《被反派夫君杀死后》 第一章 相看两厌 摇曳的烛火下,光亮如洗的铜镜中映出林京墨浓艳的妆容,她唇若红莲,杏面桃腮,一支金凤宝簪斜插入髻,辅以两对金镶宝掩鬂,耳饰带环三叶式金蒂下挂一圆雕玉珠,周身华贵,眉眼含娇。 “嘶……” 忽地她皱起柳眉,暴躁地将一只耳环拍在了妆台之上,原来是耳针太粗弄伤了耳朵,她吃痛闷声道:“巧香呢?小蹄子又跑到何处去了,整日里只知道偷懒!”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 林京墨没有回头,只是一边查看镜中受伤出血的耳垂,一边怒道:“手懒的小贱人,反天爷了,浴桶的热水都凉了,要你去取水你是去……” 直到镜中猝不及防地映出男子冷漠的脸庞,林京墨才倏然停下嘴。 她脸色逐渐柔和,扬起弯眉,轻启朱唇:“大人?” 商时序看着镜中美艳不可方物的林京墨,抬手拔出她头上的金凤宝簪,一头如瀑的墨发倾落而下。 他将凤簪放在鼻尖轻嗅,一阵茉莉花香袭来。 此簪头为镂空金凤,以累丝细细堆叠,簪尾系捶揲而成,十分尖锐。金凤站立在一朵镂空的飞云之上,雍容华贵,就如同向来高高在上的林京墨一般。 将金簪放在妆台上,商时序靠近林京墨时淡淡说道:“夫人的火气还是如此大……” “呵……”林京墨轻笑,目光追随着商时序转过身来,妩媚的卷起碎发:“大人从不进妾的主院里来,又何以知晓妾的脾性?” 商时序伸手微微抬起林京墨的下巴,明明满是笑意却又冰冷刺骨,仔细端详林京墨傅粉施朱,眉眼动人的脸,逐字逐句说道:“好美的一张脸,不知美貌之下又是如何的一颗心呢?” 林京墨的笑凝固在了脸上,又如花般重新绽放,抬眼道:“不论妾的心如何,都是大人明媒正娶的夫人!大人有官做,封诰命的便是妾,大人有俸拿,有银花的仍是妾!” 商时序扬眉含笑,拿起桌上的木梳,漫不经心地为她轻理发丝。 林京墨出神地盯着镜中这对乍看恩爱的夫妻:“大人此番意欲何为?” 商时序梳头的手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镜中的美人,俯身紧贴林京墨耳前轻轻问道:“夫人可知梓兰在何处?” “梓兰?”林京墨看着木梳上的一双白鹭,想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句子,诗经中的爱情此刻让人只觉讽刺。 她歪头一边佯装思考一边说道:“梓兰是何人?”忽地又扭头看向商时序:“是那个人尽可夫,下贱无比的青楼女子,还是那个装柔弱,跑进房里勾引你的无耻表妹?” 商时序听罢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地看向镜中的林京墨:“不论她是哪个,我的女人,你都不能碰!” 林京墨闻言,脸凑近他,轻哼一声说道:“你的女人?不论哪个?看来大人在外面养的野女人还不止这两个喽?” 商时序看着她,心内不禁涌起一阵厌恶,脸上却仍带着极淡的笑:“夫人的乳母,被赶出去饿死在了外头,从小伺候夫人的婢女双音听说你给她配了个屠户?” 他将木梳放下,轻轻甩甩刚刚碰过她发丝的手:“这些可都是夫人你的亲信,只因一些小事得罪了你,你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们!” 林京墨不屑的看着镜中背身的商时序,不紧不慢地摘下另一只耳环:“我父乃是吏部尚书!长姐是当朝皇后!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训斥我!”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不可一世的样子:“夫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何还要与弱者过不去?” 林京墨大笑却不忘礼仪,以袖拂面说道:“有趣啊!看着他人如此弱小,被妾踩在脚下跪地求饶,妾觉得十分快活!” 她轻甩长袖,望向商时序:“大人不是想知道梓兰在何处吗?不妨求求妾啊!妾一高兴,保不齐会说出来!” 商时序的眼神越发阴沉,说出的话却像玩笑般:“夫人如此恶毒,毫无妇道可言,就不怕为夫休了你吗?” 林京墨闻言笑地更加张狂:“休了妾?别说大人是个探花,就算是状元郎要熬出头还得在翰林院做多少年文书,在太学里做多少年侍读!大人如今得以稳坐户部侍郎的位置,认为是何缘由?” 林京墨眸子一沉:“凭文采?凭家世?还是凭大人一张好看的脸?不就是凭娶了妾吗?不就是因为妾身的父亲是掌管任用官吏的吏部尚书吗?休妻!呵……” 商时序闻言不怒反笑:“不错,尚书大人的确是棵大树,无奈夫人若是太刻薄,为夫的也得考虑自己的名声啊!” 林京墨寸步不让:“大人的名声早就坏了,不过不是因为妾。大人与赵王勾结,利用职便,中饱私囊,罪同谋反!” 商时序眼中有一丝诧异,却又转瞬即逝:“胡言乱语!” 林京墨挪步,缓缓俯下身子靠近商时序,而他却本能的带着些许嫌弃转过头去。 林京墨不以为然:“大人留下偌大的主院给妾,不过妾却常常去大人住的偏院,猜猜看妾发现了什么?妾见不到大人,倒是找到了书房里的暗格,里面竟有一本账簿!” 商时序大惊,转头冷冷地望向她。 林京墨看到平日里宠辱不惊的商时序这副模样,得意的笑了,不紧不慢直起身来坐到了另一边,从盅碗里取了一只茶盏放在桌上。 商时序脸色也逐渐柔和,提壶为她斟满。 她抬手端起了茶盏,大方的品了一口轻轻咽下说道:“妾知道,大人谋财害命的事做的也不止一两桩了,今日自然不会怕一个宅院妇人。” 商时序恢复平日里气定神闲的样子,冷笑道:“夫人有话不妨直言。” 林京墨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觉有些寒意:“大人可不要如此看着妾,妾胆小,若是因为太害怕跑到父亲那里,不小心说漏了嘴……” 商时序却道:“夫人不必自谦,夫人所做所为,一桩桩,一件件,皆不胆小!” 林京墨撇撇嘴,将茶杯轻轻放下:“妾不是善男信女,大人也不差啊,空有一副好皮囊,却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她斜着撇了商时序一眼,站起身继续道:“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惜成婚三年有余,大人都宿在烟花柳巷,你我连一夜同床共枕都没有,也就无任何恩义可言了。” 商时序狡黠的看着她,嘴角微微一弯,伸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一脸玩味说道:“夫人是在怪为夫不懂怜香惜玉吗?” 林京墨娇嗔着伸手抵在了商时序的胸口,轻轻推开了他:“大人别误会,妾并不在乎怜惜,也不想做香玉,妾看重的,是银两。” 商时序见她并不吃这一套,于是收起心思,整理下衣袍,依旧冷冷的坐下:“既然如此,我命人送一百两银子给夫人。” “一百两?!”林京墨抬袖捂嘴发笑:“商时序,你只当是在打发要饭的吗?我林京墨是何许人也?会为了区区一百两同你在此多费唇舌?” “那夫人要多少?” “一千两……黄金!” 林京墨停止笑脸,面无表情的坐回妆台:“还有……那个叫梓兰的小贱人,妾要她死!”说罢发狠地掰弯了让她疼痛的那只金制耳针。 商时序看着她手里的耳环:“夫人不是不在乎为夫吗?为何还要梓兰死?” 林京墨用丝帕轻轻擦拭着嘴上的口脂:“谁晓得呢?就算妾不在乎,也是妾的东西,一个低贱的娼妇,也配染指!” 商时序看着镜中的林京墨,幽暗的深瞳带着冷意:“林京墨,我从未爱过你,杀了梓兰,我还会有其他女人。” 林京墨沉下脸来,对着镜中的商时序道:“商时序,你只当我是爱你吗?我不过是想看你痛失所爱罢了。” 商时序作势抬手扶额,佯装妥协道:“好,夫人可以杀了梓兰,不过为夫没有一千两黄金。” 林京墨继续卸妆,缓缓说道:“过阵子便是皇后殿下千秋,我们姐妹情深,届时妾入了宫,一时失言,忍不住说了什么的话……大人觉得,这些话值不值一千两?” 商时序一边听着,一边站起身走到了林京墨的背后。 林京墨透过镜子看到他黑瞳里满是寒光,弯着的嘴角尽显邪魅:“林京墨,你知道我这么多秘密,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杀了我?”林京墨停下手上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 她回过头,仰视着她的丈夫,不再称呼他为大人:“我死了,你怎么往上爬啊?杀了我,你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吗?那本账簿……你难道不想知道放在何处吗?” 说罢又转身,高傲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大人若是真能忍下心来杀了妾,妾反倒要佩服大人你了!” 商时序的身体压向林京墨,伸手抵在了妆台上,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耳根处,成婚三年,这却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忽地商时序眸中闪过恨意,抬手捂住了林京墨的嘴,迅速拿起妆台上刚刚取下的金凤簪,猛的用力刺进了林京墨鬓角之上的颞颥穴,抬眸对着镜中的林京墨冷冷说道:“那夫人就……去死吧!” 林京墨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镜中的商时序,这个表面温润如玉的男人此刻脸上凶狠残暴。 来不及反抗,金簪早已深深刺入她的死穴,弥留之际,她回忆起初见时情景。 “我愿与君订下夫妻之盟。” “林姑娘与在下不过一面之缘,订此盟约实在草率。” “与我成婚,探花郎不仅能攀上吏部尚书,还可与皇后结亲,于君而言,百利无害。” “那在下又能为姑娘做何事?” “我……只想要一个体面的郎君罢了。” “好!在下会去林府提亲,请夫人静候佳音。” 回想至此,林京墨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流下,这……便是你我二人的结局吗…… 第二章 夫妻重见 在一阵颠簸中,林京墨痛苦地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所及尽是一片漆黑…… 她轻抚头上的颞颥穴,还未彻底结痂的伤口仍异常疼痛:这是在哪儿? 感受到自己似乎在移动,猛地坐起身,却被狠狠撞了回来,她顺势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发现四周竟全是钉死的木板! 意识到不对劲,林京墨赶忙一边用力敲打着周围的木板,一边拼命喊道:“救命啊……” 抬棺之人眼看着侍郎夫人摇晃着的棺椁,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定下神来细细一听,棺木里面竟传来一阵阵女子微弱的哭喊求救声,不由得喊道:“棺内有声响!是诈尸!诈尸啦!” 几个抬棺人闻言赶忙放下手中的抬棺木,吓得四散开来。 棺木中的林京墨感受到身下的木板停了,顾不得刚刚头上的疼痛,更加大声地叫喊道:“外面可有人?救救我!” 眼看棺中动静越来越大,其中一人做惯抬尸人,胆子大些,于是走近细听,发现原来是里面有人在喊救命! 他赶忙向周围人喊道:“人没死!快拿榔头和撬棍来!” 周围的人一听赶忙拿起工具围了上来,一阵叮叮咣后,棺材板被打开,里面身着素衣的林京墨重见天日。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林京墨觉得有些刺眼,她皱起眉,本能地伸手张开五指挡在额前,苍白的脸颊在骄阳之下显得晶莹剔透,没有任何征兆,她又倏然倒地,再次晕倒…… …… 再醒来时,林京墨已经重回商府。 她迷迷糊糊睁眼,隐约看到一个男子高大伟岸的背影。 他是谁? 正心中纳闷,男子的样貌在他眼中逐渐清晰…… 他轻蹙眉头,脸如雕刻般分明,墨染的剑眉斜飞入鬓,冷白如玉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似天神降临般不可侵犯,一双凤目,幽邃却满是凄凉。 林京墨看着眼前男人的眼睛,不觉出神,就像被卷入漩涡之中一般无法逃离。 只这一瞬间,她已坠入爱河。 男子坐在床边,见林京墨瞪着眼睛直愣愣瞧他,眸子里的无措一闪而过,薄唇微微颤抖,试探道:“夫人,你醒了?” 林京墨的思绪被打断,她清眸闪动,一脸疑惑问道:“你方才……称我什么?” 林京墨望着他,模模糊糊毫无印象,如何也回忆不起来,越想头越痛,双手抱住头喊道:“我的头好痛!你说你是谁?” 那男子微微偏过头去,一字一顿回道:“你的夫君,商……时……序……” 林京墨闻言有些诧异,一双清净如水的眸里满是天真,欣然问道:“夫君?” 她紧紧盯着商时序,眼神久久挪不开:世上竟有这种好事?一觉醒来得了个如此俊朗的夫君?时序……时序……时序这个名字真好听! 商时序的眼神不经意对上林京墨的清眸,她赶忙害羞地低下头去。 床边见女儿苏醒的林远志赶忙走近说道:“我儿莫怕,张太医马上就到!” 林京墨看着眼前瘦骨嶙峋,挂这白灰色胡须却挺直腰背的老者,满是疑惑:“尊驾方才称呼我作……儿?” “儿啊。”林远志有些惊讶,举起烛火更近一些:“是父亲啊。” “父亲?”林京墨摇摇头:“可我不记得了。” 商时序仔细观察着林京墨,见她不像是装的,沉下眸子思索片刻,脱口而出问道:“那夫人可还记得为夫?” 林京墨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随即笑意浮上脸颊,既惊喜又害羞地说道:“夫人……我真是你的……夫人吗?” 商时序与林远志正纳闷,门外传报张太医来了。 张太医为林京墨诊脉问询罢向林远志说道:“恭喜林尚书,恭喜商侍郎,人头颅之上穴位众多,穴位连接血脉,商夫人失血过多堵住了心脉造成假死,索性出殡之时棺木摇晃,将商夫人伤口淤血散开,保得她一命啊!” 商时序闻言简直难以置信:何喜之有?亲手被他杀死的人居然还能起死回生?!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夫人她……可有异样?” 张太医回道:“商侍郎莫急,商夫人身体已无大碍。不过脑中尚残留淤血,造成堵塞,暂时忘记前尘旧事,不过待脑中淤血尽数散开,自然会记起往事的。” 商时序得到答复后.神情复杂,林京墨虽然没死,但却失忆,所幸他也逃过一劫。 林远志闻言心中大喜,说道:“保住性命便好,保住性命便好!多谢张太医。” 送走了张太医,林远志跟商时序步入前厅。 林远志不解问道:“贤婿,墨儿一个深闺妇人,怎会半夜在房内被人刺伤?” 商时序早有防备,林京墨是京中出名的恶女,仇人自然不少。 他冷静答道:“夫人的脾性,老师是知晓的,难免几个记恨之人寻仇,也是有的。” 林远志有些惭愧:“墨儿母亲生她时难产,血崩而亡,老夫忙于公事,又疏于管教,实我之过!” 商时序心中一阵冷笑,一句疏于管教,就可以任由女儿作恶了吗?内心直觉讽刺,表面却依旧还是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林远志思虑再三,说道:“不妥不妥,墨儿失了忆,忘了是何人刺伤她的,如今她醒来,怕是那人还会再动手!你这府里不安全,我要带墨儿回家静养方是正理。” 商时序闻言有些紧张:若是林京墨恢复记忆,把一切原委告诉林远志,岂不是满盘皆输?索性将林京墨留在身边,一来方便再动手杀她,二来就算她恢复记忆,也能第一时间将她控制住。 想到这里他对林远志说道:“千万不要!” 林远志疑惑地看向他。 商时序有板有眼道:“夫人伤势过重,若是路上再受了颠簸,怕是于她不利啊,老师。” 林远志想想在理,点点头说道:“那也得加强守卫才是。” 说罢,吩咐一队护卫守在商府,又吩咐几个之前在林府照顾林京墨的丫头婆子留下来,走时还不忘吩咐商时序,一定要尽早抓到凶手。 眼见府中耳目变多,林远志走后商时序心中有些不安,考虑着如何再下手杀林京墨。 …… 林京墨在府中养伤半月有余,伤口逐渐结疤,以前的侍女巧香年幼不知轻重,不会照顾病人,反倒是林府留下的婆子李妈妈在林京墨未出阁时便是专门伺候她的,最是合她心意,于是她的起居便全由李妈妈照顾。 夜已深,失去记忆的林京墨坐在床边,一边嚼着李妈妈喂给她的雪梨,一边听李妈妈唠叨她失去的一些记忆:“咱们老爷是朝里最有风骨的,现下是吏部尚书,不过保不齐哪天就任中书令了,大姑娘是皇后殿下,身份尊贵,现下又怀了小皇子。” 林京墨撑起脑袋,天真地眨眨眼,随意嚼了几下口里的梨咽了下去,说道:“李妈妈怎么知道长姐怀的一定是皇子呢?” 李妈妈敲敲床边的帏帐说道:“只有生下皇子,咱们林家的声望才能延续啊!”说罢一边将切开的梨喂进林京墨嘴里,一边自顾自说道:“咱们大姑娘洪福齐天,必定一举得男!” 林京墨撇撇嘴,喃喃道:“就算生下的是公主,那也是长姐的骨肉呀。”她眼珠子转啊转的,突然又想起什么,问道:“李妈妈,我听巧香说她是新买来府里的,你是我受伤后住进来的,那之前伺候我的人都去哪里了?” 李妈妈看看她,不知如何作答,面有难色地说道:“是她们做错事,得罪了二姑娘,被撵出去了。” 林京墨抿起嘴唇试着努力回想,却还是没有映像,干脆直接问道:“那她们做错了何事啊?” “总归是错了……”李妈妈看着林京墨,话锋一转:“二姑娘如今身子大好了,就该搬去跟姑爷住,你们成婚都三年了,你这肚子也没个动静,总这么分房睡,老爷何时才抱的上孙子啊!” “啊?”林京墨闻言呆住,清澈的目光流转,问道:“姑爷……就是那个商时序吗?” 长得倒是极英俊,况且在昏迷之时一直守在我身边,单单是这份情意…… 正想着,林京墨嘴角不由得上扬,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又一派天真的问道:“我们是夫妻,那以前……都住在一处吗?” 李妈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两食指一拢,说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是夫妻当然住在一处了,二姑娘跟姑爷的感情好着呢!姑爷本是探花郎,与二姑娘一见倾心,见到你的第二日便向尚书大人求亲。如今是户部侍郎,深受陛下重用呢!” 林京墨闻言更加害羞,又觉得刚刚问的不妥,后知后觉地把头钻进了被窝。 李妈妈走近,将林京墨头上蒙着的被子轻轻掀开:“二姑娘怎的害起羞了?” 林京墨抱着被角,好奇问道:“那李妈妈,为何夫君他……不同我住在主院?” 李妈妈新来商府,并不知其中缘由,低下头想想便随意说道:“原是二姑娘养病,姑爷搬到偏院方便处理公文。他不来,你去便是!” 说罢拉起将只着中衣的林京墨将她推出门外,走时还不忘丢给她一只软枕。 …… 借着月光,林京墨来到商时序所在的偏院,寂静的院中夜色阑珊,只有书房里闪着一盏油灯。 想起那日初见商时序的情景,他俊美的脸庞,关切的眼神历历在目,林京墨心里打鼓:要如何做才能显得自己是不经意来到此处的呢? 她蹑手蹑脚走在门外,又觉得不安,转身离开,却一步三回头,索性再次回到门口,最后抱着软枕直愣愣地立在门前。 刚打算敲门,门却猛地被打开,来不及收回手,林京墨只得尴尬地冲开门的商时序摇摇手。 商时序方才便发现有人影鬼鬼祟祟的在门外游荡,没想到竟是林京墨,要知道在以前,高高在上的林京墨从不会轻易踏足偏院。 于是他眯起眼审视着林京墨,半晌,才开口问道:“夫人?” 林京墨看着他冷峻的脸庞,听他如此亲昵地叫自己,有些害羞地别扭说道:“夫君……” 这个称呼让商时序有些诧异,从前林京墨都称呼他为大人。他扬起眉,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夫君?” 他沉下眸子想了想,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准备随时拔出:“夫人……这么晚了不休息怎的到为夫书房来了?莫不是……想起了何事?” 林京墨听后,白净的脸上突然染上一抹红,毕竟听闻以前两人感情甚好。 她害羞地说道:“李妈妈说……你我夫妻本来是住在一处的,之前因我受伤故而才分开住,这会子好了,就应当睡……睡在一处才是,不然……” “不然什么?”商时序皱起眉防备地看着她,身后的匕首随时准备刺进林京墨的心脏。 林京墨眼睛瞟向天,用极快的语速说道:“不然我爹爹何时才能抱上孙子啊!”说罢害羞地用枕头死死的捂住了脸。 “呵……”商时序被她的样子不觉逗笑,意识到自己笑了,身后的手放开了匕首,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脸色又突然恢复冰冷。 林京墨听李妈妈的话真是找对人了,她是林京墨受伤后林府派来照顾她的,自然不晓得他们两夫妻从来不睡在一处的事,只是看二姑娘跟姑爷偶尔回林府的时候十分恩爱,便以为他们夫妻和睦。殊不知那是这对表面夫妻故意作戏给林远志看的罢了。 商时序装作不经意回头看看房里案前的文书,说道:“为夫还有很多公事要处理,夫人伤才好,身子骨弱,在屋外穿的如此单薄,再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却并没有让林京墨进屋的打算,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回自己院子里睡觉。 林京墨却会错了意,以为商时序是怕她冷让她进屋,于是抱着枕头一边害羞,一边莽撞地大步走进了屋内。 商时序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做梦也没想到,曾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林二姑娘会在已经明确拒绝她之后,还厚着脸皮走进男人屋里。 林京墨走进书房,左右环视,还是觉得很陌生。 床……在何处啊? 无奈只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书案旁的软榻上,抬眼撞到商时序难以置信的目光,又尴尬地站起身来。 她看向商时序的书案,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扔下枕头,走到书案旁说道:“夫君,你处理公文,我来替你研墨如何?” 商时序赶忙跑到案前,谨慎地将打开的折子叠上,说道:“不劳夫人了。 林京墨不解地看向他。 商时序则一本正经地说道:“为夫是说天不早了,夫人身子不好,也该休息了。” 说罢,商时序又进退两难:若是此刻送林京墨回主院,林府留下的人看到了不免起疑。 犹豫再三,商时序还是带着林京墨走进了内室。 林京墨看着床上唯一的一床锦被,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一旁的商时序。 商时序也好不到哪儿去,正愁如何解释,林京墨却道:“看来从前我们夫妻二人感情甚好,向来都睡……都睡一床棉被吗?” 商时序顺着她的话,尴尬回道:“是啊,毕竟你我夫妻……恩爱……非常!” 根本就是关系太差从来没在一起睡过,所以只有一床被子。 说罢,两人扭扭捏捏躺上床,伸手盖上了同一张锦被。 两夫妻睡在一起,却各怀心思。 林京墨紧张地动也不敢动,僵硬地挺直了身子,眼珠子盯着围帐的顶端,转啊转的。 商时序则有意无意地看着林京墨头上的伤疤,偶尔闻到她发梢似有似无的茉莉香气,难免会回忆起那晚用金簪刺向她的情景。 他在心里盘算着:账薄还在林京墨手里,倘若某天她恢复记忆,后果不堪设想。无论如何还是得不动声色地杀死她才是,对不住了林京墨。 而林京墨感受到了商时序炽热的眼神,余光也总忍不住瞟他:他一定心悦于我!如此盯着人家看……他会不会突然扑过来啊?他对我用情至深,我却忘了过往甜蜜,真是抱歉了商时序。 两人同时转身背对着对方,明明盖着同一张锦被,中间却像隔着条银河。 第三章 貌合神离 林京墨慵懒地睁开眼睛,展臂伸了个懒腰,猛地想起昨夜是同商时序一起睡的,小心翼翼侧目看向身旁,发现商时序早已不知所踪。 她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坐起身来,向着门外喊道:“李妈妈!” 李妈妈闻声打开一个门缝,小心地探进头来,见商时序不在,于是大大方方走了进去,讪笑道:“二姑娘昨夜受累,这日头都这么老高了才起来。” “是啊。”林京墨扭扭脖子,毕竟昨晚跟商时序睡在同一张棉被底下,虽已成婚三年,但此刻的商时序与她而言只是个陌生男子。整个晚上紧张的一直绷着身子,哪能不累啊。 林京墨转头又看看李妈妈:“妈妈你一脸坏笑是捡到什么好东西了吗?” 李妈妈送上茶盏边让林京墨漱口,边说道:“是好日子要到咯!过几日便是咱们家的皇后殿下千秋了。” 林京墨漱了口,用端来的水洗了脸,说道:“原来是长姐生辰。” 听李妈妈说她在昏迷的时候,长姐都急坏了,差点大着肚子跑出宫来。 林京墨想了想,说道:“长姐对我确实好,那一厨房的灵芝人参,都快把我补出鼻血了,一定得送份大礼给她才是。” 说罢李妈妈为她穿好衣服,她便回到了自己住的主院。 林京墨打开自己的妆奁,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皇后,却发现一支很漂亮的金盒,上面镶嵌红、蓝、绿宝石,十分精致。 她好奇的打开一看里面竟是空的。 林京墨举起盒子仔细端详,自言自语道:“这个大小,以前应该是放了一支簪吧?到底是怎样的一支簪能用如此奢华的宝盒装呢?” “夫人是记起什么了吗。” 身后忽地响起声音,林京墨不提防,一激灵将盒子扔在了地上。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商时序,于是冲他粲然一笑。 “夫君……”林京墨看着紧盯着自己的商时序:“夫君不是去上朝了吗?怎会在此处?” 商时序看看地上,正是装那支差点刺死林京墨的金凤簪的盒子。 他盯着宝盒,说道:“今日衙中无事,夫人身体刚好些,所以想着早些回来照顾夫人。” 他替林京墨捡起宝盒,问道:“夫人是在找东西?” 林京墨接过盒子,轻轻拍掉上面粘的灰尘:“过几日便是长姐生辰,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过自我醒来,长姐她送了好些补品给我,又派人看了我很多次,理应送些好东西给她。” 说罢,又将抽屉打开:“不过此处尽是些繁重,俗气的金饰,珠宝。” 商时序闻言淡淡一笑:“哪有送自己戴过的金饰给别人当礼物的,皇后殿下身份何等尊贵,想要什么样的钗环会没有?” 林京墨灵光一闪:“说的对啊,长姐她是皇后,带的饰品多是宫制。若是寻一些宫中不常见的式样给她,一定新鲜有趣。” 说罢拉起商时序便要走。 商时序却本能地甩开了她的手,林京墨疑惑地看向他。 商时序有些不自在地甩甩手说道:“夫人这是要去何处?” “自然是去外面看看有何新鲜时兴的珠宝服饰买给长姐啊,好啦,夫君同我一道去吧。”说罢又重新牵起商时序的手往外面走。 商时序回头看着他们走出来的屋子,那日情景历历在目,回过头来一边随着林京墨往外走,一边心里谋划着:府里耳目众多,不好动手,出了府说不准有机会可以杀死林京墨…… 二人来到京中最大的珠宝胭脂铺玲珑阁。 老板看到林京墨,满脸笑意迎上前来:“哎呀,商夫人,许久未见,商夫人依旧是美艳动人啊。” 林京墨转头看向老板,眉眼弯弯,明媚地笑了。 老板一愣,他还从未见过一脸素气的林京墨,平日里林京墨打扮招摇艳丽,今日一看,她未施粉黛,竟然一脸稚气,活脱脱是个纯净少女。 林京墨看着愣住的老板,扬起眉点点头:“老板你认识我啊?” 老板回过神来,赶忙回道:“那是自然,商夫人可是我们玲珑阁的常客。” 说罢从一旁拿起一盒胭脂打开,道:“许是商夫人的脂粉用完了?这是新到的胭脂,你看看。” 林京墨凑近闻了闻,猛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说道:“好浓的味道啊,不好不好,我不要这个。老板,我平日里都在你们这里买些什么东西啊?” 老板满脸堆笑,点点头,又去抽屉里捧出锦盒:“小人知道商夫人的喜好,虽然许久未见,不过还是给商夫人都留好了!” 说罢,打开了锦盒。 林京墨好奇地望向锦盒,又失望地皱起了眉:“这些……都是我喜欢的?” 老板回道:“商夫人每次来不都要最贵的最好的最大的吗?”随即又捧着锦盒走近一步:“店里最大的宝石,最贵的材质,最好的工艺,都在此处了。” 林京墨摇摇头,随手拿起一对纯金的发簪。 老板说道:“梅花金镶宝簪一对,簪首用镂空的五瓣梅花作底,花瓣中间镶嵌一颗红宝石,金色和红色相衬,虽样式简单,却奢华富丽。” 林京墨撇撇嘴:“这太招摇了,带着多不方便。” 她放下金簪,拿起一对金镯。 老板紧接着介绍道:“金镶宝镯一对,由两个半圆形金片合成,其中一端为活页式连接,另一端用插销连接,可自由开合。镯身外壁口沿錾刻扭丝纹,壁面上镶嵌八颗红蓝宝石。” 林京墨吃惊地张开嘴看看他:“戴着这么一对金镯子,太重了……不要不要。” 一旁的商时序看着林京墨:平日里林京墨生活奢靡,喜欢穿金戴银,张口闭口都是钱银,如今失去记忆,居然嫌弃金器繁重了? 突然,林京墨看到一支别致的玉簪,白腻的玉质,精雕一只飞凤,她随口念道:“琉璃为叶玉为葩,妙质天然不汝瑕。” 商时序心下一惊,她不是只喜欢珠光宝气? 林京墨将钗递给老板说道:“玉质细腻,雕工精湛,既清雅,又不失尊贵,就是它了,帮我找一支绿檀做的木盒包起来。” 二人从玲珑阁出来,商时序时不时偷偷撇向林京墨:此处鱼龙混杂,不好下手,如何能哄骗她去个僻静小道呢? 林京墨感受到对方紧随其后的目光,有些害羞地转过脸去:街上如此热闹,当着如此多的人,就这么盯着我看,你是有多倾慕我啊!在外面也不知收敛! 林京墨正想着,忽地一时不慎差点撞对面来人一个满怀,幸好商时序及时伸手抱住了她:“夫人小心。” 两人四目相对,林京墨的心怦怦直跳。 她赶忙伸手推开了商时序,整理了下碎发,红着脸说道:“多谢……夫君。” 商时序看着她却有些纳闷:她这是唱的哪出?脸怎的如此红? 恰巧此刻又驶来一马车,差点碰到林京墨,商时序跨步上前,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附身贴住她的耳朵像调情般极小声说道:“夫人没事吧?” 突然强行与商时序靠近,林京墨不由得的瞪大了眸子,微微张开了嘴唇,商时序说话声极小,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之上,她伸手轻轻推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好痒啊。” “夫人说什么?”感受到她的紧张,商时序直起身,扬起眉玩味地看着林京墨,想不到从前嚣张跋扈的林京墨还会害羞。 商时序身形高大,林京墨脚尖微踮却只到他的胸口,此刻这个距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商时序见状,根本不肯放开她,只是用力将林京墨箍在怀中,下巴垫在她的头顶,林京墨大脑瞬间被抽空,心跳不由得漏跳一拍。 不知过了多久,商时序坏笑说道:“夫人心跳的好快啊!” 林京墨赶忙一把推开了他,脸上觉得火辣辣的烫,将头扭到一边,伸手捂住了半边脸:“我去别处逛逛,夫君且先回府去吧。”说罢一溜烟往逃走。 商时序则在后面笑着摇摇头:“夫人慢些,小心脚下。” 说罢他的笑容逐渐消失,冰冷的看着林京墨落荒而逃的背影:你以为今日可以逃走吗? 林京墨一路小跑来到街尾,她用双手捧住脸,脸上的温度让她诧异:“我这是怎么了?” 忽然她听到旁边似乎传来鸟叫声,她转弯来到窄巷,发现地上有两只雏鸟,她蹲下身,伸手将鸟放在掌中,撇撇嘴对它们说道:“你们怎么会掉在地上?” 再一抬头,看到树上的鸟窝,料想是不小心被风刮下来的也未可知啊! 林京墨微微一笑,轻轻咬住了下嘴唇,精灵般的眼睛亮的发光,似乎有了办法。 商时序一路尾随林京墨来到窄巷,刚庆幸她居然自己走到了最偏僻的小巷,哪知追她进去巷子一看,林京墨早已没了影子! 他按了按腰间准备用来杀死林京墨的匕首,正纳闷,抬头一看,阳光下,少女正坐在树杈上,她小心翼翼将手中两只雏鸟放回巢中,然后温柔一笑,白的透明的脸上带着些腼腆,明媚的她低头向树下的商时序招手道:“夫君!” 商时序的手渐渐离开了匕首,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位陌生的夫人,不由得眉心微皱:林京墨,你爬的还真高啊,如此……我的匕首都够不到你了。 林京墨向树下看去,刚刚往上爬的时候倒是不觉得,现在再看看,不由得感叹:我居然爬了这么高啊! 她试探着挪了挪身体,刚要往下跳又觉得有些害怕,两条柳眉蹙在一起,她抿抿嘴唇,突然想起树下的商时序,向他投去求救的眼神。 商时序若有所思,没有回应。 林京墨偏过头去,看向树的另一边,高墙另一侧竟是人家的院子,那边正有一壮汉光着上半身正在擦洗身子! 那人见墙头树上竟有一野女子偷看自己,于是怒道:“什么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偷看!” 林京墨见此景一惊,脚下不稳直接跌了下去。 商时序见状竟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正好接住了掉下来的林京墨,二人四目相对,来不及眉目传情,林京墨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赶忙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牵起商时序的手便往巷外跑。 …… 是夜,躺在床上的林京墨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看着身边空出的位置,不禁回味起白天在街上的事,商时序的肩膀又宽厚又结实,想起在他怀里,心脏咚咚直跳的情景,林京墨害羞地钻进被窝捂住了头,过了一会儿又漏出两只眼睛看向门口。 等了一阵子不见商时序回来,她又从里面钻出来:商时序怎么还没忙完,一会儿他进来,我要说些什么呢? 而此刻的商时序正在主院林京墨的房间中胡乱翻找,他故意等到林府来的护卫都去偏院保护林京墨的时候跑来找账簿。 在他看来若是可以找到账簿,就算林京墨恢复记忆也没有证据,可惜反复查找连账簿的影子都没看到。 商时序轻抚额头,十分苦恼:这个女人究竟会把账簿放在何处?看来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于是他只得两手空空回到偏院,见屋里亮着灯就知道林京墨还在等他。 回想上次林京墨等他还是在两人成婚的日子,林京墨出身尚书府,从小娇惯,人们总认为她不是嫁给皇亲国戚便是嫁给公侯贵胄,没想到林京墨偏偏挑了他一个刚考中探花的寒门贡生。 大婚之夜,她并没有给商时序面子,让他足足在雪地里等了两个时辰都没进去婚房,最后商时序拂袖而去,再没有去过林京墨的房间,只给她留下一个空荡荡的主院。 回想起林京墨曾经的嘴脸,跋扈,恶毒,嚣张,刻薄。 甚至表妹梓兰至今不知所踪也是因为她,商时序只觉厌恶。 他猛地推开了门,林京墨听到开门声立刻闭紧双眼。 商时序恶狠狠地盯着装睡的林京墨:留着她终究是个祸患,若此刻趁她熟睡掐死她…… 林京墨闭着眼睛,心里就像几百只猫爪在挠心:又这么盯着我,我的脸就那么好看吗? 商时序看着紧闭双眼却又逐渐展开笑脸的林京墨:她在装睡?外面那么多守卫,若杀不死她,反倒打草惊蛇…… 于是他走到桌边吹熄了蜡烛。 等了好久,林京墨慢慢眯着眼睛偷瞄,才发现商时序并没有躺在身边。 趁着月光,她坐起身来,原来商时序拿着被褥睡在了地上的软席上。 “夫人歇息吧,昨夜你翻来覆去睡不着,许是大病初愈不习惯跟人睡一张床。”商时序说罢冰冷的闭上了眼睛。 林京墨赶忙躺下应道:“好......” 第四章 初入皇宫 没几天便是皇后千秋之日。 商时序早朝罢,便留在户部衙门处理公事,而林京墨则早起为进宫梳妆。 林京墨记忆全失,这是她第一次去皇宫见自己的长姐,李妈妈替她挑好衣裙换好,又开始为她梳理发髻。 林京墨随手拿起一支红宝石耳饰对着镜子戴上:“长姐生辰,贺寿之人定不会少吧?” 李妈妈一边为林京墨盘发,一边笑着答道:“大姑娘是当今皇后,咱们老爷又是朝中清流,加之她性格温婉,深得陛下宠爱,巴结之人自不会少。” 说罢,看看镜中的林京墨又千叮咛万嘱咐起来:“二姑娘进了宫,切不可直视龙颜。” 说罢李妈妈左右环视,确定四下无人,又用手捂嘴,小声说道:“听闻圣上极小气,见了他不可言语无状,须称天子为陛下,称皇后为殿下,行跪拜大礼。天子有个刁蛮的妹子人称福裕公主,听闻最是苛刻,喜欢挑拣他人的毛病,见了她也要行万福礼。” 林京墨撇撇嘴,捧着脸看着李妈妈小心翼翼,既胆小又要说人坏话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李妈妈什么都怕,不若与我同去宫中,也好有个照应。” 李妈妈却道:“小人什么身份,如何就进得了皇宫?小人陪二姑娘同往,不过得等在宫门外,二姑娘须得自己万事留心才是。” 随即她又放下手,将一朵花钿点在林京墨的眉心,看看镜子又看看林京墨,调整了一下花钿的位置说道:“今日宫中人多眼杂,如今姑娘早已成婚还是得避男女之嫌。咱们林家是大户人家,礼数需得周全,就算是见了宫人们也要称呼其为内人,内官,听闻宫中尽是些捧高踩低的主儿,切不可行差踏错,失了咱们林家体面。” 说罢,李妈妈捧起妆台上的锦盒打开让她挑选主钗。 林京墨看着盒中的饰品,随手拿起盒中的一支镶嵌彩宝的彩凤步摇,李妈妈见状直摇头说道:“今日二姑娘是客,咱们皇后殿下才是主,怎么敢戴凤?” 李妈妈随即从盒中取出一支雕花金簪给她戴上。 林京墨则随意晃晃拿在手中的金凤步摇:“小气的皇帝,刁蛮的公主,还有势利的宫人?!合着这皇宫里除了长姐没一个好人?” 接着她转头望向李妈妈,忽闪着好奇的眼睛说道:“话说李妈妈你从未进过宫,却晓得如此多的宫闻,到底是听哪个长舌头说的墙角话啊?” 李妈妈直起身来,将一对精致的灵芝样的掩鬓别在林京墨刚刚梳好的发髻两边,透过铜镜,一边仔细调整角度,一边回道:“不就是二姑娘你喽!” “我?!”林京墨惊呼:“这些话都是我说给你的?” 李妈妈点点头。 林京墨心下一惊:“他们在我眼里全是坏人,满是缺点?这像话吗?莫不是……他们都与我关系不融洽吧?!” 李妈妈接着点头。 林京墨看着镜中的自己,摸摸才结疤的伤痕,不禁感叹:“处处树敌,怪道有人要置我于死地!” 李妈妈却道:“二姑娘不必担心,如今有姑爷在,出了什么事,他自会护着你的。” 林京墨点点头又摇摇头:“夫君他只是户部侍郎,在宫中行走本就诸多顾忌才能有今日地位,我得罪的人却都是些上位权贵,怎可因我之故让他惹祸上身呢?” 说罢她一边抚平鬓边的一缕碎发,一边为自己点上淡红色的口脂:“物随物蔽,尘随尘交。不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都得有个自救的法子,而不是总想着让他人护我。若是我自己惹出祸事,那我须得自己解决才是。” …… 侍郎府的车马送林京墨去到皇宫,她掀起车上的布帘往外望去,果然在宫门口早早便停了不少的马匹车辆。 接引的宫人前来将林京墨扶下马车,她抬头看到巨大的宫门,两边的侍卫整齐站位,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宫人点了点头。 车下的李妈妈对宫人说道:“有劳内人。” 宫人带林京墨走进宫门,穿过漫漫长街,两边是高耸的宫墙,跨过几道门就看到一座飞檐重顶的宫殿,中间牌匾上书有凤仪宫三个大字。 宫人低着头回道:“此处便是皇后殿下的寝宫,请商夫人稍待片刻,小人去请守门的内人前去通传。” 林京墨点点头。 只见接引宫人对门口的内监说了什么,然后等在门口,不一会儿便出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宫人,她出门看到林京墨,于是欠身行礼道:“给侍郎夫人请安。” 林京墨看着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映象,点点头道:“内人不必多礼。” 那宫人却笑道:“听闻二姑娘伤了脑袋,可是不记得晴雪了?皇后殿下满心担忧你的伤势,如今看来……”说着左右打量着林京墨:“想是已经大好了!” 林京墨回道:“劳殿下记挂,现下已经全好了。” “嗯?”晴雪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她:“二姑娘你变了。看来真是像吴内监回报的那样,你失忆了,都不记得小人了?” 林京墨闻言意识到此内人也许是老相识,于是又点点头。 正说着话,晴雪抬手替林京墨引路:“皇后殿下跟一众命妇都在园子里赏花吃点心呢!咱们赶快过去吧。” 晴雪带林京墨来到了皇后寝殿外的花园乐凤园,园子里洒满阳光,一片茂盛的牡丹花圃里满是各色花王。花丛间的小道上,以及湖边的小亭中摆满了桌椅,一众美丽妇人也如花般争奇斗艳。正中间的八仙桌旁坐着一端正美人,身着正红色的衣袍,点着梅花妆,头上是明晃晃的金饰宝石冠。 林空青看到林京墨,赶忙招手命人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 前去接林京墨的晴雪俯身在林空青身边低语几句后走开。 林空青则点点头,心疼地看向林京墨道:“墨儿,快过来。” 林京墨闻言,朝着林空青的方向走了两步,又想起李妈妈对她的嘱咐,于是赶忙跪下身去,掌心向上,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三拜九叩行礼:“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却因用力过猛,头上的钗饰掉了一地,发髻也变得凌乱不堪…… 左右两边赏花饮茶的妃嫔命妇见状纷纷笑了起来,一时间,花丛中耳语纷纷。 第五章 丛中偶遇 林京墨不以为意,捡起地上掉落的钗饰,大方的扶着自己的头发直起身子看向左右两边的人,心中不禁疑惑:李妈妈不是说进宫里来要给皇后行大礼吗?不过是钗不小心掉了,芝麻大点事,这些个笨女人在笑什么?他们不会以为用团扇跟衣袖捂着脸我就看不出来她们在嘲笑我吧? 林空青清了清嗓子:“咳咳……”两边的贵妇人连忙噤声。 林空青满脸慈爱说道:“墨儿,你是予亲妹,不必行此大礼。”说罢目光冷冷扫向两旁的命妇贵女。 一旁的晴雪接着道:“殿下与商夫人姐妹情深,自然有别于旁人,不过是前阵子商夫人受伤静养,许久未进宫请安,不习惯罢了。” 众人闻言明白其中含义,皇后最疼爱自己妹妹,得罪了林京墨不要紧,得罪了皇后那就糟了。于是纷纷收敛起笑容,假装无事发生的继续喝茶吃点心。 晴雪赶忙走到林京墨身边扶她站起身来。接过她手里的钗,细心地帮她戴好。 林空青招了招手示意林京墨坐到自己身边。 林京墨走进几步,眉眼弯弯看向林空青,发现她小腹隆起,确实如李妈妈所言怀有身孕。 “墨儿,你再近些。”林空青示意林京墨坐在她身边,又上下仔细打量起她,猛然发现她眉际末端颞颥穴上的疤痕,心疼地伸手碰了碰,说道:“定是极痛的吧?” 林京墨摇摇头,想到姐姐怀有身孕还事事惦念着自己,十分感动,回道:“已然全好了,不碍事,长姐……啊不,是皇后殿下,殿下送来的补品药材都是极有效的。我吃了之后便全好了。” 林空青温柔笑笑,说道:“唤姐姐便好,既然有用,走的时候再取些,你大伤元气,得好好将养才是。过去的事,都记不起来了吗?” 林京墨点点头:“嗯。” 林空青叹了口气,柔声说道:“唉,前尘不过一场旧梦,忘了便忘了吧,能记起也好,记不起也罢,总要继续生活下去。” 说罢她十分宠溺地抚上林京墨的脸蛋,瞧见她打扮较之前略显朴素,于是笑道:“簪很精巧,却不若予从前送你的那支金凤宝簪。” “金凤?”林京墨想起早上她挑那支彩宝凤簪被李妈妈驳回。 林空青笑着摇摇头:“许是你又忘了放在何处了,不打紧,一会儿你去凤仪宫里再挑几支。” 正说着话,前面的宫人上前通报:“皇后殿下,陛下旨意,瑶华宫设宴,贺皇后殿下千秋。” 林空青笑靥如花,对两边贵妇人说道:“妾谢陛下恩典。众卿同往。”又向一旁的晴雪小声吩咐道:“墨儿刚刚弄乱了头发,你命人带她去凤仪宫重新装扮过再来。” 晴雪点点头,伸手招呼不远处的一个年纪偏小的宫人说道:“流云,你带二姑娘回凤仪宫重新装扮过再来瑶华宫。” …… 流云带着林京墨往凤仪宫走,林京墨对皇宫并不熟悉,忽地又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她低头看向草丛中似乎有什么在动,正疑惑着再一抬头,流云早已不知所踪。 林京墨刚想开口又不知道那宫人叫什么。突然听到草丛中又有动静,她挽起袖子,往草丛深处走了几步,猛地扒开了草堆。 “嘘……”只见一衣着华丽,打扮高贵的女子伸出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噤声。 林京墨一头雾水,看看四周不见有人,来不及反应,她便被拉进了草丛。 林京墨挣扎着要出去,那女子却小声在她耳边道:“有人来了,别出去。” 林京墨四周环视,不见有人,一脸鄙夷地看着那女子说道:“哪里有人?” 再仔细看看那女子,打扮的光鲜,却如同小贼一般躲在杂草丛中,想到这里,林京墨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她,抬起手指了指脑袋,说道:“你这里……莫不是?” 女子的白眼差点翻到林京墨的脸上,她十分生气,却仍控制音量说道:“你瞧瞧你的髻!你找人问问你我二人谁更像疯妇!臭丫头,听闻你前阵子被人刺伤了脑袋,要疯也是你先疯吧?” 林京墨轻轻皱眉看着她翻白眼的样子,还是觉得她不正常:“知道我伤了脑袋就应该晓得我还失去了记忆,你不先说你究竟是何人,又是为何拉我跟你蹲在此处?” 那女子扬起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对啊,你不记得我是谁了,话说你连丧事都办了,都能再活过来,你果然命硬的很。我早早便看出你这是个不祥之人了!” “这是什么话,办了丧事还活过来,非但不是不祥,分明就是祥的很!”林京墨看着她嚣张的样子,一张雪白的脸蛋却面目可憎,于是伸手从地上抓了把泥狠狠糊在那女子白净的脸上,那女子猛不防被抹了一脸污泥,只得嫌弃的胡乱摸摸自己的脸。 林京墨却拍拍手得意道:“你也知道我伤了脑袋,我一个疯妇,一时不受控制弄脏了你的脸,十分歉意!” 那女子被林京墨的举动惊的发怒,喝道:“你放肆!说来也怪,好端端的,你如何便在自己宅院里遇刺了。定是你平日里不仅私德有亏,还苛待下人,林京墨啊林京墨,以前只道是你没有朋友,如今看来是连下人都十分厌恶你的程度,活该你遭人暗算!” 林京墨却一声轻笑,回道:“呵,你可真厉害,半个月了,连京兆府尹都找不到凶手,如何你三言两语就给我破案了?” 话音未落那女子撸起袖子,伸手便要跟林京墨拼个你死我活,就在此时,又听得草丛外的步道上有人走来,女子赶忙顺手捂住林京墨的嘴,小声在耳边说道:“别说话,不然一会儿掌你嘴。” 只是那女子刚刚用手擦脸上的泥,此刻又将泥全抹在了林京墨的嘴上,她挣扎着要那女子放手,索性两人拉扯间泥又全抹在了林京墨的脸上。 林京墨狠狠瞪了她一眼:看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正要站起身子,却远远望见草丛外站立之人可不就是自己的夫君商时序吗? 林京墨眨眨眼,斜瞟了那女子一眼,她算是明白了:这个女人,根本私德有亏的人就是她吧?原来躲在这杂草丛中是为了偷窥我夫君啊?不要脸!这不巧了吗,我可是他的正牌夫人! 再看看她的夫君,神明爽朗,清新俊逸,确实要比一般男人强上百倍,也难怪这个女人会埋伏在此处偷看他! 正计划着尽全力推开这不知廉耻的女人,再站起身冲出花丛,打她个措手不及,却眼见外面的步道上又出现一人。 “商侍郎,别来无恙啊!”那人手拿一柄折扇,样貌端正,举手投足间竟有一派风流。 商时序闻言停下脚步,回头浅浅笑道:“小侯爷,这厢有礼。” 武陵侯沈怿峰潇洒地轻轻甩手,收起了折扇。 林京墨正疑惑这做派油滑之人是谁,一旁的女子却收了手,放开了林京墨的嘴。 林京墨皱起了眉,转头不解地看向她,她竟然正一脸痴笑的望着那个叫小侯爷的男子! 林京墨满脸不屑看向那女子,再看看外面那位小侯爷,只见他身着一件绯金相间的绮罗锦绣,腰间挂着湖绿色的玉佩,玉佩旁还有一件绣工精美杜鹃纳福荷包。 林京墨咂咂舌:一身花哨,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 岂料沈怿峰再次开口说道:“见到商侍郎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前几日中丞大人家新添了位小公子,十分欢喜,真是走起路来都履下生风。近来听闻中书令将侍郎大人认作义子,今日看来,商侍郎这甘作小犬之人竟也如此快意。” 第六章 机不可失 中书令乃中书省最高长官,位高权重。 商时序明知对方在讥笑自己攀附权贵,却不动怒,表面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微微抬眸回道:“中书令清贵华重,职高位隆,常是有学识才望者任职。我一寒门之子,不过粗读过几年圣贤书,蒙不弃,他老人家肯认我做义子,实乃商某荣幸。” 沈怿峰轻蔑地看向他:“也对,毕竟为了名利地位,你连林京墨那种女人都娶。不过本侯却有一事不明,你是林尚书的乘龙快婿,如今又认与自己岳丈政见处处不合的中书令为父,靠女人上位之人已为世人所不齿,如今又投鼠忌器,恩将仇报,你们商家如何养育出你这么个两面三刀之小人!还探花!?我看是当初林尚书瞎了眼向陛下举荐你这个落魄贡生的文章……” “够了!”话音未落,草丛中的林京墨再也忍不住了,一旁女子眼睁睁的看着她气势汹汹地从里面冒了出去,带着满面污泥,提起裙摆便往出走,她伸手去拉林京墨,却不小心将林京墨拽倒。 眼看着林京墨便要摔倒在地上,商时序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拦腰抱起。 “夫人?”商时序看着林京墨一脸的污渍,差点没有认出是她。 沈怿峰一愣,再细细端详这不修边幅的女子,满脸的难以置信:“林京墨?你怎么这副模样?” 林京墨双手搭在商时序的胸膛,沉溺在他深邃的眸中久久不愿挪开眼神。商时序却将她站好轻轻放开。 林京墨平稳落地,意识到刚刚的失态,对着沈怿峰不屑地轻哼一声:“你认识我啊?我哪副模样都比你这副尖酸刻薄,嫉贤妒能的模样好吧?” 沈怿峰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起林京墨,坏笑道:“从前喜欢描眉画眼,一副妖精样,进了一趟棺材又变得乌漆嘛黑,一脸乞丐妆。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嘛!” 林京墨则不客气地说道:“满口胡言,不仅侮辱家夫,敢怨骂家父,还言语轻薄于我!” 沈怿峰则摇起折扇,将扇面放在耳边,说道:“本侯对你……实在没有兴趣轻薄,至于你说本侯怨骂你父,呵,本侯可不敢辱骂中书令!” “中书令?”林京墨朝他喝道:“家父乃是吏部尚书林远志!” 沈怿峰把玩起手中的扇子,轻笑说道:“怎么商夫人不知道商侍郎认了中书令陈缅正做义父吗?你们夫妇一体,他的义父不也是你的父亲吗?” “你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林京墨不卑不亢,走近几分说道:“刚刚我在一旁便听你说话酸气的很。开口一个恩将仇报,闭口一个两面三刀,不过在我看来嘛,你分明是在嫉妒我夫君能获中书令的赏识吧?” “你说什么?!” 沈怿峰有些生气,刚准备理论,却又被林京墨抢在前头,她大笑道:“该不会……侯爷你也想认中书令当义父,可惜你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中书令看不上你这尺泽之鲵,故而侯爷你连做人家儿子的资格都没有是吧?” “林京墨你好大的胆子,平日里对那些泛泛之辈娇纵跋扈便罢了,今日竟敢欺到本侯头上!”沈怿峰继续道:“我沈怿峰乃是堂堂武陵侯,沈家世代皆为辅佐君王之能臣,方有今日世袭的爵位。怎会做毫无脸面,甘愿认他姓之人作父这种龌龊事?” 商时序闻言眸里泛起寒光看向他。 林京墨却顺着他的话说道:“原来认中书令作义父之事在侯爷看来是件龌龊事啊,也就是说侯爷你根本不把中书令放在眼里喽?哎呀呀,言下之意,非但不是中书令看不上你,反倒是你武陵侯瞧不起他中书令喽?” 沈怿峰被将了一军,慌忙又道:“中书令大人……本侯自然是十分敬佩……” 林京墨斩钉截铁道:“那便是想做他儿子了!” 沈亦枫气极,林京墨不忘再添一把火,佯装遗憾说道:“可惜他瞧不上你。不过你也不必气馁,当不成儿子,可以当孙子嘛,这样好了,虽然你这人一看就不孝,不过我也可以吃点亏,你认我作干娘,我替义父收了你这个孙子也未尝不可啊!” 沈怿峰进退两难,气到口不择言:“臭丫头,你做本侯的妹子都嫌小,竟敢大言不惭想做本侯的干娘?办了丧事又爬起来的人都不知收敛。本侯倒要看看下次你又要如何作死!” 说着沈怿峰欺身上前,抬手看起来是要打她,商时序却抢先一步护在林京墨身前挡住了他:“夫人她重伤初愈,能活过来实乃万幸!侯爷是要当着商某的面伤我夫人吗?” 沈怿峰生气地甩了下衣袖,退了一步,将扇柄指向他身后的林京墨,转而挑拨道:“你看看你夫人那个脸,那个头,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本侯爷害她?盼她死的人大有人在。哼!商时序,中书令与林尚书政见不合,林京墨死了,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甩开林府,说不准第一个想盼她死的人就是你!” 林京墨有些吃惊地看向商时序。 商时序对上她的眼神,脸上的笑意似和煦的暖阳扶风而过,他牵起林京墨的手缓缓说道:“商某与夫人情深意重,两情相悦,只愿夫人平安喜乐,万事胜意,只盼她永远陪在我身边便是人生之大幸。” 林京墨听到商时序突然的表白,心中自然十分欣喜,幸福的笑意带着一抹殷红浮上脸颊,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比所爱之人也倾心于己更令人愉悦的了,心中笃定商时序定是十分爱慕自己。 不由得她害羞地轻轻低下了头,再抬眼看向商时序时满目星光,似乎天地广阔,却唯有彼此。 沈怿峰挑拨不成,看他二人似是郎有情妾有意,本想嘲笑一番商时序,却被林京墨杀了个措手不及,于是不甘心道:“你们真是好样的,我等着瞧!”说罢悻悻离去。 林京墨见状从商时序身后跑了出来,朝着沈怿峰离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再转身温柔地看向商时序。 商时序看着她,忍俊不禁地轻轻一笑,抬手抚上了林京墨的脸颊,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泥土:“夫人今日如何以泥敷面,是怕倾城的容貌被他人看到不成?” 林京墨一愣,商时序的手碰到她的脸上时,只觉一阵酥麻,心又开始砰砰砰直跳。 突然猛地想起草丛中还有一人,刚刚拉扯间自己脸上早被画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十分狼狈,赶忙转过头去,用双手捂住了脸,又从指缝中瞟到一旁的人工湖,于是说道:“夫君你先去园子门口等妾,妾去湖里洗洗脸再出去,咱们一同去赴宴可好?” 商时序思索片刻,又看向林京墨说道:“好。”说罢便朝着园门口走去。 林京墨走向湖边,从腰间取下丝帕沾了些水,借着水镜,轻轻擦拭着脸颊上的污泥,草丛中的女子却走了出来。 林京墨转身一边将湿帕子递给她一边说道:“你舍得出来啦?” 那女子却并没有接过帕子,而是从自己腰间取下了另一只方帕来到水边浸湿,她看着林京墨,满脸的骄傲与不屑,说道:“本公主才不用你林京墨的帕子。” 林京墨吃惊地看着她说道:“公主?你该不会就是福裕公主齐轩宜吧?” 齐轩宜没有回答,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回道:“林京墨,你不仅敢在本公主脸上抹泥,居然还对武陵侯出言不逊!本公主好不容易甩开身后的一串宫婢躲在此处想与武陵侯制造偶遇,都被你跟你那好夫君破坏了!今日一顿暴打你是免不了的了!自己挑吧,是杖刑还是掌嘴?” 林京墨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丝帕拧干说道:“凭公主喜欢啦,不论是杖刑还是掌嘴,反正你是公主,我画花了你的脸,你要治我的罪,我也反抗不了啊!” 齐轩宜听到林京墨的话,正有些得意,哪知林京墨接着说道:“不过堂堂福裕公主,为了看武陵侯一眼,居然躲在污泞的杂草堆中埋伏,嘶……如若此事传了出去,不知道我挨打的仇能不能报啊?” 说罢,林京墨走近湖边,边对着水面检查自己脸上的污泥有没有洗净,边说道:“那个武陵侯,说话丝毫不留情面,真不知你看上了他哪一点。” 只是林京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齐轩宜竟慢慢地朝她的后背伸出了手:死丫头,跟从前一样讨人嫌,不如推你入水,让你长长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本公主无理。 只是她的手刚要碰到林京墨时却又微微缩了回来:林京墨从小养在深宅,万一不会凫水之术,那本公主岂不是杀了人? 齐轩宜伸着的手不知是进是退,犹豫着是否要下手推林京墨入水。 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他们二人不远处躲着的商时序将齐轩宜的举动看在眼里,每每齐轩宜伸手要推林京墨入水,又无一例外似有忌惮将手收回。 商时序有些不耐烦:此地没有人烟,林京墨掉进水里,公主不会救她,为了不惹祸上身自然也不会将此事声张。此时此地便是杀死林京墨的最好时机,既然你不敢出手,就让商某助一助你。 于是商时序在齐轩宜再次抽回手的一瞬间将一石子打向她,齐轩宜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正好把水边的林京墨推了下去。 第七章 失足落水 “啊……”林京墨一声惊叫落入水中,她既不善闭气也不通水性,只得两只手扑腾着反抗,朝着岸上的齐轩宜喊道:“救命啊……我不会凫水!” 齐轩宜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可思议:“天地良心,我可不是故意的……”于是赶忙伸手去拉林京墨。 一开始,林京墨落水处还离齐轩宜很近,奈何林京墨试着奋力朝齐轩宜方向挣扎,却反倒越漂越远。 水下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一般拽着林京墨下沉,她一边挣扎,一边呼救的结果就是不停的有水从口鼻处灌入,很快扑腾的速度越来越慢。 岸上的齐轩宜十分着急,眼看着林京墨快沉下去了,大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只是此时正值皇后千秋过寿,大部分宫人们都去了瑶华宫去布置。园子里人少,此处又偏僻,是外臣进宫绕道的地方。她进园子的时候又吩咐宫人们没有大事不准靠近,执勤的守卫都在园门附近,光靠喊根本喊不来人。 而此刻的林京墨已精疲力尽,她听到岸上的齐轩宜已经在为她呼救,想着与其不停的乱扑浪费体力,不如先闭气沉下去,等救她的人来了也不至于毫无力气逃生。 于是,她随着水流闭气慢慢地沉了下去…… 水面上没了林京墨的身影,岸上的齐轩宜既怕又急:“完了,林京墨又要死了!不行,我得出去喊人才行。”说罢,转身跑走。 不远处的商时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京墨挣扎,看着她沉下去,似乎没有杀死隐患的快意,也没有失去妻子的痛苦。 他以为齐轩宜离开是为了逃跑,心想:此地不宜久留。 随即决绝转身朝园门方向离开,哪知刚走几步,却正好遇到求救的齐轩宜。 齐轩宜看到商时序,心中燃起了希望,赶忙拽住他的衣袖说道:“来不及了商侍郎,你夫人又要死了。” 商时序皱皱眉,故意不紧不慢抽出衣袖,回道:“公主与夫人不和已久,不过也不必说这些话咒她。况且男女有别,光天化日之下,臣不敢僭越。” 齐轩宜急忙说道:“林京墨落水了,此刻也许都沉至水底了,她是你夫人,你不是跟她情深义重吗?那还不快跟我一起去救她!” 林京墨有没有落水,商时序自然心知肚明,他听完齐轩宜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齐轩宜却不管三七二十一重新拉起他的衣袖便跑,来到池边又放开他,指着水面说道:“你夫人现下就在水里,你还不快跳下去救她!” 商时序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被拉皱的衣袖,漫不经心看了一眼面前平静的池水:“公主与夫人不睦,却也不必报复在臣身上,臣不通水性,跳下去也会死的。况且水面如此平静,一个大活人掉下去,怎会不起波澜?” 他转头看向齐轩宜,眸子渐渐暗下去,冷冷说道:“臣夫人又不是三岁孩童,好端端地如何会掉进湖里?若她真在水中……莫不是……有人推她入水?” 齐轩宜被商时序阴冷的样子吓得心下一惊,心虚地低下了头:是啊,好端端的,林京墨那么大个人掉进水里要如何解释,若是被他人知晓我堂堂一国之公主居然因为一点点口角之事便推人入水,被皇兄惩戒还是小事,丢了皇家体面却是了不得的大事。 然而就在此刻,林京墨却慢慢冒出头来,原来因为在水中闭气她竟慢慢漂浮了起来,刚冒出水面,她大呼一口气,又很快的沉了下去…… 齐轩宜看看水面刚刚冒出来的林京墨,再看看一旁不为所动的商时序,惊呼道:“不会真像武陵侯说的,你想让林京墨死,好彻底脱离林家,投靠中书令吧?” 商时序见状躲不过去,于是二话不说跳了进去,只是他没有去救林京墨而是直接也沉入了湖水之中…… 不一会儿,水面再次平静。 齐轩宜突然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糟了,他刚刚说他不通水性……”赶忙继续呼救。 就在这时,外面的守卫听到呼救声前来池边救援。 林京墨沉在水里,看着同样跟他沉在水下的商时序,心中十分感动:夫君怎么也在水下?看来他也不通水性,难道是为了救我跳下来的…… 商时序却依旧表情冰冷,只是盯着林京墨看:我只需在水下闭气片刻,等她窒息而亡再假装被救上去便可。 隐约间,岸上似乎传来嘈杂的声音。 商时序顺着声音朝上瞟了一眼,不由得微微皱眉:人来的可真快啊! 林京墨抬头望向水面: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吗?可我们在水下,他们要怎么救我们呢?况且我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她再次看向商时序:明明知道跳下水会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下来救我……既然如此,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死,事情因我而起,我怎么能让他如此无辜受连累? 猛地,她拼着最后一口气伸手用力向上推了商时序一把。 商时序,只要你冒出水面,你就可以得救了,我选择让你活…… 商时序被林京墨一推,身体竟朝上漂了去,哪怕只有一瞬间,他神情闪过一丝诧异,心里五味杂陈:她是想…… 猛然他想起就在刚刚,她替自己在武陵侯面前解围之事:林京墨……你还真是…… 林京墨这一推,用尽了所有力气,并且使她的身体更向下沉去,耳边似乎不断传来气泡的声音,身体里的气体不断从口中冒出,池水涌进喉咙,气管全是池水进入的异物感,原本睁开着的眼睛也感觉到火辣辣的痛而缓缓闭上…… 我……又要死了…… 恍惚间,她无力地向上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她明白这只是徒劳,却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 林京墨睁开眼睛,借着自水面折射而来的光柱她看清了救她的人:是商时序…… 他依旧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在林京墨眼中却是那么深情款款。 商时序握住林京墨的手拉着她一起艰难的朝着水面游去。不一会儿冒了出来,他抱紧林京墨,抓住了宫人们递来的竹竿回到了岸上。 林京墨被商时序拦腰抱起回到岸上,可是因为她失氧太久陷入昏迷。商时序把她放在地上,冷冷地看着久久没有睁开眼睛的林京墨。 齐轩宜蹲下身来,伸手拍了拍林京墨的脸,见她不醒,于是说道:“度气!”说罢又立刻看向商时序:“她是你夫人,你给她度气呀!” 商时序抬眸看着齐轩宜,有些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又低下头,说道:“公主,臣也是刚刚才死里逃生……” 齐轩宜摇摇头:“对!你刚从水里出来气也不足。”转而看向左右,随便指了两个守卫:“你,还有你,过来给商夫人度气。” 商时序闻言满脸黑线看着她,无奈说道:“还是臣来吧。” 第八章 姐妹谈心 商时序一只手按压在林京墨的前额,使其头向后仰,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置于其下颌处,上提下颌,压住前额的手紧捏她的两侧鼻翼,用口唇包紧林京墨的口唇,平稳向内吹气。 林京墨依旧没有反应,商时序又用手重重按压了几下她的胸口,林京墨咳嗽着,这才吐出几口湖水。 商时序捏住林京墨的鼻子,想再次给她吹气。 林京墨却慢慢睁开了眼睛,面前是一张放大了的商时序的脸,两人四目相对,林京墨看着商时序明亮又清澈的眼睛带着水汽离她越来越近,嘴唇的距离慢慢贴近,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滴了下来,一瞬间,四瓣嘴唇相贴。 她有些吃惊,瞪大了眼睛盯着商时序,商时序却很快地直起身来,将头偏向一侧,显得有些茫然。 林京墨赶忙轻轻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墨儿怎么样了?”听闻林京墨落水的林空青随皇帝齐轩州急忙赶到。 看到躺在地上浑身湿透的林京墨,再看看一旁的商时序,林空青关切的问道:“墨儿,可有伤到何处?” 林京墨看着姐姐怀有身孕还特意赶来,既感动又担心吓到她,于是撑起身子,借着商时序的胳膊艰难的站了起来,回道:“长姐,我没有事。” 齐轩州一边搀着怀有身孕的林空青,一边责备左右宫人:“皇后生辰,你们不好好伺候商夫人,却害得她落水。” 从远处赶来的流云赶忙跪下说道:“小人要带商夫人去凤仪宫,途径百花园,不小心走太急没有留意到商夫人迷了路。小人罪该万死,请皇后殿下责罚。” 林京墨摇手,赶忙说道:“不关这位内人的事,是我贪玩,看到百花园里的花都开了,想取花送给姐姐,这才跟内人走散的。” 紧接着齐轩州问道:“商侍郎怎会在朕的园子里。” 商时序行礼回道:“臣从户部衙门出来准备去瑶华宫赴宴,想着今日众命妇嫔妃为皇后殿下庆生辰,恐有不便,故而从百花园外道绕道去瑶华宫,不想遇到福裕公主,她跟臣说,夫人落水,臣便进园子里来救夫人。臣进来发现果然园子里只有夫人跟公主两个,所以顾不得自己不通水性,跳下去污了天子的湖水。请陛下赐罪。” 齐轩州闻言,恍然大悟,园子里只有两个人啊!齐轩宜林京墨从小就不和,想不到堂堂公主居然会推人入水,震怒说道:“宜儿!京墨是如何落水的?” 齐轩宜心虚地低下了头,双手扯着裙摆不知如何作答。 林京墨却抢先一步回道:“陛下,是臣妇的帕子掉进了水里,臣妇去捡帕子才落水的,若不是公主好心替臣妇呼救,臣妇恐怕早就淹死了。” 齐轩州闻言,这才收起怒气,沉声问道:“宜儿,事情果真如此吗?” 齐轩宜听到林京墨替她遮掩,十分诧异的同时又忙回道:“是……是这样的……” 齐轩州闻言笑道:“一国公主,理应如此。” 一旁的林空青却看地明白,她没有多言,只是吩咐宫人带商时序夫妇去偏殿换身干衣服,顺便叫人煮一些姜水给两人服下。 …… 是夜,林空青因为不放心林京墨落水,便留下林京墨住在凤仪宫。 两姊妹许久不见,自然有很多话说。 沐浴更衣,又有宫人伺候林京墨喝过驱寒的汤药,她坐在凤仪宫妆台前,林空青则细心的帮妹妹梳发。 林京墨看着镜中坐在自己身后的姐姐,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眼睛弯成两个月牙。 “在笑什么?”林空青看看镜中傻笑的妹妹,摇摇头说道:“你呀,差点被人刺死在宅子里,知道姐姐有多怕吗?今日还掉进水里差点淹死,真真是个小冤家,总惹人替你担心!” 林京墨撇撇嘴,眼珠子转转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吧长姐,就像福裕公主说的那样,我命硬,轻易不会死的。” 林空青轻轻瞪了一眼林京墨,将妆台上的桂花油抹在她头上:“宜儿此事做的太过,怎能因为一点小事便推你入水呢?” 林京墨却一脸诚恳地看着林空青道:“不是她推的。” “那是你自己跳进去的吗?” “嗯……”林京墨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林空青:“我掉进水之后,她第一时间便想拉我上岸,她若想让我死,直接把我踢下水不就好了?如何又会想法子救我呢?” 林空青听到妹妹如此天真单纯,欣慰地笑了:“傻丫头,她救你跟她推你下水并不矛盾。不过此事你做的极对,宜儿虽然刁蛮,但心地不坏,况且她是公主,事关国体,今日人多嘴杂,若是传了出去,败坏了她的名声,也失了陛下的脸面。” “我并没有想什么国体,还有她的名声和陛下的颜面,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是觉得不是她做的。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应该冤枉一个好人,不应如此吗?”说罢,林京墨转过身来,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林空青说道:“难道在姐姐看来,就算是她推我的,我也应该替她隐瞒吗?” 林空青摇摇头,回道:“墨儿你是予妹,姐妹本是一体,你做错了事,姐姐不会独善其身,你要什么,姐姐都会给你,自然也不会少了你的公道。若今日真是她推你,你说了出来,姐姐定不会让你孤立无援,自当为你做主。而今日你替宜儿开脱,姐姐只是感叹墨儿如今长大了。懂得分善恶,辨是非。” 林京墨看着林空青温柔如水的笑意,既幸福又感动,眼含泪水说道:“长姐你对我真好。” 林空青刮了下林京墨的鼻子:“小丫头都嫁人了,还动不动哭鼻子。” 林京墨胡乱擦擦眼睛,接着道:“姐姐既貌美又温柔和善,而且处处以陛下为重,我看这普天之下,唯有你配做皇后。” 林空青却轻轻皱起眉来:“父亲时常教导我们,一人一家为轻,一国一民为重,他官至吏部尚书,却从未以你我姐妹二人利益或是他自身为出发点做事。他老人家事事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你我身为她的儿女,也应修身养性,而不是去在乎虚无缥缈的权力地位。予有幸得隆恩,至后位,时常感恩于陛下,而不是自诩什么配不配。” 林京墨听到这些话,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对,姐姐你好便是好,你怀瑜握瑾,德行高尚,理应受到呵护,你的身份也好,地位也好,都是你应得的,而不是别人赏赐的!” 林空青闻言,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小丫头又胡言乱语,都是人家的夫人了,说这些话也不怕旁人笑话!” 林京墨只好妥协,默默的点点头环住林空青说道:“姐姐的教导,妹妹都记下了,好奇怪,明明过去的事情我都忘记了,却天然喜欢跟长姐你亲近。” 林空青欣慰点头,轻轻抚上林京墨的额头:“这便是剪不断的血脉啊,再过不久,我的皇儿也要降生了,我只盼他可以平安如意,万事顺心。你呢?你与商侍郎可好?” 林京墨闻言,害羞地低下头去,小声喃喃道:“他……很……好!今日若不是他舍身救我,恐怕我此刻就不能端坐于此了。” 林空青笑着看看她,说道:“予看他也极好,听陛下说,商时序他有辅国之能,是难得的人才。这也是为何予当年同意他娶你的原因。父亲说过,观其文章,观其言行,都不像是有歹念之人。想当初,他冒着被父亲误会想攀高枝的危险求娶于你,可见心意,你应当珍惜才是。” 林京墨回想起今日商时序救她的情景,不禁笑意爬上脸颊。 第九章 初闻恶行 第二日林京墨乘着马车回到了商府。 李妈妈听闻她落水的事十分担心,上下打量过她,忙问道:“二姑娘,可有伤到?怎么好好的会掉到湖里呢,虽说已开春,岂不闻仲夏日也有人得风寒,若是池水冰了筋骨那可是了不得的。” 林京墨闻言,赶忙原地转几圈,回道:“我的李妈妈,不碍事的,从水里出来立刻喝了驱寒汤药,沐浴更衣,换了干衣裳,你瞧,我一点事儿没有。” 李妈妈见状,放下心来,却仍唠叨道:“前阵子,刚被人刺伤,如今又是落水,难道今年犯太岁?过几日,小人定要去庙里替你求签保平安才是!” 林京墨摇摇头,一边将手搭在李妈妈肩上推着她往前走,一边说道:“好好好,到时候我陪你一同去。” 说话间进到前厅,林京墨又问道:“夫君呢?昨日他为了救我跳到池里,陛下特许他休沐一日,不必去衙里报道,怎么不见他?是在书房里吗?”不等李妈妈回答,紧接着又问:“还是昨日在水中受了寒病了?” 说着便要往偏院里去,李妈妈忙拦住她,说道:“二姑娘别去。” 林京墨有些不解地看着李妈妈,问道:“李妈妈,到底出了何事?” 李妈妈端起厨房里提前熬好的姜汤,吩咐林京墨坐下,舀了一勺喂到她嘴里,看着林京墨一口咽下,一边喂汤一边缓缓开口道:“二姑娘莫急,姑爷倒是没事,不过是后院儿里住着的那位老夫人,昨夜里犯了病,又是四处敲打,又是胡乱摔东西,唱着疯歌直到后半夜,差点就要烧了屋子,姑爷陪她在后院折腾了一晚上,这不才安静一会儿嘛。” 说罢李妈妈又用帕子擦擦林京墨的嘴,接着又道:“还好姑娘昨夜住在宫里,要不然吓着姑娘可怎么好!” 林京墨闻言,一脸疑惑:“后院还住着一位老夫人吗?她是什么人啊?为何要烧咱们家的屋子啊?” 李妈妈眼神闪烁,极小声囫囵回道:“不就是姑爷的娘……” “娘?!”林京墨惊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夫君还有个母亲住在府里的吗?那不就是我的婆母?” 林京墨气鼓鼓地看着李妈妈说道:“这么大的事,李妈妈怎么一开始不跟我说?我醒来这么久,都未曾拜谒婆母,她是夫君的母亲,我们怎能如此怠慢?” 李妈妈却赶忙说道:“不必拜谒,不必请安,那位老夫人头脑不灵,神志不清,平日里都被锁在后院,是个疯妇罢了,二姑娘你去见她,再把自己给伤着!” 林京墨闻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商时序的母亲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妇人……怪不得从醒来到现在,她从未见过这个婆母,也从未听别人提起她来。 她对李妈妈说道:“就算她与常人有别,那也是姑爷的母亲,咱们没有道理,传出去让别人听了,岂不是要说咱们林家势大,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 李妈妈却喃喃道:“外头的风言风语还少吗……” 她说的声音极小,林京墨并没有听清楚,于是又问道:“李妈妈说什么?” 李妈妈回道:“我劝姑娘别去……” 林京墨却只是摇摇头,无奈道:“好,李妈妈留在这里,我自己去!” 林京墨说罢便独自往后院走,李妈妈却不放心,也跟在了后面。 穿过几道门,便到了商宅最里面的后院,院子不大,明明在春日,院子里却气死一片,满是死树,枯草,用作乘凉的四角亭早已塌陷,里面的石凳石桌在一旁倒着,不见一点生气。林京墨提起裙摆,走进院内。 跟着的李妈妈却停了下来,想拦住林京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等在门口。 林京墨走进主屋,看到屋里乱做一团,被撕碎的围帐散落的到处都是,地上尽是些祭祀用的黄白纸,还有烧烬的纸灰,桌上的水果跟饭食胡乱的落在地上,满地碎瓷片跟杂物。她探头往里面望去,却发现商时序正头枕床边摊睡在地上。 林京墨蹑手蹑脚地走近商时序,从一旁的躺椅上随手拽下一张软毯,蹲下身来细心的披在商时序身上。又忍不住用双手撑起脑袋盯着他的睡颜看。 只见他紧闭双眼,修长的睫毛覆住眼睑,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有黑色的灰烬,薄唇紧闭,眉头却又微微皱起。 林京墨心疼地抚上他的额头:他看起来好累,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林京墨怕把商时序吵醒,于是赶忙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碰到他的一瞬间,商时序睁开了眼睛,冰冷的眸子里满是血丝。 商时序瞥了眼捂着自己耳朵的手,问道:“你做什么。” “啊……” 不等林京墨回答,突然屋里有人发出一声尖叫。 林京墨赶忙放开手,循声望去,是一以发覆面,明明一身华服却又脏乱不堪的妇人。 林京墨被吓了一跳,于是向后退了退,正巧踩到了地上的缝布玩偶,本就老旧的玩偶被她这么一踩,头竟直接掉了下来。 那夫人突然不受不控制,双手抱头突然跑到林京墨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死了,他死了!没错他早就死了!小人错了,小人错了,小人错了!” 紧接着她开始磕了三下头道:“太子妃殿下饶命,小人罪该万死!” 林京墨有些奇怪,她看着自己身下残破的玩偶,转头再去看那妇人,可惜她以发覆面,根本看不清脸。 林京墨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要去扶那妇人,却猛地被商时序一把推开。 被推倒在地的林京墨疑惑地望向商时序,却见他此刻早已腥红了眼,他扶起那妇人捂住了她的眼睛,又转头恶狠狠的看向林京墨道:“滚!” “滚?”林京墨有些不可置信,平日对自己百般柔情,众人眼里温文尔雅的丈夫,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般? 这一推,她跌的极重,艰难站起身来,又问道:“滚?” 商时序接着吼道:“听不懂吗,林京墨!我让你滚!” 林京墨生气地拂袖而去,她跑出门口,又觉得气不过:“就算你母亲有疯病,也不应该……不应该对我口出恶言啊!让我滚?该死的商时序!” 外面等着的李妈妈,赶忙跑过来拉起林京墨往主院走,边走边说道:“都说了让二姑娘别去,别去,你偏要去,你看看,碰了这一鼻子灰,可有伤到哪里?” “伤到了!”林京墨气极,随口说道。 李妈妈赶忙停下,紧张地一边上下检查林京墨一边问道:“伤到哪里了?” 林京墨却闭口不答,只是委屈地皱着眉头:伤到我的心了…… 林京墨看着李妈妈,不觉得啪嗒啪嗒掉下了眼泪。 李妈妈忙道:“我的小姑奶奶,可别哭呀,也难怪姑爷会生气。” 林京墨闻言不解地看向李妈妈:“李妈妈,你还替他说话?” 李妈妈却随口说道:“你打过她二十棍,想来她是怕你的……”意识到自己失言,李妈妈赶忙打了自己嘴巴几下。 “我打过她?”林京墨停下了泪雨转,简直不敢相信,她看着李妈妈再次问道:“我打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妇?还是我的婆母?为何啊?还有太子妃殿下是什么意思?” 第十章 悔恨交加 李妈妈看着焦急的林京墨,赶忙取出帕子,仔细的替她擦脸,道:“太子妃……太子妃……咱们大姑娘以前不就是太子妃吗?” 林京墨却穷追不舍的问道:“这么说是她把我认成了姐姐……李妈妈,你告诉我,到底为何我要打她二十棍?” 李妈妈却面有难色支支吾吾的说道:“二姑娘做事,总归是有你的理由的,现下,你跟姑爷情投意合,又何必深究此事呢?” 林京墨却继续追问道:“你没看到他刚刚赶我出来的样子吗?别说是打自己婆母,就算是个打个寻常侍候的妈妈,二十棍对于一个老者也听着吓人!这像话吗?我居然打了自己婆母二十棍?!” 李妈妈则替林京墨开脱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二姑娘你都忘了,况且当初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尚书大人也已经惩罚过你了,如今又去追究这些旧事做什么呢?” “什么?外面很多人都知道此事?父亲也知道?”林京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合着自己竟然是个虐待婆母的恶妇人? “不要紧,外面的人听的关于你的风言风语可多了,比此事严重的事都有,姑娘你不必放在心上。” 林京墨不禁扶额,叹道:“还有比此事更严重的?” 李妈妈打了自己嘴几下,只好老实回道:“二姑娘是京中有名的恶女……不过是打了婆母几下,京中之人见怪不怪了……” 林京墨闻言,有如晴天霹雳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林京墨……是京中恶妇!这像话吗? 李妈妈见她神色凝重,忙又说道:“这些不过都是旧事,如今你忘了,就当他没发生过便好了。” 林京墨却死气沉沉说道:“就算是旧事,是,我如今忘了,但婆母她没有忘记,她住在那个破院子里,一身的狼狈,看到我的时候害怕的样子……还有,商时序也没有忘记,他的眼神……我怎么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林京墨双手抱住李妈妈的肩膀哀求道:“李妈妈,求你告诉我此事原由。” 李妈妈拗不过她,便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当时我还住在林府,只是听人传回话说,姑娘你嫌弃姑爷身份低微,又有个疯妇老娘,气不过,便随便找个理由,说她偷你的东西,让以前的婢女双音带护卫打了她二十棍,小惩大诫……” 听着李妈妈说这些事,林京墨脑袋差点炸裂……这……这像话吗?! 李妈妈看着林京墨难看的脸色话锋一转,道:“但小人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二姑娘是小人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有时会娇纵些,却绝不至于做出虐打长辈的事,李妈妈是相信你的。” 见林京墨没有回音,李妈妈赶忙问道:“姑娘?姑娘?” 林京墨没有多言,只是拖着身子失魂落魄的往主院走。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看不起夫君,觉得他身份低人一等,嫌弃他的生母,竟随便找理由打他的母亲……这像话吗?就算是随便一个人,也不能这么被侮辱!更何况她还是……她还是商时序的母亲啊!就在昨日,商时序还不顾死活跳下水救她! 回到主院,林京墨走进卧房,一屁股坐在床上,李妈妈又惊又怕,赶忙斟了热茶来递到她嘴边,林京墨不为所动,又问道:“那后来呢?我打了……打了婆母之后的事呢?” 李妈妈将茶碗放在一边,一边拉起林京墨的手慢慢婆娑,想让她回过神来,一边说道:“咱们尚书大人听了,赶忙叫了太医来为老夫人诊治,还让人打姑娘二十棍,不过姑爷给姑娘求了情,只打了十棍,尚书觉得教母无方,又命人打了自己十棍,罚姑娘抄了一百遍女德。这才了事。” 林京墨听完,却撅起了嘴,抱住李妈妈哭了出来:“这事哪能了啊,就算现在听,我也愧疚的要死,当时她一定很痛吧,她神志不清,已经很可怜了,我如何下得去手冤枉她,还让人打她二十棍啊?!” 李妈妈赶忙抱着她,拍拍她的背,安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我的好姑娘,以后我们不打她便是了!” 林京墨闻言觉得十分有理,她直起身来说道:“我以后不仅不会再打她,还会好好照顾她,以此来弥补对她做过的错事!” 李妈妈则继续掏出帕子替她擦着眼泪:“好好好,以后好吃好喝供着她!咱们好好对她!李妈妈也好好对她,替我们姑娘赎罪!” 林京墨点点头,抱住李妈妈继续哭起来。 是夜,林京墨没有回偏院跟商时序同住,而是住在了以前住着的主院,她辗转难眠,于是起身打开窗户,向外看去,一回想起自己曾经嫌贫爱富居然因为心有不甘让人打一个可怜的老妇就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实在不明白自己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真如传闻所言,恶毒,刻薄,甚至目无尊长? 想到这里又不禁问自己:这样的自己,夫君他为何心悦于我呢?明明我做了如此多的错事,他却依旧为了救我宁愿牺牲自己吗? 她看着窗外,一斜弯月横挂在天空,似刀在割裂林京墨的心……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从柜子里取出针线缝了起来…… 而此刻的商时序也没有睡,他收到赵王的密信,得知北境又打了败仗,原因依旧是粮草不济,马上要入夏,两国休战,必须准备秋冬的补给,希望户部侍郎可以建议陛下加重赋税,让赵王可以从中得利。 商时序将密信烧毁,炽热的火光映在他冷漠的脸上也变得无情,他坐在几案旁,打开了明日要呈给皇帝的奏章,又迟迟不肯动笔。 连年的战祸本可以一战而胜结束乱火,但却一拖再拖,赋税一加再加,百姓流离失所,痛苦不堪,这么做真的对吗? 想到这里,他提笔写下:户部衙门侍郎商时序,谨奏,今北境战事粮草不足之事,照行事理,备细开坐,谨具奏闻。战不利,则国不利,应细查其因,再做应对。缘由毕,伏候敕旨。 写完他将奏章封上,在抽屉里取印信之时,看到一个精致的葫芦瓷瓶,他取出瓷瓶,拿在手中把玩,想起昨天一时仁慈竟放过了林京墨,对自己十分恼火。 他不禁问自己:为何在林京墨伸手推他的时候竟有一丝恻隐之心萌生,本该杀死她却又为何救了她?难道自己忘记了林京墨曾经的恶行?难道忘记那晚她说出账本要挟自己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那本奏折:既然已经决定做个恶人,为何却不肯彻彻底底的做恶事呢? 不由得他握紧了瓷瓶:此瓶中是最毒的毒药——砒霜。 这是他母亲曾经想带着他一死了之要用来解脱的毒药。可惜他们没有死成,他们坚持到了今天,依旧痛苦的活在这世上。 想到这里,商时序眯起了眼睛看着瓷瓶,说道:“那就将它用在林京墨身上吧!” 第十一章 京墨时序 林京墨一缝就是一个晚上,一夜不眠,转眼天便亮了。 她将缝好的两个丑丑的布玩偶放在桌上,然后爽快的梳好头,换好了衣裳,又跑去下房里推开门,一边喊着:“起床了,起床了。”一边将李妈妈跟主院里伺候她的五个丫头,三个妈妈叫起来。 李妈妈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二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啊,外面的鸡还没叫三声呢!”说罢又躺了下去。 林京墨则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推起来,撒娇耍赖道:“鸡早便叫过三声了,李妈妈快些起来吧,趁着商时序去早朝,把咱们府里的丫头婆子都喊来,还有那些有点力气的护卫小厮,让他们去大厅等我,我有好活计派给他们呢!” 李妈妈无奈的看看林京墨,只好回道:“是,小人这就是把他们都喊起来!” 大厅里,林京墨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陆陆续续赶来的下人。李妈妈则端着满是银两的木盘站立在旁。 不一会儿,李妈妈便对林京墨说道:“姑娘,咱们家的下人差不多能到的都到了,你吩咐吧。” 林京墨将茶碗放在一旁的方桌上,站起身来,看了看众人,指着其中几名护卫跟小厮说道:“去跟李妈妈领银子置办一些修缮房屋的工具,然后请些工人去把后院的八角亭跟屋顶修理一下。” 她停下来想了想,接着道:“还有院子里的死树都拔了,重新围一个花坛,买些种子跟花苗种上。” 他们听从吩咐,去李妈妈那里取了银子便出去办事。 林京墨又挑了自己院里的三个丫头,说道:“你们几个平日里都是给我做女红的,干不惯粗活,素来针织手艺很好,去外面的商铺里挑拣些时兴的衣裳,结实的布料,按照后院主屋的尺寸裁了做些帐幔围帘。” 说罢,她又伸出手指边数边道:“还有床铺,从枕头到被褥,全部换新的。” 三个丫头领命去李妈妈那里拿了银子也出去采买了。 随后,林京墨向剩下的人说道:“至于其他的丫头跟妈妈们,辛苦大家一起好好把后院打扫干净,等结束了人人有赏。” 众丫头婆子听说有赏银,便纷纷赶到后院,见门被紧紧锁住,一个个又都站立不前,开始小声讨论。 林京墨赶到,看着议论纷纷的下人满脸疑惑,她指着门上的锁说道:“这谁干的?大人的母亲住在里面呢,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锁门,真是一个个反天了。” 见众人都不应答。林京墨指着自己的婢女巧香道:“巧香你最老实了,说,是何人上的锁?” 巧香却只是摇头,跟着林京墨陪嫁过来平日里做粗活的曹妈妈却道:“姑爷从不许人来后院,老夫人的起居饮食也都是他下朝回来亲自照顾。我们只是负责偶尔给她送些饭食,谁敢来后院惊扰老夫人,都得挨板子!” 林京墨闻言不禁想道:一定是因为怕人进去欺负她,所以才把门锁了吧? 毕竟自己就曾经打过她……防火防盗……还得防自己夫人……可不得上把锁么! 想到这儿,她对两个小厮说道:“去取工具把门撬开。” 两个小厮不为所动。 林京墨故作凶狠道:“你们怕大人打,就不怕我这个夫人打吗?” 他两闻言,赶忙拿了东西去撬门。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林京墨正要进去,却被李妈妈拦下:“二姑娘,你忘了,老夫人她……她怕你,就这么去后院,岂不是又要出乱子。” 林京墨则笑笑,说道:“不怕,我早有准备!”说罢她从腰间的小包中取出一张面纱,戴在头上,将后面的丝带挤紧,轻轻挑起柳眉说道:“这样不就行了。” 林京墨又要进去,李妈妈再将她拦下,说道:“里面又脏又乱的,你要收拾,有丫头婆子们去就行了,你可是尚书府的二姑娘,进去多失身份。” 说罢李妈妈又左右看看,扶身在林京墨耳边,用手指着脑袋小声说道:“再说了,这老夫人神智不清,她这里不正常,再伤了你如何是好!” 林京墨无奈的摇摇头,把李妈妈的手放下,一本正经说道:“我连面纱都准备了,是一定要进去的。妈妈若是不敢进去,就去厨房里挑拣些燕窝,一会儿忙完了给……给老夫人吃。” 李妈妈点点头:“好,我多挑些,二姑娘到时想来也累了,多吃些。”于是转身往厨房去了。 怕吵醒商母,林京墨让人先收拾院子跟其他偏房,自己则拿着干净衣裳,独自一人进到商母所在的主屋。 她进到主屋,发现屋内已经收拾的十分整洁,那日破了的围帐也都换了新的:这些都是商时序自己换的吗? 林京墨走进内室,发现商母正在睡觉,她将床上的围帐打开,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蹲下,小心翼翼的看向商母。 透过从窗棂里照进来的一束光,她看到商母隐在乱发下的脸,突然心下一惊…… 商母的左脸竟全是烧伤的疤痕! 林京墨吃惊的捂住了差点叫出声的嘴巴,就在这时,商母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吓得林京墨直接瘫坐在地上。 商母极快的坐起身躲在帷幔内侧,漏出了两只惊恐的眼睛。 林京墨回过神来,站了起来,柔声说道:“母亲……” 商母诡异的转了下眼睛,道:“太子妃殿下……” 林京墨则从腰间的小包里取出了一个新用布缝的玩偶,上面赫然刺了两个字——时序。 林京墨伸手将娃娃递给商母,温柔的说道:“我不是太子妃,我是太子妃的妹妹……你看这玩偶,你喜欢他吗?” “时序……”商母接过玩偶,看着上面的字,嘴里念道:“渐觉一叶惊秋,残蝉噪晚,素商时序……时序……” 林京墨应和道:“对,我把你的娃娃踩坏了,所以给你缝了新的玩偶,这个就叫做时序,你知道时序是何人吧?” 商母闻言突然抬头,大声重复说道:“小人不知……小人不知……” 林京墨一脸疑惑,不晓得她在说些什么,见她越来越激动,于是赶忙冲她摆手说道:“不知道便算了。不用想了!” 见她依旧不停的重复,林京墨又从包里取出另一个玩偶递给她。 商母看着玩偶,停了下来,念出布娃娃上刺的字:“京……墨?” 林京墨弯起眉眼,浅浅笑道:“对,是京墨,京墨就是我的名字,母亲,京墨是你的儿妇。” 第十二章 心隙入水 商母听到京墨二字,表情突然凝住,她偏过脑袋,似乎在回忆什么,安静了片刻又道:“京墨味辛,吐衄下血,产后崩中,止血甚捷……京墨……对女子是味好药!” 一旁的林京墨闻言,展颜一笑,说道:“对,我就叫京墨,我也是……是个好人!” 想想自己曾经对她的伤害,林京墨便觉得好人二字,实在是不配提及。 于是她又心虚的弯起眼睛说道:“母亲,你的头发都打结了,京墨帮你沐浴可好?” 商母像个孩童一般摸着自己的头发,歪着头说道:“好。” 林京墨得到商母的同意,十分欣喜的冲着外面喊道:“替老夫人在下房准备浴桶跟热水。”随后就单独叫来巧香:“你去找管家,就跟他说我的话,再去采买四个丫头,专门伺候老夫人。” 下房准备好了热水,林京墨将商母带了出去,又吩咐下人们去好好收拾商母卧房。 林京墨替商母把衣服脱了,让她进入浴桶,准备给她好好清洗一番。 却发现商母身上满是伤痕:这并不是被棍打伤的…… 再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些伤痕有被火烧的,也有被利器砍过的,甚至还有一些林京墨也辨别不出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林京墨用手巾沾水,轻轻擦拭着商母的身体,慢慢掠过她的伤痕。 林京墨无法想象在这个妇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让她如此伤痕累累,甚至得了疯病。 商时序的母亲受了如此多的伤……那商时序呢? 她只知道商时序是一寒门贡生,在遇到自己以前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凭着一篇经国治世的文章被身为监考的林远志举荐,得到了殿试的机会,被陛下钦点,成了时光无限一时无两的探花郎,但从未听说有关于他的过去。 商时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林京墨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一样。 想到这里,林京墨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疤,不受控制的落下眼泪,虽然不知道发生在这个妇人身上的故事,但她可怜这个妇人。 商母却转过头,带着一脸可怕的伤疤,天真的皱起了眉,然后抬手去擦林京墨的眼泪。 林京墨释然的笑了,说道:“无论过去你经历过什么,从今往后,我定会好好待你。” 说罢,替她擦干了身体,换上了新衣裳,梳了整齐的发髻。又让人出去买饭食,让她饱饱吃了一顿。 一天的辛苦,林京墨便让后院焕然一新,修好了庭院里的摆设,又将商母的卧房整个换样,最后安排好新来的婢女才回了主院。 这边商时序从户部衙门回来已经到了傍晚,他回到商宅直奔了厨房,透过厨房的窗户,他只看到一手握扇子一手撑着脑袋打盹的李妈妈。 商时序不知道,所有的下人都去整理后院了,厨房里只剩李妈妈挑拣了一个上午的燕窝,才刚熬上,因为晨起太早,忍不住睡了过去。 商时序轻手轻脚走进厨房,他打开炉上炖着补品的蒸笼,发现李妈妈在煮燕窝,放眼商府上下,除了林京墨,又有谁能吃上李妈妈煮的燕窝呢? 于是他将怀里的瓷瓶掏出,将里面的砒霜倒了进去:真是天助我也,今日厨房如此冷清,李妈妈亲自煮的燕窝里有毒,就算林京墨因此而死,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想到这里,他收起瓷瓶,然后走出厨房直奔后院去了。 到了后院门口,商时序突然眼神中满是惶恐:门上的锁呢? 他三步化作五步推开院门冲了进去,只见院里一改之前的颓败景象,庭院的凉亭被修补完好,之前胡乱堆砌的石桌石凳整齐的摆在亭子中央,就连枯死的老树也不见了踪影,换成了满院的花影摇曳…… 他正纳闷,从主屋里走出来两个小丫头。 商时序朝着两人吼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来这个院里!” 两个小丫头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人低着头忙回道:“小人是夫人新买来的伺候老夫人的。” 商时序闻言冲进了内室,看到商母一身新衣,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还新梳了发髻,坐在太师椅上把玩儿两个布做的玩偶。 商母见商时序来了,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玩偶递给他看,他看着玩偶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 时序……京墨…… 再左右环视一圈,整个屋子也大变了样,既整洁又明亮。 他明白了,这些都是林京墨做的。 正在此时,从外面回来了一个婢女,手里端着一只盅碗。看到商时序跟商母忙说道:“夫人身边的李妈妈炖了燕窝,命人也送了一碗过来给老夫人吃。” 商母一听是吃的,便想着接过来吃。 商时序一把夺过盅碗,冲出去倒在了地上。他明白,这是他下过毒的燕窝。 随后又对那丫头说:“这院里今天进来几个婢女?” 小丫头忙回道:“连我一共四个。” 商时序闻言,若有所思,冰冷的眸子里满是狠厉说道:“都收拾东西滚出后院,告诉你们夫人,以后不准派人进来,我会多加一道锁,谁敢动锁,谁就准备挨板子吧。” 几个小丫头赶忙收拾好东西往出走。 商时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她们,问道:“等等,这燕窝一共只有一碗吗?” 其中一个丫头回道:“李妈妈煮了两碗,一碗让送给老夫人,一碗她亲自端给夫人吃了。” 什么?! 商时序闻言只觉脑中一声霹雳。 他赶忙奔出后院往主院的方向跑去。 林京墨这边辛苦了一整天,加上昨晚一夜未眠,一进内室便躺在了软榻之上,李妈妈端着盅燕窝一边吹凉一边往屋里走。 她一进屋看到林京墨在软塌上睡着,便坐在她身边宠溺说道:“二姑娘忙活了一天一定累了,吃点燕窝补补,这可是小人挑拣了一上午的燕窝,保证连一个黑点都没有。” 林京墨则慵懒的摆摆手道:“不吃了,我想睡觉。” 李妈妈将燕窝放在一旁的长条几案上,伸手拉起了林京墨,道:“吃点东西再睡,李妈妈我啊,给二姑娘放了两勺糖,甜着呢,你不尝尝?” 林京墨只要妥协张嘴:“那李妈妈喂我吃吧,啊……” 李妈妈含笑摇摇头,重新拿起盅碗舀了一勺燕窝,正准备喂到林京墨嘴里,商时序却冲了进来,直接抢过李妈妈的碗砸在了地上。 林京墨本来睡意朦胧,被清脆的碟碗声惊的困意消散,她不解的看着商时序,说道:“夫……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第十三章 与我无关 商时序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寒戾,他不满的不是林京墨,而是一再对她手下留情的自己。 他也不明白,究竟是因何缘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即将成功杀死林京墨的时候收手,是她对母亲的善意,还是她对自己态度的改变。 他垂下眼睑,再抬眼时对上林京墨的目光,寒声道:“谁准许你去后院的?” 林京墨闻言有些差异,她本以为如果商时序知道她的母亲受到细心照顾,定然会开心,谁曾想换来的竟是勃然大怒。 正说着话,从后院回来的四个丫头也进了门。 林京墨明白商时序是因为商母的事动了怒,虽然她不明白商时序为何不愿接受她的好意,但说到底,自己曾经确实伤害过他们母子,于是她沉下眸子缓缓说道:“之前……我确实有错在先,我既然做了错事绝不会逃避,不过往后我绝不会再做伤害她的事。” 商时序转身不屑一顾说道:“不论是从前,还是往后,你,林京墨,都不要出现在我母亲面前。”说罢指着从后院回来的四个丫头继续道:“你的好意,我母亲无福消受,她的起居在下会亲自照料。请你往后都不要再派人去后院惊扰她休息。” “惊扰……”林京墨抬眼望着满眼决绝的商时序,怅然说道:“我今日打扰她了吗?可我明明……” 明明戴了面纱……她不是不怕我了吗……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当她看到商时序的表情时却再也无法开口。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没有表情,林京墨却感受到了其中含义。 那是厌恶,从心底发出的厌恶! 商时序不愿再听,不等她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林京墨看着李妈妈跪在地上收拾着洒落的燕窝,不由的有些心疼,她翻身下床,顾不得穿上鞋袜,快跑几步追上了商时序。 她轻蹙眉头,满是委屈,伸手拦住了商时序,心有不甘说道:“我去见婆母,不过出于好意。这燕窝却是李妈妈挑了一整天做给我吃的,你怎么能如此对待她的辛苦!” 商时序不耐烦的轻轻拨手将拦住他的林京墨挪到一边,没有说话,只是甩甩碰过她的手,淡淡说道:“因为我讨厌你。”说罢径直离开。 林京墨脑子里全是他离开时甩手的样子。 讨厌我……为何又要舍命救我? 犹如忽来的一阵雷雨,林京墨清澈灵动的双眸突然布满阴霾,她没有再追,因为她明白,如果他不愿停下,追赶也只是徒劳。 回过神来,她看着商时序的背影突然喊道:“好,从今往后,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再不会出现在你跟你母亲面前!” 那个背影没有停,也没有回应,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 一连几日,林京墨都躲在主院的屋子里不曾离开,她没有睡觉,只是懒懒的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雀儿打架,偶尔她也会想商时序此刻有没有从衙门回来,他有没有吃过饭食,到了深夜,她又在想,此刻商时序是否还在处理公文,是否还没有安寝…… 两个人明明就住在一个府里,却几日不曾见面。 林京墨总在想,她跟商时序的距离明明如此近,如果他有心,总会见到,如果他无意,就算见到也没有用。 于是日子久了,她想商时序的次数就变得越来越少,甚至开始不再想他。 李妈妈看她总是恹恹的,于是又旧事重提说起想去庙里求签的事,她拗不过,于是只得任由李妈妈将她拉到去往寺庙的马车上。 马车行径于热闹的街市,林京墨随手掀开了车上的布帘向外看,不禁回想起那日她与商时序在街上的情景。 只是此刻物是人非,商时序不会再跟她见面,就算多说一句话恐怕他也不肯,想到这里,林京墨垂下了头,修长的睫毛看似盖住她的失落,却还是忍不住从心里叹出声来:“唉……” 正要放下布帘,李妈妈却指着外面说道:“那个人不是姑爷吗……” 林京墨听到是商时序,赶忙抬眼往窗外看,那个一身清风,人群中谈笑风生的男子,可不就是自己的夫君?! 多日不见,商时序一如往昔,依旧是清俊挺拔。 林京墨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看着盯着自己傻笑的李妈妈,又赶忙收起笑意,迅速放下了帘子。 一旁的李妈妈试探道:“算起来……姑爷今日是休沐,他到街上做什么呢?” 林京墨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干我底事!” 李妈妈接着道:“是去会见挚友?” 林京墨眼神飘忽:“干我底事!” 李妈妈又道:“或是去探访同僚?” 李京墨昂起头来:“干我底事!” 李妈妈看着她嘴硬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接着说道:“这街上如此热闹,姑爷他该不会是来见什么相好的吧?” 林京墨不由得眼神瞟过布帘,眉头微微皱起口里念道:“相好……” 说着又再次掀开帘子伸出脑袋左右环视四周,皆是酒肆店铺客栈,热闹的紧,再往前看看,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正适合情侣佳偶幽会! 她生气的放下帘子,忍不住编排起自己夫君:“该死的商时序,好不容易休沐一天……”看着李妈妈满脸的笑意,意识到自己失言,停了片刻又道:“该不会真的去见相好吧?” 转而又安慰自己道:“就他那个脾气,轻易都不会笑一下的人,除了我……还会有谁把他放在眼里。” 李妈妈却在火上添了把柴:“这是什么话,姑爷怎么说也是户部侍郎,样貌又生的好……” “停车!”不等李妈妈说完,她站起身来冲着外面的车夫喊道。 李妈妈想拦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跳下马车,往方才看到商时序的方向望去。 李妈妈从车里探出头来:“二姑娘,快上车来。你这是要去何处啊!” 林京墨却对她说:“我方才想起,我要买些东西,今日便不陪你去庙里了。” 李妈妈问道:“二姑娘要买什么?李妈妈陪你去。” 林京墨却形色匆匆,急着往商时序的方向走去,走时胡乱说道:“胭脂水粉,家里都用完了,我去买些,李妈妈不必陪我,好好为我求支平安签才是。”说罢,头也不回的跑了。 李妈妈看着她焦急的背影,摇着头笑道:“自你醒来,何曾用过什么胭脂水粉?求什么平安签,好好求支姻缘签才是。” 第十四章 街头遇险 穿过闹市来到街尾,林京墨寻人未果,正打算原路返回,一转身却在僻静街角的窄巷里看到了商时序身影。 商时序伫立于深巷,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于是林京墨躲在巷尾处的一堆杂物之中,掀起一条被人遗弃的竹席盖住竹筐,自己则躲在竹筐里,透过竹筐的缝隙往外看。 她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商时序的方向,内心审判着他:他是在等何人啊?啧啧啧,想不到平日里商时序一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如今等起别人之时居然也会如此焦急。 她再转头巡视一圈四周,并不见有人前来,林京墨继续腹诽道:该不会真是与情人幽会吧? 她内心复杂,丝毫没有注意到竹筐里的积土因为她倒转竹筐的缘故纷纷脱落,散在了她的头上,脸上还有身上,怕被商时序发现她躲在此处,又不能立刻掀开筐跑出来,又不敢幅度太大伸手把土拍开,只得默默用嘴吹开挡在眼前的尘土,顺便将此事也尽算在商时序头上:该死的商时序,真会挑地方,不是幽会便罢了,若是真有相好的来,反正我的恶名昭彰,也不怕再加一项罪名! 林京墨正如此打算着,从巷尾竟走进来一男子,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向商时序走近。 林京墨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是个……男人? 那男子见到商时序,掏出一腰牌给他看看,然后伸手挡住嘴附耳在商时序的身前,不知说了些什么。商时序的眉头瞬时锁住,他转头看向那男子,小声说道:“赵王果真如此安排?” 那男子闻言,微微低下头,将手慢慢背后,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顺势深深刺入商时序腹中,然后用力将短刀拔出,又再次刺入。 商时序没有提防,来不及招架已经被连刺了两刀,他痛苦的皱起眉,双手紧紧握住那支深深刺入身体的短刀刀柄。然后用力将那男子推开,他低下头看看伤口,抬头说道:“你根本就不是赵王府的人!” 好在那男子极是瘦弱,被推得倒在窄巷的另一面墙上。 商时序趁机捂着伤口往巷尾跑,那男子哪肯罢休,又从腰间拔出一匕首追上前去。恰巧跑到林京墨的藏身之地,那男子伸手扳住商时序的肩膀拦下了他,将他抵在墙角,提起匕首就要冲商时序要害刺去,商时序抬手一挡,手臂留下一条深深的伤痕。 那男子在抬手时,千钧一发之际,林京墨从他背后的竹筐里跳了出来,抄起一旁杂物里的棍子,冲那男子重重的砸了下去。 那男子后背吃一闷棍,摸了摸疼痛后脖颈,眼神中满是怒气,抬手便要刺她,商时序却拔出腹部的短刀,一刀刺向那男子,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穿膛而过沾满血的红色刀刃,立时便倒了下去。 商时序伤势过重也虚弱的靠着墙慢慢往下滑,林京墨赶忙跳出杂物堆,跑到商时序身边搀扶住他,让他不至于倒下。 商时序惨白的脸如同一块冷玉,骨节分明的手上满是鲜血,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他,此刻额角几缕碎发垂下,嘴角渗出血来,虚弱的看向林京墨,眼神空洞而苍凉,有气无力的说道:“林京墨……你快走……” 林京墨用尽全力却只是勉强撑起他的身子,说道:“走什么,凶手不是已经被打倒了吗?我只当是你在此处会情人,想不到竟是见个大男人,真是刺激,他刚刚差点杀死你!”看着他满身的伤,又心软说道:“你的伤很重,我扶你出去找大夫。” 正要往出走,却从巷外又走进来几个大汉,他们不同于商时序,皮肤黝黑,穿着朴素,他们一个个都十分精瘦,一看便是做活的劳碌人。 他们看到林京墨跟商时序,再看看地上躺着的男子,拔刀快步冲到他们面前,林京墨面有难色抬头望向商时序,小声说道:“你今日到底约了多少人啊……” 商时序见几人来者不善,突然放开林京墨,用力将她推向一边,没了林京墨的支撑他自己也应声倒地。 他恶狠狠的看向林京墨说道:“臭娘们儿!本大人都说了今天没兴趣!还不快滚!” 林京墨却被推得一懵,不知所以。 那几个大汉走进,将刀尖对准商时序说道:“你这个狗官!别耍花样!” 林京墨反应过来,这些大汉跟地上的人是一伙的,原来刚刚商时序是想让自己逃走。 林京墨于是爬起来挡在商时序身旁,二话不说拔下头上的钗环,伸手说道:“你们要银两我可以给你们,只是他受了伤,不赶快医治会死的!” 其中一人接过她的首饰,放在手上颠了颠居然是纯金的,他向其他几人眼神示意,然后对林京墨问道:“你如此关心他,我问你,你是他何人啊!” 不等林京墨回答,地上的商时序说道:“她不过是我一个相好的姘头,跟你们一样,也是受苦的穷人罢了。” 那人却不信,看看手里的首饰说道:“穷人?看她打扮,可不像是穷人啊!” 商时序却道:“她虽只是个烟花巷里的姑娘,却实是我心爱之人,自然衣着不凡。” 另一人闻言对先一人说道:“是啊大哥,这狗官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鱼肉百姓,无恶不作,肯定得了不少家私,身边的情妇打扮自不会差!” 先一人点点头,对林京墨说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受他淫威,屈居人下,既然如此,只要你答应我不出去乱说,我可以放你离开。” 林京墨摇摇头,说道:“你们这群小贼,知道他是何人吗?” 几人大笑,说道:“他化成灰,我们也认识,他就是本朝第一奸佞之徒户部侍郎商时序!” 林京墨闻言大吃一惊,道:“既然你们知道他的身份,当街刺杀朝廷命官,你们可知是何罪?”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哼,我们延交税粮,本就是朝廷罪犯,如今死都不怕了,要拉这狗官一起下地狱,还怕再多一条罪吗?” 林京墨道:“哼,你们不怕死,那你们的家人亲友也不怕吗?谋杀朝廷命官,当凌迟处死!户部侍郎是从二品官,可诛三族,我已经记住你们的样貌,听口音,应该是南陵来的吧?我想,你们几人亡命天涯勉强可以躲藏,可你们的家人却不见得能随时避难吧?” 几人一听,并没有害怕,反说道:“呵,臭娘们儿!你还真是找死!既然你已经记住了我们的相貌,那便一起带走!” 说罢,林京墨跟商时序两人的嘴被布塞住,手脚被绑住,头上也被套上了麻袋,被这几个大汉抬着放上了马车。 第十五章 夫妻患难 林京墨跟商时序被装上马车,路上偶有颠簸,林京墨心中只是担心着商时序身上的伤势。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几个大汉将两人扛下马车,进了屋子扔在了地上,林京墨头上的麻袋刚被取下,她不顾自己被捆绑的手脚,便赶忙爬到商时序身边查看。 商时序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发丝凌乱,脸色惨白,唇边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液。 几人将他们嘴上的布取走。 林京墨立刻便扑倒在商时序身边,喊道:“商时序!商时序你怎么样?” 林京墨的焦急并没有等来回音,再环视四周,原来他们现在身处在一间满是茅草的破旧木屋中。 几个大汉放下他两便走出了屋子。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的腹部的伤口,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早已染成了血色,她拾起地上的碎瓷片将手上的绳子割断,然后解开了脚上的绳子。 几乎在解开绳子的同时,她连滚带爬来到商时序的身边,看他全无半分反应,不由的急出眼泪,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半晌没有动静的商时序,正伤心时他却虚弱的睁开了眼睛…… “商时序!你醒了?”来不及擦去刚刚的泪痕,林京墨续满泪水的眼里眼泪成串的流出。 商时序有气无力的看着她,眼睛闭上又艰难的半睁开,说道:“你哭了?” 林京墨闻言,用袖子胡乱的将眼泪擦了擦,不由得委屈的瘪瘪嘴说道:“我以为你要死了。” 商时序撑起肘,却发现自己手被捆着,只能稍微靠在墙上,他看看自己的伤口,淡淡说道:“原来我死了,也会有人伤心啊。” 林京墨却一边替他解开绳子,一边嘴硬道:“谁说我是因为伤心,我是因为有具尸体在身边觉得害怕罢了!” 也许是因为受伤过重,商时序此刻没有了平日里的凌厉,满眼温柔的说道:“夫人莫怕,为夫还没死。不过你明明有机会可以逃走,如今却同我在此处,只怕是凶多吉少,我还真是娶了个傻夫人。” 林京墨却道:“对对付,我不仅是个恶妇人,脑筋也不灵光,会不明白你刚刚想尽办法是想让他们放我走,却偏偏要留下来找死!” 商时序没有说话,垂下的眼睑满是悲凉。 林京墨缓下语气,说道:“不错,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我可以安全逃走,可我如果逃走了,不知道他们带你去了何处,就算我去报官,恐怕也找不到你,你又一身是伤,我如何放心你一人被带走?” 商时序无力的抬眼望向林京墨,缓缓说道:“所以你故意说那些话激怒他们好让他们带你一起走?” 林京墨点点头。 商时序却只是摇摇头,说道:“夫人日前不是说,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从今往后,我的事都与你无关吗?如今又如此怕我死?” 林京墨皱起柳眉,满脸的泪痕回道:“你升官发财,飞黄腾达,都与我无关,可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不管你,我却办不到。” 商时序挪动了一下身体,却因为伤口撕裂,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嘶……” 林京墨赶忙过来扶他,看着他溢满血的伤口,不由得担心起来:“伤口必须赶快处理才是,可是如今我们被关在这里,如何找人救治?” 商时序却说道:“我腰间有止血的伤药,你取出来帮我涂上吧。” 林京墨闻言去他腰间摸索,果然找到一个白色瓷瓶,她看着商时序,问道:“你一个读书人,又不行军打仗,如何会随身带伤药?” 说罢又解开商时序的外衣,里面白色的中衣早已被染成了血色。林京墨本能的皱起了眉头,满眼的心疼溢于言表。 林京墨的表情看在商时序眼里,他说道:“你若也时常受伤,几次死里逃生,就会同我一样随身带着伤药了。” 林京墨没有回复他,满眼只有他的伤口,她将商时序的中衣也解开,男子精壮的胸膛袒露出来,只是不止他腹部受了伤满是血,同他母亲一样,身上其他地方居然也尽是伤痕,腹上的一片血肉模糊更是惊的她闭上了眼。 商时序看着她害怕的样子,说道:“夫人若是怕……嘶……” 不等他说完,林京墨就用帕子轻轻擦了擦他伤口上的血,看着他疼的无可言状,一边流下泪来,一边说道:“我怕什么?疼的是你又不是我。” 说罢,又细心的将药均匀的撒在商时序的伤口,将襦裙内的衬裙撕下几条布给他伤口简单包扎上。 商时序看到她握着药瓶的手不停颤抖,于是伸手抓起林京墨的手,将药快速撒了下去,还不忘说道:“平日里牙尖嘴利,我只当夫人胆子大的很呢!” 林京墨却只关心他的伤势,没有心情与他斗嘴。 上完了药,林京墨小心为他合上衣袍,商时序安慰她道:“好了,如此总算保住性命了。” 林京墨却诧异的看向他,道:“想不到小小一瓶药竟有如此奇效?如此便不会死了吗?” 商时序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样子,白净的脸上不知何时竟也留下了自己的血,于是伸手温柔的擦擦她的脸颊,说道:“你很怕我死吗?” 林京墨盯着商时序的眼睛,眸子里像是星辰闪耀般璀璨,回道:“你是我的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都已经做了三年的夫妻,早已变成一家人,我自然是不想你死的。” “家人……”商时序盯着林京墨,听到她的话却回想起那日差点刺死林京墨时她说过的话: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惜成婚三年有余,大人都宿在烟花柳巷,你我连一夜同床共枕都没有,也就无任何恩义可言了。 商时序不由的出了神,想道:现如今她把过去都忘了,若是知道我们不过是表面夫妻,并且我还差点杀死她,定然巴不得我立时死去吧。 林京墨看着他眼神呆滞,若有所思,赶忙说道:“是不是伤口太痛了?” 商时序思绪被拉回,回道:“比这还重的伤我都受过,如今我早变成一个不怕痛的人了……” 林京墨则疑惑的说道:“你一个读书人,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伤?” 商时序却闭上了眼睛,久久没有回复。 意识到不对劲,林京墨吓得又哭出来,喊道:“你快醒醒商时序,不要睡!” 商时序听到林京墨的哭声,又睁开了眼,他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人,不禁问道:“夫人如此伤心究竟是为何啊?” 林京墨抬起头,满心的爱意早已溢出,突然开口道:“因为我爱慕你……” 第十六章 我爱慕你 商时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看向林京墨,此刻的她两片白净的脸颊早已被染上红霞,她低眉颔首,修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可爱又可怜,他一时失了方寸,只得开口复又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爱意有时就像是涨潮的洪水,一但泛滥便不可收拾,连日的思念此刻涌上心头。 林京墨也顾不上羞,忽的抬起头来,对上商时序的眸子,眼神清澈而坚定,坦坦荡荡的说道:“我说我爱慕你!爱慕自己的夫君既不违反纲常,也不有背伦理,本朝也没有哪条法令规定我不可以爱慕你!自那次受伤失忆第一眼醒来时我便爱上了你,总是想靠近你,总是想了解你,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你也觉得满足。因为爱慕你,故而不愿任由别人言语辱骂你,因为爱慕你,故而想好好照顾你的母亲,因为爱慕你,在沉去水底的那一刻,我也希冀至少让你活下去,因为爱慕你,即使有危险也会奋不顾身……” 没有背叛,只有温暖,这世上居然有人希望用自己的死换他活着!商时序不知为何,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仿佛二十多年灰暗人生中第一次照进阳光。 不等她说完,商时序起身伸手箍住了她的头,强行让她靠近自己,而林京墨的话被淹没在了商时序的嘴中。 商时序热烈而克制的吻住了林京墨的嘴,他这个陌生的夫人。 从前他同世人一般,只是听信谣言,认为她刻薄恶毒,如今他也同世人一般,于她而言,是崭新的角色。 林京墨的眼睛睁的滚圆,她清楚的感受到了商时序的唇舌还有他嘴中的血腥气。她失去了记忆,她明知自己是他的夫人,这样的吻料想不会是第一次,她不想显得生疏,偏偏她又很生疏,她完全停了呼吸,也不会换气,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窒息的时候,商时序放开了她。 他眼神飘忽,关切的盯着林京墨,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带着些许戏谑说道:“夫人再这样下去会憋死的,快呼吸。” “呼……”林京墨长舒一口气,全部喷在了商时序的脸上,商时序忍不住笑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林京墨赶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却又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伤口,疼的商时序痛苦的闷哼一声。 “对不起,你是不是很疼啊?”林京墨赶忙又去看他的伤口,她的惊惶无措全部被商时序看在眼里,他眉眼含笑,早已把疼痛抛到了九霄云外。 林京墨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眸子,两人相视一笑,她胡乱找着话题说道:“这群恶徒,究竟为何刺杀你,把我们关在此处又不知图什么。”说罢又十分忧虑的看着商时序的伤口,此刻商时序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再不救治恐有不妥。 于是她跑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到有两个大汉守在门外。 她转身又爬到窗边,推开一个小缝,不出意外,也有人在看守。 她失望的叹了口气,一把跪坐在茅草上,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声音,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看到地上被割断的绳索,摇摇头无奈说罢:“所以我说了,你们几个佃户,耕田种地在行,绑架勒索这种事情你们是真的不行!这才一会儿,他们就都挣脱了,算我求你们了,认真一点,好不好?” 几名大汉闻言,刚忙进去要把他们重新捆上,那男子却又说道:“这会儿子又捆他们作甚呢?”说完一边指着林京墨一边指着商时序道:“一个柔弱女子,一个重伤不起,还怕他们起来刺杀本小爷不成?” 商时序闻言抬头望向那男子。 那男子则看向林京墨:“所以说,你们几个做坏事做的也太绝了,绑商时序就绑商时序,又把人家夫人绑来作甚?知道她是谁的妹妹吗?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吗?既是麻烦又是拖累!” 两大汉听完面面相觑,说道:“夫人?不是他的姘头吗?” 商时序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怎么知道林京墨是我的夫人?分明在窄巷我跟他们说了她是我的情人……莫非他是认识我夫妇二人? 不等他思量,那男子蹲在林京墨的身边,向那几名大汉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外面守着,有人来了我们就都得完蛋!” 两人闻言,只好走出木屋,走时一人还不忘对另一人小声嘀咕道:“大哥,我们为何要这般听他的话?” 另一人则回道:“若不是他,我们根本得不到那狗官的行踪,也就没这么容易绑到他了。” 那人听完只得憨憨点头,出去时还顺道带上了门。 那戴面具的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几个农户,手把手教,都不会做绑匪。” 转而又看向林京墨道:“小娘子,这屋里如此脏乱,想不想同小爷出去呀?想的话,先叫几声好听的!” 林京墨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不等回答,商时序却先开了口:“小侯爷,你的杜鹃纳荷包袋掉了。” “什么?”那男子闻言先是一慌,下意识的摸向腰间,摸到腰间绣着杜鹃鸟跟杜鹃花的荷包又放下心来,将荷包拽了下来捧在手心说道:“这不是在这里吗!倘若丢了小兰香送我的荷包,被她知道又要闹上一闹了!” 林京墨则看着他手中的荷包,回忆起那日在皇宫中遇到武陵侯时,他腰间不就挂着这么个荷包吗? 于是恍然大悟指着那面具男子说道:“哦,你是沈怿峰。” 那男子则最后挣扎着,苍白的辩解道:“我不是武陵侯!” 林京墨则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极笃定说道:“哈,你还说你不是,那日在宫里,你就带着这个荷包,那个时候我便在想,肯定是哪个长相秀丽的姑娘送给你的,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一旁的商时序也应和道:“沈侯爷,究竟商某何处得罪了你,要下如此狠手啊?” 沈怿峰无可奈何,只得解下面具,说道:“是我是我,行了吧,遇到你们两夫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林京墨听他这一番话,简直就是贼喊抓贼,怒道:“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刺杀绑架的是我们呢!究竟我夫妻何时得罪了你小侯爷,你派人把我们抓到此处做什么?我夫君差点被你的人杀死你知道吗?” 沈怿峰却道:“若说得罪,你们确实也得罪了我,不过本侯并非如此小肚鸡肠之人,况且只有你夫君的命是命吗?我也是无辜被他们遇上抓起来,挨了一顿揍的。” 商时序强撑起身子说道:“难道今日主使之人不是你小侯爷吗?” 第十七章 于心有愧 林京墨再仔细一看,沈怿峰的左眼居然有一圈乌青! 她指着沈怿峰受伤的脸问道:“小侯爷你这脸是怎么了?” 沈怿峰赶忙用手捂上左眼,他脸颊一热说道:“不就是被外面那几人打的嘛!” 林京墨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说道:“你们不是一伙的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玩儿吗?” 沈怿峰满脸黑线看着她,眼里快喷出火来,他说道:“谁说我们是一伙了?岂有此理!你竟敢笑我?还不是你家夫君害的?我今日去户部衙门办事,好巧不巧,偏偏被这几个呆头呆脑的村汉套上脑袋抓了起来,不由分说,好端端的先挨了顿打!” 商时序跟林京墨听了有些惊讶,本来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如今看来他竟也是被捉来的吗? 商时序问道:“他们为何打你?” 沈怿峰则抓起荷包,接着道:“我也疑惑啊,故而他们解开袋子后我也有此一问!你们猜如何?他们对我道,你这狗官商时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便又问,你们是如何分辨何人是商时序的。就那个最矮的小黑瘦子回话了,他说听闻户部最年轻有为的官员便是商时序了!你们说气不气?小爷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偏偏你今日休沐,偏偏我又是今日整个户部衙门出来最年轻的一个,便好好的挨了这么顿打!真是天下第一冤案!” 林京墨白了他一眼,撇撇嘴说道:“那你怎么又跟他们变成了一伙呢?” 沈怿峰直起身子,十分有底气的说道:“那我如何能白挨一顿打啊!我非得替他们抓到真正的商时序才能罢休啊!我多了解商时序啊,他可是中书令大人的义子,中书令是何人啊,是赵王的岳丈!料想这商时序与赵王也有关!故而我便让他们去你府上传了话,跟你说赵王有密信交与你!你果然上当了!” 沈怿峰越说越兴奋,越说越高兴,商时序却渐渐黑了脸,眼神也变得阴沉起来。 林京墨是真的服了这位侯爷了,要知道,商时序差点因此丧命啊! 她狠狠的举起拳重重的冲他乌青的左眼砸去。 打完她又说道:“你可真够缺德的!你以为是闹着玩儿的吗?这可性命攸关的事!我夫君差点死了你没看到吗?” 沈怿峰则捂死左眼,受伤的地方愈加疼痛,他气急败坏的说道:“臭丫头,你敢打本侯爷,我长这么大,除了刚刚被那群笨蛋打,从来没人敢打我!” 沈怿峰再转头看看受伤的商时序,他脸色苍白,满身是血,憔悴的不像样子,渐觉心中有愧,又悻悻说道:“不过看你是女流之辈,此事便算了!我如何知道他们要杀商侍郎啊!我只当按流程他们应该先蒙着脑袋揍他一顿才是啊!” 林京墨却道:“揍一顿也有可能会死人的!况且如今我们被困在此处,再不出去给他找大夫,我怕他的伤势加重……” 沈怿峰不以为意,云淡风轻的说道:“你二人也不必如此害怕,有本侯爷在此,我早想到办法救你们了!” 说罢他将荷包重新戴在腰间,又从腰带中取出一包药粉说道:“你们猜这是何物啊?” 商时序默默看着他都不想说话。 林京墨则快人快语,呵斥道:“你再让我猜,我一定打死你!” 他只好说道:“此药粉无色无味,吃了便会睡去!待会儿呢,我出去假装离开,官府离得太远,我怕我去官府再返回来救你们的话,不等官府来人,他们先把你们杀了。所以我先就近取些酒肉,下些药给他们吃,再顺道让店家去城里通知官府,这样保准万无一失!” 说罢,他自信一笑,对林京墨说道:“如何呀,林京墨,本侯是不是很聪明?就算读的书少一些,脑袋灵活一样很重要。” 林京墨真是觉得这个沈怿峰够够的了,废话又多又自恋,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回道:“那便请侯爷赶快依计行事吧!” 沈怿峰离开后,林京墨还是很担心,她害怕那几人突然冲进来杀死商时序,于是忍不住在屋内踱来踱去。 商时序则拍拍身边的稻草说道:“不等他们被迷晕,夫人是想先把为夫晃晕吗?坐下休息一阵子吧。” 林京墨说道:“可我实在是担心……” “担心他们杀了我?”林京墨的话还未说出口,商时序早已猜中她的担忧,他平静的拍拍身边的空地示意她坐下,林京墨只好照做。 商时序不急不缓的说道:“他们不会杀我的。” 林京墨却厉色道:“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刀刀都冲着你的要害!” 商时序调整了下坐姿,歪着头淡然道:“头一个人确实是想要我的命,不过后面来的几个人,完全可以在巷子里便把身受重伤的我杀死,可他们却把我们带到此处,我想他们迟迟不动手的原因是有求于我。有求于我又如何会杀死我呢?” 林京墨如梦初醒,这才放心的歪在了他的身边,又好奇问道:“那他们为何要绑你,又要求你做何事呢?” 商时序没有回答,他可以猜出这些人是谁,也知道他们为何会刺伤他,同时他们所求何事他也心知肚明。 但他不想让林京墨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林京墨自顾自说道:“我听他们称你为狗官……” 商时序睁开了眼睛:“怎么,你怕我做事违背良心,怕我是他们口中的奸臣吗?” 几乎没有迟疑,林京墨肯定回道:“你不是!我相信你!” 商时序道:“倘若我是呢?倘若我是他们所说的奸佞小人,你便不再爱慕于我吗?” 林京墨闻言摇摇头,有些怅然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况且我一个毒妇,哪里有资格要求别人一定刚正不阿。毒妇跟奸臣,你我正好配成一对!” 接着她又道:“奸佞小人如何会不顾自己安危,明明不通水性还下水救我呢?如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商时序闻言没有说话,他偏过头,顿觉心中有愧:傻瓜,推你下水之人正是我啊!而你却在水下奋力推我出水面,还把我当救命恩人……我一再把你置于险境,你却一再舍身救我…… 他默默不语,转头看向身边的林京墨,她眉际的伤疤如故,发丝之间还是熟悉的茉莉花香,要知道那日他用金簪刺她,是下了死手的啊!想到这里,他有些愧疚,心虚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第十八章 逃出牢笼 沈怿峰离开了木屋,在林子里走了一段路才在城门近郊找到了一间酒肆,他步入酒肆,财大气粗的拿出一锭银子说道:“老板,劳驾十斤酱肉外加一坛好酒,包好给小爷送过来。” 酒肆老板见来了贵客,放下手头的活计赶忙去包酱肉给沈怿峰。 沈怿峰拿到酒肉,复又掏出一锭银子,取出腰间的腰牌递给那老板,对他说道:“劳驾再跑一趟,将此令牌送到官府,就跟他们说武陵侯在京郊外二十里为匪徒所抓,派人速救。” 那老板收起银两,高兴的回道:“大爷放心,小人亲自去!” ……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沈怿峰带着一些酒肉回来。 其中一人一边盯着肉流口水,一边说道:“哎呦,小爷,我们不仅得你相助抓住狗官,如今又吃你的酒肉,这如何使得啊!我们大哥已经出去给我们买干粮了。” 沈怿峰则将酱肉摊开,又打开一坛酒说道:“几位义士都是为了惩恶扬善,今日诸多辛苦,吃些酱肉不打紧,先垫吧垫吧,不然一会子饿坏了如何看人啊是吧?” 几名大汉说完感谢的话,狼吞虎咽开始吃起来。很快,药效发作,几人纷纷倒在了桌上。 沈怿峰推门而入,跟林京墨一起扶起了地上重伤的商时序往外走。 只是他们刚走,出去买食物的匪徒便回来了,他发现自己的弟兄全被迷晕,于是用冷水将他们浇醒,急问道:“人呢?狗官人呢!” 他们其中较小一个回道:“都怪我们管不住嘴,好久没吃过肉了,这才着了道,吃了些酒肉便睡死过去。” 领头的匪徒却道:“怨不得你们,这人心难测,肉里放了迷药。他们中有人受着伤,料想也跑不了多远!咱们现在就去追!” 说罢,带着人就去追赶。 这边林京墨一行人从木屋里逃出来,发现原来那伙匪徒将他们关在了城外树林里,走回城需要穿过一大片茂密的树林,可是刚走没多远,就看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点点火光。 林京墨惊道:“糟了,该不会这么快他们就追上来了吧?” 沈怿峰十分懊恼:“不可能啊,难不成药材铺卖给我假药?他们如何这么快就醒来了?” 商时序知道自己伤重跑不快,跟着他们只会是个拖累,他转身看到一大片茂密的芦苇丛,吩咐沈怿峰停下来说道:“你跑的快些,我受了伤,带着我只是累赘,不如将我藏进丛中,有劳小侯爷带我夫人赶快先逃。” 林京墨打断了他,坚定说道:“不行!要走便一起走,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商时序摇摇头,他看林京墨不肯走,于是轻轻扶住林京墨的肩,柔声道:“他们不会杀我,再不走的话我们三人都得被抓住,听话夫人,你跟小侯爷先走。” 沈怿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声说道:“想跑恐怕也来不及了,他们追的真快,我看我们还是一同躲进芦苇丛里吧。” 于是两人扶起商时序躲进丛中。 歹徒一伙追至此处,也不见有人,于是疑惑道:“大哥,他们跑的也太快了吧,方才我见此处有人影攒动,如何没一会儿功夫便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领头一人看着身边一大片的芦苇丛,凭着点点火光难以分辨,于是随手捡起地上的木棍狠狠抡向芦苇丛。 躲在芦苇丛中的三人心下一惊,都在试着不动声色的躲过木棍,只是那人挥舞过快,商时序受了伤又不能灵活移动,眼看木棍要打在他的身上,在他身边的林京墨赶忙起身挡在了他的身前,狠狠吃了几闷棍,嘴角慢慢渗出鲜血来。 那人见草丛并无异样,于是跟一旁的同说道:“看来他们还在前头,我往前找,你去那边。” 商时序见他们离开,于是翻开依旧挡在自己身上的林京墨,发现她嘴角的血。 商时序急道:“夫人你怎么样?伤到何处了?” “无碍……”林京墨轻轻抬手胡乱擦了擦嘴角的血,向一旁的沈怿峰说道:“小侯爷,这么躲着没用,我夫君的伤太重了,必须赶快送医救治。我现在出去将他们引开,你带他先走如何?” 商时序跟沈怿峰异口同声道:“这如何使得?” 商时序连忙摇头说道:“你一个柔弱女子,被他们抓去,万一出什么事,我如何向林尚书交代?” 林京墨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流了那么多血,再这么拖下去,你的伤如何是好?” 林京墨皱眉对沈怿峰怒道:“沈怿峰,若不是因为你胡闹,我们夫妻也不至于流落至此,若是我夫君死了,我也绝不独活,到时候我们都死了,便都是因你之故!我看你如何交代!你如今不想办法救我夫君,还在此处啰啰嗦嗦不肯离去,莫不是想我们三人今日都葬身于此?” 沈怿峰为难的点点头,说道:“不错,是我出了馊主意,否则他们也抓不到商侍郎,可要去引他们,也应该是我去,而不是让你一个女子去!” 一旁的商时序虚弱说道:“还是你们将我抛下,去城内找救兵便好。” 林京墨看着虚弱的商时序实在着急,只得说道:“沈怿峰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他们要抓的是自始至终都是我夫君,他们抓你做甚,我是他夫人,可能还对他们有些用处!” “那本侯爷就不信了,我方才迷晕他们,他们难道不想报仇?”说罢,他朝着刚刚那两匪徒的方向跑去。 四处搜索的几人看到是沈怿峰,领头人道:“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小爷,可能是想引走我们,不必管他!” 林京墨真是气极,眼看几人又要回到芦苇丛边,她赶忙用草丛将商时序掩住。 商时序伸手抓住她:“夫人要做什么?” “来不及了,夫君,我不会有事的,必须引开他们,不然你会死的。” 说罢向跟沈怿峰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次果然不出所料,那领头之人说道:“是那狗官的夫人,追上她!”于是所有人都去追林京墨了。 眼看林京墨快被几人抓住,沈怿峰也赶忙过去帮忙,几人见他自投罗网,于是一齐捆了带走。 在丛中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商时序也气急攻心,晕死了过去。 …… 两人又被扔进了一木屋,林京墨与沈怿峰面面相觑,还是沈怿峰先开了口:“这绳子捆的人生疼。喂,林京墨,你方才是如何解开的绳子,现下不如帮我再解开一次吧。” 林京墨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会他,淡淡道:“方才地上有碎瓷片,此刻没有了!” 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她左右环顾,发现此屋摆设与方才不同,地上不仅没了碎瓷片,连商时序刚刚流的血都不见了!于是惊呼:“这不是方才的木屋!” 沈怿峰撇撇嘴,一边用力挣扎,一边解释道:“想是他们也怕行迹暴露,故而将我们换了个地方关吧?不过话说回来,幸亏本侯怕你一人被抓住有危险,不惜牺牲自己救你,不然你一个妇人被关在此处,指不定此刻正哭爹喊娘呢?你倒好,一点情都不领!” 林京墨没有理他,只是记挂芦苇丛中受伤的商时序,不由得落下泪来,小声的抽泣着。 沈怿峰见她哭了,以为她一个女子被匪徒抓住心下害怕,于是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本侯已吩咐卖肉的店家去报官,很快便会有人来救我们了!况且有本侯在此处陪着你,不会有危险的。” 林京墨狠狠白了他一眼说道:“都怪你不先带商时序离开,如今你我都被抓住,谁救他去!” 沈怿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是担心自己的夫君啊,于是有些吃味的说道:“谁让他坑害百姓?当有此报!” 林京墨却恶狠狠瞪着他,她满脸的泪痕,可怜却凶恶的眼神看起来像要吃了他似的,却透着些可爱。 沈怿峰一惊,突然反应过来说道:“你该不会是全怨我吧?我也是怕你出事!” 林京墨大声喝道:“我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该死的沈怿峰!” “你竟敢直呼本侯爷的名讳!”沈怿峰被气的站起身来,急得围着地上的林京墨团团转,嘴里说着:“放肆!你还真是放肆!” 第十九章 能屈能伸 那酒肆老板拿了沈怿峰的腰牌给官府人看,官差立刻认出是武陵侯府的令牌,于是一层层上报,京兆府尹意识到事关重大,于是派了一队官差连夜去城郊外二十里处搜寻。 可惜找了几个时辰,却一无所获,直到有人在芦苇丛中发现了重伤的商时序。 有官差认出了他:“商侍郎!醒醒啊商侍郎!” 没有回音。 “快,速速送他去城内就医。” 一官差将他背起,他却虚弱的说出几个字来。 那官差没有听清,再凑近细听,隐隐约约听到:“快去救……我夫人!” 见那人久久不应,商时序只要撑着力气翻身从那人身上滚了下去,嘴里虚弱念道:“我夫人被抓走了,快扶我起来,我带你们去木屋找她!” 官差劝道:“侍郎大人,你的伤实在太重,不如先去医治。” “先找到她!”很奇怪,他明明失血过多,虚弱至极,但似乎撑着一口气,找不到林京墨绝不会倒下。 官差于是扶起商时序,按照他说的方位果然找到了木屋,推开木门却不见有人。 商时序顿时慌了:“林京墨呢?夫人……糟了!他们将我夫人带去别的地方了!” 官差说道:“这林子如此大,我们总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找啊!不如等明日天亮了再找,大人你的伤也得赶快处理才是啊!” “不行!我的伤不碍事。他们走不了多远,一定就在附近,我们再找找。”商时序的口吻不是商量而且命令。 众官差只好再找。 …… 林京墨与沈怿峰赌气不再理他。 沈怿峰气的直跳脚,怒道:“你知道我的身份是吧?我堂堂一个侯爷,你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林京墨默默看着他围在身边走来走去,实在恼人,他这么个转法,迟早把自己转晕,于是没好气说道:“你跟我此刻是阶下之囚罢了,还摆什么侯爷架子,就算出去了,你只当我会怕你不成?你堂堂侯爷也不会与我这小小妇人一般见识才对吧?” 沈怿峰气到说不出话来,若与她理论岂不是显得自己小气? 此时却有一先前绑他们的人推门进来,他抬手提起林京墨绑手的绳索,死死盯着她说道:“小姑娘,商时序现在哪里?” 林京墨回道:“我如何晓得?” 那人提起刀来,指向林京墨眉心,恶狠狠说道:“嘴硬?问你一次不答我便在你脸上划一刀,两次便是两刀!等你脸上划满了刀痕,我便冲你心口捅上去!送你去见阎……罗……王!” 沈怿峰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尖,心头为她捏把汗,赶忙冲上前来,道:“有什么冲我来!” 那人冲着沈怿峰猛踹了一脚,他便翻滚着倒地不起,那人说道:“你给老子坐下!若再敢上前半步,我就抹了她的脖子!”说罢将刀子一横。 沈怿峰闻言只好听话坐下。 林京墨赶忙说道:“我怕了,我怕了,你问什么我便答什么,一下都不劳你划我!” 那人皱起眉头,将信将疑问道:“此话当真?” 林京墨点头如捣蒜,那人放开林京墨的绳索,她赶忙退后几步远离刀尖,一脸真诚说道:“我其实不是商时序的姘头,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商夫人……不过他与我感情不是甚好,平日里也很少见面……不过我心里还是很关心他的,对了,今日会见面也是因为,有人要刺伤他来着!还有就是……还有就是……”她胡乱说着又话锋一转:“说起来那个刺伤他的人跟你们是不是一伙啊?他现下也不知伤势如何?” 那人听着她一堆废话,觉得有些不耐烦的用食指掏了掏耳朵,再次将刀架在林京墨的肩上,道:“你在耍我吗?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做什么?不必告诉我你们感情如何,平日里又是如何相处的!你当我是傻瓜不成?” 林京墨吓得不敢动弹,只是用余光瞄了下架在脖子上的刀,果然锋利无比,还闪着异样的光,于是她说道:“这世上,只有我知道商时序在何处!杀了我你们再去找,就有如大海捞针!你杀吧。” 说罢她闭上了眼睛,那人却迟迟没有动手。 林京墨再睁开眼睛,瞥到刀还在脖颈之上,于是装可怜带着哭腔说道:“一整日了!一整日都没有给我进些饭食,我好歹也是商时序的夫人,说不准还能拿我威胁他,把我饿死了,你们可就白忙活了!” 那人听完觉得她说的在理,于是将刀从林京墨的脖子上挪开,朝外面喊道:“小虎子!你取些大饼来!” 外面叫小虎子的黑瘦子拿了两块饼走进屋内。 持刀之人将刀收起,对他说道:“你看着他们两吃,我去去就来!”说罢便走出外面准备再找找商时序。 小虎子将饼小心递给两人。 林京墨接过饼然后靠墙坐下,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起来,脑子飞快转动,想着脱身之法。 沈怿峰则挨着她坐下,仔细看了眼饼,满脸嫌弃,迟迟没有下嘴,他扭头看看林京墨,说道:“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方才怎么认怂了?” 林京墨思绪被打断,她没好气的白了沈怿峰一眼,道:“他都说了会砍我,我是疯了吗,再去激怒他?好汉不吃眼前亏,认个怂怎么了!” 沈怿峰闻言,对她刮目相看,笑笑说道:“想不到你还挺机灵!” 林京墨对他依旧没有好脸色,抬头一看,却发现对面看着自己流口水的小虎子。顺着他眼神看下去,他居然盯着自己手里的饼! 他看着林京墨手里的大饼,不由得又咽了口口水。 林京墨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饼,她将饼高高举起,他的眼睛顺势向上,她将饼放在左手,他看左手,放在右手,他看右手。 于是林京墨伸手将饼递给他,对他说道:“你想吃吗?” 小虎子带着渴望的眼神点点头,然后伸出手心。 林京墨于是将饼放在他手心,他拿到饼,脸上便止不住笑容,刚要放进口中又停了下来,眼里瞬时没了光,复又将饼递回给林京墨。 林京墨诧异道:“怎么不吃?” 小虎子回道:“这是大哥吩咐给你吃的,我又怎么能吃呢!” 林京墨看看手里的饼,问道:“你很饿吗?” 小虎子点点头:“我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这次到京城来,我们带的银钱也不多……” 一旁的沈怿峰却道:“胡说!刚刚那么多酱肉,你吃的可不少!” 小虎子却失望道:“我们都许久没吃过肉了,好不容易见一次荤,结果没吃几口就被药倒了,那些肉倒是剩了很多,但是都被你下药了!如何还能吃呢?” 林京墨闻言再次狠狠瞪了沈怿峰一眼,千不该万不该,拿食物去诱惑饥饿者,却又让他们只能看不能吃啊! 林京墨说道:“我身上的首饰不都被你们搜刮走了吗?怎么不用来买吃食?” 小虎子解释道:“六子哥受了伤,得用很多钱瞧病,你那些首饰拿去当了还不够呢!” 林京墨回忆起白天那个要刺死商时序的人确实也受了重伤。 林京墨将饼放在小虎子手里,柔声道:“你吃吧,你看到了,我是女子,本就食量小,我已经饱了。”说罢又将沈怿峰手里的饼夺过来一起放在小虎子手上,说道:“这个也给你!” 小虎子看着手里的饼既兴奋又开心,狼吞虎咽咬了几口吞下。 第二十章 向天挣命 林京墨看着他大开大合的吃相,抿了抿嘴唇,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之中满是明媚。 一旁的沈怿峰不由得看呆了眼。林京墨本就貌美,只是以前喜欢浓艳装扮,难免令人望而却步,如今的她打扮清雅,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俨然一派天真自然之态,真是秀丽端庄又有些俏皮可爱。 她笑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边吃边回:“小虎子。” 林京墨抬手撑起脑袋看着小虎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歪过头说道:“小虎子,我瞧你年纪不大,为何总是吃不饱呢?听口音,你们是南陵人吧?南陵富庶,你家不种田吗?” “就是种田才吃不饱啊!”小虎子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答着话。 林京墨疑惑的微微皱起眉,思索片刻,说道:“种田是靠天吃饭……是天公不作美,收成不好吗?” 小虎子擦了擦嘴,将手上的碎屑也都舔了舔,说道:“这事儿怎能全怨天?一半天命,一半人为罢了!” 林京墨诧异问道:“此话怎讲?” 小虎子见林京墨不像坏人,于是细细道来:“我听我爹说北境打了好几年败仗,对面的北兰国既不攻进来,也不退兵,只是一个劲在北境添乱子!烧杀掠抢,那儿的百姓也过得很苦,朝廷只得不断加粮饷支援北境。只是一年要征好几次粮,以前赶上粮食丰收,我们农户家里虽粮食吃紧些倒也能应付过去,可是纳粮纳的越来越多,去年又赶上蝗灾,收成惨淡,实在交不上粮,我们村里的运粮官,也就是六子爹,只好谎称是自己在运粮途中丢了粮食,虽然这样保住了全村人的命,他却被活活打死了。今年的冬麦马上要到收成的时候又连着下了几天的雨,麦谷都霉了,收来也不能吃,听说北境又吃了败仗,又得加征粮食!我们兄弟几个料想今年全村人凶多吉少,于是冒死前来京里找出路,谁知六子哥一时忍不住,竟重伤了狗官商时序,还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林京墨听后,一脸震惊,待在原地,过了许久缓缓开口道:“你们为何称商时序为狗官?” 小虎子回道:“我们听说就是那商时序狗官向陛下上奏加重赋税,也是他下令打死了运粮官六子爹!” 林京墨实在不知该如何消化这几句话,只得低下头沉默。 一旁的沈怿峰添油加醋道:“想不到商侍郎表面翩翩君子,实际包藏祸心啊!” 林京墨却暗暗思忖良久,说道:“北境战事失利,应当查守军主将,是战法还是粮草的问题尚且不明,怎能轻易将赋税一涨再涨?让百姓活不下去呢?” 正说着,突然外面传来声响,其余几名匪徒也都纷纷躲进木屋。 沈怿峰借着窗缝往外看,欣喜道:“是官府找到我们了!” 外面的官差说道:“里面的歹人听着,放了小侯爷跟商夫人,不然我们冲进去,到时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领头的匪徒却向外说道道:“今日事败,我们兄弟几人死不足惜,只是若你们敢强攻进来,我们兄弟便先将这位夫人杀死垫背!” 外面的官差一听,都不敢轻举妄动。 匪徒领头之人见状对林京墨沈怿峰说道:“既然今日大事不成,你两就同我们兄弟一齐死在这儿吧。”说罢拔出刀剑指向二人。 “等等!”林京墨却在那人即将刺向她时说道:“家父乃是吏部尚书林远志,家姐是当朝皇后殿下!” 领头人冷笑一声,道:“呵!任你身份再高贵,今日也只能同我们几个蚁民一起死在这儿了!” “既然有冤在身,为何不伸?”林京墨急道。 领头人停下了刀。他绝望的摇了摇头:“有冤不假,却实无诉处……岂不闻官府坎高踏不进,登闻鼓重敲不响?” 林京墨再次郑重介绍自己道:“小女名京墨,姓林,家父乃是吏部尚书林远志,他老人家为官公正清廉,绝不会徇私,你若信我,我愿向父亲明禀,求他亲审此案。” 那人听后,眼里瞬时有的希望,眼神明亮起来,思忖片刻又觉不妥,说道:“吏部主管官吏任用,若查出户部官吏有问题,他便有失察之责,怎会尽力办案?” 林京墨见他仍有疑虑,继续说道:“我身旁之人便是武陵侯沈怿峰,他亦可协理此案!既然你们运粮官已经枉死,你难道不想替他求一个真相?今年你们村子已无粮可交,你难道不想替活着的族人求一条生路吗?” 那人看着林京墨,见她满脸真诚,不像骗人,缓缓说道:“此事事关你夫商时序,你难道不怕查出来他的罪行吗?” 林京墨无奈摇了摇头:“我知道我不论如何辩解你都不会信,只是这天下不只我一人,若为了我夫我父的前程和名声而害了那些无辜百姓,我是宁死不肯的,若我夫真的有罪,我愿同他一起承担。我不怕死,我只怕今日我们死了,明日还会有更多无辜之人枉死!死容易,但拼死证道确是难事。你一大丈夫,是选择如此懦弱死去,还是信我与我一同出去为你为我也为你的族人讨一个说法,争一条活路?” 领头之人闻言将刀放下,跪倒在地,其他几人也纷纷跟着跪下,他说道:“求商夫人为我们讨一个公道罢!” 林京墨将他扶起,朝外面喊道:“我与沈侯爷都没事,即刻便能出去,事关重大,你们不要伤他们性命。” 说罢,林京墨推开了木屋的门,外面火光冲天,她第一眼便看到了焦急等在门外的商时序。 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高大挺拔的身子因为重伤险些踉跄跌倒,凌乱的发丝清扬,愁容惨淡,眸底早已没了一丝光彩。 他没有犹豫拖着身子走到了林京墨身边,他想确认她有没有受到伤害,他想紧紧的拥住她,他想她再也不要离开自己身边。 却在途中突然倒地,体力不支没再起来。 林京墨看着在眼前倒下的商时序,喊道:“夫君!” 第二十一章 父女交谈 林京墨坐在床前,细心的用手巾沾了些水,轻轻擦拭着商时序的脸颊,他嘴角边的血早已经凝固,但她却清楚记得在芦苇丛中他起身替自己挡棍的那一幕,不由得心疼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接着落下泪来。 虽然刚刚已经有大夫来替他看过,伤口上了药也包扎完好,不过他失血过多,还未醒来。 林京墨看着他沉睡的脸,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小虎子说过的话,一时失神陷入沉思:姐姐曾说过他有辅国之能,深受陛下重用,可是为何他要向朝廷不断上书增加南陵赋税?陛下为了北境安危,为了开疆扩土,难免被蒙蔽,可是他身为户部侍郎,为何要做如此误国误民之事呢?原以为他霁月清风,不染世俗,身为风光无两的户部重臣,也是能写的一手经国治世好文章的探花郎,如今看来,恐怕所见非实……难道商时序真的是奸臣?还有他为何会拜中书令陈缅正为父?他跟赵王究竟又是何种关系? 正想着,李妈妈轻手轻脚推开了门,林京墨思绪被打断,她转头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李妈妈小些声音。 李妈妈点点头,朝林京墨招了招手,林京墨起身小心的来到了门边,小声问道:“何事?” 李妈妈附耳在她身侧,回道:“尚书大人来了。” 林京墨回头看了看还在昏睡的商时序,从内室走出来到了庭院前,正好看到了独坐在院内石凳的林远志。月光倾洒而下,林远志微微颔首,衬得他的头发越发的苍白,身形虽瘦弱却挺拔。 林京墨来到林远志的身边,欠身行礼说道:“父亲,你来了。” 林远志听到女儿的声音,转身满脸慈爱的起身扶起林京墨说道:“我儿可安好?” 林京墨看着父亲灰白色的胡须以及满脸的皱纹,心下不忍,赶忙回道:“孩儿无事,只是夫君他……虽然伤口止住了血,却还未醒来。” 林远志道:“方才老夫还在吏部整理公文,听闻你二人被绑,十分担心,眼下宫门早已落钥,恐怕得等到明日,才能请张太医来看。” 林京墨细细一看,林远志甚至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料想定是急匆匆从吏部衙门赶过来的,于是她搀扶林远志坐下,道:“多谢父亲。父亲年岁已高,却为女儿的事情一再受惊,是做女儿的不是。” 林远志带着笑,摇摇头说道:“今生既为父女,你与你长姐便是为父一生羁绊,父母疼爱子女,却也因身为父母而欣喜,又谈何不是呢?” 林京墨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林远志只当她是担心夫君,于是又安慰道:“方才我已问过大夫,所幸时序伤口虽深,却未伤到脏脾,好好将养,不日定会痊愈。你若忧思过度,于他伤势无助,也对你身子不利。” 林京墨轻轻皱眉,半晌抬眸说道:“女儿有一事想问父亲。” 林远志惊诧于林京墨此刻的认真,回道:“我儿但问无妨。” 得到林远志的许可,林京墨却显得有些为难,再三思量后问道:“儿听闻,当初商时序只是一个贫寒贡生,没有家世也没有依靠,为何父亲会同意女儿同他的婚事?” 林远志闻言有些诧异,女儿与女婿感情向来深笃,为何会有此一问?随即又开怀一笑,释然说道:“时序那届科举,老夫身为户部尚书被陛下命为主考,虽然为父对他的文章十分满意,认为他是个人才,却从未想过要招他为婿,只因我不愿授人以柄,让旁人只当我是在借由主考的身份在科举中培植亲信。故而他来求亲之时为父断然拒绝了他,不是因为他没有家世也不是因为他身处贫寒,而是在老夫看来,朝廷不是我林家的,科举也不是用来为我林家选婿的!” 林京墨认真的听着,问道:“那后来女儿为何还是嫁给了他?” 林远志双手搭在腿上,继续道:“因为你啊。” 林京墨满眼的疑惑:“我?” 林远志宠溺的看着她,脸上尽是慈爱,笑道:“五伦之中,唯有夫妻最为特殊,一对夫妇,要相扶相守一生,谈何容易?回想最初,我与你母亲也是相识于微末之时,那时我年少,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只盼得一朝入朝为官能有一番大作为,竟冷落了她。但她始终不离不弃,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后来有了你长姐,为父只觉岁月绵长,总会有大把时光可以在一处,只是没有想到她在生产你之时竟血崩而亡,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曾经只道寻常的点点滴滴是如此难得,虽然年深日久,我对你母亲的感情只有增加不曾减退,故而这十九年来我从未再娶。我深知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便是情分,你对我说过,你爱慕于他,故而爹爹宁愿让世人误会是看重朝廷新贵,也要与他结亲。” 林京墨闻言,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一张紧绷的小脸不由得红了,她微微颔首说道:“原来我一直都……都对他……” 细想又觉得有些对不起父亲,于是说道:“只是父亲为了我的幸福,不惜被人误会也愿将女儿下嫁与他,他却认了与父亲政见不合的中书令陈缅正为义父,公然与父亲作对。” 林远志闻言只是摇头,呵斥道:“墨儿如此言语,未免狭隘了。” 林京墨问道:“父亲不怪他?” 林远志轻笑答道:“我选他为婿,是为了给我儿找如意郎君,而不是给自己寻个朝堂助力。谁说我林远志的女婿便不能做陈缅正的义子?我与陈缅正虽有不和,但那是因为公事,公私怎可不分?况且朝堂文武无数,岂能只有一家之言,正是因为我与陈缅正意见相左,我们二人方能互相纠错,若是这满朝文武都听我林远志一人的,那我岂不就成了个藐视皇权的佞臣了?况且是非尚无定论,如今又怎能仅凭亲疏关系来肯定对错呢?他虽为我婿,却不必将老夫的志向强加于他,他有自己的意志思想,你身为他的妻子,理当尊重他的选择才是。或许他认可陈缅正,欣赏他的为人,认他做义父。你是我儿,就算你夫婿认他人做父,你我的亲缘是斩不断的,又何必介意这些呢?” 第二十二章 疑窦丛生 林京墨闻言十分钦佩父亲的豁达大度,却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如若连自己的内婿都不能成为自己的支撑,那父亲不会觉得势单力孤吗?” 林远志却道:“朝廷之事,又岂止是风起云涌四字如此简单?为父纵横官场三十几年,有何凶险不曾经过,有何诡计不曾见过?正是如此,为父更不会为了一己私利,为了让他人认同我而去扶植亲信,我效忠于陛下,只盼国泰民安,事事以国以民为重,而不是去计较个人得失,如此我便可以仗义执言,而不是畏首畏尾。倘若我真如陈缅正一般有自己的党羽,那么为父说话做事便会顾及所有党派之人的利益,岂不是绑手绑脚,难有作为?为父做事,但求心安理得,君子之交淡如水,与我相交,亦不必与我意见相同。况且正是因为我与朝臣不结交,故而陛下才认为为父是掌管吏部的最佳人选啊。” 林京墨点点头,回想起小虎子的话,她心中又隐隐不安,复又问道:“父亲身为吏部尚书,任命的官吏无数,可有看错过人?” 林远志被问及此事,不由的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道:“的确有看错,是一个我曾经的同窗好友,他读书明理,颇有胸怀,我以为他能为百姓做一番大事业,向陛下举荐他到南陵为官,南陵富庶,谁承想他竟中饱私囊,最后落得一个身败名裂,死无全尸之境地,他的父母妻儿也皆受牵连,当年,若不是他的妾室受不了他的折磨,跑到京城向我揭露他的罪行,恐怕南陵百姓还得多受几年苦。我身为吏部尚书,亦有失察之过啊!” 又是南陵…… 林京墨抬眼看着父亲,她心中十分纠结应该如何向父亲说明自己的所见所闻,但又担心商时序的前程安危,再回忆一遍父亲的话,突然觉得就算商时序真的做错了事,为了南陵受苦的百姓,她也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而去隐瞒,若是商时序真的如他们说要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奸臣,那么她这位奸臣夫人也绝不会逃避,她愿意与自己的夫君共同承担这一切。 于是她坦荡说道:“南陵富庶,却因一场连绵大雨,霉了麦谷,今年恐怕征不了粮了。” 林远志闻言,诧异问道:“此话当真?南陵的简报还未到,墨儿你从何得知此事的?” 林京墨面有难色道:“是绑我们的匪徒所说的,去年他们刚受了蝗灾,朝廷却对此事充耳不闻,还是一味的增加赋税,他们的运粮官也因此无辜丧命,我与商时序便是因此事被绑,或许……或许商时序他……” “你担心时序与南陵加税之事有关?”林远志接过女儿的话说道:“南陵之所以加征赋税,那是北境将军一再上书,陈明利害所致,时序他虽为户部侍郎,却没有权利私加赋税,况且为父听闻,此次北境战败,时序他上书请求陛下派人去北境重新查明战败原因再另行降旨,并未直接向陛下言明要追加赋税啊!” 林京墨听后心中大石终于落下,一方面她庆幸商时序并不是他们口中害国害民的奸臣,另一方面她自责自己竟然有一段时间,真的信了那些人的话认为商时序是奸佞之徒,想来也是,他们不过是些南陵受苦的农户,又如何得知远在京城中的朝廷是如何决议的呢? 知女莫若父,林远志看着女儿脸上的表情短时间内竟变化如此之大,便猜个八九不离十,他轻捋胡须,笑道:“夫妻之间,贵在相知,无论何时,你都应该信任他才是。你别忘了,为父可是吏部尚书,阅人无数,时序他不会是个坏人的。” 林京墨欣慰的笑着点点头。 林远志对她说道:“墨儿,要记得你的初心啊。” 林京墨听着父亲的话,心中不禁疑窦丛生,父亲如此言传身教,过去的自己为何竟是一个毒妇呢? 想到这里,林京墨不禁问道:“父亲可有后悔生下女儿?” 林远志闻言十分惊讶说道:“墨儿你怎会有此一问?” 林京墨站起身来,有些恍惚说道:“如若不是生我时难产,母亲也不会死,父亲就不会失去最心爱的妻子。” 林远志却不这么认为,他摇摇头,对林京墨说道:“墨儿你是我与夫人的孩子,你失去母亲,一样是个命苦的孩子,为父又如何能去怨自己的女儿呢?” “可是……”林京墨若有所思,迟疑片刻开口说道:“父亲乃是朝廷重臣,也是朝中清流,却有一个声名狼藉的毒妇女儿……” “墨儿!”林远志的语气变得有些强硬:“我的孩子怎会是毒妇?做人做事岂能尽如人意?你年纪轻轻,只要遵从本心,又何必去介意他人如何看你呢!世人误解你,只要你无愧于心便好。” 林京墨闻言明白过来:就算世人认为我是毒妇又如何呢?只要像父亲所言,遵从本心,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便是。 …… 阳光顷洒在窗棂上,商时序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陌生的床围帘顶,这是他从未来过的林京墨的主院内室。 他偏过头去,看到了趴在床边熟睡的林京墨,她轻柔的发丝随意的搭在他手边,阳光照着她的脸上,既安静又温暖。 他忍不住微微抬手,青丝自上而下轻轻滑落,他看着身边的林京墨,脸上露出笑容。 他伸手抚上林京墨白嫩的脸颊,用指腹似有似无的婆娑她轻蹙的眉头,然后顺着她柳眉的方向摸到了她眉际的伤疤。 林京墨似醒非醒微微睁开眼睛,他赶忙快速将手收回,若无其事的将头偏向一侧。 林京墨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转头又伸手将他握住,然后举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似梦非梦说道:“夫君,你醒了?” 商时序转过头来,竟有一丝得逞的瞟向自己的那只手。 突然林京墨清醒过来,她站起身来说道:“夫君你终于醒了啊!”然后关切的掀开他的被子,一边去看他的伤口,一边说道:“可还有不适?” 商时序配合的微微皱起眉来,咬牙说道:“嗯,十分疼痛。” “我去让人喊大夫来!”说着话起身便要走。 商时序却伸手拉住她的小臂,轻轻一带将她拉入怀中,重新闭上眼睛说道:“夫人,别乱动,碰到伤口为夫会痛的。” 林京墨在他怀里眨巴眨巴眼睛,害怕碰到他的伤口,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夫人可有受伤?” 林京墨小声回道:“没有,我很好,你呢?还有哪里痛吗?” 商时序伸手抚摸着她轻柔的发丝,似调情般说:“为夫无事,只是担心夫人。” 林京墨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炸开!她害羞的伸手推开商时序,站起身来,却还是碰到了他的伤口。 商时序吃痛的叹了口气,有些失望说道:“看来夫人还是不在乎我的死活啊。” “碰到你的伤口了吗?”林京墨见他痛了,赶忙又蹲在床边,对上商时序的眼神,说道:“对不起,我还是喊大夫来吧。” 第二十三章 我的心愿 商时序坐在案前,认真核对着户部衙门送来的钱谷,田户的名册,在府里将养的了十几天,身体逐渐好了,而照顾商母的任务便被林京墨接过来,林京墨对待婆母尽心尽力,商时序心中十分感激。 以前他不肯让旁人照顾母亲是因为害怕母亲发疯病,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如今他唯一信任的便是林京墨,所以也不排斥林京墨去后院。只是许多秘密,他还是没有同林京墨说。 林京墨端着煮好的参汤从外面走进主院内室,从商时序受伤开始,便一直住在主院,林京墨为了照顾受伤的商时序,一直都睡在内室的软塌上。 林京墨见商时序正在处理公事,于是小心将门关上,蹑手蹑脚的走到商时序的身边。她将汤碗放下,见商时序并没有抬头,于是舀了一勺汤递到他的嘴边。 商时序却伸手握住林京举着汤匙的手轻轻挪到自己嘴边,然后张口将汤喂到喂到口中,又放开她的手继续检查名册。 林京墨见他如此亲密的举动心中十分喜悦,光润的脸颊马上满是幸福的笑意,她复又舀了汤来放到他嘴边,商时序还是握着她的手将汤喂至嘴中。 商时序抬起头来,清亮的眸子将林京墨的笑意看在眼里,柔声说道:“参汤很好喝,多谢夫人。” 林京墨放下了手中的碗,特意将勺子的方向偏向商时序,然后撇撇嘴说道:“又不是我熬的,应该夸李妈妈的手艺好。” 商时序眸子一紧,伸手便将林京墨拉入怀中,他眼底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他紧紧抱住林京墨,让她的头可以舒服的靠在自己肩上,林京墨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他淡淡说道:“这些时日,多亏了你照顾我跟母亲,夫人有何心愿?可以说出来,为夫会尽力为你做到。哪怕你要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还是黄金?我要那么多银两做什么?况且你一个侍郎,从二品,哪里能有那么多的黄金?”林京墨伸手抵在他的胸膛,慢慢与他拉开距离,对上商时序的黑瞳,又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微微抬起眼睑,边说边点头道:“不过心愿嘛……有的。” 商时序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自上而下顺着她清雅的黛眉,泛着水光的眼睛,满是明媚的红润唇齿,在到她雪白而修长的脖颈,几缕碎发散落其中,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他睫毛微颤,轻声说道:“是什么?” 林京墨抬手温柔的抚上了他的眉头,指腹顺着他眉骨的轮廓描绘着他的眉型,天真的说道:“旁人总说夫君的表情总是有些冷漠……嗯……我却不这么认为!” 商时序轻轻挑眉,道:“哦?那夫人觉得如何呢?” 林京墨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抿起嘴唇然后爽朗的笑了,说道:“明明是如此好看的一张脸……在我眼中,夫君并不冷漠,只是有些认真罢了。” 说着话,她的手指停在了商时序的眉头,她停下笑容,说道:“夫君明明只有二十几岁,却总是皱起眉头,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而苦恼……” 她的目光对上商时序深邃的瞳孔:“那是什么呢?” 商时序的脸却慢慢靠近她,将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之上,然后问道:“夫人还没说心愿。” 林京墨看着他轮毂分明的脸,不知为何,总是带着抹不开的忧愁,一点都没有属于一个青年人该有的开朗之气。 她轻轻噘嘴说道:“如此好看的脸,若是能对我多笑笑便好了!” 商时序有些诧异,他盯着林京墨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看穿,却在她清澈的眼眸中越陷越深……良久,他才开口说道:“这……便是夫人的心愿吗?” 林京墨伸手环上他的脖颈,牢牢抱住了他:“嗯,我的心愿就是夫君可以无灾无难,喜乐常伴!” 商时序没表情的脸上浮上了笑意,这笑不同于以往的笑,平日里对待权贵,对待同僚,对待所有的人,哪怕是林京墨,他的笑容都不是真心的,他笑容的背后都是悲凉,只有这一次,初次感受到幸福的他第一次从心底笑了出来。 因为这世上有了在乎他的人,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希望自己快乐的人。 他微微偏过头去闻林京墨发丝间残留的香气。 是茉莉香…… 她用的还是茉莉香! 商时序突然惊讶的睁开眼睛,林京墨被发丝隐没的伤疤若隐若现,时刻提醒着他,他就是曾经差点杀死林京墨的凶手! 他低头垂首,眼眸里的光渐渐暗淡:如此深仇大恨,倘若有一天她恢复记忆,还会如此刻般爱我吗?我宁愿她从未爱过我,也不要她有朝一日离开我,背叛我! 商时序轻轻蹭上林京墨的头发,将自己的脸埋在她脖颈之间。让自己不再去看她眉际末端的伤疤,不由得用力将林京墨箍的生疼。 林京墨转头看着他,疑惑的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商时序没有抬头,只是问道:“倘若有一日,你发现我曾伤害过你,你还会如此爱我,在乎我吗?你会不会原谅我?” 林京墨闻言开始细细回想,商时序确实总是不给自己好脸色看,那次她闯进后院还被他推了一下,给婆母送燕窝粥又全被他打翻!伤害她的事确实做了不少! 她赌气的嘟起嘴来,重重说道:“当然是……” 商时序抱她的手更紧了紧,林京墨感受到他的异样,无奈的叹了口气:“当然是……原谅你啊!你不要抱我这么紧,小心碰到伤口……” 商时序猛的起身,放开紧抱她的双手直起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深深的禽住她的嘴唇。 林京墨被他突然的吻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躲,她的背却碰到了书案夹层的机关,一本书册落在地上…… 林京墨背对着书案,并没有看到掉落的书册,商时序的余光却扫到了合页在地的书封上赫然写着的两个字——账簿! 第二十四章 风雨欲来 这两个字是他亲手写上去的,他又怎会不认得? 这本账簿里面记录着他与赵王近年来所有金钱往来账目,足以让他九族覆灭,当初也正是因为这本账他才痛下杀手差点刺死了林京墨!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在主院里寻过多次都没有找到,原来是被林京墨藏在了书案的夹层之中。 林京墨意识到有东西掉落在地,刚要转头去看,商时序却一双大手捧起了她的脸,迫使林京墨只能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眸又恢复成往日里的波澜不惊的样子,乌黑一片的深瞳让人捉摸不透。 林京墨被捧着脸,不由的嘟起嘴来,她以为是案上户部送来的书册掉了下去,于是说道:“夫君……你的户部名册掉在桌下了。” 商时序有些恍惚,淡然说道:“哦?是吗?” 商时序内心十分痛苦:若是她知道我的罪行,会如何看我? 墨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楚,他看着林京墨干净无邪的眼睛,不忍心再去欺骗,于是不舍的将手放开,任由林京墨起身弯腰将账簿拾起。 他的心里甚至在想倘若林京墨问起,他便会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情告诉她,哪怕再也没有复仇的机会,哪怕被她大义灭亲将账簿交给林尚书也好,交给皇后也好,他都不会怨恨,长久以来的折磨已经让他厌恶如今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人真心爱他,他不想再做任何欺骗伤害她的事。 商时序的目光紧紧跟着林京墨,她将拾起的书册擦了擦,然后盯着书册上的字看了看,抬眼笑着道:“账簿!”说罢将那本书册整齐的摆在了户部送来的一叠公文之上。 那本生死攸关的账簿便如此轻易的找到,又被林京墨如此随意的摆放在了书案之上。 商时序心中的大石也随之落下。 …… 商时序身子慢慢转好,从中书令府邸也传来了消息,他收到了信件便赶去了中书令府。 中书令陈缅正拿着细勺正在喂他的画眉鸟。 商时序向他行礼道:“拜见义父。” 陈缅正像没听到一般一边用细勺拦住吃食的鸟儿,一边厉声说道:“养不熟的畜生,你急什么?翅膀都没硬就想忤逆我不成。” 商时序闻言垂下眼睑,低头不语。 陈缅正却转过头来好似刚察觉到他一般,瞬间又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说道:“许久未见我儿,听闻我儿受了伤,可大好了?” 商时序回道:“谢义父关心,已经全好了。” 陈缅正没有问事情缘由也没有再继续客套,而是指着一旁的画眉鸟说道:“我儿可知为何世人皆爱画眉啊?” 商时序抬头看向那只腹部灰色,肛周沾棕,翼下覆羽为棕色的画眉鸟说道:“画眉鸟其眼圈上缘白色向后延伸成一线至颈侧,状如眉纹,故有画眉之称,而最让人欢喜的不是它的外貌,而是它宛转悠扬的声音,而且持久不断,极富韵味,十分动听。” 陈缅正闻言笑着点点头说道:“画眉鸟从其形观之难分雌雄,一般以其声音来辨别。每年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画眉雄鸟首先发情,不断地大鸣细唱,来吸引雌鸟,他长时间的不断鸣叫,有时如潺潺细水,有时又如空谷足音,真是令人荡气回肠!” 商时序细细一看,说道:“为何此处只有雄鸟却不见雌鸟?” “雌鸟被老夫摔死了!”几乎没有犹豫,陈缅正依旧再用长勺将鸟食递给画眉,语气慢悠悠继续回道:“老夫养它,是为了让它取悦我,而不是每日去为了雌鸟的怜爱哭诉衷肠,起初听它歌声婉转,尚可忍耐,日子久了便觉烦闷不已,故而我便将它爱妻摔死在它面前,让它知道,谁……才是它们的主宰。” 他说罢又抬起头带着一个老人独有的憨态笑容,端起一旁桌上的茶盏递到嘴边,说道:“时序啊,说说看,你认为为何老夫不介意你是林远志那个老匹夫的女婿,要与你结为父子啊?” 商时序眉目没有波澜的望向陈缅正,淡淡说道:“因为我……忠于义父。” 几乎是同时,他话音刚落,陈缅正便将茶盏砸了下去,说道:“可你却背叛我!” 茶盏打在商时序的额头,瞬间渗出血来,他梳着一丝不苟的束发,因为先前受伤的缘故脸色苍白如纸,乌黑的瞳仁透着冷漠,扯了扯嘴角说道:“儿不敢。” 陈缅正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道:“你为何上书陛下让他去查北境战事?你在跟我耍花样啊,商时序,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想我捕了一辈子鹰到如今却被啄了眼啊!你不知道南陵是怎么回事?还是不知道北境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跟我说你爱上你那个恶毒的夫人,学了你岳父林远志的那一套,满口的仁义道德,忠君为国!你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老夫张张口你就得死!满门都得死!” 商时序依旧面无表情,他安静听着陈缅正对他的怒吼,直到陈缅正提及他的身份,他才慢慢抬起眼眸冷冷的看向陈缅正,缓缓道:“南陵的税已经加了三回了,义父认为南陵的事还能瞒得住吗?” 陈缅正回道:“南陵的事可以瞒不住,但北境的事不能被牵出来!” “南陵加税全因北境一败再败,就算陛下不疑,林尚书也会怀疑,御史台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商时序并没有因为刚刚陈缅正的暴怒而激起心中任何的波澜,一行鲜血自额角流下,他却只是冷静的继续说道:“陛下要解南陵之惑便要去北境查账,要去北境查账便一定会派户部的人去,义父想,是我去北境更有利些还是户部的其他官员去更合适。” 陈缅正冷冷一笑,说道:“你当老夫是三岁孩童?凭你三言两语就可以蒙混过关?你扯出北境不利,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毒蛇吐信,伺机而动!只当老夫不明白吗!” 不等陈缅正说完,商时序却又泰然自若道:“义父跟赵王一再让我上书加税又是为何呢?你们明明知晓南陵闹了蝗灾,今年又遭了暴雨,百姓早已无粮可交,陛下根本不会加征赋税!”他说罢抬眼带着阴森看向陈缅正:“是要……我来背上所有罪名去死吗!” 要知道……那个刺伤他的匪徒,拿着的赵王府令牌,是真的。 第二十五章 包藏祸心 陈缅正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眯着眼睛瞥向商时序:“什么意思?” 商时序平静回道:“我一再上书去加征赋税,如今天怒人怨,很难不被人怀疑是包藏祸心,一直以来,得利的始终是赵王,失信于天下之人却是我。最后陛下降罪也只会是我这个身为户部侍郎的替罪羊来顶罢了。” 陈缅正语气稍有缓和:“你是老夫的义子,你若出了事老夫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义子罢了!”商时序抬眼冷冷看着陈缅正,他脸色苍白,猩红的鲜血不断流下,墨色瞳仁迅速点燃冷焰:“而我却实实在在是林尚书的女婿!” 陈缅正对上他的阴冷,同样狠厉的说道:“你是如此想的?” 商时序却突然收起阴势,他刚刚说那些话只是不想让他们真的以为自己糊涂至此,会不明白他们想把黑锅甩给他。 接着他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怎么会?” 陈缅正皱起眉头审视着他。 商时序脸上再次恢复冷漠:“我虽是林尚书的女婿,却与他的女儿毫无感情,他在朝中自诩清流,与我也从无政治联系。我之所以认大人为义父,是真心想攀附大人这棵大树,甚至不惜将身份如实相告,将自己的软肋交给大人,就是希望得到大人的庇佑,自然会忠诚于大人,怎敢有所欺瞒。南陵之事也好,北境之事也罢,如若真的事情败露,中书令大人不必开口,商某自会一力承担,只是此次情况紧急,我未及向义父禀告。” 陈缅正闻言将眉头舒展开来,抬起下巴自上而下观察着商时序。 商时序接着说道:“南陵之事已经瞒不住了,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掩盖住北境之事,陛下定会派人去北境亲查,比起由义父你举荐,难以避嫌,不如由陛下亲自指派商某去,方能堵住悠悠众口不是吗?” 陈缅正闻言觉得有理,却依旧不信任他:“你是说你有法子可以让北境之事压下来?” 商时序扯着嘴轻笑一声,回道:“我会向大人证明,商某的作用绝不仅仅只能是一只代罪羔羊,只有在北境随便寻个由头让一无名小卒坐实罪名,陛下一心都在边境安宁,如何会在乎几个南陵小民的多交的几袋粮食去了何处呢?” 陈缅正笑了:是啊,他掌握着商时序的秘密,他如何敢背叛自己? 他站起身来,走到商时序身边,似笑非笑警告道:“我的儿,拿出你的诚意来,待事情办妥老夫自己不会亏待你的,不要再自作主张了。”说罢,又添上一句:“雄鸟有用我自然会留下它,若是它沉迷于雌鸟,为了让雄鸟专心些,必要时,老夫可以除掉雌鸟!” 商时序的脸立刻冷了下来,眸里的波澜很快恢复平静,只是淡淡回道:“是。” …… 林京墨趴在软塌的小几上绣着荷包,绣了还没有一半便开始上眼皮与下眼皮打架,最后她只要妥协,歪在榻上睡着了。 商时序从中书令府回来,看到林京墨手里还捧着绣面,他将林京墨的手拿开,取出未绣好的绣面,脸上不由得浮上笑意:绣得真丑! 他转头看着正在熟睡的林京墨,想起刚刚陈缅正说的话,虽然是所谓义父,不过是表面恭维,内里握着把柄互相牵制罢了,当初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什么都可以放弃,可是如今…… 商时序伸手轻轻婆娑着林京墨搭在一旁的小手:若是真的连累到夫人如何是好呢? 想到这里,他松开了林京墨的手。 …… 李妈妈捧着烛台走进屋来,她看到林京墨还在睡,于是将烛台放在桌上,轻轻推了推林京墨:“姑娘,去床上睡吧。歪在这儿多不舒服啊。” 林京墨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是李妈妈,于是又翻了个身,喃喃道:“夫君受伤了,让夫君睡床吧,李妈妈劳驾你把小几拿来,我睡在榻上。” 李妈妈摇摇头,将林京墨身旁的小几拿开,继续推了推林京墨:“姑爷回了偏院睡,连日里照顾姑爷老夫人,你也累了,今日姑娘睡床,李妈妈睡在榻上陪姑娘。” 林京墨忽的一下坐起身来:“夫君回偏院了?” 李妈妈指着一旁书案说道:“你看看,连他的公文也都取走了。” 林京墨看着空荡荡的书案,皱着眉抿起嘴,不高兴的说道:“他伤还没好全呢!怎么就……一声不吭搬走了……况且……”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没有绣好的绣面,亏自己还想着乞巧节要到了,想亲手给他绣一只荷包向织女娘娘祈求夫妻顺意……况且她还想约商时序在乞巧节当日一同去河边放灯祈福。 想到这里,林京墨赶忙从榻上起身,从主院一路小跑到了偏院,她刚到院门口,便看到商时序房里的灯还亮着,她高兴的往房门口又去,岂料还没走两步,房里的灯便熄灭了。 林京墨扁扁嘴,想着他重伤初愈,又不愿惊扰他歇息,于是转身朝主院的方向往回走。 她不知道的是,商时序一直都在看着她,从她来,他将烛火熄灭,到她走,他又复将蜡烛燃上。 他望着窗外,明明林京墨离去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他却好像依旧看到她站在门口笑的分明。看到她笑,他也渐渐弯起嘴角,但回忆起陈缅正那只雄性画眉鸟形单影只的画面时,他又恢复了往日不苟言笑的样子,只是眼神里又多添了一抹愁容。 倘若被陈缅正发现他爱上了林京墨又会如何对付她呢?会不会杀了她? 他伸手将那本从林京墨主院得来的账簿打开,这本账簿里记录了两年来赵王齐轩逸一方面唆使户部以及北境上书加征南陵赋税,一方面又联合北境私造名册,从而私吞粮饷的所有账目。 想到这儿,商时序将书房的暗格打开,把那本账簿同那支差点刺死林京墨的凤簪一起锁在了里面。 第二十六章 度乞巧节 到了乞巧节这天,因为已经连着几天没有见到商时序,他总是早出晚归,林京墨根本没机会与他说乞巧节一起出游的事情,于是她今天想要赶在商时序出门上早朝前跟他说上几句话。 可惜昨夜因苦恼见不到商时序而失眠,今日她又起晚了,她来不及穿戴整齐,甚至连鞋都顾不上穿,只着中衣披头散发跑了出去,刚好见到了正要出门的商时序。 “夫君!”林京墨一边朝商时序招手喊着,一边朝他的方向跑。 商时序本来不想理会,明明听到她在喊自己,却还是头也不回的直接上了马车,林京墨失望的望着马车站在原地。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马车上的布帘,商时序只是从缝隙向外瞥了一眼。 林京墨后悔起晚,加上刚刚没有穿鞋,娇嫩的脚掌被路上的石沙砾扎的生疼,她蹲下身来,轻轻用手擦去上面的尘土,却突然脚下一空被人拦腰抱起。 林京墨抬头正好撞进商时序深邃的眼眸之中,她莞尔一笑,伸手环住了商时序的脖颈。 “为夫见夫人乱头粗服也不是第一回了,不过如今怎么连鞋都不穿?”商时序朝她脚的方向看看,继续温柔的呵斥道:“若是弄伤自己如何是好?” 林京墨却满脸的笑容,不由得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夫君了。” 商时序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林京墨:“就是因为想见我一面所以才连鞋子都不穿跑出来吗?” 林京墨靠在他怀中点点头,他摇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往主院的方向走。 到了主院他将林京墨放下:“早朝要晚了,为夫先走了。”说罢转身便要走。 “等等!”林京墨赶忙拉住他的衣袖。 商时序扭头顺着胳膊看向林京墨的手:“夫人还有何事?” 林京墨见他有些不悦,于是松开他的衣袖,并顺势用手将他的衣袖捋平,十分诚恳的看着他说道:“今日是乞巧节,听李妈妈说要去庙里拜织女娘娘,而且晚上运河边上会有灯会,夫君可愿与我同去?” 商时序扭过头背对她,沉默良久说道:“今日……衙里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 不等他拒绝的话说完,林京墨赶忙说道:“我等你!多晚都等!” 商时序没有说话,他微微偏过头却始终没有转过去看林京墨。他害怕,害怕离她越近她就会越危险。 外面的小厮站在主院门口喊道:“大人,早朝要晚了。” 听到小厮呼唤,商时序便大步离开了主院。 只留下坐在软塌上不知所谓的林京墨:他会来吧?一定会来! …… 到了正午,李妈妈捧着一碗水将林京墨拉到太阳底下,一边把一根针递给她一边说道:“快,姑娘,你把针投进碗里!” 林京墨皱着眉看向李妈妈,不知她是何用意,却还是听话的把针投了进去:“这是做什么法吗?” 李妈妈回道:“这个呢就叫做投针验巧,乞巧节正午时分,女子将针丢入碗中后观察其在水中的倒影,如若影子形似云、花、鸟兽等就是得巧,形似棒槌则为失巧。” 说罢两人认真的盯着水中的倒影,不出意外是个棒槌! 林京墨表情僵住,失望的扬起眉道:“失巧……” 李妈妈伸手胡乱将针取出:“不算不算,这个不算,还有别的!” 说罢她带林京墨走到墙角,指着地上的黑坛说道:“姑娘还记得前几日打扫发现的蜘蛛吧?” 林京墨看看坛子再看看李妈妈,有些嫌弃的说道:“咦……李妈妈你不会是收集蜘蛛吧……好恶心……” 李妈妈忙道:“姑娘!这个叫做喜蛛应巧!” 林京墨疑惑道:“是何含义?” 李妈妈煞有介事道:“女子将捉到的蜘蛛放在小坛里,等到乞巧节再打开坛子,观察蜘蛛结网的情况。结网密为巧多,结网疏则为巧少。” 林京墨将信将疑看向黑坛:“是吗?” 说罢,两人一脸期待将黑坛打开,果然没有结什么网! 林京墨眼睛眯成两条线,抿着嘴唇看向李妈妈:“巧少!” “哎呀!”李妈妈将黑坛啪的一声盖上。 林京墨突然意识到什么,说道:“这蜘蛛是你抓的,这次是你巧少!”说罢又笑道:“大好的日子,李妈妈总做这些不吉利的事情干什么?” 李妈妈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这不是看姑娘整日魂不守舍的样子,想哄哄你开心嘛!” 说罢两人又相视一笑,林京墨牵起李妈妈的手一起步入内厅,李妈妈替林京墨斟好茶,又摸着她的手说道:“为了绣一只荷包,把自己的手伤成这样,李妈妈看着都心疼。” 她放下林京墨的手,又将一旁摆着的荷包拿起来说道:“一对……大雁……大雁好啊,大雁……姑娘你绣一对大雁做什么?” 林京墨闻言差点将嘴里的茶全部喷出来,她擦擦嘴边的水说道:“鸳鸯鸳鸯!这是鸳鸯!”说罢她在心中腹诽:这个李妈妈……连鸳鸯都看不出!确实巧少! 李妈妈再看看那荷包,实在没有一点儿鸳鸯的样子,勉强算是两只水鸟,心中暗暗嘀咕:这哪里是鸳鸯,分明连大雁也不如,确实失巧! 两人再次对视,尴尬的又是互相笑笑。 到了傍晚,李妈妈在院内摆上供桌,在上面供上祭品,向织女星祈祷可以让林京墨心灵手巧。 林京墨则在衣柜前挑选着今晚穿的衣裙,她取了一条鹅黄色的绣裙配上纱织的丝带系在腰间,裙摆处大片的彩蝶翩翩飞舞,衬的她姿态轻盈,宛若天仙下凡。 她将长发挽起,梳成松松的流云髻,用一支淡雅的玉钗簪住,难得的抹了一些淡色的口脂在饱满的朱唇之上。 然后细心的取出几朵花钿点在眉心跟两鬓,顺道将一侧的伤疤遮住。 她梳妆整齐,刚要往出走,李妈妈又招呼她停下,将帷帽细心替她戴好:“只有今日,姑娘,只有今日你要与姑爷一道游湖,李妈妈不扰你,便不陪你去,但你要万事小心些才是!人多的地方不要去,人少的地方更不能去,姑爷来之前就一直在织女娘娘庙里祈福,找到姑爷以后要跟紧姑爷,千万别自己走丢了!” 林京墨掀开帷帽调皮的说道:“知道啦李妈妈!” 李妈妈却又赶忙将她的帷帽遮住:“在外头可不能这样抛头露面!” 第二十七章 相会桥边 林京墨坐在庙里高大的七叶树下,满树的白色小花透着清香。 七叶树下,女子们纷纷带了贡品以祈求赐巧。她们手执五色丝线和九孔针,趁着月光连续地穿针引线以祈祷得巧。 林京墨自知巧不过他们,于是只是坐在一旁微笑着看她们比赛。 女子穿针乞巧过后,便会去到织女娘娘庙里求一条红丝带,将丝带系在织女娘娘塑像的四周围,以祈求织女星降福。 就这样林京墨等啊等,从傍晚人声鼎沸等到了深夜人影匆匆。足足两个时辰都没有见到商时序来。 直到有人提醒她夜要深了寺院也要关门,她才从石凳上坐起身。将头上的帷帽摘下,她向庙祝求了一条红色丝带,在上面工工整整写上了商时序林京墨两个名字。 林京墨步入织女殿,跪在织女娘娘的塑像前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小声祈祷:“织女娘娘在上,信女林京墨诚心祈求能与夫君商时序赤绳早系,白首永结……”她抬起明亮的眸子看向织女的塑像,再次诚心祷告:“我是……真的真的很爱慕商时序,我也很想……很想他能同样心悦于我!” 说罢,她久久没有起身,颔首又默念了几句才起身将丝带像其他女子那般系在神像旁。 从寺庙里出来,林京墨便独自一人站在运河桥边,看着河里漂过的一盏盏花灯,淡淡笑了,想到商时序始终还是 没有来,又瞬时拉下脸去:户部衙门的事务果真如此多吗? 她靠在桥上撑起脑袋望向天,今晚的星星格外明亮,牛郎跟织女一年只有在这一天才能相见一次,但属于两人的思念却绵长。不像他跟商时序,明明就住在同一个商府里,却也同牛郎织女一般见不到面。 想到这里她失望的坐在桥边,一个人影倏然出现,她抬起头来,脸上瞬时变得笑意嫣然:“夫君你……” 不等她说完话,商时序便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他高大的身躯将林京墨整个人包在身体里,紧紧箍着她良久都不曾有放手的意思。 林京墨一头雾水的被商时序抱住,两只眼睛瞪得铮圆,她忽闪忽闪清眸正要发问,商时序却开了口:“听到……我的心跳了吗?” 他忽然放开林京墨,伸手将两人拉开距离。 “心跳?”林京墨被问的云里雾里,刚刚一刹她的心都差点忘了跳。哪里有心思去注意他的心跳? 商时序却冷冷看着她:“抱你的时候我的心跳并无任何变化。” 需要有变化吗? 林京墨歪过脑袋心里仔细回想:变化的话……确实每次商时序在身边的时候,自己的心跳都会有变化,尤其是他抱我和…… 想到这里,林京墨害羞的冲商时序笑笑。 商时序却不耐烦的眼睛瞟向别处,说道:“我并不似你爱慕我一般心悦于你,明白吗?” 林京墨闻言愣在原地。 商时序随即从怀中将刚刚林京墨求得的红色丝带取出。 林京墨盯着他手中的丝带,上面两人的名字清晰可见:这是…… 商时序松开手将它扔向河中,林京墨见状赶忙去伸手阻止,那条丝带却还是随风飘走,直到落入水中,随波逐流。 林京墨看着渐渐漂远的丝带,眸子里渐渐蓄满泪水,嘴里轻轻喃喃道:“为何……” “哪有什么为何?”商时序打断了她,他伸手将林京墨扳正让她面向自己,语气冷的像冰:“林京墨是何许人也,你父官至吏部尚书,你姊贵为皇后,又岂会……爱慕我一个贫寒贡生?你曾对我说过你不过是想要一个体面的郎君罢了,而那时,我是新进探花郎!” 林京墨抬起头两行清泪流下,她满眼真诚哭着说道:“不是这样的,爹爹说过……” “你爹能跟你说什么?”商时序冷笑:“呵,想知道失忆前的你是什么样的吗?你最喜欢将别人踩在脚下,如此你才快活!你待人刻薄,内心恶毒,甚至你都毫不掩饰你的残忍!你苛待下人,动不动就是一顿打骂!不仅如此,我母亲已经神志不清,不过是一个孩童般性情,你也要打她!你的侍女,从小同你一齐长大,你却逼她嫁给一个屠夫,曹妈妈是你的乳母,得罪了你,被你赶出府去活活饿死!你刁蛮,狠毒,又小气苛刻,又贪婪奢靡,关于你的传闻,外面还有一大堆!他有同你说过吗?” 林京墨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流下,她惊诧的听着商时序口中不断提及的往事,她明明没有丝毫印象,却又无力反驳:这些事……都是我做下的吗? 商时序看着哭泣的林京墨,没有心软,继续说道:“我商时序饱读圣贤书,也晓得要知礼义廉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不是你父亲可以给我助力,你以为我会娶一个毒妇回家吗?我怎么可能心悦于你,爱慕于你?” 林京墨却流着泪捂住了耳朵,乞求道:“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商时序没有打算停下,他伸手将林京墨捂着耳朵的手用力扳开,一字一句说道:“听着,我,商时序,绝对不可能爱慕林京墨。” 林京墨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商时序,然后痛苦的摇着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过去的事她早已忘记,于是她只好转身奋力逃走。 见林京墨跑开,商时序无力的瘫坐在桥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猛的一头扎进河中,直到他将那条红色丝带紧紧握住…… 早在林京墨祈求织女娘娘赐福系红绳的时候,商时序就站在神像的另一侧,无数的红色丝带遮住了他的半边脸,看不到他的表情。 甚至更早,在林京墨来之前他就到了,但他没有出现在她眼前,而是默默地一直躲在她身边某一处痴痴看着她,整整两个时辰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林京墨,看着她盯着女子们穿针时好奇的笑意,看着她等在树下不见他时的失落,也听到了她在神像前的诚心祷告。 赤绳早系,白首永偕……我们可以吗? 商时序也想不到,曾经他恨她到要千方百计杀死她,如今却也开始奢望能与她夫妻和睦。 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忍不住要出来见她了,又突然停住脚步,因为他明白,他不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郎,他身上背负的太多以至于还要继续攀附中书令陈缅正,陈缅正与林远志是宿敌,他不会允许自己跟林京墨相爱,与林京墨在一起也会失去陈缅正的信任,他不惜将真实身份告知陈缅正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如今绝不能功亏一篑。 况且明枪易躲,暗箭却难防,陈缅正要杀死一个林京墨又实在容易。 当他看到林京墨将丝带系好时,却小心翼翼转过身去,提防自己被她发现。等她走出织女殿的时候又走到林京墨系红丝带的地方将丝带解下。 …… 商时序满身湿漉漉的从河里出来,手里始终握着那条林京墨求来的丝带。 他重新带着一身湿气回到了织女殿,将同样被浸湿的丝带重新系在了织女娘娘塑像旁,然后跪在塑像前像方才林京墨一般,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信徒商时序祈求织女星赐福林京墨,望她一生平安喜乐,无灾无难。 第二十八章 失魂落魄 从乞巧夜游回来开始,一连几日,林京墨都郁郁寡欢,时不时的会突然呆坐一整天,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嘴里也再没有夫君长夫君短过。 见她连日里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李妈妈很是担心,料想是那日姑娘姑爷起了争执有了矛盾也未可知啊。 于是某天李妈妈突然提起去街上买些首饰衣物。 林京墨恹恹的,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李妈妈在说什么,只是点头,由着李妈妈替自己换上衣服,然后跟着李妈妈坐上马车去街上买东西。 从坐上马车开始,林京墨就没有说过话,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李妈妈看着她满眼的忧心:“姑娘,在想什么呢?” 林京墨闻言眨了眨眼睛,随口道:“无事。” 李妈妈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林京墨眼珠子都没动一下,惊道:“莫不是那日夜里出去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着了魔不成?” 林京墨忽地抬起头来直愣愣的看向她:“李妈妈……” 李妈妈看着她不由得有些害怕:“姑娘……” “我只是有些累又不是瞎了,你伸手在我眼前晃什么呢?”林京墨说罢掀开马车上的布帘往外看,不禁又想起那日在街上遇到商时序的场景,她叹了口气又将帘子放下。 李妈妈看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关心的问道:“姑娘这几日不开心,小人能感受到。” 林京墨抬眼看着李妈妈,为了不让她担心,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 李妈妈皱起了眉,捋捋林京墨脸上的碎发说道:“你瞧瞧,我们姑娘从前笑起来眼睛是两个月牙,如今这幅模样,哪还有一点儿以前快活的样子?怕不是得去庙里请柱平安香吧!” 林京墨闻言无意间想起商时序那日说的话,她突然愣住,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说道:“夫人,锦绣阁到了。” 李妈妈先下了车,然后又扶着林京墨下来,林京墨看着锦绣阁的牌匾想道:就算买再多再华丽的新衣服,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的,就算穿的如何光鲜亮丽,都无法掩饰我曾经肮脏龌龊的内心。 她摇了摇头,对李妈妈说道:“妈妈,我今日不想买新衣。” 李妈妈却牵起她的手说道:“买几匹上好的布料也好啊!皇后殿下快生了,姑娘就要做姨母了!不为小殿下准备些新衣吗?” 林京墨听了李妈妈的话觉得在理,于是点点头下了马车。 一进锦绣阁的门,老板就笑脸盈盈迎了上来:“哎呦,商夫人,你可终于来了,小店上回回来好些上好的绫罗织锦,全都是上上品,唯有你配使得!” 林京墨看着老板的笑脸就明白,她过去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她冲老板点点头。 老板从一旁货柜里取出上好锦缎拿给她看,她看着光滑的锦缎,针脚绵密,花纹栩栩如生,确实是块好料子,不由得又想起商时序说过的话,不禁感叹自己确实奢靡。 她伸出手摸着锦缎开始出神,直到老板问道:“商夫人,你看这料子如何?” 林京墨闻言点点头:“料子很好,不过我想多买一些。” 老板闻言两只眼睛亮的发光:“小人后堂的库里还有。” 林京墨向身后的李妈妈道:“李妈妈,你随老板去后堂挑几匹来。” 李妈妈点点头随老板去了后堂,只留林京墨跟一个看店的伙计在铺面里等着。 那伙计见林京墨心不在焉的,于是说道:“这位夫人,小人去给你冲壶茶喝吧。” 林京墨点点头。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孩童,他走到林京墨身边说道:“姐姐,我找不到我娘了,你能送我回家吗?” 林京墨蹲下身,看着这孩子两眼汪汪的样子,她转头左右看看,才想起李妈妈去了后堂取布了,于是道:“好孩子,等会子,我同我妈妈一起送你回家吧。” 岂料那孩子抹起了眼泪,哭道:“我好怕,求你了姐姐,送我回家吧!” 林京墨赶忙哄着他道:“好好好,我送你便是,你家在何处啊? 那孩子立刻停下哭声,指着不远处的巷子说道:“就在那里面,很快的!” 林京墨皱着眉看向外面,又觉得有些疑惑:既然不远,他怎么不自己回去? 又转念一想:不对,我自己恶毒,便把全世界都想的不堪了吗?瞧瞧,他左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他骗你做什么? 于是牵起那孩童的手边朝那条巷子走边道:“那姐姐现在就送你回家。” 他们走进巷里,那孩子却说他家是巷尾最里面的那一家。 林京墨只得拉着他继续往里走,岂料走到巷尾,从暗门里窜出来几个蒙着面的大汉,手里拿着刀朝林京墨撒了些迷粉,她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不知身在何方,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长相英朗的男子,他皮肤黝黑,身着破烂,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疤痕,手里举着把锋利的大刀,冲林京墨漏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林京墨吓了一跳,本能的坐起身子朝后面缩了缩。 那人开口便问:“户部侍郎商时序的夫人是吧?” 林京墨惊恐的看着他,没有回话,再看看自己身下,猛的看到一床虎皮,吓得直接滚到了榻下。 那男子皱起眉,随性的抠了抠耳朵,说道:“我在问你,是不是商时序的娘们?” 林京墨缩成一团躲在榻下:又是……找夫君寻仇的吗?这次可跟上回不一样,上回是一群农夫,虽然粗笨,却不像这人一般面目狰狞。 见她没有答复,男子不耐烦的单手拉住林京墨的脚踝将她拖了出来,随后一脸凶相问道:“问你是不是前街上住的商府夫人!你是聋了吗?” 突然从他身后又窜出来一人说道:“老大,人家是娇气娘子,你这么凶对我们客人做什么?” 他蹲在地上,一脸憨笑说道:“商夫人啊,您让我们做的事我们都做好了,也该结款了吧?” 林京墨闻言,试探道:“你们是要银两!” 那人笑道:“对喽!” 林京墨又问:“要多少?” 那人伸出三个指头,依旧满脸堆笑:“三十两!” 第二十九章 亲看行刑 林京墨环视四周,看这布景,原来他们是山匪! 她从随身的钱袋里掏出三只银锭放在那人手上。 那人拿了银两用手颠了颠,对脸上有刀疤的黑汉使了使眼色。 随即两人便大笑起来。 那黑汉抗起大刀道:“这就对了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选择了我们土龙寨,我陈铁龙绝不会让你失望!既然你还了钱,那便是我们土龙寨最尊贵的客人!请上座!” 林京墨一脸不可置信:客……人?我不是被你们无故掳来勒索财物吗,我买了什么就成你们客人了? 再仔细一想:我花了三十两,该不会是买了……我的命?!三十两买个平安,也还合算。 林京墨被请上座,那收钱之人向外面喊道:“带上来,请雇主亲自验货!” 林京墨好奇的看向门口:雇主?是谁啊? 只见外面进来四个人,抬着一只木笼,木笼内竟有一被捆住双脚,蒙眼捂嘴的女子,他们将木笼放下,又从腰间拔出刀来。 震惊之余,林京墨被他们拔刀的样子吓了一跳,想来是那女子没有交钱吧?又犹豫要不要一齐替她把钱付了,又害怕的转头看向陈铁龙,不知他要对那女子做什么恐怖之事。 陈铁龙豪迈的伸腿跨进矮桌里面,坐在了刚刚林京墨待过的放着虎皮的小榻伸手说道:“取酒肉来,我与客官边吃边看!” 林京墨满脸的不情愿:还要吃什么饭啊! 脸上却尴尬笑笑,看着有人将一坛酒放在她面前,又端来一整个未切开的肘子,她皱了皱眉,再轻瞟那坐在虎皮榻上歪着身子粗犷的吃着肉的陈铁龙,内心复杂:不会是要将这些肉全部吃完才能走吧?好歹也给我一双碗筷吧,这让我如何下嘴? 见她面有难色,之前那收钱人走到她桌前:“商夫人,之前我们说好是三十两,不过将一应吃食算上,恐怕您还得加点。”说罢将食指拇指搓搓,示意给钱。 林京墨低头看向酒肉:吃食?我也没说要吃食啊!罢了罢了,只要能放我走,便给他吧。 她抬起头,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问道:“要多少?” “童叟无欺,价格公道,十两!”说罢那人还伸手比划了一个十字。 林京墨笑笑,又从口袋中掏出一锭银两放在那人伸出的手心。 主位上斜躺着的陈铁龙看到林京墨交了钱,于是坐起身来道:“将那女子的耳朵给我割下来。” 林京墨闻言下意识的伸手将两只耳朵捂住,却看到有人将木笼中的女子拉了出来,将刀比在她的耳根处作势便要割下。 “慢着!”林京墨赶忙站起身来将腰间的钱袋解下说道:“我有银两,连她的命一起买了!你们不要割她的耳朵!” 陈铁龙不解的看向林京墨,突然脸色拉了下来:“你说什么?” 林京墨怯生生的将装着银两的钱袋放在他的桌上,又退后了几步:“不是说三十两就放一个人吗?我这里面不止三十两了,连她也放了吧?” 陈铁龙站起身来,生气的看向林京墨:“不是你花了三十两银子买她的耳朵吗?如今这又是唱的哪出啊?在戏耍本寨主吗!”说罢将桌上的酒坛杂碎。 林京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地上碎开的酒坛慢慢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惊呼:“什么?是我花钱让你们抓她割耳朵的?” 陈铁龙被她的声音一震,揉了揉耳朵说道:“如此大声做什么?三个月前,你付了定金,让我们抓一个叫韩梓兰的舞姬,说要割了她一对耳朵,便给我们五十两。岂料我们抓住了韩梓兰,却一晃几个月也不见你送尾款,白白供她吃食,这不是无奈只得请你过来付钱,顺道亲自观刑吗?” 林京墨闻言走近那女子,将她头上蒙眼的布条解开,一双美丽的眼睛却满布血丝,狠狠的瞪着林京墨,若不是被捆着手脚,恐怕她会生吞了林京墨。 林京墨害怕的退后两步,她并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三个月前……是她失忆前的事,果然不负恶毒盛名! 她又问道:“你们可知我为何要抓她,还要砍下她的耳朵?” 之前跟她收钱的人说的:“听闻商侍郎是她的常客,时常是商侍郎奏琴,她在一旁起舞。你都没听过他的琴音,这贱女人却能独享,你能不生气?我们几个觉得,你砍她耳朵都算轻的!” “她是……商时序的情人?”林京墨惊讶的回头看了看那姑娘,再次回想起商时序对她说过的话,想不到自己竟残忍至此,不仅勾结匪徒绑架柔弱女子,还要他们活生生将她双耳割下? 突然她又想到什么,问道:“不对,你们刚刚根本都不认识我,如何能是我请你们绑她的?” 陈铁龙却道:“夫人身份高贵,这种事情何须你亲自出面,是你的贴身侍女吩咐我们的。” 林京墨想了想说道:“是巧香?” 陈铁龙却摇摇头,思索片刻回道:“好像是叫……双音!” “双音?”林京墨细细回想:她不就是那个被我赶出府配给屠户的婢女吗? 想来那确实是了,听闻双音从小便跟她一起长大,若不是听了她的吩咐,她如何敢去做这种事? 林京墨不由得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请你们放了我两,银两全都给你们。” 陈铁龙却不肯:“我们虽然是山匪,但说好的收了你的钱就要替你做事,多的银两我们不要,今日这双耳朵必须割下来给你。” 说罢,陈铁龙将林京墨的钱袋朝着她的方向扔过去,钱袋落在地上,几颗碎银从里面滚了出来。 林京墨见他们又要用刀割韩梓兰的耳朵,赶忙拦了上去,将几人推开说道:“既然收了我的银两便要听我的话,多的银两你们不要,但你们确确实实拿了我四十两银子!并不是我亲口说的要她的耳朵,银两确是我亲手交给你们的!我听闻盗亦有道,就算是山匪也应该有山匪的规矩!我说了,今日我不要她的耳朵!这四十两银子只换你们关她三个月已经足够!若是你不听我的话非要砍她耳朵下来,那从今往后我便跟你们土龙寨杠上了,你们土龙寨的名声定会越来越烂!” 几人大笑:“我们本就是山匪,还怕名声差吗?” 林京墨却道:“是啊,普通百姓眼里,你们名声已经够差,不过倘若你们认识的江湖朋友,知道你们收了钱却不按雇主意愿做事,到时候看不起你们,你们又作何打算呢?” 陈铁龙走近她身边说道:“很简单,我连你一齐杀了便好!” 第三十章 得知真相 陈铁龙的手下将大刀递给了他,他眯着眼睛拿起大刀轻轻一晃便架在了林京墨的脖子上。 大刀压在林京墨的脖颈之上,沉重的感觉袭来,她不由得被锋利闪着寒光的刀吓得闭上了眼睛:真是作孽啊!为何要雇山匪害人啊!如今真是自食恶果! 这次恐怕不会那么好运气再被她躲过了,不过想想自己过去做的错事实在太多,反正商时序也不会爱我,不如就这样被他杀死,也算是赎罪了。 陈铁龙慢慢拖动大刀刀柄,就在这时有人从外面跑进来,远远的就叫道:“二哥!” “铁虎!你怎么来了?” “商夫人怎么也在这儿?” 林京墨闻言慢慢睁开了眼睛:“小虎子?!” 陈铁龙别过刀刃问道:“你认识她?” 陈铁虎赶忙上前推开哥哥的大刀说道:“商夫人是好人,是商夫人的爹保住了我跟大哥还有众兄弟的命,他还答应我们会替南陵百姓讨回公道,二哥你怎能恩将仇报将刀架在恩人的脖子上?” 一条光影闪过,刀刃从林京墨的眼前划走,身上没有了威胁,她赶忙躲在了陈铁虎的身后。 陈铁虎扭头对她说道:“商夫人莫怕,这是我二哥陈铁龙,我小虎子大名叫做陈铁虎,之前绑架你的还有我们的大哥陈铁熊,我们三人是亲兄弟,有我在他不会伤害你的。” 林京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一家兄弟,心中不禁腹诽:这都一家子什么人啊,大哥跟三弟绑架,二哥又是山寨子里的山匪。 陈铁虎不好意思的说道:“南陵一再加征粮税,又碰上闹蝗灾,我二哥是随六子爹一起到京里运粮的,哪知运粮官六子爹惨死,我二哥便落草为寇待在了土龙寨。” 林京墨见有了靠山,壮着胆子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随便杀人啊!” 陈铁龙则将大刀扔到一边,跪倒在地说道:“方才猪油蒙了心,差点伤了恩人,恩人莫怕,小弟自来了这山寨从未杀过人,方才也不过是在吓唬你罢了。” 林京墨则继续躲在陈铁虎身后理直气壮的说道:“那割人耳朵的事情总是真的吧?” 陈铁龙挠挠头回道:“那也是装装样子,她的耳朵不还好好在她脸上长着吗?若不是朝廷无道,我们何必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谁不愿好好待在家乡耕田种地。我发誓,这也是我们第一回做绑人的营生,从前我都是收些买路钱过活,若不是你找上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还有这条致富之路呢!” “好你个陈铁龙你倒怪起我来了?”林京墨转头瞟到了还被捆着的韩梓兰,赶忙蹲下身帮她把手上的绳索解开,岂料刚解开她的双手,她便一把将林京墨狠狠推开。 林京墨被猛推在地,陈铁虎见状连忙去扶她。 韩梓兰将口中塞着的麻布取出,又把脚上的绳索解开,大骂:“你这个毒妇!为了除掉我,竟恶毒到要买凶杀我!” 一旁跪着的陈铁龙却站起身来:“没有要杀你,只是要把你的两只耳朵割下来罢了!” 众人看向林京墨,目光里似乎写着:确实是如此,有些恶毒。 林京墨不知该如何解释。 一旁的陈铁龙继续添油加醋:“虽然我们将你抓进寨里,却好吃好喝供着你,从未伤害过你,还省的你每日里给那些达官显贵跳舞,你说你是不是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韩梓兰满眼是恨说道:“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几位不成?” “谢就不必了,你的吃食,雇主已经付过银两。要谢你就谢谢商夫人吧!”陈铁龙脸皮厚似城墙:“不过你出去以后不要乱说才好,我们土龙寨的人做好事不留名,也不奢望你能报答我们。” 林京墨走近韩梓兰,垂下头去说道:“姑娘,你放心,我这就让他们放你走。” 韩梓兰却甩手给了林京墨一个巴掌:“表嫂何必一副假惺惺的作态,让人看了着实恶心!” 表嫂?她不仅是商时序的情人,还是他的表妹? 陈铁虎将林京墨护在身后:“你怎么打人啊?刚刚商夫人为了救你差点被我二哥伤到!虽然我二哥无心杀她,但她却是真的冒死在救你啊!” 韩梓兰笑了,猩红的眸里满是怒火,凌乱的发丝随着身体的狰狞摆动:“林京墨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不知道吧?我跟表哥从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好不容易等他高中探花,她林尚书家却凭着权势硬生生拆散我们二人!致使我只能在京中最大的歌舞场里卖艺为生!林京墨,我表哥根本就不爱你,而你却毁了我的一生,让我生活在痛苦深渊之中!” 林京墨的心随着韩梓兰的话一句一句慢慢碎裂开来: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商时序说他永远不会爱慕我…… 韩梓兰痛苦的流下泪来,林京墨的心也慢慢滴血:为了自己贪婪的爱意,只因我爱上了商时序,却毁了一个无辜姑娘的一生吗?不像话的事情又出现了。我的痛苦如何去跟这个可怜的姑娘相提并论? 林京墨不知该如何解释,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如何发生的,她内心依旧很愧疚。 半晌,她才默默开口说道:“寨主,可以派车马送我们下山吗?” 陈铁龙愣了一下,赶忙答道:“好,我这就安排兄弟送你回商府,并且送这位姑娘回瑞香楼。” 林京墨却道:“多谢寨主,麻烦你派人把我们一同送回商府吧。” 韩梓兰看着林京墨,她难以置信的皱起眉审视着林京墨:“你肯带我回商府?” 林京墨只是缓缓抬眼然后点点头,她受良心谴责,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一路上马车颠簸,却颠不走林京墨心中的愁云:原来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商时序的爱慕,我这样的恶妇人,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如何又能奢望得到别人的爱呢?为了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味的残害别人,我竟然是如此恶毒的人。 第三十一章 原来如此 两人在马车上沉默不语,起初韩梓兰看林京墨的眼神还饱含恨意,可是当听到林京墨会带她回商府的时候,又换了一副脸孔,不再恶狠狠看林京墨。 韩梓兰将自己原本脏乱的发丝用手仔细梳理,林京墨看她梳理艰难,于是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木梳跟一面小铜镜递给她,韩梓兰不情愿的接过,但她却并没有把头发梳理整齐,而是梳妆成松弛的发髻,又从里面拽出几缕碎发,看起来既凌乱又不失风情,她举起铜镜看着自己,一方面将嘴上的口脂抹匀,又不忘将口脂晕在两侧脸颊,另一方面不仅不把脸上的土灰擦去反而又从地上摸了些土将黑加重。 这样装扮一番后,明显能看出被人绑走受尽磨难,却又天生丽质难自弃,骨内风雅不能遮。 林京墨诧异的望着眼前看起来病态却娇媚的女子,正惊叹她是如何做到刚刚还一副邋里邋遢样,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 韩梓兰却开口了:“林京墨!你当真会带我回我表哥那里吗?” 林京墨点点头:“姑娘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若是……若是你果真与夫……”说到这里想称呼他为夫君又觉讽刺,于是改口道:“若你真与商时序情投意合……” 本来想说既然商时序对自己无心,那么她愿意退出,成全二人,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舍不得说出口。 一旁的韩梓兰焦急的看着她:“若是我二人果真情投意合,你会如何?” 林京墨抬起头,不再犹豫,肯定说道:“与其三个人痛苦,不如我潇洒退出,商时序他本来就是为了能得到权势地位才与我成婚的,就算我过去行为不端,他也居心叵测,并非真心待我,我自然不会继续纠缠。不过……” 林京墨看着韩梓兰,想要说出的话又僵在嘴边,本来想劝她既然这三个月土龙寨的人没有为难她,可不可以请她不要向他人提及此事,可是话到嘴边又实在没脸说出口,换做是自己,被人掳去差点被割掉耳朵,怎么可能轻轻松松谈原谅呢?况且韩梓兰之所以被绑也是因为自己失忆前买通山匪,不让她说的话,岂不是想逃避责任? 事到如今,也只能期盼韩梓兰会因为可以去商府住太开心而不去提及那群山匪。 韩梓兰见她吞吞吐吐,不悦的皱起眉来:“不过什么?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林京墨撇撇嘴说道:“没有了,没有其他事了,只是期盼你可以忘却从前的痛苦,一切重新开始。” 韩梓兰高傲的白了林京墨一眼:“林京墨,过得并不快活吧?可以耍手段嫁给我表哥,却落得个独守空房整整三年的结局,一定很不满吧?是听闻表哥总是宿在我瑞香楼,所以才一怒之下绑了我吧?” 林京墨惊讶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明明美貌非常却面目狰狞的韩梓兰:“你说什么?独守空房三年?” 林京墨心中五味杂陈:我跟商时序根本都不算是夫妻?! 仔细回想一下,确实从她醒来开始,两人便是分院而居,第一次去商时序卧房的时候,他的床上也只有一床被子,自从她醒来,商时序排斥跟她接触,她虽不懂男女之事,但商时序确实连碰都没有碰过她! “他竟厌我至此?”林京墨想到这里不禁发出感叹。 韩梓兰却得意的笑了:果然跟我猜的不错。 她弯弯薄唇继续道:“表哥也真是的,就算他不喜欢你,你也已经是商夫人了,何必如此残忍对你呢?哦,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报应!” 林京墨闻言皱起眉看着她,韩梓兰则带着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轻轻挑了下眉。 外面赶马车的陈铁虎说道:“商夫人,商府到了。” 陈铁虎下了马车一边敲门一边说道:“商夫人回来了,快开门啊!” 开门的小厮一听是夫人回来了,赶忙向内通报,里面的商时序匆匆出门相迎。 刚到门口,看到停着的马车,商时序便焦急的跑到车前伸手接她道:“夫人!” 马车之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商时序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皱起眉:这不是林京墨。 韩梓兰从马车之中出来,她牵起商时序玄着的手,瞬时哭的梨花带雨:“表哥!” 她几步跑下马车,伸出双手搂住了商时序的脖子,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哭道:“梓兰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梓兰……你怎么会……”商时序伸手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奈何韩梓兰用力箍在商时序身上,怎么也扒不开。 林京墨从马车中缓缓走出,与众人一起迎出来的李妈妈,伸手将她扶下车:“姑娘,怎么一回头的功夫便从布店里出去了。小人寻你未果,匆匆回来回报大人,正要派人出去寻再你呢!”说罢,李妈妈又冲不合时宜抱在一起的商时序韩梓兰狠狠瞪了一眼。 林京墨面无表情的看着深情相拥的两人,转过头去冲李妈妈莞尔一笑:“无妨,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商时序见林京墨下了车,下意识的推开了怀中的韩梓兰。 韩梓兰却提起云袖抹着眼泪道:“嫂嫂心内厌弃梓兰,竟找山匪掳走梓兰三月有余,梓兰受尽委屈,差点以为今生今世都无法再见到表哥了!” 她果然还是说了。 “山匪?!”李妈妈闻言十分惊讶,赶忙检查起林京墨身上有没有异样。 商时序脸上并没有变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林京墨,说道:“夫人此番可有受伤。” 林京墨摇摇头。 韩梓兰却道:“她是那群山匪的雇主,山匪如何会伤害她?她是打算亲眼看着那群歹人将我的双耳砍去!” 说罢,韩梓兰又指着赶马车送他们回来的陈铁虎道:“就是他!他跟那群山匪是一伙的,还有他们的山寨,我虽没记住在何处,但抓住他严刑拷问,定能真相大白!” 商时序眯着眼审视着赶车的陈铁虎,认出他就是当初绑架他的南陵佃户,随后开口对府里的守卫说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第三十二章 回忆往昔 林京墨闻言赶忙伸出双臂挡在马车前头:“不行!”她转头看向商时序:“若不是小虎子,我们今天都不能从山寨里逃出来。” 商时序冷着脸,鹰隼一般的黑瞳扫过陈铁虎落在林京墨的身上:“他便是当日绑架你我的匪徒,夫人难道认不出吗?” “不错,他是当日的匪徒,可他并不是那个刺伤你的匪徒啊!”林京墨扭头看看陈铁虎,示意他赶快离开,又对商时序道:“我父亲负责审理此案,念他年方十四,恐是受人唆使,又不是主谋,查明是确是南陵佃户之子,才被从昭狱里放出来的!如今你又要抓他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一旁的韩梓兰开口轻哼道:“哼,林京墨你不会真不知道所为何事吧?是你买通了山匪要害我!如今你百般阻挠难不成是怕我们抓到这个证人,闹到官府你无法自辨吧?” 闹到官府? 林京墨转头盯着商时序:他会将此事闹到官府吗? 商时序沉下眼睑:此人与南陵之事有关,我怎能放了他! 他抬手示意:“抓住他!” 林京墨却跳上马车继续阻拦道:“不错!正是我林京墨买凶杀人!我买通了土龙寨寨主,花了三十两银子要割韩梓兰的耳朵!我愿意去官府投案自首,自请下狱!”话锋一转又坚定的看着商时序:“我品行不端,行德有亏,自然有辱家父名声,也使得商侍郎蒙羞,恐怕日后难以再在朝堂之上抬起头来,到那时,侍郎大人又将如何自处?” 韩梓兰不可思议的看着林京墨,眼眸之中尽是凶狠:“你竟用表哥的官声来威胁他!”说罢却又得意的扬起脖子:“你不守妇道,休了你便是!到时你不过是商府弃妇,与我表哥何干?” 听到要被休弃的一瞬间林京墨转头直愣愣的看向了商时序。 他的挺拔的身躯没有一丝犹豫,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依旧是没有波澜。 李妈妈听到这儿却再也沉不住气,指着韩梓兰啐道:“你是何处来的蹄子?敢对我们林家的姑娘指手画脚?” 韩梓兰道:“我叫韩梓兰,是与你们侍郎大人青梅竹马的表妹。” “我呸!”李妈妈继续道:“我们姑娘是商家的夫人,哪里轮到你一个韩家的表妹一再欺辱?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敢一口一个休,一口一个弃!” 商时序却在此刻开了口,他轻启薄唇淡淡说道:“放他走吧。” 说罢,转身回了商府。护卫听命也跟着都退回了府里。 韩梓兰也只能哼一声,甩甩衣袖追商时序去了。 林京墨见所有人都回府去了,于是跳下马车,吩咐陈铁虎去山上多绕几个弯再回山寨,以防有人跟踪找到山寨所在。 陈铁虎听从吩咐离开。林京墨牵起李妈妈回到商府,出乎她的意料,商时序并没有等她,甚至没有跟她多说一句话便回去偏院了,至于韩梓兰要如何安顿,也没有跟她商量。 …… 夜里,林京墨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旁榻上陪着她的李妈妈察觉不对,半起身伏在榻上轻声问道:“姑娘,可是床上有什么东西硌到你了?” 林京墨听到李妈妈的声音,坐起身来回道:“没有,床上很舒服。” 李妈妈又问:“那怎的翻来覆去还没睡?” “我在想……”林京墨将棉被掀开,将两边的围帐收起挂在床边的挂钩上,盘腿坐在床边继续道:“从前,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李妈妈闻言也跟着坐起了身,思索片刻道:“姑娘十岁以前是极好的,我们林府的教养,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差,皇后殿下便是个例子!” 林京墨双肘撑在腿上,双手托起腮:“那十岁之后呢?” “十岁之后嘛……小人离开了林府几年出外寻人。”李妈妈回忆了半晌答道:“说来也怪,等到几年后小人回来京城,这京中关于二姑娘的传闻便开始越来越奇怪,直到你十六岁嫁给姑爷,总有人传你是恶妇。” 林京墨黑溜溜的眼珠子转转,偏过头去又问:“他们都如何说的?” “嗯……”李妈妈回道:“有人说你品行不端,心肠极恶毒,手段极狠辣,说话极刻薄,做事又不留情。” “哇……”林京墨听着这几句话光是靠脑补都觉得自己曾经的人生肯定很精彩。 李妈妈望向床上沉思良久的林京墨问道:“姑娘怎么想起来问过去的事了?” 林京墨长舒一口气,重新躺下,盯着头顶的围帐答道:“我好想恢复记忆啊……一醒来便是在棺木之中,漆黑一片,差点被埋进土里!遇到一个冷漠俊俏的郎君开口便叫我夫人,又有了做尚书的父亲,当皇后的姐姐。还没开心一会儿,才发现除了父亲姐姐还有李妈妈你,似乎所有人都厌恶我,包括我那个夫君商时序!又将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安在我头上!说我恶毒说我跋扈,说我刻薄,又说我残忍!可是我都不记得了,睡醒一觉,又不知道会有什么恶事会降临在我头上!” 李妈妈安慰道:“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所以才大难不死,那么深的伤口你都能再活过来,若是恶人,老天也不会肯的!” 林京墨闻言又坐起身:“不如我再重新做回原来的自己吧?” “原来的姑娘?”李妈妈听得云里雾里,偷不着头脑:“姑娘不一直都是自己吗?” 林京墨却兴奋的跑下床,坐在李妈妈身边说道:“从明日起,我就做从前的林京墨,我也不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也恶毒一些,刻薄一些,狠辣一些如何?” 李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的重复着林京墨的话:“恶毒一些?刻薄一些?狠辣一些?” “对啊!”林京墨开心的拍拍李妈妈的肩说道:…“既然他们说那些恶事全是我做的,索性便像今日一般都担下来,然后所有的事情都按过去的林京墨的喜好去做,保不齐还能因此恢复记忆呢!” 第三十三章 随心所欲 第二天林京墨起来,果然便让李妈妈按照过去自己的喜好装扮自己,以桃花粉打底,辅以紫茉莉花粉打圈在颧骨之上画出盈盈玉润的肌肤,青墨色的眉黛轻轻扫过她的双眉,又用指腹将赤朱色的口脂均匀的涂抹在她富有弹性的嘴唇之上。最后,眉心中间,还不忘点上一朵粉色的花钿,李妈妈的目光顺着镜面看向林京墨,果然美眸皓齿,滴粉搓酥。 她从妆盒里取出一支厚重的金簪插入发髻之中,两对黄金质地点缀以红粉碧玺的掩鬓衬得她更加的罗绮珠翠。 随后,妈妈从橱中取出一件上面绣有白色玉兰花的翠青色的锦绣长裙给林京墨穿上。 临了还不忘给她腕上套一对翡翠玉镯。 林京墨抬手看看玉镯,又用手扶了扶头上的发髻,扁扁嘴道:“想不到我过去出门要如此繁重的装饰。” 李妈妈掩嘴笑道:“姑娘过去就是喜欢如此装扮。” 林京墨将手放下,柳眉清扬,微微抬首,一副盛气凌人之状道:“过去出门去我是不是都是这种表情。” “像!太像了!”李妈妈围了林京墨绕了一圈道:“就像是过去的二姑娘回来了一般。” 林京墨闻言不悦的卸下气来,气鼓鼓道:“太累了也!” 李妈妈摇摇头:“不是说要做回从前的二姑娘吗?” 林京墨闻言斜着眸子瞟了一眼李妈妈:“不仅如此,我还要想办法恢复记忆!” 说罢,抬脚便往外走,李妈妈追上前去问道:“姑娘要何处去啊!” 林京墨头上的钗环实在繁重,无奈只能梗着脖子别扭的转头对李妈妈道:“过去我每日里都做些什么事啊?” 李妈妈停下脚步,林京墨也跟着立在一旁,她想了想说道:“二姑娘最喜欢买胭脂买珠宝首饰买绫罗绸缎。” 林京墨闻言,眼珠子亮了亮:“那!就!去!买!” 她吩咐李妈妈道:“带够银两,我们出去吃香的喝辣的!” 李妈妈扶着颤颤巍巍的林京墨坐上马车,然后又到了珍宝阁。 玲珑阁的老板远远的看到了商府的马车,见一身珠光宝气的林京墨被搀扶着下了车,眸子瞬时亮了,耳朵里也叮咚响了声:过去的老主顾又回来了! 林京墨昂着脖子走进玲珑阁,不等老板说话便大手一挥道:“最好的最贵的最大的!通通给本夫人取出来看!” 玲珑阁老板好一顿忙活将一只只大小不一的首饰盒打开,林京墨微微抬眼朝盒子里看看,不禁皱起了眉头:好丑,又笨重又俗气! 她抬起头明明满脸的嫌弃,却还是说道:“全要了,包起来!” 玲珑阁老板一边应承着纷纷手下去打包,一边又将各色胭脂水粉捧到林京墨眼前。 林京墨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却还是捏着鼻子摆摆手道:“一样,本夫人全要了!包起来。” 收获颇丰的从玲珑阁走出来,她又接连去了几家成衣铺子,按着老板的推荐买了一堆俗不可耐的衣裙。 李妈妈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上马车,一转眼却不见了林京墨的身影。 原来她是看到了韩梓兰口中的瑞香楼。 她盯着瑞香楼的招牌好久,歪着头想道:听闻商时序时常会来此处……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想着想着,竟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一进瑞香楼,抬眼看去是一座楼中有楼的复式建筑,高高的穹顶之上垂下来七八盏巨大的圆盘烛灯,四面结满轻柔的彩纱。这里的客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把酒言欢,正中央的舞台上正有舞姬轻舞宴歌,正惊叹这与外面完全不同的景象,有人用扇柄轻轻敲了敲林京的肩。 林京墨被吓了一跳,猛然回头道:“沈怿峰?” 几乎是同时,两人互相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一身的绫罗绸缎,铜臭味都快渗出来了。 随后又一齐默契的摇摇头咂咂嘴,异口同声道:“俗,俗不可耐。” 意识到对方在嫌弃自己,又同时开口道:“你在说谁?” 林京墨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便要寻一个位置坐下,而一旁的沈怿峰追着林京墨道:“千万不要,千万不要以这副尊容翻白眼!” 林京墨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跟着她的沈怿峰差点没停住撞在她身上。 林京墨装狠道:“本夫人今日是来找乐子的,你最好假装不认识我,否则的话……否则的话我就把你曾经在木屋中被踹倒在地的囧样公之于众。”随后她轻轻扫视一周笑道:“此处不少妙龄女子,粉妆玉琢,温柔可人,以小侯爷的纨绔程度,应该有不少的红颜知己吧?坏了你的高大威猛的形象就不好了!” 沈怿峰闻言不怒反笑,他甩开折扇,有些自豪道:“原来在你眼里我的形象是高大威猛吗?” 林京墨转头忍不住一声轻笑不再理他。 沈怿峰却依旧追着她,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说道:“此处鱼龙混杂,是有名的歌舞场所,你一个深宅妇人,不怕有危险吗?” 林京墨却绕开他,继续往里走:“干你底事?我跟你又不熟!”突然她又想起那日长姐千秋,福裕公主为了见他一面躲在草丛中的事,她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看沈怿峰:此处女子众多,斗媚争艳,料想身在深宫中的公主从不曾来过,她又怎知自己心悦的男子却时常出入其中呢?真是一片真心错付。 想到这儿,她又没好气的对沈怿峰道:“沈侯爷,拜托你长长进吧!平日里既不好好读书,又总是出入这种歌舞场合,可怜还有人心心念念喜欢你,为了见你一面竟然还……”突然意识到这是公主的私事,由她说出来实在不妥,于是收起了后面的话,继续往前走。 “心心念念喜欢我?”沈怿峰眸子瞪得又圆又亮,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何人喜欢我?不会是她吧?怪不得青天白日只身一人,打扮成这样来瑞香楼!是为了见本侯一面吗?也是,本侯爷风度翩翩,倜傥不羁,深受广大女子爱戴,她会心悦于我也正常。不过一个有夫之妇,本侯可不能…… 他抬眼看着林京墨,手中假装无意摆弄着折扇,说道:“你别想了,你的爱意本侯不能接受,本侯最多只能把你当做兄弟。” 第三十四章 天生一对 林京墨不屑的轻笑一声:“呵……”爽快的伸手将挡在身前自恋的沈怿峰推开:“你起开!”然后做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了下来。 沈怿峰却认为她是害羞了,于是自信的咧嘴一笑,转身坐在了她的身边。 林京墨无奈的白了一眼沈怿峰,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一锭银子,豪气放在桌上:“这个位置我买了,你去其他地方!” “嘿,你这个人,怎么说也是曾经一同患难的好兄弟,你急着赶我做什么?”他挪了挪身下的坐垫向林京墨靠近了一些说道:“该不会……” 林京墨撑手挡住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沈怿峰:“该不会什么?” 沈怿峰拉开与林京墨的距离,把扇子撑在下巴上说道:“嘿嘿,别害羞嘛,该不会上次本侯爷英雄救……”想说英雄救美又怕林京墨有所误会,于是改口道:“英雄救人!把你给迷住了吧?” 林京墨皱起眉头,一脸嫌弃的拍拍手掌说道:“不要脸!” 沈怿峰听到这个词享受的笑了:打是亲,骂是爱,女子嘛,都是口是心非的,很多与我相好的女子都喜欢骂我不要脸,不过林京墨就没有她们骂的那么娇嗔罢了,不过都是一个意思。 林京墨看着他难以言状的笑容,眉头皱的更深:他是中了什么邪?真是倒霉!怎会遇到这个瘟神?这样算起来,第一回遇到他就落水差点溺死,第二回又因为他被人绑架!这回遇到他指定又不会有什么好事! 林京墨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再看看沈怿峰却又觉得实在是不顺眼,突然想起:今天的林京墨可是从前的林京墨,反正我是毒妇是恶妇,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随心所欲便好,于是含笑伸手放在沈怿峰的脸上,狠狠的将他的脸推开道:“我不是已经说了吗!给本夫人滚开!” 沈怿峰被这一推推的生疼,想要发作,又不好在瑞香楼中发作,更何况林京墨是商时序的夫人,若是被人误会他调戏别人的妻子,岂不吃亏? 于是他揉揉脸颊骂骂咧咧的挪步到了林京墨身后的桌上,与她背对背坐下。 有伙计给林京墨上了酒菜,林京墨则看向舞台。 她不由得出神,随后问道:“小侯爷,你时常出入瑞香楼吗?” 沈怿峰端起酒杯尝了一口,答道:“瑞香楼是京中最有名的酒楼,本侯自然是此处的熟客。况且此处不仅酒淳饭香,就连助兴的歌舞也十分好看。” 林京墨闻言,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问道:“那你知道一位叫梓兰的姑娘吗?” “梓兰?”沈怿峰微微转过头去:“她是此处的歌舞头牌,不过京中人人都晓得,她只买你夫君商时序的账。” 林京墨闻言垂下了脑袋:果然! 她尝了一口桌上的酒,不过她不善饮酒,又忍不住猛咳了几声。 沈怿峰关切的转过头来,刚想伸手拍她的背,又突然意识到男女大防,碍于身份又将手默默放下。 猛一抬头,舞台中央奏起了乐,穿过一层一层的食客,林京墨看到了中间翩翩起舞的美人……是韩梓兰! 她身着一袭轻纱质地的衣裙,素色的裙摆上,用银线绣着暗纹,随着她的舞动,似盛开的百花般耀眼。 林京墨心下一惊:她怎会在这儿?不是让她在商府住下了吗? 她偏过头,再细细一看,不由得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在角落里隔着轻纱弹奏之人不正是自己的夫君商时序吗?透过飘动的轻纱,他还是一副极认真的样子扫动琴弦。 看上去还真是郎情妾意,天生的一对! “该死的商时序!”林京墨不受控制的从嘴里轻轻念出。 身后的沈怿峰歪头顺着林京墨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弹奏的商时序,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在一旁鼓动道:“我不知道你的脾气,反正我若是你,我可忍不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看看,你看看,这两人是在弹琴,是在跳舞吗?那是在眉目传情啊!” 林京墨闻言果然不服气的嘟起嘴来:“那你说怎么办?” 沈怿峰坏笑道:“掀翻他们的桌子大闹一场!谁都别想好!” 林京墨转过头看向他:“我偏不!” 沈怿峰却看着台上的韩梓兰出了神:“窈窕淑女,钟鼓乐之。真是美啊……跳的真好!” 林京墨气鼓鼓的看着他,再朝着商时序的方向射出寒光,端起身边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又被辣的伸出了舌头,将酒杯狠狠的放在桌上说道:“我,林京墨,才不是那种为了男人拈酸吃醋,大打出手的女子!我才不呢!” 说完又将酒杯斟满,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沈怿峰只顾看韩梓兰,待一曲终了,他再去看林京墨,才发现她早已醉倒在了桌上…… …… 商时序演奏作罢,带着韩梓兰来到了瑞香楼的二楼,推开其中一扇门,中书令陈缅正与兵部尚书张仪谦正在里面饮酒。 陈缅正见商时序进来,伸手吩咐他坐下,笑道:“我儿的琴音果然如外界传言,真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啊!”随后他又指着商时序身后的韩梓兰道:“梓兰姑娘的舞技也是名不虚传。” 商时序闻言优雅浅笑,端起酒杯道:“孩儿多谢义父。”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一旁的张仪谦盯着韩梓兰,目光久久不愿离开,笑道:“早便听闻这瑞香楼中有一朵梓兰香了,今日一见真是令人拜服。” 陈缅正心领神会道:“如何啊?老夫早说了,你好歌舞,就应该来这瑞香楼中一睹梓兰姑娘的风采才是。” 张仪谦点点头,眼神却像长在了韩梓兰的身上:“确实是舞态生风,柔美飘逸,真是我见犹怜啊,中书令大人若早带我来看梓兰姑娘,何愁大事不成啊!”说罢捋捋长须,不怀好意的笑了。 一旁的商时序听出张仪谦的话外之音,他侧过身子,拦住了张仪谦对韩梓兰不怀好意的目光,斟满酒杯向张仪谦道:“下官敬张尚书一杯。” 第三十五章 点滴思绪 张仪谦对韩梓兰赤裸裸的目光被敬酒的商时序挡住,他愣了一下,举起酒杯喝了下去说道:“老夫虽不善琴,却极爱收集舞曲乐谱,梓兰姑娘善舞,啊不知……不知梓兰姑娘可否赏光今夜陪在下一起,啊……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韩梓兰闻言有些诧异,不过她久居风月场,自然明白张仪谦要研究什么,她嘴唇颤了一下,微微颔首刚要说话,一旁的商时序说道:“小妹梓兰是在下的心仪之人,张尚书盛情难却,奈何礼教世俗不可弃,恕商某兄妹难以从命。” 张仪谦的左脸不自然的抖了抖,他没想到一条为中书令鞍前马后的狗居然敢公然违抗他的意愿,让他脸上无光,甚至下不来台! 陈缅正将酒杯递到嘴边,轻抿一口,微微带怒却没有发作。 张仪谦自知无趣,起身作揖便要离开,他对陈缅正道:“中书令大人,下官突然想到家中还有急事,只得先行一步了。” 陈缅正赶忙说道:“张兄,何必因为一点小事生气。时序,还不快请罪。” 张仪谦却道:“张某不才,不过一兵部尚书罢了,怎能与六部之首吏部林尚书的贤婿同桌共饮?”说罢甩甩袖子便要离开。 商时序轻轻摇动手中的酒杯,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劝大人还是留一留再走吧。” 张仪谦闻言不悦的皱起了眉。 商时序将手中的酒直接倒入喉咙,对一旁的韩梓兰说道:“梓兰,你先出去。” 韩梓兰听话的退出房间,等在门口。 商时序冷冷的看向张仪谦,突然挤出一个极淡又极阴冷的笑来:“尚书大人身份非比寻常,是兵部最高长官,怎么偏偏……不会教导儿孙呢?” 张仪谦闻言心下一惊,说道:“商时序你大胆!你竟敢污蔑朝廷重臣的亲属!” “张大人!”商时序冷笑的抬手替自己斟满酒杯:“你急什么呢?” 张仪谦怒道:“我张家儿孙再怎么不孝,也绝对不会学你商家,你商时序不过是一甘为小犬之人,也敢信口雌黄污蔑老夫不成?” 商时序接着道:“令公子真是得了张尚书的真传,为女子争风吃醋竟失手打死了人,张尚书以为,凭着自己的地位可以压下此事,却不知道那被打死之人……竟然是安阳伯的外甥?现如今,他也定要为自己的外甥讨回公道方肯罢休。” 他转头看向张仪谦,冷笑道:“下官以为,张尚书已经因此心力交瘁,不想你还有心情研究舞曲乐谱,实在令下官佩服。” 陈缅正闻言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摇头说道:“都是自己人,不过是个外甥,安阳伯与老夫是故交,如何会分不清轻重来找你老兄的麻烦呢?张兄,稍安勿躁,令公子的事,便是愚兄的事,愚兄自会将此事安排妥当的。” 张仪谦不自然的笑了笑,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与陈缅正把酒言欢。 …… 酒宴散去,陈缅正又替张仪谦安排了几个姑娘陪伴。 他看着眼前的商时序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不快:“以后诸如此类之事,跟老夫商量一下再做,张仪谦不是你可以得罪的人物。” 商时序垂下眼眸,回道:“是,义父。” 陈缅正试探说道:“门外的女子,真对你如此重要?冒着得罪张仪谦的风险都要违抗他的意愿?” “是!”商时序微微抬眸,冰冷的黑瞳透着邪魅,继续道:“梓兰善舞,却是我的表妹,今日若不是义父要求,我是不会带她来见张仪谦的。” “表妹……”陈缅正轻哼一声:“她不过是个舞姬。你可有想到如何解决安阳伯?” 商时序淡淡说道:“安阳伯有一桩案子压在我手上,自然会听我的话。” “如此甚好。”陈缅正停了停,突然想到若是商时序真的钟情表妹,至少不会心悦于林家的女儿,他现在要利用商时序,这样也不算坏事,于是说道:“你真爱慕你的表妹梓兰?” 商时序的眸中依旧没有感情,只是默默点点头。 陈缅正见状愉快的笑了,还有什么事,比得上宿敌女婿听命于自己更让人高兴的呢? 他举杯说道:“既然如此,待大事一成,老夫必将成全你二人的婚事,到那时,也不必在意你家中的毒妇,大可以休了她。” 只有在陈缅正提到他家中的毒妇时,商时序的眸中闪过一瞬的情绪,但很快却又消失不见,他起身回道:“是。” …… 酒宴散去后,陈缅正与张仪谦相继离开,韩梓兰回到屋中只看到了自斟自饮的商时序。 她轻声喊道:“表哥。” 商时序没有抬头,只是将刚刚倒满的酒喝了下去,说道:“回府吧。” 韩梓兰脸上浮上笑意,她回道:“表哥方才说梓兰是你心仪之人,此话……当真?” 商时序有些醉意,他微醺的的转过头来:“你是我的表妹,我不会利用你去讨好他们。” 韩梓兰有些失望,却仍不死心蹲坐在桌案前问道:“只是……表妹吗?” 商时序看着韩梓兰的眼睛说道:“你是舅父唯一的骨血,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抛头露面来达到什么目的。既然夫人留你在府中,你以后都不必再来瑞香楼。” “夫人……”韩梓兰满脸鄙夷的看着商时序,不可置信的重复道:“夫人,夫人,夫人,她是你的夫人?我只是表妹,你却把她当做你的夫人是吗?” 商时序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将酒壶中的酒全部倒进喉咙,然后随手扔到地上说道:“回府吧。” “我不会去的。”韩梓兰失望道:“林京墨说过,她会退出成全我们,倘若表哥不能给我一个名分,我宁愿留在瑞香楼。” 商时序没有犹豫:“那便随你。”说罢撑起晃晃悠悠的身体便往出走。 韩梓兰眼中的泪再也承受不住流了下来,她从后背抱住商时序哭道:“表哥,你我从小青梅竹马,你就没来没有对我动过心吗?就算我宁愿委身瑞香楼为你获取朝廷官员的私隐,你也依旧不愿把我当做心爱之人吗?” 商时序虽然醉酒,却依旧心如明镜,他将韩梓兰的手掰开,转身看着她说道:“你是舅父唯一的骨血,舅父对我母子有恩,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我都会替他照顾你,我从未让你来瑞香楼为我获取官员私隐,是你在听闻我要成婚的消息不顾阻拦离开商府,我为了不让你受伤害,过去三年一直待在瑞香楼,若你同意,你依旧是商府的表姑娘,我会照顾你,会为你觅得如意郎君!。但我心里,始终都只当你是我的妹妹。” 第三十六章 醉酒夫妻 韩梓兰绝望的垂下双手:“那林京墨呢?” 商时序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转身离开,走时还不忘说道:“想回商府便随时回来。” 见此情景韩梓兰哭的更大声,嘴里喊道:“她现在正跟武陵侯在隔壁房间风流快活呢!表哥不去看看吗?” 商时序闻言高大的背影颤了一下,喝太多酒的他单手扶住门框,没有回头,却紧紧皱起了眉。 …… 沈怿峰也是实在没想到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林京墨居然是个“一杯倒”,不过喝了那么两盅酒便趴在了桌上。 他是伸手去扶也不是,不管她又不行,围在林京墨的桌前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可是武陵侯,有钱能使鬼推磨! 于是花钱雇了两位妈妈将林京墨抬上了瑞香楼二楼供客人休息的房间中。 林京墨被两位妈妈放在了房间中的软榻上,沈怿峰付给他们两锭银子她们便关上门离开了。 沈怿峰站在门口,看着在榻上熟睡的林京墨,突然用扇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沈怿峰啊沈怿峰,你堂堂武陵侯,怎能与他人的夫人独处一室,传出去她林京墨的名声已经够臭不用怕,但本侯可是尚未娶妻,京中多少未出阁的姑娘等着我呢!” 说罢,打开门,转身走出去合上门,心中不禁又想:就这么离开不管她,若是有歹人进去做了什么事……我虽与林家没有什么渊源,林尚书却是朝中清流,为人刚正不阿,我慕名已久,况且我小侯爷为人心慈面善,菩萨心肠,也不能将一醉酒女子扔在一边不去理会啊! 想到这里,沈怿峰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打开门跳进门里再次将门合上。 他迷死眼睛朝着里面榻上的林京墨望去,见她半晌没有动过,于是又蹑手蹑脚慢慢挪步到了软榻的旁边,朝着林京墨轻轻一瞥,见她没有反应便背对着软榻原地盘腿坐下。 良久,他轻轻转头看向林京墨。 林京墨的小脸看起来软软呼呼的,本就白净的皮肤醉酒后透出一片粉嫩,她呼吸均匀,修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安静的就像一个婴儿一般,他的目光顺着林京墨的脸慢慢往下挪。 忽地他听到隔壁房间有打碎酒杯的声音,他被吓了一跳,赶忙收回目光转过头去,气急败坏的又用扇柄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他盯着扇柄嘴里嘟囔道:“今日为何总用扇子打自己啊,以前我爹就喜欢用扇柄打我!” “嗯……”榻上的林京墨发出一声闷哼:“好吵啊……”她小声的抱怨着又轻轻翻了个身,面朝墙嘴里又在嘟嘟囔囔不知说什么。 “你醒啦?”沈怿峰转过身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他站起身来,往榻上走去,他一条腿跪在榻边,身子整个朝里探进头去,想要试着听清楚林京墨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他惊讶的回头,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道:“是谁啊,敢踢本侯爷的门!活腻了吗你!” 岂料转头一看,竟然是发怒的商时序! 他慌张的刚要从榻上爬起来,商时序却两步并做三步冲进来,直接朝着他的脸来了两拳。 沈怿峰被打趴在了地上:“哎,你这人真的是……” 沈怿峰捂着脸刚要反抗,见商时序直接冲到了榻上,他伸手想要打开软塌上的纱帘,却又停下了动作,怕看到什么自己接受不了的画面。透过薄纱见林京墨衣着完好,才粗鲁的的掀开薄纱,将林京墨拦腰托起来直接扛在肩上便往出走。走了两步又因为醉酒有些踉跄的停下,将肩上的林京墨又往上托了托,才继续往外走。 一旁的沈怿峰看傻了眼:“这是喝了多少啊?这夫妻两真是,喝不了就别喝那么多,怎么倒霉的总是我!” 林京墨被商时序轻轻放上了马车,他抬手揉了揉因为醉酒十分疼痛的眉心,然后也跨上了马车,让林京墨靠在自己肩上吩咐小厮回商府。 从刚刚开始,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一想到刚刚的情景,他心中实在是怒火难消:可恶的沈怿峰,平日里风流惯了,竟敢把主意打在我商时序的夫人身上!实在气煞我也! 他发怒的眸子像要喷出火来,低头一看林京墨却睡得实在太沉,就算刚刚被那么扛出来也丝毫没有一点点要醒来的迹象。 他微微低头,忍着要发怒的冲动,又怕吓到林京墨,轻声问道:“夫人怎会去瑞香楼?” 林京墨没有回答。 商时序像炮弹被点燃连着问道:“夫人怎会在那间房里?夫人怎会跟沈怿峰在一起?夫人怎会躺在那张榻上!” 见林京墨依旧不答,他急道:“夫人怎么不答?” 商时序猛的低下头,马车颠簸,他的嘴正好碰到了林京墨的额头。 他抿起嘴唇,有些恍神的呆住,又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轻声问道:“夫人怎么还不醒?” 见林京墨始终没有反应,他又有些担心的低下头去闻她身上的味道。 浓烈的胭脂气味里混着瑞香楼陈酿的清香。 他无奈的抬起头,没好气说道:“夫人就是银子太多了,竟去喝如此烈的酒!” 马车又是一阵颠簸,商时序赶忙搂住身边的林京墨,怕她坐不稳,又将她牢牢箍在自己怀里。 他盯着林京墨的脸看了许久,又伸手捏了一下她脸颊,搓了搓手指上沾着的脂粉吃味的说道:“你不是不喜欢涂脂抹粉了吗?难道是为了见沈怿峰,所以还特意精心打扮一番吗?林京墨……”说罢将怀中的林京墨抱的更紧了些:“你可是我商时序的夫人……” 马车停在商府门口,商时序依旧是抗起沉睡的林京墨,迎出来的李妈妈赶忙一边帮着商时序扶住林京墨,一边问道:“大人,我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商时序却没有理她,背着林京墨径直往他住的偏院走。 李妈妈吃惊的停下脚步:姑爷这不是往主院走啊!姑娘看起来像是……喝了酒?糟了! 第三十七章 宿醉之后 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商时序生气的推开偏院内室的门,转身关上,走到床边,刚想粗鲁的将林京墨扔在床上,心中又有些不舍,于是还是轻轻弯腰,将她安放在床上,不料林京墨却伸手勾住了商时序的脖颈,商时序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便去解她的手指。 林京墨却半睁开眼睛,借着月光想看清楚他的脸,嘟起嘴来疑惑道:“嗯?夫君?是你啊?” 说着话,她攀着商时序的手又紧了紧,她轻轻起身凑近商时序几乎贴着他的脸迷迷糊糊说道:“咦?确实是夫君啊?是梦吧?夫君怎么会抱着我呢?讨厌,随随便便钻进人家心里便罢了,又不打一声招呼就跑进人家梦里!” 商时序因她突然贴近自己的举动呆住,她却突然松手放开了他,商时序被她带倒,跟她一起滚在了床上。 林京墨嘴里念道:“哇,是夫君的床啊!哈哈,我好喜欢睡在夫君的床上!” 商时序盯着她问道:“为夫的床更舒服吗?明日给你搬到主院睡便好。” “才不是!”林京墨的脸贴在床上,像个孩子一般双腿在床上跺了几下抱怨道:“夫君的床好硬,跟夫君睡在一起又好紧张,我在这张床上根本就睡不好!” 说罢,她又抱起商时序的棉被深深吸了一口气:“嗯!这是夫君的味道!好好闻。” 商时序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慢慢挪了挪身子靠近她问道:“是这个味道吗?” 醉酒的林京墨皱起了眉,两个脸蛋红的像苹果,埋头在商时序的怀里扒拉了几下闻了闻,突然抬起头,又猛地一巴掌打在商时序的脸上说道:“你这个登徒子!我可是户部侍郎商时序的夫人!你竟敢离我这么近!”说罢又伸腿蹬在商时序的身上,几脚便把商时序踢下了床。 商时序挨了一巴掌,又被硬生生踢下床,他摸了摸被打的生疼的脸颊,盘腿坐在床下没好气说道:“没想到,夫人的力气还真大。”转头看看林京墨正展开双手双脚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嘴里还不知在说着些什么。 商时序吩咐下人打了热水送进屋中,用手巾沾湿轻轻擦拭她的脸,擦干净她的脸又抬起她的双手擦了擦,怕扎到她,又将她头上的钗环解下,最后温柔地替她盖上被子,将手巾扔在水盆里,坐在了书案前。 今日之所以见张仪谦,是因为很快天子便会派人去北境调查,不出意外,兵部跟户部都会派人前去,商时序是第一个上书要调查北境军粮一事之人,再加上中书令从中运作,自然户部会派他去。可是兵部要派去的人选则是要靠兵部吏部同时举荐,就算发点了张仪谦,林远志又会推荐谁去呢? 商时序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头,再加上醉酒,他今日恐怕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想这些事了。 他起身走到床前,褪下外衣,掀开锦被躺了进去,林京墨不老实的将腿挂在他的身上,他只好抱紧林京墨让她不再乱动。 …… 夏令时节,太阳总是升的很早,还没到商时序起身早朝的时间,阳光透过窗棂斜照在床帐上,林京墨想揉揉眼睛,双手却被商时序的大手狠狠钳住无法动弹。 她猛的睁开眼睛,宿醉后的头痛感袭来,林京墨发现有人自后紧紧抱着她,吃惊之余默默抬眼向上看,商时序的下巴正靠着自己的头顶…… “呼……”林京墨深吸一口气:真是贼心不死,色心又起,只记得昨天喝了两杯酒,突然眼皮太沉便睡了过去,莫非是趁着酒醉跑到偏院里来轻薄了商时序!话说起来……这个混蛋,昨日跟他表妹在瑞香楼郎有情妾有意,此刻又抱着我做什么? 林京墨鼻子嗅到一阵酒香:莫不是喝醉酒把我当成了韩梓兰? 林京墨一脸震惊的瞪大眸子,想到这里赶忙试着挣脱商时序的怀抱。 商时序却紧紧抱住她不放手。 林京墨眼神闪烁,突然想起乞巧节夜里商时序对她说的话,内心慌张至极:若是被他发现昨夜我跑到他的房间,还不知道从他冷漠的嘴里会说出什么话来呢! 于是猛的用力,挣脱了商时序的怀抱,连滚带爬的翻身下床,然后趴在地上朝门口爬去。 床上的商时序慢慢睁开了眼睛,眉眼含笑,默默的看着林京墨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 早就等在门外的李妈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差点没把偷跑出房间的林京墨吓死,直接坐在了门口的地上,她一看是李妈妈,于是伸手挡在嘴边:“嘘!” 李妈妈点点头,两人合力尽量没发出声音静静将门关上。 林京墨提起裙摆便往主院方向走,李妈妈指着她的脚小声提醒道:“鞋,鞋。” 林京墨摆摆手:“不穿了,快走。” 李妈妈抬头看向林京墨的头发,又道:“发簪和耳环呢?” 林京墨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跟发髻,果然空空如也,无奈牵起李妈妈的手,极小声道:“算了,不要了,快跑!” 林京墨跟李妈妈一溜烟小跑回到主院,打开主院内室的门,林京墨长舒一口气坐在桌前,李妈妈赶忙倒水递给她。 林京墨咕咚咕咚喝完一盏茶,还是觉得渴,又伸手拿着茶碗示意李妈妈再倒一杯,李妈妈将水倒入杯中,又道:“姑娘别急,小人熬了醒酒汤,这就端给你喝。” 林京墨闻言又叫住李妈妈问道:“李妈妈何以知道我需要醒酒汤的?” 李妈妈不好意思回道:“昨夜姑爷扛你回来,小人闻到姑娘一身酒气,就知道姑娘肯定不小心喝了酒。” 林京墨将茶碗凑单嘴边细细回想:昨天明明我吩咐伙计给我上瑞香楼最贵的酒菜,怎么只喝了两杯便不记得后来的事了。 她哪里知道瑞香楼最贵的酒也是那里最烈的酒。 李妈妈补充道:“从前姑娘就不胜酒力,三杯之内必倒!” 林京墨闻言惊的差点将茶盏扔了,忙道:“就只是倒吗?” 李妈妈皱起眉想了想道:“有时只是昏昏沉沉睡一觉,有时嘛……” 林京墨站起身来跑到李妈妈身边:“会怎么样?” 李妈妈讪笑道:“有时会变得力气非常大,打人骂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京墨闻言,犹如五雷轰顶,她跑到妆台,仔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惨淡,发丝凌乱。 苍天啊……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啊! 第三十八章 亲临凶案 林京墨突然想起昨日晕倒之前,沈怿峰就在身边,会不会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一边用右手拿起木梳焦急的梳起了头,一边又用左手朝着李妈妈摇了摇:“快快快!李妈妈帮我梳妆,我要出门去。” 李妈妈不情愿的走到妆台前,接过林京墨的木梳一边理顺她的发丝,一边嘴里喃喃道:“又要出门去!总是不吭一声就不见人影,每次都把我急死了!” 林京墨却胡乱翻着妆盒,想起自己落在偏院内室的首饰,又顿觉不妙,不等李妈妈给她梳妆整齐,就站起身来随手给自己挽了个发髻,顺带从妆盒里取出一支簪松松的插在头上便往出走。 “哎,我的姑娘!”李妈妈赶忙追出:“身上的衣裳昨儿穿了一整日,好歹也换一身再出去啊!” 林京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商时序抱着她睡了一夜,导致衣服皱的不像样。 她却不以为意的伸手拍打了几下衣裙说道:“不碍事,不过是去见一个浪荡子,一会儿我回来再换。” 说着话走到门口,又朝小厮说道:“备马车,本夫人要出门去。” 小厮回道:“夫人稍候,外面的马车是送侍郎大人去早朝的,小人这就到后门去喊车夫给马套上车过来接夫人。” 林京墨闻言,心下一惊,立刻躲在门柱后面鬼鬼祟祟往偏院方向看:他还没出门早朝吗?一会儿遇到了岂不尴尬…… 想到这儿,她试图用手将衣裙上的褶皱捋平,突然道:“那不必备车了,不算远,我走着去便是。” 李妈妈火急火燎替林京墨送出来帷帽跟随身的荷包,却早已看不到林京墨的影子。 …… 林京墨从商府出来往瑞香楼走,她想着沈怿峰是出了名的好拈花惹草之徒,肯定不会只有昨天一天待在那里,就算找不到他,问问瑞香楼的伙计说不定也能问出来什么呀。 正想着,她已经走到主街,清晨的街上最不缺的便是烟火气了,林京墨盯着瑞香楼旁早点摊的肉包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刚想买几个却发现自己忘带随身的荷包了。 她皱皱眉头,有些后悔出来的太急:“啊……” 想想真是大意,竟然连荷包都没带,别说瑞香楼,连早点摊都不让坐! 林京墨转身刚想往回走,却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寻着声音抬头往上看,林京墨不由得吃惊的张大了嘴,楼上一年轻男子正掐着一美貌女子的脖子推至窗边,女子的半截身子挂在窗台上,随时有可能会掉下来。 楼虽不高,他们所在的窗子却在三楼,这样摔下来,就算不死,也会摔断胳膊摔断腿吧。 正吃惊之余,那男子一用力便将女子抛下了楼,嘭的一声,女子落在了林京墨的脚边。 林京墨吓了一跳,慌忙蹲下身查看那女子伤势如何,问道:“你怎么样?” 林京墨伸手去扶那女子,举手一看全是血,她下意识抬头看向那扇女子落下来的窗户,清清楚楚看到了那推人下楼的男子的脸,那男子赶忙退回窗内,不再露面。 林京墨再看那女子的伤势,殷切问道:“姑娘你怎么样?” 那女子却将手中紧紧攥住的纸片塞在林京墨的手心。 京城乃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很快便有官府的人来将那坠楼女子抬走。 林京墨看到官兵忙道:“她还没有死,先送她去医馆!” 赶来的县尉司都统崔赏将食指放在那女子的鼻尖,果然还有气,于是点点头:“送去医馆。” 林京墨又指着刚刚被关上的窗说道:“凶手把窗户关上了!他就在上面第三层左手第二间,我看到了他的脸,你们还不快去抓!” 崔赏抬头细看并没有发现有人关窗,于是再上下打量林京墨一番问道:“你是何人?敢吩咐我做事?” 林京墨无奈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在吩咐你,凶手随时会跑,真的不抓吗?” 说罢她见那人不为所动,于是提起裙摆往楼里跑去,崔赏连忙跟去。 她跑到楼梯处,正巧碰到了往楼下跑的刚刚推人的男子,林京墨赶忙拦住他道:“我看到你了!你要往哪走!” 那男子伸手用力推开林京墨便朝后门跑去,崔赏见状抄起楼下的凳子朝那男子丢去,男子被扔来的凳子打中,倒在了地上,他摸了摸受伤的腰艰难起身又要跑,却被赶过来的崔赏抓住。 林京墨见那男子被抓住,也撑着手站了起来对那男子说道:“就是你,我亲眼看到你推那女子下楼的!” 那男子看着林京墨不服气的轻哼一声。 林京墨满脸鄙夷道:“当街杀人,幸亏我眼尖,被我看到你推她下楼,胆子真是不小,你还想跑?” 那男子不屑道:“你有何证据?” “呵……不见棺材不落泪!没做错事,你跑什么?”林京墨轻笑一声,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我就是证据!我亲眼看到了!” 一旁的崔赏却对左右官差道:“一起带回去!” 林京墨被两个官差抓住胳膊,她忙道:“怎么连我一起抓?” 崔赏只是一边径直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不是说你看到了吗?带回去一起审!” …… 林京墨和那个推人的男子被带到官府分别被关在两间监牢里。 林京墨展开手掌,只见一片带血的纸片上写着许舟二字。 这是那位坠楼女子给她的。 林京墨若有所思的合上手掌,正疑惑着却看到对面监房里的凶手似乎丝毫没有害怕之意。 难道他就是许舟? 那男子见林京墨正在看他,只是冷笑一声说道:“哼,臭丫头,看什么?找死!” 林京墨回道:“哎呀呀,你都来这儿了还如此嚣张?一会儿他们审问起来我会据实回答,到时候我们看是谁死!” 岂料那男子竟大笑起来,笑的林京墨既觉阴冷,又觉疑惑。 那男子站起身说道:“知道本公子是何人吗?” “我管你是何人?”林京墨只觉得此人莫名其妙:“何人都不能杀人!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你是天子吗你?你不是!你杀人害命,若那姑娘有事,你便等着赔命吧你!” 那男子仍然是笑。 林京墨不禁腹诽:此人怎的只知道笑? 就在这时,从监牢外面走进来几个穿着官服之人,他们走到那男子的监房打开了上面的锁,低眉顺眼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张公子,下面的人有眼不识泰山,可有伤到公子呀?” 第三十九章 狱中受伤 一旁监牢的林京墨站起身来,说道:“这位大人!你是瞎了吗?是他杀人,不是他被杀!他如何会受伤?会受伤也是因为他拒捕逃跑,活该!” 那人正是巡检司统领李正,他转身看向林京墨,上下打量,见她发髻松散,衣裙褶皱,一大清早跑到穗香楼料想也不是什么正经女子。 于是他怒道:“臭丫头,你算老几,哪里跑出来的疯妇,也敢对张公子不敬?他可是兵部尚书张仪谦的长子张仁怀!” 张怀仁伸出手拦了拦李正:“哎哎哎低调低调!她一个疯妇,哪里有这个见识。” “兵部尚书的长子……”林京墨微微弯眉看着几人将张人杰迎出来,一个个嘴里陪着不是将他送了出去,不解的大喊道:“兵部尚书的儿子怎么了?兵部尚书的儿子杀了人也是要偿命的!” 李正不耐烦的转身回道:“哎,我今日便告诉你了,兵部尚书的儿子杀人不必偿命!”说罢又道:“人家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你爹算哪根葱,你敢在此大呼小叫,待会儿就给你上刑让你再嘴硬!你可真是不幸,让你看到张公子杀人,你也活不成了!” 林京墨回道:“我爹确实不是葱,他是吏部尚书林远志。” “吏……吏部……吏部尚书!” 李正再转头看看林京墨,堂堂吏部侍郎千金,会是这副打扮? 于是他一脸坏笑道:“你爹若是吏部尚书,那我爹就是玉皇大帝。林尚书的大名也是你能提的?”说着话从腰间拔出皮鞭朝着林京墨的方向甩去。 “是真的,我夫君是户部侍郎商时序!”林京墨在监牢之中,根本无法躲避,她解释着背过身去,硬生生背上挨了几鞭,疼痛感从皮肉钻入骨血,直到她疼的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李正才收起鞭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守卫说道:“看好她,就说她诬告张公子,她才是凶手!” 转而他又换一副面孔对张仁怀道:“张公子,委屈您先去小人们的班房住。那里一应俱全,等此事了了便立刻放您走。” 张仁怀闻言拍了拍自己的长袍道:“也只能如此了,先给我弄坛美酒,顺便拿些可口的小菜。” 守在门口的崔赏虽然看不过眼,却也不敢多言,只能点点头。 …… 林京墨一大早出去,直到天黑都没有回来,急得李妈妈等在大门口左右来回不停踱步,嘴里念着:“这是又去了哪里啊,我的小祖宗,不是说不远吗怎的还不回来?” 从户部衙门回来的商时序一进大门便看到了她,李妈妈看到商时序刚想上去说话,商时序却略过她径直往偏院走。 直到李妈妈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没有办法喊道:“姑爷!姑娘一大早出去,至今未归呢!我派人去林府问过,他们也没见姑娘。” 商时序闻言一惊,高大的身躯突然定住,随即转身喝道:“你说什么?” 李妈妈小跑几步到他身边:“姑爷,这可如何是好……” 商时序却来不及考虑,急得赶忙往出走,骑上门口的马便往街上去。 他在京中往来街道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林京墨,又去了林府问过得知林尚书尚未回府,二姑娘更没有来过。 出了林府门,骑着马径直往京兆府去了。 到了京兆府,他直奔京兆府内堂,见到京兆府尹便急道:“府尹大人,内子今早出门至今未归,请大人派人与商某一同寻找。” 正在与府尹大人商议的崔赏听到商时序的话忽然想起今天抓回来的女子曾自称是吏部尚书的女公子,也曾说过是户部侍郎的夫人,心中不禁起疑:难道她所言非虚? 京兆府尹吩咐道:“崔赏,你带一队人随商侍郎一同去寻找商夫人。” 崔赏却道:“今日下官曾逮捕一名女子回来,她曾声称自己是吏部尚书的女儿。” “什么?”商时序惊道:“那女子现在何处?” 崔赏回道:“现在京府大狱之中……” 商时序忙道:“快带我去!” 两人来到狱中,商时序快步走到监牢前,远远就看到林京墨蜷缩在角落,他凌厉的眼神中充满了怒气:果然是她! 他隔着门轻声喊道:“夫人!可有伤到?”见牢门有锁又怒道:“还不快打开!” 崔赏见状赶忙取来钥匙将门打开,他快步跑到林京墨的身边,见她背后的衣裙竟有几道被鞭打的血痕,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林京墨本已疼极,见是商时序来了,赶忙抱住他哭道:“夫君!我好怕。” 商时序眸里的情绪软了下来,轻声回道:“莫怕,有为夫在此,没有人敢再伤你半分!” 他伸手动作轻柔的将林京墨抱起,林京墨也像一直受惊的小兽一般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怀中。 商时序抱着林京墨走出大狱,眼神之中满是愤恨,内心发誓会让今日与此事有关的人付出代价! 商时序怕林京墨颠簸疼痛,于是跟京兆府尹借了马车一路上都将林京墨抱在怀中直到回到商府。 早就等在门口的李妈妈看到受伤的林京墨又急又惊:“姑娘?这可如何是好!怎的受了如此重的伤?” 商时序全程冷着脸,抿着唇,不发一言,只是又温柔的将她抱起,往偏院的方向走。回了偏院推开门进了内室,又将其余人都关在外头,轻手轻脚将她放在床上,怕她碰到伤口让她趴在上面。 商时序走到书案旁,毫不避讳的打开了机关,一个暗格门被打开。林京墨趴在床上,隐约见看到商时序背对着自己正在里面拿东西。 商时序看着暗格中的账本跟金凤宝簪陷入沉思,他轻轻转头却只能用余光瞥到林京墨而已。 林京墨小声叫道:“夫君?” 商时序回过神来,从暗格的木盒里取出一瓶药,又将暗格重新关上。 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将他披在林京墨身上的外袍揭下,见林京墨背上的伤血肉模糊,他既心疼又生气的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便去解林京墨的外衣。 林京墨却显得有些拘谨,她强忍着疼痛说道:“李妈妈在外头呢!” 商时序依旧没有回话,他忍着怒气继续伸手去解她的外衣。 林京墨却想起他说过不曾爱慕自己的话,又拽紧衣裙说道:“夫君……叫李妈妈来帮我吧。” 商时序闭上了眼睛,片刻,他又长舒了一口气:“夫人还记得我是你的夫君吗?” 第四十章 亲自上药 商时序内心实在气极,他气自己没有能好好保护夫人,也气那些伤害林京墨的人,他的脾气,向来是有仇必报,毫不留情的,可此刻更为重要的是……林京墨的伤势。 他伸手将林京墨的脸轻轻扳了过去,说道:“若是还记得我是你的夫君,那还有何可介怀的?林京墨,你不痛吗?” 林京墨脸被扳过去,却又倔强的扭回来道:“是很痛,我都要痛死了!可是……” 商时序轻轻从她身后扒开她的外衣,一脸心疼,温柔说道:“还可是什么?听话,转过去。” 林京墨看得出他眼神里的温柔,内心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愧疚,于是乖乖转头趴在床上。 里面一层丝质中衣被解开,漏出背部光洁无暇的肌肤,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上面横着的几道被鞭打的血痕。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背上皮肉开裂的伤痕,因为生气,大手不住的开始颤抖,他不敢用手去触碰,于是拿了药瓶上的丝绢,轻轻沾了药粉帮她擦拭伤痕。 商时序的指尖隔着丝布扫过林京墨的伤痕,伤药冰冰凉凉的触感瞬间代替了刚刚火辣辣的疼痛,意识到自己此刻衣不蔽体,林京墨又不好意思的将头埋进枕头,枕头中干瘪的荞麦味又让林京墨回想起商时序,她轻轻转头下意识的偷瞄了一眼商时序。 林京墨以为商时序的眼神一直专注在她的伤痕,于是又光明正大的开始盯着他的脸看,岂料他却在此刻忽然开口:“在看什么?” 林京墨被他吓得赶忙又转过头去,气鼓鼓的嘟起了嘴,她不知道商时序又在生气什么。 因为她不知道,商时序一生从不会害怕什么,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为了某些目的而失去,而在刚刚那一刻,他冰冷的黑眸中分明流露出了胆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晓他的秘密,看穿他的平凡,就算是林京墨,他也不想。 替林京墨上完药,商时序的眼神微微颤抖,他看向林京墨,却被吓了一跳。 林京墨的脸居然因为害羞变得红扑扑的,商时序无奈摇了摇头,伸手将自己刚刚取出的干净的里衣给她盖上:“不疼吗?” 林京墨回道:“疼。” 商时序垂下眼睑,看不清是何思绪:“换做别人都疼死了,夫人还有空害羞?” 林京墨拉了拉还在身上的里衣好似颇有一番道理说道:“疼是真疼,害羞也是真害羞啊,谁让你不准李妈妈进来的!” 突然想起什么,林京墨又转头看向商时序,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眸子,又赶忙挪开视线说道:“今早街上有一姑娘坠楼,不知她伤势如何,我这副样子,看来是几天都起不来了,烦请夫君去京兆府问询一番如何?” 商时序冷冷抬眸:“自己的事情都顾不了,何必管那么许多?” 林京墨却道:“我今早亲眼见她坠下楼来,确认她是否安好,怎么能说不算我的事?” “你会被抓进府狱也是因为此事?”商时序没好气道:“你起那么早跑到街上去做什么,弄得自己一身伤!” 林京墨不服气的小声喃喃道:“那还不是因为好端端的早起发现居然睡在你身边……” “你在说什么?”商时序假装没听清又问道。 “没什么。”林京墨愤愤回道,突然回想起在狱中所见所闻,又问道:“夫君可认识兵部尚书。” 商时序眼神闪烁,半晌不答反问道:“还疼吗?” 林京墨被问的有些无措,满脑子在想:为何他如此关系我的伤势? 她脸上不由得笑意盈盈,细声回道:“夫君的药十分管用,现在感觉伤口冰冰凉凉的,已经好很多了。” “那便好好休息,别想那许多了。”说罢,商时序将药瓶用丝绢重新封上,从另一只药瓶中又拿出一粒药丸喂进林京墨口中,又端水让林京墨将药丸送服下去。 林京墨乖乖咽下,商时序不禁开口问道:“知道吃的是什么吗?就咽下去了?” 林京墨闻言张开嘴伸出舌头,调皮的笑笑,说道:“嗯,咽进去了啊。” 商时序抬手握住她的下巴:“不怕是毒药吗?” 林京墨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真诚觉得商时序问的简直不可思议:“我又不傻,你是我夫君,怎会喂我毒药?” 商时序弯腰慢慢贴近林京墨的脸,她甚至可以清楚看到他脸上的绒毛,两人久久凝视着对方,林京墨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眼神下意识的看向他的嘴唇…… “傻瓜,在想什么?”商时序松开了她的下巴,直起身来。 林京墨微微皱眉,抿抿嘴唇说道:“能想什么?” 商时序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顺带用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林京墨的眼前突然漆黑一片。 只听商时序说道:“我怕你太过疼痛会睡不着,方才那一丸是助眠的药,乖乖睡吧。” …… 林京墨在床上趴了三天,伤口上了药,慢慢结疤,只觉日子过得平淡无波。只有李妈妈每日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她,却不见商时序回来。 她有时在想,该不会是因为她鸠占鹊巢,商时序讨厌她,所以才总也不回来吧? 每每想到这里总会忍不住有些失落,又会在心中暗暗反驳:谁让他把我抱到他住的偏院来的!又不是我要求的! 但是每每回忆起商时序那日找到她,将她抱在怀里,温暖亲密的样子,又会心中不由得小鹿乱撞,心慌慌的,脸烫烫的。 她不知道的是商时序做事雷厉风行,在这三天翻遍了户部关于京兆府中的名册跟户部详细的记录,不仅查到鞭打他的巡检司统领李正曾经贪墨宫银,连带那些曾经看到林京墨被打却不阻拦的狱卒也纷纷受到牵连,短短三日,全部下狱。 只是他没有遵照林京墨的话去照看那个可怜的坠楼女子,也没有去找张尚书跟他长子的麻烦。 毕竟马上天子便要派人去北境,此刻得罪张仪谦绝不是上策。 第四十一章 心有余悸 转眼到了下旬,月色阑珊,形同弯刀,林京墨的伤没有好完全,却因为商时序总不回府的原因搬回了主院,这天半夜她突然被噩梦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猛然睁开眼睛。 梦里她又出现在那个早晨,女子满身鲜血将纸条塞进她手中,许舟……许舟究竟是谁?还有那个坠楼女子,不知她伤势如何。 林京墨翻了个身,不小心碰到伤口又是一阵疼痛,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李妈妈听到内室有声音,赶忙从外面的软榻起来,披了件外衣,执灯来看。 带着点点烛光,她掀起床帏问道:“姑娘可是碰到伤口了?” 李妈妈趁着灯光,单手扶林京墨坐起身来。 林京墨问道:“夫君从衙里回来了吗?” 李妈妈将灯放在桌上,又倒了碗水递给她说道:“姑娘且放心睡吧,过去日子怎么过,将来该怎么过。” 言外之意,过去他们不管商时序的事,如今何必去在意。 林京墨接过水喝罢,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掰着手指数了数道:“已经七天了。” “七天算什么,过去姑爷十天半个月都不出现一次,咱们不照样过日子吗?”李妈妈替林京墨擦擦出汗的额头,继续道:“夜深了,姑娘睡吧。” 林京墨却回道:“不是商时序,是那个从楼上摔下来的女子,自她受伤,已经七日了。” 李妈妈坐在林京墨床边说道:“呸呸呸,不知哪里来的丧门星,害得姑娘你进了大狱,还带了一身伤,好好的尚书千金,被人家打成这样。都是些没王法的畜生,明日姑娘好些我便派人去通知尚书大人,尚书大人若是管不了便去告诉皇后殿下!” 李妈妈他们并不知道,打了林京墨的李正早被商时序关进昭狱。 林京墨摇摇头:“此事尚不是最要紧的,一是不知那女子现在如何,二是当日伤人的张仁怀居然被他们光明正大放走,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事,他们竟信口开河说什么尚书家的公子不需遵守律法。” “这算什么。”林妈妈轻轻将林京墨额前的碎发捋捋:“普天之下,不平之事岂止一两桩,姑娘出身名门,自然生活顺遂,民间疾苦,又岂是我们院中妇人去操心的?” 林京墨却不认同:“此事是我亲眼所见,更可怕的是他们竟说要让我担下伤人之责,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若不是夫君前来救我,恐怕……” “我的姑娘,今日咱们能完好走出府狱已是万幸,就不要再提其他了,朝廷的养那么多翰林,中丞,尚书,侍郎的,他们读了那么多书,也不见得把天下治的多好,人人都想着攀高枝……”说到攀高枝,李妈妈下意识的看了林京墨一眼,又不吐不快道:“就算是咱们姑爷……读了那么多年的所谓圣贤书,都对姑娘不是甚好,我看啊,他们读书都读到忘了本心了!” “李妈妈!”林京墨道:“我不过几句话引出你这一车的抱怨来,商时序这次又救了我,过去的事何必再提!” 说罢,她躺下身去,背对着李妈妈不再说话。心中盘算着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去府衙一趟问个究竟。 李妈妈只好叹了叹气,拿起桌上的灯躺回榻上。 …… 第二日,林京墨早早起身,拗不过李妈妈,于是带着她一同等在京兆府衙,见到了前来打卯的崔赏,远远的便朝他招了招手。 崔赏见是林京墨,于是向林京墨行礼:“商夫人,伤可大好了?当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毕竟他知道若不是因为当日是他向商时序透露曾经抓住林京墨,此刻或许已经身在昭狱,同李正一样随便被户部安个罪名,秋后问斩了。 林京墨却没再提那日的事,只是急着问道:“我问你,那日坠楼的姑娘怎样了?” “那日的姑娘?”崔赏重复道。 林京墨没好气道:“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啊?” 崔赏沉下眼眸,有些防备又有些疑惑:“商夫人问此事是为何?” 林京墨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是商时序的夫人,那你一定晓得我父亲是谁吧!” 崔赏回道:“吏部尚书林远志,朝中清流,为人正直无私,胸怀天下,做事按章法,从不徇私,我想下官那日也是照例抓夫人回来问话,打夫人之人也不是在下,就算是林尚书,他也不会无缘无故降罪于我的。” 林京墨无奈道:“算你狠!不说便算了。” 林京墨转身正要离去,岂料崔赏却道:“她死了!” 林京墨诧异的转身,不可思议的看着崔赏:“怎么可能?那日她……她明明还活着!” 崔赏淡淡说道:“那日是那日,今日是今日,那日或许她还活着,今日……她已经死了。她的尸首就安放在城郊的义庄,她无父无母,只是普通卖唱的歌女罢了。这样的人,京中每日不知会死多少个,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有何区别,又有谁会在意。” “我会在意。”林京墨抬起头来,纯净的眸中满是愤怒:“这样的人怎么了?身在混沌,举目无亲是他的错吗?就连活着都不配吗?” 崔赏却被她的样子吓住,一瞬间竟无言以对。 林京墨继续问道:“张仁怀呢?那个可怜的女人死了,他却逍遥法外吗。” 崔赏低下头似乎表示默认。 林京墨明白的点点头,转身便要走。 崔赏却对着林京墨的背影说道:“我之所以将此事全盘告知,不是怕林尚书,而是怕商侍郎!” 林京墨转身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他轻轻笑道:“那日打你的人叫李正,他已经被关进昭狱,那里的酷刑可不止鞭刑,听说他受尽折磨,连八百年前收受贿赂的事都招了,秋后便会问斩,领教商侍郎高招,下官……不敢得罪商夫人。” 林京墨此时才恍然大悟:莫非这几日商时序终日不回府里是去替自己报仇了? 第四十二章 再遇梓兰 林京墨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在她看来就算商时序是替她报仇又如何,在她的心中依旧是介怀那日在瑞香楼见到他跟韩梓兰奏乐起舞的画面。 更何况,他曾亲口说过商时序不会爱慕林京墨。 但是她的心却会因为他一点点的关怀而动摇,为何会如此喜欢商时序?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吗? 或许是因在宫中落水时他的舍命相救,还是,他为自己温柔上药时的感动…… 父亲也曾告诉她,她早在三年前要嫁给商时序时便芳心暗许。 这一切都让林京墨感到疑惑,为何自己会失去记忆?她真的会是一个人人喊打的毒妇吗?那个刺伤自己的凶手是谁?自己与商时序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这些事情实在没有头绪,但她现在却急于想知道另一件事。 林京墨默默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了眼前的瑞香楼,那日那个姑娘坠楼的房间窗户紧闭,整个瑞香楼并没有因为那可怜姑娘的死去有任何异样,就像她从未存在过一般。 林京墨带着李妈妈重新走进瑞香楼,她对这里的莺歌漫舞,欢声雷动已经置若罔闻,只是不由自主的往三楼走,却在二楼便被这里的伙计拦住:“这位客官,瑞香楼的三楼只有少数的达官显贵才能上去,况且你一个姑娘家,独身一人来这里不太妥吧?” 林京墨闻言诧异问道:“姑娘家独身一人是没办法来这里的吗?” 伙计回道:“若是同贵客一同前来便可以。” 林京墨若有所思问道:“贵客……那兵部尚书长子张仁怀是不是你们的贵客?” 伙计有些吃惊看着林京墨,见她周身富贵,寻思若不是张公子的夫人前来闹事?于是回道:“小人不过是市井蚁民罢了,什么上书下书的,小人并不明白。” 林京墨见他似乎是故意隐瞒,刚想再问,却听到身后有女子柔声细语道:“商夫人来瑞香楼这种地方,打听别的男人的事做什么呢?” 林京墨闻言转身朝着女子看去,果然是韩梓兰,她身着一身轻纱舞姿,曼妙身姿若隐若现。 李妈妈见是韩梓兰,于是伸手拦在林京墨前面,偏过头去小声说:“姑娘,别理她!” 林京墨却有些疑惑:她怎么还总是出现在瑞香楼? 想起自己曾经做过伤害她的事,林京墨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于是只是淡淡说道:“不是说好让你住在府里吗?” “呵……”韩梓兰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回道:“我韩梓兰是这瑞香楼中最出名的舞姬,并非是无家可归无路可走,怎么会无名无分屈居你商府之中?” 无名无分……林京墨明白她的意思,仔细想想,自己毕竟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又是当朝皇后的妹妹,商时序他确实……不容易纳妾…… 虽然她曾说过若是他们真的两情相悦,她会给韩梓兰一个名分,只是她总也见不到商时序,就算见到也不知如何开口。 李妈妈抢先答道:“你要何名分,你最多就是表姑娘罢了,其他什么都不是!” 韩梓兰似杨柳般无力的倚在扶手上,瞥了一眼李妈妈,对林京墨道:“我看商夫人还是回府吧,毕竟瑞香楼这个地方,你不应该来。” 林京墨忽然想到若是韩梓兰一直都在瑞香楼,那她应该知道那日有人坠楼的事才对。 于是她走到韩梓兰身边问道:“七日前,有女子坠楼的事你可有听闻?” 韩梓兰闻言,有些戒备的离林京墨远了些。 她那日恰巧也在楼下,确实同林京墨一样亲眼看到了有人被张仪谦的长子推下楼,不过她不仅没有出来指证,还眼睁睁看着林京墨被官差抓走。非但如此,夜里她在楼上看到商时序骑着马在街上到处找林京墨经过的时候,也没有把林京墨的事情告知商时序。 韩梓兰眼神飘忽,微微垂头若有所思:她看到我了?莫非是在怪我那日没有把她被抓走的事告诉表哥? 林京墨却开口道:“你认识那位姑娘吗?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她……真的没有亲人吗?” 韩梓兰抬头诧异的看着林京墨:如此关切,却是为了别人的事! 忽然在韩梓兰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林京墨见她迟迟不答,心中暗想:林京墨你真是傻瓜,刚刚的伙计不认识你都闭口不谈此事,韩梓兰她那么讨厌你,怎么可能告诉你? 韩梓兰弯了弯嘴角,忽然变得热情,她走近林京墨:“她叫莲心,是瑞香楼中有名的歌伎!” 林京墨见她竟如此坦诚回答自己的问题,不免觉得刚刚自己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狭隘。 于是她赶忙又问道:“莲心……既然她也曾在瑞香楼,那你们应该认识喽?” “不错,我们认识,她善歌,我善舞,是最好的伙伴,可惜她前几日不小心坠楼身亡……”韩梓兰说罢侧目看向林京墨,继续道:“不过也有人说她并不是因为坠楼而死的……” “不是坠楼死的?”林京墨也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个女子将纸条塞到她手中,那时她确实还活着,想起纸条上的字,林京墨突然又问:“许舟!你可听说过一个叫许舟的人?” “许公子……”韩梓兰意味深长的笑了:“他可不得了,他是安阳伯的外甥,也是……莲心的……情郎。” 安阳伯…… 林京墨此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她又问:“那许舟他现下人在何处?” “他也死了。”韩梓兰说罢轻轻甩了甩水袖。 “也死了?!”林京墨不免有些吃惊。 正欲细问,楼下传来的催促声:“梓兰姑娘,该你上场了!” “来了!”韩梓兰冲楼下喊了声,又转头对林京墨道:“商夫人若是好奇,你去安阳伯府问问,想必事情便会一清二楚了。” 林京墨见她要走,赶忙伸手拦住她说道:“你是夫君的表妹,我们也是一家人,你大可以搬到商府,以后便不必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了。” 第四十三章 击鼓鸣冤 韩梓兰却轻轻推开她的手:“呵……一家人?我不过是瑞香楼里卖艺的舞伎罢了,怎敢高攀尚书府的贵女。”说罢便走下楼梯。 一旁的李妈妈说道:“她晓得自己的身份便好!不知羞,竟妄想勾引姑爷!”转头又望向林京墨:“姑娘,咱们不会真的要去安阳伯府吧?” 林京墨望着韩梓兰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现在不去。” 李妈妈闻言笑着走到林京墨身边:“不去好,不去好,这就对了,她居心叵测,谁晓得骗我们去安阳伯府有什么目的!” 林京墨却转身看着那位拦他们的伙计,眉眼一弯,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如此应该算是贵客了吧?” 那伙计见钱眼开,看着银子眸子里放出了光:“嗯……只能进去一刻钟,一刻钟后必须出来。” “说定了。”说罢将银锭放在伙计手心,然后拉着李妈妈往三楼走。 林京墨推开那日出事房间的房门,发现里面已经被打扫过,她进到屋内环视一圈并无异样。 李妈妈跟在她的身后:“姑娘我们走吧,死人住过的房间,多晦气呀!” 林京墨走到床边,想起那日握在手心的纸片,趴下身去爬进了床底,果然看到一页纸,她伸手将纸拿住爬出床底,坐在床上看了良久才开口说道:“李妈妈,你拿这封信送到安阳伯府。” 李妈妈接过林京墨所说的书信,问道:“那姑娘呢?” 林京墨起身走到窗边:“我还有其他的事。” …… 林京墨站在官府门口,看着高大的登闻鼓,没有犹豫她走上前去拿起鼓锤开始敲。 不一会儿,就有官差出来问道:“何人击鼓?” 那官差定睛一看,这不是那日被关起来的侍郎夫人吗?她的夫君有仇必报,因为她就连巡检司统领都获罪入狱了,可不能得罪! 于是他开口道:“原来是商侍郎夫人,这是……敲着玩儿呢?” 林京墨看着他半开玩笑的嘴角,不悦的皱起来眉:“你家里的鼓可以敲着玩儿,这官府的鼓……也能敲着玩儿吗?” 那官差闻言赶忙肃声询问:“那夫人这是?” 林京墨大声喊道:“我要告状!状告兵部尚书长子张仁怀,杀人害命!” 那官差闻言,心下一惊,要知道,那位张公子,现下还在他们班房好吃好喝伺候着呢!于是忙走上前:“夫人,事关重大,既无首告,又无证据,这是告的哪门子状!” 林京墨看着他,又大声说道:“我林京墨,便是首告,也是证人,我亲眼看到他推一个叫做莲心的姑娘下楼!” 那人又问:“这莲心姑娘现在何处啊?” 林京墨垂下眼睑,默默回道:“莲心已死……” 那人笑笑:“那这位姑娘又与商夫人你有何干系啊?” 林京墨回道:“萍水相逢,并无干系。” 那官差假装无奈说道:“那这状你告不了。”他将鼓锤收回,重新放回鼓架说道:“律法言明,非亲不得代告!您还是快回府去吧。” 话音未落,忽然在官府门口停下一顶轿子,门帘打开,一位灰须微胖的老人从里面走下来:“我乃安阳伯,是许舟的舅父,总可以告了吧?” …… 府衙之内,一身整洁的张仁怀不当回事的跪在地上。 京兆府尹向安阳伯问道:“究竟是何事还惊动了伯爷您?” 安阳伯回道:“老夫膝下无子,唯有一妹,留下一子,常伴左右,前日里,竟有一恶徒,仗着自己父亲在朝为高官,横行霸道,因为与我外甥争一个歌伎,以一匕首刺死!还将另一人证莲心姑娘推下瑞香楼,此事也是商侍郎夫人亲眼目睹。他父亲为了灭口,竟杀死了坠楼获救的莲心姑娘!” 京兆府尹道:“哦?竟有此事?是何人如此大胆?” 安阳伯指着地上跪着的张仁怀道:“便是这个畜生!我府上跟着许舟的小厮可以作证。” 张仁怀闻言不服气的瞪了安阳伯一眼。 “那安阳伯所说他的父亲岂不是……”京兆府尹为难道:“此事事关朝廷重臣,容下官向上呈报后再审。” …… 林京墨回到商府,李妈妈便迎着她进到外厅,一边将茶盏递给她,一边说道:“姑娘,小人听你吩咐将信送去了安阳伯府。” “做得好。”林京墨说罢将茶一饮而尽,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李妈妈小声说道:“是姑爷回来了?” 林京墨赶忙将茶盏放下:“今日怎么回来如此早?” 林京墨拉起李妈妈便往外厅的屏风后面躲,走时还不忘将刚刚喝过茶的碗拿走。 进门的却不只有商时序一人,只见他招呼另一人坐下说道:“张尚书请。”又吩咐外面的小人道:“给尚书大人上茶来。” 张尚书? 林京墨隔着屏风往外看:莫非他就是人们口中的兵部尚书? 外面的张仪谦落座后不紧不慢道:“商侍郎即将奔赴北境,老夫有一亲信,自会陪同,商侍郎放心,他绝对会遵照你的指示做事。” 商时序笑道:“如此,便多谢尚书大人了。” 林京墨似懂非懂的听着,并不明白他们在谈什么。 “且莫先言谢字。”张仪谦似笑非笑盯着商时序说道:“林尚书生了个好女儿,听闻,正是商侍郎夫人?” 商时序淡淡回道:“正是。” 张仪谦轻哼一声说道:“正所谓疏不间亲,不过今日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商时序冷冷抬眸,又浅浅的笑道:“但言无妨。” “犬子不知何处得罪了商夫人,惹得商夫人竟然去官府击鼓鸣冤,老夫愿意帮侍郎大人的忙,能不能也请夫人高抬贵手?”张仪谦站起身,凑近商时序一些,小声说道:“只要商夫人改口说从未见过犬子,如此,所有的事便可迎刃而解!” 屏风后的林京墨闻言,忍不住望向商时序。 商时序脸上的笑意逐渐便浅,却在完全褪去前又弯了弯嘴角:“张大人请放心,那日内子根本没有出门去。” “哈哈哈!”张仪谦闻言满意的笑了。 张仪谦离开后,商时序独自坐在大厅之中。 躲在屏风后的林京墨出神的看着他的脸,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他要答应张仪谦的要求?这跟他要去北境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一时不慎,她送了手,拿着的杯盏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音。 商时序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屏风:“是谁?谁躲在屏风后面?” 第四十四章 当面对质 商时序走近屏风,慢慢从左至右将屏风叠住,渐渐的露出在屏风后躲着的林京墨。 他诧异的轻轻扬起眉:“夫人?” 林京墨与商时序四目相对:“是我!”她对身边的李妈妈说道:“李妈妈出去等我。” 李妈妈见两人气氛不对,赶忙出去将房门关上。 见李妈妈出去,林京墨才缓缓开口说道:“夫君今日回来的真早。” 商时序没有回答,他默默的看着林京墨从屏风后面出来,走到桌边的凳子坐下,说道:“夫人刚刚都听到了?” “是!”林京墨挺直了身子回道。 商时序抬手微微转动手上的扳指:“夫人是聪明人,既然都听到了,自然是知道应该如何做了。” “妾身……并不明白夫君的意思……”林京墨皱起眉头回望着商时序,顿觉此刻的他好陌生。 商时序也因为这一句妾身不悦的扭过头来,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林京墨,就像要把她看透一般。 他看着眼前眉眼带傲的林京墨,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过去的林京墨与现在的林京墨重叠。 半晌,确定她依旧没有恢复记忆后,商时序转过头去冷漠说道:“张仪谦大人是为夫不能得罪的人物,烦请夫人放过他们,不要再插手关于他与他公子的案子。” “夫君你在说什么?”林京墨明显有些惊讶的问道:“你可知他跟他公子犯了什么案?” 商时序认真的看着林京墨:“不论他犯何案件,为夫都希望夫人能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林京墨有些失望,却还是努力解释道:“张仁怀调戏身在瑞香楼的歌伎莲心,莲心宁死不从,被经过的许舟救下,无辜的许舟却被他一刀刺死!莲心为了报恩去取许舟的信件,却被丧心病狂的张仁怀推下楼,你知道吗?莲心她一直都活着,直到张尚书得知自己儿子入狱的消息!他为了灭口竟将莲心也害死!如今,说什么高抬贵手……他在欺负那些可怜人的时候,可有想过要高抬贵手?” 商时序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他们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我马上要出发去北境查案,这个档口,绝对不可以得罪兵部尚书!林京墨!夫人!就当我求求你,这几日好好待在府里,好吗?” 林京墨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来走到商时序身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夫君要去北境,跟张仪谦有什么关系?你光明正大去查案,为何却要为张仪谦隐瞒罪行?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夫人僭越了!”商时序冷冷抬眸:“这是朝廷里的事,你不会懂,问这些做什么?” 林京墨据理力争道:“是,我不应该过问朝廷中事,可是我亲眼所见,要我撒谎我做不到,要我坐视不理更不能够!” 商时序闻言带着怒气猛的站起身来,他用力箍住林京墨的肩膀愤然说道:“夫人你是一定要跟我作对吗?” “作对?”林京墨看着他不断用力的手指,忍着两肩传来的疼痛,不由得双眼含泪说道:“不错,我做的一直都是对的,都是对的!我看到他杀人,就算我不指证他,他杀死安阳伯的外甥,安阳伯也同样不会善罢甘休的!” 商时序看着她眼中打转的泪珠,突然意识到自己弄疼了她,他的脸色逐渐柔和,手上的力道也放轻,伸手将林京墨带入怀中,语气中略带心疼:“夫人……只要你不再去官府告发,我手中有安阳伯的把柄,他不敢不听我的话……” 林京墨闻言,一脸震惊猛的推开了抱着自己的商时序:“这就是你们的规则吗?”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平日里看起来清风明月的她的夫君……那个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文人……如今说着这么无情的话? 因为有利用价值,就要互相遮盖罪行?因为握有把柄,就可以以此要挟别人放弃公义? 意识到自己方才因为太过愧疚而失言,商时序索性答道:“不错,这就是我为官的法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不断往上爬!” “为了……不断往上爬?”林京墨眼中的泪水如珠串一般滑落,她泪眼斑驳的看着商时序,抓住他的胳膊说道:“包括娶我这件事是吗?” 商时序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林京墨,久久不不愿开口,同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你真正心仪之人是你的表妹韩梓兰对吗?”林京墨看着面前眼神闪躲的商时序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便替夫君便纳了她!” “我不会纳她。” 商时序终于开口说话,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梓兰一直以来就是我的表妹,她不应该只做人的小妾。” 林京墨闻言撕心裂肺的笑了,她的笑声夹杂着泪水,听起来那么的苦涩。 她不是在笑商时序,也不是在笑韩梓兰,她是在笑自己。 刚刚那一瞬,她居然以为商时序是因为不喜欢韩梓兰而重燃希望,想想自己真是可笑。 她的眼神渐渐冰冷,语气之中带着讥讽:“如此说来,她是必须要做正妻!原来是我占了她的位置……那夫君不如休弃妾身,如此,也好迎娶真正心中爱慕之人!” “休妻……”商时序重复道:“休妻……休妻这个念头在过去的三年之中,我不止一次有过。” 林京墨闻言,背过身去,只是微微低头,眼中的泪便顺着脸颊流下,眸子里再没有往日的明亮与快意。 她身后的商时序却继续道:“可是如今,我却偏偏……偏偏妄想与夫人能举案齐眉,甚至携手白头。” 林京墨闻言,吃惊的抬起头来,她想转过身去看他,却因为失望依旧僵在原地。。 商时序从身后环保住她,柔声说道:“与夫人做了整整三年的夫妻,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对夫人的了解也跟外面的人一样,都是道听途说。这三年,夫人根本就没有给过我机会去认识你,去接近你,去了解你,如今……如今我好不容易爱上你,却又开口要我休了你吗?” 第四十五章 再动杀心 林京墨用力挣脱开了商时序的怀抱,她转过身愤怒的看着他,满眼鄙夷说道:“商时序!你实在太小看我了,你吃定我是爱慕你的,所以为了让我放弃公道,竟妄言爱我?” 意识到她误会自己,商时序赶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解释:“我说的都是真话。” “都是真话?现在是真话……那么乞巧节你说过不曾爱慕之言又是真话还是假话!”林京墨用力甩开他的手说道:“难道在你的眼中,我林京墨早已被你迷的神魂颠倒,是非不分,仅仅只一句爱我,便可以让我放弃公义?或许我在你面前很卑微,因为无奈先爱上的人始终是我,可我绝不会为了得到你的爱而颠倒黑白!” 商时序不知如何解释,只得用力将林京墨抱在怀中,轻声在她耳边低语道:“你误会我了,夫人……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一个解释。” 靠在商时序怀中的林京墨却默默流下两行清泪,她双目无光,淡淡说道:“不必解释了……” 商时序不可置信的轻声问道:“夫人说什么?” “我说不必再解释……”林京墨推开商时序的怀抱,冷冷抬眸道:“就算你真的爱我,在人命面前,情爱一文不值。我爱慕夫君,若夫君身处险境,我必以命相救。但如今是两条人命!两条人命,就算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一个人是为了见义勇为,一个人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无辜丧命,何其可悲!放弃他们,可能会让你官运亨通,扶摇直上,但要我而无视他们的死亡去遵守你的规则,对不起,我实在做不到。或许在你看来,这样的牺牲我都不肯,我根本不配做你的妻子,但我无法昧着良心与你站在同一方向,我就是不会让杀人凶手好过!我曾亲眼看到张仁怀杀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商时序轻轻皱起眉头,眸子里满是愤怒的看着林京墨,杀人凶手四字尤其让他不能平静。 杀人凶手…… 商时序心知,他何尝不是杀人凶手!他就是曾经想杀死林京墨的凶手!若有一日她知道害她差点死去的人便是她的夫君,她又会怎样做? 北境的事情绝不能出差错,张仪谦是兵部尚书,仅仅只是死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林京墨不一定会告倒他,而他商时序却会因此得罪张仪谦,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付诸流水。 想起自己从小便被追杀,流离失所,一直在背叛中不断逃亡的往事,被火烧,被鞭打,被刀刺,他与母亲都熬过来了,如今,却要因为林京墨而停下复仇的脚步吗? 商时序眼神逐渐冰冻,白皙的脸上看不到表情,他拿起桌上的茶盏,抬手将茶杯打碎,右手用力握紧碎瓷片朝林京墨走去。 碎瓷片深深扎进了他的手掌,鲜血一滴一滴顺着白色的瓷片流下,似乎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明白,情爱,多么脆弱的关系,所有的一切,都不应该阻止他复仇!就算是林京墨,也不可以。 他红着眼看向林京墨:夫人……我可以杀你一次,难道你以为我就不能再杀你一次吗?走到今日,何其艰辛。谁拦着我,我把他杀了就可以了…… 林京墨看着他握着瓷片的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当看到血从他的手掌流出时,她还是心软的朝着他的方向奔去,就算商时序并非她眼中完美无瑕的青年探花,林京墨却从未怀疑过他会伤害自己! 她一只手环住商时序的脖颈,探头靠在她的肩上,小声凑近他的耳垂,带着哭腔道:“不要……不要伤害你自己。”说罢垫脚吻上了他的嘴唇。 商时序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林京墨:夫人…… 林京墨一边吻住商时序,一边狠狠心,皱起眉头,用另一只手拼尽全力去夺商时序手中的碎瓷片。 “嘶……”碎瓷片深深扎进林京墨的血肉之中。 商时序诧异的低头去看自己握着瓷片的手,意识到林京墨为了不让他继续受伤,跟他夺碎瓷片的时候竟扎破了自己,他赶忙松手。 伴随一声清脆的陶瓷落地的声音,林京墨满脸痛苦的看着自己流着血的手,抬头说道:“好痛……” 商时序心疼的看着她展开的流着血的手掌,有些不知所措,猛然回过神来,他向外面喊道:“去取伤药来!” 外面的李妈妈赶忙推开门,入眼的是一地的碎瓷片,她抬头看到林京墨的手掌不停的向下滴血,惊道:“小人这便去取!” 商时序却摇着头说道:“太慢了。” 说罢,他拦腰抱起林京墨,快步往偏院去。 他将李京墨放在榻边,毫不避讳的将就在软榻一边的机关按下,一个暗格被打开,林京墨清楚的看到了暗格里有一只金簪,她没有多想,只是因手掌上突然撒了药粉而吃痛的闷哼一声。 商时序跪在榻下给她撒药,见她疼痛,赶忙又向她伤口处温柔的吹了吹气。 林京墨的目光落在同样受伤的商时序的手上,她用没受伤的另一只手趁商时序替她吹气的功夫抢过药瓶。 商时序抬头不解的看向她:“夫人不要胡闹,上药要紧!” 林京墨却努起嘴来,气呼呼的说道:“夫君也知道上药要紧?那你的手呢?”她心疼的微微皱眉:“你的伤口可比我深多了!” 商时序看都没有看自己的手,只是伸手说道:“听话,快给我药瓶!为夫的伤不打紧,先给你上药!” 林京墨却倔强的将药瓶高高举起:“先给你上药!” 商时序无奈的摇摇头,在这么拖下去,谁都别想上药了,于是只好乖乖妥协伸出手来,林京墨看着他手上更加糜烂的伤口,眼中似珍珠般大小的泪落下。 商时序看着她,打趣道:“小伤罢了,夫人怕什么?” 林京墨生气的说道:“我怕你流血太多死掉啊!” 商时序宠溺的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无奈叹一口气,弯起嘴角笑了。 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明白,他根本不可能再杀一次林京墨了。 第四十六章 相信公道 两人两伤口包扎好后,商时序捧着林京墨受伤的手,抬头深情的望着她说道:“夫人,往后你做事只需随你心意,为夫的不会再去左右你的想法。” 林京墨闻言有些惊讶:他自残受伤不就是为了让我同意不再追究姓张的父子两吗?怎么又忽的不计较这件事了…… 商时序站了起来,坐到她的身边将她顺势拥入怀中,林京墨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之上,试探道:“夫君……改变心意,不在打算讨好张仪谦了吗?” 商时序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林京墨猛然想起安阳侯还有把柄在他手上,于是从他怀里起身说道:“你是把主意打在安阳伯身上了吗?” 不等商时序回她,门外有人通传道:“大人,有客访。” 商时序起身安抚林京墨道:“等我回来。”说罢便往外厅去了。 …… 商时序来到外厅,他没有想到,来客竟是安阳 伯,他表面云淡风轻的问道:“安阳伯怎么会来我商府?该是晚生去拜见才是。”他见安阳伯没有回话,继续说道:“安阳伯此次拜访,该不会是因为多年前那一桩小案吧?” 安阳伯目不斜视,端坐厅内,缓缓说道:“那不是小案,八年前河水泛滥,堤坝倒塌,我为了一时的利益,在安阳封坝,导致洪水蔓延至安阳向南十多个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更有人因此丧命。我与方面负责此案的户部尚书的交情颇深,故他将此事替我隐瞒下去,我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却在这八年中?因愧疚而痛苦不堪。当初的户部尚书已经告老还乡,前几年撒手人寰,想不到新任的商侍郎青年才俊,到户部才三年,竟被你发现这桩案子其中的端倪。” 商时序回道:“逝者如斯,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安阳伯放心,此事商某绝不会轻易向圣上提及。” “商侍郎虽愿替老夫隐瞒,但你知情不报,可知是何罪行?”安阳伯起身说道:“今日来商府,一是要谢过商夫人替家甥寻回书信,二是要向商侍郎说明,老夫已经打算向皇上自首,承担起当初自己所犯罪行,好在之前的户部尚书已经离开人世,并不会被老妇连累。” 商时序闻言诧异之余,不解问道:“安阳伯是为了自己的外甥,甘愿放弃身前生后名了吗?” 安阳伯淡淡笑了,他轻捋胡须说道:“老夫从小便不喜读书,不过是因为祖辈功德庇荫,得道这世袭的爵位罢了,老夫行事糊涂,做的错事,又何止这一桩?只是可怜了我的外甥……” 安阳伯提至许舟,不禁老泪纵横:“当初他的父母,就是因为我一意孤行,不肯放水过坝,在洪水中惨死,我将他养在身边,并没有把他当做是什么唯一亲人那么重视,因为我知道,我对于他来说,是杀害他父母的仇人!却不知道他居然会写下这样一封书信……如今他无辜身死,教我如何能坐视不理呢?” 他边说着,边将怀中的书信掏出,递给了商时序说道:“张仪谦父子杀人害命的事已经是屡见不鲜了,今日,我便要教他们一个道理,叫做有仇必报,不论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哪怕要我这条老命,我都会跟他们斗到底的!” 商时序接过安阳伯递给他的书信,将残破的书信打开:舅父大人膝下,谨禀,昔年之事,甥已知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无奈甥尚未报养育之恩,怎么敢轻言仇恨,不报父母之恩,是为不孝,不报舅父抚养之恩是为不易,事实难两全,甥愿赴黄泉,以了此仇。恭叩金安,珍重勿念。 商时序看着信件结尾处被撕掉的署名,他此刻才明白,原来许舟已经知道当初是因为他的舅父安阳伯不肯开坝疏水,导致他父母在洪水中惨死,但他为了感念舅父对他的抚养恩德,不想找舅父报仇,但他生而为人,既不能报父母之仇,也不能报舅父之恩,于是他选择一死来了解此事。 安阳伯缓缓开口道:“舟儿在瑞香楼写完这封信后,他听到隔壁房间张仁怀调戏歌女莲心,于是仗义出手相救却被张仁怀失手杀死,这封书信便在当时遗落在瑞香楼。当初我不过是死了个外甥,不错,这八年来,他养在我膝下,我却五一日不胆战心惊,怕他知道真相后报复我,他死了,我反倒安心了。而歌伎莲心见此事不了了之,她记得那日许舟临死前曾让她将书信送到安阳伯府,只是她不过一个最底层的歌女罢了,她不敢啊,于是将书信藏在了床下,没想到再次让她遇到张仁怀,莲心只好扯下书信的署名,将信件藏起来,张仁怀威逼不成,竟痛下杀手,推莲心下楼,而那张写着许舟的字条便落在了尊夫人手上。” 见他提及林京墨,商时序带着防备抬眼看向安阳伯。 安阳伯却道:“虎父无犬女,不愧是林尚书的女儿,因为一些素不相识的人,就算是曾经在狱中受过鞭打,她也依旧勇于揭发事情真相!老夫真是自愧不如,枉做他人长辈。试问,就连商夫人都愿意替内甥讨一个公道,我做舅父的,岂能袖手旁观?” 商时序释然一笑,说道:“还死者以公道,生者以心安,理应如此。” 安阳伯回道:“今日便是要告知商侍郎,老夫已经决定伏罪,必要时,商侍郎可以将老夫做错事的证据呈上。” 商时序疑惑道:“安阳伯既然已经打算认罪,难道不打算将商某威胁你的事禀明圣上?” 安阳伯摇摇头,笑道:“若不是商夫人将书信交由老夫,老夫至今都不会知道舟儿对老夫如此孝顺,她为了素不相识的人都可以据理力争,她看中的夫君又会差到哪里去呢?虽然老夫不明白你为何会帮张仪谦那样的小人,不过我相信,商侍郎你,同样是相信公道的。” 第四十七章 惹祸上身 张仁怀杀人一案,因安阳伯宁愿鱼死网破也一定深究到底,人证物证齐全,京兆府尹很快便判了斩立决,可惜并没有证据证明张仪谦杀人,虽然无法治他的罪,但同样他要承受丧子之痛。 张仪谦恨极了林京墨,发誓要导致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林家二姑娘付出代价! 没过几天,皇帝果真要派人去北境,除了户部的商时序,他还让吏部林远志以及兵部张仪谦指派一适合官员,最后决定由兵部侍余慨之与他一同去北境调查北境一再兵败的原因。 …… 瑞香楼中,陈缅正云淡风轻的欣赏着歌舞。 明日便要动身前往北境的商时序推开了门,陈缅正摆摆手示意舞姬出去。 待到屋内只剩两人之时,陈缅正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不是说此事万无一失的吗?你既然做不到,当初又为何要在我面前夸下海口呢?” 商时序淡淡回道:“安阳伯即使搭上自己也要为外甥申冤,这是我没想到的。” 陈缅正冷哼了一声:“哼,你是冷血的嘛,虽自诩识书明理,但你却不了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你低估了亲情。”他提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如今去反思对错已经来不及了,不如想想,如何对付这个余慨之吧。” 商时序回道:“此人平日里在兵部不过是负责文书理库的杂物,只因他做事太过死板,又不懂官场那一套,故而一直没有被重用过,他视张仪谦如恩师,不过此次推荐他去北境之人并不单单是张仪谦……” “还有林远志!”陈缅正将酒杯放在桌上,冷笑道:“哼,杀子之仇啊!林京墨害死了他的儿子,你说张仪谦是恨你还是更恨林远志?” 商时序闻言轻微的皱了下眉,很快又恢复淡然,他端起酒壶替陈缅正斟满。 “有意思。”陈缅正拿起酒杯,若有所思的笑了:“余慨之的确是称张仪谦为恩师,但他不过是个做事没有章法的笨蛋罢了,他根本不会听张仪谦的话,派一个书呆子去,又有什么可怕的?张仪谦这一步,我倒是觉得他不是在跟我们作对,而是跟林远志在作对。” 商时序却回道:“不过是个读死书的理学先生,再不济,在路上杀了他便是。” 陈缅正摇了摇头:“杀人容易,但他是天子派去调查北境的钦差,无故死在路上,恐怕更让人起疑。” 他看着自己酒杯中清澈醇厚的美酒,抬起头若有所指道:“此事的关键所在,恐怕还是张仪谦,如今因为你家中的恶妇,打乱了我们所有的计划,我们还是得投其所好才是。” 商时序抬起冰冷的黑眸,没有情绪的看着陈缅正。 陈缅正却不解的看向他说道:“怎么从前一个只知道胭脂水粉,锦罗绸缎的臭丫头,如今却开始匡扶正义,惩奸除恶了?老夫听闻,你的夫人脑袋受过伤后失去了记忆,可有此事啊?” 商时序没有立刻回答,他低着头,半晌说出一个字:“是。” 陈缅正狡猾的笑了,商时序斜瞟了一眼他,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十分疑惑:难道他要对付林京墨?林京墨虽是林远志的女儿,却只是一个侍郎夫人罢了,平日里久居深宅,他对付一个毫无意义的妇人做什么?难道是我的错觉? 商时序冷冷说道:“义父放心,余慨之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好。” 陈缅正却笑道:“好,你也累了,早点回府准备明日出发的事宜吧。” “是。”商时序说吧便回了商府。 他不知道的事,这天夜里他走后,陈缅正派了马车将韩梓兰送到了张府…… …… 商时序动身去往北境的第三天,林京墨从安阳伯府的小厮那里听来了消息,张仪谦已经为他杀人的事付出了代价。 高兴之余,却还是可惜无法替莲心讨一个公道。 所以她让李妈妈准备了黄白纸夜里到了瑞香楼外,准备在她坠楼的地方路祭莲心。 没想到却遇到了韩梓兰,她似乎满怀心思的看着在路边烧纸的林京墨。 林京墨也看到了她,于是起身走近对她说道:“梓兰姑娘,可是又什么心事?或者,你也是来替莲心姑娘祭奠的?当初多亏了你告诉我许舟是谁,不然也没有办法替莲心姑娘申冤。” 韩梓兰冷眼盯着林京墨,没有回答。 “夫君他……”林京墨小心翼翼说道:“他去了北境,如今他不在京里,你独身在这瑞香楼里,不如搬回商府与我同住?也好有个照应。” 韩梓兰移开目光,看向一边:“当初我故意骗你许舟是莲心的情郎,让你去找安阳伯,不过是想离间你跟表哥的关系,让你知道表哥在背后做的那些事罢了。却没想到……” 林京墨疑惑的偏过头去:“难道你不是为了替莲心讨一个公道?” 韩梓兰冷笑一声:“我根本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也没想到安阳伯会替许舟出头。许舟不过是个傻子,为了不过一面之缘的歌伎得罪张仁怀,而被杀死,莲心就更傻了,像我们这样的女子,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偏要去触别人的霉头,害得自己丢了性命被推下楼!” 林京墨闻言有些吃惊:“你知道所有的事?” 韩梓兰红了眼,她看着林京墨说道:“是啊,从头到尾,他们两个人死的时候我都现场,我都看到了,张仁怀是捅死许舟的,莲心是怎么被推下去的,我都看的一清二楚。还有一件事,莲心其实并不是张仁怀杀的,我也知道,因为当时莲心被救,我们姐妹几人曾经去医馆见过她,她那个时候明明活得好好的,偏偏过了一夜便死了,想想都知道她是被人灭口!” 林京墨简直不敢置信的问道:“那你为何不愿出面指证?你知道所有的事,为何不说出来?” 韩梓兰却疯了似的笑了:“因为我爱我的表哥,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我知道他马上就要去北境,除了他,还会有一个兵部官员随行,得罪了张仪谦,就意味着会害了表哥!” 林京墨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会害了……会害了夫君吗?” 第四十八章 无欲则刚 韩梓兰转过身去,意味深长的说道:“北境之事水有多深你知道多少?被派去北境的,除了身为户部侍郎的商时序,还有一个兵部的余慨之,知道他是谁吗?” 林京墨惊道:“他是谁?” 韩梓兰没有回答,冷笑一声离去。 …… 林京墨坐在回府马车上,思虑万千,马车倏然停下,外面喊道:“夫人,下车吧,咱们回府了。” 林京墨的思绪虽被打断,但她依旧坐在原地没有动,马车的布帘被掀开,李妈妈探进头来:“姑娘,该下车了。” 林京墨抬起头说道:“去尚书府!今晚我们住在家里吧。” 林京墨去到尚书府,正巧林远志从吏部衙门回来刚下马车正要往府里走,远远的看到了商府的马车,他驻足望去,见女儿林京墨从上面下来,他笑道:“墨儿果然是有口福,你是从何处得知我新得了两条上好的石斑?” 林京墨闻言却有些诧异:这都什么时辰了,父亲居然还未进晚膳? 她看着父亲日渐消瘦的身体,弯起眉眼道:“正是呢,女儿在府里就想吃一口鱼肉呢。” 林远志牵起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你来的正好!前两日,中丞大人去钓鱼,得了两条好鱼送过来,平日里,为父就一个人,吃不了一整条鱼,索性便将两条鱼养在了厨房外的水瓮中,这个季节,石斑鱼清蒸最好吃!”说罢转身吩咐林府管家道:“去吩咐厨房将昨日带回来的鱼嫩嫩的蒸与二姑娘吃。” 随后父女二人步入尚书府内厅,尚书府虽然是林京墨的娘家,可惜她失去记忆,这是她映像中第一次来林府,尚书府宅门大,院落也大,但是屋内陈设却简单,清一色的水曲柳家具。 林京墨心中暗暗思忖:人人都说父亲是朝中清流,想不到他身为吏部尚书生活之中如此节俭,他每日为朝廷殚精竭虑,这个时辰都没有吃晚饭,只是吃一条蒸鱼都要等到女儿回家,如今他越来越瘦弱,独身一人在这林府也真是孤单。 外面的仆人将做好的清蒸石斑端了上来,林远志夹起鱼腹部最嫩的地方放入林京墨碗中道:“尝尝。” 林京墨将鱼送入口中,眉眼弯弯道:“好嫩!” 林远志闻言回道:“蒸鱼肉最重要的便是火候,厨房里的刘嫂子,最会把握火候了,你觉得好吃,走时让李妈妈将另一条鱼带回府里做给你吃。” 林京墨微笑着点点头。 林远志看着女儿低头吃饭的样子,突然问道:“是有什么事感到不快吗?” 林京墨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父亲,有些诧异说道:“父亲何出此言。” 林远志道:“这几年,为父身体大不如前了,两只老眼昏花,有时甚至认不得人,不过就算看不清你的表情,做父亲的也能感觉到女儿高不高兴。” 林京墨心中不觉有些动容,眼中忍不住开始积蓄泪水,她将手中的碗筷放下,带着委屈说道:“父亲可有听说前几日兵部张尚书儿子被定罪处死的事?女儿因此事得罪了张尚书,不知他在朝中可有与父亲为难?” 林远志闻言,叹了一声气:“唉,此事满朝文武哪个又敢说不知呢?为人父母者,最看中的便是自己的子女,子女丑陋也罢,凶恶也罢,父母都不会放弃他们,张尚书因为失去儿子,稍有些微词,为父又怎么会嗔怪于他,都是为朝廷做事,只要不存私心,又怎么会为难呢?” “那我夫君呢?”林京墨接着问道:“他可有受此事牵连?那个余慨之,是张仪谦派去害夫君的人吗?” 林远志闻言,微微皱起眉头,厉声道:“墨儿,妇人不得干政,这些都是朝堂中事,你问来做什么?” 林京墨不服气的说道:“我听说张仪谦公报私仇,派自己的亲信跟夫君去北境,北境局势不明,他想趁机害我夫君!我虽是妇人,可我身为他的夫人,难道要明知他有危险,却只是安然等在家中吗?” “不然呢?”林远志微微有些发怒,他不明白,为何什么事情都能牵扯到党争。 一旁服侍的林府管家,赶忙让人端茶过来,林远志喝了一口茶,语气恢复平和,淡然回道:“为父知道你替安阳伯外甥出头的事,此事你做的极对,既然你看见了,那就看见什么说什么,不必去顾及什么,也不必去担心父亲或者夫君受牵连,做事情前怕狼后怕虎,如何成事?我们是否受牵连那便要看我们是否有能耐化解,若是连这些事都得家中的夫人担心,那他便不算个好夫君!” 林京墨并没有被劝服,她眼中含泪答道:“可此事因我而起,我怎么忍心拖累他?” 林远志却道:“为父问你,若是你知道此事会影响到你夫君前程,你看到张仁怀杀人,还会不会说出来?” 林京墨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看着林远志:“女儿,还是会说出来!” “那便是了!”林远志笑着拍了拍林京墨的头:“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杀人,无论如何你是不会有所隐瞒,那么你又有何错之有?这朝中高官如此之多,若是人人都看面子,哪里还有公道可言?今日你敢出去作证,为父告诉你,你做对了!就算他张仪谦找老夫的麻烦,为父也以你为荣!你的夫君若是因此受到牵连,那只能说他本来就其身不正,随随便便就能被扳倒,那只能说他不适合在官场上闯荡!皆与你无关,记住了吗?” “是。”林京墨点点头,又问道:“父亲,女儿有一事不明,为何外面的人总觉得我是毒妇,女儿过去……真的是一个目无尊长,刻薄寡义的人吗?” 林远志闻言不由得闷笑一声:“女儿啊,别人怎么看你怎么说你,有的时候并不取决你自身,你我父女做事,但求无愧于心,那些中伤人的话,不过是手段罢了。” 林京墨似懂非懂的听着,不觉夜色渐深,她与李妈妈便住在了尚书府。 第四十九章 再遇双音 第二日,林远志起个大早去早朝,林京墨也动身回商府,马车车夫远远的就看到有人跪在商府门口,他朝里面的林京墨道:“夫人,有人跪在咱们府门口。” 林京墨闻言抬手掀开马车布帘往外看,果然有个女子在商府门前跪着。 一旁的李妈妈站起身,走到门口掀开马车门帘看了看那个女子,回过头来疑惑说道:“不知出了什么事。” 直到马车离那女子越来越近,李妈妈凭着侧脸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是双音!” “双音……”林京墨念着这个名字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她不止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过这个姑娘,她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错,竟被赶了出去配给一个屠夫为妻……如今到底是因为什么?居然跑到商府门口跪着…… 马车停在商府门口,林京墨走下马车,慢慢看到女子的脸,瓷白的鹅蛋脸上,媚眼如丝。 她见下车之人是林京墨,赶忙跪着往前几步,一把抱住林京墨的脚脖子,抬起眼眸,两行泪水流下道:“夫人,夫人救救小人吧。” 林京墨下意识躲闪,却依旧被她握住了脚踝,她偏过头去细细观察她道:“你是……双音?” 双音哭着点点头:“夫人看在小人与夫人自小一同长大的份上,救救小人吧!” 林京墨转头看向李妈妈,李妈妈赶忙上前拽来双音的手说道:“有什么事说便好了,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林京墨见她松开了自己的脚,一边往府里走一边说道:“有什么事,进府里细说吧。” 双音却不依不饶道:“当初小人只是跟大人多说了几句话,确实与大人之间清清白白,夫人如何也不信,将小人撵出府去配了个屠户,可是那屠户三不五时便打我出气,小人实在忍受不了,求夫人让我回府伺候,当牛做马也愿意!” 说罢便开始使劲往台阶上磕头。 李妈妈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忍不住骂道:“都说了,回府里细说,这大庭广众的,你如此叫嚷是安的什么心!” 林京墨停下脚步,看了看街上传来的异样目光,又低头看看还在磕头的双音,朝双音走近说道:“你是说我之所以把你撵出去是因为我怀疑你与侍郎大人有染?” 李妈妈连忙拦住林京墨:“姑娘,有什么话,回府里再问,这来来往往多少的人,都看着呢,传出去对夫人名声不好!” 林京墨于是被李妈妈搀着走进商府,双音也被两个小厮拖着胳膊拉了进去。 林京墨看着眼前陌生的姑娘,她额头因为刚刚磕头在地已经沁出血来,她掏出手帕递给双音说道:“先把血擦擦吧。” 双音却有些胆怯的摇了摇头。 林京墨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疤痕说道:“我……前阵子伤了头,记忆全失,不过却时常听人讲起你……” 双音回道:“小人与夫人是最要好的,从小便一起长大的。” 林京墨满怀心事端起茶碗,不由得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应该知道……” 双音微微抬起眼皮说道:“夫人过去的一切,小人都是知道的……” 林京墨闻言将茶碗放下,站起身来扶起双音:“我是否真如外头传言是个恶妇?” 双音盯着林京墨的眼睛,慢慢点点头:“是……外面传言的……十之八九全是真的……”说罢,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两条满是伤痕的胳膊给林京墨看。 林京墨吃惊的看着双音的伤痕,失望的转过身去:“对不起……” 双音听到林京墨向她道歉,垂下眸子,淡淡回道:“小人不过是低贱的下人罢了,主人不开心拿小人出气是常有的。” 林京墨继续问道:“那我与夫君的关系如何呢?” 双音看着林京墨有些颤抖的背影一字一句说道:“夫人……十分爱慕大人,不过大人……并不在意夫人。与其说大人与夫人是夫妻,不如说只是住在一栋宅院里的邻居,邻居偶尔还会寒暄两句,大人与夫人,见面却连招呼都不打。” 林京墨闻言崩溃的扶住桌角:“够了,不必再说下去了。” 林京墨平复一下心情,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嫁给屠户,那便还是与从前一样待在府里伺候我吧。” …… 一连两日,林京墨都总是心不在焉,一方面担心商时序在北境的安危,另一方面知道自己确实曾经真的是人人喊打的恶妇,也明白商时序不会喜欢自己的原因,心情十分低落。 双音推开房门,看着恹恹的林京墨说道:“夫人是在想大人吗?” 林京墨双手撑在桌上托着脑袋转过头去:“你怎么知道?” “夫人难道忘了?”双音笑着将手上新泡的花茶放在桌上,回道:“小人伺候夫人多少年了,夫人在想什么,小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林京墨点点头,双音继续说道:“夫人从前思念大人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不过却也有不同!” “有何不同?”林京墨眨着眼睛,好奇问道。 双音将花茶倒入瓷碗,递给林京墨说道:“夫人从前杀伐果断,若是思念大人,定会在大人可能出现的地方看着他。” 林京墨闻言撇撇嘴说道:“这次有所不同,不是单单的思念。” 双音问道:“不同在何处?不如说与小人听听?” 林京墨偏过头去,有些忧虑说道:“因我得罪了朝中大官,我怕夫君因此受到牵连,同他一起去北境之人正是那大官的学生,所以日夜忧心。” 双音立刻回道:“那大人可知道自己身处险境?” 林京墨点点头又摇摇头,将茶碗递给双音说道:“连梓兰姑娘都知道,他应该也知道。” “梓兰?!”啪嗒一声,双音手中刚刚结果的茶碗掉在了地上。 林京墨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双音你怎么了?” 双音赶忙蹲下去捡地上的瓷片回道:“没什么,小人前些日子手受了伤,这才不小心打碎了瓷碗,请夫人责罚。” 林京墨赶忙扶她起身:“这有什么?收拾干净就好了,你一会儿去找李妈妈领些银两,抓些伤药治好方是正紧。” 双音微微抬眼,盯着林京墨的眼睛说道:“若是从前的夫人,定会去北境找姑爷化解危机!” 林京墨闻言若有所思道:“去……北境?” 第五十章 少年将军 林京墨低下头去:“可我一个宅院妇人,去到北境又能做什么呢?” 双音却道:“夫人有所不知,镇守北境的骠骑将军陆安民,是咱们尚书大人的故交好友,咱们若是去了北境,好歹也能同他说上话。” 林京墨猛的抬起头来,茅塞顿开道:“对啊,到时有将军府帮忙,夫君他也不至于势单力孤啊!” 双音立刻回道:“小人与夫人一同前往。” 林京墨抬头看了眼双音,又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行不行,李妈妈是定然不肯让我去的。” “夫人是主人,要出门去,何必去问过李妈妈?”她凑近林京墨小声说道:“李妈妈惯是晚起,到时候咱们留书一封,乔装打扮,出了城再雇辆马车,一路走官道去,定然没问题!” 林京墨皱起眉头,思索片刻道:“好,就这么决定,去北境!” 双音赶忙去拿纸笔:“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夫人留书一封,小人去替夫人收拾包袱,咱们明早便动身。” …… 第二天一大早,林京墨跟双音便换上一身男装,一路小跑出了城门又雇了一辆马车往北境赶,她们二人一行风餐露宿,只十日便到了北境地界。 只是北境连年征战,南齐与北燕两国国界不明,到了城门口,林京墨与双音便赶忙进了城,一进城却又发觉不对,这里的人服饰装扮与南齐人并不相同。 直到她看到街上人们买东西时使用的钱币也跟自己的不一样,此时林京墨才发现她到的地方竟不是南齐军队驻扎的守城,而是隶属于北燕的边城! 林京墨慌乱中转过头去,却发现方才还跟在自己身后的双音竟不见了,林京墨不禁喊道:“双音!双音!” 她的声音引来路人的瞩目。 她赶忙停下叫喊,准备转身朝着她们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却在此时被一把长枪拦住:“齐国人?” 林京墨顺着长枪看过去,一个北燕军人打扮的男人骑着马高高在上的审视着她。 林京墨收回心神,往后退了一步,哪知那支长枪也跟着她往后挪了挪,她怯怯回道:“我不是……” “哼!瞧瞧你说话的口音便知道是齐人了!该死的南齐人!”说罢,他高高举起长枪朝着林京墨的胸口就刺去。 林京墨见状赶忙紧闭双眼,却迟迟没感受到身体有异样,却听到咣当有重物落在了地上,她缓缓睁开眼睛,却刚刚那人躺在地上,一支锋利的云箭刺进了他的胸膛。 街上立马慌乱了起来,有人喊着:“北齐人来啦!快跑啊!” 林京墨顺着反方向看去,果然有一队北齐军队从城外攻了进来,林京墨在川流的人群中逆向前行,不时的有人推推搡搡,她一时不慎摔倒在地,只得捂住脑袋坐在地上,任由人潮汹涌。 过了许久,她松开抱住头的手抬头看去,有人骑着马站在她的身侧,阳光太过刺眼,她甚至看不清他的样子,却只听那人一声:“京墨妹妹?” 林京墨闻言,站起身来,伸出手掌遮住眼前的阳光,眯着眼望向那人,光影之中一少年将军身披银色铠甲,剑眉之下一双如星的璀璨双眸,战袍迎风飞扬,明明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却带着温柔的笑意再次喊道:“京墨妹妹,果然是你!” 林京墨有些吃惊,面前的少年她并不认识,却明明白白从他口中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疑惑问道:“你是?” 那人却向她伸出一双大手,林京墨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他,却被他一用力拉上马来。 她转身想问个究竟,却听身后的男人说了一句:“收兵回城!” 来不及说话,身下的马儿便开始狂奔,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尘土,才回到南齐驻军的守城。 少年将军利落的翻身下马,然后伸出大手,示意林京墨扶住。 林京墨却握紧马鞍,自己强撑着要下马,奈何没有着力点,直接跌下马来,将军手疾眼快,赶忙伸手将她抱住。 林京墨惊的睁大眼睛,意识到自己被一陌生男子抱住,她慌忙伸手试图推开他,却摸到他身上坚硬冰冷的铠甲。 眼前的少年将军有些不解,于是他轻声问道“京墨妹妹……你怎么?” 林京墨正想问他是谁,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夫人?!” 林京墨转过头去,那人不就是自己的夫君商时序嘛! 商时序看着眼前穿着男子衣服,一副男装打扮,灰头土脸的林京墨,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他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走着走着竟跑了起来。 跑到那将军的身边,伸手一把夺过他怀里的林京墨,问道:“夫人为何会在此处?” 林京墨立刻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胸膛说道:“我……我担心你……” 商时序闻言,皱着眉头骤然舒展开来,极为心疼的问道:“路途遥远,可有受伤?” 林京墨浅浅笑道:“没有,我很好。”突然想起什么,她猛的抬起头来:“我是与双音一同来的,可是方才不小心走散了。” “双音?”商时序疑惑问道:“她不是已经出府了吗?” 林京墨正准备回答,意识到旁边还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她转头看向那人,低声向商时序问道:“他是……何人啊?” 商时序闻言,挺了挺身子,将林京墨又往上抱了几分,对那少年将军说道:“陆将军,多谢你救了商某的夫人。” 林京墨闻言吃惊的看向那男子:陆将军……他就是陆安民?如此年轻? 那男子回道:“我与京墨妹妹从小一起长大,救她……也是应该的。” 一起长大?林京墨满脸狐疑的看着他。 商时序却笑笑朝他点了点头,转身抱着林京墨便往他住的帐子里走去。 进到帐中,他将林京墨放在帐内简易的行军床上,伸手用衣袖擦着她脸上的尘土。 林京墨开口问道:“刚刚那将军便是陆安民吗?想不到他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骠骑将军……” 商时序闻言,没好气的停下了手,他盯着林京墨许久不出声,直到林京墨有些奇怪的握住他悬在半空中的手,他才缓缓开口道:“他叫陆非程。” 第五十一章 思念成疾 林京墨一脸天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方才我还在想,既然是我父亲的至交,怎么会如此年轻,原来并不是啊。” 商时序看着她,脸色逐渐转晴,用手轻轻刮了下她娇小的鼻子,说道:“夫人怎么会来北境?果真是……思念为夫吗?” 林京墨一脸娇羞的低下头去,商时序脸上却浮上笑意,伸手握住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眼神向上扬起,示意她回答。 林京墨弯起眉眼回道:“一方面是……是有些思念夫君……另一方面是……” 不等她说完,商时序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林京墨也顺势伸手抱住了她。 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夫君一切可还顺利?” “嗯。”商时序闷哼一声,抱着林京墨歪在床上,亲亲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林京墨吃惊的抬头看向商时序,却见他带着笑意紧闭双眼。林京墨见状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将耳朵贴在他的身上,安静听着他的心跳,也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两人睡了多久,外面的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只听到帐外有人小声道:“侍郎大人,陆将军在大帐摆了宴席,准备庆祝今日攻下边城。” 商时序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怀中安睡的林京墨,伸出手来朝着外面的人摆了摆,示意他先出去,然后抽出被林京墨压着的手臂,将她摆好,笑着抚摸着她的小脸,然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昨夜他翻看了近三年北境军的账目,一夜未眠,今早又听闻陆小将军要带兵攻敌,又强撑着等着他回来,没想到竟看到他抱着自己的夫人林京墨回来了。 想到此处,商时序低头看了看熟睡的林京墨,想来这一路艰辛,她也劳累了。 于是轻轻走出营帐,吩咐守卫小心看守往大帐走去。 陆非程若有所思的坐在大帐中间,他抬起酒杯左右晃晃,见商时序从外面走进来,放下酒杯换了张笑脸说道:“商侍郎……”他朝商时序身后看了看,却不见有人,于是又问道:“怎么不见商夫人一同前来。” 商侍郎坐下回道:“一路颠簸,夫人还在休息,今日多亏了陆将军救了内子,商某谢过将军。”说罢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陆非程闻言同样举起酒杯将酒倒入喉咙,问道:“不知夫人身体是否无恙?” 商时序淡淡回道:“并无异样,有劳将军挂怀。” 一旁的余慨之笑道:“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妇人,竟敢只身一人跑到北境来,听闻,只是因为思念商侍郎?不愧是京中出名的林二姑娘,果然不是一般女子所能相比的啊。” 陆非程冷冷看向余慨之,见他转过脸来也盯着自己,又似笑非笑说道:“京中出名……想不到我陆家举家来到北境多年,京城之中还传着林家姑娘的流言啊?” 商时序脸上却一反常态,回想着她今日窝在怀中的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只是默默吃着饭菜,没有多做回应。 直到陆非程问道:“商侍郎昨夜看了一夜的账目,可有何不妥之处?” 商时序收起笑意,举起酒杯放在嘴边,答道:“并无不妥。”说罢将酒倒入口中。 余慨之说道:“商侍郎在户部任职多年,自然不会有错,不过余某人我还是得重新查验过军队名册,以及近几次的作战军要放可得出结论啊。” “好!”陆非程举起酒杯说道:“明日,我便派人将一并名册军要送至余大人帐中。” 待宴席散去,商时序拿着饭菜回到帐中,见林京墨早已醒来,正在梳理长发,她听到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木梳,跑到商时序身边,商时序放下手中的食盒,将她紧紧抱住,只是刚刚贴近她的头发,那一阵熟悉的茉莉香气,再次将他带回到杀林京墨的那一夜。 他猛的松开抱着林京墨的手,有些慌张的看向林京墨,只见她眉尾处的伤疤依旧触目惊心,商时序心虚的转过头去。 林京墨有些奇怪他突然的举动,于是伸手试着去拉他,却被他甩开了手,良久,听到商时序说道:“天色已晚,我还需要查看军中账目,夫人早些休息吧。” 林京墨这才想起他来北境的目的,刚想提醒他要小心兵部的余慨之,商时序却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营帐。 …… 林京墨第二天睡醒梳妆整齐,因为包袱跟双音一起丢了,所以她只能换上商时序的干净衣服,可是商时序比自己高大很多,自己穿上他的衣服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帐外却突然响起女子的声音:“奴婢欢儿,给林姑娘送些衣物过来。” 林京墨闻言,赶忙掀开帐子往外看去,一个清秀的婢子捧着女子衣裙在外面站着,见林京墨出来,笑着说道:“还真是林二姑娘!” 林京墨闻言好奇的走了出来,问道:“这位姐姐认得我?” 欢儿回道:“二姑娘,怎的不认得我了?我是陆非程公子身边的欢儿啊!公子怕你没有换洗衣裳,特地让我送过来,而且公子他约姑娘去帐中叙旧。” “叙旧?”林京墨闻言心下一惊,她并不认识什么陆非程啊,不过她昨天确实听到那位少年将军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只是自从她受了伤,别说是这位陆非程了,就连自己的亲生爹爹,亲生姐姐都不认识了! 只是转念一想,她这次来北境,本来就是希望可以借由跟北境将军的关系帮助商时序,这位陆公子口口声声称呼她为妹妹,或许求他帮忙也未尝不可。 于是林京墨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衣服,说道:“待我换好衣服,梳妆一下,便去见你家公子。” 林京墨换上干净衣服,简单梳妆一下,便跟着欢儿去了陆非程的营帐之中。 陆非程看着眼前的林京墨,思绪瞬间被拉回三年前。 “陆大哥,墨儿在京中的名声越来越差了,我已经不想再待在京城了,你可愿娶我,带我一起去北境?” 第五十二章 旧友见面 陆非程今日换了一身便装,与他昨日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武将形象不同,一身水墨丹青为底的衣袍,整整齐齐束着冠,看起来更像是个温润如玉的读书人。 陆非程慢慢走到林京墨的身边,没有征兆的牵起了她的手:“京墨妹妹……” 林京墨却在他的手碰到自己的同时本能的甩开了他:“你做什么?” 陆非程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尴尬的握紧了拳头,收回到背后:“你千里迢迢跑来北境不就是为了见我吗?” “见你?怎么会?”林京墨只觉得莫名其妙:“我来北境是为了见我夫君商时序!” 想到他们来到北境还得靠陆家将军,于是又改口道:“当然,来了北境,自然也是要拜会陆将军的。” 陆非程闻言,只当她还在赌气自己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京城跑到北境的事,于是无奈笑笑说道:“瞎说,你来北境,定然是为了见我的,不过你差点身处险境,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说罢,伸手惩罚似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不准有下次了。” 林京墨被他的这些话惊的语无伦次:“下……下流!你在对我做什么?”说罢,她退后了几步,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审视着陆非程:“早知你是如此放荡做派,我才不会见你!” 林京墨说罢便要离开,却被门口的士兵拦住。 陆非程转过身来:“京墨妹妹,你眼神怎么?怎么变得如此陌生?” 林京墨带着些防备看向他,思索片刻,想起双音说过父亲与陆将军是故交,如此说来,也许两人曾经相识? 于是她用手指了指脑袋上的疤痕说道:“对不起,少将军,我前阵子头上受了伤,其实过去的事情我都忘了。不过,男女授受不亲,你也不该举止如此轻浮才是啊。” 陆非程这才仔细看了看她眉际的伤疤,担心的问道:“如何会?如何会受伤?” 林京墨敷衍的笑了笑,回道:“你也知道,我过去名声不好,仇家自然不少……” “仇家?”陆非程有些诧异说道:“你哪里有什么仇家,那些传言都不是真的,你并没有做错事,如何会有仇家?” 林京墨闻言,一脸震惊的望向他:“少将军你说什么?” 陆非程答道:“我师从林尚书学习书道,与你从小便相识,你是怎样的人,我又如何会不知?你心地善良,平易近人,又岂是外面传言的恶妇?怎么会有仇家呢?” “此话当真?”林京墨走近一步问道:“可是京中传言我刻薄恶毒,做尽了坏事,这又是为何?” 陆非程摇了摇头,一脸温柔说道:“这一切我也并不知道是为何,不过我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你绝不是外人口中说的那般不堪。” 说罢,他扶林京墨坐下,命人取来三只瓷瓶放在林京墨身边的桌上说道:“京墨妹妹,这是你最喜欢的香,我离开京城三年,每年都会做一瓶香给你以寄思念。” 林京墨看着桌上的瓷瓶,再看看一脸微笑的陆非程,就算没有记忆,傻瓜都知道,香代表的是思念往昔,他们两人曾经一定有故事…… 林京墨难为情的将放有瓷瓶的托盘推开:“陆将军,多谢,不过我已嫁作人妇,如此礼物……恐怕我不能收。” 陆非程闻言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他朝下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托盘拿走,下人端起托盘离开,帐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非程突然走到林京墨身边,蹲下身子对她说道:“你当真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吗?” 林京墨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顺势身体向后靠住椅背,将有疤痕的一边脸面向他说道:“你看,我没骗你,这里曾经是很深的一道伤口,我甚至差点就被埋进土里……” 说到这里,林京墨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天出殡的日子,不觉有些后怕:自己确实差点被活埋,可是那么深的伤口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呢?如果真如陆非程所言,自己以前并非恶毒,那么到底是什么人会下此毒手,想治我于死地呢?是啊,凶手到底会是谁呢?他杀人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林京墨正出神,陆非程却抬手抚上了她的伤疤,在手碰到她脸的一瞬间林京墨将头果断偏向一边。 看着他僵在半空中嗯手,林京墨有些生气的推开他,站起身来说道:“少将军举止如此轻浮,难道不知道我夫君也在营中吗?你对我如此不敬,就算你心中没有礼法约束,到底有没有将我夫君放在眼里!” 陆非程看着林京墨满眼的嫌恶,有些悲伤的说道:“你本来应该是我的妻子,若不是我当年太过怯懦,也不至于让你受了这么多罪。” 林京墨听的云里雾里:“过去的事便算了罢,人各有命,我没有福气做将军的夫人,不过你既然称我为妹妹,小妹也十分开心有你这位兄长……” 话音未落,陆非程却打断了她的话,他伸手扣住林京墨的手掌说道:“我并不是你的兄长,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难道都忘记了吗?” 林京墨挣扎了几下,手却依旧被他紧紧抓住,于是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我到底说过什么话?” 陆非程看着林京墨的眼睛,眼神中没有怒气,只有悲伤,他缓缓开口说道:“你曾让我娶你,让我带你离开京城,你忘了吗?” 林京墨闻言瞬间呆住:我们以前是这种关系吗? “那你为何没有娶我?” 陆非程被问的哑口无言,最后只好放开林京墨的手,他转过身去半晌没有说话。 林京墨却趁机跑出了营帐,拉开门帘的一瞬间,你却看到在门外等候的商时序。 林京墨转过头去朝里看了看,又朝商时序看了看,然后快步跑到了商时序身边,刚想开口解释,陆非程却从帐子里走了出来,他笑着说道:“商侍郎,可是账目有问题。” 商时序的眸子清明,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嘴角含笑却语气冰冷:“没有。” 第五十三章 寻回双音 林京墨与商时序回到帐中,林京墨坐在窗边喝茶,商时序则在另一边看账,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林京墨开口:“前些日子,我寻回了之前的婢女双音,她与我一同来的北境,昨日却突然没了她的消息,夫君可否帮我找寻一下双音?” 商时序并没有回答,他将面前的书册快速翻动了几页,猛的又停下手来,半晌不语,又倏然抬起头来,棱角分明的脸上依旧不带有半分情绪,突然开口道:“北境是陆家军说了算的,夫人与少将军是旧相识了,你开口求他,相信他绝不会拒绝。” 林京墨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心中十分纳闷:他这是……吃醋了吗? 随即浅浅一笑,说道:“就算我们俩是旧相识,此时此刻,我只认识夫君一人,我嫁给夫君,只要夫君没有休我,你便是我一生的依靠!我有事不与你说,反倒去跟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少将军说吗?” 商时序心中犹如平静的湖面被一阵微风掠过,眸中的从容突然被打破,渐起波澜…… 他眼神飘忽,如同所有情窦初开的普通男人一般,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他微微抬头,见林京墨也在对着他笑,又立刻收起笑容,恢复了往常的严肃神态。 林京墨却不识好歹的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突然用小手抱住他的脸颊,一本正经的说道:“上次我们说好了,夫君答应过我,会时常笑的,方才夫君明明笑的很好看,怎么转眼又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突然的靠近,不禁让商时序有些吃惊,他盯着林京墨的眼睛,良久不愿移开眼神。 反倒是林京墨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抽手要离开,却被商时序一把拉住她才刚刚离开脸颊的手,重新覆上他的胸膛。 他宽厚的手掌将她的小拳头盖的严严实实,却还是能感受到隔着衣物,商时序胸膛里不停躁动的心脏。 她慢慢的摊开手掌,身子也更贴近一分。 砰砰砰…… 这是……心跳……商时序的心跳……在乞巧节那天夜里,商时序也让她听过一次,但那次因为太紧张,她根本没有注意,而今天,这清晰的跳动的心,似乎在告诉她一个秘密,一个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秘密…… 他……也同样爱慕着自己? 林京墨惊讶之余猛的抬头,发现两人早已近在咫尺,商时序的眼神顺着她光洁的额头,小巧的鼻翼,慢慢下滑。 她泛红的脸蛋,微微张开的柔嫩的唇瓣,对他似乎都是一种诱惑。 林京墨明白即将来临的是什么,于是把心一横,闭上了眼睛。 商时序逐渐靠近的动作却忽然停下,他微微偏过头去,就算他再怎么不愿面对,她头上的伤疤依旧触目惊心…… 时刻提醒着他,他们之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仇恨,他是她的仇人,只是此刻她不记得了。 而这样的自己,根本就不配爱她,更不配得到她纯洁无瑕的爱意…… 哪怕用一生偿还,至少也要问过她是否愿意原谅自己,而不是仗着她失去了记忆,便欺骗她,看似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爱,如今对于他来说却是万分艰难。 他伸手猛的将林京墨抱进怀里,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商时序此刻眼中依稀含泪,在他仅有的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除了痛苦跟仇恨,他也贪婪的想拥有爱人,这是他第一次爱人,可两人之间横着的鸿沟无法跨越,就算用谎言掩盖,他也想要占有这份爱意。 他将头埋进林京墨的长发之中,此刻他已不再排斥她身上的气味,心中默念:再等等,再等等,我一定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到时候就由你决定是否还会接受这样的我做你的夫君。 林京墨缓缓睁开眼睛,见他紧紧抱着自己,想起他身上那些来历不明的伤痕,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于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就在这时,外头的士兵传话进来:“商大人,商夫人,营外有一女子求见夫人,说是夫人的贴身婢女名叫双音。” 两人慢慢松开对方,怕被林京墨发现自己此刻的情绪,商时序将头转了过去。 林京墨没有注意到商时序的小动作,听到双音回来了,先忙着站起身来往外走,远远的就看到大营外头背着包袱的双音。 她快步走向双音说道:“双音!你跑到哪里去了,担心死我了。” 双音不禁泪眼婆娑的说道:“小人头回出门,竟看花了眼,将别人认错是夫人,跟丢了。” 林京墨闻言笑笑说道:“傻瓜,快进来吧。” 迟一步走出来的商时序却带着疑惑上下打量起双音。 双音上前行礼:“见过侍郎大人。” 商时序看着她手上的包袱,再看看她的打扮,想起刚见林京墨时,她是一身男装,那与她同行的双音又是何时换上了女装?明明是走丢,可是在边城,人们都穿着北燕的服饰,只有林京墨一副南齐打扮,那么她又怎么会认错人跟丢呢? 双音见状求救似的躲在了林京墨身后。 林京墨转头看向商时序,他赶忙收回了眼神。 林京墨心想:双音是因为跟夫君多说了几句话,才被赶出府去的,夫君刚刚那躲闪的眼神怕不是为了避嫌吧? 于是林京墨嘴角浅浅一弯,吩咐双音先住进欢儿的营帐,又挽起商时序的胳膊说道:“夫君不必如此介怀,过去的事不过是误会。” 商时序低头看看她挽着自己的胳膊的手,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过去的……何事?” “嗯……”林京墨俏皮的转了转眼珠子,微微撅起嘴来:“不就是双音因为同你走得近,多说了几句话被我赶出府的事吗?” 商时序闻言不由得皱起眉来:这三年来,他与林京墨交往甚少,连带她院子里的仆人,也很少搭理,印象中跟这个双音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他不解的问道:“这些事,是谁同你说的?” 林京墨停下脚步,轻轻瞥了他一眼:“不就是双音同我说的嘛!” 第五十四章 再提和离 夜里,商时序去兵营清点人数还没有回来,林京墨坐在帐中百无聊赖开始翻看桌上的账本。 双音拿着泡好的茶推帘而入,看到林京墨在随手翻着账本,她蹲在桌前,将茶放下,轻声问道:“夫人在看什么呢?” 林京墨抬起头,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这是这三年来北境陆家军的账目。” “夫人跑这一趟,不就是为了帮侍郎大人查清北境的账目吗?”她端起茶壶给林京墨添了茶,继续道:“夫人可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林京墨合上账簿,放在一边,伸了伸懒腰说道:“我哪里看得懂这些。” 双音却歪着脑袋思考了一阵,说道:“不过双音跟夫人走散的这两天,倒是听说了一些事。” 林京墨闻言没有多想,只是又拿起一本账簿翻了起来,随口问道:“什么事?” 双音贴近林京墨,小声说道:“我也是听一位茶馆掌柜说的,听闻北境边城的守将通敌,两国打仗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那里的百姓他们都知道。” 林京墨闻言忙问:“边城守将?是指陆将军吗?” 双音点了点头。 林京墨却有些不信,狐疑道:“是敌国人故意说给你听的吧,陆将军怎么可能叛国通敌?” 双音却回道:“那些人说的有模有样,不像是编的,而且据说他们还知道很多内情!” 林京墨歪过脑袋,五官不由得扭在了一起:“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们怎么会告诉你呢?” 双音憨笑道:“我与他们都是寻常百姓家,他们对我没有疑心,见我是从南齐来的,我又骗他们说是要去北燕投奔亲戚的,他们想留我在北燕,故而这么说的。” 林京墨将信将疑,毕竟她知道双音是同她一起长大的,虽然之前有些误会,但是这次她冒着危险同她一齐来北燕,可见其忠心,她也没有必要骗自己啊。 林京墨站起身来对双音说道:“既然如此,你带我去那家店问问看如何?” 双音摇摇头:“上回跟他说我是去投奔亲戚,这回带着夫人去,要用什么说辞呢?” 林京墨却掏出一锭金说道:“就算两国用的钱币不同,可这是金子,就算融了也值不少钱呢!我们给他钱,只要他说个大概就好,若真是陆家图谋不轨,那夫君再查下去,只怕会有危险,再加上他身边还有个兵部的余慨之……尽早查清,我们也好上报朝廷,早一步将消息传回京城,我们也好早一步回京。” 双音点点头说道:“正是呢!不如我们今晚就去?” “今晚?”林京墨正在想什么时候去最好,突然听到外面商时序回来了。 商时序看着桌边被林京墨翻动的账本,摆了摆手示意双音出去。 双音也朝着林京墨摇了摇头,然后走出帐外,待双音出去后,商时序坐在矮桌前将账目重新分类,整理好。 一旁的林京墨却坐在他的旁边,正欲开口说起方才双音提起的事时,商时序却先开了口:“夫人此次来北境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一旁的林京墨被问的愣在了一边:倘若告诉他是为了帮他尽早查清北境的事,同时提防兵部尚书的亲信余慨之,他应该会让我赶快回京去吧? “不管夫人是何原因来的北境,这里很危险,你都应该启程回京才是。”不等林京墨回答,商时序果真就开始盘算送她回去的事了。 林京墨思索片刻,突然说道:“我其实是来看陆将军的。” 商时序停下手上的活,抬了起头看着林京墨明亮却有些心虚的眼神,似乎只要是有关林京墨的事,都会被他猜中,他撇了撇嘴:“陆将军?是来看陆老将军,还是陆小将军啊?” “陆……老将军!”林京墨嬉皮笑脸说道:“夫君你不知道吧,陆……老将军跟爹爹是好友,可惜他们许久未见,我想啊,他们一定想见见面,恰逢我父亲寿辰在即,我特地来邀请陆将军去参加寿宴!” 商时序低下头去,一边继续整理账目,一边说道:“我只知道,如果一封书信就能解决的事,老师是断然不会让你来这兵荒马乱的北境的。”说罢,抬起头来狡黠一笑:“所以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回京。” 林京墨努起嘴来,生气的转向另一边,赌气说道:“那我其实不是来找老将军的。” 商时序停下了手,抬起头来看向她。 她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扬起脖子胡言乱语起来:“我是来见陆小将军的。” 商时序愣了一下,突然又眼神飘忽,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林京墨心中后悔了起来:林京墨啊林京墨,你在说什么胡话啊!那个陆非程你根本都没有一点印象…… 商时序却当了真,他本来就心虚自己曾经杀过林京墨的事,如今又出来一个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无论家世背景,还是功名利禄都比自己强的陆非程…… 刚刚那一瞬间,他甚至打心眼里觉得,既然自己根本就配不上林京墨,也无法带给她安逸的生活,或许陆非程更适合她,也更有可能带给她幸福。 他微微抬起头来,看着一脸茫然的林京墨,淡淡回了一句:“嗯。” 林京墨见他这冷淡反应,当下心凉了半截:糟了,他当真了。刚刚还滔滔不绝据理力争要送我回京,怎么的现在却只是随口嗯一下? 林京墨小心翼翼轻声叫道:“夫君……” 商时序像没听到一般,继续整理着账本。 于是林京墨提高声音叫道:“商时序!” 商时序抬起头看着林京墨,林京又低下了头,只听商时序淡淡开口说道:“少将军年少有为,不仅多次帮助陆老将军打退敌军,更是现如今北境不可缺失的重要人物。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心悦于他,也不是秘密,此次你不畏艰险来到北境,若你们真的情投意合,我可以与夫人和离。” 林京墨闻言慢慢抬头,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商时序:“和离?!” 第五十五章 被捕北燕 屋内还在争吵,外面突然火光冲天,一片吵闹,商时序将门帘掀开,却见营内一片火海,有人敲着锣喊道:“北燕军来啦,快跑啊!” 商时序见状赶忙牵起林京墨的手便往外跑,跑出营帐,见陆非程骑着马指挥兵士出撤。 商时序带林京墨跑到他的身边说道:“少将军!拜托你先带内子出去!” 陆非程翻身下马,回道:“此事交给我!” 林京墨忙拽住商时序的衣袖问道:“那夫君你呢?” 商时序轻轻安抚道:“北境军这三年所有的账目都在我营帐内,为夫收拾好了便去驻军守城找你。” 林京墨用力摇摇头,抓些他衣袖的双手又紧了紧:“不行,他们先火烧军营,很快大部队就会来这里,你返回去收拾账目,若是再遇到北燕军怎么办?” 商时序将她双手握住,看着她满是焦急的眼睛说道:“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说罢,他将林京墨的手塞给陆非程,转身头也不回的往营帐跑去。 “不要!”林京墨想追过去,奈何被陆非程紧紧拉住,无法逃离。 陆非程一用力,将林京墨抱在马上,随后翻身上马,往驻兵守城方向去。 商时序回到营帐,扯了一块门帘,将所有账本往门帘上摆好,等到把所有账本都包好后,他扛起装有账本的包袱便往外走,走到门口,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么一阵子过去了,为何北燕军队迟迟未到? 他朝着一开始起火的方向望去,这才明白过来:是军中混有细作,将装有草料的毡房先点燃,众人担心北燕军不一会儿就会攻营,于是先跑出营帐往守城撤,到时候北燕军只要埋伏在他们回守城的必经之路就可以将尚未修整,慌忙逃离的北境军击败,同时还可以俘虏陆家的少将军陆非程。 “糟了!”想到这里,商时序彻底清醒,敌人一开始的目标便不是军营驻扎地,而是打算在中途将他们一举击灭! “林京墨……”他嘴里不自觉的喃喃着,身上的包袱随之落下,账本散落一地,他快速上马赶忙朝军队离开的方向奔去。 …… 林京墨被陆非程抱上马背,在逃走的路上,马匹却突然被两边系着的绳索绊倒。 还不等他们站起身,敌军便从山上四面八方涌了下来,陆非程起身抗敌,却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败下阵来,被长枪刺中倒地不起。 他看着眼前的敌军,疑惑的皱起眉头:这并非是寻常的北燕军…… 岂料敌军并不打算生擒陆非程,而是转而抓住了躲在一边的林京墨,将她扛上马后又很快的离开。 商时序则在不久后赶到时,勒马左右转了几圈,不见林京墨的身影,却看到陆非程满身是伤倒在地上,他来不及下马,只得喊道:“陆将军,我夫人呢?” 陆非程十分懊悔,指着北燕人离开的方向答道:“那些人不是普通的北燕军,是北燕王军,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京墨妹妹。” “什么?!”原来所有的事都是冲着林京墨来的,来不及思考,他朝着陆非程指着的方向策马奔去。 陆非程喊道:“你一个人去又有何用?”却早已不见商时序的身影。 …… 林京墨被扛上马,一路疾驰,被带到了北燕军营,抓她来的北燕士兵直接将她扔下了马,来不及痛,又被人提了起来带入大帐。 北燕军首领楚凤山看着被重重扔在地上的林京墨,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咂咂嘴说道:“想不到,不过要杀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居然如此兴师动众。”他放开手掌,对一旁的北燕三王子燕褚善说道:“三大王想让她怎么个死法?啊,不如直接砍下她的头送回南齐?” 林京墨闻言心下一惊:他们是要杀我?可是为何要大费周章再把头送回南齐? 燕褚善坐在铺有一张虎皮的矮榻上,他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眯着眼瞥了一眼林京墨,慵懒的伸了伸懒腰说道:“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倒也不必砍头如此凶残吧。”随即坐起身看向林京墨说道:“嘶,不过不从她身上取下来点东西,又如何能证明咱们杀死她了呢?” 说罢,他从矮榻上坐起身来,上下打量着林京墨说道:“想不到你长得还挺好看的啊?” 唰的一声,他将腰间别着的短刀罢了出来,用刀背从她的额头直接划到鼻翼两侧,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不如把她的鼻子割下来送去,既方便携带,又不至于弄得到处都是血,万一刀不够快,还容易死不瞑目,搞得人心情不好。” 楚凤山笑道:“一切三大王做主就好了。” 燕褚善闻言高高抬起短刀,对准了林京墨。 “等等!”林京墨看着闪着银光的刀刃说道:“三大王要杀我可以,不过可不可以让我做个明白鬼,告诉我为何非要我性命不可。” 燕褚善闻言,饶有兴趣的低下头去看着林京墨说道:“你认识我?” 林京墨摇摇头:“不认识,不过我听那位将军称呼你是三大王,想来应该是北燕的三王子。” “哦?你还挺聪明。”燕褚善笑笑,将刀背比在林京墨的脸上说道:“可惜,你现在是我的猎物,我必须将你杀死,不过你可以说说看,你认为本大王有必要告诉你杀你的理由吗?” 林京墨害怕的看着贴在自己脸上的刀刃,突然说道:“小女只是不明白,堂堂北燕的三大王,为何要听命于南齐人,来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燕褚善扬起眉眼看着她,脸上的笑也越发放肆:“继续说,你是怎么知道是南齐的人要杀你?” 林京墨看着燕褚善说道:“我身份低微,父辈也与北境战事无关,何需出动北燕军抓我,北燕军要杀我,杀死便是,又何必非得砍下头来千里迢迢送回南齐?小女猜想,应该是南齐京城中有人要我的命,故而才要将我的头或是鼻子不辞辛苦送回南齐。” 第五十六章 理清关系 “猜这些没用的事情做什么呢?”燕褚善笑着提起了刀:“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 林京墨看着高高举起的刀刃,急道:“是张仪谦对吗?张仪谦要杀我!” 燕褚善闻言将刀停在了空中,放肆的笑了起来,再次高高举起短刀…… “报!” 就在这时,听到外面有人传道:“将军,三大王,外面有人拿着这枚令牌求见。” 燕褚善举起的短刀悬在空中,淡定的瞟向来人的手上的令牌,看清上面的赵字后,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来人回道:“那人身着齐服,等在营外,他说若不想坏事,就请三大王亲自出去见他。” “呵……坏事……”燕褚善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说罢将短刀递给身边的随从,抬脚往外面走。 捡回一命的林京墨像泄了气一般倒在地上。 燕褚善看着门外的商时序饶有兴趣的扬起了眉:“你就是要坏我事的人吗?”说罢从腰间取出一条长鞭朝商时序甩了出去。 他用尽十分的力气,商时序重重的挨了一鞭倒在地上,抬头看到他正要朝他打第二鞭时,他一声喝道:“我是赵王的人!” “哼!”燕褚善没有留情,第二鞭再次甩了出去,这一鞭下去,商时序脸上瞬间血肉开绽。 燕褚善厉声回道:“不管你是谁的人,我最恨别人威胁我!你想坏我的事?这个时间来的齐人?不就是想救里面那个女人吗?本王告诉你,她必须死!她死定了!” 说罢燕褚善转身便要离开。 商时序脸上的血慢慢滴了下来,他冷冷抬眼,向前一跃抱住燕褚善的脚说道:“我是此次负责调查北境的户部侍郎商时序,你口中的女人是我的夫人。” “户部侍郎?”燕褚善生气的猛踹了商时序几脚,商时序依旧没有放手,燕褚善提起鞭子说道:“区区户部侍郎,怎么比得上……” “兵部尚书!”不等燕褚善话说完,商时序接着说道:“我知道,是中书令为了让余慨之帮助你们瞒天过海,所以下令杀死林京墨来讨好张仪谦!” 燕褚善蹲下了身子,自随从手中接过短刀,眯着眼睛看向商时序:“所以呢?你猜到了这些事就应该明白,就算你死了也没关系,只要有余慨之,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不……”商时序抬眼望着燕褚善,脸上的伤疤衬的他满是狰狞,缓缓开口道:“余慨之是我的人,他并非听命于张仪谦,杀了我也好,杀了我夫人也好,有关于北境的秘密,所有的证据,都会被他送回京城,到时候就有了物证,余慨之则是人证,赵王一败涂地,三大王的买卖也做不成了,三大王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为了什么,我想不必商某言明,到时候你的霸业功亏一篑,只因看错一次余慨之,难道真的不会后悔吗?” “证据!”燕褚善冷冷说道:“余慨之听命于你的证据。” “有的。”商时序忍着疼痛掏出随身携带的玉佩说道:“三大王大可以将我关起来,只要将此信物送回南齐守城,便知真假。若我说的话有假,我愿意跟林京墨一起死。” 燕褚善接过玉佩,对随从说道:“押下去,好好看管!” …… 林京墨被被带到一间装有草料的营帐之中,一进门便看到了身上脸上都是伤的商时序坐在草料中,她赶忙爬到他的身边说道:“夫君……你怎么也。” 商时序见到林京墨,脸上强撑起一个微笑却扯的伤口极痛,未免林京墨起疑,于是撒谎道:“我回到大营中取账本,果然遇到赶来的北燕军队,他们把我带到此处的。” 林京墨看着他身上绽开的皮肉,心疼的泪水一颗一颗滚了下来,摇着头说道:“都怪我,我不应该来北境的。” 商时序见她落泪,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说道:“无碍,他们不过想要些粮食布匹,给了他们,咱们就能离开了。” “不是的。”林京墨哭着说道:“他们是要杀了我,是张仪谦,他恨我害死了他的儿子,所以要我偿命。” 商时序却道:“怎么会呢?他是堂堂北燕三王子,何必听张仪谦的话。” 林京墨闻言,伸手胡乱擦了擦眼泪说道:“难道说张仪谦跟北燕有勾结?是否与北境粮草之事有关。” 商时序摇了摇头,说道:“北境的账目并没有问题,就算张尚书真有勾结,恐怕在北境也得有接应之人。” “接应之人……”林京墨猛然想起昨晚双音对她说的话,说道:“会不会是陆家?” 说罢她又觉得不可能,连连摇头说道:“陆将军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见林京墨左思右想,商时序只好引开他的思绪,故意吃痛的说道:“嘶……好痛。” 林京墨看着他身上的伤,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想起什么来说道:“夫君不是随身带着伤药吗?”话音刚落,就伸手朝他身上摸去。 商时序则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见她什么都没找到,才轻轻笑了一声,这一笑又不由得扯动伤口,只得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次伤药不需要带在身上了,很快他们便会放我们走的,回去了上药也不迟。” 说罢他抬手搂住林京墨,让她安静的靠在自己身边。 林京墨靠在商时序的怀里,小声问道:“他们真的会放我们走吗?” 商时序身上的伤火辣辣的疼着,他闭起眼睛闷声嗯了一句说道:“夫人别怕,如果他们真要杀死你,为夫一定会保护你,一定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前面。” “不行。”林京墨从商时序怀中坐了起来。 商时序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她。 林京墨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泪水,如同起誓一般说道:“他们要我的命,我可以死,但我要夫君活着。” 商时序伸手抱住了林京墨,墨黑的眼睛闪着水光:“如果非得死一个人,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第五十七章 达成交易 到了傍晚,有士兵送来饭菜。 林京墨将饭菜端到商时序的身边,用筷子夹起菜正要喂他,商时序却抬眼看了看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对林京墨说道:“夫人,我十分口渴,你去门口帮我要些水喝吧。” 林京墨将筷子放下说道:“好。”起身便朝门口走。 商时序却趁她转身快速从怀里取出一包白色粉末,撒在了青菜上。 林京墨端了水进来,先给商时序喂了水,又要重新拿起筷子夹了青菜给他吃,商时序却摇了摇头,说道:“夫人,我受了伤,不能吃太咸,你帮我试试咸淡如何?” 林京墨眨眨眼睛,然后将菜喂到了自己嘴里,一阵咀嚼过后咽了下去,说道:“确实有些咸。”她咂咂嘴,皱着眉头:“不仅咸还有些怪味。” 说罢,突然觉得头有些晕,然后直接晕在了商时序怀中。 商时序抱住林京墨,再看了看窗外的天。 外面突然听到有动静。 燕褚善手拿皮鞭掀开了门帘,他看到因为受伤坐在地上的商时序,以及在他怀里睡着的林京墨,一脸嫌弃的样子说道:“你夫人心可真大,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睡得着?” 说罢,他蹲下身去伸手去碰林京墨的脸,却被商时序用手拦了下来。 燕褚善扬起双眉,笑着说道:“你说你是什么人来呢?” 商时序抬起头来,冷冷对上燕褚善的眼神:“在下南齐户部侍郎商时序。” 燕褚善被他的样子惊的愣了一下,随即又冷笑一声:“呵……”然后展开手,印有赵字的令牌出现在他的掌心,他问道:“赵王府的人,为何又要用一个余慨之来吓唬赵王跟中书令呢?” 他站起身来,两手背后说道:“余慨之甚至不敢回我书信,而是直接跟着通报的人来到了北燕军营,你跟他的关系还真是不简单啊!” 商时序垂下眼睑,眼神有些失神的向外望去,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三大王应该不会想知道的。” 燕褚善转过身来,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我想啊,为什么不想知道呢?我听闻你是中书令的义子,又是赵王府的亲信,为什么要隐瞒余慨之的身份,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别说是为了这个女人。你知道我跟赵王之间的关系,你就不怕我把你骗他的事说出去吗?” 商时序笑了,脸上的伤随着笑容慢慢裂开,鲜血从解开的伤痕处流出,看起来越发的狠厉,猩红的眸子紧盯燕褚善说道:“这世上又哪里有永恒不变的关系?我深知你跟赵王之间的关系,但我更明白你一定会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不,我不会,我告诉你,马上我就会修书一封寄给赵王!”燕褚善只觉得他可笑。 商时序却不慌不忙说道:“你与赵王合作,得到钱粮的目的也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以便未来夺嫡,放眼当今北燕朝廷,成年王子已经有八个,可最有望成为太子的人选莫过于你三大王。而赵王想要的无非也是南齐的江山,可惜南北两国世代交恶,战祸连年,难道有一天你坐上北燕王位,会与南齐握手言和吗?就算你真有此意,我想南齐也不一定会放弃夺回自己失去的领土吧?” 燕褚善饶有趣味的看着商时序,点了点头:“之前是我小瞧你了,说下去。” “既然你们之间不会有永恒的合作,那么何必事事坦诚,总有一天你们还是敌人,为什么不好好利用我这个赵王身边的隐患呢?”商时序轻轻将林京墨放在地上,然后自己跪倒说道:“只要三大王这次能帮我保守秘密,日后不管是要背叛谁,我都会帮三大王一次!” “好!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可以不好奇。”燕褚善摆了摆手便往门外走去,他边走边说道:“只要你不坏我的事,今天我便放了你,就用你的那只玉佩做抵押,他日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无论是何事,你都得照办。” …… 商时序抱着林京墨坐上了余慨之的马车上往守城方向走。 余慨之侧目瞄了一眼林京墨:“为了她,提前暴露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值得吗?” 商时序没有回答。 余慨之无奈气道:“别忘了,你是差点杀死她的凶手,她若恢复记忆,到时你又如何自处?” “小声些。”商时序却抬起冰冷的眼眸望向他,淡淡说道:“正是因为我对不起她,更不能眼睁睁看她去死。” “商大人!”余慨之恨铁不成钢,又极其隐忍小声道道:“少主!当初是她以账本要挟你,她跟你要一千两黄金的事你忘了吗?,迫于无奈你动手杀了她,自始至终都是她找死,你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你何处有对不起她?她一个恶妇人,连自己的婆母都动手打,是她对不起你才是!” “住口!”商时序喝止住了余慨之的愤怒,低下头看着恬淡睡去的林京墨,说道:“她现在早就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余慨之失望的转过头去,半晌才回过头来:“少主,你忘了我们的真正目的了吗?这么早便将你我二人的关系公之于世,我们的计划要如何进行?为了取得中书令的信任,你甚至不惜将身世秘密告诉了他,还屈身做他的义子,如今却要因为一个女人功亏一篑吗?你这样对得起辛苦在瑞香楼为你收集情报的梓兰吗?” 商时序抬眸看向余慨之,乌黑的眸子中带有愤怒:“当初让梓兰去瑞香楼的人是你吗慨之?” 余慨之有些心虚的答道:“梓兰他对你痴心一片,是她自己提出要去瑞香楼结识达官显贵的。” 商时序没有多做计较,挑开车帘朝外望了望,道:“我知道你跟梓兰的辛苦,一切如常进行。我跟燕褚善之间有交易,他不会将你我二人的关系说出去。马上就要到守城了,我交给你的账本还都在吗?” 余慨之回道:“都在,我已经把账本都放在安全的地方了。” 第五十八章 救命之恩 林京墨再醒来时,已经身在由骠骑大将军陆安民亲自坐镇的南齐北境守城。 她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床的另一边,商时序正在认真核对军报,他脸上的伤被包扎了起来。 见她醒来,商时序弯起嘴角温柔的笑了,他放下手中的图纸,走到床边坐下说道:“夫人,你睡了整整一天,要不要先进些饭菜?” 林京墨看着身边的商时序,久久没有说话,眼中慢慢蓄满泪水,突然坐起身来伸手紧紧抱住他,伴随着泪水滚下哭道:“我还以为我们死定了,我们还活着吗?我们逃出来了?为什么我会睡着?” 商时序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他轻轻将林京墨脸上的泪水擦去,柔声答道:“他们在饭菜里放了迷药,你吃了菜就被迷晕了,好在陆将军送了钱粮来,把我们接回来了。” “陆将军送给他们钱粮,他们便放了我们吗?”林京墨有些怀疑的低下头去,突然想起什么来,说道:“不对,是张仪谦跟北燕勾结,为了给他儿子报仇要杀死我,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我们走?” 商时序伸手挡住了她的嘴:“嘘……谁跟你说的,张尚书远在京城,他与北境并无直接联系,如何能使唤的了北燕的军队?” 林京墨歪头思考着,商时序则将她额头的碎发整理好,说道:“你睡了一天,我让双音送饭菜来,吃完饭去拜见陆将军。” 说罢便吩咐外面的人端了饭菜进来,林京墨便不再多想。 她看着认真为她夹菜的双音问道:“前天夜里营中大火,我还在担心你怎么逃出来,你可有受伤?” 双音抬起头,笑着说道:“我见夫人跟着陆少将军走了,所以也暗暗跟在军队后面,一起来了守城。” 林京墨闻言却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每次跟双音失散,自己都会遇到危险,她却总能化险为夷? 于是又问道:“他们都骑着马,你是怎么跟上的?” 双音答道:“小人自然是跟不上马的,不过小人曾经问过守城的方向,所以凭着方向往前走,说来真是走运,路上又遇到了受伤的少将军……”她突然停住,朝着商时序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道:“夫人与少将军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也认得双音,便将双音带回了守城。” 林京墨闻言不禁有些惭愧:双音她不怕危险陪着自己来到北境,这份忠心,已经足够证明她对自己的好,自己不仅曾经害过她,现在居然还怀疑她,真是不应该。 …… 吃过饭后,她随商时序去往拜见陆安民。却被告知陆安民去清点军粮去了,正好商时序也正欲去粮库点算,于是吩咐双音陪林京墨回房,自己独自一人去了粮库。 林京墨跟双音回到了他们暂居的院子,却看到陆非程在院内左右徘徊。 林京墨看到陆非程牵起双音的手便要往相反的方向去。 这时双音却朝着陆非程的方向喊道:“陆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陆非程转过身来,看到了林京墨,脸上立刻浮上笑意,却又突然停住笑容,有些尴尬的朝着林京墨的方向过来。 林京墨见躲他不过,只好向他行礼说道:“见过少将军。” 陆非程看着林京墨不情愿与自己说话的样子,以为她是生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于是赶忙说道:“那日我受了伤,没能护住妹妹,幸好商侍郎赶去救你,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林京墨闻言,诧异的看向陆非程道:“少将军的意思是,夫君是专程赶去北燕大营就我的,而不是被北燕军抓去的?” “不错!”陆非程答道:“若不是余大人亲自送去钱粮,恐怕你们就回不来了。我……的确不如他……” 林京墨看着满脸失落的陆非程答道:“若是将军不顾自己去救我,反倒不妥,将军身系北境安危,又岂能以身犯险,何况,商时序是我夫君,一夜夫妻百日恩……”林京墨说到这里,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睑,但很快又抬眼看向陆非程,满是明媚说道:“夫妻一场,他总算对得起我。” 陆非程此刻明白,他们早已夫妻一体,自己无论如何是无法横在他们中间的,但他的心中仍有不甘,曾经追着自己要自己娶她的林京墨,此刻不过是失忆了,便眼中再也看不到自己了吗? 但他表面却故作姿态,假装释然道:“只要京墨妹妹过得幸福就好。” …… 陆非程走后,林京墨回到房间,她坐在窗边的矮榻上,透过窗户望向门,她在等商时序。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不时又会低下头沉思:为什么他明明是去专程救我,却还要骗我说是自己被抓来的?为了我,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她想起燕褚善拿着刀要杀他的样子,不禁又想:北燕的三大王看起来如此残暴,为了我,夫君甚至可能会丢了性命,他做这些事,难道还证明不了……证明不了他……他……他心中有我吗? 就这样她反复在劝服自己,商时序的心中是爱慕自己的,一次又一次的心中确定,直到夜深…… 她竟不知不觉的撑着脑袋睡着了。 知道她感觉自己身体腾空,猛的睁开了眼睛,一片漆黑中,有人抱起了她。 林京墨清楚的闻到了属于商时序的味道,她朝着商时序的胸膛靠了靠,伸手环上他的脖颈。 “夫人醒了?” “夫君怎么不点灯?” “怕惊醒夫人。” 商时序将林京墨轻轻放在床上,挂在他脖子上的小手却迟迟不愿松开。 “夫人?” “嗯。”林京墨的手用力让商时序靠近自己。 商时序冷不防被她拉近,她呼出的气息均匀的打在自己的脸上,他不由得喉结滚动,忽闪了一下眼皮问道:“夫人怎么了?” 林京墨借着月光看着商时序的眼睛问道:“我想问夫君一个问题,就一个,夫君可以坦诚回答吗?” 第五十九章 扑朔迷离 商时序压在林京墨的身上,双手顺势抱住林京墨的腰,隔着纱衣感受着她的体温,顿时觉得燥热难安,他极力压抑着身体的欲望,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夫人想问什么?” 林京墨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她翻身将商时序压住,微微低下身子,凑近商时序的耳垂处,缓缓开口道:“为何要骗我?” 热气喷在商时序的耳后,他却突然心下一惊,慌张的转过头看着林京墨的眼睛:她知道了什么? 林京墨带着得逞的笑意看着他说道:“心跳已经出卖你了,夫君。”说罢凑近他的脸,两人的唇只在咫尺之间,她垂下眼眸,轻轻说道:“你……爱慕我!” 没有一丝犹豫,商时序直接用力抱住林京墨,重新将她压在身下,精准的噙住她的双唇,他的吻带着温度,炽烈而热忱。 刚刚那一瞬,他以为自己将会失去她,所幸,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满心满意都是他,这一刻,商时序下定了决心,哪怕以后会被林京墨怨恨,他都想要真正拥有她。 商时序终于给了林京墨一个答案,有些爱意,不用说出口,但却宁愿自己死去,宁愿对方误会自己,也不想她受一起伤害。 月,皎洁明亮。 夜,还未深。 留给他们的时间还很长,但今夜过后,他们再也不是名存实亡的表面夫妻…… …… 第二日,林京墨缓缓睁开眼睛,而她身后商时序均匀的呼吸提醒着她,经过昨夜,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 想到这里,林京墨脸上全是止不住的笑意。 商时序自林京墨身后环住她,轻轻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之上,只听到他慵懒的声音夹杂着困意:“夫人醒了?可有不适?” 林京墨意识到什么,瞬间羞红了脸,没有回答,猛的挣扎着便要往被子里钻。 商时序却笑着说道:“夫人与我同盖一被,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林京墨闻言索性转过身去,用双手捂住他的嘴说道:“不许再说了!” 商时序却满眼柔情的看着她,轻轻吻了吻她的掌心,林京墨羞涩的将手移开。 商时序笑着说道:“全听夫人说话。” 林京墨窝进了商时序的怀中,两人正你侬我侬之际,却听到外面有人通传道:“侍郎大人,陆将军薨了。” “什么?”商时序闻言坐起身来,赶忙穿好衣服,走时还不忘嘱咐双音替林京墨收拾妥当。 商时序来到正院,正好碰到赶过来的余慨之,果然看到院内已经将白绸挂起,两人面面相觑,赶忙走进大厅,却见陆非程身穿麻衣,跪在地上。 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副棺材,桌上燃着白色的烛火,地上则放着烧纸的火盆。 商时序走到棺材旁,尚未盖棺,尸体果然是陆安民,只见他脖子上有一道深紫色的勒痕。 “啊?陆将军!怎么会这样?”商时序看向跪在地上的陆非程说道:“陆将军他怎会?” 陆非程伸手捧着一封信对商时序说道:“这是父亲留下的遗书。” “遗书?”余慨之顿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上前搀扶起地上的陆非程说道:“少将军,此处人多眼杂,不如我们一同去往内堂商议?” 陆非程点了点头,几人进到内堂。 陆非程将信递给商时序哭着道:“昨夜父亲亲点过粮库的米粮后,今早仆人竟发现父亲自缢于梁上……” 商时序将书信拆开,快速看完信上的内容后看向身边的余慨之说道:“信上说,陆将军为了抱住自己的地位,与北燕达成协议,北燕佯装攻城,却不破城,便可以分到南齐供给北境一半以上的粮草。” 余慨之接过商时序手中的信,匆匆看完几页纸,抬起头不可思议的望向商时序:“这……少将军,这书信的笔迹可有验过?” 陆非程哭道:“正是家父笔迹!想不到家父竟会如此糊涂。” 商时序只要回道:“还请少将军节哀。” …… 离开了灵堂,商时序与余慨之回到了余慨之的房内。 余慨之将自己整理出来的账簿拿了出来,说道:“少主昨天也去了粮库,相信不难发现无论是账簿军备记录以及将军交战情况记录全部都有问题。陆将军作为北境守将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若说他是主谋,我却不信。” “在此处,还是称呼我为大人吧。”商时序叹了口气,说道:“北境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但北境究竟谁人是主谋,我们也不知道,陈缅正的意思是让我们随便推给某位守军将领便是,谁知最后死的人竟然是陆将军,他死前竟将所有罪责揽在身上……张仪谦那边可有消息?” 余慨之将陆安民的遗书重新折好回道:“我自京中出发时,他专程找我,要我务必阻拦你查出真相,如若你已得到答案,则回京以后将调查结果第一时间告知他,再一同商议如何改口抢功。” 商时序冷笑一声说道:“哼,为了讨好张仪谦,赵王竟要北燕三大王杀死林京墨,却被我救下,中书令恐怕知道张仪谦不会买账,故而提前找好替罪羔羊,陆将军昨天同我一起点算钱粮,定然知晓其中有蹊跷。” 余慨之忙问:“你是说……陆将军并非自缢而亡?而是有人害死了他?” 商时序摇了摇头:“究竟是自缢还是被害,你我都无法下定论。只是如今,你我查账得出的结论与陆安民遗书上的内容基本相符,为了不得罪陈缅正,也只能带着这个结果回京去了。” 余慨之闻言也只能点点头:“回京之后呢?我需怎样向张仪谦回报?” “不必打草惊蛇,据实已告,我会将所有调查结果记录在册交给你,所有功劳都给你,我只需要给中书令一个结果便好。”商时序突然眼神中有些落寞:“可惜陆将军一生兢兢业业为国护境,最后落了个身败名裂,死的不明不白的结果……” 第六十章 外生枝 林京墨在收拾妥当后,也来到了守城将军府的灵堂中,一进灵堂,便看到满脸悲伤的陆非程。 她走设置灵位的地方跪下磕了头又上了香,来到陆非程的身边安慰道:“陆大哥,你我两家向来交好,何况我父亲又与陆世伯是好友,可惜我来到北境尚未拜见,他老人家便撒手人寰,还请陆大哥多多保重,节哀顺变。” 陆非程勾了勾嘴唇,表情似笑非笑,让人不寒而栗布满血丝的眼神中满是悲凉:“是啊,父亲与林尚书交情匪浅,不过父亲这一去,不知还会掀起多少风浪来,谁又能保证独善其身呢?” 林京墨闻言不解的皱起眉来,念在他刚失去亲人,便没有过多计较。 林京墨祭拜过陆安民,便带着双音往她与商时序的小院中去,回去的半路上,突然从游廊的尽头窜出一身披麻衣白布的老人来。 老人家见到林京墨立刻跪倒在地,磕了头说道:“林二姑娘,请为我家老将军申冤啊!” 林京墨有些不解的看着地上的老人,一旁的双音仔细的看了看他,惊呼:“你是陆将军家的总管孙伯!” “陆将军管家?”林京墨赶忙上前搀起孙伯问道:“刚刚你说你为陆将军申冤是什么意思?” 孙伯起身擦了擦眼泪说道:“老将军戎马一生,年轻时受过不少的伤,近年来旧疾复发,腰背疼痛,时常不能起身,故而让小人钻了空子,私吞了军粮,可是一直以来南齐与北燕之间胜负难分,双方势均力敌不过伯仲之间,将军对北境之事并未起疑,直到朝廷派人来清查府银粮库,亲点军士,将军他这才发现端倪,却突然暴亡,今早被发现自缢而死,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留了书信说是自己与北燕勾结,这怎么可能?将军一生劲敌便是北燕,怎么会为了名声反倒晚节不保?” 说罢,他将两页从书册上撕下来的纸递给了林京墨。 林京墨接过写满字的纸,看着上面关于府库粮草的解释跟备注,不解的望向孙伯:“这是?” 孙伯颤抖着再次跪在地上:“这便是证据啊,这是昨夜老将军清点完粮库后,亲自写下的,他在点算过粮草之后发现了端倪,便写下了这些。试问若他真是贪赃枉法的元凶,又怎会写这些?” 林京墨想了想,将两页纸整理折住说道:“夫君是此次圣上派来调查此事的主理官员,我这便将这些书页交给夫君。” 孙伯却赶忙拦住了她:“不可啊,林姑娘,若我可以信任商大人,我又怎会南辕北辙来找你呢?” 林京墨吃惊问道:“孙伯此话是何意?” 孙伯答道:“不怕得罪林姑娘,商大人是当今中书令陈缅正的义子,而陈缅正与赵王又是翁婿,这北境之事恐怕与赵王脱不了干系,若是将此书页交给商时序,无异于与虎谋皮,自投罗网啊!” 林京墨闻言却不这么认为:“孙伯此言差矣,无论是我父亲还是皇上,都是因为信任我夫君,所以才派他来的北境,难道他们不知他与中书令的关系?就算你心怀芥蒂不肯将书页交给夫君,那交给余慨之总可以吧?”说罢,林京墨又后悔自己言语过快,竟忘了余慨之与混蛋张仪谦的关系,于是又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孙伯又道:“将军不是私吞粮草的元凶,那他就不会自缢谢罪,他就是被人害死的呀!放眼这整个守城将军府,外人有几个?” 林京墨怒道:“别人我不敢保证,不过夫君他绝不是杀死陆将军的人!” “那那位余大人呢?此事,唯有交给林尚书方可还老将军一个公道!”孙伯言辞恳切:“还望林二姑娘可以将此书页交给尊父林远志。” 林京墨握紧手中的书页,不知该如何处置,却听到廊外有人喊道:“孙伯,你怎么还在此处啊,外面一堆事儿等着呢。” 孙伯赶忙应道:“这就来。”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林京墨一眼便离开了。 林京墨将折叠的书页握在手心,回到屋内,又展开重新看了一遍。 一旁的双音一直没有出声,看着林京墨久久没有回神,才问道:“夫人,这上面究竟写的什么?” “嗯?”林京墨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望向双音。 双音接着解释道:“小人不识字,不过听刚刚孙伯说是证据?难道将军真是被人害死的?” 林京墨因为生气刚刚孙伯冤枉商时序的事情,赌气的将纸页扔在桌上说道:“不过是陆将军用来记录粮草军备的寻常记录罢了。” “哦,这样啊。”双音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大人是奉命主理此事的官员,不如就交给咱们大人?” 林京墨没有回答,她虽然信任商时序,可是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的人事物又太过复杂,于是她将书页重新拿了起来,收在了随身的包袱里。 一直到深夜,商时序也没有回来,只是在傍晚的时候派人回来通报,因为北境之事了解,急于要将账目收拾妥当,所以会晚些回来甚至不回来。 林京墨换了衣裳,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北境之事这就了解了吗?难道夫君对此事不存疑吗?若是将书页交给夫君,他会不会改变主意继续彻查?可是若事情真与中书令赵王有关,他又会怎么做呢? 想着想着,不自觉的沉沉睡去。 半夜,商时序从余慨之那边回来,将外衣脱了蹲在床边,借着月光看着林京墨的睡颜傻笑。 他长舒了一口气,从未因为一个人的熟睡而感到如此安心,随后他靠在床边静静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林京墨均匀的呼吸,他也沉沉睡去,也许是因为窝住了心,血脉不通,他做了噩梦。 梦中他看到了一片火海,而他就在这片火海的正中间,隔着浓烟,他看到了那个放火的凶手,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母亲居然要放火烧死自己的儿子! 第六十一章 启程回京 梦中的母亲狰狞的笑着:“孩儿,不要怨恨我,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活!” 大火瞬间蔓延至眼前,眼看着火焰越来越高,马上就要吞噬幼小的孩童,很快,孩童的衣物开始燃烧,突然升高的温度让他痛不欲生,宁愿立刻死去……他滚在地上试图将火熄灭,却事与愿违慢慢滚进火中。 商时序喊道:“娘亲不要杀我!” 一声惊叫将床的林京墨惊醒,她坐起身看到靠在床边的商时序似乎被梦魇住一般,一边颤抖一边嘴里呢喃着叫娘亲。 怕强行将他摇醒会惊到他,林京墨顾不得穿鞋赶忙赤足跑下床吹了火折子点燃烛火,手捧蜡烛跪在他身边,轻声唤道:“夫君,夫君……” 梦中的火势似乎慢慢变小,商时序听到了林京墨的呼唤,幼小的孩童抬头望向一片漆黑的天……似乎慢慢泛起微光。 商时序终于缓缓睁眼,暖黄色的烛火下,林京墨的脸清晰的出现。 “夫人!”商时序紧紧抱住了林京墨。 林京墨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握紧蜡烛,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商时序的背说道:“夫君做噩梦了吗?” 商时序没有回话,只是将脸埋进林京墨的脖颈,感受着她的体温,明明刚刚在梦中差点被烧死,偏偏醒来后却又觉得冰冷彻骨。 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自己,哪怕是亲生母亲。 商时序明白,她为自己受尽了这世间最多的苦难,神志不清以至于才会引发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 他可以原谅一切,哪怕自己遍体鳞伤。 但是他却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林京墨摸着他的后背,发现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逐渐浸湿了里衣。 她轻轻推了推抱着自己的商时序说道:“夫君衣服都湿了,不换下来受了风可就不好了。” 商时序闻言,这才放手松开了林京墨。 林京墨见他两眼无光,似乎受了什么打击,于是伸手温柔的替他推下里衣,男子裸露的胸膛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似乎在展示着商时序曾静难以磨灭的痛楚。 林京墨有些心疼的皱起了眉,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商时序的疤痕,她没有问这些伤痕是怎么来的,因为比起原因,她更想好好弥补他过去的伤害。 人总要往前看,不断的揭开伤疤,何尝不是另一种对心灵的屠戮呢? 林京墨浅浅的吻落在商时序的胸膛,似乎她在用这种方式安慰着那些痛苦的过往。 借着灯光,她看到商时序侧脸上被北燕三大王燕褚善鞭打留下的伤痕,回想起这是商时序为了救她不惜以身犯险去北燕军营的事情,甚至为了不让她内疚,他竟撒谎说是被北燕人抓去的。 林京墨眼睛渐渐湿润,她凑近商时序的伤痕,轻轻吹了吹,因为她也曾受过鞭打,伤快好的时候,总是很痒,她想用这种方式减轻商时序的痛苦。 商时序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他轻轻转过头去,正好碰到林京墨正在为他伤痕吹气的嘴唇。 暧昧的空气充满了整个屋子。 林京墨向后推了推,抬眼望向了商时序,清澈如水的眸中柔情万千。 商时序随即拦腰将林京墨抱了起来放在床上,伸手粗鲁的将床上的围帐放了下来…… …… 北境的事已经办妥,表面看上去似乎不需要他们自己去调查,真凶就已经落网,可是商时序跟余慨之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们似乎也在为这个将半生都奉献给国家的老将军凄凉的结局唏嘘不已。 终于到了陆安民出殡那天,伺候了将军一辈子的管家孙伯也自缢在了房中,没有人关心他死去的理由,只是在称颂着这位随主而去的忠仆,为他收敛尸首匆匆下葬。 而这件事,林京墨并不知道,因为她已经随夫君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几天后,两人风尘仆仆回到商府,听闻林京墨回来了,李妈妈急匆匆的从主院跑到了前厅,她着急的检查着林京墨有没有受伤,两只眼睛满是委屈,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下,林京墨见状赶忙起身道:“李妈妈这是怎么了?” “姑娘留下一封书信说什么去北境去了,可急死李妈妈了,尚书大人知道了马上派人去找你,你倒好也没有传回个消息来!”李妈妈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林京墨没有受伤后,伸手随意的擦了擦眼泪,然后对着林京墨身边的双音便是一通数落:“定是你这没良心的小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撺掇姑娘去那凶险万分的地方去!尚书大人若问起来,我定据实相告,剥了你的皮打发你出去!” 双音闻言赶忙跪倒在地,低着头哀求道:“小人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妈妈别撵我出去。” 林京墨见状,一边替李妈妈摸去泪痕,一边说道:“好了,李妈妈,咱们已经恶名在外了,就别说这些狠话了。再说了,我是主她是仆,我逼着她,她敢不跟我去吗!”林京墨说罢,仔细看了看李妈妈说道:“这才几天,李妈妈瘦了好多,是我错了,李妈妈要出气便骂我几句吧。” 李妈妈这才有些释然道:“小人实在是担心姑娘孤身在外受了苦啊。” 一旁的商时序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李妈妈不必担心了,夫人一切都好,劳烦李妈妈替我准备被褥,从今天开始,我与夫人一同居住主院。” 李妈妈闻言又惊又喜的看着林京墨,林京墨却红着脸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哎呦,姑爷放心,主院橱柜里给您备着呢!”李妈妈高兴的答道。 商时序则笑着牵起了林京墨的手说道:“我回京了,要去衙门里点卯,夫人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林京墨害羞的不敢抬头,只是答道:“好。” 商时序走后,李妈妈则吩咐下人替林京墨沐浴。 林京墨走进温暖的浴桶中坐下,慢慢的闭起了眼睛,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那夜商时序做噩梦,梦中似乎喊着娘亲…… 她慢慢睁开眼,对身后替她按肩的李妈妈问道:“我与夫君一走就是几个月,老夫人怎么样了?” 第六十二章 旧事重现 李妈妈用浸湿的手巾替林京墨擦了擦身子说道:“姑爷的表妹,就是那个叫梓兰的姑娘搬进了后院照顾老夫人,她是表小姐,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什么。” 提起韩梓兰,李妈妈还是有些不忿的。 林京墨撇了撇嘴道:“搬进来也好,她一个姑娘家,待在瑞香楼,总归是不太好。” “可在小人看来,她对咱们姑爷有企图!”李妈妈说罢,伸手取来干手巾给林京墨把身子擦干,又给她换上干净的里衣。 林京墨则由着李妈妈替她穿衣,一言不发。 “说起来,双音那个小蹄子,不吭一声把二姑娘带去了北境。尚书大人得知此事,急得赶紧派人去了北境打听,可是却一直没有传回消息来,幸好姑娘完好无缺回来了,咱们家大姑娘,生产在即,怕影响她,谁都没敢给宫里传消息。”李妈妈偷偷瞄了眼林京墨的脸色,继续说道:“好在姑娘没有大碍,又借着这次机会,跟姑爷修成了正果,小人想便不用惩罚她了。” “嗯?”林京墨弯起嘴角转头看向给自己擦头发的李妈妈说道:“方才李妈妈还说要打她然后撵她出去呢!此刻又不惩戒她了?” “唉……”李妈妈叹了口气说道:“十几年前,我受尚书大恩,留在了尚书府,后来又回到故乡寻亲,前些年回京来,我见这丫头便格外亲切。可惜她一直跟着曹妈妈,曹妈妈脾气暴些,对她并不好,这丫头又心事重,我总是可怜她的。” 林京墨闻言,伸手安抚一般拍了拍李妈妈,说道:“放心吧,李妈妈,我去北境的事与双音无关,她只是跟去照顾我罢了。” 两人相互搀扶着坐在妆台前面,林京墨从镜中看到了放在桌上她去北境拿着的包袱,突然想起孙伯给她的两页纸,于是对李妈妈说道:“李妈妈,替我将包袱取来,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需要交于夫君。” 原来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清楚了,夫妻之间,不应该有所隐瞒,今夜便会将那两页纸交给商时序,有什么事,两人可以商议决定,若是解决不了再交给父亲也不迟。 李妈妈取来包袱打开,林京墨翻遍了却也没有找到纸页:“怎么不见了?” 李妈妈见状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林京墨点点头,继续翻找里面衣服的夹层,依旧寻不到。 李妈妈见她有些惊慌失措,赶忙宽慰道:“姑娘别急,这包袱里的东西,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碰过吗?” 林京墨坐下想了想,猛然想起来说道:“双音!包袱一直都是双音拿着的。” “双音?我见她有些疲惫,便让她先歇下了,小人这就叫她过来!”李妈妈说着话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干活的丫头喊道:“去叫双音进来。” 双音听到是李妈妈让她去,赶忙起身来到了主院林京墨的卧房。 林京墨一见她便问道:“双音,孙伯给咱们的两页纸,我放在包袱里,你可有看到?” 双音忙回:“双音不知,怎么那纸找不到了吗?” 林京墨着急的看向李妈妈,李妈妈走到双音面前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找不到了?是你拿走了吗?” 双音赶忙跪在地上说道:“双音不识字,又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要偷也偷些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偷两张纸呢?只是夫人问我有没有看到,我猜到定是找不到了才那样回话的。” 林京墨无奈的叹了口气,偏偏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她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双音,摆摆手说道:“奔波这么多天,你也累了,起来继续休息去吧。” 双音忙起身退了出去。 “双音自小在尚书府里长大,偷东西的事总不会去做的,不过说起丢东西……”李妈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对林京墨说道:“二姑娘,前几日小人替姑娘收拾东西,却找见一个空盒子,看样子,以前里头放着的是一支簪,当初姑娘你头上被人刺伤,小人一直想不通,那凶徒到底是用何物刺伤你的,如今看来,会不会是下人们手不稳,偷了东西,然后用簪刺伤了你?” 林京墨一边听着,一边继续找东西,她听李妈妈这么说,找东西的手突然停住,转身看向李妈妈说道:“李妈妈的意思是?” 李妈妈起身拉开梳妆台上的抽屉,取出了她所说的的那支空盒子回道:“小人是想,搜一搜下人们的屋子,若是能找到那支原本放在这盒中的簪子,或许就找到那日刺伤你的凶手了!” 正说着话,房门咯吱一声响了,商时序面无表情的推门走了进来。 “姑爷回来了,小人让人先给姑爷准备热水沐浴!”李妈妈见商时序回来了,将空盒重新放回到妆台的抽屉里。 她的动作极快,却还是被商时序看在眼里,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满怀心事似的坐在了桌边。 林京墨见状以为是他在衙门遇到了什么事,赶忙到他身边,替他斟茶:“夫君怎么了?” 商时序冷冷抬起眼眸,伸手将林京墨拽入怀中,林京墨刚刚沐浴过,满身的清香让他顿觉心旷神怡,他将脸埋进林京墨的长发之中,轻轻吻了吻她洁白的脖颈。 林京墨却伸手推开了他,轻声说道:“夫君舟车劳顿,先去沐浴,身子也松快些。” 商时序却眼神迷离的看着她说道:“方才你在跟李妈妈说什么?” 林京墨浅浅勾唇,嫣然笑道:“能说什么?李妈妈跟我说,我丢了一支簪罢了!” 商时序眸子逐渐加深,脸色也开始阴沉,唇瓣缓缓张开挤出一个字来:“簪?” 林京墨见他这样,有些不解,伸手抚平他微微皱着的眉头,说道:“夫君你怎么了?” 商时序没有回答,伸手紧紧抱住林京墨,他刚刚明明听到李妈妈说拿着那支簪的人便是杀她的凶手,而那支簪现在就在他书房的暗格里! 他就是杀她的凶手,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倘若林京墨知道真相会怎么样。 他猛然睁眼环视四周,那日,他就是在这间房中将金簪狠狠刺入林京墨的脑中!如今他又怎么配住在这间房中呢? 想到这里,他放开了林京墨,起身快步走出了主院。 第六十三章 梅花手帕 林京墨见状追了出去,一时情急忘记穿鞋被台阶上的青石子硌的生疼,不由得叫出了声:“哎呀,好痛。” 刚走到门口的商时序赶忙回头看到林京墨抱着脚很痛的样子,二话不说便跑回林京墨身边,急道:“夫人,你怎么样?” 林京墨则快速伸手套住了商时序的脖子,噘着嘴没好气道:“这下夫君你跑不掉了吧!” 商时序无奈的看了看林京墨搭在身上的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林京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商时序便没有再多说话,只是伸手将她抱起回到房间。 他将林京墨放在床上,伸手拍了拍她脚上的土,仔细看了看说道:“可有受伤?” 林京墨摇了摇头。 “去了一趟北境,还有很多公文没有处理,为夫还要准备明日上朝要用的东西,你先休息。” 商时序说罢转身便要走,林京墨赶忙伸手牵住他,想起孙伯交给她的那两页纸,问道:“夫君认为,真的是陆将军勾结北燕,私吞军粮吗?” 商时序转过头看着林京墨:“这不是夫人应该操心的事情。” “可是……”林京墨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他手上,生怕他跑了一般忙道:“其实陆将军他将前几天对粮库的调查都写在了两页纸上。” 商时序闻言有些诧异:“夫人说什么?” 林京墨努力回想了一下说道:“其实伺候将军的孙伯有交给我两页很重的纸,那两张纸上清楚的写明陆将军对于军粮用度兵士调遣的看法,并且全部都是你们去了北境之后写下的。” 商时序听后坐在了床边,十分认真问道:“那两页纸呢?” 林京墨惭愧答道:“回来的路上丢了……” “丢了?”商时序忙问:“何时丢的?丢在何处?” 林京墨摇了摇头,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道:“不过上面写的内容我都记得,大概意思是陆将军根据行军日志上的内容发现,兵士并没有在行军册上记载的那么多,并且军粮抵耗与记载也大相径庭。” 商时序闻言抱住林京墨肩膀问道:“夫人,此事你还与其他人说过吗?” 林京墨突然被抱住显得有些局促,她回道:“此事除了我,只有双音知道,不过她不识字。” 商时序抱着林京墨,轻抚上她的长发,思考了良久方缓缓说道:“此事,万不可再张扬出去。为夫会去查的。” 林京墨点了点头。 商时序放开了她,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整理了一下,柔声说道:“这是朝廷的事情,你一个妇人不应该插手,皇后殿下就要生产了,你待在府里,替未来的小殿下缝一些夹袄或是围兜,也是你身为姨母的一片心意。” 林京墨却扁扁嘴:“可是我又不擅长针织女红!” 商时序被她的样子逗笑,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你不是绣过荷包吗?” “嗯?!”林京墨两眼放光问道:“夫君怎么知道?”毕竟当时自己都没来的及送给他。 商时序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说道:“为夫要去忙公事了,夫人你……” 不等他说完,林京墨跳下了床,打开了橱柜,将放在里面的荷包取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又递给了商时序:“这荷包,本来就是给夫君做的。” 商时序小心的接过荷包,有些为难的辨认了一番,说道:“这两只大雁……” “是鸳鸯!”林京墨生气的纠正道。 “呵……”商时序笑着轻轻的吻了吻林京墨的额头,搂住了她:“为夫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 又过了很久,李妈妈走了进来却只看到林京墨一人呆呆的坐在床边。 她想不通,为何那两页纸会不见,也想不通为何商时序看起来似乎对此事并不感到惊讶。 孙伯当初将证据交给她是为了让她转交身为吏部尚书的父亲,如今这么重要的证据居然丢了,她如何对得起死去的陆将军呢? 李妈妈在林京墨眼前晃了晃手,她这才回过神来。 “水热好了,姑爷呢?”李妈妈问道。 “去偏院了。”林京墨愣愣的回道。 李妈妈皱起了眉:“不是说要住在主院吗?” “有公事要忙。”林京墨依旧愣愣的,突然又叹了口气:“都怪我将那两页纸丢了!” 李妈妈看着苦恼的林京墨,心里有了打算。 第二天,李妈妈趁着双音去伺候林京墨吃饭,偷偷潜进了她的房间,翻遍了双音的衣物跟包袱,都没有找到林京墨所说的东西,李妈妈正纳闷,从双音的包袱里,找到了一只木盒,她四周张望不见有人,于是小心翼翼的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张绣有梅花的手帕。 “这是……”李妈妈将手帕拿了出来,前后仔细翻看了一番,她将手帕放在胸口,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这是她留给女儿的信物! 原来她寻找了半生,自己的女儿一直就在身边,是……是双音吗? 李妈妈不可置信的又将手帕重新前后翻看过,这上面的梅花是她亲手绣的,她离开女儿时,女儿尚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孩儿!如今想来,到今日,可不就是双音这个年纪吗! “你在做什么?”就在这时,双音走了进来,她一把夺过那张手帕,毫不客气说道:“我敬你是做妈妈的人,平日里都顺着你,怎么如今反倒跑到我们丫头房里随意翻东西了!” “不是……”李妈妈显得有些紧张,她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问道:“姑娘的手帕上面绣着的可是梅花?” 双音没有回话,只是生气的将被翻乱的衣物重新收好。 李妈妈又问道:“京中少梅,姑娘应该不曾见过梅花,这帕子,不会是别人送你的吧?” 双音闻言,没好气的说道:“妈妈不是都翻过了吗?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不过是一方帕子,这是我家乡的话,这是我娘的帕子,不是偷来的!” 第六十四章 朝廷争论 “你说这帕子是……”李妈妈不敢相信,原来自己拼命四处寻找的女儿一直就在身边,她走到双音身边,不由自主的满含热泪,牵起她的手婆娑道:“你娘给的吗?” 双音没好气的甩开了她的手,看了看自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终于不再忍耐,将床上的衣物一把推到地上怒道:“李妈妈从小看我长大,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贼不成?要搜便搜,也不问一声?我自知身份低微,李妈妈要找什么?不妨直接跟我要!” 李妈妈忙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解释道:“你从小跟二姑娘一同长大,吃穿用度也同她一般,姑娘是如何对你的?尚书大人又是如何对你的?咱们不能坏了良心不知感恩,那两页纸……若真是你拿了,便还给姑娘吧!” 双音十分生气说道:“好一句咱们,以前我只当,我与妈妈同是下人,可以称一句咱们,今日看来,你是将我看做贼人,我哪里敢同妈妈称咱们?我没有拿姑娘的东西,请妈妈自重,以后不要再来我屋里!” 李妈妈忙道:“双音你听我说,你误会我了。” 双音却不愿再多听,起身打开了房门说道:“贼屋子里脏,请李妈妈移步。” “双音,其实我是……”李妈妈正打算说出自己的身份,双音却使劲将她推出屋外,随即决绝的关上了门。 李妈妈拍了拍门说道:“双音你先开开门,我还有话要说。” 见屋内没有回音,李妈妈自知理亏,实在不该擅作主张来她屋里翻找东西,再一寻思,日子还长,不如等待时机,以后等她不再气了,再同她相认,于是只得悻悻离开。 …… 林京墨在屋里憋了大半天,虽然自知不善女红,但她还是想按照商时序说的,亲自做几件衣裳给小外甥,李妈妈满怀心事从外面回来,林京墨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将做好一半的小袄子举起来说道:“李妈妈你看,我做的好不好?” 李妈妈伸手接过衣裳看了看,摇了摇头道:“针脚太疏,左右袖子都长短不一,这样的衣裳怎能送给小殿下呢?” “是吗?”林京墨折起衣裳比了比,果然是不一样长,于是将小衣裳随意的丢在一边说道:“我果然干不了这个!” 李妈妈笑着又将衣服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拿起剪刀跟针线认真缝了起来,林京墨坐在一边看着衣裳在李妈妈手中慢慢化腐朽为神奇,叹道:“还得是李妈妈!” 李妈妈将小衣裳改好后,不知为何竟还贴心的在小衣裳的衣角处刺了一朵小梅花,这朵梅花与双音帕子上的一模一样。 做好后,李妈妈将线剪断把衣服递给了林京墨,林京墨笑道:“长姐生产在即,明日我便进宫将小衣裳送给她,她一定会很高兴!” 她顺着领口摸到衣角处的小梅花,惊喜的问道:“好漂亮的花,这是什么花?” 李妈妈看着小衣裳满是慈爱的说道:“这是梅花,是小人家乡冬末最常见的话,它会冒着风雪一直来到春初。” “好特别啊,开在冬日里的花!”林京墨转头看向李妈妈:“李妈妈今日看起来像有心事的样子。” 李妈妈看着林京墨,明明满怀心事,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的。” …… 早朝过后,商时序跟余慨之被皇帝齐轩州叫到了书房,他看过陆安民的遗书后,又看了看商时序跟余慨之整理的材料,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外面通报中书令陈缅正与吏部尚书林远志求见,他才将手中的折子合住。 陈缅正率先开口:“陛下,证据确凿,陆安民三年来不断上书希望增加粮草以应对北燕军,而北境实际的军士数目却与追加粮草不符,他包藏祸心,与北燕里应外合,私吞军粮,他的认罪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他的独子陆非程也不日便会抵京向圣上请罪。” 齐轩州闻言微微抬头瞥了一眼林远志,见他始终无动于衷,于是对商时序说道:“商爱卿北境跑了这么一趟,也认为事实如此吗?” 商时序回道:“启禀陛下,人证物证俱在……” 岂料不等商时序答完话,林远志却先开了口:“人证物证俱在?我问你,人证是谁?陆非程?他只能证明遗书字迹是陆安民的!根本没有人亲眼见过陆安民有跟北燕军勾结!物证又是什么?是这封谁都能伪造的信件?还是你们从北京带回来的账目?哼,粮草与军士匹配不上!这些需要你亲自去查吗?就是因为匹配不上,有疑点才让你去查,你却查些台面上明摆着事来糊弄陛下!” “林尚书!”陈缅正不冷不热的说道:“陛下在此,商侍郎还未回完话,你急什么呢?难道因为他是你的内婿便不顾朝廷理法了吗?此处可不是你林尚书教育女婿的地方!” 林远志却寸步不让答道:“哼,中书令此言差矣,我既然是吏部尚书,就有权纠正官员,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女婿,难道明知他错了,还要同中书令一般包庇他不成?” 陈缅正冷笑一声道:“哦?他错了吗?商侍郎去了一趟北境,查到了北境守将陆安民与北燕军勾结一事,错在何处?难道因为陆安民与林尚书是好友,所以他串通北燕人也无罪?” “中书令!我何时说过陆安民无罪?” “林尚书,既然他有罪,你现在又在替他争辩什么?” “够了!”齐轩州见两人争执不休,直接将手中的折子扔在了地上:“原来北境一直都虚报军士数目,以此骗取粮草,将南陵征来的粮食都运往了北燕,你们二人一个是中书省中书令,一个是吏部尚书,是我朝肱股之臣,为了谁是谁非在此处吵个没完,有没有想过,南陵的百姓何其无辜?身为北境守将勾结敌军,以为死了就可以赎罪?” 林远志闻言跪倒在地说道:“陛下,陆安民身为北境守将,出了这样的事,首当其冲要负上责任,可是倘若还有其他人勾连北燕却没有被挖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第六十五章 一念之差 林京墨这天起了一个大早,李妈妈知道她前日已经递了牌子要进宫见林空,于是也早早起来伺候她梳妆打扮。 李妈妈一边替她梳头,一边跟她聊着天,双音则站在一旁帮忙。 李妈妈看着镜中的林京墨不禁想起这几日商时序都没有来过主院,于是假装不经意说道:“咱们大姑娘就要生产,这孩子将来便是我朝的嫡长子,总算圆满,不过就是不知二姑娘的肚子什么时候也能有动静。” 林京墨则皱起眉头道:“李妈妈,我听闻怀了孕的女人并不舒服,身子变重,胃口也不怎么好,是不是真的啊?如果是真的,那我可不要搞得自己那么难受。” 李妈妈随口说道:“口腹之欲不过是一时的,正所谓酸儿辣女,咱们大姑娘最爱吃辣了,不过这次怀了龙种,可就不能随自己心意吃东西了。” “不能随自己心意吃东西?为何啊?想吃辣的便吃啊!”林京墨不以为意的看着镜中的李妈妈反驳道。 李妈妈则道:“都说了酸儿辣女,既然肚子里是小皇子殿下,那便得吃酸的,吃辣的多不吉利!” 林京墨闻言没有再说什么,但表情依旧一副不情愿,不服气。在她看来,怀着孩子已经很辛苦,如果还不能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岂不是更痛苦?于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让姐姐吃上辣! 李妈妈替她将前两天缝的小衣服装好,好一阵收拾,到了临近午饭时分,便乘坐马车往宫里去了。 宫里规矩是这样的,没有特别的节日,若想姐妹两吃顿饭,便得卡着时间进宫。 去皇宫的路上,林京墨撑起手肘朝着窗外望去,这几日里,商时序似乎又像从前一般早出晚归,晚上依旧独自一人睡在偏院,她实在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商时序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难道是因为韩梓兰?不过韩梓兰虽然住在商府,至少看起来是安安分分待在后院陪着商母,可她毕竟是外姓表妹,又与商时序青梅竹马,未来又会怎样呢?想想自己这几天日子过得看似很顺利,却又总有一些地方不太如意…… 马车停在宫门外,李妈妈掀起布帘打断了林京墨的思绪:“二姑娘,到宫门口了,该下车了。” 林京墨点了点头,走下马车,她抬头看看高大庄严的宫门,上次她进宫还是在几个月前长姐千秋,如今长姐临产在即,却只能短短相聚两个时辰,不由得有些唏嘘。 哪怕是这南齐最高贵的女人,恐怕也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长姐性子温柔,待人体贴,陛下又那么喜欢她,却也无法做到只爱她一人,宫里那么多妃嫔,就算她做的再好,夫君也是要跟人分享的。 而商时序又有几分爱自己呢?日后又会有多少女人跟她一起分丈夫呢? 这时从宫门旁边的偏门走出来一个接引宫人,有了上次进宫的经验,这次林京墨驾轻就熟很顺利便来到了凤仪宫。 这次见面,与上次不同,林空青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见到林京墨赶忙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身边,姐妹两寒暄一阵后,林京墨将做好的夹袄奉上,林空青十分惊喜,她左右翻看了好几遍,最后抚摸着上面的梅花问道:“好俊的话花,墨儿,这是你绣的吗?” 林京墨浅浅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回道:“这是梅花,衣服是我做的,不过我的女红还是很差,这是李妈妈帮我做了修改的。” 林空青笑笑,说道:“不愧是做了人家夫人的人,也知道要送姐姐一些亲手做的小衣裳了。” 说罢,林空青伸手摸了摸林京墨的脸问道:“近来肚子闹得慌,没什么胃口,午膳你便同我一起,我还能多吃些,对了,想吃什么特别的菜吗?” “嗯……”林京墨想了想,看着姐姐挺着的大肚子,淡淡一笑,答道:“姐姐身子重,一切按照姐姐的喜好便好!不过上次吃过的辣牛肉我馋了许久。” “嗯,这个好!”林空青转头对伺候她的大丫头琴雪说道:“让厨房准备午膳吧,加一道辣牛肉。” 琴雪有些犹豫,但还是欠身回道:“好。” 两人继续聊着天,不一会儿琴雪上前通报道:“午膳备好了,这会儿上吗?” 林空青点点头:“好。” 等菜肴都摆上了桌,林空青在宫人和林京墨的搀扶下坐到桌前,林京墨则坐在她的身边,两人不紧不慢的开始吃饭。 快结束时,林京墨发现林空青居然一直没动过一筷辣牛肉,便好奇的问道:“姐姐不吃着牛肉吗?” 林空青看了看牛肉,鲜红的辣椒混在里面,看起来十分可口,只是常言道,酸儿辣女,为了图个吉利,她一直忍着没吃过辣,如今快要分娩只得忍住。 林京墨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辣牛肉,于是说道:“李妈妈说姐姐从小就爱吃这道菜,不如进一些吧。” 林空青闻言刚想吃一些,可是又考虑到这几日的餐饮全部记录在册,她身为皇后,如今又有孕在身,于是小心翼翼的转头看了一眼琴雪,果然看见琴雪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林京墨见状说道:“姐姐身怀六甲,就连吃什么喝什么都不能做主了吗?”说罢将牛肉夹给林空青:“来,我们姐妹一起吃。” 林空青有些犹豫的拿起了筷子,见林京墨一股脑连吃几块牛肉,于是也夹起一片牛肉刚准备放进嘴里,一旁的琴雪连忙阻止道:“殿下!近来你都喜欢吃酸的,何曾吃过这些辣椒啊!” 林青空转头看了眼满嘴已经辣的通红的林京墨,摇了摇头说道:“自家妹子,难道还会害我不成?”于是便将牛肉放入嘴中,笑道:“的确好吃。” 林京墨见状也冲着林空青笑笑,却突然觉得腹痛难忍,一口鲜血喷出,倒在桌上。 “墨儿!”林空青忙去扶她,紧接着也腹痛不止,嘴边很快沁出血来,她捂着隆起的小腹喊道:“好痛……” 第六十六章 痛不欲生 身怀六甲马上就要生产的皇后竟中了毒,人们哭喊着,奔走着,没有人在意同样中毒的林京墨,皇宫之中刹时像乱开了一锅粥。 林京墨再醒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她虚弱的睁开眼睛,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她顺着胳膊看过去,商时序正抱着她的手靠着床沿睡着,他满脸胡茬,发丝凌乱,明明闭着眼却看起来十分憔悴。 她想开口叫他,却没有力气。 这是怎么了?就算是上次头上被戳了个大窟窿,也不曾如此无力过。 林京墨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微弱的动作,商时序猛的睁开了眼,看着床上醒来的林京墨,商时序喜出望外,赶忙朝着外面喊道:“快叫大夫们进来!” 连续七八位大夫替她诊了脉,开了药,其中一人对商时序说道:“大人,夫人体内余毒已清,性命已然保住了,只要静心修养,慢慢调理便会好,求大人放小人们出府吧,这连着十几日被关在府中替夫人诊治,小人们的家人也该担心了啊。”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林京墨正好可以听到,她有些疑惑的问道:“夫君……发生了……何事?” 商时序朝着大夫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然后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说道:“夫人,现在觉得怎么样。” 林京墨虚弱的说道:“我很好……只是没有力气……” 商时序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然后端起桌上的药喂给她吃。 突然想起来什么,林京墨突然握住了商时序拿着药的手问道:“姐姐!姐姐她怎么样了?” 商时序愣了一下,随即温柔的笑着说道:“无事,只是你吃不得辣,故而如此。” “吃不得辣?”林京墨点了点头:“是了,我很少会吃辣。” 她松了一口气,张开嘴巴任由商时序替她喂药。 吃过药后,商时序又扶她轻轻躺下,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她觉得很累,于是闭上眼睛慢慢睡去,脑中却突然想起刚刚那位大夫说的话:体内余毒已清……余毒……毒……毒? 林京墨猛的睁开了眼睛,用力全身力气叫道:“李妈妈!李妈妈!” 突然门被推开,李妈妈跑了进来,她将围帐打开,林京墨伸手拽紧李妈妈的衣袖问道:“我是不是中了毒?那长姐呢?她有没有事?” 李妈妈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安抚道:“能有什么事?姑爷刚离开,姑娘再睡会儿吧。” “不对,不对!”休息了一夜她似乎恢复了些力气,林京墨跑下床,朝着屋外走了出去,她看到院中似乎一切如常,太阳已经缓缓升起,光线里夹杂着微尘,家里的仆人们清扫着庭院。 她皱了皱眉头,跟出来的李妈妈提着她的鞋喊道:“二姑娘,怎么又光着脚跑出来了?” 说着话,李妈妈便蹲下准备替林京墨穿上鞋,鞋还没穿上,林京墨却又突然抬脚冲出了商府。 她站在商府门口,被眼前的景况所震惊:目及所处,皆是挂满白色绸布! “这是……”意识到了不对劲,虽然没有告诉她到底谁死了,但林京墨的眼中还是瞬间不受控制的蓄满了眼泪。 李妈妈走了出来,拉着她便要带她回府。 她却死活不愿转头,看着满街的白色,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的流了出来。 她开始听不到周围任何的声音。 伴随着脑中的嗡嗡声,林京墨嘴中默默念着:“姐姐……姐姐……” 很快,商府的人跑出来,几人联合李妈妈赶忙将她拉了回去,进了院子,她的意识才逐渐清醒,突然抱住了李妈妈哭道:“李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求求你!” 李妈妈见她这个样子,也哭了出来。 正在此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声音:“皇后殿下,还有她未出生的小殿下……崩了!” 明明已经有所预感,但当真正听到真相,林京墨却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 “是牛肉,有人在牛肉里下了毒,夫人也差点……”此刻双音从廊下走了出来,她跪在林京墨的身边一字一句说着,生怕林京墨听不清:“夫人也差点出事,本来皇后殿下只吃了一口牛肉,毒性不深,是她求陛下先救昏迷不醒的夫人,夫人才因此保住了性命,可惜殿下跟肚子里的孩子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眼看林京墨哭的撕心裂肺,李妈妈忙阻止道:“双音,休再胡言!滚回屋子里去!” 双音却无动于衷,依旧冷冷的盯着林京墨,缓缓开口:“皇后殿下怀着孩子,身子弱,她腹中已经成型的男胎也随她一起去了,那可是陛下的嫡长子!” 啪的一声,李妈妈朝着双音甩了一个耳光,双音嘴边流出血来,却仍旧挺直了身子,没打算就此停下。 林京墨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嘴里念着:“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我根本就不应该去宫里!” 说罢,便朝着门前的立柱撞了过去。 商时序这时骑着马从外面回来,他纵身跳下,然后跑进府中,正好挡住要撞柱的林京墨。 他见林京墨身着中衣,没有穿鞋,抬手便将她抱了起来。 林京墨却挣扎着喊道:“放我下来,我要进宫去看姐姐!” 商时序将她抱进房内,刚放在床上,便用力箍住了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无论夫人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只求夫人念在为夫的份上,好好活着。” 说罢,从屋外走进来两个人抬了一个箱子进来,商时序抬了抬手,箱子被打开,里面全部都是黄金元宝。 林京墨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千两黄金,夫人。”商时序缓缓开口道:“夫人,只要我有的,只要你开心,我都可以给你,过去的痛苦都会过去的。” 商时序只是回想起曾经林京墨跟他要过一千两黄金,既然一千两可以让她开心,他愿意付出所有献给她。 但此刻的林京墨却不明就里,她满眼不可置信的说道:“我的姐姐死了,你抬一千两黄金给我?”她轻轻推开商时序说道:“难道夫君你根本就想她死吗?” 第六十七章 寻找真凶 商时序眼神坚定答道:“任何会让夫人痛苦的事,我都不会做的。夫人痛苦,也会让我痛苦。” 林京墨看着他脸上还没有完全好的鞭痕:对啊,他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我的人啊。 林京墨两行清泪绝望的流下来,她紧紧抱住了商时序,就像抱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哭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明明害死姐姐的人是我,到底我在想什么,居然想把所有的事都怪在你的头上,岂不可笑?” “不,不关你的事,我知道夫人很痛苦,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究竟是谁害了皇后殿下。”商时序紧了紧抱着林京墨的双手说道:“夫人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绝对无法忍受人生中没有夫人,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尚书大人,都要坚强的活下去啊,他刚刚才失去了一个女儿,难道你还要他再承受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 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京墨脑中闪过一丝怀疑:难道是张仪谦? “是啊!姐姐吃的辣牛肉有毒……为何会有毒呢?为何又偏偏是辣牛肉?姐姐平日里都不会吃这道菜,凶手为何在牛肉里下毒?”她伸手慢慢撑开她跟商时序的距离:“是因为要吃这道菜的人是我!他要杀的人原本是我对吗?难道是张仪谦?他恨我害死他的儿子,所以要杀了我!” 商时序则安抚道:“陛下已经在查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的!”他扶着林京墨重新躺下:“夫人身体刚刚好些,需要好生休息才是。”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心慢慢静了下来,商时序则朝着外面喊道:“快拿汤药来。” 巧香从外面端了药进来,吃过药,林京墨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经临近傍晚,李妈妈点了灯坐在床边,手上还做着女红,林京墨想起前几日她还跟李妈妈一起帮未出世的小殿下缝夹袄,现在这个可怜的孩子却再也不可能来到这个世上了。 想到这里,眼泪顺着眼角静静流了下来。 李妈妈低头一看是林京墨醒了,赶忙放下手上的针线,关切问道:“姑娘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要进些饭菜吗?” 林京墨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劳烦妈妈扶我起来。” 李妈妈扶她靠着床边坐了起来,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泪,摸了摸林京墨眉尾的伤疤说道:“姑娘今年真是多灾多难。” 林京墨突然回想起了什么,对啊,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因为有人要杀她,将她的脑袋刺了个窟窿,后来进宫有人推她入水,再后来去了北境,更有人勾结北燕要至她于死地!如今更是在牛肉里下毒,害死了她的姐姐和未出生的小外甥,也差点害死自己!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冲她来的…… 她突然开口说道:“或许……从一开始刺伤我害我失去记忆的凶手也就是今天害死姐姐的凶手!” “姑娘在说什么?”李妈妈倒了水准备喂她喝一些,茶碗递到嘴边,她却扭过头去,李妈妈则满脸担忧道:“厨房准备了参汤,小人让她们送过来给姑娘吃吧。” 林京墨却道:“李妈妈,此刻我什么都吃不下也喝不下。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害死了姐姐!”她想了想继续道:“我怀疑……杀死姐姐的人其实本意是要杀我!” “杀你?”李妈妈有些不敢相信:“那么那人为何要杀二姑娘你呢?” “我想,定是我知道了什么秘密,所以此人一直想方设法要杀我。”林京墨低头想了想,抬眼看到了在妆台上的木盒,她伸了伸手,李妈妈意识到她是要那个盒子,于是转身取了盒子放在她手中。 林京墨将盒子打开说道:“妈妈曾经说过,很有可能,杀我的人就是用了这盒子里的簪子。所以找到簪子便可以找到凶手!妈妈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李妈妈赶忙答道:“姑娘吩咐,小人一定尽力。” 林京墨将盒子递给李妈妈说道:“我当初就是在府里遇刺,我想那个人一定还在府里。劳烦妈妈替我在府里找找,究竟那条簪子现在何处。”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手中端着参汤的商时序走了进来,他的眼神顺着李妈妈手中的木盒划过,然后坐在林京墨身边,舀了一勺参汤递到了林京墨的嘴边。 林京墨见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于是勉强张开了嘴,岂料温热的汤刚刚入口,她就本能的咳嗽了几声全吐了出来。 商时序轻轻擦拭着林京墨嘴角的参汤,眼神里满是担忧说道:“尚书大人,在你睡着的时候来过。” “父亲……”林京墨的脸色苍白,嘴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艰难开口道:“父亲他……” 商时序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用指腹慢慢婆娑着说道:“若是不想他继续担心,也应该听话吃药喝汤,如此才能慢慢好起来啊!” 林京墨看着同样憔悴的商时序,不过几天,他也变得身形消瘦起来…… 于是轻轻点了点头,任由商时序一勺一勺将参汤喂给她。 喝过参汤后,又喝了满满一大碗的药,随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每次喝药,商时序都会在里面加一些助眠的迷药,明明知道这样会让她越来越虚弱,可是比起醒来面对残忍的一切,他更希望她能一直睡下去。 刚刚进门前,他听到了林京墨主仆的对话,他没有想到,林京墨居然怀疑杀她的人跟杀皇后的人是一伙的。 当初他杀林京墨,是因为三年来他们夫妻相处甚少,林京墨恶名在外,又借着账本的事情威胁他。 而现如今,当他知道林京墨中了毒差点死去时,他真的慌了,他日夜担心她,甚至好几天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照顾昏迷的她,没想到她一醒来,居然就是要找到曾经差点杀死她的凶手…… 商时序看着静静睡去的林京墨,此刻的她如此安静,独属于自己,如果可以这样一生一世该有多好! 第六十八章 凶手再现 林京墨睁开眼睛,像每个普通的早晨一样,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斜照而入。 林京墨坐起身来,本能的朝着软榻的方向轻声喊道:“李妈妈……” 许久不见回应,她朝着软榻望了望,不见李妈妈的身影。 林京墨翻身下床,打开了房门,院子里面打扫的丫头婆子各忙各的,她叫巧香正在替盆栽浇水,于是问道:“巧香,李妈妈还没醒吗?” “我没瞧见李妈妈啊。”巧香回道:“许是这两天一直照看夫人,累了,贪睡没起吧。” 林京墨闻言点了点头,是了,她卧床这几天,李妈妈忙前忙后,定是累坏了。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还是叫她起来吧,这会儿贪睡,到了夜里该睡不着了。” 巧香放下手中的木桶说道:“小人去喊。” “不必了。”林京墨说道:“我亲自去叫吧。”说罢朝着李妈妈住的下房走去。 她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不见有人回应,于是开口道:“李妈妈,不早了,该起了,我想收拾些东西去祭拜姐姐。” 不想依旧没有人回应,林京墨轻轻推门,门便被打开,于是她走进屋内往她床边走去,紧接着就看到李妈妈心上插着一把刀躺在血泊之中。 林京墨一声大叫,院里的人纷纷赶了过来。 屋子里慢慢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林京墨慢慢回过神来,她推开一层层障碍来到李妈妈身边,颤抖着握住了她的手:“快,快去叫大夫来!” 一旁的老妈妈说道:“李妈妈已经没气了,还是先报官吧。” 林京墨闻言,瞪着通红的眼睛愤怒的看向她:“我说了,去找大夫来!” 家中的仆人赶忙去户部衙门喊了商时序回来,一进主院,他便看很多人聚集在李妈妈住着的下房门口,透过门缝看去,林京墨瘫坐在一大片血里,眼睛无神,拉着李妈妈的手不肯松。 一旁的双音说道:“一开始是要我们找大夫,来了好几拨的大夫,都说已经没得救了,官府的人要带走尸体,夫人就把我们都赶了出来,不许任何人进去。” 商时序闻言轻轻推开了门,林京墨警觉的转过头去,她像一头受惊的小兽一般,猩红着双眼,见是商时序她却没有发作。 “夫人……”商时序蹲在她的身边,朝着李妈妈的伤口看了看,随后一只手搂住她,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断裂,被捂着的双眼瞬间湿润。 自从她醒过来,陪在身边的便是李妈妈,饮食起居,照顾的无微不至,对于林京墨而言,李妈妈不是仆人,而是更像是母亲般的存在啊! 商时序用抱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怕,夫人,我们出去好吗?” 林京墨不受控制的猛烈摇着头哭喊道:“不要,不行,他们要把李妈妈带走!不可以,李妈妈不可以离开我,我不能没有李妈妈。”说罢,她伸手将商时序捂着她眼睛的手握住,满眼泪水的恳求道:“求求你了,夫君,救救李妈妈好吗?” 商时序将林京墨的手紧了紧,一脸诚恳的看着林京墨说道:“听我说,夫人,你让官府的人进来,他们定会给李妈妈一个公道的。” “公道?什么公道?”林京墨猛的将商时序的手松开,转而继续握住了李妈妈,发狠的说道:“我不要什么公道,我只要李妈妈留在我的身边!” 商时序则紧紧从后背抱住了她,说道:“夫人,李妈妈她……已经死了!” “死?”林京墨眼眶里的泪水就像毫无感情波澜的水珠,她的眼珠突然定住,失去理智一般挣脱了商时序的怀抱:“你说什么?谁死了?” 商时序心疼的看着她,有些不忍的答道:“李妈妈她已经死了!”说罢起身抱住了林京墨,冲着外面喊道:“还不快进来,将尸首带走?” 外面的官差进来抬着李妈妈的尸首便往出走,林京墨撕心裂肺的叫喊着,用尽全力挣扎着,商时序却始终没有放手,林京墨最后只得无力的倒在商时序的怀里痛哭着。 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喊了多久,直到商时序将她抱回了房间,她像没有灵魂一般坐在床上,商时序见她满身是血,于是对一旁的巧香说道:“去夫人主院取些干净衣服去。” 林京墨的目光漫无目的的看着四周,这不是她平日里住的主院,而是商时序住的偏院。 她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姐姐死了,未出世的小外甥死了,如今就连李妈妈也死了! 而这一切的源头是…… 林京墨的脑中,突然想起李妈妈前几日对她说的话:凶手可能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曾经杀死自己的人!而那个人……那个人拿着簪子!只要找到簪子,或许就可以找到凶手! 商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好好的人,怎么就会死在院子里!到底凶手会是谁?他一定还在商府! 林京墨猛的站起身来便要往出走,商时序赶忙拦住了她问道:“夫人要去哪里?” 林京墨说道:“凶手就在府里!杀李妈妈的凶手,杀姐姐的凶手,还有……杀我的凶手。” 商时序闻言身躯不觉一震,一丝不安从他的眼神闪过,有些心虚道:“夫人的意思是这几个凶手都是同一人吗?” 林京墨眼神坚定说道:“对!他就在我们府里!” 商时序问道:“怎么会呢?” 林京墨不假思索说道:“前日李妈妈跟我说过,她发现我丢了一只簪子,她觉得凶手一定跟这只簪有关系,她发现了眉目回去调查,结果今天她就被害死了!一定是杀我的凶手被她发现,凶手怕事情败露所以杀死了李妈妈。” “若是李妈妈真的找到了簪子,那簪子呢?”商时序牵起林京墨说道:“此事尚且不通,那害死皇后殿下之人又与此人有何关联呢?” 林京墨则答道:“姐姐平时是不会吃辣牛肉的,是因为我要吃辣牛肉,那人才会在牛肉中下毒,凶手的目标是我,所以他一定就是之前要杀我的人!” 第六十九章 恢复记忆 商时序牵起林京墨的手蹲下身来望向她说道:“夫人,冷静一些,所有的事,我会替你查清。” 林京墨的内心却无法平静,她多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梦,梦醒之后长姐已经平安诞下皇子,李妈妈依旧陪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眼泪依旧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商时序起身去桌前倒了一杯水,像往常一样在里面加了安神的药,此刻为了可以让林京墨冷静,也只有这个办法。 他将茶碗递给林京墨:“夫人先喝些水。” 林京墨双眼无神空洞的望向前方,商时序便将茶碗递到了她的嘴边。 林京墨张口喝了一些,外面突然有人通报:“大人,老夫人犯了病,又闹着要烧屋子呢!”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商时序看着呆坐在床边的林京墨,想到刚刚她已经咽下一些水,于是说道:“夫人,我先去后院看母亲,觉得累便睡一会儿,很快我便回来。” 说罢,他便匆匆离开房间。 就在他走出房间的一刻,林京墨从嘴里吐出一些水来。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想装傻,但她心里明白,商时序给她喝的不仅仅是水那么简单。 每次只要喝了商时序喂给她的水她都会昏昏欲睡。 姐姐死了,李妈妈也死了,这次她不想再睡了。 商时序是什么样的人,或许自始至终她都不了解,只是像个傻瓜一般痴痴爱着他,但是为何当初南陵来的佃户要找他报仇?为何他要包庇张仪谦的儿子张仁怀?为何……他要认中书令陈缅正为义父? 她扭头看向商时序的书案,她知道,就在书案旁有一个机关,可以打开一个暗格。 曾经她从未想过要打开那个暗格,也从未想过要去窥探关于商时序的秘密,但偏偏他身上就是有很多秘密。 鬼使神差,不知为何,林京墨站起身慢慢走向书案,她轻轻一按,暗格便被打开,暗格的正中央平静的躺着一直金凤簪,金凤簪下还压着一本账簿。 这本账簿她也曾经见过,那日在主院的时候,是她亲手将账簿交给了商时序。 她伸手将金簪拿了出来,一直昂首挺胸的飞凤屹立云端,等待时机便要展翅高飞。 夫君为什么要把这只簪藏在暗格里呢? 林京墨将金簪握在手中,然后从暗格里将账簿拿了出来,她坐在软榻旁边的桌前,正对着商时序平日束发的铜镜。 慢慢翻动着账本,她简直难以置信,上面清清楚楚记载了从南陵需要多征收多少粮食,需要向陛下谎报的北境军士数目以及可以分给北燕三王子和赵王齐轩逸的钱粮…… 这是…… 咯吱一声,房门突然被推开,林京墨慌张的将账本合住,抬头见正好自铜镜撞上商时序冰冷的眼神…… 记忆中的两个画面重合…… 过去曾经也有过这么一个夜晚,商时序就在镜中这么看着自己…… 林京墨握紧手中的凤簪,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林京墨,你知道我这么多秘密,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杀我?” “我死了,你怎么往上爬啊?杀了我,你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吗?那本账薄……你不想知道我放在何处吗?你若是真能杀了我,我反倒要佩服侍郎大人你了!” “那你就……去死吧!” 所有的记忆全部涌现,就像发生在昨天…… 林京墨一脸惊恐的望着镜中的商时序。 商时序瞥了一眼被打开的暗格,缓缓朝着林京墨的方向走去。 伴随着他一步步接近的脚步声,林京墨握着金簪的手用力紧了紧。 “夫人你……” 话音未落,林京墨一脸惊恐的转身看向他。 “你在害怕我?” 不等他说完,林京墨已然将金簪插进了他的胸膛。 商时序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金簪,又看了看桌上的账簿,缓缓开口道:“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京墨几近疯狂的喊道:“凶手是你!是你杀死了李妈妈,也是你,杀死了……我!” “不是……”商时序开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我已经全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林京墨指着桌上的账簿说道:“坑害南陵百姓的人是你,勾结赵王卖国求荣的人也是你!当初我得知此事,为了夫妻情分没有告发你,跟你要一千两黄金不错,但是我却是想用这些事帮南陵百姓!你却因此将金簪刺入我脑子,若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商时序,你骗的我好惨!你害了那么多的人还不够,你不仅杀我,还害死了我姐姐,还害了李妈妈!” “不是,皇后殿下,李妈妈,不是我杀的。”商时序胸口的血不断的渗了出来,他忍着疼痛,慢慢靠近林京墨。 林京墨却愤怒的说道:“因为姐姐是皇后,父亲是吏部尚书,多少人想害我们林家,他们在外败坏我的名声,就是为了拉父亲跟姐姐下台,其中一人便是陈缅正!他痛恨同为世家贵女,他的女儿只能嫁给赵王,而姐姐却贵为皇后,你是他的义子,你难道不想替他除了这个眼中钉?李妈妈亲口说了,杀我的人一定就在府中,一定还拿着那支簪,为了事情不败露,所以你就狠心杀了她?你明明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为什么要狠心将我身边最重要的人杀死?” “我没有……”商时序将手搭在林京墨的肩上想抱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林京墨的愤怒已经达到顶峰:“你没有?你没有杀李妈妈?没有杀长姐?还是……没有杀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林京墨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此刻她才知晓,原来一直想让她死的人就是商时序,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商时序:“我对你痴心一片,过去三年,虽然从未对你言明爱意,但不管你是如何对我的,我都在努力做好一个妻子,你冷落我也好,误会我也罢,我都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要那么狠心杀我?!” 第七十章 报仇雪恨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商时序顾不得胸口的疼痛,一步步走向了林京墨。 林京墨却下意识的往后退。 商时序明白她此刻的讶异跟惊慌,于是停下脚步向她伸出手说道:“夫人,再信我一次,好不好,皇后殿下跟李妈妈的死与我无关,我当初是对你起了杀心,但此刻我可以告诉你,我爱你,我可以失去一切放弃一切,独独不能没有你,我求你留在我身边,我会用一生疼爱你。” 林京墨垂下眼睑看了一眼商时序向她深出的手,再看看他受伤不停渗血的伤口,就在她快要心软的时候,她的手碰到了桌上的账簿,那本账簿里清楚的写明了商时序跟陈缅正还有赵王的勾结,他们明明就是一伙的,过去自己不知道,可此刻她已经知道真相,说他与所有的事无关她是绝对不信的。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林京墨含着泪缓缓走向了商时序,进而握住了商时序递给她的手,只一瞬间,商时序便将林京墨拥入怀中,如获至宝般紧紧将她箍在怀中。 却不料胸口处的疼痛越发明显。 是林京墨,她猛的将金簪拔了出来,又重新刺入商时序的身体,这一次她对准了心脏的位置,刺入了更深的血肉之中,随后又被拔出。 商时序疼的松开了手,很快便倒在了地上。 林京墨面无表情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她手上属于商时序的血也都抹在了她洁白的两颊之上。 此刻她发誓从今以后不再做柔弱的林京墨,她要替姐姐跟李妈妈报仇,也要替自己报仇!他是杀害自己的仇人,因为命大得以活下去,自己却一门心思为他好,甚至跟他做了真正的夫妻…… 想到这里,林京墨心中万般悔恨,为什么偏偏是商时序,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他要夺走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终于,所有的不甘在一瞬间爆发,林京墨看着手中姐姐送给她的金凤簪,回想起姐姐对她的好,痛苦又狰狞的说道:“商时序,你曾杀我,现在又害死了长姐,杀死了李妈妈,你我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今日,我便要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商时序看着眼前的林京墨,此刻的他看着林京墨表情甚至比林京墨更加难受,他不忍林京墨如此痛苦,如果他的命可以换林京墨以后的安乐,他可以就这样死去。 “若是杀了我可以让夫人开心,那我愿意,夫人大可以将金簪插入我的喉咙,这样更容易了解我的性命。”说罢商时序慢慢闭上了双眼,扬起了脖子,等待着林京墨给他的最后一击,也是致命一击。 “既然如此……好,那便成全你,也成全我!”林京墨没有心软,她猛的抬起了握着金簪的手臂,重重的朝着商时序刺去,却被人突然打了一下后脖颈,晕了过去。 商时序睁开了眼睛,原来是余慨之跟韩梓兰来了。 商时序看到林京墨昏倒在地,赶忙爬到她的身边,皱起眉没好气的朝着余慨之说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余慨之无奈道:“我在不将她打晕,恐怕这个恶妇就会要了你的命!” 商时序轻轻抬起林京墨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摸了摸她的脖颈发现并没有伤到要害,这才放心下来,随即将她抱了起来,却冷不防猛的将胸口上的伤口撕裂开来。 韩梓兰眼见他胸口渗出血来,担心的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膊道:“表哥,你的伤怎么样?不要再管林京墨了,先把你的伤口包扎一下吧。” 商时序摇了摇头,转身往床的方向走去,虽然他的伤口已经十分疼痛,但此刻更让他难受的是林京墨已经知道了他曾经杀她的事实。 一旁的韩梓兰看着商时序忍着疼痛温柔的将林京墨放在床上,终于不想再忍耐下去,大声喊道:“表哥!究竟这个女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如此着迷,她刚刚要用金簪刺死你,此刻你不斩草除根杀了她,难道还要留着她让她杀你吗?” 商时序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拉了棉被盖在林京墨的身上。 韩梓兰蹲在了商时序的身边,坚定说道:“表哥,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你跟她之间的仇恨,除非你或她之中死去一个,否则终是无解啊!此刻若不杀死她,难保一会儿她醒来还是要杀你!” “她若要杀死我,那我死不足惜。”商时序抚摸着林京墨眉际末端的疤痕,想起她刚刚说过的话,原来她并不是在用账本威胁他啊,原来她是想用那些银钱替他赎罪啊……自己却因此而杀她,要知道那个时候他可是下了死手的啊! 商时序想到这里,眼神闪烁,缓缓说道:“她曾经得有多痛啊。” 这痛,恐怕不止是血肉之痛,还有心里的痛。 韩梓兰见他这样,不甘的站起了身:“只有她一个人痛吗?我也曾经差点被她害死!现如今你也受了伤!这些都不痛吗?” 商时序却冷冷说道:“过去她的恶名都是莫须有的,我想她没想过要害你,她要杀我也是我罪有应得,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林京墨对我来说更重要,我只要我的夫人陪在我身边,我可以放弃所有的一切!” 一旁的余慨之再也忍不住,呵斥道:“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仇恨?你此刻只知道儿女情长,被这个恶妇迷的神魂颠倒,甚至死都不怕,你难道忘记你的身份,忘记你的仇恨?你知不知道,梓兰都为你做了什么?你却当着她的面说这个恶妇才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 商时序摇了摇头,此刻他已心如死灰,淡淡开口道:“仇恨根本就虚无缥缈,就算能报了仇又能怎么样,报了仇我却失去了她,那我报仇又有何意义?” 余慨之闻言,愤怒的走到了他的身边怒吼道:“梓兰为了取得陈缅正的信任已经失身于张仪谦!你却当着她的面说报仇没有意义?你对得起梓兰吗!” 第七十一章 软禁偏院 “什么!?”商时序转头诧异的看着韩梓兰,韩梓兰却默默低下了头。 “这是真的吗,梓兰?” 商时序继续追问着,韩梓兰掩面哭泣不发一言作势便要离开,一旁的余慨之则将她拦下说道:“我会用女儿家的清白来骗你吗?” 商时序闻言不禁问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梓兰,慨之原本就是我们的人,我们根本不需要去讨好张仪谦啊!” 韩梓兰没有回答,只是忍不住的哭泣,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的表哥。 余慨之看着伤心的韩梓兰,直言道:“不错,我是效忠于少主,可是,要怎么向陈缅正解释我为何效忠于你呢?既然我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的人,为什么不向他言明呢?所有的一切,只有打通张仪谦这一环才能解释的通,不是吗?可偏偏是你的那位夫人,害死了张仪谦的儿子,如果不是梓兰将他劝服,你要陈缅正怎么想?” 余慨之说着话,突然走到了床边:“所有的一切都怪这个恶妇人,不然梓兰她根本不需要被陈缅正送去张仪谦府上,现在我就杀了她替梓兰出头!”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住手!”商时序冲到了床上,挡在了林京墨的身前,说道:“你若要杀她,便先杀死我!” 余慨之闻言简直难以置信,曾经一心只想报仇的商时序,受尽磨难,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宁愿去死? 他将匕首紧紧握住,说道:“少主,你身份特殊,还曾救过我全家人的性命,你明明知道我在我爹面前发过誓会终身效忠于你,如今却要我杀你?你应该爱的人自始至终都应该是梓兰,而不是这个恶妇啊!” “我应该爱谁,还不应该是你该管的事吧?”商时序答道:“既然你还认我是你的少主,就请你离开我的房间!” 余慨之闻言,生气的将匕首扔在了地上,拂袖而去。 只有梓兰,脸上依旧梨花带雨,她缓缓开口道:“表哥,所有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与人无尤,只是……你身上的伤……” 商时序起身看着梓兰,他的心中虽然不赞同梓兰做的事,但是不可否认,梓兰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似乎说什么都太晚了。 十几年前,他与母亲逃难到了舅父家,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害死了舅父,如今舅父唯一的骨血也是他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的亲人。正是这个原因,过去所有的一切,梓兰也犯了很多错,他都可以闭口不谈。如今她受了这样的委屈,叫他如何能不管她?如何能开口说出冷漠的话来呢? 商时序痛苦的闭上了眼晴:“梓兰,你受委屈了。” 只这么一句话,似乎就可以让韩梓兰忘却所有的不快,她轻轻抱住了商时序的后背,温柔说道:“我替表哥上药吧。” 商时序慢慢睁开眼睛,转头看了看床上的林京墨,摇了摇头说道:“今夜都累了,你先回后院休息吧。” “可你的伤……”梓兰并没有直接反驳,只是一成不变的温柔询问。 商时序转过身来说道:“自我降生,受过的皮肉伤还少吗?这又算什么呢?听话回去吧。关于你的所有事,表哥都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得到了商时序的许诺,韩梓兰眼含泪水点了点头,这才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离开。 送走了韩梓兰,商时序才将外袍脱下,细细将伤口处理过后,擦伤金疮药,又不放心的转身看了一眼林京墨。 在包扎好后,商时序将一件干净的中衣换上,又添了一件素衣穿上,他知道,林京墨将李妈妈当做是母亲一般,虽然主仆有别,不过如今李妈妈过世,身着素衣,也算是尽一片心。 换好衣服后,他重新坐会到了床边。 傻瓜,她怎么会把自己当成是杀了皇后跟李妈妈的凶手呢?他明明知道这些人是林京墨在意的人,而林京墨则是自己在意的人,他是绝对不会也不愿意伤害林京墨的啊。 想想真是后悔,如果当初他将林京墨娶进门后,两个人可以好好相处,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了。 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曾经差点杀死了一生之中最爱的人! 想到这里,商时序起身推开了门,他对门外的心腹守卫说道:“夫人因为李妈妈的离世太过伤心,心绪不稳,你们在门外看好夫人,如果让夫人离开这个屋子出了什么事,唯你们几人是问!” 交代过后,他起身来到了正厅。 好端端的,李妈妈怎么会死在府里,定然是府里人做的,今天就算把府里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 他将所有府里的丫头婆子,以及小厮守卫全部叫来,一一清点,最后发现,只有双音不在,他又叫婆子们去府里找,结果找遍了整个商府都没有找到双音。 商时序不禁想到:双音说起来算是最特别的一个人,她曾经是林京墨身边最贴身的丫头,却突然被撵了出去,后来再回来,林京墨就总是因为她身处险境,难道杀死李妈妈的人是双音?可是她为什么要杀李妈妈呢? …… 林京墨缓缓睁开眼睛,脖子后面的疼痛感突然袭来,她扶着床慢慢起身。 这是商时序的偏院。 她起身用桌上的火折子将烛火点燃,屋内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于是她往门口方向跑去,正准备推门离开的时候,又想起那本账簿。 她折返回去,打开了暗格,除了那支金色的凤簪静静躺在暗格中,里面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林京墨瞥了一眼那支簪,失望的将暗格关上,是啊,谁会傻到还把证据放在原处呢? 此刻,除了爹爹,这个世上再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想到这里,林京墨起身推开了门,却被门口的后卫拦住。 林京墨诧异的看着他们,说道:“我是商夫人,你们拦我做什么?” 其中一守卫说道:“大人有令,夫人需要在房中静养,不得出偏院一步。” 第七十二章 当面对质 林京墨说道:“静养?”她推了推守卫挡在他面前的棍子道:“我不需要静养,放我出去。” 守卫为难道:“大人有令,我们也不敢不从啊!夫人还是回屋将养身子吧。” 见守卫不肯让她走,林京墨心中不禁想道:我如今已知晓他这么多秘密,他自然是不肯让我走的,硬闯又闯不过,只得静待时机了。 于是转身回房关上了门。 她进到房内,环视四周,过去的记忆如同浪潮般一股脑充斥于她的脑海。 这间屋子是她曾经最难到的地方,可笑的是,这屋子里住着的人竟是自己的丈夫。 商时序,那个在外人看来的朝廷新贵,风光霁月,两袖清风。 就连她也以为他是个清官。 她爱慕他。 缘起于三年前的上元佳节,那一夜她约了陆家的非程哥哥去看花灯,那个时候她恶妇的名声突然在外面传了起来。 明明她自己没做过的事却被传的跟真的一样。 她知道京城中的尔虞我诈无休无止,不过是因为林家掌握着的影响到了别人的利益罢了。于是她希望自小就与自己相好的陆非程可以娶她带她去北境,却不料陆非程居然因为她的恶名在外而不敢娶她,拒绝了她的情意。 在她痛苦万分的时候遇到了商时序,虽然他们没有说话,甚至商时序根本没有看到林京墨,却只一眼,林京墨便认定了他。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落魄的书生,是前来应试的贡生。 他衣衫褴褛,形容枯槁,明明已经足够落魄,却依旧愿意将身上仅有的碎银送给了在街上乞讨的孩童。 她自小是跟父亲一起长大,父亲是一个从来不会在意自己的事,一心只想着天下万民的好官,从小耳濡目染下,她也一样希望有一个这样的夫君。 而在当时,商时序让她以为他就是一个这样的好人。 后来直到她去参加宫宴,在遇到商时序,她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当今的探花郎,于是她大胆的向他表明心意,商时序也表现得十分乐意,于是向林尚书求亲。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夜里,父亲跟她说只要是两情相悦,那他就同意这桩婚事。 两情相悦?说来真是可笑!一个在新婚之夜便开始与夫人分房而居的人,谈什么情? 想到这里,林京墨的心里酸酸的,这三年来她一直都在等待商时序的回心转意,直到听到消息原来他一直都钟情于一个瑞香楼名叫梓兰的姑娘! 她从未让人害过那姑娘,那姑娘却离奇失踪,他将此事算在她头上,甚至因为怕他与赵王勾结的事情败露,居然对她痛下杀手! 林京墨坐在桌前,伸手将铜镜朝下扣上,此刻的她连看一眼铜镜的勇气都没有了。 想不到自己命大没有死,却失去了记忆,甚至再次对仇人一见钟情,因此而害死了姐姐!害死了李妈妈! 一想到商时序勾结陈缅正还有赵王,狼子野心,自己最爱的的亲人却一一丧生,林京墨便心痛的难以呼吸,她忍着痛捂住了胸口,眼泪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的落在桌上。 又是咯吱一声门被打开,林京墨向一只受惊的小猫从凳子上滑了下去,紧紧的贴在地上,渐渐的呼吸困难。 “夫人!你怎么了?”商时序快步上前,两步并作一步冲到林京墨的面前。 林京墨的却奋力推开了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她大声呵斥道:“不要!不要碰我!” 商时序闻言摊开双手,微微退了两步,他看到林京墨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的发抖,轻声说道:“夫人莫怕,我不会……不会再伤害你了!” 林京墨将头偏向另一边不去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既然如此,请大人放我回尚书府。” “你要回尚书府?”商时序向前挪动两步,转而说道说道:“伤害李妈妈的人我已经找到了!” 林京墨闻言转头看向他说道:“是谁?” 商时序回道:“是双音。” “双音……”林京墨突然想起当初之所以会送双音出府就是因为她发现双音背着自己做了很多坏事,才让自己名声被败坏,不仅影响到了自己的声誉,也影响到了在宫中为后的姐姐。当初念在主仆多年,在双音一再的恳求下,她才同意让双音嫁给了自己的同乡,也就是那个卖肉的屠户。 可是后来双音却在她失去记忆的时候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想想确实可疑,林京墨问道:“双音她现在何处?” 商时序回道:“已经逃出去了。我已经派人出去查了。” 说罢,他想林京墨伸出了手:“地上凉,夫人快起身吧。” 林京墨抬头对上了商时序的眼睛,墨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充斥着冷漠与无情。 她有些害怕的沉下眸子,果然她还是无法与商时序对视。 双音就算再坏,无缘无故,怎么会杀死李妈妈?她一个丫头,无亲无故,凭着商时序的能力又怎么会抓不住她?明明是他担心被李妈妈发现他就是凶手,所以才痛下杀手杀死李妈妈的!他可以杀我一次,难道就不能杀李妈妈吗? 林京墨心中正盘算着,商时序却将手伸向她要扶她起来,林京墨赶忙向后退了几步,直到贴在柜门上。 商时序赶忙又道:“好了,夫人别再躲了,我不碰你便是。” 他向后又退了几步,说道:“夫人是否还是介意,我曾经伤你的事。” “伤?”林京墨冷笑一声:“你本意是要杀死我的不是吗?可惜我命不该绝,让我在下葬的路上死里逃生。” 商时序拼命摇着头,说道:“曾经让你差点离我而去,这是我一生最后悔的事,好在上天可怜,让你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会奉若至宝,永远都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是吗?”林京墨转头冷冷的看向商时序问道:“那我问你,姐姐生辰时,我是怎么落水的?明明你会凫水之术,为什么一开始却不救我?” 第七十三章 往事真相 商时序答道:“我失手伤了你,千错万错,难赎此罪,但我之所以当初错手杀你,是因为那本账簿关系重大,牵扯到好几条人命。” “所以呢?”林京墨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所以我就该死吗?”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眼中的怒火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又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 林京墨对商时序的解释嗤之以鼻,冷笑一声说道:“你之所以会杀我,是因为你心中根本就不爱我,这三年来,我在你眼中不过是个死有余辜的毒妇罢了,我贪财好利,骄奢淫逸,毫无理由的就杖刑你的母亲,不仅如此,我还善妒无情,联合土匪将你的表妹掳走,将自己的婢女逼着嫁给屠户,在你看来,如此恶人,本就该死,难道不是吗?” 商时序无力的摇了摇头,他无法解释,因为她说中了自己的心事,三年来,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交往,因为她恶名在外,他也从未想过去接近这个女人,况且,自己曾经在洞房花烛夜被锁在门外,对于高傲的他来说,根本就不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机会。 商时序抬起双眸看着林京墨说道:“我承认,我们错过了三年的时间,现在我已经愿意包容你,了解你,夫人,我可以原谅过去三年恶毒的你,难道你就不愿再给为夫一次机会吗?” “呵……”林京墨听着商时序的话不觉笑出了声,她也分不清是在笑自己还是商时序,只是冷冷说道:“我错了,我根本不应该爱你,你也错了,商时序……大人……你大错特错!” 林京墨终于用尽所有力气来对抗恐惧,她站起身说道:“我是穿金戴银,奢侈享乐,可这样有错吗?我的金银没有一件是通过屠戮百姓,贪赃枉法得来的,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也有姐姐身为皇后,交给我的赏赐!我从未下令打过你的母亲,那是双音没有请示过我,自作主张犯下的事,她是我的贴身侍女,她以我的名义犯下的错,我也已经承受了同样的责罚,我根本不欠你母亲的!你的表妹,我在嫁进你商府前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拆散你们!” 说到这里,林京墨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自己过去三年承受了再多骂名,有些事情甚至自己都没有听说过,却必须得因此而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个世上,除了父亲,除了长姐,就只有李妈妈最疼爱自己,可惜,她也死了,偏偏杀死她的人就在她面前! 商时序此刻才明白,原来林京墨过去的所谓恶名,不过是有心之人的栽赃陷害…… 林京墨伸手倔强的将快要流出的眼泪擦干,继续说道:“还有乳母曹妈妈,她是被我赶出了府,因为我听说她跟双音联合山匪绑了你的好表妹,出了这样的事,我怎能留她们继续在府里,念及主仆一场,所以我才没有报官,只是要她们将梓兰救出,从此离开商府,选择嫁给屠户是双音自己的选择,却被一传十,十传百,变成了我逼她嫁给屠户!三人成虎,人言可畏,纵然我有十张嘴,我也根本无法向外人解释!” “够了,夫人……”商时序此刻才明白,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原来他有长达三年的时间可以去了解自己的夫人,可是他却同外面的人一样将她视作毒妇,鄙夷她,伤害她,甚至……杀死了她。 强烈的愧疚感,让他再也无法去央求什么。 “够了吗?大人?”林京墨却没打算停下,她还有话要说,关于那天夜里的话,但她没有说下去,哀莫大于心死,此刻就算再说下去,也改变不了事实,是他,是他狠心刺死了她! “夫人有什么要求,我都会为夫人做,哪怕……”商时序缓缓抬头,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双眸此刻温情如水。 林京墨却不以为然道:“哪怕要你的命吗?” 商时序没有犹豫,慢慢走近林京墨身边,柔声回道:“夫人若是要我的命,我便将命交还给夫人。” 说罢商时序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曾经这把匕首也是用来杀林京墨的,如今一命换一命,也算公平。 林京墨看着闪着寒光的匕首,此刻心中根本没有一丝犹豫,抬手便接了过来。 她是爱商时序,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她都对商时序一见钟情,可是杀身之仇不共戴天,何况他还害死了姐姐,害死了李妈妈! “夫人动手吧。”说罢,商时序闭上了眼睛。 只见匕首被高高举起,落下的一刻却又突然停下。 她看到了商时序脸上的鞭痕……那是他为了救回被燕褚善掳走的自己时受的伤…… 林京墨再次将刀举起,却怎么也无法将刀刺进他的胸膛…… 见林京墨迟迟没有动手,商时序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林京墨眼中的犹豫,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含情脉脉的带着微笑看着林京墨。 林京墨却转过身去,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心软,她痛恨这样的自己。 商时序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林京墨,言语中带着欣慰道:“夫人,幸好你没有死,我们可以从新再来。” 重新再来? 不知为何,林京墨的心突然变得好酸,心脏剧烈的收缩让她疼痛不已,是啊,自己还活着,还可以重新再来,可是姐姐已经死了,她带着她未出世的孩子离开了人间,谁能再给她一次机会?谁能再给李妈妈一次机会?谁又能给那些战死在北境,或是饿死在南陵的可怜百姓一次机会? 她明白,今日若是她给商时序一次机会,便是再杀死了一次自己,便是给商时序继续坑害百姓,卖国求荣一次机会。 想到这里,林京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轻轻滑过。 她转过身看着含情脉脉的商时序,用尽全力将匕首刺进了商时序的胸膛。 第七十四章 逃出商府 很快,鲜血自匕首刺入处慢慢开始渗出血来,商时序看着胸口刺入的匕首,眸子很快变得漆黑:原来她真的如此恨我…… 林京墨看着插在商时序身上的匕首,她明白,只要此刻用力转动匕首,就会从他身上流出血来,那样的话,就算他没有伤到要害,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可是她颤抖着的手怎么也握不住匕首的刀把,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那喊着:杀了他,林京墨,杀了他! 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没有办法痛下杀手…… 终于,她哭着瘫倒在地,看着绝望的商时序同样的痛苦不已。 商时序此刻已经完全了解了她心中的恨意,他曾经将金簪刺入了爱人的死穴,光是愧疚之心,已经足够他死一次了,他看着地上泣不成声的林京墨,他不忍她一辈子承受杀死自己的痛苦,于是他伸手转动匕首,让血流的快些。 “嗯……”巨大的疼痛感袭来,商时序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林京墨看着眼前想要自我了断的商时序,惊讶不已,她站起身来慢慢朝着商时序的方向走去,不由得开口喊道:“夫君……” 巨大的疼痛,血流不止的伤口让商时序再也无法承受,高大的身躯应声倒下,林京墨惊的赶忙抱住了他,眼泪再也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 “夫君……”林京墨轻声叫着他。 商时序此刻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夫人不必自责,不是你杀了我,是我自己……” 看着他不断流血的伤口,林京墨忙道:“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商时序却接着说道:“夫人……我是真的,真的爱慕你……” 说罢商时序闭上了眼睛,昏死过去。 林京墨将头埋在商时序的怀里,她明白,不消片刻,他便会死。 而她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内心,似乎并不希望他死,明明这样就可以为自己报仇,为李妈妈跟长姐,还有北境南陵的百姓报仇,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心软。 终于,她还是朝门外叫出了声:“救命啊,救命啊!侍郎大人受了伤!” 很快,外面的守卫推门而入,他们的注意力全在躺在血泊中的商时序身上,里面的人又朝着外面喊:“快请大夫来,大人遇刺了!” 外面的人听到需要请大夫,于是又赶忙跑出院外。 林京墨趁着大家手忙脚乱,此刻无人看守,于是偷偷溜出了偏院,从商府的后门跑了出去。 她一身鲜血,奔跑在深夜无人的大街上,黑暗中,是重获自由,也是身陷牢笼。天空慢慢变亮,林京墨终于看到了尚书府的大门,她上前用力的扣了几下门,终于无力的瘫倒在了门槛上。 负责值夜的守卫听到门响声,打开了大门,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躺在门口,他借着微微晨光,将她的长发撩起,惊道:“二……二姑娘?”于是赶忙朝着府里喊道:“快来人啊,是二姑娘受伤了。” …… 林京墨躺在温暖的软帐之中,昏昏沉沉中,她感到有人用湿热的毛巾替她擦脸,她十分惊慌地抓住了那只握着手巾的手,猛然睁开了眼睛。 是林远志! “爹爹!”林京墨坐起身来,哭着抱住了她的父亲,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 林远志轻轻拍了拍林京墨的后背,安抚道:“孩子别怕……告诉爹爹,发生了何时,你身上如何满身是血,可是受了伤?” 林京墨松开林远志,低下头说道:“这些血不是女儿的。” “那是?”林远志有些担心的问道:“老夫听闻,李妈妈在你府里遇刺身亡,可是那人又想伤你?” 林京墨摇了摇头,说道:“我身上的血是商时序的血,是我,是我杀了他!” 林远志闻言诧异的看着林京墨:“墨儿……” 林京墨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缓缓说道:“女儿全记起来了,是他,是商时序用金簪想要刺死女儿!” “什么?这个畜生!爹爹这就去京兆府!”林远志闻言怒不可遏,起身便要去商府抓商时序。 “不必了爹爹,他已经死了……”林京墨抬起满是眼泪的脸继续道:“是他杀死了李妈妈!是他害死了姐姐,他勾结赵王还有中书令,对南陵加征赋税,然后买通北燕人贪墨北境粮草。” “此话当真?”林远志急道:“可有证据?” 林京墨回道:“有的,他有一本账簿,里面清楚的写明了他们从北境得到的每一笔赃款!” 林远志又问:“那账簿现在何处?” 林京墨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去:“女儿走得急,那账簿被商时序收起来了。”说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还有北境的陆伯伯,爹爹,北境的叛徒恐怕不是陆伯伯,他是被冤枉的。他的老仆孙伯曾经交给女儿两页陆伯伯对于北境粮草的记录,却被女儿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弄丢了,但上面清楚的写明陆伯伯对北境粮草侵吞之事根本一无所知。” 林远志闻言稍加思索,说道:“真凶逍遥法外,岂不是还会卷土重来?想不到陈缅正居然会勾结北燕,不仅坑害百姓,还残害忠良,我与他同朝为臣,却一直没有发现。商时序狼子野心,居然与他们蛇鼠一窝,是我吏部尚书失则。”他赶忙起身说道:“墨儿你在府中好好休养,爹爹要进宫一趟。” 林远志离开后,林京墨换了一身素衣来到了大厅,这里设有林空青的灵堂。 林京墨看着林空青的灵位,一时间明明痛不欲生,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她在心里问过自己千百遍,如果当时没有让姐姐吃那道辣牛肉该多好啊,如果姐姐可以自私一点先救自己,可能她跟肚子里的孩子就都不会死! 杀人凶手究竟是谁?是陈缅正,是赵王,是商时序,还是她自己? 还有可怜的李妈妈,此刻尸骨还不知在什么地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又有什么人能为她立牌位,烧纸钱? 第七十五章 宫门对峙 林远志换好官服,乘着轿子匆匆来到了皇宫门口,却被当值的守卫拦住了去路。 林远志见轿子停下,掀开轿帘对外面的守卫道:“放肆,连老夫的轿子也敢拦?” 守卫见是林远志,赶忙走到轿前道:“尚书大人,宫中传令,没有中书令大人的手谕不能进宫。” 林远志闻言怒道:“这是什么话,这皇宫什么时候变成他陈缅正的地盘,难不成我一个吏部尚书要见皇上,还得通过他中书令不成?” 守卫忙道:“大人,小人们只是奉命做事,这是陛下的旨意,小人不敢违抗啊!” “陛下为何要下这种旨意?”林远志思索片刻,命令停轿,自己从轿中走了出来,看着皇宫门口挂着的白绫,想起自己无辜枉死的女儿和外孙,不禁心痛不已,不觉捂住了胸口。 从远处驶来一马车,马车停在宫门口,陈缅正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林大人,大人年事已高,又刚刚经历了丧女丧孙之痛,不如好好在府里修养,硬闯宫门做什么呢?” 林远志不顾自己胸口的疼痛,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说道:“中书令大人,听闻如今要见陛下一面需要得到你的允许,此事可当真?” 陈缅正轻轻捋了捋青白的胡须,淡淡笑着说道:“不错,陛下因为皇后殿下跟小殿下的薨逝一时悲痛欲绝,无心政事,将朝中大小适宜都交给了中书省。” 说罢,陈缅正又补充道:“听闻皇后殿下中毒身亡后,太医们诊断她腹中可是一个已成型的男胎,虽已足月,马上诞生,却被活生生被闷死在腹中。若是死去的皇后知道,她为了救妹妹竟活生生害死了自己的骨肉,不晓得她会不会后悔呢?” “住口!”林远志闻言怒不可遏,骂道:“陈缅正你是什么东西,枉你读过圣贤书,居然枉议已故皇后,你好大的胆子,联合赵王勾结北燕,你贪赃枉法,意图谋反!” “尚书大人在说什么?我怎的一句话都听不懂呢?”陈缅正不怒反笑,斜着瞥了一眼林远志道:“这就是你进宫的原因吧?明明陛下钦定户部侍郎商时序兵部侍郎余慨之去北境亲查此事,他们查出是北境大将军陆安民勾结北燕侵占朝廷分拨的粮草,你竟无凭无据反咬当朝中书令一口,哦,对了,谁不知你向来与我政见不和,又与那陆安民是至交好友,难不成今日你便是要替你那反贼挚友翻案来的?或者……你也是这个案子的其中一环?” “你说什么?”林远志被气得不轻,加之原本就因为近来林空青的死忧伤过多,刚刚又急火攻心,剧痛不已,一时气不顺喷出一口鲜血来。 陈缅正见他口吐鲜血,于是附耳低声故意刺激他道:“想当初,谁人不羡慕大人你?身为吏部尚书,长女又贵为皇后,岂不知时也,命也,就怕有些人天生命薄,无福消受!这可是陛下的嫡长子,差一点,差一点你林远志的外孙就是未来的陛下!我的女儿虽然略逊一筹没能嫁给陛下,可是我的外孙却是赵王世子,我就算不做这个中书令,也得以颐享天年,弄孙为乐,你呢?尚书大人,你的长女已经死了,你的次女居然被女婿差点杀死,你们林家的福分到这里了!” “你是说……”林远志越想越不对,惊道:“难不成,空青是被你……” 陈缅正大笑道:“哈哈哈哈,林大人,没有证据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我如何晓得她真的会去吃那块辣牛肉呢?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自己种的因,才得到如此恶果!”说罢他附身轻声说道:“还记得当初你大义灭亲除掉的徒弟栗子龙吗?他同你一样,也有两个好女儿,我也没想到,只这两个人,就足以让你林家倾覆!” 林远志答道:“栗子龙贪赃枉法,残害百姓,死有余辜!老夫没有做错!” 陈缅正冷冷看着林远志,不屑的说道:“你是没做错,你刚正不阿,宁折不弯,可是做人不留有余地,不讲情面,厄运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临在你女儿的身上!” 林远志闻言挂念起府中的林京墨,心急如焚不由得又吐了一口血,随从赶忙搀扶住他,他转身看了看飘着白绫的宫门,依旧紧紧关闭着。 陈缅正却笑着坐上了马车,马车驶向宫门,畅通无阻的进了宫门,走时还不忘掀起布帘冲着林远志说道:“回府去吧林尚书!” 林远志又是一阵急咳,鲜血大口大口的被咳了出来。 一旁的随从说道:“大人,回府吧。” 林远志看着掌心残留的鲜血,知道自己已经是风中残烛,时日不多了,他经年累月为朝廷办事,身子早就大不如前,空有其表罢了。 他冲着紧闭的宫门摇了摇头,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你们先回府里去看看二姑娘怎么样了。” 随从有些为难道:“尚书大人你呢?” 林远志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道:“老夫……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说罢,挣脱随从的搀扶,转身走向宫门一侧的楼梯。 随从见状不妙,赶忙往林府跑去。 他一路狂奔回到了林府,进到大厅,见林京墨正身着素衣替林空青守灵,忙跪倒在林京墨面前哭道:“二姑娘不好了!” 林京墨见他身上脚上都是尘土,又气喘吁吁像是跑回来的,她朝外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林远志,于是忙问:“发生了何事?爹爹呢?” “大事不好了!”那随从说道:“尚书大人进宫不成,反被拦在门外,也不知那中书令与大人说了些什么,大人听后吐血不止,最后竟一声不吭的上了城门!” “什么?!爹爹吐了血?”林京墨听后又惊又怕,一时失了方寸,感觉心都颤了一下,漏跳了一拍似的,赶忙往门外跑去。 第七十六章 父女离别 林京墨忙往外跑,跑到门口却见到了林府的管家,林京墨急道:“林管家,父亲可能要出事,我得赶紧赶到皇宫才行!” 管家拦住林京墨说道:“姑娘就这么跑过去怎么来得及呢?” 说罢,他朝着门口的小厮说道:“快!快去套马车来!” 坐上马车,林京墨的心始终跳个不停,时不时掀起布帘往外看。 终于到了宫门口,她下车抬头果然看到林远志正在城楼之上,随即朝着他喊道:“父亲!发生了何事啊父亲!” 可惜林京墨与林远志离得太远,林远志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唤。 林京墨跑到了宫门口,守卫却拦住了她。 林京墨赶忙说道:“我是先皇后的妹妹,之前也进过宫的,求求几位大人,能不能向陛下通报,就说林空青妹妹林京墨求见。” 守卫还没答应,却听得城门上林远志居高临下喊道:“臣吏部尚书林远志求见陛下。” 林京墨看着瘦弱的父亲站在高高的城门之上,狂风怒号,吹乱了他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 “求求你们了,不能再等了。”林京墨跪倒在地,冲着守卫磕了三个头,继续央求道:“求求大人,向陛下通禀一声,我是林尚书的女儿,求求你们了。” 见守卫们纹丝未动,林京墨又急又怕,又无计可施,于是只好继续使劲磕头,直到磕破了脑门,慢慢有血流出。 守卫见状有所动摇,毕竟林尚书是出名的两袖清风的肱股之臣,当初皇后在世时,林京墨又是她最宠爱的妹妹,若真是熟视无睹,恐怕良心不安,于是几人商议过后,决定派一人进宫向皇帝通报。 林京墨见有人进宫去通报,于是赶忙跑到城门下。 城门之上,凌冽的狂风呼啸,身形单薄的林远志却显得逐渐高大。 “臣吏部尚书林远志,求见陛下!事涉国体,求陛下见臣一面,臣死不足惜。” 林远志依旧在城门之上声嘶力竭的叫着。 林京墨却忍不住哭成泪人:全部都是自己的错,是我害死了姐姐,害死了小殿下,致使陛下无心国事。害得爹爹只能出此下策逼皇上露面。是我丢了陆伯伯留下的证据,也是我没有拿到那本记录着所有人罪行的账簿,害得无罪之人受尽唾骂,有罪之人却能逍遥法外!全部……全部都是我的错! …… 皇宫之中,齐轩州躺在寝殿内,自从皇后薨逝,他便整日里待在寝殿不肯出去。 有宫人姓武通报道:“陛下,中书令大人到了。” 齐轩州背过了身,无力的摆了摆手:“跟他说,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就不必向我通报了,一切由中书省决定便是。” “是,陛下。”武内官弯着腰退出了寝殿,关上大殿的门,随后对陈缅正说道:“陛下近来没有精神,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中书令便不必每日前来报道了,一切事宜由中书省决议。” “谢内官。”陈缅正拱手道。 此刻门外的守卫进到宫中,被宫里的守卫拦住,他忙道:“大人,劳烦向陛下禀明,皇后殿下胞妹求见陛下。” “她还敢进宫来?”在门口的武内官听到啐了一口通传的守卫说道:“她害死了皇后殿下,害得陛下病了好几日,还敢进宫来?你不好好守在门口,随意进宫来做什么?越发的没规没矩,来人啊,宫规伺候!” 说罢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沉下心来想了想又问道:“可说了是何事?” 那守卫听说会被杖罚,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摇了摇头说道:“下官不知,只是她言辞恳切,见她可怜,才进宫禀告。” 武内官这才撇了撇嘴说道:“那便罢了,滚出去好好当班。” 那守卫忙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武内官轻手轻脚进了殿内,向齐轩州回道:“陛下,林家……林家的二姑娘求见陛下。” “不见!”齐轩州愤怒的将床上的软枕丢了出去。 武内官忙道:“是。”说罢弯着腰又退了出去。 …… 宫门外的林远志父女没有等到齐轩州的圣令,却等到了正要出宫的陈缅正。 他掀开布帘往外看,眼见城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于是也走下了马车,他看着城门上歇斯底里喊着求见圣上的林远志,微微皱了皱眉头,无情的朝他的方向瞪了一眼,突然又面露喜色,朝着身后的守卫说道:“林远志在上头逼宫呢,好大的胆子呀!还不快抓他下来!” 一旁的守卫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一个是吏部尚书,一个是中书省的中书令,得罪了谁他们都担待不起啊。 陈缅正见他们迟迟不动,转身疑惑的审视他们道:“没听到我的话吗?林远志在逼宫,要谋反!”说罢他掏出御赐的金牌朝他们晃了晃:“还不快去!” 几名守卫见到了御赐金牌,于是都不由分说从两边的楼梯上了城楼,陈缅正则双手插腰,等着看即将上演的一场好戏。 身在城楼之上的林远志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仍旧声嘶力竭的喊着:“臣吏部尚书林远志求见陛下,事关国体,求陛下垂听。” 直到从两边上去的守卫将他围住,他才疑惑的问道:“你们做什么?” “尚书大人,别喊了,陛下不会出来的。”刚刚进去通报的守卫无奈说道。 林远志却不以为意,他甩了甩袖子继续喊道:“臣吏部尚书林远志求见陛下,事关国体……” 一旁的守卫却出声打断了他:“尚书大人何苦如此,陛下不会见你,何必让我们为难呢?您一大把年纪了,这身子骨也不见得有多硬朗,林二姑娘还在下面等你呢!回府里好好将样身子才是啊!” “墨儿……”林远志闻言低头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果然发现了林京墨的身影。 他眼见林京墨在城门下惊慌不已,眼角含泪,于是大声喊道:“墨儿!我的孩子,我林远志一生刚直,只求公道,你不要怕!爹爹做不到的事,你继续做下去,要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说罢便朝着城门纵身一跃,只听扑通一声,林远志落在了城门下…… 第七十七章 诛杀余孽 城楼下的人们一拥而上,只有林京墨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身边不停的有人经过,不停的有人撞到撞到她,但是从林远志跃下城楼的那一刻起,林京墨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脑中的嗡嗡声不断响起。 林京墨在心中不断自问:到底……到底是为什么招致祸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纷纷舍我而去……为什么? 轰隆一声,平地一声旱雷响起惊醒了失去知觉的林京墨,她突然听到了整个世界的哀嚎声,里面夹杂着痛苦悲伤,还有不堪。 她眨了眨眼里,不知是雨还是泪,从她面无表情的脸颊上划过。 爹爹…… 林京墨突然朝着人群冲了过去,扒开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墙来到了林远志的身边,她看着满身是血的林远志,蹲在他还未冷去的尸身旁放声大哭。 她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一遍一遍叫着爹爹希望他可以醒来,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素衣,她无法接受那个从小最疼爱她,最理解她的父亲就这样离他而去。 突然的一场大雨袭来,看热闹的人们纷纷离开,只剩下几个林家的家仆还有林京墨在雨中痛哭着。 城楼上追捕林远志的守卫往下望去,大雨淋的他们睁不开眼,他们此刻无比惊慌,当朝的吏部尚书刚刚就死在他们面前。 城门一旁的陈缅正有些难以置信,他看着这滂沱大雨,脸上却异常平静,他没想到林远志居然会受不了打击,跳城而死。 是为了以死证道吗?他想向陛下证明什么?又证明的了什么呢? 陈缅正觉得此刻自己应该高兴,冷血的他却又觉得这样有些过于无情。 他朝着禁军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林远志方才在城楼上逼宫不成,自戕而亡,死有余辜,没有人逼他,是他自己跳下来的,你们都看见了?” 一旁的禁军并没有回话。 陈缅正回过头去看了看他们,禁军首领王震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有些无措的点了点头。 陈缅正指了指林京墨,接着说道:“林远志逼宫,是谋反!你们还不快把林家余孽给我抓起来。” 王震闻言有些不忍,于是回道:“林远志已死,何必殃及其家人呢?大人,毕竟他是朝廷重臣,不如让林家人将尚书大人的尸身敛去,你我再去宫中向陛下禀告……” “禀告什么?”陈缅正不悦的转过头去说道:“我不就在这里吗?陛下痛失爱妻爱子,如今疾病缠身,缠绵病榻,所有一切政务交由中书省处理,怎么?你在质疑陛下的决定?还是认为我堂堂中书令挟私报复?你忘了是谁害死了皇后跟小殿下的了吗?” “下官不敢。”王震抱拳行礼道:“下官品阶低下,如今中书令又有皇命在身,大人有令,本来下官是不敢不从的。只是如今事关朝廷吏部尚书,如今他刚刚殒命,就要抓他家的女眷,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陈缅正明显有些不悦。 王震面有难色回道:“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 “人情……”陈缅正一声冷笑说道:“呵……原来王大人还与林远志有人情啊!那么你跟林远志是一伙的了?” “下官……”王震随即跪倒在地:“下官是什么东西,怎么敢跟林尚书相提并论?下官只是尚有良知,尚书大人为官清廉,公正严明,我明知道他是被冤枉致死,如今要我下手去抓林家人,恕难从命。” “好,好,好。”陈缅正鼓掌称好,伸手从一旁的禁军秦枫腰间拔出长刀,一刀刺向了王震,又利落的把刀抽了出来,反手将刀扔给了他说道:“从今以后,你便是新的禁军统领。” 秦枫一愣,赶忙跪倒:“谢中书令提拔。”转而向其他禁军说道:“弟兄们,将林家余孽给我抓起来!” 大雨之中,林京墨抱着林远志的尸体不知所措,哭泣不止。 一旁的林管家虽然也悲伤,但还是对林京墨说道:“二姑娘,这雨下的如此急如此大,咱们还是先将大人的带回尚书府吧!” 林京墨还来不及思考,身边就已经被禁军团团围住。 林管家问道:“你们做什么?” 秦枫拔出腰间带血的刀,趾高气昂说道:“林远志逼宫谋反,先禁军奉命捉拿林家余孽!” “余……余孽?”林家随从愣在原地,忙道:“我们不过是林家家仆跟林家姑娘,你们出动禁军抓我们?” “你们虽是老弱,但是林远志逼宫谋反,罪孽深重,识相的,束手就擒,不然爷爷手里的刀可不是好相与的!” 林京墨紧紧抱住林远志的尸体,血水混着雨水,绵延向外。 林京墨眼前模糊一片,眼中也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竭尽全力喊道:“你们要对我爹爹做什么?” 秦枫笑道:“不过是一副尸体,谁会在意?我们要抓的是你们这些林家余孽!”说罢提着刀便走向了林京墨。 “尸体……”林京墨低头看着自己和林远志满身的血,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爹爹……爹爹怎么流了如此多的血!爹爹……爹爹……死了?” 秦枫离林京墨的距离越来越近,林京墨此刻沉浸在痛苦之中,根本毫无心力抵抗。 秦枫此刻转念一想:我刚被中书令抬举升为禁军首领,若是能直接杀死林家的最后一个人……岂不是帮中书令立下大功,这风大雨大,看不清楚,我失手杀死她,谁又能奈我何? 于是他提刀便朝着林京墨跑去,林管家见状纵身一跃挡在了林京墨的身侧,秦枫手起刀落,林管家瞬间倒在血泊之中,众禁军见状,于是也都拔出刀来。 “林管家!”林京墨看着在身边倒下的林管家,此刻她已家破人亡,连最后的林府家人也无法保住,她朝天痛苦哀嚎道:“不要!不要再杀人了!不要!” 声音混着哀伤与悲鸣,响彻整个宫门,林京墨终于在声嘶力竭中晕了过去。 秦枫却冷笑着重新提起刀来朝着林京墨一步步走去。 “住手!她是我商府的夫人,不是林家人!” 第七十八章 前来救妻 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商时序一身单薄,面色惨白的骑着马跑来,他用尽全力翻身下马,朝着林京墨走去,满天的大雨落在他的身上,胸口印出的鲜血染红了外袍。 陈缅正看清来人竟是商时序,于是朝着他喊道:“商时序,你疯了?你来做什么?” 商时序虽然身有重伤,但还是竭力喊道:“我来……接我的夫人!” “夫人?”陈缅正没想到,最后背刺自己之人居然是会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商时序,他看着拖着残败身躯朝着林京墨一步一步走去的商时序,皱起眉头说道:“她是林远志的女儿,林远志逼宫谋反,你确定还要认这个夫人?” 商时序冒着大雨一步步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他脸上的碎发夹杂着水气,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他推开了提着刀来势汹汹的秦枫,蹲下身打横抱起了林京墨,一旁的秦枫见状无措的望向了陈缅正。 见陈缅正正欲发怒,于是他用刀背狠狠地砸向了商时序,商时序背后被重重一击,随即一口鲜血喷出,但即使再痛,他也没有将怀中的林京墨抛下。 陈缅正生气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斜着眼白了商时序一眼,喊道:“商时序,你是要忤逆老夫吗?” 商时序转身来,缓缓说道:“中书令大人,林京墨是我的夫人,三年前就嫁进了我商府,只要我没有休她,她便是我商家人,怎么能与林府余孽扯上关系?” “不必多做狡辩。”陈缅正看着他说道:“你可知你这么做后果会是什么?” 商时序眸色变冷,回道:“后果……我只知道,倘若我今天不救回夫人,我便会痛苦一生!”他抬起头来,看着陈缅正厉声说道:“中书令大人,若是想杀我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大人大业未成,若是打草惊蛇,功亏一篑,又该向谁说理去呢?” “你在要挟老夫吗?”陈缅正压着怒火,压声说道。 商时序低下头,每分每秒似乎又在忍受剧痛,低声说道:“商时序不敢,商某一家身家性命都押给了中书令大人,中书令掌握着我的生死,但是我相信,商某的利用价值绝对足够换下林京墨的一条性命!” “哈哈哈……”陈缅正笑道:“斩草要除根,倘若我不肯呢?” 商时序抬起眼睑,冷冷看着他的笑,说道:“中书令不知道我有一本账簿吧?” “你……”陈缅正停住了笑声,脸上的横肉颤了几下。 商时序接着道:“要我在此处背出前两页的内容吗?” 陈缅正两只冒火的眼睛紧紧闭上,嘴里恶狠狠吐出四个字:“放他们走!” 商时序抱着林京墨的手紧了紧,他用力将林京墨向上抬了抬,几名林家仆人也跟着一起离开了宫门口。 走到皇宫城门外,商时序向林家仆人说道:“几位赶快回林府,遣散家人,各奔前程吧。” 一仆人问道:“那姑娘怎么办?” 商时序回道:“她是我的夫人,也是我的命,我自然会好好护着她。” 那人点点头,道:“那姑娘就拜托给姑爷了,我们先回林府。” 他们刚走,一辆马车就从街尾驶来,马车在商时序身边停下,布帘掀起,露出韩梓兰的脸来:“表哥,你伤重未愈,还是快上马车吧” 她低头看了眼商时序怀中的林京墨,然后跳下了马车,帮下商时序一齐将林京墨先放进马车,朝着商府往回走。 路上商时序一直将林京墨抱在怀中,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 韩梓兰看着商时序胸口不断渗出的血,满脸的心疼却没有多说一句。 马车在商府门口停下,商时序抱起林京墨便往府里走,韩梓兰则急着撑起伞护送他们进屋。 一进屋中,商时序喊出曾经伺候林京墨的侍女巧香赶快烧热水,请大夫。自己则拿着干手巾替林京墨擦脸。 不一会儿巧香回道水热好了。 屋里的韩梓兰看着一旁焦急的商时序,主动说道:“表哥的伤还没好,如今又淋了雨,还是先去换身干净衣裳,我来替表嫂沐浴更衣吧。” “不必了。”商时序伸手拉开了衣柜,从里面取了一身林京墨干净的中衣,抱起林京墨便往偏屋里的浴房走,但因为之前收的伤还没好,本来就失血过多,刚刚又淋了雨,有些体力不支,差点将林京墨掉了下去。 他稳了稳身子,还是向一旁的巧香说道:“你与我一起扶好夫人。” 韩梓兰则快步跑到了他的身边,也搀住了林京墨的胳膊。 商时序朝她感谢的点了点头。 几人帮着林京墨洗了热水澡,又换了干净的中衣,抬回了主院的里屋睡下。 商时序拿着干手巾,坐在床边替她擦着头发,韩梓兰见状也取了一条手巾替商时序擦了擦头发上的水。 商时序这才想起自己也淋了雨。 韩梓兰低声说道:“表哥还是去换身干衣裳吧,不然过了凉气给表嫂就不好了。这里我来照看便好。” “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我马上回来。”商时序点了点头,朝着偏院方向去了。 见商时序离开了,韩梓兰看了一眼还在替林京墨擦头发的巧香说道:“去煮些姜茶来,一会儿她醒了好喝。” 巧香犹豫的站起身,手里攥着手巾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床上的林京墨。 韩梓兰快步走到了床边,一把将她手中的手巾抢过,扔在了一旁的水盆中说道:“你怕什么?难不成我会趁着你们不在把我表哥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杀死吗?我可不是你们的夫人,她才是远近闻名的恶妇,我不是!” 巧香这才欠身回道:“是,表姑娘。”说罢,也离开了房间。 不久,林京墨一声闷哼,渐渐睁开了眼睛。 她缓缓转头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商府,刚刚发生的事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她撑着身子,勉强坐起身来,看到坐在床边的韩梓兰,猛的一怔。 第七十九章 痛不欲生 林京墨迅速坐起身,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居然在商府主院自己的房间,于是穿鞋便准备走。 韩梓兰轻轻勾了勾自己额前的碎发,略带慵懒的说道:“你要去哪儿啊?林家的人都死绝了,方才就连林家的仆人也都遣散了,你又能去哪儿啊?” 林京墨闻言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她听着外面淅淅沥沥没有停下的雨声,终于回忆起刚刚在皇宫城门口发生的事,不禁悲从中来,口中念道:“爹爹……” “死了!”韩梓兰脸上带着极好看的笑容,轻启贝齿,没有一丝悲悯之心继续说道:“你的爹爹,姐姐,最亲近的仆人,就连你们家的管家也全都死了,你爹爹的尸首在滂沱大雨中泡着都不许人收!更有甚者,听闻你们林家一家背上了叛国的骂名。” 林京墨捂住了耳朵,不想再听下去,说道:“你闭嘴!” 说罢,韩梓兰伸出了手,漫不经心的观察着自己刚刚修的指甲,淡淡说道:“可惜你爹道貌岸然几十年,啊……临死居然被人揪出了叛国的骂名,就连北境之事,因着他与陆将军之间的私情,恐怕也会被牵扯其中了!” 林京墨将手慢慢放下,不可思议的看着韩梓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他们把北境勾结北燕的恶名也安在了我父亲身上?” 韩梓兰一脸茫然,故作天真道:“是啊。” 林京墨绝望的倒在地上,此刻她已痛到极致,甚至连眼泪都是无知无觉的不断的流出,她看向书案上装着墨的青瓷笔洗,直接站起身将笔洗握住。 随即啪的一声将青瓷笔洗敲在桌案一角,被打碎的瓷片深深扎进了林京墨的手心,血水混着墨水一滴一滴流下。 韩梓兰得意的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堂堂吏部尚书,何等荣耀的林府世家,居然在一夕之间便倒台了,曾经皇上最信任的吏部尚书,也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后的娘家,突然之间不被结见,轰然倒塌,你不好奇是为何吗?” 林京墨无神无光的眼睛瞟向了韩梓兰。 韩梓兰生怕她听不清楚,故意又走近了几步说道:“因为陛下最爱的人都是死在了林家人的手上啊!他的妻子,未出生的嫡长子,都是因为吃了你的辣牛肉才死的呀!叫他怎能不恨,叫他怎能原谅你们,相信你们?” 林京墨恍然大悟:原来啊这样啊,他们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长姐跟她未出生的孩子,他们一直在等我的出现,在等我单独要的那份菜,只有在那份菜里下毒,才能彻底将陛下与林家离间!可怜我的姐姐跟她未出世的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怜我的父亲一生清白,最后却因为我,晚节不保,背负莫须有的罪名含恨而死! 林京墨眉头轻蹙,眼中的泪早已流干,手上的血却依然不断流出,似乎此刻只有手上如此疼痛,才能掩盖住她内心的悲恸! 突然前去偏院换衣服的商时序推门而入,他看着林京墨现在书案旁,手上拿着碎瓷片不断流血,诧异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韩梓兰作势躲在了商时序的身后,佯装害怕的说道:“表哥,嫂嫂一醒来不顾劝阻突然疯癫起来。” 商时序盯着林京墨流血的手,朝着她慢慢走去。 林京墨却突然更加用力的握了握手中的瓷片,鲜血成柱的流了出来,雪白的中衣再次染上了鲜红色,她的脸上却依旧麻木的没有一丝表情,只有那微蹙的眉头,隐隐透露出她的悲伤,两行眼泪顺着脸颊快速划过,林京墨近乎平静的说道:“还要,从我身边夺走什么?” 商时序无法在眼睁睁看着她流血,急道:“夫人……先把碎片放下,所有的一切我都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交代?”林京墨将手中的瓷片再次撞向了书案,此刻瓷片碎的更加锋利,扎的手掌更加疼痛,林京墨哀嚎一声,痛苦的抬起了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滴落下来:“我爹爹,我姐姐,我的李妈妈……你还要从我身边夺走什么?” 商时序疯狂摇着头:“不是这样的,夫人,不是我……” 林京墨将瓷片指向了商时序,近乎疯狂的叫道:“自始至终你要的……不过是我的命罢了,不是吗?” 商时序惊慌的看着林京墨,嘴中默默念道:“夫人,不要……” “不要,再害别人了……”林京墨说罢抬起手,迅速的朝着自己的脖颈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商时序快步跑向了林京墨,他真的急了,就连韩梓兰伸手拉他都没有将他拦住。 他一把握住了林京墨手中的瓷片,林京墨见状继续用力,想要刺伤他的手让他知难而退,可是她越用力,瓷片扎进商时序的手掌越深,商时序保护她的决心就越坚定。 “夫人……不要再伤害自己,不要离开我。”商时序苍白的脸棱角分明,微微皱起的眉头一丝不肯松懈,为了林京墨,他的血都快要流干了。 林京墨看着他手掌的血不停流在自己脖颈处,温热的血甚至还带着他的体温,她垂下眼眸,看到了他胸口不断渗出的血迹,淡淡说道:“你……怎么没死啊?” 商时序无奈苦笑道:“是夫人饶我一命,替我求救,我以为夫人不用我死了,才好苟活下来。” 林京墨淡淡的笑了,哭红了的眸子布满血丝,笑容里满是痛苦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也不让我死呢?”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如今痛苦万分的样子既心疼又难受,终于他无情的眼中也流出泪来,他强忍着手掌的疼痛,夹杂着泪水的脸也回林京墨以淡淡的笑意,说道:“我欠夫人太多,夫人对我多次搭救,求求夫人,也给我一次机会报答你。” 林京墨失落的低下了头:“太晚了,我爹爹死了,姐姐死了,李妈妈也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活着太孤单了。” 第八十章 离开商府 商时序却答道:“不!我永远会留在你身边,我不会让你孤单,我会替你死去的亲人保护你,爱惜你,陪伴你,永远都不会让你觉得孤单。” 一旁的韩梓兰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冷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转身离开。 “我们之间的仇恨太深了,我永远不会再做你的夫人了。”说罢林京墨再次用力想用瓷片刺自己。 商时序见状更加用力握住瓷片,林京墨看着他手掌的血终于还是不忍的松开了瓷片。 见林京墨松手,商时序随即抢过瓷片扔在了地上,他紧紧将林京墨拥在怀中,轻轻在她耳边说道:“从今以后,我们两个人一条命,永远都不要分开。” 林京墨面无表情的任由他抱着,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直到商时序把她松开,林京墨冷冷看着他说道:“和离吧。” 商时序诧异的抬眼看着她问道:“夫人……” “我要与你和离!”林京墨直愣愣的看着他,没有商量余地的说道:“我不希望我死了都顶着商时序夫人的名号去见爹爹。” “不……不!”商时序摇着头,眼神飘忽说道:“我不会同意的!” 说罢他重新将林京墨箍在怀里,生怕她跑了去。 直至夜深,商时序将林京墨拥在怀中渐渐睡去,像怀抱宝物一般异常珍惜不肯放手,林京墨则怔怔的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她轻轻挣脱了商时序的怀抱,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沉沉睡去的商时序,就在这间屋子里,他曾经狠狠将一根金簪刺进她的头颅,他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着。 去死吧林京墨,去死吧林京墨。 林京墨不由得捂住了耳朵,斜瞟向妆台的镜子,她将镜面朝下扣住。 明明不愿再回想那一夜的事眼前却又偏偏不断重复着那一夜商时序狰狞的表情。 是他! 是他杀死了自己!也是他,与中书令还有赵王勾结陷害陆伯伯跟爹爹,害死了姐姐,还有李妈妈! 明明他就在眼前,要杀死他总会有一千种方法,这个奸佞之徒,最该死的明明是他! 手心突然传来疼痛,她不由得看向商时序同样受伤的手…… 她低下头思索片刻,经过刚刚冷静她已经不想就这样白白死去,她看着商时序,脑中想到:今日恐怕还不到他的死期,必须安静的离开商府才行,既然没有死成,留着这条命,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敛爹爹的尸首,还有替爹爹姐姐报仇,李妈妈对不起,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杀死商时序的。 想到这里,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或许是连着受了两次伤,失血过多,血气不足,商时序睡得越来越沉,就连林京墨的开门声也不曾听见。 林京墨从住院出来,夜深人静,府里人尚在休息,林京墨趁着月色经过后院来到了商府后门。 韩梓兰早早地便等在了这里。 看到林京墨来了,她将两扇大门打开,示意她可以离开。 林京墨明白,这府里最恨她的人是韩梓兰,最希望她走的人也是韩梓兰,她没有多做理会,径直穿过门去。 两人隔着一道门,韩梓兰对着林京墨的背影说道:“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林京墨则淡淡说道:“不,我会回来。” 刚要关上门的韩梓兰突然停住了手:“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回来。”林京墨转身冷冷看着韩梓兰:“我会回来……杀死商时序。” “呵……”韩梓兰不由得轻笑一声,回道:“杀死李妈妈的人根本就不是表哥,而是你最信任的婢女双音,因为是我亲自在这个地方放走她的,当时她满身是血,是我,打开了后门将她放走的。” “你说什么?”林京墨不可思议的看着韩梓兰,原来她一直知道真相,甚至真凶就是她放走的…… “哼。”韩梓兰不想再想说什么,作势便要关门。 林京墨却伸手挡住了门,用力将她推开说道:“放走了双音你很高兴是吧?韩梓兰,你知道我已经恢复记忆了吧?你不想知道当初是谁将你掳走,还要割你双耳吗?” 韩梓兰愣了一下,很快回道:“是你这个毒妇!” “哈哈哈哈……”林京墨忍不住笑了起来。 韩梓兰疑惑问道:“你笑什么?” 林京墨回道:“当初我的婢女被我赶出商府逼嫁给了一个屠户,他们为了坏我的名声,这件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韩梓兰不以为意:“你做的恶事又何止一桩,听过有什么稀奇?” “听过那我就告诉你为何我要将她赶出去吧。”林京墨眼色逐渐变暗,冷冷说道:“你所听说的我做的大部分恶事,其实都是我的乳母跟双音做的,念在她们跟我都是极亲近的人,我一忍再忍,只是在我得知她勾结山匪绑架了你后,终于下定决心将她跟乳母曹妈妈赶了出去。你如此聪慧,却将自己的仇人放走,还在此沾沾自喜?” 说完,林京墨将挡住门的手松开,韩梓兰猛不提防闪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林京墨。 林京墨淡淡说道:“谢谢你告诉我杀死李妈妈的真凶,我一定会替李妈妈报仇,但你的表哥自始至终都是跟陈缅正一伙的,我姐姐的死,我爹爹的死跟他都脱不了关系,就算与他无关,账簿上清清楚楚写明了,他勾结赵王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他对不起南陵百姓,也对不起北境军士,我已经恢复了记忆,我清楚的知道,他是杀害我的凶手!我与你不同,我不会盲目去爱一个人,我懂的是非对错!” 林京墨慢慢靠近韩梓兰,继续说道:“今天你在房里跟我说那些话,就是想让我痛苦不堪然后自寻死路不是吗?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死了,只要我活着,我就还是商府夫人!你,只是表姑娘,就算商时序纳了你,你也终究只是个妾!” 说罢,林京墨转身朝着巷子深处走去。纵然龙潭虎穴,她都要替父申冤,替姐报仇。 第八十一章 偶遇侯爷 林京墨从商府出来,来到了京中的主街,这里白天是京城最热闹的街市,到了夜里也不曾暗淡。 林京墨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孤身一人走在街上,耳边不断传来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就在今天,林京墨失去了最亲的亲人,这世上她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想到这里,林京墨的心便逐渐发紧,疼痛不已,她颤抖的蹲在地上,身体的疼痛还未散去,她抬头向前看,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乞巧节那天跟商时序相遇的桥边。 想想曾经自己也诚心向织女娘娘祈求过商时序的爱,心脏处传来的痛意便更深…… “你怎么样?”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林京墨有些发颤的倒在了桥上。 那人赶忙将林京墨扶了起来问道:“林京墨,你怎么样啊?” 林京墨微微张眼,发现来人竟然是武陵侯沈怿峰,她轻轻张嘴,说道:“小侯爷,怎么是你?” “就是我啊!”沈怿峰蹲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刚刚我在楼上听曲儿,看到你从下面经过,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抓林府里的人,你怎么半夜三更在街上溜达啊?” 林京墨咳了两声,沈怿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顺了顺气,这才缓过来。 全城都在抓林府的人吗? 林京墨摇了摇头,有些紧张的抓住了沈怿峰的手问道:“那林家的下人婆子们怎么样了?” 沈怿峰看了看自己被抓住得手,有些紧张,眼神闪烁说道:“听闻他们都四散逃走了……” 林京墨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沈怿峰。 沈怿峰看她手落下,转而又道:“话虽如此……不过……” “不过什么?”林京墨看着沈怿峰,从他身上传来阵阵的胭脂味。 商时序虽然有时会去瑞香楼看韩梓兰,却不曾让自己沾染别的女子身上的香味。 可沈怿峰不同,他是一个天生乐天派,不拘小节,也从不在意这些小事。 沈怿峰有些局促的说道:“林尚书的尸首……被中书令收走了,听闻……要以谋反罪重新处置尸身。” 林京墨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瞳孔不由的微微震动,激动的说道:“说我爹爹谋反,陈缅正可有证据?” “他可是中书令,他需要什么证据啊!”沈怿峰谈及此事,也有些愤愤不平:“不过是趁着陛下生病,找个由头陷害林尚书罢了!如此大费周章抓捕林家人,也不过是想借由酷刑利用林家人的嘴来给林尚书治罪!” 林京墨闻言,心中的恨意越发的滋长…… 陈缅正! 沈怿峰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袋说道:“哎呀,林京墨,你就这么大喇喇的走在街上,还好是夜里,人不多,看不清,人们认不出是你,若是在白天,可就糟了!张仪谦见你林家势败,正在全城追捕你,要抓到你替他的死鬼儿子报仇呢!你现在做何打算啊?” “打算?”林京墨低下了头,抱住双膝蹲坐在桥上,是啊,现在又能有什么打算呢?尚书府被封了,回去等于自投罗网,陈缅正要抓到她,一定会施以酷刑让她认罪,张仪谦更是想杀她,回商府去面对曾经要杀死自己的夫君更是万万不愿的。 她抬头看着黑暗的长街,虽然星光点点,却没有尽头,这广阔的世界,却难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林京墨看着天上的弯月,寒冷的风透过衣襟吹的她好冷,渐渐的,眼角逐渐湿润,她却倔强的抬起了头,用力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明白,此刻,她不能再哭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坚强,要冷静的想办法解决所有困境。 “若是你不介意,不如先去我府上住几天吧。”一旁的沈怿峰显得有些怯生生,却带着满脸的真诚看着林京墨说道:“我知道,商时序是陈缅正的义子,你回商府也不方便,我怎么说也是个侯爷,好端端的,他们也不敢去我府里搜人的!” 林京墨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一直以来总是与自己作对的沈怿峰这个时候居然会冒着危险帮助她…… 她看着沈怿峰,不知应该如何答复,此刻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沈怿峰肯收留自己,本来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只是倘若被陈缅正或者张仪谦发现,她岂不是害了沈怿峰? 沈怿峰见林京墨面有难色,于是又道:“我知道,我声名狼藉,又不学无术,你我毕竟男女有别,你心存顾虑也是应该的。只是我向来仰慕林尚书之类的清流志士,他学识好,品行高,我如今也想尽些绵薄之力帮帮他的女儿,并非是想借着帮你行轻薄之事,我虽尚未娶妻,但家中还有一母亲,你可以搬去跟我母亲同住,如此也不有违男女大防。” 林京墨闻言赶忙摇了摇头说道:“侯爷多虑了,我如今身份尴尬,哪里回去想什么礼仪教条,不过是担心因为我的缘故而连累了你……” “不会的!”沈怿峰笑着说道:“若是你担心这个,我在城外还有一处别苑,你可以先住在那里。” 说罢,又面带喜色说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甚好,又僻静又舒适,你住在那里,也不易被人发现,我也方便时常替你传递消息!” 林京墨低下头想了想,此刻她确实已经走投无路,难得沈怿峰愿意伸手援助,住在城外不易被察觉,只是父亲的尸首尚不能拿回,自己也需要想想办法才是。 沈怿峰见她还在犹豫,又是向她伸出了手说道:“陆家少将军陆非程马上就会回京了,他替陆将军把后事已经办妥,我想,倘若他可以回京替他父亲申冤,或许到时候也可以帮林尚书洗清冤屈。” 非程哥哥……是啊,陆伯伯也同样蒙受不白之冤,他这次回来就是要给陛下一个交代的,倘若可以证明,陆伯伯根本没有勾结北燕,那么就不存在我爹爹因为跟陆伯伯交好叛国的疑点了! 第八十二章 安身之所 见林京墨还在犹豫,沈怿峰站起身朝她伸出了手说道:“莫再推诿了,林京墨,你我说起来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我家有世袭的爵位,就算是张仪谦也好,陈缅正也罢,没有证据是不敢擅自搜我的别苑的!只要你没被发现,又怎么会连累到我呢?” 林京墨看着沈怿峰的手,此刻,她的的确确需要别人的帮助,虽然没想到会是讨厌鬼沈怿峰,但他如此爽快,施以恩义,自己又还有什么好扭捏呢! “好!多谢沈侯爷!”林京墨将手放在沈怿峰手掌之上,沈怿峰微微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 沈怿峰将林京墨坐在马车上等在城门口,天才微微亮,京城门口的守卫就醒来将城门打开,沈怿峰小心的掀开布帘看了看,然后吩咐车夫出城。 除了城门往北又走了几十里,马车停了下来,沈怿峰跳下马车,接着便伸手去扶林京墨。 林京墨掀开马车帘,初晨的阳光明媚而温暖,眼前是一片竹林,曲折的深处便看到了宅院的大门。 她顺手扶着沈怿峰下了车感慨道:“好美的竹林,想不到小侯爷你真有如此世外居所。” 沈怿峰笑着回道:“不过是祖产罢了,我父辈爱竹,便买下这么一处宅院,他死以后便传给了我,不过我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树木,很少会来这里。” 林京墨走近几株竹树,看着青翠的竹子不禁自顾自说道:“父亲生前最爱竹,竹虚怀若谷,是谦谦君子。” 沈怿峰走到她的身边,假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林京墨的表情,她明明没有流泪,却能感受到她的悲伤,于是沈怿峰伸手摸了摸竹子说道:“是啊,只有林尚书配得上这君子一称,我等俗人,虽白占了这么个院子,却配不上这么好的竹子。” 林京墨闻言,转头看向了沈怿峰,不由得淡淡笑了。 沈怿峰拍了拍身前的竹子,转头瞥见林京墨居然笑了,于是也跟着笑道:“怎么了?” 林京墨摇了摇头回道:“侯爷有没有发现,你以前都喜欢自称本侯本侯的,如今同我说话却总是你啊我的。” “嗯?”沈怿峰一愣,随即说道:“本侯……有吗?” 林京墨朝他点了点头。 沈怿峰只好故作镇定道:“许是本侯……方才忘了。况且我们曾经一起被关过,那个时候开始我……本侯不就你我相称了吗!”说罢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道:“林京墨你……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喜欢自称本侯?不会是恢复记忆了吧!” 林京墨点了点头:“曾经的事已经全想起来了,就连你曾经辱骂欺负我的事也都想起来了。”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想不起来倒也罢了……”说完又一本正经问道:“那你也记起来是谁刺伤你的了?” 林京墨被他一问,面有难色低下了头,不知该不该答,杀死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傻到失了忆也还是对她一眼钟情…… 一旁的沈怿峰疑惑的看着她,见她似乎并不愿提起往事,于是说道:“我这院子,不仅四周被翠竹环绕,其实园子里的景致更好。” 说着话,提步往前走去,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将上锁的门打开,尘土瞬间从门口房梁上飞了下来。 “呸……”沈怿峰吐了吐嘴里的土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扇了扇年前的尘,往里走了两步又退了出来,对林京墨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我自从得了这院子还没来过,没想到里面荒废太久,恐怕不能住人。” 林京墨没有回话,淡定的走进了院中,院子正中央是一片莲池,里面的荷花许久无人照管,一片潦倒破败。 林京墨说道:“里面确实有些杂乱,不过收拾一下,还是可以住的。况且这里偏僻无人,确实是个避祸的好住处。” 沈怿峰见她似乎很满意这里,于是朝着跟来的车夫说道:“去回府叫人来,将这园子上上下下好好收拾一遍,换最好的家具,请最好的园艺把这里翻新一遍。” 林京墨闻言赶忙阻止他道:“千万不要!我是来此处躲避仇人的,又不是来享福的,如此大费周章,若是招惹来了是非就好了。”她挽了挽袖子说道:“这园子不算大,给我几天时间,慢慢收拾就好。” 沈怿峰看着她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很是欣慰,不由得点点头寻思道:是了,她刚刚遭逢巨变,心情苦闷,若是能把心思转移到整理院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忙一些,也就不用总是想起伤心事了。 想到这里,沈怿峰淡淡一笑,也挽起了袖子说道:“我……”突然意识到不对清了清嗓子道:“本侯勉为其难,也可以帮帮你。” 刚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跑回门口朝着门外的车夫道:“还有你,本侯都得亲自上手,你想偷懒不成?去城里最好的酒楼买最好的吃食来,等到晌午我们饿了好进一些!” 见那车夫离开,他才放心的将院门关上,同林京墨一起收拾园子。 两人忙活了一天,才将住的地方收拾的七七八八,已经是累的躺在了刚刚擦干净的长廊上,车夫将买回来的酒菜摆在长廊尽头的石桌石凳上。 林京墨坐起身坐在凳子上,沈怿峰则坐在了她的身边,将筷子递给了她。 林京墨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吃着吃着突然又猛的停了下来,沈怿峰诧异的看着她,才发现林京墨早已是满脸的泪水。 林京墨塞了满嘴的食物,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想起惨死的姐姐,父亲,林妈妈还有林家的管家,她已经等不及陆非程来了。 明明吃不下任何东西,但还是拼命地往嘴里塞,突然被噎住,窒息感袭来。 沈怿峰赶忙拍了拍她的背,直到林京墨将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才慌忙问道:“林京墨你怎么样?” 林京墨伸手胡乱两把将泪擦干说道:“求求侯爷能帮我一件事吗?我想见陛下。” 第八十三章 寻求帮助 “见……见陛下?”沈怿峰愣了一下,站起来转过身去看着远处,久久不语。 林京墨随即也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扑通一声跪在了沈怿峰的身侧。 “你这是做什么?”沈怿峰见状赶忙将她扶了起来说道:“并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我虽然贵为武陵侯,但是如今陛下对外宣称缠绵病榻,病弱不堪,别说是带你入宫,我进宫也不一定能见到陛下。况且如今兵部尚书张仪谦想杀你,中书令陈缅正也想抓你,他们正愁没有实质证据指控林尚书,你若是出现在宫门范围十里内,他们定然抓住你,施以酷刑,让你招供,到时候你下了昭狱,我再想救你就万万不能了啊!” 林京墨却更加坚持,说道:“我知道去皇宫危险重重,只是陛下曾是最爱姐姐的人,也是最信任父亲的人,如今不论他有多难过多伤心,我都不能坐以待毙,非程哥哥如果能快点赶回来还好,若是他路上有所耽搁,我都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我父亲的尸身!” 沈怿峰闻言无奈说道:“如今且先管着活人吧,至于尸首……”意识到自己有所失言,沈怿峰停下了后面的话。 那可是林京墨父亲的尸身……她又怎么会不关心呢? 于是他转而说道:“现如今,恐怕除非是陛下极亲近之人,否则都难见陛下一面……” 林京墨沉下眸子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说道:“福裕公主!侯爷你去找福裕公主,她一定会帮你的!” “公主……公主怎么就一定会帮我?”沈怿峰回想了一会儿,他与公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啊,于是疑惑道:“且不说我与公主平日并无往来,单单是你林京墨,她与你素来交恶,如何会帮你?” 他哪里知道,福裕公主齐轩宜钟情于他,曾经只是为了见他一面,躲在脏乱的草丛中一上午。 林京墨肯定的说道:“你只需要去试试就知道了!” 说罢,她推着沈怿峰坐下,将筷子递给他说道:“快吃!吃饱了就进宫去,想办法找到公主!” “哎呀,我都饱了!”沈怿峰挣扎着说道:“我一个外男,就算进宫也不见得能见到公主啊!” 林京墨轻咬嘴唇想了想说道:“就说你得了好东西,稀世珍宝想进宫献给皇上,大张旗鼓的进宫去!” “都跟你说了陛下染了病,不见任何人!”说着话,沈怿峰挣扎着站起身来:“还送东西,大张旗鼓,一定会被皇上赶出来的!” 林京墨却道:“我知道陛下不会见你,赶出来便赶出来!最重要的是要让宫里的人知道你进宫了!” 说完又不忘将沈怿峰的脸转过来,伸手抓住他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说道:“我能不能见到陛下,就靠你这张俊俏的脸庞了!” 沈怿峰却被她看的脸红心跳,听她这么说,又心中不禁喜悦非常,笑着说道:“我的脸……很好看吗?” 林京墨看着他,点点头,说道:“嗯!轮廓分明,虽是男子,却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眉眼总带笑,相信这世上没有女子能抵挡你的美男计!” “美男计?!”沈怿峰听着听着又觉得哪里不对,道:“什么美男计啊?我堂堂须眉男子,可不屑去做什么美男勾引女子!况且……” 林京墨噘着嘴,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笑笑说道:“好好的一个美男子,可惜长了张嘴!你平日里最好不要随意开口说话,这样才能得到更多姑娘的喜欢!” 说罢顺着沈怿峰的脸往下看了看,说道:“你回府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呢换身漂亮袍子,把脸洗干净,挑件宝贝就进宫去。”说罢,将手拿开,想了想说道:“陛下什么没有呀,肯定考不上你的宝贝,不出意外你肯定会被陛下轰出来,不过呢,因为你大张旗鼓的进宫去了,所以只需要出宫的时候路过百花园,就一定能见到福裕公主!见到公主,便将此事告知,求她带我入宫面圣!” 沈怿峰愣在原地,正为刚刚林京墨捂他嘴的事耿耿于怀,听她说完,又赶忙扯开话题说道:“真能……像你说的如此顺利吗?” 林京墨歪过头去,说道:“但愿吧。” 吃过饭,沈怿峰便被林京墨一个劲儿催促回了侯府准备。 林京墨则拖着疲惫的身体,独自一人烧了热水在浴桶中沐浴。 若是真的能如愿进到宫里见到皇上,又要对他说些什么呢?空口白牙去见他应该也没什么用吧。 林京墨这么想着,突然将头埋进水中,慢慢的窒息感逐渐袭来,林京墨猛的又将头探出水面。 如果可以拿到商时序的账簿,铁证如山,就不怕皇上不信了! 可是商时序会把账本放在何处呢?总不能直接跟他要吧。 虽然商时序是否是杀死李妈妈的凶手,尚且不得而知,不过杀林京墨的凶手确实是他,林京墨恢复记忆以后,总是畏惧看到他想到他的。 遥想三年以前,她如愿可以嫁给商时序,是多么的高兴,成亲当日,她苦苦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新婚夫君,从那天起她就知道,商时序并不爱他,甚至厌恶她。 偏偏被他差点杀死,醒来后又偏偏爱上他,如今委身于杀身仇人,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如今失去所有亲人,只剩下这么一个夫君,就算商时序真的说爱她,她又敢信吗? 林京墨叹了口气,靠在了浴桶上,拿起小瓢将热水淋在自己身上。 倘若可以找到双音就好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双音就是偷走陆伯伯那两张纸的人,那两张纸虽然不算什么直接证据,但至少可以证明,陆伯伯并不知道北境与北燕的勾结,都怪自己失去记忆没有提防双音,现在想来,当初在北燕遇到那么多危险,应该也跟双音脱不了关系,只是,林京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双音自小与自己长大,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就这么想着想着,林京墨靠着浴桶渐渐睡去。 第八十四章 侯爷送礼 “林京墨!” “林京墨!” 恍恍惚惚中,林京墨睁开了眼睛,她这才发现自己置身在水中,她并不会凫水…… 她有些挣扎,却越挣扎喝的水越多…… 这是哪里…… 突然扑通一声,有一人向她游来…… 那人模模糊糊,并不十分清楚,直到他越来越近,林京墨才看清那人是谁,那人是…… 是商时序! 林京墨看清来人的脸庞,十分惊恐的开始挣扎。 商时序,他要做什么! 一阵窒息感袭来,就如同那天在宫里的莲花池中一般。 难道…… 商时序再次出现在光柱之中,他拉住了在水中放弃抵抗的林京墨,然后拼命的向上游,就像那次她落入水中时一样。 眼看他们就要上岸,林京墨猛的睁开了眼睛,她挣扎着从浴桶中站起身来,原来不小心睡着淹在了水里,刚刚的一切是场梦…… 只是梦中救她的人偏偏是现实害她的人! 她起身穿上了里衣,又披了件外衣往睡房里走去。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将围帐轻轻放下,四周安静异常,但林京墨却不觉得害怕。 还有什么会比这世上的人更可怕的吗? 林京墨缓缓掀开了围帐朝着离床不远处的软榻看了看,过去李妈妈担心自己害怕,总是会陪着她一起睡,只要掀开围帐,就能看到她睡在软榻上,只是如今物是人非,这里不是主院的卧房,李妈妈也早已不在人世间…… 想到这里,林京墨捏了捏被角,闭上了眼睛,眼泪却依旧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 沈怿峰回到侯府,便吩咐管家把家里所有能拿得出手的宝贝取出来,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什么合心意,金如意贵重却俗气,珊瑚树少见却艳丽,只有那只玉麒麟…… 沈怿峰举起了在锦盒之中躺着的玉麒麟,咂了咂嘴寻思道:恐怕只有这玉麒麟陛下有可能看得上眼吧! 于是扣住盒子吩咐下人包好。 第二天沐浴更衣过后,便早早的往宫里走,他的马车来到宫门口,果然被门口的禁军守卫拦住:“站住!没有中书令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宫!” 沈怿峰将手伸出布帘,丢出一锭银子。 那禁军守卫疑惑的将银子捡起来,生气的又丢回马车中。 沈怿峰见自己的银子又被扔了回来,生气的将怀里的金牌掏了出来,依旧是隔着帘子,举着金牌伸出手去。 武陵侯是世袭的爵位,当初沈怿峰的先祖开国有功,所以先皇亲赐金牌,只是以前的金牌如今已经是不管用了。 那禁军守卫仔细一看,是武陵侯府的令牌,赶忙弯腰抱拳道:“武陵侯见谅,任何人没有中书令的手谕都不能进宫,这是圣旨,就算是武陵侯也不行。” 沈怿峰闻言生气的将布帘掀开说道:“本侯得了一个宝贝,听说陛下因为皇后殿下薨逝而忧虑过度,长此以往如何了得?故而本侯是为陛下献宝而来!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拦我!” 那禁军守卫忙低头道:“小人不过只是个看家护院的狗,吃了熊心豹子胆,如何敢拦侯爷的马车?不过是皇命在身,不敢擅作主张罢了。既然侯爷是来献宝的,那小人现在就进去通报!” 说罢,那禁军守卫忙朝着门内的人说明事情原委,里面的人又层层上报,直到皇帝宫中,躺在榻上的齐轩州听闻武陵侯要献宝,于是慵懒的摆了摆手道:“武陵侯这个人太过狂躁,进来又得一惊一乍,让朕不得安宁,既然他是要献宝,那就让他把东西递进来,人就不要进来了!” 于是沈怿峰只好将玉麒麟交给了门口的禁军,期盼着皇帝看到玉麒麟一高兴能准许他进宫面圣,即便他也不知道就算可以进宫又能如何替林京墨谋划。 在大太阳地里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沈怿峰有些生气的摇着折扇,突然宫门口有了消息,负责照顾齐轩州起居的陈内官亲自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内官,手捧托盘,托盘上的东西盖着块黄布。 沈怿峰见状,不由得喜笑颜开,心想,不愧是我,果然一挑就挑中了陛下最喜欢的宝物,他定然是差遣陈内官来赏赐自己的。 他快步走到宫门口,向陈内官点头示意说道:“内官大人,怎么样,陛下喜欢我送的宝物吗?” 陈内官却没有说话,微微转身掀开了小内官捧着的托盘上的黄布。 沈怿峰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那尊玉麒麟的碎片…… “这是何意啊,陈内官?”沈怿峰不解的问道。 陈内官摇了摇头说道:“武陵侯就算是送礼,也应该好好挑一件送才是,怎么的挑了一件去年除夕,陛下赏给你的玉麒麟啊?”陈内官将黄布盖住,小内官朝着沈怿峰一伸手,说道:“你叫陛下怎能不生气?原本近来身子刚好些,武陵侯又把陛下气了一大气,这可如何是好?侯爷还是将你的宝物拿回去吧,陛下说了,再也不想看到你!” 再也不想……看到?! 沈怿峰愣愣的接过了托盘,本来皇帝就觉得他不学无术,是个浪荡纨绔,这下好咯,彻底坐实了。 沈怿峰拿着托盘,心里啼笑皆非:这个东西是陛下赐给我的吗?我怎么不记得?完蛋了,不仅没能进到宫里,还激怒了陛下,以后都不想再看到我了…… 沈怿峰坐在马车上,将一众随从谴退,只留下了昨天赶马的车夫,去城里最好的酒楼买了些饭菜,才去到了竹林中的别苑。 一进院子,他便看到林京墨系着攀膊在池边收拾着里面杂乱的荷花,林京墨穿着一身白色的素衣,头上的发髻松散,斜插着一支羊脂白玉簪子,漏出一双藕臂,看起来光滑而洁白。 听到开门声,林京墨看到是沈怿峰来了,赶忙将攀膊解下,将衣袖整理好,盖住自己的胳膊,朝着沈怿峰小跑了几步,来到他身边。 沈怿峰看着林京墨先是有些恍惚,意识到她在等他的答复,这才回过神来。 第八十五章 重新谋划 林京墨跑到沈怿峰身边问道:“怎么样,有见到福裕公主吗?” 沈怿峰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没……” 林京墨有些失望,想了想道:“怎么会呢?齐轩宜她没有听说你进宫的事吗?” 沈怿峰一边顺着长廊往凉亭走,一边道:“其实我……根本就没进到宫里……” 林京墨愣了一下,停在原地道:“嗯,想来是这样的,就连爹爹当初都被禁军拦在门外,何况是你呢?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沈怿峰见她没有跟上来,于是转过身去,有些愧疚道:“其实是因为……因为我挑错了礼物……激怒了陛下,所以才进不去的。” 林京墨抬起头来看向沈怿峰,见他面有愧色,心知他本不必趟这趟浑水,为了帮助自己才去的皇宫,如此恩情,就算是没有成功,自己也不应该怨他。 她向前走了几步,跟他一起走到了凉亭之中坐下,说道:“武陵侯大恩,林京墨没齿难忘。” “说什么大恩……”沈怿峰憨憨的笑了说道:“连送礼都送不好!想我也只是仗着父辈的荫封才能吃穿不愁,若是要我像商时序那样自己混出个名堂,恐怕根本不可能。” 提起商时序,林京墨脸上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只是自顾自的将茶碗递到了嘴边。 一旁的沈怿峰看到林京墨的反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又转移话题说道:“方才你是在收拾荷塘吗?” 林京墨微微点点头。 沈怿峰站起身望着一池破败,撇撇嘴道:“你一个人怎么收拾的过来呢,毕竟从前你也是林府嫡女,这些粗活总是干不惯的,不如我买几个丫头婆子给你使唤?” 林京墨摇了摇头却道:“我不过一个人闲来无事,手里不干些活计总是胡思乱想,故而修剪一下荷叶罢了。我身份尴尬,总是不能在你别苑久居的,等陆少将军回来替我父亲申冤,我也便可以搬回林府住了,何必再烦你去找那许多人来伺候我呢?” 沈怿峰盯着林京墨,他发现虽然林京墨已经恢复记忆,但他看得出,她并不是人们口中传的那样是个毒妇,相反她十分的明事理。 林京墨见他久久没有答话,微微抬起头来,正好撞到他毫不避讳的眼神,赶忙又低下头去。 沈怿峰也十分吃惊的转过身去,心中想道:我是疯了吗?怎么能那么盯着林京墨看?她可是有夫之妇,是商时序的夫人! 商时序? “商时序?”沈怿峰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在石凳上坐下说道:“对了商时序!” 林京墨闻言疑惑的看着他。 沈怿峰说道:“要进宫去必须得有中书令的手谕!商时序是中书令的义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他肯定也有中书令的令牌!有令牌就能进宫去!” 林京墨闻言觉得有理。 沈怿峰却突然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若是林京墨可以去跟商时序要金牌,又何必求助于自己呢? 于是他又补充道:“当然了,进到宫去,也不见得就能见到皇上。” 林京墨却不这么认为,她认真的思索片刻,说道:“可以进宫的话就有希望可以见到皇上了。” “你不会真的要去找商时序吧?”沈怿峰闻言忙问:“中书令是他的义父,他跟陈缅正是一伙的,万一你回去被他抓起来送给陈缅正,那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商时序跟陈缅正勾连一气,林京墨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她曾经亲眼看过那本账簿,里面写的清清楚楚,中书令犯下的错,商时序也都有参与,他们根本就是蛇鼠一窝!就连沈怿峰这个只是看他们表面关系就能联想到的事,之前的自己却总觉得这样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枉做小人! 可是此刻她若没有令牌便不能进宫,不进宫,皇上可能根本连林远志的死都不知道! 林京墨咬了咬牙说道:“侯爷若是方便的话请车夫送我回商府可好?” “回商府?”沈怿峰此刻有些后悔出这些馊主意,他嘴里念道:“回商府等于自投罗网啊!” 此刻林京墨却已经心意已决:“就算是自投罗网,我也一定要再回商府一趟,只要有了中书令的令牌,那我就能进宫去,就能求陛下妥善处理我父亲的尸体!” 沈怿峰摇了摇头,思索片刻说道:“不行!说什么都不能也不应该让你去商府!若是中书令早就等在商府,你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的对得起林尚书!” 林京墨见他不肯答应,若是自己强行要走,恐怕他也会将她再带回来,于是只好道:“既然如此,便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沈怿峰见她不走了,吩咐车夫将饭菜端了进来,两人吃过晚饭,他才回了侯府。 等沈怿峰走后,林京墨这才也戴着帷帽跟着出了别苑往京城里去了。 再回到商府门口已经是到了傍晚,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林京墨将头上的帽子一摘,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商府的门。 “夫……夫人回来了……”门口的小厮一看是林京墨回来了,吓了一跳,忙朝着里面喊道:“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在主院屋内独自喝着闷酒的商时序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喊着什么,有些生气的将桌上的空酒瓶推倒在地,站起身推开了门,却看到一身素衣的林京墨出现在眼前。 他诧异的看着消失几天的夫人,二话不说冲到了她的面前,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他没有说话,也不敢动,生怕这是一场梦,这一动林京墨就会消失。 毕竟林京墨消失的这几天,他每天都派人出去到处寻找,他既害怕林京墨被陈缅正张仪谦找到,又怕林京墨就这样离开再也不回来。 就这样,两人相拥在一起许久,一旁的巧香见是夫人回来了,忙道:“夫人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大人跟我们都担心极了。” 商时序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梦,轻轻放开了怀中的林京墨。 第八十六章 盗取令牌 “夫人……”商时序看着眼前眼神冰冷的林京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夫人这几日去了哪里?我担心夫人被人抓去,害怕的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林京墨闻着他一身的酒气,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憔悴的面容,一边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一边假意说道:“妾回了林府。” 商时序默默看着林京墨朝着卧房走去,听到她再次称妾,恍惚中想起,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于是他便跟着林京墨一同往里走。 林京墨站在门口,便闻到一阵烈酒的气味,她伸手在鼻前扇了扇,眼神中满是厌恶。 商时序赶忙对巧香道:“叫人赶快来夫人房中收拾!” 说罢再转身看向林京墨,林京墨却将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 商时序看了一眼主院林京墨的卧房,想起几个月前就是在这间屋子里,他差点动手杀死了她,想来林京墨定会有阴影,况且以前李妈妈在时,总是睡在屋里的软榻上陪她,怕她再去屋中触景伤情,便不好了。 于是他向林京墨的方向近了几步,林京墨看着他,眼神中透出一阵恐惧,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你怕我吗夫人?”商时序想起方才抱她的时候,林京墨也是僵硬的动也不动,于是一边伸手去握她的手一边又问道:“夫人你……” 林京墨看到他的手伸向她,不由得又退了几步,眼神之中似乎不仅仅是恐惧,更是厌恶,满满的打心底的厌恶! 商时序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淡淡道:“好,我不碰你。”他将手收回说道:“方才我在房中不小心将酒坛打碎了,屋中酒味浓重,夫人不如今日先住在偏院。” 林京墨看了一眼自己曾经住过的屋子,这里充满了她跟李妈妈的回忆……想起李妈妈,林京墨不由得鼻头一酸。 再转念一想,偏院……是啊,商时序一直都住在偏院,要找令牌,自然是应该住在偏院,若是可以找到账簿,便是又多了一份筹码…… 想到这里,林京墨点了点头,没有等商时序再开口说话,便转身朝着偏院走去。 商时序也紧跟其后。 林京墨来到偏院,伸手将商时序的书房门推开,再转身要关门时,商时序却迎了上来,林京墨不想跟他多做纠缠,作势表演关上门,商时序却伸手拦住,说道:“夫人等一下!” “夫君……还有何事?”林京墨垂下眼睑,有些不甘的问道。 听到她喊自己夫君,商时序瞬时脸上绽开笑颜,他伸手一用力,便将门打开。 林京墨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心中疑惑道:该不会他还想与我同住吧? 商时序此刻却开了口:“夫人,为夫今夜可以陪你一起睡吗?” 林京墨有些难以置信,她脸色十分不好的看向商时序,眉头紧锁说道:“大人,妾尚在孝期……” “不是的,夫人误会为夫了。”商时序赶忙说道:“夫人睡床,为夫睡在榻上,为夫只想陪伴夫人左右!” 林京墨闻言脸色稍有缓和,但她心中明明知道他跟陈缅正是一伙的,而陈缅正便是害死她父亲的元凶,她如何会愿意跟自己的仇人共处一室? 林京墨微微低下头,正想着如何拒绝,却隐约看到商时序腰间的金牌! 这……该不会就是陈缅正的令牌吧? 于是林京墨放开了抵着门的手,朝着屋内走去,任由商时序走进了屋内。 林京墨向里走了几步,坐在了床上,商时序则是保持距离,坐在了不远处的桌上。 下人们走进屋内点了灯,摇曳的灯光下,两人静默无言。 直到商时序站起身朝着林京墨走来,林京墨看着地上他的影子不断接近,突然惊恐不已,吓得瞬间不敢再呼吸。 商时序的影子却突然停住,他打开灯罩,小心的剪了剪烛花。 火焰不再跳动,林京墨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 听着林京墨的呼吸声,不远处的商时序生怕再吓到她,没敢回过头去,只是轻声问道:“夫人要进些饭菜吗?” 林京墨回道:“不必。” 商时序又问:“要下人们送些茶点吗?” 林京墨答:“不必了,我想先睡了。”说完僵硬的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商时序小心翼翼的转身,然后慢慢走到了床边,刚伸手拿起锦被准备给林京墨盖上,林京墨缓缓睁开眼,看到是商时序,立刻跳起来躲在床帐内道:“你要做什么?” 商时序赶忙放下被子,退后几步道:“夫人莫怕,我只是想给你盖被子。” 林京墨这才看到被商时序扔在床上的被子,殊不知就是因为想到这是商时序的被子,林京墨方才才没有盖上,林京墨缓缓沉下眸子,说道:“妾不想盖被子。”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明白是两人之间的隔阂并未解除,于是只要又退了几步,也没有脱外衣,也没有吹灯,直接歪在了榻上。 过了许久,林京墨见他一直没有动弹,听着呼吸也十分均匀,再加上他喝了酒,料想此刻已经睡着。 于是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慢慢走到了商时序的身边,朝着他腰间的令牌伸出了手,就在碰到令牌的一瞬间,商时序睁开了眼睛。 “夫人你在做什么?” 林京墨被突然出声的商时序吓了一跳,手一抖直接将刚到手的令牌掉在了地上。 商时序快速起身,捡起了掉落的令牌,诧异的看向了林京墨:“夫人,你要这个?” 林京墨见已经被他发现,于是坦然答道:“是,我就是要你的令牌!” 商时序接着问道:“你要令牌做什么?” 林京墨却冷冷说道:“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 商时序微微眯起了眼睛,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京墨道:“是因为想要这块中书令的令牌,所以才回府的吗?” 林京墨也不再隐瞒,答道:“是。” 第八十七章 难以妥协 商时序将令牌握在手中,问道:“你可知道这令牌是什么?” 林京墨回道:“那是陈缅正的令牌,只要我有这面令牌,便可以进宫去,见到陛下,我爹爹曾经是陛下最信任的,只要我将爹爹惨死之事告诉陛下,陛下定会妥善安排爹爹的后事,姐姐的死不是一直也没有查到什么吗?难道查不到便不查了吗?我要亲自去问陛下,为何要将所有事情交给陈缅正去做?如此昏庸无道,任用奸佞,他还配做这天子吗!” “夫人住口!”商时序有些紧张的看着林京墨,他没有想到林京墨会如此口不择言,生气说道:“你身为女子,妄议朝政已是大罪,诋毁天子,更是死罪!你不要命了吗?” 林京墨脸上漏出一个惨白的微笑,冷哼一声说道:“要命?我的亲人家人全部离世,我之所以活下来就是要为他们报仇!还有你,你曾杀我,后又与陈缅正勾连,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夫人……”商时序朝着林京墨近了几步,只是他进几步,林京墨便退后几步。 看着她眼中满满的恨意,商时序无奈说道:“除了这个令牌,夫人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林京墨闻言扬起眉冷笑道:“好!这是你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商时序回道:“夫人还是想要我的命?” “不,杀了你我便是谋杀亲夫的弑夫罪人!”林京墨将身旁书案上的白纸展开,提起笔递给商时序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要一份和离书,我要与你和离,从今往后,我林京墨便不再是你的夫人,与你,与商家再无瓜葛!” 商时序闻言有如晴天霹雳,不甘心的问道:“夫人此话当真?想不到你竟恨我如此!” 林京墨回道:“不错,我就是恨你,你写是不写?” 商时序将令牌扔在了地上,说道:“令牌你拿走吧,我是不会与你和离的。” 林京墨有些诧异,她突然有些不明白为何商时序会对他如此言听计从,甚至为了不跟她和离,宁愿交出陈缅正的令牌,相信倘若她真的拿着商时序的令牌进宫见了皇上,恐怕商时序也会受到牵连吧。 看着默默将令牌捡起的林京墨,商时序淡淡说道:“林尚书在朝中地位何等重要,你真的以为,陛下会不知道林尚书已死的事吗?” 林京墨有些诧异的看着商时序:“你说什么?” 商时序坐回榻上,慢慢说道:“为何陛下会将所有政事交给中书省,为何他那么爱皇后殿下,但在皇后薨逝之后却没有大张旗鼓去调查她的死因?又是为何林尚书如此身份之人求见陛下,陛下却不肯露面?夫人,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如此反常就没有原因吗?” 林京墨将令牌收了起来,半信半疑问道:“难道所有的事都另有隐情?那就请夫君如实告诉妾身吧。” 商时序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冷冷的看向一旁,说道:“就算夫人拿到了令牌,我也断然不会放夫人离开商府去皇宫的。” “你!”林京墨冷冷的瞪着商时序:“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就凭我还是你的夫君,我是你的丈夫,我不想你送死,不想你离开我,这世上还有谁会比我更有资格管你?”商时序突然向前抱住林京墨说道:“夫人,对不起!对不起,曾经的一切是我罪大恶极,你可以打我骂我,我绝不反抗,只要可以弥补你,无论是什么事我都愿意做,只求你可以留在我身边让我保护你,就算你不爱我,我只要看着你好好的便已经心满意足。” 谁料林京墨却不为所动,挣扎了几下未果,于是任由他抱着自己,冷冷在他耳边说道:“说这些假话,商时序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商时序拼命摇着头说道:“不是,这不是假话,我是真心爱慕夫人,我自知从前做的事已经不配再爱你,可是我只是想你无灾无难留在我身边,只要让我知道你平安就好,难道这样也不行吗?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发誓,没有人敢来伤害你。” “无灾无难?”林京墨默默念着,泪水模糊了眼睛,说道:“我如今已经是灾难缠身,难道要我放弃所有仇恨,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去活着吗?这样太冷血,太自私了。我无法无视姐姐跟爹爹的死,他们如今尸骨未寒,你却要我忘记仇恨留在你身边逃避一切,我做不到,就算你我之间没有仇恨,我也做不到。” 商时序松开了林京墨,一脸真诚说道:“那就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夫人请相信我,我会为林尚书跟皇后殿下讨一个公道的。所有的事情,我都会给夫人一个答案。” “你?”林京墨眼中的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问道:“那好,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是饱读诗书的寒门书生?是风光无两的探花郎?是吏部尚书的乘龙快婿?是中书令陈缅正的得意门生?还是你表妹的表哥?你的母亲为什么会疯?你们到底是从何处来?既然你爱我,这些事情你是否可以一一解释?” 商时序却道:“我可以解释,我也会对你解释,但不是今时今日。总有一天,相信我夫人,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有真相。” “呵……”林京墨笑了,笑的极痛苦,笑的极狰狞,一张好看的脸逐渐阴冷,她对商时序说道:“我等不了了,商时序,你凭什么要让我等,你有什么资格?你差点杀了我,若不是我命大,此刻早就重新投胎了!你让我等,我怎么能信你,我怎么敢信你?”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似乎此刻所有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于是缓缓将身上的外衣退下。 林京墨有些吃惊的退后了几步,直到看清他胸口上尚未结痂还流着血的伤口。 这是…… 林京墨吃惊的看着商时序,表情复杂,不知所措。 第八十八章 禁足商府 商时序将衣服重新穿好,说道:“是我对不起夫人,夫人若是要我的命,今日要明日要我都会给。因为我是真的爱慕你。” “爱慕我?”林京墨看着眼前的商时序,他与三年前的商时序并没有什么区别,当初他可以在自己饥寒交迫的情况下将所有的钱财送给路上的流浪者,如今的他真的会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呢? 林京墨还在回忆过往,商时序却掏出了那只林京墨送给他的荷包,那是林京墨第一次绣荷包,甚至因为绣这个荷包刺伤了自己整整十个手指头。 商时序拿起荷包,缓缓从里面抽出了一条红线。 林京墨惊道:“这是……” 商时序回:“这是乞巧节你在织女殿求的红线。” 林京墨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你不是将它扔进了河里?” 商时序柔声说道:“我怎么舍得?”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的眼睛,不由得陷入他的柔情蜜意之中,曾经她是多么希望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好好的只做他的夫人,可是为何今日却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杀他伤他? 是否,可以再相信他一次? 林京墨的心有些动摇,只一瞬间,理智战胜了情感,她身边所有重要的人都死了,她如今似乎也变成了一个不该幸福,也不该谈情说爱的人,就算自己可以原谅商时序,他所做的错事,也该让南陵百姓,北境将士来审判,她的爹爹一生为国为民,她也应该是非分明,而不是沉溺情爱无法自拔。 她低下了头不再看他,说道:“我很累,想休息了,想一个人好好睡一觉。” 商时序见林京墨语气缓和,也愿意继续留在商府,于是赶忙一边往屋外退,一边说道:“好,夫人先休息,我明日再来。” 走时还不忘将门关好。 看着商时序离开,林京墨才又躺在了床上,她摸了摸怀中的令牌,心中谋划着如何逃出商府。 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晨,林京墨才似梦非梦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巧香正在收拾衣柜,于是缓缓起身问道:“巧香,这么早在做什么?” “不早啦夫人。”巧香笑着走到床边,将手里的衣物拿给林京墨看,说道:“大人吩咐将这些新做的衣物,新买的首饰给夫人拿过来,往后我便与夫人同住在偏院,伺候夫人左右。” 林京墨皱着眉看了看屋里摆着的新衣服,新首饰,恍然发现,全是素色淡雅,不见一丝喜庆。 巧香见林京墨心中疑惑,于是说道:“咱们大人十分细心,知道夫人热孝在身,所以专挑一些素色服饰给夫人,夫人可切莫生气才是。” 林京墨闻言转身看向巧香说道:“我不生气。大人呢?” “不生气便好,大人去了户部衙门,不过……”巧香有些为难说道:“大人说,夫人最好不要出门去,若是有什么事,一切都等他回来再商议。” “他不在府里……”林京墨思索片刻,对巧香说道:“巧香,若是夫人我执意要出去,你敢拦我吗?” 巧香答道:“自是不敢。” “那便好!”林京墨迅速下床穿鞋,推开了房门。 门口果然有两个守卫,他们没有拦林京墨,只是喊道:“夫人出来啦。” 林京墨见他们没拦,寻思既然他们都喊出声我出来,不如就光明正大从正门出去。 于是大摇大摆,朝着大门走去。 只不过每过一道门,便有两名守卫大喊:“夫人出来啦!” 知道她走到大门口,才发现大门早被锁死,门口的守卫还不忘喊道:“夫人出来啦。” 林京墨拽了两下锁头,并没有人拦她,那门锁却结结实实没有丝毫变化,于是她气急败坏的朝两名守卫说道:“钥匙呢?” 门口的小厮说道:“钥匙不在小人们身上,钥匙被大人带走了,大人回来自然就会带回钥匙。” 林京墨闻言生气的往府里走去。 两边的守卫见林京墨往回走,于是又喊道:“夫人回去啦!” 林京墨被两人的叫喊声吓了一跳,于是转身说道:“不许喊,都给我闭嘴。” 岂料刚过长廊来到偏院门口,又有守卫喊道:“夫人回来啦!” 于是林京墨只好无可奈何的回到偏院,一进屋便紧紧关上了房门。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沈怿峰正等在商府门口,他清楚的听到了里面有人喊着夫人出来了和夫人回去了的声音,已经确定林京墨已经回了商府。 原来,今天一大早因为放心不下林京墨,沈怿峰早早地便去到竹林别苑找林京墨,他没想到林京墨居然不吭一声便消失了,猛然想起昨日提到商时序有令牌的事,沈怿峰便料到林京墨肯定是又回到了商府,于是又快马加鞭赶到了商府门口,果不其然听到院中有人在喊夫人。 他本打算离开,但又担心林京墨的安危,于是又折返回来敲了敲商府的大门。 只听到里面有人应道:“何人敲门?” 外面沈怿峰说道:“武陵侯沈怿峰,来找商时序商侍郎。” 里面的人接着说道:“参见侯爷,回侯爷,我们大人去了户部衙门,有什么事还是请侯爷去衙门找大人吧。” 沈怿峰见状说道:“你们商府好大的架子,连看门的守卫都敢隔着门回侯爷的话?怕不是骨头硬了,要侯爷我替你松松筋骨!” 里面的人忙道:“小人不敢,只是大人走时吩咐我们将府门反锁,待到他回府了才会把钥匙给我们开门,小的门实在是有苦衷,不能给侯爷开门啊。” 沈怿峰气道:“好你个商时序,居然把门给锁了!” “小侯爷大驾光临,商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沈怿峰闻言回头望去,可不就是商时序回来了吗。 商时序向沈怿峰作揖行礼问道:“小侯爷向来忙碌,流连于瓦舍勾栏,今日怎么有空来寒舍?” 沈怿峰抖开折扇,笑道:“不错,本侯向来喜欢混迹于胭脂堆中,只是听闻瑞香楼的梓兰姑娘在你府上,所以特来请求一见。” 第八十九章 侯爷被拒 商时序闻言愣了一下,说道:“你要找梓兰?” 要知道韩梓兰虽然说是瑞香楼的头牌舞姬,只是整个京城都知道,商时序时常去瑞香楼都是为了她,商时序既是吏部尚书的女婿,又是中书令大人的义子,谁都不敢同他争。 韩梓兰又怎么会与沈怿峰相熟呢? 沈怿峰这边点点头,敷衍一笑道:“是啊,本侯向来是喜欢接近这些姑娘们的,说起来,商侍郎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金屋藏娇,将梓兰姑娘请到府中就算了,还将她关了起来,如此对待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恐怕不妥吧?”说罢用扇柄指了指商府的门。 商时序顺着他的折扇看向大门,然后朝着沈怿峰说道:“武陵侯也认识舍妹吗?” “舍……妹……”沈怿峰眼珠子一转道:“对呀,我对令妹……十分倾心!” 商时序见他如此反应,料想他不会是来单纯的见韩梓兰的,于是轻笑说道:“武陵侯请回吧,舍妹梓兰已经脱离了瑞香楼,以后都不会再去做那些抛头露面的事情了。” “商时序你敢拒绝我!”沈怿峰装作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理论道:“我可是武陵侯,先皇御赐世袭的爵位,我不过是想要见一见你家府上的歌伎,本着共同研究音律舞蹈的心来向她请教,你敢将我视做登徒子,拂了我的面子撵我走?” 商时序朝门的方向看了看,心中暗暗盘算:如今林京墨就在府里,她身上有孝在身,若是今日请这个沈怿峰如府,府里演奏些什么热闹的音乐,岂不是影响她休息?再说府里刚刚有了白事,飘出什么靡靡之音也十分不妥。 他轻轻瞥了一眼一旁的沈怿峰,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钥匙隔着门缝扔进院中,院内的小厮将钥匙捡起来便打开了门。 见商时序快步走进府里,沈怿峰见状赶忙跟上,却还是被商时序猛的将门关住,隔绝在外。 “你……商时序,你居然给本侯吃闭门羹!”碰了一鼻子灰的沈怿峰气急败坏的朝着门里喊着,商时序却不以为然,将门重新锁住,收起钥匙便往里走,根本对沈怿峰不予理会。 沈怿峰气的直踢商府大门,却不小心伤到了脚踝,抱起脚连连叫疼,过去许久都不见商府门打开,只好作罢离开。 …… 林京墨坐在前院商时序的书房里,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着房间中的布局,书房里的暗格除了那支凤簪早已空空如也,放眼看去,这屋子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什么东西。 况且仔细想想商时序既然敢让她搬进偏院住,肯定已经把所有罪证都藏在了别的地方,又怎么会大喇喇的直接给林京墨找到呢? 林京墨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床上,她也不明白为何商时序会安排她住在偏院,不过这样也好,她一回主院便会想起那晚商时序杀她的情景,总是会忍不住感到害怕。 想到这里,林京墨站起身来到今早商时序派人送来的妆台前,打开抽屉,里面都是全新的素色首饰,重新将抽屉关上,林京墨伸手将窗子打开,真好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商时序,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商时序轻轻微笑,林京墨却眼神躲避,试图移开眼睛转过头去,随手再次将窗户关上。 只是仅仅将窗子关上,却还是拦不住商时序推开了门。 商时序一进门朝轻轻叫道:“夫人。” “不敢。”林京墨没好气的坐在桌边,连看都没有看商时序一眼。 商时序却接着说道:“你是这商府的女主人,又会什么不敢的呢?” “女主人?”林京墨冷冷的看向商时序,语气强硬道:“身为府中的女主人,我居然连商府的门都出不去,商时序,你当我是囚犯吗?” 商时序微笑着走到林京墨身边蹲下,伸手去抓林京墨的手,却被林京墨躲开。 商时序只好说道:“不止你,整个商府的人都出不去!” 林京墨闻言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商时序,问道:“商时序你疯了吗?你把我们都关起来做什么?” “我只是不想你出事。”商时序站起身坐在林京墨身边说道:“你虽然拿到令牌,只是进宫面圣的事没有这么简单,陈缅正跟张仪谦都恨不得将你抓起来除之而后快!你就这么去皇宫,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林京墨见他坐在自己身边,不悦的皱起了眉,说道:“既然朝中要臣都想杀我,难道住在商府你就能保护我吗?” “你是我的夫人,住在商府自然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商时序说罢伸手便要抱林京墨,林京墨却站起来与他拉开距离。 林京墨说道:“真好笑,难不成我出了府就不是你商时序的夫人了?哪有出府就危险,在府里就安全的道理?” 商时序听到她承认自己是他的夫人,脸上不禁挂上了一丝微笑,转而又一本正经说道:“是啊,无论你身在何处都是我的夫人,只是……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在府里,他们不敢来抓,你要是出去了,他们随便寻个由头就会害你。” “够了!”林京墨不想再听下去,于是走到门口两门推开说道:“我想休息了,你走吧。” 商时序却一动不动,他看着生气的林京墨,还是不愿让她继续生气,于是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站在门口,他又问道:“夫人今晚想吃什么?”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林京墨关在了门外。 商时序摇了摇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了偏院的石阶之上,一动不动盯着林京墨所在的屋子望去。 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慢慢变暗,林京墨的屋里也亮起了灯。 这时韩梓兰来到了偏院:“表哥……” 商时序愣愣的看着屋里林京墨的影子,似乎并没有听到韩梓兰叫他。 韩梓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狠狠地朝着林京墨的影子白了一眼,然后走到了商时序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轻声道:“表哥!” 第九十章 商母身世 商时序转头看向身边的韩梓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韩梓兰道:“姑姑又犯病了,要死要活的闹呢!” 商时序赶忙站起身道:“怎么好端端的又犯病了?” 韩梓兰脸色有些不好的回道:“表哥这几日不是到处找表嫂,就是一直陪在表嫂身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去见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对于姑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连着几日都见不到你,自然是着急的!” 韩梓兰说了谎,她虽然跟商母住在后院,但是韩梓兰却对商母十分厌恶,若不是想借由表妹的身份接近商时序,恐怕她早就搬出了后院。 这次林京墨回来,韩梓兰听说以后心中十分的不快活,不过听闻商时序将她安置在了偏院,还是有些惊喜的,在她看来,林京墨的父亲姐姐相继离世,早已没了靠山,对商时序失去了利用价值,住在偏院也就是失了势力。 可事实上是,商时序知道林京墨住在主院便会回想起那夜他伤害她的事,况且过去主院是林京墨跟李妈妈一起相处的地方,怕她触景伤情,于是才让她住在自己的房间。 商时序随韩梓兰来到了后院,见商母蓬头垢面站在院中的枯井旁往里看,不知在看什么,不禁喊道:“危险!娘你在那里做什么?” 商母看到是商时序来了,嘴里念道:“京墨……京墨……” “京墨?”商时序慢慢走近说道:“是那个娃娃掉进去了?” 商母像个孩子一般重重点点头,商时序朝她伸出手说道:“娘,别担心,一会儿我就命人帮你捡起来!” 眼看商母就要牵住商时序,远处的韩梓兰却有些气不过:天天京墨京墨的,表哥满心是她,你这疯婆子也总想着她! 于是她大声喊道:“当初命人打姑母的人便是林京墨,姑母如此念着她的名字,定然是心中还是怕她!” 商母闻言突然停下了手,嘴中说道:“打……打我?”说罢便突然蹲下身抱住了头喊道:“太子妃殿下饶命,不要再打小人了,小人不敢了。”说罢便又朝着枯井望去。 “小心!”商时序纵身一跃将商母紧紧抱住,商母却如同受惊的鸟一般不停的挣扎,商时序费了好大的力气将她带离井边,然后朝她后脖颈重重打了一掌,商母这才昏睡了过去。 商时序将商母抱回了房间,他有些生气的看着韩梓兰说道:“那枯井原来是盖着的,谁把它打开的!” 韩梓兰赶忙摇了摇头,自从她住进后院,也叫了几个丫头进来伺候,于是她推卸道:“许是丫头们搬开的也未可知啊!” “梓兰,她是记得你的,所以我才让你住进后院,她神志不清,本来院里是不许有外人的,你的那些丫头没有什么要紧事,便不要进来了,好吗?” 韩梓兰听到商时序这么说,不由得心内委屈,本来他一而再再而三将林京墨留下已经够让她糟心的了,如今又因为一个疯婆子教训她,实在气急说道:“她又不是我的亲姑姑,可你却是我的亲表哥!她是什么身份,更何况还害过你,你养了她这么多年了,该还的恩早还完了!” 商时序诧异的看着平日里总是柔声细语的韩梓兰,道:“梓兰!你在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吗?”韩梓兰生气的将商母脸上的碎发拨开,道:“你看看清楚,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只是我姑母的婢女!” “够了!梓兰!”商时序喝止住韩梓兰。 韩梓兰却不想就这么停下,接着说道:“你的母亲是我的亲姑姑,我是你这世上唯一的该爱的人,不是这个疯妇,也不是那个林京墨!” 商时序却突然冷了一张脸,不带一丝情绪的说道:“你在乎亲情吗?” 韩梓兰眉眼带泪,有些哀伤说道:“自然是在乎的,不然我也不会让自己身处泥沼,待在瑞香楼整整三年!” 商时序抬起黑眸看着韩梓兰,继续说道:“那为何要害死舅父呢?” 韩梓兰闻言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商时序拉下脸来,说道:“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韩梓兰颤抖着声音回道:“我没有。” 商时序看着她十分惊慌失措的样子,终于还是有些不忍的停了下来,他将商母的被角掖好,对韩梓兰说道:“既然你不喜欢跟她住在这里,那就搬出来住吧,主院现在空着,你可以住在主院的偏房里。” 偏房…… 韩梓兰不甘的看向商时序,没有多做思考,只是顺势点了点头,随后便走出了房间。 商时序坐在母亲身边,看着商母脸上的污渍,有些心疼的用手擦了擦,却不小心还是摸到了母亲脸上的烧伤疤痕。 是啊,过去的那些日子怎么能忘呢? 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在自己的亲生母亲要杀死他的时候不顾自身安危冲进火海将他救出,她这一身的伤痕,全部都是为了他,即使两人并没非亲生母子,如此恩德,需永生铭记!? 良久,商时序起身打水替商母擦了擦脸。 亲人…… 他的亲生母亲曾经打算亲手杀了他,而他的表妹,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不惜出卖自己的亲生父亲,曾经可以说她是年少无知,如今看来,她似乎毫无悔意可言! 想到这里,商时序突然觉得很累,靠在商母床边慢慢的睡了过去。 …… 林京墨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百无聊赖,却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她本能的以为是商时序,于是轻轻皱了下眉来到门口不耐烦的说道:“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不料门外却是一个女子应道:“是我!” “韩梓兰?”林京墨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去,这个时间韩梓兰怎么会来?于是问道:“你来做什么?” 门外的韩梓兰道:“嫂嫂难道不想出去吗?” 林京墨闻言二话不说直接将门打开:“你可以放我出去吗?” 第九十一章 相信梓兰 韩梓兰抬步走进了屋中,她看着屋里全新的家具摆设,心中隐隐全是不甘,有些酸溜溜的说道:“没想到表哥待你如此用心。看来他是真心宠爱你的。何必再想着逃出去呢?” 林京墨答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得出府去!” 韩梓兰浅浅含笑,说道:“我可以助你出去,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林京墨问道:“什么事?” 韩梓兰坐在了商时序新为林京墨打的妆台前,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极妩媚说道:“我不仅放你出去,还可以助你进宫去,只是我放你出去后,你不许再见我表哥!” 林京墨闻言有些迟疑的垂下了脑袋。 不再……见商时序吗? 韩梓兰见她犹豫,眸中满是狠厉,艳丽的妆容逐渐狰狞,说道:“林京墨,你犹豫了?看来你并不像你形容的那么恨我表哥,还同以前一样爱慕着他!” “不!没有!我不会!”林京墨接连否定说道:“过去我被猪油蒙了心才以为是爱慕他,他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奸臣,他还曾经想杀死我,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爱慕他!” “呵……”韩梓兰冷笑一声说道:“你真这么想吗?还是在说这些话来劝服自己?” 林京墨看着她不带一丝表情,说道:“他曾经差点杀死我,而我也杀过他,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了什么夫妻之间的情分……” 韩梓兰看着她,似乎她说的是实话,突然又替商时序有些不甘,说道:“表哥真是傻,我为了他宁愿待在瑞香楼替他打探情报,可他却偏偏喜欢你这个不把他放在心上,甚至一心要杀死他的你!” 林京墨听后有些吃惊,原来韩梓兰待在瑞香楼是因为这个原因!也是,好好的姑娘,有谁会无缘无故待在风月场呢? 林京墨自顾自的坐在桌边,狠狠心看向韩梓兰说道:“我说我不爱商时序,不是因为今天你说可以放走我,而是我的确已经决定下定决心不再沉溺于儿女私情,我与你不同,韩梓兰,我曾经羡慕过你,也可怜过你,你放走了双音,放走了你自己的仇人,也放走了我的仇人,或者在你看来,你的仇人自始至终都是我?可是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爱商时序,可以倘若你连自己都不爱惜,又凭什么去要求别人爱你?与其摇尾乞怜渴望别人来爱,不如自己先好好对自己!” 韩梓兰听完,脸色明显有些不快,生气的吼道:“林京墨!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凭什么说我不自爱?” 林京墨说道:“你为了商时序宁愿让你自己流落烟花巷柳,这还不是不自爱吗?” 韩梓兰想要替自己申辩,却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见她没有说话,林京墨转而又道:“不过此刻,我倒真希望商时序可以跟你在一起,毕竟,你是真心爱他的。” 说罢,林京墨站起身来,走到了韩梓兰身边,道:“梓兰姑娘,倘若你可以放我走,便请放我走吧,我答应你,从此以后,不会再回商府。” 韩梓兰喜出望外,惊道:“此话当真?” 林京墨点了点头。 长期栖身在风月场,韩梓兰很难相信别人,但她此刻不知为何居然还是相信了林京墨,于是起身丢下了一句话:“明日,我回来找你。”说罢,她便离开了。 当天夜里,林京墨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明天就可以离开商府了,拿到了令牌,就可以去到皇宫之中,不过就算可以进到宫中,也不知道皇上他是否愿意见自己…… 明天走后,就不再回商府来了吗? 想到这里,林京墨突然觉得一阵心酸,疼痛不已。 就在这里,便要告别商时序了吗? 她坐起身,将一旁桌上的蜡烛点燃,拿着灯走到了妆台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自从父亲跟姐姐离世,她很少打扮自己,有时又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如今渐渐形容枯槁,面色也不似从前。 她有些难过的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 再抬起头时,铜镜中竟出现了商时序的幻想。 林京墨心下一惊,就像回到了那一夜,商时序杀她的那一夜…… 突然镜中的商时序侧脸多了一道疤痕,那是他为了救自己而受的鞭打。 傻瓜……镜中的商时序逐渐消散,她有些不舍的伸手去碰到,却只能摸到冰冷的镜面…… ……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折射进了屋内,林京墨不知不觉竟趴在妆台上睡了一夜。 她起身推开窗,伸了个拦腰,韩梓兰答应了她,今天便会让她出府去。 她朝着窗外望了望,果然是韩梓兰来了。 韩梓兰朝着屋内的林京墨招了招手,示意她赶快出来。 于是林京墨将怀里的令牌摸了摸,确定它还在自己身上,然后走出了屋外,因为时候尚早,门口的守卫还在睡觉,所以都没有发现林京墨出来,她轻手轻脚走到了院外,跟着韩梓兰一路跑到了后院。 林京墨来到商府后院,仿佛过去的事情就发生在昨天一般,她替商母洗澡,收拾后院,还送了她京墨跟时序的娃娃。 只是想不到这许久没有来后院,院内竟然变得更加破败不堪。 韩梓兰对愣神的林京墨说道:“你跟我来。” 林京墨跟着韩梓兰往院落里面走了走,直到走到了枯井旁。 林京墨小心的在井边站着朝里面瞟了一眼,问道:“你带我来此处做什么?” 韩梓兰指了指枯井说道:“当然是送你离开啊!” “送我离开?”林京墨疑惑的看向韩梓兰,却猛的被韩梓兰一把退了下去。 “啊!”伴随着林京墨的一声惨叫,韩梓兰费力的将井上曾经盖着的石盖挪了上去。 很快林京墨的声音便听不到了。 韩梓兰对着井口说道:“你不要怨恨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真正再也无法回到商府,无法再出现在我表哥面前。” 第九十二章 商母搭救 林京墨在黑暗之中醒来,身上剧烈的疼痛提醒着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韩梓兰居然会如此狠心将她推下枯井!好在这个井并不深,所幸她掉下来没有伤到筋骨,受的只是一些皮外伤,她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用力吹了几下,有了火光之后,她开始观察四周,突然发现地上有一个布偶,她将布偶捡了起来,上面清清楚楚绣着京墨两个字!这个是她送给商母的布偶,怎么会掉到井里呢? 林京墨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朝上面望了望,她记得从前因为怕商母不小心掉下来,她给这个井加了个石盖的,想不到如今自己居然掉进井里,井口还被石盖盖住了。 想不到韩梓兰这个女人如此恶毒。 林京墨无奈的坐在了地上,心里咒骂了韩梓兰一千次,自己怎么就信了这个坏女人的话,心中埋怨自己还是太傻了。 想不到自己没有死在商时序的手上,没有被燕褚善杀死,没有被陈缅正抓到,没有被张仪谦害死,今日竟会死在这个黑暗的枯井中。 正在怨天怨地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井盖处有声音。林京墨抬头看向井口,有人似乎在挪动井盖?难道是商时序? 林京墨猛的站起身来,井外的阳光照了进来,她只好伸手遮住了眼睛。 “京墨!” 林京墨心弦紧绷:这就得救了?是谁?是在叫我吗? 透过指缝她有些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是商母! 只见她依旧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 商母朝着井底叫道:“京墨!” 林京墨一愣: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正在犹豫该不该答应的时候,她的目光停在了手中的娃娃身上…… 林京墨这才明白过来:她是在找这个布偶! 林京墨将手上的布偶高高举起说道:“在呢!京墨在下面呢!” “嗯?”商母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京墨怎么会说话呢?” 底下的林京墨拼命喊道:“救救京墨!” 商母有些疑惑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京墨不会说话的!” 说罢,她凑到井边往下看,下面有点黑,她有些看不清,于是直起腰来又揉了揉眼睛,朝着井下喊道:“喂……是你吗京墨,你会说话?” 林京墨赶忙回道:“是我!母亲,你现在出去找人救我!” 商母一听高兴的便往外跑去。 井下的林京墨却仍是有些不安,毕竟平日里商时序都会将后院门锁上,她怎么能出得去呢? 她不知道的是,自从韩梓兰住在了后院,他已经好久没有再锁后门了。 …… 话说沈怿峰昨日被商时序拒之门外,躺在床上一整夜气的睡不着觉,心中愤愤不平:商时序他竟然敢将我关在门外,给本侯吃闭门羹?!好大的胆子!真是不把本侯爷放在眼里!好!你不让我进去是不是?我就偏要进去救林京墨! 心里这么想着,沈怿峰猛的从床上弹了起来,穿上鞋冲出门外,朝着门口的小厮喊道:“去,给本侯准备一架梯子!要够高够结实!” 小厮们很快便给他找到了梯子,于是他吩咐其中两人将梯子扛起来往商府的方向走去。 来到商府坐落的街口,沈怿峰抬手拦住了两个小厮的脚步,而是指着隔壁一条巷子说道:“我们走后门,从后院进去!” 几人来到商府后门,将梯子架在了后墙上,沈怿峰指着一个小厮说道:“你先爬到墙上,等本侯也上去以后,合力将梯子抬到另一边!” 小厮领命,爬到了墙上,然后等沈怿峰爬到墙上,两人便将梯子再抬到墙里。 沈怿峰顺着梯子爬到了墙里,正好碰到了披头散发跑过来的商母,将沈怿峰吓了一跳。 她见沈怿峰有梯子,于是指着梯子说道:“将我就京墨!” “京墨?!”沈怿峰诧异的仔细打量着面前脏兮兮,散乱着头发的女人,摇了摇头说道:“京墨是你家夫人吗?她在哪里?” 商母伸手拉住了沈怿峰说道:“跟我来!” 沈怿峰还来不及问个清楚,便被商母带到了后院。 沈怿峰看着破烂不堪的院子,疑惑不解。 商母却朝着枯井指了指,沈怿峰有些狐疑的走到井边,朝下看去,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小声喊道:“林京墨?” 林京墨听到井边有人连自己,心中不禁欢喜非常,赶忙回道:“是我!救救我!” 沈怿峰听到是林京墨,急道:“林京墨!真是你啊!你怎么会在井里?商时序这个没良心的,他怕你跑,居然把你关在井里?” “哎呀!”毫无征兆的,头上挨了一拳,沈怿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身边的疯妇人,喊道:“疯妇!你做什么?” 商母喊道:“不许骂时序!” “不许骂……时序?”沈怿峰他虽然心中疑惑,脑袋疼痛,但也知道当务之急是将林京墨救上来,于是招呼一旁的小厮将梯子抬了过来,顺着井口放了下去。 所幸沈怿峰的梯子很长,正好以后落在井底。 林京墨也忍着痛意,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大概韩梓兰做梦也不会想到,林京墨不过掉进井里一个时辰不到便爬了上来吧。 林京墨从井底爬出,脸上身上全是淤泥,但是她仍不忘将从井下带上来的布偶递给商母。 林京墨看着商母肮脏的衣服,心中有些不忍,于是伸手梳理了一下商母的头发,她知道如果不是她很珍惜这个京墨布偶,自己也不会得救。于是欠身行礼道:“多谢母亲。” 商母点了点头:“好孩子。” 林京墨猛然一愣,心想:她不是怕我吗?以前我替她清洗身子都是带着面纱,怎么她…… 商母此刻却伸手轻轻挡住了她的嘴跟鼻子,嘴里念道:“京墨!” 林京墨这才明白,原来商母早就知道她是谁了!林京墨脸上轻轻一笑,也是,自己曾经并没有真正伤害过她,她又怎么会怕自己呢? 第九十三章 再遇公主 林京墨还在以前的回忆中,沈怿峰却忙说道:“林二姑娘,赶快跟我走吧,趁现在还没人发现,我们一起爬梯子出去!” 林京墨点点头,跟随沈怿峰一起爬梯子出了商府,然后放下梯子上了武陵侯府的马车。 林京墨掀起车帘看了看渐行渐远的商府后门,此一去,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商时序……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林京墨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她从怀里将令牌拿了出来,心中默念: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沈怿峰看着她手中的令牌,惊叹道:“想不到你真拿到了中书令的令牌。” 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沈怿峰有些担心的想到:虽然可以让她进宫去了,只是倘若被中书令知道了,前面也只会是困难重重啊! 林京墨同样明白,这令牌是跟商时序光明正大要的,倘若商时序将此事如实告知陈缅正,那么她不仅进不了宫,恐怕还会在宫门口当面被抓住! 沈怿峰看林京墨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于是问道:“你在商府这么几天,你拿到令牌的事,商时序知道吗?” 林京墨点了点头。 “那便糟了!”沈怿峰忙道:“你可不能就这么进宫去啊,他跟中书令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倘若他不念夫妻之情,将此事告诉陈缅正,那咱们岂不是朝着枪口上撞吗!” 只是他转念一想,陈缅正要抓的是林京墨,并不是他啊,于是又道:“你若信得过我,不如让我拿着令牌先进宫去,待我向陛下禀明林尚书的事,我相信他一定会召见你的。” “不能再等下去了。”林京墨紧紧握住手中的令牌,然后说道:“武陵侯爷,多谢你几番搭救之恩,若是我这次出什么意外,来世做牛做马也定会结草衔环报答你的。只是如今我只想尽快处理我爹爹的尸首,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我不能再等了!” 沈怿峰思索片刻,回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同你一起去见陛下!” 说罢他掀起车帘对马车夫说道:“先回侯府!” 两人来到武陵侯府,沈怿峰替林京墨找了一身带面纱的舞衣换上,自己则换上一身华服,然后带了一队自己府里买的歌伎舞姬穿着跟林京墨一样的衣服便往皇宫去了。 快到宫门的时候,沈怿峰掀开车帘想在望了望,果然还跟之前一样,门口多是守卫禁军。 于是伸手对林京墨道:“把令牌交给我吧。” 林京墨将令牌递给了沈怿峰,然后走下马车,混在一队歌伎舞姬之中。 沈怿峰接过来令牌然后极潇洒的跳下了车,将令牌朝禁军亮了出来说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给我看清楚,这次我带着中书令府制令牌进宫献艺,替陛下排忧解难,若是再敢阻拦,便是对中书令大人不敬!” 众禁军见是中书令府的令牌,知道除非是中书令亲信,否则根本不可能拥有这个令牌,不禁对沈怿峰刮目相看,想不到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武陵侯爷如今也会得到中书令的赏识,于是纷纷跪下行礼,然后朝里面招呼着将宫门打开。 想不到这么容易便可以进到宫中,林京墨不禁想道:难道说商时序他真的没有将她拿走令牌的事告诉陈缅正?就这样让我进宫,他难道不怕陈缅正追究吗? 林京墨看着打开的宫门,恍如隔世,从来她身为皇后的妹妹,进宫不能说是家常便饭,也是稀疏平常,最后一次进宫却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究竟是谁毒死了姐姐,她一定会查出真凶! 还有自己的父亲,只因为想见一面陛下,将所有实情告知,反被陈缅正逼的跳下了城楼,陈缅正不仅是害死自己父亲的真凶,还是跟赵王一起勾结坑害百姓,私通敌国的卖国贼,当初父亲没能向陛下禀明的事,今日,林京墨希望通过自己来亲自说明。 穿过几道门,经过几条回廊,终于到了皇帝寝宫,门口的秦内官远远的便看到沈怿峰带着一队歌伎舞姬来了到皇帝寝宫,于是迈着蹒跚的步子小跑到了沈怿峰身边,不可思议的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的队伍,打趣说道:“武陵侯这是要做什么?带着这么好多人,是要刺王杀驾不成?” 沈怿峰连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不是,内官大人,小侯我多日未见陛下,十分担心他的身体,故而带着我四处寻来的舞姬歌伎来替陛下分忧!” 秦内官再次打量着他身后这一队的女子,皱着眉摇了摇头说道:“不妥不妥,你从哪里找的这么些人?家世是否清白,身份是否可疑?让她们进去了,倘若对陛下不利,你我的脑袋就都得搬家了!” “怎么会?”沈怿峰说道:“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我府里家生的下人,秦内官你是知道的,我父亲在世之时他就喜欢看些歌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秦内官依旧不肯点头,说道:“别说他们了,就连你也一样,你没有召命怎么混进宫来的?快带着你的人出宫去吧!” 林京墨心中十分忐忑,不知这次能否成功见到陛下,这时却看到福裕公主从远处赶来。 福裕公主身边的宫女朝着他们的方向喊道:“秦内官!” 福裕公主身份高贵,平日里起居行走都十分讲规矩,有什么话,也都是她的婢女来说。 她们走到了沈怿峰跟秦内官的身边,两人赶忙向公主行礼。 齐轩宜瞥了一眼沈怿峰身后的队伍,林京墨赶忙低下了头。 齐轩宜不慌不忙说道:“多日不见,想不到今日在此处遇到了,别来无恙啊侯爷。”说罢甜甜的莞尔一笑,继续道:“两位这是在做什么?秦内官,我皇兄今日身体如何?” 秦内官朝左右看了看。 齐轩宜见状说道:“武陵侯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秦内官只好回道:“还是老样子,吃的少,咳的多,总是不见好。” 第九十四章 分析真相 齐轩宜闻言微微颔首,点了点头说道:“皇嫂跟小殿下的离世对他打击太大了,也难怪他会如此……”她慢慢抬头,正好对上了沈怿峰的眼神,有些害羞的躲避开来,问道:“那武陵侯爷今日进宫是有何事?”说罢还不忘再朝人群看了看。 “哦……”沈怿峰赶忙回道:“我不过是听闻陛下最近心情欠佳,故而带些能歌善舞者来愉悦陛下。” “能歌善舞?”齐轩宜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女子们,果然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公主可不要听信武陵侯胡言乱语啊!”一旁的秦内官却道:“今日武陵侯不知是怎么进的宫内来的,又带着这么些来历不明的女子,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齐轩宜一听这话,于是也应和说道:“是啊,本公主的皇兄又不是你,陛下如今恐怕是没有心思看她们表演歌舞的……这么一大队姑娘,若是真有什么事,岂不是得不偿失?不过……” 齐轩宜说着话,开始在一群女孩子之间踱步,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时,用手指了指她,说道:“不过本公主可带你们之中的一个佼佼者进到里面。若是表演得当,赢得陛下赏识跟准许,如此你们这一队人进宫就都有望了!” “佼佼者?”沈怿峰闻言一愣,朝着里面的林京墨看了看。 齐轩宜顺着沈怿峰的目光看过去,指着林京墨说道:“本公主看你就很好。” 林京墨微微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看着齐轩宜,她与齐轩宜从小便相识,不可能不认识。只是她现在并不明白,她们两个以前可是死对头,为何她已经将她认出却还愿意帮她? 齐轩宜见林京墨惊讶的样子,又担心被秦内官看出她是林京墨,于是赶忙说道:“就你了,还不快随本公主进到殿内,同本公主一起向陛下请安?” 一旁的秦内官有些疑惑的看向林京墨,林京墨赶忙低下头,规规矩矩的从队伍中走了出来,跟在了齐轩宜的背后,秦内官的目光被齐轩宜挡住,想了想不过是带了个丫头进去,况且是武陵侯带来的,应该不会有事,于是让皇帝寝宫的婢女搜过身后便将她们放进了宫里。 林京墨随着齐轩宜慢慢养殿内走,路过僻静处时,齐轩宜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林京墨,好大的胆子,如今皇兄恨你入骨,你怎么还敢进到宫里来。” 林京墨微微一怔抬起了头,将面纱揭下以真面目示人。 齐轩宜无奈道:“果然是你!如今皇兄当你是害死皇嫂的罪魁祸首,留着性命已经很难了,何必还要自寻死路呢?” 林京墨带着哭腔小声说道:“公主……我爹爹死了。” “什么?”齐轩宜十分吃惊的看着林京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宫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本公主身为女子不得干预朝政,只是林尚书是国家的肱股之臣,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有礼部的人替他选谥字吗?” 林京墨听到齐轩宜这么说,满是悲伤回道:“是中书令陈缅正!他冤枉我爹爹跟骠骑将军陆安民勾结北燕敌军贪墨粮草,坑害南陵百姓!” 齐轩宜闻言忙问:“怎么会这样?皇兄他知道吗?” 林京墨回道:“我此次进宫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只要能见到陛下,我便会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明白!” 说罢,她跪倒在地求道:“公主,过去林京墨多有得罪,如今后悔莫及,不该与你争执,只求公主能念在我们从小便相识的份上,带我进去见见陛下,为我父亲申冤。” 齐轩宜却摇了摇头,退后几步说道:“林京墨你赶快起来。” 齐轩宜左右婢女将林京墨搀了起来。 齐轩宜说道:“若事情属实,这是事关社稷安危的大事,况且这是林尚书的事情,他是朝中清流,我岂有不帮之理?我自小随皇嫂长大,她虽然是你姐姐,却悉心看护于我,对我同样有恩,如今她死的不明不白,究其根本还是害她们的凶手的错,而不应该迁怒于你!至于你,林京墨,过去种种,我早在那日你肯替我说话解释并非是我推你入水那日,便已经决定与你和解了!那日若是你同皇兄皇嫂说是我推的你,我不仅会颜面尽失,也会连累皇家体面,是你肯替我说话,我才不至于失了体统。” “说起此事,我还得感谢你多方求救之恩呢!”林京墨看着齐轩宜,两人会心一笑,相互搭着手说道:“多谢!” 曾经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现在却可以握手言欢。 林京墨在想,若是姐姐可以活着看到这一幕多好。 齐轩宜却又问道:“林京墨,你可知是何人向你下毒致使皇嫂中毒?” 林京墨摇了摇头,连皇帝都查不出的事,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只是她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于是向齐轩宜说道:“只是我知道在我饭菜中下毒的人,目标一开始就是长姐,他下毒害我是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吃辣牛肉,而知道这件事的人便只有那天跟我提起辣牛肉的李妈妈跟在一旁做饭的双音。” 齐轩宜道:“那么凶手就在这两人之间了?” 林京墨却又摇了摇头:“李妈妈是从小最疼爱我跟姐姐的人,她虽然表面上是下人婆子,实际却跟我们两人的母亲一样一般。况且李妈妈在前几日已经离世,绝对不会是李妈妈。” 齐轩宜继续道:“那你的婢女双音呢?” “双音她……”林京墨提起双音还是总有很多的疑问的,她不明白为何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双音会做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她也不确定杀死李妈妈的人究竟是不是双音。 她抬头看向齐轩宜,一脸认真说道:“虽然我不能肯定此事是否与双音有关,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绝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之间相互配合!” 第九十五章 面见圣上 “那你打算怎么办?”齐轩宜有些紧张的牵住了林京墨的手,说道:“可以在宫中安插眼线,定然不是泛泛之辈,现如今林家只剩下你一人,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是啊,怎么做呢,所有证据都已经不见了,要想惩戒他们空口白牙谈何容易? 林京墨想了想答道:“是啊,要报仇难如登天,只是我必须要见陛下一面,将所有事情如实禀告!” “你想见皇兄?”齐轩宜低头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你随我来!” 说罢便朝着皇帝寝殿门口去了。 两面的内官见是公主连忙行礼:“公主万福。” 齐轩宜说道:“劳烦内官向皇兄通报,轩宜前来请安。” “是。”其中一个内官低头猫腰进了寝殿之中,片刻之后便退了出来,对齐轩宜道:“公主,请随小人来。” 几人跟随那内官步入皇帝寝殿,那内官突然转头说道:“只能公主一人入内。” 齐轩宜则道:“这位姑娘是本公主带来御前献舞的,需得随本公主进去才是。” 那内官上下打量了一番林京墨,向来既然是公主带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眼神看向门口的两个宫婢,示意她们搜身。 两人上下搜过林京墨,并没有异常,那内官这才带她们两人进了殿内。 几人每经过一道门,就有两个宫人替他们打开门帘,穿过层层黄色帷幔,终于到了皇帝齐轩州休息的地方。 只见黄色床铺之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林京墨与齐轩宜,他一身明黄,隔着布帘看不清脸,想必便是齐轩州了。 “臣妹齐轩宜,叩问圣恭安。”齐轩宜行礼问安道。 “朕安。”齐轩州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朝着他们晃了晃手,示意他们出去。 林京墨见状刚想开口,齐轩宜却拦住了她,对齐轩州说道:“陛下,臣妹想向陛下引见一人。” “何人?”齐轩州淡淡说道。 齐轩宜有些忐忑说道:“是已故皇后殿下的妹妹,已故林尚书的女儿,林京墨!” “嗯。”齐轩州似乎并不吃惊,他缓缓起身,左右宫婢掀起纱帘,替齐轩州整理了一下头发,说道:“轩宜,难道你不知道无召是不能随便带人进到朕的寝宫的吗?” 齐轩宜忙跪下来说道:“请陛下恕罪。” 齐轩州看了一眼林京墨,说道:“是否治罪稍后再说,不过……京墨妹子,这又是何打扮啊?” 林京墨将面纱揭开,跪在地上说道:“陛下不肯见任何人,京墨实在没有办法,所以只得扮作进宫献艺的舞姬……” 齐轩州笑了笑,说道:“这应该也是沈怿峰那个臭小子想出的法子吧?” 林京墨闻言忙道:“此事与武陵侯无关,所有的事情都是京墨的主意。” “好了。”齐轩州站起身来说道:“你一心想见朕,看在空青的面子上,朕也不会再为难你了,朕可以宽恕你无召进宫之事,你走吧。” “陛下!”林京墨抬起头说道:“臣女进宫是因为有事要向陛下禀明!臣女的父亲吏部尚书林远志前不久已经薨逝。” 齐轩州淡淡开口说道:“贤。” 林京墨不解的看向他。 齐轩州接着说道:“这是朕亲自赐给他的谥号。” 说罢,他快步走到了书案前,提成写下一个“贤”字,将它卷了起来递给了林京墨。 林京墨接过卷轴,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谥号?” 齐轩州说道:“有朕的亲提谥字,你拿着去昭狱领了你父亲的尸身便回家发丧吧。” 林京墨吃惊的看着齐轩州:“你知道?” 一旁的秦内官制止道:“放肆!怎么敢称陛下为你!” 齐轩州也变得有些生气,微微蹙起眉头说道:“看在空青的面子上,罢了。”说完便摆摆手示意内官将她带走。 林京墨被两名内官一人一只胳膊架了起来,抬着便往外拖。 林京墨回过神来,便反抗着挣脱,小跑两步重新跪在了地上,爬到了齐轩州的脚下说道:“陛下知道父亲已死之事?那陛下当初为何不肯见他?陛下明明都知道!还有姐姐,陛下手眼通天,是否已经查明是何人杀害姐姐的?” 齐轩州有些生气的看着林京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转身便往里走。 林京墨见他要走,则大胆包天伸手抱住了齐轩州的小腿说道:“陛下!陛下根本没病,为何还要将所有政事都交给中书省?” “放肆!”齐轩州怒道:“如此口无遮拦,居然还敢妄议朝政,朕将政事交给谁,难不成还需要请示你林家?”说罢,便用力试图将林京墨甩开。 林京墨双手抱紧了齐轩州不肯放松,接着说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中书令陈缅正狼子野心,他跟他的内婿赵王齐轩逸勾连,谎报北境军报,上书增加南陵赋税,以此中饱私囊,求图窜夺帝位,陛下不可不防,如今内忧外患,北境将军路安民含冤而死,北境不稳,南陵灾害频发,南陵不安,陛下,不要再继续躺在寝殿之中了!” “闭嘴!你给朕闭嘴!”齐轩州继续用力试图甩开林京墨,见林京墨越抓越紧,越说越多,生气的朝着两边的内官说道:“都是木头吗?还不快将这妇人给朕拖出去!” 几名内官赶忙上面抓了林京墨从齐轩州的腿上扒了下来,连拖带拽拉出了寝殿。 齐轩州走时还不忘补上一句:“将她的嘴给朕堵上!” 林京墨被拖出了寝宫门外,遇到了等在门外的沈怿峰,他赶忙上前问道:“怎么样?见到皇上了吗?” 林京墨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跪了下来,默不作声。 寝殿里的齐轩州十分生气的坐在书案旁,商时序则从侧殿走了出来,他捡起地上皇帝赐给林远志的谥字,跪倒在地对齐轩州磕了三个头说道:“谢主隆恩。” 齐轩州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夫人口无遮拦,若不是你求朕,朕绝不可能见她。” 第九十六章 误会加深 商时序又磕了三个头说道:“谢陛下。” 齐轩州这才消了点气说道:“商卿起来吧,林尚书一生光明磊落,如今为了朕的江山而牺牲,朕却这么晚才将谥字给他……朕不仅对不起他老人家,也对不起空青。” 商时序缓缓起身说道:“陛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社稷,林尚书虽然已经不在了,但倘若他还活着,一样会赞成陛下的决定的。” 齐轩州点了点头说道:“你拿着这字跟朕的令牌带林京墨去昭狱将林尚书的尸身取回风光大葬吧。朕也休息够了,继续这样不见人,御史台那些人也不会肯的。” “是,陛下。”商时序拿着皇帝赐字缓缓退出了寝殿,走到门口时,正好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林京墨跟她身边的沈怿峰。 林京墨低着头并没有看商时序,反倒是一旁的沈怿峰推了推林京墨道:“你看,那是谁!” 林京墨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了从皇帝寝宫走出来的商时序,她皱起眉头,满是不解的看着商时序,这时商时序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夫人……” 话还未说完,沈怿峰便挡在了林京墨的身前,毫不客气的说道:“商侍郎怎么也在这儿。” 一旁的宫人开口道:“如今该叫商尚书了。” “尚书?”沈怿峰不当回事的挑衅道:“什么尚书?他不是户部侍郎吗?” 林京墨也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 宫人说道:“之前的户部尚书升任吏部尚书,商大人便也升了户部尚书。” “呵……”沈怿峰冷笑道:“想不到你又升迁了,可真够快的啊尚书大人!如此年轻有为,果然做人得识时务,有的时候做狗也是有好处的啊!” 商时序冷冷的瞥了一眼沈怿峰,伸手便将他推开,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蹲下说道:“夫人,陛下方才赐给林尚书贤字为谥,你我夫妻一道去昭狱将他的尸身领会厚葬吧。” 林京墨看着他手上的卷轴,这才明白过来,满脸的怅然若失说道:“尚书大人好计谋啊,你知道我逃出了商府,一定会带着令牌进宫来找皇上,所以提前便来宫中等我了吗?” “夫人……” 林京墨继续说道:“你提前告知陛下我父亲已死之事让我措手不及是吗?” “夫人!”商时序说道:“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甚至……” 林京墨不愿再相信他,只是冷冷问道:“甚至什么?” 商时序将手中的卷轴紧了紧说道:“当务之急,你我应该先去昭狱。夫人做这么多事,不就是急于领回岳丈大人的尸身吗?” 沈怿峰伸手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便请商尚书将谥字交给我们,我们自然会去带回林尚书的遗体!” “我们?”商时序微微皱眉,平日里冷淡没有情绪的深瞳慢慢变黑:“你何时可以与我夫人称我们了?” 一旁的齐轩宜也有些诧异的看向沈怿峰。 “我……”沈怿峰一时语塞,自知失言,毕竟林京墨是商时序的夫人啊! 这时林京墨站起了身,说道:“沈侯爷三番两次救我性命,我们之间怎么就不能称我们了?” 商时序闻言有些生气又有些不甘反驳道:“倘若将你从商府带出这种事也能算作是救你,那我确实无话可说,只是夫人,自始至终,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我并非和离,我也从未休你,你便应该遵守妇道,与其他男人保持距离才是。” 林京墨回道:“那好,今天就在此处,你我和离便是!” “和离?”商时序走到林京墨身边伸手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臂,强行与她拉近距离说道:“今日若不是我,你以为你可以见到陛下吗?恐怕你们还未进宫,便会被陈缅正抓起来,你以为你今日与我脱离关系,还有可能安然走出这皇宫吗?”说罢,他将皇帝的令牌展开给她看,继续道:“没有这块令牌,别说是你,还有那位你的所谓救命恩人,今天都走不出这皇宫!就算你们走运出得去,没有令牌也无法进到昭狱之中!林京墨,还要与我和离吗?” 林京墨皱着眉头看着商时序,她的心中同样是慢慢的不甘心,好不容易才从商府出来,难道这次又得跟他回去吗?她还要等陆非程进京一同给父亲洗脱嫌疑,她要找到双音,替李妈妈报仇,还要找出杀害林空青的凶手!怎么可以再被关到商府! “放开她!” 这时,一旁的沈怿峰重重一拳打在了商时序的脸上,商时序冷不防挨了一记重拳,直接倒在了地上。 沈怿峰趁势捡起地上掉落的卷轴拉起林京墨便走。 两人来到了宫门口,果然看到陈缅正等在了门口,他们也得到了林京墨已经进宫的消息,准备将她抓起来。 沈怿峰将令牌跟卷轴交给了林京墨,吩咐道:“你从西门走!” 说罢,沈怿峰便带着一队歌姬舞姬往陈缅正的方向跑去。 林京墨看着沈怿峰的背影,咬咬牙便往西门跑去。 沈怿峰走到了门口,岂料陈缅正直接下令让他们出去。 沈怿峰半信半疑走出了宫门,又有些不解的朝着陈缅正问道:“中书令大人不搜吗?” 中书令陈缅正微微一笑问道:“武陵侯想让老夫搜什么呢?” 沈怿峰被问的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陈缅正却接着说道:“你们又不傻,林京墨并不在这条队伍中不是吗?” 沈怿峰闻言恍然大悟,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并不是在这里拦截林京墨,而是在西门! 想到这里,沈怿峰便要重新进到宫门内,却被宫门口的禁军拦下说道:“无召不得入宫!” “你疯了吗?”沈怿峰怒道:“你没看到我刚从里面出来吗?我是拿着令牌进去的,还是你放本侯爷进去的!怎么刚出来就不让我进了吗?” 那守卫说道:“请武陵侯将令牌拿出!” “令牌……”令牌早就给了林京墨,我怎么给你拿出来看啊!沈怿峰气的直跳脚,那守卫却怎么也不让他再进宫去。 第九十七章 一同出宫 林京墨拿着令牌到了皇宫西门,远远的就看到了等在西门门口的禁军和张仪谦,于是她躲在灯柱后面,伺机逃走,却迟迟不见他们有离开的意思。 林京墨躲在灯后,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特意在等我不成? 正发愁怎么走的时候,商时序将她从灯柱后面拽了出来。 “商时序!你……”林京墨被商时序拖着便往西门走去。 林京墨用尽力气却也无法挣脱。 果然到了门口,几名禁军守卫将他们拦住,一旁的张仪谦说道:“陛下有令,无召不得进宫。林京墨私自进宫,图谋不轨,给我拿下!” 说着话几名禁军便向林京墨走来,林京墨下意识的躲在了商时序的身后。 “慢着!”商时序将手中皇帝的令牌摊开说道:“谁说她无召进宫?” 张仪谦见状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商时序身前仔细看看:“果然是陛下的令牌……” 他冷哼一声道:“哼,这令牌说明不了什么,商时序,你之所以今日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全靠中书令大人,如今也敢违抗他老人家的命令不成?” 林京墨闻言看向商时序,毕竟他们之间有杀身之恨,她心中始终是不相信商时序的。 果然商时序将令牌放回了怀中,转而从林京墨的手中将卷轴取了过来,朝着张仪谦展开来说道:“张尚书不如先看看这个!” 张仪谦皱起眉,念道:“贤?” “不错,贤!”商时序说道:“这是陛下赐给已故吏部尚书林远志的谥字!我夫妇二人遵召进宫来求陛下赐谥,怎么能说是无召进宫呢?” 林京墨在商时序背后诧异的看着他的背:没想到,他居然是在帮我! 张仪谦言辞闪烁,不敢相信的说道:“林远志勾结北燕,意图谋反,陛下怎么会赐他贤字?” 商时序将卷轴卷起说道:“林尚书他生前忠心事主,深受百姓爱戴,谋反也好,叛国也罢,并无实据,空口白牙便要给他安这么大的一个罪名怎么行?况且看在已故皇后殿下林空青的份上,陛下的心意又岂是我们为人臣子的能胡乱揣测的?” 张仪谦却不肯轻易善罢甘休,说道:“就算陛下给林远志赐了谥字,就算你们真的有陛下召令才进的宫,如今朝廷在查北境之案,林远志涉嫌与陆安民勾结,如今要抓他的女儿林京墨协查,请商尚书让开。” 林京墨闻言,知道倘若被抓走意味着什么,于是她从身后抓住了商时序的衣角,商时序见状直接抬手牵住了身后的林京墨。 二人四目相对,林京墨此刻心如死灰:是要……将我交给他吗? 不料商时序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抱在了怀中说道:“林京墨三年前便嫁给了我,她是我商时序的夫人。” 张仪谦轻笑一声说道:“我们不会对你的夫人做什么的,只是……有些事情想向她询问罢了。” “询问?”商时序扬起了下巴说道:“我夫人不过是个普通宅院妇人,没有犯法,怎能让你们想问便问?” “这……”张仪谦看着商时序,两人剑拔弩张谁都不愿退后一步。 林京墨则窝在商时序的怀中,她从未想过,原来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会是商时序的怀中。 她明白,明面上说是问话,实则是想她口中套出对林远志不利的证词,她不怕死,只是怕在重刑之下难免失了口,坏了父亲一生廉洁为民的好名声。 就在这时,陈缅正带着禁军来到了西门。 林京墨抬头看了一眼商时序,商时序轻声对她说道:“别怕。” 他看到商时序紧紧抱着林京墨与张仪谦对峙,不肯放林京墨给他们,带着阴冷笑着说道:“恭喜商尚书大人升迁,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弄得一发不可收拾,将来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岂不是失了和气?” 商时序的脸再次变得没有表情,他将怀中的圣旨拿了出来说道:“并非我要与二位大人为难,而是陛下圣旨在此,他要我夫妻二人此刻前往昭狱带回岳丈林远志厚葬。” 说罢,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缅正说道:“陛下的病就快好了,大人何必要赶尽杀绝呢?毕竟她是先皇后陛下最疼爱的亲妹妹,她根本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若是陛下好了,引他疑心,细查此事,中书令岂不是得不偿失?” 陈缅正闻言,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讶异:陛下他就快好了吗…… 陈缅正的目标一直以来都是林远志,既然林远志已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就算坐实不了他的叛国罪名,好在他是自戕而亡,抓林京墨,也是为了送张仪谦一个顺水人情罢了。 他斜着瞥了一眼张仪谦:若论智谋,张仪谦哪里比得上商时序? 他手握商时序的软肋,随时可以杀死他,如此有用之人为他所用,何必为了张仪谦而与他撕破脸呢?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女人罢了。 想到这里,陈缅正朝着门口守卫摆了摆手,说道:“我儿既然有皇命在身,那便赶快去做吧。” 说罢大门便被打开,商时序牵起林京墨的手便跑出了皇宫门。 张仪谦一脸惊诧看着陈缅正说道:“中书令大人!这是?” 陈缅正却冷了脸对张仪谦说道:“圣旨都搬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放人便是了,不必再多做纠缠了。她一个丫头,你还怕以后没机会杀她吗?” 张仪谦闻言,这才明白了过来,说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想不到你中书令如此身份之人也会做这样的事?我帮着你做的那些事,就不怕我都抖出来吗?” 陈缅正对张仪谦的话嗤之以鼻,不屑的说道:“张尚书慎言!说出那些事,我们都在一条船上,与我合作,你既得了银子,还拥有了美人,做人不要太贪心才是。” 张仪谦听后,虽然心中仍有不快,却也不再多说,随后扬长而去。 第九十八章 准备妥当 商时序紧紧牵着林京墨的手离开了皇宫,一出宫门,林京墨便看到了停在宫门口商府的马车。 他早就料到我们会从西门出来吗? 林京墨抬头看着商时序:他究竟为我做了什么? 商时序看出了她的疑惑,伸出手说道:“夫人快上车吧,我们还要去昭狱带回林大人的尸身。有什么事,我们路上再说。” 林京墨此刻对商时序似乎改观,至少,她相信商时序不会将她交给陈缅正跟张仪谦,并且现在看起来他还会帮忙一起带回父亲的尸身。 林京墨将手搭在了商时序的胳膊上,坐上了马车。 在车上,林京墨始终不远将目光放在商时序身上,她低头不语,却可以感受到商时序是一直盯着她看的。 良久,也许是被盯的不自在,林京墨终于抬起了头对上了商时序的目光,有些生气道:“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商时序微微一笑说道:“我从未见过夫人打扮成如此模样,故而……” “住口!”林京墨抱住胸口,这才想起自己为了进宫穿着一身有些许暴露的舞衣! 商时序听话的闭上了嘴,林京墨依旧有些尴尬的不知所措。 商时序抬手挡了挡自己在笑的眼睛,接着说道:“这衣服是沈怿峰让你穿的吗?” 林京墨没有回答。 商时序却给她递过去一只包袱说道:“这里面是一身素衣,待会儿我下了车你先换上,毕竟是要接林大人的尸身回府,你穿成这样,确实有些不妥。” 林京墨看着手中的包袱,十分感激的看向商时序,见商时序也在看她,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他连衣服的事都想到了…… 马车走了一段时间,突然停下。 “夫人先换衣服,我在此处准备了棺椁,是上好的寿材,我先下去查看一下。”说罢,商时序掀开帘子又下了马车。 然后又将马车周围的布帘解下遮住了换衣服的林京墨。 他还准备了寿材?是已经想到陛下会让我们去接爹爹吗? 还是说……之所以陛下愿意让我们去接爹爹完全是因为他? “罢了,还是先换好衣服吧。”林京墨将包袱打开,用里面的素衣将身上的舞衣换下,然后掀开布帘往外看,果然已经有穿着素服几名抬棺大汉站在不远处,而马车下守着她的商时序不知何时也换上了麻衣素服。 “夫人好了?”商时序问道。 林京墨点了点头,朝商时序伸出了手:“上车吧。”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朝他伸出的手,心中又惊又喜,赶忙一把拉住上了马车。 路上微微有些颠簸,林京墨一个不小心便倒在了马车的一角,商时序见状赶忙扶起她,然后掀开布帘对外面的车夫吼道:“小心些!” 放下布帘再看看林京墨,又忍不住说道:“夫人要不要靠住我?” 林京墨闻言吃惊的看着商时序,摇了摇头问道:“夫君是什么时候进的宫?” 商时序听到林京墨又叫他夫君,心中窃喜着回道:“在妇人之前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林京墨垂下头,思考片刻说道:“那么久,一直在陛下寝宫吗?” 商时序没有立刻回答,他明白,林京墨是想问他为什么可以提前准备万全。 于是他开口说道:“我知道夫人得了令牌一定会入宫去,清早你离开商府,便有人想我通报你离开的消息,我只好先夫人一步来宫里。不过……这些事情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这几日都在谋划着能将岳丈大人的尸体领回,也一直在想如何替他洗清冤屈,如何能拦住夫人以身犯险,毕竟,中书令跟张尚书都想抓你。我并不想你亲自进宫,所以提前便替你给陛下写了奏疏,请求他可以让我们厚葬岳丈。” 原来他一直在替自己着想…… 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林京墨摇了摇头说道:“可是,你与中书令不是一起的吗?难道你不想同他一起坐实我父亲的罪名?” 商时序无奈的看着林京墨,良久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林京墨怯生生的问道。 “夫人你还觉得我与他们是一伙的吗?”商时序叹了口气说道:“也对,那本账簿上写的都是真的,但是我若真的与他们一同贪墨了那么多的银两,当初又怎么会为了一千两黄金而杀你呢?” 听到商时序又提起旧事,林京墨不悦的两头转了过去,愤愤说道:“你杀我你还有理了?” 商时序看着眼前活着的林京墨,十分霸道的伸手搂住了她,林京墨不知为何,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一再用力的将她抱紧。 商时序说道:“还好,夫人还活着!” 林京墨皱起眉头,虽然她并没有原谅商时序,此刻心中却有疑惑:他也在为了我还活着而感到庆幸吗? 林京墨问道:“既然你跟他们不是一伙,那为什么拜陈缅正做义父?为什么又要帮他们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商时序轻轻回道:“我也不知道……” 听着头顶商时序的回答,林京墨不禁抬头看向了他,问道:“你不知道?” 商时序轻轻松开了林京墨,回道:“我自小便失去了所有亲人,只有一个母亲陪在身边,从我懂事起,便一直被仇家追杀,无数次差点死于非命,我的母亲也因此受了不少了苦在一场大火中为了救我而精神失常。” 林京墨听着商时序的话,这才明白怪不得商老夫人身上那么多伤痕,这么多年来,总是吵着闹着要放火…… 意识到商母对商时序很重要,林京墨赶忙解释道:“之前打婆母的人真的不是我,是……” 商时序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知道,从你细心帮她打理后院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夫人宅心仁厚,怎么可能让人打母亲?夫人不必特意解释,我信你。” 林京墨闻言这才放下一口气,心中也有些欣慰,想不到商时序就算自己不解释也明白她的苦衷,于是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第九十九章 回忆过去 商时序垂下眼睑,眉目之间带着无尽忧郁,说道:“后来我们被舅父找到,舅父他对我们很好,我与母亲流落在外,因为痛苦经历心理不断扭曲,是他用真诚无私的爱感化了我,也是他教我读书写字,他带着我们躲了起来,本来以为从此以后可以过一些与世无争的生活,偏偏一次意外又被仇家发现,舅父为了隐瞒我的所在,被仇人杀死了……” 说罢,商时序用双手抱住了头,痛苦的说道:“他被仇人施以酷刑,活活折磨而死……我生命中唯一出现的一次光明,就这么被碾碎重新黑暗……” 说罢商时序不愿再继续回忆下去,他就像深陷于黑色泥沼之中,无法挣扎只能任由自己沉下去。 林京墨看着伤心的商时序,也许是因为商时序今天帮了她太多,内心隐约有些心疼的挪了过去抱住了他,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林京墨似乎总是他在黑暗之中重见光明的载体,他这一生都背负着仇恨与责任,为了可以让他卸下包袱之人便是林京墨,她真心的保护也拯救了商时序一次又一次不断沉溺的心。 他伸手回抱住了林京墨。 林京墨在他耳边问道:“所以……梓兰就是舅父的女儿吗。” “嗯。”商时序轻轻点点头。 林京墨不禁想到今早被她推下枯井的事,原来韩梓兰是他舅父的女儿,也难怪他会对梓兰那么在意,本来想提起此事,可是又不想商时序为难,林京墨暗暗将事情压下,不再话下。 突然,商时序在林京墨耳边带着悔意说道:“夫人……对不起。” 林京墨缓缓答道:“对不起……什么?” 商时序笃誓道:“对不起,我曾经对你的伤害,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加倍爱护你保护你,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林京墨将商时序放开,拉开距离说道:“我并没有原谅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曾经想杀我,那本账簿你又如何解释?还有,你的仇人究竟是谁?你究竟要做什么?” 商时序欲言又止,只得牵起林京墨的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待我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一定会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你!” 林京墨却将手抽回,眉头微蹙道:“你儿时受苦与那些无辜的百姓将士无关,倘若你是因为复仇而讨好陈缅正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几次上书增加赋税,有多少无辜之人因此枉死?” “夫人我……”商时序正打算争辩,马车停了下来。 外面的车夫在布帘外道:“大人,夫人,昭狱到了。” 林京墨闻言,赶忙下车,便看到有人将林远志的尸体早就搬了出来。 商时序在林京墨身后说道:“看来,中书令的消息比我们更早到了。” 两人将林远志的尸身取回,想到尸体已经存放多日,商时序怕吓到林京墨,从取尸到入棺装敛都一手包办,最后将林远志葬在了他提前挑好的墓地中。 林京墨在林远志坟前哭了好一阵子都不肯离去,直到天黑,一行人才动身回商府。 两人一路上都沉默无言,林京墨沉浸在痛苦之中,商时序就默默的看着林京墨,不愿打扰到她。 林京墨回到商府,商时序带她回到偏院,没有直接回卧房,而是去了偏院的侧殿,林京墨进去侧殿,她才发现,这里被商时序改成了存放灵位的灵堂,有林远志的,还有李妈妈的。 林京墨看着他们的灵位,又控制不住哭了出来:“父亲,李妈妈……” 商时序上前安慰道:“皇后殿下的灵位不可私设,所以暂时没有放进来,李妈妈她无儿无女,前几日她走的时候你不在府里,我便擅作主张将她火化安葬了,她生前既然与你情同母女,所以我也将她的灵位设在此处,你也可以时常来跟她聊聊天。” 林京墨抚摸着李妈妈的灵位说道:“李妈妈并不是无儿无女,她有一个女儿,之前我失忆了所以不记得,其实李妈妈一直都在寻找她的女儿。只可惜她还没有母女团圆便被双音害死,我一定要找到双音,为李妈妈报仇!” 商时序则说道:“说来也奇怪,一个丫头,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曾多方打探,却始终没有她的消息。” 林京墨给李妈妈跟林远志上了香,说道:“不论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找到她的!”说罢,她又对商时序说道:“多谢你替我夺回父亲的尸体,让我父亲保留了死后的体面,也谢谢你替他们设的灵位。” “你我夫妻之间,何必言谢?”商时序走到林京墨的身边,也点燃一炷香插进香炉之中对着林远志的灵位说道:“岳丈大人,商时序一定会好好照顾夫人一生一世,你的教导,时序永远不会忘记,也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 商时序为林京墨准备好了一切全新的吃穿用度,为了不让她回忆起过去不开心的事情,除了衣服首饰,就连之前的家具也都换了新的,她这几日便一直住在偏院,也方便她去侧殿替她父亲守灵斋戒。 商时序则住在偏院另一边的侧殿,一方面是他想离得林京墨近一些,另一方面是因为韩梓兰住在了主院的偏殿,碍于理法,表兄妹住在一个院子里也有些不妥。 搬到主院住的韩梓兰时常会走到林京墨之前住的屋子的门口,那是商府女主人的房间,每次看到上面的锁,她满心满意全是不甘,在她看来,似乎所有本该属于她的东西都被林京墨夺走了。 她本来也是高官的女儿,也住在宽敞的院子里,如今却是个不得不在形形色色男人身边献舞的舞姬,还失身于一个满头白发的龌龊的男人!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恨不得杀死林京墨,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夺走她的表哥!只可惜林京墨命大,掉进井里都没事。 只是因为怕之前推林京墨的事情被商时序知道,所以几天都没有去找林京墨的麻烦。 第一百章 管家催婚 转眼又过了一月,林京墨没有再试图离开商府,毕竟林远志跟李妈妈的灵位就在商府。 林京墨还是寡言少语,平日里的生活都是由原来的巧香照顾,商时序升任了户部尚书,所以越来越早出晚归,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缓和,所幸两人见面次数也不多,也不甚尴尬。 林京墨那日可以从枯井里出来,也多亏了商老夫人,所以林京墨在重新回到商府后时常会去照顾商母,奇怪的是,她竟一次都没有见到过韩梓兰。 林京墨一个女子,她现如今已经是无依无靠,除了商府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去。 说起那日林京墨被推下了枯井,除了要感谢商母,还得感谢沈怿峰,过去很多事情都是多亏了他,林京墨在处理完所有事情后曾经让商时序转交给沈怿峰一封信,里面除了感谢他之前的帮助,还有就是告诉他林京墨打算留在商府的决定。 虽然沈怿峰也很担心林京墨,可惜她早就是别人的妻子,他沈怿峰虽然说是别人眼里的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可是他也是明事理的光明正大的真君子,他欣赏林京墨的胆量,佩服林远志的正直,其实一直以来跟林京墨都是君子之交,并无私情,只是经过这些事之后,心中对林京墨总是有说不清的担心。 这段时间他时常流连于烟花巷柳,用酒精跟女人麻痹自己,以此来劝诫自己,不要随意关心别人的夫人。 林京墨进宫之后没几天,齐轩州便重新开始处理朝堂之事。所以进宫的事就变得没那么难了。 沈怿峰时常在府外过夜,都是府中的管家帮忙将他抬回府的。 连着几天,沈怿峰又没有回府过夜,沈管家一大早就带着人去了瑞香楼,向老板打听了才知道,他作夜又喝了个烂醉,于是管家便让人将沈怿峰抬了回去。 睡到晌午醒来,沈怿峰有些难受的揉揉头,这才发现回了侯府。 沈怿峰身边的大丫头安灵说道:“侯爷,终于醒了,小人去让人端醒酒汤进来。” “好!”沈怿峰咧开嘴笑笑说道:“多谢安姐姐!” 安灵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笑意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沈管家见出来的安灵便问道:“侯爷起来了吗?” 安灵回道:“刚醒,闹着宿醉头痛呢,我去给他端些醒酒汤吃。” 沈管家朝她摆了摆手,她便往厨房去了。 沈管家走到沈怿峰的房门前敲了几下门。 “谁啊?”沈怿峰慵懒的伸了伸懒腰,抻了抻他修长的腿问道。 陈管家答道:“是小人,侯爷。” “陈管家?”沈怿峰直起身来朝外面说道:“快进来吧。” 沈管家看了看床上还穿着昨夜穿皱了的长袍的沈怿峰,恨铁不成的说道:“侯爷也该爱惜些自己的身子,总这么熬着怎么成?” 沈怿峰作势扣了扣耳朵,重新躺下说道:“无妨,我又没什么正经事要做。” “唉……”沈管家叹了口气说道:“侯爷没有兄弟姐妹,同族虽有叔伯却都不在京中,自从侯爷父母离世之后,得了世袭的爵位,却总是闲在家中,要么就是出去没日没夜的玩耍,要么就是不着四六摆弄着府里的那些玩意儿。总这么着怎么行?” 沈怿峰却微微闭上了眼睛,假装又睡了过去。 沈管家继续说道:“你总不爱别人叫你小侯爷,只是老侯爷在世时也是朝廷社稷的肱股之臣,如今他的位子传给了你,却让我们武陵侯三字沦为了笑柄,就算侯爷不愿读书考功名,侯爷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妻纳妾,延绵子嗣才是正理啊!” “娶妻?!”沈怿峰猛的睁开了眼睛。 外面的安灵手里捧着醒酒汤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安心跟安晴拿着干净衣物跟手巾走了进来。 安晴说道:“热水已经备好,侯爷喝了汤便可以沐浴了。” 沈怿峰朝着她们几人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接过安灵递给他的汤一饮而尽,说道:“安婧姐姐呢?” 安心拿出干净的里衣给他披上,说道:“姐姐在偏殿给侯爷准备沐浴的花瓣呢。” 沈怿峰闻言甜甜的笑了,对沈管家说道:“你看我有几位姐姐照顾就够了,娶什么妻!” 沈管家有些生气的说道:“侯爷若是不肯听老奴的劝,那老奴就去沈家祠堂住,再也不回侯府来了!” 沈管家是自小便陪在沈怿峰身边的老人,沈怿峰没有兄弟姐妹,族中又没什么亲人,他个性温良,平日里对这些府里的老人又极好,所以常常跟他们相处的时候没有什么架子。 沈怿峰听到沈管家说要搬走,赶忙说道:“好好好,一会儿呢,我就进宫去,看看皇上有没有什么吩咐,给我个一官半职,做些事情也好。” “还有你的亲事呢?”沈管家不依不饶说道:“侯爷可别想蒙混过关!” 沈怿峰只好妥协道:“对对对,还有亲事,我会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侯门贵女,我一起娶进来!” 沈管家闻言,这才走出屋外。 沈怿峰走到了偏殿脱下里衣进了浴桶之中。 已经几天没有回府了,也难怪他们会担心他。 只是要娶妻,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提到娶妻,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又浮现出了林京墨的身影。 回想起林京墨,她个性并不算温柔,但是在她夫君有危险的时候,她却毅然决然站出来宁愿自己受伤被捉也一定要让她夫君逃走。 就算是被贼人抓走,林京墨看到有饥饿的孩童以及受灾的百姓,还是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他们申冤,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吗? 想到这里,沈怿峰将热水洒在自己身上,他不得不承认,他在惦记别人的夫人了,虽然这与他平日里学到的规矩礼仪不符,但是他的内心却控制不住的总是回想起林京墨,就算他不断的提醒自己,林京墨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他,但她的身影还是固执的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第一百零一章 弄巧成拙 沈怿峰洗罢身子,从浴桶里走了出来,用干手巾将身上随意的擦了擦,然后披上了一件宽大的纱袍走出里厅,安婧安晴赶忙替他从里到外换了干净衣服。 沈怿峰无奈的眨了眨眼,朝着远处放空了一阵子。 沈怿峰为人看似荒唐实则随性,与丫头下人们相处也从不摆架子,丫头们便时常与他打闹玩笑。 安灵见他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于是打趣问道:“侯爷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在想什么呢?莫不是几位姐姐身上不香了?” 沈怿峰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姐姐们身上香得很,一时令我心猿意马。”他看了看自己从里厅走出来的脚印,皱了皱眉说道:“一会儿我得跟管家伯伯说说,给我建一个浴池,总是憋在那小浴桶里,浑身满是不自在!” 说罢,一旁的安晴笑笑,替他将身上的香囊玉佩挂好,说道:“不必急,一会子他老人家就要来找你了!” “找我做什么?”沈怿峰抻了抻袖子说道:“莫不是,他也觉得建个浴池好?” “建浴池可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沈管家竟然又折返回来了!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摞画折子走了进来,眯着眼睛笑着说道:“祖宅轻易不能动土,不过……府里若是有喜事,侯爷要是娶亲,自然是要大兴土木,好好休整一番的,到时候,府里有了女主人,建个浴池,自然没什么的!” “你又来了。”沈怿峰捏了捏自己的额头,继续道:“管家伯伯,本侯要出去玩乐了,祖宅不能动土,还是我再置买个大些的梨花木大浴桶吧。” 说罢,沈怿峰作势便要往外跑。 沈管家摸了摸青白色的胡须,不紧不慢说道:“要做沈家不孝子,那你便走好了。” 沈怿峰无奈停在门口,眼珠子朝上转了一圈说道:“我不过是迟些娶亲,怎么就扯上不孝了?”他转身扶管家坐下说道:“本侯不是不娶亲,只是若是娶妻,便要求贤,但不能糊里糊涂找个高门贵女!” “唉……我那英年早逝的老侯爷!”沈管家一派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小侯爷!今日可是老侯爷的祭日,你怎么都忘了?” “啊?”沈怿峰闻言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件事啊……” “侯爷好像很开心啊?”安晴从外面端些果酒走进来,说道:“老侯爷最爱果酒,今日祭祀的时候可不能忘!” “瞎说,本侯爷怎么会忘?”说罢,沈怿峰接过果酒,跟随着沈管家便往祠堂走。 沈管家一路捧着那一摞的画折子,直到沈怿峰给沈家列祖列宗上过香,他才好奇的问道:“沈伯,你拿这些一摞劳什子做什么?是准备烧给我爹看吗?” “对!”沈管家摆了摆手,叫人将火盆拿了进来,然后拿出一本画折子,说道:“这里面全是适龄的高门贵女,我将她们都烧给老侯爷和沈家列祖列宗,只求他们在天之灵,若是有中意的女子便留些残页给我们!”说完便将一本本的画折子扔了进去。 “这怎么行?”沈怿峰赶忙从火盆里将画折子都捡了出来,抬脚将上面的火踩灭,说道:“老管家!你又不是给我爹找小媳妇,烧给他们怎么成?” 沈管家闻言立刻从地上将画捡了起来,扔在手上递给沈怿峰道:“那侯爷好好挑挑?” 沈怿峰看着画折子上未烧尽的火印,然后咬了咬牙接了过来,翻来看了看,然后不耐烦的又盖上,接着说道:“再拿一本来!” 沈管家赶忙又递上一本。 他接了过来又是只瞟了一眼,便又盖上,就这么往复循环,他将所有画折子都看了一遍,看到最后一本时,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么多姑娘,肯定也是老管家花了不少功夫才得来的,若是跟他说都不好,不仅辜负了他一片心意,下次他恐怕是会变本加厉…… 想到这里,沈怿峰有些苦恼,他转过身子,思索片刻,说道:“这些姑娘……” 沈管家道:“怎么样?” 沈怿峰转过身来,自信说道:“都不如她!” “她?”沈管家听得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她是何人啊?难道侯爷有中意之人?” “嗯!”沈怿峰使劲点点头,说道:“我喜欢这南齐国内最高贵的女子!除了她,我谁都不娶!” 沈怿峰心里打着小算盘:南齐最高贵的女子?谁知道是谁呢?连我都不知道!哈哈。 一旁的沈管家低下头想了想,自顾自说道:“福裕公主?原来侯爷喜欢公主?倒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什么……什么公主啊?”沈怿峰闻言一愣神,问道:“老管家……不是……本侯爷说的不是……” 沈管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什么都不听的直接走出了沈家祠堂,只留下了沈怿峰一人在风中有些凌乱。 意识到沈管家会错意,此事事关公主清誉,可大可小,断然不能出错的! 于是他赶忙跑了出去追上了嘴里还振振有词的沈管家说道:“老管家,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沈管家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朝着沈家的仓库走。 沈怿峰意识到不对劲,朝着他的行径方向望了望:“该不会……” 他又快跑几步,拦住了沈管家说道:“老管家你要做什么!” 沈管家回道:“我替侯爷准备宝贝提亲啊!” “提亲?跟谁提亲?公主吗!”他有些惊慌的拦在沈管家面前说道:“陛下不会准的,我不学无术,又胸无点墨!公主何等尊贵,怎么会嫁给我呢!” “小侯爷请勿妄自菲薄!”沈管家将拦在身前的沈怿峰的手拨开,继续边往前走边说道:“当初小人跟随老侯爷南征北战,侯爷是肱股之臣,念在过往功劳,先皇曾经许下诺言,是要答应老侯爷一件事的,如今你既然心悦于公主,那么便由小人出面,替你请婚去!” 第一百零二章 造访陆府 沈怿峰有些不可思议的定在原地:“你?进宫去?请赐婚?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说去就能去?” “说去就能去啊!”沈管家突然站定在原地,从身上摸索一番后取出一只小锦囊来,对沈怿峰说道:“小人跟随侯爷在战场也曾立过战功!这是先皇给我的信物。”说罢从锦囊里取出一只做工精美的金麒麟小方印。 “这……”沈怿峰可算开了眼界,不大的金印上极细致的雕刻了一只麒麟,于是问道:“老管家!你有这宝贝怎么不早拿出来?” 沈管家却冷哼一声说道:“拿出来做什么?让你去帮那位商夫人吗?” 沈怿峰看着沈管家,有些难以置信问道:“老管家,你……你怎么知道林京墨的事?” 沈管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说什么喜欢公主,侯爷你心里根本就是放不下那位商夫人吧?我们沈家在南齐是什么地位,你又怎能去贪慕别人家的夫人呢?” “老管家慎言!”沈怿峰出奇的恢复了严肃,也只有提起林京墨时他会如此。 沈管家继续说道:“既然侯爷不在意那位夫人,那么又为何不让小人去向陛下求亲呢?” “随你罢!”沈怿峰似乎被戳到痛处,于是有些生气的拂袖而去。 沈管家看着沈怿峰离开的身影,心中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沈怿峰的性子温和,绝不会轻易如此动怒,想到这里,他将金麒麟收了起来,然后走到仓库,准备拿些银子替沈怿峰修一个浴池。 …… 林京墨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出门,只是懒懒的窝在偏院,只是偶尔回去商老夫人的后院陪陪她。 林京墨接连失去了亲人,亲信,如今身边得力的也只有一个巧香。 她日日去林远志的灵位前烧香请求可以让陆非程早日回到京城,虽然她与商时序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是一想到商时序曾经要杀死自己的画面,林京墨便觉得不寒而栗。况且他做了那么多坏事,终究不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这世上似乎看起来,只剩下非程哥哥最可靠。 终于在一天午后,陆非程带着一小队陆家军回到了京城。 陆安民留下遗书自缢而亡,北境乱作一团,幸亏陆非程带着陆家军英勇杀敌,这才不至于让北燕大军压境。 本来齐轩州让陆非程回京是要他解释他爹犯下的罪行,然后降旨责罚陆家,只是陆非程要进京时偏偏正巧赶上北燕大军偷袭北境边城,陆非程为了护边耽搁了些时日,击退敌军才日夜兼程赶到了京城。 一进京城便被带进了宫。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并没有治罪于他,而是在他承受陆安民所有罪行后,让他继任北境将军,继续留在北境保护边城。 陆非程领了旨,便又出了宫,他和手下将领在京城中的陆府安置几天便又要马不停蹄赶往北境。 站在陆府花园的玉兰花树下,陆非程想起了林京墨,从小林京墨就喜欢玉兰花,玉兰花清雅美丽,就如同林京墨一般,她自小便是最善良最心软的姑娘,可惜不知为何十几岁的时候突然被外面谣传她是个心地歹毒的恶妇。 也是在这棵玉兰树下,林京墨曾经问过他是否愿意带她一起去北境,是否可以……娶她…… 他当时怕她在外面已经被疯传的恶毒名声影响到陆家的声誉,竟硬着心肠拒绝了她,然后离开了京城去到了北境。 一眨眼,已经过去了三年有余,如今她却早已成为他人妇。 想到这里,看着不断往下落的书叶,陆非程不禁感叹物是人非,南齐的冬天并不长,没有北境的冬日寒冷,但此刻,每每想起在北境不断疏远自己,与商时序成双入对的林京墨,陆非程的心便开始冰冻。 直到被来人打断思绪,陆非程才从回忆中慢慢拉回。 来人是陆府的老家仆,他向陆非程说道:“将军,听闻林家老爷也在前不久薨逝了,咱们不去看看林二姑娘吗?” 陆非程看着远处,有些失落的说道:“如今她已经是别人的夫人,难不成要我登堂入室去商府见她不成?” 老家仆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是幼时好友,情同兄妹,她的父亲与咱们家也是至交好友,你如今回了京城去见见她,兄妹之间有何不可?” “兄妹?”陆非程冷笑一声,发狠说道:“我们怎么可能只是兄妹呢?我可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妹妹,为了她我失去了什么,你们又怎么知道?到头来,她却嫁给了别人!” …… 林京墨人在商府,巧香从外面着急忙慌赶了回来,递给林京墨一封信说道:“夫人,外门的小厮说有人送信给夫人!” 林京墨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将信封轻轻打开。 看完信,林京墨喜出望外,心里念道:“是非程哥哥……” 说罢,她将书信重新折好放在信封之中,然后放在了妆台里的抽屉中。 想起信中说陆非程想见她,赶忙换了身外出的衣服便往外走。 她坐了商府的马车来到了陆将军府,心中想道:如今自己已经嫁作他人妇,如此堂而皇之进将军府,会不会…… 正想着,陆府的大门却突然被打开,陆非程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说道:“京墨妹妹。” 林京墨欠身行礼说道:“陆将军,听闻多亏了你,北境才不至被北燕击破。” 陆非程同样躬身抱拳回礼说道:“妹妹严重了,我不过是继承父亲意志罢了。”话说完话锋一转说道:“林尚书的事,我听说了,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细节。不过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有更深处的考虑。” 林京墨一愣,问道:“更深层?” 陆非程却伸手对她说:“请进府细谈吧。” 林京墨随陆非程走进陆府。为了不惹人议论,林京墨始终与陆非程保持距离,直到来到了陆府的庭院,看到那棵玉兰树。 似乎他们二人所有的事,都是从玉兰花开始的一般。 第一百零三章 据实以告 陆非程走了几步发现停在树下的林京墨,他走到她的身边说道:“这树……还跟十年前一样。不过你已经不记得了。” “我记得……”林京墨看着粗壮的枝丫,又想起了过去她的父亲林远志时常喜欢在这棵树下画画,念及父亲,林京墨不由得落下泪来。 “墨儿……你?”陆非程看着悄然落泪的林京墨问道:“是想起什么事了吗?” “非程哥哥!”林京墨眼睛通红,含着泪水说道:“前不久我已经恢复记忆了。” 陆非程闻言欣喜不已,说道:“原来如此啊!那真是太好了。” 林京墨拿出丝帕轻轻擦了擦眼泪,说道:“可惜,我刚刚恢复了记忆,便失去了父亲。” “林伯父他……”陆非程遗憾道:“从小我便追随老师学习书道,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着实可惜啊!不过墨儿你还是要节哀顺变才是,毕竟以后日子还长。” “非程哥哥……”林京墨问道:“这次你回京来不就是为了将陆伯伯的案子解释清楚,还他清白吗?” 陆非程闻言有些闪烁其词道:“我……我爹他犯的错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的事,任我如何辩解,他亲手写的遗书已经说明了一切……” “非程哥哥!你在说什么?”林京墨有些诧异,难道陆非程从没有怀疑过陆安民是被冤枉的吗? “我爹勾结北燕已经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就算我再怎么不想承认,证据确凿,也不容狡辩!”陆非程接着说道:“如今陛下愿意抛弃成见,继续重用于我,任我为新的北境将军,已经是天大的恩德,我爹的事我决定不再追究!” “不再追究?”林京墨问道:“难道你此次进京来就是为了领赏,为了被领旨做你的大将军,而不是为了替陆伯伯求一个公道?” “哪里有什么公道不公道的?”陆非程转过身去说道:“陆安民与北境勾连,私吞粮草,此事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林京墨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从小到大一直仰慕自己父亲的陆非程,今日居然连那封书信都不曾仔细看过,字迹都不曾仔细确认过,就已经给自己父亲判了死罪? 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了新得到的权利?还是有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京墨看着眼前的陆非程,不由得害怕的退后了两步,自从她恢复记忆以来,让自己震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陆非程看出了她的惧怕,于是向她走近几步说道:“墨儿你别怕,我听闻,林伯父也与我爹的事有关,不过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他们两人确实一直有书信来往。” “你说什么?”林京墨惊讶的看向陆非程,他想证明什么? 陆非程赶忙说道:“你别误会,我是说,我相信林伯父绝对不是那种通敌叛国之人,虽然他们有书信来往,但绝对不是勾连叛国,只要能找到那些书信,就可以洗清他身上的污名了!” 林京墨此刻却有所警觉,她看了一眼眼前的玉兰花树,当初就是在这个树下,陆非程拒绝了她的爱意,他当时明明知道她并非人们口中的恶毒妇人,但是他还是不敢娶身负恶名的自己,如今他都没有胆量为自己父亲辩解,又怎么会替自己的爹爹申冤呢? “不必了,小妹刚刚想到还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去了。”说罢林京墨退后几步,转身便要离开。 陆非程却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说道:“且慢,墨儿!” 林京墨皱起眉有些嫌恶的看着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陆非程赶忙松手说道:“一时情急,冒犯妹妹了。” 林京墨却道:“小妹如今已经嫁作他人妇,实在不应该在你府上待太久,请兄长恕罪。” 陆非程却没打算就这么让林京墨离开,他拦在林京墨身前说道:“墨儿……我们许久未见,难道你就不打算跟我叙叙旧吗?今日便留在我府上用过午饭再走吧。” 林京墨虽然刚刚一瞬不想再跟他多言,但想到之前丢失的两页纸,她还是转身对陆非程说道“非程哥哥,其实之前你家管家曾经交给我两页纸,上面清楚的写着陆伯伯对军库粮草以及军士数量不符的疑惑,试想一下,倘若陆伯伯真的与此事有关,他怎么可能会写这两页纸呢?” “哦?真有此事!”陆非程一脸认真问道:…“那如今这两页纸呢?墨儿可有带来?” 林京墨闻言有些愧疚的摇了摇头,说道:“可惜在回来的路上,那两页纸不慎遗失了。” “丢了?”陆非程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思索片刻后回道:“既然如此,我们仍旧是没有证据,不过我想,待我回到北境仔细翻找,说不定可以找到其他证据也未可知啊!多谢妹妹今日告知此事,或许真相真如你所讲,我父亲是被冤枉的,那我一定会帮他申冤的!” 林京墨见陆非程这么说,这才重新对他有所缓和,回道:“嗯,陆伯伯真的是被冤枉的,其实一直以来跟北燕勾结之人都是中书令陈缅正还有赵王齐轩逸,虽然证据不在我手上,但我确实看过一本账簿,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他们为了贪墨军饷,其实一直都与北燕有所勾连,而且他们在北境军中也一定隐藏着帮手,非程哥哥一定要小心才是。” “账簿?”陆非程问道:“你是在何处见到的账簿?” 林京墨被问的一愣,说道:“是在……” “在商府?”陆非程继续道:“此事也与商时序有关是吗?” 林京墨一时无语,不知该如何作答。 陆非程见此情景,便明白了一大半,于是接着说道:“那这个商时序便是你我的仇人啊!你知道了这么多事,留在商府恐怕不妥,不如跟我一起回北境,这样的话,倘若我真的找到证据,也好第一时间告诉你。” 林京墨闻言,有些犹豫,商时序再怎么说都是害死爹爹的其中一人,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可是终究还是自己的夫君,就这么离开他,岂不是让他成为京中笑柄? 第一百零四章 又被追杀 就在林京墨纠结之时,有人递进来帖子通报道:“将军,门外户部尚书商时序在门口,说是来接夫人的。” “户部……尚书……”陆非程缓缓开口说道:“想不到他去了一趟北境,再回来已经成为了尚书?呵……还真是平步青云啊!” 林京墨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商时序怎么来了? 陆非程不等她说话,可以跟通报之人说道:“出去告诉他,京墨妹妹没有来过,让他走!” 林京墨却道:“既然夫君来接我,小妹便先行告退了。” 陆非程还是拦住了她,脸上满是不解问道:“既然你知道他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为何还是肯跟他走?” 林京墨看着陆非程,眼中满是嘲讽说道:“因为曾经他也一样,不顾一切娶了我这个人人喊打的恶妇。” 陆非程这才明白,他因为胆怯,早已经完完全全失去了那个总是跟在身后的林京墨,但他依旧不愿就这么放手,于是说道:“不错,到处我是介意你名声不好而没有娶你,可你也不应该赌气嫁给别人啊!” “赌气?”林京墨生气说道:“我从不会因为赌气而做任何事,我是因为倾慕于他才嫁给他,不错,他是做错了很多事,但是他也为了我做了很多改变,我想,倘若不是他在襁褓之中便失去了父亲,他一定不会像你这般,明明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都不肯替他辩解一句!” 陆非程被说的哑口无言,当初懦弱害怕的是自己,如今贪生怕死也是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林京墨见他不再说话,于是朝着大门口走去。 当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商时序,脸上不知是欣喜还是惊讶的表情,他快步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牵起林京墨的手便走。 商时序拉着林京墨走到马旁,林京墨问道:“怎么你是骑马来的吗?” 商时序没有回答,拦腰将林京墨抱起放在马背之上,林京墨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刚要说什么,商时序也诞生上马,“驾!”的一声便离开了陆府大门口。 一路上,商时序不顾方向的疾驰,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商时序才终于将马停了下来。 他将林京墨抱下马,指着面前的路说道:“夫人不是想离开我吗?现在顺着这条路就可以到怀安,那里是你的家乡,还有你的叔父,我相信,他一定会收留你的。” 林京墨一脸诧异看向商时序:“你肯让我走?” 商时序回道:“是,我会派辆马车,带着足够的银两送你离开。” 林京墨继续问道:“为何要送我离开。” 商时序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睑,修长的睫毛盖住了他满是思绪的黑眸,淡淡说道:“夫人一直都视我作仇人,我曾经对不起夫人,如今将夫人就在身边,除了让你难过怨恨,什么都得不到,不如就放你自由!” “放我自由?”林京墨走到商时序的身旁,强行让他看着自己说道:“为何那么久都不肯放我走,这回就因为我去了陆府一趟便要让我走呢?” 商时序抬眼看了一眼林京墨,又心虚的迅速低下头去。 林京墨眼中开始湿润,倔强的继续说道:“为了不让我跟陆非程走吗?既然是放我走,既然说不会拦我,为何就是不能跟陆非程走呢?” 看着林京墨眼中的晶莹,商时序伸手轻轻抱住林京墨,缓缓说道:“我怕,我好怕!” 林京墨靠在他怀中问道:“你怕什么?你都做了尚书大人,又是中书令身边的红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商时序的声音微微颤动说道:“我怕他们伤害你,与其让你受伤,还不如遂了你的心意让你离开我。” 林京墨却问道:“他们……是谁?” 商时序没有说话,慢慢将林京墨松开,他看着林京墨带着眼泪的冷漠的眼睛,满是心疼,是谁让她的夫人变成这样的? “夫人……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话说出口,商时序便后悔了,他其实从没有想过林京墨可以原谅他,因为他做的事本来就是不配被原谅的,他想尊重她的意愿,可是又不想让她离开,一直以来,自己都是矛盾的将她困在身边。 林京墨果然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商时序是不可原谅的,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沉溺于商时序给她营造的爱的假象,可是她又解释不了,为何不肯亲手杀死他。 林京墨虽然没有回答,但却给了商时序答案,两人沉默许久,商时序才又开口说道:“我们回府吧。” 林京墨没有拒绝,默许一般走到了马前,商时序刚要抱她上马,虽然草丛中出现几名黑衣人,他们手持刀剑指向二人。 商时序下意识的将林京墨护在身后,问道:“什么人?” 几名黑衣人互相点点头,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只要林京墨的命,大人还是束手就擒吧。” 意识到他们是冲着林京墨,商时序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说道:“知道我是何人,便劝你们赶快退下才好,诛杀朝廷命官知道是什么罪吗?若是还敢再近一步,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追究到死。” 几名黑衣人见他不愿离去,于是只要朝着他冲了过去,一番缠斗下来,他始终护着林京墨,林京墨看着他不断被黑衣人砍伤,于心不忍,哭着道:“你走吧,你快走,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商时序却不肯离开,终于被他抓住机会,利用匕首将其中一人伤到那人的手腕,他捡起那人丢在地上的刀,牵起林京墨便往官道两边的林子中跑,那群黑衣人则紧追不舍。 跑了一会儿,两人一个是身受重伤,一个又不胜脚力,终于将他们追上,其中一人说道:“既然你不肯离开,你们夫妻便一起做这刀下亡魂吧。去了阴曹地府,也好继续做一对怨侣!” 说罢抬刀便要砍下去,商时序却伸手握住了他的刀刃,鲜血瞬间流出。 第一百零五章 龙虎兄弟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流血不止的双手,急道:“不要!不要杀他!你们不要杀他。” 商时序却道:“夫人快走!” “不行,我不能走!”林京墨摇着头,看着伸出的双手有些犹豫的猛的也握住了那人的刀。 “啊!”刀刃割破皮肤的瞬间,林京墨痛苦的叫出了声。 商时序见状,眉头紧锁,吼道:“夫人松手!”两人同时将手松开,商时序用力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肚子上,然后牵起林京墨的手便跑。 那人站起身,重新挥刀,商时序余光看到他的动作,于是挡在林京墨的身后,又重重挨了一刀,直接扑倒在地。 林京墨赶忙停下,将他搀扶起来。 商时序却推开她的手说道:“夫人快走!” 林京墨怒道:“商时序!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将我推开?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可以逃走为何不走?” 商时序回头看了看,果然有几个黑衣人从后面跟来,于是忍着痛站了起来,重新牵起了林京墨继续往林子里跑,林京墨跑着跑着,突然想起一个人。 在往前走,便是陈铁龙的山寨了。 林京墨牵起商时序的手便往陈铁龙的寨子跑。 突然改变方向,商时序赶忙问道:“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林京墨却坚定说道:“你别管,跟我走。” 跑了一阵子,果然到了陈铁龙山寨门口,现在了望台上的山匪仔细一看,对另一人说道:“这不是之前来过的那位官夫人吗?” 另一人答道:“还真是!她不是咱们大当家兄弟的嗯人嘛?” 林京墨走到门口用力的拍了几下门,那两人远远的便问道:“是之前来的姓林的夫人吗?” 林京墨急忙回道:“是我,我们被恶贼追杀,我夫君受了伤,劳烦几位兄弟先让我们进去,再向大当家的通报!” 几人听说是有人追杀,赶紧打开了寨门将他们请了进去。 在进门的同时,商时序也应声倒下。 “商时序!”林京墨惊叫道:“夫君!你怎么了?” 林京墨这才发现商时序身上满是刀伤,手掌几乎被砍断,甚至漏出骨头来,背上的刀痕极深,有血不断的淌出来,更可怕的是他的胳膊上腿上,腰上也都有很深的伤,原来他替自己挡了这么多刀。 陈铁龙陈铁虎听说林京墨来了,这时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陈铁虎说道:“商夫人,出了什么事?” 林京墨赶忙朝着陈铁虎的方向道:“小虎子!求求你救救我夫君!” 陈铁虎走近一看,惊道:“狗官?他怎么满身是血?” 陈铁龙走近蹲在商时序的身边,简单检查一番说道:“此人受的伤有点重啊,不过他之所以晕过去恐怕是因为失血过多。”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陈铁虎道:“你刚刚说什么?狗官?他该不会就是那个商时序吧?” 陈铁虎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 陈铁龙立刻站起身来说道:“不救不救不救,你带着他滚出山寨,我们不杀他已经不错了,还要救他?” 林京墨求救般看向陈铁虎道:“小虎子,求求你,救救他,看在我的份上,救救他。” 陈铁虎看了一眼陈铁龙,面有难色的摇了摇头。 林京墨无计可施,看着脸色苍白,不断往出流血的商时序,终于还是从发髻之上将簪子拔出,生无可恋道:“要我看着他死,不如我自行了断,也就不必如此痛苦。” 说罢,她朝着自己的脖子便要刺下去。 还好陈铁龙反应快,抬脚直接将她的簪子踢开,说道:“你是我们的恩人,你是想让我背负恩将仇报的恶名吗?” 林京墨看着奄奄一息的商时序哭着说道:“这世间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如果连他都死了,我真的不知道独自偷活于世还有何意义……” “什么?”陈铁虎道:“林尚书大人死了?” 林京墨闻言点了点头,哭的更伤心道:“他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的,求求你们救救他,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陈铁虎见状向一旁故作姿态的陈铁龙道:“哥哥,不如就救他一次,林尚书对我们整个南陵都有恩,我们实在不应该坐视不管啊。” 陈铁龙这才有些不甘愿的撇撇嘴,向左右两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商时序抬进山寨。 他们将商时序抬进寨子里,放进一间房内,然后由专门平日里给寨子里的人看病的大夫诊治。 林京墨则与陈铁龙兄弟等在门口。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向陈铁龙通传门外果然有一队黑衣人藏在隐蔽处。 陈铁龙朝他们点点头,让他们继续观察黑衣人的动态,再来传报。 接着对林京墨说道:“这次这狗官又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居然被伤成这样?” 林京墨垂下脑袋失落道:“这次是因为我……” 陈铁虎又问道:“夫人好人有好报,怎么会有人下这么重的手伤你们呢?” 林京墨抬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因为我目睹朝廷里的兵部尚书张仪谦的儿子杀人,为那些无辜受死之人申冤,他为了替自己儿子报仇,所以才下此毒手。” 陈铁虎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向商夫人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被人追杀的呢?” 话未说完,里面的人便一盆一盆的往外端出血水来,林京墨担心的心跳加速,跑到门口往里望去。 一旁的陈铁虎安慰道:“商夫人莫怕,这位大夫虽然是住在寨子里,可是医术却不差,定然能治好他的。” 林京墨闻言,有些惭愧的垂下眼眸,说道:“这次要你们放下成见救他,我知道是强人所难,你们一定心中不悦,不过待他醒过来以后,我一定会让好好弥补南陵百姓,我会把所有首饰金银器捐给南陵受灾百姓的。” 陈铁虎喜悦的说道:“当真?我先替南陵百姓谢过夫人!” 陈铁龙闻言,也探过来脑袋说道:“夫人既然捐钱,不如也捐我们寨子一些吧!” 第一百零六章 深陷泥沼 不等林京墨回答,陈铁虎这才发现林京墨手上并不仅仅是商时序的血,而是受了伤自己流的血,于是赶忙来到林京墨身边翻开她的手一看,果然,她也受了刀伤,虽然伤口不深,但也几乎是伤到了筋骨。 陈铁虎正要撕自己的衣服替林京墨包扎,又觉得他的衣服有些脏,于是对林京墨说道:“夫人也随我进去请大夫诊治一下顺便包扎一下伤口吧。” 手心传来的疼痛提醒着林京墨,她刚刚也受了伤,可是此刻大夫正在救商时序,何必因为一点外伤让他分神呢? 于是她抽回手掌说道:“无碍,等等吧。” 陈铁虎无奈摇了摇头,然后翻出自己的里衣,从外面一层撕下布条,然后又轻轻扶住她的手掌替她仔细包上,抬头说道:“你也受了伤,怎么方才不说?” 林京墨浅浅一笑说道:“兴许是不够疼吧。” 陈铁龙看着林京墨不停渗血的手掌咂咂嘴说道:“如此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瞧瞧,为了救自己夫君,连自己都不顾了。” 林京墨刚想反驳,屋里面救人的大夫走了出来。 林京墨赶忙问道:“大夫,怎么样,他醒了吗?” 大夫摇了摇头说道:“他身上有几十处伤口。有深有浅,其中属背后的那道伤口最深,又一路狂奔,失血过多,我已经尽量替他止血,能不能活过来,就要看他造化了。” 林京墨闻言犹如晴天霹雳,原来他受的这么多伤,自己因为太害怕一直在逃,却并未发现他身上居然有这么多伤,一定是刚刚跑的太快导致他伤口蹦开。 林京墨有些懊恼的跑进屋内,坐在商时序的身边,眼里的泪不争气的一颗一颗纷纷掉落。 “商时序……”林京墨用手轻轻拂过商时序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心中十分痛苦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她在心中默默念着:一定要醒过来啊!商时序,你如果就这么死了,我在这世上就再也没什么可眷恋的了。 她看着面如死灰的商时序,此刻心中空落落的,就好像被什么抽干一样,茫然若失。 她不禁回忆起她与商时序初见时的情景,上元佳节,漫天的雪花轻飘飘的积成厚厚的雪堆,她提着花灯带着一个丫头,踩着雪咯吱咯吱的经过一处窄巷,就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了商时序。 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寒门贡生,大冷的天却穿着单薄的粗衣,经过一个转弯,有一个小女孩在乞讨,明明他自己也是一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酸样子,但他还是将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一遍,将所有的银两都交给了那个孩子,他对那个女孩说:“孩子,回家过节去吧。” 那时林京墨刚被陆非程拒绝,她觉得这是此生听过最温柔的一句话,几乎就在那一刻,林京墨心中可以肯定,她,爱上了他,爱上那个拥有慈悲怜悯之心的商时序。 再到后来,他们两人在皇宫中的宴会相识,林京墨一眼便认出了他就是上元节见过的那个贡生。 商时序却是第一次见林京墨。 在林京墨眼中,他冷漠却不市侩,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更让她肯定,商时序便是她夫婿的第一人选。 两人不顾身份差距结合,却在新婚当天,林京墨不小心喝了双音递给她的酒昏睡了过去,不知为何第二天醒来也没有见到商时序,不知不觉,两人就这么冷冷淡淡的过了三年,三年之中,商时序虽然很少去找她,可是生活所需一应俱全,她是名正言顺的商府女主人。 他也极其尊重林京墨的父亲林远志,从没有苛待过她一点儿。 可是林京墨对他的爱慕不仅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消退,反而越来越深,可惜她从小娇生惯养,又不懂得表达自己,总是强势的不甘示弱,这才让商时序对她的误会越来越深,认为她就像外人说的那般恶毒,并且在她威胁他之后差点被杀死。 说起来所有的事,总是充满了遗憾,她没有死,却失去了记忆,重新一次又爱上了他,一次次身处险境,又互相救赎。 害死爹爹的人是陈缅正,害死李妈妈的人是双音,商时序虽然跟北境一案有关,但是他也说过他有苦衷,如今他一次次为了自己差点失去了性命,还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并经在这个世上,除了商时序,自己已经没有可以相信之人了,就算是从小青梅竹马的陆非程,他可以为了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拒绝自己,也可以为了权力地位而放弃给自己父亲申冤,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跟一而再再而三哪怕丢了命也要救自己的商时序比呢? 林京墨想到这里,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睛,可是此刻……此刻她就要连商时序都失去了…… 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了商时序脸上,他面无血色,也无生机,似乎很快就会无声死去! 林京墨轻轻拍拍他的脸,说道:“夫君!夫君……醒来好吗?不要这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此刻无助的心情再也无法控制,林京墨趴在床边放声哭道:“倘若你能活过来,我便原谅你一次,只这一次,不要再吓我,你不是还有仇恨没有雪耻,你的命那么贵重,怎么能就这么死去?商时序!求求你,赶快醒来,我已经……已经失去了所有依靠,所有的亲人都离我而去了,我不要再一次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我要你好好活着!” 突然,有一只大手轻轻抚上了林京墨的背,林京墨轻轻起身,惊讶的发现微微睁开眼睛的商时序,他十分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却体力不支无法发出声音。 林京墨赶忙凑近一些,只听得商时序虚弱的说道:“夫人……莫怕……” 林京墨破涕为笑,问道:“夫君此刻失血太多,不能喝水,还是先别说话了,我这就去外面找大夫!” 第一百零七章 共赏初雪 大夫替商时序诊断过后,庆幸他大难不死的同时,也替他开好了药方,之后的几天里,他每天卧床休息,林京墨替他端汤倒水,很快身体便慢慢恢复。 而张仪谦得知自己派去的杀手并没有杀死林京墨之后,便开始派人时刻守在山寨门口准备伺机而动。 不知不觉,冬日渐深,南齐的冬天虽然不算太冷,但到了下雪天,也一样有些寒意,商时序的身子渐渐好转,林京墨便扶他在寨子里面散步。 走了一阵子,天上突然飘起了雪花。 林京墨站在廊内,伸手去接外面的雪花,她冻得粉扑扑的脸蛋在雪中显得更加俏皮,商时序看着她,不觉得愣住。 林京墨看着雪花慢慢在掌心化成了雪,再仰头望向无穷空顶不断落下来的雪花,开心的说道:“你看,是初雪!” 商时序笑着转头看向远处,回道:“是啊,今年的初雪来的好早,落下来就成了水。” “不知道……南陵有没有下雪?”林京墨欣喜的看着远处说道:“正所谓,雪兆丰年,若是南陵也下了雪,来年收成一定不会差,到时候,大当家跟小虎子就能安心回乡种田了!” 商时序微笑着点了点头,林京墨将他的笑意都看在眼里,说道:“夫君也感受一下雪吧!” 说罢牵起他的手,一起伸向雪中,雪花纷纷落在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上,冰冰凉凉化成了水。 商时序牵着林京墨的手放在脸颊上给她暖暖,温柔的问道:“冷吗?” 林京墨眉眼带笑,摇了摇头。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的笑脸,满脸幸福的说道:“明年初雪,我们也一起看吧?” “明年?”林京墨愣了一下。 商时序继续说道:“不止明年,往后每年的初雪,我都会陪夫人一起看。” 林京墨没有回答,转过身去,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去,然后自顾自的走了。 商时序摇摇晃晃跟着她,知道她停了下来,便也跟着停了下来,说道:“夫人……怎么了?” 林京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落地的雪花纷纷化成雪水,慢慢的沁入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时序则说道:“已经七天了,虽然传信给外面的人说我受了伤在山中修养,但却一直没有回音,不知外面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京墨见他一副十分惆怅的样子,安慰道:“你放心吧,小虎子说过几日他会亲自下山采买食物和衣物,也可以顺道去商府传消息。” 商时序却不这么认为,他有些担心地说道:“只怕是张仪谦的人就等在外面,一旦有人出去便会被抓起来,到时候一定要提醒陈铁虎小心些才是。” 他言着木色长廊坐在凳子上,说道:“我如今身子已然大好了,我们也应该回府去了,这么久了,我也担心母亲和梓兰。” 提到梓兰时,商时序特意看向林京墨。 林京墨不由得垂下头去,又抬眼笑着对商时序说道:“嗯,她们一定很担心你!” 商时序却牵起林京墨的手说道:“夫人,梓兰她……是我的表妹,是舅父唯一留下的血脉,我……” “你必须得好好保护她才是!”林京墨笑着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说道:“其实,她一个独身女子,你若真想好好保护她,不如……就纳了她!” 商时序皱起眉头,问道:“纳了她?” 林京墨抬头看着商时序说道:“对!” “夫人……”商时序有些着急的说道:“我与梓兰之间,真的并无私情,我一直都是他的哥哥,我也只把她当做是妹妹,我会替她寻一个好人家,但我商时序今生只有你一个女人。” 林京墨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苦恼还是该感动,她有些为难的退后几步,躲过了商时序的手,然后转过身,不安的说道:“只有我一个?你怎么能只有我一个女人呢?” 商时序扶着栏杆艰难的站起身来,走到林京墨身后说道:“我弥留之际,迷迷糊糊听到夫人说已经原谅我了,难道夫人都是骗我的?” 林京墨痛苦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原谅你,所以今后不会再杀你,只是继续做夫妻……请恕我不能!” 商时序拉着林京墨的胳膊,让她面对自己,问道:“为何?究竟是为何?我明白夫人恨我曾经伤你之事,过去我也不敢妄想你能谅解,可是如今你我生死与共,夫人难道还不肯信我的一片真心?” “你的心真也好,假也罢。”林京墨低下头,淡然说道:“你我经历过生死,我可以原谅你,可以不再找你复仇,只是过去的事,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商时序闻言不再说话,原来自始至终,林京墨都不肯原谅他!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又有什么脸面敢去要求她呢? 商时序绝望的转过身,扶着栏杆蹒跚的往住处走去。 独留下林京墨看着他的背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如今父亲死了,姐姐死了,李妈妈死了,她怎么能够独享幸福?她有什么资格去谈爱呢?此生此世,她惟愿可以报仇雪恨,然后常伴青灯古佛,再不理事实纷扰。 这样的自己,还怎么继续做他的夫人呢? 跟她在一起,他所有的努力全会白费,她是一个朝不保夕的人,如此浮浮沉沉的人生,她一个人去面对就够了。 想到这里,林京墨倔强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服输的笑了。 这时,她看到陈铁虎远远的摇着手跑了过来,他看着商时序摇摇晃晃的往屋里走,不解的看向林京墨说道:“商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看商大人好像有些不高兴啊?” 林京墨顺着陈铁虎的目光看向商时序,淡淡说道:“或许他想他的家人了。”说罢,她又转而对陈铁虎说道:“小虎子,门外还有贼人守着吗?” 陈铁虎憨笑道:“或许他们觉得太闷了,这几日竟不怎么看到有人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破镜重圆 林京墨闻言也开心的说道:“商时序的身子也越来越好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同下山吧?” 陈铁虎问道:“夫人不打算再住几日吗?” 林京墨摇了摇头,回道:“商时序刚刚升任户部尚书,如今不比从前,政务一定更加繁忙,这已经七点没有去衙门,下山传信之人也不见回来,家里还有一个有些痴傻的老母亲,可以及早下山肯定是最好的。” 听了这话,陈铁虎也认同的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便一同下山吧。” …… 林京墨回到房间,见商时序早早地便等在了桌前。 想想刚刚两人不欢而散,林京墨刚想开口说什么,却不料商时序先说道:“夫人……” 林京墨答道:“嗯。” 商时序低头轻轻叹了口气,回报以林京墨一个大大的笑脸,继续道:“我想过了,既然夫人已经决定了,便都听夫人的。” “都听我的?”林京墨疑惑问道:“夫君是指?” 商时序回道:“等我们回了府,我便给夫人写一封和离书,到时候签字画押,从今往后……夫人,便可以自在行事了。” 他要……和离? 林京墨惊讶的看着商时序,突然愣在了原地。 商时序看着她问道:“夫人……夫人怎么了?” 林京墨这才回过神来,假装淡定自若的说道:“啊……如此……甚好!” 只一瞬,商时序的笑僵在了脸上,很快便又笑的更加大声道:“哈哈……你说得对,梓兰……梓兰她等了我那么多年,与其再去给她找什么如意郎君,不如我亲自照顾她!” 林京墨闻言转过了身去,不想让商时序察觉她的情绪,只是应和道:“此事也是……十分妥帖呢!”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的背影,这才放下伪装,笑脸逐渐垮了下去。 夜里,两人一起睡在床上,前几日为了方便照顾商时序,林京墨一直都跟商时序睡在一起,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夫妻,似乎睡在一起也没什么。 林京墨却因为这几日跟他的朝夕相处,渐渐放下戒心,似乎从前对他的恐惧也渐渐消失了。 商时序的伤很重,他睡在床外面,前几日都没有力气,再加上他背上有伤,经常是趴着睡,林京墨为了自己不碰到他的伤口,每次上床都十分小心翼翼翻过商时序睡在床里面,就算睡觉,也是窝在角落,尽量不碰到他。 偏偏这几日商时序的体力逐渐恢复,背上的伤也开始结痂,于是便仰卧着躺着,今晚林京墨又从外面往里面翻的时候,林京墨看着商时序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突然心内一阵紧张,一个重心不稳,直接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商时序的身上。 商时序痛苦的闷哼了一声,他的伤虽然有好的迹象了,偏偏被这么一压,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林京墨赶忙翻过身去躺在一边,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 商时序强忍着疼痛说道:“无碍……” 林京墨看着他痛的逐渐扭曲的脸,便明白,一定是伤口又裂开了,于是赶忙伸手便要脱他的衣服,商时序见状,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说道:“夫人要做什么?” 林京墨关切的回道:“你的伤口一定裂开了,我要看看有没有事。” 商时序则继续握着她的手说道:“夫人不行……” “为何?”林京墨感受到商时序的手心传来的灼热,再看看他逐渐泛红的脸颊,终于开口问道:“夫君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烫?”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杏眼圆睁,修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满是一派天真稚气,于是突然凑近,吻上了她的嘴唇。 “唔……”林京墨嘴里似乎喃喃细语,却全部被商时序堵了回去。 良久他才放开林京墨,有些气急败坏的转过身去。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的背影,擦了擦嘴唇,也生气的转过身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京墨问道:“你睡了吗?” 商时序回道:“没有……” 之后两人又是沉默了许久。 林京墨又突然问道:“你真的打算……与我和离吗?” 商时序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林京墨有些后悔,明明总想从他身边逃离,如今他终于松口说要放她自由,怎么心里突然酸酸的,有着说不出的疼痛感觉。 林京墨有些难过的留下泪来,明明已经决定,独自一人去面对所有,为何在这深夜,突然又不想放开商时序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想到这里,林京墨开始隐隐哭泣。 突然,黑暗之中商时序睁开了眼睛,他转过身来将林京墨抱在怀中,说道:“只要夫人一句话,我便愿意与夫人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所有苦难也好,开心也好,我都会陪着夫人,夫人的仇,由我来报。” 林京墨闻言眼中的泪水也越来越放肆起来,从此以后,所有一切,都可以倚靠之人,唯有商时序! 她哭着抱紧商时序说道:“那你呢?你身上的使命怎么办?你不是说你也有仇要报吗?” 商时序抚摸着林京墨的头发,说道:“所有的仇恨,全部交给我,我会替你报仇,替林尚书寻回一个公道,同样的,也会替我全族报仇,让他们可以含笑九泉!” “可是……报仇谈何容易?”林京墨只要想到这次商时序受的伤便感到后怕:“若是连你都没有了,我便真的是孤身一人在这世上了,这世间冷暖,喜乐伤悲,若是只有一人独活,那是多么的无趣!” 商时序回道:“我答应你,不论前路有什么,人生漫漫,酸甜苦辣,我都会与你结伴同行,绝不会让夫人孤零零独自一人去承受!我会用生命保护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是你的倚靠,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便永远陪着你。” 林京墨这才破涕为笑,窝在商时序的怀里,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又与他拉开距离说道:“你的伤!” 商时序却又将她拉回怀里,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说道:“早好了……” 第一百零九章 府门争执 第二天两人坐上马车随陈铁虎一行人一起出了山寨,颠簸的山路上,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 下了山,两人一起进了城,穿过几条街,回到了商府门口,门口的小厮见是商时序跟林京墨回来了,于是一边朝着里面吆喝,一边到外面马车前将商时序搀扶下来。 里面的韩梓兰听说商时序回来了,赶忙从主院侧房里小跑到了门口,她见到商时序下了马车,紧接着牵住了林京墨的手,瞬间皱起了眉头,不悦的看向他们紧紧攥在一起的手。 商时序与林京墨进到大门,一眼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韩梓兰,两人停下脚步。 韩梓兰问道:“表哥,几日没有消息,朝廷也派人四处寻你寻不到,吓坏梓兰了。” 商时序淡淡一笑,却回道:“没什么事。” 说罢突然感到伤口一阵疼痛,轻轻皱了下眉,韩梓兰见他一副痛苦的样子,赶忙上前搀扶道:“表哥……你怎么样?” 看着他面色苍白,身上又满是草药味,说道:“你受伤了?” 商时序抽出她握着的胳膊,说道:“无妨,近来我母亲怎么样?” 韩梓兰没有回答,她有些失落的垂下头,突然又恶狠狠看向了林京墨,林京墨对上她的眸子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毕竟她不是之前失忆的林京墨,何况韩梓兰绷推她到枯井里,新仇旧恨,她可不怕韩梓兰! 见林京墨同样眼神狠厉,一番较量下,韩梓兰竟退下阵来,反倒打了退堂鼓,退后几步依偎在商时序身边说道:“表哥受了伤,怎么也不遣人传个消息来?着实把梓兰吓坏了。” 一旁的陈铁虎说道:“怎么没有人来过吗?我们有派人来商府通传的啊!” “是你?”韩梓兰看到是陈铁虎,猛的退到了商时序的身后说道:“表哥,他和山匪贼人一伙的。” 商时序却道:“胡说,这次若不是陈氏兄弟相助,我早就死了!” 韩梓兰疑惑道:“是他们救了你?” 商时序无奈的点点头。 林京墨看着韩梓兰,觉得着实无趣,于是对一旁迎出来的巧香说道:“替小虎子跟兄弟们安排酒菜,吃过后,在安排客房给他们住!” 巧香回道:“是。” 韩梓兰却有些不悦说道:“慢着,嫂嫂当此处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户部尚书府,他们一行都是贼人,怎么能进来?” “你说什么呢!”陈铁虎生气说道:“我们都是好汉义士,从来没有伤害过穷苦百姓,不过挣着些力气钱,偶尔劫一些不义之财!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们呢!” 韩梓兰冷哼一声,说道:“哼,怎么你们忘了,之前就是你大哥一伙人劫持了我,要害我!” “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其中一人说道:“你在我们山寨里一个多月,好吃好喝供着你,何曾短过你什么?如今你完好无缺出来了,就抹黑我们寨子,这样不厚道吧?” “怎么?难道还要我感谢你们不成?”韩梓兰有些怒气,吩咐门口小厮说道:“去,去京兆府尹那里通报一声,就说有一伙山匪到了商尚书府,素来剿匪!” “慢着。”商时序见状赶忙拦住他说道:“梓兰……” 韩梓兰久居勾栏,凭着一脸的无辜跟可怜获得无数青睐,如今也一样,她眉眼含泪说道:“表哥!我如今虽然完好无损来到了商府,可是当时我被他们关起来有多么害怕,你知道吗?难道只是因为我可以虎口脱险,便可以将他们之前所做的恶事一笔勾销吗?” 林京墨此刻再也不想忍下去,说道:“你最应该恨的人不是小虎子,他哥哥之所以绑架你,也是因为双音给他们钱,可惜,你的仇人却被你亲手放走,如今赖着小虎子做什么呢?” 说罢,林京墨走到了她身边说道:“虽然你十分不讨人喜欢,尤其是我,我不喜欢你,但是你被他们抓起来,也受了不少苦,你的确没有理由原谅他们,不过,你应该知道,倘若你非要报官,要不要我也把之前的事情都说出来,让京兆府一同断一断!” 韩梓兰闻言大惊失色,林京墨回来这么久都没有提起那件事,她以为林京墨应该永远不会提起,没想到…… 她面有难色,退后几步,看着商时序委屈的跑开了。 商时序有些疑惑的看向林京墨。 林京墨却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后请陈铁虎一行人进府。 陈铁虎却道:“商夫人,我们就不必叨扰了。” “小虎子,你怎么了?”林京墨说道:“莫非你是因为刚刚发生的事?你不必担心,她不敢对你们做什么的。” 陈铁虎摇了摇头,依旧带着一脸的憨笑说道:“我们确实都是山寨子里的山匪,若是让人知道商大人跟我们结交,只会有害无利!我们之间,不必拘泥于小节,今天这顿酒,就当我们喝了,天气不早了,我们还是早早地采买好东西然后回山寨吧。” 说罢,陈铁虎一拱拳便转身要走。 “小虎子!等等!”林京墨追了上去,从头上将簪子拔了下来递给了他说道:“来不及去府里给你拿银子了,这个给你,多换些粮食好过冬,来年气候若是好起来,还是回南陵种田去!”说罢她转头看了看商时序。 商时序也走了出来,说道:“南陵的事,不用担心,户部会给你们拨款赈灾,先度过这个冬天要紧。” “这是真的吗?”陈铁虎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哭着说道:“南陵百姓今冬可以不饿肚子了吗?” 商时序点头微笑道:“是!” 陈铁虎立刻跪倒在地说道:“多谢商大人!我替南陵百姓谢谢你了!若是可以回乡种田,我等何必在山寨里做山匪呢!想想曾经还伤过你,真是不应该!” “别这么说!”商时序将他搀扶起来说道:“这不是你们也救了我一次吗?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以后,只要我是户部尚书,南陵就不会再无故加税了!” 第一百零一十章 重新开始 “多谢商大人,商夫人!!” 几人不断谢过商时序林京墨,这才离开。 林京墨与商时序这才互相搀扶着往商府里走去。 又过了一个月,商时序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经过那件事,韩梓兰一直闭门不出,整日的将自己关在房中,商时序也无计可施,于是只好随她。 林京墨这一个月不是在照顾商时序的伤,就是在灵位前替她的家人祷告。 这天,林京墨刚才从偏殿给父亲姐姐上完香,巧香就着急的喊住了她:“夫人!你快进屋里来!” 林京墨跟着巧香进了屋,发现四个脸生的丫头端些一些钗环首饰,胭脂水粉一个个立在屋里,她疑惑的看向巧香,问道:“这是?” “给夫人请安!” 四人同时欠身行礼,将林京墨吓得一激灵。 一旁的巧香将她扶住,对另外四个丫头说道:“瞧瞧!这就忘了我方才给你们的嘱咐了,吓坏了夫人怎么办,不能一惊一乍的!” 见巧香一副大姐头的样子,林京墨赶忙将她拉过来问道:“你还没跟我说她们几个是谁呢?” 巧香这才笑着回道:“她们是大人刚采买回来的丫头,大人觉得你屋里除了我,也没个合用的丫头,所以买她们四个回来特地伺候夫人!请夫人给他们赐名吧!” 林京墨摇了摇头,说道:“这偏院本就小,再住进来四个,岂不乱了套,不如……让她们去老夫人院子里伺候吧!” “啊?”巧香有些失落的泄了气。 说罢,林京墨走到他们身边,看了他们手上捧着的托盘里的东西,问道:“这些东西又是?” 巧香赶忙跑到她身边,接着说道:“这些也都是大人精挑细选,大人说了夫人以前就喜欢这些,往后,这些东西都管够!不等夫人说,大人都会给夫人买回来的!” 林京墨微笑着从托盘中拿出一支珠花钗来,然后坐在镜前,试着插入发髻之中,一旁的巧香道:“真好看!大人的眼光就是好!” 林京墨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明白,商时序这么做只是不希望自己心里有落差,从前爹爹跟姐姐在世,她生活奢靡,打扮华丽,如今他只是想要告诉她,就算是现在没有了父亲跟姐姐,他同样会给她满满的疼爱。 想到这里,林京墨的眼睛慢慢湿润了,只是他不明白,就算他可以满足她所有物质上的需求,却不能让亲人死而复生,就算没有这些,只要他们活着,那该多好。 这时商时序从外面回来,看着下人们现在屋里,而林京墨正在试他送的拆时,商时序心中十分满足,走到了她的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这钗很好,很配夫人的肤色!” 林京墨转身看向商时序,商时序看着她眼角的泪水不禁一愣。 林京墨将钗取了下来。 商时序问道:“不喜欢?” 林京墨看着手里的钗,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夫君有这些钱,不如都捐给南陵百姓!况且我有热孝在身,不能带这些华丽的饰品……” 商时序闻言,这才明白过来,于是笑道:“夫人是怕为夫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担心买这些东西用的是不是什么不义之财吧。” 林京墨道:“夫君虽然是尚书,不过生活还是节俭一点才好,不然的话,若是落人口实,岂不是……招致祸端?” 商时序闻言,点点头,朝着几个丫头说道:“将东西放下,你们几个也下去听巧香的安排!” 几人行礼:“是。”然后退下。 商时序贴在林京墨的身后,这才说道:“夫人现在若是不想要这些东西,也只管将他们收起来不看便是,只是,为夫偏偏就是想要给你更多更好的。” 林京墨转身靠在商时序的怀里说道:“这几日天气渐凉,我都没有出过府去,不知外头天气怎么样?” 商时序伸手捧着林京墨的脸,婆娑着她滑嫩的下巴,说道:“不如……我们出去转转?” 林京墨的脸上立刻由阴转晴,点点头道:“极好。” 商时序跟林京墨换上厚厚的袍子,戴上狐裘斗篷,一起出府,商时序抬手牵着林京墨上了马车。 林京墨疑惑道:“这是要去哪儿?不是只是简单转转吗?怎么还要坐马车?” 商时序故作神秘回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说道:“回大人,到了。” 商时序跳下马车,然后朝着林京墨伸出手让她扶着。 林京墨走出马车,发现他们竟来了乞巧娘娘庙,林京墨牵起商时序的手,慢慢走下了马车。 突然之间,漫天的雪花纷纷落下。 “下雪了?”林京墨又惊又喜,也调皮的在商时序的保护下跳下了马车。 商时序轻轻刮了一下林京墨的鼻子,说道:“小心些!” 林京墨却只是笑笑,便跑进了庙里,她看着眼前的乞巧娘娘塑像,虔诚的跪在地上诚信祷告。 商时序见状便也跪在了她的身边,闭上眼睛也在祈求着什么。 祈祷完毕,两人站起身来,走到了庙前的大树下,林京墨看着漫天的雪花,还有光秃秃的枝丫,笑着对商时序说道:“乞巧节的时候,可热闹了,人们会在这棵树下祈福乞巧,真是人声鼎沸,盛况空前!” 商时序却含笑回道:“我知道……” “你知道?”林京墨转过头去,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你当时……” 不等她说完,商时序就回道:“我当时就是树下!” “你在树下?”林京墨诧异的说道:“怎么会呢?” 商时序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将她的小手包在自己手中,向里面吹了几口热气,然后缓缓说道:“当时我就在不远处看着夫人,看着你的一颦一笑。那时,我怕中书令会加害与你,所以故意与你保持距离,不仅掩藏了自己的爱意,也拒绝了你的深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 梓兰冒险 林京墨不觉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商时序,问道:“所以……乞巧节那天夜里其实你一直都在?” “嗯。”商时序点了点头,继续道:“我看到你在此处求乞巧娘娘赐姻缘给我们,也看到你在乞巧娘娘像旁边系红绳的事。” 林京墨生气的嘟了嘟嘴说道:“但是你却说就算拥我入怀,也没什么感觉!”说罢,生气的转过身去。 “怎么会呢?”商时序赶忙从身后环抱住她说道:“那天夜里,我抱着你,心跳的飞快,是你自己不仔细听罢了。” 林京墨这才轻笑一声,转过身来双手攀上商时序的脖颈,说道:“怎么证明?” 商时序轻轻挑起眉来,慢慢靠近了林京墨,林京墨却调皮的猛的推开了他,说道:“哼,又想占我便宜?” 说着话然后跑开了。 商时序无奈摇了摇头也追了上去。 …… 韩梓兰独自一人坐在妆台前,她看着镜中满是仇恨的眼睛,猛的拿起妆台上的金簪刺向了铜镜! “林京墨……”韩梓兰恶狠狠的念出这三个字来,然后将手中画眉的笔折断,不禁怒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做的所有一切努力都白费?我失去了清白,蛰伏于烟花巷柳整整三年,为什么到头来却失去了表哥的爱?我明明那么努力,为何林京墨却得到了所有的一切!” 说罢,她生气的将桌上的所有胭脂水粉钗环首饰推下了桌。 “明明表哥是我的!”韩梓兰拍打着胸脯生气的说道:“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怎么会不喜欢我呢?想我在瑞香楼这三年也是头牌姑娘,怎么会输给一个林京墨呢!为什么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我被山匪掳走,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如今却要让我原谅那些贼人?表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想要的名分,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给我!”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将铜镜重新摆放整齐,然后简单装扮后从后门溜出了商府。 韩梓兰一路上遮遮掩掩,终于绕了几条街,来到了中书令陈缅正的府衙后门,轻轻敲了三下。 门里面有人问道:“什么人?” 隔着门缝,韩梓兰将令牌举了起来说道:“请大人向中书令通传一声,就说瑞香楼的梓兰姑娘求见中书令大人。” 里面的人随即打开门收了令牌,然后再将门关上,说道:“在这儿等着。” 韩梓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才又回来,说道:“姑娘请随我来吧。” 韩梓兰跟着门口的接引人来到了中书令府大厅,中书令陈缅正正在逗弄自己的那只画眉鸟。 韩梓兰欠身行礼道:“拜见中书令。” 陈缅正朝着韩梓兰的方向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他毕竟是一朝中书令,读书人看不惯风月场里的女子,于是冷冷说道:“梓兰姑娘怎么来了?不是已经跟你表哥回府从良了吗?” 韩梓兰则回道:“就算我离开了瑞香楼,很多事情都是无法改变的,就好像我那天夜里被送进张尚书府的事情一样。” 陈缅正继续逗着画眉,听到她提及此事,懒懒的抬起眼眸,说道:“今日,梓兰姑娘来找老夫,到底所为何事啊?” 韩梓兰忙跪倒在地说道:“我是来求中书令大人帮我一件事的。” “帮你?”陈缅正将长勺放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还有什么事是你的尚书表哥帮不了你的?去跟他说就好了,何必来求我呢?” “尚书大人……民女……” 韩梓兰刚要开口,陈缅正继续道:“如今,就连你的那位表哥都不听我的话,老夫如何能帮的了你什么事呢?” “不是这样的。”韩梓兰说道:“在表哥心目中,中书令的事比天都大,若不是那个林京墨从中挑拨,表哥他怎么会不听你的话呢!” 陈缅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韩梓兰与林京墨不和,也是,情敌之间,怎么可能好好相处呢? 陈缅正眉眼带笑说道:“既然如此,梓兰姑娘到底想求老夫做什么事呢?” 韩梓兰回道:“梓兰一共有两件事想求中书令大人,在京郊外有一处山寨,名为铁龙寨,烧杀掠抢,无恶不作,常常做一些打劫官银的勾当!我知道铁龙寨的位置,可以引路人带官兵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此也算是为官府除害了!” 陈缅正轻笑一声,问道:“不过一个贼窝罢了,向来是一些难民穷困潦倒,自立山头,梓兰姑娘为何要对他们几个赶尽杀绝呢?” 韩梓兰答道:“他们曾经欺辱与我,将我掳去,差点伤我性命,我怎么能不报仇呢?” 陈缅正闻言点点头,前一阵子张仪谦要杀林京墨,听说林京墨跟商时序就是躲进了这个山寨里,这样一个寨子,不是除之而后快吗?于是又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韩梓兰见陈缅正没有拒绝第一件事,便觉得已然胜券在握,于是更加无所忌惮说道:“我想向中书令大人求一个人。” “求人?”陈缅正看向韩梓兰问道:“是什么人?” 韩梓兰说道:“就是那位双音姑娘。” 陈缅正愣了一下,手中的茶碗差点掉落,随即又恢复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道:“老夫……恐怕并没有听说过这位姑娘。” “怎么会呢?”韩梓兰将手中的令牌重新亮了出来,说道:“中书令大人没发现吗?我手中怎么会有大人府里的令牌呢?” 陈缅正笑了,问道:“令牌难道不是你表哥商时序吗?” “此令牌并非是表哥的!”说罢,韩梓兰将令牌呈上说道:“这是那日我背着表哥将她放走时,她交给我的,起初我也不知道这是中书令府的令牌。我也只是猜想,这世上,到底是何人与皇后有仇,又与林尚书有深仇大恨,不惜将一颗毒瘤安插在他们身边,不出意料的话,便是中书令大人你了。” “放肆!”陈缅正怒级,将茶碗扔了下去,韩梓兰绣花的裙子立刻沾染上了茶叶。 第一百一十二章 梓兰阴谋 韩梓兰见状赶忙俯下身去。 陈缅正怒道:“老夫府里没有这个人!我也从未跟林远志结过什么梁子!你这个勾栏里来的下作东西,凭你也敢构陷本官?” 韩梓兰忙道:“小人不敢,小人只是想帮中书令大人!” “呵……”陈缅正冷哼一声,说道:“我需要你帮忙吗?别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你不过是个肮脏下流的舞姬罢了,别以为跟那个张仪谦有一夜风流,就敢跑到我府上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 “小人不敢!”韩梓兰自知失言,忙解释道:“难道中书令大人不希望杀死林京墨或者让林京墨离开我表哥吗?大人明明知道我表哥的真实身份,他对大人一定有用处,所以大人才破格认他作义子,如今表哥总是违背大人的意愿做事,大人若是不能好好加以利用表哥,那么就算表哥身份特殊,也没有什么用处啊!” 韩梓兰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为了充分得到陈缅正的信任,商时序曾经将真实身份全盘托出,这件事这世上除了他再没有告知第三人,没想到这个梓兰姑娘居然也知道这件事啊…… 陈缅正眼神颤抖了几下,说道:“你有办法让商时序重新听老夫的话?” 韩梓兰点了点头,站起身挪步到了陈缅正身边,小声低语了几句,听完陈缅正便哈哈大笑三声,随后便向左右侍从说道:“去叫双音来!” 不一会儿,双音便从后院来到了前厅,步入厅中又欠身请安道:“拜见中书令大人!” 陈缅正朝着她伸手道:“双音啊,你过来!” 原来双音是之前林远志的门生刘迦宁的女儿,可是他爹为官贪得无厌,又欺凌百姓,所以身为吏部尚书的林远志大义灭亲,弹劾他,所以刘家被满门抄斩,那个时候,双音还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儿! 双音跟姐姐被陈缅正所救养大,从小就给他们灌输林家忘恩负义,不念旧情的理念,于是她们姐妹两仇恨的种子被深埋心中。 她八岁的时候进了林府,成了林京墨的侍女,后来逐渐成为她的贴身侍女,于是想方设法将她的名声扫地,让她成为了人人喊打的毒妇。本来是为了以此牵连她身为皇后殿下的姐姐林青空,不料林青空深受皇恩,她的皇后之位却不曾动摇。 后来林京墨后知后觉,她便把所有的错事都推给了林京墨的乳母曹妈妈,又暗害杀死了曹妈妈,林京墨得知此事后曾要报官,但念在她从小陪着一起长大的份上,还是心软了,她便书写林京墨将她嫁给一个屠夫,以此再抹黑她一次,不料林京墨却失去了记忆,在陈缅正的安排下,她又回到了林京墨的身边,不仅差点在北境害死了林京墨,还在从北境回京的路上偷走了陆安民写下证据的两张纸,被李妈妈发现一切后,便杀死了李妈妈,最后被韩梓兰放了回到了中书令府。 双音向前了几步,这才发现陈缅正身边的女子不正是商时序的表妹韩梓兰吗? 双音有些惊慌的低下头去,毕竟当初害得她被山匪抓走的人正是自己。 陈缅正见双音来了,于是对韩梓兰说道:“双音来了,你有什么事便跟她说吧。” 韩梓兰却对双音说道:“双音妹妹不要害怕,我不过是有事想让妹妹去做罢了,妹妹痛恨之人,也是我痛恨的人,妹妹之前对我做的事,也可以一笔勾销。” 双音问道:“梓兰姑娘,有何吩咐尽管说来。” 韩梓兰于是走到了她身边,耳语几句。 双音闻言点了点头。 …… 林京墨跟商时序从乞巧庙回来,两人便一同去偏院吃完饭。 刚要提起筷子,林京墨想起了在后院的老夫人,于是对商时序说道:“想来我真是不孝,我嫁到商家这么多年,还从未与婆母一起吃过饭!” 商时序闻言,温柔的看向她说道:“无妨,母亲她……特殊些……” 不等商时序说完,林京墨突然起身说道:“不知婆母有没有用过饭,不如就今晚我们同她一起吃饭吧。” “这……”商时序有些为难道:“母亲的性情阴晴不定,不如,今晚还是我们先吃,一起吃饭的事还是等下回吧。” 林京墨却偏偏不肯,说道:“从前我多有疏忽,要不是她……我是说,要不是婆母,可能我早就死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早就死了?”商时序紧张的将筷子放下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为夫说呀!” 林京墨本不想说,毕竟韩梓兰是他的亲人,又是他舅父唯一骨血,他的舅父对他有那么重要……可是如今不小心说漏了嘴,正准备找个借口搪塞过去,韩梓兰却来了。 韩梓兰看着林京墨跟商时序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心中虽然十分不悦,但还是坐在她的身边说道:“妹妹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只有倚靠表哥跟嫂嫂,前几日多有得罪,还望嫂嫂海涵。” 林京墨并不想再继续跟她伪装下去,于是问道:“妹妹所只之事是哪件?” 韩梓兰微微一笑,答道:“不就是关于曾经绑架我的山匪的事。” 林京墨心中不禁叹道:果然聪明,不仅自己推人入井之事绝口不提,而且还将自己立刻打上了受害者的标签,这样一来,虽然那日她对小虎子咄咄逼人,似乎也有了理由。 再转念一想,她被掳走的那几个月,肯定也是在恐惧之中度过的,虽然不是自己让她发生如此悲剧,但也确实是与自己的婢女双音有关。 想到这里,林京墨脸色有所缓和。 商时序则对她说的:“梓兰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吃些。” “不了表哥!”韩梓兰说道:“我吃过了,不过只是听闻你们回来了,所以才来这里向你们请罪的。” 商时序默默看了一眼林京墨,然后说道:“无妨,不必在意。这件事也不能怪你,毕竟那些人……也确实伤害过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栽赃陷害 韩梓兰微微一笑回道:“多谢表哥,还有嫂嫂。” 商时序问道:“梓兰吃过饭了吗?不如与我们一同吃些?” 韩梓兰的目光扫过林京墨,见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于是脸上含着笑意,意味深长的回道:“不必了,梓兰这边就不打扰哥哥嫂嫂了。” 说罢,韩梓兰退出了房间,林京墨这才将饭菜放进嘴里,虽然她也不明白韩梓兰这儿来是做什么,但还是庆幸她没有坐下来,毕竟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跟这个所谓的表妹相处。 商时序看着满是心事的林京墨,柔声说道:“夫人放心,我与表妹只有兄妹之情,从前是,现在也是,我会为她好好寻一户人家的。” 林京墨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只怕是她不会肯的。” “怎么会呢?”商时序说道:“表妹自幼与我一起长大,长兄为父,她自然听我的话的!” 林京墨听到这些话,突然皱起眉看着商时序说道:“虽然我不喜欢你表妹,可是若你仗着自己是她的表哥的身份而去逼迫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我也是不愿意的!” 商时序看着一脸认真的林京墨反倒笑了,转而说道:“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待会儿我们吃完饭要去哪里散散步,消消食儿?” 林京墨摇了摇头,说道:“不了,待会儿我要去给爹爹姐姐上香,你都当上尚书了,怎么要处理的公事还没有之前多?” 商时序答道:“事情当然多,但怎么都比不上陪夫人重要,待会儿吃完饭我陪你一同去上香!” 林京墨没好气的说道:“你若真有心,我还是劝你好好处理公事吧,我爹爹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些朝廷俸禄却不好好做事的官员!你也不希望他对你失望吧?” 商时序闻言撇撇嘴,只好就此作罢。 两人吃过饭后,商时序去了书房处理公文,林京墨则去了偏殿上香,哪知林京墨刚走进偏殿正准备燃香,发现香炉里居然还插着几支刚燃不久的香,正疑惑时,从门后便跑出来一个人。 林京墨转身一看,居然是双音! “双音!”林京墨厉声说道:“你居然敢来?” 林京墨正准备叫人的时候,双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拽着林京墨的裙角恳切求道:“姑娘求求你,念在我们十多年的情意份上,千万别嚷!” 林京墨则甩开她的手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虽说你是我的婢女,但从小到大,一切吃穿用度,与我无异,我视你为亲妹,你却四处说我坏话陷害我不说,居然还倒行逆施,勾结山匪绑架了韩梓兰,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去救她,她很可能会死的!还有李妈妈!你实话告诉我,李妈妈她……是不是你杀的?” 双音赶忙否认道:“李妈妈从小便看着我长大,我怎么会杀她?” 她跪着便林京墨的方向向前挪了几步,看着林京墨的眼睛恳切说道:“我哪里有那个胆子杀人啊?姑娘你我从小便相识,情同姐妹,你是知道我的,我没有那个胆量的!” 林京墨却不肯相信,她咋没声音质问道:“不是你?那你跑什么?为何李妈妈遇害后你便不见踪迹?” 双音疯狂的摇头说道:“姑娘,真的不是我,若真是我,我今日怎么敢来给李妈妈还有老爷跟二姑娘来上香?” 林京墨看着香炉里的香问道:“香是你燃的?” “正是!”双音说道:“老爷对我恩重如山,李妈妈从小看着我长大,我就算处境再危险,也得来上这柱香的!” “你处境危险?”林京墨半信半疑说道:“为何?” 双音看着林京墨的眼睛说道:“因为我看到了杀死李妈妈的真正凶手!” 林京墨急忙俯下身问道:“是谁?杀死李妈妈的真凶是谁!” 双音低下头十分恐惧的说道:“双音不敢……不敢说……” “你在怕什么?”林京墨伸手将双音拉了起来,继续追问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双音你说啊!” 双音站起身,故作慌乱说道:“是大人!” “大人?”林京墨还在消化大人二字,却还是不甘心的问道:“哪个大人?” 双音对上林京墨的目光,眼神之中,满是坚定,说道:“便是……便是商时序大人!我们家的大人啊!” “你胡说!”林京墨有些难以置信,商时序他…… 怎么可能会是商时序! 是啊,不会是商时序的! 林京墨厉声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说谎成性,我怎么可能会信你?” 双音却哭着说道:“姑娘……我的姑娘!过去双音多有得罪,曾经对姑娘说过谎话,但全部是受人指使!” “受人指使?”林京墨冷笑一声:“莫非是受商时序的胁迫不得行而为之?双音!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三年前,你跟商时序根本就不认识,他如何指使你做那些事诋毁我的名声?” 双音却越哭越凶,带着满脸的泪水说道:“三年之前的事全部都是误会,我并不是故意害你的姑娘,但是三年之后的事全部都是因为商时序!是我不小心又做错了事,他威胁我要告诉你,我怕受你责罚,于是犯下更多的错事!” 林京墨依旧不相信,说道:“那好,你告诉我理由,商时序要害我的理由,还有他杀死李妈妈的理由!” “是因为咱们尚书大人是他的仇人!”双音一边流泪一边说道:“他之所以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全部都是咱们家老爷的错,所以,他勾结中书令,全为了报复林家!后院的疯妇人也并非他的亲生母亲,他们家满门抄斩,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活着?那是他母亲的婢女!” 林京墨闻言无比震惊,这是什么话? 双音看着林京墨吃惊的表情继续说道:“至于李妈妈……因为李妈妈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了那两页纸,就是姑娘在归途丢失的证据,不仅如此,李妈妈还推测出杀害姑娘的真凶就是他,所以他才会一不做二不休将李妈妈杀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同归于尽 林京墨吃惊的后退了几步,直到供桌拦住她的去路,她转头便看到了林远志跟李妈妈的灵位,这些都是商时序立的,这怎么可能,难道自己所有的家人都是因为商时序死的吗? 一旁的双音还不忘添油加醋道:“如今无论是咱们老爷还是李妈妈,全部都尸骨未寒,姑娘,若是他们在天之灵看到你居然跟杀人凶手每日同床共枕,他们作何感想?” 林京墨闻言,一时失了方寸,突然间回忆起那天夜里商时序刺伤自己的情景,一时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吃惊,突然被桌脚磕到,倒在地上。 片刻之后,待她稍作冷静,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于是问道:“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证据……”双音垂下头思索片刻又抬起了眸子说道:“有的!就在以前的住所里有一暗格,在那个暗格里就放着陆老将军离世前留下的那两张纸!姑娘若是不信,一找便知!” 暗格?不就在她现在住的房间吗? 林京墨想到这里,疯了似的跑回了房间,将暗格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两页纸,上面沾着血迹,林京墨颤抖着将那两页纸拿了出来,猛的翻开来一看,果然是之前陆家管家给她的那两页纸。 这血…… 难道是李妈妈的血! 啪嗒…… 眼泪落在了纸页之上…… 林京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恨意!她恨商时序,那个自始至终都在欺骗她的男人! 这次,她绝对不会再手软! …… 深夜,商时序终于处理完了所有公文才带着困意,回到房间。 屋子里一片死寂,黑暗异常。 他凭借记忆,走到了床边,心中以为林京墨可能已经睡了,于是亲手亲脚准备上床,哪知一道寒光突然亮起,一柄利刃直接刺入他的胸膛,不偏不倚直击要害。 黑暗之中,商时序看不清对方的脸,却本能的担心起了同样在这间房里的林京墨,他一掌打向来人,然后喊道:“夫人,你在何处?可有伤到?” 他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从身上掏出了火折子,费力的吹了一口气,火光乍起,这才清清楚楚看到了行凶之人的脸,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皱起了眉:“夫人?” 林京墨的眼睛通红,脸上没有情绪,却全身散发着仇恨,她重新举起了刀朝着商时序刺了下去。 商时序却用手握住了刀刃,这只手前几日刚刚受的伤还没好,刚能握动纸笔,如今却又受了伤。 林京墨看着他流血的手不禁有些心软,但想起死去的爹爹,姐姐,还有李妈妈,她猛的用力将刀拔了出来。 商时序捂住伤口,痛苦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夫人!是为夫啊!为何又对我下此毒手?” 林京墨近乎嘶吼般说道:“是你杀死了李妈妈!是你害死了爹爹跟姐姐不是吗!” 几乎话音一落,商时序立刻说道:“不是!我没有,绝对没有!” 林京墨却重新举起了刀说道:“你还狡辩,那我问你,陆伯伯的手书怎么会在你暗格里面?” “暗格?暗格早就空了啊!”商时序的伤口不断涌出血来,他急着解释,却经不住疼痛,他将手扶住桌角强撑着说道:“夫人,我从未害过你的家人!” 林京墨接着问道:“那后院的老夫人,是你的亲娘吗?” 商时序诧异的看着林京墨:她怎么会知道? 林京墨看着他的表情,看来双音说的全是真的。 林京墨绝望的怒吼道:“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所有的一切,我居然这么傻,傻到相信自己的杀父仇人!我不会原谅你,商时序,今生今世,你我缘尽于此!” 说罢,她下定决心,重新提起了刀。 商时序无奈的看着林京墨:她无缘无故绝对不会如此的,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此时,韩梓兰跟余慨之推门而入。 林京墨下意识的转过身来,拿着刀挡在身前。 余慨之看向不断流血的商时序说道:“发生了何时?” 商时序却道:“不可伤了我夫人!” 余慨之诧异的说道:“又是她?” 他对林京墨说道:“你是疯了吗?隔三差五就刺伤他,他也是血肉之躯,这样会死人的!” 一旁的韩梓兰却道:“她又怎么会关心表哥的生死呢?或许……她根本从未爱过表哥吧……” 林京墨闻言,苍白的脸上带着星星点点的鲜血,狰狞的笑道:“错!我曾经真的爱过他,但此刻我对他只有恨意!”她转而对商时序说道:“商时序!若有来世,我绝不会再遇到你!” 说罢,她提起刀来朝着自己的肚子猛的刺了一刀,血花四溅的同时,林京墨闭了眼睛应声倒下。 “夫人!” 商时序忍着剧痛要去林京墨的身边,谁知韩梓兰却快步走到商时序的身边拦住了他,关切的问道:“表哥,你受了伤,不如我先替你包扎一下吧。” 商时序却一把将韩梓兰推开,继续走到林京墨身边,看着她腹部插着的刀手足无措。 只有片刻,又站起身来说道:“快,快叫大夫。” 余慨之却拦住了他说道:“就让她死吧,还能带着她的尸体向张尚书请功,她对你如此狠心,你却还想救她?” 商时序没有说话,他强撑着身体想将林京墨抱起来,却扯得伤口生疼。 一旁的韩梓兰拦住他说道:“表哥,你也受了伤,不如先处理伤口吧!” 商时序却道:“若我夫人有所闪失,我也不会独活于世上的!” 余慨之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将身家性命交给了你,一同来了京城,就是要一起干一番大事,如今你却几次三番被这女人差点杀死,若不是梓兰找我,我都不敢相信,她居然又企图要杀你!” 商时序冷冷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是啊,他一片真心想要和她共度余生,不惜得罪中书令企图替她全家找出真凶,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怎能让人不唏嘘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送回枢州 再醒来时,林京墨已经身处颠簸的马车之上,腹部的疼痛感袭来,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死,因为受了伤,她无法起身,于是只是默默的躺在马车里,任由它带自己去任何地方。 林京墨盯着不算高的车顶,顿感绝望万分,自己的亲人全部都被害死了,而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仇人的身边…… 她垂下眼眸,突然想起了商时序。 他……死了吗? 一定是死了吧,那一刀直击要害,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林京墨的思绪也跟着静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是巧香。 “夫人醒了吗?”巧香走进马车,将林京墨扶了起来说道:“夫人要先吃一点干粮还喝点水?” 林京墨摇了摇头,问道:“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巧香回道:“是去枢州的路上,我们已经出了京城地界了!” 枢州……那里是林京墨的家乡,当初林远志就是从枢州出发来到了京城赶考,最后一步步成为了吏部尚书。 林京墨没有说话,她木木的低着头,盯着一处眼神便不动了。 巧香见状低下头去偏偏瞄了一眼林京墨,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了她。 林京墨接过信来,“林京墨亲启”,上面的字迹自己很熟悉,是商时序…… 林京墨将信放下,继续双眼无神的呆呆坐着,因为她明白,商时序没有死,自己终究没能报仇雪恨。 巧香却又重新将信拿了起来,说道:“夫人不好奇大人写了什么吗?” 林京墨眼神瞟过商时序给她的书信,扭过头淡淡说道:“无论他写了什么,现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巧香却将书信重新塞到林京墨的手中说道:“信是大人给的,巧香的职责便是将它亲手交给夫人。” 说罢,她一边跳下马车,一边说道:“大人让小人陪着夫人去枢州投靠亲友,不过还是交代所有事情都按夫人的意愿来,马车夫会将夫人送到枢州后返回京城,若是夫人也不想见巧香,等到了枢州,也可以将我遣送回京。” 林京墨没有心思回话,巧香也便没有再多说。 在巧香看来,林京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商时序明明对她那么好,她却好一阵歹一阵,不止一次对商时序下死手。 况且巧香虽然算是林京墨比较近的侍婢,但事实上与林京墨相处的时间不多,若不是商时序非让她跟着,她也不想选择林京墨。 林京墨靠在马车上,终究没有将那封信打开,而是塞进了随身的包袱中:送我去枢州?这是何意呢?我的仇还没有报完,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到家乡呢? 林京墨刚要起身,哪知一使劲,身上的伤就痛的撕心裂肺。 她痛苦的皱着眉,扶住了马车车窗。 巧香却端着药碗走进了马车。将盛着食物的托盘放在了她的身边,说道:“夫人还是吃些东西再将药喝了吧,不然怎么好的快呢?” 林京墨点了点头,说道:“多谢。” 她拿起身旁的干饼咬了几大口,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去找商时序陈缅正他们报仇,爹爹姐姐,还有李妈妈,他们都不能白死!我一定要找到证据,将他们绳之以法! 随后又用力咬了几口饼子,用茶水送下。等到吃完饭,又端起了药碗咕咚咕咚将药汤一饮而尽,然后把空碗递给了巧香。 巧香不动声色的将东西收拾妥当。 她刚准备下车,林京墨突然问道:“巧香,请马车夫来窗前叙话。” 巧香点了点头,不一会儿,马车夫就在窗外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林京墨隔着布帘说道:“此去枢州,路途遥远,我又受了伤,难免颠簸,枢州是我的家乡,如果按照旧历恐怕没有一个月也得二十多天才能到,不如我给你指条近路?如此,我们十多日便能到枢州了!” 马车夫愣了一下,答道:“都听夫人的,走时大人有过吩咐,所有事情都按夫人交代的做。” 林京墨闻言有些吃惊:既然商时序要将自己送走,为何偏偏又要他们所有事情都听我的?难道他不怕我没有去到枢州,而是别的地方或是返回到京城? 林京墨没有多做猜想,而是继续对马车夫说道:“不如我们就改道郴州?” “郴州?”马车夫愣了一下说道:“倘若我们从郴州再到枢州,可是饶了好大一圈的。” 林京墨却道:“若我没记错,小时候的马车就是要先去郴州再到枢州!” “当真如此吗?”马车夫将信将疑说道:“如此,便听夫人的吩咐吧!” 这车夫又怎么知道,这郴州是赵王齐轩逸的封地,倘若他们一行改道郴州,一路上一方面林京墨可以慢慢养伤,她估摸着差不多到了郴州她就可以独自站起来了,另一方面,既然商时序的账簿上清清楚楚的记录着,所有利益输送的终点都是赵王,那何不直接去赵王府里找证据呢? …… 商时序身着一身白色中衣躺在床上,他的胸口又中了林京墨一刀,这半年来他总是受伤,如今更是需要好好打理身子才行。 忽然他抬头看到窗外一只信鸽飞了进来,商时序艰难的坐起身,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马上用手捂住了伤口,那信鸽飞到他床头,他从信鸽脚下取下了信件,这是今日一早便出发的巧香寄回来的书信。 下定决心放她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与其让林京墨心中满是仇恨的待在自己身边,不如放她自由,不再纠缠,但在今早要送走林京墨的时候,他还是交代了巧香,每日要以信鸽传书给他,让他知道林京墨现在的境况。 他将信展开,看着上面巧香说的林京墨吃喝都不成问题,同时她也开始好好吃药的消息,商时序还是忍不住缓缓的笑了,只要林京墨一切安好,这就够了。 虽然不知何时才是相见之日,或者从此之后都无法再见面,可是只要有你好好活着的消息,便已足够。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混进王府 林京墨一行人就这样走了七天才到了郴州,这里是赵王的封地,而她自己的身体也逐渐好转,基本可以行动自如。 连日以来的奔波,三人都有些疲惫,于是几人决定在郴州的一家客栈先停停脚。 巧香跟车夫在客栈休息的时候,林京墨却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走在郴州地界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心里寻思着,如何才能混进赵王府呢? 就在这时走走停停,她终于看到了赵王府的牌匾。 突然赵王府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从里面抬出了一顶华丽的轿子。 林京墨躲在赵王府门口的石狮子旁,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看到随行之人竟有三四十个。 不禁心中纳闷:究竟是什么人出门这么大的阵仗?莫非是赵王齐轩逸? 正想着,前面的轿子浩浩荡荡一行人便要转弯去另一条街。 林京墨赶忙跟上,想要一探究竟。 那群人一路好不威风,所有的行人见到这顶轿子都会先行避让,直到那顶轿子停在了一家绸缎庄的门口,一个周身贵气逼人的年轻女子从轿里走了出来。 没想到居然是中书令陈缅正的独女陈敏然? 林京墨与她也算是自小相识,陈敏然与林京墨的姐姐林空青是同岁。两人一起学针织女红,一起学琴棋书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可惜她们的父亲确实朝廷之上的死敌。 如今重遇陈敏然,林京墨不知应该是喜还是忧。毕竟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两人早就成为了愁人一般的存在。 奶妈将怀里的婴孩递给了陈敏然,这是她的儿子,也是赵王府的世子。 林京墨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本来姐姐也是可以生下那个孩子的,可怜的孩子,还有我可怜的姐姐! 想到这里,林空青在世时对林京墨的好像一幅幅画卷展开在了林京墨的眼前,甚至有那一瞬间,她以为姐姐就在她身边。 陈敏然一行人看起来是要替马上周岁的小世子挑选周岁宴上穿的衣服的。 他们左右挑拣却始终没有如意的。过了一阵子,店家对陈敏然说道:“小店后院还有一批从京城新到的布料,不如王妃随我到后面再挑选一下?” 陈敏然摇了摇头,将正在哭闹的世子交给了一旁的乳母,说道:“我父亲已经从京城送来了一批精美的锦缎,如今就在路上,你的料子就算再好,也是比不过孩子外公亲自挑选的。” 店家问我讪笑着说道:“那是那是。” 陈敏然看了看店家,毕竟她是赵王妃,来一趟他店里又怎么会空手而归呢? 于是随手指了几匹布料说道:“送到赵王府然后找管家结账吧。” 那店家于是开心的应承着,点头哈腰送走了陈敏然。 店家将那几匹布料整齐的全部包好,然后准备让人从后院拉一辆马车去赵王府送货。 林京墨见状走进了店铺之中,趁着店家去后院叫马车的功夫,她留下一锭银子,抱起两匹布便往外跑。 不知跑了多久,确定不会被店家追上以后,林京墨又饶了几条街去成衣店换了身男人的衣服。 然后她又朝着赵王府的大门走去。 来到赵王府,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她,问道:“什么人?竟敢擅闯王府?” 林京墨不知那店家有没有在她之前来送布,于是有些心虚的解释道:“我是来给王妃送布匹的,小人的店铺就在西街左手边第二家。” 守卫翻看了一下她手上的布匹说道:“将布匹交给我,你可以走了。” 林京墨却摇摇头道:“王妃让我找管家将账目结清!” “哼!”那守卫没好气道:“偌大的赵王府,难不成还会欠你的账?” 林京墨则低头说道:“小店小本经营,还请官爷行个方便,真的是王妃让小人来找管家大人领钱结账的。” 守卫听闻是王妃的意思,于是朝着另一守卫点了点头,那人便将侧门打开让林京墨走了进去。 林京墨抱着布匹跟着守卫往前走着,那守卫说道:“怎么王妃这次出去就买了两匹布吗?平日里好像送货之人不是你啊?” 林京墨却道:“我是店家的儿子,刚从老家来的,这次店里的新货不多,所以王妃只挑了这两匹。” 两人正走着,林京墨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正想着如何摆脱这个守卫进到里面。 却见一身形婀娜的女子从花园里走了出来。 那守卫见状赶忙低下头去,林京墨后知后觉却只是愣住盯着她看,心中不禁叹道:好一个绝世美人! 只见她桃腮杏目,肌肤如雪,烟罗软纱,衬得一手盈握的腰肢隐隐若现。 “放肆!”那女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向了林京墨,林京墨清白挨了一巴掌,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她将布匹直接掉在了地上。 那女子发起怒来,脸涨得通红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糙汉子!竟敢直视本夫人!” 夫人?什么夫人?这王府里的夫人吗? 林京墨闻言赶忙低下头去。 守卫忙道:“他是来给王妃送布的,第一次进王府里,有些不懂规矩,夫人您教训他便是了。” “送布料的?”那女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的布匹,继续道:“是给我儿满月宴准备的布料吗?” 林京墨这才爬到地上去捡布料。 突然那女子一脚踩住了林京墨去拿布的手,林京墨下意识趁她松开伸回了手,哪知那女子直接用脚将布踢了几脚,然后肆意的将布料踩在脚下,说道:“就这破料子,如何能舒服得了?她如今居然敢这么对我的儿子!” 林京墨吃惊的抬头看向那女子,见她马上要低下头靠自己,林京墨忙说道:“王妃也觉得这些布料不好,要等中书令大人送来的布料来给……给……” 小世子难道是她的儿子?林京墨不知该如何称呼,那女子却找开了口说道:“哼!我的儿子当然是用最好的!她以为她是王妃就可以霸占我的孩子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偶遇夫人 那女子身边的婆子看到了守卫身边的林京墨忙在女子身边耳语几句道:“有外人在,夫人慎言才是。” 那女子却既骄傲又倔强道:“这有什么?叫嚷得全世界都知道才好呢!这府里谁不知道,我之所以答应将孩子记在那女人的名下,不过是因为想早点让我的孩子顺理成章成为世子罢了,只有时刻提起,让全府的人都知道,那孩子才不会长大以后都不知道谁是他的亲娘!” 守卫一直低着头,只有林京墨一脸茫然不解:这么说来,世子并非陈敏然所生?而且这么大的事,很多人都知道?! 那女子看着地上的布匹越看越不顺眼,于是恶狠狠又踢了几脚。 守卫见状忙道:“青夫人息怒啊!这是王妃特意挑选的,弄坏了不好向王妃交代啊!” 林京墨心中念道:原来她是青夫人…… 那青夫人却道:“不过是一匹料子罢了,有个有权有势的爹,就可以只手遮天不成!银子照给!刘妈妈,给我把这布烧了!” 守卫忙蹲在地上将布料卷了起来,说道:“不可!” 却还是被那青夫人身边的刘妈妈一把将料子夺走。 林京墨见状躲的远远的,心想:这个青夫人性格乖张,喜怒无常,十分难以捉摸,这样的女子也会有男人喜欢吗?何况她的夫君还是位藩王,当今陛下的堂兄! 青夫人却斜眯着眼睛看到林京墨默默向后退了几步,说道:“算你识相!”转身朝着守卫又是一巴掌:“不过是条看门的狗,你吃的是赵王府的饭还是中书令府的饭,莫不是中书令给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带外面的野男人进园子里来!” 守卫跪倒在地说道:“小人只是以为近来园子一直在修缮,没什么人会来,况且此处经过园子离管家的房间更近些,所以才偷了懒,是小人该死,求青夫人责罚!” 青夫人撇了撇嘴道:“那就待会儿你回来去领一顿棍子便罢了!刘妈妈,你亲自监刑!” 刘妈妈道:“小人领命!” 说罢,青夫人几人这才不再追究,离开了园子。 守卫摸着自己刚刚被打的脸,因为嘴里有血腥味,于是吐了一口说道:“真是倒霉,偏偏是这个时候!” 林京墨默默的站在他身边说道:“守卫大人你怎么样?” 守卫转头看了一眼林京墨,发现她雪白的脸上也留下了几个清晰的掌印,说道:“我们是粗人,不比你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怎么样?很痛吧?” 林京墨这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刚刚被打的脸,抬头故作坚强笑道:“还好!男子汉大丈夫,打一下脸罢了,没什么!” “哼!”守卫轻笑一声道:“快随我进去找管家结了账便出去吧,这青夫人若是一会儿想起你来,一巴掌不够解恨,恐怕你也得吃一顿棒子!” 林京墨赶忙小跑几步跟上了守卫问道:“守卫大人,方才那位青夫人,她是什么来头,怎么感觉口气十分的大,连……连中书令大人她都不怕!” “啧……”那守卫转头前后看看,确定没有人,这才开口说道:“她能有什么来头?从前也不过是个丫头罢了!” 林京墨凑近继续问道:“那她怎么还敢弄坏王妃的布料?” “你有所不知!”守卫又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放低声音说道:“你有所不知,那青夫人与王爷是打小便认识的!两人那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起玩儿泥巴的时候便情定终身,感情自然是十分要好!” 他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这女子啊,就算温柔贤惠,家世显赫又有什么用呢?就像我们王妃一样,还不是被青夫人欺负,空有一个王妃的头衔,却没有王爷的偏爱,过得还不如一个夫人!” 林京墨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想不到陈缅正的女儿过着这样的人生,若是陈缅正知道他的所谓外孙其实是别人的孩子,他的女儿虽然贵为王妃却还不如一个夫人,他还愿意为了赵王冒险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她正想着,两人已经穿过王府花园,来到了王府的外院。 偏偏此刻管家不在账房,出去办事去了。 那守卫有些担心的说道:“方才青夫人赏我一顿棍棒,若是与你一同在此处等管家回来,恐怕误了时辰。这可如何是好!” 林京墨闻言眼眸沉下想了想说道:“从此处可有后门方便我出去?” “有!”守卫欣喜说道:“你不问我都忘了,从外院出去有一小门可以出府!” “那小人等到管家回来领了银子,然后自行离开便是。”林京墨继续说道:“说起来守卫大人也是因为我才无辜受到牵连挨了责罚……” 守卫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快别这么说!是我一时偷懒寻思走捷径,这才受到惩戒,小兄弟千万别往心里去!你也别一口一个守卫大人叫了,就像青夫人说的,我不过是条看门的狗罢了,你若不嫌弃叫我赵小飞好了!这是我的名字。” “原来守卫大人姓赵?”林京墨拱手道:“那我便叫你赵大哥了!我方才听会有人监刑,希望赵大哥不会受太重的伤势才好!” 赵小飞闻言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但愿吧!那小兄弟,就此别过了,待会儿你就自己出王府吧!” “好!”林京墨道:“赵大哥保重。” 送走了赵小飞,不一会儿,林京墨便将手中剩下的布匹放下,然后重新回到了园子里,赵王府的花园很独特,在赵王府的中心,所以经过花园可以通往任何一个地方,而她现在要去的就是赵王妃的院子。 林京墨想了想:这王爷应该是整个王府地位最高的,而王妃则是府里地位第二高的,怎么算都应该先找到第二大的院子才是。 于是她蹑手蹑脚的经过所有院落的门口,经她仔细观察,最后选了一个差不多第二大的院子,偷偷溜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声谋划 林京墨之所以先去找陈敏然是因为她认为陈敏然算是齐轩逸跟陈缅正之间的纽带,或许运气好,可以在她这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另一方面,毕竟林京墨与陈敏之从小相识,她并不是一个太坏的人,就算被她发现,恐怕也不会伤林京墨性命。 她躲在门后,然后找准时间溜进院内,再慢慢往主屋里挪。 最后终于跑进了主屋内,她仔细观察着屋内摆设,全是一些脂粉首饰,与她从前的房间无异,心中正纳闷:怎么陈敏然几年没见,性情也大变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院里有声音。 “夫人,你回来了!” 夫人?夫人! 林京墨这才明白,原来她所在的地方并不是赵王妃陈敏然的卧房,于是惊慌失措下直接滚进了床底藏了起来。 门被吱呀一直推开,听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走了进来,林京墨拽紧裤脚不知所措:不知这院子会属于赵王府的哪位夫人? 可是转念一想,心中有数默念道:不论是哪位夫人,都千万不要是方才那位青夫人才是! 此刻却听到外面有人说道:“青夫人去了园子里散心,此刻心情可有好些?” 青!夫!人! 真是怕啥来啥,居然这么大的院子是属于青夫人的? 陈敏然啊陈敏然,知道你做王妃不受宠,没想到你做王妃这么窝囊,连个院子你都住不了第二大的! 林京墨在心中腹诽一阵,又担心的轻轻侧过身子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却看了几双脚在外面走来走去,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 “怎么可能好呢!”外面的青夫人说道:“我的孩子在别人手上,将来也是要叫她娘的!” 刘妈妈却说道:“要小人说啊,夫人你才出月子,应该好好将养身子,你年纪轻,总会再有的!孩子会有很多,可是世子只能有一位,如今王妃她答应认养你的孩子,让他做世子,将来继承王位,这才是要紧事,不然有一天王妃若是也有了孩子,到时候世子之位也没了,可怎么得了!” “呸!”青夫人啐了一口刘妈妈,说道:“谁准你称她为王妃的!她配吗?不过是仗着自己娘家有权有势,抢了我的王妃之位,还抢了我的孩子!她怎么会有孩子!她怎么可能有孩子!王爷一个月才去她那儿几次!哪次在她那里留宿过?她有孩子?怎么可能!鬼下的种啊?” 躲在床下的林京墨正在勉强消化着这几句话,突然反应过来:原来陈敏然过得日子不仅差,而且她还……夜夜独守空房,都混的这么惨了,为何还要拖自己的娘家下水呢?陈缅正啊陈缅正,想你精于算计,却偏偏没算到你帮赵王贪墨的白银都被他花给了其他女人吧?若是这番话被陈缅正本人听到,不知又作何感想?只是陈缅正与赵王勾结真的仅仅是为了一点钱吗?还是他们有更大的阴谋? 就在这时,从外面传来清脆的男子的声音:“青儿!” 林京墨赶忙朝床外挪了挪,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来了。 却听得青夫人声音突然柔和,夹着嗓子喊道:“王爷!你终于来了!” 王……王爷?! 林京墨顿感大事不妙,这要是被发现……恐怕小命都难保了! 于是又迅速滚到了床里面一侧紧贴住墙壁靠着。 几名侍女婆子看到是王爷来了也纷纷行礼问安,然后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什么叫终于来了?不是昨日刚来过吗?”齐轩逸将青夫人抱在怀中,宠溺的抬起了她的下巴,用指腹轻轻婆娑着她粉嫩的肌肤。 青夫人却娇嗔的将他的手拨开,故作生气扭捏做作说道:“以前你都是一日来看我几次,如今变了,儿子没了,丈夫也不常来了!” 齐轩逸闻言,心疼的重新抱住青夫人,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说道:“你在怪我去看敏然吗?本王不是去看她的,是去看咱们的孩子!” 青夫人本来微笑的靠在齐轩逸的肩上,突然觉得不对劲,皱起眉头说道:“敏然?”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齐轩逸赶忙改口道:“本王是说……王妃……” 青夫人闻言更加生气,一把推开了齐轩逸,生气的说道:“也不许称她王妃!” 齐轩逸正在感慨怎么平日里弱柳扶风的青儿突然力气这么大,突然看到她脸色突变,忙解释道:“那女人!我应该称她为那女人!” 林京墨震惊的差点掉了下巴,这王爷……居然为了讨好这个女人都不自称本王了! 青夫人听他这么说,这才脸色逐渐转晴,重新回到他的怀中,用柔软的小拳头朝着他的胸口锤了几下。 齐轩逸抬手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本王知道青儿受了委屈,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自己孩子身边,所以本王才常常去看他,本养不是关心他,而是在替青儿关心他!” “既然如此!”青夫人撅起嘴来,委屈说道:“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我孩子给她!” “傻瓜!你再忍耐一下!”齐轩逸却柔声安慰道:“青儿难道不明白本王的志向吗?你是最懂本王的人啊!之所以娶那个女人,不就是为了跟中书令攀上亲吗?你真以为本王单单只是为了让他继承世子之位吗?” 青夫人愣了一下,她哪里懂齐轩逸这个人啊!不过是每次都听不懂他说什么,所以故作明白的傻点头不去深究罢了,可是如今这件事关系到自己跟儿子,不可以再装懂下去。 于是她问道:“那还有其他深意吗?” 齐轩逸意味深长的看了青夫人一眼,放开了她,坐在桌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只有他的女儿有了孩子,他才算是有了后代,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他外孙的太子之位,他也不会不帮忙的……” 太……太子之位…… 林京墨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双手捂住了嘴,原来自始至终他们的目的都不是贪财,而是为了皇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发现踪迹 林京墨虽然吃惊,但分毫不敢移动,生怕发出一点响声来。 外面的青夫人这会儿终于明白为何齐轩逸非要让她将孩子养在陈敏然的身边了,只有利用这个孩子牢牢抓住陈缅正,他们的计划才能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青夫人若有所思的离开了齐轩逸怀抱,思索片刻后说道:“那今夜,王爷还是去王妃那里去吧!” 齐轩逸有些诧异的说道:“小傻瓜,你不是最讨厌本王去那里,而且说什么不肯称敏然为王妃吗?” 青夫人却道:“青儿知道轻重,这个时候,可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大事要紧!” 林京墨却在床下腹诽道:合着还是自己儿子的位子重要呗! 齐轩逸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青儿,知我者,唯有青儿! 于是他重新拦腰将青夫人抱了起来直接来到床边,将青夫人放在床上,作势便要将帘子扯下来。 林京墨吃惊的压住了自己的胸口处,防止自己的心跳出来吓坏自己:他们要……做什么! 青夫人却坐起身拦住了齐轩逸,说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青儿才出月子,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齐轩逸有些尴尬的愣在原地,随即扯出一个微笑来,说道:“本王……就是知道你身子没好利索,所以才抱青儿你上床,怕青儿站太久劳累了!” 青夫人笑道:“是这样吗?” 齐轩逸赶忙又将两边的围帐重新勾好,狼狈的下了床说道:“本王还有些公事处理,青儿你好好休息吧。” 青夫人点点头,齐轩逸才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床下的林京墨松了一口气,可是青夫人还在床上,她要怎么跑出去呢? 或许……可以等她夜里睡着,然后偷偷溜出去! 刚想到这里,突然又一阵腹痛。 糟了! 林京墨摸着小腹,恐怕是需要如厕了…… 她抬头朝着床板看了一眼,难受的实在忍不住,突然闷哼了一声,放了一个屁…… 虽然舒服了很多,但她突然意识到不对! 一转头,青夫人的脸出现在了床底:“啊……” 在一声惊吼中林京墨钻出了床,赶忙伸手捂住了青夫人的嘴。 “呜呜呜呜……”青夫人边扭动身体边发出声音。 林京墨将事先准备的匕首直接比在她的腰间说道:“别动也别说话,不然我的刀可不长眼!” 感受到腰间的威胁,青夫人马上便不动了。 外面却来了人,问道:“夫人,小人们听到声响,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京墨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对青夫人说道:“我放开你的嘴,你让他们都离开!不然小心本爷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就算杀不死你,好端端的被捅一下,也会很疼的。” 青夫人闻言识相的点头如捣蒜。 林京墨这才将她的嘴放开,哪知那青夫人一被放开,直接大喊道:“妈妈快来救我!有刺客……” 话未说完,林京墨意识到不对,赶忙又去捂她的嘴,却被青夫人轻松闪过,毕竟林京墨也是一个弱女子,他还是一个刚刚受过重伤的弱女子,几个来回,最后直接反被青夫人撂倒。 “哼!”青夫人说道:“也不看看本夫人是什么人,这么点力气居然敢偷袭本夫人?” 门口的婆子婢女这才推门而入,刘妈妈刚刚监刑回来,见青夫人又抓了一个,于是忙笨拙的一脚踩在林京墨的背上。 紧接着她生气的提起她的发髻问道:“哪来的野男人!”再仔细定睛一看:“这……这不是方才给王妃送布料的人吗?” 青夫人闻言也凑近看看,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嗯?”青夫人再仔细看了看林京墨,发现他耳垂上居然还有耳洞!于是伸手将林京墨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一头如瀑的青丝落了下来。 “你是女子?”青夫人皱起眉来,说道:“为何要躲在我的床下?难道是来杀我的?是姓陈的臭婆娘?!” “不是的。” 林京墨刚想解释,青夫人却立刻打断了她:“不对,就算是要找杀手,没道理找你这么笨的小丫头!” 她俯下身子,伸手捏住了林京墨的下巴,好看的圆眼无辜的扑闪着,说道:“你是什么人啊?” 林京墨回道:“布店的伙计!因为从小家境不好,生活困窘,装成男人可以在外面找着苦力活做,方才送布不小心闯到了夫人的房间,只因不久前刚见识过夫人的厉害,所以一时情急才躲在了床下!” “嗯!”青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就凭你这几句话,就该打!你是给王妃送布的,却三番五次让我不痛快!简直讨打!” “不过……”青夫人转身看向她说道:“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 她突然换了一副嘴脸,笑着蹲在林京墨的身边,说道:“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便不打你,事成之后,我还放了你!如何?” “什么事?”林京墨勉强挺直腰背说道:“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好好做!” “你办得到的!”青夫人带着阴狠的笑意说道:“我要你跟王爷王妃说,你就是王妃派到这里的来杀我的!王妃要你杀死我,从此以后世子便没了生母,只有养母,养育之恩,恩重如山,从此往后,她便能独占麟儿!” 林京墨闻言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她是要置陈敏然于死地啊! 女子争宠已经犯了女戒,若是还为了争夺别人的孩子而杀人,那便是死罪了。 想到这里,林京墨冷笑一声:“呵……” 青夫人脸色立刻沉了下去,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在笑什么?” 林京墨脸上满是不屑说道:“夫人你怎么还是没听懂方才王爷说的话啊!” “王爷的话……”青夫人想了想说道:“臭丫头!王爷的话都被你听去了?!” 林京墨不慌不忙说道:“方才,我躲在床下,什么我能听不到呢?夫人,那些话我都听懂了,你却没有听懂!” 第一百二十章 暂时落脚 青夫人看着林京墨嚣张的样子,越想越气,方才王爷说的那些话都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且不能被外人知晓,如今竟全被这个疯丫头听了去!这还了得? 青夫人说道:“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便怨不得我了!你今日,必须死!” 林京墨却继续笑,甚至越笑越大声,说道:“就你这样的人还想做王妃?甚至皇后?”紧接着又是一阵无情的嘲笑。 青夫人忍无可忍,伸手便赏了她一耳光,说道:“胡言乱语!不知所云!狂妄之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青夫人低头正好看到林京墨刚刚用的匕首,于是将它捡了起来,刚要朝写林京墨的脖子刺去。 林京墨说道:“我所说的都是为了夫人好!王爷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若想利用中书令成事。便要好好利用陈敏然!如今你陷害陈敏然,王爷又那么宠爱你,很有可能一气之下治了她的罪,如此一来,事情变成了一个死局!你虽然夺回了孩子,你的孩子却失去了世子之位!不过幸好,只是世子之位。至于太子之位嘛……陈敏然受到惩罚,陈缅正一定会得到消息,陈缅正若是爱女心切,不再与赵王合作,到时候赵王他纵使有天大的能耐,恐怕也做不了皇帝,那他的儿子又怎么会是太子呢?” 青夫人的刀悬在半空中,她听林京墨的分析,居然觉得有理有据,于是一边思考林京墨的话,一边将匕首放了下来。 林京墨见她有所动摇,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补充说道:“你的儿子若是太子,将来便是皇帝,你就是太后,到时候母仪天下,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还会在乎曾经一个小小的王妃之位,或是世子之位呢?” 青夫人后知后觉,摆了摆手,示意婆子丫头将林京墨放开,然后摊开手将簪子递给了她。 林京墨接过发簪,重新将头发束了起来。 青夫人客气的请她上座,问道:“那依你所言,我应该怎么做?” 林京墨道:“自然是少去招惹那陈敏然!” 青夫人闻言吃惊的看向林京墨。 林京墨自知失言,放眼整个郴州城,除了这位不知轻重的青夫人,哪有人会直呼王妃的闺名?! 正想着如何解释,青夫人却突然欣喜万分说道:“你也不叫她王妃啊?不错!像我!我喜欢你的性子!” 林京墨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青夫人品性如此怀疑,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其实,放眼整个王府,虽然你没有王妃的头衔,但却是这府里的事实王妃,就光说这院子,想开除了王爷的院子,就属你的大了吧?她虽然表面上是你孩子的母亲,但说到底,她还是在替你养儿子不是吗?就算有一日含辛茹苦的将他养大,可惜……他的亲娘自始至终都是你!” 青夫人越听越开心,林京墨却觉得自己越说越悲伤:唉,他们陈家一直都在替别人卖命做嫁衣,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没有王爷的宠爱,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青夫人继续说道:“那依你的意思,我应该处处忍让她不成?” “表面忍让,背地里也可以给她使些绊子啊!”林京墨一边说着,一边经受这心灵的鞭打: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青夫人却越听越起劲,说道:“怎么个使绊子法呢?” 林京墨转过头看向青夫人,明明一脸天真,却又傻又坏的样子,终究还是不想继续下去。 于是她向青夫人说道:“这个……还需要从长计议!” 青夫人觉得有些扫兴道:“最好你是真的有办法!”眼珠子左右转转又说道:“既然你是女子,那便不用穿男装了,传出去也不好!” 青夫人吩咐婢女替林京墨拿来了干净衣服,然后嘱咐她道:“你可以出府跟你家里说一声,从今以后你便是我这里的粗使丫头,不过你在这里不必干活,只管替我出主意便是!” 林京墨点了点头,却道:“我没有家人,不需要出去联系家人。” 青夫人一听,满脸诧异说道:“你居然没有亲人?” 林京墨有些伤心的低下头去,说道:“我的家人……已经全都死了!” 青夫人突然一反常态,柔声说道:“我也一样!我从小便没了爹娘,我连他们的死活都不知道。” 看着林京墨疑惑的眼神,青夫人继续说道:“因为我是被遗弃的!不过好在我有王爷常常陪伴在左右,如今还有了我们的骨肉,有了血脉相连的人,我也不算孤单了!” 说罢,她又安慰林京墨道:“其实你也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有了家,有了亲人,不是吗?” 林京墨低头不语,因为她知道,这位青夫人,并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讨厌,虽然有些傻,但是却是个性情中人,她同样有自己柔软的一面! 林京墨想到这里,说道:“多谢夫人!我一定会好好替你出谋划策,早日让你得偿所愿的!” …… 商时序等了一夜,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看到有信鸽回来了,他着急的将信拆了下来,看到上面的内容,突然之间,变得坐立难安。 林京墨她……居然失踪了,而且他们明明是去枢州,居然先绕远到了郴州! 郴州…… 郴州可是赵王齐轩逸的封地!林京墨她去哪里做什么? 不需要太用力想就可以想明白,她是去找陈缅正的女儿赵王妃了啊! 这不还是自投罗网吗! 商时序有些生气的挥拳打向了书案。 她为何还想着亲自报仇?她终究还是不肯信我会替她报仇,替林家报仇!难道我就那么不可信任吗? 可不是吗?他有些难过的摸了摸胸口,若不是恨极了我,她又怎么会下此狠手呢? 商时序满脑子担心林京墨的安危,但是自己又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一方面他不希望看着她一直沉沦在仇恨之中,一方面他又希望林京墨可以平平安安。 想到这里,商时序叹了一口气,说道:“世间难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府布局 终于混进了王府,林京墨却不知从何处开始调查,她并不关心独立的勾心斗角,暗流涌动,却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青夫人每每回想起自己的孩子叫陈敏然娘亲,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她知道将孩子记在陈敏然的名下,不止对王爷有利,对那孩子更有利,可是明明生下孩子却不能相见,何其痛苦,就算她自己得到了齐轩逸独一无二的宠爱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得骨肉分离…… 想着想着,青夫人靠在贵妃椅上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她突然想起了林京墨,于是向身边的刘妈妈问道:“昨天那丫头呢?不是说会帮我的吗?说起来……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给我找她过来!” 刘妈妈回道:“是。小人这就去找她!” 林京墨此刻却在王府里游荡着。 她不知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赵王齐轩逸跟中书令陈缅正勾连北燕从中谋利的证据,回忆起来,当初商时序的账簿不就是在书房里吗?可是这个王爷看起来不学无术的样子,恐怕不一定会有记账的习惯,况且就算真的有账本,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吧。 林京墨正想着,看着眼前陌生的王府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得找到陈敏然,直觉告诉林京墨,她是维系陈缅正跟齐轩逸的一条纽带,若是真有什么证据,最有可能就是在陈敏然的手上! 林京墨一边走一边思考,直到后面有人叫道:“丫头!丫头你去哪儿啊?” 林京墨疑惑的转过头去,刘妈妈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说道:“一大早的你不干活,出来散步啊?” 林京墨想起确实昨天青夫人已经同意她在院里做个侍女了,一个侍女,又怎么能不干活呢? 林京墨赶忙回道:“妈妈别误会,小人并非是偷懒,是小人第一天来王府,不熟悉路线,不小心迷路了。” 刘妈妈闻言,想了想也是,这么大的王府,就算是自己,倘若第一回来恐怕也得迷路。 于是她没好气道:“不认得路出来做什么?跟着我!” 林京墨回道:“是。” 刘妈妈一边朝着青夫人的院落走,一边问道:“昨日匆忙,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林京墨闻言,胡乱说道:“我叫墨儿,妈妈叫我墨儿便是。” 刘妈妈闻言突然停了下来,问道:“你就没个姓吗?” 林京墨有些悲伤的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睛中的情绪,淡淡说道:“姓林……” “嗯!”刘妈妈冷冷说道:“既然跟了我们青夫人,从今往后,就不要耍你那些小聪明!好好伺候青夫人,咱们青夫人是个好人,你若忠心,她不会亏待你的。” 林京墨在她身后默默跟着,没有作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妈妈又停了下来,林京墨也跟着停了下来,她指了指面前的院子,院门上写着三个大字:松安院。 刘妈妈说道:“这是王爷的院子,平日里没什么事千万不要乱闯,不然就算是青夫人也救不了你!” 林京墨隔着院门向里望去,一层层的大门,一层层的守卫,深不见底。 刘妈妈伸手在她眼前晃晃说道:“哎哎哎!刚说了不准乱闯,瞧瞧你望眼欲穿的样子!难不成还想进去参观一下不成?” 林京墨赶忙低下了头说道:“小人不敢。” “哼!”刘妈妈继续往前走,走时还丢了一句话:“不好就对了。” 两人走到芳香园,刘妈妈指了指说道:“这是王妃的住处,咱们世子,也住这儿!” 尤其是说到世子的时候,她尤其加了重音,生怕别人不知道世子跟他们的关系似的。 林京墨随意看了一眼,立刻收回了眼神,生怕再被发现什么。 刘妈妈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林京墨,却没有多说什么,径直继续往前走,走到了青竹院停下说道:“记住,咱们的院子叫青竹院!” 林京墨抬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匾额。 刘妈妈摇了摇头,伸手将一旁的竹子拨开,果然在院门的最左边,刻有青竹院三个大字。 “原来在这里啊!”林京墨笑道:“难怪我昨天进来时没看到!青夫人的闺名是青,所以住在青竹院!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刘妈妈却回道:“你若看到了也想到了,是不是就不会被发现在青竹院里,而是在其他的院中了?” 林京墨被问的一懵,她的确一开始不是要来找青夫人的,自然也不会来青竹院。 刘妈妈上下打量着林京墨,良久,说道:“叫青竹院一方面是因为咱们夫人闺名是青,另一方面,咱们夫人天生对花过敏,独爱青竹!倒是你,说是给布店打工的,可是你皮肤白皙,手臂嫩滑,一点也不像干惯粗活的丫头,看你颇有些姿色,难不成……是为了勾引王爷?!” “绝对不是!”林京墨伸手赶忙否认,说道:“小人绝无此意!” “哼!”刘妈妈说道:“最好是这样!” 说罢,二人走进院中。 林京墨昨天来的又慌张又匆忙,虽然她也发现这院中全是竹子,没有什么花草,但却没有多想。 这样想来,刚刚路过的王妃陈敏然的院子,虽然只是匆忙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但是隔着院墙都能闻到里面各种的花香,怪不得这青夫人每日嘴里挂着不能见儿子,那个院子里恐怕种的全是花草,她对花香过敏,恐怕连那附近都不能轻易靠近吧? 林京墨突然回忆起了陈敏然,这位陈姐姐从小跟林京墨的姐姐林空青算是好友,两人同年,又同时学习针织,同时学习女戒。从小到大,学习一样的书道,看一样的书,明一样的理。可惜林空青被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亲定为太子妃,而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最后嫁给了远在郴州的赵王齐轩逸,虽然是正王妃,但是自她出嫁,便与自己的父亲天各一方,明明她最清楚骨肉分离的痛苦,为何还要这么对青夫人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夫人交心 林京墨看着眼前早上齐轩逸刚送过来的首饰,突然豁然开朗,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不被人怜爱,从未公平过的待遇,所以她宁愿让自己的爹爹受欺骗,也要夺走别人的孩子。 林京墨继续往里面走,看到青夫人懒懒的闭着眼睛靠在贵妃椅上,只穿着一件薄衣,窗子大开着,郴州的冬天虽然不算冷,但还是时不时有一阵凉风吹进来。 刘妈妈快步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上,又取了毯子盖在青夫人身上,说道:“夫人刚出月子,见不得风吹,这要是留下什么毛病,将来可怎么好?” 青夫人缓缓张开了眼睛,看到林京墨立刻说道:“你?你过来!” 林京墨闻言慢慢走到了她的身边。 刘妈妈说道:“她姓林,夫人叫她墨儿便是。” “墨儿?”青夫人招了招手,示意林京墨坐在她的身边。 林京墨没有想到,在她眼中,青夫人是一个讲究很多的人,只因为一点小事便要打别人的人,怎么突然又叫她坐在身边? 林京墨有些防备的躲在贵妃椅的一侧,对青夫人说道:“小人在此处便好,夫人若是听不清小人说话可以大声些……” “呵……”青夫人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机灵!墨儿,我问你,昨天你说可以教我怎么做才能既让世子记得我,又不会妨碍到王爷的大事,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办法?” 林京墨想了想说道:“陈敏然的园子里全是花草,青夫人不想难受就尽量不要靠近了,不过……你人虽然去不了,但是可以送些东西过去呀!小人可以代夫人把东西送进去,绝不会让夫人白送。” 青夫人揉了揉脑袋,说道:“可是……王府里什么都有,我的孩儿又是世子,什么都不缺,我能送他什么呢?” 看着青夫人一脸疑惑的样子,林京墨继续说道:“其实……这世上贵重的东西不少,但亲人之间的羁绊,确实独一无二的,也许只是一件夹袄,一双袜子,只要是母亲亲手做的,就算他现在很小,等他长大想起来,总会念夫人的好的。” 林京墨其实明白,不管青夫人怎么做,孩子跟别人长大,受别人的养育之恩,总是做不到完全割舍的,给不到百天的孩子缝多少衣服都没用的。 只是她看到青夫人总是忧思过度,这样也不是好事,故而她想让青夫人忙一些,这样也就不会总是胡思乱想了。 “说的对!”青夫人一听,立即起身说道:“自我孩儿出世,我总想着与他分离的痛苦,还未给他做过一件衣裳!我现在便做。” 林京墨却接着说道:“不仅如此,小人听闻,当初王妃将小世子抱走,所有伺候的奶妈婆子都是她挑的,我想……或许夫人可以派我过去,一方面我可以帮着夫人照顾小世子,另一方面,若是有人从小便告诉他,他的母亲另有其人,或许他也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青夫人闻言将蹲在地上的林京墨扶了起来,说道:“你真的愿意替我去王妃那里?王妃知道你是我的人,一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林京墨点点头道:“我又不是猴子,吃那么多果子做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世子的!” 青夫人刚想说什么,突然又道:“不过此事还得问过王爷才行,等夜里王爷来了,我与他一说,便派你过去!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对小世子,将来世子长大成人还认我这个母亲的话,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林京墨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还要问过齐轩逸,若是他不答应,那岂不是还是无法见到陈敏然? 突然青夫人却牵起了她的手,让她坐在桌边,从刘妈妈的手上接过针线盒,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本图样,说道:“我们先看看做什么样的图案!不过我的女红并不算好,我之前是做粗活的,并不会做小孩儿衣裳。” 林京墨闻言接过了青夫人手上的针线,说道:“找一些舒适软和的布料,我替夫人做便好了!” “你还会这个?”青夫人欣喜的说道:“对啊,你从布店出来的,店里的人一定教过你!” 林京墨却摇了摇头,答道:“不是,是一个妈妈教我的,当时我要送我姐姐未出世的孩子一些小衣裳,我的妈妈一针一线教我的。” 青夫人闻言说道:“那……那位妈妈呢?请她也来王府替我做针织吧!” 林京墨的脸垂了下去,片刻才说道:“她死了……” “死了?”青夫人看林京墨脸色有些难看,于是赶忙有说道:“好在她教你做了不少衣服给你姐姐的孩子吧?只要孩子穿的开心,我想这位妈妈的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林京墨闻言看向青夫人,虽然知道她是无心的,但林京墨就是做不到还她一个笑脸,她无力的看向窗外,说道:“我姐姐的孩子还未出世,便跟着姐姐一起去了……” “去了?”青夫人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去到哪里了?” 林京墨淡淡道:“死了……” 青夫人大吃一惊,赶忙闭上了嘴,看着林京墨假装若无其事,却不停地刺伤手指的样子,她一把夺过林京墨手里的针线说道:“今天先不缝了!” 林京墨没有抬头,默默说道:“好。”眼睛里的泪珠却不停地打转。 青夫人站起来,微笑的说道:“我知道,这王府里,没几个人看得起我,我出身低微,又没读过书,大字都不识几个,以前只知道做些体力活,就连针织女红也极差。” 林京墨抬起头来看着她,冬日里的暖阳照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了一层光,明晃晃的让你有些出神。 青夫人却继续道:“只是他们哪儿知道啊,我从小便没了爹娘,兄弟姐妹也都饿死了,只有我一个人,也只剩了我一个人,我想着我既然活下来了,便要好好活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银针伤人 林京墨有些诧异的望向青夫人,她没有想到青夫人居然对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此坦诚。 青夫人浅浅一笑说道:“虽然你的亲人都已经离世了,不过日子总得过下去,我看你总是满怀心事的样子,这样怎么能行呢?马上就要过年了,既然你已经没有家人了,那你也别急着去那个女人那里了,你就在我这里,我陪你一同过年!” 林京墨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子:这怎么行……找证据才是最重要的。 岂料青夫人抬起她的下巴说道:“还想什么?就这么决定了!” 林京墨没有如愿去到芳香园陈敏然那里,阴差阳错继续困在了青竹院。每日除了给小世子做一些针织,就是在院子里面发呆,齐轩逸并没有很频繁的到青竹院来,可是他的礼物几乎是一天不落的往院子里送来。每次他来,也都是陪着青夫人,可见她确实受宠。 哪知几天后,从芳香园里突然来了人,一进门气势汹汹将前几日林京墨做好被刘妈妈送去的夹袄扔了一地。 刘妈妈见状仗着自己主子受宠,不慌不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东西怎么都扔在地上?这可是我们夫人送给小世子穿的,这么被你扔在地上,难不成是你们看不起我们夫人!” 跟过来的丫头杜鹃从腰间取出一根针说道:“亏你还说是你们夫人送来的?送来的衣服里还留着这么粗的一根针,是想扎死小世子不成!” 赶过来的青夫人正好听到的她说的话,她推开前面的人群朝着杜鹃走了过去,一把夺过针,仔细看了看,说道:“我孩儿他可有受伤?” 杜鹃听到她说“我孩儿”这三个字的时候,眉头明显一蹙,不悦地说道:“这么粗的针,就算是大人都难免受伤,何况是个婴孩儿?” “你说什么?”青夫人一把抓住了杜鹃说道:“快带我去见他!” “呵……”杜鹃冷笑一声说道:“怎么见?回头夫人长一身疹子,我们王妃又要如何交代?我与青夫人从小长大,我们之前都是做奴婢的,谁会不晓得你对花草过敏?念在我们曾经都是姐妹,你也不必如此坑害于我吧?” 林京墨闻言直接站了出来,说道:“什么我啊你的,就算你们曾经认识,如今她是主,你是仆,你需自称小人,称她为夫人!你既然知道青夫人花草过敏,那便将小世子抱过来,到底受没受伤,受的什么伤,受伤严不严重,一看便知,你拿着这些衣服兴师问罪算什么?这衣服是别人的心血,也是青夫人对世子的一片心意,容不得你随意践踏!” 那杜鹃自以为占理,也不多做辩解,见林京墨只是个丫头,没有打算回答,继续说道:“就算小世子不在这里,这衣服里藏了针是事实,这衣服是什么人做的,敢做……难道还不敢认吗?” “好说,正是我亲手缝制!”林京墨说道:“不过里面的针并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放的?”杜鹃有些不客气的笑道:“原来是你做的,那便是你遗留的了?” 刘妈妈这时候也站出来说道:“既然是送给小世子穿的,我们自然在送东西前好好检查过,怎么可能里面有这么粗的一根针我们会没发现呢?” 那杜鹃闻言气道:“你们都说不是你们的针,难不成是我们故意在里面放针不成?天下针都是一个样子的,你们向拒不认罪不成?来人!敢谋害世子,给我将这个做衣服的罪魁祸首抓起来!乱棍打死!” 说着话,几个守卫便要上前抓住林京墨。 青夫人见状,赶忙一边阻止一边怒道:“好个陈敏然,我已经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她,她居然用针伤我的孩子!你们都反天了?不怕我去跟王爷说吗?” 杜鹃却道:“青夫人是受宠,不过她居然敢用银针刺伤世子,这个罪,恐怕就算是王爷也不能不顾世子的安危,既然证据确凿,她今天就必须死!” 银针? 林京墨挣扎着走到青夫人身边,伸手说道:“夫人请给我看看这针!” “做什么?”杜鹃急道:“你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的证据怎么能给你?”说罢便伸手要去夺。 青夫人却抬手将她一把推倒说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想从主人手中抢东西不成?” 她将针放在林京墨手上,林京墨拿起仔细看了看,淡淡一笑说道:“这针……” 杜鹃有些心虚说道:“这针……怎么了?” 林京墨回道:“只是一根普通的缝衣针!” 杜鹃闻言有些得意的笑了。 林京墨却拿起针对种人说道:“只是青夫人这里并没有普通的缝衣针!” “你说什么?”杜鹃说道:“这是银质的缝衣针,整个王府用的都是这种!” 林京墨却蹲下身,将针放在杜鹃的眼前说道:“整个王府,上上下下,哪个不知王爷最为宠爱青夫人,她用的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银针?之前因为我用不惯府里的银针,故而青夫人亲自取出之前王爷送她的一套铜针给我特意用来给小世子缝制衣物,你放一只银色的针,想栽赃会不会不太高明?” 杜鹃闻言愣在原地,突然一把抢过林京墨手里的针,一狠心一跺脚,作势便要将针吞下去。 林京墨看着她要吞针的样子慌了神,赶忙阻止道:“你疯了?不要命了吗?” 却还是于事无补,杜鹃痛苦的捂着喉咙疼的直打滚。 “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赵王齐轩逸来了。 众人全都跪倒在地,他看着地上流着血的杜鹃说道:“世子发生了什么事?” 青夫人这时起身跑到了齐轩逸身边梨花带雨的说道:“陈敏然那个贱人,居然拿我孩儿的安危来害我,说我送给孩子的衣服里有针,那针还伤到了我的孩子!王爷,你一定要严惩……” 话未说完,齐轩逸却轻轻推开了青夫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接受棍刑 齐轩逸将青夫人推开,面无表情缓缓说道:“衣服是何人做的?” 众人疑惑的看向林京墨。 林京墨抬起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齐轩逸:他就是赵王,全部都是因为他,他们害死了我的姐姐,害死了我未出世的外甥,害死了我的爹爹,如今……他就在我的眼前! 林京墨抑制不住的恨意根本难以掩藏,她带着怒气沉声说道:“是……我!” 齐轩逸居高临下,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林京墨,便转过头去冷冷说道:“拖下去,重打四十棍!” “四十棍?”青夫人忙道:“王爷!那针并不是……” 不等她话说完,齐轩逸却再次打断了她说道:“念在青儿你不善针织,又太过单纯,才会受了这个贱婢的蒙蔽,本王……是不会追究你的!青儿……” 青夫人却没有多想,正要替林京墨求情,林京墨却伸手拽住了青夫人的裙角,说道:“小人……领罚!” 这时齐轩逸才低头看了看地上跪着的林京墨。 她眼神坚定,挺直了腰背。 齐轩逸的眼神冷冷扫过了林京墨,随后对手下说道:“很好,青夫人既然喜欢她,不要打死她,留她一条命吧。” 说罢,手下动手便一人一只胳膊拖着林京墨往外院受罚的地方去了。 青夫人看着他们将林京墨拖走,又急又气,却见地上的杜鹃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齐轩逸又道:“杜鹃是个忠仆,为了小世子的事,不小心却伤到了自己,厚葬!” 青夫人转头又看了看杜鹃:厚葬?她……明明没有死! …… 林京墨被拖进了后院,然后放在了长凳上。 一旁拿着棍子的赵小飞疑惑的看了好几遍,突然灵光一闪说道:“你是……你是前几日见过的布店伙计!” 林京墨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才想起来他是前几日的守卫大哥!于是又尴尬的转过头去。 赵小飞却没皮没脸的跑到了另一边,说道:“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你怎么成了青夫人身边的婢女了?真是尴尬,再次见面,我居然是要打你棍子的人……你犯了什么错?听说有人害小世子,该不会就是你吧?” 林京墨只是皱起眉头不知如何作答,于是说道:“我犯了重罪,你不离我远些,凑什么近乎。小心被我连累,一起唉板子!” 赵小飞这才悻悻站起身,抱着棍子站在了一边。 一旁的总管大声喊道:“行刑!” 林京墨咬紧了牙冠,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第一棍打的就吐出血来。 赵小飞见状,第二棍生生的便打不下去了,低头看了看林京墨的情况对主管说道:“大爷,没听错吧?真要打四十棍吗?她一个弱女子,要挨四十棍恐怕不死也残了啊!” 那主管却道:“一个丫头,死了便死了,敢谋害世子,本就是死罪,咱们王爷贤明,说可以留她性命,不过她命薄挨不过去,难不成打死她还要我们赔命不成?” 赵小飞这才明白,原来王爷是要留她性命的啊! 于是说道:“既然王爷饶她一命,我等不如就轻些吧?” 主管却道:“听你的还是听我的?给我重重的打!谁敢放水便受同等责罚!” 原来这主管早就收了陈敏然的银两,得了她的授意,目的就是要打死青夫人身边的婢女,挫挫她的锐气! 只是她不知道这挨打之人竟然是林京墨。 林京墨见赵小飞替自己求情未果,深知自己这次难以逃脱,于是说道:“赵大哥,不必为难,你打吧。” 赵小飞无奈只得重重扬起板子打了下去。林京墨吃痛的一声声喊的撕心裂肺,心中想到了爹爹跟姐姐,他们活着的时候,自己何曾受过半分委屈?从小锦衣玉食,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如今他们死了,自己尚没有替他们报仇,绝对绝对不可以死在这四十棒下。 爹爹跟姐姐支撑着自己,林京墨不再忍耐,大声嘶吼一着,将来,她一定要为所有亲人报仇,就算死我绝对不是这个时候。 只是她毕竟肉体凡胎,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可能受得了这四十板,才打到二十几板终于无法继续支撑,晕了过去。 赵小飞见状停住了手,主管走近,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说道:“真是命硬!给我泼醒她继续打!” 两名王府守卫抬了一大桶水来,正准备浇下去。 突然有人冲了过来喊道:“都给我住手!谁都不准碰她!” 那人一路狂奔而来,跪在了林京墨的身边,拨开她已经湿透的发丝,看到她脸庞的那一刻,商时序发怒了,他的眼神像是一只肉食动物一般锐利,抢过身边赵小飞的棍子正准备发怒的时候又突然停下了手。 他低头看向已经被疼的晕过去的林京墨。 想到她这么努力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暴露。 于是将棍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那棍子瞬间裂开了两半。 他将凳子上受伤的林京墨轻轻抱起,然后冷冷对两旁的人说道:“王爷宽恕了她,不用再打了。” 那位主管却不依不饶的挡在了他身前说道:“真是没规矩,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我怎么没听到王爷有宽恕她?” 商时序冷冷看着他,寒气逼人的他让主管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商时序说道:“我正要去找王爷说!” 主管见状笑道:“那就是王爷还没说要放她喽?你是什么东西?你找王爷说?” 商时序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说道:“我是户部尚书商时序。你还不滚吗?” “尚……尚书大人……”主管闻言吓得说话声音都开始发颤:“尚书大人,自然是贵客……那这丫头……” 商时序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大声吼道:“滚!我只说一遍!” 主管这才赶忙让开,看着商时序的背影说道:“这个丫头什么来头?居然尚书大人亲自救她?” 想到这里,他赶忙往芳香园的方向跑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劫后余生 商时序抱着林京墨快步往王府外面走了出去,看着她后背还有腰上,身上的血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心疼。 从巧香给他传信说林京墨不见了的那天起,商时序的心便开始慌了,本来要她们去枢州投奔亲戚,岂料几人却来到了郴州,这里偏偏是赵王的封地所在,他明白一定是林京墨想找赵王报仇,所以才来到这里的,于是快马加鞭来到郴州,见到巧香的第一时间,他几乎可以肯定林京墨一定是去了赵王府。 当他来到赵王府,听到有人疼的喊叫的时候便听出来是林京墨的声音,他也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天没见,她居然会受这么大的委屈,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架在凳子上打,于是他不管不顾将她从棍棒下救出。 商时序一步不敢停歇,直接进到医馆之中,喊道:“大夫呢?大夫快来!救救我……” 正欲说出口的夫人二字生生被吞了回去。 大夫出来一看,说道:“这姑娘受了些皮肉伤,疼晕过去了。老夫让内子替她换了衣服敷上药便好了。” 说着话,大夫的夫人从内院走了出来,随商时序将林京墨扶进了房中,然后让他等在门外。 商时序心中明白,倘若林京墨醒过来,恐怕又要杀他,回想起前几日她猩红的眼眸,想来她心中的恨意已经与从前不同。 从前林京墨恨他是因为他曾经差点杀死她,现在林京墨恨他又是什么原因呢? 商时序不禁想道:她宁愿自己挨板子也一定要待在王府,若是因为这件事而让她身份暴露,岂不是功亏一篑?可是倘若赵王问起又该如何回答呢? 就在这时,青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将脑袋探了进来。 商时序皱起眉歪着头看向她。 她见屋内没人,于是大大方方走了进来,问道:“这位大人是?” 商时序冷冷说道:“你如何知道我是位大人?” 刘妈妈欠身行礼说道:“能光明正大进王府的人,自然非富即贵!” 商时序没有理会她,转身看向林京墨所在的方向。 刘妈妈又道:“墨儿是我们青夫人身边的婢女,大人是认得她吗?” 墨儿? 商时序一双鹰眼有些防备的看着刘妈妈说道:“不,我不认识她,只是……见不得一个弱女子受这么重的刑。她既然是你们青夫人的婢女,究竟犯了什么罪要受如此重的惩罚?你们青夫人为何不愿保她一命?” 刘妈妈则弯了弯腰,说道:“此事是我们赵王府中事物,小人原本也是去救墨儿的,可惜被大人抢先一步救了墨儿,自然大人也是帮了我们青夫人的忙,大人放心,所有一切青夫人会替你担着,大人现在可以回王府去了,小人会好好照顾墨儿的。” 商时序觉得这样也好,倘若由青夫人担下至少不会有人怀疑他,如此他便不需要大费周章解释救林京墨的原因,林京墨的身份也不至于被暴露。 这时大夫的夫人已经替林京墨的伤口上了药,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 刘妈妈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交给了大夫,说道:“有劳大夫找人将这位姑娘抬回王府,送到青竹院。” 大夫看着一眼晕过去的林京墨说道:“这原来是青夫人院里的姑娘啊!老夫这就去找人将姑娘送回王府。” 说罢,商时序这才点了点头,走出了医馆。 医馆的大夫替林京墨抓了药,找了人便将林京墨抬回了王府。 一路上刘妈妈都亲自陪同,不远处更有商时序躲在暗处护送。 他们将林京墨从王府后门抬进了青竹院。 青夫人看到早已晕死过去的林京墨,赶忙走上前,想伸手去扶她又无从下手,于是喊了几个丫头一同将林京墨抬进屋里。 …… 夜里,已过子时,林京墨才在疼痛中慢慢醒来。 她尝试着用力翻过身去,却怎么也无法起身,最后只得放弃,妥协的趴在床上。 虽然身上疼得很,所幸,疼就意味着她还活着……她还要为自己的父亲姐姐报仇,绝对不可以就这么死去! 只是肉体的疼痛是无法忽视的,就算她无数次提醒自己要坚强,眼泪还是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她一个娇滴滴的世家贵女,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是当今陛下,也从未因为自己的过错责罚过自己,如今来到这赵王府,还未见到陈敏然的面,居然就被陷害甚至差点被打死。 林京墨疼的无法动弹,她小声哭泣的声音吵醒了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刘妈妈。 她吹了一下火折子,然后点了一盏灯慢慢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说道:“墨儿,你醒了?” 林京墨转过头去,看着拿灯站在床头的刘妈妈,她有些恍惚,就像看到了从前的李妈妈一般亲切。 “你可是饿了?要不要先喝点水?”刘妈妈将灯放在一旁的矮桌上,走到桌前替林京墨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她的嘴边说道:“喝一口吧,渴了吧?” 林京墨开口慢慢喝了水,然后抬头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刘妈妈替她掖了掖被子,说道:“好姑娘,你挨了二十几板差点晕死过去,青夫人担心,所以求了王爷把你带了回来!” “青夫人有心了……”林京墨缓缓垂下了头,说道:“明明是她的孩子受了伤……” 刘妈妈则说道:“世子受了伤不假,不过这并不是你的错,我送那些衣服的时候都有仔细检查,你从未留下银针在里面,这是王妃在栽赃陷害!” 林京墨点了点头,无奈说道:“就算是王妃所为,王爷看在京城里中书令的面子上也不能深究,故而这个罪名……只能我背。” 刘妈妈从桌上拿了点心,坐在了床边的一角上,一边将点心放在林京墨的嘴边一边说道:“为了青夫人,为了小世子,你受委屈了,挨了这一顿打,一定很疼吧?以后我会每天替你换药,这些伤,慢慢都会好起来的,先吃些东西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恶从心起 林京墨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妈妈,我实在没有胃口,吃不下。” 刘妈妈将点心放在盘中,正欲提起商时序的事,转头看到林京墨闭上了眼睛,于是便替林京墨将被子盖好,然后吹灭了灯。 …… 陈敏然坐在妆台前默默的梳着头发,这已经不知是她独守空房的第几天了,她似乎早已习惯独自一人生活的日子,她刚刚沐浴完,头上满是水气,身上披着一条薄纱衣,透过暗淡的灯光,她窈窕诱人的曲线展露无遗。 这时传来一串婴儿的啼哭声,她面不改色的继续梳着头发。 她的陪嫁丫头檀香从里屋走了出来,有些粗鲁的一把掀开了帘子,喊道:“奶妈呢?花钱请你们几个来是来享福做夫人的嘛?一个个的都在忙什么?别再让他哭了!” 说罢,几位奶妈赶忙轮翻开始哄孩子,喂孩子吃奶,孩子的哭声慢慢便止住了。 自始至终,陈敏然没有说一句话。 只有檀香走到了她的身边,接过梳子一边替她梳头一边说道:“王妃别生气,兴许是世子身上的被针扎的伤裂开了,所以今夜才总哭。” 陈敏然伸手翻了翻妆台上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支长长的簪子,然后说道:“檀香,你跪在这儿来。” 檀香闻言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赶忙跪在陈敏然的脚下,身上瑟瑟发抖说道:“不知檀香做错了什么事,又惹王妃生气了?” “没有,你做的很好!”陈敏然说罢,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与此同时,因为手里拿着一支长簪,所以在檀香脖子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啊!!!”檀香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脖子。 陈敏然脸上带着极淡的笑,不紧不慢的将它放回了妆盒,拍了拍脸上的水气说道:“小心些,他是主你是仆,你有什么资格嫌弃他吵呢?” 檀香跪在地上,哭着说道:“檀香知错了!” “呦……”陈敏然假装刚刚看到她脸上的伤,有些吃惊的说道:“檀香你怎么流血了?你受伤了?” 檀香摇了摇头,忍住眼泪说道:“是檀香不小心,不小心脏了王妃的簪子……” 陈敏然突然笑了,冷漠说道:“出去吧,好好养伤,这几日就别进屋里来了!” 檀香站起身,回了一句:“是。”然后退出了屋子。 陈敏然缓缓走到了床榻之上,她伸手摸了摸上面新绣好的锦被,然后倒在了上面。 这是她今年刚做的新被,是一床双人被,可惜从这床被子做好到现在,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盖。 她的脸上不见忧伤,甚至没有情绪。 她想起今天后院的总管说的话,户部尚书来找齐轩逸了,还救走了正在受刑的青竹院里的丫头,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陈敏然闭上了眼睛。 户部尚书是商时序,是她爹爹陈缅正的义子,这么多年来,也多亏了这个商时序,替赵王齐轩逸在南陵收敛了不少财富,只是如今,听爹爹说他并不怎么听话,是因为……京墨那个丫头! 想不到这世上居然会有人喜欢毒妇…… “呵……”陈敏然缓缓睁开眼睛,冷笑一声。 当初她跟林空青同时进宫认识了皇帝,皇帝却选择了林空青,放弃了她。 她从小便为了成为皇后努力着,她精于书画,歌舞,就算是针织女红,她都是超然水平。 可惜她只是嫁给了赵王,她并不爱赵王,赵王也未曾心悦于她,赵王的心全在一个婢女身上,那个女人叫青儿,就是当今赵王最爱的宠妾青夫人。 想来也真是讽刺,这样的她竟然比不上一个婢女,那个该死的婢女,居然还生下了王爷的第一子。 可是她是陈缅正的女儿,又是赵王府的王妃,即使是齐轩逸从未爱过她,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是千丝万缕,看在中书令的份上,齐轩逸不得不将孩子交给了陈敏然来养。 而陈敏然当然知道,她是要做皇后母仪天下的人,怎么能没有一个皇位继承人的儿子呢? 这次商时序的到来,让陈敏然不由得想起了林京墨,那个死丫头,还没有死吗? 想起林京墨,便会想起林空青,那个从小便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居然在就快分娩的时候死了,任这个世上的任何人去想,都不会想到杀人凶手其实是她。是她设计了缜密的圈套,也是她出的主意在林京墨要吃的辣牛肉放毒。 因为她从小便讨厌林家人,那一家人在她看来全部都是道貌岸然,表面上忧国忧民,实则全是一群废物,只有她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既然她没有孩子,又怎么能让林空青有孩子呢? 这时,从里屋又传开了婴儿的哭声,陈敏然坐起身来来到门口,她安静的听着孩子的哭闹声,下一刻,她猛的掀开了帘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着里面在哄孩子的奶妈们,说道:“全部,都给我滚出去!” 几个奶妈见状赶忙跑了出去。 陈敏然坐在了孩子的身边,孩子哭闹着,她也不去哄,而是用非常的笑声企图来盖住他的哭声。 夜已经慢慢深了,而在芳香园里却不时传来一阵哭一阵笑。 …… 熬过了漫长的伤痛,林京墨已经在床上趴了半个多月,转眼已经是新年,郴州也下起了雪。 只是郴州在南方,天气温热,雪从天而降便化成了水,这样的天气最是寒冷。 生怕林京墨受了凉,青夫人给她送来了很多床被子,刘妈妈则在她身上盖了厚厚的三床被子。 林京墨被压的很是不舒服,无奈自己又无法起身,只得保持一个动作不能动,就算回头或者转头,目及所至,也全部都是被子。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这天,商时序来了,他是悄悄地翻墙进来的,他想见林京墨一面,所以躲在门外,一直偷偷的观望他,只是林京墨无论转身还是扭头,看到的除了周围的被子,什么都看不到。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结为姐妹 林京墨在床上趴了十来天,直到除夕夜都不能顺利下床,她听着院外的声声爆竹,想起了过去还未出嫁的时候,虽然父亲公务繁忙,但是每到除夕都会跟她们两姐妹一同吃过年夜饭,然后放爆竹,小的时候,她最喜欢吃的便是李妈妈给她做的肉馅的糯米团子,可惜……他们现在都不在了,自己在仇人家过节,还受了一身的伤。 林京墨觉得都是自己没有用,进了赵王府这么久了都没能找到证据,也没有见到陈敏然。 今夜大家都很忙,平日里照顾自己的刘妈妈也回了家,其他的小丫头也一起吃酒玩乐去了,林京墨想着想着,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伴着爆竹声慢慢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突然听到打碎东西的声音,林京墨被猛的惊醒,顺着燃烧殆尽的烛火,她看到手忙脚乱的青夫人正在试着捡起地上的碎片,却不小心伤了手。 “碎碎平安!”林京墨忙说道:“夫人别捡了,图个好彩头,小心划伤手指才是。” 青夫人无辜的撇撇嘴,伸出手指说道:“已经划伤了……呜呜呜……我这许久不做粗活的双手,居然还受了伤。不过还好,你这里不缺的就是伤药,给我涂一些吧。” 林京墨撑起身子,看向青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夫人想试试我这里的药,倒也不必着急,除夕过了便是新年,涂药膏总是有些不吉利的。”林京墨指了指自己的放在远处的针织篮子道:“里面有我做衣裳剩下的红线布条,你绑上一段,等到明日伤口凝结便取下来。” 青夫人闻言将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嗦了嗦说道:“无妨,已经不流血了,之前我做丫头的时候,经常受伤,没有那么娇气。”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饭菜,有些失落的说道:“可以了这些饭菜……” 林京墨问道:“饭菜是送给我吃的吗?” 青夫人瞪着水灵又无辜的眼睛说道:“是啊!我想你一个人待在房里,定然十分无趣,所以端了些王爷赏的饭菜来看你!” 看着地上的饭菜林京墨心中十分感动,有些疑惑的又问道:“王爷最疼青夫人,怎么除夕不同夫人一起过吗?” 青夫人坐在林京墨身边,摇了摇头说道:“哪有主君跟小老婆过新年的道理啊!王爷王妃,还有小世子,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我又算什么呢?” 林京墨见状安慰道:“怎么会呢?整个王府都知道,王爷最偏爱青夫人了!要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小人早就被打死了!” “是,他对我是很好,也很宠爱我,不过我知道,他更喜欢的,是权利!他明明知道伤害我孩儿的人是姓陈的贱人,但还是打了你……”青夫人说着话,转头看向了林京墨:“那日真正救了你的人也并不是我,虽然我已经派刘妈妈去救你,但是没有王爷的准许,你必须受够四十棍才行,是有人拦下了行刑之人,送你去了医馆治疗。” 林京墨问道:“他是谁?” 青夫人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从京城来的大官,这次来是为了查郴州之前的旧账,救了你以后没几天就回京城去了。” 林京墨心中疑惑道:京城里的大官?难道是……不会的,我千方百计想杀他,他怎么可能会救我?他跟赵王是一伙的,他怎么可能不揭穿我? 青夫人转头看了看失神的林京墨,疑惑道:“墨儿?你怎么了?” 林京墨这才回过神来,回道:“没什么,只是……思念家人,毕竟是……新年嘛。” “家人……”青夫人微微一笑,脱了鞋子盘腿坐在了床上,歪着头看向林京墨说道:“平日里,大家都看不起我,我为了耍威风,所以时常苛待人,只有你愿意真心帮我,为了我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没有家人,你也没有家人,不如我们结为姐妹,以后也算有个支撑跟依靠。” 林京墨听得一头雾水,忙道:“我不过是个丫头……” “丫头怎么了?”青夫人皱起秀眉说道:“我之前,也是个丫头!” 林京墨看着一脸真诚的青夫人有些不知所措,自己都没有告诉她真实的身份跟姓名,怎么好意思做人家的姐妹呢? 青夫人见她久久没有回答,生气说道:“怎么说我现在也都是主人,我肯与你做姐妹,你倒好,居然还犹豫?除了我,你还能攀上其他高枝不成?” 林京墨愣了一下,回道:“夫人说的对,小人身份低微,实在是不敢……” “你还说不敢?”青夫人说道:“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双手也不像是平日里做粗活的,该不会……你是敌国来的细作,所以才不肯与我交心吧?” 林京墨赶忙回道:“夫人,我不是!” 青夫人见她一脸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莫不是你嫌弃我之前身份低微,又时常苛待下人,所以不愿意跟我做姐妹吧?” “你说这话便是冤枉我了。”林京墨道:“你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是刀子嘴豆腐心,小打小闹,怎么能算苛待呢?既然青夫人你不嫌弃,那我便跟夫人结为姐妹,日后一定尽心竭力帮助你。” “好,一言为定!”青夫人将脖子上的玉坠摘了下来递给了林京墨,说道:“我从小出身低微,爹娘也都是普通的农户,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这一个小玉坠,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虽然现在王爷赏了我很多金银珠宝,可所有的东西都抵不过这一个小小的玉坠,它是我母亲对我的爱,也是我唯一一个珍惜的首饰,今天,我便将它送给你,我曲青青,愿意跟林墨儿义结金兰,墨儿你年方几何?” 林京墨回道:“过了年便双十年华了。” 青夫人笑道:“看你完全是个小丫头,竟然比我还大一岁,那你便做我的妹妹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往事难改 林京墨闻言问道:“我没听错吧?你说我比你大一岁,我还叫你姐姐?” 青夫人晚起嘴角说道:“我是夫人,你是丫头,自然是要听我的!” 林京墨无奈摇了摇头,刚想反驳,青夫人将一颗糖塞进了她的嘴中。 丝丝甜意,沁人心脾,林京墨慢慢闭上了嘴,这个感觉就像是多年以前跟林空青在一起时的情景,她们时常一起打闹拌嘴,自己却总会被一颗糖收买…… 林京墨嘴角逐渐上扬,最后含着眼泪说道:“多谢……姐姐。” …… 商时序在看过林京墨之后不久便回到了京城,毕竟如今他是户部尚书,公事繁忙,不能离京太久,虽然确定林京墨暂时得卧床养伤,不会有什么事,可是毕竟她留在赵王府始终是不安全的。 回京之后,商时序一方面忙着处理户部的大事小情,另一方面也在一直担心林京墨的安危,有的时候回想起自己身上的伤口,他也想过要放弃林京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弥补林京墨,他已经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保护林京墨,却还是以受伤为结尾,林京墨似乎已经铁石心肠,而自己就算心中有愧,所有伤害无法化解,他们终究不能成为一对普通的夫妻。 除夕之夜,商时序在后院同商母还有韩梓兰一同吃饭。 商母最近一直都没有犯病,只是开心的往自己碗里夹菜。 商时序见状也忙给她碗里放一些她喜欢的食物。 韩梓兰脸上带着笑,端起酒杯对商时序道:“表哥,愿新年,胜旧年,梓兰敬你一杯。” 商时序点点头道:“多谢表妹,这些年来,你一直流落在外,表哥也希望你新年可以有一个好归宿。” 韩梓兰闻言脸色瞬间垮下来,片刻之后又微微笑道:“虽然过去几年一直是在瑞香楼中过新年,不过好在表哥年年都陪着梓兰,梓兰心中十分感谢表哥。表哥,不如再饮一杯吧。” 商时序闻言想起与林京墨成婚以后的这三年,因为担心表妹在瑞香楼发生什么意外,他也时常住在瑞香楼,就连除夕也是吗? 商时序想着想着,与林京墨过往的点点滴滴不禁涌上心头,因为新婚之夜林京墨对自己的侮辱,还有自己对她有所误会,加上之前传出她让人殴打自己母亲的事。他一直都很少跟林京墨相处,包括除夕。 他远离她,似乎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她身为夫人,倔强的甚至从来也不会开口去问。 商时序内心泛起一阵阵的疼痛,端起酒杯一次次灌进自己的喉咙。 一旁的商母见状傻傻的将自己碗里的食物倒在了商时序的碗里,嘴里喃喃道:“时序,吃些东西吧。” “母亲……”商时序看向商母,换换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从小我便遭受那么多苦,为什么我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为什么,偏偏做了那么多错事,无法弥补。” 说罢,商时序靠在商母怀中,商母轻轻说道:“孩子,别怕……” 韩梓兰却投给商母一个大大的白眼,在她看来,商母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奴婢罢了,当初虽然舍身救过商时序,但终究不过是个无用的疯妇罢了。 韩梓兰站起身,从商母怀中将商时序拉了出来,说道:“表哥喝多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商时序没有拒绝,只是靠在她的身上,任由她扶着自己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她命人将主院的卧房门打开。 两名婢女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将那上锁的门打开,他们知道,这是夫人曾经住过的地方,虽然她们有钥匙,可是也是为了时常进去打扫罢了。 韩梓兰怒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拦我?没看到大人喝多了要注意吗?他不是这府里的男主人吗?住在主院的卧房有什么问题吗?” 其中一人说道:“表姑娘,这里从前是夫人住的地方,大人他交代过,除了每日进去打扫,不许任何人开门进去。” “你说什么?什么夫人!”韩梓兰看向那人说道:“她三番四次想着害表哥,如今早就不知所踪,你还敢叫她夫人?如今这府里没有什么夫人,就听我的!将门给我打开。” 无奈,那人只好从腰间掏出了钥匙,哆哆嗦嗦准备开门,这时,商时序却听到声音,逐渐恢复理智,他松开了韩梓兰,一把从那人手上夺过了钥匙。 他摇了摇头,努力恢复意识,将钥匙紧紧握在手中,然后转头看向韩梓兰说道:“梓兰,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 韩梓兰本来想趁着商时序醉酒做些什么,没想到商时序这么快便醒了酒,无奈只好回房去了。 商时序摊开手心,看着手中的钥匙,恍恍惚惚将门锁打开,走了进去。 一踏进房门,转头似乎看到了林京墨坐在了妆台之上,她在精心梳理着长发,他慢慢朝着她的方向走去,却在看到她取下头上金凤发簪的时候停止了脚步。 这是…… 夫人,小心! 他快步走到了妆台前,一把将发簪夺了过来,然后朝着林京墨刺去,就在金簪快要刺进林京墨皮肤的时候,商时序猛的收回了手,他不愿悲剧重演,更不想让林京墨受到伤害。 也许是因为饮了很多酒,他手握金簪坐在了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始于那天夜里他将金簪刺入林京墨的脑中,如今他改变了一切,他没有做伤害林京墨的事,是否一切就会改变,林京墨不会再继续恨他? 他抬起头,妆台前早已没了林京墨的身影,他挣扎着站起身,果然这屋里除了自己谁都没有。 再摊开手时,手里的金簪也消失不见了。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林京墨还是恨他的,错事早已铸成,根本无法回头。 槛外长江空自流…… 商时序重新退回了屋外,亲手将房门上锁。 是啊,这里是林京墨的噩梦,可是又何尝不是他的噩梦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仇人见面 过了新年,快到上元节的时候,林京墨的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不同于其他的婢女,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可以去齐轩逸跟陈敏然的住处。 虽然她已经知道齐轩逸的目的是什么,但她一直想不通一件事,郴州没有军队,赵王府的府兵也不过只有一千,要做皇帝,谈何容易,他的背后到底还有谁呢? 林京墨可以下床之后,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在王府里面到处走,虽然她只是个婢女,但因为是背后有青夫人撑腰,所以总是靠着青夫人的名义四处观察。 她最常去的地方便是芳香园,从外面往里面看去,这个院子并不算大,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堂堂王妃甘愿住在一个专门养花草的地方呢? 这天,林京墨再次来到了芳香园的门口,她望着门口的两个石墩子站了好久,知道有人打开了大门,侍女还有妈妈们日常进进出出,并没有人在意躲在墙角的林京墨,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午后,里面的人不再频繁的进出,想来是在午休。 林京墨有些无聊的坐在对面的石阶上,正犹豫要不要试着进去,只是陈敏然是认识自己的,倘若贸然进去遇到她又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院内有婴孩儿啼哭的声音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林京墨朝着芳香园的门口跑了过去,现在门外往里面望去,等了一阵子,依旧是啼哭不断。 林京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院子里的孩子不就是青夫人的儿子吗?怎么哭成这样也不见有人管? 她有些按耐不住的抬脚刚想进去,又退了出来:赵王世子,且不说身边的奶妈也应该有五六个,就算是王妃身边的妈妈丫头也不止十个了,怎么可能没有人管呢?难道说她们是在故意引人进去?怎么会呢? 但听着孩子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林京墨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园里果然芳香扑鼻,各种奇花异草,四季清香,与冬日里的死气沉沉截然相反,芳香园里的一切都勃勃生机,可是园子里竟一个人都没有。 林京墨顺着声音推开了主屋的木门,果然看到小世子躺在摇篮中哭个不停,她快步走到世子身边,正欲探个究竟,陈敏然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听闻,青竹院里新来了个善做女红的婢女,想来便是你吧?”陈敏然走到林京墨的身边,伸手摇了摇世子的摇篮,摆了摆手,几个奶妈走了进来,抱走了小世子。 林京墨低头不语,陈敏然见状坐在了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说道:“京墨,我们从小一起学习女红,你的针线我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林京墨这才明白,原来陈敏然早就知道是她了,她抬起头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陈姐姐,问道:“你明明知道是我,还陷害我在衣服里面藏了针?” 陈敏然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看在空青的份上,我也不会害你啊!我如果想害你,你如何能活到今时今日?就算我不受宠,我也是赵王府里名正言顺的王妃啊!” 林京墨的心里自然是不信她的,陈敏然从小就惯会说谎,除了林氏姐妹,她根本没有朋友,是个面慈心狠,言行不一之人。 但是想到如果可以留在陈敏然的身边,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证据,于是林京墨说道:“敏然姐姐,我们从小便相识,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世子还小,你实在不应该利用他的安危来作为你争宠的手段。” “争宠?”陈敏然笑道:“你在说什么呢京墨?怎么说你也是在京中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你认为我会做争宠这种无聊的事情吗?我已经是王妃了,我的儿子还是世子!我需要争什么吗?争夺男人的爱意吗?真可笑,争那种没用的东西做什么?我只是真的在衣物里发现了针而已,我的孩儿没有受伤,早在给他穿衣服的时候我便搜过,里面有针是事实。” 林京墨闻言有些不解,但她始终是不相信陈敏然的。 陈敏然抬手歪头撑在桌上,继续说道:“京墨,京城林家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林伯伯死了,空青跟她的孩子也死了,我以为你经过这么多事,应该长大一些了,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单纯,你这样一个傻丫头,真想不明白爹爹为什么非杀你不可……” 林京墨诧异的看向一副若无其事样子的陈敏然:原来她都知道,她知道所有的事,这么说来他们父女之间一定有书信往来…… 岂料陈敏然就像有读心术一般看穿了她的想法,先她一步说道:“我与爹爹一向都有书信往来,这些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都是些家信罢了,我们陈家与林家以前也算是世交,只不过随着两位大人官做的越来越大,两家的感情也越来越淡,爹爹在家信中提及此事也不足为奇不是吗?” 林京墨闻言淡淡说道:“既然如此……还真是多谢王妃对我们林家的关心了。” 陈敏然微微一笑,道:“你一定很恨我爹爹吧?不过我爹并不是杀死林伯伯的凶手,更不是杀死空青的凶手,不是吗?”她顿了顿,坐起身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低声说道:“我父亲并没有要杀死你的家人,真凶从来不是我们陈家人。” 林京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她明白,只有取得陈敏然的信任,才可以留在她身边,才可以找到他们互相勾连的证据,才能找到父亲姐姐惨死的真相! 她抬起头嘴角尽量扯出一个笑意,说道:“那陈姐姐认为,害死我姐姐还有爹爹的人是谁呢?” 陈敏然一脸无辜的看着林京墨,作势吃惊的用长袖捂住了嘴,说道:“我一个深闺妇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呢?就连陛下都没找到凶手,我又不是有三头六臂,哪里晓得那么多?” 第一百三十章 加害夫人 林京墨看着她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可是想到她只是陈缅正的女儿,她的仇人一直都是陈缅正,而不是远在郴州无辜的陈敏然。 陈敏然的眼神落在林京墨的身上,她突然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虽然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我父亲与王爷或许知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没道理我不帮你。” 林京墨闻言回道:“陈姐姐想让我做什么事?但说无妨。” “果然痛快!”陈敏然伸手搭在林京墨的肩上,轻轻抚过她的肩膀,道:“京墨妹妹为了青夫人差点丢了性命,她现在,一定很信任你吧?倘若我要你在她身边放些东西应该不是难事吧?” 林京墨闻言,有些吃惊,原来陈敏然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利用她来害青夫人!她不愿意伤害青夫人,于是道:“陈姐姐不是不愿意与她争宠吗?何苦害她?说到底,她毕竟是世子的亲生母亲!你这么做,不怕世子知道以后怨恨你吗?” 陈敏然知道林京墨不肯,于是又道:“就是因为她是世子的母亲,所以她必须死!我不喜欢与傻瓜斗,跟她斡旋的每一刻都让我觉得疲累!小孩子懂什么,倘若从他懂事起他只会有我这一个母亲,青夫人死了,少了一个傻瓜在我跟前聒噪,谁还会在意曾经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呢?” 林京墨听着陈敏然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不知远在京中为赵王妃运筹帷幄的中书令是否知晓这孩子并非是你亲生?” 陈敏然闻言有些不悦,她转过身来看着林京墨说道:“是不是我亲子又如何呢?他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却是我的儿子,这样就够了,我是王妃,我的儿子又是世子……” 林京墨却在此刻打断了她:“这么说来,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陈姐姐,停手吧,青夫人她……” 陈敏然却怒道:“倘若你不愿意,离开便是,不必教我做事!” 林京墨知道,只有答应陈敏然,她才有机会知道真相,于是只好说道:“我愿意,只是不知,陈姐姐想让我放什么东西在青夫人身边?” 陈敏然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走到一旁的矮几上拿起一个盒子交给了林京墨。 林京墨小心的将盒子打开,却发现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疑惑的问道:“只是个空盒子?” 陈敏然笑笑,说道:“是啊,只是个空盒子!你可以装上一些做好的世子的衣物放在里面,让青夫人检查的时候能时常接触这个盒子便好。” 时常接触?为何要时常接触?难道里面有花草?陈敏然难道想利用青夫人不能接触花草的事来害死青夫人? 林京墨将盒子凑近闻了闻,并没有任何气味。 陈敏然笑笑说道:“怎么你以为我在里面放了东西想害她?这深宅大院,最忌讳的便是巫蛊之术,你在想倘若我在里面放些扎着针的人偶,或许更有用,对吗?” 林京墨点了点头。 陈敏然却解释道:“自始至终,我都是要她死,倘若只是犯错,以王爷对她的偏爱,什么惩罚都不会有,但假如她死了,便是一劳永逸!” 林京墨走出了主屋,在迈出门口的那一刻,林京墨才发现:原来院子里面的人这么多……刚刚是为了引我上钩,故意让他们都躲起来的吗? 林京墨看着自己手上的盒子,若有所失的走出了芳香园,她抱着盒子一路漫无目的的走在长廊上。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坐在长廊的矮凳上,重新将盒子打开,然后凑近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不是花草…… 那陈敏然为何要让我将这盒子放在青夫人的身边呢?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将盒子重新打开,伸手按了按盒子的底层,果然里面有夹层,她将夹层抠开,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小块药膏,让她猜的话,她想应该是花蕊成糕,青夫人对花草过敏,有这些膏药,虽然无色无味,但是却可以要了青夫人的命! 青夫人此人虽然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但却对林京墨很好,甚至愿意与她姐妹相称,她怎么会害青夫人呢?想接近陈敏然有一千种方法,但是青夫人只有一个,林京墨已经失去太多,她不想连青夫人也失去。 她想伸手将盒子扔进长廊下的湖里,但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齐轩逸并不爱陈敏然,但为了可以利用陈缅正这个中书令,却一直都尽量顺着陈敏然的意思,甚至他愿意将宠爱的青夫人的儿子交给她来养。倘若没有了陈敏然,那齐轩逸不就失去了臂膀,到时候要报仇的话,没有招架之力的仇人,更好击破! 林京墨将盒子关上,然后大步朝着青竹院跑去。 她一路跑回了青竹院,刘妈妈见她跑回来的,赶忙迎了上去问道:“墨儿!你急什么?跑出去一整天不见你人影,是不是饿了?” 林京墨摇了摇头,问道:“青夫人呢?” 刘妈妈说道:“夫人在主屋休息呢!你这抱着什么?从哪里弄来的东西?” 林京墨来不及解释,指了指盒子说道:“还有前几日留下的油布料吗?劳烦妈妈去取一些来将这个盒子包住!” 刘妈妈闻言十分疑惑的看了看盒子:“为何要包住这盒子?” 林京墨无奈将盒子打开,伸手将里面的软泥扣了出来,说道:“这些应该是一些无色无味的花草泥,赶紧拿油布包起来,不然青夫人碰到就不好了。” “花草泥?”刘妈妈闻言,朝着林京墨吼道:“你这丫头疯了吗?敢带这种东西回青竹院!” “妈妈小点声吧!”林京墨凑到刘妈妈耳边说道:“此事与小世子有关!切不可声张!” 刘妈妈却不依不饶,作势要抢她的盒子,林京墨无奈只好盖住盒子抬腿走进青夫人房里,然后跪在地上说道:“夫人倘若想接世子回来这次千万要听我一次!” 青夫人见状,一脸茫然正准备走到她身边,林京墨伸手一把将青夫人推开:“夫人千万别过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蟹爪兰膏 青夫人有些疑惑的看看林京墨,然后将目光转移到了她手上的箱子。 林京墨却迅速伸手摸了摸盒子里的花草药膏直接抹在了青夫人的脸上。 “啊!” 很快药膏发挥效力,青夫人痛苦的摸着自己的脸,又疼又痒。 赶来的刘妈妈看着痛的直叫的青夫人,回过头来却见林京墨直愣愣的站在地上,怀里抱着那个装有药膏的盒子。 “墨儿!你都做了什么?你往夫人脸上涂了什么?” 刘妈妈生气的一把夺过林京墨手中的盒子,命人将林京墨压倒在地,然后喊着:“快!快叫大夫来!” …… 林京墨整个人被压在地上,她的脸被人硬生生按在地板上,刚刚新年,寒气还未退,像冰一样冷的地面让林京墨越来越漠然,此刻的她没有尊严,没有未来,就连在王府唯一的依靠青夫人都失去了,等待她的酷刑又会是什么呢? 齐轩逸着急的等在门口,直到府里的医官从青夫人房里走了出来,他快步走上前去问道:“青青她怎么样?” 大夫答道:“幸亏发现得早,青夫人体质与旁人不同,不能接触花草,兴许是她的下人不知道,这蟹爪兰药膏无色无味,对普通人来说是养颜助容的好东西,可对于青夫人来说便是毒药啊!不过好在夫人接触药膏的时间不长,如今洗干净,敷上药,只是这段时间皮肤会有些瘙痒,还不至于伤及性命。” 齐轩逸带着怒气转头看向刘妈妈,道:“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吗?就算是新收进来的丫头,无论在不在青夫人身边伺候,都要跟他说清楚,绝对不能给青夫人接触花草,你身为一直以来伺候青儿的管事妈妈,居然这么不小心,今日虽然没有出什么大事,明日保不齐她就要死在你们这些贱婢手上了!” 说罢,齐轩逸生气的将桌上青夫人刚刚喝过的茶碗扔在地上。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茶碗的碎片直接溅到了林京墨的脸上,碎瓷片碰到林京墨的脸,鲜红的血便流了出来。 林京墨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另一半冰冷的侧脸似乎马上便要失去知觉,而她也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了,温热的鲜血慢慢流出来,反而提醒着自己,她还活着。 在王爷盛怒之下,刘妈妈慌张的跪在了地上,回道:“王爷,并非是老奴没有提醒这些蹄子,实在是这个丫头包藏祸心,想着法要害人,不知老奴跟她说过多少次,青夫人不能接触花草,她却偏偏抱这么个盒子进来。” 齐轩逸看着刘妈妈手里的盒子,不由得皱起眉来,伸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暗格里的花草糕居然还剩下一半。 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端着盒子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 林京墨看着齐轩逸的脚离自己越来越近,此刻的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是王妃!” 此刻青夫人带着面纱走出了屋子,大声说道:“这盒子是王妃的!” 齐轩逸收起怒气,转身心疼的看向青夫人,道:“你受了伤,出来见了风反倒要不好了。” 青夫人摇了摇头,她看着地上的林京墨被划伤的脸,心中还是有些不舍,于是对齐轩逸说道:“王爷,她是受了王妃的指使要害死我!” 齐轩逸低头看了看那个盒子,只是个普通的锦盒,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问道:“青儿,本王知道,你始终对我将咱们孩儿养在敏然身边的事有所介怀,可是敏然出生名门,从小便读了圣贤书,怎么会使这种妇人之间的小伎俩来害你呢?” 说罢,他的眼神再次落在了林京墨的身上:“这个小丫头片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看来,今日本王若不要了你的命,这王府便永无宁日了!” 齐轩逸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蹲下身示意人们将林京墨放开,然后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林京墨自从进到王府,为了掩人耳目,尽量做到不显眼,脸上也从不施粉敷朱,她天生脸色嫩白,刚刚流下的血在苍白之下显得有些刺眼,明亮的眼眸里满是让人看不懂的倔强。 “你是什么人?”齐轩逸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问道:“本王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怎么进来王府的?你来王府有什么目的?” 林京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回道:“王爷问的问题太多了,小人一时……一时不知从何答起。” 齐轩逸猛的松开了手,嫌弃的在身边总管的身上擦了擦手,说道:“那便是不想回答了?” 林京墨默默的低下了头。 青夫人赶忙说道:“王爷!一切都是王妃的主意,你若不信,不妨将王妃叫来,让她两当面对质如何?” 齐轩逸却道:“青儿,不必了,王妃此刻已经休息下了,何苦叨扰?依本王看来,一切都是这个贱婢所为,只要将她打死便可以了。” “不对……”齐轩逸歪着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林京墨道:“不要打死她,将她关起来,问问清楚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混进的王府!” 正在这时,陈敏然带着人来到了青竹院,一进门欠身向王爷行完礼便道:“听说有人用花草伤了青儿妹妹,所以我特意来看看她的伤势。” 青夫人回道:“恐怕要令王妃失望了,不过是一些蟹爪兰药膏罢了,要不了我的命。” “蟹爪兰……”陈敏然看了眼被人架着胳膊马上要被抬出去的林京墨,然后若有所指的说道:“青夫人言下之意,认为凶手是本王妃吗?” 青夫人也不遮掩,直接说道:“妾只是听闻,王妃好花草,偏偏去年夏天,中书令大人派人给王妃送了两盆极难养活的蟹爪兰!蟹爪兰如此新奇的花草,整个郴州,恐怕除了王妃的园子里再难找到了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夫妻夜话 陈敏然闻言面不改色的带着标志性的微笑看向了林京墨,道:“那便要问问这位姑娘了,究竟这郴州,哪里还有蟹爪兰?” “没有。”林京墨冷冷的抬眼看向陈敏然说道:“蟹爪兰十分珍贵就在于它需附生在肉质茎花上,除了特殊喜欢花草之人,普通人家根本不会养这种无色无味的花,所以……整个郴州除了芳香园,再找不到一株蟹爪兰了。” 陈敏然出乎意料的冷静,并没有因为林京墨的花而有半分的惊慌失措,而是淡然转身说道:“哦?这么说来,这制作膏药的蟹爪兰出自芳香园?” 林京墨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她答道:“不错。” 陈敏然撇了撇嘴,又问:“那言下之意,那药膏是我让你送给青夫人的吗?” 没有人想到陈敏然居然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提问。 此刻,无论是齐轩逸还是青夫人,乃至所有在场的仆人家人,都屏气凝神,等着林京墨的回来。 人们都好奇,倘若这个丫头说是,那齐轩逸跟陈敏然还如何收场。 “不是。” 林京墨矢口否认,淡淡然道:“是我从王妃园子里偷了蟹爪兰制成药膏放在盒中,准备趁青夫人不注意,毁去她的容貌。” 大家听完都大吃一惊,没想到青夫人对她那么好,她居然恩将仇报,想害青夫人? “哦,这样啊……”陈敏然低下头,作思考状,又问:“那你为何要害青夫人呢?” 林京墨接着说道:“因为我……我……我贪慕虚荣,想……”林京墨突然停下,闭上了眼睛,把心一横,道:“想害死青夫人,然后取而代之!” “呵……”陈敏然轻笑一声,抬起纱扇说道:“原来如此啊。” 青夫人满脸的不可置信,她走到林京墨身边问道:“我把你当姐妹,你却要害死我?”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令林京墨惨白的脸上的伤口渗出了鲜血,眼神里明明全是言不由衷,却说不出一句替能替自己辩解的话。 青夫人此刻怒不可遏,抬手便给了林京墨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打的十分用力,林京墨煞白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几枚指印…… 奇怪的是,林京墨却不觉得疼,她看着青夫人眼中说不出的难过,也跟着心痛起来,自从姐姐跟父亲离开自己,她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了,青夫人却是一个。 齐轩逸见状,冷漠的说道:“押下去,先打十鞭。” 众人冷眼看着林京墨被人强行拖走,谁都没有看见她在转身时流下的眼泪。 眼泪流经刚刚划破的伤口,腐蚀着脸上的血肉,此刻林京墨才在心中默默念道:好痛…… …… 夜里,齐轩逸与青夫人相拥而睡,青夫人却始终睁着眼胡思乱想,她不敢相信,曾经那个为了自己宁愿挨板子的墨儿,居然一夕之间变了,回想起她拿着盒子跑进来的情形,她明明那么害怕自己接触那个盒子,为什么又故意抹药膏在自己脸上呢? 原来在林京墨进门的时候,就曾经清清楚楚说过:“夫人别过来,王妃要害你!” 她明明是有难言之隐,为何要说出那些冷心冷血的话来呢? 头顶上突然传来声音:“青青,在想什么呢?” 青夫人往齐轩逸的怀里钻了钻,问道:“在想,王爷你究竟会不会看上墨儿。” 齐轩逸嘴脸一弯,答道:“除了青青,我不会看上任何人!” 紧接着,他低头轻轻的在青夫人额头上落下一吻,说道:“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若不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成为世子,又怎么可能成为赵王呢?想当初,我的父王跟先皇争夺皇位落败而来到郴州封地上生活,这里气候炎热,又多雨水,我不止一次水土不服生出疹子,大家都怕传染,除了你没有人愿意照顾我,就连负责给我送膳食的妈妈都不肯送进我院门一步,只有你,日日夜夜守在我身边,那时我便决定,长大以后娶你为妻,并且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 “可惜你食言了。”青夫人抬头望向齐轩逸的眼睛。 “没有!”齐轩逸却坚定的回答道:“我只是想要给你更多更好的,过去我父亲做不到的事,如今我想做到,那天下最尊贵,独一无二的位置,我想给你跟我们的孩儿。青青,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幸福!” 两人以你我相称,就像平常人家的夫妻。 青夫人点点头,重新靠在齐轩逸的怀里,她垂下眼睑回忆起了林京墨,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会怎么对墨儿?会……杀了她吗?” 齐轩逸回道:“陈敏然想利用她害你,本王自然要给她一些教训,之前的檀香,便是她的下场!” 青夫人默默说道:“原来王爷早就知道此事与陈敏然有关。” 齐轩逸却道:“起初本王也是不信的,只是王妃她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今天你也看到了,她不慌不忙,几句话便把自己摘干净了。那个叫墨儿的丫头,明明满腹委屈,此事若有王妃无关,她明明可以趁此机会栽赃给王妃,以洗清自己的嫌疑,她却偏偏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所以本王才怀疑,所有的事其实都是王妃指使。” 青夫人闻言不甘心的翻身坐了起来,说道:“原来是这样。那王爷不打算替青儿做主吗?” “青儿!”齐轩逸也跟着坐了起来,说道:“陈敏然不仅仅只是我的王妃!她还是中书令陈缅正的独女,本王要处置王妃容易,得罪了中书令却万万不能!你放心,将来等我到了那个位置,我一定会让你做皇后,封我们的孩子为太子,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能伤害你,看不起你!你便是这南齐最尊贵的女人!” 皇后? 青夫人摸了摸自己仍然有些发烫发热的脸,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替林京墨求情,但此刻却突然想做起梦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受尽折磨 林京墨被关在外院里的刑房里,皮鞭一鞭一鞭打在她的身上,有好几次疼的晕了过去,又被冰冷的水一盆浇在身上,可是她从始至终没有求饶过。 所有的一切,她都会好好忍耐,直到可以成功报仇那一天。 王府里的总管来到刑房,看着奄奄一息的林京墨,他有些嗤之以鼻,说道:“就凭你这点姿色,也想要害青夫人,勾引王爷?就算是王妃也抵不过青夫人对王爷十几年的陪伴!你这个臭丫头,竟然敢恩将仇报,你可真是没有心啊!” 说罢,他将烧红的烙铁从火盆中慢慢提起,朝着林京墨的心口便放了上去。 “啊!”撕心裂肺的疼痛立刻从心脏处传到全身,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叫了出来,身上的伤痛几乎在同时开始迸发,疼的她直冒冷汗,汗水浸湿伤口,灼烧着她的全身。 总管将带着林京墨皮肉的烙铁重新放回到火盆,一脸奸笑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王府?” 林京墨冷冷抬眼,曾经天真的脸上满是血痕,虚弱的说道:“我是……我是青夫人找来的绣娘。” “我明白!你是外面布庄进来给王妃送布遇到了青夫人对吧?”总管重新将火盆中再次烤热的烙铁提了起来,这次他将烙铁对准了林京墨的左脸,完全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说道:“哼!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外面的布庄根本没有让你来王府送过布!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混进王府里来?不说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眼看着烙铁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林京墨将眼睛狠狠睁大,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这时只听到有人说道:“王妃,您身份尊贵,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陈敏然回道:“满院子都是她的喊叫声,我睡不着,来看看那个被抓的丫头。她还没有死吧?” 王府总管听到是王妃来了,表情复杂接着笑了一声,将烙铁重新放回了火盆中,转身朝着刚刚进来的陈敏然行礼。 陈敏然的眼中却只有受尽折磨的林京墨…… 她看着浑身湿透,一件白色中衣被染成血色的林京墨,脸上时常挂着的笑容也不见了。 她本以为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甚至喜欢看人流血痛苦的怪胎,可当她看到林京墨的那一刹,心中尽会有些心软。 陈敏然一把抓住了身边婢女秀芝的胳膊,淡淡说道:“我们走吧。” 秀芝扶住她的胳膊,却不见她转身。 秀芝小声说道:“王妃?” 陈敏然这才怔怔的转过身去,却怎么也抬不起脚来,对一旁的主管问道:“王爷不是说要杀死她吗?怎么还不动手?” 总管答道:“回王妃,王爷交代,要问清楚她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所以才会用这么多刑罚,不过是要她开口罢了,但是她却怎么也不肯松口。” 陈敏然有些失神的点了点头,她明白,青夫人在王爷的心里还是重要的,王爷如今因为她爹的身份不会惩罚她,但是倘若有一天他真的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又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 她有些生气的闭上了眼睛,然后转过身去说道:“将这个丫头放下来吧。” 总管有些为难道:“王妃……这……这算什么呢?不合规矩啊!” “将她放了,送回芳香园。”陈敏然说道:“明日,我会去向王爷亲自解释。” 一旁的林京墨却有些不解:发生了什么事?陈敏然为什么会救自己呢?这跟计划好的不一样啊! 林京墨被抬回了芳香园,陈敏然命人去请了王府里的女医官给林京墨治伤,一盆一盆的血水从房里不断的端了出来。 最后医官替林京墨敷了药便去了厨房给她煎药汤。 陈敏然这个时候走到了林京墨的房中,秀芝拿来了凳子,她便坐在了旁边。 林京墨忍着痛,淡淡看着身边的陈敏然,问道:“想不到你居然会救我。” 陈敏然没有表情的看着林京墨,半晌才开口道:“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能忍耐吗?”林京墨此刻早已没了力气,身上的疼痛让她无法集中精神,但她明白,她的计划失败了,陈敏然将自己救了,虽然明天必须去齐轩逸那里解释,但她依旧不会获罪。 陈敏然有些累了,但她还是愿意告诉林京墨真相:“我只是没想到户部尚书商时序会如此看中你,你在京中完全没有什么好名声,人人只道你是毒妇,他却对你不离不弃,哪怕远在京城,也时时刻刻关心你的安危。” 商时序? 林京墨有些吃惊,她以为上次那一刀已经彻底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所有情缘,他明明就是害死父亲姐姐,还有李妈妈的真凶,他们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实在不适宜再去谈论什么感情。只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呢? 林京墨转念一想:虽然她离开的时候没有跟巧香她们说,但是她特意改道郴州,以商时序的智谋,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会在赵王府呢? 陈敏然见她没有回答,继续说道:“你似乎很吃惊?没想到他会知道你在王府?京墨,我倒是希望你可以放弃所有仇恨,好好的跟商尚书在一起,毕竟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势单力孤,根本无法与我们抗争什么,不如就好好活下去,不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吗?” 林京墨却冷冷笑道:“我根本不怕吃苦,陈姐姐,其实你一早便知道,我不会真心对你是吗?你料到了一切,我始终不是你的对手。” 陈敏然叹了口气说道:“我从小与你相识,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为人呢?青夫人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害她?你不过是寻个由头想污蔑我罢了,你也知道王爷看中陈家的势力,根本不会对我做什么,只是杀人诛心,你想把仇恨的种子种在他的心里,这样,总会有秋后算账的那一天。只是京墨,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可能会因此丧命?” 第一百三十四章 答案未知 林京墨闻言却笑了,回道:“你错了,陈姐姐,不被爱本身就是错!你早就错了,就算我不做这些,只要齐轩逸当上皇上,第一个要处理的人便是中书令,接下来便是你!我根本不需要以此来陷害你!” 陈敏然吃惊的看向林京墨,瞳孔微震,问道:“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林京墨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不再回话。 陈敏然见状又气又无奈的说道:“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都该停手了,明日我便会将你送出去,与商大人团聚,京墨,说到底你是空青的妹妹……我始终是下不了手的。” 林京墨却闭着眼睛淡淡说道:“称先皇后!” 陈敏然没有再说什么,便径直离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京墨便被抬上了马车,她并没有反抗,反倒好似心里有了主意一般。 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巧香上了车。 看到一身是伤的林京墨,巧香急着哭道:“夫人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巧香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怎么好不容易见面了,夫人却伤得这么重?是什么人将夫人打成了这样?都怪巧香贪睡,没注意到夫人走了……” 林京墨没有回答,看着巧香无措的眼神,她竟有些愧疚,原来巧香也是个真心为自己的好丫头啊,她伸手握住了巧香的手说道:“没什么,一点都不疼,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巧香抹了抹眼泪,问道:“很痛吧?” 林京墨摇了摇头回道:“不痛了已经。” “夫人!”巧香伸手抓了林京墨说道:“从今以后你就跟大人好好的吧,你留在大人身边,大人会好好照顾你的,他才不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呢!” 林京墨脸上浮起一片笑容,嘴脸弯弯说道:“好,我这次就打算好好留在他身边。” 巧香闻言胡乱的擦了擦眼泪,难以置信的问道:“夫人这是真的吗?” 林京墨继续说道:“是啊,你还不知道吧?倘若不是商时序,我早就死了,这次是他救了我!”说罢,林京墨看着巧香高兴的样子问道:“巧香,你可以直接联系到大人,是吗?” 巧香点点头道:“是!” 林京墨用尽全力忍着疼痛将身子支撑起来,巧香见状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只这么一个动作,已经让林京墨全身都疼的直发抖,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掀起帘子看了看外面,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巧香回道:“枢州。” 巧香刚回答完,恰巧车子途径一片密林,里面的官路有些颠簸,林京墨痛的皱起了眉。 巧香掀起车帘看了看,说道:“车夫大哥,我们夫人受了伤不能颠簸,不如停一停车,我们都休息一阵子吧!” 前面驾车的车夫闻言,赶忙停下了车。 车子停了下来,巧香给林京墨端来了水,林京墨一身是伤,疼的根本无法进食,于是对巧香说道:“我受了伤,只是轻轻将水咽下都很艰难,更受不了路途颠簸,我已经打算跟大人重归于好,何必再去枢州呢?不如我们还是回去之前的郴州客栈里住一阵子,毕竟我们两个女人在路上,始终不安全,或者让大人亲自来接我们,如何?” 巧香有些为难的看向不远处的车夫,答道:“只是如今送我们的人是赵王府派来的,我怕……” 林京墨赶忙牵住她的手说道:“巧香,我真的好疼,我们回去郴州,那里有医馆,也可以替我诊治。”说罢,她朝着马车夫的方向斜瞟了一眼,继续道:“你怕那车夫不同意?我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跑不了了,我们回到郴州,然后你写信给大人,到时候再看大人的安排,我们一起回京,难道不好吗?你难道想跟我一起去枢州那种穷苦之地吗?” 巧香哪里受得了林京墨这一顿话激,果然还是忍不住抬起帘子,走到马车外,提起上面的鞭子便朝着马儿打了一鞭。 那车突然不受控制的跑了起来,离开了马车夫的视线,巧香又重新绕路回到了郴州。 两人找了医馆替林京墨开了药,又重新找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当晚,林京墨服了药沉沉的睡去。 巧香则坐在窗台前的矮几上给商时序写了一封信,大致内容是林京墨受了重伤,已经想通,愿意回京与他重新结缘。 写完信之后将信纸捆在了信鸽的脚上放飞了信鸽,然后在地上铺了毯子睡在了上面,以防林京墨半夜跑出去。 …… 陈敏然送走了林京墨,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便跪在了王府主院的门口。 齐轩逸从青竹院回来,老远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陈敏然。 昨夜他刚刚睡下就被传信的下人吵醒,堂堂王妃居然光明正大将意图谋害青夫人的凶手放走,就算他再怎么有意包庇,恐怕也洗不清王妃身上的嫌疑了。 齐轩逸路过陈敏然,没有说话,直接略过了她,陈敏然却在他经过的时候说道:“王爷,是我让墨儿将装有花草膏的盒子送给青夫人的。” 齐轩逸停下了脚步,左脸微微颤了颤,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陈敏然,低声说道:“你已经是王妃,也有了自己的世子,为何要对青儿下毒手?” 陈敏然答道:“是什么原因,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青夫人既然无碍,王爷便饶了我这一次吧。” 齐轩逸闻言,荒唐的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忍不住说道:“陈敏然,你疯了吗?瞧瞧你都在说什么?你以为你们陈家势力只手遮天,已经可以看不起我齐轩逸了吗?” 陈敏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站起身来,说道:“我们陈家并没有只手遮天,或者说,我们陈家,就是为了能只手摭天,爹爹才会将我嫁给王爷,只是他老人家不知道,府里早已有一个青夫人。或者,府里有一个青夫人还不可怕,可怕的是王爷心中始终被青夫人占满。”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夫人之死 齐轩逸极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气,压低声音说道:“王妃三番四次的触怒本王究竟想要做什么?冤枉青儿在世子衣服里藏针?那可是她的亲生孩子!派那个丫头送花草膏药?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要了青儿的命?本王已经给了你本王可以给你的一切!王妃之位,还有我的世子……” “可那终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陈敏然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与平静,歇斯底里的吼道:“对,我是王妃!我是这王府里最尊贵的女人!可是谁知道,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我做错了什么?我爹爹做错了什么?我们整个陈家做错了什么要承担你的野心?” 陈敏然像失了魂一般走到了齐轩逸的身边,脸上满是不甘与不解,似乎在竭尽全力克制自己,终于还是无法继续忍耐,说道:“那可是……那可是谋反啊!是诛九族的重罪啊!我们陈家人的脑袋全系王爷一身!成王败寇,王爷若是败了,我们陈家只会跟着败,王爷若是赢了,我们陈家的输赢却是未知的!因为王爷从来都不曾爱慕过我!想我父亲空劳半世,恐怕也只是替他人作嫁衣裳!” 齐轩逸眼神之中满是狠厉,陈敏然猜的不错,齐轩逸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陈家的势力,利用陈缅正在朝中中书令的位置来谋求皇位,他们企图在京城之中所有官员之间编织一张大网,张仪谦在里面,商时序也在里面,只是他既要利用陈敏然,又想继续宠爱青夫人,这在陈敏然看来是不容宽恕的。 终于,齐轩逸还是开口了:“那么王妃……还想要什么?王妃希望本王怎么做才算有安全感?” 陈敏然果断说道:“处死青夫人!” 齐轩逸诧异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陈敏然抬起眼眸,朝着齐轩逸又走近了几步,说道:“我说杀死曲青青!要想让我们陈家继续效忠赵王府,就要杀死曲青青!曲青青必须死!王爷选吧,究竟是要你的青夫人还是要我们整个陈家的支持?” 齐轩逸皱紧眉头看着陈敏然,而她却在此刻转身潇洒的离开了,只留下一句:“三天,三天之后王爷倘若还是没有决定,那么我跟我爹便会帮你决定!” …… 林京墨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帷幔的顶部,她之前受的伤尚且没有完全好,如今又受了伤,本来需要静养,但是她却一直在自己暗暗努力,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做起来,站起来,甚至可以下床走路。 巧香在给商时序寄过信之后便一直陪在林京墨的身边,煎药端水,此刻也累得躺在地上的铺盖上沉沉的睡去。 林京墨撑死手肘,忍着剧痛试图坐起来,不一会儿,头上的汗便冒了出来,但是她始终不想放弃,想起了从前爹爹跟姐姐在世时的情景,拼着一口气坐起身来,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眼泪……竟然是热的。 林京墨这几天感受最多的便是寒冷,这寒冷有时来自于贴在地面的脸颊,有时来自那一桶桶浇在自己身上冰冷的水,有时也来自不断接近真相时那不停冷却的内心。 林京墨的内心在祈求,祈求一切顺利的同时也祈求自己不要在一次一次的计划中丢了性命。 她并不怕死,只是这条命对于自己而言珍贵无比,她要活下去,替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一切都会有分晓的! 巧香迷迷糊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看到林京墨竟然独自坐起身来,赶忙问道:“夫人是要方便吗?怎的自己起来了?” 仔细看看林京墨疼的直冒汗的样子,巧香从身上拿出帕子替她擦干。 林京墨伸手借着巧香的力靠在了床头,说道:“总是躺着觉得很闷,所以自己起来了。” 巧香回道:“夫人若是想出去走走,巧香馋着你去便是!” 林京墨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也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啊,若你不再时我想出去方便岂不是误事?巧香,不如你去街上替我买一副拐杖如何?” 巧香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点头说道:“好,小人这就去街上逛逛,夫人先在此等候,巧香很快便回来!” 林京墨看着巧香跑出房间,然后忍着疼痛下了床,披了一件外衣,便也走了出去。 寒冷的风迎面而来,但无论是什么都无法阻拦她的决心。 她尽全力往赵王府走去,一路上忍着疼痛咬牙坚持,到了赵王府的后院门口便一直等着,傍晚时分,刘妈妈从里面把门打开,然后搀扶起受伤的林京墨回到了青竹院。 …… 夜里,齐轩逸正在书案前沉思,究竟如何才能保住青夫人性命的同时,又能让陈敏然继续帮助自己,思前想后,终究是无计可施。 突然有人敲门,齐轩逸说道:“进来!” 来人跪倒在地说道:“王爷!青夫人她……” 齐轩逸闻言立刻站起身来:“青儿她怎么了?” 来人面有难色,回道:“方才青竹院的人传话说,青夫人她,她死了!” “什么?”齐轩逸刹那间犹如五雷轰顶,此时此刻的他脑海里回忆起两人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从自己不受宠甚至吃不饱只有青夫人给他饭食开始,到自己发疫病被送走,身边只有青夫人陪伴,后来他终于做了藩王迎娶了此生最心爱的女人。想起为了夺位甚至不惜将她刚出生的孩子从她身边抱走,想起她为了自己一直忍耐只是做一个夫人…… 曾经他说过会给她所有的一切!可是现在她什么都还没有得到便已经……已经撒手人寰! 齐轩逸问道:“青儿她怎么会……” 来人答道:“是……是那个被王妃救走的丫头墨儿!” 齐轩逸的眼中全部都是浇不灭的怒火,问道:“她现在何处?” 来人道:“就在青竹院!听说王妃也在那里!” 齐轩逸不由分说立刻动身往青竹院的方向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借刀杀人 来到青竹院,齐轩逸果然看到青夫人躺在地上,一旁站着的,是林京墨跟陈敏然。 两人看到齐轩逸来了,陈敏然正要说什么,林京墨却突然带着一身的伤跪在了地上说道:“王爷,是我杀死了青夫人,请王爷降罪!” “降罪?”齐轩逸朝着青夫人躺着的地方看去,她的身下竟全是鲜红色的血迹! 他一时不受控制的两耳发出轰鸣声,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伸手捂住了耳朵,看到墙上挂着的辟邪用的宝剑,于是直接拔出剑来朝着林京墨慢慢走近。 林京墨眼神冰冷而坚定,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宝剑,继续说道:“是我杀死了青夫人,全部过错都是我犯下的,王爷想替青夫人报仇就杀死我吧!” 齐轩逸满眼的凶狠,抬起了剑! 一瞬间寒光乍起,鲜红的血从剑尖滴落……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将剑刺向林京墨,而是刺进了林京墨身旁的陈敏然的胸膛,宝剑十分锋利,直接贯穿陈敏然的身体。 陈敏然难以置信的看着齐轩逸,撑着最后一口气问道:“这便是……你的选择吗?” 齐轩逸没有将剑拔出:“为什么,没什么偏偏不肯放过青儿?” 陈敏然满目苍凉,心中吊着最后一口气:“王爷……难道不怕……我爹……追究吗?” 齐轩逸却贴近陈敏然的耳边低声说道:“今日本王便让你死的明明白白如何?你是中书令的独女,他从不知晓世子并非你亲生。你死了,世子便是他唯一的嫡亲骨肉,他怎么会不替本王卖命呢?” 陈敏然闻言脸上满是不甘此刻的她痛苦不堪,悔恨交加,转头默默看向了林京墨。 齐轩逸却果断而又无情的将剑身拔出。 陈敏然的胸口立刻血流如注,倒了下去。 这时,齐轩逸又提着剑走向了林京墨。 林京墨看着滴血的剑逐渐向自己靠近,赶忙说道:“王爷不要杀我!青夫人并没有死!” 齐轩逸转头看了看躺在地上完全没有动弹的青夫人,说道:“想骗本王?” “不是的!”林京墨拖着满身是伤的身体朝着青夫人爬去,将一个小瓷瓶放在青夫人的鼻尖逛了逛。 “啊嚏!”躺在地上的青夫人打了个喷嚏便起死回生了! 齐轩逸赶忙跑到青夫人身边跪在她的身边将她抱起,问道:“青儿你怎么样?” 青夫人揉了揉脑袋说:“无碍,只是头痛的紧!” 齐轩逸恶狠狠的看着林京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京墨重新跪好说道:“小人是王妃的旧友,从京城来投奔王妃,岂料王妃竟要利用小人杀死青夫人,青夫人待我犹如姐妹,小人实在不忍心,所以一再不愿下手,方才不过是为了骗过王妃,给她服下了一些迷药罢了。” 齐轩逸的鹰眸却紧紧盯着林京墨,像是要看穿她一般,说道:“骗过王妃?恐怕是要骗过本王吧?” 林京墨赶忙弯下腰,额头贴住地板磕了一个头说道:“小人不敢。” 刚刚醒来的青夫人却伸手勾住了齐轩逸的脖颈说道:“若不是墨儿,恐怕青儿就再也见不到王爷了,她受了这一身的伤都是为了青儿,王爷就宽恕她,饶她一命吧。” 齐轩逸看着林京墨苍白的脸,明白她身上早已经是伤痕累累,心想:倘若她一开始就听陈敏然的话害死青儿的话,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受这么多伤,只是方才我刚进门时,她明明一心求死,一再坐实自己就是杀死青儿的凶手,想激我杀人,此刻却又跪地讨饶,实在是说不通!只是此刻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便是杀死她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齐轩逸默默提起了身边还带着陈敏然鲜血的宝剑。 青夫人却抬手压住了他握着宝剑的手肘道:“王爷不要!”青夫人眼中满是泪水说道:“青儿一直将她视做亲妹,青儿一直孤苦伶仃,只有王爷一人可以交心,如今墨儿为了我已经受了太多的伤,求王爷饶她一命,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王爷!” 齐轩逸却安抚青夫人说道:“今日她必须死!她来历不明,居心叵测,今日绝不能留她性命!” 青夫人却一把抱住了齐轩逸道:“王爷!我曾经求你不要抱走我的孩子,但你还是抱走了他,你欠我的!如今我只求你可以饶她一条性命,这样也不行吗?” 齐轩逸握紧手中的剑,心中还是无法决定林京墨的死活,因为他深深地明白,林京墨是这件事唯一的变数,倘若不杀死林京墨,林京墨将陈敏然的死因告诉陈缅正,那么所有的事情便全部都付之一炬。 可是此刻青夫人却紧紧抱着他,让他难以抉择。 青夫人见他迟迟不肯收起杀心,于是又哭着放开了齐轩逸,跪在了地上:“王爷,从此以后,墨儿会留在王府,陪在青儿的身边,一定会保守住这个秘密,绝不会向外人透露半句!” 林京墨随即也伸出手启示道:“我发誓,若是将此事向别人透露半句,便不得好死!” 齐轩逸这才把剑放下,将青夫人扶了起来,脸上满满的失而复得的幸福,一把抱住了青夫人说道:“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威胁到你了!” 而此刻的林京墨却转头冷冷的看向了陈敏然的尸首。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林京墨设计好的陷阱罢了。 林京墨跟陈敏然算是从小相识,虽然人生的苦难总是降临在林京墨的身上,但她从未想过去害无辜的人,甚至没有想过要害陈敏然。 偏偏那天她离开芳香园后因为不忍心用锦盒里的花草害青夫人,于是她又折返回了芳香园。 她躲在陈敏然的窗外竟听到陈敏然跟她的陪嫁丫头秀芝的对话。 两人因为见到林京墨都唏嘘不已,并且回忆起一直都待人宽厚的林京墨的姐姐林空青。 林京墨从两人的对话中居然听到,原来林空青的死竟然是陈敏然设计好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决心复仇 就在陈敏然将盒子交给林京墨的那天下午,林京墨因为不忍心伤害青夫人而重新回到了芳香园,她躲在陈敏然卧房的窗台下,希望借她们主仆之间的对话可以得到一些线索,这样就算不去害青夫人,也同样可以找到证据。 她抱着锦盒躲在窗台下,竟然听到陈敏然的陪嫁侍女秀芝对陈敏然说道:“王妃,林二姑娘可以相信吗?” 陈敏然冷冷一笑说道:“林家的人怎么能信?你忘了林空青是怎么死的了吗?我不过是利用林京墨罢了,到时候倘若事发,只需要将她拉出来做替罪羔羊便好!” 林京墨已经想到一旦事发,自己一定会被拉出来顶罪,只是想到陈敏然会提起林青空,当下心中隐隐不安:莫非姐姐的死与她有关? 这时,秀芝偏偏又问道:“皇后殿下她……” 话未说完,陈敏然有些生气的转头看向她。 她立刻改嘴说道:“小人是说林大姑娘……当初也并不是……并不是……” 陈敏然知道秀芝吞吞吐吐想说什么,于是接着她的话道:“并不是非死不可的?” 秀芝愣了一下,立刻跪在了地上,央求道:“小人一时失言,请王妃宽恕!” 陈敏然不屑的看了一眼秀芝,说道:“从京城里陪我嫁到郴州的,除了你之外,死的死,走的走,我知道,以前小的时候你受过空青的恩,自然会感念于心。只是,空青那样的性子,有几个人会不喜欢她呢?” 陈敏然回忆起往事,多少有些惋惜的说道:“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不会杀她!当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怪只怪她骗了我!她明知道我一生所愿不过是嫁给当时的太子殿下,她答应过我不会选秀女,就算选了也绝不会嫁给太子殿下!可是最后她却成了太子妃,后来太子登基,她顺理成章成为了皇后,成为了整个南齐最尊贵的女人!而我呢?却不得不嫁给一个心中装着别人的齐轩逸,做一个被偏房夫人架空的王妃!这么多年来,我心中的苦闷何人曾了解过?就算是她,我曾经最知心的姐妹,也从不曾有过一丝丝的愧疚!” 躲在外面的林京墨此刻脑袋里只剩下了疑问跟轰鸣声!姐姐当初确实不曾进宫选秀,不过是当时身为皇太子的当今陛下以观摩爹爹书道为由来到林府,偶遇了姐姐,两人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却相谈甚欢,互为知己。 后来,皇太子画了姐姐的画像,四处让人去打听才知她竟然是吏部尚书林远志的大女儿林空青! 再后来他向先皇请旨,取林空青为正妃。 所有的一切都是缘分使然,怎么能怪姐姐食言呢? 屋内的陈敏然却越想越气道:“我远嫁来到郴州,一心一意辅助赵王齐轩逸,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她林空青偏偏这个时候有了身孕!而我什么都没有!秀芝!你让我怎么甘心呢?” 秀芝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陈敏然却试着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冷静一些,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不错,我是让爹爹想办法毒死了林空青,甚至还利用了她最疼爱的妹妹林京墨,本来我也是好心,让她们姐妹黄泉路上有个伴,没想到那个丫头居然活了下来……” 她俯身将秀芝扶了起来,说道:“如今她偏偏又落在了我的手上,只要她杀死青夫人,就算是整个王府都知道我是凶手又能如何?木已成舟,要死的人只有一个林京墨!齐轩逸还要靠我爹爹上位,他不会也不敢真的迁怒于我!” 躲在窗外的林京墨此刻才明白,她的姐姐原来是被陈敏然害死的! 从那一刻起,林京墨便决心不再心慈手软,想不到就算是拥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仅仅是因为嫉妒心,就足以让陈敏然杀人。 所以林京墨才狠心将花草药膏抹在了青夫人的脸上,她要赌一把,用自己的命去赌! 因为之前已经发生了陈敏然利用银针陷害青夫人的事,在齐轩逸看来,陈敏然为了冤枉青夫人,甚至不惜伤害他的孩子,这次甚至直接将可能让青夫人致死的花草膏药放在盒中。 为了救自己一命,林京墨仿照商时序的笔迹写了一封信,他们两夫妻多年,林京墨心中一直倾慕于他,所以一直暗暗搜集他的字来临摹,这也是她能发现那本账簿的原因,她知道账簿的存在,所以信中以商时序的口吻将账簿做为要挟只求能保住自己一命。 陈敏然信以为真,于是自投罗网向齐轩逸承认林京墨是她的人。 最后再让青夫人假死,齐轩逸本来失而复得,却又一次失去挚爱,这次只要林京墨将陈敏然骗来,然后坚定承认是自己杀死了青夫人,便足以让齐轩逸失去理智杀死陈敏然,就连墙上的宝剑,也是林京墨跟青夫人商议挂在墙上的。 当时的林京墨并没有想到万无一失的逃脱之法,她先用苦肉计,让齐轩逸相信她是陈敏然忠实的一把杀人刀,再次将怒火引到了陈敏然的身上,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好好活下去,但是为了给姐姐报仇,她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除此之外,让齐轩逸亲手将陈敏然杀死,陈缅正假如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林京墨要让他们所有的计划都落空,陈缅正害了那么多人,偏偏不知自己一直在忠心辅佐之人便是自己的仇人,自己以为的外孙,也不过是齐轩逸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呵,真是报应! 青夫人为了保住林京墨的性命,将她留了下来,青夫人也如愿跟自己的孩子的相聚,秀芝和陈敏然其他的侍女妈妈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林京墨知道,她们都被齐轩逸处死了。 而林京墨知道,此刻,便是她回京的时候了。 她发过誓,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她要让所有曾经害过他们林家的人付出代价,包括……商时序!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法逃避 青夫人因为陈敏然已死,顺利将自己的孩子接到了身边。 齐轩逸则为了安抚陈缅正,修书一封说陈敏然突发恶疾,已经撒手人寰,并且以担心疾病传染开来为由在当晚便将陈敏然的尸体火化。 陈缅正收到书信得到了女儿离世的消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几次晕死过去,但想起身在郴州的外孙,以及自己惨死的女儿,所以强撑着身子也要去郴州一趟。 商时序是陈缅正的义子,于是便同陈缅正一同出发去郴州,名义上是要去为陈敏然办后事,实际上商时序知道这件事一定与林京墨有关。 就在前几天他刚收到巧香寄来的信说林京墨受了重伤,已经想通要回京与他重归于好,可是没多久便又得到林京墨失踪的消息,紧接着是陈敏然猝然离世的消息。 商时序明白林京墨可能已经回了赵王府。 皇帝特许他们二人一同前往郴州,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几天终于来到了郴州赵王府,在陈家管家的搀扶下,陈缅正几乎是双腿无力,站都站不稳,进到了灵堂之中,一走近陈敏然的棺椁,他便直接倒在上面痛哭,大喊道:“将棺木打开!我要见敏儿最后一面。” 这时,身着素衣的齐轩逸赶忙阻止道:“岳丈大人,敏然她身染恶疾,走的很快,很多人都说这是瘟疫!所以小王为了全府上下的安危,擅作主张先将敏然的尸身火化了。这棺木之中便是她的骨灰!” 陈缅正闻言老泪纵横,哭的更加伤心道:“我的好孩子,可是……敏儿久居深闺,她怎么会染上瘟疫呢?秀芝还有檀香她们呢?” 齐轩逸赶忙回道:“是檀香经常出去采买,她先惹上了疫气,不治身亡,然后是王妃……最后就连园子里其他的丫头妈妈也都慢慢染上了疫病。” 陈缅正呜咽着小声哭泣,心中不禁有所怀疑:陈敏然身边的丫头跟妈妈们竟无一幸免,这怎么可能呢?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跟齐轩逸说道:“那孩子呢?我的乖乖外孙怎么样?他娘平日里身子骨好的很都染上了病,他不过一个百日小儿,竟能幸免于难?” 齐轩逸有所防备,于是答道:“因为檀香的疫病发现得早,所以小王命人提早将孩子带到了其他院子里住,好在他虽然年岁小,但是被奶妈们保护的好,所以才身体无碍。” “哦?”陈缅正依旧满脸的悲伤说道:“既然如此,所有伺候世子的奶妈们有功了。不过老夫这一路从京城到郴州,不曾听过哪里有了疫病啊?” 齐轩逸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商时序站了出来,对陈缅正说道:“义父,户部确实听说郴州以南的南陵去年闹了蝗灾,今年粮食紧缺,不少人被饿死,死了之后也没人掩埋,所以发生疫病也在所难免。” 齐轩逸闻言对商时序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商时序却试图在所有守灵的丫头之中寻找他的妻子林京墨。 他不知道的是,林京墨在陈敏然死后,身上的伤口恶化,一直在青竹院休养。甚至不知道陈缅正跟商时序的到来,若是她知道陈缅正来了,那她定然不会错过这场好戏。 林京墨躺在床上,刘妈妈手捧药盒进到屋内。 刘妈妈轻手轻脚的来到林京墨的床边,然后将两边的帷幔挂好,轻声说道:“墨儿,该换药了,醒醒吧。” 林京墨有些艰难的将眼睛睁开,虚弱的说道:“有劳刘妈妈。” 刘妈妈将药膏涂抹在林京墨的身上,两人却听到外面青夫人大声嚷着:“你们要将我的孩儿抱去哪里?” 王府总管赶忙伸出食指放在鼻尖说道:“咱们世子走运了,中书令从京城来了,其他事情且不说,在他眼中,这王府里恐怕除了王妃的棺木,就要属这个孩子了!” 青夫人闻言连忙说道:“这是我的孩子,跟陈敏然无关,他们怎么可以再次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总管回道:“小点儿声吧,我的青夫人!别的不说这世子的头衔可全部都是因为他是王妃之子啊!中书令大人京城之中还有数不清的公事,不会久留的,再忍忍,啊,再忍忍!” 林京墨听到这一番对话,才明白,原来中书令陈缅正来了。也对,他的独女受到这样的残害,他怎么可能还留在京中无动于衷呢? 想到这里,林京墨将门推开,拖着病弱的身体走出房屋说道:“青夫人,既然总管大人说了一定会好好照顾世子,世子是王爷的亲生儿子。他们怎么会伤害世子呢?” 青夫人这才松开了手说道:“一定要将孩子完好无缺的抱回来。” 林京墨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对青夫人说道:“夫人这几日还是要谨言慎行的,中书令为人心狠手辣,若是让他知道世子是王妃的亲生外孙,到时候遭殃的也许是世子本身了!” 青夫人有些不甘愿的点了点头,看着林京墨因为受伤年无半点血色的样子,有些心疼的说道:“前几日不是说有的地方早就好了,如今怎么又……” “不过是之前受的伤加重了罢了,不碍事的。”林京墨有些担心的说道:“倒是青夫人,此时陈缅正来恐怕终究不是善茬。” 青夫人听她这么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我听闻,之前你因为要受棒刑之事,昏倒之时救你的人也一同来了。” 这时刘妈妈走到他们中间说道:“听说是个大官,好像是姓商!” 商时序?!林京墨诧异的看向她门两个,说道:“刘妈妈,你确定?当时救我的人是商时序吗?” 刘妈妈一愣。说道:“是啊,当时我看的真真的,确实是他。” 林京墨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原来商时序早就已经知道她的行踪,那么他究竟目的是什么?他会不会向陈缅正报告她的所作所为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久别重逢 夜里,林京墨正在床上睡觉,突然心中隐隐不安,睁开眼睛,果然看到窗外有人影,不过她并没惊慌,因为身上的伤没有好,林京墨依旧是强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她朝着窗外的人影看了看,她垂下眸子心中有些讽刺的嘲笑起了自己,原来仅仅凭借一个影子,她就可以认出来是他。 林京墨缓缓走下了床站在了窗前,用不大也不小的声音说道:“夫君既然来了,难道不打算跟妾见一面吗?” 随即她便将窗户推开,果然看到了在窗外站着的商时序! 商时序转身深情的看了林京墨一眼,想不到仅仅是几个月不见,林京墨便相较之前清瘦不少,因为一再的受伤,她的眸光已经不似从前清亮,趁着月光,脸色也有一些苍白。 商时序伸出手去,想抚摸林京墨的脸庞,出乎意料的是,林京墨并没有闪躲,反倒是商时序在就要碰到林京墨的一刹那停住了手。 林京墨的眼神停在了商时序的手上,冷漠中还带着些厌恶。 这些都被商时序看在眼里。 此刻的他心痛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她就这么恨我吗? 商时序皱了皱眉,顺势将手收回,林京墨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商时序瞳孔微震,诧异的看向林京墨:“夫人……”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夫人吗?”林京墨将商时序的手展开放在自己的脸上,说道:“好温暖!” 商时序的表情也逐渐柔和起来,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但很快又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反手抓住了林京墨,十分在意的问道:“夫人!你的脸跟手怎么这么冷?” 两人就这么隔着窗子互相望着对方,良久,林京墨说道:“你应该知道,前不久,我受了伤,当时行刑之人见我总是疼晕过去,便将一盆一盆的冷水浇在我的身上,郴州的冬天又潮湿,我的伤怎么也不见好,恐怕是触及了根本,元气大伤,所以夜里总是凉。” 商时序闻言,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抬步跨进了屋子,一把将林京墨抱在了怀中,说道:“对不起,夫人,我不应该离开的。” 林京墨的手放在身侧,久久不愿伸手回抱住商时序,想起惨死的李妈妈,她的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淡淡说道:“夫君你……何错之有呢?” 商时序感受到她的冷漠,但却只是抱她抱的更紧,虽然她还是那么冷淡,但是却没有像之前一样随时会赏他一刀。 他看不到的地方,林京墨的脸上逐渐麻木,然后机械的抬起手臂,也抱住了商时序。 商时序惊讶的楞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后知后觉的将林京墨放开后,说道:“倘若我一直没有离开,一定会好好保护你,那夫人便不会身陷险境,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全部都是为夫的错,巧香寄的信,我已经收到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从今以后,夫人只需要留在我的身边,哪怕你没办法原谅我,但是我一定会努力弥补,保护你,爱护你,让你幸福!” 林京墨的心中却是无限唏嘘:幸福……我的姐姐跟爹爹还有李妈妈死的那么惨,我有什么资格幸福?这些伤不过是身体上的疼痛,我心里的痛,你永远都无法弥补! 漆黑的夜里,商时序看不清林京墨的表情,她的沉默让商时序感觉时间仿佛被冰冻。 突然,林京墨靠在了商时序的怀中,问道:“夫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会保护我吗?” 商时序因为林京墨的举动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激动,赶忙伸手抱住她,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无论你得罪了什么人,我都会为你摆平的。” 林京墨听着商时序的这一番话,自然明白他是话中有话,于是又道:“夫君此番来到郴州,应该是因为义妹离世特来吊唁的吧?” 商时序垂下眸子,有些话就算没有说出口,他也心知肚明,于是转而说道:“夫人,夜深了,你身上这么冷,还是先回床上睡下吧。” 林京墨作势伸手绕住了商时序的脖颈,说道:“夫君身上暖和,不如跟我一起睡吧。” 商时序本来就与林京墨分离数月,心中的思念早已成疾,见她如此举止亲密,于是伸手便抱起了林京墨,将她放在了床上,拉起棉被直接盖在了林京墨的身上,随即脱下外衣,自己也翻身躺在林京墨的身边,伸手让她轻轻靠在自己的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林京墨温暖。 林京墨靠在商时序的怀中,闻着商时序身上独有的味道,似乎突然之间时空交错,她有些头脑发昏,然后也伸手抱住了商时序。 商时序将头凑近,然后闻着林京墨身上的味道,与从前的茉莉香气不同,林京墨的身上全部都是药草香味。 这种味道,商时序也很了解,因为曾经的他也时常是遍体鳞伤,想到林京墨这些日子里的经历,商时序心中既心疼又自责,在他看来,若不是因为他狠心离开,林京墨根本不必独自面对这么多苦痛,明明齐轩逸的狠辣他比谁都清楚,明明他也有很多不舍,却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心怀芥蒂,抛下了林京墨自己离开。 念及此事,商时序心中懊悔不已,眼眸之中也渐渐渗出了泪水。 林京墨抬头看向商时序,看着他眼里的泪,不解与感动来回拉扯,她在心中不止一万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心软,却还是不受控制的伸手摸上了商时序的脸庞。 “夫君……”林京墨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商时序的眼泪。 商时序便低头深深的吻住了林京墨。 起初林京墨没有反抗,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了李妈妈的身影。 她猛的睁开了眼睛,商时序也在这时放开了她的嘴唇,说道:“夫人还冷吗?” 林京墨淡淡回道:“不冷了……” 第一百四十章 同床异梦 商时序抱着林京墨,心爱之人就在身侧,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安心。 反观他怀中的林京墨,听着商时序均匀的呼吸,她伸手推开了商时序,然后转过身去不想再看他。 她的心中此刻全部都是仇恨,她知道,只有留在商时序身边,自己才是安全的,也只有留在商时序身边,自己才有机会可以杀死他! 陈敏然只是一个开始,陈缅正,齐轩逸还有商时序,她会一个一个全部杀死,她会找到他们勾连的证据,替自己的父亲申冤! 仇人就躺在自己身边,林京墨几乎一夜无眠,再睁眼时,阳光已经全部撒进了屋里。 林京墨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突然觉得身上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了,林京墨摇了摇头,没想到商时序在身边真的还有些用处…… 突然意识到昨夜是跟商时序一起睡的,林京墨赶忙转身看向床的另一边,随即松了一口气,她早该想到,以商时序的谨慎程度,怎么可能睡到这个时候还没走。 刘妈妈端些水盆推开了门,看到林京墨醒了,摇了摇头笑道:“该换药了墨儿,你终于醒了,我今早来了好几次,见你睡得沉便没有叫醒你,身上还疼吗?” 林京墨点了点头,说道:“已经好了很多,多谢刘妈妈!” 刘妈妈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林京墨,随即坏笑的说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见你满脸的笑意?该说不说,你笑起来还真是好看!” 林京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后知后觉的垂下了脸。 “才刚说了你笑起来好看,怎么又垮下脸去?” 刘妈妈用木勺舀了一点药膏走到林京墨的身边,林京墨于是解开了的中衣,刘妈妈一边替她上药,一边说道:“这次多亏了你,咱们夫人不仅可以陪着小世子,又少了王妃这个威胁……只是,如今这中书令大人带着他的义子来到郴州,不知是福是祸……墨儿,你不是说你是京城来的吗?你可认识这中书令?” 林京墨看着刘妈妈,摇了摇头,说道:“我一个丫头,虽然是听命于王妃,但并不认识中书令大人。况且他不过是来送自己女儿最后一程罢了,就算他想深究,芳香园里的人不是都不在了吗?就算他心中疑惑,没有证据,难不成还能对王爷做什么吗?就算他不将王爷放在眼里,世子还小,在他看来,世子是他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世子的份上,他也不会贸然做出什么事来的。” 说罢,林京墨将中衣的衣带重新系好,意味深长的看着刘妈妈说道:“就算他真的有所察觉,王爷大可以将我交出去顶罪,留我一条性命,不就是为了在关键时替他去死吗?” 刘妈妈一愣,赶忙又道:“怎么会?是青夫人对你感念于心,拼死央求,王爷才让你继续活下去的!况且芳香园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在了,她的侍女秀芝,还有乳母苏氏也都还在。” 林京墨微微皱起了眉,至少在她看来秀芝并不是一个卖主求荣的人,王爷怎么敢留下她呢? 刘妈妈见她疑惑,于是说道:“就算是主仆之间,也难免会有芥蒂,不论是秀芝还是苏氏,他们都愿意统一口径,咬死说王妃就是染上疫病死的,不由他不信!” 林京墨弯弯嘴唇,说道:“是啊,如此,我们便都不必担忧了。青夫人对我的恩德,我一定会记得的,自然而然,替她去死也是应该的。” …… 陈缅正自从来了郴州,心中便愤愤不平,因为就在陈敏然死的前一天,她还寄信给了陈缅正,信中说道,马上大患便除,他们父女之间通信频繁,为了提防有人拦下信件发现其中的秘密,两人很少会把信写的太明白。 所以,陈缅正并不知道陈敏然信中所说的大患是什么?但是写封信却证明至少在那个时候陈敏然还没有染上疫病,为何偏偏在第二日,她便呜呼而亡? 陈缅正虽然问过了秀芝也问过了陈敏然的乳母苏妈妈,两人说的竟与齐轩逸所言不差分毫,这分明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样的说辞,这令陈缅正心中不免起疑。 商时序将所有事都看在眼里,他知道,陈敏然的死确有蹊跷,况且因为林京墨留在王府,想来也一定与此事有关。不过他并不想去深究陈敏然的死因,而是想尽量隐藏林京墨的踪迹,也希望此事可以尽快完结。 果然第二天,陈缅正便专程找商时序商量道:“南陵那边,听闻闹起了民变,一群刁民,随便找个由头便开始张狂!” 商时序闻言,赶忙问道:“下官昨夜也收到了朝廷寄来的书信,上面说百姓起事是因为临近里面朝廷不断加税,况且又有贪官害命,所以才有此祸事……” 陈缅正却道:“不管什么原因,恶民始终是恶民!直接镇压便是了,恰逢北境安宁,陆非程将军回京领赏,陛下本意是让他留京,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自己请命要来镇压,我的意思是,郴州离南陵不远,不如你与他同去,顺道看看南陵的一些账目,该销毁的便一并销毁。” 商时序闻言有些惊讶:陈敏然才刚刚办完后事,陈缅正明明心中疑惑女儿的死因,如今却让他先走,难道是他已经发现了林京墨! 商时序站起身走了出来,回道:“义妹尸骨未寒,还未寻出死因,时序怎么能就这么离开……” “不是说她是染上了疫病吗?”陈缅正十分淡定的捧起茶盏一边喝茶一边抬眼瞄了一眼商时序,默不作声的将茶盏放下后,这才又开口说道:“难不成,时序你也认为我的敏儿是被害死的?” 商时序的眸色深邃而难以捉摸,他抬眼对上陈缅正的眼神,说道:“时序认为,此时恐怕另有隐情……义父可曾见过世子?” 陈缅正没有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商时序垂下了眸子,令人看不清情绪,缓缓说道:“那……义父可有见过这府里的一位夫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对天起誓 陈缅正微微抬眸,眯起眼睛说道:“好端端的,老夫见别人家的夫人做什么?” “没什么?商时序若有所思垂下头说道:“既然义妹的后事已经办妥,那明日我便启程去南陵!” “慢!”陈缅正拦下商时序说道:“陆非程从京城去往南陵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你等他去了之后再动身。” 商时序起身回道:“是。不过义父大人准备何时动身回京呢?义父离京,想来这几日中书省的案头上一定已经积累了不少的文书。” “不急。”陈缅正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敏儿尸骨未寒,还有什么事会比敏儿还有她的孩子更重要的。既然如此,我便也去见见你方才说的那位夫人!” 陈缅正起身来到了王府正厅,齐轩逸也在厅中,一看是陈缅正来了,于是赶忙起身道:“岳丈大人!” 陈缅正向他摆了摆手,然后说道:“王爷,老夫来了郴州这么几天都没见过世子,他毕竟是敏儿唯一的骨血,也是老夫唯一的外孙,不如先带他出来,我祖孙二人也好团聚一番!” 齐轩逸闻言回道:“岳丈想见世子,自然是应该的,小王现在就叫人把他抱来!” 说罢跟身边的婢女说道:“去抱世子来!” 婢女领命正要离开。 “等等!”陈缅正却拦下了那婢女,转身看向一旁的齐轩逸说道:“老夫听闻,如今小世子是王爷的一位夫人代为照顾,敏儿走的匆忙,多亏了这位夫人帮忙照管,老夫平日里公事繁忙,这次能来郴州实属不易,不如请这位夫人也一起来!老夫也好当面道谢!” 齐轩逸闻言明显有些吃惊的看向陈缅正,但又很快将表情整理好,淡淡一笑说道:“她不过是本王府里的一位夫人罢了,只是从前是本王的侍女,做事细心,又擅长照顾人,故而本王才让世子养在她身边。她既然受王府恩德,自然应当好好照顾小世子,又怎能劳烦中书令大人亲自言谢呢?” “只是婢女?”陈缅正说道:“可是老夫听闻你对于这个夫人是十分的宠爱呢!我的女儿死了,可是你的夫人还活着,她可以继续为你生儿育女,难保王爷以后想换个儿子做世子也不一定啊!” “呵……”齐轩逸却冷笑一声,说道:“本王与敏然成婚已有五年,如今她撒手人寰,本王心里憔悴,不知如何独自面对余生,若不是敏然还给本王留了一个孩子,本王想着至少要将她的孩子抚养长大,本王早就不愿偷生于世了!本王王府之中,除了敏然还有很多夫人,岳丈大人要看,本王可以请她们全部出来!” 说罢,齐轩逸的笑容逐渐消失,慢慢暗淡下来的目光里满是痛苦,泪水也停在眼眶之中开始打转:“想我齐轩逸,可以得到王妃青睐,已经是三生有幸,今生我们不能相扶相伴直到老去,就算给我做皇帝又有何意义?唯独是因为这个孩子,本王才想着奋力一搏!” 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一把短刀。 一道寒光乍起,陈缅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齐轩逸,心中打定主意他绝对不会真的自残。 没想到齐轩逸却手起刀落,将自己的小指砍下,瞬间鲜血从他受伤的小指中喷出,他忍着疼痛说道:“今日,我齐轩逸在此立誓,倘若我百年归去,我的王位一定会由敏然的孩子继承!” 陈缅正对他半信半疑,见他宁愿砍掉小指也不愿让自己见到这位青夫人,于是心中更加笃定,这位青夫人一定不一般。 就在这时,有婢女带着奶妈抱着小世子来到了前厅。 陈缅正见是自己的外孙来了,赶忙站起身来,一时失神差点摔倒!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孩子身边,满脸慈爱抱起了孩子。 紧接着是青夫人走进了前厅,陈缅正只是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便抱起世子没有再说什么。 齐轩逸朝着青夫人点了点头,随后青夫人便退了下去。 如此,陈缅正心中的疑虑总算是打消,他仔细看了看小世子,长得与齐轩逸十分相像,想到自己的女儿早死,只留下这一个血脉,陈缅正不免心中怅然,对齐轩逸说道:“这孩子命苦,刚出生不久便失去了母亲,虽然老夫知道他也是王爷的心头肉,只是老夫老年丧女,心中十分悲痛,不如就让老夫带他回京亲自来照顾他的起居如何?” 齐轩逸紧紧抓住自己的伤口,很快便脸色煞白,回道:“中书令大人要带他回京本来是好事,一来天子脚下,又有中书令亲自教养,这孩子的见闻一定不会差,只是他幼年丧母,不过只是个尚未白天的娃娃,倘若又长途跋涉去往京城,从小又不能待在自己的亲生父亲身边,恐怕他更加不适应!念在世子年幼,还是希望中书令大人能将他留在本王身边才是!” 陈缅正闻言点点头,此事只好作罢,只是他看了看怀中的世子,又想起了商时序方才的话,还是有些不解,左思右想又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暗藏着什么样的玄机,于是说道:“老夫离京已有数日,京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亲自处理,如今老夫已经失去亲女,悲恸万分,不想让自己的外孙再去经历骨肉分离之苦。明日,老夫便准备启程回京。至于户部尚书商时序,陛下派他要去处理南陵事务,他可以留在郴州等陆非程将军的队伍汇合一起去镇压南陵刁民!这些日子便要留在王府叨扰了。” 齐轩逸赶忙说道:“商尚书是岳丈大人的义子,便是赵王的义兄,小王自然会好好款待!” 陈缅正见他此刻因为手上的伤势十分痛苦,于是说道:“从没有听过哪朝皇帝是九指的,你如此起誓,实在是没有分寸!” 齐轩逸闻言十分惊讶的抬起了头,回道:“中书令大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早有准备 陈缅正将世子交给了奶妈,然后吩咐他们下去,十分淡然的对齐轩逸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朝廷六部已经有三部都听命于我们,至于军方,我们也有最强有力的支撑,这些年来,我们攒的的银两也足够大闹一场了,既然你有野心,那么随时可以更进一步!这次老夫将商时序留在你府上,就是希望你能跟他好好相处,日后他的价值绝对不止是一个户部那么简单!” 齐轩逸点点头,一副傀儡模样,又问道:“只是不知他到底是何来头?” 陈缅正老奸巨猾,此刻他还不想将底牌打开,于是只是一句话轻松带过:“日后,你自然会知晓的!记住,投其所好,让他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他今日还提起过你的那位青夫人,或许是对她有意也未可知!既然如此,你不如就……” 齐轩逸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又很快消失不见,陈缅正又看了一眼他的手,起身说道:“赶快叫医官为你治一治吧。” 说罢走出了前厅。 齐轩逸疼的这才倒在了地上,在外面的青夫人见陈缅正走了,于是赶忙冲了进去,心疼的看着他断掉的手指,不由得落下泪来:“王爷这是何苦?” 齐轩逸见她哭了,脸上带着笑说道:“不过是一只小指罢了!他失去的可是唯一的女儿,不做个交代,他怎么会信?陈缅正老奸巨猾,若是被他发现其中蹊跷,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青夫人拿出药瓶将伤药撒在他的伤口处,然后用纱布给他包好。 齐轩逸若有所思的看着青夫人,突然问道:“青儿可曾见过跟陈缅正一起来的户部尚书商时序?” 青夫人摇了摇头:“不曾见过……不过,有听刘妈妈提起过,他曾经救过我院子里的墨儿!” 齐轩逸垂下眸子想了想,突然笑了出来:“原来如此,投其所好,那就投其所好吧!” …… 本来林京墨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所以青夫人特意嘱咐她只要卧床休息便好。 只是她心中另有打算,一直在等商时序再来。 本来她打算倘若今夜商时序再来找他,她就让商时序带她去见陈缅正,只是还未等到商时序,却先等到了青夫人。 青夫人从前厅回来,没有回房便先去了林京墨的房中,见林京墨满怀心事现在窗前,于是打趣道:“难不成是我们墨儿有了爱爬窗子的情郎?怎的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发愣?” 林京墨的思绪被青夫人的话打断,她回过头来欠身请安道:“青夫人……” 青夫人却摇了摇头,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轻轻牵起了她的手说道:“身子怎么样了?怎么站在这大风口上?” 林京墨回道:“刘妈妈日日替小人换药,青夫人可怜我又时常熬药给小人进补,身子已经好了一大半。” “既然如此,我给你派个活如何?”青夫人牵着林京墨的手一起坐在桌前,说道:“因为王妃出殡,从京城来了大官,你可知道?” 林京墨闻言垂下眸子想道:大官?陈缅正和商时序,都算大官,只是不知,她说的是哪一个? 青夫人见状又道:“他还要在府里再住几天,王爷想找个手脚麻利的丫头去伺候他的起居……不知……你可以愿意?” 伺候起居?林京墨听后心中疑惑道:这府里最不爱干活的人便是我了,倘若是商时序,他们不知我二人之前的关系,派我去岂不是去得罪他?想来应该是让我去见陈缅正,他们是想试探什么吗?倘若真的是陈缅正,今天去见他不知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青夫人见她有所犹豫,于是说道:“你若不愿意,我便回了王爷,让他派别人去!” 林京墨却说道:“小人愿意!” 青夫人没想到她会答应,于是又问道:“你真愿意?” 林京墨点点头。 毕竟她做这个局,自然是要见陈缅正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既然已经走了这一步,自然是早就没了退路。 …… 当天夜里,商时序又等在了林京墨的窗前,等了大半夜,都不见林京墨来开门,心想或许今夜她睡的沉,这是好事!于是挪步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 一进院子,他便看到自己屋内灯火通明,似乎有人在里面等他。 回想起白天齐轩逸曾对他说,看他路途匆忙,也没带什么女眷,想派一些丫头来伺候他,明明已经被他一口拒绝,想不到齐轩逸还是不死心。 商时序摇了摇头,离开了院子,然后重新回到了林京墨的窗前,不知反复挪步了多少次,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门,哪知门并没有锁,被他这么轻轻一敲便自己打开。 他走进屋里,发现林京墨居然并不在屋内,心中不禁有些慌乱的直接瘫坐在桌前。 她去哪里了? 商时序心中不禁叹道:林京墨啊林京墨,你就这么离开,让我去哪里寻你? 林京墨在商时序屋里坐了一夜,她也不明白,为何青夫人让她今夜就来这位大人的屋里。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件多余的行李,什么都没有,哪里还需要她收拾照顾? 就这么一直等啊等的,林京墨也渐渐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商时序便将回京的陈缅正送上马车,然后独自前往自己暂时居住的院落,推开门,他便看到了在桌上趴着沉沉睡去的林京墨。 商时序心中不禁大喜:原来她是来找我了?我真傻,居然害她在桌上睡了一夜,毕竟她身上还有伤。 想到这里,他快步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轻手轻脚将她抱起准备将她放在床上。 林京墨身下一空,立刻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见是商时序,莫名的有些心安的抱住了他说道:“夫君……” “嗯!”商时序闻言满心欢喜的应了一声。 林京墨却猛的睁大了眼,随后便放开了商时序,开始挣扎着离开了他的怀抱。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出乎意料 林京墨手足无措的从商时序身上跳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裙跟头发,抬眼问道:“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商时序偏过头去,坐在桌前道:“怎么在你看来我不该出现在我的房间吗?” “这是你的房间?”林京墨略显吃惊说道:“所以……赵王让我伺候你的起居?” 商时序闻言嘴角不由得向上弯了弯,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林京墨眼神闪烁,不愿再去看他。 商时序却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林京墨替自己斟茶。 林京墨见此情形,有些不情愿的提起了茶壶,然后慢慢将水倒进茶盏。 这过程中,商时序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待到她将茶水斟满,才道:“茶都凉了,你让本大人喝隔夜茶?” 林京墨这才反应过来,茶是昨天的。于是提起茶壶又道:“小人这就去重新给大人泡一壶。” 商时序点了点头,道:“去吧!” 林京墨提着茶壶跑了出来,想不到齐轩逸居然让她做商时序的婢女…… 那陈缅正去哪儿了?按照计划,她是要见到陈缅正才是! 林京墨随即拦住了路过的婢女,问道:“这位姐姐,请问中书令大人的居所在何处?” 那女子愣了一下,回道:“中书令大人已经回京了,今早便离开了王府。” 林京墨这才明白过来,留在王府的人是商时序,而她要服侍的人也是商时序! 林京墨有些生气的将茶壶扔在了长廊上的矮凳上,一溜烟便跑到了青竹院。 早起正在梳洗的青夫人一边让刘妈妈替她梳着头发,一边从镜中望向正在摇篮里玩耍的世子。 见到林京墨气冲冲的走进屋内,青夫人让刘妈妈带人先出去,等到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青夫人才牵起了林京墨的手问道:“墨儿,发生了何事?怎么这么急?” 林京墨坐在青夫人身边,说道:“夫人,为何……为何要派我去服侍商……商大人……” 青夫人闻言,眼眸微垂,又问道:“墨儿难道不愿意?” 林京墨脱口而出:“自然是不愿!” 青夫人却笑了,问道:“墨儿你跟我说实话,你之前是不是曾经与商大人相识?” 林京墨闻言呆呆愣住:何止相识,二人就算现在也是夫妻关系…… 青夫人见林京墨不言语,于是又道:“商大人还要在府里住个十来天,他来的匆忙,身边竟连一个女眷都不曾带着,王爷与商大人关系匪浅,从我这里借你过去伺候也不奇怪啊!” “为何偏偏是我呢?”林京墨心中百般不愿,两人关系尴尬,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商时序了,之前为了活命讨好他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如今居然要她亲自照看他的起居,这怎么能行呢? 林京墨一把抓住了青夫人说道:“我做事笨手笨脚,这府里任何一个丫头妈妈都比我强,何必非得是我呢?” 青夫人却有些奇怪的审视着林京墨道:“你果然曾经认识商大人?” 林京墨赶忙否认:“没有!小人怎么会认识商大人?” “那你为何如此讨厌他?”青夫人思索片刻又问:“话说起来,上次你受刑若不是商大人及时赶到,恐怕就连我都救不了你!你们之间真的没什么瓜葛?” 林京墨连忙摇着头说道:“或许之前在京城遇见过也未可知,但小人对他却没有什么印象!” 青夫人半信半疑的说道:“不认识便不认识吧,只是他上次出头救了你,说起来也算是对你有恩,王爷亲口对我说希望你可以先照顾他几天,我心想,不过是十来天,我求王爷将你留下,自然是希望能保你一命,如今王爷亲自跟我说希望你能去,我怎么好回绝呢?” 林京墨这才明白过来,是齐轩逸要她去的……可是齐轩逸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怎么会选她呢? 眼见青夫人帮不上忙,林京墨只好离开了青竹院,在回去的路上看到茶壶还放在原处,于是又重新提起茶壶去厨房烧了水。 泡好茶,林京墨捧着放茶壶托盘站在门口等了好久,迟迟不肯进屋里去,这让林京墨回想起曾经在商府的情景。 曾几何时,林京墨就这样呆呆的立在商时序的门前,可惜直到里面的灯被吹灭,商时序也没有走出来看她一眼…… 回忆起过去,林京墨不由得摸了摸自己额头的伤疤,虽然伤已结疤,但痛却始终清晰,过去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过去三年的冷漠可以忘记,可是三年后他的所作所为却难原谅。 想到这里,林京墨看着自己手里的茶壶,杀心顿起! 虽然是在赵王府,可是她连王妃都可以杀死,何况是他商时序呢? 就在这时,咯吱一声,门被打开,商时序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重新束好了头发,看到林京墨的一瞬间,他竟有些吃惊,问道:“夫……你怎么?” 在他看来,林京墨应该会离开才是。 林京墨却道:“小人给商大人冲了新茶,大人这是要出去吗?” “嗯!要去见王爷。”商时序看着有些拘谨的林京墨,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林京墨没有回话,只是默默低下头去。商时序却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等我回来,很快。” 说罢,商时序便离开了。 林京墨松了一口气,走进屋内,将茶壶放在桌上,这才发现商时序的包袱就放在床上。 她左右环视,确定四下无人,然后开始翻找商时序的行李,可惜除了一些换洗衣物什么都没有。 林京墨有些失望的坐在床上,突然一个丑丑的荷包映入眼帘…… 这是…… 林京墨看着上面熟悉的绣花,伸手将荷包拿了起来,这是她在乞巧节夜里送给他的荷包,当时她刚跟李妈妈学针织,秀的鸳鸯十分粗糙,想不到他竟一直随身携带? 林京墨将荷包打开,果然,里面还是有一根红色的布条,这是她在乞巧节求来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各怀心事 林京墨看的出神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一条可以离开王府的办法,林京墨知道太多齐轩逸的秘密,本来齐轩逸是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表面上他是因为青夫人求情饶她一命,实际上他也是为自己留有后路,只要将林京墨留在王府,倘若事情有一天败露,他也可以将林京墨拉出来抵罪。 但是现在不一样,她身边还有一个商时序。 林京墨将荷包紧紧握在手中,她明白,商时序对她其实还是有情义的,倘若假意逢迎商时序,让他将自己带出王府恐怕并不是难事。 况且,商时序手上还有最重要的证据,那本账簿,虽然他不会傻到将证明自己有罪的账簿拿给她,可是只要留在商时序的身边,保不齐哪天就可以偷到那本账簿也未可知啊! 只是……扪心自问,林京墨又是否可以做到不动心呢? 林京墨将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上面的鞭痕清晰可见,虽然都已经结痂,也不再痛了,可是回忆起一切为了复仇所受的苦,林京墨还是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让所有坏人绳之以法,受到应有的惩罚,从她设计让齐轩逸杀死陈敏然开始,所有的一切早已经决定了。 林京墨将荷包重新放回商时序的行李之中,然后去到厨房为商时序准备了酒菜,等在屋中。 夜里,商时序回到院里,看到自己屋里的漆黑一片,顿时心中突然感觉空落落的。 他摇了摇头,推开屋门,借着月光,他看到林京墨趴在桌上正在睡觉,昨夜林京墨等了他一整夜,几乎是整夜无眠。 他的嘴脸不由得上翘,走到林京墨的身边正想抱起她,却突然回忆起今天早上的情形,于是又从矮榻上捡起了一条毯子盖在了林京墨的身上,看着一桌的酒菜,想到林京墨在这里等了他一天,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他吹了吹火折子,将屋内的蜡烛点燃,趴在林京墨的身旁静静地看着她的脸庞。 她瘦了,想到她这阵子所受的煎熬,商时序皱起了眉,曾经她是京城中最骄横的林二姑娘,父亲是吏部尚书,姐姐是当朝的皇后,可是她却出乎意料选择了只是豪门出身的自己。 回想起过去的三年,他与林京墨的交集少之又少,因为他要照顾母亲,还要保护表妹,并且他通过艰难险阻,要将北齐搞到地覆天翻来为自己的父辈报仇。 过去的自己,冷血而骄傲,经历了种种苦难,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哪怕是要违背良心做一些事,也在所不惜。 可是现在,他的心有所动摇,已经明白了不能为了复仇而去伤害无辜之人,无论是林京墨还是那些南陵无辜的百姓! 这次他留下来处理南陵事务就是这个原因,南陵的百姓已经受了太多的不白之冤,他们到底有没有起事造反,就算真的有所反抗,到底真正的原因又是什么?倘若因为南陵百姓要他放弃所有的坚持,自己可愿意? 商时序陷入沉思良久,林京墨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两人四目相对,林京墨模模糊糊伸手摸上了他的脸:“夫君在想什么?” 商时序问道:“夫人醒了?” 林京墨这才猛的收回了手,她起身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想起她本来是想讨好商时序让他带自己的离开的。 可是她再看看桌上的食物早就已经都冷了,于是失望的叹了口气说道:“糟了,菜都冷了,你一定饿了吧?” 商时序却伸手拽她坐下说道:“我已经吃过了。” 林京墨垂下眼眸,有些抱怨道:“不是说很快回来吗?我还以为你会回来吃饭。” 商时序则温柔的解释道:“有些事情,耽搁了。” 林京墨这才发现外面的天都黑了,她有些尴尬的看着商时序,说道:“天色不早了,大人要……要沐浴梳洗吗?” 商时序微微一怔,问道:“你要替我沐浴吗?” 林京墨连连摇头说道:“不是,我只是说可以替你准备热水……商大人是客,夫人有交代过要好好照顾。” 商时序没有回话,只是问道:“你与那位青夫人很亲近?” 林京墨答非所问,说道:“大人若是不打算洗浴,那小人就先退下了。” 说罢,林京墨不等商时序回话,直接走出了房间。 她一路跑回了自己房间,然后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林京墨啊林京墨!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还要伺候他沐浴! 她摸着自己有些滚烫的脸颊,一把扑在了床上,用棉被盖住脑袋,然后忿忿不平说道:“该死的商时序!居然还敢拒绝!” 林京墨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内心的矛盾无法排解,她总是会因为内心动摇而无法下定决心,这次,要怎么杀死商时序呢?为何他总是无法被自己杀死呢?是自己心软一再的手下留情吗? 没有!林京墨在心中一遍遍的否定,这次她只是为了讨好商时序然后离开王府,她一定要见到陈缅正,也一定会杀死商时序,林京墨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绝不会因为感情而有所动摇! 商时序这边同样无法安眠,他看着桌上的饭菜,回想起刚刚的事,居然有那么一瞬,他认为林京墨已经原谅自己了,倘若再让他选择,他绝对不会再去伤害她,只是此刻后悔已经为时已晚。 商时序躺在床上,方才他与齐轩逸商议才知道原来陈缅正是故意让自己晚点去镇压南陵百姓的起义,为的就是让南陵大乱以后趁势起事,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赵王府兵不过几千,就算是联合兵部,没有军队的支持,恐怕也无法成事,齐轩逸希望身为户部尚书的商时序可以向皇帝上书证明这么多年来对南陵的征税都合情合理,并无不妥,并且此次南陵的恶民已经起义,倘若不武力镇压,恐怕动摇社稷根本。毕竟林远志已经死了,这世上会去在意百姓死活的人已经不多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梦醒时分 林京墨还在睡梦之中,梦里她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遇到商时序的夜晚,大雪纷飞的上元夜,林京墨冒着风雪去看花灯,京城繁华,却有宵禁,再也没有这么一天夜里会如此明亮热闹,灯市看罢,林京墨在婢女的催促下准备回府,却看到前面路上有乞讨的孩童,他们向路人乞讨,路人觉得上元节遇到乞丐不吉利,于是把他无情的推倒,林京墨正打算去理论,这个时候出现一个打扮穷酸的贡生,林京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看到那个贡生将身上仅有的几两碎银交给了小乞丐。 这世上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却难,那个贡生身着单薄,脸色苍白,身形清瘦,有着好看而修长的手指。可是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却愿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两施舍给穷人,这样的为人,让林京墨想起了她的父亲,一生公正廉明的林远志。 她眼看着那个贡生离开自己的视线,心中默默祈祷,这位贡士,一定要考中啊! 这样,这个世上就会多一个为民请命的高官了! 林京墨的眼睛突然睁开,她翻了个身,这才明白过来刚刚只是个梦。 刘妈妈推门而入,手上依旧拿着水盆跟药瓶,她将木门轻轻合上,朝着刚刚睡醒的林京墨点了点头:“墨儿,该换药了。” “多谢刘妈妈。”林京墨慢慢坐起身来,将中衣缓缓退下,身上被鞭打留下的伤痕已经全部结疤。 刘妈妈拿手巾沾湿给她擦了擦伤疤,一边替她上药一边说道:“嗯,好的差不多了,再有几天等血痂都退了,再抹一些去疤痕的药便好了。” 林京墨没有回话,淡淡的盯着不远处发呆。 也许是方才的梦既让她觉得幸福,又让她觉得痛苦。 幸福的是那时的她才第一次遇到商时序,那时父亲跟姐姐健在,李妈妈还还活着,虽然商时序那时无名无利,却是个心底善良之人。若是能回到那时该多好。 刘妈妈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低头看了看她呆滞的表情,然后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问道:“墨儿?傻愣着做什么?今日天气极好,你去客房请商大人起身后陪他出去逛逛吧!” 出去? 林京墨转头看了看刘妈妈,假装无意的问道:“我可以……出去吗?” “陪商大人就可以呀!”刘妈妈替林京墨将衣服拉起来,然后去壁橱里取了一件花粉色的衣裙,比了比说道:“商大人似乎很看中你,方才还遣人来问,你怎么还没去伺候他起身。” 还遣人来问? 林京墨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刘妈妈见状伸手顺了顺她的额头,仔细看了看林京墨的五官,眉眼含笑说道:“说起来,我怎么很少见你笑呢?你一个小丫头,年纪轻轻,总是苦大仇深的,不过你长得还算不错,商大人他位高权重,他能看中你,是你的福分。啊,不过不知道他有没有娶亲,就算娶了亲,你能成为他的小妾也不错啊!” 林京墨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的将裙子穿上,谁又会知道,过去的林京墨最喜欢笑了,可是如今,她总觉得自己是罪人,再也无法打心眼里笑起来了。 林京墨换上衣裙,梳洗过后便来到了客房,她站在门口等了好久,不知如何进去。 林京墨退了几步,坐在了廊下的长椅上,想起刚刚那个梦,她的心中百感交集,想起商时序之前的所做作为,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明明自己对他一见倾心,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单纯的少女,虽然略有娇纵,却是真心一片,三年的冷漠,还有那无情的一簪,林京墨下意识的抚上额头的伤疤。 就在这时,商时序推门而出,正巧看到了林京墨惊恐的眼神,还有她暗暗遮住的伤疤。 商时序猛的转过头去不敢再去看她,愧疚之心油然而生:她又……想起那天的事了吗? 想起林京墨刚刚就像受伤的小兽一般胆怯回避的眼神,商时序小声问道:“你在……怕我吗?” 林京墨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她的不安,她淡淡说道:“没有。” 商时序带着些许的迟疑转头看向她,阳光撒在她的身上,洁白无瑕的脸上透着清澈纯真,明亮的眸子中却带着无限的愁绪。 商时序不敢贸然走到她的身边,而是慢慢接近她之后,保持好一段距离,然后问道:“墨儿姑娘,今日天气好,听闻青夫人让你陪我出去散散心,你……愿意吗?” 出乎意料的是,林京墨抬起了头,他的小心翼翼跌进了林京墨幽深的墨瞳之中,可惜此刻她的心已经坚如磐石,复仇之火无法浇息,再没有什么感情可以撼动。 “好!”林京墨的回答没有半分的犹豫,她的眼睛平静如水,看着平日里无情冷漠的商时序,此刻竟然带着柔情望着自己,林京墨只觉得讽刺。 商时序毫不吝啬的笑了,虽然平日里天他对任何人都会保持戒心,但唯独林京墨,他愿意,交付真心,也愿意让她感受自己的情绪。 …… 林京墨跟商时序坐在马车上,商时序的眼神瞟过林京墨的脸颊,回想起以前的林京墨她一定会掀起车上的布帘左看右看,看到一些新奇的东西还会招呼马车停下,可是今日的她十分镇定,目不斜视,也并没有看外面的世界。仿佛这世间已经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引起她的兴趣。 商时序学着林京墨之前的样子,将帘子掀开,朝外面望去,正巧经过一个首饰铺子,他笑了笑说道:“停车。” 林京墨疑惑的看向商时序,说道:“不是要去山上看风景吗?” “你跟我来!”商时序牵起林京墨的手却下了马车。 林京墨下意识的想收回手,却反倒被他抓得更紧,再抬头看了看招牌,原来是一件首饰铺子。 林京墨转头望向商时序,他却只是傻笑,说道:“进去看看!”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忘初心 林京墨刚要拒绝,却被他不由分说直接拉进了店内。 一进铺子,商时序立刻对迎上来的老板说道:“有劳店家,取你们这边最好最大最贵的首饰来。” 林京墨有些诧异的看着商时序,见商时序也转过头看她,又不悦的将头转了过去。 老板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对商时序说道:“这位公子,你挑挑看,喜欢哪件?” 商时序看了看首饰,又看了看林京墨,答道:“全要了,将这些首饰都包起来吧!” 林京墨转过头来吃惊的看着商时序,想起南陵百姓被一再加征赋税,或者水深火热的日子,如今商时序居然如此奢靡浪费,十分生气的冲出了店铺。 商时序则手中拿着一只镯子跟着林京墨走了出来。 商时序趁她不注意,将镯子套在了林京墨的手腕上。 林京墨却挣扎着将镯子取了下来,不悦的说道:“商大人是抢了银库吗?”说罢,她将镯子重新放回商时序的手中说道:“如此贵重的首饰,小人不配戴。” 商时序接过镯子,回道:“谁说是给你的?不过是让你试试,墨儿姑娘不知道吧,本大人府中有位表妹,这是送给表妹梓兰的。” 林京墨听到梓兰的名字,本能的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不再与他搭话,独自上了马车。 看着林京墨的背影,商时序还是有些懊悔的,这个时候提梓兰做什么呢? 商时序接过店家递给他的首饰,然后也上了马车,将首饰盒子放在车上。 林京墨生气的坐在一边不去看商时序,商时序自觉无趣,也没有再说话。 上山路上,马车颠簸,林京墨下意识躲避却直接摔在了商时序的怀中,林京墨推开他要走,商时序却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身子,让她半分都动弹不得。 “大人做什么?”林京墨有些惊恐的问道。 商时序自知不该有如此举动,却迟迟不肯松手。 林京墨无奈说道:“若是被别人看到,大人要如何解释?” 商时序却道:“赵王让你陪我出来,就是要你取悦我的,如此,正中他的下怀!” 林京墨闻言也不再反抗,淡然说道:“大人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开小人?” 商时序附在林京墨的耳边,带着热气贴近她的肌肤说道:“你不是最喜欢这些东西了吗?怎么不要?” 林京墨蹙眉不悦说道:“大人不是送给表妹的吗?” “你在吃醋?”商时序轻轻松开了林京墨。 林京墨重获自由,赶忙坐回原位,想起刚刚的情景又怕路上再有意外,于是又朝着车外的方向挪了挪。 “你生气了吗?”商时序关切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林京墨快速回道:“已经全好了,多谢大人关心。” “前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的。”商时序有些不解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个时候林京墨想稳住商时序,不希望他把自己在王府的事告诉陈缅正,自然对他百依百顺,可是如今陈缅正已经离开,她不再害怕,也就不用刻意讨好了。 林京墨想起今早的梦境,淡淡说道:“只是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些往事。大人不知道吧,小人曾经出嫁过,可惜丈夫三年来都不曾正眼看我一下,而是一直守在自己表妹身边。” 商时序此刻愈加后悔方才提起梓兰,于是解释道:“梓兰是我的表妹,我们之间没什么的,我一直都当她是妹妹而已,之所以那三年常常去瑞香楼是因为担心她在那种地方出事。” “大人还真是痴心。”林京墨低下头去,不愿再看他。 商时序却继续说道:“三年来我虽然做的不好,但是新婚之夜,我堂堂新科探花被锁在门外,雪地里等了一夜,这又算什么?既然看不上我,为何又要嫁我为妻?” “你在说什么?”林京墨抬头诧异的看向商时序:“新婚之夜,我等了一整夜,后来撑不住不知为何睡着了,那夜睡得死沉,醒来时才发现你整整一夜没有来过!” 商时序这才反应过来,自顾自说道:“难道是双音?不然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睡去,门又怎么会无缘无故锁上呢?” 林京墨虽然也有些怀疑双音,但是她不明白为何双音会这么做呢?仔细想想,她觉得定是商时序想为自己开脱。 这三年来的冷漠,怎么可能仅仅是双音的离间就可以造成的! 商时序见林京墨不说话,于是又故意激怒她道:“三年前,我确实不喜欢你,你声名狼藉,恶名在外,不仅奢靡而且娇纵,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做你的夫婿,但是我知道,你同样没有付出过真感情!” 林京墨皱起眉头,怒道:“你错了,商时序,我与你不同,我从没有将婚嫁之事视做利用的筹码,我是因为真心爱慕你才会嫁给你的。” “哦?”商时序微微一笑道:“夫人真心爱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别跟我说是在宫宴上便爱上了我,对我一见钟情?” “不错!”林京墨答道:“我对你确实是一见倾心,不过不是在宫宴,是在更早之前。” 商时序的黑瞳深不见底,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林京墨:“更早?” 林京墨淡淡回忆道:“三年前的上元佳节,你那个时候还是个穷困潦倒的贡生,正在准备贡院的考试,那个时候,我就曾经遇到过你。因为爱慕你,所以才嫁给你,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想成为你的妻子罢了。” 过去的记忆碎片慢慢被拼凑起来,商时序现在才明白,林京墨一直喜欢的那个自己,是那个上元夜里扶危济困的自己。 商时序正要说什么,林京墨却突然抢在他前面说的:“可惜,现在的你早就变了。你娶我是为了攀附权贵,你杀我是为了隐瞒罪行!” 她看了看车上的首饰,有些失望说道:“这些东西,你若真是送给我的,倒不如换成粮食,送到南陵!”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前往南陵 “你真这么关心南陵的事?”商时序顺手拿起一件首饰,将盒子打开看向林京墨,说道:“现如今,你也自身难保,还是像从前一般想着那些寻常百姓吗?” 林京墨看着他从盒子里面取出了一支金簪,不由得皱起了眉,回道:“并非是关心别人,而是不希望你继续作孽下去!” “哦?”商时序恢复了往日的讳莫如深,伸手缓缓将金簪朝着林京墨的方向刺去。 林京墨不敢正眼去看,只是通过余光起来判断金簪距离她越来越近,就在金簪要刺入她眉际的那一刹那,林京墨颤抖着快速的闭上了眼睛…… 商时序手握金簪,将它刺入了林京墨的发髻。 林京墨闭着眼睛好一会儿,直到马车停下,商时序没有打招呼便走下了马车。 林京墨缓缓睁开了眼睛,几乎是同时,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掀开马车上的布帘看着商时序带着怒气拂袖而去,林京墨几乎没有犹豫也下了马车,见马车车夫跟着商时序也一起离开了,林京墨思索片刻,转身坐上马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逃走。 她不知道商时序是故意放她走的,在将金簪给她带上的瞬间,商时序已经明白,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裂痕早已无法修复,她在害怕,而自己也被困在过往,无法排解。 林京墨一路驾着马车狂奔,她终于离开了王府,她忍不住大笑,心想着就这么离开郴州回到京城,车上还有商时序留下的首饰,足够做她的盘缠。 想起车上的首饰,林京墨脸上的笑意又逐渐消失,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一把将金簪取了下来,讽刺的是,这是一支凤簪…… 林京墨没有迟疑,将簪子放进衣带之中,然后继续驾车准备离开郴州。 林京墨驾车刚刚出城,就看到城门外贴着告示,说是南陵闹了贼匪,朝廷派往南陵的军队马上便会路过郴州,郴州百姓若是没事尽量不要影响到军队,没有什么事也不要去南陵,以免受罚影响。 林京墨看着告示心中不禁疑惑,南陵怎么会闹了贼匪呢?明明爹爹在世时已经决定分拨粮食跟财务给南陵赈灾了啊! 就在这时,跟她一起看告示的路人议论纷纷。 “南陵闹了贼匪?这可了不得了啊!王老头,你不是常去南陵卖东西?这下闹了贼匪了不能去了吧?” “哪里有什么贼匪?都是普通百姓罢了。” “百姓?百姓用得着军队镇压吗?” “听闻是南陵百姓不满朝廷赈灾政策,所以才起事,目的还是希望朝廷可以体恤民情。” “可惜他们不仅得不到体恤,这下恐怕连命都得丢了。” 林京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南陵百姓没有得到赈灾的粮食跟银两,所以纷纷起事抵抗朝廷!本来可以有好的安置,却因为吏部尚书已经死了,所以一切都变了。 林京墨心事重重的回到马车上,向东再走几天便可以到京城,到了京城告诉陈缅正他女儿的真正死因,就可以挑拨陈缅正和齐轩逸两人的关系。 而她倘若向西再走几天,就可以到达南陵,倘若真的是军队来镇压,恐怕会死不少无辜百姓,只有提前告诉他们事态的严重性,才有可能阻止这场杀戮。 林京墨驾着马车,不知应该去往何处。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林远志对她说过的话,生而为人,不应该以一家得失为重,而是应该替天下之人考虑。 想到这里,林京墨调转方向,向西朝着南陵的方向去了。 林京墨一路上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荒地,成群的灾民一路相扶要朝着北面走,他们打算离开自己一直生活的土地,因为朝廷的赋税已经将他们压垮。他们无路可走,只能背井离乡。 林京墨虽然对他们怀着恻隐之心,但是同样的她明白,想要改变,只有一个林京墨是不够的。 路上跑出来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他端着烂碗突然出现,看到林京墨坐着高大的马车,于是跪在车轮下哭道:“这位好心的姐姐救救我吧,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林京墨看到差点被撞的孩子,赶忙停下了马车,从腰间的衣带中将金簪拿了出来,递给了小孩以后,问道:“孩子,这里发生的什么事吗?” 那孩子接过簪子吃惊的将眼睛瞪大,然后正准备藏起来,一群穿着形似乞丐的人跑了出来,然后开始跟他抢,林京墨见状向劝服他们停手,却差点卷进他们的争斗之中。 林京墨意识到方才的做法大错特错,赶忙跳上马车进了城里,她拿了两只金镯跑到了粮铺准备买一些粮食给那些饥饿的百姓充饥,却跑了好几家店铺都发现他们关着门。 林京墨不认邪,继续寻找挂着牌的粮铺,直到敲响第五家店铺,被老板告知已经没有米之后,林京墨问道:“这位店家,我有钱,我已经跑了好几家店,实在无法明白,到底这偌大的南陵城,哪里有粮食?” 那人回道:“姑娘你要粮食啊?去官府的粮库啊,整个南陵恐怕只有那里还有粮食了!” 那店家说完便要关门,林京墨则伸手挡住门继续问道:“店家此话怎讲,倘若朝廷有粮,那为何不开仓放粮,反而要百姓饿肚子造成如此乱象?” “乱象?”粮铺老板对此说法嗤之以鼻,道:“那些粮食都是都军队准备的,朝廷已经连续三年增加赋税,收成好的年岁,百姓艰难度日尚且可以维持,去年一年天公不作美,又是春雨连绵数月有余造成冬麦无法收成,后来又是蝗灾导致颗粒无收,好不容易有个林大人替我们主持公道,可惜他老人家无辜枉死,最后运来的粮食也没有发下来,百姓苦不堪言,于是去粮库抢粮,却被当做乱贼抓住,如今又听闻大军压境,很快我们这些寻常老百姓别说填饱肚子了,就算活命恐怕都难了!” 一百四十八章初到南陵 林京墨闻言简直不敢相信,为何皇帝会昏庸至此?之前那个和蔼可亲的姐夫,如今却变成了个昏君?过去就算他有些感情用事,但是对待百姓还是心中有数的呀!怎么如今反倒成了个祸国殃民的暴君了? 不过幸好,她如今有钱,只要那些钱去临近的县城买一点粮食,或许可以解燃眉之急。 于是林京墨又问道:“店家,劳烦请问,百姓起事的领头人是谁?” 店家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关门,见林京墨不肯罢休强撑着门,于是伸手指了指这条路的尽头,说道:“想找领头人,你去街尾那里的城隍庙找找看吧。” 林京墨闻言感谢过店家之后便驾着马车去了街尾,果然刚到街尾就被人拦了下来,那些人看林京墨打扮精致,又驾着十分华丽的马车,于是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林京墨回道:“我要见你们的领头人!” “呸!”其中一人怒道:“看你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官眷吧?都是些贪官污吏!我们辛辛苦苦一整年劳作有些收成都上贡给了朝廷,如今却要将我们视做乱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京墨解释道:“我不是官眷,我带了钱银来,只要通知你们的头领,我们一起去隔壁县城买些粮食,这样起码不会饿死人,留着性命好从长计议啊!” “哼!”那人又道:“你又不是我们南陵人,你会如此好心?我呸!” 林京墨见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人从破庙里走了出来。 林京墨定睛一看,居然是陈铁虎! 林京墨大喊道:“小虎子!小虎子!是我啊!” 陈铁虎一路小跑,朝着林京墨的方向看了又看,发现是林京墨赶忙将围在马车周围的人推开,看到林京墨是又惊又喜,牵住林京墨的马车问道:“夫人,怎么来南陵了?” 林京墨看着陈铁虎瘦了一圈的黑脸,答道:“我听闻南陵出了事,所以专程赶到了这里,你呢?你不是在京城郊外的山寨里吗?怎么回南陵来了?” 陈铁虎将林京墨扶下马车,难过道:“山寨被朝廷一把火烧了,我哥也死在了寨子里,我在京城没有亲眷,所以就回了南陵来。可惜刚逃回来就遇到贪官污吏,他们将朝廷分发下来的钱粮都自己独吞了,百姓没有饭吃,都去地里抓田鼠了!没办法我跟着他们去抢粮库,反倒被他们冤枉成了反贼要起义!听闻朝廷要来镇压,有门路的,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我们就都躲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铁龙他居然……”林京墨抬眼看了看陈铁虎问道:“你们不是不再做那些打家劫舍的事情了吗?朝廷怎么会派兵镇压?” 陈铁虎回道:“是那个臭娘们!商大人的表妹!” “梓兰?”林京墨不免一愣,惊道:“怎么会?” 陈铁虎说道:“听那些围剿我们山寨的人说,就是这个女人去求了中书令,中书令才派人来杀我们的,可惜我大哥本来打算带着寨子里的人回乡,反倒遭此劫难!”他再看看周围的人一个个饿得无精打采的样子,又道:“仔细想想,就算真的回了家乡,一样得忍饥挨饿,就算不被打死还是会被饿死,真是奇怪,我们南陵人到底做错了什么?横竖只能一死!” 林京墨闻言心中十分愧疚,若不是双音买通陈铁龙去掳走韩梓兰,他们就不会因为得罪了韩梓兰而无辜枉死了。 林京墨对陈铁虎说道:“如今最要紧的是填饱大家的肚子,我马车里有很多的首饰,连同这辆马车,可以一起买了换些钱,然后我们先买一些粮食给周围的灾民吃。” 陈铁虎闻言,立刻开心的说道:“夫人,这是真的吗?” 林京墨摇了摇头,说道:“不要再叫我夫人了,我早就不是夫人了,叫我林姑娘就好。” 陈铁虎愣了一下,说道:“你跟商大人……”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说起,于是只好说道:“那我便叫你林姑娘吧!” 两人又带了几名灾民去了临近的县城里将商时序送她的金器首饰自己王府的骏马马车都换了钱,然后买了粮食回到南陵,在城隍庙里支起了粥棚给整个南陵的灾民还有一个吃饭的地方。 令林京墨意想不到是,当初他们一起去京城的同乡,因为绑架朝廷命官,现在都被关在京城昭狱之中,这次陈铁虎回乡竟然成了辈分最大的人,所以他就是领事之人。 林京墨知晓此事以后,十分震惊之余也职责了他千不该万不该去抢朝廷的粮库,他们是普通百姓又不是山寨里的山匪,怎么能学陈铁龙那一套,一言不合便去抢呢?现在有理也变成了无理,甚至朝廷都回来镇压,本来不过是几个村里的莽汉为了粮食的一时冲动,如今搞得朝廷都派兵来镇压。这叫他们如何躲得过去呢? 陈铁虎虽然十分愧疚,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京墨沉思良久,说道:“你们可知此次来南陵亲自镇压之人是谁?” 陈铁虎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只知道这次商大人也会来。” 林京墨有些吃惊的说道:“商时序要来南陵?”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何会在赵王府逗留,原来是打算跟随朝廷的镇压军队一同来到南陵? 陈铁虎说道:“可惜当初我跟大哥没有看出来,商时序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我们救了他,如今他却要带着军队来南陵镇压我们!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救他!” 林京墨闻言低下头去,不知还说什么好,可是他明白,这世上的因果又哪里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的,自己才刚刚离开他,如今不久之后又要与他见面了…… 林京墨接着说道:“我们既然只是普通百姓,我想朝廷派来的军队一定可以明察秋毫,我会亲自去找商时序说清楚的,让他饶你们一命。”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留退路 陈铁虎闻言十分感激说道:“此话当真?林姑娘,你真有办法救我们吗?” 林京墨回道:“倘若真的是商时序带兵前来,我还有一些把握可以帮你们。” 就在这时,几人听到似乎有马匹前来,于是闻声望去,果然有人穿着官府骑马而来。 林京墨顺着目光望去,领头的官员跳下了马,喊道:“谁许你们在此处设粥棚的?” 陈铁虎从人群之中走了出去,说道:“知州大人!未免管的太宽了些吧?设粥棚又不犯法!” 南陵知州周默涵闻言冷冷抬眸,用鞭子将挡在身前的人拨开,直接走到了陈铁虎身边,道:“设粥棚确实不犯法,不过给那些反贼乱民提供饭食,安的是什么心!”他转头问道:“粥棚是你设的?” 陈铁虎立刻回道:“不错!” 林京墨见状赶忙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说道:“知州大人!粥棚是我让人搭的,米跟粮食也都是我花钱买的,只是这粥棚接济的都是一些受灾没有粮食吃的村民跟农户,并非是你所说的反贼跟乱民!” “放肆!”周默涵朝着空地扬起马鞭,似乎想起到警示作用,周围的百姓很快便因为害怕全都散开,他举起鞭子朝着林京墨的方向说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跟这些朝廷反贼待在一起,还出钱给他们饭吃?” 说罢便是又扬起了马鞭,直接打在了粥棚之上将棚顶直接打翻! “不要!”林京墨眼睁睁看着粥棚一点点倒塌,刚刚煮好的食物也被打翻在地。 周默涵却没好气的说道:“这些人根本就不配端起饭碗来吃饭!你是什么人,竟敢勾结乱党?其心可诛!” “做错事之人根本就是你们吧?”林京墨看着那些食物被糟蹋,心中是说不清的不甘,想起还有很多人没有吃上饭,于是恶狠狠说道:“你身为一州之长,朝廷派下来的粮食银两你不给他们分发下来,明知南陵有灾害却不上报,如今有人出钱给他们吃的,你又百般阻挠,你又是何居心?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 周默涵闻言怒气冲冲的朝着林京墨挥了一鞭,若不是陈铁虎赶过来将她扑倒,恐怕是脸蛋都会被他打烂! 他朝着林京墨二人又又近了些,说道:“陈铁虎?本官听闻,你是这些反叛者们的领袖啊?你是疯了吗?居然敢挑战我?” 不等陈铁虎回答,林京墨却说道:“你刚刚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要打翻粥棚?你是不是贪赃枉法,企图利用南陵百姓的苦难来做你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周默涵发狠的眯着眼睛审视着林京墨,缓缓说道:“你这个疯女人,胡言乱语!你到底是谁?” 见这情形,陈铁虎立刻将林京墨藏在身后说道:“知州大人,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此处设粥棚,请大人责罚!” “责罚?哼……”周默涵重新骑上了马,然后向身后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你都说了想要责罚,那就跟我去监牢走一趟吧!” “这……”几名官兵接到指令于是立刻跳下了马朝着林京墨跟陈铁虎走来。 就在这时,浩浩荡荡大部队来到城中。 林京墨顺着视线忘了过去,带领军队之人,正是陆非程。 陆非程骑着高头大马进到城中,见有官兵再次聚集,于是悠悠荡荡骑马过来,对周默涵问道:“你是什么人?南陵知州现在何处?” 周默涵赶忙下马跪在陆非程马下,说道:“小人便是南陵知州周默涵。” 陆非程歪了歪头,这才看清楚马的正前方跪拜之人,于是说道:“发生了何事?知州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周默涵说道:“下官听到有人在城隍庙外私设粥棚来接济那些乱民贼寇,所以专程派人来探个究竟,哪知此处真有乱党。” “乱党?”陆非程朝着粥棚的方向看去,发现在棚外站着的人居然是林京墨! “京墨妹妹!”陆非程喜出望外,翻身下马,然后朝着林京墨的方向跑去。 林京墨欠身行礼道:“陆将军。” 陆非程一愣,问道:“多日不见,妹妹怎么对我如此生疏?” 想起上一次见面的不快,此刻的林京墨早已经对陆非程心寒,曾经自己以为他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如今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那个时候他还是反贼陆安民的儿子,如今居然带兵来到南陵剿匪? 林京墨低下头去不再看他,回道:“陆将军言重了。” 陆非程知道她此刻故意的疏远是为什么,于是伸手将她扶起说道:“京墨妹妹,你怎么会在此处?” 林京墨则回道:“自然是在此处搭棚施粥,接济……接济反贼乱民。” “怎么会呢?”陆非程转头朝着周默涵的方向说道:“虽然吏部尚书林远志已死,可是他一生为官清廉,公正无私,身为他看人家的女儿,京墨怎么可能勾结乱党,要知道,先皇后正是林姑娘的姐姐!” 周默涵闻言心虚的低下了头。 陆非程皱起眉头看了看周默涵的马鞭,然后转头朝林京墨问道:“京墨妹妹,可有受伤?” 林京墨看向刚刚将她挡在身后的陈铁虎,说道:“我并没有受伤,可是我的朋友却被这位知州大人的马鞭所伤!” 周默涵闻言赶忙抬头说道:“陆将军明鉴!这个陈铁虎是陈家庄的流氓混混,若不是他带头闹事,也不见得能有那么多百姓反叛!” 林京墨闻言说道:“这么说来,根本就没有武力反抗,而是你们不肯开仓放粮,所以他们才起事的是吗?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刁民贼匪!是你们太过贪婪,连赈灾的粮食都不肯放过!” 周默涵闻言跪在地上a朝着陆非程爬了过去,说道:“陆将军!你可不能听信这位姑娘一人之言啊!她没有证据,红口白牙就要污蔑下官!不能因为你们曾经相识,也不能因为他是林尚书的女儿就信她的一面之词啊!” 第一百五十章 青梅竹马 “够了!”陆非程说道:“本将军刚到南陵,南陵的具体情况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一队陆家军是日夜兼程赶到这里的,还没有多做休整便进了城!不如先安顿下来,等查清事实真相再做打算。” “是!”周默涵回道。 林京墨转过身去看着倒下的粥棚还有溅的到处都是的粥饭,既可惜又无奈。 陆非程慢慢走到她的身边,说道:“京墨妹妹,我看你似乎也很劳累,这次见你,也清瘦不少,不如与我一同去府衙休息?” 林京墨却回道:“不必了,多谢陆将军,只是我并非官府之人,想来是没有资格住进府衙的。” 陆非程闻言却道:“这是什么话,有我在,你怎么会没资格?” 他伸手想搭在林京墨的肩膀上,却被林京墨躲开。 看着自己无处安放的手掌,陆非程自嘲的笑笑,说道:“就算你心里对我没有情意可言,我至少也是陪你一起长大的一个哥哥不是吗?” 林京墨眼神闪烁,不知该如何作答。 陆非程继续道:“从小我们就相识,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有好吃的也先给你,有好玩儿的也都要攒着等去了林府给你,起了争执第一时间让着你,就算是你错了,道歉的也是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到成了个铁石心肠之人,之前你失去记忆不认识我,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如今你恢复了记忆,就算心里不再喜欢我,过去种种皆是我的不对,可看在我从小对你好的份上,你也不该这么疏远我啊!我是离开了你三年,可是难道因为这三年,我就不是你的非程哥哥了吗?” 林京墨听着陆非程对她的控诉,突然脑中回想起了往事:是啊,曾经,这个世上除了父亲姐姐,就属非程哥哥对我最好了! 陆安民与林远志是至交好友,十几年前,两人还都在京城任职,两人的府衙也相距不远。 林远志善书道,所以陆非程从小便会败林远志为师学习书道。 每隔三天他便回去林府。 那个时候,因为姐姐从小便知书达理,总是与陈缅正的女儿陈敏然一起学习琴棋书画,而在世人看来不学无术的林京墨就总是跟在陆非程的身后一起玩儿。 儿时的陆非程温和儒雅,又脾气非常好,第一次见面时,顽皮的林京墨便用弹珠打到了陆非程的眼睛,当时陆非程却没有哭,捂着红肿的眼睛也不愿让大人们知道。陆安民教子严苛,看陆非程见到长辈却只是捂着眼睛,差点就要责罚他,掰开他的手才发现是他受了伤,林远志气急,当即就要惩罚林京墨,就在这个时候,陆非程却拦住了林远志,说道:“京墨妹妹她……不是故意的。” 两人之间的缘分似乎就是从这里开始的,知道林京墨爱玩儿,所以陆非程总会收集玩具给林京墨,有了什么好吃的,也是会先送到林府给林京墨先吃。 在林京墨的印象中,非程哥哥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他不会轻易发脾气,有对自己很好,也是自己一直以来未来夫婿的最佳人选。 可惜时光飞逝,林京墨终于出落成一个大姑娘,陆非程却退缩了,他拒绝了林京墨,也成为了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他明明知道林京墨并非人们口中的恶妇人,却还是将她拒于千里之外,只因为他不想成为京城人口中的笑柄,也不愿陆家名声受损,祖宗蒙羞,以这种理由失去心中挚爱,陆非程又何尝不痛苦呢? 林京墨回忆起了往事,哪怕如今的她早已是铁石心肠,也不免还是为了陆非程而柔软。 她看了看身旁的陈铁虎,于是对陆非程说道:“我可以去府衙,只是非程哥哥……南陵百姓恐怕已经饿了很久了,可是粥棚却被这位知州大人打翻了,可不可以……” 不等林京墨说完,陆非程便伸了伸手,一旁的郭副将便跑了过来。 陆非程说道:“吩咐下去,重建一个粥棚,将咱们的军粮先分给需要的百姓!贴出去告示所有灾民都可以吃饭!” “是!”副将领命后便带着一对士兵去开始搭建粥棚,还有士兵搬来粮食。 陆非程转头再看向林京墨,然后伸出了手对她说道:“妹妹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林京墨看着那只既熟悉又陌生的手,终于还是握住了陆非程,在握住陆非程的一刹那,林京墨的心甚至终于安定了下来,似乎只要陆非程在,她就不必再去担心。 林京墨被陆非程牵着,从前的邻家哥哥如今已经是大将军了,他将林京墨抱上了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带着林京墨来到了府衙安置。 府衙同外面不一样,来南陵的这几天林京墨为了能有更多的钱买粮食,已经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她一直都是风餐露宿,曾经白皙的脸上也渐渐染上了风霜。 收拾妥当后,陆非程便等在了林京墨的门口,林京墨将门打开,陆非程带着笑容问道:“妹妹,我可以进去吗?” 林京墨点了点头,陆非程说道:“你等一下。” 陆非程快速拍了拍手,几个下人便端着饭菜走进了林京墨的房间,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林京墨有些诧异的看着陆非程。 陆非程却道:“我见京墨妹妹消瘦不少,所以特地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家乡菜,尝尝吧?” 林京墨看着桌上的饭菜,再看看面前最是熟悉的陆非程,终于再也无法忍耐,长久以来的压抑与孤独,让她不禁流下了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 陆非程见状,赶忙跑到了林京墨的身边,伸出衣袖便替她擦眼泪,林京墨看着他逐渐被打湿的袖子,又不由得笑了出来。 陆非程见她笑了,连忙将湿了的衣袖藏在身后,说道:“我行军打仗,是个粗人,让妹妹见笑了。” 林京墨眼中带泪看着陆非程,似乎又回到小时候一般,撒娇道:“非程哥哥见外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君心难测 林京墨浅浅一笑,坐在桌前,陆非程见状也坐在她身边,然后将筷子递给她。 林京墨接过碗筷,然后加了一块鱼放进嘴中,鱼肉入口即化,林京墨想起林远志在世时,最喜欢吃鱼,时常会准备好鱼等林京墨回来一起吃。 林京墨抿着嘴唇,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痛,又觉得很幸福,因为这是家的味道,也是曾经最幸福的味道,想起曾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到底为何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林京墨垂下了眼眸,无神的目光盯着桌上的饭菜。 陆非程见状十分心痛的伸手拍了拍林京墨的肩膀,问道:“墨儿,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林京墨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饭菜很好吃,也许是因为来了南陵太久没有吃饱饭了吧……”林京墨想到什么,看向陆非程说道:“非程哥哥,你为我准备这些,本是一片好意,只是南陵百姓现在吃都吃不饱,我实在没有心情吃这些……” 陆非程闻言,忙道:“正是因为南陵现在的情况特殊,我怕你饿肚子,所以才专程替你准备的!傻丫头,我已经排了人给百姓送去粮食了,而且让人快马加鞭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京城陛下知道。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你从小身子就弱,若是不好好吃东西,身子垮了可如何是好?” 林京墨闻言十分开心说道:“非程哥哥,这是真的吗?你已经将南陵的事情写信告知陛下了吗?太好了!如此一来,陛下明察秋毫,一定会命知州开仓放粮,百姓就不会饿肚子了!” “就这么开心吗?傻瓜!哪有人会因为别人的事情这么高兴的?”陆非程看她一脸开心的样子,于是也宠溺的笑了起来,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林京墨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她有些诧异的看着陆非程,陆非程也自觉有些失礼,赶忙说道:“方才得意忘形,失礼了妹妹。” 林京墨见他脸色因此有些难看,心想:我与非程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打闹,上次见面虽然不欢而散,但是皆因误会,若是因此生疏,岂不是坏了两人从小到大的情意。 于是笑着说道:“非程哥哥,这些年来在北境从军辛苦了,你是行军之人,自然有时会不记得京中繁琐的礼数,说起来,哥哥你是击败北燕的大英雄,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哥哥你,我又怎么会在意呢?” 陆非程闻言温柔的看着林京墨,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自认是最了解林京墨的,他知道林京墨是心细也是心善的,她说这些话,并不是不自重,而是不想自己尴尬罢了。 林京墨被陆非程这么直楞楞的盯着,脸色逐渐变红,赶忙转过身去,接着夹起饭菜,随意的吃着。 陆非程此刻却悔不当初,如此美好的林京墨,他却因为担心世人的诟病而放弃了…… 陆非程撑起脑袋看着林京墨道:“墨儿……” “嗯?”林京墨胡乱往嘴里塞着饭菜,然后应声道。 陆非程问道:“你怎么会来南陵呢?” 林京墨将嘴里的饭菜咽下,然后放下碗筷说道:“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当初我爹爹跟姐姐惨死,我被商时序送出了京城,本来要被送回家乡,偏偏路上遇到变故,所以流落郴州,在郴州看到告示说南陵有人反叛朝廷,因为爹爹生前曾经十分关心南陵百姓,之所以这里的百姓会有朝廷的救济粮银也是爹爹批下来的,所以我也对此事有所怀疑,就来了南陵,谁知南陵百姓已经水深火热,南陵更是饿殍遍野,南陵的知州却不肯开仓将救济粮银分发给百姓,无奈我将随身细软变卖,设了粥棚给周围的百姓分发,谁知那周知州竟然自己不给百姓发粮,也不许我救济百姓,将我的粥棚掀翻……后来就遇到了非程哥哥你了。” 陆非程闻言低下头想了想,又问:“妹妹为何……会逗留郴州?在郴州可有见到什么人吗?” 林京墨明知陆非程所指何人,但还是假装毫不知情说道:“只是婢女生病了……不得行才逗留郴州,也并没有见到别的什么人。” 陆非程见她回复如此果断,于是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林京墨见状赶忙转移话题问道:“那非程哥哥呢?几个月前在京城,你不是说要去北境吗?” 陆非程回道:“我被封北境将军之后,北燕王得了急病而亡,北燕发生了内乱,于是我很跟北燕人签订约定,暂时休战。” 林京墨有些疑惑道:“北燕内乱不正好是一举攻破北燕的好时机吗?为何要休战?等到北燕择立新王,到时候他们得以喘息,我们岂不是错失良机?” 陆非程有些欣赏的看着林京墨,道:“没想到墨儿对兵法也有研究?” 林京墨却有些羞愧说道:“只是妇人之见,胡言乱语罢了。” “这怎么会是妇人之见呢?你说的其实很对。”陆非程说道:“本来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只是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北燕人骁勇善战,在北燕几位王储之中,最年少有为,最有能力,最有思想,最有实力做燕王的人并不多。甚至事实上,唯一有可能躲得王位之人便是三大王燕褚善,如此一来,北燕很快得到平静,而失去我爹的北境陆家军却相对而言成为一只有缺点有漏洞的军队。” “所以,真正薄弱的不是有可能内乱的北燕,而是失去陆伯伯的南齐军?”林京墨明显的有些吃惊的看着陆非程说道:“那陛下知道此事吗?” “自然是知道。”陆非程继续道:“故而我向陛下禀明此事后,陛下也赞同与北燕议和。只是作为代价,我需要回到京中任职。” 林京墨听后不解的闪了闪眼睛,继续问道:“此事我却不明白了,既然没了陆伯伯,北境军已经是一盘散沙,为何不趁此机会让你代替陆伯伯统领北境军,反倒将你调回了京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悲喜参半 陆非程则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或许是陛下根本就不相信我吧……如今随着林世伯的离世,朝廷大部分官员都以中书令马首是瞻,像我这样与中书令攀不上关系之人,便只能听从调遣了。” 林京墨听后明白,这陆非程话中与中书令攀上关系之人,似乎另有所指…… 陆非程继续说道:“况且对于陛下来说,他已经不再相信陆非程,倘若能趁此机会将陆家军分裂开来,也是件好事……”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京墨,继续道:“妹妹不是外人,也不怕与妹妹直说,如今想来,当初妹妹所说的话也许是真的,爹爹或许并没有参与北境粮草一案,反倒是被陷害而亡也是有可能的。” 林京墨赶忙点了点头,说道:“那两页纸我曾见过所见,基本可以排除陆伯伯。” 陆非程赶忙又问:“那两页纸现在何处妹妹知道吗?” 见林京墨没有说话,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陆非程就从中明白了一二分。 于是他问道:“莫非是商时序?” 林京墨没有回答。 陆非程危险的眯起了眼睛,道:“我早就看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人了,他居心不良,去到北境的那段时间,每日不停地看账本,却什么都不跟我爹说。而且我听说他是中书令陈缅正的义子?” 林京墨点了点头回道:“是的。” “这就对了,说不准我爹就是被他害死的!”说道激动之处,陆非程站了起来,猛的向一旁的花几上打了一拳,鲜血立刻从拳头渗出。 “非程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林京墨赶忙起身去看他的伤势,发现他的手出了血,随即取出随身带着的帕子绑在了陆非程的伤处。 陆非程见她如此关心自己,一刹那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喜的是林京墨心里还有他,悲的是自己早已没有资格得到她的关心…… 一时间,后悔与矛盾交织,陆非程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墨儿,商时序为何要将你送出京城?” “是……是因为……”林京墨心虚的抬起头来,她眼神闪烁不知是否应该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却在要说出口的瞬间停了下来。 她知道陆非程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可是仔细一想:非程哥哥已经够惨的了,他被削去北境将军,又失去了陆伯伯,一样孤立无援,身负血海深仇。倘若将自己的仇恨也交给他……这样的人生太沉重,报仇,只要我自己一人便足够了。我愿意承受所有的不堪与痛苦,却不想拉别人一起受苦。 于是林京墨嫣然一笑,像从前一样眉眼弯弯,说道:“我们早已没有感情,所以我被他赶了出来!” “什么?”陆非程怒极说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他有什么资格将你赶出来?他知不知道你一个女子孤身一人流落在外有多危险?” 林京墨却释然说道:“我不怕危险,只是怕这世间没有正义,没有道理,没有公理!” “墨儿……”陆非程默默念着林京墨的名字道:“你还同以前一样,可是我明明知道你已经变了,你的心千疮百孔,你痛不欲生,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让我……让我……” “非程哥哥!”林京墨看着痛苦的陆非程,自己何尝不难过,她伸手握住了陆非程说道:“我没事,我真的很好,非程哥哥,不要这样。” 有那么一瞬间,感情冲破理智,陆非程想伸手将林京墨拥在怀中,只要她肯,他愿意一辈子好好保护她,可是手伸出去的一瞬间,他还是迟疑了,他在乎的不是礼仪教条,而是林京墨的感受,他怕林京墨讨厌他,也怕林京墨因此生气。 滞空的双手终究握成了双拳,无力的落回了身侧,一步错,步步错,从他三年前放弃林京墨的一瞬间,他们便已经错过了。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说道:“陆将军,户部商尚书到了……正在府衙前厅等着见将军。” 该来的还是来了,林京墨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虽然她也知道商时序会来,但听到他来的消息,心还是不受控制的怦怦直跳。 商时序一定不会想到林京墨也在南陵,而林京墨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南陵,还有一个不想让两人见面的便是陆非程。 他听到商时序来了的消息,忍不住将双拳握得更紧。 陆非程朝着门外说道:“本将军马上就来。”然后扭头看向了有些惊慌的林京墨,他伸手握住林京墨道:“你要……见他吗?倘若你要见他……” “不!”不等他说完,林京墨便答道:“我不想再见到他,我与他之间早就没了夫妻情义,再见已是陌路人。” “既然如此,那妹妹就在这里好好休息。”陆非程说罢便跟随前来通报的军士走了出去。 陆非程跟在那人身后,心中不禁在想,虽然他已经快马通知了远在京城的陛下,只是如今天高皇帝远,恐怕要得到皇帝的急报还得再等几天,倘若在这个时候身为户部的尚书大人带兵将无辜的百姓杀死,那么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得到重用了。 陆非程在心中盘算着,只要将所有罪名都安在商时序头上,没有了商时序,想来他定然可以与林京墨再续前缘…… 只是想到过去种种又有些许不甘之意。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府衙前厅。 果然看到了坐在前厅主位的商时序。 陆非程冷笑一声说道:“商大人,别来无恙啊!” 商时序依旧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陆非程,淡淡说道:“陆将军怎么会比预期的时间还早一日来到了南陵?” 陆非程愣了一下,他本来就是带着先头部队先来南陵探探虚实,日夜兼程早到了一天,并没有什么可别的原因。 但是此刻陆非程正在气头上,于是同样不客气的说道:“我与商大人并没有明确约定什么时间到,如何能算早到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滥杀无辜 商时序没有生气,而是淡淡说道:“陆将军早来一天,可有查到些什么?” 陆非程坐了下来,将皇帝的手谕从怀里掏了出来,轻轻一抖打开卷轴,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既然是反叛的乱民,全都杀死就好。” 商时序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黑色的瞳仁看起来深不见底,他的目光落在陆非程手上的卷轴上,说道:“陛下让你杀的是反叛的乱民,可是谁能证明,这整个南陵都是乱民?我沿途看到的可都是乞讨的灾民!” 陆非程冷冷一笑,将卷轴仔细的重新卷好,然后说道:“证人啊?有的!” 周默涵这个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说道:“下官南陵知州周默涵可以证明,这整个南陵的百姓都是反叛乱民,他们不听圣命,执意谋反,妄图私开官仓,全部都该杀!” 商时序眯起了眼审视着地上的周默涵,问道:“你说他们私开官仓?可是本官听闻,那粮仓里面的粮食本来就是朝廷拨下来救济南陵灾民的,我问你,为何迟迟不肯给灾民发放赈灾粮银?是不是南陵的官员企图从中谋利?” 周默涵闻言抬起了头,说道:“大人,这么说可是冤枉了下官,朝廷拨下来的粮银下官分文未取,正要下发时,是中书令大人亲自送来批文,说之前的吏部尚书现在是犯官之身,之前的决议不再作数,南陵百姓是否真的可以得到这些粮银尚未可知,让我们暂缓发放,谁知道这伙强盗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便强行要求州府开仓,这不是谋反是什么?他们甚至连王法恐怕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不杀?” 商时序听后怒不可遏,他比谁都清楚南陵百姓的处境有多艰难,连年的强征,加上灾害蝗虫,家家没有余粮,如何度过这难熬的一年? 他扭头看向桌上的茶盏,淡淡的茶香从盖碗中飘出,这是今年的新茶,价值不菲,百姓在外面忍饥挨饿,他们却如同蛀虫一般过着奢靡的生活! 商时序猛的扬起手将茶碗打翻在地,怒道:“你是南陵的父母官,百姓过得什么日子,是不是受灾,该不该开仓你不知道吗?他们拿自己的粮食,怎么就成谋反了?” “商尚书……慎言!”一旁的陆非程提醒道:“那些粮食怎么能是他们的呢?那是陛下的,陛下给他们才是他们的,陛下没有给他们是不能去强的,如果人人都像他们一般,那这世上还有什么王法可言吗?” “王法?”商时序冷哼一声,说道:“若说有人违背王法,那首先要提的恐怕是令尊骠骑大将军了吧?他勾结北燕,贪墨粮草,如今罪臣之子登堂入室,反倒跟我提什么忠君爱国的王法来了?” 哪知陆非程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带着微笑慢慢俯下身贴在商时序的耳边说道:“我爹有没有做这些事,商大人难道不知道吗?” 商时序闻言诧异的看向陆非程,陆非程正襟危坐,脸上露出凶光,说道:“周大人请起,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南陵百姓反叛谋反,全部都该杀,只是念在其中也有一些被贼人迷惑之人,你只需将一些反叛首领全抓起来便是。”说罢,陆非程招呼自己的随军副将说道:“派一队人马跟着周大人,谁敢反抗,就地正法!” 副将领命随周默涵离开,只留下了在一脸得意的陆非程以及脸色铁青的商时序。 陆非程淡然说道:“此事已了,没有用得着商尚书的地方了,商尚书可以随时启程回京,待我将所有事情处置妥当,自会修书回京去的。” 商时序冷冷看了陆非程一眼,说道:“那怎么行呢?我奉命查实近几年南陵所有账目,怎么能草草离开?” 陆非程听后却笑了:“查什么?需要查吗?南陵这一摊坏账不都是商大人一手造成的吗?如今又装什么好人来查账?” 商时序愣在原地: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他在北境那么多年,难道陆安民死后,他有查到些什么? 陆非程将身侧桌上放着的茶盏拿起来,一饮而尽,说道:“果然是好茶!” 随后便起身离开。 商时序望着陆非程的背影,陷入沉思:陆非程……想不到,从前是小瞧他了吗?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要残害南陵的百姓? 只是这一切他都无所得知,如今的他实在是被动! …… 陆非程离开了前厅,便又回到了林京墨的房间外,他敲了敲门,房内却没有回音。 陆非程轻声说道:“墨儿……你在里面吗?” 林京墨冷着一张脸将门打开,两人走进屋内,陆非程顺手将门关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墨儿?” 林京墨有气无力说道:“没什么,只是听闻商时序来了,不禁想起了父亲……” “林世伯……”陆非程嘴里念着他的名字,说道:“说起来,林世伯还是我的书道老师呢!他老人家一生刚直,究竟为什么会从城楼上……” 说罢,他下意识的看向林京墨,却见林京墨的脸上满是忧伤…… 他还是心软了,将嘴边的话全数吞下。 林京墨却开了口:“全部都是我的错,我偏偏在那个时候恢复了记忆,想起了那个将簪子刺在我死穴之人的样子……” “那个凶手?”陆非程慢慢走近,问道:“那个想杀死你的凶手究竟是谁!” 林京墨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陆非程见状沉下眸子,片刻之后抬起了头问道:“是……商时序?” 林京墨闻言痛苦又无奈的闭上了眼,默认了答案。 陆非程脸上神情复杂,说道:“那么这件事,又与老师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林京墨意识到自己今天说的太多了,她不想将商时序跟陈缅正齐轩逸之间的勾结告诉陆非程,因为在她看来知道这件事有害无利,林远志就是知道这件事之后死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夜空之下 陆非程见林京墨不愿再说下去,出乎意料的不再问下去,而是安慰道:“墨儿放心,你不想说的话,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林京墨闻言十分感激的看向陆非程,果然,在她看来自己的非程哥哥是世上最温柔的人,他从来没有为难过自己。 陆非程却慢慢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慢慢伸出手试探性的将林京墨搂入怀中,林京墨趴在陆非程的肩上,在她看来此刻她只是依靠在自己哥哥的怀中罢了。 陆非程温柔的小声说道:“你不想说的都可以不说,只是从今以后,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林京墨点点头,终于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这个世上还有非程哥哥,真好。 …… 夜里,商时序独自一人待在州府存放所有项目的库房之中,一项一项仔细核对,他明知道南陵百姓是无辜的,但是却没有办法阻止,就算位高权重,此刻已经是户部尚书,同样无能为力。 借着烛火,看完一本又一本的项目,他没想到所有的项目都天衣无缝,百姓这些年的苦楚看似是他造成的,实际上就算不是他向皇帝上书,其他人,甚至南陵州府衙门也会上报。 所有的事情都是注定的,只因他们的爪牙根深蒂固,坚不可摧,就算是他直言劝谏,也只会被他们排除异己罢了。 商时序揉了揉脑袋,披着外衣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库房,他望着皎洁的月亮开始发呆,他在离开郴州的时候,整个赵王府都在寻找林京墨的下落……果然,林京墨之所以对他们这么重要,必定是因为陈敏然的死吧?陈敏然的死与林京墨有关…… 商时序在长廊上坐下,心中祈祷着林京墨可以平安,他那时之所以将林京墨放走,只是希望她可以顺利逃脱,却没想过之后她应该如何面对,她杀了陈敏然,倘若被陈敏缅正知道,又不知道会落入怎么样的险境之中。 想到这里,商时序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此事的林京墨躺在床上,同样有些睡不着觉,她望着透过窗纸投射进屋的月光发起了呆:还好,非程哥哥很快便会将南陵的事情解决,只要陛下知道南陵的真实情况,一定会开仓放粮的!到时候就可以跟随陆家军一同回京了,毕竟自己这样离开,齐轩逸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回京之路途径郴州,如果没有陆非程一起,恐怕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离开郴州。 虽然林京墨并不打算将陆非程牵扯其中,但是这次她必须要利用陆非程才能安然回京。 只是他没有想到,此刻府衙之中风平浪静,府衙之外却是陆家军不断在抓捕无辜百姓,只因为他们曾经想要争取一些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林京墨翻身下床,轻轻推开了窗户,却在打开窗子的一刹那看到了不远处坐在廊上看月亮的商时序。 只是一个背影,林京墨已经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商时序…… 林京墨装作无事发生,低着头将窗子缓缓关上,就如同她的内心一般,再也无法容纳商时序了。 关上窗子的林京墨慢慢靠在墙上,任由自己的身体下滑瘫坐在光影之中……痛苦的抽泣着,此刻她想起了过往的一切,想起了林远志,想起了林空青,也想起了李妈妈,想起了所有无辜死去之人,想起了自己备受冷落的这三年。 心中对商时序的恨意逐渐累加,甚至已经满满溢出,仇恨充满了她的整个身体,她在月光之下郑重起誓,所有的仇恨她都不会忘记,她一定会让商时序获得应有的报应! 而此刻的陆非程同样欣赏着同一片月光,月色之下,他默默举起了酒杯,三年了……这三年他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自己再不会受制于人的机会,当初林京墨向他表明心迹之时,他不知道有多开心,他多希望可以风风光光迎娶自己最爱的女人,可惜有太多人阻拦,他无法如愿以偿,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一个机会,所有的事情都会不同! …… 第二天一大早,陆非程便又出现在了林京墨的门前,他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问道:“是谁?” “墨儿,是我……” 林京墨将门打开,陆非程则朝她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他看到林京墨深色困顿便明白她一定是昨夜没有睡好,于是说道:“墨儿,一会儿我让她们熬点安神的汤药,你喝一碗再好好休息一下吧。” 林京墨摇了摇头,回道:“不碍事,非程哥哥不必在意,只是这么早非程哥哥是有什么事吗?” 陆非程笑道:“听闻南陵郊外有一古楼,十分壮观,站在上面可以观潮,所以特地请妹妹与我一同前往……不过,看妹妹现在这个样子。恐怕……” 林京墨不忍看他失落的样子,于是淡淡一笑说道:“原来这里还有如此好的地方啊?拿我同非程哥哥一同去吧?” “可是……”陆非程坐下说道:“我看你气色并不好,我还是让厨房替你准备早饭吧。” 林京墨见状却道:“非程哥哥,我们……出去吃吧?我们带上食盒,就像小时候一样,一起去那间古楼上吃,怎么样?” “京墨……”陆非程看着林京墨,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是啊,小的时候,他们经常会带上吃的出去玩儿,累了便在外面吃过饭再继续玩耍。 于是陆非程对身边的下人吩咐道:“去,从厨房装好食物,一会儿备好车,我们好去古楼游玩一番!” 下人点头去到了厨房,替陆非程准备好食盒,然后陆非程带着林京墨驾车离开了府衙,只是才刚刚出门,林京墨便听到街上十分嘈杂,于是她掀开了布帘看向外面,发现居然有官兵在抓南陵的百姓! 林京墨对陆非程说道:“非程哥哥,你不是说已经将南陵的情况写信告诉了陛下吗?为何他们在满街抓南陵的普通百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忆碎片 陆非程轻轻扯过帘子,脸上满是不甘说道:“我是个武将,这些事情,自然是比我位高权重之人才能决定的。” “位高权重……”林京墨不可思议的问道:“是……商时序?商时序让军队去抓南陵百姓吗?” 陆非程没有回话,只是低下头叹气,似乎是在默认了这件事。 林京墨诧异的重新掀起了帘子,被抓的所谓反贼都是一些普通的南陵百姓! 于是她气愤的说道:“还没有等到陛下的旨意,他怎么能随便抓走普通的百姓?” 陆非程却道:“昨天他是拿着中书令的手书来的,听闻他又是从郴州赵王府赶过来的,赵王府……中书令……虽然赵王妃死了,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很微妙……而商时序又恰恰是中书令陈缅正的义子,当初他之所以会被派去北境查案,相信也与他的身份有关吧?当初我爹的死,跟谁有关谁又说得清呢?” 林京墨吃惊的看着陆非程:原来他早就知道商时序跟赵王陈缅正的关系?是猜到的吗?他也认为陆伯伯的死有蹊跷?为何当日在京城我劝说他他不听,今日又来跟我说这些话呢?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陆非程跳下了马车,朝着车内的林京墨伸出了手,林京墨握住他的手也下了车,看着眼前的古楼,林京墨陷入了回忆之中…… 七年前,林京墨与陆非程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个时候,林家也有这样一座阁楼,听闻是这座宅子以前的主人修的。 林京墨跟陆非程有一次为了躲避课业一起躲在了小楼中,从白天到黑夜,小楼狭小,过道也仅容一人通过,两人相互依偎直到第二天。 林远志知道此事十分生气,就罚两人抄写经书,林京墨抄的手都快断了也抄不完,直到陆非程将自己抄好的交给林京墨……所以从小,两个人的字迹就很相像,有人说是因为两人书道都师从林远志,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陆非程其实一直都在模仿林京墨的字,在他看来,这是史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书道。 陆非程见林京墨愣在原地,于是退了回去,在她耳边说道:“怎么样?是很像吧?” 林京墨微笑着点点头……是很像。 从前,姐姐林空青都会陪在林京墨的身边,那座小楼就像姐妹二人的秘密基地一般,两人是最好的姐妹,也是最好的朋友,好到无话不谈……而她们姐妹二人分享秘密的地方,大多数就是那座小楼。 而她们的父亲林远志,虽然总是公务缠身,但在知道他们喜欢在小楼上聊天之后,便命人给小楼上安上了烛台…… 从小她不明白也不理解父亲的爱,因为父亲的爱对她来说是溺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宠爱! 而如今……爹爹却再也不回不来了,想到这里,林京墨痛苦不堪,面露愁苦,又开始浑身难受。 陆非程看出她的不适,所以用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了她颤抖的小手,说道:“墨儿……别怕!” 林京墨微微一笑,方才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干,反倒是看到陆非程十分在意的眼神,林京墨挤出一个笑脸来,说道:“非程哥哥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什么?”陆非程一脸茫然问道:“妹妹这是何意啊?” 林京墨却笑中带泪说道:“几年前,非程哥哥也同我说过一样的话,你还记得吗?” 陆非程思索片刻,回道:“当然……墨儿你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那个时候我就曾安慰过你!原来你也都记得?” “可是……”林京墨嘴脸向上弯起,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流,他擦了擦泪水说道:“如今我爹爹已经不在了,想来,已经没有人可以把我们的童心打败了!不会有人在意我们到底在哪里,也不会有人在意我们在如嘈杂的夜里放弃工作了!” 陆非程却在这时,不合时宜的说道:“倘若林世伯知道在京墨妹妹身边的人是我时,应该也会在九泉之下含笑了吧?” 林京墨明白,所谓的九泉……或许,根本就是活着的人心有不甘想象出来骗自己的罢了。 但她还是愿意赞同陆非程所说的话,这个世上,恐怕除了陆非程再也没有更适合她的伴侣了,可惜……她已经嫁人了……她嫁给了商时序,那个成婚三年冷落自己,差点杀死自己的男人!那个总是徘徊于自己表妹身边的男人!那个勾结赵王贪赃枉法意图谋反的男人! 林京墨没有继续走下去,而是缓缓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想起刚才经过闹市所看到的情景。 商时序…… 是啊!商时序与赵王勾结,所有的证据起源都在南陵,他当然会听陈缅正的话要将所有的南陵百姓杀死,这样,才可以死无对证,恐怕杀死南陵的百姓,这世上唯一有可能治他们罪的便是商时序的那本账簿吧? 陆非程见她脸色突然变得铁青,于是问道:“墨儿?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想到了什么?” 林京墨站在原地,坚定的说道:“我要去,找商时序!” 陆非程闻言十分惊慌的问道:“你不是跟我说过那个想杀害你的真凶就是商时序吗?此刻我又怎么放心你去找他?” 林京墨的眼神却越发坚定,她肯定道:“至少现在,我还是他的夫人!” 陆非程有些无力的将手垂了下去……是啊,他们还是夫妻…… 但他还是凭着一口气问道:“可是京墨!你有没有想过与他和离?” “和离?”林京墨有些恍惚的重复着陆非程的话,嘴边念道:“和离……” 陆非程继续道:“他商时序丧尽天良,连自己的夫人都下得了死手,这种男人,我怎么放心你回到他的身边?墨儿,若你已经决定,完全可以与他和离!这样,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林京墨瞪大了眼睛看着陆非程,她从未想过要与陆非程重新开始,毕竟两人之间除了兄妹情再无其他。 第一百五十六章 修罗战场 林京墨本能的退后了两步。 陆非程见状握住了她的双手,他满眼真诚的看着林京墨的眼睛,问道:“三年前你曾想嫁给我,难道如今,你的心意已经变了?” 林京墨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将手收回,转过身去背对着陆非程。 突然陆非程却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林京墨,林京墨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身后传来了陆非程的声音:“墨儿……我……我爱你,你可以……可以做我的夫人吗?” 几乎是话音一落的同时,林京墨挣扎着从陆非程的怀抱中出来,自从三年前她向陆非程表白失败后,她便放弃了这段感情,如今也只是把他当做哥哥,却没想过,他却想她做自己的……夫人? 陆非程是行军打仗之人,将门无虎子,之所以林京墨可以轻易推开他,并不是他力气比不过林京墨,而是见她如此反感,他不想强迫林京墨。 林京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三年前,她明明也属意陆非程,如今为何又想要拒绝他呢?是恨他当初的无情?还是…… 林京墨只觉得头脑发懵,不知如何是好。 陆非程却失望的看着地面,然后又不甘的抬头望向古楼,问道:“你……不愿?” 林京墨不知为何,明明心里没有答案,却还是倔强的说道:“不愿!” 说出这两个字时,林京墨语气决绝,似乎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同时她也有些吃惊自己为何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或许,这是最好的答复。 曾经,林京墨最喜欢的就是非程哥哥,可是这种喜欢是懵懂的,如今她想明白,她喜欢父亲,也喜欢姐姐,喜欢李妈妈,同时,她还喜欢陆非程,只是这种喜欢不是一种亲密的关系,而是一种近乎于亲情的相知相守。 面前的这个人,可是她最喜欢的非程哥哥啊!她不愿意说谎,也不想态度模糊,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况且如今她身负血海深仇,她的仇人并不是一般人,而是这朝廷中最有权势,身份最为高贵之人,所有的苦痛她宁愿自己背负! 一旁的陆非程同样感情复杂,他的内心在劝自己,既然这是林京墨的选择,那么他就必须遵从,她痛失至亲,已经足够可怜,他会理解她,但是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心中的疑惑以及不甘快将他的身体溢满。 他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这一切是为何?” 他把声音控制的足够小,似乎只要声音够小,林京墨就有可能听不到! 林京墨看着陆非程,他脸上的难过已经无法掩饰,她不知要如何回答,只得狠心说道:“从你拒绝我那天开始,我们之间就不可能了,我喜欢你,非程哥哥,直到现在我依旧喜欢!” 陆非程的脸上立刻转晴,似乎事情有所转机。 哪知林京墨继续说道:“只是这种喜欢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以前我不懂,误以为这就是男女之情,所以才会对你说出那些话来,可是如今我却明白过来,我喜欢你,就像我喜欢父亲,喜欢姐姐一般,你是我的家人一般的存在,非程哥哥……”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陆非程低着头,双手抚头,似乎想掩盖住自己此刻的忧伤跟无力,却只是徒劳。 林京墨知道,她伤害了陆非程,这个世上唯一还会在乎她的人,也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知道,只有自己够绝情,才能只伤他一次。而不是反复去碾压他的内心。 但看到陆非程痛苦的样子,林京墨还是忍不住走到陆非程的身边抱住了他,嘴里轻声念道:“非程哥哥……” 陆非程反手也拥住了林京墨,像个孩子一般靠在了她的肩上。 就在这时,商时序却骑着马赶来了,他本来是要劝说陆非程等圣旨到了再抓人,可是却看到面前的这一幕,他坐在马上,望着相拥而泣的两人怒不可遏,脸色逐渐扭曲,提起马鞭狠狠抽了马一下。 马儿的惊呼终于让一旁相拥的男女主意到了商时序。 陆非程将林京墨护在身后,皱眉审视着商时序,说道:“尚书大人不是要好好查账吗?怎么也有兴趣访古楼?” 商时序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京墨,眼神从她的脸上转移到了手上,看着被陆非程紧紧抓住的小手,商时序跳下了马。 面无表情的他慢慢走向了林京墨,林京墨了解商时序,他害死了那么多人,绝不能让他害非程哥哥! 于是林京墨赶忙放开了陆非程的手,扑在了商时序的身前,说道:“大人,怎么不过几日不见,脸色越来越差了?” 商时序微微一笑,回道:“那是你没有看到赵王的脸色,那可比我差多了!林姑娘,不打算回郴州了吗?那赵王一定会去京城抓你,毕竟这是被写在未来秋后算账的账本上的!” 林京墨闻言,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从赵王府逃出的。倘若商时序向齐轩逸高密,那么自己将会被抓回去……到时候,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商时序见林京墨还在想事情,便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在身边。说道:“夫人怕了?” 林京墨没有反抗,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定的笑容回道:“是,我怕了!” “既然你怕了!那便跟我一起走吧,我会告诉姑娘一条活路的!”说罢,商时序将林京墨抱上了马背,正准备自己也跳上去的时候,陆非程拦住了他,说道:“商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就算你要走,京墨妹妹不可以带走……” 商时序却微微蹙眉,道:“她是我的夫人,这是我的家事,我想带她去何处,恐怕是我的自由,这件事,由不得陆将军了!”说罢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却被陆非程抓住了缰绳,他说道:“既然是你的家事,我本不该多言,不过我与京墨从小一起长大,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未经她同意带走她!” “哦?”商时序冰冷一笑,回道:“那我们便问问她,愿不愿意同我离开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二选其一 商时序看林京墨的眼神逐渐柔和,他跳下了马,朝着林京墨伸出了手:“夫人,你可愿跟我走?” “京墨!不要跟他走!”陆非程这时也无法再按捺自己的感情,同样朝着马上的林京墨伸出手来:“她曾经想杀了你,只这一个理由,你便不必再爱他了!京墨,你还不明白吗?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不想再错过,不想再像三年前一样每天在后悔中度过!再相信我一次,不仅仅是南陵的事,还有你父亲跟姐姐的事,所有无辜死去的人,我爹,李妈妈,所有人的仇,京墨,请你相信我,我会帮你,替所有人报仇!” 林京墨诧异的看向陆非程:报仇……非程哥哥他……全部都知道? 林京墨低下头,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官兵驱赶着南陵百姓的画面:这是商时序的命令……既然如此,如何还能选择商时序呢? 林京墨的眼神逐渐迷离:可是……如果选择了非程哥哥,那么商时序会不会对付他呢?选择了他,便是将他拖入了一场无形的战争,我已经一无所有,难道,还要拉非程哥哥下水吗? 林京墨陷入了两难,陆非程此刻却坚定说道:“商时序……勾结赵王中书令,私吞粮饷,混乱朝纲,罪同谋反!不仅如此,他们还害死了皇后殿下林空青,吏部尚书林远志!” “你说什么?”商时序怒不可遏的看向陆非程:“信口雌黄!你可知就刚刚那几句话,我就可以求陛下治你的罪?” “要治我们的罪吗?”林京墨此刻眼眸之中满是眼泪转头看向了商时序:“商尚书……好大的官威啊!” 商时序看着悲伤的林京墨顿时慌了神:“夫人……” 林京墨却擦了擦眼泪,跳下了马,牵起了陆非程的手,淡淡说道:“非程哥哥,我们走吧。” 商时序见状冲了上去,拦住了二人的去路,说道:“夫人,你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商府的妻子,此刻如何狠心舍我而去?所有的一切,过往的种种,我都可以解释给你听,难道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林京墨却瞪着眼睛看向商时序,她虽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但依旧还是吼了出来:“那些被你伤害的人们?痛苦死去的,无奈活着的,所有的一切罪过,你要如何解释才能瞒过这一切,就算我相信你,我的眼睛看到的,我的耳朵听到的,还有我感受到的,全部都是你的罪孽深重!” 她放开了陆非程的手,一步一步走向了商时序,冷冷说道:“既然商时序夫人这个身份让我如此痛苦,并且一直是牵制我的枷锁,那么不如我们和离,倘若你不愿意,也可以休了我,越快越好,只要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关系!” “不再有……任何关系?”商时序面对这振聋发聩的控诉,脑中翁的一声巨响:“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不!我不讨厌你!” 林京墨黑着一张脸,终于说出那句决绝的话语:“我恨你!我恨不得你马上就去死!” 说罢又摇了摇头:“不,死还不够,你应该跪在那些因你而死的无辜之人的灵位前虔诚祷告,日夜焚香以祈求他们的原谅!” “因我而死的无辜之人?”商时序冷笑一声,绝望道:“他们是谁?是我可怜的亲生母亲?是我的舅父?还是……你所说的岳丈大人?” 林京墨闻言震惊之余全是愤怒,朝着商时序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你承认了?你是杀死爹爹的凶手?是你杀了他!是你害死了他!” 她抓住了商时序衣领歇斯底里的喊道:“是你害死了他是不是?” “是我……” 短短两个字,两人心中的火苗同时被熄灭! 林京墨心痛到无力,却怎么也不肯放开商时序,不断的流泪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因为陈缅正讨厌他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时序闭上眼睛,他实在不忍心再去看林京墨那张痛苦的满是泪痕的脸,也不想再隐瞒下去,说道:“岳丈大人之所以会从城楼上跳下去,是因为在他进宫前去找过我……” 原来……真的与商时序有关……林京墨放开了商时序,无力的瘫软下去,却被身后的陆非程拖住。 在复仇的这条路上,林京墨不止一次想过,会不会与商时序无关……会不会是双音说了谎?可当亲口听到商时序承认时,终于经受不起打击倒了下去,此刻的她不仅仅是无法原谅商时序,同样的,她最不能原谅的人是她自己,如果不是她在上元夜遇到商时序,如果不是她执意要下嫁一身反骨的商时序,如果不是她倔强的忍受着这三年的孤独,她的亲人可能就都不会死,哪怕自己是别人口中的毒妇,至少,父亲跟姐姐还好好的活着,如今这番凄凉景象,又该如何收场? 这时,林京墨身边的陆非程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朝着商时序的方向便刺去,林京墨见状赶忙按住了他的手道:“非程哥哥,不要!” 陆非程吃惊的看向林京墨问道:“京墨你不要再拦我!我要替林世伯报仇!他害死了林世伯,难道你没有听到吗?”说罢甩开了林京墨朝着商时序走去。 林京墨赶忙跪在地上,用尽全力抱住了陆非程的脚踝,哀求道:“不要,不要,不要杀他。” 商时序不可思议的看向林京墨,眼眸之中满是泪光。 “之前不能是你杀了他!非程哥哥……”林京墨紧紧抱着陆非程说道:“他罪该万死,但他还是朝廷命官,是位高权重的户部尚书,你若动手杀了他,你的前程还有性命怎么办?我已经失去所有,不能连你也失去!求求你,非程哥哥,不要杀他。” 商时序这才明白,这看似对他的保护,实则是对陆非程的救赎,林京墨舍不得的,自始至终都不是自己……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当街阻拦 陆非程这才收起了刀剑,将林京墨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满是不屑说道:“我可以饶你一命,作为交换,你需要写下和离书,与京墨和离,从此你二人便不再是夫妻!” 商时序却冷笑一声,张开双臂道:“那种东西……我是不会写的!你杀了我吧!” “呵……”陆非程满是鄙夷的说道:“你明知道京墨妹妹不让我杀你,还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 “这么快就死?你不是还有深仇大恨吗?你的仇人究竟是谁?”林京墨问道:“还是说,是因为你害死我爹已经复仇成功了吗?” 商时序没有回答,此刻的他心如死灰,百口莫辩,甚至痛不欲生。 林京墨见状不再勉强,只是牵起了陆非程准备回马车上,走前还不忘对商时序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和离,你我夫妻情义就此断绝,我一定会亲手杀死你的!” …… 林京墨跟陆非程坐在马车上,一路的颠簸也无法将林京墨从沉思之中抽离出来。 原来爹爹在死见过商时序,他们一定是说了什么话导致爹爹决意赴死…… 就在这时,陆非程轻轻握住了林京墨的手。 林京墨被陆非程的举动一惊,本能的抽出了手。 陆非程却只是弯了弯唇说道:“当初我爹也是受了奸人残害才会死的,可惜当日我在军中当差,他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京墨,你还记得林世伯死前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林京墨垂下眼眸说道:“当时我恢复了记忆,将商时序刺杀我自己陆伯伯留下两页纸的事情告诉了爹爹,爹爹便匆匆离开,当时我以为他是直接进宫去了,没想到他先是去找了商时序……” “那就对了!”陆非程笃定的说道:“一定是林世伯为了与我爹之间的交情去找商时序理论,最后发现无济于事,所有证据都没有了,所以最后无奈跳下了城楼。” “不会的。”林京墨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爹爹并不是第一天进官场,他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受不了打击自尽呢?” “也未可知啊!”陆非程继续说道:“毕竟他老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空青的死对他打击那么大,又重新得知自己的小女儿也曾经差点被自己的夫婿杀死,老友冤死,如何让他坦然面对这一切呢?” 林京墨摇了摇头,她始终相信,所有的事,不会那么简单,而这世上唯一可能知道真相之人可能就是商时序,可是……杀人凶手怎么会自己招认一切呢? 陆非程见林京墨微微蹙起的眉头从刚才就一直没有松开过,于是安慰道:“至少,我们锁定了凶手,京墨,我答应你,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林京墨却道:“所有的仇,我都会亲手报的。” “你不过一个弱质女流,怎么能斗得过中书令跟赵王呢?”陆非程继续道:“况且商时序一定会把消息传给陈缅正的,到时候腹背受敌,我如何能置之不理?” “非程哥哥……”林京墨牵住了陆非程的手说道:“你已经是这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人了,倘若连你也有事,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也说了,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是陛下堂兄弟,也是朝廷的栋梁臣,因为陆伯伯的事,你已经举步维艰,况且未来北境一旦有了战事,恐怕还是得依靠陆家军,我绝对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陆非程正欲再说下去,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陆非程朝着车门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马车夫回道:“是……是乱民!他们挡在了路中间……” 林京墨掀起布帘,却看到有人举着牌子,喊道:“大老爷救命啊!我等不是乱民,而是南陵普通百姓,是灾民啊!” 陆非程有些头痛的揉了揉脑袋,随即掀开了布帘走了出去,说道:“各位百姓不必惊慌,朝廷派了户部尚书清查南陵卷宗,如今只是依照执意捉拿一些带头闹事之人罢了,寻常百姓,是不会我是危险的!” “寻常百姓不会有危险?那敢问大人,我等如何证明自己是寻常百姓?寻常百姓的脸上有刻字吗?我这几日里,又有多少寻常百姓被抓?至今下落不明!” 林京墨听着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于是同样的将布帘掀开,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是陈铁虎! 林京墨跳下了马车,看着那些昨天还在一起喝粥的百姓,他们有什么错吗?就算是私开官仓,为的也是自己的粮食,去争取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错吗? 陆非程见状伸手去拉,却还是命中注定的抓不住。 “林姑娘?”陈铁虎见是林京墨,一方面十分开心,一方面冲过人群,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 “小虎子!你们怎么会在此处?”林京墨看着周围的百姓又说道:“大家发生了什么事?官府又是如何处理的?小虎子你不要着急,慢慢与我说来!” 陈铁虎回道:“我们几人从小就生活在南陵,如今因为连年加税,百姓已经苦不堪言,如今他们官府抓了我们的兄弟姐妹不知关在了什么地方,叫我们如何不急呢?” 林京墨闻言扭头看向了陆非程,军队是他带来的,就算暂时是听商时序的话,也不可能丝毫不知情吧?要打听一下那些百姓关押在何处,应该也并非难处。 于是林京墨向陆非程问道:“非程哥哥,你可知道那些百姓被关在哪里了吗?” “这……”陆非程明显有些不愿说,只是慌乱的解释道:“这些百姓……都是带头闹事之人,况且……” 陆非程俯身贴耳小声说道:“如今派去京城的人还没有传回陛下的旨意,此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林京墨有些不解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不会放了他们,我只是想跟他们在一起也不可以吗?” “那怎么能行呢?”陆非程赶忙说道:“他们是乱民,你去了出了事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九章 等待忍耐 林京墨有些诧异的看向陆非程:“非程哥哥……你怎么也称他们为乱民?他们是受了灾的南陵百姓啊!现在府库里的粮银本来就是朝廷拨给他们的!他们已经食不果腹,要自己的粮有任何过错?怎么就成了乱民?” 陆非程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言,于是冷静下来解释道:“不错,那些粮银是林世伯尚在人世时亲自拨下来打算给南陵赈灾用的,可是林世伯已经离开了人世,现如今吏部尚书换了人,陛下尚没有下令分发,他们不问自取可不就成了乱民了吗?倘若他们能忍一忍,能等一等,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不,非程哥哥你不明白。”林京墨说道:“南陵的事之所以被我爹重视,是因为已经有南陵百姓因为家中没有余粮,所以上京刺杀商时序了,你让他们怎么忍,又怎么等?忍到明年开春没有力气再去种田?等到家里的老人孩子饿死吗?南陵有我们南齐最好的水田,倘若现在不救南陵,到时候不仅仅是南陵完了,整个南齐都要完了!” “京墨!”陆非程打断了林京墨的话,认真提醒道:“再说下去,便全是些大逆不道的话了!京墨……” 林京墨见陆非程态度强硬,于是站起身掀起了马车布帘对外面的车夫说道:“停车,我要下车去!” 陆非程赶忙拦住了她,说道:“我的好妹妹,现在外面那么乱,若是错把你当做乱民抓起来可怎么办?” “错抓我?”林京墨不解的皱起了眉,说道:“为何会抓错人?难道……那些官兵根本就没有什么目标,也没有什么证据,只是随意在街上抓人吗?” 陆非程无奈叹了口气,顿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跟外面的车夫说道:“别停车,赶快回府衙!”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林京墨不情愿的重新坐下,陆非程语重心长说道:“很快,陛下的旨意就会到,到时候,那些人全部都会被放出来,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外面人多眼杂,你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何必去掺这趟浑水呢?我知道你一心想着这些百姓,不过很快便会有分晓,如今这些决定都是户部尚书商时序做的,你也知道,他跟我们都有仇,你出去抛头露面,岂不是给了他可乘之机?他现在巴不得我们死,再等等又如何呢?反正那些被抓起来的人不会死,陛下的旨意一到,我们便可以安然离开了。” 林京墨沉下心来思考片刻,认为陆非程说的话也在理,自己势单力孤,又能替他们做什么呢?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便再等等。” 两人回到府衙,陆非程便吩咐军士去准备饭菜。 林京墨却拒绝了陆非程一起吃饭的请求。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 陆非程却吩咐下人将知州周默涵叫了过来,吩咐道:“那些所谓的乱民,若是抓的差不多了,便尽快处理掉,本将军想尽快回京复命。” 周默涵回道:“是!再给下官一天时间,很快便会将事情办妥。” 陆非程吃着桌上的菜肴,然后冷漠的说道:“记住!除了那些领头之人,抓也抓一些无亲无故的,别招惹祸端,这次本将军来只是想平息这场暴乱,不是要挑起是非。”说罢,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还有,库里的粮食,多少分一些给百姓,饿死他们明年谁去耕作?” “这……”周默涵很明显有些为难道:“库里的粮食要填之前的空缺,分给他们,下官怕是没法跟上面交代啊!” 陆非程的脸色逐渐阴寒,冷笑一声说道:“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知州,想不到竟然连一点头脑都没有!” 周默涵明显有些不服气,于是怒道:“你……” 陆非程则再次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一字一顿说道:“没有粮,连麸皮都没有吗?他们是什么东西?赏口饭吃便足矣,给他们分一些,别把他们饿死不就行了?” 周默涵闻言这才反应过来陆非程话中深意,于是笑着应和道:“有的有的,下官多谢陆将军提点!” 陆非程有些不屑的继续吃着桌上的山珍海味,随意夹了几筷之后将筷子放下,道:“本将军乏了,撤下去吧。周大人,记住,尽快将此事了结,我要尽快回京去!”说罢便进了里屋休息。 身后的周默涵则谄媚的答应着,嘴里不停说着:“遵命。” …… 夜里,林京墨辗转难眠,商时序终于承认是他害死了林远志,在林京墨想来林空青的死也肯定与他有关,过往种种甜蜜已经都变成了恶梦,哪怕她已经下定决心终有一天要杀死商时序,可是此刻她内心依然十分纠结,她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当初周铁虎兄弟救了他们夫妻二人,商时序说过会帮助他们重返南陵好好过日子,如今不过几个月,他却倒戈去害无辜百姓。 是赵王跟陈缅正给他的命令吗?说到底,商时序始终都是他们的人。 陈铁虎现在下落不明,不知是否有危险,要等京城返回来批文,恐怕还得几天,就算自己可以等下去,那些百姓还饿着肚子,不知是否可以等下去呢? 林京墨起身披了件外衣,然后吹了吹火折子,将烛台点燃。借着微弱的灯光,林京墨走出了屋子,穿过一排长长的游廊,林京墨走出了府衙,来到了府库门口,林京墨抬起烛灯看了看门上的锁。 “什么人?”突然不远处出来声音,将林京墨吓了一跳。 那人也拿着一个小灯笼,朝着林京墨的方向照了照,待到两人看清对方的脸,林京墨不悦的转身便要走。 原来是商时序! 商时序见她要离开,忙问道:“夫人去哪里?” 林京墨转过身来,呵斥道:“我已经决定与你和离,请商大人自重,别再称呼我为夫人!” 商时序见她如此绝情,心情也变得十分低落,便没有答话。 第一百六十章 生来是错 林京墨见他没有回话,于是又转过身去,刚抬腿要走,后面的商时序却开了口:“既然我们还没有和离,你就始终是我的夫人!我并没有喊错不是吗?” 林京墨停下脚步,不知为何怒火中烧,转过头去,刚要说什么,商时序却抢先一步开口说道:“此处是府库重地,这么晚了,夫人来这里做什么呢?” 林京墨听着他一口一个夫人只觉得讽刺,又要说什么,商时序还是先一步开了口:“是为了那些被捕的百姓吧?” 林京墨这次没有生气,她也没想到,她的火气竟被一句百姓压了下去。 是啊,陆非程称他们是乱民,而商时序却叫他们为百姓! 林京墨问道:“为何要抓他们?为了向赵王还有中书令交差吗?” 商时序却道:“皇命不可违,有陛下的手谕在,就算我想救他们,却也无可奈何。” “怎么会呢?”林京墨问道:“南陵的情况你不是最清楚的吗?百姓是因为受了灾,实在是饿的厉害,才会想去抢这里的粮食。只要陛下清楚其中缘由,一定会放了他们的。” “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商时序抬头看着头顶的牌匾,顺着灯光再慢慢看向门锁:“这里面……到底还有多少粮食,恐怕我们都无从得知,但是这里的知州始终不愿开仓放粮,宁愿把事情闹大甚至闹到陛下面前,相信一定有原因。” 林京墨后知后觉,走到了粮库门口:“你是说,是这里的知州贪下了那些粮食?为了什么呢?” 商时序回道:“原因我也不知道,只是……南陵知州府衙的账目并不对,相信他们应该早就开始贪墨粮食,不过之前贪下来的是征粮,如今贪下来的是赈灾的粮食。” “他一个知州,私自贪下这么多粮食做什么用呢?”林京墨不自觉的站在了商时序的身边,借着他的灯光,朝着粮库里面看去。 商时序默不作声的将灯举的更高些,尽量让她可以看清楚,林京墨看了看,然后转过身来,直接坐在了门口:“里面的粮食摞的跟山一样,朝廷分下来的粮食应该都在。只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何他会冒险扣下这批赈灾用的粮食呢?只是为了贪财吗?他知道不知道这会害死多少人?我一库从郴州来到南陵,遇到了那么多从南陵逃出来的人,他们瘦骨嶙峋,沿街乞讨,只是为了一条活路,可是这些没良心的狗官,居然只想着享受!” 商时序却摇了摇头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只是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法罢了。” “对啊,你当然最了解也最理解他们的心态是什么了!”林京墨看着身边的商时序,淡淡问道:“今日,为何你会突然承认我爹是你害死的?你说他在死前曾经见过你,你可以告诉我爹爹那天跟你说了什么嘛?” 商时序将灯吹灭,也坐在了林京墨的身边,说道:“你知道的,我府里的母亲……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他们都说,是我害死了母亲,为了让我能活下去,为了抱住我的命她忍受着疼痛服下了推迟产期的毒药,迟了一个月才艰难将我产下,可惜,她却在我出生后不久毒发身亡……我自小对她没有丝毫的映像,她却为了我失去了最宝贵的生命!如此说来,我的亲生母亲可不就是我害死的吗?” 林京墨眸色深沉,静静听着商时序的话,她不想去安慰杀父仇人,但听到如此骇人的故事,还是心中难掩波澜。 商时序无奈的苦笑着,抬起头来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我从小被现在的母亲养大,七岁的时候,她终于忍受不了不断被人追杀的生活,在我夜里睡着的时候放了一把火,那是一把大火……我一直觉得我应该死在火海之中,至少,母亲可以丢下我这个包袱,从此以后都不必东躲西藏,可是她……偏偏就那么傻,她冲回了大火救了我,要知道,她只是我母亲的侍女罢了,可是她却为了承诺,赔上了自己的一生。她那么恨我却也那么爱我。” 林京墨转过头去看向商时序,理智提醒着她不能心软,情感却驱使着她问道:“那……之后呢?” 商时序继续说道:“之后,我们便找到了舅父,舅父虽然身份地位大不如前,却可以给我们母子安稳的生活,我们本以为可以好好活下去,不用再忍饥挨饿,不用再害怕有人追杀,可惜还是事与愿违,有人将我的行踪泄露了出去,很快就有仇家找上门来,舅父为了隐瞒我的存在,而被仇家杀死……我的母亲也被他们抓起来,折磨成了疯妇!” 说到这里,商时序忍不住心中的愤怒,起伏的胸膛仿佛尽力在压制。 “我变成了这些灾难的源头,也变成了害死这些人的凶手!”商时序闭上眼睛,漆黑的夜里,似乎有泪水源源不断的流出。 林京墨听着这些故事,心中虽然同情商时序,但是她更想弄清父亲赴死的真相。 她转过头去,质问道:“然后呢?这跟我爹爹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商时序没有回答,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林京墨看不清商时序的表情,于是她伸手去摇商时序的身体,一滴眼泪落在了林京墨的手上。 林京墨诧异的看着沉默许久的商时序,问道:“你哭了?” 这不是林京墨第一次见到商时序哭,但是她晓得,这次商时序的眼泪的含义有多复杂,是对命运不公的宣泄,也是对逝去亲人的缅怀,同样是对商府中那位母亲的愧疚。 林京墨此刻似乎被冲昏了头脑,居然安慰他道:“可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这都不是你的错啊!”林京墨起身蹲在了商时序的对面,说道:“这是那些伤害你们的人的错,没有人生下来就是过错,你也一样,商时序,父辈的恩怨,实在不应该让一个孩童承受!” 第一百六十一章 妇孺乱民 “没用的。”商时序绝望的看着天空,无奈之中带着痛苦说道:“我从出生起就是一个灾星,我害了那么多的人,包括林尚书……” 林京墨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的丈夫,在听到刚刚商时序的话,林京墨有那么一瞬间奢望,祈求上天自己父亲不是商时序害的,但最终却是事与愿违,她必须去面对。 “为什么?”林京墨心中纠结,但是声音却出奇的冷静,她问道:“你到底跟我爹爹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 商时序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所有的选择,其实都是无奈之举,就算是我们,也没办法决定。” 林京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问道:“所以……那个时候你就察觉我爹爹会死吗?” “是!” 商时序轻轻说出的一个字,足以击溃林京墨所有的理智! 林京墨站起身来,朝着商时序便是一巴掌,怒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你却亲自送我父亲去死路?” 商时序抿着嘴唇,答道:“倘若可以由我决定,我一定会选择制止他……可是……” “没有可是!”林京墨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含着泪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人死了就是死了,你知道我失去的是什么吗?你从来没有替我想过,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商时序,你听着,你就是凶手!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替我爹爹报仇的!” 说罢,林京墨拂面而泣,离开了商时序。 林京墨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连夜从府衙的后门离开,她满怀心事走在街上,突然被人拉进了巷子里。 “林姑娘!” 林京墨定睛一看,居然是之前她搭粥棚时帮忙的南陵百姓,于是问道:“小虎子呢?” 那人低下了头,说道:“虎哥被官府抓了起来,可能很快就会被杀。” “怎么会?”林京墨吃惊的说道:“从这里送文书回京,八百里加急也需要五六天,这才第四天,他们没有得到陛下的旨意,怎么可以随意杀死百姓?” “唉……”那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现在哪里还算百姓?说错话站错队,情况就会完全不一样,只有遵从衙门的安排,才能活下去,一旦反抗,就是个死!听闻明天衙门就会给我分粮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这些粮食只会发给听话的人,虎哥带头逼迫开仓,到头来分粮的时候却成了他的死期……”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因为商时序?”林京墨说道:“衙门里的监牢就那么大,没听说过有人被关进去……你知道小虎子他们现在被关在哪里吗?” “我知道!”那人答道:“是在一个废弃的村子里,里面的人都逃荒离开了,村子周围有围栏,所以抓的所谓乱民都在那个村子里。” 林京墨抬头看了看天,马上就要天亮了,这个时候守卫最是松懈,于是说道:“劳烦你替我引路好吗?” 那人一听忙道:“这怎么行?那里有很多官兵看守,你怎么进的去?” 林京墨答道:“他们不是捉乱民吗?我就是乱民,让他们抓进去不就行了?” 那人回道:“姑娘,你不怕死吗?” “怕!”林京墨答道:“但是如果不弄清楚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我就算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那人看着林京墨坚定的眼神,于是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带姑娘去!” 林京墨在那人的带领下来到了那个废弃村庄的附近,林京墨看着四周的守卫,居然全部都是陆家军队。 林京墨冲到了门口,作势便要进去。 门口的士兵问道:“你是什么人?” 林京墨答道:“南陵的百姓!” 士兵又问:“你怎么敢随便来这个地方?” 林京墨答道:“我的弟弟被你们抓到了里面,我来找他!” 士兵闻言刚要将她驱逐离开,另一名士兵却道:“既然她想进去,便放她进去吧。” 那士兵却道:“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另一名士兵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正愁抓不到人向将军复命,这送上门的,不抓白不抓!” 士兵闻言,有些犹豫道:“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我们要凑数,实在也不应该对一个女子下手啊!” 另一人又小声道:“明天他们就全都死了,谁会在乎男女?她要作死,便让她进去吧!” 于是他将村口的门打开对林京墨说道:“进去吧。” 林京墨跑了进去,天色蒙蒙发亮,林京墨慢慢在村里游荡,她发现村里被抓的人不仅仅只有青年的男子,也有一些老弱的妇孺,他们互相依偎躺在残破不堪的村屋里,随意将一些破旧的打补丁的旧衣服盖在身上。 林京墨有些诧异的观察着这座村庄:这……不是说抓的人都是乱民吗?为何还有老人跟小孩儿? 天色逐渐明亮,人们陆陆续续醒来。 她在一堆人里面,看到了陈铁虎,于是喊道:“小虎子!” 陈铁虎听到有人喊他,赶忙在人群中张望,看到是林京墨,于是朝着她的方向跑来。 陈铁虎来到林京墨的身边,上下打量一番问道:“林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又脏又乱,可不是你这样的贵人呆的地方啊!” 林京墨看着陈铁虎一身的污泥,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朝廷抓了一批乱民,怎么我看这里不仅有一些羸弱的老者,居然还有一些幼童?” 陈铁虎答道:“你仔细看看,就算是我们这些年轻人也不见得是乱民啊!衙门里抓人的,不分青红皂白,只是在街上随意抓人罢了,大家都太饿了,可不就都被抓进来了吗?” 林京墨看着眼前的景象,有老人带着小孩蜷缩在角落里分着发霉的食物吃。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老人跟孩子都能说成是乱民……这世上还有什么公正可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斩草除根 回想起自己刚刚进来的情形,林京墨明白了,他们根本不在乎进来的人是不是乱民,因为他们知道,南陵,没有乱民!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 林京墨看着小村庄周围守着的士兵,问道:“他们会如何处置我们?” 陈铁虎回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已经被抓进来三天了,靠着之前身上带着的一些干粮勉强活下去,有一些人反抗着要出去,全部都被外面的人直接抓走,下落不明。” 林京墨说道:“就这么等着吗?” 陈铁虎看着林京墨,随即憨憨一笑说道:“林姑娘能进来想必一定有办法出去,不如你先离开。出去了再想办法救我们!” 林京墨看着陈铁虎的笑容,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等在这里意味着无尽的危险……陈铁虎希望她能离开,离开了这里,至少就有一线生机! 林京墨却摇了摇头说道:“我走不了了,我如今也是他们口中的乱民了,同你们一样,他们也知道我是无辜的,但是他们的本意就不是要抓真正的乱民,而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反抗的下场!” 陈铁虎闻言,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绝望的坐下。 …… 商时序一大早醒来,从郴州传来的赵王齐轩逸的书信便到了。 商时序看完书信,面无表情的将其烧毁。 就在这时,陆非程也来了,他敲了敲商时序的门说道:“商大人,起身了吗?今日你我不如一同进些早饭?” 商时序打开了门,陆非程说道:“周大人用南陵去年的新米熬了粥,听说很香,我特来请商大人一起。” 商时序看着陆非程脸上的笑意,想不到昨天两人还是剑拔弩张,如今相见却是笑脸相迎…… 商时序回道:“如今特殊时期,陆将军还有心情喝粥吗?” 陆非程这时却收起了笑容答道:“正是因为特殊,所以我才特意来找你啊,尚书大人!” 商时序微微抬眸,说道:“好,那就一起吃吧。” 三人坐在桌前,一人一碗素粥。 陆非程先起头,端起碗来咕噜咕噜便将里面的粥全部喝完,一旁的周默涵见状也赶忙将面前的粥全部喝完。 商时序皱起眉头,迟迟没有动筷。 陆非程看了一眼周默涵,周默涵微微点头说道:“尚书大人,今早府衙开了粮仓,将里面的粮食都分给了百姓。” 商时序没有答话,只是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碗里的粥。 陆非程接着说道:“这几天抓了那么多的乱民,已经足够了,南陵还是需要尽快修养生息才是。”他抬头看了看商时序的表情,见他还是不为所动,于是继续说道:“今天一早我接到了中书令的手书……” 陆非程故意停了停,见商时序的眸中果然闪过一丝动摇,于是嘴边噙着笑意说道:“他让我尽快将那些乱民处理掉……我想……不如今日就将他们全部处死,你我也好回京复命啊。” 商时序冷着一张脸抬起了头:“陆将军战场上杀伐果断,杀几个人对你来说的确不算什么,可现在我们在南陵,而非北境,他们不是军队,更不是敌人,你怎能做到如此冷血将他们全部杀死?” 陆非程闻言一脸的无所谓,将今早刚到的圣旨也轻轻放在了商时序的面前。 商时序诧异的看着面前黄色的卷轴,问道:“这是什么?” “今早刚到的圣旨。” 商时序忍无可忍的说道:“陆将军,你我来南陵不过几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了陛下的回复?难道是你提前就写了书信传回了京城?” 陆非程淡淡说道:“怎么会呢?我与商大人共事怎么敢这么不小心呢?有商大人在这里,我怎么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呢?这些乱民,全部都该杀,所幸赵王爷的郴州离南陵不远,所以他提前向陛下将南陵的事情交代清楚,所以陛下才能如此之快的做出决定。” 说罢,陆非程又笑了,道:“如此不是正好吗?所幸周大人识大体,顾大局,官府已经决定放粮,我们既解决了南陵百姓的粮食问题,也将乱民全部都杀死,这样尽快回京,便可以向陛下有个交代了。” “交代得了吗?陆将军。”商时序的脸色铁青,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语气说道:“那些被你抓起来的所谓乱民,真的就全是该死之人吗?” 陆非程同样不肯退让,态度强硬说道:“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你我都明白,杀鸡给猴看,这是要南陵之人通通闭嘴的重要手段罢了,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就算你不肯听中书令的,也应该听陛下的不是吗?” 商时序没有说话,片刻的死寂后,商时序将桌子直接掀翻,瓷碗落在地上,里面的白粥全部洒落在地上。 陆非程怒道:“商时序!你疯了吗?” 商时序却冷笑道:“那便遵照旨意,将他们全部杀死吧!”说罢,商时序笑着走了出去。 陆非程有些诧异的看着商时序的背影,片刻之后,他交代周默涵道:“那些乱民不是全部都被关在一个破旧村落吗?今晚你就带着他一起去,放一把火将他们全部烧死!他商时序不是不愿意杀人吗?我的军队是不会动手的!杀人诛心,就让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他最不想杀的人!” 周默涵闻言也有些背脊发凉,问道:“这样……会不会太……” “你怕了?”陆非程冷冷看了周默涵一眼,说道:“那就去跟你的主子将粮食要回来,然后把该分的粮食分下去,不然的话,就好好听我的话!” 周默涵为自己捏了把汗,赶忙说道:“全凭将军做主!” 陆非程瞥了一眼周默涵,他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周默涵这个人的,于是他冷冷说道:“滚!” 周默涵走后,陆非程便找来了副将说道:“今夜的阵仗不会小,林姑娘从小胆子小,娇生惯养没有见过这些,切记保护好她,让人好好看着,别让她出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圣意难违 陆非程交代过后,副将却皱着眉疑惑道:“林姑娘她,似乎还没有醒来,末将派了人守在她房门口,将军放心吧。” 陆非程闻言低头沉思片刻,抬眸问道:“现在还没醒?” 突然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于是赶忙起身往林京墨住的院子里去了,他来到门前,沉了口气,然后敲门道:“京墨,该吃饭了,京墨!” 里面没有回音,陆非程立刻伸手推开了门,里面早已没了林京墨的踪影。 看守在门口的两名士兵这才发现屋子里一直就没有人。 赶来的副将诧异道:“怎么会这样?” 陆非程却脸色变得狠厉,将桌上的茶具全部都推在了地上,怒道:“去给我找,一定要在天黑以前给我把林姑娘找回来!” …… 林京墨现在却待在村子里,她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过东西,饥饿的感觉很快袭来,但是想到这些南陵百姓其实已经饿了很久,林京墨还是尽力忍耐。 她跟那些百姓一起坐在屋外,靠在墙上晒着太阳,似乎这样就可以抵御饥饿感一般。 她看着对面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发了霉的饼掰成三份,一份给自己年幼的孙子,一份重新包裹好放回怀里,然后她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林京墨的身前将第三份递给了她。 林京墨有些吃惊的接过饼,然后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她现在很饿,但还没有到无法忍耐的时候,虽然这块饼已经有点发霉,但林京墨怕那老妇误会是她嫌弃,于是轻轻咬了一小口,仔细咀嚼后咽了下去,然后冲着老妇微微一笑道:“多谢婆婆。我已经够了,剩下的还是你吃吧,我还年轻,可以忍耐。” 那老妇已经饿得笑不出来了,但是她的样子依旧很慈祥,她接过林京墨递给她的饼,然后重新包好放回怀中,说道:“姑娘几日前还在庙里施粥,我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只是看姑娘打扮穿着尊贵,怕姑娘撑不住。” 林京墨说道:“多谢婆婆。” 妇人于是朝她点了点头,然后重新回到自己孙子身边坐下。 林京墨看着对面根本饿到没有力气的祖孙两,内心愤愤不平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乱民呢!南陵府的人究竟在做什么?” 一旁坐着的陈铁虎无奈道:“连姑娘都会被抓紧来,这里面的乱民又能有几个是真的呢?” 林京墨转头看向在村子周围巡视的官兵,对一旁的陈铁虎说道:“我去看过府库,里面的粮少了一半,周默涵的意思是你们抢了府库里的赈灾粮食,所以你们是乱民,而且京城里传来了消息,凡是此事参与劫取赈灾粮食的乱民都得死,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 陈铁虎闻言愣了一下说道:“我们当时确实打算劫取粮食,但是当时打开府库之后里面明明是空的,粮食到底到了哪去?” “自然是他们监守自盗了。”林京墨说道:“真想不通,他们贪了那么多粮食要做什么?不过现在不是探究粮食的时候,必须想想办法如何逃走,不然这么多无辜的百姓就都的死了!” 陈铁虎微微挪了挪身子,靠在林京墨的耳边,小声说道:“这座村子是我以前的村子,这里有一条地道可以逃走……只是……” 林京墨此刻心急如焚,问道:“只是什么?” 陈铁虎低头绝望的回道:“只是就算我们逃出去了,没有吃的,我们又能跑多远呢?” 林京墨闻言也难过的垂下了头:是啊,就算可以救他们一时,恐怕也救不了他们一世…… 突然她想到了陆非程,毕竟陆非程曾经是北境大将军,这次与商时序一同来处理南陵事务,或许可以利用身份保住这些无辜百姓的性命…… 就在这时,林京墨隔着围栏看到陆非程骑马而来,他停在了村子门口,快速翻身下马。 林京墨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也站起身朝着门口狂奔,一边跑一边喊着:“非程哥哥!” 陆非程也看到了村子里面的林京墨,抬手就给了门口守卫的官兵一人一马鞭,守卫带着伤赶忙将门打开,林京墨从里面跑了出来,说道:“你终于来了非程哥哥!” 陆非程则赶忙上下打量着林京墨说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谁许你跑出来的?这是什么地方,关押的全部都是穷凶极恶之人!” 林京墨诧异的看着陆非程,良久,才问道:“非程哥哥从来都没有进去过吗?” 陆非程自然知道里面关的都是些什么人,听到林京墨问他,想必林京墨已经知道里面关的是什么人了,于是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林京墨赶忙牵起他的手便往村子里面走,却发现陆非程不肯轻易挪动脚步。 林京墨疑惑道:“非程哥哥?你怎么了?” 陆非程则摇了摇手,示意门口的守卫将门关上。 林京墨转头看着紧闭的木门,带着怀疑说道:“陛下派你来处理南陵事物,你难道不想查清真相吗?你都不看看关在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吗?还是说……你根本就知道里面关着的除了一些南陵的青壮年,还有老人还小孩!” “够了,京墨!”陆非程平静的说道:“这里很危险,赶快跟我回府衙里待着!” “回府衙?危险?”林京墨似乎明白了过来,她甩开了陆非程的手说道:“你要杀了他们!” “不是我!”陆非程见状赶忙解释道:“是中书令大人的命令,也是陛下的意思!我无法改变,也不敢违抗!” “怎么会?”林京墨此刻实在无法相信,曾经那个父亲拼死效忠的陛下,此刻却要下令杀死自己无辜的子民! 林京墨大声喊道:“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个世道怎么了?就算他们真的拿了府库里的粮食,也罪不至死吧?何况……何况他们打开府库的时候里面就是空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生死一线 陆非程吃惊的看着林京墨,轻声制止道:“京墨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什么?从哪里听来的!” 林京墨愤怒的指着被栅栏围起来的村子说道:“我知道里面的根本全部都是无辜的,是南陵府衙监守自盗,他们粮库里原本根本就没有粮食,事情闹大以后,周默涵担心被朝廷发现,于是才将刚刚贪墨的粮食放回了粮库,可惜,他没有能力将以前运走的粮食同样补足,所以才冤枉南陵的百姓,说赈灾的粮食被他们抢走了!” “你住口!”陆非程脸色狰狞制止道:“你说这些什么都改变不了,到时候连我都没有办法救你了!” “恐怕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寻着声音望去,一辆华贵的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村落旁边,上面华丽的装饰与村落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京墨看着那辆马车,脸色逐渐不自然…… 这是…… 车上的侍从掀开帘子,齐轩逸从里面走了出来,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林姑娘原来叫京墨啊……京墨……恕小王眼拙,竟没有发现,你原来是吏部尚书林远志的次女,先皇后殿下的亲生妹妹啊!” 林京墨的心里犹如大厦轰然倒塌,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被齐轩逸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如此……恐怕此生她再也报不了仇了! 齐轩逸走下了马车,逐渐靠近林京墨,脸色由晴转阴只在一瞬间,他发狠的一把掐住了林京墨的脖子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你要来郴州,怪不得你要混进赵王府,怪不得你要杀死王妃!” 林京墨睁大眸子看着齐轩逸,窒息感很快袭来,她根本无力对抗齐轩逸,但却还是狰狞的笑了:“不是……不是我……是你……是你杀了陈敏然!” 一旁的陆非程见状诧异的看向齐轩逸的同时,赶忙说道:“王爷!这里人多嘴杂,何必闹出人命!” 齐轩逸的手却用越来越用力,仅仅是林京墨刚刚的那一句话,她就该死了! 就在这时,商时序赶了过来,他拔出了陆非程腰间的佩剑架在了齐轩逸的脖子上说道:“放了她!” 齐轩逸手上的力气逐渐变小,他轻轻瞥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冷笑一声说道:“你疯了吗商时序?” 商时序不为所动,依旧只是淡淡一句:“放开她。” “哼……”齐轩逸轻哼一声说道:“把刀架在本王的脖子上,你可知道是何罪?” “死罪。”别人避之不及的两个字,却被商时序轻轻松松说了出来。 “知道是死罪,你还敢这么做?”齐轩逸笑道:“哦,本王差点忘了,她是你的夫人……好大的胆子,你跟夫人联合起来耍本王吗?不过……你与林尚书是亲家,可惜你却害死了他!你为了夫人敢挟持本王,可见二人情深义重,为何你不肯为了夫人救她父亲一命呢?” 林京墨听着二人的谈话,眼眸之中早已满是泪水。 商时序却依旧冷着一张脸,见齐轩逸久久不愿放手,于是心一横,直接将剑放的离齐轩逸更近一分,很快剑上渗出血来…… 齐轩逸吃痛的皱起了眉头,说道:“很好!”随即放开了林京墨,林京墨倒在地上使劲咳了几声,然后大口喘着气。 商时序见齐轩逸放开了林京墨,于是将剑收回,反手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林京墨吃惊的看着商时序,陆非程却见势伸手一掌将林京墨打晕。 齐轩逸冷哼一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血迹,对受伤的商时序说道:“你以为你这样自残就可以平息我的怒气吗?商时序,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户部尚书竟然敢对我不敬!你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商时序则惨白着一张脸回道:“只要王爷肯放我夫人一条性命,我愿意按王爷的吩咐处理南陵乱民。” “哈哈哈哈。”齐轩逸大笑几声说道:“好!此事交给你最好不过了!” 他指着晕倒在地的林京墨说道:“尊夫人,本王先带走了,事成之后,你再来找她!” 陆非程随即将林京墨扛了起来放在马上,然后跟着齐轩逸的马车离开。 因为伤势过重,商时序根本无力拦下陆非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林京墨带走。 商时序看着自己腹部的伤,再看看所有围在栅栏里面看外面的南陵百姓,几年甚至有曾经救过自己性命的陈铁虎! 而今晚,他们便会被处以极刑,一场大火……足以燃尽所有证据! 想到这里,商时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齐轩逸不同于陈缅正,陈缅正善诡计,而齐轩逸则是阴狠毒辣,他连自己的王妃都能若无其事的亲手杀死,商时序实在自愧不如,只是可怜了这些无辜百姓,他们的死活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在乎过! 只是要杀死这么多无辜之人,就算是商时序也无法做到铁石心肠,就算救了林京墨,可是她得知真相也不会宽恕自己的!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旁的军士将他扶了起来。 商时序问道:“火油都准备好了吗?” 那军士愣了一下,急忙说道:“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商时序抬头看了看天,天明明这么亮这么充满光明,为何这世间却有如此多的身不由己跟见不得人?无论是陈缅正还是齐轩逸,他们都位高权重,可以随意左右别人的生死,可是却一个个心怀鬼胎,只想着如何去害人! 他无力又无奈的摆了摆手,对一旁的军士说道:“傍晚时分就动手吧!” …… 夜总是来的很快,林京墨再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就是陈铁虎…… 林京墨揉了揉眼睛,环视四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铁虎说道:“是周默涵那个狗官,商大人救了你,他们却把你又丢了进来!” 林京墨看着四周围着的南陵百姓,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好!小虎子,他们今夜便要杀死你们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被困火海 陈铁虎却回道:“林姑娘不必担心,我自小就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他们想杀我,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你的意思是?”林京墨疑惑的看着他,问道:“难道这个村子还有其他出口?” 陈铁虎点了点头,然后坐在林京墨的身边说道:“村子里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到山上,只是我们必须等他们动手之后才能慢慢溜走,所幸他们会在夜里动手,到时候我们从暗处逃走也不容易被发现。” 林京墨心中松了一口气,只是她也同样为这些人担心,逃到山上之后呢?没有粮食没有土地,他们又要如何生存下去呢? 现如今自己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假死离开,只要齐轩逸以为她死了,那么他放松警惕,反倒可以成全林京墨之后的计划…… 正想着,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大片的嘈杂声,林京墨跟陈铁虎走了出来,混在人群之中朝外面看去,是商时序……他带着府衙的官兵站在门口,只见外面官兵开始在村落的围栏倒火油…… 林京墨诧异的望向商时序,此刻的他因为腹部受伤惨白着一张脸,头发却依旧一丝不苟,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官兵向村落倒火油,乌黑的眼底似乎没有一丝情绪。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吗?他是要烧了这个村子? 林京墨想起昨天夜里商时序对她说过的话,他明明曾经也被火烧过,为何今天……偏偏选择要选择这种方式。 外面的官兵点燃了火把,隔着人群,林京墨踮着脚,借着火光尽力看清商时序的脸。 突然吃惊的发现商时序眼中的一抹悲伤。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林京墨可以肯定,商时序……也是痛苦的。 或者现在她站出来,商时序会救她,但是林京墨还是要按照陈铁虎的方法冒着生命危险离开商时序,她宁愿别人认为自己死了,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继续复仇! 商时序垂下眸子,朝着村子的方向摆了摆手,官兵便将手中的火把朝着村子的方向扔去,因为火油的缘故,村子外面的围栏被很快点燃,村子里面的人便被困在了一个火圈之中,热气带着浓烟朝着人群袭来。 陈铁虎趁着浓烟赶忙拉着林京墨带着百姓朝自己家的密道里面走,本来这条密道是自己家里方便运粮建的,如今也成了所有被困在这里的人的一线生机。 四周围的百姓一个个钻进了密道准备逃跑,陈铁虎也推着林京墨让她进去,林京墨正准备跳下密道,却发现今早给她吃饼的祖孙二人迟迟不见踪影。 她忙道:“小虎子,是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陈铁虎回道:“或许外面还有人吧!能救一个是一个,谁又能保证救所有人出去呢!” “不行!”林京墨坐起身来说道:“我去外面找他们!” 陈铁虎赶忙拉住了她,欲言又止。 林京墨见状却甩开了他的手说道:“也许他们是在什么地方睡着了,再不去找他们,他们会死的!” 陈铁虎见她如此坚持,这才无奈说道:“林姑娘你还不明白吗?倘若我们所有人都逃走了,等到官府的进来查看,发现连一具尸体都没有,很快便会找到密道,找到我们!” 林京墨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是故意将老婆婆丢在外面的! 她吃惊道:“所以,你们一开始就打算让他们死?” 陈铁虎眼看着外面的火已经逐渐烧到了屋子,他拉起林京墨便要离开。 林京墨却挣扎着不肯走,村子里的房屋本就老旧,很快就要崩塌,房梁上的木柱由于大火而掉了下来,朝着林京墨跟陈铁虎便砸了过来。 林京墨见状一把推开了陈铁虎,燃烧的木柱形成了屏障阻断了两人。 林京墨大声喊道:“你快走!” 说罢便跑出了房屋看着一座座被火熊熊燃烧的村屋,林京墨喊着:“婆婆,你们在哪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林京墨喊了几声,变听到有人回应道:“救命啊!” 林京墨寻声找去,果然在一座燃烧的村屋中看到了婆婆跟她的孙子困在火海之中。 林京墨想进去救他们,却被一根根瘫倒的火柱阻拦了去路。 外面的商时序低着头闭上了眼睛,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但是为了林京墨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这时,他身边的两名官兵突然指了指燃着大火的村落笑道:“还有这种傻瓜,别人是往屋外跑,她却想进里面去!虽然屋里屋外都得死,只是这么抢着被烧成灰,真是少见!” 商时序听完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想起了儿时的那夜,他的母亲也曾经是为了救自己明明离开又折返回来…… 他朝着火光之中望去,隐隐约约却似乎看到了林京墨,他吃惊的向前走了几步,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积分眼睛,待看清里面人的样子,商时序突然发疯似的朝着官兵喊道:“都让开,都让开,给我将门打开!” 他随手抽出手在门外官兵的佩剑,然后朝着燃烧的栅栏胡乱砍了几下,砍出一条路来。 “大人!大人,不能进去啊!一旁的官兵想拦住商时序。 商时序却将他们推开,扔下了剑然后朝着大火燃烧的更深处跑去。 外面的官兵都慌了,而在后面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齐轩逸却笑了,他很满意这一切,不仅仅是将所有替罪羔羊杀死,就连那个玩弄他利用他杀死陈敏然的林京墨也一并除掉了。 他点了点头,车上的随侍便放下了卷帘,然后驾着车便离开了。 商时序重进了火场,朝着林京墨的方向飞奔而去,期间无数次差点被落下的火柱砸到,最后冒着大火艰难的来到了林京墨的身边。 他拉起了林京墨的手便要往外走,林京墨看到了商时序,惊讶之余一边反抗一边说道:“不行,不能就这样离开!里面还有人!” 商时序却一边抱起了林京墨一边说道:“没有人,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你更重要!” 第一百六十六章 相对无言 林京墨闻言却望着不远处老婆婆所在的房屋不停的捶打着商时序的肩膀说道:“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的,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商时序没有因为林京墨的歇斯底里而停住脚步,他将林京墨带出了火海,林京墨刚被他放下便迫不及待的又要往里面冲,商时序却拦住了她,用力的吻住了林京墨,林京墨却不停地捶打着他,很快他将林京墨放开,对身边的官兵说道:“看住她!” 两边的官兵很快将林京墨拉住,此时的商时序却重新冲进了火海,林京墨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大火宛若一条巨龙盘旋在房屋之间,来回穿梭,浓烈的黑烟在火光的映衬下犹如一片乌云压顶。 而商时序却朝着那条火龙冲了进去,很快看不见踪影。 林京墨的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 “不要!商时序!你……你……不要死!全部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为什么死的却是商时序。” 林京墨终于无法继续平静的等待,她的哭声甚至压住了大火燃烧的声音,她尽全力挣扎着,却被两名官兵死死的抓住了胳膊。 她就要失去商时序了,为了她,商时序会死…… 林京墨只要想到商时序会这么死去,心就像刀割一般疼痛。 他的一生已经足够孤苦,他所承受的痛苦并不比林京墨少啊! 随着火势逐渐蔓延,就连村子里最高大的建筑也一座座应声倒下,林京墨满眼泪水,死死盯着商时序进去的方向不肯闭眼,终于……她看到有人影走了出来。 是商时序!仔细一看,他身上还背着婆婆跟她的小孙子! 林京墨又哭又笑,她的笑容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落。 官兵们放开了林京墨,赶忙去接应商时序。 而商时序却在放下老婆婆跟她的孙子以后,直接倒了下去。 林京墨冲了上去,刚看到商时序的一瞬间,惊讶的捂住了嘴。 商时序的背上全部被烧的血肉模糊,看来是被烧着的火柱压住了。 看着他一整个溃烂的后背,林京墨很难想象他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林京墨眼睁睁看着商时序被抬走,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倒在地上,捂着嘴哭出了声音。 为了救她,为了救她要救的人,商时序差点付出了生命! 回想起前天跟他的对话,商时序最怕的就是火吧?可是为了林京墨他还是义无反顾冲进了火海。 林京墨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直到一场大雨突然到来,直到所有人都离开。 大雨很快浇息了火海,林京墨就这么瘫坐在雨中,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再次陷入了崩溃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偏偏要让我遇到他……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慢慢停了下来。 林京墨全身湿漉漉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府衙的方向走去…… 哪怕那里有齐轩逸,哪怕被齐轩逸发现自己没有死,哪怕被他立刻处死,她也要去那里,也要见商时序一面,只有确认他还活着,林京墨才能继续活着! 想到这里,林京墨越来越急,慢慢跑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林京墨并没有被人拦住,她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府衙商时序的住处,慢慢推开了门。 开门的瞬间,清晨的一缕阳光照进了屋内,正好照在了商时序的脸上,而林京墨也像是商时序的阳光一般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 林京墨看着趴在床上的商时序,看着他透出血迹的中衣,心如刀绞。 一道光照在商时序的眼睛上,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林京墨,仿佛身处梦境。 林京墨走到了床边,然后慢慢躺在了商时序身边,像商时序一样趴在床上望着他苍白的脸颊。 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在床上。 背上的疼痛却提醒着商时序,这不是梦! 看着林京墨晶莹的泪珠,商时序也流下了不甘的眼泪…… 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看着对方,悲伤笼罩着头顶一般久久不能散去。 商时序有些吃力的抬起了手臂,动作轻柔的将林京墨脸上的泪水擦去。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京墨,经过无数次被拒绝,他也不确定林京墨是否爱他,只是他见不得心爱之人如此痛苦的流着泪。 他擦了擦林京墨的眼泪,恍然发现她发丝之中的水气,这才发现她浑身都湿透了,他疑惑的望着林京墨,林京墨却一言不发的坐起身来,转身便要离开。 望着林京墨落寞的背影,商时序的脸上满是忧伤。 林京墨却背对着商时序说道:“商时序,我是爱你的,就算我无数次否认,无数次说服自己,都没有用,我的心,始终会为你疼痛……” 商时序闻言瞬间漏出了笑容,喜极而泣。 林京墨却继续道:“只是,我不能那么自私,李妈妈的死,爹爹的死,还有那些无辜的南陵百姓,我都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林京墨一边说,一边默默流着眼泪,她倔强的抬起了头,尽量不让眼泪落下,继续道:“从今以后……忘了我吧!” “那你也会忘了我吗!” 听着商时序的质问,林京墨的泪水一瞬间决堤…… 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说道:“忘了我,然后好好活下去,去找一个,可以真心对待的女子,重新开始吧。” 说罢,林京墨没有继续多做停留,她没有等商时序的回应而是直接冲出了房间。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逃走的背影,不甘的流下了眼泪:“不会,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林京墨!” 林京墨满脸跑出了商时序的房间,却看到了等在门外的陆非程。 他冷漠的抬起了头看向了林京墨,说道:“京墨……你去哪里了?” 林京墨胡乱擦了擦眼泪,回道:“我去了哪里,非程哥哥难道不知道吗?” 陆非程冷着一张脸看向林京墨,刚刚林京墨的对商时序说的话他全部都听到了,他强忍着怒气说道:“去换身衣服吧,小心着凉。” 林京墨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在与陆非程擦身而过的瞬间他说道:“南陵的事情已经解决,你跟我尽快回京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尚有下文 林京墨楞在原地,仿佛此刻天旋地转,她转头不解的看向陆非程:“南陵的事情已经全部解决了吗?” 陆非程没有回话,而是带着不可置否的表情看向林京墨。 “难道外面那些灾民的粮银已经发下去了?”林京墨接着问道:“他们不会再风吹日晒等在府库门口?不会再忍饥挨饿?不会再流离失所?” 正说着话,林京墨突然无奈的笑出了声:“呵……是啊,他们哪里敢?哪怕是饿死了总比烧死强!” 陆非程这才看到林京墨衣服上的黑色烟灰,他紧张的审视着林京墨:“京墨!你昨夜究竟去了哪里?” 林京墨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外面走去:“谁又知道呢?一睁眼便看到了大火蔓延,我根本没得选不是吗?” 陆非程皱起眉想了想,然后跑到了林京墨的身边,抓住了她的胳膊拦住了她,质问道:“京墨!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去了火场?” “非程哥哥……”此刻的林京墨双眼无神,目光慢慢落在了陆非程的脸上,她似笑非笑望着他,问道:“你到底……跟赵王是什么关系?” 陆非程思索片刻,慢慢明白过来,问道:“是赵王爷把你送去了关押犯人的村落?他想杀了你?” 林京墨轻轻用力甩开了陆非程的手,满脸悲伤说道:“陛下派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你包庇周默涵与齐轩逸同流合污吗?” 陆非程一脸震惊的看着林京墨,怒吼道:“京墨你在说什么?我是陛下亲封北境大将军,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周默涵做了什么事需要我包庇?齐轩逸是赵王爷,我怎么敢招惹?” 林京墨却寸步不让,继续问道:“那么你要怎么解释,为什么抓人关人的都是你的陆家军?你可知道你陆家军抓的人里面有老人还有小孩!他们怎么谋反?你利用陆家军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对得起陆伯伯在天之灵吗?” 陆非程在听到陆安民的瞬间眼神突然变得狠厉,他怒道:“抓了那么多人,偶然抓错一两个不正常吗?现在我是陆家军的首领,不要提我爹!” 林京墨被陆非程突然的愤怒吓得后退了几步,她有些吃惊的看着陆非程,久久说不出话来,直接转身离开了。 留在的原地的陆非程怒不可遏,用力一掌劈向了石桌,石桌立刻缺了一角。 他愤怒的看着商时序所在的房间,仿佛下一刻便要冲进去做些什么,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通报道:“将军,京城派了一位侯爷,带着圣旨就等在门外!” 陆非程有些吃惊:“怎么会?” 陆非程咬金还没有寄书信给京城,眼看着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京城里怎么会突然派人来了? 陆非程二话不说往外面走,不等他出去,沈怿峰带着圣旨已经来到了商时序居住的院落,身后还跟着唯唯诺诺的周默涵! “陆将军!”沈怿峰带着满脸微笑迎面而来。 “沈侯爷!”陆非程也笑着朝他打招呼。 沈怿峰停在他的身前,看着地上被打坏的石桌说道:“该说将军力气大呢,还是该说这桌子太单薄?” 陆非程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沈怿峰却哈哈一笑直接略过了陆非程走向了商时序的房间。 推开门,沈怿峰看到了满身是伤趴在床上的商时序,他随意的走到了商时序的身边,伸手将商时序身上盖着的中衣掀起一小块看了看,有些嫌弃的“嘶……”了一声,赶忙又松开说道:“商尚书,好不容易当上这么大的官,本侯劝你还是惜命些吧!” 商时序没有力气理他,只好回道:“多谢侯爷关心。” “不过你确实命大,光我见你半死不活就不止一次了!”沈怿峰一边惹人嫌的继续说着,一边伸手亮出圣旨说道:“天子有令,听闻南陵乱民谋反一事事有隐情,故而特派我来辅助陆非程将军还有商尚书一起查明其中原委!” 陆非程闻言慌了神,很快他又镇定下来,想不到早上赵王刚走,这个武陵侯沈怿峰就来了! 于是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可惜侯爷晚来一步,南陵乱民已经在昨夜被商尚书全部处死了!” “全部都死了吗?”沈怿峰闻言作势为难的揉了揉脑袋:“那就没办法了,犯人已经伏法,说不准还毁尸灭迹了,你说说,商大人,还怎么查呢?” 陆非程也应和道:“可惜……朝廷已经决定要重查此案,涉案之人却全都死了。” “他们还没有死!”商时序忍着疼说道。 沈怿峰笑着望向了陆非程,眨着调皮的眼睛说道:“陆将军不用替他们可惜了!他们居然没死!哈哈哈哈。”说罢,还不忘展开折扇轻摇了几下。 陆非程满脸的不敢相信,说道:“他们怎么可能没死?商时序……你做了手脚?” 一旁的沈怿峰又搭话道:“方才陆将军不是还替他们可惜吗?怎么一转眼看起来似乎很想让他们死啊?” 陆非程闻言赶忙解释道:“处死他们是我们共同决定的,商大人未经商议便放走这些犯人,未免没把这个大将军放在眼里!” “他把你放在眼里做什么?”沈怿峰噘着嘴上下打量一番陆非程说道:“陆将军英挺健硕,又不是个美貌女子,正常男子恐怕都不会将你放在眼里吧?” “你!”陆非程被沈怿峰打趣,觉得就算与他理论也着实无趣,于是说道:“既然他们没有死,那么请尚书大人将他们的行踪告知我二人!” “哇!”这个时候,沈怿峰又停不下嘴了,说道:“陆将军这么着急知道他们的行踪是为什么啊?难道你……你杀人不成,如今想抢先一步灭口!” “沈怿峰!” 陆非程再也无法忍耐下去,直接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正准备架在沈怿峰的脖子上,沈怿峰却掏出了令牌明晃晃的摆在陆非程的眼前,淡淡说道:“见令牌如见陛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北境真相 林京墨回到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她并没有准备跟陆非程离开,而是从府衙后门又跑了出去,他要去看看,衙门究竟是怎么处理那些百姓的生计问题的。 她挨家挨户的敲着门,每每敲开门便询问道:“衙门有给你们分粮银吗?” 或许是害怕被官兵以乱民名义随意抓走,几乎所有百姓家门紧闭,在林京墨敲开门询问后,也都回答道:“给了,给了!”然后再次紧闭家门。 林京墨眉头紧蹙,她实在想不通,那间空荡荡的府库怎么突然有粮食给百姓了? 直到来到巷尾一家人家门口,林京墨敲了敲门,开门的竟然是曾经帮着林京墨一起盖粥棚的人,那人见是林京墨,赶忙道:“姑娘怎么是你?快,快进来说话!” 林京墨进到院里,见几个孩童还是有气无力的坐在台阶上,不像是吃饱了的样子,于是问道:“我听说,衙门给每家每户发了粮……” “唉……”那人闻言低头叹了一口气。 林京墨不解的问道:“难道因为你之前跟小虎子一起搭粥棚,所以没有给你发粮吗?” “那倒不是。”那人指了指屋里放的一口锅说道:“姑娘看看吧,这就是衙门给我们发的粮食!” 林京墨将锅盖掀开,一锅看起来像是粮食皮的东西被熬成了糊糊,她伸手舀了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古怪还有些卡嗓子,她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屋里的老人说道:“是麸皮……” “麸皮?”林京墨出身高门,之前也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她哪里晓得什么是麸皮,于是又问道:“是什么?” 那人回道:“就是麦皮啊姑娘!”回着话,那人突然声泪俱下说道:“我们农户辛辛苦苦一整年,为的就是有个好收成能吃上白面粉,可是如今呢?连着几年丰收,百姓却因为连年加重赋税没有余粮,只碰着这一次蝗灾,就得吃麦皮度日!林姑娘,你说说,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道理啊!” 林京墨这才明白,周默涵根本不可能将府库里的粮食分给灾民,因为那是官府原本就有的粮食,一旦被朝廷发现,那便是杀头的死罪!可是他为了装装样子,又必须分给灾民粮食,他们一边杀鸡儆猴,将不老实的无辜百姓全部处死,然后再分一些麦皮堵住其他敢怒不敢言的百姓! 亏得陛下派陆非程还有商时序两个人来解决南陵的事,他们却讲事情办成这样? 林京墨知道,南陵问题的症结在于一再增加的赋税,而那些粮食跟钱其实是进了赵王齐轩逸的口袋,商时序跟陈缅正的关系不言而喻,那么……陆非程呢? …… 陆非程看着沈怿峰手上的令牌,不甘心的将剑重新放回腰间的剑鞘之中,随后不情不愿的跪在了地上。 沈怿峰撇着嘴笑了笑,然后满意的将令牌放回了怀里,瞥了一眼床上的商时序说道:“商大人重伤在身,就不必行礼了!” 商时序回道:“多谢侯爷。” 沈怿峰这才问道:“商大人的伤几时能好啊?” 商时序回道:“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很快便会好的。” 沈怿峰这才发现商时序不止后背有伤,腰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转过头去想了想,然后说道:“本侯饿了,先去吃饭了。”随后朝着门外的周默涵说道:“周大人,把你们这里的民脂民膏……不对,是好酒好菜都拿来,让本侯先饱餐一顿再说。” 门口等着的周默涵闻言赶忙点头哈腰回道:“是!侯爷,下官这就去准备!” 沈怿峰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忘夸赞道:“你看看,这里的地方官就是上道!” 说罢便随着周默涵走出了屋子。 这时,跪在地上的陆非程才站起身来,他冷冷的看向趴在床上的商时序,一脸阴鸷的说道:“商时序,想不到,你居然敢不遵从赵王爷跟中书令大人的命令,私自放走那些百姓,你有想过后果吗?” “后果?”商时序惨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淡淡然回道:“不论怎么样的后果,都比永生活在痛苦与自责之中要好过的多,我早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呢?那么陆将军在这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呵……”陆非程冷笑一声:“既然你什么都不怕,那么我们就等着看吧!” 商时序看着即将离开的陆非程的背影,突然开口道:“枉死的陆老将军……他是替你死的对吗?他自己戎马一生,悉心培养的亲生儿子,少将军,居然通敌叛国,贪墨粮草,所以他才会羞愧自裁对吗?” 陆非程高大的身躯停了下来,光影之中似乎有些颤抖,他没有回头,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看来我猜对了……”商时序抬起了头,看着陆非程身上的那束光继续说道:“所以……赵王爷的军队就是陆家军?或者……还有一支隐藏的军队,那支靠着一再从南陵百姓手上夺来的粮草养着的军队!” 商时序继续道:“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身为北境将军的陆安民为什么不知道有人一直利用北境陆家军贪墨粮草,你常年陪在父亲身边,对他的笔迹了如指掌,也只有你,可以做到以假乱真,那所谓的遗书,其实也是你写的吧?” 陆非程转过身来,一脸狰狞看向商时序,说道:“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商时序回道:“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哼!原来我以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陆非程转身说道:“如今看来,是中书令看走眼了,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那么坚定认为你一定不会出卖他?还是说他自认为自己手里掌握了你最为致命的把柄,然而你却根本不在乎!” 说罢,陆非程走出了房间,他要将这里所有的事情赶快告诉陈缅正才行。 望着陆非程的背影,商时序这才放心的闭上了眼,他身上的伤实在太痛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老友相见 林京墨回到了变成灰烬的村子里,她记得,陈铁虎说过,村子里的密道通往山顶,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大山,然后开始继续往前走。 上到半山腰,已经到了傍晚,林京墨果然看到了之前被困在村子里面的人正围着火堆取暖。 陈铁虎看到林京墨十分惊讶:“姑娘安然无事实在太好了!” 林京墨看着人们一脸开心的样子回道:“是商时序救了我。” 陈铁虎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商大人一定会救你的!” 林京墨有些不解的望向陈铁虎:明明商时序是要杀死他们的,为何他们提起商时序却没有半分的不满? 陈铁虎见状对林京墨说道:“林姑娘你不知道,是商大人提前见了我,然后安排我们如何逃走的。还好是他亲自监刑,他还答应到时候会替我们隐瞒村子里没有尸骨的事。我们之所以没有立刻离开此地,也是因为他跟我们说会运粮食来。他说京城里很快就会派人来,到时候,不仅是我们,所有的人都不用再饿肚子了。” 林京墨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原来商时序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害死这些可怜的百姓!我误会了他,他为了救我,为了救老婆婆,差点丢了性命,偏偏自己今早还对他说了那么绝情的话…… 陈铁虎继续说道:“可惜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商大人的消息……” “商时序受了伤……”林京墨有些愧疚说道:“为了救我,他被燃烧的横梁砸到,短时间恐怕没办法给你们送粮食来了。” “啊?”其中一名百姓说道:“那我们岂不是要饿死在这里?” 陈铁虎却道:“我们还能支撑,只是不知商大人的伤严不严重?” 林京墨回道:“暂时无碍,不过你们放心,粮食的事情,我来替你们解决!” “林姑娘,多谢你好意,只是你自身难保,如何替我们解决这么大的事呢?”陈铁虎尽量笑着说道:“我们再饿几天,也无妨的!” 林京墨看着陈铁虎的笑容,再看看火堆四周围着的百姓,他们个个骨瘦如柴,满身灰尘,穿的衣衫褴褛,虽然他们知道不能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不敢随意提什么要求,但他们的身体哪里还能继续支撑呢? 林京墨于是对陈铁虎说道:“我下山去找商时序商量,一定会帮助大家伙的!” 是啊,不止是山上被困的百姓,还有那些只能吃麦皮的百姓,既然她是林远志的女儿,那么她就不会为了自己而不管他们! 因为临近傍晚,天已经黑了,陈铁虎不放心林京墨走夜路,所以他跟林京墨一起下了山,然后躲在了衙门附近的城隍庙里。 林京墨则沮丧的回到府衙,站在了商时序房门口,心里安慰自己道:我之所以还会回来,是因为我在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所有属于南陵百姓的粮食分发给他们,而且,山上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吃饭,而不是……而不是担心商时序…… 她为自己做了几次心理建设,这才终于打算敲门。 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道:“林京墨!” 林京墨回过头来,这才发现喊他的人居然是沈怿峰! “武陵侯?”她神情有些诧异的望向沈怿峰问道:“沈侯爷怎么会在这里?” 沈怿峰开心的连蹦带跳跑到了林京墨的身边:“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说罢,他突然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商时序的房门:“是陪商时序一起来的吗?” 林京墨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是我先问的,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南陵?” 沈怿峰见状只要撇撇嘴说道:“陛下派我来的,商时序上书给陛下,说南陵百姓并没有叛乱,其中其实是另有隐情,陛下见我无所事事,所以就让我来看看怎么回事。”说罢,他将金牌掏了出来,显摆的摇晃了几下,继续道:“还赐我这面金牌,特别好用!” 林京墨看他一副嘚瑟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知道陛下派你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怿峰则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左右张望一番,才在林京墨耳边小声说道:“你不知道,自从林尚书离世之后,朝廷众臣,大部分都变成了中书令陈缅正的羽翼,虽然我平日里游手好闲,可我也有一颗正直之心,陛下愿意启用我,也是应该的呀!” 林京墨闻言十分惊讶,原来朝廷局势如今已经变成这样了吗?没想到她认为最可靠的陆非骗了她,陆非程根本就没有传信给京城。反倒是她觉得最奸恶的商时序居然真正帮助南陵百姓之人! 林京墨再看看眼前的沈怿峰,他虽然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其实心地善良,正直无私……的确是来南陵的最佳人选! 想到这里,林京墨欠身行礼道:“是小女失言,请侯爷恕罪!” 沈怿峰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无妨,林京墨,我们都那么熟了,这点小事,本侯不会介怀!” 林京墨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听到商时序的房里传来了东西打碎的声音,林京墨二话不说,紧张的立刻推门而入。 她看到商时序半悬在床上,正打算去够床边矮几的茶壶,而地上还有一只被打碎的茶碗。 商时序见有人进来,重新收回了手,林京墨知道他是要喝水,于是赶忙拿起茶壶倒了水,将茶碗放在商时序的嘴边喂他。 商时序咕噜咕噜将水喝完,这才冷冷说道:“终于舍得进来了?你二人在门外叽里咕噜在叙什么旧呢?” 林京墨闻言没好脸色的将茶碗拿来,问道:“还要吗?” “不喝了!”商时序也没好气说道:“只是我背上的伤生疼,一天了,都没人替我换药……” 说罢,商时序的眼神试探着看向了林京墨…… 沈怿峰也识相的笑着说道:“这种事情,自然是身为夫人的人来做了,总不能让尊贵的侯爷我来替你上药吧?” 第一百七十章 关心则乱 林京墨叹了一口气说道:“药我可以上,不过……”她转头看向沈怿峰说道:“劳烦侯爷可以送一些粮食上山去吗?” 商时序自然知道林京墨所说的山上是什么地方,他了然于心的看着林京墨。 沈怿峰却不解的问道:“送给谁啊?山神姥爷?” 商时序这才开口说道:“这次我之所以上书给陛下,请求他派你来就是因为我查过南陵州府衙门的账目,虽然他们已经用尽各种方法掩饰,但我依旧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就在于衙门里几乎每个月都有几笔账目对不上,我有理由相信,是州府的官员贪墨了银两,虽然州府衙门的官员口径一致说府库里的钱粮是被乱民反叛抢走了,可是我曾经见过那些被陆将军抓起来的所谓乱民,他们一个个瘦的皮包骨,既然已经抢到了粮食,之前他们也应该吃得饱吧?这一切的不合理说明,州府衙门的官员在说谎!” 沈怿峰闻言明白了其中端倪,但是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既然你知道了真相,你身为户部尚书,难道还不能治他们的罪吗?” 商时序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虽然是户部尚书,但还有一个北境将军,他手握重兵,已经不受控制,更何况,跟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临近南陵的郴州赵王爷。” “这么危险……”沈怿峰有些调皮说道:“我这次来也知道几个随从侍女罢了,商时序,那叫我来岂不是让我送死?” 说到这里,突然又话锋一转说道:“哦,对了,商时序你要换药,我可以派几名侍女来!说道还能伺候茶饭!” 林京墨朝着沈怿峰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侯爷,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不要再口无遮拦,驴头不对马嘴了!” “吃醋了?”沈怿峰笑笑说道:“那你们再给我解释解释,山上的又是些什么人啊!” 林京墨没耐心的回道:“是被非程哥……陆将军抓起来的乱民,其实都是一些无辜的百姓,他们差点被烧死,幸亏提早通过密道逃到了山上,他们在废旧村落里已经饿了几天,如今逃到山上,没有吃的可是撑不住的,本来商时序答应他们会送粮去,只是如今他受了伤,幸好你在……” “明白了!”沈怿峰突然出奇的正经道:“既然如此,我先带人送些粮食给他们,不过商时序受的伤可不轻,你最好还是留下来照顾他。” 林京墨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道:“你打算从哪里拿粮食给他们呢?” 沈怿峰自信的笑道:“跟周大人要啊!这整个南陵,除了周大人,还有其他人有余粮吗?” 林京墨闻言气的简直想对他动粗:“沈侯爷!你认真点好吗?他们就是从周默涵手里逃出去的,他如何能光明正大跟他要粮食?” 沈怿峰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这你别管,山人自有妙计!况且你说说,除了他,谁还有粮?” 林京墨垂下头想了想,确实除了州府衙门的府库,整个南陵恐怕只有麸皮了…… 沈怿峰说道:“不过我不认得路,引路这事恐怕就不能劳烦周大人了吧?” 林京墨回道:“出了衙门左拐走一段路便到了城隍庙,你进去找一个叫陈铁虎的人,他会带你去的。”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先去搞粮食。”沈怿峰不怀好意的又补充道:“商时序的伤都快撑不住了,林京墨你可是他的夫人,赶快救救他吧!” 林京墨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皱起了眉,沈怿峰这才笑着离开了房间。 月光均匀的撒在房间的每一处,林京墨这才发现,刚刚三人谈话甚至没有顾上点灯。 她走到了床边,吹了吹火折子,然后将床两旁的花几上放的烛台都点燃。 商时序穿着带血的中衣趴在床上,那间中衣相比起早晨更红了一些,林京墨将头转到了一边说道:“药在何处?” 商时序指了指矮榻上的木质托盘说道:“在那里。” 林京墨这才去取了托盘,坐在了商时序的旁边,她轻轻掀开了商时序的中衣,再次看到了他触目惊心的伤口,随即皱起眉问道:“很痛吧?” 也许是太疼了,商时序许久没有回话,知道林京墨将披在他身上的中衣全部退了下来,他才淡淡说道:“还好。”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的伤,心中终是不忍的落了泪:“还嘴硬,我看着都快疼死了。” 商时序闻言却笑了:“我是说,还好这伤不是在夫人身上……” 林京墨伸手擦了擦眼泪,拿了药膏慢慢涂在商时序的身上。 商时序继续说道:“其实,那根柱子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庆幸,还好夫人是安全的。” 林京墨涂药的手停了停,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所有要被处死的人都很安全,偏偏受伤的是他这个执刑人……他明明可以听从吩咐将所有人都杀死,但他却选择了最艰难的决定,救了所有人…… 商时序有伤在身,只得趴在床上,背对着林京墨,所以他并不知道林京墨的表情,只是见她没有继续涂药,于是疑惑道:“夫人呢?夫人看到我受了伤,有没有……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心疼我?” “我哪里有空想那些!”说罢,林京墨拿起药膏重重的涂在了商时序的背上。 商时序作势吃痛的喊了一声:“哎呦!” 林京墨赶忙停下了手,关切的问道:“弄疼你了吧?怎么样,没事吧?” 商时序得逞一般大声的笑了起来。 林京墨生气的说道:“好啊你,居然捉弄我?” 随即将药膏的盒子盖上,作势便要离开。 商时序赶忙伸手拉住了林京墨:“方才是真的痛!只是见夫人还有一点点关心我,有点得意忘形了,我的伤真的很重,倘若夫人不帮我,恐怕是好不了了!” 林京墨这才重新坐下,然后将药膏的盖子打开,说道:“老实些别乱动,小心伤口!”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配幸福 沈怿峰手里把玩着折扇,却见周默涵匆匆走进了他的房间,一脸谄媚的说道:“侯爷,有何吩咐啊?晚饭吃的还好吗?” “还敢跟我提晚饭?”沈怿峰用扇柄有规律的敲着桌面,说道:“知道京城里的人都怎么看我吗?” 周默涵弯着腰,抬眼看看沈怿峰,然后摇了摇头。 “败家子儿!”沈怿峰说道:“京城里谁不知道我是败家子儿?你知道小爷我在京城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我武陵侯,世袭的爵位,虽然不是什么富贵滔天,但是顿顿鸡鸭鱼肉不缺,偶尔鹿茸熊掌也会尝些,你昨天给本侯爷吃的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看不起本侯爷?” “不敢,不敢!”周默涵赶忙摇着手回道:“下官怎么敢看不起侯爷你呢?实在是……实在是南陵受灾严重,食物方面……食物方面有所欠缺!” “哼!”沈怿峰冷哼一声,拿起扇子便朝着周默涵的脑袋敲了一下说道:“你当本侯是傻瓜啊?朝廷收到的消息,说你贪墨渎职……” 说着话,沈怿峰从怀里掏出了皇帝给他的令牌,他有意无意的转着上面的流苏说道:“我可以随时砍掉你的脑袋你明白吗?” 周默涵吓得两腿一软赶忙跪下说道:“下官不敢,侯爷若是吃的不好,下官再去准备便是。” 沈怿峰笑笑说道:“就我一个人吃吗?我带来的……那……二百四十三个兄弟姐妹呢?他们在你眼里不长嘴吗?” “二百四十三个……兄弟姐妹?”周默涵诧异的看向沈怿峰,诧异道:“不是说侯爷是家中独子吗?” 沈怿峰白了周默涵一眼,说道:“真是笨,我是说我的那些侍女啊,随从啊,还有马匹啊!他们可都是很珍贵嗯!” 周默涵这才明白过来:人人都说沈怿峰纨绔,看来是真的。 于是他赶忙回道:“下官这就去准备,包侯爷满意!” …… 林京墨替商时序擦完药之后,怕血肉跟中衣粘连,并没有给他重新盖上伤口,只是让他趴好睡觉,然后放好药盘便准备离开。 商时序见状忙问道:“夫人……要走了吗?” 林京墨的背影停了一下来,却没有说话。 商时序有些失望道:“你找过陈铁虎,应该知道,我并没有真的要杀他们,我还以为,这次……你会对我改观……” 林京墨闻言垂下眸子说道:“只是出去替你熬一些消炎和助眠的草药,不然伤口这么深,夜里你要如何入睡?” 商时序喜出望外的看着林京墨的背影,说道:“那夫人不走了?” 林京墨轻轻转过头去,回道:“你伤的如此重,身边有没有什么侍女随从,我走了,夜里你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是啊!没有你真的不行!”商时序笑着说道:“夫人早去早回!” 林京墨摇了摇头,然后走出了房间,她替商时序熬好药,然后回到屋里,发现商时序居然已经睡着了。 林京墨坐在商时序的身边,看着他背上满身的伤,眼泪滴答滴答的掉了下来。 她在心里念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睡着,看来他早已经习惯疼痛了…… 看着他身上慢慢的其他伤疤,林京墨忍不住想试着摸摸他的疤痕,却在就要触碰到他的时候收回了手。 从那夜在粮库门口遇到商时序的那晚开始,林京墨便明白,商时序不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因为商时序与她是一样的人,一直活在愧疚与自责之中,这样的人,也学着父亲一样为百姓着想,又怎么会害死父亲呢? 只是她依旧没办法原谅,不是没办法原谅商时序,而是原谅不了自己,毕竟所有的人都死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若无其事的快乐生活下去呢? 因为她的家人已经都不在了,她便宁愿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觉得对不起父亲跟姐姐,所以就算知道商时序不是害死父亲的人,林京墨也还是选择离开他,拒绝他。 在林京墨看来,此生除了复仇,便只能陪伴于青灯古佛前,如此才能让自己不再痛苦跟自责。 林京墨伸手将棉被给商时序盖上,然后歪着头看着商时序的睡颜。 商时序长得本来就极好看,三年来,林京墨不止一次希望商时序可以爱上自己,无数次的躲在暗处的偷窥,她早已记住商时序最好看的角度,倘若时光可以倒回,林京墨宁愿商时序不爱自己,因为回到那时,自己的父亲姐姐,还有李妈妈都还活着,虽然商时序不爱她,她却可以偷偷看着他,可以安然的陪在他的身边,他们之间不会有误会跟仇恨,更不会互相伤害…… 想着想着,林京墨也趴在了商时序的身边,静静的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大早,商时序睁开眼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便是林京墨。 商时序使劲朝着林京墨趴着的地方挪了挪,然后认真的看着林京墨的脸,修长的睫毛根根分明,无论是小巧的鼻子还是纤细的眉毛,都让商时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毕竟这是……他的夫人啊。 商时序正盯着林京墨看,林京墨却似乎有所感应一般猛的睁开了眼睛。 林京墨快速坐起身来对商时序说道:“在看什么?” 商时序有些撇撇嘴道:“没什么,只是好奇要照顾病人的人,怎么说睡就睡了……” 林京墨整理了一下额间的碎发,又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以清除上面的褶皱,然后说道:“昨日我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所以才不小心睡着了。” 商时序闻言有些担心的说道:“为何一天一夜没有睡?不会是伤到什么地方了吧。” 林京墨等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诧异的看着商时序:他都伤成这样了,还在关心我…… 于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没有,我没有受伤,只是……担心山上的百姓。” 其实她担心的自始至终都是商时序! 商时序得知她没有受伤,于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沈侯爷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却是个可靠之人,我想那些人此刻应该已经拿到粮食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杀人灭口 林京墨起身拿药替商时序清理完伤口之后,却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林京墨打开门,发现原来是衙门的人便送来了早饭。 林京墨接过早饭后,关上了门,然后端着饭来到了商时序的身边,舀了一勺粥吹了吹。然后放在商时序嘴边说道:“吃饭吧。” 商时序转过头来盯着她看着,然后缓缓张开了嘴,林京墨一勺一勺将白粥送进他的嘴里,他便听话的咽了下去。 等一碗粥吃完,商时序才缓缓开口道:“夫人……前路艰难,为夫愿陪同左右,你可愿……” “我不愿!”不等他说完,林京墨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有我自己的打算,还是希望大人你可以给我一封和离书!” 商时序失望的转过头去,然后将头埋在软枕之中不再说话。 林京墨则端起刚刚吃过东西的碗筷准备出去。 商时序又猛的抬起头来说道:“不是我!林尚书的死的确与我有关,但是他绝对不是我害死的。” “我知道……”林京墨淡淡回应道。 商时序继续道:“那为何,你还是不愿意依靠我?你究竟作何打算,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倘若赵王知道你还活着,你应该知道,他会把你害死陈敏然的事告诉陈缅正,陈缅正一生最在乎的就是他这个女儿,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以他现在的势力,你逃不了的!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林京墨转过身来,目光坚定说道:“你不也有自己的打算吗?我也曾经问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有什么仇要报?你不也对我有所隐瞒吗?” 商时序无言以对垂下眼眸。 林京墨继续道:“更何况,陈敏然根本就不算我杀死的!” 商时序一脸茫然看着她,林京墨却缓缓说道:“陈敏然是她的丈夫赵王齐轩逸亲手杀死的,她没有我幸运,我也曾经差点被自己的丈夫杀死,她却没能活下来。为了别的女人的安危,他选择杀死了王妃陈敏然。” 商时序听完一方面很惊讶,一方面又愧疚的低下了头。 林京墨继续道:“商大人,你是中书令陈缅正的义子,那么也就是陈敏然的义兄,既然已经知道她的真实死因,想必一定会写信给自己的义父吧?” 商时序抬眼看向林京墨,眼神里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说道:“倘若这是你希望我做的,我愿意效劳。只是……” 林京墨有些怀疑的歪着头,探究的问道:“只是什么?” 商时序冷静的说道:“只是你要告诉我真相,她为何会被赵王杀死?为何你第一个复仇的人是陈敏然,我知道你恨陈缅正,只是……为何要报复在陈敏然的身上?” 林京墨闻言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道:“因为就是她跟她的父亲商议过以后,陈缅正使计害死了我的姐姐……” 无论过了多久,只要想起姐姐,林京墨始终饱含泪水,她继续说道:“姐姐死后,林家拼命保住了我,致使陛下与我爹爹背离。最后害死了我爹,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她陈敏然又是谁呢?这样,你还觉得她很无辜吗?”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面目狰狞嗯讲述这些事情,心中早已不再平静,他十分心疼林京墨,若不是此刻一身是伤无法动弹,他一定会牢牢的将林京墨抱在怀中。 他曾经最单纯可爱无忧无虑的夫人,如今变成这样,没能给她幸福,是商时序最后悔的事。 商时序回道:“稍后,我会修书一封,寄回京城,将陈敏然是被齐轩逸杀死的事情告知中书令大人陈缅正!” 林京墨闻言,突然感觉十分失落,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林二姑娘了,于是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现在受了伤,这件事等你好些了再说吧。” 岂料林京墨推开门,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陆非程! 林京墨被他吓了一跳,吃惊的将手上的盘子直接直接扔在了地上。 “非程哥哥?” 陆非程冷着一张脸,微微颔首,眼眸却直盯盯的看着林京墨…… 林京墨有些害怕的退后了几步,商时序的门窗不过是一张薄薄的草纸做成,不知道陆非程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商时序这时却开口了:“陆将军怎么会来?” 陆非程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说道:“来……”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了林京墨说道:“看看商大人的伤怎么样了?听闻沈侯爷昨夜带着很多粮食出了城,总不会是上山野炊去了吧?” 说罢,陆非程脸上颧骨拱起,说道:“京墨妹妹,差点忘了,你知道那些人去哪儿了吗?” 林京墨看着陆非程的深瞳,实在想不清他要做什么,于是说道:“什么人?” “犯人!”陆非程转过身去步步紧逼的走向林京墨说道:“原本关在那个被烧村子里的犯人!”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怒吼:“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林京墨看着眼前的陆非程,只觉得他很陌生,于是忍不住说道:“非程哥哥……你……” 陆非程却抱住林京墨的肩膀,怒道:“不要再叫我!为什么,你明明恨透了商时序,为什么看到他受伤还是要陪在他的身边?京墨,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背叛我?” “背叛?”林京墨被他的举动吓坏了,平日里,陆非程对商时序总是既有耐心又足够温柔,可是今天……为什么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商时序见状十分害怕陆非程伤到林京墨,可惜他的伤实在太重,根本就无力起身,眼看着陆非程朝着林京墨的脖子伸出了手,商时序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去。 林京墨见他滚落下来,正欲上前将他扶起,陆非程却抓住了林京墨的衣领说道:“你默不作声的,这又是要去哪里!” 林京墨挣扎着说道:“我去哪里与你无关!” “很好!”陆非程狠了狠心,抬手便抓住了尽力墨的脖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惊世骇俗 “非程……哥哥……” 陆非程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林京墨曾经叫他的声音,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过去。 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握着林京墨脖子的手,猛然松开,不可思议的看向林京墨:“京墨……你怎么样?对不起……我刚刚……” 林京墨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才看到已经掉在地上的商时序,她不顾眼前的陆非程,而是朝着商时序的方向跑了过去。 林京墨趴下身去紧张的看了看商时序伤。 陆非程见此情景,心如刀绞,但还是继续道歉:“方才是我一时紧张,你昨夜一晚上没有回屋,我等了你一晚上都没睡,方才又听到你们的对话,才会……” “哼……”商时序冷哼一声说道:“夫人不要相信他,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的死都能无视之人,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林京墨不解的皱起了眉,问道:“无视自己父亲的死?这是怎么回事?” 陆非程见状喊道:“不许说!商时序我叫你不许再说下去!” 商时序却继续说道:“夫人你还不知道吧,真正害死陆将军的人就是陆非程!他才是北境真正与赵王勾结之人!” 害死自己父亲的怪物…… 陆非程仿佛被人揭开了最后的遮羞布一般,气急败坏的走到了商时序的身边,然后抬脚直接踩在了商时序背上的伤口上,狠狠地又转了几下脚说道:“商时序!我叫你闭嘴你听不到吗?” 陆非程踩在商时序的伤口上,疼痛非常,额头立刻渗出了汗来。 林京墨紧张的想要推陆非程的腿下去,却被陆非程一脚踹开。 见林京墨狠狠地撞在了墙上,陆非程先是有些紧张,随即又发怒的看向商时序:“全部,全部都是你的错!如果你没有出现,京墨妹妹就会嫁给我!如果你没有出现,北境的事不会暴露!如果你没有出现,我也不会伤害京墨妹妹!商时序!你真该去死!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却还是没有死!” 说罢,又狠狠在商时序的伤口上踩了几脚。 林京墨被陆非程踢到碰到了墙角,额头立刻渗出血,她看到陆非程正在无情的踩着商时序的伤口,顾不上自己受伤,可立刻冲上前去抱住了陆非程的脚说道:“非程哥哥,不要再继续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非程闻言,恶狠狠的看向林京墨,当看到她额头的伤时,脸色又慢慢便的柔和,缓缓说道:“京墨妹妹……我方才不是故意伤你的,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 林京墨回道:“非程哥哥,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我们?”陆非程抬起头表情狰狞的说道:“你们是谁?你跟商时序吗?你还是生我的气了对不对?” 他用力的再次朝着商时序的背踩上去:“当初这个人差点杀死你,你都可以原谅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原谅我?” 林京墨看着他的脚一次一次踩在商时序的身上,终于还是伸出了手挡在了商时序的背上,嘴上喊道:“非程哥哥!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商时序忙用尽全力试图翻身,这样虽然痛,至少可以保住林京墨的手! 陆非程见状却停下了脚,他低下身子,皱起眉头审视着林京墨说道:“我变成了什么模样?嗜杀?无情?贪婪?邪恶?那你呢林京墨!你居然设计害死了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的陈敏然!你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林京墨听完陆非程的话终于选择不再忍耐,她站起身来说道:“陈敏然害死了我的姐姐!那个从小最疼爱我的姐姐,那个当她是朋友的姐姐,我的姐姐有什么错,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倘若陈敏然无辜,那我的姐姐呢?她就是该死的吗?” 她看着陆非程,满脸的无奈与失望说道:“我曾经喜欢过你,你是我最喜爱的非程哥哥,可是你拒绝了我,是你担心我恶毒的名声玷污了你们陆家的门楣!为何今日要怨恨商时序!我的父亲,他莫名跳下了城楼,我亲眼看着他死,你让我怎么原谅那些罪人?非程哥哥,陆伯伯也是一样枉死,为何你还不明白?陈缅正齐轩逸是坏人,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迷途知返,所有的一切就都能重来,你一身的本事,又是北境的将军,只要你愿意报效自己的国家,陆伯伯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 “来得及吗?”陆非程反问道:“你知道我都做了什么吗?我勾结陈缅正利用职便谎报军情,还谎报了军需,因为我的谎言,南陵百姓需要多加一倍的粮食上交给朝廷!而我得到粮银之后,一部分纳入自己的口袋,一部分则分给了北燕还有赵王,我的父亲,他从小耳提面命让我忠君爱国,可我却让他失望了,你知道,京墨妹妹,我有多么想娶你为妻,可是爹他说,要建功立业才能娶你,可是我要等到什么?所以我买通燕军,用一场场胜仗尽快建功,可是你却嫁给了商时序!” 林京墨吃惊的看着陆非程,她不敢相信,这一切的源头居然是因为自己? 陆非程却发出真真冷笑,似乎在嘲笑自己一般说道:“偏偏朝廷派商时序去了北境,他在北境发现了很多秘密,中书令跟我说他是自己人,我信了,所以没有对他设防,偏偏就是这个自己人,居然向我爹透露,我与北境一案有关!我爹狠狠地责罚了我……我……我也……我也杀死了他!你知道我杀他的时候有多难受多心痛吗?可是没有办法,我不能输,只有我爹替我把所有罪都背下,我才能安然无恙!在军中多年,为了可以跟燕军里应外合,我早已学会仿写父亲的笔迹……区区一封遗书,我却是含着泪写的!” 这些话实在惊世骇俗,就算是林京墨也无法相信,是陆非程杀死了陆安民…… 第一百七十四章 生死对峙 林京墨眼眸之中满是愤怒跟不可思议,她怒斥道:“陆非程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你简直不是人,你做的这些事情,毫无人性可言你知道吗?” “京墨妹妹……我可以将这些事都告诉你,是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在今天,在此刻,杀死商时序!”陆非程的眸子逐渐冷漠的看向了地上已经身受重伤强撑着的商时序:“他是我唯一的阻碍跟仇人,并且杀死他之后,我不会再继续在乎你的心意,倘若你要与他一起死,我也不会拦着你,但是倘若你还想活着,便放弃继续复仇,陈敏然的事情,我可以替你瞒下去……” “放弃复仇?哈哈哈……”林京墨苦笑着说道:“为了报仇,我才苟活到了今天,我已经独自一人走到这里,你要我为了活命放弃?” 陆非程猩红着双眼回道:“很好!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说罢,他从腰间拔出了剑,剑锋闪着寒光直接朝着林京墨的方向刺去,林京墨闭上了眼睛,宝剑却没有刺在林京墨的身上,她睁开了眼睛,却看到是商时序满身是血挡在了她的面前…… “商时序!”林京墨惊讶的大喊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商时序却含着笑意没有说话,慢慢倒了下去。 林京墨看着插在商时序身上的宝剑,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了匕首,朝着陆非程的心脏刺去。 陆非程诧异的看着自己身上插着的匕首,愤怒的将匕首拔了出来,吼道:“林京墨!你以为区区一把匕首就可以杀死我了吗?” 林京墨却道:“不错,我的匕首从来就杀不死人,它杀不死商时序,也杀不死你陆非程,只是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才变成了一个通敌叛国,杀害亲父的恶贼,如今杀我的时候却也毫不手软!你根本就是在撒谎!自始至终,你在乎的人只有你自己!” 陆非程看看倒下的商时序,再看看势单力孤的林京墨,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京墨妹妹……既然你非要逼我杀你,那么就别再继续拖泥带水了,商时序已经死了,现在你跪在地上求我,我还可能能留你一条性命。” “陆非程,该担心的人根本就是你吧?”林京墨不卑不亢说道:“杀死我确实易如反掌,犹如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是商时序是户部尚书,你杀死了他要怎么向陛下交代?刚刚你也听到了,那些困在村子里被你抓去的百姓已经全部都逃走了,你以为……你的恶行还能继续瞒下去吗?” “哈哈哈哈……”陆非程笑道:“南陵有叛乱,那些反民将户部尚书刺死了,我有什么办法?那些反民,我可以杀他们一次,就可以杀他们第二次,他们几天没有吃饭了,又能跑多远?至于那个傻瓜沈怿峰,他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买通他相信也不太难吧?” “不,你错了!这很难!” 陆非程吃惊的转身看向门外,说话人居然是沈怿峰!他手里拿着一只弩正对准了陆非程的脑袋,再仔细一看,不止是沈怿峰一个人,他身后还有很多士兵,齐刷刷的拿着弓箭对准了陆非程。 陆非程冷冷看向了沈怿峰说道:“侯爷这是何意?” 沈怿峰一只手拿着弩,一只手里甩了甩皇帝给他的金牌说道:“陛下的金牌可以调兵遣将,你没想到吧?虽然是商时序给本侯的建议,不过本侯自从来了南陵就发现这南陵府里里外外都是你的陆家军,本侯住的十分瘆人,就怕你陆将军有个不高兴给我一剑,所以昨夜给那群灾民送完粮食之后呢,就赶去了隔壁州府调派了人马。” “呵……”陆非程冷笑道:“你能借几个兵?我陆家军有多少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沈怿峰说道:“不过听商时序说有不少,所以还是他的主意,本侯昨天还没来州府衙门就先去了一趟军营,当然了,也亮出了我的金牌,陆家军虽然姓陆,但毕竟还是南齐养的兵,自然是听陛下的话,陛下让他们先回京,所以他们昨夜就连夜回京去了,你可不要怨我,要怨就怨商时序好了,他在给陛下的信里已经非常详细的安排好了一切……” 说罢,沈怿峰朝着屋里看了看,正好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商时序,于是说道:“不过看样子。你已经报了仇……” 这时林京墨再也忍不下去了,喊道:“沈怿峰!不要再废话了,再说下去,商时序要不行了!” 正说着话,陆非程趁大家都在关注商时序,伸手一把将林京墨包住,掐住了她的脖子说道:“放我走!不然我就捏断她的脖子!” 沈怿峰见状忙又将弩对准了陆非程说道:“放开她!不然我不介意带一只被弓箭刺成刺猬的尸体回京!” 陆非程却微微蹲下身,用林京墨挡住了自己的头说道:“好啊,那你就先刺死林京墨吧!” 沈怿峰装作一脸不屑的说道:“你不会以为我会在乎林京墨的死活吧?她不过是先皇后的妹妹,我怎么会在乎……” 还没说完话,陆非程从胸口将林京墨的匕首拔了出来,作势便要刺入林京墨的脖子之中。 陆非程慌忙改口道:“不要!不要杀她!” “哈哈哈哈!”陆非程笑道:“你不是说不在乎她的死活吗?如今看来,你很紧张啊!还不去准备快马放我离开?” 就在这时,林京墨却开口道:“不要!沈侯爷,不要放走他!他做了那么多恶事,他还杀死了商时序!就算他杀了我,也绝对不能放走他,抓住他,他知道所有真相,南陵的百姓,北境的军士,枉死的陆将军,所有一切都会公之于众!” “林京墨……你就这么想死吗?”陆非程将匕首恶狠狠的抵在了林京墨的脖子上,上面沾着的血都是热的,一滴一滴落在林京墨的脖子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无力回天 毫无征兆的,林京墨突然抬手握住了陆非程,开口道:“是啊!反正只要你活着被捕,那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姐姐的仇,爹爹的仇都可以报的了!我活着或者死去,又有什么要紧!” 说罢,林京墨直接朝着刀刃方向俯身,要看那柄匕首,就要刺入她的脖子中。 陆非程吃惊的看着林京墨,出乎意料的用力将她甩开,唰的一声,有弓箭直接刺入了陆非程的身体,他瞬间倒了下去…… “什么人!”沈怿峰转身看向身后的官兵,众人却鸦雀无声,无人应答。 沈怿峰看看倒下去的陆非程,赶忙跑了过去检查,可惜那支箭直接刺进了他的心脏,陆非程当场毙命。 沈怿峰朝着林京墨摇了摇头。 林京墨睁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这个结果,她居然亲眼看着陆非程咽气,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最好的伙伴也是最好的亲人,就算是他刚刚动过杀心,可是他也及时推开了她,没想到,今日便是二人永远分别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陆非程是所有事情的见证者之一,他死了,恐怕这个世上可以将陈缅正齐轩逸罪行说出来的人就没有了…… 林京墨心里虽然难过,但突然想起了躺在地上的商时序,她二话不说用尽所有力气爬向了商时序,颤抖着手将他扳过身子,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却是一息尚存,还没有死! 林京墨喊道:“沈侯爷,商时序还活着!快救救他!” 沈怿峰赶忙朝着外面吩咐道:“去请大夫!快!” …… 屋内大夫正在救商时序,屋外林京墨跟沈怿峰替陆非程装殓了尸身,虽然陆非程做错了很多事,但他始终是那个跟林京墨一起长大的非程哥哥,她是不会看着他曝尸荒野的。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沈怿峰问道。 林京墨摇了摇头,失神的说道:“陆非程虽然是北境将军,不过我认为他不会想葬在北境,也不敢去陆家祖坟……哪怕是葬在南陵,他也经不住这南陵百姓世世代代的唾弃……南陵临海,不如就将他火化,骨灰撒入大海……这样灵魂也得以安息。” 沈怿峰撇撇嘴说道:“这样的一个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动手杀死,得到这样的结果也算便宜了。” 林京墨淡淡看向沈怿峰问道:“当时他明明收了手,为何还要向他射箭?” 沈怿峰回道:“本侯同你一样疑惑,而那个射箭之人至今都没有找到,这才是最可怕的,我想应该是赵王的手下吧。” 林京墨闻言,失落的看向商时序的房间:“侯爷你说,他还活着吗?” 沈怿峰歪着头顺着林京墨的目光看去,说道:“他是个神秘非常的人,你看他一身的伤,那些可都是经年累月的旧伤,是怎么样的过往能让他承受这么多的伤痕?或许他的过去就是或者这样的生活,说不定哪一次就会死,你……不是一直都希望他死吗?” 林京墨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意,只要一想到商时序会死,她的心就会痛,她眼眶含泪说道:“是啊,我一次次的刺伤他,他都没有死,那是因为每次我都没有办法用尽全力,每次我的内心都不是真的想杀他,可惜太晚了,如今到了他真的快死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个道理。” 沈怿峰拍了拍林京墨的肩膀安慰道:“商大人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上天一定不会让他就这样死去的!” 林京墨没有回应,只是倔强的盯着那扇门,希望有好消息。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京墨赶忙冲上前去问道:“大夫,我夫君他怎么样?” 她身边的沈怿峰有些诧异的看着林京墨,他没想到,林京墨居然再次主动称商时序为夫君,想当初他们还在京城的时候,林京墨当时恨不得立刻与他撇清关系,如今……果然他们二人互相还有情愫! 大夫答道:“这位大人伤势过重,他的腹部上本来就有剑伤,后背又有很严重的烧伤,最可怕的就是这次又挨了一剑,直接贯穿他的身体,又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失血过多,血气不足,虽然还吊着一口气,只是他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恕老夫医术不精,实在是救不了他……” “你说什么?”大夫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直接击碎了林京墨最后的一点坚强,若不是一旁的沈怿峰扶着她,恐怕她早就倒在地上! 她恳求大夫道:“求求你大夫,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林京墨伸出手腕说道:“他失血过多,我有血,他要喝多少都可以,用我的命换他活下去!求求你,不要放弃他,一定要救他。” 大夫摆摆手说道:“如今他药石无医,别说是喝你的血了,他就算是喝口水都难,还是尽快准备后事吧。” 林京墨一时无法接受,她歇斯底里的喊道:“你这个庸医!他明明还活着!他还有气,你却救不了他,你说的不错,你医术不精,根本就是庸医害人!” “林京墨!”沈怿峰拉住林京墨,然后摆摆手吩咐随从将大夫送走,随后对林京墨说道:“你清醒一些好吗?林京墨,你可是林尚书的女儿,怎么会如此不理智?” 林京墨挣脱了沈怿峰手,哭着说道:“我杀了他那么多次他都没有死,偏偏这次他因为救我而死,你让我怎么冷静?就算我是谁的女儿都没有用,我的丈夫,他用尽所有力气来爱我,我却一次次的伤害他!他如果就这样死去,我该如何面对没有他的余生?我宁愿死的人是我,我宁愿那把剑刺入我的心脏,也比现在好过一些!” 说罢,林京墨无助的蹲在了地上说道:“我好痛,我的心好痛,我的心脏就像被人捏住一样疼痛,商时序!” 林京墨冲到了商时序的床边看着他比平时更苍白几分的脸颊,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最后话别 “商时序……”林京墨轻声喊着他的名字,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他的眉心,额间,嘴唇。 林京墨没有想到,原来商时序在她心里如此之重要,过去的一段时间,林京墨都在想着如何躲开他,报复他,杀死他,可是此时此刻,她只想商时序可以活过来,她是痛苦的,从姐姐离世开始,然后是李妈妈,再到爹爹,在她看来,所有的人都死去了,自己也就没有资格去爱一个,去幸福过一生。 就算有一天她可以顺利报仇,也不可以…… 林京墨趴在商时序的身上,放声痛哭起来,沈怿峰虽然也觉得心疼,但是还是识相的离开了房间,倘若商时序只有这一晚的活头,那么让他们夫妻二人独处,或许是最好的吧? 沈怿峰走后,林京墨独自一人哭了好久,知道天色渐渐暗下来,有沈怿峰的侍女不时的会进来给林京墨送一些饭菜,但是她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事情,只是呆呆的握着商时序的手不肯放开。 夜里,侍女将房间里的灯点燃,火光下,林京墨哭红了的双眼格外的透亮,她趴在商时序的身边轻轻说道:“我其实早就怀疑过了,双音是什么人,她根本就心怀鬼胎,她的话怎么能信呢?你怎么可能是杀死李妈妈的人呢?但是……但是因为我要找一个理由啊!一个离开你的理由,你知道吗?我的梦里每天都是爹爹姐姐还有李妈妈,他们死了,我永远都活在痛苦之中,时刻提醒着自己,一定要报仇,不能让其他感情侵占思绪,就是这个理由,让我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你!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那么多次我要杀死你,你都可以安然无恙,不就是因为我次次留情吗?” 林京墨伸手牵住了商时序的手,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冰冷,但林京墨却还是安慰着自己,似乎他的手掌还保留了一丝温度…… 她将商时序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说道:“你明知道我爱你,那么多年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都怪你,怪你的薄情寡义……但是,但是我还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能活过来……商时序,夫君……只要你能活过来,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哪怕是用我的命换你的也可以,我早就不想活着了,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坚强……商时序!” 可惜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叫,商时序都不曾动过一分一毫。 终于林京墨认清了事实,她怒道:“谁要你救我了?我让你救我了吗?你这个混蛋商时序,不止一次的救我,那场火明明那么大,你不是最怕火的吗?为什么要两次冲进火场救人?为了不让我失望吗?为了以实际行动告诉我你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吗?商时序,陆非程他要杀死我,你就让他杀我好了,为什么要替我挡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难道在你看来我的性命会比你更重要吗?” 林京墨趴在了床上像个孩童一般放肆的哭着,虽然她的心里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徒劳无功,商时序已经死了…… 但她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一遍一遍的控诉似乎是一次次的奢望,奢望商时序可以重新活过来,可以最后得到的却只有失望。 林京墨坐了起来,胡乱的擦了擦眼泪:“从此,这个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的爹爹死了,姐姐不在了,李妈妈也被人害死了,连你也死在了我的面前!商时序,三年的冷漠无情你要如何赔给我?” 林京墨停下了眼泪,回忆这三年的时光,其实并不是不堪与冷落…… 三年前,商时序答应了会娶她,给了她最好的婚礼,三媒六聘,三书六礼,一样没有差,他把她娶回了家,尽力满足着她所有的开销与生活习惯,住着商府最大的主院,吃着商府最好的饭食,每年各种节日都会陪她去尚书府里陪父亲吃饭,就算是陛下的赏赐,商时序也都会交给她来打理,一直以来,她都是商府的女主人,她一直都光明正大偷看着自己的夫君,她仰慕自己的夫君,所以时常溜去他的房间,偷看到他总是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所以也会趁他上朝的时候早早起来坐在他的位置上,握着他的笔。 过去的三年,虽然商时序没有跟她同床共枕,但是所有的节日他们两个都会一起吃饭,而他们之所以会有误会,也全是因为双音,她清楚的记得,新婚之夜,是双音喂她喝了喜茶之后便呼呼大睡起来,醒来后,商时序便在门外大冷的天等了一夜,而他们之后的生活里,无论是欺压下人,还是棒打老夫人,也都是双音搞的鬼,就连赶出去的曹妈妈,也是双音饿死的,如今想来,双音最有嫌疑,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害林京墨至此! 林京墨坐起身子,依旧无法面对商时序的离去,但是她的眼泪却早已哭干,她想抱怨天地不公,也想感叹命运不济,但是所有一切皆是徒劳。 “就这样吧……”最后她终于伸手将商时序的脸盖上。 盖上商时序脸的那一刻,似乎时间已经过去千年,两人已经完成告别,终于她失去了她最爱的人,此生此世,她都是被诅咒的人,无法再有幸福光顾…… 想到这里,林京墨还是迅速伸手将商时序脸上的白布掀了下来,她想到了什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他并没有死,只是没有醒过来罢了。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林京墨内心重新燃起了希望,直接朝着沈怿峰的住处跑去,敲着门喊道:“沈侯爷!睡了吗?快醒醒!” 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林京墨喊道:“沈怿峰,快给我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沈怿峰被吵的完全睡不着,直接起身打开了房门:“林京墨大半夜了你不睡,凭什么也不让我睡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敞开心扉 林京墨怒道:“商时序都快死了,你居然还睡得着!” 沈怿峰坐起身来回道:“他是你夫君,又不是我夫君,你认为倘若他要死了,我却睡不着,这合理吗?” 林京墨继续敲门道:“那位大夫说,商时序会死,可是为何他一直有呼吸?” 这时,沈怿峰无奈的将门打开,回道:“你那么聪明,不如猜猜看。” 林京墨的眼眸之中重新燃起希望,说道:“是因为……他不会死是吗?”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太好了,怎么样,是不是安心许多?去睡觉吧!” 沈怿峰说完笑笑准备重新关门,林京墨却伸手挡住了门,差点被夹住手,沈怿峰忙停下手,将门打开,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林京墨,你的手没事吧?” 林京墨忍着疼痛继续问道:“沈怿峰!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大夫说商时序活不过来了,你却说他还没死?” 沈怿峰见她的手似乎并不痛,于是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说道:“不就是,他不会死吗?那位大夫,不过是骗了你。” “骗我?!”林京墨皱起眉说道:“你在说什么?把话说清楚,骗了我什么?为何要骗我?” “一半真,一半假吧。”见林京墨不依不饶,于是沈怿峰只好全盘托出:“商时序受伤严重不假,失血过多也是真,只是他暂时不会死,不过倘若不好好照顾,可能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林京墨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又突然明白过来什么,道:“那为何那个大夫要说他救不活商时序了?难道是专门为了骗我不成!” “对啊,就是骗你的,不过骗的也不止你一个人。”沈怿峰突然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个性,变得认真起来。 林京墨不解的望着他:今夜的沈怿峰似乎与从前不同。 沈怿峰一脸无奈说道:“如今京城之中以中书令陈缅正为大,无论是三省还是六部,都以中书令马首是瞻,陛下的权利被一再分化瓦解,朝中可用之人越来越少,出乎意料的是,商时序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向陛下上书说明真相,还在我离京之前就部署安排好了一切,陛下似乎对他十分信任,几乎只要是他的建议都会采纳,那时我便开始怀疑,或许商时序并不是我们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个样子,他明明是中书令的义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卖中书令,来南陵的路上我就在想,或许,他并不是个坏人。” 林京墨听的云里雾里,但她却可以听出来,商时序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沈怿峰继续道:“直到我来到南陵,救下那些差点死去的南陵百姓才明白,商时序根本就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大好人,他跟陈缅正,跟齐轩逸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林京墨听着沈怿峰的话,突然陷入沉思:原来他们虽然是夫妻,但是她其实一直不了解商时序的真实身世,他这个人表面上是攀附陈缅正,但实际上,他替陈缅正做的事并不多…… 林京墨似乎想明白了,说道:“陆非程之所以会死,现在都没找到那个向他射箭之人,所以赵王的爪牙现在可能就在我们之中,为了保护商时序不受伤害,所以才做了一个局,说商时序已经死了,对吗?” 沈怿峰弯起唇点了点头。 林京墨问道:“可是这些,跟你骗我有什么关系吗?” 沈怿峰看着林京墨,叹了口气说道:“林京墨,从你恢复记忆开始,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很多?” 林京墨眼神回避道:“我恢复了记忆,想起杀害我的人就是商时序,我的姐姐死了,爹爹死了,陪在身边的李妈妈死了,我变了,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是,你最大的变化是你对爱情不再那么执着了。”沈怿峰说道:“过去你虽然没有记忆,但是你很快乐,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也很幸福,你执着,坚定的追求着自己的目标,最后却因为不信任而放弃了。你变得悲伤,变得消极,变得不再快乐。这次,我亲眼看到他为了救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差点丢了性命,我就是想让你看清楚你的内心,变回以前那个勇敢快乐的林京墨!” 林京墨苦笑一声,淡淡说道:“我的内心……从我姐姐开始,到我亲眼看着爹爹死去,已经完全土崩瓦解,我对感情已经没了追求,我只想要报仇,然后就算独自死去也没有关系。” “林京墨!”沈怿峰有些生气的看着她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就算你的亲人已经离开了你,可是你还是要活下去的呀,开心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你的亲人倘若有在天之灵,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先皇后是那么的疼爱你,为了救你,宁愿放弃自己的性命,你难道就不能替她好好活下去吗?” 只要想起爹爹跟姐姐,林京墨的心总是会在一瞬间崩溃:“没用的,他们都死了,我有什么资格过得幸福,我怎么可以忘记他们的死?我应该时刻记得,时刻提醒自己,要替他们报仇!” 沈怿峰此刻才明白,林京墨不是恨商时序,而是恨自己,她一直在惩罚着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亲人的惨死…… 看着泣不成声的林京墨,他有些心痛的靠近了一些,却在伸手的那一刻有所迟疑,他冷静了一下,有些忧郁的对林京墨说道:“当你听说商时序会死的时候,所有问题不都给了你答案吗?你最喜欢的,最在乎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商时序,也只有商时序!他过去是为什么刺伤你,你一定早就有了答案,你会不会原谅他,其实也有了结果,林京墨,勇敢一些,不要再继续对自己残忍。” 林京墨泪眼婆娑的看着沈怿峰,这个曾经总是与她为敌的小侯爷,如今也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而自己呢?是否真的可以重新敞开心怀…… 第一百七十八章 百姓得救 林京墨重新回到了商时序的身边,这次她不会再哭,因为知道商时序并没有死,只是伤得太重,一时无法苏醒。 林京墨不敢松懈,倘若不好好照看,说不准还是会加重伤情的,这次商时序可以死里逃生,也多亏了陆非程这一剑的目标是林京墨,所以避开了要害。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有些干涸的嘴唇,用浸湿的棉花擦了擦他的嘴,他失血过多,倘若喝太多水,只会死得更快,只能用这个办法让他不至于太干渴。 见商时序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林京墨怕有人会来害商时序,于是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倘若真的会有危险,这一次换林京墨替他挡下! 回首这一段时间,林京墨一直都活在痛苦之中,只有在报仇的时候才能短暂的忘记疼痛,她从未珍惜过自己的性命,一次次差点被打死,一次次被商时序救下,可是此事当她得知商时序有可能死去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她不在乎的自己的命,偏偏就是商时序最在乎的! 林京墨趴在商时序的身边,牵起他的手说道:“商时序,你不跟我说你也有仇恨吗?你悲惨的童年回忆,你的仇恨,到底是什么呢?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说罢,林京墨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林京墨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没有锁门,所以在沈怿峰疯狂敲了一阵门之后,最后忍无可忍直接推门而入。 林京墨坐起身看过去,沈怿峰端着饭菜坐在了桌前,将碗筷摆好后,对林京墨招了招手:“林京墨,快来吃饭!” 林京墨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还在昏迷中的商时序,不由得皱起了眉。 林京墨说道:“周默涵已经收监了吗?” 沈怿峰夹了菜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饭,然后回道:“昨天就被本侯爷抓起来了!”他又吃了两口饭看向了林京墨:“你快来啊,好吃的很,我特意端来跟你一起吃的!放心吧,你夫君跑不了!” 林京墨有些不悦的摇了摇头,看他的样子却又觉得有些滑稽可笑,于是走到桌前拿起碗筷,看着碗里的白米饭又想起了百姓吃的麦麸…… 于是又抬头看向沈怿峰道:“沈侯爷有检查过府库吗?里面是否还有粮食?” “有啊!”沈怿峰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回道:“这些商尚书之前就已经都查清楚了,我不需要再去查。” 林京墨转头看向了商时序: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府库里有多少粮食了。 回过头来再看沈怿峰往嘴里塞饭菜的样子,又不由得操心问道:“南陵百姓吃的还都是麦皮,我们有什么资格吃这些米呢?” “麦皮?他们干嘛要吃那个?那个好吃吗?”沈怿峰头也不抬,只顾吃着东西。 林京墨闻言将沈怿峰的碗筷直接抢了过来,怒道:“当然是因为没东西吃啊!该死的周默涵,之前只给百姓发了麦麸,他们没有选择,只能吃麦皮!” “我是说……”沈怿峰再次将嘴里的饭菜咽下说道:“他们为何不吃我一大早派人给他们分下去的新米,非要吃麦皮啊?那个东西又不好吃!” 林京墨这才知道,沈怿峰原来起了一个大早,打开了南陵府库将里面的粮食分发给咯百姓。 林京墨赶忙重新将饭碗塞回了沈怿峰的手里,说道:“看你狼吞虎咽的样子,你武陵侯有什么没吃过,怎么如今反倒没了仪态!” 沈怿峰憨笑道:“我是看那些分了粮的百姓吃的开心,所以也嘴馋了。” 说罢,他又转头看了看床上的商时序:“这多亏了商时序,假如不是他,南陵的百姓就要继续受苦了。” 林京墨也顺着沈怿峰的眼神看去,商时序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 “林京墨你怎么不吃啊?”沈怿峰回过头来继续道:“可惜没能活捉陆非程,我相信,杀死陆非程的人一定是赵王或者中书令的人,毕竟,陆非程很有可能是粮草案最重要的一环,所以他们才会提前一步杀死了陆非程。” 林京墨端着饭碗,却没有一点儿胃口,说道:“没有了陆非程,至少还有一个周默涵,我相信,他知道的应该也不会少。这么多年来,他究竟贪墨了多少粮银,这些粮银又都被他送到了何处去,顺着这个线索,赵王的狼子野心自然会浮出水面。” “赵王?”沈怿峰终于吃饱了,他将碗筷放下,回道:“赵王的野心早就公之于众了,现如今天下谁人会不明白,为何中书令陈缅正却突然蚕食三省六部?不就是为了扶自己的女婿上位吗?可惜赵王也不算是他的最终目的,他不过是想身为世子的自己的外孙可以做太子,将来再做皇帝罢了。” “可是……”林京墨诧异的看着沈怿峰,后半句愣是没有说出来…… 可是世子根本就不是陈敏然的亲生儿子,难道陈敏然没有跟她爹说过吗? 沈怿峰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他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赵王世子吗?”林京墨心中不禁感叹:做了这么多事情,只是为了替他人做嫁衣吗? 沈怿峰看着她丝毫没有动过的碗筷回道:“是啊,无利不起早,无巧不成书,他的女儿,偏偏给他留下了一个外孙……话说林京墨,你真的不吃吗?” 沈怿峰指了指床上的商时序说道:“如今南陵百姓都不饿肚子了。你不好好吃饭,你可别指望本侯爷照顾商时序啊!” 林京墨这才勉强吃了一些饭菜。 两个人吃过饭后,就全部都坐在床前,等着商时序醒来。 一直等到中午,沈怿峰打着哈欠,外面的侍女走了进来说道:“侯爷,该吃午饭了。” 沈怿峰笑笑,走到了侍女身边说道:“这么快啊!本侯都忘了,还好带了姐姐,若是没有姐姐操心着我的一日三餐,那可如何是好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再次苏醒 林京墨微微皱眉,一边继续用湿棉花替商时序润唇,一边说道:“沈侯爷风流韵事不减当年啊,来了南陵也不忘带上姐姐妹妹的。” 沈怿峰闻言饶有兴趣的坐在林京墨的身边看着她,回道:“你吃醋啦?” “你……”林京墨抬起头来:“胡说什么!” “也是。”沈怿峰吸了吸鼻子,打趣道:“虽然说你是别人的娘子,不过……也算是秀色可餐,既然你对我有所企图……” 沈怿峰指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商时序说道:“等他醒来,我们跟他说清楚,你以后便跟了本侯爷,本侯爷也照样叫你一声林妹妹如何?” 林京墨白了沈怿峰一眼:“沈侯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小女自然是……”她眉心一蹙回道:“不愿意的!” 沈怿峰顿觉无趣,于是只好悻悻的坐在一边,一边品着茶一边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今生我是没有这样的好福气了……”他看了眼商时序,继续道:“来世吧,求上天也给我一个真心只爱我一人的好夫人。” 林京墨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沈怿峰,沈怿峰这个人没个正型,她只当他方才是说笑,只是听了他的话又觉得有些不服气,于是回道:“其实你身边一直都有真心爱你的好姑娘啊,只是你自己瞎了眼看不到!” “哇……”沈怿峰连蹦带跳跑到了林京墨身边,说道:“林妹妹在说笑吧,我身边是有很多爱我的姑娘,本侯爷的眼睛亮的很呢!” 林京墨一愣,回道:“你知道福裕公主爱慕你的事?” 沈怿峰闻言大吃一惊,张着嘴问道:“不知道啊!有这种事?你是说哪位公主?福裕?”沈怿峰定住想了想说道:“原来……公主喜欢我?” 林京墨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贵为武陵侯,将来一定是要迎娶夫人的,你跟公主也算是天作之合,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的?” “不妥不妥不妥。”沈怿峰连连摇头道:“公主性情张扬不受拘束,与我不合。我喜欢……” 沈怿峰的目光落在林京墨的身上,然后又不自然的移开。 林京墨不明所以的转过头去,腹诽道:他在干什么?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这时突然听到躺在床上的商时序咳嗽了两声,两人赶忙朝着他看去。 商时序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面容憔悴的林京墨。 林京墨紧张的询问道:“商时序你怎么样?” 商时序缓缓抬手牵住了林京墨,他昏迷太久,此刻根本没有力气,尽力点了一下头。 沈怿峰开心的说道:“商时序你可真是命大,要多谢谢本侯爷才是啊!” 商时序没有力气说话,林京墨却问道:“谢谢你什么啊?” 沈怿峰自豪的回道:“本侯爷出门,就怕有个头疼脑热的,所以带了很多上好的人参跟灵芝,全部都是极品,之前他醒不来,又怕给他喝死了,如今他睁开了眼,我让下人们炖了给他喝!相信他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林京墨无奈又白了沈怿峰一眼:“你可真棒啊,之前他都快死了,你都不肯拿出来,现在他醒了才说。” 沈怿峰闻言委屈的喃喃道:“他睡着怎么喝啊……” 这时,商时序逐渐恢复了些元气,缓缓开口说道:“粮……库……” 虽然他的极小声又有些听不清,但林京墨还是快速附在他身边回道:“里面的粮银已经重新轻点,分发给了南陵百姓。” 商时序闻言安心的点了点头,又问:“陆……” 林京墨有些失落的回道:“陆非程死了。很可能是赵王或者陈缅正的人动的手……” 商时序看向了林京墨,虽然他也知道林京墨一定会很伤心,毕竟她与陆非程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就算陆非程是差点杀死自己的凶手,商时序此刻最担心最在意的人也是林京墨。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如同询问一般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掩饰,坦然说道:“就算是他曾经做过错事,可是终究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很伤心,不过,更令我难过的是陆非程死了,线索便断了,不知道我姐姐跟爹爹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 商时序握着林京墨的手又紧了紧,嘴里艰难的挤出了两个字:“放心。” 直到听到这两个字,直到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温度,林京墨此刻才确定,商时序是活过来了,她趴在商时序的身边抱着他的手喜极而泣,笑着说道:“吓死我了……” 商时序此刻若不是实在没力气,一定会将林京墨抱在怀中,告诉她永远都不要怕,永远自己都会保护她! …… 沈怿峰果然没食言,商时序醒后,他便张罗着给商时序送一些上好的补药,商时序每天喝过自己的药还要喝参汤补品,虽然他不知道这样对他身体是好是坏,不过因为是林京墨亲手喂给他的,就算是毒药他都甘之如饴。 每天夜里,林京墨都会趴在自己的身边睡,后来他担心林京墨睡不好,于是总是叫醒她让她到床上睡,林京墨又怕会碰到他的伤,于是就睡在了离他不远的软榻上。 这天,林京墨替商时序擦过身体后,又为了汤药,商时序看着她说道:“有件事情,我想与你商量。” 林京墨闻言,坐在他身边问道:“什么事?” “我躺了五天了,陛下还在京城等着我跟武陵侯复命呢!”商时序有些不安的说道:“陆非程死了,可是至少我们还抓了一个周默涵,这几天的审问,相信沈侯爷已经得到了该有的答案,加上那些南陵百姓的证词,相信足以说明此事的幕后主使是赵王了。陛下一人等在京中,还有提前回去的北境陆家军,全部都是隐患,我需要与武陵侯今晚启程回京才是。” 林京墨有些担心商时序的身体,可是她同样明白,国家大义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商时序已经想好了,那么她就不应该成为他的牵绊。 第一百八十章 回京事宜 于是阻拦他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林京墨只是点了点头。 商时序问道:“你不问我为何会背叛陈缅正吗?” “不是背叛……”林京墨温柔的看向商时序说道:“或许,从一开始,你就不是陈缅正一伙的。” 商时序闻言,十分感动的将林京墨揽入怀中:“其实我昏迷不醒的时候,隐隐约约有听到你的表白……” 林京墨一听,顿时羞红了脸:“你……怎么会呢……你明明半死不活的,那个时候……” 不等林京墨说完话,商时序捧起了林京墨的脸颊,深深吻了上去。 他的吻同之前一样,深情,隐忍。 可惜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放开了林京墨,马上又痛苦的咳嗽了几声,林京墨担心的查看着他的伤势。他却将林京墨紧紧搂在怀中,笑着说道:“无妨。” “虽然差点丢了性命,但至少我知道了夫人的心意,夫人一直都深爱着我,也原谅了我之前的愚笨跟莽撞。”商时序开心的说着话,突然他放开了林京墨说道:“夫人一直在意的,林尚书死前确实见过我,但他的死另有隐情,全部都是为了南齐百姓,也是为了陛下。” 听到自己父亲死去的隐情,林京墨有些悲伤的垂下了眸子。 商时序继续道:“李妈妈……李妈妈绝对不是我杀的,就算我再怎么丧心病狂,李妈妈对夫人来说有多重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绝对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最有可能杀死她的人其实是双音!” 林京墨之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其实她也明白,双音背叛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她不知道双音这么做的理由,但此刻也只有可能是双音了。 林京墨点了点头,说道:“等回了京,我一定要找到双音,将所有的谜团都打开!所有人所有事,所有仇恨,都会有分晓的!” 商时序重新将林京墨拥入怀中,然后说道:“今夜,夫人睡在我的身边吧。” 林京墨惊掉了下巴,不好意思的吞吞吐吐道:“你如今……身体还没有恢复呢!” “呵……”头顶的商时序却开怀的笑了,勾勾林京墨小巧的鼻子说道:“想什么呢?为夫只是想抱着你一起睡。” 林京墨羞红了脸忙道:“你想什么呢?我是说,你的伤没好,我睡觉又不踏实,万一碰到你的伤口怎么办!” 说罢,红着脸替商时序将帷幔放下,然后自己回到不远处的软榻上躺下。 商时序笑着摇了摇头,笑容却逐渐消失…… 如今他得罪了赵王跟陈缅正,想想陆非程的下场,商时序还是担心的,他实在不愿意林京墨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何况是她害死了陈敏然,以齐轩逸对林京墨的憎恨,这件事应该早就传到陈缅正的耳朵里,就这样带着她离开,恐怕对她不利…… 想到这里,商时序闭上了眼睛,心里开始替林京墨盘算着。 第二天一大早,沈怿峰便被叫到了商时序的房间。 沈怿峰来的时候,正巧是林京墨给商时序喂药的时候,看着他们夫妻二人你侬我侬眉来眼去的样子,沈怿峰在心里早就翻了一百次白眼,感叹一大早便饱饱的吃了一肚子狗粮,真是晦气。 想到这里,沈怿峰抱着定要打破二人之间甜蜜气氛的决心,大步的走进了屋内,潇洒的靠在床边问道:“什么事?” “沈侯爷还真是惜字如金啊!”林京墨说罢,拿着丝帕替商时序擦了擦嘴。 商时序则看向沈怿峰说道:“侯爷,我打算明日与你启程回京。” “这么快?”沈怿峰站直身体问道:“可是你的伤……别说明天了,再有个十天半个月,恐怕也难好。” 商时序却道:“时间不等人,陛下还在等着我们复命呢。” “这倒也是……”沈怿峰说道:“那好,我多派些人手,我的马车软和一些,你坐我的马车回去。” 商时序点点头,然后冲林京墨说道:“夫人此次先留在南陵。” “留在南陵?”林京墨诧异的看着商时序,不解问道:“你们都要回京了,留我在南陵做什么!” “自然是有原因的……”商时序道:“你与陈铁虎认识,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南陵还有很多账目不明,你留下来,替我检查,等理清了账目,说不定可以发现一些赵王跟中书令勾结的证据,况且赵王养的兵马还不明朗,你留在南陵,说不定可以发现其中的秘密,到时候你再回京也不迟啊。” 林京墨却道:“你只当我是傻的吗?南陵的账目没查清楚,你怎么会回京?若是能从账目上查到其中的秘密,你早就应该发现了才是,怎么可能还得我重新查一次呢?” 商时序有些为难的转过头去。 林京墨继续说道:“你是怕,我恐怕都回不了京城就会被陈缅正的人杀死吧?” 商时序转过头来一脸担心的看着林京墨,说道:“你既然也知道这一路艰辛,自然应该明白,你留在南陵,是最安全的。” 林京墨却不以为意,反说道:“南陵离郴州这么近,我就算不被陈缅正的杀死,恐怕一个陈铁虎也拦不住齐轩逸的杀手吧?说不准离开南陵才更安全!” 林京墨继续说道:“更何况,陈铁虎是整个南陵案的亲历者,他也应该进京面圣才是!与其躲避,不如这样!你跟沈侯爷先走一步,我跟陈铁虎结伴乔装打扮跟在你们身后,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人既不招摇,又容易蒙混过关!” 沈怿峰听完林京墨的话则表示赞同:“商时序,林京墨说的对啊,如今的情形,躲是不好躲了,不如就像她说的,我们一起回京,说不定反倒能保个平安!” 商时序眼见拗不过她,只好也妥协道:“既然如此,你便跟陈铁虎打扮成商人模样,结伴回京,路上不可以闹事,一定要妥帖行事,以免招来祸端!” 好不容易商时序松口,林京墨赶忙连连答应道:“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十分小心。” 嘴上随便应着,心里却开始盘算着回京之后的大戏:终于可以回京了,这一路以来的艰难险阻总算是有个结果了,陈缅正,齐轩逸,所有的真相,我都会让你们说出来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调虎离山 林京墨跟陈铁虎先一步离开了南陵,而受伤的商时序则在他们走后随着沈怿峰也踏上了回京之路。 商时序坐在沈怿峰的马车里,确实他的马车比一般人的马车要华贵许多,在马车里又铺了很多层的被褥,以保证他不至于在一路颠簸之中再次受伤或者扯开伤口。 回京之路会途径郴州,陈铁虎跟林京墨为了避开郴州而绕了远路,改道蕲州。 虽然两人乔装打扮不易被人察觉,但是林京墨心里还是十分的不安:“商时序伤的太重了,不知道他经不经得住这些波折。” 一旁的陈铁虎却安慰道:“商夫人放心吧,我看那商大人与一般人不同,受了那么重的伤,换成别人,早就倒下起不来了,但是他却在这之前便运筹帷幄,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我相信商大人。况且武陵侯也在商大人身边,虽然他看起来有些放浪形骸,不过,小人还是能感觉到的,他也是个好人。” 林京墨朝着陈铁虎笑笑:“但愿他能靠得上吧。” 这时二人突然听到草丛之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陈铁虎赶忙示意林京墨蹲下去。 只见两队黑衣人碰头道:“打听清楚了吗?商时序是改道蕲州吗?” 另一队黑衣人则道:“我听的分明,商时序他们不打算改道,而是直接从郴州过。” 先前说话的黑人愣了一下,说道:“什么?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自己送上门?到时候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地狱无门!走!回郴州。” 两队黑衣人走后,林京墨思索片刻,向陈铁虎道:“商时序他们跟我们有的路不一样吗?” 陈铁虎青着一张脸,不知如何作答。 “我怎么没想到呢?”林京墨恍然大悟道:“倘若我们走的是相同的路,那么就会被一起受伏,只有分开两波,一方吸引敌人,才能保证另一方安全!他回京那么大的阵仗,光沈怿峰那辆马车就很显眼了!如何躲得过埋伏?” 林京墨有些着急的说道:“他还受着那么重的伤,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了,这可如何是好!幸亏我们是提早一天出来的,现在我们就去郴州跟商时序汇合!” 陈铁虎闻言却拦住了她,问道:“商夫人,就算我们跟商大人汇合又有什么用呢?他还得关注我们的安危,我们去了,岂不是变成了他的负担?况且我们都已经知道去往蕲州的路上不会有危险了,为何还要回过头去被赵王的人抓住呢?” 林京墨不知所措的靠在树上,良久,才说道:“我回去不是为了拖累他,也不是要去送死,而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商时序身处危险之中!他现在行动不便,倘若我们快一些,说不定可以提前告诉商时序有埋伏,他们也好应对一些!” 陈铁虎却摇了摇头,叹气道:“既然商大人已经把他们直接去郴州的消息放了出去,自然他们早就有了应对之法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回京,将所有证据交给陛下!”他话锋一转说道:“商夫人,你难道忘了,之前你就是因为不听我的话非要返回火场,差点害商大人因此殒命,难道你,还要再重蹈覆辙吗?” “可是……”林京墨坚定的对上了陈铁虎的眼睛说道:“可是他们活下来了!那个已经饿了很久的婆婆甚至决定将唯一的粮食送给我,如此的善心,难道她不应该活下去吗?” “商夫人!” 陈铁虎刚要说什么,突然被林京墨打断。 林京墨指了指陈铁虎的包袱说道:“我早该猜到,这么重的包袱里,应该全部装的都是证据吧?” 林京墨继续说道:“此去恐怕九死一生,至少要有人将证据传出去,为了南陵的百姓,为了所有在这场灾祸之中死去的人,都不应该再让事情真相被掩埋!” “商夫人……”陈铁虎见拦她不住,索性不再劝她:“既然夫人心意已决,小虎子只有祈祷在天上的大哥还有那么多无辜枉死的南陵乡亲可以保佑商夫人跟商大人。” 两人离别之时,陈铁虎还对林京墨说道:“商夫人,你不要怪我,倘若是从前,我一定会陪你一同去,可是今天我身负重任,我大哥陈铁龙就是中书令陈缅正害死的,我不能那么任性放弃他的仇恨……” 林京墨闻言点了点头,拍了拍陈铁虎的肩膀说道:“我都知道,小虎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陈铁虎点头如捣蒜道:“记得!” 林京墨笑笑回道:“你长大了,一定要安全回京啊!” “好!” …… 二人分道扬镳,林京墨原路返回改道郴州,而陈铁虎则继续绕道蕲州回到京城。 林京墨只要有力气就一直往前跑,生怕错过了商时序他们的马车,终于在天黑之前来到了郴州城门口。 林京墨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城门口的茶摊老板说道:“店家,给我一碗茶。” 那店家见林京墨打扮朴素,又是一路小跑来的,于是冷着她说道:“南陵乞丐,恕不接待!” 林京墨闻言怒道:“你在说什么?” 店家却将抹布一扔说道:“南陵来的大官今天傍晚押着犯人从我这边经过,那位大官坐着好大一顶轿子,你们南陵的事,我们可都知道了,父母官中饱私囊,你们没钱没粮想吃白食不成?” 林京墨听后气小了一半,原来商时序他们已经进城了,她从腰间取下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 那老板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着脸谄媚着说道:“客官赶快请坐吧。” 林京墨却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有事,不吃也不喝了,不过给你这锭银是希望倘若真有灾民来乞讨,希望你可以施舍一些粥饭。” 那老板愣了一下,林京墨早已转身离开。 小二看着拿着银子发呆的老板说道:“老板你怎么了?那个人是谁啊?” 老板颠了颠银子,突然有些悲伤说道:“没什么,是个傻瓜罢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好人好报 林京墨从茶舍里走了出来,见城门紧闭,她有些着急的打算硬闯,但想到齐轩逸若是打算抓她,肯定所有官兵都看过她的画像了,虽然现在她是一副男子打扮,但实在是不能鲁莽,正急得来回踱步时,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方才茶舍的老板探出头来说道:“上来吧。” 林京墨赶忙跳上了茶舍老板的车。 路过城门口时,几个官兵还同他闲聊,似乎根本不在乎他车里还有别人,城门慢慢打开一个一辆车才能走的缝,经过之时,还是有人问道:“蔡老板,今天回城这么早啊?你车上坐着的青年人是谁啊?” 那茶舍老板笑了笑回道:“是我的远房外甥,今天他既然来了,自然是要早些回去,将他安置妥当才是。” 官兵点点头:“好好好,慢走啊,蔡老板!” 茶舍老板将林京墨带进了城,随后便问道:“你是要找那一队回京的官兵吧?” 林京墨愣住,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要回京去,我已经等了你们很久了。 林京墨吃惊的看着茶舍老板,差点心都快要跳出来。 她试探性问道:“你认得我?” 蔡老板却道:“本来不认识,不过自从贴满了抓捕你的告示开始,我就认得你了!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林京墨一路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她不知道这辆车的终点究竟是哪里,是赵王府吗? 林京墨也想过跳车,可是那马儿跑得飞快,根本不给她机会跳。 寻思着恐怕这个时候跳下马车她只会死的更惨! 索性她把心一横:反正赵王府的刑法她什么没见过,就算再挨一顿揍也没什么……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上次他就想让我被火烧死,这次抓住了我,岂不是直接要我下油锅也不一定。 左思右想,又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决定马车一停下就跳下去开始跑。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她正准备跳下去,却被身后的茶舍老板拉住说道:“小心一点,等他们拿来下马櫈再下车吧!” 下马櫈?林京墨此刻哪里还会在乎有没有下马櫈。 她掀开了马车的布帘,准备着要跳下去,突然看到了之前再火场里商时序救了的祖孙两人。 “商夫人!真的是你啊?”那蔡婆婆赶忙牵起林京墨的手说道:“老身只道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你们夫妻二人对我们祖孙两人的恩情了!幸好苍天有眼,让我在郴州遇到你!” 林京墨诧异的问道:“可是婆婆……你不是南陵之人吗?怎么会又会来郴州?” 蔡婆婆答道:“我娘家在南陵,嫁到了郴州,家境丰裕,眼见家乡有难,所以才会带着一些粥饼粮食去接济,谁晓得却被他们的官兵说成是乱民被抓了起来,当时我跟小孙子走散了,所以没来得及从密道出去,要不然你夫妻二人救我们,我们早就葬身火海了!” “原来是这样……”林京墨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磕头,小声说道:“只是我不敢贪功,就你们的人是户部尚书商时序大人……” “这怎么是贪功呢?”蔡婆婆仔细的讲起了那天在火海里的情形:“那天我跟小孙子被困在火中,无法逃脱,当时小孙子已经被商大人救走,我怕火势太大,再等下去所有人都得死,所以便劝大人不必管我,那一刻我清楚的听到商大人说:‘倘若你死了,我夫人会很伤心的,我不会再让她失去任何人!’” 林京墨闻言一时不知应该感动还是难过,她明明笑着,却又眼含泪水:原来他……宁愿自己受伤,也绝不会让我伤心…… 这时蔡老板也上前来将银两归还,说道:“你的画像一贴出来,我娘就跟我说这个是我们的恩人,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的孩子,不敢想象倘若他们真的死了,我该如何活下去?方才是怕你去问门口的官兵而暴露身份,所以才会出言不逊。” 林京墨突然想起了商时序还有危险,赶忙问道:“老板,我问你,你是不是亲眼看到了商时序的队伍来到了郴州?” 蔡老板回道:“小人是看到了马车,却没有看到里面的人,不过,确实有个长相秀气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城。” “长相秀气……高头大马……”林京墨笃定道:“那肯定就是沈怿峰了!” 林京墨又问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蔡老板说道:“这么大的官,自然是住在驿站了!待到明天天一亮,小人便送夫人去驿站。” “不行,等不到明天了。”林京墨道:“倘若他们今天就下手怎么办?蔡老板,不如现在就送我去!” 蔡老板闻言也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我们现在就走。” 两人重新坐上了马车,不一会儿,林京墨就被送到了驿馆。 她焦急的跳下了马车,见驿站的门大开着,顿觉不妙,赶忙朝里面跑去。 林京墨进到驿站里面满地的狼藉,地上横七扭八的躺着人,那一刻如同五雷轰顶般,伴着耳边传来的轰鸣大喊道:“夫君!夫君你在哪里啊!” “夫人!” 林京墨转过头去,却看到商时序脸色苍白半倚着门朝她挥了挥手。 林京墨跑上前去,直接抱了个满怀,一边哭一边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不顾自己的安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商时序身子本来就没有恢复好,再加上一天的车马劳顿,若不是听到林京墨在大厅里乱喊,他也不会拼了命站起来。 只是林京墨这一扑差点将他扑倒,他抱着林京墨,借着她的力才勉强站住。 一旁走出来沈怿峰打了个哈欠说道:“怎么回事啊?林京墨你怎么会在这儿?商时序你怎么站起来了?” 林京墨发现商时序似乎正在朝着自己的方向倒,赶忙双手抵住他的胸口朝沈怿峰说道:“知道他伤还没好,还不快来扶!”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言而喻 沈怿峰垂下眸子想了想,笑道:“哼,有你抱着他,他开心还来不及,应该不想我过去扶他吧?” 林京墨闻言刹时红了脸:“油嘴滑舌,再说什么呢?” 她又抬眼对上了商时序的眸子,果然他正含着笑意盯着自己看呢。 林京墨赶忙低下头,一边用力抱着商时序以支撑着他不倒下,另一方面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二人。 商时序看她害羞了,于是朝着沈怿峰说道:“劳驾沈侯爷搭把手。” 沈怿峰这才伸手一把扶住了商时序将他送回了房间。 他扶商时序坐在床边,突然收起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有点担心的说道:“林京墨,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闯进来。你是否知道,郴州是什么地方?” 林京墨却不卑不亢说道:“我自然知道,我不仅知道郴州是哪里,我还曾经在郴州住过,小女子不才,对赵王跟赵王府十分了解,我留下一定有用。” 说罢,她挽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小臂上清晰可见的鞭痕。 沈怿峰看到她的伤痕不由得皱起了眉:“这些伤?你怎么会?” 林京墨回道:“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我才来到郴州,齐轩逸表面是是个闲散藩王,实际上野心昭着,这一点不仅我们知道。”她看了一眼商时序,继续道:“恐怕……陛下也很清楚。” 商时序垂下眼眸不再看她。 林京墨继续说道:“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想做什么,可是他藩王的身份如同一道免死金牌,先帝为了吸取前朝灭亡的经验,故而建国时将有功的同族兄弟都封了藩王,并且留下规矩,不许同族残杀,否则死后不得入宗祠。所以,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是万万不能动赵王的。” 沈怿峰揉了揉他些微有点疼痛的脑袋说道:“是啊,无论如何不管我们有哪里都会被他的人追杀,故而我们才兵分两路,一方面大张旗鼓来郴州府,另一方面安排你跟陈铁虎带着证据先悄悄回京啊!你这么不管不顾的到郴州来……” 他说着话朝着林京墨的身后看了看:“陈铁虎呢?证据呢?” 林京墨眼神躲避,心虚道:“我让他先带着证据回了京,不带上我,他回去的更快些。” 商时序的眼里没了情绪,也没有说话。 沈怿峰眼神飘忽带着玩笑的口吻说道:“倒不是担心证据,主要这不是怕你有危险吗?” 林京墨偷偷瞄了一眼商时序,低下头回道:“我更怕……你们有危险。” 沈怿峰坏笑道:“林家二姑娘是什么性子,也会关心我这个纨绔子弟?”说罢他又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商时序,有些吃味的说道:“怕不是担心你夫君的紧,巴巴的赶了一天的路,直到看到心上人安然无恙才放下心吧?” 林京墨也不管他看自己的眼神,只是坐在床上牵起商时序的胳膊说道:“是又怎么样?他本来就是我的夫君,我们又不是见不得人,还怕你说不成。” 商时序闻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沈怿峰却表情夸张的说道:“服啦服啦,世家小姐都这么没羞没燥的,我还是找我的几位姐姐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心灵才好。” 说罢,离开了房间,走时还不忘带上了门。 “沈侯爷。”就在门要关住的时候,商时序却叫住了沈怿峰:“侯爷,劳烦你可以让你的姐姐端盆热水进来吗?” 沈怿峰眯起眼睛,上下审视着商时序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他撇撇嘴说道:“好吧。”然后带上了门。 沈怿峰走后,林京墨有些不知所措,见商时序却黑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松开了刚刚还亲密的挽着的手臂,不自然的站了起来。 商时序发现她松开了自己的手臂,说道:“你坐下。” 林京墨疑惑的转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商时序冷冷的应道。 侍女端着装满热水的水盆走了进来:“侯爷吩咐小人送来热水。” “多谢。”商时序点了点头。 侍女离开后,林京墨有些不解的又问道:“这是……” 商时序对上她的眸子,温柔似水,没有责备,没有不解,说道:“你赶了一天的路,脚伐了吧?趁着水热,好好洗洗,然后涂些药膏,好好休息。” 林京墨闻言眼眶氤氲,带着委屈说道:“你不怨我擅自来郴州的事情吗?” 商时序伸手牵住林京墨带着微笑说道:“不管你在何处,我都会保护你,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伤,方才看到你手臂上的疤痕,我只恨自己当时猪肉蒙了心,狠心离你而去,倘若我在,我绝不会让他们这么打你的。” 林京墨想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他们打我的时候,我似乎并不觉得痛,因为我的心……我的心似乎已经不会痛了,我失去了太多,甚至连痛的能力都没有了,当我被打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痛,我只是在开心,这样……离我报仇成功越来越近了。” “可是我会痛啊。”商时序歇斯底里的说道。 “你?”林京墨眼神躲闪,问道:“会吗?” 曾经曾经一心想杀死我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我而痛? 他悲恸的伸手抱住了林京墨,在不被她看见的地方哭出了声:“他们没有打我,我的心却在滴血……夫人……我求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对自己,所有的一切交给我,我会帮你。” 林京墨流着泪说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商时序抬起头,林京墨惊讶的看着他脸上的泪痕,他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是此刻他的悲伤却展露无疑。 坚强如他,不管受多少次伤都不曾有过一丝迟疑的他,此刻却也觉得像个孩子一样……原来他也是……会痛的啊! 两个人抱在了一起,此刻纵使没有一句话语,也足以诉尽衷肠……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互解心迷 两人挤在驿站狭窄的床上,林京墨只能小心的靠在商时序的怀里,眼中还是带着些许的悲伤:“爹爹跟姐姐死后,李妈妈也被人杀了,我完全忘了方寸,明明知道双音不可信,却还是受了她的离间。” 商时序俯下身,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我三年来重来没有给过你希望,又在那次失手刺伤你,你也不会这么不信任我。更何况,岳丈的事……确实与我有关,人证物证俱在,要隐藏的秘密太多,我无力辩解……” 林京墨闻言抬起了头眨着眼睛问道:“你要隐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商时序没有说话,并不是不愿意,只是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也不知道告诉她多少她会更安全一些。 林京墨低下头,窝在他的胸前说道:“又不能说?” 商时序听着她略带调皮的声音,释然的笑了:“等到能说的那天,我第一个跟你说,好吗?” “我又不傻。”林京墨却说道:“像这种事情,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而且已经猜了十之八九,等到能说的那一天,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就好像,你跟沈怿峰突然好的像一对朋友一般,我不一样觉得没什么可疑惑的吗?” “这个我倒是很疑惑,夫人可否告知一二啊?”商时序笑着问道。 “嗯……”林京墨想了想说道:“沈侯爷为人,嘴上有的时候是有点没个正型,不过他的心是好的,他为人正直又有义气。他以前讨厌你,是因为他以为你跟陈缅正是一伙的,可是现在,你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你不仅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为名做主,不畏强权的高官,他跟你是一样的人,怎么还会讨厌你呢?” 商时序闻言有些不快的说道:“就这样?你夸了一顿别的男人,怎么不说说我这个不计前嫌,要不是我有没把他过去的失礼放在心上的大度坦然,你以为他今日可以得此大功劳吗?” 林京墨闻言不禁腹诽道:说什么大功劳还为时尚早吧,首先还是要先活着离开吧? 商时序见她不言语,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问道:“睡了吗?” 林京墨握起他的手揉了揉他手上的关节,然后伸手与他十指紧扣回道:“没有……我只是在想……” 商时序冷着声音:“还在想沈怿峰?” 林京墨轻轻笑了一声:“才不是!我是在想……真正大度的人是我吧?你三年对我不闻不问,整日里寻花问柳不说,还将姐姐送我的金簪刺进我的脑袋里!我如今还能这么平心静气跟你说话,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商时序自知理亏,不敢多说。 林京墨却不依不饶说道:“怎么不说话了?你怎么从来都不解释那件事呢?” 商时序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因为那件事是我错了,无数次,我追悔莫及,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差点杀死自己最爱的人,我恨不得也用相同的方式刺自己一下,每次你说要杀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开口解释,只能任由你刺杀我一次又一次以减轻我心中的负罪……” 林京墨急道:“可现在我想听你说。我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商时序接着说道:“我娶你时,并不爱慕你,也不讨厌你,却用心不良,我只想着你虽然恶名在外,可毕竟是风骨之臣林尚书的女儿,我仰慕林尚书的为人,自然他的女儿也不会差。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寻私助我登上高位,可是我明白陛下宠爱林皇后,有如此尊贵的连襟,只要我肯努力,总有一天可以替父母报仇。可是……你还记得我们的新婚之夜吗?” 林京墨努力回想,只是扁扁嘴说道:“我记得我坐在床上,双音跟我说天太冷了,让我喝杯热酒……然后我就睡过去了。” 商时序却回道:“可是那夜我送走宾客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双音却将我拦在了门外,她对我说你嫁给我并不是因为对我有感情,只是心上之人去了边关,为了防止在他归来之时你爹将你嫁给其他人才决定嫁给我这个地位卑微的探花郎,不然以二姑娘的身份,要嫁人也要选状元郎才是!不仅因为我身份低微,可以随意折辱,而且你知道我的母亲有疯病,若是我敢不从,就会对她下手,毕竟一个疯妇不小心掉进了井里死了,谁会怀疑是身份尊贵的林二姑娘做的呢?双音还说只要将主院让给你住,从此不再踏足,井水不犯河水,你就会放过我,放过我娘,不然的话,你的恶名人尽皆知,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林京墨闻言惊呼:“天啊,双音?她怎么敢……可是你当初怎么就信了她的话?你都从来没有问过我。” 商时序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当时实在太吃惊,于是跟她说我会等在门外,等你亲自跟我说,哪知她回了屋,我却在外面等了一夜,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林京墨恍然大悟道:“定然是她的酒里放了迷药,我喝过之后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 “就算没有药,你的酒量……恐怕也……”商时序顿了顿继续道:“我等了一夜,以为这就是你的答案,所以从那天起我将娘关在了后院,也封住了后院所有的井,并且没有再去过主院,也不敢与你有过多的接触,生怕你有些不如意伤害到我娘。虽然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却是我救命恩人,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陪伴着我,我是一个孤儿,什么都没有,所以更加不想失去这个母亲。” 林京墨听完想了想说道:“怪不得有一年婆母就被双音打了二十棒……我当时还没发现她的真面目,所以莫名其妙自己还挨了十棍。想来是那年你好不容易与我吃了顿饭,她才会对可怜的老人家动手……现在想来,是我太傻了,因为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我一直当她是妹妹,有任何心事都与她说,反倒被她钻了空子……只是……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呢?林家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我也对她极好,平日里她总是在我面前气不过外面传我是恶妇人,也气不过你对我的冷漠,原来一直以来贼喊抓贼的人是她?” 第一百八十五章 前路难行 商时序闻言沉默了许久说道:“她做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企图呢?” 林京墨心里也是十分不解,她想了想答道:“现在想来,从前很多时候那些所谓的恶名之所以找上我,或许也与她有关……什么苛待下人,目无尊长,仗势欺人,极恶毒极刻薄,这些罪名其实都是她跟我的乳母曹妈妈传出去的。我性子虽然直,家里娇惯些,却也是从小读圣贤书长大,再加上爹爹的教诲,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 商时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问道:“双音她姓什么?是哪里人?夫人你知道吗?” 林京墨想了想回道:“双音是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大概五六岁开始就一直做我的侍女,我不知道她姓什么,只是爹爹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双音。” 商时序继续问道:“那……你们儿时可有过什么矛盾?” “怎么会呢?”林京墨回道:“她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吃穿用度自然都不会差的,我虽然娇纵些,但是林家治家有方,对待妈妈们都十分有礼,对她也从来没有打骂过。” “那就奇怪了……”商时序若有所思的的将头靠在林京墨的头顶。 林京墨则依偎在商时序的胸膛,宁静的夜里,他的心跳强而有力…… “夫人……” 商时序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嗯?”林京墨仰起头看向商时序。 月光之下商时序的黑眸明亮异常,林京墨不禁看呆了。 这时,商时序却轻声说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啊?”林京墨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声音?” 商时序拉起了林京墨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淡淡的说出了三个字:“心跳声……” 林京墨嘴角含笑说道:“嗯,听得到。” 商时序宠溺的将林京墨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发丝说道:“每次夫人在我身边,我的心就跳的好快,就算我一次又一次否认,我都骗不了自己,我……爱慕你。” “你说什么?”林京墨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这一瞬间不知道是欢喜还是犹豫的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商时序一字一顿回道:“我说我爱慕你。” 林京墨浅浅一笑:“我知道!” 商时序闻言开怀的笑了:“既然知道了,那夫人答应我一件事情吧。” 林京墨回抱住商时序问道:“何事?” 商时序将头埋进了林京墨肩颈处认真的说道:“明日一早,便起身离开郴州。” 林京墨闻言放开了商时序,与他拉开一点距离说道:“离开郴州?你们不走吗?” 商时序答道:“要走的,不过你得先走,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在郴州,不然你会有危险的。” 林京墨却倔强的说道:“不行,要走一起走,不能因为我来了,就害你们走不了,更何况,外面到处都贴着我的画像,我怎么可能逃出去呢?” 商时序却问道:“你今天是怎么进来的便怎么出去。” “你是说要我跟蔡老板出摊的时候一起出城然后逃走?”林京墨摇了摇头:“不可以,今日夜深了,他们看不清我,明天一大早,他们只需要掀开帘子便可以看到我了。我被抓住是小事,连累了蔡老板一家可如何是好?” 商时序却笃定道:“不会的,他们不会发现你的。” 林京墨先是诧异的看了商时序一眼,随即突然想到了原因,说道:“该不会你打算同一时间从另一个城门离开来吸引所有官兵去袭击自己吧?” 商时序见瞒她不住,这才说道:“我有十足的把握,今夜他杀不了我,齐轩逸一定会带齐人马送我离开,到时候你趁着城门松懈坐蔡老板的马车离开便好。” 林京墨生气的坐起了身,作势穿鞋要走:“那你打算怎么躲过他的刺杀?” “他怎么敢杀我,我毕竟是朝廷的户部尚书,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沈侯爷,我不会有事的。”商时序见林京墨不信,继续说道:“更何况,他也带不了多少人来,朝廷对藩王的府兵有规定,他难道想这么早就暴露养的暗军?” 林京墨胡乱的穿着鞋说道:“他的野心早就已经昭然若揭,只要你手里的证据送到京中,他暴露与不暴露还有区别吗?他何必怕这个?你要让我走我现在就可以走,只是你要用送死的方式让我走,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商时序却道:“你忘啦,证据并不在我手上。我还是陈缅正的义子!我有一个绝对不会背叛他们的理由,只要有这个理由,赵王爷一定会放我们走的。” 林京墨诧异道:“那是什么理由?” 商时序沉默不语,林京墨作势便要离开。 商时序见她要走,赶忙伸手拉住了林京墨说道:“夫人不要……现在外面太危险了!” 林京墨所幸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说道:“那就让他们杀死我好了,谁的命不是命,那些无辜之人死得,我怎么就死不得了?” “不行!”商时序挣扎着扑通一声滚在了地上:“夫人,绝对不能现在出去,外面埋伏了不知多少的弓箭手,出去一定会死的。” 林京墨终是不忍的回头望向了商时序,赶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现如今,他是个连路都走不了的虚弱病人,却为了林京墨一次次以身犯险…… 想到这里,林京墨哭着环抱住了商时序的脖子说道:“我不许你做傻事,我明天会走的,真的,天一亮我就走。” 商时序闻言开心的笑了,而一旁的林京墨心里却计划别是事:我有办法,我们可以一起逃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商时序一行人打扮整齐起身准备离开,依照计划,他们打算正大光明的从正门离开,而林京墨则需要等他们离开以后再走。 商时序在人们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刚准备走的时候,有人骑着马从不远处过来,直接下马跪拜说道:“赵王爷说两位贵使路过郴州,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呢?不如一起去郴州府衙或者赵王府歇歇脚。”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年轻生命 沈怿峰骑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传令之人,回道:“不必了,我们这次只是去南陵办了点事情,何必这么复杂去府上叨扰呢?” 跪地之人闻言,直起了身子,朝着身后摆了摆手,驿站四周围站起来一群弓箭手,而他们的目标是商时序还有沈怿峰。 沈怿峰笑道:“就算赵王的地位再高,藩王不会被无故治罪,只是……我乃是先皇亲封世袭的武陵侯,赵王他……还敢杀我不成?” 这时,齐轩逸骑着马从不远处赶来他的马停在了沈怿峰的对面,那马扬着头,他也扬着头:“本王不敢杀沈侯爷!光天化日当街杀人,就算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也不能幸免于难,关于那位林二姑娘的事情,本王还是有所耳闻的,自然不敢再做下那些罪行。不过……这些拿着弓箭的英雄与小王素不相识,刀剑无眼,他们的箭不小心伤到了沈侯爷,那本王也是没办法的啊!” “想不到赵王爷对我二人的性命感兴趣?” 这时商时序所在的马车上掀开了布帘,商时序脸色惨白的坐在车内。 “哎呦……”齐轩逸道:“本王才离开南陵几天啊,怎么商尚书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了?如此说来,尚书身上本就有伤,伤重难愈,也算是为国捐躯了!” 沈怿峰闻言脸色变得铁青,说道:“呵……赵王爷,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齐轩逸瞥了一眼商时序所在的马车,随后伸出手说道:“弓箭手……” 眼看他一声令下就要放箭。 林京墨从驿站里面跑了出来,朝着齐轩逸喊道:“慢着!” 齐轩逸看到了林京墨,眼神里满是恨意,眯着眼睛眼皮抖了一下说道:“林姑娘……你果然没有死!” 沈怿峰见状急忙对林京墨道:“你怎么出来了!” 商时序看到林京墨出来,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齐轩逸望着商时序的马车,喊道:“看来商尚书还是下不了狠心啊!”说罢他朝着林京墨的方向奔去:“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 这时林京墨却对着向自己疾驰而来的齐轩逸说道:“想要青夫人跟世子死的话就杀了我吧!” 齐轩逸的马果然停了下来,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林京墨:“你说什么?” 林京墨冷笑一声说道:“赵王爷既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自然知道我来郴州进赵王府是为了什么!” 齐轩逸不屑的说道:“我怎么会知道?” 林京墨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说道:“倘若不是你们害死我的姐姐跟爹爹,弄得我家破人亡,我怎么可能找到郴州来?” 齐轩逸带着笑意跟轻蔑回道:“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林京墨继续说道:“现在笑吧,有你哭的时候!倘若我没有万全之策,怎么敢贸然出现在你面前,既然我已经决定报仇,怎么可能打没把握的仗?赵王爷,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好好守护你的妻子跟儿子,偏偏让我轻轻松松就接近了他们,还知道他们的弱点,我早已经给青夫人还有世子下了毒,年深日久,没有解药,到时候他们便会毒发身亡!你那么在乎青夫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吗?如果这样,就算让你做了皇帝没有了他们,这个皇帝你做的会开心吗?” 齐轩逸饶有兴趣的俯身往前看了看林京墨,说道:“怎么?你当我是三岁孩童戏耍吗?林远志的女儿?可笑!” 商时序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对沈怿峰拼尽全力喊道:“侯爷拦住他!” 正说着话,林京墨从怀里掏出了匕首直接刺向马背,马背被刺,疼的直接前蹄腾空将齐轩逸甩了下去。 林京墨来不及拔出匕首,也被马带倒在地。 沈怿峰赶忙翻身下马,哪知离得他更近一步的齐轩逸直接起身拔出剑来朝着林京墨的方向走去。 林京墨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退,齐轩逸却扬起那把剑朝着林京墨刺去。 眼看那把剑就快要刺入林京墨的身体,沈怿峰此刻想过去却也来不及救她。 “林姑娘……小心!” 一张宽大的后背替她挡住了那一剑,林京墨诧异的看着满身鲜血的男人,是陈铁虎! 林京墨看着明明还如同孩子一般稚嫩的脸庞慢慢痛苦的狰狞,他已经承受的太多,为什么?他不是已经独自离开回京去了吗?为什么现在突然出现还替自己挡了剑? 齐轩逸见有人突然出现替林京墨挡下了这剑,生气的又刺了一剑又一剑,直到他慢慢倒在地上被自己的血包围…… 林京墨蹲在地上,无法相信,昨天还跟自己说绝对不能忘记自己兄长跟南陵百姓的仇,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回京的陈铁虎,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还变成了这幅凄惨的模样! 陈铁虎撑着最后一口说道:“林姑娘……你对我兄弟有恩,我怕……我怕你有危险……所以还是来了……” 林京墨的眼睛早已满是泪水,眼前一片模糊,她伸手胡乱的擦擦眼泪,然后用力堵住陈铁虎还在流血的伤口说道:“别怕,不要说话,现在不要说话,没有事的!” 陈铁虎却微笑说道:“来不及了……林姑娘……求求你,一定要替我报仇……还有我大哥……是被张仪谦……还有韩梓兰杀死的……一定……一定……” 可惜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便咽了气,年轻的生命只在一瞬间便离开了…… 林京墨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仰天喊道:“啊——” 从他们相识到陈铁虎离开,他不过是十几岁的生命,如今却也成了陈缅正齐轩逸他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林京墨恨天不公,也恨自己没有能力,居然又是因为自己害死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呵……”齐轩逸提着那把还沾着陈铁虎鲜血的剑慢慢走向了林京墨,笑道:“全部都是蝼蚁罢了!” 这时从后面赶来的沈怿峰拦住了他。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安全离开 齐轩逸看着拦在他面前的沈怿峰,阴着脸笑道:“沈侯爷……不要命了吗?” 沈怿峰笑笑:“几支弓箭罢了,小爷我不会躲吗?” 齐轩逸却道:“沈侯爷真是好身手,就是不知道林二姑娘躲不躲得过去。” 说罢,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全部将弓箭指向他的士兵大声喊道:“弓箭手!准备……” “慢着赵王爷!”这时车里的商时序手里拿着一封信开口道:“王爷,不如看了这封手书再决定是否真的要大开杀戒!” 齐轩逸远远的看着商时序手中的信,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是陈缅正的字迹,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给方才送信的手下一个眼神,示意他去拿 信。 那人从商时序手中拿到信,然后送到了齐轩逸的手中,齐轩逸一看,果然是落款是陈缅正,将信展开看了看,看完后又皱了皱眉,对商时序说道:“商尚书,又想骗我不成?” 商时序微微一笑道:“赵王是聪明人,中书令的字迹你不认得,难道那印信有假的吗?王爷不会不明白杀死我们几个人将会面对什么吧,就算中书令保你,但这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与其冒险杀死我们,不如冒险信我一次,王爷又不亏。” “不亏?”齐轩逸想了想说道:“尚书大人算的一笔好账,倘若你骗了我,所有一切都将不可回头。” 商时序脸色平静的说道:“赵王爷,商某言尽于此,信与不信,还请王爷尽早决断。” 齐轩逸沉下心来想了想,最后还是妥协道:“好,所有人回府衙,放他们走。” 士兵们随即听从号令迅速撤离。 商时序一行人得以离开,陈铁虎的尸身被人用车一起带走。 路上,商时序看着不停哭泣的林京墨同样心疼不已,他缓缓伸手将林京墨脸上的血迹擦掉,林京墨猛的扎进了他的怀中,两人就这么抱着哭了好一阵子。 终于,怀里的人似乎哭累了,商时序才缓缓说道:“夫人……要歇歇吗?” 林京墨却抬起了头,她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眶红红的,问道:“你给齐轩逸看了什么?” 商时序回道:“陈缅正的一封手书。” 林京墨微蹙眉头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商时序顿了一下,说道:“我从未打开过那封书信,不过,陈缅正曾说过,如果有一天自己人打自己人,为了不伤害根本,只需要将此信件交给对方便好。不过,我想,大概上面写着的是我跟陈缅正说过的秘密。” “那个你说陈缅正认为你绝对不会背叛他们的秘密?”林京墨问道。 “或许是吧。”商时序缓缓说道:“陈缅正究竟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我以为他会独享这个秘密……” 林京墨接着问道:“所以,你一早便想好了怎么离开,是我自作聪明突然出现?是我害死了小虎子……” 商时序见状赶忙说道:“怎么会呢?那个时候,你也是想救我们的,况且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对不会将这封信公之于众的。” 林京墨恍然大悟:“是啊,那个秘密关系到商家所有人的性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能暴露的,又是我,是我害得你不得不拿出那封信……” “夫人!”商时序将林京墨拥入怀中说道:“不会有事的,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不管他知道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的!” 林京墨却不这么认为,一想到现在因她而死之人又多了一个,她急忙问道:“夫君,我问你,你得到的证据有多少,是否足够扳倒陈缅正还有齐轩逸?是不是足以让他们死?”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没有回答。 林京墨心领神会,说道:“既然如此……” 商时序赶忙说道:“如此又如何?你要做什么?” 林京墨没有说话,只是倔强的将坐正,然后靠在车上。 “绝对不可以!”商时序说道:“夫人,你是想用自己的办法报仇是吗?” 林京墨没有回答,商时序继续说道:“如今齐轩逸一定会将陈敏然的死算在你的头上然后报告给陈缅正,陈缅正心狠手辣,你看到了齐轩逸到底有多么想杀你,如果你回到京中,或许不等你去京城,在我们回去的路上,一定还会有人不断刺杀你。” “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林京墨流着眼泪哭道:“还要等多久,我还没有替我的亲人报仇,如今小虎子也死了,这样我要怎么安然活在这世间?” 商时序见状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将她猛的拉入怀中安抚道:“夫人,你说过,回信我,怎么,昨天刚说过的话就忘了吗?我会帮你的。” 林京墨却沉着脸说道:“如何帮我?你身上太多秘密了……是啊,昨天你就跟我说了你有出城的方法,是我那么愚蠢,自以为是的相救人却害死了人!他只有十几岁啊!他还那么年轻,甚至是个孩子,为了救我,他已经死了!商时序,你让我怎么心安理得的活着啊!” 商时序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用力将她握住,林京墨不知不觉又流出泪来……哭着哭着,突然问道:“商时序……我从前认为你不说总有原因,该知道的时候自己总会知道,可是今天我却不能再继续这么看了,或许……哪一天,我死了都不知道真相,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商时序突然怔住,深黑色的眸子看不清情绪,呼吸声却逐渐沉重,心跳也不由得加速。 林京墨注意他的变化,缓缓起身看着他说道:“商时序……夫君,你怎么了?” “夫人……”商时序的眼眶突然湿润,很快流出两行泪水,那段尘封的记忆慢慢涌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林京墨赶忙跪在地上抱住他宽大的身体说道:“没事了,没事了,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你不想说我以后再也不会提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再次回京 “我全部的回忆……全部都可以告诉夫人!”商时序红着眼说道:“我对任何人都可以伪装,唯有你,林京墨……我……没有办法骗你,但是我知道所有事情不能牵你入局。” 林京墨此刻心力交瘁,又不忍心继续再追问下去,于是点头说道:“我不会再问了,所有的事情,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会真相大白。我已经因为对你的不信任害你我都受了太多苦,我会相信你,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信你的。” …… 马车走了几天,出奇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的刺客,虽然舟车劳顿,路途遥远,因为林京墨在身边悉心照顾,商时序的身体逐渐好转,甚至慢慢可以下地走路。 眼看就快到京城,他们将陈铁虎安葬在了之前的土龙寨外,希望他们兄弟可以魂归一处,虽然土龙寨已经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但是那里依旧是他们从前过得最快乐的地方。 看着眼前的一片破败,商时序有些担心的转头看向林京墨。 林京墨却出奇的没有继续哭。 想起曾经这个寨子里有多热闹,林京墨看到这些残败就有多痛心,他不明白,为什么堂堂兵部尚书居然会听韩梓兰的?难道也是因为她曾经害死张仪谦儿子的事情?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韩梓兰跟张仪谦之间一直都有亲密关系。 想到这里,林京墨忍不住问道:“夫君,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商时序自然知道她要问什么,于是没有看她,只是默默说道:“倘若当初我知道梓兰会做出这些事,我定会拦住她。” 林京墨闻言有些诧异说道:“你知道这是梓兰做的?那我问你,韩梓兰跟张仪谦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等林京墨说完,商时序便立刻说道:“没什么关系!” 他有些生气的闭上了眼睛。他不是生林京墨的气,而且生自己的气。 在他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当初韩梓兰要留在瑞香楼的时候,他就该拦着的,可是他却放任她在烟花之地呆了三年之久,后来韩梓兰被抓被放回来,他应该将所有事情化解,却没来得及。最后,他明明知道梓兰跟张仪谦的关系,他还是默许了,他是她唯一的表哥,这世上仅存的亲人,却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深渊而无法阻拦,商时序一想到这所有的事情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林京墨自然看得出,商时序不想提及此事,一方面她在怪商时序还要继续包庇韩梓兰,另一方面,她也想尊重商时序的想法。 最后,林京墨还是走到了沈怿峰的身边说道:“沈侯爷,我记得你在郊外的小院安静的很,不知现在是否还空着?” 沈怿峰闻言不知该如何作答,林京墨居然不想跟商时序回府……仔细想想也是,他府里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梓兰姑娘呢! 想到这里,沈怿峰刚想回答:空着呢,随时来! 不想这时商时序先一步开口了:“不用劳烦沈侯爷了,夫人,我们府里在京郊也有别院,你不想回商府可以住在那儿,我派巧香去照顾你。” 林京墨闻言不甘心的回道:“沈侯爷的院子我住过,一应俱全,况且,沈侯爷的地方,别人不能随意闯进来!” “我不会让任何人去扰你清净!”商时序用不可置否的语气说道:“包括梓兰。” 林京墨从商时序的口中听到梓兰二字总是特别不舒服,她虽然知道舅舅对商时序的重要性,所有的一切,包括这三年他对韩梓兰的偏爱,三年来商时序都长期住在瑞香楼,就是在守护表妹,而她林京墨呢?每天独守空房不说,还得独守空府!可是如今林京墨最恨韩梓兰的地方不在于这件事,而是她将土龙寨赶尽杀绝的事! 林京墨答应过陈铁虎会替陈铁龙报仇,可是如今要怎么报仇呢?杀死韩梓兰? 可是韩梓兰是商时序的表妹,也是他现在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林京墨不想看到韩梓兰,所以绝对不会回商府住,可是倘若住在沈怿峰的院子似乎又有些不妥,毕竟自己是有夫之妇,正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时候。 此刻,沈怿峰转了转脖子说道:“商大人,商夫人,你们怎么总是闹别扭?反倒是我这个孤家寡人落得一身清净,放心吧,商夫人,你家郊外的院子,也该去看看了,毕竟是自己家里的宅子,住的也舒服些。” 说罢,拍了拍商时序的肩膀说道:“快到京城了,本侯打算先回府沐浴更衣,你们呢?” 商时序装作若有其事的瞄了一眼林京墨说道:“不如先回府吧,毕竟,岳丈大人,还有先皇后殿下的排位还在府里设着呢……” 林京墨一听到姐姐跟爹爹,不由得又惆怅起来,她居然忘了这件事…… 于是没好气的回道:“那就先回去祭拜爹爹。” 商时序因为林京墨口中一个回字也突然变得莫名高兴起来,恍惚中竟忘了之前自己刚刚才跟林京墨吵过架。 他牵起了林京墨的手笑着说道:“好,先回府。” 马车停在了商府大门前,韩梓兰听家里的仆人说大人回来了,也赶忙飞奔出来迎接,没想到先下车的却是林京墨…… 林京墨跳下车后,伸手搀扶着商时序慢慢下来。 韩梓兰见林京墨居然回来了,先是又气又恼,满脸的不悦,再看商时序似乎受了伤,赶忙也上去伸手搀扶,说道:“表哥,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发生了什么事?” 商时序却默默将胳膊从韩梓兰的手臂抽了出来,没有说话。 韩梓兰先是一愣,随后想了想追了上去对林京墨欠身行礼道:“原来是表嫂回来了。” 林京墨看着眼前依旧明艳的韩梓兰不由得心中生出一阵无名之火,一想到她竟然狠毒到将陈铁虎一伙人全部杀死就恨不得立刻将她掐死。 这时商时序却说话了:“梓兰你还是如此没有礼数,现在才看到你嫂嫂?” 第一百八十九章 态度不同 韩梓兰没有想到商时序刚刚回府就对她大发脾气,于是只好乖巧的再次行礼道:“梓兰知错。” 商时序知道林京墨此刻一定不想看到韩梓兰,同时也怕他们会起冲突,见梓兰认错,于是说道:“你先回房去吧。” 林京墨在一旁碍于商时序的面子,虽然内心风起云涌,但表面仍旧没有发作,只是她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商时序感受到林京墨的变化,赶忙伸手握住林京墨,道:“夫人……” 在一旁的韩梓兰以为是林京墨刚回来,商时序故意示好,所以才会赶她回房,自以为若是此刻不走,反倒让商时序不高兴,于是只要乖乖走开。 二人见韩梓兰离开,林京墨才冷着一张脸放开了搀扶着商时序的手说道:“我想……我还是没有办法!夫君,梓兰她……” “我知道……”商时序无奈说道:“我知道她有错,我不会一直包庇她,只是现如今最大的麻烦还不至于是她吧?京墨……我的夫人,等所有一切事情解决之后,最后,我们再治梓兰的罪,好吗?” 林京墨此刻不想继续压制怒气,于是甩开了商时序伸过来的手,径直朝着设有林远志,林空青的灵位的偏院去了。 她来到偏院,看到去世亲人的灵位时,还是不受控制的湿了眼眶,她一边把香点燃,一边跪在地上,看到林远志之灵位几个字的时候,眼泪还是簌簌流下。 “爹爹……姐姐……还有李妈妈……我好想你们啊。”林京墨将点燃的香插进了香炉之中,伸手抚摸着姐姐的灵位说道:“姐姐……你有见到陈敏然吗?你一定很吃惊吧,是她跟陈缅正害死了你……虽然我已经尽力替你报仇,但是无论我怎么做,你跟孩子都回不来了……姐姐……” 想到林空青无辜枉死的腹中孩儿,林京墨哭的更加难过。 她哭着将灵位一个个擦干净,现在门口的商时序则静静地等着她。 林京墨没有提及自己在赵王府所受的委屈,但在商时序看来,她满是委屈。 良久,她才冷冷说道:“这里是不是少了两个灵位?” 原来她早就看到了在门口的商时序。 商时序微微皱了一下眉,意识到林京墨指的是陈铁龙陈铁虎两兄弟,他只好答道:“好。稍后我让人去办。” 林京墨却不肯善罢甘休,继续说道:“商时序!当初若不是陈铁虎两兄弟救了我们,我们早就死了,他们现在惨死,难道在你看来,你的表妹要比救命之恩更重不成?” 商时序回道:“究根结底,梓兰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陈铁龙曾经将她绑架。” 林京墨一听,更加不忿:“可是他们并没有对韩梓兰造成什么伤害不是吗?他们有罪但罪不至死,何况真正要绑架她的人是双音!” 商时序见林京墨终于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并且还提及了这个事件的关键人物,双音,于是立刻说道:“不错,仔细想想,罪魁祸首是双音不是吗?梓兰则同样是受害者,她一个弱质女流,被山匪绑走,自然是担心跟害怕的,虽然最后她被安然送回,可是倘若不是遇到你,或者她遇到的交尾款的双音,那么她就真的有可能会被割掉双耳不是吗?” 林京墨这才发现,商时序其实自始至终没想过要杀梓兰,是啊,梓兰毕竟是他的表妹,又是他最在乎的舅舅的唯一血脉,要梓兰的命,恐怕并没有什么可能。 林京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立刻说道:“既然不能杀她,那么我问你,人命关天,你要她如何还?” 商时序回道:“说到底,害死陈铁龙的人是张仪谦,还赔命的也应该是张仪谦跟陈缅正,至于陈铁虎,你我亲眼所见,他是齐轩逸亲手所杀。” 林京墨没想到商时序会将韩梓兰的错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于是愤慨说道:“如果不是韩梓兰从中作梗,张仪谦也好,陈缅正也好,他们怎么会去剿灭土龙寨?” “说到底,你终究是不愿意留梓兰一条性命吗?”商时序的声音低沉,语气里满满祈求。 林京墨满眼的难以置信,看着他说道:“事涉韩梓兰……你怎么就会变成一个是非不分之人呢?” 商时序则同样回道:“因为对方是梓兰,所以同样夫人也没有一碗水端平不是吗?” 林京墨彻底失望,绕过商时序便要离开,商时序问道:“夫人要去哪里?” 林京墨则冷冷回道:“我要回我的屋子,我主院的屋子。” 商时序并不是不让林京墨回主院,只是以前是因为不想让林京墨回忆起过去的不愉快,另一方面,他安排韩梓兰住在了主院的偏房里,因为那里里自己的偏院最远些。 只是如今他明知道林京墨恨不得立刻将韩梓兰杀死,自然不愿意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于是他快步将林京墨拦住说道:“夫人……请听我一言,我发誓,绝对不是要包庇梓兰,只是我希望所有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再去定梓兰的罪,而不是现在。” 林京墨冷冷说道:“所以,尚书大人是担心我伤害到你的表妹,所以才在这里拦着我吗?” 商时序答道:“不是的,夫人,我自然知道你不会。” “哼……”林京墨轻哼一声,将拦在自己身前的商时序推开说道:“不必了,我知道在你看来,我是一个有仇必报的疯女人罢了,何必再继续惺惺作态!” 商时序被林京墨猛的一推,结果因为伤没有全好,直接被推倒在地。 林京墨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却在伸手拉他的时候,直接被商时序拉入怀中,两人躺在地上,林京墨挣扎着说道:“这是爹爹姐姐面前,你要做什么?” 商时序却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别动夫人,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这招果然有效,林京墨听后便真的没有继续挣扎。 第一百九十章 恶毒表妹 商时序见林京墨没有继续动,于是在林京墨耳边柔声说道:“我绝对不是要包庇梓兰,你是知道的,我一路艰辛才走到今天这步,梓兰身为我的表妹,同样也是受了很多的苦,所有的事情暂时还不明朗,事实究竟如何,我相信,抓到陈缅正之后一定会有个答案,等到那个时候,倘若真的梓兰害死,我绝对不会阻止。” 林京墨闻言却依旧认为商时序是在袒护韩梓兰,于是说道:“你明明知道,小虎子生前曾经说过,是韩梓兰带着张仪谦去剿灭整个土龙寨的,如今说什么真相不明,分明就是你不愿意相信小虎子,不愿意相信我。” “梓兰为了我付出太多……”这时,商时序突然有些失落的说道:“倘若不是我跟娘去投奔舅舅,舅舅根本不会死,梓兰就还是或者富足快乐的日子……全部都是因为我,梓兰变成了一个没有父亲没有家的孩子,她跟我来到京城,最后却落得一个成为烟花女子的境地,如今还……” 商时序的话戛然而止,林京墨却从他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他的悲伤,这一刻,林京墨想要试着去理解他…… 林京墨趁着商时序还在回忆过去,于是迅速起身坐在了他的身边说道:“或许你说得对,她始终是个弱女子,用着她的办法帮助着你,你们之间的情意,经过的所有的事同样让你不肯相信她会做出杀人之事……好,我答应你,在没有得到切实证据前,不会再继续怨恨他,只是你要我跟她好好相处,却不容易。” 林京墨话锋一转,看着商时序说道:“她曾经……将我推入后院的井中,还将井口盖住。” 商时序闻言大吃一惊,他同样坐起身来问道:“为何你从前没有说过。” 林京墨垂下眸子,情绪低落答道:“那个时候,我才刚刚经历若有变故,恨你入骨,只想要离开商府,后来幸亏是母亲发现了我,她喊来了等在后门接我的沈怿峰,我才得救的。” “怎么会这样……”商时序看着林京墨,那一刻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一方面他心疼林京墨那个时候刚刚失去父亲姐姐,孤立无援的时候被梓兰的伤害,另一方面,他始终还是看在自己舅舅的面上想放过梓兰…… 可是事涉林京墨,商时序便无法视而不见,于是他先是艰难起身,然后将坐在地上的林京墨拉了起来,两人走出偏远直接来到了主院。 进到主院之后,商时序命令巧香将韩梓兰叫出来,巧香将偏房的门打开,她走了进去发现没有人,于是出来摇了摇头。 众人正疑惑的时候,韩梓兰却从林京墨从前的屋子中走了出来,众人诧异的看着她。 商时序直接厉声问道:“梓兰!你怎么会在夫人的房间里?我不是一直将这间屋子锁着吗?” 韩梓兰自然是没想到他们一回来就来住院找她,于是吞吞吐吐道:“我……” 巧香赶忙跑进林京墨的屋子里查看,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于是跑了出来说道:“这屋子不像是空了很久的……” 这时,在院子里伺候韩梓兰的仆人说道:“大人走后,表姑娘就说偏房的阳光差,然后就私自打开之前夫人的主房住了进去……” 商时序闻言直接拉起韩梓兰的胳膊说道:“你住在主房的事情尚不是什么大事,表哥只问你,你有没有将你嫂嫂推进后院的井中过?” 韩梓兰闻言,自然知道是林京墨说的,没想到经过几个月,商时序对林京墨的感情只多不少,如今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韩梓兰看这架势,于是装作很无奈的样子说道:“不错,我曾……失手将嫂嫂推进了井里,不过我很快便去呼救……” 不等她说完,商时序却打断了她:“梓兰,你为何要这么做呢?当时夫人得有多绝望?就算是你,此事,也绝对不能轻易说算了!” 韩梓兰没想到商时序居然连听都没听自己说完便全部都按林京墨的说法将事情定性,于是索性说道:“是啊,她绝望,那我这个外人根本就不应该住在你们府里不是吗?” “梓兰……”商时序说道:“我们现在说的是你推京墨进井里的事,此事不是小事,若不是母亲发现,京墨可能就……” “既然如此……”韩梓兰脸上一副委屈的模样说道:“那我就跳一次井好了!这样,总可以消去嫂嫂心头之恨了吧。” 说罢,她便朝着门口跑去,却被站在院里的林京墨伸手拦住。 韩梓兰看着林京墨,眼里似乎闪着火光一般。 林京墨却冷冷说道:“有一件事,梓兰姑娘一直不知道吧?其实被你放走的双音,她就是当初给陈铁龙钱让他绑架你的人。” 韩梓兰闻言一时有如晴天霹雳,她望向林京墨,突然脸色变得柔和:“夫人说这些算什么?是想让我后悔放她走吗?” 林京墨却满脸不屑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当初我虽然讨厌你,但是并没有想过要害你,我甚至根本没有让任何人伤害过你,是双音为了挑拨我与夫君之间的关系,故意让山匪绑架你的,所以后来她被我赶出府后,没有去给山匪尾款,你的鼻子才没被割下来,并且还遇到了失去记忆的我。” 韩梓兰听完,自然明白了所有事,只是在她看来,双音虽然可恶,她最大的仇人,依旧是林京墨。 于是她淡淡一笑:“多谢嫂嫂将所有事情告诉我,也谢谢嫂嫂将我从山寨中救出来。” 林京墨皱起眉,看着这个明明笑意温柔,实则包藏祸心的女人,她真是恨不得立刻从她脸上将她伪善的面具揭下来。 韩梓兰走到了商时序的身边,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众人惊讶之余,她缓缓开口说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梓兰的错,当时我见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表哥,害怕表哥被她杀死,所以才起了杀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真相迷离 商时序诧异的看着韩梓兰:“梓兰……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跟可能会害死京墨的!” 韩梓兰眼含泪珠,楚楚可怜说道:“梓兰知错了,表哥,我这就给嫂嫂赔不是。” 说罢扑通一声跪在林京墨的面前哭道:“求嫂嫂看在梓兰从小就没了父母,不识礼数的份上,宽恕梓兰吧!” 林京墨简直不敢相信,她自己方才都承认亲手推林京墨了,怎么这个时候又假装柔弱跪在地上说什么从小没父母为理由来道歉? 林京墨没有理她,而是径直走到了商时序的身边说道:“我实在看不了她做戏的样子,她做的所有事不管什么理由我都没法原谅,或许我做不了你的贤妻,我知道你为了自己的死去的舅舅也绝不会惩罚她,所以,我想我还是带着父亲灵位离开商府的好。” 商时序闻言明白如果不处置韩梓兰,林京墨是不会继续留在商府的,林京墨才是自己的夫人,是商府的女主人,怎么能让她搬出府呢? 只是,韩梓兰也是他的亲人,她孤苦无依,也不能送她出府去吧。 这时韩梓兰却开口了:“既然商府不留我,我回瑞香楼便是了。” “那怎么行?”商时序说道:“你一个姑娘家既然已经离开那种地方,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林京墨从未想过要再让韩梓兰回瑞香楼,因为不论韩梓兰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终究是个女子,一个女子待在瑞香楼那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况且她回来商府也不是为了跟韩梓兰去争斗什么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想到这里,林京墨走进了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屋子,里面虽然因为韩梓兰的居住有了一些变化,但过去的回忆过去的影子,依旧会浮现在林京墨的眼前。 她打开妆盒,那只姐姐送的金凤簪依旧安然的躺在里面。 林京墨伸手将它取了出来,走出了屋子,然后往偏院的方向走去。 商时序见到林京墨离开,于是也跟了上去,林京墨回到偏远的侧殿将父亲,姐姐,还有李妈妈的灵位装了起来。 商时序见状自然明白林京墨是要离开的。 林京墨收拾好东西之后便准备离开,商时序却拦住她说道:“我会派车马送你去郊外的别苑,还有巧香,我会让她跟你一起去,好照顾你。” 林京墨没有看他,只是淡淡说道:“嗯。”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来报:“大人,中书令大人家派人来了。” 二人一听是中书令,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本来他跟沈怿峰回来之后都会向皇帝上报,然后等候召见,想不到这么快陈缅正就先一步找上来了。 林京墨十分紧张的抓住商时序的衣袖说道:“怎么办?” 商时序则温柔的拍了拍的肩膀说道:“无妨,夫人不必惊慌,我去去便回。” 林京墨紧紧抓住商时序不肯松手,因为她明白商时序去见陈缅正会有多危险。 商时序这时微笑着将林京墨拥入怀中,轻声说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方才还恶狠狠要离开……” 林京墨却窝在他的怀中,十分担忧的说道:“还不是都怪你,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对你起疑心了?” “别怕,夫人。”商时序将林京墨放开说道:“既然如此担心我,那便在府里等我,不是我不让你走,只是你也看到了,陈缅正已经知道我们回来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派人去杀你。” 林京墨点点头。 商时序得到了林京墨的答案,这才回去更衣之后离开了商府去了陈缅正的府邸。 …… 商时序来到陈缅正府里的前厅,陈缅正坐在主位上,临近傍晚,并没有电灯,陈缅正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情绪。 商时序看着他正在逗弄空中的鸟儿,仔细一看才发现,笼子里面的鸟已经从画眉变成了白鸽……准确的来说,这是信鸽。 “你来啦?” 陈缅正阴沉着声音问道。 商时序跪在地上说道:“给义父大人请安。” “老夫听闻,你在南陵做了很多事啊!”陈缅正一边伸手将笼子里面的鸟取了出来,一边从信鸽的脚上取下了上面的密信说道:“怎么样?是你先给我报告一下,还是我先看看赵王是怎么说的?” 商时序低垂着脑袋,浓密的睫毛盖着他狭长的眼眸,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自然明白,双方博弈,有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棋差一着。 他淡淡回道:“一切……都很顺利。” “哈哈哈……”陈缅正的笑带着些戏谑跟嘲笑,他将鸽子放飞,随后将信展开看了看,然后问道:“知道为什么我派你去南陵吗?” 商时序回道:“义父疼爱孩儿,信任孩儿,所以才派……” “你错了!”陈缅正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是陛下要让你去的,陛下说相信你的能力,定能将所有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说罢,他抬起阴冷的眼眸看向商时序问道:“我问你,你能吗?” 商时序赶忙回道:“臣自然是……不敢辜负圣上的期望!” 陈缅正冷冷说道:“何必继续对我遮掩呢,商时序。” “义父……孩儿不敢!”商时序被陈缅正弄得有些疑惑,于是说道:“孩儿是为陛下办事,也是为义父办事。” 陈缅正这时才让人将蜡烛点燃,然后将方才信鸽脚上的信件放在火上点燃,随后说道:“你知道的,很多时候,不要引火烧身,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商时序听完陈缅正的话,只觉得一头雾水,不过他明白,赵王那封信里一定没有写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的话,陈缅正怎么会放过自己呢? 正这么想着,陈缅正挥了挥手:“一路舟车劳顿,你也累了,回去吧,明天一早去见陛下,要记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是。”商时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陈缅正没有兴师问罪,不过可以蒙混过关,他也十分开心。 第一百九十二章 难得一见 林京墨在商时序离开后便一直很担心,她独自一人等在门口,时而不停的踱步时而走出府衙大门外张望。 知道看到商时序的马车,才放下心来,只是不想他知道自己焦急的样子,于是看到是他的马车便想着要回偏院去。 一旁的巧香却说道:“夫人怎么不亲自接大人回府,大人见到你在等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林京墨却一边匆匆往回走,一边轻声骂道:“多嘴!” 哪知林京墨刚走了几步,就发现自己的帕子落在了门口,刚转身准备回去拿就看到身后拿着帕子的商时序。 商时序看着进退两难的林京墨,笑着说道:“害夫人担心了,是为夫的错。” 林京墨听他这么说话,顿时气消了一半,商时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柔声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这时巧香抢先说道:“夫人担心大人的紧,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吃不下。” 林京墨这时转头白了巧香一眼,再回头看商时序时,却看到他满眼说不尽的情意绵绵。 商时序牵起林京墨的手说道:“那我们出去吃吧?” “出去吃?”林京墨看了看外面的天,回道:“天色不早了,何况你明日还要上朝面圣……” 商时序却捧起林京墨的小脸说道:“夫人……你从未跟我吃去吃过饭不是吗?” 林京墨因为商时序的举动,瞬时红了脸,于是胡乱说道:“我们回来,还没有给母亲请过安呢!” 商时序却笑了笑说道:“母亲最喜欢城西的烧鹅了。” 林京墨闻言,这才垂下眸子,精灵般的眼睛转了转,思索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带一些回来给她吃好了。” 商时序看着她羞红的脸蛋,只觉得可爱万分,于是当这众人的面,俯下身亲了亲林京墨的脸,然后不等林京墨反应便牵着林京墨的手走出了宅子直接上了马车。 而方才的一切也被躲在暗处的韩梓兰尽收眼底,想不到,他们直到今天还能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韩梓兰想起了自己的牺牲,除了不甘还有满满的怨恨。 她以为自己付出一切,商时序就会好好爱她,她已经一无所有,哪怕是自己的身体还是爹爹的性命,她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已经失去,如今,却还要在商府受这样的委屈,甚至要给林京墨下跪道歉…… 想到这里,韩梓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不甘的眼泪翻涌而出,想起自己这三年受得委屈,韩梓兰除了恨没有其他感受,她紧握着拳头,眼神之中满是怨恨:好,商时序!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后悔! 韩梓兰擦干了眼泪,重新回到房间上妆更衣,然后从后门离开了商府。 …… 林京墨与商时序不止一次同乘一辆车,只是每次不是他生气,就是林京墨闹别扭。只有这一次,两人将车上的布帘卷起,相互依偎着看外面的街景。 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但是京城最近没有宵禁,小贩们推着小车沿街叫卖,酒楼茶肆也都灯火通明。 林京墨靠在商时序的肩上,两人十指紧扣,享受着难得的二人时光,商时序的脸上也时刻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林京墨开口问道:“夫君,你还记得三年前的上元节吗?” 商时序笑笑,故意逗她道:“那么久以前的事,不记得了……” “哼!”林京墨有些生气的嘟起了嘴。 商时序见状宠溺的看着林京墨问道:“是那个你跟踪我的晚上吗?” 林京墨气道:“啊,原来你知道!” 商时序回道:“那可是我们成婚后第一个上元节,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那个时候你总是骄傲的冷着一张脸,一副看不起我,高高在上的样子。” “怎么会?”林京墨回道:“那个时候明明是你,从来都不理回我,我干嘛要热脸贴你的冷……” 商时序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中十分喜爱,于是逗她道:“冷什么?夫人伶牙俐齿,怎么这个时候不说话了?” 林京墨索性转过头去不在说话。 商时序却偷偷的在她侧脸上落下一吻。 林京墨吃惊的回过头来,商时序随即吻住了她的嘴唇。 甜蜜的气氛四散开来,马车不合时宜的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打断道:“大人,到了。” 林京墨红着脸将商时序推开,没好气的说道:“到了!” 商时序见她害羞的样子,于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恐怕娶了这世上最可爱的女人。” 林京墨听着他的赞赏更多的开心愉悦,虽然她跟商时序曾经有过误会,但是她始终相信,相爱的人总会走到一起。 只是幸福的同时,林京墨总会回想起痛苦的过去,她总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幸福,她应该一直痛苦才是。 商时序早就下了马车,他看着还楞在原地的林京墨,并不知道她现在的情绪,于是摇了摇头,跑到了林京墨的身边说道:“夫人快些才是。” 说罢牵起林京墨的手来到了城西最大的饭店银泰楼。 两人一进门,就有人立刻满脸带笑迎了上来:“商大人,商夫人,二位莅临,真是蓬荜生辉!请上二楼雅间。” 林京墨吃了一惊,她以前来过很多次银泰楼不错,可是据她所知,商时序可是很少来这种有些奢侈的地方的。 二人上了雅间,伙计便朝着商时序问道:“商大人,还是老几样吗?” 商时序点了点头。 伙计便离开了。 林京墨诧异的望着商时序,问道:“你怎么不问我要吃什么?” 商时序却淡淡一笑,假装冷漠道:“不必问。” “哼!”林京墨有些生气的坐到了一边,商时序见状挪了挪坐在了她的旁边。 林京墨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家酒楼,你既然带我来,自然要问问我的喜好才是啊!” 商时序点了点头说道:“若我说我知道你的喜好呢?” 林京墨吃惊的看着商时序:“你……你怎么会?” 第一百九十三章 睹物思人 林京墨正疑惑间,门外的伙计端着菜陆续走了进来,林京墨吃惊的看着他们端着的菜:糖醋鱼,盐水鸭,蟹粉狮子头,清汤鸡,飞龙汤…… “这些……都是我爱吃的菜!” 林京墨有些惊喜的看向商时序,商时序则用筷子夹了一片鸭肉放在林京墨的碗里。 他假装毫不知情的歪了歪头:“哦?这么巧吗?这些可都是我平日里会点的老几样,夫人也喜欢?” 林京墨微微愣住,很快便识破他的谎话:“如此说来……我们夫妻还真是心有灵犀啊?”说罢伸手握住商时序的胳膊,然后将他筷子上的鸡肉一口吃了下去。 商时序温柔的看着林京墨,自从林远志死后,林京墨已经好久没有笑的这么好看了。 林京墨就这么直愣愣的被商时序盯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坐下自顾自的吃起饭来。 商时序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居然比自己亲自吃都觉得满足。 林京墨终于被他看的有些慌了神,转过头去问道:“喂!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快吃,一会儿都要冷了。” 商时序这才回过神来,拿起筷子不停的给林京墨夹菜,林京墨看着自己越来越高的碗,自然明白,这是商时序的一片心意,于是也就来者不拒,通通吃进肚里。 这时伙计端上陈年好酒放在商时序的身边:“商大人,这是你平日里喝的酒。” 商时序看了看桌上的酒,再看看身边的林京墨,淡淡一笑说道:“酒就算了……” “为何要算了?” 林京墨抢先一步将酒壶拿到手,然后倒进酒杯刚喝了一口就差点吐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又喊道:“好辣!” 再凑近鼻子闻了闻,皱着眉问道:“这是什么酒?如此烈?” 伙计走到林京墨的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酒说道:“这可是五十年的陈酿,商夫人自然是喝不惯的,平日里,商大人都会来小店点上夫人最喜爱的饭菜,然后喝上这么一壶烈酒才会离开。” 林京墨诧异的看向商时序,商时序的脸上却始终只是淡淡的微笑。 “这是真的吗?你这么做……难道说是为了……” “为了你……” 商时序接过伙计递过来的酒杯,将里面的烈酒一饮而尽,酒味醇香绵厚,正是助眠的好东西。 他将酒杯放下,然后对伙计说:“劳驾取些夫人能饮的米酒来吧。” “等等……”林京墨问道:“你话还没有说完呢,为何你喝烈酒是为了我?” 商时序无奈的摇了摇手,示意伙计先离开,然后牵起林京墨的手说道:“我实在是做梦都想不到可以跟夫人重归于好,失去夫人的那段时间,我每日都会来这里,因为我知道,夫人喜欢这里,我吃夫人爱吃的菜,坐在夫人时常坐着的位置,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夫人,所以,只有喝下一壶壶的烈酒,夜里才能入眠。” 林京墨这才知道,原来商时序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的,真的爱慕自己的。 林京墨一时间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忧伤,这是他们回来京城的第一天,过了今天,不知明天又会有怎么样的变化。 于是她突然大胆的站起身环住了商时序,轻轻的吻在了商时序的嘴唇上。 商时序没有想到林京墨会如此直接,先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后又享受着写一份她独有的清甜。 一瞬间,似乎这是独属于二人的一个独立空间,两个相爱的人可以永远在一起…… 饭后,两个人相拥的坐在马车上,似乎外面的车水马龙,都与他们无关,此刻,他们只想要对方陪在自己的身边。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有些慌张的朝着马车里面叫道:“大人,是兵部的余大人……” 兵部的余大人?难道是余慨之? 林京墨闻言离开了商时序的怀抱,然后探头向外面望去,商时序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说道:“告诉余大人,夜深了,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哪知,外面的人听到商时序的话,不仅没有让开路,反倒骑着马来到商时序的马车一侧,唰的一声掀开了帘子,林京墨看着余慨之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 商时序赶忙将林京墨护在怀中,对余慨之怒道:“余慨之!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这话该我问商尚书大人吧?”余慨之的眼神落在林京墨身上,狂妄且冷漠,继续说道:“大人从南陵回来了,许久没有听到大人的音讯,明天一早便要向陛下报告这一趟的收获,今晚还有空陪夫人声色犬马?难道大人一点都不关心梓兰吗?” 他也认识梓兰吗? 林京墨有些疑惑的看向余慨之,林京墨对余慨之并不陌生,他们之前就曾在北境见过面,只是林京墨却不知道商时序跟他的关系居然这么亲密,不仅时常会有消息往来,而且还认识商府内眷…… 林京墨突然想起之前梓兰在瑞香楼待过三年,也许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也未可知啊。 商时序将怀里的林京墨抱的更紧些说道:“梓兰她也不是小姑娘了,我对她的感情,她很清楚,我只当她是妹妹,慨之……一切明天自有分晓,你先回府去吧。” “回府?”余慨之冷笑一声说道:“商时序,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梓兰啊!说什么妹妹,你可知道,她现在何处?” 商时序不解的皱起了眉:“怎么梓兰不在商府吗?” 余慨之闻言将马车布帘放下,然后便骑马离开了。 马车缓缓的继续前行,林京墨看着商时序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梓兰她……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也许是商时序想事情太入神,也许是林京墨说话声音太小,他并没有理会林京墨。 林京墨见状撇撇嘴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我巴不得梓兰出事吧?不错,我们之间是有过节,而且她还害死了陈铁龙还有寨子里的兄弟,可是……我同样知道,她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家人,我……” 第一百九十四章 自投罗网 商时序愣了一下,回过头来问道:“夫人刚刚在说什么?” 林京墨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啊…… 她小心的窝在商时序的怀里,慢慢安慰道:“没什么?只是跟你说,我们赶快回府去,然后看看梓兰在不在府里,倘若真的像余大人说的她不在府里,那么就赶紧派人出去找寻。” 商时序有些吃惊的看着林京墨,问道:“怎么会如此善解人意,倒叫为夫有些手足无措了。” “说什么呢!” 林京墨撅了噘嘴说道:“我可是林远志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我怎么会跟你的表妹过不去呢?虽然她犯了很多错,但如今尚且没有给她定罪,自然也不能任由她在外面受罪。更何况,她对你来说,已经是唯一的亲人了,我只是心疼你……” 商时序紧紧的将林京墨抱在怀中,然后猛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说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林京墨刚想说什么,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朝里面说道:“大人,到了。” 商时序大步跳下了马车,然后扶着林京墨下了车,对门口的守卫说道:“表姑娘呢?有没有见她出来?” 守卫回道:“并没有见人出去过,更没有看到表姑娘。” 林京墨闻言松了一口气,却看到商时序快步跑进了府里,林京墨赶忙也跟了上去。 商时序直奔主院,一进院里便拉住了院里负责收拾的妈妈问道:“表姑娘呢?” 那妈妈摇了摇头,商时序推开房门,也不见韩梓兰。 林京墨跟了上来,见主院黑漆漆一片,只有负责打扰的妈妈提着一盏灯,见商时序急匆匆从房里出来,她赶忙上前问道:“她在吗?” “不在。” 商时序摇了摇头,满眼都是担忧的说道:“莫非是我方才说的话太重了?梓兰她……” 林京墨低下头想了想,说道:“或许……她回了瑞香楼!” 商时序回道:“若她去了瑞香楼,慨之怎么会找不到呢?可惜明日我还要上朝,这个时候去找她恐怕……” 林京墨赶忙说道:“夫君去准备明日上朝便是,我派府里的人出去寻她便是。” 商时序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累了一天,再加上这几日车马劳顿,你先回偏远睡下,我在书房一边收拾明日上朝用的东西,一边等消息便是。” 林京墨本想说要陪着他,但是想到他已经够烦了,若是这个时候还在他身边晃,岂不是徒增烦恼? 于是只好乖乖的回到了偏院的卧房,洗漱过后,林京墨换了中衣等在房里,她知道,商时序今夜一定不会回来,可是她自己又睡不着,明天就是商时序上朝的日子了,林京墨心里清楚,有周默涵以及南陵百姓的证词,还有南陵府库搜到的账目,根本就不足以证明陈缅正跟齐轩逸牵涉其中,最多只能说明周默涵监守自盗罢了。 只可惜陈缅正老奸巨猾,每次他二人书信来往,他都会让周默涵将信件烧掉,他还命人将陆非程杀死,如今证据还是太少,要陈缅正认罪,除非…… 林京墨心里暗暗盘算着,她明知道自己在陈缅正面前露面犹如自投罗网,可是她同样担心的是,不能将陈缅正治罪伏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沉沉的睡了一夜,林京墨醒来时已经是艳阳高照,她弯弯嘴角,心里默念着:是个好天气! 她站起身,从衣柜里挑了合适的衣服换上,然后再次盛装打扮,因为今天,就是要见陈缅正的日子了。 林京墨装扮好之后,便坐上了马车来到了皇宫,她静静的等在宫门外,朝着宫门对面高大的城楼望去,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父亲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为什么会从城门跳下? 只是她明白,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这个原因一定与天下社稷有关。 她等了一会儿,等到了沈怿峰,沈怿峰远远的看到她,便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她的身边,左右张望后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不安全,赶快回商府去吧!” 林京墨笑笑问道:“今日朝堂上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沈怿峰无奈的耸耸肩,说道:“周默涵当场翻供,说自己贪图享乐,监守自盗,与其他人无关,将所有罪责扛了下来,中书令,赵王,连南陵的边儿都没沾过……” 果然…… 林京墨早已了然于心,于是安慰沈怿峰道:“侯爷尽职尽责,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所有事,此事也不必过于介怀。” “那你呢?”沈怿峰不时的朝后看,对林京墨说道:“你还不回去?要等你们家商大人不成?” 林京墨摇了摇头:“我这就走。” 沈怿峰总算松了一口气,扶着林京墨上了车,目送她离开才骑马离开。 林京墨将马车布帘慢慢掀开,看着沈怿峰骑马离开,这才命车夫将马车停下,然后又等在宫门口,直到陈缅正从宫门出来,林京墨才下了马车。 “小女拜见中书令大人。” 林京墨走到陈缅正的附近,然后欠身行礼。 陈缅正看到居然是林京墨有些吃惊,但很快换了一副笑容说道:“免礼,你与敏然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也做了尚书夫人,不必行如此大礼。” 林京墨浅浅一笑回道:“是啊,我小的时候都叫您陈伯伯,可惜那个时候,我跟敏然姐姐并不相熟,与她一起学习琴棋书画的,是小女的姐姐,先皇后殿下。” 陈缅正脸上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林京墨,不知道她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如果是为了今日早朝的事,她的夫君根本无力证明自己与南陵的事情有关系,而她区区一个小丫头,又有什么可怕的,何况自己已经放过了她,她自己送上门,又是图什么呢? 林京墨似乎看出了陈缅正的疑惑,于是不问自答道:“这次,我是专程来见中书令的,因为有一件密事要告知中书令大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和盘托出 陈缅正淡淡一笑,回道:“既然是密事,那自然是要去个隐蔽之处谈了。”他的话似乎不容拒绝般出口,然后转头看了看自己的随从,然后重新回到了马车里。 那随从对林京墨说道:“商夫人,请随我来。” 林京墨点点头,只好跟着陈缅正的马车往前走,她坐在马车上,忍不住不时的将布帘掀开往外看,心里忐忑不安的想着,陈缅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京墨想了想陈缅正方才见到自己的反应,似乎并非是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反应,回想起他刚刚的笑脸,杀女仇人就在面前,不该是这个表情吧? 到了中书令府,马车突然停下,林京墨有些担忧的掀开了帘子走了下来,林京墨看着头顶中书令府的匾额心里默念道:我还不能死,爹爹,姐姐,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啊!我还没有给你报仇,我一定要活下去。 林京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府里。 她跟着陈缅正的随从,一步步来到前厅,果然看到陈缅正已经先一步等在那里。 林京墨看着他椅子旁空着的鸟笼,说道:“中书令大人的爱鸟?” 陈缅正没有回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林京墨问道:“你要跟老夫说什么?不必再绕弯子了。” 林京墨见状直接说道:“听说敏然姐姐死了……” 她说到一半,故意停下,抬头看着陈缅正继续道:“大人老年丧女,一定很难过吧?” “小丫头片子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陈缅正不耐烦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回商府去吧,老夫怎么想的,与你无关,老夫的心态也不可能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有所改变,玩这种把戏,实在太幼稚了。” 林京墨见状赶忙说道:“敏然姐姐死的时候,我就在她的身边。” 陈缅正愣了一下,挑起眉问道:“你说什么?” 林京墨朝着陈缅正的方向又前进了几步,放大声音说道:“我说你女儿死的好惨,她是被人一剑刺穿心脏处,失血过多而死!” “你胡说什么!”陈缅正眯着眼睛审视着林京墨:“你说敏儿是被人一剑刺死的?那你说说,是什么人刺死了她!是你?” “正是她的夫君,赵王齐轩逸!” 林京墨似乎生怕陈缅正听不清楚,故意放大了声音。 陈缅正却冷冷笑道:“你被你的夫君差点杀死,所以就造谣我的女儿是被他的夫君杀死?林京墨你果然跟你爹一样蠢!” 林京墨顿了顿,说道:“中书令大人养鸟,自以为已经控制了它的所有,供他吃喝,以为他定然会衷心留在你的身边,可是人心难测,就算是你为他付出了一切,将全族性命系于他一身,也难保他渴望外面的世界,终有一天会背叛你,逃离你,更有甚者,伤害你!” 陈缅正摸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疤,这是之前被他养在笼里的画眉鸟为了跑出去在他手上啄的伤…… 不错,他正是以为已经掌握了那只鸟的生死,才估计错误被那个畜生啄了手,只是,啄了手并不是什么大事,若是真的因此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陈缅正抬头看向林京墨,有所防备的问道:“你说敏儿是被赵王杀死,可是敏儿乃是他的正王妃,并且还替他育有一子,他就算再怎么狠心,也不会杀死自己孩子的母亲吧?何况那个孩子还是他的世子?” 林京墨的眼睛盯着陈缅正说道:“倘若……那个孩子,我是说世子,他根本就不是赵王妃所生!而赵王妃偏偏想动手杀死真正的世子的生母呢?” “那是谁?”陈缅正站起身急切问道:“世子倘若不是王妃所生,那他是谁的孩子?” “难道中书令不知道,赵王府里还有一位青夫人吗?”林京墨一字一顿说道:“青夫人与赵王爷从小一起长大,情深义重,赵王爷也视她如自己的生命一般珍贵,不仅如此,我想敏然姐姐一定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她不仅不是世子的生母,甚至,赵王爷根本从来没有喜欢过王妃,甚至很少会住在王妃的院子里!” 陈缅正听后心中愤懑不平,直接将面前的鸟笼推了下去,可是坐下身来冷静的想了想,又觉得林京墨的话有诸多可疑之处,最值得人怀疑的地方,便是她的身份,她是林远志的女儿,她是为了报复他们所有人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陈缅正坐下冷静了一阵子,然后想起林京墨正是张仪谦的仇人,张仪谦日日夜夜盼着可以抓到林京墨,本来他想既往不咎,不过既然这个臭丫头不要命跟着他来到中书令府,妄图挑拨他与赵王之间的关系,不如就送张仪谦一个顺水人情…… 陈缅正表面假装相信了林京墨,对林京墨说道:“外面的人都说,你爹是因我而死,你特意将敏儿的死因告诉我,难道你不恨我?” “恨。”林京墨缓缓开口说道:“正是因为恨,所以我才打算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我知道,空口无凭,就算我将事实说明,你也不会相信,可是敏然姐姐死的时候,我就在赵王府,就在她的身边,我相信,赵王并没有将此事告知中书令,对吧?倘若不是他做贼心虚,他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嫁祸给我,而是将我曾在赵王府的事情隐瞒下来?因为他知道,敏然姐姐已经入土,所有关于她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而你是一定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所以……他才会放过这次杀死我的机会。” 陈缅正依旧不相信林京墨的话,在他看来,他与赵王之间已经是坚不可摧的关系,他已经将整个陈家上下老小的性命都系于赵王的身上,怎么可能会轻信一个本来就与他们有仇的林京墨的话呢? 陈缅正沉沉一笑,抬起头来尽是冷血的说道:“我相信你,不如,你再继续给我讲讲赵王府的事情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双音现身 林京墨不敢相信,陈缅正居然真的信了自己的话? 她朝着陈缅正的方向走了几步,正打算继续说下去,突然发现给陈缅正添茶的侍女十分的眼熟,奈何陈缅正的方向光线十分昏暗,林京墨皱起眉循着光望去,直到看到那个侍女的脸,林京墨睁大了眼睛…… 是……是双音! 想不到她四处寻找无果的侍女双音,居然出现在中书令陈缅正的府上! 林京墨直接冲了上去,抓住了双音的衣袖说道:“双音!原来你在这里!” 双音抬头冷冷的看了林京墨一眼,不以为然的甩了甩衣袖便将林京墨的手甩开,在陈缅正的面前,她也不必担心林京墨会将她怎么样,她如今也再也不必在林京墨的面前继续伪装。 陈缅正看着林京墨紧张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对双音说道:“下去吧。” 双音回身行礼:“是。” 林京墨却一把抓住了双音说道:“你是双音!你告诉我,李妈妈,到底是什么人害死的?” 双音不屑的瞥了林京墨一眼,淡淡回道:“自然是……商时序。” 林京墨不依不饶,死死的拽住双音说道:“你胡说!不会是商时序,是你!是你杀死了李妈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她!她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却亲手杀死了她!” 双音不悦的看着被林京墨抓得紧紧的袖口,见挣脱不开,于是用力推了林京墨一把,林京墨被推倒在地,绝望的看着双音,却看到了双音腰间的玉佩,那是…… 林京墨刚要说什么,双音却欠身向陈缅正行礼说道:“奴婢先退下了。” 陈缅正一脸得意的看向林京墨,一边不经意的揉着自己的耳垂,一边说道:“世侄女,认识这个丫头?” 林京墨诧异的看着陈缅正,看着他一副成竹在胸,所有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双音一直都在中书令府里,还是说双音她根本就是中书令派来林府的?! 林京墨恍然大悟,从一开始,陈缅正就打算要害林家,是因为……因为陈敏然!因为皇后之位?不……或许更早……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在运筹帷幄,要害死他的政敌林远志…… 林京墨突然想起,林空青死的那天,她在离开商府的时候,双音就曾出现在她的面前,当时李妈妈对她说:大姑娘,最喜欢吃辣牛肉…… 是啊,正因为这么一句话,正是因为当时在自己身边之人是双音,不对,除了双音,宫里一定还有别的人,他们里应外合,在牛肉里动了手脚,下毒害死了林空青…… 甚至更早之前,从林京墨莫名担上了恶妇的名声开始,身为皇后的妹妹,却品行不端,恶名远扬…… 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是陈缅正设下的局,其实不管他是否要扶持赵王,他的野心以及对林家的恨一直存在…… 所以,他根本不会相信林京墨的话。 只是,林京墨明白的太晚了。 她抬起头对陈缅正说道:“中书令大人,时候已经不早了,我要跟大人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先行回府了。” 陈缅正却并不打算放林京墨离开,他放下刚刚端起来的茶杯,被林京墨说道:“这就要走了吗?有关于赵王府的事,老夫还没有问完呢。” “大人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不是吗?”林京墨这才明白,为什么齐轩逸没有将她的事情告知陈缅正,因为陈缅正根本就不会相信林京墨,林京墨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有一点点的小聪明,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陈缅正却忍不住笑了,那是胜利者的笑容,也是自大者的笑,他不肯相信林京墨,却不知道,林京墨说的都是真话。 林京墨退后几步,然后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不等她推开门,张仪谦却先她一步打开了门:“林……京墨!” 张仪谦的声音同时夹杂着愤怒与喜悦,他一把抓住林京墨的胳膊,然后仰天大笑,庆祝着自己终于抓住了林京墨,终于可以替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 林京墨一边挣扎,一边转头老香了陈缅正,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是陈缅正的陷阱!可惜想当初,商时序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从他们手中保住的林京墨的性命,如今却要因为林京墨自己而葬送! 林京墨心里默念着:一定,一定不可以死,我一定要让所有人血债血偿,陈缅正!我一定要杀死你! 张仪谦却猛的放开了紧紧拽着林京墨的手,然后从腰间直接拔出剑来,将剑尖在林京墨的眼前比划了几下说道:“臭丫头!你怕吗?” 林京墨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名字,商时序! 商时序,再救我一次,夫君…… 她睁开眼睛,眼看着宝剑的寒光划过半空,以为这次是在劫难逃,绝望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只是等了一阵子,也不见剑落下来,反倒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林京墨猛的张开了眼睛,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是商时序,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商时序出现了!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握着宝剑的手,看不见的血泪从心底里流出。 陈缅正看到是商时序,脸上的不悦与阴狠立刻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皮笑肉不笑的伪装。他没有制止张仪谦,只是重新坐在了凳子上。 反倒是张仪谦,看着商时序不停滴落的鲜血,不自觉的将手里的剑松开说道:“商大人……这是?” 商时序见他松开了剑,这才放开了手,林京墨赶忙跑到他身边,从怀里掏出帕子捆住他的伤口,急道:“这伤太深了,我们赶快出去找郎中。” 商时序却没有移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淡朝着陈缅正的方向说道:“我是来接回我的夫人!张大人,方才你拿着剑想对我夫人做什么?” 张仪谦见状回道:“你接夫人?你的夫人擅闯中书令府,想谋害中书令!本官拿着剑,自然是要救中书令!” 第一百九十七章 混乱不堪 “商时序,你是什么东西?” 陈缅正站起身来看着商时序冷冷的说道:“你是什么身份你忘了吗?竟敢来我府上捣乱?” “中书令……”商时序缓缓抬眼说道:“我是什么身份,中书令不是最清楚的吗?” 陈缅正发狠的望向他,微微颤抖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商时序,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以为老夫不知道吗?口口声声说什么自有安排,绝对不会让我牵扯入局,实际上却将周默涵从他的位置上拉了下来,想砍断我的左膀右臂不是吗?你好大的胆子,阳奉阴违,是想让我送你一家上黄泉吗?” 商时序闻言跪在地上说道:“中书令大恩,商时序永生不敢忘记,周大人之所以被发现罪证,实在是陛下对我们都有怀疑,所以派了武陵侯去。” “言外之意,南陵的事你并未牵涉其中喽?”陈缅正带着不可拒绝的威严慢慢向商时序走了过来。 林京墨见状向陈缅正说道:“中书令大人……似乎并不清楚南陵的事?难道赵王从未送信给大人吗?” 陈缅正微微转头看向林京墨,这才发现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一心报仇的臭丫头在。 陈缅正没有理会林京墨,林京墨却继续说道:“大人,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赵王吗?他……” 陈缅正觉得林京墨有些聒噪,于是揉了揉耳朵喊道:“来人,将这个臭丫头抓起来!” 侍卫推门而入,商时序一把将林京墨护在身后,然后对陈缅正道:“义父,请我一个面子,饶恕我的夫人。” 陈缅正微微抬头说道:“你哪里有什么面子,什么事都做不好,一个武陵侯,就让我同时损失了陆非程跟周默涵,你但凡有些本事,我也不会落人口实!不过……” 陈缅正转头看向了林京墨说道:“老夫听闻,你有一本账簿……” 林京墨吃惊的看向陈缅正,难道是双音告诉他的? 商时序没有否定,抬头说道:“有的。” “那好!”陈缅正指着林京墨说道:“想救你的夫人,就把账本给我,别总在背后搞些小动作,以为老夫是吃素吗?” 林京墨眼看着陈缅正连账本都想要回去,不禁怒道:“你这个老糊涂!午夜梦回你不怕你的女儿来找你吗?恐怕她都会被你气死!我说了,陈敏然是齐轩逸亲手所杀,赵王世子也并非陈敏然亲生,你劳碌半生,作恶多端,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罢了,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替女儿报仇,还有功夫要账本?还有心情想着害我?我如果是陈敏然,都快被你气活过来了!” 陈缅正闻言发怒的看着林京墨:“你这个臭丫头,三番五次提到我敏儿,死者为大,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你是嫌自己死的太慢吗?” 一旁的张仪谦见状也赶忙跳出来说道:“是啊,中书令大人,这个臭丫头,还是交给我好了!” 商时序终于忍无可忍说道:“中书令大人想要的,商时序愿意双手奉上,只是,那本账簿之中所记录的,全部都是我收受的银钱跟粮食,不过是为了方便记录所有的开支来源罢了,大人要,我必双手奉上,至于我的夫人,她因为失去亲人,神智已经有点不清,请中书令大人放过她。” 说罢,他又转身对张仪谦说道:“张大人,请问我的表妹梓兰是否现在府上?” 张仪谦一愣,他没有想到商时序会有所一问,于是随意答道:“那是你的内眷,本官又如何知道呢?” 商时序冷冷看着张仪谦继续道:“张大人,你应该知道,我商时序是什么样的人,你三番四次诱骗我的表妹到你府上,到底是什么原因,请你立刻将她送回商府,不然的话……” 张仪谦被商时序冷漠的眼神吓得发慌起来,他转身朝着陈缅正的方向挪了几步,说道:“商时序!你这又是在吓唬谁!梓兰姑娘,那是,那是中书令大人赏给我的,我想让她住多久就住多久,你不过只是她的表哥罢了!” 商时序冷笑一声,说道:“是怎么原因导致你居然如此的单纯自大!到底……你的背后是什么人替你撑腰?” 林京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韩梓兰一直都在张仪谦府上。既然如此,为何商时序不直接去张府要人呢? 商时序微微一笑说道:“倘若我告到京兆府,说你拐带良家妇女,不知到时候,张大人的老脸要往哪里放?” “你……”张仪谦脸被气的通红,转身对陈缅正说道:“中书令大人,当初那个女人可是你送给我的,如今怎么……” 商时序闻言诧异的看向陈缅正,原来他一直都在欺骗自己,梓兰她……原来跟中书令的关系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陈缅正此刻被他们吵的脑袋都疼了,于是大声呵斥道:“全部都给我住口!” 商时序手上的伤口依旧血流不止,陈缅正淡淡然看着林京墨说道:“林丫头,你说你亲眼看到齐轩逸杀死了我的女儿,可有证据?” “证据?”林京墨垂下眸子想了想,说道:“有的!” 她转身看了看张仪谦说道:“只是这个证据非同小可,绝对不可以让出你我二人意外的任何人听去。” 陈缅正挥了挥手示意张仪谦跟商时序先出去,待两人出去以后对林京墨点了点头。 林京墨缓缓说道:“是世子!” 陈缅正冷冷一笑说道:“世子……世子是王妃所生,这种事怎么会有错呢?” 林京墨却说道:“世子年幼,我在王府的时候,也曾经照看过他,替他做过小衣裳,整个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人不知道世子的生母实际就是青夫人。” 陈缅正有些吃惊的问道:“你是说,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 “不错。”林京墨继续道:“因为青夫人是一个十分高调之人,她曾因为这件事而与王妃交恶,甚至到处跟别人说这件事。所以王府里无论是奶母还是守卫,全部都知道世子,并非王妃所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跳加速 陈缅正闻言没有说话,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想了许久,他的女儿不明不白的就变成了一坛白灰,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女儿有朝一日可以做皇后,自己的外孙可以登上皇帝宝座,可是倘若世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外孙,女儿又是被齐轩逸所杀,那么自己的努力岂不是一个笑话。 林京墨看着陈缅正正在认真思考,于是轻声说道:“中书令大人若是不肯相信我,可以派人去郴州打探,倘若我说了假话,那么我甘愿被张仪谦一剑刺死。” 陈缅正却没好气道:“你只当老夫是几岁孩童还会相信你吗?你安的什么心,以为老夫不知道吗?” “我安的什么心,大人自然明白。”林京墨索性不再掩饰,大方坦诚道:“不错,我是害中书令,我想报仇,可是,比起这个,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敏然姐姐的真正死因吗?难道中书令大人甘愿被急用吗?倘若中书令大人谋划一生,竭尽所能,最后却被所扶持之人被刺,难道这会比我恶劣吗?” 商时序看着空空如也的鸟笼,陷入沉思:倘若齐轩逸真的一直都在骗我,倘若敏儿真的是被他杀死,倘若世子真的并非我的亲外孙,我宁愿从来没有帮过齐轩逸……只是这个林京墨摆明了想害我,轻信敌人,岂不可笑? 林京墨似乎看出了对方的犹豫,于是说道:“中书令大人位高权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想要求娶敏然姐姐的人何止是踏破了门槛那么简单,如今她含冤而死,我身为他的姐妹,都替她难过,难道中书令大人,真的不愿意替她找出真凶?” 林京墨几句话击中了陈缅正的心,陈缅正说道:“好,我可以派人去查此事,不过你的命需要暂时押在老夫身上!” 林京墨闻言,终于得偿所愿,就算付出生命又能如何?于是赶忙答应。 房门被推开,商时序焦急的等在外面,见林京墨出来,赶忙迎了上来,狠狠地将她拥入怀中,他受伤的手亲亲抚摸着林京墨说道:“夫人……从今以后,我要将你绑在我的身边,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林京墨……答应我,再也不会离开我。” 林京墨此刻如释重负,被商时序抱得实在太紧,但考虑到刚刚让他担心,于是由着他就这么箍着自己。 在回去的马车上,林京墨靠在商时序的怀里说道:“中书令有命,让你好好看住我,你可不能有所松懈!” 她将商时序受伤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小心的吹着气。 商时序却欣慰的说道:“你这位夫人,还真是不省心,看来,我只有将你绑在床头,你才不会闯祸。” 林京墨撇撇嘴说道:“此言差矣,我之所以做这么多,就是为了给爹爹报仇,商时序,刚刚差点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就要死了,为什么每次有危险的时候,你都会及时出现呢?” 商时序无奈的说道:“我下了朝便立刻回了府,听闻你出去了,便一路去寻你,商府的马车就停在陈府的后门,我便明白,你去见了中书令!” 林京墨突然想起了韩梓兰,于是问道:“那……梓兰呢?” 商时序一听到梓兰的名字,黑瞳似乎蒙上了一层忧郁,他淡淡回道:“大概是从我们去北境的时候开始,梓兰就已经跟张仪谦……” 林京墨有些吃惊,她一直以为韩梓兰喜欢的人是商时序,既然喜欢商时序,又怎么会跟张仪谦在一起…… 商时序没有继续再说,反而是林京墨知道他心中不快,于是赶忙转移话题,她将车上的布帘掀开,正巧马车经过去年乞巧节林京墨等商时序的石桥,林京墨靠在商时序的怀里默不作声。 商时序低头疑惑问道:“夫人这是做什么?” 林京墨抬头说道:“听夫君的心跳。” 商时序闻言脸上立刻浮上笑意,他温柔的摸着林京墨的脑袋,缓缓的说道:“夫人……我的心,为你而跳。” 林京墨听着商时序的情话,不由得也露出甜甜的微笑,商时序的心跳声强健有力,林京墨想着,倘若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多好,有商时序在她的身边,似乎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她多想就这样沉溺在商时序的温暖怀抱中,忘却所有烦恼。 …… 沈怿峰在南陵也算是立了大功,不仅帮助南陵百姓成功申冤,还替皇帝将陆家军收编,可是他却有些烦恼。因为圣上要给他赏赐。 一时间,沈怿峰居然想不到要些什么好。 齐轩州却对他说要赏他一个夫人! 沈怿峰当场便拒绝了!他本来算是整个京城之中最高贵的单身侯爷,如今随随便便娶亲,那怎么能行?! 他甚至没有听清楚皇帝说要将哪位高门贵女赐婚给他,他就一口拒绝了。 出了宫回了府,沈管家又开始在他面前唠叨。 “侯爷,你也老大不小了,至今没有娶亲,这么怎么得了?若是老侯爷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死不瞑目!” “侯爷,咱们侯府最缺的就是一个女主人啊!” “侯爷,这次可是皇上赐婚,想来一定是我们大齐最标致,最尊贵的女人,你怎么能拒婚呢?” “侯爷你想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侯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沈怿峰看着突然停下嘴的管家,撇了撇嘴笑道:“怎么不说了?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怎么了?” 沈管家坐在沈怿峰面前继续道:“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娶亲,但是,他有心仪的女子,并且,他最后成功的娶了这位女子做他的夫人!” “哇!”沈怿峰回道:“不愧是我爹,好厉害。可惜我没有,我没有想娶的女子,也没有心思放在娶亲上。” 沈管家闻言急了,忙道:“这怎么成?你若是不娶亲,那等小人百年,如何去见老侯爷?!” “你蒙着脸好了!”沈怿峰丢给管家一句话,便笑着离开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公然拒婚 沈怿峰从侯府出来,顺势从拴马石上将马绳解开,然后潇洒的转身上马,挥动马鞭便朝着闹市去了。 他不同于那些朝廷官宦,不爱坐车爱骑马,性情外放不受约束,世人皆知,武陵侯最爱美人,可是他的侯府从来都没有一个女主人。 沈怿峰骑马朝着瑞香楼的方向过来,门口的伙计远远的就等在街上,等到沈怿峰停下,他赶忙上前牵着马去了后院,沈怿峰则大大方方走进瑞香楼。 他穿过层层人群,坐在最显眼的地方,闭上眼极享受的听着台上的小曲。 又貌美的姑娘端着茶果来到他的身边,一边将新茶替他斟满,一边打趣道:“侯爷,可有一阵子没来瑞香楼了,可是有了更好的去处,怎么舍得抛下我们楼里的莺莺燕燕?” 沈怿峰睁开了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怎么会呢?” 说着话,他伸手抬起了姑娘的下巴,香粉堆砌的美人笑靥如花,轻轻转头躲过了他的手指,含羞遮面道:“侯爷惯会开我们的玩笑!” 沈怿峰这才收起玩笑,用修长而好看的手将瓷白色的茶碗捧起,朝着那姑娘一点头,然后喝下了碗中的清茶。 台上的歌姬翠鹦姑娘唱罢一曲,看着正在朝她挥手的沈怿峰,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安静些。 他这才胡乱的喝了几口茶,然后上了楼。 而风流倜傥的武陵侯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被隐蔽处的一女子尽收眼底。 那女子一身男装打扮,躲在柱子后面偷看着他,见他举止轻佻,又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气的直接手指抠住了木柱。 看着他潇洒起身往楼上去了,那女子便打算跟着往楼上走,这时,有伙计突然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这位公子,第一次来吧?这二楼可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 那女子一门心思全在沈怿峰的身上,于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伙计说道:“要钱是吧,给你!” 那伙计却不买账,伸手拦住想要继续往上走的女子,摊开另一只手掌说道:“这银子我可不能随便收,公子可不能坏了这里的规矩!” 那女子眯着眼睛看着伙计怒道:“你……再不滚开,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公……公子的拳头!” 说罢,她伸出自己粉嫩的小拳头示意他起开。 “哎,你这个小公子,怎么不听人劝呢?非要让我喊人是不是?” 伙计捋了捋袖子,刚准备喊人,突然出现一个年级稍长的男人,他挡在那女子身前,大声呵斥对方道:“竟敢对我家公……公子无理?不让上,我们不上去便是。” 然后他拉着那女子来到方才隐蔽处,低着头猫着腰说道:“我的公主殿下,出宫前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只是来看一眼,怎么如今却不仅仅是看看,还要抛头露面与他人起争执啊!” 原来这女子便是暗暗爱慕沈怿峰的福裕公主齐轩宜! 齐轩宜越想越气,一边盯着沈怿峰方才上去的楼梯看,一边说道:“好个沈怿峰,公然抗旨拒婚!竟敢不将我……我皇帝哥哥放在眼里!” “公主……”吴内官小声说道:“其实沈侯爷根本就不知道陛下打算将你赐婚给他,在说人选以前便被他拒绝了!所以,你也不必生他的气,不惜放低身份出来见他,更有甚者,小人认为,你不说,或许会更好。” 齐轩宜却不这么认为,她与沈怿峰相识的日子也不短了,怎么他从来没想过要娶自己呢?就算陛下没有说人选,他也应该主动提起想娶公主才是啊! 她有些苦恼的撑着下巴,赌气的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说道:“我不管!好不容易出宫来,自然是要问个清楚!” “问?问……”吴内官有些慌张的说道:“问什么?问何人?问武陵侯吗?我的小祖宗,你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如何能屈尊降贵去逼问人家为什么不肯娶你呀!依小人看来,不如我们趁着没人发现,赶快回宫去才是啊!” 说罢,吴内官便要带她走,齐轩宜扁了扁嘴,有些不高兴的任由吴内官牵着她的手刚要走出瑞香楼,却看到沈怿峰突然出现,他笑着走下楼来,身边还有一位长相秀美的女子,她怀抱琵琶,看起来应该是即将演奏的女子。 齐轩宜甩开了吴内官的手,朝着沈怿峰的方向望去,眼神跟着沈怿峰的身影来到了台下,顺着沈怿峰的目光,她看向台上演奏琵琶曲的女子,沈怿峰看起来十分高兴,那女子轻抚琵琶弹曲时,他便认真倾听,等那女子演奏完一曲,他又卖力拍手叫好。 齐轩宜越看越气,抬脚便往沈怿峰的方向去了。 身后的吴内官急着赶忙拉住了齐轩宜,耐心劝道:“我的小祖宗,此处是什么地方,小人劝一句,你想做什么,不如等到人少的时候,否则失了颜面,岂不让百姓笑话?” 是啊,自古哪有公主愁嫁的?好一个沈怿峰! 齐轩宜点了点头,然后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一边认真盯着沈怿峰,一边又时不时的朝着台上的女子看去。 不就是会谈琵琶吗! 齐轩宜生气的将面前的茶点掰开,刚准备放进嘴里,又觉得有些甜腻,索性全部塞进了吴内官的嘴里。 吴内官则一边用力咀嚼茶点,一边认真看着齐轩宜,以防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一曲唱罢,那台上的姑娘才欠身行礼即将退场。 沈怿峰快步走到了姑娘身边,然后笑着说道:“今日有幸得闻清儿姑娘妙音,实在是高兴,今儿的酒本侯爷请了,各位尽情畅饮!” 众人拍手叫好,唯有齐轩宜瞪着一双杏眼,满脸的怒气。 沈怿峰这才看到台下的福裕公主,他有些吃惊的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无所谓的笑笑,装作没有看到她的样子,转身便跟着那位清儿姑娘上楼了。 齐轩宜看着他离开,这才不情不愿被吴内官拉出了瑞香楼,她忍不住疑惑的问道:“吴内官,他方才分明看到本宫了对吧?” 第二百章 如愿以偿 齐轩宜自然是不高兴的,她恨不得马上便上楼去问他个清楚,可是转念一想,他分明就是不在乎自己的,不然怎么会假装没看到,直接略过自己呢? 虽然心里满满的不甘心,可是想到自己公主的身份,他沈怿峰何德何能能得公主青睐,却不识好歹,自甘堕落! 想到这里,齐轩宜有些不快的抬头看了看瑞香楼的牌匾,然后像打了霜的茄子一般垂下了脑袋,说道:“吴内官,我们回去吧。” 吴内官点头如捣蒜,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赶忙回道:“小人这就去喊他们驾马车过来。” 齐轩宜在瑞香楼门口等着马车,突然沈怿峰出现在了眼前,他朝着齐轩宜笑了笑,这一笑,便足以让齐轩宜陶醉其中,沈怿峰牵起齐轩宜就往一旁的窄巷子跑了进去。 齐轩宜的手被沈怿峰牵着,心如小鹿乱撞,一时没了方寸,任由他带着自己往窄巷的更深处跑去。 直到拐到了瑞香楼的后院,沈怿峰才放开了齐轩宜,然后去牵了马飞身上马跑到齐轩宜的身前伸出了手。 几乎没有犹豫,齐轩宜紧紧握住他的手,顺势被一把拉上了马,然后紧紧抱住了沈怿峰的腰,两人便策马离开。 他们二人快马跑出主街的时候,恰巧碰到了赶着马车来的吴内官,看着两人同骑一匹马,吴内官又喜又惊,喜的是公主殿下得偿所愿,终于可以如此近距离接触武陵侯,惊的是自己居然一时不慎丢了公主! 等吴内官反应过来时,沈怿峰的马早就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的小祖宗……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 沈怿峰骑着马带着齐轩宜不知跑了多久,无论是去什么地方,或者要去多久,齐轩宜都不在乎,因为现在沈怿峰就陪在自己的身边,她甚至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 沈怿峰并不知道齐轩宜的想法,只是朝着她喊道:“烦请公主先抓紧我,这马是新进贡的烈马,野得很,公主定要小心才是!” 齐轩宜不等沈怿峰说完,抱着沈怿峰的手便抓的更紧,脸上的笑意也更胜。 直到沈怿峰突然停下马来,她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沈怿峰跳下了马,然后齐轩宜牵着他的手也下了马。 齐轩宜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牌匾:商府。 商府? 沈怿峰将马拴好,刚要敲门,一旁的齐轩宜却疑惑的皱起柳眉:“这是……” “商时序的府邸啊!”沈怿峰带着一副大男孩的纯净笑着说道:“公主出宫来,不就是为了见林京墨的吗?” “林京墨?!”齐轩宜的眉头锁得更紧,不解的看看商府大门,又看看沈怿峰道:“林京墨回京了吗?” 沈怿峰点点头,然后又要伸手去敲门,却被齐轩宜一把拦住:“我……不是来找林京墨的,她才刚回京,不要打扰她才是。” “嗯?那公主出宫来做什么?”沈怿峰调皮的上下打量一番齐轩宜:“还打扮成这样?莫非……” 齐轩宜有些惊讶的看着沈怿峰:“莫非什么?” 他……猜到了。 齐轩宜的心都快漏跳一拍,沈怿峰却道:“听闻陛下最近心情不好,莫非是你想去瑞香楼给陛下找几位善歌舞的姑娘,好哄他开心?” 齐轩宜闻言气鼓鼓说道:“侯爷似乎对瑞香楼里的姑娘很熟悉啊!” “是啊!”沈怿峰回道:“我平日里又无所事事,不在侯府的日子便会去瑞香楼……那里自然是天上人间最好去最快活的地方!” “无耻……”齐轩宜低下头小声说道。 “公主方才在说什么?”沈怿峰似乎没有听清,他一边问着,一边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说道:“既然公主不是来找林京墨的,那么我们现在别人门口谈事情总会有些不妥。不如……” “不如去侯府吧!”不等沈怿峰说话,齐轩宜便抢先一步跑到了马前说道:“还是你骑马带本宫去好了!” 沈怿峰有些不解的看向齐轩宜,见她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于是无奈的笑笑,重新解开马缰骑上马。 有了上次的经验,齐轩宜早早地就伸出了手等着沈怿峰拉他。 沈怿峰心中虽有疑惑,但是考虑到齐轩宜毕竟是公主,不好怠慢,于是伸手将她拽上马,然后朝着武陵侯府的方向去了。 等到了武陵侯府,沈家的管家不等外面的人通报便迎了出来,只是出了门看到沈怿峰居然带回了一个长相秀气的男子,不免心中有疑惑,于是没好气的说道:“外面的人只说侯爷带人回来了,却不曾想……带回来的是个男人!” “带回来男人?”齐轩宜脱口而出又顿觉不妥,自己这副打扮确实是个男人!于是又问道:“那侯爷平日里有带回女子过吗?” 沈管家双手交叉,回道:“不曾!” 齐轩宜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沈怿峰实在看不懂她在笑什么,于是对沈管家说道:“有贵客到,去收拾东西,好好招待……这位公子。” 沈管家虽然也算经见过大世面,却不曾见过公主,于是疑惑的假装不经意的上下打量齐轩宜一番,答道:“是。” 齐轩宜跟随沈怿峰走进了侯府,心里高兴之余,又十分的兴奋,毕竟这里可是沈怿峰平日里居住的地方,她总是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只有认真看过才算离沈怿峰更近。 两人坐在花厅之中,沈怿峰终于问道:“公主此番出宫,到底所为何事啊!” “本宫……”齐轩宜毕竟是女儿家,又贵为公主,有些话实在不方便直接说出口,她欲言又止,终于问道:“听闻侯爷在南陵立了大功,陛下要赏赐于武陵侯……” 沈怿峰点点头,回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沈家世受皇恩,自然愿意替陛下分忧,南陵百姓苦不堪言,我也只不过做了该做之事罢了,况且,此次能成功解决南陵问题,其实大部分是商时序的功劳,我怎可贪功?” 第二百零一章 公主驾到 齐轩宜这才明白,原来沈怿峰并非是不想娶妻,而是因为他觉得真正有功之人是商时序,所以才拒绝了皇帝赐婚的旨意…… 沈怿峰见齐轩宜若有所思,于是问道:“公主为何对此事如此在意?莫非……” 齐轩宜自然明白,就算自己此刻可以表明心意,但沈怿峰不见得会接受自己,她毕竟是一国公主,又怎么能贪恋儿女私情而不顾国家体面。 想到这里,齐轩宜故作冷静说道:“听闻皇帝哥哥要将我一姐妹赐婚给武陵侯,武陵侯却不肯,故而我出来找你算账罢了。” “公主的姐妹?”沈怿峰有些疑惑的想了想,说道:“陛下不是只有公主一个妹妹吗?” 齐轩宜一听慌了,忙道:“是……情同姐妹的朋友!” 沈怿峰闻言带着坏笑凑近说道:“不知她长相如何啊?” 齐轩宜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怿峰,不由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跳也跟着加速,不知不觉竟红了脸。 她起身退后了几步,说道:“武陵侯……你……” “我怎么啦?” 沈怿峰一脸茫然看着齐轩宜,他平日里早就习惯了亲近女子,所以并不觉得不妥,只是无奈的看着站起身故作端庄的齐轩宜,思索片刻说道:“其实,不论那女子长相如何,倘若真的是陛下赐婚,那么我恐怕都得接受,只是……此次南陵之事,非我一人之功,自然不敢贸然领旨。” 齐轩宜重新坐下,说道:“方才武陵侯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沈怿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沈氏一族,世受皇恩,自然愿意替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不过,唯独是这婚姻之事……” 齐轩宜见状问道:“难不成武陵侯已有心上之人?” 沈怿峰随意笑笑,说道:“谈不上是心上之人,不过我的确也有想要保护之人……” 齐轩宜小心翼翼问道:“那个人……我认识吗?” 沈怿峰却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母亲并非是我爹的正妻,我沈家人丁不算兴旺,但是爹爹所钟爱的女子却有不少,我娘也曾经是一整夜一整夜的等待我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所以……我曾立誓,今生今世,只钟爱一人,也只守着一位夫人!绝对不会让她在无尽漫长的夜里独自一人无边无际的等待!” 齐轩宜闻言眼神之中满是期待与欣慰,原来,表面上狂放不羁的武陵侯,内心却是如此忠诚不二。 只是,随即又是一阵的失落,她……又不是沈怿峰心爱之人,又怎么敢奢望有一天可以与他举案齐眉相濡以沫走完一生呢。 想到这里,齐轩宜不禁失望的低下了头,沈怿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于是问道:“公主你为何会有伤感之态?” 齐轩宜答道:“本宫从小便看遍皇宫之中的勾心斗角,其实早就厌倦了一群女子为了追求一个男子一点点的疼惜,使尽全身的解数,最后甚至迷失自己,伤害他人,方才听武陵侯说话,不觉的想起了往事罢了。” 这时躲在外面的沈管家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公子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公主…… 沈管家仔细端详齐轩宜,见这位公主仪态端庄,又兼具美貌,身份又高贵,不正是武陵侯府最合适的女主人了吗! 仔细想想,这位公主肯屈尊降贵来到侯府,想来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该不会是……” 沈管家这么想着,于是计上心头,接过外面侍女送来的茶盘,然后朝着侍女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得远些。 侍女走开后,沈管家端着茶盘走进花厅,一边替公主斟茶一边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竟是福裕公主殿下,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前来侯府一定是有什么缘由的吧?公主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小人说,小人乃是侯府的管家,所有有关于我们侯爷的事都可以问小人,小人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怿峰见状自然知道沈管家打的什么主意,于是对沈管家说道:“这可是公主,想做什么做不到,哪里有需要我们武陵侯府需要做的事?” “那可不见得。”沈管家白了沈怿峰一眼,坐在齐轩宜的身边,继续道:“公主青春年华,应该尚没有定亲吧?” “定亲?”齐轩宜闻言刷的一下红了眼,说道:“尚……尚未定亲,不过是……不过是听陛下的安排罢了。” “听陛下……听陛下的好啊!陛下可是十分看重我们侯爷的!”沈管家坐的又离齐轩宜近了一些,继续道:“既然如此的话,不如今儿下午小人就陪着公主逛逛我们武陵侯府,熟悉熟悉我们的园子怎么样啊?” “喂喂喂……”沈怿峰见状自然不能任由沈管家胡来。 哪知齐轩宜却开心的点了点头,有些害羞的说道:“有劳沈家伯伯了……” “沈家……伯……伯伯?”沈怿峰诧异的看向齐轩宜,疯狂朝她使眼色,可是齐轩宜却像听不到一般,抿着嘴唇喝了一口茶。 沈怿峰见状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不如就好好逛逛吧,本侯朝先告退了。” 沈怿峰还没有走出去,便有人进来通传道:“侯爷,外面有人自称姓吴的,吵着嚷着说是要找他家齐公子。” 齐轩宜转念一想,定是吴内官他们来了……于是藏在沈管家的身后小声说道:“定然是宫里的吴内官!管家伯伯,千万不要放他们进来!” “那怎么成?”沈怿峰对通传之人说道:“去告诉外面的吴内官,公主马上就出去!” 齐轩宜毕竟是公主,就算再怎么任性,规矩还是要守的,何况这次她出宫来,尚且没有跟皇帝说,这要是被抓回去,一定会被罚抄经书。 可是想到从今以后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沈怿峰,齐轩宜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对沈管家说道:“管家伯伯好意,宜儿心领了,多谢。” 说罢便跟着沈怿峰走出了侯府,坐上了回皇城的马车。 第二百零二章 时刻守护 林京墨自从去过中书令府之后,便一直在等消息,她知道,只要有证据可以证明陈敏然是齐轩逸杀死的话,便可以挑拨两人关系,可是,迟迟没有等到郴州的消息,反倒是等到了韩梓兰回来了。 韩梓兰回到商府,林京墨还是有些吃惊的,毕竟她从商时序那里听说,韩梓兰是去了张仪谦那里。 林京墨见韩梓兰回来,一方面是打算想让她在商府安顿下来,毕竟张仪谦是什么样的人,韩梓兰怎么说也是商时序的表妹,自然不应该落在张仪谦的手里,可惜商时序去了户部衙门,并不在府里。 于是林京墨还是来到了韩梓兰的房间,见她正在收拾东西,于是问道:“梓兰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韩梓兰见是林京墨,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的说道:“商夫人有何指教?我不过是暂时住在你们府里,既然你们夫妻不欢迎我,我走便是。” 林京墨同样没好气说道:“梓兰姑娘要去哪里,自然是你自己决定的,只是,你表哥尚没有回府,你就这样离开,恐怕他回来会担心……” “担心……他怎么会担心我呢?”韩梓兰说道:“我不过是他的表妹罢了,他从未真正在乎过我,又怎么会担心我呢?” 林京墨虽然知道韩梓兰可怜,可是可怜之人全部都是因为自身作孽,她明明可以好好的待在商府,非要仗着自己容貌姣好去瑞香楼讨生活。去到瑞香楼,明明商时序已经尽力去保护她,她却非要跟张仪谦搅合在一起。 眼看着韩梓兰就要离开,林京墨赶忙拉住她说道:“我不想假好心留你,你要走,自然轮不到我留,不过我只是想要问问你,究竟陈铁龙……他们是不是你害死的?” 韩梓兰没想到林京墨居然那么在乎陈铁龙的生死,于是扬眉冷笑道:“他们怎么会是我害死的呢?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他们都是你害死的!” “我?”林京墨诧异的看着韩梓兰,说道:“此话怎讲?” 韩梓兰倒是知无不言,她带着轻蔑的笑意继续道:“若不是他们搭救受伤的表哥跟你,又怎么会因此得罪了中书令跟张尚书呢?林京墨,就是你的假好心,害死了他们!是你非要冒着得罪张尚书的危险指证他的儿子,害得表哥得罪了他,我只能牺牲自己去帮助表哥,以前的我尚且可以干干净净留在表哥身边,现在的我,已经无力继续留在商府,只是想你告诉表哥,我之前一直都住在余慨之大哥府上,并没有自甘堕落住在张仪谦府上,我已经打算从此以后再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林京墨愣在原地陷入沉思,久久无法回过神来,或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因为自己所谓的好心,居然害死了那么多的人……或许韩梓兰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坏,杀死陈铁龙他们的人其实是张仪谦,也是自己! 林京墨在韩梓兰走后便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没有吃饭也没有出去,直到商时序回来,他听闻夫人没有不吃不喝等在房里,焦急的往林京墨的房间跑了过去。 见屋里没有点灯,商时序伸手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商时序推开了门,看到林京墨坐在床边,他快步走到林京墨的身边,一把抱住了她问道:“出了什么事?” 林京墨回过神来,回身抱住了商时序说道:“梓兰拿着行李离开了,她说她一直都住在余慨之大人的府上。” 商时序闻言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既然是在慨之那里,便没有什么危险,我们也不必继续担心她。” 林京墨却继续说道:“我问了梓兰,她亲口跟我说了陈铁龙他们为什么会死。” 商时序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林京墨略微有些颤抖的身体。 林京墨却继续说道:“她说……害死他们的人,是我……” 商时序垂下眸子,看向林京墨,对她温柔的说道:“怎么会是你呢?” 林京墨靠在商时序的怀中,失落的说道:“韩梓兰她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像针扎一样让我心疼……夫君,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知道说出我所看到的真相,原来我从头到尾都错了,我根本没有能力保护我在乎的人,仅凭着一腔孤勇,便想着让天下太平,实在是我太儿戏了,我虽然不后悔我做过的事,但我却后悔将无辜之人牵扯其中,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所有的一切,我都会独自去承受!” 商时序闻言,内心五味杂陈,一方面他想好好保护林京墨,另一方面,他不希望林京墨继续这样胡思乱想,甚至将自己推在她的心门之外。 他放开紧紧拥着林京墨的手,拉开距离看着林京墨说道:“夫人,过去我一直都想要夫人可以明白我的心意,但是夫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他捧起林京墨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然后将她的手牵起放在自己心口处:“夫人,我这里的疤痕,你还记得吗?” 林京墨轻轻抚摸着他心口的伤痕,不禁回想起过去一次次她伤害商时序的场景,那时的自己因为商时序曾经想杀死自己,不止一次的要向他报仇,却又一次次手下留情,让他一伤再伤。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说道:“伤口……还会疼吗?” 商时序按住林京墨的手说道:“每次,只要夫人不相信我的时候,伤口便会隐隐作痛,不止一次,我只希望夫人可以对我敞开心扉,可以把我当做一个依靠,从此以后不必再独自痛苦。” “夫人……”商时序深情的望着林京墨说道:“从今往后,让我陪你一同面对,无论结果好坏,就当是我的赎罪,一想到我曾经伤害过你,差点我就永远失去了最爱之人,我便疼痛不已。不要,不要再让我后悔,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告诉我,相信我,依靠我!” 第二百零三章 金枝情困 林京墨此刻虽然感动,但是她心里明白,现在她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陈缅正齐轩逸勾结,她绝望的说道:“我根本没有办法动摇中书令还有赵王的根本……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不过是徒劳罢了。” 商时序没有说话,他看着黑暗处思索良久,看向失落的林京墨,终于开口道:“不……我是有办法的。” 林京墨吃惊的看着商时序,说道:“夫君之前就算是去了一趟南陵,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们勾结,更何况周默涵已经改口,他们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做的天衣无缝……” “再完美的罪恶,也始终有漏洞,我就是他们之中的漏洞……之所以我们从南陵回来以后并没有触碰到陈缅正的根本,是因为还没到给陈缅正致命一击的时候,我没有将关键性的证据拿出来。”商时序始终坚定的看着林京墨:“夫人,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扳倒他们,便一定会做到,再等等。” 林京墨不解的抬起头,问道:“还没有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商时序浅浅一笑,回道:“夫人,马上就是母亲的生辰了,不如我们先将此事放下,好好准备一番怎么样?” “好。”林京墨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默默应下,突然回想起下午离开的韩梓兰,林京墨对商时序说道:“那……梓兰怎么办呢?” 商时序墨染的黑瞳闪过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他回道:“慨之他会好好照顾她的,这既然是她的选择,说不准也算一件好事。” 商时序的身上,总是有太多的神秘,林京墨总是能做到恰到好处的不去过多追问,就好像他与余慨之的关系一样。 林京墨自然知道商时序与余慨之之间关系匪浅,只是她也明白,那是与商时序的身世有关的部分,就算她问也不会得到答案,他们之间早就已经共同经历生死,或许现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互相信任,互相扶持。 …… 第二天,林京墨起了一大早,没有跟商时序商量便坐了马车进了宫。 如今的林京墨已经与过去不一样,她不再是皇后的妹妹,也不再是尚书的女儿,不能再自由的出入皇宫。 但这次,林京墨不再是来见皇帝的,而是请求可以进宫见福裕公主一面。 齐轩宜听闻林京墨进宫要来见她,自然是十分欢喜,赶忙让人去接她,林京墨跟着齐轩宜身边的吴内官进了宫,来到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百花香。 看着眼前熟悉的园子,林京墨不禁回想起林空青还在世时的情景,那个时候,皇后殿下总是处处护着她,还经常赏赐她世上最好的东西。 往事依旧历历在目,只是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 齐轩宜从寝宫赶来,远远的便看到独自一人伤感的林京墨,若不是因为宫中礼仪规矩多,她一定会直接奔向林京墨。 “京墨!” 齐轩宜来到林京墨的身边,轻轻拍了拍还在沉思之中的林京墨,然后微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会进宫找我。” “公主殿下。” 林京墨欠身行礼说道:“当初要不是福裕公主帮忙,我也不会顺利将父亲的尸骨取回,这次回京来,我本就打算见一见公主的。” 齐轩宜伸手扶林京墨起身,然后牵住她的手一起坐在湖心亭中说道:“想想过去,你我之间的缘分看来真是不浅,记得去年皇后殿下千秋,你不小心坠湖,本宫真的没有想过你居然肯替我说话。” 林京墨想起那天的事,也浅浅笑道:“那时候我失去了记忆,只是直觉认为公主绝不会是故意将我推下去的。” 她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最后也确实证明,那日推我下水之人并非是公主。” 齐轩宜闻言问道:“哦?原来你已经知道推你之人?是谁?” “是商时序……”林京墨有些自嘲的说道:“推我入水之人是他,然而救我的人也是他。不仅如此,差点用金簪刺死我的人也是他……” 齐轩宜有些吃惊,没想到原来曾经杀害林京墨之人居然是她的夫君…… 林京墨见她一脸惊讶,又释然的笑笑,说道:“不过,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齐轩宜问道:“你如今依旧住在商府,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原谅他了?” 林京墨点点头:“我也不知该不该原谅他,但是他几次三番为了救我差点死去,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根本就不想他死,如今我父亲姐姐都离开了我,他算是我仅存唯一的亲人,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看来你们之间的缘分不止如此……”齐轩宜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真羡慕你……” 齐轩宜的心思,林京墨是明白的。 “武陵侯他……”林京墨说罢看向齐轩宜:“你们之间,还是同以前一样吗?” “不一样。”齐轩宜回道:“过去,我们可能还有一丝可能,他从南陵回来,皇兄甚至打算将我赐婚给他。” “赐婚?”林京墨惊道:“这是好事啊。” 齐轩宜看起来却并不开心,她有些失落的站起身,走到了湖边,望着清澈平静的湖水,淡淡说道:“但是他拒绝了……” 林京墨有些气不过的说道:“这个沈怿峰,真是不知好歹。” “不是的。”齐轩宜说道:“他根本不知道皇兄要赐婚之人是本宫,他之所以会拒绝是因为他想要娶的夫人只有一个,而且必须是他心仪之人。” 林京墨见她说的似乎有理有据,于是问道:“公主怎么会知道这些?” 齐轩宜回道:“我曾出宫找过武陵侯,希望可以知道他真实的心意。是武陵侯亲自与我说,他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并且,由于上一辈的影响,他今生只会迎娶一人,终身爱护。” 林京墨看着齐轩宜失落的神情,一方面心中责怪沈怿峰,另一方面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公主,只得来开解道:“公主,或许,我们应该想办法告诉沈侯爷你对他的心意。” 第二百零四章 劝侯投军 齐轩宜摇了摇头:“就算他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我昨日听闻因为北境将军被害,如今北境已无可用之人,皇兄打算跟北燕和亲,在京里的适龄贵女,恐怕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本来他若是心里有我,我们尚且有可能再努力一点,如今北境告急,没有了北境将军,皇兄必须早做决断才是。” 林京墨闻言,想起了陆非程,是啊,陆非程是北境将军,也是陆家军的统帅,没有了陆非程,就意味着陆家军群龙无首,这样一来,北境便无人看守。 林京墨说道:“当初陛下召北境将军回京,我还以为是有了更好的将军人选。” “朝堂上的事,我们女子又知道多少又知道多呢?不过是任由他们支配罢了。” 齐轩宜拨弄着湖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满怀心事。 离开了皇宫,林京墨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不由的想起了北境,那里之前因为有陆安民,所以北境得以安宁,后来陆非程是与赵王勾结暗中给北燕人好处才守住北境,到底陛下心中作何打算?难道真的必须牺牲福裕公主一生幸福吗? 想到这里,林京墨心中愤愤不平,不由得觉得有些憋闷,于是掀开了马车的布帘,却正巧看到沈怿峰走进了瑞香楼。 林京墨歪过头去:“还说什么一生一世只娶一人?公主对你朝思暮想,你却如此花心!” 说罢,她对马车夫说道:“停车!” 马车停下,林京墨吩咐车夫先回府,自己稍后自己回去。 林京墨再次走进了瑞香楼,不同于以往,这次她是专门来抓沈怿峰的。 只是她转了一圈,连沈怿峰的影子都没有找到,林京墨狐疑的看向二楼,心想:难道是去了二楼? 她看着二楼正出神,突然后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林京墨转过身去,拍她的人可不正是沈怿峰吗。 林京墨没好气的说道:“沈侯爷,这瑞香楼是你的第二个家吗?怎么总能在此处遇到你?” 沈怿峰笑笑回道:“知我者,林京墨也,此处不仅是我第二个家,还是我最重要的家!” 林京墨闻言,突然想起齐轩宜所说的沈怿峰的心爱之人,于是问道:“莫非……这里有沈侯爷放不下的人?既然如此,怎么不替那位姑娘赎了身?她有了自由身,你将她光明正大带回府不是更好?” 沈怿峰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然后伸手敲了一下林京墨的头说道:“你这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呢?小爷我喜欢待在瑞香楼,是因为喜欢这里的热闹,这里琴瑟琵琶样样都有,又有好看的姑娘歌舞,品着清酒,听着动听歌声,看着曼妙舞姿,岂不快活?哪里就是为什么情人了,你怎么会有如此俗气的想法?” 林京墨摸着自己刚刚被打的额头,没好气的说道:“既然如此,你我还是挪步去个安静些的地方谈谈如何?” 沈怿峰虽然不解,但他向来对林京墨言听计从,于是跟随者林京墨出了瑞香楼,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家酒楼。 二人挑了一处安静雅致的角落坐下。 沈怿峰招呼着林京墨坐下,然后叫来了伙计点了酒菜,林京墨却说道:“我叫你来是谈事情,并非为了吃饭饮酒。” “我以为我们许久不见,你是想念我了呢!”沈怿峰脱口而出,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半开玩笑说道:“毕竟小爷风流倜傥,人见人爱,你虽然已经嫁做人妇,但是想与我这样的人才亲近,其实也是无可厚非……” 不等他说完,林京墨直接打断了他,说道:“我确实是把侯爷当做朋友,这么多次的相处,让我知道,侯爷并非表面上那样的不羁,你心胸宽广又正直无私,是个大好人。” “停,打住!”沈怿峰伸手捧起酒杯喝了下去说道:“千万别说但是。” “但是!”林京墨清了清喉咙说道:“没有什么但是,侯爷要做什么,要去什么地方,要爱什么样的人,其实都与我们旁人无关,只是我与公主相识一场,希望侯爷可以救救公主。” “公主她……”沈怿峰有些疑惑,又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总是装傻,但是其实心里清楚,齐轩宜对自己的感情,并且他也知道陛下上次赐婚,其实就是想撮合他与公主。 林京墨虽然看不懂沈怿峰的心思,但她却感觉到沈怿峰还是在乎公主的,于是她对沈怿峰说道:“北境如今没了陆非程,恐怕无力对抗北燕,所以陛下准备派公主她去和亲。” “怎么会这样?”沈怿峰怒道:“陆非程他也不过是与北燕人做戏罢了,如今却因为他的死害了公主不成?” “你也这么想?”林京墨说道:“如今,也只有你能救公主了。” 沈怿峰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位置,说道:“我不过是个人人喊打的纨绔罢了,公主金枝玉叶,恐怕……” 林京墨却道:“陆非程死了,陆家军群龙无首,所以才会造成北境之危,侯爷你曾经亲自将北境军劝回,说明你有带军之能,倘若你能向陛下上书,亲自带军去收北境,以侯爷的聪明才智,必定能保北境再无战事!” 沈怿峰没想到,林京墨居然想让他去做将军…… 他惊讶的直接站起了身说道:“林京墨!你可知道,沈家只有我一个独苗!” 林京墨拉他坐下,继续说道:“我不仅知道侯爷是独苗,而且我还知道沈家上一代的侯爷也是立下军功才能有了这世袭的爵位,如今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唯有向侯爷这样的功臣之后,才能站出来替陛下分忧不是吗?” “本侯……自然也是想要替陛下分忧的……不过……” 沈怿峰面有难色,越想越不对,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带兵经验,不过有一些滑头,哪有人凭借耍滑头就可以打胜仗的啊! 第二百零五章 北境之军 林京墨见沈怿峰犹豫不决,于是继续说道:“京城里的莺歌燕舞,声色犬马自然是看不厌的,可是,真正的强者又怎么会贪恋温柔之乡?” 沈怿峰闻言有些不快,解释道:“本侯并非是因为贪恋京中优渥的生活,而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带兵打仗,我祖上虽然是能征善战,但是我爹去得早,并没有教我什么,我怕我不仅压不住陆家军,恐怕……还会被他们反将一军。” 林京墨回道:“我林家曾经与陆家曾经是世交,不仅如此,我曾去过北境,我想,此次要被陛下派往北境之人应该就是兵部侍郎余慨之,沈侯爷不如向陛下请旨,去北境抗敌,我愿意同侯爷一同前往。” “你要去北境……”沈怿峰诧异的看向林京墨,说道:“这怎么行呢?北境如今有战乱,就算是男人也都不愿意去那里,更何况你一个女子,再说了,商时序又怎么肯?” “不错,他是不会答应我的,可是……”林京墨若有所思,但是并未言明,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怿峰垂下眸子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放低声音说道:“是有关于中书令陈缅正?” 林京墨见沈怿峰已经猜到,于是坦言说道:“我父亲姐姐死于陈缅正齐轩逸之手,连一直照顾我的李妈妈也因此死于非命,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理。我想,既然此事与北境有关,与陆非程有关,那么北境就一定还有我没发现的证据,只要得到那些证据,说不定就可以扳倒陈缅正!” 沈怿峰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说道:“原来自始至终你都没有放弃向他们复仇,只是……商时序知道这件事吗?” 林京墨回道:“我的夫君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他的身世坎坷,甚至我认为他或许也有自己的仇恨要报,甚至有一段时间他的善恶我都无法分明,如今,我不想成为他复仇之路上的阻碍,更不想破坏他原本就决定好的计划,我不想害他,我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找到证据。” “只是……”沈怿峰有些为难道:“其实中书令府早就传出话来,恐怕,你要离开京城并没有那么容易啊。” “所以,我希望与沈侯爷一同前往北境。”林京墨说道:“一方面,你我早就相识,你又救过我多次,我信任侯爷,另一方面,我也希望帮助侯爷建功立业,扫除贼寇。我认为,这是对你我都有利的事情。更何况,此事牵涉到了福裕公主,倘若你我二人可以阻止北燕军队继续来犯,岂不是也帮了公主吗?到时候,侯爷也可以光明正大的领你的功劳,迎娶你真正心爱的女人。” 沈怿峰没想到林京墨会提这件事,于是有些不自在的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陪你走一趟北境并没有什么,只是,不知陛下会不会愿意我去北境。” “凡事没有尝试,绝对不可以放弃!”林京墨举起了酒杯敬沈怿峰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继续道:“沈侯爷不如尽管去试试,我想陛下他绝对不会拒绝你。” 毕竟陛下也不会想让自己的妹妹远嫁,或许等沈怿峰从北境回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林京墨这样想着,看着依旧有些犹豫的沈怿峰说道:“沈侯爷,若是你不肯,我也不会对你有所怨怼……” 沈怿峰冷冷说道:“但是你依旧会尝试去北境对吗?” 林京墨低头不语,似乎是默认。 沈怿峰见状只好无奈道:“既然如此,那本侯爷便陪你走一遭又如何呢!” 林京墨脸上立刻笑逐颜开,说道:“侯爷,此话当真?” “自然!” 沈怿峰清了清嗓子,他只想要林京墨安安全全的,既然他必须做个决断,那么相信此次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试着证明自己吧! 沈怿峰起身说道:“北境的事态紧急,我这就进宫去见陛下,向陛下言明,你先回府去等,我想你还是与商时序说清楚更好,毕竟他是你的夫君,他若是知道你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林京墨道:“好,我定然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我在府中等侯爷的消息!” 与沈怿峰分别后,林京墨便回到了商府,今天是商老夫人的生辰,所以林京墨回到商府后便直奔商老夫人所在的后院,自从她从南陵回来,虽然时不时吩咐下人给商老夫人送一些吃穿用度,但是她自己却很少去后院,并非是她对老夫人有所嫌弃,而是自从她被韩梓兰推下井后,便开始对后院的井有所惧怕。 为了不想起曾经痛苦的经历,所以她待在偏院,直到她这次亲自赶来后院,才终于又见到了商老夫人,她同过去一样,虽然有些稚气未消,但是还是很和蔼可亲。 林京墨将手中的亲自缝好的娃娃递给了商老夫人,老夫人结果娃娃,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之前送我的娃娃……被梓兰拿走了。” 林京墨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会呢?梓兰她已经是大人了,她拿布娃娃做什么?” 老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梓兰她说这个娃娃不相配,所以拿走了一个,京墨,你去她房里替我找回来好吗?” 林京墨本不想答应,见她一脸期待,于是只好应下,只是当她来到韩梓兰曾经的房间,又陷入了沉思,这里是主院的偏房,曾经是李妈妈住的地方…… 人一旦回忆起往事,便会神神陷入其中,似乎这个屋里所有的地方都有李妈妈的影子,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她一转头才想起,李妈妈已经离他而去,她擦干眼泪,重新开始观察四周,看到角落的柜子,于是又将柜子打开,伸手试图在里面摸索,却徒劳。 最后她终于摸到了一个铁盒,林京墨将盒子捡了起来,将铁盒打开才知道是一个木头做的梅花。 这个是? 林京墨回想起李妈妈曾经教她秀的梅花,再仔细看看,确实同这个木梅一般无二。 第二百零六章 铁盒木梅 只是,这个木梅花似乎并不是李妈妈的东西…… 林京墨将木梅放在手心,努力回想,虽然李妈妈喜欢绣梅花,但是她身边从来没有这样的东西啊! 林京墨突然想起,自己从十岁开始,李妈妈每年都会离开林府一段时间,据林远志说,她是去找自己的孩子。 对啊,李妈妈还有一个孩子…… 林京墨想起李妈妈曾经说过她的家乡一到冬天,山上总会长满梅花,所以她最喜欢梅花。 难道,这个木梅花是李妈妈的孩子的,她既然找到了她的孩子,为什么没有将孩子带回来呢? 还是说……她虽然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却没有来得及相认? 林京墨将铁盒打开,这才发现铁盒的底部还刻着字,她拿着铁盒走出了房间,迎着光看去,上面刻着的是一个字,徐…… 姓徐的人……林京墨看着手上的木梅还有铁盒,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她高兴的是李妈妈在世间尚有血脉,难过的是李妈妈居然没来得及与自己的孩子相认就死于非命…… 林京墨在心中起誓:天若有知,一定要让我帮李妈妈找到她的孩子,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林京墨将铁盒放在了李妈妈的灵位前,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李妈妈的孩子究竟是谁,但是相信总有一天,她可以带着那个人来见李妈妈的。 就在这时,商时序回到了商府,他问过下人,知道林京墨在偏院,于是便先赶来见林京墨。 他一进房门,便看到跪在灵位前的虔诚祷告的林京墨。 他看到了桌上的铁盒,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林京墨回道:“李妈妈其实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孩子,我相信,这个盒子应该就是她的孩子的东西,李妈妈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却因为被双音杀死没来得及与她的孩子相认。” 商时序闻言将铁盒打开,他看到了盒子里的木梅花,然后发现了盒子底部刻着的“徐”字。 他皱起眉头,默默念道:“徐……” 随后他对林京墨问道:“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过关于李妈妈的身世?” 林京墨想了想,回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记得姐姐曾经说过,李妈妈以前是一官宦人家的小妾,她生下孩子后,却因为不公的待遇而离开了那家人来到京城投奔我们林家。” 商时序闻言,有些疑惑道:“她既不是林家的亲戚,又不是京城人士,为何会来京中投奔林府呢?” 林京墨也有些不解的接过那只铁盒。 徐…… 林京墨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李妈妈曾经的夫家,好像就是姓徐的!听父亲说,他是因为李妈妈是故人之妻,所以才会特意留下她在林府。” 商时序思索片刻,说道:“林尚书一直以来都是科举的主考官,桃李满天下,或许这个姓徐之人便是他的学生也不一定啊。” “可是……”林京墨应和道:“我从未见过这个姓徐之人来我们林府,若他真是我爹爹的学生,怎么会逢年过节都不见他拜访呢?” 商时序将铁盒接过,然后合住放在李妈妈的灵位前,然后说道:“明日我去户部翻阅名册,好好查查这十几年来姓徐的贡生,说不定可以找到这个人,只要找到这个人,就可以找到李妈妈的孩子也未可知啊!” 林京墨一听,自然喜出望外,她欣慰的对商时序说道:“若真的可以找到这人,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多谢夫君。” “还说呢!”商时序将林京墨拥入怀中,满脸的幸福洋溢,说道:“夫人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夫人不必如此见外!” 林京墨靠在商时序怀中,心中却无比愧疚,她打算去往北境的事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是说道:“今日是婆母的生辰,本来应该好好照顾她才是。” “没关系的。”商时序柔声说道:“我们现在就去。” 说罢,商时序牵起林京墨的手来到了后院,商母远远的就看到了两人,于是手里捧着花跑到了他们身边笑道:“你们二人感情真好!京墨……还有时序!” 林京墨惊讶的发现,商母居然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于是转过头对商时序说道:“婆母似乎好了很多,自从我回来,一直没有来看她老人家,实在是愧为人妇。” 商时序却淡淡一笑,勾了一下林京墨的鼻梁说道:“既然如此,以后便要与我好好照顾母亲才是。” “嗯!”林京墨笑着点头如捣蒜,一边到了茶给商母,一边替商母整理了衣带。 商时序看着眼前的情景,十分开心,他就希望一家人能够开开心心的吃一顿饭,可惜他的母亲一直情绪不稳定,林京墨又因为家逢变故变得心事重重。 商时序有的时候也会扪心自问,为何自己的命运总是比别人坎坷一些,他想要的也只是如别人平凡人家一般就好,母亲不必因为担心而已而日夜难安,妻子也不必为了仇恨一直放不下心。 而自己……自己何时也能做一个自在之人…… 林京墨看出商时序有心事,于是问道:“今夜是好日子。难得我们一家人能坐在一处好好吃顿饭,夫君为何面露痛苦之状?” 商时序抬头望向林京墨说道:“这世间总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和无奈,我只想与夫人白头到老,永不分离。可是不知就是如此简单的愿望,老天愿不愿成全……” “就算老天不成全……我也一定会珍爱夫君你一生一世的。”林京墨站起身,坐在了商时序的身边说道:“不论什么时候,我都爱慕着你,商时序……” “可是……夫人却打算离开我去北境不是吗?” 林京墨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商时序,他怎么会知道她要去北境之事……是沈怿峰? 商时序见林京墨这副模样,自然明白自己猜中了,于是捧起了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今日武陵侯进宫向陛下请旨要去北境。我听说后便明白,此事与你有关。” 第二百零七章 一直陪伴 林京墨闻言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垂下了头。 商时序将酒杯倒满,继续道:“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林京墨吃惊的抬起头来看向商时序。 商时序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淡然说道:“夫人已经决定的事情,向来是不会有改变的,就算我再怎么担心,你也不会听我的,我若硬留你,或许你会为了我留下来,可是……倘若是因为我而阻断了夫人,恐怕我一生都不会心安。” “所以……你肯让我走?”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刹那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感激,商时序对于她而言,是这世上唯一可以信任之人,也是唯一牵挂之人,倘若他阻拦,林京墨断然不会无视他的意见,只是如今他不再拦自己,反倒让林京墨有些不自在,林京墨觉得有些对不起商时序,为了林京墨,商时序已经在陈缅正面前失去了信任,如今林京墨一走了之,他又该如何自处? “我不想,成为夫人的累赘,夫人想做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我不仅担心夫人安危,更担心夫人因为我而不能做想做的事。” 商时序的话让林京墨十分感动,她没有想到,起初最有可能阻拦她的人,反倒是最支持她的人。 她站起身环住商时序的脖子说道:“此次我打算去北境,不仅是因为想去那里找证据,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商时序拥住林京墨问道:“是什么原因?” 林京墨换换说道:“北境乃是我们南齐北边门户,那里因为邻近北燕,常年受战乱所扰,我虽是女流之辈,可是父亲从小就教育我们,一人一家之得失轻,国家社稷之安危重,我想,倘若父亲还在世,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我曾去过北境,我们林家与陆家又是世交,我担心沈怿峰一人恐怕无法招架十万陆家军,我同他去,或许还有个照应。” 商时序无奈笑道:“战场上的事情,又岂是如此简单?” 林京墨没好气的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不高兴的说道:“那敢问夫君,又有什么样的好方法可以解决北境之危?” 商时序回道:“这并不难。就由我同你们一起前往便是!” “一同前往?”林京墨诧异道:“夫君你……” “傻瓜!”商时序十分宠溺的摸了摸林京墨的头发,说道:“我怎么可能让你独自一人去北境那种地方?我要时刻守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绝对不能让你身处险境。” 林京墨说道:“可是……你毕竟是户部尚书,怎么可以轻易离京。” 商时序起身说道:“是,户部尚书不能轻易离京,所以……为夫的现在已经不是户部尚书。” 林京墨抬头望着商时序,一时惊的竟说不出话来。 商时序却继续说道:“今日我听闻沈怿峰要求去往北境克敌,我便想到此事一定与你有关,我没办法看着你离开我的视线,就算是有沈怿峰也不行,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同沈侯爷一同去北境,一方面,可以替陛下分忧守住家园,另一方面,我是定然要与夫人在一起的。所以同样向陛下自荐前往北境,陛下同意了,所以封我为忠武将军,辅佐武陵侯一同击败北燕。” 林京墨闻言又惊又喜,可以跟商时序一同去北境自然是好事,路上凡事也可以有个照应,但是她同样知道,商时序为了她究竟放弃了什么,商时序童年坎坷,就算他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世,但是一个人从小失去所有亲人,甚至连身边最重要的人都是遍体鳞伤,想也知道,他身上同样背负了难解开的仇恨。 以前他为了名利地位,不仅迎娶了声名狼藉的林京墨,而且还不惜认陈缅正为义父,被人戳着脊梁骨辱骂。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位置,成为了户部之首,却为了林京墨甘愿放弃,想想刚刚商时序说的话,他从来都没有劝林京墨放弃过仇恨,甚至只要林京墨可以释然,甘心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他却一次次为了林京墨放弃讨好陈缅正的机会。 换个角度想,为现在的陛下保驾护航或许比替赵王争权夺位更难,可是他却选择了一条令自己左右为难的道路来走,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林京墨…… 林京墨在此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夫君……你到底是什么人?” 商时序没想到林京墨会问到这个问题,林京墨向来是如果他不愿意说便绝不会过多询问,所以他们之间一直都是保持这样的默契。 可是林京墨今天却打破了过往的平衡,她想了解商时序,也想知道商时序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他到底是什么人,究竟仇人又是谁。 商时序看着林京墨坚定的眼神,有心隐瞒却又不知如何拒绝,他的身份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并不是不信任她,而是不想伤害她,在商时序看来,这件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林京墨见商时序迟迟不说话,可是他的眼神之中透露出矛盾,他既不忍继续隐瞒,又不想让林京墨因为这件事而被牵扯。 林京墨见状,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带着愧疚道:“对不起,对不起。” 商时序却在林京墨扑入怀中的一刹那释然,他笑着说道:“夫人对于我来说是救赎,是恩赐,如果你爱我,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林京墨抬头,此刻她的眼中只能看到商时序一人,在这样的时候,在她无依无靠,不知如何继续前行的时候,只有商时序一直都在支持她,帮助她,他说林京墨于他是救赎是恩赐,但商时序对林京墨而言,何尝不是唯一的支撑。 自从林远志林空青死后,林京墨一直都认为自己也该陪他们一起死,然而在这一刻,林京墨第一次觉得活下去也许会更好。 她想活着,一直陪伴着商时序,就在他的身边,人生似乎就变得依然有意义。 第二百零八章 雪山遇刺 有了皇帝的圣旨,商时序跟沈怿峰很快便离京前往北境,北境在南齐的最北端,也是整个南齐最冷的地方,虽说已经过了冬,但是北境的春寒也不简单。 林京墨坐在前往北境的马车上,她将双手摊开,看着手中的木梅花出神,李妈妈对于自己而言,是像母亲一般的存在,如今她明明找到自己的孩子,却还来不及相认便离开了人世。 商时序曾经查过贡院的名册,可惜姓徐的贡生实在太多,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李妈妈到底是谁的侍妾。自然也就没办法找到李妈妈的孩子。 这次去往北境,若是能得胜归来,福裕公主就不必远嫁,或许沈怿峰得个军功就可以重新有机会迎娶公主,也算是帮了她。 林京墨这么想着,突然一阵大风吹来,她将身上盖着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掀开了车帘,正巧看到前来询问的商时序。 商时序坐在马上,低头看向车窗内的林京墨,问道:“夫人,身子冷吗?这一片都是雪山,就连吹来的风也带着寒意,要不要寻个地方歇歇,顺道暖暖身子。” 林京墨看了看外面的人,然后关切的盯着商时序,说道:“我不要紧,不必为了我耽误行程,只是夫君你穿的也有些单薄,要不要再套件夹袄?” 商时序闻言,身上的寒意便散了一半,笑道:“我不碍事,如今我已经是将军,自然要做好表率,夫人不冷便好。” 说罢,他骑马朝着沈怿峰的方向跑去,林京墨也将布帘放下,将毯子围的也更紧一些。 三人刚经过一片雪山,走到峡谷之中,虽然疲累一些,但是好在谷中风小,于是他们停下了车马,准备暂时的休整一番。 巧香准备了干粮分给大家,几人吃完后,商时序见天色已晚,于是决定尽快离开山谷,等出去找个城镇,好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大家重整行装,继续上路,就在这时,突然来了一群黑衣人,他们直冲几人要害,似乎就是为了夺人性命。 林京墨才刚上车,就听到外面有打斗声,她掀开帘子看到外面一片混乱,来不及查看,自己的马车突然跑了起来,林京墨直接倒在车里,一路颠簸之后,马车也不见停下。 林京墨扶着车框,奋力挪到了马车前,掀开布帘一看,赶车之人居然是一个陌生人,他身着一身黑衣,想必与那群匪人是一伙,于是抬手试着去推他,却被他一把推进了车里,马车跑的越来越快,林京墨连站立都成了问题,根本无法逃脱。 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子,马车停了下来,林京墨赶忙掀开车帘,却不见赶车的黑衣人,她有些防备的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出现的山洞,明白自己是被人带到了山上。 难道是北境附近雪山上的山匪吗?好大的胆子,连官家的马车都敢劫,不知商时序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林京墨来不及考虑商时序,猛的转身发现黑衣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山洞里面烧着火。 林京墨赶忙转身,坐上马车,准备赶马离开。 那黑衣人却说道:“天黑了,倘若没有人引路,从雪山下去可是很危险的,若是迷了路,遇到了狼群,可就更惨了,说不准……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林京墨闻言,思虑再三,觉得那黑衣人说的有理,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于是她跳下马车,慢慢接近那人说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没有理会林京墨,只是自顾自的往火堆里添着柴。 黑衣人没有理会林京墨,林京墨低头仔细端详,见那人蒙着脸,于是说道:“是北境雪山附近的百姓吗?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官家的马车都敢劫!不过既然是我们南齐百姓,只要你们肯将我送回,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少废话!”黑衣人将脸上的黑布直接扯了下来,然后扔进了火堆,大大方方朝着林京墨看去,说道:“臭丫头,怎么不认识小王了?” 林京墨借着火光朝那人看去,看那人眉眼似乎确实见过…… 他自称小王……难道说是…… 林京墨猛的回想起曾经见过的人,惊呼道:“你是北燕三大王燕褚善?” 燕褚善点了点头:“算你还有些良心,还记得小王我。” 林京墨疑问道:“三大王怎么会在南齐?” 燕褚善笑道:“你们南齐军队不堪一击,对边境的雪山更是疏于守卫,我能到南齐不是很正常吗?” 林京墨闻言白了燕褚善一眼,说道:“我只是不明白三大王身份尊贵,怎么会扮黑衣人藏在我们南齐地界?” 燕褚善将火生的更旺了些,将一包肉穿在木枝上架在火上烤,然后对林京墨说道:“你不冷吗?你们南齐人不都怕冷畏寒吗?来我身边坐,这里暖和些。” 林京墨本不想离燕褚善太近,但是无奈山上寒风瑟瑟,实在没有落脚的地方,于是她壮着胆子来到了燕褚善的身边,燕褚善将面前的肉递给林京墨说道:“先王轰然崩逝,北燕五王为了争夺皇位打的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太子赢了,至于败者……自然是被赶到了这冰天雪地之中。” 林京墨这才想起,本来北燕王室一直就不怎么团结,如今为了夺位又自相残杀,免不了出现什么兄弟阋墙,互相伤害的局面。 看来是燕褚善夺位失败,被赶到了南齐。 想起燕褚善其实一直都是留在北境的亲王,林京墨问道:“怎么没想过投奔赵王齐轩逸吗?你与我们中书令陈缅正关系非常,你如今有难,他们怎么会坐视不理呢?” 燕褚善不屑的笑道:“当初他们肯向我上贡,就是因为我有实力可以与太子一争高下,如今胜负已分,我这丧家之犬又怎能入了你们中书令之眼呢?” 林京墨说道:“所以……你来山上做了山匪?可是你抓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害你不能做新王的……” 第二百零九章 说服大王 燕褚善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林京墨吓得退后了几步。 他轻笑一声,然后用燃烧的火堆烧了烧匕首,说道:“你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我都很清楚,林京墨,我真后悔当初居然相信了商时序将你们两放走,不然的话今日的燕王也许就是我也未可知啊!” “这说的什么话?”外面的寒风瑟瑟,林京墨退到风口说道:“我们与你们的新王并不认识,何况又不常年待在北境,如何能影响北燕的储君!” 燕褚善回道:“若不是你们将南陵的周默涵拉下马,说不准如今我还有能力与我大哥一战,如今因为没了粮草,我功败垂成,已经没有回头之路,你说说看,此事是不是有你有关?” 林京墨简直觉得可笑,于是回道:“真是好笑,你一个燕国的三大王,却要用我们南齐的粮草,好没道理。” 燕褚善看了看烧的火红的匕首,然后将面前的生肉全部切开,林京墨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要切肉……外面的寒风吹的她忍不住发抖,于是她也壮着胆子走到了火堆前。 燕褚善笑道:“怎么?你不怕我了?” “怕啊!”林京墨说道:“你那么恨我,我待在你身边,自然是有些危险的……不对,是非常的危险。不过……我有很多事情想要请教三大王。” 燕褚善眯着眼睛瞥了一眼林京墨,说道:“你想问什么?” 林京墨见燕褚善似乎并不排斥她,于是又胆大了几分,坐到了燕褚善身边,说道:“背后支持三大王的人,应该就是我们南齐的中书令陈缅正吧?” 燕褚善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往火里添柴。 林京墨见状继续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三大王应该就是可以证明陈缅正与北燕勾结的证人是吗?” 燕褚善闻言直接将剩下的柴火扔进火堆,火势一下猛的烧了起来,林京墨吓得退后一些,然后转头看向了燕褚善。 “你想让我替你作证?”燕褚善上下打量着林京墨,说道:“别说我们燕人不会轻易背叛盟友,就算真的有一天我想要背叛他们,你们的陛下会相信我这个落魄的敌国王子吗?” 林京墨想了想,说道:“话虽如此,雁过留痕,你们之间交往,怎么会没有一点证据留下来呢?” “证据?” 燕褚善将生肉烤在火上说道:“证据有的,只是不知林姑娘你,有没有命拿到。” “你要杀了我?” “就像你说的,我现在连山匪都不如,杀不杀你,全凭心情罢了。”燕褚善说罢,将烤熟的肉递到了林京墨的面前。 林京墨看了看肉,然后笑道:“你不会杀我的。” 燕褚善饶有兴趣的看向林京墨:“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心?凭什么我就不会杀你。” 林京墨则答道:“三大王好品性,怎么会杀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呢?” “弱女子……”燕褚善若有所思的转了转脖子,带着十足的野性将刚刚割肉的匕首放在了林京墨的脖颈之上。 “林姑娘……试试看,再敢乱动,说不准会身首异处!” 林京墨垂眸看向匕首,再看看燕褚善,随即抬起脖子说道:“虽说成王败寇,可是还有一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在三大王保住了性命,他日东山再起也不一定,但是三大王若是一时兴起杀了林京墨,或许事情就会变得简单。” 燕褚善闻言狐疑的看着林京墨,心里反复思量后问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怎么林姑娘还说什么东山再起的话,是想玩弄本王吗?” 林京墨笑道:“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你身上流有先燕王的血,便可以做燕王,如今的燕王是南齐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倘若我说,你的背后有整个南齐!三大王会不会考虑,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燕褚善思索片刻,觉得林京墨似乎言之有理,只是他曾经上过商时序的当,如今也无法确定林京墨是否真的有能力帮自己重返燕国,于是又说道:“林京墨,你在说谎!” “我不会骗你的!”林京墨言辞恳切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所求的不过是真相大白,不过是为了扫清所有南齐叛徒!” 燕褚善冷笑一声道:“就算我愿意说出来,你认为我一个敌国王子,你们南齐的皇帝会相信吗?就算他信了,满朝文武也断然会认为是我想挑拨你们南齐君臣之间的关系,中书令何等地位,相信你林京墨,还不如相信这里的大雪山!” 林京墨赶忙说道:“可是雪山没有办法帮你夺回王位,我却可以!” 燕褚善怀疑的看向林京墨:“你说你可以帮我夺回王位?” “不错!”林京墨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次前来北境,就是为了将不断侵犯我们北境的燕军击败,我们不仅有陆家军,带兵之人还是我夫君商时序,还有我们的好友武陵侯沈怿峰,倘若我们可以顺利击退燕军,那么以后我们想要说道攻去燕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就看我们想不想。” 燕褚善似乎再次因为林京墨的话而动摇,但是表面依旧装作不为所动,冷冷说道:“你们齐军既然已经攻入燕京,自然可以吞并北燕,何必还要我做燕王?” “自然是因为三大王你很重要!燕过地处三国交界,除了我们南齐,还有西边的川国,川国的大王是如今燕王的亲舅舅,一方面有亲情所累,另一方面,为了不打破国家之间的平衡,我们打北燕,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若出兵,我们想要顺利接管北燕,恐怕并不容易。若是我们想吞并北燕恐怕不是易事,不过……倘若燕国有新王登基,川国也就没有发兵的理由,如此我们南齐也省去对并不熟悉的燕国进行管理,还得到了一个永远不会进犯南齐的盟友燕王,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百一十章 化险为夷 燕褚善闻言垂下眼眸,仔细思量之后,认为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倘若林京墨言而有信,那么说不准自己真的可以东山再起。 他跟大哥之间的差别不就在于是否有国外驰援吗?当初大哥仗着有隔壁川国的亲舅舅坐镇,兵行险着,赢了他,如今他若真的借由南齐攻回北燕,自己不就可以成为新王? 燕褚善思来想去,于是对林京墨说道:“空口无凭,林姑娘想让我做什么,不妨直说。” 林京墨闻言喜出望外,想不到燕褚善真的相信她了,只是如今燕褚善身份特殊,诚如他所言,若是真的带燕褚善回京,恐怕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也不会有人信他说的一个字,若是帮他登上王位,同样会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而被人所诟病他说话的真假。 林京墨思虑良久,这才开口说道:“我朝中书令是为了扶植自己的女婿齐轩逸才与三大王合作的,可是他们没有军队,就算贪墨再多,如何能与我南齐皇帝抗衡?到底你们之间有何打算。” 燕褚善回道:“南齐有明文规定,亲王不得养兵,故而赵王齐轩逸虽然这些人攒了很多银粮,在南齐却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只是你们都忘了一件事,北燕在北境边城所驻扎的军队全部都是靠齐轩逸养着,自然也是听命与他的。” “你是说……赵王的军队是养在北燕的?”林京墨大惊失色,诧异说道:“那如今王位易主,三大王你又被赶出北燕,那么赵王的军队岂不是付之一炬?” “怎么会呢?”燕褚善答道:“燕王虽然变了,但是银粮是永远不会变的,他们交易的对象,不过是从我变成了我的大哥。” 林京墨想想,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么一直以来侵扰北境的北燕军队,就是赵王的军队吗?” 燕褚善摇了摇头,说道:“驻扎在北燕边城的自然还是北燕的军队,他们一同守在边城,虽然燕国时常过境去北燕,但是事实上,我们为的也不是土地,而是继续让北境军队留下来,这样便有了源源不断的钱粮供给。”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林京墨说道:“想想陆伯伯真是不值,他牺牲自己的一生都驻守在北境边城,最后却是你们一次次玩弄的对象。” “可是他不也成了你们南齐英雄一般的存在吗?”燕褚善将火慢慢熄灭,同林京墨说道:“既然我们之间已经变成了合作关系,我想我们还是尽快赶回你们所驻扎休息的地方吧,不然以商大人的脾气,自己的夫人丢失这么久,肯定急坏了。” 林京墨闻言瞬间红了脸,没想到燕褚善居然这般打趣她,只好回道:“所以说,既然如此,你们的人攻击我们做什么?” 燕褚善见她有些害羞的样子,十分豪气说道:“他们是同我一起逃出燕国的死士,算起来,你们也是我的仇人,自然是要与你们拼个你死我活才对啊!” “只是如今我们却做了盟友!”林京墨没好气的说道:“若是我们的人受了伤,我才不会扰过你!” 燕褚善见林京墨居然出奇的厉害,于是只好收起笑意,伸手请她上马车,带着她下山。 只是见她穿着单薄,还是心细的将一件皮袄扔进了车里。 林京墨也不客气,直接将皮袄披上。 两人刚走了没一会儿,商时序却带着人来到了山上,见马车上点着火把,于是拿起武器将燕褚善团团围住。 借着火光,商时序看清了他的脸,愤怒说道:“燕国三大王怎么会在我们齐国?” 燕褚善正要解释,沈怿峰却率先从手下手中接过弓箭对准了燕褚善。 燕褚善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做什么?你们怎么会上山来?我的人呢?” 沈怿峰说话不留余地,直接开口道:“不过是败军之将,全部都死了!本小爷杀的!” “你……”燕褚善瞬间红了眼,拔出身边的宝刀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沈怿峰看着燕褚善手里的刀,将弓箭握的更紧正要说话,却被商时序拦下。 商时序按下沈怿峰的弓箭,指着马车问道:“三大王,这是我夫人的马车,她人现在何处?” 这时,林京墨听到是商时序的声音,直接从窗子探头出去,喊道:“夫君,我在这里!” 商时序见是林京墨,自然十分欢喜,朝着马车奔去,却被燕褚善的刀拦下。 林京墨见状直接跳下了马车问道:“三大王,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你这是做什么?” 商时序疑惑问道:“夫人跟他说好了什么?” 燕褚善转动刀把,直接将刀刃方向冲着商时序的脖颈。 林京墨赶忙问道:“三大王,到底是何原因?” 燕褚善怒道:“本王就算不做燕王,也绝对不能看着自己的兄弟牺牲性命,如今面对杀死他们的仇人,绝对不会手软,就算今日将性命搭在这里,也绝不会低头放弃!” 商时序闻言,这才明白是刚刚沈怿峰逞能闯了祸。 于是他赶忙解释道:“三大王的手下全部都活着,他们被绑在了我们休息的地方,三大王若是不信,与我们一同下山便知。” 沈怿峰见状也放下了弓箭,解释道:“方才我不过是信口胡说,他们都还活着呢!” 燕褚善这才有所动摇,将刀直接收进刀鞘,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赶快下山!” 山上奇冷,林京墨重新坐上了马车,商时序一行人也赶忙跟在后面,等到他们下了山,燕褚善果然看到自己的手下被绑在了山洞之中,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 林京墨则跑下了马车,直接冲进了商时序的怀中,含泪说道:“方才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夫君你了!” “怎么会?”商时序将林京墨额前的碎发整理好,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就算是死,我也会同夫人死在一处。” 林京墨欣慰的笑了,将商时序抱的更紧些。 第二百一十一章 寻找证据 第二天,商时序与沈怿峰一行人便下了雪山,半天的路程便到了北境边城,北境守军副将崔珏早早便等在城门口,见沈怿峰他们来了,立刻下马迎接道:“武陵侯,我们又见面了。” “崔将军不必多礼。”沈怿峰也翻身下马将崔珏扶了起来。 沈怿峰与崔珏曾经在南陵见过面,两人正面交锋,当时沈怿峰以皇令为凭将陆家军劝回,重新又借了兵才拦下陆非程。 而崔珏曾经是陆非程的副将。 商时序一行人进了城,然后向崔珏询问北境战况,这才知道北燕军队一再侵扰,导致陆家军节节败退,陆家军群龙无首,导致毫无招架之力。 林京墨是内眷,所以被安排在边城府衙,重新又回到了北境,林京墨只觉得恍如隔世,上次她来北境的时候,身边还带着双音,那时候林远志跟林空青还在世,李妈妈也还等在府里。可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林京墨感叹世事无常,或许安然一生也是难事…… 她将东西收拾好,来到了院外,上次来的时候,陆安民还活着,陆非程也还在,可是如今陆家军已经名存实亡,更难以招架北燕军队。 林京墨走在游廊上,内心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静,出神之际,忽然撞上了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那丫头见撞到了林京墨,赶忙跪倒在地磕头。 林京墨被她吓了一跳,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忙将她扶起说道:“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介怀。” 那丫头唯唯诺诺抬起头来,看到林京墨的一瞬间又低下头去。 林京墨赶忙说道:“不妨事,你不必在意,你叫什么名字?是这府衙里的婢女吗?” 小丫头神情慌张,点了点头回道:“我叫心儿,是这里负责打扫的丫头。” 林京墨闻言微笑着扶起她问道:“你方才是从哪里来的,慌慌张张的在怕什么吗?” 心儿仍然不敢抬头,只是声音微微颤颤的说道:“小人……小人是……是……” “嗯?”林京墨疑惑的看了看她,又朝着她来的方向望去,并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正准备再问。 这时有一位稍微年长的妈妈杜氏走上前来,对林京墨说道:“小丫头胆子小,怕冲撞了将军夫人,还请夫人不要介怀。” 林京墨见是一位妈妈,于是行礼问道:“妈妈是之前陆家的仆人吗?” 杜妈妈笑着回道:“正是,小人之前还见过夫人,夫人是与我们公子似乎是老相识。” 林京墨下意识以为她若说的公子是陆非程,于是也点头应道:“不错,我与陆大哥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我爹爹是他的书道老师。” 杜妈妈闻言也应和道:“提起书道,我家公子确实是爱写字。” 林京墨闻言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陆大哥习惯写字……那他平日里都在何处练习书道?” 杜妈妈回道:“自然是公子的书房。” 书房……是啊,书房之中或许有些什么证据…… 林京墨这么想着,继续向杜妈妈问道:“妈妈可否带我去陆大哥的书房?” “这……”杜妈妈面有难色,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 林京墨见状赶忙说道:“我与陆大哥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如今他去了,也没有留下半点念想给我,所以,我想要几副他的字帖留念。” 杜妈妈闻言回道:“既然如此……请夫人随我来。” 说罢,杜妈妈朝着心儿使了一个眼色,心儿便匆匆跑开。 林京墨则跟着杜妈妈来到陆非程书房的门口。 林京墨现在书房门外内心百感交集,虽然陆非程曾经犯过错,但是他对自己却是一直都很好的。 更何况他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若说他的死对林京墨一点影响都没有也不可能。 如今来到了他的书房,看着熟悉的字迹,林京墨已经有些伤感,她原本是想要从书房之中找些证据,可是进到屋子转念一想,陆非程死于非命,若是真有什么证据,恐怕也已经被人搜过一次,又怎么轮得到她来呢? 二人走进书房,杜妈妈对林京墨说道:“夫人,这里就是公子的书房了。”说罢,他又从桌上拿起陆非程的字帖说道:“平日里,公子最喜欢这几副字。” “多谢妈妈。”林京墨接过字帖,然后随意翻看着。 杜妈妈说道:“那夫人在此处看,小人就先退下了。” 林京墨点点头,继续翻看,看了一阵子,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她想起在商时序的书房不就是有很多的暗格吗?或许,陆非程的书房也一样? 林京墨仔细观察着书房的摆设,并没有什么不妥,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家具跟墙壁有什么异常,不禁疑惑道:“莫非,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林京墨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无意间抬起头看向屋顶,却看到了上面的横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这时,杜妈妈回到了书房,她推门而进,吓了林京墨一跳。 杜妈妈见状忙道:“小人手脚太轻,吓到了夫人,真是罪该万死。” 林京墨赶忙拿起桌上的一本字帖说道:“杜妈妈言重了,这本字帖我最喜欢,我便拿他了。” 杜妈妈道:“天色不早,也该吃晚饭了,不过,几位大人还在议事,夫人你看是等他们出来了一起吃,还是我们先吃。” 林京墨疑惑的看着杜妈妈:如此小事,杜妈妈这样的老人怎么会特意来问我? 杜妈妈似乎看出林京墨有些不解,于是赶忙又道:“大人们是新客,小人怕有的地方做的不对,所以,特意来询问夫人。” 林京墨想了想说道:“他们既然在议事,那边等等再送饭菜进去,我与家里的仆人一路辛苦,先给大家放饭吧。” 杜妈妈欠身回道:“是,小人这就去准备。” “有劳妈妈。” 送走了杜妈妈,林京墨见屋子里逐渐昏暗起来,若是找人上房梁,恐怕打草惊蛇。于是准备等明天白天再来一探究竟,所以林京墨也跟着杜妈妈的脚步走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互相猜忌 林京墨总觉得边城府衙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夜里她洗漱完躺在床上,商时序因为还在商议北境战局,所以还没回来,林京墨翻来覆去睡不着。 回想起陆非程,林京墨总是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背叛南齐,毕竟陆安民是何等英雄,或许正是因为父亲的阴影太大,这才导致了他会选择这样一条不归路。 林京墨正想着,门被打开,商时序从外面回来,见林京墨还没有睡,于是走到床边坐下,说道:“夫人,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林京墨坐起身,替商时序斟了茶问道:“夫君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商时序将外袍脱了下来,然后一把拥住了林京墨,轻声在她耳旁问道:“你去了陆非程的书房?” 林京墨猛的被他这么抱着,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回道:“是啊。” 商时序问道:“可找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不过……”林京墨转身看着商时序问道:“夫君……你可是吃醉酒了?” 这么近距离一看,见商时序面色潮红,林京墨有些不悦的轻轻将商时序推开说道:“明明知道我们来北境是为了什么,怎么可以随意吃醉酒呢!” 见商时序被推倒在软榻上,林京墨气鼓鼓的回到了床上,然后拖鞋上床躺下。 翻了个身,林京墨又猛的坐起了身,然后重新穿好鞋走下床,喊道:“巧香……打水来。” 巧香送水进来,林京墨接过说道:“你去睡吧,我来收拾。” 说罢,林京墨将手巾沾湿,然后仔细的将商时序的脸跟手擦干净,将东倒西歪的商时序扶到了床边放下。 将棉被给他盖好,然后自己又拿了一床被子在软榻上铺好睡下。 …… 第二天一早,林京墨一睁眼就看到商时序正背对着她坐在桌前翻看着什么。 她揉了揉眼睛,然后坐起身来问道:“夫君……在做什么?” “果然是一手好字……”商时序翻动着手上的字帖,转身对林京墨说道:“夫人昨日去陆非程的书房,就是为了这本字帖吗?” 林京墨被商时序问的有些发懵……她不明白商时序问这个做什么,于是她没有回答,只是坐在妆台上仔细的梳着头。 商时序见林京墨一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于是走到她身后,独自一人生着闷气,久久没有说话。 林京墨疑惑的转身看向他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商时序却没有回答,过了一阵子才说道:“这阵子恐怕我会花很多时间在军营,不能时常陪伴夫人。” 林京墨闻言,正准备说什么,商时序却只是随手将字帖扔下便离开了。 林京墨实在不知所以,然后将字帖捡了起来,重新翻看一番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有问题,只好将字帖收了起来,她想起来昨天在书房的房梁上似乎看到有东西,可是再一转身,商时序已经不在了。 林京墨皱起眉,没好气的说道:“这又是在唱哪出啊?” 既然商时序已经走了,林京墨只好自己独自前往陆非程的书房,哪知还没到书房,迎面竟遇到了韩梓兰。 林京墨惊讶的说道:“梓兰?你怎么会在北境?” 韩梓兰一脸得意说道:“怎么只许你林京墨陪在表哥的身边,就不许我也关心一下他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林京墨不再给她好脸,寸步不让说道:“我是他八抬大轿迎娶回来的妻子,我陪着他光明正大,名正言顺,而你只是他的表妹,你有什么资格关心他?韩梓兰,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到底知道不知道现在北境有多危险,你为何……” 话说到一半,林京墨看到了她身后的余慨之。 林京墨诧异的问道:“是兵部派你来的?” 不等余慨之回答,林京墨突然想起这个余慨之既是兵部尚书张仪谦的左右手,又似乎与商时序有着很微妙的关系。 至于韩梓兰,她不过是个被爱冲昏头脑的女人,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又为什么回来北境,相信就算自己问,恐怕也不会得到答案。 林京墨摇了摇头,随后便准备离开。 余慨之却叫住了她问道:“商夫人,你一定很得意吧,商大人为了你放弃了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京墨转身不悦的看向余慨之说道:“这是他的选择不是吗?况且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哪里就轮到你来管?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的呢?君子立身,向来不应该以自己的得失为行为准则,可以报效朝廷,你怎么知道就不是他呢姻缘呢?” “哈哈哈……”余慨之闻言笑了,他走到林京墨的身边说道:“你知道什么?你对商大人有多了解?真佩服你的头脑经历了这么多事居然还是如此简单……” 林京墨气道:“他是我的夫君!我怎么会不了解他?余慨之,你不必出言挑拨,我们之间,早已经历生死,不会再互相猜忌,我相信他。” “很好。”余慨之笑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有真相,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商大人他到底是谁……” 林京墨转身朝着自己住的院落回去。巧香见她出去一趟变得气鼓鼓的样子,于是问道:“夫人受了伤?是谁这么大胆?” 林京墨仔细想想,一路走来,两人经历那么多次生死离别,可是直到如今,她却连商时序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着实有些气人。 可是再转念一想,只要二人心意相通,商时序也定然有他的苦衷,只是…… 是否自己还不能成为他足够信任之人呢?就是因为不信任,所以才会瞒着他吗? 林京墨有些伤心,她像是一个想要偷窥别人内心的小偷,明明自己就是他妻子,为何又不能光明正大的知道那些本来就该自己知道的事情呢? 林京墨越想越气,联想到今天早晨他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就更是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百一十三章 真心诚意 林京墨心中虽然不悦,但是在她看来,更重要的事情是替父亲姐姐报仇,还有双音,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又到底做了什么?相信只有等陈缅正被扳倒才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林京墨整理好心情,重新来到了陆非程的书房,却发现书房的门被锁。 怎么会这样? 林京墨走到门口,拿起锁看了看,心想:难道是为了防我?可是除了杜妈妈,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我来过这里……难道是杜妈妈锁的门,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疑惑时,心儿端着茶点从游廊的另一边走来,看到是林京墨在那边,于是她赶忙转弯从另一边走。 林京墨心中不禁起疑,她与这位心儿姑娘只有昨日一面之缘,她在害怕什么? 林京墨只好朝着她喊道:“心儿!” 心儿却假装听不到,低下头看着低,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朝着前面跑,突然哎呀一声倒在地上,原来是她一直低着头,没看到迎面而来的杜妈妈,直接撞在了她的身上。 杜妈妈被心儿倒了一身的茶水,不禁怒道:“心儿!怎么人越大越冒失!瞧瞧我这可是刚换的新衣裳。” “杜妈妈……不怪她。”林京墨从另一边的游廊走了过来,对杜妈妈说道:“都怪我在另一边叫心儿,吓到了她,她才会撞到你,所幸只是脏了衣裳。” 说罢,林京墨从身上掏出了银两说道:“不必为难她,妈妈抽空出去再买一身新衣裳吧。” 杜妈妈闻言赶忙行礼说道:“夫人这说的什么话,左右不过是一杯茶水罢了,小人去换了重新洗干净便是,不必夫人破费。” 林京墨听她说完便问道:“杜妈妈,我见非程哥哥的书房上了锁,妈妈可知是何人上的锁?” “怎么书房上锁了吗?”杜妈妈疑惑的朝书房的方向望了望,然后说道:“小人并不知道啊!兴许是管家老爷他怕有闲杂人等进入,所以才上了锁吧。” 说罢,她又朝着心儿说道:“你去换了新茶再送茶去,看着点路,再这么冒冒失失的,小心被撵出去!” 心儿闻言赶忙端着茶具快速起身,没有多说一句,转身便朝着厨房去了。 林京墨见状问道:“这个心儿是什么人?为何每次见她她都好像很怕我似的?可我对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杜妈妈听后,眼珠子微微转了一圈,笑着打趣说道:“夫人可是个美人儿,她不过是个丫头罢了,没见过像夫人一般的派头,自然是害怕一些。” “自然吗?”林京墨问道:“那你们书房上锁的事也算是自然的喽?” 杜妈妈忙道:“小人实在不知是何人上的锁。夫人,昨日你不是已经去书房里找到字帖了吗?怎么今日又要进书房的话,小人这就去找管家大人,替夫人将钥匙要来可好?” 林京墨愣了一下,确实,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进人家书房也着实有些奇怪。 于是林京墨阻止道:“罢了,我不过是待在这宅子里想找些书看着解闷罢了,既然书房不能随意进,那么我出外面买一些便好。” 林京墨继续又问道:“不过你所说的管家大人,还是之前陆将军在世事的崔伯吗?” 杜妈妈回道:“崔伯已经过世,府里的管家早就换成了之前少爷的教书先生了。” “教书先生?”林京墨疑惑道:“是什么样的教书先生?陆家向来尚武,非程哥哥为什么还找了先生?” 林京墨本来以为自己的父亲便是陆非程的启蒙老师,难道说他的老师另有其人?是怎么样一个人,林京墨私以为整个南齐,恐怕论学识不会有人比自己爹爹还高才是。 这时,杜妈妈回道:“是少爷亲自找来的老师,教的东西很多我也不懂,夫人难道想见一见这位先生?” 林京墨笑着摇了摇头,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说道:“毕竟我是内眷,出外见客总归是不太好的。” 杜妈妈见状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小人便先退下了。” “多谢杜妈妈。” 林京墨目送杜妈妈离开,转头还是疑惑的看向陆非程那间上了锁的书房。 她总觉得这府衙之中总是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这府里的丫头妈妈,她从前从未在陆府见过,就算是陆家在北境新找了仆人,这不过几年间她们怎么会占据整个陆家的方方面面呢? 林京墨回到房间,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发呆。 她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还不见商时序回来,莫不是军营里有事耽搁了? 林京墨忍不住担心商时序有没有吃过晚饭,虽然二人今早有些不欢而散,但是夫妻之间,本就如此。 林京墨早已经将今早的事情给忘了。 一直等到夜深,林京墨梳洗过又打开窗子朝外面看。 巧香见状忙跑进屋子将窗户都关上说道:“夫人,北境不比京城,小心着凉才是。” 林京墨手托腮问道:“巧香,没有人送信进来吗?大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巧香捧了热茶递给林京墨,说道:“倒是没人送信回来,不过夫人既然这么担心大人,那不如我们派人去军营里问问?” 林京墨闻言转头看向巧香,虽然她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只是又觉得派人去问万一打扰到他们商议战事岂不是不好。 于是又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巧香笑道:“夫人明明是很在意大人的,又时常装作事不关己,冷若冰霜的样子。” 林京墨闻言,气道:“我哪有?小蹄子,我看你是皮痒了!” 巧香闻言忙配合着说道:“夫人饶命,只是小人见夫人如此担心大人,心下却觉得十分开心。” 林京墨疑惑的问道:“开心什么?” 巧香说道:“小人是夫人从外面买回来的,自然是夫人的人,可是这么久了,小人眼见着大人对夫人一往情深却总被弄得一身的伤痛,既可怜大人,也为夫人可惜。” 第二百一十四章 非同寻常 林京墨见状不禁说道:“你跟我的时间并不算长,却也难得你会替我着想……” 林京墨忽然想起了双音,那个同自己一齐长大的侍女,从小她与双音情同姐妹,可是到头来她却恩将仇报害林家,可是眼前的巧香无论是在京城在南陵在北境都一心一意为了自己好。 想到这里,林京墨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等我将所有事情解决,一定也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嫁人的。” 巧香却突然有些悲伤说道:“嫁不嫁人的事情,小人并不着急,只是小人曾经也算是受过李妈妈的恩德,虽然我在夫人身边并不算久,不过我还是希望有朝一日夫人可以替李妈妈报仇。” 林京墨想起了李妈妈,那个一心为了林京墨,只是远远的看一眼林京墨就知道她的情绪的人,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巧香拿着帕子递给了林京墨,说道:“瞧瞧,小人又僭越了不是?夫人与李妈妈之间情同母女,又怎么会不帮她申冤呢?” 林京墨却摇了摇头,有些失神的说道:“当初我一直以为杀害李妈妈之人是商时序,所以仗着他对自己的怜爱不止一次想杀死他。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双音才是真正的凶手,只是我没有能力找到他罢了,后来我又在中书令府见到了她,虽然找到她却不能杀了她,所以,只有扳倒陈缅正,双音失去了庇护,才有可能被我抓住。” 林京墨说罢,将挂在脖子上的木质梅花拿了起来,一边想着李妈妈,一边祈求李妈妈在天有灵可以帮助自己早日替她找到孩子。 一旁的巧香看着木梅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终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林京墨说道:“这个梅花,小人好像见过!” 林京墨闻言诧异看向巧香问道:“你说你见过?在何处?是什么的东西?” 巧香想了想,回道:“就是双音!小人曾经跟双音一个屋子,我知道这个木梅是用一个铁盒装的,而且里面除了木梅,好像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双音对此视若珍宝。” 林京墨刹那间五雷轰顶,犹如晴天霹雳…… 这怎么可能? 林京墨一边拿起木梅,一边想道:难道说木梅从一开始是双音的?她是……她是李妈妈的女儿?这怎么可能呢?李妈妈她……她是被双音亲手杀死的呀!难道说是双音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这怎么可能呢? 林京墨忙跑下床,走到巧香的身边问道:“巧香,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巧香被林京墨的反应吓了一跳,只是无奈的点头说道:“是……是真的。” 林京墨简直无法相信,原来自己的仇人双音很有可能就是李妈妈的孩子…… 这时,商时序从营里回来,推门一看林京墨还没有睡,只是一脸的泪水,看起来十分悲伤。 商时序瞬间有些不悦,然后对巧香吩咐道:“去将我的衣物收拾一下,我要搬到营里住。” 林京墨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忙问道:“怎么要搬到营里住?那里都是男人,多不方便啊!”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方便?”商时序冷冷的回答,甚至没有抬头看过林京墨一眼。 林京墨心里正难受,见商时序好好的又说些有的没的,只好说道:“我的意思是营里都是男人,没人照顾你。” “你倒是女人怎么不见你照顾我?”商时序继续说道:“不仅没有照顾我,而且更没有在乎过我!” 林京墨听着商时序的话,听的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话,有丫头们照顾他还不够,难道还要我亲自伺候他不成? 于是,林京墨无奈的穿上鞋子,然后跑到衣柜门口开始替商时序挑选着衣物。 商时序见状似乎更加不高兴,冷笑一声说道:“你果然是不好看到我,这么急着要替我收拾东西赶我走吗?也是……来到他曾经住过的地方,自然满心满意都是他……” 林京墨转身皱起眉头不解的看着商时序:他这是怎么了?他向来是不是一个喜欢拈酸吃醋之人,怎的如今反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商时序继续说道:“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我说错了吗?”他将桌上的字帖拿了起来说道:“你一到边城迫不及待的就去寻找他留下的东西,难道不是你想念他的证据吗?” 林京墨只是觉得商时序有些不可理喻,他明明知道自己爱的人是他,陆非程一直都是她的哥哥。 于是她开口说道:“夫君若是为了此事感到不快,我可以解释。” “不必在解释了!”商时序却没有给她机会,将林京墨替自己收拾好的包袱背起来,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林京墨又急又气,忙追上去拉住了商时序说道:“你应该知道的,夫君,我之所以去那间书房……是为了……” “不必多言!”她的话被商时序打断,商时序的眼神冷的像冰,继续说道:“难道还要我替夫人回忆吗?当时你是怎么为了陆非程而放弃我?我才是你的夫君,可是你却冷冰冰的拒绝了我!” 这不是平常的商时序…… 林京墨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她不明白,过去商时序绝对不会这样对待自己,他对林京墨的爱向来是自由的,从来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动怒。 为什么会这样? 林京墨目送着商时序离开的背影,心中满是不解:不过来了一趟北境,怎么人的性格会如此多变? 她穿着一件单衣站在院中,一阵冷风吹来,寒冷侵入骨髓,林京墨不知道的是不远处余慨之和韩梓兰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们朝笑着林京墨的愚蠢,然后转身离开。 巧香拿着厚衣裳出来替林京墨披上安慰道:“大人刚到北境一定有很多地方需要亲力亲为,自然是不能时常陪伴在夫人身边,不过,有情之人心有灵犀,一定会隔空互相传达爱意的。” “有情之人吗?”林京墨将袍子紧了紧,然后朝着屋里走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城楼相见 林京墨住在北境边城府衙,关于陈缅正还有齐轩逸的罪证还是一筹莫展。而商时序也连着很多天没有回到府衙之中。 但住在府衙的人却多了一个,那就是韩梓兰。 林京墨时常在想,到底关于南陵和北境的联系突破口会在哪里。 这天,林京墨吃过早饭,外面却传来了消息,北燕兵马大军压境,这次先头部队就有三十万人。 林京墨心中十分担心商时序,但是身为守城内眷却不能轻易离开。 虽然二人最近似乎有些不快,但是随着北燕进犯的消息传来,林京墨就开始守在城门口希望可以得到北燕退兵的消息。 韩梓兰听说林京墨等在城楼上,所以也跟着去了城楼。不过她似乎并没有担心商时序,反而更在意人是她面前的林京墨。 林京墨看到了她却没有过多理会,在她看来,如今国家内忧外患,根本没有时间去担心小儿女的爱恨情仇,可是她却忘记一点,韩梓兰对她恨之入骨,比起得不到商时序的爱,她更在意的事情其实是林京墨可以与商时序在一起。 自始至终,韩梓兰从来没有爱过什么人,或者说她爱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韩梓兰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似乎根本不关心前方战事,她轻蔑的看着林京墨,然后说道:“这次北燕势在必得,表哥虽然精明,却从来没有带过兵,至于那个沈怿峰,一个纨绔子弟罢了,你还想指望着他为你做什么?” 林京墨却回道:“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并不希望商时序可以赢?你也是南齐人,难道你会希望自己的家园沦陷,百姓流离失所吗?” “呵……”韩梓兰笑出声来,说道:“从我爹死后,我就没有家园了,一直都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我可以过那样的生活,为什么其他人就不可以?林京墨,你又不是神,你凭什么,就觉得自己可以救那些人?就凭我表哥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你不要再这么天真了,这次,你错了,错了很离谱,你根本就不了解表哥,无论是他的过去,还是他的现在,他从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又怎么会知道呢?当你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时,我的表哥却要忍受一次又一次的追杀,甚至只能以乞讨为生,他又怎么会帮助自己的仇人呢?” “帮助自己的……仇人?”林京墨满脸疑惑问道:“他的仇人,指的是谁?是我?” 韩梓兰笑而不语,甚至笑容之中还有一种得逞的狂妄,她对林京墨说道:“自始至终,你都不了解表哥,你以为他浓烈的爱意,或许也只是一瞬间的情迷罢了。” 林京墨诧异的看着韩梓兰,这一刻,她的内心乱如丝麻,她问道:“韩梓兰,他的仇人……究竟是谁?” 韩梓兰转头自上而下瞥了林京墨一眼,冷冷说道:“你想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 她看着林京墨的眼睛,一步一步向她接近,最后说道:“我的爹其实是我害死的,我的爹爹,他曾经的地位,同你林家一样,是前朝太子妃的哥哥,我们韩家也曾经是前朝名门望族,可是一场灾祸让我们家族尽毁,甚至满门抄斩!” “前朝……”林京墨陷入沉思,这跟商时序有什么关系?前朝已经被灭三十年,前朝太子又是什么人物?可是……韩梓兰的爹不就是商时序的舅父?那么商时序就是…… 想到这里,林京墨不由得大吃一惊,诧异的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韩梓兰,问道:“你说的意思是……” “不错!”韩梓兰继续说道:“我表哥就是前朝太子遗孤,当年,太子跟太子妃从皇宫中逃跑,他躲了一辈子,却在姑母有了表哥之后的一天被官兵发现,为了保全表哥性命,让唯一血脉留存,太子选择一再的躲藏,可是却一直都躲不过皇帝的追杀,最后为了保护姑母,他选择站出来被抓捕。前朝太子被施以极刑,我的亲姑母为了掩人耳目,甚至一再服药将产期推迟,直到最后生产时血崩而亡。她死前将表哥托付给了自己的贴身婢女,也就是现在的商老夫人。” “这不会是真的……”林京墨与其是不相信韩梓兰,不如说是不敢相信她,她退后几步,却被冰冷的围墙拦住,她睁大眼质问道:“你有什么证据?你知不知道,说出这些话,你污蔑商时序是会有什么后果?他这可是……” “谋反!”不等林京墨说出口,韩梓兰先一步开口抢先说道:“谋反之罪,是要诛九族的罪,我也会受他牵连。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从我爹爹将他接回家里,我就知道了,那个时候我只有七岁,我的母亲,族中长幼,几乎全因为姑母的原因被杀,我们一家逃到江南,只留下了我跟爹爹两个人的性命,当我知道爹爹又将前朝皇族接近家里的时候,为了保命,我去告了密……” 林京墨看着韩梓兰逐渐扭曲的脸庞越来越无法理解,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父亲,她也不应该做这样的事啊…… 韩梓兰回忆起往昔,心情痛苦不堪,脸上却带着歇斯底里的笑意,说道:“因为我当时还是一个孩子……官兵告诉我,只要我将前朝皇族的踪迹说出来,他就会饶了我,饶了我的家人……可是……可是他却骗了我……他们……他们杀死了我爹爹!我唯一的亲人,那时,我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倒流,我多么希望爹爹可以活过来,只要他没有死,我绝对绝对不会将表哥的行踪说出口……” 韩梓兰的泪水渐渐从她无情的眼窝里流出,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连她自己都不曾了解,但是,她的痛苦确实真实的,也是无力的,这么多年,她强撑着坚强,内心早已脆弱不堪。 林京墨看着哭泣的韩梓兰,内心五味杂陈,她也是一个可怜人,一直以来,活在痛苦之中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接近真相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那个时候,你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童罢了……”林京墨向韩梓兰走近,然后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没曾料想,却被她猛的一把推开。 林京墨被推倒在地,她不解的看向韩梓兰。 韩梓兰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大声的笑了,那笑意似乎带着讽刺,也带着无以复加的心痛。 她大声喊道:“林京墨!收起你的假好心,自从爹爹死后,我再没有任何依靠,就算是表哥,我也明白,他不会一生保护我!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他也只是将我当做妹妹,可是现在不同了,他现在是边城守将!知道我跟慨之为什么会来吗?林京墨,猜猜看……” 林京墨诧异的看着韩梓兰,突然想到什么,转头望向远处的军营驻扎地。 她转头不解的看着韩梓兰,问道:“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韩梓兰脸上没有了情绪,眼眸之中是无法转移的仇恨,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说道:“报仇!” “报仇?”林京墨心下一惊,问道:“如何报仇?要知道你们的仇人……仇人是……” “当今圣天子!”韩梓兰似乎毫无畏惧,她对林京墨大方承认,说道:“我们就是要对当今陛下报仇!这都得感谢你呀,是你劝沈怿峰来北境,哈哈……他一个纨绔子弟,怎么知道怎么打仗带兵?偏偏他又与表哥因为南陵之案交好,他全心全意相信表哥,却不知道,北境将是他的坟墓!” 林京墨闻言无法接受,难道说商时序真的,一直都在骗她? 难道说……他是要害死沈怿峰? 林京墨一把抓住韩梓兰,急切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打算?你们要输给北燕?要害死武陵侯?如何害死他?” 韩梓兰却伸手将林京墨的手掰开,然后顺势推开,说道:“林京墨……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不会的……不会的!”林京墨没有流泪,她强撑着说道:“倘若夫君叛国,那么首当其冲的人就是我……我会被陛下治罪,我会死的,他一定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他曾说过……” “他说过什么又如何呢?”韩梓兰讥笑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在骗你,你这个傻女人,都差点被他杀了还不醒悟?他不会丢下你不管?那怎么会对你爹爹的死坐视不管?他当时明明有机会可以劝你爹别死的,可是他却没有,他看着你爹去送死,甚至可以说,你爹的死根本就是他一手设计的!” 林京墨吃惊的看着韩梓兰,问道:“你说什么?到底……到底我爹爹是怎么死的?” 韩梓兰今日似乎知无不言,她回道:“你蠢,你爹爹也一样蠢,为了什么江山社稷,不惜牺牲自己!他以为一切都是陈缅正的阴谋啊!他以为表哥是皇帝身边的人,他相信了表哥,只有自己死了,表哥才能得到陈缅正的信任,才能帮助陛下得到赵王齐轩逸的罪证从而扳倒他们。或者说,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可惜了……堂堂的吏部尚书,最后以如此不堪的死法离开了人世。” “人之将死……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韩梓兰得意的说道:“从一开始,我表哥就不是陈缅正阵营之中的人,他认陈缅正为义父,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了深入敌营。而这一切的设计者其实是当今陛下。” “陛下?”林京墨问道:“商时序是陛下的人?” “姑且可以这么说吧,因为林尚书这么认为,陛下也这么认为。”韩梓兰继续说道:“只是他们都错了,表哥不是陈缅正的人,也不是陛下的人。当初表哥娶你为妻,成为了忠直尚书的女婿,自然也就是陛下可以重用的第一人,陛下深知陈缅正包藏祸心,妄图拥护赵王为主,所以特意派表哥待在陈年正的身边,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表哥会将所有罪证记录在账本上呢?” 林京墨闻言不解问道:“可是……陈缅正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会轻信商时序呢?” “不错,陈缅正一开始也并不相信表哥。”韩梓兰回忆道:“可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表哥决定兵行险着,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陈缅正。陈缅正以为得到了表哥的把柄,认为他肯把真实身份告诉他,定然会忠于他,所以十分信任表哥。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表哥从不会忠于任何人,他要做的一直以来都是为自己!” 林京墨闻言这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陈缅正以为知道了商时序的秘密,皇帝陛下以为他是一个读圣贤书忠君爱国之人,他们都被商时序骗了…… 林京墨自嘲的笑了,她何尝又不是被商时序骗了?如今他是边城守将,只要他一声令下,北燕军可以兵不血刃长驱直入南齐,到时候,说什么陛下……又说什么中书令……赵王……全部都得死。 斗来斗去,最后只是一个商时序,足以让所有人失败…… 而自己的爹爹,却为了这么一群人而失去了性命,林京墨的家人一个个都离开了她,他们的理由都不一样,却也都一样,直到现在,林京墨都想不通,为什么商时序直到今天还要骗自己,利用自己,他难道就这么恨她吗?就算是她一再原谅他也不配有一条活路吗? 难道他不知道,林京墨却会因此而丧命吗? 就在这时,林京墨突然想起了沈怿峰,他现在就在大营之中…… 沈怿峰是因为林京墨才来的北境,甚至当初他到南陵的理由是为了帮助林京墨找证据。 遥想当年,武陵侯一生都活在保护之中,锦衣玉食,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危险的事,可是如今,却为了她可能会失去性命! 可是……商时序他真的会像韩梓兰说的那么做吗?就算现在皇帝换了姓氏,至少百姓安居乐业,倘若北燕大军长驱直入,到时候南齐大地恐怕生灵涂炭,这些……难道商时序也不在意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 阻止一切 一想到会生灵涂炭,一想到会血流成河,林京墨转身赶忙朝着城楼下跑去,却被韩梓兰一把抓住,林京墨不解的望向韩梓兰。 韩梓兰说道:“林京墨,你以为你可以改变这一切吗?你当你是什么人?你又当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你这一切,难道是为了让你将这些事说出去的吗?” 林京墨却怒道:“不会的!我相信他!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不利于百姓的事来,韩梓兰,你自认为了解他,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商时序的心里是有百姓的,他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他一定会克服所有困难,将北燕军打出北境的!” “事到如今,林京墨,你还是不肯接受事实吗?”韩梓兰继续说道:“难道你以为你可以改变表哥的心意?他会为了你而放弃复仇?整整三十年,他的仇恨怎么可能说断就断?为了一个女人,叫过去所有痛苦都视而不见,当做没有发生吗?” 不错,林京墨同韩梓兰一样,她也不相信会有人为了她放弃仇恨,只是她更相信的是商时序的本质,就算他有什么前朝遗孤的身份又如何?人活着不就应该继续向前看吗?难道非要带着遗憾毁掉自己的未来所有,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吗? 林京墨笑道:“韩梓兰,你总说你是了解商时序的,我相信,过去的二十年中,你们一直互相扶助,你了解他所有的过往,可是……你并不了解他的真实想法,你跟深层次的追求?” “追求?”韩梓兰忍不住笑道:“难道说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有所谓的追求?像你爹一样要什么政通人和吗?” 林京墨并不在乎她的嘲笑,说道:“人生在世,前路漫漫,只会有更多的坎坷和荆棘,韩梓兰,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没有人可以预见将来的事,你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会按你的意愿进行吗?” 韩梓兰却阴着一张脸站起了身,说道:“林京墨,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好心告诉你这一切?因为你在我眼中只是一个将死之人,等着看吧,南齐这一次一定会大败,你作为他的妻子,一定会在北燕攻入都城前被陛下下令处死,就算到时候你想要说什么,都没人会相信的!” “如果我说,这场仗……不会输呢?” 林京墨坚定的看着韩梓兰,她相信商时序,或许他心中有恨,可是他一定不会将这里的无辜百姓拖下水,也一定不会……一定不会狠心让她去死的! 她用尽全力将梓兰推开,然后三步并作五步往台阶下走。 在所有的一切发生之前,林京墨,她想改变整个战局,她在心中不断的念道:“商时序……一定……一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韩梓兰眼看着林京墨就要离开,她也赶忙追了上去。 林京墨下了城楼,然后跑在了街上,街上百姓都带着行李,扛着包袱四处逃窜。 人们奔走相告着北燕军的来势汹汹。 林京墨却逆流而上朝着通往两军交战的城门外跑去。 在路上也有人时常会拉住她告诉她,外面正在打仗,不要出去。 林京墨却始终不管不顾朝着城门外跑去,只是林京墨好不容易才跑到城门下,却眼看着城门被关。 林京墨对左右守军惊道:“这是何意?” 这时副将崔珏走了过来,对林京墨说道:“商夫人还是别出去了,外面两军交战,十分的危险,夫人不如先回府衙?” 崔珏本该与商时序沈怿峰他们一同在外抗敌才是,怎么今日…… 林京墨忙走上前问道:“崔副将怎么没有在外面一同抗敌?” 崔珏说道:“我本就是守城将领,怎能临阵脱逃?” 林京墨闻言又诧异问道:“崔将军毕竟镇守北境多年,也与北燕大军交战多次,理应更了解他们的作战习惯才是!如今却留商时序跟沈怿峰在外面与北燕恶战,自己却回来守城,这着实有些不妥吧?” “我的职责一直以来都是保护边城不被破,而非保护商大人跟武陵侯。”崔珏冷冷说道:“如今北燕派出主力大军前来,恐怕这次凶多吉少,就算是他们的身份地位怎么高,我也不能丢下全城乃至全国的百姓。” 林京墨闻言,这才明白过来,崔珏是因为认为商时序必败,所以才决定死守城门,只要边城未破,至少城百姓是平安的。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边城,可是……这就意味着他放弃了商时序跟沈怿峰。 林京墨想到这里对崔珏说道:“崔将军,可否替我开个小门,我要离开边城。” “离开边城?”崔珏惊讶问道:“夫人打算去哪里?” 林京墨答道:“我要出城去,去到商时序身边,赞助他一臂之力打退北燕!” “你一个女流之辈,如何有这个本事击退北燕大军?”崔珏并不相信她。 林京墨回道:“崔将军,我……” “她有办法!” 这时有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林京墨跟崔珏不约而同转过身来,是燕褚善! 崔珏下意识冲上前来拔出了宝剑,对燕褚善说道:“燕国人怎么会在边城?” 燕褚善便林京墨看了看,说道:“喏,是她带我进来的?” “你?”崔珏诧异的看向林京墨,说道:“商夫人,你为何要让这个北燕人出现在这里?难道夫人不知道,他是北燕的三大王吗?” 林京墨这才赶忙上前阻止崔珏,她说道:“燕褚善是来帮我们的,快把剑放下!” 崔珏半信半疑说道:“商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林京墨见他似乎有所动摇,所以她不顾崔珏的阻止,跑到了燕褚善身边问道:“大王,你方才说有办法可以击退北燕的三十万大军,这是真的吗?” “自然不假。”燕褚善笑道:“燕国的秘密,三十万大军的软肋,我全都知道,一定可以帮你们打赢这场仗!” “可是……你是北燕人。你姓燕,你怎么会帮我们南齐之人打你们自己人呢?” 第二百一十八章 阻止战争 燕褚善这时却回道:“我虽然是燕国人,但是如今在燕国是人人喊打的燕姓一族,他们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我在燕国连命都保不住,自然愿意投靠你们南齐!我愿意帮你们击退北燕大军,怎么样,崔将军?” 崔珏甚至都没有思考,直接拒绝道:“你以为我傻吗?你燕褚善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你,假如我没猜错的话,你想利用商时序的夫人骗我与你一同出城,北境守城假若没有了我,北燕大军长驱直入,恐怕南齐不保,到时候就算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林京墨闻言,却对崔珏说道:“那么崔将军认为,倘若商时序与沈怿峰战败,自己的这支队伍又可以坚持多久不被破城?” “我自然是会全力坚守,也不会轻易让北燕的铁骑跨过边城!”崔珏的话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可是林京墨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崔将军是否想过,倘若我们可以在城外就将北燕大军挡住,那么边城就一定可以保住!你不相信燕褚善我可以理解,可是陆家军主力全部都在城外营地驻扎,说句难听的,倘若城外一旦输了,那么就意味着你根本无力抵挡三十万大军不是吗?” 崔珏怒道:“就算牺牲我血肉之躯,我也一定会挡住,我……” “你也无法保证一定会赢难道不是吗?”林京墨对崔珏说道:“或许,燕褚善在你看来是永远信任的敌人,可是如今他跟我们一样,边城一旦城破,也会被燕军杀死,就算为了保命,他也一定会试着帮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有了燕褚善的帮忙,或许我们能合力将燕军击退也未可知啊!” 崔珏内心有些动摇,一方面,他也知道倘若商时序沈怿峰失败,那么自己首当其冲也会性命不保,他为国效力,甚至愿意牺牲自己,只是倘若牺牲了自己也无法改变事实,那么又该如何自处? 就在崔珏摇摆不定之际,燕褚善却先开了口:“燕军三十万,其中有一半都是陈缅正齐轩逸养起来的,他们虽然是以燕军的名义来进犯,恐怕更多的是想借此机会冲进京城取而代之。只要可以让陈缅正撤兵,那么燕军就少了一半,或许你们齐军还有一线希望。” “三大王你……”林京墨吃惊的看着燕褚善,如此机密,正是他可以跟我们谈条件的本钱,可是如今他却还没有出城门就说了出来,他难道就不怕我们过河拆桥,知道了他的秘密就将他就地斩杀吗? 燕褚善似乎看穿了林京墨的心意,他痞气的笑着,说道:“林京墨,我看你是真的傻,所以才愿意将如此机密告诉你,你赶快出城去吧,我相信商时序手里一定有能让大军撤退的东西。”说罢,又将手伸了出来,对崔珏说道:“怎么样,崔将军,现在是否想将我抓起来,试试我的真心?或者……要了我的性命?” 崔珏也没想到,如此重要的事情,燕褚善居然会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但是此刻若是被他骗了怎么办? 于是他对林京墨说道:“夫人,我这就开城门放你出去,你可以将此信息告诉商大人跟武陵侯,我会在边城看着这小子,绝对不会让他得逞,倘若他说的是假话,那么我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林京墨此刻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她对燕褚善说道:“三大王,但愿我们都能活着。” 倘若他的消息是真的,那么林京墨就可以帮助商时序战胜北燕,他们便都不会死了。 燕褚善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去吧,林家的丫头,承你吉言,相信我,我们,都会活着的!” 说罢,崔珏亲自打开了城门,林京墨便跑了出去。 林京墨一边跑,一边在心中无数次的祈祷:商时序,一定不要放弃,一定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我很快就会来,商时序,我们都会活下去的,对吧? 林京墨一刻不敢耽搁,一路走来到了南齐大营,守卫看到是她,赶忙将她带到了商时序的大营。 这次相见,林京墨已经有五天没有见过商时序,他比之前清瘦不少,穿着一身铠甲,正看着攻略图焦头烂额,因为看的太认真,甚至连林京墨进来他都没有发现。 林京墨看着胡子啦擦的商时序,心中有些心疼,但是此刻她来不及说别的,必须要将她掌握的信息告诉商时序,让他尽快想出策略才是! 商时序这时抬起了头,看到林京墨的那一刹那,他坚硬的内心瞬间崩塌:“夫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夫人……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你赶快回城去。” 直到这一刻,林京墨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她直接冲进了商时序的怀里,差点被坚硬的铠甲磕到。 商时序见她拥了过来,本能的张开双臂,在想起自己穿的是铠甲的时候又赶忙将林京墨推出怀抱说道:“夫人,这里这么危险,你不要命了吗?赶快回城去。” 林京墨却看着商时序说道:“夫君,你听好了,北燕的三十万大军有一大半都是陈缅正跟齐轩逸的兵,只要有陈缅正的信物,或许可以成功阻止!” “陈缅正的信物?”商时序赶忙问道:“这个消息,夫人又是从何而知?恐防有诈才是!” 林京墨说道:“是燕褚善告诉我的,夫君,你是知道的,我同他有一样的想法,更何况,他们也已经开始定了。” 商时序垂眸凝思,想了一阵子说道:“若果真如此,那么我们就真的掌握了不得了的消息。” 说罢,他从包袱之中拿出了他的令牌,说道:“这是陈缅正的令牌,我们所有忠于陈缅正的都听命于此。只要让沈侯爷将此令牌送到北燕,或许真的就可以阻止战争。只是……” 林京墨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并不知道,到底前来攻打我们的带军之人是谁……” 第二百一十九章 身处险境 林京墨说道:“或许不可以让沈怿峰去送令牌,不论送令牌的人是谁,可能都会有危险,尤其他的身份还是我们南齐大军主将。” 商时序沉思片刻说道:“现如今武陵侯还在外面带兵抗敌,他若离开,确实也有损士气。倘若大军等不到他回来,那么又该如何是好……” 商时序一边思考,一边将令牌握在手上,看起来十分焦急。 林京墨开口说道:“如果是我呢?我去送令牌,会不会更妥帖些?” 商时序闻言将令牌握得更紧了一些,果断说道:“不可以!这实在太危险了!” “夫君……”林京墨眼含泪水说道:“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知晓,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你一定不会!但是事到如今,如果我们不快速决断,我怕……” 商时序诧异的看向林京墨,紧皱眉头,他明白,去送令牌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不论什么原因,都不应该让她去做,于是他说道:“夫人……这件事,只有我可以去做,我是陈缅正的义子,只有我亲自过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此刻她早已经将过去的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的她只关心商时序的安危,倘若她知道她送来的消息会让商时序身犯险境,那么她又该如何抉择呢? 她想说不可以,也想拦住商时序,可是为了南齐百姓,此刻退缩,只怕是南齐军队已经无法抵抗…… 林京墨有些难过的说道:“夫君……” 千言万语,似乎都说不尽珍重二字,林京墨明白,这一次离别可能意味着什么…… 一滴眼泪落下,夫妻二人此刻虽然没有说话,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等我……” 说罢,商时序将令牌塞进怀里,然后转身离开。 林京墨跟着他走出了营帐,看着商时序转身上马,林京墨此刻只期盼他可以平安回来。 看着商时序逐渐消失的背影,林京墨明白,他已经放弃了,放弃了仇恨,也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商时序一直都在不断妥协,他明明受到这世上满满恶意,满满的不公对待,他的亲人都无辜受牵连而死,他可以活下来或许就是因为有仇恨日日夜夜的牵制。 如今,他为了南齐百姓远遭苦难,居然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可以得到宽慰? 林京墨听着营外阵阵鼓声,她明白,整个南齐是否可以保住,全靠商时序了。 她跪倒在地,在心中不止一遍默默祈祷,商时序,一定要顺利啊,这场仗一定要结束啊!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敲着锣鼓冲进了营里,只听见他说:“不好了不好了,北燕人马上就要打开了!商将军呢?快去禀告商将军!” 林京墨宛如晴天霹雳,脑中一阵轰鸣…… 她看着远处的战火纷飞,嘈杂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林京墨站起身,快步走到了那人身前焦急的问道:“武陵侯沈怿峰呢?” “武陵侯……武陵侯他……已经战死!” 那人颤颤巍巍的回答着,林京墨闻言却有如五雷轰顶! 沈怿峰……沈怿峰他……他居然真的……真的如韩梓兰说的一般死在了战场上? 商时序……商时序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他没能顺利用令牌将一半的北燕军压住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 林京墨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到,她不敢相信,难道说真的就像韩梓兰说的那样,从开始,他们就全部都被商时序骗了? 林京墨有如一具行尸走肉,她摇晃着冲到了营门外,守卫却将她拦下说道:“商夫人,大人走之前吩咐小人,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绝对不能让你出去。” 林京墨却道:“你难道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吗?南齐大军兵败,很快北燕人就会攻到这里,紧接着边城恐怕也会受不住。然后便是京城……” 林京墨痛苦的喊道:“我对不起公主,也对不起沈怿峰……侯爷他……他多次救我性命,如今我却害他身死他乡……” 林京墨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痛苦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军营……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止住了哭泣,转身向守卫问道:“现如今营里我们还有多少兵马?” 守卫身份:“还有将近三千兵力。” “三千……”林京墨想了想说道:“或许,有这三千人,就可以冲出重围!” 守卫问道:“商夫人……这是真的吗?” 林京墨点点头,对守卫说道:“既然来到北境,那么我们就不能够贪生怕死!如今我们只有团结一致,才有可能冲破重围!烦请大哥将所有守在大营中的将士集结起来。” 守卫有些疑惑的说道:“可是……我们只有三千人,这么做岂不是以卵击石?” 林京墨答道:“不错,倘若要我们三千人去与北燕人的三十万大军正面对抗,一定无法守住大营,可是只有守住大营,才能为商时序争取时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相信,一切都还是未知!” 守卫低头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小人便遵命了!” 守卫将三千将士集结,林京墨对他们说道:“如今北燕军可能马上就会攻到大营,沈侯爷下落不明,倘若我们不做一些什么的话,那么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但是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可以反败为胜!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将士们一听,自然提振士气,纷纷喊道:“活下去!活下去!” 林京墨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北燕大军有几十万,我们的大部分兵士都已经派往战场,外面战事究竟如何,他们死伤多少犹未可知,或许,我们可以通过替他们争取时间来得到答案。” 这时,队伍之中有人说道:“商夫人!我们都想活命,究竟怎么做,商夫人只管说便是!” 林京墨闻言十分欣慰,她相信商时序,他一定会回来的!所以一定要替他争取时间,只要大营不破,所有一切便都还有转机! 第二百二十章 面对敌军 林京墨对三千守将说道:“大家听好了,既然大家决定要一起活下去,那么一定不能有所动摇,如今外面的战况形势不明,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先派一人回边城请崔将军做好准备守城,剩下的人,我们分成三队,一队人马,前去外面打探,看看沈侯爷现在究竟如何,另两队分别埋伏在大营两边的山上。” 守军们一听,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啊…… 林京墨这时绝对方才的那位守卫说道:“除了这些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大营之中所有的火油火药全部拿出来,将火药布满整个大营!火油则等到北燕大军攻来的时候,分次洒在城下!” “商夫人你的意思是……” 林京墨坚定的看着他说道:“北境大营地处山洼,只要我们隐藏在山上,北燕大军一旦来犯,那么送他们去火海,就算他们有办法进入大营之中,也会因为被点燃的火药而寸步难行!” “只是……”其中一守军说道:“我们的火油跟火药是有限的,对方却又几十万大军!” “不……”林京墨回道:“商时序他已经去想办法让大燕退兵了,我们要做的不是击退北燕大军,而是要替商时序争取时间。只要我们能拖到商时序回来,那么一切就有转机!” 守军们面面相觑,个个坚定信心。按照林京墨的吩咐去做事。 林京墨则在守卫的陪同下登上了了望台,她要等,希望来人不是北燕大军,而是商时序可以平安归来。 大营之中人人整装待发,都带着弓箭上了山,准备将进犯的北燕大军赶出南齐! 林京墨站在高台之上,她知道,就算再怎么祈祷,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只有自己走出困境,寻求转机,才有生存可能。 商时序……沈怿峰……一定要好好活着啊!我们一起回家! 突然眼前黄沙漫漫,似乎有大军压境。 林京墨屏气凝神,希望来的是回营的沈怿峰…… 随着对面的大军慢慢穿过沙尘,领头之人却并非是沈怿峰。 林京墨心下一惊……莫非……沈怿峰真的死了? 可是此刻来不及悲伤,她必须难做决断,她此刻要承担的不仅仅这营中尚且存活的三千将士,还有穿过大营之后的边城千千万万的百姓! 随着北燕大军缓缓逼近,行至大营门口,他望向了望台的林京墨,说道:“南齐当真是无人了,居然派一位红粉佳人来坐镇军营!哈哈哈,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将你们的公主嫁过来呢!” 林京墨看到他笑,随即也笑了,说道:“我们的公主,自然是国色天香,惊才绝绝,可惜,你们北燕人将会被我南齐大军打败,你们永远都娶不到公主!” “可笑!”北燕大军的领头人赵占怒道:“不过是一个南齐女子,也敢跟本将军大小声说话?别说是你,就算是你们公主,我们很快就会攻入南齐,到时候,想娶谁都可以!” “放肆!”林京墨不卑不亢继续说道:“大胆北燕人,竟然敢辱骂我们公主!” 赵占想了想,说道:“你们的先头部队还在与我们缠斗,恐怕营中的军士所剩无几吧?就凭你一个小丫头,就算我再怎么大意,恐怕都很难敌你不过吧?” 林京墨闻言才明白,沈怿峰带领的南齐军还在远处与他们交战,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死! 想到这里,林京墨心中更是重新燃起了希望。对下面的赵占说道:“将军想知道我们营中打底有多少人吗?不妨进来,或许你会大吃一惊!” 赵占轻声笑笑,伸手接过弓箭,然后朝着林京墨的方向射了一箭。 林京墨躲闪不及,不偏不倚被射中右肩临近心脏的位置。 守卫们见状赶忙扶住林京墨。 林京墨却摇了摇头,然后伸手将身上的羽箭折断。 赵占笑道:“哈哈哈,小丫头,赶快回去吧,两军交战可不是过家家,你以为在上面装装样子就可以将我大燕军队吓退不成?” 林京墨也同样笑了,说道:“不错,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将军如此自信,不妨便进营中一叙吧!” “好!”赵占将弓箭交给身边的随从,自信的纵马刚想进营,又担心其中有诈,于是对左右两边军士说道:“进营!” 两边军士骑着马直接冲向营门,这时山上隐藏着的弓箭手万箭齐发将营门口的火油点燃。 两队军士立刻停下,却还是被火箭射中,难逃一死。 紧接着,山上的弓箭手又朝着赵占的方向开始放箭。 赵占无奈只好又退了一程。 林京墨担心赵占派死侍直接冲进大营,于是对下面的北燕军说道:“诸位究竟有多少人是为了北燕而战?还是为了养家糊口得银两才来的?若是真的在这里丢了性命,将来就算有再多银两,又有何用?” 这一队北燕军,大部分都是陈缅正用钱银累积,北燕人并不多,他们为了银两而参军,绝对不会轻易地就这样送命。 果然,北燕军队之中的将士们开始纷纷往后退。 赵占见状直接拿出佩剑,将稍有犹豫之人一剑刺死。 林京墨见状喊道:“原来在将军眼中,人命犹如草芥,对阵之际,仍然可以随意斩杀,那么是不是只要是将军的吩咐,就算付出性命也可以?” 北燕众将士闻言纷纷面有难意。 赵占见状,狠狠地看了一眼林京墨,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为先锋,众将士随我来!” 说罢,他带着一队人直接冲向了大营,虽然山上的弓箭手极力阻拦,却还是被两边的士兵挥剑拦下,只是他们几人进入大营却不知道营中全部都是火药,果然他们刚进大营,就有弓箭手直接将箭射入营中,火药被引燃,直接一声巨响将赵占的马惊了,那马于是开始在营中横冲直撞,直至将赵占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 北燕退军 燕军见状策马进入大营,将赵占拖了出来。 赵占站起身,全身狼狈不堪,心下气极,然后对林京墨怒道:“臭丫头,你以为这些小伎俩就可以吓退我们三十万北燕大军不成?今日,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他命人取了火把来,然后对林京墨喊道:“你喜欢用火是吧?那么好,今日本将军便成全你。”说罢,他挥了挥手:“给本将军将这了望台给烧了,把这大营也给我烧了!有火药是吧?很好,我就给你把大营炸了!” 了望台上的守卫一听,慌了神,纷纷看向了林京墨。 林京墨知道事到如今,恐怕凶多吉少,好在山上还有弓箭手。 她一声令下,从山上又开始了乱箭齐发,纷纷射向那些拿着火把的北燕军。 这时北燕大军架起了盾牌,围着拿火把的士兵继续向前。直至了望台下,大火瞬间熊熊燃烧。 林京墨眼看着下面的火势越来越大,赶忙对左右两边士兵说道:“你们快下去,火势马上就会烧上来了!” 两名守卫见状回道:“我们怎么能丢下夫人呢?既然参军保家卫国,自然不能贪生怕死,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夫人才是!” 林京墨闻言急道:“我受了伤,恐怕行动不便就算可以跑下去,他们的目标是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你们再继续跟我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先下去!” 两守卫却不肯,说道:“商大人临走前,曾经对我们有过吩咐,一定要保护好夫人,商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商大人回来了,我们又该如何交代。” 君子重诺,尤其是保家卫国之人更是。 林京墨见他二人不下去,再向下望去,赵占正得意洋洋的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的了望台。 看来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了。 林京墨按着自己被弓箭所伤的胸口,眼看着自己的衣襟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疼痛开始蔓延至全身。 林京墨皱着眉头,想不到今天便是自己的死期了…… 林京墨绝望之际,了望台下的赵占却不知收到了什么消息,突然气急败坏的将手中的长鞭扔在了地上,怒道:“究竟消息是否可靠,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倘若出了差错,谁都无法担待!” 却见来人在赵占耳边耳语了几句,赵占却想继续等到火烧上去再走,一旁的从将说道:“赵将军!我们赶快离开此地吧,这臭丫头死定了,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们如果还不离开,一会儿南齐的援军回来,恐怕就来不及了。” 赵占不甘心的望了望了望台上的林京墨,最后骂骂咧咧的上马离开了。 林京墨看着北燕的军队离开,心中感慨,定然是商时序做到了,一定是他劝服了那一半的燕军。 可是此刻摆在她眼前的困境还没有结束。 两守卫见北燕大军离开,于是赶忙想办法要离开了望台,只是火势越来越大,只怕是就算跑到了了望台下,也会被火活活烧死。 这时林京墨更担心的是倘若了望台被烧倒落在大营之中一定会因此引燃里面的火药,如今燕军已走,根本没有引爆大营的必要。 于是林京墨大喊道:“所有在山上隐藏的将士,多亏了你们,现如今北燕军已经离开,请尽快下山,一方面灭火,一方面将大营之中的火药清理了。” 山上的将士纷纷朝着大营方向走来。 林京墨担心的看着缓缓上升的浓烟,偏偏是这个时候,不远处又出来了兵马的声音。 林京墨撑着虚弱的身体靠在栏杆上朝不远处望去,难道是北燕军去而复返? 她心中默念着:一定不要是北燕军,一定不要是北燕军。 对面来的军队逐渐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而领头之人,正是武陵侯沈怿峰! 林京墨看着骑着马赶回家的沈怿峰,瞬间欣喜不已,松了一口气,幸好,沈怿峰没有死! 或许大军回来了,自己也会有一线生机。 沈怿峰远远的看到了大营的了望台居然起火了,对身边的从将说道:“派人先去旁边的河里取水来! 随后自己赶紧快马加鞭朝着大营方向去了。 随着离大营越来越近,沈怿峰发现,居然林京墨也在了望台上,再看看火势越来大,甚至下面的支撑点也快被燃烧殆尽。于是沈怿峰赶忙命令道:“快!快去打水灭火!” 林京墨见了望台下的人是沈怿峰,于是向下喊道:“沈侯爷,见你还活着,实在太好了!” 沈怿峰则安慰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很快,将士们抬了很多的水来,将水泼向了了望台,北境士兵众志成城,很快火势便被控制住。 了望台上的守卫见状,两人忙将林京墨抬了下去。 沈怿峰见到林京墨的那一刻才发现林京墨右肩处中了箭,如今也已经是昏迷不醒。 沈怿峰也差一点就被北燕军杀死,在他被团团围住的时候,燕军却突然撤退了,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当他看到林京墨在大营之中时便明白,这件事一定与她跟商时序有关。 沈怿峰命人将林京墨抬进了大营,在大营之中并没有找到商时序,虽然前来攻营的只是一小部分的北燕军,但依旧是很难想象如此一场大战之中,林京墨一个弱女子,究竟是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才能以三千兵力阻止几万的北燕大军。 沈怿峰焦急的等在大帐门口,林京墨虽然只是伤到了肩膀,但在此过程之中毕竟失血过多。 这时,军医从营帐之中走了出来,沈怿峰焦急的冲了上去问道:“怎么样?林京墨她醒了没有?” 军医回道:“商夫人失血过多,恐怕还得休养一阵子。” “什么?难道她还没有醒来?”沈怿峰有些暴躁的放开了军医,走进了营帐,他轻轻拍了拍林京墨,说道:“林京墨!林京墨你怎么样?你若是醒不来了,那我要如何对商时序解释?” 第二百二十二章 前途未卜 沈怿峰见林京墨没有醒来,急得在营帐里走来走去,突然他看到林京墨的眼皮动了动,赶忙跑到了林京墨的身边问道:“你怎么样,林京墨?” 林京墨缓缓张开了眼睛,看着死而复生的沈怿峰高兴不已,说道:“沈侯爷……你没有死,真好……” 沈怿峰被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你从哪里得到本侯爷战亡的消息不成了?” 林京墨有气无力的说道:“那日有很多人,也有很多士兵从战场上跑回来,他们居然跟我说武陵侯已经战死……差点吓破我的胆!” 毕竟……若不是她的原因,沈怿峰也不会来北境,此刻正舒舒服服在京城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而不是如今这刀尖上舔血的生活…… 沈怿峰却无所谓的笑笑,说道:“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 林京墨费力的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实在是……太好了!” 沈怿峰见她有气无力却还在关心别人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担心别人?我看你困在起火的了望台的时候都吓死了!还有,明明留下来守营之人是商时序,他人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他来?” 林京墨轻轻蹙眉说道:“怎么我夫君他还没有回来吗?” “回来?”沈怿峰问道:“他可是去了什么地方?” 林京墨回道:“是燕褚善,他告诉我三十万北燕军有一半都是陈缅正的军队,他们打算直接攻入京城,夺取皇权!所以,商时序才带着陈缅正的令牌离开,希望以陈缅正的名义可以让他们撤军。” “这谈何容易?”沈怿峰说道:“只是那些令牌根本就不足以制止那些北燕大军,想来商时序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林京墨不由得想起韩梓兰的话,商时序不是一般人,而是前朝遗孤,他要做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道义跟内心良知放弃复仇,还是另有打算?如今他又是否安然? 沈怿峰见林京墨十分担心商时序,于是说道:“他并不是一般人……” 林京墨闻言诧异的看着沈怿峰,心想:难道他也知道商时序的秘密? 沈怿峰继续说道:“不太好说,毕竟他也是随我一路前来北境的,或许以他的实力,可以从敌军之中逃出来也未可知啊!” 林京墨一想到商时序还下落不明前途未卜,一时怒火攻心,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沈怿峰忙拿着帕子将她嘴边的血擦干净,说道:“你还是好保重身体才是,不然等商时序回来了,你却病倒了,到时候他岂不是又要分心照顾你?” 回来?还能回来吗?林京墨越想越担心,始终觉得商时序一定有了什么危险。 林京墨呼吸急促,慢慢又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京墨再睁开眼时已经睡在了边城的府衙里,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力气,所幸对身体根本无碍,她缓缓的坐起了身,巧香赶忙跑进来说道:“夫人还是再躺会儿吧,我看夫人身子还不大好,玩什么,吩咐小人便好。” 林京墨赶忙问道:“商时序他……” 巧香闻言有些慌张的低下了头,吞吞吐吐说道:“大人……大人他……” 林京墨看她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越来越急,急咳了一下,然后问道:“回来了没有?” 巧香摇了摇头。 林京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是啊,这件事并不简单,就算真的劝服了对方退军,陈缅正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如今商时序生死未卜,林京墨也没无心继续留在府衙,一心只想着出去打探消息,看商时序可能会在哪里。 巧香见林京墨要起来,慌慌张张跑到她身边说道:“夫人这是要去哪里?你受了伤,沈侯爷吩咐,绝对不可以让你出去,你留在府衙里面吃点补品,慢慢将身体养好再去吧!” 林京墨一颗心七上八下,哪里还有什么心情修养,她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然后放开了巧香,指了指床上挂着的外衣,巧香将外衣拿了过来,林京墨穿好便慢慢往外面走去。 林京墨此刻一心想着商时序,却没有注意到等在外面的韩梓兰,韩梓兰见林京墨东倒西歪的往出走,忍不住笑道:“嫂嫂这是要去哪儿啊?” 林京墨站在原地,看着在长廊下坐着的韩梓兰,怒道:“你表哥现在生死未卜,你还笑得出来?” “呵……”韩梓兰笑道:“表哥不是被你害死的吗?如今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是悔不当初?可惜时间不能重来,否则的话,或许你还有机会能见到他。” 林京墨愤怒的闭了闭眼,然后转身果断的走到了韩梓兰的身边给了她一巴掌说道:“你表哥不止一次救过你你知道吗?他只是不能娶你为妻,他将你看做妹妹,难道他错了嘛?” 韩梓兰诧异的捂着脸,说道:“你居然敢打我?” 林京墨发怒道:“不错,可惜我重伤未愈,恐怕打的你还不够疼是吗?韩梓兰,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如今商时序生死未卜,我已经无力再去理会你了,你若还有良知,应该想想办法将他找出来才是!” 韩梓兰却道:“自始至终,都是你林京墨的问题,如果不是你跑到了大营,或许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表哥不会出去阻止,也就不会到现在都下落不明!与其说是下落不明,或许他死了也未可知啊!” “你说什么?”林京墨愤怒的看着韩梓兰,说道:“韩梓兰你疯了吗?” 韩梓兰却笑道:“难不成你还想打我一巴掌?” 林京墨对韩梓兰嗤之以鼻,道:“我绝对不会继续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我要去找他!” 韩梓兰看着离开的林京墨,眼泪也开始在眼圈之中打转,她的心就算再怎么坚硬,只要是与商时序有关,还是会因此而触动…… 商时序……表哥,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是否还活着? 第二百二十三章 街上巧遇 林京墨走出了府衙,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寂寞,她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如今……也要失去商时序吗。 两人之间的爱恨纠缠就此断绝了吗? 林京墨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她多么希望商时序可以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答应过自己,一定会帮她找出证据替父报仇,如今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想到这里,林京墨绝望的看向天际,向老天祈求,商时序可以平安归来…… 这时,燕褚善却出现在她的面前,林京墨没有看到他。 燕褚善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林京墨没有察觉,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街道尽头,边城的城门口。 林京墨绝望的看着城门,她多么希望商时序可以骑马归来,只是从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偏偏没有商时序的身影。 燕褚善跟在她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向城门口看了看,见林京墨连连叹气,终于有些好奇的问道:“听闻你中了箭,伤这么快就好了?” 林京墨被突然出现的燕褚善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肩膀,说道:“多谢大王关心,并无大碍。” 燕褚善瞟了一眼林京墨的肩膀,然后继续顺着林京墨的目光看向了城门,说道:“我听闻,商大人他一去不复返了?” 林京墨闻言神情明显凝重了一些,伤心的垂下了眼眸。 燕褚善见状识趣的说道:“或许……他有什么原因吧,不过至少证明他顺利劝退了对方,不然也不会到现在北燕军都没有再攻过来,或许,商时序留在了北燕。” 林京墨有些担忧的默默说道:“只是倘若……被劝回的北燕军队发现了端倪,若是将怒气撒在他身上……” “那他就必死无疑了!”燕褚善抢先一步说道。 只是当他说完看到林京墨眉头突然紧锁,露出一副惊恐的样子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于是又赶忙说道:“你放心好了,若是他们将商时序杀死,不可能不将他的尸体送回来吓一吓你们南齐人的。” 林京墨手扶额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燕褚善看到她哭了,瞬间慌了神,他一个大男人,对面是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若是路上有人误会了,那可真是…… 于是他赶忙将林京墨拉到了偏僻处,有些笨拙的用衣袖擦了擦林京墨脸上的泪痕,焦急的说道:“你就这么在乎你的夫君吗?想不到,你们感情居然如此好?” 林京墨抬眸怒道:“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告诉我有那个方法可以劝退北燕军队,商时序怎么会以身犯险去了敌营?” “哎呀……”燕褚善说道:“但是确实军队因此撤退了不是吗?明明是我帮了你们,反倒被你这丫头倒打一耙,你们南齐女人,还真是不讲道理!” 林京墨闻言恶狠狠的抬起了头,说道:“你是从北燕来的……” 燕褚善看着林京墨的阴狠的小眼神,有些害怕的说道:“不错……” 林京墨继续道:“那你应该知道北燕军的驻扎地对不对!” “我……”燕褚善不知当讲不当讲,于是选择了沉默。 林京墨却不依不饶说道:“你一定知道!快告诉我!” “哎呀!”燕褚善为难的说道:“就算让你知道了北燕军队的驻扎地又有什么用呢?你一个南齐女人,巴巴的赶到北燕军队,多危险啊,说不准到时候你救不了商时序,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他还得去救你……” 林京墨听完,也觉得燕褚善说的有道理,于是无奈的垂下头来,脸上又恢复了悲伤的表情,时不时的还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城门。 燕褚善看出她内心的纠结,于是安慰道:“或许……他是自愿留在北燕的呢?” 林京墨有些诧异的望向燕褚善。 燕褚善继续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或许他有什么原因,需要留在北燕也未可知啊!” 林京墨想起了韩梓兰的话,还有商时序的身世,只是,商时序留在北燕军中,到底有什么理由呢? 还是说…… 林京墨正在思考,没有注意到路上迎面而来的马车,却被燕褚善一把抓住护在怀中。 二人尴尬的互相看看,林京墨赶忙从他的怀抱中退了出来。 燕褚善也有些慌张的顾左右而言他:“你……你可以说好了的,要帮我重新争夺大位,若是就这么死了,那我找谁去呀!” 林京墨闻言撇了撇嘴,回道:“大王你真是善变,时移世易,想不到当初在北燕要将我的头颅砍下来的是你,如今不希望我死的人也是你!” 燕褚善笑了笑,道:“当初若真杀了你,恐怕还不一定要靠你这个黄毛丫头东山再起呢!” 可不是吗,这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或许今天是敌人,明天就是朋友。 林京墨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望着城门依旧有些忧郁的说道:“多谢三大王!” 燕褚善此刻偷偷侧目看了眼林京墨,突然试探性的问道:“若是有什么办法,用你的命来换商时序的命……你会不会愿意?” 林京墨睁大眼睛,充满希望看向燕褚善,说道:“真的吗?三大王你有的有办法?” 燕褚善则有些吃惊的看着林京墨,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当真愿意?” “我自然愿意!”林京墨说道:“只要可以救回我的夫君,要我的命便拿去吧。” 燕褚善盯着林京墨,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林家只剩你这一条血脉了,他对你就那么好吗?宁愿放弃自己也要救他?” “不,他对我并不好。”林京墨说道:“我们成婚三年,他便冷落了我三年,后来……甚至想用簪子刺死我……” 燕褚善闻言大吃一惊,说道:“他这么对你,你却还要救他,甚至不惜将生命献出?你是疯了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聘雁为盟 林京墨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可是……在我有危险的时候,他总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明明我一次次伤他杀他,甚至不止一次说出刺痛他的话来,他也一直一直都在包容我,保护我,为了我,一次次将自己置于险境,他为了我死过太多次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更何况……他甚至放弃了仇恨! 林京墨想到这里,忍着肩膀的痛低下头去。 燕褚善见状忙扶住林京墨,询问道:“林姑娘……你怎么样?” 不知不觉中,在燕褚善的口中,林京墨从商夫人转变成为了林京墨。 但是由于林京墨哭的太伤心,并没有听出有什么区别。 林京墨重伤初愈加上又忧伤过度,很快便哭的昏厥过去。 幸亏燕褚善在她身边,燕褚善将快要跌倒的林京墨拦腰接住,忙道:“林姑娘……林姑娘你怎么样?” 见林京墨没有醒来,赶忙又抱起林京墨朝着边城府衙跑去。 …… 林京墨再醒来时,沈怿峰回来了,他知道若是再不给林京墨一个交代,恐怕她也不会安心待在府衙里面养伤,所以放下大营中的一众要事,回到了林京墨的身边。 林京墨睁开眼睛,看到是沈怿峰,忙准备起身询问,沈怿峰却制止道:“你别起来,你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好,若是过度忧思,恐怕只会更严重。” 不过林京墨并没有听话,她强撑着坐起身,着急的问道:“商时序……商时序他……他到底……” 沈怿峰面有难色的来到林京墨的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林京墨,商时序他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倘若他真的有了意外,北燕大军不会按兵不动,也不会隐瞒我们。毕竟大战之中若是死了主将,也会击溃军心。” 林京墨皱起眉头,问道:“那他到底……到底现在何处?总该……总该有个消息才对啊!” 商时序回道:“或许……他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能回来。” “特别的……原因……”林京墨想了想:难道是他与他的真实身份有关? 又赶忙摇了摇头,若是真的是这个原因,商时序根本就不需要以身犯险去到北燕啊! 沈怿峰看着林京墨愁眉苦脸的样子,安慰她道:“商时序那么爱你,倘若他还活着,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若是到时候你因为身体被熬坏,就算是他再怎么难过,也于事无补了。” 林京墨绝望的摇了摇头,靠在床上,面无表情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不会出事,他也一定不会将我放在危险的位置上的。” 沈怿峰一时没有听懂林京墨的意思,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林京墨抬眼看向沈怿峰,说道:“我会好好养伤,等伤一好,就去北燕找他。我一定会找到他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就对了!”燕褚善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两只刚打下来的大雁说道:“这个最养人了,大补你知道吗?他们一行要往你们南齐飞被我抓了一对,这就熬汤给你喝,放心吧,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林京墨抬头看了看这对大雁,说道:“他们是一公一母吗?” 燕褚善一脸茫然,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吧,他们飞的时候,这两只离得最近!” “放了它们吧!”林京墨说道:“它们或许是一对夫妻,若是无辜因此丧命,岂不冤枉!” 燕褚善却打趣道:“或许……他们是一对好兄弟呢?就可以杀了吧?” “胡闹!”沈怿峰却先开口说道:“我们南齐是以雁为聘!林京墨早就是商时序的夫人,你这北燕又送她一对大雁算怎么回事?” 燕褚善闻言,惊的直接松手将两只大雁放开。 两只大雁恢复了自由,立马便忽闪着翅膀快速离开了。 林京墨看着飞走的大雁,出奇的竟笑了出来。 燕褚善也顾不得那飞走的大雁,反倒是看着虚弱笑着的林京墨发了呆。 沈怿峰见状对他说道:“在看什么?你这北燕人,这里可是林京墨的闺房,哪里就是你可以随意闯入的地方?还不快离开?” 林京墨忙道:“是三大王救了我,我在外面昏倒了,若不是三大王送我回来,恐怕我还在外面倒着呢!何况还是他告诉我北燕大军的秘密,不然的话,恐怕现在边城已经是北燕人的了!” 沈怿峰上下打量了一番燕褚善,说道:“想不到你居然会背叛自己的母国?” 燕褚善说道:“暂时的背叛罢了,等我回到北燕,成为北燕大王,我定然会为了我的国家与南齐定下合约,百年之内,不再有任何战乱!” “呵……”沈怿峰冷笑道:“你以为成为北燕大王那么容易吗?你要做王……难不成是利用我们南齐来成为北燕大王不成?” 燕褚善突然一改常态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会帮助南齐击退北燕军,我立此投名状,不知南齐是否愿意要我这个无害的邻居?” 沈怿峰也被他的一本正经镇住,认真说道:“你真的可以帮南齐吗?” “我若不愿意,又怎么会将北燕大军的秘密说出来呢?”燕褚善说道:“我想要的,是燕国的大位,所以,就算要背叛自己的兄长,也一定会帮助南齐大军赢,何况,我在北境驻守多年,最了解北燕军,我相信有我在,一定可以帮你们赢!” 沈怿峰转身思索片刻,说道:“既然如此,燕兄何不与我一同前往大营,共同商议推燕之道?” 燕褚善却看了一眼林京墨说道:“小丫头还病着,我怎么能随你离开?我只相信她一个人,她答应我的,我只认她一人,所有的秘密,也只会跟她说,若是有一天她在北境大营,我便随她去大营,她在这里,我就在这里陪她。若是她死了,我也就放弃继续夺位了。” 沈怿峰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林京墨。 林京墨却不以为意,毕竟与燕褚善订立盟约的人确实是她,她倒是觉得燕褚善说的话没毛病。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权宜之计 林京墨养伤期间,商时序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一点消息,虽然林京墨没有说,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有多紧张多难过。 她恨不得立刻去北燕要人,可是她明白,不可以让其他的人担心,所以一直都努力试图养好身体。 这段时间燕褚善一直守在她的门口,北燕的汉子很奇怪,他们情感含蓄却又不拘小节,虽然他总是拿着刀坐在林京墨的屋外,不由得便会被人们指指点点,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在意,也一直不敢越雷池半步,从未踏足过林京墨的房间。 知道这一天,大营传来了消息,商时序变成了北燕大军的主帅…… 消息传来的时候,林京墨正在喝药,因为太震惊,以至于她不小心摔碎了药碗。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高兴的是商时序终于有了消息,难过的是他怎么会变成敌军主帅? 林京墨让巧香帮助她换好了衣服,然后冲出了房间,现在的她虽然还没有完全好,但是至少可以勉强站起来了。 林京墨打开房门,迎面正好遇到在门外的燕褚善。 “林京墨……你怎么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林京墨伸手扶住了燕褚善说道:“三大王,你听说了吗?商时序居然变成了北燕主帅,择日便会来攻打边城!” 燕褚善闻言也是一脸震惊……他缓了缓神说道:“怎么会这样?难道说商时序他果真是陈缅正的义子,他们是一伙的?他是为了赵王,企图一步步将南齐吞并?” 林京墨突然想起了韩梓兰的话,还有突然到访的兵部余慨之…… 转头向巧香问道:“巧香!你可知道表姑娘梓兰现在何处?” 巧香回道:“我在夫人身边伺候,已经好几日没看到表姑娘了!” 林京墨脑中再次响起了轰鸣声……遭了…… 难道说真的如韩梓兰所说,商时序已经决心报仇……那么他的目标就是…… 想到这里,林京墨向院中的侍卫说道:“快,快备车!我要去大营!” 燕褚善闻言,忙道:“是不是很急?我亲自驾车带你去!” 林京墨想了想,觉得此事也与燕褚善有关,于是点点头说道:“有劳三大王。” 两人着急的走出府衙,燕褚善扶林京墨上了车,然后自己也纵身跳上了车,赶着马车就往北境大营去了。 燕褚善驾车极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北境大营的门口,守卫看到居然是北燕的三大王燕褚善,于是立马关上营门,开始戒备。 了望台上的官兵也举起了弓箭瞄准了下车的人,毕竟能让三大王赶马车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没想到从那车上下来的人居然是林京墨,了望台上的人立刻放松弓箭,说道:“是商夫人来了!” 众人也都忙看向外面,发现确实是商夫人,于是他们其中有人向外面的林京墨问道:“夫人怎么会跟北燕三大王在一起?” 林京墨这才反应过来,燕褚善确实有些身份尴尬…… 于是她赶忙解释道:“三大王虽然是北燕人,不过现在也是我们南齐的朋友!各位,若是相信我,就打开门,或者……请武陵侯沈怿峰出来。” 这时,得到消息的沈怿峰匆匆赶来,他看到门外的燕褚善,已然猜到了一半,再看林京墨身形单薄现在外面,立刻跑了起来,来到大营门口开门,一旁的军士对他道:“侯爷,外面的人可是燕褚善啊!” 沈怿峰没有多做理会,打开门直奔林京墨的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你病还没有好,穿的这么单薄,再受凉了怎么好?走,赶快进营!” 林京墨跟着沈怿峰往大营里走,燕褚善也在众人的锋利眼神中跟着往营里走,却被门口的士兵突然拦下:“慢着!” 那士兵说道:“大营之中让女人进去已是不祥,如今还要让与我们做了十几年敌人的北燕大王进去吗?” 林京墨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如此反感自己进营,于是说道:“不过是……” “你知道什么?”不等林京墨解释,方才在了望台的弓箭手跑了下来率先说道:“当初北燕大军来犯,若不是商夫人带领我们拖住他们,恐怕边城已经沦陷!更何况,商夫人身上的伤就是当初被北燕将军射中了肩膀一直没好,她身为女子,遇到危险的时候没有躲起来,没有逃跑,更难得的是她还带我们一直寻求保家卫国的可能性,这样的女人,有什么不能进营的?” “商夫人可以进去……那燕褚善呢?他当初驻守北燕边境,杀了我们多少兄弟,抢了我们多钱东西?难道这些可以忘了吗?” 林京墨闻言说道:“不错,燕褚善他是北燕人,以前我们是敌人,势同水火,他曾经也差点杀死我要砍我头颅下来,只是如今可以顺利保住 边城他功不可没,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能将北燕大军挡在外面,而不是去计较从前!” 这时,人群之中突然有人说道:“这话说的……商夫人,听闻如今商大人变成了北燕军的主将,很快就会率兵来犯,他最清楚我们的部署,又对我们大营和边城的一切防卫知根知底,三十万大军重整旗鼓,这次恐怕我们再也难以招架了啊!” 林京墨循着声音,转身找到了说话之人,然后看着他说道:“这位军士,这次若不是商时序去了北燕劝说,恐怕我们根本盼不到北燕撤军吧?如今商时序暂时留在北燕,不过只是权宜之计,我是他的夫人,我还在这里,你们怕什么?难不成他要带兵杀死我不成?” “夫人?呵……”有人继续说道:“听说你们关系并不算好啊……” 林京墨闻言继续说道:“恐怕我们很快就会与北燕一战,如今你说这些话扰乱军心,究竟是何居心?到底商时序有何打算,你们又知道多少,他到底有没有背叛南齐还未可知,你们怎么能给他安上叛国的罪名!”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夫妻成敌 中军士被林京墨的话堵的哑口无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林京墨,沈怿峰,还有燕褚善走进了营帐。 几人走进营帐,沈怿峰立刻扶林京墨坐在火炉旁,然后说道:“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商时序他居然做了北燕大军的主将……” 林京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会不会是北燕为了挑拨,放出来的假消息?商时序若真的想击败北境大军,上次北燕来犯,他完全可以留在营里什么都不做,怎么可能以身犯险去到北燕,劝阻了北燕大军,又要带北燕军来打北境府衙呢?” 沈怿峰感到话中有话,心想林京墨似乎知道什么,于是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本来就有让北燕击退我们的意思吗?” 林京墨想了想回道:“我这么说,只是假设他有此打算,只是……我还在这里,我相信他,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这么做的!” “这又怎么说得准呢?”方才沉默的燕褚善说道:“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呢?毕竟你也说过,他曾经……还动手杀过你!” 林京墨闻言低了下头。 一旁的沈怿峰说道:“你懂什么?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经历的生生死死,又岂是我们能明白的?商时序为了林京墨几次差点丧命,足见林京墨对他有多重要,他怎么可能对林京墨不管不顾,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这样吧?” 林京墨这时抬头问道:“沈侯爷,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沈怿峰叹了口气,说道:“是商时序派人来通知我们的。说他已经决定成为燕军主将,不日便会攻打边城府衙,这次与上次不同,上次他们的目标并没有如此明确,说的只是要灭我们北境大军,如今他却说会直接打到府衙,恐怕就是因为商时序已经掌握兵权的缘故……” “怎么会这样?”林京墨心中并不肯将商时序的真实身份说出,她是害怕的,她害怕自己冤枉了商时序,她还是相信他的,只要没有看到商时序亲自带兵的那一天,她绝不会相信商时序会背叛南齐,会背叛她。 突然林京墨想到了什么,说道:“可是两军交战,最重要的不就是军情了吗?他既然决定要攻打北境,为何还要告诉我们他的目标?” “或许……是他太自信了吧?”沈怿峰继续说道:“毕竟北境所有的军防部署,商时序都了如指掌,他认为就算自己这么做了,我们北境的十几万人也绝对不是北燕三十万大军的对手……” 林京墨绝望的垂下了眼眸,这些都被燕褚善看在眼里,燕褚善对林京墨说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了解北境军,我也同样了解北燕军,有我在,不见得我们就一定打不过他。” “可是……”沈怿峰欲言又止,最终终于还是说道:“商时序这么做,完全没有顾及林京墨的心情,北燕攻城,林京墨随时可能丧命。就算真的北燕军败,商时序叛国,同样林京墨也会跟着获罪……” “怎么会这样?”燕褚善有些为难道:“原来不论这场仗胜负,林京墨都输了……” 林京墨内心百感交集,她不敢相信,所有的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商时序真的背叛了自己,不顾自己的死活了吗?倘若他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向自己说明他的计划,或许林京墨不会拦着他,林京墨会尊重他也会理解他。 他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开,这样没有一个交代就做出这种天地不容的行径,这让林京墨又该如何自处? 林京墨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从韩梓兰口中知道一切以后就对商时序问个清楚,他这样别扭的性子,到底心里有什么计划,不说出来,让林京墨怎么去猜呢? 林京墨闭了闭眼,然后对沈怿峰说道:“侯爷,如今我这个小女子的生死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身为北境军人,要想想办法拦住北燕大军。究竟商时序做了什么的选择,我们都不能让北燕铁蹄踏入南齐!” 沈怿峰心中感叹林京墨都到这个时候了都还是以百姓以南齐为重,回道:“看来,要战胜北燕,还得靠三大王了!” 林京墨对燕褚善说道:“三大王,若是北燕大军再犯,那么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吗?” 燕褚善回道:“没有办法,你们只有十几万人,可是北燕军先头部队就有三十万!要想活命,趁早或许降了,看在你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商时序或许不会杀你……” 沈怿峰白了一眼燕褚善说道:“本侯爷真后悔放你进营。” “别只听一半话啊!”燕褚善说道:“硬碰硬,自然是打不过的,不过……倘若商时序对林京墨还有一份感情,那么只要林京墨将商时序杀死,或许兵不血刃,就可以击退北燕大军了!” “你要林京墨刺杀商时序?”沈怿峰诧异的看着燕褚善说道:“这怎么可以,万一这其中还有误会……林京墨她……” “事已至此……或许这个方法真的可行。”林京墨说道:“我也想当面问问商时序,他究竟是怎么想到,或许这真的是一个机会,一方面我们假装投降燕军,这样我们北境大军直接退到府衙内,如此我们可以保存实力的同时,造成不战而退的假象迷惑敌军,然后埋伏在府衙附近,或许真的有能力击退燕军!” 沈怿峰闻言,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是此刻似乎也没有更高的方法,只是沉默不语。 燕褚善却在这个时候又说道:“我没想到,你们南齐居然这么不团结,当初若不是你们中书令跟赵王要用钱买通我,或许我真的有能力将南齐铲平也未可知啊!” 林京墨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谁让你心术不正,偏偏要跟陈缅正齐轩逸同流合污,如今没了身份低微,又流落在我们南齐,我劝你听话一些,小心我将你这个敌军锁起来上刑!” 燕褚善笑了笑,打趣道:“你这女人,还真是不讲道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世上难事 北境大营一直在积极准备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由商时序带领的北燕军的到来,林京墨这几天心里七上八下,也好不快活。 燕褚善看穿了她的不安,经常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逗她,林京墨忍不住问道:“三大王,你也看到了,现如今我们北境军处于劣势,且不说我们根本抵不过对方的三十万大军,单单是一个商时序叛变,就足够我们头疼了!” 林京墨停了停,继续说道:“或许,我根本没有能力帮你重夺大位……可是你对我这么好,付出这么多,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唉……”燕褚善假装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说道:“确实我看你们北境军成名击退北燕的可能性不大,你说说我已经被你骗到这里了,该如何是好呢?” 林京墨有些无奈的转过头去,她想了想说道:“我也……无计可施……” 燕褚善见她情绪低落,于是思索片刻说道:“我见那商时序似乎很看重你,我之前将你抓起来准备杀了,他拼了命也要救你……既然他对你有情……或许可以利用你作为人质威胁他?” 林京墨有些失落的说道:“若是他真的在乎我怎么可能投敌呢?他明明在南齐一样可以大展拳脚,何必跑到北燕……或许在某一刻,他突然就不爱了吧……觉得对我的爱完全没有意义,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燕褚善似懂非懂的顺着林京墨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恐怕……真的是如此,只是没想到你们南齐人对待感情这么不认真!” 林京墨没有回话,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三大王在北境边城这么久,应该知道北燕军营所在吧?” “知道啊!”燕褚善问道:“你想去北燕大营找商时序啊?” 林京墨被看穿心思,一时无语。 燕褚善却继续说道:“劝你不要!” 林京墨有些不解的看着燕褚善,问道:“这又是为何?我只是想见他一面,有些话好当面说清楚!” 燕褚善说道:“我是为了你好,就这么离开北境,你身份又特殊,你的夫君背叛的北境,若是商时序肯留下你,或许你还能安然无恙,倘若他为了表明心迹要了你的命,或者撵你回北境,你可能到时候就里外不是人了。更何况,你们府衙里之前住着的余慨之还有那个姓韩的姑娘都不见了,我想……或许他们是一伙的,有什么计划也未可知,她那么恨你,三番五次对你冷言冷语的,恐怕你去了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林京墨有些委屈的说道:“你如何得知这些的?” 燕褚善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既然我认定你可以帮助我,自然时时刻刻要跟住你,我身为北燕三大王,若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也确实没有什么资格去做燕王了。” 林京墨默默说道:“可是……我的心里始终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只有当面说清楚,我才会信!” “唉……”燕褚善摇摇头说道:“你知道的,我兄长恨死我了,虽说我可以带你去,可是恐怕我是有去无回啊!” 说罢,他又朝着林京墨的方向偷偷瞟了一眼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可以放弃商时序,只要我们可以顺利刺杀商时序,或许不仅可以打退北燕军,我还有机会可以策反北燕军,这样的话……或许北燕大王……唾手可得!” 林京墨恶狠狠的看着颇有此意的燕褚善说道:“你果然是不安好心!你若真有能力策反北燕军,何必非要害死商时序,去做就是了!” 燕褚善自知理亏,只要悻悻的说道:“你瞧瞧,我不过是说出自己真心的想法,你倒恼了,这算什么,我们可是盟友,互相出主意,直言不讳难道也错了吗?” 林京墨没好气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就算到现在也不相信商时序会背叛南齐背叛我,他知道我的心意,一定会回来的!或许他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必须就在那里……” 燕褚善闻言想了想说道:“倘若果真如此,那你更不应该去北燕了,万一他有什么打算,你一去反倒是打草惊蛇,破坏了他的计划,岂不可惜?” 林京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道理是这样,可是我在这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配合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再这样下去,恐怕误了大事!” 燕褚善坐在林京墨身边,喝了一口茶,说道:“或许……你说得对,见一面说清楚,更好些,只是若是他真的真的已经决定留在北燕,你又该如何脱身呢?” 林京墨见状心中大喜,说道:“这么说来……你已经有办法可以送我去北燕了吗?” “不错!”燕褚善一脸自信笑着说道:“北燕的女人大都粗犷,不像你们南齐的女子柔情似水。所以北燕军中时常会从你们边城找一些妙龄女子来歌舞助兴,你可以通过此渠道去到北燕大营,不过你必须躲过所有认识你的人,只要能成功见到商时序就好。” 林京墨闻言有些害羞的皱起了眉,怒道:“你要我……同那些风尘女子一同进北燕大营?” “是啊!”燕褚善打趣说道:“多好的方法啊,一方面又安全,一方面又省了银两打点!更有甚者,说不准你还能带些银子回来!” 林京墨白了一眼燕褚善,说道:“这些倒是都不打紧,只是,我怕沈怿峰发现我不在会担心。” “这个包在我身上!”燕褚善拍着胸脯说道:“我会守在你房间,直到你回来,你走的事没有人会知道的,你放心去便是。只是……有一件事你要记得,若是有危险,想办法保住你自己的命才是!” 林京墨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商时序说清楚,若是他真的背叛南齐,或者一心想着以无辜百姓为代价的所谓复仇,那么她一定会与他一刀两断。 但倘若他是为了掩人耳目做的权宜之计,她也一定会好好配合他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混进北燕 当天夜里,燕褚善就将林京墨安插在了一群歌姬舞女之中,他们成群结队被送往了北燕大营。 林京墨怀着忐忑的心坐在马车上,她的脸上还带着面纱,燕褚善虽然成全了林京墨,但他却因为身份特殊不能陪她一起去。 若是被北燕军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到时候,或许会丢了小命也不一定啊! 林京墨这么想着,然后将怀里揣着的短剑又往里藏了藏,她左右环视着身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她们也是南齐人,本来两国正在交战之中,本应势同水火,可是她们却为了一点点银两,为了得到庇护来为北燕人消遣…… 可是看着她们全都在照着镜子,或者在找柔软的发带系在头上……心中又不免疑惑。 于是她对身边一女子问道:“姑娘可是南齐人?” “是啊!” 那女子只顾打扮,随意的答着话。 林京墨见状旁敲侧击道:“那是有什么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吗?” 那女子闻言不悦的扭过头来看了林京墨一眼,上下打量道:“都是南齐人,谁不是一样的呢?谁有比谁好贵些?” 这时,较远处有一位姑娘说道:“她的夫君战死了,婆母得了病,等着银两救命呢!我也一样,这连年的征战,我父兄都死了,家里弟弟妹妹多,都等着吃饭呢!虽然北燕人是我们的仇人,可是他们给我们银子,让活着的人继续活下去,不是很好吗?” 林京墨突然明白,她们也是在讨口吃食罢了,并不是她们不懂,而是她们也是战争的受害者吧? 林京墨有些无奈的转过头去。 那女子又问:“姑娘你呢?我看姑娘,似乎是第一次去北燕表演歌舞吧?之前都没有见过你!” 林京墨尴尬的笑笑,说道:“我也是,夫君因为战乱失踪了,我想去北燕军中看看,他是不是在那里。” “嗨!谁说不是呢,若不是都是苦命之人,谁会去北燕呢!”林京墨身边的女子似乎很是同情林京墨,继续说道:“你莫怕,我们只是去表演歌舞,很快便能拿些银两回家了!谁也不能怪我们,要怪就怪男人们没能力驱除北燕人,让我们女人去承担什么家国天下,也太难了!” 林京墨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到赶车的人说道:“姑娘们,说多错多,少说些话吧,若是让人听去,给你们治个大不敬之罪,可是要砍头的啊!” 马车里瞬间安静了,林京墨也默默不语,心中想着:连年战乱,因为陆非程之前与北燕的勾结,两军装装样子你攻我守,不死人,如何能骗取朝廷的大量钱财?所以才致使那么多无辜百姓丧命,如今陆非程死了,可是陈缅正齐轩逸与北燕的勾结还在。或许,只有真正打败北燕军,才能让北境安宁…… 林京墨在心里暗暗决定,若是商时序真的承认他的身份,并且一意孤行非要带北燕攻打南齐,那么她若杀不死商时序,就要一纸休书,她绝对不会跟一个叛国之人有所联系的!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胸口处的短刀。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对里面的女人们说道:“姑娘们,到了,都要记得规矩,只是歌舞一番之后就回来,趁夜在跑回边城!” 众女子答道:“是。” 林京墨跟着女子们一起进入了北燕大营,这里守卫森严,相信若是想顺利逃脱,必须得跟着这一堆女子离开,若是没有赶上马车,或许真的就会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林京墨继续紧跟着队伍,随她们一起井然有序的来到大帐内。 音乐随即开始,众舞娘便开始了翩翩起舞,林京墨则随手拿了把琵琶坐在了一众演奏者之中,她一边假装弹奏,混在其中,一边又四处寻找着商时序的身影,果然没一会儿,林京墨就看到了坐在人群之中,觥筹交错的商时序。 想不到,他居然跟那些北燕人有说有笑,见余慨之也混在其中,林京墨怕被发现赶忙又低了低头。 音乐戛然而止,林京墨也赶忙作势停下了手,这时,盛装打扮的韩梓兰穿着舞裙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舞衣飘逸,身姿绰约,犹如天仙下凡一般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她果然也在这里……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难道余慨之也是跟商时序一伙的,还是说他是听命于陈缅正? 林京墨有些惊讶,伸手将面纱有网上拉了拉,韩梓兰一来瞬间变成了这里面跳的最好的舞姬,林京墨也干脆装腔作势的胡乱拨弄琴弦。 这时,有人突然伸出了头说道:“梓兰姑娘听说乃是南齐京城第一舞啊!如今得以一见舞姿,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啊!不如反复替我们跳一曲如何?” 韩梓兰闻言开心的说道:“真的吗?没想到将军如此赏脸……将军既然盛情难却,我又怎么会不识相呢?” 说罢,她突然指着那些琵琶坐在角落里的林京墨说道:“不如就让这位姑娘弹一曲琵琶替我伴唱如何?” 不等林京墨说什么,那人随声应和道:“听闻梓兰姑娘的琵琶舞是京城一绝,若是真的能一睹风采,也真是三生有幸啊!” 韩梓兰摆好舞姿,然后等着林京墨弹奏,林京墨这时却慌了神:这是要做什么?该死的韩梓兰,这个时候也要害我吗?非要琵琶独奏?独奏我也记不起从哪儿弹起啊!更何况我根本就不会琵琶! 见林京墨半天没有动,韩梓兰转头看向了带着面纱鬼鬼祟祟低下头的林京墨,韩梓兰仔细一看,这不是……这不是林京墨吗?她怎么会在这儿?难道说…… 她转头诧异的望向商时序,他似乎并没有看到林京墨。 韩梓兰此刻不禁计上心来。 若是她现在将林京墨拉出来,那么她的小命岂不是不保? 于是她故意为难道:“那位带面纱的姑娘?怎么还不快点弹奏?难道说那琵琶不是你的不成?” 第二百二十九章 相见甚晚 林京墨有些紧张的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琵琶:这可怎么办……我根本就不会弹啊,该死的燕褚善,早知道就不扮成乐师了……啊……对了,可以把琵琶弦弄断! 林京墨将手指放在琵琶弦上,从根部想弄断,但是反复用力却只是徒劳,几次下来,很多人开始看向这个久久不奏乐的乐师。 林京墨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方才车上坐在林京墨旁边的女子站起身来,说道:“这位妹妹的琵琶坏了,小人替姑娘演奏吧?” 韩梓兰用狐疑的目光看向林京墨,然后又随意说道:“好吧。” 韩梓兰随着琵琶声翩翩起舞,林京墨则趁着大家都认真看韩梓兰的这个时候将琵琶放在一边,然后猫着腰走出了大帐。 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见到商时序,但她晓得,若是还不离开,恐怕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呢!还是燕褚善说的对。 可是既然来了,就这么离开,林京墨又觉得心有不甘。 犹犹豫豫踌躇不前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不是在里面的姑娘吗?怎么出来了?” 林京墨心下一惊,心想:难道是大帐里面的人? 她没有回答,只是装作听不到,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声音却又加速了一些:“喂,那位姑娘,你要去哪里?” 林京墨一个劲往前走,那个人似乎又在不停的追,突然一张大手搭在了林京墨的肩上,随即便一用力,便将他抓住了。 林京墨试图挣脱,却又徒劳。 她赶忙转身,拉扯之间,不小心将面纱直接扯下,对面的男子,愣了一下,赶忙放开手说道:“姑娘……方才是在下冒失了,多有得罪。” 林京墨将面纱重新系好,然后生气的说道:“你知道便好!怎么说男女都是授受不亲,你这么拽着我,成何体统!” 那男子抬起了头,说道:“在下燕褚诚,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 “芳名?”林京墨没有好脸色的说道:“你都说了是芳名,哪家好姑娘会随便轻易告诉别人性命的?” 说罢,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只是,哪家好姑娘会穿成这样…… 正想着,林京墨突然反应过来说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男子笑着说道:“燕褚诚!” “燕褚诚?”林京墨自己又念了一遍,突然想到,难道是燕褚善的兄弟? 燕国大王?! “小王是燕国的五大王!” 五大王?那不就是燕褚善的弟弟吗? 林京墨转过头去,说道:“我姓林……你就叫我林姑娘便是!” 燕褚诚高兴的应道:“是!林姑娘!不过……你不在里面演奏,出来是要透透气吗?” 林京墨心虚的说道:“嗯……我其实……” “是不是在找人?”燕褚诚说道:“我方才看你左顾右盼,就像是在找什么?” 林京墨心中腹诽道:在找出去的路啊!傻瓜!我能找什么? 却见燕褚诚说道:“这里我熟悉的很,我带林姑娘去找好不好?” 林京墨却皱起了眉头:我要找的人不就正在大帐之中吃喝玩乐吗?你又要帮我做什么啊? 但是看着大营之中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迫于无奈,林京墨只能跟在燕褚诚的身后。 过了一阵子,燕褚诚问道:“林姑娘,你还没有说你要找什么人呢?” 林京墨无奈笑笑,说道:“我是要找……” 话还没有说完,燕褚诚却突然将身子探到林京墨的眼前,距离太近,导致林京墨紧张的差点呼吸都漏了一拍。 他的脸近在咫尺,然后笑道:“在找什么?” 林京墨猛的将他推开说道:“你方才刚说,不可无礼,怎么现在又?” 燕褚诚笑着说道:“我喜欢姑娘,所以想离得姑娘更近些。” 林京墨闻言诧异的看着他,随后退后了几步说道:“大王想错了,我不是那种女子……” “呵……”燕褚诚却笑出了声:“哪种?你跟那些女子不都一样吗?还是说……你有什么特别之处?” “五大王!” 燕褚诚的话突然被人打断,林京墨仅凭声音便辨认出,来的人是商时序…… 她抬眼看向燕褚诚身后的人,眼睛瞬间变得模糊…… “商将军?”燕褚诚突然觉得有些扫兴的说道:“怎么在里面看你夫人表演歌舞?” 夫人…… 林京墨的心开始变凉,心中不禁感叹:韩梓兰在这里是他的夫人吗?她是你的夫人,那我又算什么?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骗我的吗? “嗯,我都看了十几年,都看腻了……”商时序看着林京墨,对燕褚诚说道:“这位姑娘是?” 燕褚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道:“不就是屋里那些女人吗?不过,商将军,若是你腻了,可不能跟我抢,这个姑娘,很不错!” 林京墨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转头向商时序投去求救的目光,商时序见状则说道:“哦?五大王若是这么说,那商某就要看看,是怎样的女子,让五大王都有所心动……” 说罢,便走到林京墨身边,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林京墨看着眼前的商时序,既熟悉又陌生,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挣扎。 商时序怀中抱着林京墨,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说道:“确实非同凡响,怪不得迷的五大王神魂颠倒。” 林京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挣扎,下意识的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商时序的怀抱,商时序却突然隔着面纱猛的吻了下去。 林京墨紧张的睁大了双眼,一旁的燕褚诚也有些生气而无奈的走出了营帐。 等到燕褚诚一走,林京墨伸手一把推开了商时序,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 林京墨怒道:“商时序?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商时序抚摸了一下自己有些痛的脸颊,说道:“我做什么,我当然知道。” 林京墨软下语气,继续问道:“夫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你的心里是有什么打算?” 第二百三十章 当面解释 商时序不以为然的说道:“我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 林京墨继续道:“难道真的要带燕军去攻打南齐?” “你也听到了,五大王称呼我为商将军……”说罢,商时序警觉的从营帐的窗户往外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商时序继续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夫人还是赶快离开吧。” 他牵起了林京墨的手便要带她走。 林京墨这时却握紧了他的手停了下来,她低着头说道:“我听梓兰说了你的身世……难道说,你真的是前朝太子的遗腹子吗?” 商时序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林京墨,随后又收起了惊恐表情,淡淡说道:“不错,我确实是前朝遗孤。若我的祖父没有被杀,或许,现在做皇帝的人,可能是我。” “做皇帝又怎么样?”林京墨说道:“现在陛下虽然是皇帝,可是却处处提防小心,连自己的皇后皇子都保不住,北境有北燕虎视眈眈,国内还有中书令处处设限,倒不如做个普通人,或许可以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商时序转头冷冷的看着林京墨,说道:“你知道一辈子大概多久吗?我父亲的一辈子,只有短短二十年,我母亲的一辈子,只有二十二年,而我舅父的一辈子是二十五年……知道我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从我记事起,一直都在东躲西藏,一直都在受伤跟濒死的边缘徘徊,我常常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要爹娘陪在我身边,只是想要亲人可以长长久久,与常人一般寿命,可是终究是错付!林京墨,为什么,你就不能现在我的角度想想?我到底有多艰难活到今天,我又是多想要替父母报仇雪恨!” 林京墨却摇着头解释道:“你过去的所有痛苦,流离失所,我可以明白,也可以理解,就算没有感同身受,我是爱你的,身为你的妻子,也是心疼你的。可是那些无辜百姓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你知不知道,两国一旦开战,那么就意味着,多少人会像你儿时一样流离失所?难道这是你想看到的吗?他们的家人也跟你一样,想要好好活着,可是北燕铁蹄一旦踏入南齐,他们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你一定可以想象。” 商时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终于又说道:“林京墨……这世上那么多的人,你到底要关心多少人?为什么你愿意将爱施于他们,却不愿意好好替我想想?如今我终于有办法可以一展拳脚,可以报复所有伤害我的人,为什么你却要来拦着我,倘若我没有办法复仇,我一定不会开心的!夫人,你愿意看着我不快乐吗?” “商时序……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林京墨继续说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对等的仇恨?倘若我们可以就更多人而不是杀更多人,那么就算你要报仇我也会陪着你,可是仇恨终究会让人迷失,我不想你变得不像自己,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商时序有些失望的背过身去,说道:“倘若你要复仇,就算与天下人为敌,我也一定会帮你,怎么如今你我调换,你反倒没有办法理解我呢?” 林京墨却答道:“我爹爹曾经说过,一人一家之荣辱兴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百姓,可我是个小女子,我们一家一姓的生死存亡要顾,我没有那么大的理想,却只想要这个世界是个太平盛世,与以及所爱之人白头偕老。” 商时序闻言有些动容,他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夫人,若真有未来,我只想跟你好好在一起,可是……父母之仇不可不报,我没办法继续跟你耗下去了。” 说罢,他将帐子门打开,对林京墨说道:“请你尽快离开。” 林京墨被下了逐客令,她慢慢往前有些,在经过商时序身边时,看到他的侧脸又心痛不已。她的内心告诉她,她不想走。 林京墨转身抱住了商时序,流着泪说道:“夫君……我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商时序一愣,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夫人你……你可以放弃你父亲中最重要的百姓吗?” 林京墨轻声说道:“可是倘若你真的背叛了国家,那么我也会无地自容,我会被降罪,我可能会死,这样……你也不在意吗?” “你不会死的。”商时序抬起头说道:“我不会让你死,夫人……我会好好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林京墨抱着他的手更加紧了紧,然后说道:“可是……假如你真的带燕军的大军来,那么我恐怕也会被陛下赐死的。” 商时序却对她说:“夫人……你还是想劝我回去?我已经回不去了……” 林京墨放开他说道:“你也看到那个表演歌舞的女子了,这么多年的战乱,他们有的死了父兄,有的人没了丈夫,不得已要想从此过杀他们的凶手低头,逗他们笑,他们难道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仇人吗?可是倘若她们不愿伺候燕人,也许今晚他们的家人就会因此饿死,想想他们的身不由己……夫君……求求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商时序没有回话,只是冷冷的转过身去,说道:“不必再说了,你走吧。” 林京墨却不肯离开,说道:“可以,我可以走,但我要最后一次再问你,夫君……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再回头了吗?” 商时序没有说话。 林京墨却说道:“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么我们就断绝夫妻关系,你将和离书拿给我便是。” “和离?”商时序不可思议的说道:“你要与我合离?” 林京墨坚定说道:“不错,我已经决定了,倘若你执迷不悟,那么就在战场上见好了!” 商时序心痛不已,他看着林京墨,久久没有发话,最后经过反复思量,最后终于说道:“好,既然夫君已经决定了,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仇人见面 林京墨悲痛欲绝,刚要起身离开,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是余慨之跟韩梓兰。 韩梓兰对林京墨恨之入骨,若是在北燕遇到,岂不将林京墨抽筋扒皮? 商时序赶忙将林京墨拉回自己怀里。 林京墨正吃惊商时序难道回心转意?却突然听到余慨之在帐外对韩梓兰说道:“梓兰,或许是你看错了吧,林京墨怎么可能来北燕军中呢?” 韩梓兰摇了摇头说道:“太像了,我与林京墨可是老相识,或许真的是她也不一定啊!若不是她也就算了,要真是她,这次不把她抓住,岂不是放虎归山?” 林京墨靠在商时序怀中,她闻言心下一惊,这韩梓兰要抓自己做什么呢?难道是要害她? 紧接着外面的韩梓兰说道:“我方才看那乐师的表情身形都很像林京墨,后来我看所有人都在等我起舞助兴,故而没有当场发作,可是如今看来,等我跳完,那女子也不见了,表哥也不见了,可能是林京墨来劝表哥回去也未可知啊!” “怎么会呢?梓兰,多虑了!”余慨之说道:“时序他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兵权,怎么能轻易交给他人?” 韩梓兰却有些担忧,她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林京墨总是不同的,她改变了表哥,表哥是会听她的,不然的话,我就不用如此担心了!之前说好的要引燕入齐,可是林京墨去营里找他,他便放弃了。还是选择只身一人来到了北燕军中,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兵权,我不希望他功亏一篑啊慨之!” 听完,林京墨抬头看向商时序,原来他为了自己已经改变了心意……那么,倘若…… 想到这里,林京墨深情的对商时序说道:“夫君……原来你为了我已经放弃过一次仇恨……对不起,是我一直太自私了,我想,若我与你易地而处,我不一定有你做得好,我只想着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求你,不要因此而放弃我!” “不放弃又能如何?”商时序皱起了眉说道:“你会放弃你父亲的意志,留在我身边支持我吗?” “夫君……”林京墨左右为难,她的父亲从小便是家中榜样,父亲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她耳濡目染,学的都是经国治世的大道理,如今要她放弃一切,看着更多同胞的死去……林京墨无论如何,是不愿意的。 可是,商时序为她付出太多,如今林京墨不能劝他将所有仇恨放下,却也不能陪在商时序的身边……因为他是林远志的女儿,她不能放弃那些无辜的百姓,她可以没有爱情,可是一场战争,百姓的性命,可能说没有就没了,她不愿放弃任何人的命。 林京墨对商时序说道:“夫君……如今所有的一切,我都愿意相信,你不是想让北境的百姓流离失所的。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可是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选择……” “所以,你的选择是?” “我选……”林京墨失望的说道:“我什么都不选,为什么非要让我选择呢?我已经失去了爹爹,失去了姐姐,李妈妈也不在我的身边,我只有夫君你而已。若是你狠下心非要我选,我不忍看到血流成河,宁愿你一纸休书休了我!” 商时序闻言,绝望到让人昏厥,他激动的说道:“你宁愿我休了你,也不愿意跟我站在一边吗?” 林京墨坚定的回道:“我想站在你身边支持你,因为你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依靠,可是倘若相信你的代价就是看无辜之人死去的话……抱歉,我实在做不到!” 商时序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随即又走到书桌旁,拿出笔纸就准备写休书。 林京墨自然知道,是她那些无情的话伤害到了商时序,可是此刻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商时序,很多时候她更愿意的是好好活下去,然后好好陪着商时序,可如今商时序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身份,或许她能做的只是不拖他的后腿吧?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在纸上奋笔疾书,林京墨的内心也十分的受煎熬……从此,我就不是你的软肋,也不再是你身边的爱人,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的。 屋内的气氛十分的微妙,两人内心都受着伤,互相联系也是互相相爱吧? 就在这时,韩梓兰跟余慨之复又折返回来,只听到韩梓兰在门外说道:“表哥,你在里面吗?” 商时序没有回答,他谨慎的看着门口,然后又看看林京墨,伸出了食指示意林京墨噤声,然后说道:“春酒实在浓烈,所以暂时在帐里休息一阵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韩梓兰顿了顿,余慨之开口说道:“方才你累了,近来又有些身体不适,我们看看你的身子怎么样也好啊。少主……今日当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商时序答道:“不妥……能有什么不妥的,一切不都按我们的计划开展吗?相信一切都会顺利!我不过是喝不惯北燕的烈酒罢了。你们还是赶快回到宴席吧,稍后我便会过去。” 林京墨躲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外面的韩梓兰说道:“好,那表哥你好好休息,一阵子以后,我们在一同商议吧?” “好!”商时序随口回道:“你们先去你随后便来。” 就在这时,没想到余慨之居然直接推门而入。 “你们这是做什么?”商时序呵斥道:“你们怎么会这么没规矩!这是我的营帐,没有我的同意,你们怎么敢?” 二人却紧盯着林京墨,韩梓兰先开口说道:“呦……嫂嫂不是南齐人吗?怎么也会来北燕?难道是……南齐派来的自作?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些什么消息不成?” 林京墨闻言回道:“不错,我是南齐人,之所以来北燕,也确实是因为商时序,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自然是要随时跟他在的身边,他是生还是死,我总得做到心中有数难道不是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拿到休书 “哼……”韩梓兰怒道:“你根本连表哥的真实身份,真实姓名,真实经历都不知道,虽然你二人是夫妻不错,可是你对他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你能像我一样无论何时都支持他吗?” 林京墨冷笑一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二人成婚,礼部要多方盘算吗?” 韩梓兰依旧没有把林京墨放在眼里,反而白了她一眼。 林京墨则说道:“就是因为所有婚姻在钦天监眼中,都是天注定的。只有命中注定的两个人才能够真正在一起!而我跟你表哥可以顺利成亲,那便说明我跟他之间的仇恨已经烟消云散,我们是命定的情缘,谁都不会轻易离开对方!” 韩梓兰闻言继续说道:“哦?这么说来,嫂嫂是打算放弃南齐人的身份,留下来,成为燕人,我随时都可以做到,就不知嫂嫂的诚意有多少了?” “够了……”不等林丽敏回话,商时序便开了口,说道:“梓兰你在做什么?难道说你非要看我出事你才甘心吗?” 韩梓兰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她继续说道:“表哥,我为了你已经失去了所有,为什么,你居然还是喜欢林京墨?” 林京墨闻言,直接愣住,说道:“不!他并不是心中有我,而是打算给我这封休书,好让我离开。” 韩梓兰闻言说道:“表哥,如果说这是你的选择,那么我尊重,可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在乎林京墨以她为质,那么我们又该如何?” 商时序没有立刻发话,四人对峙,场面一度精彩,商时序对韩梓兰说道:“梓兰你放心,我一定会顺利报仇,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只是在那个” 可是韩梓兰却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毕竟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报仇可谓是千载难逢,若是真让林京墨逃脱,恐怕她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于是她朝着余慨之使了一个眼色,余慨之心领神会,随后拔出身上配剑直接刺向了林京墨。 就在剑快要刺穿林京墨的胸膛事,商时序立马抬手阻拦,奈何身边没有好的兵器,反倒对余慨之有些无计可施。 林京墨这时说道:“余慨之,你为何也要我的性命?” 余慨之冷冷说道:“因为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想要劝他跟你回去,更是万万不能。这件事已经经历过,只需要跟韩梓兰道歉就好了。” “我向她道歉?听听这像话吗?”林京墨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看韩梓兰,说道:“她所做的事那么多,我的心到现在还没过去!是她害死了陈铁龙,还有铁龙寨里的所有人,也是她放走了杀害李妈妈的凶手人双音,她所做的事全部都是损人不利己的,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也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韩梓兰闻言怒道:“林京墨,你不也一样坏事做尽吗?我只是想知道,表哥他为什么会爱那样的林京墨,却不愿意接受我呢?” 商时序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对韩梓兰说道:“从小……你就一直在我身边,我们慢慢一同长大,之间的牵绊并没有那么简单的!梓兰,难道你就看不到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妹妹吗?哥哥会好好保护你,但是却不能轻易的做出什么事来,我方才已经写了休书,我会让林京墨活着带回去的!” 韩梓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商时序方才给林京墨的不是军事防御图,而是休书一封,如今他休了林京墨,很明显自己的机会会更大些的! 想到这里,韩梓兰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意,她说道:“表哥,你受了伤……” 商时序缓缓低头看着自己因为刚刚阻止余慨之杀林京墨而受伤流血的手,痴痴的笑了笑,说道:“正好,该盖章了……” 说罢他沾着自己的血,然后在休书上盖上章,看着上面的血林京墨陷入了沉思…… 或许这一次分别那就是一辈子了吧。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递过来的休书,久久不愿伸手去接,终于鼓起勇气接过,然后说道:“从此,关山万里,再也见不到夫君你了是吗?” 商时序却说道:“这是夫人的选择……不是吗?” 林京墨这时哭着说道:“商时序!你既然已经说了,那么我们一定都好好的活下去!我会回去等你的。所有一切,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等着那一天!”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抬脚走出了营帐。 商时序却对左右说道:“送她离开北燕,最好可以送她去边城。” “是!” 林京墨坐着回城的马车,心中十分痛苦,但是却又哭不出来。 从此以后,他与商时序再也见不到了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拒绝商时序……为何要一次次浪费机会呢?她明明深爱着商时序,为什么却要一封休书呢? 说罢,林京墨含泪将书信一张张全部看完,虽然是休书,却是商时序第一次写信给她。 林京墨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之中,眼眶渐渐变得湿润,终于开始放声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燕褚诚却在身后驱车赶来,他逼停下林京墨坐着的马车,然后用剑挑开布帘,看着里面的林京墨说道:“林京墨?商时序的夫人是吗?呵呵,赵王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是林远志的女儿!怎么样?林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京墨却有些害怕的说道:“林京墨是何人?我恐怕……并不认识此人!” 燕褚诚却不听,作势便要将林京墨拽下马车。 这时林京墨才说道:“我今日来,不过是为了得到休书,如今我得到了,自然便是要离开的啊!” 燕褚诚却不以为意的说道:“哦?是吗?你已经被休了?那我是不是怎么对你都可以了?” 说罢,他坏笑着看向林京墨。 林京墨在这一瞬间慌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凭她一人怎么能斗得过这么多的北燕士兵呢? 她垂头想到:“难道……要我去逃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前来营救 林京墨害怕的跑下了马车,燕褚诚便穷追不舍,骑着马在她身边打转,林京墨怒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燕褚诚笑道:“不是说了吗?小王我喜欢你,你若是听话,乖乖给我回去,或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林京墨闻言心凉了一截,可惜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求救之人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林京墨一筹莫展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的马蹄声。 二人一同望向声音来处,才发现居然是燕褚善带着一队人马来了。 燕褚诚扬起脖子看向燕褚善说道:“三哥……怎么是你?你还没死啊?” “五弟!”燕褚善停下马对他说道:“论做人,你可比我差多了,你还活着,我怎么会死呢?何况,你我兄弟情深,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你一起啊!” 燕褚诚闻言瞬间拉下脸来,怒道:“燕褚善!你现如今早就不是三大王的身份了!你是叛军,你是贼寇!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面前,当我的人是死的吗?” 说罢,燕褚诚朝着身后的士兵扬了一下马鞭:“给我抓起来,死的活的都可以!” 很快,他身后的士兵便朝着燕褚善的方向去了。 林京墨趁机赶忙试着离开,却被燕褚诚发现,他在身后追着林京墨不放,燕褚善一见此情景,赶忙扬鞭打退众人后立刻朝着林京墨的方向去了。 燕褚诚一直追在林京墨的身后,见林京墨不停的逃跑,一时竟失了兴趣,随即朝着林京墨就是一鞭,正巧燕褚善赶来,用马鞭将对方的鞭子打到了一边。 然后朝着林京墨伸出了手:“来!” 林京墨如同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了燕褚善,此刻,他如天神般降临,若不是他,可能自己已经落在了燕褚诚的手里,他再也不是那个想害自己的燕国三大王了,而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是自己的朋友! 燕褚诚见状却不悦的皱起了眉,他最讨厌的三哥,总是这样不合时宜的出现……真是冤家! “你要救这个女人?”他用马鞭指着燕褚善说道:“燕褚善!你知道的,王兄恨你入骨,他要你死!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今日,小王可以饶你一命!可是……倘若你要救这个女人,那就不要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呵……”燕褚善冷哼一声说道:“当初我起事,你这混小子像我表忠心,要效忠于我,可是大哥把你抓住,你就立刻追随大哥,你不过是一条狗罢了,墙头草,毫无主见,亏得父王还给你取名诚,真是听了都恶心,当初若不是你背叛我,我何苦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燕褚诚,你方才说的无论生死,你根本就没把我们的兄弟情义放在心里,你一定六亲不认的畜生!我劝你,还是不要太低估我,免得被我杀了,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燕褚诚越听越气,趁着燕褚善一只手在护着林京墨,朝着他的那只手就扬起鞭子打过去,燕褚善只顾着护着林京墨,硬生生挨了一鞭子,他忍着痛,脸上很快显现出一道血痕来。 林京墨看着他受伤的脸,对燕褚诚怒道:“他再怎么说都是你的兄长,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害了他一次又一次?” 燕褚诚冷笑着说道:“奈何我们都生在帝王家啊!三哥,你不会一直以为我只是将你的军队驻扎何处告诉了大哥吧?” “你说什么?”燕褚善诧异的看着燕褚诚说道:“你还做了什么!” “哈哈哈……”燕褚诚笑着说道:“我既然投诚大哥,自然不会只做这一件无关痛痒的事!若我只做这一件事,恐怕还不至于在大哥成事之后被重用,早知道,我可是战局之中最重要的一步呀!” 燕褚善彻底怒了,原来之所以自己会输给大哥,还有更重要的隐情?到底是什么? 燕褚诚很是得意的笑着,说道:“三哥你忘了?你之所以能起事是什么原因吗?是南齐的中书令陈缅正还有赵王齐轩逸对你的扶植啊,正是我修书一封给陈缅正,告诉他,只要他肯放弃你,扶持我北燕正统,那么我们可以收更少的粮银做更多的事!” 燕褚诚看着脸色铁青的自己的哥哥,睁大眼睛说道:“你猜怎么样?他不仅断了你的粮草,还非常乐意跟大哥签订契约!” “你这个小人!”燕褚善忍无可忍扬起皮鞭朝着燕褚诚打了过去。 岂料燕褚诚早有防备,他一把抓住了燕褚善的鞭子,顺势拉着马鞭要将燕褚善拉下马车! 林京墨见状思索片刻说道:“燕褚诚!你以为自己真的赢了吗?你不过也只是被人利用罢了,有什么可狂妄的!” “哼……”燕褚诚闻言一声冷笑说道:“你以为我会在这个吗?我与大哥三哥不同,我是大王侍妾所生,我一生都在两位哥哥的阴影之下长大,我没有想过这么多,也不怕别人利用,只怕自己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不得已必须奔走他乡,那才可怜呢!” “你错了,燕褚诚,最可怜的一直都是你呀,五大王!”林京墨见燕褚诚有所疑惑,立刻趁热打铁吸引他的注意道:“一个妾室所生的孩子,那也是王的儿子,你同大王三大王一样,可以争夺王位不是吗?论智谋论武力,你样样不输,为何非得屈居人下?你也是光明正大的五大王啊!” 燕褚诚一时分心,竟被燕褚善猛的放开了马鞭,他直接被弹下了马,正好重重的砸在了山上孤零零的石壁上,一口鲜血直接从嘴里喷出,似乎是伤到了五脏六腑,看起来就十分的疼痛。 燕褚善翻身下马,然后走到了燕褚诚的身旁,他没有迟疑,捡起了掉落的自己的马鞭,然后便要离开。 “三哥……”燕褚诚却虚弱的说道:“我错了……救救我……” 燕褚善却头也没有回,直接跨上马离开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是休书 林京墨与燕褚善回去的路上,燕褚善都十分安静,还是身后的林京墨先打开了话匣子,她对刚刚当生活的事只字不提,只是说道:“三大王怎么会来救我?” 燕褚善回道:“回来的姑娘里不见有你,我就知道你出了事,所以马不停蹄先去山上叫上了我的兄弟前来救你。” 林京墨听后,心中自是十分的感激,毕竟他的身份特殊,踏入燕界有多危险,她是知道的。 于是她对燕褚善说道:“多谢!” 燕褚善闻言笑笑,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跟他们一同回来,否则出了岔子可没人管你。” 林京墨这才委委屈屈说道:“我被商时序休了……为了拿休书,所以才晚了。” “哦?”燕褚善的脸上,笑意更浓,打趣道:“你被人休了?那岂不是成了弃妇?” 林京墨闻言没好气的说道:“就知道还会这样,人明明是个好人,却总是没个正经!” 燕褚善收起了笑容,又问道:“那这么说来你成功遇到了他,还说上了话?这个商时序无情起来还真是无情,竟然放任不管你,让你独自一人离开?” 林京墨回道:“他派了马车送我,是半路上燕褚诚拦下了马车……” “怎么?”燕褚善微微转头看向林京墨说道:“还在替他说话啊?” 林京墨闻言不高兴的说道:“我说的是事实啊!” 燕褚善无奈的摇了摇头,见她不好受,于是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一直等回到了南齐大营,沈怿峰迎了出来都还在闹别扭。 沈怿峰见到林京墨,一方面有些担心的指责道:“如今两国军队马上开战,你怎么敢去北燕地界?你是要去送死不成?” 林京墨赶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侯爷对不住,是我草率了。” 沈怿峰见林京墨风尘仆仆,自然知道这一行恐怕并不顺利,于是恨铁不成钢的问道:“那答案呢?得到了吗?” 林京墨伸出手,露出皱皱巴巴的一卷纸。 沈怿峰一把接过然后将纸打开,匆匆看了一遍,然后又重头再看。 林京墨无奈的说道:“别看了,再怎么看也改变不了我被休的事实……” “被休?”沈怿峰抬起头来说道:“你在说什么呢?” 林京墨诧异的看着沈怿峰说道:“你不都看了吗?” 然后她指了指沈怿峰手上的书信说的:“我的休书!” 沈怿峰将书信举起问道:“你说这是你的休书?林京墨,你收到休书之后难过到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吗?” 林京墨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然后踮起脚一把将那封休书抢了过来,上面写道:我假意投诚,实则有望助齐军一举灭燕…… 林京墨吃惊的张开了嘴,继续读道:十日后,燕军整军待发继而攻齐,届时,我齐军只需汇军于一处,弃守大营,将百姓遣散,静待消息便是。 林京墨看完对沈怿峰说道:“你看到了吗沈怿峰!这居然……不是休书!是……是……” “不错!”沈怿峰这时欣然看着林京墨说道:“这是商时序助我南齐一举灭燕的大计!” 一旁的燕褚善看着沈怿峰的表情再看看他对面的林京墨,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随后一把夺过那页纸看完之后说道:“可信吗?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将大军挪走?不错,这么做至少保存了实力,可是却等于留了一座空城给燕军,若是被商时序骗了,你们不就等于不战而败?兵不血刃,他们就得到了边城啊!你们应该都知道,边城是你们南齐北境的门户,若是这么放手,恐怕以后北燕长驱直入,直接攻向你们京城都是有可能的!你们真的,对商时序这个人深信不疑吗?” 林京墨说道:“你不懂商时序,他从来都是忧国忧民,体恤百姓的,他一定是有办法在不伤害百姓的前提下将燕军赶走,所以才让我将此书信带回来的!” “不错!”沈怿峰说道:“商时序对林京墨,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关系,他应该知道,倘若林京墨传回信来,却出尔反尔,那么首当其冲就是林京墨,她是什么样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将边城拱手让人,她怎么会安然呢?所以,这封信是真的,商时序没有叛变也是真的!” 燕褚善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至亲骨肉都有可能会背叛自己,更何况是……一个曾经差点杀死自己的爱人呢?林京墨,我只奉劝你一句,若是商时序真的骗了你,至少,坚强的活下去!” 林京墨闻言白了燕褚善一眼说道:“我知道,你……”猛然想到,若是此刻当着沈怿峰的面揭开他的伤疤,总归是不妥的,于是赶忙收回自己要说的话,反倒说道:“若他真的骗了我,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杀死他!” 说罢,林京墨对沈怿峰说道:“那我们赶快准备吧,军队要挪走,还有边城的百姓,通通随军撤离边城!” 沈怿峰点点头道:“好,我马上就去安排!” 等沈怿峰离开后,林京墨才对燕褚善说道:“你曾嘲笑过燕褚诚的诚字,说他不是一个真诚之人,不过我在想,你的这个善字,确实极贴切的,方才……你明明有机会可以杀死燕褚诚替自己报仇,可是你却放过他。” 燕褚善说道:“不错,他是背叛了我,甚至还想着杀了我,我不该有妇人之仁放了他,恐怕被他回去,一定会将我尚在人世的消息告诉大哥,可是……他始终是我的弟弟,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三哥三哥叫的傻小子,要我亲手杀他,我怎么忍心呢?” 林京墨微笑道:“这……不见得是见坏事,始终,你们是兄弟,或许,倘若真是你亲手杀了他,你恐怕不会高兴,相反会更难过。如今至少无愧于心,也是件好事!我现在突然觉得,你若是能做北燕大王,一定很好。” “傻瓜!”燕褚善说道:“那还用你说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两手准备 转眼间,不过三日,北境变成百姓便全部都被军队带理,北境大营也是空无一人。 除了燕褚善,似乎没有人觉得不妥。 这天,林京墨看着商时序写给她的书信不禁陷入沉思。 将北境军队撤走,又要边城百姓离开,然后北燕军来了,他一人又要如何改变战局呢? 莫不是,真如燕褚善所说,商时序真的骗了我们吧? 或许……至少要替南齐留一条后路才是,若真的商时序背叛了南齐,那么…… 想到这里,林京墨又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商时序还在敌军阵营想着如何帮助南齐打赢,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还要无端猜忌他不成? 与他做夫妻这么久了,他不会是那样的人。 想到这里,林京墨微微蹙眉,将书信重新折好。 正巧燕褚善来看她,看到了这一幕,他思索片刻,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进了林京墨的房间。 林京墨见燕褚善来了,在一旁故作不悦,说道:“怎么说都是女子的闺房,就算你身份特别,又救过我,也不能……不能随便乱闯啊!” 燕褚善则指了指房间的窗子。 林京墨不解的撇撇嘴。 燕褚善这才无奈说道:“你房间开着窗,我从外面看到你衣着整齐,也没有困意,并无不便或是不尊重,所以就从房门进来了!” 林京墨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来到妆台前将窗子关上。 岂料,燕褚善又笑道:“如今房间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这样把窗子关上,岂不惹人遐想?” 林京墨闻言,慌忙又将窗子打开,怒道:“所以说,你为何非要出现在这里呢?三大王?你也应该赶快将你的兄弟带走才是啊!燕军……可就快来了。” “因为我想看看商时序到底要做什么啊!”燕褚善自然的坐下,然后拿出茶碗倒满水,一边喝一边说道:“我也在赌,若是商时序真的投靠了我大哥,那么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我跟我弟兄们的藏身之处,就算再回到雪山,也会被大哥的人抓住。所以,我们留在心里,或许因为有你,我们很幸运!” 林京墨此刻却答道:“商时序他不会骗我们的,他不是那种人!” 燕褚善放下茶碗,然后挑起眉问道:“哦?真是这样吗?可惜……你刚刚应该也起了疑心不是吗?” “怎么会呢?”林京墨道:“我与他夫妻这么久,他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 不等林京墨说完,燕褚善又道:“哦?是吗?那你在担心什么?又在怀疑什么呢?” “我……”林京墨眼神有些闪烁,说道:“我没有担心,也没有怀疑……” 燕褚善看穿了她的心思,偏偏她又不肯实话实说,于是燕褚善说道:“留下一座空城……北燕军根本不费一兵一卒便赢了,正所谓兵不厌诈……或许……” “不是的!”林京墨说道:“我会留在边城!” 燕褚善闻言有些不敢相信,道:“你这丫头,怎么可以留在边城呢?很快北燕军就回来,如今别说是北燕军,就算是你们中书令陈缅正,据消息说,他也对你恨之入骨要杀了你!” “怎么会呢?”林京墨惊慌无措的扶住软榻的一边说道:“难道说……是齐轩逸将所有罪名推在了我的头上?” 林京墨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朝外跑去。 燕褚善见状只好紧追其后。 林京墨一直跑,跑到了大营之中,远远的就看到沈怿峰正在做撤营工作。 她跑到沈怿峰呢身边,道:“我问你!沈侯爷,如此大事,你可有上报朝廷?你是陛下钦点的北境将军,难道现在这种复杂的情况,都不应该向陛下禀报吗?” “这种事……”沈怿峰面有愧色说道:“他不能怪我啊!平日里,这种事情都是商时序做的,如今商时序不在,我这不忙着撤军,竟也忘了!” 林京墨闻言急道:“那赶快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吧!你身为北境守将应该尽快去处理此事的!” “可是……”沈怿峰有些为难道:“陛下他并不知道现在北境的复杂之处,若是将商时序的身份暴露,岂不是要他性命吗?” 林京墨闻言有所犹豫,不错,现如今最大的问题是陛下身边耳目众多,若是因此而暴露商时序,倒是岂不是追悔莫及…… 想到这里,林京墨又赶忙道:“那不行,不能写信给陛下……” 如今似乎,只有相信商时序这一条路…… 这时,燕褚善却说话了,他对沈怿峰说道:“沈侯爷曾经可有带过兵?” 沈怿峰以为是他燕褚善小瞧了自己,不客气的回道:“虽比不得三大王这多年来游走于两国做戏,本侯爷也算是饱读兵书,我爹爹曾经也是立下赫赫军功,才有了我们家族的侯爵之位!” “别误会!沈侯爷!”燕褚善意识到沈怿峰话中有话,既讽刺了他多年来在北境不过是做戏,同样没有什么功劳可言,又不卑不亢,将自己的家世说了出来,于是赶忙说道:“燕某自知,不敢同侯爷相提并论……只是……希望侯爷撤军的同时,也替自己留条后路!” 沈怿峰此人骄傲惯了,可是见燕褚善对他伏低,于是也放下身段,说道:“三大王的意思是?” 燕褚善说道:“正所谓……兵不厌诈!”说罢,抬眼看了一眼林京墨,继续道:“当然,我也并非是说这其中一定有诈,只是我觉得有些蹊跷罢了。” 沈怿峰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他与商时序共事不止一次,实在想不到商时序背叛他们的理由,另一方面,因为林京墨也在,他又不好意思对商时序怀疑。 于是顺水推舟问道:“有何蹊跷?” 燕褚善回道:“我只是想不通,就算我们留一座空城,可是一座空城没有任何帮手,商时序就算有三头六臂,恐怕也……不好独自一人打这场翻身仗啊!” 说罢,燕褚善又继续道:“行军打仗,最好还是做足两手准备才好!” 第二百三十六章 准备妥当 沈怿峰闻言,有些防备的看了一眼林京墨,见她也没有反驳,于是对燕褚善问道:“如何做两手准备呢?” 燕褚善则答道:“如今,一方面可以让一部分百姓装扮成军人,表面上看来是我们将军民全部都撤走,实际上,我们留了大队人马埋伏起来,等北燕大军来到城下,来一个出其不意,瓮中捉鳖,岂不是好对策!” 沈怿峰觉得此法极妙,就算是商时序,也算是有个帮手,并没有什么坏处。 林京墨却抢先一步说道:“就这么办吧!毕竟如今……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沈怿峰小心翼翼说道:“林京墨,你千万不要觉得有芥蒂……” 不等他说完,林京墨却道:“侯爷多虑!这这战场上的事,确实如燕褚善说的,又不是过家家,怎么能因为情感而左右决策呢?” 沈怿峰这才耸了耸肩说道:“好好好,好话坏话全让你说了!合着这营里就我一个傻瓜呗!” 林京墨闻言,久违的笑了。 燕褚善这时又认真的看着林京墨,脸上也慢慢有了笑意,说道:“我可是已经好久没有见你这么笑了……” 林京墨说道:“或许,我只是不想对你笑吧?” 燕褚善有些自嘲的垂下了头,道:“可不是吗,毕竟……我们以前可是仇人。” 林京墨见他当了真,无奈道:“可如今……你却是我的恩人!若不是你,或许……我今日都没有办法站在这里,如今你一心一意为了我们可以赢,做出了这么多的牺牲……三大王,多谢。” 沈怿峰见两人的氛围有些不太对,赶忙岔开话题道:“如今还有七天,北燕大军就要来了,我们得加紧将百姓撤离,不过有些百姓不肯放弃祖业,怎么说都不肯走,恐怕只能让士兵强行帮他们搬走了!” 林京墨却答道:“毕竟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告诉他们,在他们看来,北燕没来,他们就做南齐人,北燕来了,他们也可以做北燕人,让他们搬走,他们却只以为是再也回不来了,这抛家舍业的,他们又怎么肯呢?何况,以前陆非程在的时候,并没有给百姓留下什么好映象,如今让他们搬走,自然有些人是不愿意的,不过好在,崔珏将军镇守边城多少年,他一定能明白如何才能劝百姓离开。” “没用的!”燕褚善说道:“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的宅子,田地都在此处,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可不可能轻易抛家舍业离开故乡……除非……” 林京墨说道:“除非我们承诺会让他们再回来,只是空口无凭,恐怕他们不信,只是,若是我们现在就开始派发银两呢?” 沈怿峰疑惑说道:“派银两?” 林京墨点点头说道:“凡是愿意搬走的,可以许诺过阵子就放他们回来,同时根据他们房屋田地大小,分发相应的银两,不过是请他们离开一阵子,又说什么搬不搬……” “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沈怿峰说道:“这恐怕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林京墨摇了摇说道:“难道侯爷忘了有句话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吗?” “哦?怎么讲?” 林京墨道:“曾经陆非程待在北境之时,勾结……”说着话,林京墨偷瞄了一眼燕褚善,继续道:“勾连敌国……他之前得到的银两都在府衙的府库之中,如今陆非程已死,只要我们打开府库,将银两跟粮食分发给北境众百姓,相信他们一定愿意搬走的!” 沈怿峰笑着说道:“幸好,商时序没有带走你,不然的话,本侯爷可就束手无策了!” “怎么会呢?”林京墨道:“侯爷再怎么说也是读过那么多兵书的人,我一个妇道人家,只是出些小主意罢了。” 燕褚善这时对林京墨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赶快着手去准备才是。如今营里的弓箭还有多少?既然要埋伏,恐怕还需要多做些弓箭才是啊!同时我们做弓箭的消息,也绝对不能走漏风声才是!不然一旦被敌军知晓,恐怕我们到时候变得太被动,可就前功尽弃了。” “如此的话……”沈怿峰说道:“我派人连夜回城去悄悄铸造一批弓箭,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只等他北燕攻来便是。” …… 商量完后,林京墨心中隐隐不安,只怕商时序会受伤,她担心所有的一切都是商时序的轨迹,毕竟他亲口承认了他的身份和目的。 沈怿峰不知道商时序的真实身份,对他深信不疑是兄弟之间的信任与义气,如今若是将他的身份告诉沈怿峰,一方面他担心破坏两人感情,另一方面,若是此刻将所有谜底揭开的话,很有可能商时序的罪名便会被坐实,到时候,就算商时序想回头,恐怕也不可能了,以后夫妻二人就没有再见之日了…… 想到这里,林京墨出神的将手腕处的袖口拽了又拽。 巧香这个时候进屋里来,她见林京墨年纪也不小,还总是只知道发呆,顿时就气了。 她端了热汤对林京墨说道:“如今夫人总是去外面营里究竟是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思!” 林京墨闻言一愣,说道:“你这小蹄子,是疯了吗?竟敢教训起我来了!” 说罢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汤药,看了半天,才发现里面都是极好的药材炖煮,于是对巧香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大这么好的人参煮汤给我喝?” 巧香一边替林京墨梳着头,一边回道:“不就是那位燕国的三大王吗?听闻他专程上山采的大山参来给你补身体的!” “补身体?”林京墨有所迟疑,这才看到自己的身子似乎没有一点变化。 林京墨这天听说要回府是需要撒血的!只是对方说了那么老多,说起来他的血都是他给的,我又怎么好意思? 于是林京墨带了自己大哥气质的沈怿峰前来,不仅如此,他说的细软首饰,也决定不再给男人。 第二百三十七章 选择相信 沈怿峰一脸懵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林京墨喝了口茶回道:“如今复杂之中并没有那么多的银两分给百姓,所幸,我这里还有些细软,不如一并交给你,你去将它们变卖成钱财便是。” 沈怿峰将包袱还给了林京墨说道:“百姓们不愿离开,并不是因为银两,而是他们不明白,为何要搬走,有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他叹了口气,愁眉不展的说道:“我八岁便被封了世子,十四岁失去了爹爹,承袭了侯位,虽然看似我是个没正形靠父辈吃老本的,但是事实上,我同样晓得一个道理,若是我自己心中没底,那靠别人总归还是不行的。” 林京墨自然听出了他话中有话,正准备说点什么开解,沈怿峰却继续说道:“我到这北境来,虽然起初是为了陪你,可是自打我来到这里,吃了这辈子最多的苦,受了这辈子最重的累,可是也是兢兢业业,半分不敢懈怠的,如今商时序去了北燕,就算我再怎么信任他,你瞧瞧他这个法子,没个前因又没有个后果,叫我如何能服众?” 林京墨垂下头,仔细思考一番,这才说道:“沈侯爷,你对我的恩情,三生难报,只是,如今我一张空口要你相信商时序,确实也很难。前几日,我也曾经怀疑过他,只是……思来想去,若是商时序想攻打咱们边城,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直接攻来便是,为何偏偏他要多此一举利用我来传送消息呢?” 林京墨见沈怿峰表情似乎稍有动摇,于是继续说道:“我思前想后,近来总是想起我们过去种种,我曾不止一次怀疑过他,伤害过他,可是……他却从来都以我为先。他这个人,倔得很,我想……再相信他一次!” 沈怿峰释然的笑了,回道:“是啊,假如我们不信他又有什么用呢?三十万大军攻来,我们哪里有什么机会反制?选择相信他,尚有一丝希望,若是不信他,恐怕……” 趁着燕褚善不在,林京墨继续对沈怿峰道:“之前我们商量的让人守在山上,我怕这人多口杂,反倒坏了事!不如,我们就遵照商时序的意思,全部撤走吧!” 沈怿峰闻言心下一惊,若是连这最后一手都没了,恐怕……就是要将所有希望都押在商时序的身上了…… 林京墨却继续说道:“至少,我们保存了实力,将来走一日若要我们返击也有军队,更何况,商时序也有他的安排!” 沈怿峰来不及细想,林京墨继续说道:“我们身处营中,自然是要随机应变的,沈侯爷,就同我一起再信一次他吧?” “那当然不行!” 这时,燕褚善推门而入,说道:“完全相信商时序,便等于将主动权交给了他,林京墨,你怎么这么傻,还要沈侯爷同你一起傻不成?我说了,商时序他一定隐瞒了我们什么!如今他这么一副让人看不穿的样子,究竟是什么原因?林京墨,若是你知道,可否赐教一二?” 林京墨有些心虚的默默看向一边。 燕褚善察觉出林京墨果然对他们有隐瞒,于是走到林京墨的身边问道:“到底你知道些什么?还有,为何那个住在后院里的兵部侍郎跟那个时常找你晦气的女人也都消息不见了?你们皇帝派他来,应该与北境军队有关才是,他为何自打来了北境就一直闭门不出,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还有,一年前,你们来北境之时,我听闻兵部尚书张仪谦与商时序有过节,可是为何当初商时序来救你的时候,最后接应的居然是余慨之?林京墨,你是他的夫人,我想你一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对不对?” 林京墨此刻却倔强的说道:“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燕褚善,你根本就不了解商时序,更何况你是北燕人,无权过问我们南齐的事!” 燕褚善闻言心凉了半截,无奈的说道:“林京墨,我是因为听了你这个女人的鬼话,才来的你们南齐边城,多少次我被敌视被针对都没有离开,可是你身为盟友却对我有所隐瞒!” 林京墨转过身,痛苦的闭上了眼:就算商时序身份尴尬又怎么样呢?在南陵经历的一切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若是今日放弃了他,将来又有何面目去见他呢? 见林京墨不再开口,燕褚善看向沈怿峰,沈怿峰也选择信林京墨,于是燕褚善没好气的甩了甩手,离开了。 见燕褚善走了,沈怿峰这才对林京墨说道:“本侯知道,你是怕又一次因为不相信他而酿成大错,只是,如今这是国家大事,若是因为一时妇人之仁,很有可能会祸国殃民啊!林京墨,我并非是不相信你,我也认为商时序不会投诚,只是……若是没有两手准备,恐怕……” 林京墨回道:“侯爷本是北境主将,自然所有事物应该听侯爷的,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所有差错,只恐怕牺牲了我们的性命不要紧,错失良机,才最可怕啊!我想……既然商时序让我穿出这封书信,那么他一定已经盘算好了所有事,侯爷,所有一切,还是应该按计划进行!” 沈怿峰自此彻底打消疑虑,他认为林京墨说的对,若是不撤军,与北燕硬拼,一样是败,商时序完全没有道理去骗他们,更何况,他们表面上是撤兵,事实上确实将所有军队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若是商时序真的骗了他们,他们也可以折返回来,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他的选择,还是因为商时序。 而林京墨这个时候比任何人都忐忑,因为她知道很多的秘密,商时序的身世……这是绝对不能对别人说出的秘密,她只是一往无前相信商时序,却从来没有替自己想过任何退路,若是他骗了自己呢?爹爹跟姐姐的仇还没有报……双音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她发过誓要找到李妈妈的孩子,也没有实现。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冤? 第二百三十八章 梅边相遇 林京墨百无聊赖的坐在湖边,北境同京城不同,这里的冬天漫长,接下来的春天跟夏天一样短暂,回想刚来时,府衙里的人工湖还结着冰,她因为身子不好,也不敢轻易靠近怕沾惹了寒气。 如今到了这个时节,虽然天气并没有很暖和,但是湖水已经逐渐化开。 林京墨有些不明白,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又不养鱼,为何非要在府衙里建一个湖呢? 她撑着脖子,看着不远处湖边的一棵梅树陷入沉思良久,这棵树似乎已经枯死了,林京墨来的时候没有见他开过花,直到现在他都是光秃秃的。 林京墨摇了摇头,突然有了一丝凄凉之感,从她知道商时序的书房里的账本开始,时间过得真快,但是似乎时间是过一天少一天,很多往事虽历历在目,却不堪回首,姐姐因为被下毒而薨逝,爹爹也死因成谜,李妈妈被残忍杀害,还留下一朵木梅花…… 最可怕的是杀害自己的人竟然是商时序!假如自己从来没有恢复过记忆会怎么样呢? 假如自己被商时序杀死呢? 林京墨不敢再想下去,不知不觉竟闭上了眼。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觉得鼻头有些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睁眼,原来是燕褚善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支树枝放在她鼻尖处。 林京墨没好气的坐起身,没有搭理燕褚善。 燕褚善却笑道:“这里可不比你们南陵京城,倒春寒可是可怕的很,在这儿睡觉,你胆子可不小。” 林京墨听得出这是燕褚善在关心她,毕竟曾经李妈妈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劝她不要睡在风底下。 想起李妈妈,林京墨的思念之情突然满溢,忍不住红了眼眶。 燕褚善见状忙道:“怎么了?可是受了凉?” 林京墨摇了摇头,回道:“只是想起了曾经照顾我的陪嫁妈妈……” “陪嫁妈妈?”燕褚善说道:“她在京城里?” 林京墨似笑非笑摇了摇头,说道:“她死了……” 燕褚善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道:“我并不知道……” “无妨!”林京墨说道:“我已经找到了杀害她的凶手,我一定会好好治她的罪!让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付出代价!” 燕褚善见状又道:“我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总是在替别人想。你自己呢?” “我?”林京墨疑惑的看着他,问道:“我有什么可考虑的呢?” “那位妈妈……”燕褚善道:“一定也非常喜欢你。” “嗯!”回想起李妈妈,林京墨嘴角弯弯说道:“她是个极啰嗦的人,总是担心我这个担心我那个,若是她知道她死后我都做过多么疯狂的事,一定会替我隐瞒大!” 燕褚善无奈的笑了笑:“也难怪她担心你,你这丫头,总是闯祸!” 林京墨却回道:“如今我的身边人,我的亲人已经全部死去,夫君身在敌营不知是奸是忠,难道这些也都算是我闯的祸事吗?” 燕褚善摇了摇头,看林京墨情绪有些低落,于是坐在了她的身边,说道:“我母妃是先王的宠妃,我是他的第三子,自然是一切主要以我为先。认为是她抢走了本该属于大妃的恩爱。所以趁着围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母亲杀死了。” 林京墨有些惊讶的说道:“既然有人证物证俱在,下令抓住他便是啊!” “你不懂!”燕褚善继续说道:“她是侧妃,也就是妾,奴婢,身为王储之人打死一个妾,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不过是几日,父王就又巡回来很多美人,我母亲,也就被他飘到九霄云外了!我从小就不喜欢大哥,也是这个原因,跟他争王位,也不过是想报仇罢了,可是我是如此的懦弱,明明知道,赢球不止大哥一位……” 林京墨却安慰他道:“她是个好母亲,我想,若是她活着,看到自己的孩子做的这么好,无论情况有多复杂,他一直都在救她,也是她一起拯救了我们。”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好母亲呢?”燕褚善问道:“你有没见过她!” “嗯……”林京墨手托腮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我却见过她的儿子呀!能让自己的儿子一直记挂,自然是一位好母亲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以后不论怎么样都不能再继续哭了,她若是在天有灵,看着自己的孩子哭成这样,肯定也是有所不忍的!” 燕褚善说道:“什么在天有灵啊,这种事情,也只有你们南齐人会信,我是北燕人,我们信奉的是我们的英雄!” “哦?”林京墨饶有兴趣的看向商时序,道:“是什么样的英雄啊?” 燕褚善答道:“嗯……他们有的是射术奇精,有的人则是精通枪术,还有人说自己英俊一些,可以直接做……做……” “做什么?”林京墨看着一眼燕褚善,然后问道:“英俊可以做什么?” “哈哈哈……”燕褚善被逗乐,继续说道:“总之我跟你一样,能活一天是一天,往事……一样是不能回想的。” 林京墨闻言突然觉得眼前的燕褚善十分的可怜,竟一时忘了身处何境,不知不觉的安慰道:“其实说不出口的痛心才最痛吧?” 燕褚善说道:“我要做草原上最自由的王,没有人可以轻易将我打倒!” “说得好!”林京墨以茶代酒说道:“三大王有如此想法,其实真的很好,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燕褚善闻言却自嘲的笑了,说道:“如今我没优势,我只是个知道天气的仆人。” “知道这个还少啊?”林京墨不禁想起了商时序,怕自己露出马脚,赶忙又道“你说说看,这个天气与打仗之间的关系吧!” 燕褚善无奈的笑笑,说道:“林京墨,这次你一定会找到自己的作品。” 几小时后,这个小子疑惑的说道:“林京墨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我……一定会好好生活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重新部署 很快,北境军几乎全部被撤走,北境的百姓不愿意离开的,一部分因为朝廷的补偿也纷纷离开,只留下了一座空荡荡的边城。 林京墨也跟着沈怿峰离开了边城,驻扎在距离边城三十里远的空地上。 几人聚在一起,焦急的等着斥候的消息,准备随时带兵返攻。 不久之后,有斥候传来了消息,北燕军队果然浩浩荡荡来到了边城,因为边城早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所以他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边城。 林京墨听到消息后无神的看向地面,她猜到了…… 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商时序的骗局……他助北燕立此大功,因此得到北燕大王的进一步信任,而北燕占了边城,也就离南齐都城更进一步。 沈怿峰惊讶之余,看着出奇冷静的林京墨,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的问道:“你……难道早知是此结果了吗?” 燕褚善却说道:“胡说什么呢?她若是知道,她如何会受骗?她跟我们一样,是上了商时序的当啊!” 自知失言,沈怿峰赶忙说道:“对不起……我方才……” “不!我是知道的……”林京墨抬眸说道:“我早就知道了,从北燕第一次攻打北境开始,韩梓兰就告诉了我一切!是我刻意隐瞒,造成今日败局……” 燕褚善看出林京墨的绝望,赶忙安慰道:“这一切我们都没有想到……你又何必将所有的罪过揽在自己身上呢?” “不然呢?”林京墨说道:“如今失了边城,该如何向陛下交代才是?商时序叛国,我便是死罪!沈怿峰身为主将,也是死罪。你这个燕国的弃子,如今北燕大军进入南齐,恐怕你也早晚会被他们抓住,到时候也是一死。” 沈怿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说道:“死便死了,死了又如何?” “呵……”林京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沈怿峰可以死,可是你沈家的人将来得面对多少流言蜚语?你父辈的荣耀付之一炬,这怎么可以?此刻,唯有说是我与商时序里应外合,骗了你,这也是事实,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有人活下去,继续把这场仗打下去!” “说的对!”燕褚善说道:“既然如此,我留了人在边城打探消息,不如我们趁他们脚跟未稳,强攻过去!” 沈怿峰摇了摇头:“敌人有三十万军队,商时序对我军了如指掌,强攻也不见得会赢啊!” 林京墨绝望的闭上了眼,说道:“如今要重新埋伏,恐怕北燕已经加强防守……我们根本无力一战……” “那……你呢?”燕褚善看向林京墨说道:“商时序他……会不会念在你与他夫妻一场的情分上……” 林京墨冷笑一声说道:“他若是念及夫妻之情,又怎会做出这种事?如今因为他我已是戴罪之身,难道我还看不清吗?” 燕褚善想了想,他想起那日在雪山上的情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商时序绝对是在乎林京墨的。 于是他对林京墨说道:“若是……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你是否愿意尝试?” 林京墨转头看向燕褚善,此刻,她早已没有选择…… 燕褚善说道:“我驻扎在北境多年,知道边城城门一共有两个,一个大门,一个小门,大门方便大军进入,小门攻过去,只会自毁灭亡,被瓮中捉鳖。但别忘了,我留了人在城中,所以我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带大批人马与里面的人里应外合,一同攻小门,进入小门后,大批弓箭手就在两边策应,等到燕军出来,杀他个措手不及。而沈侯爷你就带林京墨去前门,利用林京墨来引出商时序,以及大部分的北燕兵,到时候,我们两面夹击,说不准可以将北燕军赶出边城!” “这……”沈怿峰想了想,虽然燕褚善身份特别,可是此刻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南陵大军分成了两队,燕褚善驻守北境多年,十分了解北境的地势,所以他带大部分军队从小门杀出重围,而沈怿峰却将林京墨带到了边城的城门口。 林京墨被沈怿峰绑着,沈怿峰对着城门叫嚣道:“叫你们大将军出来,他的夫人现在在我手上,若是不想她被我活活烧死,那就躲在里面做乌龟吧!” 这时,燕国将领江叔寒走了出来,他嗤笑一声说道:“喂!沈侯爷!你是有病吗?你们才几个人?也敢在我门外叫嚣?你们南齐一群傻瓜,居然真的信以为真,将所有军队撤走,如今有用一个没用的娘们儿来威胁我们?你是疯了吗?” 沈怿峰见状,说道:“有没有用,你去问问商时序!恐怕这件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江叔寒虽不以为然,但身边的副官还是急匆匆进了城里向商时序通报。 沈怿峰这边也不禁心中起疑,商时序假如不上当,那恐怕,所有的一切功亏一篑啊! 林京墨赶忙对沈怿峰悄声说道:“看来,做戏还是要做全套,我不认为商时序还会在乎我的生死,但是……倘若有什么事情是可以撼动他分毫,我相信,我是知道的!” 说罢,她又对沈怿峰说道:“去,架火来!” 沈怿峰皱了皱眉:“不必如此吧?若是果真如你所说,他并不在意,到时候……如何下台啊!” 林京墨索性说道:“国不成国,家不成家,那便烧死我罢了!” “这……这怎么能行呢?”沈怿峰见状,赶忙继续对对面喊道:“让商时序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你不会的!”这时,对面的商时序终于走了出来。 不过是十日未见,却像是已隔千年,林京墨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又何止千年? 林京墨在看到商时序的一瞬间,泪水便蓄满了双眼,但是她却倔强的不肯哭出来,她看着商时序,看着他一身铠甲,此刻光彩非凡,看着他一脸的得意和满不在乎。她知道,她的这场仗,已经输了。 第二百四十章 我们降了 只见对面的商时序意气风发,这与平时的他不同,平日里他总是不苟言笑,一副认真的样子,如今看来,他高傲似乎全部都表现在了他的脸上。 沈怿峰回道:“你以为,如今我们因林京墨犯下如此大错,轻信于你,我还会对她心慈手软不成?” 商时序笑道:“你在说什么?就算你们没信我,你以为就你们那些懒散的兵能抵挡得了我的千军万马不成?我不过是用此方法羞辱你们罢了!你们是否要自相残杀我并不在意,只要你高兴,演戏而已,要不要喝点茶吃些点心坐着看啊?” 说罢,所有城楼上的人开始哄然大笑。 是在……羞辱我们? 林京墨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商时序会说出口的话…… 沈怿峰这时却道:“你母亲还在南齐,你难道不怕,天威震怒,杀死你的母亲吗?” 商时序的表情依旧凉薄,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无所谓的说道:“随便他,反正那老妇并非我的亲生母亲!他想杀多少人都没用了,北燕大军很快就会攻入南齐京中,到时候,我大仇得报,人生也就再无遗憾!” “大仇得报……”沈怿峰诧异的说道:“是什么仇?你跟谁有仇?” 商时序揉了揉额头说道:“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东西,带着你的兵马还是离开的好,不必在我面前做戏,我曾经都亲手杀她了,难道我会在意她的生死吗?我累了,你们要唱戏,不如我为你们搭个台子如何?” 林京墨此刻心如刀割,对沈怿峰小声说道:“沈侯爷……将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沈怿峰却道:“不必了吧……我们已经被戳穿了……” 林京墨说道:“想想燕褚善!若是我们失败了,他在里面,岂不是一死?” 沈怿峰只要拔出宝剑,犹豫间指向了林京墨的脖颈。 商时序却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说道:“有意思,你们不过是想让我替她求情罢了,沈怿峰,你不是喜欢她吗?如今我不要她了,一个弃妇罢了!如今你大可以娶了她,虽然她在我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波澜……至少,你还是爱她的不是吗?不如……我便将她送给你好了!” 商时序坐在城楼之上正在调侃着林京墨跟沈怿峰,突然有人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他听后依旧是狂妄的笑了几声,然后说道:“几只老鼠罢了,幸亏我早有准备,我在这北境边城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你们的把戏?” 林京墨跟沈怿峰都明白过来一定是燕褚善失败了,如今大部分北境军都跟着他去了,如今他是否安然逃出也尚未可知…… 林京墨两行清泪流出,失望的说道:“不错!我们就是骗你的!商时序!你不也骗了我吗?” 商时序的脸色慢慢凝住,然后会恢复笑脸说道:“林京墨……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你的感受吗?谁让你那么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我骗?” 林京墨说道:“不错,我确实是被骗了,全部都是因为我爱你,不错,商时序我爱慕你!” 这两句话,林京墨几乎用力的全身的力气嘶吼着。 商时序的脸也彻底垮了下来,他似乎再也笑不出来了。 林京墨继续说道:“我明明知道你的身世,你亲口对我说你已经投诚北燕,但是我的心还是在一次次的奢望,奢望你可以……可以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对我的怜悯……假如你这么做了,你是知道的,我的命运接下来会是什么?” 沈怿峰看着林京墨痛哭流涕的样子,一时失了分寸,林京墨却趁着他失神的时候,脖子一横,朝着刀刃去了。 商时序见状赶忙站起身来,他大声喊道:“赶快开城门!” 林京墨这边却并没有什么大碍,她的脖子出了些血,却不至于致命,她对沈怿峰交代道:“所有我做错的事,我都会把他改过来的!沈侯爷,不必恋战!燕褚善已经失败,若是你也被抓起来,那我们就彻底没希望了,活下去,快逃!” 沈怿峰这才明白过来,林京墨是打算一人以身犯险,这怎么可以。 他一把抱起了林京墨,准备带她一起走。 林京墨却抓住了他的领口说道:“不要!这是唯一可以接近他的机会,至少……让我亲手杀了他,到时候,没有了他,或许我们还有机会,还有燕褚善,如今他是生是死还不知道,我不可以就这么离开。你一定要返回京城,将这里的一切告诉陛下,好让他有所准备。” 沈怿峰看着林京墨坚定的眼神,这时才明白过来,是啊,他开城门了,现在恐怕除了林京墨,再没有人可以左右商时序的心了…… 于是他将林京墨放下,然后提起了宝剑准备与商时序决一死战。 林京墨知道,沈怿峰这是为了让商时序以为自己真的被他放弃,打算牺牲自己的性命! 正欲劝阻,商时序却已经带兵打了过来,沈怿峰一把将地上的林京墨拽起,然后将剑放在她的脖子上,说道:“商时序,你不是说不在乎她,已经将她送给我了吗?既然如此,如今她的生死有我决定!” 林京墨看着杀红眼的商时序,心中十分担心沈怿峰,她缓缓说道:“我心中,只有我夫君一人!你……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沈怿峰低头朝林京墨笑了笑,然后说道:“不错,我确实钟情于林京墨,可惜朋友妻不可欺……所以一直都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今日既然已经被戳穿,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说罢,沈怿峰转而将剑对准了商时序,却被左右的人一把拦下,将他的剑打掉。 商时序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怿峰说道:“所以说,撤军走多好,为什么要回来呢?” 说罢,他将沈怿峰的宝剑捡了起来,然后将剑端指向了沈怿峰。 “不要杀他!”林京墨喊道:“求求你,不要杀他,我们降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生死一线 沈怿峰却歇斯底里的喊道:“不!我没有降!我是南齐北境军的主将,我没有降,我从未降过!商时序!要杀要剐随你!但我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不要!不要杀他!”林京墨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一边哭着摇头一边乞求道:“我求求你,商时序,不要杀他!求求你,放过他吧!” “放过他?你当这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吗?”商时序身后的江叔寒说道:“他沈怿峰胆敢来我军前嚎叫就该知道会有如此下场!不仅是他,还有燕褚善,那个燕国叛徒,居然想与你们里应外合殊死一战?还好商将军早有准备,不然还真被你们得逞了!不过……就算是你们得逞了又能如何呢?我们燕军有三十万人啊!你们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说罢,林京墨这才明白,原来燕褚善也已经被抓了!他身份特殊,这次被抓恐怕……难保性命! 而这一切……全部……全部都是自己的错……她不该瞒着所有人,又一次被商时序骗! 想到这里,林京墨绝望的看着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沈怿峰,再看看不远处高高在上的商时序,低头顺手将沈怿峰方才掉落的宝剑捡了起来,比在脖子上,几乎没有犹豫便要自刎。 突然有一股相反的力制止了她,林京墨睁开泪眼,低头一看,居然是商时序,他手握宝剑剑锋,鲜血不停的从他的手掌滴下…… “你做什么?”林京墨诧异的看着商时序,问道:“你不要说,你还在乎我!” 商时序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痴痴的看着林京墨。 林京墨冷笑着说道:“我真傻,你怎么会在乎我呢?毕竟,你从没爱过我,之前三番五次要杀我,如今若是在乎我,你不会带兵攻城,若是在乎我,你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伤害我!你明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你却偏偏要毁掉!你今日所作所为,皆令我心寒!商时序!你要是杀了沈怿峰,我若活着,今生今世不会原谅你!我若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事到如今……夫人你还是如此天真吗?”商时序一用力,将宝剑一把夺了过来,然后冷漠的对林京墨说道:“夫人,你是知道我的身世的,我所受的苦,我要让始作俑者加倍奉还!我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所有亲人都死于非命,我可以受苦,可是午夜梦回,我不忍心,我实在无法无视他们的痛苦!就算你恨我,就算你要死,也没有人能阻止我报仇!” “好!”林京墨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你要报仇我不拦你,可是沈怿峰是无辜的,燕褚善罪不至死,边城百姓也罢,京城百姓也罢,整个南齐的百姓都是无罪的,他们即将面临的所有苦痛,始作俑者又是何人?我爹爹,我姐姐,李妈妈,他们究竟又是做错了什么?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也经历过,但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将无辜之人牵扯其中!” “还有一个人,她最无辜……”林京墨委屈而倔强的走到商时序的面前说道:“那个人……就是我,那年上元夜,我就不该遇见你,我若没有遇见你,或许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我对你真心实意,我爱你难道也有错吗?你千不该万不该,利用一个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不是吗?” 商时序痛苦的垂下了眼眸,道:“燕褚善叛国,图谋不轨,你说他不该杀?沈怿峰方才拔剑相向,他可是要杀我的,你说他不该死?那么谁该死?我的亲人?他们就是该死的吗?” 一旁的江叔寒见他似乎有所触动,担心商时序一时妇人之仁,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身上的配剑朝着沈怿峰刺去。 林京墨见状赶忙挡在了沈怿峰的身前,宝剑直穿林京墨的身体,林京墨瞬间口中跟着吐出鲜血…… “林京墨!”沈怿峰惊讶的叫出声来。却无奈被敌人压制无法脱身。 商时序不管不顾的推开身边众人,朝着林京墨的方向奔去,一把将快要倒下的林京墨捞起,朝着江叔寒恶狠狠的说道:“谁允许你在我面前动手了!” 江叔寒无所谓的说道:“我见商将军似乎有所动摇,将军家的小娘子,如此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虽然我觉着讨厌,但是看在将军的面子上,我没打算动她,你也看到了,是她自己,撞在我的剑上,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说罢,一副向众人求证的样子,说道:“我从十几岁就从军打仗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复杂的情形,战场上,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商将军,你迟迟不肯动手,难道真的心存仁慈,想要放了他们?放了这该死的南齐先锋?还是那个该剐的北燕叛徒?难道说,你的夫人几句话,你就可以不顾对我们北燕的承诺?你要知道,若不是我们燕王相信你,你怎么会有机会报仇雪恨呢?难道说,你也要背叛我们北燕?” 沈怿峰却在这时说道:“商时序!你若是还有良心,赶快救救她!” 商时序看着怀里满身是血已经昏迷不醒的林京墨,顾不得与江叔寒多费唇舌,抱起林京墨就要进城医治。 江叔寒却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商时序怒道:“江将军,你这又是何意啊?” 江叔寒却回道:“商将军怀里抱着的,可是南齐人,怎么?你要救她?” 商时序垂下眸子,一把推开了江叔寒,冷冷说道:“别忘了,我现在还是大将军,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说罢他抱着林京墨便匆匆离开,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话:“沈怿峰,谁都不许动他!谁敢动他,我就杀了谁!” 林京墨全身是血,早已经不在动弹,慢慢的,似乎体温也渐渐不再。 商时序抱着林京墨冲进边城,大喊道:“来人!快,快叫军医,火速赶来!快!”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迷雾重重 看着不断从林京墨身上渗下的血,军医也有些束手无策。 商时序在他身边,一脸焦急问道:“怎么样!军医,赶快动手救她啊!” 军医闻言伸手探了探林京墨的气息,所幸,虽然很微弱,但是确实她还活着。 然后对商时序说道:“老夫会试着救她,只是她会不会醒,那就不一定了……” 商时序闻言慌了,他抓起军医的肩膀说道:“一定……一定要救活她,她不能死!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商时序跪在门外,内心不断在虔诚祈祷,他祈求上天可以不把林京墨带走,毕竟这是他唯一还在乎的人。若是连林京墨也不在了,这世上,他又变成了孤孤单单一个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们受这么多的苦,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痛苦万分,也恐惧万分,他浑浑噩噩,有如行尸走肉…… 如果可以,若是林京墨死了,他只盼自己也可以立时死去,只求能跟上林京墨的角度,只求黄泉路上,可以向她诉尽钟情,他有多在乎,他有多爱林京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哪怕他自己,都低估了爱。 …… 林京墨有些无力的睁开了眼睛,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全身无力,似乎已经躺了很久。 突然想起她昏迷前发生的事,林京墨正欲起身,胸口处撕心裂肺的疼痛差点再次疼的她昏过去。 趴在她身边的商时序听到了声音,立刻醒来。 他看着林京墨惊喜的说道:“夫人,你醒了?” 林京墨看着胡子啦擦的商时序,皱起了眉问道:“夫君……” 直到看到商时序的铠甲,林京墨才反应过来,方才不是梦…… 林京墨赶忙问道:“沈怿峰呢?” 商时序关切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我现在去叫大夫!” 林京墨却生气的有气无力的说道:“商时序你别走!我问你……沈怿峰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商时序见她一时急得脑袋都冒出了汗,忙道:“他没事,他现在被关着,还没有死!” 林京墨闻言,继续说道:“那燕褚善呢?” 商时序有些不悦的抬头看了一眼林京墨,说道:“活着呢,活的好好的。夫人,你受了很重的伤,已经睡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去关心那些人干什么呢?” 林京墨没诧异的说道:“三天三夜?我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吗?”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伤,林京墨说道:“是你救了我?为什么?不是要杀我吗?” 商时序坐在林京墨的身边,深情的看着她,对她说道:“我永远,不会杀你的夫人!我爱你,我是爱你的。” 林京墨闻言却有些不为所动,她上下打量着商时序,不知道到底可以相信他哪一句话?他不是要报仇吗?难道……他可以为了自己放弃报仇? 林京墨突然觉得商时序好陌生,他似乎一直都在变,当初不爱她要杀她的人是商时序,说爱她要保护她的人也是商时序,后来与她摊牌不在乎她的人还是商时序,那么现在这个呢?嘴里说着爱的商时序,又是哪个商时序呢? 到底什么样的商时序才是真的,她一直都像是活在迷雾之中,以前为了尊重他,从不过问他的秘密,可是现如今,林京墨心中有太多疑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比起那些,更重要的似乎是别的事。 林京墨忍着痛好不容易才坐起身,她有些害怕的看向商时序,说道:“沈怿峰还有燕褚善,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还有那些被活捉的北境军……你……要杀他们吗?” “唉……”商时序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想留他们一条命,所以才提前让他们撤走,如今他们以卵击石,再次回来,你让我怎么放了他们?” 林京墨闻言,精神瞬间绷紧,她明白,倘若没有抓住机会,恐怕真的他们都会死。 林京墨继续说道:“既然你曾有心放他们走……那不如……不如宽大为怀……” 不等林京墨说我,商时序却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不必操心此事,我会解决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伤!京墨……夫人,你只要记得,我是真心爱你的,就好。” 林京墨似懂非懂,微微点头。 她趁着商时序离开,起身打算出去打探,可是身子却因为太痛没有办法独自起来。 这时,门咯吱一声被打开,进来的人正是韩梓兰。 韩梓兰看着林京墨,眼中看似不带情绪,实则是溢出的仇恨…… “想不到……还能见到你……”韩梓兰挥了挥手,示意让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离开,然后伸手将门关上,坐在了林京墨的身边说道:“听说……你受了伤?” 林京墨没有回复,只是希望可以躲得她远远的。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再缠着表哥?”韩梓兰忽然换了一副神情,说道:“为什么?我都说了,你不了解表哥,只有我才应该是那个陪在他身边的女人,你难道听不明白吗?” 林京墨看着韩梓兰,突然想起韩梓兰对她曾经说过的话,于是说道:“为了活命,你甚至可以背叛自己的父亲,就算是你爹爹死了你也在所不惜,可是……这样的你,活下来的你,真的快乐吗?” “我快乐啊!”韩梓兰面目狰狞说道:“如今我活到今日,我表哥马上就可以灭了南齐,到时候他拥有的绝对不会少,而我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女人,虽然我害的我爹死了,但是如今我能拥有这一切,我爹也算是死而瞑目了吧?” 他们二人正说着,房门却突然被推开,是商时序,他脸色阴沉的走进了房间。 “表哥?”韩梓兰见是商时序,急忙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商时序却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问道:“梓兰……舅父……是你害死的?” “怎么会呢?”韩梓兰心虚答道:“他可是我爹爹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梓兰过去 商时序不可思议的看着韩梓兰,提高声音再次问道:“我问你,舅父他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韩梓兰被问的不知所措,她不敢看商时序的眼睛,却被商时序握住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怒道:“你说话啊!当初去衙门里揭发前朝余孽的人就是你吗?你当时只有七岁啊!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韩梓兰看着商时序怒不可言的脸,突然笑了,说道:“我爹爹怎么死的,你不是应该知道的嘛?他不就是因为你而死的吗?当初前朝灭国之时,他也不过是个三岁孩童,不就是因为他年纪小,所以才姑且活了下来吗?他懂什么?他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一出生我们全族就全变成了乱党?只是因为他的姐姐是太子妃!是你娘害了我,害了我爹!还要如何?你还要什么样的答案才甘心?” 商时序闻言放开了她的肩膀。 她却笑的更加狰狞道:“不错,当初你跟那个贱婢来我家投靠我爹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们会给我们招来如此祸端,你们来的时候一身的伤,我爹爹不过是给别人画扇面勉强糊口罢了,却要帮你们付昂贵的医药费!我当时并不知道你的身世,也不知道爹爹的身份,我只是在街上看到有人在告示旁边议论,只要可以揭发前朝余孽,就可以领十两银子!” “就因为十两银子?”商时序心如刀绞,他一直以为韩梓兰是他唯一亲人,没想到,她竟为了钱想让他死? “不错!”韩梓兰回道:“有十两银子,或许我娘就不会病死,我爹爹不必为了你们娘俩的医药费发愁去借高利贷!全部,全部都是因为没有钱!” 商时序怒道:“你根本都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去揭发,我跟娘就算是无辜之人也会因此而死?” “死了最好!”韩梓兰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眼泪从看似毫无表情的眼中流出,一字一句说道:“我要的,就是你们消失!我只是没有想到,我爹爹会为了你,牺牲自己!” 林京墨看着面前的韩梓兰,突然明白过来,最痛苦的人……一直受折磨的,其实……一直都是韩梓兰不是吗? 林京墨拖着病体坐起身来,对商时序说道:“商时序!够了!不要再问下去了!” 韩梓兰闻言却突然嚎啕痛哭起来:“我实在是太累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件事,因为我爹爹,竟是被我害死!我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死,又有何面目去见他?” “梓兰……”林京墨说道:“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怨恨着我,可是今日,我可以原谅你对我所做的所有一切,如今我要告诉你,或许你年少无知曾经做错过事,可是无论如何,你当时也只是一个七岁孩童罢了,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做人总要往前看不是吗?” “你闭嘴林京墨!”韩梓兰脸色突然铁青看着林京墨说道:“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原谅我?我不需要你的原谅!” 说罢,她从怀里突然掏出了一把匕首朝着林京墨奔去,商时序见状用身体拦住了她,匕首深深插入到了商时序的胸膛,他流着血说道:“梓兰……京墨说的对,过去种种,难道不能都忘了吗?你还是我的表妹,血浓于水,表哥会好好照顾你!” 韩梓兰冷哼一声说道:“照顾我?怎么照顾?我一想到我曾经委身于张仪谦那样的老不正经,我就觉得恶心!我以为我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对你一定有帮助,你定不会负我,可是今日!商时序!你根本狼心狗肺!这一刀,是你该承受的!” 说罢,她将商时序推开,然后朝着林京墨方向奔去。 林京墨却没有害怕,也没有闪躲。 林京墨跑到她的身边,掐住了她的脖子,疯了一般说道:“是你!全部都是因为你!表哥明明恨你,却被你迷了心窍,你根本不配!不配拥有他也不配拥有他的爱!” 商时序这个时候站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林京墨身边,然后将韩梓兰推开。 林京墨猛咳嗽了几声,然后对韩梓兰说道:“人生,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我父亲位高权重,我姐姐贵为皇后,我十几年都是在蜜罐里长大,嫁给你表哥,他便冷落了我三年之久,你说你恨我?那我又该恨谁呢?我姐姐因我而死,我爹爹死的不明不白,唯一待我就像亲生女儿的李妈妈也离开了我的身边,如今我南齐兵败如山倒,未来也不知道命数如何,我虽然如愿嫁给了你的表哥,但我一样不快乐,这个不快乐,甚至可能是长久的。” 她话锋一转,又继续道:“你是不同的,你可以跳出这个你自己画的圈,你自己画了一个圈,将自己困在了里面!你还不明白吗?只有放下执念,人才可以继续往前走!” “你劝我放下?那你可以放下吗?”韩梓兰说道:“你得到了表哥的爱,他为了你,已经改变了一切,林京墨,看不明白的人一直都是你,你一直都在误会表哥,就算是今时今日,你也依旧不相信他不是吗?”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她的心头涌出千般委屈,她如今这幅样子,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明明也深深爱着他,想跟他在一起,却又不愿意背离自己的国家,放弃自己的家园…… 林京墨低下头,绝望的说道:“怪只怪造化弄人,我们有缘无分!” 商时序却道:“夫人……我们之间的缘分,恩怨,是非,怎么可能轻易被斩断呢?” 商时序拉起跪在地上的韩梓兰,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说道:“当你深情看着我的时候,其实同样有人在看着你,他事事为你着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站在你这边,梓兰……表哥已经有了林京墨,我希望你也能有自己的幸福,过去种种,将他们都抛下好不好?”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心里盘算 韩梓兰抬头诧异的望向商时序,缓缓问道:“表哥……你不再怪我了吗?” 商时序叹了口气,说道:“细说起来,我是最没有资格怨恨你的人,所有的一切,受害的人一直都是你,是表哥不够细心,没能好好照顾你……” 韩梓兰的眼中蓄满了泪水,珍珠般的泪珠纷纷滑落:“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努力隐藏这件事,因为最在乎这件事的人就是我,午夜梦回,我多么希望,我没有做出那些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被噩梦惊醒,然后又是重复的担忧……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只是谁又会明白,我的痛苦?” 说罢,她扑进了商时序的怀中哭道:“表哥……我错了……我知错了!” 商时序转头看了看林京墨,林京墨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才轻轻拍了拍韩梓兰的后背,安慰道:“我们永远都是彼此的亲人,我会替你报仇,你放心,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被追杀,我会替我们证名!” 韩梓兰走后,商时序坐在了林京墨的身边,对她伸手说道:“夫人……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过去种种,皆如昨日死,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京墨哭着看向他,说道:“我不知道,上天会不会不给我眷顾?我愿意给你机会,可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商时序防备的问道:“哪三件,你喜欢说来。” 林京墨没有直接说,反倒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方才梓兰的事情告诉我们,一个孩子若是因为父辈身份影响,可能一生都不会幸福。我们要做的,其实是逆天改命,只有我们立了功,我们的后代子孙才能享福啊!” “后代子孙……”商时序说道:“夫人你的意思是……” 林京墨回道:“我们的日子还很长不是吗?我们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为了他,我们不要造孽!沈侯爷身娇肉贵,从小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至于来北境受罪,如今他失了边城已是大罪,我求求你,不要杀他可以吗?” 商时序冷着一张脸看着林京墨:“你的意思是……放了沈怿峰?恐怕……还得放了燕褚善是吧?” 林京墨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不要再错上加错,我会随你一同离开,去哪里都好,只要活着,我们不要再继续助纣为虐了好吗?” “好一句助纣为虐……”商时序垂下眸子,说道:“怎么我就偏偏要听命于齐轩州的才是遵循道义,我想要报仇在你看来,就是那么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吗?继续报仇,我可以一直赢下去,我一样可以给我们的孩子创造好的未来,燕国大王是不会亏待我的。” 林京墨却道:“可是你身份特殊,功高盖主,你以为灭了南齐,立了大功,可是到时候所有的一切就都会变成你是他们最大的威胁,我们又怎么能安然度过这一生呢?” 商时序却继续说道:“林京墨……你根本就是想利用我,利用我放了沈怿峰还有燕褚善,你们三个人还有什么计划?难道想害我不成?” “怎么会呢?”林京墨说道:“如今你看在我们过去的交情份上,没有处死他们,我已经很感激了,只是……他们都是犯人,他们触犯了北燕的法纪,就必须得死!” 林京墨没想到商时序会直接将他们的结果说出来,必须处死四字实在太重。 林京墨继续说道:“难道你非要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才愿意听着累。” “哈哈哈……”商时序不由得冷笑出声,他看着林京墨说道:“夫人还有心情去关心别人吗?就算你是我的夫人,你以为就可以躲过一切吗?你也一样,是南齐人就是北燕的敌人,恐怕我也护不住你!” 说罢,商时序便拂袖而去。 独留林京墨一人痛苦不已…… 她低估了商时序的仇恨吗?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商时序的仇恨,他从小受的苦,全部都是他亲口所说。 只是她也想要自私一次,放下所有,但是想起爹爹生前对她的教训。 她是始终都将民族大义放在第一位打。 无论自己怎么样,摆在自己面前的都只有一条路,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靠着商时序变成这样的! 林京墨看着自己身上的伤,虽然她没有办法自由的出入府衙。但是有一个人却可以! 虽然沈怿峰还有燕褚善都被抓了,但还有一个人没有,他就是还在边城外的崔珏。 假如她可以偷走北燕的行军图,或许……可以借由大夫穿出去。 所幸因为商时序觉得军医总是跑来有些不便,所以近来又请了一位女大夫……看着这位大夫也是南齐人,或许真的可以跟她商量一下,传消息给崔珏。 至于沈怿峰还有燕褚善,若是可以偷到北燕的令牌……或许可以救他们二人。 林京墨想到这里,于是假装很痛苦的叫喊了起来。 商时序听闻林京墨有些痛,赶忙火急火燎赶回了林京墨的房间。 林京墨见是商时序,便赶忙扑进了他的怀里,说道:“夫君……我好痛啊!” 商时序不明白,明明方才两人不欢而散,怎么现在她又对自己如此热情?难道是她想通了? 商时序抱着林京墨的手不禁又紧了紧,说道:“夫人……你哪里痛?” 林京墨撒娇的说道:“伤口痛,心口也痛?” “心……也痛?”商时序低头看向林京墨,突然像撞进了一汪泉水一般心旷神怡。 他看着林京墨,一时心猿意马。 然后温柔的说道:“夫人……伤口痛,可以敷衍,只是你为何会心口痛?” 林京墨扑扇着眼睛,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说道:“我的夫君与我明明两人相爱,却总是因为各种误会闹别扭,你叫我如何心里不难受呢?” 商时序闻言心中不由得被触动:她……终于明 白我的心意了吗? 于是笑着问道:“夫人说的话可当真?” 第二百四十五章 假意和解 “嗯……”林京墨靠在商时序怀中说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商时序闻言喜不自胜,他不敢相信,林京墨竟然会这么说…… 他看着林京墨的眼睛惊喜的问道:“真的?” 林京墨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嗯。” 商时序将林京墨蹂进怀里,此刻他已经再满足不过了。 林京墨却在心中小心盘算着:要救沈怿峰跟燕褚善,就必须先稳住商时序…… 她想了想,对商时序说道:“我什么都可以听夫君的,只是……我们三年前成亲的时候多有不快,后来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希望……可以在边城重新办一次婚宴……” 商时序疑惑道:“办婚宴?你我早就是夫妻了,没有人不知晓!” 林京墨赶忙说道:“以前嫁给夫君是南齐的户部侍郎,我又是南齐人。如今夫君已经是前朝……” 林京墨停了停,又继续说道:“夫君现在是北燕的大将军,南齐的人知道我嫁的是南齐的商时序,可是北燕大军却不知,我是你商大将军的夫人!” 商时序闻言没有说话,他默不作声看着林京墨的双眼,像是早把她看穿一般。 林京墨撒娇道:“夫君……之前在北燕大营,我可是听到有人称呼梓兰是夫人的!” 商时序一听,眉头一耸,笑道:“原来是这个原因……那是因为他们的五大王燕褚诚十分好色,我怕他对梓兰不尊重,故而……” “夫君不必解释。”林京墨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笑意盈盈说道:“我自然知道夫君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如此,只是……他人不知啊!他们只当我是一个普通的南齐人,说不定,还对我心存恶意……夫君只怕人们不尊重梓兰,难道就不怕他们伤害我吗?” 商时序闻言想了想,的确有曾听闻燕褚诚曾带兵去围劫林京墨……或许…… 林京墨继续说道:“我见夫君迟迟不答,莫不是夫君不愿意与我再成一次婚?” “怎么会呢?”商时序宠溺的摸了摸林京墨的头发,看着她眉际的伤疤,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对她不起。 于是释然一笑说道:“今生只要是夫人的要求,为夫的都会应承的,你想要的我都会给。” “那好!”林京墨小心翼翼的看着商时序,接着又说道:“只是……三年前我们的婚宴并不算美满,我想……这次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应该好好筹划才是!” 商时序答道:“那便好好筹划,夫人想要什么?尽管说来!” 林京墨高兴的说道:“我希望我们大喜的日子,夫君可以不杀人。” 商时序直直的看着林京墨:“不杀人?” “呵……”商时序转过身,将桌上的茶碗全部掀翻:“说来说去,你还是想救那些人对不对?救沈怿峰?救燕褚善?救那些被俘虏的南齐士兵?你为了他们,假意说想再嫁我一次?林京墨!你当我是傻瓜吗!” 林京墨被他的举动吓坏了,她赶忙回道:“不是……不是这样……” 商时序怒气冲冲的走到林京墨身边,他的眼眸红的就像出血一般,他将林京墨抱在怀里,全然不顾她身上还有重伤。 林京墨疼痛难忍的皱起了眉:“你弄疼我了,商时序!” 商时序闻言发狠似的推开了怀中的林京墨,他气道:“想利用我,骗我的时候,一口一句夫君,如今被我戳破你的谎言,就叫我商时序了?” 他扳起林京墨的下巴恶狠狠问道:“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么?你刚刚说的话都是在骗我对吗?你恨我对吗?”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不知为何,心中一阵委屈:你倒好,你倒问起我来了?是谁为了权利假意娶了我,是谁用金簪差点刺穿我的脑袋?是谁在我失忆的时候三番五次想杀我?如今……又骗我让我带回来假消息,让沈怿峰失了边城?害得燕褚善被抓! 这些念头一股脑冲进了林京墨的思绪之中,林京墨突然忍不住哭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她突然推开了商时序,大声说道:“不错!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爹爹最看重的就是南齐,最看重的就是百姓安危,你认为,我还会爱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吗?你要报仇,却不该利用我!既然骗了我,利用了我,那么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再信你!” 看着林京墨流着泪说出这些绝情的话,商时序脸上的怒火瞬间熄灭了,他没想到,林京墨竟恨他如此!他绝望的站起身最后几步,不知所措的碰到了桌角,他顾不得手上的疼痛,面无表情的看向林京墨,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京墨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大哭了出来,她的心里有多矛盾,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来不及让她多做思考。 她无助的蜷缩在床上的一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天,沈怿峰怎么办?燕褚善又该怎么办? 林京墨将头埋进枕头里,她的思绪实在太乱,她看着自己周围熟悉的一切,商时序特地将她安排在之前住的府衙房间里,第一次她住在这里的时候,陆非程还活着,陆安民还坐镇北境。她还跟商时序在这里圆了房。第二次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每天都在等商时序可以回来。 如今看来,商时序之所以选择来北境,其实根本与林京墨无关,他一直都在找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推翻南齐的机会。 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罢了。 想到这里,林京墨忍不住心痛不已,心脏一阵阵的绞痛让她生不如死。 她太傻了,赔上了所有人的性命,得到一个再陌生不过的夫君……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救沈怿峰和燕褚善,若是他们死了,林京墨恐怕也会因为内疚而死。 但是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们?林京墨绝望的靠在床上,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切安好 林京墨坐在床上想了一夜,但是她始终想不到该如何解决所有困境,终于等到天色将亮,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房门被轻轻打开,商时序端着伤药走进了屋内,他呆呆的看着沉沉睡去的林京墨,然后叹了口气,伸手缓缓掀开林京墨的被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她的里衣掀开,将伤药慢慢涂在她的伤口上。 等到将伤口处理好了之后,又将一切还原。 门外有人低声说道:“将军……有大王的书信来了。” 商时序回过头去,伸手示意对方噤声。然后给林京墨将被子盖好,蹑手蹑脚走出了屋子。 等到他离开,林京墨才缓缓睁开眼:已经第四天了,沈怿峰还好吗?燕国大王对燕褚善恨之入骨,会不会已经杀死他了?就算没有……他写信来,是不是要杀他…… 林京墨不敢再浪费时间,她试着忍着痛慢慢起身,却还是被疼的重新倒下。 偏偏是这个时候…… 林京墨倒在地上绝望的看着门口。 没过多久,商时序推门而入,他看着趴在地上的林京墨,赶忙跑到林京墨的身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说道:“怎么不叫下人进来?” 林京墨没有说话,别过脸去不去看他。 商时序却开口说道:“你不必担心,沈侯爷活得好好的,燕国的三大王也没有死。” 林京墨闻言回过头来,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商时序回道:“沈怿峰是南齐的武陵侯,怎么能说杀就杀?燕褚善虽然罪该万死,只是大王念在兄弟手足一场,暂时不杀他。” 林京墨忙道:“可是燕褚善为了我得罪了燕褚诚,我担心……” 商时序盯着林京墨,他没想到,林京墨会这么担心燕褚善。 林京墨看着他现在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赶忙停下嘴来。 有下人端着白粥走了进来,商时序单手接过,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等下人离开,商时序舀了一勺白粥递到了林京墨的嘴边。 林京墨看了一眼商时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想开口将白粥咽下。 然后说道:“堂堂大将军,难道没有什么事要忙吗?每日总是在我身边做什么?” 商时序没有回话,只是将粥一勺一勺的喂给林京墨。 林京墨不悦的闭上了嘴。 商时序这才答道:“我这个大将军,有的是空陪夫人全是因为……” 他故意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然后看着林京墨一副认真的样子说道:“别总想着刺探军情!” 林京墨闻言没好气的转过头去。 商时序将粥碗放在一旁,然后扳过林京墨的脑袋说道:“大将军很忙,沈怿峰跟燕褚善暂时都不会死,不过……如果你不听话,不好好吃饭,那么大将军随口一句话他们就会人头落地……” “不要!”林京墨喊道:“不要杀人!我听你的!” 商时序轻轻笑了一声,这才又重新将碗端起来,继续给林京墨喂粥。 商时序喂完粥,然后便离开了。 林京墨想起商时序的话,至少可以确定沈怿峰他们暂时不会死。 可是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北燕并没有乘胜追击直接攻到南齐京城,而是一直停兵在北境的边城呢? 难道是因为北燕军中还有一半的陈缅正的军队? 一旦这些人攻入京师,陈缅正到底会有什么方法招架呢? 可惜有些事情,是林京墨就算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的…… …… 过了不到五天,林京墨的伤虽然没有全好,好在她可以自己下床了,只是许久商时序都没有来看她,林京墨心里有担心沈怿峰跟燕褚善。必须得见到他们一面才行,若是商时序敢再骗她,林京墨一定会复仇的! 想到这里,林京墨趁着房里没有人,跑出了房间,只是一路上全部都是北燕士兵,她很快就被抓了回来。 林京墨对下人说道:“我想见你们的商大将军商时序,有什么法子吗?” 下人摇了摇头,回道:“夫人且再等两天,过两日别人的军队回来的话,将军他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林京墨闻言有些不快的摇了摇头,她想了想,然后将房间里挂着的宝剑取了下来。拔出宝剑,比在自己脖子下面,对下人说道:“若是不去给我叫商时序驾马回来,那我现在就立刻死在这里!” 商时序听说后,不慌不忙说道:“随便!她若想死,那就算我回去也没用!” 林京墨得到消息后,生气的将剑扔在了地方,然后说道:“对商时序说,他若不回来,那我……就强行闯出去,反正外面那些人都知道我是什么人,他们不会伤我的,将军的女人,恐怕他们也不敢碰我吧?” 而在营中正在研究地图的商时序见又有下人来通报,不急不忙说道:“又怎么了。” 下人如实禀告后,商时序皱了皱眉,然后对下人说道:“告诉在府衙看守的将士,若是她要强行离开,就给我把她抓回屋,不用顾及我,而且……” 商时序想了想,说道:“给我将她的房门钉上,再敢胡言乱语说什么,就不许她吃饭!省得她吃太多胡思乱想,让她等我。” 林京墨得到商时序的消息后,气的小脸通红,看着外面的人将房门,还有窗子一个个钉上板子。 林京墨最后一次说道:“告诉商时序,他要是还不回来,我就恨他一生一世,一生一世不原谅他!” 可是这次商时序听后还是一言不发,但等到他忙完,又马不停蹄回到了府衙。 他跑到林京墨的院子中,看着被钉上的房门,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然后对两边的士兵说道:“将门窗都打开。” 蹲在地上的林京墨听到是商时序的声音,忙坐起身来,拿起宝剑等在门口。商时序一推开门,她立刻将剑刺向了商时序。 商时序没有躲,林京墨被吓了一跳,慌忙之下,见他没躲,赶忙将剑尖方向改变,一剑插在了门窗纸上。 第二百四十七章 挚友再见 商时序看着深深插入纸窗的剑,皱眉看着林京墨道:“你要做什么?” 林京墨放开剑柄说道:“为何要把我关起来!你究竟……还要做什么?” 商时序一步一步逼近说道:“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我说过了,我会带兵攻入南齐京城,将齐轩州……将齐姓江山……全部推翻!” “就算这样做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呢?”林京墨含泪问道:“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只是……我不希望看到再有什么人死了!商时序……夫君……我爹爹死了,姐姐死了,李妈妈也死了,陆伯伯死了,陆大哥也死了,就因为这该死的权势,这勾心斗角的朝廷纷争,如今你真的要助纣为虐吗?你明知道……我的仇人就是齐轩逸跟陈缅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他们去攻打南齐朝廷?” “因为他是我的仇人!”商时序歇斯底里的说道:“你不会明白我的。” 他用手轻轻抚过林京墨的额间的碎发,然后说道:“夫人……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林京墨抬眸诧异的看着商时序。 已经……回不去了吗? 商时序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林京墨紧紧靠着墙痛哭着。 如果她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她绝对不会爱上商时序,绝对不会像傻瓜一般嫁给他…… 林京墨不知在地上做了多久,门突然被打开,一位军士走了进来,对林京墨说道:“夫人,商将军吩咐小人带你离开。” 林京墨有些害怕的向后缩了缩,问道:“离开?去哪里?” 军士回道:“小人不知。” 林京墨低头想道:无论去哪里,总比继续留在这里好。 于是她站起身来,跟随军士走出了房间,又出了院子,直到出了府衙,在军士的指引下坐上了马车。 林京墨坐在马车上,她并不知道这辆马车的终点是哪里,但是她知道,从此以后,恐怕再也不会见到商时序了。 她轻轻将车帘掀开,看着熟悉的街景,百感交集,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人烟,不像从前那般繁华,这一切的过错全在于自己一时心软相信了商时序。 林京墨绝望的将帘子放下。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停下。 外面的军士说道:“夫人,到了。” 林京墨闻言慢慢走下马车,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大牢二字…… 这是…… 难道说是关押沈怿峰跟燕褚善的地方? 林京墨惊讶的看着带她来的那位军士,那军士却一直低着头不肯说话。 那军士继续往前走,林京墨不打算深究,于是跟着他往前一起走。 随着慢慢深入,大牢里面越来越黑。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若不是有人在前面引路,恐怕林京墨根本无法辨认道路。 她不禁皱起眉,问道:“军士……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难道商时序打算将她关在这里吗? 突然她看到前面有燃起火光,一点一点走近,她才看出来是有人被绑在木柱上,被人用烧红的烙铁上刑。 紧接着就是一阵痛苦的哀嚎,很快林京墨便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让人忍不住一阵干呕。 林京墨是闺阁小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禁一阵心惊胆战……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怕了?”军士突然出声。 林京墨没有回话,她有些倔强的看过去,才发现那个被用刑之人,正是沈怿峰! 林京墨见状忙跑到沈怿峰身边,眼看着烧红的烙铁又要朝沈怿峰的胸前放,她当下头脑一热,赶忙挡在了商时序的身前。 行刑之人见状停了下来。 “住手!”军士走上前来将行刑之人推开,然后说道:“伤到了商将军的心尖尖,你有几个脑袋可以赔的?我看你是疯了!” 说罢,他慢慢将身上的黑色披风解下,林京墨这才看到这军士的脸! 是燕褚诚…… 林京墨吃惊的看着他说道:“你……你要做什么?” 燕褚诚冷笑一声说道:“放心,你以为我能对你做什么?在这个地方?你想太多了!如今谁不知道你是商时序的夫人,我动你,不就是自讨没趣吗?” 紧接着,他将烧红的烙铁拿了起来,带着笑意看了看说道:“我只是让你看看,你们南齐的大将军沈怿峰现在处境如何!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他将烙铁慢慢贴近林京墨,然后发狂一般笑了起来。 沈怿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这几日他在这监牢里被用过很多刑,北燕人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折磨他而已。 方才他又被施以烙刑,几次都疼的昏死过去。 他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了林京墨的声音,睁开眼一看,竟有人挡在他的身前。 “林……林京墨?” 林京墨闻言,赶忙转身看向了沈怿峰,看着他满脸的伤,浑身的血,忍不住湿了眼眶:“沈侯爷……你怎么样?” 很难想象,这居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武陵侯沈怿峰,如今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北燕人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商时序就可以,他们这么折磨沈怿峰,根本没有任何目的……或许……仅仅是因为以此为乐! “你……没事吧?”沈怿峰虽然受了一身的伤,但此时此刻,依旧惦念的还是林京墨的安危…… 想到这里,林京墨不禁流下泪来,她不敢想象,曾经娇生惯养,风流潇洒的沈怿峰会变成如此一个破败不堪的模样,究竟是受了多少苦…… “我没有事……”林京墨哭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来北境,不该让你撤军……更不该让你再去攻城……你明明可以离开……为什么偏偏要留下来?” 沈怿峰忍着痛,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说道:“因为……我不能……抛下你……一个人……” “沈侯爷……”林京墨眼看着沈怿峰如今这副模样,再也无法继续强撑下去,哭道:“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如果我不能,我就跟你一起死在这里!” 第二百四十八章 挟持人质 “哎呦呦……”燕褚诚不屑的说道:“商夫人打算同别的男人一起死啊?不晓得商将军知道了的话会怎么想?” “他怎么想又如何呢?”林京墨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来说道:“五大王,有话不妨直说,你带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让我看一眼你们对待敌军将领的折磨手段吗?究竟你有什么目的,不妨明言!” 燕褚诚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能有什么目的呢?我们北燕现在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我们赢定了,你们两个南齐的余孽,我杀死你们犹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哦?”林京墨说道:“难道……你带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杀死我们吗?” 燕褚诚看着林京墨,突然怒从中来,他将烙铁扔回了火盆,然后说道:“怎么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走出这间大牢吗?” 林京墨微微蹙眉,随即又笑道:“五大王到底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呢?” “你在说什么?”燕褚诚说道:“本大王从来不看戏!” 林京墨轻笑一声,低下头想了想,然后左顾右看了一圈,说道:“怎么不见燕褚善?” “燕褚善……”燕褚诚不善遮掩,他疑惑皱了皱眉,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他……自然是在单独的监牢里……” 林京墨闻言不禁疑惑道:他在慌张什么? 然后她思索片刻又试探的说道:“燕褚善不是在被押送来的过程中逃走了吗?” “你都知道了?”燕褚诚惊讶的说道:“我这位三哥,真是奸诈狡猾至极,没想到这样都会让他跑掉!不过跑不了和尚跑不了庙,整个边城都在我们的严防死守下,他又怎么跑得了呢?” 林京墨闻言,一颗心终于安定,至少燕褚善是安全的…… 然后她转身看了眼沈怿峰,然后掏出帕子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血,只是他的脸上全是伤,不上药恐怕是不行的。 于是她对燕褚诚说道:“五大王!想不想抓到他?” “他?”燕褚诚有些防备的看了看林京墨,问道:“谁?” “自然是三大王,燕褚善啊!”林京墨眨着她人畜无害的清澈眼眸说道:“你不是想抓燕褚善,想杀了他吗?这次恐怕是你唯一的机会!” 燕褚诚动动眉毛,思索片刻问道:“是何方法啊?” 林京墨见他上钩了,于是笑道:“我有办法,让五大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抓到燕褚善!五大王若是想抓他,至少要先让燕褚善出现才是,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被通缉之人,一个一旦被你抓到后果不堪设想的人,会因为什么主动走出来让你抓呢?” 燕褚诚歪头作思考状,嘴里跟着林京墨念道:“会是什么呢?” 林京墨笑道:“倘若有假消息传出去,说我与沈侯爷被救,要与他汇合……五大王,你说他会不会出现呢?” 燕褚善想了想,有些苦恼的分析道:“你是他唯一有可能东山再起的希望……他听闻你被救出来了,自然是会来找你的……只是……你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呢?” “这个并不难!”林京墨说道:“就要看五大王肯不肯屈尊降贵受些委屈了!” 燕褚善闻言直接拒绝道:“受委屈?本王受不了半分的委屈!” 林京墨直接说道:“若是我们挟持了五大王你呢?” “挟持我?”燕褚诚愣住了,他想了想……随即眉开眼笑,说道:“说的对!我被挟持了,你们也就被放了出来,然后引出我三哥,让他以为可以随你们一起逃出……” 说着说着,突然他又话锋一转,说道:“林京墨!你当我是傻瓜吗?送上门让你挟持?” 林京墨却道:“三大王误会我了!您瞧瞧我这身板,怎么可能挟持得了你呢?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你一个反手,我不就倒了吗?” 燕褚诚上下打量了一番林京墨,确实如她所言,两人的身量差别巨大。 燕褚诚忍不住挺了挺腰杆,然后说道:“不错!你确实不是本大王的对手……不过……” 他又看向了奄奄一息的沈怿峰说道:“有必要同时让你们两个人出去吗?”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林京墨低头说道:“不过……五大王不看戏,所以不晓得,这也正常,毕竟我们闺阁女子时常会一同看戏。燕褚善是什么人?无论是在边境还是在朝堂,都是曾经可以同北燕大王一较高低之人,稍微有些差错,他又怎么会相信呢?” “说的对……”燕褚诚思索道:若是可以活捉燕褚善,岂不是大功一件,这次出征,所有的功劳几乎都是商时序的,如今哪怕这个林京墨跑了又如何呢?一个无关紧要的南齐女人罢了。若是真的可以用她抓到燕褚善,那才是真正赢家! 想到这儿,燕褚诚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然后对左右说道:“将沈怿峰身上的枷锁通通解开!” 左右听闻,赶忙劝道:“大王!可不能听这个南齐女人的话!她在骗你呢!若是将他放开,他跑了可怎么办?” 燕褚诚却道:“他怎么跑啊!这一身的伤……” 说罢,又对左右呵斥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点?” 左右只好将沈怿峰放开。 林京墨扶住沈怿峰,燕褚诚将匕首递给了林京墨,沈怿峰却抢先一步拿到了匕首,然后将匕首放在了燕褚诚的脖子上。 沈怿峰说道:“若是不想看你们大王被我杀死,就赶快去给我找药!” 林京墨道:“现在,立刻将路让开,我们要出去,不然就杀死你们五大王!” 监牢里的人赶忙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给林京墨让出一条路来。 林京墨跟沈怿峰挟持着燕褚诚慢慢走出了监牢,然后对北燕人说道:“给我们一辆马车,将我们送出城门,我们自然会放了你们五大王!不然的话,我们会死,他也不能活下去的!” “林京墨!你居然敢骗我……”好不容易喘口气,燕褚诚满腔怒火说道:“林京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两方对峙 沈怿峰将手中的匕首紧了紧,燕褚诚这才停下说话。 林京墨小声对燕褚诚说道:“五大王,对不住了,看在你是燕褚善的兄弟份上,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绝对不会伤了你的!” 燕褚诚看着脖子上的匕首,无奈只能跟着他们走。 三人走出大牢,然后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商时序听闻有人挟持了五大王,于是连忙赶到了城门口。 他看到林京墨跟沈怿峰在一起,有些不悦的动了动眉毛,然后说道:“侯爷,这是在做什么?” 沈怿峰说道:“不过是……想寻找一条出路罢了!” 他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林京墨,示意林京墨跟上自己,于是林京墨轻轻拽住沈怿峰的衣角,商时序见状问道:“你想出城去不难,放了五大王!” “商时序!”沈怿峰对商时序喊道:“准备一辆马车,送我们离开,等确定我们是安全的,我们便会放了燕国的五大王!” 商时序冰冷的看着沈怿峰,片刻后,对身边的军士耳语了几句。 沈怿峰眯起眼睛,有些怀疑的问道:“怎么?难道你不肯?” “沈侯爷!我说了,只要你放了五大王,一切好商量,只是……”商时序坐在军士给他拿来的太师椅继续道:“你不能带五大王走!” “哼!”沈怿峰继续道:“你以为我会像你一般出尔反尔不成?我只是想确定我们安全罢了!马车走个几十里,确定没有追兵,那我就放他离开!” 商时序闻言,双手交叉,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既然如此……好!去,给他们一辆马车,开城门送出去!” “慢着!”这时姗姗来迟的江叔寒有些闷闷不乐的走了出来说道:“怎么?沈侯打算就这么离开?” 说罢,他转身对商时序说道:“大将军,虽然你是燕军统帅,只是如今这件事事关重大,就这么放走他们,若是大王怪罪下来了,谁能给个交代呢?” “哦?”商时序重新坐下,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的确是不好交代,还好,江副将来了,此事便全权交于你好了!” 江叔寒看着燕褚诚,将手中的令旗展开说道:“大王有令,此次,弟诚虽随行,若有差池,可不必理会之性命!” 燕褚诚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令旗上的字,喊道:“怎么会?大哥他……怎么会不顾我的性命?我……我可是他的兄弟啊!” 林京墨见状心中不禁想到,当初燕褚善有机会可以杀死燕褚诚,却放了他,而燕国大王毕竟是一国之王,他杀伐果断,同样也有些六亲不认,所以……在这里,为了他的国家,他可以牺牲自己弟弟的性命。 一旁的江叔寒这时却挥了挥手,城楼上的弓箭手全都站了起来,将弓箭指向了林京墨一行,不难发现,他们的目标包括燕褚诚! 看着燕兵万箭将发的情形,燕褚诚先害了怕,他喊道:“大胆!你们竟敢……竟敢拿弓箭对准本王?你们是疯了吗?我姓燕,你们是燕军!哪有人能……” 这时江叔寒打断了燕褚诚的话,说道:“可以啦,五大王!三大王不也姓燕吗?一样是燕国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要怪,你就怪自己蠢,被南齐人抓住,成了把柄,你放心,你的尸身,我会完整带回去好生安葬的!” 说罢,他挥了挥手,正准备命令士兵万箭齐发的时候,林京墨喊道:“等等!江将军!” 江叔寒放下了手,继续说道:“怎么了?”他转头看一眼商时序,继续道:“商夫人……” 林京墨站了出来,对江叔寒道:“小女感叹燕国大王之魄力,连自己的亲弟都可以放弃,实非常人能比,看来今日,我们是逃不走的了。” 江叔寒冷冷一笑。 林京墨继续道:“只是……我们不知,对比于五大王,江将军的命又如何?” 江叔寒微微皱眉道:“什么意思?” 林京墨笑道:“我们是三个人一起来的,又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人走呢?三大王,燕褚善,你应该知道吧?他现在……就埋伏在附近,你的箭对准了我们,可是他的箭则对准了你!或许……一声令下之后,你死的比我们还快!” 江叔寒闻言心中不免有些怀疑,于是说道:“臭丫头,你以为这种鬼话骗得了我吗?” “哦?”林京墨站了出来,伸了伸手,对天空打了个响指。 果然一支箭好似突然飞出来一样,差点刺中江叔寒的发髻。 有军士将箭捡回,江叔寒则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这把箭,这箭做工仔细精致,上面刻了一个善字…… “是……燕褚善!” 他愤怒的将箭折断,眼神开始朝着箭来的方向四处搜索燕褚善的身影。 只是四周围似乎并没有燕褚善的身影,他气急败坏的将折断的箭扔在地上,然后说道:“三大王!既然箭法如此精妙,怎么不一箭杀了我?” 这时燕褚善举着弓箭,走到了林京墨他们身后,对江叔寒说道:“江副将似乎并不在乎我这个傻弟弟的性命,可是我不同,我不想滥杀,只要你能把我们三个放了,你的命,我这傻弟弟的命,都可以留下来!” 江叔寒见状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三大王认为我江某人是贪生怕死之人吗?” 燕褚善却道:“我知道,你不在乎生死,只是……就这么死了,多冤枉啊,我大哥那么冷血无情,只知道要稳固自己的地位,连自己的弟弟都可以牺牲,一个毫无人性可言的家人,实在让我不齿!”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燕褚善,你输给了大王,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三大王了!”说罢,江叔寒接过军士递给他的弓箭,同样弯弓指向了燕褚善。 两人眸色深沉,互相试探。 林京墨这时说道:“难道江将军不肯放我们走。要跟我们两败俱伤吗?” 燕褚善直接转了转弓箭,然后笑道:“不好意思,我恐怕比你更强些!” 第二百五十章 以命换命 “呵……”燕褚善摇着头笑了笑,紧接着放下了弓箭说道:“想不到,你还是老样子!” 江叔寒见状,竟也放下了弓箭说道:“怎么?不打算逃了?” “逃……还是要逃的。不过……”燕褚善一脸认真说道:“你我有同窗之谊,师兄,我怎么敢伤了你呢?” 江叔寒说道:“不必套近乎,你知道的,我向来刚正不阿,说一不二,我也不会因为我们曾经跟随同一老师学习箭法而放过你们!” “师兄,你还真是同以前一模一样,不过我不是要你放走我们。”燕褚善继续说道:“我只是想替我兄弟求一条性命。我可以不走,甚至我愿意留下来,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只是,条件就是你要放走林京墨跟沈怿峰!” 林京墨闻言诧异的看向燕褚善,方才她只是猜测燕褚善就在附近,但没想到,燕褚善居然为了能让他们走,心甘情愿现身自投罗网? 直见燕褚善将弓箭放下,然后说道:“保住我五弟一条命,还活捉了我,这样的买卖,江将军,怎么样?愿意吗?” 江叔寒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也惜他一条英雄好汉,于是说道:“好!只要你留下我可以放他们走。” 燕褚善闻言,笑着让沈怿峰将匕首放下,然后拉过一脸懵圈的燕褚诚,对他说道:“傻弟弟,以后再不要将脖子交于他人了。” 燕褚诚说道:“三哥……你……” 很快,江叔寒叫来了马车。 燕褚善对沈怿峰说道:“照顾好林姑娘,好好的回你们南齐去吧,今生恐怕……我与王位无缘了!” 明明林京墨就在身边,可是他却连一句告别的话都说不出口。 林京墨此刻看着燕褚善,道:“待会儿,我们一同乘车离开!” 燕褚善却无奈的指了指城楼上的士兵说道:“看到了吗?上面那么多弓箭手,我若是不信守承诺,恐怕待会儿就跟你两一起变成了刺猬。更何况,我师兄肯卖我个面子放你们离开,恐怕已经是担了天大的责任,到时候秋后算账,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责罚呢!我又怎么能不识好歹,妄图逃走呢?这是我的命,林京墨,我的命运就是到这里。” 林京墨却赶忙制止道:“不要……不要说这种话!” 沈怿峰见状,对林京墨道:“我们先离开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我们回到南齐,再回来救他!” “不!”林京墨看着四周的北燕军队说道:“我们若走了,他就会死!” “我不会死!”燕褚善说道:“你能为了我愿意不离开,我已经很高兴了,就算我真的死了,这辈子,总算有人真心为了我的离去而难过,也算不虚此行了!” “不!如果你死了,我绝对不会难过!”林京墨明白,倘若沈怿峰都离不开,那么恐怕就不可能有人能救他们了,可是要留燕褚善一个人在这里,她又心有不忍,于是对沈怿峰说道:“沈侯爷,你乘车离开吧!” 沈怿峰有些诧异的急道:“林京墨你在说什么?你不跟我走吗?” 林京墨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燕褚善为了我们的性命,不惜自己出来被他们抓,我怎么能就这么逃走啊!你是南齐主将,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如今我们失了边城,京城之中一定乱作一团,陛下还在等你的消息!你先离开!” 沈怿峰自知责任重大,见林京墨坚定异常,于是狠了狠心,直接跨上了马将马跟车之间的连接砍断,然后骑着马从打开的城门跑了出去,没有人去追。 一群军士走了出来,将燕褚善压住。在经过林京墨的时候,他才惊讶的发现林京墨没有走。 商时序就这么坐在一边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等到沈怿峰离开,他才对身边的军士说道:“带夫人回府!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能见她!” 林京墨本来打算跟着燕褚善走,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想着至少可以留在燕褚善的身边,可是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军士却将她重新带回了府衙的房间,将她扔在屋内后,便将房门紧锁。 林京墨则拼命敲打着门说道:“放我出去!你们有什么资格将我关起来!” 有人在外面答道:“夫人息怒,这是商将军的吩咐!” “商将军……”林京墨自然明白,于是说道:“既然如此,你让他来见我!我要跟他和离!我不会再继续当他的夫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知她敲了多久的门,天色却逐渐暗了下来,林京墨倒在房间的地上。筋疲力尽的她全身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这时,门被打开了一个口,有人将饭菜递了进来,放在林京墨的身边,林京墨有些迷糊的将饭菜推开,然后正准备全部砸碎的时候,想到了还在外面的独自一人的燕褚善。 他现在怎么样? “怎么?又想他了?”商时序突然回到了院子中间,带着些权益就是这样。 林京墨有些不悦的看向商时序,然后自顾自的继续吃着饭。 商时序坐在了她的身边,说道:“夫人……今日,演的一出好戏啊!” 林京墨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吃着饭。 商时序却道:“夫人今天好胃口,看来,夫人已经做好决定了,是吗?” 林京墨看着商时序,说道:“不错,我要救他。” 商时序抬眸看向她说道:“救谁?又要……救谁!” 林京墨回道:“对。就是燕褚善!商时序……你……” 商时序却说道:“我不会放走他的,他的身份特别,这也是我同意他将你两换下的原因!” 林京墨闻言怒道:“今日那江叔寒要将我杀死,你在那时不救我,现在又将我关在这里做什么?” 商时序却道:“我不会让他伤你半分的。” “呵……”林京墨忍不住笑了,虽然是笑,声音却比哭还悲伤,她说道:“这些虚无的承诺,你认为我还会相信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 撕破脸面 商时序无言看着林京墨,他看起来似乎有满腔心事想要诉说,但是又说不出口。 林京墨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怕再看一眼就会对他心软。 过了良久,商时序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随后的几天,她都没有再见过商时序,却被他关在了房间里,林京墨每天因为担心燕褚善的安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可惜又出不去。 被关在房间的第三天,林京墨的心态崩了,再不出去,外面可能都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吧? 燕褚善的生死尚且无法预料,而更可怕的是,商时序曾经亲口说过,要举兵攻入京中。 三天过去了,他们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还有沈怿峰,他有没有顺利离开?此刻是否已经回到南齐,将所有事实告知陛下? 林京墨心中忐忑不安,这个时候却听到门外有人在吵闹,她跑到门口从门缝看出去,居然是燕褚诚…… 燕褚诚来做什么? 林京墨继续往外看去。 只见他气势汹汹对门口的守卫说道:“我要见这个南齐的罪人,怎么了?你们竟然敢拦我?” 守卫客气的对他说道:“五大王,你看,这里面的人她可不仅仅只是个南齐人那么简单,毕竟……她还是商大将军的夫人!商将军有命,绝对不能放她出去。” “我让你们放她出来了吗?”燕褚诚说道:“我不过是要见见她罢了!见一面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几人循声看去,是商时序回来了。 燕褚诚见他有些心虚的安静了下来,然后又道:“大将军,过几日便要攻入南齐京中了,本王听闻,南齐已经调了南岭边境的守军进京师勤王护驾了,本王虽然不善带兵,但也知道带兵打仗需要趁热打铁的道理,究竟……你迟迟不肯发兵,是真的在谋划部署,还是为了给南齐足够的时间集结兵力,那就不清楚了,这一次,我北燕的大部分军队不仅倾巢出动,我听闻,但凡是有些实力的将军也都被召集,你商时序是什么样的人?谁都看不穿,若是到头来你又反咬我们一口,我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商时序闻言却笑了,笑的还极其灿烂,他对燕褚诚笑着说道:“五大王差点被弓箭射成马蜂窝,怎么臭毛病还是不改呢?” 燕褚善怒道:“你说什么!” “要我再说一次吗?”商时序突然收起了笑容,冷冷说道:“燕褚诚,你没有脑子的话,我可以把话说的再清楚一些也无妨,我教教你该如何苟活也不是问题!你们北燕的王向来是警惕性最高的,因为随时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自己的兄弟谋权篡位,所以能少一个竞争对手,他们何乐而不为呢?你以为大王会顾及兄弟情吗?更何况,你兄弟之中,跟你感情最好的是三大王燕褚善吧?可是你却背叛了他,一个毫无诚信之人,你认为你你的大哥,燕国的大王会怎么看你呢?” “你在胡说!”燕褚诚道:“大哥若是不信我,他怎么会派我来?” “因为他知道,你虽然不可信,但是足够蠢啊!”商时序继续说着话刺激着燕褚诚:“若是你在战场上不小心死了,他正好少一个后顾之忧,就算你对战事有什么影响,你也看到江叔寒拿着的手令了!” 燕褚诚听完,恍如晴天霹雳,虽然他也知道那天他已经丢光了脸面,可是此刻被商时序不带一丝隐瞒直接说出来,还是有些承受不了的。 商时序却将手背后,缓缓说道:“我奉劝五大王一句,以后,还是安安稳稳做个闲散王爷便罢了,也别总想着害人,或许还能多留自己性命一阵子。” 林京墨在里面看着这一切,虽然她也讨厌燕褚诚,觉得他是个不学无术,又没什么头脑的傻瓜,可是如今看来,原来他口中的大哥一直都想着如何除掉他……说起来这个事情真没什么必要,这个燕褚诚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燕褚诚此刻脸上自然无光,但是又对商时序无可奈何,只得气道:“商时序!你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个没有气节的狗罢了,无论是南齐还是北燕,若要写二臣传,你必定位列第一!” “多谢五大王关心。”商时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怕只怕,最想写这个二臣传的人就是五大王你吧?可惜你又没有这个能力,你能怎么办呢?” 燕褚诚被怼到无言,只好甩甩袖子气急败坏的离开。 商时序却在他经过之时又冷冷说道:“请五大王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夫人,不然的话,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斗不过我的!” 林京墨在门口看的云里雾里:五大王来找我做什么?因为我骗了他,所以想报复我不成?只是听商时序的意思,北燕王恐怕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的人,连燕褚诚这样的兄弟都想杀,那么燕褚善到底怎么样了?他现在是不是已经…… 林京墨的思绪突然被开门声打断,她转头看过去,果然是商时序。 商时序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听说你不愿意吃饭?” 林京墨没有回答,本想不理他,可是她心中又十分担心燕褚善,于是她问道:“燕褚善他……” 岂料不等她问完,商时序便打断了她,冷冷说道:“吃饭。” 林京墨随即不再说话,生气的转过头去,起身走到床边,将帷帐解开,然后上了床不再理他。 良久,林京墨里没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他再说什么话。 于是又好奇的轻轻掀开帷帐往外看了看,之间商时序只是呆呆地坐着看着桌上的饭菜发呆。 林京墨没好气的将帷帐放下,心里想道:莫不是又在盘算要怎么害南齐吗? 林京墨低下头想了好久,终于隔着帷帐说道:“我不希望你攻打南齐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见外面回话,林京墨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过世的姐姐留下了一个孩子……” 第二百五十二章 重燃希望 林京墨见外面并没有回应,继续说道:“姐姐当初怀有身孕,因为吃下了有毒的饭菜,离开了人世,可是苍天有眼,她倾尽最后一口气,顺利产下了胎儿。当初陛下假装沉沦如悲痛之中不肯见我跟爹爹,便是这个原因,如今,这个孩子就养在宫里,他就在京城之中,我一直都在等有一天可以扳倒陈缅正跟齐轩逸就可以见见我的小外甥了。” “这就是我,绝对不可以看着南齐国灭的原因!可是……偏偏是你,要帮北燕将枪头对准南齐!”林京墨哭着说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离世,如今又让她的孩子身处危险之中。商时序你……你明白我的心吗?” 帷帐外久久没有回音,林京墨透过帷帐看向外面,这才发现,商时序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林京墨抱着双膝,委屈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当初他去求皇帝将父亲尸身还给她的时候,皇帝亲口告诉了她这个秘密,她也知道,为了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绝对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起这个孩子的存在。 可是她一方面无法看着南齐国灭,一方面又知道商时序的过去有多痛苦,阻止他报仇,同样是对他的残忍…… 当天夜里,林京墨满怀心事坐在桌前,她心中十分担心燕褚善,但是又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救他,正着急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的瓦片上似乎有异动,她抬起头来,看到屋顶上的瓦片居然在自己动,惊讶之际,却看到了燕褚诚的脸。 燕褚诚小心的将瓦片取下来,然后顺着绳索爬了下来。 他小声说道:“嘿,林京墨!” 林京墨见状正准备大喊,他却一把将林京墨的嘴捂住,忙道:“我是来帮你出去的!” 林京墨闻言冷静下来,疑惑的看向燕褚诚。 燕褚诚一脸憨笑道:“怎么样?想不想出去?” 林京墨沉下心一想,他怎么会那么好心救自己出去呢?之前她还骗过燕褚诚,这个人就算再怎么傻,却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么善良以德报怨的人啊! 于是有些怀疑的问道:“你会如此好心?恐怕是谋着要害我吧?你信不信,我只需要喊一声,外面的人就都会冲进来,到时候,你五大王的颜面,怕是怎么都保不住的了!”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真是好心没好报!”燕褚诚有些生气,双手叉腰道:“我告诉你,我不仅救你,还要救我三哥!” “你三哥?”林京墨思索片刻,说道:“你是说燕褚善还活着吗?” 燕褚诚道:“那是自然,以我大哥那疑心程度,活捉了他,以自然是要亲自确认之后才肯罢休,怎么可能如此潦草便杀了他?” 林京墨内心的大石块此刻总算落下,但还是对燕褚诚有些防备问道:“你方才说救我?这是真的吗?” “那是自然!”燕褚诚回道:“既然我大哥认为我会坏事,将我的性命看的如此轻贱,那么,我就真的给他坏坏事!放心吧,这次,我已经摸清门路,监牢的看管已经被我提前命人灌醉了,此刻我三哥恐怕已经被救出来了。” 见林京墨还是有所怀疑,他接着说道:“马上就到了城门换防的时候了,整个边城密不透风,水泄不通,可是我知道,如何能将你们两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城去。等出了城,你们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了!” “只是……”林京墨实在不敢相信燕褚诚会真的救他们,于是又道:“我……” “别可是了!”燕褚诚急道:“再不走,待会儿被人发现了,我三哥也走不成了!” 林京墨闻言,把心一横,只好暂且相信燕褚诚,对燕褚诚说道:“好,我信你一次!” 燕褚诚将绳索系在林京墨的腰上,然后命屋顶上的人将她拉了上去,等林京墨上去之后,他又按照这个办法被拉上去。 燕褚诚带着林京墨从屋顶顺着墙逃了出去。 然后在街尾有一辆马车前来接应,林京墨上了马车,果然看到了一身是伤的燕褚善。 林京墨看着奄奄一息的燕褚善,赶忙轻声询问:“燕褚善,你怎么样?” 燕褚善看到是林京墨,脸上立刻露出微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林京墨见到燕褚善才相信,燕褚诚是真的要送他们离开,于是问道:“可是五大王!这边城如铁通一般,你要如何送我们出去?” 燕褚诚对林京墨说道:“多亏了白天里商时序对我不敬,此事恐怕整个军中都传开了,我只需要说是因为心情不好,想回北燕做个闲散大王,再加上这已经到了后半夜,马上到换防的时候,他们也都乏了,守卫的警惕性最差,你们躲进我的箱子之中,前几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金银细软,查到后面他们自然松懈,我们便可以顺利离开了!” 林京墨闻言诧异道:“合着所有的方法都建立在他们松懈的前提下吗?五大王,你还是……” “嘿嘿!”燕褚诚继续说道:“一切看命了,反正我这五大王也不知何时就会人头落地,若是被查出来了,大不了跟我三哥一同赴死罢了!” “不会死的……”这时,躺在车上的燕褚善开了口,他说道:“今夜天色极暗,你将林京墨打扮成你的随从便好,门口的守卫又不认得她,躲过看守应该并不难,只是我……我这一身的血腥味,恐怕并不好遮掩……好在,五弟你平日里就总是苛待下人,待会儿他们搜查的时候,假装是手脚不轻的仆人将你随身带的茶壶打破……你下车抽我几鞭,我身上有血腥味便不奇怪了!”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林京墨说道:“只是苦了你,毕竟你已经是一身的伤了。” 燕褚善摇了摇头说道:“能逃出去,就能活命了,受点伤没什么的。”说罢,他又转头对燕褚诚说道:“千万不要因为我怕我伤到而心软,待会儿一定要用力打我。” 第二百五十三章 逃出边城 燕褚诚说道:“你别担心,我们两之间这么多仇恨,我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罢,几人换上衣服,然后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虽然临近城门换防交接,可是远远看去,城门守卫并没有松懈,几人悬着心来到了城门口。 守卫见是燕褚诚的马车,于是去马下询问道:“五大王,这是要去哪儿啊?” 燕褚诚掀开帘子斜瞥了一眼守卫说道“本大王出来这么久了,也没为大王建立寸功,这不想着,回北燕封底好好做个逍遥大王便算了。” “五大王,这说的什么话?”守卫说道:“大王是因为白天的事情不高兴?” 燕褚诚白了他一眼说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既然如此的话,那还不快给我开门,我这就要听商将军的话,滚回北燕了!” 说罢,他故作生气的将帘子放下。 守卫撇撇嘴,又道:“五大王,实在不好意思,小人们遵照指示,所有进出的东西都要经过严格筛查的。” “连我都查?”燕褚诚再次掀开帘子,然后对守卫道:“那快着点儿!我还想赶在天亮前回封地呢!” “好嘞,小人这就去做!”说罢,那守卫便走到燕褚诚的几口大箱前,吩咐随从将箱子打开。 随从照做,守卫仔细查看一番,突然到最后一只箱子的时候,守卫似乎发现了什么,转头有些好奇的看向了随从打扮的燕褚善,燕褚善随即假装不小心将箱子打翻。 燕褚诚见状直接跳下了马车,扬起马鞭便朝着燕褚善狠狠打了几鞭,怒道:“不知轻重的狗东西!打碎了我给娘子带的宝贝,你担得起吗?” 燕褚善揉了揉被打的胳膊,赶忙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小人知罪,求五大王恕罪啊!” 燕褚诚又扬起鞭子,然后皱眉看向了守卫:“怎么样?查验完了吗?” 守卫忙道:“查完了,查完了,五大王的行李,又能有什么可疑的呢?”然后转头向门口的守卫道:“开门放行!” 燕褚诚这才收起了皮鞭,对一众随从说道:“收拾好东西,我们走!” 就这样,燕褚诚一行人顺利的走出了城门,几人出了城门,便立刻加快速度远离边城,直到确认已经没有了危险,燕褚诚才停下马车。 林京墨对燕褚诚说道:“多谢五大王!” 燕褚诚笑着道:“有什么可谢的。”转而又看向燕褚善说道:“三哥,过去的事,对不住了,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之人,只想着自己,我知错了。” 燕褚善摇了摇头:“不论你是怎么样的人,我们始终是最亲近的家人,五弟,过去的事,以后便不要再提了。你我兄弟之间,不需要说这些话。” 林京墨看他们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已经过世的姐姐。 燕褚善见她愣住了,于是问道:“林姑娘,你怎么了?” “怎么三大王如此客气,叫我林姑娘?”林京墨缓过神来对燕褚善道:“一定很痛吧?受了那么多的伤。如果不是为了救我跟沈怿峰,你也不会被他们抓住。” 燕褚善却释然一笑说道:“那以后,你可得记住你的承诺,一定要帮我夺回王位啊!” 燕褚诚闻言,诧异的问道:“三哥……你还打算继续跟大哥为敌吗?” 燕褚善对他说道:“五弟,你现在赶快驱车回封地吧,恐怕就算没有证据,大哥也能猜到是你放我们出去的,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燕褚诚却道:“你知道的,我不过是个没用的弟弟,大哥就算怀疑我,我已经到了北燕,他暂时也是没有理由杀我的。只是……这一次别离,不知何时再见。” “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燕褚善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京墨说道:“若是南齐不灭,那么我就会是北燕的王,这之前,一定要记得,好好活下去!” 说罢,燕褚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三人就此别过,燕褚善跟燕褚诚要了一匹马,然后带着林京墨便上了雪山,准备从雪山绕回南齐境内。 林京墨坐在马上,虽然提前准备了衣物,但从小生活在南齐的她还是有些受不住,燕褚善见状便将自己的袍子脱了披在了林京墨的身上。 两个人就这么在雪山之中慢慢往南走,却不料风雪太大,山路因风雪阻断,两人最终迷失了方向。林京墨渐渐被冻的晕了过去,而本就受了伤的燕褚善最后也体力不支直接倒下了马。 天色逐渐转亮,林京墨逐渐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除了白色还是白色,她转头看到受伤的燕褚善穿的实在单薄,再看看自己,原来是他将衣服给了自己。 于是赶忙将他的袍子解下,然后重新披在他的身上。 林京墨心里十分担心,但转头看着皑皑白雪,却又不知所措。 天地如此辽阔,却茫茫然不知回家的方向在哪里。 马匹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林京墨用力摇了摇身边的燕褚善,却不见他醒来。 见他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如同冰一样寒冷。 林京墨有些害怕,明明周围的一切如此光亮,如此洁净,可是她的心此刻却惊慌不已,不仅仅是因为冷,还因为这一片无边无际无法逃离的白色世界。 林京墨明白,坐以待毙那就只能等死了,于是她拼命喊道:“救命啊!救救我们!救命啊!” 不知喊了多久,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回音。 林京墨终于无力的坐在了雪地上,她看着躺在地上,脸色逐渐慢慢失去血色的燕褚善,终于忍不住倒在地上,可是她没有哭,只要还活着,一定……一定不能就这么放弃! 林京墨看到远处似乎有一个崖洞,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冻僵了的燕褚善拖进了崖洞,崖洞之中似乎曾经有过人,林京墨看到了有人曾经烧过的火堆,于是拿出火折子,将火堆重新点燃。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返回南齐 温暖的火堆不仅带来了温度,也重新点燃了林京墨的希望。 林京墨将燕褚善放在火堆旁,然后用力的拍打着他的四肢,终于这样一阵子以后,燕褚善逐渐醒了过来。 他看着身边的林京墨还有快要熄灭的火堆问道:“林京墨……你怎么样?” 看到燕褚善醒来的那一刹那,林京墨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你怎么样燕褚善?” 燕褚善看到林京墨流泪,故作坚强的说道:“这有什么?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的!” 说罢,他伸出手示意林京墨将他扶起,然后环顾四周,对林京墨说道:“我们运气可真好,这里,曾经是我兄弟们一起待过的地方,恐怕,很快,我们就可以找到出去的路了。” “这是真的吗?”林京墨闻言喜极而泣。 燕褚善扑通一声,重新躺下说道:“只是……出了这座山,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商时序很快便会攻齐了。” 林京墨闻言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是啊……如今,就算回了南齐,恐怕也没有用。 林京墨回道:“南齐的南岭屯兵有十万人,或许可以暂时阻挡一阵子,可是别忘了,朝廷之中还有很多陈缅正齐轩逸的耳目,如今北燕大军之中一半是齐轩逸的人。而我,身份尴尬,我是商时序的妻子,如今,就算回去,也是罪人身份。” 燕褚善闻言安慰道:“你不要如此悲观,别忘了,比我们先出去的沈怿峰!” “沈侯爷?”林京墨差点忘了,沈怿峰已经回到齐国了吗? 燕褚善继续说道:“沈怿峰手下还有逃走的北境军队,这样,我们就不仅仅是只有十万人了。” 林京墨笑着点点头。 火堆逐渐熄灭,已经临近中午,两人也有些饿了。 燕褚善对林京墨说道:“一口气,跟着我下山去,就可以吃饭了。怎么样,林京墨,你可以吗?” 林京墨站起身,怕明天扶起燕褚善,回道:“可别小看我!就连你都是被我从雪地里拖进崖洞的呢!” 燕褚善笑着点点头:“那便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说罢,他扶着林京墨,然后凭借记忆,慢慢往山下走去。 两人互相支撑,终于在天黑前下了山。 只是一下山,便被人抓了起来。 两人被当做是燕国细作带到了齐军军营。 林京墨远远的就看到了沈怿峰,于是大喊道:“沈侯爷!” 沈怿峰见是林京墨跟燕褚善,赶忙朝他们的方向跑来。 “林京墨!你逃出来了?”沈怿峰看到林京墨明显瘦了一圈,毕竟在边城,她还替自己挡了一剑。 “发生了什么是吗?”林京墨问道:“是齐国军队来了吗?你怎么会在此处屯兵?” 沈怿峰刚要回答,兵部尚书张仪谦走了出来:“这种事情,怎么能告诉你呢?商夫人……” 沈怿峰见是张仪谦,赶忙将林京墨护在身后,说道:“林京墨是南齐人,从未做过任何有损南齐的事!为何不能告诉她?” “哼……”张仪谦说道:“且不说她只是一个女子,别忘了,她还是商时序的夫人,若不因为她传回假消息,我们怎么会失了北境边城?” “哦?”燕褚善这时说道:“怎么许久未见,张大人现在走起忠君爱国的路线了吗?我记得,过去你收我北燕的银两跟美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张仪谦低头看向燕褚善,随即大惊失色道:“燕……燕褚善!?北燕三大王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燕褚善继续笑道:“怎么你忘了吗?过去我们可是最亲密无间的伙伴啊!”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张仪谦怒道:“给我把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立刻砍头!” “你们谁敢?”林京墨制止道:“张仪谦,何必恼羞成怒,他说的若不是真的,你怕什么?还是说,你过去确实收过北燕的银两跟美人?” 张仪谦笑道:“林京墨,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你的夫君可是个叛国罪人,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敢回南齐,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吗?真是苍天有眼,今日,便是我替我儿报仇的好日子!” 说罢,张仪谦从一旁的军士身上将剑拔出,朝着林京墨的方向刺去。 “住手!” 林京墨循着声音望去,是齐轩州……他居然亲自带兵来了? 林京墨跪在地上行礼道:“参见陛下。” 齐轩州说道:“免礼吧,京墨。” 齐轩州看着林京墨憔悴的样子,又道:“受了很多苦吧?京墨,你跟从前看起来,很不一样。” 林京墨看到齐轩州,不免会想起姐姐,再加上之前经历的种种,不由得湿了眼眶,说道:“陛下,林京墨……有罪。” 齐轩州摇了摇头,这边看向她身边的燕褚善,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三大王,确实与众不同,难怪,北燕先王不止一次重用于你,可惜你不是他的嫡子,不然,北燕的王位给了你,恐怕,我也是会害怕的。” “不用害怕!”燕褚善跪倒在地说道:“燕褚善臣服于南齐陛下。愿为陛下分忧。” 齐轩州见状向前几步,将他扶起说道:“有三大王相助,看啦,我南齐还不到灭亡之日。” “在这之前……陛下。”燕褚善继续说道:“兵部尚书张仪谦,曾经与北燕勾结,他曾经收过我们北燕的贡品……” 不等他说完,张仪谦立刻跪倒在地说道:“居心叵测,陛下,燕褚善毕竟是燕国大王亲弟,他的话不可信,他来南齐,不是为了帮我们,是为了害我们啊!” “燕褚善说的都是真的。”林京墨继续说道:“我曾经在商时序的书房见过一本账本……” “够了!”齐轩州却打断了他们,不悦的说道:“将军交战在即,阵前杀将,是为不祥!” 说罢,他交代沈怿峰道:“带京墨,还有燕国三大王去用膳吧。朕看他们似乎都有伤,让人去诊治一下吧。张爱卿,你随朕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治国之道 林京墨终于回到了南齐,在这里,虽然没有了姐姐跟父亲,可是这里毕竟是自己的故国,所有的人都是熟悉的,唯有…… 林京墨独自坐在窗前往外看,南陵的大军毕竟跟北境军有所不同,他们用的训练方法也不同,不知是否可以敌得过北燕大军…… 林京墨正想着,突然有宫人进入帐中:“林二姑娘,陛下召见。” 林京墨随宫人来到皇帝帐前,等待宫人向里面通报之后,才进入帐中。 林京墨请安问礼之后,皇帝问道:“京墨,朕看你清瘦了不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外面,日子不好过吧?” 林京墨回道:“多谢陛下关心,京墨此行,确实经历很多,只是……想起过去却并不觉得受苦。只是京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事情,明明是明摆着的,但陛下却始终避而不见?” 齐轩州淡淡一笑,说道:“确实,很多事情,就连朕都知道,只是,有的时候朝廷之间的制衡就是如此,朕必须要做到,要么就一网打尽,要么就不能打草惊蛇,毕竟,将来朕跟空青的孩子会继承朕所有的一切。” 林京墨问道:“陛下,如此说来……是否……所有的一切陛下都知道?只是陛下一直在寻求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方法?” 林京墨心中不禁腹诽:马上南齐都可能要国灭了,谈何一网打尽? 齐轩州回道:“一切真相?你是说,张仪谦勾结敌国?还是陈缅正暗中扶持赵王?或者说是赵王在北燕养兵的事?还是说……”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着林京墨说道:“还是说……商时序……” 林京墨闻言惊恐的看向齐轩州:商时序?他也知道商时序的身世吗? 齐轩州却适当的停下了未说出口的话,继续说道:“林尚书的死,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一时想不开,而是另有原因。” 林京墨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父亲的死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以前商时序也说过父亲在死前曾见过他,他们究竟说过什么,商时序始终只字未提,难道说…… 想到这里,林京墨急忙问道:“到底……当初爹爹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说他非死不可吗?” “并非是非死不可……”齐轩州回道:“只是当初,没有其他选择。” 林京墨想起父亲死前惨状,内心痛苦不堪,为何偏偏是自己的父亲要经历这些? 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终于重新问道:“陛下,过去种种,现在到了可以告诉我真相的时候了吗?” 齐轩州回过头来,看着脸色惨白的林京墨,开口道:“这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当时是林尚书拿着一名贡生的文章来找朕,朕看他文章言辞恳切,想法也很独到,他对于道尤为重视,在他看来,百姓重于君王,君王要勤于社稷。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才子,但朕跟林尚书都认为他应该在这次科举中一举夺魁才是。于是我钦点了他探花。” 林京墨想了想,说道:“这名贡生……就是商时序?” 齐轩州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朕并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有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表妹,但是正是通过这个表妹,朕才知道他的舅父,居然是前朝太子妃的哥哥!细想起来,身边留一个这样的人,确实有很大风险。那个时候,他已经是户部侍郎了。” “陛下……原来一早便知道他的身世?”林京墨继续道:“那为何陛下没有杀了他,斩草除根?” 齐轩州却说道:“是因为林尚书。” “爹?”林京墨不解的问道:“是因为爹要留下他的性命?那么爹爹也知道商时序的身份吗?” “朕的身边耳目众多,这朝廷中事,一大半都是来自你爹,正是你爹查到商时序很可能跟前朝有关系,然后才禀告给朕的。”齐轩州看着林京墨一脸吃惊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朕肯饶他一命的原因是因为你爹,而你爹愿意留下这个人的性命的原因,则是你。” 林京墨闻言这才想起,当初她是嫁给商时序后,他才有机会成为户部侍郎的,如今看来,难道说当时爹爹虽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因为是自己女儿的夫君,自己的内婿,所以才求皇帝放过他的吗?原来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自己吗?姐姐的死,爹爹的死,还有现在南齐的困境,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齐轩州看着林京墨的表情,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说道:“京墨,你还记得林尚书是一个什么样的吗?” 林京墨回道:“爹爹一生清廉奉公,一心只为朝廷跟百姓。” “是啊,林尚书他从未做过任何一件事是为了自己。”齐轩州从书案上取下一本书,然后说道:“这一次,也一样,他并不是因为商时序是他的内婿而有所包庇,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商时序的文章,以及他在处理公事时的态度,才向朕建议,希望可以试探一下商时序,然后再确定要不要留为己用。” “试探?”林京墨问道:“如何试探?” 齐轩州则回道:“当时陈缅正有所异动,虽然朕知道他是想扶持自己的女婿赵王齐轩州成为皇帝,可是他的势力盘根错节,若是强行治他们的罪,他们在南齐之外的军队,自己他们与北燕里应外合,恐怕,朕之性命危矣。” 原来是这样,所以并不是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是因为知道他们所有的一切,为了慢慢将毒瘤拔除,所以才一直没有将他们的面具撕碎…… 齐轩州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朕跟林尚书一直都在物色合适的人选可以安插在陈缅正的身边,最好他没有什么势力,有理由可以顺利取得陈缅正的信任。” “最好的人选,便是当时刚刚成为探花,无权无势的商时序?” “不错。”齐轩州将手中的账本递给了林京墨。 这是……之前在商时序书房她看过的账簿……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战在即 “这个……怎么会在陛下手中?”林京墨诧异的看着齐轩州道:“难道说……商时序之所以会把这一切都记录在册,就是因为,他……他是在为陛下做事?” “是否是在为朕做事,如今就连朕都不知道……”齐轩州回道:“他究竟是为了得到朕的信任,所以才肯将这些交给朕,还是说他是真心不愿看到生灵涂炭而将那些罪行一一记录,谁又知道呢?” “至少现如今……我们看到的是,他带兵压境,很有可能会……”林京墨有些犹豫的说道:“会……” “致使我南齐国灭?”齐轩州无奈的笑笑说道:“朕不知道是朕错了还是商时序太难猜。朕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却唯独猜不透他。” 林京墨闻言问道:“陛下怎会有此疑问?” 齐轩州看着帐外的演练的军队,说道:“很快……相信很快便会有答案了,究竟,他是忠于朕,还是要完成复仇,是朕一时妇人之仁还是知人善用,人生,原本就是一场赌局,就算是朕,也无可奈何,不到最后关头,无法预料输赢。” 赌局吗? 林京墨问道:“爹爹也是这局中的赌徒吗?” “是!”齐轩州说道:“当时皇后薨逝,林尚书跟朕都猜到是因为空青怀着龙子,也是未来的太子殿下,所以,太医虽然最后救下了太子,朕却不敢公之于众。” 林京墨这时完全明白了,她有些悲伤的说道:“那个孩子……是陛下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同样,相信也是爹爹的希望吧?为了那个孩子,为了让陈缅正以为朝中已无敌手,也为了让他完完全全相信商时序,所以……他才选择了这条路对吗?” “是。为了太子,林尚书……别无他法。” 林京墨此刻脸上的悲伤渐渐散去,她对齐轩州说道:“不能让爹爹白死啊,这个孩子……一定要让他好好活下去,南齐……也一定不能亡国!如此,我才对得起爹爹跟姐姐的在天之灵。” 齐轩州说道:“所有的一切,都在于,商时序肯不肯收手,也在于,他的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他一心想着复仇,恐怕,无论是谁都无法救南齐。” 林京墨回道:“不论他是怎么想的,我们都不能放弃,北燕军队组成复杂,他们并不是一心,就算是商时序对南齐有再多的了解,恐怕心不齐的军队也不见得可以赢我们,不是吗,陛下?” 齐轩州闻言说道:“话虽如此,可朕在等的并不是这个。” 林京墨说道:“那陛下等的是什么?” 齐轩州没有回答,转而说道:“其实当初,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林京墨问道:“是什么事?” 齐轩州转头看向林京墨说道:“京墨,朕,真的对不起空青,她的一生,都给了朕,她却因为朕失去了生命,她当时明明也可以活下来,却因为想要保住腹中胎儿而宁愿牺牲自己。朕……甚至没有保住她的父亲,没有护住她的妹妹……京墨,如今危险在即,真不希望你继续留在军中,或许,你可以先走。” 林京墨却道:“陛下,姐姐跟父亲为了这个孩子丧命,我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边呢?更何况,如今要面对的人是我的丈夫,我没有劝阻,一直都隐瞒着他的真实身份,才招来如此祸端。我若就此离开,将来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姐姐跟爹爹啊!” 齐轩州回道:“既然如此,那便随你吧。如今天色不早了,你先退下吧。” 林京墨走出了皇帝的营帐,所有的谜团似乎都在一瞬间被解开了。 林京墨在想,或许就连商时序都不知道爹爹从头到尾都知道他的身份吧? 他当初之所以会对自己痛下杀手,或许就是因为那本账簿是不可以被任何人知道的,他孤身一人,只是为了报仇,可以借此机会取得皇帝的信任,若是因此坏了大事,那么自己恐怕医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林京墨出神的走着,迎面撞到了沈怿峰,沈怿峰见她一脸茫然,于是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像丢了魂一般?” 林京墨没有回答,只是像没有灵魂一般摇了摇头,回道:“不过是……大梦方醒罢了。” “梦?”沈怿峰摸了摸林京墨的额头,林京墨下意识推后了一步。 沈怿峰这才反应过来,平日里与自己屋里几位侍女没轻没重惯了,居然方才有些行为无状,于是赶忙道:“傻丫头,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妹妹的。这有什么的?” 林京墨闻言抬头望向沈怿峰,然后笑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大战在即,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明。” 沈怿峰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什么?” 林京墨说道:“有一件事,我怕再不说,我们死在了战场上,到时候,会是我们一生的遗憾。福裕公主她……其实一直都爱慕着你!” “爱慕……我吗?”沈怿峰闻言似乎并没有很惊讶,他抬头看了看天,士兵演练扬起的尘沙满天都是。 林京墨见他这副模样,于是问道:“你都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呢?”沈怿峰回道:“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京城去,这一战过后,或许……” 林京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继续问道:“侯爷是否对公主也有过相同的感情呢?” 沈怿峰被问的有些发懵,他笑了笑,然后说道:“我与公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倘若我这次能侥幸活着,我愿意,重新与公主结交,请公主能给我一个机会。” 说罢,沈怿峰潇洒的走开了。 林京墨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落寞……沈怿峰他何尝不是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呢?如今,他也一样会害怕吧? 想到这里,林京墨不禁想起了商时序,一直以来,他的内心,自己似乎也从来没有真正走进去过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宫中被抓 林京墨回到南齐后,却始终没有见到陈缅正。 虽说皇帝出征在外,中书令确实坐镇京中更合适,只是现如今明摆着商时序背叛了南齐,就是为了陈缅正,如若果真他成功击败南齐最后防线,是否……下一步,留在京中的皇亲贵胄,也会有危险? 太子殿下,还有福裕公主……林京墨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担心,可是担心之余,她又什么都做不到,于是她向沈怿峰提起了此事。 此时燕褚善也因为陛下垂青,变成了沈怿峰的副将,他们是不可能离开的,只是……林京墨心中不知如何排解。 林京墨觉得,自己与其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处,不如回京城中去,一方面,可以亲自照顾姐姐的孩子,另一方面……也可以去京城随时警惕陈缅正的动向。 沈怿峰深知,不论是张仪谦还是陈缅正都与林京墨有仇恨,若是让她一人去,恐怕会有危险,可是自己走脱不开身,正巧燕褚善身份特殊,若是他可以亲自陪林京墨去,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怿峰身份尴尬,他曾经是南齐的仇人,如今却又像是自己人一般,那些从南陵来的人他们不知道,可是这军中曾经在北境的人有不少,自然看着自己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有敌国人,都会有所防备,在私下里也有过不少的议论。 于是他便与燕褚善商量,让他随林京墨去京城中,一方面保护林京墨,一方面在京城中有所保障。 林京墨向皇帝辞行后,便随燕褚善一同回了京城。 她想起了商时序的母亲,于是第一时间回到了商府,只是他来到商府门口,却看到大门紧闭,他们敲了很久门,却始终没有回应,似乎里面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直到有路人告诉林京墨,商时序犯了叛国罪,中书令早就派人将这里的人全部都抓了起来。 林京墨闻言大惊失色,毕竟商母一生受了那么多的罪,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商时序犯了错,她明白谁都无法劝阻求情。只是内心却又觉得她可怜,思来想去,她认为还是应该见陈缅正一面。 林京墨跟陈缅正暂时在沈怿峰的园子之中安顿下来,只是林京墨的心思全部都在商时序养母的身上。 林京墨明白,若是她去找陈缅正,恐怕就是自投罗网了,之前在他面前所说的一切,倘若他是真心在听,或许此刻早就跟齐轩逸分道扬镳了。 林京墨不禁想起了陈敏然,她明明拥有一切,也知道一切,却最终还是无法脱离苦海,假如当初她愿意念及哪怕一点点姐姐曾经对她的,,或许就不会死,可是那样活着不也是生不如死吗? 林京墨去到皇宫,她停在门外,便听到里面有各种赌博掷色子的行为。 表面上看,他们无所事事,但是事实上却是很快便要面临敌军压境。 林京墨明白,这全部都是因为陈缅正。 女子没有召令是不能进宫的,林京墨也不例外,这次她瞒着燕褚善来到了皇宫,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的,没有皇帝的召见,他是唯一一个不去看什么时间啊,什么咱们结构的,一般我们很难遇到的。 林京墨以为自己不动声色,实际燕褚善派人跟着林京墨皇宫,听闻她先去了皇宫,所以特地一直都在暗处跟着。 林京墨这个时候掏出了令牌,这个令牌并不是普通令牌,这是福裕公主曾经给她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 守卫见令牌,连忙将林京墨带进了皇宫,这里不比外面,林京墨生怕会在这里面遇到陈年正的人。 林京墨在长廊上走着,一心只想着可以尽快与福裕公主相见。 只是她没想到,还没有遇到福裕…… 她便先见到了陈缅正。 陈缅正从宫门口的守卫那边听闻林京墨入了宫,所以马不停蹄命人在所有林京墨可能出现的地方将她抓住。 果然,林京墨被人在皇宫的百花园抓住了。 令林京墨没想到的是,她被带去了诏狱,那里一般关押的全部都是有罪之人,并且大部分还都是死罪,如今她被人关进诏狱,自然自己心中明白,这是陈缅正要报仇了。 想到这里,林京墨这才发现诏狱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勇士走了过来,林京墨被关在了诏狱,虽然她有预感,很快便会见到陈缅正,但是她还是希望不要那么早就见到她。 同时他仔细观察后,林京墨明白,或许见到陈缅正,便是自己的死期了。 林京墨待在诏狱,心中想的全部都是外面的人,他们并不会这么被对待吧? 正想着,突然有人过来替,对林京墨说道:“林二小姐你不是识字的吗?怎么如今反倒为可师表墨?来这个地方做啥游戏呢?” 林京墨看着外面人,不禁心中有所疑惑,为什么陈缅正突然要将她抓起来呢? 正想着,陈缅正亲自提了林京墨来见她。 陈缅正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问道:“过去那么久,你怎么都不愿意会回?如今怎么会这么大胆,回道京城之中呢?你知道吗?老夫等候已经多时了!” 说罢,他命人将林京墨绑在用刑时轻一些,然后继续说道:“难道你不好奇,为何老夫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吗?” 林京墨恶狠狠看着他,半天没有回应。 陈缅正却继续说道:“为什么?为什么都是这样?” 林京墨答道:“不错,当初我听说姐姐的死与陈敏然有关后,一直都想着如何报复她,是让她血债血偿,还是说让她同样感受一次至亲离他而去的痛苦!” 陈缅正拿起烧红的烙铁,对林京墨说道:“如此说来,你的目标从来都是我才对,为何要害敏然?我就这一个女儿,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你就害死了她?” 林京墨同样回道:“我就一个姐姐,他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杀死了她!”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口难言 “因为她该死!”陈缅正十分狰狞的看着林京墨说道:“你们林家,到底为什么总是要与我为敌,坏我好事呢?你爹爹,你姐姐,还有你,幸好,还有一个商时序!他是真心在做事的人,所以,我只信任她。” 林京墨闻言,同样十分狠厉的看着陈缅正说道:“是啊,中书令说的对,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就是不能放过我们林家?当初是那样,如今也一样!” 林京墨继续说道:“不错,商时序是我的夫君,不过如今,我已经打算同他和离,就算我是林京墨,你有什么资格将我绑到这里来?我究竟犯了什么罪?” “你是罪臣商时序的妻子,这个理由不够吗?”说罢陈缅正笑道:“更何况,我要抓你,还需要理由吗?很快,很快商时序带领北燕军队就会将城营全部踏平,到时候你还不是一样要听我的话吗?” 说罢,林京墨笑道:“恐怕,中书令的如意算盘并不能如愿打响!” “你说什么?臭丫头,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陈缅正死死看着林京墨,然后吩咐狱卒先抽林京墨二十鞭。 诏狱的鞭子跟普通的马鞭不同,里面擦了药水,打人的时候,不仅是疼痛异常,而且伤疤还不容易好。 林京墨忍着痛,只是带着恨意看着陈缅正。 陈缅正却走到了林京墨的身边,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林京墨被打的耳朵有些发懵。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陈缅正对林京墨说道:“我儿已经死了,再多的惩罚你都应该受着!” 林京墨却说道:“可是你惩罚我有什么用?真正的凶手一直都逍遥法外,你这个糊涂蛋,这个时候你还没弄清楚吗?你以为你的女儿虽然死了,你扶持的便是他的儿子?你不知道吧?世子并非是王妃所生,整个王府都知道,王妃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王爷的爱的,王爷很少会去见她,只是因为他的身后是陈缅正,所以才将妾室的孩子记在他的名下,其实她一直都没有孩子!” “住口!”陈缅正反手便又是一个耳光,在他看来,林京墨就是那个最该死的人,他已经迫不及待,亲手送她离开! 你是不会让我死的! 陈缅正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猖狂的笑道…:“很快,整个南齐都会变成是我的,我想杀谁,便杀谁!” 林京墨却回道:“真的会如你所愿吗?难道拥有那些就什么都可以放弃吗?你明明已经是一朝中书令,为何还是不肯走上正道来呢?” 陈缅正闻言却笑了,他说道:“林远志的女儿,果然跟他是一样的蠢,你们都在乎所谓的百姓,总是想着天下太平,总是想着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可是我不同,我不想永远都只是中书令罢了!” 林京墨继续说道:“中书令大人!每个人都有软肋,你的软肋就是你的女儿!可是你却始终执迷不悟,若是她还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林京墨笑了,说道:“你的心已经随他一起已经腐烂臭掉!” “疯子!”陈缅正嗤之以鼻道:“就算你发疯,命运的天平已经在我这边了,你输了,你们整个林家也没有一个能赢过我的!” 林京墨叹了口气说道:“快点儿的!要杀要剐随便你了?” 看着林京墨身上的血,陈缅正说道:“林世侄女,想不想看看我的照片?” 林京墨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林家向来不就是你最大的敌人吗?可惜啊,你就算杀了我,害死我爹我姐姐,你也终究不会知道所有的一切真相!你还是输了,你的敌人是杀不死的!无论你是否可以在这场战争中获胜,你的女儿已经死了!你的外孙根本不是你的骨血!陈缅正,你宁愿抛弃一切你所读的圣贤书,去做一个大奸大恶的时候就对了啊。”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突然来报:“燕国的三大王来到了诏狱。” 陈缅正皱了皱眉头,低下头思索片刻,然后走了出去。 见到燕褚善,陈缅正笑着说道:“三大王,许久未见。” 燕褚善同样回以笑容,道:“中书令,别来无恙啊,我早就想来见中书令一面,可恨的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陈缅正闻言问道:“那么如今……我听闻林京墨其实现在还是商时序的妻子,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件事,成为杀死林京墨的利刃。” “可是我……并不想杀她!”燕褚善一字一顿说道:“我奉劝你一句,将林京墨交出来,否则的话,中书令,你是与我共事过的,我能做出什么事,往往就连我都无法控制!” 陈缅正却笑道:“你还当你是从前的三大王吗?你现在什么都不是,怎么,两个穷人凑成一对吗?” 燕褚善生气的将腰间的宝剑拔出。 陈缅正似乎丝毫没有害怕,反倒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诏狱!你以为你去外面可以逃跑,如今在这里行凶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吗?不要太天真了,如今你什么都不是,不是王子也不是士兵了!你最好是听话,不然的话,就算是曾经我们有一些交情,也是徒劳!” 燕褚善闻言,冷笑一声,随即朝着诏狱的大门砍去。 陈缅正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立刻命令左右保护他的安危。 燕褚善哪里是什么善茬,他将陈缅正身边的守卫一把推开,然后抓起陈缅正问道:“说,究竟肯不肯放了京墨!” 陈缅正却笑着说道:“出来吧!” 随后从诏狱四周起身无数的弓箭手,全部指向了燕褚善。 燕褚善见状问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明明我们都可以活下去,若是你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恐怕就连你都会死的!” 陈缅正却道:“我并不懂这些武器,这些当初不过是为了埋伏有人劫狱才有的弓箭手,只是我有自信,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便会被扎成刺猬!如今你虽然不是三大王了,可是毕竟是曾经燕国的贵族,多少位置还注意点儿!” 第二百五十九章 如梦初醒 燕褚善闻言笑着说道:“中书令大人,过去也罢,未来也好,我始终都是燕褚善而已,不仅仅是楚国的三大王,我也是我自己,我拥有的不仅仅是曾经在燕国的势力。” “哦?”陈缅正饶有兴趣的看着燕褚善,说道:“你还有什么?说来听听?” 燕褚善不动声色的慢慢从一侧走到了陈缅正的身边,然后极快的掏出了匕首,抵在了陈缅正的勃颈上。 “呵……”陈缅正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老夫确实是高看你了!” 燕褚善则认真说道:“中书令大人要怎么看我,是大人的事,只是我答应过林京墨会保护她,便绝不会食言的!” 陈缅正看起来并不害怕,脸上的表情更显痴狂。 “她害死了我的敏儿!”他脸色狰狞道:“我怎么可能轻易将她放走?老夫今日,就算是没了这条性命,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说罢,陈缅正大声对着四周的弓箭手说道:“放箭!不必在乎老夫生死!” 燕褚善也算是阅人无数见过不少大场面,可是如今他却没想到,陈缅正居然连死都不怕,弓箭手稍有迟疑,陈缅正怒道:“放箭啊!给我将燕褚善射死!” 燕褚善转头看向埋伏在四周围的弓箭手,果然,他们不再顾及陈缅正,开始放箭。 燕褚善自顾不暇,只得转身将陈缅正放开,然后这时躲在诏狱门口停放的车轴后面,拿出了皇帝的召令喊道:“陛下召令在此,你们若还是陛下的王军,都给我住手!” 弓箭手中有人看到了燕褚善手中的召令,赶忙让周围的弓箭手停下。 慢慢的四周开始安静,燕褚善举着召令,确定弓箭手没有继续向他攻击,这才从车轴后面走了出来,这才发现,陈缅正已经满身是箭倒在了地上。 燕褚善慢慢走近,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陈缅正问道:“中书令……这是为何?我从未想过要取你性命!若是你肯将林京墨放了,你还是中书令。” 陈缅正嘴边慢慢渗出血来,他朝着燕褚善看了看,缓缓说道:“老夫一生,只有一女,可惜,她遇人不淑,老夫早已倾尽一生所有,可是她却被自己的夫君亲手杀死,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留下,就算我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如今,我只叹天不遂人愿!老夫这一辈子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如此,或许是我最好的结局,林京墨想看到我为林远志赔命,她成功了,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盼头,我知道,敏儿之所以会死,全因为她,但最后还是想留她一命,我这一生,已经如此破败,不愿再继续丢人现眼了。之后的事,就让她替我看吧。” 燕褚善似懂非懂,但他却听出陈缅正语气之中的绝望,他将陈缅正扶起,然后说道:“中书令大人,这些话,请你亲自跟她说吧。” 然后转身走进诏狱,看着在刑架奄奄一息的林京墨,他赶忙放快速度来到了她的身边,将她身上的铁链打开后,又赶忙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林京墨的身上。 林京墨疼的早已昏死过去,燕褚善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说道:“林京墨!林京墨,你怎么样?” 而此刻的林京墨正在睡梦中游荡,梦中的她漫无目的走在京城的主街上,她看到自己未出阁时常去的那家脂粉铺,紧接着不受控制的慢慢走了进去,一进门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是…… “姐姐?”林京墨不受控制的喊出了声。 林空青转过身来,温柔的笑着,一只手里捧着胭脂,一只手伸手招呼她过去。 林京墨高兴的跑到了林空青的身边,一脸的幸福问道:“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你没有死对不对?” 梦中的林空青却并没有回应,她低头闻了闻手中的胭脂,然后再看向林京墨,然后笑着将胭脂递到了林京墨的手中。 林京墨接过胭脂,林空青则点点头向胭脂盒子使了使眼色,示意她试试胭脂。 林京墨闻言照做,只是她一低头一抬头之间,刚刚还在身边的林空青就不见了。 林京墨手捧着胭脂盒,然后到处寻找林空青,她着急的跑出了脂粉铺,看着空无人烟的街道,一时心慌意乱,她一边走一边喊道:“姐姐,姐姐,你去了哪里?姐姐,我们好不容易再见一面,你怎么这么快就抛下了我。” 她跑着跑着,看到街尾似乎有一老叟站着不动。 林京墨疑惑的皱起了眉头,然后眼含热泪缓缓朝着那个身影走去,随着她与那人距离越来越近,她走的越来越急,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爹……” 就快到那人身边时,林京墨终于忍不住痛哭出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没有其他更多的言语,她只是对着那个身影哭道:“爹……” 那人转过身来,林远志带着慈爱的笑容,伸手轻轻抚摸着林京墨的头发,他跟林空青一样,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笑着看着林京墨。 林京墨此刻也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她似乎都心急的想快点说出来,可是梦中的她却只是流泪,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林远志就朝着她挥了挥手,然后越飘越远。 林京墨努力伸着手,想再触碰一次自己的爹 爹,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爹……爹爹不要走!姐姐不要走……留下来,留下来陪着我好不好!” 林京墨突然惊呼一声醒了过来,她眼中的泪在醒来的那一刻流了出来,她看着身边的燕褚善一脸紧张的样子,然后顾不得悲伤坐起身来。 燕褚善似乎看出了她的悲伤,问道:“你怎么哭了?身上的伤……很重吗?” 林京墨没有回话,似乎还无法从刚刚的梦中醒来,她只是摇了摇头。 燕褚善对她说道:“陈缅正……他现在就在外面。” 林京墨刚刚才梦到爹爹跟姐姐,现在听到仇人的名字,眼睛不由的瞪大了几分。 第二百六十章 双音母亲 林京墨伸手扶住了燕褚善,道:“有劳三大王,扶我一起出去吧。” “无妨。”燕褚善抬手搀住了林京墨,扶着她站起了身,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出了诏狱。 一走出去,映入眼帘的竟是陈缅正满身是箭躺在地上。 林京墨震惊之余,赶忙向燕褚善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陈缅正他……他怎么会?” 燕褚善蹲下身来,用手探了探陈缅正的鼻息,发现他早就已经断了气。 他朝着林京墨摇了摇头。 林京墨明白,陈缅正死了,眼泪瞬间喷涌而出,慢慢的,她开始忍不住放声痛哭,似乎只有这样,她心中的苦闷才能有所排解。 从她的姐姐开始,再到父亲,再到李妈妈,她一直都活在痛苦之中,若不是因为仇恨,或许她都没有办法活到今天。 所以的悲苦似乎只在这一瞬间排解释放。 燕褚善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林京墨,他知道,林京墨已经忍耐了太久。 …… 之后,林京墨回到了商府,她回到了那间曾经作为自己父亲姐姐灵堂的屋子里。 她离开京城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灵位上全部都是土灰,林京墨拿着丝帕,认真擦拭着灵位。 她一边擦拭着灵位,一边说道:“爹爹,姐姐,害死你们的陈敏然,陈缅正,已经死了,剩下的就只剩下齐轩逸还有……双音!” 正在这时,燕褚善回来了,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女子。 林京墨看着被燕褚善从陈缅正府里绑来的双音,然后转头看向了李妈妈的灵位,说道:“李妈妈,虽然我没有帮你找到你的孩子但是,我带来了伤害你的凶手。” 她不屑的看向双音,然后对她说:“你根本不配来这里,我就应该让燕褚善将你的头颅带来摆在这里,以祭奠李妈妈的在天之灵!” 双音面无表情,没有回话,似乎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于是淡淡抬眸向李妈妈的灵位看去,突然,她看到了李妈妈灵位前摆着的木梅花,抓狂的朝着李妈妈的灵位冲了过去。 林京墨见状喊道:“燕褚善!抓住她!别让她脏了李妈妈的灵位!” 双音被燕褚善抓住,眼神却还是死死盯着灵位前的木梅花,然后恶狠狠的看向林京墨说道:“林京墨,我知道你对我恨之入骨,如今我被你抓住,要杀要剐随便你,只是,你不该如此对待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像你这样毒如蛇蝎,恩将仇报的人,也有母亲吗?如果真是这样,我真替你母亲感到悲哀!”林京墨对双音的话嗤之以鼻,只是当她看到双音的视线始终落在李妈妈灵位前的木梅上时,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问道:“你母亲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到底,为什么你要害我们林家?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情同姐妹,你一切吃穿用度,都与我无异,为什么你要恩将仇报,又是为什么要害死从小照顾你的李妈妈?” 双音笑了,她没有回答,这是她最后的报复,因为,她恨的人,一直都不只有林京墨,而是整个林家! 林京墨见她不答,转头看向了那个木梅花,然后低头思索片刻,拿起了那朵木梅。 果然,在她拿起木梅花的一刹那,双音愤怒的喊道:“别碰它!别碰我的东西!不要碰!” 林京墨看着她一脸着急的样子,试探性的问道:“这个……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吗?” 双音回道:“不要碰它!” 林京墨见她不答,索性抬起双臂作势要将木梅摔在地上。 双音赶忙喊道:“不要!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林京墨闻言,呆呆的怔住了,她不可思议的看向双音,然后伸手将木梅花摊开说道:“你说……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那你怎么知道你的母亲已经过世?” 双音两眼猩红的看着林京墨,说道:“不止我的母亲,还有我的父亲,祖父,全家老小,无一幸免,全部,都因为你那刚直不阿的爹爹,礼部尚书林远志而死!” “你是说……你是爹爹那个贪墨渎职的学生秦墨的女儿?”林京墨诧异的看向双音,接着说道:“双音……若我可以将你娘的行踪告诉你,你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吗?” 双音不敢相信的看向林京墨:“你说……你知道我娘在哪儿?” “不错!”林京墨说道:“她是江南女子,是你爹爹的小妾对吗?” 双音闻言半信半疑,但活了二十年,终于有机会可以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何处,还是不由得动了心。 她垂下头说道:“不错,我就是秦墨的女儿,当年我爹只是收了一点点银两,你爹就大义灭亲亲自将此事告知先皇,导致我全族尽灭,只因那时我还是个婴孩儿,我跟姐姐被中书令陈缅正相救,从小就将我们的身世告知,他当时说,若是我们想复仇,那他可以安排我们住进仇人的宅子,若是我们不想报仇,他也一样会养我们到十六岁,找好人家嫁了。” 林京墨闻言有些愕然,没想到,陈缅正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在计划这一切。 双音继续说道:“我与姐姐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亲人,中书令说可以帮我们,我们自然是要先报仇。于是我被安排在了你的身边,成为你的贴身侍女。虽然我从八岁就开始跟在你的身边,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对你对林家动过什么手脚,直到充分取得你的信任,才真正开始了我的复仇。当时,中书令对我说,林空青做了皇后,皇后的家世必须清白,若是皇后妹妹的行为不检,那么皇后就不仅仅只是颜面无光那么简单了,恐怕,还有可能被废黜。所以,我开始多方行恶,然后将所有的事都算在你的头上。从此,京城之中没有了善良单纯的林二姑娘,只有一个蛇蝎恶女林京墨!” 林京墨闻言,却不知为何冷笑一声。 第二百六十一章 善恶到头 “你……你笑什么?”双音疑惑的盯着林京墨。 林京墨却无奈的看着她,说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只因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主人,你是仆人,我以为,只要我将所有事情担下,你才不会受到责罚,原来,你一直都在试图害我姐姐?” 双音闻言心中并未有所动容,只是冷漠的说道:“我知道你恨我,只是,要怨就怨你爹吧,是他,是他不肯看在师生之谊替我父亲隐瞒,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学生一家人都被杀死!” “那是你你父亲有罪在先!”林京墨怒道:“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双音,你父亲贪墨渎职,难道只因为他曾是我爹的学生,所以就让我爹视而不见吗?我爹爹,他就是一个宁折不弯,绝对不会凭借自己的势力去掩盖真相之人!” “呵……那我做错了什么呢?”双音的眼中含着眼泪说道:“当时我不过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儿罢了,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所有亲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林京墨无奈的闭上了双眼,随即回道:“那你的姐姐呢?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姐姐,便是晴雪对吗?你在听说我会给姐姐吃辣牛肉之后,提现通过中书令将消息传回了皇宫,然后让晴雪提前将毒下在了菜里!不错,当年的事,你们姐妹并没有错,可是我们姐妹又有什么错呢?双音,我姐妹二人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你们,你们无故害死我的姐姐,这又算什么?” 双音却笑道:“覆巢之下无完卵,二姑娘不知道吗?” 林京墨转过身去,不再看她,缓缓说道:“那李妈妈呢?她从小便很疼爱你,对你是极好的,你怎么……怎么动的了手,将她害死?” “要怪就怪她,不该事事以你为先吧!”双 音说道:“不错,她从小便十分照顾我,我与姐姐虽然一同在林府,可是为了掩人耳目,我们极少私下见面,姐妹至亲,也形同陌路,李妈妈算是这个世上唯一曾让我觉得不再孤单,有点温暖的人,可是……可是她却为了你的几句话去搜我的包袱,她发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就是陆安民留下的遗物,我本不想杀她,可是她紧紧握住我娘的遗物不肯放……那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我一时失手……” “够了!”林京墨转过头来,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看双音,换换说道:“李妈妈死后,我曾经问过陪嫁妈妈们,李妈妈到底是哪里人,她是什么样的人,那时我才知道,李妈妈是南方人,她有一个孩子,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南方打探她孩子的下落,虽然她的夫家全部丧生,可是她却很确定,她的孩子尚在人间。因为是她留下了这个孩子的性命!” 双音越听越疑惑,她抬头看向了林京墨。 林京墨继续说道:“很少有人知道,李妈妈曾经是一户做官人家的小妾,因为在夫家受尽了折磨,不堪忍受,所以从南方逃回了京城,她找到了自己夫家的老师,亲自将丈夫所有贪墨渎职的证据交给了那位老师,因为她听说他的老师是个正直的人。她愿意亲自指证丈夫,只求能保她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一条性命……” 林京墨蹲下身,看着双音的眼睛说道:“李妈妈……就是你娘亲,她为了你能活下去,冒着被治罪的风险,可是你活下来了,却被陈缅正带走了!” 双音闻言满眼的不可思议,她知道林京墨对自己恨之入骨,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痛苦才说出这些谎话来骗她的吧,于是她拼命摇着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娘她……她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她跟我爹……她跟我爹一起死了!林京墨!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林京墨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她,已经给了她答案。 双音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不知是不甘还是悔恨,只是她还是想证明什么,她抓住了林京墨的手说道:“好姑娘!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李妈妈……李妈妈她……她怎么可能是我娘呢?” 林京墨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件婴儿的夹袄扔给了她,说道:“你看看这上面的图案,若是你还是觉得我骗了你,我无话可说。” 双音颤抖着手,将夹袄捧起,看到上面绣着的梅花时,突然泪如雨下…… 曾几何时,她曾不知一次看到李妈妈在刺绣,可是她因为心中想着如何陷害林京墨,从来都没有认真看过李妈妈绣的花纹…… 原来……她的母亲,一直都在用这种方式思念着她…… 双音心中顿觉疼痛不已,她摸着自己的胸口,突然皱起眉头……虽然脸上不见悲伤之意,但是眼泪仍旧普通线一般往下流…… “林京墨!”她突然怒吼一声,歇斯底里喊道:“你是故意的吧?为了让我痛苦?我告诉你,我不后悔,我从未后悔过!” “可是你嘴里说着不后悔,脸上却全部都是悔意呢!”林京墨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伸手打了双音一个耳光,继续说道:“我恨你!你害死了我姐姐,还害死了李妈妈,他是你的亲娘,也是从小照顾我的母亲!你在外面冤枉我,栽赃我,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害死我最要的人!偏偏……偏偏你却是李妈妈的女儿,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现在也很痛苦吧,这样才对啊,你是李妈妈的女儿,我不会杀你,只是如今你已经报仇成功,我的姐姐死了,爹爹也死了,你我想问问你,你高兴吗?满足吗?幸福吗?” 林京墨看着双音痛苦的表情。 她心里明白,她的答案很明显是否定的。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做错了事,哪怕用一生来偿还,终究还是难以欺骗自己的内心吧? 想到这里,林京墨将木梅花重新摆在了李妈妈的灵位前。 第二百六十二章 重回皇宫 陈缅正一死,京城之中,表面上风平浪静,暗中却开始有了异动。 有人说这是赵王齐轩逸即将有所行动的时候,也有人说赵王失去了中书令的支持,恐怕再难成气候。 只有林京墨明白,以齐轩逸的智慧,他明知林京墨活着回去京城便会把所有真相告诉陈缅正,又怎么会还把希望寄托在陈缅正的身上呢? 恐怕……他早已经将一切压在了别的地方…… 林京墨思来想去,总觉得宫中无人坐镇,实在不妥,于是她连夜同燕褚善进了皇宫。 所幸齐轩宜虽然只是个公主,却十分有主见,皇帝离开时,给她留了一队亲卫,亲自保护她跟小太子。 林京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太子,有的时候亲情的难能可贵就在于,明明没有见过,在见面时还是会有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林京墨见过小太子之后,便同齐轩宜一同去到了她们颇有渊源的莲花池边的八角亭中。 齐轩逸许久未见林京墨,她虽然久居深宫,并不知道外面的是是非非,只是她从林京墨的表情中还是看出了端倪,更何况,皇兄亲自出征是因为商时序,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她看着林京墨试探道:“京墨……这一别又是许久未见,你近来可好?” 林京墨抬头看着齐轩宜说道:“我只是觉得心乱如麻……” 齐轩宜垂眸道:“不妨说出来,让我替你梳理一下如何?” 林京墨则淡淡然说道:“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齐燕两国之战,北边一直没有消息,赵王似乎近来又频频有所异动,我心中自然有所担忧。” 齐轩宜闻言,回道:“说来说去,我看……所有事情将来的走向,关键只在一人!” 林京墨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说的是商时序呢? 她看向莲花池,突然回想起那次她掉入池水之中差点被淹死的事。 当时商时序宛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光影之中,说来好笑,是他伸出的手救了自己,可是推自己下水的人也是他。 齐轩宜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问道:“可是想起皇后千秋时的事了?” 提起皇后,林京墨又觉得十分悲伤,她有些无奈说道:“说什么千秋,说什么皇后娘娘千岁,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做到千秋,能做到千岁呢?若是真的可以,我只希望她可以活着便好。” 齐轩宜闻言,淡淡一笑,说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呢?其实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活在当下,皇后殿下虽然先我们一步离开了,可是我记着她,她还留给我们一个可爱的孩子呢!与其总是惋惜,还是要向前看的。” 林京墨闻言心中十分感动,确实如今北燕大军压境,如今自己又做这小儿女之态,实在是不应该! 于是她对齐轩宜说道:“此次我进宫来,就是怕宫中内眷有什么闪失,如今看来你一切都好,宫中一切也都很好,那我便放心了。我今日进宫其实并不是一个人,燕国的三大王燕褚善如今效忠于陛下,只是他毕竟是男儿身,所以我让他等在了外头。” 齐轩宜听后却问道:“这位燕国三大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你与他之间关系亲密,如今商时序他不顾你的死活,居然做出通敌叛国这种事,你能放弃他,有新的选择,我也替你开心。” 林京墨闻言却突然愣在原地,诧异说道:“公主说的这是哪里听来的?我与燕褚善之间……并无私情!” 齐轩宜却摇了摇头,说道:“当局者迷,我只是听闻这位燕国大王,为了救你,差点被箭射成刺猬,他对你情深义重……” “公主误会了。”林京墨解释道:“我与燕褚善之间并没有那层关系,我们结伴同行,互相照顾,不过是因为我们都想将北燕人撵出去罢了。” 齐轩宜疑惑的问道:“那么你如今……难不成还想着商时序?” 林京墨突然语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齐轩宜摇了摇头,无奈的伸手摸了摸林京墨眉际的伤疤,说道:“你因为他不止一次差点丢了性命,如今却还是将他放在心中吗?” 林京墨转身看了一眼莲花池,想起过去她与商时序之间的种种,对齐轩宜说道:“不错,我曾经差点被他杀死,可是后来,当我有危险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身边,他给了我那么多的希望,如今要我放下,谈何容易……” 齐轩宜闻言却道:“可是他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你还原谅他?” “我曾经想过,这是最后一次。”林京墨回道:“我在心中不止一次祈祷,他可以回心转意,可以不再北燕继续做出对南齐不利的事来,可是终究还是我错了,他的一生同样受尽苦难,而现如今的一切,或许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齐轩宜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我曾担心商母有所闪失,却找遍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她。”林京墨想了想,继续说道:“或许,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连他娘亲都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而从头到尾他唯一没有考虑的人,便是我。” …… 与齐轩宜告别后,林京墨与燕褚善在城门口汇合。 林京墨忍不住问道:“燕褚善,这次若是南齐输了,恐怕,我也无法实现诺言助你重登王位了。” 没想到燕褚善却道:“无妨。” 林京墨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本大王如此潇洒之人,又怎么会执迷于王位呢?我若是真想做王,恐怕比我大哥都血腥,我现如今想的其实很简单,保护好……我想保护之人便好。” 林京墨抬头望向燕褚善,燕褚善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合适,反倒觉得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些羁绊。 “那么你想保护的人他是?”林京墨怀着忐忑的心情看向燕褚善,燕褚善却不合时宜的笑了。 看着他笑的如此高兴,林京墨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二百六十三章 兵败垂成 京城的六月正是初夏好时光,新花盛开,香气宜人。 林京墨却并没有心情去赏花,北方传来战报,南齐军队节节败退,恐怕很快就会退回京师,不仅如此她还听闻南方有异动,齐轩逸趁着陛下出征,举兵谋反,打算同北燕大军一起夹击南齐。 终于在一次次惶惶不安的日日夜夜过去后,南齐因为战败班师回京,这一次,恐怕就是结束了。 林京墨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完军报后,她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燕褚善见状忙问道:“林京墨,你怎么了?南齐大军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京墨空洞的眼神绝望的看向远方,说道:“败了……最后仅有的南齐军队将会护送陛下回京……” 燕褚善却似乎早有答案,他淡然说道:“看来,以少胜多终究是出现在典籍之中的神话了……” 林京墨却回道:“可是……这一次,恐怕就是整个大燕的最后一次了。” “成王败寇……功败垂成……这一切不都是我们料到的吗?”燕褚善想了想说道:“只是你说……北燕破城之日,商时序他会不会留你一条性命?” “性命?”林京墨绝望道:“就算他愿意留我一条性命,他愿意放了陛下吗?他愿意放过小殿下吗?他愿意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吗?” 燕褚善有些心疼的看向林京墨,缓缓说道:“我只是觉得,至少,你可以活着,这样的话……” 林京墨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光,她喃喃道:“没用的!国破家亡,我还有什么可依靠?不过是……不过是痛苦的苟活罢了,有什么意义呢?就算他肯留我性命,我也不愿这样独活于世,更何况,陛下对我林家有大恩,他是我姐姐孩子的爹爹,他们若是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想不到……终究是我爱的人,让我最痛苦无助……” 爱…… 林京墨不禁有些绝望的笑了,如今国事垂危,又谈什么爱情呢?在他放弃自己南齐身份开始的一瞬间,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今生只会形同陌路。 林京墨看向燕褚善,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对他说道:“燕褚善你是北燕大王的仇人劲敌,如今若是北燕破城,恐怕难逃一死,不如你现在就离开,去到离南齐都城最远的地方,说不定可以隐姓埋名好好的一辈子!” “那你呢?”燕褚善问道:“你也可以离开,寻找自己的活路,你愿意走吗?” “我不同……” 林京墨的眼神之中满是伤痛,她说道:“我爹曾经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吏部尚书,他刚正不阿,廉洁奉公,从来没有为自己想过,甚至最后为了大义而死。我的姐姐,是从小最疼爱我的人,我们从小没有了母亲,长姐如母,她曾经是这个国家的皇后,如今……她的孩子是这个国家的太子,我与南齐早已经紧密相关,怎么能为了活命而轻易割舍呢?” “你不离开的话,我也不会离开的。”燕褚善认真的看着林京墨说道:“我已经决定,留在这里,留在……你的身边。” 林京墨闻言不解的看向他:“为何不走呢?我是别人的夫人,就算他不再爱我了,就算我的内心十足痛恨他,我的心里,也无法再走进去任何人了,你就这样陪我死,岂不是很可惜?就这么死去,你多冤枉啊?” “呵……我本就已经是个死人了……”燕褚善潇洒的笑了笑,说道:“早在我战败的时候,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全部都离我而去,从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死了!” 是啊,当初他与他的兄长夺权,凡是支持他的人全部都是北燕大王斩杀了……他像林京墨一样,最多的便是无可奈何……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之时,外面传来了南齐军队返回京师的消息。 两人没有犹豫,一起走出了街道,看着曾经一个个意气风发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他们明白,这一次,是南齐军队最后一次回家了。 林京墨看到了沈怿峰,他似乎又受了伤,身上裹着绷带,满脸的忧伤跟绝望。 林京墨看着坐着车回来的齐轩州,他同样没了少年皇帝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战争洗礼过的苍老与绝望。 林京墨见到了沈怿峰时,他正在府里疗伤,侍女们正在替他换药。 林京墨刚刚坐下想询问什么,沈怿峰却直接说道:“我们败了,如今,我们还可以留在京师,只是北燕军队其实一直都对我们穷追不舍,不日便会来到京师了。” 林京墨听后,心下一惊,原来……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皇帝回到了京城不久,赵王带着自己的军队从郴州攻来的消息就到了。 齐轩州看着斥候传回来的消息,突然笑了,那笑声是如此歇斯底里,如此的无奈与心酸。 他一把将手中的书信扔了出去,然后大声喊道:“好好好!这便是我大齐的王爷,趁着外敌侵入,居然也举兵谋反,很好!很好!让祖宗们看看吧,这就是我们齐氏儿孙!” 齐轩州笑的有些更加痴狂,他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突然用力推开了门,然后只着一件中衣走出了大殿,刚开始他漫无目的的横冲直撞,随后又突然停了下了,看到了不远处的城楼,那个林远志曾经跳下的城楼。 突然他加快速度,朝着城口方向疯狂的跑去,一口气直接冲上了城楼,看着外面北燕屯在城外的军队,又看了看南方齐轩逸将会来的方向。 然后不顾一切大喊道:“来啊!来吧!你们想要朕的江山不是吗?那边拿去吧!有多少本事,拿出来给朕看看吧!” 随后解开束发的金色丝带,抽出里面的金簪,披头散发形似疯癫。 林京墨听到消息,跟随燕褚善沈怿峰一起来到了城门口,这里是林京墨最不喜欢来的地方,可是今日当她看到平日里最高高在上的皇帝,如此癫狂的时候,她的内心更加的酸楚。 倘若可以,她愿意用命去交换一切,她突然懂了自己爹爹当初的执着。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多行不义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外面齐轩逸军队已经来到的声音,齐轩逸自以为已经掌控了一切,他看到了驻扎在京城外不远处的北燕的军队,也看到了在城楼之上发了疯的皇帝齐轩州。 然后放肆的大笑着,对身边的副将说道:“随本王一起去见见北燕的使者,顺便见见商时序大将军。此次大战他功不可没,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他的。” 随后副将跟随着齐轩逸一起去了北燕大营,准备商议如何攻城。 岂料齐轩逸一进北燕大营,就发现自己被拿着尖矛将北燕军队团团围住。 这时,商时序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齐轩逸忙道:“商时序!商将军!这是何意啊?” 商时序没有回答,只是大声命令道:“给我将这乱臣贼子拿下!” 尖矛朝着齐轩逸刺去,齐轩逸躲闪不及,直接从马上摔下,然后被捕。 商时序命人将齐轩逸五花大绑,然后驾着车来到了他带来的军队前,大声喊道:“赵王已经伏法,你们都是大齐军队,今日,我商时序向大家承诺,降将不杀!” 说罢,重将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有一位副将说道:“商时序!听闻你降了北燕,如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哪一出?”商时序不屑的笑了笑,然后朝着齐轩州的方向抱拳行礼道:“我一直都是效忠于陛下的!如今北燕大军已被尽灭,你们虽曾反叛,却都是被赵王蛊惑,只要你们愿意投降,陛下仁爱,愿意既往不咎!” 众将士一听,忙纷纷放下了武器,然后跪在地上朝着齐轩州的方向,山呼万岁。 到这个时候,齐轩州才命人打开城门,然后吩咐内官替他沐浴更新。 林京墨看着这一切,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外面的商时序不是叛国贼子吗?为何陛下要开城门放他进来? 这时沈怿峰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后背。 林京墨转过头来,不解的看向沈怿峰。 沈怿峰不等她开口便说道:“我们赢了!南齐……赢了!” 林京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南齐赢了北燕?那商时序呢?这个叛国的贼人……他……他怎么还活着,他…… 沈怿峰看破了林京墨的心思,接着说道:“是商时序,他是假意投靠北燕,实则向陛下传递对方的消息,正是靠着商时序,我们偷袭成功,还烧了对方的粮草,他们的人中,有不少我们跟商时序提前安排好的人,夜里北燕营中烧起了大火,他们的人又都被我们的人挟持,所以我们才一举将他们全部打败。” 林京墨闻言心中满是安慰……原来……商时序真的是假意投靠北燕。 沈怿峰继续说道:“我们在北境,听闻陈缅正死在了京师,没有了陈缅正,齐轩逸定会举兵谋反,于是才做了这样一场戏,一方面坐实赵王的罪行,另一方面,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趁他放松警惕之时将他抓拿,同时,又不至于让南齐自己人打自己人。可谓是一举,多得。这全部都是商时序的功劳。” 一瞬间,从地狱到天堂…… 林京墨不敢相信,就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不如意全部都烟消云散,商时序不在是出卖南齐的罪人,反而是帮助南齐击退北燕的功臣! 林京墨转身看着商时序骑着高头大马走进了京城,此刻她满含幸福的泪水看着他。 而商时序,当他看到自己的爱人就在眼前时,此刻再也抑制不住这些日日夜夜对妻子的思念。 从头到尾,他一直要做的,都是匡扶正义,追求的也只是一个公道罢了,他想过要报仇,而是谈报仇容易,放弃心中大义难。 他不想看到生灵涂炭,不想看到无辜百姓枉受牵连,更不愿看到爱人日夜为他抹泪,他做到了,他替林京墨报了仇,所有的罪人,所有的仇人都将绳之以法! 林京墨此刻再也没有了顾虑,朝着商时序的方向义无反顾的跑了过去。 而商时序看到林京墨,也赶忙翻身下马,朝着她的方向奔去。 二人紧紧相拥在人潮人海之中,此刻世间万物都已经不再重要。 林京墨紧紧抱着商时序,两人都流下了泪水,却都沉默不语,因为幸福实在太艰难,多少次的互相猜忌,互相伤害,才有今天的团圆,此刻,他们之间不需要任何言语,只一个拥抱,就可以知道天荒地老! …… 皇帝内殿之上,齐轩逸被绑住双手扔在地上。 齐轩州说道:“堂兄,你是朕的兄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齐轩逸满不在乎的甩了甩头,说道:“如今我已经是输了,不论原因是什么,你都会杀了我不是吗?” 齐轩州无奈的闭了闭眼,接着说道:“不错,你是我齐氏子孙,你知道的,只要你肯认错,以朕的性子,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齐轩逸闻言却笑了,说道:“正因为我是齐氏子孙,我宁愿,今日被你杀死,也不想陛下饶了我的性命!” 齐轩州说道:“是人就都贪生怕死,难道你不怕死?你做出如此罪行,这不仅仅是掉脑袋的罪!你知不知道,这是……诛九族的罪!” 齐轩逸回道:“对啊,这是诛九族的罪,陛下你就秉公将我诛杀便是!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会反,并不仅仅是因为对那个至高无上位置的贪恋,更多的是因为陛下,陛下你对我们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仁慈,今日我反了,也败了,若是你放过我,那么他日,别人看到我的结果,都认为不会被杀,便都会大着胆子,一一尝试,到时候,我们南齐危矣,我齐轩逸便是最大最大的罪人!所以今日,我求陛下杀了我吧。” 齐轩州又何尝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齐轩逸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这才缓缓说出了几个字:“带下去……斩!” 第二百六十五章 花好月圆 陈缅正跟赵王倒台不久后,张仪谦便因为证据确凿,被治罪,不久后也被斩首。 林京墨看着眼前的灵位,不由得心生感慨,似乎一切都变了。 到说不清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燕褚善没有成功回北燕,因为暂时南齐还没有要重新进攻北燕的计划,他在此次战役中有功,所以留在了南齐做官。 沈怿峰已经向陛下求娶了福裕公主,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陛下依旧没有改变仁慈的性格,他虽然杀了齐轩逸,但是却赦免了他的孩子和青夫人。他们被安置在了京城,只是她恐怕永远都不想再见林京墨这个妹妹了。 双音因为对李妈妈的愧疚,日夜内心难安,最后选择了出家。她的姐姐因为参与了谋害皇后之事而被赐死。 曾经执着于商时序的韩梓兰,如今终于看到了自己身边的人谁最重要,选择了余慨之成为了她的夫婿,相信她的余生都会过得很幸福,再不会有那么多的艰辛困苦了。 至于……商时序…… 林京墨走出了偏院,听到外面的人通报道:“中书令大人,回府了。” 她快步走到了中庭,看着刚下朝的商时序,眼神之中似乎已经包含了千言万语…… 林京墨快步朝着商时序的方向跑去,商时序则展开怀抱,迎接他的夫人。 林京墨靠在商时序的怀中,他们已经分开太久太久,从一开始的相遇,到后来的互相伤害,互相折磨,似乎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一般。 又是一年乞巧节,两人重新来到了乞巧娘娘殿前,微风轻轻吹拂着寺院之中的香樟树,林京墨看着随风摆动的树枝,猛然回忆那年她独自等在树下的情景。 似乎斗转星移,年深日久,但这棵树却始终不变,如同林京墨对商时序的爱意一般,只一眼,便一生…… 而这次有所不同的是,商时序就陪在她的身边,商时序轻轻挽起了林京墨的手臂,然后对她说道:“夫人……在想什么?” 林京墨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调皮的说道:“只是想起,那年我明明向乞巧娘娘求了红布替我们祈求美好姻缘,可是却被你摘去扔进了河里,想想真是不值!” 商时序闻言同样笑着指了指大殿内拴着红布的围栏回道:“你去看看那些是什么?” 那些? 林京墨闻言愣了愣,然后走进了大殿,她将所有系在围栏上的布条一一看过,才发现,不仅自己写的那条在,它的旁边还有很多商时序后来写好系在上面的红布…… 夫人,原谅我。 夫人,你在哪里? 夫人,你过得好吗? 夫人,我爱慕你。 林京墨看着上面的字句,慢慢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她伸手环住了商时序的脖颈,然后温柔的吻了一下商时序。 商时序顺势将林京墨揽入怀抱。 这世上的仇恨,没有什么是无法化解的,或许早在他读过圣贤书,决定为苍生而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放弃了复仇。 全文完结,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