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相识语》 第一章 跪祠堂 窗外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射入屋里,地上、椅子上、桌子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细细碎碎的光影,一闪一闪,配着面前那梨花木桌旁坐着的小赵氏那一张一合的嘴,李元宁竟有种这情形搭配的竟是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的感觉。心中既恼恨自己眼下所处的困境,又厌恶于上首所坐之人,说话间的颠倒黑白、厚颜无耻、巧舌如簧,李元宁暗道就这份脸皮和这张嘴。这小赵氏只是做了个宜宁候府的当家夫人,真是屈才了。 而此刻的小赵氏根本不知李元宁的想法,正漫不经心地用一只手比划着另一只手上的玉镯,一边开口道:“宁哥儿,这次你拿宇哥儿文章冒充的事,我可以算了,可是”说到这儿,小赵氏顿了顿,李元宁也好奇地抬头凝神细听,想看看小赵氏到底要说什么。 小赵氏抬眼斜视了李元宁一眼,随后低头继续拨弄那只玉镯道:“所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你这毕竟犯了错,还是要受罚的。今天你就去祠堂跪一晚吧!至于你祖父、祖母那边,就由我去帮你解释。毕竟小孩子嘛,一时的争强好胜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元宁张大了嘴,看着小赵氏,暗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不要脸的? 小赵氏抬头,瞥见李元宁这个呆样子,心中也是一阵气愤和不甘。瞧瞧这傻样,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个代笔的能人,写了篇入了子墨山长眼的文章。尤其那子墨山长更是直言凭此文章,此人可直接入玉晨书院。 入玉晨书院?小赵氏得到消息的时侯,当即就愣住了,随即狂喜。要知道那玉晨书院可是当世与国子监媲美的书院,朝中多少官员出自其中。而且相较于国子监的教员死板、陈旧、打架斗殴及权贵子弟的经常相互欺凌。玉晨书院里的风气则好的多。因此,很多人更愿意把孩子送去玉晨书院。 更何况,那玉晨书院门口匾牌上的几个大字还是高祖皇帝亲写。是以,凡路过书院那门匾者,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所以,这满朝上下,谁家不以自家子弟能入玉晨书院为荣。 偏偏这书院每年只留了一些个名额给皇室勋贵们,像他家这样的处于勋贵中间位置,且不断衰败的候府,前两年能给宗哥儿争取一个名额已属不易,至于自己的二儿子宇哥儿可真正让自己操碎了一番心思,也未能如愿。 哪知这次,许是终于考虑到候府的未来,许久不管事的老侯爷,竟让几个孙子外孙的选了各自认为不错的文章,自己去邀了好友,请了子墨山长喝酒聚聚;顺带请子墨山长看看是否有过得去的文章。哪知这一看,竟然真碰上一篇入眼的。 想到这,小赵氏抚了抚那并不凌乱的发髻,这种机会,自己怎么可能放过。再次看了看对面的小子,小赵氏眯了眯眼,可不能给他翻身申辩的机会。想了想,小赵氏开口道:“如今这时日渐长,想来临暮山虽山高风凉,可这蚊虫也不少。我昨儿个听下人说,哪家府上安排人去看望自家在临暮庵的家人。哎呦,听说那家人被咬的,肿得自家人都差点没认出。我呀,得知后,就想着不知道大嫂在那里怎么样了?当然了,我倒是想安排人去送些个物什,只是这全得看宁哥儿你怎么做了,是吧,宁哥儿?”小赵氏说完,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李元宁,等着他回话。 李元宁死死地盯着小赵氏,恨不得扑上去,抓花那张笑语晏晏的脸,心里暗恨。可考虑到自己的母亲、外祖父,还有自己母亲的身份处境及以后的生活,李元宁终是咬了咬牙,转身向着李家祠堂而去。 小赵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阴狠地对旁边的赵嬷嬷道:“去,给我盯紧了他,三少爷未进玉晨书院前,不要让这小子接触老太爷和其余的外人。实在不行”小赵氏说着停顿了下,又摸了摸自己的那只玉镯,轻笑一声道:“毕竟有的时候,断胳膊断腿的意外每天都有,谁又能说得清呢?” 赵嬷嬷闻言神情一滞,随即点头称是,便退了下去。 而屋里赵氏则心情极好,想着等自己的元宇进了书院,老太爷发现又能怎样。为了李家的脸面,只怕他自己都还要帮着遮掩一二。而她的儿子只会好好的在书院读书,想想到时候,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那玉晨书院读书,只怕到时整个京城的世家和勋贵夫人都得羡慕死自己。 想到这里,赵氏心情大好得同时,只觉得这外面的阳光都更明媚了几分。 走出屋子的李元宁,呼了口气,这他娘的看人脸色生活的日子啥时是个头,眼光瞄到一处墙角后的人影,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便跟着领路的丫鬟向着李家祠堂而去。 待他们走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墙角转出、站定,看了看李元宁离开的方向,终是跺跺脚,转身几个身影翻腾,跳跃出了小赵氏舒怡苑的院子,到了李元宁的春秋苑。 此时的春秋苑里,喧闹声四起,丫鬟们打闹一片,丝毫没有自家主子被拉出去训话,而自己担心受怕的烦恼的样子。 柳青也不管她们,这个府里不会有人真正关心他们。心情低落的她在廊下找了个位置坐下,不断地向外张望,待见得一个人影过来,忙站起来,跑过去喊道:“哥。” 柳林抬头,见柳青焦急的样子,倒是吓了一跳,忙稳住她问道:“怎么了?” 柳青瞥了瞥周围,拉着柳林到了一边,说了今天白天李元宁奉侯爷命令拿了篇文章,现在被小赵氏诬陷及跪祠堂的事。 一早被李元宁安排出去办事的柳林闻言,也是一惊,忙问:“那少爷是怎么说的?” 柳青哽咽道:“少爷没说,但她从赵氏的屋子里出来时,看见我了,用眼神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 柳林点点头,安慰道:“那就听少爷的,晚些时候,我去祠堂看看。”顿了顿又道:“赶紧把眼泪擦掉,不然让人看见不好。” 柳青点点头,知道自己这副小女儿家的样子不能让人看见,否则让人联想,反倒连累了少爷。 第二章 逸臣先生 这边,柳林见柳青收拾好情绪,想了想又开口道:“等下你去收拾一件薄被,还有吃的什么,夜里我给少爷送去。” 柳青闻言,点点头,又道:“刚我看了下,厨房根本没送东西来。还有,你听听,这个院里的那些小蹄子们,少爷都被关祠堂了,她们还笑成这样。”说完哼了一声,恨恨道:“再这样,惹火了我,把她们都死锤一顿才好。” 一听这话,柳林忙急着道:“你可别惹事,不然又算到少爷头上。再说,管他们做什么,只要我们三人抱成一团,还怕什么。至于吃的,你别担心,我去想办法。” 听了自己哥哥的话,柳青也知自己鲁莽了,忙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不过,你多拿点,我也还没吃呢!” 柳林好笑地看了自家做小厮打扮的妹妹,点点头,兄妹俩便各自忙碌去了。 而此时的陆淳,字子墨,玉晨书院的山长正一脸喜色的回到了住处。 见他回来,门口管事伶俐地上前打了招呼,道:“老爷回来了,于少爷来了一会,现在屋里等着。” 陆淳点点头,顺着管事掀帘的手,进了屋,就见上首座位的自家妻子正对着侧座的于凤池道:“瞧瞧,这正说着人就到了,可见这人啊,可真不经念”说完笑呵呵地起身,接着又假装扳着脸对于凤池道:“这午饭一定得留下来吃,尝尝师娘的手艺,不然我可不依。” 于风池听了,笑着起身,对着姚氏道谢道:“那明伯就先谢过师母了,其实刚才明伯还在想着今日就是师母不开口,明伯也会厚颜留下的。” 姚氏一听哈哈大笑,领着身后的女儿陆孜和陆淳打了招呼,就走了出去。 待姚氏走了出去,于风池对着陆淳拜首道:“老师”。 陆淳摆摆手,示意于风池坐下,问道:“明伯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如今入了翰林可还习惯?” 于风池点头,笑笑道:“一切还好,只是更怀恋以前跟着老师读书的时候。” 陆淳听了笑道:“我怎么觉得你中状元前,颇有点迫不及待地离开书院的感觉啊!” 于风池闻言,也笑道:“老师即提了这事,那学生可斗胆直说了,怎么我感觉是老师想急着把我扫地出门,所以我便才顺势而为的。” 话音刚落,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随即,陆淳指着于凤池笑道:“你这小子,是一点亏都不吃。在官场上混,这样可不行。” 于风池忙点头应道:“老师放心,这点子分寸我知道。”顿了顿又道:“今日看老师的神情,似乎很高兴啊!” 陆淳一听,笑道:“让你看出来了”说着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纸道:“来,来,看看这篇文章。” 于风池挑挑眉,伸手接过,翻了翻,随后阅读起来,随着越往后看,神情也越凝重起来。半响,于凤池才抬起头来,问道:“老师,这篇文章是?” 陆淳笑道:“先说说你的看法。” 于风池听了,也不推迟,似斟酌一下开口道:“单从字迹上来看,布局倒是美观,然臂力不足,笔法欠自然。至于文章语句,更是笔法稚嫩,缺乏据点,显得单调乏力。” 陆淳听的连连点头,示意于风池继续。 于风池便继续道:“然其内容却颇具一格,标新立异,其中许多想法大胆新奇,有些更是闻所未闻,令人匪夷所思。学生现在倒是好奇这篇文章是何人所作?” 陆淳闻言,笑道:“明伯之言甚的我心。这是宜宁候府四少爷的文章,今日我点头收了他,入玉晨书院,打算把他交给四叔” 于风池闻言,惊道:“逸臣先生?” 陆淳点点头,无奈地笑道“想来这样的一块璞玉总能堵住他老人家的嘴,省的经常在我面前唠叨说我尽收些歪瓜裂枣。” 于风池闻言,也笑了笑道:“这也难怪,若以逸臣先生的眼光看,这天下怕没几个不是歪瓜裂枣的。” 陆淳听了也是这个理。顿时呵呵一笑,是啊,自家这个四叔于数理上极是钻研,颇有见解,不说东陵国,就是放眼整个天下,也鲜少有能及其一二的人。 此外,因其性情耿直,从不知含蓄为何物,他觉得好便是好,不好自然是不好,即使是大多数头脑聪颖的人都被自己四叔直言直语的冠上“歪瓜裂枣”和什么“朽木不可雕也”的称号,弄得大家极其尴尬。 不过也没有人敢反驳,毕竟这位可是先帝的老师,想当年先帝还是太子时,颇为调皮,高祖皇帝为了太子学识广泛,聘用了很多学者,虽然自家四叔当年只有弱冠之年,但其才华横溢、数理更是见解非常,于是便被高祖皇帝聘为当年的皇子师之一。 虽说当这皇子师是很长门面的事,但真要面对那群皇子时,有些感受、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和接受的。 那群熊皇子们,是打不得骂不得。只几天功夫,不是这个大学士的额头被弹弓打了,就是那个大学士走路时被绳子绊倒了,摔得鼻青脸肿。如此的事举不胜举,那些个大学士们是苦不堪言,但又不敢伸张。因为这些个皇子们不禁在宫里面横行霸道,宫外的外家们也不是那么好惹得。 然,自己四叔陆律却不一样,皇子不好,该批就批,该打就打,一点都不嘴软、手软。 这可惹火了以太子为首的一群皇子们了。别看这群帝王家的孩子,在各自母妃的引导下,那是面和心不和,甚至于恨不得除去对方而后快。可在对付起压迫自己的师长的这件事上时,那是出了奇的一致。 至此,众皇子针对陆律还实施了一套完整的整人计划,无奈因为当时六岁的小皇子城府太浅,在看见陆律时,脸上的表情暴露出了一些情况。这让本来见着对自己突然毕恭毕敬的皇子们,而心存警惕的陆律顿时了然,自然不会上当。不仅如此,陆律还反过来让各位皇子饱尝了自己的整人手段。 这下好了,陆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各位皇子们被整的惨不忍睹地回去,找各自母妃告状去了。 第三章 往事 可想而知,接下来,整个皇宫乱套了。 各位平日里斗得你死我活的妃嫔娘娘们,更是难得一致地抱着自家狼狈不堪的孩子们,去皇帝面前一顿哭诉,要求皇帝严惩陆律。 陆律也不怕,直接跑到皇帝面前,拿出一个本子,阐述皇子们这段时间所作所为,并当着一众妃嫔及皇子的面对皇帝说道:只要他一日做他们的师傅,就要管教一日。 当时的高祖皇帝也被陆律的表情震了一下,待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仅没有责备陆律,反而赏赐他一把戒尺,赞他“至情至性,乃真正的纯臣。”除此之外,高祖皇帝还批评了其余的被欺负不敢反抗的大学士们,说他们丢了读书人的气节。 接着,高祖皇帝还当着指望自己做主的妃子们和皇子们的面,对各位皇子师们道:“不听话即可罚,只要不死即可。”最后四个字,吓得各位皇子再不敢作妖,而陆律也一战成名。 所以说,这样一个连先皇都能揍的人说说你两句怎么了,说你都是给你脸面。 二人正说着,门帘被打开,陆孜笑着飞快地瞄了眼父亲旁边的于风池一眼,转而对着自己的父亲喊道:“爹爹,娘亲请你和于大哥去饭厅用饭。”说完晃了晃手里的小酒坛子,笑眯眯地道:“今日可以喝酒喔!” 陆淳一听,忙急着招呼着于风池,道:“走吧,尝尝你师娘的手艺,老师这是沾了明伯的光啊,等下陪为师喝两杯。” 于风池闻言,笑着答应。随后,几人便去了饭厅吃饭。 而另一边,李家祠堂里的李元宁正坐在地上的一块蒲团上,双手揉着两个膝盖,暗道:终于出去了,再不走,自己的腿都要废了。这些人真讨厌,赵氏让你们盯着,你们就盯着,至于那么敬业吗! 随即,李元宁心里又是一阵愤恨,这他娘的闭屈的日子啥事是个头。 想想自己,21世纪气候气象学世家出生,国内顶尖气象书院毕业,正准备一展身手的大学生,竟然于八年前穿到这具七岁孩童的身上。想想自己当时的心情,只能用惊悚两个字来形容。尤其当听到本尊所谓的母亲喊着“宁哥儿,你怎么样”的时候?”这种心情更是达到了极致,“宁哥儿”是男孩子的名字,是吧?她这不会是穿越加变性吧!她不要啊,好在一会儿之后,一趟方便终于让自己安定了情绪,还好、还好,性别没变。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自己处处用心留意,终于从自家母亲和大姑的时不时对话中,了解了许多事情。 原来这是一个和自己所知历史有所偏差、但文明发展相似的王朝——东陵国。祖父乃京城宜宁候府的侯爷李振风,自家祖母乃是其原配夫人袁氏,听说与自家祖父也曾是青梅竹马,婚后育有姑母李云梦、父亲李云柏。彼时,因着祖母怀第三胎时,祖母娘家表妹赵月娥过来帮忙,说是照顾之前两个孩子。结果,这一照顾直接照顾到自家表姐夫床上去了,又被即将临盆的祖母看见,导致祖母难产,进而一尸两命。 这下舅祖父一家火了,想那赵月娥不过家道中落,因着自家娘亲的00怜惜收留,却做出如此忘恩负义的事。 尤其是曾外祖母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直言自己引狼入室,害死了自己的亲闺女。但姜还是老的辣,反应过来的曾外祖母为了自家女儿留下的两个孩子,知道男人要是在女人身上泛起糊涂来,那是没有底线的。有些事竟然已板上钉钉的,改是改不了,那只能为着活着的人多打算打算。 曾外祖母想到此,便直接带人灌了赵月娥绝子药,一碗药下去。因着赵月娥的挣扎,药撒去了一半,即使这样,闻讯赶来的李振风还是对着岳家大骂,扬言会续娶赵月娥,使得岳家本来看在两个孩子和往日情谊的份上,留着点的面子情顿时烟消云散,更是直接变成了仇家。 老侯爷、老夫人也被自己混账儿子气的不轻,终是拗不过自家儿子,又怕孙子孙女被虐待,便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不让赵月娥插手两个孩子的一切事物。 婚后的赵月娥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容大度,给李振风纳了好几位姨娘。其中一位云氏还生下个儿子李云桐,而赵月娥可能是当时的绝子药被撒了一部分的原因,也可能是医治的及时,在将身子调养了五六年后,终于还是生下了自己的孩子李云松。 至此,这宜宁侯府世子之位的争夺,拉开了序幕。 成年后的李云柏因着祖父、祖母的逝去,姐姐的出嫁,在府里显得颇有点多余,好在祖母给他定了一份有助力的岳家——陵昌伯白家。 按说一个侯府,一个伯府,怎么着也该是宜宁侯府占上方。只是这李振风的侯位是世袭的,水分足足的。人家白景堂的伯位是自己挣得,实打实的,而且那白伯爷又掌着西北军政,这哪是你一个天天听曲、逗鸟的废材侯爷能比的。 婚后的李云柏与白敬莲琴瑟和鸣,幸福美满。唯一的遗憾是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因为有了儿子,意味着夺了他母亲之位的赵月娥夺不走这世子之位,要知道那时赵月娥生的儿子李云松已有个儿子了。 心急不已的夫妻二人终于在婚后第九年,白氏再次怀孕,临产之际,因事外出的李云柏路遇山匪,被抬回来的时候,李云柏已是奄奄一息。但是他还是硬撑着最后一口气,问自己姐姐:白氏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其姐李云梦不忍自家弟弟含恨离世,只得含泪回应是男孩。 李云柏听后喜极而泣、含笑而终。 至此李元宁便成了这长房唯一的男丁。 要说这长房唯一的男丁,李元宁的成长历程也颇为坎坷。从小大病不停、小灾不断,还得防止各种意外。 事情更是发展到八年前,李元宁的贴身乳母曾氏和李元宁竟然是被人在府里的湖水中发现的。一番抢救,倒使得现代的李元宁穿越时空过来。 因着这一番惊吓,白氏考虑李元宁的安全,就借势大闹一场,将他送回娘家由着自家父亲白景堂养育。 自此,李元宁便开始了在陵昌伯府的六年生活。 第四章 突变 后来发生的事,只能说白氏还是低估了人心的罪恶与固执。所谓跑的了儿子,跑不了娘。有一个德行有亏的母亲,这世子之位,李元宁也继承不了,而且出嫁的女儿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只要能让大房不好过,赵月娥不可能放过任何机会。因此,白氏终没能躲过大小赵氏的算计,在某一日,遭到陷害的白氏,被人发现与家仆衣衫不整的捉奸在床。 好在白家给力,在这种情况下,白景堂出面,大房放弃世子之位,而白氏被送去了临暮山,打着为家人祈福的名义,在临暮庙带发修行。 这是亏得有白家,这个年代对于女子德性还是很看重的。若是那不得力的娘家,白氏当场被打死也是可以的。 由于娘家的关照,在临暮山庙的白氏日子还是可以的。 但是,这种情况在一年前发生了变化,李元宁的二舅舅白敬德在护送二十万军饷去西北时,不慎遭劫。二十万白银就这么不见了,二十万两?皇帝的愤怒可想而知。 紧接着,折子像雪片般堆满皇帝的案头,要求皇帝严惩白敬德及陵昌伯府。迫于压力,和要给世人一个交代,皇帝下令大理寺缉拿白敬德。但此时白敬德却离奇失踪了,这下天子真的怒了,找不到儿子,作为父亲的陵昌伯首当其冲地没逃过教子不严、督促不力的惩罚。 又由于此案性质太过于恶劣,皇帝下令重查。最终,官府查抄凌昌伯府,全家变为庶人,逐出京城。 陵昌伯府的罪责一定下来,白家同宗的相应官员均受了影响,一时间白府孤立无援,亲戚之间也再无来往,唯恐惹祸上身。还是远在丰台的堂舅白敬行邀请外祖父一家过去好照应,但遭到外祖父拒绝。因为堂舅白敬行也受到此次事件的波及,且被明升暗降到湖州任湖州通判。 就像后来白景堂对李元宁说的那样,自己的侄儿能在那个时候想到自己,已然难得。自己不管去不去打扰,这份人情还是应该记住。没有谁一定要对你好,但人要记住别人对自己的好。 最终,外祖父还是带着大舅舅一家、及二舅母和孩子选择了楚州定居。至于二舅舅,在李元宁被李家带走后,便再也没听说过。有人说他逃了,也有人说他乔装打扮、隐姓埋名地在哪个地方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还有人说那军饷其实就是他自己监守自盗。 但李元宁曾见过自己的外祖父——白景堂那样的硬汉,淌着眼泪说过,自己的二儿子已经死了。他说他养的儿子他知道,但凡还有一口气,便不会蒙受这些不白的冤屈,也不会让自己的家人替他受过。白家的儿郎,即使是死,也会选择堂堂正正的死,而不是躲在哪处地方苟活。 虽说白府众人及李元宁的生活都发生了重大改变,可李元宁还是无数次感谢老天让外祖父他们活着,毕竟相交于其他卷入此案的人家,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于回到李府的李元宁,那过的日子可想而知,大小赵氏轮番上阵,克扣用度。 府里的夫子也是三天两头告状,说李元宁心思不正、顽劣不堪,真正的朽木不可雕。 李府的仆从更不用说了,惯会逢高踩低、看人下碟。面对这一切,毕竟多了一世经验,李元宁也事先预算到了,倒也不急不忙,从容应对,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对于自己,李元宁凡事完全把握一个度,知道自己一切不能做的太好,也不能太差被他们抓住把柄。 当然了李元宁也谨记外祖父的嘱咐:凡事低调,能避则避,不能避则忍,实在忍无可忍就带着柳林柳林去楚州找他们。 李元宁现在还记得外祖摸着她的头道:“宁儿不怕,外公现在虽没官职了,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有事,外祖父也不怕,大不了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着你。” 李元宁点点头,她哪能真的做让外祖为难的事。尤其,外祖父走的时候,看了看李元宁,转而又对着她身边的姑姑李云梦拜了两拜后转身就走。 按说,在李云梦的面前,白景堂一个长辈怎需对着自己姑姑行礼?不过是为了自己。李元宁紧紧地抱着姑姑李云梦,她知道外祖父这是放不下自己和娘亲,只能托姑姑多照料。那时候李元宁想,外祖父的心情一定很复杂,他自己奋斗了一生,竟然到最后护不住自己的孩子们。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李元宁,抬头望了望李家祖宗们的牌位,她觉得自己对这个李府可能是没什么感情,站在这些个牌位前,自己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完全不似自己躲在白府祠堂的门后,看见外祖父擦拭白家祖宗牌位时的那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所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靠相处、关爱得来的,只有在白府,自己才会觉得有家的感觉。 李元宁正想着,就听外面一声“大少爷”,紧接着是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抬眼望去,就见一道白光刺的人眼看不见,闭了闭眼,但听耳边想起一道温润的声音“四弟”。一听这声音,李元宁就知道了,这是赵氏的大儿子李元宗,也是他名义上的大堂兄来了。 说实话,从有记忆以来,这李元宗并没有欺负过她,相反每每见着自己,李元宗还会象征性地笑脸相待。可李元宁就是不喜他,总觉得李元宗的脸上有着和大赵氏一样的虚伪面庞。 此外,相比较整日里找自己茬的三少爷李元宇,李元宁觉得这个所谓的三堂哥才更亲近点,毕竟那样的人鲜活真实、而不作伪。 无视李元宁默不作声的忽略,李元宗自顾自的放下手里的篮子,从里面端出相应的吃食,李元宁莫名的看着他,不清楚他要干什么? 察觉李元宁的疑虑,李元宗开口道:“外面的人被我遣走了,四弟可以放心食用。” 李元宁看着这几碟明显用了心思的素食,心里纳闷: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清楚对方究竟想怎样,这娘俩一个关自己,一个送吃的给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第五章 传达 李元宗见李元宁不动,笑道:“想来我不说清楚,四弟也不会食用了。那我就直说了。”说完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语言,接着便道:“今日我回来,方知母亲冒认了四弟的文章为三弟的,这虽然对四弟十分不公,想来四弟也能理解一颗为人母的心。如今大错已经铸成,现在再去找子墨山长那里改口,必定会损害李府的名声,所以四弟应该能理解这个意思吧!” 哦,是这个事呀,李元宁松了口气。理解,当然理解。一时大意交了那篇文章,自己也挺后悔,自己一女扮男装在家里混混也就罢了,要是去书院混,应该很容易被拆穿吧! 如果这样的话,那这顿饭吃着就没压力了。李元宁疑惑一除,当然也就不客气啦,端起饭碗就开吃起来。 对面的李元宗见此情形,嘴巴抽了抽,他这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四弟就开吃了,心还真大。但有些问题还是要问清楚,想到此,李元宗开口道:“平日里,净听府上的方师傅说四弟的不足之处,今日方知原来却是方师傅爱之深、责之切,对四弟要求高,寄予厚望呢。这点单看四弟能写出篇让子墨山长惊艳的文章就知道了。想来即使没有了这篇文章,不久之后,四弟定也能再出佳作,为我李家争光。” 李元宁一听,差点噎住,咽下嘴里的一口饭,瞪了李元宗一眼,能不能不要这么虚礼巴拉的,害的自己差点没噎死。还爱之深、责之切?个拉倒吧,就那眼睛长头顶上的方师傅,还爱之深呢,他是恨不得整死自己,好去赵氏那领赏。 还有李元宗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可是要低调的啊!想了想,李元宁当即便开口道:“我倒是想写出那样的文章,只是每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就不认识了!”说完,李元宁状似难为情地道“其实那不是我写的,是我抄的。” “抄的?”对面的李元宗闻言,惊讶地问道。 李元宁点点头,回道:“是我表哥白宜修以前写的文章,有几篇夹在他以前送我的书里,这次祖父要我们写文章,我哪里会,又不想在祖父面前出丑,就想也没想的抄了一篇,交上去。” 李元宗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一琢磨,想想也认同了李元宁的话。 李元宁的大表哥白宜修素有才名,如若不是家里后来出了那档子事,今年也定是能入玉晨书院的,只是可惜了。 李元宗接着又问道:“那其余的一些文章呢?” 李元宁无赖道:“烧了啊,这我哪能留啊!我又不傻” 李元宗想想也是,做出犹豫状,但见李元宁只顾埋头碗里的吃食,干脆直接开口道:“那篇文章四弟想来还记得吧!所谓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毕竟如果三弟去了玉晨书院,有人问起,三弟一无所知,丢的还是咱们李府的脸。所以四弟你看?” 哦,这下李元宁算是彻底明白过来李元宗为什么今天这么好,还端着这么好吃的饭菜过来看自己,有求于人呗。 想想虽然自己也不需要去书院,这篇文章也不过是自己一时心血来潮,有感而发写的关于这天象的,可就这么给他们,自己好像也不甘心。当到此,李元宁心思转了转。 李元宗见李元宁拿着筷子在那皱眉,不禁心里一紧,担心地问道:“难道四弟也想着去玉晨书院读书不成?” 李元宁干脆放下手里的筷子,摆摆手道:“谁去那劳子地方学什么东西,指不定比家里要求还严厉,我才不去找罪受呢” 李元宗听了,心里好笑。这玉晨书院多少人想去,在四弟眼里,竟然是受罪。当下,李元宗不禁问道:“那四弟的意思是?” 李元宁想了一会儿,道:“可以抄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李元宗一听有条件,眯了眯眼睛,不防这个一向历来顺受的堂弟,竟然还知道此时提出要求。看着李元宁,李元宗半响方才开口道:“什么条件?四弟说说看。” 李元宁闻言,乘机凑上前,说道:“我想母亲了,想去看她,然后去楚州待段时间,行不行?” 楚州?李元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四弟的外祖父一家现在住的地方。又有点意外,想不到白家都这样落魄了,四弟还在意他们。 对于李元宁是否去楚州,李元宗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可想到自己的祖父、祖母为了脸面,恐怕未必会同意此事。 所以,李元宗想了想,斟酌道:“这个我恐怕做不了主,怕是还要回去请示祖母。”他不敢说请示祖父,因为祖父现在还不知道母亲今日的所作所为。 李元宁不想错过这次去找外祖父的机会,这府里看着花团锦簇,哪有在外祖父身边自在,就算日子苦点又如何。 当下,李元宁便看着李元宗,赖皮地道:“你们也不用和我说什么大道理,什么李家的面子。说实话,我这常也不出门,李家的面子?大堂哥也别把人当傻子,和我有关系吗?我没觉得自己占着李家多少光。还有你们也不用拿我母亲吓唬我,真怎么着,你们也不会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若是你们不让我去看母亲和去楚州,我什么也不写。还有,这篇文章本来是大表哥写的,我好歹还要和大表哥打声招呼。万一他在那边用了,或者给了别人,影响到三堂哥,那可不管我的事。” 李元宁前面说的什么,李元宗没在意。但最后一点,李元宗倒是惊了一身冷汗。真要这样,两边不用对峙,世人就知道真相怎样,到时李家的名声全完了,就连同在玉晨书院的自己也是一样会受牵连。想到这,又和李元宁说了几句,打了招呼,李元宗匆匆告辞去了母亲小赵氏那里。 舒怡院里,小赵氏也是急得团团转,今天中午她一听下人说少爷中有人的文章被子墨山长看中,想也不想便为自家二儿子李元宇认下了,事后还处置了李元宁。 对此,小赵氏自认为自己处置妥当,没有什么不足,甚至还有点颇为自得。等大儿子回来后,她一阵迫不及待的相告,满心以为会得到大儿子的表扬。哪知却被大儿子责备,说她做事不计后果。小赵氏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委屈的紧。 第六章 同意 小赵氏做的事,自然瞒不了自己的婆婆大赵氏。得到消息赶来的大赵氏,直接把她骂的狗血淋头,说她蠢笨如猪,还说什么如果宇哥儿的事被揭穿,最先受连累的就是她的大儿子,什么鱼和熊掌兼得就是痴人说梦。还说宇哥儿什么能力?她心里没个底啊。若不是大儿子李元宗在一边劝着,自己还不知被婆婆给骂成什么样呢。 此时,上首坐着的大赵氏赵月娥,看着下面来回走动的小赵氏,不觉一阵心烦,暗骂:这沉不住气的东西,狗肉就是上不了台面,这么多年恁是没什么长进。当年要不是那些个世家不乐意将自己家的嫡女嫁进来,自己又看不上那些人家的庶女,儿子的亲事没有着落。自己哪里能听信了哥哥的话,一时心软,让自己的儿子娶进来这么个东西。 以前倒还好,自从侯爷下了自己的管家权,这没出息的东西胆子是越发大了,这次更是胆大包天,竟敢擅自做主,替宇哥儿认了那文章之事。 还有,大赵氏心里一凝。这两年,那个孩子一直在自己眼皮子下,竟然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难道是藏拙?还是贼心不死,甚至还惦记着这个世子之位?难道自己小瞧他了,想到这,又瞄了小赵氏一眼,大赵氏更是不耐烦的喝道:“坐下,这样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哪里还有一家主母的气度?” 小赵氏被自己婆母兼姑母一喝,脖子一缩,畏畏缩缩地坐下了。 赵月娥一见,顿觉她越发上不了台面,干脆一手扶着头抵在旁边的案桌上,闭目养神,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一会,小赵氏听得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忙往外看,就见李元宗快步走进来。 小赵氏忙起身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他写不写?” 那边赵月娥也抬起头望过来。李元宗看了看周围,冲着自家祖母和母亲点点头,把李元宁的要求说一下。 小赵氏一听,这李元宁竟然敢提要求,反了天了,当即就要喊人过来把他抓来一顿好打。 大赵氏一听她说的话,只觉头更疼了,真正是个蠢货。当即,大赵氏喝道:“闭嘴,你还敢嚷嚷,真想让你做的事,人尽皆知?还是想让你两个儿子名声毁于一旦?” 闻言,小赵氏顿时如被人扼住喉咙般,卡住了声音,转头看了看自己婆婆,又瞄了瞄儿子,恁是不敢再出声。 李元宗见状,舒了口气。暗叹好在有祖母镇着,不然他还真怕自己的亲娘会不管不顾地闹起来,顺便带着人,去把李元宁一顿折腾,到时搞得全府皆知,难以收场。 相交于小赵氏在知道了李元宁说的话、及提出所谓问题后,所表现出来的浮躁和怨恨。大赵氏听了,却舒了口气,她就说嘛,府里的授课方夫子怎么敢糊弄她,这宜宁候府还没有能跳出她掌控的人和事。 至于白家的那个白宜修她也听过,那是个人人夸赞的神童。可那又怎样,摊上那么个二叔,就是前途尽毁,再有本事也是枉然。 现在李元宁既然愿意默出那篇文章,并对玉晨书院没半分念想,那他要去临暮山庙还是去楚州简直不值一提。甚至于如果他不提去楚州的事,赵月娥觉得自己还得想法子促使他去摆平楚州的白宜修呢。如今这样,倒是正和自己心意。只是今天那个小子既然敢提问题,胆子可是肥了,自己也不能让他的日子太好过,今夜的祠堂还是要继续跪的。 哼,想想曾经压了自己一头的白家,赵月娥心情大好。曾经的风光又能说明什么,就像老爷的原配,自己的表姐,那个曾高高在上,还得自己去仰望的女人又怎样?到如今,还不是一具尸体埋于地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被罢了官职的伯爷能有什么气候,值得那孩子满心的念着。这孩子还是太年轻啊,有时候太重感情也不是什么好事,但对她赵月娥而言却是个好事。 赵月娥想了想,便对李元宗道:“这事我点头了,你等一下再去,应了他。顺便带些御寒的衣物。”说完用眼神制止了又想要说什么的小赵氏,接着道:“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眼光要放远点。先给点甜头,人家才好办事。还有告诉他,他什么时候想看母亲和去楚州都行,不过关于那篇文章他必须默出来,还有白宜修那边,由他去楚州自己解释。” 李元宗忙点头应声是,小赵氏趁着空隙忙开口道:“那宇哥儿还没入书院呢,万一……” 听到这话,如果不是李元宗在这,大赵氏恨不得一个巴掌拍上去,这世上最可恨的事就是人笨不可怕,关键还老是要充聪明人。只得狠狠地道:“子墨山长即是口头应了,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既然有这闲工夫,就去督促宇哥儿把那篇文章吃的透透的,别回头有人考问他,一问三不知。还有那李元宁的字,也让宇哥儿好好模仿模仿,听到没有?”最后一声,简直从牙缝里蹦出。 小赵氏吓得一个哆嗦,只得唯唯称是。 晚上的时候,李元宗带了床薄被又来了祠堂,一顿寒暄,开口道:“四弟先辛苦一晚,虽说错不在四弟,可母亲毕竟是管家主母,既然话已出口,便实在难以改口,不然难以服众。想来四弟对此也无异议!” 无异议?还不是给自己下马威,李元宁自然知道这些背后的深意。不过说实话,对于这个,李元宁真无所谓,想想自己以前跟着前世得爷爷到野外研究气象地质,都是直接窝在特制的皮袋里睡在地上,这样既不会感冒,也能密切地感受大自然。爷爷说过,想要了解自然界,就要去感触它。 所以现在,在这个祠堂里,李元宁还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很久不这样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李元宁想着以后的生活说不定会更困难,自己接下来还是多加强体质锻炼,以防突发事件和意外吧! 这边李元宗见李元宁没什么表示,忙拿过手里上薄被递给李元宁道:“想着虽快入夏了,这祠堂里晚间地上还是凉,四弟就先将就着,明早我来接四弟,再收拾。” 李元宁点点头,望着李元宗。李元宗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道:“祖母同意了,明日四弟默了那篇文章,四弟什么时候想去临暮山庙和去楚州都可以。” 第七章 劝说 “真的?”得到消息的李元宁眼睛一亮,开心的跳起来,对着面前的李元宗问道。 李元宗不防李元宁的忽然性的动作,吓了一跳,却突然发现在那双格外闪亮的眼睛下,李元宁的眉眼竟然特别的鲜活,整个脸看起来完全是另一番样貌,竟然特别的漂亮。漂亮?李元宗被自己的形容吓了一跳,摇摇头,四弟可是个男孩子,他在想什么呢!定了定神,看了看那双眼巴巴盯着自己看的眼睛,李元宗笑道:“当然,我还会骗四弟不成。” 耶,李元宁开心地比了个手势,跳了起来。回头发现李元宗正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忙收了收表情,尴尬地朝李元宗呵呵笑了笑,道:“大堂哥别介意,我一时高兴。” 李元宗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现在倒是意外平时里木纳呆滞的四弟,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因着各取所需,祠堂里的二人相谈甚欢,场景甚是融洽。 可府里另一处,正在劝说李元宇的小赵氏就不一样了,本以为所有人不理解支持自己,自己的这个二儿子定然会感激自己。 可是,唉,小赵氏恨恨地磨了磨牙,要不是对面所坐之人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她现在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就为了对面的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自己明里暗里不知被婆婆、丈夫说了多少次,如若不是因为看在自己生了个那么优秀的大儿子的面上,婆婆和丈夫怕是休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小赵氏是越想越委屈,她知道自己的婆婆和丈夫看不起自己,但那又怎样,只要自己过得好,谁在乎你的脸色。她心里满心地就想着将自己的儿子女儿培养好。但自己的大儿子自小被婆婆带在身边,女儿又不亲自己,只有这个二儿子,虽说学业上不怎地,但平日嘘寒问暖一点也没落下,自己自然偏颇他。 可是今日,这混小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拿今日的事来说,她可是冒着被公爹责罚的风险。你说她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眼前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现在倒好,她是被大儿埋怨,被婆母骂的,至于公爹、相公那边还不知道情况,不然自己还不知什么境况呢。自己如今这样里外不是人,为了谁。这宇哥儿要是领情,自己还能有所安慰。可你看看他,恁是梗着脖子一副你多管闲事的样子。 对面的李元宇一脸的气愤,说道:“谁要你好心,这书院我不去,谁要去谁去,我丢不起那人。” “你,你…”小赵氏一下子被自己儿子气的指着手指,直哆嗦。突然一转身坐在桌子旁,哭骂道:“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混账玩意,你自己不上进,娘帮你想办法,你还推三阻四。你这样还不如一根绳子勒死我,省得我以后再管你。哎呦喂,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命苦啊!” 可能是被类似的哭声已经听习惯了,李元宇刚开始是无所谓,不过听到后来,见自家娘亲是真哭了,便也知自己让娘为难了。故,李元宇撇撇嘴道:“娘,你说平日里我听你们的话,不待见那李元宁。可现在却又用人家的文章去进那什么劳资子书院,不是丢人吗?” 小赵氏见儿子有点松动,心里一喜,忙接道:“没事,这是那小贱种心里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不愿去。而且这个文章也不是他写的,再说你说那文章放那也是放,我们不如抓住这个机会给用了。当然了,娘也补偿他了。你就不要再纠结了,娘可是为你好!” 李元宇心道,我也不想去啊,可看了自家娘亲一眼,知道这话是怎么也开不了口的。这话一出,只怕自己都能被自家娘亲打死,算了。可是一想到自己要欠那李元宁的人情,李元宇心里又是一阵气闷。主要是李元宇感觉占了一个自己老是仗着一些便利优势、欺负的人的便宜,少年人有点懊恼和羞愤及抹不过面子的尴尬。最主要的是从表面上看,李元宇觉得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自己以后再不能好好欺负他了。 小赵氏见儿子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赶忙又是一阵哄骗、利诱、威胁,还搬出来大赵氏和丈夫,才算搞定二儿子。 搞定自己儿子的小赵氏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更恨李元宁,自己今天受的这些委屈可都是他害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会找自身的错误,一切的不幸和不满都是别人造成的。 那边李元宗走后,柳林不知从哪里闪进来,李元宁见他进来,倒是一点也不奇怪,问道:“今天我没去表舅那边,表舅没说什么吧。” 柳林道:“没有。” 李元宁问道:“表舅之前说要做什么新品,做出来了吗? 柳林找了个位置蹲下,回道:“做出了。” 李元宁听了大喜,忙从李元宗带来的薄被上坐正了身子,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柳林道:“真的?” 柳林被她那双闪亮的眼睛看的一愣,随即点点头。 李元宁顿时开心地向柳林伸出手,说道:“拿来。” 柳林看着李元宁伸出的手,嘴角抽了抽,回道:“没带。” 李元宁急了不过看柳林的样子,知道这厮是真没带。不满地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表舅要是做好了,给我带一份?” 许是李元宁的声音有点偏大,只听外面有说话声道:“你是不是听错了,这里大晚上的,位置又偏,而且大少爷都走了,四少爷是一个人在里面,怎么会有人和他说话。” 接着另一个声音想起:“哎呀,你倒是快点,我刚才真的有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去看看呗,要是有什么不妥,让人捅到三太太那里,知道我们看护期间喝酒,就不好了。” 另一人忙回应:“也是,走,去看看。” 屋里的李元宁和柳林对视一眼,李元宁忙跪坐到李元宗送的薄被上,柳林则拎着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个翻身,人已经倒挂在房梁上。 第八章 柳家 屋外说话的二人推门而进,就见李元宁正跪坐在那里,似要睡着了,其中一人指着李元宁手里的薄被就要上前,被另一人看见拦住他,摇了摇头。二人便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即掩门退出。 李元宁和柳林在屋里听着二人中一人道:“你拦着我做什么,四少爷在祠堂里竟然趴在被上睡着了。” 另一人道:“那被子是大少爷带的,正要追查起来,大少爷第一个跑不了。大少爷若受罚,你觉得夫人和三太太会放过让她们放在心尖上人受罚的你吗。” 之前说话的人忙应声是:“对,对,还好你提醒我,走,我们继续喝酒去,谢谢兄弟你提醒我。” 随着二人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李元宁狠狠瞪着从梁上下来的柳林,小声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柳林不妨李元宁现在还记得那个臭干,心下腹诽那么臭的东西竟然还有人喜欢,嘴上还是诚实地道:“太臭了。” 李元宁唉的叹了口气,没见识啊,你们没吃过的人哪里知道臭豆腐的魅力,算了,对这个木头还是换个话题吧,想了想便问道:“你就没什么要说要问的。” 柳林答:“现在没了。” 李元宁无语地看着面前的人,真是惜字如金啊,一个字都不愿多说,一点都不讨喜。想想还是喜欢柳青多点,要是她来的话,肯定叽里呱啦地一大串话了,不过那丫头还不能做到晚上悄无声息地溜进李家祠堂这样的地方。看了看柳林带来的薄被和饭菜,心塞地摆摆手让他走了。 第二天一早,李元宁就梦见被人使劲的摇,李元宗无语的望着地上的李元宁,自家祖母让他睡祠堂,是想给他个教训,可你瞧瞧地上的四弟那睡的是要多香就有多香。忍不住又用了力,李元宁这才打着哈欠坐起来,抬头望了顶上李元宗一眼,开口道:“大堂哥早”,说完又要抱着被子趴下去。 李元宗忙伸手扶住他,低低地说道:“四弟,快别睡了,这被子我先拿走了,等下有人来开门,你就可以回去了。听到没?”说完又推了推李元宁。 李元宁闭着眼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元宗也无法,抽了地上的被子便走了。 躺在地上的李元宁在地上摸索了一会,什么也没有摸到,抓了抓头发坐起来,呆愣了会,才想起来天亮了,自己可以回去了。唉,也不知柳林那个惜字如金的人,回去有没有和柳青说清楚,不知道柳青急成什么样呢。 说起这柳林柳青,自李元宁来到这个世界起,他们就在自己身边服侍了。据后来李元宁的打听,也知道二人家里原来的一些事。 这二人是一对龙凤胎,原本家里是走镖的,在当地颇为有名气,家境也颇为殷实。 柳林的姑姑柳立荷长得十分美丽,一次出门有事,路遇一个纨绔子弟。那纨绔子当时就看见柳立荷就傻了,一番打听,知道这是行镖柳家的小姐。心里大喜,纨绔子弟想着以自己的家世,自己若是开口,对方肯定同意,便派人上门来谈要纳了柳立荷做五房姨太。 常言说的好,宁为贫者妻。不为富人妾。富贵人家的妾哪里又是好做的。这是柳老爷子平日里教导自己孩子的,柳立荷自然明白,再说她也已经定了人家,哪里肯答应。 纨绔子弟不防对方拒绝,便再次派人一顿威逼利诱,柳家就是不松口。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柳老爷子原以为那子弟也是一时心血来潮,便也不在意,不过也打算让自己的徒弟李云飞赶紧的过了正月就娶人,小两口再外出生活一段时间,等那纨绔子弟的心思淡了,这边再回来,也就没事了。 李云飞听了师傅的话,搬了出去准备新房了。 过了年的正月十五,柳家一家子外出看花灯,柳老爷子和几个好友去喝酒。李云飞也来邀请柳立荷去看花灯。柳立荷想起上次外出惹出的事,便不愿出去要待在家里。这时柳立荷的大哥、二哥均带着孩子婆娘去看花灯了。家里就柳立荷一人,未婚夫妻也实在不宜过多相处,说了会话,李云飞就走了。 哪知没过多久,那纨绔子弟带了几个手下闯了进来,只会几下拳脚功夫柳立荷哪是几人的对手,恁是被强占了便宜。 因有邻人之前发现那纨绔子弟来柳家了,赶紧跑出去通知柳家人。而在被告知的柳家大哥柳立江、二哥柳立河和未婚夫李云飞回来前,羞愤不已的柳立荷已经一头撞死在墙壁上,了接了自己的生命。 那纨绔本以为木已成舟,大不了自己明天来接人,不过是花点钱了事。不想这边人刚松开,自己裤子还没穿好呢!那边人就撞死了,也是吓了一跳。 至于急急赶回来的柳立江、柳立河和李云飞一见妹妹和未婚妻的惨样顿时悲愤欲绝,柳立江更是用被子包着自家妹妹痛哭不已,而那边的柳立河和李云飞则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砍杀,那纨绔和几个随从当场毙命。闻得消息回来的柳老爷子见了自家闺女的情形,也是一口鲜血直接吐出,人差点就当场交代过去。 第二天一早,悲痛欲绝的柳老爷子安排好家里的事,解散了镖局。老了十几岁的柳老爷子则带着自家二儿子和李云飞及那几个人的人头去了县衙自首。 碰上这样的案子,县太爷也是一阵心烦。但耐不住那纨绔子弟家的背景太强,便直接将这三人缉拿,判了秋后问斩,家产充公。不仅如此,那纨绔子弟的家人还对柳家现有的家人孩子一通追杀,所幸柳家大郎柳立江武功高强,又有几个仗义的师兄弟相帮,才能带着家人和几个孩子逃脱。 那段时间,柳立江想过劫狱,只是一来风险太大;二来自己若去劫狱,身边的家人孩子如何安排;三来如果真这样,自己一家子的罪名就完全坐实了,那是一辈子抹都抹不掉的耻辱,而且还要被追杀到底。到最后柳立江只得想着还是去京城告御状。 第九章 准备 到了京城,柳立江两眼一抹黑,才知京城衙门根本不是你敲个鼓,喊个冤,它就受理的。最主要的是身后还有那纨绔子的家里派来追杀人员和原县衙的追捕人均到了京城。即使柳立江身手再是了得,几次躲开了他们的追杀,但还是被伤的不轻,最终倒在一处巷角,被当时还是大将军的白景堂遇见,救了下来。 白景堂,行伍出身,最是嫉恶如仇,一听柳家大郎的遭遇及述说,当即大怒,立刻派人去查,待查实情况后,随即上书弹劾,并请旨前去肃查。 待结果出来,先皇震怒,这样堂而皇之、欺男霸女的恶徒死有余辜。至于当地官绅勾结,草菅人命,此风气不宜长,命白景堂协助大理寺卿前去查处此案,就地审判。 最后,白景堂和大理寺卿领皇命而去,一番操作,该查的查,该杀的杀,该放的放,该罢的罢。 等到最后,虽然柳家无罪释放,但被解救出来后的柳老爷子已是虚弱不堪,命不久矣。另外两人柳立河和李云飞虽也伤痕累累,可到底胜在年轻。 柳老爷子留下遗命:今后柳家后人效命于白景堂,一为感念白将军的救命之恩,二为柳家找个依靠。而李云飞在感谢白景堂的救命之恩,安顿好柳老爷子的后事后,去了柳立荷的坟前待了三天三夜,便再不知所踪。至此,柳家就在白家安顿下了。 八年前,李元宁落水后住进白府,白景堂就把大一岁的柳林柳青安排给她。考虑到李元宁的身份,柳青这个女娃就女扮男装贴身伺候,柳林就在外面跑腿什么的,二人均当小厮用。 这边祠堂门一开,李元宁就迫不及待的跑回自己的春秋院。而此时的春秋院里,有的下人正敷衍地打扫庭院,有的下人坐在一处聊天,有的追逐打闹,一点没有自家主子被关押的伤心。 柳林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的墙角,柳青则站在门口向祠堂这边张望。待看见李元宁,柳青直接激动地跑过来,拉着李元宁道:“少爷,你没事吧?” 李元宁挣开柳青的手,转了一圈,仰着脸问道:“你们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旁边走过来的柳林轻咳一声,道:“有什么话回屋再说,外面露寒。” 李元宁和柳青对视一看,笑着手拉手就向屋子走去。 见此,柳林上前一步挡了自家妹妹一下,分开二人,迎着二人莫名的目光,柳林眼神扫了下四周。 李元宁肃了肃神情,暗悔自己一时高兴,得意忘形了,便扭头率先往屋里走去。 李元宁进了屋,柳林依旧守在门口,柳青则跟着进了屋子。屋子里,李元宁的大丫鬟知春和知秋闻声迎了出来,对着李元宁福了福礼,换了声“四少爷”。 李元宁嗯了一声,道:“去厨房领早饭,就说我饿了”,便挥挥手,让她们去厨房领早饭。 知春见李元宁刚回来,想表现一下,笑道:“领早饭的事,知秋一人便可以,奴婢还是先伺候四少爷沐浴更衣吧!” 李元宁最烦这两个小赵氏安插在自己这里的两个大丫鬟。虽说自己院子里也有小赵氏和大赵氏安插的其他人,可那些人至少表面上你让干什么便干什么,只有这两个老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多嘴多舌,自以为是地表现,以为这样就能让她们的姨娘梦更近一步,其实这事啊,唉,这梦真成不了。 李元宁闻言,一边脱衣服一边道:“伺候本少爷沐浴更衣?”说完还上下打量了知春一眼,嘴里道:“你要是有想法就直说,你不愿去领饭,可是要和我一起洗?”说完还挑剔地上下打量一下,凉凉地插了句“什么都没有,哪里来的自信?” 知春不防李元宁忽然冒出的这么一句,而且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顿时羞得又囧又迫,尴尬的快哭出来了。 旁边知秋也是尴尬,虽说她和知春被三太太送给四少爷时,确有这层意思,可平时里四少爷对她们都是爱理不理,有事都是去找柳青和柳林。今日这冷不丁的,四少爷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冒出这么句,连带着旁边的她都受不了了,当下拉了拉知春,就让她告罪。 李元宁才不理她们,喝道:“还不走啊,是想在这里证明你们什么都有啊?” 二人一听,心道:外人都道四少爷好欺负,哪里知道这四少爷最是嚣张跋扈,嘴巴尤其毒,对于她们这些贴身服侍的人更是如此。哪里像大少爷,听大少爷院里的姐姐们说,大少爷最是温柔体贴。还有今儿自己二人要真被四少爷当着那两小厮的面检查了。过后,她们两个也别活了。 想到此,二人急急告退。 李元宁若是知道这二人心里的想法,怕是要反问一句:“嘴巴不毒,你们还不上天了?那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还保得住吗?” 见她们走了,李元宁撇着嘴,真不明白这些人一天到晚不踏实,净想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随即对着柳青眨了下眼,又赶紧对离去的二人补了一句:“告诉厨房,早饭我要吃好的,多端点。” 知春知秋听见,顿了顿,福了福身子点点头,赶紧走了,生怕这位爷一会儿又不知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不成体统的事。 李元宁和柳青对视一眼,均噗嗤一声笑着进屋了,而门口的柳林看了一下屋里的二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元宁一进屋子,则高兴地拉着柳青道:“快点,青儿,那老太婆准我去楚州了,我们先准备准备,下午上街购物,去看我大姐。明天去看我娘,后天就去楚州。” 柳青一听,激动地直跺脚,喊道:“真的,我去告诉我哥,他肯定也乐疯了。” 李元宁一把她:“哎呀,你别去了,他昨天在祠堂听到了,我就知道他没告诉你。” 柳青一听跺着脚,恨恨道:“我哥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我找他去。” 李元宁一把拉了柳青,“别去了,你问他,说不定他还说反正今天会知道,何必多此一举。” 柳青一听,想想自家的哥哥,还真会这样说。 李元宁拉了她一把道:“你别傻站那儿了,快整理整理我们有多少钱,下午要去逛街呢!” 柳青也笑着点点头,便和李元宁进了内室去整理了。 第十章 购物 李元宁和柳青在房间里一阵忙碌,整理手里的银钱和东西。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二人知道去取早饭的知春知秋回来了。 李元宁和柳青整理好手头现有的钱,有点感叹钱到用时方恨少啊!吩咐知春知秋放下碗筷出去,及让柳青去喊了柳林来吃饭,一顿风卷残云,几人吃完了早饭。 李元宁吃完,就去了书房默写文章去了。柳林则倚靠在门边擦拭手里的剑。柳青没事做,想了想,便去收拾几天后准备出发去楚州用的衣物。 写好之前同李元宗说好的那篇文章,外边下人通报大少爷过来了。 李元宁心想这时间点掐的真好,也不知这个院子里到底有多少他们的人! 不过,李元宁还是站起身来相迎,毕竟这个家还是人家亲娘和亲奶奶在管着,面子上的情分还是要维护的。 李元宗一进来,就笑着问道:“四弟可用过早饭?” 李元宁心里腹诽:你就一个劲的装呗!嘴上却道:“用过了,大堂哥呢?” 李元宗笑着答道:“也用过了,四弟昨晚在祠堂也不知受了凉没?要不要我请个大夫过来给四弟瞧瞧。” “不用,不用,我没事。”李元宁赶紧推迟,别说没受了凉,就是真受了凉,也不能请大夫。这大夫一来,自己女儿身的事还不得被揭穿啊!想到此,李元宁又赶紧转移话题道:“大哥请看,这是我昨天给祖父的那篇文章。” 李元宗闻言,忙顾不得客气,接过文章,说道:“这次大哥记住四弟的这份情,不过四弟也不用气馁,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大哥也会帮你留意的。” 李元宁呵呵笑道:“那我就先谢谢大哥了。”心里却道:当人是傻子吗,有这样的机会,你会给我?不过我是真的不需要。李元宁接着又装出有点犹豫的样子。 李元宗见状,又不能当没看见,只得说道:“四弟有事,不防直说。” 要的就是这句话!李元宁忙接道:“既然大哥这样说,那我就不客气啦,我打算下午去买些东西,明天去看我娘并带给她,只是手里头…” 李元宗一听是这事,心里明镜似的,忙笑道:“是大哥的疏忽,这个好办,四弟今天出门时和刘管家说一下,就说我说的,让他安排个人跟着你们。倒时,就让那人直接给你结账不就得了。” 李元宁一听,忙点点头,很是开心地谢过李元宗,心道:瞧瞧人家这个少爷当的多有权威,自己要是不报大堂哥的名字,怕是那刘管家理都不理自己。还有,自己这个大堂哥还真是精明,这也是让人监视自己的意思吧。不过虽然有人跟着自己,李元宁也是无所谓,她又不想去揭发这次文章之事。而且自己还有免费的运工和移动钱包,何乐而不为。 李元宁当下对着李元宗连连道谢。这边送走了李元宗,三人急急忙忙地要去找刘管家,下人却报三少爷来了,李元宁翻了个白眼,这兄弟俩搞什么,不能一起来,瞎耽误时间。 没有办法,李元宁只得无奈地转身,准备迎接,毕竟有些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做的。 只是还未等李元宁起身,就见一个人影冲进来,也不管屋里是否有人,便对着屋里的李元宁就说道:“李元宁,别以为我这次占了你的便宜,进了玉晨书院,我就怕你、欠了你的。哼,小爷可不欠你的,我们两清了。”说完“啪”的一声把一个袋子摔在李元宁面前的桌子上,扭头就走。 李元宁被他这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走,弄得莫名其妙。拿起桌上的袋子,打开一看,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瞧瞧,这三堂哥,多上道,这袋子里的银子和银票加起来怕有千两吧,这么多钱,怕是他所有的积蓄吧。嘿嘿,她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简单、粗暴、直击人心啊!她真是太喜欢了! 不顾柳林的无视,李元宁欢天喜地把这个袋子放在脸上蹭了蹭,随后递给后面的柳青。待柳青也是一脸喜庆地放进怀里,李元宁便扯了扯柳青的衣角,二人率先出门找刘管家了。 刘管家之前倒是收到大少爷李元宗的吩咐,此次没有为难李元宁,二话不说地安排了一个叫王管事的人跟着他们去了。 走在京城最繁忙的大街上,李元宁和柳青一点顾虑也是没有。自己的身后跟着那么个移动的钱袋,还顾虑什么。所以李元宁完全是一副买买买的架势,买完一些东西,还送去一部分到礼部右侍郎张府给姑姑;再买一些东西送去冯府给大姐;又买一些带上,准备明天带去临暮山庙给母亲;后天带一些去楚州。 看着前面四少爷不要钱地随手指着,那些掌柜伙计兴高采烈地搬运着,跟在后面的王管事只能一个劲地擦着额头,四少爷买这么多东西,自己回去还不知怎么交代呢。可好几次他一开口,这位小爷就先胡乱嚷着什么“宜宁侯府没钱了?”“什么宜宁府舍不得花钱等。”弄得那些伙计和掌柜跟看什么似的看他,他自己尴尬倒无所谓。可要是丢了宜宁侯府的脸面,回去侯爷能吃了他,所以他也就不敢再规劝。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了一家叫百香坊的香木店,进了坊里,有伙计迎上来,李元宁直接点名要铃木香。 说起这铃香木,可是有着木中黄金之称,弄一点制成的香,可以使人凝神静气,祛湿辟邪,还可以驱蚊除菌,很受京城权贵欢迎。 当然了,东西好,价格也很好。李元宁才不管这些,又不是花她的钱,再说就是花她的钱,她也愿意买给娘亲、姑姑、姐姐们的,还有再带一批去楚州,外公舅舅舅妈他们用得着,谁让今天后面还跟了个钱袋子。 店里的伙计一看来人穿着,后面还跟着管事模样,便猜测是哪家的少爷,便把他们领到掌柜处。 在这些店里能做到掌柜的,多半都是人精,一听李元宁所需买的数量,便知是个大买卖。 有心想做成这批买卖,但奈何现实条件不给力。当下掌柜委婉地表示店里的铃香木存货不多了。只得那么点,自己主家本来准备自己留着用的,不过新进的一批明天就到,如果不急,可以明天来。当然如果李元宁这边需要的急,他们可以将主家的先匀给他们。 掌柜说完,还一脸期待地看着李元宁,等他回答。 第十一章 提醒 李元宁一听有点失望,这是她进的第三家了,也不知下家有没有铃香木,这么点怕只够娘亲用了,她还准备好好宰赵氏一顿。算了,有总比没有好,自己明天去临暮山庙,来买肯定来不及。于是,李元宁点点头,道:“那就多谢掌柜了。” 跟在后面的王管事可是大大的舒了口气,他都想给这掌柜磕头了,没货好啊,要是真像四少爷之前那样,将几家都代购了,不要钱似的将那些香料买回去,自己回去就等着被三太太扒皮吧! 在等着伙计去取香料的时候,李元宁看着屋里来来回回买东西的人和奔走的伙计,便和待在柜台边的掌柜,聊了起来“掌柜这生意门庭若市,兴旺的很啊!” 掌柜见李元宁一身贵气打扮,且出门还跟着一群人,知道定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本就有心相交,闻言笑着道:“承小公子吉言,这生意还是可以。尤其是这大夏天快到了,那铃木香直接订不过来,我们少东家便直接去了横都原产地,托了不少关系才购得一小批原木。”嘴里说着一小批,但那眼神可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李元宁见了也接道:“那也是很厉害了!毕竟原木难求吗?” 掌柜一听,也来了精神道:“是这个理,考虑到售货问题,那边路上就开始赶制,想来明天到京城的时候,铃香木就有了。小公子如需要,明日我帮小公子留些。” 李元宁想想,点点头,“好,到时你送一批到礼部右侍郎张府和定远将军冯府的二房。” 掌柜闻言,点头笑着称好。 看着掌柜笑着应声,李元宁心里有些迟疑,想到那铃香木被砍后必须暴晒,否则容易生霉,一旦生了霉,这整块木头也就毁了。掌柜主家从山上直接进木,想来木头并不干透。一路上赶制香料,外面的那层干木怕已经用光,至于剩下的大多数应该会库存。可这接下来的天气并不适合原木的存放。 想了想,李元宁还是接着问掌柜道:“那原木路上会用完吗?” 掌柜一听,心想到底是富贵家养出的闲散少爷,哪懂得这些,便笑呵呵地道:“那哪能用到那么多,只能先取木料外面的一层干木,剩下的可是要支撑整个夏季的,不然那值得主家亲自跑一趟。” 李元宁听了,又犹豫了,外祖父再三关照自己要自己低调,可是看掌柜乐呵呵的,像个厚道人的样子,李元宁也觉得实在不忍心,要知道铃香木的原木价格可是不菲的。 最终,李元宁还是开口道:“掌柜,不是说接下来会有好几天大雨吗?你们家主家怎么敢这段时间进原木?” 掌柜一听,心有不悦,马上制止道:“小公子可不要胡说。” 李元宁想了想,认真地道:“掌柜,你不要看这两天天气还好,可从后天申时初开始,这老天便会下雨,且连着四天,第五天才放晴,第七日开始可又要连着下五六天的,你这香木可要留意了,受潮可不行的。” 掌柜一听这话可急了:“哎呦喂,小公子,我说你怎么回事啊,你可不要瞎说,我们可全指着这批香木呢,你这样一说,可不要我们的命了吗?” 李元宁觉得掌柜人还挺好,怕他们损失大,才提醒的。其实按照外祖父的嘱咐,自己不应该到处显山露水的摆出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只是既然开口了,李元宁也不迟疑,也当下直接道:“我说的是真的,接下来真会有雨,香木必定会受潮发霉。但是你可以用多个布袋装上石灰粉,散放在香木周围就无碍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掌柜嘴上说着,心里是那个气啊。这做生意的,最忌讳别人说个什么不好的,尤其这次自己主子为了一些原因,可是压上所有本钱,这要真像这个小公子说的那样,这批本来就不是很干透的香木必定受潮,到时定是毁了,那就是血本无归了。不,绝对不能这样。赶紧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走,不然一会儿还不知说些什么。 于是原本想和李元宁拉好关系的掌柜登时冷下了脸,李元宁又不傻,自然也感觉到了掌柜的变化的态度。 恰巧这时伙计拿了那铃木香过来,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至于明天预订的那些准备送到礼部右侍郎张府和忠武将军府的铃香木自然没算,因为掌柜可不愿意留给这样的人家了,自家生意这么好,才不留给那满嘴胡说的小子。另外就这小子的这张嘴,怕是会得罪不少人,要不是看样子家里还能撑着的,怕是会被人打。 伙计见人走了,好奇地问掌柜:“掌柜,你怎么了,做成这生意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掌柜一听,似找到人诉说了般开口道:“真是不知所谓,以为自己是神仙啊,铁口直断,说几点下雨就几点下雨,说几天放晴就几天放晴,司天监可都没有他牛。”说完把李元宁刚说的话对着伙计说了一下,末了还拍拍伙计的肩膀道:“年轻人,不要信口开河,还是沉稳点的好,否则会遭人厌。”伙计顺势点头。 对于这些,李元宁不清楚,跟着来的王管事心里虽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但见记账时只记一笔,心里还是舒出口气。至于他离的远,没听清楚,但他会看脸色,很庆幸三少爷不会说话,得罪了人,人家不卖那几家的份了。 李元宁看今天该买的都买了,便带着一群人去了方氏豆铺。可能是临近中午的原因,铺子外没什么人。 李元宁走过去,看见表舅的随从小豆子,便喊道:“小豆子,我表舅呢?” 小豆子抬头见是李元宁,忙咧开嘴笑道:“是表少爷啊,主子在里面呢。” 李元宁哦了一声,转头对跟在后面的王管事道:“你们在外面等着。”随即领着柳青,熟门熟路地进了店铺里面,留下自然而然在外面找个位置坐下的柳林,和待在外面干等的王管事等人。 第十二章 说开 刚走进豆铺的里面,李元宁吸吸鼻子,随即就惊喜地喊道:“臭豆腐!” 里面也传来一人的声音,说道:“看看,就你们不识货,告诉你们好吃,你们还不信。喏,这识货的来了。” 李元宁飞快地跑进了屋,就见一个三十几岁,头花花白,但面容清俊的男子,正一手拿着筷子笑着指着,对面捂着鼻子的另一个小厮小干子说着话,此人正是李元宁的表舅袁目。 李元宁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伸出手就冲着桌子上的臭豆腐抓去。却听啪的一声,原来是刚才那男子用筷子打了李元宁的手。 李元宁不满地捂着自己被打的手,看着那盘子里的臭豆腐,可怜兮兮地冲着男子喊道:“表舅?” 男子看也不看他的脸,面无表情地虎着脸开口道:“洗手去。” 李元宁眨巴眨巴眼睛,见自己的表舅无动于衷,终是不甘不愿地揉揉右手,就着柳青打来的盆子洗了手。洗完手,李元宁匆忙回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就要动手。 旁边的柳青见了不忍心,捂住鼻子,凑过来,低声问道:“这么臭,你闻不见吗?还能吃吗?” 李元宁抬头看了看柳青,又看了看站在墙边一脸点头赞同柳青话的小干子,夹起一块就放进嘴里,并还好心地夹了一块递给柳青。 柳青见状,忙捂着嘴闪到一边,和小干子站在一起,无比纠结而痛苦且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桌边的二人,你争我抢地干完了桌上整盘子的臭烘烘地豆干。 最后还是李元宁不顾形象,双手并用地抢过盘子,才抢到最后一块臭豆腐。占到上方的李元宁随即意犹未尽地靠在椅子上,感叹道:“真好吃,就是味道还是有点欠功夫啊!” 对面男子也就是李元宁的表舅闻言,顿时不满地道:“嫌弃味道不好,还吃那么多?” 李元宁哪里肯听这样的话,抗议道:“哪里是我吃的多,分明是你做的太少了。” 男子指着对面站的小干子,愤愤不平地道:“我做的少?你问问他们,反了天了。我做这么点是有多不容易,就他和外面的那几位跟拦什么似的,不让我弄这个,好不容易哄着他们炸点,又让你这个吃货赶上了,还嫌弃我做的少?” 对面的小干子闻言,也委屈地道:“爷,你还好意思说,自从你做了这个臭干。你说说,外面的人都说我们啥了。说我们卖臭的、坏的给他们,是黑了心肝的。现在外面都没什么人来买咱们家豆铺里的东西了。” 李元宁这才恍然,心里有些好笑,感情之前自己见外面没人,不是因为临近中午,是大家被这臭干味道给熏的,不敢来了。 袁目闻言,不禁恼道:“卖的掉卖不掉的,不用你管。我是少你吃喝了,还是少你月例了。去,给我再弄些臭干送去让豆花炸了。”见小干子不情不愿地样子,补充道:“这吃不死人的,都说了,不是坏的,没见着宁儿在这等着吗?” 小干子明显不愿意,但又敌不过自家主子的眼神,外加旁边李元宁的催促,只得不情不愿地,并拉着旁边的柳青一起走了。 待他们走后,袁目对着李元宁道:“那些臭干怕是还有会,来,陪表舅下盘棋。” 李元宁点点头,转身熟门熟路地从一边柜子里拿了棋过来。 李元宁坐下,边摆棋子边对着对面的男子道:“表舅,我后天要去楚州了。” 男子闻言一惊,手顿了下,随即便似无意地问:“怎么回事?” 李元宁想了下,虽然自己从没有亲自问过他,但从别人的评价及自己这些年的了解,她知道这世上可没什么事能真正瞒住表舅的。这具身体八年前换了一个芯子的事,即使瞒过外祖白景堂,也不会瞒过他。斟酌了下,李元宁便把李元宇冒用自己文章的事等一系列地全说出来。 等了半响,李元宁见表舅没说话,便问道:“表舅,你知道我是…”是什么,李元宁没说,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最大的秘密,即使是朝夕相处的柳青柳林也不知道。 而李元宁对面的人明显听懂了,随即嗯了一声。 李元宁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一惊。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棋子平复心情,一边状似不解不甘地问:“你不害怕吗?” 男人嗤笑一声,放下手里的棋子,抬头看着李元宁,问道:“怕什么?为什么要怕?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还是你是罪大恶极的人了。” 李元宁不防袁目这样问,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她怕,怕别人知道自己是灵魂附体,怕原本关心自己的人知道,把自己当成异类,从而疏远自己,那她于这世上就是独自一人。她还怕,怕别人把她当成妖怪,烧了毁了。 男子看着低头流泪的李元宁,叹了口气,摸了摸李元宁的头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是人心。所以宁儿,不要有任何负担。你就是宜陵候府的四少爷李元宁,知道吗?” 李元宁点点头,抬头笑道:“谢谢表舅!” 男子笑出了声:“谢我什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说完顿了顿,又疑惑地问道:“你们那里是不是都喜欢说谢谢。你舅母也是常常这样说的。”说完袁目似陷入曾经的某种回忆。 李元宁知道表舅又想起了舅母。从第一次进这个铺子,见到里面卖的豆腐、豆干、豆浆,李元宁就知道自己的表舅母怕是和自己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李元宁看着陷入沉思的表舅,心里有些难过,她听很多人说过,表舅和表舅妈很相爱,她们没见过那个女子。每次都这样,只要一提起表舅母,表舅都会呆愣半天。 有时她也懊恼怎么不提前穿几年,见见那个让表舅魂牵梦绕的舅母。有时又恼恨上天,既然让他们跨越千年相爱,为什么又让他们阴阳相隔,生死不见。 第十三章 袁家郎 袁氏家族,得天独厚,先天方面于天象地质有着特殊的感应。更传族中能者能预言未来,但这均因人而异,是以家主都为各朝各代司天监正的不二人选。 他们似乎也总能避害去弊,于乱世中觅的明主。但不知是不是泄露天机太多,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近百年来,袁家历任家主都活不过四十,袁氏一族人口越来越单薄,而且具备通天象知地理能力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 等到了袁目父亲袁正那一辈,袁氏只剩下袁正和其姐袁云两人具备那样的能力,待到后来,家族中的年轻一辈具备此能力者只剩下了袁正的儿子袁目,而且这位袁目天资独特,完全具备了家族中几百年才出的大能者的条件,因着他的极高天分,族中长老们大喜,认为他就是家族预言中那个会破解袁氏族中一切不幸的人,也会是将家族再提高一个层次的人。 从确认他的天分那一刻起,族中长老大喜,倾全族之力培养,不过弱冠之年就颇有成就,与自然天象的预测从未出错。 除此之外,族中长老对这棵独苗的婚事也是费劲心思,天下大事先不用管,开枝散叶才是大事。待到他一成年,权贵家小姐的画像是一个接一个的送给他,让他选。奈何袁目都不喜欢,还扬言:自己定要找个和自己心意的,再有人安排什么说媒之类的给他,他就出家。族中闻得此言,不敢强逼,暂时消停了。可是这一次,袁目自己又不消停了,看上了街上一个卖豆腐的女子方婉。 此前,人们从未听说过豆子竟然能制成那样软化好吃的东西,但那又怎样。可于袁家而言,这些不过是投机取巧的一些小技艺,彼时士农工商,这样在街边卖豆腐的小商自然更上不得台面。以血统为傲的袁氏家族怎么会同意袁目娶这样一个女子,而且族中长老还算过,此女乃短命克夫相。 一番争斗辩论,族中无奈妥协,袁目于次年迎娶方婉。婚后二人琴瑟和鸣,很是恩爱。尤其在方婉怀孕之后,袁氏族人因着方婉肚子里的孩子也对方婉和颜悦色起来。 一次袁目带着怀孕的妻子出去散心,忽观天象突变,忙将妻子安置在朋友家,自己去了当地官衙通报,暴雨将至,江堤不保,如不提前采取措施,不知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一番讨论采取方案,府衙根据袁目的要求,当即安排人员通知,提前分流洪水,以损失部分百姓利益保全大家利益。 当夜暴雨如期而至,两天后雨停堤保。众人一阵欢呼,此时袁目已是疲惫不堪,但想到怀孕的妻子还在朋友家,便还是赶了回去。 哪知等到袁目赶回去,等待他的却是茫茫一片水域,看着眼前的情形,袁目直接惊呆了。 待会过神来,袁目就跟疯了似的要往水里跳,要不是随从护着,怕也是当时就又去无回了。随从也很奇怪,他一直跟着少爷,按理这里不是泄洪的地区,当下四处找人询问,终于从一些在洪水中逃的性命的人那儿得知,他们根本没有收到要泄洪的消息,自然也就不会撤离。 袁目愤怒不已地跑回府衙,质问当时的属官。得到的却是当时袁目安排相应事项,是袁家人派人指点他们在哪个区域泄洪,他们也不懂,只是听吩咐办事。 袁目手脚发软地瘫在地上,随后不顾形象地骑马冲回京城袁府。袁氏一族在京城的长老倒也干脆,承认地点是他们选择的,因为他们不会让身份低贱的一介商女孕育袁家未来的家主,不会让天资其高的袁目沉迷于女色。 听了他们的回答,袁目呆愣愣地看着对方,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些教导了他二十年的人。良久,忽然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悲愤凄凉,因为所谓的高贵血统,他的妻儿丧命,他的朋友丧命,那些没有收到消息的百姓也丧命。他到今日才知:自己就是他们手里的摆设、木偶,一切得听他们说的做。这傀儡般的人生,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的称呼就是个笑话。 “噗”一口献血从袁目口中吐出,袁目随即倒在地上。闻讯赶来的袁父袁正和长老们不防袁目突然这样,一阵急救。 然,醒过来的袁目已性情大变,清醒时就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混顿时大哭大闹,要不喊妻子的名字,要么就自残自杀,他恨死了自己的身份。 从此袁家没有了那个天赋异禀的少年英才,有的只是那个疯疯癫癫的痴郎。 不知道袁家长老们有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只是至此之后,袁家一蹶不振。 至于后来得有一次,白伯爷白景堂因和袁正有些交情,带着八个月大的李元宁去看望病危的袁父。恰逢袁目突然发狂,挣脱下人的束缚拿头撞墙。吓的当时小小的人儿号哭不已,听见孩子的哭声,疯癫下的袁目忽然停住,竟自停了手里的动作,向着李元宁走去。 众人惊讶不已,抱着李元宁的白家仆从也吓得后退一步,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袁目向李元宁伸出了双手,仆从惊讶不已,转头看了看闻讯赶来的白景堂一眼。 白景堂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仆从没有办法,便胆战心惊地把手里的李元宁递给袁目。 袁目在众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下,笨拙地接过李元宁,小小的人儿坐在袁目的怀里,什么也不知道,直着脑袋狐疑地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半响扬着小脑袋,皱着眉头,泯着嘴。就在众人猜测孩子会哭时,只听吧唧一声,小小的人儿对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就是一口。然后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接着一口两口地亲了起来。 众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不防李元宁会如此做。再看袁目,只见他的眼神也先是惊讶,渐渐地,眼睛变得湿润,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袁目的眼角流出,孩子柔软的吻,使的抱着他的男人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闻讯让人抬着而来的袁父见此一幕,更是老泪纵横,一年了,自己的儿子痴笑过、闹过、吼过、绝望过,就是没有哭,那份悲愤像一座山一样压在儿子的心上,也是压在他的肩上。今天,儿子终于哭出来了! 而众人看见这情形,又是另一番心境,这两人,一个没了父亲,一个没了妻儿。这真是,唉,这场景竟也让人莫名地想哭。 这天之后,袁目似乎清醒了,又似乎没有。他不再闹腾,也不再认人,似乎要把自己脑海里曾经的过往都要忘记。也不再说话,只有在面对李元宁时才会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耐心。 袁家族人曾用别的一般大的孩子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但袁目从不理睬。此外,他还接手了妻子婚嫁前的那间豆腐铺,从此一心只研究豆腐,似乎从中可以体会妻子曾经的辛苦与快乐,以此来怀念妻子。 第十四章 看姑母 李元宁想着自己还有事,看着独自陷入沉思的表舅,叹了口气,和端着臭豆腐进来的小干子说了一下,用手夹了几块臭干,让他留意表舅,有事让人去找自己,便走了。 进了屋子的小干子看了自家爷一眼,叹了口气,把臭豆腐放在桌子上,自己则在一边蹲着。每次爷想起夫人就是如此。其实他也想主母了,那个和爷把他、小干子及豆花从山匪手里救出来,教他们手艺的女子。 出了方氏豆铺的李元宁调整了一看心情,领着柳林和王管事他们直接去了礼部右侍郎府张府。她这一段时间离京,可是打算在外面能呆多久就呆多久,怎么着也要和姑姑及大姐她们打个招呼。 到了张府,守门的小厮都认识,打了个招呼,那边通报一声,不一会儿,二表哥张致远迎了出来,李元宁高兴的喊了一声,“二表哥。” 张致远含笑应声,问道:“刚才有人送了一批货物过来,母亲就猜测是你,还说你一会儿会来,可巧让母亲说对了。” 李元宁听了开心的答道:“那是,还是姑母了解我。”接着又问道:“二表哥,之前姑母说你在家温习功课准备去什么书院,怎么样?进了吗?” 张致远一听,嘴边的笑容顿时消失,继而成了苦笑,答道:“得亏你今天来,不然过两天你就见不着我了,京城附近的玉晨书院我没考上,父亲准备把我送到江南普山书院,虽名气赶不上玉晨书院,也是不错的。” 李元宁惊讶的答道:“呀,二表哥你这么优秀都没考上,那这玉晨书院很难吗!”心里不由得有点懊恼,难怪李元宗和他娘他奶奶那么好说话。又看了一眼被自己一句话似乎伤了的二表哥,又接着道:“没关系,二表哥,他们不要你,是他们的损失,是金子到哪都能发光。” 张致远被自家表弟的话逗笑了,道:“谢表弟吉言了。不过这句是金子就会发光,我喜欢。”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屋子,只见屋里上首坐着个四十开外的妇人,一见李元宁开心的对着屋里的一个年轻妇人和二儿子道:“我就说这猴子会来吧,偏你们不信。” 旁边的年轻妇人是自己大表哥张志迢的妻子,自己的大表嫂宋氏,闻言宋氏跟着凑趣道:“所以说娘神机妙算啊!如今,媳妇倒是想学学娘这本事,就是不知娘教不教啊。” 李云梦指着宋氏也笑道:“可美的你,如若让你学了我这本事,我还到哪里去显摆。” 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一阵说笑之后,李氏问李元宁一行可吃过午饭了,李元宁之前虽在方氏豆铺吃了几块臭豆腐,但那也就是解个馋,自己可是逛了半天的街,当下揉揉肚子道:“本来逛街没觉得饿,又一心想着姑母,现在来了,就觉得饿了。” 李氏一听顿觉心疼,旁边的宋氏闻言忙起身道:“表弟坐着,我去厨房吩咐一下。” 说完和李氏打了招呼便要出去了。 李元宁忙道:“辛苦表嫂了,还有柳青她们也请表嫂费心了。” 宋氏笑着称自家人哪里用着如此客气,便出去了。 这边李氏一手拉着李元宁也训道:“这么大人了,也不知爱惜自己,柳林柳青怎么伺候人的。你看你瘦的,可是那府里人又为难你,克扣你了!” 看着李氏着急关心的样子,李元宁赶紧道:“没有,哎呀,姑母,我很好,哪里瘦了,明明是长高了。” 旁边的张致远见母亲这样,忙也凑趣道:“母亲可是太偏心了,明明儿子觉得自己瘦了,母亲偏说儿子缺乏锻炼,要送出去吃苦。表弟这明明长高了,母亲偏说表弟瘦了。这一比较儿子都觉得自己像是捡来的,不值钱了。” 李氏一听这话,知道儿子哄自己开心,但还是忍不住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和你表弟争这些个,也不怕人笑话。”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我啊,就是偏心我的宁哥儿。”说完还搂了搂李元宁的肩膀。 李元宁也凑趣抓紧李氏的胳膊,示威般的扬着眼睛看向张致远,换来张致远的瞪眼。李元宁忙抱紧李氏的一只手臂,抬头道:“姑母,表哥他瞪我。” 张致远没想到李元宁说告状就告状,立刻指着李元宁说不出话来,也换来了自家老娘的一番眼神警告。顿觉自己家中地位太过惨淡,刚好有小厮进来说有自己的同窗过来拜访,便干脆告辞了,惹的李氏假装赶紧的催他快走,省得碍眼。 剩下的人,李氏干脆都打发了,只留自己和李元宁两人,一顿谈笑中,李元宁说了自己后天出发去楚州外祖父那,今天来打招呼。 李氏一听,虽奇怪大小赵氏怎么放李元宁走的,但还是高兴的说:“真巧,你姑父准备等这次公差事了了,送你致远哥哥去南边,要不等你姑父他们一起,这路上姑姑也放心。” 李元宁一听自己的日程会耽搁几天,急了,忙摆手道:“不要,那个家里虽不会明着为难我,可我实在不喜欢。我还是想早点去楚州。” 李氏一听也是,有那赵月娥在的地方,是不会让这孩子好过点,但还是说道:“可你后天就要走,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李元宁一听,正想提醒李氏,就道:“之前见着表舅了,他告诉我什么后天申时左右有雨,连着四天,第五天放晴,第七天又会有雨,接着还要下五六天呢!我想着若是再等两天,那赵婆娘改变主意怎么办?而且我是宁愿待在路上,也不愿待在那府里。” 李氏一听,嗔怪道:“什么赵婆娘,多大的人了,说话也不注意点,这要让外人听见,一顶不孝的罪名可就上身了。” 李元宁赶紧蹭了蹭李氏的胳膊道“哎呀,这不是在您面前,才口无遮拦吗?” 李氏点了点李元宁的额头,没好气地叹了口气道:“你呀,让姑母说你什么好。” 李元宁笑地把头枕在李云梦肩头蹭蹭,嘴里嘻嘻笑着应着。 第十五章 李元慧 李云梦也享受着李元宁倚在自己身上的片刻,随即又问道:“你刚说的那些,真是你表舅说的?” 李元宁赶紧点点头,嘴里吃着一块刚刚拿起的果干,含糊地道:“嗯,嗯,我骗谁还能骗您不成。” 李氏点点头,用肩膀捅了捅李元宁道:“这好好说话,什么样子。”随即又补充道:“这事我知道了,只是这一去楚州路途遥远,你自己要注意。” 李元宁老实地点点头。 李云梦见了,突然摸着李元宁的头道:“姑母有时就在想,当初为了让你父亲走的安稳,撒的谎,是不是害了你。”说着话,李云梦竟然哭了出来,声音哽咽道:“不要怨姑母让你一个本该安逸享乐的女孩子,承受这一切。还害的你娘被她们忌讳,进了庙里。”李氏有些说不下去了,直接擦起了眼泪。 李元宁赶紧止住她,劝道:“姑母,我不觉得委屈。相反,我要感谢你让我可以成为男孩子,不受那些约束。至于我娘,上次我去看她,她过的很是清净、平和,没有勾心斗角。而且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堂堂正正的从那里走出来,和我一起生活,过我们想过的生活。真的没什么的,你不要老是自责。” 李氏听了连连点头,擦了眼泪,姑侄俩又说了会话。 不一会,宋氏过来,吩咐开饭。李元宁在张家用过饭,就要走了。李氏依依不舍,一再叮嘱李元宁多注意身体,接着还要给他一些银子,被李元宁溜走了。李云梦不放心,还是将李元宁送出了府门才作罢。 出了张府,李元宁直奔忠武将军府,自己的大姐夫家。 大姐李元慧几年前由外祖父做主,嫁给了自己的好友忠武将军的二儿子冯文时。 其实李元宁当时挺反对这门婚事的,她不喜欢大姐夫,确切的说是不喜欢大姐夫的娘——那个势利的忠武将军夫人。因为有那样的娘,大姐的婚后日子未必好过。要说那忠武将军冯正权五大三粗的一汉子,虽说人不错,可根本就不是个心细的人,李元宁想着姐姐婚后,这做公公的再好,也没有管媳妇屋里的道理。奈何自己人微言轻,没人考虑过自己的建议。 尤其外祖被削为平民后,大姐婆婆黄氏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且一日比一日难看。再加上冯正权也受牵连被降了值,那黄氏更是不待见自家二媳妇了,明里暗里地蹉跎大姐,所以大姐在冯家的日子很是煎熬。 要不是自己后天要去楚州,和大姐有段日子不见面,李元宁压根不愿来冯府。 到了冯府,门口的小厮自是认识宜宁候府马车上的徽记,也知道这是那失势的宜宁候府大房四少爷来看二少奶奶了。受自家主子的影响,小厮对李元宁自也是爱理不理,拖拖拉拉的进去通报。 不一会,李元慧的贴身丫鬟采霞出来,看见李元宁,忙喊了一声“四少爷”,转身递了一个荷包给传话的小厮:“辛苦各位了,这点小意思请各位大哥喝酒。” 小厮接过,在手里颠了颠,笑着答道:“那就谢谢二少奶奶和采霞姐姐了。” 李元宁见状,对着柳林互看一眼,心中达成共识,大姐这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进了府,来到了李元慧的住处,就见李元慧正盖着薄被依在床上,李元宁大吃一惊,忙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旁边已做妇人打扮的采青忙屈身上前,“四少爷,二少奶奶这是有喜了。因着之前大家都不知道,动了胎气,不过现在没事了。” 李元宁抬眼一看,见是姐姐之前的大丫鬟采青,现在好像叫连贵家的,忙开心地问李元慧:“大姐,是真的吗?” 李元慧摸了摸肚子,笑着点点头。 李元宁又担心的问,“那现在没事了吧?” 旁边的采青闻言,忙答道:“二奶奶现在没事了,就是要多休养。” 李元宁听了点点头,然后眼神转了一圈,问道:“佳颖和晓颖呢?” 听李元宁提起自己的两个女儿,李元慧嘴边浮出一丝笑容,道:“晓颖睡觉呢,佳颖待不住,闹得我头疼,我便让奶娘带她出去玩了。” 这边刚说完话,就听外面一阵声响,采青忙掀开帘子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就见五岁的佳颖哭着鼻子跑进来,准备向自家娘亲那边冲去,被床边的采霞一把拉住,问道:“四小姐这是怎么了?吴嬷嬷呢?” 刚说完,就听院子里又传来丫头的回应声:“吴嬷嬷回来了,先回了自个屋子。” 五岁的冯佳颖刚准备回答,抬头看见了李元宁,当即扑进李元宁怀里哭道:“舅舅,二姐姐她们欺负我,还摔坏了你送我的小木马。呜呜……” 李元宁抬头望了望采霞,采霞忙低声解释道:“二小姐是大少奶奶的女儿,今年八岁。”李元宁一听八岁的孩子欺负自己五岁的佳姐儿,愤怒了,忙搂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佳颖道:“走,舅舅带你找她们算账去。” “胡闹,孩子之间的事,你一外男凑什么热闹。”李元慧说的时候,在外男两字上重重加了音。 李元宁听出了李元慧的意思,翻了个白眼。所以说男子的身份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便利,叹了口气,把佳颖抱在腿上,说道:“佳儿别哭,等回去,舅舅再送几个不同小木马给你,好不好?” 冯佳颖有点不愿,她其实是想让舅舅带自己去教训自己的二姐一顿,他们老是欺负自己和妹妹。不过看了自家娘亲一眼,佳颖点点头。 出去的采青回来,刚要说什么,被李云梦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元宁忙问:“大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元慧忙笑道:“能有什么事,不外乎几个孩子的拌嘴罢了,对了,今天你怎么有空来了?” 李元宁撇撇嘴道:“三堂哥被玉晨书院录取了,那小赵氏一高兴,我就求了去楚州,她就同意了!” 李元宁想着姐姐怀孕,不宜过多操心,轻描淡写地道。 李元慧虽然奇怪自己的二堂弟怎么突然学业这么好了,但碰到这样的喜事,小赵氏让弟弟离开自己的眼皮一段时间也是可能的,当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十六章 想法 二人说了一会,李元宁看李元慧似乎乏了,便提出要走了。 李元慧点点头,让采青去取了些银子给李元宁。采青闻言愣了愣,还是点点头,转身去了。 李元宁看见这一幕,有点奇怪,按理姐姐要给自己拿钱,采青不是这样舍不得给的人啊!不过自己是真不能要姐姐的钱,当即忙推辞不要,和李元慧及佳颖小姑娘打了招呼就溜走了。 李元慧不防李元宁脚步这么快,忙坐起身子吩咐他慢点。待李元宁那边没有了声音,李元慧摸摸趴在自己床边大女儿的头,安慰了一下,便让采霞带着佳颖下去了。 待屋里人都走后,李元慧开口对采青道:“刚才四少爷怕是发现了什么,等下他定会回来找你,他若问你什么,你适当回应着。这孩子机灵,一般的事是瞒不住他的,你只说我最近手头紧是替他姐夫办事的原因,其余的一概都不需说。” 采青听了,刚准备说些什么,忽听屋外下人禀报亲家少爷说有点事找采青姐姐。采青望了望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的李元慧,点点头出去了。 那边李元宁一见采青出来,忙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地问道:“采青姐姐,我姐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啊?” 采青想起李元慧的叮嘱,忙回道:“没有的事,四少爷多心了。” 李元宁狐疑地望着采青,采青想了想李元慧的话道:“是之前姑爷的上面空了个缺,夫人话里话外要打点。大姑奶奶为了图个耳朵清净,便卖铺子凑了两万两银子。只是这一番折腾,手头就有点紧了。所以之前大姑娘说把银子给四少爷,奴婢才有点…” 李元宁一听,原来是缺银子,那还行,不过那黄氏越来越讨厌了,想让自己儿子高升,那你自己拿钱啊,冲着媳妇要是什么理?想了想,李元宁又问:“那姐夫呢,和姐姐的关系好不好?” 采青一听,含糊道:“四少爷糊涂了,二爷今天上衙去了啊,至于关系好不好,这哪能是奴婢可以说的。” 李元宁一听,心道:就是不好喽。想了想便从怀里掏出早上李元宇给的银子,说道:“采青姐姐,我这有点银子,你拿去用。” 采青也知道四少年李元宁在那府里也是没什么好日子过,用钱的地方怕也很多,忙要推迟。 李元宁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采青手上一塞,急急地摆摆手转头就走。 回去的路上,李元宁闷闷不乐,和柳青说了姐夫冯文时的事,并且道:“这种靠妻子的男人最是无能,关键还无情,姐姐都那样帮他了,他还不对她好点。你说我们要不要教训教训他,我姐那么好,真是不甘心。” 柳青一听,忙道:“你可别添乱,你今天刚去看过大小姐,回头姑爷被人打了,很容易就想到你了,到时你一走了之,大小姐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李元宁一听也是,可心里又实在不甘。 柳青忙又解释到:“再说大小姐现在怀着身孕呢呢,这要是生个男娃娃,不什么都解决了。” 李元宁一听,撇撇嘴,生男娃、生男娃,怎么哪里都要生男娃。再说生男孩生女孩根本就不是女人决定的,凭什么要看别人的脸色。想了想,算了,自己说了,柳青也不懂,自己在这生闷气也不值当,也就不再纠结了。 这边采青送走了李元宁,进了屋子,见李元慧正坐在床上盯着床幔看,便喊了声“二少奶奶。” 李元慧一听,回过神来问道:“这下真走了吧?” 采青点点头,犹豫半响,还是道:“要算起来,四少爷是大姑奶奶在娘家唯一的依靠,有些事也该让四少爷知道了!不然这受了委屈,连个哭诉、依靠的人都没有。再者四少爷老这么晃荡着也不行,大小姐怎么也不说说啊?就算四少爷继承不了世子之位,考个一官半职的也好啊!” 李元慧静静地听着,半响才道:“采青,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尤其在四弟面前也不要露出一星半点。要说心里苦,四弟才是真的苦,他的日子只会比我难。” 采青疑惑地听着,四少爷日子是苦,可她这些年在旁看着,说四少爷日子难是真,心里苦就未必了吧,瞧他那整日里乐呵呵的样子,哪里苦了? 李元慧也不管采青有没有听进去,又接着道:“你也不用再说什么,只需记住我的话,听见没有。”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 采青闻言,神色一凝,忙回道:“是,奴婢记住了。” 可能是累了,李元慧慢慢的躺下身子,挥挥手,采青帮着放下床幔,退下了。 而床上的李元慧则流下眼泪,李元宁刚出生时,自己已经九岁,当时姑母和母亲种种诡异的表情和表现,那些年相处的种种,自己哪里还不知道四弟是女儿身,心中不觉又是一叹:“三妹,如果有一天,你被揭穿身份,又要如何自处?” 此时已身处自家候府的李元宁完全没有类似的烦恼,她正吩咐柳青整理自己和她们闲暇时做的小木马和其余的玩具,收拾好后打包,准备明天让柳林送去冯府给小侄女冯佳颖。随后李元宁又和柳青则高高兴兴地整理明日去临暮山庙的东西。 相交于春秋院的欢快气氛,小赵氏的舒怡院,则是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王管事满脑门子汗地站在厅堂里,汇报完了今日的行踪,等待上面两位候夫人和三太太的指示。 只听啪的一声,小赵氏拍了一下旁边的桌案,旁边的大赵氏皱了皱眉头,眼里闪过一份厌恶。 “这是打劫啊,逛了一天就花了一千多两银子,敢情不是花的他的钱。你也是,他买让他付钱啊,你个木头没长嘴啊,没手没脚不会拦着啊”。 王管事垂着头,但还是不忘为自己辩解道:“小的说了,可小的一开口,四少爷就绕到什么不给买,宜宁侯府里没钱之类的话,惹得店里的伙计都莫名地看着我们。”说到这,王管事忙辩解道:“夫人、三太太明鉴,小的可不是担心自己丢脸,小的是怕给候府摸黑。”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小赵氏冷笑一声道:“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给侯府留了脸面啊。” 王管事闻言,缩缩脖子不敢说话。 第十七章 思索 小赵氏越想越觉得气,半响忽又笑道:“感情他现在是仗着我们有求于他,鼻孔上天了。与其让他买这么多东西做好人,我若是现在扣着那些东西,不让他去楚州,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气的跳脚。” 大赵氏没理他,吩咐王管事道:“既然是四少爷孝顺,明日你陪着四少爷去一趟临暮山,到了山脚下,他买的东西让他自己背。” 王管事听了一愣,随即忙道:“是”。 大赵氏点点头道:“下去吧!今天辛苦了。” 王管事忙擦着额头的汗,连声道着“不敢”“不敢”退下了。 小赵氏听见大赵氏这样吩咐,忙道:“母亲,你真打算让那孽种去看那女人和去楚州啊,也太便宜他了,凭什么?” 大赵氏现在是懒得理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孙嬷嬷。 孙嬷嬷会意,带着一干仆从退下了,候在门外。 人都走出去了,大赵氏也不给小赵氏留脸面了,冷笑道:“凭什么?就凭你儿子的文章还指望他去楚州那边帮你圆了。没脑子的东西,没那本事,偏还学人家掉包,害的我一把年纪还得帮你出谋划策,铺路善后。” 小赵氏被自己婆婆骂的一句不敢回话。毕竟是自己的侄女,见她这样,大赵氏也缓和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这做人看物眼光要长远,现在重要的是如何让宇哥儿将那篇文章坐实了,不然一露馅,才是大问题。至于那些银子都是小问题,他要花就给他花,又能花多少?明天除了宁哥儿准备的物品,你再准备些碎银钱交给他,告诉他让他娘在庙里打点用。” 小赵氏听了虽有点不愿,但还是连连点头道“是,媳妇知道了。”接着又对大赵氏说起了宇哥儿:“早上的时候,宗哥儿拿到文章就和府里的先生商量怎么着给宇哥儿讲解了,现在怕是已经开始了。” 听了小赵氏说起自己的两个孙子,大赵氏连连点头,自己的这个大孙子可没生错,能力手段一样不缺。至于那小的,唉,不太成器,不过孩子都是会变得。随即大赵氏又感叹自己英明,的亏她当年把宗哥儿抱在自己身边养。最后大赵氏又叮嘱了小赵氏几句,便走了。 留下屋里的小赵氏嘟哝道:“我没有脑子,我是没有你脸皮厚,恩将仇报地爬上自己表姐夫的床。哼,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殊不知这京城里那些妇人们是怎么说你的。”环视了四周,到底不敢再说什么,想了想,小赵氏拎着帕子去了二儿子那里了。 回去的路上,大赵氏问起旁边的孙嬷嬷,“那孩子回来后在做什么?” 孙嬷嬷扶着赵月娥,低头恭敬地道:“说是再找一些小木马什么的,要送给大小姐家的佳颖小姐。” 大赵氏点点头,这样就好。之前的她怎么会有种,那文章就是宁哥儿自己做出的感觉,怕是自己的错觉,赵月娥想着。也是,这府里全是自己的人,那小子在府里除了上学就是和那什么柳青柳林鬼混,有什么出息。要是这样也能成才,这天下怕都是才子了。想到这里,大赵氏不由得又放心了。 而此时,礼部右侍郎张府里,李云梦一边服侍丈夫张清和更了衣,一边说着话。 忽然张清和开口道:“今天宁哥儿来了,可有事?那孩子好是好,可整天这么闲逛着也不行,要不这次干脆跟着我和致远一起去南边读书。” 李氏知道自己丈夫是好意,自己丈夫的为人和待自己怎样那是没说的。可宁哥儿的女儿家的身份哪里能去书院读书,便回道:“不用了,宁哥儿明天去看了他娘亲就去楚州他外祖那儿了,有老伯爷那样的人教着,还怕什么?” 张清和闻言,点点头应是。白伯爷为人处世,能力自是不必说,只是受了自己的儿子牵连。唉,养不教父之过,自己那个孽子还得抓,不然可不得祸害一家子人。 可怜的张致远根本不知道自家亲爹现在的想法,对他的教导得深度无意中又加深了一步。 李氏见丈夫半响没回话,抬头就见丈夫在沉思,知道他在想事情。不过,李云梦想起了李元宁的话,忙道:“对了,今天宁哥儿说他今天去见表弟了,表弟还对他说了接下来一些天,天不作美,接连有雨,你这两天不是出去接什么使团,这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张清和听后一愣,忙问道:“可有说具体的怎样?” 李云梦一听,抬头见丈夫一脸凝重的神情,想了想道:“好像后天申时有雨,连着四天,第五天放晴,第七天又得连下四五天。” 本来正想着怎么治儿子的张清和一听这话,吃惊道:“可是当真?” 李云梦仔细想想,还是点点头。张清和顿时站起来就要出去,李氏拦着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衣服还没换呢!” 张清和低头一看,顿时一拍脑袋,急晕了。随后又坐在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过了半响道:“此事兹事体大,我有心去问表弟,可表弟那情况你也知道,别人根本没法和他沟通这类事。倒是宁哥儿是个例外。还有宁哥儿这孩子虽顽皮,但万也不会拿这样事匡你。何况他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具是奇准无比。” 满屋的静谧中,李云梦见丈夫这样,也不敢说什么,知他又在想官衙里的事了,想想自己的娘家虽有诸多不幸,但娘亲托舅舅给自己定的这个眼前人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自家娘家有事,他从不含糊,从来都是尽力想帮,李云梦想到这里,便坐在张清和身边。 而张清和也陷入沉思,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自己在礼部十几年了,兢兢业业,一点儿不敢含糊,才走到今天,究竟该怎么办?这一局自己到底赌不赌,要是表弟愿意,自己问他就好了。奈何他不愿意和除了宁哥儿以外的任何人讨论此类问题。提起妻子的这个表弟,张清和一阵唏嘘,心里思索再三,也不能决定到底该怎么办。 这可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第十八章 临暮山 张清和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如若真的出现这样的天气,原定迎接西都国使节的路线必须调整,否则发生意外,那可就是两国百姓的灾难,自己真正就是罪过了,那自己当年的苦读究竟为什么。如若真的是自己弄错了,那也认栽,大不了这官做到头,回来安下心来教儿子。 主意一定,张清和顿觉轻松了,站起身来,才发现李云梦一直在旁边陪自己,当即道:“哎呀,你怎么还没睡,自己身体也不注意。过了那个点,你可是睡不着的,你自己不清楚啊。”语气里虽是责怪,关心的意思则不言而喻。 李云梦自然听出来了,看着丈夫的脸色,也知丈夫的事解决了,笑着道:“无事。”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相携着就寝了。 因着今天要去临暮山,天没亮柳林柳青和李元宁就忙碌起来了。李元宁想起佳颖,就对柳林吩咐道:“等下你去聚缘楼买娘亲最爱的糯米糕,再把我们送到山顶,你就下山去大姐家,将我们昨天整理的那些个东西送去,就说是我给佳颖的,再打探打探大姐是否还有别的事瞒着我,不然大姐姐怎会差点小产。” 因李元宁有事从不瞒他们俩,柳林也知道冯府的事,点点头同意。 吃过早饭,李元宁领着柳青柳林去跟小赵氏告别。 因着大赵氏昨日敲打过,昨晚大儿子又是一番开导,今早的小赵氏很是和颜悦色,弄得李元宁都以为她是否吃错药了。 临走的时候,小赵氏更是吩咐身边的赵嬷嬷递上一袋子碎银,道:“这是三婶我一点心意,虽说你娘做了那件事,可毕竟也是一家人,那庙里的日子不好过,你带着去,给你娘日常打点用。等下王管事跟着你们一起去,除了你昨日买的带给你娘的,我又补了些带去给你娘和庙里。当然你要觉得缺什么,也可以自己跟王管事提,他会去办。宁哥儿觉得怎样?” 到现在还不忘给自己贴金,自己娘亲会这样,还不是你们害的。至于这个安排怎么样?太好了啊!只是你突然这样对我好,我不踏实啊。李元宁心道,嘴里却说着:“辛苦三婶了,谢谢三婶。” 小赵氏顿时笑得像狼外婆一样,嘴里道:“你这孩子,跟三婶客气啥?去吧,路上小心点。” 李元宁点点头,退了出去。出去的路上和柳青对视一眼,抖抖自己的胳膊。真是的,笑得太假了。 出了门,就看见王管事正站在一辆马车旁。见李 元宁来了,王管事忙笑着打了招呼:“四少爷您来了,请上车。” 李元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昨天不挺正常的吗?今天怎么了,一个两个地都这么的客气。 上了车,马车悠悠晃晃地向着城外临暮山而去。坐在里面的李元宁和柳青柳林掀开帘子往后看去,见后面跟着辆拉货的车,暗道小赵氏这是为了儿子下血本了。不过这样招摇过市的样子像是谁不知道似的,怕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贤惠大度。恐怕还有想让李元宁感受感受有那样一个母亲,可能会出现的耻辱感吧。 李元宁猜到赵氏的打算,冷笑一声,他才无所谓。她可不会因为周围人一些异样的眼光就排斥贬低自己的母亲白敬莲。 说起这临暮山庵的由来,还是有一段原由的。 这临暮山原是安平长公主在京城附近的一处私家林苑,此处虽离京城不远,且风景颇为优美,更有临暮山至于其中,彼时安平公主常去那儿度假。 安平长公主乃太祖皇帝唯一的嫡公主,先帝的嫡亲胞妹,可以想象自小那是真正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太宗皇帝和皇后对她自是千依百顺,在皇宫里就是横着走也没人管,就连当时的太子皇子们都对她礼让三分。然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公主却无半点子跋扈的气焰,出落的是端方大气,气度非凡。 惹得太祖更是喜她,曾言所有孩子之中安平最像他,只可惜女儿身。当然了,太祖皇帝也私下曾许诺安平的婚事自己做主。 后来公主果然于千万人中选了一位驸马,婚后的生活很是两情相悦,二人甚至于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临暮山就是他们常去的地方。 一次安平长公主陪当时的皇后去圣殿礼佛半月,回来后听说驸马去了临暮山,便招呼也不打,直接驾车去了临暮山。下人见到她的到来很是惶恐,安平长公主察觉有异,禁止下人通传,终是在卧室里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和丈夫的表妹吕子欣在自己的床上颠龙倒凤。 床上二人未料公主突然回来,还被抓了个正着,也是唬了一跳。驸马徐志贤先是反应过来,忙穿起衣服,吩咐下人出去。 长公主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尤其是吕子欣,这个常在自己公主府出入的女人,因着自己的优待,竟然敢如此。 还有徐志贤结婚十年,公主府的一切事物势力随自己调动,他自以为自己掌握了府里的一切,此时的他才真正意识到:没有长公主的点头,府里无人听他的吩咐,也终于体验到自己那个平日里温婉柔顺、处处顺着自己的妻子,身上的那皇家嫡公主的威仪。再多的痛哭悔恨只能换来安平长公主的厌恶。 长公主一怒之下封了临暮山,将别院改成山庙,将驸马与吕子欣留在那里,周围派护卫看着,林苑里所有知情下人全部杖毙。没过多久,锦衣玉食惯了的二人在林苑里相继死去,山庙又空了下来。 再后来,不知谁的提议,长公主同意将临暮山的房屋改成临暮山庙,变成用来关押那些官员家犯错女子的场所。而且为了体现那些女人是来受罚认错的,被送到这里的女人均要自己事情自己打理,每天还要完成一定量的课业,比如浆洗、缝纫、刺绣、挖土、种菜等,以此来达到惩罚她们这些十指不沾阳春雪,还不懂得惜福的人的目的。 除此之外,庙里还规定:凡是上临暮山探望家属者,需徒步上山。探望者可以与在此静修的女眷一起劳作,一切事宜自己动手。 第十九章 上山 马车一路跛蹋跛蹋地走着,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临暮山下。 李元宁和柳青下了马车,抬头望了望上面的临暮山庙。李元宁上次还是和姑姑一起来的,想想已有半年左右没见着白氏了,也不知她过的好不好。说实话,本来李元宁昨日想邀大姐李元慧一起来临暮山庙的,但现在大姐怀着身孕,确实不方便。 李元宁想着的时候。柳青柳林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因为王管事转述小赵氏的话:三太太说四少爷孝顺,那就请四少爷自己背着那些个东西上山。把那些东西背上山,李元宁无所谓,以柳青柳林的身手加自己,还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再说王管事他们不上山还好呢,省的自己还得留些心眼防着他们。只见柳青柳林三下五去二,一一捆扎在一起,往身上一甩,递给李元宁两个包裹后,手里还拎了两个包裹道:“走吧!”李元宁点点头,三人便往山上爬。 王管事看了看柳青柳林的小身板和那背在背上的包裹,吃惊地睁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四少爷身边的这俩个平时不起眼的小厮,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心里感叹难怪白家那位伯爷把这两人放在四少爷身边,原来是这样的练家子。三太太还说看他们怎么搬上山,瞧瞧,人家不费什么力气就搞定了! 练家子的柳青柳林和李元宁自然不知道王管事的想法,他们只想快点上山见到白氏。 待半个时辰后,李元宁和柳青一到山顶,就见白氏的奶娘柳嬷嬷正在山门处张望着,见他们过来,忙指着李元宁和柳青对着门边的守卫说着什么,随即激动地抹着眼泪走过来。 李元宁和柳青柳林忙上前喊道:“嬷嬷好。” 柳嬷嬷听了高兴地直点头,道:“好好,快,进去。”说着就要接李元宁手里的东西。 李元宁忙让开道:“我这个哪里重,嬷嬷要不接过柳林的吧!他等下还下山有事。咦,我娘呢?” 柳嬷嬷一看柳青柳林的架势,知道这俩孩子天生力气大。这个柳嬷嬷是白景堂给自己女儿的,手里很有一把子力气,可当即走过去,一边接过柳林手里的包裹,一边道:“昨日得了府里消息,四少爷今天要来,大太太是开心了一宿,想着四少爷要来,今天便早起,求了掌事的先做一部分课业,等会儿可以多匀出时间陪四少爷。” 李元宁想着临暮山庙的那条所有送来受教的女眷除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动手外,每日还需完成一定时间课业的规定。 如今这样,李元宁听了心下明了,白氏明显是为了和自己多待些时间,一早便去做课业。 当下李元宁点点头,挥手让柳林先回去,自己跟着柳嬷嬷往山庙里走去。 跟着柳嬷嬷进了白氏所住的房间,看着里面的桌子上、柜子上的摆设,李元宁鼻头有些发酸。自从外祖父一家被贬,母亲的日子怕是一日难似一日。那大小赵氏每日安排人像看贼似的看着自己,不让自己来看母亲,大姐姐的那个婆婆黄氏怕更是不会允许大姐姐来了,怕也只有姑母可以派人来看看母亲。可即使有姑母的帮衬,结合临暮山的一些情况和规定,母亲在这里的生活又能好在哪里? 一进屋,柳嬷嬷就放下手里的包裹,接过李元宁的包裹,又帮着柳青卸下肩上的大包裹担子,倒了杯水给李元宁,说道:“四少爷、青子累了吧,你们在这里歇会儿。我去大太太那里通知一声,想来大太太也等的急了。” 柳青因为跟着自家哥哥每天早晚都有至少一个时辰的练武,这半个时辰的登山对她来说是一点也没什么的。 至于李元宁虽然也会跟着柳青柳林练习,但奈何一来她喜欢一觉睡到自然醒,二来大小赵氏的耳目太多,她也实在不想引起她们过度的关注,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形式。她自己要做的便是每日早起晚睡时的前世爷爷传的打坐法,可以让自己耳聪目明、五感皆敏感,以方便自己更好地通过观、听、感、闻、嗅来了解地质气象。 今日半个多时辰的登山对于她来说,虽然还是有点子累的,可是现在的她更想先看看白氏。当下李元宁便对要出门去寻白敬莲的柳嬷嬷道:“嬷嬷,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娘亲了。” 旁边正在伸胳膊、舒展自己身体的柳青闻言,也跟道:“我也要去,我也想姑奶奶了。” 因为柳青是白家原来的家仆,自然称白氏为姑奶奶。 柳嬷嬷一听这话,眼角都湿润了,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好好好,若大太太听见这句话,不知多高兴。只是四少爷刚爬完山,想是极累了。四少爷还是先在屋里等吧!大太太一会儿就过来。” 李元宁不依,她还想看看能不能帮忙干点活。 柳嬷嬷看着两个实在坚持要去人,想了想,终是点点头。 李元宁和柳青便跟着柳嬷嬷去了临暮山庙的后山。听柳嬷嬷讲,因着庙里的分工,白氏被安排到后山除草、耕作。 白府虽是行伍出身,可白氏作为当年的白府唯一的嫡小姐,那也是众星捧月的养着,何时做过什么事,更不要说这些个翻地、除草了。 李元宁听了直觉眼眶发热。远远的李元宁就见一排排绿色的作物间,一个个素色身影在期间劳动,有的不时用衣袖擦额头,有的不时用手捶捶偶尔直起的腰。李元宁顺着柳嬷嬷的视线看去,立马认出一个正蹲在一处用刀割着什么的白氏,当即喊道:“娘。” 随着这声娘,四处立马安静了下来,不少劳作的妇人都停下来向这边张望。 柳嬷嬷忙上前拉了拉李元宁的衣袖,小声道:“四少爷小点声,引来管事的,大太太会被责罚的。” 喊过一声的李元宁也回过神来,捂着嘴点点头,抬腿便向白氏所在的地方跑去。 第二十章 相处 李元宁之前的那一嗓子惊动了周围不少人。众位正在劳作的妇人闻声也都直起了身子,羡慕嫉妒地看着那个飞奔而来的孩子。 她们都是些犯了错或者被指认为犯了错的女人。在这个山上,大多数人都在熬着日子。能够继续这样活着,不外乎是挂念家里的孩子。自己心心念念的不外乎是什么时候,自己的孩子能来这山上看看自己的。 可是自己被弄到这么个地方,那些孩子们哪里愿意来看自己。就算真的来了,也是不情不愿地应付自己几句了事。哪像眼前这个飞奔而来的孩子,会这样毫不顾忌地,于这大庭广众之下,那样亲切而欢快地对着她们这些被认为“犯了错”的女人出“娘”的字眼。 而被喊娘的白氏,闻言也站起身来张望,待见到那边飞奔而来的李元宁。一时眼睛湿润,只觉得天地都安静了,周围一切都空了似的,只有那飞奔而来的身影。 李元宁跑到白氏面前,开心地抱着白氏,将头枕在白氏的肩上,喊道:“娘,娘,娘。” 白氏听着李元宁那一声声沁入人心的叫声,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这是她的孩子。白氏任由李元宁抱着自己,开心地抚摸着她的头,一连声地应着。随便用衣袖擦擦自己的眼角,却对着跟在后面的柳嬷嬷不满地道:“怎么把她们带这里来了,不是让你告诉她们,让她们在屋子里等吗?” 李元宁忙抬起头解释道:“不怪柳嬷嬷,是我非要过来的。我想娘了。”说完还抱着白氏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摇。 白氏拍了拍李元宁的手,噙着眼泪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娘知道了。都多大的孩子了,还这样调皮。快,抬起头来,让娘好好看看。” 李元宁闻言,忙松开挽着白氏手臂的手,抬起头来,假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着,转了一圈,然后看向白氏,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玉树临风?” 白氏被她一番举动逗笑了,拍了李元宁的肩膀,轻笑了两声道:“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李元宁闻言,耍赖地笑道:“再大,在您面前,不就是个孩子吗?” 白氏闻言一笑,直觉的自己这孩子窝心的紧。随即仔细打量起了李元宁,半响摸摸李元宁的脸道,哽咽道:“瘦了,也黑了。” 李元宁见不得白氏的眼泪,忙比划了自己的身高,解释道:“哪里是瘦了,分明是长高了吗。” 白氏不听她的,只是一手拉着李元宁的手,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不住地呜咽着。 李元宁无法,无奈地看了看柳嬷嬷。 柳嬷嬷会意忙上前道:“太太,四少爷今天从山下走上来,到这会子还没休息呢!我们回房间再说吧!” 白氏一听这话,忙擦拭着眼睛道:“好好好,走,我们先回屋。”说完拉着李元宁的手就向之前的那间房屋走去。 回了房间,白氏忙问李元宁和柳青饿了没有,李元宁也不用柳青回答,自己点点头。柳青假装拉着白氏就要告状,说李元宁平时怎么怎么欺负她。 白氏也是看着柳青长大的,因着她和李元宁的关系。白氏也很是宠爱柳青,见她们这样,知道两个孩子是故意逗自己开心呢! 说笑了一会儿,李元宁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柳青之前放的包裹,打开来,献宝似的一一展示给白氏看,尤其是铃木香和治疗蚊虫叮咬的一些个膏药。 “娘,这个是铃木香,你点了就不怕蚊虫了。” “娘,这个是碎银子,小赵氏给的。这个是我和柳青攒的,给你一半,我们留一半。” “娘,这是治你咳嗽的药丸,我让柳林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买到的。” “还有这个,今天一大早让柳林排队买的聚缘楼的糕点。”李元宁说完这话,还摸了摸,道:“还是热的,娘要不尝尝,这个绿豆糕是给嬷嬷的,也是热的。”说完分别递了一份给白氏和柳嬷嬷。 白氏笑着含泪接过,一边的柳嬷嬷见状也很高兴,还凑趣道:“哎呀,还有老奴的,可得谢谢四少爷了。” 李元宁笑着道:“自然有嬷嬷的,以前嬷嬷可没少疼我,怎么能少了嬷嬷的。嬷嬷等一下,我也给你带了一些其他东西,等下拿给你。” 柳嬷嬷笑着点头道谢,对着白氏说道:“大太太瞧瞧,咱们的四少爷多贴心。” 白氏含笑应着柳嬷嬷的话,看着李元宁和柳青在那一一展示,偶尔对应李元宁的什么“好不好”“喜欢不喜欢”等问题,再点头回应。 看着李元宁高兴地展示完带来的东西,白氏招招手,让李元宁坐在自己身边,两人聊起了话来。 白氏拉过李元宁,问道:“在府里过的好吗?”其实这话白氏自己问的都有点发虚,在那两个女人手下生活,女儿怎么能过的好,自己这么问不过图个自我安慰罢了。 李元宁却点点头道:“挺好的。” 她不知道白氏现在的心里想法。她说的是真的,在那府里,虽说有人看着、管着、压着,可她和柳青柳林是真的过的挺好的,吃穿不愁。就是小赵氏敢在吃食上苛待他们,柳林也能去厨房顺点子好吃的回来。再说她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那点子什么在平常世家少爷小姐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孤立、排挤、打压,在她看来就跟小儿科一样。她是真不放在心上,就是觉得烦,所以他觉得还是在外祖父那好,自由自在。 白氏听了女儿的回答,见她脸上不似有做伪的样子,也很高兴。这个孩子被父亲教育的很好,聪慧、自立、豁达。 唉,如果当初自己和丈夫也那么豁达,不那么执着于那世子之位,也许现在又是另一番光景。 白氏心里一阵感叹,面上一边听着李元宁说话,伸手拍了拍李元宁的手道:“昨天娘收到府里送来的消息,先是吓了一跳,她们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你来看娘了。” 李元宁知道白氏嘴里的她们是谁,再说这件事她也不想瞒白氏,当下便忙把侯爷请子墨山长吃饭,并让几个孙子送文章请山长指导为名,实则是想送孙子进玉晨书院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下。 第二十一章 亲事 白氏一听愣住了,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会辩云识天,但她一直以为是女儿遗传丈夫有袁家血脉的原因。 因为袁家也曾出现过出嫁女的后代有此能力的现象。但那是与生俱来的感应,而且还需家族长老们的支持与培养。就像那位出嫁女的后代,因为当时家族中能人较多,就没人关注她后代的天赋。没有了长老们的教导,那孩子后来就逐渐丧失了那份天赋,变得与常人无异。 白氏没想到:女儿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份天赋感知竟然不退而进,竟还能总结心得并写出这类文章。 现在的她竟不知这天赋对于女儿来说到底是好是坏。想到这里,白氏不由得一阵担心,忙问道:“那府里可有人怀疑你?” 李元宁摇摇头道:“应该没有,那府里的方师傅讲的那些个书上的,其实我都明白,只是装不懂吧。”李元宁说完,还趁机告状般地道:“而且他可讨厌了,经常瞎讲,误导我。我心里知道也无所谓,有时还捉弄他。有次我气极了,还让柳林半夜扮鬼吓他,那一次那方先生吓得病了半个月。哼,这种人别的本事没有,就会让我罚抄,娘,告诉你喔。我基本每天都罚抄。其他没会,”说完还一脸骄傲地讲:“如今啊,我这字倒是练得还行,柳林柳青也经常帮我一起抄。现在我们三人的字如出一辙,一般人都看不出来。” 白氏听了,有点想笑,又有点心酸。若自己在这孩子身旁,哪容得人这样欺负她。但是如今自己什么也帮不了她,只得点了点李元宁的头,道了声“顽皮”。 她倒不关心这些个学问的事,李元宁学的好、学的不好,又有什么关系。何况有柳林在,李元宁吃不了大亏。 想到柳林,白氏疑惑道:“林儿呢?” 李元宁随口道:“这不是明天要去楚州吗?我让他先去办一些事,省的来不及。” 白氏听了点点头,继续之前的话题问道:“还有谁知道你会辩云识天的能力?另外你外祖父怎么说?” 李元宁看着白氏紧张的样子,心里暗笑:亏待自己没说,一个辩云识天就把你紧张成这样,自己会的多着呢!嘴上却道:“只有外祖父,你,柳林柳青。外祖父以前说让我藏拙,说是齐大非偶。” 白氏点点头,道:“这些道理,听你外祖父的没错。” 李元宁点点头,又讲了大姐李元慧怀孕的事,喜得白氏也跟着高兴不已。 娘儿俩谈了一会,白氏忽然迟疑起来,半响道:“宁儿,其实娘以前给你定过一门亲事。” 李元宁大吃一惊,睁大眼睛看着白氏,半响才道:“娘,你这不是祸害人家姑娘吗?” 白氏忙道:“不是、不是,是个男孩。” 李元宁彻底呆了,嘴张成圆形,他娘到底在说什么。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这么疯狂,对方知道他少爷的身份吗? 白氏也觉得自己越描越黑,只得解释道:“是这样的,娘当时怀着身孕,跟你爹去他的好友家,恰逢他家五岁的小公子也在场。老一辈人不是都说孩子的嘴猜男女比较准吗?那孩子的母亲就问那个小童,娘肚子的孩子是男是女?本来大家是想让他说娘肚子里的是男孩,图个彩头。哪知那孩子一口咬定是女孩,谁劝都没有用,最后还给弄哭了。娘觉得不好意思,就逗他说生个妹妹,就给他做媳妇好不好。谁知当时正哭着的他就应下了,弄得大家都大笑不已。所以,我们两家也就口头上说了以后若是女孩就给定亲的话。” 李元宁呼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白氏看她样子笑道:“瞧你担心的样子。结果等你生下来,我们家对外声称你是男孩,想来这事也该作罢。再加上,自你爹去世后,两家便断了来往。想来如今那个孩子今年也二十了,早些年听你外祖父说,那孩子极有出息,现在怕也是成家了。” 李元宁嘻嘻笑了,舒了一口气,成家好啊,她可不喜欢所谓的包办婚姻。 白氏此时却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为了让你爹走的安稳,才谎称你是男儿身。如今娘自己怎样,倒是无所谓,只盼着你好好的,有时娘想想,你这以后究竟怎么办?”说完竟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李元宁忙喊道:“娘,你别哭啊,哎呀,你别哭。我真的没事,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 旁边的柳嬷嬷一见这副情景,忙也跟着道:“大太太这是怎么了,瞧把四少爷急得,可别吓着四少爷了。” 李元宁忙跟着点点头,嗯嗯地应着。 白氏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忙笑着:“娘没事,听你刚才的意思,你要去你外祖父那里?” 李元宁点点头道:“嗯,这次那两个女人好不容易松口,我就想去楚州看看外祖父。” 想起自己的父亲,白氏也是一阵心酸,点头道:“好,去看看你外祖父,也替娘向你外祖问好。” 李元宁忙点点头称好! 白氏见李元宁点头,想了想,突然对旁边柳嬷嬷说:“奶娘,宁儿他们要去楚州父亲那里,你要不也收拾一下,跟去吧,你也有两年没见着奶兄他们了。” 柳嬷嬷的儿子王鹏,一直跟在自己舅舅白敬律身边。 柳嬷嬷一听,顿了顿,随即摆手道:“他们跟着伯爷在楚州过的好好的,我去做什么。”见白氏还要再说,忙拦着道:“大太太也别劝了,我老了,只想这一辈子陪着太太,其他的事一概不想。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也有他们的生活。” 白氏闻言,拉着柳嬷嬷的手,哽咽地点点头。 李元宁见了直觉眼睛发热,打岔道:“嬷嬷可有什么东西,我带去给王鹏叔他们。” 柳嬷嬷一听,笑道:“这个还真有,等下我收拾一下,就辛苦四少爷了。” 李元宁忙道:“不敢”,对柳嬷嬷这个原本已脱了奴籍,但还愿意陪自己母亲,在临暮山吃苦的妇人,她是打心眼里表示尊敬。 第二十二章 可恶 白氏也是感激地看着柳嬷嬷和李元宁,这些年兜兜转转,有这么些人关心自己,她终究还是个有福气的。 李元宁瞄到白氏那眼泪收都收不住的样子,知道她又感性起来了。唉,这女人老是哭,对自己身体也不好,李元宁忙转开话题道:“娘,你今天的课业都做完了吗?还要不要再去做啊?我去帮你吧。” 闻言,一边的柳嬷嬷苦笑一声道:“哪有那么快,今天四少爷之前看到的大太太所站的那块地,可都是大太太今日的活计。今天大太太可是要把那块的杂草全清理了才算结束。” 李元宁一听,忙道:“那我陪娘亲一起去劳作。” 白氏闻言,擦擦眼角泛出的泪花,笑着摸着李元宁的手道:“不用,娘自己可以的。” 李元宁不管,拉着白氏的衣袖撒娇道:“我想去嘛。娘,你不知道。那府里的两个女人看我看的很紧的,我平时都不运动,现在感觉自己腿和胳膊都不利索了,不灵活了。” “扑哧”两声,白氏和柳嬷嬷都笑了,柳嬷嬷更是凑趣道:“四少爷才多大点,这腿脚都不利索了,我这老婆子的那还叫什么?” 李元宁耍赖道:“我不管,我就要去。” 白氏被李元宁摇的没法,再加上一边柳嬷嬷也在一边劝说,只得苦笑着点头同意。 几人说着话,起身准备去田里,继续劳作。 临出门时,白氏忽然似想起什么似的,对柳嬷嬷道:“把宁儿带的铃木香和擦蚊虫的药带点,等下送给宝儿一些。” 柳嬷嬷闻言,叹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取了一些李元宁带来的铃木香和膏药,拿在手上就出门了。 李元宁听白氏说的这个宝儿,觉得好奇,忙凑上前询问道:“嬷嬷,宝儿是谁?” 柳嬷嬷一边取东西,一边道:“等下四少爷一起去就知道了。唉,一个苦命的孩子。所以说这世上人分很多种,这樊家,哼,简直就是禽兽不如!”说着话的时候,柳嬷嬷一脸的鄙夷,随即又叹口气道:“所以啊,女孩子婚前嫁人,眼睛一定要擦亮。看看卢夫人,最后苦的还是自己,连累的还是那无辜的孩子。” 旁边的柳青也好奇了,也追着柳嬷嬷询问。柳嬷嬷取了东西,那是一路走着说着。 原来所谓的樊家乃是京城朝奉郎樊家,家主樊林,正六品的官职。 话说这樊林祖上乃是边远城里的一个生意人,很是会经营,随着多年的积累,家产颇丰。因此,家里一直希望可以出个读书人来改善门庭。而樊林作为樊家当年的年轻一辈,于读书上颇有天赋,因此格外地受樊家长辈看重。当然樊林也不负众望,终于在二十岁高中进士。 少年人春风得意,自是一番风景。一次偶遇因上香坏了马车的金紫光禄大夫卢植的女儿卢雅,便援手相助。 一场相遇,一份相助。使得卢雅的那颗少女心怦然心动。 再后来,一切水到渠成,樊家上门提亲。 作为父亲的卢植原本没想答应,奈何经不住自家女儿的各种相逼,最后只得同意这门婚事。 三年前,卢植遭对手陷害,全家被贬去西北苦寒之地。 自以为老丈人家再无翻身的可能,樊林开始露出了本来面目,樊林的母亲梁氏更是嫌弃起了卢氏这个罪臣之女。若不是卢氏在京中还有些个做官的亲朋好友和一些人脉,怕是也被那对母子害死好几回了。 为了图个清静,卢氏自愿来临暮山。尤其在卢雅无意中得知卢家之前的出事,有自己丈夫的手笔时,更是悔不当初。自己信任多年的枕边人竟然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卢雅想着,有这样一个父亲,自己的孩子会被教成什么样就不言而喻了?为了两个孩子的未来。因此,卢雅找了以前的手帕交——现在的北定郡王妃帮忙,让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起到临暮山庙修行。好歹自己可以留得性命,护两个孩子长大。 樊家虽表面惧于北定王府不敢造次,且看似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但其实这些于樊家来说,则是无所谓,因为樊林的舅家表妹早在外面给他生了两个儿子。这一比较,卢氏生的女儿和不是长子的儿子就不那重要了。 自此卢氏的一双儿女,十二岁的樊晴和三岁樊宝儿就跟着母亲住在了临暮山庙里。 这本来是一出很常见的抛妻弃子的戏码。然事实证明,樊林樊大人接下来的行动,再次刷新了人们对脸皮厚度的认知。 两个多月前,众人都觉得回复无望地卢植竟被皇帝从西北调回,并委以重任,一时京中掀起轩然大波。 懊悔不已的樊林竟然又再次打起了卢雅的主意。在自家岳丈回京后,卢植曾来临暮山接卢氏,说是回去继续夫妻情缘,这真正是不要脸的到底了,被呕心了的卢氏一口回绝。 而樊林,因顾虑北定郡王妃和官升一级的岳父,不敢对孩子下手。否则只需把孩子绑回去,还不怕你卢氏就范。 因此只能来软的,派人趁卢氏不备,对自己的大女儿樊晴各种威逼诱哄。 十二岁的樊晴自从到了临暮山,就不像弟弟樊宝儿那样依赖母亲了。她更喜欢以前的那种奴仆成群、事事有人服侍的生活。这临暮山的生活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煎熬,而樊林带来的那个可以让樊晴回到以前生活的消息,无疑让樊晴欣喜若狂。 自此,樊晴自是全力配合樊林这边的人,逼迫自己的母亲,好让她回樊家过以前的生活。 卢氏自是不愿,但也被自己的女儿弄得不甚疲乏。再加上这段时间山上蚊虫颇多,卢氏一个疏忽,自己儿子樊宝儿就被蚊虫咬了,因为医治不及时,樊宝儿伤的颇为可怜,这还是因为娘亲这边柳嬷嬷懂一点药理,才缓解的。不过这山上终究还是缺药,因此樊宝儿还没有痊愈。 李元宁点点头,知道娘亲为什么让送药了。 第二十三章 劝说 听到这里,柳青愤愤不平,说道:“这樊林也太不要脸了。还有,那个樊晴也是的,为了这样的一个父亲竟然这样逼迫一心为自己的母亲,也不是个好东西。” 李元宁点点头,深以为然。而且,这樊晴不禁不是好东西,还是个蠢东西。 柳嬷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继续道:“你们还不知道。这可不算完,后面还有更无耻的呢。”说完这些,柳嬷嬷又接着讲了起来。 原来更可气的是樊家知道樊宝儿被蚊虫叮伤,不禁不出手帮助,还在此时提出要求,一口咬定只要卢氏肯回去,才送药给樊宝儿医治。要知道那宝儿可也是他樊家的骨肉。这真是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太过可恶了。 卢氏暗恨自己以前识人不清。直接无视樊家的来人,一口咬定,想让她回去,除非她死。 另一方面,因为之前的识人不清,害的家人被发配西北,卢氏一直觉得愧对自己的爹娘。所以,此前,卢植也曾派人来接她这个女儿,卢雅觉得无脸见爹娘,便直接回了。这次的事卢雅自觉也不好意思向娘家求助,再加上自己的大女儿樊晴一个劲地和自己闹腾要回去,卢雅已在崩溃边缘。 因着卢氏和白氏经常一起劳作,二人倒有了些交情,经常相互帮助。这也是白氏愿意送药给卢氏和让柳嬷嬷医治宝儿的原因。 再者,按柳嬷嬷的话,卢氏的儿子樊宝儿乖巧伶俐,她也喜欢。就是那姐姐樊晴一副骄傲自满、又蠢又笨,完全被教坏的样子。 李元宁坚决支持白氏帮卢氏。 樊林这种人,别说,真挺让人看不起的,太渣了。 李元宁和柳青一路跟着柳嬷嬷走着,一路听她说着,不时发表意见,加以评判。 几人走着,就听不远处一阵人群喧闹声,不时夹杂着女子的质问声。 柳嬷嬷摇摇头,对着李元宁和柳青道:“瞧,又来了。这樊府也真是的,越来越狗急跳墙了,吃相也越发难看。还有啊,今儿这山上的掌事怕也不知被塞了多少好处,闹出这样的声音,竟然都没人出来制止。” 李元宁和柳青快步走两步,想看看那不懂事的樊晴长什么样。当然这一路向前走的空挡,周围也有不少人探出头来,怕也有想凑上前看个究竟的原因。 越靠近那边,李元宁他们听的也越清楚。 只听其中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不满地哭喊道:“娘,你倒是说话啊,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把父亲害的很惨;你会害的我在家里人面前抬不了头;你会害的我跟弟弟只能和你待在这临暮山庙里,终年不知外面的世界,什么都没有。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想过我们怎么过,想过我们以后怎么过?你只是随心所欲地想怎么样便怎样,你只想到你自己,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李元宁顺着女孩的声音望去,就见对面的一处墙角,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只见她的嘴唇动了动,眼泪顺着眼角留下,终是闭了闭眼睛,什么也没说。 旁边有衣着亮丽的年轻妇人见此情形,也在一边劝说着:“是啊,大嫂,大姑娘说的话虽然急了点、难听了点,可也是事实。到我们这个年纪,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孩子。所以你总得为孩子以后着想吧。当然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大伯的表妹金氏已经被发卖了,至于那两个孩子已经被送回老宅了,没有你的点头,他们是不会回京的。” 李元宁刚才已从柳嬷嬷那里得知这位中年妇人就是卢雅,之前开口的是她的女儿樊晴,旁边劝说的那衣着亮丽的妇人是她的弟媳刘氏,那个刘氏嘴里的金氏,就是给卢氏丈夫生了两个儿子的表妹。 李元宁听了直乍舌,这还是人吗?真正是无情到底啊!给你生了两个儿子,说卖就卖了。连两个儿子也是一样,说扔就扔了。就这样无情的人、无情的家,樊晴还闹着要回去,头被驴踢过了吧。 听柳嬷嬷讲,这都不知是卢雅的弟媳刘氏第几次上门了,以前还避讳着点,现在越发没脸没皮了。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就挑拨人家闺女这样和自己的亲娘间的矛盾,不过这些也说明樊府是真的急了。 李元宁冷冷地看着樊晴,心里不齿,别人也就算了。身为卢氏的女儿,竟然也这样逼迫一心为自己的亲娘,也真的是自私,不禁自私,而且愚蠢。那样的家、那样的爹有什么可回、可要的。 另外,这樊晴拿自己说事也就罢了,还拿自己五岁的胞弟说事,这是不把卢氏扎个窟窿不罢休啊。 李元宁这边心里正感叹着,就听旁边自家娘亲白氏道:“樊大姑娘,你不能这么逼你母亲,她做的一切都有苦衷,也是为了你们姐弟。” 那个樊晴闻言,望过来,娇哼道:“不要你假做好人,把我困在这山上,怎么就是为我好了?” 李元宁闻言心道:当然是为你好,不然放你回去变成樊林那样的人,亦或是被樊家利用完再害死,这死丫头怎么好坏不分啊。 樊晴旁边那个卢氏的弟媳刘氏,听到樊晴的话,转过身来道:“就是,鲜葱一样的小姑娘难道就这样永远困在山上,花一样的年纪要生生熬成黄脸婆。” 在她转过身时候,李元宁也看清了她的脸,容貌倒也可以。不过这粉涂的太多了,才二十几岁的年纪,显老不说,尤其那双眼往上斜凝着白氏,竟生生多了几分刻薄相。 只见她转过身,看着白氏,忽然又似恍然大悟地指着白氏,说道:“哦,我当是谁?原来是宜宁候府的那个与下人私通的大太太啊!” 此言一出,周围一阵寂静。 白氏也是呆住了,她实在不防对面的刘氏,一开口嘴巴竟然这么毒,一时脸涨的通红,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十四章 教训 啪啪啪的几声巴掌,惊醒了在场的众人,也弄懵了在场的众人,这是……怎么回事? 就连被打的刘氏都懵住了,半响捂着自己被打的脸,不敢置信地道:“你敢打我?” 李元宁拍拍手,反问道:“我敢不敢?你的脸不是有知觉吗?还用的着再问我?”说完顿了顿,接着道:“谁让你嘴不干净的”。 刘氏气的指着李元宁:“你你你……”。 旁边的白氏见李元宁被刘氏指着,唯恐李元宁受到什么伤害,忙想上前一步将李元宁护在自己身后。 李元宁拍拍白氏的手,示意她放心。随即看着气愤不已的刘氏,说道:“别我我我的,知道错了就说我错了,至于这么吞吞吐吐吗?连话都说不全,难怪你长得又丑又老。” “给我打,打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终于,被李元宁的话激的气愤不已的刘氏,对着后面跟来的仆从,从嘴里喊出来这一句。 后面的几个仆从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看了看气急败坏的刘氏,终是走上前。 见此情形,柳青一个健步上前,对着对面的几个仆从的肩膀一拉一甩,那四个仆妇便都被卸了胳膊甩到了一边的地上,哎哟哎哟的呼痛起来。柳青走上前,干净利落地一伸手,一抬四人下巴,只听咔嚓四声,四人下巴被卸了。 李元宁看着柳青利落无比的身手,暗暗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刘氏看着地上被甩倒在地的四人一愣,不妨对面的不起眼的下人这样厉害,惊恐地看着李元宁。 李元宁却抬步走到她面前,道:“管好你的嘴,下次再敢胡说,我拔了你的舌头。”说着做了一个拔舌头的动作。 刘氏见状,一个哆嗦,吓得坐在地上,捂着嘴不敢说话。 李元宁又转向樊晴。樊晴自然也见识了之前的情形,看着这几个躺在地上哀嚎而嚎不出声音的人,满是害怕。当即忙后退两步,嘴里哆哆嗦嗦道:“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来人啊,娘,娘。”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樊晴喊起了一边的卢氏。 卢氏知道李元宁是白氏的儿子,也知道他不会于大庭广众之下伤害樊晴。可听见女儿樊晴这样叫她,还是迈步就要上前,却被丫鬟菊香一把拉住,冲她摇摇头。 听了樊晴的喊声,李元宁嗤笑一声:“娘,你怎么好意思喊的。你不是说她让你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吗?你不是说她毁了你父亲吗?你不是说她给你们丢尽了脸吗?怎么现在却又喊娘了?你怎么不喊你父亲啊!喊那个你一心一意相护的父亲、满心满意渴望带你回家的父亲。” 樊晴惊恐地看着李元宁,不知怎么回答,只听李元宁继续道:“因为你也知道你父亲不在这里,不会帮你,更不会救你。你说说你得有多贱,那样一个从不在乎你,不在乎你母亲,不在乎你弟弟的人,你还是拼命地要往他身边凑。那样的一个人,求娶你母亲的时候,是一副面孔;觉得没用了,抛弃到山上又是一副面孔;现在觉得又有用了,再来又是一副面孔,真正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接你回去吗?因为你父亲要倒霉了,他这个时候想起你了。你其实也知道,但你就是要为他想法子,因为你想回去继续做你的大小姐。你说你娘的心怎么想的、长的。那你的心又是怎么长的,又是怎么想的,那样一个无情无义,视你无物的父亲,那个利用你、不喜你的父亲,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为了那些虚巴拉几的东西,你就可以肆意伤害眼前这个视你如生命的母亲。” 李元宁一番话说完,尤不解气,又指着卢氏继续道:“这个女人欠你的吗?她活该是吧?看看这个女人,这个十月怀胎孕育你,九死一生生下你。你生病了抱着你,你有危险了护着你,你委屈时想着你的女人,你怎么开得了口、张的了嘴、下得手。你说你苦,你父亲苦,你弟弟苦,可你们之中谁最苦?是她,是你的母亲。被丈夫背叛的苦,被世人嘲笑的苦,被女儿伤害的苦。” 樊晴睁大了眼睛盯着李元宁,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李元宁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说她是这世上最自私自利的人。其实你才是。你这么欺她、辱她,你知道你依仗的是什么吗?” 旁边的卢氏忽然扑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地对李元宁道:“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李元宁望着地上的卢氏,慢慢地道:“你不过依仗着她的爱,依仗她对你无私地爱,所以你才可以肆意伤害她。” 旁边原本只是来瞧热闹的人忽然也跟着眼眶发热,她们中多少人也是如卢氏这样。 樊晴也瘫坐在地上,开口道:“你胡说,胡说,你胡说。” 李元宁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其实明白。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为了讨好一个根本不在乎你的人,去怀疑、伤害爱你的人。难道你从未想过,在所有的不幸和痛苦中,她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最不幸的人,最痛苦的人。如果可以选择,我想没有人愿意这样,你娘也是。” 顿了顿,李元宁抬起头看了看周围人,又低头对着地上的刘氏道:“像你一样,很多人都说过我母亲的不是,背着我或当着我的面,都有。说她如何如何地不堪,怎样怎样的不妥。可那又怎样,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爱我的母亲,我信我的母亲,我不管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只知道她是我的母亲。生我、养我、爱我、疼我的母亲。如果可以选择,我不要什么美衣华服、高床暖铺、锦衣玉食,我只要我的母亲。” “宁儿”白氏一把抱住李元宁,呜咽地哭起来,柳嬷嬷也用衣袖擦擦眼泪,周围的人闻言也俱都如此。 李元宁也抱着白氏,这一世她的母亲,疼她入骨的母亲。 第二十五章 回公主府 此时,在场的众妇人看着眼前那个说话掷地有声,偎依在白氏怀里的孩子,只觉得眼睛发酸,俱都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白氏,思绪飘的很远:如果她们的孩子也如眼前的孩子一样,能够这样骄傲地向世人宣告出这样的话,自己只怕即刻死了也是愿意的吧!恐怕这只是美好的希望吧! 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一个青年男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半响,旁边的小厮墨雨担忧地开口询问道:“爷?” 男子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小厮墨雨一眼,垂下眼睑,随即转身说道:“走,下山!” 墨雨点点头,转身不一会儿从一处牵过两匹马来,完全不顾旁边有人惊讶的目光:不说这临暮山有男子可以自如出入,便是这人人步行都得小心得的临暮山路,竟然有人可以骑马通行自如。 然马背上的年轻男子和小厮却依旧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疾驰下山而去。 一路上,男子打马领头狂奔。小厮墨雨见此情形,想起刚才自家主子的神情,有点担忧,忙也是一路狂追。 终于到了山脚下,墨雨在一处河边的柳树旁看见了自家主子正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河水。墨雨不敢打扰,但又有些担心,正思考着怎么开口询问,就听自家主子道:“墨雨,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墨雨虽惊讶于主子的问题,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二十年了!”的确,他自四岁就被挑选陪着主子,一直到现在。 年轻男子顿了顿,随即叹了口气,问道:“二十年了,那这座临暮山又封了多少年啊?” 阿?墨雨惊呆了,这座临暮山可一直是自家主子心里的禁忌,无人能提、敢提。 今儿主子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自己就问出来了,墨雨诺诺不知如何回答。 只听自家主子喃喃道:“十六年了,是不是?”墨雨此时不知主子要说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半响那边声音传来,“其实这些年,过的最苦得的是她,对吗?”年青男子喃喃问道。 墨雨没有听清楚,忙急急地问道:“主子,你在说什么?” 男子没有回答,继续看着河面,半响方才缓缓道:“所以,师傅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心!” 墨雨哑然,不知主子究竟怎么了,但本能地察觉主子的变化与刚刚那位小公子的话语有关。 半响,年青男子回身道:“走吧。” 墨雨点点头,牵马跟着自家主子。二人骑着马往回城的路上赶。 进了城,墨雨看着自家主子走的路,忙追上喊道:“主子,这不是回将军府的路。” 男子轻瞥一眼过来,墨雨一个激灵,自己逾越了。不过也奇怪自家主子这是要去哪里?要知道因为一些原因,主子在京城从不住在将军府以外的地方。 待跟着自家主子停下,下马看清面前的地方时,墨雨彻底呆住了。这这这,公主府?要知道自家主子可是多少年未回这公主府了。 看着“公主府”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徐景云只觉得眼睛酸涩,这些年他究竟错过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那样一个无情无义,视你无物的父亲,那个利用你、不喜你的父亲,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可以肆意伤害眼前这个视你如生命的母亲。” “依仗着她的爱,她对你无私地爱,所以你才可以肆意伤害她。” “可知你们之中谁最苦?是她,是你的母亲。被丈夫背叛的苦,被世人嘲笑的苦,被自己亲生孩子伤害的苦。” “我不管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只知道她是我的母亲。生我、养我、爱我、疼我的母亲……” 耳边又想起了那少年的话语,徐景云握了握拳头,抬脚就往里走。 门口有守卫想上前拦住他,被另一个年长守卫制止,这是作死啊,没见这是公主的儿子小公爷吗?不过也难怪,小公爷这些年都没回公主府,不要说自己旁边这位,他自己也快认不出了。 走在亭楼环绕、雕梁画栋的公主府里,徐景云倒是一点也不陌生,哪里是自己以前常玩的地方,哪里是自己常去的地方,那些个孩童时玩的东西,似乎都没变,也都一一放在那里。一切都如以前的布置一样,什么也没变,只是除了周围的一切静的出奇,再也不复当年热闹的气氛。 还有那个秋千,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坐的秋千,母亲从来都是亲自站在旁边摇着自己的那个秋千。 徐景云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秋千上的绳子,换过了,但上面却有人经常磨蹭的痕迹。能在公主府做这样事的人,除了自己母亲,还会有谁?徐景云看了看,摸了摸,眼角有些发酸,自己这些年究竟干了什么。半响,徐景云突然转身,抬脚就向着安平公主的清雅阁走去。刚走几步,就听一处花木后两人的说话声。 徐景云皱了皱眉头,凝神细听,只听其中的男子声音道:“公主这病是心病,最好自己看开,针灸辅助汤药只能起到缓解作用。请叮嘱公主,那药一定要吃,三天后我再来复诊。” 只听对面的女子叹了口气,道:“有劳吴太医了,我会留意提醒的。”话未说完,女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吴太医的身后。 吴太医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忙转过头就见一年轻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这个年轻人是谁? 而对面的女子,此时却忙颤抖着声音屈身道:“参见小公爷——徐将军。” 吴太医也反应过来,这个男子就是安平公主的独子徐小公爷,那个只许别人称自己为徐将军的徐景云。 徐景云不理会女子的称呼,只是开口问道:“素心姑姑,母亲究竟怎么了?” 啊?素心闻言,吃了一惊,母亲?素心姑姑?多少年没有听小公爷这样称呼公主为母亲了,他都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地叫。还有他称自己为素心姑姑。 素心一时只觉得眼眶发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第二十六章 面对 “母亲究竟怎么了?”素心的头顶上再次传来男子难掩焦急的询问声。 稳了稳心神,素心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方才开口道:“公主近年来经常失眠,精神不济,胃口不佳,人也消瘦了很多。” “你们是做什么用的,怎么照顾人的?”头顶传来男子严厉的声音。 这是关心的话!素心立时感觉到了,眼眶不觉一阵发热,忙跪下道:“是奴婢无用,奴婢的错,请徐将军责罚。” 男子听了,默了半响,方缓缓又道:“母亲现在何处?” 素心忙道:“在清雅居,刚刚吴太医刚给公主针灸过,等下怕是要服药了。”素心这边刚说完,就见面前男子抬脚就走,留下一句“日后还是称我小公爷。” 素心闻言,心里惊涛骇浪,保持半蹲的姿势,一直到徐景云走远了,方才站起来。至此,尤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的话。 良久,素心似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向公主歇息的地方奔去。 室内,一张素雅的床榻边,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官打扮的人,轻轻俯身对着床上的美妇道:“公主,该吃药了。” 只见床上的安平公主摇了摇头,挥挥手,嘴里道:“一点子效果也没有,端下去吧!” 女官素锦尤不死心道“公主?” 安平公主直接闭了眼,不再言语。 素锦无法,只得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出去。只听身后端着放着药碗托盘的彩儿“啊”的一声尖叫。 素锦大怒,这成什么样子。公主已经不舒服了,还敢大喊大叫,转头就要训斥。就见一个年轻男子端起彩儿手里托的药碗,放在嘴里尝了一口。一句“放肆”的话在看清来人的脸时,戛然而止,素锦呆呆地看着来人,似不信自己的眼睛。 听见动静的安平公主也睁开眼,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及眼前之人。 只见眼前的男子放下药碗,缓缓对着床上的妇人道:“温度适中,母亲还是现在喝了的好!” 母亲?安平公主和屋里的人都愣住了,还是素锦先反应过来,忙接过徐景云手里的药碗递给安平公主,对彩儿道:“去取蜜饯过来,公主喝药怎么也不准备些。” 彩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一脸惊喜地点头出去了。 安平公主接过素锦递来的药碗,看了看面前紧盯着自己面前那碗药的儿子,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一伸手接过,一碗药一饮而下。 素锦忙伸手接过那空碗,递上帕子。彩儿从一边端着蜜饯盒进来,递给素锦。素锦将药碗递给彩儿,又将蜜饯盒捧到安平公主的面前,安平公主看了看素锦,又看了看蜜饯盒,再瞥了瞥一边的自己儿子,终是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一时间,屋子里静谧的可怕,素锦挥挥手,彩儿会意地退下。 素锦见屋子里静可怕,寻思着说些什么打破这份安静。 不想此时,徐景云忽然开口道:“母亲身体不适,自己也要注意。” 真的是在叫自己母亲!安平长公主内心激动,但还是强压了压眼角要沁出的泪,状似平常地说:“也没什么,上了年纪的人哪能没点子毛病,是素锦她们太过紧张了。” “素锦姑姑终归是为了母亲好,母亲听听也无妨,总不能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忧。” 安平公主一听这话,猛然抬头,随即眼睛里闪着点点笑意,点头道:“好。” 接下来又是一阵静谧,被之前那声“素锦姑姑”暂时喊懵了的素锦,此时也不禁为这一对一问一答的母子着急,刚好素心从外面进来,见此情形,忙道:“公主早上没胃口,辅食只用了一些,要不现在再用点。” 安平公主闻言,看了看徐景云一眼,还是点点头。按说这刚服过药,自己是不能立刻吃辅食的,心下知道这是素心想给自己和儿子找台阶呢,不然两人就这样干杵着也不是个事,便由着素锦伺候自己坐起来。 素心见状,看了看徐景云,横了横心,终是开口道:“小公爷要一起吗?公主府一直留着小公爷小时候最爱的那位张厨子,今天的辅食就是他所做…” 安平长公主闻言,一把抓住扶着自己的素锦,屏住自己的呼吸。要知道“小公爷”三个字可是徐景云的忌讳。不知素心的这个称呼是否会激怒云儿?安平长公主心有点提起来,素锦也是神情一凝。 “好。”未等素心说完,徐景云点头道。 待听的徐景云的话,长公主慢慢松开抓住素锦衣袖的手,脸上依然波澜不惊,可眼睛却是掩都掩饰不住的喜悦:他竟然没有反驳,就这么接受了。 素心得了徐景云的准话,瞥了瞥那边的长公主一眼,忙一屈身,开心地道:“奴婢这就去安排。”说完转身,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快速走了出去。 而同一时间,临暮山庙里,由于今日山上这边闹得动静实在太大,掌事的实在怕担干系,派人通知樊府的人赶紧走。又因为李元宁今天也实在太过抢眼,也被掌事勒令收拾东西快些离开。 李元宁听说等会儿要走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是真的舍不得白氏,心疼这个可怜的女人。就像今天,她可是打算陪白氏一整天的。 白氏也好不到哪里去,亦是眼眶发红,神情沮丧,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安慰李元宁。 柳嬷嬷在一边安慰道:“四少爷也不必难受,今天四少爷过来,大太太是打心眼里高兴。再加上之前四少爷的一番话,别说大太太,就是我这老婆子听了,也是欣慰不已。大太太也不会再有所担心,如今四少爷可是长大了。” 白氏看着神情沮丧的孩子,强忍心酸,用手帕捂着嘴,点头赞同。 李元宁怏怏不乐,嘴里咕哝着:“早知道会被赶走,就不说那些话,闹出那么大动静。” 白氏看着自己闷闷不乐的孩子,摸着李元宁的头,哽咽道:“说的什么话,今天听你的那些话,娘就是立刻死了也是满足的。” 第二十七章 知缘由 李元宁闻言,不满道:“娘,你说的什么话,我生气了。” 白氏见此,知道这孩子是在意自己,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 这边白氏看着李元宁那撅着嘴的样子,好笑又好气。但又实在怕这孩子等下带着情绪回去,白氏便对着李元宁一阵软话:“娘就说说,不要生气了。不过你今天也算是帮助了那卢氏,刚才奶娘把东西送去,她还一个劲地感激你呢。唉,真希望那樊晴能懂事点。” 李元宁看着这样的白氏,鼓鼓嘴,不说话。 白氏见了好笑,这神情怎么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柳嬷嬷也觉得好笑,和白氏相视一笑,当下拉过李元宁,指着桌上的一堆衣服道:“四少爷看看,这些是给你的,这些是大小姐和佳颖小姐的,这些是二小姐她们的,这是伯爷的,还有这是柳林柳青的。” 旁边的柳青闻言,惊道:“我也有?” 柳嬷嬷忙笑呵呵地应道:“有,有,都有。” 白氏在旁边拿起一件给李元宁做的衣服,在她身上比划道:“宁儿这个子串的快,也不知好穿不好穿。” 李元宁一把抢过道:“好穿好穿。”接着又道:“谢谢娘,你也要注意休息,别净忙着这些,伤了眼。” 白氏见状,含笑问道:“不生气了?” 李元宁哪能真的生白氏的气,笑着摇摇头“只要娘以后不再说那样的话,我就不生气。” 白氏眨了眨自己要溢出泪水的眼睛,点头应是。 掌灯时分,安平长公主坐在案桌前,盯着面前的琉璃灯看的出神。吱呀一声,打破了她的沉思,安平公主转过身来,紧张地对着推门而入的素锦问道:“怎么样?他住下没?” 素锦笑着点点头,道:“住下了。” 安平公主舒了口气,调整了个姿势,软下了身子。 素锦笑着上前,一边解开安平公主的头饰,一边拿起梳子梳着公主的头发,一面欢喜地道:“殿下,猜猜刚小公爷在做什么?” 安平长公主抬眼瞥了眼一脸欢喜的素锦,心里高兴,嘴里还是问道:“做什么?” 素锦闻言,假装不满地道:“公主殿下真是的,也不附和奴婢猜猜,多无趣。” 闻言,安平长公主,笑笑不说话。 素锦此时心里欢喜,也不在意这些,开心地道:“刚刚小公爷去找素心,两人在讨论殿下哪些东西不能吃,哪些能吃。此外,小公爷还让素心去通知厨房吩咐,以后注意的事项。这些素心哪里不知,但还是开心地直接去厨房那边再通知了。” 安平长公主一边捋着自己一簇挂在胸前的丝发,一边含笑听着。 那边素锦见了,顿了顿又迟疑道:“殿下,我这半天怎么感觉做梦一样,中午我都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安平公主听着,也笑了,半响才道:“我又何尝不是,十六年了,他有十六年不唤我母亲了。从我将他父亲关在那临暮山,让他自生自灭,他就没有再喊过我母亲。我知道他恨,可是我更恨。”安平公主说着双手攥着衣服、闭着眼睛任泪水从眼角流下。 素锦忙停下,担心地看着长公主喊道:“殿下?” 安平长公主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又继续道“多少个夜晚,我恨我自己脏了自己的手,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伤了我和云儿的母子情。可不管我怎么做,那孩子就是不理我。后来更是小小年纪就闹着要上战场。你知道吗?当我听到他要上战场时,我的心都碎了。每一次听打探的人说,他如何的不顾自己安危,如何拼命地冲在前面,我的心都在滴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竟如此不在乎自己,他哪里是要拼自己的命,他是在要我的命。” 素锦闻言,看着安平公主激动的样子,吓得忙跪下,哭求到:“殿下,求您不要再说了。” 安平公主却摇摇头道:“无事,后来我是想开了。他去上战场也无所谓,他怎么拼也无所谓,横竖我欠他的。他死我死,他活我活。” “公主…求您别说了…”素锦泣不成声,跪在地上求道。 琉璃灯点亮的屋子里,一个妇人坐在桌边说着些什么。屋外的徐景云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般,疼的他喘不过气来。半响,终是闭了闭眼,转头就走。 似乎过了很久,长公主才舒出口气,接着道:“不用担心,我是开心,如今云儿肯认我,我还求什么?今天的事,我以前是做梦也不敢想。等下你也去厨房,吩咐厨房明天做点云儿爱吃的。” 素锦闻言,笑着道:“公主多虑了,素心一早就去安排好了。若奴婢此时去,怕是要被那丫头以为我去强她功劳的呢。公主,你是不知道。”素锦说着告状似地道:“刚才在外面,素心跟我炫耀说小公爷叫她素心姑姑的那个得意样。”随即又冷哼一声:“好像谁没被叫姑姑似的。” 安平公主含笑听着,点点头,嘴里道:“你们有心了,一晃这么多年。”说完笑了一下,接道:“也是,云儿小时候,你们对他的疼爱可一点不比我少。” 突然,安平公主又停下,站起来,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素锦。 素锦被自家公主的动作下了一跳,只听安平长公主道:“素锦,你说云儿明天会不会又恢复到之前,对我爱理不理啊?我这心里怎么还是不踏实。” 素锦听了,舒了口气,忙笑着安慰道:“不会,不会,公主多虑了。奴婢正好也有事禀告公主。” 安平公主被素锦劝住,听见是关于其他的事,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慵懒,随意地道:“嗯?” 素锦就把刚刚收到临暮山那边的消息跟安平公主讲了一下。 安平公主一惊,随即反应过来道:“这么说,今日云儿也在场。” 素锦点点头:“奴婢也是这样想的,不然小公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要知道,小公爷从军营里回来已经有十几天了,怎么之前未见回公主府?再者…” 安平公主忙问道:“再者什么?” 素锦笑道:“奴婢说句逾越的话,小公爷的性子最像公主,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更做不来什么什么虚与委蛇的事。如若不是小公爷自己想通,怕怎么也不会回来。” 安平公主闻言,点头道:“不错。”顿了顿又道:“如今这山上越发不像话了,什么人都有。还有那宜宁侯府,那赵氏乃是狗肉上不了席面。袁家不过懒得出手罢了。那白氏乃是白夫人当年亲自教养,怎会做出那样的事,不过后宅里的事罢了。至于白氏这个儿子倒是没养错,今后这个孩子的事给我留个心,这份情,我承了。” 素锦点头称是,暗叹这个李家四少爷好命,能让安平长公主——皇帝的嫡亲姑母记住的情分可不是一般人该能有的。 安平公主随即又对素锦道:“明日临暮山,你亲自去一趟,该处理的人和事,不用回我。至于樊家,哼,自会有人出手。” 素锦再次点头称是,随即告退。 第二十八章 回去 第二十八章下山 临暮山上,柳嬷嬷又拿出一个小包裹,对着李元宁道:“四少爷,请帮我把这个带给我的小孙儿。” 李元宁点头接过,嘴里道:“放心,嬷嬷,肯定给你带到。还有等我回京城来,我给你讲你小孙子的事。” 柳嬷嬷闻言,笑着道:“那感情好,我这老婆子那就等四少爷回来讲了。” 李元宁嗯嗯地点着头,双方又谈了会。外面有人来催李元宁下山了,白氏的眼泪立马就落下了。 李元宁也是眼睛湿润润的说道:“娘,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一定接你下山和我们住在一起。” 白氏拉着李元宁,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地看着李元宁,说道:“娘没事,在哪里都一样,只是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的。” 李元宁闻言,重重地点点头,三步两回头地,挥着手走了。 柳青拎着一大摞白氏做的衣服及柳嬷嬷的那包衣物跟着出去。 白氏和柳嬷嬷跟在她们后面,直到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柳嬷嬷看着眼泪止不住的白氏,安慰道:“四少爷这么懂事,夫人该高兴的。” 白氏点点头,见真的再也看不见他们,白氏才喃喃道:“奶娘,你知道我多么希望能陪在这孩子的身边,看着她长大。有时候,我做梦都梦见宁儿被她们给…” 柳嬷嬷忙上前安抚着白氏道:“夫人,四少爷这么聪明机灵,定会没事的。再说她们就要去伯爷那里了,就算伯爷如今没了爵位,一样护得住四少爷。” 白氏听了,点点头,随即像是有感而发地道:“奶娘,你说如果当年大姐没有…” “夫人”柳嬷嬷忽然看了一下周围,厉声喊道:“山风凉凉,回去吧!” 白氏看了她一眼,闭了闭眼睛,半响道:“奶娘,今天晚上陪我去佛堂吧,我想做晚课了。” 柳嬷嬷点点头,答道:“好。” 走在下山路上的李元宁,一改刚才在白氏那儿强装的欢快模样,颓废地走在山路上。旁边的柳青看见,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李元宁摇摇头,道:“没事,就是觉得我娘挺苦的。” 柳青道:“要是这次夫人能和我们一起去楚州,你说伯爷会有多高兴啊!” 李元宁低着头没有说话,她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不过以后她会有的。过了半响,李元宁抬起头道:“这次不行,下次,下次我一定带我娘离开临暮山。” 柳青也点点头应道“好,到时我们一起接姑奶奶下山。” 李元宁突然道:“糟了”。 柳青忙道:“怎么了?” 李元宁摸着自己的衣袖道:“小赵氏给我的银子,我打算给娘的,之前忘了,现在找不到了。” “你不是放我这里了,我偷偷塞给柳嬷嬷了。你不是老说我笨吗?看看你今天才笨呢。”柳青嗤道。 李元宁一听,哎呀,胆肥了,反了天了。忙用手捏柳青的脸蛋道:“哎哟,敢嗤我,胆肥啊!” 柳青忙打开她,两人嘻嘻哈哈地一路到了山下。 此时,王管事他们正坐在那里歇息,见李元宁她们下山,暗道:怎么才这会儿就下山了。不过嘴上什么也没说,客气地接了李元宁上车回府了。 李元宁和柳青回到府上时,柳林已经回来了,正在一处扎马步,见她们回来,眼皮也没抬。 许是听见脚步声,里面知秋出来迎接道:“四少爷回来了。” 李元宁点点头,抬脚迈进去。就见知春正红着眼睛站在一边,李元宁看着神情忸怩地看着自己的二人,开口道“有事?” 知秋闻言,答道:“是三太太让奴婢通知四少爷,这几天侯爷不在府,明天您不用去打招呼拜别。还有明天家里招待一些女眷,四少爷去楚州的马车,明天早上卯时前会准备好,你看您什么时候动身,她好有所安排。” 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赶自己走啊,不过这正和她的心意。李元宁忙道:“哦,那你告诉三婶一声,我们明天早上卯时就出发,想必到时三婶正忙着,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和她告别了。” 知秋忙应声“是”,但人却站着没动。 李元宁见了又问:“怎么还不走?还有事?” 知秋一听忙道:“三太太命我和知春一路服侍四少爷。四少爷是知道的,我们没出过远门,就怕这路上耽搁四少爷您的…” 一听这话,李元宁就知道知春知秋是怕被自己带去楚州,当下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诉你的三太太,我只要柳青柳林,她要是想塞人跟我去楚州,我就不去了。” 知秋知春一听,心里一喜,忙急着去找三太太禀报了。 李元宁烦躁地撵走了知秋知春,也知道了知春哭泣的原因,感情她和知秋一样,怕被自己带去那楚州乡下地,真是自作多情。一屁股坐在桌边,李元宁吩咐柳青让柳林进来,她要问一些事情。 知春知秋二人兴高采烈地去了三太太小赵氏那里。啪的一声,小赵氏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上,狠狠地说道:“不去就不去,吓唬谁。去,让王管事卸了明天去楚州的马车。” 旁边的丫鬟忙应声“是”,刚走两步,身后又传来小赵氏的喊声“回来。”说完又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地说道“算了,我跟个孩子较什么劲。至于知秋苑的丫鬟,该待在哪里就待在那里,暂时不动。” 知秋知春一听不用去楚州,忙跪下谢恩。 这边知秋院,李元宁敲着桌子道:“这么说,大姐这次差点滑胎是因为姐夫外面的女人找上们来闹的原因。” 柳林点点头“是,被冯老将军知道了,直接发卖了,而且还把大姑爷训斥了一顿。但姑爷把这事记在大小姐头上了。” 李元宁怒了:“训斥?有个屁用。这种男人要了干什么?没了本事管住自己的下半身,管住外面的女人也行啊!已经是家里彩旗飘飘了,还嫌不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自己没本事,竟然还好意思怪罪女人。还有这冯文时也太不是东西了,他爹卖的人,找我姐算什么本事,找他爹啊。欺软怕硬的东西。” 李元宁叽里呱啦地骂着,柳林听了,眼神瞥了瞥一边不断附和着一起骂人的自家亲妹子柳青,心道着:自家妹子这骂人的话是越来越顺畅了。不过为了不引火上身,柳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候在一边。 第二十九章 大雨 想着自己如今因着明天要走,又做不了什么,李元宁只能嘴里把大姐夫冯文时暗暗问候一顿,过过嘴瘾。 随即,李元宁又让柳青找出白氏给大姐及孩子做的衣服,递给柳林道:“这是我娘给大姐她们做的,另外告诉我大姐,这世上没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何况那么个渣男。带好佳颖、晓颖和肚子里的宝宝才是最重要的。” 李元宁说完对着旁边的柳青道:“去,把你哥上次从小赵氏那里摸的银票给他带着,交给采青。” 柳青点点头,进屋拿了那银票,就出去找自己大哥柳林去了。 说起那银票,李元宁觉得柳林这厮跟着自己也挺不容易的。前段时间,李元宁偶然发现小赵氏竟然背着丈夫李元松,收取别人的贿赂,便留意着三房这边的事,想把那贿赂的银票偷来。 打听好一切,李元宁安排柳林动手。柳林自然不肯,平日里心疼李元宁和自家妹妹,给她们到厨房里偷点子吃的已经够丢人的,再去偷银票,他就真成什么了,怎么肯干? 柳林不干,李元宁也不逼他,当天夜里自己装扮一下,就要动手。柳林哪里能让她去,就李元宁那身手,没进舒怡院,就得被抓。最后,柳林被逼的无法,只得自己上阵。 不过柳林将钱偷回来后,恁是几天不理李元宁。李元宁也当着柳林的面说,他柳林的这种行为是截取不义之财,是侠义之心,不丢人。当然,李元宁也下了保证,这钱她会用在刀刃上。如今大姐这么困难,应该算刀刃了吧。而且一想到小赵氏现在丢了钱还不知道,等发现的时候,怕是要急疯了的样子,李元宁就好笑。 送走了柳林,李元宁对回来的柳青道:“我们先收拾东西,等你哥回来就用饭,明天早起。” 柳青点点头,二人去忙碌了。 第二天一早,李元宁和着柳青柳林一阵收拾就出发了。 五月的早晨,卯时的天已经大亮,街上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了。 马车穿过街道,出了城门,李元宁看见外面的小摊子上冒着热气腾腾蒸笼、热锅,及那香气四溢的味道,只觉得口水都要流下了。她喜欢这街上的味道,更喜欢这自由的感觉。 在外面,李元宁可不想再受拘束,委屈自己。无视王管事的阻拦,李元宁和柳青柳林二人在城门外的小摊上吃了早饭。 说实话,王管事以前根本不把李元宁放在眼里,一个没了爹娘护着的孩子,在府里多是活的艰难。但自从上次李元宁买了东西,三太太有火不敢发的事,就看出四少爷手里必定又什么仪仗。尤其是三太太此次再三叮嘱他,到了楚州一定要确保听到四少爷亲口对自己说事情办好了的话。至于什么内容什么事,那实在不是自己能知道的,当然他也不想知道。要知道侯门大户家里,似他们这些下人,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是快。 吃完早饭,仨人上了马车,柳青伸了个懒腰感叹道:“真舒服,还是外面好,自在啊!不过要是能骑马就好了,坐在马车里真是闭屈。” 李元宁道:“下午就有雨了,骑什么马啊?过几天我们再骑。” 柳青点点头,还是问道:“你每次怎么看的,怎会知道有几天雨啊?“ 李元宁没好气地道:“平日里教你的所谓:太阳现一现,三天不见面。河里鱼打花,天天有雨花。你都没记住?” 柳青不满地道:“你说那么多,我哪里记得住。再者,你既然明知道明天要下雨,怎么还选择这个时候走啊?” 李元宁听了回道:“那还得等上十天半月,多无聊啊!再说了,我宁愿在外面淋雨也好过在那府里生活。我都可以想象,要是我现在还在府里的话,那方师傅还不知怎么折腾我呢,说不定直接让我从早抄到晚,抄的我的手都要废了,他还冷飕飕地再来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瞧着李元宁学方师傅学的惟妙惟肖的样子,柳青噗嗤一声,笑道:“这真是有可能。” 旁边的柳林也是挑挑眉,算是默认了。 两天后,京城无数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这老天怕是被撕裂了数道口子般,引得暴雨连绵不断,要知道这样的天气在京城是完全少有的现象,何况是刚入五月。 百香坊里,曹掌柜在店里来回走动着,心中焦躁不安,突然一个伙计推门进来了。曹掌柜见状,忙上前询问:“怎么样,可有受潮。” 伙计摇摇头道:“现在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库房里湿气太大,一旦受潮,那些香木可就全毁了,用火烘也不行,掌柜你赶紧想个办法啊!” 曹掌柜闻言,也急道:“这我能不知道,我这心里只有更急,等等。”曹掌柜突然停住了身子,问着伙计道:“这雨是什么时候下的?” 伙计疑惑地看着曹掌柜道:“前天下午申时吧!怎么了,掌柜?” “后天下午申时会有雨。”曹掌柜的耳边猛然闪过这句话。随后,曹掌柜一拍大腿,猛地抓住身边的伙计。 这一番动作,吓了伙计一跳,惊恐地盯着曹掌柜:掌柜别不是急疯了吧! 只听曹掌柜突然道:“二林子,你可还记得前两天的一个富家小公子说两天后有雨的事吗?” 叫二林子的伙计一愣,随后慢慢睁大眼睛,忙一个劲地点头说道:“有的,有的,当时你还说什么铁口直断,钦天监也没他牛的话。” 得到肯定的曹掌柜也附和道:“是吧,他当时说的什么方法可以防潮的呗?” 反应过来的活计闻言,想了想,忙答道:“是石灰粉,说把石灰粉放在布袋里,再把布袋放在香木间的空隙处就能防潮。” “对对对…”曹掌柜直接拍起了手,说道“就是这么说的。”随后又苦恼道:“可这连下了两天雨,到哪里才能找到干的石灰粉呢?” 一时间,曹掌柜又琢磨起石灰粉来。 一听这话,二林子乐了,道:“掌柜,这石灰粉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舅舅家两个孩子大了,舅舅就打算在屋里起个夹间,不然这表弟表姐住也不方便不是?” 话未说完,曹掌柜一把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打断他道:“都什么时候了,说紧要的。”这熊玩意,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废话。 第三十章 无异 二林子闻言,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脑袋,此时也是呵呵一笑,有点不好意思。随即忙解释道:“那砌墙用的石灰,我舅舅可宝贝着,放在屋里的,应该没受潮。” 曹掌柜一听大喜,忙拉着二林子道“那快,快,快带我去你二舅家看看。” 二林子忙点着头应着:“好,好,来了,来了。哎呀,慢点,我说掌柜,你倒是打把伞啊!” 一阵忙碌,到下午时,曹掌柜总算和一群伙计忙好了库房的事。为了防止意外,曹掌柜干脆还安排人轮流值守。 第三天上午,曹掌柜进了库房,摸了摸那些铃香木,仔细瞧了瞧,闻了闻,没发现异常。随即,曹掌柜又换了一个地方再检查一番,还是没事。拍拍手,曹掌柜舒了口气,稍微放下点心事地走了出去。下午曹掌柜又依此例检查了一番,均无事,曹掌柜的心又踏实了几分。 第四天上午,曹掌柜起床后又是一番检查,下午自也是一样。铃香木均安然无恙。这回,曹掌柜的心是彻底放回肚子里了。 待到第五天,曹掌柜一早醒来,就见外面的阳光灿烂、晴空万里,直接愣住了:这天下真有这样的神人。 洗漱一番,曹掌柜赶紧去库房,一番检查,香木毫无异样,不禁大喜,吩咐伙计将库房的香木先搬出来晒,再将那些个放石灰粉的布包也晒一。,另外加高之前摆放香木的根基。他可没忘记那位小公子说过:这过了明天,还有几天雨呢!现在的他可一点都不敢怀疑那位小公子的话了。 此时,京城齐家的一处别院里,齐士轩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旁边的五十几岁模样的管家齐风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 齐士轩吃完早饭,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半响道:“齐叔,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明说的。” 齐风道:“大少爷,一定要去吗?要不,您再去铺子里看看,说不定老曹有什么办法。另外老夫人也吩咐了,让你哪里也不去,老宅那边,她顶着。” 齐士轩闻言,惨然一笑,道:“铃香木自来香而贵重,伐后喜阳。未干透前遇潮不得过三日,否则一旦受潮发霉,香木失效。且不得火烘,将那香质熏掉,一样的无效。今天已过五天了!” 齐风闻言叹了口气,他跟着老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一些事情,少爷说的一点真是都不错啊。唉! 齐士轩顿了顿,接着又道:“齐叔,我一直以为这世上的一切均是事在人为,可有时天意如此,人力也是枉然。” 齐风听了直觉伤感不已,老天不开眼啊,但还是道:“老夫人那里?” “齐叔”齐士轩打断齐风的话道:“祖母老了,我不能让辛苦了一辈子的祖母再为我们操劳。我不能什么也不做,躲在祖母的身后享受这一切,让她老人家一把年纪再去面对那些的刀锋剑雨,我做不到。如果我们这一房一定要有人来承担这一切,我希望那个人是我。”所以我放弃了学业,只为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 齐风听了,默了默,强忍眼角泛出的泪花,暗叹:大爷那么好的人,竟然英年早逝。如今这个家的担子全部压在大少爷肩上,不过大少爷也是真的长大了,想到此,齐风笑道:“大少爷长大了,老爷若在世必定欣慰。” 齐士轩闻言,笑笑没有说话:不过环境逼迫,若爹爹还在世,他们怎么会,又怎会敢如此欺辱他们这一房! 二人正说着,有下人禀报曹掌柜到。 齐士轩愣了一愣,随即道:“有请曹掌柜。”说完对旁边的齐风道:“齐叔,把那个端上来吧。” 齐风会意,点头道声“是”便退了下去。 曹掌柜一进来,还未说话。 齐士轩就道:“曹叔请坐。” 曹掌柜一坐下,取了东西上来的齐风立刻将一托盘东西放在曹掌柜面前的桌子上。 曹掌柜不明所以,看着齐士轩,以眼神询问。 齐士轩微微一笑,说道:“此前士轩多仗曹叔不离不弃。士轩一直以为能够重振我爹在时的光景。然天公不作美,此次铃香木之事乃我一人之故,我一人承担。至于曹叔若有去处可自行安排。若无去处,我倒认识一两户人家,俱是信得过的,可予以推荐。至于这桌上的,只是士轩的一点心意。” 曹掌柜一听,呵呵一笑,随即又感叹道:“大少爷很像你的父亲,诚信治家,宽厚有礼,这是齐家之福啊。”见齐士轩看着自己,旁边的齐风也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刚笑得太过了。当下为了安抚两人的心,曹掌柜赶紧道:“今日我来,就是告知铃香木没事。” 对面二人一听俱愣了,尤其是齐士轩,直接坐直了身子,问道:“曹掌柜可检查清楚了,铃香木可是遇霉即毁的。” 待直接看道曹掌柜笑眯眯的眼睛,齐士轩愣了下,随即也跟着笑了笑。 齐风见此情形,也跟着笑着道:“大少爷着相了,曹爷什么人,在这行可是多少年了。我原以为以曹爷的本事,保铃香木三天已是此行的头一份,不想竟保的四天半之久。” 曹掌柜摆摆手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当下将几天前店里来了一个富家小公子,当时来买香料的经过和这几天的事一并说了。最后感叹道:“当时我并不相信,只当此子信口开河,颇为不喜,最后那单子生意颇有点应付了事,想来那孩子也看出来了。” 齐士轩听了直觉心潮澎湃,天下竟有这样的人,忙抬头问齐风道:“齐叔,当年你管着齐家的农收,比较关注天象,应该听闻昔日袁家目郎开过天眼,可辩日月而知天道,此子比之如何?” 齐风想了想道:“袁家历来神秘,但当年的袁家所有的预测均经过司天监,而且时间都没有过如此具体,预测时间这么久。另外这个孩子究竟是自己猜测还是转述他人还不得而知。” 齐士轩听了道:“不管怎样,至少都与他有关系,而且很是亲近。” 曹齐二人闻言,均点点头。只听齐士轩又道:“曹叔可知此子是谁家子弟?” 曹掌柜道:“具体哪家不知道,不过定是世家少爷,因为那日有管事跟着,外面的马车也是气派。本来这样的人家我们应该为了下次生意极力结交的,奈何当时我实在气他口无遮拦,便没有派伙计送货,也就未留意马车上的徽记。” 齐士轩听了,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样的人竟然就这样错过,实在可惜。 第三十一章 聚会 这边,齐士轩正遗憾着,那边曹掌柜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对了,他当时还想定了一批铃香料,说是送给礼部右侍郎张府上的大太太,另一份送给忠武将军冯府上的二奶奶。”说完也是懊恼、也是解释地道:“我这当时不是气他之前口无遮拦嘛,就没在意。” “礼部右侍郎张府,忠武将军冯府”齐士轩手指敲打着桌子,这两家听着也是不俗的人家,但是和那小公子究竟什么关系呢? 齐士轩默默念了这两家的名字,他接掌京城的事宜不过才半年,京中各勋贵间的关系也不是很清楚。想了想,齐士轩便对曹掌柜道:“那再等几日,如若真如此人所言,七日后蚊虫必定肆虐,房屋潮湿难耐。到时京城香料必定短缺,尤其是这铃木香,怕是会成为家家哄抢之物。到那时,你留足分量的铃木香,给那两府送去。” 曹掌柜闻言,点头道:“此事必定记在心上。” 齐士轩看着对面点头称是的曹掌柜,顿了顿,含笑对着曹掌柜问道:“曹叔今日来此,怕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 曹掌柜点点头,对着齐士轩竖起一个大拇指,笑道:“今日前来,我的确还有一事。” 齐士轩忙伸手示意道:“曹叔请讲。” 见齐士轩和齐风殷勤地望过来,曹掌柜点点头,先是夸赞道:“大少爷的这份敏锐实在难得。”接着也不卖关子地道:“不知大少爷如何看待这次收麦事宜?” 齐士轩闻言,一怔,随即眼睛一亮,继而惊喜地看着曹掌柜。 曹掌柜见状,笑着点点头,暗道:半年前,大少爷可还是个半点不通俗事的公子哥。可现在,就这份用心和领悟力,这齐家怕没有能压制住他的人了,这个齐家家主大少爷当定了。 旁边的齐风也是个人精,当年也曾跟着齐士轩的爹走南闯北过,听了二人之间的对话,凝眉细想,便也猜到面前二人打的哑谜是什么。只是,齐风不放心,还是担心地问道:“所谓急收麦子慢收稻,若明天之后不下雨,那收麦子的事岂不是又耽搁了一天。” 齐士轩闻言,却道:“再是耽搁一天,也总比这麦子收了之后烂在家里的要好。” 曹掌柜闻言,点点头,接着道:“的确,我也赞成大少爷说的。大少爷的这份仁心仁德,可真是难得。此外,曹某却以为这次也不失为拉拢其他人的机会,和震慑您那里的其他人的一个方法。要知道经过这接连的雨天,现在的麦子已是湿潮不堪。这忽然的放晴,想必大多数人此时定是想着怎么赶紧将这麦子收上来翻晒。可如果再连着下几天雨,那刚收上来堆在家里的湿麦子必定发芽腐烂。但如果我们只是稍等一下,晚了一天,田里的麦子最多烂了根,可上面的麦穗并不受什么影响,等那几天雨一过,一样的可以收成。这样对于那些个得到我们提醒,而又得了实惠的人家,可就是不一样的情分。” 齐风边听边点点头。随后,二人均看向齐士轩, 齐士轩见二人看来,点点头,道“好,此次如能过了这一劫,士轩到时定好好敬曹叔几杯,到时曹叔可莫要推迟。” 闻言,曹掌柜笑着点头答道:“不敢当大少爷敬酒,就怕到时大少爷一时忙不过来。” 对面二人闻言俱是一笑。 曹掌柜也是笑着起身,顺手将齐风端上的那个托盘推回道:“这个请大少爷收回,曹某等着此次之后,大少爷给包个大红包就行。另外百香坊里还要我盯着,我就先回去了。” 齐士轩含笑看着,道声好,便立刻起身相送,曹掌柜连连推迟,随即离开。 送走了曹掌柜,齐士轩在门口站了会,转头对齐风,笑道:“齐叔,天不绝我,是不是?” 齐风点头接着回道:“是啊,人在做,天在看。那个小公子怕是老天送来的福星。大少爷,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齐士轩闻言,笑着点头,嗯了一声,随即斩钉截铁地道:“嗯,走,我们去老宅。” 齐风哑然道:“怎么还去老宅?” 齐士轩接道:“心不齐,何以为家?有些事该断还是断了的好。再说我怎么能不露面?怎么着也不能辜负了几位叔公们和几位叔伯把祖母从淮西祖宅逼来京城的情谊!”说到情谊二字,齐世轩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 齐风默然,点头称“是”。 京城齐家的老宅安落在京城明朗巷的东侧,是齐士轩的爷爷还在时购置的。这些年除了一些必要的家族聚会,房子里就只留一些看护及打扫的仆从。 然而此时,齐宅里一向安静的聚事厅,已是人满为患,上首案桌右侧坐着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夫人,旁边做了个身形消瘦的老者,一双眼睛微眯着,不难看出此人的精明。 大厅两侧分别坐满了人,有些人的后面还站着一些年青的后辈。 只听此时右侧首排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道:“大嫂,这次轩哥儿实在是太冲动了,这可不是当家人该有的品性。” 未等上首的老妇人回答,左侧第一排又有人开口道:“三哥说的对,大嫂,这做生意你是最在行的。人云亦云、亦步亦趋可不行。尤其他还动了横都那边的关系。到头来竟然还是功亏一篑。” “不错,这次之后,百香坊怕是保不住了。这损失算在谁头上,今儿可要好好说清楚了。”周围坐着的一些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老夫人脸色平静的看着下方的一群人,心道:这些个人都盯着自己大房这一块肉呢。一时心里也感叹不已:所谓财拨动人心,人心不古。想当年自己刚嫁过来的时候,他们有什么?连口热乎饭都吃不全,到如今一个个锦衣玉食,哪还有当年的半分潦倒的影子,当然也没了当年那种生死同进的情谊。 老夫人心里叹了口气,要是自己的丈夫儿子还活在这世上,这些人又怎么敢?呵呵,这就是老爷临死前都恋恋不忘的兄弟们。 第三十二章 质问 堂下等着回答的众人,此时都看向上首的老夫人,等着她回答。 然此时,众人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又@未听见她开口说什么话。心里想着这样干耗着可不是办法,众人此时不由得均看向案桌另一侧的老人。 那老者瞥见,暗骂这群人没用,眼神扫了旁边的老夫人,轻咳一声,道:“大嫂,你看这事?” 听得这话,众人也均看向老夫人,再次等着她的回答。此时,之前仿佛入定般的老夫人,这才掀了掀眼皮,轻哼一声,随即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看这事?”说完顿了顿,又接着道“我的看法,我的看法重要吗?我看?我看这事是你们一起商量好了,来逼迫我这老婆子的,来逼我们孤儿寡母来的。” 旁座的二老太爷闻言,神情一窘,讪讪道:“大嫂,这是什么话,我们这不是来询问大嫂你了吗?” “询问?”老夫人冷冷一笑,指着在座众人,开口骂道:“你们这是询问吗?瞧瞧这个阵仗,这虎视眈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寻仇的。” 众人闻言,俱都面面相觑,随即脸红地别开眼睛。 老夫人继续道:“还说不是逼迫?刚刚一开始,我就听到三弟直接开口的质问。” 下面的三老太爷闻言,反驳道“大嫂,你这话可不能这样说,什么叫质问?我可是已经忍了。有些话我可是还没说呢。说出来,大家的脸上可都不好看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神暗了暗,这是不撕破脸不罢休的趋势啊。但还是拖长声音道:“哦,我倒要听听什么话说了,大家的脸上就都不好看了。” 三老太爷一听这话,站起来,一挥手道:“可是你让我说的。是,当年大哥有本事,带着我们挣了这份家业,大侄儿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把这诺大的家业管的井井有条。只是这天灾人祸,生老病死也没办法。出了年前那个意外,也是让人始料不及,我们也很痛心。”说到此,三老太爷顿了顿,似是要缓解内心的痛苦。 而老夫人在听到天灾人祸四个字时,眼睛里迅速闪过一抹伤痛和愤恨。 只听三老太爷继续道:“可千不该、万不该,大嫂竟一直拿我们当外人。” “拿你们当外人?这话又是从何说起?”饶是做好一番准备的老夫人也疑惑了。 三老太爷一听这话,更气了,嘴里道“哼,大嫂何必再装。士轩是聪明,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按说这是做读书人来培养的。可大嫂恁是让他回来掌管家业。这不是防着我们其他几房是什么?要知道论起做生意,他一个初入行的,怎么着也不能和在座的叔伯比吧!” 最后一句算是戳中了在座许多人的心声,大家纷纷附和。 老夫人看到这情形,直觉满心的失落,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这句话真真是一点点不假。老头子临终前怕他的兄弟以后生活不济,矛盾众多,便将家里的生意进行了干股分成。她当年有心阻拦,奈何想着这是自己丈夫的遗愿,一时心软,没想到竟变成今日这副局面,不由得又悔不当初。 老夫人当即开口道:“我没有将你们当成家人?”顿了顿,她缓了一口气,又接道:“我记得刚嫁过来,这个家可什么也没有。老二老三的聘礼银子还是从我嫁妆里出的。那时候老六还小,出天花时,是我整日整夜地抱着哄着,请大夫照料。大姑爷砌房子,从墙上摔下,东家不给看,也是我掏银子先治着。五堂弟无意中打伤了人,你们大哥不在家,也是我一个妇人不顾脸面,豁出去求情,才解决了那件事。这样的事不用我多说了吧。就这样,你们还认为我把你们当外人?” 闻言,众位在座的老一辈也是脸一红,俱都不开口了。 三老太爷也是脸一红,但还是嚷道:“大嫂现在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有什么意思?现在要看的是眼前这事,就说怎么说吧?” 老夫人看着嚷嚷叨叨的三老太爷,凄然一笑道:“是啊!现在我老了,又死了儿子。你们就来欺负我们大房,是不是?”啪的一声,伴着最后三个大声嚷出的字,老夫人一巴掌重重拍在案桌上,吓得众人一跳。 老夫人接着道:“摸摸你们的良心,这些年我们大房是怎么亏待你们了,我们有的,先紧着你们。我们没有的,还是先紧着你们!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和我那老头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大家是一家人!如今家里出了点事,外人还没怎么着,自家人倒一致对付起自家人来了,真真是好本事!”老夫人说着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那是咬牙切齿。 许是年纪大了,老夫人说完这些话,很是喘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像你们这样的可真是:有福同享,有难,那是万万不能同当。你们大哥当年是这么教你们的吗?这就是你们大哥临死前还心心念念着的兄弟,今天你们就是这么对着他留下的老妻和孩子们的。” 下面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面红耳赤,无一人敢说话。 老夫人望了望下面的人,接着道:“你们今天来,想干什么?想做什么?我都知道。告诉你们,我不怕,士轩也不怕,长房的人都不会怕。我柳如惠这辈子什么没见过,什么风浪没经过。说吧,说说你们的打算,也让我见识见识这个家究竟散成了什么样,人心究竟是怎么长的,也让你们的后辈子孙学学你们是怎么忘恩负义,手足相残的。” “你”三老太爷被噎的一句话说不出。 “大嫂”六老太爷站起来,颇有点惭愧地道:“是我一时糊涂,兄弟现在这里赔个不是,请大嫂别跟老六计较。为了给大家都省事和留面子,我就替大家直说了,今天大家来是想分股的。不过刚才大嫂的一番话,我就觉得自己这些年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现在我是没脸再留在这里了,我这就回去。至于我的那份股,还是跟以前一样,事事按之前的规定。” 说完这话,六老太爷就要走,那边三老太爷和其子齐正祥见此情况,急了,忙喊道:“老六”“爹”。 第三十三章 分家 六老太爷听见这喊声,停住脚步,转身对着盯着自己有点气急败坏的三老太爷道:“三哥,做人要讲良心。你想想当初咱们家的那个样子,再想想现在的生活。这怎么一有钱,大家就都变了。之前是我混,只听你们说是来商谈事务的,可如今你们自己看看,这是谈事情的架势吗?我是没有出息,可我不能做没有良心的事。反正,我现在是没脸再待在这里了。” 说完这话,六老太爷又对着其余在场的人道:“大家当年的情况都差不多,那时候能有碗热乎的吃的都是不敢想的事。如今能有今天,不用我说,也知道多亏了谁。你们要是还有脸坚持之前的想法,我管不着。但摸摸你们的良心,你们这样做对得起谁?孩子们可都在后面看着呢!” 最后,齐六太爷又对自己儿子齐正祥说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跟我回去。” 在坐的一些其他人,听了六老太爷的话,也都相互看了看。随即,陆陆续续的一部分人也站了起来,准备跟着六老太爷一起走。当然也还有的人望着三老太爷和二老太爷,坐在那里没动,指望他们能说几句。 就在六老太爷领着一部分人准备出去的时候,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的齐士轩,突然出现在大门口,开口道:“六叔公和各位长辈,且慢。” 一见来人,三老太爷乐了。因着之前的一些恩情,再者所谓的什么长嫂如母。他顾虑着不能拿柳老太君怎样。可是面对这做错事的孙辈,他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当即,三老太爷喊道:“士轩你可来了,这里正商议你此次过失的损失怎么办,你既然来了,你自己说说怎么办。可不能因着你做事不当,大家都跟着你受损失吧!” 齐士轩先看了眼祖母,点点头,又对六老太爷等准备离开的人道:“六叔公,各位叔伯,刚才大家的话,士轩在外面全听见了。刚三叔公也问士轩怎么办?毕竟关系着各家各户的利益,士轩想请各位也听听。” 齐士轩说完这话,转过头又对三老太爷道:“三叔公是长辈,那三叔公有什么打算,请三叔公先说说。” 三老太爷闻言,看了看上首的二老太爷,又看了看坐回来的六老太爷和在座的各人,半响咬牙道:“刚老六已经说了,我们要退份子。今后各家各自发展,谁也别想攀上谁,谁也别想拖垮谁。”最后几个字,更是加重了音量。 上首柳老夫人一听这若有所指的话,阻止要开口的齐士轩,道:“老三的意思,我倒是想问清楚,是单分百香坊的股还是齐家的所有股?” 三老太爷愣了一下,又看了看上首二老太爷,二老太爷也知避不过去,接道:“大嫂既已问出,我就干脆说了,分齐家的吧,我们都老了,也折腾不了几回了,不如趁着老骨头还能动,分了这家,省得以后闹出个什么。” 三老太爷闻言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意料之中,但听对面的人这样说,柳老夫人还是呼出一口气,随即对着下面或坐或站的人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刚准备走的几位站起来,随着六老太爷道:“大嫂,之前我们犯浑,我们不分了。” 柳老夫人摆摆手道:“好,既然今天人人都齐了,那就分,分,好好的分。”说完手握着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敲。 听了这话,堂上有人窃喜,有人申请凝重,有人尴尬,有人交头接耳。 齐士轩见此情形,上前对着柳老夫人道:“祖母,此次分家可否让孙儿做主?” 柳老夫人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孙儿,短短半年就蜕变成大人的孩子,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个她寄予厚望的孩子。这个为了这一房,放弃学业的孩子,同时也是她亏欠了的孩子。柳老夫人定定地看着齐士轩,见到他坚毅的眼神,终是点点头。这个家迟早要交到他手里,自己还能撑多久,不经历苍空磨练的雏鹰成不了真正的雄鹰。 当下柳老夫人看了看众人,最后看着自己的孙子齐士轩,大声道:“好。” 话音刚落,那边一些想分家的人立刻围着二、三两位太爷。今天来了又不愿分家的人,则坐在原本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想着什么。 那边三老太爷一听大房的事由齐士轩做主,心里大喜,率先开口道:“士轩既然担了这份责,那我们就直接和你说了,这个家有什么没什么,逃不过大嫂的眼。其余的倒还好说,但有一点我们想先提出来。不知可行?” 齐士轩看了看自家祖母一看,点点头。 只听三老太爷继续道:“百香坊要单独提出来,你们长房担着。至于我们各房余下的股份,你们要么用其他产业填补,要么用银子补偿。” 旁边六老太爷一听这话,火了,直接站起来喊道:“三哥,现在家可还没分呢?百香坊的事你就想让士轩担着,你也太狠了,我不同意。” 三老太爷道:“老六,你执意不愿分也可以,可你不能拦着我们分。当然了,如果你见不得士轩吃亏,你们可以选择和士轩一起担着,有你们陪着,想来士轩也不至于太受委屈。” “你?”六老太爷指着三老太爷,半响说不出话来。 齐士轩听了二人谈话,插嘴道:“三叔公,士轩有件事不明白,百香坊每年的盈利不用我说了,怎么今日三叔公和几位叔伯的话里话外都围着百香坊,如今更是都不想要了呢?” 三老太爷一听这话,火了,道:“士轩,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次去横都拉的那批铃香木现在怎么样,不用我再说了吧!” 齐士轩听了,眉毛挑了挑,心道:这都盯着自己这一房呢。嘴上继续回道:“那批香木挺好的,有曹掌柜在,在这点上,士轩是不担心的,想来各位叔公叔伯也不会担心。” 哼,三老太爷暗道:谁不知道潮湿的铃香木耐不过三天,这小子想引自己上当,自己可不是傻子。亦或是这小子太过于相信那曹掌柜,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当然也有可能是年轻人好面子。哼,就这样还跟自己斗,怎么着都显得嫩了点。 第三十四章 商定 想到这些,三老太爷更是得意,心里道:这年轻人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嘴里却还虚假地道:“铃香木无恙最好。”说完又状似体贴地笑了笑,接着道:“毕竟这次士轩去了横都,也是挺辛苦的。这批铃香木既然是好好的,那接下来士轩可是能好好的挣一笔。我们这些长辈怎么着也不好意思跟你一个晚辈争这份子利。所以那批香木,士轩还是好好留着。要是士轩实在觉得亏待我们几房,就把梧州齐家的那块地补给我们,大家看,怎么样?”说完还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人,呵呵地笑了起来。 闻言,柳老夫人眼睛眯一眯,老二老三他们这是不给自己这一房留一点活路啊。 六老太爷闻言,更是气的直接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喊道:“三哥,你怎么好意思的,还要不要脸了?大家伙还都在呢。这是不给大嫂他们留一点子的活路啊。就是咱们老齐家的对手,也没你这么狠的。” 三老太爷闻言,不满了,开口道:“老六,这话可得说清楚了,是士轩说的百香坊盈利,我们就把百香坊给了他。而且也是他说铃香木无碍的。这既然他说无碍,我们就给他,不过分吧。我们做长辈的不跟晚辈挣,都做到这份子上了,要点子补偿不为过吧?再说这还是士轩自己让我们提的。” 六老太爷一时词穷,随即不满地道:“士轩提,那是他仁义。可你这样做,简直就是明抢。” 三老太爷不耐烦了,直接道:“要也好,抢也好,我就问士轩,我提的要求,你答应不答应?” 齐士轩沉吟片刻,回道:“梧州齐家的那块地是我父亲生前定下的,这块地我不会放手,但可以从其他地方补,这是我的,也是大房的底线。” 三老太爷及对面一众人闻言,互看一眼,隧都点点头。 齐士轩见他们点头,不禁开口道:“既然三叔公决定了,那还是问清楚其他叔公、叔伯,这百香坊是真的放弃了?” 三老太爷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人,见有的人点点头,有人则有些尴尬地立在那里没有说话,便回过头来直接道:“不用了,我做主。” 齐士轩又接道:“既然各位叔公叔伯决定了,士轩也不好强留。只是这话还是要说清楚了,其实这百香坊确实盈利,如若日后大家再后悔,那到时…” 三老太爷听到这里,也不禁疑惑了,这批香木该不会真的没问题吧!但看了眼点了点头的二老太爷,三老太爷还是说道:“那是自然,今儿就先将这立了字据,再无更改。” 闻言,齐士轩抬头看向自己的祖母柳如惠柳老夫人。两人目光相撞,齐士轩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柳老夫人会意,想到这字据一立就再无更改,家就算分了,心中虽有不舍,然人心不齐,强求也是无益。 旁边的三老太爷一见齐士轩看向大嫂,还以为齐士轩是想求自己的祖母阻拦自己刚才的鲁莽,便给了旁边自己的儿子齐正祁一个眼神。 齐正祁见状,会意,立马开口催促齐士轩道:“怎么,大侄儿这是后悔了?” 柳老夫人自然懂自己孙子的眼神,也奇怪自己孙子今日的坚持,想到这个家最终还是要交给他的,便点点头。 齐士轩见状,开口道:“好,那就立字据。” 六老太爷一见,不满了,随即嚷道:“士轩,六叔公和你一起担着。” 话音刚落,也有一些人跟着喊道:“还有我们,大不了从头再来。” “对对”大家喊道,相互看着,笑着。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失去许多东西,但他们都放下了心里原本的纠结,如果需要背负情感的罪责来换取那些不该得的财物,他们宁可不要。这样一想,他们这一行人反而觉得自己的心情和状态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齐家老宅这边便开始对百香坊着手立字据。甚至于,其余各产业因着各位当家的都在,且心里都清楚,也不必等各大掌柜赶来安排,也跟着当场一并分清楚了。但因着一些商铺还需商量接手人员等。故,有些产业还需要理顺一下。 商定好了相应事宜,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带着他们那波人走了。在他们临走的时候,齐士轩道:“二叔公三叔公,士轩有个提醒,虽说今日这外面晴空万里,但请你们这两天不要收麦。” 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齐士轩,这个时候不趁着这样的天气抢收麦子,难道等下雨再收不成。正是读书读傻了,就这样的人也配跟他们争?当即几人一甩袖子走了。 至于六老太爷这一波则留了下来。只见留下来的六老太爷领着一众人,对着上首的柳老夫人道:“大嫂,兄弟犯浑,你要打便打,要骂便骂,可不能生兄弟的气。” 柳老夫人看着这个曾经被自己当儿子养的老六,心里叹了口气,一晃这么多年,他也老了。想想今天早上,自己见他也在,心里不是不恨。可后来看他出来维护自己这房、维护士轩,便也释然了,谁能没错呢?关键是能改过,当即便笑着板着脸道:“要是生气了呢?” 一听这话,众人就知道柳老夫人没生气,纷纷笑了。 六老太爷自然听出来了,也装作无赖道:“要是大嫂生气,我就赖在大嫂这吃饭,什么时候大嫂不生气了,我就什么时候走。” 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尤其是柳老夫人也笑着道:“你这是赖上我了,那我可不能生气,不然住个十年八年,我要倒贴多少粮食!” 众人一听,有的也不管六老太爷是不是长辈了,顿时哄堂大笑。 半响,有人问:“士轩,为什么这两天不能收麦?” 齐士轩道:“也是有人提醒的,各位叔公叔伯,不过是一两天,大家还是听我一言,等等吧!” 其中一位叔伯道:“可这收麦有时就是跟老天抢时间,这停了一两天,可不是耽搁吗?还是你知道什么消息?” 齐士轩道:“众位叔公叔伯,非是士轩瞒着不说,实在是我也说不清,只是望各位叔公叔伯再等一天而已。” 众人俱望着齐士轩,点点头,便都下去了。 柳老夫人则安排人先领着他们下去歇息一下,毕竟这一早上闹得,大家都挺累的。 第三十五章 曹源 待众人走后,齐士轩连忙跪下,对着上首的柳老太君道:“祖母,孙儿不孝,让您跟着受累了。” 柳老太君忙起身扶起齐士轩,拍拍他的手道:“来,起来,坐祖母身边来。” 齐士轩顺着自家祖母的手,坐在柳老太君的旁边,柳老太君拍了拍齐士轩的肩膀,嘴里说道:“你长大了,也明白事理了。路是你自己选的,祖母只望你别后悔。” 齐士轩忙点点头道:“祖母放心,士轩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柳老夫人点点头,随即看着齐世轩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对祖母说的?就像今天的事,还是,难道那批香木真的没事?” 齐士轩点点头,暗暗感叹自己祖母人老成精。当下便把曹掌柜所遇所说给她讲了一遍。绕是柳老太君见多识广,也被惊了一跳,真有这样的能人。 齐士轩点点头:“刚刚曹掌柜走后,齐叔尤不相信,亲自去找曹掌柜看了下,也证实这事,而且还更细致。” 柳老太君一听,喃喃合手道:“多谢菩萨、多谢菩萨。”接着有问道:“所以你让他们等一两天再看看是…?” 齐士轩点点头,柳老太君道:“要是两天后,证实了他的所说,那这人或是他身后之人就不是能人,而是神人了。至于你二叔公他们,哼,他们怕是不会听。唉,也不知多少人赶在这两天收割呢!这还不好往外说。” 齐士轩点点头,回道:“就是这个理。祖母,我想把这事让掌柜伙计们透露给其余商家,至于他们信不信,那就不管我们的事了。不然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柳老太君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孙子,良久笑道:“你能这样想、这样做很好,真的很好。你很像你父亲,只是,唉……”想起意外去世的儿子,柳老夫人直觉一阵酸楚。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孙子,柳老夫人终是压抑内心的悲愤,说道:“人就应该这样,不能光顾着自己,还要考虑别人的利益。只有大道共存,才能长久。” 齐士轩笑着点点头,祖孙二人又说了会话。 而同一时间工部的官衙里,工部左侍郎刘远涛正一手指着自己的表弟曹源,喝道:“曹源,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私自通知下去,不许京城周边地区收割。这农忙收割与天争时,这不用我跟你讲吧,那熟了的麦子泡在水里多久了,再不收可就不是烂根的事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曹源提拉着脑袋站在那,一言不语。 他这个样子,看得刘远涛又是一阵火起,抄起案桌上的书就砸过去,喝道:“你倒是说啊,之前不是能着呢吗?现在我还能给你兜着点。等下,这要是让工部其他官员和你那上官司农官张庚知道了,你就等着吧。到时不要说你,就是你们曹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到那时不说工部和陛下会怎么样你,就是你们曹家那些人,都恨不得整不死你。” 刘远涛训了一顿,直觉头大,自己都快被这个表弟给坑死了。胆子大、脾气还死硬,认准的事那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啊!当下,刘远涛没好气地看了曹源一眼道:“去,赶紧追回那条下达的命令。” 哪知半天不说话的曹源,此时抬头说了一句足以气死对面之人的话:“追不回了,我昨晚就通知了。” 可不是吗?昨天收到曹源亲自通知的人,要么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要么以为对面之人的脑袋有问题。这还下着雨呢,谁他妈脑子没问题明天忙收割。还别说,今儿个天放晴的时候,还真唬住昨日被告知的人,以为真是有什么原因,怕被自己耽搁,到时吃不了兜子走。俱都一溜地没吃早饭就去执行昨天收到的命令。 刘远涛一听,额头又突突地跳了起来,他现在掐死眼前这个人,应该没人会追究吧?好半响,刘远涛才压抑住脾气,问道:“就因为礼部的张清和让人通知你,说明日之后,这老天还有雨,你就信了,然后去通知别人了?” 看曹源点点头,刘远涛深呼吸几次,才按捺住脾气问道:“那他为什么不通知别人,就通知你。你怎么不想想这个原因,亦或是他骗你的呢!” 曹源皱着眉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表哥,答道:“他通知我,可能是觉得我能把这件事做好。至于他骗我,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没必要啊。” 刘远涛心道:你能把这件事做好?真他妈脸大。一向儒雅的刘侍郎忍不住在心里抱了句粗口。随即开口道:“那张清和告诉你,是因为你那榆木脑袋会听他的。骗你,骗你是因为你好骗。”随即想了想自己之前收到的消息,嘴上还是忍不住道:“你知道张清和如今在哪里?他被革职在家反思呢!” 礼部右侍郎张清和被革职在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曹源茫然了,这些他哪里知道,不禁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呀?” “为什么,因为他像你一样擅作主张,不顾钦天监的告知,坚持称有雨,说什么使团所经原路线虽风景优美,可不安全。所以,他竟私自改动此次使团的行径路线。”刘远涛不耐地说。 曹源愣了,问道:“不是下雨了吗,这么说他没错啊!” 刘远涛忽然理解自己的姑母为什么支持自己的这个表弟去司农部了。就这脑袋,搁他们这些位置上,怕是坟头的草都长了几茬了。 算了,不和这木头计较,刘远涛想了想,还是忍着脾气解释道:“是,他预测的都对,老天是下雨了。可没有造成危害就不算他对。除非原定路线山崩,河岸坍塌。否则他就是危言耸听,肆意造谣。就像你这次,就算后天开始下雨,只要那些收割了麦子放在家里的没坏,就说明你阻扰了大家正常收割,你混淆了民众的视听,明不明白?” 曹源盯着自己的大表哥看了半响,凝眉细想了一会儿,方道:“明白了。” 刘远涛舒出一口气,总算把这个榆木脑袋给讲明白了。 第三十六章 决定 刘远涛正一阵庆幸,终于有将这根木头说明白的时候,哪知接下来就听自家表弟曹源接着道:“但那样做是不对的,我们不该存有那样的庆幸,不能因为怕担责任,就躲避可能存在的危险。” 噗,刘远涛直觉两眼发黑,两手发痒。可能存在的危险?合着自己讲了那么久,竟然白讲了。可怜他对自个亲儿子都没有这么有耐心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想和自己的这个表弟说话了。刘远涛挥挥手,让曹源下去了,眼前这厮最好有多远滚多远,眼不见心不烦,自己这还得给他收拾收拾烂摊子。 可这烂摊子是自己能解决的吗?还是去找父亲看看。他现在总算知道自己的姑父曹译为什么提起这个儿子的时候,每每总能暴跳如雷,没法沟通不是。怨恨不了自己的表弟,刘远涛心里却暗暗恼那张清和,闲着没事告诉曹源这个木头干嘛?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而此时,张清和却正在家里检查二儿子张致远的课业:“你看看你的字,这么多年恁是没什么长进,明天开始,每天把那字帖从每天五遍加至十遍。” 嗷,张致远直觉的自己的心在吐血,每天五遍就够为难他的,现在十遍,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他不就说了自己的爹吃饱了没事找事吗?说自家亲爹这不是报复,换谁谁都不信啊! 此时,李云梦抱着一岁多的小孙子宝儿进来,笑着道:“哦哦,宝儿,快来看看这是谁?” 玩着手里球的宝儿,闻言抬起头,见是张清和。小嘴顿时咧开来笑,在李云梦的怀里挣扎了几下,嘴里喊道:“祖祖抱抱。” 李云梦笑着放下宝儿后,小家伙跌跌撞撞地向张开双臂的张清和跑去。看着抱着宝儿笑呵呵的丈夫,李云梦心里松了口气,嘴里说道:“今天宝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嚷着要祖父。” 张清和哪能不知道自己妻子这是怕自己待在家里郁闷,又怕自己被二儿子气出个好歹,来让宝儿陪陪自己的,当下也乐着笑呵呵地抱着宝儿哄着。 张致远一见自己亲娘来了,赶紧眼神示意她把父亲带走,都快半天了,自己净在这儿被父亲训斥。 李氏连个眼角都没给他,急得张致远更是抓耳挠腮。不想这动作被张清和看见,又是一顿训斥,将明天的十遍提前到了今天。 张清和夫妇带着宝儿走后,留下可怜的张致远坐在那儿一边写着字,一边嘴里暗骂那个告诉自己父亲这个天象,害的自己亲爹停职留在家里的那个人。 对于这一切及张致远的抱怨,李元宁一无所知,此刻的她正一脸纠结地走在富阳县城的路上:怎么办,告知还是不告知。 想想前世的自己,在那个信息满天下的世界里。要知道什么天气再是简单不过,直接打开手机点击搜索就好了,真有什么大的自然灾害发生,人们更愿意相信气象局,根本没自己发挥的余地。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决定要跟着祖父学自家的天象术,还在后来,报考国家气象大学,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一天可以用到它,造福人们吗? 可现在,当这里的人真正真的需要有人告诉他们这类事情时,自己反而退却了,自己在怕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就该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做地活在世上,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不,那样的话,自己重得的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而且,自己曾下定决心要凭着自己的本事,让白氏堂堂正正地离开临暮山,就自己以前什么也不做的样子,怎么能让白氏堂堂正正地下山。再者,自己目前女儿家的身份,还没有太多人知道,要是哪天被人发现,自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是帮扶照顾家人。 所以,现在的躲避肯定不行、绝对不行、必定不行。 既然无处躲避,李元宁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后面跟着的柳青柳林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从昨天晚上开始,四少爷就开始焦躁不安了,尤其是今天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路过的那地方,看见那些个忙着收割的人更是如此。刚才更是不顾王管事的阻拦,带着他们两个一顿闲逛,一路上还专挑那些个有小商小贩的地方,四处看看走走。 可能今天是难得的好天,大多数人家里还是有田地的,这个时候家里没什么田的人家都在街上叫卖些日常东西。倒是有一些家里有田人家的半大孩子,拎了自家的桃子等其它果蔬叫卖。原来是自家大人忙着收割,孩子帮不上忙,便摘了桃子等卖钱贴补家里。 李元宁想着如果真有什么意外,这些贫苦人家会最先受到冲击,说不得熬不下去的,再卖儿卖女都有可能。 看着这一切,旁边的柳青也感叹这些孩子太懂事,正跟哥哥说着哪家的孩子可怜,哪位家里怕又是揭不开锅的。就见走在前面的李元宁,忽的转过身子,直接看着他们,开口道:“我决定了。” 柳青看看李元宁又看看自己的哥哥:决定什么了? 柳林闻言,也定定地看着李元宁,半响道:“好”。 柳青看不下去了,喂,这二人打什么哑谜,感情只有她一人蒙在鼓里。于是,柳青喊道:“喂,你们打什么哑迷呢?决定什么啊决定?” 李元宁笑着伸出两只手,捏住柳青的脸蛋道:“青儿,我决定不再逃避,用我的所学去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 柳青大惊,一把打开李元宁的手道:“四少爷,伯爷不让你这样做的。” 李元宁一听,安抚性的拍着柳青的肩膀道:“这不是外祖父不在吗?再说看看那些人,明知他们会受损失,不能见死不救吧!而且祖父以前能护着我和娘,现在……”说完,李元宁顿了顿,随即坚定地道:“该是我护着他们的时候了。而且,外祖父会理解我的。” 李元宁想起了白景堂,那个睿智的老人一定会支持自己的。 第三十七章 花开 柳林看着李元宁那坚定的神情,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柳青却不一样,急的直叫道:“可是、可是……” 李元宁一把揽住她,道:“别可是、可是的了,来,我们找个地方谈谈,怎么让人知道明天之后还有五天的雨。要知道这种天,收了的麦子根本保不住。”说完便率先向着一个茶棚走去。 柳青看着前面走着的李元宁,忙转头对着旁边的柳林道:“哥,你怎么不说话啊!劝劝她啊,像以前那样,当什么不知道不管,不行吗?再说她不是告诉姑太太了吗?” 柳林看也不看自己的妹妹,抬脚跟上,嘴里却道:“难道你没发现,那样的她并不开心吗?” 柳青一愣,旋即叹了口气,是这个理。只是,算了,三个之中,只要两人一致,就没第三人什么事了,她现在再反对也是无济于事。 同一时间,数千里外的一个神秘山谷中,“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自一位床榻上的老者嘴里发出,坐在床榻边的一位中年男子忙起身扶着他,一边用手抚着病榻之人的胸口,一边道:“大哥,慢点说,不着急,你的身体要紧。” 若是有人听着男子的称呼,怕是要惊讶了,两人的年龄看上去说是祖孙俩都没人怀疑,竟然是兄弟。 只见老者摆摆手,推开男子,示意他坐下,随即对他道:“无妨,老毛病了。”说完顿了顿,又道:“老二,你知道我有多悔吗?我后悔那次独自将老三老四留在京城,致使他们做下那样的事。可怜我袁家数千年攒的功德竟毁于他们之手,我袁家唯一的继承人被他们逼成那样。还有目儿媳妇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我袁家的子孙竟然死于自家人之手。”老者说着,眼泪夺眶而出,咳嗽着一手扶着心口,一手拍着床板不住地懊恼着,显示出其内心那痛心疾首的样子。 原来老者正是袁家大长老袁寂,旁边的中年男子乃是他的二弟,世人称为医圣的袁宿。 旁边的袁宿闻言,连忙安慰道:“大哥,你也别自责了,虽说老三老四那次做错了,可这些年他们在极北山面壁思过,日子也不好过。前段时间我去看他们,听出他们的话语中尽满是后悔,想来也是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袁寂哼了声,接着道:“一声错了,能抵消他们当年所犯下的罪、做下的孽?能换回那些死去的人命,能救回目儿他媳妇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还有我们目儿的神志——那是我们袁家的希望啊。”说完,老者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袁宿忙劝慰着,心里也是颇多感慨:他们袁家数千年的基业,因着三弟四弟的世俗偏见,而毁于一旦。唉!看看对面苍老的大哥,袁宿心下一片凄然。 他们作为袁家一辈中与生自带天分的人,从出生的那天起,就被族中上任长老们选中,自小一处修炼。虽不能说长生不老,但延年益寿,长命百岁,青春常驻对他们来说再是自然不过。大哥的修为更是他们这一辈人中的翘楚,可十几年前,大哥为了替因三弟四弟的偏见而造成的数百条人命超度,耗尽心血,毁了百年修为,才变成这副样子。 这些年,族中婴儿倒是出生了不少,但能成为长老人选和家主人选的天能者几乎没有。如不是大哥心中有着这份牵挂,强撑着一口气,加上自己的精湛医术,大哥怕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床榻上的袁寂又一阵咳嗽后,继续道:“就让他们在北极山待着,永远也不许出来。” 袁寂正说着,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随即外面一个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倒在地上,嘴里喊道:“开花了,开花了,祖父,莲池里的花开了。” 闻言,床上的袁寂和床边坐着的袁宿二人均都望过来,惊道:“什么?” 地上之人显然也是激动至极,见两人望来,忙道:“祖父、二叔祖,今日我去打扫祠堂,瞥见荷花池里的那朵莲苞开花了。” 闻言,袁宿已是激动地站起身子,来回地走动。八年了,八年了,他们都不敢抱希望了,这时候莲池里的花竟然开了,袁家新任家主即将诞生,天不亡他们袁家啊! 袁寂也是激动不已,忙撑着身子喊道:“快,快,带我去,带我去看看,我要亲眼看看。” 袁宿见了,忙对地上的人道:“速去备轿辇,我们一起去看。” 地上之人忙点头起身,忙不择路地跑出去了。 不一会,轿辇抬了过来,众人搀扶着袁寂上了轿子,待要到祠堂院子时。袁寂摆手,示意众人停下,随即激动地指着天空喊道:“老二,你看。” 众人不明所以,也均抬头看去,但见祠堂上空什么也没有,全都不明所以地看向袁宿。但见一向淡然的二叔祖袁宿也是脸色大变,随即激动地喊道:“金色,大哥,看见了,看见了,是金色。” 袁寂眼泪都出来了,在轿辇上就要站起来,众人忙扶住他。他一把挥退众人,跌跌撞撞地就要往祠堂所在的那个院子去,袁宿忙上前扶住他,二人一起进了那院子。 一进院子,二人直奔荷塘而去,但见一波碧潭里的数片碧绿的叶子中,一朵金色的荷花傲立于其中,在旁边那朵暗紫色荷花的映衬下,更显得光彩夺目,耀眼非常。 “金莲,是金莲。哈哈哈……!”袁寂兴奋地喊道,内心更是澎湃不已:金莲一出,惠及四方,恩则万民,延千年家传,创太平盛世。 袁宿也是兴奋不已,双手更是颤动不已。 金莲出世了,要知道袁家只有那位传说中的老祖宗才是金莲托生。目儿出生时,紫莲出世,于他们而言已是震撼。哪知现在,金莲既然出现了,天佑他袁家啊! 随即而来的中年男子乃是袁寂的孙子袁省,一直负责此处的打扫。知道这碧潭中的莲花的重要性,之前见了花开,激动不已。他虽没有祖父们的天赋,但在祠堂这么久了,一些事还是知道的,如今见了两位老祖宗如此,便知事情只怕比自己之前所想还要超出许多。 第三十八章 出谷 袁寂和袁宿冷静了一会儿,袁宿转身问袁省道:“何时发现花开?” 袁省道:“回二叔祖的话,孙儿是今日巳时初,打扫到这边,偶然闻得奇香,抬头便发现谭中开了这朵金莲。至于什么时候开的,孙儿也不知。” 袁宿点点头,道:“下去吧!” 袁省点点头下去了。 袁宿看着池中的那朵荷花,只觉得内心激动,一时难以平静。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这世上已没有什么能让他情绪波动的了。但是今天,他深呼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那朵八年前忽然出现,并附在阿目那支紫莲上的白色花苞开了。 八年了,他们对于这只是朵白色的莲花也默认了。与他们而言,莲花的不同的颜色代表着这一任家主的不同的资质。平庸就平庸吧,有这样的人传家立世,总比没有的好。可八年过去了了,此花恁是不开,就在他们以为这会是一朵哑苞,放弃了希望的时候。此花开了,而且还是开出了金色,金莲! 半响,看着眼前的碧潭,袁宿开口道:“大哥,你说这金莲究竟会是何人?看这金莲的方位,此人大约在京城且与目儿很熟。可是京城这些年,除了目儿那一支,其余的都陆续撤了回来。而且金莲花开,意味着此子或已学有所成,即使是我袁家有天能者,没有长老们的支持、栽培,也是不可能做到此种地步的。” 稍稍平复心中激动的袁寂闻言,静默半响,方道:“二弟,别忘了,这世上除了我们这些长老们,还有一人可以做到。” 袁宿听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讶然地问道:“目儿?怎么可能?” 袁寂反问道:“怎么不能?要知道现在,他可还是袁家的家主,袁家目前天能最强的人。” 袁宿听了,正色道:“是,目儿是有这个能力,可是不可能是他。大哥,你看目儿的那朵紫莲,可是一直呈暗紫色,说明他心中的郁气并没有消散。且袁家的子弟他根本就不亲近,这样的他怎么能教袁家的孩子,成为这一任家主?” 袁寂也道:“是啊!他是不会教那些孩子。可是二弟,你别忘了,有个孩子可以亲近他,而且那个孩子的身上也是流着袁家人的血液。而且除了那个孩子,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人。” “那个孩子?大哥说的是宁儿?”袁宿惊了,问道:“怎么可能?要知道,当年因为目儿的特别亲近,我们曾暗中测过那孩子的天能,平庸无己,与常人无异啊!” 袁寂听了,顿了顿,方继续道:“是啊,那时那孩子初时是与常人无异,而且还是早夭的命格。可是老二,你还记得七年前,五弟去京城回来后,曾说的话吗?” 袁宿回想一下,那年五弟袁审从京城回来说道:“大哥、二哥,此次我去京城见了目儿。唉!”说完叹了口气,接着道:“目儿还是守着那个豆腐铺,不愿意出来。”闻言在座的长老都是一声叹息,随即是安静。意料之中的又令人失望至极的答案。 随即袁审又继续道:“哦,我还在那豆坊看见那孩子了,大哥可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批语,说那孩子活不过八岁。” 袁寂点点头,自己当时是这样批的。 袁审却道:“可是我前些日子见那孩子,却见那孩子还是那孩子,却似变了一样,竟是天圆地方、火神水玄之相。我仔细排了一下,那孩子的命格竟然是福泽深厚,惠及旁人之相。” 袁宿现在想起,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惊讶,大哥和五弟是这方面的行家,都不可能看错。只能说明,这个孩子的命格改了,可谁能改一个人的命格、命相?这天下,连他们袁家都不能改一个人的命相至此?这天下谁能?那只能是老天的意思! 袁寂没等袁宿回应,继续道:“目儿之前因为丧妻丧子,精神错乱,与那孩子投缘,以抚平内心的伤痛。可是后来,目儿清醒后,还是那么看重她,就说明这个孩子必有特别之处。有些时候,目儿可比我们更能感知某些事情。所以,必定是那孩子。要知道,这孩子的祖母可是咱们袁家的嫡枝。” 袁宿闻言,思存一会道:“可是那是个女娃。” 袁寂一点也不惊讶于自己二弟看出那孩子是女儿家的身份。尽管那白景堂一再遮掩,怕是还给这孩子脸上涂了些什么,可是到了他们这个份上,世间事也没有多少能瞒得住他们的。当下,袁寂便接道:“女娃又如何?我袁家当年不是也出现过一位女子天能超群,且各个方面均辗压当时所有天能者吗?若不是此人性情好强,太过急功近利,又感情用事。实非袁家家主的最佳人选,那时的长老们未必不会选她。” 袁宿点点头,这件事作为家族长老之一的他的确知道。而且后来那袁氏女负气出走,以一己之力重伤了当时的家主和一众长老,带走了家主修炼秘籍的下册。使得袁家至此走向衰败,袁家家主更是因为缺失的秘籍,在后来的修炼中,不知如何很好地掌控自能天能,而受到反噬,均活不过四十。 数百年来,袁家从未放弃过对此女的追踪,但此女仿若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了。这是袁家的一大耻辱,袁家内部机要人员,人人皆知。 袁寂继续道:“大师傅曾经说过,单论修炼天分,袁家无人能及此女,除了那位老祖宗。所以二弟,千万不要小瞧女人。世人皆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是希望女人能够听命于男人,方便于自己的统治罢了。其实这又未尝不是对于女人的一种畏惧。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见过多少女人当家的,她们又哪里又输于男人了?” 袁宿听着,叹了一声,方道:“大哥教训的是,倒是我着相了。” 袁寂听了点点头,随即开口道:“你即刻动身去京城,看护着那个孩子,一应事由静观其变,不到不得已不要出现。目儿对我们可还恨着,而这个孩子可是目儿看着长大的,难保不会对我们有些意见。” 袁宿一听,急道:“可是我一走,大哥的身体?” 袁寂一听,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我的身体不用你操心,再说族中又不是没有会医的人。你只要护着那孩子便可,别人我不放心。” 袁宿听了,想了想,终是点头同意。 第三十九章 说明 李元宁三人找了路边一座茶棚坐下,坐在一边的桌旁,心里想着怎么让人通知这后天有雨的事。抬头看着在那忙着给她们沏茶的老妇人,李元宁的脑海了不期然想起了以前一个笑话:说如果你想让消息传播的快,就把这件事告诉一个女人。 此时的李元宁不禁在想:自己要是真这样做了,这个卖茶水老妇人会不会以为她胡说的呢! 一边的柳青见李元宁一直盯着着那卖茶的老婆子看,用手捅了捅她,道:“你干什么盯着人家老婆婆看啊?” 李元宁转过头,凑过去和柳青坐在一起,问道:“不是说女人话多嘛,你觉得我告诉她,就说京城 那里收到消息,司农处颁发停割通知,她会信吗?” 柳青闻言,惊讶地问道:“司农处发命令了?” 李元宁摇摇头,顺着话音道:“没有,我瞎编的。” 柳青闻言一愣,随即用胳膊撞了撞李元宁道:“你可别惹事,这到时一露馅,人家老婆婆还得跟着你受牵连。倒时你可就罪大了。” 李元宁没好气地道:“受什么牵连,是真的有雨。那要不,说是司天监的发现,司农部的命令?总要想个法子通知人吧!” 柳青也不知道怎么办,直觉的李元宁的这些一个不靠谱。随即,二人俱看向柳林。 柳林见二人看来,想了想道:“还是去县衙,由县衙颁发通知更好。” 切,这边二人没好气地鄙视他,人家县令认识他们老几。他们根本不会理自己,没个中间人传话,很难沟通不是。可如果李元宁回客栈让王管事以宜宁候府的名义,这富阳县令怕倒是会考虑,毕竟这到时候真受罚了,还能有个垫背的。但王管事会吗?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而且王管事就算同意,怕也是扯后腿的。 可如果李元宁自己去,算了,他一个候府失势大房的、没爹疼没娘看护的孩子,谁理你。最好有个中间人,那些个当官的老爷们眼睛毒的厉害,心眼也多着呢! 怎么办呢,要不先找个人打探一下县令的为人,李元宁如是想着。 换来二人鄙视眼光的柳林,则完全不在意,看了眼李元宁和柳青的身后,向李元宁撇了撇嘴,示意二人的后面。 李元宁和柳青转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县衙差役衣服的人跑过来,站在茶棚前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直喘气。 卖茶的老妇子赶紧递过去一碗茶道:“二柱,你怎么才来?东西我给你放在那角落呢。”说完指了指茶棚一角的包裹。 叫二柱的衙役接过婆子递来的水,咕咚咕咚地喝完,一边用衣袖擦嘴,一边忙道:“不是的,李婶,今天不是放晴了吗?家家户户忙着收割,衙里许多人都忙着回去帮忙了。正好我今天轮班,也走不了。就这个时间,还是刚和班头好不容易打了个招呼,出来一趟和你说一声。碰见熟人,请您让他们带个信给我爹娘,这两天我没法回了。” 李婶听了,接过二柱喝完的碗,忙点头道:“好好,这差事重要。你赶不回去,家里人也能理解。” 叫二柱的年轻人闻言,忙连连道谢,就要走了。 这边李元宁见状,想也不想,忙喊道:“这位差大哥,请等一下。” 那二柱听见有人叫他,忙回过头来,就见茶棚一侧的桌子边的三人,虽均不过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但那通身的气度可是他们怎么也比不上的,还有那衣服的料子怕也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穿的起的。尤其那站起来喊话的公子更为突出。 在这里,李元宁还是要感谢赵氏婆媳的死要面子,不管其他地方的怎么克扣,这在衣着打扮、讲究门面的地方,大小赵氏从不亏待他们大房。 二柱心里感叹这样的人怎么来李婶的摊位上吃茶了?嘴里问道:“请问小公子,是在叫我?” 李元宁笑了笑,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这边的桌子,示意他坐在自己这边的凳子上。 二柱往李元宁这边站了站,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坐,您这边有事尽管说。 李元宁见了也不强求,说起刚刚想好的说辞,道:“刚才听差大哥说起收割一事,可是真的?” 二柱听了,明显疑惑对面之人的问题,但考虑到对面之人有可能贵重的身份,还是恭敬地回道:“是啊,公子你也看见了,这天难得放晴。这不,大家伙当然得抓紧时间了,要知道这收麦可不等人。” 李元宁听了,状似疑惑地问道:“可是我们从京城那边赶来,之前就听家里的长辈说,什么司天监预测明天之后还有五天大雨,工部司农处要下达条文禁止收割麦子的?说什么这猛然间收上来的麦子来不及晾干,可是会发霉发芽的。我刚才听了你和这位婆婆的话,便觉得奇怪,以为你们这边也会收到消息,怎么你们富阳县没收到类似条文?” 二柱不防自己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愣了愣接道:“小公子不是说笑吧?” 李元宁正色道:“你们当真没收到上面的命令,不应该啊。” 二柱听了,也急了,忙道:“真没有,今天我们县衙里就有很多人回家帮着自家收割了。就说我吧,还是因为今年刚到县衙,资历浅,没轮到。不然我也是要回去帮忙的。” 旁边的那位卖茶的李婶许是也听见了,也忙凑过来问道:“小公子,你说的是真的?” 旁边的柳青见李元宁和二柱说话,忙回道:“是真的,这么大的事我们能瞎说吗?” 李婶听了,明显也急了,对着二柱道:“二柱,你快想想,你们到底有没有收到消息?这可是大事,村里头那些个人家现在可都忙着呢!要是真的,那可得停呀!不然这麦收上来,可是要坏事的。再怎么说,这麦子根烂在田里,可不比收上来在家发霉发芽好啊!” 二柱也急了,料想眼前这几人应该也不会拿这样的事骗他,忙道:“要不我回去再问问班头。” 李婶忙撵着他,挥手道:“快去快去”。 李元宁想了想,道:“我们和你一起去,怎么着也做个见证。” 二柱见此,更是对他们的话又信了两分,忙道好,就领着三人急冲冲奔着县衙而去。 第四十章 田黄冻石 一行人到了县衙,二柱让李元宁三人稍等片刻,自己则直接去了内衙,去找今日的班头,但是没找到。二柱因着心里牵挂,一时心急,便大着胆子去找了县衙县丞方宇。 县丞方宇听了也是愣了,就要去找县令,随即想起今日县令不在。方宇便领着二柱找到县衙周同知,同知周成一听二柱的话,也急了,这收粮食可是大事啊!要是真有什么行文,他们耽搁了,那还不要了百姓们的命。当下,周成忙吩咐方宇让二柱请那三人进来。 话说这周同知也是十年寒窗苦读,又是在这位上十数年,这么多年熬出来,那双眼睛多毒啊!是以,周成一眼就看出这三个孩子的不简单,尤其是中间的那个孩子,浑身上下的气度,且定是这三人的领头之人。至于后面两个,自然是随从,可即便是随从,那周身的气度也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孩子好啊。 周成心里明白,就这三人敢闲着没事到府衙,特地来骗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当下便一阵询问。 李元宁把刚才对着二柱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周成听了便是犹豫不决,虽说这三个孩子出身富贵没问题,但万一真是富家子弟的闲中玩闹,自己可是赔上了前程和身家性命了。因此,周成再次打量李元宁,但见此子眼神清明,不像满口胡言的。即使这事是真的,可县令不在家,他一个同知贸然发布没有上面行文的通知,也是会被责罚的。 李元宁见此情形,知道这同知有些犹豫了,暗道这不下重药不行了,想起了自己身上的一块拳头大的田黄冻石,便直接拿了出来。 说起这块石头可是颇有来历的。 自从自己的表舅袁目开了那豆腐店,来店里的人颇多,但那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都想看看袁家的那个年轻的少年英才是否真的堕落到当小商贩的地步了。 在这些人中,也有几个真心实意的朋友时常来看袁目,来的最勤的当属那个工部司农处的曹源。 要说这曹源也是个奇葩,祖父曾官之当朝太傅,大伯曹谊为正二品观文殿大学士,父亲曹译排行老四,为保和殿侍制,官之四品。曹家一家子的读书做官之人,就是那不爱做官的子弟也是些附庸风雅、才子之流的,当然了,这样的人,曹家也养的起。 然,曹源不一样,生在这样的人家,学问定然不差。可这个曹源从小就喜欢捯饬农艺。说实话,要是园艺,曹家也忍了,那叫爱好风雅。可生为曹家四房嫡子的曹源,竟然整日里跑到农庄里和那些个泥腿子打交道,那可就有点伤风化了。 为此,曹老夫人自然不喜,且也没少训斥。曹父曹母也不许,曹家其他人更是不屑。 曹源才不管他们的想法,依旧我行我素。曹源的亲爹曹译,对着自己唯一的嫡子,那是打、骂、断银子等其余的威胁都用上了,恁是没起到半点作用。 还是后来,曹母刘氏看自家儿子实在不改,也就放弃了,还劝着自家丈夫一起放弃了,不然怎么办?难道真打死了,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有了刘氏的劝慰,曹译只得放弃对儿子的压迫。不过,这父子俩的关系却有点僵,属于不见面没事,一见面就鸡飞狗跳的节奏。 曹母想着儿子喜欢捯饬这个农作、而丈夫又不喜儿子结交那些下贱的农人,一权衡就回娘家请了娘家兄长,将儿子曹源弄进了户部的司农部,全了双方的心思。 这下父子二人倒未闹出什么矛盾,却颇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感觉。 因曹源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袁目,且倾佩袁目的本事,加上自己喜农事,和袁目有所交集。一来二去,两人自然成了好友。以致于袁目后来出事,曹源还是一如既往,就是那豆腐坊,也毫无在意自己的形象经常光顾,与那些平民百姓没二样地坐在那吃东西。 那时住在外祖父府上的李元宁,可不像住在宜宁候府那样的拘谨,是可以天天出府玩的,自然表舅的豆腐坊也是经常来的。一来二去,李元宁和曹源就混熟了。 李元宁很欣赏曹源,一来这人实在、心眼少,要知道他的这种情况在他们这些官宦人家都属于异类的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个男人曾放言,自己此生不纳妾不要通房,只他妻子一人。你说这么个放在现代都快绝迹的男人,李元宁怎么不欣赏。不仅如此,李元宁还出谋划策地帮他搞定未来妻子和妻弟。 四年前,北齐国和西都国两国的皇子出使东陵国,其中北齐的一道题难住了满朝文武。皇帝当时颇为尴尬,甚至感叹:逸臣先生不在京都,不然就不会无人解题了。于是发布告示悬赏解题方法。 当时在豆腐坊喝豆浆的李元宁和曹源一时好奇,让柳林去拓了那告示上的题目。面对那个用现代三元二次方程就能解决的问题,李元宁是一点点压力也没有,三下五去二就解决了,惊的旁边的曹源直愣愣地看着她,这还是个十二岁不到的孩子。认识这么久,他虽也见识过眼前孩子许多不同寻常的见解,可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这么厉害。 袁目也是惊讶,静静地看着李元宁良久,最后拜托曹源不要告诉别人,题是李元宁解的。 曹源起初不理解,可后来看着袁目祈求的眼神,想了想便答应了。他比袁目小十岁,但这并不妨碍两人成为好友。为了东陵国的脸面,曹源揭了皇榜,公布了答案,只说解题之人不愿让人知道,他只是代为传达的。 对于皇帝而言,谁答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题解了,东陵国的脸面保住了。 当即,龙颜大悦,赏了曹源一块田冻黄石。后来这块石头就被曹源转给了李元宁。 之前,这块石头一直是柳青收在箱子里的,这次去楚州,她不放心把它留在家里春秋院,就随身带着了。 看着李元宁随身拿出一块这样极品的田黄石,周成自然认得这样的极品,眼睛都直了,这这这?他曾听人描述过四年前的事,也听说过那块被皇帝御赐的田黄石,莫不是这块? 李元宁把它递给周成,嘴里说道:“给你。” 第四十一章 解决 给我?周成懵了,愣愣地看着李元宁,这位公子究竟想干什么?这是黄天冻石,这是皇帝御赐,这是能随便送人的吗? 迎着周同知的目光,李元宁淡淡一笑,继续开口道:“周同知,想来你也猜到这块石头的来历,这是当今陛下赏赐给当年解答北齐问题的曹源的。现在,不如我们假设一下,如果后天不下雨,它就是你的了,或者有人查问起来,你可以以此为依据替自己申辩。但是如果后天下雨,这块石头暂时放在你这,等有机会再请你把它交给司农处曹源。” 曹源?喔,周成想起来了,四年前解了北齐国的那道难题的人,曹家的嫡孙。这这这,自己竟还有机会认识那样人家的人。等等,还有眼前的半大孩子,又是谁家的?必定也是非富即贵的啊。当下,周成忙道:“不不不,这不能要。小公子拿回去吧!我信了还不成吗?” 旁边的县丞方宇也是一脸的吃惊,他虽不像那些个文官那样识货,可曹太傅的名头还是听过的。 这边李元宁也不管周成接不接,直接往他怀里一塞。吓得周成慌忙抱住这块田黄石后腿了两步,心里直呼:小爷啊,这要是摔碎了,他可怎么赔啊! 一边的柳青看的也心疼,她也知道这块石头的价值,有心上前拿回来,被旁边柳林的一个眼神给定住了。 随后,李元宁像是扔了烫手山芋般舒了口气,并且拍拍手走了。 留下抱着田黄石的周成和旁边的县丞一时的呆愣。还是县丞方宇先反应过来,县令不在,可就同知为大了,忙问道:“周大人你看?” 被这一声询问惊的回过神来的周成,迅速反应过来,终是咬了咬牙,开口命令道:“快,召集现有衙役,分派他们向各个村下达通知。” 那边富阳县衙一阵忙碌,走出县衙的柳青却愤愤不平道:“你怎么把那块石头给他啦,他们爱信不信,哪有你这样上杆子贴东西的。那么好的石头,你就不怕他贪了去。” 李元宁笑着用肩膀捅了捅柳青,道“贪不了,就凭曹府这两个字,他就不敢。再说那儿还有旁人在呢,他要是真想贪,怎么着也得先堵住别人的嘴。” 柳青翻了个白眼:“哼,就算他不敢贪,那石头也回不来了,到了曹源那里了。” 李元宁听了,笑道:“关于这块石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之后,表舅和外祖父是怎么训斥我,要我要低调低调。还让我还了那块田黄石。你看,我现在不是不要了吗?” 柳青一听这话气急了,道:“你是不要了,可你那是低调吗?再者要是后天不下雨,看你怎么收场。” 提到自己专业的知识,李元宁傲然道:“这你可放心。”随即语重心长地对柳青道:“平日里让你跟着我学点学点,你看看你,一点不知上进啊!” 一听李元宁说教,柳青一滞,气道:“你,哼。”说完扭头就走。 李元宁吐吐舌头,转头对柳林道:“我赌她这次生气能坚持两刻钟” 柳林瞥了李元宁一眼,淡淡道:“一个时辰。” 李元宁一听,惊讶道:“这么久?看来那块石头的影响力不小,柳青今日果然恼了。” 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放下心里的石头,三人就这样悠哉游哉地往回走。 而同一县城的一家名叫鸿福客栈的门口,王管事正在那搓着手,急得来回走着呢。 说起来,王管事是一肚子怨言,自从接了这差事,他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先说几天前大家伙一早上出发,赶了半天的路,准备休息一下。哪知这四少爷不知发了什么疯,中午恁是不让休息,非得急着赶路,他有心不管他,但实在担不起丢失侯府少爷的担子。尤其还有那三太太嘱咐的事。王管事心里不觉怨恨:你们三位爷,在马车里吃吃喝喝、躺躺歇歇,是舒服了,可怜他们这些跟着的人啊。 傍晚的时候,天下起了雨,一行人只能找个镇上的客栈。可怜他半辈子没住过那么差的客栈,再连着几天的下雨,那几天住着情形可想而知。 但是也奇怪了,那三个小子倒是住的安稳。他哪里知道李元宁宁愿住这样的客栈,也不愿在那府里住着,自由自在不是。 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天放晴了。王管事也不管那路好走不好走,就招呼大家伙赶路了,好在虽下了几天的雨,这太阳一晒起来,官道上勉强也能行走。 李元宁他们三人,其实这几天也憋的厉害,坐了会马车,便要求骑马。王管事不放心李元宁几人,便让后面的人自己跟着,约好在前面富阳县的鸿福客栈见面,自己骑马跟着李元宁三人。 这一路颠簸到了富阳县的鸿福客栈,李元宁提出走走逛逛。王管事是不行了,感觉自己累的像条死狗,一动都不想动了,叮嘱三人注意安全,早点回来还要赶路呢! 哪知那三个人这一逛,直接没影了,后面赶马车的人都赶来了,王管事恁是未见那三人回来,心下不由得着急,心里不由得暗恨:这四少爷一路也太不安稳了。 其实他的死活王管事倒不关心,可三太太交代的事,他要办好啊! 王管事正想着,就见自己等着的三人晃晃悠悠地过来了。心里松了口气,想着像以前在府里那样刺李元宁几句,但想到四少爷这段时间的为人处世,想了想还是算了。稳了稳心绪,王管事两步跑上前,道:“四少爷你可回来了,后面的马车全到了,你看什么时候动身。” 李元宁也是累了,再加上之前一路又吃了不少路边小吃,并不是很饿。便道:“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 王管事点头称是,心里却感叹四少爷这孩子到底是跟着其外祖白伯爷长大的,这精神头可不是府里那些娇养的少爷能比的。 五月的天气,被太阳晒了半天的官道明显好走的多。王管事安排了下午的一通赶路,到了下一个客栈住了一晚。 第四十二章 煤炭石 第二天照旧起个大早,一行人开始了新的旅程。 李元宁三人嫌弃马车里太闷,便下了马车,自己骑马。 王管事有心想管,奈何出了城的四少爷,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哪是他一个小管事能管的? 李元宁三人这一骑就晃到大部队前面去了,回头见不到人,想了想王管事的苦瓜脸。李元宁好笑,算了,为了自己耳朵能清净点,还是等等吧。 于是,三人便下了马,候在一处山坡上等王管事他们。由于无聊,李元宁一边踢着脚边的石子,一边等,旁边的柳青觉得好玩,两人比赛似的踢着附近的石子。 忽然,李元宁停下了脚步,这黑溜溜的石头怎么瞧着不一样。蹲下身子,李元宁摸了摸石头,对着太阳光看了看,又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闻闻,随即又问柳林有没有火石。 柳林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李元宁接过柳林递来的火石,找了几块这样的石头磊起来就打火。 柳青好奇,凑过来问道:“石头也点的着啊?”话音刚落,只见石堆中窜出一阵烟火中夹着蓝紫色的火焰,不禁惊讶的呼道:“真的能烧啊!” 李元宁笑了笑,将火折子扔给柳林,答道:“这是煤炭石,走,我们去看看前面还有多少。”一圈走下来,李元宁直接呆了:想不到这竟然有这么大一块的天然煤炭矿。这富阳县是守着金山而不自知啊! 李元宁坐在地上思索了一下。从地上拿起了几块煤炭石对柳林说道:“去,把这个拿去给周成,告诉他如果小麦湿的不严重,用装满石灰的布袋放在麦子中,可保麦子四五天内不发霉发芽。如果麦子湿的厉害,可用铁锅炒熟泡茶喝,炒成的大麦叫大麦茶,而大麦茶有清热解毒、健脾开胃之效。至于这接连的雨天,木材定然不够,用这个石头烧,另外告诉他,这个石头烧出的烟对人身体不好,一定要将锅搭在外面。” 柳林听后,神情一凝,点点头,带上石头,骑上马向着来的路上而去。 而此时,富阳县衙里却是狼藉一片,县令赵如深正指着同知周成和县丞方宇大声地训斥。 昨晚他从临县回来便睡了,今早方知周成和方宇竟然发布禁止收割的命令。谁给他们的胆子?尤其是刚才京城那边的消息传来:工部的曹源因假传命令,已经被工部尚书关押了起来。 这两蠢货倒好,竟然相信了随便一个不知什么人的话,就直接下了禁割命令。当即,赵如深没好气地道:“话我已经说清楚了,现在怎么做,你们自己去处理。”顿了顿,赵如深又看了看站在对面的周成,冷哼一声道:“周大人,想往上升可不能光靠道听途说。” 周成闻言,脸顿时涨的通红,但还是恭敬地对着赵如深拱拱手,和方宇退下了。 退出屋子的周成和方宇站在县衙门口面面相觑,哪里想到昨天的一通忙碌怎么着会是这个结果。这再去重新颁布命令,不是显得县衙出尔反尔,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正想着,门口一骑人影快速驶来,停在周成和方宇的面前,吓了二人一跳。待看清马上之人,周成和方宇火了,自己二人吃了半天的训斥,不就是因为他们嘛。这边自己正想着怎么去找他们,没想到他们就送上门了。这是送上门来找死啊!想到此,二人对视一眼,刚要发飙,却见柳林翻身下马,从一处布袋里拿出了几块黑溜溜的石头,把李元宁说的重复了一遍。 周成和方宇本来对柳林几人是一肚子怨气,听说这种石头会燃烧,哪能信?暗自想着:到了现在,这小子还敢骗他们,这是真拿自己是傻子了,琢磨着要不干脆把这小子关到监牢里算了。 柳林看着二人神情,猜到他们的想法,当即拿出火石一顿演示。 二人也如之前的柳林柳青一样,见此情形,彻底呆住了。真的能烧,到了这时,周成反而信了李元宁的话。从来富贵险中求,二人心一横,一合计,问明柳林这种矿石的所在地,带着人去了。 此时的周成和方宇想着就算这次传令禁割逃不了责罚,可是他们发现自己县里有一种可燃烧的矿石,也是大功一件。 当即,二人便带足了人,前往柳林说的地方,先挖出一部分,留下的命人先看护起来,上报朝廷以后再做定夺。 至于传达过消息的柳林,则是一路快马加鞭地,顺着李元宁和柳青做得标记,终于在天黑前,到了潮州地界的江安县的顺风客栈。 报了自己的姓名,柳林顺着客栈伙计的指引,到了李元宁的房间。 房间里李元宁正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一边的柳青则贴墙倒立着。推开门见怪不怪的柳林则一屁股坐在屋里的桌子旁,就着一边的茶杯倒了一杯水。 见到来人,李元宁、柳青一跃而起,问了柳林到了富阳县事情的后续。李元宁更是狗腿地端起那杯茶,递给柳林。 接过李元宁捧上的茶,柳林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周成他们刚开始的愤怒及后来的深信不疑,一一说了清楚。 李元宁听完,呼出一口气,直呼总算没有白忙,便去了隔壁房间睡觉。 本来按王管事的打算,给这三人订两间房,最好一间房。可惜李元宁打定主意今天自己就要独占一张床,撵走了每次嘴上说睡在床榻上,半夜会摸上自己床的柳青。再说了,又不是花自己的钱,一锤定音的李元宁又给柳青和柳林在自己隔壁各订了间房,留下一脸想要发怒的王管事,进房间睡觉了。 这一夜无梦,李元宁早上醒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发现外面下着雨。洗漱完,跟着柳青柳林下了楼吃过早饭,便坐在一边听客栈里的人说些抱怨着天气的话、及一些天南地北的事。 而焦虑了一夜的富阳县同知周成和县丞方宇,在一夜忐忑后,见了这继续大雨不断的天气,则舒了口气的同时,也更加坚信了昨日那少年的话。 第四十三章 受惠 虽说二人舒了一口气,但想着此时大部分农户家必定囤积了大量的湿麦子,这可是大事,不能耽搁的。周成和方宇想了想,还是到了县令赵如深的府上,拜见县令大人,想问一问要不要上折子告知其他县这个湿麦的处理方法,却被赵知县家的管家拦在门外,道:“县令大人说了,竟然周同知如此厉害,那就能者多劳一并代理了吧!” 周成不防县令此时还记恨他之前未请示他就自己下令禁止收割的事,暗道:如此气度真是白费了那些年读的书。火气也被彻底撩起,这收了麦子堆在家里的百姓还不知怎么着急呢?你个地方父母官竟然还有闲情生气,当即也不用请示了,派人通知各村各地,告知湿麦的处理方法。 此外,周成还想着有些事做了也是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即竟然真的越过县令赵如深,直接以富阳县的名头向上面递交折子和给周边县介绍阐述和传授湿麦的处理方法。 而此时,京城的齐府,柳老太君和齐士轩看着外面那仿佛从天上直接倾倒下的雨,直接感叹这世上真有这样未卜先知的能人。同时,他们又暗自庆幸自己提前知道消息,不然不说那铃香木会让他们元气大伤,就是自己手下田庄里的收成怕也是不保。到那时,在经历过这次的分家后,本已元气大伤的齐家大房,即使有几户本家的支持,怕也真的是要垮了。 想起听下面的人说,老二老三前两天不仅没听士轩的提醒停割麦子,还招摇般的请了不少人强行收割,柳老太君不厚道地笑了。她现在都能想象此时老二老三在家抓耳挠腮、满脸焦急的样子。 柳老太君想想这次分家也好,那些个心思多的,的确不适合在一处。看了看自己的孙子,柳老太君又满是骄傲,她的大孙子就是不一样,又魄力,该断就断,不像老太爷、和这孩子他爹,优柔寡断,也吃尽了这个苦。 此外,柳老太君想到:因着这次世轩的提醒,很多商家还承了自己孙子的一份情,心里更是满意。要知道凭着这些情分,以后可都是路啊。 想到这里,柳老太君直觉的心情又好了几分。至于那位小公子,怎么着也是应该感谢的,想到这,柳老太君道:“士轩,这次多亏了那个小公子,你可别忘了给他提的那两家送香料。还要让人留意那位小公子,这样的人多结交总是没错。” 齐世轩点点头,道:“祖母放心,我让曹管事留心着呢。” 柳老太君继续道:“还有这个月,别忘了给曹掌柜和百香坊的伙计发双倍工钱。须知这处事用人最是讲究,把他们笼络好了,与你就是一份天大的助力。” 齐士轩点点头,道:“祖母放心,所谓八分人才,九分使用,十分待遇,这些士轩省的。” 柳老太君听了,点点头,笑了,拉过齐士轩的手拍了拍,道:“你办事,祖母放心。唉,要是你爹还活着,哪会让你操这份心。而你怕是和芙雅也成了亲。可现在…”柳老太君话未说完,想起早逝的儿子、舍弃学业一心为家的孙子,眼泪有点抑制不住了。 “祖母”齐士轩忙安慰道:“祖母,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周家嫌弃我入了商,不肯结这门亲。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与其娶回来彼此嫌弃着过日子,不如一开始就说开来,各走各的路。而且我也不后悔。不过,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也会守护着弟弟妹妹直到他们长大成人。” 柳老太君闻言,含泪笑着拍拍自己孙子的手、点头应是。 祖孙二人继续说着话,聊着这京中的一些形势。也感叹因着这接二连三的雨天,这次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呢? 到底有多少人遭殃呢?没有人知道。只知道随着这雨天一天天增加,各地府衙的折子如雪片般飘来。 汾西路灵岩岭处发生山体滑坡,大段路面被淹盖,房屋倒塌。礼部的一众官员得知这个消息时,那是惊的满头大汗,暗叹好险。如果不是张清和一意孤行地改变使团的行驶路径,算算时间,这使团怕就是在汾西路的灵岩岭附近,要真是那样,那可是后果不堪设想啊。真要闹起来,两国因此开战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一想,众人直觉这后颈也出了一层汗,真是太后怕了。当然,众人此时也想起了张清和,这次真是多亏了他啊!随即,礼部尚书更是亲自上门去请张清和正常上衙。 至于其它地方的状况自然也是不断。即使有几位阁老及一众官员的筛了又筛、选了又选,皇帝陛下的案头还是高高的堆了一堆折子。 不过在这些折子里,还是有一本让皇帝颇感欣慰的,看着这本由富阳县同知周成和县丞方宇联名上奏的折子。皇帝陛下一阵错愕,这周成和方宇是谁?再说怎么是同知代理呢?富阳县的县令呢?找人查了一下,得知富阳县的县令竟然让同知代劳一事的前因后果。 当今天子不禁气笑了,这知县甩手掌柜做的,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没这么惬意过。且就这份胸襟气度,这样的人还能成为一方父母官,当即御笔一挥,周成被提为富阳县县令兼同知。至于赵如深不是要歇着吗?那就一直歇着。 消息传到富阳县时,周成都呆住了,他都抱着不要连累家人的想法,准备受罚了。不想上天竟然如此厚待他,掉下这么个馅饼。 而原县令赵如深在接到圣旨时,则一下瘫坐在地上,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地和周成呕气,还想着给他个厉害瞧瞧。现在好了,把人家瞧上自己的位置了,倒把自己给瞧罢官了。同时也深恨自己那天无事去什么临县,自己那天若是在县衙,这份天大的功劳不就是自己的了。其实他也不想想,就是那天他在县衙,也未必会那样做。 周成也是个官场历练出来的,以前是没机会,可现在不一样了。还有他想起了那块田黄冻石,想着自己没机会见到曹源,而且他想着有些功劳也是不能贪得,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着皇帝派来传旨的大人又细讲了一番。 末了,还请传旨的太监把那块田黄冻石转递一下。当然了,私心里,周成希望能在曹家卖个好,而且也希望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 第四十四章 劝说 这边皇帝赏赐了周成,自然而然让人发布这样的方法。当然,皇帝陛下难得开心,兴致上来,还亲自试看了那种黑黑的可燃烧的石头。在确定这石头确实可燃后,皇帝当即大喜,虽说他不知道这样的石头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利益,但这也是自古以来,独一份了。 不过皇帝欣喜归欣喜,理智还在。考虑到周成强调这种煤矿石产生的烟雾有毒,皇帝当即命令太医仔细查看,得到只要不吸入太多其产生的灰尘便无大碍的结论,心下大定。随即皇帝派人去接替周成安排的人,去看守那片可燃石矿,当然也下令禁止私人挖掘,前去采矿的人员必须以官府文书为凭,登记在册。 一切事物都井然有序地安排着,随着几日雨后的折报和统计,京城周围各州县因着曹源的提前示警,大多数朝中勋贵家田庄和官家田园并未开割。而很多的商家也不知什么原因或者从哪里得到什么消息,也未大面积的开割。因此,今年的小麦虽有损失,但均被降到最低点。 因着这些应对方法,遭受部分损失的百姓们不仅没有对当今朝廷不满,反而大赞官府有所作为,当今皇帝才能卓绝,领导有方。 对于外面的这些评语,皇帝意外的同时,心里也是十分宽慰,不觉心情大好。 而一时心情大好的皇帝又想起了曹源、张清和这二人。 对张清和此人,皇帝有点印象。先帝时仁德十年的进士,现任礼部右侍郎。据说此人才华出众,不爱结党营私,不在意别人的眼色,有一点世故,但也有底线。从两年前,白景堂遭贬出京,听说只有此人携妻相送,由此可以看出此人品行纯良。 至于曹源,皇帝看着手下人查来的消息,笑出了声。这人是曹家的一朵奇葩,竟然还有个“曹犟驴”之称的外号。 怎么说呢,曹源是曹家最不喜的读书且让曹家为耻的人。为耻?皇帝嘴角撇了撇,这曹家自曹老太傅死了之后,是越发不堪了。这个曹源,他记得好像还是前几年帮东陵国解了北齐的难题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就着了曹家的嫌弃了。还有这次的禁割令,瞧瞧人家办的两件事,皇帝陛下甚至觉得满朝文武要是都这么让自己省心,他睡觉都能笑醒了。 当即,皇帝吩咐人去传曹源,如果说以前他没在意过这个人。那么现在,他倒是想好好见见这么个人了。 相比较接到通知,就干脆去按时上衙、那种上司给个台阶我就下的张清和。曹源的犟脾气则完全爆发出来了。 几天前,就在刘远涛训斥过曹源没多久,工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曹源私自下的禁割令。若不是因着他背后的曹家、刘家撑着,曹源可不仅仅只是在工部的监牢里关押着的问题了。 可就这样,还是让曹源不满。等到过了一天,大雨真如曹源先前所说如期而至时,刘远涛是舒了一口气。至于曹家对于曹源是摆明不闻不问,刘远涛也不指望着他们。曹家可以不闻不问,可他不行。因着自己祖父和父亲,自己怎么也不能撇开嫡亲姑姑唯一的孩子。 工部尚书郑健和对于这接连的雨天,心里也是暗暗感叹,多亏了曹源。不然这粮食一紧张起来,发生民变都不是没有可能,当即吩咐手下人去放了曹源。 哪知这次曹源竟然卯上了,就是不肯出监牢。工部尚书这下子脸上挂不住了,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曹源。就是你曹家的现任当家人曹谊见了自己也是客客气气,他就是把这犟小子关上几天,看曹家谁能把他怎的。 当即,郑健和叮嘱下去:“既然他要待就继续待着吧,不过饮食不要苛待了。” 这些,手下人哪能不知道,不说曹源背后的两座大山,就说曹源这次立了天大的功劳,谁不知道? 今天工部这边突然接到太监的传令,看守的官吏自是吓了一跳。他们估摸着曹源无事,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得皇上亲自接见。 安顿好公公们在厅堂里喝茶,官吏们再排人去监牢里请,考虑到那头犟牛的脾气,接待的官员灵机一动,派人去请在信王府督建工程的刘远涛回来。 监牢里,两个来请人的小吏,无力的站在屋子中间,对视一眼,俱是无奈。这半天下来,他们嘴皮子都磨破了,坐在地上的曹源都是一副这样无动于衷的模样。明确表示谁下令关他的,谁亲自来请,还得说明原因并道歉。 对着这么头犟牛,二人均暗道:想人家堂堂工部尚书,要跑来跟你一个下面司农处的不起眼的角色亲自道歉。若不是曹家、刘家摆在那里,谁在乎你?可恨你竟如此不识好歹,见好就收,这怕也不是个有什么出息的。心里这样想,但二人嘴上可不敢停,毕竟人家那传旨的公公可等着呢! 二人正待加把劲,再劝说一下时。只听乓的一声,吓了里面人一跳,忙转过头,就见自家侍郎刘远涛气势汹汹地踹掉门进来,二话不说直奔曹源而来,上来就踢,直踢的曹源捂着屁股乱窜。 前来劝说的两位小吏见此情形,乐了。该,就该这样,说实话,他们内心一直想这样做的。现在有人这样做了,他们哪里能不高兴?毕竟总算有人做了他们这半天一直想做的事。 但看着看着,二人觉得不对劲了,这传旨公公还等着呢。二人忙上前拉着刘远涛,这可是皇帝要见的人,真要打出个好歹,到时可不好交代。 曹源一见自己的表兄来了,也不敢太执着,谁叫自己每次惹出什么事都是自家表兄顾着、护着、兜着。最终,曹源还是叽叽咕咕、不情不愿地跟着刘远涛走了。 出了监牢,明显一副不乐意的曹源低耸着头、一路听着刘远涛强调等一下见皇帝时,该注意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再说,那边传旨的公公,茶都喝三盏了,也没见着曹源的人影,不由得有点着急。其实陪客的官吏也不好过,就怕那头犟驴性子又起来,急得不行,只得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人可能有事,一会就来等等。 等待的公公虽急,但也是人精,料想这里边怕也是有什么内情,所以也没怎么着催促。 第四十五章 面圣 这边曹源人一来,陪着公公喝茶等待的官员均舒出口气,好歹有交代了。至于其他的,也不是他们该操心的。这边,曹源自有公公们领着向皇宫而去。 御书房里,皇帝身边伺候的李公公收到下面人传来的消息,点点头。转身进了御书房,俯首在皇帝耳边道:“皇上,曹源来了。” 正跟大臣们商定完事宜的皇帝听了,似笑非笑地问道:“这是到哪里捞人去了?”,随即接着看了看即将出门的各位大臣道:“众爱卿不如一起见见,朕可是很好奇这曹源究竟有多大的把握,竟然敢那么四处传播。”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即点头称是。 然,其中曹源的大伯曹谊和曹源的舅舅刘征阳却略显尴尬。 不一会儿,曹源进来,按着自家表兄的叮嘱,进门便低头叩拜行礼。 皇上道了声“平身”,便让他站起来一边立着。上下打量了曹源一眼,心情大好的皇帝倒是还开起了玩笑,“都说外甥像舅,要不刘尚书说说,你这外甥哪里像你?” 刘征阳知道皇帝只是象征性地问问,并不是真要他回答,当即拱手道:“谢陛下抬爱。” 皇帝笑笑,随即问了曹源一些类如“读了哪些书”等问题,曹源都一一作答。哪知皇帝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们曹家一向自诩读书持家,自命清高。颇有点子超然世俗的感觉。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要做个农官的?” 曹源听了一怔,随即答道:“回陛下,臣以为再超然脱俗的人都是要吃喝拉撒的。”最后两个字是在众人的咳嗽声中说完的。 在场的大臣均不满地看向曹谊和刘征阳,你家孩子粗俗也就粗俗了,怎么也没人教教这孩子在陛下面前什么字眼能说、什么字眼不能说吗?刚刚最后几个字是能在这御书房里随便说的吗? 皇帝见状,心里倒是没有半点不悦,反而觉得眼前这人率真的可以,便接着问道:“朕想问的是,你这好歹也是大家公子,你不会嫌弃泥啊土啊的不洁不净吗?要知道你可以有很多选择,去做其他的事情,怎么就盯着这行了?” 曹源听了,愣了一下,似在想着怎么回答,顿时两道咳嗽声在御书房想起。 皇帝好笑地看了看曹谊和刘征阳一眼,对着曹源道:“朕想听你自己真正的想法。” 曹源听了,愣了愣,有心想去看看自家伯父和舅舅,但在皇帝面前,又实在不敢。终于,曹源似是下定决心般道:“我想做农官是因为陛下。” “朕?”皇帝愣了,这个答案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但也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众位在座的大臣闻言,也均是好奇不已,这二愣子又被怎么刺激了。 面对皇帝的反问,曹源想也不想地答道“是”,见皇帝一副你接着说的表情。曹源闭了闭眼,想起了自己那位慈爱的祖父,及祖父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接着讲道:“陛下,可还记得您十三岁那年,溜出皇宫,砸了京城几家米铺后,被先皇派人带回宫责罚的事吗?” 此言一出,御书房里顿时咳嗽声,一声盖过一声,此起彼伏。 一边伺候的李福更是大喝一声:“大胆”。 皇帝先也是一阵尴尬,但还是摆了摆手,随即饶有兴致地开口道:“嗯,接着说。” 曹源抿了抿嘴,接着道:“当时祖父为您求情,反被先帝责备教导不严,于家中闭门思过。”说道此,只听又一声咳嗽,皇帝抬眼望去,似笑非笑地对着咳嗽的源头曹谊道:“如果曹大人不舒服,可先行告退。” 曹谊闻言,直觉冷汗直流,哪里敢应。看看,他这人还在这里呢,那小子就敢肆无忌惮地乱说。自己要不在,他还不知道说什么呢?再者他留在这里好歹还能盯着点。这老四究竟养了个什么儿子啊?一时间,曹谊心里恨得牙痒痒! 那边曹源接着道:“一次我去祖父那,见大伯和祖父说话,便在外面等着。只听里面的大伯父道‘父亲,二皇子如此顽劣不堪、肆意妄为、孩子心性,还害得您于家中闭门思过,你怎么刚才的话还偏向他’”。 此言一出,曹谊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出去,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这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侄儿。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及皇上若有似无的目光,曹谊心里只道完了完了,这是多久的事了,自己怎么都没有印象了,难为这小子竟然还记着。 曹源似未察觉皇帝及众人的目光,接着道:“只听祖父道‘博文,此次二皇子之所以砸米铺,是因为那些粮商屯米固粮,不顾百姓死活。而且面对皇帝的责罚,二皇子还能据理力争,为百姓说话。你可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二皇子是一个有仁心的殿下,以后也会是一位有仁心的陛下,要知道仁心仁德这四个字如果用在一位帝王身上,看似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百姓之福、百官之幸。你说我该不该为他说话?…’” 闻得此言,御书房里众人呼出口气,他们还以为今天会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密事。这曹源也是,众人不由得眼睛瞥向曹谊,无不同情地想,有这么个侄儿,也挺担惊受怕的。 曹源却继续道“后来大伯走后,我进去了,祖父看见我,笑着问是不是听见他们的对话,我点点头问祖父:''''祖父,二皇子是因为百姓没饭吃才去砸米铺的吗?'''' 祖父点点头道:“是啊!他想让大家都吃饱饭。” 孩子的声音又响起,问道:“那是不是把米铺里的米给百姓,他们就不饿肚子了吗?” 祖父道:“还不够,我们东陵国种出的粮食还不不是很能满足百姓的需要,所以那些商家才会想着屯粮卖高价。” “那我帮他。”孩子的声音满是坚定地道。 “喔,你怎么帮他?”老人好奇的声音询问道。 孩子答道:“我去种粮食,种出很多很多的粮食, 送给二皇子,让他发给百姓,那他就不用去打架了。” “好,好,好。”老人哈哈笑着道:“那以后就看我们源哥儿的了。” 第四十六章 震惊 御书房中,年青人的声音娓娓道来,众人仿佛看见了那子孙相谈甚欢的一幅画面。 想想当年的曹老太傅,唉,那样的一个人。再看看现在的曹家当家人曹谊。 感觉众人眼睛瞥过来的目光,曹谊真是尴尬至极。父亲是自己迈不去的一座山,想想自己也不差,可世人每每总要拿自己和父亲比。 案桌后的皇帝也是一样,感慨颇多,他也没想到曹老太傅对他还有这样的评价。 皇帝沉思片刻,想到了曾经的曹老太傅。曹老太傅曹玉桐曾为先帝之师,德高望重、德行兼备。先帝因此令他教导各位皇子,他曾经奇怪为什么当年的曹老太傅忽然一改之前的中立,改为支持自己这个默默无闻且外家相对各位兄弟薄弱的皇子,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定定地看着曹源道:“那年,你几岁?” 曹源依言答道:“七岁”。 闻言,皇帝闭了闭眼,七岁?快二十年了,自已早已不是那个遇事冲动的少年,似乎所有的一切简单事物,都随着这个位置变得不简单起来。然而,却有这样一个人,因着自己曾经的原因,二十年如一日地在追求着、执着着。 御书房里此时静悄悄的,有人拿眼悄悄窥视了 一下案桌后的皇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没有人敢在此时打扰。 过了半响,皇帝才慢慢开口道:“这次你不经上令私自通知各地禁割,就不怕倒时气象搞错而受罚?” 曹源听了,愣了愣,随即有点气弱地道:“害怕是害怕的,只是”曹源顿了顿,又继续抬头道:“但我觉得大丈夫行事当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听过、且觉得最好的一句为官之话是‘*******,*******’。因此,我便在想,我既然在这个位置,就不能因为担心害怕自己有什么损失而不顾百姓。所以当我收到张大人的通知时,我觉得张大人既然告诉我这件事,那么这件事就有可能发生。不能因为担心它不发生、害怕它不发生后,自己会受到惩罚,而去放任它。世上事并不是做多错多,不做不错。重要的是对的起自己的良心。有些事,对于我们而言,只是辛苦和责罚,而对于百姓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众人被曹源的话惊呆了,谁不知道曹家出了个曹愣子,但从没有人看出这愣子竟然有一份这样的心思和胸怀。遥想当初的自己,在场的谁不是一腔热血准备为国为民地大干一场,可现实磨平了他们的激情和热血,让他们变得圆滑、世故。最终那些最开始的追求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刘征阳心里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一向不待见的外甥。 曹谊也是哑然了,这老四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儿子?这小子究竟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还有他们是不是以前太过于忽视他了。 “*******,*******”皇帝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半响方道:“如果这天下的做官的,都有这样的觉悟,朕也不用这么这么辛苦了。” 闻言,御书房里顿时响起一片“臣惶恐,臣无能”的声音。 皇帝听了,摆摆手道:“好了,都平身吧!”接着又对曹源道:“朕很好奇,你究竟从哪里听的这句话,还有四年前,究竟是谁解了北齐国的那道难题,转托给你的?要知道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他竟然不愿接受。” 曹源抿着嘴,面对皇帝的目光,额头冒出了汗珠,他答应过袁目不说出解题之人的。 定了定神,曹源拱手道:“回陛下,臣答应过别人,不能说出的,还请陛下准许臣信守承诺。” 哼的一声,皇帝笑道:“你这么一说,朕倒不好追问了。好了,四年前你就不愿说,朕也不逼你了。那这次在富阳县城竟然发现的可燃石,话说你是怎么知道那石头可以烧的?” 曹源听了,愣住了,回道:“什么石头可以烧?微臣不知道啊!” 皇帝听了,也愣了,抬眼看了下吏部尚书,吏部尚书忙上前答道:“可是原富阳县同知周成却说有一个拿着四年前陛下赏赐给你的田黄冻石的少年人,说是你以前教他认识的。” 曹源一听,哑然了,他知道是谁了,也知道他们所说的怕是李元宁以前向自己提过的煤炭石。这李元宁又干了什么? 曹源想了想,纠结了一下,想起了对袁目的承诺,还是硬着头皮道:“回陛下,那种石头微臣也是偶然听人说过。” 从曹源刚才拧着眉头到现在的纠结的样子,皇帝全部看在眼里,当下眼神微微闪了闪,点点头,道:“好,朕一向赏罚分明,上次是田黄冻石,这次也不能少了,说说吧,这次想要什么赏赐?” 曹源一听,问道:“可以随便提吗?” 皇帝闻言,笑了,道:“说说看?” 曹源忙道:“臣想要在京郊有一处自己的田。”想了想又摆手道:“不过不能太大,不然臣忙不过来。微臣就想在那一块自己的田里种植自己新培育的稻种。” 皇帝一听,笑出声道:“怎么,凭你们曹家还有你外祖刘家,还能没块地给你?” 曹源看了看屋里的曹谊一眼,抿着嘴不说话。皇帝懂了,早就听说曹家不许这曹源进司农部,之前就有想把人弄回去的想法。当即,皇帝笑着回道:“好,朕就赐你一块地。”随即问道:“朕问你,你刚刚说的新稻种怎么回事?” 曹源听了,兴奋道:“是我在朋友的指导下研制的。”说完偷偷瞄了曹谊一眼,接着道:“去年我偷偷租了一块地试种过,产量至少增至三成。” “哦,当真?”这下不止各位大臣,连御案后的皇帝也坐直了身体,问道:“增至三成,亩产多少?” 曹源肯定的点点头,随即又有点子尴尬地道:“嗯,因为没人愿意租田给我,我只租的了下等田,亩产三石。” 其余人不清楚曹源话里的分量,工部尚书郑健和可是被曹源的话惊出一身汗。这死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四十七章 求赏 皇帝虽不知道这地里产量的情况具体怎样,可他什么人,一见工部尚书的脸色,当即心中一动,看向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郑健和此时顾不得自己的满头大汗,忙上前回道:“回陛下,京郊附近一般下等地的产量一石,中等地二石,上等地可达三石左右。”说完,郑健和又补充道:“但相比而言,南方地区亩产还会高出京城附近半石左右。” 听完工部尚书的话,众人与皇帝心下比较一番,顿时惊呆了。 这是翻了三成?该是翻了三倍吧!当然在场的也清楚,翻三倍怕还是保守说法,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曹源那样细致地侍弄田地。但是曹源的下等地竟然能搞到三石,等同上等地的产量。这可就不一样了。 当下,皇帝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对着曹源问道:“当真?” 见曹源点点头,皇帝更是站起身,在御书房里走了两步,大叫“好”“好”。 顿时,御书房里一片众大臣的恭贺声。 皇帝看了看众人,摆了摆手,想了想开口道:“此次,曹源假传上令,罚除去工部之职。” 众人闻言一愣,刚刚看陛下笑成那样,他们还以为陛下不会追究曹源之前的事,怎么…? 曹谊倒是松了一口气,革了这职也好,到时就将这逆子关在家里。 刘征阳倒是微微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哪知此时,皇帝话锋一转,继续道:“曹源此次于社稷有功,朕封你为正六品农官,不受工部管制,可直接向朕禀报。”随即,皇帝还看了看下面的曹谊和刘征阳,补充道:“还有,以后谁不让你去种田,你来和朕说,朕给你做主。” 众人听了皇帝的话,那是惊奇的不得了。这是罚吗?一下子就是正六品,要知道这曹源之前可只是个八品的小吏。关键是这小子竟然可以直达天颜。不过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很明显,皇帝现在对曹源可是上心了。 那边曹谊和刘征阳听了皇帝的话,忙道“不敢”“不敢”。现在,他们是真不敢,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当然也不会阻拦。如果曹源真的把东陵的粮产搞上去,这于家于国均又利的事,他们怎么会拦,怎么敢拦?而且,他们也没想到这曹源不动声色地竟然搞出这么大阵仗。以后怕是再也不能拿这小子当愣子看了。 曹源一听皇帝的话兴奋了,这次干脆是真心实意地跪下道谢:“谢陛下。” 皇帝什么人,自然听出来了,看着曹源说完,又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皇帝便道:“可还有事?” 曹源开心了,觉得这皇帝真心好说话,忙亮着眼睛,点点头,刚要说话。曹源就听到一声咳嗽声,忙回头看去,见是自家一向沉着冷静的大舅瞥了一眼自己,不经有点犹豫。 而这边的刘征阳,咳嗽一声后,瞥见皇帝似笑非笑的眼神,周围同僚幸灾乐祸的目光及自家那个傻外甥茫然地目光,心累不已,暗想:外甥啊,差不多行了,适可而止啊!皇帝可不喜欢别人得寸进尺。但还是尴尬地对着众人笑笑:“喉咙有点…嘿嘿”。 皇帝嘴角一扬,示意曹源继续。 曹源想了想,点点头道:“嗯,我还想让陛下夸夸我娘和我的妻子。” “噗”不知谁没忍住,笑了出来。让皇帝夸你娘可以理解,可是让皇帝夸你媳妇,呵呵,你确定? 皇帝也愣住了,不防曹源说出这样的话。 曹源之前没觉得,但众人这么一笑,也察觉不妥。当下,被众人笑得满脸通红,忙摆着手,急急申辩道:“不是的,陛下…” 因为太急了,曹源话都有点不利索,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随即解释道:“是这样的,在一众兄弟之中,我一直不是很聪明,尤其我之前一直在田里捣鼓那些农事。即使后来我进了司农部,母亲也还是不知被人嘲笑了多少次,被父亲责备了多少次。可即使这样,母亲还是义无反顾地支持我。其实我也想像其他兄弟一样为自家母亲增光,我也想成为母亲的骄傲。让别人知道我不是他们眼中的朽木,母亲那么护着我没有错。还有我的妻子,那么一个国公府家的小姐,跟了我这样一个人,不知被别人笑过多少次。但她从没有怨言,相夫教子,孝敬长辈。虽然我没能让她在外面有着相应的体面,可我依然希望自己是她的依靠和脸面,而不是让她被人笑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曹源说完,想了想这些年母亲妻子的不易,声音都有些哽咽。 七尺的男儿说哭就哭了,御书房里众人见状,不免各自想法不一。但倒都不觉得不妥,反倒觉得这样的曹源是真实的,想想自己,竟然有种相形见绌的想法。什么时候,他们对着自家的母亲妻子也曾有过类似想法。 至于这日回去,在场众位大人的夫人,发现自己的丈夫竟然一改之前,回家就钻小妾的屋子的状况,改进自己房间的现象,颇有点摸不着头脑。真是的,都几十岁的人了,孙子都一堆了,还搂着自己说那些话,真是太害羞了! 此时,另一边的刘征阳,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妹妹其实养了一个好儿子,只是一直无人懂他的想法。 看着眼前的年青人,想着他说的话后,瞥见他睁着亮晶晶地眼睛期待的看着自己,案桌后的皇帝只觉得欣慰,好笑,甚至还觉的这人有点可爱。见惯了各种变着法子向自己要好处的人,他还真没见过这样一个实在、直接的人了。当下,皇帝不由得好笑,也毫不犹豫地开口道:“好。” 问完了曹源,挥退众人后,皇帝对着旁边侍立着的李公公道:“朕现在总算是知道皇祖父为何那么喜欢先生了,至情至性。”说完叹了一口气,道:“要是朕的朝堂上,那帮子整日里勾心斗角的人都像这曹源这样的简单、心思好猜,朕得少操多少心啊!” 旁边的李公公闻言也笑着道:“陛下是真龙天子,那些人再厉害,不还得听您的吗?” 皇帝笑笑,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会,随后对着李公公道:“你说这一次,这个能拿着曹源的田黄冻石的少年究竟是谁?”心里却又想到:还有曹源四年前一直不愿意透露的那个解题之人究竟是谁?会不会是同一个人?这普天之下,能将气象算的如此之精准的,除了袁家还会有谁?袁目?会不会是他? 李公公看着陷入沉思中的皇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矗立在旁边。有的时候,皇帝的提问,并不需要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回答。 第四十八章 诧异 时间在静谧中过去,突然,皇帝开口道:“那袁目现在干什么呢?还在卖豆腐?” 李公公什么人,他可是从小就陪着皇帝长大的人,这些年的相处,让他立马听出了皇帝话里话外,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的语气。心里叹了一口气,那样一个当世奇才,竟然沦为…。 唉,李公公立马低了低头,上前答道:“是,”说完顿了顿,接着又大着胆子开口道:“听说最近还研制出了豆腐的新品种。” “新品种?”皇帝冷哼一声,眼睛瞥向旁边的李福。 李福忙低头应是,不敢再抬头。 皇帝见此,冷哼一声道:“他倒还真是乐于此道,听说他以前和一个孩子很亲近,而那个孩子又和曹源交好,你说会不会是这次富阳县的那个孩子?” 闻言,李福忙低头道:“奴才这就去查。” 皇帝点点头,道:“嗯,曹源受人之托不愿讲,朕可以不问。但普天之下有这样能力的人不多,袁目虽然目前废了,可袁家不会就这么容易消沉下去,多查查那个孩子,说不得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李福继续低头,嘴里道:“是。” 皇帝看着面前恭恭敬敬低头应是的人,似笑非笑地道:“这次要是再查不出来,你这暗卫首领也就可以歇歇了。” 李福听了一滞,直觉后背一寒,似他们这样的人,知道的太多,这一生最好的结局是陪着皇帝到老,中途歇息什么的,那可是提前去见阎罗王啊!当即,李福郑重表示一定会认真查。 看着面前李福一脸郑重地表情,皇帝倒是笑道:“嗯,慢慢查,仔细查,不着急,但得给朕查明白了。”皇帝说完,手指敲了敲桌子,又问道:“皇后现在何处?” 李公公随手招来一个小太监询问了一下,随后对着皇帝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在慈宁宫陪太后聊天。” 闻言,皇帝点点头,嘴里道:“这倒是赶巧了。”随后站起来,一挥袖子,道:“走,去慈宁宫看看。” 李公公忙点头称是,心里却道:看来曹源这人是在皇帝这儿挂着号了。 而此时的曹府,各位当家太太都聚在老太太陆氏的屋里,只听坐在上首的老太太陆氏若有所指地道:“所谓慈母多败儿,家里的哥儿哪个也不是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疼,也要有个度!” 众人听了,俱都吃吃笑了,心里均明白老太太说的是四房的婆媳。想想他们什么样的人家,自家嫡亲的孩子竟然去干那些泥腿子干的脏活,还不是这当娘的太过于纵容、无能。 因此,众人的眼神俱瞟向坐在一边的刘氏。 刘氏也是习以为常,当下神情淡淡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心道:我儿子再不好,也是凭本事做的事。瞧瞧你们那些儿子,整日里风花雪月,逛青楼、去楚馆,就是好的了。 刘氏自己无所谓,倒是其儿媳妇,也就是曹源的妻子尤氏,向着自家婆婆投去担忧的目光。自家相公之前被关押。公爹、伯父他们一概不闻不问。至于自己的娘家,有些人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还是相公的舅家刘家四处托关系、打点,但也没什么用。自家婆母和自己是担心地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好在老天怜悯,这几天雨下的,相公应该可以无罪释放了。只是毕竟之前相公妄传命令可是死罪,只盼皇帝别罚的太重,最好来个功过相抵。 至于那些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尤氏是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祖母说的对,日子是自己过的,别人说的不算,她知道别人都觉得自己一个国公家的嫡小姐竟嫁给一个整日里只知拔草弄田的主,亏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实才不是这样。想想自己自幼失孤,和着弟弟跟着祖母一起生活,虽是国公府,可又有谁知道继承爵位的庶出二叔,是怎么对待他的嫡母和嫡兄留下的孩子,那样的日子如今自己想想都是后怕。 可自嫁给相公后,院子里全是自己一人做主,院外有婆婆挡着,相公护着,没有妻妾争宠,莺莺燕燕,好不自在。不禁如此,去年相公和他的一个朋友还破了玉晨书院的一道数理题,因此给自己弟弟尤硕挣了一个名额,让弟弟进了玉晨书院。 这结婚六年了,自己连生两个女儿,婆婆和相公愣是一句重话没说。甚至于,祖母陆氏派人送来的女人,更是被相公扔了出去。 想到这里,尤氏不禁冷哼一声,有人说相公木纳不知情调,有人说他嘴笨,不会说话。他们哪里知道,相公在祖母陆氏院子里嚷出那句:“我谁都不要,此生只阿瑶一人”是她听过的这世上最美的一句情话。 上首的太太们正用眼神交流着,忽听外面婆子匆匆跑了进来,道:“老夫人,太后口谕,大老爷请您和太太、奶奶们去前厅。” 屋里众位一听,俱都惊讶地看着对方。来了,来了,该来的惩罚来了。也都忙着起身,回去换衣服的换衣服,该准备的准备。不过,众人心里俱不免腹诽,今日那曹源面圣去了,按理该是皇帝的圣旨。怎么是太后的懿旨?莫不是太后要训斥老太太治家不严。 当下,众人不由得皆用眼神狠狠地瞪着四房婆媳二人,都是你们这一房作的孽。 一行明显装扮过的人到了前厅,只见传旨的太监正在喝茶。 那边太监见她们过来,便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待众人站好,方才站起来道:“传太后口谕!” 闻言,众人依序跪好。相比较周围看热闹的和怨恨的目光。刘氏和尤氏更是攥紧手里的帕子,紧张地跪在那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源儿可要没事才好”“相公可要没事。” “传太后娘娘口谕,兹有曹刘氏,温柔敦厚、贤良淑德,教子有方,特赐玉如意一柄,锦缎十匹,望再接再厉。” 众人一听,愣了,教子有方?这太后莫非糊涂了。不行,不行,众人摇摇头,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对太后不敬,可是死罪。 在场众人相互之间看了看,又用眼神瞥了瞥,对视一下,众人才确认自己没听错。随即,铺面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羡莫嫉妒恨,砸的她们差点喘不过气来。虽说这曹家也有两位诰命夫人,时常受太后嘉奖等,可这都是丈夫给的,因为儿子的原因而受此嘉奖的,这刘氏可是曹府第一人。 刘氏听了,也是愣了。随即直觉窝心的紧,眼睛不禁立时有点红了,她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别人嘴里说的那样不堪。 第四十九章 各自心思 传旨太监什么人,这一看众夫人的神情,就知道哪位是曹四太太,便忙笑着,客客气气地对着刘氏拱手道贺,嘴里说道:“咱家恭喜四太太了,今儿咱家从太后慈宁宫处过来时,太后很是高兴,直夸曹府刘四夫人养了个好儿子。” 养了个好儿子?众人听了,先是怀疑,后是不屑。就那整日里和着那些下贱胚子混在泥田里,将自己弄得跟只泥猴子一样的人,就是好儿子?还值得夸奖?真是的? 随即,众人就是满满的羡慕嫉妒恨啊,心酸的厉害。凭什么?她们自己的那些那么优秀的儿子,这太后娘娘怎么就看不见呢?当然这话是肯定不能问出口的。曹府众夫人媳妇心里明镜似的,不过不管这内里面怎么斗、怎么挤兑。但在外面,众人知道,该表现的时候还是该表现,尤其人家传旨公公还在呢。 当即,众人立马将刘氏围着、各种话语、各种热情地将曹源里里外外赞扬了一番。 就在这边众人围着刘氏,忍着心里的嫉妒,嘴里说着恭维话的同时。只听传旨太监的旁边,另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传皇后娘娘口谕”。 众人一愣,这是?随即一众人跪下,心里不免腹诽:今儿这是闹哪样?还有那曹源不是犯了错吗?怎么这一会儿太后、一会皇后的,究竟怎么回事啊?此时,众人心里那是抓心挠肺地好奇,又不敢当着传旨太监的面说什么,只得恭恭敬敬地跪在下面,一声不坑,细心聆听。 接着,众人只听头顶传来的那个阴柔声音继续道:“传皇后娘娘的口谕,今有曹尤氏,兰质慧心、温柔贤德,持家有方,特赐玉如意一柄,锦缎六匹。”。 本来正替自己婆婆高兴的尤氏闻言,也是一愣,随即是满心的欢喜。尤氏的欢喜,倒不是因为自己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而是因为太后和皇后这一赏赐,自家相公那边肯定没事,不然婆婆和自己不会被太后皇后同时嘉奖,而且是在今天相公被招进宫之后。 到这时,曹府众人也反应过来了,曹源这次定然平安无事,说不得还有更大的造化,不然这又是太后、又是皇后的,一个个来嘉奖四房婆媳干什么?。 之前,因着太后给刘氏的那个口谕,大家还能淡定。可现在四房的尤氏也收到皇后的这份口谕,曹府年长的太太们还好,那些年轻的媳妇们、姑娘们可就眼红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向被众人看不起的四房婆媳竟然会同天收到太后、皇后的嘉奖。此刻,众人的心里就不只是冒酸水的问题了。 其实之前曹源被工部关押,这些人心里也是有所担心的,但更多是担心自家会不会受牵连。 现在看来,曹府众人顿觉自己之前的那点子担心纯粹多余了。自己就是个命贱的,人家需要吗?根本不需要自己好心多事。自己守着的那个丈夫,以为得了个宝,现在看来,人家四房尤氏才是守了个宝。 还有你看看人家这儿子做的,瞧瞧人家这相公做的,再看自己家的那些男人。 唉,这两厢一对比,众夫人忽然发现,四房的曹源之前的木纳和不知变通、现在在她们的眼里,俨然成了稳重、专一的表现。更甚至,众人忽然间想起之前,曹源曾在老太太院子里喊得那句“我谁都不要,此生只阿瑶一人”时,顿觉这尤氏好命的紧,自己怎么就没有摊上这么个好丈夫。 不管底下的媳妇孙媳妇的怎么想,陆老夫人刚听完这太后、皇后的口谕,心里也是复杂和尴尬的紧,自己这边刚刚明里、暗里训斥了老四媳妇。这太后、皇后的口谕就来了,自己今儿这脸算是被打的啪啪响了。 不过,老太太毕竟大风大浪地过来的,见惯了大场面,虽觉得在儿媳、孙媳妇们的面前有点丢面子,但面上还是如平常,甚至于还笑着上前同太监们道谢,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许嬷嬷,还询问了一些关心太后近来身体的话。 许嬷嬷会意,忙笑着上前,将手里的荷包分别悄悄递给两位公公。 两位传旨太监见此情形,心中会意,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接过对方递来的荷包,感觉入手极轻,知道里面装的是银票,当下笑容满面地捡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回着陆老夫人,随即告辞离开。 送走了传旨的公公们,陆老夫人对着众人又说了几句,就遣散心思各异的众人。 陆老夫人知道今儿这四房刚受了太后和皇后的夸奖,她现在是不能明里暗里地教导她们婆媳了。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今日之事,陆老夫人只是有点意外和些许尴尬,不过也并不像底下那些媳妇们那样眼红,毕竟自己可是一品诰命夫人。见惯了人事的陆老夫人,也猜到今日刘氏婆媳的这份嘉奖必定和曹源有关系,可那孩子究竟做了什么?就那木讷样,又能做什么?随即,陆老夫人又遗憾于怎么是四房那个不讨喜的孙子得了夸奖,怎么就不是别的孙子?纠结于这些问题,思考于曹源究竟做了什么,老太太一路心情复杂地扶着贴身许嬷嬷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出了宫的曹源,此时正被自己的舅舅刘征阳带回了家,询问着诸如“你是不是知道那个预测天气的人是谁?”“那个孩子是谁?你怎么把那个田黄冻石给他了?”“那个稻种真有那么高产?” 曹源只对最后一个问题回答了一句:“你当时不是也在场吗?” 刘征阳一口气被自家外甥气的差点没上来,指着曹源的手直哆嗦。 旁边的刘远涛也惊讶于今日御书房的结果,父亲回来和自己说的时候,自己都以为耳朵出了问题,待父亲再次确认,才不得不相信。现在刘远涛见父亲被表弟气着了,忙狠瞪了自家表弟一眼,上前扶了自家亲爹坐下。 坐下后的刘征阳,看着面前老实但倔驴般的外甥,终于泄气道:“行,你行。有能耐你就一就辈子憋着。还有,今儿陛下高兴,没逼着问你,说不定哪天陛下真问起来了,你可别想再像四年前那次糊弄过去,陛下要是真急了,可是会让你交人的。你自己不怕,那你的母亲、妻儿呢?” 曹源一听,倔强的脸上也有一丝松动,心里也觉得压力大,这李元宁究竟在干什么呢?。 第五十章 眼疾 对于目前曹源的心里怎么想的,李元宁是毫无所知。现在的她正在江安县的顺风客栈里的一间上房里,与他的娃娃亲对象共处一室,心里正纠结着呢! 事情的起因是四天前,中午时分,客栈来了一批人。彼时,大雨倾盆,客栈已没什么房间了。 掌柜安排伙计接待了来人,并说明情况。 原来这来的是青州府的知府夫人及儿媳,要赶着上京给婆婆做寿。因着下雨,那群人之前被困在一个小县城。 但前天晚上,知府家五岁的孙子不知怎么回事,高烧不退,请了大夫也不见好,婆媳俩一合计,怕是这小县城太小了,没什么有本事的大夫。 故一行人便冒雨赶路到了潮州的江安。虽都是县城,但这江安地处几州交界处,各方面的发展都是非常好的,比之一般的府城发展还要好想来这里的大夫应该也会好的多。 那边伙计一见来人的妆扮,仆从及车马,就知道对方非富即贵。这样的人家可不能怠慢,伙计忙请了掌柜过来。 掌柜一来,待听的对方是青州府郭知府的家眷,此次回京是给婆母祝寿,知道这样的人家可不是他一个掌柜能得罪的。 当即,掌柜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忙招呼着人进来,吩咐伙计安排烧水,并派人帮着去请大夫等。 暂时安排好一切,掌柜甚至亲自上楼,去了各间上房,看看能不能商量着匀着一两间房间给那知府家。 至于李元宁她们,因着花的不是自己的钱,而且李元宁特别喜欢看见王掌柜那副心疼肉痛钱的样子,还有那敢怒不敢言的憋屈表情。所以当天一到江安县,李元宁就先给自己这边三人定了三间上房。可随着这几天阴雨不断,来往人们实在不好赶路,住客栈的人数也在不断地增多。最后,李元宁让出了一间,留了两间,一间给柳林,一间给柳青和自己。 而王管事他们呢?都被李元宁撵到楼下去了,整日里跟看贼一样的看着自己,谁受的了? 话说这客栈掌柜亲自上楼的一番商量,还真匀出了几间屋子,其中包括王管事极力推荐的柳林住的那间屋子。到底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几下一商量,再那么几下一调换,郭知府家的几间屋子就调到了楼上,到了李元宁隔壁了。 这边郭夫人刚安排好一切,客栈掌柜派人去请的大夫们也来了。考虑到郭夫人她们都连夜赶路了,这个孙子怕是病的不轻,掌柜派去的人很识时务地一下子请了好几个大夫。 这大夫们来了,出门在外,也不必忌讳什么,何况这孩子还病着呢。大夫们进了之前柳林住的、现在是郭少夫人带着孩子住的屋子。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同行,大夫们也没不悦,知道请他们的人家是位高权重,亦或是这孩子病重的厉害。 李元宁和柳青在隔壁的房间里,玩着柳林闲暇时按照李元宁描述,做的桌式足球。论手指协调,力道之准,两人怎么也不是柳林的对手,这家伙在这方面有着逆天的天赋,被李元宁直接撵到一边。至于柳青虽没有她哥哥那么逆天,但是也很变态,李元宁也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聊胜于无啊,总不能真连个玩的人也没有吧。 这边正玩着,就听隔壁传来一阵争吵声,期间夹着孩子的哭声。李元宁奇怪的同时,便凝神细听,只听一个人道“这孩子烧的太高,要赶紧退烧,不然脑子要烧坏了。”随即另一人道“眼睛肿成这样,必定有毒,要割开眼皮放毒。” 由于这些声音太过于激烈,李元宁想装听不见都不行,想着之前有人介绍隔壁是某知府的家眷,上京城去给自己的婆婆礼部尚书的夫人祝寿。李元宁心思便动了起来,要知道这礼部尚书乃是自家姑父张清和的顶头上司,自己好歹还顶着宜宁侯府的四少爷的名头在外,既然碰见了,怎么也应该打声招呼。 世家之间就是这样,京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起码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大家见面也都是会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 这样一想,李元宁便停了手里的动作,对着柳青道:“我们去隔壁看看吧,好歹不算自己失礼。”这些方面,柳青从不反对,李元宁说啥也就是啥了。 两人到了门口,就见里面乱糟糟的全是人。李元宁就想着人家这样忙着哪里顾得着自己,自己还是等一下再来吧。 这边李元宁刚想转身,就听一个稚嫩的孩子的声音道:“母亲,我疼,好难受。天好黑,我什么都看不清、看不见。呜呜呜。” 那被喊着娘亲的年轻夫人抱着自己的孩子,看着这蜡烛点亮的屋子,也是泪流不止。这孩子眼睛肿的都看不见了,随即似想起什么似的痛哭地哀求催促道:“大夫,你们倒是快点啊。” 一边被催促的大夫虽然知道这位也是个官家的夫人,只是他们不正在商议吗?当下不免回道:“我们这不是正在商议着吗?” “商议?”你们这都商议半天了,年轻夫人有心想挤兑几句,但看看怀里因着难受而哭闹的孩子,只觉得心如刀绞,当下也只得压着脾气道:“那就求求你们,倒是快想个方法吧。我…我求你们了,求你们了。”说着年轻夫人抱着孩子就要起身跪地相求。 “胡闹,还不拉住你们奶奶。”眼见那年轻妇人就要跪到地上,一个威严的中年夫人的声音随即响起。 这位中年夫人正是青州府知府夫人尤夫人,而那个年轻的夫人则是她的大儿媳于凤涵。尤夫人看着欲向那些大夫跪地相求的儿媳,有心想训斥她几句,但看了看她怀里自己的孙子,还是叹了口气。 年轻夫人抱着孩子被众仆人拉回了座位,一改往日端庄娴雅的形象,嘴里不住地喊道:“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一定要救救我家麟哥儿,他才五岁,才五岁啊,以后这要是都看不见了,可怎么活啊?” 看不见?李元宁觉得奇怪,怎么会这么严重?但因为人太多了,李元宁也只能看见被年轻妇人抱在怀里的孩子,正把小脸贴在母亲的怀里,低着头、抓着母亲的衣服不住地哭泣着。 第五十一章 出手 对于这孩子这样的情形,里面聚集的大夫们也颇感无奈。半响,只听其中一位大夫率先开口道:“这位夫人,实在是小少爷之前的病症拖的太久了。之前,你们怕是也找过其他大夫给他退过烧。如今这烧是退了,可这身体里的毒素全发在了眼睛里。若是其他地方还好办,割开上药,便可以清除毒素了。只是这眼睛,唉!”大夫说完,叹了一口气。 但屋里的众人,显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这眼睛肯定是不能这样随意割开的。 另外一位大夫闻言,也接道:“是啊,现在只能上药。虽说这药性烈,对眼睛不好。可如果不上药,怕是这毒素再蔓延开,就更糟了。到时,可不就只是眼睛的问题了!” “不,不,不行。”年轻妇人拒绝道:“那药涂上去,麟儿会瞎的。如果什么也看不见,麟哥儿这辈子就毁了。”年轻妇人紧紧抱着自己怀里的孩子,拼命地摇头,不让那些大夫碰,也不同意这样的方案。 随即,年轻女子似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着旁边的年长妇人道:“母亲,你再想想办法,救救麟哥儿,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啊!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年轻的妇人抱着怀里的孩子,向旁边的年长的夫人哭求着的同时,怀里的孩子也紧紧抱着自己母亲身体,转头哭道:“娘,祖母,麟儿不要上药,麟儿不要看不见。麟儿以后要像舅舅一样考状元的,麟儿会考来状元孝敬娘亲和祖母的。麟儿不要看不见,呜呜呜…” 闻言,一屋子的人俱是于心不忍。年轻的妇人更是使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听着自己孙子的话,看着这个样子的媳妇,年长的妇人也是心中一痛,随即叹了口气,道:“涵娘,该请的大夫我们都请了,这是最后的希望了,你总不能不顾麟儿的性命吧!” 年轻的妇人闻言,身体一滞,随即只是抱着孩子,呜咽着拼命地摇摇头。 这时,李元宁透过人群间的空隙,终于看见妇人怀里的孩子。只见小小的孩儿紧紧地搂住母亲的脖颈,不停地哭泣、抽搐着。李元宁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眼睛上。两只眼睛肿胀的像是破了皮的烂桃子,眼睛的眯缝处更是呈现出紫黑色。竟然是这样严重,难怪那些大夫们束手无策。瞧这孩子这个样子,眼睛定是睁不开,也看不见的。想来那大夫也没有乱说,这毒素全发出来了,糟糕的是发在眼睛上。 李元宁前世跟着爷爷外出时,就见过一位民间大夫治疗过这样的病况,心里有些意动,又怕出错,不免有些迟疑。 柳青这个人一向心软,看出李元宁的异样和纠结,低声凑到李元宁耳边道:“你要是有法子就治治吧,这个孩子也太可怜了。总不会治了,还能比这个更糟糕吧。而且,我们不是还有从舅老爷那里赢来了生息丸吗?小豆子以前可是说过,那可是个解百毒的圣药。” 说起这个生息丸,李元宁的眼睛亮了亮,对啊。以前一次,自己和表舅打赌,赢了表舅,自己得了这一瓶十粒的生息丸。看着表舅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李元宁当时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吃亏了,这药会不会是假或者一般般的之类的话。还是表舅身边的小豆子后来一脸极其郑重地解释这生息丸乃是解毒的圣药,外面可是千金难求。 以至于后来有段时间,李元宁手头紧,想去卖一粒赚钱,却被人家药铺的人当傻子似的给轰了出来。所以对于这生息丸的药效,李元宁更是怀疑不已,一度想扔了。 直到一次,大表哥张志迢外出游玩,被蛇咬了。姑母请的太医都让准备后事了,还是李元宁不抱什么希望地拿出这种生息丸,才救了大表哥张志迢一命。 其实,按李元宁当时的想法,一瓶全喂下去才好。若不是顾及这药就是李元宁自己的,李元宁觉得自己当时怕要被太医院的那蒋姓太医给掐死。就这样,那老太医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狠瞪了自己好久,明显一脸的这败家玩意不识货的样子。 不过碍于那太医救了自己的大表哥,李元宁也不跟他计较,还很好心地送了那一脸谄媚相地看着自己的蒋太医一粒。喜得那蒋太医的那张老脸当时笑成了菊花样。 后来,李元宁细细想了想,自己当时和表舅的打赌,怕是他老人家故意输给自己的,可怜她还以为那是假药。 柳青这丫头一向管着自己的银钱口袋,而且是管的牢牢地那种。但她心地善良,肯定也是看见那孩子的可怜,动了恻隐之心。 听了柳青的提醒,李元宁想想也是,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对着屋里众位大夫开口道:“是不是把这眼睛的毒素去掉就行了?” 众人不防门口突然的说话声,忙转过头来,见是门口一个十几岁衣着鲜亮的少年。 李元宁见众人都望着她,又对着在场的大夫说了句:“是不是去掉眼睛上的这些毒素就可以了?” 有大夫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料想这人怕是这知府老爷的家人,便忙道:“是,只是您也看见了,这毒素盘踞在眼睛处,委实不好处理。” 李元宁点点头,对着屋里正愣神的婆媳二人道:“郭夫人你好,我祖父是宜宁候,令孙这种情况我以前见过。你若放心,我倒可以一试,不会伤害眼睛。毕竟再坏也坏不过眼前。”顿了顿,李元宁怕郭夫人不信自己,又补了一句:“我姑父是礼部的张清和。” 知府夫人一听,李元宁说的这两家她都有所耳闻。只是,郭夫人上下打量了李元宁一番,能把家里关系说的这么明确,料也不是什么骗子,且这个孩子的衣着气度也不会错。另外,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有人有这样的胆子。 按说有人能治自家孙子的眼睛,郭夫人该是高兴都来不及。只是,对方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在场这么多的大夫都说不行,他又是那里来的本事?郭夫人一时倒是有些犹豫了。 一边抱着自家儿子的于凤涵,却顾不得这些。闻言,立刻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李元宁,抑制不住惊喜地道:“当真见过一样的,且被治好了的?” 见李元宁点点头,于凤涵立刻看向自己的婆婆,猜到她的顾及,开口道:“母亲,您听见了吧,就让他治治吧!难道还能比目前这个情况还要糟糕?” 随即,见郭夫人不说话,于凤涵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道:“母亲?求你了,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愿放弃,若是真有个什么,我…我…也认了”于少夫人说着话的时候,已经附在一边地上,泣不成声了。 第五十二章 治疗 郭夫人闻言,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自家媳妇和孙子一眼,终是狠狠心、点点头道:“好,那就有劳小公子了,如果我孙子眼睛保住,李公子就是我郭家的恩人。如果”郭夫人说着,顿了顿,闭了闭眼睛、咬了咬牙,继续道:“要还是治不好,也是这孩子的命。” 有了郭家两位夫人的首肯和保证,李元宁也不再推辞。接着李元宁走到抱着孩子的于凤涵的面前。 于凤涵红着眼睛,哀求地看着李元宁,她怀里的那个叫麟哥儿的孩子许是察觉到李元宁的靠近,更是瑟缩地往母亲怀里挤了挤。 李元宁对着侯在门口的柳林道:“去楼下厨房取几条鱼鳅(泥鳅),再打几盘温开水,一罐盐,再准备几块干棉布过来。” 闻言,柳林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下楼了。 知府夫人郭夫人闻言,眼睛扫了扫屋里的其中的两个婆子一眼。那两人会意,连忙屈身退下,跟着门口柳林下楼了。 李元宁看着在年轻妇人怀里躲着的小家伙,蹲下身子,对着他说话道:“你叫麟哥儿吧?这是你的名字吗?” 叫麟哥儿的孩子没有说话,只是又往母亲怀里钻了钻。 于凤涵向后仰着,想把自己儿子从怀里拉出来,让李元宁看看他的眼睛,但没成功。 李元宁抬手阻止了于凤涵的准备再一次的动作,嘴里又说道:“刚刚大哥哥听见麟儿说想考状元!哇,好厉害,这么小就有这么大的志向,真是太棒了。” 听见这夸赞的话,对面的孩子动了动,微微将头向这边转了转。李元宁心下了然,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道:“考状元很辛苦的,你怕不怕苦?” 许是问到了这个孩子的心里,这一次,这个孩子没半点迟疑地开口道:“不怕,爹爹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麟儿不怕苦,会像舅舅一样,考个大状元。” 李元宁见这孩子肯开口了,心里有点高兴,嘴上继续道:“真是太棒了。哎呀,大哥哥看麟儿的眼睛肿成这样,一定很疼。可是麟儿现在都没有喊一声疼,定是个勇敢的男子汉,对不对?” 闻言,那孩子点点头道:“嗯,我不怕疼,我想看得见”。 孩子的话音刚落,抱着孩子的于凤涵直觉心里一颤,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眼中的泪水。 周围人亦是如此,孩子的懂事让人多了几分心疼和怜悯。 这边,郭麟儿却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反问李元宁道:“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睛吗?” 李元宁点点头,怕孩子看不见,又补充道:“当然,只是会有点难受,你怕不怕?” 小男孩一听,忙从母亲的怀里直起身子,挺了挺小胸脯,道:“不怕。” 李元宁笑着摸着孩子的脑袋,诱哄道:“真勇敢,要不我们打个赌。等一下你要是能一直配合我,像个男子汉似的忍住那点疼痛和难受,我就给你讲好听的故事哦!可是你从来没有听过的猴子打架的故事,很有趣的哦!” 小男孩一听这个,脸上有些犹豫,又明显有些高兴,思索一下,问道:“真的?不许骗人?”说完还伸出小手指,要和李元宁拉钩。 李元宁笑了笑,伸出小手指拉了一下小家伙的手指,接着道:“谁骗人,谁是小狗。而且等你眼睛能看见后,我再送你一个小水车,轮子一转,那水柱就像开花一样,可漂亮了。想不想要啊?” 孩子一听这话,连眼睛处的疼痛也顾不得了,忙回道:“真的吗?” 李元宁一边放缓语气和这个孩子聊着。一边又问了一些问题来转移孩子的注意力。不一会,李元宁和那麟哥儿便混的熟悉了。 而那边,柳林和柳青及两个婆子搬来了李元宁要的东西放在了屋里的桌子上。 看着那些自己要的东西被放好在桌上,李元宁安抚性地摸着孩子的头,起身走到桌子旁。 旁边有好奇的大夫也凑过来,想看看这个说能治好这个孩子眼睛的小公子怎么做,尤其是刚刚那些人拿上来的都是些什么啊!这些个鱼啊、盐啊的,能治眼睛?别不是蒙人的吧?大家伙一时不由得好奇疑惑起来。 李元宁也不管他们是否看着,只是建议他们离得远点,别遮着自己的光。 众人闻言后退一步,只见李元宁手托一块干棉布,抓住一条鱼鳅,放在水里清洗一下,再抓一小把盐把鱼鳅擦了一下,可能是盐的关系,鱼鳅剧烈地挣扎着,但由于有棉布托着,未能挣脱。李元宁再把鱼鳅放在另一个盆子里,再清洗一遍。换另一块干棉布一手抓住鱼鳅的头,另一只手托住这条鱼鳅的尾巴,走到麟哥儿的旁边。 抱着孩子的于凤涵见状手抖了一下,随即又定了定神,满眼期待地看着李元宁。 反观那麟哥儿,似是感觉到李元宁的靠近,也猜到李元宁要给他治疗了,似是想起和李元宁的约定,当即便男子汉似的挺着小胸膛,转过头来对着李元宁。 李元宁见状,忙不失时机地夸赞道:“真棒,麟儿好勇敢。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听了李元宁的话,麟哥儿点点头。 李元宁则转头对跟在自己身边的柳青道:“你过去稳住着他的头,不要让他乱挣扎。” 柳青点点头,绕到那孩子的身后,双手扶住那郭玉麟的脑袋。 见柳青扶好郭玉麟,李元宁则双手恰当地托着鱼鳅,试了一下位置,随即将那鱼鳅放在那眼睛颜色最深处,来回滑动,伴着鱼鳅的挣扎,眼睛处的粘液越来越多,鱼鳅的身体也越来越肿,最后一条食指粗的鱼鳅身体硬生生地肿成一倍不止。 见此情形,众人惊呆了,有大夫问道:“这是将眼睛处的毒全部移到鱼鳅身上吗?” 面对大夫的提问,李元宁点点头嗯了一声,前世自己和爷爷出去游历,碰见过一个和这个孩子一样的病症,一位老中医就是用这个法子除去那人眼睛里的毒素。另外,这个方法叫移毒。 李元宁扔了手里那条死的透透的鱼鳅,起身换了另一条鱼鳅,边换边对着麟哥儿道:“怎么样?大哥哥没骗你吧!不是很疼吧?” 麟哥儿闻言,点点头,道:“不疼,好舒服,凉凉的。” 李元宁听了,一边笑着和他说话,一边分散他的注意力,五条鱼鳅之后,麟哥儿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下去。 见此情形,在场众位大夫暗暗吃惊,这也太快了。就是按刚才那个大夫开药,也不会有这样的速度,因此,众人心里也默默记下了李元宁的方法。 屋子里的郭家婆媳二人显然也看见了,俱是欢喜不已,连连道谢。 第五十三章 服药 看着那毒素暂时消得差不多了,李元宁停下手里的动作道:“现有的毒素清的差不多了,还有的毒素得再等两个时辰再试,整个过程毒素要三四次才能清掉,另外我这里有颗解毒的药丸,可以先给这孩子服下,至于明天之后,还要请各位大夫视情况再定。” 李元宁说完,示意柳青去取了粒生息丸过来。 柳青会意,点头回房去取药。 待柳青取了药丸过来,李元宁看了看郭夫人的脸色,想了想,让柳青将那药丸递给在场各位大夫查看一下。 各位大夫自从之前见了这个少年的一手移毒手法,已是惊奇不已。此时,众人又见这少年的小厮手托瓷碗,里面一粒孩童小指甲般大朱红色的药丸,顿时也围了上来。有大夫端起来放在鼻尖轻嗅,但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其余大夫也纷纷接过,放在自己鼻子下,其中一位更是开口问道:“敢问小公子,这是什么药,怎么光是闻着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柳青早已不满这些大夫们的唧唧歪歪了,那个孩子正等着吃呢,有你们这样耽搁的吗?当下没好气地道:“生息丸。” 可怜那大夫闻言手一抖,幸好柳青眼疾手快的接住。这下不要说是众位大夫了,就是郭夫人和于凤涵也是惊奇不已,谁不知道这个生息丸可是当世难求的圣药,这,这也太不拿这药当回事了。这要是自家有这么一粒,哪个不是珍而重之地珍藏起来。如今有人竟然就这么拿出来了。而且,这众目睽睽之下,料想这李家公子不可能信口胡言,这药丸必定是真的。 故而,于凤涵及郭夫人很是激动和感动,有这样一粒药,麟儿定能痊愈。 当即,于凤涵安排人准备温水,让郭玉麟服药。一边有懂行的大夫心疼地提醒道:“这孩子小,只需半粒就可以,不然也是浪费”说完颇有点舍不得那剩下的半粒。 李元宁点点头,示意柳青将剩下的另一半药丸交给于凤涵收着,以防万一。 于凤涵因抱着孩子不方便伸手接。但绕是如此,于凤涵还是赶紧抱着孩子起身道谢,并命自己贴身丫鬟彩月收下。 知府郭夫人看着这一切,本想请李元宁去一边说话,以示感谢。奈何自家刚刚能睁开眼,看东西的小孙子郭玉麟紧紧地拉住李元宁的衣袖不让他走。再说这几天自从她小孙子生病了,她也没怎么休息好,之前自己因为担心孙子,这心一直绷着。现在见自家小孙子有所好转,这一松懈下来,郭夫人就感觉这精神竟有点不挤了。 郭夫人的儿媳于凤涵见了自家婆母的样子,想到母亲怕也是累了,便建议郭夫人去休息。 郭夫人想了想,也不推迟,和李元宁打了招呼,便留下儿媳、孙子,领着一半的丫鬟婆子,自己先去隔壁房间休息了。 屋子里的大夫,听了郭夫人的话,想着自己此时在这里也是无用,便也跟着出去商量着要不要开明天的药了。 剩下的李元宁看得出于凤涵也是疲惫不堪,精力不足、累到极致得的样子,便试着要抱抱郭玉麟。 郭少夫人可是知道自己儿子轻易不要生人抱的毛病,刚想推迟,就看见自家一向不亲外人的儿子竟真的向李元宁伸出了手。 李元宁笑着接过他,把他抱在怀里,摸摸他的头,看着小家伙用还肿着的眼睛看着自己,便知道他还惦记那猴子打架的故事。 李元宁笑了笑,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便开始讲起了西游记的故事。 李元宁讲了一两章的时候,外面丫鬟端着碗碟进来。见李元宁看过来,丫鬟忙解释道:“小少爷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大夫说此时用点小米粥,对身体有好处。“ 李元宁听了,点点头,人是铁饭是钢,知道这孩子还体虚着,还是应该吃点的好。便停下故事要哄郭玉麟吃了粥,让他顺便休息一下。 而郭玉麟听故事听得正入神,哪里肯。 李元宁看着郭玉麟道:“小麟儿,你看,你娘亲为了照顾你,眼睛都熬红了。作为一个好孩子,你现在是不是应该陪陪她。而且大哥哥讲故事也讲累了,你总得让大哥哥休息一下,才有力气再讲吧!” 郭玉麟听了李元宁的话,嘟嘟嘴,有点不情愿,但也觉得大哥哥说的有道理。最后郭玉麟点点头,道:“好”随即又抓紧李元宁的衣袖道:“那哥哥会走吗?还会继续讲故事吗?” 李元宁笑着点点头道:“当然,而且我就在隔壁,随时可以给你讲故事。你呢,喝了这粥,睡一觉。等你醒了,眼睛要再一次消毒,我再讲故事,好不好?” 郭玉麟笑着点点头,转身向郭少夫人于凤涵伸出手,要自己娘亲抱着自己喝粥、睡觉。 于凤涵接过儿子,感激地朝着李元宁点点头。 待小家伙喝了粥,睡着了,郭少夫人将自己的儿子放在床上,看着这几天就没怎么睡觉吃饭、瘦了一圈的儿子,如今难得的睡得香香甜甜的样子。郭少夫人用手绢擦擦眼角,对着旁边侍立的丫鬟吩咐了几句,便转过身对着李元宁,笑着指了指屋子里的桌子点点头。 李元宁会意,顺着郭少夫人的手势坐在了桌边。 待李元宁坐定,于凤涵突然对着李元宁行了个大礼。慌的李元宁忙起身让开,嘴里道:“少夫人不必如此。” 于凤涵见此情形,自己站起来,示意李元宁坐下,自己挨在桌子的另一边,说道:“李小公子不必推迟,实在是我心存感激,不知如何形容。麟儿是我的命根子,此次路上他遭这番苦难,说句真真不为过的话,那就跟挖我的心一样。我甚至想着他若有个意外,我也是……。”于凤涵没说下去,用帕子擦擦眼泪。 李元宁却懂她的言外之意。暗道:这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吧! 于凤涵擦完眼泪,平息了自己的情绪,继续道:“李小公子今日等于救了我母子二人的性命。我是怎么感激都不觉得过。”说完,于凤涵顿了顿,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姓于,丈夫姓郭,名从安……” 接着,于凤涵就讲了自己婆家娘家的情况。对于凤涵婆家的事,李元宁已有所耳闻,只是意外于眼前女子竟然是敷文阁学士于近森的女儿。 第五十四章 原来是他 按说于家原本在江南,于近森也是前些年才到京城的。只是这人颇有才学,在京城那是非常有名的。当然让他最出名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的才华和他正三品的敷文阁学士的头衔,而是因为他的儿子于凤池。 说起这个于凤池,那话就多了。不说别人,就是宜宁侯府那些个丫鬟婆子拖了个小马扎,坐在一处,那都是能聊半天的。 听说,这于凤池可是玉晨书院山长的得意弟子,二十岁便三元及第,乃是当世首屈一指的神童,连自己那一向才高八斗的大表兄白宜修读过他的文章,也是自愧不如。更不用说此人面若冠玉,相貌堂堂,待人接物谦逊有礼,风评极好。据那些爱打听事的人道:此人洁身自好,二十几岁了,房间里都没有个通房。是以,这于凤池可是京城世家勋贵夫人们眼中女婿的第一人选。 今日,李元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碰到于状元的姐姐,顺带还救了人家的外甥。当即李元宁嘴里还尤不相信的问道:“令弟是于状元?那个三元及第的状元?” 于凤涵听了,含笑着点头道:“嗯,明伯确实是舍弟。” 哇塞,李元宁激动了,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的亲姐姐啊,自己竟然就这样见到了。 于凤涵不防对面的李家小公子这副模样,当下觉得好笑,不禁开口道:“也是我与小公子有缘,说句托大的话,我痴长李公子几岁。李小公子如不嫌弃,也可唤我一声姐姐,我唤你元宁,我们可以姐弟相称,可好?” 李元宁惊呆了,不嫌弃不嫌弃。不说宜宁侯府一个落魄的侯府,怎么着也不可能和掌管实权的礼部尚书府比,更何况还有眼前郭少夫人的娘家,一个正在蒸蒸日上的于府。自己有什么理由嫌弃? 李元宁正想着,对面于凤涵见李元宁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便颇为不好意思地道:“若李公子不愿意就算了?” 回过神来的李元宁忙接口道:“不是的,我在想既然要认姐姐,该送什么孝敬姐姐较好,而且该给麟儿送什么见面礼,还有等以后我见着于状元,是不是也该称他为大哥。不行,不行,我要好好理一下这些关系和要做的事宜。” 看着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李元宁,于凤涵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不用准备什么见面礼,你治了麟儿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见面礼。更何况还有那药,我虽是一介妇孺,但也知道那生息丸的贵重。我如今这感激你都来不及,还要什么东西?” 说完这些,于凤涵起身到了一侧的一个箱子旁,打开,取出里面一个木盒。 拿着木盒,走到李元宁身边,于凤涵开口道:“姐姐没有什么送给你,这个你就收下,当做我这个姐姐的见面礼。” 李元宁看着于凤涵递来的盒子,一笑,也不推辞,一手接过,道了声:“那弟弟就先谢谢姐姐了。” 于凤涵见此,更觉满意,当即笑着道:“自家姐弟客气什么。”便问起了李元宁的一些情况。 待得知李元宁乃是宜宁侯府大房李云柏之子,母亲是原陵昌伯的女儿白敬莲时,于凤涵惊了下,随即盯着李元宁看了半响,方才问道:“你可是还有两个姐姐,表舅父可是那位袁家郎。” 李元宁不明所以,点点头嗯了一声。 于凤涵忙当即拍手笑着道:“这可真是缘分,是一家人怎么都跑不掉,还得是一家人。” 李元宁不明所以地看着于凤涵,这怎么就成一家人了?但于凤涵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李元宁惊呆住。 “当年你母亲怀你的时候到我家做客,那时我已十岁,记得我母亲曾与你母亲道若你为女儿,就做我于家的媳妇。若为男儿,就与明伯结为兄弟。兜兜转转十几年,看,我们还是认了你做兄弟。”于凤涵笑着道。 兄弟?偶的个神啊?李元宁现在是彻底呆住了,原来母亲口里的那位书读得不错得孩子竟然是于凤池于大状元,那位有可能成为自己未婚夫、现在又成了自己义兄的人。 妈呀!这也太意外了吧。在这里也能碰见自己那个名存实亡的未婚夫的姐姐,还救了她孩子,这真是摆不脱的缘分啊。 关键,等等,那个人是于凤池啊,状元郎啊!这人可是才高八斗,貌比潘安的啊!啊啊啊!自己为什么一方面觉得这包办婚姻不可取,一方面又觉得就这么放弃这段婚姻又好可惜的呢?李元宁心里不禁纠结起来了,感觉自己这会儿头脑有点懵,想想自己还是应该理理这个关系。 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李元宁的脑子迅速运转起来,不行,自己一定要理智,眼前于凤涵虽看着不错,那状元郎于凤池也定然不差,可这些年竟然没有联系,定然是那于状元的上辈因着自己是失势的侯府长房,不想再来往了。 这边于凤涵被李元宁的动作吓了一跳,惊讶于他的动作,又好笑于他的这么大反应。随即,于凤涵想到自家母亲的这层原因,当下有点尴尬。自己那年十岁,有些事自然记得住,甚至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母亲还曾唠叨过,只是后来便不再说了。而那时自己弟弟不过五岁,能记住什么,想来自己的母亲金氏后来怕是觉得对方是失势的侯府长房,不屑来往了吧。 李元宁看到对面于凤涵略显尴尬的神情,知道她怕也想到这层原因了,想到这事跟人家于凤涵也没什么关系,再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没必要在意这些。不过自己这会子脑子有些懵,还得消化消化,便道:“于姐姐之前照顾麟儿累了,现在既然麟儿也没醒,于姐姐不如先休息会,等麟儿醒了,于姐姐再叫我,怎么样?” 于凤涵一听,自知纠结之前的事也没什么意思,何况自己确实也累了,不过还是有些尴尬,勉强笑着道:“哦,哦,好,好。” 李元宁见于凤涵的表情,就知道于凤涵怕是还纠结于长辈的问题,当即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盒子道:“于姐姐都给我见面礼了,我怎么着也得给我外甥麟儿准备礼物去啊。另外,等下麟儿醒了,于姐姐记得派人叫我。麟儿的眼睛还要继续排毒。” 于凤涵听闻言,眼睛一亮,随即点头笑着道:“好,好。” 相互约定好,李元宁摆摆手,便带着柳青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五十五章 吃饭 同一时间,客栈里的另一处房间里,两个男人正坐在里面的一张桌子旁下棋,旁边站着个摇着扇子观棋的人。另有一个大汉模样的人大大咧咧地站在靠窗子的一边,看着外面的天气,直言这鬼天气什么时候能放晴,困得人心慌。 房门咯吱的一声,有仆从模样的人进来,恭敬地附在那拿着扇子站着的男子耳边低语几声。 年轻男子点点头,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站在窗台边的大汉见状,不满地道:“就你们读书人破事多,一个孩子病了,能治就治,不能治就不治,非得考虑这个、顾虑那个的,现在又派人去打听,打听个什么劲。” 男子没有理他,只是对着正在下棋的其中一人道:“韩先生现下也不用出手了,那孩子的眼睛被宜宁侯府的少爷治的差不多了。” 说完这话,那位韩先生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倒是这说话的年轻男子,似不解似惊讶地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这什么时候宜宁侯府改学医了?而且还拿出了生息丸,好大的手笔!” 听闻“生息丸”三字,那位韩先生手一抖,随即继续下棋,只是这个动作并没有逃过对面男子的眼。 对于客栈另一处房间里的事,李元宁一无所知,她从于凤涵处回来后,便开始翻找起东西来。 这段时间因着下雨,三人窝在房间里哪里也去不 了,着实无聊。又因为这天什么不多,雨水多。李元宁便动手做起了前世见过的小水车。当然像这样的东西,和之前送给佳颖的小骑车等一样,李元宁画出图形,列出所需材料,自有身边两个行动党去找材料。 所以,有柳青这样的铁杆粉丝和头脑灵活的柳林跟着。就这么的,三个闲得发慌的人,经过反复实验操作,总能做出想要的那些东西,甚至有些比之李元宁前世见过的更好。 这不,柳青瞧着饭点时间,自去了厨房领李元宁的饭食。 而李元宁想着既答应送水车给郭玉麟,就不能食言。当即,李元宁拿出之前做的水车,接拼一下,将它放在桌子上的木盆里,看着这个小水车,因着旁边多出的一组滑轮,只需用手轻轻一摇动,木盆里的水就像被远程射击般转到另一只木盆里。 其实这个滑轮是柳林和李元宁讨论后,加上去的。李元宁记得这柳林刚提出时,自己还暗暗赞叹他的举一反三的能力。后来,二人一动手,就变成现在的模样。尤其,后来柳林又提出可以多加几组滑轮就可以省力什么的!再者将车轮调到什么角度,水会转的更远等,全被李元宁拒绝了,她只是闲着没事捣鼓着玩的,不是研究发明的。 所以说实话,天才在于不断积累研究再深入探索,比如柳林。而庸才则是适可而止,差不多就行了,比如她李元宁。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就是在于,你是继续前进还是止步不前。 李元宁又摆弄了会小水车,出去取饭的柳青则拎着饭盒上来,李元宁见了,随口道:“这么快,都到饭点了。” 柳青道:“嗯,客栈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厨房忙不过来。便做了点菜,先紧着各家主子吃。而且刚才我还听厨房里的刘婶子说这储存的木材不够,因着这天气,又没人送干柴过来,怕是接下来这客栈里除了主子们,其余的全没有热食吃了。” 李元宁毫不在意的道:“没事,还有明天一天,这天就放晴了。这种天气,那太阳一晒,只需一天就有干的柴火了。再说这种天气,吃点冷的也没关系,不过老是吃这些菜,没个花样,嘴都淡的没味了。”说完这话,李元宁把头挨在柳青的肩膀上,状似哭诉又似撒娇般的道:“青儿啊,想吃你做的菜。嗯嗯嗯?” 柳青很久没见李元宁这副神情了,脖颈处又被李元宁的头发弄得痒痒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随即用手拨开李元宁的脑袋道:“哎呀,痒。你把头拿开。哎呀,行行行,等我看看有没有地方给我施展再说,好吧?”随即,柳青苦恼地道:“这个客栈里也不知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人,连厨房都不让进,这些都是厨房里的人递出来的。”待抬头看见李元宁的可怜的眼神,柳青虽知道这家伙是装的,还是叹口气道:“好,有机会就给你做好吃的,行了吧!” 李元宁这才秒变开心状,连忙作揖感谢。 想想柳青跟了自己八年,除了练功,还被李元宁挖掘出了另一项技能——厨艺。 要说李元宁在吃这方面,那是典型的动嘴党,她这张嘴可不是虚的,除了会吃还会说。因为前世李元宁去的地方太多,见的美食又太多,记忆力又好,所以对大部分美食的吃法、做法那是如数家珍。 小时候住在陵昌伯府,小柳青不知她的阴险,加上自己也是个好吃的主。一来二去被李元宁带到负责做饭的沟里去了,偏着这丫头还没自觉,而且乐在其中。所以,最后那厨艺是蹭蹭蹭地直线上升。 后来回到了宜宁侯府,大小赵氏在吃食上颇为苛刻李元宁。李元宁也无所谓,因为柳林总能搞到吃食,柳青也总能将他们变成美味。 在那个宜宁侯府里,大小赵氏自认为李元宁的一举一动均在她们的眼皮下。却不知,如果李元宁想,半夜三更她随时都可以与柳林柳青出来,找个什么地方吃喝去,或者去那方氏豆铺让柳青做几个菜。 想到自己终于可以换换口味了,李元宁高兴了,随即殷勤地拉着柳青道:“来,咱们一起吃。” 柳青一听,故作为难状道:“那被王管事看见多不好啊,别回头又挨批了。” 李元宁吩咐跟着进来的柳林收拾桌子道:“拉倒吧,你收在袖子里的筷子我都看见了,快点,关上门,我们吃。我看那姓王的敢上来。”说着揭开饭盒,见里面两大碗米饭和几个菜,忙端出来分成三份,李元宁自己动手和柳青分一碗,柳林一碗。 本来柳林还想着到楼下吃,被李元宁拦了,说道:“吃完你那一份再下去,我和柳青也吃不完,还有今天接着去听听那王管事又是怎么挑拨离间的?回头讲给我们听。” 柳林听了,从善如流地端起那碗饭,眼皮都不扫李元宁一下,面无表情地坐下吃起饭来。 第五十六章 表舅 说起这个王管事,李元宁直觉好笑。这人怕也是被这天气逼得无聊了,一天到晚净想着无处不在地给自己找膈应,又怕动作大了,把自己惹急了,只能私下里活动。 这不,王管事最近已经开始策反柳林了。原因是自隔壁房间让出来后,因着柳林身份,只能去了楼下,到王管事等人的住处。而留下的柳青便自然和李元宁睡一个房间。 有次,柳青下楼去找哥哥,就见王管事手下一个叫猛子的人,正拉着柳林在那说着“什么四少爷也太偏心你弟弟了,什么重活都让你做,什么好处你弟弟占着”等。 柳青当时没惊动他们,候在一边仔细听了会,回来后便将此事讲给李元宁听,李元宁听后笑得不行。 王管事这根本不知道实情,就敢挑拨他们这铁三角的关系。而且李元宁自认为没见过挑不离间挑的这么低劣的。要是真按王管事的意思,让柳青住下去,不说柳青会不会对他们发飙。就是柳林这疼妹子的货,让自己妹子与一群男人一个屋子?呵呵,各位自求多福吧! 待柳林过了一会儿回楼上时,李元宁和柳青便一唱一和地拷问他,得到一句“无聊”,便去忙自己手里的活计去了,弄得二人更是一番大笑。 三人吃完,柳林拎着柳青收拾的碗筷便下楼去了。 吃过饭的李元宁闲着无事,又便摆弄会那个水车。心里想着小家伙应该会喜欢,忽听隔壁一阵孩子的哭声:“不要,不要你,要大哥哥。” 李元宁一惊,郭玉麟醒了,便放下手里的水车,就要去隔壁看看。 忽听一阵敲门声,接着一个丫鬟的声音道:“李少爷在吗?” 李元宁示意柳青去开门,自己则就着屋里的水盆洗洗手。随即走到门口,李元宁只见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秀丽的大丫鬟道:“李少爷好,我家小少爷醒了,少夫人想着之前李少爷又是给小少爷治眼,又是讲故事,怕是累了,便没有惊动你。让大夫学着李少爷之前的样子给小少爷消肿,奈何小少爷只要您,大少奶奶让我过来请李少爷…” 不待她说完,李元宁点点头,抬脚就去了隔壁。 房间里,此时的郭玉麟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抱着自家娘亲,嚷着对着手里拿着鱼鳅的大夫哭喊道:“不要你,不要你,要大哥哥。” 而她的娘亲于凤涵正一脸焦急的哄着他,但似乎效果甚微。 李元宁见状,忙过去,嘴里说道:“麟儿,这是怎么了?” 郭玉麟一听李元宁的声音,忙在于凤涵怀里转过头来,哭喊着伸出手道:“大哥哥,我不要他们给我治眼,我要大哥哥,呜呜。” 李元宁一把接过听见自己声音,便向着自己扑过来的孩子,一面哄到:“哎哟,小脸都哭花了。还有,眼睛也是,大哥哥不是和你说过吗?不能哭的,不然眼睛会更疼更肿。哦哦哦,快,快,别哭了。” 郭玉麟点点头,委屈地道:“我醒来,要大哥哥,可娘亲说大哥哥累了。便让这个人帮我治眼,可他却放鱼咬我。” 放鱼咬你?李元宁奇怪了,一边哄着怀里的豆丁,一面询问地看向于凤涵。 于凤涵听了,哭笑不得。 原来郭玉麟醒了,就要李元宁。之前在李元宁走后,于凤涵想到自家与李元宁家以前的那层关系及现在的联系,哪里好意思。便让一个大夫学着李元宁之前的样子给自己儿子消肿。 郭玉麟原本不愿,但听自家娘亲讲什么隔壁大哥哥累了等等的话,便也同意了。哪知这大夫治眼时,鱼没拿稳,鱼鳅的尾巴直接扫进了孩子的眼睛里,这下可把郭玉麟痛的当即不管不顾地哭闹起来。 李元宁无语,哄着郭玉麟,然后自己动手给他消了肿,一番操作下来,眼睛处的肿块又消了大半,也能看出这孩子的原本大致摸样,是个标致的小正太。 随即,李元宁吩咐人将那死去的鱼鳅仿照之前的鱼鳅那样烧掉,又拿温开水清洗了郭玉麟的眼睛。一切清洗完了,李元宁仔细看着小家伙的眼,暗叹那药丸果然厉害,这移毒的方式再来个一两回,这孩子的眼睛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许是眼睛舒服了,郭玉麟变得乖巧多了,拽着李元宁的衣袖直嚷嚷道:“大哥哥,讲故事、将故事。” 于凤池此时见儿子安静下来,放下了心,又有点不好意思。闻言,摸着孩子的脑袋道:“麟儿,不能无礼,可不能叫大哥哥了哦。” 郭玉麟不解地看向自己亲娘,又慢慢地看向李元宁,随即委屈地问道:“为什么,大哥哥不喜欢麟儿吗?”说完小嘴一撇,似要哭出声来。 于凤涵忙笑着道:“麟儿不哭,听娘亲讲哦。”李元宁也笑看着一脸软萌的包子,只听于凤涵道:“娘亲今日认了李公子做弟弟,麟儿以后要叫舅舅哦。” “舅舅?”小家伙疑惑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问道:“是像我舅舅一样吗?” 于凤涵知道自己儿子口中的舅舅指的是自己弟弟于凤池,笑着点点头,随即问道:“麟儿喜欢不喜欢?又多了一个疼爱麟儿的舅舅了。” 小包子郭玉麟眨着眼睛想了想,拍着小手笑道:“喜欢,麟儿喜欢,喜欢这个舅舅和还有舅舅。”说完小家伙鬼精地看着李元宁道:“最喜欢这个舅舅讲故事。” 李元宁和于凤涵一听都笑出了声,李元宁知道自己今天这个故事不讲是不行的了。便抱着小豆丁坐下来,接着之前的故事讲了起来。两个章节后,李元宁看着郭玉麟略显苍白的脸,知道这孩子要多休息,便道:“好了,今天的故事就到这,我们明天再讲。” 郭玉麟哪里肯,李元宁笑道:“等下你乖乖吃饭,好好休息,再吃药。明天去我屋里,毕竟作为新舅舅的我,可是一心想给我们这么可爱的麟儿准备一份大大的见面礼。怎么样?明天去我屋里,保证惊喜哦,是你没见过的,又好玩的,别人我都不送的。” 郭玉麟听着李元宁的这么玄乎的话,略显红肿的眼睛亮晶晶的,小脸激动地不行,但还是想知道是什么礼物,便试着问道:“舅舅,是什么啊?” 李元宁故作神秘地道:“不能说哦?”说完压低声音附在小家伙的耳边道:“是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哦,明天早上来舅舅屋里,你就会看见。”说着,李元宁一脸神秘地对着小家伙挤了挤眼睛。 第五十七章 送礼 郭玉麟一听,忙捂着嘴,小声地对李元宁道:“好,好,麟儿不说。”说完这话,小家伙又不确定地问李元宁:“那明天,麟儿去找舅舅,还有故事听吗?” 李元宁听了好笑,捏捏他的小鼻尖道:“当然有了,但是小麟儿要听母亲的话,只有乖孩子才可以收到礼物和听故事,对不对?” 闻言,郭玉麟满脸惊喜地点头称是,又和李元宁比了个拉钩的手势。 李元宁了然,伸出手,和他拉了钩,又陪着郭玉麟玩了一会,便和于凤涵母子告辞回房了。 接过李元宁怀里的郭玉麟,于凤涵母子一直把李元宁送到门口。尤其郭玉麟,更是附在李元宁耳边,重复了之前的约定。 第二天一早,李元宁是被柳青摇醒了,睁着朦胧的眼,李元宁不耐地道:“我说青儿,你干嘛呢?一大早的。” 柳青暗嘘了声,指了指屋子里的桌边。 见李元宁一脸莫名其妙,柳青道:“还当人家的舅舅呢,你也好意思?你这刚认的外甥一早上就过来了,怕吵着你,一直坐在桌边呢。瞧人家,多乖的孩子。” 李元宁呆了呆,“麟儿?” 柳青点点头,手下用力道:“快点,瞧瞧,人家一孩子都比你醒的早、起得早。”说完一脸嫌弃的样子。 李元宁无语了,柳青柳林因着每日要练功,所以起的都早,且风雨无阻。不像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且讲究个睡觉睡到自然醒,故每天都起的迟。 不过随即,李元宁想到自己这刚当人家舅舅,第二天就让新认的外甥给抓个正着,堵在床上。绕是一向脸皮厚的李元宁都有点扛不住的,忙从床上跳下来,准备穿衣服。 正在看桌子上水车的郭玉麟听见声音,转过头来道了声:“舅舅好。” 李元宁尴尬地抬起头,嘿嘿笑了两声道:“麟儿好,真乖。”随即想到自己的狼狈样子,忙道:“你先自己玩,舅舅洗漱一下。”说完不待小家伙点头,光速地跑到一边屏风后收拾去了。 郭玉麟见李元宁忙着收拾自己,也正好奇着桌上的东西,便转过头来继续看桌上的物品,不时还用手摸一下。 李元宁收拾好,见是昨天中午过来请他去治眼的丫鬟彩月,陪同小家伙过来的。习惯性笑对着彩月点点头,然后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看着郭玉麟。 那边彩月被李元宁笑得直接红了脸,倒不是因为李元宁的笑,而是自己今天一早就被小少爷拽着进了少夫人刚认得弟弟的房间。打扰人家睡觉不说,可这自己一个姑娘家一大早进人家男子的房间,委实尴尬。当下彩月屈身行礼,心里暗叹这个李公子为人还是不错,之前她真怕自己被撵出去。 小家伙抬头见李元宁摸着自己,又甜甜地抬头叫了一声“舅舅。” 虽说对于让个孩子等自己,李元宁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脸皮一向不薄,已经调整过心情的李元宁,对着小家伙真诚地招呼,点头应是,并还打了招呼、夸奖了他一番。 看着这孩子状态不错,李元宁随即蹲下身子抱起郭玉麟,仔细看了看小家伙的眼睛,本以为还需要再消两次肿得眼睛,竟然好的差不离了。这么一看,这小家伙完完全全的帅小子一枚,就这长相,长大了直接是祸害啊! 郭玉麟见李元宁一直看自己的脸,当即也高兴地指着自己的眼睛,嚷道:“舅舅你看,我眼睛全好了,现在一点都不痛了。” 旁边的彩月见了这个情形,忙插嘴道:“是的,今天早上,少奶奶也觉得少爷大好,但是还不放心,请了大夫看过了,说毒素全消了。” 李元宁笑着道:“嗯,看来昨天舅舅走后,麟儿是真的听娘亲的话,好好吃药、好好睡觉了。” 听了李元宁的话,郭玉麟骄傲地挺了挺小身板,一脸我就是这么乖的好宝宝的样子。惹得李元宁觉得他着实的可爱,喜欢的不行。 不一会,柳青端来早饭,得知郭玉麟已经吃过,李元宁更觉不好意思,虽郭玉麟没有催促,但还是快速地解决了早饭。 待吃过早饭,李元宁看着小家伙睁着闪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模样,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指着桌子上的小水车道:“瞧,这就是舅舅送你的礼物哦。” 郭玉麟闻言,眼睛一亮,他刚才一进屋子就看见这个东西,觉得奇怪的紧,不知是什么。偏彩月姐姐还说不能动别人的东西,哪怕是舅舅的也不行,不然自己这样不礼貌,舅舅就会不喜自己。原来这个是给自己的。当下,郭玉麟不由得好奇地问:“舅舅,这是什么?怎么还有个大轮子啊?” 李元宁听了,一边吩咐柳青去打一桶水,一边解释道:“这是水车,可以把一个地方的水引到另一个地方哦。等下等柳青打来水,舅舅教你玩,好不好?” 郭玉麟一听,就知道这个肯定好玩,不禁跃跃欲试,兴奋的手舞足蹈。 待柳青打来水后,李元宁一手扶着水车,一手摇着滑轮示意给郭玉麟看。当看见随着李元宁的手摇动的同时,这个水车所在的木盆里的水随即全部被引到另一个木盆里,郭玉麟惊呆了。而且因着李元宁扶着水车手的角度不同,那引出的水的形态也不一样,有水花状、水柱状、水线状等,且高度也不相同,场景煞是好看。 此时,饶是旁边对这些孩子东西不感兴趣的彩月也是惊奇不已,直感叹太漂亮了。 这边的郭玉麟就更不用说了,一双刚好利索的眼睛早就亮了。小孩子对于水似乎有着天生的兴趣,不待李元宁正打算手把手地教授,这小家伙就自己争着挤到李元宁所站的位置,自己动起手来。这不,一会儿的一顿摸索,这小屁孩就不要李元宁在旁边的指导,高兴地独自玩了起来。 被抛弃在一边的李元宁苦笑一下,孩子是不是都这样,之前送礼物给姐姐家的佳颖也是。没看见礼物时,那是舅舅长舅舅短,一副舅舅是我第一真爱的样子。拿到礼物后,舅舅就不知排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看见自己暂时也插不进嘴和手,李元宁闲着无事,就坐在一边看着郭玉麟玩。 第五十八章 认定 郭玉麟玩了有一会儿的时候,隔壁有一个丫鬟过来道:“李公子好,少夫人让我带小少爷回房喝药了,另外少夫人让奴婢也请李公子一起过去。” 李元宁点点头,喊过玩的真嗨的郭玉麟道:“麟儿,歇会儿,你母亲喊你吃药了,我们去隔壁找你娘亲,好不好。” 郭玉麟玩的很是开心,但或许因为病刚好,这一会子的功夫明显有点累了,听了李元宁的话,郭玉麟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很听话的过来了,道着:“好。” 随即,小家伙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个小水车既是舅舅给我的,我可以拿回自己房间里玩吗?” 李元宁想到要是小家伙把这水车带回于凤涵的房间里,于凤涵会不会嫌弃到时满屋子的水,想了想便道:“放在你娘屋子里,你娘会让你玩吗?在舅舅这里,舅舅可是会陪你一起玩的哦,当然,等你们离开这个客栈,你自然可以带它回家。” 郭玉麟看了看桌上桌下被自己玩的到处的水,仰着小脑袋想了想自家娘亲会允许自己在屋子里玩水车的可能性,明智地点点头同意了。 二人到了隔壁屋子,于凤涵见他二人过来,忙站起来笑着迎接,对着李元宁道:“这孩子一早上一睁眼,就嚷着要舅舅,吵得我头都疼了。虽说这孩子看着眼睛是好了,但是我可不敢放松,让大夫检查了一下,没什么事,喂他吃了点便让彩月带去你那里了。我现在实在不敢让他再哭了,怕眼睛又有个什么。”说着,于凤涵又继续笑道:“可是吵着你了?” 李元宁笑着道:“没有,麟儿很乖。” 于凤涵听了也很高兴,随即又似想起什么的道:“瞧我,都差点忘了。我刚让彩莲请你过来,就是要问一下,这孩子的眼睛可还要再除毒?我也不懂,刚有大夫开了副温养的药,你看可行?” 李元宁听了笑着道:“姐姐寒碜我呢,我哪里懂什么医术,不过见过有人这样医治而已,这个还得问问那些大夫,他们说没事应该就没事了。至于那些温养的药,也无不可。” 于凤涵听了,似放心般了道:“可不能这样讲,若不是你,那些个大夫有什么用?” 旁边郭玉麟见自家母亲一个劲地和李元宁讲话,完全不顾自己,顿时有些急了,道:“母亲,你刚刚不是让人叫我们吃药来了吗?快点啊,我要吃药了。” 于凤涵听了自己儿子的话呆住了,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药了。以前哪次自己哄这个孩子吃药不得跟打了一次架一样,弄得鸡飞狗跳的。今儿这孩子是怎么了,这样想着,于凤涵还用手摸摸自己儿子的额头。 郭玉麟歪着脑袋让过自家娘亲的手,对着李元宁道:“麟儿喝完药,舅舅就会讲猴子的故事,对不对?” 闻言,李元宁和于凤涵对视一眼,一个想着她就说怎么会有孩子爱吃药的?一个想着自己儿子原来没问题,是想听故事了。 迎着小家伙那一副舅舅我吃完药,你就会讲那个孙猴子的故事的表情,李元宁笑道:“好,你喝了药,舅舅自然就讲了。” 郭玉麟两只眼睛立马亮了,点头道好。这边丫鬟端过药碗,郭玉麟小脸皱了皱,随即闭了闭眼,似下定决心般,接过丫鬟递来的药碗,两三口咕噜咕噜地喝完了。 旁边的彩月赶紧递来一块蜜饯喂给郭玉麟,小家伙含着蜜饯,小大人似的舒了口气,随后又看向李元宁,意思我喝完了,你讲故事吧! 旁边的李元宁见了好笑,摸了摸他的头夸赞了两句,便拉着小家伙继续孙猴子的故事了。 两个章节的故事讲完,李元宁看着小家伙因着之前的玩闹、刚才的喝药,明显有些困顿但还想强撑着听故事的小脸,安慰道:“麟儿,听完故事睡一觉,醒来再听舅舅讲故事好不好?” 可能是真的困了,郭玉麟也没反对,点点头,由着李元宁抱到床上去,那边丫鬟彩月看见,忙帮着上前掀开被子,脱了郭玉麟的鞋子。 那边于凤涵看着李元宁那帮着自家儿子掖被角的细心模样,待李元宁忙完,笑着指着屋里的桌旁的凳子道:“元宁兄弟很喜欢孩子,也会带孩子。这以后啊,哪家姑娘嫁了你,可就有福气了。” 李元宁心里呵呵呵,身子则顺着于凤涵所指方向坐下,嘴里应道:“我大姐家有两个孩子,姐姐叫佳颖,和麟儿同年,一样的可爱讨喜。我在京城时常带着她玩。” 于凤涵笑着道:“难怪,令姐是?” 李元宁想着于凤涵看上去人也蛮好的,给姐姐拉个朋友也好,便道:“我姐姐乃是京城定远将军府的二少夫人,名唤元慧。” 于凤涵听了记在心里,点点头。随即又问道:“这接连的雨天,元宁这是出门游玩?此次我们回京是给祖母做寿,不如一路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李元宁忙摆手道:“不了,我是去楚州,许久没见外祖父了,此次征得家里长辈同意,我想去楚州看看外祖父和舅舅们。” 于凤涵听了点点头,心里有些遗憾,这李家兄弟看着年纪小,但为人热心,真是不错。关键是自己儿子很喜欢他,要是能跟着自己一路到京城,自己也能省不少心。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李元宁便回房了。 待李元宁走后,于凤涵身后的大丫鬟采莲上前道:“少夫人,京城传言宜宁侯府大房四少爷顽劣不堪,不务正业。可这两日看来,传言果然有误。” 采莲乃于凤涵身边第一大丫鬟,便是后来被于凤涵派了照看自己儿子的彩月,也是采莲一手带出来的。京城一些传言,早先采莲跟着于凤涵在京城时也听过不少,对这些自然有所耳闻。 于凤涵听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些后宅的事啊!微微叹了口气,自己也是因着这些原因才忽略母亲的做法。现在看来,不管母亲怎么看、怎么做,人家救了自己儿子,这份情自己怎么也得记下来,这个弟弟自己是认定了。 第五十九章 见面 于凤涵这边正沉思着,另一个丫鬟彩玉忽然跑着进来道:“少夫人,舅少爷来了。” 于凤涵一愣,张嘴就回道:“来了啊,刚才又走了。”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姐姐这话我可不明白了,怎么我这刚来,就要走了呢?” “明伯?”于凤涵一听这个声音,笑着站了起来,向门口望去。只见门口一年轻男子抬脚迈进,面如冠玉,清俊非凡,尤其是那嘴角噙着的笑,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恰是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于凤池进了屋子,笑看着自家有些呆傻的姐姐道:“我这一路快马加鞭地赶来,瞧姐姐这样子,可是不欢迎?” 闻言,回过神来的于凤涵,没好气地横了自家弟弟一眼,道:“反了你了,竟然敢编排起我来了?” 于凤池听了哈哈一笑,二人乃一母同胞,关系自小就好。再者,在自家弟弟面前,于凤涵也不必再装着、端着,此时的她倒显出几分当年未嫁时女儿家的姿态。 于凤池见状,之前那悬了一半的心,现在是完全放下了。 之前自己心急如焚地赶来,虽刚刚在楼下碰见打水的彩玉,已经知道了如今麟儿的情况,也稍稍安了一半心。但也只安一半的心,因着毕竟自己之前在富阳县,碰见姐姐四处派去求医的人说麟儿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如晴天霹雳,他当时都惊呆了,这才火急火燎地与上官告假赶过来的。如今虽未见着麟儿,但看姐姐这副模样,知道麟儿定然无事了。 于凤涵见着自家弟弟赶来,也是奇怪。一问之下,知道原因后也是感叹到底是自己亲兄弟,瞧这关心麟儿的模样,自己以前可没白疼他。随即又看了看自家弟弟,虽然通身上下明显一副收拾过的样子,但还是有点疲态。于凤涵不觉又有些心疼,有心让他去休息下,奈何被于凤池拒绝了,非要先看看郭玉麟才安心。 于凤涵无法,陪着于凤池看了看睡梦里的儿子,又讲了讲这两天的事,还笑着对于凤池道:“咱们麟儿这次可是给他舅舅找了个兄弟。” 于凤池听了也觉得好笑,看着自己外甥的那双眼,的确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了,他对这个虽没见过面的李家公子自满是感激。按姐姐这话里话外的语气,这弟弟自己怕是也得认定了。尤其想不到十几年前,自己和他还有那样得交集,看来有些事真是注定的。 那边姐弟俩坐在桌子边闲聊了一会,于凤涵想到自己儿子这一觉还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想了想,吩咐彩月照看好麟儿。毕竟自己弟弟既然来了,于情于理也该拜见自己的婆母郭夫人。 安排好一切,于凤涵自己便带着于凤池去拜见自己的婆婆去了。 这边于凤涵带着于凤池拜见完自己的婆婆,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推开门就见彩月正拿着自己儿子的一件衣服往外走。 于凤涵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彩月一见于凤涵,忙道:“少夫人领着舅爷一走,小少爷就醒了,醒了就要少夫人。因着少夫人不在,小少爷很是委屈,便哭了两声。隔壁的李公子听见,就过来问明情况,把小少爷带到自己房里哄了。奴婢这是回来取小少爷的衣服。” 于凤涵知道自己儿子的起床气,尤其是白天。便对着立在自己旁边的于凤池道:“走,我们也去看看,麟儿可喜欢这位刚认的舅舅了。我也带你去见见你这失散了十几年的义弟。” 于凤池笑着点点头,他也好奇这少年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一向认生得外甥短短几天就这么粘着。 二人刚走到李元宁的房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道:“悟空火了,拔了一根毫毛变成一个假悟空站在那挨骂,自己跳上云头向后园飞去。 悟空一进果园,就拿出金箍棒一阵乱打,又使出自己的神力,把树连根拔出,摔在地上,仙果从树上掉下来,又碰到了土就全部钻到土里去了。” 随即,那明显是自家外甥的声音,夹杂着拍手的声音响起道:“哦,好,太好了。就应该这么干,谁叫他们冤枉好人。还有,还有,然后呢?然后呢,舅舅你快讲,快讲。”孩子的声音里充满急切,欢喜,明显对这个故事喜欢的不行的样子。 屋里的李元宁心下无语,暗道:不是你打断我的吗?不过自己和人家孩子也没法计较,算了。便又继续讲起了故事。 而屋外的于凤池听着里面的故事,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故事?怎么他都没有听过的样子。而且听这情节内容,自己竟似连这类似的故事也没听过。不过别说,这故事还真是颇为有趣,难怪自己外甥这么喜欢。 一个故事讲完,郭玉麟只觉得意犹未尽,嚷着让李元宁继续。 于凤涵却在此时走进了屋子里,若是她不打断,按自己儿子的脾气,还不知听到什么时候呢。 进了屋子的于凤涵故作神秘地喊道:“麟儿,看看谁来了?” 郭玉麟听见母亲的声音,好奇地在李元宁怀里转过头,一见自家娘亲身边的那个含笑看着自己的男子,顿时一脸惊喜地跳下李元宁的腿,跑过去喊道:“舅舅。” 舅舅?李元宁心颤了颤。哪个舅舅?不会是…?哇靠,冤家路窄啊。随即,李元宁心里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不是,不是,他们好像不是冤家,而是这他娘的狗屎的缘分啊。 顿时,李元宁这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暗叹要是不知道之前那段可能存在的娃娃亲就好了,还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看这京城第一才子的风采。 可现在,李元宁定了定神,随即回过味来,要知道对方可不知道自己是个女的,现在自己也是能看的。 这样想着,李元宁便也也释然了。 随即,哦哦哦!这一看,李元宁心里感叹果然是个祸害,难怪宜宁侯府的丫鬟每次说起这个于大状元,就能聊的激动兴奋的不分场合、时间了。 李元宁的心里不禁暗暗感叹这上天果然偏心啊!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这老天你说你给了这状元郎这么好的脑子,为毛还要给他这样的相貌,这是不给别人活路啊? 李元宁这样看着的时候,心里那是闪过各种想法,甚至于如果自己定亲的对象真是眼前人,这包办的婚姻也不错。要不自己一咬牙认了,回头自己就换回女儿装?可是再一想,理智回笼,李元宁深呼一口气,这是老天来考验自己的啊,男色误人啊! 李元宁这边正在做心理建设的同时,旁边的柳青也看过来。有些事,李元宁不瞒她,她也知道。 当下,柳青低声凑到李元宁耳边说:“哇塞,真的不负京城第一公子之名,这么个男人就那样错过了,太亏了。” 瞧着这家伙明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李元宁白了她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这边刚做好心理建设,拖后腿地就来了。伸手推开柳青的头,李元宁低声地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离我远点。” 第六十章 联想 对于李元宁这不痛不痒的呵斥,柳青是一点也不在意,但还是顺从地退到一边去了,只是那眼神表情则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李元宁暗恨自己平日里对这丫头太纵容,瞧瞧,这都骑到自己脖子上了。 那边,于凤涵笑着对着站起身来的李元宁道:“元宁,这就是我弟弟明伯,你也可以唤他大哥。”说完又对于凤池介绍道:“这就是治好麟儿眼睛的李家公子元宁。你姐我刚认的义弟,告诉你,你可不许怠慢我们麟儿刚刚认得舅舅,不然不说别的,小心我们麟哥儿就恼了你!” 闻言,看着一边点头的外甥,和这边虎视眈眈,非要自己表态的姐姐,于凤池笑着应声道:“好,好,姐姐的话,明伯自会铭记于心。”说完这话,于风池便对着李元宁道:“元宁兄弟,我这来了半天,听得可都是姐姐夸你的话啊!” 对着谈笑自若的于风池,李元宁暗恨自己之前胡思乱想什么,影子都没的事,面上却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全是于家姐姐的夸赞。还有,于大哥和于姐姐一样,唤我元宁即可。” 于凤池也不客气,从善如流地道:“好,元宁。” 见母亲舅舅们闲聊,忘了自己,被于凤池抱在怀里的郭玉麟急了,喊道:“舅舅,舅舅,这个小舅舅可好了,讲的故事可好听了。还有、还有我的小水车。”说完,郭玉麟挣扎着小腿,要下来。 于凤池虽不明自己外甥要干什么,但还是顺势放他下来。 一落地的郭玉麟,立马拽着于凤池来看桌子上,李元宁早上送他的小水车,随即便急急忙忙地催促着彩月去打水。 彩月自然知道自家小少爷的心思,点头笑着出去了。 于凤涵之前也听彩月讲过,自己的儿子在李元宁这里玩什么小水车等,心里还颇为好奇。现在见了桌子上的这个,于凤涵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样子有点奇怪,尤其是这个水车的轮子怎么立起来了,车子的轮子不都是在底部吗?不过想着一会就能知道这个怎么回事了,于凤涵也没询问,就站在一边看着。 那边柳青和彩月帮着郭玉麟准备好小水车要用的水。 见一切准备就绪,郭玉麟则兴奋地跪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显摆似的准备给大家演示一番。 于凤池看着自己外甥那兴奋的样子,也是颇为好奇地看着这么个奇怪的东西。想知道等一下这所谓的水车,是怎么玩法? 随着郭玉麟摇动手里的摇把,其中一只盆子里的水被完全带动起来。那些不一样的水花也开始涌现出来了,于凤涵惊奇地瞪大眼睛,这真是太漂亮了。 喜气洋洋的郭玉麟瞥见自家亲娘那一双瞪大的眼睛,更加得意了。小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情,嘴角的笑那是压都压不住。还显摆似的摆弄水车的位置,那水花立刻变成了水柱、水线,惹得跟着于凤涵姐弟进来的丫鬟小厮更是惊叹不止。 就在大家都感叹的时候,原本笑看着自家外甥玩闹的于凤池神情却逐渐凝重起来。他的视线瞥向水车所在的那个盆子里的水,随着郭玉麟的摇动,已经全部注入到另一个盆子里时,眼神渐渐幽深起来。 玩光一盆水,在众人赞叹的目光下,郭玉麟似乎觉得还是没有满足,想要再继续。 于凤涵见自己儿子额头沁出的汗,忙用帕子擦了擦道:“瞧你玩的这一身汗,衣服也湿了不少,先歇一歇。跟娘回去换一身衣服,就算这天气渐热,毕竟外面还下着雨,天还凉着呢。” 郭玉麟就着母亲的手,擦干自己头上因刚才玩的过于激动而沁出的汗。嘴上却对着于凤池道:“舅舅,你看,好不好玩?” 于凤池笑着点点头,道:“嗯,真是好玩,舅舅以前都没见过。” 郭玉麟一听,更是得意,瞧瞧,连自己这一向见多识广的状元舅舅都没见过,忙得意地道:“这可是我的,是新舅舅送给我的见面礼。” 新舅舅?李元宁无语了,虽说这孩子这样说是为了区分开自己和于凤池,可这称呼也太别扭了吧。 于凤涵闻言也是一滞,随即用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脑门一下道:“舅舅就舅舅,怎么还有新舅舅?” 郭玉麟哎呦一声,委屈地捂着额头,不满地道:“不然怎么叫?舅舅们弄不清怎么办?” 闻言,众人俱觉得好笑,舅舅们自然分得清的,是你分不清吧。 李元宁见不得小家伙委屈的样子,摸摸他的脑袋道:“没关系,麟儿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当然也可以叫元宁舅舅。” 郭玉麟看了看自己娘亲及众人,又看着李元宁,笑着喊道:“元宁舅舅。” 李元宁唉的点着小家伙得鼻子应了一声。 见此情形,众人都笑起来了,真是个机灵的孩子。 于凤池则看着李元宁道:“之前听姐姐一直夸赞宁弟,明伯还觉得姐姐有些夸大其词了。如今一见,明伯倒觉得姐姐的话还是不尽然。宁弟果然聪明,就说这个水车看着不过孩童玩耍之物,然细看之下,其中设计却颇为精巧。” 宁弟?李元宁抖了抖,觉得这个名字每次从对方嘴里说出来,自己怎么都觉得别扭,伸脚踩了踩要笑出声的柳青,李元宁打着哈哈道:“于大哥谬赞了,我也是闲着没事,做了玩的,没什么的。” 于凤池却不愿就这么放过,看这个水车的装置,不说那滑轮的设计,就是这份排水的功利,若用好了,单于水利之上,就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创举。当即,于风池一边用手摸着这个水车,一边对李元宁道:“宁弟,你看这个水车能不能用于农田灌溉、排水之用。” 闻言,李元宁心里点了个赞:一叶而知秋,一个孩子玩的东西,你也能联想到这上面,这份聪慧实非常人啊。不过,心里想着:大哥,你真相了。嘴里却道:“是吗?也许吧。”随即又假装抓了抓头道:“我是不懂,只知道玩,于大哥这么厉害,大哥说是就是吧。” 于凤池看了看明显不愿再谈论下去的李元宁,嘴角的笑意不觉加深了,姐姐刚认的这个弟弟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这边二人说着话,忽听外面有人喊着公子,大家转头望去,就见门口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均拎着包袱的男子走进来,见着于凤池便喊道:“公子。” 于凤池点点头,郭玉麟看见二人,忙喊道:“安平哥哥,安定哥哥。” 二人之前光顾着自家少爷,也没在意屋里人,此时看清楚屋里人,忙低身行礼道:“不敢当小少爷的称呼,大姑奶好,小少爷好。” 郭玉麟一听,忙道:“还有我元宁舅舅,你们没喊我元宁舅舅好。” 二人中之中,矮个子男子一听这话,看了自己少爷一眼,拽了拽愣神的高个子男子,一起顺着郭玉麟的声音,向着李元宁行礼,嘴里喊道:“元宁少爷好。” 第六十一章 住宿 郭玉麟听见他们的喊声高兴了,随即拉了拉李元宁,附在她耳边道:“元宁舅舅,这两人是我舅舅的随从。矮个子的叫安定,可狡猾了。高个子的叫安平,呆头呆脑的,不过他们两人功夫可好了,还会掏鸟蛋。” 李元宁听着耳边小家伙叽里呱啦的话,心里好笑这怕也是个小八卦,嘴上夸赞地道:“真的啊,麟儿知道的真多。” 闻言,郭玉麟立刻骄傲地端正了身子,扬着脑袋,一副你说的对的骄傲小孔雀模样。 这边安定给众人见过礼,忙对着于凤池道:“公子,刚刚我和安平在城里转了一圈,大的客栈都没房了,我们今夜在哪里歇脚啊?” 一边于凤涵听了安定的话,不仅沉思了。也是,弟弟今天住哪里呢?大客栈没地方,小客栈自己又不放心,再者自己姐弟刚见面,她有好些话还没和明伯好好说呢。但是自己的几间房还是硬挤得别人得的,如今自己这边却是怎么也腾不出房间给自家弟弟了。 一时间,于凤涵不禁眉头轻蹙,待一眼瞥见旁边的李元宁。于凤涵笑了,暗叹自己这是糊涂了,不是有个现成的地方吗? 当下于凤涵便笑着对着李元宁道:“元宁,明伯他这一路赶来,也没地方住,不若今晚你委屈一下,让明伯与你一屋,没有问题吧?” “扑哧”柳青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众人不明所以,俱都望了过来,李元宁狠狠瞪了柳青一眼,心道:有问题,大大的问题,没见这死丫头都笑成这样了吗?但嘴上还是尴尬地解释道:“呵呵,于姐姐,没问题,没问题。能和于大哥住一屋,求之不得。再怎么着,我也能沾沾大哥的才气,对不对?”李元宁说完,随即又状似为难地道:“只是我这人吧,睡觉不太规矩,会乱踢乱蹬,就怕到时……” 下面的话,李元宁没说完,于凤涵懂了,刚刚李家兄弟那小厮的一笑,她以为这人笑她不知进退,得寸进尺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当下,于凤涵也笑着道:“既然这样,那就让掌柜在这屋子里再摆张榻,让明伯睡在榻上。不就行了。”说完还看向自己的弟弟道:“明伯,你觉得怎样?” 对于住的地方,于凤池是一点也不担心的。就算没有客栈,他在这里也是有朋友的,随便找一家,不夸张地讲,必定被安排的妥妥当当的。甚至于,为官当差的这段时间里,有些事情他也体会到,在哪里将就一晚也没什么。所以他今天本不一定要住客栈,但是刚才他留意到对面李家公子和他那小厮的暗流。于风池敏感的察觉不是这个原因,必定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一时间,于风池的心里不觉有些好奇,而且他总觉得自己若是留在这里,还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就如刚才那个小水车。 当下,姐姐这么一问,于风池便就坡下驴地道:“好,那愚兄今天就叨扰宁弟了。” 郭玉麟一听舅舅今天要住在这里,高兴了,拍着小手道:“哦,好啊好啊,两个舅舅都住隔壁,好开心啊。”随即小家伙似才想到般,扭头问着自家娘亲道:“娘,我今天可不可以也和舅舅们睡一个屋子。”说完像是怕自家娘亲反对似的,一手拉着自家娘亲的衣袖摇着,另一只手举着道:“我保证不哭不闹,娘亲,娘亲!” 于凤涵被自己儿子摇的直晃,没好气地道:“别摇了,你舅舅睡在榻上,没你的位置。你宁舅舅睡觉会乱踢乱踹,你不是也听见了吗?乖,今天还是和娘亲睡,明天再来找舅舅们玩,好不好?” 郭玉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自家娘亲,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道:“可是宁舅舅说自己睡觉会乱踢乱踹,我个子这么小,睡在他怀里,他踢不到我啊。而且我肉多,也不怕踢。” “……”众人:好明锐的思维啊!他们都没想到。尤其对于后半句,众人更是哭笑不得。 于凤涵都被自己儿子这个回答一下子说噎住了。 李元宁忽然觉得,有时候有一个聪明的儿子也未必是件好事,瞧瞧这就是。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小豆丁留下来和李元宁睡一个床。 原因是柳青也怕李元宁和郭玉麟睡觉,暴露女儿家的身份,想帮李元宁,便快嘴地说李元宁不喜欢尿床的孩子。哎呦喂,这句侮辱性的话立马激哭了郭玉麟,说什么也要留下来证明自己是大孩子,早就不尿床了。 李元宁哀怨地看了看柳青:大姐,帮忙不是这样帮的,你这不是帮倒忙吗? 其实李元宁对于自己和个五六岁的孩子睡觉问题不大。这丁点大的小屁孩知道什么。可自己毕竟是个姑娘家,胸前的小包子再小也是包子,就怕这孩子万一夜里搂着自己,发现自己不是个爷们啊。算了,哄睡着了这娃再睡觉,李元宁心里暗暗 想着。 虽这样想,李元宁心里清楚这小屁孩好搞定,但那大的未必好糊弄,尤其是那么个人精。 李元宁心里捶足捣胸地感叹怎么就这样了,又暗暗寻思怎么度过这晚。 于凤池不清楚李元宁心里所想,但看着李元宁幽怨地看了自己小厮一眼,本能地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不过,于凤池还是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地笑着看着这一切,吩咐安平安定放下包袱,让他们今夜去大通铺挤挤。 至于柳青,嘿嘿,大通铺柳青是没法去了。不过李元宁一点不担心她,柳青这厮就是几天几夜不睡也没什么,悬在哪处屋梁上,照样过一夜。 这边住宿一商量好,那边丫鬟来请,说是于凤涵的婆婆郭夫人订了一桌子酒席,请少夫人带着两位舅爷一起入席。 因着最近接连的雨天,客栈掌柜虽然高兴于自己店里全是人,但有些不便之处也让他颇为苦恼。尤其是因着自己店里柴火、热水的供应等已经很是紧张,看着郭夫人花钱从外面订席面,让掌柜感觉自己的生意被别人挣了钱,便推说没有房间给这边摆酒席了,加上郭夫人又实在不愿在楼下大堂里吃饭,固而将席面摆在于凤涵的房间里。 晚饭间,李元宁发现作为长辈的郭夫人的言语间对对于风池很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李元宁想,这当然不是因为于风池是她儿媳妇弟弟的原因。而是因为于风池这个人,这个东陵国目前第一的少年郎。也是,这样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郎,谁能不重视。 李元宁看了看对面的于凤涵,她一定以这个弟弟为骄傲吧!想想自己,之前那些年竟然白活了,怎么就没想着做一些事替娘亲姐姐撑腰呢? 第六十二章 争吵 饭后,郭夫人和众人闲聊了几句,便推说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比年轻人,就领着仆从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着刚吃过饭,于凤涵的房间还得整理一下。 郭玉麟这个屁孩子又惦记起玩那个小水车,直嚷着要去元宁舅舅的屋子玩。 众人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干坐在这里的确无趣,遂都点头同意。 刚踏出房门,就见外面大堂里乱哄哄的。众人不明所以,相互看了看,随即就都看向楼下。 此时,楼下手里抱着一个奶娃娃的柳青也是恼火:对面这妇人真是过分了,再敢这么指着自己,可别怪自己不客气。 原来,刚刚李元宁被郭夫人请去吃饭,柳青便下楼自己去找王管事领饭。 因着人太多,柳青便干脆坐在大厅里等。恰巧一对夫妻领着两个孩子过来。 出门在外,柳青本来也不是矫情的人,且一向心软,自然也没那么多讲究,那几人随即也就坐在柳青这处桌子边了。 眼睛扫了一下这一家四口,柳青大致猜得出这可能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尤其这家的男主人明显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过,这家两个孩子满有趣的。大点的孩子是个小姑娘,年纪四五岁左右,此时闻着隔壁的那桌饭香,明显一副强忍的神情,但那时不时的瞥向隔壁桌子上菜肴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其内心想法。小一点的大概一两岁孩子,这定力表现就明显不如姐姐了,只一个劲地趴在自家娘亲的肩上看着那边桌子上的食物,口水那是流的一哈喇子。 桌边的妇人,一边放下手里的孩子,吩咐小姑娘看好自家弟弟。一边扶着那不住咳嗽的男子坐下,一边抚着他的背,询问着要不要紧之类的话。 无所事事的柳青此时也发现,可能是因为这个男子一直咳嗽的原因,周围人明显有点避讳他们,颇为嫌弃的样子。很显然,这对夫妻也感觉到了,男子的脸一下子红了,更是直接撑着桌子要站起来离开。 旁边的妇人会意,忙去扶他。 妇人扶着自家相公,刚准备招呼自家女儿拉着儿子回去,就听自家女儿一声尖叫娘,随即自己眼前人影一晃,对面就传来碗筷落地的声音、孩子的哭声及一个妇人的骂声:“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兔崽子,饿死鬼投胎啊,敢抢老娘的东西。” 原来是那桌子上的食物太香了,这边的小姑娘实在忍不住了,就一个劲地看着,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两岁的弟弟已经顺着靠在一处的凳子,摸了过去,就着那桌子上的盘子抓过去了。 那桌子上的胖妇人正劝着自己那胖儿子再吃点,不妨桌边忽然伸出一只小手,便想也不想地一掌挥过去。小姑娘这时自然看见了,但五岁的姑娘哪里来得及救弟弟,只能喊了一声娘。 察觉异样的柳青本能的转过身来,就见那孩子被胖夫人挥飞的情形,当下那一闪身,接住那孩子。 至于对面的妇人,刚刚那一挥手,由于太过激烈,直接将桌子上的碗也打了,而且刚好打在自己的胖儿子身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看着自家儿子湿了的衣服和哭着的声音,胖妇人立马怒了,也不说话,站起身奔着柳青手里的孩子就过来了。 而柳青怀里的男孩,因着被那胖妇人甩了出去,整个人懵懵的。如今被柳青接着,一时也不知道哭泣,显然没反应过来。眼见那胖妇人过来,柳青哪里能让她碰这个孩子,只得闪到一边去了。 那边扶着自家丈夫的妇人见此情形,自也猜到原委,忙伸手去拉那胖妇人,嘴里道着:“这位大嫂,实在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我替他给你赔罪。还有,你这湿了的衣服,我给你洗。” “哦……”胖妇人闻言,似找到目标般,转头一甩手对着拉着她的妇人道:“放开你的手,我这衣服料子碰坏了,你赔得起吗?还有,谁是你大嫂?你有那么大脸吗?”说完这话,胖妇人又看了看那边被柳青抱在手里的孩子道:“你家的孩子?” 闻言,妇人点点头,扶好一边的丈夫,感激地看着柳青,福了福礼,刚刚多亏这个少年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妇人只觉得一阵后怕,抬脚向着反应过来哭泣的儿子走过去。 那边胖妇人却以为这妇人要逃,一伸手抓住这妇人的后衣襟,往后一拉,嘴里嚷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哪儿去?打翻我的饭,弄脏我儿子的衣服,还想逃?” 那妇人被这胖妇人一拉、一甩,登时跌坐在地上,一下子没站起来,脸色苍白又痛苦的扶着自己后腰。 对面男子见状,一声“筝娘”就要站起来,哪知人刚站起来,又虚弱地坐了下去,不住地咳嗽。 那胖妇人见状,嫌弃地看着地上挣扎的女子道:“不要以为你这样就能免了这赔偿,躺在地上装的什么似的。”说完又看了看那边咳嗽的男人,道:“一个没用的病痨鬼。” 对面的小姑娘见这一会的功夫,弟弟被甩、娘亲被打,爹爹被骂,气急的她立刻冲向对面的妇人伸手打去,嘴里喊着:“坏人、坏人。” “燕儿”见此情形,那夫妇二人惊魂未定地喊道。 柳青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一手抱着手里的奶娃娃,一手拉开冲过去的小姑娘,飞身挡在那里。顿时,胖妇人重重的一掌拍在柳青身上。那妇人似又不解恨般,又连续地想对着柳青拍过来。 柳青火了,一抬胳膊挡住胖妇人再次伸过来的手,不耐烦地道:“你够了啊!”顿了顿,柳青又继续对着这胖妇人道:“多大件事,值得你这样对人家一家子,又打又骂的。” 旁边也有看不过眼的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不过一个孩子一时的贪嘴,他那么小,知道什么?” “就是、就是,算了、算了,这一家瞧着也不容易。“ 胖妇人哪里甘心,指着柳青及一众人道:“小?小就能偷东西啊?殊不知,这小时不管,大了可就为贼了。” 这句话显然刺激了一边的男子,只见那男子听闻此话,直接一口血喷在桌子上了。 “子明哥!”之前躺在地上的妇人见此情形,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忙连滚带爬地扶着桌椅过去。 第六十三章 怨怼 “你看、你看”迎着周围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众人,胖妇人得意了,指着那爬到男子身边的女子道:“瞧瞧,这不是能动吗?行了,也别装了,先说说我儿子这湿了的衣服怎么赔吧,老娘可不是好糊弄的。” 刚撑着身体,到了这边的女子,扶着自己的丈夫,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是一个劲地焦急地问着自己丈夫可好。 那边的柳青看不过眼了,一把打断那胖妇人,开口道:“赔什么赔?不过脏了的衣服,洗洗不就能穿了。” 闻言,胖妇人不干了,哪里出来的这么个搅屎棍。怎么什么都有你的事?当下,胖妇人也不盯着那夫妻二人,直接对着柳青道:“怎么不要赔?”说着话,她伸手拉过自己的儿子,指着他身上的那身衣服道:“这可是上好的锦缎,弄脏了这么一大块,洗洗就能了了,做梦?至少得赔十两银子。” 柳青也不怵她,闻言,嗤笑一声道:“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还有,就算赔,也是你赔。若不是我,你就伤了人家孩子,而且你还气的人家父亲吐了血。这是赔多少银子都不为过的。” 一时间,大堂里,二人就着谁赔银子争执了起来。周围知道来龙去脉的人,也觉得这胖妇人实在太过分了,纷纷指责她。 而人群里的王管事看着那个吵得起劲的柳青,直觉头疼,这四少爷的小厮怎么回事?怎么哪里都能凑个热闹。 一边的柳青则倚在一处墙边,对于自家妹妹爱打抱不平的行为,没有半点反应。他嘴拙,不善言语。若是动手,他倒可以。不过,那边胖妇人虽五大三粗地样子,但显然远不是自家妹妹的对手,他在一边看着就好。 李元宁一行人望楼下看去的时候,就见那胖妇人正指着柳青的鼻子在骂。瞧着柳青那不断起伏的胸口,李元宁怀疑若不是顾忌手里的奶娃娃,这丫头怕早就动手了。趴在护栏上,看着楼下那骂的起劲的胖妇人、试图回嘴的柳青、对着那胖妇人指指点点的众人及试图拉开众人的掌柜和伙计,李元宁直觉头大,这样吵法,得吵到什么时候。 当即,李元宁大喝一声,道:“长得丑的先说”。 顿时,楼下一片安静,所有人均抬起头向楼上望去。 楼上众人:“……” 见楼下安静了下来,李元宁才不急不慢地,掏了掏耳朵,对着刚才指着柳青骂的胖妇人道:“哎,那位胖大娘,你干什么指着人家啊?我看也不挑了,就你先说吧!” 胖大娘?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有旁边七岁的儿子,胖妇人怒了,她才二十三岁,就被人叫大娘。还有什么叫她先说,还不是说她丑。想她吴翠花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此时的她根本就没关注楼上那位小少爷所提的问题,她在意的是他的称呼,这个侮辱性的称呼,太他妈伤人了。 当即,吴翠花呼啦啦地卷着衣袖就要上来开骂,但眼神在瞄到楼上那小子身边那丰神俊朗的男子时,登时就呆住了。这、这、这男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 而楼上,正好笑于李元宁刚刚的话的于凤池,自然注意到楼下这妇人盯着自己的举动,登时冷了脸。 一边的李元宁楼上楼下扫视一遍,暗叹祸水,嘴上对着那胖妇人道:“大娘?问你话呢?” 诧异于这十几岁少年的称呼,反应过来的楼下众人一时哭笑不得。平心而论,这胖妇人是胖了点,可这年纪看着实在不大,这位小公子话说的正是的,难怪那妇人会恼。只是这胖妇人不是去找人家算账吗?怎么又停了。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哎呀,这是哪家的公子,长得也太俊了。 楼下的吴翠花心里暗恨楼上小子的不知礼数,又实在贪恋那旁边之人的容貌,不由得一时词穷,不知说什么是好。 她一安静,楼下也静了下来。好不容易得到机会的掌柜此时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担着点。 柳青自也不是爱争吵的人,将怀里哭着的孩子送到那对夫妻身边,就见那家的男子趴在桌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当即喊道:“少爷,你快开看看,这人怎么了。” 这一嗓子一出,众人循着他的声音望去,也是吓了一跳,刚才大家伙忙着争吵,倒是没在意这边。 见到那家男子的情形,胖妇人也是吓了一跳,她是想讹点银子,可没想闹出人命啊。 掌柜见了也急了,这户人家在此住了不少时间。因为偶感风寒,又没什么银钱医治,这男子才会如此。他之前有想过将他们撵走,但人家一家四口,自己又实在于心不忍。如今看这男子的样子,他可不希望自己店里出人命啊!当即,掌柜忙吩咐小二去请大夫。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声音道:“我是大夫,让我来看看。”循着话音,众人就见一个四十左右清瘦的男子走过来。 掌柜见此人,先是一愣,随即忙侧身让开,方便来人救治。 本来听闻柳青的喊声,准备下去看看的李元宁见此情形,也不动了,就着楼上护栏边看了起来。 那边,也不知刚刚出现的男子是如何出手救治的,只听那趴在桌子上的男子“嗯”的哼了一声,紧接着就听那女子激动地道:“子明哥,你怎么样?” 那个叫子明的男子,似慢慢回过神来,听着女子的问题,忙挥着手道:“无妨,我没事。”说完看着救治自己的男子道:“多谢先生出手救治。” 这个清瘦男子笑笑摇摇头道:“无事,刚刚你那口血吐出来也好,等下我再开一剂药方,你就着上面抓药,喝上四五天也就无事了。” 闻言,对面男子有些苦笑,一边的女子忙点头一个劲地道谢。 那胖妇人见此情形,忙急着撇清且得意地道:“我说和我没有关系吧,是他自己身体不好。”不过,胖妇人看了看楼上的于凤池一眼,咬了咬牙道:“算我倒霉,那这衣服也算了,不要你们赔了。” 一边柳青不满她那一副委委屈屈的态度,嘀咕道:“本来就没事,脱下来洗洗,明天太阳出来,一晒可不就干了,到时一样穿。” 一听这话,这胖妇人可不乐意了,自己都这么大方地不计较了,这臭小子还不依不饶,正当自己泥捏的。 第六十四章 断定 想到此,胖妇人也不客气了,当即回嘴道:“还太阳出来晒晒就能穿了?你是老天爷啊,还是它爹啊?你说让它下雨,它就下雨。你说让它出太阳,它就出太阳。瞧瞧这外面的天?明天太阳能出来吗?没见这几天雨越下越大了吗?来来来,你叫两声,让我们看看这老天爷应不应你?”说着话,胖妇人还看向众人,示意众人一起看看:这小子满口谎话。 旁边有看不过眼的人道:“人家孩子不过说说而已,值得你这样?” “你”那边,柳青被这妇人的话一噎,加上她又一向信奉李元宁的话,当下没好气地道:“我是谁不要你管,我说这太阳明天出来,它就出来,怎么样?”说完,看了看对面又急着要说话的胖妇人,柳青继续道:“你也别急,这太阳出不出来,明天不就知道了吗?还有,以后多行行好事。不然这人只会更胖。”说完这些,柳青抬腿就走。 留下气的发抖的吴翠花,站在原地指着柳青的背影暗骂发狠。 此时,一边听见二人对话的众人,闻言顿时也惊讶了,因着这接连的雨天,他们被困在这个客栈里,哪里去不了,什么也干不了,而且还费钱,都快疯了。如今这里的人,哪个不盼着这雨停,不想着这老天快快放晴,大家伙好回家该忙啥忙啥等等。 此时,有些人更是顾不得那胖妇人了,也许是因为希望的自己心中的愿望实现,俱忙不迭地问柳青道:“小哥,明天真的出太阳啊?” 想起李元宁的话,对上众人询问的目光,柳青肯定的点点头道:“是真的,今夜丑时末,雨就停了。” 闻言,众人没有之前的兴奋,反而笑自己魔障了,竟然相信这么个少年的话。若说明天雨停,他们可能还信,但具体到什么时辰,还说的这么清楚,不是唬人是什么。他们只是急,又不傻。当即众人对着柳青摇摇头,甚至于有人叹了口气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啊这满嘴的没个实在话,就都走了。 见此情形,那边的胖妇人也得意地冷哼一声,随即又看了楼上的于凤池一眼,拿起手里的丝帕、颇为不舍地掩着嘴,笑着走了。 李元宁呕的一声,翻了个白眼,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东施效颦。瞟了瞟下面莫名其妙看着众人离开的柳青,李元宁道:“别看了,把孩子送给人家就回吧!” 闻言,柳青点点头,颠了颠手里的孩子,对着那扶着自家男人的妇人道:“你扶着你相公,孩子我给你抱。” 女人感激地点点头,低头吩咐小女儿跟紧了,便扶着男人在前面走。 看着这一家四口住的柴房,柳青觉得相比较这里,哥哥柳林住的大通铺都是好地方了。 扶着自家男人坐好,那女子转头对着柳青就要磕头相拜,嘴里道着:“谢恩公出手相救,不然……”说着话,女子有些说不下去。 柳青不妨她忽然这个动作,脚一抬、抵住女子要跪到地上的膝盖,伸手扶住妇人,嘴里道着:“你这是干什么?那样的情况谁见了都会出手的。不过,你们住的这个地方也太差了。”瞧这潮湿的地方,柳青心想。 女子笑了笑,叹了口气,嘴里道着:“有个地方住已经很感谢了,这还多亏掌柜的好心收留。”可能是想起什么,女子明显有些伤心。 柳青点点头,逗了两个孩子,说了会话,柳青就告辞了。 回到李元宁的房间,一众人正在看郭家小少爷在玩小水车。看见柳青回来,李元宁问了柳青吃过没有。 柳青一拍脑门,她刚刚跟那胖妇人吵得忘了,李元宁好笑地望着柳青那样,她就知道这丫头没吃,指着桌上的糕点道:“诺,你现在下去,肯定没饭吃了,先用着这糕点吧!” 柳青嬉笑着点点头,忙过去拿了那糕点就要吃,不过刚端起那盘子,柳青就想起楼下柴房里那一家的孩子。叹了口气,柳青开口问道:“我可以端下楼给那一家孩子一起吃吗?” 李元宁用一副你明知故问的神情看着柳青,随即又指着那边她放钱的地方,走到她身边道:“那一家明显没有钱买药,你干脆好事做到底,带点银子去。” 柳青忙点点头,拿了银子,端着糕点起身就要走。李元宁一把拉住她,心道:这毛毛躁躁的丫头,急什么,嘴里道:“我瞧着那一家男子颇有风骨,你这样送去,那一家未必会收。你就说借给他们的,实在不行,立个借条也行。” “哦哦哦”柳青反应过来,点点头,随即下楼了。 柳青走后,一直关注这边动静的于凤池弯了弯嘴角,随即又不动生色地继续看郭玉麟继续在那玩水车。 柳青下楼后,李元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还早着,再瞧瞧这一屋子人,撇撇嘴,总不能这一大群人就在这里看着一个孩子玩吧!哎,心里叹了口气,古代就是这点不好,夜生活太简单,尤其是女人和孩子。 摸了摸郭玉麟的脑袋,瞧这小子,这满头的汗。不过私心里,李元宁觉得这郭玉麟满天的汗怕不是累的,这绝对是激动的。没见这小子边玩边叫的样子吗。 于凤涵也不知是不是被自家儿子前几天的生病吓着了,此时见了郭玉麟额头的汗,又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后衣襟,感觉满手的汗渍,忙道:“可不能再玩了,这衣服湿的,可是会受凉的。”说完,又对采莲道:“去,带少爷回房间换一身衣服。” 郭玉麟玩的起劲,有点不情不愿,又不敢违背自家娘亲的命令,只急的眼睛都红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见郭玉麟这样子,李元宁忙蹲下身子劝慰道:“去吧,听娘亲的话,换身衣服,不能生病,是不是?”见郭玉麟还是不乐意,李元宁又继续道:“去吧,等你换好衣服,元宁舅舅带你和大家一起做游戏,怎么样?” 游戏?郭玉麟疑惑了,不解地看向李元宁。 李元宁点点头,道:“很好玩的哦!” “嗯”郭玉麟闻言高兴了,点点头,转身拉着采莲就走,期间还不断地催促。 一边的于凤涵见状,好气又好笑,当下假装酸溜溜地道:“他倒是听你的话,连我这亲娘都排在后面了,小没良心的。”说完,于凤涵自己绷不住,先笑了。 闻言,一边的于凤池也假装伤心地附和道:“是啊,我这舅舅也只能眼热。没办法,谁让这宁弟太会讨孩子喜欢。” 闻言,于凤涵得意地笑着对自家弟弟道:“我就说我这弟弟没认错吧。记住,对我儿子用点心,不然麟儿的心里可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于凤池忙配合地点头附和,表示自己会用心,决不能让麟儿忘了自己这个舅舅等等。 第六十五章 希望 相比较楼上欢悦的气氛,楼下柴房里就显得沉重的多。 听着对面一边低声抽泣述说、一边时不时看着两个正在吃糕点孩子的女子,柳青对这一家已经有了大致了解。 这一家,男人叫何子明,冲着京城六月份的考试而来。其余三人分别是他的妻子云筝儿,女儿何敏,儿子何烁。 从男子的言行举止不难看出,这何子明曾经的的教养。的确,何家本来的家底颇为殷实,这何子明从小到大也是请的夫子专门教授。其父对他寄予厚望,只是这何子明聪明是聪明,书也读得好,后来更是中了举人。按说这何子明也是举人功名、且很有才名,怎么说也得更近一步,做个官之类的。只是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的父亲考虑自己儿子性格太过刚直、易得罪人,恐为家里招祸,便阻了他这做官的想法。 对于不能做官,何子明无所谓,他本也不喜欢那勾心斗角的日子。至于后来,何子明娶了自己喜欢的姑娘,生了一双可爱的儿女,每日里读读书,作作画,这日子好不惬意,他就更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了。 只是,所有的一切自家中父母相继去世后,就都变了。从来不通俗物的何子明哪里管得了那些家业,满心里只是人性美的他更不会想到:那个从来对自己笑语晏晏的叔叔会惦记他的家业,后来更是伙同管家侵占了自己的家业。 何子明曾无数次地想,自己哪里对不起叔叔和管家了,值得他们这样对自己。当然了,对于何子明而言,也许那失去家业的痛赶不上被自己信任的亲人陷害所带来的痛。 后来,何子明有心想争回自己的家产,奈何此时的他已经没什么钱财了,行贿打点他是一窍不通,以至于在大堂上,对上做好准备等着他的叔叔,他败得的一塌糊涂。若不是以前的那身功名还在,自己怕是要落了个当场被打残的境地。 此时的何子明深切认识到自己就是个废物,正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以前的朋友离他而去,至于自己的岳丈家,也早已没什么人了。 人被逼到绝境,总会爆发出不一样的潜能。何子明决定重拾书本,为自己再挣一口气。 憋着一口气,何子明也找了些人借了些银子,干脆带着妻子孩子直奔京城赴考,希望能考出个好的名次,也让那些争夺自己产业的人看看,没有那份家业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还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夺走的家产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自己的手里。 只是天不遂人愿,半路他们就被人惦记上,偷走了钱袋子。没办法,为了生存,云氏只得当了自己母亲留给自己仅有的首饰,一路到了江安县,到了这家客栈。 为了生计,云氏只得接一些绣活来做。可是初来乍到,纵使她有一手好绣活,那些绣楼哪里能退了自己长期的绣娘,来要她。故而,这钱挣得也有限。 一连串的变故,让本就憋着一口气的何子明登时病倒了,一直到现在的身无分文。还是掌柜看他们可怜,才没有赶他们走,但也只腾了间柴房给他们。 女子说着话,那边男子放下手里的笔,吹了一下手里的借据,强撑着身体,吩咐自己的妻子抱着儿子,拉过自己的女儿,站起来对着柳青道:“何某感念小公子及令少爷的大恩大德,此情必当铭记于心。至于这钱,我必定会还的。”说着就要弯腰行礼。 “哎呀”柳青不妨他们忽然这般的动作,只得道:“快起来、快起来,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你们别这样,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闻言,何子明忽然笑了。见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何子明示意妻子伸手扶着自己坐下,又看了看周围的地上,极其的难为情。 柳青明白他是尴尬没个地方让自己坐,当即蹲在一边道:“没事,我就在这里,你说。” “自然随性,小公子好性情”何子明看着柳青道,又继续:“这半年多来,何某尝尽这世态炎凉,体会人心险恶。一度恍然自己之前的日子只是隔世,让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怀疑,这世上究竟是善还是恶?然今天,因为小公子和令少爷,还有那些路见不平的人,我忽然又觉得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原来,我并没有错。” 柳青点点头:“你自然没错,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我们管不了别人,可我们可以做好自己。”说到这里,柳青得意了,瞧瞧李元宁对她说的话,她都记得。 随即,想到刚刚那云氏言语中透露的意思,柳青又继续道:“如今,你们只不过暂时碰到了一点难处而已,有什么过不去的。再者,你家这两个孩子这么可爱,既然知道生活不易,那没了父亲的孩子只会更加不容易。”柳青这句话倒是有感而发,看看李元宁在宜宁侯府的生活就知道了,有时候她都觉的若不是李元宁这性格。就大小赵氏的尿性,李元宁怕是被气死都有可能了。 而对面的云氏闻言,更是一下子没压抑的住自己的情绪,直接哭了出来。这是她心里的痛,她心惊胆战地一怕再怕,多少个夜晚,她睁着眼睛不敢睡。就怕自己这一睡着了,何子明再想不开,那这世上,独留她和孩子,可怎么活。她多想和他说,她不怕苦,不怕他拖累,可又怕自己嘴拙,伤了原本已经伤痕累累的他。 原来,这何子明之前深恨自己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妻儿,有过轻生的打算。所幸云氏发现,后来更是看的紧,何子明才没有机会,也就没有酿成大错。 看着捂着嘴,哭的泣不成声的妻子,何子明的眼里闪过一抹痛楚,他何尝不知她的焦虑担忧,只是他就是个拖累。随即何子明又坚定了下来,看了看那张歪歪斜斜的桌子上的银子和之前那位先生开的药方,一切的不幸都过去了,不是吗?就像这少年说的,明天太阳出来了不是吗?其实他当然不肯定明日的太阳一定会出来。只是有希望,不就行了。 伸手抚了抚自己妻子的后背,何子明沉声道:“筝儿,对不起,我以后再不会了。” 云筝儿嗯嗯的点点头,不顾眼角的泪水,笑看着自家的丈夫道:“嗯,子明哥,我们一家都要好好的。” 看着那边互诉衷肠的夫妻,和又回到一边的铺上吃点心的两个孩子。柳青直觉自己多余,拱了拱手,告辞了。 第六十六章 游戏 柳青回来带点时候,郭玉麟也换好衣服过来了。此时的他是非常开心,似乎和元宁舅舅在一起,自己从来不会觉得无聊,总有好多好玩的事情可以做。 但李元宁说的这个游戏他没玩过啊,不禁是郭玉麟没听过,于凤涵姐弟也没听过,均颇觉好奇。 李元宁心里感叹他们生活太过单调的同时,又不得给他们讲解了一下游戏规则及玩法。其实游戏很简单,就是现代常见的那种将众人分成几组,每组两人,各自根据自己看到的一个词或一个物品进行一定的语言解说和肢体语言表演,当然语言解说不能涉及那个词的任何字,然后让另一个人来猜猜。看看半柱香里,哪一组猜对的词多,哪一组就获胜。 郭玉麟听了眼睛直发亮,于凤涵姐弟听了也觉得可行。 因着柳青以前和李元宁经常玩这些游戏,所有程序都懂,李元宁便让她带彩月、安平去准备词语、香炉。 柳青几人自去准备了,李元宁四人却因分组而起了分歧。郭玉麟这个小人精,知道这个要靠头脑去猜测,想想自己舅舅是个状元郎,学识那么好,猜这些肯定没有问题。于是在这个时刻,小家伙果断舍弃李元宁选了他亲舅舅。 见此情形,李元宁恨得牙痒痒的,个小没娘心的,自己本来想带着你大杀四方,让你威风威风的。可你倒好,竟然直接抛弃了自己。虽说你亲舅舅是状元,嘿嘿,在这些方面恐怕还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李元宁心里暗暗想。 果然,第一轮开始时,率先猜词的是李元宁这一组,因为李元宁要给大家做个师范,于凤涵背对布幕,面向李元宁。 李元宁也不推迟,看着那边第一个“描眉”这个词,便开始道:“早晨起床后,女子会对着镜子”随即做了个描眉的动作,于凤涵秒懂回道:“描眉。”好,一分。就这样半柱香的功夫,李元宁这一组答对三十八题。 到了郭玉麟这一组,看着元宁舅舅和娘亲互动的那样容易,郭玉麟蠢蠢欲动,觉得简单极了。于是,他和自己舅舅商议:于凤池看着郭玉麟表演来猜词,但是因着郭玉麟许多字不认识,只能看着柳青手里拿的实物猜测。 看着面对自己舅舅身后的第一个“桂花糕”的食物,郭玉麟想了想道:“我们今天吃的那个。” 于风池“…”我们吃的多了,看着于大状元那一脸懵逼的模样,其余的人只觉得好笑。 郭玉麟怕也知道自己说的不清楚,接着道:“不饿的时候吃的。” 于风池继续蒙圈,不饿的时候可以吃很多东西的,好吗? 郭玉麟急了,道:“就是那个什么糕。”说道这儿,于风池大概也知道什么了,但是没得分,谁让小家伙提了“糕”这个字的呢。 看着小家伙愤愤不平地瞪着自己亲舅舅,仿佛你不是状元吗?怎么这都不会啊的表情。李元宁表示同情于风池,真的,这要是她,她也猜不猜。 因为郭玉麟年龄在那里,他的表达的确太难猜了,最后半柱香下来,于风池也只堪堪答出了五题。 第二轮开始,郭玉麟很聪明地选择了李元宁做一组。这时李元宁成功地将肢体语言与口头表述完美地结合,即使是面对郭玉麟这样的小豆丁,也成功地猜出了二十题。 郭玉麟喜得小脸都白里透红了,小小的人儿,心里对自己亲舅舅的学识不禁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至于另一组,于风池和于凤涵虽说二人才学俱是出众之辈,可在有些方面,于凤涵姐弟就不如李元宁了。这次这一组,于风池表演,于凤涵猜词。结果,唉,按照李元宁的感叹,古代男人啊,太羞于表现自己,于凤池的语言表达能力是强,但是肢体语言不行,又加上怕是第一次玩这样的游戏,在一众丫鬟小厮及自己的外甥面前不太放得开。半柱香功夫,于凤涵也不过答对十三题。 耶,郭玉麟喜得眉开眼笑,手舞足蹈,搂着李元宁直呼元宁舅舅厉害。 接下来,尽管郭玉麟一再坚持要玩,于风池和于凤涵是怎么也不愿再玩了,他们可实在豁不出脸面像李元宁那样的表演。 郭玉麟对此有点闷闷不乐,加上李元宁因为自己女儿家的身份,又不想这么早就睡觉,她可是想等小家伙扛不住了,再睡的。不然自己和这个小不点躺在床上,万一发现什么就不好了。因为李元宁也发现了,这郭玉麟软萌的外表下其实精着呢。 就在李元宁想着怎么鼓动于凤池姐弟继续时,只听这个小家伙对着自己的母亲、舅舅道:“娘亲、舅舅,你们不是告诉麟儿不能因为一点困难和挫折就退缩吗?那你们怎么退缩了?” 于凤池“……” 于凤涵“……” 李元宁心里默默为这孩子的话点赞,想了想,接着道:“要不我们换个别的玩。” 郭玉麟一听,道:“是什么?有没有这个好玩。”并且一脸没有这个好玩我不玩的表情。 李元宁想了想,道:“都好玩。”说完指了指几 人身后侍立的彩月等道:“也可以把他们都加入,大家一起玩嘛。” 郭玉麟一听,高兴了,道:“行,我还是要和元宁舅舅一组。” 话音刚落,众人俱是好笑,李元宁也乐了,小家伙变聪明了吗?知道要抱紧自己这根粗腿了。 众人对着李元宁说的新游戏玩法也是充满了兴趣,之前那个游戏,若是抛开害羞,他们觉得就挺好玩的了,还有更好玩的游戏? 李元宁便让柳青拿出他们几人之前在路上玩的改良版的飞行棋并一个转盘。其实李元宁是有骰子的,但怕别人说她带坏小孩子,便没拿出来。 李元宁还让柳青去楼下取了一壶醋,这是对于回答不出问题或者拒绝回答问题的人准备的。 郭玉麟看着柳青倒出的一杯醋,不明所以,以前他都是在自家奶娘的帮助下,就着东西蘸着醋吃的,味道还可以。他没喝过光醋,但也知道元宁舅舅选这个来惩罚人,必定不好喝。即使如此,郭玉麟还是好奇地端起来尝了一口,随即呸呸地吐出来。 那场景动作惹得大家伙直笑。 为了调动大家得积极性,李元宁还拿出了自己做的一个音乐风铃盒做奖励。轻轻一扭,那音乐声一起,惹得郭玉麟眼馋不已,其余人也是。 于凤池和于凤涵也跟着添了一支金钗和玉佩,其余人见状,也添上自己随身的东西,甚至于干脆排个一二三名次。 最后,李元宁发现这游戏没开始,大家的积极性就被调动起来了。 第六十七章 建议 接下来,场面有点失控了,关于这些游戏的惩罚,柳青和李元宁那是熟的不能再熟,这脸皮也练出来了,瞧,李元宁摇了个五,便拿着自己的棋按着格子走了五步,结果进了上面写着“请双手举过头,学兔子跳一圈”的空间。 众人愣了,不明所以,这这、还真要这样表演啊? 于凤涵此时迟疑了,怕若真让李元宁这样表演,会让李元宁尴尬,忙想说两句,就这么糊弄过去。 哪知李元宁却无所谓,说了句愿赌服输,便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举着手在屋子里就跳了一圈。 见此情形,郭玉麟第一个绷不住,哈哈大笑,随即众人亦是如此。 接着彩月点中了“请模仿猫叫两声”,虽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没办法,因为李家公子之前都表演了,她哪里能推脱。愿赌服输,彩月只得硬着头皮在屋子里象征性的叫两声,惹得大伙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有了两个人开了头,下面众人都放开了,尤其是安平进了回答问题区。 李元宁想了想便让他先重复二十遍的老鼠,众人不明所以,只听李元宁最后安平问:“猫怕什么?” 此时晕头转向的安平,满脑子全是老鼠,想也不想地答道:“老鼠”。 众人“……”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郭玉麟更是兴奋地跳着脚叫道:“安平哥哥好笨,猫怎么会怕老鼠。” 安平这才反应过来,没办法,因为回答错问题,安平只得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喝了一杯醋。 最搞笑的要数安定,竟然进入了“请贴上我貌美如花的纸条”的格子,看着安定不情不愿地在自己额头贴上那张其实是李元宁以前专门针对柳林准备的纸条。那画风怎么看怎么搞笑,饶是不苟言笑的状元郎都绷不住了,其余人更是笑趴在桌上,半天起不来。 这边热闹着,而客栈的另一边的一处房间里,昨日下棋的那个青年男子正一边放下自己手里的书,一边捏着自己的眉心道:“什么声音?这么吵。” 旁边侍立的随从忙上前递了一杯茶水,道:“是那于凤涵姐弟和李府小公子在玩什么游戏啊。” “游戏?”男子不解道。随从一时也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他刚才就让人打探过了,他也纳闷游戏是什么呢。正寻思着要怎么回答,之间高个子大汉魏五一个闪身进来了,道:“说是飞行棋。”随即又哈哈大笑道:“真是好玩,这年轻人就是会玩,你们不知道,那号称京城第一才子的状元郎可是喝了两杯醋了。”说完像是想起当时那滑稽的的场景,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喝醋?闻言,屋里另外两人也不禁奇怪地望过来。叫魏五的大汉摆摆手,刚刚那禀报的随从会意、退下。 魏五便自己在屋里一顿演示,把自己刚刚在屋檐处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完全没有什么偷窥了别人屋子的半点尴尬。 屋里另一个年轻男子道:“听这声音,那边还在 继续。不过我说魏五,你可不像看戏看一半的人啊。” 一听这话,魏五登时兴奋了,激动地道:“你们知道吗?今天我可是碰到个人才了,刚刚我刚看一会,就被他发现了。哈哈,要不是怕吓着客栈的人,我都想试试这小子的功夫了。”说完还一脸的遗憾。 “哦”那个先前提问的年轻男子道:“这可奇了,在这里,你魏五如不想让人知道你在偷窥,这个客栈还有人能发现不成?” 魏五摆摆手,道:“你还别说,我刚刚去前面转了一圈,可是发现了几个好手,那个什么状元郎的两个小厮就是高手,还有李家那小子身边那个今日出手帮何子明家的那个,这几个身手都不错。至于李家小公子身边的另一个整日不说话的,啧啧,这个可就厉害了,那可是长了对狼耳朵的小子,就是他发现我的。”说完还嘿嘿地搓着手道:“也不知是哪家孩子,这样的资质和身手,做个小厮太可惜了。” 那男子闻言,看了看魏五道:“怎么,看你这样子,是想抢人啊?” 魏五一听,眼睛一瞪,道:“怎么?不行啊,哼,我还想着改天试试他,若实在好,也不是不行。跟着我可是他福气,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想拜我为师吗?” 那年轻男子闻言笑道:“我可不管这天下有多少人想拜你为师,我只知道相比这个长了狼耳朵的人,我更是好奇那李家小公子的问题是什么?怎么就让这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公子认了输,喝了两杯醋。” 这个?魏五绕绕头,他还真没注意,他就是去瞧个热闹的。 年轻男子显然也不一定要魏五回答,转身问着屋子里另外二人,道:“听说富阳县发现了可以燃烧的石头,现在那边家家户户忙着炒制大麦茶。这状元郎怕是因着这原因来富阳县的,现下他那外甥明显没事,他还没走,你们说富阳县传的那几个人会不会是李家小公子这三人。” 之前看书的青年男子和坐在一个角落摆棋谱的人听了一愣,均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若真是这样,这几人倒要注意了。 还有,青年男子又看了看那摆棋谱的中年男子道:“韩先生,那何子明可要紧?” 被称为韩先生的人摇了摇头,嘴里道:“郁结于心,一口气堵着,加上这段日子的生活压抑,如今想开,应是没什么问题。”随即,似想起什么似的,韩先生又继续道:“刚掌柜已经说了此人生平。我瞧着这何子明也是颇有学识的样子,经此一遭,反倒激出其本性。”说完,韩先生叹了口气,继续道:“如今,我们东陵瞧着花团锦簇,其实内里危机四伏。某倒觉得用这样的人,可比那些整日里风花雪月、自持清高、不知人间疾苦的勋贵子弟要好的多。” 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对面之人的身份不简单。果然,对面男子轻点头,开口道:“如此,这人就交给先生了。不过”男子说着顿了顿,眯了眯眼睛继续道:“此时不行,还得再等等,不到真的山穷水尽,这人就有惰性。” 对面韩先生忙起身道着:“是,殿下”。原来那刚刚发话的正是当今天子的胞弟信王周怀信。 第六十八章 猜测 东陵国信王,周怀信,今年二十八岁,乃是东陵国皇帝周怀瑾的胞弟,因着这一层关系,他的身份在东陵甚至一众王爷中的地位那是相当的超然。 尤其十年前,先帝突发心疾,骤然离世。朝中各番势力争权夺势,北齐、西昌、南临三国乘机发兵,彼时当今天子瑾成帝初登大宝,国家内忧外患,情况十分危急。 在此紧要关头,十八岁的信王毛遂自荐,主动请战。 那一战,前前后后历时七年。终于,信王平定外乱,东陵战胜。 自此信王的大名在东陵那是如雷贯耳,在军中更是一言九鼎。那些年,信王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上战场的。太后虽然心疼,可是为了东陵国的安定,大儿子皇位的稳定,她也只能支持自己的儿子,只是希望他好歹留个后。 故,信王的后院还是很齐全的。然,不幸的是,信王的两任妻子均难产而死,府里只留继室蒙氏难产留下的病弱儿子。 有了这么位小世子,太后多多少少有些安慰。只是这位郡王身体实在太弱,太后为此不知拜了多少神佛,希望他健康长寿;也不知牵了多少线,想给自己的二儿子再续娶一位王妃,好延续香火。 对于这种情况,信王自己却道怕是自己的杀戮太重,护不住妻儿,反正府里也有几个侧妃侍妾等,不愁自己又没人照顾,给一一回绝了。 这些年来,虽然局势稳定,为了免除一些必要的麻烦,信王一直长居西北。此次回来,一是因为西北目前的安定,另一原因是他也好些年没回来了,想想自己的儿子周嘉奕,这小子一直生活在母后身边,不知被宠成什么样了。还有想起儿子每次见到自己的那陌生眼神,周怀信心里也不是滋味。 看着这边的对话,另一边的青年男子忽然开口道:“哎,你们说这明天的太阳会出来吗?而且还是丑时末,要真是这样,这小子也太神了吧!”说着话,男子不由地看向众人。原来此人乃是当朝贺太后娘家侄子、信王表弟、镇国公的嫡孙贺望舒贺世子。 “怎么可能?”魏五明显一脸不信地道:“说明天雨停、太阳出来,我信。说这什么时辰雨停,也太玄了。这真要按那肥婆娘的话还真有可能是老天爷他爹了。”魏五说着撇撇嘴,坐到一边倒了杯水,自顾自地喝下。虽说那胖妇人太可恶、话难听,可这句话真没说错。 信王不置可否,抬头看向一边的韩先生。 韩先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那一撮胡须,道:“传闻袁家的那位老祖宗可以,十几年前的袁家目郎也勉强可以。” “啊?”魏五不解了,反问道:“不能吧!十几年前袁家目郎可是毁于那一场暴雨,甚至连自己的妻儿朋友都没能保住。” 闻言,韩先生摇了摇头,道着:“这天象变动最是千变万化,谁又能一一说得清。而且……”韩先生说道这里迟疑了下,接着岔开话题道:“我们在这里猜测,也说不了什么,一切等过了今夜不就明了了吗?” 众人虽察觉这韩先生说话藏了一半,但也没勉强。不过对于他后面的话也深觉同意,的确,过了今天一切不就明了了吗? 再说李元宁这边,一轮下来,于凤涵第一个到了终点,终于舒出一口气,她这一路过的特别心惊胆战。倒不是怕输了丢人,就怕让自己学个什么兔子跳一下,扮个什么角色跑一圈,但即使如此,自己还是因为不想回答某个问题,被罚喝了一杯醋。 第二名柳青,因为玩的多了,也不在乎自个脸皮了,除了脸上贴个“我是一只猪”纸条外,也表演了一个绕屋子跳的节目。当然了,跟着李元宁混了这么久,柳青那也是一点压力也没有地完成了。 至于郭玉麟,虽说得了第三名,还是很开心,瞧瞧自己,可是战胜了两位舅舅,多厉害啊!当然这期间,郭玉麟也没少表演,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没看见元宁舅舅都学兔子跳了吗? 剩下的就惨了,除了坐着的于风池甘愿喝了三杯醋认罚,其余的脸上都贴着各种纸条,尤其以安平脸上的纸条最多,安定的最搞笑。 本来是闹着玩的,于凤涵作为第一名哪里在乎桌子上的东西,干脆让他们分了,喜得大家又是一阵欢呼。只有郭玉麟紧紧地抱着那只音乐盒不撒手,坚持道这是自己的。一屋子其余的人也跟着起哄,大家伙都乐呵呵的。 最后,还是于凤涵看这时辰实在太晚了,提醒大家早点休息。 郭玉麟虽然激动,但小家伙毕竟还小,之前的病症也刚好。如今听了自家娘亲的话,他虽玩的高兴,但还是点头表示同意。 其余众人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都意犹未尽地各自散了,准备休息。 眼看着,众人都出去了。李元宁借着送于凤涵出门的空隙,由柳青领着出去,掩护着在外面找了个地方方便一下,心里算计着这郭玉麟可能会睡着的时间,最好,那于大状元一起睡着才好。 而此时,留在房间里的于风池,哄着眼睛直打架的外甥睡着后,眼睛扫了下房间,便将被郭玉麟紧紧抱在怀里的音乐盒把玩了一会,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将手里的音乐盒放在桌上,于风池拿着桌上还有的那些类似于“其实我貌美如花”“我是一只猪”等的纸条,眉毛挑了挑,嘴里默默念着:宜宁侯府。 前段时间自己老师给自己看的那篇见解独特的文章,好像就是这个李府的什么三少爷李元宇写的,想着老师还打算把他推荐给自己的叔父逸臣先生,于凤池就挑了挑眉:这兄弟俩?看着手里纸条上的字,于凤池心中不禁有了些猜测,这几张纸条虽字迹看着一样,但明显出自两个人的手,且其中一人字迹看着和老师拿回来的字属于一人所写。 宜宁侯府?于凤池默念了两声,这堂兄弟还真是有趣,看来自己回去该好好查查了。 第六十九章 所思 对于于凤池的猜测,要是李元宁知道的话,怕是要跳脚了。这于风池难怪能考上状元,也太变态了,太妖孽了,是人吗?哪有人看人家的字一遍,就能记住并加以判断的,还是不是人啊? 不过,桌上的那些纸条的确是两个人写的:柳青和自己。说实话,为了应付宜宁候府那方师傅的课业,李元宁可是逼着柳青、柳林二人一起陪着自己抄课业的。以至于后来三人的字几乎如出一辙,对于柳青和自己的字,有时候,甚至李元宁自己也分不清。 可你瞧瞧,人家状元郎却能一眼看出,这不是妖孽是什么?其实,她哪里知道于风池从小便能记字如记人般轻松。 转悠了一圈,看了看这么久还没有回来的李元宁,于凤池心里多少有点知道这宁弟的打算了,同时也深深地疑惑了:这李家兄弟究竟在避讳自己什么呢?说句正真不为过的话,多少年轻人指望能与自己独处,以便能得自己文章、学识上的指点一二。可从之前安排住宿的时候就能看出,这李家兄弟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迟疑,为什么呢?还有那小厮,二人之间哪有主仆间的界地,分明是朋友兄弟般存在。就比如安平、安定,自己对他们肯定也没话说,可绝不是那样随意相处的风格。就如之前,二人在见到自己时暗地里的互动。说句不为过的话,这满东陵怕也找不到敢明目张胆地挑衅自家主子的下人。 而且,于风池还很肯定,他们的调侃对象还就是自己。可这也是令于风池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们没有过交集啊! 想到此,于风池疑惑了,看了看屋子里的烛光,想到这李家兄弟怕是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 于凤池干脆和衣躺在掌柜新加的那张床榻上,心绪不断地翻滚着。 这段时间,老天像是被戳了无数个窟窿一样,不停的下雨,即使中间歇了两天,可紧接着又是一轮更凶猛的雨势。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有人断定这是个多事之年;甚至京中有人暗传这是当今圣上德不配位,老天爷降下的惩罚。更有甚者私下里商量、打算着联合其他大臣上书,逼迫皇帝下罪己诏。 然,曹源的举动和富阳县少年的出现,让形势完全扭转。不理那些暗流涌动,如今的京城百姓哪里还有时间听人怂恿,都在忙着炒大麦茶呢。更有传言直道天降仙童点石成宝,造福东陵,全赖当今天子德才兼备等等。 这一次,他随着瑾成帝派遣的官员来查看如今被谈论较多的可燃石,也打听了可燃石被发现的前因后果,及找到那个听说领着人去县衙的二林子说了前因后果。 于凤池对二林子口中的三人便起了疑惑,当然了,他是肯定不信这是仙童临世。可如果这三人不是胡言乱语,就像老师给自己看的那篇文章中所提到的一样:看云、看叶、辨声、感湿便可一窥天机,看似异想天开的述说,可老师却说这上面的观点,他曾听自己的四叔逸臣先生讲过,诚然如此。甚至于,这篇文章来的要更详细点。 这宜宁候府李家究竟是什么来历,出了个这样人物,竟然知道这些?躺在塌上的于凤池一边敲打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想着。 此次,听说麟儿的眼睛受损,自己便快马加鞭地从富阳县赶了过来。如今虽说麟儿眼睛没事了,可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一趟还是没有白跑。 自己这一趟,不仅见到了麟儿的眼睛没事,也认识李家四公子。如果自己所料不差,老师拿回来的那篇文章怕不是那李三少爷所写,而是眼前这个李家大房李四少爷的文章。毕竟会写与会用可不一样,那位三少爷只是交了一张纸,冒名顶替的事,他见过的还少吗?而这个李四少爷可就不一样了,古灵精怪,看看那小水车,还有他的那个小厮青儿之前在楼下,对于明天天气的肯定,这位可是实实在在的会用啊。 而且不说别的,就看他今日所问问题,个个心思灵巧,出其不意,与那文章如出一辙!还有从他在富阳县打探的消息来看,这个人对天时的了解,简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除此之外,之前自己和姐姐在门外听的那个什么猴子的故事。悟空?人参果?于风池疑惑了,自己也算是饱读诗书的人了,怎么那么有趣的故事,自己竟然听都没听过。这个李四少爷身上究竟还有多少让人惊讶的事? 想想姐姐说的话,自己娘亲的做法,于凤池能理解,但却不赞同,如若李家真的生的是位姑娘,自己不清楚情况,贸然另娶一位姑娘,可就是德行上的亏损。如果日后让人知道了,可是会被诟病一辈子的。虽说子不言母过,但此时的于凤池还是觉得对于这件事,母亲瞒着自己此事,的确过了。 想到这,于凤池不禁又犹豫了,抛开一些因素,自己似乎对李家兄弟这个人也很感兴趣,为什么呢?于风池心里想着,最后告诉自己可能是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吧。 这边正想着,就听门吱呀一声,于凤池嘴角弯了弯,心道:终于回来了,随即闭上眼睛。 推开房门,李元宁看了看屋子里睡着的二人,轻轻舒了口气,心里微微一笑,暗道:都睡着了,太好了,没白费自己白挨半个多时辰的冷风。 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李元宁吹灭蜡烛,随后走到床边,摸了摸床上睡着的小肉团,将小家伙往里面推了推,随后自己便和衣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到房间里另一处床榻上的于凤池,李元宁又放轻了动作。想起柳青在外面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李元宁也觉得头疼,她也不想啊!万一有一天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被人识破,呃呃,今天的事到哪里说的清。 这马后炮的柳青!李元宁恨恨地想。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自己目前也没想那么远。再说了,又不是在一张床上?至少目前,他又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就这样,李元宁不住地安慰自己,渐渐的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七十章 躲避 翻了个身,李元宁胳膊一伸,随手摸了摸,空空的。嗯,继续睡。 空空的?李元宁猛地一睁眼,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床边,郭玉麟那个小肉团也不知哪里去了。 见状,李元宁一急,忙坐起来喊道“麟儿?” 听见李元宁的声音,正坐在桌子边看音乐盒的郭玉麟,闻言转过头来,看见坐起来的李元宁,忙高兴地喊道:“元宁舅舅,你醒了。我在看这个音乐盒了哦!”说着话,小家伙还伸手还扬了扬昨天赢得那个音乐盒。 李元宁顺着小家伙的手势看过去,有点蒙圈,嗯嗯的点着头。 人在就行,李元宁舒了口气,刚刚可是吓了她一跳,还以为这小子被自己踹下床去了呢。巴拉巴拉自己的头发,李元宁垂着脑袋,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打着招呼道:“哦,早啊,小麟儿。” 郭玉麟此时却走过来,坐到李元宁床边,拉着她的衣袖喊道:“不早了,元宁舅舅,你快起床吧。我们先吃早饭,随后麟儿要听故事了。” 刚坐起来的李元宁被他拉的东倒西歪,还没完全从睡梦里反应过来,只听旁边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道:“宁弟醒了,麟儿可是一个劲地嚷着要听你讲故事。愚兄也是好奇,什么故事让这孩子这么惦记?” 男人的声音,李元宁心里嘀咕着。 于凤池!反应过来的李元宁猛地睁开眼睛,待看清楚面前的人,果然!啊啊,李元宁这下是彻底醒了,忙低头看了看自己,有没有不妥的地方,待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妥,方才输出口气。 于凤池惊讶地看着李元宁的一连串举动,这这是……,怎么感觉对方这动作好像在防着自己的样子,状元郎一时又深深地困惑了。 李元宁看着一时懵了的于凤池,也察觉自己刚刚的不妥,忙打着哈哈道:“于大哥早。”说着摸了摸床边的郭玉麟道:“麟儿也早。”随即似想缓解屋里的尴尬气氛,李元宁指着外面射入的阳光,道:“哇,太阳出来了,天真的放晴了,真是太好了。”说着话,李元宁便急忙忙地起身找着鞋子。 于凤池顺着李元宁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外面的阳光,忽而嘴角弯了一下,这借口找的。 下了地的李元宁,急急忙忙穿上一边放着的衣服,在屋里望了望,没见柳青。心里想着柳青这死丫头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叫一下自己等等。真是太丢人了,李元宁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忙就着旁边脸盆里的清水大致洗漱一下。 此时,被李元宁念叨着的柳青,正蹲在何子明家住的柴房里的草垛上,看着何家两个孩子吃着自己刚刚在外面买的早点,颇有点无奈,瞧着外面的情形,她怕是还得躲一会儿。 昨天晚上,她随便找了个地方歇息。今天早上天一亮,她就回来了。 路上见到不少卖早点的小摊,许是连着多少天没做生意的原因,今天的那些小摊小贩们吆喝的格外热情。走在路上的柳青闻着那些早点的香味也是诱人,想到之前李元宁讲的自己的嘴都淡的没味了,柳青便买了些李元宁喜欢吃的早点带回来,准备给李元宁改善改善伙食。毕竟,纵使她厨艺再好,现在的她也没有发挥的余地。 拿着手里的早点,刚踏进顺风客栈,柳青就见那客栈大堂里,本来正海天胡地地讲着什么的众人一齐看向自己。 柳青眼睛转了转,甚至于她的脑海里有刹那间的疑惑,出了什么事?瞥瞥这边、瞄瞄那里,柳青决定还是先上楼再说。想到此,她当即谨慎地往楼梯处走去。 “小公子,真神了,昨天真的是丑时末雨停。今天一大早,这太阳就出来的。”一个老汉对着柳青开口道。 呃,柳青顺着话音看过去,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另一处的一个人接着说:“是啊、是啊,我昨天晚上大概丑时末起夜,就见那本来下着下着的雨就那样停了,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会相信,能这么神。小公子,你太厉害了!” “对对对,小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也太玄了。” “就是、就是,请问小公子,接下来什么还有雨吗?” “……” 对于这一连串的问题和涌过来的众人,柳青都蒙了,这是搞什么?对着那群热情且虚心询问自己的众人,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甚至于自己都也没法回答他们哪个问题,太乱了。 伸出手往下压了压,柳青试图让他们冷静下来,一个一个地提问,但无人理睬自己。 见此情形,柳青也干脆。行,惹不起,她躲还不行吗?当下,她也不上楼了,直接掉头往外跑, 见那小公子跑了,众人:“……这是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的众人随即又相互怨怼起来,“都是你们问的太多,小公子被你们问跑了。” 那边也不甘示弱地回道:“你们的问题也不少啊!”等等。 一时众人都有些懊恼,他们还想知道接下来的天气呢。这段时间里,这老天反复无常,他们可是怕了,好不容易可以问到一个知情的人,竟然就被自己这样挤走了。 随即,又有人提醒道:“那个小公子好像是楼上的哪家的,我之前见过他下楼。要不大家伙上去问问他家人?” 众人一听,哎,可行。不过刚踏上楼梯,众人转念又想起,楼上可是住着当官的人家,自己这些人怎么能闯去?最后众人也达成协议,既然不能上楼,那就在楼梯、走廊处守着吧。于是,一些人就在楼梯处候着。 刚刚跑出去,准备从后院翻墙上去的柳青,就见楼上走廊处候着一些人,顿时无语了。没办法,柳青只得来了何子明家的柴房。 当然,看见柳青过来,何子明夫妇很是意外,待听得她的叙说,他们虽也好奇的紧,有心相问,可看看这少年明显一副什么也不愿说的表情,还是压抑住内心的好奇了。 不过虽然没问,何子明还是和外面的人一样好奇的,毕竟这雨停的时辰完全对上了眼前公子昨天的话,这可不是胡说两句就行的。 此时的何子明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虽说是形势所逼,但所见所闻所感所思何尝不是另一种人生。 第七十一章 商谈 “昨夜真的是丑时末雨停的?”房间里魏五不信地问着昨夜一夜没睡,等着看结果的韩先生。 韩先生点点头,这时间点卡的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太相信。若说那孩子的小厮胡说,也不可能。毕竟,就像有人说“你脉象怎么怎么不好,哪里会有隐疾”这并不算什么,但他要是说出你这隐疾哪一天发病,那这个人就厉害了。能算出这雨什么时辰停,这是如何做到的?毕竟,袁家的那位老祖宗只是传说中的人物。 时隔多年,继袁目之后,这天下又出了位少年英才,韩先生心里道。 “奶奶的,真是神了,这也算得出。”魏五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 一边的贺望舒此时开口道:“这么说,那富阳县的几人,就是他们了?” “八九不离十”韩先生开口道,“只是,这孩子哪里来的本领,竟然至此。”而且据他所知,袁家这些年已经没有什么有天能的少年了,况且袁目一直经营着那一间豆铺,并没有其他的动向。 “管他呢,我把他拉过来问,不就得了。”一边的魏五大手一挥道。 “不行”韩先生和信王同时开口道,见信王看了自己一眼,知道这是让自己解释,韩先生开口道:“如今朝中暗流涌动,此子不易太过暴露。而且,万一不是他,岂不是给他招祸。要知道,这样的人一出,那些有异心的人第一个对付的就是这孩子。” 的确,如今的东陵看着还好,其实朝中局势多变,各方势力互相交织着。一些人正视机而动,若是他们此时采取什么,落在有心人眼里,反而会连累这孩子。 几人闻言点点头,贺望舒此时又开口道:“听掌柜说,这李家小子是准备去楚州找白伯爷的,那要不要路上安排人暗地里护着。” “哎”魏五摆摆手道:“这个还是算了,这李家小子身边的那两个小子功夫厉害着呢。我们这边要是安排人跟去了,不出一个时辰,就得被发现。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有那两个小子在,这几人保命该是没什么问题。” 一边的贺望舒此时也笑着开口道:“相比那两个小厮,我倒觉得这小子怕不是个好惹得主,你们注意到之前这小子站在楼上说的那些话了吗,这位可精着呢?怕也不是个会让自己陷于险地的主。” 闻言,魏五一拍手,大笑道:“对啊,那句长的丑的先说最有意思。” 其余人想了想,还真是。这样看来,他们似乎也不用太过担心。 最后,还是信王周怀信开口道:“一动不如一静,那就什么都不管,待回京后,再细细向皇兄禀报,看看皇兄有什么打算。还有”信王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一下,让客栈掌柜再去李家那小子处探探底。” 韩先生点头称是,众人也觉可行,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而李元宁的房间里,李元宁收拾好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脸,想了想又有点不放心,瞥了瞥周围没人注意。自己忙去了一边快速检查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镜子瞄了两眼。这两天因为房间里人多手杂,没敢捯饬,确定自己的妆还在,应该没什么变化,不特意盯着看应该看不出来的,李元宁不由得放下了心。 吃早饭的时候,即使是没出门的李元宁,也已经知道柳青为什么迟迟没回来了。原因是饭桌边的小家伙一个劲地说着:“元宁舅舅,外面的人都在等青子哥哥呢,他们都说他好厉害,什么指一算,这什么天气就出来了。” “掐指一算”一边于凤池边夹了块米糕递给郭玉麟,边纠正道,完全没有指责小家伙没有牢记“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对对对,就是掐指一算”郭玉麟忙补充道。 还掐指一算呢?李元宁心里暗笑,就柳青那样的,不要说掐手指,掐破脑袋,她也不知道。 瞥见李元宁嘴角的笑意,于凤池的眼睛闪了闪。 对面的郭玉麟却不知道这边的暗流,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元宁舅舅,昨天青子哥哥是真的知道今天天气啊?我还以为他是瞎猜的呢!” “嗯”李元宁边吃一块桂花糕便点头,怕郭玉麟没听明白,又补充道:“当然知道”。 “哇!”郭玉麟眼睛亮起来了,随即惊喜地问着李元宁道:“那门口的那些人说青子哥哥原本是菩萨座下的童子,下来点化众人的?是真的吗?” “啥玩意……咳咳?”李元宁一口咬着糕点,差点没噎住,忙抬头顺着自己的胸口拍了拍。同是也在好奇,不过一天,这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一脸元宁舅舅你就快告诉我吧的激动的郭玉麟,及一边也抬头瞥过来的于凤池,李元宁心里暗暗好笑:什么时候都不缺八卦的人啊!摆了摆手,李元宁开口道:“哪有那么玄乎,不过是因为识得一些天象,知道一些规律,推断出来的罢了。” “啊?”郭玉麟失望了,不是仙童啊!他还以为这青子哥哥会是舅舅讲的那什么西游记里的人一样,会飞天遁地,知晓世间一切的神仙呢。想了想,郭玉麟又不死心地问了李元宁一遍,得到同样的答案。小家伙有些伤心,撇了撇嘴,用筷子点着碗里的稀饭,颇有点意兴阑珊的样子。 不同于颓废伤感的外甥,于凤池的眼里却闪着莫名的亮光。果然!想了想,于凤池故作奇怪地问道:“这天象也好推测?听起来,宁弟也懂?” 喝了一口稀饭,李元宁点点头,随口道:“当然,万事万物都有规律,这天象亦是如此。”顿了顿,李元宁又继续道:“不仅如此,水向、地质都可以有迹可循。这一方面,我可是行家。”李元宁大言不惭地道。 看着那满脸自得的李元宁,举着筷子,夹了一块糕点掩饰心中的波动,于风池心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有错。也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少年浮夸的举动,他竟然没觉得一点不妥,反而认为眼前之人着实可爱。 随即,于风池又想到那篇文章其实是眼前这位李家四公子所写。只是,能在玉晨书院读书,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即使以后不为官,玉晨书院的学子也是会被人高看一眼。这宁弟既交了那篇文章,为什么又放弃了呢?还是这其中有什么苦衷? 想到此,于凤池试探地道:“听宁弟这么一说,愚兄倒是颇为好奇了。不知宁弟哪里学得的这些?” 嗷,李元宁心道哀叹一声,最怕你们寻根问底了!不过人家既然问了,李元宁也只得胡诌道:“于大哥知道我表舅是谁吧?” 闻言,于风池点点头。 李元宁故作神秘地道:“不过,表舅不许我对外说,于大哥会为我保密,对不对?” 于风池点点头道了声“自然”。原来如此,那宁弟不去玉晨书院,怕也是袁先生不愿让人知道是自己教他的吧,自认为知道真相的于风池心道。 第七十二章 相处 用完早饭,柳青不在,自有安平、安定通知伙计收拾桌子。 一时无事的李元宁走到窗户边,就着打开的窗户,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睛深呼吸一下,顺带感觉一下这明媚的太阳。嗯!用鼻子轻轻嗅了嗅,李元宁不得不承认阳光灿烂的日子真是好啊! 一边早已按捺不住的郭玉麟见李元宁跑到窗户边,忙跑过来,拉了拉李元宁的衣袖,道:“元宁舅舅,你过来给我讲故事,好不好!”说完小家伙瞥了瞥一边的自家亲舅舅于凤池,使劲拽了拽李元宁的衣服。 李元宁会意,瞥了眼那边的于凤池,低下身子,就听耳边的孩子道:“元宁舅舅,告诉你喔,舅舅好笨的,连孙猴子的故事都不知道。”看着郭玉麟那一脸嫌弃的样子。李元宁哂笑,心道:他当然不知道。 介于于凤池在这里,李元宁有心不愿讲孙猴子的故事,奈何实在抵不过这郭玉麟的软磨硬泡,干脆抱着郭玉麟来到收拾好的桌边,摸摸小家伙的头。李元宁问道:“麟儿就这么想听故事啊?” 郭玉麟点点头,道:“嗯,这个故事这么好玩,我以前都没听过。哎呀!元宁舅舅,你快讲嘛,好不好嘛?” 被小家伙摇着,及看着这孩子那期待的眼神,李元宁只得投降道:“唉,好了、好了,真是败给你了。不要摇了,讲!讲!” 一边的于凤池含笑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丝毫没有被晾在一边的尴尬。 两个章节讲完,郭玉麟虽然还想继续听,但想到娘亲说的元宁舅舅讲完故事要休息,不然会累的话,便也不再闹腾,很自觉地候在一边玩着昨天赢来的音乐盒了。之前怕吵醒元宁舅舅,他就拿着看看,现在元宁舅舅既然醒了,他总可以扭动它了吧!。 此时,在二人对面的于凤池见郭玉麟玩着那音乐盒,便笑着对李元宁道:“愚兄自觉见多识广,可碰见宁弟后,总觉得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不说麟儿手里的这个音乐盒精巧别致,就是这转动间既然能发出这样清脆的声音,也是生平仅见了。还有,刚刚听宁弟讲的这个故事,真正是妙趣横生、跌宕起伏,让人听了只觉兴味盎然、意犹未尽,也难怪麟儿如此喜欢。只是这样新颖有趣的故事,愚兄以前竟然是闻所未闻,不知是那位大家所作?” 李元宁一听这话,心里不禁腹诽:真是的,听就听,刨什么根问什么底,嘴上却道:“这个我也不知,全是我平日里在街头巷尾听来的。” 于凤池听了,似也不怀疑,点点头道:“曾听人说过这市集之中多藏龙卧虎,如今听来委实不假。” 李元宁听了,很是信服地点点头道:“所以说高手在民间嘛。” “高手在民间?”于凤池明显被这句话逗笑了,随即点点头,能写出这样故事的人的确称得上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看着对面于大状元一副兴致勃勃要和自己继续聊下去的样子,李元宁只觉得头大。她可不想继续再和他谈下去,虽说这人的长相俊雅、谈吐幽默,且性格瞧着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是说多错多的道理,她李元宁还是懂的。 尤其也不知为什么,在这位爷面前,李元宁总觉得特别的别扭。柳青说这是害羞的表现。害羞?李元宁嗤之以鼻,那是个什么东西,想她以前和柳林、柳青误入百花楼里,躲在一间屋子里的衣柜里,看那床上二人做种田播种的运动,都没害羞。现在不过见了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她就害羞了?切,她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好不好?长得好看的人她又不是没见过,自己大表哥白宜修、张志迢,甚至那宜宁侯府的大堂哥李元宗,柳林,这些人哪个长得不好看?更不用说还有表舅袁目那样风之卓绝的人了。害羞?她,李元宁是坚决不承认的。 对此,李元宁自己的解释是面前之人的感觉太敏锐了,害的她每和这于大爷说一句话,还得斟酌一下是否合适,以免露出马脚。 瞄了瞄玩的正高兴的郭玉麟,李元宁倒是希望这小子还能继续让她讲故事,要不来个人叫走这位爷或者自己也好啊,总好过一直和面前之人继续未知的话题吧。 也许是李元宁的祈祷得到回应,门外有人敲门,待得到回应后,客栈掌柜微笑着进来了。 一进门,掌柜就对着屋里的人行礼道问好,随即,掌柜又轻轻搓着手,似有为难地对着李元宁道:“小公子,请问您的那位小厮现在何处?可不可以请您让他出来一下,对外面的那些人说说。这外面几乎全堵住了。”说到这,掌柜有点急,那些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交付了房钱,就赖在他的店里不走。这大堂、走廊的给堵得严严实实。那些人不走,他没法做生意不是?何况他这开客栈的,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也不能撵人吧。更何况还有韩先生的吩咐在里面,所以,掌柜只得自己上来了。 李元宁却不知外面情况这么夸张,她现在也好奇柳青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不过,看了看对面一脸焦急的掌柜,李元宁开口道:“掌柜,你也看见了,我这里就这么几人。对于青子在哪里,我确实不知。”眼见掌柜一脸失落的表情,李元宁又继续开口道:“那些人堵在大厅里究竟要问什么?” 问什么?掌柜还真不好说,问的可多了,连“仙童”都冒出来了。不过,他也知道那些人更多的是想知道接下来的天气情况,可能也想和这么厉害的公子说说话,给自己带带福气吧!想到此,掌柜斟酌地道:“怕是想知道接下来的天气情况?” 李元宁明了地点着头,开口道:“那烦请掌柜下楼和他们说,这半月里是不会再有雨了,让他们放心即可。” 得到回话的掌柜顿时心花怒放,随即又不死心地躬着身子问道:“小公子,请问还有吗?” 李元宁盯着着掌柜,好笑道:“掌柜,你不会也认为这世上真的会有什么仙童降世吧?” 掌柜闻言,神情一滞,随即略显尴尬地告辞下楼了。 第七十三章 说话 一边目睹这二人对话的于凤池看着掌柜走了,眼神闪了闪,似开玩笑般道:“瞧这客栈掌柜模样,怕是希望宁弟你能再说些。” 李元宁摸了摸正抬头好奇地看了一下这边的郭玉麟,随口回道:“这我可不能再说了。” 哦?于凤池奇怪道:“为什么?” 李元宁一扬头,摆出飘然的姿势,得意地开口道:“仙童的主子怎么也得神秘点吧!” “呵呵……”清朗的笑声从对面传来。看着那张笑得如沫春风的脸,李元宁的脑海里猛然闪过一句歌词“你笑起来真好看……” 楼下,一处房间里,吴翠花对着畏畏缩缩进来的丫鬟小春道:“怎么样?打听出来没有?” 见对面的小春瑟缩着身子摇摇头,吴翠花气不打一处,上前几步就掐着那小春的胳膊道:“死丫头,你是不是没去?” “去的,去的”小翠捂着被吴翠花掐着的胳膊,强忍泪水,闻言,忙点头应着,但还是略带着哭腔回道:“我去了,只是那些人不愿说。” “什么不愿说,定是你办事不力,不是和你说了嘛,不要怕花钱。” 小春闻言,弱弱的回道:“我给银子了,她们不要,而且……” “哎,算了算了”小春话没说完,就被吴翠花打断了“这点子事都办不好,要你什么用。你去,不要怕花银子,我爹那么大一个粮铺,就我一个女儿,这钱可都是我的。” 说着话,吴翠花指着另一个正看好戏的丫鬟小菊道。 小菊闻言,大喜,既然不怕花银子,那还有办不好的事?而且,小菊心里的小九九顿时算了起来,嘴里应着:“是,奶奶。” 啪的一下,小菊脸上狠狠挨了一下,只听吴翠花恨恨地道:“叫谁奶奶呢?你家姑爷都死了一年了,记不住啊!” 顿时,反应过来的小菊忙跪在地上,嘴里喊着:“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半响,吴翠花才抬了抬腿,以脚尖轻勾小菊的下巴,阴恻恻地道:“记住了?下次再错,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嗯?” 闻言,小菊忙点头应是,随即在吴翠花的示意下,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看了看那边呆立的小春,吴翠花的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嘴里道着:“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帮我看看再添哪些首饰好看点。” 啊?小春看了看吴翠花这满头的首饰,这哪还有地方再添啊?不过看了看吴翠花那瞥过来的眼神,小春还是应着头皮上前拿起一个簪子,琢磨着往吴翠花头上哪一处插好。 同在屋子里的吴翠花七岁的儿子吴壮,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表示。 陪着婆婆吃完早饭的于凤涵进来就见二人正聊着些什么,忙笑着对李元宁道:“这外面都传疯了,说什么你的那个小厮多么多么厉害。我啊就想着,竟是我眼拙,这些天竟然没看出身边有这样一个厉害人物。” 一边的郭玉麟闻言,忙插嘴道:“娘、娘,青子哥哥会的,元宁舅舅也会。而且元宁舅舅比青子哥哥还厉害。” “好,你元宁舅舅最厉害。”于凤涵点了一下急的什么似的儿子,附和道。 得到肯定的郭玉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见状,三人相视一笑。 随即,于凤涵又接着道:“麟儿和元宁兄弟倒是投缘,除了明伯,我还没见过这孩子这么维护过什么人呢?” 闻言,于凤池笑着道:“姐姐这话说的可是真真的,我在一边瞧得也是眼热。”瞥见自家姐姐那瞪过来的眼神,于风池忙又笑着道:“不过也难怪麟儿喜欢,就看宁弟讲的那个故事,再瞧瞧他送给麟儿的这些精巧的东西,哪个孩子会不喜欢呢?” 于凤涵一听,笑着赞同,也是这个理。那孙猴子的故事,她听了,都觉得有趣的不行。继而,于凤涵又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些游戏,想想自己出嫁这么多年,在别人眼里那些顺遂的日子,甚至于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毕竟嫁了人,哪能真的有做姑娘时的惬意,和任意妄为。仔细想想,她有多久都没像昨天那样笑过,闹过,自己又有多久没有那样随心所欲地了。 那久违的欢笑声都冲散了心中多年的不快。昨晚回去后,即使自己躺在客栈那张简陋的床上,都是一夜好眠。今早起来,自己更是神清气爽。 旁边玩着音乐盒的郭玉麟闻言插嘴道:“嗯,我最喜欢元宁舅舅了。”说完,小家伙瞥见自家舅舅望过来的眼神,忙补充道:“还有舅舅。” 于凤池和于凤涵闻言相视一笑,颇有点无奈的样子。 于凤涵更是用手指狠狠点了点自家儿子的额头:这孩子有时候贼精贼精的,也不知像谁。 被二人当面这样夸着,饶是一向不知脸皮为何物的李元宁也觉得有点受不住了,当即不再理会二人,直接坐在郭玉麟旁边,教他怎么调节那音乐盒去了。 于凤涵姐弟瞥见,对视了一眼,想起了昨天这李家兄弟那跳兔子舞的架势,均均觉好笑,暗道:原来这宁弟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不管那坐着的二人,于凤涵对着自家弟弟开口道:“你此趟出公差在外,在这里耽搁,没有关系吗?” 看了看外面的天,于凤池想起自己在这里的所见、所闻,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开口道:“我之前过来时,和林大人报备过了,今天晚点赶回去,应该没有问题。” 于凤涵笑着道:“刚才母亲说了,因为要赶着上京,中午我们就出发回京,与你去富阳县同路,不如一起走?” 于凤池听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好。” 那边正玩着的郭玉麟听见了,忙跑到于凤涵面前,拉着她的衣袖,抬头问道:“母亲,舅舅和我们一起走。那元宁舅舅呢,也和我们一起走吗?” 于凤涵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用手摸摸他头,心里再一次感叹儿子是真的喜欢自己这个义弟,不过才两三天的功夫,就这样黏着他了,嘴上却道:“不了,你元宁舅舅刚从京城出来,要去外祖家的。” 听说元宁舅舅不和自己一路回京城,小家伙明显的不乐意,红着眼睛拉了拉于凤涵的手道:“娘亲,你让元宁舅舅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吧!我喜欢元宁舅舅。” 那边的李元宁听了,有些尴尬,又有些感动,自己可是没白疼这个小家伙。 第七十四章 整理 而对面的于凤涵听了自家儿子的话,与于凤池对视一眼,颇有点无奈。 于凤池之前也从自家姐姐那里了解了许多李元宁的事。对于他要去楚州外祖父白景堂那里,自也是知晓的。 看了看低着头委屈不语的外甥,又瞥了瞥一边略显为难的李元宁,于凤池干脆蹲下身子面对着郭玉麟,柔声道:“麟哥儿来京城是干什么的呢?” 红着眼睛的郭玉麟,虽不明白舅舅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想也不想地答道:“是给曾祖母作贺的。” 于凤池又问:“那麟哥儿为什么非要自己来,麟儿如果留在家里,娘亲可以带麟哥儿向曾祖母问好的啊!” 闻言,郭玉麟歪着脑袋,想了想,答道:“可是麟哥儿想曾祖母他们了!让母亲带的话,麟儿就看不见曾祖母他们了,会伤心的。” 听了小家伙的话,于凤池笑着道:“麟哥儿想曾祖母他们了,想亲眼看见他们。可你元宁舅舅也想他的外祖父啊!如果让元宁舅舅和我们一起回京,你元宁舅舅去不了楚州,看不见自己的外祖父,也会伤心的。” 听懂了自己舅舅话里的意思,郭玉麟也知道元宁舅舅真的不会和自己去京城了,当即又闷闷地低着头不说话。 一边李元宁见了,颇有点于心不忍,刚想上去安慰两句。就见于凤涵也蹲下身子,哄着自家儿子道:“其实麟哥儿也不用担心,你元宁舅舅看完外祖父,还是会回京城的。等他回京城,我们请他去家里。这样,你不是就可以和他玩了吗,对不对?” 郭玉麟闻言抬起头,看了自家娘亲一看,又转过头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李元宁,似乎在问“是这样吗?” 李元宁哪里受的了被小家伙这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顿时心软的不行,也就不知觉地点头应是。 看着自家儿子终于点头笑了,于凤涵终于舒出口气,颇有点无奈地对着李元宁抱歉道:“玉麟被我惯坏了,瞧着性子。不过,他是真心欢喜你。” 李元宁忙点头应着,表示郭玉麟聪明、可爱,自己也喜欢麟儿这孩子。 这边几人正说着话,郭夫人身边的孙嬷嬷来请于凤涵,说是在客栈遇见了熟人,请少夫人带着小公子去见见。说完,刘嬷嬷瞥见一边站着的于凤池,便接着笑道:“夫人说了,于公子如果没事,也请一并去坐坐。” 于凤池有心不去凑那个热闹,但看了看自家姐姐,还是点点头。 接着,几人随着刘嬷嬷一行去了郭夫人刘氏的住处。 待几人走后,柳青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看着这家伙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及那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笑,李元宁莫名地看着柳青,好奇道:“你没事吧?什么事这么好笑?瞧你那嘴快咧到耳朵根了的样子。” 此时,柳青一改平日里的干脆利落,一扬眉,故作神秘地对着李元宁挤了挤眼,道:“你猜?” 猜?李元宁上下打量了一会柳青,瞧这副奸诈样,这事不是和自己有关就是和那于凤池有关。小样?若是柳林,自己少不得还要用些手段。至于你柳青吗?有种你就别说?憋不死你!李元宁心道。 想起柳林之前传达王管事午后出发去楚州的话,李元宁横了柳青一眼,道:“有本事你憋着?”随即在柳青一脸“你怎么这样”的神情中,开口道:“别杵着了,和我收拾收拾东西,看看挑什么给麟儿,午后我们就走了。”说完就查看自己平日里玩的那些东西。 柳青见李元宁全程无视自己,很是八卦地凑上前询问:“你真的不想知道?” 李元宁嘴角扬了扬,越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哼,就是不搭理你。 脸上全是完全一副你快来问我啊表情的柳青,见李元宁那副模样,终还是认命地帮李元宁整理起来。 期间,翻出前天于凤池送的见面礼,柳青想也不想地递给李元宁。 看着柳青递来的东西,李元宁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把这个都忘了。打开于凤涵送的盒子,里面的东西立马吸引了她,这是一块砚台,李元宁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乖乖,端砚。说实话,她对这些虽没感觉,但是知道它的价值的,更是架不住自家外祖父和表哥喜欢啊。这要是送给外祖父,李元宁都能想象的到那老头的嘴怕是要咧到耳朵边的样子,真是太贵重了,太和心意了,自己还想着送什么给外祖父比较好呢。 这么一想,李元宁顿觉有点不好意思。想想自己送给郭玉麟的东西都太轻了,忙将这端砚让柳青收起来,自己在屋子里巴拉巴拉之前自己玩的库存,打算整理一下,都给郭玉麟送过去。 收拾好准备送给郭玉麟的东西,李元宁拍拍手,一一大木箱的东西。想着郭玉麟这小子肯定喜欢,李元宁的嘴角扬了扬。 听到隔壁传来的说话声,李元宁知道他们回来了,推了推一直在眼前晃悠的柳青,示意她拎着箱子,二人去了隔壁。 刚回来、正在和娘亲说着什么话的郭玉麟,见了李元宁过来,忙喊道:“元宁舅舅”。 李元宁笑着点头,走过去拍了一下郭玉麟的肩膀,指着柳青手里的箱子道:“这一箱全给你了,里面有许多好玩的哦,你的那架水车也在里面,看看喜不喜欢?” 闻言,郭玉麟顿时眉开眼笑,扑在柳青抱的那口箱子上道:“真的,是什么,我可以看看吗?”说完就要去打开,但想起母亲以前教自己,要稳重。郭玉麟便又生生忍住了,嘴里道:“谢谢元宁舅舅。”随即,郭玉麟又似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元宁舅舅,要是我不会玩,你又不在身边,没人教我,怎么办?” 李元宁笑着道:“怎么不会?我都写下来了。不过,咱们麟儿这么聪明,之前的游戏都赢了两位舅舅,就算元宁舅舅不写,你也肯定一看就会,对不对?” 郭玉麟一听,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赢的事情,顿时得意了,挺了挺小胸膛,两只眼睛都笑眯起来了,但还是努力装着淡定的样子,点点头。 众人见状直觉好笑,屋子里一时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第七十五章 分别 屋子里几人笑着,外面采莲在门口向着屋子里张望了一下没有进来,于凤涵看了看屋子里的众人,会意地走了出来。 采莲见于凤涵出来,忙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于凤涵大怒,转头看向采莲,眼神凌厉。 采莲瞥了瞥那边屋子里,小声地道:“是真的,那家都来了几波人了,一个劲地打听舅少爷的事,还不住地往这边塞银子,说什么她家不差银子,那做派极是粗鄙。亏得我们这边婆子丫鬟守规矩。但奴婢觉得还是的禀报少夫人一下。” 于凤涵气笑了,那样一个死了丈夫的还带着孩子的粗鲁女人,竟然肖想她的弟弟,好大的脸面。 当下,于凤涵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开口道:“可知对方什么人?” 采莲忙低头回道:“说是家里是开米粮铺子的。” 呲的一声,这下于凤涵可是连话也不想说了,对着采莲道:“派人送她们回去,跟家里人说一下,他们若是不会教闺女,自有人代劳。” 采莲会意地点点头,随即看了看里间,还是斟酌地询问道:“可是要告知舅少爷?” 于凤涵摇了摇头,嘴里道着:“这样的事,就不要侮了明伯的耳了。” 采莲会意地点头、退下了。 相处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午饭后,众人聚集在顺风客栈门口,即将各自的行程。 虽说之前在屋子里,郭玉麟已经接受要和李元宁分开了,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小豆丁郭玉麟明显不愿了,此时更是有点意兴阑珊地垂着脑袋,站在李元宁的旁边一言不语。 李元宁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笑着道:“快别难过了,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再说,等到了京城,不是又和你舅舅见面了吗?” 闻言,小家伙抽抽噎噎地道:“舅舅走了,元宁舅舅等下也要和我们分开了,我不喜欢。” 原来,富阳县那边传来消息,于凤池已经提前带着安平、安定于午饭前离开了。 拍了拍站在自己身边郭玉麟的小肩膀,李元宁安慰道:“还会见面的,不是吗?等我回京,就去找你,好不好。”说着还伸出小手指对着郭玉麟道:“拉钩”。 “那要等多久啊?”小家伙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李元宁,脸上的表情,那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李元宁“……”要不要这么萌、这么精明啊。 “好了”于凤涵蹲下身子,安慰自己的儿子道,“你元宁舅舅看完外祖父,忙完那边的事,自会回京,到时你不就可以见到了吗?” 郭玉麟又抬头看着李元宁道:“真的吗?”随即见李元宁点头。郭玉麟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当下就拉着李元宁的手,嚷着要拉钩。 李元宁无奈,自己刚刚伸了半天手,半点不给自己面子,怎么现在你说拉钩就拉钩啊!不过面上还是配合地和他拉了勾。 于凤涵含笑看着二人互动,待见二人拉过勾,笑着对儿子道:“麟儿和舅舅打过招呼、拉过勾了。现下安心了吧。” 见郭玉麟笑着点点头,于凤涵不得不再次肯定道:“真不知怎么说,你别看他黏你黏的这热乎劲,了。这孩子对别人可不一样,家里的亲戚有时见面走动,他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李元宁也笑着摸摸郭玉麟的头道:“那是因为我和我们麟儿有缘,又投缘,对不对?” 郭玉麟亮着眼睛,点着头,很是赞同李元宁的话。 于凤涵听了,直觉好笑,自己这个刚认的义弟,这张嘴真是的,怎么说呢,说起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想到此,于凤涵转过身来,接过旁边彩莲递来的木匣道:“这是我婆婆和我的一点心意,你收着。” 啊?李元宁忙推迟,嘴里道着:“之前姐姐送我的那一块端砚就已经贵重无比,怎么好意思再收姐姐和郭夫人的东西。” 于凤涵却道:“自家姐弟有什么不能收的,麟儿是我的命,你即救了他,我是觉得送什么都不够。何况,那颗生息丸的价值我还是知道的,旁人有那么粒,怕是千万分地藏好,哪里舍得拿出来给别人用。也就是元宁你心善,才会拿出来。这一点上,婆母和姐姐我只有感激的份。” 李元宁还要推迟,于凤涵却马上唬了脸,道:“元宁,可是不想认我这个姐姐,才执意不收的。” 李元宁无法,只得道谢收下东西。 于凤涵见此,才露出笑容。 那边郭玉麟见自家母亲挤走了自己,直拉着自己的元宁舅舅说话,早急了。见此情形,小家伙忙跻身上前道:“娘亲的礼物送过了,还有我的,我的。” 看着挤进来的儿子,于凤涵也是无语了,好笑地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 李元宁看着郭玉麟,状似惊讶地道:“啊,麟儿给舅舅也准备了礼物?” 郭玉麟忙点点头,说道:“元宁舅舅,刚才我看了你给我的礼物,我好喜欢。我娘的礼物你收了,现在我的礼物你一定也要收哦。”说完对后面的彩月招手道:“彩月姐姐,快点。” 彩月闻言,含笑上前,举着手里的小木箱道:“这是小少爷之前整理出来的小箱子,刚刚又命令奴婢去取来,送给李公子的。” 李元宁本以为是个什么孩子的玩意,如今看着彩月搬来的这个小箱子,有点迟疑。说实话,她的那些东西就是有些新奇,自己闲着没事捣鼓的!可麟儿送自己的这箱子里又不知装的些什么,万一贵重了,实在不好。她可不想、也不能占这样的便宜。 郭玉麟见李元宁在那推迟,顿时伤心了,忙摇着李元宁的衣袖道:“元宁舅舅,你就收下吧!好不好嘛?你都收了娘亲的礼物了!” 旁边于凤涵此时也插嘴道:“你就收下吧,这些东西是彩月收拾的,麟儿首肯的,不会有什么不妥的。”说完又看了看自己正焦急不已的儿子,笑着道:“也就是你了,旁人我就没见过他这么热情。既然他开口了,你若不收,他还不知多伤心呢。” 郭玉麟闻言,感激地看了母亲一眼,直点头。 李元宁真受不了小孩子软软的萌样,忙道:“好好好,别摇了。元宁舅舅收下了,行了吧。” 郭玉麟这才欢快地放开李元宁。 第七十六章 意外发现 看着欢喜的郭玉麟,李元宁想了想,摸着他的脑袋道:“谢谢小麟儿。另外,元宁舅舅有两个侄女一个叫佳颖一个叫晓颖。都是很可爱的孩子,像你一样可爱、聪明喔。你去京城说不定可以找她们玩。她们那里还有那些人坐在上面,摇来摇去的小车呢。” 郭玉麟听了,眼睛都睁大了:“真的?元宁舅舅你告诉我她们家住那里,我可以让我娘带我去找她们。”说完,郭玉麟似想起什么似的,又忙补充道:“我年纪小,大家在一起玩也没关系。” 于凤涵听了,好气又好笑地点点自家儿子的头,恨恨地道:“就知道玩,小心功课不好,你爹治你。” 闻言,今年初刚开蒙的郭玉麟顿时脖子一缩,随后又挺直身子,傲然道:“不怕,我学好了再玩,让爹爹找不到借口。” 李元宁听了,笑着点点头,夸赞道:“对,就应该这样,我们学好了功课再玩,让他们没地方下手。而且,麟儿还可以告诉他们,这叫劳逸结合。” 闻言,郭玉麟“嗯嗯”点着头,他就喜欢元宁舅舅说的话。 看着一脸赞同自己的孩子,李元宁随后告诉他们佳颖的家的府邸位置,最后还拱拱手、开玩笑地对着郭玉麟说道:“郭公子,元宁舅舅的侄女可就拜托您照护了。” 郭玉麟对于李元宁这种大人之间的称呼和打招呼的方式很是新奇,也学着李元宁的样子,拱拱手道:“好说、好说。” 看着他小大人似的模样,周围人顿觉好笑。 因着连日的雨天终于结束了,客栈里边的客人们也各自相继离开。 魏五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便先行出去了,准备在外面等众人。众人知道他的性子,也都习以为常,整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信王领着贺望舒一行人往外走,忽听前面一阵孩童的哭声,并伴着魏五的诱哄声:“哎呀,你这孩子别哭啊!我哪里知道你的东西这么不结实啊!不是不小心吗?别哭,快别哭,再哭,老子发火了。”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贺望舒听了,直接笑出声道:“魏五,你可出息了,收不到徒弟拿个孩子泄气。”原来说的是之前魏五一直嚷嚷着要找李元宁的小厮认徒弟,被韩先生拦下的事。 魏五一听这话急了,“我说贺二,不知道情况你可别瞎说,事情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边孩子还在哭,魏五看见信王他们走来,忙上前道:“唉,你们谁,快、快来看看,这小小人儿,人不大,嗓门可不小。老子头都被他哭疼了!” 几人顿时被他说的好笑,这魏五别看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怕两样:一怕他大哥,二怕听到孩子的哭声。 信王几人走上前,就见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正拿着手里的一堆碎木头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旁边一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正一脸同情且心疼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信王慢慢开口道。 闻言,魏五似找到知音般,急忙奔过来,那话似泄了闸的水般一个劲的往外倒。 只听魏五将军说道:“刚才我出来,见这两个孩子蹲在这边玩青蛙,我本来没在意,细细一看原来那青蛙竟然是木头做的,就觉好奇怎么这东西这么小巧,还能自己动。就哄着这个孩子给我看看,并按照他说的转动那什么发条,哪知我这手也没用劲,它就碎了。这可真怨不得我。我哪知这东西这么不结实。”说完还挠挠头。 那哭着的孩子一听这话,急辩道:“我说不给你看、不给你看,你非说没事没事。呜呜呜,你陪我小青蛙。” 众人好奇地望过去,果见那孩子手里的一把碎木块, 魏五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呀?” 众人也是好奇,旁边的韩先生更是蹲下身子,对着哭泣的孩子道:“给伯伯看看,好不好。说不定伯伯会给你修好了。” 哭着的男孩闻言一顿,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碎木头递过去,满眼期待地看着说话之人。 众人此时朝韩先生手里看去,这堆木头碎成这样,能修出啥? 韩先生又看向另一个孩子,那孩子也是个贼精的,立马捂住自己怀里的小青蛙连连后退。 众人见了这孩子捂着自己怀里的小青蛙,如临大敌似的看着这边的模样,都觉得有点好笑。 韩先生也不例外,但实在压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还是开口道:“让伯伯瞧瞧好不好,伯伯不会武功,没这位伯伯的手劲大,不会弄坏你的小青蛙的。” 那孩子哪里肯,捂着青蛙转头就要跑。被闻讯赶来的孩子父母对面拦住,一掌拍在孩子的头上骂道:“犯什么浑,还不快拿出来,胆肥了。”训完孩子,那对夫妻忙对着信王一群人连连道歉:“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这孩子不懂事,您别在意。” 说完这些,那孩子的父母还捅了捅自家儿子,催促道:“你倒是快点。” 小小的孩子惧于父母的威压,依依不舍且又眼泪汪汪地从怀里拿出那个小青蛙。 韩先生伸手接过,放在手上把玩了一番,又不知怎么驱动它,看了看那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双手望的孩子道:“你给伯伯演示一下怎么让它动,好吗?” 那孩子一听,忙点点头,赶紧拿过那个小青蛙,紧上青蛙屁股上的一个不起眼的装饰,随后放在地上,就见那小青蛙蹦蹦哒哒地在地上跳了起来。 众人顿觉新奇不已,但心下也明白了难怪之前那孩子哭的那么伤心,这么好玩的玩具被人给弄坏了,肯定心疼啊。 韩先生看着这个青蛙有点意动,但对方是个孩子,自己又实在不太好开口。便问道:“这个是哪里来的?” 刚展示完自己小青蛙的孩子,忙开口道:“是那个帮病叔叔吵架的哥哥家公子给的。” 李家四公子?众人闻言,顿时眼神交汇了一下,这个宜宁侯府的四公子,究竟还有多少本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信王更是挑了挑眉,这么精巧的东西,真的是那个古灵精怪的李家小子做的? 第七十七章 借水车 见对面之人没有回答,刚刚说话的孩子像是怕眼前的人不信自己似的,指着地上还眼泪汪汪的孩子道:“真的,我和宝儿上楼给他们送果子时,见到他在教那个官家的小公子玩什么水车,那水从一处流到另一处,还会开花,可好玩了。他还让我们一起玩,但爹爹怕我们弄坏了贵人的东西,就领着我们走了,他便就送我们这个小青蛙的。” 地上的孩子闻言,也是点点头,似又想起自己的玩具,嘴角又撇了撇,眼见又委屈了。 要说那孩子的父母是这客栈里的长工,迎来客往不知见过多少人,起码的眼色还是有的,见韩先生拿着那玩意仔细观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心下顿时明了,忙笑着道:“这个小玩意,大人若是想要,只管拿去。” 那孩子本来就紧张地看着拿着自己的玩具的男子,一听自家爹爹这话,顿时呆了,张嘴就要哭,被自家老爹一记眼神给止住了。 韩先生听了,也没有拒绝,笑着答道:“那某就却之不恭了。”说完转头对身后的小厮点点头,那小厮拿出一个钱袋,韩先生从里面拿出十两银子递给那家大人道:“买点糖给孩子吃。” 那夫妇赶紧推迟,这可实在不能收。最后见实在推迟不过,二人还是收下了。看着手里的十两银子,夫妻二人忙捅了捅呆立的孩子道:“还不谢谢大人,等下给你买糖吃。” 这孩子本来正伤心,一听有糖吃也就不哭了,倒是之前的孩子还鼻涕眼泪地望着他们。 魏五也赶紧拿出一锭银子,对他道:“刚才伯伯不小心,这个给你去买糖,剩下的给你娘,可不能再哭了。” 反正小青蛙也坏了,现在有糖吃也不坏,这个孩子也欢天喜地的一把接过银子。 那对夫妻见状,忙开口道:“大人放心,这孩子的父母在前面有事,等下我会知会他爹,收好银子的。” 魏五点点头,一行人就这样出了客栈。 路上,韩先生对着信王、贺世子指了指手里的玩具道:“若这个也是那李府四少爷做的,我想之前富阳县的事定是他们,再无疑虑了。” 贺望舒闻言,诧异了,这韩先生之前可是一副模棱两口的模样,怎么这时候反而肯定了,不禁指着那个小东西问道:“就因为这么个小玩意,先生就肯定了。” 韩先生听了笑道:“世子,可别小看这个东西。”说着话,韩先生举着手里的那个木质小青蛙道:“这个东西虽然小,里面可有不少门道。瞧瞧这齿轮、装置、衔接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的。即使朝廷供养的那些工部人员怕也难及。听闻袁家的五长老精于此道,作为曾经的家主培养人袁目先生应该也是个中高手。此子自小跟着袁先生,自然也就可以。” 贺望舒闻言,不禁哑然道:“难道此子真是袁家培养的?” 闻言,信王和魏五也俱都望过来,看向韩先生。 韩先生闻言,摇摇头道:“不像,袁目不理世事已久,怕不是他。而且袁家这些年包括各长老在内,都离了京城,这可不像在培养新家主的样子。”韩先生顿了顿,随即又道:“当然,这些毕竟只是我的猜测,袁家是不是真的就此沉寂,等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倒想看看那个郭家小公子的水车。” 众人闻言,想起之前客栈里那孩子的话语,也是好奇,吩咐车马加快速度,赶上前面的郭家马车。 于凤涵坐在行使的马车里,陪着郭夫人说着一些事。 只听郭夫人道:“这么说那叫青子的小厮所说的对于天气的猜测,竟然全是李家公子的所教?” 于凤涵笑着道:“这我倒没有问,可是明伯是这样对我讲的。” 郭夫人点点头,拍拍于凤涵的手道:“李四公子治了麟儿的眼睛,就是我郭家的恩人。如今,你既然认了那李家四公子做义弟,两方来往自不必说。听说这李家四公子还有个大姐在京城。回京后,你可以带着孩子,双方可以多来往来往。” 闻言,于凤涵恭敬地点头称是:“媳妇听母亲的。” 郭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自己这个儿媳妇虽说有些地方还得多教教,但总的看来还是不错的。 这边婆媳俩说着话,忽然马车停了下来。采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少夫人,是舅少爷身边的安定,说有事找您。” 明伯那边的?于凤涵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郭夫人。郭夫人点点头,随即闭了闭眼作休息状。 于凤涵对着郭夫人打了招呼,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外面的安定见了过来的于凤涵,忙上前行礼。 于凤涵点点头,好奇地问道:“可是明伯有什么事?”要知道早上二人才分开的。 闻言,安定难得的脸红了一下,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道:“少爷命小的来和小少爷借小水车,想回去研究研究。” 啊?于凤涵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看着安定。 话既已出口,安定反倒不再尴尬了,继续道:“少爷说,这个水车构思精巧,可用于农田灌溉,意义非常,所以……” 下面的话,安定虽未说完,可于凤涵还是懂了。只是那个水车可是元宁兄弟送给自己儿子的礼物,瞧她儿子现在喜欢的样子,她也没有把握能不能给他讨来。不过既然自己弟弟开口了,自己怎么也得试一试。 马车里,郭玉麟正由彩月陪着玩着李元宁送的小玩意,听了自家母亲和安定的话,顿时急了:“舅舅是要抢我的水车吗?” 抢?瞧了瞧周围郭家的人,安定有些受不住了。小少爷您这字也太难听了吧。虽说意思是那么个意思,但是也不可以这样说吧。安定心里想,不过想起于凤池对自己的嘱咐,还是硬着头皮道:“是借,借,少爷说了,先放在他那里,小少爷什么时候想玩了,去他那里玩。” 郭玉麟虽然人小,可没被绕住,当下疑惑地问道:“我放在自己家里,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可是如今被舅舅拿去,我要玩水车,不是不方便了吗?” 呃?冒似是这样的,安定心里想着,一时不禁哑然,进而考虑着到底要怎么说才好。 第七十八章 不凑热闹 见此情形,站在另一边的于凤涵忙笑着上前道:“可能是你舅舅想经常见到麟儿,又怕麟儿有了新东西忘了去看他,才想出这个法子的,对不对?”说着话,于凤涵对着安定看过去。 安定回过神来,忙点头道:“是是是,少爷不是想着小少爷吗?” 郭玉麟迷惑了,狐疑地看着自己亲娘,仿佛在问:是这样吗? 虽说骗自己儿子不太好,可是自家弟弟难得请自己一件事,于凤涵决定再接再厉,斟酌一下又道:“麟儿可别忘了,之前你父亲已经给你开蒙了,若是让他知道你这样喜欢一件东西,怕是会认为你玩物丧志的,对不对?”于凤涵循循善诱着道。 郭玉麟护着自己的小水车,想了想自家娘亲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 于凤涵便又继续道:“那既然这样,是不是放在舅舅那儿才更安全。” 郭玉麟又点点头,于凤涵和安定舒出口气,总算搞定这孩子了。 送走了安定,于凤涵本想着留下来陪伴自己的儿子一下,好补偿安慰他。 哪知郭玉麟根本不领情,自己在马车里玩着李元宁送的东西不亦乐乎,要娘亲在这里干什么? 瞧着儿子那嫌弃的样子,于凤涵忽然一阵心塞,暗道自己刚才帮着自己弟弟拿走儿子那个小水车,真是一点也没错,甚至恨恨地想着要不要让安定把麟儿的东西全拿走才好。 当然,这也就想想而已,既然自己的儿子不要自己,自己还是换个马车,先休息一下的好。这样想着,于凤涵便上了另一辆马车,准备先休息一下。那边郭夫人身边的婆子忽然来请,说是贺世子来访。 于凤涵听的一头雾水,贺世子?哪个贺世子?不过于凤涵当下不敢耽搁,忙起身就去了婆婆处。 作为京城中仅存不多的开国勋贵,又因为当今的太后娘娘也是出之镇国公府,故而,镇国公贺府在一众勋贵中那也是处于顶尖的地位。 如今贺世子前来相见,身份在这里,虽是个晚辈,郭夫人还真不敢托大,这可是个连自己父亲都不敢怠慢的人物。故而,这边郭夫人是早已下了马车,在一边陪着这群突然从后面赶上来的人。 马车外,贺望舒对着郭夫人道:“刚刚我们在那边的客栈得知小公子之前的眼疾。听着那些人说的治疗手法的奇特。我的这位朋友韩先生醉于医道、也精于此道,听说此事后,想看看小公子眼睛治疗的效果,不知是否方便?”贺望舒说的时候指了指身边的韩先生,心里却道:之前不方便,现在人家孩子的眼睛明显好了,就为了看那什么水车,让自己扯这个慌,真是的,说的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郭夫人闻言,看了看对着自己略一颔首的韩先生,连忙道了声谢,心里猜测:看样子,这群人之前应该就在客栈了,自己孙子眼疾正厉害时,他们也应在场,再说之前在客栈也没见说眼看麟儿的眼睛?怎么此时反倒来了,嘴里却道着:“那就有劳先生了,还请先生再帮着查看查看。” 于凤涵来了之后,听了二人对话,虽也觉得奇怪,本想让人领了自己儿子过来。奈何这位韩先生听闻自己儿子在玩什么小物件,竟然直接转身请于凤涵带路。 待于凤涵将韩先生和贺望舒带到郭玉麟处时,看着韩先生检查完自己儿子的眼睛,就拿着自己儿子的小物件问水车的事。于凤涵心里就了然了,心下好笑不已,这怎么一个个竟只顾着麟儿的这些东西。 倒是接下来的行程,郭玉麟完全一副防贼似的防了韩先生一路。 那边李元宁、柳青自也上了马车,看着柳青那副忍得难受的样子,李元宁终于大发善心地开口道:“说吧?到底什么事,瞧你刚才在那客栈门口一副失落的样子。” 柳青一听,再也忍不住了,当下劈里啪啦地一顿说了,说完还舒了一口气,道:“可憋死我了,你终于问了。” 李元宁见状,好笑道:“所以,你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柳青想也不想地道:“当然了,这样的好戏就这么错过了,太可惜了。你是不知道”柳青说着,又向李元宁这边坐了坐,挥着手演示道:“你是不知道,那胖女人有多嚣张,家里不过开个米粮铺,说的那话嚣张的比那些京城贵女还霸气。那脸皮厚的,我都替她害臊。嫌弃丫鬟们办事不力,还准备自己上门自荐。”说着似想起那胖妇人的嘴脸,柳青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李元宁也愣了,这妇人的脸皮还真是厚的可以。 随即,李元宁也想起之前在屋里,于凤涵被采莲叫出去的情形,难怪,回来后的于凤涵一脸阴沉的样子。 想到此,李元宁不得不感叹道:“红颜祸水!,所以说,这祸水不一定是女人,男人也可以。”说着话,李元宁瞥了瞥柳林一眼,这位可没少收到自己春秋院丫鬟的手帕和荷包啊。 其实柳林、柳青的长相都是相当出色,李元宁曾奇怪地疑惑于二人父母的长相,得到的答案是二人长得像他们的姑姑柳立荷。小时候,柳林柳青的长相还是挺相似的。十岁之后,两人便向着不同方向发展了。但饶是如此,也是女的漂亮、男的俊逸。为了附和李元宁掩饰身份,二人也都做了适当的易容。但还是耐不住宜宁侯府的丫鬟们透过现象看本质,折服于柳林这个人。 马车里的柳林闻言,似是没听见似的,连个眼神都没给李元宁。 李元宁和柳青对视一眼,均好笑不已。 笑过后,柳青试探性地看着李元宁,小心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啊?李元宁疑惑地看着柳青,随即反应过来柳青指的是什么,开口道:“能有什么?”说完见柳青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当然了,一点点遗憾还是有的,毕竟那么一朵有内涵的娇花。”瞥见柳青一脸果然如此,李元宁不耐烦了,接着道:“瞧你那什么脸色,听我说完。我虽有意动,只是这娇花太美好,窥视的人太多。而且你也听见了,连那米粮铺的寡居女都想一亲芳泽,你家少爷我又不嫌命长,何必争这份子呢?要知道,放弃这么棵树,我还有大片的森林。” 第七十九章 有钱人 柳青被李元宁说的好笑,忙附和道:“对,我们后面还有一大片森林呢!” 一边的柳林瞥了那边嬉笑着的二人一眼,皱了皱眉头,似对她们嘴里的那些话颇有点嫌弃的样子。 二人才不管他的表情,柳青见李元宁这样说,也放心了,她真怕李元宁被那于状元给吸引住。虽说于凤涵姐弟是很好,单说这于家这些年的不闻不问,家里的长辈应该也是踩地捧高的主,她可不愿李元宁真的嫁过去受罪等。 放下心来的柳青,拿出郭玉麟和于凤涵送的盒子,有点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尤其是郭玉麟的礼物盒子,用手颠了颠,还挺有份量的样子。 看见这个盒子,李元宁也好奇郭玉麟会送什么给她,此时见柳青拿出那盒子,当下便接过那盒子,随手掀起盖子。一打开,李元宁吓了一跳,郭玉麟这是把自己的家底全给了自己吗?瞧瞧这里面一股脑的什么小金鱼,金裸子,还有一块玉,什么笔啊的等,看样子这些应该是有人送他的,都是不便宜的东西啊。 熊孩子,李元宁心里默默道:真是太有钱了!瞧瞧人家这少爷当的,五六岁的孩子比自己的家底厚实多了。可随即,李元宁又觉得心里满满地感动,这可是实打实的真感情啊!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你对他好,他便掏心掏肝地对你。可是这些东西,哪里是自己能要的。当即,李元宁盖好箱子,吩咐柳青收好,以后有机会还是还给他吧。 柳青也看见了箱子里的东西,自然也吓了一跳。那满满的一堆小金子的饰物,加起来怕是值个千两银子吧!她也觉得收人家小孩子这样的礼也是颇为不好意思,当即点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李元宁又打开于凤涵的盒子,一摞的银票,银锭子,足有五千两加一些其余的东西。 拿着那银票,李元宁会意,这婆媳俩是补偿自己那生息丸的银子呢。 合上盖子,李元宁吩咐柳青收好这些银票。她们给了,自己还是收着吧!随即,李元宁又有点高兴,自己现在又是有钱人了。 不过李元宁又叹了口气,一下子收了人家祖孙三代这么些东西,感觉手有点软。不过,算了,等以后再说吧,她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到楚州之后的事。 京城,一处的房舍里,一个二十几岁模样的女子对着坐着的一位白发苍苍的妇人说道:“姑太婆婆,下面的人查到江安县的顺风客栈。那天,很多人都见到那公子的小厮曾当众说出丑时末雨停,只是那段时间住在那里的人太多,且刚开始很多人只认为是这小子胡口乱说,也没人在意,还当做闲谈的笑点。待第二天有人追问时,那小子却溜了。我们的人想进一步,却一无所获,似乎有人插手抹去他们的踪迹,所以到目前为止,具体是哪一家的孩子,现在还需待查。” “嗯”老妇人冷哼一句,缓缓地开口道:“接连三次预测!一让使团避开灵岩岭,免了两国纠纷。二让官员预知天气,更将那湿麦变废为宝。到了这次,更是随口一说就是什么时辰雨停了。这时间拿捏的之妥,预测之准。什么时候东陵出了这样的人物?他们竟然还一无所知?还是,他们的心大了?”最后几个字,虽然声音不大,但显示出的威严森冷还是让下面站立的人后脖颈一寒。 那女子闻言忙俯下身子道:“回姑太婆婆的话,应该不会。”说完,觉得自己这话似不具说服力,又补充道:“毕竟那些人的身家性命还捏在我们手里。” 老妇人闻言,没有说话,垂下眼睑,似掩饰心里波涛汹涌的恨意:多好的机会,竟然就这样生生错过。更甚至,反倒让那黄口小儿捡了现成的便宜,倒成了德行兼备的明君。明君?”女子心里千万遍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咬牙切齿。她王家一千三百八十六条人命,成就了他这位明君!这个仇,他记不住,她记得。 静,一时间大厅里静的出奇,连彼此间的呼吸声都显得那样突兀。旁边侍立的女子,此时也是动都不敢动,但绕是如此,还是控制不住有些颤抖。 半响,白发女子深吸一口气,眼里不复之前的汹涌澎湃,缓缓开口道:“这段日子,我这里不要你伺候。此事,你亲自去查。另外,那些该办的人和事也不要手软,我们隐藏的太久了,久到那些人怕是都忘了还有我们的存在了。” 闻言,女子忙低声道:“是,侄孙这就亲自去查,定然查个清楚。” “嗯,”老妇人淡淡应了一声,又补充道:“查出之后,不要轻举妄动,速来报我。”说完,见眼前的女子似有所迟疑,便道:“怎么,还有事?”。 窥视着这老妇人的神情,女子斟酌似的地开口道:“姑太婆婆,您说那少年会是谁?对天象了解的竟然这般透彻,那袁目不是废了吗?还有这些事要不啊告诉姑姑。” “你姑姑那边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再去了,免得节外生枝,该知道的她自会知道。”老妇人说着话,警告地看了女子一眼,待得到肯定回复,老妇人才继续道:“能够把时间算得如此之精准的,怕是只有袁家的那位老祖宗了。当然那也只是传说。不过,前一阵子,袁家祠堂的碧潭里,开出了一朵金莲。” “金莲?”女子闻言直接抬起来头,看着老妇人的眼睛,忍不住问道:“难道袁家当真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看了看眼前的女子,老妇人的眼里闪过不满,嘴里却道:“不知,”似在回忆什么似的,那苍老的声音又继续道“自从十几年前,我们以袁家家主秘法的下半本为诱,引导那三长老、四长老为我们所用。结果虽然达到目的,毁了袁目,但因为那场法术,我们这些老人也伤了心神和根基,后来更是和那袁家三长老、四长老闹翻。如今的这些消息,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那声音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袁家这些年没有出色的天能者出现倒是真的。按说,袁目也毁了,所以那个孩子是谁,谁教他本领的?无从得知。” 第八十章 暗流 是啊,谁家的孩子,怎么教出来的?一时间,屋子里有些安静的可怕,老妇人的思绪又不断地翻涌着:她的母亲,那位袁家公认的自那位老祖宗之后最出色的天能者,因为世俗的偏见,含恨出走,以至自己后来改袁姓为王。但可能是因为当时出走时伤势太重,母亲元气大伤,再不复之前的能力。数百年来,她们王家无不期待天能出众之人出生,以望能颠覆袁家之前的自以为是,和向世人证明他们王家也可以成为这世间的最尊贵的存在。好不容易,四十几年前,母亲期待的天能者出现了。可后来,芸芸众生,这个人却逃不过一个情字。以致后来给王家带来灭顶之灾,满族倾覆。 虽说后来,她带着人救出了一部分人,可是还是敌不过她王家的一千多条人命,一千多条人命啊!无数个白天夜晚,她一闭上眼,眼前全是那些向她求救的家人,甚至于她们的质问,为什么就只救那些人,不救他们。 老妇人这样想着,伸出了手,看着这双如枯枝般的手,她也想啊!那些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和她一起长大的、甚至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连自己的小女儿,她都没顾得着。她必须先救那些有能力的族人,这样她们才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东山再起?老妇人有时又会想,如果最后他们一无所成,那么她当年的抉择是不是就是个笑话,她的玉儿才八岁啊。不,不能有如果,她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老妇人眼神坚定地想着。 不知是不是遭到了报应,袁家这些年没有出色的天能者出现,他们王家又何尝不是。 老一辈的天能者几乎损于十几年前的那场暴雨。那看似平常的一场洪水,外人哪里知道其中的暗潮汹涌。可恨,棋差一招,留下袁目这个祸根。涵儿,这一辈王家最出色的子弟,偏偏又堪不破个情字。情?想想自己,老妇人眼里显出了几分讥诮,这就是个笑话。一切只是她们不够强大,若是真的有一天,你强大到一定程度,这世上的男人还不得卑躬屈膝。如今他们王家如过街老鼠般苟延残喘,族中数百男子更是只留一根独苗,一切都是那袁家造成的,也是这东陵皇室害的。 眼睛瞥了瞥一边的女子,老妇人又叹了口气,这个倒是个还行的,可奈何天能太弱,能力不足。 一边的女子察觉老妇人的举动,似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姑婆,您可还记得,有一个孩子和那袁目极其亲近,且这个孩子的祖母可是那袁目的亲姑姑,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孩子?” “不会,”苍老的声音继续道:“我暗地里测过那个孩子,平庸之极、且命运多舛,实在不是什么有天能、有福之人。” “金莲?”女子又喃喃地念着,随即开口道:“我记得曾祖母留下的手札里记载,金莲一出,惠及四方,恩则万民,延千年家传,创太平盛世。难道说这东陵气数未尽、袁家香火未断,那我们这些年的伺机而动又是为了什么?” “也不尽然”苍老的声音继续道:“缘起缘灭,母亲说过,金莲出身既可以锦上添花,也可以是毁灭后的重生,新的轮回。” “毁灭后的重生?新的轮回?”闻言,女子喃喃地问着。 那苍老的声音似也顿了顿,继续道;“嗯,一切就看这金莲托生的主人心有多大。” “心有多大?”女子默默念着。 “是啊,心有多大!”老妇人又似提醒着自己,又一遍地重复道,随即嘴角扬了扬,眼神诡异。 李元宁的心可是大的很呢,此时的她正满心欢喜地往楚州安丰县白沙镇赶。就要见到外祖父了,李元宁的心情自不是一两句话能表达的,她甚至琢磨着要不要给白景堂来个惊喜之类的,却完全想不到,因着自己的到来,给楚州甚至整个西南给来了怎样的波动。 经历了十几天的舟车劳顿,李元宁一行终于到达了白沙镇。 因着此前李元宁已经安排柳林去通知了白景堂,待马车到了镇口的时候,下了马车的李元宁,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大舅舅白敬律和大表哥白宜修。李元宁忙边跑、边挥手喊道:“大舅舅。” 白敬律一见这飞奔过来的人,忙上前一步稳住李元宁笑着道:“这都是大…小伙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毛手毛脚的。” 李元宁吐吐舌头,喊了声:“大舅舅好。”又笑着转头对站在大舅舅身边的表哥白宜修道:“大表哥好。” 相比起大舅舅白敬律的豪迈爽朗,表哥白宜修则文静内敛的多。 白宜修笑着嗯了一声,道着:“表弟好,不过表弟这两年看着倒没变。” 什么没变?李元宁怒了,用手势把自己的头作拉伸状,不满地道:“大表哥,你看清楚,我长高了!”待看见白宜修那笑看着自己的表情,李元宁顿时觉得受伤了,挽着白敬律的胳膊,不服气地摇着道:“大舅,你看大表哥,一见面就打击我。我明明有长高,哪有这样的?” 白敬律被她摇的好笑,但还是狠瞪了白宜修一眼,嘴里哄着:“宁儿说的对,是你大表哥不会说话。”说完还似模似样地用手放在李元宁头顶,比划着道:“嗯,是高了,都到舅舅肩膀了。” 一边的白宜修笑着耸耸肩,看着那边还不住说话的二人,开口道:“父亲、表弟我们快回去吧,祖父怕是等的着急了。”白宜修说完,看了看向自己望过来的李元宁道:“祖父今早见到柳林,意外的不行,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后来听说你来了,急忙吩咐父亲和我过来接你,自己则在家去安排你的吃饭和住的房间了,你都能想象,此时的家里有多么的热火朝天。” 李元宁一听开心地笑起来,喊道:“哇,外祖父最好,我最喜欢。” 一边白敬律闻言,假装生气道:“那舅舅就不好了?” 李元宁一听忙笑着挽着白敬律的胳膊道:“舅舅也好,我也喜欢。” 白敬律一听哈哈大笑:他就喜欢李元宁这性格,活泼、讨喜、嘴甜。哪像自家的两个儿子,大的什么都闷在心里,搞的比自己这个当老子的还深沉。按说自家婆娘也是个爽朗的性子,真不知那小子随了谁。小的吧,那是更操碎了心,整日里上蹿下跳,不气自己,就是好事。至于女儿,那是孩子她娘的小棉袄,自大了之后,跟自己似乎就没什么关系了。哪像宁儿,这么嘴甜又会撒娇。想到这,白敬律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第八十一章 到达 很快一行人到了白家所住的地方,老远,李元宁就见几间和周围一样的普通的住宅前,一群人站在那里,尤其是看见最前面的那人,李元宁眼睛顿时湿润了。 两年未见,这个自从她到了这个世界,给予她最大温暖和关爱的老人,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不少,但精神瞧着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看着那向自己招手的老人,李元宁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前世因着自己是女孩的原因,父母很是不喜,是祖父将自己带大,教自己本领。这一世是眼前的老人,没有原则地爱护着自己。有时候,李元宁甚至总有种他们是一个人的感觉,白景堂就是自己前世的爷爷,前世的爷爷就是白景堂。 “外祖父”李元宁奔着跑过去,一把抱着老者,嘴里呜咽着:“闹闹好想你。” 闹闹是白景堂给李元宁起的小名,那时李元宁刚穿过来,对这里一无所知,不敢有所动作,只是沉默安静地观察着周围,熟悉情况。 不清楚李元宁心里想法的白景堂,被她这样安静的模样吓坏了。白伯爷甚至误以为李元宁是不是被之前的落水给吓着了,接她回府后,图个喜庆和吉利,便给她起了个小名闹闹,希望她活泼开朗。 一般情况下,李元宁是极其嫌弃这个名字的,闹闹、闹闹的,也太难听了;但是现在,她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名字难听,反而有种亲切感。 白景堂一听怀里外孙女说的话及怀里人儿的哭声,这个一向坚毅的男人,此时鼻头也不禁有些发酸,他白景堂这辈子没愧对过谁,只是委屈了怀里的这个孩子。 瞧这样子,这孩子怕是想他们想得难受,在那府里也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料想没了自己撑腰,一个没爹疼、没娘护着的孩子,在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宅大院里能有什么好?何况又是在那两个女人手下讨生活。 看着李元宁抱着白景堂哭的厉害,旁边的人也均觉眼眶发热,表少爷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瞧这个孩子委屈的。 大舅母姚氏见状,擦了擦眼睛,忙上前劝道:“好了、好了,宁儿能来,这是喜事。怎么就哭了呢?快,来让让舅母看看,哎呦,快别哭了,这小脸都花了。” 李元宁赖在白景堂的怀里,在白景堂的衣服上蹭掉眼泪,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头道:“大舅母好。” 姚氏笑着道:“好,好,大家都好!走,别在门口待着,一家子进屋去。” 李元宁想着在门口的确不好看,便笑着应声,挽着白景堂,一行人就进了屋子。 一进门,李元宁领着柳青、柳林跪下就给白景堂磕头。白景堂点点头,示意一边的白宜修扶她起来。 随后,李元宁又要给大舅大舅母磕头,被姚氏拦住了,笑道:“自家孩子不用这样,你有这个心就行。” 李元宁不要,坚持给大舅大舅妈和二舅母许氏磕了头,感谢他们照顾自己的外祖父。 李元宁的外祖母两年前因受不了二舅的事,及后来抄家的刺激,本就不好的身体当即就垮了,最后更是直接病死在了监牢里。 因着白家当时一家子均在监牢里,那丧事还是李元宁的姑姑李云梦领着李元宁办的,没有大操大办,就简简单单地办了一下。随即将人安置在京城郊外的一处李元宁选的地方,青山绿水,李元宁料想外祖母应该会喜欢。 有空的时候,李元宁也会领着柳青柳林去那里坐坐,清清周围的杂草,说说话。 磕完头后,李元宁说了这些事,白景堂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多亏你姑姑、姑父了,什么时候代我谢谢他们。” 李元宁点点头,他知道祖父叹的什么气,所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过这样。自己的姑姑和姑父能不顾及外祖被抄家的牵连,在那样的情形下,顶住外界各种各样的压力,安葬自己的外祖母,真的很不容易。没见平日里巴结着自己外祖父的祖父李振风,连个面也没露。更甚至,若不是自己闹得太厉害,按自己祖父李振风的尿性,怕是都不会允许自己去送外祖母。 看着本来高高兴兴的气氛,被自己弄得有点伤感了,李元宁忙转身吩咐柳林柳青去拿东西,并笑着道:“外祖父,大家伙,我给你们都带东西了。”说完对外面喊道:“柳林、柳青,你们快点。” 不一会儿,屋里就放满了李元宁挑的礼物,谁的都有。大家伙也不管平日里如何了,虽说伯爷被削了爵。可是在这里,白景堂还是大家的主心骨,那往日的威慑还是一样的。不过今个伯爷高兴,哪里顾得着管他们。再说,众人虽不是很在乎那些东西,但还是感动于表少爷记住他们,也都兴高采烈地拥挤着进来拿礼物。 白景堂坐在那儿,笑看着大家伙热闹的交谈着,也不言语。 好半天,大家领着各自的礼物,相互谈笑着出了屋子。 李元宁整理了一下剩下的礼物,惊讶地看着想要随人群一起走的二舅母许氏道:“二舅母,你怎么不挑啊!还有倚姐儿的。” 许氏忙拉了拉自己身边的女儿郭宜倚,对着李元宁歉意地道:“不用了,我们还是不要了。” 李元宁疑惑地看着大舅母姚氏。 姚氏见了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拿起李元宁给她们准备的礼物,快走两步递到许氏手里道:“宁儿的一点心意,收下吧,不要闹得孩子不开心。”见许氏又要拒绝,忙小声地道:“爹看着呢,可不能惹他老人家生气。” 许氏听了,似想了想,伸手接过,对李元宁道声谢谢。 姚氏又蹲下身子对着五岁的白宜倚道:“倚姐儿,这是你宁儿表哥给你买的,喜欢吗?” 白宜倚听见大伯娘这样说,看了自家娘亲一眼,见娘亲点头,隧眉开眼笑地道:“喜欢。谢谢大伯娘和表哥。” 姚氏夸了声“乖”便让她们走了。 待她们走后,姚氏对李元宁解释道:“许家当年曾和你二舅的事脱不了关系,虽说那许家如今不在了,可你二舅母一直自责,认为是自己害的我们家,心中一直有亏,对谁都这样,你可别在意。” 李元宁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她就说二舅妈怎么这副样子的。 第八十二章 家的感觉 倒是半天不说话的白景堂忽然开口道:“老二自己的事,跟别人没关系。老大媳妇,你也要留意点,老二家的老这个样子也不是个事。还有,宜佳,你教的很好,回头让她多带带宜倚,咱们家的孩子可不能被教的畏首畏尾的。” 闻言,姚氏忙点头称是,嘴里应着:“媳妇记下了,等下回去便让宜佳以后多带带宜倚。” 白景堂闻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姚氏知道李元宁和自己公爹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怕是有好些话要说,便对李元宁道:“知道你来了,父亲一早便吩咐了,饭菜差不多都好了,宁儿可是饿了。” 李元宁笑着摇摇头道:“谢谢大舅母,这一路车颠得我都不知道什么叫饿了。” 姚氏被李元宁说的好笑,点点头,道:“好,那再等会。” 白景堂此时也插嘴道:“你先去忙吧,等一下让人通知。这孩子一路怕是吃了不少苦,先让她缓缓。” 大舅母笑着点头应是,便退了下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白景堂和李元宁时,李元宁便把给老爷子挑的礼物一股脑地摆出来。随后更是拿出于凤涵送的那块端砚,本来一直含笑看着李元宁在那显摆礼物,和听着李元宁说哪个礼物干嘛的用的白老爷子,待见得这块端砚,忙笑放下手里的杯子,双手拿过来仔细地看起来。 李元宁就知道他会这样,故意道:“哎哟,不好,拿错了。”说完就要伸手将那端砚抢回头。 看着自己带大的孩子,一脸狡诈地假装收回礼物的样子,白景堂自是知道这妮子的想法,也假装唬着脸,手臂一挡回道:“到了外祖父手里,就是外祖父的,想拿回去,可是不行。”说完这话,白老爷子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端砚,叹道:“哎哟,这是哪里来的,可是个好东西啊!” 李元宁听了白景堂的问话,心下得意,当即扬了扬脖子道:“当然,这可是诗书传家的于家姑娘送的。” 于家姑娘?“哪个于家?”白景堂边看那端砚边随口问道。 “三元及第的于状元于家啊!”李元宁狡黠地回道。果然,就见对面正在欣赏端砚的白景堂闻言一愣,随即诧异地抬起头来。李元宁心里明了,外祖父果然知道。 而对面,白景堂被李元宁的回答惊了一下,随即抬头窥视着李元宁的脸色,暗道:莫非闹闹知道于家小子的事了,还是说于家暗地里承认闹闹这个媳妇了。不过说实话,他是正看不上那于家的做派,当然也不希望李元宁会嫁过去。 当下,白景堂面上不动声色地拿着端砚看着,问李元宁道:“于家?怎么回事?闹闹怎么会和他们家的人认识,说给外祖父听听。” 李元宁原也打算告诉白景堂,于是就把客栈里所发生的事全部都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甚至于救郭玉麟的事,及后来柳青在客栈里所说的话也是一概不漏。 闻言,白景堂笑着道:“嗯,闹闹做的不错,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怎么着也不能看着人家孩子受罪,自己袖手旁观地吧。”说完,白景堂瞥见李元宁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想起李元宁的女儿身,自己也笑了,忙补充道:“这大丈夫指的是有立场正直的人,你可别想找你外祖父话语中的错误。” 李元宁笑着挽着白景堂的胳膊,摇着头、调皮地道:“不会、不会,我的外祖父英明神武,会说错话吗?不会啊!” 看着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李元宁,听着她这自问自答的话语,白景堂直接给逗笑了。 两人又说笑了会,白景堂随即正了正脸色,对着李元宁道:“闹闹,你这一连串的事,外祖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你到底怎么想的?要知道若是让皇帝知道你有这本事,入朝为官都是板上钉钉的了。” “如朝为官我倒是没想,只是想着将自己所学来造福百姓,而且”李元宁斟酌地看着白景堂道:“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整日里浑浑噩噩,我也不想再被你们护在身后,安心地享受着一切,我也想为你们做一些事,我也想成为母亲、大姐还有你们的靠山……” 听着眼前孩子那娓娓道来的话语,白景堂直觉眼睛有些湿润,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白景堂闭了闭眼,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又看着李元宁:这个孩子真的很好! 当下,白景堂更是摸着李元宁的头道:“嗯,好孩子!” 看了看白景堂的脸色,想着那些什么做官的事还远着呢,以后再说吧!李元宁便想岔开这个话题, 随即李元宁又把自己怎么会来楚州的缘由说了一下,刚才在来的路上,李元宁已经和表哥白宜修说过了,现在和外祖父再说一下,未了道:“等下吃过饭,就让王管事他们走,不然他们在这里又是吃我们的、又是住我们的,多不划算。” 闻言,白景堂直接笑着附和道:“好,听闹闹的,吃完饭就让他们走,不然就太亏了。”说完又顿了顿道:“今天看你刚来,怕你累着,明天给外祖父再讲讲这海边天气的变化。”说完白景堂叹了一口气道:“哎呀,闹闹,这海边的天气真正是变化莫测,那是说变就变。外祖父和你说啊,这儿的龙卷风可真厉害,什么时候你得再好好给外祖父讲讲。来这里后,外祖父根据你以前教的,预测了几次龙卷风,避免了几次灾害,这里的人现在看祖父都不一样了。明儿个外祖父带你出去走走,你就知道了,就是你以前说的,倍有面儿。”说完对着李元宁得意地扬了扬头。 李元宁扑哧笑出声来,嘴里道:“是,被人崇拜的模样当然倍有面儿。”自己心里却知道外祖父这是怕自己认为他在这里生活的不好,变相的告诉自己他在这里很好。 随后,李元宁点点头又拉着白景堂零零星星地说了一些事,直到那边姚氏派人通知他们开饭了。 吃过饭,李元宁去和王管事说了小赵氏让办的事做好了,让他回去转告小赵氏,她可以安心了。 王管事点点头,心里的担子不禁放下了,也不再等李元宁说话,便直接开口告辞,说是要回去复命。 李元宁自然不会留他,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第八十三章 卸妆 送走了王管事,姚氏派人找来李元宁,并亲自带着李元宁去看给她准备的屋子,屋里就安在白景堂的旁边。甚至,姚氏还不好意思地对着李元宁道:“在这儿,只能住这样的地方了,宁儿可别嫌弃。” 对于这一切,李元宁哪里在意,当下一把挽着姚氏的胳膊道:“大舅母这说的什么话,不要说这什么都有。只要能和你们待在一起,就是住荒山,我都愿意。” 李元宁自在这个世界醒来后,就被接道陵昌伯府,是姚氏像护着自己孩子般护着她的,所以李元宁在姚氏面前从不遮掩自己。 姚氏任她挽着自己,闻言,当即一伸手点在李元宁的额头,笑着道:“你啊,这张嘴可甜死人不偿命。” 李元宁把头靠在姚氏肩上,状似撒娇道:“我小时候可是在您身边长大的,那还不是您言传身教的。” 姚氏一听,顿时气笑了,无奈地道,“你这孩子。”随即顿了顿,姚氏又用手指指李元宁的脸道:“现在这里的全是家里以前跟着的忠仆,这后院没有父亲的命令也没人进来。在这里,你可以换上女儿家的衣服。尤其是你这张脸,也不知脸上老涂那些个东西,会不会对皮肤不好。女孩子家家的,这张脸可是很重要的。” 李元宁任姚氏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心想这就是家的感觉。因为关心你,所以总是不断地说着关心、爱护你的话。 李元宁含笑听着姚氏说着话,心里却想着:现在的她更喜欢男装,方便啊!毕竟外祖家知道她是女孩子的事只有外祖父和大舅、大舅母及柳青的爹娘。现在还不是揭露自己女儿家身份的时候,再等等吧。 姚氏走后,李元宁还是依言坐在桌边,看着眼前铜镜里的自己。外祖父身边的能人不少,善于易容隐遁的霍嘉就是其中的一员。为了让自己更像男孩子,白景堂干脆让霍嘉收自己和柳青为徒,就这样二人学会了易容之术。更甚至,连声音都能在男声和本音之间切换自如。 之前在京城自己的院子里,因为全是大小赵氏的眼线,她不敢露出脸上的妆容,再者路上因为有王管事盯着,自己也是不敢卸妆。 如今自己在外祖父这里,她不再怕了,虽说外祖父被贬为庶人,可毕竟大舅母和二舅母的嫁妆没有没收,而且狡兔三窟,更何况自己的外祖父,怎么说也带过兵打过仗的,手里还是有些听使唤的人的。而且别看这院子里的那些个缺胳膊少腿的又些下人,你若是当他们是废物,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那些可都是战场上下来且真正见过血的,武功高强自不必说,且还是极忠心。所以,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想到这,李元宁拍拍自己的脸,自己的这张脸也该透透气了,这样想着,李元宁笑了笑,就着桌上水盆的水,用毛巾沾上点特制的药水,在自己的脸上擦拭。 正擦拭着,外面传来脚步声,李元宁吓了一惊,这么晚了谁会来?自己这脸可是刚清过。 耳听脚步声逐渐靠近,李元宁想着再妆扮已然来不及,就忙跑到门口,准备抵着门问清楚是谁。 哪知刚到门口,就听外面的声音道:“是我,抵什么门,快点帮我拿一下东西。” 青子?李元宁一喜,忙打开门,就见柳青抱着自己的被子及枕头,还有些个袋子等。不禁哑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陪你娘吗?而且看这情形是要搬家怎的?” 柳青用怀里的被子撞撞李元宁。李元宁秒懂地接过。只见柳青抱着其余的东西,径直进来放在桌子的空余处苦恼地说:“别提了,一言难尽。我有时都怀疑我是不是我娘捡的。” 李元宁听了这话一笑,随手关上门。转回到桌子处道:“周婶不是挺好的嘛。” 柳青翻了个白眼,道:“对,是挺好的,不过是对你好。”说完指了指桌上的几大袋子道:“瞧瞧,这就是你周婶给你准备的零食,怕你夜里饿着呗。至于我吗?唉,别说了,我和我娘也就半天情义。你说这没见面时,想她想得特别难受,刚见了面那会,我绝对是亲闺女。可半天一过,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不,又嫌我碍眼,把我给撵到你这儿了。” 李元宁听柳青说着,一边笑着笑应着,随手翻开其中的一个袋子,捡了两块小鱼干吃了起来,心里知道是柳青娘怕自己第一晚在这里住的不舒服,让柳青陪自己来的。 柳青见李元宁拿着那小鱼干就吃,急着把袋子一收道:“哎哎,我这拎了半路,也没吃一个,你倒好。还有这大晚上的吃什么吃,不许吃。”说完,柳青拎起袋子放在一边。 李元宁也不以为意,放完东西的柳青,转头却像是才看见她脸上的妆道:“唉,你洗掉脸上的妆了,我也要洗。”说完也用药水洗掉自己脸上的那层药膜,她也好久没洗脸上的那层药膜,弄得都快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我给你擦,你给我擦,柳青又打了清水两人把脸上洗的干干净净。因为两人也换了中衣,看着对面只比自己大一岁的柳青,李元宁直觉羡慕嫉妒啊,人家那脸如果是娇艳欲滴的牡丹花来形容,对比之下自己就是朵小野花。 李元宁以前听周婶说过,柳青兄妹长得像他们的姑姑,尤其是十岁之后,柳青更是像的紧。所以即使在家里,周婶也不许柳青女儿家装扮,怕柳立江想起自己的妹妹和父亲,也怕自己女儿的容貌太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李元宁,看着自己的那张脸,只能安慰了自己,白敬莲、大姐、二姐都漂亮,自己应该也不差,可能是自己现在没有长开的原因。 二人解了胸口围的那层白布,有一阵子没给那对放放松、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李元宁不禁瞄了眼对面柳青的,哎吆。不活了,不过相差一岁,人家那已经算的上是蠢蠢欲动的桃子了,而自己,一马平川上的土包啊!为什么同样裹着布条,别人那是束缚也束缚不了,自己的就直接怠工不长了呢? 带着这样深深的疑问,李元宁和柳青抵足而眠,一觉睡到天亮。 第八十四章 维护 第二天早上,李元宁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艳阳高照了,坐起来看了看,没见着柳青,屋子里洗漱的用水被放在屋里的桌子上。 李元宁挠挠头,暗道自己定是今天起床最迟的人了,不过也无所谓,在外祖父身边,她一向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起身后,习惯性地走到梳妆台前,看了看镜子里的脸,李元宁犹豫了下。想想这虽是外祖父的地盘,但自己目前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认命地叹了口气,对着镜子捯饬了一番,绾了发、洗漱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之前在屋子里,李元宁就听见不远处似有打斗声,也猜到怕是外祖父、大舅他们在早练。 寻着声音,李元宁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就见一群人围成一圈、看着说些什么。 走进一瞧,李元宁就见中间柳林正和两个男子缠斗着。因为是自己家里比武,三人拿的都是点了石灰并包着棒头的木棍。此时看下来,与柳林对打的男子身上已是白点斑斑,而柳林只是零零星星的几个白点。只听砰的一声,其中一个男子手里的木棍被柳林手里的木棍挑飞了。顿时,人群里传来一阵欢呼。 只听那被挑飞木棍的男子,喘着气喊道:“哎呀,不打了,不打了。”说完对着围观的众人及柳立江拱拱手道:“柳哥,你家这小子太厉害了,兄弟我是服了。” 另一个和他一起对战柳林的男子,此时也停了下来,道:“行了、行了,不打了、不打了。我说林小子,你这两年力气越发大了,动作也更快了,李叔我是服了。” 柳立江心里得意,昨天晚上他就试过这小子的身手,以为他这两年在京城怕是懈怠了。哪知比完后,哎呦,不说了,柳立江转了转自己的胳膊,摇了摇头,他这亲爹现在身上还疼呢。 柳立江心里虽有些埋怨自己儿子昨天太不知轻重,但还是很高兴儿子的身手。 闻言,柳立江心里其实还挺得意,但面上还是谦虚地道:“值得你们这么夸,他小子再厉害,怕也在伯爷和将军手下过不了几招。” 白敬律一听,笑道:“大江就不要谦虚了,这孩子的速度力气都很厉害。若抛开作战经验,我是胜不了他的。不过照他这样下去,不出多久,不说我们白家军,便是这外面也没多少人是他对手。”众人哗然,随后更是围住柳林,要他说说这两年是怎么练得。 一边的李元宁听了好笑,这两年在李府,三人无聊,着实挖掘出一系列的玩法。再加上,只要李元宁是想着玩的,大小赵氏那是无条件配合,甚至于若是李元宁不想玩,她们还会创造条件让他玩。比如有阵子,小赵氏曾安排府里的人诱哄李元宁去赌场坊赌博。凭着李元宁的听觉和感觉,最后只要是赌坊,李元宁都进不去了,因为被李元宁赢怕了。还是后来那赌坊后台老板找到李振风,李振风吩咐李元宁不许出去。一时无聊的李元宁想起以前在电视剧里看的那个少林寺的十八铜人,便在院子里也做了十八个类似的人形木桩,只不过这十八个木头人虽是在一个八卦形轨道上,是要靠有人在旁边摇动机关的。 刚开始的时候,柳林和柳青是被那旋转的木头人打的惨不忍睹,半年后,木头人已经打不到柳林了,随后李元宁再加大速度,柳林再被打,然后再突破,如此循环,再然后就没有以后了。因为后面加的速度再快,柳林都能避开。 所谓天下武功为快不破,柳林的反应本来就是灵敏,这一番操作下,那武艺不就蹭蹭上去了。 至于柳青,在同年人中也确实不错,在女孩子中更是凤毛麟角,但跟自家大哥柳林比起来,实在又差了点。 大家在夸赞着柳林的时候,自然有人又提到柳青,说道:“唉,青小子不是和林小子是双生的吗?怎么差距这么大?” 因着柳青姑姑的事,柳家从这一辈开始,女孩子不再像之前娇养,也是要跟着练武的。其实,柳青柳林以前有过两个姐姐,但因为当年柳立江带着孩子和妻儿上京告御状时,两个女儿受不了那颠沛流离、且一路被追杀的惊吓,相继去世。好不容易,多年后,柳青的娘亲老蚌怀珠,生下柳青柳林。不知是不是怕了,柳青的母亲心里留下阴影,认为柳家的女儿命不好。故,柳青小时候就是男孩子打扮,后来李元宁来了,白景堂便把柳青柳林拨给李元宁,为了掩盖李元宁女儿家的身份,柳青也没改过男孩子打扮。是以,虽这里大家伙都熟,又都是些糙老爷们,但知道柳青和李元宁是女孩子的还真没有。 被提问的柳青也不羞恼,而是祸水东引地直接指着李元宁道:“这里还有个垫底的呢。” 大家一听,顿时都看了过来,因为大家伙都是熟人,也知道李元宁这个人的性格,自然知道表少爷的身手,那在白家军里找不出第二挫的了,当下有人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李元宁任他们笑着看着,也不躲闪,径直站在白景堂身边道:“别看我,我有练功的,可惜天份在那,我也没办法。” 众人闻言,抬头望天,均都无语。他们都练了一早上,还比试了几场,这人明显刚起床,好意识说自己有认真练,梦里练得吧!这下子,本来不笑得的众人都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对于这些人没有恶意的嘲笑,李元宁无所谓。 白景堂一见,不干了,因着这孩子的身份、身世,自己从来不逼她。在他的认知里,这个孩子活的够苦得了。如果在自己这儿,还不能让这孩子想怎么过就怎过,那还得了。故此时,见众人都嘲笑自己的宝贝疙瘩,白景堂不干了,当即有些不悦。 大手一挥,白景堂道了声:“都管的宽呢,去,每人再给我练半个时辰,再去吃早饭。”说完跟变脸似的,笑着招呼着李元宁就走了。 李元宁含笑点点头,跟着外祖父走了。留下面面相觑地众人哭笑不得,但还是唉声叹气且听话地点头称是,白景堂虽被贬为庶民,可在他们眼里那是和以前没有区别的。他们怎么就忘了,伯爷的外孙孙,可不是他们能随意欺负的。 这其中也有些人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伯爷不是个护崽子的人啊。想当年大爷、二爷,哪怕就是现在的大少爷和二少爷,每次训练起来,又哪个不是往死里训。怎么到了表少爷,伯爷就什么原则都没了,真是搞不懂啊。 李元宁领着柳林和柳青跟着外祖父、大舅、大表哥和二表哥白宜倢一起回去吃早饭了。 第八十五章 白宜倢 回去的路上,昨天不知怎么回事没露面的二表哥白宜倢拉了拉李元宁的衣袖道:“表弟,昨天我有事回来晚了。晚上,我就想去找你了,可娘说你累了,让我不要去。怎么样?等一下是你去我那,还是我去你那里?” 李元宁正奇怪昨儿怎么没见着自己的二表哥,此时见了他,也很高兴,点点头道:“要不我去你那里吧。” 白宜倢一听,答道:“好是好,不过我还是想去你那里,你也知道,我爹管我管的紧。也是奇了,你说他就不怎么管大哥呢,干嘛老盯着我?” 李元宁心道:废话,当然是你欠管教呗,嘴上却应道:“那是大舅舅偏心你呗。” 一听李元宁的话,白宜倢顿时哀嚎一声道:“得了,还是去偏心大哥吧,这种偏心谁受得起。”随即又看了看前面自顾自走着的自家的爹爹,神秘地压低声音道:“要不等下,干脆你和我爹说说,让我和你住一屋吧!他最疼你,你说肯定行。” 李元宁:“……”貌似你之前应该和你爹说了,你爹不答应,你才来找我的吧。 而且李元宁敢打赌,若真是自己说了,嘿嘿,被打的定是白宜倢。 见白宜倢正期待地看着自己,李元宁刚准备说些什么,前面走着的白敬律突然转头道:“宜倢,昨天那篇文章会背没有?等下去书房,背给我听。” 白宜倢一听自家亲爹的这句话,立刻苦着脸。 一边的李元宁见了暗暗好笑。 想着以前自己住在伯府时,李元宁也知道自己的待遇都是最好的,关键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也没人管自己。那时候比自己大几个月的二表哥就贼精贼精的,总是能紧紧抱着自己这条腿,对他自己亲哥倒是爱理不理。想想那时白宜倢也小,外祖父想着多一个人陪自己玩也好,也就没拘束着白宜倢。而且因着白宜倢实在太皮,府里的主子、下人又实在不耐烦带他,见二少爷喜欢黏着表少爷,下人们也乐得清闲,于是白宜倢虽是哥哥,但经常还是跟着李元宁到处混的。 再后来,白敬律见自己的二儿子实在大了,不宜再跟着李元宁整日里东游西逛,便对他加以管制。 这散放的野马,想收回来,可是不容易。 在白敬律管教的过程中,白宜倢曾闹过一通,结果被自家亲爹好一顿收拾,才老实的。不过这人虽然表面老实了,但书还是读不进去,为此,白宜倢也不知吃了大舅多少顿的竹笋炒肉。 整个早饭,李元宁好笑地看着白宜倢唉声叹气,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那模样,惹得大舅舅中途差点扔了碗和筷子就要给上一巴掌,最后被白景堂给挡下了,说道:“闹闹还在呢?要收拾去你那收拾,别吓着闹闹。” 大舅白敬律这才恨恨瞪着自家二儿子不说话。 吃过饭,白宜倢不情不愿的跟着自家老爹走了,临走时,丢给李元宁一个等一会过来救命的提示。 李元宁会意,眨眨眼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因着昨天白景堂怕李元宁太过劳累,有些事情便没有问她。李元宁自然知道外祖父的想法,就把自己这两年在京城的情况和外祖父说了个仔细,也说了娘亲白敬莲在临摹山的情况。 白景堂听了,用手摸摸李元宁的脑袋叹道:“好孩子,这两年你受委屈了。” 看着一脸愧疚的外祖父,李元宁却不这么想,忙开口道:“没有的事。”说完,李元宁又看了看白景堂住的地方,在这里,祖父住的屋子算是好的了,但仍然矮小、粗糙。不说与京城里那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的伯府比,就是与李元宁自己院子里最下等的下人房间比,也是不能比的。 想到此,李元宁开口问道:“祖父在这里的日子才是受委屈呢。” 甚至说这话时,李元宁心里不由地暗恨当今圣上糊涂,自己外祖父这么好的人,竟然说贬了就贬了。按她心里的想法,最好贬了那宜宁侯府,让那糊涂虫祖父和那两个赵氏婆娘整日里喝西北风才好。 白景堂自然知道自家这个孩子的意思,不在意地笑着道:“这已经算好的了,你是不知道以前外祖父带着你们舅舅们在外打仗时,经常风餐露宿,要是有个瓦片遮挡,那都是好的了,这样的屋子可不差。” 李元宁听了低着头,抿着嘴不说话。 白景堂见了,忙开口道:“真的,外祖父现在在这里是真的不错。”说完顿了顿,见李元宁一副你继续编的神情,叹了一口气,伸手摸拍拍李元宁的肩膀道笑:“是真的,这里很平静,祖父很喜欢” 李元宁一听,撇了撇嘴,算了,如果外祖父不愿自己担心,自己在这里妄加干涉,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李元宁想只要外祖父一家过的好就行了,重活一世,自己竟然还看不透吗?当下,李元宁也不由的点点头。 白景堂见了,又道:“还有,你到了这里,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闲着无聊的时候,就让你大表哥、二表哥带你四处走走。尤其是你二表兄,在这一带混的可熟了。” 二表兄?一听这话,李元宁猛地站起来,叫道:“哎哟,不好。” 白景堂忙疑惑地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李元宁站起身,就往外跑,嘴里说道:“我答应了二表哥,等下去解救他的,给忘了。” 白景堂一听,看着李元宁火急火燎地跑开了的样子,哈哈大笑。 李元宁一路急冲冲地往外跑去,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舅舅的住处,只要顺着自家表哥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寻去就行了。 一路上也有以前认识的仆从,见了李元宁这火急火燎的样子,都不由得投来会意的笑容。这种情况他们见多了,尤其是二少爷被打的时候,二少爷的这喊声就是叫给表少爷听指路的。 瞧瞧,这不人来了吗? 李元宁跑到白敬律处,抬脚就进去,嘴里喊道:“大舅舅。” 白敬律一听这声音,抬头见是李元宁,顿时心里了然,狠狠蹬了白宜倢一眼,自家这个混小子,读书不行,别的方面那是花样辈出,都学会搬救兵了。虽这样想,但是对着李元宁,白敬律嘴里还是应着:“嗯,宁儿来了。” 第八十六章 牢骚 李元宁点点头,像是没看见这鸡飞狗跳的场面似的,走过去挽着白敬律的胳膊道:“大舅舅,我刚来,对这里不熟,我想让二表哥带我熟悉熟悉这里,好不好?” 白敬律瞧着自家外甥……女挽着自己,那软软糯糯的对着自己撒娇的样子,想着这孩子的身世及讨喜的样子。唉,白敬律心里叹了口气,顿时什么脾气也没了,嘴里应着:“好,好。”随即又瞪着自己的二儿子白宜倢一眼,扔下手里的尺子,心里知道今天这尺子是再也打不下去了,嘴上道:“今日看在宁儿的面上,先给你记着,再有背不起来的地方,别怪你老子我不客气。”说完,又转头对立在一旁的大儿子白宜修扔下一句:“盯着你弟弟,看他把那篇文章背完,不然回头我打断他的腿。” 对面的白宜修闻言,忙含笑点头应是。 白敬律对着自己两个儿子说完话,又转身从一边拿出一袋银子递给李元宁道:“想买什么就去买,不用舍不得,用完了就和舅舅说。” 李元宁本想推迟,自己现在可是有钱人,一点也不缺钱。但李元宁想了想自家大舅的心意,还是一把接过,对着白敬律,笑着道:“谢谢大舅舅,我省的。” 白敬律笑着点点头,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刚出了这个屋子的门,白宜倢一改之前被自家亲爹训斥的颓废样,立马活跃起来,对着李元宁道:“瞧瞧我爹对你和对我的区别样,我有时都怀疑那是不是我亲爹?” “宜倢?”一边白宜修不满地喝道。 见大哥这个样子,白宜倢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太过了,忙吐吐舌头,陪笑道:“我就是发发恼骚,没别的意思。”见白宜修还是不依不饶地看着自己,白宜倢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对自家这个大哥,白宜倢一向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大哥对自己着实不错;恨的是自家大哥太优秀,自己的压力好大的。没见着自己的亲爹就是经常以大哥为榜样,教训自己的。 算了,谁让人家是大哥呢,白宜倢心里想着,当下便举着自己的手道:“好,我道歉,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否则就让我禁足一月。” 白宜修见了自己弟弟这样,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而一边的李元宁看着白宜倢在白宜修面前吃瘪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这边对着白宜修作着保证的白宜倢,一眼瞥见旁边李元宁的笑声,顿时不满了,说道:“我说表弟,你还好意思笑,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才来?没见我都被我爹打了几下吗?”说完又对自家大哥不满道:“大哥也是的,爹在那打我,你站在一边看着我被打,也不知道拦着点。” 李元宁有点不好意思,刚自己只顾着和外祖父说话,就把二表哥这茬给忘了。 白宜修听了自家弟弟的话,瞥了一眼自家亲弟弟,淡淡道:“你还好意思说,没见着父亲提问我时,我还问了父亲一些问题,拖住父亲一会儿,不然父亲早动手了。” 这?白宜倢一听也是,随即恨恨转向李元宁,那眼神、气势明显是要李元宁给他一个说法。 李元宁秒懂,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之前都答应二表哥会来救场的,刚要开口道歉。 一边的白宜修此时却插嘴道:“你可不要怪表弟,他是为你好。要是表弟今天在你没有挨打时赶过来,父亲定会记下你这顿。可现在,父亲既然打了那么两下,这一顿也就算过去了。怎么也不可能什么时候再补上剩下的一半打吧!” 白宜倢听了连连点头,觉的是这个理,根本没觉 得哪里不妥。这样一想,白宜倢对自己刚刚还怀疑对面二人的行径,表示抱歉。随即,白宜倢又对着面前的两人表示感谢,此外,他还不忘补上一句什么以后自己再挨打时,你们可得继续这样的话。 李元宁无语了,白了白宜倢一眼,心道:你就不能努力不让自己挨打啊。背地里,李元宁却对着白宜修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 白宜修见了,笑着点点头,收纳了。 三人说着就走到了白宜倢的住处。进了屋子,白宜修皱了皱眉头,他平日里不怎么来白宜倢这里,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亲弟弟的屋子竟然这样乱。看了看毫无自觉的白宜倢,白宜修终是没忍住地指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道:“看看你这屋子,就不能收拾一下吗?” 白宜倢原本没觉得自己屋子如何,现下听自己大哥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招呼着李元宁先坐一下,自己稍微且快速地整理一下。 进了屋子,本来白宜修是想让白宜倢背完书再去玩的,奈何白宜倢一个劲的拉着李元宁讲他来这里的事,也让李元宁讲讲他在京城的这两年的事。刚好白宜修也想知道李元宁这两年的经历,便没说话,顺势坐在一边看着李元宁。 李元宁看了看二人,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也就挑着讲了一些事情。 白宜倢在听到这次李元宁能来这里的前因后果后,气的只拍桌子,嚷道:“那李三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以前看着这小子还像那么回事的样子,怎么现在废成这样,竟然拿别人的文章去冒充,也忒丢人了。” 李元宁听了,倒是难得地解释道:“那个李元宇刚开始也是不愿意的,是他娘小赵氏做的主。” 白宜倢听了,道:“我说嘛”随即又回道:“这样也不行,要是我,就算我爹打断我的腿,我也不干。” 在旁边一直认真听着的白宜修闻言,皱了皱眉,看了自己弟弟一眼道:“你倒是想呢,也得看父亲是不是这样的人,会不会这样做。” 白宜倢“……”算了,论耍嘴皮子,他可不是大哥的对手。 白宜修倒是又看着李元宁问道:“表弟这样的文章什么时候也誉出来让为兄看看,袁先生的文章听说二十年前就很有名气,见识自不必说。另外,表弟跟着他也定是不凡。” 李元宁“……”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再解释也太麻烦了。让他们所有人认为是表舅教自己的也好。至于把那篇文章写出来给大表哥看,那是毫无问题的。 第八十七章 交谈 见那边二人说的差不多了,一边的白宜倢忽然凑上前对李元宁道:“那个什么练速度的木头人怎么做的,给我也做个吧,林子的功夫太厉害了,我也想练成那样的。” 李元宁点点头道:“好啊,等下柳林来,让他给你们也做一套。” 李元宁和两位表哥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般地转过头,就见五岁的白宜倚正趴在门外边盯着自己看。 李元宁笑了笑,转过身子,蹲下来朝她招招手。 小女孩白宜倚见李元宁对着自己招手,立马身子一缩,躲到门外面去了。 李元宁觉得好笑,这孩子胆子可真小。便对着白宜修兄弟俩指了指门口,随即慢慢地向门口移动,最后干脆候在门口内侧,一言不发。 果然,不一会,之前的那颗小脑袋又伸了出来,一见门口处的李元宁,似吓了一跳,忙地缩回去。 李元宁趴在门口,将头伸出门口,就见门口的小脑袋似惊恐地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李元宁也学着白宜倚的样子歪着脑袋,两人就这样歪着脑袋对视半天。 白宜修见状,笑着摇摇头,走了出来,这个表弟还是那么爱逗人。 蹲在白宜倚的身边,白宜修对着倚在墙边的小人道:“倚儿,这是大表哥喔,小时候抱过你的。” 白宜倚见是自己的大堂哥,小身子自然而然地由墙面移到白宜修怀里,继续盯着李元宁看。 李元宁想了想,在自己身上看了看,拿起之前做的一个滚动球,对着白宜修怀里的白宜倚招手。 那小姑娘犹豫了一会,看了看自己的大堂哥,见大堂哥点头,许又是想起了昨天这个表哥送自己东西时友好的样子,又许是见眼前小哥哥手里的球很是好玩的样子。当下,白宜倚慢慢的从白宜修的怀里探出整个身子。 李元宁上前两步过去,将自己手里的小球递给她。 小丫头胆怯地盯着李元宁看了看,又向白宜倢和白宜修看了看,许是想向他们询问似的,见他们含笑点头,还是愣了愣,又终是压不住内心的好奇,伸出手来。 李元宁也乘机上前,轻轻地拉过她的小手,放在她的手心里。 白宜倚好奇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小球,觉得好玩。 李元宁伸手,拿起那个小球,径直拨动上面的一个发条,让它动起来。 小姑娘一见这个东西忽然动了起来,有点害怕,但渐渐地胆子大了起来,到最后还敢用手摸一摸。 李元宁就教着她玩,两人玩着玩着,李元宁对着白宜修使了个眼色,白宜修会意,李元宁趁机将小姑娘挪到自己怀里来。 柳青那边回了趟家,回来没见着李元宁,听人说表少爷在二少爷处,便找了过来。 小姑娘见旁边忽然站了个生人,忙顾不得和李元宁之间的那点子陌生,直接往李元宁怀里靠了靠。 李元宁就势把她搂着,狠狠瞪了柳青一眼,也不知慢着点。随即,李元宁想起白宜倢想做的那一套练功的木头人,便让被自己瞪得莫名其妙地柳青去喊她哥过来。 柳青听了,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柳林来的时候,李元宁和小姑娘白宜倚已是完全混熟了,并从小姑娘嘴里套出了怎么自已一个人过来的事。 原来早上的时候,一向对自己严厉的母亲许氏,说是家里来了亲戚,让自己过来玩。而许氏自己却又依例去了房间里设的菩萨面前,打坐念经去了。 来了这边的白宜倚本是先找自己的大堂姐白宜佳的,奈何半路上,堂姐白宜佳突然想起一件事,想着这里都是自家人,安全的紧,便把她送到离白宜倢的屋子的不远处,自己便走开了。 其实白宜倚和白宜倢是很熟的,只是在遇到不熟的人时会害羞害怕,所以当小姑娘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时,便趴在门口看,就有了后来的情形。 对付小孩子,李元宁从来一点压力也没有。没办法,谁让自己哄孩子的招数一套一套地呢,当然也是因着自己极喜欢小孩的原因。故到现在,还没有她搞不定的孩子。瞧瞧,现在的白宜倚在她的怀里有多乖。 两人正玩的起劲,只听头顶一道声音:“她倒是喜欢你。” 李元宁抬头一瞧,就见自家大表哥站在自己旁边笑着对自己说话。 闻言,李元宁当下得意地扬着头,笑着道:“当然,这就是人格魅力。” 白宜修闻言,噗呲一笑,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嗯,脸皮还是一如既往。” 李元宁切了一声,狠狠瞪了自家大表哥一眼道:“没品位。” 白宜修见状,再次哑然失笑。 李元宁看了看屋子里相谈甚欢的白宜倢和柳林,一边拉着白宜倚的手,一边教她如何摆弄手里的小玩意,嘴里却问白宜修:“大表哥,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相比较活泼跳脱的弟弟,大表哥白宜修则自小性情沉着冷静,颇有主见。尤其是现在,两年的楚州生活让眼前的少年完全蜕变,竟然多了一份沧桑成熟感,只听眼前白宜修答道:“平日里到没什么事,不过是和着叔伯们读书习武,有时也会跟着祖父出海打鱼等,当然更多的是祖父现在集中安排人给别人送海鱼。”说完白宜修顿了顿,开口问着李元宁道:“表弟在那府里两年,那些人没少为难你吧?” 李元宁一边指导白宜倚怎么操作,一边得意洋洋的道:“我,你还不放心啊!她们能把我怎么样?不 过是安排人,几句闲话,再不痛不痒地让下人私下里为难一下。对这些,我可不怕。”说完这话,李元宁干脆抬头看向白宜修,得意地道:“大表哥,我告诉你喔,有次厨房里的下人竟然端了馊了的饭菜给我们。我也不急,就让柳林偷偷把那些菜与她们招待客人的菜调换了。哈哈哈,告诉你,当时招待客人的前厅都炸了,我祖父的脸当时就黑了,气的回了后堂就给了大赵氏那婆娘两个耳光。自此,那大赵氏更是被我那便宜祖父卸了管家权,可笑死我了,哈哈。” 白宜修听了李元宁的话,看着笑的没心没肺的表弟,心里一紧:虽说表弟现在看着乐呵呵的样子。这两年,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这些人?他们怎么敢?怎么能? 第八十八章 告知 白宜修心里感叹李元宁这两年生活的不容易的同时,待听到李元宁后来的话,又觉得好笑:也是,自家这位表弟自己还是了解的,可不是吃亏的主,何况他身边还有柳青柳林两位。当下,白宜修笑笑便作罢了,有人想不开地要作死,他只有替表弟高兴地份。 接着,白宜修又问了自己的姑母白敬莲的一些情况,李元宁一边指导着白宜倚玩,一边回答白宜修的问题。 看着和白宜倚玩的开心地李元宁,白宜修一时不禁有些吞吞吐吐,含糊其辞。 李元宁起先没留意,一抬头看见自己大表哥欲言又止地模样,想了想,心里了然。抱着白宜倚,把她放到屋前的石凳上,李元宁转身对着看着自己的大表哥,心情也有些沉重。 想了想,李元宁还是开口道:“自你们离开京城后,许家怕受你们的牵连,就仓促地找了户人家,想将许姐姐嫁了。许姐姐自是不应,半夜里自己偷偷绞了头发。后来更是被许家送回吴地老家的家庙了。” 李元宁说的许家乃是朝廷四品中奉大夫许有常的家,许有常的嫡长女许晚晴与白宜修青梅竹马,且已定有婚约。 未料白家这边一出事,许家立马翻脸,且一点点情面都不讲,强行在白宜修还在狱中的时候就解了婚约。 其实,许家当初急着解婚约,撇清关系的行为,李元宁能够理解,毕竟古代有连坐的惩罚。只是后来,许家那样逼迫自己家的闺女立刻婚嫁,李元宁就觉得他们过分了。尤其,现在许家将许晚晴扔在那吴地老家的家庙,如避瘟神就更过了。 白宜修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子,看着远处的景色,整个人静静地立在那里,不知道听还是没听。 李元宁接着道:“我曾让柳林去吴地打探过,许家将许姐姐送去后,根本不闻不问。许姐姐在家庙里过的很是清苦,但许姐姐却不以为意,还让柳林转告一句‘此生不悔’。” 李元宁说着话的同时,看着白宜修的背影,真心觉得那许家太缺德,自然也没错过白宜修身体瞬间的僵硬。 背对着李元宁的白宜修半响没动,似在平复、又似在沉思。忽然,白宜修苦笑一声,道:“谢谢表弟,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说完不等李元宁开口,就脚步凌乱地走了。 看着一向沉稳内敛的大表哥踉跄着离开的背影,李元宁重重地叹了口气,许姐姐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也不知大表哥此生还有没有这个福气,真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旁边的白宜倚抬头见自己大堂哥走了,也没闹腾,而是举着手里的小物件问着李元宁道:“表哥,看,倚儿拼起来了。” 李元宁低头见了,笑着夸赞地道:“哇,真的唉,倚儿好棒啊!” 白宜倚被李元宁夸得不好意思,低着头挨着李元宁不说话,小嘴却弯成一个弧度。 李元宁摸着她的头,继续道:“倚儿这么棒,表哥讲故事作为奖励给你听,好不好!” 闻言,白宜倚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李元宁,直点头。 于是,李元宁的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快速圈定了西游记的故事。 就这样,李元宁在刚到楚州的这段时间里,就已经收获了一名铁杆小粉丝。 李元宁的故事都是来源于现代,西游记更是不用说了,在现代那都是老少皆宜的。同样的,这故事在古代就更不用说了,想想古代匮乏的娱乐活动,贫瘠的书本科目,这样新颖有趣的故事,之前李元宁对郭玉麟讲的时候,就把那小子迷得不要不要的,可见其魅力。 如今,用这样的故事对付白宜倚这个小不点,那是一点子压力也无。 小丫头白宜倚正听入迷,待李元宁讲到孙悟空因卖弄武艺被菩提老祖当中众呵斥时,白宜倚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陌生感,忙摇着李元宁的胳膊道:“表哥,表哥,后来呢,后来那个猴子怎么样了?他师傅不要他了吗?” 李元宁捏捏她的小鼻子,故意干咳一声道:“后来啊,小倚儿,表哥的喉咙都讲哑了,可不可以等表哥先喝杯水再讲。” 白宜倚听了,想了想,点点头,转头看看周围坐的地方好像也没有喝水的杯子,有点着急,她还要听故事呢? 李元宁见小家伙急呼呼的模样,感觉好笑,刚准备说什么,就见远处柳青跑来,喊道:“我娘让我通知大家吃午饭了。” 李元宁点点头,看向白宜倚。 白宜倚有点颓废,她还想听故事呢。不过,小妮子懂事,还是乖乖地点头。 看着颓废无力的小姑娘,李元宁伸出小手指对着白宜倚道:“拉钩,我们先吃饭,吃完饭,表哥保证再接着讲故事,好不好?” 白宜倚这才笑着点点头,拉了李元宁的手,喊着二堂哥白宜倢他们一起去吃饭。 几人到了用饭的前厅,白景堂已经坐在那里了。见白宜倚被李元宁牵着手开开心心地走进来,白景堂很是高兴,笑着道:“看我们闹闹多讨喜,才这么半天功夫,倚儿就和他熟成这样了,瞧这孩子小脸笑的。” 白宜倚被白景堂说的不好意思,又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更觉害羞。当下小家伙更是倚在李元宁身上,一言不发。 李元宁听了白景堂的话,故意夸张地道:“可不是,我们的倚儿这么可爱、聪明、漂亮,哪个会不喜欢?再者,她表哥我又是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主,自然投缘。” 大家伙被她这没脸没皮的自吹自擂给说笑了,大舅母姚氏更是说道:“闹闹这张嘴可真是厉害,还有什么是你不好意思说的。” 白宜倚一听,也大着胆子插嘴道:“大伯母说的对,表哥的嘴是真的厉害,会讲会飞的猴子。”说完还夸张地用手比划,她的话语和动作逗的大家更是大笑不已。 桌边的许氏见了,也跟着嘴角弯了弯。 饭桌上,没见到白宜修,听大舅母说大表哥是有点子事,不在家用饭了,让他们也别等他。 李元宁猜到是什么原因,但没解释。 其余人自然也无所谓,白宜修不像白宜倢,可能会在外面打架闯祸等,那孩子从来就不会让人操心,也就没有留意。 第八十九章 相处 吃过饭,白宜倚果然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李元宁。惹的旁边的白宜佳眼热不已,假装拉着小家伙,让她和自己走。 白宜倚哪里肯,直拉着李元宁的衣袖不放,生怕自己被大堂姐给拉走了,没猴子的故事听。 见此情形,白宜佳假装委屈地低着头,望着白宜倚道:“倚儿不喜欢大堂姐了吗?大姐可是很伤心的。” 一见平日里疼自己的大姐姐这个样子,白宜倚顿时内疚不止,想上前拉着大姐,哄哄她,但又实在舍不得李元宁这边的故事,急得小丫头嘴一撇,就要哭了。 见此情形,姚氏没好气的拍了自家闺女的肩膀一下,恨恨道:“都多大的人了,有这么欺负你妹妹的吗?”说完蹲下身子,抱起白宜倚道:“倚儿,不要理会你大堂姐,大伯母回头说她。” 哪知,白宜倚此时竟然哭着道:“大伯娘不要说大姐姐,是倚儿的错。可是倚儿实在想听故事,不是不要大姐姐的。” 看着小姑娘哭的一抽一抽的。这下,白宜佳慌了,忙走上前来,用手帕擦着小姑娘脸上的眼泪,慌忙道歉道:“倚儿不哭,是大姐姐不好。大姐姐做饼给倚儿吃,给倚儿道歉。倚儿不哭,好不好?” 在白宜佳的安慰下,白宜倚渐渐停止了哭声,看着白宜佳,但还是有些抽抽噎噎地道:“大姐姐和倚儿一起听猴子的故事。然后,倚儿和大姐姐一起做香酥饼给表哥吃,好不好?” 只要小丫头不哭,什么都好说,白宜佳忙笑道:“好,听倚儿的。” 白宜倚闻言,笑着倚在白宜佳的身上,对着李元宁道:“表哥,讲猴子、讲猴子。等下,倚儿和大姐姐做饼给你吃。” 闻言,李元宁忙拉着白宜倚的手,点头说好,并提前谢谢她的饼。 一直在厅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看在眼里的白景堂,忙笑着道:“好、好,一家人就该这样,一团和气。” 于是饭后的下午,李元宁讲了好一会的故事,听得白宜倚眉开眼笑,随即高高兴兴地跟着大堂姐白宜佳去做了香酥饼,说是给李元宁吃的。 一边白宜倢不满道:“我可真是嫉妒死了,我就说我白疼这小丫头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着她什么香酥饼。表弟才来第二天,就有的吃,”白宜倢说完,还状似无力地叹了口气“唉,不服不行啊!” 李元宁得意地瞥了白宜倢一眼,扬了扬头道:“这叫个人魅力。” 白宜倢听了,指着李元宁哈哈笑出声道:“还个人魅力?你脸皮这么厚,怎么做到的?”话刚说完,换来李元宁一记白眼。 一会儿后,李元宁满意地吃着小姑娘和大堂姐白宜佳做的香酥饼,狠狠地夸着白宜倚聪明能干、这么小就如此心灵手巧。夸的小丫头脸红红的,眼睛亮亮地和李元宁拉勾明天还要听故事。 讲完故事,李元宁主动将白宜倚送回二舅母徐许氏处。 仿佛知道李元宁要来似的,二舅母许氏并没有像白宜倢说的那样在自己设的小佛堂里念经,而是坐在屋前的葡萄架下的小桌边。 见李元宁拉着白宜倚过来,许氏笑着对李元宁招手道:“来,过来这边坐。” 一时被许氏的笑容晃了眼的李元宁,呆了呆。光听人说二舅母是个美人,自己以前没怎么在意,但刚才二舅母笑起来的时候,李元宁就觉得心口一颤,虽说二舅母这一身粗布罗裳,但刚才那一笑,真正是让人觉得美到骨子里去了。难怪当年二舅不顾一切地要迎娶二舅母。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眼睛瞥见二舅母推过来的茶,李元宁回过神来,推了推旁边的白宜倚,示意她到她娘亲那里去。 白宜倚似乎是有点怕自家娘亲,犹豫着不敢上前。李元宁想着可能是白宜倚回来太迟的原因,忙笑着解释道:“二舅母,刚刚我拉着倚儿玩的忘了时间,送倚儿回来有点迟了,下次会注意的。” 许氏看了看脸色明显有些紧张的女儿,眼神闪了闪,对着李元宁道:“没事,来,坐下吧。” 待李元宁坐下,许氏才悠悠叹了口气,开口道:“她回来也没什么事,不过听着我念经而已。”随即倒像是觉得说这个不适合般,马上改口道:“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宁儿要是平日里不忙,就多带带她吧。” 李元宁一听,忙笑着道:“好啊,我反正也没事,倚儿很乖的,我很喜欢。” 许氏点头应是,指了指李元宁面前的茶,自己先端起一杯,喝了一口道:“你母亲这两年怎么样?一别两年,也不知那山上的人会不会捧高踩地?” 李元宁听了,答道:“谢谢二舅母关心,母亲挺好的,而且母亲还说这样的日子虽清贫,但是很平静,再说还有柳嬷嬷陪着她呢。” 许氏点点头,道:“这就好,大姐儿呢?” 李元宁知道她问的是大姐李元慧,便避重就轻地道:“也挺好的,大姐最近怀孕了,想来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点。” 闻言,许氏又点点头,最后问了李元宁本人道:“你呢?在那府里还好吗?” 李元宁嗯嗯地点头,笑着道:“我也挺好的,再说姑母和表舅在京城呢,他们不会让我吃亏的。” “表舅?”许氏疑惑地,随即似想起李元宁嘴里的表舅是谁似的,状似随意地问:“你表舅还开着那豆坊吗?” 闻言,李元宁点点头,开心地道:“嗯,最近表舅还研制出了新品种——臭豆腐。” “新品种?”许氏喃喃地重复道,随即又开口道:“他到是乐在其中……” “啊?”李元宁没听清,疑惑地看着许氏,开口问道:“二舅母在说什么?” 对面的许氏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感叹这世事造化作弄人。”说完,许氏看了看一边的白宜倚,说道:“天色不早了,倚儿也回来了,我要去坐晚课了。” “哦哦”李元宁应着,心里有点莫名其妙,总觉得二舅母想问些什么,又没说完的感觉。不过,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李元宁点点头,摸了摸白宜倚的头,和小家伙打了声招呼,又和许氏打了声招呼,便回去了。 第九十章 维护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元宁似乎又回到曾经在伯府的生活,每日里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有府里所谓的学业要学,没有方师傅的罚抄,没有了大小赵氏的刁难。有的是随心所欲、自由自在,这像极了她前些年在京城的生活。不过,偶尔的时候,李元宁还会想起京城的一些人和事,比如二表哥有没有去他说的那个书院了;表舅的豆铺里,小干子他们现在有没有适应臭豆腐的味道;还有,大姐现在过的怎么样了,肚子有没有大点?或者京城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等等。 当然这一切,李元宁无从得知。不过,这段时间,京城还真的有不少事情发生。 如今的京城,可是发生了好些事,但要说这最大的话题,不外乎是关于安平长公主府的事。 前段时间,云阳郡主在自家府里开了一个赏花会,期间邀请京中好友及世家里一应夫人们聚聚。 然而此次聚会,出乎众人的意料的是,一向深入简出、不理世事的安平长公主竟然也来了。来了就来了吧,毕竟这安平长公主作为堂姐来自己堂妹家还要跟谁报备不成?可最最最关键的是,安平长公主是由那个十几年前就声称与她断绝关系的儿子徐景云陪同而来的。 看着那对母慈子孝、笑语晏晏的母子,前来云阳郡主家品茶赏花的一众夫人、小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们错过了什么吗? 所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说长公主这么来也就罢了,关键又做了让众位夫人意外的事。原因是一向不爱管别人闲事的长公主殿下竟然在云阳郡主的府邸,当着一众夫人的面给了忠武将军府大儿媳妇秦氏好大的没脸。 这下,就连云阳郡主也奇怪了,自家堂姐这是怎么了?她可不是个喜欢管别人闲事的人。原来,那天事情是这样的。 忠武将军家的长房八岁的二姑娘冯俪颖,和二房的五岁三姑娘冯佳颖不清楚因为什么原因,在云阳郡主府里拌起了嘴,二房的佳颖小姑娘更是被自己的堂姐一下子推到在地。 恰在这时,一边玩着的礼部郭尚书府的刚进京的小孙子郭玉麟看不下去了,竟然直接用头撞了八岁的俪颖一下,更是一下子将比他大三岁的俪颖撞到在地。因着这郭玉麟虽是男孩子,但只有五六岁,也就不存在什么男女大防的话,进这后院自也没人拦着。 只是他的这一番举动,在场的众人都愣了,包括礼部尚书府的随从们。她们在一边看了半天,自然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觉得这冯家的二小姐着实没有教养,不过别人府里的事,她们纵觉过分,也没有插手的份。可她们保持不动,却没想到自己的小少爷会动手。见此情形,郭府仆从当即就把自家的小少爷拉回来、护着。 那边被郭玉麟撞倒在地的冯俪颖回过神来,立刻不干了,长这么大,她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当即哭喊着叫跟着自己的人打回去。 那郭家的孩子也不知什么原因,竟然避开自家仆从,不躲不避地挡在那郭家二房佳颖的面前,愤怒地瞪着她们。 冯家的仆从哪里敢真动手,虽不认识这家小公子,但能来云阳郡主府品茶赏花的人家又能差在哪里?更何况自家姐儿在郡主府欺负自家姐妹本就失礼,她们怎么还能插手教训别家孩子,何况那孩子也不是一个人,没瞧见人家的背后也站着一群仆从呢! 俪颖的哭声引来了自家亲娘秦氏和二婶李元慧。 看着哭的眼泪鼻涕一把的女儿,一向霸道的秦氏立马跟心疼的什么似的。有心想教训那出头欺负自家闺女的小子,但秦氏想着这是云阳郡主的府邸,尤其也不知对面这非富即贵的孩子底细。 当下,秦氏不由得恨恨地指着五岁的佳颖来了一句:“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才这么点大,就知道勾搭人替你出头了。” 五岁的佳颖不懂自家伯母这话里的意思,一边作为母亲的李元慧听了,可真正气的不行。这样的话,别说是自家伯母了,就是用在别的孩子身上,也是恶毒的不行。李元慧的想法是,在忠武将军府里,你们怎么作践自己都行,但是不可以作践我的孩子。 因而,李云慧不顾自己刚满三个月的身子,一反平日温柔谦让的性格,在郡主府的后花园里,就要秦氏给自己一个说话。 秦氏哪里怕这个失了娘家庇护的弟媳,两人一番争执,惊动了路过的安平长公主和云阳郡主。 在自己的府里,有人竟然敢如此放肆,云阳郡主直接气笑了,这二人当真是不知死活。随即云阳郡主命人将这几人带到会客厅,她倒是想知道这冯家的妯娌二人发的什么疯,跑到自己家里来撒野。 云阳郡主问话的时候,本来抱着看好戏的安平长公主在得知那二房是宜宁侯府李家长房的李元慧后,竟然一改之前的事不关己的姿态,插起手来。 因着这毕竟不是秦氏在将军府时,有婆婆黄氏偏袒及自己独大的地方,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不一会就被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上首的安平长公主及云阳郡主,当然还有在场的众位夫人。 听了一边奴仆的叙述,这下,在场的众人都哗然了,暗道这秦氏真是霸道又没脑子。今日之事原本只能算是几个孩子之间的矛盾,可她自己偏偏往上凑。 这下好了,你霸道、你能耐,你插手,你回你将军府插手啊!在人家郡主府就骂起来,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在场众人无不叹息地想,甚至有人还怀疑就秦氏这脑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关键瞧这样子还挺嚣张,明显活的如鱼得水的样子,这忠武将军的当家夫人黄氏是死人吗?这样的儿媳妇都不管教?也有知道内情的人小声的回应,那秦氏是黄氏的内侄女。哦,这下大家恍然了,难怪目中无人。一时间众位夫人会意地交流眼神。 不过,对于秦氏,大家肯定是没有好感了,那是骂自己侄女的话吗?就是那市井泼妇对待仇人的女儿也不宜用那样恶毒的话语吧,何况还是身为官家夫人的大伯娘。 第九十一章 回礼 此时,站在大厅中间的秦氏也不好过,战战兢兢立在那里,自然也没有忽略周围异样的眼光。 只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自己只不过是看女儿吃了亏,气急了随口的一句话,没什么大不了的。全是这李氏没教好孩子,秦氏这样想着,心里更是暗恨李氏没事找事、小题大做。 安平长公主生平最恨拿孩子做文章,对付人家母亲的人。她的景云当年就是因为一些有心人的挑唆,才与她离心了这么多年。如今,虽说母子二人放下过去的成见、和好如初。但其实内心里,长公主殿下还是遗憾那没能亲自陪自己儿子长大的十几年。此时,听闻事情的经过,安平长公主不禁也气着了,这同是做母亲的人,却可以肆意编排别人的女儿,真正是岂有此理。 大厅里,气氛立时紧张了起来。可能是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厅中那个小点儿的女孩忽然哭了起来:“呜呜,不要责备娘亲,佳颖把球球给二姐,不要责备娘亲。娘亲肚子里有弟弟,不能被罚的,罚佳颖,佳颖错了,不和二姐闹了。呜呜呜” 闻言,众人一阵意外,不由得纷纷咂咂嘴。原来这李氏怀还有身孕了。那这样看来,这秦氏就更不是人了,明知自己弟媳怀有身孕,还那样刺激她。 还有,瞧这李氏的女儿,才这么大点的孩子就知道体谅自己母亲了,众人一时不禁觉得这孩子真是贴心的紧。 只是还没等这孩子说完,另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道“不是你的错,她抢你的东西,是她该道歉,你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甚至,这个小男孩还补充了一句:“大家都是讲理的人,你娘不会有事的。” “麟儿?”于凤涵吓了一跳,赶紧喝止自己的儿子,这小家伙胆子太大了,这公主、郡主还在呢,他就敢胡言乱语地替她们做主了。这个小祖宗唉!随即,于凤涵又嘀咕了下: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孩子最近的胆子是越来越大,这什么场合,他就敢这样插嘴。 “噗嗤”上首云阳郡主和安平长公主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并且冲着出声制止自己儿子、此时急的满脸通红的于凤涵摆摆手,示意无事。 二人之前被那小女孩勾起的一刹间柔软心情,顿时被这个孩子的话给逗乐了,合着今日她们如果不顺着这个小女孩的意思秉公处理,就是不讲道理的人了。 当下,想着李氏有孕,安平长公主命人搬了一张椅子给李氏坐下,心里不禁冷笑一下,这将军府的秦氏当真了得,对着怀着身孕的弟媳吵得真是嚣张,一点礼让爱护都没有。 随即,安平长公主又看向面前的两个孩子,招招手,示意两个孩子到自己面前来。 相比较哭的一脸委屈的佳颖,那个郭家小子倒是一点都不怕生,颇为逗趣。 看着这小小的孩子一脸维护这旁边女孩的模样,安平长公主不禁想起自己儿子徐景云小时候的样子,小小的人儿也曾是这样护在那些受了委屈的孩子面前,一脸的正义凛然、不可侵犯。长公主的心顿时柔软的一塌糊涂,吩咐人端来糕点给两个孩子。 随后,长公主又从自己头上拔下一个玉簪、摘下一块玉佩,分别插在小姑娘佳颖的头上和郭玉麟的手里。 “公主殿下!”李云慧和于凤涵大吃一惊,连忙想阻止,这这这也太贵重了,怎么使得? 公主眼神淡淡一瞥,定住要上前的二人。两个孩子也适时地转过身来来,看向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该不该接。 李云慧和于凤涵看着长公主看向自己的眼神,只得心里苦笑一笑,长公主的威严,这真是不敢拒绝啊!当即,二人无奈地对着两个孩子点点头,示意他们谢谢公主殿下。 一边之前吓着的八岁的俪颖见吵架的三人中两个都有礼物,就她没有,顿时不满了,出声道:“为什么他们有礼物,我没有?我也要。” 此言一出,长公主直接无视,一边的世家夫人更觉好笑,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真正一点不错。瞧瞧这秦氏教的女儿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秦氏也被自己女儿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捂住自己闺女的嘴:小姑奶奶,你也没有点眼力劲吗? 佳颖和郭玉麟高兴地收了长公主的礼,在自家娘亲的眼神暗示下,冲着长公主磕头道谢。 甚至于佳颖小姑娘还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漂亮的彩带结送给长公主。娘亲说过,不可以占别人便宜,要相互赠予。 看见自家女儿的举动,李元慧直觉没法看了:闺女啊,那是公主,东陵国最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你的那个彩带结是送给小孩子玩的,好吗? 李元慧的顾虑倒是真的。话说东陵国,大大小小的公主十几个还是有的,但抛开那些成年的公主中,却没有一个是嫡公主的话题,她们之中更没有参与过十年前的皇室保卫战,在皇室里可没有什么地位。甚至一大部分人,除了公主的头衔,那日子和在京城里的影响力,还赶不上云阳郡主。 而这边,长公主不妨还有回礼,惊讶地看着小姑娘递给自己的彩带结,一时也也愣了。她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收别家小辈的东西。遥想云儿小的时候,也会送一些小玩意等,长公主当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示意一边伺候的素心收下。 见此情形,不说一众世家夫人,便是一边的云阳郡主也再次呆住了,寡居多年,性情暴戾的堂姐什么时候这么温和,又有爱心了。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边的郭玉麟可能觉得自己同样收了礼物,却没有像旁边的小姑娘那样回赠礼物,有点不好意思。看了一圈,于是郭玉麟端起长公主之前让人端给自己的糕点,捧到公主面前。 这下连一边的云阳郡主也莞尔了,觉得这孩子真逗,用别人给他的东西回敬别人。 后面的于凤涵直觉一阵脸红,自己的儿子真是……唉,都不知怎么形容了,真是太丢人了! 然而,安平长公主却似没察觉般,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竟然伸手捻起一块放进了嘴里。 竟然真的吃了,一众世家夫人傻眼了,长公主殿下到底怎么了! 第九十二章 立起来 云阳郡主见一边的堂姐难得神情温柔地对着两个孩子。云阳郡主的眼神闪了闪,她的心里很明白,今日自己这个一向不管闲事的堂姐今日为冯家二房李氏出头,怕不仅仅因为秦氏的行事嚣张霸道,定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当下,眼神转了转,云阳郡主笑了笑,开口道:“既然堂姐都表示了,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也不能在这么可爱的孩子面前被比下去。”说完撸下手里的镯子递给小佳颖,又冲着身后的丫鬟点点头,那丫鬟会意,片刻端来一套文房四宝。云阳郡主将丫鬟手里的文房四宝递给郭玉麟,难得开玩笑地对着堂姐怀里的佳颖道:“堂姐都收到回礼了,就是不知道我会收到什么回礼?” 闻言,安平长公主横了自己堂妹一眼:出息?连小孩子也欺负,真是活回去了。 云阳郡主自然懂自己堂姐的眼神,挑衅地回了自家堂姐一眼,随后笑着看向那边的两个孩子。 佳颖见郡主向着自己看来,猜到是和自己要礼物。可是,因着仅有的彩带结已经送人了,自己也没有可以送人的东西了,佳颖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想起自己舅舅每次送自己礼物,都要自己亲亲他且夸赞“舅舅真好”的话。小丫头想了想,两步凑到云阳郡主面前,对着云阳郡主洋溢着笑容的脸蛋,吧唧就是一口,嘴里说道:“姨姨真好”。 眼见女儿如此,本来刚刚准备起身说些什么的李元慧吓了一跳,她自然知道刚刚云阳郡主只是逗都自己女儿。她不知道女儿会怎么做,刚想起身帮女儿圆个场子,哪知就见自家闺女的这个举动。那可是云阳郡主?老王爷的闺女,自家的女儿这怎么说亲就亲了?真要追究起来,说自己女儿冒犯皇家,都是轻的。若不是一边上前两步的于凤涵扶了李元慧一下,李元慧被吓坐在地上都不是没有可能。 反观那边,云阳郡主先是一愣,随即只生了两个儿子,生平最恨没有个贴心闺女的云阳郡主彻底软了心,欢喜地抱起小丫头,喜欢的不行。 见此情形,安平长公主此时倒是难得开个玩笑地道:“如此看来,倒是本宫亏了。” 接下来,大家在郡主府继续谈笑风生。 期间,安平长公主还问了李云慧几个问题,诸如“几个月了”“身体怎么样”等的话题。 至于秦氏母女,被长公主全程晾在一边,完全不予理睬。因着,没有长公主发话,那立在中间的秦氏是动都不敢动,样子着实狼狈。 其他世家夫人哪个不是人精,自也跟着长公主逗趣,将秦氏晾在那里。 人群里秦氏的娘家嫂子方氏及坐在官员夫人堆里的威武将军府的当家夫人——秦氏的婆婆黄氏也被晾在一边,脸色俱都难看的不行。 甚至于,云阳郡主一直抱着软萌的小佳颖不放手,还对着坐在椅子上一直忐忑不安的李云慧道着“以后啊,可得经常把这孩子带过来玩玩,这孩子太招人喜欢了。” 李云慧干干地笑着,应着。看着自己女儿在郡主的怀里,她都胆颤心惊,真怕自己闺女一个不注意、得罪了郡主。 长公主看着李云慧紧张的样子,颇能理解为人母的心情,打个圆场,将小佳颖给弄到李云慧的身边。惹得云阳郡主瞪了自己堂姐一眼,暗道:你这是嫉妒我。 安平长公主也不说话,笑笑而已,一边众人也跟着凑趣。 对于那站着的秦氏和倚在她身边一脸委屈的闺女俪颖,只是在离开的时候,长公主对着站在一边的秦氏说了句“忠武将军府冯家好门风,左散骑常侍秦家好家教。”一句话,竟然将忠武将军冯府和秦氏的娘家全给搭进去了。 秦氏闻言,眼前一黑,眼神瞄到一边嗤笑不已的世家夫人,和自己的婆婆、娘家嫂子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当即摇摇玉坠,她现在可以想象自己回去的日子会有多凄惨。 就在大家觉得将军府二房李氏今日真走运,得了长公主和云阳郡主一时青睐的时候。更让她们大跌眼睛的是:安平长公主竟然让自己贴身的女官素心,亲自送李氏回府,并拿着自己的名贴,请太医上门为李氏查诊。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当众人眼见那一向面无表情的女官,笑容可掬地对着李氏说话时,众人忽然感觉这京城的世家夫人群,风向有点变了。 李云慧也是懵了,对于长公主的做法,她也不知怎么回事。被女官素心姑姑送回家,由着太医一番检查,确认无事后。 李云慧也也是舒了一口气,虽说现在胎像稳了,可今日自己委实被自己的大嫂气的狠了,她也怕伤了孩子。 吩咐采青送走了素心姑姑和太医,李云慧躺在床上想着这段时间的一些事情。 先是前些天,京城突发大雨,导致铃香木短缺,驱蚊静心的铃木香一时短缺,有价无市。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京城老字号百香坊硬是给自己这一房送了一批铃木香,使得整个将军府这接下来的整个夏日算是无忧了。 但那百香坊,李云慧打探过了,怕是自己弟弟李元宁的手笔。只是这一次长公主竟然为自己出头,又是为什么? 当然事情远不是李云慧所能预料的。已做好被自己婆婆黄氏刁难的李云慧没有等来自己婆婆的责难,反而听说大嫂被禁足的消息。不禁如此,婆婆黄氏竟还难的地让人送了一些补品过来。更甚至于,第二天、第三天,云阳郡主府、一些世家都上门送了东西来。那些平日里难得的补品、珍贵药材源源不断地被送进忠武将军府二房。 以至于第三天,于凤涵带着自己儿子郭玉麟送上拜贴,要来看李云慧时,李云慧已经有点麻木了。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送走了于凤涵母子,李云慧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一边的采青忍不住道:“舅少爷真有心,连这样也记得帮大小姐拉关系。” 李云慧强忍着要喷薄而出的泪水,她的弟弟,不…是妹妹,过的那样艰难,还在为了自己打算。她却没有用,不仅帮不到她,还在拖累她们。也许自己之前的日子是不是太消极了,想到这,李云慧定了定神,她也应该自己立起来了,不能让关心自己的人再操心了。 第九十三章 得罪 而另一边回去的马车上,于凤涵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问道:“怎么样,和你元宁舅舅的侄女佳颖玩得开心吗?” “嗯”郭玉麟指着手里从佳颖那得来的玩具,开心地道:“开心,瞧,佳颖妹妹送给我这个小车呢?我答应她下次也送给她我的东西。”因着郭玉麟比佳颖大八个月,郭玉麟便自动认为自己是哥哥,佳颖做妹妹了。 听了儿子的话,于凤涵点点头,接着就听自己儿子又道:“不像舅舅,只会抢我的玩具,我以后不给他玩我的东西了,也不喜欢他了。” 于凤涵闻言,笑容一顿,自己的这个亲弟弟如今算是把自己的儿子得罪狠了。 想想前一段时间,于风池从郭玉麟这里拿走了那个李元宁送的小水车。不知怎么弄的,就被工部扣下了。 原来,于风池将那小水车带到工部,一番演示推说。 工部官员们的眼睛顿时一亮。要知道前段时间那连日的雨水可害苦了他们,尤其是那些农田地,几乎全是水,收麦倒还好办,取上面半截就行了。 只是等到后来播撒稻种时,就遇到大问题。毕竟你瞧瞧,那似汪洋一片的稻田怎么播种。是,不可否认,这水稻的播种是需要水,可也不需要那么多水吧。那哪里是田,简直就是河。可自从有了这水车,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因为是于凤池的推荐,皇帝甚至在一次早朝上都赞扬工部知人善用,于学士养了个好儿子。 故而,如今郭玉麟的那个小水车,就被放在工部里,作为制造水车的模型了。 其实刚开始于凤池也没想到那水车会有那么大的影响,有心将那水车拿出来,最后却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了。 所以,郭玉麟将自己没能再看见及再次拥有那架小水车的事,自然怪罪到自己亲舅舅的身上,之前更是气的连于风池亲自邀请带他去吃风华楼的烤鸡都没去,可见小家伙气的有多狠。 对此,于凤涵表示,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只得希望李元宁能快点回京城,给自己儿子再做一个水车,不然,她都怕自己儿子再不认这个舅舅,俩人老死不相往来了! 而李元宁呢,显然不知道于凤涵的心声,她现在正在楚州的白沙镇乐不思蜀呢。 瞧瞧她每日,起床后,练练功,给小丫头白宜倚讲讲故事,再不时地去外祖父那闲逛,看看大舅舅有事没事地训训二表哥。更有甚者,再去某些地方侯侯墙角,听听别人的家长理短。这样的日子那是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李元宁觉得简直了。 当然自从李元宁来了白沙镇之后,快乐的不止李元宁一人,柳青柳林明显也比之前在侯府里洒脱的多。 楚州这边,白景堂自不必说,自李元宁来了后,下人也发现伯爷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再者就是白宜倚,更是成了李元宁的专业小跟班,惹得白宜倢直呼她是个小没娘心的,被亲娘姚氏锤了两顿才消停。 至于白宜修,两年的从高处跌落尘埃的时间足以将那个骄傲的少年郎变成一个心思内敛的男人,与李元宁他们这群整日里闲的,窜西街走东巷的人自然玩不到一处。 而白宜佳,虽说姚氏一向爽朗开明大度,对于女儿也不像有些人家那么苛刻,但也不会允许自家女儿像个小子似的整日在外游荡。一个白宜倢已经头疼了,女儿再这样,她还不愁死。当然她也不是不关心李元宁,只是公爹早就发下话,说宁儿怎么开心怎么来,不用管她。 白宜倢更是不用说,虽说还是经常被自家爹爹揍,但是日子那是比李元宁来之前好太多了。他现在是清楚自己父亲的两大弱点了:一是怕自己祖父白景堂;二是怕自己表弟李元宁的撒娇。他有时都怀疑自己和表弟到底谁才是父亲亲生的。当然这里面,他可没有对李元宁有任何不满,他可是打心里感激自己的表弟。因为他的劝慰,让自己免受多少苦难。不过有时他也的确好奇,为什么表弟一个男孩子撒娇的模样,他竟没有一点不自在,想想如果换成自己和大哥,额,白宜倢浑身颤了颤,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些日子,白景堂和白敬律不知忙什么,经常早出晚归,甚至都不回来,就连白宜修也是如此。反正,李元宁有几天没见着他们了。 这样的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日子,可是白宜倢梦寐以求的,这日子过的简直随心所欲了。再加上,有李元宁这个挡箭牌在,即使姚氏说几句,他也有一堆的话应付着。姚氏被他说起火气,挥挥手,只要他带好李元宁,别在自己眼皮下晃就行。 这不,今个一大早,白宜倢便打着出去溜达的名头,带着李元宁和柳青出门了,说是带她们去见见世面。 昨天白宜倢可是问过李元宁今天的天气了,得到肯定的回应,连忙拍着胸脯保证,今天带李元宁去见见他的那群伙伴,顺便带李元宁见识见识如何采珠。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难得祖父、父亲还有大哥都不在家,他出去可没人管。再者有表弟在,他怕什么? 一路上,几人说说笑笑,白宜倢则边走边对李元宁讲起了他的那群兄弟。 首先是那群人中水性最好的一个虎子,只听白宜倢道:“刚开始到了这里,我以为自己的水性够好的了,哪知和他们这群当地人一比,简直差的跟什么似的。”听着白宜倢的话,李元宁心里觉得好笑,这小子适应能力太强,瞧瞧这说话的口音、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就是当地人呢。 不过这一路走着、说着,李元宁也知道了许多白宜倢在这里生活的事情。 楚州地处东陵国的西南位置,三面环海,而外祖父落户的安丰县的白沙镇,几乎家家以捕鱼为生。 要说白宜倢这个人,那是天生的性子活泼开朗,只要不提及书本,那张嘴很是能言善道。因着在这里,白宜倢已经生活有一段时间了,也已经有了好一批的跟班,都是当地一些贫穷人家的孩子。 按白宜倢自己的话,他的那帮子兄弟,都是觉得他仗义,功夫好,才原意跟着他的。 第九十四章 贫苦 一路上,指着一边路过的房屋,白宜倢对着李元宁道:“别看这里现在房屋看着低矮、破旧,人们衣着破烂。可两年前,我们刚来的时候,这里更穷更破,村里人穿的衣服那都是一言难尽。有些像我这么大的孩子,夏日里也就屁股上裹着一块。再小点的,甚至有的都不穿衣服,不是图凉快,是真的没衣服穿。这也是大妹白宜佳不愿意到村子里走动的原因,当然了,村里的姑娘也是很少出来的。” “啊!”听了白宜倢的话,柳青直接惊讶的叫出了声来,那也太臊人了吧! 的确,柳青自小虽说是白家的家仆,可白家从未把她当下人家的孩子看待,吃的穿的绝对不比一些富户人家的小姐少爷差。后来跟着李元宁,吃穿用度,所见所闻也是不俗。 即使后来白府落魄,柳青跟着李元宁去了宜宁侯府住,因为大小赵氏要脸面,柳青跟着李元宁在李府的日子,至少表面上来看,那也是不差的。 至于内里面,有李元宁这个出脑子的,再加两个有那样功夫的人,能吃什么亏?就算柳青有时跟着李元宁在京城逛大街小巷时,那些个京城里见到的乞丐即使衣服再破,但还是有衣服穿的。故,柳青哪里能想象到在东陵的地界上,有些地方的农户竟然连京城的那些乞丐都不如,没有衣服可穿? 而李元宁此时也知道了,今日之所以要去采珠,是因为他的一个叫虎子的兄急需银子给自己的妹妹买药。大家伙秉着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想法,商量着一起去采珠。 要说这虎子也是不容易,虎子的父亲原是这一带有名的好水性的。按白宜倢的话,这个好水性可不是他们在内地里见到的,可以在水里憋多少时间,或者扎几个猛子、再来几个花样就算好水性的。那是真能面向涛头立,手把旗子旗不湿的地步。甚至于在水里待个一天都没有问题。虎子虽不如自己的父亲,但也可以待几个时辰。 柳青惊讶了,这不用换气吗?人还不憋死? 李元宁却知道,这世上向来奇人轶事颇多。至于能在水里待一天的人,前世也是有的。被称为海上吉普赛人的巴瑶族、莫肯族终年生活在海里,他们都是可以像鱼儿一样生活在水里的。 白宜倢继续道:“后来虎子的父亲领着大家出海遇见鲨鱼,死在海里。听了逃回来的人说了经过,虎子的娘亲一听之下,当即动了胎气,后来更是难产而死。死前让虎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妹妹。” 李元宁、柳青听的很是伤心,尤其是柳青,还偷偷地用衣袖摸了摸眼睛。 至于那个侥幸活下来的女孩秀儿不清楚是不是在母亲肚子里呛了胎液,自小身体就非常体弱,经常生病。 小小的虎子牢牢记住自己母亲的话,一定要照顾好妹妹。所幸这个村子虽穷,但民风淳朴,大家对着这对兄妹也是多有照顾。然,这里太穷了,大家伙纵然想帮,有时也是无能为力。而虎子的妹妹秀儿的病,对于这样的家庭而言无疑就是一个无底洞,一场灾难。 但即使这样,小小的虎子也是咬着牙,四处找活计做,甚至于自己去打鱼采珠,仍是坚持了下来。 两年前,白宜倢刚过来,闲着无聊跑出来,认识了这群孩子,其中自然包括虎子。 少年人嘛,刚开始见面自然有不服气的,拳头是最好的交流方式。白宜倢水上功夫不如虎子,甚至还远不如其余的一些海边长大的孩子,要知道那些可是真正的弄潮儿。但是虎子的岸上功夫不如白宜倢,两人颇有点水浒传中李逵对张顺的感觉。你不服我,我不服你。 不过,后来因为虎子妹妹的突然生病,白宜倢的仗义相助,反倒让虎子甘拜下风,自认白宜倢为大哥。 柳青听了,到对虎子生出几分同情和欣赏,觉得他实在不易。 白宜倢挥挥手,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以前我是伯府的二少爷时,也是没想到还有人这么生活的。来了之后才知道,有这么多人生活不易,像虎子这样的情况的人家,在这里也是比比皆是。” 柳青听了似是难以相信,东陵国还有这么多穷人啊? 李元宁听着白宜倢的话,倒是不难理解。前世为着更好地了解自己所学,她什么地方没去过,什么样的情形没见过?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全世界仍然有十几亿人吃不饱饭,几亿人没衣服可穿呢。 虽然没见着李元宁吃惊的表情,但是看见柳青的表情,白宜倢还是很得意地继续道:“后来,祖父来了。把这里的人很好地团结起来。每天多少人去捕鱼,捕回来的鱼怎么安排、运送,又是卖到哪里去都有安排。这里的人收入才渐渐高起来,生活也渐渐地好了起来的。哦,对了。” 白宜倢突然顿住,一伸胳膊揽着李元宁的肩膀,继续道:“表弟,这里面还有你的功劳。你以前不是教我用硝石制冰,吃那什么冰棒吗?也是因为这个方法,祖父学会了制冰。领着大家伙,将海里捕来的鱼冻起来,这样可以把鱼送到很远的地方,也不担心它们坏掉。” 李元宁瞥了眼白宜倢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她倒无所谓,可是白宜倢就不一样。以前每次他像这样揽兄弟似的揽自己,被大舅白敬律看见,就是一顿训斥什么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然后海扁一顿。 李元宁自然知道原因,然白宜倢却不明所以,很多时候只是奇怪为什么自家亲爹,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又找自己的茬,教训起自己来了?被打的次数一多,白宜倢也总结出了经验,对着表弟不能碰、拉。总结性的一句,就是不能对表弟动手动脚。 白宜倢虽然做到心里有数,不过却有些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了,大家都是男孩子。甚至于白宜倢还在想自家祖父、父亲就是太偏袒自己的表弟了,表弟又不是水做的,碰碰拉拉就伤了。 这边一直正等着李元宁回话的白宜倢,瞄见李元宁的眼神,反应过来,忙缩回手,四下里看看,没见着自家爹爹白敬律,舒了口气,主要被亲爹打惯了,形成条件性反应了。 第九十五章 出海 柳青看他这样子,自然知道原因,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白宜倢怒道:“青子,你笑什么,可别过份,不然不带你去看捞海蚌,取珍珠。” 柳青才不怕他,扬着脖子道:“你要不带我去,我回头就去告诉大奶奶去,你这些日子做的事。还有这次,你是自己想采珠,少爷只是你的幌子。”说完作势要走。 白宜倢哪敢让柳青走,要是柳青真去自己母亲那里告状,就他目前在自家爹娘的眼里,那是连丁点儿的亲情也没感知到的样子。即使是莫须有的,等父亲一回来,母亲那么一说,自家亲爹也是没原则地照揍不误。这样想想,自己在爹娘眼里的地位好像还不如柳青柳林。白宜倢哀嚎一声,想着自己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了,接着对着柳青也是一阵好话。 见到二少爷认怂,柳青得意的一扬头,表现的很给面子的样子,顺势站在李元宁旁边。今天白宜倢说好要带她们去见识见识采珠的,她才不想错过呢。 到了地方,虎子已经领着一群十几岁甚至于更小的孩子,已经候在那里了。 见白宜倢过来,人群里有人忙招手喊着:“老大,这里、这里。” 白宜倢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一边的柳青对于他们的称呼很是好奇道:“他们都叫你老大?” 闻言,白宜倢一仰头,得意地道:“我们可是认了异性兄弟,凭本事排了序的。” 柳青道:“这么说,你本事在他们中排第一?” 白宜倢道:“那是自然,我本想给我哥留个位置,奈何大哥不感兴趣,还有”白宜倢说着,看了李元宁和柳林一眼道:“当然了,我不知你们会回来,不然定也给你们留个三四五的位置。” 李元宁听了笑了,柳青却道:“若是我们加入,才不要什么三四五的位置,你这大哥的位置就得空出来。” 白宜倢一听这话急了,“不行,哪有你们这样,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再说我们排名也不光看武艺,还有其他的。”说完,白宜倢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地看了看柳林道:“打架,我是不如你。敢不敢等下下水,看谁水中功夫厉害?” 柳青听了急道:“这不公平,我哥以前都没下过海捞过海蚌,你耍赖。” 白宜倢道:“当初我也是没下过海,不照样被他们逼得下水。怎么到了你哥,就不行了!” 柳林拦住还待再说的柳青,淡淡道:“好。” 二人谈妥,白宜倢便带着李元宁他们走到众人面前,介绍了李元宁、柳林、柳青。 虽说是辰时初,可六月的太阳已经高高悬在头顶,照在对面那群常年光着的上身上,更显几分油亮。这样看下来,穿着改良版短打衣服的柳林、李元宁和柳青就有点格格不入了。 领着几人走进,白宜倢对着对面的人道:“这是我表弟,我姑母的儿子。之前那个制冰的法子就是他告诉我祖父的。另外两个我柳伯父的双生子,也是我兄弟。” 看见这群穿着裤衩,光着上身的渔家孩子,李元宁和柳青是一点压力没有,谁让他们之前生活在陵昌伯的呢。要知道夏日里,那些叔叔伯伯兴致上来,都是光着上身相互较量的,李元宁和柳青耳濡目染,自然都没少见。尤其是李元宁,就那些男人凑在一起,说几句荤话,都能贼笑半天,弄得柳青经常问李元宁笑什么。等到白景堂意识到这俩小丫头不妥时,呵呵,已经没有必要再回避了。 相比较李元宁这边,对面的那些光着身子的渔家孩子看见李元宁三人的装扮而言,则拘谨地多了。白宜倢这是混熟了,可这三人一看就像镇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不,比那些人还像少爷,他们也不知怎么打招呼,正犹豫着,待众人听得白宜倢介绍说那制冰的法子就是那小个子告诉老大祖父的。 本来只是拘谨的众人,立刻恭敬起来,要知道因为有了那些冰块,家里捕的鱼可以保存很长时间,还可以运到很远地方。因此,家里的进项多了好几倍,村里人的生活也都好多了。村长常说这是神仙之人才知道的法子,传下来就是为了拯救他们这些贫苦的人。没想到现在却让自己见到这个传说中人了,众人一时激动的不行,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白宜倢不妨大家反应这么大,不由得好笑,上前揽着其中一人的肩膀道:“不用奇怪,跟你说啊,我这表弟原就跟着有神仙之称的袁先生长大的,这天下的事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说完指了指头顶的天道:“就说这天气吧,他若说有雨,就绝不刮风。若说卯时有雨,你绝对不会再寅时见到雨滴。” 李元宁看着被白宜倢说的一愣一愣的众人,不觉得好笑,忙插嘴道:“差不多了哦,再说我可就不好意思了,搞得我是龙王爷一样。” 白宜倢一听也觉得还真像,好半响,对面有人似好奇地开口道:“真的是神仙弟子啊?” 闻言,李元宁噗嗤一声道:“表哥逗你们的,没有那么夸张了。” 那人忙哦哦地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时不时地瞥瞥李元宁,似在考虑眼前之人的话和白宜倢的话,哪个更可信。 见大家拘谨,李元宁只有主动开口了,问了一些关于海里采珠的问题,比如“你们知道在哪里采珠吗?”“你们踩过点了?”等。 对上李元宁这边热情的询问,那边的少年们就渐渐没了顾及。一时间,大家相谈甚欢。不禁如此,到了最后,那些人干脆称李元宁为宁兄弟了。 白宜倢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制止那边聊得正欢的人,说道:“哎,哎,都别说了。该出发了,有什么上船再说。” 大家伙这才嘻嘻笑笑地应着上了船。 坐在船上,虽说头顶艳阳高照,但看着周围蔚蓝的一片,听着耳边少年们的打闹声,李元宁觉得舒适而又惬意。 远远地,看见远处的一个黑影,那是一处凸出海面的石头,听白宜倢讲说是叫眺望岩,站在上面,人可以望去千里之地。不过,因为离陆地较远,且有人说这里有过鲛鲨出现,是以,大人们并不允许他们来这边。不过,他们偷来过,没见着有大人们说的那样危险,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看着这块有篮球场大、十米左右高的、凸出海面的石块,李元宁暗自感叹这造物主的神奇,再这样一望无际地大海里,竟然冒出这样一座山头。 第九十六章 采珠 正在用手划拉着海水的柳青听着白宜倢说着关于那眺望岩的事,抬头顺着李元宁的目光,也看了过去,惊讶地道:“咦,真的。这看着上面还长着树木,也太神奇了。怎么感觉这块石头就像是从海里凭空冒出来的?” 闻言,李元宁忙笑着解释道:“怎么就成了凭空冒出的?这是海底的一座山的山顶,不过因为这山太高了,才冒出海面的。” “啊?”柳青诧异地问“海底也有山?” “当然。”李元宁肯定地道:“大海并不是我们表面看见的那样,下面可是多姿多彩。就说这山吧,可比地上的山多的多,只是因为掩藏在海水下,我们看不见罢了。” 闻言,其余的少年也都看过来,他们这些常年下海的人,自然知道这海的下面的丰富,可眼前这个文文弱弱的宁兄弟,竟然也知道这些。听老大讲,他这表弟是从京城来的,都没来过海边。今天,老大就是带他来见识见识的。 当下,有对李元宁说的比地上多的多的山持不同意见的少年道:“哪有什么多的山,我听我爹说,这个海里就这一座山。” 其余的少年闻言,也是附和,他们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父亲、爷爷,都说只有这一座。 李元宁也不恼,笑着解释道:“海下面是什么,不用我说吧。那些高高低低的、坑坑洼洼的不就是海底的山吗?只不过它们没有高过海面而已。”看着有些人赞同的点点头,李元宁又继续给他们普及了珊瑚礁、海底火山等,听得那些人一愣一愣的,直嚷着让宁兄弟再讲一些。 李元宁也不推辞,讲了海底的一些生物。有这些少年们熟悉的,也有这些少年们不熟悉的,更多的是这些少年们从来没听过的。 作为在海边长大的孩子们,自觉自己乃是海边长大的,用得着听你一个第一次来海边的人说这些,自然也懒得相信。可是大多数少年听着李元宁讲的那些,一切听起来又是那么真实,表述的又是那么清晰,根本就不像是胡说的。 甚至有些人的心里还冒出这到底是谁给谁涨见识的想法。 随即,李元宁又指了指那越来越近的了望岩道:“就像你们为什么来这里采珠,那是因为这片海域、这座海底高山,既满足了这海里生物对于深海的需求,又补足了部分生物对于浅表水域的要求。所以,这附近的海蚌、海螺及鱼等肯定特别多,是不是?” 闻言,那些渔家少年们诧异了,虽说他们对于这个宁兄弟嘴里的生物这个词有点陌生,但并不妨碍他们对宁兄弟话语的理解、及赞同,果然这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 当即,有的人眼神看李元宁就不一样了,甚至,有的少年还插嘴道:“就是宁兄弟说的这个理,大家也是来的次数多了,才发现这里的东西比较多的。”旁边也有人附和着。 李元宁笑着应着大家,继续讲了些。说话间,在快要靠近了望岩时,正见那些听得意犹未尽的少年们也回过神来,纷纷吆喝着起身,开始脱起了衣服来。 李元宁知道,采珠的地方到了,他们这是准备下水了。 正坐在船上好奇地看着他们谈的那眺望岩的柳青,不妨一回头见到正在脱衣的众人,当即惊的啊的一声尖叫,显然没想到他们还竟然连这裤子也要脱,直接光着身子下海,当即急得要捂眼睛。待见李元宁一点反应也没有,柳青也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孩子打扮,便生生忍住了,但还是撇开眼不敢去看。 至于李元宁那是稳重多了,多大点事啊!不过内心里,李元宁默默替白宜倢点了根蜡,若是等事后大舅知道白宜倢带自己采珠,还有这么一茬。 呵呵,二表哥,你自求多福吧! 柳青的这一声尖叫,吓了那边正在脱衣服的众人一跳。柳林解着上衣,不动声色地挡在李元宁和柳青面前。 白宜倢更是莫名其妙地望过来,问道:“怎么了。” 柳林淡淡回道:“没什么,我刚不小心,将衣服甩到柳青的眼睛里了。” 白宜倢听了,笑看了下柳林,又望了望柳青,道:“大惊小怪的,我说表弟,你怎么像个姑娘家的,连水都不下,不是说你不再怕水了吗?还有青子也是,我说你和柳林一胎所生怎么差距这么大,不就眼睛被甩了一下吗,至于吗?” 李元宁当然不怕水,不过肯定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下水,当下反击道:“青子是被我拉着,陪我的,要你管。要说你和大表哥也是一母同胞,差距不也是不小吗?另外这海水是咸的,你说甩进眼睛里,难过不难过。还有你要是再取笑我,我就回去告诉大舅,你笑话我不敢下水,你说大舅…” “停停停”白宜倢举手告饶道:“小爷,我错了,你厉害,我服了,行了吧!” 旁边船上有脱了衣服、手里拿一个布袋子准备下水的少年,闻言嬉笑道:“老大,原来你除了白家大哥,还有佩服的人啊!你的这位表兄弟看着,可比你小啊。” “去去去”白宜倢不耐烦地一脚将那人踹下船,嘴里道着:“管的宽呢。” 见状,其余众少年顿时哈哈大笑,不待白宜倢看过来,纷纷拿起各自的布袋子跳进海里。顿时,坐在船上的李元宁和柳青,就见船上的人如一条条跃起的鲤鱼搬没入海里,不见踪影。 倒是留在岸上穿着一件裤衩的白宜倢看了看柳林没脱的裤子,善意地提醒道:“我说林子,哥给你个忠告,脱了这裤子,留个里裤就行了。不然回去紧巴巴地贴在身上,可不舒服。”哪知话没说完,换来柳林直接无视及没入水里的背影。 白宜倢看着柳林留下的那水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甘落后地跳了下去。 看着那荡漾的海面,李元宁有心也跳下去凉快凉快,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随着几息的功夫,逐渐有人影冒上来,换几口气再下去。 就在李元宁和柳青待的有些无聊时,只听哐啷一声,把二人吓了一跳,低头就见船舱里赫然多了一个人脸大的海蚌,正在因着刚被扔进来的惯性而微微颤动着。 “采到了!”柳青大喊着过去,也没留意旁边忽然掀起的一阵浪花。 第九十七章 取珠 “哎呀”柳青尖叫一声,用手指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全湿了。 转过头,就见船舷边那罪魁祸首一手扶着船舷,一手抹了把脸,笑着开口道:“怎么样,有没有吓一跳?” 柳青见是白宜倢,忙一跺脚,嘴里叫着:“二少爷?” 白宜倢见状,哈哈一笑道:“叫你们跟个娘们似的,端着不下水”话未说完,瞥见柳青忽然踢过来的一脚,白宜倢猛地一松手,人又沉了下去。 船身被白宜倢故意弄得晃了晃,柳青狠狠瞪了白宜倢沉下去的地方,拎了拎身上的衣服对着李元宁道:“你看,全湿了。” 李元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苦笑一下道:“算了,出了趟海,衣服不湿,都说不过去,等我们下船回去后再换吧。” 柳青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不过还是蹲下身子,好奇地拿着船舱里的这个刚被扔上来的海蚌,左右看看道:“哇,你快看,这个海蚌好大啊。” 李元宁见了,笑笑道:“那是自然,你平日里见的都是些河蚌,这可是地地道道的海蚌。” 二人正说着话,猛然又是一个黑影。二人一闪身,船舱里又多了个海蚌,原来是柳林扔上来的。 相比于柳林和白宜倢只是冲着这海蚌来的,李元宁眼尖地发现其余的孩子随身都拖着个布袋子。在海里,他们也只是偶尔冒个头。尤其是白宜倢之前提的那个虎子,到现在为止,李元宁都没见他露出海面换口气,便想到他们之前的袋子就是储存他们采集的东西的,毕竟这样随身拖着要方便的多。 而李元宁的船上,随着一个接一个的海蚌被抛入船中,船舱里的海蚌越来越多。李元宁直接可以肯定:这个地方果然是这些软体动物的最爱,不然怎么一下子能采这么多海蚌。 伴着白宜倢不知第几次扔完的海蚌,喊了一声他要上来了,随后他一手撑着一边的船沿,微一用力,人便上了船。 上了船的白宜倢,拿了自己的衣服,擦了下脸,拧开李元宁递来的水囊,边喝边对着李元宁道:“怎么样?下面可凉快了,要不要下去试试”话未说完,换来李元宁的白眼。 白宜倢也不在意,看了看船舱里被扔上来的海蚌,扬了扬眉道:“呦,看不出来,林子的水里功夫也挺厉害的吗?”话未说完,柳林手里拿了个大海蚌撑着一边的船舷也上来了。 看着柳林利落地上了船,白宜倢对着柳林伸伸大拇指,递给他自己刚喝的水囊,抬眼望了望那边冒出脑袋换气换的越来频繁的少年们,拿起放在船上的一个海螺,呜呜地吹了起来。 随着海螺声的响起,海面上逐渐涌现出一批脑袋,那些少年们一个个拽着手里的袋子游过来,在白宜倢和柳林的帮助下,跟着上了船。 因为天气炎热,少年们的袋子并没有直接被拎上船,只见这些少年们从袋子里掏出里面的海蚌扔进船舱里,随即又用绳子将自己的袋子一个个扎紧了,再将它们扔进大海里,绳子系在船舷上。李元宁知道他们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这些海里捞上来的活物立刻死亡、变质的原因。 吩咐那些上来的少年们自己喝点水休息一下,白宜倢站在船上,清点船上上来的人数。 看着这个样子的白宜倢,李元宁突然觉得,即使白宜倢书读的不行,但白家人天生的领导才能,在他身上那是展现的淋漓尽致。这一刻,李元宁的心里甚至想到也许白宜倢并不是他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胡闹。 确保今日来的人都上了船,白宜倢吩咐大家伙先喝喝水,休息一下。待休息的差不多了,众少年们又拿起布袋子跃入海里,开始新的一轮海底采捞。 看着那些少年重新下去,白宜倢从那船头的暗板下拿出了几把渔家刀,走到正拿着海蚌端详的柳青面前。 蹲在柳青面前,白宜倢伸手拿过她手里海蚌。李元宁和柳青忙凑过去,只见他熟练地一手摁着海蚌的边沿,另一只手用刀小心点地插进海蚌的缝隙,轻轻划动一下,慢慢转动刀柄。顿时,海蚌被迫张开,透过那打开的缝隙,李元宁和柳青赫然发现里面躺着两粒成人指甲头大的珍珠。 “呦,还是双生呐!”白宜倢一边笑着转动手里的刀,使得那海蚌张开的更大,一边眼神示意李元宁去拿。 李元宁笑着拿出那两粒珍珠,托在掌心里,感知着那掌心的沁凉,看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白色里透着粉色的珍珠,李元宁直觉这也太好看了。 一边的柳青忙挤过脑袋道:“哇,真好看。到底是海珠啊,好大。咦,”说完,柳青又疑惑道:“双生珠?怎么就两颗啊?那我以前看见伯府的许大娘开的那蚌壳里可是有几十粒珍珠的。” 闻言,李元宁拿着那珍珠,一边对着阳光看,一边笑着道:“许大娘的那是河蚌,可以一次性产珠几十粒,但个头小,而形状不规则。海珠则不一样,一般产珠一颗。两个可是极少的,所以二表哥才称这个为双生珠。” 李元宁一边给柳青普及这个知识,一边将手里的珍珠放在船舱里的一个瓷碗里,有点跃跃欲试地拿起另一把刀,准备自己开蚌取珠,她可是标准地有一辈子没开过海蚌了。 柳青见李元宁动手,自然不甘落后,李元宁忙制止柳青,示意她一边看着道:“这海蚌还需注意刀口不能切入太深,转动需要适当,因为这取过珠的海蚌,回到海里还可以继续存活和产珠的。就像刚才那些少年之所以将口袋里的海蚌挑出来,扔到船舱里,也是因为这海珠取了,还是要被扔进海里的。” 对于李元宁的话,柳青从来不怀疑,当下嗯嗯哦哦地点点,表示自己知道了。 听见李元宁对柳青说的话,本来想阻止二人的白宜倢顿时又退了回去,看了看一边的柳林,示意他也跟着动起来,将自己开过口的海蚌扔进海里去。 对于白宜倢的一番动作,李元宁感概地想到眼前的少爷再也不符当年伯父少爷的模样。有些成长过程虽然辛苦,但就像她现在手里的珍珠,经过蚌的肉体无数次的蠕动以及无数风浪的打磨,才能如此光彩夺目。 第九十八章 疑惑 终于,在白宜倢再一次的海螺声中,众位少年再一次回到了船上。系好自己的袋子,少年们很是高兴地吆喝着,打着招呼,笑笑闹闹,你推我搡,随即便都穿起自己的裤子。 由于众少年太高兴了,完全没注意到船的另一边,柳林一边甩着衣服上的水,一边挡着柳青和李元宁的视线。 换好衣服,众人看着那边李元宁熟练地开着自己刚刚扔来的海蚌,都觉得老大这个表弟看着文弱,手脚倒是利落。最主要的是这个宁兄弟知道的还真不少。这大海里的那些鱼虾,张口就来什么种类、什么样子。虽说他们中也有人不信这李家少爷说的那些,毕竟他们也没见过。而且,他们猜测不仅他们没见过,怕是自己的父亲、祖父也没见过、听过。就比如,他竟然说这个海蚌就有几十种。几十种?还有什么黑珍珠、紫珍珠,这真是太玄了吧。可人家那说的也是有鼻子有眼,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一阵忙活,所有海蚌里的珍珠就全取完了。虽说海珠的产量低,每只海蚌不过一两颗珍珠,有的甚至没有。然,架不住人多力量大,半天的功夫,大家也采集了一大瓷碗的珍珠。当然品相也是不一样的,不过,在李元宁看来,这样品相的珍珠应该价格不菲。可是按照大家的看法,却道这些珍珠只够支付虎子妹妹秀儿的药费。是秀儿的药太贵了,还是这些珍珠价格被压得太低,李元宁不禁有些好奇。 当然,回去的路上,白宜倢自是十分得意的,一是因为今日的收获十分丰富;二是因为今日采得的珍珠里,柳林输给他了。 看着白宜倢那快咧到耳朵边的笑容,李元宁恶意满满地想,等下这个二表哥要是回去被大舅抓个正着,也不知这小子笑不笑的出来。 看了看西边的太阳,李元宁惊讶于今天竟然出来一整天了。 上了岸,大家伙虽然高兴,但可能是累了的原因,倒没人说饿,只是将带来的水喝完了。 将今日所得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大家相约明日去集镇,便挥挥手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李元宁不解地抖了抖手里装在袋子里的珍珠,问白宜倢道:“这个珍珠你们怎么卖的?怎么那秀儿的药很贵吗?” “按两称啊。”白宜倢随口道,觉得李元宁问的奇怪。 “按量?”李元宁奇怪地看着白宜倢,又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道:“那这个可以卖多少银子。” “七八两吧!”白宜倢无所谓地答了一句,还奇怪地看了李元宁一眼,真心觉得自家表弟好奇怪。 七八两?李元宁快气笑了,这家伙铁定被别人当冤大头宰了。不过,李元宁又沉思了,白宜倢不识货,可外祖父他们可不是不识货的人啊。当下,李元宁不仅反问道:“祖父他们也认可这个价?” “什么啊,”白宜倢似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李元宁道:“什么认可?祖父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珍珠的事。那眺望岩太远,祖父和父亲都不允许我们去,说是危险。不是要筹钱给秀儿治病吗?我又不好总是向娘亲开口要钱。等下回去,你可别露馅了,不然以后,我们可没得去了。”说完,还盯着李元宁,似要她表态似的。 李元宁挑挑眉,难怪被宰呢?这二表兄也是的,好歹找人打探一下价格啊!瞧着这货生生将这上好的珍珠卖成白菜价。同时,李元宁心里也下定决心,明天,自己一定要跟去,看看那收珍珠的掌柜脸有多大! 第二天,李元宁是被院子里白宜倢的叫声喊醒的,睁开眼就见柳青正在整理着屋子,见她醒来,柳青开口道:“你可算醒了,若不是我哥拦着,二少爷都快冲进来了,快点起来吧!等下还要去集市。” 李元宁听了,心下感叹:自己怎么这么大意了,睡得太死了。可能是自己心宽的原因,在宜宁候府总是睡不踏实,心里好像有根弦绷着,有个风吹草动自己就醒了。可在外祖父这里,因为不需要防着别人,自己总是睡得特别踏实。 抓了抓头,李元宁坐起身子起床,就着柳青打来的水,洗漱一番,就拉着柳青出去了。 院子里,白宜倢看见她出来,没好气地催道:“快点快点,就等你了。” 自知理亏的李元宁也只能“哦哦”地跟上。 一旁边走边说的白宜倢看着李元宁,那是满脸的嫌弃,真是的:怎么有人这么能睡的?自家的这个院子里,不说别人,就是那五岁的倚儿也早早起来跟着二婶做功课了。还有,最让白宜倢愤愤不平的是,没见刚刚自家娘亲那一个劲地叮嘱“这么早把宁儿叫起来,宁儿都没吃早饭,到了镇上可要记得让她吃点东西……”这么早起来?白宜倢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还有,宁儿没吃早饭?还有自己也没吃,好不好?为什么就没人来关心自己两句。嗯嗯!太偏心了,白宜倢颓废地想。 因着那些少年们还要卖早货,大家伙约好在银楼见面,大部分人那是天不亮就走了。只是因为虎子要带妹妹秀儿一起去集镇,所以,李元宁几人出来的时候,就见昨日刚认识的虎子正抱着个面色苍白,一副病弱弱模样的小姑娘等在外面,心里猜测这应该就是虎子的妹妹秀儿。 见此情形,被白宜倢埋怨了一路都觉得不痛不痒的李元宁顿时内疚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让个生了病的孩子等自己。当即,李元宁不好意思地打着招呼:“虎子哥早,这是秀儿妹妹吧?你好、你好。” 虎子怀里的秀儿看着眼前和自己打着招呼的少年,好像受惊的小鸟似的害羞地躲进虎子的脖颈里。 见状,虎子忙安抚性地摸了摸自家妹妹的脑袋,对着李元宁笑了笑,回了声“宁兄弟早”。 看了看周围,李元宁奇怪地道:“咦,虎子哥,你昨天的采的东西呢?” 未待虎子回答,一边的白宜倢不耐烦地拉了李元宁一把道:“快走了!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为了等你?虎子的东西已经先让海子他们带去卖了,不然等到现在,早歇菜了。” 看着这样的白宜倢,李元宁缩缩脖子,看来自己真的惹着这家伙了,今天这一路怕是又得被念叨呢。 第九十九章 白沙镇 走在白沙镇的集市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耳边白宜倢的解说,李元宁对着白沙镇也大致了解了。 和渔业村一样,白景堂来之前这里很是萧条贫困。但自从白景堂带来了那制冰的法子,一切变得不一样了。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手段,白景堂硬是将这里的海产品打入了内地里。巨大的海产品的需求,使得白沙镇的这些土生土长的渔民们似乎有了用武之地。 以前,他们也会打鱼,不过那仅仅只是满足于自己不挨饿或者能被拿去集镇换点银钱。又因着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会打鱼,那海鱼的价格可想而知。 现在不一样了,将这些海鱼卖进内地,那价格都是翻了十几番。所以,即使白景堂在镇上开设的丰泰鱼行收取他们三成的中间转卖费、运输费、和保存费。他们还是觉得这日子比以前好了太多。尤其是白景堂将大家聚集在一起,按小队分组合作的方式出海打渔。这样一来,人轻松了,货物却多了,尤其是没有什么危险了。更何况,这白景堂还预测过几次龙卷风,那就厉害了。所以,对于白沙镇的人而言,这白景堂就是神人一样的存在。 当然了,虽说这丰泰鱼行占据着白沙镇大部分的内外市场,可是这白沙镇上还是有些散户的,甚至也有些零卖的。白宜倢的那帮朋友们就是属于这些零卖的人。之所以没有将东西送去丰泰鱼行,一是因为,那些孩子的父亲叔伯大多数在鱼行里做工,自己这一去不是告诉他们自己去了眺望岩吗?当然还有的是他们都十几岁了,家里条件过的去的都应该相看媳妇了,这怎么着手里头也该存点吧,如果自己去了丰泰鱼行,那卖得的银子还有自己的吗?。 李元宁他们这一路走来的时候,还见着其中的几人正对着来往的行人叫卖着,挥挥手指指那边镇上唯一的二层房子——广源银楼,大家都会意的点点头,知道等一下在那里集合。 跟着白宜倢到了广源银楼的门口,李元宁看了看这在京城完全就是个不起眼的、但在白沙镇这样的地方,却有点鹤立鸡群的房子。 按说,这白沙镇可是个穷地方,这银楼开在这里按理也没个什么生意。其实事实却不是如此,不说这白沙镇的确有那么几个有钱人的存在,就是对于住在海边的人而然,他们能够捞到的不禁只有鱼虾类,还有一些诸如贝壳、一些子珊瑚等等,当然珍珠也是必不可少——尤其是这楚州安丰海域产的珍珠。李元宁昨天在船上就发现了,珠光强、色彩瑰丽、颜色柔和,乃珠之上品。可惜啊,却被她家二表哥白宜倢卖成了白菜价。 其实,从渔业村就可以看出,那些大人们不禁止孩子在海里嬉戏,却禁止他们去眺望岩,就可以知道这采珠是件很危险的事。俗话说的好,高风险就得有高回报,所以这珍珠的价格应该不低。 基于这些,李元宁想今日这珍珠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进了广源银楼,只见里面也正有一些人在挑选着首饰,旁边自然还有伙计在热情地介绍着。 有眼见的伙计瞥见白宜倢一行人进来,神情一喜,忙上前热情地请着白宜倢和虎子到柜台边,道着:“掌柜的,白小少爷过来了。” 柜台边,正在打着算盘的孙掌柜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顿时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开口道:“哎呀,有阵子没见到白小少爷了,白少爷可还好?” 一边全程观察的李元宁,看着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掌柜,脑补了他的心里话:哎,肥羊来了! 闻言,白宜倢嗯的应了一声,随即便从怀里拿出昨日的那袋珍珠,递给掌柜。 一边的虎子摸了摸怀里妹妹的头,说了几句话,随即将秀儿放在自己身侧的地上。 秀儿点点头,听话似地站在自己哥哥的腿边。 那边的孙掌柜见白宜倢拿出的袋子,先在手里颠了颠,随即满脸笑容地打开袋子。待看清里面的珍珠,孙掌柜的眼睛更亮了,微笑着对着白宜倢道:“嗯,不错,还是老规矩,大小分开称?” 白宜倢看了虎子一眼,二人对视一眼点头同意。 得到肯定的孙掌柜立刻拿过柜台上的专用称,忙活起来。 全程看着这一切的李元宁,眼睛瞥了瞥旁边的白宜倢和虎子,又看了看那忙碌着的掌柜,心里好笑,真正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就在李元宁准备开口阻拦的时候,一边的柳青此时开口道:“掌柜的,你算错了吧!这也太便宜了。这可是一袋子上等珍珠啊?” 闻言,李元宁点点头,心里给柳青点了个赞:不错。 倒是一边的白宜倢、虎子听了柳青的话,看了看对面的脸色有些不悦的孙掌柜,神情有些尴尬、甚至于白宜倢还恼羞地瞪了柳青一眼。 对面的孙掌柜,不防这一边的少年忽然出声,当即有些不悦道:“小哥,可别胡说,我这店可是这白沙镇的老字号,童叟无欺。”随即,那孙掌柜顿了顿,接着对着白宜倢道:“白小公子,这位可是你带来的?若真是你带来的,请你让他闭嘴。否则,老朽就是拼着这单生意不做,也不能让他败坏了我这银楼的声誉。” 白宜倢闻言,顿觉歉意,忙笑着和那孙掌柜道着:“哎,孙掌柜别生气,我兄弟不懂事,我……” 旁边的柳青没等白宜倢说完话,一把摁在那掌柜正装模作样推过来、实则牢牢抓在手里的珍珠袋,义正言辞地开口道;“怎么没错?不说你这价格上有问题,就说这称重上也不对。” 看着那掌柜努力想从柳青手里拉过那袋珍珠,李元宁心下不由地不厚道地笑了。她家柳姑娘最大的特点是爱财,想想自己的小金库,被她把持的紧紧的,便是自己稍微花多一点,也是要数落半天的。即使是如柳林,身手高出柳青许多,也未必能安安稳稳地从柳青手里拿过她不愿松手的东西,尤其是钱币类的。这掌柜想从柳青手里夺过这袋珍珠,真正是在做梦啊。 不知被柳青点破了哪句,此时孙掌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第一百章 对话 看着眼前少年那一副自信样子,及周围那些察觉不对劲望过来的顾客,孙掌柜的脸色就不仅仅是难看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他心里自然知道这珍珠是卖便宜了,可谁让眼前那白家小子太傻了呢。 再者,他这广源银楼的珍珠收价的确是一两珍珠五两银子,不过那是浅海地的一些杂珠。像白家小子这样品相的珍珠,定是深海里采得的,说是按颗卖都不为过。 虽说他也认得这白家的大人,说是京城里的一个伯爷被贬的,如今在镇子上开鱼行的,生意做的还挺大。在孙掌柜看来,这白景堂的鱼行一和自己没有交集。二来,一个落魄的伯爷,他有什么好怕的,不是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吗?再说了,这个白家孩子可是背着自家的大人来的。这下子,他就更没有顾忌了。 只是这开口的又是哪位?瞧着这气度也不像个一般人家的孩子,还有旁边那个趴在一边一直看热闹的瘦弱小子,孙掌柜本能地觉得这个才是个麻烦。不过,再是厉害,自己出来混了几十年,在这镇上也待了十几年了,还怕几个孩子? 到底是老江湖,一转念间,孙掌柜倒是抓住柳青话里的另一点,开口道:“称重上不对?小哥可打听打听,我广源银楼什么时候少了谁的斤两了?你也可以拿着店上的东西到别家去掂量掂量” 闻言,一边有在店里挑着首饰的人道:“是啊、是啊,这广源银楼从不干缺斤少两的事,你这孩子可别乱说。” “就是、就是,孙掌柜好脾气,这样的人还不得赶出去。” “哎呦,看你们这穿的衣服,人家孙掌柜开这么大一银楼,会坑你们?会在乎你们那点钱?” 一时间,这店里众说纷纭,矛头都指向了柳青几人。 听着那些义愤填膺的指责,李元宁看了看脸色一时涨的通红的白宜倢和虎子、及一边面带怒色但眼里的笑意那是眼都掩不住的孙掌柜,忽然笑了起来。这真是人生百态,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会坑你们?眼前的孙掌柜不禁坑了你们,还是明着坑的,好吗?会在乎你们那点子钱?当然会在乎,李元宁想:积少成多嘛! 听见那一直看热闹的小子忽然的笑声,孙掌柜直觉头皮一麻,随即又镇定了下来。 一边一脸不服气的柳青此时似反应过来似的,转身拉了拉李元宁的衣袖,如见了救星般对着李元宁道:“少爷,你看二少爷,不会卖珍珠还乱卖,这家掌柜明显在坑人。” 那孙掌柜在这个镇上,哪怕是这个银楼一向独大惯了,哪里忍受得了一个小子接二连三的挑衅,刚要发火,就听对面那个一直瞧热闹的小子对着那出口不逊的人道:“胡说什么呢?没听见大家伙的话吗?再说就是看着这掌柜的一脸和气的样子,这也不可能店大欺主啊!”给了柳青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李元宁笑对着那孙掌柜道。 孙掌柜顿时被噎的一句话说不出,直觉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难受的紧。 一边一直碍于脸面的白宜倢闻言,也想缓和一下气氛,当即看着孙掌柜笑着道:“嗯,宁儿你说对了,孙掌柜这人是真不错,这店里就没有店大欺主的事。” 看着孙掌柜那憋屈干笑的样子,李元宁心下好笑,她知道这白宜倢说的是真心话,可听在心里有鬼的孙掌柜耳朵里肯定就不是这样的。 当即,李元宁笑着附和道:“嗯,二表哥说的对。这孙掌柜一看就是个好人”说着话,李元宁还拖长了最后两个字,接着又指着柳青对孙掌柜道:“掌柜,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兄弟脾气直,他只是对您这称重有点疑虑,既然打开门做生意,掌柜要不辛苦一下,给我们说说这珍珠怎么称的。这样,即解了我这兄弟的惑,又正了您这店的名,看谁以后还敢胡言乱语,那不是找没脸吗?” 果然,被放在架子上烤的孙掌柜眼睛眯了眯,不得不正视眼前的小子。果然是个难缠的主,倒是副好口才,硬的不行,来软刀子逼自己说。说就说,他就不信这小子能发现什么猫腻,要知道他可是用这个法子蒙了很多这样的半大孩子,也没见有人发现。 当下,孙掌柜也不推辞,拱了拱衣袖对着白宜倢开口道:“白小公子你是知道,这白沙镇的珍珠收购价是五两银子一两的珍珠。我们之前可是说过的,因着你这珍珠大小不一,便于区分,便将珍珠分成两部份,一份大的,一份小的。大份定价三两银子一两珍珠,小份定价二两银子一两珍珠,合在一起就是五两银子一两。可是这样?” 此刻被孙掌柜询问的白宜倢直觉脸上火辣辣的,想他以前一个伯府的少爷、哪怕现在落魄了,也没有为着几两银子和人争执的理由。而且,他们也跑过其他几个地方,就是这广源银楼的收价最高了。说好的确实是五两银子一两的珍珠,孙掌柜说的没错啊!甚至于内心里,此时白宜倢还有点觉得这青子今天怎么了?不是没事找事吗? 听了眼前这掌柜到现在还是一副糊弄白宜倢和虎子的话,李元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孙掌柜一听对面小子笑出声来,心里咯噔一下,看这眼前孩子模样的小子,莫非他真的知道原因了? 而此时,李元宁的心里却想着柳青肯定不是因为明白掌柜的陷阱在哪里,怕就是单纯地觉得白宜倢将这珍珠卖便宜了,才加以阻止的。 柳青和李元宁在一起多久了,一看李元宁这笑出声来的样子,就知道这掌柜这里是真的有猫腻,虽然自己不知道这具体的是什么猫腻,但并不妨碍柳青得意地用眼神瞄着边上的白宜倢和虎子。 李元宁看着茫然看向自己的白宜倢和虎子,及一脸期待地盯着自己的柳青。暗道:得亏自己今日跟着过来,当下开口对着一脸警惕望向自己的掌柜道:“听说这广源银楼可是这镇上最大的银楼,不知是也不是?” 掌柜不明所以,闻言但还是点点头,自豪地说:“自然。” 李元宁嘴角一扬,继续道:“那掌柜这迎来送往、一来二去,可是贪了不少银子吧!” 第一百零一章 反驳 李元宁的这句话成功引起旁边挑首饰客人的注意力,大家伙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议论纷纷地望过来。 当然,李元宁的这句话也引得掌柜的脸色当场骤变。 只听他当即厉声道:“小子慎言,有些话可不是能瞎说的。殊不知‘祸从口出’这四个字”最后几个字,掌柜算是咬牙切齿了。 闻言,李元宁心里冷笑,威胁自己?呵,自己是吓大的?当即,李元宁漫不经心地笑着道:“我是不是胡说,掌柜心里清楚。掌柜是打量我兄弟好骗吗?殊不知是我兄弟不愿和你计较罢了。”说完,李元宁眼睛瞟了瞟一边的白宜倢,接着对着这掌柜道:“三两银子一两的大珍珠,二两银子一两的小珍珠,合起来价格的确是五两银子。可掌柜怎么不说这重量也翻了一倍?最后的结果是二两重的珍珠才差不多卖五两银子,这一个来回,掌柜可是赚了一倍。而且这还得看掌柜您手下留情,如何规定这大小珍珠呢,不是吗?”说着话,李元宁从那袋子里拿出一颗成人拇指头大的珍珠,将它举在头顶,对着从窗外投过的阳光道着:“看看这颗珍珠,光滑圆润、颗大饱满,就是不知在掌柜您的眼里,这是算大珍珠还是小珍珠?” 看见李元宁手里举着的那颗珍珠,那前来买东西的人全都惊讶地喊出了声音“哎呀,这么大颗的珍珠啊!” “是啊是啊,这样品相的珍珠怕是一颗就值十几两银子了吧?” “嗯,差不多,我隔壁的二小子前一段时间出海偶尔得到一颗。哎呦,和你们说,你们是没见着他娘那猖狂样,逢人就说这小子的媳妇本有了。” “这么说这广源银楼真的坑这孩子,刚才你们没听见吗?这样的珍珠可是按杂珠的价格算的。” “还不止啊!你们没听见吗?他们在这称重上也动了手脚了,整整克扣一倍的重量” 一时间,众人的话锋一转,俨然又看不过这广源银楼了,均道这银楼已不是店大欺客的问题,而是欺人太甚的问题。顿时,众人纷纷扔下手里正挑着的那些首饰,亏得她们之前这么相信这家银楼。 听完李元宁及周围人群的对话,掌柜脸都白了,暗道今日是碰到对手了。原想是个孩子,哪里转的过这个弯,不想竟然聪慧至此。 当然了,孙掌柜这些年的闯荡也不是虚的,当即,他稳了稳心神,强作镇定地道:“小子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我们自来收珍珠都是如此,小子若是没事找事,不想卖这些珠子大可直言,何必如此?我们广源银楼在此多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惹得的?” 李元宁看着掌柜这副样子,听着他嘴里的这些话,有点好笑,这就恼羞成怒了? 当下,李元宁不禁眼睛眯了眯,这掌柜自己品德败坏,做错事,还敢威胁自己?真当自己是泥捏的? 李元宁这边刚准备说些什么,旁边的白宜倢和虎子听了李元宁刚才的话,也反应了过来。尤其是白宜倢,当下大怒,更是伸出手一把抓住掌柜的衣领骂道:“老匹夫,你讹我们?” 用手掏了掏耳朵,李元宁暗叹一口气,心道:现在挺能的,早干嘛去了,殊不知有些事越早动手越理亏的道理。当下,李元宁对着白宜倢的那只抓住掌柜衣领的手,向着柳青使了个眼色。 柳青会意,上前抓住白宜倢的胳膊一个用力,白宜倢抓着掌柜衣领的手便松了下来。虽说白宜倢也是自小习武,一身功夫很是不弱,但在面对柳青和柳林这样天生神力外加资质奇佳的武学者面前,白宜倢还是不得不认怂。 虎子倒是惊讶地看着柳青,不想这个纤细瘦弱似姑娘家的小子,身手如此了得,连他都打不过的大哥都被他一招拿下。 孙掌柜的反应倒是奇快,白宜倢这一动手,掌柜立马反应过来,反而不怕了。这些年利用这样的方法,他不知贪了多少到银楼送东西来卖的人的银钱。今日之事,店里还有不少人,他正想着怎么圆过去,不想对面小子竟然直接动手了。动手好哇!孙掌柜心里一万分地感谢白宜倢:就怕你不动手。 一反应过来,孙掌柜便大声嘶喊起来:“打人了,快,有人闹事了。来人,有人闹事……” 他这一嗓子,店里那些正边瞧着热闹、边指责广源银楼的人,立马不敢言语了,纷纷躲到一边。而随着孙掌柜的话音刚落,店里四周角落及楼上也一下子涌出好些个手持木棍的人。 一直站在虎子身边的秀儿,猛然间见这么多拿着棍子盯着自己这边的人,咧开嘴就要哭。 李元宁低头看了看刚开始就有点紧张不安,此时怕的要哭的秀儿,忙蹲下身子,将秀儿抱起来放在虎子的怀里,道着:“你看好秀儿,别吓着。其余的有我们在。” 抱紧怀里的妹妹,虎子也知道自己的妹妹不能受惊吓,当即感激地看着李元宁点点头。刚才,他只顾气这孙掌柜一直以来的坑骗,倒是忽略了秀儿,亏得宁兄弟竟然还留意自家妹妹。 安顿好秀儿,看着周围手里拿着棍子、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这边几人的伙计们,李元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孙掌柜,道:“掌柜子,你这是干什么?莫非你这不是店大欺客了,而是开的黑店不成?我们不过瞧不过被你骗,说了几句公道话,你竟然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么多人欺负我们这一群半大孩子,你害不害羞啊!还有,看这情形,你也不怕打出什么问题,是不是?” 听着李元宁嘴里的话,此时的孙掌柜哪里还有李元宁他们刚进来时的客气。只见他此时小眼一眯,冷冷一笑,道:“本来没事的,可有些事,小哥非要说出来,你看这就不好了,是吧!今天我就教教各位小哥有些事是看破不说破的道理。”随即,孙掌柜对着手持棍棒的人,挥了挥手,道了一声:“动手。” 闻言,此时的李元宁也懒得理这阴险狡诈的掌柜了,要动手是不是?行,有身边这两位在,打架她李元宁就没怕过谁。不过,为了不给外祖父节外生枝,李元宁看了一眼旁边的柳青,喊了一声:“青儿。” 第一百零二章 诚意 闻言,柳青会意地点点头。她早就看这掌柜不顺眼了,敢骗他们?奸商! 其实按柳青的本意,打的这种奸商外加小人满地找牙才好。可是现在伯爷不比以前,不能给他惹祸。明白李元宁的意思,柳青抬脚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柳青脚下的青砖瞬时碎成块渣。 相比拿着棍子,站在周围目睹那青砖碎成渣的伙计,孙掌柜虽没有见到那块青石碎成什么样,但从刚才地上传来的声音及周围伙计们的惊恐的目光,也能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下,孙掌柜的脸都绿了,自己今日究竟是惹了什么人了?一个乡下小子也这样厉害,嘴唇更是磕磕巴巴地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好身手!”只听外面一声赞叹,李元宁几人忙转身回头,就见门口一行几人正踱步进来,领头的是位年轻公子。但见他身穿素色锦服,面若冠玉,清秀的眉目,一双深邃地眼正看向这边。身边站着三个穿着劲装衣服的男子,明显是此人的护卫。 而那声音真是由着领头年长的一位护卫发出的,只见此时的他还在哈哈笑赞着柳青道:“小兄弟,好身手。” 柳青也不怵他,拱拱手,道:“多谢。” 李元宁看着这一行衣着看似低调,实则华贵的人没有说话。那护卫看似一句夸奖,却解了这银楼掌柜的难堪,是敌是友尚不明了啊。 那边孙掌柜见了来人,明显脸色一白,颤声喊道:“大…大少爷!” 李元宁挑挑眉,哦!原来是主家来了。 白宜倢一听孙掌柜的称呼,之前压抑的脾气立马上来了,当即上前一步喝道:“原来是一家的,这下好了,一窝子的奸商,我还真怕找不到主家呢!你们这是送上门来啊!” 之前开口夸赞柳青的男子见白宜倢上前,忙一步上前挡在年轻男子面前。 身后的青年男子微微一笑,摆手道:“李叔,没事。”随即又上前一步,对着白宜倢一行人拱手道:“今日的事,前因后果我均已看在眼里,确是我们的过错。故,这一切责任由我们店承担。”说完,男子还对着店里之前被吓着的挑首饰的人道:“几位今日受惊了,刚刚几位挑的东西,我做主给各位打个对折,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今天来的客人都是镇上一般的人家,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基本都是不买这些金银首饰的,只有家里有儿女喜事才来逛银楼,如今一听有这么个优惠活动,怎么不动心,当即似不相信地问道:“当真?” 年轻男子点点头,那几人得到肯定,只恨之前自己买的少了。但现在,再去挑又不好意思。随即一想到今日只花了一半钱,就买到手里的东西也还是很高兴的。 就这样,几户人家怀着懊恼、喜悦的心情交了钱出了银楼。 李元宁挑眉看着眼前年轻男子短暂的时间里,这一波收买人心的行为。暗道,眼前这位男子虽然看着年青,可比那掌柜有脑子的多了。瞧瞧这一手行云流水的操作,不过损失一些银子,就将那些人哄得不要不要的。最关键的是那些得了好处的人怎么也不会再去抹黑这家银楼了,真是聪明啊! 笑着送走那些人,青年男子转过身看向李元宁这边。 一边的柳青看不过眼,哼道:“我们可不要你半价卖的首饰,谁知道还有什么猫腻?” 男子身后的一个护卫闻言道:“你…”,却被男子抬手拦了回去。只见青年男子笑着道:“自然不能再有什么不妥。我刚才已经说了,今日之事乃全是我银楼之过,一切均由我银楼承担。” 柳青才不怕他,她生平最讨厌欺骗、欺诈别人的人,这个人是那个奸诈掌柜的主子,定也不是个好人,当即反讥道:“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倒是拿出点诚意来,让我们知道你是怎么承担的啊!” 闻言,白宜倢和虎子也都点点头,看向男子,看他怎么解释。 年青男子也不生气,轻笑一声,回道:“好,今日我也和各位坦诚相待,楚州出产的珍珠一向以色泽度和圆润感出名,确为珠中佳品。对于品相好的珍珠,今日我做主按我们一般售卖的价格,一颗颗算;至于那些形状较不规则的,规格小的,我们还以五两银子一两珍珠的价格算,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李元宁闻言,也是吃了一惊,不想这东家果然有诚意。不用算也知道,按颗算才是对他们最好,尤其这人按得是他们出售的价格回收。当下,李元宁觉得可行,看向白宜倢和虎子。 而白宜倢和虎子就算反应再慢,此时两人都听懵了,这样一来,那这批珍珠要卖多少钱? 男子看了看对面懵了的二人,又补充道:“当然了,以后小兄弟若还有此类珍珠,我均已此价格收购,不知我这份诚意,几位意下如何?” 柳青看了李元宁一眼,见李元宁点点头,便开口道:“可以,只是你们也不可以再欺骗别人了。大家拼着命采珠,也是不容易。”说完顿了顿,又道:“你们挣点也差不多了,可也不能这么贪心吧!” 年轻男子看了看柳青,又看看李元宁,心下不知想到什么,笑着点头称是。 两边商量好,这边男子带来的一个手下上前,计算这批珍珠的价值。怕再次吃亏的柳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趴在柜台上和他争辩哪颗珍珠圆润,哪颗珍珠大等。 见状,男子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身手这么好,还一副姑娘家斤斤计较的少年可太少见了。 有了柳青的加入,和年轻男子的纵容默认。 那批珍珠最后竟然卖的二百六十八两。 听到那报出来的数字,白宜倢和虎子都呆住了。尤其是虎子话都说不利索了,之前他们也采过珠,虽说数量没这么多,但也有不少。每次不过几两银子,就那样,他们都觉的很多了。至于这次竟然,虎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见二人一时发着楞,柳青一边替他们接过银钱,随即吆喝一声准备出去。 走了几步,待到年青男子的身边时,柳青忽然停住,看向年轻男子。 众人不明所以,均看向柳青,想着她定还有什么事吧。 第一百零三章 便宜 就在众人疑惑柳青有什么事时,只听柳青说道:“公子刚才说的,今日在店中之人所买首饰都打对折,算不算数?” 李元宁一抚额头,她就知道这种便宜她家青儿肯定不会错过。暗中竖起一个大拇指,李元宁心道:大姐,你厉害。不过你这时时刻刻都不忘占便宜的毛病到底怎么来的? 额?年轻男子闻言,愣了愣,随后轻笑出声,点点头道:“自然算数。” 柳青大喜,随即对着李元宁道:“快快,四少爷,我们买一些回去,机会难得啊!” 李元宁伸手扶额,大小姐,能不能收起你那副如黄鼠狼见了没了大鹅看护的小鸡般,见财起意的模样。还有,四少爷我可是不贪图这种小便宜的人,别拉着我,行吗?姐是个要脸面的人。 就这样,柳大姑娘挑了近四十对的银手镯、五对金手镯,及一些金簪、银簪,在一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付了钱离开了广源银楼。这就是赤裸裸的打劫啊! 同行的人,包括李元宁都是一副不能见人的表情。大姐,瞧你这急吼吼地买这么多,这便宜占的,太明显了。 柳青却无所谓,一出银楼就拿出一对小银镯,温柔地替秀儿戴起来。 刚才还一脸腼腆害羞的秀儿,此时见自己手臂上这么漂亮的银镯子,喜得不行。小家伙此时一脸娇羞加喜悦地伸伸手臂、摇摇晃晃、再看看,再摇摇,那小脸笑的只看见那满口的小白牙了。 可能是受外面的阳光刺激,回过神来的白宜倢一个健步跨在柳青面前,不满地道:“你刚才也太丢人了,买那么多首饰干什么?” 柳青就没怕过白宜倢,当即反唇相讥道:“今天那银楼的首饰打折,你没听见啊。我买东西有什么丢人的,被人骗才丢人呢。” “你……”不妨柳青的这句话,白宜倢只觉得胸口一下子被堵得什么似的,难受的厉害。 旁边的李元宁见状,没有说话。看白宜倢的表情,李元宁不用想也知道柳青这句话必定戳中白宜倢的痛脚了。不过,这二表哥也该长点记性了,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柳青却没留意自己的话伤了白宜倢,此时正自顾自的说着“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让它溜了呢?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说着话,柳青拿出手里的一包二十二副银手镯递给白宜倢道:“给昨天那些采珠的人,每人一副”说完还感叹一句:“占大便宜了!” 看着手里的那包银镯子,白宜倢一时懵了,这个给他干什么?他是这种占小便宜的人吗? 柳青才不耐管他,将他们那买银镯的银子扣除,剩下的二百二十二两银子递到白宜倢的手上,继续道:“这是你们买完手镯剩下的银子,收好。”说完,怕白宜倢误会似的,柳青强调道:“可得说一下,我的那些首饰,可是用的自己银子,跟你们没有关系。” 柳青这话倒是真的,李元宁所有的银钱全在她手里。这家伙虽不会全带在身上,但“身有余钱,人不慌”的观念在她的认知里,那是根深蒂固。是以,她到哪里都会带点银子在身上。 拿着柳青递来的银子,白宜倢对于柳青的话颇有点不满,听见柳青这么说,好像自己是个小鸡肚肠的人一样。还有今日的事,他也知道多亏了柳青和表弟,尤其刚开始他还觉得他们斤斤计较的样子太丢人,却原来是自己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一时间,白宜倢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太蠢了,手里的银子也觉得有点烫手,当下不由羞恼地将手里的东西扔给虎子,道:“你收着,我不要。”随即又对着柳青道:“谁和你要钱了?我就是好奇地问问你买那些东西做什么用?” 柳青想也不想地道:“你管我啊!”说完,喜气洋洋地抱着自己的那包首饰走了。 看着被柳青噎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白宜倢,柳林难得出声提醒道:“走了,不是还要抓药吗?” 白宜倢和虎子一听,暗叹自己今天怎么把秀儿的事情给忘了。 尤其是虎子,看着怀里的妹妹因为有了这样一副银镯而红扑扑的笑脸,心下不由得一阵感激,已经有好久,他没有见过妹妹这样的笑容了。不过,眼睛瞥到怀里的银子和首饰,虎子又是一阵紧张。这么多的银子竟然就那样扔给他,真是的,他的腿都有点软了。 几人出了银楼,就见之前那群卖海货的少年们气势汹汹地过来,看见白宜倢和虎子,更是一扬手里的扁担对大家伙道:“老大,虎子哥,你们没事吧?” 见他们这样的架势,白宜倢奇怪地问:“有什么事?唉,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那些东西全卖完了?” 领头的海子忙点头,解释道:“恩,卖完了,今日海货很好卖,价格也高。但人家嫌脏,要我们去送货,这不一耽搁吗?回来就听别人说有到银楼卖珠的少年和掌柜闹起来了。这不,大家伙忙就收拾收拾东西过来了吗?” 白宜倢闻言,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表示没事。不要提银楼的事,虽说他惊讶于今天所得的银子,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之前被人当猴耍,白宜倢还是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见老大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众少年不明所以地看向虎子。 虎子倒是一脸的高兴,那批珍珠竟然卖了二百多两银子。二百多两啊?想想就觉的腿软,这辈子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有机会见到这么多银子。关键这银子现在就在自己怀里。 这下,秀儿的药钱有着落了。不禁如此,大家伙都会分的一些银子,想到此,虎子看了看柳青那边一眼,心道:还是青子兄弟做的对,大家都有份。更甚至,虎子把以后的路也想了一遍,既然这珍珠这么值钱,以后的日子还怕什么? 见眼前的二人,一人阴着脸、另一人满脸开了花的样子,众少年疑惑了,这究竟是怎么了?谁能给句准话啊? 倒是虎子怀里的秀儿,见众人看过来,开心地摇了摇手臂上的银镯子,喊道:“海子哥哥,船子哥哥,你们看我的镯镯?漂不漂亮?” 顺着秀儿的声音,众人看去,这是买了银镯子?那秀儿的药怎么办? 虎子看了看怀里的秀儿,笑着一边招呼大家伙去药铺,一边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 第一百零四章 分配 等虎子的一番话解释下来,还在大街上的众少年们沸腾了。惹得路上的行人跟看疯子似地看着这群孩子。 然而这群正热血沸腾少年哪里顾忌到这些,此时的他们只知道这个珍珠是可以卖大价钱的。不禁如此,他们每人还有对银镯子。虽说,大老爷们的,谁喜欢那个东西,只是那东西就是银子。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这银镯子既可以成为自己的一笔私产或者也有人认为有这个银镯子可以回去堵住自家老娘的嘴,省的老是念叨自己不务正业。反正,不管了,是银子就行,想到此,众少年更觉开心。 从药铺出来,走在回去的路上,少年们仍然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尤其今天秀儿的药费只花了十两银子,对于多下来的两百多两银子,这么些人,又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哪个见过?甚至他们都没想过会见到这么多银子。一个个嚷嚷着要摸摸这些银子,感受感受呢。 一时间,就这些银子怎么分配,大家伙沉默了。 以前的几次,这些卖珠的钱都给秀儿买了药。可现在忽然多出的这么些银子,反而有点不好分配了。 李元宁觉得,这多出来的银子就是个毒苹果,弄得不好,可是会伤了大家平日里的情分。 最终,虎子坚持要求其余的兄弟平分了这些银子,严明自己的那份已经领了,就是秀儿的买药钱。 所以,这个时候,李元宁倒是高看了虎子一眼。毕竟,与自小锦衣玉食、如今还是事事有人安排的白宜倢不一样。虎子自小生活贫瘠,知道一文钱可以难倒一个英雄汉,对于银钱有着一定的执着,毕竟那是可以维持他妹妹生活下去的根本。尤其是这样多的银子一下子摆在他面前,没想点私自占有的心思就已经不简单了。但现在虎子却愿意众人撇开自己,分发所有的银钱,可见其品性。 对于虎子的提议,大家伙有高兴、有沉默、也有反对,一时有些争论不休。 最后还是白宜倢一锤定音。分、大家平分!包括那天一起下了水的柳林,也包括给妹妹买了药的虎子。 瞧见这一场无形的危急就这样被化解,李元宁心里也为他们高兴。毕竟,钱可以再赚,兄弟之间可不能有间隙。 看着那边喜不自禁地拿着手里分得银子的少年们,柳青苦恼地道:“真是的,我刚刚好像忘了我哥的那份银镯子了。” 瞥了一眼纠结着要不要上去理论一番的柳青,李元宁拉着她边走边道:“行了,你今天买了那么多的首饰,赚大了,还在乎那点。” 闻言,被打断思绪的柳青立马高兴地道:“嗯,我也觉得。你说,过两天我娘生日,我送一套给她,怎么样?还有上次厨房的顾嬷嬷给了我和你做了一套衣服,我也准备送她一副……” 听着柳青絮絮叨叨的说着谁干什么了,送给谁的话,李元宁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买了那么多,送不完怎么办?” 柳青才不在乎李元宁这话,傲然地一仰脖子道:“今年送不完,不是还有明年吗?这种便宜不占多可惜。瞧瞧那个银楼,果然商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元宁莫名其妙地看着柳青,这丫头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就商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了?当下李元宁不禁开口道:“不就是一个银楼的掌柜骗了人吗?至于你这么义愤填膺地把一群人骂进去吗?” “不是吗?”柳青不服地道:“不是因此,行商之人的地位才低下的吗?” 原来如此,李元宁笑着揽着柳青,边走边道:“这是世俗的偏见,听我和你说哦。”接着李元宁就给柳青普及了关于商这个词的来源及意义。 那边李元宁走后,店里只剩下广源银楼内部的伙计和年青男子带来的一群人。 年青男子看了看那掌柜一眼,又看了看旁边那李叔一眼,点点头,便率先上楼了。 待男子上了楼,那个被青年男子称为李叔的男子走到孙掌柜的面前,盯着他看了半天,心里一片冰凉。想当初他李峰和眼前之人被齐老爷所救。他偏爱武术,齐老爷就送他去学武。孙刚喜欢做生意,齐老爷就让人教他做生意。齐家对他们说是再生父母都不为过,可眼前之人竟然勾结外人,祸害老爷,真正是该死!若是可以,他真想掏出他的心问问你孙刚怎么就能做那样忘恩负义的事的?不过李峰的视线在触及孙掌柜那不断游离的眼神时,想起大少爷的吩咐,还是对着眼前的孙掌柜扬扬手,道了声:“孙掌柜,请吧”。 闻言,看着李峰的神情和称呼,孙掌柜知道今日这脸是撕破脸,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想到此,孙掌柜已经从刚开始的惊讶、诧异中缓过神来,心里明白,有些事是避不过去的,再说自己已不是齐家的奴才,早脱了奴籍。如果说今儿来的是柳老夫人和大少爷他爹,他还得怕上几分,可现在来的是刚接手齐家事务半年的大少爷。一个初入行的毛头小子,懂个什么?他有什么好怕的?想到这些,孙掌柜心里反而释然了,扶着柜台站起来,跟着那位李峰上了楼。 原来刚才的那个年青男子竟就是齐家分家后,新的当家人齐士轩。 进了楼上的一间屋子,只见齐士轩坐在屋里的桌子旁,旁边有随从给他斟上茶水。此时的他正端起杯子,随手用茶盖轻轻拨动着手里的茶杯,一言不发。 虽然有了心里准备和建设,但等真进了屋子的时候,孙掌柜还是不由自主的冒着冷汗,随着那上面之人拨动茶杯的声音,孙掌柜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不由自主地跟着抽动。此时的孙掌柜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可能太天真了,眼前的这个大少爷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果然,齐士轩抿了一口茶,放下手里的杯子对着下面站着的人道:“孙掌柜是我父亲一手提拔的,在这里当掌柜也有许多年了吧!” 闻言,孙掌柜神情一愣,随即忙低声道:“是,有十年了。” 十年?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闪烁、心思叵测的人,齐士轩心里冷笑。真正是升米恩、斗米仇。十年的真金白银养出一个吃里扒外、狡诈贪婪、祸害主家的小人? 第一百零五章 处置 本来还想再说些话的齐士轩忽然没了兴致。这样的人有什么好交流的,不过是浪费口舌。当下,齐士轩懒的再开口,接着道:“吴叔等下就到,孙掌柜整理一下东,准备交接吧!” 看着忽然变了语气、满脸颓然的齐士轩,孙掌柜挑挑眉,原来是只纸老虎。今日之事被大少爷撞见,这个银楼他也没想着再待了。不过,他也无所谓,如不是习惯了,他孙刚现在还真不在乎这份活计,当下就要退出房间。 齐士轩看着不屑一顾的孙掌柜,轻笑一声道:“孙掌柜,就这么走了?” 孙掌柜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还有帐要接着算?当下,孙掌柜故作不明所以,抬眼望向齐士轩,问道:“大少爷,可是还有事?” 闻言,齐士轩轻笑一声道:“孙掌柜记性不太好啊!”说完瞥见孙掌柜故作不明所以的神情,眼里闪过一丝讥讽,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装?也不想和他再绕圈子了,齐士轩继续道:“孙掌柜可能忘了,那我可以提醒一下。我们齐家向来厚待各位掌柜,可掌柜子若有什么不妥的,我们也绝不手软,吃了我齐家多少,就要给我吐出多少。” 孙掌柜听了一惊,自己的那些产业,颇为隐秘,大少爷应该不知道啊!可听他的语气,当下,摸不准情况的孙掌柜强作镇定道:“孙某不明白大少爷的话,还请大少爷明示。” 齐士轩淡淡一笑,转头看了那李峰一眼,李峰点点头,转身拿出一叠张纸递到孙掌柜面前。 孙掌柜接过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张纸上秘密麻麻地记录了孙掌柜这些年在哪里置办了房子,哪里养了外室等。汗水不停地从孙掌柜额头渗出,但孙掌柜此时哪里顾得着这些,心思却在不停地转动着怎么处理。 最后,孙刚终于一咬牙反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我已不是奴籍,可以置购自己的产业。” 齐士轩旁边的李峰闻言道:“孙掌柜好本事,虽说这广源银楼未能年年亏本,可这些年也没什么盈利,孙掌柜是怎么做到自己三处房产,两处外室,更不用说你自己的妻子儿女俱都是穿金戴银,绫罗绸缎。这些是不是得说清楚一下?”而且,李峰又补充道:“哦,对了,孙掌柜记性不好,我来提醒一下。我们两个一起长大,都知根知底。孙掌柜要是编什么多年失散的亲人赠送什么的,就省了吧。” “你……”孙掌柜咬着牙、狠狠瞪了李峰一眼,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想着等下自己该怎么应付。 孙掌柜知道李峰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那又怎样,自己不再是齐家得奴仆了,他们齐家也不是官家,能拿自己如何。再说,在安丰县这个地界上,自己这些年用你齐家的银子打出的关系,可不是你一个刚接手的毛头小子能比的。真撕开来讲,你齐家大少爷在这里出了事,谁又认得你、护得了你。自己今日出了这个门,一样可以逍遥快活。想到此,孙掌柜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心也安定下来。 看着脸上一直变化莫测直到冷静下来的孙掌柜,齐士轩直觉心寒,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当下,齐士轩冷冷道:“孙掌柜,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贪了我齐家多少钱,你我心里都有数。说实话,那些钱我也不在乎,今日我即便将这些银钱都捐给这楚州府百姓,也不愿让那些贪婪之人获得。” 孙掌柜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硬挺着一言不发。对方没有证据,又能拿自己如何? 齐世轩也不生气,接着道:“看这些地契,这些房屋和孙掌柜的外室可都是几年前置办的。我记得几年前,楚州一带曾有过官银丢失案,孙掌柜不是我齐家奴,真出了事,自然牵连不到我齐家。至于孙掌柜是愿意担着抢劫官银、株连家人的罪责?还是担着贪慕主家银财而归还的罪责?想来孙掌柜心里也是有杆秤的。毕竟一个要命、一个还钱,孙掌柜还是好好掂量掂量!” “你?”孙掌柜惊呆了。他不防齐士轩还有这种操作,这是不逼死自己不罢休啊!而且,这还是那个熟读圣贤书、凡事讲究个君子之道的大少爷? 看着面露惊恐的孙掌柜,齐士轩嘴角一扬,笑着道:“孙掌柜?”心里却道:君子之道?君子之道那是对君子的,对于你这样的连人都算不上的人,那些仁义还是算了吧。 看着齐士轩那嘴角溢出的笑容,听着那宛如催命般的话,孙掌柜顿时瘫坐在地上,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大少爷竟然会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自己,一个是全家人的命,一个是全部的家产。银子没了可以赚,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这样的事若真捅到官府,即使自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为了银子,官府里的人也会将事情坐实了。到时,齐家还有一份揭发的功劳,而自己…… 此时的孙刚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地往下沉。 懒得看他,齐士轩继续道:“孙掌柜还是早作决定的好,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毕竟与我而言,不过一些银子而已。” 孙掌柜颓废地趴在地上,对着齐士轩喝道:“大少爷当真如此无情,赶尽杀绝?” “呵”齐士轩气笑了,低头反问道:“孙掌柜当初把消息卖给别人,致我父亲遭人算计而死的时候,可有想过“无情”二字。”顿了顿,齐士轩又继续道:“我听祖母说过,孙掌柜当年躺在雪地里,可是我父亲救的命。可孙掌柜是怎么做的?父亲怕是永远不会想到,死在这个自己救了一命又信之为兄弟人的手上吧!‘无情’二字孙掌柜还是自己留着吧。”说完抬脚就走。 而屋子里瘫在地上、软成一滩泥的孙掌柜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忙三步并作两步地爬到李峰面前,抬头对着他道:“李峰,你我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你得为我说句话啊!”。 “说句话?”李峰怒了,低头看着地上之人道:“在你下定决心谋害老爷的时候,我们就不是兄弟了,而是仇人。”说完,李峰顿了顿,随即猛地蹲下,一把拽着地上的孙掌柜的衣领道:“孙刚,你我的命是老爷救的,这些年我们吃齐家的、用齐家的,你说你怎么就下得了手?你这脑子究竟怎么想的?” 第一百零六章 责打 “怎么想的?”看着眼前赤红着双眼盯着自己,似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李峰,孙掌柜也知大势所失,当下无赖地道:“怎么想的?我这些年为他们齐家做牛做马什么也没有,我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我鞍前马后地辛苦,他们却理所应当地坐享其成,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怎么想的?这就是我想的” “你自己的?你的命都是老爷救的,你……”李峰气的牙齿发颤,猛地将孙掌柜扔在地上,气的转头就走。大少爷说的对,这样的人说了也是白说,杀了都脏了自己的手。 出了屋子、站在外面走廊上的齐世轩,对着出来的李峰道:“李叔,待他将银子全吐出来后,你就将那些银子全部捐给这里的百姓,至于孙刚。”齐世轩顿了顿,接着道:“我没有理由放过一个参与谋杀我父亲的人。过些日子,待这里稳定下来,将他的所作所为传出去,即使他不坐牢,我倒不信哪家商行敢用他。” 李峰闻言,再不看那边瘫在地上的孙掌柜,点头称是。 柳青这边,听了李元宁的那些话,不禁疑惑地道:“这么说这些商人还挺重要的?” “当然”李元宁肯定地道:“他们是维持这世间平衡的纽带,怎么能缺?而且,你别小看这些人,有个词叫‘大商兴国’,就说明了他们的重要性,改明儿,我讲几个故事给你听,你就知道了”。 “嗯嗯”地应着,柳青奇怪地问“那为什么大家都说商人的地位低?”柳青倒是不怀疑李元宁胡说,只是她见到、听到的都是这样。 “哼”李元宁不屑地道:“还能为什么?说什么铜臭气,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高洁呗。而且”李元宁又不从道:“你别看那些人端着跟什么似的,尤其是那些当官的心里瞧不起人家经商的,可他们自己家里哪个又没有一些铺子?” “嗯”柳青点点头,是这样的。不说别人,那宜宁侯府里一向看自己鼻孔朝天的小赵氏手里就有好几个铺子。果然这些人说一套、做一套,才更不是个东西。柳青此时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点偏颇了,不过对于这家银楼,觉得宰他们一顿也没错。抱着这样的想法,柳青一路高兴地回去了。 而那边的那群少年们显然还没有从今天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个个摸着怀里的银子和镯子那是嘴要咧到耳根的节奏,欢快的不行。 一路上,大家走走笑笑,打打闹闹,甚至于还哄闹着什么时候再出海采珠等,毕竟这钱赚的太容易了。 不过,大家也特别感谢李元宁,所以说读书人的脑子就是好。自己到现在还没明白的问题,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真是太了不起了。甚至于,有少年还邀请李元宁下次再跟他们一起去采珠、卖珠。这个宁兄弟可是个福星,瞧瞧他们怀里的东西,可是托人家的福。 李元宁看着眼前这群初生牛犊不怕虎、情绪高昂的少年们,心里暗自吐出一口气。如果说以前她不知道那眺望岩的危险,现在根据她今天所见、所闻的推理看来,李元宁基本肯定那地方的危险。瞧瞧眼前这群少年: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他们哪里是不怕虎啊,简直是不怕死的节奏啊!心里想着等大舅他们回来,自己一定要提醒大舅留意二表哥他们。 和众人挥手告别,看着有些意兴阑珊的白宜倢,李元宁能理解他此时的心理。 少年人的自尊啊!李元宁甚至可以肯定:对于白宜倢而言,这珍珠贱卖损失的伤痛,远远比不上被人欺骗所带来的打击大。尤其是那还不是他一人所采得的珍珠。虽说那些少年们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但李元宁还是敏感地察觉了白宜倢的自责。 可是,在李元宁看来,这又算不了什么?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必定经历不同的坎坷和挫折,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如果说白天白宜倢只是遭受了一次心灵上的打击。那么晚上,待白敬律回来后,白宜倢则彻彻底底地遭受了一次身体上的洗礼。尤其是这一次,连李元宁都没能帮得了他。 “胆子不小啊?竟然敢带人去眺望岩?”白敬律想起刚刚村里的几户人家在门口拦着自己说的事,真正是后怕不已。 他今天才知道,这小子竟然敢带人去眺望岩,而且还不止一次。真正是无知无畏,那是个什么地方?鲛鲨出没的地方。多危险啊!真有个什么,那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还有,采珠是要脱衣服的,这臭小子竟然还带着宁儿一起去。就村里那帮没什么衣服的孩子,到了海里,还有顾忌?那是要脱裤子的。想到此,白敬律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可不认为这是宁儿的错,宁儿没来过海边,哪里知道这些情况?都是这个臭小子的错!这样想着,白敬律手下的力道更是大了点。 也是奇了怪了,平日里被打几下,就鬼哭狼嚎的嚷着什么似的白宜倢,今天倒是一声不吭地忍着,这样子的白宜倢反倒让李元宁多了几分担忧。 “说,错了没错,以后还敢不敢呢?”白敬律终于停下手里的鞭子问。 也不知白宜倢今天究竟怎么想的,片刻的停顿后,就在众人觉得这小子会像以往那样嬉皮笑脸地说几句软话时,跪着的白宜倢忽然一咬牙,一梗脖子道:“没错。” 话音刚落,白敬律倒先被自己儿子气笑了,底气挺足的啊?又是一鞭子打在白宜倢身上,白敬律反问道:“没错?那该背完的书没有完成,也是没有错?带人去眺望岩,置大家的生死于不顾,也是没错?” 闻言,白宜倢有刹那的羞愧,随即又不服气地道:“我那是去帮人,不然虎子一个人去危险不说,还不知采到什么时候才能采这么多珍珠。我们以前可是约好的,大家是兄弟,有难处一起帮,我不能言而无信。再说,我这也是朋友之间的义气,兄弟之间的仗义。” “义气?仗义?”举着鞭子的白敬律算是被自家二儿子气着了,不禁直接问道“你的义气和仗义就是一声招呼不打,带着一帮孩子们去采珠,完全不顾自己家里人和别的孩子家里人的担心受怕,一意孤行。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知道吗?海子的奶奶不知在谁家听说了海子昨天去眺望岩的事,一下子就后怕地晕倒了。刚刚村长带着几家人来找我,我才知道。你说说你们,嗯,真正就不要命了?也不在乎家里人的命了?” 第一百零七章 委屈 听了自家父亲的话,白宜倢吓了一跳,忙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问道“后来呢?要不要紧?”海子可就他奶奶一个亲人了,要是海子的奶奶真有什么事,那就糟了。 还知道害怕?白敬律心道,嘴上却冷哼一声道:“现在才问,你不觉得迟了吗?” “我?”白宜倢忽然委屈了,铺天盖地的委屈滚滚而来,尤其是对着这个一向对自己严厉的父亲。从来没有被肯定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内心。怎么就这么难?他想做的一一被否定,他做了的一一被现实打败,为什么会这样? 顿时,那个平时也只是应景干嚎两声,此刻被打的皮开肉绽没有哭的孩子,此时委屈地泣不成声地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做点事,想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可能是想起了之前被骗的事,白宜倢干脆豁出去了,多年积攒的不满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了“我知道我笨,我没有用,所以才会被人骗。我也知道你们嫌弃我淘,嫌弃我不堪大用,什么事情也不让我知道,不让我做,什么事也都避讳着我。我想做点事,为你们、为别人做点事,证明我没有那么没用。可是,这又不行、那又不可以。我能怎么办?怎么办?”说着话,白宜倢缓了口气,又接着对白敬律道:“你呢?只会说我、骂我、打我,你问过我吗?你教过我吗?我也不想的这样的,好吗?那些书,我不想背吗?我只是一时背不住。我知道我没有大哥聪明。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哥那么厉害的,我也在努力,可是你从来就看不见……呜呜呜” 一直以来,白宜倢给大家的印象是活泼开朗、没心没肺的。这猛然间的质问反而惊了在场的众人,大家不妨这白宜倢那一向毫不在意,对一切事情都无所谓的态度下竟然有着这些的想法。尤其是举着鞭子的白敬律,此时的他也是满脸的震惊,手里举着的鞭子那是放不下来,又抽不下去。 一边的姚氏,看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二儿子、听着他嘴里的那些委屈的质问,回想自己对于这个二儿子的疏忽,当即心疼地上前护着白宜倢起来。 周围众人见此情形,忙上前劝慰着:瞧孩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宜再打下去,还是待各自平静下来再说。 有了众人的劝慰,白敬律也不打算再打下去了,恨恨一扔鞭子道:“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反省,哪里也不许去。”说完抬脚就走。 见白敬律走了,白宜修赶紧上前查看自己的弟弟,随即背着他回了房间上药。 看着那上完药后,迷迷糊糊睡着了的白宜倢,姚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着白宜修道:“去看看你爹,他怕是心里也不好受。”姚氏说完,又转头对着李元宁道:“宁儿,你也跟着你大表哥一起去吧。倢儿这里有我,不用担心。” 白宜修和李元宁看了看趴在床上,暂时睡着的白宜倢,点点头。 此时,白敬律的书房里,看着白敬律坐在一边垂着头没有说话,白景堂开口道:“怎么?后悔下手重了?” “父亲?”白敬律闻言一惊,抬头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父亲,叹了口气,苦笑着回道:“我也是气这小子不争气,你说他怎么就还有那么多话了?” 见大儿子说着话,望向自己,白景堂微微点了下头,在一边坐了下来。大儿子是个直肠子,凡事只知道动手,不知道动脑子迂回,在对待宜倢这事,的确有不足之处。当然了,自己也是失误,总想着宜倢这孩子小,忽略了对他的教育。想起了自己的二儿子,白景堂不由得一阵心痛,那么一个聪明伶俐又有本事有孝心的孩子,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致于至今音讯全无。唉!白家的孩子,似乎很少有快乐肆意的。所以,自己才一直纵着宜倢这孩子,希望他能有几年快乐的时光。却不想,这孩子却是个有骨气的。 当下,白景堂缓了缓语气,对着白敬律道“宜倢这边是我们疏忽了。这孩子有责任心是好事。以后,我们不可以再当他是个孩子了。还有,他既然不喜读书,也不能强逼,凡事有张有驰,不可以过激。今日,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本是为着他安全出发,但太急躁了。”说完,白景堂倒是笑了,接着道:“现在看来对这孩子,你还得动动心眼。我们白家的人,可是吃软不吃硬。” 想起自己儿子那梗着脖子的样子,及这些年自己的棍棒教育的成果,白敬律不得不点头同意父亲的话,当即点点头。回来后,他自己反省一下,觉得自己也有不足之处。 往白敬律书房来的路上,正考虑着怎么缓解这压抑气氛的李元宁,忽然听身边的白宜修开口道:“我一直以为二弟孩子心性,却没想到他心里藏着这么多事?” 李元宁也叹了口气,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的事怎么就这样了,这也许就是压抑下的爆发。不过仔细想一想,好像一直以来,大家的确忽略了白宜倢。 书房里,见儿子点头,白景堂想起自己来楚州已经两年了,一切还没有什么大的进展,或者说他们也只在安丰县这里有点突破。西南这块地界,虽说各方势力你争我夺,但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整个就是个铁通!白景堂感叹着,他们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契机来改变这种状况,可是这机会又哪是那么容易来的?他们只能等。 因着这些忙碌,大家倒是忽略了宜倢。也都当他是个孩子,有些事便直接排除了他。却不想这小子是个有心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闷在肚子里,憋着火准备大干一场,来证明自己呢。现在看来,这小子今天肯定吃了什么亏,憋着火,又恰被溯文赶上了。 想了想,白景堂斟酌一下开口道:“溯文,宜倢这孩子有颗侠心,不宜过于打击。我们的事看来也该透露点给他了”说完,看见白敬律忙要打断自己话的样子,白景堂一摆手道:“是我们错了,白家的儿郎始终要经历风雨的。” 看着父亲坚毅的目光,白敬律想了想今日白宜倢的所言所语,做儿子的有想法和志气,自己怎么能阻止,于是点点头,道:“是儿子浅见了。” 第一百零八章 失落 “嗯”见白敬律点头,白景堂继续道:“上次立江提过宜倢的这帮小子们水性很不错,有心收纳,又怕那些孩子口风不紧。你不是一直说这孩子不务正业吗?闹闹先前隐晦地提过说,若是想真正融入一个地方,文化教授是最好的方法。你说,我们都来了有两年了,虽说也做了不少事,发展了些势力,但却没有真正的融入这里,至于其余的就更难了。” 听到这里,白敬律眼睛一亮,看着白景堂道:“父亲的意思是?” 白景堂点点头,说道:“既然宜倢和这里的孩子交好,不如让宜倢去办,他也可以巩固自己所学。闹闹说这叫教学相长。而且孩子们办事,又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如果这样,宜修稳重沉着,不如……”白敬律想也不想地插嘴道。 “不行”白景堂摇了摇头,回道“宜修的能力是有目共睹,但一直和村里的孩子接触不多,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回头,让闹闹去找宜倢,她知道怎么做?” “闹闹?”白敬律惊讶了,“父亲,怎么把她给牵进来了?还有,闹闹知道了?” 想起李元宁之前做的事,明珠终究不会蒙尘。白景堂缓缓开口道:“当年,我虽然知道那宜宁侯府不是个好去处,但还是将她留在京城,不外乎防着一天,遭人迫害连累到她。可是自从闹闹到楚州,这孩子就和我们是一体的了。再怎么撇也是撇不开了。至于,有些事,你以为你我不说,那孩子就不知道吗?”说道这里,白景堂忽然盯着白敬律,神情郑重地道:“溯文,有一天如果我不在了。不必当闹闹是孩子,家里的事尽可问她。” “父亲”闻言,白敬律喝住白景堂,惊讶地看着他。 院门外,管家白峰拦住要进来的李元宁和白宜修,笑着道:“大少爷、表少爷,你们请回吧。侯爷在和大爷说话,吩咐不许人打扰。” 外祖父在?李元宁看了看那边亮着的灯,转头看了看一边的白宜修,耸耸肩,做了个回去的手势。 接下来的几天,因着身上的伤痛,白宜倢只能躺在床上。可能是那天的情绪全爆发出来的,也可能是自己也清楚那眺望岩的确危险,自己不该胆大包天地带人去那里,反正现在的白宜倢是乖得出奇。 其实李元宁倒是挺能理解他的心理的,一直认为的不公平对待,不发泄不足以平复心里的伤痛。可真正发泄出来了,对着自己尊敬的父亲,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期间,白敬律倒是来个两次。可李元宁看着那父子俩,一个吞吞吐吐地想询问些关心话的父亲,及另一个想结结巴巴解释一番那天忽然失态的儿子,真心觉得太别扭了。李元宁只觉得牙酸的厉害,这场景还不如以前白敬律大巴掌一挥,白宜倢狂喊乱跳来的和谐。唉,到底还是有些嫌隙了! 虽说,白宜倢不能外出,但别人还是可以进来的。 瞧着现在,那群人中的那个叫船子的少年站在白宜倢的床边,一个劲地道歉道:“老大,我是真没想到我爹他们会来你家找白伯父。”说完,船子看了看侧坐在床上,身体略显僵硬的白宜倢,小心地问道:“老大,你没事吧?” “有什么大不了的”白宜倢挥挥手,毫不在意地道:“又不是没被打过。哦,对了,海子的奶奶没事吧?” “没事、没事”船子忙摆手道:“不过,海子如今也让他奶奶拘了起来。”说到这里,船子有些迟疑地看着白宜倢,见白宜倢疑惑地望过来,终是咬了咬牙低低地道:“不过,不让再和我们来往了。” 闻言,白宜倢颓废地侧躺在床上,海子奶奶的意思怕是不许海子和自己来往了吧!深深叹了口气,白宜倢想着怎么就这样了?那眺望岩有那么可怕?还是自己就真的这么不靠谱? 船子见白宜倢这样,也不好过。他其实挺感激白宜倢的,不,应该他们这群人都是感激白宜倢的。在他们眼里,老大为人仗义、有爱心、有能力。当然了老大的家里人都有本事,没瞧见这两年村里人生活好多了吗?还有,老大的表弟宁兄弟也厉害,说的那些事,讲的那些话全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偏偏还让人觉得有道理。还有之前在那银楼,这读过书的人脑子真是太好了。至于老大,之前的珍珠价格虽然卖低了,可老大也是被骗了的,他自己可没沾到一点好处。不禁如此,他还经常拿自己的东西贴补他们。他们又不瞎?怎会不知道? 要他说,老大根本就没错,他只是想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一点。怎么就错了?在他看来,那眺望岩也就那样,有什么危险的?爹娘们真是太紧张了,一面指责老大带他们去危险的地方,一面又兴高采烈地拿走他们那天分得的银子和银镯子。这到底要他们怎么办? 不过,好在自家爹娘还靠谱,没有像海子的奶奶那样寻死觅活地阻止自己和老大来往,只是狠狠警告自己再多的钱也不可以去眺望岩。不然,他今天也来不了。 其实想想,老大也挺冤的。当初先提到去眺望岩的可不是老大。想到这,船子又说了其他的人,“他们,都想来看看你。但又怕大家伙一起来,吵到你。还商量着轮流来看你呢。” 对于船子的话,白宜倢笑着应着,也说了虎子这两天还送了些海鱼过来的事。 两人又说了些话,船子便无精打采的走了。亏他们之前还觉得有赚钱的门道了,现在全毁了。 李元宁拎着白宜倢午饭进来的时候,就见这家伙正躺在床上发愣呢。一手拎着食盒,另一只手在白宜倢眼前晃了晃,李元宁道着“这是发什么痴呢?” 抬头见是李元宁,白宜倢没好气地挥开挡在眼前的手道:“就是觉得没意思。” 李元宁挑挑眉,将手里的饭盒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坐在白宜倢的旁边,上下打量着他道:“虽说你这屁股、后背吧,都挨了鞭子。可看你气色红润,状态尚可啊!”说完,李元宁不待白宜倢讲话,又看了看白宜倢的屋子及自己刚刚拎来的饭盒道:“瞧瞧你这房间,再看看我这饭盒。虽说这条件比不上以前的伯府。可这衣食居行一样没缺,怎么就没意思了?” 第一百零九章 关心 听了李元宁的话,白宜倢没好气地看了李元宁一眼,不满地道:“你明明就知道我的意思!” 李元宁也不和他打哈哈了,笑着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知道?”说完这话,李元宁八卦似地凑近白宜倢,道:“二表哥说说看嘛,表弟我给你参谋、参谋。” 闻言,白宜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心不去理李元宁,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道:“表弟,我是不是真的没用?” “没用?”李元宁故意顺着他的话音问道:“二表哥怎么这么说?” 白宜倢有点颓废,整个人像是附上一层阅尽沧桑般的成熟感道:“父亲以前一直让我读书,我觉得那有什么用?我们是武将之家,应该凭武艺说话。我不爱读书,一部分是因为不喜欢,更多的是觉得它没用,就像那一些之乎者也能干什么?有时,爹爹让我读书,我还抱着捣蛋的心理跟他对着干,满心以为凭着自己的一把子力气,也能养活自己。” 既然开了头,少年也不再顾忌,似乎想把自己这些日子的想法全部讲出来一般,又继续道:“可我回头又想想,要是凭力气,马和驴子力气不更大?再不济,大街上喊一下,一帮子力气大的人等着排队干活呢!哪里就缺我一个?这么一想,我又能干什么?论脑子我不如大哥和你;论功夫,我连柳青都打不过;论凫水,我更是给虎子提鞋都不够。可怜我以前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还挺厉害。所以,你看看这样的我是不是很糟糕?” 听了白宜倢的话,李元宁知道这家伙是真的反思了。认认真真打量了白宜倢半天,李元宁缓缓点头道:“嗯,是挺差劲的!” 满心等待安慰的白宜倢:“……” 看着被自己一句话伤的又倚回到床上的白宜倢,李元宁淡淡道:“你真的很自以为是,你知道出海有多危险吗?你每一次私自带着那些信任你、依赖你的少年出去时,你知道有多大的风险吗?你知道那些孩子也是他们父母的掌中宝、心中肉吗?要是在海上出个什么意外,不说外祖父会怎么样,你想过大舅、大舅母吗?二舅的失踪对外祖父打击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你想让大舅、大舅妈也体会一番失去你的痛苦吗?还有那些少年呢!有多少家庭可能会因为你的鼓动而支离破碎,亦或家破人亡?二表哥,你想过吗?” 听着李元宁一句句陈述的如指责般的话语,白宜倢脸色苍白地看着李元宁,表弟说的这些他都没想过,他只觉得朋友之间应该讲义气,互帮互助,谁会考虑那么多? 李元宁也不管白宜倢的脸色难看是否,继续道:“那些孩子认可你,奉你为首,你这领头的又是怎么当的?凡事不经大脑,怎么想怎么干,冲动又没有理智。就拿之前卖珍珠的事说,他们是信你才让你去卖珍珠的。以前怕是也有,你还真的当仁不让就去了,被人骗了,还沾沾自喜。你敢说那日刚开始,柳青与那银楼掌柜争价之时,你没有嫌弃柳青多事,扫了你白家二少爷的脸面。看看你二少爷的面子有多大?竟然就那样草率地卖掉了那些你兄弟们说是拿命挣来的珍珠。你问过人吗?你打听过吗?一切想当然地自以为是地想怎样就怎样?” 在这一声接着一声的质问中,白宜倢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就那么地看着李元宁,又羞又悔。他当时的确觉得柳青多事,一点不爷们。 不管白宜倢的脸色,李元宁继续道:“有一句话,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有吗?你有考虑过那些跟着你,依赖你,支持你的人吗?你有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吗?白家饿不死你,可你有想过他们怎么生活吗?真正的所谓的肝胆相照是不是就是顺着你的心意,陪着你一起不要命的折腾,打闹。” 白宜倢赤红了眼睛,急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想让他们陪我打闹,我是真把他们当兄弟,我没有想到过这些。看着他们生活的苦,我就是想为他们做些事。我想让家里人、尤其是父亲知道我也是能做事的人。”说道最后,白宜倢委屈了。 半响,白宜倢颓然地沉默了,随即方才喃喃地开口道:“所以我是真的很差劲,才会一事无成,对不对?” “当然不对了”李元宁看着低着头,颓废至极的白宜倢,笑着道:“你正直、善良;有爱心、有希望、有梦想、有追求,怎么会差劲呢?” “……”抬头看着含笑盯着自己的李元宁,白宜倢一时懵了,表弟这说的是自己?这怎么和刚才的话音不一样啊? 看着眼神呆愣地盯着自己的白宜倢,李元宁又接着道:“你才多大,才做过些什么?就一事无成了?前朝书法大家董未笔精墨妙,五十岁之前可是名不见经传的书局侍从。外祖父能征善战,人称“百胜将军”,可外祖母却说过,外祖父二十岁之前只会打铁。二表哥才十几岁,就放弃了?一事无成了?那这样,这天下几乎都是一事无成的人了吧!”说完这话,李元宁颇有点戏谑地看着白宜倢。 “……是啊!”白宜倢心里赞同了,盯着李元宁的眼神里都要闪出星星了。 看着神情恢复以往一半神采的白宜倢,李元宁忽然正视地看着他道:“我觉得有梦想的人都很了不起,二表哥就是这样的人。但是,”说着话,李元宁站了起来,将手放在白宜倢的肩膀上道:“一个人光有梦想还不行,还得做实事。二表哥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怎么做?做什么?才能真正地帮助别人。对于这里的孩子而言,他们缺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我倒觉得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说完这话,瞥见白宜倢猛然闪亮的眼睛。李元宁很不识时务地指着自己拎来的饭盒道:“晚上,我再来拿这食盒”说完抬脚就走,待走到门口的时候,李元宁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对着发呆的白宜倢道:”二表哥,请记住在这个世上,你还有爱你、支持你的家人。” 看着挥挥手示意自己走了的表弟,白宜倢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第一百一十章 预知 到底是人年轻,又是被从小到大地训练、鞭策长大的。不过三四天功夫,白宜倢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考虑到眺望岩的危险,怕白宜倢记不住教训,白敬律的禁足令还是没有解除。故而,白宜倢还得在家闷上些日子。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李元宁的那天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白宜倢自己想通了,不过几天功夫,白宜倢就又恢复了以前的生龙活虎。只是在面对白敬律时,二人的氛围还是有点别扭。 海上的天气最是风云莫测,李元宁将手里青鱼鱼鳔制成的气球放在自己的耳边听了听、再抬头看了看此时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心里叹了口气,按道着不好。 这是要变天了啊!抬眼望去,瞧着此时还艳阳高照、风平浪静的一切,李元宁心里感叹着这暴风雨前的平静才是可怕的,也不知今天有多少人被这天气迷惑出海去了。 快速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招呼着一边逗着只螃蟹玩的正起劲的柳青,二人一路疾跑着回去了。 “有风暴?”白景堂抬头看了看跑的气喘吁吁的李元宁,诧异地抬头看看外面的天空,这是一点迹象也没有啊! “嗯”顾不得说白景堂学的那点子观天象的法子只是皮毛的事,李元宁忙点头肯定地道:“外祖父,是真的。最早申时初,最迟酉时初,这风暴必定来临。而且,”说到这里李元宁停了停,看了看这里的房屋,接着道:“这风暴过后,怕是这些房子也差不多了留不住了。” 这么厉害?白景堂和白敬律对视一眼:如此说来,这怕是最大级别的风暴了! 看着急得有些语无伦次的李元宁,白景堂伸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趟。忽然,白景堂转头对着李元宁道:“闹闹,有些事,祖父不说,你也能猜到,对不对?” 不妨白景堂忽然的这句,李元宁愣了愣,还是肯定地点点头。 “好”白景堂扬手打断一边白敬律的说话,对着李元宁道:“这次风暴,可有把握?” 被白景堂这么郑重地看着,李元宁直觉第一次,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李元宁点点头,道了声“有”。 闻言,白景堂再不犹豫,转头对着一边的白敬律道:“今天的晨练取消,通知立江他们立刻到书房,让白峰准备好所有的马匹。”见白敬律和白宜修还在迟疑,白景堂又淡淡挥着手道着:“去吧” 白敬律和白宜修对视一眼,点头、转身出去。 留下的白景堂拍了拍李元宁的肩膀,道:“去找你大舅母,就说是我说的,让她立刻收拾东西带着家里的所有人避到村后的岩洞里去” 李元宁会意,情况紧急。来渔业村有些日子了,她对这里的地形也有所了解,知道祖父说的岩洞是渔业村北边的后山。 出了屋子的李元宁,转身对着跟着自己的柳青道:“青儿,你去通知你娘。我去找大舅母,我们分头行动。” 知道事情的紧急,柳青也不迟疑,转身就跑。 可能是有过类似的经验,一时间,整个府里都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 不多时,府里的数匹载着不同人的马,离开白府,疾驰而去。紧接着,村东头的锣鼓也敲了起来。 看着姚氏领着众人,将东西打包盖好,再招呼着众人各自领着一些东西往北边后山出发后。李元宁疑惑地四周看了又看,没看见白宜倢。心里存了些疑虑,和姚氏打了声招呼,带着柳青直接去了白宜倢的院子。 还未踏进白宜倢的院子,李元宁就听见那边传来说话声,扬了扬手,示意柳青放慢脚步。 他怎么来了?李元宁疑惑地想。 原来屋里和白宜倢说话的,正是被自己奶奶以死相逼不许和白宜倢再来往的海子。 “真的有风暴来啊?”海子的声音响起,其中不难听出里面的焦急。 “嗯,村东头的锣鼓不是响起了吗?还有,你没见我们家都忙起来了吗?”白宜倢疑惑地道,随即又看向眼前有些心神不宁的海子,忽然出声道:“出了什么事?” 见白宜倢忽然的发声,本就紧张的海子,顿时身子一抖,接着就一副急的要哭的模样。真的有事?白宜倢肯定到。 而远处的李元宁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在白宜倢的一再追问下,海子最终一下子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原来那些孩子们,自从自己的父母上门告状,导致白宜倢被打,他们很是内疚,但一时也没法子。不知是谁提出,要不大家什么时候偷偷再去一次,向村里人证明那眺望岩并不是那么危险的。而且,大伙儿都清楚对于眺望岩,即使没有白宜倢,他们也是会去的。根本就不是村里有的人嘴里说的是白宜倢怂恿的。当然了,上次卖珍珠的钱也很是让人心动,没见着有些父母就是因为看在银子的面上没有责打他们吗?所以,只要他们自己去采珠、卖到钱,是不是就不用再连累老大了。 故而,之前商量好的众人,在今天一早都悄悄地出海了。至于海子,他们也有通知到他。只是海子奶奶上次晕倒的事着实吓着海子了,海子不敢拿奶奶的身体冒险,所以没去。也正是如此,海子才能来告知白宜倢。毕竟,村东头的锣鼓声,在眺望岩的他们是听不见的。 “你们……”白宜倢也急了,恨恨地对着地上的海子道:“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不要单独去,你们怎么都不听啊!他们不知什么天气,怎么就敢的?” 闻言,海子委屈地道“可是今天早上的天气不是挺好的吗?”说着还指了指外面的天空,道:“你看,就是现在,太阳都是好好的,谁知道会这样?” “唉”指了指地上的海子,白宜倢没好气地抖着手,最后扔下一句:“还蹲在地上干什么,快走啊!你家还有船吗?我们争取快点,说不得能赶趟回来。”说完话,白宜倢抬腿就要走。 “表弟”看着门口的李元宁,白宜倢愣了愣,随即似反应过来般,挺直脊背地看向李元宁道:“表弟,想来你也听见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不会拦着我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出手 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救人才是首要的。李元宁当即抬手制止了白宜倢的说话,转过头来,对着柳青道:“青儿,你现在去后山,看见大舅妈,一定要告诉她酉时之后再不可出海,否则必定船毁人亡。明早太阳出了之后,方可出海。”说完,李元宁想了想,又继续道:“当然,若是大舅母派人通知外祖父他们,也是一样,酉时之后、太阳出来之前不可出海,记住了?。” 柳青不是傻子,平日里只是在相对李元宁而言,反应有点慢而已。此时的她哪里不知道李元宁的打算。 当即,柳青一把拉住李元宁的衣袖道:“不行,你要干什么?不许去。”说完,柳青似又觉得不对,又急急地改口道:“实在不行,我和你一起去,你别想抛下我。” “青儿?”李元宁看急的有点眼泪汪汪的柳青,急忙道:“听我说,我会深海急救,我知道如何在风暴里求生存。多一个你,我反而多一份担心。再说,大舅母那边回头看不见我们该是着急的,你去告知一下,好歹让她知道我们干什么去了,知道吗?” “告诉她还不是让她更担心”柳青不依道:“你以前也说过海上风暴的厉害,现在怎么能自己去?” 对于柳青说起海上风暴的厉害,李元宁顾不得抱怨平日里没见这丫头这么关注这些的想法,直接道:“听话,那可是二十几条人命,谁能做到无动于衷?” 柳青哪里肯,指着白宜倢道:“他功夫不如我,你让他去通知,我和你去。” 李元宁看了眼一边愣了的白宜倢,心道:不说白宜倢愿不愿意。若是他真是这个时候退出去,那以后白宜倢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更不要说本来就对白宜倢就有意见的那些孩子的家人。而且无论是白家的立场还是白宜倢这个人都不可以允许他这个时候退缩。故,李元宁想也不想地道:“他水性比你好。” 柳青哪里肯应,只是一个劲地拒绝。李元宁火了,直接开口喝道:“青儿?是不是我的话不管用了?” 李元宁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见此情形,柳青顿时委屈地红着眼睛、咬着牙看着李元宁。 李元宁顾不得后悔自己语气的强硬,当即双手扶着柳青的肩膀道:“青儿,若是外祖父他们没有回来。事关他们的孩子,我不能肯定村里人是不是会闹起来。若是真有什么,大舅母那边怕是拦不住。你去,你去拦住他们,不让他们出海。”说着话,李元宁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天早上太阳出来后,你跟他们来接我们回去,好不好?” 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柳青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李元宁却忽然似想起什么似的,喊住柳青道:“去虎子家看看,看见秀儿把她带去后山。” 柳青点点头,几个飞身闪了出去。 转过身的李元宁看着那边盯着自己的白宜倢和海子,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这样的情形她不想让海子走。当然了,冲着海子今日撇开自己的奶奶,过来找白宜倢,李元宁猜想他也没想回避。是,她自私地支走柳青,可对于这个村子,李元宁觉得自己和白宜倢必定有许多事情不如海子,有他的加入,一些事情会好上许多。 “表弟,你其实可以不用去的”毕竟那是自己的兄弟,白宜倢开口道。 一边的海子闻言也是点点头,不管这一次奶奶如何,那些一起长大的兄弟,他真的做不到不闻不问,他是肯定要去的。 李元宁却不理他们,直接抬脚道:“费什么话,走,多带点绳子。” 想起李元宁是自己姑母唯一的儿子,白宜倢一把抓住李元宁的胳膊道:“表弟,你还是跟着青子回后山吧!我自己可以。” 李元宁一把甩开白宜倢,直接对着二人道:“若是还想他们活着,就按我说的做。” 闻言,白宜倢顿时卡住,感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几人在家里找了些绳子,便向着海边出发。却见以往停靠在岸边的渔船已经全部被卸掉了桅杆,集中困在平日里卸货用的滩口里。 因着为了防止船只的碰撞和被冲走,那些船被绳索、铁链捆接的很有技术,三人看着那困的结结实实的船只,有些犯难。 好在,海子想起亮子家的船有时会停在自己家那边。今天,亮子的父亲一早去了镇里送货,应该还没来的及赶回村子来收船。 待三人赶去,果然就见那船好好地停在亮子家的门口。 另一边,抱着秀儿匆匆赶到了村北边山洞里的柳青,找到姚氏,就把她拉到一边,说了事情的大概。 姚氏一听,当即大惊失色,转身就要出去。待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众人,及山洞里此时正陆陆续续地进来的村里人。闭了闭眼,姚氏咬牙切齿地握着自己的手心,来回踱了几步,终是开口吩咐柳青喊来她的母亲周氏、家里厨房帮工的葛氏、还有柳林等几人过来。 此时的姚氏心急如焚,公爹他们有事,未必会赶回来。村里人看样子还不知道那些孩子的事,现在她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先护着自家这边的人,万一到时候人闹起来要出海寻人。或者没法寻人,再将气撒到自己家这边,家里手里功夫硬的都得用起来。当然的,这个也不一定会发生,但事关自己的孩子,姚氏没有把握保证村里妇人到时还能有理智。 至于宜倢和宁儿的这事,作为家人她自是怪他们擅作主张。可是,姚氏毕竟不是一般的妇人,战场里也是厮杀过的。这两个孩子,真正是要了她的命了,这怎么招呼不打就敢这样去了?此时的姚氏完全忽略了若是二人来打招呼,怕是就走不了了。 你们可要好好的,姚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暗暗祈祷,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还有柳林脚程快,公爹他们在白沙镇的鱼行肯定留了人,只希望公爹他们能快点收到消息。 看了看那边陆续进来,闹哄哄的人群里的村长,姚氏和这边说了一声,走了过去。 按姚氏的吩咐,通知了母亲他们后,瞥见自家哥哥和大奶奶说了些话出去。柳青干脆将手里的秀儿丢给了白宜佳照看,看了看外面的天,瞥了眼没留意自己的娘亲,紧赶几步走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准备 海面上,李元宁三人拼命地划着小船向着眺望岩而去,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心里计算了下,李元宁知道在暴风雨来临之前,通知到所有的孩子赶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随着那眺望岩的样子越来越清晰,那停靠在附近的船也越发地明显了,他们真的在这里!李元宁心里道。 由于,划的太过于用力,李元宁感觉自己的手臂越来越不听使唤了。上次是那些少年们划的船,她没什么感觉,这次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但饶是如此,李元宁还得咬紧牙齿继续划。 终于,近了,越来越近了,到了,李元宁猛地一松自己手里的船桨,死命地揉着自己的胳膊。 那边的白宜倢在快靠近那艘船时,已经站起来跃了上去,随即两步奔过去拿起船头的海螺吹了起来。 随着海螺的声响,海面上逐渐冒出一些人头,接着就是欢呼地朝着白宜倢挥挥手,甚至于有人还高兴地喊着“老大,你们怎么来了?”自然没有留意头顶已经灰蒙蒙的一片了。 白宜倢哪里管他们的招呼,直接拿起船上的一块红布挥舞。顿时,那边的孩子似知道了事情的轻重,人群顿时全部过来了。 随着山洞里众人的逐渐安定下来,渔业村的人们开始各自查找自己家的人员。 乡下的孩子,一个两个地野惯了。十几岁的孩子跑出去野到哪里玩,那是再正常不过。若是平时,大家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是能瞎溜达的时候吗? 随着一家、两家、三家地叫唤自家的孩子,本已经镇静下来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了,大家都相互地转着头帮忙看看,是不是躲在哪里了? 正在和几位族老商量着怎么办的村长,见那边骚动起来,顿时叹了口气。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如果说之前对这场所谓的风暴还抱有怀疑的态度,那么这外面忽然暗沉下来的天空就是最好的说明。 刚刚白家的白嫂子来告知自己,自己自也是吓了一跳。这些兔崽子们,真的就记不住教训啊。还是上次打的轻了,想了想,村长又觉得心痛,这还是穷闹得啊!怕就是这村里人看着自家孩子拿回去的钱,没打成,那些孩子胆子才大了起来的,不然,怎么这次他们就敢又去了。 还有,那白家的二郎,是个有情谊的,竟然就带着自家的表弟去了,还有海子。只是这男人们都出去干活了,自己也老了,刚刚问了几个族老,几人想等着村里的男人们回来,再想办法。不然,这里老的老,小的小,再加上一群妇人,顶个什么用? 不过,村长看了看那边骚动的人群,及外面的天空。心里叹着:村里的男人们怕是赶不回来了。于是,村长还是定了定神,起身走了过去。 那边,十几家的妇人顿时嚷嚷着起来,自己的孩子不见了,这是多大的事啊!有的更是直接坐到地上哭出了声音。都是那些平日里玩在一起的孩子,也是上次去眺望岩的孩子们。这些孩子如今一起都不在,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兔崽子们肯定是又去眺望岩了。 当即,也有心疼孩子的妇人站起来就要冲出去或者有泼辣不讲理地妇人直接指责起白家这边来了,一时山洞里气氛紧张异常。 村长此时大喝一声,指着那几个妇人骂道:“自己的孩子自己看不住,有什么理由骂别人?还不是你们眼皮子浅,贪那点子东西,狠不下心来动手。若是上次你们打狠了,能有今天的事?”闻言,那些指责白家的妇人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甚至于有人直接跪求着村长道:“村长,你想想办法吧!那风暴一来,那孩子们在海上,还能活吗?”其余的妇人闻言,也附和着哭了起来。 看了看外面的天,常年生活在海边的村长知道。这外面已经起风了,按这样的速度,自己这边怕是刚上船,风暴就来了。到时不说救人了,自己这一波也得搭上啊。可是自己不出去,那些孩子还能活吗?二十几条壮娃子呢?一时间山洞里的空气似静止般,大家都焦急地看着村长。 李元宁那边,回去是赶不回去了,看了看那处突出的眺望岩,心里道了声:只能靠它了。 看了看盯着自己,再不复刚开始见面时惊喜异常的众少年们,李元宁一指那眺望岩道:“我们过去,回去是来不及了。只得靠它了。” “靠它?”少年们看了看那上面生长着几颗小树及部分杂草的岩块,不仅疑惑了,这能行吗?人在上面还不得被冲走? 见大家迟疑,白宜倢一挥手道:“都快点,听表弟的,磨叽什么呢?” 众人这才哦哦地点头,算了。现在也没别的方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踏上这个之前远远看着篮球场大的,实则足球场大的岩石块。李元宁放眼望去,一目千里,果然不负这眺望之名。 转了一圈,李元宁寻找着心中的立脚点。随即,他的目光锁定在靠北边的一处凹槽里,心中一喜,扬了扬手,吩咐大家拿来升桅杆的绳索。 大伙不明所以地看着李元宁,这么大点的凹槽能待得住他们二十几个人,怕是待足一人都不错了。看着他们疑惑的表情,李元宁只得解释,这个凹槽可以固定住牵拉他们的绳子。谁待在上面啊?那暴风雨一冲,还不得直接冲飞了。 众少年:“……”这不是让他们待在岩石上,而是待在海里?这石头上不安全,海里就安全了?他们是水性好,但又不是真正的鱼,能待的住吗?一时间,众少年们忧伤了。 看着愣愣不知如何的众人,李元宁叹了口气,他现在是觉得柳林好了,对于不懂的东西只管照做就行。不过,李元宁想到接下来大家要风雨同济,还是解释道:这暴雨来的特别猛烈,没有东西可以在岩石上停留,说着话,李元宁指了指那岩石上长的几颗小树道:“此次风暴之后,怕是这棵树都会没了?所以我们待在岩石上很不安全,怕是一两个来回,大家就会被打进海里去了。” 众人看着那几颗小树,心里均是紧张不已。岩石上长点东西不容易,这几颗树看着没人高,可长到现在并不容易,那是经过真正的千锤百炼的才能留下来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闹腾 闻言,众人此时都想到如果宁兄弟说的话是真的,那就说明这次风暴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厉害了吧!那他们在海里不是更惨? 看了看均疑惑望向自己的少年们,李元宁又指了指北边的岩石道:“此次风暴,风由南而来,我们处于这个位置可以避开风暴的直面冲击。”说着话,李元宁用脚踩了踩脚下的岩石,接着开口道:“上面既然不安全,那我们只有将自己浸泡在海水里,而这个凹槽可以固定住连接我们的绳索,防止我们被冲走。” 听了李元宁的话,众人眼睛一亮:是啊,这种时候,海水里反而比较安全,有绳子连接着,也不怕人被波浪冲走。当即,众人都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示意赶紧行动吧。 此时,李元宁却不着急下水,而是指着那边少年们之前的那艘船和自己刚刚的这艘船道:“现在,我们要先把这船拆了。” 拆船?怎么拆?为什么?关键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忙这个?众人疑惑了,更有人开口道:“拆船干嘛?多可惜!”其余少年闻言,也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再说,怎么拆?” “你们不会以为这次暴雨过后,这船还在吧?”面对众人的疑惑,李元宁看了他们一眼,拿出腰间的一把匕首,直奔那边的两艘船而去。这是自己前年生日,表舅送给自己的礼物,真正的削铁如泥的宝刀。怎么拆?用这把匕首倒真是大材小用了。 一柱香后,众少年每人背后绑着一小块木板,怀里抱着块木板,浮在岩石北部的海面上,随着那渐起的海风在海面上随波而动。 随着外面海风的呼啸,岩洞里的众妇人已经哭倒在地,姚氏领着几个妇人挡在门口,毫不退缩地道:“不能出去,这外面的声音你们听不见吗?出去就是个死。” “我们的孩子在外面,我们怎么能不去?”部分妇人们喊道。 “对,就是。”有人附和道“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急了。” “我不急?”姚氏闻言,悲从心来,她怎么不急?如果可以,她比谁都想冲出去。可是,想起柳青传递李元宁的话,姚氏咬了咬牙,自己一定要挺住。虽然告诉自己要冷静,姚氏还是哭着道:“我不急?我的儿子也在外面!你说我急不急?还有宁儿,这个孩子也在外面……”说完,姚氏再也忍不住地哭泣起来,一个是她身上掉下的肉,一个是她看着长大的宝,她也痛啊!可是她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忽然间,姚氏恨死了自己的理智。她也多想像这些村妇一样,撒泼地为了自己的孩子拼命争取一番,那样心里是不是会好受点。万一……?将来自己还能自我安慰一下。 看着那哭泣的白家大媳妇,众人都静住了。刚才村长也说了,白家的老二和那刚从京城过来的表少爷都赶去救自己的孩子了。可是,就他们几个孩子,能做什么?众人看了看上次听说自己孙子去眺望岩后就晕倒,此时一直坐在地上发呆的海子奶奶,均悲从中来。她们的孩子啊!这群兔崽子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啊! 看了看稍作安静的众人,稳了稳情绪的姚氏又接着开口道:“和大家一样,我也急得不行。只恨不得所有的灾难全都冲着我来,但求不要伤害我的孩子。”闻言,众位妇人也都认可地点着头,她们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姚氏接着道:“不用我说,你们听听这外面的声音,也该知道:大家伙现在出去等于送死,我们只有等明日风雨过去,再去寻找。与其逞一时之能,白送了性命。我更希望留着命,明日去找回儿子。” “不错”,闻言,村长立刻附和道:“大家伙,白家嫂子的话说的这样明白,你们也应该分的清楚。再有不知轻重的,再想想家里的其他人、其他孩子,还要不要活了?” 岩洞里顿时一阵寂静,随即有人小声地哭泣起来,接着是跟着的一片哭泣声。一时,岩洞里只余下哭泣声。 村长见状,叹了口气,也坐在一边不说话了。唉,如今只有等了,但愿老天有眼,那些孩子福大命大,能逃过一劫。 白沙镇的鱼行里,得知消息的白敬律噗通一声跪在白景堂面前,喊道:“父亲,求您了!” “祖父”“伯爷”白宜修、柳林也跟着跪下道。 白景堂闭着眼睛,抖动着嘴唇,深吸一口气道:“把他们给我绑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开他们。” “父亲!”“伯爷!”“白爷!”闻言,鱼行的大厅里顿时一阵乞求声,好歹让他们试试啊。孩子们都在海上呢? 啪的一声,一张放物件的货架应声而塌,白景堂抖动着身子,似压抑般地吼道:“我说的话没用了吗?” 跪在地上的柳林闻言,抬腿就要站起来,不妨后面柳立江忽然的出手,柳林软软地倒在柳立江的怀里。 其余人见状,二话不说,拿起绳子对着地上待站起来白敬律和白宜修就动起手来。由于白敬律的身手和身份,最后还是白景堂亲自动的手才降伏住他。并且,为了镇住众人,白景堂还对白敬律动了鞭子。 仿佛没看见自己儿子眼神里的绝望和祈求,白景堂一闭眼,转头对着同样闹着要去救孩子的村里人道:“那海上,有我的孙子、外孙,我比谁都想去。可你们听听这外面的风吼声,你们出得了这海吗?你们能赶得到那眺望岩吗?你们能保证能带回自己的孩子们吗?” 闻言,那些海边长大的汉子们,听着那外面的风吼声及雨打声,顿时安静了。白老爷子说的不错,他们哪里能不知道这海中风雨的厉害,只是那海上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甚至于同在屋子里的那些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们,此时也忍不住眼睛湿润。 顿了顿,白景堂又接着道:“都打起精神来。袁先生说过宁儿福大命大,我相信此次她定能带着孩子们化险为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这风雨停了。要知道那边的孩子们,还等着我们去救他们呢!” 不知是不是白景堂嘴里的神仙人袁先生的话起了作用,也不知是不是这些人想通了。总之,这一夜,大家都在等,等着这一夜的风雨快快过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暴 伴着旁边又是一阵的呛水声,李元宁再一次闭紧了嘴巴,感觉到头顶再一次地受到的冲击,心里算着这是多少次的击打了。 此时的李元宁有心想再跃出海面,给大家打打气,可是没那个力气了,整个人就感觉是那大海里的一束浮萍,随波逐流。难得的,李元宁的心里还不时地感叹一番,在大海的面前,人类真是他妈的渺小的连沙粒都算不上吧! 其余的人,虽说情况都和李元宁差不多,但却绝不是李元宁此时的想法。他们无数次的再一次感叹,这宁兄弟的脑子真是太好用了。这每一次被海浪打压下去,怀里的木板立刻又把自己带浮了上来,好歹让自己有喘息歇息的机会,不是吗?不然,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活着了。更更更难得的是,这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每一次被迫撞击在身后的岩石上时,身后绑着的那一块木板又显得那么的重要。不然,即使自己这一次躲过了这次的暴风雨,怕也是伤痕累累了。这宁兄弟真是个神人啊! 尤其是海子,总算知道之前来的时候这宁兄弟为什么要带绳子来了。这都是提前预知了啊!真是太神了! 无论是由上而下的浇灌、还是由下而上的涌入哦,此刻大家的眼睛是睁不开了,甚至于脑袋也是轰隆隆的,但是强烈的求生欲还是逼着李元宁用胳膊撞了撞旁边的人,给他们打气。 被撞的虎子自也知道李元宁的意思,这个时候,说话打招呼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只得也用胳膊回应这边一下,又用腿踢了下旁边。一圈下来,好,很好!大家都有回应,大家都活着。此时众少年都不禁感叹:活着就好啊!活着真好啊! 不知是不是知道这大海里竟然有人类在自己如此的攻击下,竟然还存活着,大海愤怒了,狂啸着似要向渺小的人类证明自己无边的威力似的,紧接着一轮又一轮的猛烈攻击向着这边而来。 漫漫长夜!风,吹在每个人的耳里;雨打在每个人的心里。所有的人的心都纠结了,为明日的生计;为这暴雨后千疮百孔的家园;为这浮萍一样的生活;更为那海里二十几个的孩子。 耳边似有人在说话,李元宁朦朦胧胧觉得有只手在摇着自己,习惯性地张开嘴,随即就感觉满口的咸咸的水渍。猛地睁开眼,李元宁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块用绳子连接着的浮木上,眼睛转了转,李元宁心里大喜:天亮了!暴风雨过去了! 李元宁高兴地向着发声处望去,就见这一溜边的背后绑着木板,手里抱着木板或者桅杆的少年们正高兴地笑着、叫着。 真的过去了!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仰面倚在背后的岩石上,李元宁只觉得昨晚的一切像是在做梦一样。过去了,都过去了,终于过去了!他们竟然真的在昨晚那样猛烈的风暴里熬过来了。 啊啊啊!李元宁觉得此时的大喊都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脚,感觉一切又恢复了,听了耳边那些少年们边解身上的绳索边激烈且兴奋地交谈着,李元宁笑着舒了一口气。 旁边的虎子一边解开身上的绳索,一边看着李元宁,终是狐疑地盯着李元宁道:“你是宁兄弟?” 看他表情,李元宁反应过来,这一晚上的海水浸泡,自己脸上的妆容肯定不在了。当下,李元宁用手胡乱地摸了把脸,随意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皮肤都会发白发红。有时还会出红点,今天没有吧?” 哦,反应过来的虎子忙摇摇头,道着:“没有,没有”,当然对于李元宁的话,虎子和旁边的人也没有怀疑。人家本就是侯府的少爷,不说宁兄弟这样的身份了。自己村里嫁到镇上的刘二奎姐姐家的孩子,在那太阳下一晒,那小脸可是立马变红的。对比,宁兄弟这样在海水泡了一夜的,皮肤变成这样白白的那就不奇怪了。村里人说这是富贵病,只有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才会得。不过这样的宁兄弟看着还挺好看的,虎子心道。 周围的孩子也笑着解着身上的绳子,如今他们也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虽说这样回去,自己爹娘那里的一顿肯定跑不了,可是比起这一夜自己遭受的,那些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看着大家高兴的样子,李元宁笑了笑从腰间摸到那把匕首,割开自己身上的绳索。 察觉旁边虎子正费力地解开后面的木板,李元宁笑着转头问要不要帮忙,眼神瞥到由远及近的水波,李元宁的眉头皱了皱,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又看了看那荡过来的波纹。 荡过来?不是荡过去的。荡过去的波纹,李元宁能理解,没看见这岩石边的少年叫着、笑着吗?甚至于那边刚解开绳子的几个少年都恨不得在水里打滚才好吗?李元宁猛然睁大了眼睛,赫然出声喝道:“都不要动!” 声音尖利刺耳,李元宁甚至还感叹一番自己这都泡了一夜的海水,嗓子竟然还没嘶哑。那边正在嬉闹的少年们闻言一愣,不明所以地均望过来。 远处的白宜倢甚至喊了声道:“我说表弟…” “不要说话!不要动!”李元宁又喊道,其中的紧张不言而喻,众人都听了出来。 出了什么事?众少年一时真的就不敢乱动了。可能是昨天的经历太过于记忆犹新,此时的少年们完全习惯了李元宁的号令,都乖乖地立在原地不动。 随着那边波纹荡动的越来越明显,且相互交叉,李元宁暗道一声晦气,果然。这老天是要搞死他们啊! 旁边靠着李元宁的孩子们,看着李元宁的这个样子,都意识到出大事了!但究竟什么事呢?风暴不是过去了吗? 深呼一口气,察觉那边的波纹又渐渐平稳下来。李元宁慢慢又适当地开口道:“听我说,大家现在慢慢地、一定要慢慢地贴着石壁,不要说话,不要乱动。”自己说着话的时候,李元宁尽量让自己的身子贴在石壁上,一动不动。 “还有,”见大家差不多都贴在石壁上了,看了看前面的水纹,李元宁继续道:“还有,大家都记住了,不要在水里方便,那会引来危险。有屎有尿的都给我憋着!” 众少年:“……” 第一百一十五章 鲛鲨 闻言,难得的,紧贴岩壁的众少年竟然还有闲情去想这宁兄弟不是从京城里来的吗?怎么说话也这样粗俗?而且关键他们听着这糙汉子一样骂出的话,竟然没觉得一点不妥,反而更加谨慎。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危险,但本能地,大家伙一致觉得按照宁兄弟的话定然没错。 此时的李元宁反倒有点庆幸,有点肯定那水下的是什么,不过好在那些东西全在下面。不然,她也不知道,看到那些东西,这些少年们会不会惊慌失措地尖叫。到时,那场面就真失控了。 此时,李元宁能感觉到,它们在水下不断地寻觅着,定是刚刚大家的欢呼声惊动了它们。此时对他们来说,不动,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感觉那群家伙离这边远了点,李元宁尽量平缓自己的声音,道:“现在从右边第二个亮子开始,每隔一个人慢慢地、轻轻地踩着身边的人上去。” 闻言,众少年“……”,有人刚想开口反对表示有危险大家一起担着,还有人发表意见先让别人上去,自己不着急等。 李元宁深呼一口气,这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争这个。李元宁这边刚要出声,那边传来白宜倢压抑的声音:“闭嘴,按表弟说的做。” 众人闻言,这才作罢,随即依次、缓慢地踩着身边人的身体上去。 很快,这一波少年中十二个人上去了。上去后的人立马扯动绳子,准备拉下面的人上来。 李元宁摇摇头,紧贴着岩石,示意所有人停下。可能是刚才那批人上去,动静太大了,水下面的那些家伙又寻过来了。 这一次,大家似有感觉。因为水下面一米左右的巨大黑影在离自己不足两米的地方停下又游走了。 所有的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相比较下面的人,岩上的少年们看的要更清楚点,有胆小的甚至差点腿软地跌下去,幸亏虎子一把拉住了他。 鲛鲨!是鲛鲨!传说中的鲛鲨!这眺望岩真的有鲛鲨!不是一条,而是一群!所有人的脑海里只闪过这个念头。 岩下的人学着李元宁的样子紧贴着岩石,他们刚刚也看见那些个黑影了。究竟是什么?好像有好多?顿时,大家动也不敢动,空气似乎就那样凝固了。 刚才的距离足够李元宁看了个清楚,虎鲨!是虎鲨,他们今天竟然碰见了海中霸王——虎鲨。这个家伙精的很,定是刚才那十几人上去的动作惊动了它们,致使它们又到这边来了。 将头枕在石壁上,李元宁心里盘算着即使有上面十余人的同时用力拉,这个速度也快不过虎鲨跃出水面的猛然冲击,到时肯定会有人成为这虎鲨的嘴中餐。不行,不能着急,李元宁告诉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你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呢?临暮山上的白氏还等着你呢?……一刹那间,李元宁的脑海里闪过太多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感觉那些虎鲨离自己远了许多,李元宁尽量平缓语气,示意上面的虎子道:“鲨鱼最喜鲜血的味道,你弄破自己的手指,滴入一些去这岩块的南端,引开鲨鱼。” 本就一直盯着李元宁的虎子闻言,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不一会儿,整个海面的水波猛然激烈起来,大批的黑影向着岩石的另一处游去。这一次大家都看清了,李元宁感觉旁边有少年颤动的手臂,忙喊了一声“都握好绳子”,说完对着之前第二波没有上去的少年道了声“上”。顿时,下面的人踩着旁边人的身体,借助岩上人的拉力上去了。 好,又上去了六个!李元宁心里默默地道。 瞅着鲨鱼被虎子引开的空挡,李元宁决定一鼓作气,一把拉住上面递下来的绳子,对着旁边的几人一点头道“上”。随着脚下一蹬,左手一拉,岩上的人登时一用力,李元宁就被拉了上去。 割开右手上的绳子,李元宁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脚,来不及感叹这一夜下来浑身的疼痛,心里念着:终于上来了。 抬头看看那边,一起上来的几人,李元宁顿时大惊失色。从这里看,李元宁发现海子的位置是在一处伸出来的岩石下,挡风避雨是不错,可是上来就比较困难了。 瞥见由自己脚下海水里猛然腾起的巨大黑影,李元宁来不及思索,猛然向着黑影扑去,手里的匕首真正好地扎在那头凌空跃起、准备攻击海子的虎鲨眼睛上。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一道身影跟着一道张着血盆大口直奔这边而来的鲛鲨忽然地没入了海水里。 “宁儿!”白宜倢惊的什么似的,立马就要往海里跳。一边的少年们忙七手八脚地上前拉住、摁住他。被众人拉上来的海子,也是一脸的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地趴在岩石边喘气,泪流满面地喊着“宁兄弟”。 一时间,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看着那还汹涌着的海水,谁也没有逃出生天后的喜悦。宁兄弟? “表弟?”被众人压在身下的白宜倢看着那还在翻滚着的海面,撕心裂肺地喊着。 赶回来的虎子,听着众人说了事情的经过,直觉眼眶发热:宁兄弟,他们这群人中最有机会逃脱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他也不会、也不用冒着这样的危险。 海水里,巨大的疼痛使得虎鲨一下子失去控制,它拼命地向海底冲去,试图甩开背上的东西。 而此时的李元宁一手将匕首狠狠扎在虎鲨的眼睛里,一手将鲨鳍紧紧扒住,身体紧贴着虎鲨。她能了解这虎鲨此时的打算,清楚自己绝不可以松手,海底的情况不可控制,只有海面才是安全之地。 果然,身下的虎鲨见没能甩开背上紧贴之物,又调转身体向上俯冲,李元宁只感觉海水在耳边似风般丝丝地流过,眼睛是怎么也睁不开。 “啊,在那边!”“上来了,上来了”耳边传来岩石上孩子的呼喊声,还没等李元宁采取行动,那虎鲨又冲了下去。 此时,岩石上的少年们都焦急地看着海面,刚才那鲛鲨上来的时候,他们可看清楚了,宁兄弟竟然还在那鲛鲨的身上,没有被吃掉。 回过神来的白宜倢,立马从地上站起来,拿过地上的绳子,开始打结。其余的少年也是反应过来,也跟着打结。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逃脱 这一次,听着耳边呼呼的水声及少年们的呼喊声,感觉到眼皮外的光亮越来越亮,李元宁再不迟疑,右手一个用力,锋利的匕首顺着虎鲨的眼睛一路向下。随即,李元宁翻身一跃,脚蹬在虎鲨的身上,一个用力,人已经在一丈之外。但是仅仅这样,李元宁知道,这还不行。她必须拼命地游,离开那个被自己一刀划开、此时已经血液弥漫的地方。 之前自己没有立刻拔出匕首,就是怕有血液流出,引来其余的虎鲨。如今,这匕首一拔掉,这喷涌的鲜血只会引来更多的虎鲨,自己必须赶紧游走,她可不想成为这些虎鲨们的食物。 眼角瞟到一个个游过来的黑影,李元宁只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脚才好。 猛然间,李元宁的脖子被什么套住了,习惯性地伸手去抓,人却被往前拉了好多。当下,看清楚手里抓得绳子,且绳子的那端传来白宜倢的喊声,李元宁顾不得骂白宜倢怎么就套在脖子上的话题,双手忙一把拽住绳子往后用力。 岩上的白宜倢会意,使出浑身力气一拉一抛,顿时李元宁就如被钓上的鱼般由水中凌空跃起,直奔那岸上的少年们而去。 这么高,自己就这么砸下去,不死也得残吧?空中的李元宁难得还能感叹且哀嚎一声。随即,李元宁的身子便狠狠地砸在那边试图接住自己的虎子上。 “咚”“咚”两声,若不是旁边的少年一起拦着,那虎子怕是要被李元宁给砸伤。但饶是如此,虎子也是躺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白宜倢见李元宁上来,忙跑过来搀扶李元宁和虎子,问有没有事? “呵呵”李元宁痛的已不想说话了,但想到身下的虎子只怕更惨,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忙从虎子的身上站起来,问着要不要紧。 惊讶于这宁兄弟只有那么点重量的虎子,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人就那么躺在岩石上一动不动。 随即,虎子忽然哭了起来,慢慢地又笑了起来,到最后大家就不知道他到底是哭是笑了。不过也没有人指责他,因为此时大多数少年也是这一副又苦又笑的样子,这一个晚上到现在,他们经历的太多了,也太可怕了。岩石下因为李元宁的那一刀,引来了大量的虎鲨。而那只不甘被攻击的虎鲨则是拼命地反击,顿时海里一片厮杀。演变到最后,在鲜血的刺激下,海里面已经不是一群虎鲨对抗一头虎鲨的绞杀,而是虎鲨之间不分对象的撕咬了。 即使不去刻意看下面的景象,光是听着那些声音,众人就能想象下面的场景有多惨烈。冷静下来的众少年一时后怕不已,心里感叹大人们真的没有乱说,这里真的有鲛鲨,更是庆幸自己以往的福大命大。当然,随即哭过一阵子的少年们都感激地看向李元宁,这个宁兄弟真是太厉害了,连虎鲨来了都知道。最最最关键的是在那样的时刻下,她竟然不顾自己的危险,直面扑向那鲛鲨救了海子。现在,让他们自己想想,换成那时的他们,即使有那样的反应,怕也未必会有那样的胆量,那可是鲛鲨啊! 而且,更让他们感慨万分的是,这个宁兄弟竟然在鲛鲨的虎口下,活了下来,平安地活了下来!这还是人吗?恐怕真如老大说的这是神仙的弟子吧! 想想刚才的惊险万分,他们觉得自己又要哭了,活着,大家竟然都活着!甚至有少年还想着回去要去妈祖庙拜拜,现在想想,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天来的遭遇。 上了岸,这一歇息,李元宁就感觉这后脖颈火辣辣地疼,不过想起刚才的一幕,李元宁还是感叹这白宜倢关键时刻挺靠谱的,不然她就喂了鲨鱼了。动了动身子,还有这胳膊,李元宁觉得无一处不疼,不过想想自己的命都保住了,这点子疼痛也就罢了。 毫无形象地躺在岩石上,李元宁看着头顶的天空,想着昨天的风暴那样厉害,外祖父他们怕是还有些时候才能来。 经历了昨天和刚才,大家对李元宁的崇拜完全到了一个新的高点,甚至于越过和他们朝夕相处的白宜倢了。毕竟老大是他们的兄弟、是大哥。这宁兄弟就不一样,是兄弟但更是那种让他们觉得特别敬畏的那种人,就像族长、村长,甚至于比他们更厉害的人。 刚才的一通哭闹,大家的心绪都平复的差不多了。看着躺在那里的李元宁。满是疑虑的少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呢。脾气直爽的亮子斟酌地先开口道开口道:“宁兄弟,你怎么知道有鲛鲨啊?虽说听大人们常说,可是我们以前就没见过?” 听见有人和自己说话,李元宁笑着坐起来,看了看说话的亮子,及周围闻言点头附和的少年们。如今这些人她可全认识了,也不推辞,李元宁指着那大海回道:“这世上的动物最是警觉,它们对于危险有种本能的感知。就如这些平日里不见踪迹的鲨鱼,当然也是因为这眺望岩是个很好的避难所,才过来的。因为这里可以使它们避开一部分风暴的袭击,就像昨天的我们。” 众人闻言也觉得对,昨日的风雨真是太大了,有好多次,他们都以为自己挺不过来了。另外,这一夜在场的少年海水可是没少喝,怕是他们这十几年的喝的海水,也比不上昨天一夜的。尤其,那样惊险的时刻,谁会想到在他们不远处,竟然有那样一群海中霸王的存在? 少年中的船子这个时候忽然开口道:“那这群鲛鲨为什么不贴着这岩石呢?这不是更安全吗?”闻言,众人直觉头皮发麻,要真是那样的话,他们此刻哪还有命在?再者如果给他们选择,它们宁愿被暴风雨拍死,也不要被鲛鲨们吃了。 闻言,李元宁一边看着前面的大海,一边解释道:“你们说的这种鲛鲨叫虎鲨,是众多鲨鱼中的一种。说他们厉害是因为它们个头庞大,牙齿锋利。其实他们也有怕的东西?” “虎鲨?”“众多鲨鱼中的一种?”“他们怕什么?”少年们惊讶了,这怎么鲛鲨也分很多种?而且听宁兄弟的话,它们还有怕的东西?那东西还知道怕?这宁兄弟知道的真多啊。此刻,众位少年们可是一点也不怀疑这宁兄弟话里的水分了,他知道的东西可是比他们认为最有学识的人加起来知道的还多。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新世界 “怕比他们还厉害的一切东西啊!”李元宁自然而然地接着道:“昨日这群鲛鲨之所以没有贴着岩石,那是因为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声音太大,惊得他们不敢靠近。”李元宁解释道。 “哦”众少年反应过来,随即附和道对对对,以前父亲好像说过,他们出海打渔时,都会带上锣鼓,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用这个声音吓走那些海里的鲛鲨。 “你说的这个虎鲨还怕什么?它们真的那么喜欢血的味道吗?”一直盯着李元宁看的虎子忽然开口道。 “嗯”李元宁点点头,看着此时其他听了虎子的问话也看过来的少年,挑了挑眉,想着反正无事,自己干脆给他们科普一下相关的知识也好。 此时的渔业村里,一片狼藉,回到村里的众人顾不得其它,赶紧来到停船的地方。 “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随即,后面的众人惊讶地听着前面忽然传来的声音。看着昨夜就闹着想出来,此时哭倒在地的妇人们。后面的人忙赶过去,一看究竟,就见那些昨天还停的好好的船,此刻全部七零八落、且残破不堪地躺在那里。这竟然是没艘好船! 众人直觉悲从中来,房子倒了可以再建,银子没了可以再挣,可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还在海里呢。这没有船,要怎么去救他们啊?一时间,海滩边泊船的码头,哭声一片。 就在众位妇人哭泣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众人望去,原来是村子里的男人和白家的男人们一起回来了。 顿时,原本还哭泣的妇人们有直接奔着那人群里的男人而去,嘴里喊着:“当家的,孩子……,那船全毁了……”一句话没说完,那些妇人们已经扑在男人的怀里,哭的说不出说不出话来了。 且说这一路赶着回村的男人们也是不好受,自昨晚开始那颗心就一直悬着、嘞着、吊着。今天早上更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可因着昨晚的暴雨太大,这一路马匹根本起不了作用,只得全部一路跑回来,哪知一回来就见那些妇人们全部趴在地上哭着。众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如今见自己的家人这副样子、说的话,更是难过,想起这海里面怕是凶多吉少的孩子们,一众男人们眼睛立刻红了。 姚氏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那片海域,一言不发。忽然,众人直觉眼前一花,姚氏就跟疯了似的向着大海里跑去。赶过来的白敬律慌忙一个闪身过去,挡在姚氏的前面。 姚氏却跟疯了似的,直接拍打起自己的丈夫“你让我过去,宜倢在那里,宜倢在那里。呵呵呵……” 看着那边姚氏状似疯狂般的哭泣,众人不妨一向冷静稳重的姚氏至此,但也没有人说什么,毕竟都是做娘的,大家都能理解。 看着这样癫狂的妻子,海水中的白敬律心如刀绞,忍着昨日被父亲责打的伤痛,抱着拍打自己的妻子,只求让她发泄发泄好受点。这一生,他欠她的太多了。 本来颓废不堪的周氏,在看见柳林扶着柳青过来后,猛然也是泪流不止,这个死丫头,这一夜真正是要了自己的命了。 那边,白景堂过去看了看那些残破不堪的船,转头对着身后的人道:“如果哭泣能救回你们的孩子,那就继续哭吧。”说完这话,白景堂又对着自己的手下道:“都忙起来,争取午时之前先整出两条船,孩子们可还等着我们呢?” 闻言,白景堂身后的人都动了起来。的确,这个时候,赶紧先整出几艘船出来才是正事。 那边正伤心着的男人们也放开自己的家人跟着动了起来。白敬律扶着哭的一时上气不接下气的妻子到一边。可能是之前发泄过来,姚氏的情绪明显好多了,冲着白敬律点点头,示意他去忙白景堂的忙。 柳林和周氏扶着柳青到一边后,也加入了那边的人群。 柳青有心想去帮忙,但被周氏拦住了。柳青看了看眼睛红红的娘亲,脖子缩了缩,一脸的委屈。昨天她偷溜出去后,本想追着大哥一起去镇上的,奈何大哥脚程太快,她没有赶上。 思前想后,柳青决定自己去找李元宁他们。因为不知道那些船停泊的地方,柳青只找了条小船,但是还没划出多远,船就被掀翻了。她虽然水性不错,可是在海里,又是在那样的风暴里,不久她就失去了意识。等今早她醒来时,却是伯爷他们从镇里赶回来,在海边发现的自己。 周氏看了看柳青的表情,也知道昨天自家闺女是担心宁儿,才出去的。有心想训斥她几句,可看着柳青经过海水浸泡过的苍白的脸,不由得又心疼起自家闺女了。唉,这情形实在不好开口责备她,何况海里还有个表小姐呢。摸了摸柳青的头,周氏叹了口气,只希望宁儿那孩子平安无事才好。 此时,眺望岩的岩顶上,那群或坐、或蹲的少年们,静静地看着对面那个脸色苍白且漂亮的不行的少年,听着他嘴里讲的那些事,俱都全神贯注。 此时的他们似乎忘记了昨夜的波涛汹涌、忘记了今天早上的命悬一线、甚至于忘记了此时岩石下的残忍厮杀。新的世界在向他们打开。 白宜倢的脑海里却刹那间想起了李元宁之前的话“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宁兄弟”船子开口道:“老大之前说的你跟着有神仙之名的表舅学的,这些全是他教你的吗?” 看着问话的船子,及周围那些看着自己的少年们,李元宁笑着摇摇头,道:“是我从书上学来的。”说完李元宁又补充道:“就像我刚才讲的那些人工养珍珠、应对鲨鱼的方法等,书上都会讲啊!不然我一个没有来过海边的人怎么会知道?” 是啊,宁兄弟是第一次来海边,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就是他们,他们的父亲、祖父,这些在海边一辈子的人,也不知道这些。 “书上?”少年们惊讶了,书上真的有这些?太神奇了!继而,大家又安静了。读书?难怪人人要进学,要读书,原来书上有那些他们不知道的、他们想知道的、他们需要知道的东西。从没有一刻,这些少年们对于书本有了那样的渴望,那种全身心的渴望。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想法 一时间大家开始沉默起来。不知怎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抽泣起来,大家不明所以,均看过去。 人群中,那个体型瘦弱、皮肤白皙,叫郑健的少年见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顿时有点不好意思,随即垂下眼睛伤感地道:“我爹以前说过,等赚了钱,就让我和弟弟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读书。只是后来……”少年的话没有说完,眼泪已经噗噗地,因着他低下的头,打在他的腿上。 众少年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郑建的爹死于一场海难,自是没有后来了。 李元宁虽不知道他爹的事,但看着郑健这个样子,也能猜到后来的事情。 此刻,众人的心里是郑健家自他父亲去世后,条件越来越差,家里哪还能供他读书。就像他们家也是一样,能吃饱肚子已是不错,哪里还有闲钱来供自己读书。他们都知道,镇上的私塾一年大概要二十两银子的束修,他们谁家付的起?本来,自那日卖珠得到的钱后,他们还开心自己能有进项了。可是,眼睛瞟了瞟岩石下还激烈厮杀的虎鲨们。以后,这个地方,他们可是不敢来了。现在,他们也知道了长辈们之前不让自己来眺望岩的原因,真的很危险,好吗?再说了,他们这些人都这么大了,还能学吗? 看着本来被自己挑起兴趣和激情的少年们,忽然间沉寂下去的眼神,李元宁心里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左手一撑,李元宁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大海,随即转身对着众人道:“看看,这海多辽阔,这天地就有多广阔!你们就没想着走出渔业村、出去看看,看看这天地有多精彩。我们不可以改变自己的出生,但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不会一辈子打鱼,是不是?” 一众的少年呆呆地看着李元宁,走出去看看?改变命运?他们也可以吗? 李元宁也不等他们回答,笑着继续道:“有句话我觉得说的很好‘知识改变命运’,你们有想过今后会怎样生活?是像你们的祖祖辈辈一样,过着有上顿没下顿、低三下四、低人一等、有今日没明日的日子。还是过着应有尽有、富裕有余、丰衣足食的生活。你们有没有想过,大家都有手有脚,凭什么别人可以过好日子,你们却没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没有知识,没有文化,这注定了你们只能这样的生活,子子孙孙!” 闻言,众少年一时惊讶、随即又是满满地愤怒,再接着就是默然。经历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生死,大家早已把他当兄弟,怎么也不会知道这刚才还对着自己笑语晏晏的宁兄弟,转头就用这样的言语来伤害自己。可是虽然他的话真的很伤人,但真的就是事实,他们注定了子子孙孙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可是他们真的不甘心,很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这样不公平。 看着那群有拿眼睛瞪着自己、有默然无语、有面有不甘的少年们,李元宁猜测若不是有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情谊,就冲着自己刚刚那刺激性的话,有部分小子能当场翻脸。 就在气氛有些紧张的时候,海子忽然开口道:“我们也想读书,可是根本没有机会。” “对对”见海子开了口,其余的少年忙附和道“谁不想读书,谁愿意这样?” 闻言,李元宁挑了挑眉,笑着道“机会从来都是可以创造的。” 创造?少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这宁兄弟到底什么意思。创造机会? “我想我们可以建个学堂!”人群中,一直默不作声的白宜倢忽然开口道。 什么?建学堂?还我们?少年们一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由得都怔怔地看着白宜倢:老大,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他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身无分文的渔家孩子,上学堂都成问题,还建学堂? 说出这句话,白宜倢反而肯定了,是啊,他为什么不建一个学堂?建一个能够让大家都学到东西的学堂。而且他的学堂,不要只教那些书本,还要教大家各种各样的技能,教武艺、打铁、木工,总之一切实用的东西。想到这,白宜倢越来越来兴奋,对,他就要建一个这样的学堂。 看着那边激动地在原地打转的白宜倢,众少年们狐疑地再次相互打量:老大没疯了吧?瞧这得了失心疯的又是笑、又是跳、又是自言自语的样子,和村里七婶子发起病来的样子可是一模一样的啊! 好半天,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白宜倢忽然转头对着众人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们觉得怎么样?他们觉得老大还是先恢复正常的好。 “问你们话呢?”白宜倢怒瞪着众人,急切地道。 难得机灵一次,众人一齐看向李元宁,大有宁兄弟,你表哥你看着办的节奏。 全程看在眼里的李元宁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面上却故作深沉地思考半响,随即道:“可以啊!” 众少年:“……宁兄弟也说可以”,这真的可以吗?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白宜倢闻言,顿时如看知音般看李元宁地道:“表弟真的觉得可行?” 李元宁点点头,转身竖着食指问道:“怎么不行?你们说说,学堂里有什么?” 觉得李元宁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但众人还是答了道:“学生和夫子” “嗯嗯嗯”李元宁点点头,赞许地道:“对啊,学生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难道你们不愿意学?” “当然愿意!”“怎么可能不愿意?”闻言,众少年们立刻激动起来,谁不想学?只是这夫子呢?谁来教他们? 看着大家的表情,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李元宁又扬着脑袋继续道“至于夫子就更好办了。就说这二表哥虽说着才学上赶不上大表哥,可这该学的一样没落下。教在场的各位还是绰绰有余。” 对啊!众人反应过来,眼睛一亮。老大可以教自己的,可恨他们在一起打打闹闹两年,竟然没有想到这个,或者一直没有开口。 “当然了,”李元宁继续道:“如果二表哥教不了你们。” 众人此时都看向李元宁,好似在询问如果老大教不了自己如何的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找来 见众少年都看过来,自己的关子也卖的差不多了,李元宁这才一指白宜倢道:“他出的注意,让他去找、去求、去哭都行。总之,夫子就交给二表哥了,怎么也得给我们找个。” 众人被李元宁这样无赖的话说的又是好笑、又是期待。这样一想原来真的可以,听宁兄弟这么一说,真的可以!他们真的可以有学堂,他们自己办的学堂。 当即,众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白宜倢,似乎在等着他表态。 看着众人那热切的眼神,白宜倢一时也怔住了。相处两年多来,他什么时候在他们身上看见这样的神情、这样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白宜倢狠狠地一点头。虽然知道这一头点下去,以后会遇到很多的困难,但是他就是应下了,为自己,也为对面的这群兄弟。 “啊”顿时,整个岩石上沸腾了,大家欢呼地笑着、叫着、喊着冲着白宜倢而去,哪还有半点短短时间经历过两场生死后的阴影。 李元宁笑看着那边沸腾的人群,对着一边站立不动的虎子道“你怎么不去?” “你刚刚那些话是故意的吧?”虎子忽然开口道。 咦,还挺聪明的,李元宁心道,嘴上也不否认道“是啊!”说完,李元宁看了看虎子道“你不愿意?” “怎么会?”虎子立即反驳道:“这样的事,以前我们是想都不敢想。现在这样的机会来了,我怎么会不愿意。”说完,虎子顿了顿,接着看着李元宁道:“你说的那些关于鲨鱼的事是真的吗?包括那个骑鲨?” “嗯”李元宁认真的点点头“当然,比珍珠还真。” “呵”虎子忽然笑道:“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不过能认识你们真是件幸运的事。”说完这话,虎子抬脚朝着那边激动不已的人群走去。 李元宁知道他说的你们指的是自己和白宜倢这边。嘿这家伙,接着李元宁又笑了起来,看着这家伙平日里一副老气横秋,不苟言笑的表情,没想到笑起来,牙还挺白的。随即,李元宁耸耸肩,看着那边众人热情地讨论着那即将诞生的学堂,微微一笑。 就像后人怎么也没想到,日后闻名诸国的学识堂,刚开始是由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少年和一个整日里惹是生非、调皮捣蛋的中二少年,在一处岩石上三言两语决定的。 白景堂他们到的时候,鲨鱼的厮杀已经结束。他们看到的只是海水里那些鲛鲨们对着一块块的什么在撕咬着的情景。 海面通红一片,血渍传出了好远。 顿时,几艘船上的人都失控了,那样的风暴、那样的情形,眼前这鲛鲨们争夺撕咬的一块块地怕不是自己的孩子吧!一时间哭声震天。 站在船上的白景堂直觉一阵头晕目眩,他终究还是来迟了吗?他的孙子、他的闹闹都已经……,成了这些鲛鲨的口中食吗? 白宜修一把扶住白景堂,强忍眼中泪水,痛心而又担心地喊了一声“祖父?” 似听到什么声音,岩石上的少年们都站起来向这边看过来,顿时大家沸腾了,更有甚至脱下自己的衣服,拼命地挥舞着。 “在那里,他们在那里!“船上的人听见岩石上的声音,循声看过去,显然看见了岩石上的人,当即大喜地忙指着那边的岩石道。 “真的”“真的”当即,大家都呼喊起来。霎时间,锣鼓敲的震天响,海里的鲛鲨不明所以,但都被惊得游走了。几艘船立刻奔着岩石而来。 “爹爹”“爹爹”还没等船完全过来,岩石上的少年们已经喊开了。虽说他们知道,昨日私自跑出来,今天免不了的一顿。可是这个时候众人哪里还顾得这些,劫后重生的喜悦,对于未来美好希望的憧憬,所有的这一切,早已冲淡了那点不担忧。 “外祖父!大舅舅!”听着岩石上的李元宁的喊声,看着那两个孩子生龙活虎地立在哪里,船上的白景堂面上淡淡地笑着,原本那紧捂着心口的手,此时却慢慢地松开、放在身侧。他就知道这孩子是个有福的。 白敬律由白宜修搀扶着,踏上眺望岩这块岩石,越过身边的白宜倢,李元宁当即跑过去,一把抱住白敬律喊道:“大舅舅。” 被李元宁这么一抱,白敬律身子一僵,随即似无事般地笑着摸着李元宁的头道:“好好好,没事就好。”说完这话,白敬律又看向自己的儿子白宜倢。 李元宁什么人,刚才白敬律那么一下,李元宁就感觉到了,当即抬头问“大舅,你怎么了?” 白敬律摆了摆手、摇头道“没什么。”说完看了眼那边的白宜倢。 一边的白宜修虽然也高兴自己的弟弟大难不死,但想想昨天所有人一夜的焦虑不安,父亲的受伤;再看着白宜倢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此时也不禁恼怒地对着那边发愣的白宜倢道:“傻愣着干什么?不会说话啊!” 对面的白宜倢此时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改之前激动的神情,听闻自家大哥的话,也只是恭敬地回了个“父亲”。 “嗯”白敬律垂着眼睛,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摸了摸李元宁的头,转过身道了声:“回去吧!” 李元宁撇撇嘴,这俩父子,真是一样地别扭。 白宜修也是叹了口气,有心想去抱抱自家弟弟,这一夜真是被你们吓死。可想想自家弟弟刚才的傻样,父亲的失落,白宜修狠狠瞪了白宜倢一眼,随即转身就走。 上了船,李元宁直奔白景堂处去,白景堂就那样站在船上,看着飞奔而来的李元宁,微笑着不说话。 跑过去的李元宁,一把抱着白景堂的腰,将头埋在白景堂的胸口,眼泪滚滚而下。这一夜过来,她也好怕,好怕。怕自己就那么交代了,那白氏怎么办,眼前的老人怎么办,还有许多她想做,等着她去做的事情怎么办?总之,太多太多的事情。尤其是被那虎鲨带进海里的时候,她整个脑子全都懵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但活下去的念头是那样的强烈,那时的她不断地告诫着自己一定抱紧了,再抱紧了,自己才能活下去。 后来回到岩石上,闲下来的李元宁还难得自嘲地想着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可是那时候,岩石上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受,李元宁哪里敢表达出来。现在,在白景堂的面前,她还有什么顾忌?不需要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因为李元宁知道,白景堂懂她,就像自己懂眼前这个老人一样。 第一百二十章 不满 用手摸着李元宁的头,白景堂看着那染红的海水:是,他懂这个孩子,那样的情形,白家人都不会退缩。这个孩子虽不姓白,可对于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可即使自己真的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是无比的后怕。真的太险了,差一点啊,差一点,他的闹闹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边村子里跟着来接孩子的父母,都心情激动且后怕地跳上岩石去接自家的孩子,真是太好了,自己的孩子还在,还活着啊!苍天有眼啊!这些人心里再一次地呐喊,看看:一个都不少,一个都不少啊!在,大家都在,这群兔崽子们都在啊! 有承受能力差的妇人,在见到自己孩子的刹那间,就腿软地倒在地上了,这真是要了自己的老命了。 还有的父母,见到孩子的一刹那,就搂着自己的儿子,心肝宝贝地哭起来。 更有的父母则就那么没好说话的样子,见自己的儿子笑正嘻嘻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笑?我让你笑?个王八羔子,我让你笑!这些人顿时一上去就是劈头盖脸地摔打、责骂。许是气狠了,这些人完全没顾忌到连自己也骂进去了,路上祈祷只要孩子回来,什么都好说,自己再不动手,再不责备的想法等则完全抛之脑后了。 总之,一时间,这个眺望岩上一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不过,不管大家的表达爱的方式怎么样,那心情却都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即使这里刚刚经历过风雨又怎样?家里的房子塌了又怎样?没看见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吗?那样的风雨!一群的鲛鲨!他们的孩子都挺过来的。他们怕什么?这世间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楚州的某处宅子里,一群人焦急地站在厅中,正急切地交头接耳。 昨日那场风暴真是太大了,有好多次他们都怕自己被那狂风掀走,所幸老天怜悯,他们这把老骨头还活着。今天早上起来,不出意外,家里毁的一塌糊涂。甚至于他们都想到自己家的房子已经是结实的了,那些百姓们的房子还不知怎样? 果不其然,今天他们一路走来,街上的房屋十之七八都差不多毁了。得亏他们提前两个时辰收到消息,并且通知下去。不然,今儿这楚州地界还不知怎么的呢?怕是要死不少人呢。 此时,大厅里有人不耐烦地开口道:“这卢大人怎么还没来啊!” “不知道,已经让人再去通报了。”旁边的人也急的不行,随口回道。 “唉”有人叹了口气,这次楚州遭此大难,苦的还是百姓。可恨…,算了,咦那边传话的人来了。 见到刚刚去通报的人回来,众人忙聚上前,问道“怎么样,卢大人什么时候过来?” 见一下子围上来这么多人,那通传的人眼里带过一丝尴尬,随即拱着手对着一众焦急的人道:“各位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大人昨夜焦虑过激,此时身体不适,各位大人请回吧!”说着话,男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众位等待多时的大人:“……” 这么明显的推脱当他们是死的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卢知府竟然还不闻不问?焦虑过激?你若真的焦虑过激就出来拿个方案啊!百姓们可还等着呢? 有脾气耿直的大人就要说话,被一边眼疾手快的同僚一把捂住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都摇摇头,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刚才那被捂着嘴叫李培的大人不服气地对着一边的人道:“你刚才做什么拦着我?怎么不让我说?” “说什么?”旁边的叫陈元的男人倒是不急不慢地道:“你以为你说了,还能走得出那府里吗?” “走不出就走不出,豁出这条命去了!”李培恨恨地道。 “唉”陈元叹了口气,随即一语中的地道:“老弟是不在乎,可老弟就不顾及府上的一众家小了?” 闻言,李培神情一滞,重重一拳打在一边的树干上,随即重重叹了口气,道了声:“可怜十年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到头来竟然一无所成、助纣为虐……。” 看着这神情沮丧的李培,陈元的眼神闪了闪,接着指着街道边那些忙碌的人们道:“不过老弟也别担心,我们都提前通知到大家了。虽说有些损失,但人员没有什么大的伤亡,还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培顺着陈元的话音看过去,的确,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已经适应了这时不时的风暴。只要人没事,一切就都可以重新开始。他气的是这楚州知府卢明,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州知府对着满城的百姓竟然不闻不问,真正是岂有此理。这番作为倒连那被罢了官的白景堂还不如,瞧瞧人家这两年预测的几次风暴,还有之前做的一些事,哪样不为了百姓? 想到此,李培眼睛一亮,随即笑着看向陈元道:“陈兄如若没有别的要紧事,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陈元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对着李培拱拱手,笑着道了声:“愚兄正有此意。” 如此情形,在楚州的其他地方也在上演。 而楚州知府卢明的房间里,小妾凤儿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卢明的嘴里道:“老爷,您真不出去啊?” 卢明满不在乎地道:“出去做什么?这些家伙能有什么好事?还不是怕我闲着?要不就是来要银子的。一群没用的东西,平日里没见着怎么孝敬,净知道跟老子伸手。” 凤儿的眼里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厌恶,脸上却表现出一丝犹豫。 看见凤儿脸上的犹豫,卢明大手捏了捏凤儿的小脸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让我的心肝宝贝迟疑成这样?” 凤儿忙低头害羞地推了卢明一下,娇嗔道:“老爷?”随即似下定决心般接着道:“婢妾说了,老爷可不许生气。” 看着美人娇嗔的模样,卢明狠狠地亲了她一口,笑着道:“这样的美人,老爷我哪舍得生气!呵…哈哈哈……” 凤儿状似生气地推着卢明,嘴里道着:“不要”这类的话,期间伴着男子更加肆意的调笑声。好容易,这边安静下来,凤儿似斟酌地开口道:“婢妾也是担心老爷,之前我偶尔听得有人说,两年前之京城被贬的白家人一直在我们楚州私下里活动,就想着他们会不会对老爷您不利……” 听着怀里美人嘴里的话,卢明冷哼一声,一个落魄的伯爷,他有什么好怕的?也不看看他后面是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来 瞥了瞥身边美人那双盈盈带水的眼睛,卢明一时不由得心神荡漾,不忘在凤儿的胸前摸了一把,继续道:“他们倒是想呢,但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难得好心情的卢明一边调戏着美人,一边开口道:“不管这白景堂是什么原因到这里来的,都没用。虽说这东陵还是周家的天下,但要说西南这块地吧,那就不一样了。” 说着话的卢明,完全没有一点点的自觉和警觉,瞥见美人似疑惑地望过来的眼神,继续开口道:“所谓山高皇帝远,何况又是湘王治下,这可是真正的滴水不漏。就说这楚州府的知府,朝廷派了多少人来,还不是死的死、疯的疯,要不就是连个尸首也找不到,不然怎么就轮到我捡了这个漏子当了知府。究其原因,还不是我紧紧靠着湘王。虽说这府衙里也有些朝廷派来的官员,可你看看刚刚不是都被我打发走了吗?这些人,能顶个屁用?”说这话的卢明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已经开始打算拧起一股绳,来对抗他了。 可能是难得的找个人说说话,这话匣子一打开,卢明就有点收不住了:“就说这白景堂吧,他一个被贬了职的伯爷来有个屁用。就算有点子能耐,预知个风雨之类的,不过也是给老爷我做嫁衣。另外,他最好安安分分地,不然就我们西南各州这如铁桶一样的情形,他若是想插手进来,真正是痴人说梦。”说完这话,这卢明似觉得这白景堂太过于白日做梦,当即忍不住哈哈哈地搂着凤儿大笑起来。 听着怀里的凤儿附和着‘老爷你真厉害’的话的卢明,一时更是得意忘形,自然忽略了凤儿那眼里一闪而过的鄙夷和算计。 渔业村的海滩边,看着那远远驶来的船只,原本站在岸边焦急等待着的众人直觉心揪的更厉害了,比之之前没有看见这回程的船只时还紧张。这就好比在刑场上,最要命的不是那一刀咔嚓,而是那悬在头顶的刀一直举着、却迟迟不落下的感觉,这才是最要人命的。 人人都紧张的不行,更有那些孩子的家人已经瘫在海水里了,这究竟是找没找到他们?昨夜的那场风暴,自家的孩子怕是连影子也没有了吧!不,不会、不会,有人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改跪在海水里,跪求上苍、妈祖娘娘、各位神仙,只盼着自家孩子们平安无事最好。 柳青由周氏扶着站在海边,不住地张望。今天早上她本来准备和父亲他们一起去的,但被周氏拦了下来。当然,柳青心里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想着晚一刻知道总好点。哪知待众人走后,她就更难受了。如今看着远处那驶来的船,柳青脑子里更是乱哄哄地,这家伙可千万别有事,自己真怕连…她的最后一眼都看不见。早知道此时的等待更煎人,她之前应该跟着父亲他们一起去了。 “青儿、青儿……”柳青仿佛听见那船上有人在叫自己,是她?转过头,柳青不确定地问着一边的周氏。可是旁边的周氏却说什么也没听见,柳青心猛地一沉,再次定神细听,又听不见了,难道……,柳青不敢再想,只希望那船再近点,再快点,好让自己知道这家伙还好好地活着。不,还是再慢点吧!万一有什么……,她忽然不敢再想了。如果真是那不能承受的结果,她希望这船永远都不要靠岸。 近了、近了、船近了,大家伙都屏住了呼吸。船头有人在挥舞着什么。渐渐的,大家也看清楚了,那船头不断挥舞的旗帜所表达的意思。 “他们回来了,他们没事!”“孩子们没事!”不知是谁喊出了这么一句。顿时,众人眼睛也直了,真的没事!顿时,众人也不再迟疑,都跟着喊了起来。“没事”“孩子们没事,孩子们都没事。” 随着这声音逐渐的传播开来,这沙滩边的人们都沸腾了,真的找回来了!关键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渐渐的,刚开始的兴奋过去,看着那挥舞的旗帜,众人虽然知道它的意思,可是,因为没有亲眼看见自家的孩子,众人还是觉得心焦不已。尤其是家里没人跟着上船的海子奶奶和秀儿。与上次不一样,海子的奶奶这次倒是没晕倒,只是那脸色是要多苍白就有多苍白,想来是硬咬着牙强撑着身子的。秀儿也是,昨天被柳青交给白宜佳,初时跟着白宜倚玩的也开心。后来见大家闹起来,小丫头也是贼精,立刻知道自己哥哥有危险。这一夜下来,饶是有白宜佳和白宜倚陪着、哄着,小姑娘的嗓子还是哭哑了。 随着那渔船的越来越近,岸边的人看的也越来越清晰,有那性子急的已经直奔海里的船去了。 站在船头的李元宁,自从刚刚在船上听了柳林讲述柳青没来的原因,内心后怕的不行,甚至超过自己这一夜来的感受。这个傻丫头,这个傻丫头!真是的,怎么敢?她怎么就敢在那样的风暴里出海,真是不要命了。李元宁心里恨恨地想着,心里是满满地感动、懊恼、羞愧,总之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 此时,看清那岸边站着的柳青,李元宁哪里还有顾忌,直接挥舞着刚从船上拿来的旗帜,使劲地喊着“青儿,青儿!” 是她,真的是她!宁儿没事,她回来了!看清那船头不断冲自己挥舞的身影,岸边的柳青顿时一把捂着自己的嘴,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个家伙真是的,就没个让人省心的时候! 这样想着,就见那边李元宁猛地一下跃进海里,柳青吓了一跳,忙上前跑去,却见那落入海水里的李元宁正拼命地向着自己这边游过来。柳青顿时舒了口气,眼泪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其余的孩子不知是不是也受到李元宁的影响,纷纷跟着跳进海里,拼命地向着冲进海水里、奔着自己这边而来的人群游来。 一时间,整个海边一片热闹沸腾,游过来的、游过去的,相互交织着。 姚氏挣脱开厨房葛氏和白宜佳扶着自己的手,看着那奔过来的二儿子,一时眼泪肆意。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感叹 渔业村的村长看着眼前的一幕,抖着手数着各家的孩子,唯恐漏掉一个。随即,老人家似不敢相信般地睁大了眼睛,这是回来了?一个不少,真的一个都没少地回来了?想起昨天那一夜的风暴,老村长似怀疑般地看了看那边相聚着欢喜的人家,又转头看了看远处狼藉一片的村子。 随即,老村长猛地一晃身子。乖乖唉,怎么做到的?这些孩子是怎么避过这一夜的风暴的? 旁边孙贵忙一把扶住自家的村长父亲,也是满脸疑惑地喃喃开口道:“怎么可能?” 的确是不太可能,但事实就是如此,这群孩子们一个不拉地、且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渔业村的老村长顾不上自己内心的震惊,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如今,他已是过了一个甲子的年纪了,从他小时候开始听说的、到了他这把子年纪所经历过的,就没见过这什么人能于海中、在那样一夜的暴雨中存活下来。可你看看,这些孩子们不但回来了,还一个不落地、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这怕不是真的是各路神仙显灵了吧? 不管大家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欣喜、激动和震惊,总之,孩子们回来了就是好事。至于被风暴毁了的村里,大家伙心里虽然惋惜,但常年生活在海边,尽管此次风暴是厉害了点,但大家对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了。更何况大家都提前知道它的到来,也做了准备,除了倒塌的屋子还得收拾一下,其余的也没什么损失了。没见着昨天他们把家里的鸡呀、猪啊的都赶去那山洞里了吗?若不是忙这些,那些妇人哪里能到最后才发现自家小子们不见了呢? 看着村里的小子们回来,村里其余的人也很高兴,毕竟这些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不过,有村里人奇怪地看着那样子一个个狼狈不堪、但精神却奕奕的少年们,不免好奇地问他们这一夜是怎么挺过来的,关键你看看这些孩子们一个不少地回来就罢了、且这精神瞧着还都不错,这是刚刚死里逃生回来的人该有的状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游玩回来的呢?嘴快的人当即就问出了口。 一听有人相问,那些少年们激动了,他们早就憋不住了,能够死里逃生地回来,尤其大家心里还酝酿了那样一件大事,喜悦之情可想而知。故而,大家伙忙七嘴八舌地回答了起来。 虽说那些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乱七八糟地,但并不妨碍这些村民们听懂了。 大家都惊呆了!这是光有风暴不够,还有鲛鲨? 众人此时俱都抬头看向那边渐渐离去白家人中的那个孩子。这个孩子他们之前见过,瘦瘦弱弱的,经常带着两小子到处闲逛,听说是白爷在京城的外孙孙。这样不起眼的孩子,真有这样的本事?除了长得秀气点,他们没看出哪里不一样啊? 想起昨夜的那场暴风雨,再听今早跟着出海的人说了的确见到大批的鲛鲨。大批地鲛鲨啊!众人无不感慨地想:这还是人吗?来一个,他们已经怕的要死了,还一批?关键那孩子竟然能骑在那鲛鲨的身上?还活着回来了?还有,这样一个金贵的小少爷之所以这么做,就为了救五婶子家的孙子海子?当然了,他们不是觉得这海子不应该救,只是觉得太不真实了?还有,你救就吧,竟然不是一命抵一命的相救,而是干掉了那头鲛鲨。这真的可能? 一时间,村民们脑子乱哄哄的,他们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有点不够用了。狐疑地看着这群激动不已的小子们,他们不会胡说八道的吧?众人心里甚至有这样的想法。这也太玄乎了!说出来,谁能信? 这边的少年们一讲完,就见村里人竟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少年们怒了,宁兄弟之前说过什么“士可杀不可辱”,看看这些大人们,什么眼神?这是能随便扯谎的吗?还有,他们在他们的眼里就是这么不可信的人了吗?潜意识里,少年们完全没发现,这李元宁的话在他们心中俨然是圣旨一样的存在。 有性子急的孩子当即以妈祖娘娘起誓,唬的身边的家人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这熊玩意真是太胡闹了,真是什么都敢做。旁边众人见状,哪有不相信的,也忙附和着劝慰着,这孩子才作罢。 还有的少年想起之前白宜倢的话,赶紧说了白老爷的制冰法子也是这个宁兄弟告知的,随即还有的孩子提及白宜倢曾说过这宁兄弟“跟着神仙之名的袁先生学的”话。对对对,有昨日在鱼行里的人插嘴道,昨晚上,白爷曾说过他的外孙孙是跟着什么袁先生长大的,是个有福的人,不会有事等等。 哦……!众人无不在感叹,果然是有神人相助!他们就说嘛,这要是常人,还能活? 随即,昨日出海的众少年的家人们,想着自己的孩子能碰到这样的人,真正是老天保佑了。 一群人就那样怔怔地望着那边的背影没有说话。 海子的奶奶更是紧紧地拽着海子的手,满眼是泪地看着白家人的背影,难道之前真的是她错了,那样的孩子、那样的品性,尤其那样关键时刻,竟然能豁出命去救自己的孙子,又有什么不可信的?她之前究竟在担心什么?又做了什么? 回到白宅的时候,看着眼前倒塌一片的屋子,众人没有一点沮丧,反而是十分的满足。他们的二少爷和宁少爷的命真是太大了,那样的情况下竟然没事,这得多大的运道。 大手一挥,白景堂招呼大家都忙碌起来。忽听身后扑通一声,众人回过头来,就见白宜倢跪在白景堂等人的身后,喊了一声“祖父、父亲、母亲……” 这一声喊完,白宜倢顿时眼睛通红。想起刚刚大哥告诉自己,昨天父亲为了来海里救自己,不顾自身安危、不惜违抗祖父的命令,最后被祖父打了三十藤条的事。他就说怎么父亲今天走路有点……。作为白家人,他能理解那样的情况下祖父的决定。只是父亲,他真的没有想到父亲会这样做,甚至会为了自己顶撞祖父。还有母亲,那个记忆里坚强能干的母亲,刚刚在海边抱着自己的时候,竟然哭的像个孩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昏迷 想到此,白宜倢更觉后悔,他真是太该死了,以前竟然认为他们不爱自己,处处地顶撞他们。想到此,白宜倢直觉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即,重重地一头磕在地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再也不调皮了;对不起,我再也不误会你们了…… 看着眼前跪着的儿子,姚氏猛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如线般噗噗而下,顾不得在众人面前的再一次失态,姚氏只觉得今日的一天自己就像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一样,如今方才落入实处。 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乖乖认错的儿子,白敬律心里一阵感慨,眼前儿子脸上表现出来的心悦诚服和诚恳自是瞒不过自己,更是自己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以前这小子哪次不是口服心不服,自己又哪次不是被这小子的倔强神情气的想再揍他一顿才甘心。 看着眼前的儿子,想着他是真的在认错,诚诚恳恳地在认错,一时间,白敬律的脑海里闪过太多。 时间仿佛静谧了一般,周围人都静静地看着那正中跪着的和旁边立着的人。 李元宁眼睛转了转,随即也缩着脖子和白宜倢跪在一处,让大家这样兴师动众地为他们担心,她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瞥见李元宁的动作,白景堂和白敬律直觉好笑。当即,白敬律双手一把拍在白宜倢的肩膀两侧,扶起他道:“好,记住你今日的话。白家男儿当如是,父亲相信你。” 这是父亲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肯定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白宜倢立时感动了,当即嗯嗯地点着头。 一边的姚氏擦了下眼睛,也笑着上前一把扶起一边的李元宁,点着他的额头,道着:“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李元宁当即笑着挽着姚氏的胳膊,摇了摇,惹来姚氏一阵轻拍。 到底是有经验了,不过半个多时辰的时间,白宅里已经被家里的男人们收拾的有模有样了。吩咐周氏先带着柳青回去检查一下,将白宜倢扔给自己的大儿子,姚氏拉着李元宁到了一处搭好的屋子里。瞥见李元宁后脖颈的擦伤,及虎口处的一些伤口,姚氏直觉的眼睛一热,命人准备了一些热水还有、汤药,随后给李元宁上了几处药膏,吩咐她先休息,自己便去了白景堂处。 躺在姚氏准备好的床铺上,李元宁舒了口气,感觉心终于回到原来的位置了,感叹一声真舒服,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热、好热!渴、好渴!还有身上好疼,全身的骨头都似裂了般的疼!李元宁意识模糊地想着。 “宁儿、宁儿”“闹闹、闹闹”迷迷糊糊中,李元宁感觉有人在叫自己,但是眼睛就是睁不开,浑身僵硬的似被使了什么定身法,又似被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一样,怎么也推不开。伴随着一股清清凉凉的东西靠到自己嘴边,随即,有东西丝丝滑滑地入了自己的口。李元宁知道这是水,也知道抱着自己的是外祖父。自己究竟怎么了,想要睁开的眼睛似千金重,想撑起的双手,更像似被束缚着,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般,一点地也动弹不得。 李元宁急了,拼命地挣扎,她不要这个样子,她要挣脱开来这种束缚,这种紧致的压迫。可似乎她越挣扎,那种感觉就越强烈。 随即是更多人的叫唤声传来“闹闹”“宁儿”“表弟” “父亲”白敬律的声音响起,“湖宁那边传来消息,彭林两天前进山采药去了,至今没有回来!至于其余的大夫还不如家里的,那还要不要……” 扬了扬手,白景堂打断白敬律的说话,心里却想着八年前,这孩子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时,也是这副模样。摸了摸李元宁的头,白景堂眉头紧皱,忍不住又附下身子喊道:“闹闹、闹闹、宁儿、宁儿……”。 “外祖父,……是外祖父!”李元宁迷迷糊糊地想,意识却越来越迷糊,及至最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元宁是在五天后醒来的,刚一睁眼,就对上一张正盯着自己看的精致小脸。 李元宁眨巴眨巴眼睛,那小人儿也眨巴眨巴眼睛,似不确定地叫了声:“表哥?” 一边的柳青听了小姑娘的叫声,走过来说道“倚儿小姐,少爷在睡觉,不要……”话未说完,在对上李元宁那睁开的双眼时,柳青啊的一声,随即惊喜地喊了起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随即就见柳青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表少爷醒了,表少爷醒了!” 李元宁莫名其妙地看着柳青的这番动作,这是怎么了? 对着外面喊过了后,柳青又冲到李元宁的床边,气急败坏地哭着指着李元宁道“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们了!” 李元宁:“……”谁来给她解释一下? 对上柳青泣不成声的指责,李元宁摸了摸自己的头,感觉有点晕晕的,身上也有点疼痛,想想自己在海里泡了那么长时间,这些现象也不奇怪。只是自己不过就睡了一觉,柳青这丫头怎么搞得像自己那啥了似的一样。耳朵动了动,李元宁明显感知到外边那急奔而来的人群,及喊着“宁儿醒了”。一时间,脑袋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李元宁,深深疑惑了,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儿?”“表弟?”随即,率先进来的姚氏看见睁开眼的李元宁,忙一步上前地坐在床边喊着。一边紧跟着进来的白宜倢也是急急地喊道。 “大舅母、二表哥”李元宁应声地回应着,舔了舔嘴唇,感觉嗓子有点哑。 “唉”闻言,姚氏一边用帕子擦着眼泪,一边点头应着。一边的白宜倢更是惊喜地跳起来喊道:“表弟,你真的醒了,太好了!” “跳什么跳?还不快去请你彭爷爷去?”反应过来的姚氏,没好气的瞪了自己二儿子一眼。 听了自家母亲的话,白宜倢忙哦哦哦地笑着点头,跑了出去。 彭爷爷?彭林?李元宁疑惑地想,随即就听外边熟悉地声音道:“哎呀,臭小子,我听见了,也知道这宁儿醒了。哎呀,不要拽了,我自己会走。真是的,这一把老骨头都被你们折腾惨了。老的老的这样,小的小的也这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变故 听着外面那老顽童一样的声音,真的是彭林,李元宁肯定到。只是他怎么在这里? 当世医术,要说这天下最厉害的人当属袁家的二长老袁宿,听说此人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有“医圣”之名。而这个彭林就是这位袁长老的唯一外姓弟子,可见其人的本领。因为袁家的上任家主的推荐,这彭林一直跟在外祖父身边。两年前,白家遭逢大难,李元宁便没再听说过他。故而,李元宁还以为这彭林去了别处。 此次来楚州,李元宁曾听白宜倢讲过,什么时候请彭爷爷为秀儿医治的话,便知道这彭林还在跟着外祖父。后开见到白景堂时,自己的随口相问,也证实了自己的看法。只是,李元宁疑惑了,不是说这彭林在湖宁忙着炼药吗? 进了屋子,对上李元宁的眼睛,彭林一改之前抱怨的语气,笑着道:“嗯,小宁儿醒了?感觉怎么样?” “彭爷爷好”看见彭林,李元宁一边喊着人,一边应着彭林的问题“挺好的,就是没什么力气”,随即更是要撑着身子坐起来。 见李元宁要起身,一边自听到彭林的声音,就站起身的姚氏忙扶了她一把,并在李元宁的身后垫上靠枕。 进来后的彭林也不着急,细细打量了李元宁一番,笑着点点头后,才将手搭在李元宁的手腕处,道:“嗯,恢复的不错。至于没力气”彭林说着看着姚氏道:“等一下给她喂点稀粥,这几天饿下来,这小子还能有力气?”顿了顿,见姚氏点头,彭林又接着道:“那药就不用吃了,这孩子底子不错。” 彭林的这话倒是没说错。李元宁的身体虽说不能和柳林柳青比,但几乎也是不生病的。即使偶尔有个头疼脑热,那也是喝碗姜茶,再睡个把时辰就好了的主。哪像这次,整整睡了五天都没醒来。可不得吓死这白家一众人了。尤其是白景堂,因为这彭林当时在湖宁某处深山里采药,这边急着找不到人。白景堂竟然想都不想地私自动用了之前暗地里秘密训练的一部分人,直接搜山找人。虽说这样的举动会惊动有些人,但白景堂对于自己这一生来首次以公谋私的行为是一点儿也不后悔。若是闹闹这次再也醒不来,他才会抱憾终身呢。 因着李元宁刚醒,姚氏也不想她太劳累,顺手抱走趴在床边不愿意离开的白宜倚,及招呼走屋里其余的人,留下柳青独自照顾。 看着柳青那泛着青色的眼睛,知道自己躺了五天的李元宁有些内疚。之前这丫头为了出海救她,已经受了番罪。如今看这丫头的脸色,想来这几天她定也不好过。 拉过柳青的手,李元宁抱歉地道:“是不是吓着你了?”说完李元宁又举了举手臂,道:“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瞧,我都好了。” 眼泪滴滴答答地打在李元宁的手上,柳青猛然一下子抱住李元宁道:“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柳青,李元宁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诱着、哄着。好半天,才将这个家伙搞定。自然地,李元宁也从柳青的嘴里知道了自己睡着的这几天内发生的事。 比如逃过了大舅舅一顿打的二表哥,没有逃的过柳林的一顿毒打。不过武将家,正常切磋也是有的,是以大人们也当做没看般的直接忽略。当然了,如果白宜倢在这里怕是要呐喊了,正常切磋?你确定!在他看来就是单方面的殴打,好不好?不过想起这次李元宁所做的事,及李元宁生病的原因,白宜倢只能默默流泪忍受了,他该! 听到这里,李元宁不厚道地笑了,她就说刚刚那白宜倢走路的姿势怎么有点别扭的样子。 还有,在李元宁昏迷的第二天,之前那些在海上的少年们和家里的大人们在村长的带领下,也都来过了。听柳青说,那些人一来就下跪,说是谢白家的救命之恩,但被白景堂拦住了。不仅如此,当听说李元宁自回来后就昏迷不醒,村长及众人更是焦虑不已。尤其是这村长当时就老泪横流,哭着说什么凡是天注定,这定是白爷的外孙子替村里的孩子挡了灾,受到上天的责罚等。更甚至,村长还做主让此次私自出海的孩子们当场表态,说什么以后凡事都得听白家人的吩咐,谁让他们的命是人家的孩子换回来的。 除了亲自来道谢外,这些人家也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姚氏知道这些人家也不容易,尤其是这次风暴后,这些人家怕是更困难。但不收,姚氏又怕人家胡思乱想,便做主收了下来,也回了相应的礼。 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李元宁听柳青说,前两天楚州府衙许多官员联名上书朝廷和西南总督,弹劾知府卢明尸位素餐、利欲熏心、贪得无厌等一系列罪责。也不知什么原因,此次联名,众多官员难得一致态度,再加上他们手里的陈文有理有据,时间又刚刚卡在此次大灾之后,为了安抚人心。西南总督张康宇当即下令暂时关押卢明及其一众亲信暂时被关押,目前楚州府衙的一切事物暂由通判李培代为管制。 掩下眼中的波涛骇浪,听着柳青絮絮叨叨的话,想着外祖父他们此时都不在白沙镇的事,李元宁心里微微有些数了。 吃了点东西,又被柳青按在床上休息了半天,再起来的时候,李元宁便觉得没什么不适的了。 正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出去走走的李元宁,忽然瞥见外面张头张脑的白宜倢,有些奇怪,这家伙是怎么了? 两人眼神空中一交汇,白宜倢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头站直了身子、走了出来,进来后的白宜倢先是东张西望地看了看,才开口道:“青子不在吧?” 找柳青的?李元宁暗道,嘴里回着:“她回家一趟了,二表哥急的话,可以去周婶家找她!” “不…不…不是”白宜倢有点急切地摆着手,颇为羞愧且内疚地说着“我…我找表弟你的”。 找我的?看着白宜倢那急切和略显尴尬的样子,李元宁眼睛转了转,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 期待 李元宁想着必定是这白宜倢见自己忽然那昏迷了几天,觉得极其的内疚和担心。 而柳青必也将李元宁的昏迷记恨到白宜倢身上,不让他来见自己。 今日见自己醒了,白宜倢自是高兴,只是当时人太多,白宜倢也没来得及表示,就被姚氏拉走了。现在,瞧眼前这家伙的样子,李元宁知道他是来道谢的。 果然,就见对面的白宜倢一整衣服,站直身体,对着李元宁就拱手道:“之前的事情多亏表弟,表哥在这里先多谢表弟了。以后有什么事,表弟尽管开口,我白宜倢绝没有二话……” “噗呲”看着自家二表哥那认真、诚恳又别扭地拱着手的样子,李元宁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的,这样文不文、武不武的道谢方式真是别扭。都不像自己的二表哥了。 白宜倢:“……”他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别扭!可他不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吗?他是真想感谢自家的表弟,这一出手就救了自己和村里的孩子两次,关键还连累的他自己病了。 看着有些尴尬地盯着自己看的白宜倢,李元宁一把打开他故作深沉的拱着的双手,道:“行了,放下吧,怪别扭的。” 白宜倢:“……”学着那些文人的方式道个歉什么的,他也觉得别扭,可也不用被嫌弃成这个样子吧? 瞥见白宜倢一时无措地挠着头发,李元宁干脆用脚踢了他一下道:“自家兄弟,还客气个屁?行了,坐下吧!说说你的那个学堂怎么样了?” 被李元宁这么一踢,白宜倢顿时自在了。随即自己也笑了,这么看来,他也觉得这样动手动脚来的正常点,刚才那样他也觉得别扭。还有,表弟说的对,他们是自己兄弟! 见李元宁提起自己的学堂,白宜倢有些惆怅,又有点兴奋。之前表弟昏迷不醒,他哪里还有心情想那个?如今,表弟醒了,自己还有什么顾忌?所以,今天,他来:一是为了向表弟表达感谢,谢谢他之前的相救;二也是想问问李元宁关于这个学堂的一些想法。 二人说了好一会的话,终于,白宜倢踌躇满志及兴高采烈地走了。 晚上的时候,许氏领着白宜倚过来了。抱着一进来就粘在自己身边的小家伙,李元宁笑着和许氏打了声招呼,又捏捏小姑娘的鼻子道:“可是想听故事了?” 白宜倚看了看自家娘亲一眼,随即摇了摇头道:“不要,等表哥身体好了再听。” “哎呀,这么乖?”李元宁故意夸张地逗着小姑娘,嘴里又道:“可是,表哥现在就想讲,怎么办呢?而且”说着话,李元宁故意拖长音调道:“这一章节可是很有趣的哦?叫真假美猴王,是两个孙猴子哦!怎么样?” 闻言,小姑娘的眼睛顿时一亮,随即似想起了什么,瞥了瞥自家的娘亲那边,表情显得格外纠结。 “好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许氏开口道:“你表哥身体刚好,哪里就可以劳神?”说完,又对着刚想开口说没事的李元宁道:“你也就惯着她,自己身体不要了?这次真是……”说着话,许氏有点红了眼睛。 见此情形,李元宁缩了缩脖子,一时不敢说话了。虽说自己救人是没错,可毕竟这些人是关心自己的,让他们担惊受怕,李元宁还是觉得挺内疚的。 对面的许氏顿了顿,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又接着道:“以后做什么事,多想想自己,还有我们,最不济也要想想你母亲。若是你有个什么意外,大姐还怎么活?” 闻言,李元宁忙举手做发誓状保证自己会注意,还表示自己之前之所以敢去拿眺望岩,也是有把握的。其实,这话李元宁说的是有点虚的,这海上的风暴,谁有把握全身而退?自己这话,不过是安许氏的心而已。 果然,许氏似被李元宁勾起了好奇心般地开口道:“当真?” 见李元宁点点头,许氏又双手合十地道着“阿弥陀佛”,接着看向李元宁道:“能学到这些本领,当真是你的造化!只是”说到此,许氏似疑惑般地开口道:“这些真是你表舅袁先生教的?不是说袁先生这些年沉迷于那豆铺的事吗?还会教你?” “嗯,表舅对我挺好的”李元宁模棱两口地道,解释这种事情太多次了,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应对。毕竟,这样的解释是大家最认可的,不是吗?不然,她还真不知怎么解释了。 闻言,许氏倒是没说什么,埋怨地看着李元宁道:“即使知道怎么做,也不可以如此鲁莽。袁先生若是知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尤其以身涉嫌什么的,怕是会后悔教了你。你说你这胆子怎么就那么大的……” 额!又绕回来了,李元宁立刻坐直身子,做郑重状,像之前和姚氏保证的一样对着许氏道:“二舅母,以后我会注意的,再不会如此鲁莽的。” 似乎被李元宁的表情逗乐了,又似乎得到李元宁的保证,觉得放心了。许氏轻笑一声,摸了摸一边莫名看着她们对话的女儿一下,继续和李元宁聊了起来。 两人又说了会话,似乎是确保了李元宁无恙,许氏便领着白宜倚告辞了。 而此时,西南潮州的某处房间里,湘王府长史孙德材躬身对着一边正倚在一处软榻上的青年男子禀报着什么,只听他此时正愤愤不平地道:“世子,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此次楚州事宜,楚州知府卢明是没有什么作为,但这西南总督张康宇实在也太过目中无人了,竟然说什么民心所向,下令于此时暂时关押卢明。这般作为,完全是不把我们湘王府放在眼里啊!真正是岂有此理!” 闻言,对面的湘王世子张鸣嘴角微微勾了勾,闪过一丝讥讽的笑容,不急不慢地道:“这卢明一向骄奢跋扈,目中无人,长点记性也好!” 孙德材被张鸣的话一噎,的确,这些年这卢明越发放肆了!可是,想起自己这些年收到卢明的孝敬,孙德材还是硬着头皮再一次强调道:“可是张康宇此举完全是不把我们湘王府放在眼里,他这样的想要面面俱到的两边都顾的行为,某以为是该让他长点教训的时候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期待 长教训?听着对面孙德材的话,手指随意地敲打着一边的案几,想起自己刚刚得来的消息,张鸣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次风暴竟然是由那白景堂的外孙李姓小子所预测的,一个从没有出过京城的孩子,十几岁的年纪,就预测了这样的风暴,真是厉害啊!最难得是,那群孩子在海上不仅避过了那样的风雨,还避过了一群鲛鲨的围攻,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那样的一群鲛鲨?这孩子真是……?饶是一向自视甚高的他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形容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跟着袁目学的?只是这袁目不是废了,只知道做豆腐吗?哪里来的徒弟?若真的是袁目的徒弟,那袁目又是要干什么?还是,这些年来,他的所有举动不过是掩人耳目?还有,那个孩子又凭什么引起袁目的关注?难道因为这孩子的祖母是袁家人? 忽然,男子轻笑了一声,似乎很期待的样子,若是这个孩子真是袁目培养的,那倒有趣了。遥想当年袁家可是为了继续维持这男子当家做主的局面,舍弃了那样一位天赋异禀的女子。而且,相比之下,这孩子的关系隔的还要远些呢! 听闻这一声轻笑,一直在等着张鸣回答的孙德材:“……”随即又似不确定地道了声:“世子?” 哪知对面的张鸣连眼风都没扫他一下,心里却思索着就算白景堂提前预测了这次风暴又怎样?就算这楚州百姓都感激他又怎样,这可还是自己的治下? 还有这张康宇也的确嚣张,怕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妄想两边都讨好,处于中立之地?不过,如今的他可不愿出手,虽说这湖宁搜山之事侧面反应了两年前白景堂的被贬是另有隐情,可就那么点子人,能干什么?他倒是要看看这白景堂和张康宇接下来怎么做?又是如何地蚍蜉撼大树,妄想扭转西南局势?还有,那个孩子,凭什么又值得白景堂如此亮出的自己的暗棋?他可是很期待的呢! 瞥见孙德材满脸的疑惑,张鸣一记眼神扫过去。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张鸣嘴角微勾:瞧着这些人,这心思怕是多了,合着自己是不是该表示表示了。至于那卢明也实在嚣张跋扈,那就让他在牢里长长记性吧。 对上张鸣那一双似寒潭般的眼神,孙德材一个激灵,自己真是太大意了,眼前的这位可不是个随意可以糊弄的主。甚至于,相比于脾气暴躁,勇武弑杀的湘王,眼前这位阴晴不定的世子殿下怕是要更可怕些。 冷汗顺着鬂角缓缓地流下,感觉到下面那双不听使唤的双腿正在不停地抖动,此时的孙德材无比后悔自己今日究竟吃错什么药,竟然在世子面前妄想帮卢明说情,给张康宇上眼药。 就在孙德材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的时候,耳边终于传来世子张鸣的声音,道着“若是孙长史实在闲的慌,昨儿个刘贵还说这盐坊里最近又死了不少盐奴,现在正缺着人呢?孙长史或者可以和家人填补一下这个空缺,如何?” 闻言,孙德材吓得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一个劲地求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话说相比于畜牧业发展好的西北,和丝绸业鼎盛的东南,这东陵国西南的几州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产业,但它却供应着东陵国和周边国家二分之一的用盐量。仅凭这一项,这西南的经济实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这银子再多,也还是掌握在这湘王及一应世家的手里,跟当地的百姓可没有太大的关系。 按说这盐是全天下百姓生活的必需品,有着其它战略物质无法替代的地位,这样的行业必定应该掌握在朝廷手里,怎么也不可能掌握在当地的藩王手里。 只是当初,东陵国初定,局势极其动荡不稳,尤其是这西南之地。 第一代湘王临危受命,高祖皇帝为了让湘王张若无后顾之忧,直接全面放权,其中包括这盐业。自然,因为高祖皇帝的放权,和湘王张若的再无掣肘,那时的这项措施对当时的西南发展还是很有利的。可是,这一在当年看来极其正确的措施,却为几十年后的东陵埋下了隐患。 按说这西南靠海,环境得天独厚,盐自不是问题。甚至于周边其余的一些国家也是临海而建,哪里就还要进口东陵西南潮州的盐?那自是因为别人熬制的盐色泽灰暗、腥苦涩嘴、难以下咽;而湘王名下的盐坊熬制出的盐却是外观和味道的品质上都要高出许多。 贫苦人家那是没有办法只能将就着自己熬制海水或者去买那些低劣的食盐。可是,但凡有能力的人家还是愿意到湘王名下的盐坊里,花这份钱的。 要说这湘王名下的盐坊之所以能出好盐,那是绝对离不开盐奴们的辛勤劳作。就如眼下这六月里吧,那些盐奴可全部是在一间间封闭的屋子里,就着那烧的热烘烘的大锅翻炒、熬制,里面的环境可想而知。哪年的夏天不得死上好些人?这孙长史曾去过一次,当时差点没被那里面的热浪熏出来。至于冬天,那就更惨了,因为要一遍遍地过滤海水,那些盐奴几乎都要泡在冰冷的海水了。大冬天,那样的滋味可想而知。 是以,听见上首的世子这样一说,孙长史哪有不求饶的道理。要知道那些盐坊盐奴的寿命都不长,尤其是他们的眼睛,几乎都会在进盐坊两年不到的时间里被熏成睁眼瞎。就他这样安逸享受惯了的人,孙长史觉得自己进去的第一天就得一命呜呼,何况,世子说的可是一家子都去! 最最关键的是,世子是让自己顶替盐奴的缺,那自己不就成奴婢了。想他一王府的五品长史,就在世子的三言两语下,成了无根无萍、身份低贱的奴婢。他不要啊!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怎么就想不开地敢捋这位爷的虎须呢? 瞥了瞥地上不断求饶的孙德材,半响,张鸣终于淡淡地开口道:“滚!” 虽只有一个字,而且还是一个极其无理的字。但对于地上的孙长史而言,绝不亚于天籁之音。当即,孙德材哪里还敢耽搁,真的就立马躺在地上,滚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潮 出了屋子的孙德材,偷偷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瞥了瞥周围,轻轻呼出口气。感叹自己大意的同时,孙长史心里又非常的后怕,同时又暗暗地发狠咒骂:当谁不知道似的,不过是个外来的贱种,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不过想起这府里如今到底还是这世子当家作主,孙长史也只能在心里咒骂的同时且深深地祈祷着“湘王爷,您还是快点回来吧!”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京城,月华如水,洒下满室的清冷和悲伤。 “你来了!”一名女子温婉地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嗯”没有半点意外,男子应着话,推门而入。屋子里的灯没有点燃,即使不借助于外面的月光,男子也能准确地知道女子的位置。此时的她正一如既往地站在那个位置。 伴着一声不知何处的虫鸣声,一直静静地立在那处案桌后,盯着上面此时供着的一尊牌位的女子忽然开口道:“这些年,能记得仁儿的忌日、还能来看看他的,只有你了!” “怎么说殿下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且品性仁德!”男子缓缓地开口道。 仁德……?似是听见什么可笑的话一样,女子忽然嗤笑两声。 轻轻抚上那尊牌位,女子心里泛过一阵滔天的恨意:她的儿子就是太仁德了,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到头来不过一尺木牌就这样的供着。就是她这个亲娘,曾经独宠东宫的太子妃娘娘、后来荣宠天下的皇后娘娘,如今好歹还担着中宫太后名声的她,也只能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慰藉一下失子之痛。倒是那个女人,和他的孩子还好好地活着,肆意地享受着那本该属于他们母子的东西。凭什么?为什么?她不甘心! 血液顺着女子的嘴角流出,女子似没有察觉般地咬牙切齿:该死、他们都该死、他们一个个地都不得好死!是他们害的自己如此,是他们害的仁儿……许是太过激动了,女子猛地弯下腰,咳嗽起来。 见女子一下失力地扶在案桌上,旁边的男子顿时顾不得其他,忙上前几步扶住她。 看着眼前女子脸色苍白、费尽心力地一声声地咳嗽,男子只觉得的心如刀绞。即使眼前之人再不复当年那个明艳洒脱的京城第一美人的半点风采,即使这芸芸众生、绝色处处,自己的心依然系在她身上,留不得旁人半点。 终于,见女子好不容易稳住了气息,男子一声叹息,开口道:“你这又是何苦?若是殿下泉下有知,知道你过的这样苦,他在下面又怎么会安心?” 可能是被男子说中了痛处,女子凄然一笑,眼泪顿时簌簌打在正扶着女子的男子手上,男子直觉心中一痛,忍不住就开口道:“彤儿,你跟我走吧!我张楚以我张氏先祖发誓……” “不……”女子一把甩开男子,许是用力过度,她一下子又跌趴在那案桌旁,随即猛地转身对着又要上前的男子喊道:“我不走、哪里也不再去,我就待在这里,看着他们一个个怎么地遭报应……” “彤儿?”男子上前一步,蹲在地上,扶着女子的双肩道:“你这是何必,若是你愿意……” “不……不”女子摇着头,眼泪在眼框打转,却还是一副倔强地姿势咬着嘴唇,看着眼前的男子道:“子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知道、我知道……”男子点着头,看着女子,郑重地道:“虽说时机还没有成熟,但只要你一句话,我便……”话未说完,男子直觉自己的嘴似被什么冰冷柔软的东西抵住,来不及反应,一把握住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男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彤儿?” 用力挣脱开男子的手,女子却摇着头道:“不要说了,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子固,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是我自己怎么想。还有,彤儿?你是不是担心我会……你相信我,湘王府的那些女人我可以全部都打发掉,只要你……”男子急的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摇了摇头,女子眼睛静静地看着屋子的一角,终是缓缓道:“子固,不要再问了,也不要再说了。我只说一次,如今的我配不上你,这样千疮百孔的我陪不上你!……” “不……我……”闻言,男子又是心痛又是欣喜,她这话里的意思是?刚想说话,却见对面的女子忽然抬头看着他,强作坚强地道:“今天是仁儿的忌日,我不想说这些。陪我坐一会,好吗?” 想到这样的日子的确不适合说这些,男子忙点头,道着“好” 月儿暮归,一夜过去了。 推开窗户,看了看再无其他外人的室内,再看了看外面那泛起鱼肚白的天际,女子自嘲一笑:看吧,该走的总会走,只丢下自己。这个世上,谁也靠不住啊!随即又喃喃地道:“真快啊!一夜又过去了。”不过,想起自己这一夜夜的苦熬,女子又觉得这日子太慢了,什么时候也该让那些人尝尝这夜夜煎熬的滋味呢? “娘娘。晨露夜重,还是披上吧!”正想着,一直伺候自己的宫人明玉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女子的身上,一边又有些犹豫不决。 “说吧!”不用回头,也知道身边丫头的欲言又止,女子淡淡道。 咬了咬嘴唇,明玉终是开口道:“娘娘为什么不告诉湘王那件事?以湘王对娘娘的感情,自会全力支持我们。那样,我们的胜算不是更大点了吗?” 感情?女子轻笑一声,从先帝违背了对自己的诺言,有了别的女人后,她就不相信这个词了,谁的也不信?这些个男人啊,嘴里说着怎么怎么爱你、怎么怎么喜欢你,一转头不是一样的可以搂着别的女人花前月下。 眼睛瞥向这个跟着自己一起长大的明玉身上,女子心里微微叹口气,这个到底不如另一个聪慧。难得的,女子还是缓缓解释道:“怎么说鸣儿和他也有十几年的父子情。无论是他本人的一点犹豫,还是鸣儿的一丝察觉,对于我们未来的计划都是致命杀招,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一点也不行。”闻言,明玉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谋算 见她明白,女子又继续道:“以后不要再让我从你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嗯?” 自知今日失言的明玉,慌忙跪在地上保证,她只是觉得湘王对自家主子是真心,可似乎她又弄不明白他们的想法了,尤其是自家主子。 “起来吧”女子淡淡开口,一手搭在刚起身的明玉的手臂上,道:“你知道,我身边如今能让我真正信任的人,只有你和明慧。”说着话,女子伸出手抚了抚明玉耳后的一缕碎发,接着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对不对?” 想起主子的不容易和对自己的信任,闻言,明玉忙点头应是,她这条命就是小姐的。 女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淡淡地开口道:“那边最近怎么样?” 明白主子话里指的是什么,明玉忙开口道“一切都很顺利,只是”说道这里,明玉停了下,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脸色,又接着道:“只是听明慧姐姐传回的消息说是娘娘之前教授的法术,那边学的颇为吃力。” 闻言,女子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天能不足、慧根有限啊。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女子眯了眯眼,看来自己要尽快搞到袁家家主秘籍的上半本才好,只是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没有半点进展。看来袁目这边是行不通了! 只是?似想起了什么,女子眼睛眯了眯,转头对着一边的明玉道:“家族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还有琪儿,最近怎么没有消息了?” 不明所以的明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见此情形,女子心里冷笑一声,看来她的那位姑姑已经开始防着她了。想起自己这边打探的消息,女子的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这莫名的,天下竟然出了个那样了不得的少年,只是这究竟是谁家的孩子?。 抬头再次看了看那案桌上供着的牌位,女子紧握双拳,暗暗发誓道:仁儿,你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报仇。那些伤过你,害了你的人统统不得好死。你曾经想要的、希望的,母亲都会替你拿回来,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许是得到消息,第二天的时候,白景堂和白敬律回来了一趟,说是有事,但李元宁猜测他们是不放心自己、才回来看看的。 看着坐在桌边,喝着手里汤的李元宁,白景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上前一步坐在李元宁身边,摸着她的头道:“好孩子!” 李元宁笑着偎依在白景堂的怀里,眼泪有些不受控制地流下。 怎样将彭林请来的事,柳青之前已经说了。李元宁尤记得,当时柳青一脸神秘且夸张地低声附在自己耳边道:“哇,我今天才知道。咱们的伯爷竟然在秘密训兵。这次为了找到彭爷爷,竟然将整座山搜了个底朝天,太厉害了……,可恨这些事,我爹他们都知道,而且还参与其中,竟然不告诉我。真是太过分了……” 不同于柳青的夸张惊讶和不明就里,李元宁是震惊的无以复加,随即就是满满地感动。 来楚州后不久。李元宁就明锐地察觉到外祖父两年前被贬的真相:明面上是训斥被贬,实际上是踌躇满志、视机而动。这样一套自上而下的瞒天过海,却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这样轻易暴露了,可以想象,外祖父做了怎样的抉择。 外祖父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不是把自己的底棋全部都暴露出来了吗?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自己手里的筹码了吗?就是为了给自己找大夫?就是为了自己!李元宁心里无比肯定,若是换成外祖父自己需要医治,怕是别人逼着他,他也不会动用这些人这样做。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甚至李元宁都不敢想象此事之后,外祖父该怎么和瑾成帝交代,该怎么和他的部下交代。哪怕是在这样忙碌的时候,他和大舅还要抽空回来看一眼自己才放心。 陪着外祖父和大舅舅他们说了会话,看着他们脸上疲惫不堪的神情,李元宁找了个借口先回去了。既然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能让他们多休息一会也是好的。 回去后的李元宁坐在桌边,想着外祖父他们都那样累了,就为了自己还特地跑回来一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样子看来,自己都像是一种负担和累赘了了。看着那边正在忙着整理床铺的柳青,李元宁想起之前听到姚氏叮嘱周氏对于柳青的身体不要大意,不然就是一辈子的话,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原来,那天柳青跟着李元宁回了家,那边李元宁睡着了后。柳青就肚子痛的站不起身,却原来是这丫头来了初潮。由于之前在海水里就那么泡了一夜,再加上一直担心李元宁的安危,心绪难平。初次经历人生第一次生理期的柳青可不就受罪了吗? 尤其是后来李元宁的忽然昏迷,柳青更是急得不行,肚子也就更疼了。但即使这样,柳青仍然不顾别人的劝慰,坚持照看李元宁。一直过了那三天,等那月事走了,柳青这才好点。这就是为什么这次柳青看起来特别憔悴的原因。 想着柳青终于来月事了,装了男人这么久,李元宁都忽略在她和柳青身上,还有这么档子事呢。 似察觉李元宁的目光,柳青边整理东西,边笑着道:“怎么了?” 李元宁笑了笑,用手撑着头,抵在桌子上问道:“听周婶说你前几天来月事了,肚子疼的厉害,现在好点了吗?” “嗯”柳青随口应着,见那边也收拾好了,干脆转身走到李元宁身边坐下,抱怨地道:“早好了,我现在是知道了,这女人可真不好当。前两天可疼的我啊,都快受不了。”说着话,柳青眼睛看了李元宁一下,撇了撇嘴,耸了耸肩,明显一副当时很痛苦的样子。 李元宁笑了笑,接过柳青坐下后,给自己倒的一杯水,想了想,开口道:“青儿,你知道女人来月事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柳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满不在乎地继续道:“我娘说来了这个,就说明我长大了,是可以做娘的人了,是好事。还好事呢?”说完,柳青嗤了一下,满脸嫌弃地道:“要我说,这就是个麻烦。”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生气 听闻柳青的回答,李元宁“……呵”的忍不住笑出声来,李元宁点点头,这每个月的几天,对于这个闲不下来的丫头,的确是个麻烦。 转动一下手里的杯子,好半响,李元宁似斟酌地开口道:“青儿?” “嗯?”柳青一边喝了口手里的水,一边应道。 “青儿,之前我有认真想过,刚刚我又想了下”看着此时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盯着自己的柳青,李元宁淡淡开口道:“想想我以前有说二表哥自以为是,随性而为,根本不为那些待他为兄弟的人着想的话,就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是一样。你看你今年都十六了,月事也来了。若是找个人嫁的话,孩子都快有了。我就想着你以后还是别跟着我了,回家吧!让你娘给你好好挑个婆家。” 这些话是她这两年一直憋在心里没有说的,在这个异世里,很多时候她会彷徨、会无措,所以就想拼命地想拉着个人陪伴自己。而这样看来,从小一直陪伴自己长大的柳青就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大家都大了,都该有自己的生活了。终究是自己自私了。“还有,”李元宁又补充道:“柳林那里,我也会去和他说的。” 一直盯着李元宁的柳青,不防听到这些,忽的站起身子,如炸了毛的小公鸡,一把放下手里的杯子,跺着脚盯着李元宁问道:“你干什么?什么意思?干嘛让我娘给我挑婆家?你竟然想赶我走?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见柳青这个样子,李元宁忙安慰性地也跟着站起来,拉着她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怎么就赶你走了,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找婆家了。当然了,你自己挑也行,我来帮你把关。” 柳青一甩手,不满地道:“我才不要,你是不是嫌弃我?” 李元宁:“……”大姐,咱别弄得这样,好吗?搞得自己好像那什么负心汉一样。 不过瞧着柳青气呼呼地盯着自己,非要自己给个说法的样子,李元宁忙解释道:“怎么可能?我们之间,我只怕你嫌弃我。我这样只是不想耽搁你。不然再等两年,你都没法找婆家了。” 哪知柳青根本不吃这一套,继续道:“找不到婆家就找不到婆家,一个个弱鸡似的,谁稀罕?还有,别光顾着说我,你不过就比我小一岁,你呢?你都没定,我着什么急?” 闻言,李元宁苦笑一下,对着柳青道:“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嫁人生子这些我都没想过,也不敢想。我现在想的是,有机会把我娘接下山一起生活,其余的走一步看一步。”说完,李元宁摊摊手,表示自己就这个样子了。 柳青哪里管这些,当即开口打断李元宁道:“我也没想过,也是走一步看一步。而且,你以前不是说过‘嫁人如果没有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生活吗?’再说,我也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你、我哥和我三人就这样,不是挺好吗?” 闻言,李元宁苦笑一声,她倒希望他们能永远就这样在一起,不长大呢,只是可能吗?当即,李元宁又开口道:“可是我们都长大了,即使现在不分开,终究以后也会分开。就像青儿,你会嫁人。而你哥柳林,他会娶一位他喜欢的姑娘。而我,我会陪着我母亲,我们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们应该面对现实,而不是耍小孩子气。当然了,闲暇时,我们也是可以聚聚的。” 柳青却不管李元宁再说什么了,跺着脚、捂着耳朵道:“不听、不听、我不听,你别说了,反正我不听。”说完恨恨地坐下,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来个耳不听为净。 李元宁有些无奈,其实她也舍不得柳青和柳林。但想到他们以后的人生,李元宁定了定神,觉得今日自己既然开口了,有些东西还是说开来好,省得再拖泥带水的继续耗着。当下,李元宁继续开道:“就算你不在乎,你有想过柳叔和周婶吗?你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 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柳青不服气且得意地道:“我爹娘以前就说过,我的婚事听我的。还有,你别说了,再说我生气了。”说完,柳青一脚踢开一边碍事的凳子,就要离开桌子。 李元宁无奈地拉住她道:“那还是两年前的事,那时你比较小,柳叔和周婶才那样说的,可现在不一样了。” 柳青回道:“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还是那个我。”说完柳青就要挣脱李元宁的手出去。 “青儿?”李元宁不想让她走,她想和柳青说清楚了,不想因着自己的自私耽搁柳青。哪知李元宁这边还没有继续说,柳青就狠狠地瞪着李元宁开口道:“你真的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李元宁觉得有必要将这话说清楚了,忙耐着性子解释道:“只是我觉得你该为你自己的以后打算打算了” 再不听李元宁的任何解释,柳青一把打开李元宁的手,直接一甩手,跑到李元宁的床边,卷起自己的被单,拎在手里,转头对着李元宁委屈地喝道:“你惹我生气了,如果现在你开口收回你刚刚的话,我就原谅你。”说完,柳青期待地看着李元宁。 李元宁:“……”不是,这是很严肃的话题好吗? 见李元宁半点没有要收回自己话的意思,柳青狠狠一跺脚,道了声:“我觉得你就是在赶我,嫌弃我。”说完抬脚就跑。 李元宁忙抬脚去追,虽说这一天下来,自己好的差不离了,但又哪里是柳青的速度?一转眼,那家伙就不见了人影。有心想追上去解说并且安慰一下,可想着自己既然开了口,就该狠下心了,他们终究要分开,自己应该适应柳青不在的日子。 不过,虽然打定主意,看着柳青离去的背影,李元宁还是叹了口气。八年来,柳青是陪着她时间最长、关系最亲的人。她比任何人都舍不得她离开自己。可是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人生。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舍而耽搁柳青。还有柳林,自己也该找他说一下了,这个年代讲究大丈夫建功立业。毕竟,那样一个有出息的大小伙子,跟着自己有什么出路。 第一百三十章 得知 湖宁的某处宅子里,一个男子躬身禀报道:“大人,几天前,那波忽然出现在西山的人查出来的,是前陵昌伯白景堂在这边庄子上的私兵。” “果然”上首大胡子一掌拍在桌子上,语带激动地道:“这白景堂果然不安分。”说道这里,这大胡子似又是疑惑地开口问道:“可知为何?” “说是白景堂的外孙孙病了,要找大夫……”那男子忙恭敬地答道。 “……哈哈哈……”大胡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 屋里的人不明所以,俱都奇怪地看着笑的莫名其妙地大胡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这是?” 大胡子摆摆手,边笑边解释道:“唉,这老虎老了就成了纸老虎了”说完瞥见下面人更奇怪地目光,大胡子难得耐心地解释道:“想当年西北一战,白景堂的两个儿子被困北齐雾峰崖,那时还是太子的先帝随军督战,不忍这白景堂二子俱丧,于那样的形势下,令人先救这二人。奈何这白景堂却力排众议,挥军直逼北齐国都,扬言要让这北齐都城满城的皇亲国戚为他的儿子陪葬。那杀伐果断的狠厉引得东陵国万将一心,北齐都城人人自危,进而大败北齐。那时候,这万军之帅的白景堂是何等的决绝、果断,气势惊人。再看看现在的白景堂,做事畏首畏尾,竟然就为了给自己的外孙孙找个大夫,就动了自己的暗棋,真正是……老了!”说着话,大胡子的脸上明显带着唏嘘和惋惜;当然了,其中自也夹杂着难以言明语的喜悦。 众人闻言,俱都点头称是:还真是这样。 甚至于有人还附和着开玩笑地道:“就白景堂如今的这样,还有什么好怕的?不管他是因何原因来西南,想打破我们西南这块铁桶就是痴人说梦。” 也有人不确定地询问:“大人,我们这边的情况可要向湘王府上报?” 大胡子摆摆手,嘴上道着:“暂时不用,先等等。这白景堂都来了西南两年了,不还是一无所成?再等等吧,看看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心里却道:最好这白景堂能来湖宁,自己就可以将这百胜将军折在自己的地盘上。到时看谁能小瞧了自己? 其实这些人哪里知道,湘王府已经知道白景堂带人搜山的事了,只不过,那边的想法跟他们一样,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而已。 京城的皇宫里,外面的李福忽然进来。这突兀的动作打断了正在和信王说着什么的瑾成帝。抬起头来的瑾成帝,就听李福躬身禀报道:“陛下,西南急报!” 闻言,屋里的二人一愣。随即,瑾成帝的眼睛眯了眯,一伸手接过李福递来的那张说是急报,实则是一张巴掌大的纸条。 说了好一会的话了,一边端着茶水正欲润润喉咙的信王,就见自家正在看信函的亲哥猛地一拍桌子,道了声:“大胆!” 看着那应声而裂的金丝楠木桌子,及瑾成帝阴沉似水的脸色时,信王看了看一边的李福,似在询问出了什么事? 对面的李福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一息的功夫,瑾成帝便恢复了原本的神情,将手里的那张纸条递给信王。 接过那张纸条,眼睛那么一扫,信王也知道自家的兄长为什么生气的了。 对于白景堂之所以被贬、及后来去楚州的来龙去脉,信王殿下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东陵的西南自先帝时期起,便一直是当政者的一块心病。想当年高祖皇帝和一众兄弟打下这片江山,自然要论功行赏。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的异性兄弟张若。因着这张若实在是功劳赫赫,又因为这张若的老家就是西南的潮州。高祖皇帝干脆大笔一挥,封张若为湘王,并将西南三州划给张若,为其封地,且世袭制,特意强调非谋反罪不足以废之。 其实高祖的想法是挺好的,毕竟那时候刚刚改朝换代的东陵国并不安稳,他这样做一是为了安抚张若,瞧瞧我给你这样一个职位,够意思了吧。二是指望这张若能帮他稳住这西南地界。 的确,这第一代湘王张若也没辜负高祖皇帝的信任,在他活着的期间,这西南之地被治理的很好且完全服从周氏皇族。但是,情况在先湘王张若死后,他的儿子张楚继承王位后有所改变,但也不是太过激烈。 只是十几年前,先太子意外损命,初得消息的湘王大惊失色,连夜快马加鞭地赶赴京城。甚至于,京城皇宫里的一些活着的老人都曾见到当年的湘王张楚怒气冲冲地阴沉着脸从御书房里走出来。虽说当时的总管太监都下了封口令,但私下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有这么回事了。 随后的几年里,先帝就开始有意收回西南各州的财权,但一是因为高祖皇帝遗诏摆在那里,先帝师出无名。二嘛,自然是先帝还没来得及实施行动,自己就先出了意外,以致有了后来的京城事变,和现在瑾成帝的仓促上位。 当然了,这中间的曲曲折折实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讲清楚的,但瑾成帝和信王都无比地坚信,自己父皇的死和湘王张楚脱不了关系,但奈何自己实力不够、证据不足,只得徐徐图之。 这瑾成帝兄弟有什么想法,湘王又不是根木头,自然知道。可是想想自己连他们的父皇都不放在眼里,还怕这一对当年透明的皇子?哪怕这皇子目前瞧着能力还行的样子。 当然了,湘王的肆无忌惮也是有底气的,毕竟人家手里有那样的盐矿,哪里又缺了银子?这有了银子,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好做的? 虽说自开国初,高祖皇帝为了防止各地藩王做大,各藩地州府衙门的官员可都是朝廷选拔派来的,可西南因为一些原因,不是特殊嘛。不过,即使没有这份特殊,对于现任湘王张楚而言,在自己的地盘上,就是自己说了算。这些朝廷委派的官员,自己让他说东、他就得说东,自己让他说这天是绿的,他就得说这天是绿的。否则,呵呵……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也是有些官员的骨头还是比较硬的。呵呵,他湘王张楚还就喜欢硬骨头的。再硬的骨头,他都会打得他怂下去,实在不行,自己后花园鱼池里的那些个东西,可不是个摆设!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思虑 其实自两年前,白景堂初到楚州之时。因着白景堂名声在外,本着小心使得万年船的想法,湘王爷初时还颇为关注了一下。只是这两年来,见白景堂这家伙也就是打打鱼、再卖卖鱼,啥也没干。本就没有什么耐心的湘王顿时不耐烦了,吩咐手下人盯着,自己自也不再理会。 西南这一块的骨头有多难啃,瑾成帝清楚,信王也知道。可就是因为清楚,这一次,瑾成帝才气白景堂的肆意妄为和胆大包天。 年轻的帝王甚至想起信王刚回京时,和自己讲过之前在江安县顺风客栈里发生的事,及白景堂的这位外孙孙李家小子的所作所为;还有李福那里也查实了曹源几年前隐瞒的人,及富阳县的那个孩子就是这个李家小子。虽说意料之中,可当时他还是惊讶了一把那孩子的能力。能把这雨停的时辰都掐的死死的,这是怎么做到的? 瑾成帝一时有些恍惚,随即又想到就算这李家小子是有些门道,但这也不能成为他白景堂以公谋私的理由和借口。 哪怕前两天,怕就是在这孩子的指导下,白景堂才成功地预测了西南风暴,使得当地百姓免遭了更大的损失和危害。但一码归一码,这也不能弥补他于此次事件上的过失。要知道在湘王的眼皮子下,布点局可不容易啊?可这白景堂倒好,只是为了找个大夫,就这么将自己的底牌亮给别人知道,他白景堂是糊涂了不成? 一边的信王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了,但他本能地觉得事情远不止这般。从战场双方的角度来看,白景堂的做法明显是犯了兵家大忌。而对于白景堂这样的常胜将军来说,说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明知这样做的后果,还是这样做了,要么说明这个孩子对他太过重要;要么说明他另有所图。可他到底是图什么呢? 逐渐冷静下来的瑾成帝似也想到了这一层。之前的他也不过一时之气罢了,毕竟白景堂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只是这究竟为了什么?还是西南那边又有什么事?一时间,屋子里静谧的可怕。 良久,瑾成帝忽然开口道:“永安前些日子和我说了他打算常留在京中,暂时不想去边关了,我当时允了。现在想想,他既然不急着去边关,什么时候陪姑母不行?过几天就让他收拾收拾去西南。这徒弟回来都这么久了,怎么着也要去看看师父的吧?” 闻言,信王眼睛一亮,随即笑着附和着点点头。 永安是安平长公主的儿子徐景云,自己的表弟。虽然不知道这兄弟回京后经历了什么。但作为表兄,兄弟俩还是很高兴地看到他们母子俩和好如初的。 前东陵皇家侍卫统领、及东陵第一高手的魏东是自己和表弟的师父,如今正陪着逸臣先生在西南潮州勘测水利。有些事,自己不方便,永安可没有类似的忌讳。毕竟这徒弟看望师父,谁还能说些什么? 兄弟俩一商定好,想起李福查得的所有消息,瑾成帝便忍不住开口道:“依你看来,这个李府的四公子究竟怎么样?” “之前臣弟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其实说来,臣弟连这李公子的面也没见过呢,哪里又知道的那么多?不过这方面,皇兄倒是可以问问宜宁候,毕竟这孩子可是他家的孙子呢。”信王抿了口茶,很诚实地回道。 闻言,瑾成帝斜凝了自家弟弟一眼,随即一笑,想起自己竟然忽略了宜宁候这个老东西。想想外面的那些传言,说什么李家大房的孩子蠢笨不堪、不学无术,整日里就知道游手好闲等的话。哼,瑾成帝冷哼了声,对付个孩子,真正是把这后宅的手段用了个尽。也难为这些年来,对于自己的亲孙子,这个宜宁候能像根木头一样,不闻不问地保持无动于衷了呢。 宜宁候府?这个孩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竟然没被废掉?瑾成帝心里想了想,道了声:有意思! “父亲”白宅的书房里,白敬律对着案桌边坐着的白景堂开口道:“看这情形,湘王真不在湖州?” 白景堂点点头,以这一代湘王的脾气,甭管自己此次派出的是多少人搜山,这对于冲动好战的张楚来说,在他的地盘上,自己的行为就是一种挑衅。甚至于由此推断,自己两年来的举动都是一种欺骗,他怎么着也不会按兵不动。 可是,这都过去三天了,那边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能说明湘王张楚不在西南,如今这湘王府当家作主的怕是那位身份颇具争议、且各方面都胜出其父许多的世子殿下。 想着东陵律法明文规定:无诏书,藩王不得私自离开自己的封地。两年来,他就明锐地发现每年的这个时候,湘王似乎都不在西南。想起自己查得的消息,及自己以前就知道的一些信息,两厢一结合,白景堂此时也能猜出这湘王现在身在何处。 手指轻轻击打着桌子,白景堂心里泛起惊涛骇浪:湘王此举简直是将东陵律法和皇家威严抛之了耳后。真是无所顾忌啊!深吸一口气,白景堂不禁感叹:这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到最后,遭难的还不是这东陵百姓? “只是”看着一边沉思的父亲,白敬律终是忍不住开口道:“父亲此举,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 “哎”白景堂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开口道:“当今陛下乃是位难得的睿智之人。就算他一时恼怒,事后,陛下也会明白的。” 白敬律点点头,父亲说的有道理。想起此次因为宁儿的预测,自己这边的提前行动,楚州这边的意外收获,白敬律不由得笑了笑,开口道:“父亲,那楚州府府衙这边,我们要不要再添一把火?” 摇了摇头,白景堂开口道:“先静观其变吧!经此事情,即使我们一时得势,与湘王府在西南几州的实力相比,还是有相当大的距离。而且,若是不出所料,对方可能也正等着我们再动手呢!所以,若是没有十足可以一击对方的筹码,这边暂时还是不要动的好。倒是宜倢那边,你就不要出面了,让高先生出面。这些事,他知道怎么做。” “是”知道父亲的意思,白敬律忙点点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夸奖 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李元宁坐在桌子边发呆,心里想着再接再厉地找柳青说一下;还是,要不干脆让外祖父出面找柳叔说一下的好。不行、不行,随即李元宁又摇头抛开了这个想法,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的好。 正犹豫着,猛然旁边伸出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抬眼看了看来人,李元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白宜倢才不管李元宁什么表情呢,他现在可是正志得意满着呢。 在李元宁的对面坐下,白宜倢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李元宁,道:“瞧你这样子,无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怎么了?昨天的时候,彭爷爷不是说你都好了吗?还有,我刚刚听见这边的声音了,你和青子吵架了?”说着话,白宜倢眼神扫了扫周围,确定没见着柳青。 李元宁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嘴里不客气地道着:“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哎呦,真有情况啊!白宜倢的眼睛立马亮了。心里疑惑着这两人竟然也能闹掰的白宜倢,立马似不相信般地开口又问道:“真吵架了?”实在不是白宜倢好奇,只是整个白家谁不知这两个人平日里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丢了个白眼给白宜倢,李元宁心里冷哼,明知故问! 瞥见李元宁那没好气的一眼,白宜倢先是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李元宁:“……”眯着眼睛,李元宁有些咬牙切齿:这是闲着没事,来找抽的吧? 察觉到对面李元宁那不善的眼神,白宜倢边笑边解释道:“哎呀,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我不笑了。”嘴上说着不笑,可那嘴角的弧度却是一点也没见下来。 见自家的表弟似乎在爆发的边缘,白宜倢顿时不敢造次了,尤其是想着自己等下还有事相求,白宜倢便解释道:“额,那个表弟啊,你别生气哦。我主要是太意外了,想想你们这些年砣不离称、秤不离砣的样子,哪里会想到你跟青子竟然会有吵架的一天?当然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有什么好吵的?那是姑娘家家才干的事。要我说,你们该出去打一架,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说完,白宜倢似想起什么似的,上下打量着李元宁一番,随后做恍然大悟状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他对手。” 看着幸灾乐祸的白宜倢,李元宁也不含糊,想也不想地回道:“你不是也打不过他吗?” “……我”白宜倢顿时一阵心塞,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论动嘴皮子,他可不是眼前这家伙的对手。随即,白宜倢似想起什么,又看向李元宁,满脸一副长辈似的口吻、语重心长地道:“我说表弟,不是哥哥我不偏袒你。你是不知道,你昏迷的几天,人家柳青可是日夜守着你,不离不弃地照顾着。可你倒好,这身子刚有起色,就跟人家吵架、生气,可不对哦!” 提起刚刚和柳青争论的事,李元宁也是一阵心烦,没好气地道:“是她生我的气,不理我了!” “啊?”这下白宜倢彻底呆住了,怀疑地看着李元宁,开口道:“柳青生你的气?你蒙我的吧!就柳青那副整日里围着你转、且事无巨细的样子。好好的一个大老爷们,整的跟个老母鸡护崽子似的护着你,竟然会生你的气?你到底做什么惹他了?”说着话,白宜倢一脸八卦地凑上来。 “……”看着白宜倢那张凑上来、且笑得有些欠扁的脸,李元宁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想着自己一击得手的胜算,随即还是放弃似的干脆没好气地道:“你要是没事。喏”李元宁指了指那边的房门道:“关门,不送!” 虽然心里好奇的要死,但察觉到李元宁是真的不开心的语气,想起表弟的这次生病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及眼前这位在自己家里的地位,懂得见好就收的白宜倢忙笑着打着哈哈地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也别难过,以青子的脾气,怕是一会儿就没事了。”说完,白宜倢又似想起自己此次来的目的,忙一脸神秘且欣喜地对李元宁道:“昨天晚上,虎子他们听说你醒了,想来看你,结果被我娘给拦住了。随后,我便和他们说了昨天我俩说的事。之后,我又琢磨了下,写出了这些东西。”说着话,白宜倢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叠纸,递给李元宁。 还写出来了?李元宁惊讶地挑了挑眉,随手接过白宜倢递来的一叠纸,仔细地看起来。 “哎呀,你轻着点”见李元宁一把接过那叠纸,就那么地翻阅起来。白宜倢心疼的什么似的,忙不迭地提醒道,要知道这可是他写了一夜,又改了一个早上,才完成的。 心里好笑,面上却假装将手里的纸推给白宜倢,道着:“要不,你还是拿回去吧?” 白宜倢“……”挥了挥手,白宜倢认怂地了摇了摇头。小祖宗你厉害,自己有求于人,惹不起! 李元宁这才笑着拿回那叠纸,不过手里的动作自比刚才轻多了。 待见李元宁看的差不多的时候,白宜倢干脆半个身子趴在桌上,靠着李元宁,满脸喜悦地道:“刚刚我和祖父、父亲说了自己的打算和我的计划,还有也给他们看了我写的这些,结果你猜怎么着?” 看着眼前少年那对亮如星辰的眼睛、及满是压抑不住的嘴角,明知结果的李元宁还是很给面子的问道:“怎么了?” “他们竟然夸我了,夸我做事有条理了!”白宜倢握着自己的双手,一脸激动兴奋地道着。说完,白宜倢怕李元宁不信似的,还学着白景堂的样子,一脸语重心长地道:“我们的宜倢长大了,有想法了。好,很好!不用担心祖父和你爹不同意什么的,只管放开手去做。但既然下定决心,白家的儿郎可没有半途而废的主。祖父信你能做好!” “听见没有?祖父信我,信我!” 看着屋子里拍着自己胸脯的白宜倢,李元宁心里好笑这二表哥得有多希望得到家里人的认可啊!不过还是顺势也跟打气道:“嗯,外祖父什么人,既然他都看好你,就说明你有这个能力,你可不能让他们失望!”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惊讶 “嗯,我知道”闻言,白宜倢狠狠一点头,随即一下子拍在李元宁的肩膀上,神情凝重且郑重地道:“表弟,谢谢你!真是谢谢你之前的对我的鼓励和……” “额?”李元宁看着忽然文艺范十足的少年,鸡皮疙瘩差点没掉了一地,暗道这家伙又是抽什么风了。而且,她还有种这小子这样,完全就没好事的感觉。 果然,接下来,就听白宜倢指着桌上、李元宁刚刚看的那一叠纸道:“还有,表弟,你再帮我再看看开这个学堂还需注意些什么?” 李元宁:“……”果然,没有好事! 随后,被逼无奈的李元宁还是就着学堂的选址、开设时间、规模等,和白宜倢做了一番讨论。 当然,为了让白宜倢的学堂更顺利地落成,也为了让自己清闲点,李元宁还是很积极地向白宜倢大力推荐了白宅里白景堂的得力幕僚——高先生。 这两天,安丰县白沙镇的白家宅子里,众人诧异地发现两件不寻常的事。 第一件事是那对向来好的如同穿一条裤子的表少爷和青小子不知什么原因,忽然间生分了起来,瞧那趋势,二人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苗头。按他们猜测,这两小子怕是闹别扭了,而且,还不小。 到底为什么呢?真是的,一向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武夫们只觉得牙疼。男孩子之间的,闹矛盾什么的,打一架不就得了?搞什么不讲话之类的,实在是看着别扭啊。听说现在表少爷都是自己单独出门,或是只有小小姐白宜倚跟着了。 当然这些全是孩子们的事,作为旁观者、且又是大人的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着就行。不过,内心里,大家却是十分地好奇,这二人将来会怎样继续发展? 第二件事自是关于他们的二少爷的。话说自从上次眺望岩事件后,大家伙都觉得二少爷变了,可是再怎么变,也不用变得这么离谱吧!不是都说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就说这宅子里的高勋高先生吧,那可是个大有学问的人,听说当年若不是受人陷害,废了左手,怕是拜相入阁都不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一个满腹经纶的人在哪里不受尊敬?可是在二少爷那里,却是屡屡受挫,胡子都不知被气的揪掉了多少?当然了,那是以前,现在这风水可是轮流转了。听着那屋子里的声音,也不知忽然间哪里冒出的那么多仆从们,边抢着扫帚边竖着耳朵。 “高伯父,这是我从祖父那里顺……不,借来的《通物志》,您先看着。”白宜倢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书放在高勋面前的桌上,抹了抹自己的额头,都来了多少趟了,自己都没能请得动高先生半分。希望这一次可以打动眼前的高师傅。唉,谁让自己以前做的孽太深了呢。 《通物志》?高勋的眉毛挑了挑,握着书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眼睛瞥了瞥那桌子上刚刚被放下的书及一边紧张不已的小子,使劲压了压嘴角,半响,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道:“说吧,到底干什么?” 闻言,白宜倢眼睛一亮,以前所未有的恭敬态度开口道:“就是去个地方看看,看看。”心里却想起李元宁的话“先把人骗过去,倒时就由不得他了。” “就去看看?”看着眼前小子那咕噜噜转着的眼睛,高勋差点没笑出声。这个小兔崽子,也太不会掩饰自己了,就这水平还敢框自己?算了,眼睛又瞥了下那桌上的书,想起白敬律的话,高勋嘴上却不急不慢地问道。 “嗯嗯……”白宜倢点头如捣葱般地肯定,心里欣喜异常。 “行了,知道了。”高勋挥着手,似不耐烦地道着:“下午的时候,我就去看一下吧!” 得到准信的白宜倢顿时一蹦三跳,睁大眼睛、盯着对面的高先生道:“真的?”待瞥见高先生似不悦的神情,白宜倢忙拱着手道:“谢先生,谢先生。那个您继续看书,我先回去了。下午的时候,我来接您。”说完,似乎怕高先生反悔般的忙一溜烟地跑了。跑过门口时,被门槛绊了踉跄了几步,都没能压下这小子浑身上下的喜悦。 外面正竖着耳朵仔细听墙根的众人,忙扫地的扫地,查看墙壁地查看墙壁,望天的望天……,当然,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对于路过他们身边喊了声“叔叔伯伯们好”的二少爷,还回应了声“二少爷好。” 见白宜倢踉跄地跑出去,高先生噗呲一下笑出声,忙一把放下手里的书,神情激动的拿起那本《通物志》。这可是自己盼了好久的那本书了,无奈伯爷一直不松口,今儿可让自己如愿了。 拿着那本书,想起白宜倢这两天在自己这里吃的瘪,高勋忍不住得意地道:“臭小子,若不是看在这本书的份上,还得让你再求两天。” 外面的众人:“……”什么书这么大的魅力啊!还有,听着语气,高先生原本就打算出手的,只是怕是因为二少爷之前的所做所为,才这么晾了他几天的。读书人真是太记仇了,以后可不能惹读书人啊!只是,二少爷这么低三下四地求着高先生到底要干什么呢?他不是不喜欢读书吗?众人一时好奇了。 怀着熊熊八卦的心情,下午的时候,这群人就打探出了消息。 “办学堂?伯爷要办学堂了?”有人吊着根草含糊不清地问道。 “不是伯爷”旁边的人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最讨厌这种不认真听讲、还胡乱提问题的人了,当下没好气地强调道:“是二少爷,二少爷要办学堂。不是…”似发觉不对劲了,刚刚嘲笑旁边那位不认真听讲的人,忙问着那个打探消息的人道:“等等,说清楚,谁?” 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此时也是一脸的得意,就知道你们会这样。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他也是吓了一跳。这二少爷什么品性,作为看着他长大的大家,那是一清二楚。当然了,他们的意思不是说这二少爷不好,而是不是那块料。这就跟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忽然宣布要改行做屠户是一样子的。但如果是大少爷,他们觉得这消息的可信度还是有的。 顿时,一众吃瓜群众立马惊呆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至有人寻思起,前几天病的究竟是表少爷还是二少爷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学堂 当然了,对于在渔业村建学堂的事,惊讶的不止是这白府的一众人,还有渔业村的所有人。 “你说什么?”坐在地上正在整理着手里渔网的老村长猛然抬起头,似不相信自己耳朵般地,紧盯着自己的孙子孙旺问道。 可能是太着急赶回来了,如今还有一些气喘吁吁的孙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抚了抚自己心口、好容易喘了一口气后,这才又继续道:“建学堂,村里要建学堂了!” “呲”的一声,村长没好气地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村里要建学堂?村里建学堂,他这个一村之长能不知道?再说这村子里有这闲钱吗?不要说建学堂的钱,就是送孩子去学堂的钱都没有,还建学堂呢? 想想自己家里,之前全家勒紧裤腰带,一咬牙凑了些银子送这孩子去学堂。看了看眼前的孙子,村长微微叹了口气,孩子是个好孩子,学得也用心。只是他们家实在没那些个钱,想想那学堂里要用的纸啊、笔啊,还有什么其他的费用,自己这一家就是不吃不喝,也负担不起孩子一年的费用啊!所以,这孩子也就学了半年,便回来了。 知道孙子的心思,想着这孩子曾在无人的时候,拿着自己那本不知翻了多少遍的书本掉眼泪的样子,老村长也不由得感叹这日子真是愁啊!摆了摆手,村长终究还是硬下心肠对着孙旺道:“行了、行了,别再四处溜达、听啥信啥的了。你呀,还是踏踏实实地干活的好。快,来跟着我把这些渔网整理下,等下你爹可是要回来取了,送去鱼行的。” 见自家爷爷完全不信自己的话,孙旺急了,忍不住跺着脚道:“爷爷,是真的。是白家,白家要在村子里建学堂了。” “白家?”村长先是一愣,随即似反应过来,一下子站起身,对着孙旺道:“真的要建学堂?白家?” “嗯”见爷爷终于相信自己了,孙旺也忙笑着指着虎子家的方向道:“虎子家那边,人家都开始动起来了……”话未说完,孙旺就惊讶地见自己的爷爷已经踉跄着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跑去了。 此时,虎子家的外面,早已聚集了不少人,大家正交头接耳地指着那边忙碌的人说着什么。 “真的是建学堂?这看着也不像啊!”有人忍不住开口道。 “说的是啊,就这么一个空旷的地方,能干什么?还有,你说那些木框里的沙子是干什么的?”旁边的人,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道。 “就是、就是,还有,不是说白家建学堂吗?怎么就只见这白家二小子,没见着其余的大人啊?”有人边四处张望、边插嘴道。 一时间,就着那边忙碌的孩子们,众人的议论声更热闹了。 无视忽然都赶过来、瞧个究竟的村民们,白宜倢正指挥着大家伙忙着,心里却忍不住想到:高先生和表弟说的对,那些什么屋子、桌椅哪里就需要,大家是来学东西的,又不是来享受的。至于,那些木框和沙子,就更简单了。那是大家的课业本,用来练字用的。当然了,他家里是不缺纸笔的,可表弟非说什么要考虑这些人家的条件,先在沙子上写,纸笔的事以后再谈。最重要的是,高先生也赞成表弟的话。 再次看了看虎子家的位置,白宜倢不得不承认表弟选的地方正好。这么大的一块空旷的地方,无论是做学堂还是做练武场都是极好的。 老远就见这边围着的一群人了,也顾不得应着旁边人的招呼声,村长一下子就挤进了人群。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看着那边正在忙忙碌碌地孩子们和白家的那个老二。 村长想了想,喊过那边离得最近的亮子过来。 正忙得开心的亮子,听见声音,见是村长,不敢推脱,无奈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真的要建学堂?”村长抖动着手,指着那边问着亮子道。 “嗯”亮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满脸喜悦地点头应是。 闻言,村长和一边众人俱都眼睛一亮,忍不住地又看过去。 不好意思就这么把村长晾在这边不管,亮子挠了挠头,对着正疑惑而又新奇地看着那边的村长,讲解道:“二叔公,你看那块竖起来的木板没有?那是夫子用来教我们的黑板。到时,夫子把教给我们的东西写上去,我们就可以看见、跟着学……” 听着亮子的话,村长和周围村民也跟着他说的话看过去,随即“嗯嗯”地点着头,好好好!不错不错不错! “还有那些个装着沙子的木框,在那里,你们看见没有?”见大家伙也都望过去,亮子又笑着道:“那是给我们练字用的,”说完又补充道:“老大…也就是白二哥说我们刚学练字,很费纸张,先用这个练着。等以后学好了,再用笔在纸上写。” “哦…!”大家都点头,是这个理。那个纸,他们可是知道的,太贵了。 嗯,真是不错。顿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道理。 扶着自己的孙子,看着那边忙碌的人,村长一时激动不已:他们,他们村竟然要建学堂了,要建学堂了!这是多大的喜事啊! 旁边人也是一样的心情,想不到自己的村子还有建学堂的一天,那自己的孩子不就可以来进学了吗?只是这个费用怎么收啊?这么一想,大家心思活络了起来,甚至于有的人想的还要深点。 当即有人不禁开口道:“亮子啊!你知不知道这个学堂收多少银子一年啊?” 闻言,其余的人也立刻跟着看过来。村长扶着孙子的手立马握紧了,来了。 这种情况他是知道些的,就说自己的孙子之前上的那个学堂吧,因为建在那个刘家村,所以刘家村的孩子只需要交别人一半的费用。不过,即使这样,一年也要个十几两子。这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笔了不得了的银子啊! “什么银子?哦…哦,白二哥说这学堂不用交银子,直接来就行了。”反应过来的亮子立马回道。 什么?众人顿时惊讶了,相互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说的是不收银子吧? 得到对方的点头,一时间,大家似呆住了般,竟然真的不要钱!不要钱!那是不是说明他们家的孩子都可以不花钱,就能进学了! 老天,还有这样的好事!一时间众人激动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失望 顾不得旁边还要说什么的村长,一众人立马围着亮子,七嘴八舌地又是问又是说。 “真的不要钱?” “那既然不收钱,有什么条件吗?” “对对对,就是就是,我家小子,你那兄弟也能来吗?” “这个学堂什么时候开始?我好把家里的小子从他姥姥家接回来!” “还有,还有,我娘家的孩子能来学吗?” “……” 听着这七嘴八舌地的询问声,亮子一时有些头大,这真是的,一个个的,他都不知怎么回答了!转头向着那边正忙着的少年们望去,希望哪个可以过来解救一下自己或者帮着自己解释一下也好! 哪知那边正忙的开心的众少年们,却连个眼神都没丢给亮子。开玩笑,没见他们正忙着吗?谁有空子去解释那个? 似乎是看出了亮子的无奈,也可能是自己内心里也是急得不行,村长忍不住一阵阵咳嗽,正围着亮子问东问西的众人,这才似反应过来般地停下了话,场面好歹安静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村长平复下心情,随即盯着亮子的眼睛,再次不确定地问了亮子一声,“你说清楚,真的不要银子?还是有什么别的条件?” 好不容易缓口气的亮子对于村长的这个问题,也是再一次肯定地道:“二叔公,我这哪里敢乱说。真的不要银子,也没有什么条件。白二哥说只要是诚心想学些东西的孩子,都可以过来。” 原来是真的!使劲掐了一下大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村长一时老泪纵横了,这真是…真是菩萨保佑、保佑他们渔业村啊!他们渔业村要建学堂了,他们的孩子也能读书了,而且是在自家的村子里读书。还是不用花银子的,全村的孩子都可以进学。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泪眼朦胧中,老村长仿佛看到自己村子里的那些孩子学成长大、一个个气宇轩昂地走出去的场景;还有其他村子艳羡地提起他们这个村子的语气。 满足感、自豪感顿时充斥着村长的心。真好啊!老村长再次感叹道。 随即,老村长似想起了什么,对着一边俱都兴奋不已的村人道:“都还愣着干什么,感紧回去准备东西,我们去白家。” 众人:“……” 亮子:“……”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老村长,嘴快地直接开口道:“二叔,准备什么东西?再说,去白家干什么?不是应该立刻回家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吗?” “干什么?”老村长没好气地给了这个人一脚,指着那边少年们忙着的地方道:“白家为我们做了这样天大的好事,我们不该表示表示啊!合着人家欠你们的、就该你们的?人家这为了我们村子做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不表示表示。你们的孩子都不用进学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的点点头,是啊、是啊!这肯定是要谢谢的。对对对,赶紧的,大家伙赶紧地回去准备一下。 怕大家到时失礼,村长还提醒道:“把那礼给我备的足足的,不要舍不得东西,这可都是为了自家的孩子!为了咱们村!还有,回去叫上各家的长辈,跟我一起去白家,谢谢人家白爷建的这个学堂。” 看着那边三言两语地商量好,就要回去准备东西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的亮子忙一把拉住村长道:“二叔公,你们这是干什么?哎呀,你们别去了,这建学堂的事,白爷爷不知道。” 众人:“……不是白家建的?” 指了指那边,村长疑惑地问着亮子“不是说建学堂的吗?还有这白家的二小子不是在那里吗?怎么就白爷不知道的呢?” “是建学堂,”亮子肯定地答道:“只是是白二哥领着我们建的,跟白家没有关系。” “什么叫跟白家没有关系?什么叫你们建的?”村长有些疑惑又紧张地问? 这个……?亮子有点着急,看了看对面这群似要把自己盯出个洞来的众人,还是慢慢解释道“事情要从我们之前被困在眺望岩上时说起,……,那时白二哥就决定要建一个学堂了!” “……什么?这么说这是白家二小子和你们一起搞的?”原本欣喜不已的村长顿时觉得扎心了。 “嗯……”虽察觉到村长的失落,亮子还是骄傲地指着那群正忙碌着的少年们道:“是啊!是我们大家在眺望岩上一起决定的。这就是我们自己的学堂,我们自己建的学堂。” 看着手指着远处,自豪不已地说着什么的亮子,村长直觉眼前一片漆黑。 一直在一边听着的众人:“……” 感情这闹了半天,竟然是这些孩子们自己搞出的事,他们还以为这白家真的在村子里建学堂呢,却原来是孩子们自己的动作。 这些孩子真是…,真是…,他们一时都不知说什么了,感情他们以为这建学堂是吃饭、喝水呢?动动嘴皮子就行了?这不是拿着他们耍吗? 心累的不想再说话,村长摆了摆手,散了、散了,都散了吧!该回家回家去,他就知道天上不可能掉下这样的好事,建学堂?在他们村子里?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其余的人也是这个想法,算了,回家吧!什么学堂?他们还是回家干活来的实际点。 也有的家长想拉着那边干活的自家孩子一起回去,真是的,家里头一摊子事,值得在这里耗时间?但是,那些正高兴地忙碌着的孩子哪里肯回去,最后更是以上次村长在白家的保证搪塞了过去。想起村长说的白家的表少爷为自家孩子挡灾的事,村里的大人们一阵心虚。算了,你们要做,就让你们做,他们倒是想看看你们能做出什么名堂。 从刚才的喜悦,到此时的失望,村长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心里似不甘地质问着“难道他们就该这样一辈辈地穷下去?” “爷爷?”一边一直跟在旁边的孙贵,看着这样的爷爷,心里有些害怕,又有点后悔自己之前的冒失。 闻言,村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孙子,笑着摸摸他的头,道了声:“没事,走吧!”随即,老村长似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转身就走。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上门 “白爷不在家?”白宅门口,村长似不信地问着白家管家白峰。 “是”对面的白峰笑着道:“是,老爷子。我家老爷、大爷和大少爷说是送鱼货去了。两天前就走了,要好些天才能回来。你这是有什么事?要不我……” 摆了摆手,村长失落地转身就走,原来这真是孩子们自己搞的事,不是白家参与的。原来自己之前的所想都只是个梦,只是这样的好梦,为什么要让他醒?为什么…要让他醒? 祖孙二人就那样无精打采地走回去,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孙旺忽然停了下来,有些支支吾吾地道:“祖父?我……想去虎子家,和…和他们一起。” 转头看了看低着头,略显紧张的孙子,村长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天空。自家这个傻孙子怕是还没有放弃吧!也罢,要去就去罢。今天这半天折腾下来,村长都觉得自己去了半条命,何况这个一向爱读书的孙子? 进学堂读书!也许村里的孩子都有这个梦吧!不然,那些孩子也不会搞出那样的动作。只是?唉,算了,算了。自己也不管了,他们要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吧!折腾够了,这心也就死心了。 对着孙子摆了摆手,村长头也不回地道了声:“去吧。” 看着人群就这么一下子地走了,亮子抿着嘴站在那里,心里一阵苦闷。怎么他们建学堂就不行了? 看着亮子苦着脸立在那里,虎子想了想走过来、拍在他的肩膀上道:“别看了,走吧,咱们那里还有不少事呢!” “可是,你看他们”亮子指着那些离开的背影道:“他们明明也很高兴有这个学堂,可是刚刚一听这个学堂是我们这些人建的就都走了。他们根本就不信我们会办好这个学堂。”亮子不满地道。 闻言,虎子一笑,开口道:“那又怎样,宁兄弟可是说了,越是这样,就越是要做好了让他们瞧瞧。到时候啊”说到这儿,虎子故意拖长调子,接着道:“惊掉他们的下巴,呵呵……” 听着虎子呵呵的笑声,想起李元宁举着拳头说的话,亮子顿时又精神百倍了,右手在空中一挥,狠狠地道:“对,惊掉他们的下巴!” 反正,不管大家怎么惊讶、意外、失落吧。这所名为‘学识堂’的学堂还是在村里人不报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建成了。 这几天,李元宁身上很是不得劲,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空虚、无措。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八年,除了上次眺望岩事件外,印象里自己和柳青也有过分开的日子。但这次之所以这么难受,李元宁知道根源在于二人之前的争执辩论 、及柳青的负气离开。 真是的,李元宁撅了撅嘴,自我感觉这几天过的比几年都漫长。 也是奇了怪了,柳青这家伙平日里生个气,从未有超过两个时辰的,每次只要过了那个时间段,这家伙就会忘记之前的种种不快。有时候,更是夸张地转身就能忘了之前的不悦,随后更是没事人一样地继续跟着李元宁。 对此,李元宁就曾取笑过柳青,说她这样的健忘,该是个属鱼的。 可这一次,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家伙竟然能憋住这么长时间,难道真是自己那天的话过分了!不能啊,李元宁仔细回想了下,觉得自己那天真的只是就事论事地阐述了事实,而且言语也没太过激啊! 还有那个柳林,想到这,李元宁就更加难过了。自从自己和柳青闹掰的那晚开始,这家伙也不见了人影,明显一副躲着自己的样子。躲什么嘛?有话大家好好说清楚不就行了,还大老爷们呢?她又不是老虎! 再次踮着脚四处看了看,确定那兄妹俩真的没来,李元宁烦躁地抓了抓头,今天是“学识堂”开学的第一天,柳青那么爱凑热闹的人都没来,可见是气的狠了。 虽说对于白宜倢的这个学堂,村里人不是很看好,但可能是因为好奇的原因,今天到场的除了白宜倢那一波一起的少年们,也还是有不少附近的孩子们的。 鉴于白宜倢之前的一个劲地邀请,李元宁这个在渔业村村民心中的“神仙人”,等一会可是要在这个所谓的开学仪式上发言鼓动一番的。 听着那边白宜倢的喊声,李元宁暂时放下柳青柳林的事,走到大家的面前。 开门见山,上台的李元宁直接先抛给大家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读书?” 随即,待见大家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这个问题上后,李元宁又用生动的故事和通俗的语言向大家讲述了读书的好处、读书的魅力、读书的用处,惹得下面的所有人都向往不已。 一时间,大家仿佛沉浸于李元宁描述的语言和讲述的故事里,心驰神往。 这一下子,不仅仅是那些前来瞧热闹的孩子们了,就是那些前来喊孩子们回去干活的村民们,也挪不开步子了。 听着李元宁那鼓动人心的演说,被白宜倢“死拉硬拖”过来的高勋高先生连连感叹:难怪伯爷这么重视这个外孙子,这个孩子真正是个了不得的。 接下来,李元宁在大家兴奋不已和意犹未尽的眼神下,走了下来。毕竟,讲台还是要留给人家师傅的。 看着台上白宜倢自信地立在那里,听着他讲解着今日的知识点,李元宁不由得觉得好笑,怕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个一向调皮捣蛋、令人头疼不已的白家二小子,有一天会担着这样的一个角色吧!人生真是太奇妙了。 鉴于暂时没有自己的什么事了,李元宁一时又觉得有点无聊,跟高先生打了声招呼,便先回去了。 形单影只地走在回去的路上,那种不得劲的感觉又来了。快到自己房门口的时候,李元宁终于还是停住了脚步,随即,转身拐到柳青家去了。 到了柳青家门口,李元宁站在门口踌躇了会,心里有些犹豫。毕竟之前柳青为了救自己,竟然在那样的暴雨中出海,甚至于险些丧命。自己的女儿这样不顾自己性命的去救别人,李元宁觉得这做父母的怎么着也应该会介意的吧! 只是不知柳叔和周婶……?深吸一口气,想着退缩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李元宁抬手推开柳青家的大门。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说明 推开大门的李元宁,一眼就看见柳青的娘亲周氏正在院子里舂米。 听见声响,周氏抬头见是李元宁,笑着点点头、一如既往地招呼道:“宁儿来了。” 一句话,李元宁的眼眶立马红了,原来周婶并没有介意,纠结的始终是自己。 在白宅里,大多人都叫自己表少爷,或者宁少爷。但因着自己当初刚到白府时,外祖母身体不好,大舅母有时忙的厉害,就是周婶带的自己,那是她就一直称自己为“宁儿、宁儿的”,任是被柳叔说了好多次都没有改。 甚至,李元宁曾偶然听道她对柳立江道:“我当她是和林儿、青儿一样的孩子,才这样叫的。你以为谁稀罕那少爷身份似的?” 今天周婶的这声‘宁儿’不外乎是告诉自己,她待自己一如从前,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吧! “周婶好!”甜甜地喊了一声,李元宁走过去蹲在周氏的身边道:“婶子,我帮你一起弄!” 笑着用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周氏摆手道:“不用,不用,婶子一个人可以的。跟你说,这点子活计算什么?告诉你啊,婶子年轻的时候,几个壮汉都不是婶子的对手。“说这里,周氏还笑一下,补充道:“就是你叔,惹了我,也得掂量掂量。” 李元宁嗯嗯地笑着点头应着。这个她知道,柳青柳林就是遗传了他们娘的大力气。 见李元宁笑了,周氏也笑着道:“看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青子在屋里呢,去吧。” 李元宁点点头,站起身,刚要抬腿进屋找柳青,却听身后的周婶又喊住了李元宁。 看着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周氏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这命啊!也不知以后……唉。放下手里的动作,周氏笑着道:“前几日青子回来和我们说了你说的事,我们也知道你的意思。婶子知道你是好心,只是我和她爹讨论了下,青儿她不愿意找婆家,我们也不想逼她。这人啊,什么日子不能过?但最重要的是她喜欢就好。再说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不比那些书香世家,十五六岁就要嫁女儿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儿家二十几出嫁也是有的。所以啊,你也别催她,她跟着你,她欢喜,我们觉得也挺好。我和你叔还是两年前的话,这什么事,两个孩子觉得好就是好,我们不管!”说完,周氏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知道周氏的话是让自己安心,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毕竟在这样的古代,她的态度从某些方面讲,比柳青柳林更具说服力。 说实话,今天当李元宁抬手推门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周婶埋怨的准备。却不想,如今竟然听到这样一番话。想来,作为母亲,周氏肯定也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于柳青的影响,但是她还是开口同意柳青的决定,那就说明她除了在意柳青,也在意自己。 当即,李元宁有些感动,红着眼睛点点头,道了声:“谢谢婶子。”便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就见柳青躺在床上,面朝里面一动不动。瞧见她这个姿势,李元宁心里了然,自己和周婶的话,这个家伙必定听了个全。如今这姿势,不过是想让自己递个台阶给她。 心里好笑,也不说话,李元宁就那么走过去,径直坐在床沿边。 本就竖着耳朵、时刻关注这边动向的柳青,见李元宁没有第一时间来哄自己,嘴巴抿了抿,面向里的身子立马又向里面移了移,示意自己还生气呢。 瞥见柳青的动作,李元宁心里好笑,自然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故意的告诉自己她还在生气。 心里有些好笑于她的孩子脾气,李元宁轻轻叹了口气,慢慢自顾自地开口道:“我从出生开始,娘亲就让我做男孩子打扮。我虽然有两个姐姐,但母亲为了防止姐姐年纪小,发现我是女儿身,嘴巴不牢,不小心说出去,便很少让她们和我玩。等到我七岁落水的时候,我也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 再到后来,去外祖父府上,和你们在一起。多少时候,我那么羡慕你,因为你从小就有一个既可以陪着你长大的哥哥,又可以陪伴你玩耍的朋友。再后来,我有多高兴外祖父把你们安排在我身边,让我可以有了一起长大的朋友。 我敬重我的外祖父,我爱我的母亲,我关心我自己的姐姐,因为他们是关心、爱护我,和我连着血脉的人,是我的亲人。可是柳青,你知道吗?”说道这里李元宁顿了顿。 此时面朝里正睁着眼睛的柳青闻言,立马竖起了耳朵。 不用刻意关注、也知道柳青此时反应的李元宁,又继续道:“在所有的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中,我觉得外祖父是最懂我的人,你才是我最亲的人。”说道此处,李元宁的语调竟然真的有些哽咽,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子的柳青正静静地看着李元宁,听着她说话。 李元宁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你看,你是陪我时间最长的人,你是那个安慰我最多的人,当然也是我欺负最多的人。” 嘴角勾了勾,柳青白了李元宁一眼,神情则是完全缓和了下来。 李元宁似没有察觉般继续道:“我们在一起度过多少快乐的日子。在我的心里,你从不是什么小厮、丫头。你是姐姐,比大姐、二姐还亲的亲姐姐。是会陪着我、哄着我、让着我,能为我豁出命的姐姐……” 此时李元宁的身后,柳青红着眼睛、捂着嘴,不知是苦还是笑,但满脸却是算你有良心的表情。 李元宁却恍若不知,继续道:“但我可能真的不值得。” “……”柳青诧异地抬起头,不明白李元宁这忽然冒出的话究竟什么意思,却听李元宁继续道:“可能我真的是别人口中克父不详、又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的人。就像父亲意外死亡、母亲被关临暮山、祖父被贬这些事一样。所以你还是不用再理我的好。算了,我还是走吧!”说完话,李元宁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胡说,你管别人说你什么?那是他们放屁。”柳青猛地站起来、一把拉住李元宁喊道。可能是气的狠了,柳青急的连粗话都爆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和好 见此情形,李元宁心里得意一笑,小样,说服不了你了,脸上却不动声色,低下头来做伤心状。 不知状况的柳青见李元宁这副神情,直接火起了,赤着脚跳到地上,一手板过李元宁的肩膀道:“说,是不是这几天又有人欺负你了。你是死人啊,平日里不是挺能得嘛?不会反击啊!” 看着柳青这样一副气急败坏、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本来想笑的李元宁,却莫名地被感动地想哭了。原本只是想逗逗柳青,现在看来被感动的竟然是自己。 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有这样的一个人护着自己。 见李元宁不说话,而是一个劲地淌眼泪,柳青真急了,喝道:“你倒是说话啊!是哪个嚼舌头的?” 话音刚落,不妨,李元宁忽然一把抱着她,趴在她的肩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元宁想起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虽说住在陵昌伯府,但逢年过节大小赵氏还是会让人请了李元宁回去。当然了,宴无好宴,期间小赵氏总会安排人对着小小的李元宁极尽嘲讽、各种挖苦。说他克父就是最常见的话题,每每这个时候,小小的柳青都会跟疯了似的和对方厮打一番,直至后来,李元宁就不怎么回宜宁侯府了。 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湿润,柳青恨死了自己这几天的离开,琢磨着等下看看是谁欺负了李元宁,好去找他算账。 对于自己这突然间的情绪失控,李元宁也有点意外,不过也不想做解释,她现在只想抱着柳青一阵痛哭,由着柳青自己误会去了。 和好如初的二人走出去的时候,一直劳作的周氏看着两人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便又继续了手里的活计。 因着一些事情的说开,李元宁感觉自己的精气神又全部回来了。一时心情大好的李元宁一边走、一边逗着身边的柳青,嘴里不断地喊着“青儿姐姐?青儿?青儿姐姐?……” 瞥了一下笑的一脸奸诈的李元宁,柳青无奈地一声声应着:“哎、哎、哎……!” 二人就这样嘻嘻哈哈地你推我搡地闹了一路。 到了海边,老远就见柳林在那边的海水里练功。自从上次采海蚌回来,不知什么原因,柳林总是在有意识地练习水下的功夫。 喊了一声“林子”,李元宁冲着那边挥了挥手。 正在海水里练功的柳林闻声转过头来,待见到岸边的两人,柳林有些迟疑,随即便向着这边游了过来。 对着上了岸就低着头不说话、开始处理衣服上水迹的柳林,李元宁心里感叹真是个别扭的性子,嘴上却霸道地说着“今天我把话先说明了,我这个人很明理的,以后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开口,但凡可以,我没有不允的。另外,我也很贪心的,如果你们不开口,我只当你们还愿意留在我身边。至于你们两个……”说道这里,李元宁故意停顿了下,挺直了身子,一握拳接着道:“以后要是被耽搁的找不着媳妇或者相公什么的,想找我晦气,门都没有!哼!”说完话,李元宁顾不得被说的立马木了脸的柳林和一阵跳脚的柳青,扭头就走。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看了看那边走远了,又冲这边喊着他们快点跟上的李元宁,均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即,抬起脚步跟上。 京城长公主府,一直看了看外面,没见着自家儿子过来的安平长公主,再一次转头问着身边的女官素锦道:“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殿下!”素锦无奈一笑,再次肯定地回答道。自从昨天公主得知小公爷要去西南看自己的师傅魏统领,便一直如此。从昨天晚上,她们准备好东西后,到如今,自己都记不清主子问了多少遍了。 “那银子可带足了?这个可不能缺了…”安平长公主又继续道。 “带了、带了”为了让安平长公主更加放心,素锦又笑着解释道:“碎银、银票都带了,小公爷的衣服包袱里都有;墨雨、墨书两人身上和包袱里也吩咐放了些。总之,殿下放心,这银子是带足了。而且还是分了好几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闻言,安平长公主点点头,这就好。随即,长公主又似想起什么,接着开口道“那平日里用的药膏、防蚊虫的药也备着些,西南可不比京城…” “哎呀,我的殿下”素锦扶着安平长公主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嘴里道着:“公主,您还是先坐下吧!您说的那些,我们都准备好了!而且也检查了七八回了,您就放心吧!”说完,似怕长公主再问似的,又补充道:“还有素心那丫头,非说什么路上客栈里的食物不干净,正吩咐厨房准备食物,路上带着呢!” “还是素心想的周到!”长公主闻言赞道。 “周到什么啊?”素锦被长公主的话逗笑了,指了指外面的天道:“您也不看看这外面什么天气,那些吃食放的住吗?要我说,干脆带上厨房张师傅得了。” “也好”闻言,安平长公主眼睛一亮,赞同道。 素锦“……”她就只是说说,没有那个的意思。而且,主子这个样子,哪里是要让张师傅跟着,分明是要自己跟着才好。 看着一碰见小公爷的事,就跟平常妇人没什么区别的长公主殿下,素锦有些头疼,这还是自己那个睿智的主子吗?瞥见长公主正盯着自己的眼神,素锦无奈地以手指天道:“公主,小公爷是奉皇命……,您这样大张旗鼓地还让他带厨子?”真的好吗? 提起瑾成帝,安平长公主那是一阵气闷,真是的,她这边正好好的和永安享受天伦之乐呢,那边就……。算了算了,长公主烦躁地挥了挥手,儿子是要飞出去的鹰,不可能永远被自己困在家里,只是……唉!长公主殿下叹了口气,想着永安为了能多些时候陪伴自己,竟然私自申请回京任职了。 这个孩子!安平长公主叹道:外冷内热,有隔阂的时候,那是对自己理都不理。如今,误会解开,儿子真正就是那贴心的暖壶,处处为自己着想。想起儿子在那闷热的厨房里为自己煎药的情形,安平长公主殿下一阵眼热,这满府的人,哪里就要他亲自动手?儿子这样处处体贴,自己可不能拖他的后腿。 只是……,长公主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知道永安要去西南,自己的心就咚咚咚的乱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打算 书房里,徐景云点着头、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送李福出门。 李福见状,微微曲着身子,笑着拦住徐景云道:“小公爷请留步,咱家这里,公爷就不用客气了。” 徐景云笑着点头应是,也不再坚持,吩咐墨雨送一送李公公。 目送李公公离开的背影,徐景云转身回到案桌边,看着桌上瑾成帝命人送来的东西,抿着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身下的椅子,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宜宁侯府的静安院中,小赵氏不安地问着上首的大赵氏道:“母亲,可是要让人招了那贱种回来?” 瞥了一眼慌张不已的小赵氏,赵月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有胆子做,却没胆子承担后果,真正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想想当年自己,设计害死侯爷的原配、自己的表姐,在姨母的那般怒火下,还不是一样挺过来了。看看这雕梁画栋的屋子、再看看这满屋的金银玉器,若是自己也像这蠢货一般无用,哪里还有今日的风光。真是的,没胆子就安稳点,既然做了就不要怕,惹得现在自己还得替她擦屁股。 当下,大赵氏不耐烦地冷喝一声:“慌什么?不过就是问了几句,就唬的你如此不知分寸了?” “可是?可是父亲好像怀疑了……”小赵氏弱弱地回道。 “怀疑?哼”大赵氏不屑地道:“他怀疑的东西多了去了,可又能怎样?就算有证据又怎样,真的捅出来,丢的也是候府的脸面,他只怕遮挡还来不及呢?至于那个孩子吗?”说道这里,大赵氏顿了顿。想起之前李振风气势汹汹地跑来,质问自己这大房的那孩子去哪里了? “嗤”的一声,大赵氏差点笑出声来。都快两个月了,若不是人家子墨山长的询问,怕是你侯爷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自己的这个亲孙子。还有,自己的孙子自己不知道名字,都是那孩子那孩子地叫,还好意思质问自己?表姐啊,表姐,大赵氏心里默默地念着:你怕是永远也想不到你心心念念、痴爱入骨的男人竟是个这样的东西吧!自己的亲孙子自己不知道关心,倒来问我一个外人!随即,想起李振风这段时间宠的那个买回来的清倌人仙儿,大赵氏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买回来这么个玩意,她无所谓。你李振风有多少女人,她也无所谓。可是你一个下三滥的货色,就因为肚子里揣了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竟然敢不知天高地厚地怂恿李振风那个老混蛋休了自己,进而取代自己成为这候府的主人?真正是痴人说梦!这些人、这些人真是该死,她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了得到和巩固现在的一切,付出了什么? 眼睛微微眯了眯,大赵氏咬牙切齿地念着:吴仙儿,你既然要生,我就让你生,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才是?还有,李振风,凭你也配责问我?真是好笑,你以为这宜宁候府还是十几年前你做主的时候?真要论起来,这候府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一边的小赵氏毛骨悚然地看着,神情不断变化扭曲的大赵氏,一阵害怕:这是受刺激了? 不想理会眼前的蠢货,大赵氏当下冷冷地道:“算了,他让你去接人,你就去吧!就让那王管事再去一趟楚州,接回来就是。” “真要接回来?那宇儿…?”小赵氏尖声叫道。 伸手揉了揉额头,大赵氏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就不能让他在路上晃荡晃荡、耽搁耽搁?” “噢”小赵氏眼睛一亮,对啊!反正人自己派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到,再什么时候接回来,这谁说的清?顿时,一桩心思了结了的小赵氏忙又斟酌着问道:“母亲,你说这宇儿也进了玉晨书院,怎么这子墨山长忽然提出要见见那小贱种啊!” 自然是人家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提醒这宜宁候,好让他见好就收、把人领回来呗。可笑的是人家陆山长暗示了半天,李振风这个糊涂虫恁是没听出来,还以为陆山长只是单纯地要找大房那小子。当然了,这些话,大赵氏懒得对小赵氏解释,心里想着若不是老一辈宜宁候对人家子墨山长有过恩惠,怕是这宇儿就直接被撵回来了。 “哼”看了一下这个侄女,大赵氏无比后悔,怎么就招了这个么个蠢货进来了。瞧瞧这宇哥儿教的,就跟他娘一样的蠢!都给他把路铺成那样了,也能被发现。 其实大赵氏这样猜测,可就冤枉李元宇了。因为,要面子,李元宇也是很好地研究了李元宁的那篇文章的。只是,再是研究,也只是表面而已。 而,子墨山长之所以知道,乃是因为于风池的一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句。 虽然就那么看似毫无关系的一句,可陆山长什么人,哪里听不出?后来找了李元宇一番考问,也知道这孩子乃是冒名顶替的。按说,这样的事,陆山长该毫不留情地将人逐出玉晨书院,以证风气。只是想起老宜宁候对自己曾经的恩惠,陆山长还是决定委婉地提醒现任宜宁候李振风一下。 可惜,陆山长的委婉,人家李振风恁是没听出来。故而,李元宇又继续了几个月的学院生涯。 礼部尚书郭府,郭玉麟一边兴奋地对着正坐在花园里,和自家娘亲聊天的李元慧冲了过来,一边喊着:“元慧姨姨、佳颖妹妹…。” 见自己的儿子这一番举动,于凤涵吓了一跳,忙一把拦着自己的儿子喊道:“哎呀,你轻着点,小心你慧姨肚子里的宝宝!” “哦哦…”被于凤涵拦在半路的郭玉麟,此时似反应过来般,忙边用手抚着着自己心口,边冲着自家娘亲满脸后怕的点点头。 见他这副举动,花园凉亭里的众人顿时都笑了。 “哪有那么严重!别吓着孩子。”李元慧一边笑着对着于凤涵说着,一边拉过她怀里的郭玉麟道:“没事、没事。不过以后还得慢着点,瞧这脑门子的汗。”说着话,李元慧用帕子给郭玉麟擦了擦。 “麟儿哥哥好”一边的佳颖也凑了过来,高兴地道:“麟儿哥哥,舅舅寄了好多东西过来,我们把你的那份带来了哦!” “真的?”闻言,郭玉麟的眼睛都亮了,元宁舅舅给自己寄东西了,真是太棒了。他就说元宁舅舅最好了。 看着儿子那兴奋不已的样子,于凤涵心里也是欢喜。想起李元慧刚刚说的话,于凤涵感叹自己这个义弟在楚州倒是挺自在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京? 第一百四十章 搞定 什么时候回京?李元宁没做打算,虽说在楚州的生活条件赶不上京城,可是像家人一样的生活在一起,做着自己喜欢或者能为家人做的事情,李元宁觉得这日子还是很舒心的。 而此时,海滩边的一块平地上,柳青看着李元宁手里刚刚筛分下来的一碟子纯白色的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叫道:“哇,这次比上次还好!瞧着更白更细致了。来,我先来尝尝……”说着话,柳青用食指沾了点放在嘴里,随即高兴地道:“嗯、嗯,真的没有那个苦涩味和腥味了。”说完,柳青动了动嘴唇,似在品味般地加了一句“有种淡淡地海藻味。” 看着柳青一副享受的样子,李元宁觉得好笑,同时心里也舒了口气,总算这些日子没有白忙活。 这些天,李元宁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下西南的局势,对白景堂的境况更是了解了个彻底。在她看来,自家外祖父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毕竟,一个是才来西南不过两年、又是被贬了、下放来的白身。另一个可是在此扎根了几十年、统领一方的藩王。李元宁觉得即使外祖父的背后站有瑾成帝这座靠山,这情况也没多大改善。就跟那只放一方砝码的天平一样,倾斜的那是一点点优势也没有。 不过,有些事情既然不可避免,那就唯有迎难而上。外祖父想要在西南站稳脚步,不外乎是银子和人。人,李元宁不清楚。但是银子吗?想到湘王府之所以能傲立东陵诸位藩王之上,不外乎是它手里的银子。至于湘王府的银子是怎么来的,这怕是个人人皆知的问题,毕竟湘王府名下的盐坊和它所产出的盐可是遍布东陵及周边列国的。 若是从这方面入手,没了这项收入,李元宁倒要看看这湘王府还怎么继续横? 不过,西南是湘王的天下,让他名下的盐坊关门,因着之前高祖皇帝曾经的特许,不要说是目前还是白身的白景堂,就是瑾成帝也没有这个能力。 高祖皇帝曾经的承诺就是瑾成帝不可逾越的一道高墙,使得他做任何事都处处受制、缩手缩脚。可在李元宁看来,那份开国时立的承诺也没什么不妥,湘王府可以制盐,别人也行。之所以湘王府的盐卖的更好,那是因为它的制盐技术更高一点。若是白景堂这边可以制出更好、卖的更便宜的盐,局势可就不一样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元宁就开始回忆起前世自己知道的制盐法。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虽说了解一些大致的步骤,如蒸发、结晶、脱水、干燥、筛分等,但具体的细节操作及相应的材料顺序,李元宁还是有些模糊了。 这不,几天来,李元宁先是画好图纸,请白宅里的工匠打造出自己需要的工具。随后,就带着身边的两人沿着海岸边寻找一个可以先晒出粗盐的地方。 只有粗盐,自然不行。毕竟想要一举挤掉湘王名下的盐坊,自己的盐一定要出彩出色。否则大家都是一样的粗盐,别人为什么要冒着得罪湘王府的危险来买你的盐。 故而,李元宁又带着柳青柳林进行了好一番实验操作。终于在经历了无数次的试验后,得到了这一次颜色、状态都俱佳的盐。 看了看碟子里的盐,沾了点放进嘴里,品了品,李元宁的嘴角忍不住地弯了弯,的确不错。 当下,将这碟子盐倒进一边的陶罐里,李元宁对着欣喜不已的柳青和虽然高兴、但还是努力克制情绪的柳林道:“来,我们按照刚才的步骤再来一遍,看看这次出的盐是否一样?” 二人闻言,忙点头称是。 正所谓“探讨意未尽,回眸夕阳晚”,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李元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的同时,揉着有些酸胀的胳膊,吩咐柳青柳林将东西收好,他们回去。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瞥见地上零零星星的马粪,李元宁大喜,对着正拿着粪兜和扫帚要清扫的白飞道:“白大哥,我外祖父回来了?” 见是李元宁,管家白峰的孙子白飞,笑着指了指里面道:“伯爷在里面呢。”说完,白飞又笑着道:“刚刚伯爷还问起宁少爷了呢!” 笑着转身抱过柳青手里的陶罐,李元宁飞快地跑进屋子,嘴里喊着:“外祖父、外祖父……” “这猴子回来了!”听见喊声的白家几人对望一眼,白景堂笑着道。 “大表哥!”一踏进屋子,李元宁先对着门口的白宜修喊道,又飞快地对着正在喝茶的白景堂和白敬律打了招呼“外祖父、大舅舅!” 放下手里的杯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跑进来的孩子,白景堂眉毛一挑,笑着开口道:“嗯,气色不错。只是瞧你这满身泥沙、满头大汗的样子,你这是钻泥洞里去了?” 什么嘛?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沙的衣服,李元宁有些气闷,自己这样可是为了谁?看了看手里的陶罐,李元宁扬了扬道:“先别管我干什么去了,我这手里可是有大宝贝,怎么样?要不要看一下,绝对的惊喜哦!”说着话,李元宁还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扬着脖子。 见此情形,一边的白敬律笑着打趣道:“莫不是宁儿和青儿又搞出什么特别的吃食了?” 切,李元宁翻了个白眼,大舅舅这是太小看自己了。自己是那种只知道吃的人吗?一个吃食,至于自己这么屁颠颠的地献宝吗?这时候的李元宁全然忘记了自己可是有过类似前科的。 不过看了看屋里此时微笑着看着自己,一副明显自己不着急、等着自己揭谜底的三个男人,李元宁心道:可以嘛!行,先给你们看看!看你们能继续这么冷静? 这样想着,李元宁将陶罐放在白景堂旁边的桌子上,掀开盖子,得意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去了。 屋里白家的三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白敬律性子急些,拿起那陶罐看了看,眉头皱了皱,想了想又倒出些到手心里。摸了摸手心里那白的像雪一样的沙质物,白敬律有些意动,先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即又沾了点到自己的口中。 顿时,一边的李元宁就见白敬律立时瞪大了眼睛,似不敢相置信般地站起了身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肯定 “父亲…”站起身的白敬律,颤抖着右手,对着白景堂,指着自己左手手心里的白色粉状物,道着:“这个…这个…竟然是…是…” 莫名地看着儿子的这番举动,本来一直悠闲地坐在那里、嘴角含笑喝着茶的白景堂,忽然眯了眯眼,瞥了瞥那边正一脸得意又期待地盯着这边的李元宁一眼,猛地放下手里的杯子,拈起一小撮放到嘴里。 顿时,如李元宁所料一般,白景堂也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可能是由于白景堂刚刚那一下子的份量实在多了点,所以,此时他脸上的表情比之白敬律,那是要丰富的多。 一个没忍住,李元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着外祖父出手迅速的那一捻,本想开口阻止的李元宁都没来不及开口,如今看着外祖父这忽然瞪大的眼睛及丰富的面部表情,李元宁不厚道地想着:这怕不是齁的吧? 察觉了祖父和父亲的异样,本想静观其变的白宜修也走过去,伸手捻了点放进嘴里。 随即,祖孙三就全是一副被震惊住的表情、愣愣地站在那里。 “没有一点点的苦涩腥麻的味道”半响,白敬律开口道。 “不含一丝杂质,有种淡淡的清香”白宜修接着道。 无视旁边两人的说话,白景堂拿起一旁的水壶,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尽。活动、活动自己的舌头,待觉得自己的味觉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白景堂又小心地捻了一点点,放进嘴里,闭着眼睛,砸吧砸吧几下,终于喊出一句“好盐!” 随着白景堂的话音刚落,三人对视一眼,随即猛地同时转头,眼神火热地看向那边正含笑看着他们的李元宁。 歪着脑袋,冲着正盯着自己的白家祖孙三,李元宁得意一笑:小样,就说你们撑不了多久! 果然,性子急一点的白敬律,立马指着手里的那一撮盐,开口道:“宁儿?” 看着那快把自己瞪出花的三人,李元宁有心想卖个关子,但看了看脸色略显疲惫的几人,终是没忍心,直接开口解释了一番。 “是你自己带着林小子、青小子做的?”白敬律惊讶地开口道。 这不明显呢嘛!李元宁心道,嘴上解释道:“是请的宅子里吴师傅打得工具,我再领着青子和林子做的。”说完,李元宁也补充道:“也是试了好多次,才做出这种的还可以的盐的。” 试了好多次?还可以的?这才几天的功夫,能做多少次?这样的盐竟然叫还可以?三人顿时无语了。 想想这两年来,白景堂他们也曾想过制出好一点的盐,断了湘王府的进项。有段时间,白景堂更是亲自领着人没日没夜地炒制,那才真的是试验了无数次,好吗?自然,最后都无功而返了,他们这才退而求其次,推销起海鱼来的。 不过,想起那保存海鱼的那个制冰法,几人对于李元宁能制出这样精细的盐,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白宜修的心里甚至冒出,自己的这个表弟还会些什么的想法。 看着这陶罐里的盐,白景堂不禁感叹,想不到啊,想不到啊!自己之前一心想要做出的盐,竟然都叫闹闹做了出来,而且做得比自己希望的还要好。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动声色间就做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白景堂心里默默感叹道:这样的孩子,怎么不叫自己惊喜。 一边的白宜修听完李元宁的述说,还是忍不住怀疑地开口道:“这制作过程,真是那样简单?” 眨巴眨巴眼睛,莫名地看着自家大表哥,李元宁:“……”不然呢?想了想,李元宁觉得自己刚刚介绍的那一套炼制精盐的程序就算不复杂,也不能用简单两个字来形容吧? 似乎看出了李元宁的疑惑,对面的白宜修努力平复一下内心的激动,解释道:“表弟可能不知,西南市场上的盐都是用大火熬制而成的。为了防止技艺外泄,及一些其他原因,即使这样的暑热天气,那些个盐奴也是在封闭的屋子里劳作。就潮州而言,哪年不得死上好些盐奴。刚开始的时候,这些盐奴都是那些犯了事的人充作的,再后来……” 再后来怕是就拿好人冒充了。反正这些无良的当政者想怎么欺压、冤枉谁,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只可惜,受累的还是百姓,李元宁恨恨地想到。 所以,此时的李元宁也理解了为什么大表哥会有那样的疑惑了。相较于那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盐坊,自己这个生产出不知甩了对方盐多少条街的工序,自然就显得省事、方便、简单了。 见李元宁明白自己的意思,白宜修又忍不住地开口道:“表弟,你可真是…”说到这里,白宜修停顿了下,似乎是在思索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半响才接着道:“呵,真是厉害。要知道这么些年来,因为这食盐的利润实在可观,多少人想一窥湘王府盐坊的秘方,或者自己研究出比湘王府盐坊更好的秘方,都一无所获。”忍不住又看了看桌上的陶罐一眼,白宜修接着道:“可你竟然就这几天的功夫,制出这么好的盐。这真是,说实话,刚开始看见父亲倒在手里的那一点时,我还奇怪这个时候,表弟哪里弄来的雪,不想……” “不错”一边的白敬律忙也开口道:“咱们宁儿这是厉害”说着话,白敬律还仔细摩挲着手心里刚刚剩下的那点盐道:“瞧瞧这盐,真跟那雪一样。谁能想到这盐竟然可以这样白净、细腻。父亲?”说着话,白敬律猛地转头看向白景堂,两眼放光地继续道:“你说这样的盐一出来,那这西南…乃至整个” 点点头,白景堂挥手打断儿子的说话,这真是个好事,对他们大大有利的好事。 想着儿子刚刚的话,白景堂的手握成了拳头,若是那样,他们可是断了湘王府的补给、动了他的根基了。 背着手,绕是一向冷静自持的白景堂,此时也难掩内心的激动,不过还是告诉自己:这可得用好了。 吩咐白宜修立时通知各幕僚去书房后,白景堂走到李元宁的身边,摸了摸李元宁的脑袋,随即拍了拍,便走了出去。 摸着被白景堂拍了脑袋的李元宁:“……”,虽说心里知道这是外祖父对自己的肯定,可还是忍不住地嘀咕道:真是的,我又不是小狗。 随后,看着那走出去的三人,李元宁的嘴角因着白景堂的那份肯定,不知觉地扬了扬。 第一百四十二章 声名鹊起 晚上的时候,可能是得知白景堂回来了,渔业村的村长领着一众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提着东西来了白家。 一进门,这些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忙弯腰拜谢。想想自己之前的浅见,村长真正是觉得不好意思。 对于村长为什么领着这些人过来,白景堂是一清二楚的。回来半天了,家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自己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嘴角翘了翘,白景堂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和高兴,没办法,家里孩子出色,做家长的哪个不开心? 笑着和村长等一众人打着招呼,白景堂伸手请村长及一众村民起身、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顺便命人奉上茶水。 听着村长等人的赞扬声,白景堂也不得不肯定自己的这个二孙子白宜倢,这次倒是让自己刮目相看了。想着高勋回来后的禀告,白景堂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臭小子,出息了! 对于渔业村的这个学识堂,自从知道是白家二小子带着一群村里的孩子们办的后,很多村民在经历了刚开始的兴奋激动后,就变得失望和不以为然了,认为那只是孩子们之间的一时心血来潮。却不想人家是真的在办学堂,认认真真地在办,而且办的还是有模有样。 的确,不过短短七八天的功夫,白宜倢的那个学识堂就被经营的有声有色、且风生水起了。 可能是被压抑的太久,也可能是渴望的太久,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学堂,村里的孩子们则表现出了不一样反应。 自从知道自己也可以看书识字,而且还是不要银子的那种,甭管是学多少,还是谁教的,能有这样的机会,村里的孩子们都很开心。即使刚开始,部分孩子的父母一再强调那是白家的二小子闹着玩的,也没能阻挡孩子们的热情。 学识堂开学的当天,村里的孩子差不多就都过来了。 听着那个在大人们嘴里有着“神仙弟子”的小公子,讲述着这读书学习的好处、以及他口中的那一幅幅美好的画面,懵懂的孩子们觉得似有什么东西直击自己的心口,使得自己迫切地想要知道的更多、更多! 当然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一件事,更是直接让渔业村的“学识堂”彻底名声大噪。 学堂开学后的一个清晨,在这里跟着白宜倢学习的一个叫许生的爹娘及其舅舅林勇,领着许生和他的表弟刘杰,带着一些礼物和一挂鞭炮来了学识堂。 伴着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群人一进来,对着白宜倢就是一番低头感谢,弄得白宜倢、其他少年、在场的孩子,以及闻得声音赶来的村民俱都莫名其妙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过,随着来人的一番解释,众人这才知道原委,也更加坚定了继续在此学习,或将孩子送过来学习的决心。 话说许家舅舅林勇的大儿子林笙要结亲了。这样一来,家里肯定要置办聘礼,而且因着这林笙之前曾表示过、婚后想在镇子上盘个店面做小生意的打算。 儿子有这样的想法,林勇觉得作为老子应该支持,奈何自己家里实在拿不出相应的银钱,想了想,便决定卖了自家八亩良田换点银子。 主意一定,林勇就托人找买主。赶巧那天,林勇的妹妹带着儿子许生回了趟娘家。 那边,中人请来的买主来了之后,双方一商量,定下八亩良田六十两银子的价格。 可是奸诈的买主和收了好处费的中人,在契约纸上写的却是八亩良田贰十两银子的价格。对于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林勇哪里知道。听着中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契约书后,林勇正准备高高兴兴地按手印呢。 因着许生在白宜倢这里学过数字,且识得部分其余的字。见舅舅和别人立契约,小小的许生觉得新奇,就凑上来,想看看真正的契约书是什么样子。眼睛顺着中人的手指划过那一个个认识或不认识的字,许生愣了愣。想起学堂里夫子教的,与这个人念的不一样啊!是自己记错了吗?许生疑惑了,随即,许生又肯定了,不会,自己不会记错,尤其记得那小夫子可是夸过自己学的好的! 当下,许生指着那契约上的“贰”道:“叔叔,你读错了,这个是贰不是陆”。 话音刚落,正准备按手印的林勇一怔,而那方串通好的中人和买主,不防这一个穷不溜秋的乡下孩子竟然识字并且当场指出,都傻眼了。 当然傻眼的还有林勇,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作为自己好友的中人,会骗自己,不由得有点疑惑和谨慎,毕竟这几亩地可是自己一家子的命啊。 他定了定神,严厉地假装责问许生可不能瞎说。 面对舅舅的责问,许生哪里答应,一口咬定自己在学堂里学的,不会记错。 得到肯定的林勇再看向中人和买主,发现他们此时眼神闪躲,神情更是紧张不安,哪还有什么不明白。当下,林勇就是一阵震怒和后怕,若不是还顾忌着大家平日里抬头不见点头见,还有自己今日也没有什么损失,林勇定是要送他们去见官的。 不过自此,这中人的名声可就臭了,想来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找他做这档子买卖了。 经历了这件事,许生的爹娘才知道自家儿子在那学堂里是真的学到东西的。 撵走了中人和买主,林勇一把抱起自己的外甥,询问这许生识字的事。待得知前因后果,林勇惊讶的无以复加,这孩子竟然去了学堂?不收银子的学堂?真的假的? 想想自己今日若不是自家这个外甥,可是就被人坑惨了的事,林勇忙一个劲地问许生这学堂的事。 待得知渔业村开设了学堂,所有孩子可以免费学习认字时,林勇都惊呆了,还有这样的好事?要知道似他们这样的人家,无论读书识字都是不敢想的事。现在有不收银子的学院可以学,哪里找去?想着自己今日不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吗?可笑妹妹妹夫一家竟然之前还以为儿子去玩的。 当下再不迟疑,林勇就央着自己的妹妹,问问能不能介绍他的二儿子林杰来此处读书。所以,这才有了开始的那件事。 因着这件事,附近的村子都知道了渔业村最近开办了一个学堂。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出发 什么?不收银子的学堂?真的假的?这几乎是所有听到这件事后,众人的第一反应。随即,待得到肯定后,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人家都一拍即合。 这辈子吃够了不识字的苦,如今自家孩子有这样的机会,哪里能让它溜了? 几乎所有的父母都道自己苦点累点没关系,不能耽搁孩子,家里的事也不要孩子做了,赶紧去学些个东西,认点子字,不然连立个契约书都被人骗! 当然了,有些家长甚至贪心地想:要是自己的孩子能学有所成就更好了。 随着孩子们的增多,本着贪多嚼不烂的想法,又因着这些孩子们的基础太差,白宜倢经过深思熟虑,采用李元宁的一些提议,与高先生商量了一下,采用课表制、互助制等一系列安排,使得学堂向着更加全面化的方向发展。 送走了村长等人,白景堂推开窗子,听着墙角偶尔冒出的虫鸣声,看着远处的夜空。 “父亲”一边的白敬律开口道:“真没想到宜倢能做到这个地步!” “是啊!”白景堂笑着回道:“听说就为了多学些东西,许多外村的孩子都赶了过来,本是辰时末才开课的学堂,卯时就有人过来,就着那学堂摆放的沙框,模仿着练字。” “嗯”白敬律笑着点点头,又补充道:“不光那些求学的孩子努力,宜倢更是夸张。听说这宅子里但凡会点技艺的都被他请过了。若是那实在没有时间的,这小子就能豁出脸皮哄着、求着人家。遇到实在没有时间的,这小子还提出什么十天上一节课等等。还有”似想到什么似的,白敬律又笑着补充道:“这不,见修儿回来,这小子又不管不顾地去缠着老大了,非的要老大去上一课才罢,说什么这叫课堂多样化、学术交流等。”说完,白敬律更是摆手道:“也不知哪里来的些稀奇古怪的说法?” “多半是闹闹的说辞”闻言,白景堂笑着回道,随即又开口道:“宜倢现在干什么呢?” “跟着高先生学习呢!”白敬律接着道:“刚刚高先生都夸这小子学习用功,除了自己每日上午的坚持授课外,下午的武术练习,晚上回来也不闲着,必定也是要学上一两个时辰的。”说道这里,白敬律嘴角的笑意深了深,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二儿子会有这样出乎意料的一天。 赞许地点点头,白景堂笑着道:“瞧瞧这小子闹得动静,本来是想让他自己操作的,却不想他倒好,直接把大家都拉进去了。”随后,瞥见自家儿子似要出口的询问,又挥挥手道:“无妨、无妨,这样也好!有些事既然避不过去,那就无需再避。何况……”说道这里,白景堂看着白敬律道:“明日你到村长家,将闹闹说的那个地方买过来,晒制粗盐所用。至于其余的,该动起来还是要动起来。” 闻言,想起李元宁制作的那些盐及今天下午大家在书房所商议的事,白敬律忙点头应是。 不出几天的功夫,白景堂名下的盐场就正式成立了。因着怕节外生枝,盐场还是打了鱼行分支的名头。 待将里面的人教会,盐场走上正轨后,李元宁一下子又闲了下来,就寻思着再找一些事情做做。 眼看着李元宁又开始了整日的闲逛,白景堂没说什么,他对李元宁要求向来不高,只要这孩子高兴就行。但彭林不干了,自从上次白景堂命人搜山、带回自己,医治李元宁。自己可一直被困在这个村子。前些日子,在白景堂的授意下,彭林一直给人免费问诊。如今这问诊的人都快没有了,又见这小宁儿活蹦乱跳地没什么事,想起自己药庐里的药,彭林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吵着要回湖宁。 被彭林闹的头疼,又见这边的一切都各进行的很是顺利,且白景堂想起之前湖宁庄子上让人送来的消息。想知道那边事情发展的怎样的白景堂决定还是去一趟湖宁的好。 此外,想着李元宁这孩子自来了西南后,就困在这村子的情形,白景堂决定带上她一起。 对于白景堂要带自己去湖宁,李元宁很是高兴。 因着这段时间,二表哥白宜倢一直忙着学堂的事,且大表哥白宜修也被他拖去当苦力了。自己男儿家的身份,表妹白宜佳又不太合适和自己走的太近,至于白宜倚最近更是被二舅母批评心玩散了,约束着学刺绣、练字呢。 这一个个的,都没时间陪自己玩,李元宁也是闷的可以,又不好意思向祖父提出自己出去玩。现在白景堂主动开口带她出去走走,她哪还有不乐意的? 毕竟这老闷在一个地方的感觉真的不好。而且,这里又不像京城,有无数好玩的东西等着自己。 事情一决定下来,李元宁就跑去告诉柳青柳林。柳青很高兴,她这个跟李元宁野惯了的人,早就憋不住了。 反倒是柳林,听说李元宁是去湖宁游玩,且一路有伯爷跟着,便推迟了。 其实在开口之前,李元宁就有所猜测。这段时间,每天傍晚的时候,柳林都会等那群小子下了课,到海边练习功夫。不仅如此,这些人还成立了训练小组。 之前,虎子更是找过自己几次,询问骑鲨的一些信息和技巧。不仅如此,柳林还根据李元宁的叙说,制作出一个虎鲨的模具,用于模拟练习真的虎鲨来攻击时,他们该做的反应。 第二天一早,李元宁便带着柳青跟着白景堂、管家爷爷白峰、还有彭林出发了。 因为天气太热,一行人倒也不是特别着急,再说湖宁离这里不过一百多里,白景堂便选择步行。其实,几人之中,只有李元宁和彭林的脚程相对差点,其余的人那是比马车也慢不了多少的。 时值夏日,暑热难挡,李元宁一行趁着晨露赶了一段时间的路。 现在,几人正在路边一处茶棚休息。 看着茶棚老丈端来的大麦茶,李元宁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这京城的大麦茶竟然传到西南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所见 见少年睁大了眼睛盯着那杯子里的茶水看,一边的摊主笑着道:“客官,这是大麦茶。尤其适合这大夏日里,最是解渴!” 白景堂几人闻言,将杯子放在鼻下闻了闻,果然有股浓郁的麦香,一口下去,只叹夏日里喝这个真正不错。 那摊主见状,忙一边笑着上前给几人续水,一边得意地道:“这可是现下京城最时兴的茶。因着我们这里不产大麦,我家小子前段时间从京城回来,顺便给我带了些回来。初时啊,我还觉得这好好的大麦恁是给炒成茶,多可惜啊!可后来,自己这么一尝,觉得这茶是真的不错,那是便宜、解渴又好喝。” 听着摊主话语里那炫耀的语气和夸赞,白景堂几人笑着点头称是。 柳青听了,转了转眼睛,也尝了两口。平心而论,相比较苦涩的茶叶茶,她也觉得这大麦茶的味道要好上许多。转了转眼睛,似想起什么似的,柳青凑到李元宁的耳朵边,问道:“这不会就是你在富阳县说的那个大麦茶吧?” “嗯嗯”地点点头,李元宁眼睛瞥了柳青一眼,不然呢? 白景堂的耳朵那是多厉害啊!闻言,白景堂瞄了李元宁一眼,眼里笑意一闪,故意问着摊主道:“哦,老人家,这茶是京城产的?以前怎么都没听过啊?” 反正棚子里现在也没其余的客人,又见眼前的老者这一询问,早就憋不住想说一下的摊主,没有任何迟疑地就拖了个凳子,挨着李元宁这一桌子坐下。 坐下后的摊主,一腿撑在凳子上,一条胳膊搭在一处桌角,开口道:“要说客官这话,可问对人了?这大麦茶也是最近才有的。一个多月前,京城周围大雨不断…就这样,三个小仙童从天而降,介绍了这大麦茶和那可燃石的用法,解了京城百姓之困。” 听着这摊主像个说书先生一样,叽里呱啦,且添油加醋的一番讲述,李元宁的嘴角抽了抽,“三个小仙童?” 一边的柳青闻言,更是乐不可支地捂着嘴直笑。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见此情形,摊主不乐意了,指着柳青道:“你这小哥好不知事,这事京城周边都传疯了,你这样倒显得我老汉胡说八道一样。”说完,摊主生气地站起来就要走。 同一桌子边的白峰见状,忙站起来打圆场道:“老人家、老人家,小孩子不懂事,还请见谅、见谅!” 人家摊主这样卖力,作为“仙童之一”的李元宁忙用胳膊撞了撞“仙童之二”的柳青,示意她表示一番。 被李元宁这么一撞的柳青,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行为的不妥,忙起身抱歉。 摊主这才作罢,又回坐到原来的凳子上,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刚刚说话的可信度,摊主看着几人,想了想又道:“你们还别信,我听人说啊,这仙童如今就在我们这里。” 李元宁:“……” 众人:“……” 说完这话,摊主见众人都惊讶地盯着自己,抬手得意地指了指头顶的天空,道:“前段时间的暴雨你们知道吧,也是得这仙童提示,大家才避过去的。虽说损失不少东西,可好歹大家命保住了。更甚至,听说这仙童还在海里从鲛鲨的嘴里救下二十几个少年,听听啊,那可是鲛鲨啊!”说到最后,摊主盯着大家,明显一脸非要众人表态的语气道:“你们说凡人能知道这些?肯定是老天爷看我们的日子不容易,派下仙童指点的,对不对?” “呵呵呵……”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点头称是。 见众人这回都一脸诚恳地认可自己,摊主这才满意地一笑,随即感叹地道了一句:“唉,要是我能遇见这个仙童,该多好啊!好歹也要问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 “噗……咳咳”一个没忍住,李元宁刚刚喝到嘴边的茶水,立马喷了出来,随即就是一阵连续的咳嗽。 众人:“……” 摊主:“……”刚才那句话有什么不妥?奇怪地看了李元宁一眼,摊主起身给众人又换了一壶茶。 看着摊主一时走开,众人对视一眼,均觉好笑。 白景堂嘴角含笑地看着手里的这个大麦茶,想起这孩子刚到渔业村时和自己说的事。与李元宁当时轻描淡写的描述不一样,这个摊主的形容要更详细,整个京城最时兴的茶?还有那个煤炭石,竟然可以取代柴火!这看似一件件不起眼的小事,可往深里看,又哪一件是小的了? 想到这,白景堂的心里也不禁产生一些疑惑,这个孩子究竟还知道什么?难道真是因为袁家血脉的问题。同时,白景堂不禁又有些感叹,这要是个男孩子多好,敬莲也不用受那些罪,元慧、元思两个孩子也不至于连点依靠没有。 随即,白景堂又自嘲地笑笑,自己真是老了,糊涂了不成。这孩子哪样又输给男孩子了,就连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大孙子,在有些方面也是不如她的。 喝过茶,因着烈日当空,几人打算就着棚子休息一会,好避开这正中午的太阳。奈何这棚子实在太热,几人光是坐在那里不动,都是一身汗。 因着中午时分,棚子里也没其他人,摊主自己拿着扇子在一处休息,也不管李元宁几人喝了茶,是走还是留了。 又一次用衣袖擦了擦额角,柳青不禁道:“好热,之前在渔业村,也没觉得离这里多远啊!怎么这里就这么热?” 李元宁心道:当然是因为海水的比热容比陆地大的原因。不过,李元宁想到自己即使这样解释,柳青也未必理解,便还是作罢了。 就这样,闲着无事的几人干脆在棚子里聊起了天,准备避过响午的高热期,再出发。 就在几人正在茶棚里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听得远处一阵哭声及有人谩骂、鞭打的声音,俱奇怪地转头望过去。只见远处的山坡上,一群明显地方小吏模样的人,正嘴上骂骂咧咧地拿着鞭子,赶着一群被捆着的男人、妇人及孩子过来。很明显,那哭声就是那些妇人、孩子们传来的。 疑惑地看着那边,瞧着这些被捆着的人明显都是一副庄稼汉的模样,更有那被牵着的孩子,也不过就两三岁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出手 许是听见了那边的哭声,茶棚摊主明显也躺不住了,整个人坐起了身子,拿起一边的抹布、擦着一边的桌子,嘴里感叹着:“唉,作孽啊!” 闻言,正看的于心不忍的柳青一下就要起身,却被白峰一把摁住。 只见白峰瞥了一边的白景堂一眼,随即,似疑惑地指着那边的人群,对着摊主开口道:“老人家,这是?” “唉!”可能也是气急了,摊主干脆一把扔下手里的抹布,走到这边的桌子边,看了看对面的人群,用只有这边能听得见的声音,气愤地道:“这真是,唉,一点活路也不给啊!” 见他这副话里有话的神情,白峰忙站起身,请着摊主坐下,细细讲解。 原来那群被捆之人都是附近各村的一些村民。前段时间因着西南忽然而来的风暴,虽有靠海的楚州给遮挡了大半,可是湖宁这里还是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些波及。 碰到这样的情况,湖宁府衙一应官员不想着怎么为百姓谋福利,反而强行征收什么安户税,这不是给百姓的生活雪上加霜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所以,一部分村民决定联合起来,商量着一起去府衙询问一下,想要讨个说法。 哪知官府根本就没有理睬他们,反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这些人定为暴乱分子,全面缉拿这他们。不仅如此,为了震慑住其余的百姓,官府连那些人的家人也不放过,将他们全部缉拿起来。因着这官府的牢房实在关押不下了。这不,官府每天安排差吏将那些带头闹事的家人,拉出来示众一圈,以达到杀一儆百的目的。 说着话,摊主又叹了口气,指着头顶的太阳道:“唉,你们是不知道,看看这头顶的太阳,每天中午这个时候,那些人都会被拉出来,受这烈日暴晒之苦。等到晚上,再被捆起来、随便扔进哪个草垛里喂蚊子。大人还好,听说已经有不少孩子因为被咬的浑身溃烂,没熬得过去了。” 顺着摊主手指的方向,众人果然看见摊主口里,这些暂时熬过来的孩子,因着身上几乎没几块布料的遮挡,而显现出的脓包。 紧紧握着手里的杯子,白景堂气的浑身发颤,这些个硕鼠。全不知为百姓谋利、为皇帝分忧,整日里就知道欺压百姓,真正是该死。 “真是太过分了”同一桌子上的柳青反手将杯子砸在桌上,就要起身,却被白峰一把摁在肩膀上,眼神瞟向白景堂。顿时,见此情形的柳青,想起自己出发前,在爹娘面前下的那个不给伯爷惹事的保证,如被戳破气的皮球、瘪了下去。 李元宁也是一阵气愤,看了看隐忍的外祖父,暗自提醒自己不可以给外祖父惹麻烦。别过头,不去看那边,李元宁拉了下一边柳青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本来只是讲述事情的摊主,被对面小子刚刚的起身的举动吓了一跳,待见他又冷静下来,方才舒了口气,可不能闹事,不然自己的摊子可就惨了。再说,这些人平日里欺男霸女地,又哪里是好惹的?此时的摊主暗恨自己今日不该多嘴,说不得还惹祸上身。 想到此,摊主忙站起来一边烧水去了。 那边的大路上,见有一间茶棚,正感觉累的不行的的差吏们哪里还待得住,吩咐那些人待在外面,自己先进了这茶棚。 纵使这茶棚摊主对着这些要五扬六的差吏们恨得要死,见他们进来,还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 就在摊主将茶端给那边桌上的时候,就听外面一个妇人忽然凄厉的哭叫道:“狗子、狗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别吓娘!” 循着声音望去,李元宁就见那边一个妇人,正一边低头哭泣、一边摇着怀里的孩子喊着,旁边俱是些跟着捂着脸哭泣的众人。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李元宁几乎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怕是中暑了。来不及细想,李元宁猛地站起来,就要冲了过去。 见此情形,白峰一惊,一声“表少爷?”,伸手就想拦住想冲出去的李元宁。却听啪的一声,李元宁旁边的柳青一伸胳膊,拍开白峰伸出的手,随即反手一个动作,将李元宁带出棚子。 “唉,小哥你可不能去啊……”那边摊主见状,忙想伸手拦住柳青,但看了看那边同样怔住的官吏,又闭了闭嘴。 被柳青带出去的李元宁,忙跑过去蹲在孩子的身边。但看孩子紧咬的嘴唇、潮红的脸颊及满头的大汗,李元宁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嘴里对着妇人道了一声“我是救你儿子的”,李元宁便吩咐柳青赶紧将这孩子抱到一边的阴凉处。 棚子里,失了手的白峰有刹那间的愣神,看了看那边跑出去的二人,眼睛又瞥向此时正望着外面的白景堂。 察觉到白峰的视线,知道他的担忧,白景堂挥了挥手,示意没事。只是在看向那边哭泣的人群时,白景堂又觉得心中怒火难平,真恨不得将湖宁知府章耀文、抓过来痛打一番。 似乎是没想到茶棚里竟然会有人出手,哪些官吏明显先是一愣,随即就有人跑出来喝道:“你干什么呢你?还有,谁让你给他喝水了,不许喂他水。”说着话,那官吏抬腿向着这边被柳青抱到阴凉处,又被李元宁小心喂着水的孩子而来。 “官爷、官爷,求求你、求求你,让他喂点水吧,喂一点水吧。……”之前抱着这中暑孩子的妇人见此情形,忙跪在那官吏的面前求到。 “去你娘的!”只见那官吏抬腿一脚,便不再管那被自己踢去老远,此时蜷缩在地上的妇人,而是嘴里骂骂咧咧地又继续冲着李元宁这边过来。 只是还没等这人到李元宁身边,就被站起身的柳青飞起一脚,伴着一句“去你娘的”给踹飞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众人就觉得眼前一个黑影,随后伴着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伴着那重重的落地声,茶棚摊主闭着眼睛、抖了抖,心道:今儿个可惨哦! 果然,见自己这边的人被踹飞了出去,棚子里的其余官吏立刻都站起身子、唰唰地拔出腰间的佩刀,随即冲出棚子,紧盯着对面的柳青。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教训 一时间,因着差役这边忽然的拔刀、及冲出来的动作,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整个茶棚的周围一时间静的出奇。 对面的那些村民,除了此时强忍着疼痛、跌跌撞撞奔到自己儿子身边的那个妇人,其余的村民都是一副战战兢兢、惊慌失措地围在一起的样子。 他们是怕了,刚刚那少年飞起的一脚,他们可是都看清楚了。可就是因为都看见了,他们才更害怕,为自己、也为眼前的少年。想想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那群差役是什么人,他们还不知道?那就是群会因着丁点的不满,把你往死里整的人。被这样的人缠上,不用想,他们都能知道,接下来这少年的处境会有多惨。 有好心地看不过去的人,刚想开口提醒那少年赶紧走,却被身边的人猛地拉了一下,道着“你疯了,不为自己、也为孩子想想啊!” 那人闻声,生生打了个寒颤,顿时闭紧了嘴巴。想想之前自己村子里的刘二奎,也是因为自己的快嘴提醒,惹得这些人报复,一家三口全部惨死的场景。 说实话,刚刚看见那叫秦虎的差役被踢出去时,他们除了惊讶,就是解气,只恨不得自己也跟上去补几脚才好。可眼睛瞥见那边拔刀出来的差吏,他们又害怕了。他们是官,自己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想想自己家,不就是吃的这个亏吗?可是,他们只是要申辩一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一时间,看着手里的绳子,众人直觉的若不是为了孩子,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看着对面只顾整理衣服、完全没看自己的小子,领头的差役张龙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哎呦,竟然不躲,行啊!小子,爷爷我有多久没看见这么大胆子的人了。行,你小子想出头是吧,爷爷今天就让你出尽风头。 一挥手,张龙狠狠地对着身边人,道:“兄弟们,好好伺候、伺候!” 随着这张龙的话音刚落,那群差役顿时如恶狼扑食般狰狞着扑了上来。 见此情形,茶棚里的摊主和外面的村民都害怕地蹲下身子,有孩子吓得当即哭了出来,却被自家大人一把捂住了嘴。 听着几声砰砰、及伴着嚎叫的声响,蹲下身子的众人心颤地跟着抖了抖,心里都在为那热心少年惋惜。不过,咦……这叫声怎么像是……?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眼前的地上,刚刚还耀武扬威地冲过去的差役,此时俱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苦痛地哀嚎着。 当然,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正站在中间的张龙,此时的他也是一脸惊恐地看着这忽然的变故,这这这……。腿脚打着颤,张龙知道自己今日踢到铁板了。不过,想起自己的靠山妹夫,张龙又有底气了,当即,张龙色厉荏苒地道:“小子,你什么人?你…你知道我是谁吗?得罪我,你可就死定了。” “你谁啊?”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柳青无所谓地问。 一挺脊背,张龙得意地道:“这湖宁山丘县的师爷可是我妹夫。” 什么师爷…什么妹夫的?柳青不以为意地切了声,她还以为是多大的官呢?一个小县城的破师爷也值得炫耀。想当初,京城二品大员的妻子暗地里诋毁自家姑奶奶,她和少爷都敢当面出手,还怕这个破师爷?不满地看了看这家伙得意嚣张的神情,柳青飞身过去就是几个巴掌。 本来还得意炫耀的张龙,被忽然的巴掌打得莫名其妙,对上柳青冰冷的目光,张龙忽然就怕了。 看着之前还一脸嚣张,此时怂的跟条狗一样的差役,柳青一挑眉毛,淡淡道:“你刚刚不是说伺候、伺候我吗?只是他们好像不行,要不,还是你自己来吧,怎么样?” 明明对方的声音也不大,可张龙就是觉得心似沉到地下,浑身的冷汗那是丝丝地往外冒,腿脚更是不由自主地跪倒地上。想想自己,不过因着自家妹妹是湖宁山丘县县衙师爷的受宠小妾,才某得这份差事。瞥了瞥地上,张龙一时后怕不已,那几个正宗的差役都被打趴下了,自己哪里有那个本事? 耳边的哀嚎声越来越清晰,张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合着手求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柳青:“……”也太怂了吧! 在李元宁和彭林的救治下,那边的那个孩子悠悠地转醒。 见那叫狗儿的孩子醒来,李元宁嘴上叮嘱几句,放心地将他交给自己的母亲。随即,李元宁有点担心地走到白景堂身边,喊着:“外祖父?” 看着这个到了自己身边,就一副知错不说话的孩子,白景堂有些好笑,心道:刚才不是挺能的吗?现在知道怕了。不过转头看了看那边惊恐不已的村民及躺在地上哀求的差役。 白景堂又抿了抿嘴,这些人无法无天,也该给些教训了。拿起一边的杯子,白景堂抿了一口,随即淡淡地道:“还是那句话,只要是你觉得对的事情。天塌下来,有外祖父顶着。” 闻言,李元宁眼睛一亮,这么说没有给外祖父闯祸。点点头,李元宁转身冲着柳青那边就过去。奶奶的,想想自己刚刚看见的情形,那小小的孩子浑身是伤。这群畜牲,若不是怕给外祖父招祸,李元宁觉得自己早就憋不住了。 看着气呼呼地冲出去的李元宁,白峰有点着急,有些想提醒自家伯爷一句。但见白景堂一副老神在在、稳坐钓鱼台的样子,白峰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对着走出去的李元宁道:“宁少爷,留条命。” 挥挥手,示意自己心里有数的李元宁,此时正站在柳青的身边,盯着那跪在地上的张龙,指了指柳青道:“放心,我这兄弟手里有数,肯定饶你命,额!”说完拍了柳青肩膀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刚刚白峰的话,柳青也听见了。留条命嘛!这又算个什么事? 伴着那边连连不断地惨叫声,周围人似呆滞般地看向这边。这些人究竟是?他们怎么敢? 挥手制止了准备继续动手的柳青,看着地上这躺着的一群差役,李元宁踢踢这个,踩踩那个,颇有点让这些人自己体验一番被责打的滋味。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好人 一时间,整个茶棚周围只听得见李元宁的踢打声,及一众差役的求饶、告喊声。 见此情形,对面的那些村民惊恐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看着那群被打的哭爹喊娘的差役,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但更多的是恐惧、害怕。 想跑,双脚似乎有千金重、一步都迈不开。想喊,喉咙似被什么卡主般,一个字也说不出。瞥了瞥那边正在喝水的狗子母子俩,众人一阵羡慕。动了动嘴唇,他们也想,很想、真的想,就这样冲过去,喝个痛快。不,喝一口也行,就一口,实在不行,众人甚至想着好歹让他们的孩子喝一口也行。可是他们不敢,一点都不敢! 最后一脚重重地踢在那个领头差役的膝盖上,引来那家伙的又一声更加凄厉地哭喊声,惊得对面的村民齐齐抖着身子、倒退一步。 甩了甩脚,李元宁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瞧瞧对面的那些村民,都跟傻了似的,明明都是一副很想喝水,甚至恨不得地上之人立刻死去的样子,但却都不敢上前,一步也不敢。即使这些人被柳青打倒在地,他们也不敢。很明显,这些人是被虐怕了! 眼睛再一次看了看人群中或瑟缩、或激动、或茫然地看着这边的孩子,看着他们那毫无血色的脸,李元宁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想了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转过头,李元宁对着一边撸了撸衣袖要上前的柳青道:“将他们的穴道点住,扔在这里。” “额?”柳青看了李元宁一眼,不满地道:“不打了?”说完,似想起什么似的,柳青一拍胸膛道:“没事,你放心,我手里有数,死不了人。” 推着柳青快去点那些差役的穴道,李元宁开口道:“既然死不了,那着什么急?正好这地上的砂石温度适宜,也让他们尝尝这烈日暴晒之苦。”说完,李元宁又指了指那边正盯着自己的村民,道:“我怕他们先不行了。” 顺着李元宁手指的方向,柳青也看见那些人的样子,点点头。 而对面,见刚刚打了人的小哥忽然指向自己,见识了李元宁那一连串拳打脚踢的众人,又齐齐倒退了一步。 李元宁:“……”收回手,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茶棚里,向着那边烧水的茶炉而去。 本就心生害怕躲在茶炉边、又全程目睹外面情形的摊主,见刚刚那打人之一的少年进来,顿时瑟缩地滚到一边去了。 李元宁:“……”搞的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若不是有事,李元宁都想向摊主证实坦白一下,自己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仙童’。 将茶炉边的水,全部拎到茶棚外,倒进碗里,一条线式地排开。因着这天气实在太热,这些大麦茶都是摊主一早就烧好的,此时早已冷却了,也不会有烫伤的危险。毕竟这样的天气,谁愿意喝那热茶? 向着对面的人群挥挥手,李元宁示意他们都过来喝点茶。 眼睛紧紧盯着这边,嘴唇都不知被添了多少遍的村民,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这里。 终于,人群中猛然窜出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直奔着李元宁这边摆放的茶碗而来。后面有妇人的一句“东子?”在看见孩子咕咚咕咚抱着瓷碗喝水时,戛然而止。 有了一个开头,下面的人也没有支撑太久,俱都跟疯了似的,一拥而上。不一会儿,整个茶棚里烧好的茶,甚至那四五桶未烧的水都被众人一抢而光。 心疼地看着那边喝光他水的众人,此时手里面正拿着的那些饼子,茶棚的摊主都快哭了:“那些可都是自己的银子啊!” 眼前忽然伸出一只手,正在伤心不已的摊主猛然睁大了眼睛,盯着手上那正中的一锭银子,这是给自己的?抬头看了看手的主人,那个个子矮点的少年,摊主有一丝期待。若不是想到这少年之前的凶残样,摊主自己都觉得就该一把抢过来才是。 无视摊主的迟疑,李元宁直接将十两银子放在他的手里道:“十两银子,麻烦老伯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吃食,有的话,再准备一些。” 看着手里这一大锭银子,摊主的眼睛都直了,乖乖唉!这么大一锭银子?自己这每日最多不过百十文进项的摊子,要多久才能挣到这么笔银子。 “有有有”顿时,地上的摊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立马站了起来,笑着道:“客官,稍等、稍等,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有了这十两银子,摊主觉得什么都好说。就连之前害的自己受惊不小的李元宁和柳青,摊主都觉得他们是好人。能不是好人吗?没见着他们打的是谁,帮的又是谁?还有,人家花这么多钱,也是为了那些村民。瞧瞧他们对待这些孩子的样子,一边和着手里的面,一边瞥了那边给那些孩子上药的少年,心里觉得这要不是好人,这天下怕也没好人了。 喝完水,又吃了点东西,村民们的脸色明显好了点,状态也比之前好多了。可能是反应了过来,知道眼前的人绝不简单,这些村民们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俱都跪在地上,对着白景堂这边求道:“求恩公救我们、救救我们……” 看着那边白景堂吩咐白峰扶大家起来,正帮着彭林查看一个孩子伤口的柳青,小声地对着李元宁道:“唉,你说伯爷会不会帮他们,虽说现在伯爷是白身,可是伯爷手里有……” “有什么?”李元宁警告地看了柳青一眼,没好气待道:“肯定管啊!”若是不管,等自己这几人走了,李元宁都能猜到这些村民的下场,只怕那些差役回头一报复,这些人只会更惨。 “嗯嗯嗯”地点头,柳青指着手里孩子身上的伤口道:“你瞧瞧这些孩子的身上,除了那些鞭打的伤口,还有些个蚊虫所致的脓包,那些人真是太没有人性了。”说完,柳青看了眼那边地上正‘烤鱼干’的众差役,恨恨地道:“真是便宜他们了,可惜是白天,不能他们捆起来扔进草丛里,尝尝这被蚊虫叮咬、又无力可施的滋味。” 瞥了瞥柳青一眼,同样心疼这些孩子伤口的李元宁挑了挑眉道:“有什么不能?”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惩罚 闻言,柳青顿时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李元宁,迫不及待地道:“怎么做?” 嘴角勾了勾,李元宁指了指摊主那边的茶炉,倾身附在柳青的耳边就是一阵低语。 随着李元宁的细细讲述,柳青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更是拍了李元宁的肩膀一下道:“你也太狠了吧!难怪伯爷说你蔫坏蔫坏的!” 这死丫头,说什么呢!还有外祖父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这句话了?刚准备问清楚的李元宁,就见这丫头一边笑着跑向茶炉、一边道:“不过,就喜欢你这蔫坏的样子。” 正准备追上去问个清楚的李元宁:“……” 瞥见对面柳小子笑嘻嘻地跑开了,本着大夫职责、忙着医治那些孩子的彭林同情地看了看大路正中那烈日下的几条“鱼干”,心里默默念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另一处,听着村民们或哭泣、或绝望、或颓然的叙说,白景堂直觉额头青筋直冒,恨恨一拍桌子,这湖宁知府章耀文究竟想干什么?他这是想官逼民反吗?还有这一个个的地方官员,竟然不是助纣为虐、就是充耳不闻,真正是岂有此理! 看着那一下子被眼前的老者拍的四分五裂的桌子,众人顿时后怕地退了退,有胆小的甚至叫出了声音。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白景堂,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那晚霞似锦的天空,心里想着:这西南怕是要乱了。只是这样一来,只怕这百姓的日子就更难了。转头看了看大家,白景堂安慰性地开口道:“今日的事情我已知晓,大家就先回家。”说完,见众人都是一副心有余悸、心惊胆战地盯着自己的样子。白景堂又指了指外面的那群正躺在地上的差役道:“大家放心,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的。” 闻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前的人让自己回家,是回自己的家吗?可是?转头惊惧地看了看外面的那些人,他们可不是好惹的。说不得等这些人一走,这些个混蛋就会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 知道他们的担心,白景堂指了指那地上的差役,对着立在自己身边的白峰开口道:“你等下送他们回衙门,顺便见见那山丘县县令。”说完,白景堂抬手招过白峰,就是一阵耳语。 听了白景堂的话,白峰笑着点头称是。随即得到指示的白峰抬起头,对着早已回到茶棚、此时正跟一群孩子在那听故事的柳青道:“青小子,把那几人带进来。” 被点到名的柳青,先是茫然地看了白峰一眼。待反应过来,眼睛一亮,赶紧一溜地跑了出去。 刚才她出去后,有心想在外面多等一会,亲自盯着那些个王八羔子,让他们也体验体验自己之前的手段。只是这外面的太阳太晒人,她便没了那耐心。 现在听白峰这么一说,柳青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当下,柳大姑娘赶紧地一溜跑出去,迫切地想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莫名地看着那少年一脸雀跃地跑了出去,正在疑惑的众人就听外面忽然的一阵鬼哭狼嚎的尖叫和咚咚咚就地打滚、挣扎声。 顺着声音,待不知原因的众人,将视线落在那群差役的身上时,就见他们正尖叫着、狼狈地解着身上的衣服,挠着、抓着。 这是魔怔了?众人疑惑地想,但当大家的视线落在地上黑压压的一片时,均恍然了。只是这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蚂蚁? 叉着腰,哈哈哈地笑个不停的柳青,难得喘口气地指着那边正嚎叫不已的众差役道:“怎么样?滋味不错吧!哼,就该让你们也享受享受这滋味了!省的老去欺负别人!” 被柳青指着鼻子骂的众衙役哪里敢回嘴,只得一个个哭丧着脸,不住地挠着自己。 冷哼一声,柳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差役一脚道:“去,到茶棚里去,我家老爷有话说。”说完看了看继续挠着自己、似没听见自己话的差役,凉飕飕地补了一句:“敢有一点迟疑的,我就再点了你们的穴道,撒上白糖,让你们再感受感受一番刚才的滋味。” 此言一出,那些差役也不敢再挠,立马都迅速地跌跌撞撞跑进了茶棚。这种滋味可不能再来了,他们怕了、真怕了! 就算没看见柳青在这些人身上撒白糖,光看地上那一层层黑压压地蚂蚁,白景堂也能猜到怎么回事。眼睛瞥了瞥此时冲着自己一扬脖子的李元宁,白景堂的嘴角翘了翘,这孩子?不过,这些人也该吃点苦头了。若不是自己手里目前没有这个权利,白景堂觉得就从自己今日听到的、看到的事而言,这些人都死有余辜。 伴着扑通、扑通的声音,这些人一进来、就跪在白景堂面前,拼命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边求饶还边挠着自己,看着这些身上被挠出一道道血印子的差役,听着他们嘴里那一声声可怜兮兮地求饶,众人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有一种畅快。该,这些杀千刀的,没人性的畜牲。合该让你们也知道知道这滋味。 懒得同这些人啰嗦,白景堂直接指着一边的村民道:“你们的命看你们自己。今天就让这些人回去,听见了吧?” 听得白景堂的第一话,那些差役有点放心了。待听得后半句,众差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迟疑,那领头的张龙更是瑟缩着道:“这…这些人可是县衙备案……”话未说完,瞥见之前往自己身上撒白糖、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那个少年。张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一个劲地道:“全凭老爷做主,一全凭由老爷做主!”娘唉,太吓人了。张龙觉得若是将这些人放回去,自己最多被上面骂几声,打几板子。实在不行,大不了最后再将这些人抓回来,不就行了。可是自己此时若是不答应,怕是当场就要交代在这里。 冷哼一声,白景堂道:“放这些人回去,我知道你们做不了主。我今日只是要提醒你们,若是日后你们胆敢找这些人和这茶棚摊主的麻烦,我的这个侄孙”说着话,白景堂看了看一边的柳青,随即盯着这群人道:“最多在你身上撒些糖。可到了我手里”踢了踢刚刚自己拍碎的那张桌子,白景堂轻描淡写地道:“就跟这桌子的下场一样!”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上门 听闻眼前老者的话,一边的村民和茶棚摊主虽然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肃杀之意。可是奇怪的是,他们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由内而外的安心。 虽说不知道眼前老者究竟是谁,但众人瞧着人家这气势、做派,料也不是个普通人。再说,普通人有那样的身手吗?更何况,想想今日要不是有这些人出手,按着那些畜牲的手段,自己早晚得被他们磋磨死。想到此,这些村民忙跪下磕头,谢白景堂搭救之恩。 同样听见白景堂最后一句话的众差役,则完全不一样了。此时的他们都吓得趴在地上、都也不敢动,嘴上回着:“不敢”“不敢”。心里却一致想着:哎呦,娘唉!这凶残的一家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见镇住了这些差役,白景堂忙上前扶着众人起来,并安抚性地对着他们道:“大家就先回家吧!其余的暂先不用担心、更不用害怕有人再找你们的麻烦。”说完这话,白景堂瞥了瞥地上跪着的众差役。 察觉白景堂眼神的众差役,俱都抖了三抖,随即就都争着、抢着应着“不敢”“不敢”“再不敢了”等话语,唯恐落下自己,被对方抓住再折磨一遍。 看着那些拿着茶棚摊主刚做好的面饼子、跟着自家大人离开的孩子们,李元宁叹了口气:诸公有意除钩党,最是无辜百姓人。 瞧瞧这西南一应官员的做派,简直是反着朝廷、挑着事的有恃无恐!这样的明目张胆,怕是山雨欲来啊!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李元宁想整个西南怕又是一片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的景象。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可不得首当其冲地先遭殃啊! 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赶路的李元宁实在搞不懂以湘王为首的西南一应官员,这好好的日子不过,折腾什么啊折腾? 随即,李元宁似想到什么似的,瞥了瞥那边的柳青和彭林,猫着身子挨到白景堂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道:“外祖父,你是不是有……”说着话,李元宁用手在空中画了个腰牌的形状。 看着眼前这挤眉弄眼、了然于心的孩子,及刚刚画的那个方形的图形,白景堂莫名其妙地看了李元宁一眼,蹙了蹙眉头,道着:“……什么?” 见外祖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李元宁也不气馁,砸吧了下嘴、四处看了看,随即垫着脚,附在白景堂耳边道:“御赐金牌啊!” “……”这孩子哪里来的这些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狐疑地看着李元宁,白景堂干脆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什么?没有?李元宁震惊了。她知道有些事白景堂也许不说,但既然他对自己开了,那说没有就是没有了。 怎么能够这样?这一刻,李元宁对着京城里的瑾成帝完全鄙视了,这是典型的既要牛儿干活好、又要牛儿不吃草啊! “等等…”当下,再不迟疑,李元宁一把拉住白景堂,忍不住瞪着眼睛、小声对他道:“那…那皇帝让你到西南办事,什么特权、好处、方便也没有?” “嗯”白景堂也不迟疑、干脆地应道:“陛下让我看着办,不过他安插在这里的人,可随我调动。” 可不得随着您调动吗?指望着您干活呢!还看着办?李元宁急了,你这啥都没有,怎么看着办?还有,您啥都没有,您还让白峰爷爷送那些差役回去。 干什么?自投罗网、自报家门啊!李元宁是真急了!还有,你没见那些差役嚣张的边都没了吗。差役都这样,那县令还用说?可您倒好,竟然就这样让白峰爷爷大咧咧地过去了。 这样想着,李元宁又忍不住地开口道:“那…那…您还让白峰爷爷……” 知道这孩子话里的意思,当下,白景堂得意地笑着道:“我虽没有管制那些人的权利,却有其他的方法。” “什么方法?”闻言,李元宁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瞥了瞥这睁着双眼睛、热切看着自己的孩子,白景堂神情一晃,这个孩子的眼睛真像他的老妻啊!自己的妻子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这是他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 定了定神,白景堂一边继续抬脚前进,一边想:真是,也是奇了怪了,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个传承了自己妻子的那双眼睛。倒是莲儿生的思儿和闹闹,随了她们外祖母的那一双眼。 见外祖父什么也没说的就那样撇下自己,自顾自地走了。李元宁急了,真是的,这说话说一半什么的最讨厌,不知道挠的人心痒痒的啊? 当下,哪里甘心的李元宁,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缠着白景堂,非得他说个清楚。 而此时,山丘县县衙里,正在后院消受美人恩的县令龚子杰,猛然听见手下人的报告,先是以为自己听岔了,随即就是一阵大怒:“什么?有人打了派去跟着看管的差役?竟然还让那些个刁民全回家了?” 盯着自家大人那似要吃了自己的眼神,前来回禀的差役,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点头应是。 一把推开身边的女子,龚子杰忍不住地开口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这个其实他们也想知道,只是人家点明要见自家大人后,再说明。忌惮那人的身手,这个差役手指着外面,忙不迭地道:“人现在在外面,说是有要事和大人您说。” “在外面?”龚县令一时怔住了,还敢上门?这胆子不小啊!顾不得疑惑,龚县令又开口道:“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 伸出一个手指,下人颤颤巍巍地道:“一…一个。” 什么?一个?咚的一脚,龚县令怒火中烧地冲着这差役就踢了过去,一边抬脚向外走,一边骂道:“废物!废物!一群废物!就一个人也能将你们吓成这样!” 翻身起来,紧跟其后的差役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想,虽是一个,可这一个也干翻了他们一群,好不好?还有,他现在总算明白那些个混蛋为什么让自己进来通报了。 想起刚刚在门口,见对方一个老头,今日值班的衙役,有意替那几个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同僚出出气。 可惜想象很美好,结果却是,原本想揍人的他们,却被人家给揍了。 第一百五十章 把柄 待龚子杰气势汹汹地冲到前衙时,就见一瘦弱老者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品着手里的茶,旁边还有鼻青脸肿的衙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龚县令:“……” 见龚县令过来,那边正狗腿地伺候着老者的衙役们立马缩了手,胆战心惊地退到了一边。 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者,龚县令心里想着:瞧着挺气定神闲的啊! 还有,这一副享受的样子?这是自己的县衙吧?抬头看了看,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的龚县令,脸色阴寒地迈了进来。 喝着手里的茶,一直留意外面情况的白峰,不动声色的地看了来人一眼,任着对方自上而下地审视自己。 见到这老者并没有因着自己的到来而有所收敛,龚县令的心里更是不悦,但见对方这副沉稳的气度,又有些怀疑对方的身份。 当下,龚县令还是强忍怒火,开口道:“请问,阁下是?” 眼皮都没抬,白峰淡淡开口道:“无名之辈。” 龚县令:“……”被噎了一下的龚县令直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直冒。呵?挺能得啊!在老子的地界上还敢这样一副语气对着老子?此时的龚县令甚至想着管你是谁,哪怕就是皇帝亲派的也不行。 打定主意的龚县令,忍不住地指着外面那群伤痕累累的差役开口道:“那些人是你打的?” 抬眼直视着有点气急败坏的龚县令,白峰点点头。 瞧着这肆无忌惮的样子,这是承认了!龚县令心里冷哼一声,眼睛瞥了瞥自己身后的二人,心道,真以为自己身手好,就敢肆意妄为了。当下,几步过去,坐在自己主位上的龚县令又继续道:“那些村民也是你让放的。” 挑挑眉,白峰轻轻一笑,自然而然地答道:“不错。” “大胆!”一拍桌子,龚县令大喝一声“哪里来的狂徒,私自干预官府办案、放跑人犯、殴打官差,现在还敢跑到我的山丘县衙耀武扬威,正当我县衙没人治你了?真正是岂有此理。来人?” 随着龚县令的这一声吼,一边的衙役俱抖了抖,相互看了看、无人敢应。倒是紧随着龚县令进来的二人立刻上前。 见此情形,龚县令心里将这县衙里的衙役骂了够,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当即指着白峰、对着那二人道:“拿下” 将手里的茶盏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白峰缓缓开口道:“且慢!” 这是怕了?龚县令嘴角一勾、眼神阴狠地冷哼了一声,对着听了这老头的话、暂时停下来看着自己的二人,使了个继续的眼色。 “老头子死不足惜,但是有龚县令和章大人相陪,想来也是值了”见那边的二人在龚县令的示意下,又要继续过来,白峰开口道。 “慢着!”听闻那老头的话,满怀困惑的龚县令立刻制止了要继续上前的二人,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大人刚刚不是听见了吗?”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白峰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顾不得指责眼前之人的无理,龚县令又忍不住地问道:“你刚刚说的有我和章大人相陪,是什么意思?” 扬扬眉,视线环视了一下屋里的所有人,白峰淡淡一笑,接着开口道:“大人,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嗯?”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了眼前老者一眼,迟疑了一下的龚县令似反应过来了,对着厅里正莫名其妙地看着这边的衙役挥挥手。 得到龚县令指示的众衙役,虽然心里好奇的跟猫挠似的,但也知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当下,也不迟疑,众衙役俱都一溜烟地走了。 看着屋里留下的二人,白峰也知道这二人怕是这龚县令的心腹,不再迟疑,白峰把白景堂之前对自己说的事说了一遍。 另一边,跟着白景堂赶路的李元宁,正以一副极其无赖地姿势,附在白景堂的胳膊上,让他快说、快说。 白景堂好笑地看着挂在自己胳膊上,非要自己说个清楚的孩子,只得无可奈何地认命地开口了。 对于供应东陵和周边国家二分之一用盐量的湘王府来说,每个季度都有着一份数量可观的收入。 对于这些银子,其主家湘王府自是十分看中,每个季度都会安排特定的人员前去押送银两回来。 然而一年前,湘王府押送银两的侍卫在回潮州的途中,遭遇山贼伏击,致使财失人亡。 湘王大怒,直接带人杀上贼窝。只是奇怪的是,任是湘王府如何拷问,那些山贼却一口咬定自己截的只是石头,没见着什么银子。 其实对于湘王府而言,丢十万两银子是小事,但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这么欺负就是大事了。湘王一怒之下,直接砍杀了这帮山贼,以卸心中怒气。 对于有人敢在西南的地界上,动这太岁头上的土,同样得知消息的白景堂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密令手下彻查到底。 这一查,白景堂也震惊不小!原来,那批银子却是附属在湘王名下的湖宁知府章耀文和山丘县令龚子杰所为。 这二人事先打着招待那些押运银两侍卫的名头,灌醉了对方、调换了银子,再将这些侍卫的行驶路线和时辰透露给当地山贼。 不明真相的侍卫们,一路打着饱嗝、兴高采烈地押着已经被换成石头的箱子,就这样和山贼不期而遇了。 按说得到这样消息的白景堂应该将这件事透露给湘王府知道。好叫对方狗咬狗,或者干脆是湘王府清理门户。借湘王的手,除去这地方一霸。 可是白景堂想的明显要深一些。因为他知道即使让湘王府处决了这章耀文,还会有什么李耀文、孙耀文等过来。一切都不如这个有把柄在自己手里的章耀文好。还有,内心里,白景堂也疑惑于这章耀文作为湘王府的忠实走狗之一,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查,白景堂竟然发现了怕是湘王府也不知道的一些秘密。原来,这附属于湘王府的西南一众官员里,竟然有很大一部分都有着自己的背后动作,也就是说这些人的背后还另有其人。当然了,那人肯定不是当今圣上瑾成帝。 这一发现,就让白景堂知道这西南的水,甚至整个东陵的水竟然是不同寻常的深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解决 知道了这件事,白景堂虽然是白身,但在章耀文和龚子杰的面前,哪还会有什么顾忌、担心? 就像今天,他之所以让白峰走那一趟,是因为心中肯定:只要这山丘县令龚子杰和章耀文不想跟着陪葬,就得按白峰说的做。 毕竟以湘王府的手段,若是知道自己的手底下竟然有人胆敢这样背叛和愚弄他们。呵呵,到时这章耀文和龚子杰及其家人,怕是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哇!”李元宁亮着双眼睛、盯着白景堂,毫不掩饰地夸赞道:“外祖父,你也太厉害了吧!这样的事竟然都能给你挖掘到,只是”说到这里,李元宁又迟疑了一下,伸手在空中做了个劈刀的手势,对着白景堂道:“外祖父,你不怕这龚县令来个杀人灭口吗?” 闻言,白景堂神秘一笑,知道这孩子是担心白峰的安全,当下摸着李元宁的脑袋,开口道:“放心吧,你白峰爷爷不但不会有事,怕是还会被好吃好喝的招待呢。” 白景堂的话倒是半点没有说错,在白峰一开口后,龚县令就吓得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白峰、语气森冷地道:“阁下到底是谁?令主子又是谁?” 微微一笑,白峰稳如泰山地开口道:“其实我倒觉得龚县令与其关心我和我家主子是谁,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及身后的妻儿。” “你?”龚县令指着白峰,手指发抖,不知是气得还是急得、又或是怕的。 “当然了”扫视一下龚县令那张气急败坏的脸,白峰继续道:“县令大人也可以将我当场斩杀、或者抓起来严刑拷问等,不过”白峰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继续道:“我家主子说了,若是戌时不见我回去,他可不能保证明日湘王府会收到什么。” “你在威胁我?”闻言,龚志杰咬牙切齿地问。 随即,瞥见眼前的老者讥讽的一眼,龚子杰:“……” 强忍心中将对方千刀万剐的怒火,龚子杰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道:“若是我们真的按照贵主子说的做了,谁知道你转头会不会又向湘王府而去。” 点点头,白峰开口道:“大人所虑极是,只是大人也该明白。关于那批银子的事,我家主子一年前已经知晓。按说这样的事,我们原也没打算说出去。只是,我家主子是个心善的,见不得那些村民受苦,才命我走了这一遭。毕竟”说到这里,白峰停了一下,笑着道:“如果我们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大人说,是不是这个理?” 紧紧盯着白峰,龚县令忽然站起身,拱着手、笑道:“哎呀呀,这真是龚某的不是,不想却有这样的误会。其实,贵主子今日见到的那些人,还有监牢里的那些,我原也准备放回去的。只是这手里的事一忙就耽搁了。现在,我即刻命人去办。”说着话,龚县令对着刚刚二人中的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点点头,退了下去。 瞧着这龚子杰见形式不对,转眼间的两副面孔,白峰心里鄙夷不已,面上却含笑点头。 接下来,龚县令很是热情地命人好茶招待,并且亲自作陪。 看着对面的龚子杰有一句没一句地询问,白峰面上不动声色地应着;心里却好笑不已:小子,爷爷我当年在京城世家里混时的时候,怕是你这小子还留着裆呢! 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流了好一会,龚子杰直觉额头冷汗直冒:哪里来的这老头,说话滴水不漏不说,还处处张机设阱。就这样,自己不仅没有探听到一点半点的有用东西,反而被诓进去好几次,幸好自己反应快,及时止住,不然,想到此,龚子杰的后背都冒冷汗了。关键这还只是个下人,可以想象这家的主子得有多厉害。 当下,龚子杰也不敢再开口,只是一个劲地请白峰喝茶。 好不容易等着刚刚出去的那人回来,龚子杰忙起身,接过那人递来的两叠银票,笑着转身放在白峰身边的桌子上道:“您老请放心,那些村民已经放回去了。”说着话,龚子杰又笑着将那叠稍薄的银票推给白峰道:“这点心意,还请老先生收下。”说完,又推了另一叠银票道:“这些还请老先生转达给贵主人。” 呵呵一笑,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白峰笑眯眯地答道:“这,不太好吧!” 闻言,龚子杰笑意更浓,将那银票再往前推推,道着:“一点心意,还请老先生务必收下。” 见此情形,白峰也不再推迟,笑着拿过那两叠银票,放进袖子里。 看见这老者熟稔地将银票放进自己的衣袖里,龚子杰的眼睛眯了眯,嘴角的笑意也深了深。 见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白峰起身、拱着手向着龚子杰告辞。 见此情形,对面龚子杰也忙起身,笑着送白峰到衙门口。待见那老者渐行渐远的身影,本来笑容满面地龚子杰立马冷了脸,给了身边二人一个跟上的眼神。 而此时,趴在某个山坳里的草丛中,听着耳边草丛里偶尔冒出的一两声虫鸣声,李元宁心里感慨这个时代百姓生活艰难的同时,又感叹彭林爷爷的驱蚊药真是太好用了。瞧瞧他们,大夏天里,就这样地蹲在草丛中,恁是一点不适也没有。 眼睛看着前方,李元宁又莫名有些兴奋,哇,伏击啊! 只是,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李元宁不免有些着急,差不多戌时了啊!怎么那边还没有动静? 又看了看身边,此时卧在草丛中似睡着的外祖父,及另一边早已睡着的彭林。与柳青对视一眼,李元宁纳闷了:瞧着自己这边,哪里有一点准备迎敌的样子? 其实,李元宁倒不是怀疑白景堂的推测,她知道这一方面,外祖父是行家。只是她太好奇了。好奇对方到底会派多少人过来?还有那些人的武功怎么样? 嘴角勾了勾,白景堂惬意地躺在草丛中,感叹闹闹到底是个孩子,瞧这一时半会的心急火燎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稳重自持的半分影子。 忽然,耳朵动了动,白景堂暗道一声:来了。 见身边的外祖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李元宁也知道那边来人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证实 却说白峰,自一离开山丘县衙后,就发现了身后的两只“尾巴”。想起白景堂之前对自己说的话,白峰的嘴角不由得勾了勾。 一路紧随,影风和影雷一点也不敢放松,前面的老者瞧着身形不显,但腿脚却极为利索。这一段追踪之下,二人更是敏锐地发现了对方的不简单。想想也是,平日里,但凡是跟踪谁这样的事,龚县令都是交给自己其中一人即可。可今日,这龚县令却恁是命自己兄弟二人同时前往,可见对前面之人的忌惮和格外关注。 不过,细细想想龚县令的担心和害怕,二人也能理解。想想自己刚刚在旁边听那老者说起一年前的事时,也是被吓了一跳。自家主子做的那般隐秘,竟然还是被人知道了,且以此为把柄来要挟。真正是岂有此理,这样的人怎么还能让他留在世上? 抬眼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二人对视一眼,这要是让人进了树林,大晚上的,哪里还追的上?而且,他们还想着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呢!只是,二人对望一眼,不仅纳闷了,自己这都跟踪了半天,也没有见到这老者口中的主子,更没有见到今日押着那些村民游行的差役口中的另外四人。 不能再等了,若是跟丢了,下次还不得受这人的威胁。对视一眼后、下定决心的二人,转头却惊讶地发现刚刚的老者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大惊失色,二人哪里敢迟疑,快步上前,左右看看,似乎想找出那老者去了哪里? 忽然,耳后一阵微风掠过,二人神情一凌,忙侧身避开。转过头,影风和影雷就见刚刚那老者,此时正含笑立在自己面前,笑着看着自己道:“两位是在找我吗?” 既然被发现,也就没有狡辩的必要,二人对视一眼,猛然出手、冲着白峰就过去了。 见此情形,不远处随着李元宁一直观战的柳青按捺不住了,喊了声:“两个欺负一个,真不要脸。”便加入了战斗。 本来二对一还算有点优势的影雷和影风,在柳青的加入后顿感吃力,不过几十招就被拿了下来。 看着被压跪在地上的二人,白峰掀开二人后脖颈处的一束头发,了然地眯了眯眼。随即,达到目的的白峰对着暗处的白景堂点点头。 被白峰这随手的一掀,本来还咬着牙、死硬到底的二人顿时面如死灰。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暗处的白景堂冲着白峰做了个手势。 白峰会意地点点头,随即,出手如电地点中二人的穴道,手下一个用力,直接废了这二人各一条胳膊。 没入人高的杂草中,看着被解开穴道,此时瘫在地上疼的只喘气的二人,白峰慢慢地开口道:“回去转告龚县令,若是他敢再有什么其它的心思,小心他和章耀文的狗命。”说完这句话,白峰招呼着柳青,转头就走。 待那老者走后,被各废了一只胳膊、此时躺在草丛里直喘气的影雷和影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尤其想起白峰之前查看自己后脖颈的事,俱是惊惧不已。看这样子,那些人知道的怕是比自己想的还要多。若是让主子知道自己不仅办事不力,还让人查了自己的底线,只怕他们到时会生不如死。 思及此,二人对视一眼,强烈的求生欲使得二人决定共同瞒下这一茬。 虽说离得较远,但李元宁什么眼神,刚才的情景,跟在白景堂身后的李元宁,自然看的清清楚楚。只是,白峰爷爷究竟在看什么呢?一时间,李元宁深深地疑惑了。 眼睛瞥了下满脸疑惑的李元宁,白景堂笑了笑,领着众人又走了一段路。挑了个地方,点了一堆篝火,烤了几样东西,待几人坐下后,白景堂才慢慢开口。 原来,对于一年前查得的那件事,本着溯本求源的想法,白景堂又命人继续往下查。甚至于,白景堂始终有一种感觉,有人想借着朝廷和西南的矛盾,坐收渔利。 究竟是谁?白景堂也很奇怪,有这样的能力和魄力,在西南的地界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越过湘王张楚,不动声色地收服一半之众的官员。这个人又要干什么?无人的时候,白景堂将有可能这样做的所有人都想了个遍,随后又一一否定,不是这个理由不足、就是那个能力有限。 也不知是不是有所察觉,还是什么其它原因,随着白景堂的进一步深入,对方似乎有感应一般,竟然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所掌握的联络点一一摧毁。整个过程,若不是自己手上已握有的证据,白景堂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一时的幻觉。 虽然没有了那些联络点,但白景堂也没有灰心,又派人特别留意了自己之前知道的一些官员。这一留意,白景堂又有了另一处发现。那就是,这些个与湘王府离心、又反朝廷的官员身边的护卫。 按说,一州知府身边有一两个身手好的护卫,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这么多的知府和县令的护卫,武功套路都如出一辙,那就不寻常了。尤其,这些人的后脖颈都有印记可寻。小心翼翼地循着这些护卫的踪迹,白景堂知道了这些人都是由一个江湖帮派秘密培养、然后专门送给这些官员,以护卫他们安全和监督之用。 秘密帮派?专门训练此类人员的帮派?察觉这水越来越深的白景堂又疑惑了,这个秘密的帮派究竟是听命于谁?这也是白景堂此次来湖宁的原因之一。 “把他们抓住拷问一番,不就得了。”柳青不解地开口道。 “不可!”摆了摆手,白峰解释道:“今日伯爷本就是要确认一下,更何况这些人原不过就是那组织训练的棋子,就算知道一些事情,也是有限。而且,一个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闻言,众人都点点头,表示是这个理。 而此时,山丘县衙里的一间屋子里,看着对面分别垂着一只胳膊的影雷和影风,龚子杰由自怀疑地道:“什么?你二人什么都没探到,还被他发现,各废了一只胳膊?” 不敢抬头,二人低头应是。 怒气冲冲地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龚子杰没好气地道:“还愣着干什么?备车!”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到达 黎明时分,正在睡梦里的湖宁知府章耀文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听着门外管家的禀告,章耀文暗骂了声晦气,想着这个点,若是没有太过紧急的事,龚子杰也不会特地一夜不睡地亲自赶过来,还是认命地起来了。 吩咐管家先领着人去书房、招待一番,睡眼朦胧的章耀文便在小妾的伺候下穿好衣服,跟了过去。 一进屋子,对上听见自己脚步声、急忙迎上来的龚子杰,章耀文就没好气地开口道:“这么急匆匆地过来,到底什么事?” 在章耀文的书房里,龚子杰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当下,龚子杰仔仔细细地将今日所发生的事全部讲了一遍,包括影雷和影风追踪的结果。 “什么?”听了龚志杰的叙说,本来对着龚子杰这么早便将自己叫起来还有点不满的章耀文,哪里还有一丝情绪,满脑子只剩下了惊吓和疑惑。 迎着章耀文的反问,龚志杰肯定地点点头,当下也是一阵头疼。他们是被人盯上了,最可恨的是他们还不知被谁盯上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对付一个老头,影雷和影风两个人联手都输了,竟然还各被废了一条胳膊?”章耀文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思考。因着这些影字辈的人都是上面派下来的,这二人倒是一点都没有怀疑那二人的隐瞒。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章耀文的自言自语:“到底是谁呢?竟然知道了这样的事?” 一边一直窥视着章耀文神情的龚子杰,此时犹豫着开口道:“会不会是王府那边……?”话未说完,被章耀文瞪回了神的龚子杰又打住了,他这是急傻了不成。若是王府那边知道了这件事,自己和一家老小此时哪还有命在!但那又会是谁呢?龚子杰也纳闷了,这西南的地界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又有那样功夫了得的手下。 功夫了得?想到此,龚子杰眼睛一亮,他怎么就将这人给忘了。不是前段时间还搜山呢吗?若是这个人之前真是韬光养晦、伺机而动,说不得还真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 当下,也不迟疑,龚子杰说出了白景堂的名字。 闻言,略一沉思,章耀文摇了摇头,道:“主子和白家那人有约定,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收到任何提醒,想来不是白家了。” 对于自己的主子及主子的话,二人是一点怀疑也没有。想想自己这边也的确没有收到任何来自白家的提醒,应该也不是了。 只是,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龚子杰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道:“大人,那与主子达成约定的白家那位到底是谁啊?怎么这两年……?” “你若嫌命长,可别拖上我。主子的事也是你能问的?”狠狠瞪了一眼、此时谄笑着看向自己的龚子杰,章耀文咬牙切齿地喝道。其实,他的心里也是一阵好奇:是啊,这个人究竟是谁?还有那白家的老头名声在外,就一点没察觉? 一番讨论,二人决定先向上面禀报这件事。至于那些村民,不过蝼蚁一般的东西,也不急于一时,既然对方要求他们将人都放回去,那就放回去。也不是多大的事,当务之急,稳住对方的情绪要紧。实在不行,等他们解决了这个隐患,那些村民,要抓要杀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夏日的清晨,走在野外的小路上,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闭上眼睛、深深吸上一口,李元宁顿觉一股清凉流遍全身,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唤醒,整个人别提多神清气爽了。 “快点了”冷不防旁边伸出一只手,李元宁被拉了个踉跄,不满地瞪着罪魁祸首道:“难道你不觉得这里很清新、感觉很好吗?” “清新?感觉很好?”狐疑地看了李元宁,柳青眨了眨眼睛,开口道:“什么感觉?” 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李元宁叹了口气:算了,没有经历过现代污染的人,是没有办法感知这大自然的美好的。 习惯了李元宁这一向不着调的行为和话语,柳青也不以为意,只催促着:“快点了,伯爷他们在前面催促呢。” 抬头看了看那边好像说完话的白景堂,李元宁哦哦地点点头,赶紧地跟上了。 可能是心里揣着事,白景堂卯时不到就领着他们赶路了。秉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习惯,这一个早晨,白景堂碰到了不少出来劳作的农户。一番询问、详谈,白景堂也向他们打听了不少当地的事情。 看了看前面朝自己看来的老者,刚刚只顾着一边感受这清新空气的李元宁,知道外祖父这是又要去下一个村子查看了。 其实,这一路,李元宁有时也会跟着听一些,或者跟着外祖父在田边走走看看。 湖宁地处南方,与京城的气候不太一样。看着已经长出青色稻穗的稻子,李元宁猜想着,同一时间京城的稻苗怕是刚寸把高吧! 就这样,一路上白景堂打听的差不多了,一行人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外祖父嘴里的那个田庄。 看着得知消息迎上来的一群人中为首的二人,李元宁心下诧异于:有着笑面军师之称的李立,和骁勇善战的柏青竟然也在这里的同时,嘴里却没有闲着:“李爷爷好,柏伯伯好。” 从小就和李元宁厮混的柳青自然也认得二人,也跟着喊道:“李爷爷好,柏伯伯好。” 听见这一喊声,看着李元宁和柳青长大的二人,一边笑着和白景堂和白峰打招呼,一边笑应着李元宁和柳青。 柏青更是高兴地,将那一贯拍在柳林身上的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拍在柳青的后背上,嘴里喊道:“这青小子还是这么瘦啊!这是没吃饭还是怎么的?”说完看了看纹丝不动的柳青,柏青又啧啧地赞道:“不错,不错,瞧着这功夫倒是比两年前长进了。” 见此情形的李元宁,暗暗庆幸,得亏自己刚见势头不对,往旁边移了几步。不然那一掌拍在自己身上,自己不趴下才怪。不过这个柏青伯伯也是的,每次见到年轻的后辈,一高兴就拍人,也不知哪天他知道柳青的女儿家身份,想起自己今日拍的这些巴掌会怎样想。 第一百五十四章 熟人 一行人进了田庄,李元宁倒也见到了不少的熟人,尤其是掌厨的刘婆子。 说起这个刘婆婆,可是有一段在李元宁看来精彩异常的历史。原来,这刘婆婆的哥哥以前是白景堂的手下兄弟,惯使一把大刀。因着耳濡目染的家教,刘婆婆也是个使刀的高手,甚至还曾跟着哥哥上阵杀过敌。 只是后来,刘婆婆的哥哥意外战死,没了大舅哥这个座山,不清楚自家婆娘手上真功夫的刘婆婆男人也开始自我感觉地要“挺直腰板”过日子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男人不是嫌弃刘婆婆粗鄙、没有女儿家的温柔,就是对刘婆婆横眉冷对、肆意谩骂。 对于这一切,刚开始,刘婆婆无所谓、也没有计较,只当这男人脑子有病。只是后来,那个男人越来越嚣张,甚至还偷偷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这事被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的刘婆婆知道后,堵了个实打实的,将二人打了一顿,并把自己的男人休了。是的,休了! 这事在当地可是沸沸扬扬地闹腾了好一阵子。这当场堵着自己丈夫和外室的倒是常见。但别家的大妇都是针对那些所谓的狐狸精打骂。可刘婆婆不一样,她很明白,若不是自家男人有这心思,别人还能强了他? 于是,自结婚后,温柔了许多的刘婆婆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泼辣爽朗,当即一撸袖子,直奔自家男人而去。 若是仅仅揍了自己的丈夫,也不是太稀奇。毕竟这种情况下,以前也有过气急了的大妇撕心裂肺地拍打自家相公的胸膛、喊一声“你这个没娘心”的等。 可刘婆婆不一样,对着地上不断求饶的男人下了狠手不说,还直接就着这外室屋里的那些说不得是这二人平日里红袖添香用的纸笔,写了一叠休书,砸在这男人的头上。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今日老娘休了你了。至于为什么是一叠休书、而不是一张休书?那是因为这刘婆婆识字有限,再加上心中气愤,只能用那斗大的字来发泄心中愤恨。 这人一打,休书一扔,刘婆婆的心情好多了,还能赶回家,心平气和地收拾东西,外带拉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告诉她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带着她一起离开那个家。 这一番行为,刘婆婆爽了,可一众吃瓜群众都有点不高兴了,纷纷站出来,认为这事是刘婆婆的不是,还道她太过于善妒、不识大体,倒是鲜少有人指责那个忘恩负义、吃软饭的男人。好在,那些人惧于刘婆婆的武力,也只能过过嘴瘾的罢了。 所幸,刘婆婆的女儿遗传了母亲的性格,一直支持陪伴着刘婆婆。只是,这样一来,带着女儿独自生活刘婆婆,在那里颇有点过不下去的意思。 还是后来远在京城的白景堂知道此事后,让人将刘婆婆母女接回了白家。甚至于后来,白景堂更是做主,将刘婆婆的女儿许配给柳嬷嬷的儿子王鹏为妻。 因着刘婆婆性子要强,来了白家后,不愿在白家吃闲饭,白景堂干脆就让她打理自己的一些事情。因着这刘婆婆的确有些能力,很快便在白家军中独当一面。就像刘婆婆如今在这庄子上虽只是做个掌厨,但却没有人敢小觑她。一些庄子上的事,她如果知道的,也是能管上几分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毕竟这管着大家伙吃食上的事,可不是一般信任的人能胜任的。 因着柳嬷嬷那层关系,李元宁和柳青以前就认识刘婆婆。这一见面,双方不自觉地就是一番交谈。想起京城临暮山上的柳嬷嬷让自己给她孙子带的衣服,李元宁有些懊恼、抱歉地道:“婆婆,我不知道婶子和您住在这边,柳嬷嬷让我给小宝带的她亲手做的衣服,被我落在白沙镇了。” 闻言,刘婆婆笑着摆摆手道:“没事,你什么时候方便,让人带来都行。”说完这话,刘婆婆又问了柳嬷嬷和白敬莲的在京城的情况。 待得知那边都好,刘婆婆也点头应是。看了看两个风尘仆仆的孩子,刘婆婆又笑着让她们赶紧先回今晚住的地方,收拾一下。 瞧着二人刚抬腿,刘婆婆又俯身过来,在李元宁耳边道:“如果想开小灶,尽管来找婆婆。” 闻言,李元宁好笑地斜睨了刘婆婆一眼:“婆婆,是你自己想吃了吧?” 刘婆婆不满地伸出手,准备点李元宁的额头,被李元宁一下躲过,气的刘婆婆恨恨地指着李元宁道:“个小没良心的,我吃了,难道还能少了你那份?” 嘻嘻一笑,李元宁冲着刘婆婆做了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气的刘婆婆抬手就要打过来。 李元宁见状,赶紧挥了挥手,拉着柳青走了。 走在这个田庄里,抬眼望去,李元宁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庄子太大了。 整个村庄阡陌交错、星罗棋布、依山而傍。目之所及之处,五一不显示出其独特的西南田园风光。 见李元宁感兴趣地这里看看、那里瞅瞅,领路的张凡笑着指着远处的一片田庄,给李元宁介绍道:“宁少爷,看那边的稻田,那也是我们庄子里的田地。只是,大多数租给附近的佃户了。看这排围栏没?”张凡说着话,指着李元宁旁边的一路排栅栏道:“从那边的田地到这边的围栏,佃户们都可以任意走动,只是过了这边的栅栏,只有我们自己人才可以进。” 一边给李元宁讲解,张凡一边指着那边的一溜排屋子道:“你们的屋子在那边边,走,我带你瞧瞧去!” 顺着张凡手指的方向,李元宁看来过去,除了几间像样的屋子外,其余的都是一些低矮简陋的房舍。 听着耳边张凡的介绍,李元宁心里对这个庄子的布局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跟着张凡进了那间最好的屋子,李元宁也不推迟,笑着道了声谢,便一下子倒在屋里的床上,动都不想动了。 叮嘱一番屋里的二人,张凡拱拱手便离开了。 随即,躺了一会儿的李元宁想起,之前柏青说的今天晚上给外祖父和自己接风的事,还是坐了起来、洗漱一番。 虽是接风的晚宴,但本着一切从简的原则,晚宴也没有太过夸张。 吃过晚饭,看着白景堂明显一副要和李立、柏青有事相商的样子,李元宁便拉着柳青回房间收拾东西、歇息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分析 而此时,留在屋子里的白景堂率先表达了,自己来庄子上巡视了一番后的一些看法。随后,白景堂又将自己这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 说实话,今天白天这一路,若不是涵养还可以,白景堂觉得自己早就爆发了。不问不知道,这一问原来湖宁不止有安家税之说,还有什么人口税,甚至还有高的离奇的田地赋税。此时的白景堂甚至觉得,官府将百姓逼到这个份上,那些村民只是聚集群众去衙门理论,而没有揭竿而起,真正是老天保佑了。 对于白景堂口中的安家税及其余的赋税,柏青也是一阵恼火。他和李立一直负责监督湖宁一应事宜,这样的事,怎会不知道?只是,如今湖宁的形式越发让人看不懂了,他们这才写信请白景堂过来。 知道他二人的意思,稍作冷静下来的白景堂不由得又开口道:“那李广德呢,他这个京城皇帝钦点的湖宁通判,负责湖宁监察之职,是个死人不成?就这样允了?” 闻言,李立叹了一口气道:“湖宁的官场自成各派系,外人实难介入。如今,李广德这边虽在衙门任职,但自上而下,权限全被架空。” 知道李立说的是实情,白景堂的神情更显几分凝重,这西南之地越发乱了,难怪上面时刻关注着。想到此,白景堂不由得一阵叹息。 见此情形,对面二人面面相觑,面对湖宁这样的境况,他们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终于,柏青斟酌着开口道:“如今的湖宁似乎有些邪气,军师和我总有种有人想挑着朝廷和西南对干的感觉。” 这倒是实话,他和军师总有种感觉,湖宁知府章耀文与湘王府并不是一条心。如今的形式,湘王府有什么打算,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只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湘王府真有这个打算,西南是它的根基之地,他可以鼓动东陵其他地方的民变,却不会激起自己地盘上的民愤。就算激起,也是挑着民众和朝廷对干,而不是让民众对他湘王府这一方有任何的不满。想想,如果自己藩地的民众都不支持你,那这湘王的起义还有何胜算? 点点头,白景堂想了想,也将自己之前查到的事、及昨日茶棚和那二人脖颈处的记号的事说了一遍。 柏青和李立对视一眼,竟果然如此、而且还要复杂的多。一时间,屋子里静谧的可怕。 斟酌了一下,一边的李立开口道:“这个形势,倒是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一边的柏青闻言,忙点头称是。打仗,他是行家;可论起这些弯弯道道的东西,他实在不行。 “只是…?”李立忽然开口道:“要说湖宁这么大的动作,湘王府一点不知道,也不可能,怕这也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啊?”柏青彻底懵了,怎么这湘王府还纵容背叛了自己的人不成? “湘王府怕是也在等…”李立忽然肯定地道。 “等,等什么?”一头雾水的柏青忍不住地开口问道。 摸了摸胡须,李立肯定地道:“等百姓揭竿而起的时候。”说完,李立看了看对面张口结舌盯着自己的柏青和一脸沉思的白景堂,一拍桌子,肯定地道:“对,就是这样。” 瞥见对面二人忽然看过来的眼神,李立忙解释道:“根据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看,湘王府许多的条件依然成熟,之所以还没有行动,就是再等,等一个足够有分量的理由来反朝廷。” 闻言,一直低头沉思的白景堂猛然眼睛一睁,萦绕在他心头的疑惑,也豁然开朗。他就说,为什么那白银案湘王府会不了了之。在西南的地盘上,自己都能查到,为什么湘王府查不到。不错,就是这样! 湖宁知府想挑着朝廷与湘王府对着干,好坐收渔人之利。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湘王府,又何尝不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光明正大的起兵的机会。毕竟,对于水深火热、又懵懂无知的湖宁百姓来说,湖宁知府代表的是朝廷,湘王可是为了他们才反朝廷的。 到时,这湘王府谋反的借口有了、民心也有了、甚至那吃里扒外的湖宁一众官员也除了。真正是一箭三雕啊!这样的手段、心思,怕又是那位心思深沉的世子手笔。毕竟,那位脾气暴躁的湘王是没有这个手段的。可怜这章耀文和龚子杰还沾沾自喜,以为满天过海地骗了过去,却不想全在人家的算计之内。 李立的这一番解释,本是一头雾水的柏青也顿时了然,当下,忍不住地开口叹道:“我的娘唉,这湘王世子也太可怕了吧!” 闻言,白景堂和李立赞同地点点头,不过这样看来,西南的局势就更加复杂了。因为有两股势力,虽都想借对方之手行事,可无一不是在针对当今朝廷。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是想取而代之、还是想怎么着?不管是哪种原因,他们罔顾百姓生死、以百姓为筹码的行为,都是该死。 若是真让这样的人上了位,这东陵还能好的了? 想想西北的三十万能征善战的将士,难道瑾成帝对于西南就一点法子没有,不过是顾忌着这西南百姓、不想生灵涂炭罢了。这才命他们过来,希望可以兵不血刃、无形地化解这样的危机罢了。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仁。 既然,理清楚这些事情,那么摆在几人面前的路也就清楚了。那就是无论如何要安抚住湖宁百姓。 百姓好安抚,难办是那些意图不轨之人。好在,如今那章耀文因为顾忌着湘王府,一时被自己唬住了。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还得另寻他法。 李立不住地点头,是这个理。一边的柏青,却愤怒地一拍大腿道:“奶奶地,逼急了,老子带人杀进府衙,结果了那狗知府。” 闻言,李立忍不住笑道:“柏将军快人快语,要真像柏将军说的这样简单就好了。” 白景堂也笑道:“柏青乃心直口快之人,这些官场间的事还是留给军师吧!哦,对了,这段时间那些人训练的如何?” 提到自己的强项,柏青很是骄傲,摆手道:“伯爷放心,那群兔崽子练得差不多了。要不,伯爷这几日什么时候得空,随我去查看查看那群小子?。” 收到柏青的邀请,白景堂笑着点头应下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拒绝 见白景堂点头同意,柏青很是高兴。有这个自己最信服的人,哪怕他现在只是白身,来替自己把关、检验那帮小子,可是件难得的好事。 “只是”柏青高兴中,又有点遗憾地对白景堂道:“可惜天赋突出的太少。”说完,搓了搓手,柏青难得谄媚地对着白景堂开口道:“还是羡慕大江兄弟啊!那个林子几年前已是出类拔萃的了。今天我试了一下那青小子。嘿,这小子也不错。我说伯爷,要不你把青小子给我吧,我定能将他训成最好的先锋。” 闻言,白景堂的眼睛闪了闪,心里道着:就说这家伙刚刚怎么一副那样辣眼的样子,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嘴上却说道:“你要想要人,要么自己去找大江,或者问青小子自己,他们两人随便哪个同意,我都没意见。” 闻言,柏青眼睛一亮,心里的小九九立刻盘算了起来:大江那儿肯定说不通,说不得人家还想着把自个儿子编入自己麾下呢。自己还是等下去找青小子,但凡这小子还有点男儿血性。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应该没有不应的。 场中另外二人看着柏青那一脸的冥思苦想之状、及那快咧到耳边的嘴,有点不忍直视,均想着:这家伙还是高兴的太早了啊! 果然,晚饭后,满心欢喜的柏青热情地将柳青叫到一边,开始了自己之前准备的一摞子说辞。 只是柏青刚说了一句,还没等继续再往下发挥,就被没有男儿血性的柳青一口回绝:“我不去”。 被堵了回去,噎在半路的柏青:“……”个死小子,他这还没说完呢,你就来了一句。关键是他准备了半天的说辞,就这么胎死腹中了。对,就是胎死腹中,柏青恨恨地想,自己这两年跟军师可是没有白相处的,瞧瞧这些词自己也是会用了。 不对,不对,柏青忙又否认自己,现在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说服这青小子。你说,大江家的这个青小子,真是的,老大不小的人了,就这样整日里混着,能有什么出息? 深吸一口气,柏青觉得这青小子之所以没有答应,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调息一下自己的情绪,柏青决定还是将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讲完。哪知柳青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立刻回道:“我爹都说了,我今后的路随我自己,他不管我。” 柏青:“……”合着自己就是多管闲事?还有,柳大江真这样说?这是要上天了啊!这柳大江会不会教育孩子啊!这不是拿孩子前途开玩笑吗?不行,自己怎么都得说说他。哪知刚准备继续开口的柏青抬头就见那柳青挥着手、和自己告别,独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 都是柳大江那厮惯的,柏青恨恨地想:这要是自己的孩子,早几脚上去了。 看着抖着手,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柳青的柏青。李元宁猜测,如果柳青是柏青伯伯的儿子,那柏青怕是都恨不得拍死这不知“上进”的家伙。 以至过了好一会,李元宁都挺为这位耿直的柏伯伯心痛,真正是满腔热情,就这么被辜负了。 当然了,偶尔,李元宁还会学着柏青的语气,一脸恨铁不成钢地且郑重其事地指着柳青教训两句,不过,每次都被柳青给无视了。 第二天一早,柳青照例起来一通拳脚,李元宁则屏神静气地坐在屋前空地上继续自己的课业,以训练自己的五感。 一轮感知下来,李元宁觉得神清气爽,五感通灵。不过嗅了嗅鼻子,李元宁心里有点疑惑,总觉得这炎热的天气里有种过分的压抑,想着下午还是想法子测试一下的好。 这边两人做完自己的早课,便准备起身去厨房找刘婆婆,毕竟现在自己的肚子还空着呢! 只是还未起身,二人就见对面气势汹汹地来了七八个以柏岚为首的年青人。 柏岚,柏青的二子,比柳林柳青大三岁,所谓既生瑜何生亮,这句话用在柏岚的身上那是一点也没错。 李元宁曾听白景堂说过,柏岚这小子根骨奇佳,反应灵敏,力气也不小。在当年的白家军年少的一辈中堪称佼佼者。 奈何自这小子碰见了柳林,即使是年长三岁也是丝毫不见优势。比力气,柳林天生神力,五岁的柳林就可以随便拎起柳立江练功用的铁锤,随意甩弄。 论敏捷度和灵活性,柳林更是个中翘楚。十岁的柳林,因为要帮妹妹和李元宁拿坠入白景堂设立的机关阵中的风筝,轻而易举地闯了白家军的阵法,引的白景堂大惊失色。 事后,三人被白景堂狠狠批评、训斥了一顿,直言“这胆子上天了,什么事都敢干”等。 可训完这几人,白景堂本人也吓得不轻,这白家军事重地,一个十岁的孩子就能轻易闯过的阵,还设立个屁啊!随即,白景堂把按照自己吩咐、设立此阵的白敬律白敬德兄弟骂的半死,并让他们反省这阵究竟怎么回事。 白敬律疑惑了,正常情况下,不说别人,这个阵法就是白家军里也没几人能过啊,而且那还是看过图纸设计、或者参与过布阵的。 白敬德也是奇怪,那样复杂的设计、按理没几人能躲得过那阵中的箭雨啊!当下,白敬德甚至怀疑是不是柳立江无意间透露给自己儿子的。不过随即,兄弟俩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柳立江没见过图也没有参与过那次布阵,而且柳立江自己都不一定过得了那个阵。 坚信自己阵法没有问题的白敬律、白敬德兄弟俩亲自试了一番,若不是太过于熟悉那个阵法,最后兄弟俩自己都承认没把握全身而退。不信这个邪,兄弟俩又找了其他人示范,也几乎都是惨败而归。 此时,白景堂和白敬律父子三人都惊呆了,把柳林叫来,让他当场示范之前怎么做的。 柳林二话不说,一个闪身进去,不知动了那个点,箭雨立刻发动,只见柳林几个空中连续的翻腾,身体的位置刚好每次都能卡在两轮箭雨的空隙做短暂停留。 众人看着那在箭雨中翻腾着的身影,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身轻如燕,什么叫疾如闪电。太厉害了,这老柳家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啊! 反正不管怎样,自此,柳林的名字在白家军中算是彻底出名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动手 此后,白景堂倒是萌生了将柳林弄进军营的想法,奈何柳林死活不愿。 随即,白景堂又想到李元宁也需要人保护,便私心里不再勉强柳林。 因着这事,私下里也有人说白景堂为了自己外孙子,竟然不顾柳家两个孩子的前途。不过后来,众人见人家亲爹柳立江都不管,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心里面对于老柳家的孩子那是一个羡慕啊! 所以,柏岚在灵活方面是怎么也比不过柳林的,毕竟他到现在还没能闯过那个阵。 要说今天早晨,柏岚是带着怒气过来的。柳林就是自己心里的一道坎,可那也没办法,自己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柳青一个晚辈,不该这么对待自己的父亲。 想想昨天,自个亲爹喝醉了回家,把自己从睡梦里叫醒便是一通批评。说什么但凡自己争点气,他也不至于想着去挖柳大伯的墙角,抢他的儿子,自己那么劝说,那柳青子竟然就恁是不答应,太没面子等。 话说,这柏岚莫名在睡梦中,被自家父亲拍醒了,就是一顿训斥,已是一肚子烦躁。再一听柳青竟然拒绝了自己父亲,让父亲没了面子,当下决定明天一早一定要去找那臭小子,真是太过份了。 其实昨晚对于柏青来说,不过是一时的牢骚罢了,教训完自己的儿子,他就去睡觉了。 可被他叫醒的柏岚就睡不着了,一半是因为猛然间被叫醒什么的,哪里还有睡意?另一半是因为疑惑,这柳林柳青是对双生兄弟,大家又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虽说和自己相差不过两三岁,可也没少打过架,还是了解一些的。毕竟,武将家的小子,哪个不是打架打大的。 想起柳林,柏岚抿了抿嘴,那可是个练武的奇才。想想好些年前的一段时间里,那柳林也不知发什么疯,八岁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找自己打一次架,虽然输的多,但柏岚敏锐地发现这小子每次都有所进步,等到这小子十岁时,自己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至于柳林的兄弟柳青,柏岚没打过,但却知道至少两年前并不是自己对手。这家伙喜欢和伯爷家的外孙子宁少爷混在一起,整日里逛街遛狗,是为他们这些整日里勤学练武的子弟所不屑的。奈何碍着白伯爷的面子,大家也没说什么。尤其父亲还推说那宁少爷是跟着袁家什么人学习的,是个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他还真没看得出,就是可惜柳家这兄弟俩,那样的本事,跟着宁少爷整日里混,有什么出息? 如今,两年没见,柏岚不禁疑惑了,自己干不过柳林是真的,可柳青?难不成这两年那柳青在京城突飞猛进了不成?不行,被父亲一顿打击的柏岚,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去找柳青比比划划。 所以第二天一早,柏岚就过来找柳青了。至于跟着的那些人,本来那些人是准备找柏岚一起去田庄边的树林里训练的,听说柏岚要找柳青比划,顿时起了哄,都跟了过来。 这群半大的孩子,那完全是少年心性,哪里有热闹哪里钻;哪里有架打,哪里凑。 看着以柏岚为首的七八个熟人就那么气势汹汹地过来,且一看就是找事的样子,李元宁有点子哭笑不得,拿眼瞥了瞥柳青,询问怎么办? 柳青耸耸肩,除了自己的亲哥,她还没怕过谁。虽然自家亲哥以前说过自己不是柏岚的对手,不过那不是两年前的事了吗?现在,可不一定,这两年她可没少练习。 当下,柳青扬了扬头,对着这群人道:“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就这么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了,几个本来就只是想看个热闹的少年,立刻不干了。 这也太猖狂了,其中一个性子急的叫顺子的年青人更是对着此时一脸不忿的柏岚道:“岚哥,你先歇着,我来会会青子。看来,他这两年在京城是闲逛出了本事!” 此言一出,众少年大笑,因为这柳青以前跟着宁少爷就是个闲的无事的主。 李元宁挑挑眉,满满的火药味啊! 哪知对面的顺子那话说完,由不自觉,还补上一句道:“青子,你也别藏着掖着,省的输了给你哥柳林丢人。” 虽说柳青之前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狂,但李元宁知道,她的潜台词是:打还是不打,要打就快点打,我们还要去吃早饭呢! 如今,你顺子这么开口,李元宁都能想到等下他会有多惨。 虽然大家都认识对方,甚至私下里的争斗还是有的,但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打闹。 如今听雷子这么一说,柳青果然就没客气,手下当真不留情了。听着雷子摔在地上后的那一声闷哼,李元宁都替他觉得疼。 好在柳青虽然没有手下留情,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再加上这顺子也是经常锻炼,也没受什么伤。随即,顺子就在众人担心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啦!一瘸一拐地退到那边少年中去了。 再接下来,李元宁咬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看着眼前这打的难分难舍的一群人。 虽说李元宁手里功夫不行,可眼力还在。那几人中,李元宁还是很明显发觉柏岚的功夫最强。看着那边最后苦苦支撑的柏岚,李元宁心里不厚道地想:要是这群一向心高气傲的少年们,知道自己今日集体败在一个姑娘家手里,会不会个个羞愤地要死啊! 同情完那边,李元宁又看着这边也被打的不轻、但却越挫越勇的柳青,不由得又感叹道:她家柳大姑娘这么厉害,以后要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镇的住她啊! “好”,随着一声吆喝声,柏岚和柳青立时停下,寻着声音望去。 听见这声吼,李元宁也立时转头朝发声处望去,却见白景堂和柏青领着几个人站在远处正观看叫好呢。 站起身,李元宁冲着那边挥手道:“外祖父、柏伯伯好。” 大步而来的柏青,对着向自己挥手的李元宁点点头,随即又惋惜地看着柳青道:“青小子,你真不再考虑下,在柏伯伯这里,将来你必定会前途不可限量。” 见柳青没有任何迟疑地摇摇头,柏青叹了口气,道了声人各有志,便也作罢。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反常 随即,柏青又转向柏岚及他身后的一众小子道:“真是长能耐了你们,白长了几岁,现在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平日里就知道偷懒,看看人家青小子,可是比你们还小几岁呢!也不嫌丢人?”说着话,柏青还不满意,踢了踢自己儿子外加旁边几个少年几脚,嘴里继续道:“还不给我去林子里操练去,等着我找个轿子抬着你们走啊。” 看着柏岚他们被柏青一路鞭笞着走了。李元宁暗叹:可怜见得,怕是接下来,这群人的训练强力又要加大了。 李元宁一边感叹这群人怎么这么想不开地非要找柳青干架时,一边又转头问旁边揉着胳膊的柳青道:“你没事吧?” 摇了摇头,柳青回道:“没事。”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道:“大哥说的没错,这柏岚果然是个厉害的。” 看了看真心实意说这句话的柳青,李元宁心道:傻姑娘,的亏那边走了,不然别人怕是以为你这是讽刺的呢! 见李元宁盯着自己看,柳青疑惑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道:“有什么问题吗?” 算了,她家柳大姑娘才不用理会那些小气的人呢。摇了摇头,李元宁看着刚打完一架,此时有些满身狼狈的柳青,道:“看你这满身汗的、泥的糊的一身的,要不要先洗把澡?” 道了声这天太热,一会还要出汗,洗澡就算了,柳青一回绝了。不过虽然嘴上回绝了,柳青还是让李元宁陪着她找了处水井,打了水、稍作擦拭一下。 稍作整理了的二人,随后直接去了厨房找刘婆婆。有刘婆婆在,开点小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吃过早饭,李元宁便在庄子里四处逛了逛、外带消消食。 这一闲逛,除了碰见了不少的熟人,李元宁对这庄子又有了另一番了解。 不过,在路过彭林的药庐时,二人还被正忙着晒药的彭林抓住,做了半天的免费小工。 从药庐里出来,揉着酸胀不已的胳膊和脖颈,浑身是汗的柳青和李元宁,一边走、一边腹诽:那药庐又小、又不透气,这彭爷爷在里面,怎么待得下的? 甚至于,李元宁觉得凭着那药庐里的温度,放上几蒸笼包着馅的面、放进去,过会儿就得被整成几笼包子。 甩了甩衣袖,李元宁又抬头看了看天。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这天实在热的太不正常了。 下午的时候,终究有些疑惑的李元宁,直接去了厨房。既然觉得不妥,就要去证实,逃避可不是她的风格。 厨房里,忐忑不安地对着刘婆婆说了自己要做的事,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刘婆婆的李元宁,惊讶地发现她对自己要做的事竟然一点质疑也没有。看着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刘婆婆,李元宁跺着脚直呼这人真是太好了。 毕竟,自己要做的事,在别人看来,可完完全全就是小孩子家的胡闹。 吩咐柳青搬来一个米缸,李元宁一边和刘婆婆说着话,一边用筷子撑起一张白纸,随后再将那筷子插在米缸里。 一边看得莫名其妙的刘婆婆,狐疑地看了李元宁一眼,道:“这就行了?那半夜可要人盯着” “嗯,行了”点着头,李元宁肯定地道:“不需要让人盯着,将米缸盖上,不要让人动就是了,我明早再过来看。”说着话,李元宁将米缸盖了起来。 做好这一步,李元宁便领着柳青回了住处。想起另外一件要做的事,为了防止自己睡过头,李元宁又提醒柳青明早记得一大早叫醒自己。 因为心里揣着事,难得早起的李元宁,一醒来便立刻去了水井处打水。就着刚刚打上来的水,李元宁舀了一碗,待其沉淀下来,品尝了一口,动了动舌头,细细感知一番,随即慢慢地咽了下去。 来不及阻止李元宁这番动作的柳青,懊恼地皱了皱眉头,伸手就要去接李元宁手里的碗。真是的,这大清早的,就算这天气热的厉害,可是这肚子也受不了这冰冷的井水啊,等下还不闹肚子? 摆了摆手,李元宁制止了柳青的动作,又尝了口,果然一股淡淡酸腥、苦涩的味道。 心里有了大致的确定,李元宁反而冷静了下来,放下手里的碗、转身就去了厨房。 见他们过来,刘婆婆忙指了指李元宁昨日放纸的那个米缸道:“知道你有用,那口米缸,一早上我都没让人碰。” 心里揣着事,李元宁冲着刘婆婆点点头,便快步跑到那个米缸处,掀开盖子、拿出昨日放在米缸筷子上的那张纸,仔细闻了闻、随即又对着外面的光线看了看,眉头蹙了蹙。 放下手里的纸,瞥见旁边正好奇不已地望着自己的柳青和刘婆婆,李元宁又向刘婆婆要了支蜡烛。 就着刘婆婆点燃的蜡烛,李元宁拿着那张纸、高高悬空在那蜡烛上轻轻烘了烘。 意料之中地,李元宁看见了那纸上呈现出的纸张湿润烘干后特有的印迹。叹了口气,这李元宁感叹这湿气太大了,而且看看这气候,这湿度一时是排不出去啊! 事出反常即为妖,既然这湿度一时排不掉,看看这老天,一时半会又不像有雨的样子。这样一来,可不得出事吗? 心不在焉地就着刘婆婆给自己单开的小灶吃过早饭,李元宁决定等下还是要去庄子里转一圈、再看看。 临出门时,满脸疑惑地刘婆婆、叫住即将跟着出去的柳青道:“可知到底怎么回事?” 摇了摇头,柳青诚实地回道:“不知道,不过怕不是好事。” 这她还能看不出?没好气地瞥了眼柳青,刘婆婆挥挥手、吩咐柳青赶紧跟上。 接下来,李元宁又带着柳青在庄子里转悠了一圈。随即看了看远处的山脉,李元宁的眼睛眯了眯。 七月的天气,尤其是这酉时左右的温度,看看那卷成细条状的草叶子,就知道这得热成什么样。 李元宁一边拿着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渍,一边喘着气对着一边的彭林道:“彭爷爷,我们在前面那棵树下休息一会吧?” 看了看身边这个快要喘成狗样的李元宁,彭林心里一阵好笑,但面上还是“嗯”得一声应下了,顺着李元宁手指的方向走过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路见 跟着走到那边的大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李元宁终于舒了口气,接过柳青递来的水囊、咕嘟咕嘟地就是一顿猛灌。 擦了下嘴,这一坐、一歇、一喝之后,李元宁才觉得自己是又活了回来。 瞧着李元宁这毫无形象地瘫在地上的样子,彭林一边喝着手里的水、一边指着柳青对着李元宁道:“我说小宁儿,瞧你这副样子,不要说和人家青小子比了,竟是连我一个老头子都比不过。” 闻言,李元宁一阵气闷,还好意思说?自己这个样子,还不是托您老的福? 原来,今天一早,李元宁领着柳青到山里进行试验、勘测。不过个把时辰,李元宁就得出了自己想要的数据。此行的目的既然达到了,李元宁自然准备打道回府。 可就在李元宁准备领着柳青回去的时候,二人偶然碰见了出来采药的彭林。 李元宁觉得也不知是不是之前使唤自己和柳青已经习惯了、还是怎么的。如今的彭林对自己和柳青可是一点客气也无。瞧瞧今天早上,他们在山里这一见面、还没说两句话,这老头竟然就将他背上的草药篓子尽数丢给自己和柳青,美其名曰:让你们少年人多锻炼锻炼。他年岁大了,体力不行了。 闻言,倒不是一定要和彭林抬杠,李元宁当时就觉得这话假的可以,体力不行?瞧您老那身轻如燕的样子,哪里就到那地步了?有心想反驳几句的李元宁,想起就是因为自己,彭林才被外祖父抓到白沙镇,致使他药庐里的药因为没有及时打理,而损坏一半的事实,又怂了下来。 可能是有了免费的背药人,接下来,彭林竟然不由分说地领了李元宁和柳青继续沿着山脉,好一顿寻找。 这一找,就是大半天。真是的,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山路,自己跟着您老走了几个时辰,还好意思嘲笑自己没有形象? 感觉到自己的腿被踢了几下,对着那边的递过来的东西,李元宁眯了眯眼睛,直接开口道:“什么啊?” “填饱肚子的东西,吃不吃?”彭林开口道。 摇了摇头,李元宁拒绝道:“不要。”现在的她只想跳进冰水里、凉快凉快才好。 也不坚持,彭林笑着收回手,一边咬着嘴里的饼子、一边道:“算了,算了。瞧你这副样子,若是让白老头见到,不定以为我怎么折腾他的宝贝疙瘩呢。等下我再在附近转转,你们俩先回去!” “啊?”闻言,李元宁皱了皱眉头。虽说她很想回去,可是就这么将彭林独自扔在山里,也不好吧。这样想着,李元宁便坐了起来,看着彭林道:“不一起回去吗?” “不着急,既然来了,我再在附近看看,说不得这里就有什么要紧的药草呢?“彭林随口道,说完看了看李元宁似要反驳的话,又笑着开口道:“没事,你彭爷爷我身上的那些药袋可不是个摆设。” 好吧!既然您自己要坚持,那自己还是先回去吧。正好自己今早勘察的数据还没比对呢。 接过柳青旁边的背篓,彭林指着一个方向对李元宁道:“沿着这条路下山,会比刚才的山路好走点。” 点了点头,李元宁冲着彭林吩咐一声“您也早点回去。”便领着柳青下山了。 下山的路上,饶是精神状态不错的柳青,也是忍不住地一边甩着衣袖,一边道:“要是下一场雨就好了。”话一说完,柳青转头问李元宁道:“什么时候才能有雨啊?” 其实对于柳青这样常年习武的人而言,在畏寒怵暑方面,已经要比那些没练过武或者武力不行的人要好的多了。如今连她都是这样的感受,只能说明这天实在太不正常了。 说实话,李元宁比她还希望来一场大雨。至少可以缓解头顶上空的气压和温度。只是,种种迹象表明,这雨一时半会是不会来的。 摇了摇头,李元宁只得无奈回道:“雨是没有,就怕有别的。” “别的?”柳青惊讶地看着李元宁,什么别的? 摇了摇头,李元宁对着柳青嘟嘟嘴,表示自己也不肯定。随即,已到山脚下的李元宁疑惑地四处看了看,眼前的路明显不是自己来时的那条路,看来得找个人问问才是。 指了指前面的村子,李元宁道:“走,我们去村子里,看看有没有人可以问路?” 点点头,柳青便跟着李元宁向着那村子而去。 刚踏进村子、四处寻人的李元宁和柳青,就听见一群孩子的争辩声。 对视一眼,二人不由得有些好奇,凝神细听,就听一个孩子的声音道:“这棵树在你家门口就是你家的了,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它要是应了,我就承认它是你家的。” 这哪里来的小屁孩,还挺刁钻的,李元宁想,随即就又听见一些其余孩子的附和声“就是”“就是”“你叫它啊!”等等的话语。 对视一眼,二人有些好奇,便都猫着身子向发声地慢慢走去。拐过一间土房子,透过一处灌木丛,李元宁就见远处一棵梨树下,好几个孩子正在争辩着。 在其中一边的起哄声中,只见一个七八岁大的女童不急不忙地道:“我叫它,它自然不应,可这棵树在我家门口,我娘说是我爹亲手栽种的,就是我家的。还有,你们说它要应声就是我家的。那我现在到你们家去,但凡你们家不应声的是不是都不是你们家的,我都可以拿走。” 点点头,李元宁心想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话倒是有理有据,也挺聪明的。 小姑娘的话刚说完,对面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胖子忽然上前一步,推了这个女孩一把道:“费的什么话,小爷看上这棵梨树,怎么了?倒是你,还敢上小爷家拿东西?” 似乎早有准备,尽管比对面的小胖子瘦小的多,小女孩被推之下,也就推了两步,便站定了。站定之后的女孩显然也急了,忙转身安慰自己身后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和一个三四岁此时要哭的女孩道:“小峰、小燕不怕,姐姐在呢。” 待两个孩子安定下来,这个女孩又转身对着小胖子喊道:“郭大宝,你还讲不讲理了?你到我家偷梨,怎么还打人啊?” 叫郭大宝的孩子,扬了扬手臂道:“打人,打人怎么了?今天不让小爷摘梨子,小爷就是要打人。” 闻言,女孩显然也急了,转头四处望了望,一眼瞥见不远处地上的一根棍子、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拿起来,跑回原来的位置。 此时,小女孩举着棍子、站在自己的弟弟妹妹面前,对着前面的众孩子道:“不许你们摘梨子,这些梨子是要卖钱、给我小叔治病的。” 第一百六十章 出手 嗤的一声,小胖子满脸嘲讽地道:“就你小叔那样,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还治个屁呀!” 远处的李元宁和柳青闻言,直蹙眉头,对视一眼:这个小胖子人不大,嘴倒是挺毒的。 “你?”对面的小姑娘也是被这句话气的不轻,当下,便不由分说地抡起本来只是准备吓吓对方的棍子,伴了一声声“让你胡说、让你胡说”的声音,冲着小胖子就打了过去。 不妨小女孩竟然真的就打了下来,小胖子当即大怒,一伸手抓住女孩抡过来的棍子,用力地往自己这边一拉。 说实话,他倒不是怕这个女孩手里的棍子。瞧这死丫头瘦不拉几的样子,能有几个力气?他是气这个死丫头竟然真敢拿棍子敲打自己,真是不给她点颜色、她就不知道自己的厉害。 想到此,小胖子猛地一甩手。顿时,小姑娘就像只布袋子似的、被甩出了好几步,直接到了那群今日跟着这郭大宝过来摘梨的小子们的脚边。 对着那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子,小胖子扬了扬手道:“给我拦着这死丫头,我去摘梨子。到时候,大家伙都有份,看他家能把我们怎么滴?” 几个孩子一听这话,哪里还怕地上这个瘦不拉几的女孩。他们只要吃梨,现在就要吃!谁给他们梨吃,他们就听谁的。 当即,众孩子蜂拥着就去上前,摁住这个试图想从地上站起来、奔郭大宝而去的小姑娘。 被几个比自己大的男孩子摁着,女孩子急得团团转,想要挣扎,但自己的力气在他们面前,一点用也没有。一时间,小姑娘不由得急哭了。 见此情形,李元宁和柳青,对视一眼,就想绕过眼前的灌木丛过去。这群以小胖子为首的小子们真是太不要脸了。 而另一处,那个叫小燕的女孩子,见自家姐姐被一群大孩子摁在地上,急的哭了;尤其自家的梨又要被摘了,当即哭着喊起来:“不要打大姐姐,不要打姐姐,不要摘梨梨。坏人,你们是坏人。娘,娘,燕儿要娘。呜呜呜……” 相比之下,另一个大一点的叫小峰的男孩,则稳重的多。只见他此时瞪着双愤怒的眼睛,四处看了看,随即弯腰拿起地上一颗鹅蛋大的石头,对着正在爬树的小胖子,边冲过去、边喊道:“不许摘我家的梨。” 此时正一手抓着一根树枝,一手撑着一个树杈往上爬的郭大宝,听见那边的声音,低头就见这家正拿着石头就冲着自己奔过来的小男孩,便想也没想地抬腿、就是狠狠一脚。 刚刚绕过灌木丛的李元宁,抬头就见这情形,当即大吃一惊,嘴里忙喊道:“青儿?” 这一脚,以那小胖子的体格加力道,那小男孩非死即残。 伴着耳边咯吱一声轻响,及柳青飞快掠起的身影,对面同时传来一声哎呦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而原本在李元宁旁边的柳青,此时则抱着手里还拿着那块石头、茫然不知所以的孩子,悄然落在梨树旁。 不防突然出现的这一幕,众孩子都跟傻了似的地定在那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终于,被地上小胖子惨烈的嚎叫声拉回了神志的众小子们,慌忙地松开自己手下的那个小女孩,惊恐地盯着站在梨树边的柳青,大气不敢喘一下。 他们不知道郭大宝怎么掉下来的,却看见眼前的大哥哥是忽然飞出来的,而且还接住了差点被郭大宝踢飞的郭晓峰。 地上一直被摁着的小姑娘,一被众孩子松开,就立刻向着柳青跑去,对着此时被放在地上的自家弟弟就是一阵询问。 手不停地在自己弟弟身上摸索着,小姑娘的嘴里不断地道着:“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说话啊,身上疼不疼?小峰,不要吓姐姐。” 刚才的情景,小姑娘都看在眼里,奈何被几个孩子摁住,自己根本动弹不得,绕是一向坚强的她也不仅急哭了。尤其在见到郭大宝那踹出的一脚时,小姑娘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那时的她甚至于都想说:梨子给你们,我们不卖了,不卖了。都给你们,给你们,不要伤了我弟弟。只是那声音卡在喉咙处,怎么也喊不出来。 而此时,被柳青放在地上的郭晓峰,还没从刚才的事件中回过神来,茫然地对着在自己身上不停摸索着的姐姐,好半响才结结巴巴地道:“没事,我没事。姐,我没事。” 听见自家弟弟的话,小姑娘顿时松了一口气。又把哭着跑向自己的另一个叫燕儿的小女孩护在怀里,好一阵安慰。 随即,小姑娘拉过自己的弟弟和妹妹,转头对着柳青弯腰道:“多谢大哥哥,多谢大哥哥,救我弟弟。”此时的她真是不敢想象,若是刚刚没有眼前这个人,自己的弟弟会怎样? 摸了摸那个时不时瞄向自己几眼、叫小峰的男孩子,柳青笑着对小姑娘摇摇头,看向走过来的李元宁。 听见脚步声,众孩子忙转过头,就看见另一个大哥哥。想起一个已经叫人害怕了,这又来了一个。众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先一起溜了。 不过,想想刚刚那人一下子飞出来的情形,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的孩子们,明智地选择没动弹。不过,想起自己这一群人之前那么欺负郭家三姐弟的情形,这群孩子又是一阵忐忑不安。 走过去,李元宁摸了摸那个叫小峰的脑袋,嘴里道:“这小子倒是胆大,竟然那样就敢冲过去了。” 虽然猜到这个大哥哥没有恶意,好像还和刚刚救了自己的大哥哥是一家的,但小男孩还是不自觉地往自家姐姐的身旁缩了缩。 见状,李元宁笑了笑,又对着此时还在地上哭闹着的小胖子道:“哎呀,你还好意思哭?”说着话,李元宁砸吧砸吧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小胖子道:“瞧瞧你这么大个子,以大欺小就算了;还领着一群人欺负一个女孩子,真正是羞死了,还有脸哭?” 闻言,刚才被柳青弹射的树枝打落在地的小胖子顿时一滞。说实话,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掉下来的,明明他觉得自己站的很稳,刚才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的膝盖似被什么扎了一下,随即自己就掉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教训 不过不管自己怎么掉下来的,郭大宝自觉自己又不是傻子,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李元宁和柳青一眼:肯定是这两人搞得鬼。一个刚刚忽然出现、救了郭晓峰;一个则见面就敢骂自己。他们都帮着郭玉儿一家,都不是好人,郭大宝心里想到。 摸了摸还疼着的屁股,郭大宝又琢磨着对方刚刚究竟用什么打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右膝盖,郭大宝低头看了看,想找出那个罪魁祸首,以此好指认眼前二人。 然而找了半天,郭大宝却发现眼前的地上除了刚刚被自己带下来的一根断梨树枝,什么也没有。 其实,这郭大宝哪里知道,柳青刚刚射出的不过是根孩童小手指粗细长短的棍子,如今被混在地上的那一堆树枝、树叶中,如何去找? 没找到东西,小胖子也不着急,最初的那股子疼劲慢慢地过去了,小胖子郭大宝现在感觉好多了。可即使自己的屁股和膝盖不疼了,他还是觉得不该放过眼前的两个人。想想真是不甘心,在自己家门口,让人欺负了、吃了大亏,怎么可以?今日,这场子一定要找回。 如今,听李元宁这样说自己,郭大宝也不哭了,倒是以一种极其嘲讽的语气对李元宁道:“哪里来的狗东西,敢对我打骂?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看着这副小霸王模样的小胖子,李元宁好整以暇地地笑了笑,随即假装好奇而又害怕地问道:“小爷,你谁啊?” 慢慢地坐直身子,小胖子扬着脑袋,得意地对李元宁道:“这附近谁不知道,我家二叔可是在府衙里当差的。惹了我,小心我告诉我二叔,把你们都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去。” 噗嗤一声,柳青一个没忍住笑了,感觉怎么总有这样狐假虎威、耀武扬威的人。上次好歹还攀着个县衙师爷,这一次,连个当差的都这么牛了?瞧瞧眼前这小胖子,才这么大点的孩子都知道抬出自家当差的二叔吓唬人了。还有,一个当差的?不知道的,瞧这嚣张的样子,还以为他爹是皇帝呢? 听见柳青的笑声,小胖子当然不干了,当即从地上站起身,指着柳青就骂:“哪里来的不要脸的,敢笑我?你……” 只是没等小胖子的话说完,李元宁就一把打掉他伸出的手指,道:“说话就说话,没人告诉你吗:用手指指着别人不礼貌吗?” 捂着被李元宁拍打的手指,小胖子红着脸、抖着身子、狠狠地盯着李元宁。因着自己二叔的原因,自己在这个村子里都是横着走的,哪个敢打自己?平日里,甚至一句重话也没人敢说自己。今日,也不知哪里来的两个人,竟然敢这样对自己,尤其自己的那帮子兄弟还看着呢,自己今日若是怂了,以后哪还有当大哥的面子。还有,自己娘亲说过,自己就是这村子里的小祖宗,谁也不能越过自己去。 思及此,小胖子心里比划了下自己和李元宁的差距,猛地一躬身子,奔着李元宁的肚子就冲了过来。 瞧见小胖子这炮弹似的撞向自己,李元宁一个错身。虽说自己的身手远不如柳青柳林利索,但对付这么个八九岁的孩子,那是一点压力也无啊! 待小胖子因着自己的错身、越过自己时,李元宁转身一个反手又拎过小胖子的衣领,将他拉了回来。 差点摔了一跤的小胖子,对于李元宁的这一手,不仅没有一丝感激,反而转身对着李元宁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李元宁直接懵了,说实话,她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孩子。这臭小子,才这么大,就这么蛮横,长大了还得了? 虽说自己很喜欢孩子,但那是可爱讨喜、讲道理的孩子。这种小魔王,李元宁哪里客气,随手将冲着自己踢打的小霸王一个反拉,将那只冲着自己过来的左胳膊往后一背,随即对着这小魔王的膝关节就是一脚。 登时,这小霸王立时被李元宁强制性地摁在了地上。 众小子们:“……”看着好怕! 郭氏三姐弟:“……”大哥哥好厉害。 一时间,场上除了柳青外,都惊恐地看着李元宁及被他摁在地上的郭大宝。 左手被别在自己的身后,疼痛不已的小胖子立刻嚎哭不已,但见摁着自己的人却一点松开的意思也没有,当下气的骂道:“个小娘养的贱种,竟然敢对小爷动手,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啪的一下,李元宁反手对着谩骂不已的小胖子就是一巴掌,嘴里道:“你胆敢再骂一句,就不是被打一下的问题,而是以一还十的下场。” 瞧瞧这小霸王嘴里的一连串的这些话,这完全就是家里的妇人言传身教的啊! 被打了一下的小霸王,狠狠地瞪着李元宁,张嘴又想继续开口,却在瞥见李元宁伸出的手时,还是缩了缩脖子,闭紧了嘴巴。这位可真是会动手的啊! 见此情形,李元宁有些好笑又好气。 有的时候,人们常说孩子是天使,但那也得看是什么孩子。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无知无畏的孩子,恶毒的让人害怕。就比如眼前的这个小胖子,刚才要不是柳青的出手,那个叫小峰的孩子怕有可能被他踢残、甚至踢死。这种孩子,就是欠收拾。 且瞧着这孩子刚刚那一副不服管教的霸王样,这样的孩子,小时候看着还能道一声调皮、不知规矩,长大了,可就是实实在在的祸害了。 这样的孩子,你爹娘惯着你,自己可没这个义务。想到此,李元宁手上一个用力,对着地上的小胖子道:“怎么样?被人摁在地上的滋味不好受吧?” 虽不敢开口再骂,但小胖子还是挣扎了一番,只是他那在这些孩子面前强大的力量,在李元宁面前,却着实不够用。 “说”李元宁摁着手下不断挣扎的小胖子,道着:“好不好受?” 知道李元宁说的是之前自己让那几个人摁着郭玉儿、好让自己摘梨的事,觉得自己没错郭大宝死咬着牙,哪里肯应,心里却想着:不就是几个梨吗?若是郭玉儿那丫头识相,自己也不会这般做。 不防到此时,这小胖子还嘴硬,李元宁挑了挑眉,一个用力,又继续问:“说。” 伴着一声“唉、唉、疼、疼、疼,”小胖子终于求饶道:“不好受、不好受…呜呜”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处置 听了小胖子的话,李元宁缓了缓手里的力道,抬头看向那边之前摁住那个小女孩的几个小子。 本就惶惶不安、担心这边算到自己头上的小子们,在李元宁抬眼望过来的刹那间,都齐齐倒退了几步。感觉好害怕,他们现在好想回家! 知道这些孩子害怕,但李元宁可不愿就这样算了。从来经验告诉她,无限地纵容只会害了这些熊孩子们。可惜啊,这些孩子们的父母却不知道这个道理。而今天,李元宁觉得必须让这些熊孩子知道自己错了、且错在哪里。 瞧着那边惊恐万分地盯着自己的小子们,李元宁淡淡开口道:“你们说说,这被摁着的滋味好受吗?” “不好受”“不好受”,听见这个刚刚制服了郭大宝,此后一直盯着自己的少年此时开口询问自己,这些孩子顿时哭着、抢着表态:“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这个人太厉害了,瞧瞧,他可是连郭大宝都敢打的。 “好”倒是聪明,李元宁心里想着,又对这群不住颤抖的小子们,继续道:“既然知道这滋味不好受,那你们接下来知道该怎么做吧?” “怎么做?”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众小子们,不禁愣住了。随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瞥见那边同样莫名其妙地看着这边的郭氏三姐弟,反应过来的众小子们,纷纷对着郭氏三姐弟就是一通道歉:“对不起”“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摁你了”“我们不该摘你家梨了”等。 没料到会得到这些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孩子们的道歉,郭氏三姐弟一时都愣住了,尤其是那个最小的女孩,此时更是紧紧贴着自家姐姐,不明所以且又紧张不安地看着这边。 “道你娘的歉?”见此情形,被李元宁摁在地上的小胖子自觉没错地骂道:“小爷看上她家梨,是给她家脸。偏她还不愿意,这不是她的错吗?为什么要道歉?”。 不防小胖子此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的话,李元宁被气笑了,对着手底下的小胖子开口道:“呵,你倒是提醒了我,别人都道歉了,你这个领头的还没有呢。” “我不道歉、我不道歉”小胖子越说越激动,最后更是发狠地道:“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道歉,了。哼,还有,你最好放开我,不然我家里人是不会放过你呢”说完,小胖子又转头对着那边盯着这边的几个孩子道:“你们几个,快,去我家,喊人。喊我爹、我娘,我祖父。”说完,见那边几个只是呆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不禁又狠狠地骂道:“你们倒是快点啊!不然,小心我…我…我回头我告诉我二叔,把你们全抓进大牢里去!”恶狠狠地说完这话,小胖子似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李元宁道:“还有你们,也跟着抓进起来。到时,你们就像郭家老二一样只有等死的份……” 哎呦,这个死孩子,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这份底气威胁自己?而且这话语之间的恶毒更是显而易见。这得多霸道的人家才能养的出如此言语不忌、强横不已的孩子来。看上别人的东西?就是给别人脸?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瞥见因着小胖子的威胁、恫吓而惶惶不安的那些孩子,李元宁暗道自己刚刚还是下手轻了,不然这小胖子能这有这份“胆气”?还打死也不道歉?你要真有那份坚持,刚刚也不会哭。只怕这小胖子在家也是一枚妥妥的霸王,无人敢碰。哪怕即使正有一两次的动作,他的家人也就是意思意思、吓唬吓唬他罢了。 真正是溺子如杀子。李元宁叹道。只是你家里人会让着你,别人可不会。看来,自己今日得教教这小胖子了。 想到此,李元宁一手快速地摁在小胖子的右肩井穴上,一边用力,一边道:“打死你也不道歉?只有等死的份?” 肩膀处传来的感觉是又酸又麻,酸的小胖子躬着腰不住地扭动着,似要摆脱背上的那只手,但奈何实力悬殊太大,对方似乎一点情面也没讲。一时间,小胖子不禁有点怕了,这人不会来真的吧?他怎么敢?还有,体验着这肩膀处的酸痛,小胖子恨恨地想: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此时的他倒是有心想咬牙忍住,但这番滋味真不是自己可以忍的。几乎是立时,小胖子忙喊道:“道歉、道歉,我道歉,别摁了、别摁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停止手里动作的李元宁心里好笑:就这样的程度,还敢说那样的大话? 接下来,可能是被李元宁的强势吓住了,也可能是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总之,接下来的小胖子很是配合,该道歉道歉、该赔礼赔礼。 知道这小胖子心里可能憋着的坏,李元宁也不点破。只是在让这群孩子离开的时候,李元宁眼神扫了一下一边的一块一尺见方的石头,看了眼柳青。 挑了挑眉,会意过来的柳青,走过去用脚一跺,就见那一整块石头应声而碎。 碎了?几乎立时的,所有孩子都吓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就是那郭小胖子也是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一会儿看看柳青、一会儿又看了看李元宁。 按说李元宁不应该这样吓唬小孩子,可就是这么群孩子,从小就知道欺负人,刚才更是差点闹出人命,长大还得了。李元宁就那样看着几个孩子,直看的对方几个又有点要哭出的表情,才开口道:“记住你们刚刚的话,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有欺负人,我就让这位大哥哥用脚踩烂你们的屁股。” 闻言,几个孩子立刻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屁股,不敢说话。 见吓唬的差不多了,李元宁这才缓缓道:“还不走?” 几个孩子这才如释重负般地,掉头就跑。有一两个孩子似觉得不对,又赶紧回来,搀扶着郭大宝一起走。 郭大宝心里有气,当即甩手就要发火,一扫眼尾,瞥见李元宁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的目光,终是低着头跟着他们走了。 转头看着剩余的三个孩子,李元宁刚准备开口,就听后面扑通一声,并伴着一声虚弱的喊声:“小玉。” 第一百六十三章 惊见 疑惑地转过身子,李元宁就见不远处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正趴着个年青男子。想来,刚刚的那忽然的声响,就是眼前这男子摔倒在地的声音。 只见此时的他,正努力地仰着头、撑着胳膊,抬起身子、想要站起来。但,砰的一声。 下意识地,李元宁闭上眼睛、不忍直视。果然,待那声响过去,睁开眼的李元宁就见那男子又跌了回去。 而李元宁旁边、同样听见声响、转过身子的小女孩、猛然间见到地上的男子,微一愣神,随即忙一边抬脚跑过去,一边喊道:“小叔,小叔,你怎么起来了?” 小叔?李元宁的眉毛挑了挑,这就是之前小女孩和小胖子都提及的那个小叔。瞧着这样子,果然病的不轻。 而那个被小女孩称为小叔的男子、却顾不得回答女孩的问题,反而一把抓住小女孩伸过来扶自己的手,气若游丝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小峰和小燕呢?有没有事?” 拉着男子的手,小女孩一边试图扶着自家小叔起来,一边回道:“没事,没事,我们都没事。” 闻言,地上的男子这才似松了一口气,嘴角刚牵出一个弧度。随即,人就一下子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小叔?”见此情形,小女孩吓了一大跳,对着地上的男子不住地摇着、喊着“小叔、小叔?”完全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 那边赶过来的两个小点的孩子,见此情形,也忙上前拉着男子的衣袖不住地哭喊。 同样被男子这忽然的状态吓了一跳的李元宁,在瞥见男子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后,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人只是晕了过去。 蹲下身子,李元宁安慰性地对着小女孩道:“来,让大哥哥看看。” 许是因着之前李元宁的帮忙,此时正茫然无措的小女孩,闻言、立刻眼泪汪汪地盯着李元宁,点点头。 摸了摸男子的额头,掀开男子的眼皮查看了一下,李元宁的眉头皱了皱,虽说自己不是专业学医的,但基本的急救还是知道的。看这情形,这男子的状态明显不好。 在柳青的帮助下,李元宁又将男子轻轻翻转了身子。刚准备检查男子胸口的李元宁,待看清男子胸前衣襟上那湿漉漉、黏糊糊的一大片血渍时,大吃一惊,暗道难怪这么重的血腥味。 伴着小女孩的一声’小叔胸前怎么有血啊?’的疑问,来不及细想,李元宁立刻动手解开男子身上的襦衣。 顿时,李元宁“……”。 旁边的柳青也是猛地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 瞥了瞥身边一直盯着自己、没留意男子胸口上伤的三个孩子,几乎是立时的,李元宁又将男子身上的衣服拢好。这样的伤口,可不得吓坏孩子。 之前她就觉得奇怪,这样的天气,为了干活的方便和凉快,这里的村民多穿对襟短衫。而眼前的男子却是一身深色的襦衫,想起小女孩之前说小叔生病的话。李元宁几乎可以肯定男子之所以还穿着这样密不透气的衣服,怕是为了不想让家里人看见自己身上的伤、而担忧吧。至于这满胸口的血,怕是刚刚那两下摔出来的。 这一时刻,李元宁倒真是有点佩服地上的男子了,那样纵横交错间的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外加其中不乏皮肉烧焦的部分,他是怎么挺过来的?而且,刚刚那一眼,虽只是匆匆一瞥,可李元宁还是眼尖地看见其中大部分伤口已经化脓。难怪这样虚弱? 这样的伤口、这样的做法,这个男人怕真是应了小胖子的那句“只能等死”的话。 这可真是个狠人,对自己狠的人,李元宁暗暗地想。 这样的伤口怎么能让这几个孩子看见?还有,这一家的其余人呢?一时间,李元宁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见眼前的大哥哥自从刚才解了自己小叔的衣服后,就一直愣神。小女孩有点急了,忙开口喊道:“大哥哥?我小叔这么样啊?” 被这一声喊回了神的李元宁,安慰性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道:“你小叔现在没事。”等一下有没有事,就不知道了。说完,李元宁的视线落在男子胸前的那滩血渍上,又是一阵哑然。瞧着这满身的伤,得赶紧找人医治才是。 当下,李元宁吩咐小女孩带路。不管怎么说,先把人背回去再说。 对于柳青而言,从小就跟着李元宁在伯府长大,甚至于有一小半的时间是在白家军中长大。他们二人可是没少见过或者帮着彭林医治那些兵士。至于在治病救人方面,什么男女大防,柳青还真没这方面的意识。 听见李元宁的吩咐,一直在旁边候着的柳青,当即一步上前,二话不说,将地上的男子来了个公主抱,随即对着小姑娘道:“走吧!” 李元宁“……”这姿势,她家柳大姑娘好厉害。只是,能不能不要这么抱啊?好辣眼啊! 见此情形,小女孩也是呆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率先向着离这里最近的、连在一处的三间房子中东边那间屋子跑去。 柳青则就那么四平八稳地抱着那男子,跟着小女孩进了屋子。 领着后面的两个孩子,李元宁也跟着进去了。 瞧着这家的房子,样式同这里所有的村舍一样,泥糊的墙身,草搭的屋顶。尤其是进去的时候,抱着一个人的柳青都得躬侧着身子,低头进去。 走进这家的屋子,李元宁则完全体验到了这家的贫穷。三间房子的正屋,中间的一间,除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凳子,竟然空空如也。 李元宁想着,难怪之前,那个叫玉儿的女孩说要护着那棵树上的梨子卖钱呢。这一家真是太穷了! 倒是玉儿领着自己进的那间东屋,里面倒是有一张勉强可以用的桌子。 不过令李元宁意外的是,屋子里竟然还有一些书,及笔墨。联系到之前这男子的襦衫,李元宁猜测这个男子怕还是个读书人。 此时,瞧见柳青将男子放在床上,吩咐柳青拿出今日随身携带的药袋后,李元宁开口对着柳青道:“青儿,你赶紧去刚刚彭爷爷和我们分手的附近找找,把他带过来。这个人伤的太重了,只有他过来,才能医治。” 刚刚,男子身上的伤,柳青也有看见,此时听了李元宁的话,哪里有不应的,当即点点头,快步出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安慰 而此时,屋子里,趴在床沿边、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自家叔叔,那个叫小峰的男孩子忽然开口道:“姐姐,小叔又睡着了吗?他什么时候醒啊?” “小叔白天都要觉觉的,娘亲说不可以打扰哦”另一个叫小燕的女孩,接着补充道。 闻言,李元宁一阵唏嘘,那样的伤口、这样的情形,哪个睡的着?必定是这男子之前有过类似的昏迷经历,为了让孩子们不用担心、或者在一边闹腾,这孩子的母亲这样告诉孩子们的。 闻言,小玉也很着急,虽说刚刚这个大哥哥说过,自家小叔没事。可是小叔胸前的那些血渍,可是骗不了人的,难道小叔的病又加重了。这可怎么办?还有,也不知今天,娘亲能不能请到大夫? “姐姐?”见自家姐姐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小峰又拉了一下自己姐姐的手,似要她赶紧回答一般。 被自己的弟弟这样问着,小玉的眼睛忽然间就红了,她也不知道。可能小叔根本就不是睡着了。 但看了看同样不安地盯着自己的弟弟,小玉还是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摸了自己弟弟妹妹的头道:“嗯,小峰带着小燕一边玩去,可不能打扰小叔哦!”。 得到姐姐的回答,小峰满意了,当即点点头、转身对着一边的小燕道:“小叔要睡觉,不能打扰。走,哥哥带你玩去。” 瞧着眼前不过七八岁年纪的小玉、及那两个自觉懂事的孩子,李元宁只得感叹一声: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想想自己,上一世七八岁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呢?那样背着书包、无忧无虑地只管去上学的日子,怕是这些孩子想也不敢想的日子吧! 看了看床上的男子,李元宁知道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救人要紧。 吩咐小玉去烧锅热水,李元宁开始动手解床上男子的襦衫。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那样的伤口,他还敢这样捂着?这真是没事也给他自己折腾出事了、何况还是那样的伤? 所以,接下来,在彭爷爷来之前,自己好歹先给他清洁一下。 接过小玉端来的水盆,李元宁拿出从柳青那里拿来的药袋,打算给男子清理伤口。 却听耳边忽然“啊”的一声,伴着小玉跌跌撞撞往后退的脚步声。 正在准备清洗伤口的李元宁,察觉旁边小玉的异样,一伸手,险险地接住即将摔倒在地的她。 “小叔,小叔身上、身上…这些…这些”指着床上男子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被李元宁一把扶着站起来的小玉、直接颤抖手、结结巴巴地道。小叔不是病了吗?只是,这是……? 想起小叔之前被人抬回来,娘亲哭着告诉自己小叔病了的事,小玉忍不住地哭了起来。小叔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而且,小叔根本不是病了。 嘘的一声,李元宁指着领着妹妹小燕在正屋里玩耍、此时伸出头,狐疑地喊着姐姐的小峰,小声地道:“可不能哭了,若是引来他们,看见你小叔这样的情况,可不得吓坏了。” 闻言,知道眼前大哥哥说的在理的小玉,点点头。如今娘亲不在家,小叔又这样,作为姐姐的自己可要顶起来。至少不能,吓着弟弟妹妹。 想到此,偷偷擦拭了下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的小玉对着小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并让小峰带好妹妹。 只是,虽然安慰了弟弟,可小玉还是很害怕,尤其是看见小叔身上的没一处好肉;还有,此时一点反应也没有的小叔。 看着小玉的脸色,知道她的担心,李元宁一边清理男子身上的伤口,一边转移话题地问道:“你家大人呢?没请大夫来看看吗?” 带着一丝鼻音,小玉回道:“有的,娘亲有请大夫,可是一直没有请到。” 闻言,李元宁奇道:“可是附近没有大夫吗?” 摇了摇头,小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有的,但娘亲说附近的大夫不给看。” 一听这话,李元宁就知道这里面必有文章。看看这一家子,小的小、穷的穷,不过几个孩子教的倒是不错,瞧着应该不是什么不妥的人家。再说,看看那男子身上的伤,那是一般人能整出来的吗? 如今看来,怕是这户人家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了。 想到此,李元宁不禁有些疑惑和恼火,什么样的事非要置人于此种地步。看看床上男子这满身的伤,李元宁都无法想象,这人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大哥哥?”一边的小玉忽然指着李元宁正在清理伤口的手,开口道:“你是大夫吗?” “不是”李元宁随口道,不过瞥见小玉失望的眼神,李元宁又接着道:“不过我会一点点。” “真的?”小玉的眼睛立刻亮了,惊喜地盯着李元宁。“那你能医好我小叔吗?” “这个啊!”李元宁很诚实地道:“大哥哥医不了,不过一会儿,来的那个人可以。” 来的那个人?小玉一时没明白,随即想起之前眼前这位大哥哥让另一位个子高的大哥哥、去带什么人过来的事,反应过来的小玉忙开口问:“他是大夫吗?” “嗯”看着小玉那期待的眼神,李元宁又补充道:“而且是神医,比所有大夫都厉害的那种哦!” 闻言,小玉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随即更是用衣袖擦着眼睛、对着李元宁点头微笑。 待李元宁把男子身上的伤口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柳青拽着彭林一路小跑着进来了。 一见李元宁,彭林不由地哼道:“到底什么事啊?”说完,彭林又指着柳青道:“你说这青小子,火急火燎地把我拉过来。问他什么事,他倒是什么也不说。” 让开身子,李元宁对着对彭林道:“彭爷爷,你快看看这个人,能救吗?” 说这话的时候,李元宁留意道:整个过程,那个小玉一直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服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这边的彭林,似是不愿、也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和言语。又似有期待地看着彭林,希望可以的能救的自己小叔。 这一路被柳青拽着,虽不知具体的事,但彭林也能猜到大概。毕竟,这世上,急着找他的,十成十的都是治病救人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同意 如今听了李元宁这话,彭林也不推迟,赶紧一步上前。 只是这一上前,瞥见床上男子身上的伤势,饶是见惯了各种各样伤口的彭林,此时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忙伸手把住男子的脉搏,仔细地探知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仿佛静止了一般,静的李元宁觉得,自己都可以清晰地听清楚屋子里每个人的呼吸声。 终于,仔细查看了一番后的彭林,慢慢地收回手、摇着头叹气道:“这个人的伤太重了!” 这是没救了?李元宁大惊,下意识地便转头去看身边的小玉。 却见此时的小玉,随着彭林的话落,先是有些茫然地怔愣,随即是无措地皱着眉头。就在李元宁猜测她是否听得懂彭林话里的意思时,就见小玉接下来一会儿看看彭林、一会儿又看看床上的男子。随即,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小姑娘瘦弱的脸颊直流而下。 见此情形,李元宁和柳青也是一阵心疼,二人对视一眼,有心想上前安慰几句,却见小玉猛地两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彭林的面前。此时的她很是明白,眼前的这个爷爷就是大哥哥嘴里的神医。想想自己今年十岁了,该明白的事自己也都明白了,只是有时不愿意相信罢了。可是,怎么可以这样?难道小叔真的就要死了?就像几年前的父亲一样,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没有了吗? 不,她不要,她不要这样。抬头看看眼前的这个老者,小玉肯定地想:对,这个人是神医、是神医!他肯定有办法救自己的小叔,肯定有。 当即,再不迟疑,小玉对着面前的彭林就是一阵磕头,伴着一句句:“求神医爷爷救救我家小叔,求神医爷爷救救我家小叔。” “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见刚刚站在自己面前、掉眼泪的小丫头,猛然间这样跪在自己面前、说着这些话,彭林一边开口,一边急忙忙地去拉地上的小玉。 哪知这小玉却像似什么也没听见般,继续跪着、求着。 正好此时,听见里面动静、跑进来看看究竟的小峰和小燕,见自家姐姐的这副样子,都吓了一跳,忙跑过去围着小玉,哭喊道:“姐姐,姐姐?” “快、快”被自家弟弟妹妹们拉着,似是反应过来的小玉,忙一把拉着弟弟妹妹跪下,道:“来,跪下,和姐姐一起,求这位神医爷爷救救小叔,快、快点!……呜呜” 顿时,屋子里响起了一声声孩子的乞求声“求神医爷爷救救我家小叔。”“求神医爷爷救救我家小叔。” 一时间,被屋子里孩子们哭吵得头疼不已的彭林,最后,也只得一拍大腿,决然道:“也罢,那我就试试。” 闻言,小玉激动的身子都跟着抖了抖,那头就更是不要钱似的继续磕。 止住小玉继续的动作,彭林也不管眼前的小丫头片子听不听得懂自己接下来的话,仍是开口道:“我既答应你尽力一试,就不会反悔。不过,这话我可得说清楚了,我可以全力一试,至于结果怎样,那就……” “我知道,我知道”不等彭林说完,小玉就抢着回道。小叔那样的伤势,那么多的伤口,眼前这位神医爷爷既然愿意出手,自己还能求什么?总不能真的什么也不做,就让小叔等死吧! 不妨眼前这丫头竟然如此通透,彭林点点头,缓和了下语气,指着地上的两个小点的孩子、对着小玉道:“行,既然这样,你先带着他们出去吧。” 待那三个孩子都出去后,彭林想了想,招过柳青,给她讲了去自家庄子上的路后,接着道:“去了庄子上,第一件事、你先将我的药箱拿来,至于第二件事”说道这里,彭林顿了顿,仔细聆听了外面的声音,才又继续道:“去找伯爷或者柏将军,将这里这个男子的情况告诉他。” 啊?对视一眼,柳青和李元宁又莫名其妙地看向彭林,把这人的事告诉外祖父他们干什么? 没好气地瞥了二人一眼,彭林指着床上男子身上那纵横交错的伤口道:“看看这人身上的伤口,这可是西南府衙齿锋刀特有的痕迹。”似乎是不耐烦了,彭林又摆摆手道:“总之,你告诉他们,他们就知道了。” 齿锋刀?这人是在府衙受的刑?难怪那些伤口看起来那样诡异而又专业,李元宁心道。还有,外祖父关注府衙受审的人干什么?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幕? 虽说只有一句,但柳青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当即点点头,转身就走。 眼见柳青出去,斟酌了一下,李元宁拿出了之前柳青给的那个药袋,问着正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囊的彭林道:“彭爷爷,我这里有生息丸,你说这人用不用的到啊?” 生息丸?闻言,正在擦拭手中银针的彭林不自觉手一抖,随即顾不得被扎了一下的手指,忽地转头对着李元宁道:“确定生息丸?” 点点头,李元宁将之前药袋里的一个小药瓶递给彭林。 小心翼翼地接过,彭林立刻打开瓶塞、将其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眼睛眯了眯,彭林肯定道:“竟然是真的!”说完这话,彭林看着李元宁,似询问地道:“哪里来的?”刚说完,彭林一把拍了自己的脑门道:“是你表舅袁先生给的?” 看着这一会儿功夫,有点语无伦次、又自说自话的彭林,李元宁点点头。 见李元宁点头,彭林当即笑眯眯地接过李元宁递来的药瓶,不住地夸道:“好好好,这可是个好东西。”说完,指着床上的男子,彭林难得耐心地解释一番道:“这人身体受损至此,皮外伤倒还好说,只是刚刚我把了他的脉。此人身上的各种伤口汇集而成的伤毒怕是已入脏腑,这才是我刚刚迟疑的地方。如今有了这个生息丸,事情就好办的多了。”说完这话,瞥见李元宁顺着自己的手、盯着床上男子上半身看的情形,彭林一个激灵。 他自然知道李元宁只是单纯地看伤口。可是想起曾经因为忽略李元宁的女儿家身份、让她帮着照看病患的事,后被小干子揪掉胡子的情形,彭林顿时一阵后怕。 第一百六十六章 感谢 此时的彭林不禁想到,袁家五长老是自己的授业恩师,袁家就是自己的师门。袁先生是袁家的家主,小干子做的事必定授意于他。若是让袁先生知道,有着自己在场的地方,宁儿这丫头又这么无所顾忌地接触了男人家的身体,他可是只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顿时,彭林一阵头疼,忙摆手,赶紧地撵着李元宁出去道:“唉,行了,行了,你也出去吧!别处在这里碍着我了。”心里却在后悔这段时间对李元宁的压榨,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茬了。难怪这些日子,自己气白景堂之前的所为。找不到老的、便使唤了一下这小的。而白景堂却只一旁冷眼看着自己使唤他心尖尖上的外甥女,一言不发呢。 而被彭林撵出去的李元宁“……”莫名其妙的,这什么老头啊?瞧瞧刚刚拿自己药的时候,可没见您老这副避之不及的神情,这变脸变得也快了吧。咬了咬牙,李元宁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您老厉害,您说了算。 若是彭林知道李元宁此刻的想法,只怕会感叹一声:不识好人心,不然你以后哪里嫁的出去? 而出了屋子的李元宁,抬眼就见那个小玉正拉着自己的弟弟妹妹、焦急而又担心地望着自己身后的这扇门。 知道她的心思和顾忌,李元宁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小叔会没事的。”说完,见小姑娘只是神情暗淡地低下了头,李元宁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一切都得等之后的结果。 于是,李元宁便岔开话题地问道:“你叫小玉?” 闻言,小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点头回道:“嗯。”说完这话,小玉拍了拍刚刚哭泣、此时有点抽泣不止的妹妹、接着道:“这是我的弟弟小峰、妹妹小燕”。 指了指里面的屋子、李元宁又抬眼扫了下外面,小声地道:“爷爷正在救你小叔,我们不能打扰他,先出去,好不好?” 低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小玉点点头,几人便出了屋子。 到了外面,随意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李元宁示意那几个孩子过来。 相比较稳重的姐姐小玉、胆小的妹妹小燕,这个小峰倒是颇为胆大。此时的他一点没有了刚开始的拘束,反而一脸好奇而崇拜地看着李元宁,不时地问着一些问题。 李元宁倒是能猜到他此时的心理,必定之前自己教训那小胖子的过程,被这小子看在了眼里。男孩子嘛,那个没点英雄主义的崇拜心理呢? 就在李元宁和小峰聊的正起劲的时候,李元宁的眼前猛然出现一篮子的梨子。 狐疑地抬起头,李元宁就见刚刚不知去了哪里的小玉,此时正满脸是汗地拎着一篮子梨子,举到李元宁面前。 殷勤地睁着一双亮晶晶地眼睛,小玉对着李元宁很是热情地道:“大哥哥,喏,给你吃。” 看着这满篮子黄澄澄的梨,及小姑娘那殷切切的眼神,李元宁笑着道:“不是说要卖钱的吗?怎么就摘了?” 听了李元宁的话,小玉忙摇头答道:“原本卖钱就是为了换钱给小叔治病,现在大哥哥帮我们请了大夫,而且”说到这里,小玉又看了看一边的自家弟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哥哥也救了我弟弟,这样的大恩我们是怎么着也不为过的。只是,我家现在没有别的东西,只有……”说到这里,小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声音,随即又抬起头、将手里的篮子往前推了推,对李元宁道:“大哥哥,你尝尝吧,这个梨很好吃的。” 笑了笑,李元宁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伸手拿起三个梨,自己一个,另外两个分别递给一直盯着小玉篮子里梨子、眼珠都舍不得转一下的小峰和小燕,开口道:“诺,我们每人一个梨,大家一起吃。” “哎呀”伸手拦住就要伸手接梨的弟弟妹妹,小玉忙开口道:“大哥哥,这些梨是给你的,给你吃的,”说完,小玉又扫了下了下自己的弟弟妹妹,继续道:“他们不吃的。” 瞧着刚刚盯着梨子那不错眼珠子的两个孩子,李元宁心里好笑,这叫不吃梨子?知道小玉的想法,李元宁却不愿接受,哪有她一个人吃梨,让几个孩子看着的道理? 看了惧于自家姐姐的威慑、而委屈地缩回手的小峰和小燕,李元宁只得心里感叹:这才多大点的孩子?就这般懂事。明明是一副很想吃梨的模样,却还是听从姐姐的话、拒绝了。 假装生气般地将梨子放回面前的篮子里,李元宁直接开口道:“你们不吃,大哥哥也不吃。” 一见面前的大哥哥似生气了,小玉大吃一惊,这怎么可以,爹爹以前告诉过自己: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哥哥今天又是救弟弟又是给小叔找大夫,这样的恩情,自己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可是,如今自己家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个梨还值点子钱。瞧着大哥哥刚才还是喜欢的样子,怎么现在却…,当下,小玉急得忙喊道:“大哥哥?” 李元宁也是干脆,直接指着郭家的三姐弟道:“你们不吃,我也不吃。你还是收起来吧!” “这怎么可以?”玉儿有些迟疑又有点着急,但见李元宁一副完全没得商量的神情,终是点点头。 见她点头,李元宁这才笑着重新拿回之前的几个梨,又分别递给了小峰和小燕。 那两个小的也是个鬼精的,知道自己能吃上这个梨,多亏了眼前的大哥哥。当下,小峰和小燕,一接过李元宁递来的梨,便笑着冲李元宁道谢。而那个胆子大点的小峰,甚至已经敢依在李元宁的腿上,以示亲近了。 见李元宁拿了梨子,小玉舒了口气;又看了看开心地抱着梨子啃的不亦乐乎的弟弟妹妹,不由得又弯了弯嘴角。 李元宁也是一样,看着那两个恨不得连自己的手指头都啃下去的两个孩子,嘴角的弧度也不由地弯了弯。想着这样纯天然的水果,也没那么多讲究。当下,李元宁不由得也学着两个小家伙的样子,狠狠地对着手里的梨子就是一大口。 嗯!一口下去,李元宁顿觉这梨鲜嫩多汁、清凉爽口、回味无穷,真是好吃地紧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哭泣 “嗯,好吃!”看了看面前紧盯着自己、唯恐这梨不和自己口味的小玉,李元宁毫不吝啬地直接赞道。 顿时,一直留意李元宁举动的小玉轻轻地舒了口气,握着篮子的手微微松了松,整个人也显得轻松了些。 “好吃、好吃,吃、吃”一边的燕儿闻言,也跟着李元宁的话、边啃着手里的梨、边喊道。 “对,好吃!”笑着看着面前这啃梨啃的满脸是梨汁的燕儿,李元宁有些好笑,真是个小馋猫。 拿出怀里的帕子、李元宁擦了下小丫头那被梨汁糊了的整张脸,说道:“慢点吃,瞧你这小脸糊的、还有这手!” 没有了刚开始的胆怯,燕儿倒也乖顺,就着李元宁的手,很是惬意地享受着李元宁的服务。 “燕儿?”见李元宁一点也不嫌弃地拿着手里的帕子、就去擦妹妹嘴上的梨汁,和妹妹不懂事的理所当然,小玉大吃一惊,忙开口接着道:“大哥哥,不可以。”只是她这话显然迟了,因为那边两个都是一副再自然不过的神情。 见此情形,小玉又是尴尬、又是急切地对着帮自家妹妹擦完嘴和手的李元宁,开口道:“这个帕子,我给大哥哥洗一下吧!” “不用,一点梨汁而已。”说完,李元宁无所谓地将帕子收起来。随即,对着略显不安的小玉,李元宁举着手里咬了两口的梨子,眼神扫了下篮子里的梨,对小玉道:“你也尝尝,这梨真是不错。” 闻言,小玉点点头,看了看篮子里的梨,终是下定决心般地拿起了一个、放在嘴边。今年的梨子,其实她自己还没吃过呢! 这边李元宁几人正吃着梨,就听屋里彭林的声音传来“外面来个人,进来换盘水。” 听着彭林这中气十足的话,正啃着梨的李元宁一顿顿。看着放下手里的梨、急急忙忙就要去打水的小玉,李元宁想起那屋子可能出现的血腥的场面,忙拦住要进去换水的玉儿,道:“你告诉我水在哪里,我进去换。”说完,见小玉坚持,李元宁又接着道:“这个神医爷爷救人的时候,一般不喜外人在场打扰他。再说,万一有个什么要帮忙的,你也插不上手。” 可能是没想到眼前的大哥哥会骗人,也可能是觉得李元宁说的是事实,当下小玉便点点头、领着李元宁去打了自己之前烧好的水,又看着李元宁端着烧好的水进了屋子。 继续手里的动作,屋子里的彭林头也不抬地道:“也不知这人得罪了谁,竟然被打成这样,瞧瞧这些伤口。”说完又有些心疼地道:“之前配好的药全完用了。去,把那几个瓶子的药全混到一起,加水调匀。” 因为以前跟着彭林打过下手,李元宁自然知道这些药怎么调配,当下,便二话不说地倒腾起来。 调制好彭林需要的药膏,彭林又挥着手、催促李元宁出去:“行了、行了,东西放在那里,你出去吧。” 看着彭林全神贯注地医治床上的男子,感觉暂时帮不上忙的李元宁觉得还是出去等的好。 哪知这刚一抬脚,李元宁就听见外面一阵孩子的哭声,及女子的呵斥声:“你们怎么吃梨?怎么这么不听话?”随即就是“砰砰砰”的拍打声及孩子的哭泣声。 “这是?”来不及细想,李元宁猛地几步窜了出去。 这一出去,李元宁就见一个三十几岁、衣着破旧的农家妇女,正在一边拍打小几个孩子的屁股、一边训斥着。 见此情形,李元宁想也没想地大喝一声:“住手。” 背对着李元宁、正在拍打几个孩子的妇人,不妨身后这忽然的一声,顿时吓了一跳,人都差点瘫坐在地上。 见此情形,小玉忙跑过去扶住那妇人道:“娘、娘,你没事吧?” “娘?”李元宁顿时恍然大悟,想起这妇人刚刚说的话。哦,原来这妇人就是这三个孩子的娘啊。 惊恐地看着站在自家门口的少年,妇人左右看了看,瞧着这情形,这人明显是从自家屋子里出来的。反应过来的妇人,当即一下子站起身、挡在三个孩子的面前,对着李元宁喝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 未待李元宁回答,一边小玉忙一把拉住妇人的衣袖道:“娘、娘,大哥哥不是坏人,他是救了峰儿的人。” 救峰儿?听着自家女儿的话,妇人忙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峰儿怎么了?”说着话,妇人就拉过刚被自己拍打的儿子,上下看了看、问着小玉道:“峰儿,你怎么了?没事吧?”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那个小峰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得摇摇头道:“娘,我没事。” 对于妇人这一连串的问题,小玉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将郭大宝今天带人来摘梨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这里,妇人也顾不得计较郭大宝的事,只一个劲地拉着自家儿子小峰,不住地问:“真的没有受伤,嗯?” “没有、没有受伤,真的没有受伤。”可能是因为刚刚被母亲打过,此时的小峰虽然有些委屈,但还是诚恳地道。 “是娘不好,是娘不好”闻言,放下心的妇人一下抱住小峰,哭道:“娘不好,娘不该打你们。是娘没用,娘没用。”说着话,妇人忽然松开抱着儿子的手,捂着自己的脸,伴着一句句“娘没用”“娘没用”,就那么地蹲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防妇人忽然间的这副举动,李元宁一时懵了。 三个孩子见自家亲娘如此,也是吓了一跳,随即忙都围上来,俱拉着自家娘亲的手哭道:“娘,娘,别哭,你别哭了。” “娘,不要哭,燕儿害怕。” “娘,娘,不要哭,峰儿不疼。” 一时间,李元宁的耳边,只闻几个孩子的哭泣声和妇人的自责声。 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屋子,李元宁揉了揉眉心,这样的吵闹,怕是会打扰到里面的彭爷爷。 当下,李元宁便大声地咳嗽几声,试图打破这边的悲伤气氛。 听见李元宁的咳嗽声,那妇人先是愣了愣,随即似反应过来般地,安抚地拍了几个孩子一下,转身对着李元宁就要磕头相谢。自家男人去的早,小叔又是这副样子,若是小峰再出点什么事,这一房可就断了,那这个家…?呵呵,这个世道,一个家若是没有男丁,到时哪还算家? 心里想着事,所以此时的妇人觉得对着眼前的少年,那是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详情 刚刚的那几声咳嗽声,李元宁本是为了提醒这一家子,让她们的声音小一些,毕竟这屋子里的彭林正忙着救人呢。 如今,见这妇人猛然转过身、冲着自己就要下跪拜谢,李元宁被唬了一跳,不防她竟然这么大的反应。 忙上前两步,李元宁扶住妇人就要下跪的身子,说道:“郭家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说着话,李元宁用力拉着妇人起身。奈何这妇人太过于坚决,李元宁只得无奈地看着这妇人直直地跪在自己面前。 这真是…,一时间,李元宁有些头大。看着就那么跪在自己面前的妇人,李元宁暗叹柳青不在,不然何至于拦不住这妇人。 说实话,穿过来七八年了,毕竟也是有身份的人,对于这动不动就被人跪着什么的,李元宁可以说已经习惯了。不说以前,就是如今的宜宁候府里,哪次小赵氏坑了自己,被自己识破时,不是找几个丫鬟、婆子顶缸吗?至于,那些丫鬟、婆子,又无一不是跪在自己面前惭悔道歉? 至于眼前的妇人,李元宁能理解她的行为,只是却不能接受。瞧着人家的三个孩子就在一边,看着地上这所有的一切,李元宁可不愿给这三个孩子留下什么不好的心里阴影。 当下,李元宁便动手要去拉地上的妇人,只是,没什么效果。 实在拉不起地上妇人的李元宁,有些着急,便对着一边正怔愣的小玉喊道:“小玉,快过来扶着你娘起来。” “小玉?”不顾李元宁的反对,妇人看着身边的三个孩子,开口道:“都过来,跟着娘一起谢谢这位小哥救了峰儿。” 见自家娘亲说话了,小玉哪里敢反对?忙领着弟弟妹妹就要过来。 “都滚远点……”屋子里猛然传来彭林的声音,一直头大的李元宁却舒了口气,彭爷爷的这一声真是太及时了。 “……”惊恐地转头看向自家的屋子,妇人抖着手看向自家女儿,这屋里怎么还有个人,她不过就半天不在家而已。 见此情形,小玉忙指着李元宁,对妇人道:“娘,屋里的是这位大哥哥给小叔请的大夫。” “啊?“妇人闻言,讶然地忙抬起头,似不信地问小玉道:“你说什么?” 指了指屋子,小玉又解释一遍道:“屋子里是大哥哥请来的大夫,正在给小叔医治呢!” 看了看两个小点的孩子,见他们也是附和地点点头,妇人这一次肯定了,不是自己听错了,是真的,真的有人在给自家小叔医治。只是这怎么可能呢?不是说…… 难道是老天爷开恩了,想到此,妇人感激地看向李元宁,就着之前的姿势连连道谢。 “怎么又来了?”李元宁腹诽着、赶紧又去拉她们。 甚至于,李元宁指了指那边的屋子,暗示不能吵着屋里的大夫,又指了指另一处远一点的地方,李元宁小声地建议去那里。 回过头看了看自家的屋子,想起刚刚那屋里传来的声音,妇人点点头。 就这样,几个人找了处离这屋子远一点的地方。接下来,李元宁也从妇人的话语中,知道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里是郭家村,眼前这妇人姓陈,十几年前嫁到这里来。丈夫名叫郭永清,兄弟二人,小叔子名叫郭永春。 婚后,夫妻二人育有三个孩子,分别是郭晓玉、郭晓峰、郭晓燕。日子虽然清贫,但一家人生活的很是幸福。 按陈氏的话,自己的丈夫郭永清原也读过一些书,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只得中途放弃。 只是那些年,自家丈夫眼看着这地方乡绅鱼肉乡里,暗叹百姓生活不易,便一心想让自己的弟弟读书识字,一是希望弟弟完成自己当年没学完的课业;二是,希望弟弟以后能造福乡里、光耀门楣。 话说,这个郭永春也是争气,自身聪明不说,还很勤奋。就像他的夫子说的一样,这个孩子是个读书的料。不过十五岁,郭永春便考上了秀才,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三年前,陈氏的丈夫郭永清死于一次意外,临死前还恋恋不忘弟弟继续自己的学业,以后当个好官。 就这样两三年下来,本来还马马虎虎的家庭,没了当家男人这个劳动力,那日子是可想而知。但陈氏每每想起丈夫的嘱托和希望,均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都说长嫂为母,何况又是这么个一心为自己的嫂子。郭永春也是孝顺,眼见家里生计艰难,几次要辍学回家,都被陈氏拒绝了。次数多了,陈氏也不拦着,只道“你自己去你哥坟前说,我是管不了你了。” 郭永春哪能真敢去自己哥哥坟前述说,只有更加勤奋的苦读。 两个月前,地方征收的杂税越来越多,当地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艰难,有不少人被逼的卖儿卖女,眼见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各地村民准备组织人去县衙、府衙讨个说法。但是那些人不是被关押,就是被打了板子放回来。 深知生机艰难的郭永春也看不过去官府的所作所为,便主动帮助那些人收集消息、写状纸。因此,就有了后来郭永春被关押的事。 见小叔子被关,陈氏急了,四处找人托关系,最后还是陈氏找了郭永春学院里的老师,再人托人地,才把人弄回家。 可人是弄回来了,却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回来的。陈氏嫁进来时,郭永春还是个孩子。即使过了这些年,郭永春长大了,陈氏还是拿他跟自个的孩子一样。 如今,眼见自家小叔被人打成这样,陈氏哪里能不着急?当下,陈氏便四处请大夫看看。哪知那些大夫要么开的药没用,要么直接不愿意来。有于心不忍的大夫暗中透露,他们是得了命令:谁给郭家二郎治病,就砸了谁的店。 听闻这个消息的陈氏,顿时直觉五雷轰顶,这…这不是要逼死她家小叔吗? 走投无路的陈氏就想着要不干脆偷偷到外面去找个找大夫,哪知结果还是一样。 最终,陈氏无法,只得请村里人帮忙想想办法。哪知平日里上杆子交好的一些人家,如今就跟避瘟神一样避自家。甚至有些人认为自家再无撑门面的男人,还暗地里开始欺负起她们孤儿寡母。 有时,陈氏也是觉得寒心,自己小叔是为了谁,才去做那些事的,还不是为了大家伙?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依不饶 所谓“人心不古、世态炎凉”说的就是陈氏此时的心境吧! 这段日子,她是想尽了一切方法、尝试了所有可能的门路,但却都依然无功而返。 今天早上,见小叔子烧的都有点神志不清了,陈氏急得不行,想着再出去试试,万一有心善的大夫愿意来呢? 其实,对于小叔子身上的伤,陈氏心里也清楚,为了让自己不要担心,小叔子在自己面前一直是强撑着的。不然,为什么在自己的家里,他非要穿着襦衫、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呢,不外乎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他身上的伤口罢了。只是自己一个做嫂子的,也不能强行给小叔子解衣、擦伤口吧。如今,陈氏真怕小叔子就这么没了,那她可怎么向死去的丈夫交代、怎么对得起郭家的列祖列宗。 听着陈氏的话,联想到之前湖宁许多地方的村民们、上访被抓的事,李元宁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怕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内幕。 难怪,刚刚彭爷爷让柳青赶回去通知外祖父和柏伯伯呢。 就在李元宁正纠结于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听远处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传来:“玉儿,你个小贱人,给我出来,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人打我的宝哥儿,你这是皮痒了,啊?” 顺着声音,李元宁就见几个村妇模样的女人,正气势汹汹地领着群孩子过来。而刚刚的那声音,很明显,正是领头的那位胖妇人嘴里发出的。这是拉着家长来找场子了?李元宁暗道。 不过待看清楚这胖妇人的样子,李元宁还是毫不掩饰地笑了。瞧瞧这吨位、眉眼,李元宁肯定之前被自己揍了一顿的小胖子,必定是她的儿子,太他娘的一模一样了。 一见来人,陈氏也是一阵火气。想起自家女儿的话,她到现在还是一阵阵的后怕和恼怒。虽说如今峰儿没有什么事,可她这个当娘的却是揪着颗心、憋着气呢。 当下,陈氏也不含糊,上前几步,开口对着走过来的妇人道:“张氏,嘴巴放干净点儿。”说着话,陈氏又指了指自己的儿子,对着那胖妇人继续道:“你儿子跑到我家、踢我儿子,你还敢有脸过来嚷嚷?” 见陈氏站起来回话,那张氏明显有些意外,随即也不甘示弱地对着陈氏吼道:“好你个陈氏,黑了心肝的,感情你在家啊?我说怎么有人敢打我家大宝,原来是你指使的。” “我指使的?”似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陈氏指着张氏道:“张氏,你说话讲点子良心。是你家大宝偷我家梨在先,还想踢我家小峰来着。你怎么还倒打一耙啊?” “我倒打一耙?”随手拉过一边胆战心惊地瞥着李元宁这边的郭大宝,张氏扒下自家儿子身上的上衫,指着他的后背道:“看看这孩子,被打的直嚷着疼。” 挑了挑眉,李元宁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心道:姐姐我按的是穴位,会留下这样的把柄给你? 视线落在小胖子肥硕的后背上,同来的妇人直觉无语的很:看着你家儿子这白嫩嫩的后背。刚刚这一路听着你的吵吵嚷嚷,搞的她们都以为你家大宝要死了似的。如今顺着你的意,我们大家跟着你一来了,可你看看,你儿子这后背上有什么?连一块紫青的迹象都没有。这还怎么找人陈氏算账? 似察觉到大家伙不赞同的眼神,张氏也是一阵恼恨。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儿子这一个劲地喊疼,她一心疼、气不过,便直接带着人过来了。早知道儿子后背这样,自己之前应该动点子手脚的好。只是,现在说这个也已经晚了。 本着输人不输阵的气势,当下,张氏一伸手、指着小峰道:“我家大宝再怎么样,也没有踢到你家小峰。但是”说到这,张氏手指一拐,指着李元宁和周围的一众孩子道:“这小子打我家儿子的事,却是这些孩子亲眼看见的。” 这是找上自己了?李元宁心道,眼神瞥了瞥那边躲在自家娘亲身后,不敢看自己的孩子们,有些感叹: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自家儿子做错事,这些妇人竟然都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过来找场子,真正是是非不分。 唯恐对方迁怒到李元宁身上,陈氏忙开口道:“是没有踢到我家峰儿,但那是人家小兄弟,路过看不过眼、出手救的。至于你家大宝”说着话,陈氏指着郭大宝道:“小小年纪,就敢跑到别人家偷东西、还打人,难道不该打吗?” “什么偷东西?你可别坏了我儿子的名声。不过几个梨而已,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还有,什么叫我儿子该打?”说完,张氏越讲越觉得自己占理,指着郭大宝,不忿地对陈氏道:“大宝可是我们家的独苗,是你们能打的?今天无论如何,你也得给我一个说法。” “说法?”闻言,陈氏冷哼一声,嗤笑道:“什么说法?是我家小叔为了全村的利益、被连累的关押责打的说法?还是你家福贵在府衙落井下石的说法?嗯?” 顿时,一众妇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 倒是张氏,除了刚开始被问住的一瞬间愣神后,就是态度强硬地反驳道:“那是你家永春犯了事,跟别人什么相关。” “相不相关,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今儿个我把话搁这儿,知道各位家门槛高,我们攀不上、也请你们不要再过来了。还有,若是以后你们或者你们的孩子,胆敢再像今日这番欺负我的孩子。在场的大家都是做娘的人,到时我会怎么做,大家怕也能猜的到。”陈氏冷然道。 陈氏这几句话可谓掷地有声,不说那边被她镇住的几个妇人,就连李元宁也是欣赏地看着陈氏。瞧着这陈氏之前的样子,李元宁还以为这是个性格绵软的妇人。如今看来,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 不过也是,正所谓为母则刚。若是被逼到这份上,陈氏还立不起来,那也真是没救了。 “哎呦,吓唬谁啊?”闻言,张氏一边拍着心口、一边阴阳怪气道。心里却想着,孩子他二叔在府衙当差,自己家会怕你。顿时,自觉自家后台强大的张氏,好不嚣张地开口道:“今日之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难道我儿子这顿打、白挨了不成?” 第一百七十章 变脸 “那你想怎样?”一边的李元宁,此时终是忍不住地开口道。 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张氏转了转眼珠,随即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开口道:“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李元宁心里冷笑一声,这怕就是张氏今日领着一群人来的真正目的吧! 一时间,周围妇人也是议论纷纷,就知道这张氏把大家诓过来、不只是讨个说法那么简单。却不想,她竟然是为了讹钱,而且开口就是十两。十两银子啊!这心也太黑了吧! “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一边陈氏不满地插进来,对着张氏道:“今日若不是人家小兄弟出手,我家小峰但凡有一点点闪失,我必与你家拼命。如今,我不去找你们说理,你竟然还有脸来要银子?没有,一文钱也没有!”说道最后,陈氏更是气的直接挥手道。 “你……”不想被陈氏这样毫无余地插进来、回绝了,张氏一时气的肝疼,指着陈氏就要骂。随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张氏眼珠一转,阴阳怪气地重复着陈氏的话,道:“小兄弟?”说着话,不怀好意地再次打量了陈氏旁边的李元宁一眼,张氏冷笑一声道:“唉哟,叫的好亲热啊!这才多久,就叫上小兄弟了。谁知道是不是小兄弟呢?万一人家不小呢?”此话一出,周围几个妇人先是一愣,但看着张氏那忽然猥琐而暧昧笑容、随即就都了然的哄堂大笑起来。 李元宁可不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菜包子,相反,有着那一世见识,她知道的东西怕是比是这些人加起来知道的都多。但即使这样,李元宁还是被恶心到了。看着这群笑得不怀好意的妇人们,李元宁心里冷哼一声:这个张氏可真是歹毒,难怪教出那样的儿子。还有这群妇人,也着实令人厌恨。 这个时代,女人的名节胜于性命。她这一句轻飘飘地话,可顿时将陈氏引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了。 “你……血口喷人!”反应过来的陈氏更是气红了眼,这些人、这些人,怎么可以?自家哪里就得罪了她们,她们非要闹到自己家里来,还要往自己身上泼这样的脏水。若是让他们将这样的话传出去,自己有什么事是小,几个孩子可还有什么出路。 还有,不说这小哥是自己儿子和小叔子的救命恩人。她们也不看看,人家这位小哥,不过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这样不堪呢? 见陈氏一副急的话也说不出的表情,那边张氏更是得意地一扬眉、看了周围附和的妇人一眼,继续道。“陈氏,你这本事挺大的吗?不过一个路过的,也能被你这般亲切地叫着……” “张氏,你胡说什么,把嘴放干净点,你家孩子做出错事,怎么现在倒怪三怪四起来了。你说你这嘴怎么就这么脏呢?” “哟!”闻言,张氏也不生气,反而是故意阴阳怪气地对着听见这边动静,逐渐围拢过来的村人道:“大家伙评评理、说说看,陈氏说我嘴脏?要我说,哪里是我嘴脏了。难道有些事,别人做的,我却说不得?” “你…你…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被张氏那虽未点名道姓、但却明显意有所指的话,给气的仰倒的陈氏,奔过来就要撕张氏的嘴,却被一边围过来的村民给拦住了。 见被众人拦着的陈氏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张氏更觉得意。其实她到不怕陈氏冲过来,若真要动起手来,两个陈氏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只是,她太喜欢看陈氏这副急得跳脚的样子,平日里你不是挺能的吗?今日还不是被自己气的半死。打了自己儿子,还想一文钱不赔?想的美?想到此,张氏又拉开嗓子开口道:“我胡说?刚刚我过来时候,就见你陈氏在这边,对着这小子一阵哭诉,完全一副哪家小媳妇受了委屈的样子。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大伙说说,这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该有的样子吗?”说完这话,张氏还撇了撇嘴,似不屑一顾地补上一句道:“一点点避讳都没有,还好意思说我胡说。” 闻言,众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窃窃私语起来。 见此情况,也知道动手解决不了问题的陈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张氏喝道:“张氏,空口白牙,你也好意思说?需知道,人在做、天在看。说话、做事,你也不给自己积点德。”说完,陈氏指了指李元宁道:“亏你好意思说的,你看看人家,那可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你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按说,李元宁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但也不知就像白景堂说“这孩子只长心眼、不长个子”这句话一样。李元宁的身材显得娇小瘦弱的多。甚至于,看着要比同年人小两三岁的样子。 如今,听了陈氏的话,众人都转头看向李元宁。而这边,也适当做出茫然表情的李元宁也好奇地看向众人:似在问,都看我看什么。 这分明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嘛。瞧瞧人家的眼神,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好吗?众人心中无不这样想:这张氏也真是?怎么什么都敢说啊?关键这是能乱说的事吗? 当即,有村里上了年纪的妇人开口对着张氏道:“我说大壮家的,你这张嘴也够毒的。这样的事是能随意说的?你想干什么?” “就是、就是,”也有一些看不过眼的妇人指着张氏道:“这是能瞎说的事吗?还是给自己和孩子积点德吧!” 一时间,舆论偏向掉了个头。后来的一些村人,也都指责起了张氏。 见众人都指责自己,看了看李元宁的样子,赵氏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确实太不可信。不过虽说有这么多人一起指责自己,可张氏并不怕他们。只是想到这么多人在这里,她肯定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但若是让她就这么回去,她也不甘心。 想到此,张氏一手从人群中拽出自个儿子郭大宝,装出满脸委屈地道:“大家伙看看,到也不是我一定要说出那样的话,实在是被这陈氏气狠了。这个陈氏竟然联合外村的这小子,打骂我家大宝。你们说这口气,我能忍得下吗?” 听着张氏这颠倒黑白的一番话,李元宁差点乐了。真看不出了,这张氏也是个人才。不过须臾之间,变脸竟比翻书快。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丑态 听了张氏的话,众人又不由得看向郭大宝。虽说没见着这孩子身上有什么伤口,但一部分人还是不悦地看向陈氏:怎么能联合外人,欺负本村人呢? 当然,也有些头脑清醒的人猜测,即使陈氏真这样做了,这里面怕是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原因。毕竟,一个村子里住的,谁不知道这郭大宝那惹是生非的性子。一时间,不少人不由得又同情起陈氏来了,怎么就招惹了郭顺壮这家人了呢? 被众人就这么盯着的陈氏,此时则完全被张氏那不要脸的话语给气的噎住了,一时竟也不知怎么回话了。 见此情形,李元宁上前一步,对着张氏慢慢开口道:“所以你开口就是十两银子?” 什么?十两银子?闻言,刚刚不悦和同情陈氏的众人都转头看向郭大宝,什么样的伤值得十两银子? 见这小子提了十两银子的事,虽然被众人望着,但本着银子至上的张氏还是一扬脖子,对着李元宁道:“怎么,你也想赖账?” 赖账?闻言,李元宁差点笑出了声,自己既不欠你账,怎么就有赖账之说了?还是你张氏此时已经想当然地认为你开口的那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摆了摆手,李元宁制止了那边想要开口阻止这边的陈氏,摇着头对张氏道:“银子我倒是拿的出,更没有赖账一说。只是”说完,李元宁看着对面听见有银子、就两眼放光的张氏,接着道:“可你总得说说我是怎么打你儿子的吧!当然,也顺便让大家评评理,我这银子该不该出?不然,谁家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给你?” 有银子就好说,当下张氏大喜,忙推了一边自个儿子道:“好,大宝,说说,让大家伙评评理,说说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说完,见平日里踢天弄井的儿子、此时跟个木桩似的站在那里,张氏不由地一阵心急,猛地推了一把自家儿子,提醒道:“唉,说呀,就说他们是怎么把你从树上打下来的那段。” 见此情形,李元宁也笑着对郭大宝道:“是啊,说说啊。说说我是怎么欺负你的。”说着话,李元宁还瞥了一眼地上的某块碎石,继续催促道。虽说这样欺负一个孩子不太好,可李元宁却一点负罪感也没有。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个孩子算是被他的家人毁了。若是今日之事能让他有种畏惧感,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对这孩子反而是件好事。 看着眼前笑语晏晏的人,再顺着他的视线瞥见地上的那一大块碎石头,郭大宝似乎看见了自己屁股开花的场面。不顾身后自家老娘的推力,郭大宝猛地倒退一步,一个劲地摇头道:“没有、没有,没有欺负我、没有欺负我。”说完,郭大宝还一把拉住张氏,叫道:“我要回家,娘,我要回家。我再也不偷梨了,我再也不踢小峰了,我再也不欺负郭家几个孩子了。我要回家,我们回家。”说完,郭大宝拽着赵氏的胳膊就要回去。 众人:“……”听郭大宝这话里的意思,原来是他来郭家偷梨、还打了永清家的小峰。真是的,张氏的脸皮也太厚了,就这样,她也好意思来要银子。 被自家儿子就这么拉着的张氏,见众人都神情古怪且鄙夷地看着自己,一时急得不行,有心想去捂自家儿子的嘴,奈何其中一只手臂被这小子拉着、另一只又够不着。这小兔崽子,平日里不是挺机灵的吗?今日这是怎么了?那可是十两银子、十两啊! 觉得十两银子在向自己召唤的张氏,忙一个劲地给自己儿子使眼色。她哪里知道此时郭大宝的脑海里,全是之前柳青轻轻一脚、辗碎石头的情形,哪里还敢继续待下去。 而且不止是他,周围几个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此时也都齐齐地拉着自家娘亲、催促她们赶紧回去。 眼见搞不定自家儿子,张氏可是火了,她今天可是来讹些银子回去的。如今,对面的小子松了口、银子就在眼前,自个儿子却退缩了,真正是个没用的东西。 想到此,赵氏恨铁不成钢地对着拽着自己要回家的儿子就打。这死小子,平日里看着横五横六地,今儿怎么怂成这样了? 李元宁:“……”瞧着这噼里啪啦的拍打,这是亲娘吗?别不捡的吧? 周围人也被张氏这一波的操作弄懵了,不明白这张氏到底闹哪样?这是失心疯了不成?刚才不是一副气势汹汹地要为了自己儿子找说理的节奏,怎么如今又一下子打起自己的儿子呢? 李元宁最烦这种有事没事挑事,外加将不满情绪发泄到孩子身上的妇人。那郭大宝那么爱欺负人,怕是也归功于这张氏的言传身教。 不愿再看张氏的这番举动,李元宁一边故作惊讶地开口道:“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是想逼你儿子说什么不成?还有,大家伙都看着呢,你儿子身上的伤可是你自己打出来的,跟我没有关系。所以,你就算想讹钱,怕是还得换个方式。不过,也是奇了怪了,也没什么大事,怎的就动手打起孩子来了?难道孩子不是你亲生的?” 当下,有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按说大家一个村子里的,本着帮亲不帮理的原则,众人也不该在李元宁这个所谓的外人、三言两语中笑场,实在是因为这张氏太不得人心了。想想在场的众人,哪怕是刚开始和她一起来找场子的几位妇人,哪个没有被她仗着自家有人在衙门里当差,挖苦、挤兑、欺负过? 如今,有这样的笑话,这些人自不想错过。谁让你张氏吃相太难看,竟然这副作态呢? 也有人觉得张氏此时的样子着实丢人,而且是丢到村外去了。当即,一个年纪大的妇人,忍不住开口道:“算了、算了,张氏你还是跟着大宝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就不要再丢人现眼的了。说着话,那人率先就先回去了。 顿时,周围人也不知是不是觉得没脸看下去了、还是天色的确晚了,都一个个跟着之前说话的妇人、摇着头满是不屑地走了。 一时间,原地只留下张氏母子和陈氏这边的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平安 见众人都走了,张氏不屑地撇了撇嘴。走走走,都走,赶紧走。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回不回去关你们屁事?还有之前跟着自己来的那几个也是,真以为老娘离了你们、就要不到钱了。 想到此,张氏转头看了看李元宁,心里暗自比划了下,觉得自家儿子之前在家里说的那些话全是胡扯。什么两个人,明明就一个人。还有什么飞起来、一脚碾碎一块石头等,全他娘的糊弄老娘的。瞧瞧眼前这个瘦不拉几的小子,能有那功夫? 当即,甩开一个劲地要将自己拉回家的儿子,张氏转身冲着李元宁,伸手道:“十两银子!” 看着张氏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李元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的脸皮也太厚了吧!哪里来的底气? 懒得再看这张氏一眼,李元宁毫不客气地开口道:“没有银子。但若真是要算银子,也是你付银子给她们。”说着话,李元宁指着陈氏一家,随即扳着手指头数道:“其一,小玉家梨树的受损费——五两;其二,小峰、小燕的惊吓费——十两;其三,陈嫂子的名誉受损费——二十两……” 听着眼前小子那叽里呱啦地、一连串自己听得懂、听不懂的说辞,张氏直觉的自己耳朵不够用的同时、脑子似乎也不够用了。 尤其当李元宁最后几句“看在一个村子乡里乡亲的面上、免五两;再除去你儿子的十两银了,额,算了。也不要你给多少,就三十两吧。” 就三十两?这小子的意思是自己的十两银子没了,还要倒贴陈氏三十两。顿时,张氏一下子懵了。要让自己赔银子?而且一赔就是三十两。有没有搞错?自己明明是要银子来的,反而变成赔银子的了,而且看看你算的那叫什么账。 竟然还想让自己赔银子?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吗?越想越觉得火气直冒的张氏,当即指着自己对李元宁道“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就敢来敲我的竹杠?还想要老娘倒贴你银子?做梦!” 说着话,张氏撸着衣袖、奔着李元宁就过来。 一边陈氏见此情形、忙上前两步、想拦着怒气冲冲的张氏。虽说,男女有别,可在陈氏看来,身边少年这瘦不拉几的男儿身、完全不够眼前张氏几下捶的。 知道陈氏的好心,可在李元宁看来,陈氏的身形不足张氏的二分之一,这贸然上前,同样不是张氏的对手,最后怕还成了张氏的拳头架子。 一把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陈氏,李元宁悄悄拔出发髻中心的那根银针。至于自己发髻中的这根针,可是蘸了袁家最厉害的密药,不要说你张氏一个人,就是一头牛,也会在几息之间、倒地昏迷。 眼见这边张氏的手臂就要碰到自己,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随即砰的一声,李元宁就看见不远处的地上、随着某重物的落地,顿时被溅起的满场灰尘。 顾不得在意周围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李元宁捂着鼻子、转过身、挥了挥手,眼神不善地看向身边正收回脚,得意地冲自己一扬眉的柳青,道:“看看这满面扑来的灰尘,你就不能将人踢到一边的草丛里去啊!” “不识好人心”不满地看了李元宁一眼,柳青大步走到张氏的面前。不顾看到自己过来,早溜到一边的郭大宝,柳青一脚踩住张氏的胸口,转头问着李元宁道:“怎么弄?” 没等李元宁回答,屋子里忽然传来彭林的声音:“青小子来了,将箱子递进来。” 看了看柳青肩膀上挂的箱子,李元宁眼珠转了转,走过去,示意柳青等一下,自己先进去送药箱。 等李元宁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只沾了墨水的毛笔,趴在一边的大石头上,李元宁刷刷地就是一通书写。 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那张纸,李元宁走到张氏面前,从腰间拔出那把随身携带的刀,并在张氏惊恐万分的眼神中,割破了她的手指。 看着手里这张被按了指印的欠条,李元宁得意地笑了笑,冲着柳青挥挥手,示意她放张氏离开。 “你……你刚刚写的是什么?我…我按的又是什么?”握着自己被李元宁割破的手指,张氏抖抖索索地爬起来,盯着李元宁问道。 “欠条啊!”李元宁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那张纸,对着张氏满是耐心地解释道:“就是刚刚和你说的那三十两银子啊!白纸黑字、还有你的亲手画押。” 什么?猛地一缩回手,看着李元宁那欠扁的笑容,张氏有心想去抢过他手里的那张纸,但看了看一边那刚刚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少年,张氏的肩膀又抖了抖,如今她这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眼前这位是真会飞,瞧瞧那一脚的力道,儿子果然没有骗自己。 虽然有心想拿回那张纸条,但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张氏一咬牙,拉着自己的儿子便回去了。同时,张氏心里暗暗发狠:好好,你们有种。等着、你们给我等着,今日这事自己记住了。 见李元宁三言两语地赶走了张氏,陈氏不由地舒了口气,赶紧向李元宁道谢。 这段时间,自从小叔子出了事,村里的一些人家明里暗里地踩着自己,尤其是这个张氏。知道自家眼下的情况,陈氏知道自己只得忍气吞声。可是,不想今日,可是好好地出了一口气。 几个孩子也是,纷纷围着柳青和李元宁。尤其是小峰,更是不见外地拉着柳青的手。这个大哥哥真是太厉害了。不说之前的事,就是刚刚,他们可是看见了,郭大宝她娘那么大个的人,都被大哥哥给踢飞了出去。 这边刚说着话,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彭林从里面走出来。 看见这位老者,陈氏猜到这位必是女儿嘴里的那位大夫。 一时间,陈氏不禁有些紧张,不知怎么开口,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彭林,生怕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边,同样想知道结果的李元宁,忙上前两步,好奇地开口道:“彭爷爷,那人怎么样了?” 没好气地看了李元宁一眼,彭林暗自腹诽:这小子也是,自己在里面治病救人,他在外面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不过,也知道不是李元宁的错,又看了看这着急的一家人,彭林还是回道:“暂无性命之忧。”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回去 听了彭林的话,李元宁舒了口气,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就好。 而另一边,一直揪着自己衣襟、紧盯着彭林的陈氏闻言,直觉身子一轻,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放松。 “没有性命之忧,没有性命之忧。”合着手,陈氏喃喃地念着这句话,眼中的光采越来越亮,自家小叔子没事了。这真的是神医啊!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老者,陈氏这时似才反应过来般,忙一把拉过几个孩子,对着彭林就是一阵磕头感谢。 吩咐李元宁扶起眼前这一家子,彭林转头瞥了瞥身后的屋子,对着陈氏道:“这人虽是救回来了,不过因着他之前身上的伤势实在太重,怕是还得养一阵子。”说着话,彭林一伸手,递上一张纸,又继续道:“按上面的药方抓药,一日两次,先吃着。等过几日,我再来给他瞧瞧,到时再根据那时的情况,调整新的药方。” 双手接过彭林递来的那张药方,陈氏很是感激。只是,当视线落在手里的药方时,陈氏的神情还是艰难的顿了顿,嘴角闪过一丝苦涩。 这是没有银子?想起之前小玉说的卖梨子给小叔治病的事,李元宁终是忍不住地开口道:“郭嫂子,可是因为银子的事?” 摇了摇头,不复之前欢喜的神情,陈氏叹了口气,慢慢地开口道:“这些日子我去了附近所有的药铺,那些大夫都不愿意或者不敢出诊,甚至于便是连丁点对我家小叔子这身子,有半点好处的药也不愿意卖于我。” “这不是逼人去死吗?”一边的柳青闻言忍不住地继续批判道“还有,这是什么大夫啊?连起码的治病救人都不愿,还不如早点关门、歇歇拉倒了?” 低下头,漠然地看着地上的一处,陈氏心里知道自家小叔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些大夫有所顾忌也是正常。只是,自家小叔又是为谁得罪那些人的,他们怎么不想想?还有这些个村人。每每想至此,陈氏总是忍不住觉得心寒。 伸手扯过陈氏手里的那张药方,彭林一把撕的粉碎,随即对上愕然看着自己的陈氏,彭林淡淡道:“这些药,我药庐里有。刚刚我想了下,明日我还是过来换下药的好,到时再将那些药带过来就是。至于你说的那些药铺,如此做派,不去也罢!没得辱没了老夫的这张药方。” “嗯嗯”地点着头,陈氏一时不知如何表达。这些日子,感受了多少的世态炎凉的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世间的温暖。有心想多磕几个头,但却被身边少年拦住的陈氏忽然似想起什么似的,忙拿出怀里的钱袋,忐忑不安地递了上来。 看着这一家子的状况,彭林摆摆手,示意陈氏自己留着,这些银子于他而言并无什么用处,可对于这一家子而言,就不一样了。 陈氏哪里愿意,她只求这大夫不要嫌少,哪里能不要钱呢? 一边看不过眼的李元宁上前一步,接过陈氏手里的钱袋子,无视彭林的瞪眼,随手打开。 见里面一摞的小碎银子,足足五六两的样子,想起这一家子的情况,李元宁猜测这怕是这一家全部的积蓄了。随手拿了其中的一小块,李元宁将剩下的一并扎好,还给陈氏。 陈氏不防李元宁这扔过来的动作,一把接住那钱袋,吓了一跳,随即又一个劲地要推迟。 不接陈氏的梨子,李元宁只笑着对陈氏道:“你家的梨子不错,给我们多备一些。” 怔愣之间,陈氏先是眼睛一红,随即便擦着眼角的泪水嗯嗯嗯地点头。 回去的路上,抱着一大袋梨子的柳青一边啃着梨子,一边感叹道:“这梨子真不错。” 而她的身边,李元宁却对着正快步前走的彭林伸出了手。 看见眼前的这只手,彭林的眼神闪了闪,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挑挑眉,李元宁暗道这是装糊涂啊!当下,便直接开口道:“生息丸。” 嘴巴一撇,彭林瞪着眼就要耍赖,却听李元宁悠悠开口道:“这东西治病救人一颗就行了。你若不还我,我就回去告诉外祖父,说你霸占我的东西,你说外祖父会怎么想?” 瞥了瞥嘴,彭林暗道: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这可是生息丸啊!正想继续耍无赖的彭林却听李元宁又继续道:“亦或,我写信回京告诉表舅,说这药被你贪了,你说到时会怎样?” 说实话,换作别人,彭林未必在意,可若是袁先生,彭林顿时叹了口气。 当即,彭林气的直指李元宁道:“你也忒小气了,枉我前段时间特地赶到白沙镇。”说着话,彭林气呼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瓶子,不情不愿地递给李元宁。 看着对面老头那气鼓鼓的样子,李元宁直觉的好笑。 假装打开瓶塞,李元宁数了数,嘴里道:“大表哥用了一粒,给了太医院蒋太医一粒……” “什么,你送了太医院那蒋老头一粒。”未待李元宁说完,彭林不满了,指着李元宁,直接跳起来喊道:“你个败家玩意,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救死扶伤的神药,怎么搁你身上,就跟糖似的送他送你的。要知道这要可宝贝着呢”想了想,似觉得不对,又接着道:“连那太医院的蒋老头都有一粒,我竟然没有,你也太偏到外人了。” 瞥了瞥对面的老头,李元宁仰着头道:“我乐意,谁让有人又是没事地欺负我。再说,这药要是没了,我再找表舅要。” 彭林“……”有表舅了不起啊。可为什么他也想要这样的表舅啊。随即,瞥见李元宁要收瓶子的动作,彭林忙又凑上来,讨好道:“宁小子,以后爷爷再不欺负你了,你送爷爷五颗这个药丸好不好?” 看着这一向牛气冲天的老头,冲着自己讨好的样子,李元宁强压内心的笑容。但待听的这老头一下子要五颗,顿时气笑了。感情你没把它当糖要?一张嘴就是五颗,当即没好气地道:“五颗?没有。”说完转身就要走。 彭林见了,急了,忙拉着李元宁改口道:“三粒,两粒哎呀,一粒总可以了吧!我说宁小子,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今日这一趟,我是没有功劳有苦劳的啊。” 顿住脚步,转过身子的李元宁笑着看向彭林,摇了摇手里的药瓶,问道:“我过河拆桥?” 见似乎有戏,彭林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李元宁这才笑着道:“一粒?” 闻言,彭林大喜,忙点头“一粒、一粒。”说着还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一个小瓶子。 看着小心翼翼、又欢喜不已的彭林,李元宁便从自己的药瓶里倒出两粒给他。 彭林见了,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嘴里一个劲地说着李元宁的好话,随即高高兴兴地走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商讨 待李元宁几人到了庄子上的时候,天色已黑。伴着不断闪烁的繁星,李元宁老远就见一人影立在路中。 眯着眼睛、想看清楚对方什么人时,却听那人忽然开口道:“是宁少爷和青小子吧!” “白峰爷爷?”?李元宁惊讶地随口道:“您怎么在这里?”刚说完,反应过来的李元宁猛地一拍脑门,自己真是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上前两步,李元宁走到白峰身边,笑着道:“一时忘了时间,外祖父可是等急了?” “可不是”转过身,白峰一边走、一边笑着对李元宁道:“伯爷刚刚回来,得知你们俩不在庄子上,即使清楚青小子的伸手,还是有点不放心。本来他是要自己来的,只是柏将军似有什么事,这一来二去。伯爷便让我过来接你们了。” 听了白峰的话,李元宁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但是又有点不好意思,今日的确迟了。跟着白峰,李元宁进了白景堂议事的厅堂里。 议事厅里,见李元宁回来,白景堂心里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嘴上却呵斥道:“越发没规矩了,怎么玩到现在才回来?下次哪个还敢让你出去?” 知道外祖父言语中的关切和担忧,李元宁忙点头认错。不管怎么说,这么多人在呢,自己的态度一定要放端正了。 当然了,这屋子这么多人都在呢,刚认完错的李元宁,随即又向厅里的各位叔伯爷爷们一一问了好。 大家伙也都不是外人,自然知道这位宁少爷虽是表少爷,但在自家伯爷的心里,根本就是亲孙子,甚至于地位只怕还要高些。没瞧见刚刚伯爷就让白峰去外面寻人吗?不过孩子贪玩,多溜出去了会,不说当年的大爷、二爷,就是府里现在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也没有这份待遇。 还有上次搜山的事情,也是为了这位表少爷。 瞧瞧现在,表少爷这一回来了,本来急得快要磨牙的伯爷又是这种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态度了。 唉,这情形,大家伙都早就见怪不怪了。 一边的李立此时也笑着插嘴道:“伯爷今日可是错怪宁少爷了。”说着话,对上白景堂不解的眼神,李立就将傍晚柳青回来告诉他的事说了一遍。 只听他又接着道:“对此,我和柏将军猜测,此人怕就是前段时间,去湖宁府衙讨说法的那位文笔书生?” 闻言,?白景堂顿时坐直了身子,讶然道:“当真?” 点点头,李立继续道:“八九不离十。彭林已经验证过了,那人身上有湖宁府衙专门的刑伤。而且年龄、身份、前后的时间都与我们所寻之人对的上号。”说着话,李立还感叹了一句:“莫非真是灯下黑不成,不想我们找了许久的人竟然就在眼皮子下。宁少爷这次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虽然知道李元宁也是误打误撞,可白景堂还是很骄傲,她的闹闹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星。 对上李元宁一脸求表扬的神情,白景堂心里一阵好笑,想着这孩子怕是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思及此,白景堂便开口对着李元宁道:“快去找刘婆婆吧,小心你去迟了、没得吃。” 李元宁才不怕白景堂这吓唬小孩子的话语呢。再说凭自己和刘婆婆的关系,没得吃更好,说不得刘婆婆还会给自己开小灶呢。 知道外祖父这是有事要和大家商量,李元宁当即便领着柳青出去了。 待她们走后,白景堂敲了敲桌子,对着屋子众人开口道:“可是怎么安排的?” 知道白景堂问的是什么,柏青开口道:“本来一得到消息,我便想过去将人直接接过来,省的夜长梦多。只是”说着话,柏青看向对面的李立道:“先生说那家人受了此番遭遇,怕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戒备心极强。若是我们贸然动手将人带回来,反而会适得其反。此外,若是那男子真是那文笔书生的话,附近必有人盯梢。而我们,只要安排人手、时刻关注。等到对方有异动时,我们再出手。既可收服人心、又可得些人证,岂不省事。” 同一时间的郭家村里,上午被李元宁骂走的郭传壮家中,一个官差打扮的男子正一脸大汗地跑了进来,一手将自己的佩刀放在桌子上,一手端起桌上的一碗茶水咕嘟咕嘟就是一阵猛灌。 见此情形,郭传壮的老娘赵氏忍不住开口道:“慢点、慢点。” 摸了一把嘴,感觉好不容易缓口气的郭传进对着赵氏开口道:“娘,你这火急火燎地让人通知我回来,干什么啊这是?” 没好气地看了自己的大儿媳妇张氏一眼,赵氏慢慢开口道:“是你大嫂说有事找你。”随即,赵氏想起自家大孙子浑身的伤和那瑟缩的胆小样,就是一阵心疼。这挨千刀的陈氏,竟然胆敢找人打自家孙子。 原来此人真是郭大宝嘴里的二叔,那个府衙当差的郭传进。 听婆婆这样说,张氏忙一边开口道:“他二叔,你之前不是让我监视郭永清一家的吗?今天我发现一点不对劲。” 正在喝水的郭传进,闻言,顿时放下手里的杯子,疑惑地开口道:“怎么不对劲?” 这憋了半天、又等了半天的张氏,此时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就添油加醋地将白天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了,那郭大宝身上的伤也特地强调是那边打的,可不能提自己的事。不然,她还不被自家婆婆整脱了层皮。 未了,张氏还补充道:“他二叔,今天那两人中其中一人特别的厉害,还会些功夫。我当时吃了亏,不就先走了吗。不过,想起后来冒出来的小子身上背的好像是药箱,我又返了回去,躲在一处草垛后。果然,”说道这里,张氏显得异常兴奋,好似自己抓住了那陈氏的命脉一般,接着道:“她家那房门一会之后,出来一个老头。说是那郭永春没有性命之忧了。” “什么?”郭传进大吃一惊,随即咬牙切齿地道:“这么说,那郭永春是没事了?”,说完,想起郭永春身上的那些伤口?郭传进又有些迟疑,那样的伤,加上这些日子的耽搁,按理,这郭永春不过就是熬着时候罢了,这也能救? 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疑惑,郭传进忍不住地又开口道:“大嫂,你可是真听清楚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要紧事 被自家小叔子这样质疑,张氏有些不高兴了,有心想抱怨几句:不是你让我盯着吗?怎么这时又不相信我了。 不过,瞥了瞥一边的婆婆赵氏,张氏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满,开口道“这样的事哪里是我能扯的?我是真听见那边这样说的。不信,我发誓……”说着话,张氏就举起了右手。 “好了”一边赵氏此时凉凉地开口、打断了张氏举着手的动作,对着郭传进道:“我看她也不敢撒这个谎,特地骗你回来。” 说到这里,赵氏顿了顿。说起来,她家和郭永春他爹郭守明家早些年都是村里的大户,只是她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而郭永春家却越来越落魄。随着两家生活条件的不一样,名声竟然也不一样了。有时候,她就想不明白了,那样后来一穷二白的人家,有什么值得别人羡慕的,就是因为他郭永春考上了秀才吗?可是,自家儿子也不差啊,不是也进了府衙吗?这可是多少人都眼红的官家饭。 至于这次,那郭永春仗着自己有些本事,竟然得罪了府尊大老爷,遭了这番折磨,眼看时日无多,真正是老天开眼。想到此,赵氏的嘴角勾了勾,若是这郭永春一去,老郭家的这一房可就垮了一大半。剩下的那几个还有什么气候?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每每想到这个结果,赵氏觉得自己睡觉都能笑醒了。郭守明啊郭守明,当年你负了自己、执意要娶那李秀才家的李兰儿,可曾想到过将来你郭家这房会有这么一天。只可惜,你看不见,你们再也看不见了!不断呐喊着的赵氏,心里肯定:不过,你放心,我赵曼儿会替你们看着,好好地看着,看着你们那一房怎么绝户! 思及此,赵氏的眼睛眯了眯,可不能给他们翻盘的机会。 见屋子里一时无声,那张氏想了想,又补充道:“真听清楚了,尤其那几人走的时候,陈氏可完全一副感恩戴德,一脸欢喜的表情。娘、二弟,你们想想,若是那郭永春真有事,陈氏能欢喜的起来?” “嗯,是这个理。”闻言,赵氏也是点点头,随即又对自己的二儿子郭传进道:“老二,这事你可得盯紧了,虽说是一个村子的,可是那郭永春得罪的是府尊大人,你可不能心软、马虎。” 嗯嗯地点着头,郭传进继续道?“儿子省的”。想着自家老娘的话,想着事情有点严重的郭传进,一边拿起桌子上的佩刀,一边对着赵氏道:“娘、大嫂,我有事就先走了。” 看着小儿子匆匆出门的背影,赵氏的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而一边的赵氏,则长舒了一口气,自觉这口堵了自己半天的郁气终于散了。一时间,不禁有些得意:陈氏啊陈氏,你自认有人撑腰,就敢如此欺负自己,这个仇,我张翠怎么可能不报? 吃过晚饭,回了自己住处的李元宁,坐在灯下比对自己之前勘测的数据。 半响,看着自己所得的结果,李元宁深深地叹了口气,同时又陷入了沉思:这可是出大事了。 猛地拿起桌子上的纸张,李元宁站起身对着一边的柳青道:“走,我们去找外祖父。” 一边正无聊地练着掌风的柳青闻言,一滞,转头看了看外面,不确定地问:“现在?伯爷怕是睡着了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说着话,李元宁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外祖父不在?那白峰伯伯呢?”白景堂的住处外,李元宁诧异地问着守门的护卫。 “白爷也跟着伯爷一起去了。”护卫答道。 抿了抿嘴,李元宁有些着急,忍不住地又开口问道:“他们去哪儿了?柏伯伯和李爷爷呢?他们在不在?” “也不在”见李元宁似乎很着急,那护卫很是体贴地又继续解释道:“说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伯爷他们全部都去了。具体什么事,小的也不知道。” 没见着白景堂,李元宁有些垂头丧气。按照她自己的意思,这事应先告诉外祖父。毕竟外祖父是最信任自己和了解自己的人,有了他的支持,到时一切事情都会显得事半功倍。至于其余的人,这样的大事,李元宁还真没把握确定他们会信任自己并听从自己。 只是,不知道白景堂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元宁,边走边思考。如果,白景堂他们一直不回来,自己该怎么出面周旋运作。 一直延续到回了自己的房间,李元宁才理清楚自己要做的事。 第二天一早,照例做完自己功课的李元宁,和打完拳的柳青稍作洗漱一番,便去了刘婆子处用早饭。 刚转过一个拐道,李元宁抬眼就见对面柏岚及身后的几个少年人、正打着呵欠迎面过来。 看着这些平日里生龙活虎,此时都打着呵欠、一副完全没睡醒的少年们,李元宁狐疑地眨巴眨巴眼睛:这一大早的,大家困成这样,夜里莫非做贼去了不成? 当然了,这话李元宁没有说出来。可一边的柳青却直接开口,对着柏岚等人道:“看你们这副哈欠连天的样子,莫不是昨夜做贼去了?” “不是做贼,是抓贼。”柏岚身后的顺子闻言,骄傲地上前一步答道。 抓贼?李元宁有些疑惑,看着对面的这群少年人,想起昨晚护卫口中的要紧事,心中不禁一动。 似是看出了李元宁的怔愣,柏岚想着这李元宁也不是外人,尤其这其中还有一部分和他脱不了关系,告诉他也无妨。 上前一步,柏岚伸出胳膊、想揽着李元宁的肩膀,给他解说一番。 哪知,还没等柏岚的手臂搭上李元宁的肩头,柳青就一脚插到二人中间,不满地道:“这大热的天,也不嫌热的慌,有事说事。” “……”无语地看着柳青,想起自家父亲的警告,柏岚咬了咬牙、只得不情不愿地放下手臂,准备一走了之。爱听不听,他还不耐烦讲呢! 见状,李元宁哪里肯让他走,忙上前一步拉着柏岚,好一阵软话。她可还要知道外祖父他们在哪里呢。 坐在厨房外面的草棚子里,柏岚对着李元宁道:“昨天,你不是和柳青救了一户人家,记得吧?” 无语地看着柏岚,李元宁心道自己在你眼里怕不是个傻子吧?昨天刚发生的事,自己就忘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牵连之广 见李元宁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自己,柏岚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的问题。冲着李元宁摆摆手、打了个哈哈,柏岚又继续道:“这个人就是前一段时间,帮那些上府衙讨说法的村民写状子的人。”说到这里,柏岚的声音又低了低,对着李元宁道:“听说此人之前收集、整理了不少湖宁一众官员的罪证,为此,我爹和李爷爷他们暗地里寻了许久,还以为被早被灭口了呢。不想竟留着口气,还被你们碰上了。” 说这话的时候,柏岚明显一副不敢相置信的样子。父亲曾说这位宁少爷是个有本事的人。 撇了撇嘴,柏岚心道这一点他还真没看出来。不过,这宁少爷的运气倒确实好,不然怎么别人找了许久的人,他不过出去逛一下,就给碰见了呢? 点点头,柏岚说的这些事,昨晚在议事厅的时候,李元宁就猜到了。 见李元宁点头,柏岚又接着道:“因为这人实在太过重要,本着宁可错认、不可错过的想法。昨天,青子离开后不久,我爹就安排我们过去,在那家的外面守着、以防万一。果然,”可能是想到当时的情形,当下,柏岚一个激动,直接跳上桌子,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 “真的来人啦?”听柏岚的话音,李元宁忍不住地开口问道。 有些事情,李元宁虽然已经猜到,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当下,李元宁不禁反问道:“后来怎样?” 一拍桌子,?本来因着李元宁的打断、有些不爽的柏青给了李元宁一个就知道你会这样问的眼神,继续道:“昨夜丑时正,远处忽然一阵轻响。随即就见几个黑影手里拎着东西过来了。” “拎着东西?”一边柳青疑惑地开口道。 “难道是火油?”李元宁脱口而出。 柏岚:“……还让不让人说了”。一边抱怨这宁少爷嘴太快的同时,柏岚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反应灵敏,当下接着道:“可不是嘛!原来那些人竟是想着一把火,将这一家子全部烧死。” “什么?”一边的柳青闻言,大吃一惊。虽说她和哥哥自小就跟着父亲、叔叔们练武,白家军里也见过不少生死。甚至于,柳青也曾感叹过自己不是男儿身,不然去上阵杀敌之类的话。甚至于,对于那些穷凶极恶的恶徒,她柳青也不介意亲手解决。可是,对于平常百姓、尤其是孩子,柳青却始终保持她那份最初的心境。 如今,听柏岚这么一说,尤其想起郭家的那个燕儿才三岁、还有那五岁的郭晓峰昨日拉着自己时欢喜的模样,柳青当即大怒,一把拍在面前的石桌上,怒斥道:“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才那么大点的孩子,竟然也不放过。”随即,感慨完的柳青,似才想起什么要紧的问题,紧接着问道:“后来呢?” 看着柳青那急切的眼神,李元宁瞥了瞥柳大姑娘此时还放在桌子上的手,眨巴眨巴眼睛,指着柏岚道:“看他们的样子,肯定没事啦。不过,你还是坐下、听他们继续说吧!也不知道手疼不疼?”最后一句则是小声嘀咕的。 和李元宁有着同感的柏岚闻言,也是点点头,随即又继续道:“见那边直接下杀招,我们也不敢再耽搁,双方便动起手来了。”不过,柏岚没好意思说,对方虽只有几个人,但手里功夫尤其厉害。自己这一方,也只得自己可以勉强应付。若非父亲他们及时赶到,就冲着对方招招同归于尽的打法,不说那一家子,就是自己这些个兄弟也得折进去。 下面的情形,李元宁大致也能猜到。 只是想起今天早上,自己一起床就去找外祖父的情形,李元宁又有些纳闷了。既然柏岚他们都回来了,怎么外祖父他们还没有回来呢。想到此,李元宁不禁开口道:“昨夜外祖父也和你们一起去了吗?怎么今早没见他人回来?” “伯爷?”正说着话,刘婆婆手下几个婆子端着早饭过来了,柏岚一边接过她们递来的碗筷、放在桌上,一边拿着筷子道:“自然忙着安置那家人和审问昨夜被抓的那群人啦!”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李元宁紧接着问道。 “不知道”柏岚边吃着碗里的早饭、边含糊不清地道。 一脚迈进屋子,柏青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就是一通猛灌。 好不容易,放下手里的茶壶,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柏岚觉得心里的郁气散了些。不过,想起之前看见的情形,柏岚还是有些义愤填膺,恨恨地道:“伯爷,您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想也是窝囊,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抓回来的人,还没等他们受刑审问,竟然都齐齐暴毙于房间里。这真是?柏青拍了拍脑门,觉得自己又有点焦躁了。明明他们已经卸掉了那些人的下巴,也搜查了他们的身体,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而跟着柏青进来,此时正坐在桌子边,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的白景堂,心里同样也是惊涛骇浪。 昨天接到消息,他就到了这边。柏岚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只是后来的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那几个人可都是不弱的好手。想起他们脖颈后的印记,还有房间里,那四个人眼球凸出、口鼻流血、耳鼓破裂的死状,白景堂又陷入了沉思。袁家的千里控音术! 虽说袁家的一些功法虽不常见,但凭着自己和袁家的关系,有些自己也是知道的。故而,此时的白景堂很是肯定,自己不会认错。只是怎么会是袁家呢?难道那个神秘组织是袁家的手笔?此时的白景堂甚至有些胆战心惊,事情越来越复杂,牵连也越来越广了。要不要再继续下去,谁知道接下来,又会牵扯进了谁?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刚刚的想法也只是在白景堂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想起袁家内部曾经的传闻、及自己对袁目的了解,白景堂觉得自己还是给京城的袁目去封信的好。 瞥了眼等着自己回话的柏青,白景堂淡淡地岔开话题道:“现在就看那个郭永春了,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默默地点点头,柏青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只有等郭永春醒了再说。 第一百七十七章 醒来 一时间,屋子里有些静谧。 心里仍暗自懊恼不已的柏青,随即想起昨夜那个溜走的郭传进,便忍不住地开口对白景堂道:“伯爷,那个郭传进怎么办?不想这小子竟然这样滑溜,昨夜现场一时紧张,竟让那小子溜了。要不要再派人去他家守着?” “不用”摇了摇头,白景堂道:“这个人本无足轻重,而且那边该收到消息,也早已经收到了消息。如今,我们只需将这里注意好就行。” 倒是这个理,只是柏青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想着自己昨夜忙活了一夜,到头来却差点功亏一篑。还有,那个郭永春,听那陈氏说,本来已经醒了。奈何,昨晚那些人见放火不成,竟然都改成自杀性打法,只为取那郭永春的性命。 虽说,自己的及时赶到,控制了现场。奈何之前的那一番波动,这郭永春是旧伤又填了新伤。 这不,一早上,他又安排人、快马加鞭地请了彭林过来。 瞧着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的柏青,看了看正冥思出神的白景堂、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去彭林那里看看,却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声音叫道:“将军、将军,那人醒了、那人醒了。” 对视一眼,白景堂和柏青立刻站起了身、抬脚就往外走。 一路上,前来传话的小武头大如斗地传达着彭林的话道:“彭大人道那人现在还能有口气,全赖此人强悍的求生欲,不然怕是早已咽气了。还有……”说道这,小武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往下说。 瞧着小武一脸纠结的神情,熟知彭林脾气的柏青当即没好气地踢了他一下道:“磨蹭什么呢磨蹭,还不快说。再说,老子是那种弱鸡吗?难道连几句话都受不住?” 见柏青发话了,被踢了一脚的小武也不再迟疑,接着道:“彭大人还说,他是神医不是神仙,再有一次,也别让人叫他了,来了也救不了。倒不如直接准备后事的好。” 这倒是彭林的语气,一边的白景堂闻言,也猜到这老家伙大半夜地被柏青找来、又见着昨日刚有起色的病人添了新伤,怕是憋了一肚子不满,当即开口道:“那彭大人现在人呢?” 挠了挠头,小武有些尴尬且小心翼翼地道:“彭大夫说不想看见二位。”说完这话,见旁边二位大人似没有不悦的样子,又接着道:“昨夜那番动作,郭家的几个孩子受惊不小。彭大人不太放心几个孩子,便去了那边安置的地方、帮着三个孩子检查了。” 点点头,白景堂心里好笑这彭林嘴硬心软的毛病一直没变,面上却不见半点波澜,径直往郭永春处走去。 小武确在此时上前一步,拦住白景堂道:“彭大人还说,那人身体虚弱,让你们有……话赶紧说,说完让他休息。” 微微一笑,白景堂对着小武摆手,示意他先下去,自己知道了。也为难这孩子了,白景堂几乎百分百地肯定,那彭林绝对说的是有屁快放。 抹了把额头上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汗,小武退下了。 屋子里,此时醒来正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帐篷,不知在思索什么的郭永春听见声音,眨了眨眼睛。说实话,他现在虽然又添了新伤,但感觉却比前两天还要好一点。而且,他现在也不是虚弱的动都动不了,而是那位大夫为了防止自己乱动,扯到伤口,便将自己的全身上下,全用木板夹着绑好。如今,自己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睛。 听这外面的声音,他知道来的必是这里主事的人。 昨天晚上,自己一觉醒来,感觉好了太多,想来定是那位大夫的手笔。只是还没等自己高兴起来,就被外面的声音给惊着了。这是要赶尽杀绝? 随着自家的茅屋顶被那些人掀开,郭永春就见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提刀砍来。虽然是凌晨时分,但那亮白的刀身在黑暗里还是那样的醒目。随着那一刀的劈下,郭永春暗自悔恨自己怎么不早点死,无奈连累了家人。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计,只听哐啷一声,那冲着脑门的刀偏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再后来,自己便什么也不记了。 想起刚刚醒来,从昨夜那个大夫的口中得知嫂子和孩子们的情况,郭永春舒了口气的同时,也琢磨起了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自己? 听着这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郭永春的头顶上方忽然冒出了一张脸。 虽然没见过,但当郭永春看清这张脸的时候,郭永春的脑海里猛然冒出一个名字——前陵昌伯白景堂。同时,想起昨晚救自己的那群人,及自己之前的所听所想,郭永春也敏锐地察觉了两年前这位伯爷被贬的不正常。 “郭永春——瑾元六年的西南案首。”白景堂打量了一会床上的人、缓缓开口道。 “谢白伯爷救命之恩”郭永春虚弱但清晰的声音传来。虽然声音很小,但并不妨碍白景堂和柏青的听清对面人的话语。 狐疑地看着床上的郭永春,柏青插嘴道:“你认识伯爷?” 闭了闭眼,郭永春扯了扯嘴角,道:“没见过,但可以根据我之前收集的消息推理。” “你果然掌握着西南各处的信息?”闻言,柏青激动地开口道。 “是”只是还没等白景堂和柏青高兴,男子又缓缓地开口道:“不过那些东西我都交给湖宁知府章耀文了,如今怕已经被他们毁尸灭迹了。” “全给他们了?”是说有些猜测,但柏青还是不死心地问。 闭了下眼睛,郭永春虚弱地应道:“不错,那些虽是我辛苦收集而来的东西,可在我心里,再怎么样也不能和我的家人比。”说完,郭永春又苦笑了下,接着道:“若是不全给他们,即使有老师他们的帮忙,我又怎能出的了那个监牢?”可能是一下子说的话太多了,郭永春明显有些受不住,一时间,又断断续续地咳嗽了起来。 狠狠地叹了口气,柏青只得认命地感叹这下子真是白忙活了。 谁知,接下来,郭永春却又接着道:“不过恩公也不用失望,我愿意默出我所知道的全部内容,但请恩公为我湖宁百姓做主!” 第一百七十八章 急事 “默出?”闻言,白景堂和柏青一扫之前颓然,齐齐看向床榻上的郭永春。 “是”因为伤势太重,郭永春只轻轻吐出一个字。 对视一眼,相比较白景堂随即而来的心底舒畅,柏青此时仍有些怀疑地开口道:“真的能默出…全部?” 嘴角勾了勾,郭永春眨了下眼,默认了这个回答。 “好!”明白过来的柏青顿时大喜,双手猛地一拍叫道。心里却在琢磨:这人的脑子怎么长的?他可是听说那其中还有一些关于湖宁这些年的税收的账本之类的东西呢!这也太好用了吧! 看着此时躺在床上、被伤药涂满全身的郭永春,白景堂也不再纠结这人怎么认识自己的这个问题,只想着还得先让他养好身体再说。 而此时,湖宁知府衙门的书房里,只听砰的一声,伴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只上好的卢窑青瓷杯应声而裂。章耀文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不过一个重伤快死的、一个妇人和几个孩子,竟然就折了四个人。真正是岂有此理?” 一边的幕僚徐凯也是一阵头疼,那四个可不是一般的护卫,全部是上面派遣的影字辈的高手。想起昨日自己收到消息的时候,徐凯觉得自己已经提高了警惕、更是一次性地派遣了四人,不想竟然还是全部折了进去。 抬头瞧见上首的章耀文此时阴沉着脸、看着自己,徐凯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开口解释道:“不想那郭家的周围竟然埋伏着那么些人,我们的人一靠近就被发现了,尽管最后拼死相搏,也还是失手被擒。这一切还是那郭传进仗着地形熟悉,溜回来告知的,如今那一家人也已不见了踪迹……”最后几个字,徐凯觉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说实话,对于他们要做的事而言,死几个人倒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不在乎。毕竟等到有一天,主子真的起事了,死的人只会多到数都说不清。 只是这一次,他们之所以觉得被动,则是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竟然还不知对方是谁。这就说不过去了! 知道再怪罪徐凯也无济于事,而且这音笛一响,那些人也再无生存之可能,也就谈不上消息走漏的话题。 只是昨晚那些候在那里的人究竟是谁?目前,这郭永春究竟是死还是活?如今人在哪里?这才是当务之急。章耀文默默在心里思索一遍,终于有些怀疑地对着徐凯道:“让人留意白家在此处的那个庄子,我实在想象不出这湖宁的地界上,还有谁的手下有那样的身手,致使这四个人竟然一个也没回来。”想起这四个人的身手和身份,章耀文决定还是赶紧把情况同上面再说一下。自从上次山丘县的事情后,章耀文就觉得有些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想了想,章耀文又道:“那边庄子上的事,找个警醒点的,最好是附近的、不易引起别人怀疑的。”说到这里,章耀文似想起什么似的道:“就让那个郭传进,让他给我盯紧了那个庄子,若再出半点差错,小心他一家子老小的性命……” 随着屋子里声音的逐渐结束,屋外林荫的窗台下,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什么?昨天晚上,章耀文手下四个影字辈的护卫全都死了?”上首正中的大胡子闻言,一脸的不敢置信。 随着一声“是”,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什么人这么大的本事?”大胡子纳闷道,说完又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继续道:“那个郭家的秀才,可是死了?” “没有,章知府似乎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下面的男子回道。 一时间,房间里有些静谧。半响,有人开口道:“大人,世子之前一直让我们监视章耀文这边的动向,如今这事可要通知世子?” 点点头,大胡子开口道:“世子一直让我们盯着章耀文、最好适当时间推波助澜一下。可是这几日,那章耀文也不知怎么回事,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威胁似的,竟然就那么放了那些村民。如今,那边再出了这样的事,只怕这章耀文还得龟孙子似的缩回壳里去了。”似是在思考一样,大胡子砸吧了下嘴,感叹道:“他这边不动,世子那边可就更不好动了啊!” “的确如此”闻言,房间里其余的人立刻也附和着。他们都是替世子办事的,自然知道世子的打算。 “行了”最终还没有理出头绪的大胡子,决定两手准备:当下,他一边派人告知世子,一边又派人监视章耀文的一举一动、包括那个郭传进。 而庄子上,吃过早饭、和柏岚分开,心里一直琢磨着事情的李元宁,抬头就见柏青的身影一闪而过,当即大喜。 跑上前,李元宁冲着柏青的身影喊道:“柏伯伯,柏伯伯。” 好不容易抽空回来一趟,正跟自己儿子柏岚说着话的柏青,听见李元宁的喊声,忙转身笑道:“是宁儿啊。” 点点头,跑到柏青身边的李元宁忙开口道:“柏伯伯,我外祖父呢?我有重要的事找外祖父,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对着李元宁,柏青倒不像对柏岚那样严厉,闻言笑着道:“那可不行,伯爷现在忙着呢。”见李元宁还是一副要说什么的样子,柏青摆了摆手,又是一副好脾气地继续补充道:“好了,伯伯这边也还有事呢”说完看了看一边自己儿子柏岚,柏青很是不客气的指着道:“有什么事,你尽管找你岚二哥,他会给你办妥的。”说完吩咐柏岚几句,柏青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事、这么急?听着柏青那哄孩子的话语,李元宁有些无语的同时、也有些感叹感叹。感觉一大堆话来得及说的李元宁,只能冲着柏青大步远去的背影跺跺脚。 自己才来两天,怎么着也得先找个熟悉这里的人做事。想着既然柏伯伯都发话了,李元宁觉得也不用再客气了,转头就看着盯着旁边的柏岚。 被李元宁看着的柏岚,直觉毛骨悚然,心里虽然对于自己亲爹这种不负责任的甩锅的行为极其不满,但又不好说什么,谁让自己是儿子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要求 当下,猜到李元宁定是有什么事等着自己的柏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父亲远去的背影,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下来,准备听候李元宁的差遣。 想着时间紧迫,不便再耽搁的李元宁,看着明显对自家亲爹的做法不满的柏岚,也就真的没有客气。 接下来,李元宁逮着柏岚就是一连串的问题。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怎么着也得先了解情况不是? 随即的一番对话后,李元宁对于自己所在的这个庄子有另一层的了解。比如,这本是外祖父白景堂的产业,但因为一些原因,却挂在柏青伯伯的名下。还有,因着柏青的手底下虽然有不少能干活、又不缺力气的人。但一来大家都有自己的训练和任务;二来那些人行军打仗可以,但却实在不擅长这所谓的农事。 一番考虑下,柏青便将田庄上的大部分地都租种给了附近的居民、只让那些人到时候交一定数量的粮食就行了。 问明了情况,李元宁进而又问了柏岚这里一亩地的产量、收入,还有附近百姓日常生活的一些问题。 要说李元宁的这些问题,对于以前的柏岚来说、怕是一无所知。但对于在湖宁的庄子上待了两年后的柏岚,则就不一样了。 耳濡目染的这两年,即使他不是直接从事这一行的,但也是熟悉的不行。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李元宁也不再迟疑,直接对着柏岚道:“柏大哥,我现在想买一些这地里长的稻秧,你觉得怎么买比较好?” 买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柏岚以为自己听岔了,稻秧?忍不住抬头看向李元宁,柏岚似确认般地开口道:“就现在这地里的稻秧?”说着话,柏岚还伸手指了指远处那一片青涩葱郁的田地道。 “是啊!”李元宁干脆利落的承认,让柏岚确认了刚刚自己刚刚并没有听错。只是为什么啊? 看了看远处的稻秧,又看了看一脸郑重其事地盯着自己的李元宁,柏岚有些无语。这宁少爷莫不是傻了不成,这时候的稻秧虽然有些已经开始结谷子了。不过,因为还不到时候,那空瘪瘪的谷子里面可是什么都没有的。说白了,这时候的稻子那就是和草差不多的东西,甚至于与草的鲜嫩多汁的口感不一样、这样的稻秧反而是干涩难吃的紧。若是有其他食物可以选择,便是连那畜牲也是不愿吃这个的。 瞧这宁少爷问的,这样的稻秧要来做什么?又能干什么?还特地打听了一下、准备买些?这不是闲着无事、糟踏粮食吗? 一时间,柏岚无语了,而且,他还有些抓狂,这他娘的到底要怎么解释才好呢?面前的这个人,毕竟是父亲和自己最尊敬之人的外孙,柏岚觉得就算对方有些不妥的地方,自己也得克制一下不满的情绪,好好解说一番。 当下,柏岚一个劲地告诉自己:这宁少爷一直都是在侯府长大,对于农事肯定不太了解,才会问出那样的话语。 当然了,柏岚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向李元宁讲解讲解一下田里的事。毕竟,闹着玩也不是这样闹的。要知道,你轻飘飘地一句割了一片的稻秧的话、好似是没什么,可那却是普通百姓活命的粮食,能一样吗? 心里酝酿了一番说辞,柏岚缓缓开口道:“宁少爷,这田里的稻秧可是能结出我们平日里吃的米饭的东西,现在它们虽然瞧着长势可以,但那些都还是没有结穗…也就是没有结果的稻子,是没有用的。说句实话,如今田里的稻秧就跟那平常的草是差不多的,甚至还不如。你这割了也是白割,”说着话,柏岚伸手指了下远处,道:“宁少爷若是实在要做什么的话,后山林子里草多的是,我可以让顺子他们去割些,你看……?” “……”听得莫名其妙的李元宁,看着一脸认真的哪里,有些无语。 看来柏岚这是把自己当成没事闲着无聊、什么都不知道的主了。还有,自己要草干什么?当下,李元宁不禁自我反省了下,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这么不靠谱的吗? 瞥见对面这个等着自己回答的柏岚,李元宁一时默然。有些事这还真不好解释。而且,李元宁觉得自己就算对柏岚解释了一番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怕是以柏岚的想认识,这厮说不得还会觉得自己有病,而且还不轻。 决定撇开这一茬的李元宁只得对柏岚解释,自己要这些稻秧是有用的,至于原因、以后他自会知道。最后,李元宁也不迟疑,直接提出要二十亩的稻秧便够了。 二十亩?还就够了?这下子,柏岚直接爆发了,这真正是候府少爷的啊!哪里知道湖宁时下百姓的生活? 二十亩,知道可以产出多少细粮?又可以折换成对少粗粮?还可以得到多少杂粮吗?另外,这又是多少人家一年的口粮?怎么到了你宁少爷的口中,就跟要两颗糖似的简单。 这一刻,什么表少爷、什么伯爷的外孙子,统统被柏岚抛之脑后。 伸手指着远处的田地,柏岚看着李元宁、再无顾忌地直接道:“表少爷,二十几亩的粮食啊?你说笑呢吧!你知道这二十几亩可以养活多少口人吗?还有,这些稻秧现在割下来,那一点用也没有。如果就这么割了,你知道那些佃户之前投在上面的所有劳动就全白废了吗?你说你没事要这些稻秧究竟干什么,不能吃不能喝,再说句不好听的,那些稻秧的叶子又干又涩。若是有其他食物,猪都不吃这个!”最后一句话说完,柏岚更是狠狠一摆头,已显示自己内心的不屑。 心里吐槽了下,就知道外祖父不在,这事有些难办。一伸胳膊,李元宁拦住就要上前找柏岚理论的柳青。能说出刚刚那番话,李元宁觉得柏岚还是个挺有作为的少年的。 这个时候,李元宁虽然有些着急,但却并不生气。尤其她自己也不认为柏岚做错了什么。何况,在不知自己底细的人面前,自己刚刚的要求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可以像柳青柳林那样盲目地崇拜自己。亦或是像外祖父那样,无条件地信任自己。 第一百八十章 傻子 知道和柏岚一时也说不清楚,李元宁只得解释道:“柏岚大哥,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只是这些稻秧,我是真有用处。” 说完,看了看张嘴就要反驳的柏岚,李元宁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继续道:“柏岚大哥,你该知道,我不怕花银子,这事我若是找别人,其实一样可以。之所以找你,不外乎是因为你对这里了解而已。当然了,若是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告诉柏青伯伯你没有听他的话的。我只会自己花钱在外面找愿意卖稻秧给我的人。只是这样一来,若是到时出了什么问题,给庄子上添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可就不是我的事了。” 没有办法,自己若是不下点药,眼前这位怕是不会接受。 “你……”李元宁话语中的威胁,柏岚自然听得出来。还不怕花银子?这是银子的问题吗? 不过,细细想想,柏岚又不得不认可李元宁的话,就算拒绝了他们,他们一样可以去别处。只要银子给的足够,怕是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的吧。只是这样一来,若是这宁少爷真的找了些不妥当的人家,再被暗处那些一直盯着自己庄子的人利用,难保不出什么事。 心里盘算了一下,两方一权衡,纵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柏岚还是觉得既然李元宁铁了心地要那些稻秧,倒不如自己牵线来的稳妥点。 既然达成了协议,李元宁也不在乎柏岚那阴沉的几乎能滴下水来的脸,吩咐柳青去取五十两的银子过来。 将银子递到柏岚手中,李元宁开口道:“这些是买断二十亩地里这一季稻子的银子。至于剩下的银子,还请柏岚大哥好事做到底,毕竟这稻秧还是需要人来收上来、并翻晒的。” “……”这样理所当然的,真是不当自己是外人啊!拿着手上的一袋银子,柏岚直觉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只觉得这手里的银子咬人的紧。不过心里面,柏岚觉得自己对于李元宁原本的一点好感,在今天的这番谈话中消磨殆尽了。以前,他也就觉得这个宁少爷只是无所事事了点,其余还好。现在,他却觉得这宁少爷委实有点固执、蛮横,不讲道理。 还有,听听他刚说的话,也就是自己不仅要联系哪家佃户出售稻秧,还要负责将那些稻秧收割上来、并翻晒? 再次看看了那袋银子,柏岚有心想不去,但又怕李元宁真的私下里行动,给庄子招惹麻烦。 最终,柏岚还是不情不愿地接过了那袋银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说起来,柏岚的效率也是高。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功夫,便谈妥了哪块田地,召集了手下兄弟忙碌了起来。 见柏岚这么给力,李元宁也不吝啬,吩咐柳青拿出十两银子给刘婆婆,请她帮忙捯饬些好的伙食,再请人不时地给地里的少年们送点茶水。自己则选定地方、等着地里运来的稻秧、准备翻晒事宜。 对于大多数农户而言,田里的稻子就是他们的命。不要说一下子要割二十亩的稻秧了,便是平日里被踩坏一两株的稻子,那些农户都得心疼半天。当然了,若是自家不懂事的小娃,敢动这田里的稻秧,那是会被自家大人往死里抽的。 不过半响,那边租种田地的庄子上、有人在大肆收割稻秧的消息便传开了。 自然,对于这种毁丝断织的做法,刚开始,无人相信。这一年下来,稻子长到这份上,眼见一年的收成就到了,哪个想不开地现在割了去,那不是胡闹嘛! 只是一传十、十传百,争相奔告的人多了,大家伙也不得不相信了。 于是,附近的农户便都特意过来查看,看看是不是真的,随便再看看有没有误割自家的稻子。 一番检查下来,确认自家稻子没有受到影响的众人,便放稳了心绪、同时又起了心思。这庄子上是怎么回事啊?这个时候割什么稻秧啊? 看着远处那边正忙着收割的少年们,众人心里抽搐的同时,也忍不住一番打听。 原来,竟然是这庄子里的一个什么少爷想要时下的稻秧、说是有什么用途。 时下的稻秧能有什么用途?一时间,熟知农事的众人心里都不免暗骂这熊孩子太不省心。虽说这被割的田地不是他们家的,可看着那青油油的稻秧在少年们的手里、一片片地倒下,他们心疼啊! 这些地种起来不容易,这些人真是太败家了。还有,这家里的大人也太放纵了,也不管管?这要搁自己家,哪个孩子敢动一俩株稻秧,自己抽不死他们。 不过,话又说回来,众人忍不住吐槽人家败的是自家的钱,自己实在管不着,一时间,众人也只能在心里面暗自心疼着、叹息着。 只微微扫了下众人,一边跟着厨房过来送水的李元宁,也能知道周围村民的想法。 四周看了看,李元宁干脆走过去,对着那边瞧热闹的众人提出愿以两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草木灰。 什么?正在看热闹的众人顿闻言时一愣。收什么?草木灰?还两文钱一斤。 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家伙好歹也是活了几十年的,听说过有收粮食的、收药材的、还有收山里的干货的,哪里听过有人收草木灰啊? 八卦的心思、人人都有。有离得远,看着这边有些热闹的其余村民,也忙凑过来,问问什么事?待听说了要收购草木灰时,大家的想法几乎都差不多了。 不确定的又问了问,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的众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远处那边正在田里奋力劳作的人,忽然就明白了。 也是,这庄子上的少爷连这时候的稻秧都能肆意收割,还有什么做不来的?只是,要这些干什么呢?这庄子上的什么少爷莫不是个傻的?有些人忍不住地想。 当然,这也只是一刹那间的想法,管这少爷傻不傻,他们不傻就行。草木灰嘛?那玩意家里多的是,而且一般也没什么大用,都是倒在路边扔了的。现在那东西既然能卖钱,众人感叹:果然碰见有钱人家的傻孩子就是好,这都能让他们赚到钱。哎呀,要是这样的傻孩子多来一些该多好啊,众人心里甚至这样想着。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吃惊 一时间,众农户们心里激动的同时、也不忘相互催促着赶紧回家。自家的灶台里还有些呢,可别被败家的娘们给趴出来、倒了。怎么说,这两文钱一斤也是个进项不是,何况还是草木灰这种无用的东西。 这边人群闹哄哄地回去了,远处听到这边风声的柏岚,则完全不再有什么想法。他现在对于李元宁的稀奇古怪的想法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有些叹息自己操心的命。这稻秧的事还没结束呢,自己就又要安排地方来囤放草木灰了吗? 抬头望了望庄子的入口,一向希望离对自己那严格的父亲远远的柏岚,此时只盼着自家亲爹还是早点回来吧,亦或是自家亲爹回来后,知道庄子上的情形后、千万别急着抽自己,先让自己解释一下的好。不然,自己可就太冤了。 因着柏岚安排的人实在够利索,天擦黑的时候,所有的稻秧就已经铺在庄子里的场地上了。 介于众人的表现,得到李元宁委托的刘婆婆又是一番好酒好菜的招待,喜得众少年完全忽略一边黑着脸的柏岚,都嚷着以后还有这样的事尽管吩咐等。虽说割稻秧有点累,可是这样即不用训练、又有的吃、有的喝的日子多好啊! 而对面,深谙顺杆子往上爬的李元宁哪里还客气,乘机向柏岚提出,明天的稻秧翻晒和草木灰收购的事情。 斜凝着对面笑嘻嘻的李元宁,柏岚有心想拒绝,就听眼前之人又委婉地开口道:“柏岚大哥,若是实在不好办,那我就去外面请些人过来帮忙?” 这人绝对是诚心的,柏岚肯定地想,心里越发觉得李元宁刁钻的可以。 自己所在的庄子以中间栅栏分为外庄和内庄。外庄是做农作之用,附近的农户都可以自由来往。而内庄及后山的林子则不一样,只有庄子里的人才可以自由进出。 这宁少爷将稻秧放置在内庄的场地上,如今又说着请附近农户来翻晒的话,岂不是要让那些人进了内庄?这怎么行? 于是,本来想开口拒绝李元宁请求的柏岚,只得又点头应承了下来,心里却祈求李元宁别再出什么其它幺蛾子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擦亮的时候,两个孩子拿着扁筐端着草木灰过来了。 昨天晚上得到指示的少年们,当即便拿着秤在内庄的入口开始称重。 拿着手里的十几文钱,两个前来送草木灰的孩子高高兴兴地奔出了庄子。 真的换到钱了?昨天回去越想越觉得不真实的农户们,本着万一换不到钱、太丢人的想法,便先让两个孩子端着筐草木灰去试试,不想竟然真的成功了。此时,远处窥视着这边的村民们都沸腾了。 接下来,附近送草木灰的人越来越多了。以至于,那后山林子里,负责人员专门训练的柏岩,都派人来问问:门口是不是有人闹事,否则怎么那么闹腾的话。 叹了口气,柏岚只得告诉来人这边大致的情况。目送来人回去,柏岚觉得自己之前真不该答应李元宁的话,或者就应该跟着大哥在林子里训练,而不是听父亲的话、忙着应承这些琐事。 总算一天下来,看着那边堆积不少的草木灰和铺散开的稻秧,李元宁摸了摸自己酸疼不已的后腰,心里估摸着接下来的事。 吃晚饭的时候,看着坐在外厅棚子里的柏岩,李元宁有些了然,必定是白天的动静太大,这位来问问情况的。 就在李元宁纠结着要不要和柏岩说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时,出乎李元宁的意料,柏岩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做地在棚子里静静地吃过晚饭,便走了。唯一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是留了些人手下来,说是帮着明天一起忙。 看着这风一样来、又风一样走的柏岩,棚子里蒙圈的除了李元宁还有柏岚。 终于按捺不住,柏岚还是跑出去追上自家大哥,有些疑惑地道:“大哥,你既然都知道了,怎么不拦着点。宁少爷他……他……也太胡闹了。” 微微一笑,柏岩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小路,示意自家弟弟跟上,二人边走边说话。 另一边,回去的路上,柳青直接开口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因为我也没把握啊!”李元宁随口道。 “啊?”停下脚步,柳青惊讶地看着李元宁,咽了咽口水道:“你没把握?”说着话,柳青更是指着那边的场地道:“我的四少爷啊!你没把握,还搞出这么大阵仗?” 笑嘻嘻地挽住柳青的那只伸出来的胳膊,李元宁边走、边开口道:“当然了,这世上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百分百的肯定,我也一样。”说着话,李元宁转头看了看神情略缓的柳青,继续道:“但是,一旦有这方面的猜测,我们就要敢于实施。毕竟相比较事后的追悔莫及,事情发生前的准备只是九牛一毛的辛苦而已。” 狐疑地看着李元宁,柳青毫不客气地拍开李元宁抓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地道:“你倒是给我说说,到底几成把握?” “五成”伸了伸手,李元宁很诚实地道。说完,见柳青有些皱着的眉头,李元宁又补充道:“今夜之后就会再加一成,后天就有八成把握了。” 和李元宁相处这么久,柳青哪有不了解她的。以前她每次说的那什么几成几成的话,哪次不是应验了?没好气地瞪了李元宁一眼,柳青嘟着嘴继续开口道:“看着他们那么不相信你的样子,我真希望你说的那个快点到来。到时,看他们什么表情!” 笑着摇摇头,李元宁看着头顶的夜空,叹了口气对着柳青道:“其实我倒希望自己错了,这一切永远都不要来,否则即使事前知道、做足了准备,伤亡还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这样的时代。但世事无常,又怎么能一一如愿呢! 抿了抿嘴,柳青也是叹了口气,这倒也是。 “大哥,你说的是现在在咱们庄子上的那个宁少爷?”不是同名同姓?柏岚直直地盯着自家大哥,唯恐漏掉什么重要的信息。 “伯爷的外孙子李元宁少爷,除了这个,还会有谁?”柏岩好笑地看着自家弟弟吃惊的表情,有点心满意足。看来,不是只有他一人那样吃惊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来人 “可是……可是,这怎么……怎么可能呢?”对面的柏岚由自不相信的结结巴巴地道。 此时的他是怎么也不能将那成功预测风暴、救出二十几个少年及在虎鲨嘴里逃生的人,与那整日里东晃西逛的宁少爷联系在一起的。 这分明就不是一个人吗?柏岚心里不住地告诉自己。 拍了拍自家仍处于疑惑不定的弟弟肩膀,柏岩道:“难道你就没想过?若他不是那样有本事的人,柳青柳林又怎么会愿意一直跟着他?”说着话,看看似乎将自己话听进去的弟弟,柏岩继续道:“不过,这也怪不了你,袁先生的风采哪里是我们可以一窥究竟的?要知道,他可还是袁先生的弟子。” 狐疑地看着自家哥哥远去的背影,柏岚觉得自己一时有点难以消化,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第二天,因着柏岩留下的人,事情进展的明显顺利的多了。一方面感谢柏岩的热心相助。另一方面只是,李元宁蹙着眉头、转头看了看正有种被抓包而显得有点局促的柏岚。李元宁有点好笑:昨天晚上,这柏岩到底和柏岚说什么了,使得这家伙今天一早跟吃错药似的,总不时地打量自己。 由于这边庄子上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昨天不清楚情况、没有过来的村民们、在今天都或多或少地安排了家里的孩子或者妇人端着草木灰过来了。 而一直关注这边庄子上动作的郭传此时正焦急地在屋子里转悠,瞥见门口进来的妇人,郭传进忙上前一步道:“大嫂,可看清楚了?” 一把放下手里的扁筐、摘下头上的毛巾、狠狠擦了把脸的张氏,这才骂骂咧咧地道:“没错,那天帮着陈氏对付我的就是他们。今日我送草木灰时看见他们了。” 真是这庄子上的人?郭传进喃喃道。只是想起郭永春及那不见了的一家,郭传进又开口道:“那可有见着郭永春、陈氏和那几个孩子?” 喝了口水,张氏摆了摆手道:“那倒没见着,那庄子,我们也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看看。”说到这里,张氏顿了顿,又接着道:“想那陈氏两年前因着被娘家哥哥逼迫改嫁的事,与娘家那边早就闹翻了。哪还有地方可去?如今,他们既然得了那庄子上的帮助,还不扒紧了?要我说,那一家子此时必定在庄子上,只是没露面而已。” 点点头,郭传进也觉得张氏说的有点道理。 湖宁知府府里,瞧着上首阴沉着脸的章耀文,徐凯颇有些犹豫地道:“大人,听那郭传进的讲述,这郭永春一家可能就在那庄子上。” “可能?”冷哼一声,章耀文讽刺性地道:“盯了两天,就得出这么个结果?没有足够的证据,那庄子是能随意搜查的吗?”说到此,章耀文越说越觉得气愤,当即,一拍桌子直接指着徐凯道:“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虽说那白景堂现在不过一白生,是不必在意。可是那庄子是在柏青的名下,由柏青和李立打点的。那李立可是什么人,不用我说吧!那是四品官身,虽说是个闲散的,这职位可是比我的还高。还有那柏青,虽没有实权,可那官职一样不低。你说有这样的两个人在,若是这边人进去,搜到还好。若是搜不到,又怎么说?” 似乎是知道章耀文会这样问,徐凯忙上前一步道:“其实刚刚郭传进又禀报了有另外一件事。下官觉得或许可以一用。” “哦?”转头看着徐凯,章耀文眼睛一眯,随即催促道:“说。” 微微一笑,徐凯接着便将刚刚郭传进禀报的事说了一遍,并道:“属下还听闻这两日那李立和柏青都不在庄子上。想着大人不如安排肖都尉以这庄子上的人肆意毁坏庄稼之名去查看一番,到时安排两个机灵点的趁乱混进去,不就……再说了,”说到这里,徐凯停了下,又接着对章耀文道:“有什么事,不是还有那肖都尉顶着吗?” 话落,章耀文眼睛一亮。虽然他觉得庄子上的人于此时割了稻秧,有些奇怪。不过,对他来说,也紧紧奇怪而已。不就是几十亩地的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在乎的是自己可不可以利用这次事件、做做文章。如今,徐凯这样一说,正和他心意。 当即,屋中二人对视一眼,都了然地哈哈大笑。 “什么?让老子去那庄子上,这章耀文安的什么心?”大胡子肖成一拍桌子恨恨地道。 “都尉息怒”一边的手下兼幕僚见此场景、忙安慰道:“依下官看,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说完,见肖成瞪着眼睛看自己,手下幕僚忙劝慰地扶着肖成坐下,开口道:“都尉可还记得前两日前世子信中提到的事?” 皱着眉头,狐疑地看着这手下一会,肖都尉眼前一亮。 见肖都尉似反应过来了,手下忙笑着道:“都尉不是一直想去那庄子上看看吗?正好可以趁着明日之行探知一二,又可以完成世子的密令、留意那白景堂外孙李少爷的动向。”说着话,手下人瞥见肖都尉嘴角的笑意,又接着道:“如此一举两得这事,难道不是好事?” “不错!”赞赏地拍了拍那手下的肩膀,肖都尉很是愉快地叹道。完全忽略那手下幕僚捂着被他拍的地方、强颜欢笑。 一大早,吃过早饭、到了场地李元宁,冲着那边正忙着翻晒着稻秧的众人点点头。蹲下身子,拿起一株被暴晒过的稻秧,放在鼻下闻了闻。心里有些感叹:这夏日里的太阳就是不一样,不过两天多的时间,这个稻秧就干的差不多了,今日在晒一天,就可以收拾起来堆置了。 这边李元宁正检查着,忽听庄子外面突然闹哄哄的,似乎有一群人要强行进内院。 不明所以地的李元宁,转头看向帮着自己翻晒稻秧的刘婆婆、以眼神询问那边怎么回事。 收到李元宁的眼神,刘婆婆哪有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站起身子,刘婆婆向那边人群中望去,此时的她也不知道入口处到底怎么回事。 想着李立和柏青不在,也不知道庄子入口处留的一些人顶不顶事,刘婆婆决定还是自己去看看的好。 心里好奇门口到底怎么回事的李元宁,吩咐正忙碌的众人几句,便跟在刘婆婆身后、一起去看看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找茬 远远的,李元宁就见人群中柏岚正领着一群人与对面一群官兵打扮的人对侍着。 这是有人来闹事?李元宁的脑海里立时闪出这样的想法。 走到跟前,李元宁就见喧闹的人群中,对面领头的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高大男子、正神情冷漠地看着场中的争执,似乎那边的争吵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元宁的打量,那大胡子男人猛地转过头来。 顿时,李元宁就见一道凌厉的目光、似野狼盯着自己的食物似的,看着自己。 双方视线一对上,李元宁眯了眯眼:这个人身上好重的煞气。 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睛,李元宁的视线又落在这男子旁边那侍立着的、此时正扯着嗓子叫嚷的精瘦男子身上。 只见此时的他正一手指着柏岚等人,一手抖着手里的一张纸,神情倨傲地道:“不让进?你们敢阻扰官府办案不成?” 眼睛扫过男子手里的那张纸,柏岚好笑地与身边的兄弟对视一眼,随即没好气地道:“办案?我们是偷了你家东西啊?还是拆了你家房子啊?累的诸位特地跑到我们庄子上来办案。” “哼”冷哼一声,男子直接指着远处内院地上铺着的稻秧道:“此时并非收割期,你们竟然敢无辜割损这地里的稻谷?我们不能来查看查看吗?” 查看?查看个屁!柏岚好不容易忍住、才没有爆粗口。虽说他是不解、甚至不满李元宁之前的行为,可他更看不惯、乃至厌恶对面这群人的嚣张。暗道老子庄子上的自种地、怎么做,管你们屁事。这些人怕是打着这个幌子,想查看自己的庄子吧!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当即,柏岚也不甘示弱,毫不客气地直接道:“我自家地、自家种,想割就割,怎么就碍着各位的眼了?” 似是知道这边会这样问似的,刚刚那男子闻言,顿时挺直腰背,郑重其事地回道:“东陵律法,无故损坏田地百株者,罚银一两。无故损坏田地千株者,罚银十两、监十日………” “东陵律法?”闻言,似乎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柏岚忍不住地开口嘲讽道:“原来你们也知道东陵律法啊?那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说着话,柏岚也不看对面人难看的脸色,扳着手指道:“东陵律法可有让你们强占民田?东陵律法有让你们肆意加税?东陵律法可有……这些,各位平日里做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东陵律法?”说完,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下自己的下巴,柏岚做恍然大悟般地反问道:“难道真的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错!”围在柏岚周围的少年们顿时附和道。 好!人群中的李元宁也忍不住赞了一句,不想这柏岚,看上去五大三粗地,竟是个辩才。 “你……”被柏岩的话堵的噎住的文士,顿时有些尴尬,不想这粗鄙的庄子上、竟然也有人有这样好的口才。虽说他们和那章知府不是一路的,可便宜谁不愿占?是以,这些事他们也都没少做。如今被柏岚当众拆穿,顿时,一众人都有些不自在。 见对方被自己的话给堵住,柏岩懒得理这些平日里鱼肉百姓的官吏。 他出自武将之家,从小跟在父亲身边,更是见过不少一心为国、为民的血性汉子。他一直希望成为那样的人;或者可以努力成像父亲那样正直勇敢有抱负的人。所以,他特别看不起这些为虎作伥、只知道欺负百姓、又胆小怕死的兵士。 当下,柏岚没好气地道:“我看各位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再来与我们谈东陵律法吧!再说,你刚刚所说的律法,乃是指那些无故损坏粮食者。我们这个可不是无故?而是有用的。” “有什么用?”似找到新的话题、也或是奇怪的紧,那男子忍不住地开口道。 看着对面这人好奇的神情,柏岩心里得意的同时,也好奇李元宁这样做的原因。不过,心里再怎么好奇,对于眼前之人,柏岚还是没好气地伸手指了指男子、又指了指自己,嘴角微勾地道:“我可不认为我和你之间还有这份交情吧?” 闻言,柏岚及一众手下俱都伸手指着对方哈哈大笑,完全一副你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或者凭什么告诉你的样子。 “放肆!”许是没想到这一个庄子上的人竟然如此嚣张,对面有兵士见状,忙拔出自己的腰刀喝道。 “噗嗤”“噗嗤”,这下,柏岩这边的人笑的就更欢了,似乎是又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俱都前仰后合地相互拍打着。 “你们…你们”那男子被柏岚的言语气的够呛,眼神瞥见身边肖都尉不满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想着今日若是如此就败下阵来,自己以后可能的日子,男子又接着对这边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携官府行文而来,你们在不当季的时节肆意毁坏糟蹋这地里的稻子,本就是违反东陵律法,我们查看也属应当。尔等竟然不予配合,还一位讥讽嘲笑,又是什么道理?” 掏了掏耳朵,柏岚身边的雷子闻言,忍不住回道:“你这耳朵没毛病吧?都说了,这田里的稻子长在地里结出稻子是吃着用的,我们现在割了也是用着来的,都是用,那怎么能叫糟蹋呢?” 一边的肖成见状,脸色着实难看。虽说有些事不愿承认,可今天他们过来,的确是想着自己今日过来,可是挑着这柏青不在庄子上的时候。本以为稳操胜券地能进庄子查看一番,但却被眼前这群毛都没张齐的小子们给拦下来了,肖成直觉没有面子,看向旁边男子的眼神也显得有些不耐烦。 收到肖成眼神的暗示,那男子当即恼怒地哼道:“既是毁坏就是毁坏,哪有那么多借口。”说着话,男子挥手就要招呼后面的人上前、进庄子。 见此情形,柏岚也摆出架势,喝道:“我看谁敢?”一时间,柏岚身后的少年们顿时也都挥舞着手里的棍子就要上前。 双方此时各持兵器、指向对方,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气势和决心。 瞧着这架势,李元宁有些着急,抬着脚步就要上前。 第一百八十四章 指责 眼见双方就要打起来,李元宁自然是着急的。 不管怎么说,在湖宁的地界上,对方持有地方官府的行文而来,即使李立爷爷和柏青伯伯的官位高于这些人,柏岚的行为也是不妥的。 伸手将往前挤的李元宁拉回到后面,刘婆婆笑呵呵上前几步、站在柏岚前面。 伸手扶住柏岚手里的棍子,示意柏岚他们将棍子收起来后,刘婆婆方才转身笑着对那精瘦男人道:“这位大人,这样劳师动众地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想来也是打听过这是谁的庄子了不是?不然,只为这提前收割自家地里的稻子,诸位便如此阵仗地大动干戈,只能说明各位实在过于无用了吧?” 刘婆婆的话音刚落,柏岚这边已经起哄地笑开了。的确如此,对方明显有所预谋。不然,这在平常人家,即使有人插手管制,也不过来几个人而已的事,对方却来了这么些人。 被人这样当面打脸,对面的男子及其身后的一众人,脸色可想而知,当即就要发作。 哪知刘婆婆此时却又笑着道:“当然了,各位大人也请放心。我们的庄子可与各位府上不一样,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老婆子有一事不明,想问清楚。” 听着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老太婆左一句挤兑、右一句挖苦,男子明显恼火至极,但也知道,这老婆子竟然能压住柏青的儿子,出面说话,定不是个简单角色。当即,男子只得强忍内心的怒火道:“什么事?” 伸手指了指内庄的地上,刘婆婆道“这提前收割的稻秧全部在内庄的场地上,各位就算进了这庄子,又是想查看什么?又能查得了什么? 还是各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不然,诸位去外庄的田里看、不是一样?”说着话,刘婆婆也不看对面那群脸色阴冷至极的脸色,冷了笑容指着身后柏岚一众人道:“今日,各位也别打量着我们这庄子上的老弱妇孺好欺负?凡事不过一个理字。若是不说个清楚,甭管谁批的行文,想要进庄子,那就只有请诸位从这群孩子身上踩过去。” 哇!直直盯着场中的刘婆婆,李元宁和刚刚赶来的柳青直觉这刘婆婆简直帅呆了。瞧瞧这气势,果然是上过战场、休过丈夫的女人该有的。 后面的柏岚等人闻言,也不示弱,立刻扬了扬手里的棍子,冲着对方扬了扬。 险些没被气过去的肖都尉等一众人,就差指着刘婆婆的鼻子问了:你们这也叫老弱妇孺?你们这叫好欺负? 与身边的大胡子男子对视一眼,双方眼神一交流,看着顶头肖都尉垂下的眼神,瘦弱男子会意地转头向自己身后望去。 不明所以的刘婆婆等人,莫名就见对面一群农户装扮的人、径直从对面自动分开的人群中、猛然冲过来,扑在两队人马交界处,接着就是一阵耍泼打闹。 “……”刘婆婆和柏岚等人显然不防对面这忽然的一手。 看着这群各年龄层的庄稼汉子及个别的孩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坐在地上哭诉。 刘婆婆及众人懵了,这是闹哪样? 柏岚也是如此,不明对方做什么,正想转头询问刘婆婆、讨个主意。 一眼瞥见正在往前挤的李元宁,柏岚脸顿时绿了,当即转身、低声呵斥着李元宁道:“你出来干什么?谁让你出来的?回去!”真是添乱,看看这架势,说不得,人家就是冲着你来的。 哪里不知道柏岚的意思,他这是明显怕这些人追究到自己身上。 此时,明眼人都知道,对面这些人这么武装整齐、气势汹汹地过来,不可能是因为那二十亩的稻秧。必是因为这些人想借着这稻秧的事做些什么。若是真要找茬,李元宁都是首当其冲地会被盯上。所以,于公于私,柏岚都不希望李元宁出来。 呵呵地笑着,李元宁小声地说:“我就躲在你们后面、不往前冲。”说完,瞥见柏岚的瞪眼,李元宁又指着对面地上一说话的老头道:“这人谁啊?” 被李元宁的问话成功转移注意力的柏岚,转头就见跪在地上的一群农户里,那个租种自己庄子上十几亩田地的王老头、正哭诉着对那瘦高男子道:“大人,小老儿种了一辈子的庄稼,就没见有人在这个时节、稻穗还没长出的时候收割。他们这是糟蹋庄稼、暴敛天物啊。小老儿实在看不过眼啊,这才领着大家伙过来,请大人给小人们做主。” “噗嗤”一声,李元宁赶紧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唯恐自己笑出声来。 还“暴敛天物”?就这群看着衣着装扮,瞧着没读过书的农户,竟然还知道“暴殄天物”这个词,这串供的迹象也太明显了吧,李元宁心想。 赞同地点点头,对面瘦弱男子闻言,便装模做样地看着那大胡子道:“是这个理,大人您看?” “嗯”那大胡子也点着头,应道:“既然你如此一说,这件事我似乎又不好不管,是吧?”最后两个字特地加重了音量,却明显是对着柏岚这边说的。 柏岚也不示弱,反问道:“这位大人,我们这又没割他家的租地,他这管东管西、管的也太宽了吧。” “我管东管西?”那王老汉闻言,似乎是气着了般,竟然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柏岚这边道:“你们这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懂个屁。知道你们兜里有些闲钱,想干什么,我是管不着。但你们就这样肆意毁坏庄稼,我怎么不能管了?” 这王老汉似是越说越来劲似的,到后面甚至疯了似的又坐回地上,直接哭诉道:“你们这是糟蹋庄稼,糟蹋田地啊!有钱就了不起了啊?那些稻子慢慢地从谷子一点点长起来、有多不容易啊!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少爷哪里知道?嘴皮子动动、几句话的功夫,竟然就割了它们。那可都是些还没长穗的稻子,现在割下来、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你们这是在作践我们农户们的心血啊!这是会遭报应的啊!你们竟然还好意思在此指责我,说我凭什么管?你说我凭什么管?”说着话,那老农气愤的双手插腰,瞪着双眼睛、满场地喷着口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心中的愤恨似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归来 看着眼前的老农,李元宁想着对面这些人之所以找眼前这老农做领头闹事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听听他说的那些话里话外,似乎都是因为他心疼那些被自己这边割了的稻秧,看不过眼、才过来的。 但事实却明显不是如此。 若他真的有心、真的心疼,他应该在当天柏岚他们开割时就阻止,而不是事后这样好似大义凌然地、跟着这些人过来指责。 不知是被王老汉的话触动了、还是觉得这老汉说的确是这个理,旁边的柏岚此时也不由得瞪了李元宁一眼,心里也有些埋怨。 他之前就不赞成李元宁割这个稻秧。你说说你玩什么不好,非得割这稻秧玩。虽说大哥点过自己,说宁少爷这样的高人做事不是自己能理解的。可他真没看出这宁少爷哪里高了?还有这青涩未成熟的稻秧能干什么?尤其是晒干了的。 不过不赞成、归不赞成,如今有人借此机会闹上门来,一致对外的常识,柏岚自认自己还是知道的! 只是,看了看场中那些打闹谩骂的农户,柏岚即是恼怒又是烦躁。 恼怒的是这些人也太忘恩负义了,租着他庄子上的田地,还联合对面之人来反咬他们。他们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庄子上的地可是比别处少收了二成租子。 烦躁的是他宁愿与对面那群手持腰刀的兵士们实打实的打一架,也不愿被这个王老汉胡搅蛮缠地指责着。 此外,若是这胡搅蛮缠的是些欺凌霸弱的地痞流氓等也就罢了,毕竟自己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可是,面对这些个农户加孩子,柏岚自称自己和手下的兄弟还真下不去手。 奶奶的,这群熊玩意难道都是小娘养的,这样阴损的招数也想的出,柏岚心里恨恨地道。 见此情形,一边也被对方这番举动恶心到的刘婆婆此时插嘴道:“王老汉,现在,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我们不应该割这些稻秧。那我问你,我们收割之时,你怎么不阻止?非得这事过去了,又跑来说这些做什么?” 王老汉闻言,一时语塞。当时他只顾着瞧热闹,哪里想到这些。再说,你自家种的东西自家爱割不割,关他什么事?他今日来,还不是因为这边许了他二十两的银子吗? 一边同样被许以报酬的同村人忙帮腔道:“那还不是我们回去后越想越觉得愧对这土地吗?我们不过一些农户人,不知道你们公子哥的喜好。但我们知道这地里长的东西能填饱我们的肚子,养活我们的父母孩子,就像我们的命一样。小公子们这样糟蹋,是在往我们身上戳刀子,是在往死里踩我们,我们怎还能无动于衷呢?” “对对,就是这样。”一群跟着的农户们顿时闹哄哄地,表示赞同。 还戳刀子呢?怎么不戳死你呢?柏岚这边有听得不爽的少年们,立时就和对方争执了起来。 一时间,场面又乱了起来。瞧着那边农户们闹的真像那么回事的样子,李元宁叹了口气,重饵之下,必有悬鱼啊! 也没料到这些农户们为了几个钱、竟然这样给力的瘦弱男子,瞥见身旁高个男子递来的机不可失的眼神,顿时了然。 当下,瘦弱男子便忙插嘴道:“既如此,那大家还是进去看看的好。”说着手一挥,鼓动着一群人就要往庄子里涌。 哪里能让他们进来?柏岚等人顿时手握木棍加以阻止,奈何对方太过狡诈,竟然将那群农户们推挡在前面,弄得柏岚等投鼠忌器、实在不好动作。 正闹腾着,只听庄子入口处一阵马蹄声,随即便是因被缰绳猛然勒住,马儿扬起前蹄急速停下的嘶叫声。 这一驰一停,众人直觉眨眼间的事,就见为首柏青正坐在马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家。 “爹”“将军”看清来人,柏岚和众少年们大喜,对着马上之人都激动地喊着。 马背上的柏青不动声色地扫了下自家儿子那边,见没什么问题,这才将目光移到对面,随即落在大胡子肖成的身上道:“肖都尉真是好兴致!就不知道我这庄子有什么可以让肖骑尉感兴趣的,竟然亲自光临。” 自看见柏青回来,作为老对头的肖成就暗叹不好。此时听了柏青这赤裸裸讥讽的话语,肖成也不客气地反讥道:“听说贵庄上有人肆意收割稻秧。这样的时节,确是不妥。这不,”说着话,肖成眼神扫过夹在人群中间的那些农户道:“连贵庄子上的佃户都看不过眼了。我这不是怕此事闹个不好,对栢将军名声不好吗?毕竟,”上下打量了一下柏青,肖成不怀好意地笑着继续道:”柏将军现在可还是个虚职挂名。这要是名声坏了,那可就真是回复无望了。” “你放屁……”对面的柏岚见这男子竟然敢如此讥讽自己的父亲,登时大怒、挥动着拳头就要上前,却被柏青一个眼神制止。 微微一笑,柏青似是想到什么好笑地事情一般,不急不慢道:“这就不劳肖将军操心了。不过,肖将军若是真的那么有那闲心的话,还是管好自己的事较好,毕竟陛下每年对这西南的投入费用,可不是用来养废物的!有些人,这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还是少做点的话,不然才是遭人谩骂、唾弃呢。” “你?”闻言,肖成气的双眼圆睁,死死瞪着柏青不语。 空气仿佛静止了般,李元宁只觉得这气愤比之之前柏岚轮着棍子要与人火拼时,来的还要紧张。 “哒哒哒”的马蹄声,李立打马上前,似是才看见肖成道:“肖都尉?不若进去坐坐?” 深吸一口气,肖成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如今世子大业在即,来日方长嘛。 眼神扫了下人群中的李元宁,肖成心知如今李立和柏青都回来了,自己此时再进庄子或者查问这李家公子的事,已无可能、也无任何意义。 不同于老对头柏青,当年这肖成在西北时,就在白景堂和李立手下;如今,李立的官衔还在自己之上,肖成觉得这李立的面子还是该给的。当即,肖成拱了拱手,对着李立道:“既然大人已经回来了,对于贵庄子上这收割稻秧的事,想来自己也可以处理,肖某还是先告辞了。”说完,肖成大手一挥、道了声“我们走”。 第一百八十六章 震惊 “慢着!”柏青的声音在马背上响起。 “怎么?”脚步一滞,肖成慢慢地抬起头来,冷冷地看向柏青、无不嘲讽地道:“柏将军莫不是想留下我?” 嗤笑一声,丢了个你也太自作多情的眼神,柏青指了指那群此时战战兢兢、看着这边的农户们道:“把他们一并带走。我庄子上可不留忘恩负义之辈。” 紧盯着柏青,肖成的嘴角动了动、拳头更是勒的咯吱咯吱作响。他哪里听不出柏青的言外之意?这家伙分明是指桑骂槐。狠狠告诫自己来日方长,肖成一甩手,转身大步而去。 看着那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前闹事的农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知道自己再留在此处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便也急急忙忙地想跟着走。 这就想走?想着这些农户们的所作所为,柏岚冷哼一声,故意大着嗓门吩咐一边的雷子道:“记下今日来的这些人家,等一下告诉管事的,以后咱们庄子上的地就是干了、废了,也不再租种给他们……” 那边还没走几步的农户们闻言,纷纷停下脚步。有心想回去讨个人情,但大家相互看了看,俱都觉得委实不好意思,纷纷低着头、快速地溜走了。 看着那群灰溜溜、逃也似的离开的背影,柏岚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上前一步,对着柏青和李立道了一声:“父亲、李爷爷。” 点点头,柏青对着众人挥挥手,吩咐大家都各自回去。 随即,柏青又转向身边的柏岚、李元宁道:“走吧,伯爷此时怕是已经在议事厅里等着了。” “外祖父回来了?”李元宁眼睛一亮,但还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内庄。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知道李元宁的意思,柏青伸了伸手,示意李元宁和柏岚跟上、大家边走边说。 “原来你们早就到了?”柏岚疑惑地开口道。 “那倒没有,只是提前收到消息而已。”说完,柏青笑着拍了下自家儿子的肩膀道:“虽有不足之处,不过也知道护着庄子上的人和事,不错。” 没想到还能被父亲赞扬一句的柏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了几声。 跟着柏青往议事厅而去,李元宁知道自己也是时候给大家一个解释了。既然外祖父也在,那就更没什么好避讳的了,该说的都可以说一说了。 进了厅堂,李元宁一眼就见正中的白景堂正坐在上首的桌子、看着手里的一沓子纸。 听见脚步声,笑着抬起头来的白景堂就见自家的这个胆大包天的猴崽子、正几步蹦到自己身边。 “外祖父…”殷勤地扶着白景堂的肩膀,李元宁又笑着喊了句:“外祖父。” 见是李元宁,白景堂眼睛里闪着笑意,面上却颇为嫌弃地瞥了李元宁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嘴上更是不满地开口道:“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样子,一点都不稳重。” 知道这老头一向口不对心,李元宁也不生气,笑的自得,张嘴就反问道:“我哪里不稳重了?” 眼睛斜凝了一下李元宁,白景堂没好气地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哪里稳重了?” “……”太伤人了。不过,李元宁一时还真没法回答,嘟嘟嘴,小声地叽咕道:“我哪里都稳重。” 耳力一向不错的白景堂瞥见眼前李元宁嘟着嘴、满脸不服气的样子,嘴角勾了勾。 跟着李元宁他们一起进来、此时坐在椅子上的李立、见了这斗嘴的二人,直觉好笑。自家伯爷一碰上他这个外孙子,就跟个孩子似的。 察觉到屋子里其余人的神情,白景堂想到李元宁之前做的事情,当即轻咳两声轻咳两声,直接开口道:“说说吧,那内庄的场地上晒的稻秧、还有那些个什么草木灰,都是做什么用的?” 闻言,屋中其余人也是一脸好奇地看向李元宁。 迎着大家望过来的目光,李元宁忍不住地开口道:“你们不怀疑我是闹着玩的?” 此言一出,屋里坐着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李立更是笑着开口道:“某虽有两年未见宁少爷,但对于宁少爷的为人,自问还是有些了解的。何况伯爷说过宁少爷是跟着袁家公子学习的,那可是个有着大智慧的人。所以,在伯爷和袁先生身边长大的孩子,哪里会做出那样不妥当的事情?” 被李立这么一说,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李元宁还是很配合地低头作不好意思状,不过心里却是感叹:表舅真是自己的挡箭牌啊! 当即,李元宁也不含糊,点点头道:“我是有事要告诉你们的,而且还是大事。至于那些稻秧和草木灰,也是有大用途的。” 闻言,屋中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都肃正了神情、端正了姿势看向李元宁,包括站在柏青身后的柏岚。 看了看门口,李元宁有些迟疑。这是第一次在有外人在场的地方说这样的事,终究是要迈出去的,李元宁想。 一边明显会错意的柏青忙插嘴道:“宁少爷放心,外面都有人守着。” 点点头,李元宁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慢慢开口道:“这几天,我查觉了这里的气象的不对劲。自己…便按表舅教的方法排查演算了一下。确定后天正午,这湖宁大部分区域会有冰雹。” “当真?”两道声音、伴着各自眼神均都一下子转向了厅中的李元宁。 “嗯”狠狠点点头,李元宁肯定地道:“而且来势凶猛。” 白景堂自是知晓李元宁的本事的,但此事委实关系重大。迟疑一下,白景堂还是斟酌地开口道:“几成把握?” 看着白景堂的眼睛,李元宁不躲不闪地道:“昨天之前五成,现在八成”。 这个孩子一向谨慎,白景堂点点头,心里了然,这样的回答怕是十成十的了。 屋里的其余几人此时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尤其是柏岚。 此时的他惊恐地站在柏青身后,听着正中的少年信誓旦旦的语气,心里不免有些怀疑。这也能算出?而且还具体到什么时辰?关键,你看看宁少爷的语气和眼神,好似自己说的不过是明天我要去干什么似的简单。等等,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样的事,哪里能信? 第一百八十七章 雪上加霜 这样想着,柏岚忙看向屋子里的其余三人。若不是考虑到这几人的身份问题,柏岚觉得自己肯定会开口提醒他们:你们不会真的当真了吧?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有人有这样的本事?你们可要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啊!是冰雹,他说的是冰雹!柏岚心里不断呐喊着。这可是多大的事啊!虽说有大哥的的那番话,可柏岚还是表示怀疑。毕竟,李元宁平日里给他的感觉就是“不务正业”。 而另一边坐着的柏青和李立,在经历了最初的惊讶过后,便都看向白景堂。 多年的习惯和经验,他们对白景堂的信任和话语都已经到了根深蒂固、完全服从的程度。更何况,再怎么说,对于他自个的外孙子,白伯爷再怎么说也总比自己了解的要多的多吧。 再说了,二十几天前的那场风暴,他们可是都有所耳闻。最最关键的是,听说这宁少爷竟然安然无恙地带回了那群出海采珠的孩子们。整整二十几个孩子啊,在经历了那样的海上暴雨后,竟然一个不拉的,全须全尾、活碰乱跳地回来了。这可是东陵,不,甚至整个天下,都没有听说过的事啊!什么样的人,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这样想着,二人又将眼神转向了李元宁。 半响,从之前的提问到现在,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景堂忽然开口道:“那内庄场中的那些稻秧呢?” 既然说开了,李元宁也就没有任何忌讳了,当即解释道:“因为此次冰雹过于凶猛,即使是这样的夏日,随之而来的也会有短时间的降温。人因为居住在房屋里、又有相应的衣服可以保暖,吃的又是热食,便不会有多少不适的感觉。但,那些个牲口就不一样了。怕是此次冰雹之后,寒气聚集在它们的体内,体外的温度又实在太高,这一冷一热间,身体必然受损。到时必会有大批大批的牲畜死亡,也就是畜瘟。” “什么?畜瘟?”若是刚刚的冰雹事件只是让三人震惊了下。那么此时屋中的四人在这样的大热天里、愣是都齐齐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所有人的视线直直盯着李元宁,好似要辨别他话语中的真伪;又好似想让她再说些什么。 这可真是天大的事了! 透过议事厅的门窗,看向外面,众人不禁哑然。这样的天气里、这样高的温度里,但凡有少许伤亡,那都是极难处理、且容易恶化的。更何况是瘟疫,一但传播开,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离这里二十里的地方,可是有着东陵最大的军马场——顺安马场。 说起这个顺安马场,这也是瑾成帝忌惮着不敢对西南真正下手的原因之一;也是白景堂他们为什么选择这处庄子的理由。 毕竟,两地距离在这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能知道不是? 按说这朝廷的军马应有太仆寺统领管理。可这西南不是因为当年的原因,特殊吗? 当年,为了方便老一代湘王能更好地治理西南。高祖皇帝直接命令由当年的归德大将军黄韦直接接手西南边军和顺安马场、以配合当年的老湘王。 不同于高祖皇帝和老湘王的早早离世,今年六十几岁的黄韦可还是十分的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这么些年来,一直管制着顺安马场。便是如今的湘王和天子瑾成帝都想接手这个马场,也得顾忌一下这历经三朝与高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老将军。 对于湘王和皇帝的窥视,黄韦又不是个木头,自然知道。只是,他也曾表示过适当的时候,他会交出这个马场和西南边军的军权。 而湘王和瑾成帝对于黄韦的决定,虽心里急得不行,却也没有强行压制。毕竟,从某些方面来说,对于双方而言,黄韦的中立反而是件好事。 如今,李元宁的话不亚于在屋中惊起千层浪。若是真的有畜瘟,那这顺安马场可不得首当其冲?一旦这东陵最大的马场出了状况,谁能保证这周边几国不会乘虚而入。到时,内忧外患,不说西南,便是这东陵好不容易争取而来的几年太平,也会戛然而止。接着,这东陵乃至天下又是一番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的情形了。 此时,站在一边的柏岚,听着李元宁他们的对话,心里不禁有些担忧,想要开口阻止,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这一次倒不是柏岚顾忌自己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不知怎么说,又不知说什么。 若宁少爷说的这些全是真的,那又该如何?最后这一切又要怎么解决?大丈夫立于天地,有所为、有所不为。难道自己仅仅会因为那可能不会发生所带来的麻烦,而忽略真的发生所带来的危害吗?而且,看看这宁少爷那郑重其事地样子,若那些真是他胡编乱造的,是不是又太过于真实了。 一时间,柏岚直觉的自己的脑袋懵懵的,无数想法一个劲的涌入他的脑海,让他不知如何选择。 而那边坐着的李立,此时却忽然喃喃地开口道:“所谓大灾之后,常有瘟疫,原是如此。”随即李立又似反应过来似的,看向李元宁,满脸震惊地道:“所以那稻秧?” 点点头,李元宁暗道果然聪明人就是不一样,便接着开口道:“这六月的稻秧本就暑热,再经过这些日子的烈日烘晒,被发病的牲口们吃进肚子里,正好可以缓解它们体内的寒气,解了那病症。” 原来如此?三人恍然大悟,随即又似不敢置信。这些事情他们闻所未闻,如今听来又是合情合理。真不知这李元宁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了稻秧的用途,柏青问起了李元宁以一斤两文钱收上来的草木灰,问道:“那草木灰呢?” “冰雹落在秧田里,田里的温度会骤然下降,而撒上草木灰的田地却可以缓和这骤降的温度,可使稻秧不至于太过于受损、而影响产量。” 听完李元宁的话,屋中几人也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包括白景堂。他知道这孩子有本事,但却没想到有这样大的本事。这孩子总能一次又一次地刷新自己对她的看法。这些难道真是袁目教的?一时间,白景堂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 第一百八十八章 告知 而屋中的其余几人,则完全是一副看妖怪的样子看李元宁。 乖乖,这些要都是真的。这宁少爷是怎么知道的?这到底又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孩子的? 而此时,早已站起了身子、正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的柏青,则是感慨不已:千军万马里纵横过的他,竟然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失态至此。 而另一边,还坐在位置上,一向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李立,则握紧拳头、自嘲地叹息了一声:自己都这把岁数了,竟然也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回想上次自己这样失态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不过仔细想想,对于这样的事,谁又能稳得住呢? 半响,忍不住长叹一声,李立开口道:“某一向不服人,自认为博古通今。旁人不过沽名钓誉之辈,亦或是即使有真才实学之辈,也难出吾之左右。今日方知,吾,真乃不过井底之蛙矣!” 闻言,李元宁忙接口道:“李爷爷太谦虚了,不过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而已。而且我也就在这方面知道一些罢了,不当什么的。” 定定地看着李元宁,李立笑着起身对着李元宁道:“好一句’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只是”说完,李立又摆了摆手道:“道,也分大道和小道。宁少爷太过于自谦了,若宁少爷说的这些都不算什么,那这天下还有什么能算得上的?” 听李立这样说,李元宁只能笑笑,在这样的一位智者面前,李元宁一时还真不知怎么回答。 而对面,李立忽然了站直身子、整理衣冠,定定地立在那里。就在李元宁暗自感叹这李立爷爷是要做什么的时候,就见眼前的李立忽然拱手作揖、对着李元宁就是重重一拜。 夭寿啊!李元宁大吃一惊,慌忙躲闪到一边。这可是跟外祖父一个辈分的人,竟然对自己行如此大礼。 这是干什么啊?这是要折寿的啊! 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李立方抬起头来对着李元宁道:“延之先代湖州百姓谢过宁少爷大恩。” 延之是李立爷爷的字,这个李元宁是知道的,只是您老真不用这样。摇着手,李元宁嘴里一个劲地道着“李爷爷,您别这样,真的不用……” 李立的举动,白景堂意料之中,想着这孩子怕还不知道她说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她的话对湖宁百姓有多大的意义?甚至于对湖宁的局势、乃至整个东陵又有多大影响? 所以,他没有阻止李立。甚至于,心里面,若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外孙女,白景堂觉得他也会像李立一样,对他行此大礼的。 看着那边和李立说话的外孙女,白景堂有一时的恍惚,这个孩子终究要一飞冲天,名垂青史的,哪怕只是姑娘家。 这边的事情一确认,李元宁就被白景堂赶了出去。因着时间紧急,柏青立刻召集了庄子上的所有核心成员。大家紧急会谈,对于接下来的事,又做了周密的部署和安排。 紧接着,柏青就安排人员接手李元宁翻晒的稻秧和收购的草木灰等。 对于这些,李元宁也乐的清闲。这些事情,外祖父既然接手、并重视了起来,只会做的比自己做的还要好。 整个下午,也不知白景堂他们是怎么安排的。李元宁只见庄子里莫名其妙地、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大批人马,随即又都有纪律地分批离开了。 圆月当空,银光洒落,楚州一处民房里,伴着屋外一声声的虫鸣声,刚刚到达楚州、联系到当地暗卫的徐景云,站在窗边听着这里暗卫统领项亘的禀报。 “冰雹?后日?”诧异地皱起眉头,徐景云忍不住反问道。 “是”项亘肯定地道:“下晌的时候,柏将军那里亲自安排其次子柏岚送来的消息,说是跟着袁先生学习的白伯爷的外孙李家公子预测的。如今我们这边在湖宁安插的人全部动了起来了。不禁如此,那边还提议楚州、潮州人马也动起来……” “李家公子?”徐景云的视线立刻转向项亘,耳边听着项亘的话语,脑海里却闪过当日那个站在临暮山上、维护自家母亲的少年。 那样的信誓旦旦、果敢坚定,似乎这世间万物都不能影响到他、左右他的样子。还有,自己临出发时,皇帝表哥下达的命令、信王表哥的叮嘱,似乎都与这个李家少年有关系。 “……所以,属下以为即使这李家公子成功预测了二十几天前的风暴,也有可能有些本领。但风雨无常,何况是这冰雹之说。白伯爷此次的行动实在太过于草率,须知这样的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委实需要谨慎行事、三思而后行。毕竟,若是一个处理不当,后果……” “成功预测风暴?”徐景云的注意力立刻被这几个字吸引了。 项亘“……”感情您刚才一直没听自己在说什么。不过想起眼前之人的身份、及刚开始见面时所亮的那块腰牌,项亘还是将楚州之前的风暴讲了一遍。 很明显,徐景云并不知道那次风暴,不过结合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似乎知道为什么皇帝要派自己来西南了。只是,这项亘说的也对,此时非同小可,若是一个不慎,西南危矣! “太他娘的神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娃娃。这几时下雨,时辰都给掐的死死的。唉,你说他会不会是龙王的投胎啊?……”耳边猛然想起魏五找自己喝酒时说的话,徐景云抿了抿嘴唇。 “柏青的意思是?”半响,徐景云缓缓开口道。 “……大人,那可能只是一次意外……”项亘惊讶地看着徐景云,小公爷的意思莫不是赞同白景堂那边的提议。 眼睛瞥见项亘的疑惑,徐景云慢慢开口道:“两个多月前,汾西路灵岩岭的事情,不知将军可听说了?” “汾西路灵岩岭?”项亘凝眉细想,随即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礼部的张清和私传命令,才使得那个使团避免了后来的山体滑坡。只是这件事,与他说的又有什么关系? “那礼部的张清和就是得到这李家少年的提醒、才敢如此行事的。” “……这”项亘一时有些迟疑起来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暗流 “还有”说到这里,徐景云又顿了下,接着道:“也是一个多月前,此子曾在江安县的顺丰客栈里,当众断言丑时末雨停。结果…”说完对上项亘不敢置信又怀疑不已的目光,徐景云忍不住嘴角轻勾,道:“分毫未差!” “这……怎么可能?”项亘忍不住地开口道。这简直匪夷所思,令人不敢置信!不说那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是当年的袁家目郎怕也没有这份本事。 看了看面前郑重其事的徐小公爷,可显然,眼前的男人完全没有骗自己的必要。难道那孩子真有那么厉害?所以当日,他一出事,白景堂才会不惜暴露自己、进山搜人。 “如今,项将军可还觉得那只是一次意外?”耳边响起徐景云的声音,项亘摇了摇头。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好运,三次、四次…可就是本事了! 只是,天下真有这样的能人吗? 可若真是这样,那么此次湖宁冰雹怕是实打实的了的了。虽然不敢置信,但项亘还是不得不慎重地思考起来。 “这次我过来时,陛下告诫我,西南诸事以百姓为重。”说完,紧盯着项亘,徐景云开口道:“项将军可明白我的意思?” 被徐景云这样看着,项亘直觉周身一股莫名压力,心中因着对方年龄而升起的一点点轻视,立刻烟消云散,当即道:“是。” “那就请项将军按照柏将军那边的意思安排吧!”徐景云淡淡道。 送走了项亘,小厮暮雨看着徐景云道:“爷,这冰雹之说也太玄乎了,要不要再考虑……?” 抬起手,打断暮雨的讲话,徐景云淡淡道:“你说的白伯爷未必没有考虑到。只是,若真有这样的冰雹,于湖宁百姓而言,不是雪上加霜,而是灭顶之灾。百姓们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所以,事先的准备总好过事后的后悔。” “这…倒也是。”墨雨赞同地点点头,随即又开口道:“那,爷,我们明日还去白沙镇吗?” 眼神瞥了下墨雨,徐景云一眼不发地抬脚进了内室。 “……爷这是什么意思?”留下直接被无视的暮雨、疑惑地立在原地。 啪的一声,暮雨的脑袋挨了一下,随即就听一边的墨书恨铁不成钢地对着他、翻了个白眼道:“你傻啊!白伯爷如今在湖宁,湖宁又有那么大的事情即将发生,咱们爷还留在楚州干什么?” 摸着被打的脑袋,暮雨觉得墨书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第二天,李元宁从抽空过来、想再打听点消息的柏岚那里知道了不少湖宁的一些情况。 比如,由朝廷管派来的、一向被当做透明人的湖宁通判李广德,一改之前的鹌鹑样,大力宣传起明日的冰雹之事。 说实话,李广德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呆愣半响。忍住没问出,这李立和柏青什么时候成了龙王爷了、怎么什么时候打雷下雨也是他们说了算的话,挥走了前来传信的人。这不是胡闹吗?就算这打雷下雨他们能说,但可这次是冰雹,冰雹! 至少,几十年来的东陵西南地界,还没有过冰雹。即使,东陵的其他地方有过冰雹的耳闻,似乎也不过微乎其微,没什么杀伤力。怎么这次,李立那里就敢下这样的保证和命令。他们这是癔症了不成? 这真是愁白了头发!书房里,揪着自己嘴角边的一缕胡须,李广德头都大了。他来西南也有几年了,甚至在白景堂和李立之前,现实早已使得他懂得什么叫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只是,老这么憋着,迟早也会出问题的。 不想了,一拍桌子,李广德直接喝道:“不破不立。”再这么待下去,他这通判也没什么前途和未来,还不如赌了这一次。 赶紧召集自己的心腹手下,李广德一番说明、吩咐。 而跟着李广德同样韬光养晦的手下们,此时也跟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家大人:莫不是自家大人被压抑地久了,憋出病来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胡话?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满手的汗水。是,这天是挺热的,可热不代表就有冰雹啊。若真要这样算,湖宁每年还不得来几十次冰雹啊! 看着上方的自家通判大人,手下们觉得自己其实挺能理解他的。堂堂的通判大人,湖宁地界上妥妥的二把手,如今在府衙里混的、连排到那犄角旮旯的小吏都敢当面无视他。自然,他们这些跟着混的随从就更惨了,可再惨,也不至于这样破罐子破摔吧! 犹豫了一会,斟酌了一下用词,手下们终于有人忍不住地、且委婉地开口对李广德道:“大人,其实我们还可以再等等!”所以,不必着急,连累的大人您连这样匪夷所思的话,也扯了出来。 李广德:“……”所以他就说,没人信嘛!直接抛出这是上方的命令,李广德命他们直接照办就是,便挥挥手、心塞地让他们离开了。 而府衙的另一处,坐在院子里凳子上的肖成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不停地拍打着旁边的石桌子,“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可不是嘛!旁边的随从也附和道。这李广德莫不是癔症了,这老太爷的主也是他做能的?还下冰雹呢?怎么不下金子?湖宁的地界可从没下过冰雹。 “枉老子高看他,以为这李鹌鹑沉寂、蛰伏了两年,会干出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想竟是这样的……”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的肖成开口道,只是最后这个词也不知怎么形容了。 “儿戏。”一边的随从附和道。 “对、对、对……就是胡闹、儿戏,这样的事也是他才猜到的?”肖成拍着手、不屑地道。 “大人这话可就错了”一直窥视着肖成脸色的手下,故意反驳道:“一府通判竟然传达这样的命令,本身就是惊天动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额,……哈哈哈”没有责备手下的反驳,相反,此时抚掌大笑的肖成,自然知道手下话里意思,当即笑的更是无所顾忌。 “命人将消息传到世子手中,让世子也跟着乐呵乐呵”好不容易停下笑容的肖成开口吩咐道。想了想,肖成又接着道:“吩咐我们这边的人,甭管那边闹成什么样,所有的事情一律不要插手,大家只管看戏。” “是”恭敬地应着,随从见肖成似乎也没有别的吩咐,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章 各方反应 此时,湖宁知府章耀文,虽说没有像都尉肖成笑的那样夸张,但还是笑的软在椅子上,好一会没能缓过气来。 此时的章耀文甚至怀疑李广德发布那样的消息,莫不是傻了不成?不然怎么就连那样的消息都敢发布了。 要知道,这样的消息一旦发布出去,可就代表着官府的脸面。全湖宁、甚至全西南、全东陵都盯着、看着呢! 从来,天象之说变幻莫测,非人力可为。可这位倒好了,你说你背后猜猜玩玩也就罢了,竟然还就这样大张旗鼓、大庭广众之下地通知、安排了下去。 说什么这天热的离谱?有冰雹子! 瞧瞧这话说的,真正是笑死人了。夏日的天气、可不都是这样?哪有不热、不闷的。还冰雹呢?他当自己是神仙呢?想当年,公认多年来最有天份的袁家的当家人袁目,不也没有提前算出那场暴雨吗?不然,也不会死了心爱的女人,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只知道在京城的街边做个小贩。 难道他李广德和其身后的人、比之当年的袁家郎还厉害? 真正是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下首的徐凯探了探身子,似疑惑地开口问道:“大人,你说这李广德宣称的每户200文的补助是真的吗?这湖宁地界,就算除去那些不在乎这点银钱的人家,也是超二十万户的。这可不是笔小数目的银子啊!还有,他说的那个雪花盐,是什么盐?” 嗯…不错!被徐凯这一提醒,回过神来的章耀文皱着眉头、坐直了身子。 李广德今日可是出了把风头。不过,在他看来,简直如跳梁小丑。 还有,看李广德这平日里规规矩矩的样子,却原来是个咬人的狗不叫,竟然敢越过他这个湖宁知府,直接颁布官府法令,简直胆大包天。 当然了,不可否认,如果这李广德若是和自己说,章耀文觉得自己也不会答应。可自己不答应归不答应,但你不能目中无人地越过去。真正是岂有此理? 不过,这样也好,到时出了什么事,自己也可以撇的干净点。真是的,好好的一府通判,竟然如此行事、简直视官府律法如儿戏。这样的一条法令出来,谁人能服、谁人肯做?还不是徒留笑柄罢了。想来,就算那些刁民们看见,亦不过如此。想到这里,刚刚因着李广德越过自己而产生的不满、立刻烟消云散、改成欢喜了。 也许是李广德考虑到没有什么人会相信自己的话,便发出但有按他颁布通知照做者,每户明日之后补发两百文、外加一斤雪花盐。 如今看来,这何止不是一笔小数目的问题,而是笔真正的大手笔了。刚刚自己只顾着笑了,如今徐凯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李广德哪里来的银子,还是他背后的人……至于,那什么雪花盐,他也没听说过,且他也很想知道那是什么盐? 眉头皱了皱,章耀文无意识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半响方吐出两个字:“也好”随即,章耀文语带讥笑地对徐凯道:“吩咐下去,通知我们的人不管这李广德在外是如何安排操作的,让我们的人一律配合,且一定要强调是朝廷委派的李通判特行主张的、知府大人毫不知情,他们只是听命行事。” 会意地一笑,徐凯点点头,跟着章耀文这么久,他哪里不知自家大人这句话的意思。自家大人明显是想借这件事,击垮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让百姓们看看这皇帝派来的通判大人有多昏庸,那么,派这样的人过来的皇帝又是怎样的无能? 似又想起什么,徐凯突然有些踌躇地迟疑起来。 “有什么事就说,别吞吞吐吐地”见此情形,章耀文没好气地道。 讪笑着点点头,徐凯上前一步,附在章耀文耳边道:“前段日子,听说楚州曾有人预测过风暴,还救出二十几个出海的孩子……” “唉…”没好气地摆摆手,章耀文打断徐凯的话道:“这样的话,你也信?”说完对上徐凯诧异的目光道:“楚州地靠海边,哪一年没有几次海暴,这一代代的流传下来,有个别知道其规律的也不稀奇。还有,不是还有人根据那什么腿疼、腰疼来预测风暴的吗?至于,那救出的二十几个少年,是你看见了,还是我看见?所以啊,这谣言是最最不可信的,枉你也是经过事的人?” “……这”被章耀文这样一说,徐凯竟然觉得自己还真是无言以对。 楚州白沙镇,白宜修对着前来盐行查看情况的白敬律道:“父亲,按祖父传来的话,之前的都已经安排各位叔伯陆陆续续发往各地了,今天这里的是最后一批了。” “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白敬律笑着开口道:“你办事,为父一向放心。关于这一批,你等下连夜出发、亲自送往湖宁。到了那边,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冲着白敬律拱拱手,白宜修转身挥手、招呼着那边准备好的人出发。 看着自家儿子远去的背影,白敬律抬头看了看那圆月高挂的天空,心里感叹道:接下来的一切,就都看明日的了。 从白景堂那边发出消息,到今天早晨,不过一天多的时间,也不知是不是这样的消息太过于劲爆了、匪夷所思了,还是这样的官府条文真的是闻所未闻。 总之,湖宁的地界上,所有人都知道了今天正午时分,会有一场冰雹。 当然了,对于这样的事情,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人家、还是按照那条文上的方法做了一定的预防。比如,在自家的屋顶上,铺上厚厚的干草。 也有些人是不太相信的,毕竟有些人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那什么雹子。还有,这老太爷的事,也是你一个凡人做的了主的?但所有的一切却并不妨碍百姓们按照那条文上的做,毕竟那可是有每户200文钱和一斤雪花盐的承诺。200文啊!谁还嫌银子多不成?至于那什么雪花盐,真的很好奇啊! 什么?你说就不怕到时官府赖账?不怕,很多人摇着头笑着道:“那条文上可是写明了,到时就找府衙李广德李通判要银子,不给,就去他家要。”因着这句话,跟着做措施的人又多了批。 第一百九十一章 等待 当然,也有人对于堂堂一府通判、竟然发出这样的条文,表示嗤之以鼻。 这真正是滑天下之大稽。莫不是他都当大家是傻子不成?什么时候,官府也兼职神棍的职责了?这湖宁的官衙果然昏庸,这样的事也能儿戏?当然了,更多的责骂、则指向了当今朝廷。想来,派了这样官员来的皇帝也并不怎样。 而潮州的湘王府里,收到消息的湘王世子张鸣则眉毛挑了挑、嘴角微勾,随即右手一握。再张开,已是一片碎末、分撒而下。 “冰雹?午时?”用帕子擦了擦手、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张鸣意外的同时、更多的是疑惑。 自从上次风暴之后,他便彻底地关注了这个李家小子。想起自己手上的那一叠关于这小子的事情,张鸣的眉头蹙的更深了,他觉得有些事情简直颠覆了他之前所有的认知。 根据那些调查,这分明就是个不学无术、整日里溜达闲逛的主!虽说从那宜宁候府后宅打探来的消息多有水分。可这小子的确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尤其是前些年在陵昌伯府的时候。 白景堂就是这样教导自家孩子的?那样的随性、放纵?可他白家的其余几个孩子也不是这样的啊? 瞧瞧那才多大的人啊!竟然是那教坊、赌场的常客,三教九流,无有不熟。甚至就一年多前,还曾因赌资涉及数额太大,被人找上门,遭到了宜宁侯李振风的训斥和管制,才有所收敛。 想想上次的风暴,那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能做到的? 可这样的人,是怎么学的那些东西的? 想想自己这一批自小被选出来的一群孩子们,又哪个不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地操练,哪个有像他这样安逸享受着就会的? 难道是袁目的教导方法?也不对,张鸣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这世上,除了袁家家主和长老们,还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袁家的训练、教导方法呢?何况,从二人接触的时间看,又不太可能。 到底是不是袁目教的呢?那样预知、精确到时辰的本事,便是当年鼎盛期的袁目也没有这样的本事、或者也不敢如此肯定吧。此子又凭什么这么肯定? 想起姑婆传来的话,张鸣一时不禁有些踌躇。难道此子真是金莲托生,受命于天?只是,看了看外面的夜空,张鸣眯了眯眼睛。袁家密学,他虽从小练习,但靠着长辈们的记忆和下半本家主秘籍,他学的委实吃力。如今,就算他自觉小有成就,但听姑婆说,与当年的袁目还是相差甚远。 如今看来,袁目那里是行不通了,抛开袁目本人,不说表姐会不会允许自己有动袁目的心思,便是袁家的那些长老,可都不是摆设!可这个李家的孩子就不一样了。姑婆不是在打这个孩子的主意吗?那自己不就…… 一时间,张鸣的嘴角不由得勾了勾。 不过,他也知道,所有的一切决定,还都得看明日之后。也不知明日之事,这个孩子会不会让自己失望?至于,湖宁知府章耀文?背叛自己的人,也该尝尝后果了。只是,就这么轻轻地放过他,不能按照自己之前的打算、亲自收拾,问出他背后之人,张鸣自觉还是有点遗憾的。 伴着东方浮起的一片鱼肚白,大地渐渐地明亮了起来。 今天,整个湖宁似乎沸腾了。有钱的、没钱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等都在等,等着看这湖宁通判李广德如何地自圆其说、又是如何地收拾残局。竟然能预测冰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样的事是你一个凡人能决定的?呵呵…… 更甚至,湖宁不少地方已经开出赌局。自然,除了几个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冤大头,大家伙几乎一边倒地买李广德倾家荡产、万劫不复。 看向头顶的天空,在所有人眼里,今晨的太阳依旧像往常那样升起、炙烤着大地,也没什么的不同。 可李元宁却知道,表面平静下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按柏青的吩咐,庄子里也做了适当的准备。柏青甚至取消了众人的操练,所以,一时闲着无事的众人,都暂时三三两两地随意地挤在一处、不时瞅着头顶的天空、议论纷纷。 瞥了瞥屋子外交握着手、不停向着屋内张望的柏岚,李元宁挑挑眉。虽然知道这家伙心里担心的是什么,而且,李元宁也能理解柏岚此时的心里状况。不过,李元宁还是选择性的无视。谁让这家伙昨天晚上莫名跑过来质问加提醒自己:说什么若是明天没有冰雹,他李元宁就是妖言惑众、西南什么的罪人等。 还是后来柏青听说了此事,赶过来、把他拎走了。最后,柏岚更是被柏青训斥了一顿,说他不够稳重,罚跑三十圈才罢。 其实,李元宁是真的理解柏岚的担心。甚至于,李元宁也知道,这个庄子上的所有人都在担心、好奇。毕竟,从她目前了解的情况看来,这边可是赌上了全部。 但即使这样,在这里,李元宁还是不得不佩服自家的外祖父。 瞧瞧,什么叫人格魅力,这就是! 众人心中虽然对李元宁的预测抱有很大的怀疑、甚至完全不信,但他们还是照做了,而且是按照李元宁的要求,一一做了。 难道他们不知道:若是冰雹真的没有如期而至的话、等待他们的又是何止一场灾难?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执行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可不是看他李元宁的面子,而是因为他们曾经的统帅,自己的外祖父白景堂,哪怕他目前只是个白身。 想到这,即使之前十分确定的李元宁、此时不禁也有一些怀疑了。甚至于,她也有点害怕、害怕自己之前的猜测并不正确,误导了外祖父。 自己究竟怎么了,握了握自己的手心,李元宁定了定心神,抬头看向天空。此次之后,自己的一切便都会不一样。但为了那些关心自己、及自己关心的人,一切便都退无可退。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到来 柳青站在李元宁的身边,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对于李元宁的推断,柳青从不担心、更不怀疑。从小到大,她最佩服的人就是李元宁。明明比自己小,但知道的东西,感觉比她认识的人加起来都多。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听过的、没听过的等等,她似乎就没有不知道的。 所有人都认为李元宁的本领是因为跟着袁先生的原因,但是贴身跟在李元宁身边的柳青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在柳青的印象里,李元宁是狡黠的、又是无赖的;是聪慧的、也是懒惰的;她的身上有很多很多相互矛盾的品质,但更多的是一种随性和洒脱。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乐观、诙谐,活力四射。 但柳青却很少见到李元宁现在的这副坚定、郑重、无畏的神情。 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柳青,李元宁莞尔一笑,忽而开口道:“青儿,你说明日之后,我若放出声去、说要广收门徒、开山立派,会有人来吗?” “嗯?”看着一下子又笑语晏晏的李元宁,柳青有一瞬的愣神,怎么好好的,提到这上面来了!不过,柳青还是想也不想地接口道:“那还用说?只怕到时咱家的门槛都得被踏平了。” 扬了扬头,一副我也觉得是这样的表情,李元宁一下子挽着柳青的胳膊,边拉着她出门,边扒拉着手兴奋地道:“好,那就算算,一个徒弟收多少钱好呢?” “……你搞真的啊?”被李元宁挽着胳膊的柳青,大吃一惊地看向李元宁。 “当然真的了”李元宁一本正经地道:“这怎么着也是一条门路不是?”说完,李元宁还煞有其事地看着柳青,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放心,要是办成了,我雇你当大管家,到时我,咱们俩就整天数银子……” “呵呵……”被李元宁这番话逗的忍不住失笑的李元宁,看着正算得起劲的李元宁,柳青忍不住笑着嘀咕道:“老说我是个财迷,我看你才是个财迷、大大的财迷。” 整个上午,全湖宁所有收到今日会有冰雹消息的人,或躲在家里,或在其余的地方,都不时抬头看着这烈日炎炎的天空,心里哂笑不已:这像是有冰雹的样子? 而湖宁官衙的一处亭廊里,知府章耀文难得好心情地邀请众人品茗,顺带大家一起见证一下那即将发生的事情。毕竟,这冰雹在西南可是稀罕的几十年都不曾一见。而敢于直面颁布那样条文的官员,可是至今都没听说过了。所以说,李广德的这番举动,有没有来者不知道,至少前无古人了。 看着头顶的烈日,众人相视地笑着摇摇头,就冲着这段时间的天气和热度,说是大地要被烤干,他们信。但说要今天有冰雹,他们是脑袋进水了,才会信? 回廊里,几个府衙的官员也笑看天上的太阳,纷纷附和着,说是要等着看李广德今日之后如何收场。 一时间,甚至有人还想着自己到时要怎么奚落奚落对方。 章耀文一直含笑听着,不时吩咐一边侍立的随从再端些冰块过来,这他娘的什么鬼天气,简直热死人了! 伴着这端上来的冰盆,大家伙顿觉一阵凉爽,心情也跟着舒畅了起来,言语也就更激烈了。 正说笑着,一阵微风透过亭廊四周蔽日的垂帘、徐徐吹入。众人顿觉一阵凉快,随即又都似想起什么似的,大家都哄堂大笑。 知道众人意思的章耀文当即大手一挥,干脆命周围侍立的仆从卷起亭廊四周的垂帘。一时间,亭中凉风阵阵。 窥视着上首章耀文的脸色,有人当即指着这微风讽刺地开口道:“莫不是这就是李通判说的冰雹就要来了?嗯?” “哈哈哈…”顿时,亭子里又爆出一阵更大的欢笑声。 看看这头顶,这样烈日炎炎的天空,哪里来的什么冰雹?唉,可惜了啊,这风还是小了点,解不了这炎热的暑热,不然还能更舒服点,众人心中无不这样想着。 许是听见众人的祈祷一般,渐渐地,狂风大作。见此情形,众人相互点着头,顿觉这才有点风的样子。 但是,渐渐地,大家的笑容就都止在了脸上。随即,众人更似傻了似的,都神情呆滞地看着这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的东西,放眼望去,那满眼的大大小小的冰球、似从天上倾洒而下、源源不断。这这这…… “咚”的一声,也不知是谁的杯子率先摔落在地,紧接着就是一阵叮叮咚咚、框里哐啷的声音,反应过来的众人也立刻跟疯了似的跌跌撞撞、你推我搡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所有人的脑海里只闪出一个词:“亲娘唉!” 当然了,这个时间点,在湖宁,喊出这个词的可不仅仅是这批人,几乎所有见识到这波冰雹的人、都喊出了这么一句话“亲娘唉!” 庄子上的白景堂,听着那冰雹打在铺着厚厚干草的屋顶上、看着那入眼的大大小小的、不断跳动着的银色冰球,微微舒出口气,这风向也该变了。 一边的李立,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但当自己真正看到这一幕时,心中又何止惊涛骇浪。 看着院中柏岚那群小子,兴奋地跑出屋子,随即又抱着头、疯了似地往回跑,二人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这到底是年轻啊! 一边的柏青忍不住闭了闭眼,懒得看自家蠢儿子的那副动作,这臭小子是找死啊!竟然就那么冲出去了,没见着地上的那一个个小坑吗? “年轻真好啊,等到了我们这把年纪,想这样率性而为一次,也没了那份兴致了!”一边的李立感叹道。 不去想自家儿子刚刚的那番蠢动作,柏青深吸一口气道:“昨日,项亘那边回信,周边几州已经开始调配,只能伯爷这边令下,那边便立时回应。”随即柏青又似疑惑地道了句:“这项亘此次也未免太好说话了,有没有可能……” 听明白柏青言外之意,白景堂摆了摆手道:“项亘此人,虽有些刚愎自用,但对陛下却衷心不二。如今,乃是大家携手并肩之际,这些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也知自己失言的柏青,忙低头应是。 随即,因着项亘这边的肯定回复,几人就接下来要做的事,又重新交涉了番。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安定 同一时间里,湖宁的某处宅子里,墨雨瞪大了双眼,抖着手、指着外面那漫天而下的冰球,说不出话来。 一边站着的几人,此时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俱都写满了不可思议:这…这…这也太神了吧! 尤其是项亘,震惊中不忘感激地看了一下身边的徐景云,多亏了徐小公爷的提醒,不然自己就是东陵的罪人。果然,那个孩子竟然如此厉害?简直令人不敢置信。不说这湖宁几十年来都没有过冰雹的传说,便是这天下怕也没见过这样的大的冰雹吧! 同样的想法在徐景云的脑海里一样闪过,这李家究竟出了个什么人物?那不过还只是个不足弱冠的孩子。这样的通天之能,委实神乎其神。 抛开早已一片狼藉的花圃、看着远处或被砸断、或被劈开的树木,听着头顶上方传来的咚咚咚的击打声,众人甚至都有些怀疑:也不知屋顶上、铺着的那层干草和那支撑的木板到底抵不抵用。早知道,早知道,就多铺些干草和多加层木板了。 是啊!早知道、早知道!可世间难买早知道。 伴着不住的尖叫声、嘶喊声、哭闹声;树木的倒塌、屋子的坍塌,及那从天而降的冰球;人群慌乱地奔跑、躲避;家畜四处狂奔、嘶叫……此时的整个湖宁,已经完全的混乱不堪、狼藉一片。 此时,众人的脑海里甚至闪过要是他们早知道就好了。 早知道?不,不对,反应过来的众人又是一阵无穷无尽的懊恼、悔恨,他们知道的,他们早就收到消息的,他们知道的。 可是,可是他们不相信,他们不相信啊!他们不仅不相信,还肆意地嘲讽、无尽地挖苦。嘲讽?挖苦?呵呵……!或躲在角落里、或避在某处夹缝里的人们,看着自己被摧毁的惨不忍睹的家园,忍不住地哭泣道“完了、完了、全完了……”双手死命地捶打着地面,他们怎么不信、怎么就不相信、怎么会不相信、怎么能不信呢?这…这都是自己自找的啊! 随着冰雹的渐趋渐弱,通判大人李广德一改之前的颓废,缓了缓袖子里紧握的双手,挺直腰板、轻轻地舒出口气。心里叹道:李立大人果然满腹经纶、博古通今,真乃神人也! 一边的随从早已一改之前的神情,俱满是钦佩地看着李广德:自家大人果然深藏不露啊!他们果然没有跟错人。什么叫韬光养晦、什么叫伺机而动,瞧瞧,这就是。 还有的人忍不住想起,之前自己迫于压力、传达这一项命令时,可是被邻居们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迫于无奈,为了起个领头的作用,自己带头往屋顶上铺木板和干草的事,还被自家婆娘好一顿的编排。 如今,不用想也知道,自家的婆娘此时不定在家怎么感叹自己这个丈夫的如何的英明能干呢? 还有那些的邻居,今日之后,呵呵…看他们以后还敢嘲笑自己。更何况还有那200文的银钱和一斤雪花盐的补助。如今,这些随从都能想象自己回去后,会收到怎样的待遇了。 对了,还有知府大人那边的宴会。 喔,问他们怎么知道的?那边动作搞那么大,什么王大人、李大人的,可是都来了。谁又不眼瞎、耳聋什么的,还能不知道?想想如今的那边,众人不由得心里一阵好笑;同时,也有些遗憾,没能亲眼看看,心里痒痒的,也不知那边正如何的一番热闹? 整了整衣袖,眼睛瞥了瞥身边的这些随从,李广德开口道:“之后一切,按之前的计划,直接颁布府衙命令,安排人去各县、各镇、各村一一访问、安抚人心……” “是”众人领命,神情、状态更显平日里没有的郑重和尊敬。 “那此次颁布府衙的命令、可要通知那边的章知府?”毕竟人家还占着湖宁府衙老大的位置,没见着自家大人之前越过他后,被其当面好一阵奚落吗?其中一个随从指了指章知府的宅子道。 “你傻啊!”另一个手下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无不幸灾乐祸地道:“那边现在自身难保,还顾得上这边?不过”这个人又接着开口道:“属下倒觉得,现在直接告诉百姓是通判大人您的命令,大家怕是还相信些。”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可不是,不说外面那些人,就是他们现在都对自家大人佩服的五体投地。预测天机啊!这也太厉害了,这怕是只有神仙才有的本事吧!有这么尊活神仙在,说话可不比那只知道欺压百姓的章知府有用了。 还真没让这些人说错,冰雹之后,当这些人手持知府衙门的条文,领着庄子上派来的一众人员分批、且各自奔赴不同地方时,那些见到府衙里来人的人、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条文是通判李大人下的吗? 待得到肯定回复后,湖宁不少地方的人当即对着府衙来人就是一阵磕头拜谢。神人啊、这真的是神仙之人啊!虽说这周边的树木被砸的、劈的倒的倒。可就是因为这李大人的提醒,大家事先做了准备,多少人家得以保全。 至于那些没有准备的人家,该,谁让你们连神仙之人的话也不听,还好意思嘲笑自己贪那点子银子? 这是银子的事吗?这些人可坚决不认为当时他们之所以采取行动,是为了那200文银钱和一斤雪花盐的事,分明是他们有先见之明,听从了神仙大人的安排。 扶着众人起身,看着连带着对自己也是感恩戴德的百姓们,众官吏心中感叹:平日里,对着自己,这些百姓虽然也是恭敬、讨好,却完全不是这样真心诚意地感激和依赖。 原来,大家都有心。这就是所谓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道理吧! 一时间,湖宁官吏与百姓之间的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由于此次冰雹之猛,涉地范围之广,乃前所未有。故,即使在事先做足准备的情况下,联系了西南及周边所有可以联系、动用的力量,白景堂等一众人还是花了整整七八天的时间才安定好一切。 后世史书记载:东陵国谨元十年,西南冰雹。雹大如桃李,小如鸡卵。涉地数百里,树木、房屋皆如斧劈,惨烈至极。幸龙魂不死、风雨而立。官无私、兵无畏、民齐心。风月同天,万民同心!终胜! 第一百九十四章 责罚 潮州湘王府的书房里,半路得到消息、刚刚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的张楚,听完了手下的禀报,气的一掌拍在书房的桌上,只听“砰”的一声,那张上好的紫檀木桌子立刻四分五裂地躺在了地上。 “拖出去,三百延杖”指着地上的肖成,湘王张楚咬牙切齿地地道。 三百延杖?这是直接不给一丝活路啊!众人心里暗道,虽然有人同情肖成,但实在没人敢开这个口求情。 倒是一边的世子张鸣眉毛挑了挑,给了拖着肖成下去的侍卫一个眼神。 那侍卫会意,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便拖着肖成出去了。 而被拖着的肖成,此时心中除了绝望就是后悔。 他是真没想到,这老天竟然就真的降下了冰雹。更没想到,会被自己平日里看不起的李鹌鹑整的颜面扫地,灰溜溜地跑回潮州。这老天怎么就真的下冰雹了呢?直到此时,肖成还是觉得不敢置信。 伴着屋外一声声棍棒击打的声音,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噤若寒蝉,众人心惊胆战地立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唯恐发出半点声响,引起盛怒中湘王的注意。 不过仔细想想,众人也能理解。 不管明里暗里的,朝廷和湘王府怎么的你争我斗,但作为湘王府封地的潮州、楚州、湖宁可一直是湘王府的囊中之物。 只是,这一次,想到不过七八天的时间,湖宁府就完全脱离了湘王府的掌控。 不说一向被众人视作透明的湖宁通判李广德,忽然发布的冰雹通知及措施,致使湖宁近七成人家收益。 便是冰雹之后,李广德的安抚工作又赢得了一批民众的感激和拥戴。 接着,西南总督张康宇也一改之前的中立,配合李广德严查湖宁大小官员。随即,在收集、罗列的证据面前,张康宇更是雷厉风行地将湖宁官场来了个大清洗。 一番操作下来,刚刚遭受过重创的湖宁百姓一改之前对朝廷的不满、和对生活的绝望,纷纷感念李广德和张康宇的所做所为。 自然的,刚刚灾后重获新生的湖宁民众,可不得对二人背后的瑾成帝也是一番感恩戴德,哪还有之前的一星半点的不满。甚至,不少人还感叹:这样的皇帝才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的吧! 若说这李广德和张康宇的行为只是给了湘王一击,那么白景堂的所为,则完全打了湘王的脸。 几乎一夜之间,潮州、楚州、湖宁甚至其他西南几州的地界上,忽然涌出了大批的雪花盐。 雪花盐?顾名思义,色如雪花般洁白、纯净,品在嘴里,还有股淡淡的海藻味,满口清香。 如此品相的食盐,可是让一向以所出之盐为傲的湘王府大惊失色。 甚至,抛开这雪花盐质量的问题,就是这价格上,雪花盐也比湘王府出产的食盐低了很多。 如今,市面上,有这样的好东西,谁还看得上湘王府出产的盐? 这不,几天的时间,西南各州,除了有湘王府压阵的潮州没有太大的动静,其余几州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和湘王府退订单了。要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预想不出月余,这雪花盐就可站稳东陵各地。到时,湘王府又拿什么争? 这些年,湘王府之所以能够傲立于诸王之上,敢于朝廷一争高下,除了因为湘王张楚的威武勇猛和其先祖的功绩,更有其钱多、底气足的原因。 如今,这最大的进项被人半路截胡了,可以想象湘王有多大的怒火? “白景堂!”咬牙切齿地念出这几个字,张楚的拳头捏的吱吱响。 他果然看走眼了。不想那皇帝小儿竟然不在意之前的白敬德丢失的二十万两银子的军饷,还敢用白景堂。也没想到白景堂儿子下落不明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会效力于瑾成帝。 还有,那个孩子!不想他白景堂的外孙竟然这样厉害。只是,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来的本事可以洞察天机? “父亲,”眼睛扫了下屋里众人的神情,张鸣开口道:“此次对方分明做了十足准备,才给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为今之计,我们只有从长计议,不若今日且让各位大人回去,考虑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 眼睛瞥了瞥房中的这些人、视线落在张鸣的身上,张楚便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既然张鸣开口了,这个面子,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是要给的。 自觉逃过一劫的众人,出了书房后,纷纷偷偷擦拭了下额头的汗水、轻轻舒了口气。却在瞥见亭中肖成那浑身是血的情形时,众人又忍不住心中一颤。这就是办事不力的下场吧! “说说你的看法”待众人走后,张楚对着张鸣道。自己不过出去一个多月,回来竟然就是这副局面。 “此事确实是孩儿大意了。”知道湘王的意思,张鸣直接开口道。此事的确是他失误,他太大意了。 那雪花盐他见过,也亲自品过,的确乃盐之上品。可惜啊!自己这边是怎么也做不出的。 只是,白景堂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呢?两年多了,除了那批海货市场,白景堂似乎也没见着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但,这个时候却拿出了这样品质的盐出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他可是什么风声也没有听到啊?为什么他会有这也是那李家孩子研制出的感觉呢?算算那孩子来的时间,确实也差不多吧,张鸣心里盘算着。 不过,看了看上首的张楚,张鸣还是接着道:“如今湖宁局势已成定局,孩儿以为,当务之急,顺安马场才是关键。” “顺安马场?”神情一凝,张楚点头道,心里想着:不错,只要自己有兵有马,民心所向又如何?在绝对的铁腕和手段下,那些刁民又能有什么出息? 只是,想起掌管顺安马场的黄韦将军,张楚还是有些犹豫。这位老将军可不好动啊!按辈分,自己也得叫声叔叔。 看出湘王脸上的犹豫,张鸣开口道:“父亲,不如让孩儿……” 伸手制止住张鸣要说的话,张楚警告道:“老将军战功赫赫、威望甚高,且手握数万边军,不可轻动。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只是”说到这里,张楚看向张鸣道:“那个孩子呢?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九十五章 疑惑 果然,这样的一个孩子,人人都会注意到的吧! 只是,对于李元宁,张鸣虽也了解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但有些,张鸣也说不清楚,不清楚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如自己想的那样,也不清楚这个孩子究竟学到了何种程度。更甚至于,这个孩子是不是真如姑婆说的那样传神,不见上一面,还真不得而知啊!张鸣忍不住想到。 不过,对着正盯着自己的张楚,张鸣还是选择性地开口道:“此子乃是宜宁候府长房嫡子,其祖母出自袁家嫡枝,也就是袁目的嫡亲姑姑。至于他的那身本领”说道这里,张鸣顿了顿,道:“孩儿委实不知他从何处习得?” “那比之你姑婆如何?”眉头皱了皱,张楚开口道。 “这样的神乎其能,不说姑婆,便是十几年前的袁目也未必做的到如此精准的地步。”摇了摇头,张鸣颇为感叹地道。 “竟然这样厉害?”深吸一口气,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张楚此时也忍不住地开口道。 作为历经数个王朝的千年大族,于世人眼中,袁家一直是神仙府邸般的存在。再加上历任家主极往知来、通晓天意的能力,更使得他们成为世人需要仰望的存在。而十几年前的袁目可是袁家公认的、除了那位传说中的老祖宗之后,最厉害的一位。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孩子可就非比一般了!张楚凝眉寻思着,不想白景堂的外孙子竟然这样厉害,难怪此次他们如此有恃无恐、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缓和过来的湘王又释然了,就算这孩子有本事又如何?当年他们既然能想方设法地毁掉袁目,难道如今还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还倒不信这个邪了? “鸣儿,”伸手拍了拍张鸣的肩膀,张楚叹息道:“为父知道你有多少不甘,为父又何尝不是。但,对上西南如今的局势,我们先机已失,实在不宜迎风而上、强行对抗。 至于章耀文及其属官徐凯,既然已经畏罪自杀,再追究,已是无用。当今之际,稳定人心最重要。如此,你可明白为父的意思?”抛开李元宁的话题,张楚似想到什么似的,对着张鸣说道。 眼神微微闪了闪,张鸣嘴角微翘,对着张楚颔首道:“父亲说的是,孩儿记下了。” 笑着点点头,张楚欣慰地开口道:“鸣儿,你虽非我亲生,可这些年来,我一直当你是我亲生的儿子。若是可以,为父更愿此生寄情山水。 但是,我不能、也不曾忘记你姑姑所受的一丝一毫的委屈,就像你从不曾忘记你们王家的血海深仇一般。为着这个,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你还年轻,以后,这湘王府、乃至以后可能的一切,都是要交到你的手里的。这段时间,西南方面,你还得多用点心。” 点点头,父子二人又说了些话,张鸣便告辞了。 看着张鸣离开的背影,张楚的眼神暗了暗,深吸一口气,心里涌起莫名的烦躁。 这一晃都十多年了,当年那个还不及自己肩头的孩子也已经长大了,变得聪慧、稳重,也有了自己的心思。 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张楚只得感叹:这一个个的,都藏着事、掖着事,且都瞒着自己、防着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呢?张楚实在想不明白。 在自己的地盘上,就算李广德和白景堂是个意外,可章耀文不一样,那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 能让他们肆无忌惮、且无所顾忌地背着自己做些动作,除了她,张楚觉得自己想不到其他任何人。 只是为什么呢?张楚觉得自己实在想不明白。他这一生,也许做过许多错事、杀过许多人。可对于彤儿,他直觉没有半点对不起的地方。甚至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按照她的意愿在做。 她到底要干什么?又瞒着自己什么? 第一次,湘王张楚开始正视起这个自己忽略已久的问题了。 终归是自己自愿的,张楚叹了口气,他这一生全败给了一个情字。 有时,他也恨,恨自己怎么就迈不过去这个字。但有时,他更恨,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争一争,说不得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看着彤儿出嫁,他心如刀绞,只是想着如果她能过的幸福,那他就看着、祝福她吧! 只是看着那个原本明艳动人、爽朗洒脱她,一点点阴郁起来,他知道她不幸福、一点也不幸福。 他想带她走,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生活。可是她不愿意,彤儿不愿意。她说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说她选的路、她不后悔,她要走到头。她还说她不是一个人,还要为她的儿子活、为她的儿子争。 有心想过:一甩衣袖、一走了之,再不管她的事。但,每每关键时刻,他又会败下阵来。 在她的教导下,先太子很好,很聪明也很孝顺。听宫里的人传信过来,皇后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 这样也好,不管她是因为什么而开心,只要她开心就好。 以至于就在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伴着宫中时不时传来的消息,守着湘王府继续生活的时候,京城传来消息——先太子竟然薨了。 如遭雷击,彤儿?她的彤儿怎么能受得了?无视任何非诏不得进京的祖制,他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赴京城。 他要问问、亲口问问那位他视若兄长的先帝,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彤儿?为什么? 雕梁画栋的宫殿里,看着那个独坐在角落里,只知道抱着先太子牌位、且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气的女子,张楚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胆俱裂。竟是比之当初看着她出嫁还要痛苦。 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便怒气冲冲地转身奔着御书房而去。 他负了她、伤了她,如今又欠了她!他该死,该死!哪怕他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不要听什么天下大义,不要听什么外戚专权,什么也不要听、什么也不想听。从此以后,他们割袍断义,再不是兄弟。他只要彤儿好好的,哪怕赔上自己也是不惜。 再后来,王家起事,惨败收场。他按彤儿的心意,一番操作,认了王家唯一幸存的男丁王鸣为儿子。 他发过誓,只要彤儿要做的,他都会帮着做。 只是如今看来,怎么又好像不是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马瘟 出了书房的张鸣,站在湘王府一处亭廊的尽头,听着湘王府护卫统领的禀报。 “世子,那边的肖成已经抬了下去,还留着口气。只是,因着毕竟是王爷的命令,属下们也不知如何处理?” “父亲只说杖责多少,可没说不让医治。还是说,你们可以直接代父王做了这个决定?嗯?”侧头瞥了一眼一边侍立的护卫统领,张鸣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哎呦喂!闻言,心里本就有些不安的统领顿觉一阵头大,瞧您世子爷这话说的,自己这又不是嫌命长。同时,知道世子爷什么意思的统领忙一个劲地低头哈腰道“世子爷您严重了,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安排……” 看着那统领远去的背影,张鸣默然地回过头来。这一个个的,自己的威信还是不够啊! 瞧瞧,父王这一回来,自己的意思竟然还受到了质疑。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张鸣深吸一口气,果然如此。 父王察觉了那些人的异心,也猜到了这背后到底是谁的手笔,只是毕竟是她嘛!所以,以父王的性情,竟然劝诫自己稳定人心最重要。 冷哼一声,张鸣暗道这话听着是没有问题,但从勇武好战的湘王嘴里说出,张鸣觉得真是异常的讽刺。 也许正如湘王所说一样,这湘王府的一切以后都会交到自己手里。 但那毕竟是以后,真正到了紧要关头,又会怎样,谁能说的清?说到底,自己的这个世子不过还是占着她的情份罢了。到时候,只要她一声相求,张鸣完全相信、这位他叫了十几年的父亲、一样可以对自己倒戈相向。 毕竟,为了她,他的这位父王可是连兄弟手足,祖宗基业也是可以抛弃的。 很多时候,他也真的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这位姑姑,真正是好手段,竟然能将堂堂一方诸侯、东陵藩王、收服的如此服服帖帖。 当然,他也要多谢他的这位姑姑,不然他哪里来的机会,享受眼前、乃至以后的一切呢? 只是?自己的这个姑姑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想到此,张鸣不禁眉头紧锁,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她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 忽然,张鸣眼睛一眯,似想到了什么,难道是他忽略了? 湖宁顺安马场的某个马厩里,黄韦神情沉重地摸着躺在地上的雷霆,眼睛开始忍不住地泛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面对这匹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伙计,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黄韦还是一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摸了摸地上雷霆的脑袋,对自己而言,这哪里就只是匹马了?这是护着自己几经生死的朋友、这是陪着自己上阵杀敌的兄弟,这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么多年,能陪着自己一路走来、到如今的,仔细想想,也只有它了。 可如今,看着它就那样无助、无力地躺在地上,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样子,黄韦觉得着实令人心痛。 许是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也或是感受到了自家主人的无奈和痛心,雷霆低吼着、想挣扎着起身,它要好好地、再陪着自己的主人。 只是,绕是它觉得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过就在原地挣扎了几下。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雷霆强撑着马头,在黄韦的手掌里磨蹭了几下、痛苦地长嘶一声。 见此情形,黄韦眼睛一热,他的雷霆是有灵性的马。这样的马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和勇悍。若非极限,它们不会倒下、也不会放弃,更不会发出这样的嘶鸣声。 安抚性地再次摸了摸马头,黄韦只觉得心口堵的慌。 转头看了看马场里、那一匹匹精神不济、神情沉郁的马匹,黄韦心疼的同时,更多的是呐喊。 这些可都是好马,一匹匹上好的军马,这些就跟他的孩子、他手下的兵一样,是他看着一点点、一点点长大的。可如今,怎么一下子就都这样了呢? 一边负责马场马匹医治的苑丞王传、此时也是一脸痛色。 养马不易,尤其是养这些军马。须知为了这些,他们付出了多少。王传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回趟家了。 这些马、这些马就是他的命。为了拥有这批马,这其中的养护、喂食、训练,哪样不是操碎了心。不成想,也不知怎么回事,不过两三天时间,整个马场的马竟然就都病的不行了。 “那边,可还有消息?”半响,黄韦哑着声音开口道。 知道黄老将军指的是马场之前发的告示的事。 三天前,随着大批马匹逐渐表现出的不良状况,绕是没有见过马瘟的他和老将军还是立马判断出了其中的不妥。 虽然判断出了,但应对的结果却着实令人心急。当他们以一贯的汤药喂养治疗那些首先倒下的马匹时,竟然无半点效果。紧接着,情况越发不可收拾,不过三天时间,竟然倒下了九成的马匹。几成啊!王传觉得这简直在剜自己的心。 既然自己这边治不了,老将军当即立断,广发告示,以重金吸纳高人医治马匹。 只是告示发出去了,应征的人也不少,但却都收效甚微、乃至无功而返。 想着如今怕是已经遍布半个东陵的告示,王传也很着急,看着情形,再没有对策,这些马?……就……到时…这哪还有安顺马场啊! “将军”有士兵进来禀报,“外面有人求见。” 马场的外面,柏岚神情轻松地跟在白景堂和自家父亲的身后。透过马场周围的栏杆,不难看出这顺安马场如今的状况。 对于李元宁,如今的柏岚再不敢有半点轻视。 娘嘞,也太神了。他觉得此时李元宁若是对他说,明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也不会怀疑这句话的真伪,谁让人家真的很厉害呢! 想想七八天前的冰雹,后来的草木灰。柏岚就有一种由衷的佩服。 这个他们可是实验过了,没撒上草木灰的稻秧、色泽偏黄,完全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而撒上草木灰的稻秧,则与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此时,再看看马场里的那些马匹,柏岚不带一丝怀疑地相信宁少爷的那些稻秧真的可以医治这次的马瘟。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吃惊 “好!”啪的一声,御书房里,伴着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的声音,里面传来当今天子瑾成帝忽然的叫好声、及紧跟着的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门外两个值夜的太监均是一个激灵、对视一眼、随即是满脸的疑惑:这是? 要知道,他们二人跟随陛下这么些年,可还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的开怀大笑。 笑声之后,御案后的皇帝似不过瘾般地又拿起那案桌上的密奏,嘴角的弧度、那是掩都掩饰不住地上翘。 旁边侍立的李福见状、也是愣了,他伺候陛下二十几年了,什么时候见过陛下的情绪如此外露过,尤其是在陛下登基之后,当今圣上那就更是喜怒不形于色,也更叫人难以琢磨。 对于陛下而言,他笑得时候、说不定就是他愤怒的时候。他发火的时候,有时却未必是真的生气。 但此时的陛下,李福能明显地感觉到:陛下是真的开心。 眼神瞥过瑾成帝手里的那份密报,李福的心里不由得好奇起来:这份由西南暗卫统领项亘连夜发出、八百里加急的密报上究竟写了什么呢? 此时的李福可还清楚地记得、两天前,同样由西南项亘发出的密报里,提及白景堂所说的湖宁冰雹之象、及白景堂的一应要求时,圣上可是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 由于事情实在重大,随即,陛下更是连夜召集丞相高德洋及一众心腹大臣前来商议,却得高丞相一番慷慨激扬的陈述和申斥。 最后,这老丞相更是痛心疾首地指责白景堂“枉测天象,刚愎自用,难堪大用”等之类的评语。 还是一边的信王、看不过眼、据理力争地说了几句,才稍微缓解了当时的气氛。 李福猜测,当时情形,若非考虑到湖宁远在千里、鞭长莫及等的问题,即使有信王的维护,当时的高丞相还是会强烈要求皇帝、及时制止白景堂的一系列荒缪行为、甚至缉拿、收监妖言惑众的白景堂。 细细想想,李福觉得自己还是颇能理解高丞相的一番言行的。 毕竟,以正常人的思维来看,白景堂的行为简直是一场豪赌、是将朝廷和湖宁百姓置于火上烤的豪赌。 冰雹,那是能预测的吗?一个不慎,可是满盘皆输。到时,朝廷哪还有威信可言?湖宁府的一众百姓还会再相信当今圣上?白景堂的行为简直就是逼着西南百姓与朝廷离心、离徳! 再者,那什么200文和雪花盐又是怎么回事?所谓言必行、行必果,更何况是代表着官家脸面的府门衙门。这样的许诺是轻易可以下的?还说什么是为了促使百姓们信服此次事件,所采取的手段。 信服?李福觉得,若是当时白景堂在场的话,这老丞相的口水都能喷到对方脸上。 回想当日老丞相抓狂的样子,李福有些不厚道地想笑。 不过,老丞相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如今的西南已经再经不起任何的一丝一毫的波动了,尤其是这民心。 白景堂的行为,一个食言,等于是拿湖宁一众百姓当猴耍?如此下去,百姓会怎么想?到时人心涣散、民心不齐,那情形想想都可怕。 至于,对于白景堂要求项亘调动周边粮库、以安抚接下来遭受冰雹的湖宁百姓,高丞相简直气笑了,这真正是滑天下之大稽。 调用州府粮库储备粮,这得多大的事啊!东陵律法,若非战时、天灾,任何人不得动用其一分一毫。 哦,冰雹也是天灾,可关键在哪里?高丞相忍住没有骂出声来:影子都没有的事,值得你白景堂搞上如此大的动静? 其实,高丞相的话也是有理有据的。只是,想起自己调查到的一切,李福私心里、还是觉得这冰雹之说、是真有其事。 虽然有那么一份肯定,但李福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毕竟,天象之说太过玄幻,又岂是人力可测? 但现在,瞧着一边的皇帝陛下,李福心里肯定,事情还真就是按照白景堂所说的发生了。 这个李家小公子真是…,一时间,李福也不知说什么了? 这几日,作为贴身伺候瑾成帝多年的人,李福哪里能不知道瑾成帝的担忧。 高丞相的话语不是危言耸听,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稳字第一。 可在李福看来,西南的局势死死地交织了十几年,瑾成帝怕是更希望它能变化一下吧。 如今,瞧着陛下的神情,可不说明了一切。 西南局势动了,而且是顺着陛下的心意动的。 只是,这不过就时隔一天,这情形是怎么变得这样呢? 眼睛瞥见身旁神情淡定、其实眼神却颇为意动的李福,皇帝好笑地将手里的密报放在桌子上,伸手摁在上面、开口道:“你好歹也是朕的暗卫统领,这副神情,可真给朕长脸?” 知道皇帝话里的意思,也知道皇帝此时高兴地紧,李福忙笑着躬身凑趣道:“奴才,也是想替陛下高兴高兴。” “能的你呢!”冷哼一声,瑾成帝挪开放在密报上的手,没好气地对着李福道:“诺,看看吧!” 微笑着弯腰、拿过桌上的那份密奏,李福仔细地看了起来。 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的瑾成帝,抬眼瞥见李福那越来越惊讶地神情,嘴角微勾:就知道你会吃惊。 放下手里的密报,李福觉得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可看完这份密报,绕是做足了心里准备,李福还是觉得有点不敢置信。 这李家小子莫非成仙了不成?这…这也太神了吧!难怪之前白景堂为了他,不惜冒着暴露手中底棋的危险,搜山寻人。 瞧瞧,不说那预测冰雹这样匪夷所思的事,竟然连时辰点都拿捏地一刻不错。也太厉害了吧! 甚至于,李福都能想象得到,过几天,等西南真正的奏报传来时,满朝文武吃惊的神情、尤其是高丞相!为什么感觉有点迫不及待了呢!李福想。 哦,对了,眼神瞟道桌子上,此时正被瑾成帝捧在手心里的一小瓷罐——雪花盐。 之前他还奇怪,项亘这是搞什么?一个小瓷罐,会是什么呢? 哪知,竟然是这么个宝贝!可不是好宝贝吗?李福忍不住叹道。狠甩湘王府出产盐几条街的雪花盐,一举挤掉湘王的数个订单的雪花盐,还能不是好宝贝?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赏赐 摩挲着手里的一小撮雪花盐,瑾成帝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色如雪花,确如其名。放在鼻下,轻轻一嗅,果然一股淡淡的海藻的清香。不错! 想起项亘信中提及的雪花盐的上市,及对湘王府的冲击,瑾成帝勾着嘴角对李福道:“等下,将这罐子雪花盐送到御膳房去,明日让大家都尝尝这西南新制的雪花盐。” 闻言,一边的李福忙笑着点头,却听瑾成帝又继续道:“永安到的倒是及时,竟正好赶上了。” “是陛下龙威浩荡、鸿福齐天!”李福忙笑着接口道。 似笑非笑地瞥了李福一眼,瑾成帝没好气地道:“行了,总说这些话,也不嫌烦。” 嘟着嘴,李福一脸的委屈,仿佛在说:我说的是实话,怎么陛下您就不相信呢? 被李福的这副样子又逗笑了的皇帝,没好气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丑死了。”随即,皇帝似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李福开口道:“项亘此人忠心可嘉,只是为人迂了些。希望此次能有所长进。” “定是能长进的”李福忙附和道:“奴才瞧着他刚才信中提及白景堂时,语气已有所变化。” 可不是?瑾成帝也想到了这一处。不过,想起白景堂此次的所作所为。 瑾成帝忍不住感叹道:真是胆大、荒谬的可以!但,关键还让他给办成了。 “李家这个小子!”瑾成帝忍不住感叹一番,随即对着李福道:“你说,朕该怎么赏赐这李家小子呢?” 见皇帝提起那个李元宁,李福很是了然地点点头。可不得赏吗? 瞧瞧,这小子简直神了,回想这几个月来,这小子做的事情。哪一件事,又是可以小觑的? 宜宁候府好福气啊!李福忍不住想叹道。随即,反应过来的李福又摇了摇头,哦,不对。 想到宜宁候府对李元宁、及其母亲白氏所做的一切,李福忍不住冷笑一声。这宜宁候也是糊涂了,这样的孙子竟然就那样推出去、搞的和自己离心离德。 如今,应该说白景堂白伯爷好福气! 自然,皇帝也想到了这点,这宜宁候府肯定是不能赏了。 如今,西南未定,那孩子又在西南,也不宜赏赐。手指敲打着桌子,瑾成帝开口道:“朕听说他还有个姐姐,好像是嫁入什么将军府?” “是忠武将军府!”知道皇帝的意思,李福忙解释道:“这李家小子的大姐李元慧嫁的是冯家二子冯文时。只是”想起自己手下查得的消息,李福接着开口道:“因着这冯文时颇无主见,再加上其母因着白伯爷的事一直迁怒于这李元宁的大姐。故而,这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 不用再听下去,瑾成帝也知道李福什么意思了。不想忠武将军如此人物,其府中的规矩竟然如此不堪。 “还有,奴才查到这李家小公子和其姑母李云梦、也就是礼部右侍郎张清和的府上颇为亲近”斟酌了一下,李福又接着补充道:“奴才还听说,当初白景堂被贬离京之时,只有张清和夫妇不惧流言、执意相送。” 张清和?瑾成帝想起来了。就是那位私自改动使团路线、免了两国纷争的礼部右侍郎。眼睛眯了眯,瑾成帝心里有了计较。 想起张清和之前的所作所为,皇帝陛下自然想起了上次事件中的另外一位主角——曹源。 “曹源那边怎么样了?”瑾成帝转头看向李福道。 知道皇帝指的是什么,李福微微一躬身,道:“奴才昨个安排人去了一趟曹大人种植的秧田,回来的人报那稻秧长势很好。如今,曹大人可是整日里守着,甚少回府。” 瑾成帝听了,微微点点头。 一边的李福却忍不住感叹一声:这位也是个不简单的。 两个月前,曹源走马上任地接手了陛下赏赐的田地后,便开始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 不同于直接的播种、撒种,曹源采用的是“育苗”法。 育苗,顾名思义,就是先将稻谷播种在一处特别开垦的田地里,待这秧苗长到寸许,再将其移植到水田里。 李福现在是明白了,这世上的人千万种,谁也别说谁的规矩、方法就一定是对的。 而但凡有些人,见到别人做些与众不同的事情时,总会急着跳出来反对、耻笑。 自然,这些人过后又经常被啪啪打脸。唉,何苦呢!李福叹道。 这世上的事都是人摸索出来的,而这万千世界,总有些人有着别人没有的本事和处事立世的能力。 李家小公子这样,曹源也是如此。 由于皇帝的奖赏,曹源自然成了京城一众人的关注对象。对于他的种植水稻的方法,自也见识了。顿时,如捅了马蜂窝般,四面八方的指责声纷纷向曹源涌来。 有人觉得这曹源哪里是来种地的?这是闲着没事、闹着玩的吧?不然,为什么非得多那么一道程序,先育苗、再移植呢? 还有人觉得曹源根本就不懂种植。这不是明白着吗?人家这秧苗长的好好的,你非得没事找事,将它再移植一遍。不说这移植过程中,秧苗可能遭受的伤根动茎的问题,就是这风吹日晒,也能枯死不少,好不好? 所以,在众人的眼里,曹源这简直是没事找事。 然,这一个多月下来,听着手下时不时的禀报和描述,李福本能地觉得曹源没有错,他真的可以种出他说的那些数量。 礼部右侍郎府,吃完晚饭,闲着无事正在厅堂里瞧着宝儿玩耍的一大家子,忽听管家进来禀报,说是有圣旨到。 闻言,屋中众人大吃一惊,看了看厅堂一角的沙漏,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圣旨?一时间,众人不由得忧心忡忡。 本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想法,张清和挥挥手,示意管家赶紧去请人进来,自己这边也赶紧收拾、整理一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礼部右侍郎张清和,自入朝为官以来,为官清廉、功绩卓绝,实为典范。今卓升为礼部左侍郎,以示皇恩。钦此!” 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张清和双手上前,起身接过太监递来的圣旨。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怀疑 送走了前来传旨的太监,张清和拿着那张圣旨,陷入了沉思。 虽说晋升是好事,可他总得知道为什么吧? 仔细思量了一下,张清和有些纳闷了,他没觉得最近礼部和朝廷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唯有的一件,就是几天前,皇帝忽然召集了一部分大臣紧急进宫的事。 至于什么事,做官做到那份上,那些大臣的口风自然不用质疑,旁人也不会自取其辱地上前打听、自然也就无从得知那天、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过,有一点大家还是知道的。听说事后,出了宫门的时候,高丞相的脸色不仅不好,还和同着出宫门的信王口角了几句。 一时间,京城流言四起,各种话题、传言都有涉及。甚至连西南最近的一系列事都给曝了出来。 传的最凶的,就是西南仙童的传说,不仅预测了海中风暴,还于那什么鲛鲨的嘴中救回了二十几个孩子。 鲛鲨?虽说很多京城的人不太了解,但也知道是种很凶猛的海中野兽,传说可以吃人。 真的假的?不少人疑惑了,还一下子救出了二十几个少年?吹得吧? 任何时候,老百姓的想象力都是不容小觑的。这个话题一展开,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也坐不住了。 什么西南有仙童,他们京城也有,好不好? 两个多月前的京中暴雨、还有那个大麦茶,可燃石,不都是最好的说明吗? 对于这些,偶然中得知的张清和也只是笑笑,所谓三人成虎,这些哪里就能信了! 不过,随着听得多了,张清和也不禁怀疑了起来,难道这些都是真的?甚至于,为了确认心中的怀疑,张清和还派人打听了一番。 这一打听,有些事情一旦串联起来,张清和的心里也就有了一些想法。 抬头瞥见本来欢喜、但可能受自己刚刚的情绪影响、此时也有点焦虑的家人,张清和笑着摆摆手,示意无事。 本来嘛!对于走仕途的人而言,晋升总归是件喜事。 朝堂里,刀光剑影、勾心斗角也没少见,自己何苦此时扳着脸,让家人担心呢? 一家人热闹、而又欢喜地说笑了会,便各自回去了。 回了自己的寝室,李云梦一边伺候着张清和更衣,一边开口道:“到底怎么了?可是此次晋升有什么问题?” 夫妻几十年,刚刚厅堂里,虽说丈夫也是欢欢喜喜地和大家说笑,但她又哪里看不出他心里有事。 “不是这个问题。”张清和想也不想地答道。 “不是这个问题,那就还有其他问题了?”李云梦疑惑地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 沉思一下,伸手接过李云梦手里的衣服、随手担在一边的屏风上,张清和拉着李云梦坐在床榻上,斟酌了一下,手指着西南方向道:“西南可能有大事发生了!” “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李云梦震惊地也指着西南方向道:“难道那边已经反……” 不同于自己的父亲宜宁候李振风、和平常的深宅妇人,曾经一边对抗大赵氏、一边护着弟弟长大的李云梦还是很有些见识的。再加上,婚后的这些年,张清和的提点和信任,又使得李云梦的见识更上了一层楼。 对于西南的情况,几乎大半朝官都曾猜测,会有一战。至于什么时候?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是这个意思!”抬手打断李云梦的胡思乱想,张清和习惯性地瞥了眼屋外,附在李云梦耳边道:“是白伯爷。”说完,瞥见妻子焦急的神情,张清和忙又手指向上,继续道:“我怀疑两年前,白伯爷被贬离京,是圣上的意思。” 睁大了双眼,随即终于明白自家丈夫意思的李云梦,凝眉寻思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开心地拉着自家丈夫的胳膊道:“你的意思是……?” 见妻子反应过来,张清和忙点点头。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她还以为白伯爷和宁儿那边出了什么事的。李云梦感激地双手交握着、拜谢着。期间,更是没好气地横了自家丈夫一眼,真是的,吓死她了! 可随即,李云梦又糊涂了。 按理,若两年前,白景堂的离京真是皇帝的意思,那就说明,之前白家被贬的真相只是皇帝和白景堂做的一个局。那是不是说明白景堂可还有官复原职的一天。这样的事对他们家而言,可是件好事啊!怎么丈夫还是一副满腹心事、忧心忡忡的样子呢? 似看出了李云梦的心思,张清和忙又解释道:“这段时间,西南频频异动,朝中也是人心惶惶。甚至有人鼓动、上奏,逼迫皇帝下罪己诏,以安民心。” “罪己诏?”李云梦真的吃惊了。这些人究竟是何居心?这罪己诏一下,这天时异象,不就是说明上天不满当今圣上为政,降下的惩罚吗?那皇帝成什么人了?以后在百姓的心中,哪还有威信可言。唉,李云梦深深地叹了口气,要是表弟袁目愿意出手,那该多好啊! 见妻子似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张清和又继续道:“如今朝廷和西南双方局势自不必说,大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但,在这样的形式下,西南却出现了仙童之说。” “仙童?”李云梦狐疑地看着张清和,不明白他这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要表说些什么? “梦儿,你可还记得两个多月前,你告诉我的天象之事、及后来发生的事情?”安抚性地拍了拍李云梦的手,张清和开口道。 眉头蹙的更紧了,她怎么觉得今日的丈夫、完全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那么大的事,她能忘了?殊不知,她对此还曾后悔过自己的告知。 “我记得当时你告诉过我、说那是表弟告诉宁儿的,对不对?”张清和继续开口道。 点点头,李云梦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 当时宁儿来告诉自己说是表弟告诉她的,她便是这样对丈夫转述的。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问题不成?李云梦寻思着,正待仔细询问清楚,就听丈夫接下来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宁儿?” 怀疑宁儿?怀疑宁儿什么?宁儿有什么好怀疑的?想起李元宁的体贴、乖巧,还有此时丈夫的话,李云梦便忍不住地看向张清和,有些不满地沉声道:“清哥?” 第两百章 分析 瞧着自家妻子这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张清和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妻子误会了。 也是,自己刚刚的问话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 伸手搭在李云梦的手背上,张清和觉得自己还是一下子说清楚的好。不然,以妻子对宁儿那孩子的看重,搞不好,自己还得睡几日书房。 虽说比不上年轻那会儿黏媳妇,可张清和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一个人睡在书房那干硬的床板上、找罪受。 最关键的是,若真是如此,明日之后,在这个宅子里,自己的这个一家之主哪还有威信可言? 想至此,张清和便解释道:“看你想哪里去了?宁儿那孩子、我还不清楚?我的意思是:之前宁儿所说的那些,也许并非出自表弟之口,而就是宁儿自己的发现呢。” 宁儿自己的发现?什么意思?眨巴眨巴眼睛,李云梦觉得自己彻底糊涂了。 “十几年了,表弟一直回避以前的事情,怎么就宁儿不同了?”抬手止住妻子开口要说的话,张清和接着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表弟一直都是待宁儿不一样的!是把宁儿当做他那个无缘得见的孩子看待的?可是”说到此,张清和看着李云梦道:“那表弟只管提醒宁儿注意些什么不就得了。又有什么必要、要那么仔细地告诉宁儿呢?甚至,还要让宁儿通知我们?难道以表弟的敏锐,他会想不到我若是知道后、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吧?这样一来,岂不是违背了表弟当初的誓言。要知道表弟可是当众说过、不再插手这些事情的?” 这?一时间,李云梦也被问住了,表弟的确说过那些话。甚至于,即使后来,面对镇国公王家的谋反、袁家老宅遭祸、六长老意外身死这样的大事。袁家,这个历代皇帝一向最器重的世家家主,也只是无动于衷地置身事外,只守着那个豆铺,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管不问。 是啊!连那样的大事都能置身事外,那表弟又为什么非要让宁儿过来提醒自己和丈夫呢? 抬眼看着自家丈夫,李云梦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如果这些不是表弟告诉宁儿的,那么就只可能是……?只是怎么可能? 细细想想,两个多月前,京城那段日子的雨,及后来富阳县、顺风客栈传来的“仙童”之说。还有,刚刚丈夫说的那个什么西南仙童。这时间、地点都…好像…竟然都对上了…… 不敢置信地对上丈夫的眼睛,果然,就见对面的丈夫冲着自己点点头。 顿时,李云梦眉头紧蹙,这简直太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宁儿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狠狠摇了摇头,李云梦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这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可脑子却似不受控制般,不住地回想。她想起了以前也有过,宁儿随口报出的天象之事。自己当时不觉得,而此时一想,李云梦感觉还真是那么回事。 宁儿?李元宁默默念着。难道那个“仙童”真的是宁儿?此时的李云梦忍不住地也有些怀疑了。 不,不是,随即,李云梦似想到了什么,肯定地对张清和道:“不、不会是宁儿。” 张清和疑惑地看着本来也认可自己的猜想、此时却斩钉截铁地回复自己的妻子,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 犹豫了一下,想着眼前之人毕竟是自己的丈夫、李云梦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其实,这涉及到袁家的一些密事。我以前听母亲说过,袁家有规定。袁家的女儿即使天份再高,也不得练习法术。”说着,李云梦便将袁家内部曾经发生的女子争权、后来反目成仇的那件事告诉了张清和。 接着,李云梦又对着张清和道:“清哥,你看。连我母亲这样的袁家嫡系的姑娘、都不可以学习的东西,宁儿这个隔着辈分、又是外姓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被教导那些呢?”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张清和一时也是怔愣住了。本来对自己的猜测颇为肯定的他、此时也不得不寻思起来: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想多了的问题? 但再仔细一想,张清和又觉得不是这样。那些时间、地点,还有那些事件中的人,可都对上了。天底下,应该不会有那样如此巧合的人和事吧!更何况,富阳县的仙童还涉及到了四年前,曹源的那块田黄冻石。 曹源,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的。他和宁儿可是无话不说的好友,听宁儿讲过,二人还就是在袁目的豆铺里认识的。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李云梦,张清和忍不住地开口道:“梦儿,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表弟自己教了宁儿,而袁家人却一无所知呢?” 摇了摇头,李云梦觉得这个也不太可能,表弟那副明显的厌世、避世行为,怎么还会有精力教导宁儿呢? 但丈夫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想了想,李云梦便忍不住地开口对张清和道:“要不,我明日去豆铺看看,问问表弟。” 摆了摆手,张清和有点颓然地道:“不用问了,表弟不在那豆铺里了。”说完,对上妻子诧异的眼神,张清和忙解释道:“今日下响,回府途中,我去了趟那豆铺,却见店门紧锁。问了周围的人,直道那豆铺今日就未开门营业。” “什么?”李云梦猛地站直身子,惊讶地瞪着张清和。这怎么可能?没有开门营业?十几年了、十几年了?风雨无阻,表弟就没有关过那间豆铺一天。怎么如今倒…?还有,他怎么会离开那间豆铺,那可是方婉留下的铺子。 “不禁如此,整个铺子里,就连小豆子等人也不知所去向。”点点头,张清和对着妻子继续道。 都不在?这就更不可能了!摇了摇头,感觉脑子还是不够清醒,李云梦便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想要迫使它能更清醒点,好使自己能弄明白这一切。 今天的这一件件、一桩桩,都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认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表弟怎么可能会离开那个豆铺?怎么舍得! 第二百零一章 反应 瞧着妻子焦急不已的样子,张清和忙站起身,拉住妻子的手、扶着她坐下,开口道:“这也是我担心的原因。” 说完,见妻子直直地盯着自己,张清和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些日子,我仔细地思量一番,才发现以前的我们似乎忽略了许多问题。就像这些年,表弟单单守着那间豆铺到底为了什么?要知道当年表弟可是…” 虽然丈夫的话没有说完,但李云梦却知道丈夫指的是什么。当年的事发生后,介于那些参与动手的人,既是自己的亲人、又是自己的授业师傅,本就痛失爱妻、倍受打击的袁目,一时崩溃的精神失常。 虽说后来,因为宁儿的原因,表弟是清醒了。 可是,清醒后的表弟并不是如后来世人所见到的、直接经营着那间豆腐铺,而是…… 扬了扬头,似要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去般,李云梦忍不住感叹: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她的表弟、她的那个惊才绝艳的表弟,就这么被毁了!被袁家自己人给毁了! 无数次,李云梦也是忍不住想问问那些长老们。方婉,那么好的女子,怎么就入不了他们的眼了? 世家大族、名门贵胄,真的就那样重要? 想想,自己的父亲,出身名门,那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寡恩薄义、无情无义。 而自己的丈夫,寒门出身,却是品行高洁、雅人深致之辈。 所以说,这个世上,家世什么的,全是狗屁,关键得看人,李云梦暗想到。 再者,退一万步讲,即使你们这些长老们真的看不上人家方婉,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为什么一定要她的命,甚至还包括她肚子里未出世的那个孩子的命。要知道,那可也是袁家的孩子啊! 以至于当年,看着那段时间疯癫不已的表弟,李云梦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这样的事,搁谁身上,谁受得了?更甚至,李云梦还觉得庆幸、庆幸表弟疯了。疯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再去体会那入骨的痛。 以至于后来,李云梦曾想过,表弟的好转应该只是个意外。毕竟,谁会想到一个八个月的娃娃竟然会有那番举动。 只是,头脑清醒后的表弟,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光芒万丈的袁家郎了,而是一具没有半点生存欲望的躯壳。 所谓: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挚爱已失,此生了无生趣。 心存死志的表弟,不再进食任何东西,只是枯坐在他和方婉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里,任旁人如何地劝说、只一味等死。 十几年了,当年知道内情的人、有时想想还是会忍不住好奇,千里赶来的大长老究竟和袁目说了什么,使得他一改之前对方婉生死相随的诺言、改去经营豆腐铺了? 想到这些,李云梦和张清和忍不住对视一眼。表弟的忽然转变,必定是因为什么事情。 至于什么事情,他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这些年,表弟其实是在韬光养晦、亦或实在伺机而动。 韬光养晦、伺机而动?这两个词一从脑海里冒出来,李云梦就觉得自己呼吸一滞,双手握着衣襟,为什么总有种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忍不住问着丈夫:真的是这样吗?李云梦却听耳边丈夫的声音肯定道:“必定是韬光养晦、伺机而动。不然怎么解释当年的事情,还有现在。” 现在?是啊,现在。表弟现在可是不见了踪迹呢?这样想着,李云梦又纳闷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惊动了表弟?使得一个十几年来都不曾变动过的人,不计后果地行动了呢? 可不是不计后果吗?李云梦可是知道的,即使这些年,表弟经营着那间小小的豆腐铺子的期间,京城里可还是有许多人时不时地盯着他的。 怕是此时,京城不少人家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何况表弟又是抽调了豆铺里的所有人,连个掩护的都没有留下。 高调、实在是太高调了!但张清和和李云梦却猜想,以表弟那沉稳的性子,他既然这样高调地做了,便表示他不在意这个结果、甚至于这个结果可能引起的一切其他后果。 联想到丈夫之前说的那个什么西南“小仙童”,还有宁儿身上的重重疑点,李云梦又忍不住地看向张清和:难道是? “树欲静而风不止,怕是西南已有大事发生了!” “大事?”究竟什么样的大事呢?李云梦忍不住地喃喃道。心中也不仅担忧起来,但更多的是后悔,后悔自己之前就不该同意宁儿去楚州。 袁目的忽然离开,的确惊动了不少人,但大多数人只是呈观望态度,毕竟也不过离开一天而已。 “袁目离开京城了?”案桌边的女子讶然地看着自己的婢女、开口道。 “是”躬着身子,明玉恭敬地开口道。 “什么时候的事?”女子直直盯着明玉,紧接着道。 “应该是昨夜子时。”明玉有些迟疑、又羞愧地道。 “应该?”女子眯着眼睛,嗤笑一声,慢慢吐出这两个字。 闻言,明玉腿一抖,慌忙跪下。 这件事的确是她们的失误。但是,她们也委实没想到沉寂了十几年的袁目,忽然的这番举动。不仅如此,他还关闭了那间豆腐铺。 关闭那间豆腐铺啊!这得多大的事啊!可恨外面那些人也不知是不是因着没人约束、越发的办事不力。这样的大事,竟然下响才来禀报。 无视地上跪着的明玉,女子忍不住地开始思考起来。 袁目,终于还是行动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女子忍不住地眯了眯眼。想到西南那边、章耀文之前传来的那个消息,不想自己这边做的那样隐蔽,竟然还是被发现了。会是谁呢? 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下桌案,如今,因着姑姑那边对自己的设防,自己这里的许多事情做起来不仅束手束脚,竟连消息也闭塞了。 眼睛扫了下地上的明玉,心里想着外面的人也该敲打敲打了。 眼神狠厉,女子缓缓地开口道:“行了,起来吧!等下自己去受罚。”说完,无视脸色苍白的明玉,又凉凉地补了一句,“将那几个负责盯着豆腐铺的人全部处理了,换一批。” “是”刚刚站起身的明玉,神情一滞,随即低头应道。 第二百零二章 感想 摩挲着案桌上的那尊牌位,女子静静地思量着。 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能使得袁目、这个不问世事的人,不顾一切地扔下那间豆腐铺、就这样离开了。 东陵最近有什么事发生了呢?女子仔细思虑着。 难道是西南?想起前段日子、袁家二长老的忽然出现和莫名的离开,还有这段日子京城大街小巷里谈论的那个“小仙童”。是因为这个孩子吗?女子忍不住地想到。 “西南?”女子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即,对着上首的牌位,女子眼神阴狠、又意味深长地道:“也好,既然你们都去了西南,那就斗吧!斗个够、最好斗得你死我活!仁儿,你说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对不对?” 再次摩挲着上面的刻字,一点点、一笔笔、一划划。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只有她的孩子、她的仁儿遭受那般不幸,她不甘、她真的不甘。 半响,女子咬牙切齿、又坚定无比地对着牌位低喃:仁儿,母后发誓,一定会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至于那个孩子,竟然能够在海中的风暴里救人?真正是好本事!至于那个什么金莲转世? 想到此,女子的嘴角微勾,眼神狠绝。不管是什么转世、怎么的厉害!为自己所用、便罢;若是不能,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湖宁的庄子上,想起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柏青忍不住地开口道:“瞧着这情形,虽说黄老将军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但看那样子、显然已经意动了。” 闻言,屋中其余几人也是点头,今日那马场的情形,他们可是都瞧见了。那些可都是他们东陵最好的战马、军中的宝贝。如今,大多数却都病的躺在了地上、无法起身。 想着自己白天瞧着那情形时,心里难过、痛心的样子。料想这整日里照料那块马场的黄老将军,只怕会更难过。 以至于,白天跟着大家伙一起去的柏岚认为,那顺安马场如今都这样了。黄老将军对于他们白天的那种雪中送炭的行为,完全就不应该拒绝。 非得找什么借口,讲什么看看结果再说?看结果?有什么好看的,这结果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宁少爷说的!宁少爷啊!柏岚心里默默强调道。 如今的柏岚可不再是之前那个看不惯李元宁,偶尔还找点碴子的柏岚了。 按他自己的话说,那些都是他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才闹出的误会。 现在的他,最佩服的人就是李元宁了,连柏青和白景堂也给排到了后面。能不排到后面吗?父亲和伯爷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凡人。瞧瞧人家宁少爷做了什么,预测天机啊!那是一个人能做到的吗?楚州那边的百姓可一点点也没说错,这就是个“仙童”啊! 虽说想起马场里那些生病的马匹很是难受,不过,众人想着那些马不久之后、又会生龙活虎地继续欢腾起来,又全都释然了。如今,大家也都只等着那些马匹好转的结果而已。 至于,怀疑那些翻晒过的稻秧是不是真的能治愈那些马匹?众人表示嗤之以鼻。这就是个没长脑子的,这种问题也好意思问?也不看看这是谁说的?有人心里道着。 就是!真是不敢置信啊!这宁少爷简直神了!众人再次忍不住地感叹道,这未卜先知的简直分毫不差。 反正,他们是想明白了,以后只要是宁少爷说的,哪怕是公鸡能下蛋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他们也要坚决地相信。 此时,众人又忍不住地看向白景堂,这虽说冰雹也过了好几天了,可大家心里就是忍不住地想:这亏得是伯爷,要是换作别的任何人,这样的大事,也只会当作孩子的信口开河、胡编乱造吧! 柏青甚至觉得,那些话若是出自自家二儿子柏岚的嘴里。不论三七二十一,他定是先来一顿再说。 回想这次伯爷的部署、大家的努力,众人觉得还是很满足的。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没见那些湖宁的百姓见到他们后、是如何感激和对待他们的吗? 一部分人到现在还记得,当自己带着银钱和雪花盐上门时,那些人感恩戴德地冲着自己下跪、拜谢时的情形。真是太记忆犹新了! 虽说根据府衙的统计,此次,湖宁府还是有不少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的,可面对这样的一场天灾,能够将损失和伤害控制在这样小的层面里,古往今来怕也是前所未有的了吧! 尤其,听着百姓对朝廷的称赞和夸奖,他们直觉的热泪盈眶。他们终于没有辜负陛下的命令和信任,硬是挽回和提高了朝廷在湖宁、乃至西南百姓心中的地位,真是太可喜可贺了! “宁少爷的这份本事,老夫如今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真正是大开眼界了啊。”抚着胡须,李立赞道。 拍了一下大腿,旁边的柏青忙也附和道:“军师这话可真正说到我心里去了。说实话,我老柏到现在还懵着呢。想想那天,见时辰差不多到了的时候,我这心里还在担心:冰雹若是不来,之前的事都安排了出去,接下来要怎么收场的话题呢。谁知,那老天爷就给出了反应。”许是想起了那天的情形,柏青更是激动地忍不住地站起身子、比划着道:“谁能想到这老天啊,前一刻,还大热的太阳热烘烘地烤着,下一刻,那霹雳啪啦的雪球蛋竟然就那么地砸了下来。”说着话,柏青还指了指上方的屋顶道:“若不是事先通知大家在屋顶上铺上厚厚的杂草和隔层板,我还真怕那些冰疙瘩就那么砸了下来,到时我们这些住的屋子还不得全都毁了。” 众人闻言,直点头,可不是这样嘛!亏得他们惧于白伯爷的威信,没敢偷工减料。若是真按大家之前的想法,只是铺上那么层稻草,怕是一点用也没有。 瞧着那拳头大的冰团砸下时,那腰围粗的树,被打的七零八落不说,有的还都给直直地劈开了。他们那些躲在屋子里的人、可是看的直咋舌:这得多大的力道啊!何况那满天的冰球、一齐下来? 第二百零三章 打算 甚至于,众人都想到:如今,整个湖宁的地界上,那些屋子完好的人家,当初有多被人耻笑,现在就有多被人羡慕的情形。 该,让你们当初不听宁少爷的话。这下,后悔了吧!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白景堂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满是自家孩子被夸赞时、那些家长们都有的骄傲。 这就是他的闹闹。这是他白景堂家的孩子。他的闹闹、果然非比寻常。 瞧着那边众人,大有越说越激动、以及接着再畅所欲言、大谈阔论的情形,白景堂忙轻咳一声,对着屋子里的众人道:“想来此刻陛下已经收到了这边的密信,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了。 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次天灾于百姓而言是一场灾难。于我们而言,却是一次考验。我们应该利用此次机会、乘胜部署,一举击溃西南各方势利的机会。” 闻言,众人点头应是。西南这块铁桶,终于被撬下了一角,不,是坍塌了一半。 所谓有一就有二,他们既然能策反楚州、安定湖宁,潮州还远吗? 在场的众人几乎可以预想,接下来他们在西南局势虽然会很艰难,但必定会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的。 见众人兴致都高,旁边李立适时开口道:“此次也真亏了小公爷的及时赶到,不然项亘那边怕是还是会有所耽搁的。” 这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若是没有项亘的帮助,他们可说不动西南提督张康宇的加入。毕竟,那样的事,在之前看来,确实难以置信。 白景堂也是点头应是,徐小公爷来的也的确及时,最关键是他带来的那份东西。黄老将军一生为国,也该有份封赏。这既是对老将军戎马一生、为国为民的肯定,也可以顺便安抚西南部分官员的心情和顾忌。 至于,原湖宁知府章耀文及其心腹徐凯虽已经畏罪自杀,但其重要羽翼已经由张康宇和项亘的人秘密押解回京了。 提起章耀文这茬儿,一直负责监督知府章耀文那边的吕全乐了,一拍桌子笑道:“哈哈哈…,亏得那章耀文平日里架子端的厉害,却原来怂的那般厉害。你们是不知道,听说那天的时候,章耀文正领着一群人、在亭子里吟诗诗作画呢,冷不防”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容。 白景堂等人见状,均相视而笑,瞧瞧吕全,自己倒是先乐上了。不过这情形,大家最近也有点习惯了。 笑的自己痛快的吕全,随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止了笑容,接着道:“那冰雹砸下来的时候,听说那群人都懵了。那亭子的顶上更是被砸的面目全非。若不是,当时有人护着,怕是那群人都有可能被砸死、也说不定。 甚至于,那章耀文更是被吓得连滚带爬地躲了起来。其余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这个伤了腿,就是那个闪了腰,那场面别提多狼狈。 可惜啊!没能亲眼所见。他娘的,两年多了,老子终于出了这个气了。”最后一句,吕全恨恨的、释然、而又遗憾地道。 众人听了,也觉得一阵解气和失望。失望那天的场景竟然未能亲眼看见。不过,想想那天那么大的冰雹,谁也没那么想不开地出去啊!没见着柏岚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被砸的有多惨吗? 想想那天的情事情,原本章耀文为了和李广德划明界限,表示那些知府衙门颁布的关于冰雹的法令和他无关,便宴请了湖宁一众有名望的官员、豪绅前来相聚。 呵呵!这相聚差点变成了相杀!这个他们可是知道的,冰雹过后,顺着连连的惨叫声,也跟过去见着了。 当时,他们就觉得解气。瞧瞧这些人,来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有说有笑地坐着轿子或坐着马车而来;走的时候,众人却都是哀嚎不已、十人九伤地被抬走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受伤,湖宁府差不多所有衙门的重要位置,都空缺了下来,为白景堂和李广德这边安排人员、开启了方便大门。 这简直就是附赠的天赐良机啊!哪里找去?虽也有些不服气的,呵呵,李广德作为目前西南总督和目前湖宁最大的官张康宇、倒是还有话等着他们呢:有意见,你自己来啊!你倒是站起来上啊!如今湖宁百废待兴,百姓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自己受了伤,起不来,占着茅坑不拉屎,做不了事,还不许别人帮着你处理事情啊? 所以,很多人甚至觉得章耀文死的真是太可惜了。做什么想不开呢?就他这样,一下子搞垮湖宁大半官员的行为,若是活着,怎么着也得记一功吧!宁少爷有句话怎么说的,“猪对手,就是自己的神队友啊!” 许是也想起这茬,李立又接道:“伯爷说的不错,如今我们正可乘对方一蹶不振之际,我们一鼓作气。以陛下之名,继续实行之前的免赋政策,收复人心。另上书朝廷求得赈灾之物,至于之前湖宁知府等搜刮而得的那些民脂民膏,也正可以用于此次灾后重建。” 闻言,白景堂点点头,附和地道:“加上之前的,就按先生说的办。到时还请先生立个章程,好往上报。” 闻言,李立点头应是,随即似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道:“这宁少爷可真是我们的福星,之前为了方便李广德那边行事,没传出去是宁少爷预知的天象。这要是传出去,宁少爷这神仙之名怕是跑不了了。” 白景堂也是高兴,忍不住开口道:“早就有仙童之名了。”说着将李元宁之前在京城及富阳县的事说了一遍。 柏青、李立也是第一次听说,当即也是呆了呆,这宁少爷也太厉害了吧。 白景堂说完这些,颇有点感慨地道:“闹闹做的这些、毕竟太过显眼,湘王那边怕是已经开始注意了,说不得已经查到了闹闹身上。我琢磨着对方怕是会对他不力,又想着这段时间,我这边又忙,便准备晚些时候安排人将她送到敬律那里,有她舅舅护着,我也好放心。” 闻言,李立、柏青忙点头应声:“是这个理。” 第二百零四章 想法 对于白景堂的话,李立和柏青一万分地赞成。这宁少爷的安全肯定是首当其冲的重要的! 如今,大家心里都有数,别看宁少爷现在什么也不是,可就冲他有那样预测天机的本领,皇上那边即使他们暂时不上报,也是能引起关注的。 毕竟,这宁少爷太厉害、太耀眼了,遮都遮不住。而且也不用遮,宁少爷有这样的本领,那是于国于民、都是有大利的,那是能造福百姓、光耀门楣的好事。这得多大的荣耀啊!遮了干嘛? 唉,可惜姓李,便宜那宜宁候李振风李老纨绔了,柏青、李立心里同时想着。 由于外祖父对自己安全的考虑,李元宁的活动范围一下子被圈在了庄子上。 对此,李元宁纵有不满,但也没有反对,非常时期嘛?祖父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要说如今,李元宁在庄子上的地位,那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这些人对自己也很客气。但一来,那是因为外祖父的原因;二来是因为大家伙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对自己有种纵容、宠溺的情分在里面。 但如今,李元宁却真真实实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众星捧月”,什么叫做“偶像效应”。可是,对着这一切,李元宁真心觉得不适应啊! 你想啊,平日里对你一副语重心长、关心慈爱的长辈们,此时却都转变成对你恭恭敬敬、客气有礼的面孔,谁受得了? 对于这一切看着神气,实则,怎么来、怎么变扭的情形,李元宁直觉头疼。 更有甚者,这段时间瞧着他们忙的不可开交时,李元宁觉得自己可以帮衬一下他们的活计,却被他们一个个紧张的什么似的给拦下了,什么“怎么能劳烦宁少爷您做这样的事?”等,给拒绝了。 就连厨房里的刘婆婆也变得不一样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使唤自己,而是变得小心翼翼地嘘寒问暖起来。吃喝上,那更是安排的尽善尽美,唯恐一个不妥,怠慢了李元宁。 瞧着众人对自己这副恭敬的什么的样子。李元宁直觉无奈。他是真没想到大家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不就预测了一次冰雹吗?至于吗? 如果此时,有人知道李元宁内心想法的话,怕是会反问一句,能预测天机啊!这还不厉害?这样的能人,自己可不得敬的点吗? 算了算了,李元宁也想开了,看样子,大家对自己还是需要一段的时间来消化消化的。 一时闲下来无聊的李元宁、又开始琢磨起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来打发这无聊的时间了。 干什么好呢?李元宁转着头脑思考起来。瞧见对面以前对自己时不时地讽刺两句,现在对自己无比恭敬、又时不时来刷存在感的柏岚,李元宁笑了。心里感叹:也好,瞧着你们这么闲,那就让你们好好体验体验一番。 既然打定主意,李元宁说动手便动手,先是绘制了一些图纸。随即,李元宁找到庄子的管事张凡,请他找些工匠、打出图纸上的零件。 恭敬的接过李元宁递来来的图纸,尤其听到宁少爷说的这些零件、组装成的东西,可以大大增加习武之人的反应,提高他的武术修养,张凡更是不敢有半点怠慢。宁少爷的话,现在在他们的耳里,那跟圣旨也是没有区别的,好吗? 三天后,看着张凡领着人送来的组装零件,李元宁都呆住了。这也太快了吧!十八套零件可不是小数目,想当年他们在宜宁候府时,那个简易的十八套,就用了他们两个多月的时间打造。 可这些人竟然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打造出精装的十八套零件。 关键,对此情形,张凡还是颇为抱歉地对李元宁道:“宁少爷,因着庄子上的工匠对这些也不太熟练,这时间上也就耽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耽误您的事?” “没有、没有”李元宁忙摆手,这已经很快了,好吗? 转过身,李元宁和柳青搬出从外祖父那里偷来的两坛酒,笑着道:“辛苦张叔和各位师傅了,这两坛酒,是我孝敬张叔和各位师傅的!”考虑到张凡他们可能不愿收银子,李元宁只得拿了这两坛子酒了。 “孝敬”两个字,差点没吓趴张凡。真是的,宁少爷这话可不得寒碜死他啊! 当下,张凡哪里肯收,忙一个劲地推迟。这宁少爷什么人?他让自己做事,那是看得起自己,自己哪里还敢收他东西?说出去,可不得被骂死了? 往前倾了倾身子,李元宁眨了眨眼睛、低声附在张凡耳边道:“这是我从外祖父珍藏的酒窖里拿出来的,张叔,确定不要?” 伯爷珍藏的酒?闻言,张凡眼睛一亮,心思便动了动,推出去的手也就不那么用力了。这些日子的忙碌,他们可是馋了,尤其这还是伯爷珍藏的酒,这……。 见状,李元宁心里了然,嘴上却假装生气地道:“张叔这是干什么?不说张叔帮了我这忙,就是没有,侄子孝敬各位叔叔一点酒,又怎么了?这样子看来,下次有事,我也是不敢再劳烦张叔了。” 被李元宁这完全一家人的说法,给逗的心花怒放的张凡,也不再客气,当即笑哈哈地伸手抱过两坛酒。心里面更是感叹:这样的宁少爷,这样的说话语气、态度,分明还是之前的那个宁少爷,根本就没有变嘛。 庄子上的一间屋子里,一早起来、洗漱过了的徐景云,坐在桌边,接过一边墨书递来的筷子,皱了皱眉头道:“墨雨呢?又去那边了?” “可不是?”墨书点点头,继续道:“听说那个李家小公子今日要做什么十八铜人阵?墨雨一听,哪里还坐的住?可不就一溜烟地跑去了!” “十八铜人阵?”徐景云手上动作一顿,那是个什么东西? “属下也不清楚。”耸了耸肩,墨书解释道。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东西。随即,墨书似想起什么似的,接着道:“不过无妨,等墨雨回来,不就知道了!” 话未说完,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伴着墨雨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 二人对视一眼,回来了。 第二百零五章 对打 说着话的二人,随即抬起头、看向跑进来的墨雨,顿时惊了一下,这是……? 瞧着这跑进来的墨雨、鼻青脸肿的样子,被打了? 桌边二人对视一眼,不禁都有些疑惑。 自己几人来了已经有几天了,这个庄子上的人即使不知道徐景云的身份,但也能猜到不一般吧!想来白伯爷应该也会约束手下,命他们不可对自己这边无礼吧。 还有,墨雨这家伙不是去李家小子那里去了吗?难道是被李少爷嫌弃了,命人打的?也不能啊,那李家小子看着可不像是这样不讲理的人啊! 一时间,对于墨雨这样鼻青脸肿的脸,徐景云和墨书这边开始百虑攒心起来。 而跑进来的墨雨却似毫不在意自己脸上的伤势,也就更没有察觉二人的神情,还颇为欢喜、激动地冲着徐景云喊道:“爷、爷,可不得了了,李少爷真的做出了十八个木头人。那些人不仅会动、还会打人。快去看看吧,那边已经有不少人挨过打了……”说着话,墨雨还不住地幸灾乐祸地比划着,最后更是感叹一句,这李家少爷真是太厉害了,他算是彻底服了的话。 徐景云、墨书:“……”所以说,这家伙是被李家少爷做的那个什么木头人打的,且瞧着这家伙的神情,这货还有点甘之如饴的态度在里面。 同时,二人心里都有点纳闷,墨雨这小子是不是被打傻了?瞧瞧这脸伤的,怎么还有闲情在这里嘲笑别人被打了? 见屋中二人没有回应自己,墨雨忙上前一步,顾不得脸上被扯疼的伤口,催着徐景云道:“爷,你快去看看吧!我瞧着那些木头人厉害的狠。就那么一会儿,已经有不少人被揍了。不过”说到这里,墨雨又颇为骄傲地道:“我刚刚试了一下,觉得以爷的身手,定是可以全身而退。” 眼睛斜凝着这一早出去、此时顶着张猪脸的墨雨,徐景云心里有些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意动。 这李家的小子当真了不起。 这些天,他听到的、看到的,全是和这小子有关的。不说他此次成功预测东陵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灾冰雹,单听白景堂私下里对他说的稻秧那件事,徐景云觉得这份这李家小子的举动也是可以震古烁今了。 这样的心思、手段,未卜先知的能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徐景云对李元宁不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真的是袁先生教出来的吗? 甚至于,徐景云的心里也是纳闷和好奇:这小子这样的好本事,怎么之前就半点动静也无呢? 所以,到了庄子上后,对于自己身边那个好奇的厉害、目前对着李元宁崇拜不已的墨雨,徐景云直接采取了放任姿态。 果然,这几天,他也总能从墨雨的嘴里知道许多关于那个李家小子的事。 这个十八铜人阵,徐景云前两天听墨雨说过,只是没有想到这李家小子竟然真的做出来了? 此时,徐景云嘴角微勾,这小子可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且回回都能出乎意料。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木头人呢? 一路上,墨雨忍着脸上的疼痛,热情而殷切地给徐景云介绍那十八木头人的厉害之处。 “……这十八个木头人,真是防不胜防,我刚防了这个,那个又挥拳过来。而且,只要你挨了一下,乱了一个动作,那接来就几乎就只能挨打、没有幸免的机会……”许是想起自己之前的经历,墨雨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走出自己的院子,即使不用墨雨带路,徐景云也能找到地方,实在是那边的声音太大了。 “哈哈哈,”忽然,那边传来一阵众人的大笑声,期间伴着一句句“徐哥,小心后面,又来了,哎哟……”“徐哥,抬右腿,慢了,哎哟…”“徐哥,要不你干脆下来,让兄弟来吧?”“……” 挑了挑眉,徐景云闲庭信步地走过去。 见他过来,众人也只是象征性地笑笑、点点头招呼下,便又继续看那边去了。 顺着众人的目光,徐景云轻易地就看见被十几木头人围在中间的那个叫徐哥的男子。此时,他正勉力对抗身前的几个木头人,只是后面? 徐景云摇了摇头,弱点暴露无疑,哪里还有胜算? 果然,接下来,就见那男子身后的几个木头人顿时欺身而上。接着场面一度失控,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声。 徐景云的嘴角微勾,眼睛微抬,转向那边的李元宁。 此时的李元宁也正拉着柳青、指着这边哈哈哈地笑个不停。至于那个遥控速度的活计,她则早已交到此时也正是鼻青脸肿的柏岚手里了。 察觉到有人看向自己,李元宁抬眸看去,见是那位从京城过来,带来了皇帝密令的徐小公爷。 徐小公爷?安平长公主的独子!想起这几天,自己从他的随从墨雨那边得到的消息,李元宁心思转了转,冲着对面的男子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随即便又看向了场中。 挑了挑眉,徐景云也是微一颔首。 然,转过头的李元宁却心思电转,思考着关于这徐景云的事情。 由于白氏的原因,李元宁对安平长公主府的一些事情还是非常了解的。自然的,对于眼前这位爷的情况,李元宁也所耳闻。这位爷可不是个安分守己、逆来顺受的主。尤其,听说这位爷,小小年纪就敢上战场。 还有,似想到什么,李元宁又纳闷了,这位爷不是不允许别人称呼他为小公爷的吗? 这边,就在李元宁正思虑着的时候,就被场中众人一阵叫好的吆喝声给拉回了思绪。 抬起头,李元宁诧异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进去、此时被众木头人围在中间的徐小公爷。 这这…这人也太厉害了吧!瞧着那场中的身影,翻腾、跳跃、格挡,一招一式,竟是比柳林还要利索的多。 见此情形,一边的柳青也是睁大了眼睛,似乎要确定这人是不是第一次玩?否则怎么会这么厉害等。 眼珠转了转,李元宁快步走到早已看傻了的柏岚身边,接过他手里的旋转控档,直接调到最高档。 第二百零六章 成了 一时间,伴着哔哩啪啦的击打声,早已经屏住呼吸的众人、直觉得场中人影翻飞,眼前一片混乱、什么也分不清。 终于,随着一个人影的闪出、及其踉跄着倒退几步的身影,那边咚咚咚的击打声、和木头人不断挥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好厉害!”不知是赞这十八个木头人的配合得当、还是赞眼前这位公子的身手,半响,静默了一会儿的场中,有人发出这样的感叹。 紧接着,反应过来的众人也忙跟着喝彩、感叹起来。 真是厉害啊!果然是宁少爷出手,就是不同凡响。不过是几个看着不起眼的木头人,竟然就让他们这些平日里自诩功夫了得的练家子、都惨败而归、完全没有了招架之力! 还有,看向那边刚刚退了回来、此时正冲着自己手下小厮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的那位庄子上的贵客,众人心中忍不住的又是一番佩服、感慨。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可真正没有说错。 不说宁少爷不足弱冠之年、就有那样通天的本事。就是眼前这位、之前被他们归为小白脸一类的男子,竟然也有这样的身手。 刚刚的情形,他们可是都看见了的,这位爷入场后,那十八个木头人转动的速度、可是完全快过自己在场中的时候。就这样,他还能撑了那么久? 尤其刚刚的情形,凭他们的眼力,竟然也看不清各自的动作,可见这位小白脸公子的功夫的厉害之处。 “公子?”狠狠地瞪了墨雨一眼后,墨书不放心地问着徐景云道。 摆了摆手,活动活动自己的胳膊,徐景云瞥了对面的李元宁一眼,眼睛微眯、嘴角微勾,不疾不徐地道:“无妨。”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不过就是几棍子的击打,这样的伤痛哪里就有事了,徐景云心里想到。尤其,刚刚那情形,自己若是完全发力的话,那些木头人也差不多可以报废了。只是,这世上的东西,毕竟不都是靠蛮力可行的,速度才是关键。 当然了,内心里,徐景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自小练武,师从天下第一高手魏东。是以,这些年,他虽然征战沙场,可面对对手时,却很少有刚刚那样的无措。回想一下,刚刚的情形,自那李家小子加快速度后,自己完全就是被动的反击。果然,除了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天象预测,这李家小子在其余的地方,也是有些门道的。 接下里,见识了徐景云的身手和结局,也没有人那么想不开地继续挑战了。如今的众人对这十八个木头人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尤其,这些木头人的运行速度竟然还可以自我调节,果然是提高自身反应、提升武功的好东西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众人也顾不得之前挨得那点子疼痛,一众人都围着李元宁开始不停地询问起来。 “哇塞,那个徐小公爷也太厉害了吧?他这可是第一次啊!还有,刚刚的情形,你好好的做什么调到最快档?让人家那么没脸,以后可还怎么套近乎啊?”回去的路上,柳青一边感叹那徐景云的厉害之处,一边捅着李元宁,不满地问道。 眼睛斜凝了柳青一眼,李元宁有些抓无语:大姐啊!不会说话就别说,什么叫他的第一次?真是的,不知道原因的人听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所以,这是个会让人误会的话题,好不好? “问你话呢?”见李元宁睥着自己不说话,没觉得自己刚刚话语中有所不妥的柳青、忍不住地又用胳膊捅了她一下,奇怪道:“之前,你不是还说这徐小公爷是长公主的独子吗?还说什么我们要和他打好关系,以便姑奶奶在临暮山的日子、能好过点吗?怎么刚才…” “那样太明显了!”李元宁简而言之地答道,随即对上柳青茫然的目光,李元宁想了想,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这么说吧,刚刚那情形,若是太简单了,则会让这姓徐的不以为意,只有让他长点教训、吃点苦头、受点挫折,他才会有所印象。”而且,想想自己听来的关于这位爷的事情:十几岁的年纪,不顾长公主和其余人的劝说、阻拦,执意要上战场。而且一去,还就是好些年。 这样的人,李元宁心里好笑,可不是自己顺毛摸驴就可以搞定的对象。 “成了、成了……”门外,柏青抚着手掌、哈哈大笑地迈进屋里,冲着屋中之人喊道。 见此情形,正在和李立说着什么的白景堂一愣,随即也是一阵狂喜,竟然真的有效了。 眼睛转了转,猜到对方指的是什么的李立、不由得抚了抚胡须、笑了,果然。 “真的成了?”而此时,正在屋子里琢磨着那十几个木头人的徐景云,闻言,猛然抬起头来,对着冲进来的墨雨道。 “是真的!”墨雨一边跺着脚、伸手指着外面、一边解释道:“是真的,爷。如今外面庄子上都传疯了,黄老将军亲自应允的。” “好!”一拍桌子,徐景云忍不住喊道。 虽然心里都有所准备,但当这个消息传开时,庄子上的众人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随即就是满满地激动。东陵第一马场——顺安马场,终于回到了朝廷自己的手里。不禁如此,连带着黄老将军掌握了几十年的西南边军,也一并回归到了朝廷手中、没费一兵一卒地回到了朝廷手里。这真是个令人惊讶又惊喜的消息。 “黄韦?”湘王府的书房里,湘王张楚一脚踢开面前的桌子,咬牙切齿地喝道。 不过医治了几匹马,这个老匹夫竟然就将这马场拱手相让。不禁如此,还有那几十万的边军、也一并让出了。这…这…,真正是气煞他了!要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在湘王看来,可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王爷息怒…”窥视着湘王的脸色,孙德才斟酌着上前、想说些什么。 眼睛阴狠地盯着、这个时候不知死活上前的奴才,张楚轻轻吐出几个字“拖下去!” 第二百零七章 对策 惊恐地对上湘王阴狠的眼神,暗叹王爷这段日子的脾气越来越不好琢磨、自己就不该多嘴的孙德才,不等两边侍卫上前,慌忙跪下喊道:“王爷,我有办法可以阻止那白景堂接手西南边军。” 神情一滞,转头看着殷切冲着自己点头的孙德才,湘王有些意动:也罢,就看看你怎么说。 “说”摆摆手,止退两边要上前的侍卫,湘王对着地上跪着的孙德才示意道。 眼神瞥了下屋子里的众人,孙德才有些犹豫。 知道孙德才的意思,湘王张楚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屋中众人一眼,不疾不徐地道:“说吧,本王倒不信了,难不成本王王府的书房里,还能有消息传出去不成?嗯?”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音,屋中众人大惊失色,忙赌咒发誓似的表明决心。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好,自己那一大家子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众人都这般说了,孙德才哪里还敢再迟疑,忙对着湘王开口道:“王爷,下官记得这西南边军中有一条纪律:掌管边军者、非能者不能胜任。” 狠狠给了地上之人一脚,张楚直接骂娘了,这他娘的什么破办法。 非能者不能胜任?掌管西北军政十几年、蛰伏西南两年多、此次楚州、湖宁事件中、更是将一切调度部署得当、逼得自己丢盔弃甲、接连尽失两府民心的白景堂,这样的人还用质疑他的能力。 狠狠地瞪了地上之人一眼,张楚恨恨地想着:这奴才莫不是成心讽刺自己的吧! 知道王爷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怕自己等一下脑袋不保的孙德才,慌的来不及求饶、就忙又补充道:“王爷,奴才的意思是虽说白景堂掌管西北兵马好些年,可咱们西南和西北可不一样啊!” 对啊!反应过来的张楚眼前一亮,自然也明白了孙德才的意思。 与西北军不同,西南的边军除了岸上的功夫,他们还要有精于水战的能力、以保护西南百姓、使他们免受海盗的骚扰。 海上战斗的本领?湘王有点得意,也不知白景堂这个西南边军的新统帅到底行不行? 自古军中,那都是靠拳头说话的地方。谁厉害、谁说了算?所以,刚刚接手的白景堂怎么着也该拿出点实力证明一下自己吧! 至于,怎么证明?湘王笑了,这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何况,自己养的那些个东西,可不是个摆设,也该见见场面了。 嘴角越发勾的厉害,湘王殿下自己可不认为、西南的地界上,在排兵布阵方面,有谁能胜过自己。 接下来,他可是要好好琢磨琢磨、如何从白景堂手里接过、那本该属于自己的兵权。 见湘王缓和了脸色,孙德才暗暗长吁一口气的同时,又想着自己此番的担惊受怕,全是那黄韦老儿害的。思及此,孙德才又忍不住地开口道:“王爷,此番那黄韦老儿如此行事,简直没有将您放在眼里,您看,要不要……” 想着黄韦此次的所为,湘王的确义愤难平。他自认为因着父亲和之前的救命之恩,他对黄韦还是很敬重的。只是,这次,他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想起这次的事情实在太过于出乎意料、让人防不胜防了。谁曾想这冰雹之后还有这样接二连三的事情? 哦,不对,有人不禁想到,还提供了方案。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就能有这样大的本事?张楚不禁有些怀疑起来。 还有,这次皇帝的圣旨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吧!仿佛掐着时辰般过来。要知道,湖宁离京城可是相隔数千里呢? 不过,如今木已成舟,再怎么说也是枉然,何况他这里也有了对付白景堂的方法。 对于黄韦,虽然心中再是不甘,但张楚还是告诉自己此事暂且算了。 他这样做,倒不是怕了黄韦或者怕给自己惹麻烦。想他张楚什么人,想要造反的人,会怕麻烦?只是如今湘王府已经处于劣势,自己若真是出手解决了黄韦,明眼人一下子便会猜到自己。 以黄韦立足西南多年的生活来看,他的地位比之自己湘王府也是不成多让的,这万一出了事,那些和黄韦有交情的人可不得生出二心。到时,自己就更是腹背受敌了。 也好,暂时先放过他们,也算还了自己当年的那份救命之恩。 “此事,本王自有主张。”冷冷地扫了一眼孙德才,湘王继续道:“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尽快拿出个章程出来。” 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暗悔自己怎么就这么多嘴的孙德才,自然不敢对着湘王说不,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来。他之前的想法不过是情急之下想到的,这他娘的到底要怎么拿章程啊? 顺安马场里,转悠了一圈的黄韦,站在自己的老伙计旁边、摸着他的鬃毛,叹了口气。他要走了,离开这里了,这么一想,这心里面可真是一点也舍不得啊! “父亲?”一边的黄辉有点于心不忍地开口道:“既然父亲不舍这里,怎么父亲还是拒绝了白伯爷的挽留,非要离开呢?而且”说到这里,黄辉有些迟疑,似乎是在犹豫自己该不该说下去。 “功成身退也是一种明智之举”黄韦说着,看了看皱着眉头、不明所以的儿子,叹了口气。 自己年轻的时候,只顾得着在外面打拼,忽略了对孩子的教导。如今看来,现在的结局倒是最好的,自己左右闲着无事,儿子是没有希望了,但自己可以教导教导家里的孙子们,好歹为黄家培养出一个能撑得起门户的人来。 想到此,黄韦不由的又羡慕起了白景堂来。瞧瞧人家白景堂,听说他家的那个大孙子很是能耐,是个胸有丘壑之辈。 还有,他的那个外孙子。乖乖,这个孩子才是个真正厉害的。 瞧瞧最近西南发生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在那孩子的预料之中。到现在,黄韦觉得自己还懵着呢。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可以洞天测地之人,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第二百零八章 通知 想想几天前,白景堂找上自己时的情形,若不是知道白景堂的为人和能力,那样的话语、那份的肯定,黄韦觉得自己都要误以为这白景堂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 想想前些天的冰雹,他也无比的庆幸。亏的之前柏青那边来人通知自己,想着既然柏青开口了,抹不过双方的面子,自己便应承着铺了些马棚子。不想,就是这些铺了木板草料的马棚子,救了整个顺安马场里的马和他们所有人。 接着是几天后的那场马瘟,白景堂的出现和那些翻晒过的稻秧,再次救了这些马匹。 这样的神机妙算、未卜先知,若非亲身经历,黄韦觉得自己是怎么也不会相信。 感叹于天下还有这样的能人,黄韦对于白景堂的提议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儿子的意思,他明白。他是想问自己既然坚持了这么久,为什么此时要将这些交出去呢? 眉头舒了舒,黄韦笑了。天时地利,此时不交出去,什么时候交出去?难不成他还真要留着那些东西。 深吸一口气,纵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黄韦也不得不叹一句:自己老了,再不是那个提枪上马、战场擒敌的归德大将军了。 无论是马场还是边军,这一切的一切,自己管不了、也管不动了。 想起白景堂转达瑾成帝的话,能够功成名就地急流勇退,黄韦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得遇三代帝王礼贤相待,此生足矣! 当今圣上雄才大略、至圣至明,这是百姓之福、也是东陵之幸。 遥想当年,自己和先湘王张大哥、跟着高祖皇帝一起一起打下这江山时,为的不就是东陵和百姓吗? 如今,东陵有这样圣明的天子,又有这样贤德的能人异士相辅,自己还求什么。 拍了拍自己的老伙计,示意它自己跟上。再一次看了看这顺安马场,黄韦忽然觉得鼻头有些酸涩,人老多情,这句话真正没错。 为了不让自己和之前跟着自己的那些手下感受离别的气氛,自己选择了这个时辰。可如今看着,这个时辰虽是自己定的,但黄韦还是觉得有点气馁。英雄落幕,自己经营几十年的地方,临了、临了,竟然就这样离开了。深吸一口气,再不去想这些事情,黄韦转身、大步而走。 “让我收拾东西回楚州?那外祖父呢?”厨房里,对着据说找了自己半天、此时满头大汗的张凡,李元宁盛了碗从井水里冰了半天的酸梅汤,递给张凡,说道:“张叔尝尝,这样的天气,这个解暑刚刚好。” “那就多谢宁少爷了。”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张凡笑着接过李元宁递来的酸梅汤,继续笑着道:“伯爷和军师知道黄老将军今日离开,早早就领着人候在老将军离开的路上,准备给老将军践行呢。” 一口冰凉酸甜的汤汁下去,张凡直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了,那舒畅的凉意一直从喉头爽到脚底。 心里又忍不住地感叹一声,瞧瞧,人家宁少爷弄得消暑汤都是这么好喝。不过心里面,大家知道,这宁少爷还是以前的宁少爷,一点没变。想想他们刚开始对着宁少爷时、那种战战兢兢,唯恐扰了神明的感觉,实在是没有必要。 不过,由于这几日的相处,虽然不再觉得李元宁遥不可及的样子,但众人对于李元宁的问话,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完全不再是之前那副对付小孩子般地糊弄过去的样子。 黄老将军?李元宁点点头,她想起来了。老将军戎马一生,是该有这样的对待。这既是对老将军一生的肯定,也是对这样一位英雄的安慰,更是对这样一位前辈的尊重。 “行,回头我便和柳青收拾东西,明天等着张叔你的消息。”接过张凡喝完的碗,李元宁吩咐柳青在给张凡添一碗,又接着开口道。 拍着手连连道谢,张凡笑呵呵地道:“那倒也不用这么急,因为有几个孩子,怕是明日会有点迟。” “几个孩子?”李元宁讶然了,她没见着这个庄子上有什么孩子啊! 见李元宁问起,张凡又继续解释道:“这还得多亏宁少爷您啊!”说完,见李元宁茫然地看向自己,张凡接着道:“前些日子,宁少爷和青小子不是救了山那边的一家吗?” 眼泪一亮,没等李元宁开口,一边的柳青便喊道:“是郭小玉那一家?” “可不就是那家。”放下手里的碗,张凡感叹一声道:“难怪伯爷一个劲地夸宁少爷,说您是他的福星。这话可真正没有说错。那个郭永春可真正了不得,知道的东西真多。 唉,我也就奇了怪了,你说他那脑子是怎么长的。湖宁府衙门那一笔笔糊涂账,湖宁这些年发生的一件件,这个小子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一次,伯爷能顺利扳倒章耀文和其余的一些势利,也多亏这小子的帮助。而且,”说到这里,张凡还挑了挑眉,对着李元宁道:“我瞧着那情形,如今的伯爷对这位可是动了心思、想将其收之麾下的。” 李元宁也笑了笑,如果这个人真的这样出色,外祖父的确会有这样的想法。想到这一家子明日跟自己去楚州,李元宁忍不住地开口道:“这么说,这人答应了?” “那倒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张凡摇了摇头,接着解释道:“这个郭永春之前不是伤的厉害嘛,虽说如今经彭神医的手,医治的差不多了,但双手却废的差不多了,至少两三年内,是提不了笔了。 不过,这郭永春也是个有骨气的,不愿意暂时闲着,听说楚州那边开了所学堂,这不就想去看看嘛!” 李元宁了解地点头,这虽不好写字,可说话应该没有影响,再加上那一家子要养活,这郭永春怕是存了去当个夫子的想法吧! 送走了张凡,李元宁示意柳青装上些酸梅汤。二人提上篮子、去徐景云那里。 “你不是说不能刻意的嘛,你这样也太明显了吧?”拎着篮子的柳青,不解地问着李元宁。 得意地一扬脑袋,李元宁理直气壮地道:“所谓吃人嘴短,我以后可是要收利息的。” 柳青:“……”怎么感觉这家伙又在想着怎么下套啊! 第二百零九章 决定 本着抛长线钓大鱼的想法,李元宁送了那酸梅汤就走了。 轻轻啜了啜碗中的酸梅汤,徐景云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即眉头舒展、点了点头,再不迟疑地一扬手,一碗酸梅汤就那样下了肚。 看着将碗递过来、示意自己再盛一碗的自家爷,墨雨咽了咽口水。瞧自家爷的样子,尝过李元宁送来的几次吃食的墨雨,眼睛冒着星星地想着:这个看着清清爽爽的汤汁应该很好喝吧! 再一碗酸梅汤下肚,瞥见墨雨盯着自己的眼神,徐景云嘴角微勾,放下手里的碗、对着屋中的二人道:“行了,你们也尝尝吧!” 唉!就等爷您这句话呢!墨雨心里感叹的同时,手上动作忙利索地动了起来,他可不敢有半点耽搁。 能耽搁吗?瞧了瞧一边同样手脚利索的墨书,墨雨摇摇头,不能啊!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别看这家伙平日里端的好像高人一等、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眼的样子,可关键时刻,这货比自己还不要脸、还能吃。 所以说还是人家李少爷坦诚,怎么想、便怎么做。想想李少爷前两天说的那个什么“亏什么、都不能亏自己”的话,墨雨觉得这李少爷简直就是自己的知己。尤其那什么龙须拉面、清酿鱼圆、糖醋排骨等,边喝着手里酸梅汤、边感叹着的墨雨觉得自己的口水又要流出来了:人家是真的没有亏待自己啊!完全忽略了两个少年在厨房里捯饬厨艺的不妥之处。 这酸梅汤一下肚,墨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欢腾了起来,嘴里的话也就冒出来了。“真好喝,可惜明儿个就没得喝了。”砸吧砸吧嘴嘴,墨雨颇为惋惜地道。 “没有酸梅汤,不是还有其他的吗?”一边墨书意犹未尽地放下手里的碗道。 这几天,他们可是没少品尝这李家少爷做的美食。瞧瞧这李家少爷也是个会做人的,每日里不动声色地做些好吃的,这边送送、那边送送,既不让人觉得突兀,又让人觉得被重视的感觉。他瞧着,这庄子上的人即使不被李家少爷的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给折服,也会被李家少爷的美食给俘获了。没见着这些天,但凡李家少爷去厨房时,都有不少难得闲下来的人、不顾自身疲惫,硬是要上前帮忙嘛。这些人这么拼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尝点吗。 有时候,墨书又是忍不住地感叹:这样聪明绝顶、八面玲珑的人,与京城那个整日里不学无术、溜鸡斗狗的宜宁候府李家大房的少爷,真的是同一人? 所以说,传言果然有误嘛! 听见墨书的话,墨雨叹了口气,接着才伤感地道:“刚刚,我在外面听他们讲这李家少爷明日就出发、去楚州了。”所以,他们再也吃不到他做的那些食物了。 “去楚州?”闻言,徐景云抬起头、讶然问道。 “可不是!这李少爷刚刚就是急着回去收拾东西去了。”整理着桌上的碗碟的墨雨干脆地回道。随即,墨雨似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着徐景云道:“爷,按之前的打算,我们什么时候去潮州啊?”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徐景云开始思索起来。 旁边墨雨和墨书对视一眼,均悄悄地放缓手里的动作,唯恐惊扰了自家正在想事情的爷。 “等下,你们也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们跟着一起出发、去楚州。”半响,徐景云开口道。 “啊?”闻言,墨雨墨书大吃一惊。人家李少爷去自家舅舅那,他们跟着凑什么热闹。还有,陛下交代的事情,爷都办好了吗? 瞧着二人的神情,徐景云就知他二人的想法,当下不由得笑的轻松地问道:“如今的湖宁,你们认为,即使我留下来,又帮得了什么?” 这……倒也是!墨雨墨书二人细细想想、随即都点头承认。 之前,顾忌白景堂白身的问题,陛下直接提前下了道圣旨、由爷保管着。按照陛下的旨意,到了西南的爷联系到了西南一众人员,也了解到了许多京城不知道的事情。 最最要紧的是,关键时刻,自家爷秉着圣上那句见机行事、而做出了的最关键、最正确的决定,令项亘助白景堂、现在该叫白伯爷了,一臂之力。 多么英明神武而又正确无比的决定啊!墨雨墨书想想就觉得激动不已,这西南百姓和够逃过一劫、安享朝廷和湖宁官衙的补贴;顺安马场和西南边军的回归,也有自家爷的一份功劳,好不好? 瞧瞧目前的情况,虽说经历了天灾的湖宁百废待兴,但瞧着湖宁百姓的生活面貌,那都是喜气洋洋,井然有序,完全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料想不久的将来,这湖宁府定会恢复到灾前的情形、甚至更好。 还有顺安马场和边军那边,他们可不认为有着几十年军旅生涯的白伯爷,还需要他们的指点。 所以,这样看来,他们再待在庄子上似乎…好像…还真没有什么用。 见身边的这两个人似也反应了过来,徐景云笑着起身,对着二人道:“那就去收拾收拾东西,等白伯爷回来,我就去和他说一下。”说完,徐景云似想起什么的,又接着道:“你们也瞧见了那李家小子身边的那个柳青的身手了,的确不凡。不过,”说到这里,徐景云顿了顿,又接道:“我倒更好奇五师叔之前说的那个长着狼耳朵的小子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身手?惹得五师叔那样的念念不忘。还有,不是说楚州那边办了个学堂嘛,我们也去看看、这平民家的孩子怎么读书。” “那魏统领那边不去了吗?”墨书犹豫着问道。他嘴里的魏统领乃是前皇家护卫军统领,现在负责保护逸臣先生的魏东。 “去啊!怎么不去?”一扬头,徐景云慵懒地回应着墨书,继续道:“不过,我先去楚州,再去潮州看师傅。” 墨雨墨书对视一眼,行吧!既然爷您已经打定主意了,他们听着就是。 尤其是墨雨,想着这一路上跟着李元宁,说不得还能尝到什么其它的美食,心里就激动。 第二百一十章 疑惑 因着灾后的重建、马场的接管,虽说现在庄子上人手比较紧张,但是白景堂还是安排柏岩领着一队人员、护送李元宁等一行人去楚州。 候在庄子里的一棵老树下,正惊讶于徐景云竟然也要跟着去楚州的李元宁,忽然听见一阵马车的踏踏声,接着就听一个孩子就着马车掀开帘子的叫唤声“大哥哥”。 待马车停下来,李元宁就见那个叫晓峰的男孩子、正不顾旁边陈氏的叮嘱,跳下马车、炮弹似的冲向自己这边。 笑着抱起冲到自己身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而停下来的晓峰,李元宁颠了颠、又打量了一番道:“嗯,不错,高了、又壮了。” 没想到竟然会被眼前的大哥哥抱在怀里,晓峰的脸顿时喜庆中、又透着股害羞。尤其,被李元宁这么一夸奖,小家伙的脸红的就更厉害了。尤其,眼睛偷偷瞄到一边的柳青,晓峰还有点小激动。 瞥了瞥身边的柳青,李元宁了然地笑了笑。果然男孩子的天性,定是那天柳青接连的出手、给小家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来,柳青哥哥抱抱。”果断地伸手将这个晓峰塞进柳青的怀里,李元宁笑着指着柳青对他道:“要不,大哥哥做主,让这位柳青大哥教你功夫,好不好?” 闻言,晓峰的眼睛蹭的一下子亮了,随即更是期待地看看柳青、又看看李元宁,一个劲地点头。 见此情形,柳青也是好笑,这个孩子,她有印象。人不大、胆子却不小,尤其小小年纪,还知道帮着自己大姐、护着妹妹。 眼里的笑意闪了闪,柳青忽然将晓峰高高抛起,又接住。吓得晓峰立刻抱住柳青的脖子,随即,反应过来的晓峰哈哈笑着拍着柳青的肩膀道:“大哥哥、再来、再来。” 很久没有人跟自己玩这个了。而且,小叔没受伤之前,也没有这个大哥哥扔的高。 和李元宁对视一眼,柳青又是接连几个动作,整个庄子上,此时只闻孩子嬉笑的欢呼、叫好声。 下了马车的陈氏、心惊胆战地看着这边的动作,惊道:“峰儿,不许无礼,还不快下来,到娘这边来。” 正玩的开心的小家伙、扭头看了看自家的娘亲、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的柳青,失望地嘟着嘴,但还是听话的下来了。 没好气地拍了下走到自己身边的儿子,陈氏冲着李元宁和柳青抱歉地笑道:“孩子顽皮,也多亏你们不介意。” “哪里会介意,晓峰这么乖。”不在意地摆摆手,李元宁对着陈氏道。接着,看向此时站在自家娘亲身边、嘟着小嘴的晓峰,李元宁又低下身子,附在小家伙耳边道:“柳青哥哥那么喜欢你,肯定会教你。可是”说到这里,李元宁又故意扳着脸道:“练武很苦的,你怕不怕吃苦?” 见李元宁说柳青同意,小家伙早一改之前的颓废、又笑逐颜开起来。待听得李元宁后面的话,小家伙又挺直胸膛、忙举着手臂保证道:“不怕、我不怕吃苦。我要学好本领,保护娘亲她们。” “嗯,真棒!”赞许地点了点晓峰的鼻头,李元宁夸赞道。 这边,就在李元宁正和郭晓峰互动着的时候,那边缓缓跟着停下来的第二辆马车旁,彭林则指着这边的李元宁、恭敬地对着身边的中年男子介绍着。 眼神都舍不得移一下的中年男子,神情激动地看着那边可能因为听到什么、而哈哈大笑的李元宁。 “师傅,您看要不,我把宁儿叫过来,让您见见?”见中年男子瞧着高兴,一边的彭林插嘴道。 原来这个中年男子正是袁家的二长老、有着医圣之称的袁宿。 此时,正沉浸在李元宁这边的袁宿,根本就没听见彭林的声音:五弟果然没有批错,这孩子的命相果然福泽深厚。 想想这段时间、自己所了解到的一切,袁宿微微舒了口气,这个孩子或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楚州风暴,应对之巧妙,简直闻所未闻。湖宁冰雹,预测时间之准,采取措施之妥,真正是连他也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呢?袁宿忍不住地感叹到,袁家的那位开派老祖宗,他没见过,他能不能做到此种地步,他不清楚。但根据其留下来的那些秘籍和书稿,想来是有这样的本领的。只是,在他所认知的这世间的能人中,确实没有人可以做到此种地步。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难道还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袁家以及造福天下的那个人吗? 袁宿的身边、袁家六房剑宗一脉子弟袁盱,此时也顺着彭林手指的方向看来,颇有点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二叔公,真的是这孩子吗?这…这孩子会不会太小了!”会不会搞错了。 “是他。”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的袁宿、不加思索地开口道。再怎么说,这孩子的面相在那里呢!怎么会错?还有,你看这孩子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清澈,那么灵动……,总之,真正是无一处不好。袁宿觉得自己是越看越喜欢。 眼睛扫了扫向李元宁走去的郭永春,袁宿忽然对着身边的彭林开口道:“之前,我和你说的话记住了?” “……师…父,这…”闻言,彭林有些为难地开口道,这…这他哪里敢啊! “嗯?”不满地转头看向彭林,袁宿颇为不满地道:“这么说为师的话没用了?” “不…不是”见袁宿这么说,彭林当即急了,有些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有些事情真的开不了口啊。 此时,若是这个庄子上,有人看见彭林的这副囧样,怕是要惊掉大牙。什么时候,那个一向牛气冲天、谁的面子也不给的彭神医、也会有这么伏小做低、紧张不安的时候? 终于,对上袁宿越来越严肃的脸,惧于自家师傅威严的彭林,还是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师…师弟。” 真是的,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在宁儿面前遮掩自己的身份。 而且,瞧着师傅的样子,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紧张不安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担得起 其实,彭林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虽说他曾有幸得袁宿看中、被其收入门下,但袁家内部的矛盾,他却知之甚少。即使是听说过的一些隐约的事情,彭林觉得那些跟自己的师傅也没有关系、当然就更不可能影响到自家师傅高大的形象。 要知道他的师傅是谁?那可是堂堂的医圣,真正的妙手回春、枯骨生肉的人物! 这样的人,谁能无动于衷?不巴着、敬着点?哪还敢有半点不满、不忿?何况,又是宁儿那样懂事善良的孩子。 猜到彭林想法的袁宿什么也没说,只是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远处的李元宁,心里却认同自家大哥的话:这个孩子是跟着目儿长大的,为了防止意外,自己的身份还是先瞒着的好。 不过,这样瞧着,袁宿是越看越喜欢。这个孩子真正的不错,若是大哥看见,不定怎么高兴呢! 所谓逗孩子是挺好玩,可考虑到柳青跟在自己身边、未必有时间,李元宁果断而大肆地渲染了一下渔业村学堂的生活,糊弄的还没去过学堂的郭晓峰,立刻神往不已,小脸都激动地发抖了。 在那里,他可以跟好多小孩子一起学习、玩耍、练功,真的吗?小家伙激动了,跺着小脚表示:他要去、他要去,他现在就要去! 同时,小家伙觉得自己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小叔以前那么喜欢去学堂,即使现在生病了,也想去看看。 唉,只能说,在李元宁那天马行空、无限美好的描述下,可怜的、根本就没涉过世面的一棵幼苗,完全混淆了李元宁散放似的学习模式和他家小叔学霸、自律似的学习模式,甚至还怀疑起了自家小叔来。 正得意于小家伙好糊弄的李元宁,忽听身后一个略显嘶哑、恭敬的声音:“郭氏永春拜见李家少爷!” “……拜见李家少爷?”疑惑地转过身,李元宁就见自己身边人影一闪,刚刚被自己一番话、迷的晕头转向的晓峰、已经跑到对面正拱着手、对着自己施礼的男子身旁,喊道:“小叔!” 哦!李元宁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他。 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元宁也不得不承认,虽说这人的脸上还有些必不可少的伤痕,但相貌倒是极为出色。 对着冲到自己身边的侄儿笑了笑,郭永春随即站直身子,对着李元宁和柳青就是恭敬地一拜。 “……卧槽”李元宁和柳青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他会有这番举动,这是干什么呢啊?尤其,相比较脸皮厚的李元宁,柳青的脸色立刻就红了。二人对视一眼,忙闪到一边。 而行完一礼郭永春,抬起头,转着身子、对着避到一边的李元宁和柳青开口道:“此一拜,志清多谢二位公子、那天路见不平,救我侄儿晓峰性命。” 随即,不等李元宁二人回话,郭永春又是一礼,接着开口道:“此一拜,志清多谢二位公子请医问诊、救志清一命。” “郭公子无需多礼,应该的、应该的”说着话,李元宁忙示意郭永春起身,真的,大哥,没有必要行这样的礼。 哪知郭永春却似没看见、听见般,最后更是站直了身子,冲着李元宁行了个大大的一礼,说道:“志清多谢李公子大恩,救湖宁百姓于水火。” “啊?这个…其实是大家的功劳,我没有做什么的、担不起你这样的…你真的不需如此。”李元宁一边示意着郭永春起身,一边解释道。 大哥,你难道没看见这周围的人都盯着这边吗?绕是自己脸皮不薄,也很是让人不好意思,好吗? 然而,对面的郭永春却似没有留意到李元宁的囧意,反而诚恳地道:“未卜先知!这样的神技,李公子如何担不得?更何况,这担得起担不起的,不是李公子您推迟、就可以抹杀的,我湖宁百姓心中可都是有一杆秤的。” 就是!此言一出,整个庄子里,围在这周围的人也都激动地哄闹起来。是啊!这一次多亏了宁少爷,他们才能有今日这番收获。 更何况,因着那番预测,宁少爷等于还救了湖宁府一众百姓的身家性命。这样的人,有什么担不起的? 当即,众人再不迟疑,都纷纷附和道:“担得起、担得起。”“担得起、担得起,宁少爷担得起。”“……” “……”有那么一瞬间,李元宁是激动的、及感动的。 她的所学所知,终于得到了别人的认可。这世上,有什么比被人肯定还让人满足的呢? 抿了抿嘴、李元宁伸出手、在空中压了压、示意大家伙都停下来。 “好吧!我担得起!”清了清喉咙,李元宁忽然摊摊手道。 “……”不防这李家少爷忽然就这样干脆利落地认下,众人一时都愣住了。 尤其是那些庄子上的糙汉子们。怔愣之后,就是猛地一阵拍手掌叫好,他们就喜欢宁少爷的这个股爽利劲。 “呵呵…”远处的墨雨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瞥了眼自家嘴角微勾的爷,便直接开口道:“爷,这宁少爷也太不知羞了吧,竟然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自我夸赞了?不过,”说完,墨雨又挠了挠头,颇为疑惑地道:“可为什么,我却没有觉得哪怕一丁点的不妥呢?” 同样被李元宁这样干脆利落的承认,给击懵了的还有郭永春。随着那边的拍手叫好声,反应过来的郭永春笑了笑,这李家公子着实有趣。不过,也应如此。 见大家都笑的差不多了,李元宁又拱着手继续道:“同样的,我担得起,那么,这段日子、辛苦奔波、不辞辛劳的各位也担得起。就像那辆马车”说着话,李元宁指着不远处的那辆马车,继续道:“哪怕是车轱辘边的一颗微不起眼的木钉,也在维系着这马车正常行走中,担当必不可少的作用。” “宁少爷这话什么意思?”看了看李元宁手指的那辆马车,有人明显没明白过来。这好好的,怎么又提到马车了? “他在说我们必不可少,我们很重要。”明白过来李元宁话里意思的男子,有些激动地对着刚刚询问自己问题的人、解释道。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冷眼 啥?他们必不可少?他们也很重要? 一时间,满庄子里的汉子震惊感动的同时、又是满满的自豪。瞧瞧人家宁少爷,就是聪明、会说话、明事理。 他们这么辛苦为了什么?是,他们是为了百姓、为了陛下、甚至为了那点子俸禄。可是,他们也是人,也需要别人的肯定,尤其还是这么个现如今人人敬仰的人。今儿个宁少爷的话,可真正是挠到他们心里去了。 所以说,为什么说宁少爷是“仙童”下凡呢,人家这是站的高、看的深嘛!众汉子心道。 李元宁实在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有这个效果,瞧瞧这众位的神情,至于这么吃惊?只是,想着这即将出发去楚州的行程,李元宁觉得这气氛还是欢快点的好。 当即,拱了拱手,李元宁又对着大家道:“既然,大家都重要,那就别再拜了。不然,我这边可是要还礼的,瞧着这么多叔伯兄弟的,我这心里可是怕啊!”说着话,李元宁假装捂着胸口,为难地道:“一个个再还回去,我这腰怕也是要断了。” “哈哈哈…”闻言,众人大笑。笑声中,有些嘴上没忌讳的汉子还饶有兴致地调侃道:“宁少爷,那腰可断不得,以后要用呢!额……哈哈哈……” 李元宁“……!” 就在李元宁无语啊、又无奈于这些人的话语时,一边明显不理解刚刚那话什么意思的柳青,忽然插嘴道:“腰?用什么?” 声音不大,但也足够那些耳力都不错的汉子们都听清了。当下,哄笑声就更热烈了。 此时的他们、终于觉得这个宁少爷根本不需要他们之前认为的那样抬头仰望,分明还是之前的那个孩子,亲近的不得了的孩子、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看着场中李元宁、轻而易举地调动着众人的气氛,袁宿暗自感叹这孩子聪慧过人之处时,又好奇这孩子这样的本领是怎么学会的。 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在京城时,袁目的那句“我没有教他任何东西”的话,袁宿眯了眯眼睛,这孩子……不简单啊! 相比较湖宁庄子上欢快的气氛,此时的东陵朝堂上,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看着下面朝官们那如火如荼、你来我往、口若悬河的争辩声,高坐在金銮御座上的瑾成帝、心里却没有半点不满。 想起自己昨天收到的西南密令,瑾成帝心里算着时辰、眼睛更是不由自主地瞥向外面:如今的他,可是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呢! 虽说面上看不出身边主子的任何情绪,但站在他身边的李福却知道:陛下很高兴、非常高兴。 也是,看了看下方那些神情激昂地说着什么的众位大臣,李福心道:瞧瞧你们,现在反对的有多激烈;等一下,那脸打的就有多疼吧! 想想这段时间,李福觉得自己的日子真是可以用舒心两个字来形容。 怎么能不舒心呢?因着这些日子西南接二连三的捷报,私下里,自家主子的嘴就没合拢过。 你说,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这么拼、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家主子。主子一高兴,他们自然舒心。 如今,李福真正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想想三个月前,谁又在意过宜宁候府李家大房的那个孩子是谁呢? 可如今,你瞧瞧这孩子做的那些事,一件件、一桩桩,哪一样能小觑了?如今,也就是许多人不知道那些事情中的主角到底是哪家的孩子。不然,听听外面那些关于这个孩子的传说,李福都怀疑那些人会不会把这么个十几岁的孩子给供起来。还有,如今的京城里,那些个生意好的酒楼里,哪家说书的少得了关于那“小仙童”的传说。 想起昨日收到的密报,李福直能感叹这西南局势的变化之神奇。 为什么说是神奇呢?不说西南那原本坚不可摧、如今被击的七零八落的局面。 单说密信中提及的因着前湖宁知府章耀文举办的宴会,九成原湖宁官员都被冰雹砸伤,致使皇帝这边的人能够无障碍地、及时填补各个空缺,李福就觉得不可思议。 想想那时候的场景,李福又有些想笑。作为伺候了陛下几十年的老人,他是真的能理解、为什么沉稳如自家陛下,也会有当场喷出茶水的那种失态之举。 能不失态吗?自己这边还没出手呢,敌对方就率先干掉九成己方的人。 这么大的一份贡献,李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若不是知道这个章耀文不是自己的人、也知道他那样做只是为了和李广德划清界线、省的被拖累。李福都要怀疑章耀文是自己的人了。真是的,这一切来的匪夷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了,最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不过几天时间,争议了这么些年的顺安马场和西南边军终于再次回到陛下的手中。这真是多大的喜事啊! 想到这里,李福觉得自己要不也去给那个李家小子立个牌坊、供起来了。太他娘的神了! 之前,陛下和他还在疑惑这时候的稻秧、割下来有个什么用。如今,可都明白了。可就是明白了,他们才更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人吗? 再次瞥了瞥下面的众人,李福心里鄙视了一番,真是无知者无畏啊!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在这里嚷嚷! 当然了,此时的下方朝臣中,也不都是那些争执的面红耳赤之辈,也有冷静地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 站在最前面的丞相高德阳、就似没听见这身后的嘈杂声一般,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 自从几天前,西南总督张康宇上奏朝廷的奏折抵达京城后,高德阳震惊的同时,便是深刻的反思。他可还记得那天之前的御书房中,因着陛下的召见和询问,他对白景堂的评论和指责。甚至,他与信王的争执,也都是围绕着冰雹的话题而展开的。 不想,只过了一天,他就被打了脸、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湖宁竟然真的下冰雹了、而且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冰雹。事情的一切竟然都真是按着白景堂之前的所说、进行着。 第两百一十三章 反对 怎么可能呢?高德阳觉得当时的自己完全被镇住了,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呢?这样的事也能预测?高德阳迷茫了。若不是坚信张康宇不敢拿奏折做文章,高德阳甚至觉得自己都要怀疑张康宇奏折上的真伪了。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高德阳忍不住地问自己。可这跟自己老有关系吗?这分明是那白景堂太厉害了的原因!窥视天机啊! 有了这样的想法,高德阳对于瑾成帝宣布已恢复白景堂陵昌伯的身份的时候、哪里还有半点异议?这救了湖宁一府百姓性命的事,白景堂的确该得到这样的赏赐。 眼睛瞥了瞥那边争论不休的众人,高德阳心里鄙夷不已。真正是不知所谓,不说白景堂此番那般大的功劳;便是陛下已经发出去的旨意,哪里又是那般可以轻易收回的? 想到此,高德阳直觉自己对瑾成帝的认知又上了个台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圣旨竟然就已经到了西南?难道陛下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预示到西南会有这样的大事发生?还是西南一切、其实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想到此,高德阳直觉地站直了身子、神情也就越发地恭敬了。眼前这位年轻帝王,胸有丘壑、可不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主。可怜自己身后这一个个闲命长的,竟然还闹着让陛下收回旨意,尤其是那个宜宁候李振风。 话说此时的李振风、虽嘴上叫喊的厉害,但心里可是怕的要死。今日早上究竟怎么回事?他到现在还莫名其妙着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今天自己正像往常那般点卯应差似地站在朝臣中,想着昨日在春风楼听到的那管声音,心里痒痒的。那声音真是…真是酥到自己的骨子里去了,可恨自己提出想要见见,那春风楼的管事却一个劲地推脱、不让自己见人。哼!还不是欲擒故纵、想提高价钱? 真是狗眼看人低、李振风觉得自己好歹一个侯爷,昨日里就那么走了,着实不甘心、正想着今儿怎么着还得再去、要向那管事要人时,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白景堂。 白景堂?李振风浑身一振、觉得可能是自己听岔了。那个被贬为庶民的白武夫?怎么可能?现在可是早朝期间,哪个煞风景的提到他的名字。 可随着接下来、那个煞风景的陛下的宣布,李振风觉得自己好像没听错,是白景堂这个名字。再次不确定地左右看了看,果然就见周围人交头接耳、议论的都是白景堂。 顿时,李振风呆住了,自己没有听错,他们谈论的竟然真的是白景堂、那个蛮不讲理的武夫。 等等,陛下刚刚宣布了什么?他的意思是?李振风有些紧张,刚刚陛下说白景堂什么来着。此时的李振风有些暗恨自己、刚刚那关键时刻怎么就走神了。不过,让他再开口问皇帝,他李振风又不是嫌命长。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的李振风,当即便仔细听着旁边人的议论。 待听得他们说话的内容时,李振风直觉得眼前一黑。满脑子都是那句话:那个白武夫竟然官复原职了?官复原职了? 这怎么可以?李振风有点想哭了。想想白景堂没有被贬的时候,自己憋屈的日子,李振风就觉得痛不欲生。甭看自己是个侯爷,对方只是个伯爷,可李振风却知道即使是对方的一个护卫、那都是敢甩脸色给自己看的、更别说白景堂本人了。赶上自己若是一点点不妥,那白景堂脾气上来的时候,训自己就跟训孙子似的。 想着自己好不容易过的两年随心所欲的日子,李振风是怎么也不愿白景堂官复原职地回来。尤其,自己这两年对老大家留下的那个孩子、从来都是不闻不问,这万一白景堂回来、质问自己,自己可不就死定了。 不、不,不能让白景堂官复原职、更不能让他回京。 抱着这样的想法,瞧着有不少大臣上奏皇帝“此举有失妥当、请皇帝收回成命”“那白景堂原本乃待罪之身、此举不过功过相抵而已”“……”等、抗议不应该给白景堂官复原职时,李振风立刻加入其中,而且还是嚷的最凶的那个。 李福:“……”哎呦喂,这位闹腾什么呢闹腾?自家那样的孙子都能给折腾的离心离德,这位竟然还有脸闹腾?瞧这情形,李福可真担心,这位爷说不得那天就作死了自己。 众大臣:“……”这宜宁候莫不是糊涂了,再怎么说那白景堂可是他的亲家啊。就算前些年两家有些嫌隙,可那大房、白家闺女生的孩子可都还姓李。想来以白景堂的性格,就算看在这几个孩子的面上,也不会为难你啊!你说你闹什么呀? 对于李振风的行为,那些提反对意见的大臣们,也直接被整糊涂了。他们之中或因某种利益、或因某些原因、才都不得不这样做的、不然谁闲着无事来质疑当今圣上、又不是不想活了。 可是这个李振风这个时候跳出来又是为什么呢?怎么瞧着比他们还上心、还卖力的样子? 以至于有些人、甚至还冒出莫不是这李振风其实是自己人的念头。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瑾成帝,眉毛都没扫一下,心里面却是了然。瞧着这一个个拿着他发的俸禄、享受着他给的荣耀、却都只顾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着法地算计自己呢! 收回成命?亏他们也敢想、敢说?这不是逼着自己出尔反尔、失信于人吗?这就是自己的臣子、东陵国的国之重臣? 瞥了瞥外面,瑾成帝的眼睛扫了一眼旁边的李福。 李福会意地点点头。自己安排在宫门口守着的人、刚刚已经眼神示意过自己了、那边的人已经等在外面了。 “诸位爱卿,”忽然,上座的瑾成帝慢慢开口,待见大厅中、众人都静了下来,才不疾不徐地道:“不知此番讨论、诸位可有商议出结果出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逼迫 见皇帝开口询问、吏部尚书葛榛左右看了看,见那群刚刚都还义愤填膺的围着自己的诸位、此时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时不由得心里暗恨。 只是,这个时候,别人可以不说话,但他这个吏部尚书却推迟不得。 当即,抬脚出列,葛榛低头回禀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此举不妥。毕竟,东陵开国至今,并无此先例。故,微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眯着眼睛,瑾成帝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下方的葛榛,没有说话。 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整个朝堂里的气氛显得异常紧张。 “臣有异议。”说着话,都察院左都御史杨迪出列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次湖宁天灾,满府百姓幸免于难,白景堂功不可没,应该官复原职。至于先例,难道满府百姓的性命还不值得的陛下开此先例吗?” “杨迪?”见是自己的老对头杨迪站出来,葛榛当下没好气地道:“禀陛下,所谓易功而赏、见罪而罚。只是,之前白景堂毕竟乃待罪之身,所以这功过相抵,何来立功之说?又怎谈官复原职?” 闻言,对面的杨迪嗤笑一声,颇为嘲讽地看着葛榛继续开口道:“白景堂之前的过错、不是已经因其被贬为庶民,而揭了过去吗?怎么这时候,又冒出了什么待罪之身?若是真按尚书大人这样说的来算的话,那么此时的朝堂上,恐怕也不会有大人您的身影吧!” “你……”被杨迪这话挤兑的一时哑口无言的葛榛,直气的指着对方,恨不得跳起来撕打对方一番、才罢。 虽没有明说什么事,但杨迪的话音刚落,众人便都了然地暗中眼神示意一番。这倒是,若是真按葛榛刚才的话讲,的确是这个理。 原来,二十几年前,葛榛出任江南府学督导时、江南发生的考场舞弊案。本来舞弊案在各朝各代都是及其严重的案件,作为主考的葛榛责无旁贷应该首当其冲地受到影响,但因着那次事件被发现的及时、未造成什么伤害、和有人出面相保,葛榛也只被罚两年的俸禄和闭门思过半年。 但对于力求完美的葛榛来说,那就是自己人生中不可磨灭、及无比痛心的耻辱。因着他如今的职位,很少有人敢当面提起。但如今,此事被杨迪当众提起,怎不让葛榛恨得咬牙切齿? “臣复议”见自己这方的葛榛被气的跳脚、却又无计可施的模样,御史徐正青忙出列,补充道:“此次湖宁事件,白景堂确有功劳,但臣以为张康宇、李广德居首功。陛下此举、却是有失公允,恐寒了其它人的心。故,臣请陛下收回旨意。重新分赏此次湖宁一众官员。”只要能阻止白景堂官府原职,怎么都行。 “臣复议”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此外,臣以为天象之说最是玄幻,白景堂此次不过误打误撞。所以,此时湖宁百姓能逃过此劫,全是因张康宇和李广德的功劳……” 一时间,似乎是逮住了皇帝于此次事件中的不妥之处,反对白景堂官原职的一众人、又开始闹腾了起来。 “娘娘”此时,皇宫里的一处宫殿里,急匆匆跑进来的明玉、顾不得额头的汗,忙附在女子耳边道:“前面已经闹开了,葛大人正领着一众大臣和皇帝对侍着、要求皇帝收回成命。” 微微点点头,女子没有说话。此时,她的心里全部被焦虑、不甘、及怨恨填的满满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次的事件实在是太意外了,谁能想到湖宁忽然出现那样大的冰雹?谁又能想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竟然也能被白景堂提前得知,并采取了行动。她的部署,她在湖宁的部署和心血全完了、全部都完了。 那个章耀文?女子咬牙切齿地恨恨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说没有半分功劳、听说办的那个什么诗会,反倒还帮了那白景堂好大的忙,真正是气死她了。 所幸,自己留在那边的人下手快,没有留下活口和痕迹。不然,自己这里又得是一番麻烦。 还有,想到明玉刚刚的所说,女子眼神更加的阴鸷。这个周怀瑾可真不简单,每每自己觉得高估他后、都会发现自己低看了他。 这个十几年前在她面前规规矩矩、如同透明一般的人,十年前、能够不动声色地坐上那个位置,现在还能将白景堂这颗棋子安排的如此恰到好处,真正是厉害的紧。 还有那个白景堂?也是个不简单的,原来两年前的一切竟然都是个局。想到此,女子忍不住暗叹一声,真正是无毒不丈夫,这白景堂也真是舍得,赔了一个儿子和自己的老妻,竟然还愿意为瑾成帝做事,真正是愚孝的可以。 不过,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有此打算的吧?毕竟,这不是瞒住了所有人吗? 妙、妙,这一招实在是真妙!原来,所有人都被他们给骗了。 可恨那白景堂之前在西南两年,那张楚竟然半点都不曾察觉,真正是蠢笨到家了。这样的人、这样蠢笨不堪的人、也敢肖想别的? 想起自己被关在这宫门里、消息闭塞,女子忙又对明玉道:“去,再去打听打听。让他们不要怕花银子。这按着日子上算,湖宁冰雹之事到了京城也该有几天了。既然如此,那咱们的这个皇帝又为什么要压着这样的消息不宣,非得等今天呢?我总觉得这一切,怕是还有什么其他内幕。”真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女子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手想到。 听主子的意思,这似乎还有什么更大的后续,明玉大吃一惊的时候,不敢有半点耽搁、忙站起身出去了。 金銮殿上,看着下面那些此时都跪在地上、逼迫自己收回成命的大臣,瑾成帝嘴角微勾。 自己不答应,你们就不起来? 好、好、很好!你们可要记住自己的话了,那就都别起来。 眼神微冷,瑾成帝放在御座上的手指不经意地敲了敲。 见状,一边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李福,忙冲身后打了个手势。 只见帘子后,一个人影一闪、随即便不见了踪迹。 第二百一十五章 打脸 因着金銮宝座上的那位、至始至终的沉默。大殿里,除了极个别、像信王等少数几位知情、或者像高德阳那样猜到接下来会有不一样的事情发生的人之外,那些或站着的、或跪着的众位,此时都觉得这大殿中的气氛诡异中、透着股压迫。 但上面的陛下不开口,他们又哪里敢说什么。对于站着的人而言,要他们说,陛下金口玉言,发出去的圣旨怎么可以因为你们的反对、而收回呢?那陛下成什么了?真到了那时候,发布这样朝令夕改圣旨的陛下,岂不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了? 所以,不提白景堂此次事件中的功绩,作为保皇党一派,他们是坚决维护陛下的名声和威望的。 再说,瞧瞧这次湖宁的冰雹事件,自家的陛下那是多么的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也不知你们这些人每天反对这、反对那地,折腾什么? 至于下面跪着的那些,心里也同样是思绪万千、同时还有些懊恼,暗悔自己今日这一举动是不是有些鲁莽了?若是陛下一直不开口,难道他们还要一直这样跪下去? 可随即,他们又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错,归根究底还是那个白景堂的错和湖宁这次意外的天灾。 当然了,嘴上不敢说,但内心里,他们还都觉得上面坐着的那位也有错、真是太过于一意孤行了。这样的的事情,一个招呼不打地就发了那样一道圣旨,这是根本就没有把他们这些老臣放在眼里啊。一切果然如宫里的那位所说一样,上面的这位皇帝可不是个恋旧的主,若是自己此时再不做些什么,这朝堂上以后哪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处啊? “报!西南八百里加急密报。”就在大殿里的众人各怀心事、思量着的时候,门外,这忽然的禀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闻言,众人一惊,心思电转地想着:又是西南那边的?还八百里加急?这?莫不是西南又出什么事了? 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的瑾成帝、对着一边的李福微一颔首。 得到皇帝指令的李福躬身应是,随即便一甩手里的拂尘,喊道:“宣…” 随着那背着文件的兵士被抬了进来,他身上的包裹也接着被当众打开,由一边的太监托举着、呈向金銮殿御座的方向。 不自觉的,周围大臣纷纷偷偷用眼神瞄过去,心中俱是惊奇不已,这什么奏折啊?怎么瞧着鼓鼓一包的样子啊。 随着上首皇帝的一声“念”字,只见下首太监打开其中一个奏折、徐徐念道:“臣张康宇启奏:今时湖宁,多事之秋。冰雹之后,畜瘟横行。湖宁境内、所有牲畜,无一幸免。顺安马场,亦在其中……” 什么…?不等这太监继续读下去,听到这里的众大臣们则已经嚷开了。刚刚还安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不清的大殿里,此时已经哄闹声一片。 畜疫?还有那顺安马场?这可怎么办才好?要知道这顺安马场可是他们东陵第一马场。若是这马场就这么没了,他们东陵的境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毕竟在场的都是在官场上混了好些年的老政客了,谁还能不知道这军马的重要性? 当然了,这个时候的众人也不管自己是哪个派系的了,都纷纷表现出团结一致的忧虑之情。毕竟,他们再怎么闹、那都是国家内部的矛盾。可若是顺安马场出了问题,那就影响到自己国家的安全了。军马、这样关系东陵国之安稳的重器,在战场上的重要性几乎不言而喻。 心情愉快地看着下面众人的表情,瑾成帝不禁想起自己昨天刚刚得知那顺安马场出事时、惊惧不已的神情;还有后来白景堂处理的结果后,自己的惊喜。 那样的一惧一喜,绕是瑾成帝这样沉稳的人,都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水深火热里走了一遭。 摸了摸鼻子,瑾成帝忍不住地想笑。今天,他也要让这群人体验体验一把那样的感觉。 瞧着下面的喧闹大有越演越烈的样子,觉得这热闹瞧的差不多的瑾成帝,给了李福一个眼神。 微微一躬身,李福点头应是,随即又一甩拂尘,开口道:“静……!” 伴着李福这一声悠长的“静”字,反应过来的众位大臣,也都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不过,大家的心里面却都是巨涛骇浪地翻滚着,这西南、甚至东陵怕是要变天了。 “幸天佑我东陵,新任陵昌伯白景堂得高人指点、高瞻远瞩,制秧草、医牛马。日余、疫除……” 后面还说什么,众位大臣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疫除”“疫除”这两个字。 这么说湖宁的畜疫已经除了!顺安马场也无恙了!这真是…真是…,不少老臣捂着自己的心口哀叹不已,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们都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个劲地“砰砰”地跳个不停。这个张康宇也是,一惊一乍的,想吓死他们不成? 啊?不对啊!可随即,头脑逐渐回笼过来的众大臣又讶然了。这白景堂是要上天了,不成? 瞧瞧这段日子,白景堂的所作所为,大家都呆住了。不说之前预测、应对冰雹的方法,便是此次整个湖宁府的马瘟,你竟然几天功夫就搞定了,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那可是瘟疫!瘟疫啊!还有,那个稻秧!制稻秧?制什么稻秧?那玩意有什么用? 一时间,众人觉得这张康宇省去的部分,怕是还有什么其它隐情吧。以至于,大家伙都打定了主意,等下了朝,自己还是要多打听一番的。 当然了,那些此时正跪在地上、逼迫皇帝答应他们收回旨意的大臣们,直觉得肠子都悔青了。今儿自己这脸,那真是打的“啪啪啪”地响了。 瞧着白景堂的这番功劳,他们之前到底为什么要想不开地阻止呢?就算这湖宁冰雹有李广德和张康宇可以担着,可这顺安马场,可是人家实打实地功劳啊!怎么就不能官复原职呢? 且瞧这情形,陛下怕是之前就知道了,正等着他们入坑呢?可恨他们之前还斗志昂扬地准备借此机会、压压这位年轻帝王的气焰呢。如今看来,真正是可笑至极! 第二百一十六章 猜到 不管这些人的心里是怎么的后悔、懊恼,此时,大殿中的其他人,那是半点注意力也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这个时候,众人的心思都被刚刚紧接着的第二封密信的内容给镇住了,包括瑾成帝本人。 虽说昨天,瑾成帝已经收到了项亘发来的关于湖宁的大致情形的消息。也从侧面了解到张康宇的奏折就是今日的早朝点到达,所以,他才会就着今日的早朝宣布之前湖宁冰雹和委任白景堂的事,但却委实没有想到,张康宇的奏折里还带有这样的一份惊喜。 西南边军!争议了十几年、由开国大将黄韦一手管治了几十年的西南边军,终于回到了朝廷手中;而且还是由黄韦大将军亲手上书、交付皇上的。 这…这…?看着那装载着兵符的木匣子、慢慢呈上去的时候,众人直觉得心中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澎湃之情和不可置信。这真是…无法言语的情形啊! 西南边军的这一回归,等同于切断了西南、乃至于东陵那些不臣之人的异心。当然了,若是对方抱着以卵击石的自杀心态,则又另当别论。 于朝廷而言,这真正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同时,众人心中也回过神来,为什么他们刚刚瞧着那包裹一副鼓鼓囊囊的样子,也为什么那背着包裹的兵士、因着连日的奔波、虚弱地被人抬进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死死护着的包裹姿势。也不看看那里面是什么、可不得这么护着吗? 哎呀!可随即,众人又直觉得一阵后怕,这也太惊险了。你说这张康和黄老将军的胆子也太大了,这掌管西南几十万边军的兵符、竟然就这样地呈了上来。甚至,有人还忍不住地想着,你说这要是半路,那些图谋不轨的人若是…… 唉!不想了、不想了,太让人觉得后怕了。好在,众人又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上天保佑,没出什么岔子。想来,那些图谋不轨之人也没想到黄老将军会这样做吧! 可接着,众人就肯定了,可不是没想到吗?谁能想到这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湖宁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瞧他们今儿这早朝上的,到现在,大家的心里都还是一种忽上忽下、没落到实处的感觉。瞧瞧这一件件、一桩桩的,哪一个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厉害? 而且…似乎还都是跟白景堂有关的?有人忍不住地嘀咕道。瞥了瞥一边还跪着的那些人,站着的好些人都非常不客气、且不厚道地笑了。 说实话,他们现在都有点替这些人感到尴尬了。瞧瞧这一个个的、之前跪的那是一个理直气壮、理所应当;可现在,一个个地都耸拉着肩膀、低着头,完全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真是的,有些事,殊不知一旦跪下去,就别想那么容易地站起来。 至于,什么不合规矩、没有先例?是啊,是没有先例,不说他们东陵国,便是整个天下,古往今来,也没有听说有谁记载过有这样未卜先知、料事如神的事情,好吗? 瞧瞧人家白景堂的功劳,官复原职怎么了?不说别的,单就其救了顺安马场一众军马的份上,也应有所奖励。何况还有那满府百姓的性命和西南边军的接管、及黄老将军的举荐? 真是的,想起黄韦在信中提及的“得益于白景堂的外孙子李元宁的未卜先知、白景堂的未雨绸缪、各项调度等,……解湖宁府和顺安马场于危难。故,举荐白景堂接管顺安马场和西南边军统帅”的话语。这些平日里一个个自觉都是聪明人的大臣们,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李元宁的未卜先知?究竟什么意思?跟白景堂的外孙子李元宁有什么关系?李元宁?李家的小子?宜宁候府李家! 顿时,自觉找到答案的众人都看向了宜宁候李振风,指望着这位之前闹腾的厉害、之后又一副鹌鹑样的纨绔侯爷能给个解释。 然而,一切都令大家失望了,面对众人的疑虑,李振风也是一头雾水。干什么?都看着他做什么?他又不是那爱出头的白景堂。 对,都是这个白景堂惹的祸,还有大房的那个兔崽子,像他外祖父一样、也是个不安分的。不然那黄老将军的信中怎么会提到他?赵氏果然没有说错,这就是个祸根!李振风恨恨地想。 还未卜先知?未卜先知个屁!想到这,李振风心中直觉更加的气愤,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去西南、或是早早派人将他接回来。可随即,瞧着周围那些望过来人的眼神,电光火石之间,李振风眼睛一亮,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他好像…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是,只是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 而不远处,离着李振风几步开外的新晋礼部左侍郎张清和却是心如明镜,果然是宁儿。那个人人称颂的“仙童”,果然是宁儿那孩子! 相比较朝堂上此时诡异莫名的气氛,后宫的一处宫门里,不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良久,将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摔得差不多的时候,女子愤恨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一边的明玉只能心里叹了口气,果然,主子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虽说那几十万的边军之前由黄韦管着、也不会到主子的手里,可那也不在皇帝的手里啊!更何况,按她们之前的想法,这支军队最后应该是由湘王接管的。至于既然是湘王的,在她们看来,主子若是开口,那也就等于是主子的了。 可如今,却不一样,这支军队成了当今陛下手里的砝码。这样算下来,一来二去,她们损失的可是双倍。这样的情形,怎能不叫主子气愤不已。 “主子,要不要写信去问问……”下面的话没说完,明玉便在女子吃人的眼神中,闭紧了嘴巴。 “问有什么用,一辈子都是这么优柔寡断、举棋不定,一会儿要顾忌这个、一会儿又要在乎那个。哼”说道这里,女子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地嘲讽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面面俱到的好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眼热 “这么说来,那个最近一段时间,人人口中称颂的小仙童、竟然是宜宁候府大房的那个孩子?”须臾,强自冷静下来的女子、忽然皱着眉头、似不可思议般地开口问道。 “根据前面递来的消息,奴婢觉得应该是的。只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一边的明玉、同样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不是都说那孩子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吗? “呵!”良久,女子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这赵月娥简直活过头了,枉她自诩手段了得、说什么那宜宁候府一切事宜尽在她的掌控中。不想,竟然被个孩子耍的团团转。”也难怪那白景堂竟然会放心、把这个孩子留在宜宁候府里。 “娘娘,奴婢觉得这…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啊。”思索了一会后,明玉不由地开口道:“您想啊,这孩子是打哪里学来的这样的本领呢?就算有那袁目教导,可这孩子再怎么聪明、伶俐,也不可能避过所有人的耳目吧?若说在陵昌伯府时,那赵月娥没有发现倒也可以理解。可再怎么着,在宜宁候府,那赵氏怎会一点察觉没有?何况还有……” “嗯,你说的对”女子点头应着明玉的话,眼睛里的疑惑也越来越深。因着袁目的在意,这孩子的天能他们暗中测过,平淡无奇。可如今却…竟然到了这般神鬼莫测的地步?这一切又都太匪夷所思吧! 的确,即使这个孩子真的天份极高,又有袁目的一旁教导,可他也没有那个时间、精力啊!便是如她自己这般的天能出众者,未有小成前、也是溪流不断、百炼成钢。哪有像宜宁候府李家这小子、嬉笑玩闹间便已大成的?难道是袁家那边还有什么不可知的速成秘法不成? 不、不对,几乎是立刻的,女子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袁家真有什么秘法,不说祖母怎么会不知道;便是他们袁家、也绝不会用在这个李姓外人的身上? 想起自己听来的关于袁家祠堂寒潭里的那朵金莲,女子默然了。难道真是这个孩子的原因? “娘娘,您看我们要不要做些…”见自家主子越来越凝重的神情,明玉斟酌着开口道。 “不用!”抬手打断明玉接下来要说的话,瞥了瞥她疑惑的眼神,女子冷笑一声、随即好整以暇地道:“这次的事情,姑婆和鸣儿那边,只怕比我们还急。目前的情况,一动倒不如一静。”说到这里,女子似想起什么,忽然停下来,对明玉道:“鸣儿这孩子自小聪慧,这也是当年为什么王家那么多孩子、在只能带走一个的情况下,姑婆选择他的原因。 之前我们在西南那边动的手脚、怕是瞒不住他。等下,你吩咐下去,让西南我们的人、原地待命、不要轻举妄动。凭我对张楚的了解,这一次,他吃了这么大的亏,说什么也会想方设法地扳回来。 这其中、就怕鸣儿动了什么心思,打着对付白景堂的名头、铲除异己,对我们的人下手。” “……是、奴婢等一下就去安排!”虽说王家那边还有自己的亲人,但自从自己跟着主子的那天起,自己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而是主子的人了。 对于主子和那边的事,撕破脸是迟早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有些事情,既然打定了主意,也就没有迟疑的必要了。 大殿里,由于黄韦老将军的一句话、使得反应过来的众人,立刻将这段时间那位众人口中的小仙童的所有事迹、都串联在了一起。随即,思考过后的众人、立刻就觉得自己悟出了什么。 真是想不到啊!原来那位小仙童竟然是李振风的孙子!那个一向不被李振风待见的大房的孙子。 这样想着,众人看向宜宁候李振风的眼神里,便带上了赤裸裸的羡莫嫉妒恨了!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 真是的,这个老小子、命也太好了吧!所以说,有的时候,你说这人不服命、还不行。 瞧瞧就这么个二五不分的混账玩意,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先不说,这宜宁候小时候的生活条件那是多么多么优越。 单说这老小子小时候,闯祸了,不同于自家出了事、先打一顿自家孩子的父母,人家那一对父母都是上赶着上前先给儿子撑腰、再给儿子擦屁股的,好吗? 毕竟,谁让老宜宁候就这么一个儿子呢! 成亲后、一样没闲着的这货,更是作死般地勾搭上妻子的表妹赵氏、气死了原配待产的妻子、袁家的女儿。袁家的女儿啊! 要知道这事发生后,京城多少吃瓜群众都幸灾乐祸地等着、看着,这一次,他李振风总会吸取一点教训了吧。哪知,人家爹娘给力,一阵哭拜相求,使得袁家人便看在孩子的面上、放过了他。 后来,老宜宁候夫妇走了,大家瞧着李振风也不知是不是之前折腾够了、还是觉得没有爹娘护着、不敢折腾了,总之老实了许多。 可就在众人觉得这宜宁候府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家主的无能,慢慢地消沉下去时,谁曾想,临了临了,李家那个一向不受这宜宁候李振风待见的大房的孩子,竟又是以这样的方式崛起了。 真的是崛起啊!众人忍不住地叹了口气想。这个恍若腾空冒出的孩子,不经意间的几件事,就是狠狠地震惊了东陵所有人。 瞧瞧这三个月来,从之前的京城大雨说起、到如今的顺安马场,这哪一件不惊世骇俗?不丰功伟业? 真是的,他们都有点嫉妒了。你说,这么个了不得的孙子,谁人不眼馋?谁人不嫉妒? 只可惜啊!这小子姓李。真他娘的给他李振风长脸了!能不长脸吗?只要这孩子一天姓李,这就是他宜宁候府李家的事、就是他李振风的荣耀。 瞧瞧对面,没见李振风这老小子,早一改之前的颓废,挺直腰背、得意洋洋的样子吗? 心里不屑地撇撇嘴,有些人甚至还忍不住地嘀咕暗道:知道你高兴、可也不用那么得瑟吧!小心乐极生悲! 第二百一十八章 恼火 其实在场的大臣们的确没有想岔,此时,李振风的心里可不正洋洋得意着呢,而且还是那种想要仰天大笑、顾盼自雄般的得意。 也得亏这是在朝堂上,不然以这李振风的性子,可是真的会干出那种跳起来、嚷得天下人人皆知的事情。甚至说不得再来两句:怎么?不服气啊?老子知道你们看不起自己,可没办法呀!谁让我孙子争气呢! 此时,正得意忘形的李振风根本就忘了、不久前的他还在心里狠狠咒骂了李元宁的不安分;也完全忽略了自己平日里根本就没有关心过大房那个孩子的一星半点;甚至于,也没想到、若是大房的那个孩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根本就认不出的事实。 如今,他的脑海里,全是李元宁做的那些事、及那些事可能会给他带来的好处利益。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仙童啊!那个小仙童!那个世人口中无所不能、未卜先知、于国有大功的仙童啊!是他宜宁候府的孩子、是他李振风的孙子。哈哈哈,他李振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看你们哪个以后还敢嘲笑自己,哈哈哈…… 这些年来一直被人无视和蔑视的李振风,自觉今日的早朝就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处于各种幻想中的李振风,真是越想越激动,以至于在皇帝开口询问派谁去西南传旨、慰问比较好时,平日里透明人李振风便想也不想地出列、毛遂自荐。 在他的认知里,自家的孩子出了这么大份力,这样的事自然非自己莫属! 甚至于,似乎是为了特别提醒在场的众位大臣及皇帝,李振风还特别强调地解释一番道:“这样,老臣也正好可以把宁儿那孩子带回京城,一段时间不见,也怪想念那孩子的。” 众大臣:“……”哎呀!这货也太不要脸了。当谁是傻子吗?瞧你现在喊的这亲切劲,以前可没见你对你家大房孩子有这股亲热劲。想到这李家大房孩子之前的名声,众人就更鄙夷了,那样不堪的话语、可是从你宜宁候府传出来的。 如今,瞧这孩子出息了,就“宁儿”“宁儿”地叫了,还“怪想他的”。尼玛,众位大臣被恶心的都想骂人了,以至于在场的这些饱学之士、刮肠搜肚也没能找到一个词、能完美形容李振风这番“不要脸”的行为。 不过,也有些人心里明镜似的,觉得这李振风必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瞧着今日的情形,这番的功劳,如今谁还敢质疑白景堂的官复原职?有那个白景堂在,他们可不认为这李振风能占的了什么便宜。 对于宜宁候府的情况、同样了熟于心的瑾成帝、也被李振风这样的厚脸皮给镇住了。这真是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一时间,瑾成帝甚至有些好奇,老宜宁候那样的人物、怎么就能教养出这样无赖的儿子的。 不过,对于这样的人,瑾成帝也不是没有办法,当下,瑾成帝嘴角微勾?薄唇亲启、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 闻言,正自觉理所当然、且又翘首以盼的宜宁候,顿时挺直了腰背。瞧瞧,果然是时也运也,他李振风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 尤其,此时的李振风只要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代表朝廷去慰问、安抚西南之地的百姓,就觉得激动异常、又觉得威风无比。 “那就由礼部左侍郎张清和上前听旨……”上首御座上,传来皇帝淡淡的声音。 已经做好接听圣旨准备的李振风:“……”这是什么意思? 周围的大臣:“……”呵呵呵,一时间,众人忍笑忍得脸疼。瞧这脸打的?他们都不忍直视了。不过,心里面,众人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活该。 伴着皇帝的一句“退朝”及众人“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呼喊声,这个东陵最具争议、和神奇色彩的早朝就这样结束了。 徒留下之前跪在地上、逼迫皇帝收回成命的那些大臣们、和被皇帝无视的李振风。 看了看前面那些鱼贯而出的大臣们,及空旷的大殿里,此时正尴尬地跪着、不知是站起来好,还是继续跪着的大臣们,唯一立在那里的李振风,终于慢慢地回过神来。 他这是被拒绝了?而且还是被当众拒绝了!尤其在他以为自己今后的人生将会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时,被皇帝就这么拒绝了!连个眼神都没有扫一下地、就那么地被拒绝了!跟这群地上没眼里劲、没好命的老家伙们一样,被拒绝了!可是,为什么呀?他跟他们又不是一路的。 最最可气的是,皇帝竟然安排张清和那小子去,这不是打自己脸吗?哦,不,这就是打自己脸! 赤红着脸、张着嘴、干瞪着眼,李振风死死地瞪着前面那个和周围人边走、便客气地说着什么的大女婿——张清和。是他,就是他,是他抢了自己的这份功劳。 只是随即,李振风又泄气了。自己还是命不好,不然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女婿。想想,别人家都是女婿敬着老丈人,偏到他这里,平日里,这个女婿却是眼风都不扫他一下。更甚至,李振风还在心里伺候了一下袁目的父亲,自己的大舅子袁正,都是你给找的好女婿。 带着满腹的情绪,李振风恨恨地瞪了地上的那群还跪着的人,一甩衣袖走了。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 坐进了自己的轿子,此时的李振风完全没有了早上来时、信誓旦旦地要去春风楼找那老鸨的心情了,满脑子全是张清和抢了他去西南差事的事。甚至于,进一步的,半点自我觉悟没有的李振风竟然还担心张清和的这一去,会不会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破坏宁儿那孩子和自己的感情。 透过轿帘子,眼见一路上的行人,竟然敢对着自己这边的轿子、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李振风心里一阵恼火。自己再怎么不济,也是个侯爷,是你们这些贱民能随意嘲笑的吗?真正是岂有此理! 第二百一十九章 传开 当即,扬声吩咐轿夫们停下来后,李振风便准备命自己的护卫抓几个人过来、教训教训。 耳边却忽然传来那边的说话声,尤其是其中的“宜宁候府”几个字,显得那样凸出。李振风一愣,摆手示意自家的侍卫退下,自己则立在一旁凝神细听起来。 “不是说那个宜宁候府李家大房的孩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吗?怎么会是那个小仙童的?没搞错吧!” “怎么会搞错?听说这消息是从今日散朝回来的官员中传出来了。至于你说的那个传言,也不看看,那宜宁候府谁当家。你们呀,”说着话,此人还特意四处看看、随即压低声音道:“你们可别看那些候府伯府的、面上多么光鲜了不起的样子。其实啊,这些府里最是杀人不见血、黑着呢。” “就是、就是…”闻言,一边有人忙附和道。说完这话,此人似乎是像知道什么内幕般,招着手、示意周围几人俯首过来道:“听说那孩子的祖父宜宁候当不得家、做不了主,家里的一应事宜全是那侯夫人把持。至于那传出的名声,你们想啊,这又不是自个的亲孙子,可不得死劲地诋毁嘛?” “……” 这些人再说什么,一边听着的李振风已经完全不在意了,耳边全在回荡“宜宁候当不得家、做不了主…” “候夫人把持……不是自个亲孙子,可不得使劲折腾。”等几句话。 胸口剧烈地起伏,李振风直觉的自己知道了真相。难怪皇帝不让自己去西南,原来根子在这里呢。 想到大房那孩子之前的名声,还有府里方夫子对李元宁的评价,李振风直觉心中一团怒火、无处发泄。这群混账,都是你们害的。想他一个绝顶聪明、天纵奇才的孙子,竟然被你们说成朽木不可雕的蠢才,可见你们这些人的用心之险恶、心思之歹毒。 尤其,作为宁儿嫡亲的祖父的他、一时不察,被你们蒙蔽,导致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那孩子。 越想,李振风便觉得越是那么一回事、心里也就越认定自己没错,自己也是受害者。 当然了,基于这样的想法,李振风对于自家的候府及赵氏也就越来越不满了。 再加上李振风忽而想起、上次自己让那赵氏派人去接宁儿回来的事,成了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不得自己突突突地跳个不停的脑袋,李振风恍然大悟:原来,不仅仅在朝中,连在府里、自己的话也是没人听得。 好、好、好!今日,他就要让这府里的人知道,这宜宁候府到底谁当家。 许是因着李元宁所做的事情、太过于惊世骇俗。这“小仙童”的影响力自然也就不容小觑。 散朝后,不过个把时辰,京城的大街小巷便都已经传遍了:宜宁候府大房的那个孩子、就是大家口中的那个仙童。 自然的,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一向在京城默默无闻的宜宁候府,顿时成了人人争相询问的热门话题。连带着这宜宁候府是如何发迹、发展等一些陈年旧事、外加隐秘之事,也以不同的版本流窜到满京城的百姓中。 只是,不管这别的事情的版本如何,但李家大房的那个叫李元宁的孩子、是如何地受尽委屈、如何地忍辱负重、又是如何地暗自跟着自己的表舅袁先生刻苦学习,以至于终成大器等的话题,倒是出了奇的一致。 立时,众位听众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幅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如何地不畏艰难、力求上进等场景。心里面顿时对于宜宁候的继室夫人赵氏、连带着那一府的一众人都从头到脚地伺候了一遍。这真是黑了心肝的啊! 甚至于,因着对赵氏的憎恨,众人还挖出了李元宁的母亲白氏的那件事。 此时,众人肯定地想,这必定是个陷害。至于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就冲着宜宁候继夫人那样的品性、这必是她干的好事,为的不外乎是好方便欺负一个没有母亲护着的孩子,还有那世子之位。 这样一想,众人忽然又心疼起李元宁来,这个小仙童真是太不容易了。果然是个有大造化的,这样都没被那赵氏害死。同时又暗暗庆幸,得亏那孩子没事,不然他们哪里又能享受到她的那些恩泽。 这些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以至于,礼部左侍郎的府上,在家逗着宝儿的李云梦都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你说什么?”神情惊惧地听着家里出去采买的婆子、激动地讲述着这些事情,李云梦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开口道。 “夫人,真的。那个小仙童就是咱们家的表少爷。外面都传疯了,说什么……”见李云梦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话,婆子有些着急地跺着脚道。 她可是知道的,这表少爷就是自家夫人的心头肉,和府上的大少爷、二少爷不分彼此、甚至还要疼着些的。 这不,她一得到消息,就紧赶慢赶地回来,指望着把这第一手消息告诉夫人。一来让夫人高兴、高兴。二嘛,能讨到赏钱就更好。只是,她怎么瞧着夫人的神情有点紧张?害怕的意思啊! 摇了摇头,婆子立时否定了自己,必是自己理解错了。夫人这该是惊着了。 能不惊着吗?仙童啊!人人称赞的仙童,未卜先知的仙童,救了无数人身价性命的仙童,竟然是自己的侄儿。换她,她也会呆住的,不是吗? 对面的李云梦的确惊住了,一方面,她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的。另一方面,她又怀着一丝期盼:这不会是真的,宁儿那孩子怎么会有那样大的本领? 在这两种想法的冲击下,李云梦忍不住地抚了抚额头、直觉头痛欲裂。可脑袋像不受控制般地闪出丈夫前些日子同自己说的话,李云梦顿觉心里苦涩连连,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边的宋氏也是一脸的惊讶,直觉这婆子是不是听茬了。这怎么可能?那个人人口中称赞不已的小仙童,竟然是丈夫的表弟。 第二百二十章 证实 在宋氏的印象里,丈夫的这个表弟一直都是那副乐呵呵、笑眯眯的神情,哪里有半点受尽委屈、忍辱负重的影子。至于那什么刻苦专研、宋氏觉得就更不可能了,她自己就不止一次地听过自家丈夫感叹、婆婆太过于溺爱表弟,放任他整日里游手好闲、一事无成、连书都不读的事。 宋氏实在不敢置信、这样的表弟会是那个人人口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仙童”吗? 只是,想起丈夫的表舅袁先生的确只亲近表弟一人;这几个月来,表弟的行程踪;三个月前的京城大雨,还有百香坊送来的那些铃木香,宋氏觉得这一切似乎……好像……都对上了! “母亲?”正准备和婆婆说说自己看法的宋氏,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婆婆略显紧张的神情,心里奇怪:婆婆的这副反应实在有悖常理。 被宋氏这一声呼唤、给惊回神的李云梦,抬头对着宋氏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随即,摸了摸一边趴在椅子上、正专心致志地玩着九连环的孙子,李云梦心里叹了口气,若真是宁儿这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一边的宋氏窥视着李云梦脸色不对,只以为婆婆这是被这件事惊的没有回过神来,毕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不是吗? 当即,宋氏便笑着道:“说实话,这样的事情,不说母亲有点意外,便是媳妇到现在都还懵着呢。”说完,宋氏还故意板脸、对着那采买的婆子道:“你可是打探清楚了,确是咱们家的表少爷?” “哎吆,奶奶这话说的,老婆子我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没打听明白的事、来糊弄您二位啊!”闻言,那采买的婆子忙开口辩解道。 见此情形,宋氏这才笑着对李云梦道:“母亲,瞧这情形,这可真是表弟无疑了。不若,等父亲和大爷回来,一切自然明了……” “看来母亲这边已经听说了。”这边,屋里婆媳二人正说着话,忽听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爹…爹…”听见这个声音,宝儿一把抓起手里的九连环、转过身,冲着门口边喊、边挪着小短腿。 “哎呀,宝儿想爹爹了!”高兴地冲着奔着自己过来的儿子伸出手臂,张志迢笑道。 “分明是想他祖父了,对吧,宝儿?”后面紧跟着进来的张清和一把抱过地上的孙子,开口道。 不满地看着将自家儿子截胡过去的亲爹,张志迢正想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却见自个儿子正兴高采烈地一把抓着自家父亲下巴的其中几根胡子,边拽还便喊“祖…祖…”,顿时,张志迢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摸了摸鼻子,张志迢觉得,既然父亲要抱宝儿就抱吧!他可是记得这小东西人不大,手劲可是不小,尤其抓什么就喜欢掐着一点点地抓。想起上次自己抱着他时,被这小东西一把抓住了鬓角的几根头发,如今想想,张志迢还觉得头皮一紧。 “哎呀,别抓祖父胡子,宝儿,乖,别抓祖父胡子,嘶……”本来还挺得意从儿子手里抢过孙子的张清和,一不不留神被自家孙子这么一抓,立刻疼得抓着小家伙的手、示意他放手。 却不想,他的这番行径在懵懂的宝儿眼里,却是祖父在和自己玩耍。顿时,小家伙撒欢了,嘻嘻哈哈地手上一个用力、在张清和怀里使劲蹦腾,惹得张清和又是一阵诱哄、求饶。 被这祖孙俩这么一闹,本来还心情沉重的李云梦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当下站起身、走到张清和身边,狠狠地瞪了眼自顾自坐在一边的儿子一眼,颇有点你就看着你爹的胡子被你儿子拽、也不拦着点的意思。 接过张清和怀里的软萌小孙子,李云梦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小手、惹得小家伙又是一阵大笑,才将他递到宋氏的怀里。 而回到宋氏怀里的小宝哪里安静的下来,直冲着张清和、一个劲地嚷着“祖…祖…,拽……”。 “可不能再来了,不然祖父的下巴就被你给扯掉了,呵呵…”刚刚吃过苦头的张清和哪里还会自讨苦吃地送上门,只是用手捏捏小家伙的鼻子,说道。 瞅着自家儿子撇着快要哭泣的小嘴,宋氏知道公爹和婆婆、丈夫接下来有事要相谈,便抱着宝儿退下了。 “可真是宁儿?”挥退了丫鬟下人,李云梦示意自己的贴身管事嬷嬷王贵家的、守在门口后,开口问道。 “是宁儿!”放下手里的茶水,张清和惬意地舒了口气,肯定地对李云梦开口道。 半响,许是在消化今日所知道的一般,张清和才又接着对李云梦道:“你是不知道,宁儿这孩子有多厉害。”说着,张清和还颇为感叹地道:“咱们宁儿这一次,可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 说着话,张清和便将今日那跌宕起伏的早朝,及下朝后,李福公公特地告知自己的事,一并讲给妻子和儿子听。 一番话,只听得屋中母子二人瞠目结舌,这…这真的是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宁儿(这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表弟),确定没搞错? 京城大雨?铁矿石?海中风暴?鲛鲨?冰雹?顺安马场?这…这莫不是…在说笑呢吧? 尤其是李云梦,心里的思绪不断翻滚着。她自小和舅家就特别亲,是以,对袁家内部的事也有所了解。这番出神入化的本领,便是鼎盛时期的表弟也未必有吧! 一点儿也不意外这母子二人的反应,张清和笑着摇头道:“今儿这个半天,我就是在这样惊涛骇浪的惊讶中度过。”说着话,张清和又抿了几口茶水、没办法,自己也是要压压惊的,好吗? “只是,”一边的张志迢,忽然疑惑地开口道:“宁儿从哪里学来的这样本领?表舅不是不问世事了吗?还有,表弟又是哪里来的时间学的?”这的确是个问题?只是这些问题,怕只有李元宁和袁目才能回答吧! 提起袁目,张清和觉得自己也是一阵头大,袁目的离京,他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第二百二十一章 告知 心里叹了口气,张清和强按下心里之前的那份思绪。不管怎么说,瞧着今儿这个情形,白伯爷官复原职,总归是好事。 尤其是宁儿,这孩子如今这般有出息,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枉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这孩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却原来是他误会了。 瞧瞧,这孩子如今的这般本事、这番造化。 想起今日退朝时,自家岳父李振风的脸色,张清和心里多少有些痛快。对于这个一向拎不清的岳丈,张清和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他可不是那些死读书、讲究个什么愚孝之说的书呆子。尤其,妻子的舅舅袁正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只是无视他,张清和觉得已经是看在他名义上、还是妻子父亲的面子上了。 有些时候,张清和真怀疑自家岳丈这样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毕竟,听妻子以前说过,老宜宁候夫妇可是很睿智、明理的人。很明显,这位现任宜宁候则是完全长偏了。 而且,瞧着今日那宜宁候的做派,可是一点自我觉悟都没有,在朝堂上就已经要借宁儿的势了。 也是,宁儿如今不过刚过总角之年,便有此成就。以后的前途只怕不可限量,这宜宁候有想法也正常。 随即,张清和又叹了口气。这般出色的孩子,若是自己的妻弟,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吧! 这么一想,张清和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宜宁候府的世子之位一直就是妻弟心中的一根刺。而妻弟的死,也是妻子心中的一根刺。 其实按张清和的想法,为了个世子之位?大家争得头破血流。最后甚至连命都丢了,何苦呢?不如,凭着自己的本事挣一份属于自己的家业,来的实在。 这话,他很多年前说过。只是,因着妻弟的故去、这番话,对着自己的妻子,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一环接一环,张清和可是知道妻子姐弟之间的感情有多好的。 这么一想,便是张清和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妻子会不会因为宁儿如今的造化,有了别样的心思。 毕竟,在他们姐弟俩的心中,那赵月娥不仅是害死自家母亲的凶手,还是鸠占鹊巢的元凶。这宜宁候府该是属于李元柏这一房的。 “此番,我受皇命去西南安抚、慰问。说不得,还得将宁儿那孩子带回来。”斟酌了一下,张清和瞥了眼对面的妻子,继续开口道:“毕竟,以宁儿如今的能力,陛下也不可能无视。” “不可能无视?”闻言,李云梦心里一抖,有些喃喃地问道。 “这是自然。”一边的张志迢此时也笑着道:“表弟既然有这份本领,陛下自然是要重用的。不然,圣上也不会特地让父亲前去传旨,还让李公公特别告知一番。”心里却有些疑惑,怎么他觉得母亲的神情似乎有些反常。 表弟有出息,这难道不是件喜事吗? “确实如此。”没有错过妻子一瞬间的紧张,上首的张清和同样按下心中的疑惑、不动声色地附和道。 “重用?”儿子的这番话和丈夫的肯定,直接击碎了李云梦的最后一丝希望。 是啊,宁儿既然有这份能耐,皇帝又怎么会坐视不理。 只是,宁儿的身份,这十几年来,李云梦又一次感叹,宁儿若是个男孩子、该多好啊!或者,她当年就不应该那样说。 不、不,随即,李云梦又否认了自己。即使重来一次,面对即将撒手人寰的弟弟,她还是会那样做的。 可如今,当年的因,却又是会害死宁儿的果。若是可以选择,李云梦宁愿自己来承担这一切。 不如,李云梦想着,若是…让宁儿找些借口、拒绝为皇帝所用? 没等继续想下去,李云梦自己就深深地打了个冷颤。手指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袖,她知道,没有哪一任皇帝、会允许有这番本事的、且不为自己所用的人,活在世上。 一直留意李云梦神情的张清和,看着妻子那焦虑不安的神情及攥着衣袖的双手,忽然有种诡异的感觉。以前的一些不经意间的疑惑,在此时,得到了无限地放大。 眯了眯眼睛,张清和非常地肯定、妻子必定隐瞒了自己什么,而且还是和宁儿有关的。只是到底是什么呢?张清和有些疑惑了,同时也不避讳地、直直地看向李云梦,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夫妻几十年,双方眼神一对视,李云梦哪里还不知道丈夫的意思。 也是,这块压在她心底十几年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当下,调整了一下语气,李云梦便将当年白氏生产,李元柏半路遇袭、及临终遗言,自己的安抚,一一说了出来。 这番话,只听得对面父子二人呆如木鸡。今天到底什么日子?这一波接一波的出乎意料的消息,直炸的二人、头晕目眩。 宁儿竟然是个姑娘家?这些年,他们竟然恁是没有发现。父子二人表示怀疑的同时、脑海里又不经意地闪过许多场景。 “学什么课业?我倒宁愿这孩子快快乐乐、随心所欲地过一辈子。” “宁儿才不要那什么世子之位。以后啊,就让宁儿跟着咱们,做咱们张家的人人……” …… 原来竟是因为,白氏当年生的是个女孩。还有,母亲竟还存的这般心思。 “梦儿,你…你…”半响,站起身的张清和,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十几年了,她竟然连自己也没有透露过半分、整整隐瞒了自己十几年。 还有,宁儿那个孩子?真是苦了那孩子了。就因为妻子当年的决定,害的这个孩子女扮男装十几年。 且,因着这男儿家的身份、那孩子小小年纪便被迫离开母亲的身边,到如今还得时时提防那赵氏婆媳的陷害。 你怎么能?怎么忍心?话语在喉咙里打转,看着妻子泪流满面的样子,张清和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我也曾后悔过,”闭了闭眼,李云梦缓缓开口道。 同时,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色,这件压了她十几年的事,就是她心中的痛。 第二百二十二章 理解 “当时云柏半路遇袭、回来时,已是奄奄一息。但是,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拉着我的手、问我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我…”说到这里,许是想起了当年的那幅场景,李云梦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襟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云柏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我不能、也不忍。”每一次回想起当年的情形,李云梦便痛的心如刀绞、又恨得咬牙切齿。 半响,舒缓了一下心情,李云梦又继续道:“后来,我便告知他、宁儿男孩子的身份……”说到这里,似在回顾当年的心境般,李云梦又接着道:“看着云柏了无遗憾地闭上了眼睛。我不后悔,我告诉我自己、我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只是”接下来,李云梦有些说不下去了,半响,才哽咽着道:“只是,对不起宁儿这孩子……” “记得宁儿刚懂事那会,她便问过我,她为什么要扮作男孩子时,我一下懵了,不知如何回答她…” “宁儿落水那年,我也问过我自己,是不是后悔?” “后来,弟妹进了临暮山,我也曾不断地问着自己,当年的那件事,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曾想和你说说。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犹豫过、徘徊过。 后来,宁儿长大了。我就寻思她与远儿年纪适当,存个心思。但每回对着你,都不知怎么开口……” “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拍着妻子的后背,张清和安慰道。 抛开刚开始被隐瞒的愤怒、及对宁儿的关心,此时的张清和对于妻子却是满满地疼惜和自责。 这些年,她憋的一定很苦。可恨,他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他能理解妻子当年那样情况下的抉择。易地而处,张清和觉得,若当时那个人是自己,怕也是会这么做的吧!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张志迢,和哄着宝儿睡着后、转回来的宋氏,立在门口、面面相觑。 今天的事情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好半响,屋里的李云梦才恢复了平静,只是有些担忧地开口道:“如今这番情形,宁儿可如何是好?” “你也别太担心。宁儿这事,伯爷那边只怕另有打算。不然,以伯爷的手段,这样的消息也传不出来。此事,等我去了西南,见到伯爷再询问一番。”拍了拍李云梦的手,张清和温声安慰道。 被丈夫这么一提点,李云梦眼前一亮。是啊,白伯爷如今官复原职,有他的庇护,宁儿应该没事的吧?何况,宁儿这事,还是他首肯的。 瞧着妻子舒缓的神情,张清和面上淡然的同时,心里却焦虑不已。 今日,李公公的话里话外,无不表明圣上对于宁儿的看重不是一星半点。 若按他之前的想法,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可如今,谁成想? 他现在都能肯定,今日宁儿这事在京城中掀起的效果有多轰动,来日的情形只怕会更激烈。 而此时,忠武将军府中,刚刚从外面跑进来的佳颖,顾不得后面奶娘一个劲地提醒“小小姐、慢点”的话,正神情激动地冲到李元慧的身旁,兴奋地扬着小脸道:“母亲、母亲,他们都说舅舅是仙童,是真的吗?” 擦了擦女儿因剧烈的跑动、而沁出的汗水,李元慧笑着道:“佳儿觉得呢?” “嗯?”仰着小脸,眨巴眨巴眼睛,佳颖沉思了一会后,方开心地道:“我觉得是,舅舅会讲故事、还会做小马车,简直又聪明、又能干。麟儿哥哥还说,舅舅比他的状元舅舅还要聪明、还要好……” 孩子稚嫩清脆的声音,加上夸张的语气,直接逗乐了李元慧。 点了一下闺女的鼻头,李元慧笑着道:“对,咱们佳儿都说是了,那舅舅自然就是了。” “哦…哦…舅舅是仙童喽、舅舅是仙童喽!”得到了母亲的肯定,佳颖开心地拍着小手欢呼道。 “瞧咱们小小姐开心的。”外面,刚刚送走了秦氏的采青,笑着走了进来、说道:“奴婢在院子外就听见您的笑声了。” “那采青姑姑说说,佳儿的舅舅棒不棒?”见采青这般说,佳颖仰着小脸道。 “棒、棒,佳颖小姐的舅舅是最棒的。”闻言,采青忙附和道。 笑着吩咐奶娘将心满意足的佳颖带下去,李元慧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这半天下来,她这脑子到现在都是嗡嗡的。 “奶奶,可是哪里不舒服?”一边的采青见状,大吃一惊,一边询问,一边扶着李元慧走到床榻那边。期间,还不忘狠瞪了一边木头桩子似的采霞,真是的,一点眼力劲没有。 “无妨,就是脑子有点乱,感觉乱糟糟的,完全地莫名其妙。”一手撑着自己的后腰,一手扶着采青的手臂,李元慧走到床榻边、坐下说道。 “奶奶可别说,奴婢的脑子?现在也乱着呢!”说着话,采青拿起一旁的垫枕、放在李元慧的身后,服侍着她倚在床架。 “奶奶,奴婢也是、奴婢也是。”刚被采青瞪回神的采霞忙附和着,期间还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说道:“不信,你们听听,奴婢的心到现在还扑通扑通”地跳着呢!” “说的什么话?”服侍好李元慧,采青没好气地对着采霞道:“搞得你平日里、心都不跳似的。” “噗嗤”李元慧被二人的这番对话、给逗笑了。 “奶奶?”跺着脚,采霞不满地撒娇道:“您看采青姐姐?” “行了、行了,知道你的意思,”也不打趣采霞了,采青笑着感叹道:“不过,说真的。我这半天就跟做梦似的。真没想到,这沸沸扬扬传了几个月的仙童,竟然是咱们家少爷。想来上次百香坊送来的铃木香也是因为少爷的缘故。” “对啊对啊,咱们家少爷真是太厉害了。”闻言,一边的采霞边扳着手指、边数道:“那什么大麦茶、可燃石都是咱们少爷的功劳。还有那什么海上风暴。最最厉害的,还属湖宁的冰雹。” 第二百二十三章 看法 “冰雹啊!是冰雹。我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冰雹呢!舅少爷竟然还能预知到了冰雹。真是太厉害了! 还有、还有……”说着话,激动不已的彩霞,眼睛里仿佛闪着星星般、跺着脚、交握着手,欢喜地开口道:“那顺安马场的事,舅少爷竟然也预测到了!而且还提前准备了治疗瘟疫用的稻秧。 哇,这…简直太神了。奴婢刚开始听到别人说这事的时候,直道这外面的人胡说八道地厉害,真是什么都敢说。天下哪有这样厉害的人嘛? 后来,因着瞥见我路过,大家伙便都一窝蜂地涌过来、向我打听舅少爷的事情。 我还被吓了一跳,以为那群人是不是都失心疯了。咱们少爷如今可在西南,打听少爷、想干什么?” 说到这里,采霞便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笑着道:“真是没想到,那厨房里一向眼高于顶的管事蔡嬷嬷,竟还恭敬地冲着我叫了声“采霞姑娘”,好悬没吓得我一跳。 随即的一番打听询问,我才知道他们之前口中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竟然是咱们家的舅少爷。 是舅少爷啊!真是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又大快人心。 如今,听说不仅是市井小民、还是官宦之家,都传疯了,说咱们家的舅少爷是仙童降世。 哇……额……真是太厉害了。如今,咱们可占了舅少爷的光了。外院地、府外的听说都有不少人在打听舅少爷,甚至奶奶的事。 唉,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舅少爷这么厉害呢?”说着话,采霞还半是懊恼、半是惆怅。 含笑看着采霞自顾自话地在那里不停地表述着,李元慧心里喜悦的同时、却也是一片惊涛骇浪。 外祖父起复了,这真是件令人开心的消息。想必,接下来,母亲在临暮山上的日子也会好过点。 至于宁儿,真正是出乎自己的意料。李元慧觉得自己之前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宁儿竟然有这番本领。 说起来,她和表舅不是很亲近,但也知道袁家的秘法是不传外人的。何况,宁儿还有那样的身份。 所以,宁儿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样的本领? 回顾宁儿之前的所言所行,李元慧从来都知道:她的三妹是个聪明能干、与众不同的人。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般不同凡响的人。 未卜先知、料事如神?这真的是仙童才能知道的事吧! “奶奶,如今伯爷官复原职、舅少爷又是这般有出息,真正是件大喜事。瞧着这情形,府里怕是再也不会有人来欺辱奶奶和小小姐了。”采青一边替李元慧打着扇子,一边欢喜地开口道。 “当然不会。”闻言,一边正处于惊喜中的采霞忙接口道:“没见今日常嬷嬷都来了?” 说起这个常嬷嬷,采青和采霞可是对她一点好感没有。 因着她是黄氏身边最得用的嬷嬷。她的到来、也完全说明了黄氏的态度,尤其,跟着常嬷嬷一起来的还有李元慧的大嫂秦氏。 “真没想到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常嬷嬷、竟然也会有这么谦卑的时候。瞧瞧她平日里都是那样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也可能是太开心了,说着话、没有半分顾忌的采霞,还仰着头、斜凝着眼,学起了常嬷嬷平日里的样子。 惹得李元慧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采霞对着采青笑道:“瞧瞧这丫头,感情平日里都是装出来的老实。你看她这番动作,娴熟地怕是平日里没少编排人。” “奶奶现在知道了,以后可不许再说我的不是、净去偏着她了?”旁边的采青也笑着凑趣道。 “我哪里就不老实了?”见对面二人这样打趣自己,采霞不满地道:“哼,我就是看不惯那老虔婆的做派。大家都是做奴婢的,非要搞得她好像高人一等似的。这几年,便是咱们奶奶,她都没放在眼里!” “住口,”见采霞越说越离谱,瞥了一眼一时愣神的李元慧,采青有些不满、又担忧地呵斥道:“正是越来越没有规矩……” “好了…”见此情形,床上的李元慧忙出声制止道:“你呵斥她做什么?”说完,李元慧又有些苦笑地倚在靠垫上道:“难道,采霞说的不是事实吗?” “奶奶?”“奶奶?”闻言,采霞和采青吓了一跳。这一胎,奶奶的孕相并不是很好。可千万别出事啊! 尤其是采霞,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巴掌才好。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做什么要提让奶奶不开心的事呢? “行了,行了…我又没什么事,瞧把你们紧张的。”见两个丫鬟都一副担忧地看着自己,李元慧便笑着道:“以前那些都过去了,便是如你们说的。如今,还敢有人欺负咱们不成?” 那倒真不会!如今伯爷官复原职,舅少爷又那般有出息,谁还会没点子眼力劲?二人不加思索地想到。 想想上次,因着长公主的介入,从云阳郡主府回来,夫人便是破天荒地给了大奶奶好一顿没脸,外加禁足三月。 那一番雷声大、雨声小的动作,也只是做个样子给长公主看看。夫人也并没有让大房的秦氏、就平日里欺压二房的事道个歉什么的。 但是今日,看着大少奶奶在常嬷嬷所谓的陪伴下,坐在那里,木着脸、强忍着憋屈,对着自家奶奶、说的那些抱歉的话及拉关系的话时。采青和采霞直觉得替秦氏尴尬和着急。她们是真怕这位大奶奶忽然一个忍不住、满口的银牙就这么被咬碎了。 大奶奶,瞧您这不情不愿地样子,还不如不来呢。不过,心里面,二人又是无比地痛快。原来,在这个府里,她们家奶奶也有这么被人看重的时候。 至于这所有的一切是因为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还不是看见自家奶奶的娘家厉害了,有想法了呗。 这些人的嘴脸真正是难看的紧,吃了他们那么多苦头的李元慧,哪里能不清楚。哼,这个忠勇将军府、看着花团锦簇,其实,内里一片龌龊。 想起李元宁以前说过的话:吃的是自己的,用的是自己的,凭什么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倒不如守着自己的小日子来的舒心。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李元慧脑海里猛地闪过几个字:析产分居! 第二百二十四章 辩解 不过随即,李云梦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她这是在想什么呢? 摇了摇头,李元慧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便是为了佳颖、晓颖她们能有个完整的家,她也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想到宁儿女儿家的身份,李元慧直觉头晕的厉害,这个才是现在最大的问题! 一边的采青疑惑地看着自家奶奶不断变幻的神情,试探性地开口道:“奶奶?” 被这一声唤回神来的李元慧,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无事。 随即,看了看桌子上黄氏和秦氏送来的东西、李元慧又抬了抬下巴,对着采青道:“这些都先收好了,原封不动地放在库房里。等一下,你再在库房里、整理一下,照这个给夫人和大奶奶回过去。” “……”闻言,采青和采霞面面相觑。 照着这个回礼过去、她们倒是可以理解。可怎么还要原封不动地放在库房里呢?她们怎么有种自家奶奶在和府里划清界线的感觉。 不过,作为自家奶奶忠实的丫头,采青和采霞还是肯定地想到:自家奶奶既然这样做了,那肯定是有必定缘由的,她们直接照做就是。 看着两个丫头搬着东西出去了,将身子放软在床架上的李元慧却是一脸的沉思: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管外人如何认为,对于李元宁的那些事情,李元慧是真正惊大于喜。 虽说,对于自家外祖父的能力,她是没有半点怀疑。 只是,这件事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瞧着外面的传言,如今连当今陛下都重视了起来,宁儿以后的路几乎不言而喻了。 那么,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处理宁儿这女儿家的身份呢? 还有,她的三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这般厉害? 同样的问题,如今可是困扰着京城许多人家。 这怎么之前还是声名狼藉的候府透明少爷,转眼间就成了这段日子、人人念道的神仙之人? 感受到这番冲击力的民众们、对宜宁候府的一众人员鄙视的同时,又深深地好奇了:这个宜宁候府大房的四少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元宁舅舅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面对自家祖父的提问,郭玉麟不加思索地答道。 “哦!”身体微胖、五十开外的礼部尚书郭近则,摸着胡子、满脸微笑地问道:“难道比麟儿的舅舅还厉害?”怎么说,那也是当朝唯一的三元及第之人。 “那当然了!”嘟着嘴,郭玉麟一脸的不乐意地道。他现在可还在生舅舅的气呢,好吗? 瞧着自家孙子的这个表情,郭近则眼睛眯了眯。 麟儿和他舅舅于状元之间的矛盾、他是知道的。不过,他一直以为那是自家孙子耍的小性子。 要说那个水车、作为礼部尚书的他可是知道,前段时间、可是解了工部和京城百姓的一个大问题、帮了大忙的。 按他的理解,这水车能有这番作用,不要说是被工部拿去当模型用了,便是摔了、碎了、毁了,也是值得了。 偏偏这么长的时间了,麟儿竟然还是这么大的气性,这份气度可是不行。 “麟儿、祖父不是教过你惟宽可以容人,唯厚可以载物吗?”当下,郭近则缓缓开口道。 知道祖父的意思,小家伙有些不乐意,抿着嘴不说话。 为什么明明是舅舅做错的事,大家却要一个劲地来责备他,真是太不公平了。甚至于,小家伙的心里面还在想着,要是元宁舅舅在这里,肯定不会这样说。虽说,他和元宁舅舅相处也不过几天,可内心里,他就是这样觉得。 “麟儿,说话!”见孙子这副倔强表情,郭近则可是真有点生气了。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若是由着性子,知错不改,这孩子的品性可就有问题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终于,在自家祖父逼视的眼神下,郭玉麟憋出这么一句。 “……”郭近则愕然地看着气呼呼的孙子,奇怪这小子怎么就冒出这么一句了。 这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不说这满腹的才华,便是那接人待物的温润如玉、亲切有礼。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么自家孙子竟然给出了这么句评价? 话匣子一打开,郭玉麟也不再顾忌,就把那水车的前因后果、全部呱啦呱啦地讲了一遍。最后,小家伙还颇为委屈地对郭近则道:“祖父,你告诉过我,事无不可对人说。君子坦荡荡的就该告诉我缘由。 可舅舅却选择欺骗我这样的孩子,他怎么忍心辜负我的信任,你说他是不是小人?那我为什了还要理他?” “这…?”私心里,郭近则觉得于风池没有做错。所谓一叶知秋,不外如此。这份反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尤其又是为了朝廷。 当下,斟酌了语气,郭近则又道:“可是,我听说你舅舅将那水车拿去工部可是为了百姓。再说,他拿去时,也曾说明那是他从你这里拿去的,并没有独占这份功劳啊! 而且,那工部不是也派人送了你别样的礼物,表示补偿和感激吗?” “不是因为这个”闻言,郭玉麟急了,忙辩解道。 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舍不得那辆水车。哦,其实吧,自己是有点舍不得。但那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好吗? 他气的是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小孩子,认为自己好骗,而欺骗自己。 他觉得,如果他们事前跟自己好好、详细、客气、毫不隐瞒地说清楚,他应该、可能、也许会答应的。 毕竟,自己又不是那不懂事的小孩子。 没见着元宁舅舅像对着大人般、叮嘱自己要照顾他的侄女吗?瞧瞧,这才是平等,这才是尊重。 舅舅那样欺骗我,不尊重我,我为什么还要理他? “嗯……?”听完小家伙的辩解,凝眉寻思的郭近则,仔细看了看自家的小孙子,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有理有据、观点明确!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依不饶。 算了、算了,既是孩子们的事,那就留给孩子们自己解决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知道 打定主意的郭近则、随即又忍不住地开口道:“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觉得你元宁舅舅比你的状元舅舅更厉害吗?” “才不是呢!”闻言,小家伙一甩脑袋,自豪地道:“元宁舅舅会的东西就比舅舅多。”说着话,小家伙还举着小手,一件件地数道:“元宁舅舅会讲故事。讲舅舅不会、也没听过的故事。 元宁舅舅会做好多好玩的东西,比工部送来的那些还要好玩。 元宁舅舅会治麟儿的眼睛,比那些大夫们都厉害。 元宁舅舅还会……” 听着小家伙如数家珍般、噼里啪啦地一大段表述,再结合自己的得来的消息,向来见多识广的郭近则也不由地震惊了,这宜宁候府李家到底出了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这般厉害。 再联想到前些日子张清和的晋升,官场上混了这么些年的尚书大人、立刻觉察到了许多隐在的信息。 可笑秦榛那老东西、一辈子为人谨慎、老谋深算。谁想,临了临了、竟然糊涂至此。 而此时,于学士府里,同样得到消息的唐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儿子于风池,开口道:“这外面都传疯了,那宜宁候府李家的孩子、当真这般厉害?” 点点头,对面坐着的于风池不置可否地应着:“嗯!” 脑海里却闪过李元宁时而刁钻、时而狡黠的模样。心里感叹:这个宁弟果然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厉害。 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西南各地竟然因为他的缘故,发生了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来,假以时日,自己的这位义弟,成就必定在自己之上。 提起李元宁,于风池又想起了自己的外甥郭玉麟。顿觉一阵头疼,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外甥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提起郭玉麟,唐氏也忍不住道:“怎么,麟儿还闹着别扭呢?” 说完,待见儿子苦笑地点点头,唐氏明了的同时,又忍不住地指着于风池道:“看你这当舅舅的、下次还敢再欺负咱们麟儿?” 摇了摇头,于风池只得苦笑着、投降道:“哪里还敢有下次?” 瞧见儿子这副苦笑样样,唐氏又笑着道了声:“该!” 无奈地耸耸肩,于风池也很郁闷。虽说他也认错了,可麟儿那孩子竟然真就不理他了。可见这小家伙是气狠了。 和儿子讨论了一下自己的外孙子郭玉麟。良久,窥视着了自家儿子的脸色,唐氏状似无意地道:“前两天,我在彩丝坊看见陆家的小姐了。 不想,一段时日不见,那孩子越发端庄秀丽了。” 知道母亲说的是自己老师家的女儿陆孜;也知道母亲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只是,于风池却并不想提及此事,至于原因,他也说不出到底为什么。 自从知道自己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口头约定的婚姻,也知道对方现在是自己的义弟,他们之间绝无可能。可是,于风池却并不想就此成家。 当即,对着殷切盯着自己的唐氏,于风池颇为无奈道:“母亲,我说过我只当孜儿是妹妹。” 闻言,唐氏立刻没好气地道:“怎么就妹妹了?” 说到这里,唐氏似受刺激般,对着于风池就不满道:“你说说你。前两年,和你提起此事,你说什么大丈夫行事、先立业后成家。 好了,因为你这句话,娘也不敢耽搁你的学业。 可是后来,好不容易中了状元,我又寻思着这次总行了吧。 可你又推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说说你,这都过了二十了,还是不愿意。 我就不明白了,以前是因为学业,如今又是因为什么?再说了,孜儿那孩子哪里不好?那样的家世、又哪里配不上你?” 说到这里,似想起什么恶心的事情似的,唐氏更是忍不住哭诉道:“你这不成亲,都不知外面说你什么。 还有,那家吴姓粮商家,也不知哪里来的破落户,竟然还传出那样的恶言恶语,真正是……” 说到这里,本来就只想借机发发牢骚的唐氏,可是真崩溃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那个聪明绝顶、惊才绝艳的儿子,竟然被个商户家的寡妇惦记上了,这怎么能不叫她恨得牙痒痒。 “母亲?”?知道母亲说的那个人是谁。 其实,对此,他也是头疼不已。不过就在客栈里见上一面,那个女人竟然就那样地追到京城。虽说,后来,那个女人被母亲以警告的意味、送回了家,可还是抵不住一些好事之人,嫌弃事不够大地添油加醋地胡说一通。 叹了口气,于风池顿了顿,没说话,他不想提及此事。 哪知,唐氏今日算是卯上了般,又不依不饶地追问。 被自家母亲烦的不行的于风池,终于丢下一句:“母亲不是差点给儿子定了一门亲事吗?” 唐氏:“……”原来,儿子竟然都知道。空气一时有些凝重。 见儿子在那沉默不语,唐氏也满是迟疑和恼恨。 她怎么会想到那李家大房的孩子、上次会那么巧地救了麟儿的眼睛;又怎么会料到自家女儿还和人家认了姐弟;当然了,她是更加不会想到、这个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竟然拥有这份本事。 当下,斟酌了一番,唐氏便试探着对于风池道:“如今这般,哪里还有什么婚约之说。再说,你们不是也认了兄弟吗? 既然,皇帝已经派礼部左侍郎张大人去了西南,想来那孩子不久就要回京了。我想着那孩子既然治好了咱们麟哥儿的眼睛,又与咱们家有这份关系,不如,就请回来坐坐?” 看了眼自家母亲,于风池头疼的同时,心里不免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也不知是不是这日子太顺遂了,还是被外面的那些人捧的惯了,母亲越发地自负了。 他瞧着、自己的那位宁弟虽是个热心的人,可更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这么些年来,他们两家一点来往没有,他也不知母亲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肯定,到时、那宁弟就一定会上门。 只是,因着眼前之人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于风池觉得自己又实在不好当面泼冷水, 被自家儿子就这般看着,唐氏不免有些讪讪然。 自己当年的确是因为对方落魄了,所以才……那样的嘛! 第二百二十六章 翻脸 可随即,唐氏又挺直了脊背,她那样做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的明伯? 那样复杂的人家,可是会带累她的儿子的。所以,她又哪里做错了? 见母亲这般姿态,于风池心累的同时、摇摇头,只对着唐氏道了声自己还有事、便走了。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唐氏有些泄气,女儿这样,儿子也是这样。 想起上次,女儿回娘家时的话里话外、指责自己行事不妥的话语。唐氏直觉得气闷。为什么他们就不想想自己?想想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想当年,自己刚到京城,脚步都还没站稳,就碰到宜宁候府出的那挡子事。自己能怎么办?那是自己能往前凑的事吗? 再到后来,那李家大房败势已定,白氏更是因为德行有亏被送到了临暮山,唐氏觉得自己就更没有理由继续两家的来往了。 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 当初,她之所以有那份提议,也是因着那李云柏候府嫡长子的身份、和白敬莲陵昌伯府姑娘的缘故。 可既然,那边都那般失势了,自己又何必再多一份拖累。 没有人知道,无数次,唐氏暗自庆幸:白氏生的是个男孩。 要是个女娃,那可就真是个麻烦。说不定到时候,自己那样优秀的儿子就被自己当初愚蠢的决定、及那不成调的李家给拖累了。 这样想着,唐氏又不由地有些抱怨。那白氏不是在临暮山上吗,怎么那孩子竟然也能学得这般本事? 相比较唐氏的一些抱怨,宜宁候府的赵氏那就是咬牙切齿了。 捂着自己刚刚被李振风扇了的脸,坐在地上的大赵氏、不可置信地指着这一言不合、对着自己就动手的李振风,喊道:“李振风,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呸,打的就是你,你个毒妇,不要脸的毒妇。也不看看自己原来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是多亏了爷。现在,竟然还敢对爷的事指手画脚。 爷说了,就说了。怎么了?怎么了? 这府里的一切本来就是大房的,就是那孩子的。 当年可是你横叉一脚,非要挤进来……”对于赵氏、此时竟然还敢指着自己质问,李振风怒不可揭的同时,嘴里的话也就更加的无所顾忌了。 “李振风,你疯了……”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大赵氏抖着手、指着李振风歇斯底里地喊道。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尤其又是在这个时候嚷嚷出来。 虽说,屋里的丫鬟婆子都在这李振风冲进来时,被徐嬷嬷给支了出去。但这李振风那么大的声音,他是真的不想给自己留一丝脸面了啊! 虽说对于自己能从一介孤女、变成如今的侯夫人,赵月娥是自豪而又得意自得的。 但,对于她之前的身份、以及她是怎么做到这个侯夫人的位置的,却是她不愿触及的忌讳。 现如今,这个李振风竟然、竟然就那样地、无所顾忌地,扯开了那纸遮羞布。这怎么能不令赵月娥羞愤难当、痛恨不已。 “如今你也知道了,大房的那孩子就要回来了。以后这府里该是他的东西、那就还是他的。 你可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还有,你倒是感紧安排人把他的院子好好收拾收拾。 这里才是他的家。不要以为我不管事、你就可以自以为是地当家做主了。 再怎么说,宁儿那孩子才是咱们府正经的嫡枝,便是宗儿和宇儿也是要排在他的后面。 至于这以后的府里,谁要是再敢传出半点对那孩子不力的话或者事,直接打残了发卖。 至于你和松儿他媳妇,管家不力、直接送到家庙里去。”懒得再理地上那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大赵氏,李振风嫌弃地丢下这些话、便走了。 留下气的伸着手的赵月娥,指着他的背影直哆嗦。 “夫人?”见她这副情形,贴身的徐嬷嬷有些担忧地上前扶着她、开口道。 “嬷嬷?”一把抓住徐嬷嬷的手,赵月娥一脸阴鸷、而又急切地道:“那个药还有没有、还有没有?给我、给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这个老东西!休了我?休了我?做梦!……” “夫人、夫人?你冷静点,冷静点!夫人!!”见赵月娥似受了刺激般地嘀咕个不停,徐嬷嬷忙不住地安慰。终于,在见识了赵月娥那实在不像样的话语,徐嬷嬷猛地一声断喝,止住了仿佛魔怔了的赵月娥。 被这一声吼给震回神的赵月娥,茫然地看了看外面,随即又看了看面前的徐嬷嬷。半响,赵月娥才扶着徐嬷嬷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嬷嬷说的对,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就像当年,表姐惨死,自己的姨母带着人找上门时,自己还不是用足了筹码、搬来了救兵。 如今这般又哪里算得了什么?毕竟自己的姨母死了,压在自己头顶的老宜宁候夫妇也死了。 留下这个最没用、最窝囊的李振风,又算得了什么? 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赵月娥有些自嘲地感叹道:真是这些年的日子太过于安逸了!自己竟然也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 做到主位上,已经完全缓过神来的赵月娥,任由着身边的徐嬷嬷伺候着自己洗漱。她要好好地想想,想想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真是不简单啊!思索的空挡、对于李元宁恨的咬牙切齿地同时,赵月娥又不得不承认,那个大房的孩子果然厉害。小小年纪竟然就瞒过了这府里的一众人,包括她自己。 这样看来,这个孩子可是比他的那个重情的祖母,执拗的父亲和温顺的母亲都还要厉害啊。 不过再厉害又如何,想到这里,赵月娥眼神一凛,想起李振风临走时说的话。 “这个候府本来就是大房的、就是那孩子的” “……便是宗哥儿、宇哥儿都要排在他的后面……” “该是他的就还是他的……” 做梦!赵月娥恨恨地想。 想让自己将这些年的努力拱手让人,真正是痴人说梦。若是这个孩子不回府便罢,可若是回了府,挡着自己的道,自己还能留他?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谋划 窥视着赵月娥不断变化的脸色,想起主子的叮嘱,徐嬷嬷缓缓开口道:“夫人,奴婢瞧着侯爷也不过一时之气,您可别放在心上。这若是气坏了身子……” “一时之气?”赵月娥冷哼一声,打断了徐嬷嬷的说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般地怨恨。 瞧瞧他说的那些话,是一时之气吗?竟然一点脸面也不给自己留?李振风,你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至于放在心上?真正是说笑。我赵月娥当然不放在心上。这些年,他李振风这个人,我赵月娥就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只不过,虽不放在心上,被李振风这么一闹,赵月娥觉得心中的这口怒气实在难以平复。凭他李振风这个没脑子的蠢货,竟然也敢给自己甩脸色,还敢对自己动手? 想当年,若不是姨母不愿出手,而她又看上了这李家的富贵和权势、希望可以取而代之、外加振兴她赵家,她才不会忍辱负重地跟这个窝囊废厮混,而是早已嫁给了与自己订有婚约的表弟。 只可惜啊,枉她牺牲那么多,又一再地大力扶持,赵家到现在也没有个能撑起门户的人,倒还要她时不时地接济和帮扶。真正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些年,赵月娥觉得若不是想着李振风要是有个不妥,会影响到松儿的前程,她不觉得自己会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一个名义上压自己一头的宜宁候活到现在? 这就是个祸端。还想着要把一切留给大房那个小贱种?想到此,赵月娥眯着眼睛、转向徐嬷嬷、缓缓开口道:“嬷嬷,那药可还有?” “夫人?”不想赵月娥冷静下来后、竟然还惦记那药,徐嬷嬷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主子说了,如今形势,按兵不动方为上策。 “你放心,那药我只是先留着,暂时还不会用。”瞥了瞥有些迟疑的徐嬷嬷,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会不顾一切地先下手为强,赵月娥淡淡地解释道。 她又不是真疯了。这个时候,这番动静之下,尤其是在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关注宜宁候府的情况下动手?她这是怕别人不怀疑吗? 不是现在动手就行。稍稍放下心来的徐嬷嬷,接着笑着应道:“倒还有些,之前奴婢已经遵照夫人的命令、悄悄地加了点在吴姨娘的饭食里。呵……” 说到这里,那徐嬷嬷忽然掩着鼻子,冲着赵月娥笑道:“奴婢还没见过这样的蠢货。那吴仙儿也当真可笑的紧,就这样还敢跟夫人您叫板。 听派过去伺候的丫鬟回禀,她对咱们送去的食物情有独钟,若是那吃食里不加点什么,她竟还说自己没胃口……”说到最后两句,徐嬷嬷压低了声音,对着赵月娥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笑道。 勾了勾嘴角,可不是蠢货吗?就像她的那位表姐一样。对别人的东西是一点设防也无,尤其是自己的。 还道别人做的没有味道,就喜欢吃自己做的。 喜欢好啊!既然喜欢,那自己就做呗,不就是被人当成丫鬟使唤吗?能有什么?再说了,不这样被使唤,自己哪里来的机会下手? 可恨自己当时年岁小、胆子也小,再加上老侯夫人一向不喜自己、盯得紧。 不然,当年那大房云柏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自己就该动手了。 若如此,就没有宜宁候府大房的存在、也就不会有大房那个小贱种、要回来一争高低的麻烦事。 更不会害的自己的松儿、几十岁的人了,还巴巴地盼着这个世子之位。 不管心里怎么的后悔、懊恼,赵月娥也知道这时候自己若还纠结于这些,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倒是这个吴仙儿,想到李振风说的那孩子就要回来的事,赵月娥的嘴角弯了弯,她现在忽然改变主意了。 “那边的药先停了!”摆了摆手,赵月娥示意道。如今,她要留着这个吴仙儿。 闻言,一边的徐嬷嬷忙点头应是。主子吩咐过,只要这赵月娥没有太大的动静,她都不要插手。 至于,那什么吴仙儿,一个姨娘而已,多大的事! “等一下,你去前院,将那方夫子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府去。再将这府里对那小贱种的风评、全部扣在他的身上、公布于众。”心中怨恨着那李元宁太过狡猾的同时,赵月娥又实在恨毒了府里的这个方夫子。自己每年那么高的束修,就这样的效果? 在你的眼皮子下,竟然出现那样的纰漏。尤其,每次那厮竟然还好意思向自己邀功? 真是邀的哪门子功了?榆木脑袋?文笔一窍不通?真正是睁眼说瞎话。 瞧瞧关于那孩子的那些传闻。自觉自己被方夫子骗了的赵月娥,觉得若是那李振风今日不打断方夫子的腿,来日她赵月娥也定会派人去扭断他的手。这是把自己当傻子糊弄了! 还有上次那文章,如今看来,分明是他自己所做,可恨自己竟然还信了他的花言巧语、放手让他去了西南。不然,哪有现在麻烦。 对此结果一点也不意外的徐嬷嬷忙点头应是。从之前李振风派人架着那方夫子闯进来、对侍的时候,张嬷嬷就猜到了他的结局,竟然敢当众反水、污蔑赵月娥?真正是嫌命长了。 如今好了,被侯爷命人打断了腿、扔了出去;再加上赵月娥的这一番后续举动。 徐嬷嬷肯定这方夫子算是彻底废了。这下,不说整个京城,他怕是连东陵都待不下去了吧!更甚至于,连命保不保得住、又自当别论。 毕竟,如今,大房那孩子的名声实在太响了。 不说因着这李元宁“仙童”身份的明了,京城各方人员的反应。 单说这张清和,因着心里压着事,一路上,那是紧赶慢赶地直奔西南湖宁府而来。 一路人马,不过十天左右,便到了湖宁。 原以为到了湖宁,自己便会立刻见到白伯爷和宁儿,哪知负责接待他们的现任湖宁知府李广德,却告诉他们,西南的新近况。 直惊的张清和脸色巨变,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第二百二十八章 出事 湖州,地处西南,与潮州、楚州并称西南三洲,乃是东陵西南的屏障。 因着其极其重要的地理位置,现任湘王张楚可是对它很是眼热、也一直未有放弃将它归为自己封地的打算。 但是,从先帝时期起,张楚的这个想法也就只是想法而已。 毕竟,先帝和现任皇帝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这个这么明目张胆、又意图如此明显的要求。 虽说皇帝没有答应,但张楚也不是没有办法。 凭着手中雄厚的经济实力和武力值,张楚硬是收买和收复了湖州半数的官员、为自己所用。 就像这次,湖宁民心的归属、一应官员的顺利安排及西南边军的接管,白景堂料定那湘王张楚不会真的坐以待毙、善罢甘休。便也做足了一系列的应对策略。 但,任凭白景堂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比湘王更早一步采取行动的竟然是湖州那边。 心里感叹湘王势力之盛的同时,白景堂当即将白敬律派遣到了湖州处理相关事宜,自己则带着人前往潮州。 按东陵之前的惯例,白景堂虽然从黄韦老将军那里接管了西南边军,但也只是暂时接管。 东陵习俗,秉着与当地藩王搞好关系、共同保卫西南几州的目的,白景堂此番接手西南边军的过程、还必须得到湘王的首肯。 当然了,这些形式在以往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就像当年的老湘王张若和黄韦大将军一样。 但是这一次,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现任湘王绝不会轻而易举地、就那么干脆利落地允了白景堂。 更甚至,白景堂一行人已经做好了,这“过场”会变成“战场”的准备。 故而,这潮州之行,白景堂是做足了准备,全力以赴的同时、又势在必得。 在西南待了两年多,白敬律对湖州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故而,他到了湖州的第一件事,便先了解湖州最近的形势和此次事件的前因后果。 自来官场、利益纷杂,湖州亦是如此。 尤其,湘王的介入又加剧了这层利益的复杂化。表明面上一团和气的湖州官场,但暗地里却是你来我往,刀光剑影般的场景。 尤其,各位执政者为着各自的利益、都会时不时地、使劲地给对方下绊子。 其中,斗争最为突出的要数湖州知府方长明这一派、对应湖州通判李元宁的堂舅白敬行这一派。 因着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缘故,这白敬行倒一直处于弱势地位。 可白敬行毕竟是皇帝任命的通判,又有西南总督张康宇的支持。且通判本身就有对地方官员的监督管理权。故而,方长明一派也一直没能完全制约住白敬行。 双方以一种微妙的形式牵动着,也平衡着,颇有点着你不动我、我不动你的感觉。 不过,这所谓的平衡随着湖宁冰雹事件之后,湖宁上下一应官员的“大清洗”活动、及西南官场那块传说中的铁桶崩裂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猝不及防地,湖州知府方长明突然发难,设计以杀人罪、栽赃时任湖州云骑尉的杨静宽。 杨静宽,其父杨成元曾是白景堂的手下爱将。只因当年与北齐一战中,坚守黎阳城的杨成元终寡不敌众,没有等到援军的到来。 考虑到老杨家就这么一根独苗,白景堂就托人将他的儿子杨静宽安排到了自己的老家湖州做了个骑尉,顺便可以侍奉自己的母亲。 因着两家没有断过来往,白景堂见这杨家少年确实不错,加上自家女儿被那赵氏婆娘陷害后的名声,他便有意将李元思外嫁京城。 一来二去,杨静宽便成了李元宁的二姐夫。 虽说都是姐夫,可李元宁看这个杨静宽可比看冯文时顺眼多了。 原因很简单。其一,自家二姐是个性格开朗、情商智商皆在线的女子、完全镇的住自己的这位二姐夫。这样也就不存在李元思会不会吃亏受委屈的情况。至于杨静宽受不受委屈,李元宁表示那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 其二,杨静宽有一个端庄贤惠明理的母亲。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几乎有一半不幸的婚姻中,都是因为有个不讲理、不靠谱的婆婆参与其中。 因为涉及到命案,且方长明那边又摆明了一副杀人偿命的姿态。李元宁的二姐李元思,便自然而然地求到了他们的外祖父白景堂这边。 对于这个二姐,李元宁虽相处不多,但也知道,相比较自小柔弱懂事的大姐,她的这位二姐则要坚强果敢地多。 不过,再是坚强果敢,碰到这样的事,也会免不了地慌张失措。 这不,听前来传信的杨家仆从说。因着杨静宽的关押,如今那府里的杨老夫人、也就是李元思的婆婆已经病了,小姑子杨静宜又是整日地以泪洗面,李元思的日子和心境可想而知。 所以,几乎是没有半分迟疑地,李元宁便带着柳青快马加鞭地、直接跟着大舅白敬律一行人来了湖州。 本着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原则,到了湖州,李元宁自觉第一件事、就是要将湖州的那些官员派系摸了个透。 故而,白敬律在听下面人汇报杨静宽被抓的前因后果及西南目前的局势时,李元宁便也在一边凝神细听。 因着李元宁之前的所做所为、及如今在外的名声,便是白景堂在湖州这边的下属也不敢小觑他、一应事情也不避讳他。 其实,若不是时候机对,这些人真想围着这位传说中可以未卜先知、又神机妙算的“仙童”好好看看。明明就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两年没见,竟然就这么厉害了? 更多的,他们还想问问,这伯爷的外孙孙又是从哪里学的那些那样厉害的本领的? 听湖宁那边相熟的告知,那些风暴、冰雹可都是宁少爷自己看出来的。 看出来的?怎么看?他们好想见识一番啊! 所以,对着李元宁坐在那里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有些人还特地很热心地给李元宁解释了一番。甚至他们还期望,这位伯爷家的外孙孙是不是也可以帮着处理一下现下的窘境。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李元宁多少有点理解,但却表示无能为力。她只是对气象、地质有一定的研究,又不是真的神仙。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上门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李元宁便起身和白敬律告辞、打算先去杨府、找自己的二姐姐。 瞧着有柳青跟着,白敬律也不担心她的安全,叮嘱了二人几句、便安排人领着李元宁去了杨府。 对于李元宁的到来,李元思欣喜的同时,又满是感动。若不是瞧着场合不对,李元宁觉得就凭她二姐姐那副激动的样子、怕是要抱着自己、痛哭一番才好呢。 不过绕是如此,李元思还是拉着李元宁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后,才强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止住了呜咽。 两年多没见,李元思感叹自家弟弟怎么就没长个子的同时、又心疼李元宁似乎又瘦了点。 拍了拍李元宁的肩膀,李元思有些怀疑外面的那些传言了。 未卜先知?料事如神?神通广大?怎么可能? 瞧这瘦不拉几的半大孩童模样的少年、李元思觉得这分明还是自己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弟弟,没什么不一样啊? 不过,有着一肚子话的李元思、想着自家弟弟第一次来杨府,怎么着也得先去拜见一下自己的婆婆,李元思还是暂且压下了自己心中满腹的疑惑。 听说自家奶奶那个有神仙之能的弟弟过来了,绕是杨家门风严谨,一路上,李元宁还是察觉到众人若有似无的、又热切无比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 同样的,病床上的杨老太太听说是亲家舅爷过来了,忙扶着仆妇的手、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拉着李元宁的手、杨老太太张氏泪眼婆娑、又急切地看着李元宁。 虽没有听着这杨老太太说什么,但看她那热切的眼神,李元宁直觉头大。真想就那么喊出一句:自己不是神仙。 可考虑到这老太太一把年纪、怕是受不得刺激,李元宁到嘴的话又改成“伯母不用担心。虽说二姐夫深陷囹圄、但吉人自有天相,二姐夫最后定然会安然无事的。” 闻言,欣慰地拍着李元宁的手,张氏不住地点头。有亲家舅爷的这句话,她也放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病急乱投医。只想着,凭着亲家舅爷如今的在外的名声,应该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吧。 至于,虽然只有寥寥几句,杨老太太表示自己懂:天机不可泄露嘛! 只要最后宽儿平安无事地回来,哪怕就是受点罪,也是无所谓的。毕竟武将家长大的孩子、哪有那么娇气? “……”疑惑地看着这位因为自己几句话、就放松神色的张氏,李元宁有些无语。 说真的,杨老太太,你真的就这么相信自己?她这只是客套话而已啊!安慰人、不是都是如此说嘛? 忽然间,李元宁又觉得压力好大。这要是万一,哦…,没有那个万一。摇了摇头,李元宁赶紧甩掉那个不该有的想法,叹道自己不就是罪过了嘛! 心里的石头一落地,张氏便自觉精气神又回来了。有心想拉着这舅家少爷多说说话,但想着儿媳姐弟二人两年多没见,怕是有好些话要说,张氏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宁儿,外面那些关于你的传言可都是真的?”跟着李元思回了她的院子,挥退了屋子里的下人后,李元思迫不及待、且又不敢置信地拉着李元宁的手道。 开玩笑,那哪里是自己的传闻?分明是将自己神话了,好吗?李元宁心里暗暗道。 于是,在对上李元思急切的眼神时,李元宁便有些头疼地点头道:“有些是、有些不是。” “那你刚刚说的你二姐夫无事的事、可是真的?”不等李元宁说完,李元思便抓着李元宁的衣袖、急急地开口道。 “……”二姐,我又不是真的神仙、做不到铁口直断的,好不好?李元宁有些头疼地皱着眉头。 “难道你二姐夫…?”见李元宁这副皱着眉头的样子,李元思的身形都有点不稳了,整个人更是显得摇摇欲坠。 “哎呀,二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二姐夫没有事。”一把稳住自己的二姐,李元宁忙开口道。 随即,看着李元思猛然间明亮的眼神,李元宁只得解释道:“如今,听说二姐夫深陷囹圄,大舅他们都已经到了湖州。且,我过来的时候,那边也正忙着商量对策、营救二姐夫呢。” 听说自己的大舅舅已经过来、并且已经开始行动了,李元思笑着点点头、心中也多了一份信心和安心。 见李元思暂时冷静了下来,李元宁知道她心中的疑惑和担心,忙“不打自招”地讲述了自己的一些事情。 当然了,为了怕给自己招麻烦,李元宁将所有的东西又全部推到了袁目身上。心里感叹:谁让您老人家那么牛呢! 虽说之前已经听大舅那边的人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本着查缺补漏的原则,李元宁还是从自家二姐这里又听了一遍。 原来那天,杨静宽的妹妹杨静宜、受自己未来小姑子董子莹的邀请去银楼挑一些首饰。 一是在家确实无事,二来想着自己不久就要嫁过去,理应和未来小姑子打好关系,杨静宜便想也不想地应了。 听说妹妹要出去,恰巧今日休沐在家的杨静宽、也想着妹妹不久就要出嫁,以后也没有多少机会能像以前那样陪着她了,便主动送妹妹去了那个吉祥银楼。 到了吉祥银楼,董子莹已经到了那里,陪同的自然又是哥哥的董子森,双方点头打了招呼。 对着满店的首饰、两位小姑娘家自是一番精挑细选,旁边被衬得无事可做的男人相视一笑、便在银楼一楼的一间休息厅里闲谈喝茶、直等着那两位挑好了、好回去。 中途,董子森出去方便的时候,忽然有伙计进来告知杨静宽。府上的小姐刚才在银楼受了一番惊吓,不小心伤了脸,现正在银楼二楼一处房间里休息。 一听事关自家妹妹,尤其还伤了脸,杨静宽大吃一惊的同时,便想也没想的,跟了出去。 因心中记挂妹妹的伤势,心急火燎的杨静宽根本就没有察觉那引路的伙计、嘴角勾起的一丝冷笑。 第二百三十章 求助 一把推开房门、刚踏进屋子、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子里情形的杨静宽,直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但没等他做出反应,后脑勺便重重挨了一下。 顿时,一下子晕晕乎乎的杨静宽心道不好,整个人更是跌跌撞撞地、不受控制般踉跄了几步。 就在他伸手想抓着什么、试图平衡自己身体的时候,手中居然多了一柄冰凉坚硬的东西。 借着那柄坚硬的东西,刚刚稳住自己身形的杨静宽、只觉眼前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接着便感觉有什么破窗而出。 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脑袋逐渐回笼的杨静宽知道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下意识地扔掉刚刚那个被自己抓在手里的东西、杨静宽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伴着那“哐啷”一下、东西落地的声音,门口的伙计似像是才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大喊道:“杀人了”。 伴着这声响彻整个银楼呼喊,杨静宽闭了闭眼睛,知道自己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果然,几乎是一瞬间,以知府二公子方志杰为首的一群人、便就那么意料之中地直接闯了进来。 至此,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所谓的人证、物证俱全,杨静宽真正是百口莫辩。 同样被伙计那一声穿破耳膜的“杀人了”声、给完全拉回了神志的杨静宽,看着进来的这些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儿是他大意了! 不仅如此,对于今日邀请自己妹子过来的董家兄妹,杨静宽也不由地怀疑了起来。毕竟,这时间、地点拿捏的也太碰巧了。 不必强调是有人将自己引过来的,也没有必要再解释自己刚刚是在楼下喝茶、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杨静宽知道既然他们做了这个局,那么,再多的辩解也不过是徒劳。 被方志杰领着人给压跪下地上的时候,杨静宽还不忘给了自己的随从杨建一个眼神,让他赶紧护送小姐回去。 见自己实在帮不上忙,收到自家爷暗示的杨建、一跺脚、便带着自家小姐回了府。 回了杨府,杨建迅速找到了李元思,告知了她们吉祥银楼里刚刚发生的事情。 听了杨建的讲述,李元思直觉腿一软,还是身边的绿萝眼疾手快地扶住自家奶奶,安慰道:“奶奶,你可得挺住了。如今爷被关押,这个家还指望您撑着呢!” 扶着绿萝的手,李元思强撑着身子、点点头。 想着这么大的事,怎么着也要向婆婆禀报一下,李元思又忙去了婆婆张氏那里。 虽说杨老太太张氏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可还是被这个消息给惊了一下。 但震惊之后,张氏安顿了一下受惊不小的女儿后,便和李元思商量了下,婆媳俩分头行动。 那边、张氏安排人查看今日事情的前因后果、及寻找一切可以提供线索的目击者。 这边,李元思便命人准备了马车,她要先去找堂舅白敬行商量一下。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确保杨静宽没有性命之忧。 晚上,各自忙碌了一通的婆媳二人回到府里时,俱面面相觑,直觉悲从中来。他们杨家怎么就遭遇了这场祸事呢。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任凭她们婆媳二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今日死在吉祥银楼的女子,竟然是知府方长明的庶女方志霞。 且不管这方志霞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在那吉祥银楼的,婆媳二人心中都忍不住地发冷。 对方为了陷害杨家,竟然连女儿都赔上了。 这番血本,可见那方长明想搞垮杨家、乃至杨家背后的湖州通判白敬行的决心有多大。且因着死者是方长明的女儿,那他那边于公于私,都有足够的理由将杨静宽牢牢地控制在手里、甚至直取他的性命。 心里越想越觉得害怕的张氏当即就有些不好了。还是李元思安慰,如今外祖父官复原职,且他老人家又一向足智多谋,由她来写信、派人向外祖父白景堂寻求帮助,才宽的张氏暂时放下了心。 而杨府里,眼见哥哥被抓,母亲和嫂子也是一副忧心忡忡、寝食难安的样子,杨静宜自然不好受。 小姑娘心思单纯、左思右想,觉得若不是为了送自己去银楼,哥哥便不会遭此大难。 同时,杨静宜又有点生气、埋怨自己的未婚夫董子森怎么也不帮着自己哥哥解释一番。 也是张氏与杨静宽平日里把她保护的太好,让她不知道这人心之险恶。 就连这一次,虽然张氏和李元思在这件事上已经有了猜测,但怕杨静宜伤心,二人便都默契地选择了隐瞒。 所以,一点自我感觉没有的杨静宜竟然还写了一封信给董子森,责问他为什么不帮自己哥哥解释、外加请求董子森托家里的长辈找关系救救自己的哥哥。 诧异地拿着杨府送来的信件,董子森勾了勾嘴角:他还以为那杨家人有所察觉,不会再允许那杨静宜和自己来往呢。却不想? 打开信件、只略略扫了那么几眼,董子森就知道这封信、怕是杨静宜背着家人写给自己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蠢货? 心里感叹着这杨静宜蠢笨如猪的董子森、脑海里立时闪过另外一个聪慧明艳的身影来。真正是差远了,就这样的货色、还想攀着他? 抖了抖手中的信件,董子森将它递向面前的烛火。准备烧了了事。 可就在那封信靠近烛火的时候,董子森的眼睛忽然眯了眯。 想起知府家的二公子方志杰提起杨静宜时、那猥琐的眼神,董子森微微笑了。若是这次? 这样想着,董子森便收回手里的动作,改坐到书桌上、拿起笔来。 收到董子森回信的杨静宜,看着那句明天上午万缘酒楼天字号房间当面细谈的话语,有点激动。 她可是知道的,这两天,母亲不知跑了多少户亲戚。那些平日里巴着自家的人家、要么见都不见,要么就是三言两语地将母亲挡在了大门之外。 如今,看看董大哥的回信,杨静宜觉得他明显还是愿意帮助自家的,可偏偏母亲为什么不愿意找董大哥呢?杨静宜有点疑惑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受骗 想起自家母亲叮嘱自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的话,杨静宜又嘟了嘟嘴。 森哥哥说的对,母亲她们一直当自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事事都不让她插手。 如今,她怎么也得证明一下自己其实已经是大人了、也是能帮着她们做许多事情的呢。 这样想着,杨静宜越发坚定了明日去赴约的决定。 不顾贴身丫鬟百灵的劝阻,杨静宜下定决心偏要做出点什么、让母亲她们好好看看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甚至于,杨静宜还下定决心、自己就应该按森哥哥信里面说的一样:不要告诉别人、独自去找他。 唉,只能说杨静宜真的被保护的太好,心眼太实。对自己的这个未婚夫没有半点怀疑就罢了,还觉得董子森说的那些话真是体贴的紧。 听到这里的时候,李元宁已经完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是毋庸置疑的了。 果然,等第二天杨静宜推开约定的房门时,等待她的并不是那个体贴的森哥哥、而是知府家那个声名狼藉的二公子方志杰。 此时的杨静宜终于回过神来,联系之前董子莹的邀请、及那天银楼发生的事情。 小姑娘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就是一场阴谋。 只是为什么呢?想着自己自幼与董子森定亲、两家关系又一直融洽。杨静宜实在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他们杨家? 这一刻,杨静宜是愤恨的、绝望的、伤心的,但更多的是疑惑,她要问问他们董家、问问那董子森,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狰狞着脸、向自己走过来的方志杰,杨静宜几乎是绝望地拔下头上的金钗。 这方志杰什么名声,湖州城谁人不知。可恨董子森竟然还这样作践自己。 想起自己的父亲、哥哥,自己怎么能如了他的意、坠了父兄的名声? 想至此,杨静宜决绝地举起手来,今日她便是化作孽鬼也不放过他们。可恨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却害了哥哥入狱,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元思带着人恰巧赶了过来。 原来,受此次事情的影响,对董子森有了戒备的李元思,有点担心自家小姑子杨静宜再中他的圈套,便派自己的贴身丫鬟绿意多注意一下小姐那边的动静。 这一关注,李元思就发现不妥,眼见小姑子偷偷溜出去。来不及告知自己的婆婆,李元思便直接带着人到了酒楼。 因着今日,为了不引人注意,杨静宜也只是做了简单的丫鬟打扮。是以,万缘酒楼里的众人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杨府的小姐过来,甚至于,今日的万缘酒楼差点重复了前天吉祥银楼的惨案。 武将之家嘛,家丁们的身手自是不用说,待李元思不动声色地将杨静宜从后门带走后,便抡起拳头将方志杰暴打了一顿。 至于打方志杰的原因,众位酒楼外的看客都自发自动地联想开了。 杨府的这般行径定是为了前日杨家儿郎的那事。杨家吃了暗亏,怕是那杨骑尉没救出,心里面窝着火呢! 毕竟,银楼那天的事情,大家也有所耳闻。 杨骑尉什么人,大家还能不知道?那定是陷害! 也许还有人说,就没有可能是杨骑尉见色起意,那知府家的姑娘抵死不从,才酿成的惨剧! 这人的疑惑一出口,就差点被旁边人的口水淹死。不要说是人家杨骑尉了,便是正常男人,哪个沾花惹草时、还带上自己的妹妹? 待杨静宜回了府,已经得到消息的张氏直气的一巴掌扇在女儿脸上,暗怪自己平日里太纵着女儿,养成她这副不知天高地厚、又胆大妄为的性子。 顾不得被母亲扇疼的脸颊,杨静宜跪在张氏的脚边痛哭不止。她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尤其,想起在酒楼里听那方志杰说什么要是自己就那么死了,他就扒光她的衣服、将她扔在大街上,让她死了也要给杨家摸黑的话,她就止不住地颤抖。她是真的怕了! 瞧着地上痛哭不已的女儿,听着儿媳讲述那酒楼里千钧一发的时刻,张氏直觉心胆俱裂,后怕地抱着自己的女儿、就是一阵痛哭。 之前的怀疑变成了肯定,张氏立时恨得咬牙切齿。 自来儿子与方家便是不同阵营,对方下此狠手,她虽痛恨、却不意外。 可董家,又凭的什么?简直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泯灭人性。 当年,若不是自己的丈夫,现在哪还有什么董家?而且那方志杰什么人,这个湖州城谁不知道?这董子森是要逼着女儿去死啊。 到时候,一个失节的女儿,一个杀人犯的儿子?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这是想让她杨家臭名昭着,永无翻身之日,让他杨家再无脸在这世上立足啊! 真想不到,那董子森平日里看着谦逊有礼,却原来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只是这件事事关女儿名声,实在不宜声张,张氏纵有再多不甘、也只得打落牙齿、咽落肚里。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件事刺激的厉害了,当天夜里,之前只是有点不好的张氏此时彻底病倒了。 而杨静宜虽说也不再有所动作,但原本活泼天真的小女孩却明显长大了,整个人沉寂的可怕。 李元思心里焦急的同时,不得已又命人带着信再次去楚州。此时的她很是担心:白日他们动过手后,那方知府会不会把气撒到丈夫的身上。 听了李元思更加详细的叙说,尤其是杨静宜被方志杰堵在酒楼那段的事情,李元宁直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她还就纳闷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那方长明又到底是怎么当上这个知府的呢?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这位倒好,自己女儿的性命、说舍弃、竟然也就舍弃了。 简直没有人性、没有亲情、仁义。 还有那个董子森,那就更加的可恶了。说他是畜牲、都是拉低畜牲的档次。 听了李元思讲了这些,李元宁心里有了些计较,不着痕迹地询问了许多关于董子森和那方志杰的事。 对于董子森,因着之前的姻亲关系,李元思自也不陌生,再加上心里也是一肚子火气,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便将董家兜了个底朝天,包括以前杨家帮过董家的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 准备 听着李元思义愤填膺地说着话,李元宁适时递上一杯凉茶,心里却知道自家二姐这段时间怕是憋的紧、怕的很,又恨得深呢! 也是,这样的事、搁谁身上,谁受的了? 方志杰?董子森? 李元宁默默念了下二人的名字,心里算是给这二人记上了一笔。 接下来,姐弟俩又说了会话。李元宁也告诉了李元思这两年京城的变化。包括此次、李元宇冒名顶替他去玉晨书院的事。 当然了,这个时候,李元宁也就没有必要再拉上白宜修、说是他的文章了。这个时间,对着自己的二姐,李元宁选择了实话实说。 看着对面时而兴奋、时而懊恼的弟弟、听着他嘴里的那些或得意、或不满等话语,李元思心里忍不住感叹着:真是难为他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要在那赵氏婆媳俩的手底下讨日子。 想起那府里赵氏婆媳的为人,李元思摇了摇头。自然而然地认为李元宁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不过,随即李元思又释然了。还好有姑姑和表舅相衬,尤其是表舅,竟然连袁家的绝学也传授给了宁儿。不然,如今自己这个弟弟还不知惨成什么样子呢? 瞧瞧,不过一篇文章,那赵氏婆媳竟然也能引出这么多的事。 接着,李元宁又提了姑母李云慧、临暮山上的白氏、及大姐李元慧的一些情况。 尤其,在说到大姐李元慧时,李元宁还欢喜地提到了她肚子里的小宝宝。 欣喜地点点头,李元思也为自家大姐李元慧高兴。只盼着大姐这一胎一举得男,她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可随即,李元思的眼神又暗淡了。 嫁进杨府几年,她这肚子恁是没有动静。若是,这次丈夫要是有个…?自己可要怎么活?杨家……? 摇了摇头,李元思赶紧甩掉了脑海里这个可怕的想法,她的丈夫定会好好的、好好地回来。他们杨家也会好好地、好好地度过这个难关。 注意到李元思忽然变了的脸色,李元宁也猜到她怕是又想到了自家二姐夫。 的确,如今之际,只有先救出二姐夫,才是最主要的。 当下,安慰了李元思几句,李元宁便找了个借口,带着柳青告辞了。 自家弟弟两年没见,李元思倒是想留李元宁住在府里一段日子。奈何,这时候家里一团忙,且李元宁又说什么要去找舅舅的话,她便也只得作罢,只吩咐李元宁自个注意安全或什么时候来府上住住等等,便让他走了。 出了杨府,李元宁领着柳青随意地转了一圈,察觉到身后的尾巴不见了,李元宁便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屋子,直接住了进去。 莫名其妙地看着李元宁的这番操作,柳青有些不解地问道:“我们过来就是帮二小姐的。住在二小姐家不是方便吗?再说,就是不住在二小姐家,不是还可以住在大老爷那里吗?” 摇摇头,李元宁坐在屋里的桌子边道:“二姐这个时候,已经够烦心地的。我若是住那儿、说不得还得让她分心。 此外,二姐家附近有人监视,咱们要干些什么、那里可是一点儿也不方便。” 闻言,柳青有些不解。二小姐家附近有人监视,她是知道的。就比如他们二人刚才可是故意转了一圈、才将那些尾巴甩干净的,要做些什么的确不太方便。 只是,随即,柳青又狐疑了:“干些什么?” 一把拉过柳青坐在自己身边,李元宁当即就是一顿噼里啪啦地讲述。 只听得柳青杏眼圆睁、愤怒不已。 受自己姑姑那件事的影响,柳青最恨那些欺男霸女的人。 故而,此时的她是恨不得立刻去宰了董子森和方志杰。干些什么?那是肯定的。若是不做点什么,可不得气死她了。 当即,撸起袖子,柳青就想往外冲。 哎呀一声,李元宁赶紧拉住这个属炮仗的姑娘。 稳住、稳住,须知谋定而动啊!姐姐! 将柳青摁到椅子上,李元宁又细细地讲了方志杰和董子森的一些其他信息。 末了,李元宁有些遗憾地道:“可惜,你哥不在。不然,你们两个相互配合,夜探他个知府府,也是可行的。” “我一个怎么就不行了?”闻言,柳青有些气急败坏地道。 “不行!”一口回绝柳青的提议,李元宁板着脸、认真地道:“这方长明为湖州知府,府里面怎么会没有高手? 便是,看那方志杰无恶不作,多少人看他不顺眼,却没人能要了他的命?说明这个知府府里必定有高手坐镇。 你说,你要是落在里面,万一?” “没有万一,我会小心的。”见李元宁劝阻自己,柳青急急地、又继续道:“那方府就算有高手,我们准备的好好的,还用怕她?” 凝眉细想了会,李元宁转了转眼珠,随即,一拍大腿道:“也好,走。去,我跟你一起去。现在,我们出去,准备些东西、说不得晚上要用。” 见李元宁答应,柳青当即满脸堆笑地挽着李元宁、直点头。 商量好的二人,一番行动,再回到客栈时,除了让小二准备一些洗漱的水和吃食送上楼,便一直在房里捣鼓、忙碌着。 天擦黑的时候,李元宁、柳青穿起各自的夜行衣,带好相应的装备,从房间的后窗户跳了出去。 方府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的方长明,满脸阴郁之色。这群没用的东西,这都几天了,竟然一点进展也无。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殊不知,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他可是贴了个女儿。 想至此,方长明恨恨地对着下首侍立的二人道:“怎么还没让那杨静宽认罪?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闻言、猛地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其中一人开口道:“禀父亲,那杨静宽很是有些能耐,一身骨头硬的厉害。再加上白敬行那边盯得紧,且又找到不少人、证明那天的确有人、从那屋子跳出逃跑的。 所以,我们还真不能当着那白敬行那边的面、强压着杨静宽签字画押。这事、现在…还有点棘手啊!” “棘手?”方长明冷喝一声道,“你用你妹妹的一条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如今,你却告诉我棘手?” 第二百三十三章 父子 “咳咳…”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男子似也不惧上首的知府方长明,嘴唇微勾、讥讽反驳道:“父亲,儿子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地好!这件事情里,儿子可什么也没有做。 下命令的是父亲您,动手的更是二弟。便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其实,到现在,儿子还觉得意外呢。 虽说父亲一直都怀疑柳姨娘的不贞,这四妹妹的生父怕是另有其人。 可毕竟,也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想父亲说动手便动手了!”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伴着眼中闪过的一丝恨意、方志恒则是一字一句地吐出的。 “你…你…”颤抖着手、指着对面的大儿子,方长明直觉一口气上不来。 尤其,因着方志恒刚刚的最后几个字,方长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不过,也很快被内心的愤怒情绪掩盖。 无视方长明的愤怒,方志恒继续怨怼道。“怎么这会,又成了女儿了? 不过,父亲也别伤心,毕竟我的妹妹也不少。 且,怕是父亲这会子也想不起七妹妹的样子了吧?” 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他的这位父亲大人、似乎没有半点长进。竟然,当自己还是那个彷徨无助的总角小儿。 可能是这一次的话、一下子说的有些多。这一波话说完,方志恒跟着又是一阵咳嗽。 “逆子!”狠狠一拍桌子,方长明指着方志恒骂道。 自己不过就一句话,他的这个大儿子竟然就冒出这么些话。尤其,这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还抖出自己被绿的事。 思及此,方长明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当下没好气地指着自己的大儿子,恨恨地道:“这就是你对自己父亲该有的态度吗?” “所谓父慈子孝!有因有果而已。”对面,好不容易平复咳嗽的方志恒闻言,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上被自己几句话噎的干瞪着眼、看着自己、说不出话来的父亲,方志恒又继续道:“至于那个杨静宽,父亲若是能宽限点时日,便宽限。 若是不能,或者父亲不放心儿子,觉得儿子办事不力,也可以让别人负责这件事,省的到时候又来责问儿子……” “你…?”连续被自己的这个儿子呛了三次的方长明终于忍不住了,抬头狠狠地盯着对面的方志恒。 见此情形,一边一直坐在边上看好戏的方志杰嘴角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 真不知他爹这个老子当的什么劲,连自个儿子也熊不住。却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他爹熊不住的孩子。 看着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立在那里、无声抗议自己的儿子,方长明的心里不由得厌恶了起来。果然就跟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娘一样,一样地死倔。 不过,想到自己现下还有许多地方要用得到着这个儿子,方长明使劲捏了捏袖子里的拳头,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方才慢慢呼出一口气、缓和自己的神情道:“好了,父亲刚刚只是有点急了,才将话说的重了点。你看你,竟然还不依不饶了。 再说,对你的办事能力,为父哪里还有信不过的?所以,那些事还得你来办。 行了,你先下去吧!”说着话,方长明强挤出几丝笑容、对着方志恒道。 “那儿子先行告辞了。”拱了拱手,方志恒点点头,也不客气,转身抬脚出了屋子。 待方志恒刚刚踏出院门的时候,身后的书房里忽然传来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及屋里方长明愤怒的谩骂声。 眉毛都没抬一下、方志恒似没听见般、继续抬脚往外走。倒是之前在外面一直等着他的仆从冯安,有些不安地道:“大少爷?” “走吧!”?越过旁边呆愣的冯安,方志恒开口道。 留下身后的冯安张了张嘴,终是叹了口气、点点头,认命地跟上了。 而书房里,一通发泄之后,扶着桌子站立的方长明、忽然眯了眯眼,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他的这个大儿子似乎越来越不好掌控了呢。还有,他刚刚的那语气,到底说明了什么? 莫不是…,想到这,方长明眼睛陡然睁大,心里不住地怀疑: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其实一直知道,不过隐忍不发而已。难不成…自己这些年竟是养虎为患? 果然,自己当年就不该手软,留下祸根。 瞥见自家父亲阴鸷的眼神、及不断变化的脸色,方志杰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却是满满地讥讽。 就冲您老做的那些事,他那个大哥又不是木头,没一刀捅死你,便是宽容了。 不屑归不屑,方志杰又有点开心。瞧这情形,自家父亲这是要和他的那位所谓的大哥、闹掰了? 这样想着,方志杰直觉更高兴了。他看那位已经不爽很久了,如今终于让他等到了。 上前一步,扶着方长明坐下,方志杰喊了一声,招呼外面的小厮进来收拾一下,自己却安抚性地对着方长明道:“爹,不过一个病秧子,哪就值得您这样生气?” 若论平时,甭管这方长明再是怎么地溺爱自己的二儿子。但凡让他听见他嘴里冒出的“病秧子”三个字时,方长明还是会不满地训斥其几句的。 但是,今日方长明却似根本没有听见般,反而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对着二儿子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你说你,但凡你稍微有点用,你爹我还用受这份气?” 闻言,方志杰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转身又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得,这个时候,他就不应该上前。这不,这把火没烧着那病秧子,反倒烧到自己身上了。 见二儿子又重新窝回了椅子,方长明知道这小子怕是又不乐意听自己说教了。 不过,想起最近西南发生的事,方长明决定还是提醒一下这个二儿子的好,省的他出去胡闹、给自己招祸。 当即,方长明便缓和了语气道:“志杰,你也知道。这个家,除了你娘和你,爹谁都不信。便是以后的这个家,都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所以,这家里的事,你也该帮衬帮衬,别总是胡闹。” “爹,”闻言,方志杰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反驳道:“我又怎么胡闹了?” “怎么胡闹了?你可别当我是老糊涂、什么都不知道。我问你,你这一身的伤哪里来的?”见儿子完全一副死活不认账的样子,方长明立刻不满地反问道。 第二百三十四章 告诫 提起这茬,方志杰也是一肚子火气。摸了摸身上隐隐还有些疼的骨头,方志杰不由得又恨得牙痒痒的。 那样娇滴滴的小美人,自己几乎就要到手了,却不想关键时刻,前功尽弃也就罢了,还反遭了一番毒打。 这个杨家当真不识抬举,思及此,方志杰狠狠地想着。 只是,这世上事,向来得不到的才是最念念不忘的。故而,这边方志杰心里怨恨的同时、却又着实放不下那杨家的小姐杨静宜,总想着定要再想法子将她弄到手、好好折磨一番才甘心。 自己养的儿子,哪里还有什么不了解的?见儿子那副不甘心的神情,方长明哪还有什么不懂? 当即,方长明只得开口警告道:“杨家的姑娘那边,你暂时可不许再有什么动静。” 正琢磨着将杨静宜弄到手、该怎么折腾一番的方志杰,忽听方长明这话,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怎么可以不动手呢?那他之前所受的那番罪、岂不是白受了? 不过,瞥见自家父亲紧盯着自己的眼神,方志杰只得打着哈哈、囫囵道:“哎呀,爹。这事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个屁?若是有数,会被人打成那样、给抬回来? 看着对自己的话、满脸浑不在意的二儿子,方长明直觉得自己的心被堵的实实在在、心塞的厉害。 这一个个的,就没有一个省心的,是都想气死自己吧! 不过,对于这个二儿子,方长明一向纵容。 作为一个父亲,在自己的眼里,自个这个二儿子,虽说是有点纨绔了,但确实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尤其,这孩子经常关心、讨好自己、逗自己开心。哪像那个女人生的那逆子,脾气臭的跟他娘简直一模一样。 若是,这湖州府的百姓知道方长明对于自家二儿子的这番评价,怕是都以为这方知府的脑子或者眼神有问题了呢。 能没有问题吗?黑的都给说成了白的。 想起如今湖州的形势及自己如今的处境,方长明缓了缓语气,难得耐心地解说道:“今日,为父得到消息。因着这杨静宽的事,白景堂那边已经安排人员过来了。想必此时来人已经和白敬行那边碰面了。” “白景堂?”闻言,方志杰立刻坐直了身子,开口道:“就是那个刚刚官复原职、接管西南边军的陵昌伯白景堂?” “可不是?”见儿子终于开始重视起自己的话了,方长明忙又继续解释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个人,他可真是了不得、最是扮猪吃虎。 原本因着他的被贬,王爷那边也没重视。不想,这人虽被贬了,手下却有不少能人异士。便是这一次的楚州、湖宁之事,王爷和世子可就吃足了他的亏。” 见父亲提起这茬,方志杰转了转眼睛,他想起来了。外面可是有不少关于这白伯爷的外孙、那个什么李家小公子的传言的。 说什么未卜先知?神机妙算? 方志杰嗤笑一声。这些人简直胡扯的厉害,若这李家小公子真有这般本事,他娘还会被冤枉、关进临暮山吗? 这其中缘由,定是那白景堂将别人的功劳强加在自个外孙身上的。占功冒领,他干的也不少啊!不过,这也说明那白景堂身边确有能人。 看着儿子那不屑的神情,对面的方长明想起自己之前收到的消息,便开口提醒道:“那杨静宽怎么说也是白景堂的外孙女婿。便是因着这层关系,对于杨静宽,他白景堂也不会袖手旁观。所以,这些日子,你还是少招惹杨家的好。” 说完这话,见儿子似是又要反驳自己,方长明只得强耐住脾气耐住脾气、循循善诱道:“如今湘王那边蓄势待发,世子高瞻远瞩。湖州局势已然进入明面了,咱们只等这边大势得定。到时还惧他什么白景堂、白敬行?” 说着话,方长明手指向上、又颇为神秘地压低声音对着儿子道:“到时,便是再往上,咱们也是不惧的。” 眼见父亲这副似得意、似期待、似神秘、又似胜券在握的神情,方志杰徒然睁大了眼睛。虽说一直以来,他一直都知道父亲的选择,也期待着那一天的赶紧到来。 但当这一天真的就要来到时,他反而有些无措。 “至于杨家那个小妮子,那就更好办了。但凡那杨静宽一认罪,咱们借机动点手脚,便是将那杨家连根拔起也不是难事。 到时,那杨家的丫头还不是任你处置,你又何必急于一时?”见儿子一时怔愣的样子,方长明决定继续再接再厉、趁热打铁。 凝神思虑一番,方志杰还是点了点头。既然父亲这样说了,自己还是再耐心等待几日。 父子二人又说了会话,最后方长明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提点道:“我看那个董子森,你也别太相信。 我可是听说那杨家可是曾有恩于他董家,且董子森和那杨家丫头都是一处长大。也是因着这个关系,杨府的张氏才订的这门亲事。指望着知根知底,自己女儿的日子能好过点。 却不想,这种的情况下,董子森竟然还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可见,此人实在无半点念情分的感觉。日后,对他,你还是离得远一点地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反咬了一口、而不自知。” 闻言,方志杰点点头道:“父亲,你放心吧!这种人我防着呢。不过现在他有求我们,谅也不敢怎样。而且”说到这里,方志杰颇为得意地道:“明天,他还约我去怡香园,说什么有一单声音生意要介绍给我。若是成了,可保咱们每年五万两白银的进项。”说到最后一句时,方志杰还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比划了一下。 “嘶!”一听一年五万两银子的进项,绕是见多识广的知府大人也吃了一惊。 “可是当真?”随即,坐直了身子的方长明又有些怀疑地开口道。 五万两啊!还是每年?若是真的,他还有什么事做不了的?哪至于自己还要绞尽脑汁地算计大儿子的收益?甚至,他一个做老子的,还得看儿子的脸色过日子吗? “自然”方志杰忙点头应道。这么一大笔银子,他也是询问了几遍、反复确定才肯定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谋算 “对方什么人?可是有什么条件?”不同于涉世不深、行事草率的方志杰,能做到一州知府的方长明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对于有着几十年官场经验的方长明来说,天上绝不会掉馅饼,但地上却处处是陷阱。 五万两银子一年!对方若是没个条件、要求之类的,那可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不过,对于他来说,一年五万两银子的收入虽然让人心动,但却远远不足以让他赔上所有。尤其是湖州境内、这样敏感的时刻。 所以,即使再在意那些银子,方长明觉得该问清楚的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好。 “是梧州齐家!”似乎知道自家父亲会这样问似的,方志杰想也不想地道。 “梧州齐家?”这下换方长明疑惑了。 说起梧州齐家,大多数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满地的银子。据说这齐家的生意遍布整个东陵、乃至周边国家。但整个家族到底有多少银子?却无人知晓。 若说齐家拿的出这笔钱,方长明是一点不奇怪。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跟齐家可是没有交集啊! 虽说,因着在湖州做生意,齐家每年没少孝敬他。可那些银子,也没有这么大的数目啊! 还是,齐家其实是想跟自己做生意?可什么生意呢?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费这么大本钱的地方吗? 且,方长明觉得自己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齐家的当家人齐家大房的大爷年前不是出意外了吗?那么,现在? 一时间,方长明心思电转地考虑了起来。 所谓知子莫若父,其实这句话反过来也是一样。自己父亲什么性子,方志杰哪有不了解的。不过,他却是不太能理解。 什么事情都算得仔仔细细、明明白白,琢磨的透透彻彻、清清楚楚,也不嫌累的慌。 要他说,管他什么目的,先把钱搞到手再说。至于那什么事,能办就办。不能办,一个商贾,便是他们出尔反尔了,对方又能把自己怎么着? 其实,按照方志杰自己的想法,若不是考虑到会用到府衙里的人、惊动了他这个心思缜密的父亲,再来个事后算账。他更希望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独占了这份银子。 知道自己不说清楚,那银子再诱人,自家亲爹也不会松口,方志杰忙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到了最后,方志杰又强调道:“这齐家三老太爷之前已经透出话来,说那边已经事事妥当,且连人都准备好了。 只要到时人一死,明安堂那边,我们若能以官府的名义出手、查抄明安堂,进而缉拿明安堂日前在湖州的管事之人、齐家大房的当家人齐士轩便可以了。” “这么说、这是他们齐家内部的矛盾引发的?”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方长明舒了口气,原来是这么点小事,他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 “是这样。好像是三个多月前分的家。听那齐家三老太爷的意思、是齐家大房欺人太甚、分家不平。他们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想起自己听来的,方志杰说道。 闻言,方长明看了眼自家的傻儿子,嗤笑不已:这样的话,也能信? 同时,方长明的心里又感叹不已,这齐家三房也是个狠角色。 打蛇打七寸,这一出手,那大房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果然,财帛动人心,自来如此。 见父亲没有说话,方志杰以为他还是要拒绝,忙提起对方的另一份许诺:“还有,那齐家三老太爷还说。若是那齐大少在狱中…”说着话,伴着他的手在空中那么一划,方志杰继续道:“他可再加一万两银子,每年!” 猛地抬起头,方长明的眼睛眯了又眯,随即嘴角勾了勾,有点意思。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良久,方长明才开口道:“明日,你去和他们说。 事,我应下了,但那银子我不要。” 说完,抬手制止闻言急得脸红脖子粗的儿子,方长明才冷笑一声、解释道:“他们这招借刀杀人果然利落。 这齐士轩一死,这大房的顶梁柱算是倒了。齐家即使再分了家,外人也难插的了手。 到时,那大房老的老、小的小,还不是任他们做主了。”说到这里,方长明看着自家儿子,一字一句地道:“我们这般替他人做嫁衣,几万两银子可不行!” “啥…?”这下,方志杰倒是有些疑惑了,感觉自己怎么听不懂他爹的话。 又不要银子、又几万两银子可不行。他爹这倒底是要干什么? “我要他们每年在西南纯利润的三分之一。”方长明忽然斩钉截铁地道。 “西南纯利润的三分之一?”闻言,方志杰呆了呆,随即瞪大了眼睛、看向方长明。 待瞥见方长明眼睛里肯定的回复后,方志杰这才对着自家亲爹拱手、作拜服状。 服了、服了,真是开眼界了。 凭着这份谋算,他如今算是知道他爹是怎么从一个穷酸秀才、做到如今的知府的了。 “明天你去了之后,就这么跟他们说,只要他们愿意出这三分之一的纯利润,我便保他们在西南几州生意的安稳。” 嗯?回味过来父亲话里意思的方志杰、不厚道地点头笑了。 瞧瞧他爹这话说的,只要齐家还想在西南做生意,这三分之一的股,他们是不出也得出啊! 爹果然是爹啊! 知府府的另一处,半个身子窝在椅子里的方志恒努力地克制着,但那一阵阵痛彻心底的咳嗽,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整个人更是因着这份压抑的咳嗽、不住地颤抖着。 “大少爷?”端着药碗、掀开帘子进来的云姑见此情形、大吃一惊,忍不住地惊呼道。 快速上前几步,将药碗一把搁在桌子上,云姑一手扶着方志恒的肩膀,一手忙抚着他的后背、帮着顺气,眼中的担忧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大少爷的病似乎又重了几分。 可随即,想起今日自己白天的所见所闻,云姑的眼里又闪过一丝希望。 半响,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方志恒终于深呼一口气,放软了身子、完全地靠在椅背上。 抬眼看着头顶焦虑不已的云姑,方志恒忽而笑道:“乳娘,你说我还能等到那一日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发现 一句话,云姑的眼泪便立刻簌簌地落了下来。 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这世上总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奶娘,我这身体,这个结果、不是迟早的事吗?你怎么又哭起来了?”见云姑转过身、抖动着手臂、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方志恒忙坐直身子、苦笑着劝慰道。 “不会的、不会的,会好的、会好的…大少爷,您一定会好的。”听不得方志恒半点泄气的话,云姑忙转过身、开口劝慰道。 苦涩地勾了勾嘴角,以前他也以为自己定会好的,可后来… 一次次地问诊、一碗碗的汤药,这些年,他怕是吃的饭都没药多吧。 尤其最近,他感觉自己是越来越无力、身子也越来越虚。深吸一口气、方志恒无奈地想人终究还是要认命的吧! “今日我在集市,见到了一个神医。”见不得方志恒这副放弃自我的模样,云姑忙急急地道。 “奶娘、我不是小孩子了!”笑着瞥向云姑,方志恒颇为无奈地道。 这样的话、这样的事,这些年他都不知碰到了多少次了。不想,云姑竟然还这样诓他? “是真的、是真的……”见大少爷不相信,也知道自己这些年“劣迹斑斑”的事实,云姑忙挥着手、比划道:“今日我亲眼看见他将一个瘸子治好了的。 听旁边的人说,那个人都瘸了十几年了。不想这位大夫不过几息功夫,便治好了他的病。 你说,这样有本事的大夫、可称得上神医吧?” 深吸一口气,方志恒有些无语。自家奶娘本是个聪慧的女子,但只要一涉及到自己的身子,她便方寸大乱。 病了十几年的瘸子?几息功夫就治好了,怎么可能?这样浅显的障眼法还需要明说吗?怕那瘸子就是那所谓的神医请的托吧!方志恒心道。 不过,对着云姑,方志恒又确实说不来半点重话,只得耐心解释道“奶娘,生老病死不过常态,我委实没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我虽不惧死,只是……咳咳……”似想起什么,方志恒忽而咬牙切齿道。 可能是心绪波动的太厉害,话未说完的方志恒忙侧过身子、紧接着又一阵剧烈的咳嗽。 “您别说了,快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见状,云姑一边轻拍方志恒的后背、一边急急地安慰道。 老太爷夫妇、及小姐的死是大少爷心头的刺,没有亲眼看着那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畜牲得到应有的下场,大少爷怎么会甘心?这些年的忍辱负重不就成了笑话吗?这些、她哪里不知道。 “今天,我终是没忍住,讽刺了他几句。我知道这样不好,会打草惊蛇。 可是奶娘,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不知道,看着他抖着手、气的直哆嗦的样子,我的心里有多畅快。 只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多少时候,我真想亲手……咳咳……”伸手止住轻拍自己的云姑、方志恒继续道,却不防又是一阵咳嗽。 “大少爷,快把这碗药服下罢!您这样可不行。”好不容易,待方志恒止住了咳嗽、云姑端起桌上的药碗道。 有心想推开云姑手里的碗,吃了这么多年的药,一点效果没有,不喝也罢。 但瞥见云姑焦虑?担忧的神情,拒绝的话卡方志恒的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这些年,苦的又何至于自己一人? “如今,湖州局势紧张。他自认为投了湘王、便可前程似锦。却不想简直自取灭亡。”一碗药下了肚,方志恒同云姑说起了如今的形势。 “听说这湘王手里也有不少人马!若是他……”说到这里,云姑有些担心。 若是湘王真的成功了,那这方长明岂不是得了个从龙之功。老太爷他们的仇、他们可还怎么报? “不会,他成不了事!”摇了摇头,方志恒斩钉截铁地道。随即,对上云姑疑惑的眼神,方志恒淡淡吐出两个字:“民心。” 闻言,同样熟知西南形势的云姑凝眉细想,也觉得自家大少爷这两个字确实精辟。 这些日子,西南都快传遍了。 不说那白景堂身份的转变,便是那个人人口中神机妙算、救苦救难的仙童李家小公子,竟然是当今皇帝派遣来过来、辅助其外祖父救西南百姓于水火的。 除此之外,朝廷接二连三的救济、帮扶,深受地方官员压迫已久的西南民众、此时心里自然都明镜似的。 甚至于,就连湘王府所在的大本营——潮州、如今也都是人心涣散。深觉当今天子乃天定之人,不然那样的“仙人”怎会甘心听从当今天子的命令。 只是,二人在说到湖州及府里的形势时,又有些消沉。 这些年方长明做过什么、与哪些人来往、都有什么手续等,方志恒了如指掌。 若说以前,方志恒没有动过这个心思,是因为他知道,即使凭着那些东西也未必扳倒方长明。 但如今不一样,湘王如今自顾不暇,西南总督张康宇又坚定立场。便是此次杨静宽事件,白伯爷也不会袖手旁观。 以前没有人受理的证据、此时必定会成为他方长明的催命符。 所以,想要彻底扳倒方长明,那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就必须先弄到手。 只是,一想到那些东西的所在,方志恒又有点泄气。 候在书房里的那些高手,他们只听那方长明的命令。且那些人身手极好、实在不好对付。 正思虑着怎么弄到那些信件、账本的方志恒,忽听外面一阵骚动声。接着冯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起“大少爷,府里进了刺客,那边书房方向好像失火了!” “刺客?书房?失火?”眼睛陡然一亮,方志恒忍不住感叹道这倒是个好机会。 却说,根据李元宁对知府房屋格局的分析,柳青轻而易举地便摸到了方长明的书房处。 伏在屋顶上、听着屋里父子二人怎么谋算明安堂的柳青、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动,立刻闪身避开。 果然,“叮叮”两声,自己刚刚趴伏的地方立刻被钉满了细细的暗器。 随即,两股劲风一左一右地向着柳青袭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出手 见此情形,柳青一个弯腰、迅速向后闪去,堪堪避过二人的掌风。 虽然只是一个错身,但凭着刚刚那一错身的感知,柳青知道自己今日是碰到硬茬了。 同样吃惊的还有对面的玄风玄力。他们和玄灵奉命候在这湖州知府府里,一是担着护卫方长明的职责;二是为主子收集各方资料、以图日后大业。 刚刚,他们二人发现有人隐于书房屋顶、偷听下面书房里人谈话时,手里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被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黑衣人,给避了开去。 一击不中、二人也不气馁。只是,这第二次交锋,想起刚刚那番情景,二人清楚眼前的黑衣人能避过他兄弟二人同时的相对夹击,可见来的是个高手。 不过,玄风玄力也不在意。这年头,若没有几分本事,也不会有人敢不长眼地夜闯这知府府! 思及此,二人对视一眼,随即齐齐奔着柳青而来。 谨记李元宁“不可恋战”的叮嘱,柳青转身几个纵身、人已跃出几丈开外。 后面的二人见此情况、脚下发力,直奔柳青后心抓去。 嘴角勾了勾,柳青一手探入怀里、接着一包药粉猝不及防地便向后撒去。 正卯足力气、飞扑过来的玄风玄力、不防柳青的这一手,根本来不及躲闪,正正好地迎了个正着。 顿时,原本听见屋顶响声、俱围过来的府里护卫们、都惊讶地看着那平日里拽的牛气冲天的二人,莫名其妙地就那么地从屋顶跌到了地上。 最最关键的是,这从屋顶跌倒在地的二人、就跟那发了疯的小马驹一般、不住地抽动、抖动。 莫名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屋顶、众人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是……中邪了? 此时、被众人围观的玄风玄力二人简直要骂娘了。这他娘的到底什么打法?另外,这撒在他们身上的又他娘的倒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就痒的直往人心里钻,比之疼痛更让人受不了呢。 一击得手的柳青、看着下面二人狼狈的模样、轻笑出声。 哼,宁儿做的痒痒粉,滋味不好受吧! 不过,笑归笑,柳青也知此地不宜久留,正要抬脚就走。 只是还没等她抬脚,眼角余光便瞥见远处闪来的一道暗影。瞧着那飞身闪来的速度、心知不好的柳青忙转身就走,心里感叹这知府府里竟然还有高手。 只是还没等柳青多迈出几步,那人影已经闪身挡在了柳青面前。 被对方这速度又惊了一下的柳青、下意识地把手探向了自己的腰间。 宁儿说过,武力不够、暗器来凑。打架只管输赢?谁在意那劳资面子、里子的问题。 对面的人在柳青面前停下,似乎也不急着动手,反而是轻轻抬头,盯着柳青,眸中波光流转、接着就是浅浅一笑。 本来,按照柳青的脾气,既然是有人挡着自己的道了,该动手时就动手、没有什么客气可言。 只是,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轻功高于自己、拦着自己的人,竟然是个女子,轻轻柔柔、娇娇弱弱的一个女子。这…也太意外了吧! 虽然自己也是一个女子,可因着这十几年的女扮男装,柳青也就月事来时,才想起自己是个女子。 因着这份的发现,当下,柳青不由得好奇心发作,由不得多看了对面人几眼。 谁知,就是这多看的几眼,便多出了几分不妥。 对上对方眼中、那潭深水似的眸子,柳青浑身一振、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恍恍惚惚、似在梦中。 随即,伴着对面女子接下来浅浅淡淡、轻轻柔柔的笑声,柳青脑海里的那丝残存的理智似乎也被冲淡了,整个人就似傻了般地立在那里。 见猎物已然中招,女子再不迟疑,伸出右手、快如鬼魅,直奔柳青脖颈而来。 然,就在此时,“刷”的一下,一道剑光从远处闪出、直直地劈向那女子探出的手。 察觉到剑光的女子立刻缩回手臂、后退几步,看向剑光扫来的方向,心中大骇。这又是什么人? 此时,顾不得对面虎视眈眈的女子,剑光的主人飞身来到柳青身边,对着柳青的后心就是一掌。 被击的浑身一震的柳青,先是茫然地四处看看,随即才是反应过来地看向身边的人和对面的女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见来人一掌便解了自己的摄魂术,女子大骇的同时,便甩动腰间挂满铃铛的白练、摆开架势、忍不住地质问道。 面对女子的质问,来人却不答话,提剑便上。 眼见这二人就这么地打了起来,想起刚刚自己竟然就那么容易地着了对方的道道,柳青越想越不甘心。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将腰间的东西直直地向着在对方剑气的逼迫下、节节后腿的女子扔去。 她可不是什么君子、不讲究什么一对一的战斗。对她来说,这个时候就是有仇不报、枉为人的事了。 瞥见对面一团黑影飞来,知道不是好东西的女子一个转身避了开去。 只是,她避是避了过去,但完全却低估那团黑影的威力。 伴着轰的一声、那被女子避开的东西立刻在女子脚下的屋顶上炸开,掉了进去。好巧不巧,那恰恰就是掉进了刚刚方长明父子谈话的屋子里。顿时,里面传来男人鬼哭狼嚎的叫喊声。 “多谢了!”一击得手的柳青大喜,冲着刚刚逼退女子的来人喊了一句,便飞身向着府外跃去。 而此时,候在知府府外、某个角落里的李元宁,可是急得抓耳挠腮。 她五感一向敏锐、尤其她又经常训练,其中感知更是异于常人。刚刚里面的打斗,她全部听到。可奈何,自己身手实在不咋地,她又不敢就那样地冲进去。 不然,救人不能,反成了拖累柳青的负担,岂不是更糟糕? 甚至于,看了看手中袋子里的两个自己自制的霹雳雷,李元宁都考虑要不要就这么给扔进去,制造点混乱、好给青儿减轻点负担。 就在李元宁琢磨着该怎么做的时候,柳青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闻言,李元宁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忙拉着柳青赶紧地回了客栈。 第二百三十八章 看法 在她们回客栈的路上,二人不知道的是,一个身影一直远远地护着她们、直到她们安全地进了客栈。 “那女子果真使得我们袁家的摄魂术?”对着刚刚回来、向自己禀告今晚情况的袁盱,袁宿忍不住地问道。 摄魂术乃他袁家秘法,因着其惨无人道的定魂、夺魂、牵魂之术,此秘法也被袁家归为禁法。 听袁盱刚刚的描述,那女子对柳家丫头使得明显是摄魂术中低等级的定魂术。 所谓的定魂术,便是施法者利用其自身修炼的秘法、将对手神魂定住。而被其定住的人、则依据自身的内力修为、会有数刻时间的呆愣、茫然。而借助于这段时间,施法者便可占尽先机、一举拿下对手。 但随着修炼者修为的上升,定魂术又可晋级为夺魂术。 所谓夺魂、顾名思义便是直接夺了对方的神志。所有中此招者、均神志再无、成为痴儿,之后也再无恢复清明的可能,端的是狠辣非常。 夺魂之上则为牵魂、也是三个级别之中最为阴险的地方。因为所有中此招者都会成为施法者的傀儡,听从他们的一切命令行事。哪怕是对付自己最亲的人、也无半点手软。 “嗯,侄孙瞧得真真的。且此女手法娴熟、显然并非第一次使用此秘法。”想起之前的那一幕,袁盱也是一阵疑惑和后怕,忙继续解释道:“那个时刻,侄孙怕那柳家丫头出意外,便出了手。 如今,怕是知府府那边的人也已经有所警觉了。” “嗯,你做的很好。”随即,话锋一转,袁宿又对着袁盱问道:“那宁儿和柳家的丫头可还好?” 虽然袁宿心里已有所猜测,但一碰到这孩子的事,袁宿自己也不由地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还是免不了地一阵担忧。 果然,见袁宿这样问,袁盱当即道:“侄孙瞧着宁儿那孩子除了刚开始在外面等的着急外,其余并无不妥。 且,二人很是谨慎。便是离了那知府府时,也是绕了一圈,留意身后并无异样才回的客栈。只是,”说到这里,袁盱又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犹豫着该不该接着往下说。 “只是什么?”见袁盱这般迟疑,袁宿倒是有些好奇了。 “这两个孩子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话既开了口,袁盱也不再犹豫,甚至还重重地强调道:“尤其是宁儿。”这段日子下来,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位虽是个丫头,可实在聪慧剔透、又胆大包天,什么都敢想、都敢做。那行事做派,怕是多少小子也是不如的。 就说这柳家丫头吧,身手那是多好,可两人在一块时,拿主意的都是这个宁儿。 还有在渔业村,那么一帮的少年,竟然也都对这宁儿唯命是从。 见他提起宁儿那孩子,袁宿忍不住地笑着点点头。 这孩子的胆子的确很大,尤其还古灵精怪的厉害。听听她嘴里的那些话、做的那些食物、讲的那些事。其中的很多、甚至连自己也是从没有听过的,这个孩子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这一点,他可不认为是袁目所教?一时间,袁宿也不由地疑惑了。难道真是如她自己所说、是市井中听来的吗? 见二叔公点头,袁盱忍不住有些抱怨道:“之前在白沙镇也是,您看看她,哪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一个姑娘家,竟然还敢和那群男孩子比下海?还有,就为了个吃食,能花上个几天心思。且,这些都不说了,她…她…她一个姑娘家,还喜欢和蹲在一处、听人家嚼舌头。尤其,那白敬律也不管教管教。”说到这里,袁盱的嘴里倒是有些微词了。 似也想起李元宁做的那些事,袁宿也有些忍不住地好笑,嘴里更是反问道:“这不是很好吗?难道你希望她如这世上其他的姑娘家一样、规规矩矩、一字一板吗?” “…额?那当然不行。”只是,仔细想想,袁盱又觉得至少不该是这样。 他被大叔公选中、跟着二叔公出来,自是知道此行的目的。 一路上,他也无数次地设想过,那个几位叔公嘴里金莲托生的袁家下任家主,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尤其,当袁盱知道对方还是个姑娘家时,就更好奇了。 她应该才能兼备、应该善治善能、应该沉作稳重。总之,她应该具备一切优秀掌家者应该具备的所有品质。 可事实,却是严重击垮了他。 此时,听见袁宿的反问,袁盱还是忍不住地辩解道:“还有…还有,她竟然还将我袁家的秘法传授出去、教导那些村民…”这才是最让袁盱耿耿于怀的地方。 看着她于大庭广众之下、就那样大大咧咧、且毫不避讳地讲解着那些规则、看法、认知,袁盱只觉得心在滴血。 若不是,二叔公拦着自己,袁盱觉得自己肯定得设法阻止、哪会许的她如此肆意妄为?那些可都是他袁家老祖宗传下来的秘法。 知道袁盱指的是宁儿教授当地人如何辨认天气、辨别水质等的一些事情,只是对于这些,袁宿也是疑惑不已。 作为袁家的长老之一,袁家的秘法他虽未样样精通,但起码的熟知还是可以的。 人群中,他仔细地听过,那孩子嘴里的那些并不是他袁家的秘法。 最直白的地方体现在、袁家的秘法需要天能者用天能感知。但,这个孩子的所讲所说,却是一种认知,一种人人通过学习、了解,就可以掌握、运用的认知。 怎么会这样?这是不是说明人人都可以掌握这一切?人人都可以学得那般本领?只是这个孩子又是如何知晓的? 一连串的问题直击袁宿脑门,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袁宿不禁苦笑一声。原以为一些简单的事情,怎么感觉自从出了谷以来,自己的疑惑却越来越盛了呢? 一边的袁盱诧异地看着自家二叔公,印象中自己这位二叔公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也会有这样的困惑表情呢。 “明日我会继续去集市给人看诊,你依旧暗中护着那孩子。至于,知府府的那女子,只怕对方比我们着急。”当年的事情不简单,这些年,对方躲躲藏藏,终于在西南出现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谋划 “啪”的一个巴掌,上首的老妇人恶狠狠地指着被自己一巴掌扇飞在地上的玄灵,怒道:“你…你竟然动用了摄魂术?就为对付一个擅闯知府府的刺客?”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没那份本事、还要到处炫耀、张扬。也不看看如今什么时候,这是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在湖州,是吧? 真正是气死她了,偏偏你动手也就动手了,竟然还被人给识破、让人溜走了!真是个废物、废物! “姑…太婆婆,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再…不敢……不敢了。”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地上的玄灵慌忙撑起身子跪好,嘴里说着发誓保证的话,眼睛同时窥视着上首老妇人的神情,不忘试着给自己解释道:“今日,那来人身手着实厉害,我见玄风玄力都吃了亏,私以为这样的高手,必定是大有来头。 便…便想着若是抓到活的,说不得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您…您也知道,我只有移行术和这个摄…魂术好点,手上功夫可是不如那二人的,便才…动了这个心思。 其实本来…侄孙女已经控制住那人了。哪知…哪知后来…后来竟然出现一个人,破了…破了我的摄魂术。”说到最后,那玄灵的声音已是低的几不可闻。 “哼,倒是我冤枉你了?”见玄灵一副急急辩解的样子,老妇人冷笑着的同时,心里失望。遇事毫无半点担当,偏偏心比天高。 “哦…不是、不是,是灵儿…灵儿的错。”这个时候,也知自己今日闯祸的玄灵闻言,哪里敢再有一丝反驳。 看着下面低眉顺目跪在那里的女子,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比起彤儿、涵儿,这位的资质终究要差上许多。 只可惜,那两位都是主意大的人、且还都有自己的心思。自己老了,也是说不动她们了。 “你就真没看清,破了你摄魂术的人到底用的什么剑术和招式?”盯着地上的玄灵,老妇人由不死心地问道。 如今的情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也不想回头。否则,他们怎么对得起她王家的一千三百多条人命? 所谓行将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好。 想想真是不甘啊!西南这块地,他们经营了、布局了十几年,眼看就要大事将近,但那个横空而出的小子,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就毁了他们十几年经营的一半。真正是可恶! 看着眼睛里迸出慎人目光的姑婆,及她满身弑杀的戾气,玄灵缩了缩脖子,忙继续开口道:“他的手法很是奇怪、似乎与我们王家的招式极为相似,但又不是。”说到这里,顿了顿,似在回想当时的情景般,玄灵又接着慢慢地开口道:“他似乎很是熟悉侄孙的招式,总能抢先一步化解了我的一招一式。” 说出这话时,玄灵自己也觉得难以启齿和不可思议。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武功和手段,对方轻而易举地便将它一一击破,这怎能不让她恼恨。 “极为相似?轻而易举地破了你的一招一式?”老妇人默默念着这句话,随即便垂下眼睑,心里也越发肯定到:果然是他们! 当今天下,除了袁家人,还有谁会对他们的招式这样的了解。 看来,不仅袁目出了京城,袁家的人似乎也出谷了呢。且,听着这情形,今日出手的可不像个无名之辈啊! 那个孩子竟然有这般大的影响力?一时间,老妇人脑海里闪过太多东西,竟是无法抉择。 若是按她此时的心情,直恨不得将那李元宁抓过来、生吞活剥了才罢休。 可若是,按她之前的想法,这个孩子说不得可以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剑,一把毁了东陵皇氏和袁家的利剑。 冷冷地打量着地上的玄灵,老妇人的脑海里闪过一丝失望和庆幸。 瞧着这情形,对方今晚若不是急着护着先前那人,便是跟着这蠢货,怕是要直接摸到她这里来了。可恨她还一无所觉。 只是,这样一来,那今夜夜闯知府府、被救走的那个人又是谁? 想起杨家与白景堂的那层关系,老妇人忍不住地猜测,莫非今晚那人是那个孩子?可随即,老妇人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得来的消息,这小子可不会武。倒是他身边那个整日形影不离的小子,颇有一番好身手。 这么说,这小子是来湖州了?也是,这姐夫出了事,做小舅子的、怎么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吧? 想起在潮州时,鸣儿的计划,自己此行的目的,老妇人不禁动起了心思。 灭了杨家,虽然会重创白敬行在湖州的地位,进而分散白景堂的注意力。 可若是,出事的是这个李家小子,结果是不是会更精彩了呢? “大少爷,按您的吩咐,我们这边的人留意到、三老太爷今早已经与知府的二公子方志杰见过面了。 双方聊了两个多时辰,出来时都志得意满、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只是因为距离远了点,他们具体聊些什么,这边却是无论如何也打探不出的。”湖州的一处房间里,明安堂的方掌柜对着正在查看账本数据的齐士轩道。 点点头,这是个意料之中的消息。湖州、甚至西南这片地域,自己的加入、肯定会给对方造成压力,尤其是齐家的那些人。 且,冲着他对他的那些二爷爷、三爷爷的了解,对方会出手,已是毫无悬念的事了。只是,对方怎么动手?却是该费一番脑筋的。 从来做生意,拼的是本事、能力、关系,但也要靠势力。 提起这个势力,齐士轩忍不住地开口道:“方叔,你在这边时间久,可有认识哪些人?” “哎哟,大少爷,说实话。方某确实认识不少人,但那方志杰乃是知府嫡次子,这就……”知道大少爷问的是哪一类人,方掌柜有些为难道。在这里待了十几年,他是认识不少人,但确是没有压的过这个方知府家的。 知道方掌柜的意思,齐士轩想了想,随后开口道“那通判白大人呢?” 第二百四十章 决定 之前在京城,他和祖母查看了他们分家后的账目,发现西南这里的漏洞极大。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将京城中的各项事务安排好后,他便直接来了西南。 第一站,他选择了楚州,因为对于那个参与害死父亲的帮凶,他是一日都留不得他的。 随着他第一招的敲山震虎,他们大房在西南各处商行里的人心、在经历了齐家令人恐慌的分家后,也渐渐地稳定了。 伴着各商行的稳定,仔细地分析了西南的各方面情况后,齐士轩将目光锁在了湖州。 湖州,作为西南的一部分,既是朝廷管辖的地方、又是湘王争取的目标,商机自是不容小觑。 尤其,来了之后,齐士轩的这种感觉越发地强烈。 当然了,齐士轩有这样的想法,齐家那些商场老江湖们又岂会是木头? 既然已经分了家、且以那样的方式分了家,那么在西南这块地盘上,大家要争些什么,只能各凭手段。 如今,三老太爷既然选定了后台,若不想输的一派涂地,这边的齐士轩自然也得有所行动。 故而,齐士轩提议的白敬行确实是很好的人选。 至少,在齐士轩看来,这两天在湖州的所见所闻,在官声方面,知府方长明与通判白敬行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叹了口气,方掌柜也表示通判大人确实是个好的选择。只是这样的人物,却不是他们这些商贾可以随意拉拢的。 若说是以前,捐助些银子、打着为湖州百姓谋福祉的幌子,他们也不是不能够搭上这位白大人,只是如今却实在不便。 当即,方掌柜便将云骑尉杨府的事说了一下,最后更是为难地道:“故而,在下觉得通判白大人那边已是分身乏术,哪里还有精力顾及这边? 尤其,那知府家的二公子方志杰此人睚眦必报、锱铢必较,若是让他知道咱们竟然选择了白敬行那边,怕是三老太爷那边即使没有上门相求,他也会不遗余力地对咱们下死手的。” 竟是这样的霸道?闻言,齐士轩有些气馁。 方掌柜提的那件事,他也听说了。尤其那位杨骑尉,好像还是白伯爷的外孙女婿。 外孙女婿?齐士轩忽然愣了愣。 自从知道这段时间西南发生的事情后,他已经将那位“小仙童”与京城百香坊的那件事、联系了起来,也知道了,那位“仙童”竟然是白伯爷的外孙孙、宜宁候府的四少爷。 根据他的了解,这个白伯爷好像只有一个女儿吧! “大少爷?”见齐士轩半天没有说话,对面的方掌柜忍不住地提醒道。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齐士轩,看着方掌柜,意有所指地道:“那按方叔的意思,我们该如何?” “老朽的意思是要不咱们也走知府家二公子的路子?”说着话,见齐士轩诧异地看着自己,方掌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我知道大少爷担心什么?我也知道知府家二公子的这条路不好走,不说那边三老太爷已经活动过了,便是这二公子的人品也是实在不敢恭维。 只是眼下,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那边已经有了打算,我们这边实在不好落下……” 端起一边的茶水,轻呡一口,齐士轩的心里却是满满地不赞同。 当今天子英明神武,有明君之风。尤其,随着楚州风暴、湖宁冰雹及顺安马场的事发,朝廷的声望越来越高,当今天子的地位也是越来越稳固的时候,他就更不能踏错一步。 两年多的卧薪尝胆,很明显,白伯爷背后的靠山是谁。 而这个时候,恶意挑起事端、冲着杨静宽发难的方长明,显而易见,又是谁的人。 这可不是简单的官员之间、内部派系的斗争了,这可是涉及到起义谋反的大罪了。 生生被这个断定吓了一跳的齐士轩决定,如今的形势,既然不可以搭上白敬行,便是什么也不做,也好过投了那方志杰。 而且,此时也不是急功冒进的时刻,凡事应以稳为主。 思及此,齐士轩摇了摇头,打断方掌柜的继续提议:“此事,我心里自有主张,方掌柜不必再说。” 既然主子说话了,但方掌柜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提的建议再好,也是要这位大少爷来拿主意的。 想起自己自来楚州后的听闻,齐士轩忍不住地开口询问道:“方叔,我来了楚州也有两天了。似乎听到的都是这位知府二少爷的事,却嫌少鲜少听说那位大少爷呢?这是什么缘故?” “唉!”闻言,方掌柜也是一阵叹息: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 见自家小主子疑惑地看着自己,方掌柜只得慢慢地解释道:“所谓有娘的孩子有奶吃,便是如此。 那位知府家的大公子方志恒原是知府方长明原配所出,虽说聪明能干,奈何亲娘不得父亲喜欢,自己自也不得其父喜欢。 后来,这原配一死,方长明便迎娶了潮州骁骑营千总曹德旺的女儿曹馨儿为妻。 这后娘一来,大公子方志恒的境遇就更糟了。尤其是那曹氏的儿子方志杰出生后,他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是以,那方志恒也只得低调做人、平和做事,不与外面有什么接触。这就是众人不太了解大公子方志恒的原因。 而二公子方志杰就不一样,因着其母曹氏惯会使些手段,连带着这儿子也很是的方长明的青睐。甚至,某些方面,他还能做得了这知府衙门一般的主。” 了然地点点头,齐士轩暗道,原来如此。 第二天一早,稍稍收拾了一番的李元宁,吃过早餐、便领着柳青溜达着出门了。 走在从客栈店小二处询问来的安乐街上,李元宁东瞅瞅、西望望的同时,心里却在想着昨天晚上柳青告诉她的事。 说起来,昨天晚上,是她大意了,谁曾想这湖州的知府府里竟然有着会摄魂术的高手。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摄魂术的,这些年她在袁目的书房里、可不是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发呆的? 至于那个后来出手救了柳青的人,李元宁自是感激,只是人家做好事不留名,她也没法子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打探 至于后来,她听柳青讲了所有的事情后,也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原来,那方家小姐的死竟然真的是方长明下的命、方志杰动的手。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心狠手辣。好歹也是叫了你们十几年父亲和哥哥的吧!下得去手? 至于,那什么生意,李元宁表示参与的兴趣不大,但是破坏的兴致挺高。 虽说她对那个什么梧州齐家也不了解,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凡是给能方志杰父子添堵的事,她李元宁还是很乐意动手的。 站在安乐街的中间,看着街道一边的明安堂、及另一边遥相对应的善安堂,李元宁挑了挑眉,这齐家哪里是在做生意啊,分明是在打擂台呀!同宗之间,这样撕开脸干的人,实在少见。 迎着伙计热情地询问及介绍,李元宁领着柳青在明安堂转悠了一圈后,便抬脚出了明安堂、来到了对面的善安堂。 看着头顶崭新的牌匾,及里面的情景,李元宁觉得相比较热情的明安堂伙计,善安堂的伙计则明显谄媚地多。尤其,是在看见李元宁和柳青空着手从对面药铺出来后。 有时候,别小看了这些药铺的伙计,那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他们除了勤快、机灵,更重要的是要有眼力劲。像什么人是来抓药的、什么人是来看诊的;什么人抓得起什么药、什么人能花的了多少钱,那都是看一眼,就心里有数的。 就像眼前的李元宁和柳青,虽说衣着不显,但伙计心里面已经权衡了起来:这二位绝不是缺钱的主,再看看这二位那闲庭信步的样子,伙计心里又有了几分了然。 很明显,二人也不是看诊、抓药的,否则做不到那般从容。那么,这二人还来药铺,只有可能是买药,没见着经常有些仗着钱多的人家,经常过来询问类似于野山参、黑灵芝之类的药,用于家里留用、应急吗? 眼睛转了转,心中有了计较的伙计,一边伸手将李元宁二人请进来,一边笑着道:“二位公子来咱们店可就对了,咱们店可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我们家的这善安堂,在湖州府可是赫赫有名……” 伸手打断这伙计的无上限吹嘘,李元宁指了指那大堂里崭新的药柜和桌椅、及牌匾,笑着道:“你这伙计,莫不是欺我兄弟年少。看看你这药柜、门面,包括这外面的牌匾,这些可都不像几十年的样子啊!” 被李元宁揭穿,那伙计也不生气,反而笑着对李元宁道:“小公子说的是这个理,咱们的药铺是刚开业不久,可小的刚刚说的那老字号也不是虚的。”说完,意料之中地瞧见对面小子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那伙计又笑着指了指对面李元宁刚刚去过的明安堂、得意地反问道:“小公子觉得一个药铺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大夫了。”李元宁乐的奉陪道。 “可不是,”一听李元宁这答话,那伙计忙附和地拍了下手、眼睛瞄着自家药铺大堂里、正在看诊的大夫道:“喏,对面那老字号里原本的几个有名望的大夫、都在这里呢! 小公子,您说,这么算下来,我这算不算的上老字号店啊?” “……也算!”看着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伙计,李元宁口不对心地回道。 妈蛋,还可以这么算。服了、真是服了。尤其,眼睛瞥见外面,这善安堂的伙计、那近乎拉客的行为,李元宁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哎呦喂,这般开药铺的,吃相也太难看了点吧! 在善安堂里转了一圈,顶着伙计失望、不满,外加嫌恶的目光,李元宁踏出了善安堂的大门。 走出善安堂的大门,想起刚刚药铺里,李元宁扒拉着手指、对着掌柜报的药名,柳青捂着嘴直笑。 没见着,到最后,那掌柜和伙计的脸都绿了吗? 百来十个药名,不要说那药铺里有没有,一边的柳青猜测:怕是那绝大多数药名,那掌柜、坐堂大夫听都没听过。 偏偏眼前这位还镇定自若地连那药的功效、用途都一一说明,委实又不像撒谎的。 自吹自擂自己几十年的老字号药铺,拿不出一样所报的药名,柳青觉得这场子还能砸的再彻底的吗? 知道柳青笑什么,李元宁的嘴角也勾了勾。是他们自己说他们的善安堂是湖州规模最大、药最全的药铺的,她不过顺杆子爬了回,算得了什么? 至于,想起昨天晚上柳青打探来的消息。她李元宁倒是很想会会这个方志杰。只是,那知府府守卫森严,自己进去是不可能了,那就只有等方志杰出来。 随着昨天晚上柳青的刺探,李元宁猜测方志杰父子接下来只会更谨慎,盯着他的可能性不大。 但,这善安堂的主人就不一样,自己只要跟定这边便可以了。 自己今日不过见了个药铺管事,那善安堂的什么主子今日不在,说是去请什么神医来坐堂去了。李元宁盘算了下,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形,心里有了主意。 看着那孩子悠闲地坐在一处墙角、和旁边几个刚刚认识的街头小子、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般、熟稔而自然地交谈着。袁盱忍不住地抽了抽嘴,这孩子究竟怎么长大的?真正是一点点姑娘家的自觉也没有! “那么刚刚的事就有劳各位大哥了。”说着话,李元宁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递给自己刚刚认识的这群少年的领头何光道:“这点银子还请何大哥收下,给兄弟买些酒吃。” “唉,宁兄弟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看不起我兄弟几人?”见李元宁拿出钱袋,何光有点不悦地道。 虽说他们这些人、平日里游手好闲、东走西逛,靠着打探消息、收取些保护费等来生活。可他们也是有原则的、不是什么钱都收的,好吗? 比如,眼前的宁兄弟,虽说才认识不久,可说起来是真正是对他们味口。尤其,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真正是挠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安排 似他们这样的人,别看自己平日接触的那些人、见着你时一副笑脸相迎、好话说尽的面孔。 可背地里,他们知道,那些人说起自己时、话语不定怎么难听呢! 便是他们的父母兄弟、也是常用看什么嫌弃物似的眼神看他们。 可眼前的宁兄弟却完全不一样。 听听宁兄弟那真挚的话语,热心地建议。他们又不是真的没心、怎会感觉不到?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士…为…知己者死吧!” 他们也是一样,似他们这样的人,最看重的是什么,自然是兄弟义气。你把我当兄弟,我便也当你是兄弟。兄弟有什么事,那不是两肋插刀、一句话的事吗?怎么还能要银子呢? 故而此时,不止何光,便是周围几个少年也觉得眼前的那个钱袋子是那么的刺眼,纷纷不悦道:“就是、就是…这个银子,还请宁兄弟收回吧。” 微微一笑,李元宁不疾不徐地道:“若是看不起各位大哥,我何至于在这里和各位大哥说上这么些话?直接请各位大哥开价办事、不就行了? 只是,之前我见各位大哥虽古道热肠,但这本该发奋图强、凌云壮志的年纪;却碌碌无为、无所事事,实在可惜、可叹,才有此提议。” “宁兄弟说的是,如今想想、我们之前的那些日子真是混账的可以。”闻言,何光颇有点惭愧地道。 原来以为自己的人生、自一出生便是定了下来的,却不想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们自己也可以有出头的一日、也可以建立一番自己的事业。这怎么不让他们惊喜?怎么不让他们懊恼之前荒废的光阴? 看着眼前这群十七八岁的少年,李元宁有点感叹。 贫苦的生活限制了他们的发展,匮乏的知识造就了他们狭隘的思维。再加上,没有人给予恰当的引导,走上歧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李元宁还真是佩服这群人的胆大包天。 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就是。一群毫无身份背景、手段的十几岁的少年们,竟然敢与在这里扎根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争地盘,也是够牛的了。 好在这几位今日遇见了她们,凭着柳青的身手,摆平那些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原本,李元宁还真没有想要插手这些街头混混的地盘之争的,但当对方那句他们背后是知府二公子方志杰在撑腰时,李元宁便改变了主意了。 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有些时候,小人物也是会掀起大风浪的。 看着眼前此时颇为懊恼的少年,李元宁笑着安慰道:“现在开始也不迟啊!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哪有一蹴而就、天生便成大事?” 说着话,李元宁顺手干脆利落地将钱袋塞入何光手中,继续道:“虽然,我把各位大哥当兄弟,兄弟之间自也不必客气。 但,自家兄弟关系再好,也没有让各位大哥饿着肚子、替我办事的道理吧? 还是,各位大哥,其实根本没当我是兄弟?” “这怎么会?”见李元宁这样说,对面少年当即反驳道。 闻言,捏着手里的钱袋子,何光想了想、便也不再推辞了。 留下落脚的客栈地址,沟通好双方联系的方式,李元宁挥挥手、领着柳青先告辞了。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其中一个少年忍不住地感叹道:“今日才算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闻言,周围几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赞同地点点头。 可不是吗?瞧瞧那个青子兄弟,看着一副瘦弱模样,可身手却利索的让人傻了眼,三拳两腿便扭转了双方的局势。 至于,这个宁兄弟,就更厉害了。瞧着比他们还小的样子,可知道的事、懂得的道理真多。 “老大,你说那白通判真的会理会咱们吗?”见李元宁那边走远了,其中一个少年有些迟疑地开口问何光。 不是他不相信刚刚那个宁兄弟的话,实在是这件事太玄乎了。 也不想想人家通判大人什么人?他们又是什么人?怎么就能搭上话了? “先按他说的做,至于成不成,再说吧!”皱着眉头,何光有些迟疑地道。其实他心里也发虚呢,通判大人啊!那得多大的官啊? 要知道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那些捕快衙役都是高高在上般的存在,更何况这一州之府的通判大人呢? 不过,瞧着大家仍似怀疑的眼神,何光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我觉得这位宁兄弟也不像是闲着无事、特地跑来消遣咱们的人,大家就先放心吧!” 尤其,他们如今得罪了这安乐街的老大马管头,他可不认为自己还有别的选择。 拜昨天晚上柳青的那个霹雳雷所赐,方长明此时正躺在床上。 倒不是说他伤的有多重,主要是被吓得不轻。 想想昨天晚上,听着屋顶上的打斗,判断着这边胜算情况的父子二人,猛然听见屋顶噼啪一声,吓了一跳。 只是,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屋内便又是一阵火光四射的噼噼声,连带着自己面前的那张桌子、腾的一下也碎了。 看着眼前那呲呲冒着烟气的桌子,被震出好几步远的父子二人当场都呆住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就这么大的威力? 尤其是方长明,只要一想若不是自己闪的快点,说不得自己也跟那桌子的下场一样时,便觉得心口堵得慌。 相比较坐在桌旁的父亲,方志杰则明显要离得远些。故而,他受到的惊吓也没有方长明严重。 这不,身心自我感觉还行的方志杰、向着病床上的父亲抗议道:“只是爹,一年五万两银子呢,您老真舍得?” 果然,眼见自家父亲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舍后,方志杰又继续道:“我既然已经和人约好了,不去可是很没面子的。”说着话,方志杰又举着手保证道:“大不了,到时我带上玄风玄力二人不就得了,爹?” 见了情形,一边的知府夫人曹馨儿眼睛转了转,随即噗嗤一声,笑着开口道:“老爷,瞧瞧杰儿这样子,真正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且,我瞧着情形,今日你若不应了他,说不得今天晚上怕是一直赖在这里、可劲地烦您呢。” 说着话,眼见方长明脸上闪过的一丝不悦,曹馨忙又轻抚他的心口、接着道:“我也知老爷您的心思,就如昨天晚上一样,外面不定多少人盯着咱们呢。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这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个时候,老爷难道还能指望别人? 且,杰儿如今也不小了,还是应该多历练历练的好,怎么能因为一点困难而退缩?” 说到这里,曹馨儿手指轻点方长明的胸口,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道:“这一点,老爷可怪不得别人,谁让杰儿可是最像您的呢!一样的不服输、有担当!” 第二百四十三章 等待 被曹氏这么一捧、一拨、一点,方长明的心里很是受用,仔细一想,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语重心长地交代了儿子几句,方长明便也松口了。 见自家父亲终于同意了,方志杰大喜,眼神瞥见自家亲娘不动声色地眼神暗示,忙会意地端起一边桌上的茶盏递了过来。 喝着儿子递来的茶水,方长明对于眼前的这个二儿子、那是越发地满意了。 这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方志恒那边也没闲着。 “传过去了?”见冯安进来,正在伏案书写的方志恒、放下手里的笔开口道。 “是,小的已经按少爷的吩咐传过去了。”扶着方志恒在椅子中坐好,冯安又有些迟疑地道:“大少爷,您说那边会相信吗?” 端起一边的茶盏,方志恒轻呡一口,随即瞥了眼正疑惑盯着自己的冯安,薄唇亲启道:“机会稍纵即逝,如今杨静宽还在牢狱里,那边若是不想放弃、只会更急。” 了然地点点头,思及此事之后的影响,冯安有些激动地道:“大少爷,这么说咱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从小跟着方志恒长大,这些年,方志恒的经历、他都看在眼里。 “是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咳咳……”摩挲着手里的茶盏,方志恒心里舒畅的同时、又咬牙切齿道。不防这情绪一激动,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大少爷,您这怎么又咳嗽起来了?”拍着方志恒的后背,冯安有些担忧地道:“也不知明日来的那什么神医、是不是真有云姑说的那样神?” 挥了挥手,方志恒示意自己无事,心里面却也知道自己这身体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淡淡地勾出一个笑容,方志恒心中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毫无人性的人?有时候,看着他那所谓的父亲对着自己说教时的样子,方志恒真想开口问问他的这位好父亲: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有没有哪怕一丝丝的害怕和后悔? 想来这些年,虽说一个屋檐下,他的那位好父亲肯定不知道自己之所以咳嗽的真正原因吧!否则,凭着他那父亲的手段,纵使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怕是也活不到现在。 至于冯安嘴里提及的那个神医,方志恒根本不抱什么希望。这些年,他看过的“神医”实在太多了。而他之所以点头,也不过是让身边的人放心罢了。 “那边的情形你要时刻盯着,有任何不妥的地方,速来回我。”想了想,方志恒又叮嘱道。 这个时机来之不易,他不允许这其中出现哪怕一点点差错。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时间、再等下一次机会了。 “嗯,这个小的知道。”点头应着方志恒的吩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冯安忽又笑着道:“小的想着那边此时得到消息、怕是正疑惑着呢。 只是,任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些消息竟然是大少爷、您传过去的吧! 否则,怎么着,咱们也能得对方一声感谢。” 听冯安这么一说,方志恒也笑着道:“感谢什么的就算了,不过”说到这里,似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方志恒又笑着道:“若真要感谢的话,他们应该感谢昨天晚的那二人。” 尤其是那个扔火药的,也是多亏了这个人的随手一扔,使得他那好父亲如今躺在床上不说,便是那书房里的东西、也因着书房的被破坏,已从密室暗格里转移开了。 想到这,方志恒不由地又勾了勾嘴角。 你说,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早知道这一招这么好用,他早就准备个十斤八斤火药、扔了过去,何至于总想着进密室呢? 虽说没有看见方长明后来将那些东西藏在何处,但熟知自家亲爹的方志恒、还是很自信地锁定了一个地方。 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方志恒不由地琢磨开了。昨晚之后,虽说这府里的戒备更加森严,但知府府里的防卫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毕竟,除了那几人,这府里其余的护卫都不足为据。至于那几人,方志恒眯着眼睛思考着:趁着那玄灵不在府里的时候,他该想个什么法子、调开玄风玄力呢? 只是还没等方志恒这边想出什么法子调来那二人,李元宁就已经收到何光那边递来的消息。 齐家的三老太爷齐正祁订了明日怡香园二楼的天字号房间。 送走了前来报信的少年,李元宁的嘴角扬了扬。这个何光果然有些小聪明、知道从这些地方下手。 至于那怡香园?虽说刚刚那传信的少爷已经描述的差不多了,但李元宁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实地考察过后、来的更踏实。 怡香园一楼,方志恒和方掌柜等正在其中的一间屋子里边说着话、边等待着。 因着齐家的分家,二房和三房更是如喝了鸡血般、卯足劲地和自己这一房对着干,致使他们在西南的生意处处受掣。 最明显的地方体现在:自从对面的善安堂开业、挖走医馆里几个有名望的坐堂大夫后,自家医馆的生意那是一落千丈。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一向与自家药铺合作融洽的各大药商、也纷纷断断续续地以各种理由要求终止合约。 这样的情况下,西南最大的药材商王家、忽然抛来的橄榄枝,在齐士轩看来,就显得极其珍贵。 这不,昨天一听说王家约在这里、商谈继续合作的事,齐士轩立马退掉了手边的一切事务、一早上就领着人赶了过来。 屋子里,看了看屋内的计时漏斗,方掌柜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瞧着情形,王家摆足了架子,怕是要狮子大开口了。” 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的齐士轩,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三叔公他们在这里毕竟打拼了几十年,一定的人脉关系哪是初来乍到的自己所可以比拟的?他委实大意了。 至于方掌柜说的狮子大开口之事,齐士轩觉得意料之中罢了。 如今形势,他们若是还想在西南立足,眼前的损失已是无足轻重的了、关键是看谁笑到最后。 这边正说着话,只听一直侍立在齐士轩身边的李枫忽然俯首道:“有人过来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美人 闻言,以为是王家那边的人来了,齐士轩和方掌柜对视一眼,俱起身走到门口、准备迎接一番。 而怡香园的一拐角处,当前一秀雅绝俗、容色清丽的女子正款步姗姗、神态悠闲地走来。 旁边跟着个体型娇小,皮肤白皙的小丫头,正抬着头时不时地、与身前的女子说着话。 这是?疑惑地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方掌柜,齐士轩满脸的困惑。 被对面女子的容貌给晃了下神的方掌柜,收到自家大少爷瞥来的眼神,忙摇头示意这不是自己请的人。 了然地点点头,齐士轩转身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心里琢磨着王家今日该不是不来了吧! 想起自己推掉所有的事务、诚心过来,却被对方晾在这里半天,齐士轩的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 见此情形,李枫和方掌柜也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按说这分了家,好歹还是同宗同族的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不是吗? 可二房、三房倒好,处处挤兑自家大少爷不说,还一个劲地暗地里使绊子,这是要把大少爷往死里逼啊! 屋中三人齐齐压抑郁闷的同时,却听外面一阵说话声。 忍不住地抬头望去,透过半敞的窗户,却见刚刚的那二人,正立在一处拐角处、向路过的侍者询问着什么。 待那侍者走后,却见那小丫头撇了撇嘴,随即便踮着脚附在身侧女子的耳边说着什么。 也不知那小丫头说的是什么,齐士轩就见那女子忽而柳眉微蹙、杏眼圆睁地瞪了那丫头一眼。 见此情形,那小丫头也不害怕,忙嬉笑着摇着女子的衣袖、连连告饶。 许是被这个小丫头缠的无法,之前似还在很不赞同女子、终是没好气地瞥了那小丫头一眼,嘴角微勾,由着小丫头搀扶着往前走。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只是可惜了!”眼见那二人走过,收回目光的方掌柜、终是忍不住地感叹了一句。 这个时辰,对方主仆二人,来这里的,又能是什么良家女子? 闻言,思及刚刚女子的容貌,旁边的李枫也是忍不住地附和一句“的确可惜。” 见有人附和自己,方掌柜又继续道:“也不知这是谁的手笔,能请到这样的美人作陪。”说完这话,方掌柜甚至还感叹一句道:“这样的美人出手、有什么样的事是办不成的?” 说完这话,方掌柜甚至隐隐有些后悔,你说之前自家生意一直谈不拢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想到这处呢? 不过,随即方掌柜又“咦”了一下,凝眉细想,作为在湖州待了十几年的老人了,他可没听说过这湖州有这样的美人啊? 什么春意楼、百花楼等,确有些容貌上佳的姑娘,但与刚刚那位姑娘一比,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而且,按方掌柜的了解,别看那些楼里的姑娘身份为人所不耻,但出来的排场是一个赛一个。这样品貌的女子、不该是刚才那番情景啊!且还跟个丫头闹成一团? 听方掌柜这般说,齐士轩再次转头看了看外面,心里想的却是:美人出手、成不成功?他不知道。但如今,他知道,自己今日这番,则是完全被人摆了一道。 世间人、世间事,不到最后、哪里又说的清?只是?想到王家今日的作为,及齐家那些人的作派,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的齐士轩忽而勾了勾嘴角,有句话怎么说的:“莫欺少年穷”。 铛的一声,将杯盖定在茶盏上,齐士轩毫不犹豫地起身,抬脚便往外走。 路过刚刚那两人走过的拐角,齐士轩忍不住摇了摇头。 所谓“韶华易逝、容颜易老,此去经年、彼时芳香?” 这世上、终究只有靠自己,才会来的长久。 怡香园的另一处,柳青很是无奈,自己一大早便被李元宁拖了过来,找了间闲置的屋子、打扮了一番。 不动声色地提了提拖在地上的裙子,柳青觉得这样的走路姿势、真他妈别扭。 若不是想起李元宁之前的叮嘱,按她的性子,就该一把撕拉了地上拖着的那块、才干脆。 侧眼看看,柳青发觉自己也没走多远的路啊,可为什么自己恁是感觉走了好久好久。 还有,瞧瞧她这小碎步迈的,柳青觉得若不是自己底盘稳,就这一段路、怕是不知摔了多少跤呢。 还有这个衣襟处,颇觉不自在的柳青刚想伸手去拉自己胸口处的衣服,胳膊就被李元宁不动声色地扶住了。 听着耳边“不要动,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你倒是放轻松点啊……”的话语时,柳青顿觉无语、手也有点痒痒的。 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不满地用胳膊捅了捅扶着自己的李元宁,柳青暗暗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布料、眼神示意李元宁。 “这是纱做的,好不好?大小姐! 这么透、还谁看不见? 再说,看不见,一个个扒在窗口看什么?” 比划完那身上的布料,柳青又抖了抖自己的肩膀,示意李元宁看她身上的那个披帛。还有这个,也太碍事了吧,好想扯掉它,怎么办? 读懂柳青眼里话语的李元宁,忙嬉笑着、假装撒娇般地摇着她的胳膊,小声地劝慰。心里面却忍不住吐槽,这个角色真的不适合柳青、真的。 其实之前,她也觉得柳青不适合这个角色,可要不是自己看着实在太小、且长相上与柳青相比、又实在欠了点,她更愿意自己上。 你说你,就走了这几步,这丫头都跟自己抱怨了几回。至于吗? 还有,看着这丫头一路走过来、咬牙切齿的模样,李元宁的心里可是时刻捏着把汗,扶着柳青的手也不怎么敢松,就怕关键时刻,这家伙给自己撂挑子。 没好气地再次瞪了冲着自己嬉皮笑脸的李元宁,柳青觉得回去再和她算账,看看这衣服,是人穿的吗? 最最最可气的是、这破园子里的人也太讨厌了,此时的她都能感觉到这园子里、哪处房间的人正在偷偷瞧着自己。 “看看看,看魂呢?今日若不是姑奶奶有事要做,小心揍的你们脑袋开花……”忍不住地捏了捏拳头,柳青眯了眯眼睛,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那几位偷偷扒在窗口、看自己的人,暗暗发狠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吃惊 感觉到柳青内心的波动,熟知她的李元宁忙假装微笑地看着周围的同时,暗地里却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柳青的手臂,小声地提醒道:“我说柳大姑娘,咱们今日来、可不是砸场子的。” 说完,瞥见柳青不满地瞪眼,李元宁知道今日让这丫头换成这样的一番装扮、真是为难她了。 熟知柳青脾气的李元宁知道,这丫头起性子的时候,要顺毛撸。 思及此,李元宁忙踮着脚、快走两步,小声地诱哄道:“好了、好了。姑奶奶、你再坚持下,再坚持下!好不好?” “哼!”见李元宁服软,柳青有些满足、又有些得意。 只是、想起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有她出的鬼主意,柳青当即便坏心思地反手弹了一下、那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待听到对方那“嘶”的一声,柳青这才觉得心满意足,遂又得意洋洋地一扬头,抬脚继续往前走。 哎呀!这死丫头?摸了摸自己被弹的手背,李元宁狠狠地瞪了瞪前面的柳青:这是要造反啊? 只是,待瞥见前面的柳青、因一时得意而自我忘形后、大刀阔斧的步子,难得被柳青算计的李元宁当即眼皮一跳,忙快步追了上去、扶住柳青。 姑奶奶,你那是姑娘家走的步子吗? “什么?”忽而一声尖叫,在湖州的一处房舍中响起,引得屋外众人纷纷疑惑地看了过来。 一声之后,齐家三老太爷齐正祁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忙掩饰性轻咳两声、坐了回去。 只是坐回去的齐正祁却似连手脚也不听使唤般、不住地抖动。哆嗦着想端起桌边的茶盏、平复一下内心的恐惧。 可,“咣当”一声,因着齐三老太爷的抖动,杯子直接被掀翻在桌上。而那圆形的杯盖也因着之前的那股惯性、在桌上画了几个圈后,又是“咣当”一声地掉到了地上。 见此情形,自从刚开始那番话后、一直面无表情的齐家二老太爷齐正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真正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提前知会他。否则,就他这样沉不住气的怂样,哪里就成的了事? “滚、滚、滚…都出去…都出去……没个眼力劲的东西…”对着因听见这茶盏摔碎、想要进来收拾的下人,齐正祁忍不住就是一顿呵斥。 许是这一通谩骂到底缓解了齐正祁的焦虑和紧张,片刻之后,他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瞥了瞥门口的方向,冷静后的齐家三老太爷小心翼翼地对着旁边坐着的自家二哥齐正邛开口道:“二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冷眼扫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弟弟、齐正邛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可…?”猛地站起身子,冲到齐正邛的身边,似要开口质问,觉得不妥,齐正祁再次转头瞥了瞥门口的方向,见人都在外面,方才放心地侧过身子、压低语气,附在齐正邛耳边道:“二哥,那可是知府家的二公子啊!知府家的?你…” 你怎么就敢?自古官不与民斗,那可是官府啊!而且,你还…?你说你怎么就敢动手的? “知府家的?”提起这茬,齐正邛也是一阵恼火,指着齐正祁骂道:“亏你还好意思说,瞧瞧你做的那些事,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了去了。那样的条件也能答应?” 三分之一的纯利润啊?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喝他们的血吗? 天下还有这样的便宜事?他们拼尽全力、忙前忙后,甚至与大房撕破脸,才挣得的这么些东西啊! 可这知府二公子倒好,上下嘴皮子一动,便要了他们近一半的收益,合着他们所有人这番忙碌、都是再给他这知府家做嫁衣? 最可恨的是,还敢威胁他们?若是自己不应下来,竟是让他们连西南都待不下去? 想想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齐正邛就是一阵恼火。 因着之前阴雨天的影响,他们二房和三房很是受了些挫折。 于此同时,大房的日子倒是过的有滋有润。 不禁如此,也不知大房那小子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还惯做好人地提前通知、散布了下去,使得京城周边的商户都得了他的恩惠,承了他的情。 这番操作对比之下,那些本来和他们有往来的商户、竟然都开始避讳起他们来了。 以至于最后,他们二房、三房在京城倒是有点待不下去的感觉了。 老天不开眼,他们也没有办法。既然京城周边他们待不下去了,那就换个地方。 想着自己这边在西南扎根了几十年,齐正邛兄弟俩一合计、便决定将自己的重心放在西南地界。只是不想,那边大房的小崽子竟然也跟了过来。 大房是换代了。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齐正邛忍不住地感叹道。这个狼崽子可不是个善茬,明显比他父亲要狠的多。 听说他一到西南,便先去了楚州,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对着那孙管事就下了手。弄得那孙刚身败名裂不说,人也直接废了。这一招、可是镇住了好一批人。 如今,他们二房、三房房处处受制,这狼子竟然还是不依不饶,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哼,既然大房无情,那就别怪他们心狠。 本想着老三一把年纪,这些年也该历练出来了。 不想,这个没用的,来了一个多月,那狼崽子没动分毫,竟然还引狼入室。 还有,那知府家的也是好大的面孔,竟然想要分走他们三分之一的纯利润?真他娘的痴人说梦!想到这,齐正邛忍不住地低骂一声。 被自家二哥这一训斥,齐正祁也很委屈,忍不住地反驳道:“二哥,你当我愿意啊!之前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我也是惊的什么似的、心疼的不行。 可你瞧瞧对方后来的话,我不答应又能怎么着?” 颓然的坐回椅子上,齐正祁郁闷地不行。那三分之一的利润里、也有他的一部分,好不好?他不心疼? “好,老三,我只问你。那三分之一的纯利润、你愿不愿意出?”见齐正祁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齐正邛干脆利落地单刀直入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透露 “当然不愿意。”几乎是没经大脑的,齐正祁的答案脱口而出。 “那不就得了!”抿了抿手中的茶,齐正邛气定神闲地道。 “可…可是…,这万一…万一……让他们查到咱们头上,咱们还有…还有活路吗?”齐正祁忍不住侧着身子道。 想起那方志杰提的要求、虽然他也希望他不得好死、或者早死早好。但,齐正祁却绝不希望、动手的是自己这边的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再次瞥了瞥自己的这个三弟一眼,齐正邛不动声色地掀了掀眼皮、斟酌着开口道。 不过内心里,齐正邛却是满满地嫌恶。一辈子没出息的东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既贪图眼前利益,又畏首畏尾、什么也不敢做的一副怂样。搞得那银子似乎是从天上掉下来般、就那么有了的。 不过,思及接下来要让老三做的事情,齐正邛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行了,你也别担心了。 什么时候,我做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便是那件事,大房那一家子、尤其是咱们的老姐姐,心中再有猜测,也无证据不是?” 见二哥提起那件事,齐正祁立马给唬了一跳,忍不住地抬头看了看周围。见无异状,齐正祁方才气急败坏地小声道:“二哥,不是说了不再提起那件事了吗?怎么你又提起了?” 能不害怕吗?齐正祁始终记得那件事过后的一段时间内,他每天都在做噩梦。 一会梦见大侄儿来找他索命、一会梦见他老子娘、大哥来质问他,怎么下得了手的? “好了、好了,不提了、不提了。”拿钱的时候?可没见你手软啊! 见不得老三那副如惊弓之鸟的模样,齐正邛忙不耐地道:“我这不是打个比方、想告诉你,今日之事那方志杰查不到咱们头上嘛。” “……嗯?”见自家二哥那胸有成竹的模样,齐正祁眼睛一亮、忍不住开口道:“这…怎么说?” 他这个二哥他是了解的,除了在做生意上、比不上大房的大嫂,可其余的什么心思、手段的,却是一样不缺啊! 瞧着老三那急不可耐的模样,齐正邛有些得意,抬了抬下巴,颇为神秘地对着齐正祁道:“你可知今日那怡香园里还有什么人?” 什么人?莫名地看着自家二哥,齐正祁心中腹诽:这什么话,他又不是如今那盛名在外、料事如神的“仙童”,他怎么知道? “哎呀,我的好二哥,你倒是说说啊!”当即,齐正祁还是忍不住地开口催促道:“可急死我了。” 见关子卖的差不多了,齐正邛这才不慌不忙地竖起一根手指、冲着齐正祁使了个眼色。 “……?”怔愣地看着对面笑的狐狸一样的二哥,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的齐正祁终于不确定地瞪大眼睛、开口道:“大房的轩儿?” 将刚刚抿了一口的茶水端放在桌子上,齐正邛扬了扬眉,这才漫不经心地点头道:“不错,我以王家的名义框了那小子过去的。” 什么?惊恐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二哥,齐正祁的脑子不住地转动着,这…这…,他这是要嫁祸到大房的头上?那么大房不就…? 第一次,面对自己的这个二哥,齐正祁生出了一股恐惧的感觉。 他是贪财,可他从来没有想要轩儿性命的想法。 甚至之前,大房侄儿的那件事,也是意外。他只是想让轩儿他爹出点意外、摔断腿什么的,不至于再接着查账等。 可谁料,怎么就偏偏闹出了人命呢? 他惊、他悔、他怕。可木已成舟,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上次在京城分家的时候,他为什么闹得凶,还不是因为心虚,他可是知道他的那位大嫂手段的。他想压垮大房,这样大房便没有精力再去追究大侄儿死的事了。 后来,他们在京城待不下去、到了西南时,他是沮丧的同时、也是长长地舒了口气。离得远远的也好,大家不常接触,那件事便不会再有人提及了吧? 可谁想,大房那小子竟然也追了过来,颇有点咄咄逼人的姿态。他怕了,尤其是二哥说什么“父仇不共在天、他们被盯上了”的时,他更是寝食难安。 不得已,他听从二哥的吩咐、给轩儿制造一切麻烦。甚至还策划着要搞垮明安堂的生意、败坏士轩的名声,让他在西南待不下去。 可他,天地良心,他真的真的从没有想过要将大房赶尽杀绝的。 光看老三那副呆滞的模样,齐正邛就知道这货的心思。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犹豫。 “哼,老三。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莫不是以为轩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你觉得这杀父之仇,他会念着同宗的情分、对你手下留情,对你们三房网开一面? 再退一万步讲,便是这轩儿饶过了你和你的三房,咱们那位大嫂会饶过害死她唯一儿子的你们?” “你……?”猛地站起身子,齐正祁指着齐正邛、气急败坏地道:“都是你、是你,是你让我那么做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结果…会那样。我不想的、不想的…” “我?”冷哼一声,齐正邛忍不住地道:“当日大侄儿是你骗去的,马车是你动手的,人也是你找的。这哪一件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哆嗦着手,齐正祁震惊指着眼前的齐正邛,似不敢置信般开口道:“你…你…想将这个锅甩给我们三房?齐正邛!你好狠的心?” 明明是他听了他的建议,才动的手,不想他的这位好二哥竟然全甩给了他。 嘿,猛地给了自己两巴掌,齐正祁恨不得上前撕了眼前的人。 但他更恨自己,恨自己鬼迷心窍、做下那等错事。 一切都怪他蠢,蠢得连这样的一个人都相信。他早该在他提议对大侄儿动手的时候,就该察觉这是只会吃人的狼! 不防齐正祁忽然的动作,齐正邛被吓了一跳,随即便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一番话、将这个没脑子的给逼急了。 “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微笑着将齐正祁拉回座位上,齐正邛忙解释道:“二哥我不就那么一说,你怎么还急上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解答 耸动着肩膀、试图甩开齐正邛摁在上面的双手,齐正祁可还记得他的这位好二哥、刚刚说的话呢。 “如今之际,我们只有同舟共济、共同进退才是上策,何必分你我呢?”拍了拍齐正祁的肩膀,齐正邛笑着劝慰道:“便是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大房的狼崽子为他爹报了仇,难道还能撇开我二房去?” 似乎也是这个道理,齐正祁忍不住地思虑起来。 再者,齐三老太爷又忍不住地想着,如今之际,和他的这位二哥闹掰对他可没有半分好处。 真撕开了脸,他能对大房下手,对他们三房也必定不会手软。只是,以后的日子,自己终究还是要留一个心眼的好。 思及此,纵然是已经打定主意的齐正祁、还是忍不住地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那就请二哥以后把话说清楚,三弟我一把年纪了,可经不住您的这番恐吓。” 虽说齐正祁的语气不好、且那话也有点刺耳,可齐正邛知道,老三既然这样说了,必定表示他已经愿意揭过刚刚那茬了。 故而,齐正邛当即便又笑着再次拍着齐正祁的肩膀道:“呵呵呵…,三弟放心,二哥以后必定再不会了。” 双方一谈妥,下面的话题便顺利多了。 “那…那帮人若是知道对方是知府家的二公子,哪里还敢动手?”对于有疑虑的地方,齐正祁从来都是不耻下问。 “动手之前,他们不知道。不过,动手之后,那就另当别论了。”回到自己的位置,齐正邛老神在在、又胸有成竹地道。 “这…?”思索再三,齐正祁感觉自己都被带懵了,忍不住地又开口道:“刚刚二哥都说了,那群人都是亡命之徒。可若是他们知道二哥之前骗了他们,该不会恼羞成怒地找上门来吧?”这才是齐正祁最担心的地方,他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眼睛瞥了齐正祁一眼,齐正邛很是得意地道:“那你以为那个时候,他们还敢找上门来?” 什么意思?莫名地看着对面之人,齐正祁感觉自己是一点也没有听明白。 知道自己若是不说明白,这蠢货也不会理解。齐正邛不由地开口道:“是我出钱的不假,可动手的是他们。 此次,无论那知府家公子是死还是伤,这些人都不敢声张。不然,那方知府一家饶不了我们、就会放过他们了?而且” 说到这里,瞥了瞥若有所思的齐正祁,齐正邛又接着道:“只有这样,我们才算是真正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至于,被对方死死地拿捏着。” 这种你手里有我把柄、我手里有你把柄的前提,才是最牢靠的合作关系,不是吗? 尤其,他可是打探清楚了,那方志杰之所以这么嚣张,还不是因为他的外祖父曹德旺是乃是潮州千总的原因。 凭着这个,今日出手的那些人如果知道了那方志杰的背景,必定不敢声张。再大的哑巴亏、他们也得咽下去。 至于,他齐正邛既然知道方志杰有那样的背景,还敢动手。只能说明这湖州知府府的两父子实在太贪、太黑。 一年五万两银子的好处不够,竟然还想着要他们三分之一的纯利润。这番的狮子大开口,他们还不如直接要了自己的命呢? 不过,既然他们敢开口,自己就敢动手,这番的利益之下,就看谁更狠、手段更高而已。 原来竟然打的这个主意。此时的齐正祁总算明白了他的这位二哥的前后用心。 祸水东引、借刀杀人!一时间,绕是没怎么读过书的齐正祁、脑子里还是不经意地冒出这两个词。 只是…?猛的睁大眼睛,齐正祁忽然想起自己今日可是应了那董子森的约、要去怡香园的。若是今日事发,没去赴约的自己可也是脱不了嫌疑的。 思及此,齐正祁便急急地对着对面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的齐正邛道:“二哥,今日我也是应了那边的约的。若是那边事发,我们这边可也是跑不了的。这怎么着也得想个法子圆过去啊!” 他故意说的“我们”,便是要提醒对面之人,他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谁也别想撇开谁。 齐正邛哪里又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和鄙夷,方才不急不忙地道:“那是自然。只是法子是有,但终究还是要三弟受点累了。” 闻言,默默地捏紧拳头,齐正邛紧抿着嘴唇、死死盯着对面齐正邛,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齐家三房在湖州的宅子里、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齐家三老太爷摔伤了腿、不能赴约的消息,直奔城中怡香园而来。 怡香园里,凭着柳青的花容月貌、及李元宁娴熟的忽悠手法,李元宁二人在怡香园管事一脸了然的神情中,进入了怡香园天子一号房雅云阁的隔壁雅思阁。 送走了殷勤的管事,李元宁和柳青立刻关上房门。 一改之前的装模作样,柳青哗啦一下掀起裙摆、大刀阔斧地坐在椅子上。一边用手扇着自己的额头,一边怨念地盯着李元宁,满脸的疲惫不堪和怨念十足。 就这么段路,瞧她走的小心翼翼的,可真正累死她了。是那种心累的累! 无视柳青扫过来的目光,李元宁则小心地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 那边,走过拐角的小伙计念念不舍地看着那扇随即禁闭的大门,忍不住转头对着旁边的管事道:“刘管事,刚刚那姑娘可真好看。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也好看。” 说完,瞥见刘管事一副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眼神,小伙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说的是实话嘛! 叮嘱小伙计,有些话即使是事实,但须知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后,刘管事想了想起刚刚的二人,也不得不承认今日可是真正开了眼界。 想他在这怡香园里十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春意楼的娇娇姑娘、百花楼的海棠姑娘,甚至那些达官贵人、豪商巨贾从外地带来的据说什么什么花魁、花仙的姑娘,竟无一人可与刚刚那位姑娘媲美。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玉香。”原来,世间竟然真有这样的女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 探听 甚至于,回想刚刚双方对话的那番情景,刘管事觉得就连那个咋看不起眼的小丫头、竟然也是十分的不俗。 按说,那样的一个小丫头,容貌虽然不丑,但实在不该衬在这样的美人身边。 只是那丫头的一双眉眼生的实在太好,让她原本略显清秀的五官立时生动了起来。相衬之下,倒是另一番滋味。 尤其是那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刘管事觉得,这丫头若是来了这个怡香园,自己大管事的职位怕是就岌岌可危了。 被刘管事耳提面命地教导了一番,小伙计也知道刘管事刚刚的那番话是为了自己好。 这个地方,什么人都有,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说不得就会引来不必要的祸事。 就像他的一个同伴,就因为夸了一个公子带来的姑娘几句,却被那姑娘指责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命人好好地打了一顿不说,还直接给送进了监牢。甚至,那人现在是生是死、都还说不清。 这事他一直记着,也引以为戒,只是刚刚那么一下,他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就那么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了。 憨憨地笑着冲刘管事道了谢,小伙计似是想起了什么,疑惑地冲着刘管事开口道:“刘管事,刚刚那董公子不是说这二楼他包了吗?您怎么还让那二人……” “啪”的一声,没好气地给了这小伙计后脑勺一下,刘管事恨铁不成钢地道:“我说你小子,一点眼力劲没有。 刚刚那情形,不说那女子气定神闲的模样,便是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便说明她们定是之前和董公子约好的。 这样的美人,若是没猜错,该是董公子找来孝敬方二公子的。” 说到这里,刘管事还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小子,以后长点心、学着点。在这里做活,里面门道多着呢。” 管事这般提点自己,小伙计自然又是一番感谢。 笑着叮嘱小伙计自去忙活,抬脚跟着往下走的刘管事此时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向刚刚那二人所待的方向,砸吧砸吧嘴,摇着头感叹道:就是不知,这董公子是从哪里找来的姑娘,竟然生的这样的一副花容月貌。 轻手轻脚地将房间里查看一遍后,李元宁则悄悄地侧耳附在与雅云阁相连的那面墙上。 凭着超乎常人的耳力,李元宁很容易地就听清了那边房中之人正在谈论的话题。 一直坐在桌边、留意李元宁动作的柳青见状,眼睛一亮,忙踮着脚就要过来。 对着桌子上的空茶杯努了努嘴、李元宁冲着要过来的柳青比划了个手势。 这丫头虽然功夫不错,可这耳力就不如她了。 会意过来的柳青忙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一只空茶杯、便掂掂地跑了过来。 将杯口贴在墙上,杯底贴上自己的耳朵,柳青也学着李元宁的样子,凝神听起了那边的谈话。 而另一边的房间里,之前听见声音、出去查看动静的玄凤,此时正凑到方志杰的耳边一阵耳语。 微微挑了挑眉,原本正恼怒于齐家好大的架子、竟然让自己堂堂知府家的公子在这里干等着的方志杰,先是一愣、随即便眉开眼笑。 甚至于,随着玄凤的描述,方志杰的脸上竟还显示出一种迫不及待的情绪和猥琐的模样出来,眼神更是不由自主地频繁扫视旁边的墙壁,似乎想透过那墙壁、看清隔壁屋子的情形。 自然,此时的方志杰,目光在扫过对面一直试图找话、活跃气氛的董子森身上时,竟然也缓和了许多。 莫名其妙地看着方志杰这诡异的变化,董子森疑惑地同时,也将齐家和怡香园骂了个底朝天。 先说说这齐家吧,先前也是他们托自己做个自己人,想和知府家拉好关系的。 本着继续合作的原则,他也按照他们的要求,将方二公子带来了。 可他们倒好,自己和方公子这都来半天了,茶水都喝了两三杯了,这齐家恁是连个鬼影也无。 又不是感觉不到方志杰的怒火,董子森在心里反正是把那齐家祖宗十八代伺候了个遍。 好不容易自己这边费尽心思地找话题,终于安抚住了耐心早已消磨殆尽的方志杰,这房间外刚刚竟然还有嘈杂声。 听见外面声音的时候,董子森觉得自己都要骂娘了。这怡香园怎么回事,自己不是说包了二楼吗?怎么还会让不想干的人上来? 果然,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时,本就略显不耐的方志杰立马冷了脸。 担忧地看着方志杰的护卫走了出去,董子森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的缘故了。 只是,如今方志杰脸上的这副表情又是怎么回事?眼神顺着方志杰的视线跟着望了过去,董子心里是抓肝挠肺般地好奇。那隔壁刚刚来的究竟什么人? “这次,你倒是费心了。”端起桌上的茶杯,方志杰对着对面的董子森遥遥一抬手道。 见此情形,董子森忙端起手里的杯子回敬方志杰,只是因着心中那莫名的疑虑,嘴边的笑容却是有点牵强。 想起玄凤刚刚的描述,方志杰如今已是有点心痒难耐了。美人?花容月貌? 眼睛扫了扫对面的董子森,方志杰按捺住心中的骚痒,忍不住地怀疑起来。 这小子看着正常,莫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疾吧? 想想杨家的那个小丫头,那般的娇小可人,这家伙竟都是一副无动于衷、随意舍弃的模样。 还有,自己府里之前的那个玄灵,方志杰可是惦记了很久了。只是那丫美则美矣,但手段太过了得,且他那老子也不许他胡来,他也只得作罢。 可内心里,他还是很不甘不愿的。他记得一次自己与这个董子森说起这件事时,他还是一脸的不屑一顾。 还有,这隔壁的美人。玄凤可是说了那女子的容貌可是胜过那玄灵许多的。这得怎样的一副相貌呢? 此时的方志杰不由地摩挲起了自己的下巴。这样的美人,他也舍得? 第二百四十九章 告知 啧了啧嘴,似乎是为了应证自己的想法,方志杰勾了勾嘴角,不怀好意地再次打量了一番对面的董子森后,方才开口道:“我说你小子、真是可以啊。这一次,又是从哪里找来的美人?” 找来的美人?这么说刚刚这隔壁来的是… 只是,董子森又有些迟疑,听方志杰的话音,他是认定了这美人是自己找来的。可自己并没有啊! 难道是齐家人的手笔?只是,这齐家也太过分了,都这么久了,人都还没来? 心里怨着齐家的同时,看着对面好不容易阴雨转晴的方志杰,董子森有些迟疑,自己要不要说清楚呢? 对面董子森的迟疑和尴尬,落在方志杰的眼里,顿时就显得那么回事了。 自认自己猜对了的方志杰顿时来了兴致,忍不住地坐直了身子,颇为好奇地就对着董子森道:“我说,莫非你真的不行?” 啊?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忽然兴起、冒出这么句的公子哥,董子森脸上略显尴尬的同时,心里自也是闪过一丝恼怒。毕竟,任哪个男人忽然被人这样当面质疑,也是会火起的,不是吗? 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董子森还是硬着头皮奇道:“方兄,此话怎么讲?” 猥琐地笑了笑,看着对面的董子森,方志杰的脸上则完全一副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都知道的神情。 只是,待见到董子森那冷峻、严肃、莫名的神情时,逐渐反应过来的方志杰,顿觉无趣,忍不住地开口反问道:“我说,既然你没毛病,杨家那么水灵的丫头,你怎么说舍得就舍得?” 原来说的是这个,想到此,董子森便随意地解释道:“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吗?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那张氏、杨静宽又着实不识时务,我总不能为了娶他家的姑娘就搭上、自己一家子的性命前程吧!再说,” 说到这里,董子森则撇了撇嘴,满是不屑地道:“那杨家的丫头、虽美则美矣,却实是个小姐性子。不说那木头样的性情,便是那脾气还不小,每次还要我哄着她、宠着她、护着她,实在累的紧啊。” 说着话,看了看正一脸性致盎然地盯着自己的方志杰,方又道:“这事,等那杨家倒了后,方公子自己体会一番、便知晓了我今日所言不虚了。” 闻言,方志杰微微一笑,这事不急,那杨家的丫头迟早是自己手里的玩物。脾气?只怕到时候,那丫头什么大小姐脾气也无了?不过,那样似乎也太无趣了些,方志杰摩挲着下巴想着。 只是,这毕竟是以后的事,对着面前的董子森,方志杰还是忍不住地笑道:“你这人,也太不懂风情了吧!莫不是,非得那些个低眉顺眼、木头桩子似的女人你才喜欢?” 这些大户人家的姑娘家,又是闺娇肉嫩的养大的,怎么会没有点脾气?偏这董子森竟还以此为理由、嫌弃对方。 “怎么可能?”闻言,董子森想也不想地答道。 嗯?瞥见董子森眼中一闪而过的别扭、及听着他嘴里这番干脆利落地回答,方志杰眯了眯眼,有事啊! 眼珠转了转,方志杰忽而笑着道:“那你倒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让人给你留意着?不是我夸海口,这湖州城中,只要有你看得上的人家,你说句话。不要说那家的姑娘,便是小媳妇,哥哥我都可以给你弄过来。” “这……”也不知是不是方志杰的这番话说动了董子森,之前一直严防死守、遮遮掩掩的他,也不由地有些迟疑起来了。自己到底要不要说呢? 看着董子森的这副神情,方志杰心里了然,果然有事。而且还是跟女人有关?只是究竟哪家的姑娘呢?竟然让这小子这样忌讳。 一时间,方志杰心中的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嘴上更是忍不住地开口道:“瞧着你这样子,莫不是真有了意中人,不成?” 深吸一口气,想着有方志杰似下定决心般,董子森终是点头道:“是。” 嗯?隔壁的李元宁和柳青闻言,对视一眼。 难怪,这董子森会做出那般丧心病狂、忘恩负义的事,原来是他心中已有了意中人。 这也就难怪了。这样一来,若是他不想委屈了他心中的白莲花,杨家的亲事肯定得退。 只是,一时间,李元宁又觉得奇怪。按说杨家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家,亲退了也就退了。大不了两家以后不再来往。 之前,二姐李元思也说过,两家可是多少年的交情,这董子森实在不应该下这么大的黑手啊! 同时,李元宁又忍不住好奇。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竟然勾着董子森下这般大的决心。不过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李元宁恨恨地想着。 见董子森竟然承认了,方志杰当即来了兴趣,坐直身子问道:“到底哪家的姑娘?竟然有这样的魅力。哥哥我倒是好奇的紧。” 眼神扫了扫屋子里的玄风玄力,董子森有些欲言又止。 会意过来的方志杰,忙挥了挥手,玄凤玄力对视一眼,随即便点点头,抬脚走了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他和方志杰二人时,董子森方才苦笑着摇头道:“说来也不怕方兄笑话,我这一生原也想依照父母之意娶了那杨家的小姐,就这么过下去。 唉,哪知…”顿了顿,董子森叹了口气,方又接着道:“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梳着新嫁娘的发饰,在给长辈们敬茶。人群中,她低头含笑的样子……” 似乎是陷入了某个回忆中,董子森自顾自的在那儿说着。完全没察觉屋子里方志杰和隔壁屋子子的二人震惊的神情。 他娘的,竟然惦记人家有夫之妇。还要不要脸了? “那一眼,我竟呆住了,天下竟然还有那样的女人。随后的每一次,我竟似着魔般的、想方设法地接近她,只觉得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皆撩拨至心头。 哪知,这反倒是让我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从此,我的眼中再也容不得她人。恨不相逢未嫁时,我…我纵有再多想法也只得按捺。” 第二百五十章 说明 隔壁的房间里,与一边听得莫名其妙、糊里糊涂的柳青不同,此时的李元宁已是火冒三丈、怒气冲天,拳头更是捏的吱吱作响。 这个王八蛋、王八蛋!可恨,可恨她之前竟然还怀疑人家姑娘不正经。却原来根本就是这董子森心思不干净、龌蹉、肮脏…… 她现在算是真正明白这董子森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安安稳稳地退亲,而非要陷害她二姐夫杨静宽和搞垮杨家不可了。却原来,他竟是存的这份见不得人的心思。 毕竟,只要董子森的心思一旦被揭露,两家翻脸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董子森才会选择先下手为强、设计陷害杨静宽。 毕竟,杨家在湖州府地位不低,尤其后边还有个当通判府的堂舅。这样的情况下,董子森若想有胜算、也只能投向方知府一派了。 李元宁猜测这董子森的心里,怕是觉得反正要撕破脸嘛,那不如就撕的彻底点啊!说不得还能来个反杀。 狐疑地看着李元宁那一副恨不得吃人的神情,一边的柳青不明所以,以眼神询问,那女子到底是谁啊? 缓缓呼出一口气,李元宁摇摇头,示意柳青继续听。 而墙的那边,方志杰莫名地看着自说自话的董子森,终是忍不住地插嘴道:“你说的那家姑娘到底是…?” 他娘的,他不过就想问问对方到底是谁,怎么就惹得这家伙这般煽情的、又磨磨唧唧的一通述说。 忍不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方志杰觉得自己还是赶紧制止对方的比较好。不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家伙心怡的对象是自己呢! 面对方志杰的催促,董子森也知自己这话有点多了,忙继续道:“有时,我想着若她生活的好,我也就认了。那、我就那样在旁边看着她也好。 哪知,那杨静宽却偏偏要作。一心想着建功立业,完全不顾她的担忧、害怕。 尤其,看着他作死地对抗着府上的时候,我更是着急。想着,若是他哪天失败,必定连累那人。 既然,杨静宽如此作死,我何不推他一把。 从此,那人由我照料,我必不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他说的是……?”隔壁,柳青满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李元宁、开口道。 伸手一把捂住这丫头的嘴巴,?李元宁垂着眼睑、点点头。 我去!见李元宁点头,柳青低呼一声,撸起袖子就要出去。他娘的,竟然敢存了这份要死的心思。 “先等等,听听他接下来怎么说。”眼疾手快地接过因着柳青的动作、而掉落的茶杯,李元宁赶紧抬手拦住了要冲出去的柳青。 看着脸色同样不好看的李元宁,柳青知道凭着这家伙护短的性子,怕是比自己还气呢。 只是…?算了、算了,还是听宁儿的、先听听这臭不要脸的接下来怎么说吧。 一把接过李元宁手里的茶杯,柳青不情不愿地又继续附在墙上。 而另一边,同样意外的还有方志杰。竟然是杨家那个泼妇? 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董子森一眼。方志杰禁不住怀疑,这家伙没毛病吧? 这好好的姑娘家不要,竟然惦记人家小媳妇? 小媳妇、就小媳妇吧。关键,那杨静宽的婆娘、他也是见过的啊。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虽说此时已经没有了当时疼痛难忍的感觉了。但、只要想起那天领着人、闯进来,把他好不容易就要到嘴的点心带走的女子,方志杰还是会觉得身上疼得厉害。 这么个泼辣的女人,是董子森眼里的那个温柔、善良、贤惠的女子? 这他娘的真的是同一个人? “扑通”一声,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方志杰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看着眼前这猛然跪在自己面前的董子森,不明所以。 既然都开口了,董子森也豁出去了。自觉今日干脆一次性说清楚、把事情定下来,省的再夜长梦多。 “请方公子成全,此事之后,我只要那李元思。若能意得心满,此后今生、我董子森愿为方公子效犬马之劳。” 嗯?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脚下的董子森,方志杰的嘴角忽然就勾了起来。这世上原竟还真有这样的人? 左右,这于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思及此,方志杰忙笑着扶起地上的董子森,感叹道:“原看你对杨家那丫头的做法、以为你是个狠心的。如今看来、却是个痴心的。 且,那李元思虽说嫁过人,可实打实的乃是候府小姐,也不算太委屈你。 好了,你起来吧,这事我应了。 待杨静宽认罪,杨家家破人亡之时。那个李元思就任君处置了。” 待杨家家破人亡?还任君处置?李元宁死死捏着拳头、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重复着! 看着一边暗搓搓磨牙的李元宁,柳青气愤的同时,又有些激动。瞧这情形、等一下应该可以肆无忌惮地开打了吧? 只是,想起门口的两个人,柳青又有些烦躁,那两个人似乎不太好对付啊!不过,管他呢,到时先出了口气再说,柳青暗暗道。 另一边,看着重新坐回位置的董子森,想起监牢里一直不肯认罪的杨静宽,方志杰颇为颓废地道:“如今形势,为防夜长梦多,是要先坐实那杨静宽的罪则。 只是,这些日子、任凭我这边怎么严刑逼供、那杨静宽竟是一字不认。 且,加上白敬行那边的插手,父亲那边也很是为难。总不能,真的将人打死了吧?” 说到这里,方志杰顿了顿,看着对面的董子森道:“不知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让那杨静宽尽快认罪。 毕竟,如果那杨静宽一旦无罪释放,我纵再有心,也帮不了你。 到时候、人家可又是夫贵妻闲,夫唱妇随,恩爱白首了。” 闻言,董子森眼眼眸微转,冷笑道:“方兄还别说,我倒的确有法子逼他就范?” “哦、快说。”?见这家伙真有法子,方志杰大喜,忙坐直身子、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方兄有所不知,这杨静宽平日里侍母极孝、又最是疼爱他的那个妹妹。 若方公子以这二人的性命为要挟、逼迫他就范,怕是那杨静宽再强硬、也会迫不得已地当场认罪。”勾了勾嘴角,董子森也不卖关子、开口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留人 闻言,方志杰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是个什么好主意呢,却原来…, 真是的,那杨静宽如果不认罪,杨府有通判府护着,那二人又哪是那么好抓的? 似乎是看出了方志杰的忧虑,董子森笑着上前继续道:“如今那杨静宽被关在监牢里,对外面的情形一无所知,杨家目前什么情形,还不是方公子您说了算。 再不济,”说到这里,董子森顿了顿,忽而一勾嘴角,笑道:“便是找两个人假扮一番,隔着远远地让那杨静宽看一眼,他又哪里分的清谁是谁!” “对啊!”猛地一拍桌子,方志杰兴奋地坐直了身子、指着董子森道:“别说,这一招真的可以。” 说完,似在思虑、又似在畅想,方志杰越想越觉得这招可行,直接拍板道:“回头,我就让人按你说的去办。到时、还怕那杨静宽不认罪?” 说到这里,方志杰更是兴奋地冷哼道:“等我办好了此事,我倒要让我那便宜大哥好好瞧瞧,省的他总是一副眼睛长在头顶、高人一等的模样。 也让我爹知道、知道,到底哪个儿子才是能担得起事的,看他还好意思整日里总说我胡闹?什么事都交给那便宜货做?” 闻言,董子森忙笑着起身帮方志杰斟满手中的酒,道:“那我便提前恭祝方公子、心想事成。” 接过董子森斟满的酒杯,方志杰也意有所指地对着董子森挑眉道:“那咱们同贺,呃?哈哈哈……” 屋里的二人正在说话,忽听门外一个小丫头的声音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既请了我们家姑娘,却又将人晾在那里、半天没有个动静。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再者,既然不待见我家姑娘,我主仆二人离开便是、你这拦着不让我们走、又是做什么?” 却原来,一直关注这边房间里动作的李元宁和柳青,被隔壁那不要脸二人的一番话,给完全气懵了。还同贺?贺你全家啊贺? 尤其是李元宁,难得腿脚先于头脑的速度、就那样地冲出了房门。 奶奶的,真他娘的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对臭不要脸的,不动手、真的不足以平怒火啊! 只是,这一踏出房门、看见对方那守在门口、此时正寻声望来的两个护卫时,李元宁的大脑迅速归位。卧槽,竟然把这二人给忘了。 脑袋光速地运转了起来,李元宁特地权衡了一下此时就这么干脆走人、还是继续进去将人打一顿再走的利弊。终于,情感战胜理智,李元宁觉得今日若是不动手教训教训对方一把,回去,她非得被憋出病来不可。 眼神瞥见对方那警惕性望向自己的眼神,李元宁眼珠子一转,侧身一把拉住紧跟着自己出来、正要先发制人的柳青,假装气呼呼地道:“姑娘,瞧这情形,也是没人欢迎我们。与其留在这里这么遭人不待见、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亏是多年搭档的伙伴,在经历了刹那间的怔愣之后,原本在房间里还杀气腾腾的柳青,顿时秒变成大家闺秀般地冲着李元宁委屈地点点头。 果然,这招以退为进的说辞立刻就打消了那二人的疑虑。 其实,李元宁早已打探清楚了,这个方志杰平日里无所事事、什么本事没有,最是好色贪杯。她倒不信这般贴身护卫方志杰的人,会不知自家主子的品性、让她们就这么走了? 果然,听李元宁那么一说,二人立刻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更是伸手拦下了她们。 给了柳青一个暗示性的眼神,李元宁俨然一个看不惯自家姑娘被如此怠慢的忠心丫头,趁机便说出刚刚的那番话。 而屋中的方志杰,待外面刚刚李元宁的声音一响起时,便已经按耐不住地指门口方向、笑着对董子森道:“哎呀,倒是冷落了美人了。瞧,美人这是等急了、生气了?呵呵……” 果然,随着他的话音刚落,玄凤便推门进来、述说外面的事情、及怎么处理。 挑了挑眉,方志杰站了起来,对于之前玄风口中那个比玄灵还美的女子,方志杰也是好奇和心痒。 只是好奇归好奇、心痒归心痒,自己这边事情还没谈妥,这女子竟然就敢使小性子?莫不是真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可为所欲为了吗?还敢威胁自己? 再者,与玄风玄力那些糙汉子不同,自觉自己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的方志杰很是怀疑玄风的眼神,真有那么美的女子? 如今,他倒要好好地看看,到底什么样的美人,竟然这般大的脾气? 站起身,一把推开前来禀报的玄风,方志杰不由分说地便向门口走去。 若是,那徒有虚名的,就别怪他辣手摧花。 若是,今儿这女子真能入了他的眼,那就…… 此时此刻,别人说什么、做什么,走到门口的方志杰是完全听不见了、看不见。 哎呦喂,老天啊!他看见了什么? 呆滞地立在门口,方志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定在门口的女子身上,心里不住感叹:这莫不是月宫里的嫦娥吧! 同时,方志杰的心里面又是深深地懊恼、自责、内疚,这样的美人,自己竟然让她等这么久? 虽说鼓动柳青这番装扮前来打探消息,但瞥见对方这猥琐着一张脸、死死盯着柳青的时候,猜到他身份的李元宁还是觉得不能忍受。 按耐住想直接动手、掀翻这家伙的冲动,李元宁一个侧身,挡住方志杰的视线,假意地对柳青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被人挡住视线的方志杰顿觉不悦,刚要开口呵斥,但听得这挡住之人接下来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回去?回哪去?不行、不行,这样的美人,哪能就能让她们走呢? 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方志杰一甩折扇,自以为很风流倜傥地转到柳青的对面,笑着道:“刚刚冷落了姑娘,确是在下的不是,还请姑娘给我一个机会,好让在下弥补一下刚刚的过失。不知姑娘意下如何未?” 第二百五十二章 动手 这世上,从来太过于容易到手的东西、都不会太受重视。 深知此理的李元宁当即冷哼一声,扶着柳青的手臂、就要带她走。 此时此刻,方志杰哪里能让她们走,自又是一番诚恳异常的请求和自责。 若放在平时,有这么个擅作主张、又坏自己事的小丫头,方志杰早命人给打出去了。 可今日,不是不一样吗?这美人初见,他总得给美人留下个好印象吧! 终于,在方志杰的再三请求和要求、及一番极为深刻的自责检讨下,李元宁和柳青还是勉为其难地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许是怕美人再一个不悦、又提出要离开的话,方志杰忙命玄风玄力二人守在外面、自己则顺手带上了门。 其实,按方志杰心里的想法,这个时候、是应该连董子森和那碍眼的小丫头也一并撵了出去才更好。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只是,想起刚刚从门口到现在、美人一直冷若冰霜的面庞,方志杰自觉定是自己之前的怠慢、惹得美人不悦。 想起这美人既然是董子森安排的,那么总会给他点面子。这一来二去,有了董子森的从中说和,他和美人之间不就顺畅了嘛! 至于,那个小丫头,先留她一会,等下让她和董子森一起出去,他也好……嘿嘿嘿…… 想到此,对于美人的冷淡、方志杰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是一脸的赔笑、热情地招呼。 这般的美人,有点小脾气、小性子,不是应该的吗? “姑娘,坐什么坐?您看看,这桌上的都是些什么残羹冷炙,看这意思,竟是还要让您接着食用?这般不受待见,我就说我们还是回去吧?”继续充当蛮横小丫鬟的李元宁、指着桌子上那些被动过的菜肴、对柳青抱怨道。 许是觉得还不够,李元宁干脆又随手指着屋子里的几处、假装气呼呼地附在柳青的耳边、鼓着嘴,俨然一副打小报告的样子,在柳青耳边说道:“先冷静,不要冲动,总要提防外面的二人。再者”说着话,李元宁的眼睛扫了扫对面正色咪咪盯着柳青的方志杰,又小声地道:“既然进来了,还怕没有机会?” 对面,沉浸在美色中的方志杰,虽记恨对面不断给自己上眼药的小丫头,但自觉美人当前、要注意形象什么的,便也只得暂时忍耐。 尤其在瞧见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都默不作声的美人,因着那讨人嫌的小丫头不知什么的话、忽然瞥了自己一眼。 哎哟喂,方志杰直觉自己的心都颤了。什么叫眸光冽艳、眼波流转,什么叫顾盼生辉、姿容绝代,他今儿算是真正见识了。以至于,方志杰的脑海里甚至冒出:这般的美人,他今日便是死了、也是甘心。 吩咐人赶紧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换了,方志杰则又殷勤地邀请柳青坐下。 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李元宁扶在自己后腰上的手,柳青示意自己心里有数。瞧着对面的男人,不用有人特意地介绍,她也知道谁是谁。 娘的,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那个嬉皮笑脸、一脸谄媚的方志杰。自己刚刚不过顺着宁儿的话、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可看他那副色中饿鬼、外带还要装模作样地自以为风流的样子,柳青觉得自己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待桌子上的所有物件都焕然一新后,屋中几人除了李元宁、则都坐了下来。 看着那围着桌子坐着的三人,李元宁心里开始琢磨起自己和柳青若是揍了这两个王八蛋、全身而退的几率和路线了。 而桌子边,柳青的耐心也已然在爆发的边缘,瞧着那方志杰一边殷勤地给自己介绍桌子上、怡香园的特色吃食,一边色咪咪地、且不动声色地挪动着椅子向自己这边靠过来的动作时,心下打定主意。要是这臭不要脸的敢碰到自己、她就直接剁了那双爪子。 桌子的另一角,相比于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柳青身上的方志杰,董子森则不一样。 从开始见到眼前的两人起,董子森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二人来者不善。这番的容貌、气度,绝不是那齐家能请来的。 接下来,董子森的目光很快便锁在了那个小丫头身上,尤其是脸上。那般的狡黠,那样的眉眼,那番的神态,只是……这怎么可能? “你到底是谁?和思儿是什么关系?”就在李元宁眼睛定在屋子里的后窗时,一直默不做声的董子森忽然开口道。 思儿?听到这一称呼时,李元宁有那么刹那间的怔愣。待反应过来,李元宁直觉头脑轰轰地直接炸开了,之前的压抑在这一刻则全部爆发了。她娘的,他私下里竟然这样称呼二姐。 虽然理智告诉她、此时的她应该立刻说句话糊弄过去,然后再见机行事。但是,被这两个字一刺激,李元宁不想再等了,这个董子森太他妈地可恨了。 砰的一拳直接砸在董子森的脸上,伴着一声闷哼,董子森直接坐在了地上。 一击得手,李元宁也想开了,自然不再有什么顾及。拿起旁边的汗巾、一把塞进董子森嘴里、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呻吟,接下来,对着地上正捂着鼻子的董子森、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见状,对面正被方志杰烦的不行的柳青大吃一惊,这家伙搞什么,口口声声说让自己冷静冷静,她自己倒是先动起手了。 同样大吃一惊的还有一边的方志杰,不过这家伙的脑回路与常人不一样。 此时的他,不仅没有意识到一点点危险,反而觉得董子森这么个大男人、被个小丫头片子压在身下死命地捶打,真是太没有用了。 更甚至于,方志杰还伸手挥退因听见屋里异样、而进来的玄风玄力,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我说董子森,你瞧瞧你这副怂样,竟然被个丫头片子摁在身下……哈哈哈……” 见自家少爷这般开怀,玄风玄力对视一眼,以为是自家少爷玩出的什么新花样,便很贴心地带上门、退下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挟持 只是就在他幸灾乐祸地嘲笑地上不断挨打的董子森时,眼神瞥见了身边美人似在凝望自己,方志杰忙转过头。 嗯!果然,美人竟然真的在凝望自己,而且还是笑着凝望自己。 对着自己笑啊!方志杰心里暗喜的同时、只觉得这一刻实在是太美好了! 值了、值了,今天太值了。此时此刻,方志杰的脑海里甚至闪过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话。果然,这就是美人的魅力啊! 甚至于,方志杰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那蒸笼里的包子、从里热到外。又像那置于烈日下的冰块,似要化了般感觉。 不过,要化也应该化在美人身上啊!这样想着,方志杰便不由自主地、一边谄笑着向前靠去、一边伸手摸向柳青放在桌子上的手。 眼神扫过方志杰的动作及那双她早就看不顺眼的爪子,柳青嘴角的笑容越发地明艳了。 这番情形,惹得方志杰更加的心花怒放、欢喜的不行,行为也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啪”的一声,李元宁吓了一跳,回头就见桌子上,方志杰的脑袋被柳青死死地摁在他面前的那道菜肴里。 随即,“咔擦”“咔嚓”两声,伴着两声惨烈至极的、从对方那趴在盘子里的口中溢出的闷哼声,方志杰那原本因着头部被埋在盘子里、而不舒服扭动、拍打的双手立时就垂了下去,整个人也因着这份疼痛而扭曲起来。 目睹柳青这一套干净利落的动作,李元宁默默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这一套动作,利索啊。 不过,眼睛在瞥见房门的时候,李元宁还是向柳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动作轻点。 会意过来的柳青忙点点头,随即伸手在空中一挥、眼神询问李元宁,要不干脆给这二人来个一了百了! 摇摇头,李元宁忙给了柳青一个留活口的嘴型。 这知府家之前已经死了一闺女。世人多看表象、同情弱者,在这点上,不明真相的人只会将过错归咎到杨家。 若这个时候,知府家的二儿子再出事,尤其还是这个据说是最得方长明疼爱的儿子,那么首先遭到怀疑的便是杨家和大堂舅白敬行,而接下来、方长明也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和立场来直接对付他们,李元宁怎么会给方长明这个机会? 会意过来的柳青,虽不甘心,但也知道这些事情听李元宁的准没错。一把抓住方志杰的头发、将他的头从盘子里提了起来,在这家伙好不容易喘口气、刚准备叫救命的时候,直接一扬手、卸了他的下巴,并将人推到了椅子上。 这一下,只疼得方志杰眼冒金星,鼻涕、眼泪、鲜血一起的涌了出来,有心想叫,奈何此时下巴被卸、真正的有口无言。耸搭着两只胳膊,斜歪在椅子里的方志杰惊恐地看着柳青。 生平第一次,方志杰对美人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与上次在酒楼被打不同,那一次,他心里清楚杨家的那个泼妇虽会动手、但绝不敢打死自己。可这一次,他分明从眼前的美人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 原来,美人不都是赏心悦目、怡情怡乐的,而是?唉,不对、不对,这哪里是什么美人?分明就是个恶魔。方志杰心里忍不住地想到,眼睛瞥向那边被那个小丫头摁在地上、不住踢打的董子森,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他刚才莫不是傻了不成?竟然还觉得有趣、挥退了玄风玄力。 欲哭无泪的方二公子此时,只希望外面的二人能够赶紧再次察觉不妥、快点进来、救救自己! 果然,外面的二人的确也没有让方志杰失望。 凭着一鼓作气、出其不意之势拿下董子森的李元宁,正盯着地上被自己打的口吐鲜血的董子森有些犹豫。 按说,这样背信弃义、变态可耻的人死有余辜,自己不该心软。可李元宁却不想成为那个动手的人。 其实,李元宁觉得今日的事情已经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她原本只想在隔壁探听点消息、不想动手的,只是真的忍不住了,因为这家伙的话语太恶心、太龌蹉了。尤其,他竟然还敢窥视她的二姐。 拔出自己的那把匕首,李元宁觉得这般不知廉耻的人,虽不能要了他的命、可废了他也是一样,省的留着也是害人。 然,耳朵微微一动,李元宁本能地察觉出一丝不妥,就地一翻一滚,便躲到了柳青那边。 打架、她李元宁是不在行。但,若论逃命、她却还是可以的。 果然,随着破门而入的声响,两个黑影直接飞入、落在李元宁刚刚的立足的那个位置。 一击不中,玄凤玄力微微一愣,但也不气馁,一个转身、竟然挥掌直奔柳青这边而来。 速度之快,使得原本想以方志杰为人质的柳青、来不及动作,只得出掌相迎。 见此情形,冲进来的二人嘴边勾勒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一个女人,竟然敢…?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然,砰的一声。双方一接触,都暗道不好,且各自退了好几步。 被震回到门口的玄风玄力惊讶地对视一眼,随即就摆足架势、又要上前。 看着一边甩着胳膊不住揉捏的柳青,李元宁一步跨到此时已瘫在地上、正泪眼婆娑的看着门口的方志杰身边,将匕首加在他脖子上,恶狠狠地道:“想让他死,就尽管过来。” 闻言,玄风玄力脚步一顿,互相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犹豫。 趁着这个空档,李元宁眼神示意柳青,可是要紧? 再次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柳青摇了摇头,给了李元宁一个无碍的眼神。 走到李元宁身边,柳青一把拎起地上此时早已湿了裤子的方志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同时,一手掐在他的脖颈上,盯着门口的二人。 玄风玄力此时心里也是满满地震惊,对面那个小丫头倒不足为虑。只是,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对方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竟然也有这样好的身手。不过,他们兄弟以二对一,该是没什么问题。 可棘手的是,二少爷还在对方手里,自己这边实在有些投鼠忌器。 一时间,双方僵持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意外 只是,这份僵持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外面的动静给打破了。 伴着一声声哭爹喊娘的“救命啊”“杀人啦”的惊恐声,外面传来一阵霹雳啪啦的打斗、重物落地、及人群奔跑跌倒的声音。 “我们的人来了!”李元宁轻轻捅了一下柳青,故作惊喜地小声道。 果然,对面的玄风玄力闻言,对视一眼,脸上全是满满地震惊和警惕。瞧这情形,对方今日可是来了不少人? 就在这时,瞥了方志杰一眼,李元宁对着柳青便使了个眼神。 会意过来的柳青,趁着对面二人这一愣神的功夫,猛地一脚将方志杰踢向对方,随即一把抓住李元宁的胳膊,一掌震开后窗户,就那么地飞了出去。 被那小丫头的一句话和外面的呼喊声一打岔,又眼见自家少爷这般地飞向自己,玄风玄力是慢了好一拍、才跟着飞出窗子、追了过去。 虽没有仔细检查,但他们也看出二少爷方志杰伤的实在不轻。今日若不抓住那二人,他们实在不好向知府大人夫妇交代。 尤其,玄风玄力二人觉得,那位姑娘的身手似乎很像前几天晚上、夜探知府府的那个人。这若是抓了回去,他二人怎么说也是可以将功折罪的。 相比较同为高手的玄风玄力,带着李元宁的柳青在速度上则明显慢的多,眼见后面那二人就要追来,对面又过来一群明显被追杀的人及他们身后的蒙面持刀人。 来不及细想这究竟怎么回事的李元宁,面对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想也不想地一指玄风玄力,对着那些举着刀剑的蒙面人大喊一句:“你们怎么才来?他们在那边。还不快去!”说完,便拍着柳青示意她赶紧闪人。 被李元宁这么一吼,对面十几个拿刀的人不明所以,他们今天受雇而来,指名击杀一楼的齐家小子和二楼那不知名的什么公子。 原本事情很顺利,但奈何这齐家小子竟然提前离开,导致他们只得提前动手。这仓促之下,加上那小子身边的那个李姓高手和外面的护卫,他们很是被动。 想起那雇主说的“只要将两处人绞到一起,便是杀不了他们也是一样”的话,这些杀手便干脆变换了方针。 好不容易将人逼到院内,这还没上二楼将人逼下来,迎面冲来的其中一人竟然冒出这么句话。一时间,这些杀手们不觉都懵了。这谁啊? 而对面,紧追李元宁和柳青的玄风玄力一听这话,暗道:果然是同伙。当下,便也不客气地迎上去就动手。 顿时,玄风玄力、不知底细的蒙面人,怡香园的护卫们,之前在外面、此时匆匆赶来的知府府护卫,都聚到了一起。一时间,整个怡香园后园里厮杀声一片。 而那边,李元宁和柳青、还有那边刚刚被追杀的齐士轩等,则悄悄地避开人群,沿着怡香园后园相对安全的地方、伺机而溜。 好不容易,李元宁和柳青出了怡香园、溜到大街上。不想,那边方志杰的两个护卫竟然也追了出来。 懊恼地抿了抿嘴,柳青给了李元宁一个眼神、示意她往另一处跑,自己去引开身后的追兵。 知道柳青带着自己有些束手束脚,李元宁叮嘱她注意安全,便顺从地顺着柳青所指方向跑去。 而柳青,在原地稍作停顿,察觉后面的人跟了上来,这才抬脚向另一处掠去。 留意着身后的动静,李元宁不动声色地渐渐融合了周围的行人。只是在瞥见身上的衣服时,李元宁想了想、转头便朝着一家成衣店走去。 从成衣店出来,恢复男儿身的李元宁闲庭信步地走在街上,心里却在琢磨着没了自己这个拖累,凭着柳青的身手和她身上的那些装备,应该可以全身而退吧! 正想着,就听前面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伴着一声声“让开,快让开……”“站住、站住……”“哪里跑……”“哎哟,救命唉!…”等呼喊声,大街上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了,纷纷伸长脖子、向发声处望去:这是出了什么事?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还有李元宁,这么快,他们就追了过来? 可随即,李元宁便否定了自己,就算有追兵,也不应该是这个方向啊!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换了装束,那些人哪里又能认得出自己? 想到此,放下心来的李元宁,便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和周围人一起向着发声处望去。 果然,顺着迎面而来的呼喊、吆喝们、追打声,李元宁就见当先一人正踉踉跄跄地努力拨开受惊的众人、往这边冲来。 其后,一群拿着大刀的护卫装扮的人、正焦躁粗鲁地推搡着周围的百姓,并不时避开前面那人掀翻在地的障碍、追过来。 哪家的护卫?当街举刀,也太嚣张了吧!还有,前面什么人啊?这么倒霉、碰到这家子! 这样想着,李元宁不由地看向前面男子的脸。只是,这一看,李元宁便吓了一跳,前面被追杀的人竟然是柳嬷嬷的儿子王鹏叔叔。 大表哥不是说王鹏叔叔在执行什么秘密的任务吗?这是被人发现了? 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个跌跌撞撞、东倒西歪,似乎随时都要跌倒的王鹏,李元宁知道王鹏叔叔必定受了伤,而且,还不轻。否则,这些人应该奈何不了他。 “抢银子了!”形势紧张,来不及细想的李元宁,忙从怀里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碎银子和银票,冲到王鹏身边、对着王鹏的身后就是一撒。 顿时,感觉到那疙疙瘩瘩地砸在自己身上的碎银子,人群哗然,哪里还管那后面什么“让开、让开、都让开”的话,纷纷哄闹着、蹲下身子抢银子。 趁此机会,李元宁忙将王鹏拉到一边。 被强拉到一边的王鹏,只以为被人抓住了,刚要动手反抗,不防听到一声:“王鹏叔,是我。” “宁儿?”看着眼前的少年,王鹏一愣。虽然两年没见,但这并不妨碍王鹏一眼就认出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微微点点头,想着此地不宜久留,李元宁忙将王鹏扶到一边。 第二百五十五章 查看 留意着周围的人,避到一边的王鹏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李元宁、催促道:“宁儿,快、快,拿着这个去…去找大爷。” 可能是事情太过紧急的缘故,王鹏顾不得满身的伤势,一边气喘吁吁地说着、一边干脆利落地将那包裹塞到李元宁手中、催促着他赶紧走。 看着王鹏歪在身后的墙壁上,一副有气无力、但仍不住催促自己赶紧走的样子,李元宁哪里肯。 她知道王鹏的意思,不外乎是想自己出去引开那些追杀他的人,好让自己能将那包裹顺利地递到大舅那里嘛。 只是,她怎么能同意?这样一来,重伤在身的王鹏叔叔哪里还有命在? 这个时候,李元宁不由地暗恨自己、平日里怎么就非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胡闹、没下狠功夫练功呢!否则,此时此刻、她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甚至于,李元宁还暗恼自己刚刚和柳青分手的时候,竟然把那个装备袋都给了她,早知道会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些治外伤、内伤的药,她好歹留一些啊! 不说,从小到大、王鹏叔叔待自己就跟待自家孩子一样,便是因着柳嬷嬷这层关系,她也不会让王鹏以身涉险。 这样想着,李元宁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扶着王鹏就要走。 “宁儿!听话。”一把甩开李元宁的手臂,王鹏忍不住扳着脸道。 “我不!”李元宁才不在意王鹏的这点子地怒火呢。外祖父盛怒之下,她都敢去捋虎须。还会怕王鹏此时的一点冷脸? 当即,李元宁也强硬地表明态度:“王鹏叔,你也别说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放下你,自己走的。”说到这里,李元宁还顿了顿,又继续道:“你若实在不愿走。也行,咱们就在这里耗着。” 心底里,李元宁知道,王鹏叔叔这是为自己好。尤其,看着他那般珍而重之地面对那包裹的样子,李元宁知道他交给自己的那个包裹、必定很重要、很重要。 可,那又怎样,在她的眼里心里,人才是最重要的。 “你……”见李元宁实在说不通,王鹏有些气急,指着李元宁、抖着手说不出话来。这要是自己手下的那些人,王鹏觉得自己早一脚踢上去了。 “唉…”认命地叹了口气,虽不满李元宁的行为,但感知到李元宁心意的王鹏还是败下阵来。罢了罢了,这个孩子是个有心的。先随了这孩子,若是等下真有个什么,到时候再说。 不然,两个人干杵在这里,若被那些人抓到,他自己无所谓,可这个孩子千万不能有一点闪失啊。 于是,接下来,王鹏只得无奈地任由李元宁,一路扶着向前走。 湖州,作为西南的屏障之地,除了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更重要的是它境内的那条连接着内陆和大海的东江。 这条横穿大半个东陵之地的大河,是东陵百姓的母亲河,孕育了一代又一代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们。 但气候无常,水火无情,在享受着东江滋养的同时,东陵的百姓也遭受着这条母亲河时不时的异常情绪。 这不,每年东陵都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因着东江引起的哄讯和旱灾而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对此,朝廷和百姓对于这条河那是又爱又恨,但却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然,有些人却不这样认为,总想着可以做些什么、来改变这种情况,造福百姓。 此时,湖州境内的东江上,一艘大船停于其上。 船上一群人,有的一手正在拿着算盘,一手在计算着什么;有的手里拿着木尺比划、衡量着什么;有的则和身边的人讲解、讨论着什么…… 这番的场景、作派,俨然像是一个小型的学术学习、专研会。 岸边的草丛里,几个护卫装扮的人,死死地盯着那船上的一举一动,有些迟疑。 “那人伤的不轻,应该也跑不远。而且,这周围我们都检查过了,只有这艘船……”其中一人开口对着身边的领头道。 哪里不知道这手下什么意思,只是看了看那船上徽记,领头之人有些犹豫,这船可不是他们能随意搜查的。 “卫捕头,咱们到底要不要上去?大人那边可是下了死命令的。”一边,另一个护卫补充道。 顿时,想起自己一群人过来时,知府大人那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脸,卫强直觉眼皮一跳、心里一突。 不错,自己若是就这么回去,凭着自家大人那宽于律己、严以待人的嘴脸,自己这群人也不知还有没有命活过今晚。 原来,岸上的这些人就是刚刚追击王鹏的那些人。 今天,也不知哪里来的大胆的贼人,趁着玄风玄力二人不在府里,竟然敢到知府府里盗取东西。 且,瞧着自家大人那一副死了爹娘的着急样,众人知道这贼人必定得手了。 跟着知府大人这么久,光看大人那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大家就知道今日丢失的东西必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没见着这知府大人竟然顾不得自己的伤腿,跳起来命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地去追了吗? 于是,他们一群人,或抱着定要追回那物件、免除责罚,或追回那物件、讨好知府大人,或抓住那贼人、给大人出口气的想法,出发了。 原本,事情还挺顺利,眼见那人深受重伤、就要被抓住,头顶却突如其来地下了一场“钱雨”,直接阻挡了他们好一会。 也就那一会儿功夫,这人给追丢了。 好在,他们人多好办事,依着可能、他们分批在附近猛一通追击查看,如今就只剩下这艘大船了。 “喂,你们什么人?要做什么?” 闻言,这边打定主意,只带了几个人、准备混水摸鱼地混上大船、伺机查看的卫强顿时头皮一紧,转过了身。 而对面,几个人清一色衣服、手里拿着各自纸卷、长尺等,正边说话、边走过来。 问话的、正是其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清俊男子。 看清这几人的服侍及为首两人的面容,卫强不觉一阵心虚。今日,他怕是什么也干不了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上船 原来,这走来的几人中,为首男子正是湖州陆家嫡长孙陆旭,而刚刚开口问话的则是其堂弟、陆家二房的四爷陆阳。 说起这陆家,这东陵国、甚至放眼天下,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陆旭的叔祖公陆律,号逸臣先生,乃先帝之师。此人才学渊博、德高望重,多年致力于东陵水患、旱灾等问题,曾被高祖、先帝赞于国有大功者。在东陵一众官员、学子的心中,陆律就是那泰山仰止般的存在,无人敢有一点点怠慢和一丝稍微的不敬。 而陆旭的三叔子墨先生,玉晨书院的山长,东陵国最有名望的大儒。 在陆家,光这两人的名头,就已经能让湖州、甚至于东陵其他的人和家族都望项其背、不敢争锋。 何况,陆家家风极严、又人才济济,是以整个陆家在东陵、乃至天下的地位、是容不得一点点的小觑。 而眼前的陆家二位爷、作为陆家的子弟,虽然没有什么品级、功名傍身。当然了,这里的无功名,那是人家不屑为之。但在湖州,却是他们知府大人都要笑脸相迎的贵客。前提、还要看人家这二位陆公子给不给知府大人面子。 瞧着这些人手里的卷子和尺子,卫强等人也猜到他们一行在此是干什么的。 因着东江每年造成的危害,朝廷初建之时,高祖就一直注重这里的形势,并修建南江大坝、来护卫这片土地。 虽说这大坝修葺建成好些年了,但效果微乎其微。每年,沿着东江一路向北的各地区、还是会遭受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 不忍百姓受苦,这几年,逸尘先生一直多在湖州、楚州一带,带着手下的弟子勘测东江各处水位、水流、水势等。还有,想到那南江大坝建成也已有些年头,逸臣先生还领着人对它进行一番测试、了解它的防护、坚固能力。 故而,陆家子弟经常就着这东江一带实地考察,采集数据。 交代好身边的师弟们赶紧去对比刚刚勘察的数据,陆旭这才抬起头、看向船边站着的几人。 之前,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想要上船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是以对于四弟的质问,他也是颇为好奇。这些到底什么人,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虽然对方没有说话,但被这陆家的两位爷这么直直地看着,卫强不由地心下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该抱着什么侥幸的心理、过来看看了。 只是,如今这形势,想起府里头知府大人那边还不知怎么交代呢,卫强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禀二位爷,小的乃是知府大人家的护卫。今日,府上失窃,我们一路追踪那贼人到此……” 话未说完,对面的陆阳闻言,一声冷笑:“你这是怀疑我陆家的船上藏着你口中的贼人?想来艘船不成?” 这几个人鬼鬼祟祟、一看就有问题,连这借口也是拙劣不堪、漏洞百出。瞧瞧这话说的,莫不是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他这满船的人,难道连有人上船都不知道?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被陆阳这般一问,卫强自觉失礼,忙不住地赔礼道歉。 搜陆家的船?娘嘞,借他几个胆,他也不敢啊!他就是想…看看、看看。不过这话,他可是不敢说出口的。 几个跟着卫强一起过来的人,见自家领头的都怂了,自然也不敢造次,纷纷低头哈腰地表示自己不敢。 抬脚越过卫强几人,陆旭连个眼风都没留给几人,便上船了。 倒是跟在后面的陆阳,看着这几人还呆立在船边、一动不动,忍不住地开口道:“各位还不走,莫不是还要我安排轿子护送各位不成?” 闻言,卫强几人脸皮一僵,彼此对看了眼、便都灰溜溜地离开了。 “大师兄回来了。”这边,陆旭上了船,有正好忙完自己的事情、抬头瞥见陆旭,喊道。 微微一颔首,陆旭边走、边向他们询问测算的结果。 看着他们递来的数据分析,陆旭点点头,对着其中一人道:“这边的数据、我们已经采集完毕。部分没有结果的,我们路上测算。 你去清点一下人数,等下开船,我们再去下一个检测点。” 嗯的应一声,那人转头就按陆旭的吩咐、叮嘱了下去。 这边,船在东江上行驶、奔着下一个目的地出发的时候,船上的某个隔间里,李元宁扶着王鹏一边坐好、一边给他检查身上的伤口。 伤口很深、主要伤在腿上和后背。不过,不幸中的万幸、伤口险险地避开了要害之处。 只是,虽是如此,在看见王鹏苍白的脸色时,李元宁还是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等。 总要先止住血再说,琢磨着先撕些布条、包扎一下伤口的李元宁,忽然瞥见这隔间里竟然还有伤药。 跟着彭林经常打下手的李元宁、对于一些常用的外伤药、还是能够认得的。 拿着那些药,猜到这怕是船上的人出门在外、以防万一备用的,李元宁也不客气。毕竟,救人要紧嘛! 帮王鹏上完药、包扎好伤口,看着他虚弱地歪在那里,李元宁有些担心的同时、便开始琢磨起等下该怎么下船、及如何联系大舅舅他们。 小心地探出头,看了看外面,李元宁微微放下心来。 外面那些人追上来时,隔间里的他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不过,好在这陆家还挺给力,竟然几句话就打发走了他们。 将那些伤药归置到原处,李元宁这才有时间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瞧着这满屋子的稿纸,这间屋子明显是充当书房的角色啊! 随手拿起桌子上最上面的稿纸,李元宁开始认真地看了起来。 一边的王鹏见状,大吃一惊,忙撑着身子、想站起来、拦住李元宁。 陆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他们这般不经允许、私自上船,已然无礼。便是那药箱、也是迫不得已。 只是如今,宁少爷动那些桌子上的东西,却是万万不能的。他可是听外面人说过好多次,陆家的人都当这些稿纸是宝贝。宁儿这行为若是被发现,他们可就什么也说不清楚了。说不得,他们还能给伯爷招祸。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发现 对于王鹏的担心,李元宁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很随意地冲王鹏挥挥手,便又继续低头看手里的稿纸。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李元宁时而凝眉细想、时而勾唇微笑,时而又拿着手在空中莫名地挥舞。 看着立在那里、沉浸于手中稿纸的李元宁,王鹏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个孩子太不省心了! 眼看着这是个木板墙搭成的隔间,因着木板墙上面的镂空,即使隔间的门关着,也丝毫不影响屋子里的采光。 只是,瞧着宁儿就那么的立在那里,因为身高的原因,他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王鹏觉得、外面的人却能留意到立在里面的人影。 虽说,那些追捕自己的人已经被船上的人呵退,可王鹏知道:方长明丢了那些东西,不定怎么着急上火。而这些追来的人、也必定是被下了死命令的。这样看来,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此时必定沿岸跟着这艘船、准备伺机而动呢。 可如果他二人被船上的人发现,赶上岸,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这宁儿可就危险了。 想到此,王鹏不由得一阵心急。若说以前、他对李元宁只是出于长辈的爱护和心疼;那么现在,这孩子可是他们东陵的福星和栋梁、来不得半点闪失。 挣扎着身子、王鹏冲着李元宁招手,想让李元宁过来他那边。此时此刻,只有隐蔽些、避过外面这茬,才是稳妥。 可能是动作太大、也可能是太过焦虑的缘故,这一番动作之下,王鹏竟然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顿时倒吸一口气、直接跌趴到地上去了。 听见动静,一直沉浸于手里东西的李元宁,被王鹏这一连接的操作吓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稿纸,跑了过来。 恰在此时,有路过这隔间的学员,听见里面接二连三的动静、愣了愣,随即便狐疑地抬手推开这隔间的门。 听见声响,正扶着王鹏重新坐好的李元宁立刻抬起了头。 顿时,四目相对。 船上竟然真的有外人,而且还是躲在他们放置稿纸和成稿的书房间里,这真的是个很大的问题。得到消息的陆旭、陆阳是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那边,陆阳领着几人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书房间里各处的材料、尤其是看有没有丢失或者损坏的成稿、图纸等。 这边,陆旭则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负责船队安全的卢大后,便冷冷地盯着李元宁和王鹏。 自被人发现后,王鹏便由李元宁扶着、硬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好歹在湖州待了两年,对于湖州各方的情况,王鹏还是了解的,其中自然包括这个陆家。 陆家,作为东陵第一世家,其家族中人都醉心于学术专研、不插手朝廷任何的党派之争。但也有人说,虽然他们不插手这些事务,但在东陵的一些事务上,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陆公子……”笑着冲着陆旭拱拱手,王鹏准备来个自我介绍,好歹争取个机会、让宁儿留在船上。 冷冷地瞥了王鹏一眼,陆旭一言不发地侧过了身子。湖州地界上,认识自己的人太多了,若是听解释和拉关系,可实在没这个必要! 且,他也看出来了,此人伤势不轻,必有内情。想起刚刚那些自称是知府家的护卫的人,陆旭摇了摇头。这些个事情、这些个人,总有一大堆理由、借口,他可不想插手、被带入其中。 “……?”被完全无视的王鹏有一刹那间的尴尬,不由地一阵轻咳。只是,想起李元宁和那些东西,王鹏觉得还是解释一番的好,实在不行,搬出伯爷,说不得还有点用。 见王鹏吃瘪,李元宁不乐意了,忙拉了王鹏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没瞧这陆大公子的样子,明显是不想听王鹏叔叔的解释吗? 拽的个二五八万!李元宁心道。 然而,王鹏却是不愿就此放弃。事实上,今日之事若是只关于他王鹏自己,他必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血性的汉子,哪里能为了活命、低过头?可是为了那些东西和宁儿,他不敢、也不能冒险。 就在这时,陆阳走了过来,冲着陆旭点了点头,开口道:“东西没少,只是那些图纸都被动过了。” 一句话,将王鹏接下来的话、堵在喉咙里。这的确是他们理亏了。 一时间,隔间里气氛凝重的异常。 然而这样的气氛下,相比较其他人的愤怒、陆家兄弟的冷眼、王鹏的尴尬,李元宁则随意、悠闲地多,完全没有一点擅闯者的自觉。甚至于还挺有闲情逸致地,仔细地打量、比较了一下眼前的两位陆家公子。 长的倒都是一表人才,可惜脾气应该都不太好,瞧那冷冷看过来的眼神,到底是兄弟,都是一样的、满满地嫌恶之意啊! 而对面的陆旭和陆阳则的确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眼前的小子虽眉目清秀,但品性却是如此不堪。这般私自进入别人的地盘?动了别人的东西,甭管因为什么原因,没有一丝丝羞愧、反倒如此坦然随意。这份脸皮,也算让他们刮目相看了。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李元宁是没有这份底气的。她甚至想过要拉一下关系。比如,提一提他义兄于风池,不是说那于风池的老师是陆家四老爷嘛!或者再提一提徐景云,听说徐景云的师傅可是那逸臣先生的贴身护卫。只是,这些个想法在她看完那些成稿和图纸后,荡然无存。 所谓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是一点点不错啊!她今日就要用知识,让这二位爷求着自己留下。 “让卢大把船靠边,让这两人下船。”终于,静谧了半响后,陆旭冷冷地抛出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闻言,王鹏大吃一惊,忙要开口解释。至少要让宁儿这孩子待在船上啊。 一把拦住要说话的王鹏,李元宁无所谓地笑着道:“好!王叔叔,我们走。” “宁儿!别闹,我和他们说,让你留在船上,我上岸。”一把拉住李元宁的衣袖,王鹏急得不行,这孩子怎么这时候泛起了倔脾气。 第二百五十八章 挑衅 哪知此时,李元宁却像是真的犯了倔脾气似的,扶着王鹏的手臂,小声、但却以能让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下船就下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群沽名钓誉、浅见寡识、胸无点墨、妄自尊大的人罢了。这样人家的船,有什么好待的。” “你……”“说什么呢?”闻言,隔间里的人顿时不干了,纷纷嚷嚷道。 这是哪里来的小子?鬼鬼祟祟地摸到他们船上、动了他们书房间的东西不说,竟然还敢口出恶语、如此诋毁他们,真正是岂有此理。 当即,已经抬脚准备迈出去的陆氏兄弟也立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你说什么?”微眯着眼睛、盯着李元宁,陆旭冷冷地道。 原本看着这二人,一个受了伤、一个年纪小,不予计较。哪知,就是这个年纪小的,无知、无觉、无礼不说,也猖狂的可以。 哼,真当他陆家的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欺负的不成。甚至于,陆旭心里面还打定主意,这样不知深浅轻重的孩子,家里人舍不得教导,他来! 其实,陆旭原本也不是那斤斤计较、在意别人言语的人,只是李元宁的那些“沽名钓誉、浅见寡识、胸无点墨、妄自尊大”几个词,显然是将整个陆家都骂了进去,由不得他不正视和恼火。 想他陆家什么样的人家,他陆旭又是什么样的人,自觉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等侮辱的陆旭,竟然被气乐了,言语之中也就更不客气。“再说一遍?”陆旭又接着地道。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心里有着自己小算盘的李元宁、当即一扬脖子,直接开口。只是这话刚到一半,便被王鹏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陆公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这就下船、这就下船。”王鹏一边赔理道歉、一边拉着李元宁就要走。 哎呀,宁少爷唉,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您看看您的那些话,即使不被人待见、也不用如此结仇吧!你倒是看看外面啊,这是嫌岸上的人不够,再找一些人来凑数呢! 而且,拉仇恨就拉仇恨吧,以前在京城也没少干过,可宁少爷您竟然还拉到了陆家。王鹏觉得,就算如今白景堂官复原职、若是知道了,怕是愁的胡子都要揪掉了。 一直以来,王鹏都知道李元宁是个聪明绝顶、非同凡响的孩子。尤其是那楚州风暴、湖宁冰雹事件,他都有所耳闻,甚至还一直引以为傲,这么厉害的孩子是他们自己家的。预测天机啊,这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到的份吧! 只是,此时的王鹏却是忍不住哀叹一声,这跟着袁先生,学得再厉害的本领,也是个孩子嘛,还是个争强好胜的孩子。 算了、算了,他们还是自己走吧。不然,惹恼了陆家,直接将他们扭送官府,他们俩也算“自投罗网”了。 伸手一把拦住想要离开的王鹏和李元宁两人,陆旭冷若冰霜地道:“还请小公子将话说清楚!” 这骂完他陆家、什么还没说清楚,就要走? “说清楚、说清楚……”顿时,船上闻讯而来的学子们都纷纷附和道。 真是太伤人了!他们这些人,整日里不辞辛苦、早晚劳作,竟然还被人这般讽刺。尤其,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连他们和陆家都骂了进去,简直不知所谓。 转过身子,李元宁从王鹏身后站了出来,迎着陆旭的目光,不闪不避地道:“那好,你们听着。说的就是各位,志大才疏、自以为是、井底之蛙!” “你…?”人群中的一人闻言,再也忍不住,指着李元宁的脸、直接怒喝道:“哪里来的狂徒,小小年纪,竟然满口恶语。 我们志大才疏、自以为是?真是好大的口气!倒是敢问小公子什么才学!” 说着话,那人还愤怒地指着自己身后的桌子道:“不说别的,就我们桌上的这些东西,也不知你这个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小子看得懂、看不懂,不过读过几本书、知道几个词,竟然还敢班门弄斧、嘲笑我等井底之蛙? 我看、真正自以为是的是你吧!” “就是、就是!”“哪里来的狂徒…”闻言,其余的学子们也都不甘示弱、纷纷附和。 “各位、各位,请息怒…”心里拿不准李元宁今日究竟怎么了,印象中这孩子不是这样的。此时的王鹏就像大多数犯了错的家长一般、心里疑惑的同时、嘴上是一个劲地赔礼道歉。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此时,王鹏觉得那也得分情况而定,就像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击力啊! 掏了掏耳朵,李元宁知道自己今日算是把这些学子们惹火了。瞧这情形,若是不给他们一个解释,自己今日怕是能被这群人的口水给淹死。 对于船上众位学子们的义愤填膺,陆氏兄弟也不阻止,就那样冷眼旁观地看着,其态度再是明显不过。 给了王鹏一个放心的眼神,李元宁将因着急、有些体力不支的王鹏扶到一边的墙角,自己则走到桌边。 见他二话不说地冲到桌边,就要触碰那些图纸。站在桌子旁的学子们一惊,本能地想要拦着,这些可都是他们好不容易完成的宝贝。之前不知道就罢了,现在怎么还可以让这个嚣张至极的小子随意翻看。 “让他看!”一边的陆阳忽而开口道,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说出什么花来。 “一群没用的废物、废物!”于此同时,知府府里,方长明瘸着一条腿,指着地上跪着的人,不住地咒骂着。 看着这一波又一波什么也没追到、回来复命的人,方长明的一颗心是沉到了谷底。 那些账本、那些信件,可千万要追回来。否则?方长明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追、给我追、给我追,都给我去追…”忍不住冲到跪着的那些人面前,方长明歪着身子、用那条没有受伤的腿、使劲地踹去。 顿时,那些被踹到的、没被踹到的,都做鸟兽散的跑了出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震惊 待众人都走后,方长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屋子里的摆设发呆。 好不容易坐到今天的位置,他就是死、也不想放手。 可那些账本、那些信件? 握着拳头,方长明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怎么就这么巧,玄风玄力一出门,自己这里就失了窃。说是没有内鬼,打死他,他都不信。 脑海里忍不住地筛选了一遍,方长明的眼睛忍不住地眯了起来,会是他吗? 他的这个大儿子啊!眼睛盯着一处、似放空了般,方长明的脑子却不住地转动起来。以前看着还好,可这些日子,却越发地放肆了。而且…,他好像…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这样想着,方长明的嘴角忽然勾出一抹微笑、诡谲非常。是时候了! 到底还是嫩了些,这般地沉不住气。莫非他以为这些年自己的放权、真的只是因为器重他这个儿子? 真正是笑话!自己不过需要一个关键时刻、可以抗下所有的人。 慢慢地松开紧握的拳头,方长明挺直腰背、舒了口气,神情也渐渐地舒缓开来。眼睛里更是有种下定决心后的释然。 不要怪父亲,反正你那身子,多活一日、也是煎熬。倒不如、万一这边事发…,好歹可以顶着,也不枉这十几年他们父子一场。 再说今天早上,之前意外得到暗示,潜伏在知府府两年的王鹏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的机会。 东西一得手的时候,他就发出信号。是以,白敬律很快就收到了这边的消息。 顿时,白家军在湖州的所有势力全部出动,势必在知府方长明的人手之前先找到王鹏和他手里的东西。 故而,此时倚在墙板上的王鹏、看着那边绘声绘色地讲着什么的李元宁,也不全然是担心。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有利。瞧这情形,大爷他们即使不是立时找到他们,也可以顺着行迹追过来。 而对面,李元宁不客气地拿起其中的一张图纸、指着一处道:“看看这处,是不是觉得这里的绘制总是不得要领、整体结构总有种不合理的感觉?” 闻言,众人先是大吃一惊,旋即就都释然。瞧这孩子说的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们差点就信了。 这些图纸虽然还没有经过先生的最终核查、但都是他们几人一组、耗费大量时间、精心核算绘制而成。怎么可能就凭这小子几眼的功夫、就看出了?也太玄乎了吧!而且,看这孩子的年纪,他真的看的懂吗? 不同于众人的不屑,人群中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此时却站了出来,颇为正色地道:“是有此感觉,但前后演算,又未觉哪里不对。本想回去之后,向先生请教。莫非,小公子看出问题所在了?”他嘴里的先生,指的是逸臣先生。 难道竟真的有问题,只是他们怎么没有发现?见此人出来说话,众人大吃一惊、俱面面相觑。 原来此人名叫洛瑜,于数理之上极具专研、很得逸臣先生看重。在这艘船上,此人是处于半师半长的地位。是以,对于他的话,大家不敢有半点质疑。 “也不用请教你那先生了,是这组数据错了。”微微一笑,李元宁一点也不谦虚地指着一处数据道。 “不可能!”闻言,中年男子身边的另一个二十左右的学子涨红了脸、不服气地道:“这些数据、我和几位师兄可是演算了好几遍、确认无误,才敢往上写的。怎么可能出错?”话音刚落,立时赢来周围几人的同时附和声。 看了看那不服气的年轻学子,及周围明显质疑自己的众人,李元宁缓缓地开口。 莫名地看着那个一步步报出计算数据和结果的孩子,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就都神情凝重起来。 倒是这个算法、刚开始,大家还默默点头,心里也承认这个孩子是真的懂一些。 可随着那孩子口中数据的不断加大、速度越来越快,那些跟着他思路一起演算、甚至于拿着算盘跟着他一起演算的人,额头便都开始冒汗。 这…这…是哪里来的孩子?不行、不行、太快了、太快了,他的速度太快了,他们根本就跟不上。 以至于,到最后、这些人竟然都手足无措地就那么盯着眼前的孩子,看着如侃家常般地、报出那一串串数据。他真的不需要演算吗?怎么瞧着那数据似刻在他脑海里一般。 以至于,到最后,他们也不知道那孩子口中的数据是对、是错。但本能的,大家知道那些数据必定是对的,因为之前大家同步计算的时候,他都是对的。再者,应该也不会有人能将错误的结果、报的如此的理直气壮吧? 从没有一刻,大家这般地吃惊。作为东陵最顶尖神算子们的他们,竟然算不过一个孩子、一个在他们看来似乎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从李元宁刚开始说出计算方式时,陆氏兄弟就知道,这个孩子还真懂得一点。不过,也只是入门而已。 可接下来,随着李元宁准确地报出一串串庞大数字后,陆旭和陆阳的神情便开始郑重起来。 想他二人自幼好学,对这些数理更是尤为擅长。尤其是陆旭,说句不客气的话,在这方面,陆旭自认除了自家叔祖公逸尘先生,他还没服过谁,就连同样专研数理的父亲,有时也感叹于他的天赋。 而基本的算学能力却是学好数理的基础,从小耳濡目染、外加天份出众的两人自然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是这一刻,他们还是震惊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又这么准? 对视一眼,陆氏兄弟自觉后面的那些庞大数据,便是他们、也是不可能做到。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竟然有这般出彩的算学能力,难怪他能够那般嚣张? 一时间,陆旭竟然起了爱才的心思。 若是能将此子收入自己的名下。那么,这所有的事情、会不会事半功倍呢! 至于之前李元宁的无礼,陆旭直接选择了无视。少年人吗?有本事、有能力,轻狂一点,还是可以理解的。 第二百六十章 讲解 而对面,丝毫不知道陆旭心思的李元宁、在桌子上写下口中的最后一组数据后,便对着那个刚开始站出来的骆瑜道:“按照这组数字、绘制之前的图纸,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接过李元宁递来的那组数据,骆瑜看了李元宁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转身伏到一边的桌子上去了。 看见这一幕,众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虽然知道这孩子算得快,可也不用这么快吧!要知道这图上标记的数据、可是他们耗时个把月才得出的结果。可到了这孩子的嘴里,竟然只用了两刻钟不到! 心中有着疑问,一部分人也顾不得其他,纷纷围着那骆瑜、想看看是否真如这小儿所说一般。 解决完第一张,李元宁又拿出第二张图纸,仔细看了看后,瞥了瞥嘴,道:“这份图纸,数据比例根本就不对嘛。” “怎么不对?”又一名学子开口道。也不知是不是被李元宁之前那逆天的算数能力震撼了,这个人的态度明显好多了。但虽然好多了,该提出的质疑还是要提问的。 拿起一边的毛笔,李元宁指着那上面的图例道:“你看看这里,这里是沙土、这里是礁石、这里是河道淤泥,可你却用一样的成分图表示,结果怎么可能正确?还有这里……” 按照自己的认知,李元宁一一讲解着。 在场的除了王鹏都是精通此道之人,之前没有察觉,但此时听这个孩子一讲,纷纷觉得好像确是那么回事。自然,众人看李元宁的眼神、不由的都变得不一样起来。这个孩子确实懂得不少。 看着那边侃侃而谈的孩子、听着他嘴里的那些分类讲解,陆旭和陆阳的内心已不是震惊可以形容的了。 他竟然连这些也知道?只是、这怎么可能?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学来的这些?便是他们自己,也是专研地多了、接触地多了,才慢慢地掌握的。不过那也是在二十岁之后。 叔祖父治学极严,许多事情必定要他们亲身摸索、体验,才予以指点、教导。是以,瞧着这些学子们的有些图标虽然标错了,他们也只当不见。毕竟,这一其中好一部分的图纸,可是都要交给叔祖父和父亲、等他们一一核查、解惑的。 大致地讲解了一番,留着那捧着稿纸的学子、自己发愣去反思,李元宁拿起了第三张图后,撇了撇嘴。 见此情形,众人哗然,纷纷看向陆氏兄弟。这可是这二位的绘图,莫非也有问题? 在这艘船上,骆瑜虽然是半师半长的存在,但论专业学识,可是首推这二位公子。 其中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其家学渊源的缘故,更主要的是这二人在数理之道上、的确出类拔萃、卓乎不群。 见此情形,陆旭的眼神闪了闪,随即状似无意地开口道:“莫非、这图也有什么不对之处?” “那倒没有。”眼睛瞥了陆旭一眼,李元宁随口道:“就是这检测、演算手法太落伍了。” 说完,见大家似不解地看向自己,李元宁想了想,又解释道:“就是说这种算数的方法不好、费时不说、还容易出错。” “……”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半大孩子,众人心中忍不住又跳出一个疑问,方法不好!哪里就不好了?那莫非还有什么其它的方法不成? 见陆旭两兄弟也直直地盯着自己,李元宁一转身,拿起毛笔就要开动。 算了、算了,今日姐就给你们普及一下此类的知识吧。 只是这一拿起笔,看了看桌上满桌仅剩的图纸,李元宁微微一愣。 恰在此时,旁边适时地铺上一张白纸。 瞥了瞥将纸铺好的陆旭,李元宁也不客气,直接系统而详细地讲解了诸如记里画方等相关的知识。 而另一边,作为负责船上众学子后勤工作的卢大见此情形、顿时了然。 之前是自己失责、船上进了人,作为负责船身安全的他竟然不知道,心里很是懊恼。即使之前没有大少爷的那一瞥,卢大也是自责的紧。 可,看着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孩子、三下两下地镇住了这一船的学子、包括自家公子,卢大震惊的同时,可满是欣喜。尤其在看见自家两位少爷用看待老太爷的眼神看待那孩子的时候,卢大的心里只冒出一个念头。乖乖,他这船上今天到底来了个什么人? 转头瞥见那歪在墙板上的中年男子,卢大很是热情地将王鹏扶到船上的另一处。 作为负责后勤的他,除了要照顾船上学子们的生活起居,安全也必不可少的。是以,船上也有专门的大夫随行。 故而,一眼就看出了这人受伤的事实,卢大直接让那大夫好好地给这中年男子医治一番。 至于这人怎么受伤的,卢大不关心、也不担心。甚至于,卢大觉得瞧着刚才那书房间的情景,眼前的这中年汉子便是朝廷要犯、他陆府也保得住。 于是,接下来,卢大一边吩咐人给王鹏治伤、一边开始旁敲侧击地打探起来。 拿着李元宁写满的纸张,陆旭和陆阳如饥似渴地看着、想着、琢磨着,心中的震惊已不是言语可以描述的了。 回想刚刚听这孩子嘴里那有理有据地讲解,陆旭和陆阳竟生出一种竟像是在听叔祖父讲评时的感觉。 只是,这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少年介绍的方法,真的就像他本人所言,似乎更好、更实用、更详尽。这些,似乎是连叔祖父都不知道的方式啊! 怎么会这样?也不知第多少次,陆旭发出这样的感叹。这个孩子是怎么想到的?亦或是这个孩子是谁教出的?这天下莫非还有比叔祖父还精于此道的人? 要知道、眼前的少年明显还只是个不足弱冠之年的孩子? “哈哈哈……、对对……,这次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才合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忽然,那边的骆瑜猛然放下手里的笔、拿着图纸欢喜地叫道。 这是…真对了!众人的脑海里立刻闪出这句话。 第二百六十一章 搞定 真的成了?顾不得那边的询问和呼喊,被这个消息同样震惊了的陆氏兄弟、再次对视一眼、随即又忍不住地转过头来。 那边、那个孩子正在进行另一番讲解。听着他嘴里的那些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理解的、不理解的词语。陆旭和陆阳已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这倒底哪里冒出的这么个孩子? 当然了,对于李元宁,此时的陆旭陆阳可没有半分不满之处,反而是满心的、发自肺腑的敬畏。是的,是敬畏。是对这个少年口中的那些知识的敬畏。若是真如这少年讲的那样,每年依附东江而活的百姓、可以免受多少灾难! 至于,这个少年口中的那些自己不明白的地方,陆旭倒不认为他是胡诌乱编的,毕竟这样的东西,若不是自己明白的透彻,哪里能讲成这样条理清晰,层次分明的。这可不是那些说书的,胡编乱造两句就能搞定的,这些、可都是有数据、理论为依据的。 尤其,那些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似乎经他那么一说,顿时有种让人豁然开朗、茅塞顿开的感觉。 甚至于,陆旭觉得、这样的感觉竟是比和叔祖父待在一起时、来的还要明显。 只是,这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陆旭也生出了一种惭愧,原来真的是他们太自以为是、妄自尊大啊!可笑、自己刚刚竟然还想将他收入名下,幸亏自己没有开这个口,否则,那可就真没脸了。 不过,陆旭的心里又闪过了一丝庆幸,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竟然让他们碰见了!真是上天垂怜。这些年、他们跟着叔祖父,矜矜业业、任劳任怨,但也不知是不是真如这孩子口中的方法不对似的、东江的旱期和汛期经常会跳出他们的测算之外。 是这样吗?低头再次看了看手里的稿纸,这番的见解、这样的观点、看法,这般的思维,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想到的。枉他自诩在这方面颇有成就,却原来……真的是井底之蛙! 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陆旭觉得这就是吧! 如果此时,李元宁知道陆旭的想法,大概要说:她讲的这些、可都是人类千年智慧的结晶。而她、只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上。仅此而已! 画着现代的四维立体图,向围着自己的一众学子们,又讲解着了怎么专业地测算堤坝的防洪力度,比如什么路线测量、纵横面测量、河段区淹没测量、堤线、管线测量等后,李元宁便由着这些人自己去吸收、消化了。 出了书房隔间,李元宁轻咳几声,真是的,一下子讲这么久,喉咙都有点不适了。 “小公子、来、来、来,请坐、请坐,这茶水可是刚泡好的……”听见咳嗽声,出来看看情况的卢大,见是李元宁,忙热情地将人引到另一处隔间里,恭敬地招待道。 接过卢大递来的茶水,李元宁道了声谢后、也不客气,咕嘟咕嘟地三下两下地喝了下去。陆家什么样的人家,她可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在茶水里动什么手脚。 砸吧砸吧嘴,三杯水下肚、李元宁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缓过劲来了。之前不觉得,这一会儿的功夫,李元宁才觉得心落到实处,眼睛不由地瞥向一边床上躺着的王鹏。 见此情形,卢大一边笑着招呼李元宁品尝桌子上的点心,一边解释王鹏的情况:“小公子,不用担心,令叔这是刚吃完药、睡着了。” 听这些人竟然给王鹏叔叔治了伤、还喂了药,李元宁忙起身道谢。 惹得那卢大慌忙摆手、连道“不敢、不敢”。 作为陆家的家仆,卢大耳濡目染,眼界与修养自然不同寻常。若是碰见那不学无术的,任你再高的官、再强的背景,他照样无视你。但相反的,他卢大绝对会给予一定的尊敬。 很显然,在此时的卢大眼中,李元宁就是后者。 没看见吗?不过一会功夫,这个孩子就镇住了自家两位少爷及一众学子们。 这说出去,谁信啊!卢大觉得这事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这般有能耐的孩子,可不得敬着。 接下来,卢大还很热心周到地询问李元宁可要用点什么? 闻言,李元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说自己从早晨到现在还没进食呢,但刚刚那几杯水下肚,她还真没有一点饥饿的感觉。 倒是卢大,见李元宁这副模样,似也想到这层关系,忙笑着说那就先准备着、等下在用,便起身先出去了。 他这刚一出去,王鹏便睁开了眼睛,一脸的庆幸不已,只是在对上李元宁诧异的目光时,王鹏忙解释道:“哎呀,总算出去了。这人也太能说了,什么都要问。我都恨不得晕过去,可偏偏,他这船上大夫开的药又顶好,晕不了。”说完,颇为懊恼地动了一下。可能是这一下动到了伤口,王鹏整个人立时如被点穴般、龇牙咧嘴、但一动不动地伏在床上。 “呵呵……”见此情形,李元宁当即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没大没小!”好不容易、等那股子疼痛过去,缓过神来的王鹏、终于没好气地瞪了李元宁一眼,冒出这么一句。 看着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的王鹏,李元宁心里高兴的同时,也没有像平时那般地呛回去。 这番情景,倒惹得王鹏心里感叹不已。大小姐真是养了个好孩子,只是…?唉!这般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是个男儿呢! 不说这孩子那未卜先知的本事,便是…如刚才那般,竟然轻而易举地就镇住了满船的人。 要知道这可是陆家的船,这船上的人可都是他们东陵各地选拔出来的优秀学子们。何况,里面还有自小就有神童之名的陆家大少爷。 虽然他们讲的那些他王鹏不懂,可他懂得看人啊。没见那一个个傻了似的呆样吗? 想到这,王鹏不禁有些得意,压根完全忘记了之前自己是怎么的想着息事宁人的、根本不信李元宁一个孩子,就可以搞定那些人的事。 第二百六十二章 汇合 “王鹏叔叔,”四处看了看、李元宁摸了摸自己怀里、之前王鹏递给自己的那个包裹,小声地凑近王鹏道:“这个很急吗?” “嗯,”知道李元宁指的是什么,王鹏也不隐瞒,凝神仔细留意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方附在李元宁耳边道:“这些都是那湖州知府方长明这些年贪墨的罪证,还有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书信。” 惊讶地睁大眼睛,李元宁知道这包裹重要,可却没想到,竟然这么重要。这…这是不是说明,有了这些东西,大舅舅他们就可以扳倒方长明、进而救出二姐夫了? 这么一想,李元宁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这么重要?那自己可得护严实了。同时,李元宁也明白了、难怪王鹏叔叔之前拼死也要护着它。 可随即,反应过来的李元宁立马站了起来,既然这个东西这么重要,那就应该赶紧地交给大舅舅他们啊! 似乎是看出了李元宁的心思,王鹏招着手示意李元宁坐下后,小声地道:“刚刚我留意了一下,这个船一路向南,根本没有停顿,显然是直奔陆家而去。” 转过头、透过那敞开的房门看向外面,瞧着那一排排一闪而过的树木,李元宁点点头,想着自己过来时,那些人正沉浸于自己之前所讲的东西,今日应该不会再去下一个测量点了。 “到时,我们就在陆家的渡口离开。”轻轻地舒缓了一下身子,王鹏继续道。 伸手指了指外面,李元宁不确定地对王鹏道:“可是,那些人不是在岸上跟着呢吗?” “没事!”笑着摇了摇头,许是之前撑着太累了,王鹏又重新趴回床板上、慢慢地道:“先前那东西刚得手时、我就已经发出信号,想来大爷他们早已收到、且追了过来。算着时间,怕是也沿途候着呢!” 听王鹏这么一说,李元宁大喜,捂着胸口的包裹,心想那就等这船靠岸、他们赶紧溜。 不过一会儿功夫,卢大就招待出一小桌子好菜。惹得李元宁一边吃着满桌子的佳肴、一边暗叹这些学子们真是太幸福了。外出考察、竟然也有这么好的伙食养着。 其实,这却是李元宁误会了。的确,逸臣先生是吩咐过,不许苛待在外实地考察的学子们。但平日里,那些学子也绝对吃不到这么好、这么多的菜肴。今日这些、可都是卢大特意为李元宁准备的。 看着李元宁大快朵颐地吃的欢,一边的王鹏却知道,陆家这是将宁少爷当成座上宾了啊。 一路向南、奔着陆家渡口而去。期间,陆氏兄弟也曾特意过来、恭敬地询问李元宁、刚刚的图稿中不太明白的地方。 李元宁也不吝啬、不仅一一作了解答,还适当地将那些问题做了拓展、引申。 这番作为、引得陆氏兄弟的态度越发恭敬。 趴在床板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王鹏心里震惊不已,他潜伏在湖州两年多,自然知道不少关于陆家的事。这两位平日里连知府大人方长明、通判大人白敬行都不放在眼里的陆家二位少公子,此时在宁儿的面前,却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像个面对师长的学生。 这种感觉?狐疑地瞥向正聚精会神讲着什么的李元宁身上,王鹏觉得这自踏上这艘船上的半天,为什么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接下来,事情果然如王鹏所猜想一般,船泊进陆家所在的渡口时,岸边忽然一阵骚动。也不知哪里来的鞭炮声、惊得一头拉货的毛驴四蹄腾空而起、撒丫子地直接冲向刚刚停泊靠岸的这艘船。 顿时、场面一度失控,船上众人的惊呼、避让,赶驴人的呼喊、责骂、推搡,周围人群的呼救、帮忙,全都混做一堆。 李元宁跟着刘婆婆一行人走了好远的时候,仍然可以听见渡口那边传来的吵杂声。 到了地方,看见李元宁,白敬律很是意外。他原以为李元宁一直待在杨府,不想竟然跟着王鹏在一起。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众人也顾不上她、都忙着照看王鹏去了。 将那包裹递给大舅舅后,李元宁便和一直背着王鹏过来的柏岚聊了起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外祖父那里怎么样?”坐在桌子边,李元宁边啃着桌上随手拿起的一个梨,边递了个给柏岚,问道。 “伯爷不放心这边,便让大哥带着我们过来了。”翘着腿,坐在桌子的柏岚啃着李元宁递来的梨,继续道:“至于伯爷那边嘛!” 说着话,柏岚忽然扭头看了李元宁一眼,随即屁股一抬、两条腿都蹲到椅子上,面对着李元宁颇为得意地道:“跟你说、这次去潮州,湘王果然没安好心。设计了三关让伯爷他们过。” 说完瞥见李元宁一点不好奇的样子,柏岚很是失望地开口道:“你就不好奇结果怎样?” 瞥了一眼对面这满脸得意喜气的少年,李元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瞧你这么兴奋的样子,结果还用问吗?” “真没意思!”撇了撇嘴,柏岚重新蹲回椅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梨,随即又慢慢地继续道:“我们来的时候,伯爷他们已经到了第二关。不过,瞧着应该没有问题。不过,” 说着话,柏岚扔了手里的梨核,重新拿起一个梨,嘎嘣一口、继续道:“我瞧着那前两关虽然不容易,但也没什么太大的难度。这第三关,那湘王肯定憋着坏、不会轻易让咱们这边好过。” “事前都不公布吗?”李元宁狐疑地道。 “才没有,都是当时知道的,还搞得特神秘。”说到这里,柏岚很是不屑,不过看了看李元宁皱起的眉头,忙安慰道:“哎呀,你也别担心。伯爷那边的那些人,文有李立爷爷、高勋高先生,武有伯爷、我爹他们,管他湘王安的什么心、咱们这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柏岚这么一说,李元宁觉得也是,遂也就放下心中的那一点子不安。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交人 两人聊了半天,柏岚终于后知后觉地左右看了看,疑惑地开口道:“怎么没见柳青那小子?” 这二人平日里可是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这猛地少了一个,他还真有点不太适应了。 “噢,我让她办点事去了!”李元宁随口道。 想起之前听这里的管事辛灾乐祸地说什么知府府里已经乱做一团,而且、更为锦上添花的是他家的二公子方志杰竟然也被不明身份的人给打了、且连凶手的影子也没有抓到时,李元宁就放下了心。这般看来,青儿必定没事。既然柳青无事,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想想凭着柳青的本事,找到大舅舅这里,不是明摆着嘛! “我说呢!”随口应着李元宁,柏岚点了点头,难怪呢。 却说渡口那边,待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陆氏兄弟惊讶地发现原本好好待在船上的那个孩子和中年男子竟然不见了。 这…这…?刚…才还在呢?前前后后地找了一遍,卢大也是吃了一惊。今日的事情真是打脸了,如果说那两人什么时候上船的、他不知道,也就算了。可这两人什么时候下船的,自己也不知道,作为负责这满船安全的人,卢大自觉自己失职的离谱了。 相比较自责不已的卢大,陆家两兄弟则不然。 清理了一下场地,询问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得知那鞭炮、和毛驴都是卫强找人干的后,陆旭直接指着卫强,要求他一定要将人交出来。 在陆旭看来,那个受了伤的中年男子走了也就走了,他是没有一点感觉。 可那个孩子,却不一样。他写的那些东西,自己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尤其,每次听了那孩子的讲解,陆旭总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而且,凭感觉,陆旭肯定这个孩子学识必定远不止这些。可是这样的人,竟然就那样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呢。他可是还准备向叔祖父介绍呢。 人不见了,他是着急。可人若是自己走的,陆旭觉得也不重要了。可他就怕不是如此,瞧瞧刚刚这些人那番大的举动!他就怕眼前的这些人,将那个孩子秘密地抓起来,再…痛下杀手! 不行、不行,摇了摇头,陆旭赶紧甩开这念头。这可真是让人不能承受的事情。那般的天纵奇才、可千万别损在这群莽夫的手里。 “把人交出来、之前的事,我陆家可以一概不予追究。”盯着眼前的这些人人,陆旭冷冷地道。 “……?”被陆家护卫押着的卫强也很郁闷。他忙活了这半天,原本准备浑水摸鱼,可谁料?唉! 好不容易、陆家的渡口乱了,可却不是他能控制的乱。如今,不仅什么人也没找到、抓到,还被陆家的二位爷当场抓包、卫强觉得自己已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自己他娘的为什么非要想不开、搞出这么一招呢! 可现在,陆家还让他交人?交什么人?他自己这边都找人呢、好不好?到底,他要拿什么交啊交! 当即,卫强只得哭丧着脸、满是委屈地道:“二位公子,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小公子,小的真的没有看见,更别说偷偷抓走了。这…这…小的真的没法交啊!” 其实,若是别家,卫强觉得他早已爆发了。娘的,知府府缉拿人犯,你们也敢拦着、护着,现在竟然还敢来盘问老子,找老子要人?不要命了! 可面对眼前的陆家,卫强平日里的底气和霸气则全部统统不见了。他是真的不敢啊! “那你这一路跟着过来,到了渡口,又是鞭炮、又是惊驴的,不就是为了找人带走吗?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说清楚、人到底在哪里?”见此情形,一边的陆阳愤恨地道。 就是这群人,竟然说他们在追捕什么窃贼,难道那般的孩子会是贼?多大点孩子?敢偷到知府府去?而且,那般的本事,何屑去偷?真正是笑话! 这些个俗人根本就不懂那孩子会些什么?知道些什么?又意味着什么?还偷呢?若是他愿意,他陆家宁愿大门敞开来、让他偷! 哦,难道是那个受伤的中年男子?也不对,紧接着、陆阳又否认了这个想法。那个男子虽说是受了伤,可怎么看也不像窃贼啊!想起那中年男子刚开始护着那孩子的样子,陆阳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大白天的,谁那么想不开地、还带着孩子去行窃?这借口找的,简直就当他们兄弟二人是傻子了。不定,是这些人图谋别人的什么呢。 想到此,顿觉自己真相了的陆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对面的这些所谓的知府府护卫,冷哼一声。 虽说他们陆家不插手官府的事,可有些事、不代表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湖州知府方长明素餐尸位、贪赃枉法又心狠手辣,何况府中更是有高手坐镇。在湖州几乎是一手遮天的存在。这种情况下,谁又敢太在岁头上动土。 “哼!”想到这,陆阳冷哼一声,不定是那府里丢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亦或是这方长明看谁不顺眼看、准备栽赃在谁头上呢! “原本我们也是怕那人待在船上、对陆家不利,才沿途追击而来的。”正刮肠搜肚地想着怎么回应陆家少爷之前问题的卫强、被那一声冷哼惊了一下,忙随口道。 “你是说我陆家的护卫全是摆设?”嗤笑一声,陆阳更肯定自己的想法。看吧,果然是觉得他陆家好糊弄。 “噗通”一声,闻言,刚要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的卫强顿觉膝盖一疼、接着人已经跪到地上去了。 这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的,挑衅啊!想当年、他们在皇宫里巡逻的时候,这群兔崽子还不知在哪里混呢。竟然敢暗讽他们?后面,陆家的“摆设”们忍不住踢了一脚后,心道。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捂着疼痛不已的膝盖,卫强是真想就那么地瘫在地上、耍无赖;或者跪下也行。他是真没看到什么半大孩子。他自己的事还没着落呢,管你们什么孩子的事。 这倒底他娘的什么事啊?自己一抓人的,被逼着交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 怒火 只是,心里再怎么咆哮、呼喊、不怼,卫强也不敢表现出来。 于是,强忍着内心的憋屈,卫强急忙地冲着陆阳解释道:“不敢、不敢…,陆公子,误会了、误会了,小的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随即,避着身子,卫强又忙冲着身后的陆家侍卫们、求饶道:“各位大哥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小的绝不敢有一点点看不起各位大哥的意思。…是” 急得语无伦次的卫强,原本想说是陆家公子误解他了,可看了看身后那一排人高马大的陆家护卫,忙一边急急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改口道:“是小的没说清楚、小的没说清楚。”真是的,他是脑袋被酱糊了吗?竟然在陆家人的面前玩心眼。 当即,苦逼的卫强,看着一脸漠然盯着自己的陆家大公子、和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陆家四公子,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之前的那番话虚的厉害。 当即,不敢再有一丝侥幸心理的卫强,只得老实地解释道:“因为知府大人下了死命令,小的们不敢懈怠。 且因着是贵府的船,小的们也不敢放肆,可又不甘心就此回去,于是我们才一路尾随。” 说到这里,卫强顿了顿,小心地窥视着陆旭陆阳的脸色、接着道:“我们原打算趁乱查看、外带将人带走。只是,当时的那番情景,二位爷也看见了。那般的混乱、我们的人根本就没能挤上船。更不要说抓到谁、将人带走了。 至于后来拥来的一批人,小的敢以全家老小的性命发誓,那真不是我们的人。”说到这里,卫强是真急了,连带着自己的亲娘老子也拖了出来。 见此情形,陆氏兄弟对视一眼,之前他们的船一靠岸,渡口便一片混乱,许多事情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确是多股人群一起涌过来的。 可想起那鞭炮声,陆氏兄弟又愤愤不平,若不是你们准备了那个鞭炮和惊驴,场面也不会一发不可收拾。说到底、还是这些人的错。 见陆家兄弟的眼神又落在自己身上,卫强觉得自己都快哭了。 今日这个事、究竟是个什么事啊!瞧他这一通忙碌,竟得这番结果。这若是人抓到还好,若是抓不到,回去之后,自家大人那边还不知怎么交代呢。 思及此,卫强忍不住地哭诉道:“您二位,如果实在不信,也可以派人前去查看询问,我们的人全在这,真的不可能将人给偷偷带走啊!” 瞧瞧,他都解释了这么久了,可那二位爷那是什么眼神,怎么就不信自己呢? “你们知府大人倒底丢了什么东西?这般的着急。”半响,陆旭冷冷地道。 “不知道!”摇了摇头,卫强开口道。他是真的不知嘛!可怕自己回答的不好,身后的护卫再来一脚什么的,卫强又忙补充道:“小的真的不知大人丢的什么,只是小的从没见大人这般着急、慌张过,满府的人都出动了。否则,小的也不至于非得跟到这里来了。” 说完,好像是怕陆氏兄弟不信般,卫强忙又说道:“如果大人不信,可以问问这些人,他们都可以作证的。”说着话,卫强的手指向了身边的那些手下。 闻言,他的那些手下忙点头如捯葱地表示赞同。主要是自家大人的火气太大,他们也是被逼的。 看来这知府府是真的丢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陆旭寻思道。可、那又怎样,再贵重的东西,也抵不上那孩子的一星半点。 思及此,陆旭决定、就算这知府府的护卫说的合情合理,他也要派人查看一番。那样的一个惊才绝艳的孩子,可来不得一点闪失。 毕竟,就像自己之前所想,若是那孩子自己离开的,倒无可厚非,以后他们还会有相见的时候;或者他们总可以找到那孩子。可就怕、就怕,万一这孩子落到这些人的手里,对方再想着什么一劳永逸的话、那可就糟了。 接下来,不用陆旭开口,卢大直接就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今日是他失职,他总得把面子挽回一点。 于是,卢大便带着人亲自跟着卫强回去、查问了一番。 可怜的卫强,没有抓到所谓的窃贼倒罢了,竟然还被一群人反押着回去了,他感觉自己这一趟回去、是离死不远了。 果然,听闻卫强领着一群陆府的人过来,方长明都懵了。若是平时,这可是千金不换的好事,哪怕对方只是个陆家管事。 可今天?方长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突地响、整个人似要炸开了般难受。一手扶着桌子、方长明抖着另一只手、指着前来传信的小厮,半天没有说话。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蠢货,这是嫌自己的知府府还不够乱啊? 好不容易,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面对卢大的询问,方长明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变形了。 “多谢陆大公子关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下人们听错了、听错了。小事情、小事情,……哦,不用、不用!”顶着那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方长明对着解释卢大道。 啊!!方长明觉得自己都要咆哮了。明明他才是那个最需要安慰的人,可瞧瞧他现在的样子? 闻言,似没看见方长明脸上那苦瓜似的笑容般,卢大也客气地回道:“既然如此,那就冒昧地拜托大人了。那个孩子,我们陆家很是看重,若是大人有什么消息、还请通知一二。” 只卢大搬出陆家两个字,方长明就觉得满肚子的苦涩、又咽了回去。他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这他娘的倒底是怎么回事,就被威胁了!听听、陆家看重的人! 可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今日闯了他寝室、盗走东西的人,分明是府里的花匠王明。怎么又牵扯到一个孩子? 可面上,方长明什么也没问,他可不想再扯出更多的话题。 “一定、一定。我这边若有那孩子的消息、一定通知贵府、一定!”嘴上客气地回应着卢大,方长明更是强忍着腿疼、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余波 眼见陆府的人走远了,方长明这才脸色一冷,直接回了前厅。 前厅里,卫强等一行人正忐忑不安地跪在那里。 见方长明回来,卫强不敢耽搁,一通态度诚恳地认错、外加仔仔细细的一番说明,只听得方长明火冒三丈。 这群没用的东西,让人从眼皮子下溜走也就罢了,竟然还将今日之事捅到了陆府去。这是一个个都嫌事不够大啊! “拖下去,给我打、狠狠地打!”指着地上的几人,方长明怒气冲冲地道。 知府府里,相比较前院厅堂里的暴风骤雨,方志恒的明石院则是另一派景象。 “哈哈哈……,爷你是不知道,老爷的脸都气成什么样了,偏偏还非得逼得自己强挤出笑容,哈哈…,我就怕他那嘴里的牙都绷不住、喷出来……”?屋子里,冯安手舞足蹈地、向方志恒描绘着他在前院看到的情景,满脸的辛灾乐祸。 瞥了眼笑的站都站不稳的冯安,方志恒嘴角微微勾了勾,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份意外之喜。 本来,趁着今日玄风玄力同时外出的时候,他里应外合、助得那王明成功盗的东西。 眼见方长明发现东西不见、大发雷霆,吩咐所有人都出去追击的时候,方志恒干脆躲在院子里、称病不起。反正他这副身子,大家也都知道。 可心底里,方志恒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方长明派出的人太多了。却不想,那王明倒是个厉害的,还扯上了陆家。且好笑的是,他的这位在家翘首以盼的父亲竟然盼来了陆家人、且人家还是上门要人来的。 “呵呵……”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方志恒很是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待在前厅、亲眼看看自己那个所谓父亲的憋屈神情呢。真是可惜啊!方志恒扬了扬眉眼、想着。 “大少爷,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觉得那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笑过之后,冯安有些担心地指着前厅方向说道。 “自然!”垂下眼、重新回到书本里的方志恒、翻过一页纸,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啊?”闻言,冯安更为担心,抬脚两步、蹲到方志恒的身边、急急地道:“那我们还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瞥见冯安焦虑的神情,方志恒干脆放下了手里的书、抬头沉思。想起那位的手段,方志恒的眼里不禁全是冷意,那位怕是已经打定主意了吧! 若是以前,反正也活不了多久,自己倒不惧鱼死网破。 可如今,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方志恒的嘴角弯了弯,云姑请来的这位大夫果然是神医,不过一番查看,就知道自己的病根和缘由。几济药下来,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不说,连咳嗽也是少了不少。多少年了,他没有像这几天一样,睡过一个好觉。 想起那神医所言,因着自己的病症成疾太久,怕是还得月余,方能根治。方志恒不敢置信的同时、就想发笑。 根治啊!原来,他还有病痛根治的一天;原来,他还有可以像寻常人一样、再也不用将药当饭食的一天;原来,他还有很多很多大好的时光。 月余!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等待,又算得了什么? “大少爷?”见方志恒显然的心不在焉,冯安忍不住地开口提醒道。 “嗯、我们不动。”回过神来的方志恒,眯了眯眼睛,缓缓地道:“我们等着那边动。” “等着那边动?”狐疑地看着自家少爷,冯安挠了挠头,他怎么没听明白呢!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瞥了瞥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冯安,方志恒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语气、开口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今日之后,那账本若是还没有追回来,那边怕是会立即有所动作。” “动作?什么动作?”闻言,冯安眼睛一亮,立刻好奇地开口道。总得知道那边的动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毫不掩饰眼底的讥讽,方志恒轻笑一声道:“冯安,你不会以为这些年,他事事让我出头、真的是因为仰仗、亦或是在栽培我这个儿子吧?” “……啊?”莫名其妙地看着方志恒,冯安彻底迷糊了。半响,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冯安彻底怒了,站起来、就往外冲,嘴里更是忍不住骂道:“这个老匹夫!我去杀了他。”虎毒还不食子呢! “站住!”方志恒的声音紧随而至、异常的严厉。 “少爷!”冯安真的急了、忍不住地跺着脚、立在门口,与方志恒对侍。 “就算是自己的院子,冯安,你的声音也要小点。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注意。”恰在此时,云姑端着托盘进来。 “云姑!你来的正好,快说说大少爷!”见云姑进来,冯安大喜,忙开口道。云姑那么在意大少爷,肯定不愿大少爷被那老王八算计。 “说什么?”放下手里的托盘,将里面的药碗端放在方志恒面前的茶几上,云姑笑着道。 这几日,看着大少爷的脸色一天好似一天,云姑别提多开心,连带着此时都是一副笑语晏晏的模样。 “说大少爷竟然甘心被那老王八算计。”说着话,冯安赶紧上前、拉着云姑,将二人刚刚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倒了出来。末了,冯安还一副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说,都这个时候了。大少爷竟然还顾念着那点子父子之情,不肯出手。至于吗?” 看着一副气鼓鼓模样的冯安,再看了一眼与自己对视后、对着冯安无可奈何模样的方志恒,云姑忍不住一阵轻笑。 照顾方志恒这么久,她又哪里不知道大少爷的心思。在她的眼里,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便是再善良、温和,也不会对那人手软。自家少爷这明显是顺势而为、顺水推舟嘛! 没好气地瞪了瞪冯安,云姑笑着道:“跟你说过多少遍,凡事不要着急。你看看你,都不问问大少爷为什么这么做,就妄下结论。” 额?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二人,冯安忍不住地好奇。为什么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医治 当下,瞧着冯安的迷糊样,方志恒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开口道:“一旦那边将所有的罪责推到我身上,以我那父亲的作为,必定会与我撇清关系。 故而,一份断亲书是跑不的。 接着,方家的族谱上,也会除去我的名字。 而我,犯下的所谓的全部过错,也都与方家无关、与他无关。” 这是要让大少爷抗下所有的罪责啊!冯安震惊地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二人。都这样了!少爷,你们怎么还能无动于衷、一点都不着急啊!还有云姑也是! “这是坏事、但也是好事!”瞧见冯安的神情,方志恒挑着眉道。 什么?还好事?惊讶地打量着方志恒,冯安心里开始嘀咕起来,最近请的这个大夫听说不错。瞧瞧,少爷的气色好多了、也不怎么咳嗽了。这…这…,冯安觉得,这莫不是自家少爷身体好了,脑子反而坏掉了?不然怎会觉得不错呢? “你那是什么眼神?”一边的云姑瞧着这一幕,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冯安的脑袋,怒道。 捂着自己被敲疼的脑袋,冯安满是委屈,本来就是这样嘛! “呵呵……”被冯安那表情逗乐的方志恒没忍住,一口笑出声来。 接着、冯安的神情越发委屈了。 此时,方志恒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端起云姑递来的药碗,一仰而尽。 给了云姑一个眼神,方志恒便拈起一边的一块蜜饯、慢慢地放进嘴里。 轻轻咀嚼着嘴里的蜜饯,感知着嘴里苦涩之后的那份甘甜,方志恒的嘴角慢慢地弯了起来。 “平日里就说,凡事让你多动点脑子、多动点脑子,你偏不信。今日现行了吧!”没好气地将冯安拉到一边,云姑点着他的额头道:“你只看眼前,怎么就不考虑以后?” “以后?”眨巴眨巴眼睛,冯安莫名地看着云姑。都这样了、哪还有什么以后? “你想啊!这双方关系一断,少爷犯了事与他们无关。可若他们犯了事,还能牵连到咱们不成?”见对面的人始终没明白,云姑忍不住提醒道。 “哦?……对呀!”猛地一拍手掌,冯安总算反应过来。是啊,到时、这府里出了事,谁也别想牵连到他们家少爷。 这一反应过来,冯安的心也安了下来。能彻底摆脱那老王八、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想到这,冯安更是双手合十、祈求通判白大人和那什么陵昌伯,接下来一定要给力、千万别手软啊! 一番祷告之后,总算回过神来的冯安有些委屈地对着方志恒道:“大少爷,你也真是的。您若是早点这么说,我不就知道了,可你恁是绕了……”话音未落,嘴里就被方志恒塞了两颗蜜饯。 “咳咳……”冷不丁被噎着的冯安忍不住地咳嗽了起来。随即,缓过劲来的冯安指着方志恒、冲着云姑道:“云姑,你看看大少爷啊?”这般的举动,还是咱们那个稳重睿智的大少爷吗? “看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说着话、云姑整理着桌上的书籍、转过了身。 冯安:“……?”无语地指着气定神闲的大少爷和徒留个背影给自己的云姑,冯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你们……怎么都这样啊! 狠狠地抢过方志恒面前的蜜饯,胡乱地塞了一把到自己的嘴里,冯安咬牙切齿地嚼着。哼,太欺负人了! 而此时,已经转过身的云姑,却轻翘着嘴唇、任眼角的泪水肆意而下。多少年了,她终于在大少爷身上看到了一丝生机、蓬勃向上的生机。 轻轻擦拭了下眼角,云姑忍不住感叹、老太爷果然开眼了。合着双手、云姑默默念着:老爷、夫人、小姐,你们也看见了吧!大少爷终于要熬出头了。也请你们继续保佑,保佑这个你们用命换来的孩子…… 湖州城外玉峰山的一处山崖下,一记手刀过后,柳青忍不住感叹:娘的、终于安静了。 当下,彪悍的柳大姑娘,三下五除二地扒掉了地上齐大少爷齐士轩的裤子,边清理伤口、边摇头。 瞧瞧,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都伤成这样了、还磨磨唧唧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自己来、自己来的……”。 所以说,这样看着柔弱的没有缚鸡之力的男人最是没有用,没本事不说、还特啰嗦,规矩也多。抬头看了看天和头顶的山崖,柳青觉得若不是这个什么齐大少爷之前的推诿,这药早给上好了。想起自己日常接触的男子,柳青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开了眼界,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啰嗦婆妈的男子。真是麻烦! 将药都上好后,柳青就着这齐大少的外衫、撕下一块布片,仔细地包扎好。为了防止接下来会压着伤口,柳青还体贴地将包扎的接口、放在上面。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柳青得意地撇了撇嘴。可随即,柳青又不满地冲着地上之人哼了哼,这伤在屁股下面的大腿处,还自己上药?能的你! 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再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柳青有些犹豫,接下来、她该怎么脱困呢? 其实出手救了这个齐家的什么大少爷,柳青是一点也不后悔。路见不平、惩恶扬善本来就是侠义之举。 想起之前自己见到的情景,柳青觉得地上的人虽然没什么用,但心底绝对不坏。那般被人追杀的情况下,竟然还顾及两个路过孩子的安全,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番思虑之下,摆脱方志杰手下那两个高手的柳青果断出手了。 因着柳青的加入,齐士轩这边原本惨败的局势直接反转了过来。打斗之中,得知对面人竟然是那个和方志杰勾结的齐家三老太爷派遣的,柳青哪还有什么客气、更加的卖力。敌人的同伙就是敌人嘛! 虽然柳青和李枫功夫厉害,输赢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可没有任何功夫傍身的齐士轩就不一样,因着对方人太多,且都不是傻子,刀刀指向齐士轩。故而,由李枫断后,柳青拎着齐士轩先走。 不错,是拎着。只是这柳青跑的太快、且又要顾及身后的杀手,两人不防前方的一处断崖,就那么的跌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担心 好在这断崖侧面伸出的树木给力,经历了一两个踉跄的摔倒后,身手了得的柳青便能很有技巧地、一棵树错着一个棵树地跳跃下去。除了一点点擦伤、整个人还是好好的。 反观她手里的齐士轩,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直接是那么地跟着柳青跌跌撞撞地磨着树干下去的。 等到了下面,看着因着身上的擦伤而晕倒在地的齐士轩,柳青还是有些内疚的。 这真的只是个意外、她哪里知道这家伙这么弱。 可随即,待留意到石头上的一滩暗黑色的血渍时,柳青才知道原来这人早已中刀。且中在大腿后面的位置,难怪之前慢腾腾的,逼得她看不过眼、只得拎着他走。 不过心里面,柳青还是忍不住地高看了地上的人几眼。真看不出来、这软弱的书生模样的人、一路过来,竟然恁是忍着、一声也没有哼。 看着齐大公子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及逐渐模糊的精神状态,柳青知道,那伤口上的毒素开始发作了。 人命关天,柳青不敢迟疑,忙拿出怀里的药袋,倒出里面的一粒生息丸、扳着对方的嘴、直接给喂了下去。 至于、瞧着这家伙身上的伤口处,柳青倒也不担心。只要解了毒、其余的都是小问题。且她身上也带着药,小时候跟着父亲在白家的军医营里待过,又跟着彭林打过不少下手,这般的伤口也能应付。 这般想着,准备好手里的东西后,柳青便动手拉扯齐士轩的裤子、准备替他治伤。 许是刚刚的那粒药丸起了作用,原本昏昏沉沉的齐士轩也有点清醒了。 感觉到腰上的动作,齐士轩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惊,睁大眼睛,便瞧着眼前漂亮的不像话的姑娘,正手脚麻利地拉扯着自己的裤子。 拉扯自己的裤子?这个认知、生生将齐士轩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人也一下子清醒多了。 顾念着男女大防的齐士轩慌忙地想挣扎着爬起来,得赶紧离这姑娘远一点。 到现在,他也看出来了,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直爽霸气的女子,必定不是自己之前以为的风尘中人。既然这样,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扯自己的裤子? 不妨对方还有这番举动,柳青愣了愣,随即有些恼火,这是干什么呢?都这个时候了,还敢乱动? 当即,柳青一手强摁住齐士轩的腿,不客气地道:“不想死、就别动!虽说这毒解了,可这血流多了、也会死人的!”真是的,一点病人的自觉都没有。 “……?”这般奇怪的姑娘、到底什么来路?山崖下、拼命拉扯着自己裤子的齐士轩,此时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 “多谢姑娘、不用、真的不用。伤势不要紧、不要紧……。唉…唉…!齐某自己来、自己来……”可怜的齐士轩强忍着身上的各处疼痛,拉着自己的裤子,絮叨着、也坚持着。 看着齐士轩一个劲地拒绝、和那疼的快皱成一团的脸庞,柳青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婆婆妈妈、真他娘的磨叽。亏她之前还高看了他一眼。 “多谢姑娘……”眼见这姑娘终于不再纠结自己的裤子了,自以为对方放弃的齐士轩心里一松,慌忙道谢。只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一边的柳青猛地右手一挥。 顿时,世界一片安静、齐士轩软软地跌在了地上。这才有了刚开始的那一幕。 处理好伤口,柳青拍了拍手,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便打定主意。此时天色渐暗,且周围情况又不明,他们如果贸然地乱走、乱闯,反而危险。还不如,今天晚上,他们就歇在这里来的安全。 有了主意的柳青、当即开始动起手来、清理环境。 总之,所有一切、都要等明日之后。 晚上,没见着柳青回来,李元宁有些着急。都这个时候了,这家伙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越来越坐立不安的李元宁还是踏出了房门、去了白敬律那里。 “什么?白日里,怡香园里发生的事是你和青儿做的?还也探知府府?”惊讶地瞪大眼睛,白敬律指着李元宁,有些后怕地问。 他知道这孩子主意多、胆子大,但没想到他胆子竟然这么大。 夜探知府府?胖揍知府家二公子?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大胆呢! 早先让王鹏混入知府府时,白敬律就知道那府上高手如云。尤其,其中的三个、也不知方长明从哪里请来的高手、更是厉害非常。 不想,这两孩子竟然就敢直接对上去……,这要是有个万一? 狠狠点着李元宁,白敬律不敢再想下去。这俩孩子…真是…真是胆大的出乎意料。 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过错的时候,找人要紧。当即,白敬律便通知下去、白家在湖州各处的暗庄都要开始留意柳青的下落。 虽然气恼李元宁的胆大包天,但看了看此时焦虑不已的孩子,白敬律倒先心软了。只得又放下脾气、安慰她,目前知府府里没有异动就是最好的消息,且柳青武功那么高,便是不用对打、逃跑应该没有问题的。 告别了白敬律,带着心事的李元宁无精打采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后,决定今夜柳青再不回来,明日她就去找何光。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有些时候,这些人的消息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第二天,准备自己出去打探消息的李元宁、直接被白敬律命人给困在了院子里,哪里也不许去。只气的李元宁瞪着白敬律的背影、差点哭了出来。大舅舅这是要干什么啊? 陆家,瞧着门前驶来的自家马车,管家陆明忙笑着迎了上去。 掀开马车的帘子,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踩着马扎下来了。 “大老爷,您回来了?”躬着身子,卢明笑着开口道。 “嗯”地应了一声,刚刚下了马车的大老爷陆澈,忙转过身、对着车里的人伸出了手。 马车里,顺着他的手,一个六七十岁的瘦小的老头、动作利索地下了马车。 一边的管家见状,忙上前搀扶着老者,嘴里道着“先生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罚跪 原来,这位瞧着不起眼的瘦弱老者,正是天下最负盛名的学术大家——逸臣先生陆律。 由着马车边的几人扶着,陆律下了马车、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想起自己连日的奔波,却连自己要见之人的影子都没见着,陆律还是有些心塞的。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到底去了哪里?这般的神乎其技、料事如神,陆律觉得这个孩子必定对天文地理、数理之算了如指掌,否则怎么会预测的那般准确。 如此人才,自己怎么着也该见上一见吧。 故而,安排好家里的事务,陆律便领着陆家大老爷陆澈带着魏东一行出发、去了湖宁。 哪知到了湖宁,却被湖宁暂代知府李广德告知、人已经回了楚州。 回楚州了?好吧,当下,众人又马不停蹄地改道、直奔楚州。 相比较李广德大人面对逸臣先生时的诚惶诚恐、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留在白沙镇的姚氏、在面对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家面前,则有着自己的顾虑。直接找个借口、给搪塞了过去。 她不是无知的妇人,逸臣先生什么名号、她还是知道的。若是,宁儿是个男儿,此时的她不知要多高兴宁儿会有这份机缘,得逸臣先生看重。可是,一想起那孩子女儿家的身份,姚氏只得叹息,这样的宁儿可不适合去陆家、去玉晨书院。 不提防那个敦厚的妇人会欺骗隐瞒自己,陆律对于姚氏的话是深信不疑。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从来实践出真知。那孩子能想着自己出去见识一番、自也正常。 虽然心里面表示理解,不过,陆律还是觉得有些伤心。任谁这样周而复始地接连多少天地奔驰,却被告知白跑了一趟时,也会这样的。 若不是顾及着自己手头的事情,陆律觉得自己就该直接去潮州、找白景堂要人了。再怎么着,他这个外祖父必定知道自家孩子的去向吧! “老太爷和大老爷这一路舟车劳顿、必定乏了,小的刚刚已经命人准备下去了,想来那边的汤浴已经备好。两位老爷还是先洗漱一番吧!”瞧着二人的疲态,陆明便知道此番之行,这二位肯定累的狠了,便忙开口道。 闻言,陆澈点点头,顺便还问起了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和儿子陆旭的一些情况。 知道大老爷看重大少爷,陆明忙笑着道:“刚刚小的从大少爷那边过来时,大少爷还念叨着老太爷和大老爷您们什么时候回来呢?不想老爷这就回来啦!” 闻言,陆澈愣了愣,随即似疑惑似不悦地道:“怎么文远在家?没有出去探查东江地形?” 文远是大少爷的字,只是听老爷这口气?陆明有些拿不准了,本想替大少爷解释一番没来接人的原因,现在看来好像好心办坏事了。 “嗯?”见陆明迟疑,陆澈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测。竟然真的没去。 碍于陆澈的眼神,陆明不敢隐瞒,忙解释道:“这些日子,大少爷都是带着四少爷外出忙碌的,只昨日下午,二人才领着大家回来。回来后,便一直待……” “什么?博之也在家?”不等陆明说完,陆澈彻底怒了。自己不过一些时日不在家,这两孩子就将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偷懒耍滑。如此心性,怎能成器? 当即,陆澈也不再言语,只吩咐管家道:“让他们二人立刻去书房见我。” 本想替二位少爷解释一番的陆明,被自家大老爷这忽然的话语和脾气给堵在喉咙里、一时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待反应过来,陆明有些懊恼,心里想着可别因着自己的失言害的两位少爷被老爷责罚,得赶紧解释一番。只是,待抬头看了看大老爷陆澈早已转身的背影,陆明终是不得不将话咽回肚里,抬脚奔大少爷陆旭的院子而去。 后面的说话声,前面的陆律自然听在耳里,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凡成大事者,都是耐得住寂寞、管得住自己的人。若是陆旭和陆晖真的偷奸耍滑,的确该敲打敲打了。 “叔祖父和父亲回来了?”听得管家的传达,陆旭和陆晖很是高兴。他们可是有好多好多东西要请教叔祖公和父亲呢!不想,这二人就回来了。 看着二位公子、雀跃地拿着一叠稿纸就那么一溜烟地直奔书房跑去,本想提醒二人、老爷正在气头上的陆明:“……” 得,府里闲置许久的戒尺今日要开动了。 “魏统领?”将陆律送到书房后,魏东在回自己院子的途中,被人拦住了。 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颀长、面容儒雅的魏东疑惑地看着满头大汗而来的陆府小厮。 “魏统领,有个拿着安平长公主府令牌的人正在门口找您。”似想起什么似的,小厮又补充道:“那人瞧着二十左右的年纪,没说什么事,但瞧着挺急的。” 安平长公主府?掩下眼底的疑惑和莫名,魏东冲着前来传信的小厮点点头,抬脚快步、奔着小厮手指方向而去。 “跪下!”却说陆旭陆晖二人,兴冲冲地拿着李元宁写的那些东西,及自己这两天重新绘制的部分图纸、进了自家的书房后,还没等请安问好,耳边就传来这两个字。 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二人不明所以。但对上桌案后、脸色冷峻的陆大老爷,二人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下了。 接下来的时辰里,不再理会地上的二人,陆澈则自顾自地继续翻阅手中的书本。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陆阳悄悄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对着一边正跪姿笔直的陆旭悄悄比划了个手势。 眼珠动了动,视线瞄了瞄此时正专注于书本的父亲后,陆旭又瞥向一边的堂弟,微微摇了摇头。自家父亲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甭管之前因为什么原因让他二人下跪,这个时候,他们最好都不要有所举动。 见大堂哥冲着自己摇头,陆阳有些着急,忍不住地扬了扬手里的图纸,看向陆旭。自己现在一堆的疑问、堵在心里,谁耐烦跪在这里。更何况,还是莫名其妙地罚跪。 第二百六十九章 训斥 瞥着堂弟手里的那些图纸,陆旭有些意动。虽然不知道自己挨罚的真正原因,但手里的这些东西,若是不解开,可比让他在这里、接受这无聊地罚跪还让人难受。 上首,将二人小动作尽收眼底的陆澈则是越看越气。这两个混小子,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不知悔改。自己还在这里呢,他们竟然就敢明目张胆地搞小动作。 可想而知,自己和四叔不在家的这些日子里,这两人不定怎么地懈怠、懒散呢!如此品性、将来怎么撑起这陆家门庭? 当下,陆澈“啪”的一声、将手里的书本拍在桌子上,冷冷地看着二人,对着外面的小厮喊道:“去,取戒尺来。” “……?”这怎么就要取戒尺了?被这一句话惊了的两兄弟先是对视一眼,随即就莫名地看着案桌后的人。 “大伯?我们做错什么了?”性子相对急躁的陆阳率先开口了。他和大哥到底做错什么了?瞧着这一会儿功夫,又是罚跪、又是取戒尺的。 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半响,陆澈才冷冷地指着陆阳、对陆旭道:“文远,你来告诉博之,你们犯了什么错。” “……”犯什么错?见父亲指着自己开口,陆旭也是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他们二人到底犯了什么错。他这边也是莫名其妙着呢! 当即,对着自己的父亲,陆旭正了正自己的神情道:“还请父亲明示!” “……你!”猛地站起身子,陆澈气的直点着陆旭、半响没说出话来。这可是他最倚重的儿子,自己都这般了,他竟然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这才是最要紧的地方。事出而不知所谓,可见这小子的确是认为自己的行为乃是理所当然的了。这般对错不分、曲直不辩的想法,可不得要好好教训一番。 “是啊!我们到底错哪里了?大伯,你好歹明示一番吧!这般不问曲折的将人罚跪,是何道理……”一边的陆阳忙附和道。只是最后两句话在看清楚陆澈的脸色后,变得微不可闻了。 只是,屋子里就三人,且还是这般气氛之下,陆澈又哪里听不出。 “好、好…!”当即,指着地上跪着的二人,陆澈继续道:“那我来问你们,此番我和你们叔祖父出去之前,可是如何吩咐你二人的?” “您和叔祖父吩咐我们测量东江各段水位、水段、水流等,不得懈怠。”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这么看来,他们好像知道自己挨罚的原因了。 “那你们又是怎么做的?还是这段日子,东江所有河段已经全部测量、记录完了?嗯?”说到最后,陆澈的脾气已经是压都压不住了,更是指着他们就教训了:“阴奉阳违、偷奸耍滑、三翻四复?这就是你们对侍自己工作的态度?这就是你们应承上辈之后的行为?陆家的祖训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嗯?” “这…?”闻言,陆旭脸色一红,这倒的确是他的过错。昨日回来之后,心里遗憾那孩子忽然不见的同时,他对他的所讲所说更是崇拜、心痒不已。 一整夜、一直到现在,大家都在忙着琢磨、研究、消化那孩子讲述的知识。以至于,大家都忘了今日还要出去的事。 瞧着儿子脸上显出的羞愧神情,陆澈心里稍微有些安慰,还知道羞愧就好。嘴上却冷然道:“如此看来,可有罚错?” “没有。”陆旭干脆地承认道。 “大哥?”闻言,陆阳急了。咱们这不是事出有因吗?你好歹解释一番吧! “博之,可是不服?”见陆阳瞪着陆旭,原本火气小了点的陆澈顿时又不悦,看着他道。 “没有。只是这一切并非大伯所想那样,乃是事出有因。大伯何不问问这其中的缘由?”当即,陆阳直接开口道。 “四弟?”见陆阳这番举动,陆旭急了。 “事出有因?缘由?”淡淡地重复着陆阳的话,陆澈忽而轻笑出声,开口道:“这就是你愤愤不平的地方?” 做错事、不可怕。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这小子,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凭着那个什么缘由?想至此,陆澈冷哼一声,世上事,若论借口,那就没什么可以做成的了! 这般不知悔改、东推西阻的行径简直丢了陆家的脸面。 “父亲,四弟是想说……”自家亲爹那一笑,陆旭就知父亲这是真怒了,忙开口道。 的确,若说之前陆澈只是想敲打敲打这两个孩子,那么此时的他、可是真怒了。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那缘由是什么?也让我听听什么大不了的缘由竟然使得你在犯错后、还能如此地理直气壮?”一挥手,制止了要说话的陆旭,陆澈则挑着眉毛,斜凝着陆阳,淡淡地开口道。声音中,听不出一丝丝异样的情绪。 见此情形,一直注意屋里动静的管家陆明直觉头皮发紧、同时也暗暗祈祷。四少爷,这样的大老爷才是真正怒极的时候。您可得悠着点。 等的就是这就话?地上的陆阳似没有察觉到一点点不一样的气氛似的,忙站了起来。不仅如此,他还顺带拉了旁边一起跪着的陆旭一下,道“大哥,快,给大伯看看。” 可能是跪的时间长了点,刚刚站起来的时候,陆阳还踉跄了一下,但这并不能掩饰他满脸的喜悦。 被他这一拉,陆旭也撑着手站了起来。不管了,虽则今日自己没有遵父命外出、是自己的错误,但有些事还是要说的。 “……”不动声色地看着那自顾自地起身的四小子,陆澈眼神闪了闪。这般的高兴、激动?就这么自信他的那个理由能完全说服自己。 有机会向陆澈说明,兄弟二人也不再耽搁。当下,陆旭直接将手里的图纸平展在陆澈面前的桌子上,旁边陆阳忙帮着展开、铺平、压好。 瞧着这兄弟二人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陆澈不禁有些疑惑了,莫不是这图纸上真有什么天大的玄机?值得这两小子这般行径。 想至此,陆澈不由地仔细地望向桌上的那张些图纸。 第二百七十章 出事 瞥了瞥案桌上的图纸,陆澈皱了皱眉头,这不就是东江各段的水位图吗?有什么好看的。这俩小子不会是想拿这个糊弄他吧! 只是?当看清楚眼前图纸上具体的标注和走势后,陆澈的眼睛猛然瞪大,视线更是紧紧地锁在这张图纸上,这水位图…似乎…不一样? 忍不住地一把拿起这张图纸,陆澈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这不是他们陆家的画法,这种画法……这种画法太过于直接、简单、清晰,但效果却意外地好,简直可以说是一目了然。还有这样的画法? “这是谁想出画法?”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二人,陆澈有些激动开口道。 “父亲,请看这一张。”没有直接回答陆澈的问题,陆旭反而指着桌子上的第二张图纸道。 “嗯?”不明所以地看了儿子手指的那张图,陆澈先是愣了愣。随即,整个人就跟装了弹簧似的、直接跳了起来。 慌忙地将手里的图纸放在一边,陆澈整个人都扑在了那张图纸上。 这…这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图纸?这…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切的东西都鲜活地立在自己的眼前一样!这种画法简直匪夷所思,太震撼了。 眼睛不错的盯着那张图纸,陆澈的眼睛越盯越大,神情越来越激动,到最后,连摸着图纸的手都颤抖了。那些线条、框架、构思、比例、分值,太完美了!怎么可以这样完美? “父亲?”“大伯?”见陆澈这般激动,虽然是意料之中,两兄弟还是有些担心。 “去,将老太爷请来!”猛然地,轻轻地抚摸着那张图纸,陆澈对外面的小厮叫道。 屋外,将戒尺取了回来、一直在外侍立的小厮顿时头皮一紧,有些无奈地看着管家陆明。 本以为这么长时间,里面的大老爷没有叫自己,少爷们的这顿打会免了。如今看来,是他们想岔了。 瞧瞧,都让他们去请老太爷了,可见大老爷是觉得这敲打不够,要立家法啊! 同时,八卦的小厮又暗暗好奇、少爷们到底做了什么惹大老爷这般生气啊? 可既然大老爷动了真怒,小厮哪里还敢耽搁,忙一溜烟地跑了。留下管家陆明一脸担忧地立在原处。还要请老太爷来?得,今日二位公子的这顿板子怕是在劫难逃了。 “这么说、永安是自己跟着那人走的?”门口,对着前来寻他的墨雨,魏东询问的同时,心里也是十分肯定。若非那孩子自愿,这天下有什么人能不动声色地劫走他?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时间,魏东陷入了沉思。 “嗯。”对面,墨雨有些哭丧着脸补充道:“前些日子,我们从楚州过来。公子想着既然过来,怎么着也得准备礼物不是。于是,他便领着我们去了湖州的安乐街。 只是,路过一家茶楼时,也不知公子瞧见了什么,人竟是忽地闪身不见。 虽然事后,公子告诉我和墨书,说是他认错了人。可接下来,公子的情绪一直不对,连着挑选礼物时、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墨书觉得奇怪,曾私下询问过公子,却都被公子搪塞了过去。”说到这里,墨雨有些委屈地补充道:“这明显不对劲,公子有事从来不瞒我们的。” “那个茶楼,你们后来可有去过?”仔细听着墨雨的话,魏东忽而开口道。 “去过,”擦了擦眼角,墨雨继续道:“接下来几天,公子一直在那茶楼附近转悠、似乎似在找什么人似的。 三天前,公子又去了那里。没等我和墨书反应过来,公子便已经窜了出去、直奔那茶楼而去。 待我和墨书跟过去时,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正拦着公子、二人正在说些什么。 待发现我们过来,公子便转头吩咐我和墨书留在原地,自己则跟着那人进了二楼的一间屋子。 我本想跟着追进去,但墨书说有些事、公子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便不该插手。且公子武功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觉得有理、便也放弃了。 可谁曾想,我二人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公子出来。 一直到晚上,墨书和我察觉不妥,便寻了那间屋子进去。却见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便是那茶具摆设,也都整整齐齐地罗列在那里,根本不像有人来过似的。 我们心知不好,当即找了那茶楼的掌柜,却得知那间屋子根本就没人定过。 只是,怎么可能?我和墨书分明看到公子跟着一个中年男子进去的。” “哪家茶楼?此事可还有别人知道?”仔细分析着墨雨话中的关键之处,魏东继续道。 “四方茶楼。”闻言,墨雨忙开口应道。可能是又想起了什么,墨雨忽而愤愤不平地道:“墨书察觉出不对劲,就领着我来了陆府找您,想请您出手,可却得知您不在湖州。 怕公子有个什么意外,墨书便拿着安平长公主府的令牌又去了知府府。哪知这一去,我们连那知府方长明的面没见着不说,还被指责说我们是什么偷盗的窃贼,要把我们关进监牢、严刑拷打,势必找出东西。 我二人见势头不对,赶紧转身、就要离开。 可对方却不依不饶,一路紧追不舍。尤其其中二人,身手很是厉害,且竟是隐隐有要将我二人就地斩杀的感觉。 好在墨书机灵,带着我避开了那群人,自己却受了伤。 怕知府府那边继续追杀,我们不敢造次,只得避着些人东躲西藏。” 静静地听完墨雨的述说,魏东直接开口道:“等下,我会派人跟着你去把墨书接过来。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我的院子里。至于,永安的事,就交给我。” 墨雨嗯嗯地点头应着,转身便领着魏东招呼过来的护卫走了。 待他们走后,立在原地的魏东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站着,整个人阴沉的似能滴出水似的。只有在这个时候,别人才能感觉到这个儒雅随和的中年男子身上的另一种气势、东陵第一高手的肃杀之气。 第二百七十一章 询问 屋子里,此时,被小厮请来的陆律正抖着手、仔仔细细地看着手里的一张纸,满脸的震惊不已:“这…这…?” “叔祖父?”瞧着陆律的这副神情,陆旭很是震惊。他知道叔祖父会吃惊,但却没想到他老人家这般地震惊。 “这种解法、这种解法!哈哈……原来是这样解!原来是这样解!哈哈哈……”对面,似没听见陆旭的问话似的,陆律小心地捧着手里的那张纸,喃喃自语。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困扰自己多少年的问题终于解开了。 这一刻,这位名满天下的老者忽然哭了,捧着那张纸哭了,且哭的像个孩子。 因着东江的水患反复无常,他们测了多少次、量了多少次、又算了多少,可总是不得要领。 他不知道哪个环节错了,但他知道,结果不对。因为所有的一切、似乎总与他预计的结果相差那么一点。 哪里错了?到底是哪里错了?无数次,他这样问自己,可每次都不得而解。他就像一只一直困于地底的野兽,找不到任何出路,狂躁不安的同时,又没有人可以倾诉。 是无解吧!他这样安慰过自己。可内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有解的,只是你还没有掌握而已。 是这样吗?他困惑着、也彷徨着,这些年,它就像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刺,上不来、也下不去。 但是,今天… 轻轻地将那张纸放在案桌上,陆律笑了,像个孩子得到心仪的礼物似的笑了,笑的一脸满足。果然,还是有解的。 屋外,听得那莫名的声响,一直留意里面动静的小厮和管家对视一眼。 不是二位公子的声音。嘶!怎么听着像是老太爷的声音啊?而且……这是哭了?还是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两个人抓耳挠腮地着急,但又不敢推门去看。只一个劲地念道:老太爷,您没事吧? 而屋子里,看着这样的陆律,陆旭陆阳对视一眼,忽而苦笑。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不过,随即,二人的脸上又都带着满满地钦佩和复杂。 只有真正融入到这些东西里去,才会因为问题的解开而大喜大悲吧!这个时候,二人也终于明白高祖皇帝对自家叔祖父的那句“至情至性”的评语了。 还有,这么看来,那个孩子的学识竟是超越了叔祖父的吗?只是、这怎么可能?那才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怎会有这般本领。且他又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一时间,二人陷入了沉思。 相比较两个年轻的晚辈,对于陆律的这番变化,陆澈倒是有着更深的体会。 这些年,为了彻底解决东江的反复无常给百姓带来的灾害,四叔是一心扑在了这个上面。对于他心里的疑惑,作为常年跟着四叔的他哪里会不知道。可是连四叔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又怎么能解的了。 如今,这最关键的疑点解开了,下面的一切不是都简单了吗?四叔有这番表现,不是再正常不过嘛。之前自己瞧见的时候,不差点还都没站稳嘛! “四叔、您来看看这张…”瞧着自家四叔盯着那解法、恨不得附到图上的样子,陆澈是真怕他走火入魔,忙拿起自己先前看的那张什么四维立体图,给陆律看。 嗯?眼睛瞥向陆澈手中的那张图,陆律的视线顿时被吸引了过来。 只一眼,陆律便一把接过陆澈手里的图,仔细而贪婪地浏览起来。 时间仿佛禁止了一般,不同与之前的喜悦与兴奋,这一次,屋子里的众人就见眼前的老者在经过了漫长而仔细地浏览后,整个人就似雕塑般,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意思?大家一时疑了。 “四叔?”陆澈率先开口道。您老人家可得悠着点,别出什么意外才好啊! 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陆澈,已经古稀之年的陆律似青蛙一般地蹦到陆旭面前,开口道:“是谁?这个人是谁?他在哪里?” 陆旭陆阳什么水平,他知道。这样的图纸绝不是他们能画出来的。这倒底是哪位高人画出的? 伸手一把扶住蹦到自己面前的叔祖父,陆旭陆阳着实给吓了一跳。哎呀,叔祖父,您老人家慢着着点。他们这两天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可不能再多加上您这个了。 “哎呀,快说啊!画这个图纸的人呢?”一掌拍开扶着自己的陆旭,陆律着急道。 见此情形,兄弟俩无奈地对视一眼,他们猜到叔祖父会问。但这人、他们真交不出。 当下,不敢有一丝耽搁,陆旭忙将之前船上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绕是陆律和陆澈这样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此时都不禁、也尤不相信地开口了。这样的图纸、这份见识,会是一个十几岁孩子能画出的?怎么可能? 闻言,对面的陆阳不待陆旭回答,便忙附和地点点头,说道:“是真的,我们大家都亲眼看着他画的。” 说到这里,陆阳顿了顿,似是不好意思,又似自嘲般地开口道:“刚开始,这少年还语出讥讽,笑我们井底之蛙。 我和大堂哥自然不服气?甚至气恼。哪知后来…”哪知后来,那脸啊!啪啪地被打了。 井底之蛙、浅见寡识?再次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图纸,陆律忽而弯了弯嘴角、苦笑着想:可不是嘛?跟人家这孩子画的图纸、罗列的数据、分配的比例相比,自己的那些可不就跟刚起步的孩子似的。 不行,一定要找到这个孩子,陆律下定决心。这样的天纵奇才,他怎么能错过。东陵怎么可以错过?可是、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呢? “你们就没有问他姓什么?是哪家的孩子吗?”陆律终是不死心地问。 闻言,陆旭陆阳两兄弟有些羞愧。当时的情景,他们只顾着手里的图纸,实在没想到这一层。也就更不会想到后来渡口的事。 “卢大倒是问了”似想起什么似的,陆旭忽然道:“那个受伤的男子好像姓王,而这孩子叫他叔叔。” 姓王?陆律摇了摇头,压下自己心中的一点点猜测。不是那个孩子,那白沙镇的姚氏也说了,这孩子身边有高手保护,不会有危险,且那个孩子姓李。 王?一时间,陆律开始琢磨开了:东陵国、还是天下,有什么姓王的、且学识厉害的王姓家族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外出 湖州通判府的书房里,白敬行很是头疼,原以为那些东西到手,就能定方长明的罪责、从而救出监牢里杨静宽的同时,也彻底拔掉湘王在湖州的最大傀儡。 不想,唉!摇了摇头,白敬行由不得长叹一声。一通忙碌、却是功亏一篑。 闻声,屋子里其余的人也是面面相觑,觉得颇为头疼。 这还真是:人要脸、树要皮;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对方的一招舍车保帅、大家不奇怪。可这不动声色之间,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自己的儿子身上,众人也算是开了眼界。 这亲爹当的?啧啧……瞧着人家这知府大人,那一副神情凛然地、大义灭亲地罗列儿子的一系列证据、及甩出那张断亲书时的干脆利落,由不得白敬行这边的人感叹。这方长明怕是很久之前就备着这一手呢吧! 难怪这些年,自家老爷都没有斗得过他,实在是比不上人家的这份狠辣和果决。 更甚至,此时,若是那方长明在场的话,众人更是恨不得想当面问一声:方大人,那是您亲儿子,好歹叫了您二十几年爹的亲儿子。您怎么就忍心的?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大家都先回去,想想是否可以从其他地方入手。”上首的另一个位置上、白敬律继续道:“所谓百密一疏,我倒不信,这十几年,他方长明真是一点把柄都没有留下。” 闻言,众人一滞,随即都纷纷点头。也是,他们也不相信,对方就没有留半点把柄。 屋子里,待众人走后,看着一副疲惫揉着眉心的堂哥,白敬行疑惑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一副心不在焉、心神不宁的样子。 拿开揉着眉头的手,白敬律甩了甩头,心中疑惑,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浑身不对劲,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对面的白敬行却也没在意,只以为自家堂哥这怕是被方长明那事给烦的,想了想开口道:“宁儿呢?还在抗议着呢?” 说是抗议,其实是委婉的说法了,因为此时的白敬行确实不知道如何形容他这个堂外甥了。 因着隔的远,白敬行与李元宁并不熟,只在李元宁小时候,他见过几次,知道那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但,也仅此而已。 只是,一切的看法在前一段时间的湖宁冰雹和顺安马场之事后,发生了变化。 想起自己当初收到白景堂的通知时,白敬行仍记得自己的震惊。自家大伯这是哪里来的消息和底气,竟然敢枉测天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只是,秉着对白景堂一贯的信服,他还是照做了。但天知道,那几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一个不好,坏了陛下的大事、失信于民,那可是天大的罪责。 终于,冰雹如期而至。至此,他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回了它原本的位置。 可随即,他就疯狂地想知道,那个告知大伯天象的高人、究竟是谁?竟然有这般大的本事? 只是,当结果揭晓时,绕是他猜过无数次、想过所有的可能,都没有料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高人,竟然是那个孩子,嫁今宜宁候府的堂妹所出的孩子,那个该叫自己堂舅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那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那一刻,他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也有着一定的肯定。这般厉害的孩子必定聪明绝顶、博学多闻、满腹经纶、成稳大气…… 可这两天,真正见到那个孩子,白敬行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猜测都被推翻了。这真的是那个未卜先知、无所不能的仙童?分明就是个不长大的孩子吗?瞧这两天闹得! 的确,这两天,熟悉李元宁的白敬律也很意外。 原本看着那个孩子规规矩矩地回了自己的住处,白敬律还挺欣慰,自家的宁儿就是懂事。虽然关心青儿,但却还知体谅自己。 哪知,半个时辰之后,白敬律就觉得刚刚的那话,实在言之过早。 那丫头是憋着想趁自己放松警惕、一个不备、准备开溜呢! 且,每一次,守门地将她拦住,这丫头也不气馁,好脾气地回去,再想法子溜就是。 翻墙、乔装、走屋顶,钻狗洞,总之,一切能让她离开这府邸的手段,自家的外甥女全用了。 且因着她的身份和如今在白家军中的声望,那些被派去的人还真没有敢下死手、拦李元宁的。故而,白敬律还是妥协了。 “唉,今天早上,那孩子实在要出去,我想着总这么着也不是事,总有防不住她的那天。便干脆让刘婶子陪着她出去了。”听堂弟提起宁儿,白敬律有些头疼地回道。 笑着点点头,白敬行猜测也是如此。否则,早该有护卫禀报那边的事情了。 且说李元宁,领着刘婆婆转了几个自己和柳青待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定的暗记后,便又去找了何光,拜托他帮忙。 上次被李元宁一提点,何光很是受益匪浅,且又想着因着眼前之人,自己还搭上了官府这条道,自然对李元宁很是尊敬。 如今,听李元宁这么一说,何光哪还有什么推迟的,当即便一口应了下来。 冲着何光道了谢后,李元宁便去了安乐街,她可还记得那天的怡香园里,还有那什么明安堂的少东家呢。 只是这一去,李元宁却发现平日里人潮如织的明安堂竟然被查封了。不仅如此,便是对面的善安堂也是一样的下场。 狐疑地皱了皱眉头,李元宁心思转了转、有了猜测。 果然,一番打听后,李元宁便七拼八凑地总结出:那天杨怡香园的刺杀是齐家其余几房针对大房的手段,本想借刀杀人,却不想机关算尽、反被方志杰猜忌,封店、关押了起来。 而对面,明安堂的少东家也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抱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方志杰坚持认为自己的受伤与明安堂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自然药铺现在是属于官府的了。 其实药铺属于谁,李元宁不关心,她只是在听说那明安堂的少东家至今未归时,眼神闪了闪,心里有些猜测。 第二百七十三章 吃惊 回去的路上,李元宁低着头、琢磨着自家那丫头到底会在哪里、自己要不要干脆出城找找看时,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一紧。 接着,李元宁整个人就被刘婆婆护在了身后。 站在刘婆婆的身后,李元宁神情一凝,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她的手立刻探向了自己的怀里。 “什么人?鬼鬼祟祟地、出来!”如老母鸡护崽子似的将李元宁护在身后,刘婆婆拔出腰间的短刀、对着前面的一处墙角、摆开架势。 “呵呵…,这老太婆果然是个厉害的,这就发现了咱们!”随着刘婆婆的一声断喝,对面的墙角处、走出五个嬉皮笑脸的青年男女。而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男子。 “厉害又怎样?”闻言,对面一个黄色襦裙的女子,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边的刘婆婆道:“不过一个老婆子,凭着我们几个、难道还拿她不下?” “不错、不错……!”其余几人闻言,立刻附和。 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见此情形,心里自有一番计较的刘婆婆对着身后的李元宁道了声“快跑!”后,便冲着对面而去。 “想跑?”见对面自己要抓的少年就那么撒丫子地跑远,黄衫女子轻笑一声,给了身边几人一个眼神,脚底一抬,整个人已经飞了出去。 随着耳边传来的呼呼声、及身后的压迫感,李元宁的眼神闪了闪,反手一扬,一团白色的粉末就撒了出去。 “啊…!”伴着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之前还胜券在握的黄衫女子、顿时跌到地上、捂着脸不住地哭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见黄衫女子吃瘪,那边四人吃了一惊。 立时,其中二人对视一眼,想到自己今日的目标人物,当即扔下受了伤、仍拼命抵抗的刘婆婆、纷纷掠起身子。 再次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压迫,李元宁猛地团起身子,扔下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后,就地滚了几滚,接着抱着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两个原本腾空飞起、分别抓向李元宁两边肩膀的男子,不防这小子会忽然蹲下、后退,直接给抓了个空。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般油滑,二人对视一眼,准备再接再厉。 不想“轰”的一声,烟雾之后,二人直接躺在了地上。 这番响动之下,那边正与刘婆婆缠斗在一起的二人着实给吓了一跳,一个旋身,二人立时跳出了战圈。 心有余悸地看着刚刚冲过来、此时正扶着那伤势不轻的老婆子的少年,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惧色。 原本打听这小子没有什么功夫,以为解决了这老婆子,抓住这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不想,这小子瞧着不起眼、却是个棘手的。转眼之间,自己五人就被伤了三人不说,两个师兄更是生死不知。 “你快走、不要管我…”推着跑过来、此时正站在自己身边的李元宁,刘婆婆有些着急地道。 顾不得回答刘婆婆的话,李元宁一个扬手,手中的盒子直接弹射而出。 顿时,空中开出了一团绿色的烟雾,伴着对面二人不住的咳嗽声,李元宁赶紧扶着刘婆婆掉头。 待一切归于平静,看着那早已不知所踪的一老一少,玄九和玄七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刚刚那小子过来时,她们已经很小心了,却不想那家伙倒是个利索的,一句话不说,也不知什么东西就那么地砸了过来。随即,什么都看不见不说、喉咙处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只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顺着一条巷口,李元宁扶着刘婆婆不住地奔跑,心里后悔都是自己要出来、害得刘婆婆受了伤。 眼见快到了巷子口,李元宁大喜。只要出了这个巷子、进了湖州最繁华的安乐街,自己和刘婆婆就算平安了。 只是,看着对面闪出的一个人影,李元宁和刘婆婆对望一眼,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迎着刺目的亮光,李元宁也瞧不清对方的样貌。只觉得,这个人委实熟悉。 果然,看着那渐行渐近的人脸,李元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待看清来人,同样吃惊的还有刘婆婆,紧盯着面前的柏岩,刘婆婆一把短刀横在面前、皱着眉头开口道:“岩小子?” “是,婆婆!”对面的柏岩面无表情地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刘婆婆眯着眼睛开口道。 “婆婆不是猜到了吗?”微微一笑,柏岩回道。 “……?”有那么一瞬间,李元宁真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柏岩大哥? 到底怎么回事?想到这,李元宁心头一紧,难道柏青他们家? “为什么?你爹知道吗?”看着眼前的青年,刘婆婆像是终于认命般开口道。胳膊却似不住地捅着李元宁,示意她找机会溜。 哪里不知道刘婆婆的意思,李元宁摇了摇头。今天,这些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若自己先走了,难保他们不会拿刘婆婆泄愤,那刘婆婆岂不是危险了。 再者,将手伸进怀里,李元宁摸了摸,遗憾地发现,那些厉害的机关已经全部用完,至于手上还有的一些小针小件,她可不认为能对付的了这个白家军中、人人称赞的青年将军。 再者,瞧着目前的情况,对方似乎是要抓活的,既然如此,她李元宁倒也不怕,这说明她还有用。就用就意味着有机会,所以,她才不要跑。尤其,是丢下刘婆婆、一个人跑。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柏家、和父亲无关。至于原因,婆婆以后会知道。”抬脚上前,柏岩忽然轻笑一声道:“婆婆、您就别再拖延时间了,这里不会有人来了。” 说完,似乎是为了让李元宁放心似的,柏岩又继续道:“婆婆,我不想伤害您,我只要宁儿跟我走。” “不行”“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宁儿,不许胡闹。”狠狠地瞪了刚刚开口的李元宁,刘婆婆忍着身上的疼痛,将刚刚冒出身子、冲着柏岩道“行”的李元宁给推到身后。 接着,刘婆婆又转过身、直直地看向对面的柏岩。 一时间,气氛紧张的,竟连附近屋顶上,一只正准备歇脚的麻雀,都转悠着身子、飞走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谋算 仔细地擦拭完上面的最后一块牌位,轻轻地将它摆正放好,老妇人的眼泪却是如决堤的水、再也压制不住般地、直流而下。 很奇怪,多少年了,就在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随着当年的灭族、而流干了的时候,可每一次到了这里,她又总能再次品尝到那酸涩的味道,凉凉的、咸咸的,苦涩无比,又痛彻心扉。 一千多条人命、一千多张牌位,都在看着呢,在天上看着呢! 她知道他们急,急着问她: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报仇。 可天知道,他们急、她更急。 多少次,她曾想过,若是当年她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痛苦、挣扎、煎熬和绝望…… 可随即,她又告诉自己,若是自己真的就那么走了,她王家的仇又怎么办?这一千多口人的仇、怎么办? 十几年了!十几年了!她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没有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无数次,她总是梦见那些惨死的亲人,哭着、喊着追问她是不是忘了他们、忘了他们的仇。 怎么可能?那种刮骨吸髓般的恨和痛,她怎么可能忘记?她恨、她恨这些年,这周家小儿的位置越来越稳;她恨她没有足够地强大、一举推翻这周氏天下;她恨这老天不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眼? 如今……?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老妇人忽而勾了勾自己的嘴角、笑了起来。 那诡异的笑容,在这阴森森的大殿里、配着这上面一排排黑压压的牌位,竟是让旁边的玄灵深深地惊出一身的冷汗。 然而,那老妇人却似根本没有在意她的不安似的,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了。 天可怜见,老天终于开眼了! “周宣华!”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老妇人的眼里除了满满地恨意,还夹杂着丝丝得意和算计。 老天终于开眼了,让你的儿子落到了我的手里。当年!当年、要不是……! 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在身边玄灵惊惧的提醒声中,老妇人才缓缓地平复自己的气息。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摇了摇头,老妇人逼着自己平静下来。 最近,她总有种感觉,自己的精力在急剧衰退,精神也越来越不济了。若是再沉浸在那种思绪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那种压抑到窒息的悲痛。 敛下眼睫、缓缓地转过身,搭着身边玄灵的手,老妇人瞥了瞥身边几次欲言又止的玄灵,面无表情地道:“说吧!”心里面,却是极其不满:这丫头,行事畏首畏尾、缩手缩脚,难成大器。 “姑婆!”闻言,玄灵的脸上闪过一丝被察觉的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那小子坏了咱们那么多事,为什么不干脆……”说着话,玄灵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道:“一劳永逸。” 闻言,老妇人深吸一口气,更是懒得看她一眼。这丫头这般的年纪,沉不住气不说,还蠢得要紧。 只是,想到王家这一辈之中,还剩的这一两个人,老妇人还是耐下性子解释道:“姑婆和你说了多少遍,凡事要看的长远些。” 说着话,见玄灵一副似要反驳的样子,老妇人颇为头疼地指着玄灵腰间的一把短刀道:“就说你腰间的这刀,它能伤得了别人,但也能伤得了你自己。端看怎么用罢了。” 姑婆的意思、玄灵自然知道。可这哪里就一样了?皱着眉头,玄灵有些不满。 她只是心疼姑婆的打算和计划。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便是会些天象之说、又如何?她倒是不信那个孩子真有那么大本领,值得姑婆下那般大的决心和代价。 如今,玄灵认为以她们和鸣哥哥手里的、加上姑母手里的势力,未必不可以颠覆这东陵朝廷。凭什么,姑婆非要拉外人、来分享她们该有的一切。 有心想反驳几句,可对着这位一向不苟言笑、又严厉至极的姑婆,玄灵到嘴的话、就变成了:“侄孙的意思是、他们真能将人带来吗? 毕竟这一辈的玄字辈,能力还是有所欠缺。 还有,那柏岩、侄孙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后悔?” 深深地看了玄灵一眼,老妇人的眼里闪过无尽地失望。这丫头自来心大,她那些心思,她怎会不知道? 只是,一个人,若是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不敢宣之于口,还谈什么其他? 她倒是想秉承母亲的遗愿,王家的一切,不分男女,能者居之。 她这般的想法,自然不是希望玄灵和鸣儿争个你死我活。她只是知道,彤儿和涵儿是指望不上了。待她故去,这两个人能相互扶持、也是好的。 可你看看这位,除了心比天高,其余的真是一无所成。 而对面,被看的有些毛毛的玄灵,有些狐疑地摸着自己的脸,不解地道:“姑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就是觉得灵丫头长大了,会替姑婆分担了。”沿着前面的庭廊走着,老妇人神情不变地继续道:“至于那边柏岩、是否会后悔?” 忍不住嗤笑着冷哼一声,老妇人讥讽地道:“从他第一次妥协、向我们提供那边的消息时,他就回不去了。更别说,咱们的手里还握着那样一个人。” 是啊!闻言,玄灵眼睛一亮,手里有这样一个人质,那柏岩便是闹上天,也不敢违背了自己意思。 一时间,玄灵有些心痒难耐,这牵魂术这么好用,她得早点学会才是。 嘴巴不满地撇了撇,可恨这姑婆一直叨唠着自己资质太浅,而不肯教自己。真是的,一把年纪,难不成还要带进土里去不成。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可面上,玄灵是一点也不敢表露。 微笑着哄着老妇人说着话,可心里,玄灵却在琢磨怎么哄着这太婆、教自己牵魂术。 “胡说、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不是……”通判府里,柏岚跳着脚、冲着歪在床榻上的刘婆婆就要过去。 瞧那情形,若不是旁边有人拦着,柏岚却是顾不得对方身份似的、直接要冲过去、拽着刘婆婆的衣襟,质问她、要她说清楚。 第二百七十五章 疑惑 “我胡说?”噗呲一声,刘婆婆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想着那孩子为了护着自己、心甘情愿地被那些人制住、带走的场景,她真是心如刀绞、只恨不得再站起来、与那些人拼命。 回想自己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远去的背影,刘婆婆猛地给了自己两个巴掌。 那个孩子、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全是为了自己这个老婆子,才…才跟他们走的… 如今的她只恨、恨自己没本事、救她回来。 “婆婆……”“刘婶子?”眼见刘婆婆这吐血的情景和接下来的举动,众人都给吓了一跳,知道她这是外伤魏治、外加气急攻心所致,忙都上前劝慰了起来。 可此时的刘婆婆却是哪里顾的了这些。自己说了这么多,却是有人还在怀疑、质疑自己。 是,质疑自己没什么,可难道他们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多耽搁一会、宁儿那孩子就危险一分吗? 其实,此时的众人也是一阵矛盾。 按理,以刘婆婆的为人,若说她在撒谎冤枉柏岩,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可同样的,换句话。若说柏家的岩小子、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他们也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瞧着对面怒目盯着自己、似乎自己冤枉了他那好大哥的柏岚,刘婆婆感觉自己的头都快气炸了 胡说?她胡说?呵呵……当她刘春花什么人。她便是再不济,也不可能冤枉一个小辈。何况还事关宁儿那孩子的性命。 自己这般苟延残喘地赶回来报信,却被人这般质疑,尤其还是他柏家的人,这一切、怎么不让刘婆婆恼火。 当下,一把推开身边扶着自己的人,刘婆婆也顾不得满身的伤痛,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踉跄着步子、抖着手、指着柏岚骂道:“柏家小儿,平日里看着你们兄弟倒是都不错的。却原来、原来都是奸滑无耻之辈。 我胡说?好、好、好,行、行、行!今日我是不是胡说,把你大哥柏岩叫出来。咱们锣对锣、鼓对鼓,当面对质,不就都清楚了。去啊、去叫人……咳咳咳……” 许是一下子太过于激动,情绪中的刘婆婆忍不住就是一阵咳嗽。且又因着这接连的动作和咳嗽,刘婆婆那还未来得及换洗的衣服上、立时又渗出了几处血迹。 看着刘婆婆那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激动,而摇摇欲坠的身子。众人一阵触动和感慨,纷纷上前扶着她。 都是一起上过战场、拼过命的,大家谁还不知道谁。刀剑加身、他们未必皱一皱眉头。但冤枉、诬赖他们,就是不行。 何况,这其中还关乎这宁少爷的命。 果然,人群中的刘婆婆根本就不管那些人的劝慰,硬是咬着牙、硬撑着,非要柏岚将柏岩找来对质不可。 而对面,刚刚激动不已、此时正被几个人拦着、劝着的柏岚也很矛盾。 心里面,柏岚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自家大哥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潜意识里,他又觉得刘婆婆没有撒谎。事实真的就是自家大哥勾结外人、带走了宁少爷。 且更为麻烦的是,他此时根本就不知道大哥到底去了哪里。 到底怎么回事?会是这样吗?蓦然地,柏岚抱着自己的头、一下子蹲到地上。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柏岚觉得自己是真要疯了,心里面只一个念头,大哥,你快回来解释一下啊! 眼见这情形,尤其是想到刘婆婆这满身的伤,便是从刚开始得到消息、到现在脸色阴沉的白敬律,也是一阵不忍,忙吩咐着众人扶着刘婆婆躺下、又催促着人去看看这大夫怎么还没有过来。 安顿好刘婆婆,白敬律便领着众人去了书房。 待到了书房里,之前一直隐忍着的白敬律,猛的一挥手掌、拍向面前的桌子。 顿时,在众人触不及防间、那张上好的紫檀木方桌就在这一掌下,四分五裂、寿终正寝了。 看着大堂哥赤红着双眼、整个人似一张绷直的弓一样立在那里,白敬行叹了口气。虽然,他不知道绑走宁儿的背后主使到底是谁。但显然,这个人触及了大堂哥的底线。 同样的,屋子里的其余众人见状,俱是对视一眼、知道接下来,湖州有大动作了。 果然,随着白敬律的逐渐冷静下来,众人开始商讨起营救李元宁的计划。 当然了,对于白敬律主张将他们在湖州的所有人力、全部用于追查宁少爷的下落上时,书房里,没有一个人表示出任何的、哪怕一丝的反对。 开玩笑,那是一般的孩子吗?更甚至,有人还得补一句,那是一般人吗? 待所有的任务都安排下去后,看着空荡荡的书房里,大堂哥有些颓废地坐在椅子上,白敬行想了想,终是不忍地道:“宁儿跟着袁先生长大,又有那般本领,想来必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知道那孩子是担心青儿,”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自家堂弟的劝慰,白敬律自顾自地讲:“其实,我还是应该继续拦一拦的。”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说到这里,白敬行忽而顿了顿,疑惑地开口道:“我虽不在军中,但平日里也没少听说过白家军中柏青将军的为人。只是,他的这个大儿子柏岩到底怎么回事?” 摇了摇头,对于柏岩为什么这么做,白敬律也是一点头绪没有。即使现在,他仍是一些不敢置信,真的是柏岩劫走了宁儿。 这也是为什么柏岚负气要出去找柏岩、说什么要将人带回来对峙时,他没有阻止。他也想知道这其中的理由。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在白敬律看来,以柏岩的眼界,他不会不知道李元宁的重要性。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这样不惜众叛亲离、也要带走李元宁? 又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在背叛暴露后,还能对刘婆婆手下留情? 因为,依着白敬律对柏岩的认知,他若是想动手,便是没有那几个人,刘婆婆也不可能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到底他背后的人又是谁? 想起自己一直紧盯着的知府府,白敬律摇摇头。心里感叹这湖州的水还真是深得厉害! 第二百七十六章 纠结 事关李元宁的生命安全,即使这湖州的水再深、线索再少、困难再多,白敬行和白敬律还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连夜地开始排查起来。 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在西南局势这么紧张的时候,白敬律两兄弟可不认为、对方掳走宁儿只是个意外、没有所图。 尤其,连柏岩这样的人都能被策反,可见对方的势力和能力确非一般。 此外,白敬律兄弟俩的心里还有种隐隐的猜测,似乎今次绑走宁儿的人与他们先前察觉到的、那股时隐时现地隐藏在湖州、甚至西南暗流之下的势力,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背后的人又是谁?一时间,两兄弟不禁陷入了深深地思虑中。 陆府,陆律的寝室门口,管家陆明轻轻地带上房门后,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天可怜见,先生终于睡下了。 在陆家这么些年,陆明从来都知道、陆家这一群老老少少、上上下下的性子,那就是这些爷一旦专研到自己的学术中去,都是浑然忘我、专心致志、不知朝夕日月的。 按说,主子要做什么,他一个下人听着就是。 可今日不是不一样嘛!若说这是别人倒也罢了,可这一涉及到先生,陆明觉得他该肩负起管家之职。 毕竟,这先生都多大年纪了,那身子骨是能和年轻人比的吗?若是有个万一,他陆明岂不是陆家、甚至整个东陵的罪人? 有时候,陆明觉得自己是真心佩服自家先生,一心一意地想着百姓、念着自己的所学。 就说这次吧,自家先生这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一刻没歇着不说,整整五个时辰,待在书房里,恁是滴水未喝、就那么地趴在那张案桌上,时而拍手大笑、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凝神苦想,整个人就似疯癫了一样。 若不是瞧着屋子里老爷们、少爷们,时而会意和理解的笑容、亦或是同样的举动,陆明觉得自己都要去请府里专供的房御医、来瞧瞧先生了。 真是的,那图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怎么自家先生看着看着、就这样了。 眼见这时辰从酉时到戌时、从戌时到子时、再由子时到丑时,里面依旧一点用餐和休息的迹象也无,陆明坐不下去了。 这般熬着身体,几位少爷、老爷受得了,老太爷哪里受的住? 秉着对先生、对陆府、对整个东陵的负责,陆明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和可能会引来的训斥,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好一阵劝说。 谁让他是位有责任心的管家呢? 当然了,期间,陆明还很明智地提到了“房御医提过的老太爷的身子不适合熬夜”之类的话。 果然,听说是过了丑时,大老爷陆澈先是吃了一惊,意外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的时候,又看了看一边还沉浸在图稿中的自家四叔,决定还是先哄着人回去休息。 这再怎么说,四叔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听说是让自己回去休息,陆律先是瞪着双牛眼看着陆澈等人,自己这正在兴头上,休什么息?睡什么觉? 待陆澈强调这已经丑时了,又提及了房御医地话,陆律又瞥了瞥墙角的沙漏后,才有些相信。 不过,即使觉得时候不早了,陆律还是不愿回去休息。自己这正看在兴头上呢,怎么可能停下来。 于是,一众人就看着陆律像个孩子似的、赖在桌上的那些个图纸上,怎么也不肯走。 好不容易,在众人不遗余力、不知疲惫地劝说下,陆律到底还是赖了半个时辰,才回卧室。 其实,按陆律的想法,直接搭张床在书房、要么将这些东西带回寝室才好,可反对的人太多,陆律只得千叮呤、万嘱咐,这边书房一定要派人严加看护,才离开。 抬头看了看天色,陆明摇了摇头,这一番折腾下来,都快卯时了。想着这个时辰点自己还在操心,陆明觉得自己也是有点不容易啊! 而寝室里,原本似乎睡在床上的陆律却是猛地睁开眼,接着整个人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似的,一下子跳到了地上,嘴里喃喃地叫着“妙啊”“妙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般举动,立马惊醒了负责守夜的小厮吉祥。 待小厮吉祥过来点燃屋里的烛火,就见自家先生光着脚、站在地上、喃喃自语。 “先生?”看着这样的陆律,吉祥有些惊讶地道。随即,整个人才似刚反应过来般的、忙蹲下身子、伺候起陆律穿起了鞋子。 冲着吉祥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陆律忽然冲到桌边、铺开纸、开始动起笔来。 虽说也很关心先生的身体,但吉祥可没有管家陆明的那份胆量,见先生在绘制图纸,吉祥还是体贴地加了盏蜡烛、静静地候在一边。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终于,待手里的一笔终于落下,陆律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果然? 拿着自己新绘制的图纸,陆律是越看越满意。 忽然,手里的动作一顿,轻轻地放下手里的图纸,陆律猛地抬起了头,眼睛则微微地眯了起来。 见此情形,一直关注陆律举动的吉祥莫名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怎么前一刻还喜气洋洋的先生,怎么这一刻又是一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抬头看了看外面,陆律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懊恼、迷茫、感触、震惊…… 这个孩子倒是谁家的?自己怎么就没碰见呢?这般的学识?还有,卢大那边到底有没有消息?……一时间,多少的问题充斥着陆律的头脑。 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瞧着外面的天色,陆律又忍不住地叹了口气。逼着自己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可才一会儿功夫,陆律又站了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来回走了几步……如此这般,周而复始。 “……?”莫名看着自家老太爷这般坐立不安、焦急不已的模样,吉祥都呆住了。他伺候先生也有十几年了,什么时候见过自家老太爷这副模样。 这是出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一时间,吉祥有些害怕、也有些莫名,犹豫着要不要跑出去叫人了等等。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上门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陆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边吉祥的纠结。 此时的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找到这个孩子。 好多好多的话、好多好多的问题、好多好多的疑惑……他一定要找到这个孩子…… 想起陆旭说的这孩子和家人被人追捕的情形,再想到那湖州知府方长明的为人,还有卢大那边传来的消息,陆律的心猛地一揪,这个孩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啊。 想到此,陆律再不迟疑,猛地一转身,抬脚就往外走。 留下一边伺候的吉祥、怔愣地看着火急火燎地走出去的自家先生,半响才回过神来地跟了上去。 知府府,伴着大门被敲得砰砰响,值夜的门房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伴着嘴里一连串嘟嘟囔囔的不满叽咕声、终是不情不愿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只是还没等他探出脑袋、开口询问,门缝里忽然就伸进一颗脑袋,随即、一个身影急吼地挤着他、就要往里冲…… ……什么情况?被这情形吓了一跳的门房,忙一边使命地用身子堵着门,一边用力推搡着对方道:“喂…喂…!你…你…谁啊?干什么…想干什么…?” “我要见方长明,哎呀、你让开……”见门房寸步不让地拦着,那人急急地开口道。 竟然敢直呼自家大人的名讳?还让开?这人谁啊? 门房有些狐疑、又有些迟疑,这般理直气壮,莫不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只是、待看清楚对方那一副干瘪瘦弱的长相、和那一身看似不伦不类的衣服时,门房彻底火了,哪里来的疯子?竟然敢来知府府撒野? 心里腹诽的同时,门房腿上一个用力,使命地撑着大门,开口怒斥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的,是你能撒野的吗?滚……!” 不长眼的东西?滚?一时间,陆律都快气乐了。 这一辈子,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待、怒斥自己。 便是当年在宫里,先皇还是太子时,也只敢暗地里搞些小动作。更别说后来的这些年,哪个又会说自己些什么。 如今倒好,一个知府府的门房、竟然就敢指着自己的鼻子——骂滚。 可对方一个下人,陆律自觉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先让那方长明出来再说。 思及此,陆律收回迈进门的一条腿,站直身子,理了理自己身上、急冲冲随手披来的衣服,淡淡地开口道:“告诉你家大人,就说陆律在门口等他,让他快些出来见我。” 还快些出来见你?门房:“……” 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者,门房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 随即,想起知府府最近的一些事,门房忍不住摇头感叹。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眼前的老家伙到底哪里来的奇葩,这般的猖狂?也不想想,这知府府大门也是你们这些阿猫阿狗、想进就能进的?真正是笑话! 关键人家还底气十足地说什么让他们家知府来见他。 啊、呸!什么东西! 这样想着,门房便抬起头、用看路边乞丐一样的眼神看着陆律,无不讥讽地道:“陆律?我还陆蓝呢!真当自己是根葱呢!你让我们家老爷来见你、我们家老爷就来见你啊!” 按说,陆律的身份,知府府的门房再怎么着孤陋寡闻、也是听过的。 只是,因着这些年,大家对陆律的称呼都只在他的名号上,根本就忽略了他的名讳。又因着这陆律出来的急,身边小厮吉祥忙着招呼府里的护卫、一时也没跟的上。 当然了,就算此时陆律自报家门说自己是逸臣先生,这小厮也会觉得眼前的老头怕是得了失心疯吧。 故而,看着眼前这个寒酸干瘪的老头,门房自然也联系不到那个东陵最负盛名的先生头上去,甚至就连陆家,他也没给联系到一处去。 陆律:“……。” 而对面,一点没感觉到自己说错话的门房,在说完之前的那番话后,似乎是想起自己刚刚好好的一觉、就是被眼前的老头给吵没的,顿时更加的气愤,尤自愤愤不平地道着:“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就敢到知府府来撒野。…滚…滚…滚…” 接着,那门房又似不解气地一抬胳膊、使劲地推搡着想要上前与自己理论的陆律、吐了口口水、骂道:“滚,再敢胡闹,小心爷打断你的狗腿。”说完,便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被推到在地的陆律:“……” 伸手指了指那禁闭的大门,又用手点了点自己,再抬头看了看头顶这知府府的大门和上面的匾额,陆律气得整个人都有点哆嗦了。 瞧瞧!连个门房都这么嚣张,可想这府里的人都成什么样了? 想起自己要找的那个孩子,若是真的落到这样的人手里,还有好吗? 那个孩子啊!那个孩子可千万别出事啊!一时间,陆律的心里已是完全忽略自己今日的遭受、只想着李元宁。 后面,紧跟着而来的吉祥和卢大、一眼就见到自家老太爷被人推搡着、坐在知府府门口的情形。 眼见有人敢这般折辱自家先生,陆家护卫们的脸都气红了。 走在最前面的卢大赶紧快走几步,小心地将陆律搀扶起来后,便给身边的护卫一个眼神、让他去敲门。 “这老东西,找死啊!”耳闻这门又被“啪啪”地给敲响了,且瞧着情形、对方便是连一点停顿的意思也无,刚刚缩回到床上的门房,顿时怒了。 伴着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声,门房气势汹汹地奔着门口而来、心里打算给那老头一次深刻的教训。 哪知这门一打开,还没等他看清楚外面的情形,门房便“啊”的一声、捂着眼睛坐在了地上。 这猛不丁地被人打了一拳,门房惊惧的同时,也很机警,忙高声呼喊。 顿时,随着这门房的呼叫,知府府的大门处、立刻涌来了好些个护卫。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关押 “这个时候?陆家?”看了看外面朦胧的天色,刚刚被管家从被窝里叫起来的方长明,脑子还有点懵。 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时候点,天都还没亮,陆家这是要做什么? “可不是嘛?”跺了跺脚,管家那是急得不行,忍不住地开口道:“大人,怎么办啊?这门口都打起来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管家,方长明的心里满是震惊,竟然这般严重? 同时,也不知是第多少次的,方长明的心里对于陆家要找的那个孩子、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好奇。 这个孩子究竟是谁?怎么就能引得陆家这般的重视。 思虑中,眼角瞥见管家的欲言又止,方长明顿时没好气地道:“吞吞吐吐地做什么,还有什么、赶紧说。真是的,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眼瞧着自家老爷有要把这通火、往自己身上撒的迹象,管家再也不敢迟疑,忙躬身答道:“那个…老爷…门口那边…陆家点名要您出去、跟他们解释……” “放肆!”猛地一拍桌子,方长明那是一个火啊。 一个小小的陆府管事?带人闯了自家大门、打了自己的人不说,竟然还敢开口、要自己出去和他们解释?简直…简直…放肆至极! 怒气冲冲地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方长明是越想越气。 嚣张、太嚣张了!自己再怎么着、也是一州知府,跺跺脚、湖州都要颤一颤的人物。任凭你陆家再厉害,一个小小的管事、竟然也敢指使自己做事? 这是什么?这是明明白白的无视、赤裸裸的挑衅,这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更甚至,联系到最近湖州、及府里发生的事情,方长明直觉的心中的怒气和愤恨,是压也压不住。 想想这些日子,那晚的刺客、自己莫名其妙的受伤,丢失的账本,还有那个逆子……,哪一样是顺心的。 尤其是那个逆子!想到自己的那个儿子,此时的方长明更是气的连身子都颤抖了。 那个逆子、那个逆子!真想不到,那个逆子竟然早有准备。 虽说自己是成功地将所有的罪责、甩到了他身上,且也顺利地以逐出族谱的方式,与他划清了界限,使其不至于再连累自己。 可一番操作下来,自己这边也是元气大伤。 尤其是自己的那些手下,竟然都开始莫名其妙地与自己离心离德,行事遮遮掩掩不说,对自己很是戒备异常。 还有,白敬行那边也是,听手下的人来报,对方似乎还没有彻底死心,正在重新收集整顿、准备搞垮自己呢。 当然了,官场上混了这么些年,这所有的一切,方长明其实也是有心里准备的。 可、让他抓狂的是,自己这般焦头难额之下,那陆府竟然还给自己找事。 先说那陆家的一个管事,无缘无故地上门、含沙射影地讥讽他自己一顿不说、竟还问他来要人。 问自己要人?天知道,当方长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有多憋屈。 明明是他府里丢了东西,该是他找别人要人,好嘛!可事实上、为什么一切却都反过来了呢?这他娘的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只是,一想到对方是陆家,方长明还是不自觉地怂了下来。 陆家,自己惹不起啊! 伏低做小地一通解释,方长明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一波陆家人。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想,这陆家也是绝了,竟然派人每隔半天就派人来询问一番。 一时间,方长明都好奇他们要找的孩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了,竟然有这般大的脸面?要知道,那可是陆家、陆家! 甚至于,疑心病重的方长明还怀疑陆家是不是在借题发挥、有企图插手湖州的打算。否则也无法解释,对方不知那孩子背景身份、却这般看重的理由啊! 这般想着,方长明对陆家便也提防了起来。他就说嘛,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无欲无求的人?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呢! 眼睛微微眯了眯,方长明烦躁的同时,心里也有了决定。 这一个个的瞧着自己好说话、都当自己好欺负呢! 不过陆家的一个管事,竟然就敢带人擅闯他知府府。 方长明觉得、今日自己若是再不做点什么,明日这湖州城里的所有人、就都能骑到自己头上去了。 “将这些人都给我关押到大牢里去。”咬牙启齿地看着前方,方长明对着管家道。 “……?”闻言,管家一惊,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有些担心地提醒道:“大人,那可是陆家?” “老爷我做事,还要你同意不成?”冷冷地瞥了旁边的管家一眼,方长明勾了勾嘴角,继续道:“还是,你压根忘了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闻言,管家脸色一白,直接被吓的坐到了地上,连连求饶。 “滚!”看着地上不断求饶的管家,半响,方长明才吐出这个字。 同时,心里面,方长明认定都是自己以前太好说话,才使得这一个个的都想着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顶着知府大人那吃人的眼神,管家哪里还敢再做停留,忙慌慌张张地起身、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的牌位、尤其是上面那红漆漆的字迹,李元宁有刹那的怔愣。这是? 可随即,反应过来的李元宁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发慌。 东陵习俗,没有入土为安者、亦或是大仇未报者的牌位,都用红色书写。 这…这…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牌位…?这般的数量,怕不是抄家灭族后才有的吧! …还有…还有…,这样的地方,对方带自己过来做什么? 她这么小,便是双方家族之间真有什么事、什么仇,也与她无关,好嘛? 眼神扫了扫那两个领着自己过来、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立在自己两侧的黑衣女子,李元宁有想迈脚、溜出去的冲动。这地明显不能待啊! 昨日被带来的路上,李元宁就怀疑对方将自己掳来的原因。也曾自我安慰、对方这番行径、必对自己有所图谋。自己正好可以将计就计地、计划徐徐脱身。 可如今? “唉…”李元宁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交谈 可如今,目击这满屋子的黑中透红的牌位,李元宁严重怀疑对方将自己掳来、是不是打着杀了自己、祭祀上面牌位的想法。 否则,这怎么解释对方将自己这样一个外人、带到这里来的行为! 看着牌位前,那个静静地立在那里、上着香的妇人,李元宁心里祈祷。这位阿姨、奶奶的,可一定要冷静,千万别一转身、就开口要了自己的命啊! 虽说自己的这一世是意外得来的,可正因为这样,才应该更加的珍惜、不是吗? 何况李元宁觉得自己还这么小,日子过得也不错,真的不想死!再说,这世上,谁没事嫌自己命长的! 以至于,在这清冷、空旷、沉闷的屋子里,顶着四周压抑、沉重的气氛,李元宁忍不住地开始默念:老天爷,上辈子、这辈子,自己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您老可千万别看不得自己的好…… “知道这最上面、供奉的是谁吗?”慢慢地转过身,妇人开口道。 你家供奉的人,我怎么知道是谁啊!心里这样腹诽着。面上、李元宁却一丝痕迹不露,只微微抬眼瞟向前面那罗列成山形的顶端——先妣王冠之莲位。 先妣?王冠?不是应该是王冠氏?再瞥了一眼,李元宁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狐疑着这王冠怕是个人名吧?也可能人家母亲立的是女户? 可这些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这般想着,李元宁的眼睛便瞥向了说着话、转过身、向自己走来的妇人。 只一眼,李元宁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个人…这个人……,之前光瞧着对方的背影,忽略此人那一头诡异的白发时,李元宁还以为对方不过六十左右的妇人。 可待对方一转身,瞧着她那模糊的五官、细细密密地耷拉在脸上的皮肤、几乎被眼皮覆盖的眼睛时,李元宁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苍老的人? “她是我的母亲。”根本不需要李元宁的回答,老妇人自言自语地接口道。 垂下眼睑,李元宁没有说话。她可不认为这老妇人的娘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当然,也确实不知道如何回答妇人的这句话。 “她原本姓袁、后来自己改姓为王。”说着话,老妇人走到李元宁身边。 姓袁?自己改姓王? 狐疑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人,李元宁蓦然地睁大了眼睛。 难道…这就是那个天份逆天、后来打伤时任家主和长老、叛逃离家的袁家女?不是说她当时也受伤了吗?竟然…… 按说这样机密的事情,李元宁不可能知道。 只是,袁目的书房从来不对李元宁设防。是以,李元宁从中知道了不少的东西。 “呵…”看着李元宁忽然睁大的眼睛,老妇人嘴角微勾,笑道:“果然。” “果然”什么,李元宁不知道。但就现在的情形而言,李元宁知道自己还是不说话的好。 当然,看情形,那老妇也不需要李元宁开口。 转过身,视线落在最上面的那个牌位上,老妇人缓缓地开口道。“我的母亲才华横溢、能力出众,可就因为是女子,便为家族不容……” 默默地听着身边的老妇、讲述着那位传说中几乎无所不能的袁家女的生平,李元宁的心里开始琢磨了起来。 那位袁家女便是再厉害,也与自己无关。对方此举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想起今天清晨自己醒来后,身上由内而外的焕然一新,李元宁丝毫不怀疑、对方对自己性别的了解。 便是刚才这老妇人转过身后,打量自己的目光,也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莫非是……老妇人知道自己女儿家的身份后,想拿自己与她的那位老母亲……比较一番? 不会…这么无聊吧!可随即…李元宁又否定到。 毕竟人家掳自己之前、并不知道她是男是女啊! “李三小姐,你觉得呢?”就在李元宁神游天外的时候,耳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李三小姐?咋听这称呼,李元宁第一反应是宜宁候府小赵氏所出的女儿,目前在宜宁候府行三的李元意。 可随即,李元宁便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自己。 “…哦…啊…”忙敛了心神,李元宁回应道。可接着,她又茫然了,刚刚这老妇人问的什么问题? 惊讶于眼前的孩子、到了这个时候、在这间屋子里、自己的面前,竟然还敢三心二意?老妇人有刹那间的怔愣。这是胆子大呢?还是缺心眼呢?亦或是有什么依仗? 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李元宁后,老妇人才又慢悠悠地道:“李三小姐,是否真的觉得这世上、女子都是不如男的呢?” “怎么可能?”这一次,李元宁算是明白这老妇人之前的那些铺垫了,原来是为母亲打抱不平来了。 可你打抱不平、归打抱不平,拉上自己干什么? 一时间,李元宁可不认为自己的回答、于对方而言,有着什么举足轻重的影响。 只是,在瞥见对方那双紧盯着自己、似要将自己看穿的眼睛,及那一副非要自己说个明白的神情,李元宁默默叹了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所谓女子也能顶半边天,这世上的事情,何必非要分什么男女职责,从来都应该是能者居之。” “……女子也能顶半边天?能者居之?”喃喃地重复着李元宁的这句话,老妇的眼睛陡然一亮,就似那在沙漠里奔走了许久、忽然遇见绿洲的情形,抬头看着李元宁道:“李三小姐,当真这般认为?” “不是吗?”闻言,李元宁眨巴眨巴眼睛,回视着这老妇,觉得自己的回答没有问题。 毕竟,作为一个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知识灌溉的苗苗,李元宁内心里很是赞同女子半边天的说法。 更不要说,刚刚那老妇的话里话外所透露的意思,她李元宁又不是木头,哪里会听不出这老妇隐晦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李元宁觉得顺势而为,不是自然而然的嘛! 第二百八十章 心思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李元宁的回答搔到了老妇人的某一处、还是怎么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元宁明显地感觉到这老妇人的态度、由之前的漫不经心转变到了、此时的炙热和迫切。 “……到了这里,李三小姐不必觉得拘束,尽管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回想刚刚那老妇对自己说的话,李元宁的嘴角抽了抽,她是傻了才会信她的鬼话。 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想着对方将自己掳来,却是这般和蔼可亲的态度,李元宁怀疑对方莫不是打着利用自己、对付袁家和表舅的想法? 撇了撇嘴,李元宁心道:简直异想天开嘛! 而大厅里,眼见那孩子走了出去,老妇人则缓缓地转过身子、紧盯着最上面的那尊牌位,喃喃地道:“母亲,你听见了吗?女子也能顶半边天,您没有错……” 缓缓地上前几步,视线落在下面那层层叠叠的牌位上,老妇人的嘴角弯了弯。 伸手抚了抚最边上的那一尊牌位,老妇人温和地道:“三哥,你再耐着心点、再等等!” 说完,她抬起头,微笑着喃喃道:“大家伙也都一样,耐着心点、再等等。你们的仇、快了……” 眼神无限地放空,老妇人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到时,他们王家可不仅仅是要再现当年镇国公府——京城第一功勋之家的风采;而是要颠覆这周家的江山、代为掌之。 到时、那些人,那些曾经追杀、打压、欺辱、讥讽、陷害过他们家的人,都要匍匐在她王卿云的脚下、他们王家的脚下,看着他们的脸色和心情过日子。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王卿云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毒,想起自己因为练功而反噬的脸。 从此以后,即便自己依旧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世上之人、谁还敢讥笑自己? 一边,之前一直候在厅中帘幔后的玄灵,此时正站在王卿云的身边,看着神情不断变化的自家姑婆,眼神闪了闪。 终于,玄灵动了动嘴角、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道:“姑婆,您真的打算……” 眼风都没有扫玄灵一眼,老妇冷冷地开口道:“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该你管的,少操点心。” “……”神情一紧,玄灵直觉的脸火辣辣地烫,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顿时都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咬着嘴唇,面上难看的同时,玄灵的心里更是气的不行。 从来都是这样,但凡自己想知道或者做点什么,这死老太婆就是这副拒人千里之外、亦或你多事一举的神情。 这世上的事,谁又是天生就会的,还不是后天学成的。 瞥了瞥前面的背影,玄灵的脸上满是不屑和不甘。 是自己不认真学吗?那是你什么都藏着掖着,根本就不愿教导自己,好不好? 说什么自己资质不行!哼,真正是笑话! 玄灵愤恨地想到,但凡她这个姑婆对自己、有对堂哥和表姐的一半用心,自己也不至于还是现在这样的水平。 最可气的是,她还将自己编入玄字辈的那些人中,摆明了是将自己当做和那些随时准备牺牲掉的人、一番看待。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甘于现状。 她也是王家人。凭什么有事的时候,就想到自己。但凡有点好处时,这一个个的,就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一份? 果然,这世上、还是姑母对自己最好。 想起京城皇宫里的姑母,玄灵的嘴角又翘了翘。 姑姑原本就疼自己,自大表哥去世后,姑母对自己就更好了。 只可惜,眼睛再次瞥了前面的身影,玄灵的眼里闪过一丝鄙夷。这老太婆为了自己的私心,竟是不许她再同姑母来往。 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她岂会听她的摆布? 那般失了自由、宠爱、和儿子的女人,如今还留着一口气,不外乎是为了争一口气、为了大表哥报仇而已。 想到姑母对自己说的话,玄灵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自己若是适当地凑上去,到时,姑母所有的一切不都是自己的…… “嗯?”察觉到身后玄灵的异样,老妇人不满地冷哼道。 闻言,玄灵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立时惊醒了。 自己真是大意了,这老太婆一向敏锐,现在可不是挑明的时候。自然,也不能让她瞧出什么端详。 想至此,玄灵强撑着笑容道:“是、侄孙知道了。” “下去吧!”眼睛里闪过一丝嫌恶,老妇面无表情地道。 闻言,玄灵点点头,冲着老妇躬了躬身,便转身离开了。 “记住,管好你的嘴!”刚刚走到门口的玄灵,忽听身后传来的声音。 闻言,玄灵的脚步微微顿了顿。此时,背对着老妇的她、连起码地笑容都不再维持,匆匆地道了声“是”、便离开了。 留下屋子里的老妇,满脸的讥讽。 这一个个的、都长大了,心也野了,都有自己的心思和打算了。 尤其是涵儿?想起李元宁女儿家的身份,王卿云更是牙齿咬的紧紧地。 那个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她可不信这么些年,以那丫头的机灵和敏锐,会不知道这李家小子原本是个女儿身。 果真女生外向,明知自己这边焦头难额、急得不行,她却半点作为也无,当真可恶。 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袁目已经离了京城,老妇人的眼睛不由地眯了眯。 这些日子,西南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袁目的去向、几乎不言而喻。 这个时候,她倒是不信了,得到消息的涵儿、还能无动于衷、置身事外。 到时,只要湘王那边、顺势而起。她多年的等待和付出就是值得的。 至于那个女孩!眉毛微微挑了挑,王卿云心里满是喜悦。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尤其是这孩子的那番言论,王卿云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妥帖的回答了。 想起之前,她还考虑怎么引导这孩子、女人也可一展抱负的想法,不想人家心中自有论断。 袁目养大的孩子,果然非同凡响。 只是如何将袁目养大的孩子、彻底为自己所用。王卿云觉得自己还得琢磨、琢磨。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失利 此时,潮州府白景堂一行人暂居的别院里,宽敞明亮的大厅中却透着股极其压抑、沉闷的气氛。 整个大厅里,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悲戚、愤怒之色。 且相较于坐在上首,一直抿着唇、沉着脸的白景堂。 其余的众人,有的站在墙边、拿头抵在门板或者对面的墙面上,咬着手掌、无声地嘶吼。 有的捂着脸或抱着头、揪着头发、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有的坐在桌子旁,静默不言的同时,放在桌子上的拳头、却是捏的死死的。 …… 这些铁打的汉子,刀剑加身都不曾流一滴眼泪的汉子们,此时俱泣不可仰、满腔悲愤。 良久,“啪”的一声,大厅一侧的柳立河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满是悲愤地道:“难道咱们真的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干等着认怂?那何、张几位兄弟岂不白死了?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说着话,许是想起了平日里出生入死的那几位兄弟之前的惨状,柳立河的眼睛立马红了。 “老二?”闻言,一边的柳立江瞥了瞥上首、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的白景堂,开口阻拦道。 这个时候,伯爷的心里只怕比他们还要难受吧! 只是,在看见二弟柳立河扬着脖子、倔强地立在那里时,柳立江那些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发生这样的事情,谁好过?谁又能咽得下这口气? 想着平日刀光剑影里、一起走过来的兄弟,就那么的…那样的死在他们的眼前,二弟的心情,他又怎么会不理解?便是此时的自己,不也是一样的心如刀割吗? “对,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何、张两位兄弟不能白死!” “对,怎么能咽得下……” 一时间,屋里众人纷纷附和。这口气绝不能咽下。 看着朝夕相伴的兄弟在自己的面前惨遭杀害、哀嚎不已,他们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眼睁睁地看着,那种感觉比自己深陷其中还要来的令人痛苦、还要令人绝望。 所以,怎么能算了?绝不能就那么算了! 这个仇、一定要报! 可……,想起那样的庞然大物、那般的血盆大口……众人又是一阵犹豫。 不算了,他们又能怎么办? 倒不是他们怕死,沙场征战数十年,生死于他们、早已置之度外。 甚至于,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是一种归宿、一种荣耀。 所以,他们不惧死! 可、虽然他们不惧死,却并不表明他们愿意就这样无缘无故、毫无意义地去死。 就像今日的何、张几位兄弟那样,稀里糊涂地丢掉性命,这实在让人不甘和又满是憋屈。 若是真的能和对方一拳一脚、一枪一刀地对干一场,在场的众人早就拍案而起,也不至于大家伙如今都还缩在这里、干窝火。 湘王张楚、果然奸诈狡猾、竟然想出了用鲛鲨对付他们的法子。 想起海水里翻腾的那些大家伙、何张兄弟的惨叫声、及被鲜血染红的海水,众人愤怒心痛的同时,直觉无力、颓然。 这样的对峙,便是他们的水性再好,也不可能在海水中、战胜那些所谓的海中霸王——鲛鲨,赢的旗帜。 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嘛! 想至此,众人心下一片茫然。再没有刚开始跟着白景堂来潮州时的胜券在握和信心十足。而是愤恨中呈现出一份从未有过的无措和消极。 虽然来之前,他们也做好了被湘王及起其幕僚刁难、找茬的准备。 但、这样的第三关,委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也是他们太天真了,前两关的顺利通过,竟让他们以为湘王是不是改变主意、甘愿认输了呢。 却不想,人家的大招、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上首,众人的激愤、不甘、茫然,白景堂自然看在眼里。 深吸一口气,白景堂强逼着自己稳住心中激愤的情绪。 这个时候,他可不能乱、更不能慌。否则,之前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张楚!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白景堂的心中泛起了滔天的恨意。 按说他和张楚早在先帝还是太子之时,就已经认识。 有些事情,白景堂觉得抛开家族大义不说,自己对这个人虽然不太认同和喜欢,但也绝没有此时此刻的憎恨、愤恨,以及那种迫切地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念头。 这个人怎么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竟然豢养鲛鲨、来残杀他东陵兵将。 许是想起了之前自己的几个手下、被鲛鲨吞噬的情形,白景堂的眼睛闭了闭,掩下眼睛里似要喷涌而出的火焰,只是那双放置在桌子上的大手、却是捏的死死的。 都是带过兵、上过战场的人,哪个还能不明白将士们的重要性?生命的可贵? 可张楚竟然为了一己私利、以兵将、人命为戏!简直罪无可恕。 此时的白景堂自然也想明白了,今早在海边时,张楚指着那插在海水中的旗帜,气定神闲地说的话“若是伯爷手下、但凡有人能拿下此旗者,便是伯爷过关、执掌西南边军之时……” “……”那个时候,看着远处海水里插着的那杆旗帜,白景堂都快以为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确定不是开玩笑? 这样的要求,白家军中,随便一个人,应该都可以做到吧! 只是,当视线落在身边的张楚身上时,白景堂的眼睛还是不由地眯了眯,事出反常即为妖啊! 虽然,心里有所警惕,但自信白家军也不是吃素的白景堂、自然也不会因为心里的猜疑而畏缩不前。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白景堂还点了水性最好的何勇和张若这一组人,希望等一下若真有个万一,他们也可以相互扶持。 陷阱果然是有的,却完全不是他们之前认为的暗器、偷袭之类的东西,而是…… 看着那墨蓝色的海水中、忽然跃起的那些个黑影,饶是身经百战的白景堂都被惊的肝胆俱裂。 哪里来的鲛鲨?怎么会有鲛鲨? 这般情况,何勇和张若? 果然……,不过顷刻之间,他这边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海里的人就已经…… 竟然连营救的时间都不给他们……! 第二百八十二章 眉目 眨眼间,看着眼前那被鲜血染成深红色的海水、及那一块块零零星星浮在海面上的尸块、和其中不断来回游动着继续吞噬着的黑色巨影,整个海岸上的人群沸腾了。 前来观战的百姓、乡绅、官员等都乱成一团。 尖叫声、哭喊声、奔跑声、推搡声不绝于耳,人人纷纷慌慌张张地转身、拼命地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与此相反的,白家军中的不少人却是完全无视海里那地狱般的修罗场、拼了命地要往海里去。 此时的他们,似乎是忘记了眼前的鲛鲨有多么的厉害、凶残、恐怖,以及双方之间的力量悬差似的,只一门心思地要替海里的兄弟报仇。亦或是,好歹将兄弟们的尸首捡回些…… 而岸上的白景堂,在经历了最初的怔愣后,立刻反应过来,忙命人将那些要往海里去的将士拦截了下来。 眼睁睁地看着手下将士、在自己的眼前被那些畜牲生生撕裂、吞噬,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 紧紧地捏着拳头,白景堂绷直了身子、尤自强撑着。 “伯爷,年纪大了,还是要注意身体的好!”一边,湘王的心情已不是简简单单的“开心”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两个月了,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出了一口气。 尤其是看着白景堂那苍白着脸、还硬撑着的样子,张楚心里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甚至于,张楚还得意地挑了挑眉,似乎很好心地提醒道:“毕竟这命若是没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殿下的这份礼,老夫记下了。”闻言,白景堂强忍着那喷薄而出的怒火,转头盯着张楚,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好说、好说……”似没有察觉到白景堂的异样,张楚很是心情愉悦地回望着白景堂道。 空气中,双方眼神交汇中的肃杀之气,竟然衬的周围人群沸腾吵闹的气氛、似乎都弱了几分。 “伯爷,让我去……”一边,被白景堂下令给拦了回来的柳立河,眼见对面讥笑着、看着他们的张楚,直觉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竟是什么也不顾地、挥着拳头越过身边的人群、向着白景堂对面的张楚砸了过来。 一把架住柳立河挥过来的拳头,白景堂给了柳立河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随即对着张楚道:“手下莽撞,王爷见谅。” “无妨”微微一笑,张楚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随即又摆了摆手,很是大方地冲着对面因着白景堂的出手、只能干瞪着自己的柳立河道:“人死不能复生,可以理解。” “你…”闻言,柳立河只气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只是介于自己的胳膊被白景堂死死地压制着,只得跺着脚、冲白景堂喊道:“伯爷!” “退下!”白景堂哪里不理解柳立河的心情。 若是可以,他自己早就挥上去了,还等到现在? 只是,现在,真的不行! 对上白景堂严厉中带着悲伤的眼神,柳立河愣了愣,终是不甘地一甩胳膊、转身离开。 “伯爷……”其余人见状,也俱都跪在地上看向白景堂。 伸手制止了众人要出口的话,看着眼前这些决然地跪在自己面前,仿佛自己一声令下,即使下面是妖魔恶兽、刀山火海,也要跳下去决一死战的将士们,白景堂终是忍不住闭了闭眼。 他带的兵,他怎么会不了解。只是,他舍不得。 “走!”再次深深地看了下面的海里一眼,白景堂对着湘王拱了拱手后,便一甩衣袖,招呼着众人道。 也不知是不是步子迈得太快、还是今日的太阳太过于刺眼、亦或是身后的声音太过于喧闹,走在最前面的白景堂只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 都是他东陵的好儿郎,是他大意、鲁莽了。 所以,他怎么能再允许手下的将士继续这样的悲剧。 不过,这个仇,他白景堂记下了。 湘王张楚!血债必须血偿! 看着前面大步离开的白景堂和一众白家军,张楚对于他们这边就这么离开的无礼态度,不仅一点怪罪的意思也无,还很好心地扬声道:“那本王就恭贺伯爷早日摘得锦旗。” 回想之前张楚的那句话,大厅里的白景堂真是有些头疼。 这第三关必须要过,只是那般凶猛异常的东西,要怎么办才好呢? 一时间,白景堂有些迟疑不定。 眼见白景堂一言不发,众人也不由得都渐渐沉默下来。 今日他们也算对湘王的残暴又有了新的认知。 早就听说这湘王喜欢将犯了错的仆从、和不听话的官员扔到自家王府的花园里。 他们之前还道是那些人弱不禁风、不识水性所致。 却原来,是他们孤陋寡闻、牵线薄知,湘王府的池塘里、竟然养着那般吃人的猛兽——鲛鲨。 以人为食!这般凶残暴掠的行径,竟然出自一方诸侯——湘王的手笔。简直令人发指。难怪伯爷要支持皇帝消藩。 这般的人不除掉,留着祸害百姓吗? 想起之前海岸边、白景堂的拒绝,众人又都忍不住对视一眼。 伯爷的意思他们懂,可就是因为他们懂伯爷的心思,所以,才更想做些什么。 从来士为知己者死。 如今情形,湘王的目的和野心,人尽皆知。若是真要让这样的人上位,大家一样没有活路。 “伯爷!末将请战!” “伯爷,末将请战!” “伯爷,俺老朱也请战。” “对,大家都上,看那畜牲能奈何……” “……” “伯爷?”顿时,整个大厅里,很多人陆陆续续地跪在白景堂面前,进行着他们今天第二次的请战。 不就是一条命吗?死了也就死了。至于那海里的鲛鲨,他们倒是不信了。他们这么些人,全力合作之下,拿不下那面旗帜。 视线在这些人身上转了转,白景堂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李立。 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李立微微颔首,似斟酌地开口道:“伯爷、要不让人快马加鞭去楚州、请宁少爷过来。” 宁少爷?闻言,众人眼睛一亮,是啊!他们怎么把他们的宁少爷给忘了。那位可是仙童降世。 甚至于,其中的一部分人可还记得前阵子楚州的那场风暴,宁少爷可是成功地搅动数百只鲛鲨之间的厮杀,一举将困在眺望岩上的二十几个少年、安然无恙地带了回来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得知 就像黑暗中、忽然出现的一束光,此时的众人直觉的眼前豁然一亮,纷纷看向上首的白景堂。 对着众人那急切又期待的眼神,想起李元宁的聪慧、和那些也不知怎么冒出来的稀奇古怪的想法,白景堂点了点头,说不得这孩子还真有什么法子。 楚州,陆律被知府大人方长明关进监牢的消息传到陆家时,最先得到消息的管家陆明、都以为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关押他们家老太爷? 这方长明的脑子莫不是进水了不成? 要知道他们家老太爷是谁啊? 那可是先帝的老师,曾经的太子太傅、及正一品的内阁大学士,天下文人墨客人人拥戴的学术泰斗。 何况,这些年,先生四处勘测、研究河道,一心为民,其影响力和威望只会更甚从前。否则,也不会得堂堂正二品的皇家侍卫统领魏大人贴身护卫。 所以说,这方长明是脑子抽了呢,还是吃饱了撑的呢? 对此,陆明对着溜回来报信的仆从又是一番查问。待确认了自己的耳朵果然没有听错的时候,陆明是又惊又怒。 真是好大的胆子! 还有,自家那些跟去的护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就是这样护着老太爷的? 心里嘀咕着魏大人不过一时有个事,这群兔崽子就这么不经事……,陆明那是一个急啊! 监牢那样的地方,自家老太爷一把年纪,哪里能待啊! 心急火燎地招呼着身边的人赶紧通知准备下去,卢明自己则一溜烟地往大老爷陆澈处跑去。 那脚底生风、风驰电掣的样子,只看得一路不明所以的仆从俱睁大了眼睛。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一向秉节持重、练达老成的管家爷,确定没看错? 然而,此时的陆明哪里还能在意这些人的眼光,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快、要快、再快点。唯恐一个耽搁,自家老太爷就出个什么意外。 “不说?不说就给我打、狠狠打、往死里打……”监牢里,斜躺在特地加了软垫担架上的方志杰,气急败坏地、指着柱子上被打的皮开肉绽、但却仍是一声不吭的杨静宽,对着一边的狱卒叫噐道。 他还就不信了,这家伙的嘴、能一直这么硬下去? “嘶…”也许是刚刚指使狱卒的动作激烈了点、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方志杰忍不住地嘶的一声。 狠狠地捏了捏拳头,想起董子森告知自己的话,方志杰愤愤地瞪着杨静宽,自己这副样子,可都是他害的。 说起来,自己和这个杨静宽还真是冤家路窄。 不说以前双方之间的矛盾,就说他方志杰从小到大的仅有的两次挨打吧,都与这家伙脱不了关系。 你说你都进了这监牢里了,怎么就还那么阴魂不散呢! 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想起那两次挨打的经历,尤其是怡香园的那次,方志杰觉得全身的骨头又疼了。 这一次,对方可真正是一点没手下留情啊。 这些日子,只要一想起自己被个娘们欺骗的团团转不说,还得了对方的一顿毒打,方志杰觉得自己真是憋屈的要死! 心中的不甘、加上身上的疼痛,刺激的这些天只能躺在床上的方志杰快疯了。 为了让自己好受点,这些天,躺在床上的方志杰无数次地琢磨,等自己抓到那两人后,要怎么怎么地讨回来,尤其是那个姑娘。 想起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方志杰心里怨恨的同时,又心痒难耐。同时也暗暗发誓,等人抓到手后,他他要准备一百种……不……一千种手段…好好…地收拾她。 抱着这样的想法,待自己的伤势稍好一点,方志杰就迫不及待地命人抬了自己来了监牢。 今天,他一定要从这杨静宽的嘴里、掏出那天怡香园两个人的身份。 陆律等一群人被推搡着进来的时候,一直信心十足地等待结果的方志杰,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耐心,正暴跳如雷地命人再换刑具。 他还就不信了!这世上真有人能硬到这种程度? 眼见那边杨静宽被折磨的都奄奄一息了,这知府二少爷却还是一副不管不顾、不依不饶的执拗状态,牢头有点急了。 杨静宽的背后是谁,湖州府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今日,这方少爷若只是问些问题、或者动动手出口气,牢头觉得自己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若是闹出人命,牢头却是不愿的。 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别回头人死了,通判大人动不了知府大人,拿自己开刀,就惨了。 “二公子,依小的看,这小子的脾气一向又臭又硬,且瞧着他如今这副模样,咱们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什么。不如……先放放,毕竟…来日方长嘛!”说着话,牢头故意停顿了下,冲着方志杰意味深长地道。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哄出去再说。真的不能再动手了。 恼怒地盯着柱子上的杨静宽,方志杰知道这牢头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这家伙可不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嘛! 可若是,就这么让他算了,方志杰又委实觉得没脸和不甘。 恰在此时,门口一阵闹哄哄的声音,让犹豫着的方志杰找到了转接口。 听见门口的动静,一边的牢头也很意外,什么时候,他的地盘竟也成了集市一般热闹的存在。 也不用方志杰的特意吩咐,牢头忙迈步向过道中的人群走去。 被知府管家带人押着进大牢,陆律是一丝反抗也无。不仅如此,他还阻止了卢大等人的反抗。 大牢?陆律觉得很好。 他这一辈子都还没来过这么个地方呢。 既然,知府大人放话了,陆律表示来就来吧! 甚至于,秉着对方长明的不信任,陆律觉得若是那孩子真被方长明抓住了,说不得也会被投到监牢里。 到时,自己不就见到了嘛! 怀着这样的想法,刚迈进大牢里的陆律,便开始一间牢房、接着一间牢房地查看起来。 眼见这刚进来的干瘦老头,气定神闲地跟逛自家院子一样地查看各个牢间,狱卒们都气笑了。 这是哪里来的不知死的老东西,进来玩呢? 第二百八十四章 认出 其实不怪狱卒会这么想,主要是知府府的管家,因着之前被方长明训斥了一顿后,也不敢多嘴,将陆家一群人押过来后、只告知这是知府大人的命令关押的人,便走了。 是以,这牢里的狱卒根本就不知道这群刚进来之人的身份。 甚至于,部分心思多的、还抱着要讨好知府大人的想法,准备好好伺候伺候这群刚来的人呢。 这可是知府大人命令关押的人! 于是,距离陆律最近的一名狱卒、立刻骂骂咧咧地抖着手里的鞭子,向陆律走去。 这样不知死活的老东西,自己说不得要好好教教他、这里的规矩。 被人推搡着进了监牢,卢大等人心里自然窝火,什么时候,他们受过这番待遇? 可老太爷既然发话了,他们听着就是。 不就是进监牢嘛,进就是了。 甚至于,卢大等一众陆府的护卫还非常的期待,期待这知府方长明、知道了他今天到底关押了谁后的反应。 抱着这样的想法,卢大这一群人刚开始还是很规矩的。 只是,眼见着竟然有狱卒敢拿着鞭子、冲着老太爷挥过来,卢大表示不能忍了。 若是真让那杂碎的鞭子、在自己的眼前、挨到先生的身上,卢大表示自己也不用活了。 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卢大一个健步,直接踹飞了那个狱卒。 片刻的寂静后,双方彻底对上了。 而里面的牢头和方志杰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吵闹声。 这二人,眼见杨静宽这边都只剩一口气了,除了不时讥笑自己一番,却恁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本已就恼火的异常。 那边的声音一传过来,二人当即便烦躁地转移注意力了。 一个想着赶紧把这位爷弄出去、省的闹出人命,自己跟着受牵连。 一个想着,自己这般大张旗鼓地审问、却是什么结果也没有问出来。如今这情形,刚好缓了自己的脸面、有了台阶。 当即,二人一拍即合地出去了。 能被送到这牢子里的人,能有什么背景? 真是反了天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还敢闹腾! 牢头决定等下自己要亲自动手,就拿那闹得最凶的开刀,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厉害、什么叫恐惧、什么叫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当然了,牢头的目的也是想让二公子看看,他们可不是吃闲饭的。这世上的人毕竟都不是杨静宽那样的铁骨铮铮,不是吗? 相比较牢头的想法,方志杰也是不逞多让。这些天憋的火气、加上这半天来聚集在胸的郁气,只憋的方志杰发疯似的要找一个宣泄点。 监牢的某处,冯安好奇地扒在牢栏上,担忧地看着那群正和狱卒推搡着的人,啧了啧嘴。 唉,也不知哪里来的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都到了这里了,还不知收敛,竟然敢和这些活阎王动手,等下…… 唉,真是不知死活、不知死活啊! “都说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人…也太…啧啧…不知深浅、不知深浅啊!主子您说我说的对不…”心里想着,冯安便看向了身边的方志恒,指望对方能对自己的话做一番评价。 只是这一看,冯安倒吓了一跳,只见他家主子正紧紧地捏着牢栏,神情严肃地盯着那边人群,满脸的惊惧和不可思议,那神情…… 莫不是……熟人? 这样一想,冯安立刻又转回头,来人到底是谁?否则自家主子怎么那副神情。 只是,按他的视角看过去,虽然监牢的两侧都有火把,但却也只能瞧得清对方的隐约轮廓。 不过,这声音倒是清晰。尤其是那个被人护在身后的老头,总是叫嚷着什么“那孩子在哪里?”“你们到底有没有抓了他?”等之类的话。 孩子?什么孩子?莫不是来找人的? 冯安只觉得莫名其妙,又看向自家公子,这老者嘴里提及的孩子到底是谁啊!还有,公子您到底认不认识他们啊! 只一眼,冯安就呆住了。他…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公子笑了、公子竟然笑了,是那种由内而外、发至真心的笑;是那种满负一身疲惫、卸下重担的笑;是那种多年等待、一朝成真的微笑。笑的开心、笑的轻松、笑的欢畅,笑的少爷眼角都流出了泪水…… 到底发生什么了?冯安深深地疑惑了。 想他跟着少爷这么久,当然知道这些年少爷过得有多苦。 那就是一根崩紧的弦,来不得一丝放松。即使偶尔笑了,也不过是应景而已。 哪像现在? 这样的笑容,冯安觉得至少得等到少爷大仇得报才会拥有,怎么也不可能是现在吧? 再次转头看了看那边的人群,又抬头看了看这破旧的牢房,冯安觉得自己糊涂了,少爷到底在高兴什么? “咳咳…咳……”许是刚刚笑的太肆意、情绪波动太大,方志恒一时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少爷?你慢着点,那神医可是说了:您要戒喜戒悲、思绪不可波动太大……否则很容易复发的…”上前扶着方志恒,冯安忙絮絮叨叨地道。 小心地将方志恒扶到一边的草埔上,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好不容易等他这一阵咳嗽完,冯安才舒了口气。 这神医的药还得继续吃啊!只是,抬头看了看这破旧的牢房,冯安有些沮丧。如今困在这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轻轻舒了口气,放缓了身子、将头抵在身后墙壁上的方志恒,似乎是看出了冯安的烦恼,忍不住开口道:“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出去了。” 出去?顺着自家少爷的目光,冯安的眼睛一亮,像是明白了自家少爷刚刚为什么那么开心似的,指着正与狱卒对侍着的那群人,惊喜地对着道:“少爷,这些人是来救我们的?” “……”微微一愣,方志恒笑着摇了摇头,正待解释自己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却见外面一闪而过的牢头、和被人抬着过去的方志杰。 “哎呀,不好,牢头和二少爷过去了,少爷,咱们怎么办?”原本就一直关注外面的冯安,见此情形,当即大惊失色地叫道。 这下子,他们不会自身都难保了吧!就更谈不上救自己和少爷了。 而一边,方志恒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大,最后自又是一阵不可避免的咳嗽。 冯安:“……”少爷,不是说不要心绪过于激动吗?所以,您到底为什么这样? 第二百八十五章 知晓 通判府的议事厅中,白敬律疲惫地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揉着眉心、满脸的忧心如焚。 这么久了,人也一批批地派了出去,可宁儿和柏岚仿佛石沉大海一般,自己这边恁是一点关于他们的消息也没有追查到。 柏岩?怎么会是他?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还有宁儿,也不知那孩子现如今…? 使劲地摇了摇头,白敬律赶紧甩开脑子里刚刚闪过的那些不好的猜测,只一个劲地告诉自己,宁儿这孩子向来机敏聪慧,且又福大命大,定会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大人、大人…”伴着外面一阵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来人颇为急切地呼喊道。 “可是宁儿有消息了?”见此情形,屋子里,白氏兄弟对视一眼,忙急急地看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的王延、询问道。 惊异地看着一脸期待地盯着自己的两位大人,及屋子里其余的、正大眼瞪小眼的地、迫切地看着自己的众人,王延怔愣了一下,随即似才反应过来般,忙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他要说的可不是关于宁少爷的事。 顿时,满屋子一脸期待的众人、都如泄了气的皮球、俱无力地垂着眼睑、坐了回去。 屋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闷和压抑。 王延:“……” 虽然不是关于宁少爷的事,但他要说的事也是非常重要的,好嘛? 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王延也顾不得在意众人的反应,只一边忙忙地指着外面、一边急急地开口道:“陆家…陆家的…那个…那个…先生被知府方长明给关进了大牢…” 因着心中激动的不行,这一急之下,王延竟是忘了逸臣先生的名讳,只一个劲地强调那个先生。 好不容易、这话一出口,王延才感觉自己之前那一直吊着的一口气、终于落回了实处。 总算说出来了,这么大的事,所以,你们赶紧拿个章程,自己可是第一时间就跑回来通知了。 多难得啊,这一次也不知那方老狐狸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捅了这么大的窟窿。 心里这样想着,一时放松下来的王延此时才似顾得上自己,忙就着自己的衣袖、狠狠擦拭了下自己被汗水糊的湿答答的额头和脸颊。 自己这一路跑回来,竟是连歇都没来得及歇一下啊、唯恐一个耽搁坏了事,可不得累死他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王延觉得以后这样的好事多来几次,便是累死、他也甘心。 关进了大牢?闻言,白敬律莫名地看了一下王延。 这些人做事越发不成体统了,方长明将人关进大牢有什么奇怪的?这样的事,他方长明做的少了吗?便是草菅人命的那些事,他也没少干。 等等,刚刚这小子说的是陆家?哪个陆家? 似想到什么一般,白敬律和白敬行猛地同时坐直身子,看向对方。 双方眼神在空中一交汇,便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匪夷所思,同时又伴着一些莫名地激动、期待,甚至于一些怀疑。 毕竟,在他们看来,方长明可不是那种会干出得罪陆家、这样没脑子事的人。 想到这,白敬行又有些黯然。 来湖州两年多了,自己一直被方长明压制的死死地的,若不是有张康宇和伯父的暗中支持,白敬行觉得自己怕是早就被方长明排挤的毫无招架之力。 就如这一次,对方不过略施小计,思儿的夫婿杨静宽就被冤枉下了狱,至今还没能捞出来。 还有前几日,王鹏那边好不容易盗得方长明这些年的贪墨罪证。本以为自己这一次终于胜券在握,哪知对方一记弃车保帅,自己还不是功亏一篑。 是以,心中虽有所猜测,但白敬行仍是不敢相信方长明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就是那个陆家。”眼见两位大人明白了自己所指、却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王延赶紧强调道。 真是的,王延不满了,难不成,他是敢拿这样的事来开玩笑的人? “……竟是真的!”闻言,不禁是白氏兄弟,便是屋子里的其余众人也是不可思议地看过来,不少人更是惊讶地站直了身子。 方长明竟然……去招惹陆家?疯了吧! 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简直是大喜事啊! 一时间,众人纷纷议论开了。 慢着、慢着,有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王延之前的话,说的好像还关押了一位先生?有人提醒到。 关押了陆家一位先生?接着,众人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在东陵,能称为先生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家。 陆家这样的诗书传世的家族,确实有几位被称为先生的,但也只有几位。 关押了这样的人,方长明这是要自掘坟墓?不然,众人实在想像不出来,以湖州、西南、乃至整个东陵如今的形势,方长明这样做的原因了。 不过,不管对方怎么做吧,这对自己而言,当然是好事、而且还是天大的好事。 原本在他们看来,只要方长明对上任何一个陆家的子弟,他们都能好好地利用、布置一番,以便扭转湖州目前的形势。 不想,方长明竟然这般够意思,关押的竟还是个有先生名号的人? 这样好啊!被关押之人的身份越高,他们越得利。 一时间,众人好奇地看向王延,询问到底是陆家的哪位先生,方长明怎么就这么倒霉,对上了呢? 提起这个,王延也是急得不行。 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脑门,王延觉得那位先生的名号,自己也是常挂在嘴边的、熟悉的不行。 只是,刚刚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一着急、却是忘了具体什么名字了。 到底什么名字的?王延焦急的凝眉细想着,他总觉得那名字就在嘴边打转,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具体哪几个字。 “到底是哪位先生?”有性子急得忍不住催促道。 瞧那一脸便秘、纠结的样子,真是急死个人了!你倒是说啊! “就是先帝的那位师傅…”终于,王延也不再纠结那个名字了,换了个说法道。 “谁?”腾的一声,白敬行直接跳了起来,两步走到王延面前,忍不住反问道:“关押的是逸臣先生?” “对、对…,就是逸臣先生…”猛地一拍大腿,王延点头肯定道。 哎呀、娘唉!终于说出来了,可急死他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清晰 见王延点头,屋子里陷入了刹那间的死寂,随即便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竟…竟是关押了逸臣先生?这…这方长明莫不是疯了不成! “可是先生出事了?”也是十年苦读、一朝成名,逸臣先生在天下文人的心中,那就是稳妥妥的北斗之尊。闻言,白敬行等几个文官装扮的人立刻担忧地开口道。 “没有、没有”摇着头,王延有些干哑着声音道:“属下瞧着那逸臣先生是自愿进监牢的,且一同前往的还有不少陆家的护卫。” 众人:“……” 所以,知府大人这已不仅仅是脑袋发热的问题了。 还有,为什么他们都有些忍不住开始幸灾乐祸、甚至同情起那位掌管湖州数十年的知府大人了起来! 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既然确定逸臣先生无碍,一时间,众人不由得开始磨刀霍霍、纷纷商量着该怎样的落井下石,才对的起这样的天赐良机了。 真是的,这样的机会若是不上前踩上几脚,感觉都对不起自己了。 看着一时间均兴奋不已的众人,白敬律兄弟心里却自有一番计较。 的确,这样的天赐良机,自己若是不把握一下,的确天理难容。 可要怎样的把握、造势,才能达到最大化的效果,真的需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尤其是白敬行,处在湖州官场几年,他比谁都清楚方长明的老奸巨猾和诡计多端,及此事会造成的影响和衍生的各项事故。 忍不住地捏紧了拳头,白敬行不住地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要冷静。只有先冷静下来,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才好有所动作。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强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和那股子莫名其妙的躁动,白敬行忍不住地指着王延开口道。 放下旁边人递来的茶杯,王延舒服地砸吧砸吧嘴,感觉嗓子终于不再那么干涩了。 此时听白敬行这般一问,王延忙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找孩子?什么孩子?”一时间,众人好奇了。 什么样的孩子,陆家的管事、和护卫出马不行,非得需要逸臣先生亲自出面?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说句真正不为过的话,便是当今天子亲临西南,陆家自有不少子弟可以出面,也不一定非得这位先生亲力亲为。 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引得逸臣先生亲自出面不说,还因此被方长明关进了大牢。 可怜先生一生为国为民,临了临了,却还要遭受此般折辱。 在场的众人忍不住开始唾弃起方长明来:作孽啊! “说是前些天,在陆家的船上,这孩子教了陆家大少爷陆旭好些东西……逸臣先生得知后,连叹此子天纵奇才,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个孩子,向他请教……” 向他请教?闻言,众人顿时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这些小儿都这般厉害。他们家宁少爷是,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孩子也是。 逸臣先生、那可是逸臣先生!便是他们这些在座的许多武官都知道,这位可是高祖时期就名满天下的学术大家。 这么些年,人家潜心修学、只有精益求精、越来越好的份。 没听说每年都有不少他国学者来东陵、只为能跟在逸臣先生身边学的一丝皮毛吗! 现如今,有人告诉自己这样名满天下的学术泰斗,竟然要向一个小儿请教。众人表示不能理解。 难道文武之道,便是如此之大的区别吗?当即,有人腹诽道。 一个小儿,陆家的船上? 忽然,众人似反应过来般、均转头看向了厅中的一处。 几天前,宁少爷和王鹏可是在陆家的船上待过一阵子的。莫非? 而那一处,因着伤势的原因、只能待在府里等消息的王鹏此时也是震惊不已。宁少爷在船上的那番言论和讲授,他是知道的,不过也没在意。 所谓教学相长,这个他懂。 宁少爷自幼聪明,又跟着袁先生、学的那般本事,教授陆家少爷们一些东西,也没什么意外。 可因着这些东西,倒引得逸臣先生甘愿请教,王鹏觉得这就实在出乎意料了。 毕竟,怎么可能嘛!宁少爷再怎么厉害,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就能当得起逸臣先生的请教了? 最最关键的是,由着逸臣先生的这个举动,竟还引出这么大的事。 王鹏直觉的这一切匪夷所思的厉害。这宁少爷真是他们的福星啊! 感觉到周围众人赤裸裸、火辣辣的眼神,王鹏忍不住抽了抽嘴,点头道:“逸臣先生找的那孩子、就是宁少爷……” 接着,王鹏便将那日在船上,他们怎么被发现、及后来李元宁怨怼陆旭等一系列后面的事,都细细讲解了一番。 一番话,只听得众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谁曾想,那日船上原来还有这么一段。 的确,李元宁的这番经历,不说别人、便是白敬律也不清楚。 当时,大家只觉得人回来就好,再加上又都忙着怎么利用王鹏带回来的那份证据,便更不会有人还在意那船上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却不想,就是因着宁少爷在船上的一番举动,竟还引出这般事情。 这宁少爷真是太厉害了!一时间众人摩拜之心顿起。 瞧那情形,若是这李元宁现在在场的话,这些人怕是都要跪下了。神人啊! 只是,想起李元宁的失踪,屋子里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可怜宁少爷那般胸有丘壑、学识广博、奇才异能之士,现如今却身陷囹圄、生死不知,怎么不让人揪心? 以至于,室内不少之前同柏岩交好、且一直帮柏岩开脱求情的人,也忍不住开始埋怨起了柏岩做事不顾大义;暗恨柏岩竟然做出如此有背良心、违反原则的事;同时也祈祷柏岩能够悬崖勒马、带回宁少爷。 眼看着原本激动异常的众人又沉默了下去,白敬律倒是先提起了精神。 袁先生说过,宁儿福大命大、会遇难呈祥,就像之前的每一次。 所以,那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眼神扫了扫屋里的众人,白敬律示意大家伙都坐下。 如今,托那孩子的福,方长明送了他们这么大一份礼。 他们可不得好好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操作吗? 且只有将湖州的事情全部清理了,才能更好地投入精力追查宁儿,不是吗? 第二百八十七章 对面 外面发生的事,李元宁一无所知。 此时的她正呲呲地顺着一棵高大的枣树干,慢慢地往下滑。 低头留意着离地的距离,待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李元宁动了动肩膀、拢了拢背上自制的背袋后,便双手一松、双脚猛地一蹬,人就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抖了抖身后的背袋,李元宁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瞧瞧,她这一会功夫,就弄了这么一大袋枣子。所谓劳动人民最光荣,此时的她可不是满腔的自豪感。 今天做什么好呢?蒸枣子?还是晒枣干?要不干脆还是继续做枣泥饼? 将背袋放置在不远处亭子里的石桌上,李元宁一边仔细地将枣子分类,一边哼着前世喜欢的曲调想着。 柏岩带着傅莹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对面的石桌旁,李元宁正一边低头仔细地分捡着桌上的枣子,一边哼着什么奇怪的曲调。 柏岩:“……”竟是在唱歌? 他原以为,此时的宁少爷即使不是愤怒难过,但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么欢快的样子。 若是李元宁知道柏岩此时的想法,少不得要辩解一番。 不怪她这么乐观,实在是人在这里闲的都快馊掉了。 有道是快乐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那她为什么不快快乐乐地过一天呢? 至于为什么会摘枣子,这不是她闲逛时,看见了、嘴馋嘛! 再说,那老妇人不也早说了、让她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嘛,那她还客气个什么? “柏大哥!”察觉到身旁的身影,李元宁抬头望去,却见是柏岩。 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柏岩苦笑一声,忍不住开口道:“难为你现在还愿意叫我一声柏大哥。” 耸了耸肩,李元宁随手把玩着手上的一颗青枣,低头回道:“习惯了啊!” 看着面前状似随意地拨动着手里枣子的李元宁,柏岩的眼神暗了暗,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自己做下了这样的事,难道还能苛求宁少爷的谅解不成? 再说,自己今日过来,不是也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吗? 至于,为什么非要过来一趟,柏岩也说不清,只是想在走之前,跟李元宁说声对不起。 “不过,我也不想改口了。”猛地抛了一下手里的那颗枣子,李元宁随手接着、放进嘴里,嘎嘣一下,含糊地说道。 “……”闻言,正寻思着怎么开口的柏岩猛地一抬头,看着对面砸吧着嘴、啃着枣子的孩子,一时愣住了。 他竟然…… 一时间,柏岩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微微地侧过身子,柏岩捏紧了拳头,不住地提醒自己:不是告诉过自己了吗?不后悔、不会后悔、不可以后悔、也不能后悔…… 可为什么此时,他却…… “为什么?”半响,柏岩终于还是缓缓地开口道:“我以为你至少会恨我。”说到这里,柏岩勾了勾嘴角,自嘲地笑道:“毕竟我做下了这样的事,便是如今父亲知道了,恐怕都会恨不得一掌拍死我。” 视线落在远处静静地立在那里的女子,李元宁有些叹息、有些同情、又有些迟疑。 应该是恨的吧,至少刚开始的时候,她是恨足了柏岩带人伤了刘婆婆和将自己带掳来。 其实,说起来,她更恨的是柏岩的背叛。 为什么会是他呢?这几天,李元宁的脑海里时不时地闪过这个问题。这个如邻家大哥哥一般,从小护着他们长大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元宁现在仍记得小时候自己闯祸时,外祖父他们不方便出面,都是柏岩出面解决的。 那个牵着自己的手,穿过大街小巷、买上一根糖葫芦、或是捏着一块麦芽糖,嘴角含笑地哄着自己的俊美青年,一直都是李元宁心底最美的风景之一。 可究竟从什么时候起,这位白家军中,人人称赞的少年英才,竟然做出这样自毁前程、助虐为纣的事情来。 李元宁实在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拿捏住了柏岩什么,使得他可以不顾一切地抛弃曾经的过往和现在的所有。 直到她在这里见到了傅莹,李元宁才恍然大悟。 所谓“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天造地设”形容的便是这一对吧! 那时候,躲在花丛后的李元宁,通过那层层叠叠的枝蔓,看清楚对面二人彼此眼中的爱慕后,原有的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终于烟消云散。 自此,李元宁来到这个世界后,萌发的那么点所谓的思慕,也无疾而终。 当然了,李元宁并不是个小气的人,自然也不会因为对方婚后的琴瑟和鸣而心生不满。 甚至于,李元宁还隐隐的有些得意,至少自己眼光不错,不是吗? 一年多前,李元宁记得柏岩曾带着傅莹来京城找表舅、希望表舅能够医治病重的妻子。 看着那个在青石地砖上跪了三天三夜的青年男子,最终绝望地踉跄着身子、木然地站起来,慢慢地转过身、无力的仿佛没有一丝生气的身影,早已没有了当年半点心思的李元宁直觉眼眶发热。 同时,李元宁又忍不住感叹傅莹的幸运,得这样一个男子、痴爱如此。 再后来,柏岩便带着傅莹离开了京城。 其实,柳青曾劝过李元宁,去求求袁目,说不得舅老爷会松口。 但李元宁拒绝了,不为其他,只因他懂袁目。 就像柏岩之所以千里迢迢地来京城,也是因为他知道曾因妻子而疯癫的袁先生、会理解他。 没有挚爱的世界里,人生便如一口枯井,从此行尸走肉,生命里、再无半点色彩。 表舅不救,只因回天乏术,与她求不求并无关系。 而今,在这里看见傅莹,对上她的那双曾经双瞳剪水、此时却空洞无神的双眼,李元宁立时想起了自己曾在表舅书房里书籍中的所见,及那老妇人的身份。 袁家的三魂术!李元宁的脑袋里立时闪过这几个词。 只是远远地看着,李元宁也不清楚傅莹中的到底是引魂术还是牵魂术。 但无论哪一种,傅莹都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子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满 神魂俱失、意识全无,成为施法者手里的棋子和木偶,从此身不由己、行如走尸。 这样的人生?李元宁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这一年多来,柏岩是基于怎样的心理、来面对傅莹目前的状态。 但在李元宁看来,以傅莹那样自尊自傲的性子,若是可以选择,怕是死,也不会愿意自己如这般的行尸走肉、没有一丝自我的活着吧!尤其,其中还牵累到了柏岩。 看着深深地冲着自己一弯腰后、便携着傅莹离开的柏岩,李元宁的眸色暗了暗,有些泄气地坐在石桌旁。 没有了所谓的利用价值,柏岩哪里还能再待在这里? 只是,若离开了这里,李元宁却是不知道柏岩要怎么去面对外面的亲人和昔日的同袍。 世上之事,果然不如意十之八九。 这什么三魂术,端的是邪性非常。也不知那袁家的老祖宗怎么就想出这么阴损的功夫了。 这般想着,李元宁又恨恨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自己如今都自身难保,竟还有心思去操心别人的事。 猛地将手伸进了石桌上的袋子里,李元宁烦躁地抓了一把枣子,狠狠地咬了起来。她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脱身。 “你倒是挺大度!我还以为你会恨不得杀了那个柏岩。”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李元宁侧脸、抬头,认出是那个叫玄灵的女子。 “不是打不过嘛?”李元宁恨恨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枣子、随口道:“不然,我也不会被抓来,对不对?” 看来,这个玄灵来了很久了。眼睛在四周微微扫了扫,李元宁压下心底的嘲弄。说是让着自己随意,可这四周也不知藏了多少人。 “若是你开口,说不得我可以代劳。”看不得李元宁那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玄灵眯着眼睛道。 闻言,嘴里含着枣子的李元宁嗯嗯两声,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道:“哦,那你去吧!动作利索点。” 哼,要动手,自己刚被抓来时,你们就动手了,还会等到现在? 听着这似打发手下一样的语气,玄灵一时气结。当自己是你手下啊!还真不客气! 看着稳稳坐在那里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的李元宁,玄灵眼神闪了闪,随即身子一转,人稳稳地趴在李元宁面前的石桌上,直直盯着李元宁的双眼、巧笑嫣然地道:“还是算了吧!毕竟事关两条人命呢,你说、是也不是?”说着,还冲着李元宁眨了眨眼。 李元宁“……”大姐,你这副如被妓院里最妖娆的女子附体的神态,到底要搞哪般? “嗯?”手背撑着自己的下巴,玄灵冲着李元宁邪魅一笑,似催促道。 额!李元宁禁不住抖了抖,直觉一股电流从自己的尾椎直漫过脊椎、直至大脑,激的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即,李元宁咽了咽喉咙,艰难地道:“我…不好女色的。” “你……”猛地站直身子,玄灵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个丫头…说的什么话!莫不是当她是那种…那种女人不成? 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李元宁一番,玄灵也懒得装了,当即一撩裙摆、坐在石凳上,讥讽地道:“看不出,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握了握放在腿上的双手,玄灵暗暗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自己的定魂术竟然对她起不了作用。 “我又不傻,自己的喜好还是清楚的。”说着话,见玄灵还是一副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的神情,李元宁蹙了蹙眉头。 相比较对方之前那副慎人的眼神,玄灵此时这副如打量什么稀奇事务的眼神,同样让李元宁不喜。 推了推桌上的袋子,李元宁很是客气地开口道:“诺,这枣子不错,你随意。” 玄灵:“……” 看了看那边的枣树,再看了看石桌上的枣子,及面前冲着自己点头、示意自己不用客气的李元宁,玄灵都快气乐了。 这好像是自己的地盘吧!还有,自己的眼皮子就这么浅吗? 不知怎的,听着李元宁这一副主人家的语气,玄灵想起姑婆的吩咐,只觉得堵心的厉害,看着李元宁的眼神也越发不善起来。 是,你是不傻。不仅不傻,还很好命。 那么一个武功卓绝、身手不凡,关键还那般有影响力的人,姑婆竟然说要送给这丫头使唤。 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一旦眼前这丫头接手了,此后余生,那人便为眼前之人唯命是从、马首是瞻。 真是想想都让人嫉妒、呕气。 这个丫头凭什么?就凭她上下嘴皮子利索吗?还是那什么金莲托生的预言。 更甚至,想起王卿云最近的所言所行,玄灵直觉心在滴血。 报仇、报仇!那老太婆竟然说若是眼前这孩子能助她报的家仇的话,她竟是愿意将他们多年的心血拱手相送? 真是岂有此理! 凭什么?凭什么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自己所有该得的、该有的,就都没了。真是太不公平了。 王家的仇?王家的仇再要报,也不能牺牲她们吧!是,王家的仇报了,姑婆的心愿也了了。 可,她还很年轻,今后的路也很长。全给了别人,那她呢? 堂哥是世子、身份尊贵;表姐已婚,有夫家养活;她怎么办?难道就没有人想想她吗? “你不会真当这里是你自己的家吧!”视线扫过石桌上的那袋枣子,和眼前丫头刚刚啃过的枣核,玄灵是越想越觉得气愤,虽然知道此时的自己根本不适合与眼前的孩子闹出矛盾,但还是忍不住讽刺道。 “不是你那姑婆说的嘛,让我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闻言,李元宁眨巴眨巴眼睛,故作狐疑地道:“玄灵姐姐,我这人一向实诚。莫非是我理解错了,其实那些话只是你那姑婆见我人小不知事,哄着我玩的?” 第一次见这玄灵,李元宁就感觉到对方浑身上下那无处不在的敌意。 对此,李元宁表示莫名其妙和匪夷所思。 你不喜欢我,正好我也不喜欢你。 至于每次见面,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李元宁则更来气。 比起你不愿意看见我的样子,我更不愿意待在这里、看你脸色,好不好? 第二百八十九章 谋算 闻言,玄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 人小不知事?还一向实诚?呵呵,原谅她可真没看出来。 狠狠地瞪了李元宁一眼,视线微微扫了一眼周围,玄灵终究不敢在李元宁面前、承认自己的姑婆是骗她的话,只得不甘不愿地强笑着道:“怎么可能?姑婆说的自然是实心话。” 这边的对话传到王卿云耳里时,她刚从一间密室里出来。 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王卿云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真是个沉不住气的东西,米还没下锅呢,就想着争权夺食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只是,眼睛扫过密室的方向,王卿云忍不住捂着胸口、静静地平息一番。 自己到底是不中用了,不过是施了一半的牵魂术、竟似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精气似的。 挥手秉退了前来报告的下人,王卿云无力地扶着桌子坐下。 她倒是真没想到周宣华竟养了个好儿子,那般坚毅的心志…… 可惜啊,王卿云的眼睛蓦然眯了眯,嘴角更是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再是坚韧刚毅的心志,心魔已种,这人也差不多废了。 呵呵…,王卿云忽然有些期待、期待着这位东陵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若是知道了她一直捧在手心里、引以为傲的儿子、成了一个毫无自我意识、任人随意摆布的傀儡、木偶后,会是什么心情。 想来…必会精彩纷呈吧! 是时候,也该让她尝尝这种痛入骨髓的失亲之痛了,微弯的双眼中闪过刻骨铭心的怨毒和憎恨,王卿云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想着。 大费周折地将人掳来,原本她有一千种、一万种的手段去折磨那小子、让他生不如死。 所谓母债子偿,她就是要将周宣华强加在她和她们王家身上的罪孽,一一还馈到她最爱的儿子身上。 只是,想到徐景云的身份及他背后的势力,王卿云又觉得只是这样、也太便宜了对方,且也太可惜了点。 一番思量之下,想起金莲的传说,及那个三番两次坏自己事的孩子,王卿云有了主意。 如今的东陵朝堂太过安定,这可不利于鸣儿的起事,所以,她总得给那御座上的黄口小儿找点事情做做。 这一年多来,她一直用傅莹吊着那个柏岩,也到了该落子的时候了。 把那个将西南搅的天翻的小儿弄过来,送她这样的一份大礼。 想到这,王卿云忍不住再一次地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得意。 到时候,眼看着木偶一样的儿子,无论这样的结果是不是那孩子自愿造成的,周宣华的所有伤痛和愤怒、也只会加诸在那个孩子身上。 而相对应的,只为活命、亦或是不甘于现状的李家丫头,又会怎么做呢? 毕竟她可不相信能说出“女子也能顶半边天”的丫头,会一点点野心也没有。 到时候,面对着双方间这不可调和的矛盾,她倒要看看御座上的那个小皇帝到底会怎么做? 可真是期待啊! 王卿云忽然觉得喉咙处,有种抑制不住、想要狂笑的冲动。 “咕咕咕……”的声音传来,王卿云转头看向发声的窗台,眼神闪了闪。 这个时候? 只是刹那间的疑惑,王卿云右手一伸一缩、窗台上的鸽子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手里。 展开鸽腿上绑着的纸条,王卿云的眼睛猛地睁大、整个身子更是绷得紧紧的。 再次仔细地看了一遍手里的纸条,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看错,王卿云忽的一拍桌子。 方长明!这是抽的哪门子的疯,竟然…竟然…关押了陆律! 随着手心里漏出的丝丝白色纸末,王卿云咬牙启齿地咒骂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下好了,随着这厮脑袋的一时发热,可怜她们在湖州培植多年的势力即将全部瓦解。 真是剁了他,都不解气。 “咳咳…”猛地一把捂住胸口,强忍着因一时气愤而不断上涌的气血,王卿云只觉得头晕目眩的同时、胸口更似有几道真气在四处乱窜。 知道自己这是刚刚施过法、身体正虚弱着,却又太过于大喜大怒,情绪变动太大,整个人陷入了走火入魔的状态。王卿云忙一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一边哆嗦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扭开瓶塞、只顺手一抬、里面的药已经全部倒进了嘴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觉得身体里,刚刚肆意的躁动慢慢平缓后,王卿云才慢慢地扶着桌子坐下。 自己的身子是真的不行了,看来…有些事,她也该提前做准备了。 死,王卿云可是一点也不在乎。她如今的这个样子,真正是生不如死。她唯一担心的是,在她死之前,她没能看到那些陷害、杀害了他们王家的人,没有得到应有的下场。她不甘心。 这般想着,王卿云忙又撑着桌子站起来,佝偻着身子出去了。 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呢,她已经耽搁不起了! 而密室里,待那老妇人走后,原本满脸迷茫之色的徐景云立时抬起了头,一双锐利深邃的眼眸紧盯着老妇人离开的方向,那神情、状态,哪还有刚刚半分的不解和懵懂。 屏气凝神地侧耳听了听、确认周围并没有人监视他后,徐景云便立刻运气调息起来。 一个时辰后……噗的一声,伴着喷涌而出的一大口鲜血,徐景云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倾,整个人更是由原本的盘膝改成跪坐。 慢慢地撑着身子,随手拭了拭嘴角的血渍,松软着身子、倚在一边墙上的徐景云轻轻地舒了口气。 总算将那口郁结之气排了出来。 也不知哪里来的老妇人,这份摄人心魄的功夫当真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徐景云总有种感觉、刚刚的老妇人应该留了一手。 否则,此时此刻,他能不能保持清醒、还真难说。 虽然不知道这老妇人为什么留这一手,但徐景云还是很庆幸她的这一手。 至于,其他的。他人都在这里了,静静地等着便是。 第二百九十章 变天 只是…想起徐志贤、他的生身父亲,徐景云的眼眸终究暗了暗。 怎么会这样? 相比较在四方茶楼初见那人时的震惊,及后来知道了那人所作所为后的愤怒,徐景云此时的心态反倒平和多了。 伸手抚了抚自己胸口的位置,徐景云觉得还是很痛。 怎么能不痛呢? 那一掌、那凛冽的一掌、那不带一丝犹豫的一掌,就那么果断而狠辣地挥向自己!直震的他头晕目眩、痛心入骨。 他竟然在认出了自己后,面对着自己这个亲生儿子时,还是那么毫不留情地出手了。 那一份冷酷与毒辣,哪里还有一丝丝舔犊之情? 也是拜他这一掌的所赐,否则,自己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 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徐景云自嘲地笑着、原来一直以来放不下的只有他自己。 想起了这些天自己的所见所闻,徐景云知道当年临暮山上发生的事、根本不是传闻那般。 从小到大,他都知道母亲疼他、从骨子里疼她。 在他的认知里,便是知道了父亲的背叛,母亲也会看在他的面上网开一面。 但事实上,母亲却是那般地雷厉风行、干净利落、且不留一丝余地地处理了所有的事情,甚至都不让他见父亲最后一面。这也是他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 却原来,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前朝皇族余孽的孩子,真捅破开了去,必须死的还有他一个。所以,母亲当机立断…… “……我处心积虑地让你母亲喜欢上我、嫁给我……原以为娶了她,我所有的一切会万事享通、迎刃而解……, 不想,我在临暮山上密谋的事情被她撞破…她不帮我,竟还指责我…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总想着她会念在多年夫妻情分…… 我还许诺她,一朝事成、我为皇帝、她为皇后…… 可她不要,她只要做她的长公主殿下、真是个傻子,一个破公主的头衔就满足了、不过几代就没落了,哪里像那个位置,至高无上又可以千秋万代……” “……还有,她竟然对我起了杀心,她要杀了我、杀了她孩子的父亲…还是以那样拙劣的借口? 与人苟合?…真是笑话、我若想要女人,至于躲躲藏藏嘛… 我一心待她…倒是她?…我倒不信她不知道魏东的心思… 还有你,你以为魏东凭什么会收你为徒、是看你资质好?…呵呵…还不是凭着你母亲的手段……” “…可怜我…哪点对不起你母亲…却要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幸得后来师傅救了我,还找人易容成我的样子……” 想起那人癫狂、胡言乱语的样子,徐景云抿了抿嘴,搁在身侧的拳头更是捏的吱吱作响。 这人真是疯了不成? 师傅那样光明磊落、风光霁月的君子,竟然被他那样编排?尤其他竟然还污蔑母亲…… 还有,他有什么理由责怪母亲,他的出现、他的求娶、他的疼爱…全部都是骗局、一场精心设计、彻彻底底的骗局。 就这样,他竟还好意思怪别人? 徐景云不知道当年的母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那时的一切,但一定非常痛心、纠结、寒心、失望吧! 而造成那一切的那个人,那样的一个人怎配为他的父亲? 在现在的徐景云看来,他倒希望他的这个父亲死了,死在十几年前的临暮山上,那他至少还是他记忆里的父亲。 虽然,徐景云从来都知道记忆里的这个父亲并不是太亲近、喜欢他。但至少不会是现在相见生厌、分外眼红的情况。 他们之间所有的父子情分都随着他主动袭击自己的时候、已经荡然无存。 以至于,现在的他对父亲这两个字、都有着深深的质疑。 与此相反的,对于自己的母亲安平长公主,徐景云又觉得有一丝愧疚。 这些日子,他以为他足够了解了自己的母亲,却又总在不经意的角落发现、母亲这些年为他做的、远比他知道的还多得多。 微微地坐直了身子,徐景云的眼睛眯了眯。如今这些人打算用自己逼迫母亲,他怎么能让他们如愿? 就在徐景云和李元宁思索着怎么自救、摆脱现下的状况时,湖州已然变了天。 随着逸臣先生被知府方长明给关进监牢的消息传了出去,整个湖州、乃至西南都沸腾了。 对此,通判大人白敬行率先表面态度和立场。 随即,湖州其余官员、哪怕原先的一些依附于方长明的官员也都拍案而起、纷纷对此事进行了强烈谴责。 一时间,方长明俨然成了众矢之的、千夫所指的对象。 紧接着,因得到消息而从西南各地纷纷赶过来的百姓和学子,更是围住了知府府的大门,要求湖州府必定给个说法。 对于百姓和学子们的要求,白敬行给予了极大的尊重,严明自己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也不知是不是人心所向,有关方长明过往的一切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等行为都很快地被大家挖掘了出来。其中,包括他前段时间指使方志杰用亲身女儿的一条命、来陷害杨静宽的事;及自己签断亲书、陷害大儿子方志恒的行径也被人捅了出来。 更有甚者,人们还扒拉出了他十几年前为了攀附权贵、娶官家小姐,竟放火、活活烧死嫡妻娘家几十口的丑陋行径。 看着来人扬着半边被烧焦的脸、声泪俱下地讲述当时的情景时,在场的众人只觉得怒火中烧。 这样的畜牲、怎配为官? 所谓墙倒众人推,眼见方长明这边再无任何翻盘的机会,那些原本一直听命于他的人也纷纷倒戈相向。 不同于那些只知道靠嘴皮子说说的百姓,这些人可是实打实地拿出了证据。 人证物证俱在,又是这般的情况之下,甭管方长明如何地百般抵赖、拒不承认,都没能改变他被收监关押的命运。 做父亲的一倒台,没有了仪仗的方志杰,且平日里又是那般坏事做绝的,哪里又得了好?连带着方家的其余人也一并进了监牢。 值得一提的是,因着那份断亲书,方志恒倒是躲过一劫,被无罪释放。 第二百九十一章 医治 随着知府方长明的倒台,相应奏折已经快马加鞭地发往京城,新的知府人选自然也等着京城里瑾成帝的安排和示下了。 而目前的湖州府,一应要务、自然众望所归地全部由通判白敬行暂代。 对于众人的推荐,白敬行当仁不让。接手湖州一切要务后的首要事情、便是迎接逸臣先生的回府和释放监牢里的蒙冤含屈者。 其中,自然包括骁骑尉杨静宽。 杨府,李元思怔怔地站在房间里、紧紧地捏着手里帕子、死死地盯着内室的门帘,脚步都不敢挪一下。唯恐发出个声音,惊了里面、耽搁了治疗。 她是怕了、真的怕了!她…… 想起昨天见到丈夫身上那满身的伤口时,李元思的眼眶忍不住一下子又泛红了。 她都不敢想象那个傻子是怎么一点点地熬过来的? 体无完肤、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最主要的是全身的骨头都被一一敲断了…… 饶是之前舅舅已经隐晦地提醒了她们,而她们也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一见之下,大家还是惊心骇目、魂惊魄惕。 尤其是婆母和妹妹,当时便晕了过去。 眼睛瞥了瞥一边、此时正咬着牙、强撑着身子坐在一边的婆母,和依偎她身边、红肿着眼睛、微微颤抖的小姑子。 李元思死劲地咬着下唇,她根本就不敢告诉她们,昨日她们晕倒后、大夫们说的那些话。 在牢里的这些日子,那些畜牲究竟对她的夫君做了什么? “……杨少夫人,杨骑尉的伤势实在太重,老夫无能无力……” “……杨少夫人,杨骑尉全身的骨头寸断、实在…唉…” “……杨少夫人,杨骑尉的这个……,若是配上我我健和堂独门秘方,倒也能撑个十天半月……” “……” 再多的话,李元思也不记得了,或者说她根本也听不进去了。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的夫君还那么年轻…他们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要走… 同一屋子里,瞥见李元思那副失魂落魄、又紧张不已的样子,白敬行的眼神暗了暗、心里很是自责,这次是他们大意了。 原想着,这段时间方长明被烦的顾及不到狱中,那方志杰又重伤在床,狱中又有他们的人盯着、不会出什么问题。 谁曾想,那方志杰真是半点也不愿耽搁,竟是直接让人把自己抬去了狱中、直接上刑审问。 他的人阻止不及,只得伺机溜走通知自己,等自己这边得到消息赶过去,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眼神扫了扫一边的帘子,白敬行眼神示意对面的白敬律,无声地询问:这么长时间了,你这是哪里请来的大夫?到底能不能医治啊? 而此时,对面的白敬律虽然没有注意自家堂弟的询问,但也在思索着类似的问题。 这位粟大夫是前阵子跟着父亲他们一起从湖宁来白沙镇的,据说是彭林的师弟,医术很是了得。 因着是父亲带回来的人,又是彭林的师弟,白敬律自然相信,只是也没有过于在意。毕竟他身体好好的,又不用求医问诊。 彭林的…师弟?此时此刻,白敬律此时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老夫姓袁,人称宿(粟)先生……”回想今早,此人找到自己后的第一句话,白敬律陡然一抬头。 袁粟(宿)、袁宿?袁家那个有医圣之称的二长老? 伴着内室里传来的脚步声,门帘微微一动,袁宿已经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拎着药箱的袁盱。 顿时,满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出来的二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以一治。”知道众人等的急,袁宿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道。 可以一治、可以一治?这大夫竟说可以一治! 闻言,众人舒了一口气的同时、直觉满心欢喜。 在看过那么多大夫后,听到那么多令人绝望的结果后,这四个字俨然是天籁之音。 这简直就是神医啊! 与此同时,白敬律也是舒了口气。果真是袁家的二长老。这天下,能够有这份医术的,也只有他。 且,这位袁先生嘴里的可以一治,怕是痊愈吧! 虽然心里面,对于这位大夫的话,在场的除了白敬律外,仍是有所质疑。 但有希望了,不是吗? 尤其是李元思,可能是之前的那根神经绷得太紧,此时一放松,人登时脚底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所幸,身边的丫鬟翠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倚在翠芝的身上,李元思虚脱的厉害、整个人更是软嗒嗒的没有一丝力气,但嘴角那抑制不住的笑容却表现了她此时的心情。 这么一个早上,她战战兢兢地就像同时置身于烈火和寒冰里一样、浑身的煎熬。 她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更不知道希望在哪里…… 她就像是一个等待行刑的囚犯,端看头顶的那把剑,什么时候落下。 可以一治、可以一治!呵呵呵…,李元思觉得这四个字真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话。 她已经不敢奢求了,只要她的夫君能活着,哪怕以后残了、瘸了,她也愿意,她都愿意,只要他活着…… “不过,”本着对伤者的关心和负责,袁宿觉得该说的话,他还是要和她们说清楚。 毕竟,之后的养伤也很重要,一个不慎留下病根,坏的可是他的名声。 见袁宿这般开口,众人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不过”这两个字,往往才是最关键的! 一时间,众人的心揪的紧紧的,就怕从这位神医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话语。 “神医,是不是宽儿他其实…根本…”受不得这份煎熬,杨夫人忍不住开口道。 “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想要恢复如初的话,怕是还得一年半载。且,期间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注意。”袁宿如实说道。 恢复如初?闻言,众人不由得都面面相觑,这是…真的? 李元思也呆住了,竟是能恢复如初?这…这…她怎么有种在梦里的感觉。 至于什么一年半载,众人自动过滤。 那么重的伤,能保命已是难得,如今竟是可以恢复如初,他们还求什么? 再说,一年半载很长嘛? 第二百九十二章 委托 “那就辛苦袁先生了!”鉴于这一时半会、众人太过于吃惊、完全没从惊喜里反应过来,白敬律只得拱着手、开口道。 点点头,袁宿也不推迟,拿起桌上的笔,刷刷地写下了等一会要用的东西,随带附赠了一张安胎药方。 眼见这神医将那清单交给管家,严明其中的一张药方是给李元思安胎用的,杨府众人怔愣之后、便是狂喜。 尤其是杨夫人,高兴的嘴角都合不拢,冲着袁宿连连道谢的同时,更是双手合十、感谢满天神佛和杨家列祖列宗的保佑,感谢神医的大恩大德等。 相比较众人的惊喜若狂和喜不自禁,被众人围在中间、小心地搀扶着的李元思,则是一脸的呆滞。 她怀孕了、她竟然怀孕了? 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李元思满脸的难以置信。 成亲这么久,她做梦都想有个孩子,一个延续她和他血脉的孩子。 只是…任凭他们怎么努力,都似乎白费力气。 婆婆的焦急、旁人的说三道四,她不是不知道。她犹豫过、彷徨过,最后干脆认命…想着要不…干脆…给他纳个妾吧! 可他却说,不是你生的,我又凭什么要那孩子。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不绝衰。 在这个子嗣大如天的世道里,终究是她自私了。 从此之后,李元思便再不提及纳妾之事,只是,不断地求医问药,指望老天能够垂怜,得一儿半女。 不想今日这样的情况下,竟然天遂人愿,上天待她果然不薄。 只是……算算日子,这孩子已然有些日子了,可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忽然间,李元思又有些紧张。这段时间自己精神不济,时常昏昏欲睡、有气无力,她以为是担心焦虑夫君所致,却不想… 安胎药?忽然间,李元思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抽,原本的激动兴奋再也不见,抚在肚子上的手也不由地有些发抖,莫不是这孩子有什么不好? 这般想着,李元思越发地不安起来,甚至觉得肚子都有些隐隐作痛的感觉。 “孩子很好,”似乎是看出了李元思的担忧,袁宿当即安慰道:“只是瞧着你这精神委实不济。开的一些滋补养身的药罢了。这有了孩子,母子一体,你这身子若是夸了,孩子又哪里好的了?” 说着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袁宿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李元思道:“这是清露丸,可以平心定气安神。若是有不舒服的时候,服用一粒,对你和胎儿都有好处。” 闻言,李元思忙恭敬地接过袁宿递来的瓷瓶,屈膝就要拜谢。 今日若非有眼前的神医,夫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定怎样呢。这般的大恩大德,当真让她无以回报。 “倒是无需如此多礼,”说着话,袁宿一把止住要跪下去的李元思,示意一边的丫头将她扶到桌子边的椅子上坐下,道:“我姓袁,说起来也是你的长辈。大家亲戚之间,这些虚礼就免了。” “袁?”闻言,刚刚被丫头扶着坐下的李元思有些诧异地看向袁宿。 普天之下,姓袁的人很多,但能这般直截了当地、以一个姓氏报出名号的只有一家,也就是那个有着千年传承的袁家——她嫡亲祖母的外家。 只是,在她的认知里,她的祖母虽然出自袁家,但与袁家并不亲近,最多也就只和表舅这一枝有些联系。 也不知什么原因,袁家对于自家的女儿或者出嫁的女儿都显得异常冷漠。 尤其是十几年前,表舅出事之后,双方之间便再无往来。 是以,她有点摸不清袁家的人怎么会来。随即,想起宁儿那一身的本领,李元思眼睛一亮,对着袁宿急急地道:“是四弟请您过来的吗?” 这世上,表舅除了四弟,谁也不亲。这样看来,能请动袁家人的除了李元宁,她还真想不出其他的人了。 只是这样一想,李元思才似猛然察觉过来,忙转头往四周看了看。之前因着担心夫君的身体,她哪里有心思在意今天到底来了谁。 如今……,没见着宁儿的人影,李元思又忍不住转头看向一边的白敬律,开口道:“大舅舅,怎么没见着宁儿?” 自从上次见面后,她一直以为李元宁在白敬律那里。如今两位舅舅都在这里了,李元思觉得按宁儿那性子,应该也会跟着过来啊! 见李元思这般一问,白敬律一时有些迟疑,不知怎么回答外甥女的问题。 如今,静宽那孩子还躺在床上,二丫头又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他哪里敢拿宁儿失踪的事惊了她。 “是宁儿那孩子,”就在李元思正疑惑于自家大舅的奇怪的表情时,一边的袁宿倒是随口接了过去:“那孩子如今有事脱不开身,便拜托了我过来。” 闻言,白敬律兄弟立刻看向袁宿,猜测着他话中的真假。 这几天,他们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恁是连宁儿和柏岩的影子也没发现。怎么眼前之人竟是见过宁儿? 尤其是目前还不清楚袁宿身份的白敬行,更是狐疑地打量打量起了袁宿,猜测着他的身份和动机。 其实,袁宿的这话倒是真的。 奉他的命令,袁盱一直暗中保护那孩子。李元宁被柏岩带走的那天,袁盱就隐在暗处。 抱着顺藤摸瓜的想法,袁盱也没出手,只一路尾随。 如此这般,倒真让袁盱追到了对方的巢穴。且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对方竟然就是百年前那个叛逃的袁家女的后人。 兜兜转转这么些年,终究还是让他们找到了。 这两天,依着对里面那些袁家机关的熟悉,他们可是打探了许多消息。其中包括当年的袁家女叛逃后的事情、当年的镇国公王家、还有十几年前那场针对目儿的阴谋,更有他们如今的所谋所图。 这样的探知太过于震撼,袁宿不清楚袁目是不是因为感知道了这些事才离开京城的,但他知道这天下正在有大事发生。 至于怎么处理那女子的后人,袁宿也不耽搁,忙鹰隼传信、通知了大哥。 第二百九十三章 告知 虽然忙着探知那宅子里的秘密,但袁宿显然也没忽略了李元宁。 原以为那孩子被人掳去,至少会担心害怕、甚至彷徨不安,不想那孩子在那宅子里竟是混得如鱼得水、活的有滋有味。 就如昨天晚上,透过厨房里那半开的窗户,他就看见那孩子正一手拿着一块刚刚蒸好的枣泥糕一边尝着、一边指着旁边厨娘手里正和着的面,悠哉悠哉地道着:糖要少放点,太多了、会掩盖枣子原本的味道等等。 这一点,袁宿可真是有点佩服李元宁了。 这哪里是被抓来的人质、分明是请来的大爷嘛! 袁宿觉得,若是被抓来的人都有这份自觉和脸皮,那些抓人的怕是都要哭穷了。 不过,这孩子的心性、手段和心胸,袁宿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是那份冷静中表露出的通透、机灵里透出的圆滑。 反正已经被抓来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还不如多争取点东西、让自己过的好点。这份审时度势倒是利用的透彻。 相比之下,目儿反倒显得太过于执着,袁宿心里不由得对比着想到。 至于后来,自己避开众人、找到她时,除了刚开始的微微惊讶外,那孩子的镇定和冷静则更让袁宿欢喜。 袁家交到这样的人手里,袁宿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知道自己暂时不能带她离开,这孩子倒是干脆,只是拜托自己去看看白敬律和李元思、并告知白敬律自己现在的境况。 “先生可是当真见过宁儿?”屋子里,见只有自己几人,白敬律再也忍不住地开口道。 不愿让李元思担心,又被袁宿之前的那番话吊的难受,待管家准备好东西,袁宿医治了杨静宽,又叮嘱李元思要注意的事项后,白敬律便给袁宿要了一间屋子。 他这心里可是有一大堆问题堵着呢。 眼见这神医一出手,自家少爷便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几年没有消息的少夫人又被诊出了怀孕,管家觉得眼前的神医根本就是自家的贵人。 这样的人,湖州府的那些大夫跟人家一比,管家觉得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没瞧见刚刚少夫人那里,人家袁神医都不用把脉,就确定了这桩喜事吗? 能从袁家请来这样的神医,真是多亏了亲家舅舅…哦不…舅少爷的一番心力了。 面对这样的人,即使亲家舅舅不开口,心存感激的管家觉得自己必定要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坐在管家刚刚安排的屋子里,因为之前已经猜到,如今再听白敬律兄弟俩这般问起,袁宿也不隐瞒,点着头直接回道:“昨天晚上,我们的确刚刚见过。” “昨天晚上?”闻言,白氏兄弟先是对视一眼,随即立刻看向坐在上首的袁宿,忍不住异口同声地开口道。 “嗯。”虽然眼下有很多麻烦,但想起那孩子,袁宿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再次点头道。 “那宁儿现在可还好?人在哪里?”闻言,白敬律立刻拱着手,对着袁宿行礼道:“还望先生告知。” 追寻了这么久,猛然确定李元宁的消息,白敬律哪里还忍得住。 “先生到底什么人?您怎么会见到宁儿?”警惕地上下打量了袁宿,白敬行开口道。 虽说眼前这位神医刚刚医治了杨静宽,但小心使得万年船。便是冲着他昨晚刚刚见过宁儿这一点,也是值得怀疑的,尤其是在这样特殊的时期。 对于白敬行的提问,袁宿也没在意,这样的情形下,对方有这样的问题和警惕,也属正常。 倒是一旁的白敬律听闻自家堂弟的问题后,忙解释了袁宿的身份。 “医圣?”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上首坐着的袁宿及他身后的袁盱,白敬行狐疑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堂哥,满脸的质疑。 眼前男子不过不惑之年,这般的年纪…会是袁家那位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医圣,委实令人难以置信。在他印象里,那位天下闻名的医圣,至少该是他祖父的年纪。 还有,袁家的长老都来了…这是要出山了不成? 知道堂弟的顾及,白敬律微微点点头,表示不会认错。 之前,袁宿医治杨静宽的时候,他又仔细回想了在白沙镇时的情形。 彭林的反应委实可疑。要知道,那个老头一向眼高于顶,任谁都能呛上几句。可面对这位所谓的师弟时,可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副战战兢兢、唯恐怠慢了对方的神情…可不有问题。 还有父亲,态度也很不一般。 再加上,之前人家的自报家门,哪里还会再错。 至于看着这般年轻,那可是人家的修为,与他们这些一般人哪里一样? 至于对方为什么要隐瞒身份,白敬律觉得这其中怕是有个什么原因。换句话说,只要对方没有对自己这边不利,那就不是自己能管的了。 “先生既然见到了宁儿,那请问为什么不把宁儿带回来?”虽然相信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但白敬行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问道。 那孩子现在有多重要,他如今是深有体会。 这一次,若不是那孩子,他们哪里能那么顺利地端掉方长明一派。这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的福星啊! 还有逸臣先生,被自己请回府时,老先生那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要自己一定要找到宁儿。 还说什么,只有找到这个孩子,才能真正根治东江多年的水患。 听听、听听,治理东江的水患,这得多大的事啊! 那是造福数百万民众、千秋万代的功绩。宁儿竟是能解决? 白敬行觉得但凡这话是从别的任何一个人嘴里说出,他都不信。可逸臣先生这么说,白敬行除了震惊外,哪里还有半分怀疑。 可眼前这位什么医圣倒好,说的好像很在意宁儿的样子,那怎么就不知道先把人给救回来呢? 闻言,瞥了白敬行一眼,袁宿的眉毛不由自主地皱了皱,他觉得宁儿的这个堂舅舅真是白当了十几年的官了,这脑子还没有宁儿那孩子清醒呢。 的确,按他和袁盱的身手,即使那里面机关重重、高手如云,但他们若是真要强行带走宁儿,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样一来,打草惊蛇不说,失了先机才是真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震惊 不过,考虑到对方毕竟是宁儿的两位舅舅,袁宿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所查所知一一告知了二人。 随着他的逐渐讲述,坐在一侧的白敬律兄弟则由刚开始的迷茫疑惑、到后来的大吃一惊、直至最后的五雷击顶、瞠目结舌。 怎么…会这样? 掳走宁儿的竟然是镇国公王家的余孽? 镇国公府?竟然还有人活着?且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又为什么要掳走宁儿? 还有,湘王世子张鸣竟然是镇国公王家的后人? 这…这怎么可能?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西南一直以来的暗涌到底是谁的手笔。 湘王?张鸣?王家?亦或是… 一时间,白敬律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没个头绪。 习惯性地用手指点着身侧桌子,白敬律努力地想理清这些人物背后的关系。 湘王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的如父亲所说的那样…? 伴着脑海里蹦出的一个接一个的疑惑,白敬律想起之前父亲的猜测,觉得这一切实在难以置信。 “这两天,我们在那宅子的后山里,还发现了成堆成堆的兵器和铠甲……”瞧着白氏兄弟冷静的差不多了,袁宿又接着扔下一记重磅。 “成堆的兵器?还有铠甲?”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袁宿的话落,白敬律和白敬行似再也忍不住般,齐齐震惊地站了起来,看着袁宿问道。 眼见袁宿毫不迟疑地点了下头,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屋子里的兄弟俩就如塑立的木雕、傻傻地不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真的有啊?而且…竟然在湖州?…… 死死地捏着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愤怒、亦或是其它情绪,而微微颤动的手掌,白敬律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境。 这个半天,他们仿佛置身于悬崖的边缘,胸腔里的那颗心一直忽上忽下,没个实处。 原以为,官场这么些年,起码的定力和沉稳还是有的,却不想还是禁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惊吓。 尤其是白敬律,拜宁儿这段日子所赐,自我感觉今后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可以使自己动容的了。 然此时,白敬律还是忍不住自嘲地想着,自己之前还是太武断了。 东陵律法,地方政府不得私铸兵器和铠甲。 这样看来,仅凭着这宅子后山的那些兵器和铠甲,湘王府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虽然之前他们也有所猜测,但在西南的两年多里,他们始终没有找到湘王谋反的确凿证据。 如今,证据就在眼前,这让他们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着一口心。 如此多的兵器和铠甲,对方暗处的实力实在让人忌惮。 同时,他们又是佩服不已。任谁想破脑袋也不敢相信,湘王会胆大到将兵器这样重要的东西放置在自己的封地之外——湖州的地界呢! 如今的白敬行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方长明都被关押进了监牢,还是那般的嚣张了。 手握湘王这么重要的证据,简直有恃无恐啊! 可想起湘王那一贯的风格,白敬律觉得若是这方长明聪明的话,就该低调些,或者与他们合作,否则只是自寻死路。 这个时候,白敬行似乎也想明白了、昨天晚上袁先生为什么没有带回宁儿,而是选择来找他们了。 对方的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一个不慎,打草惊蛇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倒不如,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来个一网打尽的好。 只是,这样一来,宁儿可就危险的多了。 想至此,已经平复心绪的白敬律忙起身冲着上首的袁宿拜了拜。多谢他告知这些事情的同时,也请他暗中继续保护李元宁的安全。 对于白敬律的反应和请求,袁宿自然没有异议。 他此次出山,本就是为了那孩子。只是,有些事碰见了,自然也就插手了。 就如那个张鸣,对于这个人的真正身份,袁宿也是偶然间探知到的。 一旦确认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联想到如今西南的形势,深谙其中厉害的袁宿立马悟出了其中隐藏的阴谋。 这般的错综复杂,牵连之广,一招不慎,怕是要连累到西南、甚至东陵数百万民众。 十几年前,他们袁家已经错过了一次,如今又怎么能重蹈覆辙、置百姓于水火之中? 袁家祖训,以天下百姓为己任。 宁儿那孩子既然是他们袁家的天选之人,那就有相应的职责去担起袁家该负的责任。 当今天子,仁德勤政,乃是明君之相。这样的帝王、是百姓之福。 湘王一伙倒行逆施、为非作歹、左书右息。如此行径,人人得而诛之。 再者,对方将宁儿掳去、必有所图,这也就意味着那孩子目前还是没有危险的。 也是因为这些原因,袁宿才没有将李元宁带走,而是回来将这些消息通知了白敬律兄弟。 这一会功夫,得到了这般的消息,白敬律和白敬行自是要急着回去商议和布局。 “那宅子里机关重重,等闲人根本进不去。即便有侥幸进去的,也未必出得来。”知道这二人的心思,想到那宅子里重重密布的机关,袁宿便指了指身后的袁盱道:“这是我袁家六房的孩子、袁盱。那处宅子也是他偶然发现的。里面的布置和构造,他也已摸的一清二楚。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让他带路。” 宁儿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讲清楚,袁宿觉得不能让白敬律知道袁盱之前跟踪李元宁的事,便随口编了个理由道。 闻言,白敬律两兄弟大喜,忙拱着手冲着袁宿不断感谢。 袁家子弟多人才,此人得袁家二长老这般推崇,必有所长。更何况,他还对那宅子那么的熟悉。 “哦,那宅子的密室里还关押着一个人,听那些人的意思。此人好像姓徐,是安平长公主的儿子。”就在白敬律俩兄弟告辞、准备回去商议怎么安排接下来的事宜时,袁宿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想起。 话落,刚走到门口的二人顿时踉跄了一下,心里俱叹,这倒底还有多少事,先生您还是一并讲了吧! 这冷不丁地一会儿接一会地蹦出一个,他们真受不了了。 至于…这徐小公爷…?对上先镇国公王家,白敬律和白敬行对视一眼,直觉心底一片冰凉。 第二百九十五章 往事 十年前,先帝在每年例行一次的祭天仪式中、忽然晕倒。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当时的情形,几乎所有人都懵了。 众人实在不明白,一向身体康健、又正值壮年的皇帝陛下怎么就晕倒了,且还是在这样隆重的时刻。 眼看着仪式中断、晕倒的陛下被人抬下去,招呼着太医的声音此起彼伏,下面的大臣立刻察觉出不对劲,心急如焚的同时,也猜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及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各种可能。 毕竟,一切发生的实在太突然、太诡异了。 朝堂上混久了,一点点风吹草动,那些个大臣们也能够嗅出点味道、想出个花来,更何况这样的大事? 不得不说,这些大臣的感知力还是很准确的。 先帝的这一晕,倒显得病来如山倒,且气势汹汹的样子。 不过半日,之前还龙精虎猛的皇帝陛下竟是有些行将就木的趋势。且这还是在众位太医合力医治、力保的情况下。 一切来的太突然,一时间,朝中众人俱人心惶惶、心神不宁。心里都明白,要出大事了!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原先因着先太子刚刚走了不足一年,顾及帝后为人父母的心情,又想着陛下一直以来所表现的身体状况和年纪,众朝臣一直都默契地回避了继任太子的话题。 如今这情形,设立新的储君人选、却是显得真正的刻不容缓。 接下来,一扫之前陛下初昏迷时的沉寂,整个朝堂的众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你来我往,阐述着自己的建议和立场。 然而,令众人意料之外的是,当时的皇后娘娘王玥彤一改往日端庄贤淑的形象,在其父镇国公王延庆的支持下,强势地宣布拥立八个月大的七皇子周怀偼为太子。 皇帝昏迷未醒,东陵虽有后宫妃嫔不得参政之说,但皇后的提议还是有一定份量的,尤其皇后的背后还站着镇国公府王家。 只是,这个提议一出,立刻遭到了满朝文武不少人的反对。 开玩笑,那么多的皇子,选了个这么大的奶娃娃做太子,他们又不瞎,对方什么心思,这不是明摆着吗? 甚至有些人实在不明白镇国公和皇后王氏此举的意义。 先太子已逝,王皇后又无其他所出。任何一个皇子上位,皇后娘娘都是妥妥的太后娘娘,实在不至于淌这趟浑水。 至于镇国公府,已经是京城一等国公府,东陵国最顶尖的勋贵府邸,如此这般的富贵,哪里还有必要再插手立储之事。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更何况这还关系这天下最大的利益之事——立储。 不出所料地,皇后和镇国公的此举、立刻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 面对着众人异口同声的讨伐,王延庆心里冷笑。一群自以为是的酸儒,真当他是好欺负不成。毕竟,他的这个镇国公的头衔可不是靠溜须拍马得来的,而是跟着高祖皇帝在战场上共同杀敌而来的。 几番回合,王延庆手起刀落,对着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臣杀的杀、逼的逼、吓的吓,那出手,怎一个干脆利落了得。 面对镇国公的咄咄逼人,心里再有怨言,余下的众人也只敢心里想想。 就在镇国公父女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安平大长公主周宣华带着病榻上皇帝的圣旨,领着禁卫军直接闯了进来。 不亏是曾经跟着高祖皇帝上过战场的公主,安平长公主干脆、利落、直接地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时间,径直地站在大殿里,宣读拥立贤妃所出的二皇子周怀瑾为皇帝的圣旨。 听闻皇帝陛下已醒,众位大臣心中大喜。 只是,想着这样重要的时刻,陛下都没有亲临,可见还没有大好。虽然心里有所遗憾,但之前被镇国公压制的抬不起头来的众位大臣肯定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纷纷表示抗议。 一时间,朝堂的方向又变了。 这个时候,退则万丈深渊,进则一线机会,沙场上征战过的镇国公自然不会束手就缚。 东陵历史上,着名的立储战就此开始了。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镇国公因谋反罪,满门皆灭。 之前,王皇后之所以能够有底气立七皇子,除了自己父亲的原因外,也是因为朝中有一定数量官员的支持及镇国公手里的兵权。 随着镇国公府的陨落,一些忠于镇国公府的势力和人员,并没有就此罢休。 据闻,镇国公行刑当日,有人劫了法场,虽没有救走了镇国公王延庆,但却救走了镇国公的一个嫡孙及其余的少数人员。 对于这些,众人虽然留意,却没在意。 虽说斩草要除根,但一个孩子和几个后宅妇人,众人可不觉得会翻出什么样的浪花。 倒是宫里的那位,才是众人关注的对象。 京城谁人不知,王皇后和皇帝可是少年夫妻,青梅竹马,感情自非一般。 甚至有传言,皇帝曾有过废除后宫的打算,当然了,这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过,这二人自来感情好也是真的。 却完全没想到,此次皇帝昏迷不醒之时,皇后竟然连病榻上的皇帝也顾不得,竟只一味地参与了储君之争。 联系到皇帝忽然晕倒的原因,众人立刻自觉地将一起事情联系了起来,便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皇帝醒了,是长公主请的一位民间韩姓大夫给医治的。 不过这位韩大夫虽然医术高超,但也只是吊住了皇帝的一口气,并没有根治。 只是纵使众人如何的好奇,也无法探知病榻上的皇帝和王皇后究竟在房间里说了什么,只知道皇帝驾崩前留下遗旨:封凤阙宫,监王氏太后于内,终身不得出,新帝以母事之…… 故而,如今的天下都知道,东陵有两个太后,一个是慈宁宫的贺太后——新帝的生母;另一个是凤阙宫的王太后。 事后人们在议论那场宫变时,少不得要提及安平长公主。赞扬她行事果敢、雷厉风行、运筹帷幄…… 但相对于镇国公的余孽而言,长公主却是他们事败垂成的关键人物。 早些年,因着皇宫内院进不去,镇国公的余孽也不是没有刺杀过安平长公主,只是都铩羽而归罢了。 如今,安平长公主唯一的儿子落在了镇国公余孽的手里,这结局…几乎…不言而喻。 第二百九十六章 安排 事情迫在眉睫,已经完全接手了湖州一切事务的白敬行,在知府府里、将自己从袁宿那里得到的信息、全部与大厅里的众人一一讲解剖析后,便着手安排了接下来的事宜。 尤其,考虑到对方隐在暗处的势力时,白敬律还拜托魏东从项亘和张康宇、甚至东陵其它的地方调兵。 虽然已经卸了皇家侍卫统领的职务,但众人心里都明了,这位前皇家侍卫统领魏东可不单单只是逸臣先生的侍卫长那般简单。 众所周知,当年的储君之争,当今天子能够在那样的情况下脱颖而出,也不仅仅只是依靠安平长公主的扶持,这位魏统领的相助也是必不可少的因素之一。 这位高祖时期,以弱冠之年、凭一己之力,于百万军中,生擒西都国元帅的事迹可是东陵国军中的传奇。 为此,高祖皇帝可是直接当众授予其一枚金牌,赞其英勇无双。 对于那块金牌,许多人虽然眼热,但却不敢有丝毫不满、和觊觎。这可是人家实打实凭本事挣得,他们自叹也自愧没有这份本领。至于后者,开玩笑,他们又不是嫌命长。 其实十年前,从有计划谋算那件事之前,王延庆就将这位皇家侍卫统领及东陵第一高手列在了需要防范的名单之首,也采取了相应的对策。但饶是如此,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那魏东不仅没有中计,反而识破了他的打算。凭着出色的身手及手里的那枚金牌,魏东更是在短时间内调回十万护国军、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的同时,助安平长公主镇住了局面。 一枚金牌?谁能想到,高祖皇帝当年那只是为了激励将士的一次赏赐,竟然为二十几年后的东陵皇朝、挽回了一次生机。这个魏东竟然只凭着一枚金牌就扭转了他多年的布局和心血。 所谓时也运也命也,对于失败,王延庆虽然有心里准备,但终究有些意难平,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此事之后,魏东威信自不必说。即使后来,魏东辞了皇家侍卫统领、成为逸臣先生的护卫长时,那份威信和魄力也丝毫未减。 如今,为了以防湘王忽然起事,白敬律他们手里的主要力量全部集中在潮州附近。 这样下来,白敬律可以调动的人员并不多,而那处宅子,明显不简单。 行军打仗久了,白敬律自然知道出其不意的重要性。这若是动手、必须一击致命,否则打蛇不死、反遗其害。 对于白敬律的安排,魏东不仅没有任何异议,而是立刻点头应下了。 自从墨书墨雨过来找他后,魏东可是一直没有闲着。 他这一辈子孑然一身,没有子女,于他而言,徐景云既是徒弟,更像是自家的孩子。在自己的地盘上,那孩子竟然不见了,可以想象魏东的愤怒和担忧。 这些日子,他从四方客栈入手,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整个湖州查了个遍。为此、他几乎动用了手中所有的势力,但都没有查的一丝半点关于永安的消息,甚至连那四方客栈里的相关人员,也一无所知。 踪迹消除的如此干净,若不是事关徐景云,魏东都忍不住感叹一声对方的手段和实力了。 就在魏东正一筹莫展、焦虑不已时,白敬律的告知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真没想到,在他的眼皮子下,湖州还有这样的暗庄及一些隐秘的内幕。 先镇国公余孽?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魏东心里一沉的同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心里面,他仍然好奇那个带走永安之人的身份。那个人到底凭什么让永安自愿跟着他走? 想到永安落到这些人手里的下场,魏东便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动身去营救。 只是虽然忧心自家弟子的安危,魏东的理智和沉稳还在。 那些人的背景身份、所图所谋,大义面前,魏东自是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出了知府府,想起墨书之前说的他们向知府方长明求救、反被追杀的事,魏东的眸色不由地暗了暗。 这位知府大人的身上怕是还有不少事呢! 自己之前一直忙着查询永安那孩子的事,倒是暂时忽略了这一位。 尤其是先生被关押的消息传来时,除了刚开始时的诧异外,深觉失职的魏东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先生一身光明磊落,倒是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这般欺人太甚,这是当他是死人啊! 新仇旧恨,魏东哪里能忍得了。 原本他也是想立刻找那方长明算账的,只是再怎么义愤填膺、怒火中烧,也得先将先生迎回来再说。 这前后一耽搁,魏东此时才想起,自己似乎漏了这一位。嘴角微勾,魏东对着身边人耳语几句,便抬脚奔着监牢而去。 “走开、走开…、来人啊、快来人,将它们赶走…快赶走…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小心我爹…我外祖父过来……到时,小心你们的狗命…快点…啊啊”阴暗的牢房里,方志杰拖着伤残的身子,倚在一处角落里,不住地缩着腿、蜷着头对着不远处地上那一只只旁若无人、正觅食觅的欢的老鼠拼命地尖叫着。 他这辈子,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地长大,除了之前被李元思和柳青打的两次,那真是一点点委屈都没受过。 如今,被关在这样的牢房里,尤其身上还有着伤,方志杰哪里受得了。不过一天功夫,整个人已经萎靡的不成样子。 但饶是如此,这位爷的气焰、气势还是相当的不错。整整一天了,这位爷就没停止过谩骂、威胁。惹得狱卒都忍不住佩服这家伙的好嗓子了。 摇了摇头,狱卒也不由地好笑这方二公子拎不清。自家亲爹都垮了,还在耀武扬威呢!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至于你那什么外祖父,呵呵,虽说也是个官,可狱卒真不太看好。 毕竟二少爷,您那天动手打的可是陆家的逸臣先生、是逸臣先生。没见着如今整个湖州、乃至西南的百姓,都要求严惩你们吗? 想想这位爷平日里做的那些缺德事,狱卒纳闷这位爷到了此时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 第二百九十七章 猜测 不过心里面,这些狱卒又有些庆幸,得亏自己那天不当值,不然他们也不敢保证自己那天会不会在这位爷的压迫指使下动手。 要知道,那天凡是动手的狱卒、包括牢头,拜这位爷所赐,好好的差事没了不说,还全部被下了大牢。 按说这样的事大家平日里也没少做,只是谁能想到这次会踢到铁板、还是这样的铁板呢! 那可是逸臣先生!为国为民的逸臣先生!天下最有学问的人啊! 想想他们这些狱卒,也是不容易。因着这份活计的原因,在街坊邻居里的名声原本就不好。如今被这件事一闹,即使他们没有参与那天的动手,也被骂的很惨。 尤其是新晋升牢头的刘勇,原本自己阴差阳错地捡了这个职务、是件大好的喜事,便是庆祝一下也不为过。 可事实上,情况刚好相反。 自家的大舅子昨天让人带信。说什么就是因为他…他们家那边被连累的在周围邻居抬不起头……以后两家之间也不用再走动了…… 为这事,她那婆娘气的直接挠花了他的脖子不说,(原本是要挠脸的,幸亏他闪得快),还不许他上炕;直言什么时候,娘家松了口,他什么时候才能上炕。 叹了口气,刘勇觉得自己真是没处说理了,你说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至于那些动手的,呵呵,刘勇表示很是同情。那些人,一辈子算是完了。 转头看了看另一处那些狱卒被关押的牢间,刘勇忍不住地心道:二公子,您就作吧,接着作吧,作到和他们一处,看那群人不扒了你的皮? 至于,眼睛瞥了瞥最里面的那间屋子,刘勇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右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袖子里的两块金元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原本以为那方知府家大公子是个命苦的。如今看来,就冲着当日的那份断亲书,人家这才叫福大命大。 只是,捏着手里的金元宝,刘勇觉得这金子虽然拿起来舒心,但心里到底有些忐忑。 这么久了,人还没出来,里面可别有什么事才好。 一时间,刘勇又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太过于见钱眼开、没跟着一起去了。否则,自己好歹还能知道他们聊些什么。 监牢里,有着同样想法的显然不止刘勇一人,与方志杰相邻的董子森显然也是这般想的。 相比较方志杰身上的伤势,董子森要轻的多。 毕竟一个是柳青打的、一个是李元宁动手的,两者之间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再者,董子森自那天怡香园回来后,便一直在家养伤,哪像方志杰那般的作死作妖地折腾。 这样看来,董子森明显要比方志杰安分的多。就如此时,方志杰痛哭流泪地哭喊时,董子森却一动不动地倚在身后的墙壁上、凝眉思索。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到这一步,至少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到这一步。 不过,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董子森倒是不后悔,不毁了杨静宽、扳倒杨家,他永远得不到李元思。 其实心里面,董子森也曾挣扎过,甚至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是不是非得是她。结果,他发现自己始终说服不了自己。 不得到李元思,他这辈子都不会甘心,尤其是被对方拒绝后,这样的想法来的更甚。 想起自己曾经向李元思表露自己的心迹时,对方那如看什么肮脏东西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神,董子森狠狠地捏紧了拳头、眼神格外的阴鸷执着。 他哪里就不好了?她为什么就嫌弃自己,为什么就不愿意呢?杨静宽那个武夫,哪里配得上她? 只有他,这个世上,只有他才懂她…才配的上她。 可为什么她就不信自己,甚至不屑呢?…… 董子森实在不明白,各方面都要胜过那杨静宽许多的自己,为什么就赢不得李元思的心。 伴着隔壁又一阵的大呼小叫,董子森微微蹙了蹙眉,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自己是看走眼了,原以为搭上方家父子,他就可以进一步攀上湘王府。只要依上湘王府这棵大树,凭着他的本事,还愁没有出路。 至于湘王的异心,董子森冷笑一声。真正意义上讲,他还就怕湘王没有自己的打算。 从来富贵险中求,乱世出英雄。湘王不做些什么,他们这些跟随的人什么时候才有出头日? 他的计划如此完美,却不料方氏父子这般的不堪大用,自个倒台不说,还连累了自己跟着受累。 眼睛扫了扫最里面的那间屋子,董子森的眼神不由得闪了闪。 虽说被关在这里,但这监牢里的风吹草动,他还是能察觉的。就如之前被狱卒领着进了那个牢间的人。 有人进那牢间,董子森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这么多年的知府做下来,那位身上的秘密可不是一星半点,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说清楚的? 尤其,还是那么一只老狐狸。他可是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今的境况下,怎样才能更好地保住自己的性命。 只是,那老狐狸到底有哪些秘密呢? 一时间,董子森忍不住好奇起来。 这个破地方,他是不想再待了,总得想法子离开才是。但就此时看来,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依仗和底气能和白敬行那边进行交涉。 再甚至,若是等那杨静宽好转后、反应过来,自己还有没有命就难说了。 不行,自己一定要先想到法子。 当即,董子森忍不住思索起来,从那天的怡香园回来,他始终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闭上眼睛,董子森慢慢地开始回忆起来…… 那个小丫头?那样的一双眉眼,那样的声音? 怎么就那么像?怎么会那么像?刚开始,自己可就差点以为是那人了? 伴着忽然睁开的眼睛,董子森猛地坐直了身子,整个人更是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可是听说那个人人称颂的仙童、李元思的亲弟弟,是去过杨府的。 小舅子替姐夫出头,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怎么就是两个丫头了?还是那般相像的眉眼和声音? 联系自己曾经探到的关于宜宁候府的所有事情,董子森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是这样吗?忍住心里的激动,董子森喃喃地道。 第二百九十八章 准备 京城皇宫里,随着李福快步地走了进来,正在翻阅奏折的瑾成帝闻声抬起头、盯着李福手里捧上来的那管竹筒,眸色幽暗不明。 随着那竹筒里的信函被取出打开,瑾成帝的神情则由刚开始的不可思议、震惊不已到后来的抑制不住、怒不可揭,直至最后的越来越凝重。 逸臣先生被关、方长明下狱、白敬行接管湖州一应事务、镇国公余孽劫走徐小公爷和李家小公子、发现大量的兵器和铠甲…… 这一件件、一桩桩,简直让人措手不及的同时,又令人震惊之极。 “召信王、魏将军,贺世子、高丞相、六部尚书即刻进宫。”凝眉思索了片刻,将手里的信函递给李福,瑾成帝站起身走到一面挂着西南舆图的墙上开口道。 “是”眼见这么晚了,陛下竟还招这几位进宫,李福知道怕是西南又出大事了,忙一边恭敬地接过皇帝递来的信函,一边应道。 想起前两次的意外,李福很是好奇这一次信函上究竟写了什么。 只是瞥了瞥一边的瑾成帝,李福还是按捺住心中抑制不住的好奇,快速地招过门口的一个小太监,小声地吩咐后,才将视线转向了手中的信函。 而走到舆图前的瑾成帝,看着西南几州的位置,下颌紧绷,心里波涛汹涌的同时,却是无比肯定:随着白景堂对西南一步步地掌控,湘王必不会束手待毙。 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了。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湘王会有所动作。但至于为什么会有动作,却着实有点拿捏不准。毕竟,湘王虽然冲动易怒,但却不是个有野心的。 如今看来,一切倒再是明白不过。 湘王世子?竟然是十年前那个被劫走的镇国公嫡孙? 紧紧地捏着拳头,年轻的帝王嘴角微勾,眼眸里闪过丝丝寒光。 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将他、将整个东陵朝堂玩弄在股掌之间。 忍不住将视线转向皇宫里某处的方向,瑾成帝也是真心地佩服。 他们倒是走的一步好棋,也真是亏的湘王竟然还愿意、替他人做嫁衣。 想起徐景云和李元宁的失踪,瑾成帝又不得不承认这十年的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密谋筹划,湘王府和镇国公余孽手中的实力和势力怕是不容小觑啊! 毕竟,永安那样的身手,竟然也遭了算计,被抓了起来。 还有李家的孩子!白敬行的地盘上、白敬律的眼皮子下,竟也被带走了。 想起刚刚的信件中,项亘虽然表示他也不确定逸臣先生要找的孩子是不是李家的四公子,可瑾成帝就是无比肯定是那孩子无疑。 除了李元宁,他想不出还有其他人有这般数理天赋。就如四年前、北齐的那道题目。 这个少年……这个少年…简直…,一时间,瑾成帝都不知怎么形容了李元宁。 倒是一边的李福,在看完那封信后,心里及时地补充了一下,这李家公子真是太了不得了,简直是要上天了啊。 不过在避祸的途中、讲了些什么,竟惹得陆家一众人、甚至逸臣先生这般看重。 最出乎意料的是、先生的这份看重还阴错阳差地助白敬行拿下了湖州,且还是兵不血刃、民心所向。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李福觉得这结果简直出乎意料的要把人呕死。无论是对于苦心谋划、步步为营了两年多的白敬行;还是对于老奸巨猾、心怀叵测、稳坐湖州知府十余年的方长明。 人家孩子,不过就是…嗯…随意的那么一下下,就有这般大的效果。 当然了,李福也觉得这个结果好是好,就是有点太委屈逸臣先生了。一把年纪还进了一趟监牢,不过好在人已经出来了,且没什么大碍,否则那方长明真是死一百次都不足为惜。 这样出色的孩子被对方关注,瑾成帝和李福那是一点也不意外。瞧瞧这孩子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震古烁今、名垂千古? 太耀眼了,遮都遮不住啊。 如今看来,李福觉得对方抓走这二位,明显是算计好的。 这两个人,无论是失去哪一个,对陛下、对东陵都是损失。 尤其,关键时刻,对方以他们为人质,白景堂必会投鼠忌器,到时缩手缩脚、处处受制,才最是棘手的。 呸,真是阴险狡诈!想到此,李福忍不住鄙视了一下对方。 可随即,想到这段时间跟那孩子相关的一些事情,李福又得意地扬了扬头。 这般人物,得天独厚、洪福齐天,能出什么事? 要倒霉,也是对方。没见着那章耀文、方长明之流的,都倒霉成什么样了吗?更何况,这个孩子的背后还有袁家护着。 小心着点,可别到时候提到铁板!李福无不得意地想。 至于,徐小公爷?李福倒是不敢奢求,只盼着那李家小公子的福气能罩着他点。不然,凭着镇国公府与安平长公主及朝廷之间的恩怨,结果真的不乐观啊。 还有,徐小公爷的事,安平长公主那边,怕是也瞒不了多久了!到时,还不知怎么着呢? 一时间,李福又觉得自己简直有操不完的心。 当夜,御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 凌晨时分,伴着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信王带着人急急地离开了京城、直奔京郊大营而去。 现任皇家护卫统领魏南也紧随而出,安排接下来京城及皇宫里相应的应急事宜。 而其余的几位,虽然心事重重、但面上却都是不动声色地走出了房间。 昨夜动静那般大,相必有些人早已按耐不住、想要借机生事。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稳,稳住朝臣、百姓的心,稳住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东陵朝廷。 接下来,虽然瑾成帝安排的许多事情,都是在暗中进行的,但有心思敏锐的人还是发现了无论是京郊、还是京城内部,似乎都有不少变动。 只是,瞧着各部大佬们都一副稳如磐石、无波无澜的模样,那些人纵使心里再多好奇,也还是压了下来。 怕什么,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第二百九十九章 较量 几位尚书、王爷的连夜进宫,这般大的动静,凤阙宫里自然不会忽略。 “娘娘,是关于西南那边的。似乎是御座上的那位要对王爷有所动作了。”快速地走进屋子,明玉附在王玥彤耳边道。 闻言,原本正闭目养神的王玥彤双眼猛地一睁、随即、那双仍旧漂亮的不像话的凤眼便直直地扫向明玉。 迎着自家主子锐利的目光,明玉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前殿传消息的太监就是这般说的,至于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自从上次事情,吏部尚书葛榛,堂堂一部尚书、三朝元老,被逼的不得不告老请辞、凄凉地离开京城后,他们的势力很是受了一番重创。 今日,前面能传来这样的消息已是不易。 似乎是想到了这一层,王玥彤点点头,伸出手、就着明玉递来的手臂,站起身来。 竟是要动手了?微微蹙着眉,王玥彤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西南这是又出了什么事呢? 还是张楚做了什么? 亦或是姑姑那里又发生了什么? 想起自章耀文死后,西南那边的消息就越来越少,王玥彤忍不住看向明玉,开口道:“西南可有消息传来?姑姑那边呢?” “没、都没有!”微微摇了摇头,明玉老实地回道。 大事未成,竟是就要撇开自己?王玥彤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她的这位姑姑可真是位急性子啊! “娘娘,那咱们可要做些什么?”瞥见王玥彤的脸色,明玉有些迟疑地道。 “不用。”沉吟半响,王玥彤终是摆了摆手,漠然地道:“吩咐我们的人,按兵不动。” “……啊?”不敢置信地看向王玥彤,明玉有些结巴地道“那世…世子呢?那……”可是王家唯一的血脉。 只是话音未落,对上自家主子瞥过来的凉凉眼神,明玉一个激灵,到嘴的话便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挥手秉退了明玉,王玥彤有些怔愣地立在一边,看着自己儿子、先太子周怀仁的那块牌位,神色幽暗不明。 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又何尝没有。 说起来,于自己而言,张楚的确是一大助力。 可事情从来有利有弊,只要张楚在世一日,金銮殿上的那位就永远不会真正放心自己。 所以,有舍才有得。这个道理,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潮州,与上次一样,临海的堤坝上再次围满了人群。 似乎是忘记了上次的血腥画面,也似乎是从上次血腥场面里走了出来,此时的众人正满心期待地看着此时还风平浪静的海面、还有那边的一群少年。 这些孩子疯了吧!他们不怕死吗? 还有,他们…真的能打败那海中的鲛鲨、夺得那锦旗吗? 一时间,大家伙议论纷纷。直觉击败那般血盆大口的家伙,简直是让人不敢想象的事情嘛! 再者,他们可是听老一辈人讲过,那鲛鲨的牙齿坚硬的可是连刀剑都能咬断的。还有,那鲛鲨的尾巴、力道大的据说轻轻一摆,渔船都能被掀翻…… 与周围百姓的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不一样,堤坝正中的湘王一派和白景堂带领的白家军则是另一番肃杀之象。 湖州消息传到潮州的时候,双方俱震惊不已,尤其是湘王。 想起这些年,自己在湖州的心血全部毁于一旦,若是方长明此时在他身边的话,张楚能活撕了他。 同时,张楚又是一阵心惊,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想起自白景堂的那个外孙孙来了西南后,自己的连连失利,一向杀伐果决、坚决不信什么运道之说的湘王殿下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孩子,邪门的厉害,真是半点留不得。 至于有些事,湘王表示不能再等了。 如今自己的三个州的属地,两处被白景堂的人拿下,便是自己下了好一番心血、苦心经营的湖州也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张楚恼怒的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再等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 视线环顾了一下周围,张楚的眼神不由得幽深了几分。 潮州是他的地盘,他将考察点选在这里,原本也是做着两手准备。 若是白景堂过不了关,他则有理由推说白景堂才不配位、不能胜任。 这样下来,白景堂不仅失了这十万西南边军的掌控权,还失了他们的军心。毕竟,没有人愿意让这样无能的人做自己的统帅。而自己,也可见机行事、徐徐图之。 当然了,退一步讲,若是白景堂真的侥幸过了关。眼睛微微眯起,张楚表示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 如今,湖州失势,方长明有没有招供?那个地方还能隐藏多久?张楚实在不太清楚。 既然不清楚,张楚也不愿再纠结。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与其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张楚觉得主动出击来的更直接点。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用白景堂的血来祭旗。 只不过,若是对方输了的话,他的讨伐来的更名正言顺点罢了。 当然,想到这,张楚的视线扫过此时还风平浪静的海面,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身侧依旧镇定自若的白景堂,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他可是打探清楚了,今日抢旗的其中一位,可是这白老儿的孙子。 嗯,现在看着还行,就是不知一会儿之后,面对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且还是那般的场景,这位不久前才官复原职的陵昌伯还站不站的稳、立不立得住? 张楚的打量,白景堂自然不会忽略,可也没太过在意。 儿子那边传来消息、发现了湘王私造的兵器和铠甲。证据确凿,湘王的谋反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如今的形势,他和湘王早已水火不容。依着湘王的脾气,接下来、对方会有什么举动,白景堂简直再明白不过。 只不过,湘王在等,他又何尝不是在等。 湘王等的是将自己踩入尘埃里的机会。而自己、则等着湘王出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机会。 这个时机,白景堂觉得自己等的太久了。 第三百章 行动 双方都有思量、都有谋算。如今的情形,不过是处于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即使如此,双方也在较量,无声地较量。 对此,白景堂表示毫无压力。 湖州前两日传来消息、有刺客混进知府大牢、想行刺方长明,被前去准备问话的魏统领抓了个正着。 见同伴被抓,其余的刺客也是急了,竟然直接点燃事先准备好的火药、准备来个同归于尽。 所幸对方遇到的是魏东、计划功亏一篑不说,还让魏东留了几个活口。 虽然魏统领很是英武,但因着那些火药的原因,那夜知府监牢里还是有不少人受伤,更有一两个人犯乘机逃了出去。 至于,刺客的目标人物方长明,当即吓得尿了裤子、晕了过去。 想着那些刺客,白敬律认为湘王如此沉不住气地要结果了方长明,除了泄愤外,也说明那方长明知道的东西太多。 可恨那方长明之前一直死咬着不说,而现在也不知是不是那晚受到的惊吓太过,如今的他恰如惊弓之鸟,行为畏畏缩缩、言语颠三倒四,竟是什么也问不出。 对此,白敬律倒是有心想要给那方长明一个厉害瞧瞧,只是一来皇帝对于西南原官员处置的旨意还没有下达;二来,他如今忙的也实在没有时间可以和方长明耗着。 怎么能不忙呢?一想到宁儿还在对方手里、湘王隐在湖州的势力还没有完全拔除,白敬律就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脚才好。 顾及着那宅子外毒气肆意、宅子内机关重重,常人暂时进不去,白敬律决定还是先做些事,逼张楚自乱阵脚。 毕竟,湘王府和镇国公余孽沆瀣一气、朋比为奸。张楚这边都行动了,那边岂有按兵不动、隔岸观火的道理? 那么多的兵器和铠甲,必定需要大量的人员来押运。 而白敬律他们等的就是因湘王手下押运兵器,那边撤走毒气和机关的时候。 仓皇应战、临阵磨枪乃兵家大忌。这一点,有着数十年征战经验的湘王哪里会不清楚,自然也就不会轻易上当。 所以说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这话可真是一点也没错。 十几年前,湘王设计干掉原湖州知府葛林,推了方长明上位。 此后的这些年,方长明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在方长明极尽谄媚的奉承下,湖州名义上隶属朝廷,但实际差不多已经是湘王的属地了。 面对着自己曾经的种种罪行,方长明自以为默不作声便可蒙混过关,却不料自己终是忽略了一个人,那个被他在族谱上除名的大儿子。 想当年,方长明为了自己那所谓的前程、和岳家的万贯家财,丧心病狂地烧死结发妻子及岳家几十口人。 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却不想所有的过程,竟是全部落入了那个被自家母亲藏在屋外荷花缸里的孩子眼里、耳中。 凄厉的惨叫声、血腥无比的画面,满天的火光……水缸里的孩子只有一个念头,那不是父亲、是魔鬼、泯灭人性的魔鬼…… 是以,这十几年来,方志恒一直留意方长明的一举一动、只为等待时机。 因为他坚信魔鬼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在方志恒的提醒下,白敬律先后查封了湘王府在湖州城内的几大钱庄,断了湘王府的兵备供给;其次,又截了湘王设在湖宁和楚州的两大粮仓,阻了湘王粮草供应。 随着钱庄和粮仓的出事,湘王府自然坐不住了。 紧接着,白景堂的人就明显发现潮州内部开始行动了起来。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就如这锦旗之争。 很明显,即使已经决定动手了,张楚依旧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打压白景堂、尤其是打压白家军士气的机会。 毕竟,在鲛鲨的口中夺旗,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点,白景堂也想到了。但他不能认输,尤其是这个时候。 在潮州百姓和西南边军的面前,他白景堂可以输、可以死,但不能退。他白景堂、白景堂领的兵,从来就没有退过的时候。 所以当白宜倢领着那一众少年请战的时候,白景堂只是沉默片刻、便点头同意了。 他知道湘王的意图,可他不能认怂、白家军不能认怂,尤其是在张楚的面前、战事一触即发的时候。否则、前几日何张二位将军的死就是个笑话。 豢养鲛鲨、猎杀将士、祸害百姓、尸位素餐,这样的人该死。可死也要让对方死的心服口服。 原本他已经想好了,让几个人自负火药下海。虽然有牺牲,但他要告诉张楚、告知西南边军里那些摇摆不定的将士、告诉潮州百姓,他白家军无所畏惧、朝廷的将士无所畏惧。 至于后来同意白宜倢的请求,有一层主要的原因就是潜意识里,白景堂自己也弄不清到底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家这个孙子领着的这帮小子、今天一定会战胜那些庞然大物、夺得锦旗。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那种感觉太过于强烈,强烈到白景堂根本无法忽视。要知道这样的感觉,曾经在战场上多次助过自己避开危险、做出正确的选择。 至于,湘王想在今日拿下自己,白景堂表示嗤之以鼻。 早在昨天世子张鸣暗地里开始布局的时候,柏青也去城外悄悄地调来了自己的兵力。 如今,世子张鸣那边,有柏青和李立挡着,白景堂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起柏青,白景堂不由地叹了口气,几十年的兄弟,他怎会不信他。 至于柏岩,他白景堂看人一向不错,信那孩子有不得已的苦衷,却不愿原谅他。 因为,闹闹那孩子太过重要,对他、对百姓、对东陵…… 想起儿子那边传来的消息,白景堂的抿了抿嘴,眼睛里闪过一丝坚定。 今日之后,西南的局势该是可以定了吧。 只是…想起李元宁,白景堂又无声地叹了口气:闹闹那孩子定要无事才好。 湖州,知府府的大厅里,白敬律正对着一众围在沙盘旁的人、就着接下来的事宜,下达着最后的指令。 天知道,这次行动、他们等得有多煎熬。 第三百零一章 地下水道 漆黑的涌道里,一眼望不到头。在这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周围安静地出奇。 即使有偶尔的一两下水花声,也只会衬托的这涌道更加的安静、空旷,甚至森然…… 这种感觉、仿佛世间万物只余自己,空洞、寂寞的让人心底发颤。 然、李元宁却顾不得这些,此时的她正一边费力地拖着徐景云、一边拼命地摆动着双腿、往前游。 她不知道后面有没有追兵、也不清楚上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她只知道她要游、向前游、游出去…… 说起这个涌道,还是李元宁之前在那宅子里四处闲逛时、看到宅子后的水潭,想到的。 潭水清列甘甜、波光粼粼,竟是活水? 确定了水潭里水的性质及水的流速,虽然不知道这水潭究竟通往哪里,但李元宁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想起那位袁大夫提醒自己这宅子里的机关,及宅子外的毒气,李元宁知道大舅舅他们暂时还进不了这宅子、更别提救自己出去了。 即使退一步讲,因着那位袁大夫的带路,大舅舅他们侥幸进来了,也不可能立时找到自己。而这个时间差,却足够自己成为王卿云手里的人质、进而成为要挟大舅舅他们的把柄。 所以李元宁觉得还是自救来的更稳妥点。 是以这段时间,虽然表面上,李元宁看着像个孩子般地四处闲逛、玩闹;但实际上,她却在暗暗寻找出逃的方式和机会。 如今,确定了这宅子下的水道,李元宁怎么可以错过。毕竟,她的水性和憋气功夫还是很不错的。 至于李元宁怎么知道那晚那个粟大夫是袁家人,那就太简单了。 早在彭林第一次介绍那个袁大夫的时候,李元宁就有了猜测。 师弟?瞧着那一向眼高于顶的彭林满脸尴尬紧张、唯恐说错话的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李元宁就差翻个白眼了。哄孩子呢! 再者,跟在袁目身边几年,袁家的机关自己虽然谈不上精通、却绝不陌生。 这世上,能轻松地避开宅子里这些机关的人,除了宅子里的人,就只有袁家的人了。 结合这两点,李元宁哪里还猜不出那袁大夫就是袁家人,或者更准确地说就是袁家二长老的人。甚至,若不是瞧着对方年纪不对,李元宁都要怀疑那个粟大夫就是袁家二长老本人了。 只是对于袁家的那些人,因着那位没有见过面的表舅母,李元宁并无好感。只是,对方不挑明,她也没有必要扫了彭林的面子。 再者,对于袁家而言,先镇国公王家是那位袁家女的后人,即使不为当年的家主之仇,便是为了那下半本家主秘籍,双方之间也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故而,那位袁大夫回去后必定会通知大舅舅这处宅子的存在及这里的情况。 至于白敬律知道后会怎么做,李元宁觉得那完全就是个毋庸置疑的问题。而其中,她要做的,则是在王卿云等人发觉之前、赶紧溜之大吉。 只是,这个想法虽然很美好,但作为一个十二个时辰被监视的人,李元宁的计划还是很困难的。 然有些事,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就在李元宁想进一步探知那水下通道的时候,自第一天见了李元宁后、就再也没找过她的王卿云忽然找来了,而且还是亲自找来的。 在看见王卿云的那一刹那间,李元宁就知道之前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毕竟,对方这番劳师动众、甚至不惜暴露柏岩的前提下,将自己抓来,绝不是为了把自己圈养起来。 伴着双脚的继续摆动,李元宁调整了一个姿势。 没办法,怀里的徐景云个子太大了。饶是她的水性再是不错,这般以小鸡拖着老鹰的架势拖着徐景云前行、也是很吃力的。 回想之前密室里,那王卿云笑容慈祥地拉着自己的手,说要送自己一份大礼时的情景,李元宁忍不住抿了抿唇。 将中了牵魂术的徐景云送给自己做护卫? 奶奶的,她就知道那老太婆没安好心。她李元宁是脑子抽了,才会信她的鬼话? 先不说自己原本就瞧这诡异非常、又恶毒至极的牵魂术不顺眼,就说她若是真的应承了,那安平长公主还不恨死了自己。到时,不说自己,便是外祖父、大姐、二姐他们都得跟着受牵连。 几乎是一瞬间,李元宁就想明白了王卿云的险恶用心。 真是个疯子!李元宁狠狠地想。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她却是要这般害自己、害自己的家人。 感觉到怀里人的气息开始急促,李元宁忙转动了一下身子,心里嘀咕着这徐小公爷惨不忍睹水性的同时,脸则快速地贴到徐景云的对面、开始度气。 这一路游来,自己拖着个大活人,时不时地照料一下、的确不容易。尽管对面的这人之前曾不止一次地要求自己松手了,可李元宁就是做不到放手。甚至,还因为嫌他聒噪,李元宁还自作主张地敲晕了他。 她这般做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对方那多么多么显赫的身份。 的确,徐景云的身份确实值得自己去巴结、讨好,但那是在正常情况下。 这般生死攸关的时刻,若是因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就要搭上自己的生命,李元宁不觉得自己有必要那么圣母地去奉献。 她这么做,只是不想丢下一个不久之前还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尽管刚刚她还真就丢下了一个。 很讽刺对不对,李元宁也是这样想的。 就像柏岩,他明明已经带着傅莹走了,却还是回来了一样? 自己明明就是他给抓来的,他却还是不顾生命危险地回来救自己? 你他娘的这般反复无常,到底要干什么?有那么一刹那间,李元宁只想抓着柏岩的衣领问道。 只是,再多的询问,伴着那个青松一般的男子、拼命地护在石门前、嘶喊着让她快走的情景,及那石门缓缓合上的声音。李元宁就知道,有些话、此生她再也没有询问的机会了。 第三百零二章 思绪 脑海里,不时闪过石门关闭前的刹那间,柏岩那满是鲜血的脸上、呈现出的那种欣慰圆满的神情,李元宁的眼睛没来由地一阵酸涩,胸口更像是被什么勒紧了似的难受。 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可以不来的,他也明明有机会可以先走的,可是他却还是选择挡在了自己前面…… 其实,心里面,李元宁也能猜到柏岩这般做的原因。 只是,没必要的、真的没有必要的… 她不怪他了,她早就不怪他了,自从知道傅莹的事情后、她就真的不怪他了… 可是…这样直言相告的机会…再也没有了…… 紧抿着嘴唇,李元宁努力地调息着自己的气息。 伴着腿上力道不断地加大,李元宁告诉自己:她要游出去、一定要游出去… 而此时的密室中,顶着一柄从背后斜插进身体里的剑,王卿云绝望而不甘地趴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瞧那情景,若不是那剑身偶尔一两下的颤动,都要让人以为剑下的那个人根本就已经死了。 死,并不可怕,尤其是对王卿云而言。 毕竟,这些年,她熬的太久、又太苦了。 只是,这样满是遗憾的死去、却实在让她充满愤恨的同时、又满是不甘?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就这样了?她明明计划的很好啊! 将周宣华的儿子变成行尸走肉的傀儡; 挑起周宣华和那孩子、甚至白景堂的对立; 助鸣儿扰乱这东陵的朝堂,让东陵的天下、一片战火; 从此之后,这周家的皇朝改名换姓…… 可如今,这所有的一切、都真的只是想想而已。 嘴唇微微动了动,王卿云想嘶叫、想呐喊、想咆哮,想质问…… …来人…来人…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放毒气…还有机关…把他们都困死在里面…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再也没有人听见了。 伴着外面不断传来的厮杀和叫喊声,王卿云知道这些年,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所有的谋划、所有的挣扎都毁了。 没了…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虽然做过失败的准备,但王卿云觉得自己真的很不甘心。 甚至,心底里,她还忍不住地想着自己的哥哥先镇国公,当年是不是也有着一样的心境。 颓然的闭上眼睛,王卿云表示自己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从潮州那边隐隐有消息传来的时候,王卿云就已经感觉到了。 但是,她还是想着做最后的挣扎。至少周宣华的儿子和那个孩子还在她手里。 只是,她终究还是错了。 早知道周宣华的儿子那么奸滑,当时就该杀了他。 还有那个李家丫头,一样的该死。 可恨自己当时奢望的太多,以至于到底留下了的祸端。 视线瞥向了石门处、早已没了气息青年男子,王卿云那原本满是愤恨的眼神中、更是透出一份阴鸷和懊悔。 还有这一个,也是该死!自己一时心慈手软,放他们离开,他竟然还敢回来救人?早知道当时就该立刻除了他和那个女人。 为什么会回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些人、都与自己原本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他们王家… 那个虚凤假凰的李家丫头! 胸口剧烈地起伏,王卿云粗喘着气息,心如万蚁噬心般地懊悔、痛惜。 她是怎么鬼迷心窍地以为她会成为自己搅乱东陵局势的关键人物?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到现在,她仍然不敢相信,能说出女人也能顶半边天的女子、竟然没有坐掌天下的野心。 还有,不过十几岁的孩子,能破了自己的牵魂术不说,还能让自己反噬其果? 说起来,这项秘术,她自己是四十岁之后才有小成。而王家天赋最强的涵儿,也是二十岁之后,才开始参透其中的诀窍。 而,这个孩子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竟然就有这般的造诣。 可恨自己一时大意,没有看出来。否则,她怎么会留她到现在?怎么着也得杀了她,断了袁家的希望。 还有那个周宣华的儿子,原来一直都是扮猪吃老虎。果然什么样奸滑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一样的不得好死。 可恨自己一把年纪,到头来,竟是让几个蝼蚁般的东西给耍了。 “呵呵…”喉咙处不可抑制地发出几声轻笑,王卿云觉得这一切简直讽刺的可笑。 打了一辈子鹰,最后竟还是被鹰啄了眼。 嘶哑的笑声从王卿云嘴里抑出来,就像沉闷的云鼓击打着地面,引得王卿云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颤了颤的同时,身上插着的那柄剑也跟着动了动。 顿时,地上那原本似乎已经凝固的红色液体、慢慢变厚的同时、又开始向着四面八方的方向延伸了。 感觉到身体里传来的那种揪心刺骨的疼痛,王卿云的嘴巴只是微微张了张,脸上却流露出一种毫不在意、无知无觉的神情。 当死亡是一种期待的同时,有些疼痛也就没有感觉了。 只是,身上的痛,她王卿云可以忽略。心里面的伤,王卿云又觉得讽刺异常! 所有的欺骗、意外、伤害所带给自己的震惊,都抵不上自己中剑后、转身看到的那张脸时的心情。 谁能想到,这个自己从法场里救回、并悉心带在身边养大的孩子,竟然会趁着自己重伤之际,毫不犹豫地一剑从背后刺向自己。 “姑婆,外面的人已经快打进来了,咱们这里也撑不了多久了… 您老一把年纪无所谓,我不一样。表哥和表姐她们好歹还有地可去… …我为自己留条路,不为过吧? …至于这个聚灵珠,您老就当赏给我了……” 看着玄灵一把夺过自己手里的聚灵珠,就那么地消失在自己眼前,王卿云第一次后知后觉地惊讶于这个她一向看不上眼孩子的果决和狠辣。 嘴角微微勾了勾,王卿云忍不住闭了闭眼。她从来都知道那丫头有心思,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是存了这般的心思。 呵呵呵…王卿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自己战战兢兢地半生,一心为了王家,到头来,却还是死在自家孩子的手里… 真是可悲、可叹、可笑的让人发狂! 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去,该怎么和下面等待已久的众人解释。 眼泪顺着王卿云一侧的眼角缓缓流下,混着她口中不时溢出的鲜血里,将她的大半张脸都染成了血色的同时,更衬得她整个人都显得恐怖异常。 那双原本充满绝望、痛苦、不甘、甚至懊悔的双眼,也开始慢慢地变得涣散起来…… 第三百零三章 意料之外 而此时,伴着耳边呼啸而过的猎猎风声,玄灵正身形飞快地穿过后山的林子。 虽然已经离了那处宅子,但想着如今的形势、及接下来西南可能会有的动荡,玄灵觉得如今的西南就是个是非之地,自己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不由自主地摸向胸口聚灵珠的位置,确定了东西还在,玄灵继续脚下动作的同时、又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从记事的时候起,玄灵就听父亲讲过,他们王家有两样家传的宝贝。 一个是记录了她们王家所有秘术的功法秘籍,现在姑母的手里。 另一个就是她怀里的聚灵珠。 之所以称为聚灵珠,却是因为此珠有聚气凝神、调息养气之神效。得此珠者,练功时无一不事半功倍、日进千里。 是以,自从知道有了这颗珠子的存在后,玄灵的心里一直在渴望。 尤其,她的摄魂术一直突破不了第二层,心里的想法就更强烈了。 因为袁家的秘法,配合着此聚灵珠,可以使施法者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这样的情形之下,便是对方再是如何的手段了得、心志如何的坚毅不移,也会被摄住心魂、失去自我,成为施法者手里的木偶。 就如那位长公主家的公子,如果她的姑婆不是那么异想天开地想利用他、挑起朝堂动荡的话,在一开始发现那家伙心志坚毅异常的时候,就用聚灵珠摄住对方的心魂,玄灵觉得哪还有后面被其反击的事情? 当然,也就更不会有让自己得手的机会! 想着这些年,自己如何地附小做低、软磨硬泡、死乞白赖,她的那位好姑婆就是不松口,玄灵抿了抿嘴唇。 …什么都防着自己,什么都避讳着自己,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看不上自己这个,看不上自己那个,所有的所有、都是自己的不对… 凭什么?一样都是家族里的孩子,凭什么受苦受累的是她?挨训挨罚的还是她? 伸手挥掉身侧时不时冒出来的枝岔,玄灵脚下的动作不停,心里却不住地告诉自己。 这都是那老太婆逼自己的,是她逼的! 这些年,但凡她有替自己考虑过一星半点,自己也不会走这一步。 头顶的月光照耀着大地,相比较周围一片清明的景象,整个林子里却是漆黑一片。 不过,这样的情况对于耳聪目明、且习惯于黑夜行走的玄灵而言,并没有什么。 短暂的停顿,玄灵调息一下气息的同时,又四处看了看、确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后,便继续抬脚奔着一个方向前行。 她已经决定了,这个时候,她要去京城找姑母。 想起京城里的王玥彤,玄灵只觉得庆幸无比。 得亏她听了姑母的话,早些年偷偷分出一部分人、这些年一直作为自己暗地里的势力来培养。 不然,今日岂不是全军覆没了。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玄灵觉得姑母的这句话,真是再正确不过。 若说这个世上还有人对自己好的,玄灵觉得那必定是自己的这位姑母。尤其,是失去了表哥后的姑母。 有时候,玄灵很是庆幸,自己当年在表哥离开后,选择第一时间去安慰、陪伴姑母,才使得她们之间有着非比他人的情谊。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付出总该有回报。 一个没有了儿子和希望的女人,留着那些东西莫不是还要带到土里去不成? 就像姑母所说的那样,她所有的东西都是要留给她的。 所以,再一次摸了摸胸口的那颗聚灵珠,玄灵的心里竟是有些抑制不住的期待。 如今,他们王家的两样传家宝就要都到了自己手里。而她,也势必要做出些成就、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只要一想到姑母的那些承诺,以及自己将来那贵不可言的一天,玄灵就觉得心里激动的不行,嘴角的弧度更是抑制不住地扩大了几分。 至于自己今日的所做所为,玄灵觉得等到自己坐到了曾祖母都没能坐到的高度时,想来王家的列祖列宗也只会觉得欣慰吧! 眼见前面渐渐呈现出的朦胧白,玄灵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脚下的步子更是情不自禁地加大了。 只要出了这个林子,跨过对面的那条官道,进了官道那边的雾连山,她就如鸟入山林、鱼游海底。任凭后面再多的追兵,也是无济于事。 只是,就在玄灵欣喜地踏上那条官道,准备往对面的雾连山而去时,忽然神情一凝。 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反应,玄灵猛地转身,一个飞跃、人已经向来时路飞奔而去。 伴着耳边簌簌的声音,已经飞跃了几丈开外的玄灵直觉眼前白影一闪。接着,一个人影便立在自己前面。 看着月光下,那容颜清绝、嘴角含笑地凝视着自己的女子,玄灵直觉的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上下更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冒寒气。 湘王反了,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地反了。 虽然有过心里准备湘王会反,但潮州的百姓、甚至整个西南百姓,也绝想不到湘王会反的这般突然。 毫无预兆,猝不及防! 明明前一刻大家还在堤坝上感叹那些少年的勇敢和神武。 可不得感叹嘛! 那可是鲛鲨,传说中的鲛鲨!吃人不吐骨头的鲛鲨! 竟然被几个孩子杀死在大海里! 在他们眼前,活生生地被杀死在海里! 那一刻,堤坝上的众人全惊呆了,若不是下方传来的呼喊、及那面被取上来的旗帜在招展,他们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刹那间,堤坝上的百姓沸腾了,竟然是真的、真的有人能杀死那样的庞然大物。 与此同时,因着下面刚刚那惊心动魄的厮杀,西南百姓骨子里对于英雄的敬佩也完完全全地呈现了出来。 这才是将士、真正的将士、他们东陵国的将士。 就在众人忍不住心里面的激动,准备奔向白家军中那几个孩子而去时,湘王和白伯爷那边的看台上竟然开杀了起来。 堤坝上的百姓:“……” “湘王反了!” “湘王反了……” 伴着也不知是谁喊出来的声音,堤坝上的百姓们怔愣之后、便立刻往回跑。 当然,四处逃散的百姓们,脑子里除了有对湘王谋反的意外和恐惧外,还有对湘王满满的鄙视。 输了就谋反,这是完全的输不起啊! 第三百零四章 找人 也许是失了民意,也许是失了先机,湘王的这次谋反,开始的突然,结束的更是迅速。 那过程、那速度直接惊懵了那些原本因着突如其来的战事、而陷入极度恐慌中的百姓。 尤其是那些正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战事,而没来得及备足米粮的百姓。 这么说,他们不需要再备粮了?也不需要担心接下来可能会有的颠肺流离、衣食无落? 甚至还有部分借机屯粮储货、哄抬物价,准备大赚一笔的商户们。 难道说,他们这般劳心劳力、甚至背负骂名,只是白忙活了一场?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湘王到底有没有起事?许多人的心里甚至都忍不住冒出这样的想法。 就连临时受命、此时正磨刀霍霍地领着京郊驻军、连夜开拔准备助白景堂一臂之力的信王,在收到西南那边再次传来的信件时,也是呆愣的不行。 他这边都还没开始呢,那边竟然就结束了! 京城,看着案桌上白景堂呈上来的密奏,瑾成帝的神情却并不如预期中的那样高兴。 按说,十几年的隐患就这么被解决了,对于等了这么久的自己而言,怎么着也是件喜事。 可事实却是,湘王和先镇国公府的余孽都伏法了,湘王世子却负伤而逃、不见踪迹。 这个担着湘王世子名头的先镇国公府的余孽,委实是个祸源。 其次,虽然相信白景堂的能力,可瑾成帝始终有种感觉。 这一次的战事太顺了,顺利的让他有种一切都太不真实的感觉。 根深蒂固、稳扎西南几十年的湘王府,密谋筹划了十几年的湘王就这么没有招架之力? 要知道,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这场战事可能要持续至少一年、甚至数年的打算。 可结果,竟然短短几天就结束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还有,他的朝堂,也是一样的不同寻常。 静!太静了,一切静的出奇、静的诡异。 虽说西南远在千里之外,可瑾成帝却是丝毫不相信那边的事情、会避开京城里有些人的耳目。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日子的朝堂竟然无一人提起那边的事。仿佛无论是西南、还是湘王府,都似不值得大家关注似的! 面对着这所有反常的一切,从来不会单纯地看待某些事情的瑾成帝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的同时,眼底的眸色也更是深了几分。 原以为这次该清底了,却不想这水、竟然更深、更混了。 侧身听得小太监的禀报,李福点点头、挥手示意那小太监下去的同时,自己则转身附在瑾成帝的耳边道:“陛下,安平长公主出城了。” 微微拧了拧眉,瑾成帝的视线落在了密奏最后两行那关于徐景云和李元宁的内容上,嘴唇不由地抿了抿。 永安那边出了事,姑母的离京再是正常不过。 顺着自家主子的目光,一边的李福也是忍不住眉头一拧。 作为一个伺候了瑾成帝几十年的老人,他又怎会不知道眼前自家主子的心思。 相比较朝堂里部分有心人的算计,这二位才是陛下最担心的对象。 徐小公爷和李家的四公子,无论失去哪个,对朝廷、对百姓、对东陵而言,都是一种损失。 “吩咐下去,西南一切人员,全凭白景堂调配。哪怕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永安和李家那孩子。”薄唇亲启,瑾成帝忽而开口道:“活要见人,……” “二位爷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去办。”下面的话,瑾成帝没有说完,李福却是了然,忙开口安慰道。 心里面,李福却只盼着那李家小公子真如自己设想中的那般鸿福齐天,连带着跟着她一处的徐小公爷也可以遇难呈祥。 湖宁郊外的那处宅子里,此时的密室大门洞开,从外面便可看见里面一群人,正堵在那道空了石门的墙壁旁、神情紧张而焦躁。 密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等,屏气凝神地在等。 只是,墙的那一面,除了刚开始的水声,到后来,大家似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想着这宅子里所有的地方都被搜查过,却依旧一无所获,众人不由得一阵气馁和担心。 尤其是白景堂。考虑到湘王已经伏法,潮州那边的局势也已经稳定的差不多了,他便一股脑地将所有事情全部丢给了李立,只带了少数人员连夜赶来湖宁。 不真正确定宁儿那孩子的安全,他这心里始终放不下,总想着、还是自己亲自盯着的好。 来了这处宅子,白景堂除了听取白敬律等人的报告、也是亲自检查和盘问了一番,只是终究一无所获。 最终,这间密室成了所有人的希望所在。尤其,袁盱强调这里曾是徐小公爷被关押的地方,及柏岩身首异处的地方。 在场的众人,大多数都是身经百战里过来的,即使当时没有在场,但从屋子里打斗的痕迹、及后来的情形,也能猜出当时屋子里的情景。 虽然恼恨于柏岩的所作所为,但从柏岚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众人对于柏岩的怨恨确是减轻了许多。 再加上柏岩平日里的为人,众人也相信柏岚嘴里所说的、他大哥说过会给白家军一个交代,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故而,此时的众人毫不犹豫地怀疑柏岩身前、那道被他死死护着的石门,就是徐小公爷和元宁少爷逃走的出口。 只是,考虑到石门机关被毁,若是强行打开,可能会堵塞里面的暗道、导致接下来的受阻,白敬律才一直犹豫不决。 所幸,袁家五长老袁定的到来、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石门既然打开,大家自然也发现了里面的一条暗河。 “有声音了、有声音……” 随着人群中有人激动的叫喊声,其余人也忙模仿他的样子、将耳朵贴在石墙上。 果然,远处真的传来一两声“哗哗…”的水声。 猜测着是刚刚下去的那批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白景堂有些动容。 只是倾听着那水花的声音,估摸着那些人下去的时间,白景堂忙眼神示意赶紧下去一些人,接应他们回来。 第三百零五章 探查 随着之前下水的众人被带上来,屋子里、大家伙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到了这些人身上。 眼瞧着各位狼狈不堪、筋疲力尽,且俱神情沮丧的样子,房间里的众人直觉心里一沉。 这是…结果不太好?还是什么也没有探到? 更有那性子急的,心里焦急的同时,嘴上更是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 事实上,事情过去已经几天了,常年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众人也有了自己的猜测、甚至肯定。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不要说几天不见踪迹,怕是一时半刻的耽搁,都是天人永隔。 毕竟,这样的情况,他们见到的太多、太多了。 尤其,如今湘王的势力及先镇国公的余孽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如果元宁少爷和徐小公爷还活着的话,即使他们不能自己回来,至少可以托人捎个信等等。 然而,事实却是,迄今为止,他们什么也没有收到。 心一下子就凉到了谷底,只不过,这样的猜测和肯定,大家伙却不愿意承认、甚至根本就说不出口。 在他们心里、那两个人,无论是文韬武略、有着将帅之才的徐小公爷,还是神通广大、踔绝之能、未卜先知的李小公子,都绝不可能就这样没了。 心里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总觉得非要问个明白、才觉得甘心。 “怎么样…怎么样……” “下面什么情况?有没有其他出口?…” “先别光顾着喘气啊,下面什么情况倒是说说啊。实在不行,一两个字或者给个提示也行啊!哎呀,急死个人了……” “这个水道…很是窄小…一路上我们倒是什么也没见着…更不要说是徐小公爷…和元宁少爷了…” 知道众人着急,之前领着一群人下去探查水道里的情况、如今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柳立河,忙一边摆了摆手,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口道:“…眼见着前面…也不知什么光景…水里又气闷…气闷的厉害…属下怕…怕…众兄弟…气力不足…出…个…个…什么意外…便不敢…不敢…再探…” 随着他的话落,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如三九天掉进了冰窟窿,浑身上下冷的不行。 不见半点人影?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探到底? 怎么会这样? 这些人可都是水里的一把好手! 如果这水道,连他们都没有能探到底,那么徐小公爷和李小公子又怎么能受不住? “听说…那徐小公爷勇冠三军,那会不会有可能,他的水性比柳将军他们来的还要好…”紧张的气氛中,有人忍不住小声地发言道。 话音未落,周围已经有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再是勇冠三军,那也是在西北、那种连条像样的河都没有的干涸之地。 而这里,可是西南、西南。 面靠大海,之前下去的那些兵士们、要么是从小泡在海水里长大的;要么是在水性上极有天赋、加上勤学苦练,才有所成就的,比如柳立河。 而就徐景云的经历来看,显然不属于这两者。 甚至有人都怀疑,那徐景云善不善水的问题了? 至于,李元宁的水性,虽然有眺望岩的事情,但大家伙还是自动跳过。 就元宁少爷的那个小身板?平日里也没怎么练习过,他们哪里看好? 再者,上次眺望岩,他们可是听说了,元宁少爷准备了不少绳子,就为了绑在自己身上。 可见那水性,也一般般吧! 所以,这二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有没有命在?紧盯着石门那边水道的位置,众人有些不敢再想了。 “虎子、虎子没回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刚刚上来的众人,又在水道的入口附近寻觅了一会的白宜倢,此时颇有些狼狈的爬上来、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滴、趴在石板的台阶上,有些担心、又激动地道。 这一次,他们夺旗有功,祖父爱才心切,直接将他们纳入麾下。他为队长、虎子为副队长。 因着担心李元宁的安危,此次湖宁之行,这些少年便也跟了过来。 之前,白景堂安排人员下去时,几个水性比较好的少年,也立刻自告奋勇地跟着下去了。 而作为队长的白宜倢虽然其他方面较这些孩子出色,但水性委实比不得村里那些土生土长的孩子。是以,他也只能在石门入口处等待着。 只是,随着一个个兄弟的上来,白宜倢却是惊讶地发现上来的人群里、没有虎子的身影。 如平静的河面上、投入一颗石子,原本紧张压抑的大厅里,除了刚开始的一阵沉寂后,便是欢喜和希望。 那个虎子,他们可是知道的。 当初骑在那头最大的鲛鲨身上,一刀扎进那东西的脑袋里,可怜那鲛鲨疼得立刻发狂、嘶吼、翻滚,希望能够掀翻身上的那个少年。 只是,任凭那鲛鲨如何的发狂发癫,那名叫虎子的孩子依然能够死死地缠住它的身子。 原以为那鲛鲨差不多认怂了,不想,那鲛鲨也是个成了精的。知道自己那番动作根本甩不掉身上的人,竟然强忍着疼痛、发了狂般地直冲海底,准备在水里解决掉身上的包袱、或者同归于尽。 整整两柱香之久,虽然岸上的人不知道海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众人直感觉自己的心都提了起来。 尤其是看见那不断翻腾的波浪和源源不断涌上来的血红液体。 可以想象下面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汹涌澎湃和激烈无比的景象。 尤其,这孩子事后还十分地利索和自若。 这般的本领和心态,惹得白景堂当时就起了爱才之心。 如今,所有人都回来了,听闻这虎子竟然没有回来?大家惊讶之余,就是激动。 那是不是…说明这孩子…有可能探到了什么?亦或是,找到了水道的出口? 事实上,虎子的确不负众望。 因为担心李元宁,他从下水时便一马当先,脑海里一门心思地要找到李元宁。 凭着自己精湛的水性、毅力、及心中的那份信念,还真让虎子支撑到了这个出口。 只是,看着水道出口上方杂草丛中的血渍,以及周围明显的打斗痕迹,虎子原本那喜悦的心情也被阴霾所取代。 他们果然来过!只是…他…他终究还是来晚了吗? 第三百零六章 安抚 仿佛一粒石子投入大海,湘王的谋反除了在潮州荡起了细微涟漪外,并没有对百姓造成太大的伤害。 相反的,随着湘王府的倒台,各项不必要的苛捐杂税的取消,许多新的政策及新物品的推出,西南百姓的生活反而越来越好。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雪花盐,价格便宜不说,还色正味纯。最主要的是,雪花盐中那股淡淡的、海藻的清香,简直让西南百姓爱不释手。 有了这种盐,谁还会再吃之前湘王府、出产的那些色暗味苦、又价格离谱的盐?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李立等人就在百姓们夹道欢迎的盛情中、稳住并拿下了潮州的大部分市场。 如今的西南,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除了李元宁和徐景云失踪的事。 也许是这件事太过于令人吃惊,尽管白敬律之前已经下了封口令,但坐在家中安胎的李元思还是知道了。 多年心愿一朝达成,丈夫的身体、也真如袁宿所言一日好过一日。 这段时间,李元思的日子简直可以用惬意和舒适来形容了。 要真说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那便是府里从上到下的那种过度重视、谨慎,甚至过分的小心翼翼。 大多时候,李元思都怀疑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不是就是个瓷人。 平日里根本闲不住的人,如今眼瞅着自己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碰,李元思觉得自己都快被自己无聊哭了。 少奶奶的感受,杨府里的人哪里看不见、猜不到? 只是,他们不敢大意啊! 开玩笑,他们杨府十几年没添丁了,如今少奶奶的肚子好不容易有了动静,他们怎么敢怠慢? 没见着,夫人连伤重的大爷都不怎么关心了嘛!每日起来第一句话,必是“少奶奶那边可还好?” 不过,考虑到孕妇情绪波动的问题,下人们便听从夫人的命令,在大爷的屋子里、再添置了一张新榻。 好歹,两个如今都需要看护和照料的人,也能多些交流,不至于这日子太过无聊。 想着自己以前一直忙于公务,难得有这般的时间可以陪着妻子,杨静宽倒是难得的耐住了性子、陪着李元思聊家常。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两人难得一处说话时,那是觉得脑子里有说不完的心里话。 而如今,等到二人整日里在一处时,竟是没了以往的那般心思。说的最多的,反倒是关于李元思肚子里的孩子及李元宁的事。 而每次,见到自家妻子只要提到自己的那个小舅子,脸上的那种与有荣焉的自豪,及后面少不得的几句嘀咕。 “…也不知在忙什么?” “…竟是不知道多想着她这个二姐?” “…没良心的臭小子,是不是忘了还有自己这个姐姐”等之类的话时。 杨静宽面上笑着安慰的同时;心里,却是无不酸酸地感叹自己如今那摇摇欲坠的家庭地位。 比不过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就罢了,竟是也比不过自家的小舅子。 当然了,大多数时候,对于自己的这个小舅子,杨静宽还是很感激的。 若不是他,袁先生哪里会出手,自己此时又哪里还有命在?至于,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就更不好说了。 总之一句话,他的这个小舅子算是救了他杨家一家子的性命了。 想着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自己听来的事情,杨静宽是彻底迷茫了。 他对这个小舅子的印象完全停留在几年前。 那时候,妻子的二舅舅还在,白家正处于钟鸣鼎盛的时期。 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街上看见李元宁的样子,杨静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府那样家教严谨的人家,竟然会养出自家小舅子那样的人。 那神态、那姿态,杨静宽觉得若是那舅弟手里再提着个鸟笼子的话,简直就完完美美地诠释了“纨绔子弟”四个字。 当然,最令人吃惊的还是,舅弟的行为竟然都是得了白伯爷的默许的。 而,整个白府所有人、包括岳母那边,对此,也都是一种顺其自然、见怪不怪的心态和神情。 怎么会这样? 那时候的杨静宽,觉得自己真是一点都看不懂。 如今,这样的想法,杨静宽来的则更强烈。 他是真的看不懂自己的小舅子,怎么就从那样一个无所事事、不学无术的人、成了如今人人口中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小“仙童”了?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就能于海暴中,一个不落地救回二十几个出海的少年? 怎么就能那般精准地预测湖宁冰雹、解决瘟疫的? …… 以至于,不止一次,杨静宽的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冒出这样的想法“我的小舅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的同时,心中,对于李元宁也多了几分好奇。 于是,房间里,又多了个念叨李元宁的人。 直到李元宁失踪的消息传来时,屋子里的二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尤其是李元思。 怔愣之后,李元思便觉得肚子好痛。请来大夫查看,果然动了胎气。 随即,杨府里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忙碌。 为了安全起见,管家还特地亲自去请了袁宿过来。 怎么说呢?自从见识了自家大爷身体恢复的情形,管家觉得除了这位神医、其他的大夫都不靠谱。 得到消息的袁宿来的很快,一番医治、安慰,总算稳住了李元思的情况。 回到自己的住处,一直跟着袁宿的袁定忽然开口道:“二哥,宁儿那孩子当真无碍?” 如今的袁家,气运衰败的厉害,这个孩子就是袁家的希望和未来。 他奉大哥袁寂的命令、不远千里来协助二哥,只为保护那个孩子周全。 而今,那孩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怎么能不担心? “坐吧!”抬了抬下巴,袁宿指了指一侧的椅子、示意袁定坐下后,开口道:“目儿传信给我,宁儿那孩子暂时无碍。” “噗”的一声,一把挥开刚刚端茶给自己、此时被自己喷了一身茶叶的袁盱,袁定惊喜地抬头看向对面的袁宿道:“你说目儿?目儿给你传信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十几年了!目儿竟然主动给二哥传信了。 这说明了什么? 激动地握着双手,袁定满脸的欢喜。 这是不是说明目儿已经原谅他们、重新接纳自己袁家家主的身份了? 第三百零七章 谈论 相比较袁定的兴奋激动,袁宿却显得有些神情凝重,和心不在焉。 那宅子里的人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可他们愣是翻遍了整个宅子及后山,也没有找到他们袁家百年前遗失的那两样东西。 聚灵珠和那半本家主秘籍。 这是他们袁家的东西,他们袁家的至宝,也是他们袁家苦苦追查数百年的东西。 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查无踪迹? 袁宿完全肯定那位袁家女必定还有其他的后人!比如那位如今在逃的湘王世子。亦或还有什么其他更厉害的后人。 结合目儿信中的内容,袁宿觉得自己更倾向于后者。 深吸一口气,微微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袁宿难掩心里的惊涛骇浪。 事情真的会如目儿所说的那样? 十几年前的那场变故、真的会历史重演吗? 如果真是这样?对方究竟要有多大的实力? …… 千里之外的山谷中,正排的一间屋子里,袁寂倚在身后的软枕上、指着立在眼前木架上其中的一副画,笑着对袁省道:“瞧瞧这孩子的眉,生的真好。还有这双眼,那般的神采奕奕、一看就是个聪慧机灵的……” 顺着自家祖父手指的方向,袁省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为了稳住祖父的情绪、不至使他胡思乱想,二叔公自出了谷,见了那个孩子后,便时不时地捎些那孩子的画像和关于那孩子的信件回来。 事实上,二叔公的这个法子的确很好。 自从收到二叔公的画和信件后,祖父除了在刚开始看见那画像时、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外,接着便是如解开多年心结似的,整个人心情变好的同时,生活也变得有动力起来。 尤其,祖父每天雷打不动地总要花几个时辰在那些画像和信件上,兴致上来时、还会和他说上几句。 那情形、神态、语气,简直像个牵挂游子的母亲,满脸的牵肠挂肚、焦虑担心,又引以为傲和喋喋不休。 四十多年了,袁省竟似才发觉,自家祖父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过,祖父高兴,袁省自也乐的配合,当即便笑道:“果如祖父所言,这个孩子的眉眼确实生的好。” 果然,袁省的话音刚落,袁寂脸上的笑容就深邃了几分。 “不过,”仔细地注视着架子上的画像,袁省又接着道:“要说好,孙儿觉得该是二叔公的丹青好。瞧瞧这幅画,仿佛这孩子就在眼前一般。” “呵呵…”闻言,袁寂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勾着嘴、笑着道:“老二的这笔丹青是不错,也亏的他有心,竟是想着将那孩子画下来、寄给我。也全了我这废人的心,否则……” “咳咳…咳咳……”说到这,许是想起自己那不中用的身子,袁寂不仅有些黯然、接着便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 可惜自己这副身子,否则他是真想亲自去看一眼。 眼见祖父刚才还好好的,这突然就消沉下去后,引来的一阵咳嗽,袁省忙转过身子,一手扶着袁寂的肩膀,一手抚着他的后背、帮着顺气。 自家祖父的心思和心结,他大抵也知道。 这些年,袁家越发衰败。十几年了,竟是没有什么天能者出现,甚至一些特别出类拔萃的后辈也没有。 青黄不接,长此以往,他们袁家可真就完了。这几乎就成了祖父甚至所有袁家人的一块心病。 可是,就在所有人准备认命地接受这是上天对他们袁家十几年前、所作所为的惩罚时,荷塘里的那朵莲苞竟然开了。而且一开还开出了金色,与那个传说中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老祖宗一样的金色莲花。 这简直是意料之外的惊天大喜。 袁省到现在仍然记得那莲花开放时,满园的金光四射、奇香溢彩;更记得荷塘边、祖父与二叔公那种失态的狂喜。 天不绝他袁家啊! 虽然后来,大家也猜到那个孩子的身份,也知道那孩子不姓袁。但那又如何? 她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袁家的,是老天的安排。 何况,那孩子身上也流着他们袁家人的血液。 “祖父,您看、要不休息一下?”想着自家祖父坐了挺长的时间,袁省一边抚着袁寂的后背、一边有些担心地道。 “无妨,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摆了摆手,袁寂示意袁省不必再抚,自己则又盯着那架子上的画继续道:“我是真喜欢,这孩子身上的那股子神采飞扬、精力充沛的样子,竟是不像个姑娘家。” “祖父,您这话可是错了。”眼瞅着袁寂又独自欣赏起来,袁省虽有心拦着,但瞥见他那般高的兴致,又实在不忍心打断,只得笑着假装反驳道:“不要说一般的姑娘,便是哪个小子有她那样的本领?” “嗯,你说的对!”想起那些信里的内容,对于自家孙子的反驳,袁寂倒也不生气,反倒是很认真地点头承认。 那般大的孩子,就有那般的手段和能力,真是可叹可喜啊! 不怪老二信里一直夸赞,他也喜欢。 所以,他才命老五出谷、协助老二、一起护着那孩子。 视线落在窗外的树枝上,袁寂盘算着袁定怕是已经见到那孩子了。 也不知,那孩子肯不肯认他们? 一时间,袁寂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等下,你再把你二叔公写的那些信拿来,给我读读。”收回落在外面的视线,袁寂想了想,又补充道:“就读眺望岩上的那段。” 半大的孩子,竟然就从那般的风暴里、鲛鲨的虎口下,一个不落、且安然无恙地救回了二十多个孩子。 一个不落!安然无恙! 真是好本事! 袁寂是越想越觉得惊叹、越想越欢喜。老天待他们袁家果然不薄。只盼他能有那个命等到那一天。 “太祖父、太祖父…”随着外面一连串的呼叫声,房间里原本相对安静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了。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呼小叫地成什么体统?”未等来人站稳禀报、袁省便是一顿呵斥。 对于袁寂和袁宿而言,袁省是晚辈,自然应该恭顺有礼。 可对于袁家的其他人而言,袁省的身份却是举足轻重。 眼见侄儿袁汇如此不顾仪态、在祖父的屋子里就大呼小叫,他怎么能看的过去? 第三百零八章 变故 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禀报,就被自家大伯一顿呵斥,袁汇的脸上立刻有些讪讪然。 太祖父的身体他是知道的,只是想起自己刚刚收到的那封信,袁汇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忙反驳道:“只是,大伯父,侄儿……” “嗯?”眼见这小子到了此时、竟然还敢顶嘴,袁省不由真的有些生气了,当即冷哼一声道:“你的仪态和教养呢?平日里,你爹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瞧这小子这般沉不住气的样子,难不成这族里的规矩和礼仪都是个摆设? 被袁省这么一说,袁汇哪里还敢放肆,只得态度恭敬地对着上首的袁寂和袁省行了礼。 “说吧!什么事?”知道这小子这般慌慌张张、必定是有事的,袁省也不打算为难他,直接开口道。 有了刚刚的一幕,袁汇哪里还敢放肆? 微微调息了一下呼吸,袁汇忙上前一步、将自己一路跑来、紧紧攥在怀里的物件,恭敬地呈上,禀报道:“禀太祖父、大伯父,这是望月台刚刚收到家主令!” 虽然已经竭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了,但袁汇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中仍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颤抖。 家主令!是家主令! 回想之前望月台上,自己从鹰隼脚上解开信囊时,袁汇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即便是此刻,袁汇还有种仿佛置身梦里的不真实感。 伴着袁汇的话落,一根通体乌黑、手指粗细、上刻祥云图案的管状物,赫然呈现在袁寂和袁省的眼前。 “家主令?”视线一落到袁汇的手中时,袁省的眼睛就猛地睁大。 随即,他身形一闪,人已立至袁汇身侧。 没等袁汇反应过来,袁省已经倏地一下拿过他掌心的那个物体、开始仔细地查看起来。 手指微微摩挲着那根黑色物体,感觉着上面那微微凸起的、标志着他们袁家特有的祥云图文,袁省直觉自己的手都有些哆嗦了。 十几年了、十几年了!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它了,不想今日,家主令竟然重现他袁家。 “家主令!真的是家主令!祖父、真的是家主令!目堂弟发来的家主令!”猛地抬起头,袁省激动地冲着已经坐直了身子的袁寂直接喊道。 那神情、那状态,哪里还有刚刚训斥自家侄儿时的半点威严和沉稳。 当然,此时的袁省根本也不会在意自己这前后自相矛盾的反差了。 巨大的欢喜涌入袁省的心田,这是不是说明目儿恢复神志的同时、又开始重新接纳他们了? 激动地将手里的物件递到袁寂的面前,袁省还颇有些不满地瞪了对面的袁汇一眼。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看明白自家大伯眼里意思的袁汇:“……” 床榻上,袁寂笔直地坐在那里、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紧紧锁在袁省手中物体上的视线,及轻轻颤抖的双手,则完全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不必拿在手里看,袁寂就知道袁省手里的家主令是真的。 那样的纹路、那样的图案绝对就是、从他刚刚被家族选中时,就已经深深烙在脑海里的、代表着他们袁家的印记。 房间里很静、静的出奇,静的袁省和袁汇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袁目的信件很短,从袁省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不过几行字的长度。 可就是这几行字,自己的祖父却恁是看了很长时间。 这是出大事了!袁省的心里肯定到。 “击月弦鼓、满九响,请族中的长老和长辈去议事厅!”好半响,袁寂忽的掀开搭在身上的薄被、开口道。 “九响?”闻言,袁省先是神情一凛,随即瞧着袁寂的动作和神情,忙掩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恭敬地道了声“是!” 击鼓九响?究竟发生了什么?袁省简直不敢想象。这可是只有在外界发生天翻地覆、改朝换代的大事;亦或袁家生死存亡的关头时,才会敲击的次数。 而这样的经历,自他记事以来,只有当年京城出事、祖父以命镇魂、招袁家子弟回谷时,才有过一次。 而今……? 甩了甩头,强按下心里的猜想和疑惑,袁省心惊的同时、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伴着月弦鼓的九响声落,族中的所有人都开始骚动和疑惑起来。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只是,这个答案、除了那日集聚议事厅的人以外,大家都不得而知;只知道随着那日议事厅的聚集后,族里的布局和安排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其中,最为明显的是族中大批子弟的秘密离开,及远在极北山面壁思过的三长老和四长老,也在大长老袁寂的密令下,回谷待命。 楚州,伴着湘王一党的倒台,赋税徭役的逐一减免,及渔业和盐业的发展,楚州百姓的生活是越来越好,越来越有盼头了。 最最主要的是,渔业村学识堂的免费开办,也给大家带来了无尽的希望和憧憬。 以至于,亲朋好友间见面,也不再是之前的愁容惨淡、唉声叹气,而是满面笑容和欢天喜地。 只是这样幸福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白沙镇、甚至整个楚州就笼上了一层乌云。 原来,随着学识堂的越来越壮大,前来求学和拜师的孩子也越来越多。 这人聚集的一多,竟然就传出有孩子失踪的流言。 当然,刚开始,众人也没有在意。以为孩子小,没有定性,说不得去哪里玩耍了。 乡下的孩子嘛,野起来的时候,都是经常看不到人影的。 只是,随着孩子的迟迟不见踪迹,还有其余孩子的相继失踪,大家伙才开始重视起来。 无论什么时代,孩子丢了都是大事。 这下子,不说那些孩子的父母,便是如今学识堂的主要负责人高勋和郭永春都急的不行。 尤其是郭永春,因为他的侄女小玉也不见了。 若说是别的孩子,郭永春可能还会认为是那孩子贪玩。 可想到小玉那孩子一向乖巧懂事、从没有做出让家人担心的事,郭永春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第三百零九章 发现 作为白家的嫡长孙,及白家军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在白景堂和白敬律离开白沙镇的这段时间里,白宜修当仁不让地负责起了白沙镇的一应事务。 收到学识堂那边传来的消息时,白宜修大吃一惊的同时,立刻开始着手安排人员调查并派护卫巡逻。 如今的学识堂,就是白沙镇、楚州,甚至他白家军的一面招牌。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于白家军而言,真正是百害而无一利。 尤其,西南初定、民心初稳。这样的事闹大了,还会影响西南民情,甚至朝廷的名声。 毕竟,在西南百姓的心里,白家军可是代表着当今朝廷和圣上的门面。 再者,孩子是一个家庭的未来和希望。若是哪家的孩子出了事,毁的可是一大家子。 因此,对于孩子失踪这样的事,于公于私,白宜修都不能不重视。 只是,一番明查暗访下来,白宜修却着实给吓了一跳。 看着桌子上收集而来的线索材料,白宜修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楚州、甚至周边湖宁、湖州范围里,丢失的孩子竟然有二三十之多。 听着下人们讲述着自己前去探查的过程和结果,看着被白宜修摊在桌子上的材料,同在屋子里的高勋和郭永春也是吓了一跳。 短短的时间里,西南竟然出现这么多的失踪案例,简直让人心惊肉跳的同时,又忍不住指责那些拍花子的嚣张。 只是,冷静之后,两人又否定了之前的想法。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如此高频率的作案,绝不是拍花子的行径。 再者,此次失踪的孩子年龄较为相近。而事实上,对于大部分拍花子而言,向来是伺机而动、随机而为,哪有这般挑着年纪选择的? 再者,西南百姓生活一向贫瘠,卖儿卖女的大有人在。 在这里,几两银子,甚至几百文就能买到一个孩子。更有甚至,有些父母只为孩子能有口饭、不至饿死,不要钱的也不是没有。 这样的形势下,西南的拍花子还是很少的。 同样的,至于这么多孩子的失踪,各县州为什么没有重视、立案加严查?二人也能猜出必是因为湘王谋反、西南百姓人心惶惶,被分去了注意力的缘故。 “先生,可瞧出这些孩子之间有什么关联不成?”对比着这些收查而来的信息,白宜修眉头紧蹙的同时,忍不住看向一边的高勋,开口道。 对比了半天,这些孩子,家庭背景不同不说,便是那生活的环境、经历、资质、性格也是完全的大相径庭。 所以,这些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失踪的呢? 对着这些材料看了半天的他,可是真没有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之处。 但冥冥之中,白宜修却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他总有种感觉,这些失踪的孩子身上,必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牵连。只是,他们暂时还不得要领罢了。 甚至于,白宜修还暗暗可惜李元宁之前去了湖州。不然,以那宁表弟的敏锐,定能发现什么。 见白宜修开口,高勋颓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作为白宜修的半个师傅,身边少年的心思,高勋还是能猜到的。甚至于,他自己也有类似的想法。 太诡异了! 从收集的这些资料看,西南近两年来丢失的孩子,竟然没有这一个月多。 若说这其中没有问题,高勋觉得那才是自欺欺人。 只是,到底因为什么呢?这般想着,高勋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相交于这二人的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同样在一边对比桌上信息的郭永春,神情却是猛地一滞。 随即,郭永春更是一把抓起桌上的纸张,一张张地对着其中一处比对起来。 那紧张、激动、惶恐的样子,使得他那双原本因熬夜、焦虑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更显出几分异样的猩红来。 察觉到他的异样,白宜修和高勋立马对视一眼,随即便齐齐站到郭永春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莫名地顺着郭永春手指的方向,白宜修和高勋先是皱了皱眉,随即俱都了然地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如此?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这些丢失的孩子,竟然…几乎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 对方这是要干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怕是早就暗中谋算了吧! 说起来,时人多迷信,自家孩子的生辰八字是不会随意向外人透露的。甚至有讲究的人家,都会在孩子出生后的一两个时辰,才开始报喜。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在大多数父母的眼里,自家孩子都丢了,这生辰八字瞒着也没什么用。 更有那心思玲珑的听闻是白家军在打探消息,想着白家军中,那位无所不知的小仙童在,说不得可以根据自家孩子的身辰八字找出自家孩子。 于是,不等前去查问的士兵主动问起,大部分孩子的父母就一股脑的全说了。 “玉儿也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我记得很清楚。 那时还有人说她克亲福薄,大哥气的直接打上门,村里人才有所消停。 后来,大哥意外走了,这传言就又起了,虽然我们不在乎,可玉儿很在乎,总以为大哥的离开是因为她的原因,常常背着我们流眼泪。 所以,她一直懂事、乖巧的让人心疼… 你们说,这出生时辰本是天定,又不是自己能选择和决定的。凭什么,她就要因此遭遇那些不公和白眼? 如今,更是因此生死不知……”似乎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亦或是阐明自己的观点,郭永春愤愤地道。 他是真不明白,玉儿的出生时辰到底碍着谁了? “放心吧,这些孩子,我们会一个不落地、完好无损地全部找回来的,包括玉儿。”轻轻拍了拍郭永春的肩膀,白宜修眼神坚定的道。 虽然还不清楚那些人究竟要干什么,但已经知道了这些孩子失踪的原因,就总能找出营救孩子、铲除对方的方法。 “是这个理,”闻言,高勋也是一边拍了拍郭永春的肩膀,一边安慰道。 伯爷眼光一直不错,这个郭永春是个可造之材,他很是欣赏。这段时间,更是帮着自己将学识堂打理的井井有条。 玉儿那孩子,他也认识,确实如郭永春所讲,乖巧懂事的紧。 至于那个生辰八字,他倒是和郭永春差不多想法。本不是谁可以自己决定的,却因此而受累,实在不公的很。 第三百一十章 事端 只是如今形势,再怎么愤恨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要想出对策,找到、并救出那些孩子才是关键。 “一下子掳走这么多生辰八字一模一样的孩子,对方的身份和手段可是诡异和邪门的很。”点着面前的那些材料,高勋皱着眉头、思索半响后,对白宜修道:“彭先生师从袁家二长老,又见多识广。不如咱们请他过来看看,说不得能知道些什么?” 按说,知道了孩子们被掳走的原因,他们该松一口气。至少知道奔着哪个方向去查了不是? 可事实完全相反。 想着某种发生在这些孩子身上的可能、猜测着那些孩子此时可能的情况,高勋无端的直觉后背发寒,心更是像被什么勒住似的,紧紧地吊着、落不到实处。 只盼着孩子们没有遭到毒手的同时,又期盼彭林能知道些什么。这方面,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擅长。 当然,心里有不好猜测的并不只有高勋一人。 光看脸色,旁边的二人并不比高勋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郭永春,此时的他、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靠一口气撑着。 白宜修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不过他主要是气的、悔的。 气、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之人;悔、悔祖父将白沙镇所有的事务交给自己,自己却太过大意。 他刚才仔细看了下,这样的失踪事件,发生在白沙镇的,就有十起之多。但凡,他多用点心,说不得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心里正懊恼且又一筹莫展之时,高勋的话明显提醒了他。 师从袁家二长老?袁家? 猛地一抬头,白宜修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他知道自己该向谁请教了。 只是一瞬间,白宜修忽然又惨白了脸色,随即更是身形一闪,人就消失在门口。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狠狠默念着这几个字,白宜修只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他就说他刚刚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觉得自己肯定漏掉什么。 却原来…原来是…… 心里将自己骂的半死的同时,白宜修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只盼着自己赶的及时,那边不要出事才好。 怔愣地看着白宜修忽然闪出的身影,高勋和郭永春对视一眼,也立刻跟了出去。 “所有的一切、都按你的要求准备了?所有的人也都听你的调遣,你到底还在等什么?”屋子里,湘王世子张鸣、现在的王鸣,正气急败地对着面前、正安之若素地品着茗的清丽女子开口道。 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所有的希望和憧憬都成了幻想和奢望。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这些日子,面对着柏青的严密追捕,他就像只丧家犬似的东躲西藏、狼狈至极。 预料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也想过自己是不是会继续什么韬光养晦,以图再起。 可现在,呵!他不想了,再也不想了! 义父踌躇准备了十几年,又怎样? 不说那些普通百姓,便是他们重金、强权喂养下的西南官员,不是一样的临阵反水、倒戈相向吗? 甚至于,更有一些竟然主动出卖自己的落脚点,盼着自己从心底涌起,张鸣觉得自己是再也等不的了。 这些人该死!都该死!全部都该死! 如今的西南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手里的这些人,也根本不足以杀入京城、更杀不了御座上的那位! 所以,他拿什么起复?到最后,还不是一样的功亏一篑? 所以,他也不想再等了!他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他要在这里看着,看着历史重演。看着这西南数百万的民众、如何的像十几年前京城郊外的那些贱民一样,葬身鱼腹,为他陪葬。 这些原本就是他管辖内的贱民,本就该跟着他、伺候他。生生世世! 到时候,西南三州、上百万条人命!他看他白景堂拿什么向东陵百姓、和天下人交代。 他就是死了,也要拖着白景堂吃了哑巴亏、还身败名裂。 他就是要让御座上的那位,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一边是忠心耿耿手下将军、一边是天下的悠悠众口。 只要一想到那个情景,王鸣的眼里便忍不住闪烁着兴奋和嗜血的光芒。那原本因着逃亡而衍生出的滔天恨意,似乎也因着这份执念、而淡了许多。 所以,他如何的再等的下去? “这就等不急了?”无视张鸣的焦躁狂暴,清丽女子似不屑地开口道:“我还以为这些年,你好歹还有些长进?” “你?”气急败坏地指着女子,张鸣显然被这句话呛得不轻。 “有没有长进、不劳表姐操心。”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境况、有所相求、及对面女子的手段,张鸣终是压下心底的愤怒,冷哼一声、开口道:“只盼着表姐,可别让人失望才好。” 说到这,看着女子脸上那微显不屑地神情,张鸣顿了顿,有些意有所指地道:“纵然再怎么撇清,表姐终是我王家的子孙。王家的长辈可在天上看着呢!” “我做事,自有自己打算,不用你操心!”将手里的杯子置于桌上,女子清冷的声音开口道。 “好,那边的事情、我可以不操心,”话已说到这个地步,张鸣也不愿再纠结这个问题,只在一侧坐下道:“那个李氏小儿来了也有几天了。该写、该交代的,那小子怕是已经全部倒出来了。 如今,那小子对表姐,怕是也没什么用了。 不如表姐今日就将那小子交给我。” 提到李元宁的时候,王鸣的声音里,明显带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能不恨吗?若不是他,白景堂哪里能研制出什么雪花盐?湖宁还会在自己的掌控之内,黄韦那老匹夫也不会那么轻易交权;西南民心也不会散了去、至少不会这么迅速。那他们也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不至于如此仓促、以至兵败。 “不行!”知道王鸣想干什么,女子想也不想地回道。 不防对面女子回绝的这般干脆利落,王鸣倒是一下子愣住了。 随即,打量着女子那张清冷的面孔,王鸣的双眼微微眯起。 顿时,幽静的房间内,流露出一种剑拔虏张的气氛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困境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亦或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低头,李元宁从来深谙其道。 不就是让写信嘛?她写! 写给外祖父的、写给大舅的、写给白宜修的…甚至表舅袁目的,只要是对方要求自己写的,她通通都写、主动写。 那般的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主动积极,直看得对方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李元宁猜想他们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碰见这么没有骨气、没有原则,又主动配合的人吧。 当然,她的这番眼前亏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至少,相比较此时躺在地上的徐景云,她现在的状态要好太多。 “你、没事吧?”瞧着至刚才被人抬着扔进来后,就一直干瞪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上方、一言不发的徐景云,李元宁终是有些担忧地开口道。 如今,两个人一起被抓过来,又有过密室帮扶、暗道共处,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她怎么的也得关心一下。 其实,主要是徐小公爷的这副样子实在太过吓人。 这么说,倒不是对方那满身的伤势有多严重。 毕竟,对于那些人而言,这位的存在可是一大保障,尤其是活的。对方再怎么恼恨徐景云的不识抬举,手上还是有点把控的。 只是这位的状态,实在…唉…怎么说呢,整一副被打击的完全了无生气啊! 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腔,李元宁都忍不住要探探他的鼻息了。 似乎是李元宁的目光太过强烈,半响,徐景云终是眨了下眼睛,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好歹有个反应了,不容易啊!心里感叹一声,李元宁又坐了回去。 结合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对于徐景云的反应,李元宁还是挺能理解的。 有些事,就是她一个活了两世的外人来看,都觉得有点让人难以接受,更何况一个古人、又是当事人。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爹,会忽然活着站到自己的面前。简直吓死了,有没有。 再者,活了就活了吧。喜事一桩,不是? 可这位不行,这位的身上还背着个前朝皇族余孽的身份,并且一直没有放弃自己复辟的使命。 瞧着这情景,李元宁猜想这厮当年求取安平长公主,怕也是个圈套。 这就太过于残忍了,尤其是对于安平长公主而言。 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夫家,这徐志贤根本半点就没考虑过长公主的感受啊!还有他们的孩子。 按李元宁的想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执念。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自个折腾去,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别拖累别人就行。 可这位却不,本事不见什么,拉人下水功夫一流。便是如今十几年不见面了,逮着儿子、也准备往死里坑;不仅如此,还妄想以儿子为筹码、逼迫儿子的母亲一起下水? 那种疯狂,大有拉着全家一起死的节奏。 这是疯了不成,那个皇位有什么好的,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吗? 甚至于私下里,李元宁还腹诽那个徐志贤到底有几个儿子了。如果只有一个,这个不会不是亲生的吧?不然,干嘛一个劲的往死里逼?瞧这满身的伤,是亲爹干的事吗? 心里嗤之以鼻的同时,李元宁忽的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提徐景云了,她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 说起来也是恼,回想那天情景,李元宁仍觉得一阵气闷和不甘。 枉她自以为逃脱升天,却不想人家驸马爷守株待兔、直接在暗道的出口处将自己和徐景云抓了个正着。 早知道这个结果,她还逃什么?只等着大舅舅来救不就得了。尤其,还搭上了柏大哥的一条命。 说起来,这个湘王府也是的,不仅藏着先镇国公的后人,还有前朝皇族的余孽,简直是个大杂烩嘛! 所幸这些人各有心思,否则,真的拧成一股绳,外祖父那边又麻烦了。 只是,视线在这个类似于监牢的石壁房里转了一圈,李元宁一边感叹这位徐驸马实在不如那位王老太婆那么人性化的同时;一边对自己被关在这么个地方,她能顺利逃出去的可能不抱太大希望。 其实,早在被带到这里的第一天,李元宁就知道这是一处山洞,且通过山洞里的湿度、风向、水流声,及外面那些人的走动说话声,李元宁就知道这个山洞里大有乾坤,对方怕是废了好一番心血才建成的。 所谓大隐隐于市,对方选择这么个山洞到底要干什么?是休养生息、韬光养晦?还是负偶顽抗、抵死挣扎? 这些都是这些天,李元宁一直思考的问题。只有弄明白对方的意图,她才好想出对策、试图脱身。 至于李元宁一直被囚禁和关押,怎么会知道如今外面的情景?还不是通过对方一直逼着自己写信、推测到的嘛! 不就是狗急跳墙嘛! “这些年,你可有想过自己的父亲?”寂静的牢间里,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 “嗯?”莫名地转头看向依旧盯着头顶上方的徐景云,李元宁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有吗?”许是真的很想知道李元宁的答案似的,徐景云竟似忘记了李元宁自出生时、就没有见过自己父亲的事实,侧过头、补充道。 额!对上徐景云那双似痛苦、似茫然、又似翼希的双眼,李元宁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了。 父亲这个词、于她而言,还是上辈子的事。且,因为一些原因,她与父亲的关系并不融洽。 故而,在她的心里,父亲这个词也就没有它应有的分量。 至于这一世她名义上的父亲李元柏,就更别提了,完全就是个陌生人。若不是因为姑母李云梦和母亲白敬莲的惦记,她根本想都不会想起这么个人。 “除去母亲和姑母的经常提及,我自己倒是从没有想过。”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李元宁开口道:“没必要。” 没必要? 许是李元宁的回答太过让人意外,一瞬间的怔愣之后,徐景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他看的出来李元宁说的是真话。可就是因为是真话,他才会觉得更让人难以置信。 世上怎么会有人这样的漠视父亲这个称呼和存在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 对决 第337章 对决 从来力量的对决,都是双方的互不相让、相互比拼,到一方压倒另一方。 当然,过程也许变化多端,但最终的结果肯定只有一个。 随着额头上开始渗出的汗珠,袁定的心也开始渐渐往下沉。 怎么会这样? 对方的阵法仿佛蕴含了无数磅礴之力的同时,又源源不断,其中的冲击力更是一波强于一波。 不过半个时辰,袁定就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都有这种感觉,袁定都不敢想象此时阵中其他后辈子弟的状态。 视线落在远处明显又翻腾起来的海面,袁定实在难以平静下来。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信誓旦旦、信心十足地认为:没有了七位长老同时坐镇的四方阵,即使赢不了此次的无回阵,但至少维持平衡、牵制住对方还是可以的。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他太过于想当然。有时候,自以为自己已经从中高估了对手,却最终发现自己分明还是低估了对方。 一时间,袁定心有戚戚的同时,又忍不住冒出这样的念头。 这布阵者究竟何方神圣? 这样的对手,也不知目儿与其对上,胜负如何? 思及袁目,袁定忽然神情一凛,忙传音给阵中子弟,告诉他们一定要坚持住。他们这边的动向,袁目可是能感应到的。这种时候,他们可不能分散袁目的注意力、拖他的后腿。 而此时,西南的大部分民众,尤其是沿海地区的那些百姓也明显感觉到了大地的异样。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正忙着庆祝中秋佳节的百姓们先是茫然、随后迟疑、接着惊惧。最后,内心惶惶的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相较于狭窄的室内,外面的视野则明显开阔地多。当然,对于所有人而言,那些摇晃的树木和房屋,也远比屋中摇晃抖动的桌椅更具冲击力。 虽然所有的摇晃和抖动很快就平息了下去,但随着地下传来的一轮接着一轮、一波强似一波的震动、平复,对于这些连地龙都没经历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的百姓而言,这就是一种不可想象的冲击和认知。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地下面…到底是什么?怎么抖动个不停? 随着无限的遐想,人们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脚下,就怕什么时候,一头参天猛兽破土而出、将他们一一吞噬;也怕这正抖动着的大地忽然开裂,将他们席卷下去… 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 伴着孩子们的哭喊声、女子的惊恐声,男子的惊呼声,西南彻底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山洞内,伴着袁目猛地一声闷哼、接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李元宁直觉心底漏了一拍。 “表舅?表舅!…” 该死!李元宁拼命地挣扎、拍打起来。这个许若涵也太不要脸了,嘴上说着要和表舅比试、证明自己,暗地里还是唤出了那个湘王世子! 一想到外面袁目此时的状态和境况,甚至袁目落败后,她的亲人、西南百姓所面临的结局,李元宁直觉的心急如焚。 愤怒、担忧、痛恨、焦急全部充斥着李元宁的脑海,直逼的她不顾一切地、拼了命地要冲破眼前的禁制。 她要出去,她一定要出去! 憋着一股劲,李元宁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境、幻影,只要她坚定信念,就一定可以出去,一定可以! “竟还能站起来?啧啧啧,真不错!”眼见着中了王鸣那一掌之后,袁目还能一言不发地起身、再次运功、以一对二,许若涵深吸一口气、暗自咽下口中即将溢出的液体的同时,脸上也呈现出一种意料之中的镇定。果然不愧是袁家百年难得的天才,天能实在卓绝。 调息了呼吸,许若涵的视线落在身侧的王鸣身上,很是得意自己早先的决定和准备。她的这位表弟实在是太好使了,简直就是她出其不意地杀招。 刚刚若不是自己及时将他唤出来,此时的自己怕就不是受伤、而是被对方一掌击毙的问题了。 真是好险啊! 心里面后怕、庆幸、感叹,许若涵的面上却是丝毫未见,反而强装镇定、难掩得意地开口道:“不过,袁目,刚刚那一掌不好受吧!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强撑着了。没有用的!你敌不过我的,认命吧!哈哈哈…” 啧啧啧!想起这位在自己面前一向目空一切、目中无人的袁目,刚刚摔在自己眼前的样子,许若涵就有种难言的畅快感。 袁目,这就是你瞧不上自己的报应。怎么样?摔倒的滋味不好受吧!不过,放心,一切才刚刚开始。 今天,她就要将他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踩在脚下。 她要他袁目亲眼看着袁家的四方阵在他手中覆灭,她要他亲身感受西南数州坠于无边黑暗、百万民众遁于死道,万劫不复、永不超生的场景。 她要将他在意的、维护的、坚持的所有的所有,通通毁掉。 她就是要他即使不愿、即使憎恨,也不得不屈辱地陪着她。 对,就是屈辱地陪着她,生生世世! 感受着对面之人的强烈反抗,许若涵的眼中迸发出一股嗜血的笑意,加大手中力度的同时,也越发得意,仿佛已经看见了袁目不得不屈服时绝望的眼神。 此时的许若涵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她只知道她要袁目后悔,后悔曾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面对着眼前女人的疯狂,袁目紧抿着嘴唇,强压下心口泛起的阵阵腥甜,双手运功的同时,心神却在洞内四处搜索。 瞧这洞内水波的翻滚,五师傅那边明显快顶不住了,他要尽快找到宁儿。 视线瞥向对面的女人,袁目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手段实在利害。若不是自己还有后手,今日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某一时刻,袁目忽然心神一动,随即心中一喜,接着眉梢微挑,看向对面许若涵的同时,双眸中更是透露出一股意味深长的嘲讽。 她竟然用宁儿做人祭! 这可…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三百三十八章 原来如此 第338章 原来如此 锁定了李元宁的位置,袁目也不迟疑,当即立断地挥出一掌、直震的许若涵和王鸣倒退几步后,自己则腾空飞向冰台。 渔业村那边快顶不住了,他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将外衣抛在李元宁身上,袁目盘坐于空中,闭目凝神之际,右手食指更是直直指向冰台。 一刹那间,正奇怪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李元宁,忽觉心神一动,接着一股源源不断的清明之力直接灌输进她的脑海。 表舅?是表舅!他在召唤自己、他发现自己了! 反应过来的李元宁有些激动,忍不住欢呼起来。可随即,李元宁就又怔住了。可若表舅在召唤自己,那许若涵和那个王鸣呢?听之前他们的打斗声,表舅明显受伤了,那这个时候他怎么能分神召唤自己呢? “表舅,你别管我。小心许若涵和那个…” “凝神…静气,呼吸…吐纳…”然而还不等李元宁继续说下去,就收到了袁目接连的心神传音。 虽然不知道表舅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选择这样做,但李元宁知道他必有自己的打算,尤其其中还关系着西南数百万民众的生死。 当即,李元宁开始循着袁目的指导、慢慢运起功来。 面对着袁目忽然的举动,许若涵先是一愣,随即有些狐疑。 他…这是要击毁冰台? 阵法已成,他这个时候才想着击毁冰台,简直可笑至极。面上忍不住显出丝丝嘲讽,许若涵干脆开口讥讽道:“袁目,这个时候毁了冰台,是不是太迟了?” 只是,随着气氛的凝重、袁目的一言不发,许若涵本能地觉得不妥,也开始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情景来。 不对!几乎是立时的,许若涵就知道自己刚刚猜错了,袁目指向的不是冰台,是那个孩子。 他这是…要干什么? 狐疑地皱着眉头,许若涵的视线来回穿梭在李元宁和袁目身上。可随即,她蓦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袁目在传功!他竟然在传功! 他在传导袁家的往生诀、激发那丫头的召唤之力! 往生诀?他要干什么?他不要命了吗?他怎么可以这样?他不可以这样。 一时间,许若涵有些慌了。 所谓向死而生、向生而死。袁目若是真的做成了,那丫头活了,他可是会神魂俱灭的。他若是神魂俱灭,她要怎么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屈辱地陪着她永永远远、生生世世。 至于激起李元宁的召唤之力,许若涵倒是半点不在意。袁家四方阵已出,一个神魂俱灭、没有生机的木偶而已,他袁目还能通过她、召唤出什么了不得的阵法不成? 此时的她有的只是愤恨和着急。愤恨袁目不顾一切地要摆脱自己,着急自己的计划要落空。 双手探出,许若涵准备制止袁目,可视线瞥过冰台之上的孩子和李元宁的时候,许若涵忽又顿住了。 轻舒了口气,许若涵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阵法已成,那丫头三魂七魄已灭。这样的情况之下,袁目还能将其复活不成?不过是徒劳罢了。 只是一瞬间,心情阴转晴的许若涵又觉得一股愤怒涌上心头。这丫头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凭什么能得他袁目如此? 即使内心里知道袁目对李元宁只是那种长者对晚辈的爱护,许若涵还是觉得妒忌、疯狂的妒忌。甚至这种妒忌中还隐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不甘、羡慕,包括丝丝委屈。 为什么他从不这样对待自己,哪怕仅仅一个眼神。 不过,随着许若涵的视线落在袁目身上、接着冰台、冰台之上的孩子,以及洞内的一切,许若涵又奇异地平静了下来,那原本饱含各种情绪的嫉妒、顺时转化成一种得意。 任你再在意、再心疼又如何?人死如灯灭,你终究也只能选择默默承受。就像曾经的方婉、如今的这丫头,甚至接下来整个西南数百万民众。 心中得意,许若涵有股想仰天大笑的冲动。当然,她也这样做了。此时此刻、此地此景,她还会怕了谁?又要顾及谁? 可忽然笑声戛然而止,许若涵定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丫头有反应,那丫头竟然有反应! 若说她之前没有发现,那么此时,她可以肯定这丫头真的有反应。 怎么可能?一时间,许若涵觉得自己不能接受。 这丫头明明已经神魂破灭,怎么还会有反应?尤其当她看见李元宁在回应、吸纳袁目传过去的功法时,更觉得难以置信。 会回应!这丫头竟然还知道回应和吸纳袁目的功法,她还有意识! 这样的认知足以颠覆了许若涵所有的感官。 一个分明已经死透了的丫头,怎么会有意识、怎么会死而复生?这天下真的会有人死而复生吗?喃喃自语,许若涵无声地问道。 死而复生!机械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许若涵忽而一顿,不对,不可能! 所谓神谢则形谢,形谢神却在。即使这天下真的有人能死而复生,也绝不是这种神魂俱灭的人祭。所以,这丫头不可能死而复生,绝对不可能。 可若不是死而复生,那眼前的一幕又如何解释? 紧盯着冰台之上的李元宁,一瞬间,许若涵陷入了沉思。 …三重纳阴阵之下不会有心魂存活的可能,若是一定要有,除非…这个人的心魂可以和身体分离。 那么…什么样的人可以心魂与身体分离呢? 身形蓦地一滞,许若涵瞪大了眼睛,脑海里立时闪过四个大字:借尸还魂! 思绪一旦打开,许多之前悬而未解的事情立刻就有了答案。 …这孩子落水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为什么袁目待她与众不同… …这孩子到底从哪里学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甚至她这个精通袁家秘法和功法的人都没有听说过… …… 原来这孩子是借尸还魂! “竟然是借尸还魂!”许若涵喃喃自语。 难怪姑婆也说自己看不透这个孩子,难怪自己多次暗地里、明面上地对这孩子使用摄魂术,都一一无果。她一直都以为是这丫头摄魂术造诣深,或者袁目对她设了禁制、防止别人对她下手的缘故,却原来都不是。 难怪……一声叹息,许若涵恍然:原来如此! 第三百四十章 危机过去 第340章 危机过去 千里之外,袁家祠堂正院里,重伤袁家三位长老的黑衣人、正一脸欣喜地看向面前这朵静静矗立在寒潭中的金莲,眼里的激动和兴奋更是掩都掩饰不住。 金莲!这就是那朵传说中的金莲!果然…如秘籍中记载…清心静气、有提升天能之效。便是这会儿功夫,她都感觉自己头脑清明、通体舒畅! 一想到自己将这朵金莲带回去、让清儿服下,那孩子的天能必定突飞猛进,而自己的宏图大业也会更进一步时,黑衣人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再不迟疑、黑衣人一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物什、一手猛地探向眼前的这朵金莲。 “住手…”见此情形,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三位长老心急如焚、有心制止,可奈何身上伤势太重,只能强撑着身体起身的同时、拼命嘶喊。 渴望许久的金莲唾手可得,黑影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可就在她的手将将要触到那朵金莲时,那金莲就像忽然被注入了无数灵力一般,通体变得晶亮、浑身散发出一束束耀眼金光的同时,更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喷薄而出。 不防这忽然的变故,黑衣人本能地想要侧身避开,奈何那金莲散发出的力量和气势太过磅礴、汹涌,黑衣人被直直地震飞出了袁家祠堂。与此同时,就连躺在地上的三位长老,也被那力量波及地掀出好远。 随着金莲散发出的金光越来越耀眼,涉及范围越来越广,大地忽然一震,紧接着、那朵原本静静矗立在寒潭中的金莲,就像被注入了生命般忽然腾空而起、耀眼夺目;又像破开黑暗的火种,光芒万丈、直击人心;更像是冲破禁制的巨龙,气势磅礴地爆发出令天地失色的力量! “轰轰轰…砰砰砰…”随着那金莲爆发出的气吞山河之势,屹立于世间数千年的袁家祖宅顷刻间开始支离破碎、土崩瓦解。 而天空中,造成这番破坏的金莲却是不断盘旋,接着直直地停在袁家祠堂的正上方。片刻后,那金莲仿佛就像收到某种召唤般,直直地奔着远处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残缺不堪的地面上,目睹刚刚所有情景的三位长老,艰难地趴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金莲逐渐远去的影迹、直至消失不见。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长老、四长老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倒是一边的大长老袁寂反应较快。只见他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挣扎着起身盘坐、深吸一口气后,伸出右手、凝神把算起来。 须臾,袁寂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寒潭中另一朵此时暗淡的已经看不出什么光泽的紫莲上,眸色幽深。 缘起缘灭,因果轮回! 原来如此! 视线怔怔地落在金莲消失的苍穹,片刻后,袁寂忽而嘴角微勾、轻笑出声。 也好,就让这一切缘起缘灭,重头开始。 思及此,袁寂撑起身子、整理了一番后,对着袁家存放历代家主和长老牌位的方向叩首道:“各位袁家先辈在上,袁家第十八代长老袁寂叩首恳请、借袁家千年气运助目儿功德圆满,西南百万民众化逢凶化吉!” 三叩其首后,袁寂盘膝而坐,扫了眼身侧的三长老袁安和四长老袁守,开口道:“三弟、四弟,该是我们还债的时候了!” 语毕,袁寂口中喃喃有词的同时,率先凝神运气。 之前袁寂的视线落在紫莲上的时候,三长老袁安和四长老袁守自然也都看了过去。 紫莲竟是已经被死气灼到这般地步了吗? 如今,听闻大长老袁寂一番述说,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也好,十几年了!也该是他们赎罪的时候了! 是一种解脱吧?对目儿,对他们。二人情不自禁地苦笑着想。 “好,大哥!也是时候去见六弟和七弟了!”三长老袁安随着袁寂的动作对着祖先叩首后、笑呵呵运功应道。 “对,大哥,等等兄弟,我们三人一起上路,就是可怜二哥和五弟,留下这诺大的袁家还要他们操持!”闻言,四长老袁守也紧随着袁安的动作、附和道。 这些年,看着大哥疾病缠身、饱受煎熬;目儿心如死灰、心灰意冷;袁家一蹶不振、子孙凋零。 他们知道这是报应,老天在惩罚他们的报应。 天知道这十几年的每一天,他们兄弟二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有多后悔当年的行为。 如今,终于能为袁家和目儿做点事、来赎自己满身的罪孽,他们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曾经的过往,终于要在今天了结了。真好啊! 随着袁家三位长老的相继运功,袁家祠堂的上方立刻矗立起三束光柱。随即,那光柱合三为一、直冲苍穹,紧跟着刚刚那金莲消逝的方向,一闪而逝。 “啊…!”源源不断地输入,不停地充斥,李元宁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轰作响,随时都有爆裂的可能。 终于,随着脑海里的能量充斥到极致,李元宁再也忍不住,仿佛冲破任通二脉般,一声暴喝、气势直冲云霄。 伴着李元宁刚刚那直冲云霄的气势,西南大地一片静谧。时间仿佛被定格住了,连声音和风都是静止的。 这一刻,无人知道,西南大地的上空,祥云开道、金光照拂。 而地面上,时光仿佛回溯般,大地又开始颤动,只是不同于之前的下沉,这一次整个西南大地开始慢慢回升、直至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包括倒塌的房屋、树木、跌倒的百姓、受伤的小孩,甚至就连那些四处跑散的家畜,也回到了之前被圈养的地方。 海岸边,数不清的高头巨浪开始按照原路退了回去,无数被海浪冲走的百姓渔船又被送回原地,沸腾的海面也渐渐趋于最开始的平静。 随着一切的回归,世界一片安宁,安宁地仿佛回到了无回阵开启之前。 整个西南,只除了渔业村袁家四方阵中的人、无回阵山洞内外的人,其他人没有丝毫感觉。 第三百四十二章 感恩 第342章 感恩 因为金莲幻化出的时光重塑,众人的记忆力只停留在袁目带着袁宿等人奔赴无回阵时的场景。 如今无回阵已破、西南大地一片安宁祥和,袁家家主袁目却羽化升天,这样的结果说明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一时间,袁家目郎为保西南一方太平、舍身成仁的消息不胫而走。 虽然袁目生前遗愿、小干子的转述,袁目的身后事办的很是简单低调,但也架不住消息走漏后,西南百姓的感恩之心。 百姓们奔向告走、以不同的方式纪念这位传说中的神仙人物。 甚至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楚州白沙镇的渔业村,那处曾设立过四方阵的土地上,还屹立着西南百姓为纪念袁目而设立的雕像。 而每一位生活在那里的百姓,都会发挥他们仅有的语言天赋、极其形象地告诉自己的子孙后代,他们这里曾经有一位绝世英雄如何的神通广大、力压世间一切妖魔鬼怪、才保的他们这一方太平盛世的事迹。 一辈辈、一代代,口口相传,生生不息! 然,于此相应的,仿佛是为了印证那些百姓口中的传说,在此后的无数年里,任凭西南发生过多少次剧烈的海溢、赤潮、海冰、及风潮暴,海水从未能漫过这尊雕像脚上半寸。 仿佛他立在那里,所有的灾难都得在他脚下俯首称臣、禁止于此。 因此,这尊雕像也被当地人称为西南的守护神。 因为感念袁目,众人的注意力自然也落在了李元宁身上,那个据说是袁家目郎的亲传弟子,此次更是为了西南百姓身入险地、为国为民的白家“小仙童”。 按说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有些百姓早已打探到那位“小仙童”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可为什么还说是白家的“小仙童”呢! 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百姓们都有一颗好打抱不平的心。 真是的,瞧瞧那赵月娥做的事,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恩将仇报地逼死自己亲表姐、抢走自家表姐夫不说;这女人还害死表姐唯一的儿子、诬陷人家媳妇与人苟且,害的这“小仙童”年纪轻轻,就饱尝与父母分离之苦。 至于说没有证据的事就不要乱说,众人表示不服。 哎呦喂,当谁没脑子似的,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啊!真以为谁都跟那京城的京兆尹似的,睁眼瞎啊? 这样的事情,在西南的消息再次传回京城时,同样发生了。 对此情况,京兆尹自然表示不服,他到底干了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一觉醒来,所有人都看他不顺眼了。 众人表示,就是看你什么都没做,才不顺眼。 京兆尹:…… 还有那个宜宁候,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再怎么说,儿子、孙子都是自己亲生的。别人不在乎,你总得在乎吧?可你瞧瞧自己做的都是些什么事? 脑子肯定被驴踢过了,一半人这样想;当然还有一半人猜测必是被门夹了,要不就是被水给淹了的原因。 有这样不靠谱的祖父和恶毒的继祖母,小仙童能活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也多亏白伯爷接纳了小仙童,当成自家孩子扶养,还给他找了那么厉害的师傅。 所以,这就是白家的“小仙童”。 只要一想到,不过一十几岁的孩子,就敢为了他们以身犯险,西南百姓那个心疼啊! 只是心疼归心疼,百姓们也不好直接上门探望。他们可是听说袁家目郎的身后事,那孩子硬是拖着受伤的身体、支撑到结束。 他们这时候若是做些什么,不是让人家孩子不得休息吗? 这样的好孩子!众人心里难免心疼一番的同时,又忍不住将宜宁候府骂了几遍才觉得心里好受点。 以至于,在今后的一段日子里,东陵境内、但凡百姓提起李元宁的事情,必定伴着无数问候宜宁候府的声音,这样的循环都成了一种常态。 此时的渔业村里,李元宁的房间里,眼见着彭林收针之后,床榻上传来的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姚氏终于微微呼出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真是吓死她了! 想着外面还有一群人正等着呢,姚氏轻轻擦拭了下泛红的眼眶、摸了摸正趴在床边帮李元宁掖被角的柳青,冲着彭林行礼颔首后,便出去了。 “怎么样?可是睡安稳了?”刚转过屋内放置的屏风,姚氏就听自家丈夫白敬律正焦急地看着自己、小声地询问道。 点点头,姚氏回瞥了一下李元宁的位置,又冲着门口的方向、眼神示意自家丈夫。 白敬律会意,夫妻二人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出去了。 “娘,表弟…?”见他们出来,之前被自家亲爹拦在外面的白宜倢立时开口,只是在收到对面父亲那严厉的警告后,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音量,忙降低声音道:“睡着了吗?” 闻言,等在外面的张清和、陆澈、白宜修,包括在杨静宽陪同下的李元思等人俱齐齐看门口的夫妻二人! 这几天,那孩子硬是拖着受伤的身体,不顾众人的劝解,全程参与操持袁目的后事。 虽说死者为大,可更多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在面对着那随时可能倒下、却硬是强撑着一口气、坚持到最后的李元宁,众人的劝说冲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对袁目的濡沫之情有多深,但瞧着这孩子全程的表现和神情,不让她送袁目最后一程,这孩子永远都不会心安。 果然,这拉满弓的弦,一直紧绷着,就是会出事。 这不,刚送完袁目最后一程,李元宁就晕倒了。不仅如此,这孩子还发起了高烧、说起了胡话。 原本就是一身的伤,如今又是这番情况,众人直接被吓住了。 索性有彭林一直看着,一番汤药、针灸的折腾,如今李元宁终于睡着了,众人一直悬着的心也都稍稍放下了点。 虽说此次西南化险为夷、他们大获全胜。但府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们处理。当即,白敬律便带着白宜修兄弟二人先走了。 白府的情况,众人也清楚、自然不会说什么,尤其是听说白景堂也倒下了。 倒是姚氏,看了看院子里等的几人,吩咐一边侍候的丫鬟、小心照料,便强行带着李元思和杨静宽先走了。 那些人,她是说不动了。 倒是这两个,一个怀有身孕、一个伤势未愈,可马虎不得。 第三百一十六章 海溢 白沙镇的议事厅里,仿佛一声惊雷,伴着上首位置、袁目的话音刚落,议事厅里的几位、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俱惊的瞪大了眼睛。 眼前之人是谁啊! 袁家目郎,那个有着千年家族底蕴的现任家主;二十年前、那个冠绝天下、惊才绝艳,所谓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袁家郎。 虽说这些年,这位一直深入简出地守着一个小小的铺面、不问世事。 可这世上,面对着这位曾经高山仰止般存在的人物,谁人敢低看他、谁又能小觑了他? 尤其是在座的各位,心里根本就将其奉为神明。 可不是嘛!能教出宁少爷那般非同凡响的孩子,这位的能力根本就不是传说中的文通残锦、而是架海擎天般的存在啊! 因而,在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份,再联系到白沙镇最近发生的事情时,众人激动的同时、也做好了下面有大事要发生的心理准备。 只是,饶是如此,在座的众人还是被袁目说出的话给震住了。 倒吸了一口气,大家伙的心里忍不住冒出这样的念头:不亏是师徒俩!这一张口,同样惊世骇俗的同时,又让人心胆俱裂和不可置信。 好半响,堪堪回过神来的众人,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质疑不可思议、和胆战心惊。 他们…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十几年前…的京郊大水…会在西南…重演? 京郊大水?十几年前的那场京郊大水? 那场顷刻之间,淹没京郊数个县郡、摧毁无所家园、夺走数万民众性命的京郊大水? 看着上首那个头发雪白、但依旧风姿绰约的中年男子,大家伙直觉的心咚咚跳的同时,脑子也乱的一塌糊涂。 原来那场大水竟然是…人为?且竟然…会…在西南重演? 这…怎么…可能?什么人这么大的本事? 脑子里,一个声音呐喊着要他们问清楚,但话到嘴边,众人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先生说的可是真的?”就在众人惊疑着怎么开口询问时,白敬律率先站起来、对着上首位置的袁目直接开口道。 真不是他非要刨根问底、或者肆意挑衅,实在是因为袁目口中的事情太过于重大、和匪夷所思,由不得他不敢不问清楚。 就像此时,白敬律自认为自己不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也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毕竟自己也是经过宁儿那孩子隔三差五、冷不丁地熏陶过的。 可此时,面对着上首位置的袁目、回想着他刚刚的那番话,白敬律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境差了点。 事实上,对于袁目这个人,因为李元宁的关系,白敬律倒是有一定的了解,自然也清楚袁目忽然出现在楚州、本身就是件极其不寻常的事。 只是,再怎么做好心里建设,白敬律也委实想不到,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丧心病狂的人。 西南数百万百姓的性命啊!怎么在那些人的眼里,竟是如儿戏一般! 见白敬律开口了,厅里众人也都紧张地看向上首、那个平静地似乎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男子,心里更是止不住地期待:希望这件事不是真的! “确切地说,不是历史重演!”淡淡地抬眸,对上下首那些急切而紧张地看着自己的众人,袁目薄唇轻启,缓缓地开口道:“因为这一次、西南面对的是海溢(海啸)。” 海溢? 咋听到这个词,厅里众人虽感觉到不是什么好事,但更多的却是茫然。实在是这个词于他们而言,乃是第一次听说。 反倒是厅里的李立和白景堂,却在袁目的话音刚落时,脸色更白了几分。 “史书记载,北宁海溢,寝数千里。顷刻之间,七州之地已为海所侵已……”大厅里,李立的声音慢慢响起:“也是因为那次海溢,北宁自此一蹶不振、直至后来的澌灭无踪。前后不过五年时间。” 顷刻之间,七州之地?澌灭无踪? 饶是李立刚开始的几句有那么点混涩难懂,但其中的几个词的意思,大家还是准确地把握住了。 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厅中众人的心里,让这些原本因为袁目的前半句而稍有缓解的心境、彻底塌崩。 海溢…竟然…这样的可怕! 一时间,厅中落针可闻。八月的天气里,众人的身后竟都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走、让百姓们立刻走;搬、大家立刻搬。 几乎是一瞬间,众人的脑海里立刻闪过这个念头。可随即,众人又都各自否决了。 西南几州,数百万百姓,哪里是区区几天内就能全部搬迁走的? 更何况,如今西南局势刚稳、民心初定。他们又该以什么理由让这些百姓听从他们的指令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一个不当,他们这两年所有的努力白费不说,怕是会激起民变。 到时,不待那些人有所动作,西南就会先乱了起来。相应的,若是西南有什么变动,东陵其他的州郡又怎么能幸免? 即时,整个东陵怕是又要回到十几年前那个风雨飘摇、动荡不安、周边列国虎视眈眈的境况了。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生死于这些人而言本就置身事外,可若是自己一腔热血、一番辛劳,到头来却害的东陵国已不国、山河破碎,在座的觉得自己不能接受。以至于有些人的眼眶立时就红了。 “依先生看,目前我们该如何做、才能制止海溢的发生?”良久,白景堂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波涛汹涌、开口道。 他与袁家相交匪浅,自然知道他对方婉的感情,那是愿意付出一切后的无怨无悔。 以至于,后来听人说袁家郎自甘堕落、窝在一处小铺面里唯唯度日时,作为曾亲眼目睹袁目自失去方婉后的癫狂、到后来清醒的见证者,白景堂知道有些事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有些人,不是一蹶不振、自暴自弃,而是隐而不发、枕戈待旦罢了。 闻言,厅里的众人纷纷眼前一亮。 是啊!海溢还没有发生。他们还有时间,一切都还有可能。与其在这里悲观伤秋、苦恼烦闷,还不如想法设法制止这一次海溢。 这般想着,众人看向袁目的眼神都炙热了几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大杀四方 第348章 大杀四方 “亲传弟子?袁先生好像并未承认过吧?”一直为自家阵营出力、同时也看李振风不顺眼的太常博士周凯此时忍不住开口反驳道:“再者,你口中的那个孩子可是姓李?虽说历来的袁家家主都是司天监监正的不二人选,可前提条件是此人必须是袁家人。怎么?莫非你李氏子孙为了这司天监监正之位,要改姓袁不成?” 最后这一句可是有点意思了。若李振风否认了,就说明李元宁不具备直接继任司天监监正的资格。可若李振风应承了,那又说明李元宁是个数典忘祖之人。这样人品低劣之人,又怎么能担得了司天监监正一职? 不错,顺着此人的话,众人纷纷看好戏般地看向李振风。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 许是司天监监正祖父的头衔太具有魔力,此时的李振风仿佛跟开过窍似的,慢条斯理地回道:“你和袁先生很熟吗?他收不收徒还要亲口告诉你?征询你的意见啊?”说完这话,李振风还颇为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凯。 那神情动作无不在表明:让袁目征求你同意,你可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脸呢? 眼见着周凯被自己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李振风方才满意地移开视线,继续开口讥讽道:“再者,谁家收个徒弟,还敲锣打鼓地四处宣扬?卖艺呢?还是买身呢?” 什么叫卖艺、卖身啊?哎呀!这金銮殿之上、大庭广众之下,瞧这话说的,骂谁呢? 一时间,众人忍不住腹诽的同时,也终于看向了殿上一直静静地坐着的当今天子——瑾成帝。 大有陛下,这样口无遮拦、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小人就该撵了出去。 然而,一直静坐着的瑾成帝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和赤裸裸的意图般,继续含笑对看过去。那意思仿佛在说:继续啊!都看朕干什么? 其实,刚刚李振风那句卖身的话一出口,自己就后悔了。 这是哪里?金銮殿啊!他刚刚的话不会惹怒陛下吧?退一万步讲,即使真的惹怒陛下,也千万不要赶自己出去。自己此时要是出去,那可就什么也争不着了。 原本心里一直打鼓的李振风见瑾成帝什么也没说,反而淡笑着看向自己,顿时一喜的同时,浑身上下更像是充满了力量似的膨胀起来。 陛下没有责备我,陛下对我笑了。天啦!这么多年,自己终于得到陛下的认可和重视了吗? 难道今日之后,他们李家除了要出一位司天监监正,还要再出一位大器晚成的肱骨之臣? 一时间,李振风心里那个激动的同时,言语行动也更为卖力。 大袖一挥,李振风伸手指了指外面,语气极其嘲讽地道:“当然,你若实在想反驳,可以去问问外面的那些百姓,他们可以告诉你、我家宁儿是不是袁先生的徒弟。” 闻言,之前反问李振风的太常博士周凯脸色一白。 开玩笑?问外面的百姓?他是嫌命长啊、还是嫌命长!谁不知道如今京城的情形,但凡有敢质疑袁目和那孩子的,都会被京城百姓们追着打的。 “可…就算李四公子真的是袁先生的亲传弟子,那他也不姓袁。”既然亲传弟子做不了文章,周凯决定还是从姓氏下手。 毕竟不姓袁,就不可能是袁家家主;不是袁家家主,就没有资格继任司天监监正一职。 “不姓袁怎么了?这孩子的祖母可是袁目的亲姑姑,上任袁家家主袁正的亲妹妹,他的身上也留着袁家的血液。”此时的李振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拖出已故原配的名头。 这事若搁在以前,李振风是万万不敢提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一来、司天监监正祖父的头衔实在太诱人了;二来、现在袁目都已经死了,他也不用再怕妻子的侄儿什么时候想起自己来、报复自己。 “身上留着袁家的血,那也不姓袁、成不了袁家家主。真要按照侯爷的意思,侯爷府上也是有女儿孙女的,那是不是就是说她们的子女后代也可以继承宜宁候府的产业和爵位呢?”被身边人推了一把的给事中罗定,此时站出来、继续咬着这个话题道。 其实话一出口,罗定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有点胡搅蛮缠的意味。毕竟宜宁候府有大把的儿子孙子在,家产爵位等,哪里轮得到外嫁的闺女? 只是今日这个李振风实在太难缠了,如今他们也没有其他立场,唯有咬住那小子姓氏这一点,才可以有一线机会。 “咒谁呢?你咒谁呢、啊?你全家男丁才死绝了呢!…”为了司天监监正祖父的头衔,为了能让这些曾经俯视自己的人、仰望自己,为了自己以后可以横着走的人生,李振风今日的脑子是特别灵光,察觉到对方话里的漏点,立刻火力全开地骂了起来。 敢咒他们李家?他就回咒、咒你全家。如今他怕谁,他有陛下看重。 “你…!”罗定显然被李振风这副无赖的样子和恶毒的话语气的不行,只是顾及着此时的场合,到底做不到李振风那般没脸没皮,只能抖着手指着李振风,说不出话来。 “还请侯爷不要一味地胡搅蛮缠,还是说说李四公子是否准备改祖换姓、继任司天监监正一职吧?”见罗姓官员败阵,一边正奉大夫董云峰此时上前道。 这个时候跳出来,说了这样的话,董云峰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你李振风既然想要自家孙子继任司天监监正,就必须改姓袁。当然了,改了姓之后怎么样,大家都知道。换而言之,这监正之位,你李振风根本就不要再想了。 “改什么姓?改什么姓啊?我家宁儿用得着改姓吗?”右手一挥,左手叉腰,打定主意要在瑾成帝面前继续表现的李振风,当即跳起来道:“袁家祖训,袁家外嫁之女后人中,有天资出众、能力超群之人,可入袁家家主考核人选。你说,我家宁儿用得着改姓吗?” 这样的祖训当然是李振风临时杜撰出来的。他一个外嫁女的夫婿,怎么可能知道袁家的祖训?没那资格、也不感兴趣。 可这些,这大殿里的人不知道啊!是风是雨,还不是他李振风说了算。毕竟,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他熟悉袁家。 随着李振风的话音刚落,大殿中一阵哗然。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袁家还有这样的祖训。 第三百四十五章 分析 第345章 分析 考虑到徐景云重伤未愈,安平长公主盯着他喝完药后,便让其休息了。 出了徐景云的房间,吩咐门口的墨书和墨雨二人好好照看后,安平长公主便由素心携着直接去了院内的小厨房。 似乎是重回到了当年初为人母时的心境,如今的安平长公主总想着亲手操持儿子的一切,比如儿子的饮食。 当然结果也许并不尽如人意,但拳拳的爱子之心却不可以忽略。 素锦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幅自家主子对着一碟子、看不出什么品相的糕点唉声叹气。 脚心一转,素锦觉得自己还是等下再进厨房的好,只是还没等她抬脚,耳边就响起了自家公主的声音:“素锦,你来尝尝,看看有没有比昨天好点?” 果然…逃不掉吗? “呵…,公主…奴婢想着有一会没见着小公爷了,不太放心,奴婢还是先去看看小公爷后,再过来品尝这个糕点吧?”素锦还想再挣扎一番。 “不用,平安刚刚睡着。”似乎是没看见素锦浑身上下的挣扎,安平长公主微笑着招呼道。 “…这您跟素心都在这里,我…还是去看看…才放心。”素锦继续挣扎。 “哎,不用,有墨书和墨雨照看着呢!”安平长公主继续招呼道:“快点,这糕点,我倒是没觉得,不过素心说比昨天好吃点。” “…哦…好!”眼见推迟不过,素锦只得认命上前。 片刻后,咬着糕点的素锦眼神狠狠地瞪向一边的素心:你这般昧着良心说话,心不痛吗? 收到素锦指责的素心也不怵她,当即回瞪:公主好不容易对厨艺有兴趣,我若说不好吃,不是打击她、让她失去信心吗? 那就打击她,让她放弃啊!这是人吃的吗?素锦抗议道。你这纯粹是闲着无聊没事找虐吧! 那不行!你看现在的公主多好,精神充沛、神采奕奕;让她放弃?难道你想让公主恢复到以前那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少气无力、暮色沉沉的状态?素心愤愤地回击道。 这…倒也是!被素心反驳住的素锦顿时一顿,强自咽下嘴里的那块糕点,微笑着面对一脸期待的安平长公主道:“嗯,别说,细细品味,倒的确比昨天好了点。”说完这话,素锦又怕让自家主子觉得自己在敷衍、打击了对方的积极性,忙又补充道:“奴婢觉得,这盐可以再少点。” 真的,主子。就算小主子喜欢吃咸味的糕点,你也不用放这么多盐的。 “哦,是吗?”听了素锦的回答,安平长公主很是认真地反省道:“行,那我下次再放少点盐。总之,定要做到能让平安喜欢的程度。” 闻言,两个贴身伺候长公主几十年的女官对视一眼,同时看懂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公主,有些事真的不能强求的。 其实,作为在高祖皇帝膝盖上长大的孩子,长公主抛开厨艺而言,在其他方面还是极为出彩和颇有远见的。 “真没想到,十几年前,先镇国公府的势力竟然渗透的如此利害?这位伯府的二少奶奶藏的也真够深的。”院子里的石桌旁,就着如今西南最热门的话题,素心有些担忧地开口道:“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给白伯爷造成影响。” 跟着公主几十年,参与过十几年前的宫变,素心和素锦肯定不是寻常的女官可以比拟,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也是知道的! “所谓瑕不掩瑜,此次西南能定,全奈白景堂领导有方。再者,许若涵的身份即使透露出去,可她毕竟棋输一着、前功尽弃,对西南并无实质性的伤害。且白家的二公子也命丧此女之手。”相较于素心的担忧,安平长公主倒是根本不在意,甚至有些不屑地开口道:“至于京城里,若是有人想借此事做文章,哼!那也得找个立得住脚的借口再说。” 那日,跟着袁宿和白景堂进山洞的人不少,自然也有人认出了白家的二奶奶许若涵。只因那时许若涵被阵法反噬的已经奄奄一息,很多内幕,大家并不知道。众人只是意外许若涵竟然就是那所谓的布阵者。 原本,凭着袁宿的手段,倒是能够抹去那些人的记忆、掩盖布阵者乃是白家二奶奶的事实。 可是,却被白景堂拒绝了。一来,那些跟来的都是他白家的心腹。二来,真抹去大家的记忆,掩盖的痕迹太过明显,反倒有种欲盖弥彰之嫌。 至于许若涵暗念袁目成恨、才引出后来许多的事,除了之前在山洞里对抗过许若涵的徐景云和柳林,如今便只有白景堂和白敬律夫妇知晓,且这还是李元宁后来告知的。 当然,这件事,白景堂是不会说出去的。他的二儿子已经不在了,他不能再让他顶着那样的名声留给世人。因此,便是白景堂在上书皇帝的奏折里,也只是阐述许若涵的身份和她的布下的阵法。 至于长公主此时所说的白家二爷命丧于许若涵之手,也并不是从自家儿子徐景云那里得知。而是徐志贤被围攻时为了活命,交代出来的。 当然,即使徐志贤交代了很多东西,长公主也没手软。她不允许这世上有任何威胁和伤害她儿子的人存在,更何况还是那样一个没有心肺的畜牲! “更何况…”说到这,安平长公主冷笑一声,接着道:“这许若涵与那人的关系匪浅,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朝堂里有多少人是真正意义上干净的?如今西南已定,陛下的龙椅只会更稳。那些人又哪里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安平长公主口中的她,素锦和素心自然知道就是如今被困在凤阙宫的王姓太后。 说起安平长公主和王玥彤的关系,有点复杂。 顶着“京城双珠”名头的两人曾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二人关系开始慢慢淡化。真正意义上的决裂便是安平长公主无意中得知驸马徐志贤竟然是王玥彤的安排。 只是木已成舟,为了大局,安平长公主选择了隐忍。 但安平长公主的隐忍并没有抑制王若彤的谋划,于是,十几年前的金銮殿,成了两人公开决裂的场地。 若说这世上,安平长公主最在意的人是自己的儿子。那么,她最恨的人便是这位王姓太后,一个一手操控了她婚事和谋杀她皇兄的女人。 甚至到目前为止,安平长公主都有一个心结。一向睿智的皇兄为什么要在最后时刻留下她这位好大嫂的性命,并留下当今陛下视之以母的遗言。要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本身是一个隐患的同时,对她们周家王朝更是一个威胁。 第三百四十九章 风不止 第349章 风不止 凤阙宫的一间侧殿外,伴着小宫女的一阵附耳低语,明玉点头颔首、示意她先离开。 八月的天气,站在珠窗镂花的殿门外,看着眼前这座依旧巍峨气派、却再无当年半点熙来攮往景象的凤阙宫,明玉直觉一股刺骨的凄凉和寒意沁入心头。 良久,明玉才深吸一口气,抬脚迈步。 “娘娘,那边有结果了!”微低着头,明玉有些不敢直视自家主子的眼睛。 闻言,正端着药碗、准备一饮而尽的王玥彤身形顿时一滞,余光瞥了眼一直垂着头、不再言语的明玉,手腕抖了抖,随即慢慢地移动、终是慢条斯理地一口口喝了下去。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药太苦的原因,就在王玥彤刚刚咽下最后一口药汁时,忽然猛地一阵咳嗽。 接下来,伴着这阵激烈的咳嗽,王玥彤刚刚喝下的药尽数倒出不说,更是连胆汁和鲜血都吐了好几口。 “娘娘?”不防这忽然的变故,明玉吓了一跳,慌忙扶住因咳嗽太过激烈、而差点摔落在地的王玥彤,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开口安慰道:“娘娘,您别着急。不过一个司天监监正的位置。我们还可以从其他地方入手。” “不着急?咳咳咳…不着急?咳咳咳…我能不着急吗?咳咳…”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明玉,王玥彤像是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般,一把挥掉身侧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嘶喊道。 她能不着急吗?因着晋元丹的反噬、那金莲振发出的磅礴之力,自己法力锐减的同时,心脉元神也大大的受损。这样的身体,王玥彤还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只得想办法加快自己的谋算。 原以为袁目死了,趁着袁家所有人不在京城,她们可以一举拿下司天监监正的位置,却不想、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她事事都不顺?为什么连老天爷都站在他们那边? 扶着身侧的桌子,王玥彤的身子有些颤抖。 她不甘心!她王玥彤不甘心!不甘心!…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与她作对?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会事与愿违?为什么?… “娘娘,您别这样,别这样!我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紧抱着情绪失控的王玥彤,明玉焦急地开口道:“小主子,我们还有小主子。昨儿明慧姐姐还传来消息,小主子最近进步很大…” “清儿?…”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可以支撑自己的浮木,王玥彤立刻清醒了过来:“对,我还有清儿!” 清儿还在!她还有机会的。她没有输!也不会输! 努力地深吸一口气,王玥彤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切还没结束,她还有清儿。 推开身侧的明玉,王玥彤努力地平复一下呼吸,终是强撑起身子。她可不能倒下去。 “定了谁?”待气息平稳之后,王玥彤拿着帕子狠狠擦拭嘴角的同时,语气却极其轻缓地道。 “宜宁候府李四公子!”知道主子问的是什么,明玉忙回道。 “又是他!咳咳!”眼前闪过那夜的金光,王玥彤直觉的心口一缩,忍不住咳嗽起来的同时,又被她死死忍住。 金莲命格?想起之前种种,似乎都和这个孩子有关系。 一时间,王玥彤忍不住怀疑:那个孩子…莫不是她的克星不成? 只是想起那孩子如今人在西南,却坐实了司天监监正之位,已经从先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的王玥彤立刻扬起了眉毛,嘴角微勾道。“呵…那黄口小儿直接宣布的?倒是好魄力!” 如今朝中局势,对御座上的那位而言,让那孩子继任司天监监正一职是最好的结果。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位置做的久了,皇帝的威严和气势就显示出来了。 还有那些人,原本计划的好好的,竟然也就默许了那黄口小儿的行径。莫不是瞧着自己落魄了,准备改投明主?王玥彤有些怀疑起来。 “是宜宁候…在金銮殿上一力争取的!”窥见自家主子若有所思的神情,明玉心里咯噔一下,忙将金銮殿上发生的事、一一讲述了一遍。 如今形势,娘娘可不能再与那些大人有任何的间隙,否则就真的是自断后路了。 “宜宁候?”闻言,王玥彤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竟然是那个废物。 良久,王玥彤喃喃自语:“呵…,这还真是世风日下。如今连这么个跳梁小丑都敢跳出来、坏了自己好事。这可真是该死啊!” 一边的明玉没有说话,她也觉得这李振风简直失心疯了。这么多年了,还想续什么祖孙情?也不看看那孩子愿不愿意?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这李振风这么想续这所谓的祖孙情,我也总得表示表示。”微微侧头,王玥彤对着一边的明玉道:“通知下去,将李振风昨日上书皇帝的那封请封世子之位的奏折再压两天,顺便将那奏折的事告知赵氏一声。” 她倒要看看,赵氏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掀起怎么的风暴。尤其是在那孩子即将回京的情况下。 赵氏,希望这一次,你能继续不让本宫失望。 随着圣旨的发出,走出皇宫的李振风简直可以用春风得意、意气风发来形容。 哈哈哈,他今天可是大杀四方、大展宏图,太爽了,真是太爽了! 尤其,今日的自己完全得到了陛下的认可。没听见陛下拟旨时,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来的。 得到陛下的重视啊!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难道宜宁候府这个爵位在自己手里还要再上一层楼吗?李振风忍不住地憧憬到。 “所谓乐极生悲,侯爷别光顾着抬头笑,也得注意这脚下的路,别到时候一脚踩空,可就不好了!”一边有官员实在忍不住刺道。 瞧瞧这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上不了台面。 对方话语里的讽刺,李振风哪里听不出来。只见他也不生气,反而以微笑怼了回去。 大有我知道你是妒忌我,可我大人大量,我不和你计较。 那官员见状,衣袖一甩,哼了一声,走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绝望 第353章 绝望 心里打定主意,采青也不再客气,一把推开企图伸手拉扯自己的两名妇人,直接扶着李元慧坐到了黄氏的对面。 “放肆!”采青的这番举动在黄氏看来,不仅无理之极,更是一种挑衅、对她这个忠武将军府当家夫人的挑衅。 当即,黄氏腾的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指着采青和李元慧就开骂:“没规矩的东西,谁让你坐的?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完这句话,黄氏更是眼神一扫、厉声冲着一边的奴仆喝道:“没用的东西,都是死人吗?” 若说黄氏指的是采青,那么她骂的则是李元慧。不仅如此,她还以白敬莲当年的事来挖苦刺激李元慧。 母亲明明是被那大小赵氏给陷害的。这一点、京城大家族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提起这件事,外人感叹也只会感叹大小赵氏的狠毒和手段高超;母亲的不慎和棋差一招;却绝不会坐实母亲的不规矩。黄氏的这番话简直是坐实了白敬莲与家仆苟且的同时、也是在她李元慧的心口上捅刀子。 一时间,李元慧气的整个身子都跟着抖了起来。 轻声安抚住情绪再次激动的李元慧,已经想开了的采青则一脚一个地踢趴那些试图再次拉扯自己的仆妇们,随即不亢不卑、不咸不淡地对着黄氏回击道:“规矩不规矩,奴婢一个奴才也不敢妄下定义,只知道安平长公主曾大庭广众之下,称赞我家夫人和大小姐都是重规矩和守规矩之人。” 说到这,采青又停顿了下,似有些疑惑地开口道:“也或许夫人口中的规矩并不是安平长公主口中的那种规矩。比如夫君因惦记妻子手中银钱不成、而要掐死怀孕的妻子是规矩;又比如婆婆一心惦记儿媳的嫁妆才是规矩?” 啪!啪!啪! 采青的这几句话简直是扇在黄氏脸上的巴掌,打的她猝不及防的同时,也臊得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煞是多彩纷呈。 “…你…你…!”身上的遮羞布就这么被个丫头、在这样满园奴仆的面前给揭开了,黄氏的心情可想而知。 因着她在这忠武将军府里当家做主惯了,也从没有经历过或者想过这个忠武将军府里,竟然有丫头敢如此顶撞、讽刺她。是以,黄氏气的浑身哆嗦的同时,竟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得点着周围的奴仆、指望她们赶紧去拿下采青、打死了事。 而那些被黄氏视线扫到的仆妇们,也不知是怕黄氏的怒火会转移到自己身上,还是怕自己今日在场听到了不该听的、被黄氏记恨秋后算账,亦或是心里根本不想掺和这件事,均纷纷避开视线、低下了头。 “李元慧、你个贱人,让人扎伤爷不成,还敢继续让你的丫鬟讥讽挖苦爷?”外面正对峙着,不防房门此时被拽开,包着右肩的冯文时一脚踏出来、气急败坏地指着李元慧破口大骂。 似乎是觉得不解气,冯文时又随手一指,冲着院中冯家的一名仆妇喝道:“愣着干什么?去,将府里的护卫都叫过来!将二少奶奶和她的陪房们都抓起来,打死、通通打死!” 作为一个正四品的将军府,忠武将军府里自然有着自己的护卫。只是因为这些护卫都是男丁的缘故,后宅里的事一般也不需要他们出手。 夫妻几年,李元慧身边的主事大丫鬟采青有些拳脚的事,冯文时还是知道的。故而,他一开口便让人去喊了那些护卫过来。这些仆妇们拿你没有办法,那府里的护卫总可以了吧! 今日的憋屈、肩头的疼痛,李元慧的漠然,再加上采青刚刚的那番话,直刺激着冯文时的神经。此时的他心里憋着火、怀着恨,看向采青和李元慧的眼神中都似带着刀子。 刚刚他在里面包扎伤口。一门之隔、外面的形势,他虽没亲眼目睹,但也知道情况如何。 听着李元慧竟是拒不交出那个扎伤自己的丫头,想想这段时间李元慧对自己的无视、冯文时早就新伤添新恨,若不是肩头的伤口还没处理好,怕是他本人早已冲了出来。 李元慧,这个女人,都是这个女人!不解风情不说、还满身晦气。 若不是她,自己的仕途不会不顺的同时、还被同僚们疏远;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闲的无聊去赌坊、更不会被母亲耳提面命地训斥、吃喝玩乐处处受制!…… 这个女人,都是这个女人!可她倒好,不仅不知错,还敢在自己开口要个几十两银子的时候,给自己甩脸子,甚至还唆使那个死丫鬟采霞拿剪子扎伤自己。 她要干什么?谋害亲夫?这样恶毒又不详的女人,他要打杀了她、杀了她! 随着冯文时的话落,院子里有片刻的寂静。众人只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当什么也没听到。 这个二少爷,被夫人教导的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没有什么本事不说,还满身的戾气。自己的嫡妻,又是候府的嫡小姐,是能说打杀了就打杀了的。 虽说二少奶奶在宜宁候府不受重视,可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吗? 想到这,众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自家夫人母子怎么想的。 如今李家舅老爷势头正盛、名声大噪,这母子二人不想着怎么巴结哄好二少奶奶,反而一个劲地往死里折腾得罪。 只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黄氏母子的性子,能劝得住黄氏的常嬷嬷这段时间又不在,众仆妇也不敢言语点明、引火上身,只能在心里腹诽。 而此时此刻,那个被冯文时随手指着的仆妇,有点胆怯地缩了缩脖子,明明不想去,却又不敢在这档口触了黄氏和二少爷的霉头,只得歉意地扫了李元慧和采青一眼,快步地退了出去。 冯文时摔门出来开口的时候,李元慧倚靠在身侧的桌子上,心绪意外的平静。 她在回想这些年,她李元慧到底是怎么一步步、一日日地在这个牢笼一样的忠武将军府里、熬过来的。 曾经的年少爱慕,自以为得了良人。 到头来,冷哼一声,李元慧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讽刺地一笑。 这场自己曾经期待无比的姻缘、留给她的却只有无尽的失望和满腔的绝望。 第三百五十四章 凑热闹 第354章 凑热闹 绝望!不在绝望中灭亡、就在绝望中重生。李元慧的脑海里蓦然闪过李元宁曾说过的这句话。 重生? 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李元慧瞥了瞥对面横眉冷对的婆婆黄氏、怒目切齿的夫君冯文时、以及全程站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大嫂秦氏时,忽而一笑。 这样的日子,她为什么、又有什么样的理由还要继续? 扶着采青的手臂,李元慧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直视着面前的冯文时、神情坚定地开口道:“冯文时,我要和你和离!” 她要和离。她李元慧要和离!她李元慧要带着孩子和离! 随着李元慧的话落,所有人都惊讶无比地看着她,包括扶着她的采青、和此时与她面对面的冯文时。 而与此同时,京城那条汇集着朝中许多清贵的文吉路街道上,采霞正跌跌撞撞地拍响了礼部右侍郎府的大门。 相较于忠武将军府的吵闹,此时的京城却是另一番热闹。 伴着城外那个曹家公子的农田今日收割的消息、像风一样地传播开来,一直对曹源这样一个大家公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竟然对种地这样低贱的活计而感兴趣的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鼓动着一起去瞧瞧热闹。 所谓面朝黄土背朝天,但凡务过农的人都知道,种地是最辛苦的活、也是最低贱的事。东陵很多的百姓宁愿送自己的孩子去做学徒、帮工,甚至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厮,也不愿意让他们像自己一样,终日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只为到头来的几斗米。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种地辛苦不说、根本没有盼头。 可这位曹家公子倒好,竟然对种地感兴趣,甚至还事事亲力亲为。百姓们对此实在费解的同时又十分的好奇,这曹家公子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还有这曹家也是,不是说是诗书传家吗?难道准备改换门庭了? 当然,这一切还不足以填满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最让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是他的种植方法——移栽秧苗。听说这曹源先是选一小块地、将稻种播种下去,待那新出的秧苗长到两寸左右,再一一移栽到农田里。 一一移栽?初听到这样的步骤后,百姓们简直惊呆了,满心里只有一个字——闲。 不闲,你整这么多事干什么? 果然,这读书人的脑子就是好使!给他们也想不出这么烦琐的事来打发时间啊! 对,百姓们认为曹源所做的一切就是打发时间,那种富贵人闲着没事、斗鸡遛鸟般的打发时间。 因此,对于田地里那最后的收成,百姓们一直都在期待,期待着这富贵人家的公子自我打脸的场景。 “唉,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喜欢捣腾农活的曹家公子、今日要开割他的那个试什么田了?”一间不大的面摊子里,一个刚坐下的麻脸汉子一边拿着衣袖擦拭脖子上的汗液,一边对着同一桌子上正在嗦面的二人开口道。 看那神情状态,三人显然是熟人。 闻言,对面二人眼神对视,随即点头而笑,显然是早就知道了、甚至早就猜到这麻脸汉子必定会这么说。 自己的消息没有引来对面二人的惊讶和共鸣,麻脸汉子有些失落,倒是这二人身后的另一张桌子上,一个黑脸汉子闻声端着自己吃了一半的碗,探出头询问性地开口道:“你说的可是那个闲着没事,将稻秧一棵棵拔下来,再重新栽种一遍的曹家公子?” “可不是!”最先开口的那个汉子一拍桌子,激动于终于有人回应他了,忙开口答道:“就是他!” 闻言,那黑脸汉子眼睛一亮,也不客气,自来熟地端着手里的碗、坐到这边桌子上,有些八卦性地开口道:“我是今天早上才到的京城,一路上就听说什么曹家公子亲自布种的稻子今日开割,很多人都去城外观看了。”说到这,这黑脸汉子还崇拜地伸了伸大拇指,称赞道:“不亏是京城的贵公子,就是会玩!” 玩?闻言,桌子上其她三人均一愣,随即相继失笑,可不是会玩嘛! 你说你这样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知道什么是种田?什么是播种吗? 栽秧?真亏他想的出来!这也就是他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孩子不知生计艰苦、闲着没事瞎闹闹罢了! 唉,就是可惜了那些秧苗和农田。三人有些叹息地摇了摇头。 许是那黑脸汉子的最后一句点到了众人的心里,几个人干脆相约吃完手里的面后、一起去城外看看。 毕竟,当场看着这些富贵的公子少爷被打脸,还是非常刺激的。 此时,前往试验田的路上也一样的不平静。众人都在热烈地讨论着曹源、曹源的试验田、以及他的新播种方式。 “……那个什么田就在我娘家田地的旁边,拔秧苗移种的那天,我娘家哥哥嫂嫂们可都是看见的,那些移种过去的秧苗都蔫巴巴的。”道路上,一个大婶神情激昂、吐沫横飞地边拍着手,边对着走在自己身侧的几人道:“你们也知道,我那娘家哥哥可是种了一辈子的地了,那地里的苗会长什么样、一眼就能看出来,当时就断定那些移栽过去的秧苗怕是活不了多少。” “还有这茬?”闻言,围着这妇人的几人明显愣住了。她们听过曹源移栽稻秧的事情、但却明显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都忍不住开口道:“那这地里能收多少稻子,这曹家公子不是闲着没事找事吗?” “可不是!”之前开口的大婶赞同地笑道:“这还不止,我娘家哥哥曾亲眼看见过那移栽过稻秧后的田地,稀稀松松的厉害。这么大一块地,”说着话,那大婶双手比划了一个簸箕大小的地方,一抬下巴示意身侧几人道:“你们知道他种了几棵稻秧子?” “几棵?”狐疑地看着这个大婶,有人回想了一下自家田里的情况,不确定地开口道:“二十几棵?”说完瞥见那大婶一脸你猜不到的得意样,又补了句“至少得有十几棵吧?” “十几棵?”就知道你们猜不着,大婶一脸得意,扬了扬四根手指,嗤笑道:“四棵!不能再多了!” 果然、接下来,大婶意料之中地又收到了众人吃惊的表情。 第三百五十五章 挑明 第355章 挑明 “就四棵秧子?不能吧?”有人显然不信,不过触及大婶一脸你怎么能不相信我的表情,忙开口笑着解释道:“她婶子,我可不是不相信你,就是觉得这样的话,那田里又能有多少收成。他图什么啊?” 毕竟,在她们的认知里,那秧苗是越密集越好。这样子的话,每棵秧苗都结一些稻穗,不就可以积少成多了嘛。哪怕其中有一两棵不结稻穗,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如曹家公子这般稀松的栽种方法,实在是太费田了!尤其还是些蔫巴巴的秧苗。 “呵,图什么?你说他一个不缺吃不缺喝的富贵人家的公子还能图什么?”大婶此时忍不住扬了扬眉毛、冷哼一声,讥笑道:“图好玩呗!” 闻言,其她几人也俱相视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些金窝窝里长大的孩子,哪里能明白他们这些百姓的苦啊! 而试验田周围,显然已经围了不少附近的农户,大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唉,你们说这等会儿那些官兵将这些栅栏都撤了之后,这田里会不会根本什么都没有啊?”看着那些正忙着拆栅栏的士兵们,一个嘴里正叼着根狗尾巴草的汉子、对着刚刚一起过来的几人道。 汉子口中的栅栏自然是指试验田周围的栅栏。 说起这些栅栏,曹源也是无奈之举。因着他那些看似不合常规的措施,每天这里都会围上一群人说三道四;最主要的是,这附近的孩子特别调皮,经常成群结队地趁他这里不注意,拔地里的秧苗。 “那不会!这地里真要是什么都没有,今日也不会放出风声说要收割。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嘛!”他的旁边,一个有些年长的汉子开口道。 闻言,其他人纷纷点头,是这个理! “那这么说,这田里的稻子还是长出来了。”几人中,另一个汉子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有些迟疑地道:“听说这姓曹的公子对这些稻子看的紧、也宝贝的厉害。唉,你们说那有没有可能这些稻子根本就长势很好。” 长势很好? 闻言,众人一阵无语,均没好气地瞪了这个人一眼。 你想什么呢?庄稼地里长大的,装什么雏啊! 这个试什么的田里什么情况,大家当时也不是没看见。那个秧苗被拔出来之后,可是断了须根、伤了根基的。 这样的苗种,重新栽种之后、哪怕后天照顾的再是周到,也不会有刚开始的茁壮。先天伤了、就是伤了。尤其,这曹家公子当时栽种的还特别稀落,这样的情况还能有什么收成? 还有,今日这附近的农户为什么都能赶过来瞧热闹?还不是因为这些人家的稻子早已经全部收完了。 都是稻子,相较于周围的地方,这里却生生推迟了半月左右。说明了什么?种了一辈子的地,大家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曹府的正厅中,曹谊正指着坐在侧位的四弟曹译,一脸气急败坏地道:“早就让你管好那小子,你呢?现在好了,全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看我们曹家的笑话。” “源儿种地可是得陛下认可和许可的,怎么就是笑话了?”侧位上,曹译喝着茶,颇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那神情、那态度,仿佛曹谊所有的焦虑和担心根本就是无理取闹似的。 “…你!”怒及自家四弟竟然是这样一副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态度。曹谊简直疯了,那是你儿子、你儿子!你能不能上上心、管管。他现在正在损害我们曹家的名声,你知不知道? “知道外面现在都怎么说咱们曹家吗?”曹家的名声联系着的可不是他四房。今日他就要把话给挑明了,谁的锅、谁来背。思及此,曹源颇为痛心地拍着桌子道:“传我们曹家是不是要改换门庭了!” 闻言,正端着茶盏轻啜的曹译身形一顿,随即抬起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家大哥曹谊。 被曹译这般盯着,曹谊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一撩下摆坐在曹译的对面,斟酌着开口道:“四弟,你也知道曹家的名声是家里多少代多少年积攒而来的,若是真要就这么…咳”说到这,曹谊轻咳一声,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你我可就都是曹家的罪人了!” “大哥,…何至于此?”斜凝着曹谊,曹译显然有着自己的判断和想法。 “何至于此?”见自家四弟似乎还在执迷不悟,曹谊有些着急地指着外面开口道:“你知道今日全城有多少百姓去城外了吗?你知道若是今日源儿的试验田里闹出笑话,会有多坏的影响吗? 到时,只怕御史台弹劾咱们家的折子能堆满陛下的案桌。至于陛下那里,就更糟。没有达到预期的收成,源儿就是欺君之罪。当初陛下有多看重源儿,接下来、就有多厌恶源儿、厌恶咱们曹家,甚至连汇儿他们这些孩子的前程也会受到影响。这些、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最后一句话,曹谊简直是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了。 汇儿是他的幼子,那孩子自小聪慧、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曹谊自然对他寄予厚望,当然也不希望因为四房那个孽子的原因、让自己的儿子受影响。 琢磨着自己既然说的这般明显,想来四弟应该可以听明白了吧!窥视着曹译的神情,曹谊心道。 至于,曹源的试验田有没有可能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长几成、或者几倍,曹谊根本不相信。历史上、多少国、多少代,都没有人能提升这个稻谷的产量,你曹源瞎折腾几年就可以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曹谊,曹译忽而一笑,有些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不就是怕被他们四房牵连嘛!直接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地东扯西拉呢! “既如此,那就由大哥做主,将我四房分出京城曹家便是!”整了整衣袖,曹译脚步沉稳地迈了出去。 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曹译有些后悔,今早怎么没跟着去城外看看。 他的儿子,他误会了十几年的儿子。原以为那小子只不过是心血来潮、亦或是不务正业,却原来是自己错了。他的孩子至善至纯、至情至性,有着悯怀天下百姓的胸襟、和为之奋斗的决心和胆气。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亘古未有 第356章 亘古未有 随着栅栏的被拆除,阳光下,人们直觉得眼前一片金色,整个试验田就像是铺了一层金子似的耀眼。 而那些一直闲谈着、等着看热闹的人群则早已经目瞪口呆、瞠目结舌。随即,铺天盖地的议论声像潮水般席卷了整个试验田的周围。 “那真的是稻田?”有人不敢置信地开口道。 脑海中自家那零星的稻穗、枯瘪的穗头、笔直的茎秆,对比着眼前这黄橙橙的稻穗、沉甸甸的穗头、和压弯了的茎秆,众人直觉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这真的是稻子? 稻子可以长成这样? 这样的稻子,一亩地到底可以产多少石? 眼前的情景简直刷新了众人对稻田的认知。众人真想就这么冲到地里去看看、仔细地看看;一棵棵、一根根,仔仔细细地看看、摸摸。 这样的稻子到底是怎么种出来的? 众人心急如焚,可顾忌着那边有官兵把守,到底不敢贸然上前,只得挪动着腿、踮着脚、倾着身子往前探。 其中,也有不少头脑清醒的农户,纷纷招呼着自家孩子、赶紧跑回去叫来自家的长辈。 说起种地这块,自来是论资排历。毕竟一年年、一辈辈,代代相传,经验在老一辈人的身上显得尤为突出。 当然,这些老人除了经验之外,阅历和心态也要更上一层楼。 所以,今日现场来瞧曹源热闹的老人自是寥寥无几。但也正因为他们没来,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场的众人有多震撼!更不知道自己今日到底错过了什么! 随着试验田的正式开割、脱粒、过秤,到最后的数据统计,周围人群开始鸦雀无声、唯恐发出丁点声音、漏了自己想知道的结果的同时,又纷纷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紧盯着那边记录交流的一群人。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一辈子的漫长等待,那边的结果终于开始传来。 “下等地、亩产四石半。” “中等地、亩产七石。” “上等地、亩产九石。” 随着结果的公布,人群哗的一下沸腾了。 “多…多少?”有人忍不住地转头看向身侧的人,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不…不…知道,没…没…听清…”被问的那人也有些发愣,使劲摸了把自己的脸后摇了摇头后,忙转向其他人。 四石半、七石,还有最后那个九石什么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然随着众人一遍遍的询问、周围人再一遍遍的确定。 最后、大家伙终于不得不接受刚刚听到的数据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高的产量? 一时间,众人不由自主地反思对比起来。 自家地最多不过亩产二石,且那还是中上等地。就算眼前的试什么田,里面的稻穗长的再好,也不至于有这么大差距吧! 不说那七石、九石,便是那下等地的四石半,也是闻所未闻。 这曹家公子的种植方法真有这般神奇? 若是自家地里也采用这样的种植方法,哪怕仅有那下等地的收成,自家的粮食也是翻了两番多。有人忍不住地想:这样下去,他们这些农户的日子又怎么会没有盼头? 一瞬间,众人看向试验田的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 亩产四石半、七石、九石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 听闻典吏刚刚报出的数据统计,一身庄稼汉打扮的曹源对着此次试验田的成果是意料之中的满意。 之前稻秧出稻穗时,他就知道这一次的收成肯定比他以前试种的任何一次收成都要好。尤其,这一次还有上等地和中等地的统计。果然有了陛下的支持、自己放开手脚后,结果来的更好。 心里盘算着这些数据,曹源心里满意开心的同时,也开始琢磨起若是将这样的种植方法推广出去、能不能根本上解决东陵粮食的问题。 若是还不可以,他是不是可以尝试探索一下李元宁曾提及过的那个什么杂交水稻,听说那个产量更高。 相较于曹源的平静沉稳,今日参与收割、过秤和数据统计的众人显然不能平静。尤其是工部尚书郑健和。此时的他,捧着典吏之前送上的数据统计,整个人都在激动地发抖。 都说民以食为天、粮食乃立邦之本。可从古至今,又有多少朝、多少代能解决这个最根本的民生问题。 在其位、谋其政,他有过梦想、有过追求,可随着几十年的宦海沉浮,最初的愿望似乎已经随着时间早已消磨殆尽。 而曹源的一席话,却又扬起了他最初的激情、点燃了他心中最深的渴望。 不是没有怀疑过曹源的栽种方法,可郑健和也知道不破不立的道理。 心急如焚,郑健和面上不动声色,终于在试验田的稻秧吐穗、及稻穗的上的稻粒开始饱满时,松了口气。真的,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沉甸饱满的稻穗。 这些天、他观察着附近农户们的田地、对比着试验田中的稻穗,推测着曹源试验田里的收成。 他知道今日这里的收成不会太低,但所有的猜测、推断、估摸,都不如眼前的这份数据来的更直观、明了、清晰,和震撼! “亩产七石、九石!竟然可以高达九石,这怕是史无前例的吧!不、不,是亘古未有、亘古未有!”拍完自己的脑袋,郑健和又有些语无伦次地拍打着曹源的肩膀道:“你小子可以、可以,比老子强,老子不如你、不如你。你是东陵的大功臣、大功臣!陛下会记得你,东陵百姓会记得你、感激你…哈哈…我东陵有你,是陛下之幸、百姓之福。以后,你还打算做什么,我支持你,我给你打下手……” 工部尚书郑健和,堂堂三甲进士出身、一品大员、宦海沉浮了几十年,此时却像个孩子盼来了渴望已久的玩具似的开心、激动、兴奋;又像个发了酒疯的醉鬼似的手舞足蹈、颠三倒四、胡言乱语。 而他们的周围,则是一群或坐在地上大笑、或捂着脸大哭、或呆滞地趴在那些金灿灿稻谷之上胡言乱语、或抱着怀里数据统计喃喃自语不撒手的农官和典吏。 看着这群仿佛魔怔了的官员,周围的百姓半点不觉得这场景违和的同时,反而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才是得知试验田这个结果后、最正常的反应。 第三百五十七章 意义 第357章 意义 今日曹源和郑健和一行原本就是为了试验田的数据统计而收割。是以、田中的上等地、中等地、下等地也只是分别被收割了一部分。 而今,结果已经出来,面对着眼前眼神炙热、且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是否可以让他们看看地里稻穗的几十位联名而来的老人们,曹源挠了挠脑袋,视线与正含笑看着自己的郑健和对视一番后、点点头! 见那曹家公子点头,不等这些老人们回头招呼,一直紧盯着这边动静的农户们立刻风一般地涌入了试验田。 不用曹源和附近的兵士们做任何提醒,这些人很自觉地选择了一个个位置、一个人或几个人一组,小心翼翼地观察讨论着眼前的稻子。 那小心、仔细、郑重、谨慎的模样,仿佛眼前的稻穗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也或许,在他们的眼里,此刻这稻穗就是稀世珍宝。 在郑健和的示意下,曹源还亲自领着之前的老人们、到了上等地的田埂处。 一路上,这些老人们心绪激动的同时、眼睛都舍不得从身侧的稻穗上移开。 瞧瞧这些稻穗,这么大个!还有那上面的稻粒,粒粒饱满。 站在高等地的面前,看着眼前那一根根比他们的腰、弯得还厉害的稻穗,这些原本走路都打颤的老人们,仿佛饿了许久的孩子看到食物般、激动地扑了过去。 虔诚地跪在地上,托了托那沉甸甸的稻穗,数了数上面的稻粒,这些老人眼睛直了的同时,嘴唇也忍不住抖动起来。 这么大的稻穗、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有这上面的稻粒、一百多粒、一百多粒稻粒啊!一根稻穗上竟然结出了一百多粒谷粒!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要知道,他们自家的一根稻穗上,能结出个三四十粒,就算高产了。更别说,那三四十粒稻谷中还有不少瘪谷。 还有这稻穗!点着其中一株稻秧,有人开始数起来。 一、二、三…七,七根稻穗,一株稻秧竟然结出了七根稻穗! 放眼望去,老人们发现不止手中的这株、这块地里几乎株株都这样,甚至还有结出八根、九根稻穗的,而他们自家的稻秧能结出两三根已是极致。 相较于通过文字数据才能肯定田里产量的郑尚书等人,对于田里收成的估算、这些种了几十年田地的老农们则有着更为显着的眼力和经验。 真的有,这样的稻田真的可以达到亩产九石。 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产量?接下来,这些人将田里的稻子翻来覆去的仔仔细细地查看、研究、对比,包括稻秆、稻根,每棵稻秆与稻秆之间的距离。甚至,有老人还捻起田里的泥土放入嘴里、仔细咀嚼,想通过味觉来判断这田中的土与自家地里的土有什么不一样。 结果,地、都是一样的地。那么,原因就只能是那移栽秧苗的种植方法了! 一瞬间,所有人将曹源的那种曾被自己嘲笑过无数次的种植方法,与眼前这金灿灿的一片联系在一起,直觉不可思议的同时,又生出无限感慨。真是这样吗?真的是那载种方法的原因吗? “敢问曹公子,这田中稻子之所以有这般长势,真的是因为您的那个栽种方法吗?”有某村子的族老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渴望、和身后同伴的催促,小心翼翼、且恭敬异常地拱着手、躬着身子,对着面前的曹源开口道。 此刻,哪怕眼前的公子明明还没有自家孙子大,老人也不敢有半点一丝一毫的不敬。不是因为对方富贵人家的身份,而是因为对方年纪轻轻就能种出如此高产的稻谷。蓦然的,老族长的脑海里闪过自己小时候在私塾里夫子讲过的一句话:“…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先!” 见这位老族长开口了,其他老人们也都纷纷恭敬地跟着拱着手、躬着身子,期待地看着曹源。 “唉,老人家,不必如此、不必如此!”面对着这一群老者们这般的恭敬,曹源一时倒有些不适,忙扶起最前面的那个族长、坦诚地开口道:“是这种栽种方法的原因,但也有其他的注意事项。” 真是这移栽秧苗的缘故! 闻言,众老者们意料之中感慨、又意料之外的震惊。 紧接着,排山倒海的思绪涌上这些老人们的心头。若是自家田里也有这样的产量,不、哪怕一半,他们又何至于常年吃不饱、日子过得紧巴不说,甚至还要卖儿卖女地换取粮食。 心里面怀着憧憬,老人们对视一眼也提出了心中的疑惑:“那敢问曹公子,这秧苗移栽过后不是伤了根系吗?怎么还能长得更好。”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曹源也不藏私,忙笑着开口道:“不能这样看,部分的根系虽断了,可也促进了更多的根系生长出来。最重要的是要把握延长这时期秧苗的恢复返青期,以此达到促“三早”的效果。” “促三早?”什么东西?老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没搞懂曹源这句话的意思。 “哦!”知道自己是不自觉地带入了李元宁简便式说话方式,曹源忙又仔细地解释开来:“就是促使稻秧早发展、早分蘖、早齐穗。这样……” 瑾成帝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试验田中央,一大群人正围着曹源、听着他讲解着什么。 那场景、远远望去,仿佛如饥似渴的学子正聆听着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学者大儒在传课授道般屏气凝神、全神贯注。 站在人群的外围,听着身侧百姓悄声耳语、及前方不时传递出的消息,瑾成帝的眼里,全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四石半、七石、九石! 有了上次御书房中郑健和的普及,此时的瑾成帝哪里还不知道,这样的数据说明了什么? 曹源!这个曹愣子!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瑾成帝深吸一口气。他做到了、真的做到将粮食的亩产量翻了三番多,甚至四番! 一时间,这个老成持重的年轻帝王、背在身后的手都忍不住微微有些颤抖起来,心驰神往的同时、更有种霸气冲天的自豪。 这样的技术若是传播下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东陵在不久的将来,人人可以饱腹、再无饿殍饥荒的同时,也开创着一个新的时代。 第三百五十八章 福泽 第358章 福泽 对于曹源毫不保留的讲解,围着他的众人,又是激动、又是感激。这可是人家曹公子自己研究琢磨出来的独门秘技,竟然就这么大方地告诉了他们。 “敢问曹公子,小老儿们真的也可以用这样的栽种方法、来栽种自家的稻子?”有老人不敢置信地开口道。 这是秘技、秘技啊!他竟然就这么地说了出来、一点儿都不保留地说了出来。 “当然可以!”狐疑的看着这个开口的老者,及随着这位老者话落、所有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老人们,曹源一脸你们怎么会问出这么奇怪问题的表情,理所当然地道:“陛下令我种植水稻、本就是为了将这些方法传播推广出去。” “陛下?”曹源说的理之当然,可众人却是听得大吃一惊!更有人忍不住手指向天、小心翼翼地求证道:“可是那皇宫里住着的皇帝陛下?” “自然是当今陛下!”对于这样的话题,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郑健和显然比曹源擅长的多,当即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颇有些推心置腹地对着周围人群开口道:“陛下心中一直记挂着我东陵百姓,忧心百姓们一生操劳,却常常食不果腹、生活艰苦。所以陛下才令曹公子研究种植之法、希望能改善我东陵百姓粮不自足的现状。” 按说以郑健和的品级和年纪,便是曹源大伯和父亲的名讳,郑健和也是当面直呼的。 可对于曹源这样一个后生晚辈,郑健和却心甘情愿地称呼其为曹公子,有一部分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和敬佩。 感激曹源为东陵做出的贡献和圆了自己少时的梦;敬佩他能十数年不顾外界阻挠、不惧困难的坚持。都说他是头犟驴,可人家那是犟的有原则、也犟出了本事。 当然最主要的是,郑健和知道,随着今日消息的传播、移栽之法的推广,曹源的前途不可限量。 而他的名字曹源这两个字也必将随之载入史册! 有子如此,那曹译好福气啊!郑健和甚至有些酸溜溜地想。 “陛下…陛下竟然还记挂我们这些百姓?”闻言,站在最前面的那位老族长立时激动的手都抖了。 陛下、那是陛下,皇帝陛下、真龙下凡!竟然还惦记着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担心他们吃不饱肚子! “记挂,怎么不记挂?陛下一直知道大家伙的日子不容易!”扶着那老族长一直抖动的手,郑健和安抚性地拍了拍后,又指了指眼前的试验田和自己身后的一群人道:“所以陛下便下拨了这块试验田,还命曹公子领着我们这一群人一起劳作,为的不就是研究琢磨出一套好的种植之法、传播推广吗?” 说完这话,郑健和更是满脸的欣慰和喜悦,接着笑道:“如今,曹公子终于不负陛下所托,摸索出一套能提高粮食产量的种植之法。咱们东陵百姓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肚子、被逼的卖儿卖女甚至饿死了!老人家,这是陛下的福泽所至啊!” “…对…对…,陛下的福泽、是陛下的福泽!”一时间,老族长的眼睛禁不住湿润了。 当即,读过几年私塾的老族长很是赞同郑健和话语的同时,也率先冲着皇宫的方向磕头拜谢道:“小老儿拜谢皇帝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世上谁不想吃饱饭?谁愿意卖儿卖女?谁不想过好日子?可是他们没有办法、没有出路!只能一日复一日地煎熬着、再煎熬着。 如今,不一样了!有了这移栽秧苗之法,他们的日子有了希望、也有了盼头。 这是陛下的恩泽!古往今来,能征善战的帝王不少、励精图治的帝王也很多,但又有多少帝王能这样地将他们老百姓放在心上?他们是赶上了好时候、遇到了明君啊! 所以,老族长的跪拜很是虔诚、发自肺腑的虔诚! 消息的传递总是很快,几乎是曹源提起瑾成帝时,最外围的人也跟着知道了。 这试验田的种植方法是当今陛下命令曹源研究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百姓们人人可以吃饱饭、再也不用挨饿! 陛下!…陛下竟然这般记挂他们!他们…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哪一天会饿死了! 刹那间,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为了那能够将粮食产量翻了数倍的移栽之法,更为了能有这样一个关心、惦记着他们的好皇帝。 随着内围那位老族长的跪拜,所有人也纷纷面朝着皇宫的方向、口呼万岁地跪拜起来! 而人群的最后面,看着百姓们对着皇宫的方向,三跪九拜地喊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瑾成帝的心中泛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激荡。 这十几年里,他听到过无数次这样的呼唤,但唯有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仅从这简单的九个字中、听出了对方内心的情感、真实的发自肺腑的情感。 这就是他东陵的百姓,他的子民。只要你给予他们一点点的好,他们就会发自肺腑地敬你、爱你! 曹源!默念着这个名字。瑾成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心情愉悦地想着:要是自己的朝堂上多来几个像曹源这样埋头苦干的愣子,何愁他东陵不国泰民安、国富民强! 带着愉悦的心情,瑾成帝一路回了皇宫。只是,还没等他喝杯茶、缓一口气,就有小太监捧着一个传信竹筒进来。 瞥见竹筒的颜色,瑾成帝的眼里闪过一丝异色。这是他分派去暗中保护李家那小子大姐的暗卫传来的。 拿起竹筒,瑾成帝冷笑,这是找不着弟弟的麻烦、转向了姐姐吗?竟然就这么按耐不住、迫不及待? 然而,当瑾成帝展开竹筒内的纸条,他的好心情戛然而止的同时,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传朕口谕,令太医院文、姚两位太医速去忠武将军府。”将手中的纸条递给身侧的李福,瑾成帝对着那小太监直接开口道。 文、姚两位太医?一边的李福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太医院最擅妇科的太医。 第三百五十九章 决定 第359章 决定 果然,待视线触及那纸条上的内容,李福瞳孔一缩,纸条上最后一行赫然写着:“…李元慧急火攻心、危在旦夕。” 微微瞥了瞥身侧气息陡然凝重起来的瑾成帝,李福轻轻叹了口气,自家主子此刻的心情,他是真的能理解的。 这忠武将军夫人母子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抽的哪门子疯!不说这个时候、赶紧笼络住自家媳妇;便是她一个怀里身怀六甲的妇人,你们也不能这般待她。 李家那孩子,主子是肯定要重用的。为了笼络安抚住那孩子、及预防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暗中使坏和挑拨离间,主子甚至还派出暗卫暗中守护那孩子的亲近之人。这李家大姐儿显然就是其中一位。 原以为暗卫去了、也只要防着府外人的图谋不轨就行,却不想这忠武将军府倒好,外人还没怎么样,这府里的当家婆婆和做人家相公的先要整死自家怀孕七个月的媳妇。 这事于公于私,李福觉得自家主子都是不能容忍的。 “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家里的事都不能处理好,当的什么职?又领的什么军?”手指无意识地点着身前的案桌,瑾成帝淡淡地开口道:“传旨忠武将军冯正权卸职回京、其职由副将周威接替。另外,”说到这,瑾成帝顿了顿,随即又继续对着李福道:“命大理寺卿于鸿彻查京城卖官买官一案,由头从冯文时买官开始。” 果然!微微躬了躬身,李福忙点头应是。 这冯文时母子是真的激怒陛下了。话说你忠武将军夫人黄氏不是一直对两年前自家男人的降职耿耿于怀吗?那么这一次,陛下就给你来了个釜底抽薪,且主因就是你黄氏。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卸了冯正权的职位和功名? 李福心里冷笑,卸了冯文时的职和革了他的功名,对那样的烂泥而言,怕是根本不痛不痒。可若冯文时涉及买官卖官一案,就不一样! 说起这京中的买官卖官一事,那追溯的就有些早了。 早在高祖皇帝当政初期,为了巩固朝局、稳定政策、填充国库,高祖皇帝曾颁布法令:世家大族若是缴纳一定数额的银两、可以择家中优秀子弟入朝为官。 很显然,当时的这个政策很是拉拢了一批前朝时期就遗传下来的世家大族,也极大地充盈了当时的国库,为周氏皇朝的初期稳定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只是,随着皇权的越来越稳固,这个政策的弊端便开始显现出来,直至高祖后期,买官卖官的颁布已经成了阻碍和危害朝堂的存在。 因此,为了整顿朝纲、稳定朝局、收纳民心,先帝即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这个买官卖官的政策。 自然,这样的措施在当时遭到了好一批世家大族的反对,只是有着足够底气的先帝心意已决、且手腕强硬,终究棋高一着。 然,随着先帝的骤然离去、瑾成帝的仓促上位,面对着这位平日里透明人一样、且年纪轻轻的帝王,很多大臣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卖官买官一事也开始死灰复燃。 甚至相对于之前的充盈国库、贴补民用,那么这一次的卖官买官则是某些人中饱私囊、私下敛财的手段。 对此,瑾成帝自然有所察觉、但是也只能暗暗记在心里。 一来前些年东陵一直处于内忧外患的动荡之中,局势不稳,他不敢贸然动手。 二来他自己的势力和羽翼还没有成熟和丰满起来。彻查处理这样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和把控全局的手腕,否则他只会被那群朝中的蛀虫们吞得渣都不剩。 随着西北大军的胜利,西南局势的稳定,瑾成帝自身实力的巩固和增强,有些事自然要提上日程。 暗中收集了很多材料,瑾成帝正准备找个机会下手呢!可巧冯文时撞了上来。 因此,瑾成帝根本没有考虑卸了冯文时的职。 卸他的职?若是卸了他的职,瑾成帝还怎么从冯文时身上查卖官买官一案?还怎么借着他的由头、在他身上抽丝剥茧、牵出那些胆大妄为、肆无忌惮的朝中蛀虫?又要怎么再下一步计划中、杀一儆百、震慑朝堂呢? 至于此事之后,朝中部分官员会疏远冯文时、冯家,甚至记恨他,李福觉得那是他母子二人自找的。 这一家人!摇摇头,李福退了下去,心中却讥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如今可是遂愿了,折腾的家都要没了。 所以说,娶妻当娶贤,这话一点不假! 忠武将军府里,羊水已破的李元慧死死地拽着急冲冲赶过来的李云梦,虚弱却又坚定地哀求道:“姑母,带我走…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死…也不要…留在冯府…还有晓颖她们…一起…一起…” “好、好好好,你别说话…姑母知道、姑母都知道。走,姑母带你走、这就带你走!”回握着李元慧的手,李云梦一手抱着李元慧的头、哄着的同时,又对着面前一直扶着李元慧的采青道:“去,你去府里找辆马车过来,快去。” “母亲,大姐如今羊水已破、最好安排大夫救治,至于出府一事…”见李云梦竟然同意,一边的宋氏立刻就着急了起来。此时此刻,大姐姐母子二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母亲怎么也跟着糊涂起来了。 “她既然不愿待在这里,我就带她走。”直接打断宋氏的话,李云梦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压抑的哽咽。 闻言,采青和宋氏一愣,看着意识有些涣散、但仍紧紧拉着李云梦、想死撑着起身的李元慧,一时语塞。 她这是有多想离开这个府里!想的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吗? 也是,想起先前黄氏和冯文时见拿捏不住李元慧,竟然命人带来了佳颖和晓颖两位小小姐、来逼迫大小姐。采青猛地站起身,抬脚就往外冲。 这样的府邸、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家,既然大小姐不愿意再待,那她们就不待。大家走、一起走。 第三百六十章 争执 第360章 争执 “张夫人,人你可以带走,但丑话可得说在前面。”见李云梦就那么目中无人地直接吩咐开来、采青那奴才又还真跑了出去,黄氏憋着心里的不满,眼珠转了转,扬声道:“这人既出了我冯府的大门,那出了问题可与我冯府无关!” 人、你要带走,是吧?好啊!但只要这李元慧今日出了她冯府的大门,任何后果都与她们冯府无关。 此时的黄氏显然是在推卸责任。毕竟逼死孕中的儿媳,可不是什么好的名声。 事实上,李元慧的不对劲,黄氏早就看在眼里,可她不在乎。为了个贱婢,这个二儿媳妇一再地忤逆顶撞自己,真出了事,也是她自找的。 “无关?”冷冷地瞥了一眼这个逼得慧儿情绪激动、胎水破裂的罪魁祸首,李云梦直气得眼冒金星。 这个黄氏,简直铁石心肠、厚颜无耻到极点。便是自己到的这一会儿,作为婆婆的她半点不曾关心慧儿不说,还一心想着怎么撇清利害关系。 有心想站起来与她撕扯理论一番,可李云梦到底顾及着躺在软榻上的李元慧,只咬牙切齿地道:“冯夫人最好祈祷慧儿母子无事,否则我张府决不会善罢甘休!” “你不善罢甘休?我还不善罢甘休呢!”黄氏向来在家当家做主惯了,哪里容得了别人这般挑衅,尤其这还是自己的府邸,当即跳起来喊道:“我好好的一个儿子被她的丫头扎伤,我还不能问啊?可她倒好,为了个丫头,竟然罔顾自家相公的身体和我这个做婆婆的脸面……” 黄氏哔哩啪啦地一通指责,李云梦根本不想理她,只不动声色地和宋氏用绢帕捂着李元慧的耳朵、轻声安抚她,心里却早已在爆发的边缘。 采青领着人拉着马车回来的时候,黄氏还在喋喋不休、不依不饶,大有你李云梦今日不把话说清楚,谁也甭想将李元慧带出这忠武将军府的意思。 啪、啪、啪!李云梦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将李元慧交给宋氏之后,转身就是几个大耳刮子下去。 世界顿时一片寂静。 而刚动完手的李云梦,则无事人般地拍了拍手,命人将李元慧移到卸了马的马车上、抬出去。 说起来,李云梦本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烈性女子,这一点,从她和自家亲爹李振风死磕了几十年就可以看出。 今日这场景,她早就想动手了,奈何顾及着李元慧、一直没腾出手。可叹有些人就是天生命贱、讨打! “…啊!李云梦…!”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的黄氏,一声尖叫,冲着李云梦就要过去:“我和你拼了!” 黄氏冲过来,李云梦的仆从们自然不是吃素的,堪堪地拦在黄秀云的前面、防止她伤了自家的主子。 见自家娘亲吃瘪,冯文时也是大怒,原本因看见李云梦、而生出的怯意则荡然无存,只招呼着冯家护卫上前一定要为自家母亲找回脸面。 见此情形,一直立于黄氏身后的秦氏,想起自己上次在云阳郡主府及这段时间受的委屈,眼中恨意迸发,直接指着抬着李元慧的马车喊道:“拦下那马车,夫人有命,不许二少奶奶出府。” 今日的情形,冯家的护卫和仆从全都看在眼里,他们根本不想动手。 孰是孰非、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更主要的是,二少奶奶的弟弟是谁?那可是如今京中人人称颂的“小仙童”。 小仙童啊! 可恨夫人和大少奶奶她们一直不信,还非说什么不过是别人胡编乱造、以讹传讹的谣言。 胡编乱造、以讹传讹?简直笑话!怎么不想想不传别人,就传李家四公子呢! 虽然并不想动手,但想到自己的卖身契全在黄氏手中,护卫和仆从们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不过人虽然上前,可该放的水、该留的情,众人也不含糊。 这也是为什么彩霞能那么顺利地跑出府去;采青的男人连贵能那么及时地领着人过来;李云梦又是怎么一路畅通无阻地直奔李元慧的院子。 冯家的护卫和仆从被逼着上前,采青的男人连贵也领着李元慧的陪房对了上来。 这边双方对峙着,那边李元慧已经被抬出了冯府。 顾及着李元慧羊水虽破,但因为时日尚浅,一时半会是不会发作,先前给冯文时治肩膀的大夫便开了催产的汤药,指望着李元慧能生出来、好歹保住大人。 七个多月的身孕,这时候孩子生出来,结果会怎样,大家心里还真没多大把握。 是以,李云梦憎恨黄氏歹毒,也是因为她便是不顾李元慧,但慧儿肚子里的孩子始终是他们冯家的。 如今,大家一门心思地就盼着李元慧平安无事。 原本,李云梦是想将李元慧带回自己侍郎府的,可刚出了冯府,喝了催产药的李元慧就发动了起来。这个时候,便是马车再稳,也是不能走的。 回冯府去,慧儿怕是第一个受刺激,肯定不行。 李云梦也是果断,干脆命人用布将马车围起来,叫来稳婆,直接将马车当成李元慧生产的地方。 文、姚二位太医奉瑾成帝命令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冯府门前,一群仆妇们手中拎着布、围成一圈的场景。 宜宁候府,刚和赵月娥吵了一番、高调宣布了一下自己家主地位的李振风,恼怒地瞪着眼前的仆从,诧异地开口道:“你说什么?和离?大丫头要和离?” “是,侯爷!您可要为大小姐做主啊!他们冯府欺人太甚…”李元慧的陪房之一吴婶子开口求道。 那冯府的做派,她们早就看不下去了,只是连大小姐自己都默认,她们这些当奴婢的又哪里敢开口。不然一个唆使主子的罪名,她们可就里外不是人了。可如今,大小姐自己想开了,性质就不一样了。 按说,此事放在以前,她也不敢回来求侯爷。这不是四少爷越来越有出息,指望着侯爷看在四少爷的面子上,能帮衬着大小姐一二嘛! 第三百六十一章 善变 第361章 善变 “做主?做什么主?”见自己果然没有听错,李振风当即怒了,指着那吴婶子就是一阵破口大骂:“都是你们这些刁钻的奴才平日里没干好事。大姐儿要和离,你们不会拦着点啊?回来告诉老子,老子就知道怎么办了? 她这是干什么啊?想拖垮我宜宁候府不成? 滚!滚回去,告诉她,别想着什么和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她一意要和离,事后也别指望我宜宁候府会接纳她。” 想想自己刚刚在赵月娥那里受的气,还有这个闹着要和离的孙女,李振风是一阵暗骂。混蛋玩意,没一个省心的。 和离?和离是什么好事不成?自家府里稍稍有点起色,陛下刚刚看重自己一点,这一个个的、就来给自己添堵、扯后腿。 “侯爷?”诧异地看着面容有些狰狞的宜宁候,吴婶子显然愣了。不是,侯爷,那可是您的亲孙女。您都不问问其中的缘由吗? “候爷,大小姐可是最疼四少爷的,四少爷也是最亲大小姐的,您便是看在四少爷的面子上…”吴婶子的反应也快,瞧着眼前的宜宁候那是一点儿也不关心自家主子的样子,忙扯出李元宁。 “闭嘴!我家宁儿是你一个腌臜奴才能提及的吗?”指着吴婶子,李振风那叫一个怒不可遏。 “你说她李元慧平日里最疼她这个弟弟,那她此时闹和离,可曾有半点为她这个弟弟着想过?可曾在意过她这个弟弟的面子?可曾考虑过此事对我宜宁候府的影响?可曾想过别人会怎么看待她祖父——我这个宜宁候?” 一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翻身、建功立业了,这一个个不长眼、不争气的东西就来扯自己后腿,李振风是越说越生气,最后更是一甩衣袖、冲着吴婶子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日子过不下去,一死百了。别想着什么和离来拖累人,我宜宁候府还没有出过和离回家的女儿,丢不起那人!” “候…候爷?”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振风,吴婶子简直不敢置信。 这…这…还是亲人吗?果然那些人让自己别回宜宁候府求救是对的。 看不得眼前这婆子一副傻愣呆滞的模样,李振风暗骂一声、干脆对着一侧侍立的仆从道:“去,把她给我拖出去。” 这边仆从刚把人拖出去,外面刘管家就急冲冲地跑进来道:“侯爷,小的刚刚得到消息,太医院里的文、姚两位太医奉陛下口谕、去冯府医治大小姐了。” “什么?”咣当一下,正坐下来准备喝茶的李振风一个哆嗦,手中的热茶全部一滴不落地倒在自己的腿上,烫得他整个人仿佛屁股上被扎了锥子似的跳了起来。 “侯爷?”见自己的一句话,就让李振风烫着了自己,管家吓了一跳,忙一边招呼着下人去拿衣服、一边上前帮忙擦拭。 然此时的李振风却似根本顾不得自己似的,只一把抓着管家的衣领嚷嚷道:“你说什么,文、姚两位太医奉谁的命?” “陛下啊!”被勒住脖颈的管家先是一愣,随即忙不迭地回道:“奉陛下的口谕!” “竟真是陛下!”喃喃地松开手,李振风一阵恍惚。 忽然,他一拍桌子,大怒道:“忠武将军府欺人太甚,我李家好好的嫡长女,嫁到他忠武将军府、受尽委屈不说,最后竟然还被逼的要和离。这孩子究竟是遭了什么罪!受了多少委屈啊!” 感叹完最后一句话,李振风对着管家就是一通愤怒和安排:“老子的嫡亲孙女在冯府受委屈,去!赶紧的。你现在就带着人去冯府,将大姐儿接回来,告诉她,受了委屈就回来,候府永远是她的家。若是冯府敢拦着不放,”说到这,想起冯府武将出生,李振风有些迟疑。 不过再一想皇帝既然都派人过去了,他还怕什么。顿时,底气腾腾地回升的李振风、又趾高气昂地继续道:“就给我打,打到他们服为止。”自己背后有陛下撑腰、又是娘家人,你一个四品武官家眷,还真敢动手不成? “…额…、哦哦哦…是是是!”到底是跟了李振风几十年,管家几乎是立刻就适应了李振风前后完全自相矛盾的言语和行为,立刻点头哈腰地道:“奴才这就去、现在就去!” “唉,算了、算了!到底自己的孙女,还是我自己去吧!”想到太医们都去了,李振风决定还是亲自去刷一波存在感的好。 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李振风似又想起什么似的、指着管家道:“你赶紧安排人、将大姐儿以前的院子打扫打扫,等会儿人回来、就给安排进去!” “……?”直直地看着李振风,管家完全一副“侯爷,您是认真的吗”的表情。 见管家不动,李振风大怒,抬脚就是一下,怒道:“耳朵聋了?去啊!” “不…不是,…侯爷!”眼见李振风一脚踹过来,管家也不敢躲,只得硬生生地接下这一脚的同时,有些吞吞吐吐地解释道:“侯…爷,大…大小姐以前的院子,您不是赏给三…三小姐了吗?” “那就让她搬啊!这么简单的事也让老子教你啊!”恼怒地看着自家府上的管家,李振风很是生气的同时,也在思考自家管家这么不给力,若是以后陛下重用自己了,自己是不是要先考虑换个管家再说。 “……!”咽了咽口水,刘管家心里哀嚎不已。 三小姐李元意是二太太小赵氏的女儿、更是候夫人大赵氏的掌上明珠。府上有什么好东西,候夫人都是先紧着三小姐的,更多时候,便是大少爷李元宗都得靠边站。 如今,侯爷让自己去向三小姐讨要她正住着的院子,刘管家几乎可以想象等一下侯爷走了,自己去后院、会遭到怎样的刁难和责骂。 “侯…爷?”刘管家还想再挣扎一番。 “又怎么了?”李振风显然不耐烦了,看向刘管家的眼神都凛冽了起来。 “侯爷,您…您的衣服还没换呢!”指着李振风那湿了的衣摆,刘管家还是放弃了。 算了,侯爷正在气头上,他还是不要迎难而上了。至于三小姐那边,他到底是奉命办事,夫人那边就是怨,也是怨侯爷。 第三百六十二章 激将 第362章 激将 果然,待刘管家到了后院,硬着头皮向大赵氏禀了李振风的吩咐后,就感觉屋子里的气氛压抑的吓人。 管着府里几十年,刘管家从来都知道侯爷是个外强中干的性子,而眼前的这位侯夫人才是府里真正的狠人。故而,他低着头、缩着脑袋,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好半响,头顶才传来大赵氏极具压抑的开口声。 仿佛得到某种特赦般,刘管家忙一边点头哈腰地称是,一边迅速地退了出去。 待他一走,大赵氏立刻就掀翻了桌子上一应摆设的同时,眼睛里更是迸发出滔天的恨意、咬牙切齿道:“李振风!…好,…很好,你很好!” 你倒是会打算。什么都要留给大房!留给大房那个孽种!这候府!这世子之位!你通通都要留给他们! 如今更是连松儿他们二房正住着的院子、也要腾出来、留给大房出了嫁的女儿! 凭什么? 再这样下去,到最后、她赵月娥到底还能得到些什么?她的儿子和孙子又能还有些什么? 极致的恨意和不忿让赵月娥的脸都变得狰狞起来,但她显然不在意,只死死地捏着桌子的一角、盘算着心里的谋划。 见此情形,一直侍立在她身侧的徐嬷嬷,眼神微闪的同时、嘴角则是勾起一股若有似无的弧度。 此时,忠武将军府外,布帘围成的马车里,气氛一片紧张凝重。 不知是不是李元慧太过于虚弱、还是先前消耗了太多的能量,纵然催产药起了作用,但此时的李元慧却明显没有了什么气力。 眼见着两碗参汤下去、李元慧仍后继无力,众人不由得都着急起来。 这种情况之下,除了孕妇自己,谁也帮不上忙。 为了保持李元慧意识清醒,医女们忙遵着文、姚两位太医的指令,扎针的扎针、按穴位的按穴位。 一边急得红了眼睛的李云梦也不断地抚着李元慧的额头、一遍遍地唤道:“慧儿、慧儿,用力啊!听话、不要睡了、用力、慧儿!慧儿?…” “姑…母…我…不…行了…”费力地睁开眼睛,李元慧虚弱地道:“我的…孩子…”话未说完,李元慧眼角的泪水便已直直地流了下来。 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才七个月,之前憋着一口气,她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她好害怕。她不是个好母亲,她没有保护好她。 “慧儿,不要胡思乱想,便是…也不是你的错。再说,你还有佳颖、晓颖,你便是为了她们也要撑住,对不对?”知道李元慧愧疚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李云梦赶紧扯出佳颖姐妹。 果然,听见李云梦提及自己的两个女儿,李元慧的意识和状态明显比之前强了不少。 只见她反手一把抓住李云梦的衣袖,微抬着脑袋、眼神灼灼地盯着李云梦开口道:“姑母…我…我…把两个…两个…孩子托付…给你,你…” 李元慧忽然的动作和言语直接吓了众人一跳,尤其是李云梦。 只见她唰的一下坐直身子,定定地看着正在试图托孤的李元慧,眼神里闪过痛心、难过,还有愤怒。 “你自己的孩子、自己照看。若是你…”啪的一下甩开李元慧的手,李云梦语带哽咽、缓了缓,终是硬着心肠道:“她们既是忠武将军府的小姐,也只有跟着父亲和祖母,哪有跟着外姑祖母的道理!” “姑母!”听闻李云梦这样说,李元慧显然急了,连声调都有些颤抖。 先前,为了逼自己就范,那对母子竟然拿晓颖和佳颖的性命来逼迫自己。 那也是他们冯家的孩子啊!可瞧着他们的模样,哪有半点慈爱心疼之心?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两个人是比畜牲还不如。 若是真将孩子留给这样的人?李元慧简直不敢想象下去。 “李元慧,你给我清醒点。没有母亲护着的孩子会怎么样,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尤其晓颖和佳颖还有那样的父亲和祖母。”此时的李云梦显然气急了,她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一味的劝哄根本不起作用,只有下猛药。 “或者,你认为晓颖和佳颖有宁儿那样的造化和本事?”是以,李云梦面色阴沉的同时,说出去的话也丝毫不留余地:“可你也别忘了,便是宁儿那样的,在你母亲、外祖父和表弟那般的守护下,也是鬼门关边遛荡了好几圈的。” 李云梦说的这些、李元慧是知道的。当年在宜宁候府,李元宁落水之前的几年里,白氏和柳嬷嬷好几次都在李元宁的饮食里、发现了不干净的东西。至于其他诸如跌倒、惊马更是层出不穷。 许是李云梦最后的一句勾起了李元慧的恐惧,只见她脸色煞白的同时,声音中也带着明显的哀求。“…姑…母?” “或者你觉得你的佳颖和晓颖有九条命,可以任由那对母子肆意挥霍。”李云梦丝毫不妥协李元慧的哀求,继续道。 不知是李云梦的哪句话触动了李元慧的神经,只见她脸色忽然一变,随即搭在被褥上的手猛然用力。 “开了、开了、宫口再次开了!”一直正焦急看着这对姑侄的稳婆,此时却惊喜地开口道:“…少奶奶用力,对、就这样,吸气……” 随着忠武将军府外布帘的围成,忠武将军府门口已经陆陆续续地围了不少人,凭着零零星星的信息、实实在在的生活经验和强大无比的脑补力,这些人恁是将忠武将军府发生的事推断的七七八八! 耳闻着这布帘里不断传来的劝慰、呼喊、哭泣和催促声,众人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 怀孕六七个月,胎水破裂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哪里还不明白。从来女人生产,就是鬼门关走一遭,更何况还是这样非自然的生产。 众人心中担心这布帘之内的李元慧时,又指责忠武将军府夫人黄氏和其子的无情和歹毒。 这样的情景,连她们这些路人都担心不已,这二人却似事不关己似的问也不问不说,甚至连派遣个下人打听打听情况也没有,府中大门大门更是紧紧关闭。 第三百六十三章 黄氏的不甘 第363章 黄氏的不甘 这一家子太狠了!众人心中对这忠武将军府唾弃不已,尤其当听闻这布帘里、羊水破裂发动的妇人是那位“小仙童”的胞姐时,情绪更是到达了顶点。 “自家媳妇生产,这做人家婆婆的和做人家相公的莫不是都死了不成?我这瞧了半天,竟是一个人也没见出来。”有看不过眼的妇人率先开口道。 “人家那是知道自己没脸见人,躲着呢!”另一边有人不屑地接道。 “呸!他们要是知道没脸见人这几个字,就不会干出这样没脸没皮的事!”有妇人立刻补上。 “可不是!”又有人忍不住骂道:“作孽啊!这李家大小姐也是命苦,嫁到这样的人家,才六七个月的身子,恁是被她那无良的婆婆和男人逼的破了胎水。也不知这大人小孩…” 说到这,这人赶紧停住,呸呸呸地打了自己几下嘴,她这是被气的都止不住嘴、胡言乱语了。人家“小仙童”洪福齐天、必定会保佑自家姐姐平安无事。 …… 喜欢瞧热闹的、哪个朝代都不缺;打抱不平者、更是时常有之。这些围观的群众只要一想到那小仙童为了他们东陵,在西南呕心沥血、九死一生,自家嫡亲的姐姐却被人这样的欺负,心里是越想越气。 什么忠武将军府的名头!大家伙根本在意,纷纷左一句、右一句地挤兑谩骂着冯府里的人。 瞧那情形,若不是顾忌着有可能会惊扰了布帘内的李元慧,怕是很多人就要上前打砸了这忠武将军府。 什么玩意!敢欺负小仙童的姐姐,当他们不存在啊! 忠武将军府内,眼见着李云梦强势地带走了李元慧和两个女儿,冯文时是又气又怒。他当然不是舍不得李元慧和两个女儿,就是觉得自己今日受了伤、吃了亏、丢了脸,关键还没找回场子,心里窝火的紧。 狠狠地发作了一通府里的护卫,冯文时捂着受伤的肩膀、终是骂骂咧咧地找了个地方休息去了。 至于胎水破裂的李元慧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冯文时根本不在意。 一个敢顶撞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自己提和离的女人,死了最好,一了百了! 还和离?想的美!要有、也是他冯文时休妻! 儿子拍拍屁股去休息了,黄氏心里却怎么都回不过味来。 在自己掌管的府邸内,被自个儿媳顶撞不说,还被儿媳娘家的姑姑给扇了巴掌。这种事情带来的耻辱感、远比李云梦的那几个巴掌更让黄氏痛彻心扉、愤恨不甘。 和离!那个贱人竟然想和离?做梦! 她要休了她、让她的儿子休了她!不仅如此,她还要把她顶撞婆婆、纵容丫鬟刺伤自己夫君的事传播出去、让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她李元慧是个什么货色、宜宁候府李家到底教出的是什么样的女儿。 她黄秀云要让她李元慧和她的那个姑姑李云梦身败名裂、臭名远扬。 不仅如此,她还要把李元慧的那两个小崽子扣在手里,让他们骨肉分离的同时、也让那贱人再也看不见她的两个孩子。 心里面盘算着该怎么反击,黄氏却也知道此时不是算账的好时候,怎么着也要等李元慧那贱人过了今日再说。 至于那贱人若是不能过了今日,黄氏想起李云梦那句不会善罢甘休的话,心里忽然有些发虚。 可随即,黄氏又挺直了脊背。什么不会善罢甘休,一切都是李元慧那贱人自找的,是报应!要说不会善罢甘休,也是她黄秀云计较她李云梦在自己的府邸打她的事。 黄氏心里憋着气,尤其在听到下人讲述李云梦命人在自己的府门外围起了布帘、及不少人都在自己府门议论纷纷的消息时,更是气得差点咬碎了满口的牙齿。 李云梦没有将李元慧带回自己的侍郎府?而是在他们忠武将军府…门口…? 她李云梦想干什么? 这是在自己的府里闹得不够,还要在外面闹吗? 她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黄秀云是如何虐待自己的儿媳吗? 她竟然想出这样恶毒的方法来败坏她忠武将军府、败坏她的名声! 一时间,黄氏气急败坏。嘴里骂着李云梦阴险狡诈,手上则跟着招呼府里的仆从赶紧出去将外面的人轰走、通通轰走。 这边黄氏气急败坏地指挥着,门口,被早见势头不对的管家、从城外紧急接回来的常嬷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抬手止住被黄氏指派出去的仆妇,常嬷嬷忙附在黄氏耳边、一阵低语。 随着常嬷嬷的低语,黄氏的眼睛猛然睁大,整个人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直直地看向身侧的常嬷嬷,满脸的不敢置信。 陛下…竟然派了太医过来…医治…她那个二儿媳? 这样的事实简直颠覆了黄氏的认知。 不、不可能!摇了摇头,黄氏是坚决不敢、亦或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 “是真的!”见黄氏仍是不住地摇头,常嬷嬷忙肯定地补充道。 “可是…为什么啊?”黄氏显然不能理解。那可是皇帝、皇帝陛下!日理万机,怎么还有那闲钱管这样的小事。 “自然是因为二少奶奶的胞弟、二少爷的小舅爷、那位如今京城人人念叨的小仙童啦!”黄氏的性子自来执拗,常嬷嬷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 “他不就是个无所事事、整日里游手好闲的主吗?怎么就成了人人称颂的小仙童?”黄氏显然不信。她对李元宁的印象还停留在李元宁天天溜猫斗狗的记忆里。 “……”无语地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姐,常嬷嬷很想知道,自己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里,夫人难道就一点没关注外面的事情吗? 这样想着,常嬷嬷转头看向了一侧的蔡嬷嬷等人,眼神凛冽。 主子不知道的事,难道你们也不清楚吗?为什么就没人讲给夫人听? 收到常嬷嬷的视线,蔡嬷嬷等人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顿时有些叫屈。 哪是她们不说?是夫人压根不相信李家小舅爷有那样的本领。若是自己说得多了,说不得就是一顿责罚。 看懂了几人脸上的神情,想起自家夫人的脾气,常嬷嬷深吸一口气,忙转向黄氏,大致地讲解了关于李元宁的一些事情。 第三百六十四章 平安 第364章 平安 别人的话,黄氏或许可以不信,但对于自己的这个乳母,黄氏还是很信服的。 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黄氏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李家那小子竟然真有这样通天的本领?怎么可能? 他不是整日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吗?怎么就突然有这样的本领了? “刚刚老奴从城门口到咱们府的这会儿功夫,就听说陛下已经任命这李家小舅爷为司天监监正一职。”瞧着黄氏的脸色,常嬷嬷虽然不忍补刀,但该说的话、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黄氏的:“便是那传达的圣旨、都已经在去西南的路上了!” 司天监监正? 正一品的官职!超一品的存在! 竟然…让那个小子得了去! 直直地盯着常嬷嬷,黄氏目不转睛、眼神放空,脑海里流光般地闪过这段时间来的异样。 那些世家大族忽然的热络、娘家亲戚的莫名热情、许多平日里不曾来往人家突然礼待…所有的这些,不是因为自家老爷有可能升官的原因…竟是因为自家二儿媳的…那个弟弟,还有二儿媳那个官复原职的外祖父。 眼睛眨了眨,黄氏的记忆最终定格在李元慧胎水破裂后、虚弱地躺在软榻上的情景,浑身一颤。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又到底错过了什么? 黄氏的对面,常嬷嬷狐疑地打量着自家主子,刚想伸出手、确认自家主子是否有意识的同时,就见黄氏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般、直直地向后倒仰而去。 “…夫人!”常嬷嬷大吃一惊,忙招呼着人七手八脚将黄氏拉起,自己则半蹲在她的身侧、不住地抚摸着黄氏的胸口。 “…唉…!”终于,伴着黄氏悠悠地一声呼气,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黄氏却是顾不得其它,只直直地拽着常嬷嬷的手臂,眼神冀希中带着执拗。 知道主子这是相信了李家小舅爷有那般的能耐,却又死扛着不敢承认这些事情的事实,常嬷嬷只得叹了口气,劝慰道:“夫人,为今之计咱们也只有尽量缓和与二少奶奶的关系。”只有稳住了二少奶奶,白伯爷和李家小舅爷那边才好说话。 听见常嬷嬷这话,黄氏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绝望,一切竟都是真的! “夫人?”现在可不是拉不下面子的问题,常嬷嬷不遗余力地劝慰着。 捏着手中的帕子,黄氏的脸色变了几变,终是一跺脚、咬着牙站了起来。 见此情形,常嬷嬷轻轻舒了口气,虽然情况不容乐观,好歹夫人还能听得去劝。以二少奶奶那样的性子,想来还有回转的余地。 这当然是常嬷嬷的一厢情愿,她以为李元慧还是之前那个任由黄氏压榨和欺负的二少奶奶。却不知,现在的李元慧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面团人了。 不同于乐观的常嬷嬷,见自家婆婆咬着牙站起来,秦氏却是脸色一变。 婆婆这样、明显是准备服软了!婆婆这一服软,以她的性子,必定会推出一个人来抗下所有的过错。相较于最疼爱的二儿子,自己这个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大儿媳妇自然是最好的顶缸人选。最重要的是,拿晓颖和佳颖这两个孩子、逼李元慧就范的主意可是她出的。 她怎么知道李元慧的弟弟那般有出息。如今娘家不搭理她、亲戚们也避着她,这些都是她李元慧害的,她就不能出口气吗? 她是听到许多关于那李家小子的事,可她也以为那是别人的杜撰、胡说八道。毕竟,李家那小子怎么样,她也见过!怎么就忽然这般利害了! “老大家的,你同我一起出去!”就在秦氏心里正忐忑、懊恼、怀疑的时候,耳边黄氏的声音幽幽响起。 果然,秦氏心里一突,有心想拒绝,但面对着黄氏阴寒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了。 李振风到的时候,李元慧正艰难地侧躺在马车里、小心翼翼地看着怀里的孩子。 之前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时,她是松了口气的。谢天谢地,她的孩子还活着。 可如今,看着怀里小小的人儿,李元慧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都是她的错。 若是她早早地就打定主意、若是她一开始就不那么软弱、若是她…李元慧不住地自责。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小、这么虚弱。 “妹妹,快别哭了,仔细眼睛!”一边的宋氏轻轻地拿着帕子擦拭着李元慧的眼角,安慰道:“刚刚文太医和姚太医可都检查过了,孩子一切都好。虽然如今瞧着有些小,可只要咱们以后照看仔细些,还是会养回来的。” “…嗯…,我知道、我知道。”嗯嗯地点着头,李元慧伸手接过宋氏的帕子,边擦拭边道:“我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觉得愧对这个孩子!” 闻言,宋氏安抚性地拍了拍李元慧的手。 作为一个母亲,她是真的能理解李元慧的心情。不过好在母子平安,倒是皆大欢喜的事。 外面李振风的声音响起,李元慧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答。尽管祖父能来冯府替她撑撑门面的场景、她曾经设想过很多次,但此时的她已经不需要了、再也不需要了。 至于刚刚出来的黄氏,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看似真情实意的承诺和话语,李元慧压根不信。 也是她愚蠢,会相信一头豺狼接二连三的承诺。如今,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李元慧眼神坚定,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们的话了,就如她对姑姑刚刚说的一样,她要和离不是一时之气,是真的要和离!她要与那家子断了联系、彻彻底底地断了联系。 李振风今日来,原本是打算当着陛下派遣的两位太医的面、给李元慧撑场子和接她回府的。再怎么说,宜宁候府也是那孩子的娘家人、名正言顺嘛。 只是李振风想的理所应当,却敌不过自家女儿李云梦的不赞同。 出了这样的事,慧儿的心情肯定不好,如今正是需要人时常开导的时候,李云梦哪里敢将人丢到宜宁候府那对吃人不吐骨头的赵氏婆媳手里。 第三百六十五章 措手不及 第365章 措手不及 至于自家亲爹说的什么宜宁候府里,他当家做主、会安排人照顾好李元慧和三个孩子等等,李云梦只当他在放屁。 是的,就是放屁!虽然有失文雅,但这却是李云梦最直接的反应。 若不是顾忌着会对自家夫君和儿子的名声有影响,李云梦敢把这句话直接当着李振风的面、给怼过去。 想当年自家祖母临终前,自己的这位亲爹可是指天画地地发誓、承诺会照顾好她们姐弟俩。可结果呢,祖母一安葬完,自家这位亲爹似乎就忘了府里还有他们这对儿女似的、整日里不见人影不说、还将她们丢给赵月娥。若不是有舅舅家关照,李云梦都怀疑她和弟弟能不能活过一年。 便是后来弟弟被害,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赵月娥,她的这位亲爹还是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仿佛根本没有那个儿子似的。 李云梦的不屑和嘲讽,李振风哪里看不出,有心想要教训这个不孝女几下,又怕给陛下派来的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一时只能气得干瞪眼。 这个不孝的东西,自家男人抢了自己这个岳丈去西南的差事不说,她又来跟自己抢在陛下面前表功的机会,真是白养了。 不过到最后,李振风到底是自己先放弃了将人带回去的打算。 这当然不是他良心发现、从李元慧身体和心理角度考虑,而是因为黄氏说的“刚生产过的妇人不太吉利,还是待在自家府里最好…”的话。 嘲讽地看着因黄氏的一句话、就打了退堂鼓的父亲,李云梦冷笑一声、便直接带着李元慧走了。 至于舔着脸、试图求和的黄氏,李云梦则是连个眼尾也没扫一下,只留下一句让忠武将军府等着接和离书的话。 被李云梦这般打脸,黄氏的愤怒可想而知。 在她看来,李元慧又没死,孩子也平安出生了,自己又这般低三下四地递出台阶,对方就该无条件接着。 可现实呢,李云梦不理自己就罢了,李元慧这个做儿媳的更是连句话都没有! 这贱人还真想和离不成? 到了此时,黄氏仍然认为:李元慧所提及的和离只是她呈口舌上的一时之快。毕竟和离回家的女人有几个好过的。 黄氏心里窝火,连带着对让自己出来求和的常嬷嬷都看不顺眼起来,只是还没等她发作起来,一边一直围观的百姓早已愤怒地捡起石头和烂菜叶子了。 李家娘子走了,终于可以无阻碍地攻击了。这一刻,他们可是憋了好久的! 至于他们的攻击会不会误伤还在忠武将军府门口的宜宁候?百姓们表示,这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早有想法,正好今日一起算上。 顶着无数的石头和漫天的烂菜叶,黄氏和秦氏仓皇地逃回了府里。原以为这样的举动不过是这些百姓的一时之举,却不知这石头配上烂菜叶的搭配一直持续到很久。甚至十几天后,被陛下卸了职的忠武将军冯正权和大儿子冯文明,在自家府门口就很好地享受了一波这种招待。 随着今日事情的逐渐传播,京城里已是炸开了锅。 小仙童接任下一任司天监监正,真是太好了!就说嘛,人家小仙童是袁先生的弟子,又有那么大的本领,本来就该接手这司天监监正一职! 也不知有些人怎么想的,竟然还敢好意思跟小仙童抢这个职位,真有脸! 所谓良才善用、能者居之! 那就问你,你争这个职位,你到底会什么?你是会预测冰雹啊?还是会治瘟疫?亦或你可以海中救人? 啥都不能,你争什么争?争脸大啊? 还好,陛下英明! 还有那个曹源也是个有大本事的。听说那试验田里的稻穗比他们手掌都大、上面结满了密密麻麻的稻粒、沉的什么似的,亩产更是达到了七石、九石。 七石、九石!我的个乖乖,很多没有去城外的人惊叹的同时,更是垂首顿足、懊恼自己没有亲眼看到那样稻穗、那片稻田。 至于最后一件事,显然是添堵的。 人家小仙童在西南为他们东陵舍生忘死、九死一生,自家胞姐却被人欺负成那样,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京城的百姓表示太欺负人了!太不拿他们当回事了! 感觉受到挑衅的京城百姓决定一致磨刀霍霍地对准了忠武将军府。他们要让小仙童、还有那些为民为国的将士们知道,他们有感觉、知道感恩! 相较于情感直白的民众,许多世家大族、豪门勋贵明显思考的更多、看的更长远。 纵然其中夹杂着许多这样或那样的利益因素和个人情感,但所有人都不可否认,不久的将来,朝中将会兴起一股新的势力,曹家会再次崛起。伴着这一切的同时,冯家也将彻底落幕! 圣旨传到西南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意料之中,如安平长公主、陆家、白家军,乃至整个西南百姓。 毕竟,作为袁目唯一的弟子、袁家长老们公认的存在,本身又有那般出众非凡的本领,李元宁接任司天监监正一职本就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顺应天意! 然白景堂的书房里,却是另一种压抑的气氛。 措手不及,简直是措手不及啊! 他们是真没想到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竟然还这般利害,陛下的圣旨也是真出乎意料。 太快、太突然了! 说实在话,从决定支持李元宁之后,白景堂并没有想过让李元宁涉足朝堂,那个圈子虽然荣耀,但也刀光剑影、几近黑暗。 所以,按白景堂之前的打算,是想等他们回了京城之后,他先与瑾成帝透露一下李元宁女儿家的身份,随即让李元宁以一种无官之居的状态生活。 顶着袁目唯一亲传弟子的身份,她的宁儿可以安安心心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传达着她想传达的才学,教授着她想教授的知识! 期间,即使有不妥之处,他们也好采取相应措施、及时应对。也就是说他们可以进退自如。 可如今,随着圣旨的下达,一切都乱了。 圣旨一出,等于昭告了天下的同时,也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第三百六十六章 支持 第366章 支持 “父亲,要不还是让宁儿死遁吧!”好半响,白敬律忽而开口道。屋子里都不是外人,他的话自然没有什么顾忌。 “不太行啊!”闻言,一侧的李立倒是先叹着气开口道:“若是之前在无回阵的山洞里、或者前些天宁儿这孩子昏迷时,还可以操作一番。但现在,显然…”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其余众人对视一眼,也觉得李立说的对,他们的确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就宁儿那孩子如今活蹦乱跳的样子,你说她忽然不行了。这实在…有些敷衍啊! “那不若…来一出刺杀好了?”见众人都不言语,同在书房里的柳立江大手一挥,有些不满地开口道:“要我说也没这么麻烦,伯爷干脆上书一封、替宁儿拒了算了。牛不喝水,陛下还能强摁牛头啊!” 安排一场刺杀?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俱纷纷摇头。 如今的宁儿可是人人关注的对象,而且西南也不单单是他们的人,一个不慎、被人察觉,透露出去,反倒不好,甚至还可能引起陛下的不满和猜忌。 至于拒绝,那也不行! 本来嘛,让宁儿当司天监监正、是陛下的看重和信任。可若宁儿这个时候拒绝了陛下,甚至为了推迟这个职位、自导自演了一场刺杀。 这是什么? 这是打脸,打皇帝的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要让宁儿上啊?众人一时有些犯难。 “那就让宁儿当这个司天监监正!”沉寂的书房里,白景堂铿锵有力的声音终于响起。 “父亲?” “伯爷?” 随着白景堂的话落,众人俱惊讶地看着他。 这怎么可以? 要知道宁儿可是个丫头!东陵历史上甚至周边列国、还没有过女子为官的先例!便是十几年前,安平长公主的临危受命,也不过是因形势所逼。何况事后,安平长公主也立刻将手中的兵权交付给了当今陛下。 如今圣旨已下,宁儿女儿家的身份若是被发现,那可就是妥妥的欺君之罪。 要知道,这朝堂之上向来波云诡异、暗潮汹涌,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朝堂。就算到时候陛下自己不想追究,怕也敌不过朝中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鼓动、撺掇、甚至相逼。 “我知道大家想护住这孩子的心意。”抬手止住众人即将出口的疑问,白景堂颇有些无奈地摇着头开口道:“可你们何不认真地想一想,凭着这孩子掌握的那些本领,难道真要让她就此被埋没吗?” 唉!烦啊!孩子太有出息,做家长的也觉得揪心! 若是宁儿这丫头没有这份观相知事的本领,陛下就不会委以重任,而他们这些人也不会觉得左右为难。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白景堂又立刻否认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啊呸!他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 古往今来、普天之下,谁家女儿有他家宁儿这番本领和见识?他有什么好抱怨的,他有的只是骄傲和自豪。 随着白景堂的话落,众人顿时沉默。 是啊!能识天象、知地理;可以精准地推断出雷雨、风暴、冰雹;知道如何海中救人;懂得如何预防处理瘟疫…… 这样的人,你让她就此被埋没,对百姓、对东陵,甚至对天下而言,又是怎样的损失! “那宁儿自己的…想法呢?”好半响,张清和忽而开口道。 对于李元宁的能力,他是深有感触。 几个月前,若非宁儿的提醒,使团根本避不开汾西路灵岩岭发生的山体滑坡。届时,他丢官是小,两国起纷争才是大。 不动声色之间便将危险消弭于无形,甚至还引起使团的震惊、叹服,无形中又增强了对方对他们东陵国的敬畏。 这样的人,难道仅仅因为他们口中所谓的疼爱和关心、就要被他们圈禁在后宅里吗?那宁儿自己呢?是否又愿意这样? “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回想李元宁说出这几句话时的傲然和自信,白景堂与有荣焉地感慨道:“学有所用、传道授业、造福于民,我想这就是那孩子说出这句话的本心吧!” 这几句话是李元宁前世最有认同感的话。在她看来,她眼中的天象学和张载眼中的儒家思想有着异曲同工的理念,都是可以造福百姓、功在千秋、利于万世。 所以,前几天,白景堂问起李元宁今后有什么打算和想法时,李元宁是毫不犹豫地就说出了这几句话。 在李元宁看来,一个人最大的成就是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她的人生价值在于运用自己的所学、让百姓避害趋利。 而要做到这些,她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游戏于后宅。她要走出去、走到人前、走向大众。尤其现在,她还打定主意守护她想守护和要守护的人。 果然,白景堂当时就被李元宁的这几句话给震住和了。他从来都知道眼前的孩子有着不属于男儿的气概,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抱负。 这也是白景堂在圣旨到达西南、事情偏离自己的预想后,仍然要继续支持李元宁的原因。 “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喃喃地重复着这几句话,所有人的脸上都显示出不同程度的感叹。 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究竟怀有一副怎样的胸襟和心怀,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发人深省、振聋发聩的话语? 众人心中震惊的同时,俱不得不承认:将这样的人藏匿于民间、困顿于后宅,不异于折断雄鹰的翅膀、斩断奔马的四蹄,是囚禁、更是扼杀。 既然知道了李元宁的心思,众人自然只会支持白景堂。 甚至,众人的心中竟然无端地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豪迈,有种想跟着这丫头一起并肩而行的冲动。 有宁丫头这份开创万世的豪情和抱负,便是开他个女子为官的先河又如何? 尤其是张清和,在细细品味了一番李元宁的那几句话后,终是默默地叹了口气。妻子一心想让这孩子嫁进他们张家,可在他看来,他的二儿子纵然不差,但绝配不上宁儿这孩子。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交流 第367章 交流 此时,学识堂的校舍里,陆家临时居住的院子中,李元宁正一边拿着手里的黑炭笔、在身侧的木板架上写写画画,一边仔仔细细地讲解。 而她的对面,陆家的几位老爷、少爷全都一副聚精会神、认真聆听的模样。 陆家全体这样一副恭敬的仿佛学堂里学童对待夫子的态度,若是让别人看见,怕是都要惊掉自己的下巴。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陆家乃治学世家,家中子弟能者辈出、擅长各种学术,其中尤以算学最为突出。 就如此时这屋里的几位之中、学识最次的陆阳,放在其他府州,都是受人敬重的学术大佬。更别说,里面还有一位名动天下的逸臣先生。 然陆家人自己却似半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俱都一脸认真地悉心听教。 学无前后,达者为先。若不是李元宁一再坚持,怕是陆律都恨不得当场拜师了。 有着超千年的见识和认知,加上本身又选修过水利这一科,李元宁自然有着自己的见解和看法。 系统地和陆律几人分析了河道疏通中需要注意的裁弯取直、加大水流比降,及修建堤防和关注河道整治的注意事项和问题,李元宁又侧重地讲解了水流生态循环的结构。 “所以,小友说的这个治水还是要看它的…那个循环系统,而不是单一的论水治水?”终于,在李元宁仔细地分析了水分子大气循环的示意图后,陆律提出了自己的认知。 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什么水的循环,但陆律显然是有所感悟。 鉴于李元宁上次画给陆旭的那些图纸,陆律对于眼前的孩子有着发自肺腑的尊重。 按陆律原本的意思,凭着李元宁的学识,他是打算称呼她为“先生”的。 对于这一称呼,李元宁自然不敢当。 她很清楚自己的所学所知不过是建立在前人不断积累的基础上,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位一心专研、能自己总结摸索出一套算学和天文学的老前辈。 虽然陆律整理出来的算学定律和天文学的规律,以李元宁今时今日的眼光看,显得非常简单和笼统,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却是一种质的飞跃。 而从历史的角度看,李元宁认为世人对于陆律的推崇也是实至名归。因为他开创了学术种类分类的先河、创造了算学和天文学雏形的同时、也奠定了它们的肇基。 对于这样的一位学者前辈,李元宁只有敬佩和尊敬,哪里还敢、或者说不好意思在其面前托大。 一番推迟之下,陆律到底拗不过李元宁,考虑到眼前孩子的年龄,还是降了一辈,称呼李元宁为“小友”。 至于陆家的其他人,对李元宁更是推崇备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见识了李元宁和自家四叔相互探讨、接着李家小公子给自家四叔解惑的过程,他们也算是长了见识。 最主要的是,那些困扰着他们许久的问题,经李家这位小公子那么一讲解,总能让他们有种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的感觉。 尤其,最让陆家人觉得感动的是,这孩子讲解知识时从来都是倾囊相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怕真是“小仙童”下凡、来给他们指点迷津的吧? 陆大老爷陆澈心里想着,有好几次都动了想把这孩子拉回家的念头。 至于什么职位嘛?自己让贤行。 要是不行,陆澈觉得也没关系,那就让四叔让贤,反正他们家从来都是以学术论高低。而且,他瞅着自家四叔似乎也有类似的想法。 当然,陆澈也知道自己只是想想而已。几日的相处,他哪里还看不出这孩子有着自己的打算。更何况,圣旨已下,这孩子可是要出任司天监监正的。 十几岁的司天监监正!当真是前无古人了。 至于称呼,自家四叔都称呼其为小友了,陆澈不敢造次、又顾忌这孩子脸皮薄,干脆命令陆旭和陆阳跟着自己尊称李元宁一声“小公子”。 小友就小友吧!小公子?也行!瞧着陆家全体一副你再推迟、就是寒碜他们的神情,李元宁也就放开了! 你们开心就好!反正她也不吃亏!不过,想起自家外祖父恭敬地称呼陆律为“先生”,而陆律又称呼自己为小友,李元宁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当然,李元宁之所以愿意对陆律他们讲解这些,一方面是为了东江两岸的百姓;另一方面也是敬佩陆律这些人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 同时,李元宁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她不可能永远活在外祖父的羽翼之下,她必须自己立起来。 有过一世的经历,李元宁自然知道想要立起来,除了要有过硬的水平和能力,人际关系也是必不可缺的一个因素。 而陆家,这个在东陵、甚至天下,有着非一般影响力的家族,李元宁觉得亲近他们、当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嗯,生态系统本身是一个有机生命躯体,统筹治水和治山、治水和治林、治水和治田……这一套下来,工程量巨大,但却是一劳永逸,功在千秋。” 指着案桌上自己根据外祖父书房里西南的舆图、画出的东江立体三维图,李元宁继续道:“就比如这一处,虽然修建了堤防护岸,但洪水来时、还是会时不时地溢出来、危害到下游的农田。可若是结合地形,将治水与治林结合起来,利用树木根系锁水的性质,可以很好地减小汛期来自地面迳流和地下水迳流量,从而减少甚至杜绝洪水外溢的情况… …还有这处,人口相对集中、农田众多,那就可以采取治水和治田相结合,主张修建分汊水道和丁坝顺坝,实行塞支强干的方法,就可以很好地进行人工调节水流的效果…” 指着展示图上的一个个标注地,李元宁仔细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而她的对面,顺着李元宁手指的方向,陆家几人的神情是越来越凝重、眼睛也是越来越亮,尤其是陆律。 待李元宁讲完,陆律则小心翼翼地再次拿起那叠图纸,按照李元宁刚刚讲解的思路、慢慢思考分析起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大腿不好抱 第368章 大腿不好抱 李元宁提供的思路,仿佛一个个链点,将陆律所有的知识体系全部都连接了起来。 接下来,陆律沉吟片刻,随即干脆放下手中的那叠纸,拿起案桌上的笔、在一侧的白纸上自行推演起来。 知道四叔这是有所感悟,陆澈也不打扰,忙拿起被自家四叔放在一边的图纸,赶紧和陆旭、陆阳专研起来。 说起来,自家四叔虽然一把年纪,可这身手委实不敢小觑。 沙漏无声地流淌,随着陆律越来越深入的分析,他的神情是越来越激动,表情也越来越变化多端。 啪的一声,陆律忽然一把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的同时、摁在桌子上的手,都有些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见此情形,陆澈几人对视一眼,随即都转头看向陆律刚刚重新绘制的那张图。 “父亲?”惊讶地指着那张图纸上的结构框架和图形标志,陆旭眼神一亮,指着那张图纸、有些语无伦次地喊着陆澈道:“真的……可行!” “是!是可行!”一把拿起那张图纸,陆澈不住地点头赞同:“真的可行、真的可行!” 紧接着,一边的陆阳显眼也看明白了,忙连声附和。 萦绕在心头的难题就这么被解决了!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惊喜? 随即,几个人就像群终于得到了心仪糖果的孩子似的、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图纸,笑了。 可笑着、笑着,几个人又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天可怜见,他们终于探出了一条治理东江的路! “好、好、好…哈哈哈…”就在陆澈几人喜极而泣的时候,陆律似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般、抚掌大笑。那激动兴奋的模样、仿佛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刚走到门口的魏东:?“……”他不过就出去了一会儿,先生这一家子是怎么了? 跟着魏东一起进来的徐景云:“……”陆家的几位…和逸臣先生看着…像是受了刺激的样子啊? 而陆律呢,则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他心中高兴,他想笑,他就是想笑、仰天大笑!他想分享、他想迫切地分享心中的这份喜悦。 几十年了,多少次了!有生之年,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治水失败的症结所在,他终于摸索出一套可行的方案! 这怎么能不让他惊喜?不让他激动? 一直以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局限于一处,也知道自己之前的很多方案只能治标、不治本。可是他没有把握能完全处理和调节好治水和其他行业的关系,否则自己不是造福天下,而是祸害百姓了。可如今,自己有了方向。 瞧瞧这纸上的方方面面、里里外外、面面俱到、环环相扣的一整套体系,再次拿起那叠图纸,陆律笑得欢畅、笑得眼泪直流。他终于能治理好东江的水患了。 看着眼前这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儿激动地手舞足蹈、一会儿沉思的如老僧入定的一家子,李元宁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心中满是感叹。 淡泊名利、坚韧坚毅、埋头苦干、甘于寂寞,不摧眉折腰,这才是真正的学术大家吧! 视线扫了扫院子里已经恢复平静、又重新陷入沉思中的陆家几人,李元宁眼神示意徐景云。 对面、徐景云会意,知道不便打扰逸臣先生他们,干脆领着李元宁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经过彭林近一个月的悉心治疗,珍贵药材补品又不要钱似的源源不断,徐景云早已经康复。 可能是惦记着曾经同甘共苦、生死与共过的情分,徐景云对李元宁很是关照。便是病榻之上,他也不忘叮嘱安平长公主给李元宁送药送补品、甚至糕点。 而李元宁呢,秉着大腿越多越好的原则,自然不会放过安平长公主这条粗腿。病好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来看望和感谢徐景云。 一来二去,李元宁和徐景云俨然已经混成好兄弟模式。 这边,李元宁和徐景云刚走到院子门口,闻着里面近段时间十分熟悉的糕点香气,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果断地掉头转身。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平安、宁儿!”果然,身后安平长公主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今日做了些糕点,正打算给你们送过去一些呢!可巧你们就回来了。” “长公主好!”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李元宁转过身,笑着回道:“那个…我在先生那边待的时间有点长,外祖父怕是有点担心了。下次…我再来看望公主!” “进来,进来!”仿佛没有看到李元宁僵直的身子和听懂她言外之意似的,长公主很是热情地招呼着李元宁道:“这里就是你外祖父的地盘,他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来来来,尝尝我这糕点,素锦说比上次好看多了,香味也怡人!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哎!别站着不动啊!平安、你也一起!” 亲娘!绝对是亲娘!看着安平长公主身后、素心姑姑手里那一提食盒,李元宁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徐景云。 还有,长公主殿下!您能别提好看那两个字吗?太有误导性了! 以前,她是一看长公主做的糕点、就知道不好吃。可如今,她是吃过长公主做的糕点,才知道真不好吃。 有进步吗?当然有进步!在素心姑姑和素锦姑姑不遗余力且违心的称赞下,长公主已经很有进步地改善了糕点品相问题! 可关键是,长公主殿下!这是吃食、吃食!不是艺术品!您老有必要这么一心一意、一意孤行地追求外观、而忽略里面夹生的状态吗? 最为关键的是,您自己不吃,光让我们吃。您就不考虑考虑我们的感受吗? 收到李元宁幽怨加同情的眼神,徐景云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 他能感觉到母亲这段时间的变化和快乐,也希望母亲能多一些个人喜好,但能不能不要再做这种糕点了。 想想自己康复的这段时间,母亲每天雷打不动地重复着一种…夹生糕点!徐景云有些头疼,这样拳拳的爱子之心,他感觉压力好大! 第三百六十九章 推迟 第369章 推迟 为了自己的胃,也为了不再受这糕点的折磨,一番权衡之下,徐景云终是理智战胜情感,当即笑着对安平长公主道:“母亲,我打算去彭大夫那儿一趟。这糕点,要不我先拎着、等回头饿了再吃?” 其实,徐景云刚开始想说等回来再吃,可又怕自家母亲真的给他留着。那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 “可是有什么不适?”听闻儿子要去彭林那里,安平长公主也不再纠结糕点的问题,有些担忧地开口道。 “…哦,没有、没有什么不适。”见母亲似有些着急了,徐景云忙开口否认。 只是,自己扯的谎,在不靠谱也要圆到底。 当即,徐景云忙又接着解释道:“就是儿子身上的伤口,有时会有点痒,儿子想去彭大夫那里、问问有没有什么止痒的膏药。” 听徐景云这样说,安平长公主立刻就放了心。痒好啊!痒、说明伤口在愈合、在慢慢恢复变好! 不过这伤口痒、也是挺难受的,是得用些膏药,安平长公主这样想着。 可随即,她又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自家儿子在军营里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再者,这小子什么性子,从小到大一副硬骨头!什么时候怕这么点痒了? 视线落在微微有些不太自在的儿子身上,安平长公主眼波微转,强忍着心中的笑意,关切地开口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早说。说起治病疗伤,彭大夫是神医!可论起祛疤止痒,还要数这宫里的凝脂膏。这次你素锦姑姑从京城里过来的时候,可是也带了一些。不若,现在回屋,我让你素锦姑姑去取些。” 说着话,安平长公主一边向徐景云伸出手、一边示意素锦去取凝脂膏过来。 “姑姑,不用了!”赶紧止住即将抬脚的素锦,对上自家母亲看似诧异不解的神情,徐景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母亲,儿子还是去彭大夫那里吧。这宫里的药膏香味太重,儿子有些不太习惯。” “这样啊!”察觉到自家儿子逐渐变红的耳根和稍显别扭的样子,安平长公主心里好笑,也决定暂时放过他,遂笑着道:“那也好,这糕点你就先带着吧!”说完,安平长公主眼神示意素心。 见徐景云接过素心姑姑手里的食盒、马上就可以脱身了,李元宁赶紧侧身一步紧贴着徐景云。那种她和徐小公爷是一体的、二人要走一起走的意思明明白白。 瞧着这孩子那一套行云如水、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动作,配上脸上一副你们干嘛都看着我的那种懵懂无辜的神情,对面的素心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瞧瞧自家公主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安平长公主也是忍俊不禁,但还是强忍的笑意招呼着李元宁道:“宁儿,来、跟本宫进去。屋子里还有一份糕点。” 公主殿下,您没事做这么多糕点干什么啊!心里哀嚎,李元宁嘴上却道:“我刚刚和徐大哥说好了一起去彭爷爷那里的,下次吧,下次再来,谢谢长公主…呵呵呵…!” 说着话,李元宁眼神凶狠地瞥向徐景云,满眼的警告和威慑:大有你敢拆穿我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的意味。 收到李元宁凶狠的瞪视,徐景明不仅不觉得有威慑,反而有种对方这故作凶狠的模样,十分的可爱。 见徐景云不说话,李元宁生怕长公主再说出什么挽留的话,忙伸出右手,轻轻地拉扯徐景云衣袖的同时,悄悄地腹语。 大哥啊!你倒是回应一下啊! 听见李元宁的腹语,徐景云强压下眼中的笑意,轻咳一声,终是一本正经地对着安平长公主道:“母亲,确实如此!” 看着眼前努力绷着的儿子、还有他身边那个笑得脸快僵了的小子,安平长公主直觉的肚子都快笑抽了,但面上还是很淡定地点头同意:“那好吧!宁儿,可别忘了你说的话啊!” “不会、不会!”见长公主终于点头了,李元宁忙摆手示意她不会忘记。心里却在打定主意,在长公主没有改变做糕点这个爱好之前,这边她是不能来了。 “刚刚,你就不怕我在母亲面前拆穿你吗?”估摸着身后人大概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徐景云忍不住逗着身边似因为逃过一劫、而不住得瑟兴奋的李元宁。 “那你不是没有嘛!”晃着脑袋,李元宁满脸得意。大有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揪出来,还能要挟我怎的? 看着眼前这个转头就不认账的小子,徐景云是一脸的好气又好笑。 这家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若是让西南百姓们知道他们尊敬的小仙童是这样一个人,也不知会不会失望! 视线落在面前那颗得意地晃来晃去的脑袋上,徐景云眼睛微眯,直觉手心发痒、总有种要把它掰正的感觉。 念头一起,徐景云还真的就动起手来。 李元宁自小便烦别人摸她的脑袋,总感觉有种被当成宠物狗摸得意味。 几乎是立刻,李元宁就炸毛了。 恼怒地瞪着徐景云,李元宁反手探向徐景云头顶的同时,心道:小屁孩,充什么大爷!真论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竟然敢摸我的脑袋?姐姐我今天一定要扳回来! 察觉到李元宁的意图,徐景云直接乐了,单手摁着李元宁的脑袋,任凭她如何地跳跃。 啊啊…!个子高,了不起啊!李云宁气急败坏,又跳又叫。而徐景云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看着远处互斗的二人,听着那边传来的爽朗笑声,素心忍不住笑道:“真没想到小公爷也会有这么孩子性的一面。” “可不是,我也没想到。”安平长公主也笑着附和道。因为她和徐志贤的关系,导致她的平安过早地承受了、不属于他那个年龄段该承受的压力和委屈,被逼的长大。她都快记不得这孩子上一次这么淘气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第三百七十章 肯定 第370章 肯定 “这孩子就是个福星!”看着那边还在张牙舞爪、试图找回场子的李元宁,安平长公主由衷的叹道。 因为这个孩子,她和平安解开了心结;也因为这个孩子,她的平安几次死里逃生;如今又因为这个孩子,她的平安终于从阴郁中走出来、逐渐恢复了原先的开朗。 “可不就是福星嘛!”一边的素心忙笑着接口道:“瞧瞧这孩子近几个月做的那些事,他可是咱们整个东陵的福星!” 对于素心的评价,旁边的安平长公主和素锦俱深以为然。 若不是这孩子,西南几州早已不复存在的同时,东陵怕都是一副岌岌可危的局面。真要到了那时候,东陵数千万民众又不知要面临着怎样的一场血雨腥风、哀嚎遍野。 “最为关键的是,在这样的声望下,这个孩子竟然还能不骄不躁、维持本心,真是太难得了!”说到这里,素心忍不住感慨道:“我呀,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也不知那李老头抽的什么风,这么好的孙子竟然视而不见?” 身侧,安平长公主和素锦对视一眼,随即俱摇头失笑。 看情形,宜宁候李振风算是把素心恼着了。 瞧瞧,这丫头是不放过一切机会地吐槽和抨击他啊! 不过再想想素心的话,二人又觉得的确如此。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对着如日中天的声望和积攒的不世之功,半点倨傲没有不说,还能保持一颗原本的平常心。这实在太让人佩服了,便是朝堂上那些纵横了几十年的官场老油条,怕也难以做到这份从容不迫。 “这孩子本身的性格也讨人喜欢!”瞧着远处还在玩闹的二人,素心继续道:“若是碰到一个性子温吞的或者冷傲的,即使有那样生死相交的情分在里面,小公爷怕是也难和其相处的这般融洽!” 闻言,安平长公主点头称是,凭着自家儿子那般沉闷的性子,倒的确需要像李家小子这样活泼开朗的朋友。 远处,摁着李元宁的脑袋,压的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的徐景云,到底怕把李元宁给惹毛了,故意卖了个破绽、松了力道。 李元宁才不管头顶的力道怎么会忽然小了,只知道机会难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反手撑着徐景云的手臂,李元宁腾地跳起身来、把手拍在徐景云头顶的同时、更是狠狠地在上面揉了一把。随即,整个人宛如一只偷了小鸡的狐狸似的、狡黠地转身就跑。 跑完一段距离,估摸着徐景云怕是一下子也抓不到自己,李元宁又转过身来,晃着手指、冲着徐景云十分得意地做了一个鬼脸。 那古灵精怪的孩子性动作,当即惹得远处的安平长公主和素心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小促狭鬼!得了便宜还卖乖! 还有平安,那满身的无奈和纵容,她们隔的老远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而此时,不同于身侧二人的反应,素锦却是心里咯噔一下。 刚刚那孩子一系列的动作、还有得手之后的得意与娇俏…根本就是个… 原本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素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孩子竟然真的是女儿身! 西南人人称颂的“小仙童”竟然是个姑娘家! 谁能想到?十几年前,宜宁侯府对外宣称的男婴其实是女儿家的身份。 世人怕是更想不到的是,十几年之后,就是因为这个女婴,西南数百万民众得以幸存。 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以至于在转身回院子的路上,素锦都一直恍恍惚惚,连安平长公主和素心在说什么,她都不知道。 直到素心用胳膊撞了她一下,素锦方才回过神来。 “哎呀!想什么这么出神呢?问你话呢?”看着有些茫然不明所以的素锦,素心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的问题道:“京城世家之中,你比我熟悉,想想有哪家适龄小姐、性格比较活泼开朗的?” 莫名其妙地看着素心,素锦不清楚她刚刚到底和主子说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就跳到了这个话题。 “你刚才有没有听我们讲话?”不满地瞪了眼素锦,素心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道:“主子在说小公爷终身大事呢,考虑到小公爷那略微沉闷的性子,主子说这姑娘家一定要活泼开朗。我寻思着京城世家之中、你比我熟,就问你喽!” “…哎!”听素心这么一解释,素锦一阵恍惚,自家小公爷竟然也到了娶妻的年纪。 “素心说的是,姑娘家的性格很重要。平安性子沉闷,最好找个性子活泼开朗的,不然这两个人在一处,还不得活活闷死!”见素锦在恍惚,安平长公主以为她在思索,怕她将人选圈定的范围太小,忙又开口补充道:“至于在世家之中挑选、倒也不一定。凡身家清白的都可以,我是不在意这些个什么身家背景。只要平安自己喜欢就行。” 论身家背景,有她长公主府就够了。她要的是她的儿子能找个可心的姑娘,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说到这里,安平长公主忽而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道:“说实话,我倒是觉得宁儿那孩子的性格最好,平安和他也处的来!这要是个姑娘家,我现在就去白老头那里先定下来。” 安平长公主自然知道李元宁不可能是女儿家,她只是看着徐景云和李元宁相处的融洽,有感而发而已。 闻言,素心先绷不住笑道:“公主,您要是实在喜欢那李小公子,您可以认他做义子嘛!说这样的话,那李家小公子也许不会怎么着,可西南百姓就不一样了。小心他们恼了您、回头找过来替李小公子讨伐您!” 素心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拿前几天有人不过嘀咕了李元宁太过瘦弱、便被人讨伐的事来调侃她。 ……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斗着嘴,却没注意到她们身后的素锦,早已随着她们话里的内容心思重重。 自家小主子知道李家小公子的女儿家身份吗? 还有,如今圣旨已下,李家小公子那边到底要如何收场?白伯爷他们又到底如何想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满 第371章 不满 虽然圣旨已经下达,但西南诸多事宜、且事关大批人员调动。一时半会,白景堂这边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等白景堂将一切安排的差不多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多月。 而这个时候,袁家的二长老袁宿和五长老袁定,也已经带着那批孩子出了关。 为了不给这些孩子留下阴影,袁宿干脆封存了这些孩子这段时期的所有记忆。是以,当这些孩子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也只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这些孩子之中,受创最重的自然是阵中心位置的白宜倚。 可能是许若涵常年累月的训练、摧残和传输,这个孩子的意志力坚毅的令人恐惧,满身的戾气更是浓郁的吓人。 以前之所以没被发现,袁宿猜测是许若涵故意遮掩的缘故。 可如今?瞧着白宜倚的状态,不得已的情况下,袁宿和袁定只能震伤了她的意志海、剔除了她大部分的记忆。 看着懵懂的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孙女,白景堂的心中满是悲愤、痛心,更有自责、懊恼。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老二惨遭毒手不说,老妻也走的不安心。如今,便是连老二唯一的骨血也是心智受损。 好在袁宿告知孩子的意识海只是受创,休养一段时间、重头开始教养,这个孩子还是会与正常孩子一样健康成长,白景堂心里才稍稍好受点。 不过至此,白景堂便将白宜倚亲自带在身边教养,也算是对自己二儿子的一种安慰和补偿吧! 随着袁宿和袁定的出关,积压在袁家人心中许多的疑问和不满,也全部显现出来。 此时,袁家暂居的大厅中,气氛一片凝重。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表达着心中近段时期的不满和看法。 “我知道这孩子天能出众、天份卓越,又是前任家主的嫡传,且得各位长老认可。”袁家目字辈中,袁眡极为不满地开口道:“可他到底不是我袁家人,怎么能将家主之位传到他的手上?难道以后,我袁家所有人都要听他一个外人调遣吗?” “不错,”见袁眡率先开了口,袁眎也出声附和道:“眡堂兄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难道我袁家千年的基业,就这样拱手让给一个外人吗?” “怎么就外人了?”见袁眡和袁眎这般言语,袁盱心生不悦、立时反击道:“这孩子身上可也流淌着我袁家的血液!” “那他也不姓袁!”袁眎也不甘示弱、立刻回击过去。 “你!”袁盱语塞,有心想辩解一番,但转头看了看上首袁宿和袁定二人始终面无表情着的脸,终是退了回来。 “凭着这孩子的本领,出任我们袁家家主,倒也无可厚非!”一直沉默的一位袁家族老袁绍忽而有些情绪激动地开口道:“可他竟然将我袁家秘法功籍外传,那就不行!” 袁绍说的是这段时间,李元宁时不时去学识堂、向当地的渔民们,讲解海中风暴的辨认和急救法的事。 因为是李元宁讲解,且又事关自己身家性命,每次一开讲,乌压压的人群早已就将那学识堂围的水泄不通。 那般的人群,那孩子毫无保留地传授,急得这群袁家人是抓肝挠心地难受。 那是他们袁家的秘籍、他们袁家的功法,是他们袁家的。 这孩子怎么可以传播给这些寻常的民众? 怎么可以? 袁绍等人心中激愤,自然出面劝阻李元宁。 可李元宁根本不理睬他们,她传授她的知识,怎么就碍着他们的事了! 见此情形,这些人无法,只得耐着性子、等袁宿和袁定出关,再行定夺。 “不错,我们袁家的功法秘籍,怎么能够外传?”随着袁绍的话落,一部分人立刻不满地嚷嚷起来。这才是最让他们耿耿于怀的地方。 袁家祖训:为天下黎民百姓谋福利。 因为这一点,他们袁家傲立于世家之上、得天下百姓敬重。他们可以为百姓拼搏、为百姓牺牲。那是他们袁家人的职责、袁家人的归属。 所以,他们愿意为了家族荣誉、家族兴旺、家族责任而战! 而相较于他们本身,那些秘法功籍更是重中之重,是他们袁家人屹立于天地之间的仪仗、根本。 所以,他们袁家的秘法功籍,就应该握在自己人的手中,而不是由个外人、传授给那些民众。 “那孩子既然传授秘法,”好半响,上首的袁定一边轻啜着手中的茶水,一边淡淡地开口道:“那你们可有去听过那孩子的讲授,觉得那些百姓可能学得去他讲授的秘法?” “怎么学不去?”仿佛找到了某个宣泄口似的,立在袁绍身后的袁浩立刻就义愤填膺地挥着手臂、开口道:“那孩子将天象分为十二种情况,配合着图片、仔仔细细地分析讲解。我瞧着在场的人,至少都掌握了两三成。更有那心思深沉的、怕是六七成都有。还有,这些人大多都自带笔墨、认真记录,估摸着他们一回去再研究一番,掌握个八九成都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里,似想起什么似的,袁浩声音微顿,神情愤怒,语气更是不满地继续道:“便是我们出面、想让那孩子不要再外传我们家的秘法,也无济于事。那孩子根本就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点点头,袁定表示了然,随即又开口道:“那他传的那些秘法,你可曾掌握?” “…啊?”袁浩显然不明白袁定为何这般询问,只得老实地回道:“凭着这些天的听讲,侄孙也略略掌握了四五成!” “那你们其余人呢?学的如何?”视线转向其他人,袁定继续道。 “都差不多!” “也四五成的样子!” “……” 虽然不清楚袁定这么问的理由,但众人还是很实诚地说出了自己掌握的程度。 听完众人的自我评价,袁定干脆放下手中的茶盏,悠悠地开口道:“最近才学的?就四五成啊?” “嗯!”迟疑地看着袁定,袁浩有些害怕地嗯了一声,总有一种五长老的语气里有种阴恻恻的感觉。 其他人跟着嗯了一声的同时,也觉得五长老有种话里有话的意味。 第三百七十二章 震惊 第372章 震惊 “不对吧?既是我袁家的秘法,你们怎么可能是最近才学?再者,寻常百姓都能学个七七八八的秘法,你们这些家族重点栽培的子弟、竟然只会个四五成?”果然,随着众人的话落,袁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厉声质问道:“这就是你们的能耐?你们的底气?” 随着袁定的这一巴掌、及后面的那一连质问,众人显然有些发懵,随即才似反应过来似的,纷纷叫屈。 “这些知识,我们也是最近才听这孩子讲的。” “是啊!我们以前没学过这些东西啊,更没有琢磨研究,自然没有那些百姓们掌握的好。” “……” “我记得袁家的秘方对本家子弟是开放的吧?那怎么你们以前没有学过?现在才开始学?”看着下面一些个仍试图为自己辩解的子弟,袁宿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袁家昌盛了数千年,它的光环已经蒙蔽了这些孩子们的眼睛,让他们看不清自己的同时、也只能注意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那不是……对啊!”此时,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袁家的秘法分为两种,一种是高深的、只有天生具备天能者才能学习的秘法;另一种是相对浅显的、但所有袁家子弟俱可以学习的秘法。 当然,第一种功法,其他袁家子弟不是不能学,而是根本学不了,资质所限的缘故。 曾有祖中优秀子弟对此不服气,强行学习了第一种秘法,半点成效没有不说、心脉和心志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和挫败。即使后来得到了治疗,那位子弟也是英年早逝。 是啊!袁家的秘法对本家子弟是开放的。那怎么那孩子传授的秘法,他们竟然没有学过?甚至连听也没听说过呢? 一瞬间,众人神情变化不定,心思更是千回百转。 这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他们这些在场的袁家人都不知道、且没听说过,那…难不成…那不是他们袁家的秘法?有些人忍不住猜测到。 可随即,这些人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是他们袁家的秘法,难不成是那孩子自己的? 这怎么可能!那孩子才多大?他又是从哪里学得的这样的秘法? “会不会是家主秘籍里的秘法?”有人终是忍不住地开口道。众所周知,这孩子可是前任家主嫡传的弟子。 闻言,其他人俱是眼前一亮,随即纷纷点头。 不错!袁家秘法虽然对他们开放,可家主秘籍只有家主一人可以学习掌握。那秘法说不得就是家主秘籍中记载的,且这孩子既是目儿钦定的人选和亲自培养的对象,自然知道里面的内容。 这一刻,很多人似乎都忽略了,家主秘籍远比高深版的袁家秘法更难学、根本不可能如李元宁传授的秘法那般浅显易懂的事实,只理所当然地坚持着自己的认为。 看着到了此时,不思反省、还在寻求理由的一些家族子弟,袁宿和袁定对视一眼,眼神中均闪过一丝失望。 目儿说的对,他们袁家需要整顿了。靠着祖上的余荫,又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这些孩子根本就飞不远。 “有一件事,大家想必并不知晓。”看着下首仍坚持己见的众人,袁定忽然开口道:“那日山洞里,以目儿的能力和手段,并不能完全压制住那位袁家女的后人及她的傀儡人煞。 而最后,目儿之所以能完全击破了那女子的阵中阵,甚至施展时光回溯之法、救西南数百万民众,是因为紧急时刻、他炼化了我袁家祠堂里的那朵金莲——也就是那孩子的本命莲花!” “什么?” “怎么可能?” “……” 哗的一声,随着袁定的话音一落,众人的声音立刻就炸开了。 炼化了祠堂里的金莲?这怎么可能? 大长老说过、那金莲是他们袁家的希望,竟然就这么被炼化了? 因为身在西南的缘故,这里的许多人并不知道,袁家的祖宅早在之前的那场对阵中、就毁的差不多了。 而这段时间,因为袁宿和袁定闭关蕴养那些孩子意志力的原因,也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一切。 是以,这些人除了知道这次对阵的结果、几位长老的殒命,很多内幕和影响并不知晓。 当然,也有一些法力深厚的人,根据那日对阵的情形,推导出他们袁家必定付出了什么惨重的代价,但也绝没有想到袁目炼化了祠堂里金莲的缘故。 这怎么可以?那金莲是他们袁家的希望、是未来! 众人惊疑不定、议论纷纷。 “既然金莲是这孩子的本命莲花,且如今又被炼化,那为何这孩子并无半点不适?”之前发言的族老袁绍反应过来后,忙开口提问。 他倒不是希望李元宁出事,纯粹地就是疑惑不解。 本命金莲与这孩子合为一体、互为感应,按理金莲被毁,这孩子不死即伤。可为什么那孩子不受半点影响? “因为目儿曾斩断了那金莲与这孩子之间的羁绊。”袁定淡淡地开口道:“这孩子不受那金莲幻化的影响。” “…那目儿不是把这孩子当下任家主教导吗?”闻言,又有人不解,忍不住开口道:“那为何又要斩断他与那金莲之间的联系?”要知道,没有了金莲的辅助,家主天能可是会衰弱、资质也会大打折扣。” “当下任家主教导?”微微摇了摇头,袁定苦笑了一声,继续道:“那不过是大哥的一厢情愿。事实上,目儿从未真正教过这个孩子,全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 袁定口中的大哥,自然是大长老袁寂。 大长老的一厢情愿…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再一次,众人发出这样的感慨!比之前的更让人不可思议地感慨。 此时的他们心中震惊,但却半点不曾怀疑袁定的话。一来是袁定的身份在那里;二来家主袁目和大长老袁寂已死,五长老袁定不可能污蔑他们,更何况上首还坐着二长老袁宿。 他们心中震惊怀疑的是:这孩子凭什么能自己摸索出那样的知识? 凭什么? 那也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 第三百七十三章 传承 第373章 传承 “就像你们说的那样,这孩子天资聪颖、天能卓绝,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也罢,天生就知道的也好,目儿的的确确地没有教过这个孩子。”说到这,袁宿顿了顿、有些感慨地道:“自古奇人异事本就有之。便是我袁家开派老祖,也没听说过师从哪家哪派。” 袁定的这番话算是最终肯定了李元宁传授的那些知识,不是袁家的秘法、而是他本人的私有。 到了此时,在场的袁家人哪里还不承认和接受那些秘法是李元宁自己的事实。 人家孩子传授自己的秘法,他们根本就没有理由和立场去阻止和劝说,想起自己先前的大言不惭,有人不禁臊红了脸。 “那这孩子的家主之位?”有人不确定地问。秘法不是他们袁家的,那家主之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向莲而生!哪怕目儿斩断了他的本命莲花,哪怕他不姓袁!”袁定的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袁宿忽而开口道:“他仍就是我袁家的现任家主!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闻言,众人神情俱是一震! 不错!向莲而生!莲出而定!谁也不能否认这个孩子既定的家主之位!哪怕他姓李! 一时间,先前以李元宁姓氏而排斥他的人都有些讪讪然!虽然知道袁家有这样的规矩,也承认那孩子的确厉害。可心里面、这些人还是有些排斥,觉得不是一家人,那孩子未必会一心为袁家。 “可是…这个孩子…对我们袁家似乎并不热络,那这家主之位…他自己的想法呢?”迟疑了半响,有人回想着这段时间、那孩子并不亲近的态度,终是忍不住出声道。 因为袁目和方婉的缘故,李元宁对袁家颇有意见。若不是瞧着袁家这段时间将功补错地做了不少事、表舅袁目似乎也放下了,对于袁家近期的那些亲近拉拢,李元宁怕是会直接怼回去! “袁家于她而言,不止富贵、更是桎梏!她并没有同意!”想起几天前李元宁的拒绝,袁宿有些苦笑。也不知袁家的家主之位怎么就这么廉价了,他那般劝说,那孩子依旧无动于衷!要知道昔年,多少人曾为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否则也不会闹出了那位袁家女负气出走的事情。 什么?他不愿意! 家主之位,那孩子竟然不愿意? 疯了吧? 那是袁家的家主?地位比之东陵的皇亲国戚只高不低。若是放眼天下诸国,其身份地位堪比一国之君、甚至还要高出一筹。 可这样代表着地位、权势、尊贵的家主之位,那孩子竟然不屑一顾、直接拒绝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长老,那家主人选何必一定是他?”有人忍不住质疑道。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极致的羞辱;无视、彻底的无视。 “哦!”闻言,袁宿也不生气,而是淡笑地看着那人,反问道:“那你觉得目前袁家,谁可以继任家主?” 伴着袁宿这个问题的一出口,众人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俱相互对视。 谁可以继任家主之位? 随着这个问题的展开、深入,众人悲哀地发现他们袁家数千子弟之中,竟无一人具备家主之能。 “怎么?找不出来了?”袁宿此时冷笑一声,语带讽刺地道:“诺大的袁家,数千人,竟无一人胜任家主之位不说?可笑你们固步自守、不思进取不说,还好意思在此愤愤不平、义愤填膺地指责那个孩子?哪里来的脸面?” 被袁宿这般当众责问,众人直觉的心中一阵羞愧和窘迫。 “先不说那孩子教授的不过自己的东西,便是我袁家秘法又如何?”说到这里,袁宿看着一时间似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声音坚定地道:“我欲将袁家秘法推广开来。天下之人、凡品行端良之辈,均可学习我袁家秘法和所有文献。” “什么?” “这怎么可以?” “……” 随着袁宿的话落,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推广他们袁家的秘法和文献?那到最后他们袁家的东西不是全被别人学了去吗?他们袁家还能剩下些什么?又还能留下些什么? “二长老,若真是如此,那我们袁家岂不是要毁了!那可都是老祖宗一代代、一辈辈留下的东西!怎么能就那样地…送出去。”此时,另一位袁家族老袁纶激动地开口道。 品行端正者,皆可学之。天下有多少这样的人!大家都学会了他袁家的秘法和文献。他们袁家还凭什么立足于天下世家之首。 二长老这是要把秘法和文献送出去的同时,也要葬送了他们袁家啊! “什么是毁了?”嘴角微勾,袁宿有些苦涩地道:“难道不是任凭这些秘法文献继续封存、不见天日,不适应用才是毁了吗?” 闻言,众人神情一滞、随即脸上俱带了不同程度的羞愧之色。因为他们自身能力的问题,未能继承家族秘法、更别说什么发扬光大,是他们的过失和不孝。 二长老这话,简直是戳在他们的心口上。 “是,我袁家的秘法和文献是老祖宗们一代代、一辈辈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地一点点、一滴滴地创造、归纳、总结而来。可老祖宗们创造出这些秘法文献是为了什么?”大厅中,袁宿的话继续响起:“是为了天下百姓,是为了造福天下。可这些年我们怎么做的?故步自封、裹足不前、闭关自守!你们中的许多人以袁家子孙而沾沾自喜、自觉高人一等的同时,怕是也忘记了老祖宗们留下这些东西的初衷吧!” 视线落在下面那些沉默不语的众人身上,袁宿继续开口:“不破不立,天下一家。若是真的想要守护住老祖宗们留下的东西,唯有传承!只有传承下去,袁家的秘法才会发扬光大的同时,生生不息!” 这是失、更是得! 随着他的这一次话落,不同于之前的喧闹,这一刻,大厅里安静的吓人。 “何必一定是他?”说到这里袁宿深吸一口气,随即语带感慨地道:“除了因为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更是因为那个孩子不足弱冠,便有着将自己的秘法公之于众、造福天下的魄力;还因为,这个孩子有一颗心系天下苍生的赤子之心!” 济济一堂的大厅里,伴着袁宿那响彻在大厅里的话,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第三百七十四章 报应 第374章 报应 随着袁宿和袁定的再次上门,李元宁虽然没有接受二人的建议,但双方依着袁目留下的遗言、也达成了相应的协定。 随即,李元宁便带着柳青随着袁宿和袁定去了袁家的禁地——极北山,这个据说是袁家开派老祖出山和羽化的地方。 至于这一次、柳林为什么没有跟着她们一起走,坐在袁家的马车上,李元宁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她是在昏睡中听了柳青的叨唠,才知道柳林的心思。 只是在李元宁看来,无论是柳林还是柳青,哪怕他们如今功夫了得,甚至完全可以独挡一面,可李元宁对他们最深的印象都还是八年前那两个不足总角之年的孩童模样。 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们可以是家人、是兄弟,但却不可能是爱人。 为了防止柳林忽然表白、说出什么让双方都尴尬的话。李元宁干脆先发制人地亲手做了三份礼物,分别送给白宜修、白宜倢和柳林。借此希望柳林能明白,他与她而言、是如同白宜修和白宜倢一样的兄长般存在。 礼物送出去的那一刻,双方都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李元宁还是很明显地看出了柳林的僵硬。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但不爱就是不爱,李元宁不想给对方留下任何遐想的空间。她不想、更不愿伤害柳林,但长痛不如短痛,一次性可以说清楚的事情,没有必要拖泥带水,累人累己。 原以为这件事情到底会让二人生分了一些,但当李元宁跟着袁宿等人出发的时候,柳林竟是随着白宜修等人一起过来相送,尤其是柳青,更是直接拎着包袱跳上了马车。 揉了揉被柳青之前捶打的肩膀,李元宁有些怨念。不就是没告知她一声就走了嘛! 至于这么打击报复下死手吗?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还有!视线在柳青身上来回扫视,李元宁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什么叫一样的没良心,说着就走! 这丫头…有问题啊! 因着李元宁与袁宿去了极北山,倒是让白景堂进京那日、守候在沿途及京城城门口、甚至城门口通往皇宫主干道大街上的百姓们着实失落了一把。 要知道,为了一睹这位历史上最年轻的司天监监正、名誉西南的小仙童风采,很多人那是早早地就提前做了准备、定了位置。 没有看见李元宁,百姓们心里虽然很是失落,可待众人得知那孩子是跟着袁家长老、去处理袁家前任家主袁目生前交代的事情时,又是一阵感动和心疼。 听说那孩子可是病了好些日子,也不知如今有没有大好?还有,这般身体不适的状况之下,竟还如此地操劳奔波。真是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孩子啊! 众人心里感叹心疼着李元宁的同时,也就越发地记恨宜宁候府那一家子了。 你说这么好的孩子,你们以前怎么就忍心折腾和虐待的。一帮子黑了心肝的东西! 故而,一大早就被春风得意、神清气爽的李振风,给领着来城门口等候的宜宁候府众人,最后听说是被京城的百姓用烂菜叶根和石头给砸回府的。 瞧那情形,若不是顾忌着今日白景堂得胜回朝,怕触了忌讳,百姓们怕是都要上手了。 可笑宜宁候李振风为了在今日突出自己司天监监正祖父的身份、体现自己非同一般的地位,其位置占的那叫一个嚣张和显眼。导致后来,百姓们集体出手的时候,都不用刻意去搜寻,目标就已经被锁定。 据说这一日,通往宜宁候府的道路上,人头攒动、争先恐后;宜宁候府众人哭爹喊娘、人人挂彩;宜宁候府上空,石子开路、泥巴满天。 但饶是如此,百姓们还是觉得愤愤不平、满腔义愤。 好在第二天,当安平长公主乘着自己的宫辇亲至临暮山、接回在此清修了八年的白敬莲,并要求宜宁候府当众给出交代和说法的时候,众人才觉得心中的那口郁气终于散了去。 此时的宜宁候府,气氛压抑的吓人。正厅的大堂里,负责整理屋子的丫鬟战战兢兢地清扫着地上、今天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出现的残渣碎瓷,唯恐一个不当、引火烧身。 而大堂的上首位置,李振风正气急败坏地坐在椅子上、满脸怒容。 气死他了,真是气死他了! 白景堂那个老匹夫不给自己面子就算了,李云梦那个孽女也敢给自己甩脸子。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简直白养了! 这些日子,李振风觉得自己算是倒霉透顶了。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竟然被打了两次不说,还被安平长公主当众逼着给个交代。 可最后呢,交代他给了、礼也赔了,老大媳妇竟然一言不发地回了白老匹夫的陵昌伯府。简直岂有此理! 这是什么?这是打脸!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打他李振风的脸! 好吧!这么多年,他这张脸也不值钱了。当然,他也不是很在乎! 可他不在乎这张脸,他在乎别的啊! 这白敬莲既然下了山、回了陵昌伯府,宁儿那孩子回来,还会住在他宜宁候府里吗? 宁儿那孩子若是不住在宜宁候府里,他还怎么向别人介绍他司天监监正祖父的身份?还怎么让陛下高看一眼? 一想到他今日落下脸皮去了陵昌伯府,白景堂竟然连门都不让人开,李振风就愤怒异常。 白景堂这副姿态,分明是不想让老大媳妇回来啊!他为什么不想让老大媳妇回来,还不是为了宁儿那孩子。 这老家伙是想跟自己抢司天监监正祖父的头衔和声望啊? 一时间,自觉发现了真相的李振风是又气又急,有心想冲进陵昌伯府与白景堂掰扯掰扯几句,一来门房不让进,二来又实在怕极了白景堂的拳头。 像只无头的苍蝇,李振风愤愤不平地在陵昌伯府门口打转了半天,最后,终是气气呼呼地去了张清和的府上。 白敬莲不回宜宁候府,那他把大姐儿李元慧和几个孩子接回来不就行了。有这几个人在手里,还怕白敬莲和宁儿那孩子不回他宜宁候府? 李振风想得很美好,可结果,任凭他如何地拍门叫嚷,礼部左侍郎府的大门就是不开。 这个孽女,肯定故意的! 李振风恨恨地想着,可又不敢太过放肆,唯恐一个不慎,惹恼围观群众,再被殴打一次。 第三百七十五章 候府百态 第375章 候府百态 相较于前厅李振风的愤怒、颓然和无力,后院候府大姨娘云氏的屋子里、却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 “姨娘!侯爷回来了,老奴听说白伯爷的府上连门都没开,还有大小姐嫁的那个张府也是。”云氏的身边,一个老嬷嬷正低着头小声地禀报着:“老奴过来的时候,侯爷正在前厅发着脾气呢!” 眼神微转,云氏讽刺地勾了勾嘴角,随即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意料之中的结果罢了! 有个那样有出息的儿子,白氏以后什么没有?何必还要回来搅进宜宁候府这趟浑水。 想到这里,云氏转了个身、换了个姿势,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白氏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就是太可惜了!早知道四少爷这般厉害,她以前就该多接济走动!好歹还能算得上雪中送炭之情。 如今,倒是算了!凭着那孩子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上赶子巴结。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至于白氏,云氏觉得她若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以侯爷的那个尿性、还有赵月娥的性子,一旦沾上,于四少爷而言、可就如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的同时、还有可能丢了自己的性命。 当年的世子夫人袁云可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云氏这样想的,当然、心底里,她也不希望白敬莲回来。 迫于安平长公主的压力,赵氏婆媳要为她们曾经陷害白敬莲的行为付出代价。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一番操作之下,赵月娥很是利索地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自己儿媳小赵氏的头上。 因此,被自个婆婆兼姑母给摆了一道的小赵氏还没回过神来,便直接被罚去了临暮山、去体验白氏这些年的生活了。 虽说所有的罪责都指向了小赵氏,但大赵氏显然也不可能真的撇的那么干净,被原本就存着一肚子怨气的李振风当众勒令禁足一年。 两位当家主母都被处罚了,掌家之权自然就成了一些人眼中的香饽饽。一番明争暗斗、你争我抢之后,到底是有个儿子傍身的大姨娘云氏技高一筹。 想起这掌家之权的争夺,云氏忍不住冷哼一声,凭着那些个贱蹄子也配跟她争?她担心的只是白氏回来,侯爷为了笼络人心、讨好四少爷,而将这掌家之权交给白氏。如今看来,白氏显然比自己想得聪明。 在云氏看在,白氏不回来争掌家之权是理智的表现,可她这个不过是赵月娥入门后、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而做主抬上来的姨娘,可就不一样。 她没有白氏的好命,有个做伯爷的父亲和出任司天监监正的儿子。这一次,更是引得安平长公主为她出头。她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去抢。 这些年,她仰着赵月娥的鼻息、小心翼翼地过日子,眼睁睁地看着她养废了自己的儿子,而不敢有任何表示。唯恐自己一个不慎,落得与世子夫人袁云和大少爷李云柏一般的下场! 可不敢表示,并不代表她没有怨恨、没有想法。 一个破落户的表小姐,又比自己高贵多少呢?赵月娥有儿子,自己也不是没有,而且她的儿子李云桐怎么说还比赵月娥的儿子李云松占了一个长字。 再者,就算她的儿子被养废了,她的孙子宣儿可是还能再好好栽培栽培的。 眸光闪动,云氏一边转动着手腕处的翠玉镯子、一边自顾自地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谋划。 “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呀!”候府大少爷李元宗的屋子里,李元宇跳着脚急道:“如今天气渐凉,母亲上山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带。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实在不行,我们去求父亲、求祖父。好歹先让我们去看看母亲,给她送点东西。” “三弟,”相较于李元宇的焦急,李元宗却是显得有点漫不经心。此时听闻李元宇的话,他更是有些为难地道:“母亲这次可是犯了错,是去赎罪的。我…我们这个时候去、不太合适吧!” “怎么就不太合适了?”听闻自家大哥这般说,李元宇显然不高兴了。 他原本是指望大哥与他一般心思,这样多个人一起想办法,胜算也大些。 当即,他有些生气地开口道:“大哥,你可别忘了,她就算再做错了事情,可也是我们的母亲。你就真的忍心把她扔在山上、不管不问?” “怎么可能不管不问?”李元宇的话,仿佛是触痛了李元宗的某个神经似的,他呼地转过身,对着李元宇吼道:“我倒是想管想问,可你告诉我、该怎么管?怎么问? 是,她就算再做错事情,也是我们的母亲!可你也不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全京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盯着我们的一言一行?别说我现在出不去,便是能够出去,也不知要引得多少人对我指指点点,甚至拳脚相加。你说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说起来,李元宗对自己的母亲小赵氏是一肚子怨气。他实在搞不懂,自己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愚蠢又自以为是的母亲。 因为自己母亲的一念之差,三弟进了玉晨书院。 可随着三弟进了玉晨书院、他的那位好堂弟的名声逐渐传播,三弟冒用堂弟李元宁文章的事情逐渐被证实,那些昔日里同他交好的同窗好友都开始疏远他。 他们质疑他的人品,指责他助纣为虐、欺辱自家兄弟,甚至还怀疑他的学问是不是也像自己的三弟一样、是抄袭冒名而来。哪怕是自己当堂的解答和回复,也都被认为是有心机的提前准备。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李元宗的学问从来都是自己一点一滴地苦学而来,怎么就成了抄袭、甚至冒用? 他苦闷、无助,想向大家解释。可如今的学院,谁不是看见他就退避三舍,还有谁愿意听他的解释? 而这所有的一切就是因为他母亲的自作主张、而造成了。可这一切,他还偏偏没处说理,因为他若是真的这样解释了,怕是又要被人诟病为不孝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心思 第376章 心思 眼见着学院里是待不下去了,李元宗干脆和夫子告了假,跟着三弟李元宇回了府。 只不过,不同于李元宇的乐见其成,他李元宗是带着憋屈和怨恨回府的。 当然,即使是这般不甘不愿地回了府,李元宗也还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说起来,他是真没想到他的这位四堂弟竟然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这么些年、竟就将满府的人都瞒了过去。 想起上次在祠堂里、这位堂弟给他的感觉,李元宗有些愤恨、原来根本就不是他的错觉。 只不过,李元宗也知道再追究之前的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要做的就是等这位堂弟回来,自己该如何在众人面前与他演一出兄友弟恭的场景、以攻破外面那些关于他们三房与大房之间不和谣言的同时、也向世人证明他们并未欺辱这位堂弟,至少他李元宗没有、且关系还很融洽。 至于堂弟李元宁会不会有可能不愿意配合他,李元宗倒是半点不曾担心。 一来,他自觉自己与这位堂弟从未有过正面冲突,甚至上次对方执意要去楚州,也是他一力促成。这四堂弟若是还有那么一丝一毫地懂得知恩图报,就不该回绝他。 很明显,此时的李元宗完全忽略了自己之所以促成李元宁去楚州的原因,而是坚定地认为若非自己,这位四堂弟根本不可能有西南之行的那些经历和收获。 二来,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再怎么说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李字。他们是一家人,他的名声不好了,那他李元宁的脸上就好看了?所以,哪怕这位四堂弟有什么不满和不悦,李元宗觉得他也得给自己忍着。为了家族的名声,很多人心里即使再是不愿、不是也都表现出一种骨肉情深的场面吗? 当然,李元宗的这个想法,也得亏李元宁不知道。否则,她怕是会直接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是不是会忍着;顺带喷他一句:要自己忍着心中的憋屈和不爽来陪你们演戏?这脸是真大!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虽然承认李元宁的能力,李元宗却丝毫不担心李元宁会压他一头,哪怕这位堂弟有袁家那样的背景和白伯爷这样的外公,他也认为李元宁不会有太大的发展空间。 究其原因是他的这位堂弟有一位不守妇道、并被人当场捉奸的母亲。世人都讲人情传承,官场亦如是。一位名声败落的母亲,便是儿子成长路上的绊脚石。这是他李元宁的短板、却是他李元宗的底气。 然随着消息的传播、圣旨的下达,李元宗开始恐慌。他不敢相信祖父竟然会为了李元宁、在金銮殿上大杀四方。 这诚然有司天监监正祖父头衔的诱惑,那是不是也说明在祖父的眼里,四堂弟李元宁的价值利益要远胜于他这位候府的嫡长孙。最主要的是,陛下竟然还应允了。 没有人知道当李元宗得知圣旨发往西南时的心情。那个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四堂弟,那个一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四堂弟,那个他们眼中烂泥一样的四堂弟竟然继任了司天监监正一职! 怎么可能?他李元宁真有这般的本领?还是背靠袁家这棵大树…就是这般的近水楼台? 还有,朝廷选官竟是不在乎对方…母亲的名声了吗? 无数的念头冲击着李元宗的脑海。他甚至还想到:若是连祖父都公然支持李元宁了,那这宜宁候府的爵位是不是也要跟着易主。 要知道,一直以来,宜宁候府世子之位都被认为是他们三房的囊中之物。 甚至在李元宗的眼里,白景堂八年前的那份主动放弃宜宁候府世子之位的声明,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虽说白景堂一言九鼎,可巨大的利益面前,李元宗可不认为他会不动心,说不得干脆选择忽略。 这一切当然是李元宗一些自以为是的想法。 事实上,如果可以,白景堂更希望李元宁能断了和宜宁候府的关系。因为相比较而言,这宜宁候的爵位和府里的家当怕是都抵不上那些人可能带给李元宁的麻烦。 与其让这样一群附骨之疽拖李元宁的后腿,白景堂认为还不如断了的好! 但目前的情形显然不能。这一点,但从李振风的态度上可见一斑。 至于这个候府爵位!呵,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爵很了不起吗?搞得谁在乎似的! 李元宗心里焦虑,却没有显露出来,因为他知道这府里有人比他更急、且更有手腕。他的祖母赵氏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甘心多年的付出付之东流。 只是他的等待还没有结果的时候,晴天霹雳却是接踵而来。 他们先是被全京城百姓连追带打、最后又被这些人围堵在府中进出不得。也是这一次,李元宗真正意义上领教了他的这位四堂弟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和名望。 但,这显然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安平长公主为白氏讨要的说法。 宜宁候府门口,满眼的京城百姓、当年的相关人证,他们三房就像是一群被被当众扒光衣服的妓子、无处遁形。 事情的最后,李元宗是怨恨的,怨恨自己的母亲当年为什么要陷害白氏,或者既陷害了白氏、又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多的马脚?为什么不干脆做干净点、还留下那样的证人? 尤其后来,面对着周围人那些嫌弃和憎恨的眼神,李元宗干脆恨小赵氏为什么还要那么苍白地辩解?为什么不干脆一头撞死在府门前、以证清白? 李元宗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那一刻,他的这种想法是那样的清晰和强烈。他知道此时全京城百姓的眼中、他的母亲是个品德败坏的人。 完了、全完了!他的人生、他的学业、他的仕途、他的未来,全完了!没有呈现在四堂弟身上的报应,因为自己的母亲,全报应在他身上了! 看着人群中,兀自哭泣着、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小赵氏,李元宗心中是说不出的恨。若不是顾及着周围的人群,他真想就那样地大吼出来! 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一头撞死啊!好歹还能给自己留下一丝体面的同时,也给他这个儿子留下一丝底气。 看,我的母亲都以死自证清白、或者以死谢罪,你们还想怎么样? 第三百七十七章 认清 第377章 认清 随着李元宗的话落,李元宇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他一向信服的大哥,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这还是自己那个清风明月、白玉无瑕的大哥? 尤其,对方脸上那股子抑制不住的厌恶和愤恨,更是深深地刺激了李元宇。 “怎么就不能管?不能问了?”当即,李元宁怒不可揭地指着李元宁院子的方向、冲着李元宗喊道:“再怎么说,我们现在的境况也比那李元宁当年的要好些。那样的情况之下,他李元宁都能顾得上白氏,我们怎么就不能关照自己的母亲了?” 那是他们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他们的母亲!大哥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再者,母亲之所以做出那样的事,为了谁?心里没点数吗? “…你?”不防李元宇忽然会有这样的反问,李元宗一时有些词穷。 他想反驳李元宇:他李元宁不学无术、不走仕途,自然不在乎什么名声利益,可想到大房李元宁现如今的身份,这些显然不好说出口。 想了想,李元宗还是咬着牙、死撑道:“这怎么能一样?白氏当年可并没有认罪,李元宁去看望她,无可厚非。可那…那个女人这一次不一样,祖母已经证实了她的所作所为,便是她…她自己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的。这种情况之下,你让我如何关照她?” “那个女人?”诧异地看着眼前完全一副理直气壮的大哥,李元宇像是重新认识他一般,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你竟是连母亲都不愿称呼了吗?李元宗,你还有没有心?母亲这样做、是为了谁?这宜宁候府的爵位、她难道是要留给自己的吗?” 不知是李元宇直呼其名的这件事、还是他那句你还有没有心的这句话刺激了李元宗,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是,我没心、我没有心。”多日来的压抑在这一刻爆发,李元宗有些神情扭曲地反讽道:“我是因为谁、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这样?你不走仕途、怎么会知道一个名声有污的母亲对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影响?” 说完,李元宗打量了一番对面的李元宇,神情不屑地冷笑道:“说起来,我记得刚开始得知白氏的一切、都是那个女人一手策划的时候,你明明很是愤怒和反感的。怎么现在忽然就变了?这个时候巴巴地去献孝心、你想干什么?表达着你李元宇有多么的孝顺?还是你根本就打着用你的孝心来衬托我这个大哥是有多么的无情?” 说到这,李元宗眼神陡然一转,拂袖一挥、厉声喝道:“李元宇,我告诉你,收起你的那些小算盘。我就是再怎么样,这个家里、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就是因为这个弟弟,他在书院才会被人耻笑、被人疏离、被人质疑,甚至被迫离开玉晨书院? 如今,他竟还敢当面讽刺自己有没有心? 心!他倒是想有心,可他也要有那个能力啊! 如今的他自顾不暇,他这个弟弟倒好,竟还要他冒着得罪祖父和父亲的危险,去临暮山看望那个女人? 尤其,那个女人的罪责可是祖母一手指认的,他这番行为又将祖母置于何地?他这是鼓动自己和祖母唱对台戏吗? 那他这个弟弟可真看得起自己、也看得起他这个大哥! 果然啊!这个弟弟才是个真正烂泥扶不上墙的,一如既往地自以为是、愚蠢、甚至多事。 怔怔地看着对面的李元宗,李元宇直气的浑身发抖的同时,心里却有些发懵、发寒,甚至发冷! 他这大哥到底…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刚刚得知白氏的一切都是母亲一手谋划的时候,他是很震惊、不满,甚至愤恨母亲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可冷静之后,他又不得不承认那是他们的母亲,即使犯了再大的错,也掩盖不了她是他们的母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事实。 还有,今日他来这里只是想说服这个大哥、与他一起去看望母亲。怎么就成了想借此显示自己孝心的同时、来衬托他的无情?怎么就变成了自己的小算盘? 这是一个儿子或者兄长该说的话吗? 有那么一瞬间、李元宇好想就那么不顾一切地挥拳上去、打醒这个胡言乱语、自私自利的家伙。 可四目相对,双方眼神一交汇,脑海里,祖母指责母亲时那股大义凛然、冷漠无情的眸色与眼前的这双眸色不期然地重合,李元宇心头的火气一下子被熄灭,只余嘴角的苦笑,满心的无力、疲惫,和凄凉。 仿佛这一刻,他才看清对面的人和自己。 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他竟然会求到这样的人面前?他竟然还奢望这样的人能带着自己一起去护着他们的母亲?他当真是够蠢的。 走出李元宗的院子,李元宇茫然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心中一片凄凉。 一个反复无常的祖父、一个心狠手辣的祖母、一个毫无担当的父亲、一个害人终害己的母亲、一个至始至终都不曾露面的三妹、再加一个自私自利的大哥……这就是他所谓的亲人吗? 呵!嘴角微勾,李元宇苦笑不已。这看似花团锦簇的候府、他候府三少爷李元宇的周围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可笑他以前还沾沾自喜、其中更是各种挤兑嘲笑长房的那位。如今回想、真正是百步笑五十,可笑至极! 那些年,他是真的瞎了眼、迷了心智吧! “禀主子,那李元宇已经回去了。”候府里,另一处院落的一间屋子里,一个仆妇低声禀报道。 “他一定很失望,”仆妇的对面,一管清亮悦耳的少女声音缓缓地响起:“也很失落吧!”那惆怅的语调、苦涩的语气,竟似带着某种感同身受的情愫一般。 而她的对面,刚刚开口的仆妇却没有回答,只是恭敬地如同一尊塑像般立在那里,屋子里一片静谧! 第三百七十八章 针对 第378章 针对 “空有一腔热血,到底愚不可及!”然少女似也根本不需要她回答一般,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小赵氏那边还得盯紧了,犯了错受罚、就得有受罚的姿态。” “是!”随着少女的话落,之前的妇人屈身行礼、随即躬身告退。 “赵月娥那边、怎么说?”手指点着身前的桌子,少女的视线落在对面赵月娥的贴身嬷嬷——徐嬷嬷的身上。 “一切都按主子意思行事!”见少女看过来,徐嬷嬷忙恭敬地行礼禀报道。 “没有什么不满?”似乎是意外于赵月娥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同意了,少女忍不住追问道。 “如今的形势,她比谁都清楚。再端着侯夫人的架子,只会让她几十年的付出、付之东流。”屋子里,徐嬷嬷不疾不徐的声音缓缓响起:“审时度势,赵氏向来看的很清楚。只不过,这些年的安逸生活,让她有些得意忘形罢了。但一旦现实给她迎头一击,她便能迅速清醒过来,恢复之前的斗志、心智和谋算。是以,如今的她不会、也不敢有任何不满,反而要感激主子给她这个机会。” “她倒是会见风使舵、能屈能伸!”闻言,少女的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鄙夷,冷哼一声道。 待事情处理完毕、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少女沉吟半响、随即终是忍不住转头看向自己身侧、一直矗立在一边的一位中年妇人,不同于之前慵懒随意的态度、而是恭敬地开口道:“嬷嬷,你说这个李元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一下子就那么厉害了?” “这个老奴也说不准,”面对着少女明显的尊敬,妇人并无半点倨傲之态,反而态度极其恭敬地躬身行礼道:“但此子能在强敌环饲的情况之下,提升自己、韬光养晦、相机而动,想来必是极有主见,也是极厉害的!”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大小赵氏这般的监督苛待之下,隐藏锋芒数年、半点痕迹不露,这份手段、心性、耐力,简直令人折服! 可恨她以前疏忽大意、没能及早发现,竟然给主子留了这样一个祸根。 当然这个时候,妇人的这番回答、肯定不仅仅是单纯地称赞李元宁厉害那么简单。 所谓水满则溢、月圆则亏。有些事情,点到即可。 果然,闻言、少女喃喃地附和道:“是挺厉害的!”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个李元宁生生扭转了西南和朝堂的局势不说,甚至还间接地击毁了湘王府几十年的成就和许若涵潜心布置了十几年的阵中阵! 就是因为那份待时而发的心性和毅力,所以才有了之后的一飞冲天吧! 思及此,少女心绪翻动,视线落在面前案桌上的那本书时,眼中光芒大盛。 轻轻地退出屋子,妇人一转头,就见不远处一丫鬟模样的女子正静静地侍立在不远处、冲自己行礼示意。 “姑姑,外面有人点名要见您。”待妇人走近,丫鬟悄声禀报道。 闻言,妇人神情一滞,随即眼睛微眯、眸色冷冽。 点名找她? 视线落在身侧丫鬟的脸上,妇人的眸色中带着明显的探究。 这人找到了碧瑶这里不说,竟然还敢在宜宁候府门口点名要见自己? 看样子,来人知道的东西怕是不少呢!否则对方哪里来的底气敢直接要求见自己。 “他…他说…他是从西南那边过来的,有天大的事要…要告知姑姑。”顶着妇人冷冽的目光,碧瑶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片刻之后,一间偏僻的耳房之中,董子森看着眼前这位一言一行都如行云流水般端庄自然、标准的仿佛从骨子里刻出的妇人,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弧度。 这样有气度的仆妇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宜宁候府可以使唤得了的,他果然没有猜错。 此番,他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又在宜宁候府门口守候多日,原本是奔着候府继夫人赵氏而来,却不想竟然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一个候府、竟就这般藏龙卧虎。这京城的水可真是浑的很嘛! 对于李元宁没有按照瑾成帝的旨意、立时回京,接受封赏,朝中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自然不甘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一时间,在他们的煽动下,弹劾李元宁抗旨不遵、恃宠而骄、罔顾国法等类似的奏折,堆满了瑾成帝的案头。 瞧那情形,这些人势要瑾成帝务必对此给个说法,且那架势、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对此现象,已经把李元宁看做自己人的安平长公主冷笑一声,不屑地讥讽道:“一群大老爷们,对着个孩子死缠烂打,也亏得他们好不容易地揪住这点、并还能锲而不舍地坚持下去!” 便连一向脾气温和的定国公世子贺望舒都忍不住嘲笑这些人的手段拙劣、吃相难看。 至于其他人,也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看法。当然有一点还是相同的,他们都不认为凭着这些奏折,还真能让仅仅上位一个多月的司天监监正就此下台。怕是皇帝愿意,京城的百姓倒先不乐意了。 事实上,这些人也知道那些奏折并不能真的将李元宁怎么样。但这个时候、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不放过一丝一毫地机会去诋毁这位新任的司天监监正,最好能赶在他回京之前,先给他来个下马威。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纵然再聪明能干,心智和阅历可是摆在那里呢。他们倒是不信面对着众多官员的指责和陛下的不满,这孩子能坦然自若? 而一旦这位新任司天监监正不能坦然处之,便是不能一下子恫吓住他,也得让他产生一种杯弓蛇影的心理阴影。 另一层目的,他们要在当今陛下的心中埋下不满的种子。 瞧瞧,这就是陛下您力排众议选出的司天监监正。纵然您这般重视他,他却在陛下您第一次颁发圣旨之后、公然违抗您的旨意、打您的脸。 这些人心里盘算着、计划着,只是还没等他们再做出进一步的举措,远在千里之外的李元宁就凭着一则无烟煤的提取方案、隔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三百七十九章 忧天下之忧 第379章 忧天下之忧 考虑到东陵冬日那特别寒冷的性质,正亲身体验着极北山那阴寒气候的李元宁很有感受地整理了一篇关于无烟煤提取的方案、并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往京城。 所谓的无烟煤提取方案,就是关于如何从上次富阳县郊外发现的那些煤矿石中,提取出健康的、可适合人类取暖的无烟煤。 时下的东陵倒是有不少冬日里可以取暖的材料,但其中绝大多数都不是普通百姓可以用的起的,比如银丝炭之类的。甚至就连最普通的木炭,也是让很多人望而生畏。尤其,随着这些年的肆意砍伐,木炭的供应也变得极其有限。很多人冬日里取暖真真就应了那句“取暖靠抖”的笑话了。 却说东陵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的同时、也特别冷。初入十月,外面的天气便已寒风侵肤、滴水成冰,很多百姓在冻得实在受不了的情况下、便开始打起了富阳县煤矿石的主意。 既然这个煤矿石可以燃烧,取暖自然应该不在话下。 抱着这样的想法,尽管大家都知道那煤矿石烧出的气体对身体有害,但相交于随时可能冻死,两相其害取其轻,很多人还是选择了前者。 一时间,京城附近出现了不少类似于中毒症状的人群。 查明原因的瑾成帝不敢疏忽,直接下令禁止富阳县区域煤矿石的开挖和买卖。 然而瑾成帝的这项法令并没有得到百姓们的理解,反而惹得民怨四起,迫于严寒的百姓们时常会与驻扎在那煤矿附近的官兵形成冲突。 原本百姓使用煤矿石只是为了取暖自救、而自己这般决定也是为了广大百姓的生命健康,结果双方却闹成这般,瑾成帝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番对峙之下,在有些人故意的渲染之下,京城的局势一时倒有些紧张起来。 恰在此时,李元宁的这篇方案简直就是春日里的及时雨,直接解决了这个令瑾成帝头疼不已难题的同时、也满足了现下许多百姓们迫在眉睫的需求。 长吁一口气的瑾成帝很是感念李元宁千里之外的这一及时之举。尤其无烟煤的提取方案掌握在瑾成帝自己的手中,其中的开挖、提炼、买卖也都由工部和户部合力操办完成。 且、那看似廉价的无烟煤,因着其庞大的需求量,很是大大地充盈了一下有些枯竭的国库。 而工部的一些人员在仔细探测了一番那处煤矿后,更是断言富阳县郊区煤矿石储量巨大、完全可以支撑他们东陵数百、甚至上千年的使用。这也就是说,在未来的数百、甚至上千年,他们东陵的国库都会有一大笔这样的进项。 这样的消息怎么能不让瑾成帝激动。 当即,瑾成帝大手一挥,赏赐则像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送到了陵昌伯府白敬莲的手中,便是在礼部左侍郎张府坐月子的李元慧,也收到了皇后娘娘赏赐的一柄玉如意和珍贵补品。 至于那些搁置在御书房玉案上的奏折,则在接下来的一次朝会上,被瑾成帝狠狠地摔在那些企图挑事的众人面前,留下一句“君子慎于言而重于行,众卿若是都能如李监正这般忧百姓之忧、思百姓之苦,则是朕之幸、东陵之幸!” 瑾成帝的言外之意很简单,别整日里跟个碎嘴妇人似的有事没事地攀着你、咬着他的。多跟人家李监正学学、做点实事不香吗? 当然,远在千里之外的李元宁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有感而发的一个随意之举,竟是莫名其妙地击败了一群虎视眈眈针对自己的人。 这真是有意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因着李元宁这一波无意识的操作,其名望、影响在东陵百姓们的心里那是又提升了一个层次,尤其是京城的百姓。 自得于京城就是人杰地灵,竟然生出小仙童这样的人物,而自己竟然与这样的神仙之人生活在同一片区域,可见自己也是顶好的。 因着这种心理,京城百姓竟开始有意识地约束起自己来,唯恐自己一个行为不当、丢了自己京城人的脸不说,还丢了人家小仙童的脸。 京城百姓开始自我约束不说,人们茶余饭后、闲谈唠嗑、茶楼酒肆也总会提及一些关于李元宁的话题,其中也会包括一些关于“这小仙童到底什么时候回京”的疑问。 虽说李元宁回京与这些人并没有多大关系,但心里的感激和渴望、总想让他们亲眼见一见这位他们京城土生土长的神仙人物,当面问候一声的同时,也沾一沾人家小仙童的福气! 然,李元宁的回京令人猝不及防、也悄无声息。 京城都尉署内,刚刚经历了一番操练的众人正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边与身边的同伴闲聊。 忽然,伴着衙署班房那边的一阵骚动,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上空。 正领着众人稍作休息的衙署副都尉长萧山脸色顿时一沉,看向衙署班房方向的目光也有些不悦起来。 班房里的那群人,这是闹腾什么呢? 说起来,这京城都尉署乃是禁卫军的一个分支,专门负责执掌京中侍卫和处理京中突发事件。 作为专门负责京中侍卫队的都尉署副都尉长的萧山,对衙署班房里的那群文官自来看不上眼。 一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家伙们、放进他们的衙署里,简直拉低了他们衙署一众人的档次。 其实,也不怪萧山会有这样的想法和情绪。主要是班所里的很多人,总是仗着自己的身家背景,想着自己到这里也不过是混资历、积经验的,根本不把萧山这些人放在眼里,有时甚至还主动挑事。 故而,当那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的时候,萧山第一反应就是班所里的那群二世祖们怕又开始闹幺蛾子了。 堂堂都尉署里,众人办公操练的地方,竟然传出这样凄厉的叫喊声,作为负责管理都尉署之一的萧山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当即,萧山大踏步地奔着那处人头涌动的班房走去。 第三百八十章 鞭打 第380章 鞭打 可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男子那连续不断的鬼哭狼嚎,伴着少年一连串的声声质问、及长鞭挥动起来那特有的破空之声,萧山的脸色是彻底阴沉了下来。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不可能是班所里那些人敢闹出来的。 尤其,那鞭子甩动时、发出的破空之声响亮清脆,也根本不是他们这里常用的那种又粗又短的御马鞭能达到的效果。 这是有人到他们都尉署滋事挑衅来了啊! 分拨开正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地围堵在门口的众人,萧山心里冷哼。 他倒要看看:到底什么人、竟然敢到他们京城都尉署里来撒野? 抬脚迈进早已凌乱不堪的屋子,萧山的视线立即就锁定在了屋子里执鞭子的两个不足弱冠的少年,和他们的对面、正哭爹喊娘地试图躲避和求饶着的男子身上。 一瞬间,相较于敢在都尉署里挥鞭动手、出声指责的二人,萧山是着实气恼被打之人的这份窝囊。 堂堂都尉署的人,被人这般打上门,不知反击、却一味地像个市井泼皮般地告声求饶、大呼小叫,实在丢人。 这一刻,萧山都有种想冲上去、踹上几脚的冲动。 还有那挥鞭的少年,也着实可恨。看着小小年纪,下手却着实狠辣。 面对着挨打之人的再三告声求饶,这少年恁是半点动容也无,手里的力道更是一下强似一下的同时,嘴里的质问也是一声接着一声。 而他的身后,另一位少年则是长鞭在手、宛若游龙地隔空拦下或者锁定那被挨打之人的每一次反抗或者躲避的方位,以方便挥鞭少年可以轻而易举地直击对方面门。 见此情形,萧山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都说打人不打脸,可那瘦弱少年却似根本不在意这些,手里的鞭子次次都狠狠地甩在对方的脸上。 这得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恨?导致这小小少年竟然半分忌讳也无! 以至于,饶是萧山看着这挨打之人有些熟悉,却因其满脸的血迹、道道的鞭痕,恁是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住手!”猛地一声,萧山直接冲着那边喝道。 到底哪里来的少年、下手竟然这般狠辣? 不可否认,相较于只凭着满腔的愤恨和蛮力、不住挥鞭的少年,萧山的视线立刻就锁定了另一位仅凭着刚刚一招出神入化的“白蛇吐信”就完全困住冯文时、使其半点退路也无的执鞭少年。 这是个高手,尽管年纪轻轻,萧山心道。 可那又如何? 想起这两个少年,这般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地在他都尉署里撒野,萧山又冷哼一声:是当他们都尉署里没人了吗? 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这样的行径,可不单单是在打对面那人的脸,而是明晃晃地打他萧山、打他们整个都尉署的脸。 伴着萧山的这一声喝止,挥鞭的少年倒竟真的停了下来,一边甩了甩因用力、而有些酸胀的胳膊、一边缓缓地转过身。 随着他这一转身,众人才终于真正看清楚眼前少年的模样。 长的倒是眉清目朗、清新俊逸,不过相较于后面那个高个子少年的沉稳英气,这挥鞭少年倒有些稚气未脱的模样。 分明还是个孩子嘛!门口的众人忍不住腹诽。 这个样子的孩子,若在外面…不,便是此时,都给人一种温和有礼的感觉,若不是刚刚亲眼所见,众人还真就无法想象这样的少年竟然有刚刚那样暴虐狠辣的一面! 便是萧山,此时都有些意料之外于这两个少年忽然的顺从和模样。果然人不可貌相吗?这看着也不像肆意挑事的人啊! 思及此,萧山的视线又转向了半瘫在地上的男子,好奇于双方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竟使得这两个少年这般不管不顾地冲到都尉署里打人。 萧山的这一声喝止、及那挥鞭少年的忽然停止,显然给了那挨鞭之人一息喘气的机会。 就在萧山望过去的时候,那人正一边连滚带爬地往这边冲、一边大声嘶喊道:“世叔,救我…救…我,世…叔…救我” 世叔?这声音? 狐疑地再次看向那个挨打的男子,萧山猛地一怔,这是老冯家的二儿子——冯文时。 看清楚挨打的人是冯文时的时候,萧山的眉头不由自主地一蹙。 竟是这个家伙,那倒是打的好啊! 说起冯文时,萧山是一肚子不喜,主要原因除了冯文时那稍稍吃一点苦就嚷嚷呼呼的性子,还因为这家伙那眼高手低、好高骛远的性子。 很多时候,萧山都奇怪冯世权那一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废物儿子? 说起来,冯世权当初将自己的儿子送到都尉署、塞进他萧山的都尉军里,其用意不言而喻。奈何这小子实在混账,半点苦吃不得不说,还目无尊长、心比天高。 这样的人,萧山自然看不上眼,又惦记着自己和冯世权曾经的同胞之情,到底没有将人撵走,而是丢到了都尉署中处理文案的班所里。 他原本是指望这小子武艺不精、又怕受罪吃苦,挂个文职应该可以了。 可谁知这小子过去之后,一样的游手好闲、偷懒耍滑不说,还心高气傲、自视甚高,言语中更是明里暗里地讥讽他萧山有眼不识金镶玉,都尉署庙太小、不太能容纳的下他的意味等等。 金镶玉?庙小、不太能容得下他? 瞧着冯文时不过二十几岁、却已然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萧山表示嗤之以鼻。庙小的前提是你至少得是尊神!一条臭虫也好意思嫌弃他们的都尉署。 最让萧山不耻的、还是前段时间忠武将军府爆出来的那件事。 武将出生的萧山、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丧心病狂”这个词、用在一个人身上的贴切度了。 如他们这些人,拳头可以硬、心肠可以冷、手段可以狠、心思可以多,但他们对的是歹人、杀的是敌人和奸人。哪似冯文时这个王八蛋,对付的竟是自己的妻子、身怀六甲的妻子,甚至还要一尸两命,原因仅仅是因为没有讨到喝花酒的银子。 这还是个男人吗?不,准确地说、这还是个人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奢望破灭 第381章 奢望破灭 此外,想起前些日子被卸职回京的冯正权父子,萧山更是一阵唏嘘。 虽然这父子俩忽然被卸职没有明确的原因流出,但如今,京中谁人不在猜测冯正权父子忽然被卸职、都是因为冯家老二冯文时这混账玩意造的孽。 就说老冯那家伙,从一个兵卒、混到如今的地位,容易嘛?那是真正的九死一生啊! 这下好了,全毁在这小畜生的手里了。 这些日子,若不是顾及着怕在老友的伤口上撒盐,萧山都要自己动手教训冯文时这个混账东西了。 自己不方便动手,如今有人出手,萧山怎能不叹一声好? 可觉得打的好是一回事,但公然在他的都尉署里打人就是另一回事。 当即,萧山就回头看向身后的兵卫,示意他们先把冯文时带下去的同时、也一并将这两小子拿下。 至于怎么处置这两小子,萧山还真没有想好。 凭着眼前两个少年的气势和气质、及他们大白天就敢这般肆无忌惮地到都尉署里打人的行径,萧山断定这样的少年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的孩子。 而且,两个孩子如今都听话地住了手,他一大老爷们要再揪着不放、重罚二人,倒显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以势压人的感觉。当然,最主要的是挨打的对象是冯文时。 既然自己不能重罚、又不好轻放,萧山干脆打着先将人关押起来、等都尉大人回来后再处理的主意。 只是还没等萧山身后的兵卫靠近,那瘦弱少年挥手一鞭、一招“枯藤缠树”、硬生生地又将正手脚并用地爬出去丈许的冯文时给拉了回去。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高个少年也一扬手中的长鞭、只身挡在双方之间。 “……!”这是要挑事不成? 简直岂有此理! 一瞬间,萧山的怒火又腾地一下、再次被激起。 这两个人想干什么? 自己好心好意地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看来、人家根本就是挑衅来的。 既然如此,那他今日就要让对方知晓知晓、他京城都尉署不是他们能撒野的地方。 当即,萧山眼神如电、扫向对方。 只是还没等萧山出手,对面的瘦弱少年就先一步抬手、止住蓄势待发的萧山,对着门口的一众人,开口道:“各位,今日擅闯都尉署,实属无奈,也因心中实在激愤。这罪、我认;惊扰了在场的各位大哥叔伯,这责、我也担。但是”说着话,少年扫了眼身侧的冯文时,眸色愤恨地继续道:“但所有的罪责,必须等我处理完我和冯文时之间的事情再说。” 随着少年的话落,众人俱都一滞,随即感慨这孩子挺知事的嘛,还知道主动承担罪责。最后,众人又都是一致地好奇,这冯文时最近又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竟使得人家孩子抱着主动受罚的心态、也要孤行己见地来都尉署里找他算账。 对于冯文时,都尉署里几乎没几个好印象的,主要是这家伙胸无大志、才疏学浅不说,还整日里游手好闲、眼高于顶。 可自从上次忠武将军府的事爆出来之后,众人对冯文时的看法就又刷新了一下。 这哪里是他们先前以为的纨绔子弟,分明就是个人渣嘛! 说起来,因着冯文时平日里出手阔绰的原因,都尉署里也不乏几个与之臭味相投之辈。同样也因为上次忠武将军府的事情爆出之后,那几个所谓的狐朋狗友也逐渐疏远了他。 怎么说呢,他们是浑、可没有冯文时这么混账,连怀孕的妻子都要打杀。再者,他们也不傻,如今京城里看冯文时不爽的人大有人在,自己若再是不分立场的和他在一起,难保京城中哪天的烂菜叶堆和石头雨,不会误伤自己。 “李元宁,你…你不要嚣张,这里…是…是都尉署,岂…岂是你能撒野…撒野的地方。”或许是见到了萧山,又或是门口的众人给了冯文时底气,此时的冯文时倒也不急着嚎叫了,而是颇有些底气地梗着脖子、狰狞着一张脸喊道:“想…想和离,可…可以。你让…让李元慧那贱人…过来…,过来…跪下来求我,我再…考虑…考虑,哈哈哈…。” 此时的冯文时,若不是太怕疼的缘故,已经属于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这段时日,他算是背到家了。 先是被彩霞那丫头用剪刀扎伤、后被卸职回家的冯正权一顿暴揍,接着又被从西南回来的白景堂一顿暴拳。好不容易,满身的伤势将将养好,又被李元宁这么一通鞭打,尤其还是打在脸上。 说起来,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他一向看不起的小舅子竟然有那般的本领不说,还继任了司天监监正。 继任司天监监正啊! 傍上这样一棵大树、不,有这样一个小舅子,他还愁什么?在京城都可以直接横着走了! 一时间,冯文时倒是后悔自己和李元慧闹得这么僵了。 说起来,这些日子、他也是第一次领会到了李元慧的固执和无情。 他们好歹几年夫妻、又有三个孩子,自己几次上门,可她倒好,对自己视而不见不说,还动不动就提和离。 和离? 若说第一次、第二次,冯文时还以为她李元慧是想仗着娘家势大、借和离来拿捏自己。 可后来,随着白景堂的支持,冯文时知道李元慧口中的和离不是说说而已。 开玩笑!这个时候、知道了他那便宜小舅子的官职和本领,自己怎么可能同意? 若是他和李元慧真的和离了,他还怎么沾这小舅子的光、怎么借他的势? 以至于,在李云梦和白景堂等人一致支持李元慧和离的时候,冯文时的心里还是有一丝希望,希望于自己的这个小舅子能够人间清醒,清醒于有个和离回家的姐姐会对他名声有碍、从而坚决反对李元慧和离。 其他人的态度,他冯文时不在乎,只要这个小舅子站到他这一边就行了。到时候,自己再顺水服个软,和离一事就此揭过,他就还是现任司天监监正的大姐夫! 第三百八十二章 知晓 第382章 知晓 不错,屋子里执鞭的两位少年正是李元宁和柳青。 今日,李元宁的行为和话语完完全全地打破了冯文时最后一丝的畅想和奢望。 他李元宁竟然是支持李元慧那贱人和离的? 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吧! 他竟然不在乎有个名声狼藉的姐姐? 今日,他这般不管不顾地在都尉署里鞭打自己,他要干什么?他这分明是想当众和他撇清关系啊! 今日之后,京城谁人还不知他冯文时的处境,自己又还怎么借他李元宁的势?他李元宁分明是要断了自己所有的路啊! 心中的愤恨使得冯文时再无顾忌。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和离不和离,还得我签文书呢!我不同意,你们能奈我何? “当然,李元慧那…那贱人,要照顾…那个…那个病秧子,来不了,你…你李元宁跪下来…求我、也一样!”眼神里仿佛淬了毒一般,冯文时死死地盯着瘦弱少年,言语中再无之前嚎叫时的半分软弱,而是哑着嗓子、梗着脖子叫道:“实在…不行,白景堂…” 此时的冯文时再无顾忌,他的心里全是对李元慧及李元宁一众人的憎恨,憎恨他们竟然如此逼迫自己。 是,他是动手掐了李元慧,也试图用两个孩子逼李元慧就范。 可那李元慧和孩子不是都没事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还要揪着这件事不放?以至于如今、人人都来疏远他、指责他。 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有错,李元慧就没有错? 若不是她太看重银钱,自己会动手吗?女子当以夫为天,他李元慧可有半分这样的自觉。 想和离?做梦! 他冯文时现在就是一只老鼠、人人可以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他都这般不好过了,他为什么要让他们好过、让那始作俑者李元慧好过。 他要拖着她、拖着她跟他一起臭大街,还有他们的孩子。 你李元宁不是很心疼两个外甥女吗? 你白景堂不是心疼李元慧这个外孙女吗? 他冯文时倒要看看,到了那个时候,你李元宁和白景堂还是否坚持之前的决定。说不得,到时还要求着他、捧着他呢! 此时的冯文时完全就是个疯子,他不在乎晓颖和佳颖这两个女儿的名声和死活,甚至是早产的儿子,他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受了憋屈、受了伤害,他就要找人陪着他一起受着,让别人也不好过。 这种人的骨子里就是自私、极度的自私,就好像有些人得了传染病,他丝毫避讳不说,反而到处吐口水的行径是一样的。 在李元宁的意识里,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有思想、有意识、有情感、有追求,有对事情正确与否的分辨能力、和对自身情绪的把控力。 但显然,生活中、有些人也只是长的像人罢了。 对于这样只是长的像人的畜生,李元宁也根本不给对方半分脸面,一个矮身、双手对着冯文时下巴就是一个用力。 “…呃…”伴着冯文时“呃”的一声,李元宁卸掉了他下巴的同时,也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全给堵了回去。 到了此时,还敢嚣张!找死! 而对面,看着那瘦弱少年忽然的动作,门口的众人却是根本没什么感觉似的,只回想着冯文时刚刚的话。 因着冯文时脸上的伤,他说的显然不是很清晰,但随着他再一次梗着脖子的挑衅,大家还是可以分辨得出他话语中的内容。 刚开始,大家的反应是:哦!这个瘦弱少年叫李元宁啊! 一个姓李的少年?李?京城里有什么人家是姓李的,且与忠武将军府不和?有人甚至还忍不住摩挲着下巴腹诽着。 可紧接着,“和离”两个字便冲击着他们的耳膜。 和离? 这少年原来是找冯文时商榷和离的。 原来如此,他们之前也听说那李家姑娘经此一事之后,曾多次提出和离。只是因着冯家、冯文时的不同意,给耽搁了下来。 那屋里的情形,莫非是双方没有谈妥后的结果? 也是,凭着如今的陵昌伯府和李家那孩子的地位和影响,冯家怎么会同意和离。 冯文时不同意,这少年可不就生气动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少年什么身份啊?竟然会跟冯文时谈和离的事?有人忍不住猜测到。 可随即,许多人的瞳孔猛地一缩,接着就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实一般,俱都瞪大了眼睛。 李家?李元宁!李元慧!和离! 伴着脑海里这几个词的回荡,一瞬间,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眼前少年身上的同时,思绪也在不断翻滚。 李元宁!这个少年就是那个李元宁!那个如今东陵百姓口中的小仙童!新任司天监监正的李元宁。 卧槽!卧槽!卧槽! 众人一下子激动了!虽然在场的都是一些颇具阅历的人士,可只要一想到这孩子在西南做的那些事,及他的那些本领,他们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李元宁、不,小仙童回京了!他竟然已经回京了! 他什么时候回京的? 又有人忍不住好奇到。可紧接着,他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屋子里的人身上。 瞧着因为疼痛一边虚托着下巴、一边干嚎着发不出声音的冯文时,众人的脑海里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小舅子上门找姐夫报仇来了啊! 小舅子殴打姐夫这样的戏码本就刺激,更何况还是事关如今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李元宁。 一时间,众人八卦之心骤起,纷纷不由自主地看向屋子里的几人,尤其是被堵在后面一部分人,直接推搡着要一睹传闻中小仙童风采的同时、也一并欣赏一下这难得的一出大戏。 此时的众人,已经自动脑补,完全过滤了李元宁大白天擅闯都尉署打人的事实,反而将其定义为有情有义的体现。 一回来,就替自己姐姐出气。人家小仙童可真是姐弟情深啊! 事实上,事情也的确如此。 李元宁和柳青是昨天傍晚回的京城。二人告别同回京城的袁家二长老袁宿及众人,直接回了白景堂的陵昌伯府。 第三百八十三章 打算 第383章 打算 见李元宁回来,白景堂和白敬莲自然高兴,尤其是白敬莲。 时隔半年多,白氏才见着自己的这个孩子,心中诸多感慨和话语,自也不会一见面、就告诉李元宁有关李元慧的事。 是以,今天一大早,李元宁还兴高采烈地收拾自己给晓颖和佳颖准备的礼物、打算等会儿吃过早饭、就给两个孩子送过去。 没办法,那两个小丫头被自己养刁了,若是知道自己回京不给她们带礼物,可是会惹得两个小家伙好一阵叽叽喳喳的不满。 眼见着李元宁一副欢欢喜喜地在挑选礼物,原本还想再等等才告诉李元宁的白敬莲没法子,只得将李元慧的事告诉了二人。 一听说冯文时竟然对怀孕中的李元慧动手不说,还拿晓颖和佳颖两个孩子的性命来威胁自己大姐,致使她腹中胎儿早产的同时,还险些性命不保,李元宁和柳青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 这他妈冯文时还是个人嘛?但凡这家伙有点人性,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啊!李元宁甚至觉得,说冯文时是畜生、都是对畜生这个词的侮辱。 也不管挑礼物的事了,李元宁和柳青干脆拎起鞭子,气冲冲地出了门,留下根本拦不住二人的白氏,一脸的着急。 虽说这些年没有陪在李元宁身边,可白氏哪里不知道这孩子和柳青那丫头的性子,最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如今听说了慧姐儿遭的那番罪,还不得怎么替她出气呢? 心里焦虑,白氏赶紧命人去通知白景堂,心里祈祷着这两孩子可千万注意分寸,打几下对方出出气就算了,千万别闹出什么人命。 说起来,白氏自己也是恨透了冯文时,觉得这样的人无论落到何种境地、都是咎由自取。可被困在临暮山这么些年的白氏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锐气,直觉得慧姐儿母子如今平安无事,他们一家人又好不容易才团聚到一起,实在不宜再出任何岔子。 这些年,骨肉分离的滋味实在太痛苦了。 原本李元宁和柳青二人是憋着火、直奔忠武将军府而去的,却是忠武将军府的门房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根本就惧怕了二人当时的气势,主动告知了冯文时已去都尉署上职的事实。 是以,这才有了李元宁和柳青一大早擅闯都尉署、狂鞭冯文时的事情。 得知擅闯都尉署的人是京城中那个人人称赞的小仙童、也就是新任司天监监正的时候,萧山的心里满是震惊。 定定地看着一言不发便卸了冯文时下巴的少年、及蜷在地上无声哀嚎的冯文时,萧山的视线猛地移向门口依旧不断围过来的人群,终是深吸一口气、心里清楚今日的事已经不是他能处理得了的。 果然,不到一会儿功夫,新任司天监监正的李元宁一回京、便殴打…不、教训自己那个人渣姐夫冯文时的事情便传遍了京城。 听闻消息的刹那,百姓们先是大吃一惊、惊讶于李小公子竟然已经回了京、而他们却不知道的事实;随即又都拍手称赞、赞叹于李小公子这种干脆利落,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直爽性子。 好,教训的好! 冯文时那个畜生,就该让他长长记性!就是可惜这样大快人心的场景、他们不能亲眼看见。 而此时,都尉署的正厅里,正聚集着闻讯赶来的一众人员。 看着此时正歪躺在地上、被李元宁抽得面目全非、且又被折断了双臂的冯文时时,众人的心里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又都如明镜似的。 竟然下这般重的手! 说起来,来的路上,听着传信兵卒的禀报,这些人是有着自己的猜想和判断的。 本来嘛,这姐夫苛待了姐姐,做小舅子的看不过眼,上门打上几拳、踢上几脚,也是常有的。 但如李家四少爷这般下死手的,还真是不多见。 毕竟京城中,凡是能结姻亲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交情和情义的。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不至于把人得罪死了。 眼前的场景,由不得他们猜测:这位新任司天监监正的李家四少爷今日的行为、除了是真想教训一下自己的这个姐夫外,怕是也根本不想再给双方留下任何可回旋的余地吧! 毕竟,这李家姑娘和冯文时的事情断断续续地折腾了好几个月,却恁是没个结果。今日,李四公子的这招釜底抽薪,倒是可以立竿见影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好气魄和手段。 一时间,众人心中不由地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连带着看向大厅正中的李元宁时,都带着几分审视和揣度。 顶着众人审视和探究的目光,李元宁半点不在意。 她是故意的,故意抽得冯文时面目全非。 这样的畜生,李元宁觉得给他脸,他就蹬鼻子上脸,不知道自己是谁。此时的她只恨自己以前太好说话,总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没让冯文时早点知道自己的厉害,差点害的大姐姐一尸两命。 所以,她要抽冯文时、抽他的脸,让他知道什么叫没皮没脸的同时、再没脸见人。 至于为什么要折断冯文时的双臂? 哼!李元宁心里冷哼。一双能够伸向自己妻子脖颈的手,留之何用? 至于今日之后,两家怕是就要结成了死仇。李元宁表示,从冯文时对李元慧下手的时候,就已经是了。也就是外祖父顾念着与冯正权早年的情义、手下留情罢了。 当然,李元宁也清楚。外祖父之所以没有对冯文时下手,除了顾念着他与冯正权早年的情份,更多的是为了大姐姐李元慧的几个孩子。 不管怎么说,孩子们始终姓冯,无论李元慧被休还是和离,孩子终归是要回到冯家的。所以,包括姑母李云梦在内的所有人都默认了双方此时这种崩而未离的状态。 这样,至少几个孩子还是跟着李元慧,而不是他们那歹毒的父亲。 可李元宁却不赞同。 断、就要断的干干净净、清清楚楚,这样的拖泥带水算什么? 第三百八十四章 赶来 第384章 赶来 此时,都尉署外,正聚集着很多特地赶过来的民众。 寒冬腊月,虽然艳阳高照,但天气依旧冻得许多人直打哆嗦。 但饶是如此,百姓们也不在意。所有人正一边焦急地看着都尉署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员,一边搓着手交头接耳地交流着各自的消息。 “里面也不知怎么样了?你们说李家小公子应该不会吃亏吧?”焦躁的等待中,有人憋不住地再次询问着身边的人道。 他们都听说了李家小公子擅闯都尉署、殴打那个人渣姐夫的事了。 虽说众人的心里都非常渴望亲眼看见那样大快人心的场景,也真的想见见这位人人传颂的小仙童。只是一来天气实在太冷,他们并不想出来;二来,都尉署那是官家衙门,他们来了也未必进的去。 所以,大家伙刚开始都是很有默契地待在家里、留意着这边的动向。 但是,随着接下来听到的消息,众人开始坐不住了。 什么? 李家小公子竟然被人弹劾了?还要受到惩罚? 为什么? 凭什么? 冯家的那个畜生难道不该打吗? 李家小公子为了自家大姐姐鸣不平、难道还有错了? 那些弹劾他的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啊?怎么也不了解清楚情况、就瞎嘞嘞、胡哔哔地乱搞啊! 自然,消息传开的时候,也有人对此做出了解释:李小公子不是因为单纯地殴打冯文时才被弹劾的,而是因为他无视东陵律法、擅闯了都尉署。 当然,冯家的那位也有一部分原因。毕竟,冯文时也是东陵的一个官员。李家小公子这种直冲衙署、鞭打当值官员的情况属于干扰衙署运作秩序、是公私不分的行径。 这样的解释显然不能安抚住京城的百姓。 毕竟,百姓们也有着自己的认知和判断。 怎么就擅闯了?那冯文时龟缩在都尉署里不出来,李小公子气不过,冲进去找人怎么了? 一时间,百姓们开始不满了,打抱不平的声音也此起彼伏。 因为心是有偏向的,平日里也许会认为是不恰当的事情,此时也会因为情感的倾向而被认为是理所当然。 总之,在百姓们的眼里,李小公子没有错,错的是那冯文时,谁让他动手殴打小公子的姐姐,人家李小公子根本就是被逼急了,才进去的。 还有,什么叫干扰衙署工作秩序?怎么就公私不分了? 都说选官选才,德者为先。就冯文时那样的品性,都尉署竟然还敢继续任用,也是群脑子有坑的。 就这,他们还好意思怪人家小公子干扰了衙署的秩序。简直就是个笑话! 要他们说,衙署真要有什么,也该是感激李小公子为他们排污清源、肃清了衙署里的毒瘤。 还有,这冯文时丧心病狂、那日李家大姑娘差点就一尸两命。这样的情况之下,李小公子不上门讨说法、难道还要供着对方不成?怎么就成了这些人口里的公报私仇、公私不分? 都是些什么狗屁道理!百姓们恨恨想着。 真要按照这些人的意思,自己亲人就该白白受别人的委屈。真要那样,还不得把人给憋屈死。 想着这些,大家伙直觉得牙根恨得痒痒的。 这他娘的到底谁脑子有病地在编排李家小公子? 百姓们觉得若是让他们知道是哪个混蛋,他们倒要当面与他对峙对峙。喷不死他! 当然,最最让人恼火的还是这些人竟然还质疑李家小公子,认为他这种夹杂着私人感情化的处理方式,很难胜任司天监监正一职,应该直接免了他的职务。 放他娘的狗屁! 这下子百姓们急了,暗恨这些人就是妒忌、就是眼红,妒忌人家李家小公子目前的名望、眼红李家小公子目前的职位。 一群整日里不做人事的玩意,也不想想,你们光是嫉妒有什么用?你们有人家小公子未卜先知的本领吗?有人家李家小公子力挽狂澜的能力吗? 什么都没有,你就瞎嚷嚷? 基于这些因素和考虑,众人怕李元宁真的遭了这些人的暗算、或者是吃了他们的亏,即使外面天气再冷,很多人还是都来了。 受点冻算什么?若不是人李家小公子,他们早已经被冻死或者被煤矿石毒死了,还能有现在? 再追溯的早一些,若不是人家李家小公子,西南几百万民众都要没了,他们东陵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他们这时候出来,好歹能给人家李家小公子打打气、助助威! 只是,在外面等了这么久的时间,瞧着进去了不知多少人,百姓们还是忍不住开始着急起来,唯恐里面的李元宁受了什么委屈、吃了什么亏。 “应该…不会吧,”随着之前那位的语音一落,旁边一人有些迟疑地回道:“毕竟,李小公子那般的本领,如今又是那司天监的监正,这些人应该不敢吧!” 虽然都是些小老百姓,但事关李元宁的一些事情,百姓们还是很清楚的。是以,这些人随口可以说出司天监这个部门,也知道这现任司天监的老大——也就是司天监监正,正是李家小公子。 “也说不定,这些人既然敢编排弹劾李家小公子,肯定是不害怕他的身份的或者背后有靠山。”闻言,另一边的一人立时有些烦躁地反驳道:“你们瞧着这进去的人,可不像都是向着咱们李家小公子的。” 仿佛滴入油锅里的一滴水,随着这人话落,周围人群一下子炸开了。 还真是!他们以前就听人说过,当日的朝堂上、可是有好多人反对李家小公子担任司天监监正一职的。 如今,这么长时间不见里面动静,人小公子不会真吃亏了吧? 尤其,他们可是听说李家小公子除了带了一个小厮进去外,可再没带别人进去。 就一个小厮,加上李家小公子,也不过两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这样的组合怎么可能不吃亏,尤其这都尉署都是群整日里操练的糙汉子,手脚没轻没重。 一想到这里,许多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唯恐里面的那些兵士们真的伤了李元宁。 可他们哪里知道,李元宁带的那个小厮经过了袁宿等人几个月的指点和教导、如今却是可以横扫都尉署的存在。 第三百八十五章 面对 第385章 面对 “大家伙不要着急,”见身边的人都开始焦躁起来,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忙出声安抚道:“信王殿下已经进去了,有他在,想来一些人也不敢太过放肆。再者,白伯爷也在里面,便是他也不会让别人伤害自己的外孙。” 信王周怀信,当今陛下的胞弟,征战西北十几年,东陵国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对于这位,百姓们还是很信服的。 至于白伯爷,那就更不用说了。自家孩子、哪有不维护的道理。 毕竟像宜宁候李振风那种冷血又拧不清的家伙,世上也没多少。 所以说人果然不能太无情和不着调,否则随时随地都会被人给拎出来对比、埋汰。比如李振风,如今的他俨然就是东陵国反面人物的教版。 当然,这样的反面人物还包括忠武将军府的黄氏和冯文时。 自从冯文时的事情爆出来以后,京城中不仅许多人家的子弟被自家长辈无缘无故地训斥和警告了一番、一定要善待自己的媳妇外;便是很多的当家夫人也都被提醒处事要将心比心,即使不能将媳妇当做女儿、也不得随意作贱等等。 果然,随着这位话落,大家伙也都逐渐冷静了下来。 不错,有信王和白伯爷在,里面的人即使有些心思和打算,也得掂量掂量。 随着这个人的提醒,大家伙还想起了跟着信王一起过来的徐小公爷。 几个月前,他们可是都听说了,李家小公子对这位小公爷可是有救命之恩的。想来徐小公爷既然来了,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被人欺负吧。 思及此,众人也都逐渐镇定了下来。 倒是有些人,就着之前信王等人的话题、开始议论起刚刚进去的那些官员。 自东陵立国之初,高祖皇帝吸取前朝哀帝独断专行、闭目塞听,致使亡国的教训;广开言路、吸纳人才、集思广益。 是以,东陵蒸蒸日上的同时,百姓们也有着绝对的言论自由权。 便如瑾成帝,从一个无权无势的透明皇子成为如今这样一位稳控朝局的帝王,除了自身能力出众以外,其颁布的政策得人心、顺民意也是关键之一。 是以,东陵国的百姓是可以评论朝中动向和议论官员的。 而此时的都尉署门口,虽说这些都只是些市井老百姓,但京城之内、天子脚下,这些人的认知力和判断力还真不能小觑。 今日的都尉署里到底来了哪些人,又都是些什么家世背景,做过哪些功绩事迹,甚至背后代表着哪方势力,这些人都能娓娓道来的同时、且还头头是道。 就在众人相互交谈、且焦急等待中,后方人群忽然攒动起来。 不明所以的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身后的方向,就见后方的人群仿佛行船后的水纹、极速向两边分开。 而分开的人群正中,伴着马车哒啦哒啦的声音,一辆淡青色布帘帷幔的马车进入了众人的眼帘。 一下子,原本喧闹的人群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这是…又有人来了? 只是…瞧着这架势…似乎与之前来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啊! 随着马车的渐渐驶近,众人自动让出一条道的同时,也都不再说话、纷纷看向面前的马车,猜测着马车里到底坐着什么人。 终于,马车在都尉署门口停了下来。 随即,众人就见一位绾着发髻的妇人利落地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看清楚跳下来的是位仆妇时,众人终于想起刚才的异样感在哪里了。 这般颜色帷幔的马车多是大家族中后宅夫人们出行的车辆。 也就是说…来人是位女眷!众人肯定到。 果然,随着那仆妇的转身,众人就见车帘再次被掀起,随即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在这个仆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是? 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和她身边的仆妇,众人都有些狐疑起来。 这二位明显是奔着都尉署而来。虽说他们东陵思想开放、言论自由,可女子也不是可以随意进入这种官家衙署的,尤其是今日的都尉署。 “李家姑娘,这是李家大姑娘,李家那位小公子的胞姐。”随着李元慧的站定,人群中有认出她的人立刻高喊道。 “李家大姐?” “嫁入冯家的那位?” “她怎么来了?” “还能有什么?肯定是听说了李小公子的事,不放心赶过来了呗。” “哎呀,瞧这李家大姐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就这样、还硬是撑着身子赶过来!还有那李家小公子也是一样,一回来就替自家大姐姐出气。这李家姐弟俩的感情是真好。” “可不是!最可恨的还要数冯家那一家子。这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媳妇,竟然也舍得死劲地作贱。” “……” 一时间,人群开始沸腾了,纷纷议论起来,几乎说的都是关于李元慧和李元宁姐弟情深的事。 至于李元慧今日过来有没有可能是为了自己的那个夫君冯文时,众人压根不考虑。 开玩笑,就冯文时那种连孩子都能下手的父亲,李家大姐若是还维护他这个畜生,那就是好歹不分、是非不清了。 而从这几个月李家大姐一直声称要和冯文时和离便可以看出,李家大姐还是很清醒的。 扶着采青的手,李元慧屈膝向着都尉署门口的众人行了一礼、感谢这些人这些日子对她和宁儿的支持和声援后,便转身面向都尉署大门方向。 “烦请通报一声,李氏元慧求见各位大人!”片刻后,女子温婉的声音在大门口响起。 皇宫内、御书房门口,李福抬手挥退了前来禀报的小内侍、转身又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案桌旁。 “嗯?”案桌的正中,正在批阅奏折的瑾成帝倒也没有停笔、只是微微轻哼一声,示意李福开口。 多年的相处,李福自然知道瑾成帝的意思,当即躬着身子禀道:“李家四公子是昨夜傍晚回的京城,今早从其母白氏处得知其长姐的遭遇。接着…就有了李四公子擅闯都尉署的事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询问 第386章 询问 “一知道消息,就擅闯都尉署打人。”啪的一声,瑾成帝合上手中正在翻阅的奏折、将其倒扣在桌子上的同时,冷哼一声道:“他倒是好大的魄力!” 见此情形,李福低着头,没有说话。 陛下的动作和语气,看着像是恼恨李家那孩子无所顾忌、胆大妄为的行径,但熟知他的李福知道此时的陛下并没有真正地愤怒。 或者说陛下的愤怒也是有的,但与平日里的那种却绝不一样。 所谓人狠话不多,若是陛下真的恼了李家那孩子,李福觉得陛下大抵什么也不会说、更不会安排信王殿下去都尉署处理那边的事宜。 要知道,十几年前、初入西北军的信王、除了一腔为东陵抵御外敌的热血和为兄长排忧解难的孤勇,可什么也没有,是白伯爷一步步地传授教导,才有了后来威震列国的战神信王。 某种程度上讲,白景堂于信王而言,既是益友、更是良师。 有着这一层关系,陛下派遣信王前去,可不就是变相地维护李家那孩子吗? 至于陛下此时的愤怒,李福认为这完全就是一种恨铁不成钢和恼羞成怒的宣泄;是喜忧参半的尴尬。 这种情形就像是一个父亲恼恨自己孩子的顽劣和冲动,其中夹杂着诸多不满和不悦、但更多的还有一种包容和期望。 可不得包容嘛!说起来,这李小公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早已经是很多人全方位关注的存在。 需知道,这样的人,稍有点风吹草动的举措,迎接他的便可能是惊涛骇浪、甚至万劫不复的存在。 没见着不过一会儿功夫,弹劾李家那孩子的折子就已经快堆满了陛下的玉案吗? 就以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而言,都尉署目前就已经到场了几十位官员、代表着至少三方势力。 这若是个普通人,无论是想雁过不留痕、还是悄无声息地给处理了,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何至于像现在这样,一言一行都被人盯得密不透风。 尤其那些到场的官员中、可是有不少对那司天监监正一职依旧虎视眈眈;对这横空出世的李家小公子也是居心叵测、视若眼中钉。 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已经处在这样一个群狼环伺的环境里,怎能不让人多出一份心疼和包容? 甚至,对于瑾成帝而言,这样的李元宁更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认同感。 再者,短短半年多的时间,这位李家小公子仿佛横空出世般、以不可忽视的方式和能力强行进入了整个东陵、甚至天下人的视线里。 虽说到目前为止,这孩子的所作所为都是利国利民的壮举,但剑能杀敌、也能伤己,更何况还是这样一把有思想、有能力、有背景和手段的剑。 是以,虽然任命了李元宁司天监监正一职,但瑾成帝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确定的。 这个孩子的心性如何? 品行又如何? 是否能够担当司天监监正一职? …… 其中,对于一位帝王而言,最主要的是,他有没有可以制约住这把剑的鞘? 而今天,当听说李元宁无所顾忌地冲进都尉署,鞭打冯文时、为自家胞姐出气的时候,瑾成帝得到了这些时日自己心中一直渴求的答案。 这世上有可以制约住这把剑的鞘! 如拨云见日,瑾成帝的心情可想而知。 不管怎么说,朝堂上多了一位有情有义的、嫉恶如仇的少年监正,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只是再是包容和期待,但对方的冲动和处理事情的方法,多少还是会让瑾成帝的心中有股充斥胸腔的憋闷感。 这种情况之下,既然不好亲手惩治一番对方,那说几句气话、发几句牢骚还是很正常的。 所以,这种时候、这样的话,李福不好接、也不便接,只能沉默以对。 不过,心里面、李福还是很理解瑾成帝此时的心情。 要知道,都尉署乃京城护卫署、是维护京城安全稳定的衙署机构,是直达天听的存在。很多时候,这都尉署就是陛下的一张脸。 而前些日子,陛下这边刚刚又因为无烟煤的事,大力宣扬称赞了李家小公子克己奉公的品质、和德济天下的胸怀。 一转眼,李家那孩子就用实际行动打了陛下的脸。 关键是脸被打了,此时的陛下不能想着怎么惩治这小子不说,还得耐着性子给他善后。 一时间,李福是真的佩服李元宁,能让陛下在这般被打了脸的情况下,还捏着鼻子帮着善后的,这李家小公子也算是东陵第一人了。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当陛下听说了都尉署那边刚刚传来的事,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心理波动,李福很是好奇地想着。 “那都尉署现在什么情况?”果然,一阵沉默之后,瑾成帝继续询问起了都尉署那边的情况。 那小子虽然可恶,但好歹也有可取之处,瑾成帝自我安慰道。 “都尉署内,倒是来了不少大人,…听说意见很多,吵得不可开交。好在有信王殿下和南将军镇着,那些人才没敢太放肆…”微低着头,李福将手下打探来的消息一一禀报道:“只是虽然有所收敛,但各位大人显然不愿放过这次针对李家四公子的机会。许多人只一口咬定、要求南将军就李元宁擅闯都尉署的事、立马给个章程;及强调李家四公子必须自省。” 李福口中的南将军,自然是负责皇家侍卫队和京城安全的京护卫统领——魏南。 因前护卫统领乃是魏南的大哥魏东。为了区别这二人,在魏东主动卸职、魏南接替自家大哥后,很多人便自然而然地称呼魏东为魏统领,魏南为南将军。 都尉署作为京护卫的一脉,自然也是由魏南的负责。故而,这些人要求魏南就李元宁擅闯都尉署的事给个章程、自然也是站的住脚的。 至于要求李元宁自省,自然又是这些人的下一步打算。 在东陵,官员的自省,可不单单是平常意义上的在家闭门思过式的自我反省,而是一种在百官面前自我检讨的反省。 第三百八十七章 转折 第387章 转折 “自省?”闻言,瑾成帝双眼微眯,眸中一抹厉色一闪而逝。随即,他嘴角微勾、语气中更是不无讥讽地开口道:“这般无所不用其极地对付一个孩子,朕的这些肱骨之臣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说到肱骨之臣这几个字的时候,瑾成帝的语调中、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的同时,眼神里更是带过一丝不屑。 所谓诛心为上,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在满殿群臣的面前自省认错,这分明是要从心理上击溃这个孩子啊! 这一刻,瑾成帝是真的佩服起这些人来了。 安邦定国、造福百姓,他们不行;可论起下绊子、使阴招,真是用心之至、得心应手啊! 但凡李家那孩子心性稍差点,自此之后,怕是这件事就会成为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此后经年,只要有人提及他的这次经历,怕是他都会心生怯意的同时、还会自觉低人一等。 朝堂之上,向来暗潮汹涌、逆流而上。一个人若是有了心理阴影和心怀怯意,几乎也是废了。 “可不是连脸都不要了!”这一次,李福倒是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默,而是不满地接着道:“听说信王殿下当时就驳回了这些人的建议,只不过他们却似并不善罢甘休,甚至…言语之中……” 说到后面,李福明显有些迟疑,显然后面的内容必定十分不妥。 “嗯?”微皱着眉头,瑾成帝有些不悦地盯着李福,明显不耐他这种说话说一半的调调。 “这些人甚至还当堂指责信王殿下、如此一味地包庇维护李家四公子、究竟意欲何为,太常卿马赫更是直言信王殿下…是不是…别有用心…?”在瑾成帝一言不发地注视下,李福终是硬着头皮、颤颤巍巍地将后面的内容说了出来。 只是话一出口,李福便感觉到屋子里骤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压抑感,知道陛下这是真的恼了。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李福一时间忍不住有些感慨。 有些人真是不知深浅,这些年、陛下的宽厚大量,倒使得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如今倒好,对方更是直接欺辱到了信王殿下的头上,尤其是这个太常卿马赫,真是一心求死啊! 大庭广众之下,这家伙竟然就指责信王殿下别有用心?这不是明摆着说信王拉拢权贵、有不臣之心嘛! 这样的污蔑之词,李福自己听了都觉得很恼怒,何况是他面前的陛下。 陛下和信王乃一母同胞,当年母子三人在王皇后的高压强权之下、相互慰籍扶持,兄弟二人之间的情分自非比寻常。这也是为什么陛下初时登基、东陵内忧外患之下,信王殿下会不顾自身安危前往西北大营的缘由。 如今马赫这些人这般诋毁信王,这是干什么? 这是想挑拨陛下和信王的关系啊! 至于为什么要挑拨这二人的关系,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说起来,李福就想不明白了:东陵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不好吗? 为什么有些人就非要搅的国家动荡不安、百姓民不聊生? 想当年,他就是因为家里日子太穷、过不下去,才自己动手割了子孙根、进了宫的。 这些年,他陪在陛下身边,确实是锦衣玉食、高床暖枕。可午夜梦回、闲暇之时,他何尝不是没有痛心和感慨过:若是当年家里的日子但凡能过的下去,他又何至于选择这样一条路。 眼见着这段时日,东陵逐渐呈现出难得的国泰民安、欣欣向荣之象,可这些人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一切机会造谣诽谤,不择手段地破坏东陵现有的和谐、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李福的心里是悲愤的。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连陛下、礼法、国家、百姓都不顾了吗? “别有用心?”闻言,瑾成帝蹙了蹙眉,忍不住嗤笑出声“太常卿马赫!” 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自己的皇弟,竟由得这些人肆意污蔑? 眼睛微眯,瑾成帝的视线无焦点的落在前方,心中一阵波涛汹涌。 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此时都尉署内的形势已经让他们口不择言了。但无论哪种原因,瑾成帝觉得东陵的朝堂也是时候该整顿了。 “子瞻怎么说?” 子瞻乃是信王周怀信的字。 瑾成帝认为,他和信王之间虽没有什么间隙,也知道对方不在意这些的污言蔑语,但他这个兄长由不得自己的这个弟弟受这份委屈。 “禀陛下,对于这样的污蔑之词,信王倒是没说什么,”闻言,李福忙补充道:“反倒是李家小公子,先替信王打抱不平了。”闻言,李福忙回道。 不同于之前的严肃和愤愤不平,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李福此时的话音里倒是带了几分掩饰不住的笑意。 “哦?”诧异地看着对面努力憋着笑的李福,瑾成帝眨了眨眼睛、原本就蹙着的眉头更是不由自主地又蹙了几分。 信王的反应在瑾成帝的预料之中。 他的这个皇弟,向来如此。他觉得没必要、或者不屑置辩的事情,从来不会开口反驳。 只是,李家那个孩子,那样的境地之下,他会怎么反驳呢? 难道他一个孩子,还能说的过这群朝堂上混迹多年的老江湖? 好奇心被完全勾起,瑾成帝干脆将身子歪在椅子的一侧,好整以暇地看着李福。 他倒要听听那孩子到底说了什么,竟惹得眼前的这老东西这副神情。 “随着马赫的话音一落,众人或惊惧、或愤怒、或沉默之时,李家小公子却一言不发地走到马赫身前、当众对着他行了一个拜谢礼。”见瑾成帝如此,李福赶紧回道。 “拜谢礼?”诧异地看着李福,瑾成帝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眼神示意李福继续。 心里面,瑾成帝也实在好奇,李元宁对马赫行拜谢礼的目的。 毕竟,这样的行为看着也不像是为子瞻出头的样子啊! “回陛下、是拜谢礼!”接受到瑾成帝的催促,李福也不敢再卖关子,忙不迭地回道:“李家小公子说他这一拜、是感谢马大人让他亲眼见证和感受了一番什么是’指鹿为马’。” 第三百八十八章 反击 第388章 反击 伴着李福的话音一落,御书房里有片刻的静谧。 可紧接着,房间里就传出了瑾成帝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 而随着这笑声的传出,门口值守的侍卫、外面待命的内侍,包括远处巡逻的护卫都频频对视,不明白御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惹的陛下这般高兴。 好半响,瑾成帝方才止住笑声,摇着头开口道:“打人打脸,这孩子倒是干脆利落,但也…” 说到这,瑾成帝显然有些迟疑,顿了顿、似在斟酌着该怎么形容后,终是接着继续开口道:“着实刁钻!” “可不是!”闻言,李福躬着身回道:“听说李四公子行礼时,那马赫虽有些诧异,但也十分得意。可随着李四公子这话一出口”说到这,许是想象到了某种场景似的,李福微微一笑,接着道:“那马赫的脸色当时就涨的通红,大概是没想到李四公子会来这么一出,立时就有些不好了……” 反话正说、打人打脸,此时的李福倒是有些后悔自己没在现场、错过了这样一出好戏。 说起来,李福觉得这李四公子委实机敏。想那马赫的行为和污蔑,若是信王这边直接呵斥或者反击回去,怕是对方又得借题发挥、编排出信王殿下以权压人或者心虚胆怯的谣言。 换句话讲,那样的情形,无论信王怎么做、都有些落了下乘的意味。 而李家小公子的这一手却不一样。以旁观者的身份,出其不意、反将一军,直接就将别有用心的帽子又以历代奸臣的典故给反扣回去。 这手段不可谓不巧妙,当然,结果也意料之中地舒心! 此时的李福都能想象:都尉署大厅里,伴着李四公子的话音一落,大厅里是何等的热闹、马赫的脸色又是何等的精彩纷呈! 瞥了瞥一边正兀自含笑着的瑾成帝,李福知道眼前的主子对这李四公子必定十分的满意。 一时间,李福也有些忍不住感叹:这李四公子小小年纪,聪慧机敏、能力出众不说;且背靠袁家、又得逸臣先生与长公主看中,如今更是得了陛下和信王的偏爱,将来的前途简直不可限量啊! 两辈子为人,李元宁自然不是一般少年人的心智,她的战斗力还是十分强悍的。 这不,都尉署内、面对着朝中几十位官员的轮流刁难,她是游刃有余、应对自如,完全一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视觉。 这样的场景,以至于大厅一侧的魏南看了看正舌战群儒的某人、又忍不住扫了扫上首的信王及自己身后早已经目瞪口呆的一些人,颇有些感慨地想着:他们这些人、今日过来,到底是处理事情、还是看戏来的?感觉自己先前的担心和焦虑根本就是多余的嘛!瞧瞧那孩子的反应和应对,自己这边根本就完全插不上手和嘴啊。 这般想着,魏南的视线又落在侧对面、正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悠闲地仿佛置身戏园的白景堂身上,不由失笑地摇了摇头。 瞧人家白伯爷的这份悠然自得,自己这是操的哪门子心? 算了,自己啊,还是放宽心、跟着喝茶看戏的好! 这般想着,魏南便干脆侧身拎起身侧案几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同时,还不忘给上首的信王也添了一杯。 作为李元宁的外祖父,此时的白景堂的确十分惬意、甚至可以说是畅快之极。 能不畅快吗?看着这群在朝堂上、经常堵的自己哑口无言的家伙们,如今被自家孩子给怼的理屈词穷、无言以对的场景,白景堂有种想要仰天大笑的愉悦感。 这般想着,白景堂也真就无所顾忌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太他娘的爽了!一群不要脸的玩意们,还想借机欺负他家宁儿? 傻了吧! 被打脸了吧! 看你们现在怎么收场?尤其是李振风!瞧着那老家伙摇摇欲坠的模样,白景堂就更乐了。 随着白景堂笑声的传开,正被李元宁呛得哑口无言的那些官员们立时恼怒地瞪了过去。 这个老匹夫,自家外孙牙尖嘴利、目无尊法,自己不思教导不说,还笑得这般嚣张猖狂,真是够了! 尤其,瞧着白景堂似乎并无半点掩饰和讳饰的意思,这些人就更恼了。 那样的情景,若不是顾及白景堂的身手,这些人怕是恨不得一脚将他给踢飞出去,省的在这堵心! 当然,相较于将白景堂踢出去,这些人更想将眼前的李元宁给踢出去,主要是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但委实奸滑狡诈。 想他们这些人今日过来,原本是为了裁定这小子。 可如今,他们竟是有种自己正在被裁定的感觉。 不动声色之间就扭转了双方的局面,李家这小子倒是好手段、好城府! 先说之前他们提议让这小子自省的事。 那样的情况下,信王都急了,这小子恁是毫不在意,不但反讽了马赫、还反将了他们一军。 还说的好听,什么法不阿贵、绳不绕曲。既然犯了错,他愿意以身作则、身先士卒地在众人面前自省。 他的意思是自省吗? 啊呸! 没见着接下来,这小子就跟如数家珍般把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做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半遮半掩地给说出来了吗? 那样的情形,仿佛他们胆敢再胁迫他,他就不管不顾地都说出来,颇有要自省、就大家一起自省的意思。 说起来,他们也是奇了怪了,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关键又他娘的怎么就记得这么清清楚楚。明明不认识他们这些人,但只要一提起他们的官职名字,这小子就能把他们做过的那些事给说出来。 李元宁当然知道这些人家的那些破事。以前,她闲着没事时,就喜欢听别人谈论一些官员家的八卦。兴致上来,还会央着柳青柳林半夜里跑到对方府里听墙角。 这一次回京之前,考虑到今后的发展,李元宁又借着袁家的关系网和情报,把朝中官员仔细地了解了一番。是以,有些人,只要一提及其姓名职务,李元宁便能说出对方为官这些年做下的龌龊事。 李元宁记这些,自然是想着以后可能会用到。 果然,今日在都尉署里,一听对方提及自省时,她就有了决策。 想让自己自省,可以啊!那就大家一起自省。她倒要看看到时谁丢人? 可要大家一起自省?那些人又怎么会同意。 他们想得很清楚,真到了那个时候,这自省对李家那小子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伤害、更别说震慑了!可他们就不一样,最主要的是,他们丢不起这人。 第三百九十章 自取其辱 第389章 自取其辱 最可气的是,他们一处被这小子拿捏,就处处受其掣肘,就连他们想在冯家和李家的事情上做点文章,也被这小子给反驳地死死的。 一番言语交锋下来,他们恍惚觉得面对的哪里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分明就是位久经风雨、纵横朝堂的政客嘛! 不过,瞥了瞥一边脸色惨白的宜宁候李振风,这些人的心里多少又有了些安慰。 相较于无功而返的他们,这位今日倒是亏的厉害。 真的,家里出了那么位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祖宗,他们是真的很同情宜宁候…哦…不、也许今后该唤宜宁伯了! 说起来,李振风今日的确备受打击,他今日也算是很好地体验了一番自己这些年种的因、结的果了! 自打李元宁“小仙童”的名声传开,李振风对待自己这个孙子的态度便有所改变,尤其是在任命李元宁为司天监监正的圣旨发布后,李振风对这个孙子就更重视了。 以至于后来,他甚至可以完全无视大赵氏的反对和三儿子李云松的抗议,直接上书了李元宁为候府世子的折子。 他这样做的目的除了有讨好附和瑾成帝的意思,更多地也是为了向李元宁表明自己这个祖父对他的重视和维护。 看看,祖父多爱护你,连世子之位都给你了。 只是饶是如此,想起自己这些年对三房的纵容,大房的不闻不问、尤其是大儿子的死,李振风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以至于,这些日子、李振风一直都在琢磨着该怎么修复和维护自己与这位孙子的关系。 毕竟这位孙子位高权重,自己以后需要仰仗的地方太多了。尤其,这个孙子是在白府长大的,谁知道白府的人会不会故意挑唆李元宁、破坏他们祖孙的关系。 是以,今日听到这个新任司天监监正的孙子因打了人、而被困在都尉署里的消息时,李振风先是一阵诧异、接着便是狂喜,最后更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都尉署。 相较于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更有意义。 李振风觉得这就是上天安排给他、修复祖孙关系的天赐良机,同时也打定主意,今日他一定要让自己的这个孙子感受到他拳拳的爱孙之心。 然,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忍。 都尉署里,面对着最终结果、李振风被打击的直接怀疑人生。 先说李振风进了都尉署里时,李元宁根本就不搭理他。 当然,这也不怪李元宁,毕竟、她也不认识李振风。 不、确切地说,是李元宁认识李振风,但又不应该认识他。 说李元宁认识自己的这位祖父、是因为早在李元宁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就因为李振风那些渣男渣爹的行为,好奇心爆满、特地留意的。 而说李元宁不认识李振风、是因为在她所有的记忆里,她与这位祖父并没有什么交集。哪怕每年的几次家宴上,他们有机会相见,也是李元宁被安排在李振风连眼风也不会扫一下的地方。 基于二人从未真正意义上面对面地相见过,都尉署里、李振风不认识李元宁,李元宁也只当没认出李振风。 面对着李元宁的无视,李振风自然有些不满、不悦、甚至尴尬,但他什么也没说、只能自己没话找话说地找场子。 毕竟,这几个月,他在外面可都是“我家宁儿”“我家宁儿”地介绍的。 大庭广众之下,他一定要营造他们祖孙情深的感觉。 如果说李元宁刚开始的无视只是让李振风尴尬和不爽,那么接下来、李元宁的决定才是要了他的老命。 却说李冯两家的关系闹到今日这个地步,和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结果。唯有的纠纷、便是李元慧的嫁妆和三个孩子。 对于这一点,李元慧的态度很明确,嫁妆可以舍弃,孩子必须养在自己身边。 那样虎穴狼窝一样的地方,她怎么能放心将孩子丢给他们? 尤其是她的小儿子,还那么小、那么脆弱。想着因为那孩子的早产、导致的虚弱,自己这些日子几乎都是白天黑夜不错眼地仔细照看,若是别人、尤其是冯家的那些人,叫她怎么能放心、敢放心? 李元慧想要孩子,冯家自也不例外。 在冯家人看来,李元慧一旦和离、就已经不是冯家的人了,那他冯家的孩子自然也该归冯家人抚养,怎么还能再跟着她? 再者,孩子跟着李元慧,那是姓李还是姓冯呢? 当然,这样的坚持、不排除黄氏存着想利用孩子来刺激李元慧的心思。 都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她要时刻捏着李元慧的命脉,让那个女人悔不当初、痛不欲生。 与冯家女眷的想法不同,冯正权却有着自己的算计。 在他看来,冯李两家的和离既然已经无可更改,那么几个孩子就是他维系与白景堂、及李元宁关系的纽带。 有着这层关系,日后府上若是出了什么事,便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子上,想来白伯爷和孩子的这位舅舅也会照拂一二。 这一点上,冯正权显然想岔了。 事实上,若是他今日痛痛快快地同意将孩子交给李元慧抚养,李元宁怕是根本不会迁怒他、或者冯家。虽说养不教、父之过,但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嘛!冯文时不是个东西、他这个老子还是挺有担当的。 可冯正权这么一表态,李元宁登时就火了。 这一家子自私鬼,不考虑怎么样才是对孩子最好,净盘算着自己的心思。 她就说冯文时怎么那么混账,原来根子在这里呢,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样子的一家人,李元宁就更不放心把孩子给他们了。 自持东陵自古以来,夫妻和离后、孩子归夫家所有的铁律,再加上周围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挑唆,冯家对于三个孩子的抚养权也是寸步不让。 双方就此为了孩子的抚养权开始了好一番争夺。 与李元宁不同,对于李元慧想要在和离后、将孩子养在身边的决定,李振风是非常反对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 划清界限 第390章 划清界限 李振风的想法很明确:候府里出了位和离女,就已经够丢人的了,若是还要将几个孩子再领回去,岂不是更丢人? 再者,因着立大房这孩子为世子的事,赵氏那婆娘一直在和自己闹腾。 虽说自己这个一家之主根本不怕对方,可李振风觉得今日若是将和离后的大丫头和三个孩子领回府里,赵氏还不知又要怎么折腾挖苦自己呢。 事实上,按李振风的想法,他根本也不赞成这个大孙女和离。 有什么好和离的? 自古女子出嫁从夫、不过一点夫妻间的隔阂、摩擦,又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大丫头怎么就闹死闹活地要和离了? 只是大房这个孙子坚持,他李振风也不好说什么。 今日算是他和这个孙子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李振风还是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祖父的形象的。 和离就和离吧!一个女儿家家的,大不了到时候添点嫁妆、把她远远地再嫁出去得了。 心里抱着这样的想法,李振风同意了李元慧和离、却不赞成李元慧将几个孩子带在身边。 开玩笑,他总不能让大丫头带着三个孩子再嫁吧? 可若三个孩子不能跟着大孙女一起出嫁,难道他还要将他们留在府里不成? 怎么可能?他李振风难道闲着没事、要给他冯家养孩子不成? 自己在这边据理力争,这李振风却一个劲地上蹿下跳地唱反调。错了错牙,李元宁觉得若不是顾忌着场合和影响,她真想将眼前这个一辈子自私自利的家伙给踢出去。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说的就是这位。 当然了,李元宁可不认为李振风是自己的队友,但架不住对面的人以此为借口啊!没见着冯家和那些煽风点火、瞧热闹不嫌大的人,就是用这位的话来堵自己嘛! 摊上这么个祖父,李元宁真替李元慧和真正的李元宁感到悲哀。 也不知道,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无视和漠然、面对着此时此刻的李振风,大姐姐李元慧会不会还有种失望和悲凉的感觉。反正她李元宁是没有,因为从没有过期待嘛! 鉴于李振风这般的积极表现,李元宁眯了眯眼、决定自己说什么也要投桃报李一番。 话说高祖皇帝立国之初,经历了几十年动荡的东陵非常不稳定,人心也极其浮躁。尤其是一些跟随着高祖皇帝揭竿而起、打天下的武将,总是仗着自己曾经的功劳,以权谋私、贪赃枉法、肆意妄为。 对于这些人的作为,高祖皇帝自然不满,但也知道想要行之有效地杜绝这种现象,不可大刀阔斧地强行镇压。否则真逼急了这些人,东陵得之不易的太平怕是又要迎接一番新的血雨腥风。 可若就那么放任那些人的行为不管,高祖皇帝又不得不承认前朝的覆灭就是前车之鉴。 是以,对于这些人、高祖皇帝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将这些人暂且一一缉拿。毕竟、民心难得。他总要给百姓们一份交代。 当然了,高祖皇帝也没有立刻处置这些人,而是给了他们以爵位抵消各自罪责的选择。 说到底,这些都是跟着自己刀枪剑雨、一路走过来的兄弟或者下属,自己也不能一点机会不给地寒了对方的心。 再者,人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很少会铤而走险,他也不至于担心这些人会有什么孤注一掷的行为。 是以,自此之后,东陵便有一项法律。凡除谋反等十恶不赦的大罪之外、功勋之家可以爵位换取心中所求。 因此,都尉署里、为了回报李振风的参与,李元宁干脆利落地提出以宜宁候府降爵的条件、换取李元慧三个孩子的抚养权。 其实,按照冯文时的那些作为,李元宁是完全可以帮助李元慧争取到三个孩子的抚养权的。奈何,眼前的搅屎棍实在太招人烦了,且李元宁也不想再与这些人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最主要的是,她李元宁可以给李振风添堵。 反正自己作为宜宁候府的世子,且人李振风刚刚也说了宜宁候府就是他的。那既然如此、自己应该有这个权利做这个主吧! 李元宁说的斩钉截铁、干脆利落,众人听的却是震惊不已。他们实在没想到这李家小子竟然会为了自家胞姐几个孩子的抚养权、主动降爵。 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要知道,自高祖皇帝颁布了那条法令、惩治了一部分人之后,功勋世家若非事关家族倾覆大事,根本不会有此方面的考虑。毕竟那是他们发家、把握权柄的根本。 如今,这宜宁候府的小子倒好,成了世子也不过月余,竟就为了其胞姐几个孩子的抚养权而主动降爵。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虽说姐弟情深,可在一些为官几十载、尤其是掌管了家族几十年的人看来李元宁的行为简直就是胡闹嘛。 就为了一个外嫁女及她的几个孩子,竟就舍弃了家族的权势和利益。要知道这府里的一切终究是要传到他手里的,哪怕他顶着司天监监正的职务,可这世上有人嫌自己职位太多、权势太盛吗? 一时间,众人看着李元宁的目光变的不可捉摸起来。 到底,以他们的思维是无法理解、李家小子会为了冯家的几个孩子主动开口降爵的。 姐弟二人再是情深,也是有个极限的。就如他们,自也关心自家出嫁的姐妹,可若要让他们舍弃家族利益、成全对方的所求,也是不可能的。 这般想着,众人的视线随即又落在不知是气得、还是因震惊而脸色惨白的李振风身上,想着这老家伙之前的行为和话语、还有宜宁候府这些年的糊涂事、及宜宁候长子李云柏的意外身亡,不由得又思绪活络起来。 虽说他们今日无功而返,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宜宁候府就上演了一出大戏。 且、瞧着情形,宜宁候府内接下来怕是还有更精彩的后续。 对面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李元宁又哪里看不出,可她不在乎。 宜宁候府的爵位,很重要嘛!她有必要在意吗? 她姓李又如何?李振风是她名义上的祖父又怎样?她就是要与他们划清界限! 第三百九十二章 声望 第391章 声望 事情争论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算是结束了。 众人或感叹、或摇头、或若有所思地相继离开都尉署。 徒留脸色惨白的李振风神情萎靡地呆立在原地、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降爵?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候府世子之位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老大当年不是一心一意地想要这个世子之位吗? 如今,他不顾赵氏的反对,把世子之位给了大房那孩子,为什么他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甚至不屑一顾的样子? 事实上,在李元宁提出降爵之后,李振风是有所抗议的。 但他的反对,全部都被负责处理今日事宜的信王给否定了。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纵然所有人都知道李元宁今日擅闯都尉署乃事出有因,但事实就是事实。 不管怎么说,明面上、信王知道前来处理此事的自己还是要给朝廷、及天下人一个交代和警示。 否则,以后人人有样学样,那朝廷的威仪何在、东陵律法何在? 尤其,信王知道李元宁以不足弱冠之年、初入高位,不知有多少人盯着、看着。说什么,他也不能给这孩子留下什么不妥的话柄。 只是,虽要有个交代,但也要把握尺度。 这李家小子到底还是个孩子,他怎么着也要顾忌他的感受, 所以、降爵确是个好主意。 虽说,他赞成候府降爵的原因与那小子的出发点不同,可这也不妨碍二人有着异源同流的观点。 关键他也看出来了,这孩子根本就不在意宜宁候府的世子之位。瞧他那神情,信王猜测李元宁是巴不得宜宁候府削爵才好。 既如此,他何不给朝廷一个交代的同时、也全了那孩子的心思。 毕竟,就那一府的魑魅魍魉,那孩子还是离远点的好。 宣布了处理的结果后,信王便领着魏南出了都尉署、直接去了皇宫。 今日的结果,他还是有必要向皇兄禀报的,尤其,相应的圣旨也要对方颁布。 还有,今日到场的那些人,究竟代表着哪些势力、各自的目的分别是什么,他也要和皇兄分析一番。 想着那些人咄咄相逼的姿态,信王的眼里闪过一丝暗芒。西南初定,朝堂刚刚稳定了几个月,有些人似乎又按耐不住、开始上蹿下跳了起来。 目送信王一行人离开,李元宁无视神情呆滞的李振风,与今日同样前来的徐景云、于凤池等一些相熟的人打完招呼后,便挽着跟着赶来的姑母李云梦的胳膊、打算跟她们一起回礼部左侍郎张府,去看望几个孩子。 说起来,自忠武将军府那日之后,考虑到孩子的体弱、不宜随意搬迁,李元慧便一直带着孩子住在张府。 虽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李元宁实在担心晓颖和佳颖两个孩子,也不知道那天的情形,有没有给两个小家伙留下什么心里阴影。 还有她那新出生的小外甥,李元宁也要看一看。七个月左右的早产儿,在医学技术发达的现代都很危险,更何况是医疗水平如此落后的古代。 走出都尉署大厅,许是内外温差较大的缘故,李元宁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外面的天气是真的冷,说是滴水成冰亦不夸张。 嘀咕着京城今年的冬天,李元宁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这天气反常的厉害啊! 心里想着心思,李元宁走出都尉署大门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焉。 等回过神来,李元宁就被外面黑压压的人群给吓了一跳。 这是…? 只见都尉署门口,围满了一边议论纷纷、一边紧盯着这边的人群。 侧了侧头,李元宁就见不仅仅是都尉署门口,便是这门前的大路两侧、黑压压的人群,根本就看不到头。 ……这么多人? 因着百姓们都是在李元宁殴打冯文时的事情传播之后赶来的,加上都尉署内之前的气氛剑拔弩张、也不会有人特地告诉她外面的情形。是以,李元宁压根不知道今日除了都尉署里来的那些官员外,外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百姓,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里。 回想自己今日动手、到各方官员登场、再到双方互相争辩,这都有好几个时辰了。 难道这些人一直都在外面等着? 一时间,李元宁倒有些怔住了。 与此同时,眼见着都尉署里又出来一行人,对面的百姓们顿时有些骚动起来。 “唉…快看、快看,又有人出来了…”人们相互提醒着身侧的人。 “…哎…瞧见没有,有没有李小公子?”有人踮着脚望着都尉署门口一行人的同时、也不忘询问周围认识李元宁的人。 虽说李元宁的名声也就这半年才传开的,但她以前常年混迹市井,认识她的人还是很多的。 “哎呀…别推、别推,我这不是看着呢嘛!哎…李小公子!李小公子在其中!那是李小公子…”…终于,有认出了李元宁的人,激动地指着她高呼道。 “哪个?哪个?”闻言,周围的人立刻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过片刻,李元宁的样貌便如同她的名字一样被众人熟记于心。 “李四公子!…” “李四公子…” 心里崇拜、感激的人就在眼前,百姓们哪里还忍得住。 当即,有人忍不住高声呼喊起来。且伴着这些人单纯地呼喊,另有一些人也不甘示弱地表达着心中的激动。 “李四公子,多谢您提供的煤矿石法子,我们才能取暖…” “李四公子…今天那个冯文时打的好!…” “李四公子,我们支持你……” 今日的结果他们已经知晓,感觉还是很满意的。 本来嘛,李家小公子替自家胞姐打抱不平,有什么错?就冯家那位的所作所为,难道不该打吗? 亏的一些人上纲上线地要求惩治李小公子,根本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茬。 至于那个什么候府要降爵!众人表示那不挺好的嘛。 就那府里的候爷、侯夫人的行径,百姓们认为这就是报应。 尤其听说降爵是李元宁提出的之后,大家伙更是一边倒地谴责宜宁候府一众人的同时,外加心疼李元宁。 这李家小公子到底被那府的人逼到什么程度,竟然根本不在乎那什么世子之位、主动要求降爵。 脑补着李元宁可能受过的委屈、念着她为东陵做的那些事,都尉署外的百姓只觉得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和感激,即使已经知道李元宁今日并没有受到惩罚,但他们仍不愿意离开。 他们想亲眼看着那孩子安然无恙的同时;也亲眼看看那孩子、看看那个救西南数百万百姓于水火、避东陵亿万民众于战火、为数千万东陵人提供取暖之法的“小仙童”。 如今恩人就在眼前,他们哪里还能抑制的住? 呼声此起彼伏、振聋发聩,以至于走了很远的信王和魏南都忍不住感慨这李家小公子在百姓心中的声望。 而面对着如此热情真挚的百姓,李元宁直觉的喉咙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含笑挥手回应着众人。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第三百九十三章 风云 第392章 风云 瑾成帝的办事效率显然很高,降爵的圣旨第二天一早便传到了李振风手上。 至此,宜宁候府便正式降为宜宁伯府。而与此相应的,李振风与赵氏的称呼也由下人口中的侯爷与侯夫人、变成了伯爷与伯夫人。 对于这种身份上的转变,李振风的接受能力和应对措施明显不如大赵氏。 毕竟,相较于伤心地缩在小妾吴仙儿的床上、萎靡了好些天的李振风;赵月娥则淡定自若、应对自如,即使是赵氏的慈安院里碎了数套茶具,传出去也是下人当值的不尽心所致。 伴着宜宁候府这份降爵圣旨的下达,另一份针对朝中卖官买官的圣旨也同时出台。 基于卖官买官案涉及的人员太广、案情太深,瑾成帝责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负责外,又拨调魏南从旁协助、监察。 一石激起千层浪! 相较于一个候府降爵的旨意,这则圣旨的内容、及其背后意义显然更具威慑力和杀伤力。 三司会审?魏南从旁协助监察? 众人仿佛嗅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气息。 要知道,自瑾成帝登基以来,或许是知道自己的皇位根基不稳、又或许是为了笼络人心,瑾成帝的处事方式一直是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哪怕仅有的几次雷霆,也是在与几位丞相、尚书们商议、坚持、迂回商讨后,再一一敲定颁布的。 基于绝大多数圣旨都是在君臣商讨之后敲定,那么这份圣旨的发布显然有些触不及防。 要知道,不少涉案官员根本就是在措手不及之下、被刑部的人一一带走的。 慑于这份圣旨隐射的官员和势力,朝中不少人一时人人自危、胆战心惊。 毕竟,这般从上至下、大刀阔斧地清查官员,自本朝立国以来都是前所未有的现象。 所谓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贿赂章也。 整顿吏治、肃清官场! 陛下这是终于要出手了吗?有人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京城卖官买官案的进行,李元宁是拍手叫好。 早就该这样了。一群吃着人饭、不干人事的东西。为了自己的私欲,硬是将选官任官的过程变成了自己敛财受贿的手段。 甚至,只要对方出的起让自己满意的银子,他们根本就不考虑对方的学识和人品,也就更不会考虑这些人如果上任后、会如何地鱼肉百姓。 像李元宁所知道的,冯文时就曾花过两万两银子参与其中。只是相比于其他买官的人员,这位是自己没有银子、逼着妻子卖嫁妆、去凑合。 这样的家伙,无德、无才、无能、无耻,指望他们这样的人为国为民,李元宁觉得还不如期待公鸡能下蛋来的靠谱。 好在老天有眼,让这家伙偷鸡不成、蚀把米。 据柳青打探的最新消息,冯文时是买官卖官案中遭清理的第一批人。 基于连带责任制,纵使冯正权有军功相抵,冯家最后还是落了个集体三千里流放的结局。 流放三千里啊! 对于安图享乐惯了的冯文时、及养尊处优的黄氏而言,也不蒂于死刑了。 据说,前去宣旨太监的话音一落,黄氏便晕了过去。 而李元慧,因着和离的缘故,自不受牵连。至于三个孩子、也因为跟着母亲的缘故,避开了流放的结局。 瑾成帝这般雷厉风行地处理买官卖官案,显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不说抄家罢官的是一批接着一批,便是灭族流放的也不在少数。听说这些天、宣德门外菜市口地上的血迹就没干过。 瑾元帝,这个登基十余载、一向以怀柔政策为主的帝王,以雷霆之势的速度和力度、第一次向满殿朝臣展现出他铁血手腕的同时,也向整个东陵的百姓表明了自己处置贪官污吏的立场和决心。 凤阙宫中,王玥彤静静地听着明玉的禀报,脸色阴沉的吓人。 那个贱种真真是好手段!竟然不动声色之间就拔除了她在朝中埋下的好几处暗子。 可怜她辛苦十几年努力联系的人脉和维持的势力,几乎毁了一半。 该死的! 还有那些人也是,一个个墙头草,眼见自己这边势力受挫、那贱种的位置越来越稳,不想着怎么反击搏杀、竟然还企图和自己划清界线。 划清界线! 呸! 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忘了当年是谁提拔了他们!又是因为谁、他们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 可恨自己如今被困在这深宫大院,不仅处置不了他们,还要仰仗他们的鼻息。 紧握着拳头,王玥彤心中是滔天的恨意。 该死!都该死!通通该死! “咳咳、咳咳咳…”自王玥彤上次被金莲爆发的金光震伤后,她的身体是越来越虚弱。刚刚情绪激动之下,王玥彤只感觉胸腔里一阵气息不畅,当即忍不住开始咳嗽了起来。 “娘娘!”见此情形,明玉大惊失色,忙伸手扶住王玥彤摇晃的身子,开口安慰道:“娘娘,别动气、您千万别动气!跟那起子小人置气、伤了身体,不值当…别忘了,清殿下的大业还等着你去谋划呢!” 不值当?撑着明玉的胳膊,王玥彤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是不值当! 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那贱种和他背后的人还没有遭到报应、清儿的大业也还要靠她去谋划。所以,她还不可以有事。 “清儿!”想着自己未来的谋划,已经缓过一口气来的王玥彤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忽而转头看向明玉、开口道:“李家那小子那边怎么样了?明慧可有证实他的身份?” “还没有。”知道主子问的是什么,明玉忙回道:“李家那孩子身边有密令司的暗卫,明慧姐顾忌着被对方认出自己的身份、坏了娘娘您的大事,一直没敢出面。” 皇家密令司,掌管皇家暗卫营的地方,由瑾成帝身边的大太监李福统领,直接受命于瑾成帝。其设定与魏南统领的皇家护卫队是一暗一明的存在。 因着其特定的性质,密令司的信息网十分庞大,里面的暗卫倒的确有认出明慧的可能。 尤其,密令司本就出自皇宫,认识明慧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谋划 第393章 谋划 “明慧不方便出面,那赵月娥呢?她在干什么?”皱了皱眉,王玥彤诧异中带着丝烦躁地开口道。 想不到那贱种竟然那般看中那孩子,明知道那孩子周围有袁家人暗中护卫的情况下、竟还是派了密令司的暗卫暗中护着。 想着最近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的不顺心,王玥彤自己有时候都怀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尤其,她这身子也是一天差似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忽然不行了。 她倒是不惧死、或者说死对她来说更是一种解脱。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那个孽种安然自得地享受着本该属于她儿子的一切,不甘心她的清儿落得和她父亲一样的下场,不甘心她所有的努力原来只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 “说是身子不好、在休养。”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明玉微一迟疑,斟酌着开口道。 身子不好自然是赵月娥的托词、也是她对李振风施压的手段。 基于府里下人的卖身契全部都在赵月娥手里,云姨娘掌管中馈的这段时间、并不轻松。 当然,也仅仅是不轻松。按赵月娥的想法,云姨娘若是能咬咬牙、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银子贴补,府里的日子也是能过的下去的。 只是,随着世子之位落在了李元宁的头上、自己好好的一个侯夫人莫名成了伯府人,赵月娥便不想再戏耍云姨娘了。 这府里所剩的不多了,中馈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来的踏实。 只是,赵月娥知道自己想要拿回中馈,主动开口肯定是落了下乘。是以,她便暗中授意管家和管事们,让他们给云氏施压的同时、一并添堵。 果然,接下来、云姨娘处处出错,府里一时混乱无比。 见云氏这般废物,李振风自然生气,连换了几个姨娘来掌管中馈、但府里是一如既往地混乱。 对此,李振风大发雷霆之后,倒是流露出几分让赵月娥掌管中馈的意思。 而赵月娥又岂能如了他的意,当即摆足姿态地拒绝了。 笑话!她赵月娥若是真的想要这中馈之权,用的着这么麻烦吗? 不答应她的要求、就让她接手府里如今这副烂摊子,他李振风还真当自己是如云姨娘那般、任他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玩意呢。 “亏的她现在还有心情拿捏这些!”闻言,王玥彤哪里不知道赵月娥的打算,当即冷笑着道:“也是废物,那孩子在她眼皮子下这么些年,竟是养虎为患,若是早些除去、哪有如今…”说到这,王玥彤忽而顿住,眸光中竟是抹不开的痛恨和懊悔。 说赵氏废物,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瑾成帝这个贱种、还有他那奸诈成性、不要面皮的母亲,当年在自己面前一副唯唯诺诺、做小伏低的姿态;背后却是另一张阴招尽显、心怀叵测的嘴脸。以至于后来,那贺氏反咬自己一口不说,她的儿子更是坐了她儿子该坐的位置、享尽了属于她们的荣华富贵。 这个抢了她儿子一切的窃贼,当年自己若是早些察觉、斩草除根,又何来如今的境况?…… “咳,咳咳咳……”心里发着狠,王玥彤又开始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待咳嗽声平息下去,王玥彤才疲惫地倚在身后的软垫上,神情落寞。 自己当年到底是错过了。 瞧着主子的神情,立在一侧的明玉心底一黯的同时、禁不住叹息一声。 主子的状态、她看在眼里。主子的想法、她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是,随着御座上那位位置的越来越稳、形势显然对主子是越来越不利。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想劝劝主子,实在不行就放弃吧!殿下已经走了十几年、就算得到了这一切又如何。何况,殿下若是泉下有知、怕是也不希望主子这样逼迫自己吧! 还有小主子! 明玉仍然记得自己前段时间看见自家小主子的样子。十几岁的小姑娘,沉稳、冷静、干练的仿佛历经岁月磨练政客,独独少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 当时,她就觉得满满的心痛。若是殿下还在,又怎么会忍心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变成这副样子。 可这些话、明玉不敢说出来、更说不出口。亲眼见证了主子经历的一切,她太知道她的想法和疯狂了。 若是真要让她选择放手,她第一个就能自己把自己逼死。 除非,她能自己想开。但明玉也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随着殿下的离去、镇国公府的覆灭,主子已经疯了、被自己逼疯了! “那孩子的身份,让赵氏去查。”半响,明玉的耳边传来自家主子淡淡、不带一丝情感的语调道:“告诉她,一次看走眼,是痛、是悔、是恨;若是第二次再看走眼、就是死!” 对于王玥彤打算让大赵氏查验自己女儿家身份的事,李元宁并不知道。作为新任的司天监监正,她觉着自己还是需要承担起肩上的责任。 其实,作为一个与东陵王朝同一时期就存在的机构,司天监内部还是有着相当完善的体系及制度。 否则,它也不可能在袁目沉寂十余年后、还能继续在京城占有一席之地。 这其中固然少不了袁家声望的威慑,但其内众人各司其职、各守其位、各尽其职也是必不可缺的。 只不过,相较于有袁家坐镇时的司天监,现在的司天监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建树罢了。 李元宁领着袁宿等人踏入司天监的时候,立刻就引起一阵骚动。众人有惊喜、有激动、有期待,也有忐忑不安。 说起激动和惊喜、那是太容易理解了。因为对于大部分司天监里的人而言,迎来了新的监正、他们沉寂了十余年的司天监也要迎来了一番新的气象。尤其,这位新任的监正大人,还是上任监正的亲传弟子,东陵人人称颂的“小仙童”。 至于新任监正的年龄比他们小,他们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有些尴尬。 众人表示根本不存在! 从来学术造诣,达者为先。人家监正一身的本事,他们服气。 当然,此时的他们完全过滤了新监正前几天打人的不良行为,或者说他们监正打人怎么了,那是他有情有义。要是他们的监正对于自家大姐挨打都无动于衷,他们才要失望呢! 总之,在这一部分人眼里,李元宁是无一不好。 第三百九十五章 震惊 第394章 震惊 当然,忐忑不安、心有愤恨的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少监丁华。 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身处这浮华的人世,又有谁不渴望那高处的风景。 从来世人只知司天监有袁目,却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根本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当年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才能卓绝之辈。 是以,在袁目沉寂的十余年里,司天监少监之一的丁华和一些人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心思。 袁目已经废了,袁家也似乎后继无人,难道司天监数年的基业就要随着袁家的落幕、而跟着衰落下去吗? 难道他们真的就要这样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吗?毕竟,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谁甘心自己的一生就那么寂寞无声?谁不想将自己的学术传承发扬光大?谁不想博得生前生后名? 而与此相应的,司天监这个无论是在朝野、还是在民间,都有着极高威望的机构,自然也成了朝中某些势力及官员觊觎的目标。 当然,这些官员虽将目标瞄准了司天监,却也不会蠢到自己直接参与进司天监内部的事宜。 以夷制夷的道理他们还是懂得。 双方各取所需,几乎是一拍即合地便达成了协议。 丁华等人借朝中官员的势力抬高自己身份的同时、笼络人心和排除异己;而官员们则以丁华背后司天监的名头、借力打力地对抗瑾成帝,及蛊惑东陵民众。 毕竟,在东陵百姓们的心目中,司天监的可信度远比朝廷来的更高。 事实上,他们合作的很成功。这些年,介于百姓们对司天监的信任,瑾成帝的许多提议与措施都受到了掣肘。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李元宁的横空介入而变的不一样了。 “说什么陛下无德,才会使得东陵天灾人祸不断…陛下应该下罪己诏…简直是笑话,”有人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若是无德,还会得李家小公子这样的神仙人物支持辅助?” “就是?”另一人也从旁附和道:“这分明就是司天监那些人胡乱构造、别有用心…” “呸,司天监那群人,自袁先生离开后,整日里就知道动嘴皮子、充大爷,哪里做过什么好事?瞧瞧人家李家小公子,那才是真正的神通广大、又一心为国为民……” …… 这样的议论到处都是,没有了袁目的司天监不再是值得人们信任的圣殿。而与此同时,瑾成帝的名望却开始如日中天了起来。 自己的威望和势力受到了挑衅和威胁,有些人自然便坐不住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都尉署里,那些官员要卯足劲地想往李元宁头上安罪名的原因。 要知道,时人重德,一个品质有瑕疵的人,即使能力再出众,也无法出仕,自然也就更不可能担任司天监监正一职。 可惜,任那些人如何地盘算、蹦哒,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除了挨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李元宁恁是安然无恙地出了都尉署,如今更是走马上任地来了司天监。 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侃侃而谈的李元宁,丁华的心犹如在油锅里煎过一遍似的疼。 多年的经营和谋划,到头来却是功亏一篑,怎不叫人心痛。 只是再是不甘,丁华也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满。 眼前的少年是袁目的亲传弟子,本身能力出众、又背靠袁家和陛下,更得东陵百姓拥戴。 这样的人,显然不是自己可以直面抗击的对象。 深吸一口气,丁华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所谓来日方长,凭着他这些年在司天监攒下的人脉和根基、还有朝中势力。将来,这司天监里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就在丁华了愣神之际,忽听身边弟子一阵喧哗。 这是怎么了? 转头看向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众人,丁华想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这新任的少年监正到底说了什么,竟然会引起这般的轰动。 然司天监的弟子们,此时正沉浸在刚刚听到的消息中,哪里又会在意丁华的询问。 天啊!他们听到了什么? 新任的监正大人竟然要把自己的所知所学教授给他们? 这…这怎么可能? 探云知雨、辨象破阵、未卜先知…这样的神仙法术,监正大人竟然愿意传授给他们?竟然舍得传授给他们? “监正大人,您说的可都是真的?”终于,有弟子忍不住开口道。 不是他要质疑这位新任监正的话,实在是对方刚刚话语中的内容太令人震惊了,由不得他不怀疑。 伴着他的话落,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刷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李元宁身上。 是啊!是啊!是真的吗?是…真的吧? 众人心急如焚、心焦似火,既有想知道答案的迫切、又有面临梦碎的担忧。 “自然是真的!”回望着对面一双双渴望而又担忧的眼神,李元宁微微一笑,侧身指了指身侧的二长老袁宿等人,继续道:“不仅如此,袁家的几位长老和长辈们也会在司天监开设相应课程。” 袁家的几位长老和长辈? 顺着李元宁的话音,众人顿时就将视线都转到了他身侧的几人身上。 “是袁家的二长老和五长老!”经李元宁这么一提醒,终于有人认出了袁宿和袁定的同时,忍不住叫出了声。 之前,因着关注力全部都集中在李元宁身上,众人倒并没有留意她身后的二长老等人。当然,也是袁宿等人不轻易来司天监。哪怕是这位率先认出袁宿的人,上一次见到袁宿、也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袁家的二长老和五长老?他们竟然也来了! 心里面一阵诧异,众人又有些担忧。 监正大人的本领是和袁先生学的,但他毕竟姓李、袁家的这些秘法他真的能教授吗? 监正大人做的了袁家的主吗? 袁家的长老们也同意教授他们吗? 一连串的问题,直冲击的众人心跳加速、胆战心惊,甚至连身子都有些忍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唯有视线紧紧地锁在对面袁宿等人的脸上、生怕漏掉自己想要的答案。 屏气凝神之间,他们就看到了袁家几位长老和长辈微微颔首的动作。 竟…竟然是真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 传承 第395章 传承 原来监正大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会教授他们那些神仙术法! 还有袁家的长老和长辈们,他们也会传授他们袁家的技艺和术法! 自己这是撞了什么大运,竟然有幸学习袁家的秘法。 一时间,司天监大厅里的情景仿佛油锅里进了水似的炸了开来。 便是此时已经探听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的丁华、也是一脸震惊地盯着李元宁及他身后的袁宿等人。 传授术法?袁家秘籍中的术法吗? 怎么可能? 袁家这是疯了不成? 潜意识里,众人和丁华都认为李元宁之所以有那般的本领,全是跟着袁目学习的缘故。毕竟袁目既然把他当唯一的亲传弟子来教导,自然是毫无保留地传授。而这份毫不保留,显然包括袁家秘籍。 如今,眼前的少年既然承诺将自己的所知所学全部传授给司天监的子弟,那定然也包括袁家秘籍啊! 袁家秘籍!那可是袁家秘籍啊!袁家开派老祖传下的秘法。 要知道,在天下各派术士的眼中,有着千年传承的袁家向来是他们瞻仰的对象。 而与此相应的,承载着袁家数千年辉煌的秘籍术法也是天下术士们眼中的学术圣典。 可现在,这部圣典竟然要在东陵的司天监里公开传授? 这是怎样令人震惊的消息! 丁华不用想都知道,这消息一旦传开,怕是天下各国的术士匠者都要飞奔着赶赴东陵。 眼前的少年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又怎么敢? 怎么能? 怎么舍得对外传授这样的功法? 世人注重家族传承,功法秘籍都是家族至宝、根本不可能外传。甚至大多数家族里,哪怕同为家族子弟,还得分个嫡庶有别。 这样清晰的界域下,哪有家族会愿意将自己的秘法传授给外人? 至于,眼前的李元宁为什么会得到袁目的传授和袁家的认可,丁华觉得这就是个例外。 袁家天能者后继无人,而这个恰巧有着一部分袁家血缘、又天能卓绝的李家孩童又得袁目欣赏和喜爱。不得已的情况下,这孩子自成了袁家栽培的对象。 毕竟,家族传承得以继续,才是最要紧的。 当然,在丁华看来,这个传承的前提是秘法必须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 那有着部分袁家血脉、甚得袁目喜爱的李元宁是袁家人眼中的自己人吗?丁华觉得是、也可以不是。 说是,那也简单。让这个李元宁娶个袁家女、以后生下的孩子做袁家人培养,不就行了。 说不是,这不一个姓李、一个姓袁嘛? 当然这也不要紧,等以后,袁家有了出色的可以承担起家族传承的子弟,这位李家公子怕是就要退位让贤了。一通操作,秘法又回到了袁家人自己的手里。 于袁家而言,这就是个傀儡,临时的傀儡。袁目不在了,袁家人又会为了他做多少? 这也是丁华敢有胆子与李元宁一争高下的主要原因。 可现在?视线紧紧地锁在前方那个少年身上,丁华的脑海里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他竟然要主动传授袁家秘法? 最为关键的是,他究竟又是如何说通袁家长老们同意、甚至主动承担起教授司天监弟子任务的? 还有,若袁家秘法就此传开,那么这人人可学的袁家秘法还是那个术士眼中神秘莫测的袁家秘法吗? 他们这是要断了袁家的传承吗? 断了袁家的传承? 若是李元宁知道丁华此时的心里疑惑,少不得要反问丁华一句:什么是传承? 什么是传承? 这个问题、前段时间李元宁也曾问过袁宿等人。 纵观这个时代,便是站在术法顶峰的袁家,也一直是继承和延用着自家开派老祖的秘法。 不可否认,能创造出这么多秘法的袁家老祖必定是位神人。可千年的秘法止步不前也是事实。即便如此,这秘法也不是人人可学,必须要具备相应天能的孩童才可以。 所谓天能者,乃是术士家族中公认的天生有学习术法慧根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往往钟灵毓秀、聪慧异常,且又有某一项与生俱来的感知力。 当然,随着他们自身感知力的强弱,这些孩子在一出生的时候,就会被家族长老们分级评定为大能者、高能者和能者。 这其中自然也是有区别的。 毋庸置疑,大能者是三者中级别最高的,也是可学习掌握术法最多的一类。 据李元宁所知,袁目一出生就被长老们评定为大能者。 至于天资相对较低的高能者和能者,可学习的术法显然有所限制。 这倒不是长老们有所偏向,而是天能达不到一定级别,强行学习高一层次的术法,对方可能会因为资质有限的缘故,遭到反噬。 那通常情况下,天生具备天能的孩子有多少? 李元宁只想说四个字:微乎其微。至少袁家自袁目以下的三代里是一个都没有的。 而没有了天能者,家族的秘法便会面临着中断、甚至是后继无人后的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这样的情况之下,还有传承吗? 所以,什么是传承?是固步自封的墨守成规?还是敝帚自珍的因循守旧? 不、都不是! 传承,既是继承、也是传递,是学术的继承、是精神的传递。其根本的精髓在于延续、在于创新,更在于发扬! 与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还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天能者身上,还不如面对现实。 她李元宁就没有袁目和袁宿他们口中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天能,她所有的学识全是自己后天所学,不也一样可以学以致用、造福一方? 一条路走不通就换条路路!这就是她提议让袁宿等人来司天监的原因。 而传承的途径除了单一的继承,更在于传授、交流、推广和应用!司天监显然是个好地方。 至于袁省曾问过她:推广传授后的袁家秘法还是袁家秘法吗? 是!怎么不是? 传承的种子一旦播下,袁家秘法就是天下术法秘籍的源头、是基石。以后,只要有人学习术法,就会以它为依据、以它为论点。 到时候,门人弟子遍天下,袁家不再是如今的袁家,但袁家秘法还是袁家秘法、是天下人公认的袁家秘法! 第三百九十七章 反应 第396章 反应 相对于别人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李元宁的第一把火就把司天监给点着了。 以至于,看着墙上李元宁刚刚张贴出的关于司天监新的整改方案、事项及条规,听着耳边众弟子那激动到几乎失控的议论声,丁华的一颗心是彻底沉到了湖底。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李家小子会有这份主动传授秘法的魄力! 然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没有了袁目的袁家,竟然还这般重视和信任这个非本家姓氏的外人。 瞧瞧眼前的情形,不过一个早晨的时间,这位新任的少年监正就已经笼络了司天监几乎所有弟子的心。 这样一个有背景、有能力、有气运,又得人心的人,自己真的争得过吗? 基于李元宁目前的身份,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自然不在少数。而对于这位新任司天监监正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大家的关注度也理所当然地达到了一个顶点。 但饶是大家如何地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司天监里传出来的消息给震惊到无以复加。 新任的少年监正竟然要在司天监里公开传授秘法! 他怎么舍得? 嘶!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大手笔啊! 李家这个小子当真好魄力、好手段! 这样关乎家族传承的大事,他是怎么说服袁家同意的呢?甚至许多人忍不住冒出这样的想法。 可随即,大家的心绪又都不一样起来。 就如朝中的那些官员而言,有佩服的、有赞赏的、有感叹的、更有那恼羞成怒、怒发冲冠的。 的确,传授秘法这样的事情可以造福百姓,理应得到赞赏。 但同时,李元宁的这一手,也打了一些人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那些自以为已经掌控司天监的人。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今日之后,他们在司天监的所有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啪!”的一声,王玥彤手中的药盏掉落在地,但她却似浑不在意,只震惊地看着明玉,口中喃喃自语:“他怎么敢?怎么可能?袁家又怎么可能同意?怎么会同意?” 连她的祖母、那样惊才绝艳的家族嫡系子弟,都不能学习的袁家秘法,如今竟然却要对外传授?袁家这是疯了不成? 而此时,御书房里,玉案后的瑾成帝却是心情极好。 传授秘法!袁家的秘法啊! 这样的手笔!这个小子!当真是他的福星。 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瑾成帝不得不承认李元宁的气魄及他这一举措对东陵的意义。 此举一开,天下各国术士匠者学者必定赶赴东陵司天监。 到时候,荟聚了天下英才的东陵会有怎样的一番前景,瑾成帝只要一想到那种盛况,心底就忍不住升起一股激荡之情。 而得到消息的京城百姓们也是同样地震惊非常。 新任的监正李家小公子要在司天监里传授他的那些神仙秘法? 真的?假的? 虽说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可自家技艺传授自家人的道理他们还是懂得。比如,街头的陈铁匠、街西的李木匠、城南的张裁缝,哪个不是把自己的手艺看得紧紧的,怎么可能教授外人?又怎么舍得传授外人? 可随即,百姓们又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瞧瞧人家李家小公子,到底是不一样,为人行事就是大气。那样的神仙法术也愿意拿出来传授…”这样的声音比比皆是。 当然,百姓们心里称赞李元宁此举之时,难免也会有些惋惜,可惜他们不是司天监的人,否则就可以跟着学了。 “李家小公子就是大气!”有人感叹道:“可就是有些可惜,这样的神仙术法自己不能学。”否则、即使不能学得李家小公子那样通天的本领,学得点皮毛也是好的啊。 对于李元宁而言,知识和技艺只有共享、交流、实践,才能最大化地发挥它的价值、也才能够最大可能性地将其发扬光大。 至于普通百姓们可不可以也跟着学,李元宁认为这根本就是毋庸置疑的答案。 因为她李元宁的视线从来不仅仅只锁定在司天监,她的目光在东陵、在天下、在未来。 考虑到自己准备教授科目中纷繁的类别,尤其袁家秘法中术、气、匠、医、卜、断等几大类、及每一大类里又分很多小类的事实;秉着为学者,最忌杂而不精、博而不纯的真理,李元宁建议司天监的子弟应该选择自己适合和擅长的科目。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在自己的领域里走的更远、更深;也只有这样,技艺和术法的推广才可以更加广泛和深远。 只不过,任何事物的发展实施都有个过程,现在虽只是个开始,但李元宁坚信只要自己坚定不移地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伴着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可以学习李家小公子那些神仙术法的消息传出,如平地一声雷,东陵百姓是彻底沸腾了。 他们的孩子竟然也能跟着学习? 这样天大的好消息! 饶是东陵百年难遇的冰寒天气,都浇不灭百姓们心头的那份火热。 毕竟,这可是关系着自家孩子前程的大事。若是自家孩子能学的其中的一二,那可是光耀门楣、光宗耀祖的大事啊! 一时间,李元宁及袁家在百姓们心中的声望也顺势又上了一层。 对于传授秘法这件事,李元宁显然很用心。这段时间,她几乎都是待在司天监里,不是忙着撰写文案、教导那些弟子,就是与袁宿等人一起探讨交流教授过程中出现的各种各样问题。 秉着教员们用心教、学员们认真学,大家都怀抱梦想和追求的原则,司天监的教导工作很是顺利。 学习的认知从来不是一蹴而就,它必须有个消化、吸收的过程。 所谓风云气象、瞬间万变。面对这种情况,空洞地讲解、机械地背诵根本无用。 这样的教学必须因地制宜,以当时的天气情况为教材,让弟子们自己去感知其温度湿度、分析其中的不同点、以达到全部掌握的结果。 第三百九十八章 调和 第397章 调和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司天监的教导工作终于走上了正轨。 至此,李元宁也不必整日里都待在司天监,毕竟她的专职并不是教员,也还是有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至于司天监其他的事项,李元宁也都一一交代给了司天监原本的那些主事和袁家的几位长辈。 她只需在司天监每月初一和十五的例会上询问、检查,听取各自汇报便可。 毕竟在这些方面,他们无论是在经验、还是人脉上,都比自己更有优势。 再者,李元宁始终认为一个好的领导并不需要事事身先士卒、亲力亲为,而是要适时放手、知人善用、唯才所宜。 否则什么都想抓在手里、什么也都抓在手里,引得下属们行事处处受制不说、还怨声载道,最主要的是自己还累个半死,简直得不偿失。 不过,即使李元宁不在司天监里忙碌,鉴于他目前的身份、名望,及地位,拜访的帖子仍如雪花般飘向了陵昌伯府。 对于这些,李元宁倒也不必一一回应,只捡了一些相熟的人来往。 毕竟,以她目前的身份,完全有回绝的权利和自由。最主要的是,李元宁觉得若真要她一一回应接下的拜帖,她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什么都不做、就只能不停息地会客、送客,再会客、送客…… 而对于那些和自己相熟的人,李元宁当然也不会摆什么一品监正的架子,双方之间还是如之前一般的相处。 就如此时的陵昌伯府后院里,闲暇下来的李元宁暂时就充当了一回状元郎于凤池和其小外甥郭玉麟的调和剂。 说起于凤池和郭玉麟的矛盾,时间怕是要追溯到几个月前了。而矛盾的载体自然就是李元宁送给他的那辆小水车。 事情的经过,前来申述的郭玉麟讲的很是清楚。 在这里,李元宁还是很赞赏郭玉麟这个孩子的。难得小家伙那般声泪俱下的情绪中,其表述和言语竟然还能不偏不倚、不添不减地阐述事实。不过,小家伙的个人委屈还是很鲜明的。 说实话,整个事情,以李元宁这一世的生活经历来看,她还是挺能理解于凤池的行为的。 一个孩子的意见有什么要紧!关键是这个小水车能够造福百姓,而他以这个小外甥的名义将水车送去工部,既全了小家伙的名、又保了百姓的利,哪里就错了? 虽说自己可以理解于凤池的行为,但李元宁更懂郭玉麟的委屈。 就如小家伙说的一样,明明是自己的东西,舅舅却不征询自己意见就拿去了工部,根本就是不尊重自己。 哪怕舅舅道过歉、陪过礼了,但他的心里就是不痛快。若那水车是别人的,舅舅肯定就不会这样。难道就因为自己小,他就可以随意糊弄自己? 尤其小家伙觉得自己明明是受委屈的一方,母亲祖母他们偏还说他太小孩子气、不懂事等等! 郭玉麟的这种经历,李元宁相信很多孩子都会遇到过。大人们往往会用自己的思维想法来左右孩子,却忽略了孩子们自己的想法。 想着小家伙委屈了这么久,就只找了自己开解,李元宁自然不会辜负他的这份新任,决定帮他出了心中的这口气。 当然,李元宁也不会真的去找状元郎的麻烦。 一是因为二人都是自己的朋友、她不能厚此薄彼;二也是因为李元宁知道郭玉麟虽然恼恨于凤池欺骗了他,但心里还是挺在乎这个舅舅的。 是以,李元宁表示在哪里受伤、就要在哪里找回场子。也就是既然于凤池将郭玉麟的小水车送去了工部,那就必须要亲手做一个赔给他。 当然,工部的小水车已然被送了回来,郭玉麟也根本就不在乎于凤池接下来要做的小水车,他要的是这个舅舅亲手做水车赔礼的态度。 原本,李元宁也只是想让于凤池动一番手,让小家伙看到他这个舅舅为了赔礼付出的辛苦,从而平了心中的火气。 可如今看来,现场却有意外之喜啊! 石桌的旁边,已然满头大汗的于凤池正笨拙地摆弄着手中的水车零件,一脸的挫败和沮丧。 刚刚瞧着元宁兄弟组拼的时候明明很简单的,怎么到了他的手里,就这么困难!生平第一次,于凤池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而她的对面,嘴里叼着一颗葡萄的李元宁正一边托着下巴、一边是诧异之后的暗笑不已。 术业有专攻、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她是真没想到,在动手组拼这一块,文采斐然、才高八斗的状元郎竟然是个菜鸟。 而石桌旁,同样诧异的还有坐在李元宁身边的郭玉麟。此时的小家伙,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舅舅。 天啊!这个真的是他那位才学冠天下的舅舅吗?这也太笨了吧! 就这么些小木片,元宁舅舅不过眨眼间就组拼成功。他这舅舅可倒好,前前后后都不知已经组拼、拆除了多少次,愣是连水车的基本样式都没完成,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下一秒,小家伙又兴奋了起来。 他还没见过自家这个舅舅什么时候这么沮丧过呢,尤其是对方那紧蹙眉头、明显无从下手的笨拙模样,郭玉麟的心情就更畅快了。 该,让你欺负我! 瞧着小家伙那先是震惊、随即激动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的表情,李元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是,一直以来,于凤池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聪明绝顶、能力出众。尤其是郭玉麟,更是自小就崇拜对方,认为这个舅舅无所不能的同时、也把他当做自己奋斗的目标。 也是因为非常崇拜亲近这个舅舅,所以当小家伙知道于凤池欺联合自家母亲骗他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生气。 可如今,瞧着自家这个舅舅吃瘪的模样,他的心情竟然真的很好。 果然,元宁舅舅说的对,自己就不应该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想起元宁舅舅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小家伙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果然元宁舅舅不仅理解自己、还懂得自己的委屈。自己这么难过委屈、可不就是用舅舅犯的错在惩罚自己嘛! 第三百九十九章 舒心 第398章 舒心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不生气了?”微低下头,李元宁凑到郭玉麟的耳边,眼神示意对面依旧紧皱着眉头、明显无从下手的于凤池,挑着眉笑道。 “嗯嗯…”笑意盛满了小家伙那双亮如星辰的双眸,闻言,郭玉麟崇拜地看着李元宁,忙不迭地点着头。 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现在的他可学会了,以后自己可不能随意生别人的气,否则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到最后,受伤害、受委屈的都是自己,太亏了。 他应该像元宁舅舅说的那样,根据他们犯的错,给予他们相应惩罚;而不是为了所谓的面子、无奈接受他们几句不痛不痒的道歉。 一时间,小家伙的思绪甚至开始无限发散,想象着下次要是有人再这么欺骗自己,自己该怎么回击等等。 瞧着小家伙微眯着眼,明显暗搓搓地谋算着什么的样子,李元宁心里好笑的同时,忍不住伸出手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拨拉了一下。 这小家伙,明显不是个肯吃亏的!长大了,怕也是个腹黑的主。 不过,李元宁也不打算纠正对方。 不肯吃亏怎么了?这不是人之常情嘛!难道这世上有人喜欢吃亏? 尤其是这个时代,很多人家的长辈为了所谓的家族体面、他人赞赏,多喜欢教导自家的孩子要学会谦让和宽容。 适当的谦让和宽容,李元宁觉得没有问题。 可无休止和无原则的谦让和宽容,李元宁就不乐意了。凭什么啊?这不是作贱自己吗? 李元宁本人就始终坚持自己不惹事,也决不怕事,更不要吃亏的原则。 介于于凤池这实在拖拉的组拼天赋,李元宁严重怀疑若让他再继续下去,她和郭玉麟等到明天、怕是也未必能看见成型的小水车。 考虑到今天的活动本是为了让郭玉麟舒解心中的委屈,李元宁在征求了一下小家伙的意见后,便开始指导起于凤池来。 见识了自家舅舅出糗的一面,郭玉麟早就不生于凤池的气了,甚至还和李元宁一起开始有模有样地解说起了。 李元宁出声指点,于凤池自然乐意。他是被这个水车给整晕了。可若让他就这么半途放弃,不是自己的风格是一回事,自己以后还不定被这个小外甥怎么嘲笑呢! 就是现在,便是不用眼睛去看,他也知道这小子的嘴角怕是快咧到耳朵根了。 “这块木板必须放在这个卡槽里,这里这一块短点的小木板,要用拇指压住后、再用那根较长的木棍侧插入下面的中心轴,……”李元宁细细地讲解着。 “对对对…就是这样,还有这个转动的轮子也要装上去…”顺着李元宁的解说,一边的郭玉麟也同样将脑袋伸过去、对着于凤池手里的水车、叽叽喳喳地表达着自己的思路。 虽说让郭玉麟自己动手、他也未必能组拼好这个小水车。但别说,人家小家伙这份口头的指导还是挺有那么一层意思的。 是以,李元宁一点都不吝啬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得到赞赏的郭玉麟很是激动,小胸膛挺得直直的同时,瞥向自己亲舅舅的眼神都带着丝丝得意。 于凤池:“……” 视线落在小家伙那满是志得意满的脸上,于凤池深吸一口之后,随即苦笑一声的同时,又忍不住感叹:以后、他在这个外甥面前算是什么威信面子都没了。 基于水车中心轴中零件较多、且小巧多样,李元宁干脆一边用左手帮于凤池稳住车架、一边伸出右手食指点着中心轴中三处不同凹槽,讲解着于凤池手中各自零件应该摆放的位置和其原理。 自己捣腾了半天,组拼水车的各块木板、卡槽、凹凸点,于凤池自然知道。 之前,他就猜测这些卡槽、凹凸点及不同形状的木板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只是自己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如今听李元宁这么一番讲述,于凤池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理解了各个连接点和零件之间的关系,再拼装、于凤池明显得心应手起来。不过须臾,一架成型小水车终于成功了。 托着自己组装的小水车,于凤池是长吁了一口气,感觉今日花的这番功夫、比之当初自己会试时还要辛苦。 瞧着于凤池那副学渣终于通过考试的苦逼样,李元宁心中暗笑,一时兴起、拿过对方手里的水车,双手炫技般的将其拆除、再以其他不同方法组拼,拆除、再组拼。 毕竟,这种全方位碾压超级学霸的机会可不多,她怎么也得秀一把! 今日已经遭受多次暴击的于凤池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哇!元宁舅舅好厉害!……”瞧着李元宁利索地拆除、再以其它不同方法快速地组拼,相较于暂时沉默不语的于凤池,郭玉麟显然很捧场,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的同时,更是不住地拍手叫好。 无力地瞥了自己外甥一眼,于凤池很是肯定这个小家伙今日就是来扎他心的。 虽然深受打击,但看着李元宁以至少三种以上的组拼手法将困扰自己整整半天的水车不断组拼,于凤池苦笑连连的同时,心中更是忍不住感叹他这位兄弟思维之开拓、思绪之巧妙。 现成的模型,他组拼都这么困难,而他这位元宁兄弟之前又是怎么想着创造出来的? 这般想着,于凤池看向李元宁的目光都带着深深的佩服和探究。 然,就在于凤池抬眼望过去的时候,却是猛地一个怔愣。 这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如一泓清泉,纯净清澈;如繁星当空,闪耀明亮;又如那津在水里的黑珍珠,高贵耀眼。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的像月牙的同时,更是溢出点点灵韵。 尤其是此时,或许是带着几分炫耀、几分得意。那双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俏皮、喜悦、灵动的眸子,更像是日光下泛起道道涟漪的湖水,夺目、清雅而神秘。 轰! 于凤池直觉一阵心神荡漾,似有什么东西直击自己的心房。 第四百章 反应 第399章 反应 直至柳青过来叫他们去大厅里用完饭,到于凤池坐在回家的马车上,他都仍是一副恍恍惚惚、心不在焉的神情。 “舅舅,你是在生元宁舅舅的气吗?”颠簸的马车里,郭玉麟有些担忧地看着对面的于凤池,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小孩子其实很简单,从之前决定原谅这个舅舅后,郭玉麟是彻底放下了对于凤池所有的不满情绪。 是以,当看到于凤池自见识了李元宁组拼水车的高超技艺后,一直沉默寡言、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小家伙理所当然地认为舅舅这个样子,肯定是被他的元宁舅舅给打击的心情不好的缘故。 如今,他和舅舅和好,关系自然亲近。但元宁舅舅他也好喜欢,要是两个舅舅之间闹别扭,他到底该帮哪一个? 一下子,郭玉麟觉得好纠结。 “嗯?”诧异于郭玉麟竟然有这样的询问,于凤池简直哭笑不得。 自己在生李元宁的气!怎么可能?这小子究竟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自看见元宁舅舅组拼水车后,便一直不说话,就连吃饭的时候,柳青哥哥他们问你话,你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就这样,还不是生气?当谁看不出来似的。见于凤池似乎有些吃惊于自己的问题,郭玉麟有些不满地撇嘴解释道。大人们都是这样,明明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却因为怕在他们这些孩子面前丢面子,总是假装诧异、试图否认。 “……”郭玉麟的话倒是让于凤池一怔,之前在陵昌伯府,他真的…是这样的吗?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于凤池忽而有些懊恼。今日的他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忽然间很不希望自己给李元宁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尤其更不希望被对方误解。 当然这样的想法,于凤池肯定不会表现出来,尤其是在这个人精小外甥的面前。 “那若是我真的生你元宁舅舅的气,麟儿会怎么做?”对上小家伙似好奇、更似担忧的神情,莫名的,于凤池忽而起了逗弄之心,嘴角微勾,开口道。 “啊?”闻言,小家伙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到底是年纪小,郭玉麟根本没看出于凤池眼底的促狭之意,只以为于凤池是真的生气,而且话里话外好像还有让他在两人之间做出选择的意思。 他不要两个舅舅吵架,更不要在两个人之间做什么选择。 “舅舅,你不要生元宁舅舅的气,好不好?”小家伙立刻就急了,拉着于凤池的胳膊就开始央求起来:“元宁舅舅说过不能用别人的错…” 郭玉麟本打算先学先卖李元宁今日教他的那些话,可话说到一半,小小的人儿又觉得舅舅还在生他元宁舅舅的气,他这个时候提起他的元宁舅舅,会不会惹对方更加不高兴。 原本的劝说卡在喉咙里,郭玉麟一下子又想不到其他的话来劝慰于凤池,只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逗你的!”眼见着郭玉麟急得都快哭鼻子了,于凤池再不敢逗弄,当即一伸胳膊、将小家伙捞到自己腿上,拭掉对方眼泪的同时、也解释道:“舅舅没生你元宁舅舅的气,舅舅是在想别的事情入了神,才那样的。” “真的?”似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郭玉麟开心的同时,仍是不放心地抽泣了一下鼻子询问道。 “真的!”不满地轻点了一下小家伙的脑门,于凤池没好气地反问道:“难道你舅舅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说这话的时候,于凤池着实有些委屈,什么时候、自己的信誉度已经降到这么低了! 被于凤池点了一下脑门,郭玉麟也不生气,反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喜悦的光芒呈现在孩子黑葡萄似的双眸里,没来由地,于凤池的脑海里却闪现出另一双盈莹若秋水般纯净、顾盼间似耀阳般生辉的双眸。 眸色一动,于凤池看着坐在自己腿上兀自开心的小家伙,似随意性地开口道:“麟儿很喜欢你元宁舅舅?” “嗯嗯,喜欢、喜欢…”于凤池的话像是触动了郭玉麟身上的某个机关,此时的小家伙就像后世狂热粉丝见到自己的偶像一般,手舞足蹈地一点点讲述着他喜欢李元宁的原因:“元宁舅舅好聪明,他会做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知道很多很多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元宁舅舅人也好好,从来不会因为我们是小孩子,就随意地敷衍我们…;元宁舅舅好厉害,他能……” 孩子的话语直白而真挚,整个过程,于凤池一直含笑聆听,神情极其专注。 将郭玉麟送回礼部尚书郭府后,于凤池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府邸。 于府的门口,于凤池到家的时候,恰巧碰见送客转身的母亲金氏。 母子二人一个照面,原本还嘴角含笑的金氏立刻收敛了笑容,没好气地瞪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的同时,也示意他跟自己回主院。 瞧着母亲那一副明显不满自己、势要秋后算账、及有要事商谈的模样,心知接下来流程和内容的于凤池直觉一阵头疼和烦躁。 说起来,今日的金氏的确憋了一肚子火气。想她为了这个儿子,可谓劳心劳力,结果儿子倒好,根本不领情。 就说今日吧,算着她这儿子难得休沐,她一番心思请了玉晨书院的山长夫人姚氏及其女儿陆孜来家中做客。可这小子呢,愣是一声不吭地撂挑子——闪人。 原本双方定在今日,就是一种默契的约定。结果这正主却不在,算什么事啊?真真是气死她了。 心中压了大半天的怒火,金氏自然不会给于凤池好脸色。 跟在金氏的身后,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的于凤池自有自己的思量。今日师母和师妹来府上,于凤池自然知道,甚至,他还知道双方选在他休沐这一天的另一层意思。 可他对陆孜,从来只当妹妹看待,根本生不出其他情愫。是以,他只能借口离开。一是因为,他之前确实与李元宁有约;二也是,他想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 第四百零一章 心思 第400章 心思 于府中,就在金氏恼怒地训斥着自己儿子今日所谓的任性时,从于府刚刚离开的陆府马车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于家乃书香门第、家风清正,虽说娘瞧着这于夫人有些心思和算计,但仅凭着你是陆家女儿的这一重身份,她便不敢太过拿捏你……”马车踢踢踏踏的行驶声中,姚氏仔细地给女儿分析着自己的见解。 而她的对面,清丽温婉的少女低头不语,让人把握不住她此时的神情和想法,只是那一双搁在身前不断搅着绢帕的双手,又显示了她此时的心情和状态。 “可是还在对你师兄今日不在府上的事耿耿于怀?”知女莫若母,眼见着女儿一副心思重重、根本听不进自己话的模样,姚氏哪里还不清楚什么情况,当即开口道。 闻言,陆孜依旧低头不语,只是,伴着姚夫人的话落,那一滴晕染的手心绢帕上的液体,恰恰表明了她被自家母亲点破心思的事实。 的确,作为一名情窦初开的碧玉少女,相较于母亲姚氏所在意的于府的人际关系、于家的规矩及于夫人的为人秉性,陆孜更在意的是师兄于凤池的态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师兄在她的心中就变得不一样起来,只是自幼的教养和女儿家的小心思让她不敢表露出来的同时,又期待师兄也有着同样的情愫。 两情相悦、琴瑟和鸣,是她最向往的未来。 可今日师兄的行为似乎却在告诉她,一切的遐想和期待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哪里不好、竟让他这般避之不及。一时间,感觉遭到了拒绝的陆孜心如刀绞,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憋闷直击心头。 见此情形,姚氏爱怜地伸手揽过自己女儿的同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个孩子!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即使有,这样的情分又有多少能经得住生活中那些磕磕绊绊、细细碎碎的消磨。 世上女子多艰难,从来女人的天地只在内宅、困于后院。 是以,以她们这些过来人的眼光看,对方的家庭环境、学识修养、品性担当及当家主母的为人秉性显得更为重要,而那些所谓的两情相悦、风花雪月倒显得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可女儿的想法,姚氏又怎么能不理解,毕竟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尽管理解,但姚氏也决定不能再惯着她了。 女儿在家是娇客,凡事有自己和夫君撑着,可以不谙世事,可以天真无邪、甚至随心所欲。可一旦嫁了人,谁又能如自己这般处处宠着她、纵着她? 有些事情,自己该教的、该提点的,一样不能少、不能缺,否则以闺女这样的性子,将来不定怎么吃亏呢! 于府中,被金氏一顿训斥、唠叨、及诉苦后,于凤池有些疲惫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坐在书房的案桌前,想着母亲说的那些话及外界的那些传言,于凤池有些失神。他是一个有规划和想法的人,如仕途、如婚姻。 事实上,他并不是如母亲所以为的那样不愿意成家,更不是如外界一些人所猜测的是否有隐疾等等;他只是一直在期待,期待着有那么一份纯粹的感情、遇见一位有让他渴望携手度过余生的人。 他的婚姻,该有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约定;有着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默契;更有着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好…… 师妹很好、真的很好,甚至母亲提起的其他人家的女儿也都很好,可于凤池知道她们都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有时候,于凤池也在怀疑,这世上是否真有自己所期待的那个人,或许自己也该像大多数世家子弟一样、听从家里的安排。可潜意识里,他又不愿意妥协,总觉得该是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的。而这个人,自己也总会遇到。 没有期待的婚姻,于他而言,就是一份可有可无的鸡肋。如这世上的绝大多数夫妻,他们各行其是、各不相谋,却又利益相关。 是以,他拒绝了母亲的安排、甚至无视她的哭诉。只因,他从来不愿意将就。 心中有了决断,于凤池深吸一口气,伸手探向了案桌上昨日未看完的那本书。 只是,就在于凤池快要触碰到那本书时,他的手臂忽而一顿,脑海里蓦然闪现出李元宁那双盈若秋水、却又熠熠生辉的双眸。 探向书本的手腕一转,于凤池直接拿起了笔架上的笔,微一凝神之后,便就着案桌上铺展的宣纸开始绘画起来。 这个世界上,儿子成年或者超年之后,大抵所有的母亲首要关注的便是他们的婚姻问题。金氏如此,安平长公主亦如此。 不同于金氏执着于儿子的婚姻是出于家族香火延续的缘故,长公主的目的却只是为了让儿子多一份快乐。 自己的这个儿子实在太冷清、太寂寞了,平日里除了上衙或者去郊外的军营里操练,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动。 人生在世,怎么可以这么单调乏味? 是以,长公主殿下很是用心的打听了一番京中适龄女子的信息,打算给儿子觅得一份良缘的同时、也让儿子体验一把花前月下的浪漫。 说起来,长公主自己的婚姻就是一次失败的案例,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自己儿子的婚姻憧憬满满。她的儿子除了不苟言笑些,还是挺完美的,值得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诚心相待。 “唉,你们看这怀远将军家的小闺女怎么样?”指着身前案几上筛选出的小册子,安平长公主偏头看向身侧的素锦、素心,开口道:“这个丫头性格活泼,与平安那清冷的性格刚好互补,且这丫头自幼习武,身手不错,若是以后小两口相处无聊,还可以相互切磋切磋。” 闻言,素锦都有些无语了。其他人家选媳妇,全是要贤良淑德、蕙心兰质的,只有公主您别出心裁地要选个性格活泼好动的,您这到底是给小公爷选媳妇、还是选玩伴? 还有,什么叫没事切磋切磋,难道您以后还期待小公爷在家里上演全武行不成? 第四百零二章 流言 第401章 流言 当然,这些话,素锦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殿下一片慈母之心,她们也不能太过打击不是? 是以,素心和素锦只是回复性地笑笑,并不言语。 “哎呀,你们两个倒是给个意见啊!”见二人这般反应,安平长公主顿时不乐意了。 把这二人叫来,本是抱着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人好商量的想法。可这二人倒好,自己在这说了半天,她们竟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地不参与模样。敷衍谁呢? “殿下,不是我们不想参与,”眼见自家殿下有些不悦,一边的素心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只是小公爷不愿意,我们再怎么看好也没用啊!” 前些日子,公主您不是被小公爷回绝过了嘛!反正这事,她和素锦是想开了,只要小公爷开心,成不成家都一样,也就您这边是越挫越勇。 闻言,安平长公主顿时哑然,有些泄气地将那手册推到一边的同时,更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是啊!儿子没那份心思,她再怎么积极也是无用。可要让她像其他人家的父母那样,威压或者强逼自家孩子,长公主又舍不得。 她的本意是让儿子开心,可不是给儿子添堵的。 “殿下,”见不得自家主子一副兴致缺缺的颓然模样,素心本想出声安慰几句,只是话到嘴边,却不由得话锋一转、把憋在心里的疑惑给问了出来:“您这般热衷于给小公爷相看,可是因为外面的那些传言?” 否则以主子您对小公爷的那份在意与尊重,不应该在被小公爷回绝后,还这么积极啊! 素心口中的传言,指得是这几日京中议论他家小主子好男风的传言。 说起来也是冤枉,他家小公爷不过是应同僚之约,醉后相携着行走的画面被人瞧见,竟就传出了好男风的名声。 其实对于她们来说,自家小主子便是好男风又怎么了?碍着谁家了不成? 作为底蕴深厚的长公主府,这样的流言,她们不惧、也不在意。 她们不在意,可不想有些人却像是见不得她们这么平静似的,竟然传出自家小公爷当年之所以选择去西北大营、就是因为那里汉子多的缘故。 这样的流言,不说本就是将小公爷放在心尖尖上的公主,便是她们也气得不行。 她家小公爷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去西北大营,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当年殿下封了临暮山的消息,还是挺轰动的。更何况,那时候的小公爷才多大,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心思?可见这分明是有心人在故意恶心她们。 只是,流言蜚语,向来堵不如疏,纵然是他们长公主府,也不便强压,否则倒显得她们欲盖弥彰似的。 “我的儿子,便是好男风又如何?”闻言,长公主一改之前的消沉,傲然道:“若是平安喜欢,便是对方是个男子,我也给他八抬大轿地娶回来。我又何惧于别人说些什么。” “只是,”说到这里,长公主话锋一转,眼神微冷,语气中更是透着恼恨地道:“我只恨他们那般诋毁我的平安!” 自己那么好的儿子,明明什么也没做,那些人却敢这般肆意诋毁,真是其心可诛。 话题扯到流言上,长公主也彻底没了继续研究那册子上女子的心思,干脆和素心素锦讨论起这流言背后之人及其目的。 在东陵,长公主自认自己还是有些贤名的,回想起来,与自己不睦的人家也就那么几个,且大家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式。而且,京城世家之中,谁不知道儿子就是她的逆鳞。从平安入手,对方这是要和她结死仇不成。 潜意识里,长公主直接排除了那些家世不显的人家和普通民众,想来这样的人家,也没有与长公主府作对的胆气。 这背后之人到底会是谁呢? 一时间,长公主和素心素锦就这流言背后之人陷入了沉思。 就在安平长公主她们研究这流言幕后主使者身份的同时,徐景云也在纠结流言的问题。 练武场上,只听铛的一声、徐景云手中长枪一个用力、直接挑飞了墨雨手中的长戟,接着手腕一转,枪身一个侧拍,打在墨雨身上的同时,墨雨整个人便跟着他的长戟一样、飞了出去! 耳朵微动,徐景云一个侧头、缩肩、抬腿、回旋、闪身,便避开了身后墨书的连环五击。 五招接连失利,墨书不敢恋战,急忙后撤,只是哪里又来的及。 但见,徐景云猛地一个侧步,长枪贴着腰腹、往前一送,双手一压一抖之下、便强行震落了墨书手中的双钩,接着手腕一抬,长枪直奔着墨书胸口而去。 咚咚咚几声,徐景云手腕微动、墨书已被击打的连连后退。 “主子,停手、停手…不打了、不打了……”胸口被连击了十几下,且瞧着主子的神情似有不捅破自己誓不罢休的架势,墨书吓得赶紧摆手叫停。 主子,您这真是过招吗?怎么像是攒着自己这些年的过错,给自己来个一次性了结的意思。 捂着被徐景云刺疼的胸口,墨书痛的只咧嘴。虽说为了防止误伤他们,长枪的枪头早就被卸了。可这接连被刺了十几下,尤其是主子这样的力道,便是身上穿了护身铠甲的墨书也直呼受不了。 看着捂着胸口、摆手叫停的墨书,徐景云动作猛地一滞、整个人也似终于清醒过来般地将长枪一扔,随即更是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徒留下原地揉着胸口的墨书、和撑着长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的墨雨,面面相觑。 主子这是怎么了,跟吃了炮仗似的。 难道是因为外面的那些流言?不能吧! 虽说外面的流言传的很是难听,可自家爷什么人啊!会受那等闲言碎语的影响? 另一边,刚刚经历了一番运动的徐景云来到惯常洗漱的石桌旁,不同于往常一盆一盆水的泼洒,今日的他却是直接举起满是清水的大缸就往身上浇灌。 第四百零三章 烦躁 第402章 烦躁 寒冬腊月,冰寒刺骨,先前备好的清水早已凝结上了一层薄薄冰块。 但徐景云却是浑不在意似的,一个用力、冰水兜头而下。 若是别人,这个时候怕是早就冻的站也站不住了,但徐景云却径直仰着头、面向头顶缸口的位置,似是想借着这水的力度与温度,冲刷掉心中的烦躁。 说起来,徐景云最近是真的很烦躁,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又坐立不安的烦躁。究其源头就是外面正盛传的那些流言,但、却又不是因为那些流言。 对于一个十几岁就饱受流言蜚语伤害的人而言,几句有心人不痛不痒的闲言碎语,他徐景云是真不放在心上。他烦躁的是… 伴着水缸里的冰水尽数倾倒干净,徐景云猛地放下举着的大缸。 只是,将大缸放回原处的徐景云,却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拿起一边的巾帕擦拭掉身上的冰水,而是双臂并不曾挪动地撑在缸口两侧,目视前方。 他烦躁的是,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他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境况,以及今后他该怎么面对李家兄弟。 一想起这事,徐景云又开始不自在起来,原本因剧烈运动和冰水冲刷而带来的冷静、似乎又因为他刚刚的念头、开始躁动起来。 忍不住揉了揉眉头,徐景云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大缸,只恨刚刚为什么要直接举起大缸对着自己冲刷,自己就应该直接将头埋进冰水里,说不得那样浸泡的感觉会让自己更清醒的同时,也能理清楚自己这杂乱的思绪。 回忆起那天的情形,徐景云隐约记得事情的开始是自己应同僚宴请,酒后回家的途中遇见了在街边吃馄饨的李元宁。 记不得双方说了什么,本来已经酒足饭饱、准备打道回府的他反正就那么地和李元宁坐到了一处。 接下来的一些细节他是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的关注点应该是李元宁碗里的馄饨。 说起来,可能是十几年的军营生涯,徐景云有些看不上馄饨这种东西,总觉得那么秀气小巧的一个,该是女人和孩子们爱吃的食物。 是以,瞧着李元宁一小口一小口一个馄饨的斯文模样,他本能地就想开口打趣对方几句。 男人嘛,虽不一定要有魏五叔说的那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迈,但也绝不该是这般微张着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吮吸着手中食物的矫情吧! 只是,话到嘴边时,视线再次落在对方那张一口一个馄饨的绯红小嘴上时,徐景云的脑海里蓦然闪现出漆黑的涌道里、一张樱桃小嘴给另一张嘴渡气的场景。 轰的一声,徐景云直觉的有什么在脑海里炸开了似的,接下来,他所有的记忆就都是李元宁那不断吮吸着馄饨的小嘴、及脑海里给对方渡气的樱桃小嘴,或者干脆就是两者相互交替的画面。 至于后来的情景,墨书口述他坚持认为李元宁的大氅太小、非要对方披上自己的大氅,包括非要与李家小公子共乘一骑地送对方回府等等的一些事,他是通通记不得了。 对于墨书说的那些事,徐景云虽然有些诧异、甚至难得的显出一丝窘态,但他其实也不是太在意的。 行军途中,同袍之间相赠衣服、同骑一骑的,还是很常见的。 至于对象换成了李家兄弟,也应该无妨。他若拿对方当兄弟,赠衣、共骑又何妨? 可随着第二天、关于他好男风谣言的传开,徐景云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是不在乎这些谣言,可若是连累的李家兄弟也添上这名声,那就不妥了。 所幸,可能是因为那晚他大氅太大的缘故,那些编排他的人似乎并不知道另一位被谣言涉及的人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司天监监正李元宁。 否则,关于能征善战的长公主之子徐小公爷与现任司天监监正李家小公子之间的风花雪月,还不定引起怎样的轰动呢! 当然,所有的这些、若是平日,徐景云虽有些尴尬,但也并不会觉得什么。 说不得,他还会直接找上门,就着外面的流言与对方调笑:“元宁兄弟,外面现在可都在传我们俩之间的事呢!你说,这到底是我连累的你、还是你牵连的我……” 兴致上来,他说不得还会鼓动对方:“要不,今日我俩就一起出去逛逛,看看外面那些人的反应…” 只是如今,所有的这些,他都不能做、不能说,因为他…并非真的那般…心怀坦荡。 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徐景云一把拿起一边放置的巾帕,狠狠地抹了把脸。 相较于以往醉酒后的一片空白,他这几日的脑袋里、全是李元宁吮吸着馄饨的小嘴、及涌道里李元宁给自己渡气的场景。 按说,那天涌道里发生的事,他因为重伤、溺水、到最后被李元宁敲晕,早已经没有半点印象。 可神奇的是,自那晚之后,他每天都会梦见涌道里、李元宁对着他渡气的场景。 更甚者,相交于当日那漆黑的、不能目视的涌道,梦境里的场景明显要清晰直观的多。 不仅如此,便是二人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会被他无限回放的同时、也无限放大。 就如昨天夜里,睡梦里的徐景云甚至能清晰地看清楚对方给自己渡气时、颤动的睫毛;感知到山洞里、给自己包扎伤口时、游走在自己腰腹间的那双柔软小手…… 这是什么见鬼的梦! 今早醒来的徐景云简直惊悸了。 最恼人的是,睡梦中惊醒的徐景云,竟愕然地察觉到被窝下自己那湿润的亵裤。 一瞬间,徐景云本能地想逃避,逃避梦里的情形、及自己一直苦苦挣扎的内心。 甚至,为了搞清楚自己的反常到底是因为那个人、还是其他什么。徐景云还偷偷的进了京城最有名的楚风馆。 可面对着清秀可人的小馆,半点波澜不曾泛起的徐景云不得不承认,他所有的非分之想只是针对那位新认的李家兄弟。 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李家兄弟? 徐景云忍不住懊恼地想着,也不知道这流言传出后,李家兄弟有没有察觉出点什么? 若是有,他又会怎么想自己。 一时间,徐景云又开始烦躁起来。 第四百零四章 听讲 第403章 听讲 徐景云那边心乱如麻、寝食不安,李元宁却是一点反应也无。 这倒不是因为李元宁没有听说到那些流言的缘故,而是两世为人的她,显然有着自己的判断、及远超这个时代的接受力。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 七拐八弯地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添油加醋,这流言的含金量还有几分,已经不言而喻了。 至于谣言中涉及到的另一位可能就是她本人,李元宁表示没感觉。 她一个姑娘家,还在乎被人说是好男风? 至于那晚徐景云的一系列热情举动,李元宁觉得很能理解啊! 酒后性情反常的人太多了。就如二表哥,每次喝醉后、就会把自己平日里珍藏的小玩意一股脑地全部送给她,还是那种自己不收都不行的架势。 当然了,酒醒后、这位捶胸顿足、懊悔万分的同时,又会想方设法、且死皮赖脸地给要回去。 总之一句话,李元宁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外面的那些流言。此时的她,正忙着在司天监里讲解自己最近探测到的天象。 今年的冬天,实在冷的出奇。而据李元宁几次带着司天监的学员,走访京城附近的山脉,推断出的低云层厚度及空气的湿度,无一都不在表明、接下来东陵将迎来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雪天气。 司天监的教学大厅里,白板前的李元宁正仔细地向众人讲解着暴风雪的形成、原理,及最近自己探测到的结果。 而她的下方,所有的学员、包括刚刚从西都、南临、北齐等国赶来的学者们,也都是一副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的专注模样。 尤其是那些刚刚到达东陵的他国学者,几乎是带着震撼不已的情绪,全程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听讲,唯恐惊扰了上方监正大人的同时,也错过了什么。 不同于他们以往的那种单纯的观察天象、看卦、问卜这些知其所以、却不知其所以然的学习模式,这位新任的司天监监正的教学方式和理念,完全独树一帜、别出心裁,但却又有让人豁然开朗的顿悟。 在这位的讲述下,他们感觉自己仿佛触到了一扇新的大门。 对于即将来临的暴风雪,仅仅预测出它的到来、显然不能够解决百姓们接下来会面临的问题与困难,李元宁还需要精准地计算出暴风雪覆盖的范围、来临的时间及持续的时辰。 墙板上,李元宁层层演算推理,以至于下方有些人的思维明显已经跟不上,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认真听讲的态度。 在这个秘法技艺人人珍而藏之的时代,新任的监正大人愿意教授他们,这是多大的恩典!他们现在听不懂,可以记下来,课后慢慢琢磨嘛! 当然,这些人中也有极个别数学天赋极其惊人的、能直接跟得上李元宁思路与步骤的。比如,陆家的陆阳。 说起这个陆阳,原本他是在西南跟着自家堂兄陆旭采集东江各分叉口水位数据的。但一来、这些年陆家整理的数据已经比较齐全,接下来的很多测量推理,自己的堂哥也能搞定;二来、自家叔祖公听取了李监正的那些建议后,他的重心更倾向了东江周围的林业与农田。 是以,暂时找不准自己工作任务和目标的陆阳想起了当日李元宁在船上演算那些数据的过程,颇为神往,便干脆辞别了家人、来了京城司天监。 此时,李元宁的下首,陆阳震惊地听着李元宁的那些讲解及演算过程,激动万分。 以云层的高度为中轴、云层的涉及面为基点,采用数理推分比例,就能算出此次暴雪的覆盖范围? 这种天地尽在自己演算之中的测算到底是什么神仙技能,也太牛逼了吧! 回顾自己平日里研究的那些数理,陆阳觉得自己以前研究的那些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好比、更不能比! 尤其,当李元宁在以东陵为中心的大陆舆图上、标识出此次暴雪涉及的那些州、县、区时,陆阳都快颤抖了。 数理的应用竟然可以至此,这司天监、自己果真来对了! 相较于对李元宁有些盲目相信的陆阳,其他人的反应却要复杂的多。 听这位新任的司天监监正分析讲解是一回事,可对方仅根据自己的观察、推理及演算,得出此次暴雪的受灾范围,还是令在场的众人有些震撼。 尤其,当李元宁根据自己的演算结果、在舆图上圈出此次受灾州县的相应名称时,众人的表情就不是震撼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位不足弱冠的少年监正说的都是真的吗? 直接就这么圈定受灾州、县的名称!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一时间,有些人禁不住开始怀疑起来。 真要按照这位监正大人的推测,今后东陵境内、凡有大灾大难,不必朝廷派遣官员前去查看、或者等待各地方官员自行上报,皇帝只需派人守着这位监正大人就行。 毕竟,双方一来一去耽搁的是时间、延误的是灾情救治。更别说,其中还会有些跟着浑水摸鱼地想捞取钱财物资的地方官等等。 然李元宁的能力并不局限在此。依据各地区的山脉、湿度、气流等特性,李元宁又将受灾州县分为重度灾情区、中度灾情区和轻度灾情区。 比如,宁州这一地虽处于暴风雪的重灾区,但因为其北部的延绵山脉和常年干燥的气候,李元宁就将其定为轻度灾情区。 圈定了具体的受灾州县不够,还能预判出这些受灾州县灾情的严重程度!众人已经震撼地说不出话来了。 甚至,有些人都忍不住开始好奇,当初在西南时,这位少年监正是不是也是这般语出惊人、又算无遗漏? 至于接下来,李元宁预判出暴风雪来临的时间和延续的时长,他们已经麻木了,脑海里既有着对暴风雪不要来临的祈祷,也有着暴风雪赶紧到来的期盼——急于验证这位司天监监正言论的期盼。 第四百零五章 决断 第404章 决断 对于众人或震惊、或感叹、或怀疑的神情,李元宁是顾不着了。 此时的她已然到了瑾成帝的御书房里,正简明扼要地讲述着自己今日在司天监里总结出的结果。 而她的下方,随着李元宁的话落,被瑾成帝急招进宫的左右丞相、各部尚书等早已哗然一片。 暴风雪! 七天后、东陵将迎来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 其范围几乎覆盖东陵近一半的疆土! 这简直就是大灾啊! 一时间,众人忧心忡忡。 这般强度的暴雪、这样广的范围,暴雪之后,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冻死、又会有多少家庭因此而支离破碎! 甚至,有些人都开始忍不住怀疑几个月前刚刚经历了西南之乱的东陵、到底能不能撑得过这次暴雪之灾。 这个时候,众人对于李元宁口中的暴风雪倒是没有一丝怀疑。 料这位新任的司天监监正大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这样的事情来欺骗陛下和他们。再者,这位虽然年纪轻轻,但委实神通广大,连冰雹那样的天气都能准确预测,如今能预测出暴风雪也不奇怪。 当然,这其中也有各位大人自己的感观,他们也觉得今年的气温太过异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可真是个多事之秋的一年啊!有人忍不住感叹起来。 好在能够进御书房议事的都不是一般官员,阅历和城府也都摆在那里,震惊感慨之后,大家随即又都恢复了理智,看向李元宁的目光也都带上了满满的感激。 百姓们能否平安度过此次雪灾,这位新任的监正绝对是首功。 便是御案后的瑾成帝,看向李元宁的视线也带着浓浓的感慨。 他的坚持果然没有错,这李家的孩子就是他的福星。须知,准确地预判出这场暴风雪来临的时间和范围,就是为他、为东陵、为百姓赢得了提前准备的时间和机会。这才是他们东陵最大的福源。 知道了暴风雪来临的时间和涉及范围,众人便开始思索议论起:接下来,他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将此次暴雪的危害降到最低。 而目前,最让瑾成帝和各位官员头疼的是,此次暴雪涉及的范围实在太广。 绵延数千里!仅仅七天的时间,他们很难妥善安置东陵近一半的州县和民众。 时间紧、范围广,尤其这个时代又不能像前世那样、一个电话信息就可以通知安排到位。当即,李元宁便拿出那张以东陵为中心的大陆舆图,将自己圈定的重度灾情区、中度灾情区及轻度灾情区一一讲解。 “这…?”随着她的讲解,瑾成帝及在场的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李元宁。 他这是不仅把即将受灾的州县全部锁定了,还根据灾情的严重程度、将这些地区进行了分类?且还划分的这般清晰,这位真不是在诓他们?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一时间,原本对李元宁坚信不已的众人不禁都有些怀疑起来。 说有暴风雪,他们信。这是司天监的职责,何况又是出之这位之口。 准确地预判出暴风雪来临的时间、确定其涉及的范围,他们也信。前车冰雹之鉴,人家有那个实力嘛! 可将绵延数千里的暴雪受灾区划分的这般清晰明了,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 就说那棉州、吉州和丰州三地,吉州地处两州之间,怎么一头一尾两州都有暴雪、却偏偏位于中间的吉州没有呢! 难道就因为吉州真的州如其名,可以逢凶化吉!这不是笑话吗? 不说众位大臣,就是瑾成帝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的确,真要按照这孩子标注出来的州县去部署,的确很省事。据瑾成帝粗略地估算一下,他们至少可以腾出双倍的人力及物质去支援受灾区。 不仅如此,那些原本被他们一起列为灾情区、但没有遭灾的州县也可以成为此次攻克雪灾的生力军。 这样算下来,这孩子的判断简直就为他们提供至少三倍的人力物力去安顿灾区百姓的同时,也为他们节约了很多时间,及省去了不少麻烦。 可问题又来了,若是这孩子预判错了,那些被她标注没有雪灾或者轻度灾情的州县,又会遭受怎样的灭顶之灾。一个安排不当,遭殃的就是一州百姓! 这怎么不让他谨慎? 事关数百万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众位大臣自然也不敢擅自评定,只得紧紧地盯着案桌后的瑾成帝。 毕竟,最终的方案还要这位来敲定。 众人的顾虑,李元宁自然猜的到。不过,此时的她也懒得解释。主要是她知道自己解释了、这群人也未必听得懂,说不得还要问东问西地耽搁时间。 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怎么拿主意,还得上首的皇帝做主不是。 众人的目光,瑾成帝自是不会忽略,只是他此时也有些难以抉择,手指无意识地敲起了案桌,有些可惜白景堂今天去了城郊大营。若是他今日在这里,说不得凭着对方对自己外孙的了解,还能给出自己一丝提示。 甚至,左右难以抉择之下,瑾成帝忍不住有些好奇,当初这位预测出冰雹之灾时,白景堂是不是也如他此时这般犹豫不决。 “陛下,灾情既军情,容不得半点耽搁。”见瑾成帝一时无言,众位大人又沉默不语,李元宁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道:“陛下实在难以抉择,何不依着目前可调配的物资、先紧着重度灾情区部署。” 李元宁此时这话其实是有些不客气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 多大的锅配多大的盖。的确,您皇帝陛下想顾虑着所有百姓是好事,但您也要跟着目前可调配的人力物力来啊! 既然物力财力就那么多,而我又帮你划分的那么清楚,您倒是赶紧的安排啊! “对于灾情区的划分,监正有多大把握?”心里不能决断,瑾成帝终是开口道。 “九成!”回视着瑾成帝,李元宁眼角微扬、傲然道:“我这里从没有十成的决断。” 没有十成!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瑾成帝直视着这个自他登基后、第一个敢这般回视他的少年,缓缓吐出两个字:“拟旨!” 第四百零六章 知晓 第405章 知晓 伴着御书房里传出的一道道圣旨、整个京城的官场都开始行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随着一位位怀揣着瑾成帝旨意的传旨官快马加鞭地驶出京城,一队队身负皇命的官员也紧接着离开京城、奔赴东陵北地各个州县。 除此之外,瑾成帝还向与东陵西北地接壤的北齐、西都等国也发出警示,预告着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 就在京中人人震惊于这即将来临的暴雪之灾时,如今已经正式降爵成宜宁伯府赵月娥的院子里,却是传出了赵氏肆意的狂笑。 哈哈哈…! 天知道,从与白敬莲相约的酒楼、到回府的这段距离,若非有徐嬷嬷压着、她有多想畅怀大笑。 好个白敬莲和李云梦,竟然有本事在她的眼皮子下玩出这么一出凤转凰的大戏! 宜宁伯府的世子? 人人传颂的“小仙童”? 司天监新任的监正大人? 却…原来是个女儿身! 哈哈哈…! 一想到这些,赵氏就觉得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透着无比舒爽,心情更是说不出的畅快。 而她的身侧,徐嬷嬷身姿端庄地立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眼中的眸光却透出几分鄙夷。 虽然瞧不上赵月娥这略一得意就猖狂的模样,但徐嬷嬷却并未制止。总归这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传不出去,且让她得意一下。 再者,徐嬷嬷自己心里也有几分欢喜。确认了那孩子的身份、对主子来说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真厉害啊!”良久,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的赵月娥方才发出一声感慨。 十几年了,她恁是没有发现那孩子的身份。若说别人倒也罢了,可那孩子呢从小到大竟无半点破绽,这份心机城府,难怪会有今日的成就! 可再有成就又如何? 想着这孩子这大半年来的那些风光、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及她真正的身份,赵氏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出一丝冷笑:“女儿身?真真是个让人意外之极的消息啊!” 怎么能不让人觉得意外呢? 先前慧嬷嬷提醒她去想办法验证那孩子的身份时,赵氏都怀疑慧嬷嬷是不是弄错了。 大房堵了她十几年心的独苗怎么就成了女儿身? 可事实却…着实让她惊喜! 想着今日白敬莲被自己套出话时的震惊、恐慌和焦躁,赵氏真想立刻大声高喊出来:他们宜宁伯府大房的那根独苗就是个姑娘家! 老天果然待她不薄。 这一刻,赵氏的心情简直是激动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激动这府里的一切终归又要回到他们三房的手里;激动李振风那个无情无义的蠢货白欢喜一场;激动那孩子的身份一旦被揭穿,那孩子和白氏会面临的窘境,甚至包括当年一起策划的李云梦、和这些年一直帮着遮掩的白景堂,这些人通通都讨不到好! 看着自己的对头、一个个地倒霉吃亏,难道不是件愉快的事吗? 赵氏这边激动不已,而已然得到消息的王玥彤同样激动不已。 那孩子果然是女儿身!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娘娘,这孩子今日刚刚测算出七日后、东陵会有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一边的明玉适时将李元宁今日关于暴风雪的预测仔细地讲解了一番。 如今的消息已经很难传进凤阙宫里了,若非必要,有些渠道、她们是能不用则尽量不用。是以,关于这场即将来临的暴雪,明玉也是刚刚从明慧派来传递那孩子身份的暗卫那里一并得知。 “暴风雪!算出了暴雪的时间、范围不说,竟还能把雪灾区按灾情严重程度划分开?”喃喃地重复着这样的信息,王玥彤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样的神通、至少她的祖母、她听说的那些人当众是没有的。 “那…娘娘,您觉得这些会是真的吗?”一边的明玉忍不住开口道。 不是她不相信,而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听说这孩子连西都和北齐等国的那些会有雪灾的州县也都一一标注了。 雪灾还没开始、这位就把灾后的结果全测算出来,这…这也太神了吧! 是…不是真的?王玥彤其实也想知道。凭着她的本领,她也占卜到了这场雪灾。可真要让她像那孩子那般锁定这场雪灾的时间、时长、范围及各州县的严重程度,她是做不到的。 “应该是能的吧!”想着西南的那场冰雹,王玥彤喃喃地自语道。否则,她怎么会有胆子敢在那逆子的面前禀报。 不过,那逆子也是厉害。这样没有实锤的事、仅凭着那孩子的一番推测,就敢这般大张旗鼓地发布出去,当真好魄力! 想到瑾成帝,王玥彤的脸色又不好看了起来。 当下,她轻呼一口气,慢慢地放软身子、侧倚在身后的软垫上。 她这身子不能太过激动,否则一阵咳嗽压不住是小,伤了她好不容易巩固住的神元才是大。不管怎么说,她都一定要支撑到清儿大事已定,否则她就是死不瞑目。 调息了一下呼吸,王玥彤方才又对着明玉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这边要做好两手准备。若那孩子预料的结果与事实不符,那就发动那些人、助丁华拿下她这监正之位。再利用事后影响、降低那逆子在百姓心中的威信。” 说到这,王玥彤顿了顿。这么长一段话,她一下子说完、委实有些吃力。 须臾,她才继续道:“若结果不出那孩子所料,那就好好地利用一下我们东陵这位新任监正的身份。”因为意有所指,王玥彤在身份两个字上明显放缓了语气。 虽说这孩子以前处处给她添堵,但如今看来,这孩子就是把双刃剑,端看她怎么去把控。 “是,奴婢省的。”知道主子的意思,明玉忙躬身点头。 “清儿那边,你也通知明慧,让她找个合适的机会离开吧。”处理好李元宁那边的事宜,王玥彤又开始琢磨起自己的谋算。 以前为了不引起别人的关注,想着赵氏受制于自己,李振风又是个糊涂不招人怀疑的,她便将清儿安置在宜宁候府。 第四百零七章 安抚 第406章 安抚 可如今,为了清儿今后的发展,宜宁伯府这样名声狼藉的府邸显然不再适合。 “清儿那边安排妥当后,宫里的一切可以按计划开始了!”半阖着眼睑、王玥彤淡淡地开口道。 “…是!”随着王玥彤的话落,明玉微微一顿,随即点头应是。 是…要开始了吗? 明玉语气中的停顿,王玥彤哪里听不出。 是觉得太急促了吧? 是啊!她也觉得太仓促了。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她的身体等不了了。事实上,她也不想再等了。 摩挲着因晋元丹反噬、而布满皱纹的脸颊,王玥彤的眼中满是忧伤和惶恐:十几年了,也不知道这样的自己,她的仁儿还能不能认的出自己这个娘亲? “那赵氏那边…该怎么处置?”想着小主子既然已经移出了宜宁候府,赵氏知道的又委实不少,当下、明玉忍不住询问道。 “赵氏那里…还是让徐嬷嬷继续盯着,等清儿那边安顿妥当再说。”提到赵氏,王玥彤忽而有些惋惜,惋惜自己怎么事先就没设计让赵氏死在那个酒楼里。若是赵氏今日死在了那个酒楼里,即使是忙于应对雪灾的京城百官和百姓,怕是也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毕竟,自己的继婆婆死在与自己相约的酒楼里,这样的情况,白氏怕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更何况、这二人本就有矛盾。 作为白氏的子女,这位京城百姓人人信仰的监正大人又怎么能避的开这话题的风暴。 而最有趣的是,面对着这样的案件,那逆子怎么处理都是个左右为难的局面。 若是顺着案情审理吧,则那逆子与这孩子必生间隙;若是偏向陵昌伯府吧,那东陵的律法威严何在? 可惜啊!这样一个可以给那逆子添堵、又可以借机拉拢那孩子的机会、就这样被自己白白错过了。 王玥彤之所以会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主要也是觉得赵氏知道的太多,且胃口一直不小。这样的人再留着,显然是个祸害。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则是、目前的赵月娥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利用价值。 于她而言,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就是颗废棋,除了占位置、一无是处。 就如那从西南赶赴京城、特地告知明慧那孩子身份有异的董子森,价值已无,还有什么必要留着。 话说董子森也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费尽心机的一场谋算、到头来却是家破人亡;千幸万苦地奔赴京城、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也不知,这家伙若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自己当日毁亲叛友的决定。 王玥彤心中懊恼没在酒楼里下手除掉赵月娥,而此时已经回到陵昌伯府的白敬莲、竟也有着同样的心思。 “奶娘,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宁儿的身份…”紧攥着柳嬷嬷的双手,白敬莲满脸的焦虑担忧。 赵氏竟然知道了宁儿女儿家的身份。她会说出去的,不、她会以此做文章、她会来要挟父亲,她会去逼迫她的宁儿,她会…… 总之,赵氏不会让她们好过的。那个女人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控宁儿的这个把柄、来对付她们。 “我刚刚就应该在酒楼里杀了她的…”微抖着嘴唇,白敬莲的眼中迸发出一股从没有过的戾气,喃喃自语道:“对…杀了她…”杀了赵氏,就不会有人知道宁儿女儿家的身份,也不会有人借此事来要挟她的宁儿。大不了,她到时一命赔一命。只要不牵连到宁儿,她又何惜这一条命? “大小姐,您别急、别急…”看着已经急得语无伦次地竟然开口就要杀了赵氏的白敬莲,柳嬷嬷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痛恨。 自己的这个小姐,自小被伯爷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从来心思简单善良。便是成年后历经坎坷挫折、其心思手段性情也是没多大改变。 今日,小姐竟然被逼的说出后悔没杀了赵氏,可见是被逼到了什么程度。要知道、当年姑爷走的时候,小姐虽然恨不得杀了赵氏,但也只是在心里憋着、却绝没有到了说出口的程度。 事实上,柳嬷嬷自己也恨透了赵氏,今日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她是真想就那么亲手劈了那个害了姑爷、如今又想谋害小主子的毒妇。但同时,柳嬷嬷更恨自己,明明知道赵氏今日相约、必有所图,却还是被对方诈出了小主子的女儿家身份。 “小姐,奴婢知道您是一心为了小主子。可就是为了小主子,您才不能这样想。”抚摸着似乎魔怔地嘀咕着要杀了赵氏的白敬莲,柳嬷嬷耐着性子安慰道:“那赵氏是该死,可决不能死在您的手里。否则,您可就是真的拖累宁少爷了。” 拖累宁儿? 是啊!怔愣地看着柳嬷嬷,白敬莲忽然有些无力悲伤。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似乎总是这么没用,便是想拼着一命换赵氏一命也是不能。否则有一个刺杀继婆婆的母亲,她的孩子们只会满身污点地生活在这世上。 既然不能杀了赵氏,那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封住赵氏的口、保住她的宁儿? 想着宁儿的身份一旦被公布,首当其冲的欺君之罪就会让李元宁万劫不复,白敬莲直觉的心急如焚,总想着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保住眼前的一切、保住李元宁的命。 “小姐一片慈母之心,难道就不顾及小主子的舔犊之情了吗?”知道白氏的性子,柳嬷嬷怕她等会再想着什么其他偏激想法,继续劝慰道:“若是小姐因此而遭遇什么不测,可有想过,小主子该会怎么难过伤心,甚至可能永远地活在痛苦自责中。那样的境况,是小姐愿意看见的吗?” 为了劝慰白敬莲,有些言语中的忌讳、柳嬷嬷也是顾不着了。此时的她只知道自己要安抚住自家小姐,至于宁少爷女儿家的身份,这样的事还得等伯爷或者宁少爷回来商量该如何处理。 第四百零八章 无惧 第407章 无惧 柳嬷嬷好不容易才安抚住情绪几近崩溃的白敬莲,只想着等白景堂和李元宁回来、好向他们禀报今日的事情。 相较于关心则乱的白氏,柳嬷嬷这个旁观者反倒要清醒的多。 宁少爷女儿家的身份虽然是个隐患,但以她家宁少爷如今的身份、影响力,以及她救了西南那么多百姓的份上,应该是可以保住性命的。 而只要宁少爷能保住性命,其他的、在柳嬷嬷看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元宁是在傍晚时分回到的陵昌伯府,而白景堂因着公务的原因、已经让随从传话这几日暂时不会回府了。 听了柳嬷嬷的禀报,李元宁有刹那间的愣神。 赵月娥…知道了自己女儿家的身份? 可随即,李元宁又释然了,心情平静的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当然,李元宁之所以这般冷静,也是因为她有底气确保自己不会有事。 若她还是大半年前、那个宜宁候府大房人人唾弃的纨绔子弟,怕是也会在听说自己身份被人知晓后、惶恐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而如今嘛!一切又另当别论。 女儿身? 是世人眼中的牝鸡司晨?还是阴差阳错?亦或是越俎代庖? 直视着苍穹广阔的夜空,李元宁眼神坚定、嘴角更是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女儿身怎么了? 女儿身的她熟读史书、精通律法;女儿身的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之道;女儿身的她知道许多这世上之人不知道的事情、掌握着这个时代之人不曾掌握的知识。 女儿身的她有着一腔抱负、一腔热血;有着学传天下的胸襟;更有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 女儿身怎么了? 女儿身的她准确地预测出了湖州冰雹、挽救了西南数百万家庭;女儿身的她以身犯险、破解邪阵、拯救了西南数千万民众;便是今日、女儿身的她还预判了即将来临的暴雪之灾。 立于这天地间,女儿身的她可以做到这世上之人不能做到的事情,达到他们不能达到的高度。 世上从来没有不可能,只要她还有用、还有价值,她就有立于这世间的意义。 如今的情形,便是赵氏将她女儿家的身份宣扬出去,满朝诸公若想动她,也得掂量掂量她的价值和影响。 所以,女儿身又如何? 从来,女人也能顶下半边天! “我和你们说,这肉啊,烤得时候,一定要注意火候,不能太熟也不能太生,就这种淡淡的焦色才是最好…”此时,陵昌伯府花园一角的凉亭里,李元宁收拾起手中翻动的烤肉,颇有经验地对着烤架旁的人讲道。 暴雪如期而至,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闲暇无事的李元宁便干脆在陵昌伯府里办起了烧烤茶会。 介于烧烤的烟熏之气太重,李元宁便将地点选在花园里的凉亭中。将凉亭的三面挂上布帘,这样即可以杜绝外面寒风侵蚀、保持空气清新的同时,还可以欣赏园中的景致,简直一举多得。 “唉、还别说,宁儿这肉烤的、瞧着是挺有食欲的。”闻言,正焦急手中鸡腿什么时候才能熟的张志远眼睛一亮,伸手就探向李元宁手中的竹签道:“来,二表哥替你尝尝。” 只听“啪”的一声,李元宁毫不客气地拍掉那只伸向自己烤肉的手,淡淡道:“要吃烤肉、自己烤,这是我的烤肉。”说完,对上被拍后、不满瞪着自己的张志远,李元宁一扬下巴,挑衅道:“怎么着?不服气啊!小心我告诉姑母、说你欺负我。” “你…你…是小孩子吗?”这么大了,还玩告状这种伎俩? 自知在自家母亲那里并无半点优势的张志远闻言,当即不满地收回手、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拿起鸡腿继续烤炙的同时,还不忘鄙夷地扫了一眼李元宁,怼道:“真该让外面的那些人看看你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堂堂司天监的监正,小气就算了,竟然还爱告状。” 因为李云梦的缘故,张志远和李元宁的关系一向比较好。 是以,对于李元宁司天监监正的身份,张志远除了刚开始震惊的无以复加之外,也没太多的畏惧。 而不过半年时间,表弟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领,张志远自然而然地就推到了表舅袁目身上。毕竟,表舅至始至终只亲近这个表弟,收其为亲传弟子实属正常。至于表弟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张志远认为这肯定是表舅不想节外生枝的缘故。 当然,对于李元宁现在的成就,张志远的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小小的别扭。原本处处垫底的表弟忽然间变成了高山仰止般地存在,这巨大的落差还是让张志远有些难以接受。 只不过,回来这几日一相处,眼瞅着李元宁虽然身份上今时不同往日,但对待他们与往日并无不同,张志远心底的那一丝别扭和异样便彻底荡然无存,二人又迅速恢复到了之前的相处模式。 “爱告状怎么了?监正也是人,尤其是像我这般年轻的监正,其实还是个孩子!”李元宁才不理会张志远的嘲笑,咬了一口手中的烤肉,表情极其享受般地咀嚼完后,方才一脸得瑟、语气极富情感地开口道。 “噗…还孩子?”被李元宁那夸张的表情和理所当然的言语给惊到的张志远,噗嗤一下笑出声的同时,还不忘调侃地伸出手、对比了一下自己头顶的位置,指着李元宁道:“我看你也就长的像孩子而已。” “什么意思啊?”被张志远嘲笑身高上的劣势,李元宁岂会善罢甘休,伸手就拍过去:“说谁个子矮呢?” 事实上,李元宁虽然有时也会吐槽自己这一世的身高,但别人若是拿她的身高开玩笑,她也是不介意的。开不起玩笑怎的? 但此时的她就是看不得张志远那副得意欠揍的模样。 怎么着?个子高了不起呀?不知道浓缩的都是精华吗? “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哎…油、油、油,小心你手上的油渣别抹我身上…”不防李元宁忽然间就动手,张志远忙一边起身后退、一边着急地出声制止。 奈何李元宁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站起来就追过去。 第四百零九章 疑惑 第408章 疑惑 李元宁和张志远的这一系列小动作,同在凉亭中的张志迢和余风池自然看在眼里。 对于自小见惯了二人打闹,又知晓李元宁女儿家身份的张志迢而言,这样的场景再正常不过。 尤其,张志迢还深知母亲急着将自家弟弟召回京城的心思,也只有自己这个傻弟弟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张志迢也不担心自家二弟有什么想法。 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二人虽自小就爱打打闹闹,但关系却委实不错。 不过,视线落在被李元宁追打着、此时正不住告饶的二弟身上,作为亲哥的张志迢很不厚道地勾了勾嘴角。 瞧这情形,这二人若真的成了,自己的这个弟弟铁定是个惧内的。 相对于张志迢的习以为常和乐见其成,于凤池的内心却是另一番波动。 元宁兄弟与他这位二表兄的关系显然极好,只是,视线落在对面正嘻笑打闹着的二人身上,于凤池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蹙。 这段日子,他算是彻底体会了情不自禁这个词的意境。 不过是不经意间的一瞥,有些画面竟像是被印在了脑海里似的。无数次的一闭眼,他的脑海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李元宁那双纯似清泉、却又耀如星辰的双眸。 更要命的是,那些画面竟然会衍生出一种力量、蛊惑般地驱使着他去亲近那双眸的主人。 人生第一次,于凤池是那么迫切地想要亲近一个人。 可理智告诉他,为了二人的关系、身份、名声,自己应该赶紧悬崖勒马,但脑海中滋生的异样情愫却又让他产生一种饮鸩止渴的冲动。 是以,面对着李元宁的邀请,他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的便过来了。 原本以为自己过来,只要能静静地看着对方便好,但于凤池显然低估了自己想要亲近李元宁的那种渴望的同时,也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从进了陵昌伯府,他满眼、满心、满脑子全是李元宁的身影和话语,连带着他与张志迢闲聊时,都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敷衍。 于凤池恨急了自己这副不能自己又魂不守舍的状态,但有些事情、真不是他想,就可以做到的。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克制住自己的视线和言语,唯恐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心思。 可即使这样,于凤池的思绪仍然会被那道身影所吸引。 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喝茶的动作、讲话的语调;他挑眉时的灵动、大笑时的欢快、捉弄别人时的调皮……一点点、一滴滴,那么清晰、又那么生动! 有那么一刹那间,于凤池是那么地想坐到李元宁的身边、参与到他的互动中。但…他不敢,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到时、他怕是连这样静静看着他的机会都没有的同时,还连累着对方名声受损。 是以,看着前方正肆无忌惮地打闹着的二人,于凤池的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羡慕和嫉妒。羡慕这个张志远可以与他的元宁兄弟这般亲近;嫉妒对方竟然可以和李元宁随意的打闹。 而李元宁那边,战场已然挪到了凉亭外的雪地里。此时的他、正一边努力地拽着张志远不断格挡自己的手臂,一边奋力地试图将手上的油渍涂抹在对方脸上。 今天,她定要将这嘴欠的二表哥涂个大油脸。 终于,一击得手,李元宁转身就跑,狡黠顽皮的仿似趁着大人不注意、而偷拿点心得手的稚童,整个人洋溢在欢快的情绪中,笑得见牙不见眼。 只是还没等李元宁跑开两步,张志远的雪球便直奔着她的后脖颈而去。显然被李元宁涂了满脸油渍的张志远,并不打算就此轻易放过对方。 冰冷的雪水顺着她的后脖颈而下,李元宁直接一个激灵,气得跺脚的同时,也忙团起一个雪球反击过去。 接下来,相互不服输、又不甘示弱的二人直接开启了互掷雪球的战争模式。 以至于后来,原本正在花园里跟着柳青忙着堆雪人的晓颖等一群小家伙们,也都加入了二人的战局。便是张志迢家只有两岁的宝儿,也是迫切地抓起一把碎雪、嗷嗷地挥着拳头往前冲。 霎时间,整个后花园里响彻着一阵你追我赶的笑闹声。 而凉亭里,一直关注李元宁的于凤池此时却莫名地皱了皱眉头、整个人似陷入了某种困惑之中。 李元宁跳着脚、攀着张志远时的动作;偷袭得手后、笑弯的眉眼;亦或是被雪球砸中后、跺脚时的娇俏… 这样的画面,为什么他会有种…违和的错觉? 暴雪仍在继续,但因为李元宁的预警,无论是官员还是普通百姓,都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大家倒也不必过于焦虑暴雪期间的生活问题。 所谓“霜前冷、雪后寒!”,若说百姓们真有担心的,怕就是担心如何应对暴雪之后的严寒吧! 而对于此时的瑾成帝而言,比雪后天气更为寒冷的是…人心。 “所以,我和二弟都被人下了子绝丹?”慈宁宫中,瑾成帝紧盯着对面的袁宿,哑着嗓子开口道。虽然心中已经有了肯定,但他仍然抱有一丝希冀。 “是!”不似宫里的那些太医,说话前、还要考虑天子的情绪和心情,袁宿倒是没有半分顾虑地实话实说道:“所以,宫里这些年,陛下的子嗣里,能留下来的只能是公主;而皇子即使侥幸得以出生、也是体弱多病、极易夭折的情况。” 闻言,瑾成帝的嘴唇抿了抿,什么也没说,只是缩在袖中的大手已然紧握成拳。 倒是一边的大太监李福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显然,袁宿说的都是事实。 这些年、主子添置的子嗣中,能存活下来的确都是公主。而皇子也确实有过两个,一个根本就胎死腹中、生下来就没了气息。另一个饶是韩皇后如何的尽心照看、也只堪堪活到四岁。 因为这个,皇后在痛失爱子的情况下、还被朝臣构陷无能无德;而主子也被朝臣们议论是因为其皇位来的不正、而遭到的惩罚。 第四百一十章 愤怒 第409章 愤怒 原来这一切竟是因为主子中了子绝丹的缘故。 “这子绝丹的毒可解?”虽然心中愤怒、压抑,但瑾成帝还是很理智地开口道。木已成舟,事情既然出了,就该想着怎么解决才是。 “若是陛下刚中毒那会,老朽倒是还有把几分握,如今却是…”说到这里,袁宿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袁宿很能理解瑾成帝的心情。世人皆重传承,何况是一国之君。只是十几年了,毒素早已侵入身体,哪里还能解得了。 闻言,一边的信王,似是再也忍不住般、猛地一掌拍向身侧的那张金丝楠木案几。 案几应声而崩、其凸出的木块尖头更是刺破了信王的掌心,但信王却是恍若未觉般地紧咬着牙齿、一言不发。 难怪他的侄儿会接连早夭,而他的儿子自出生后便一直体弱多病、赢弱不堪。 他的儿子、他懂事听话的儿子,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蒙氏难产造成的虚弱,却不想是因为他自己被人下了子绝丹的缘故。 子绝丹? 今日、他也算是长见识了。 天下竟然会有这样一种丹药,男子误食之后、留下的健康子嗣竟然只能是女孩;若是生出男孩,即便侥幸保住性命,也是体弱多病、不能成年的命。 这般阴损的丹药、果然应了这断子绝孙的名字! “这是什么见鬼的丹药?”有什么恩怨、为什么不能直接冲着他们来?而是要耍出这样阴损的招数,信王心中愤恨。 视线落在床榻上、此时虽已入睡、但仍时不时惊厥抽动的儿子周嘉奕身上,从军多年、早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的信王殿下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想着儿子自小每日与药罐为伍的经历、还有不知道有没有的将来,信王直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的同时、也迫使着他想要将幕后黑手碎尸万段的冲动。 “难道以先生的医术也不能医治奕儿的这种情况?”相较于已经被愤怒充斥着头脑的信王,瑾成帝显然要沉稳的多,就着侄儿的病情、询问着袁宿。 “先天有所缺陷,后期很难医治。不过,老朽可以尽量延迟和减少这孩子发病的时间和频率。至于最后的结果,”说到这里,袁宿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也只能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他是神医,不是神仙,有些病是治不了的,就如大哥当年遭受的天道反噬,他一样束手无策。 看奕儿自己的造化? 闻言,信王双眼通红、下颌紧咬、整个人更是绷出一种弓弦拉到极致的视觉。紧接着,像是弓弦终于承受不住后的崩溃,信王忽的一滞、整个人似下定决心般地转身就走。 “三弟!”仿佛知道信王是要去做什么似的,瑾成帝一步迈出、伸手拦住浑身散发着凛冽气息的弟弟。 “皇兄!”信王赤红着双眼、瞪着这个自己最敬重的胞兄道:“难道现在你还要继续保着她?” “这是父皇的遗命!”直视着对面的信王,瑾成帝沉声道:“父皇遗命,纵然王氏有天大的过错,你我兄弟二人都不得忤逆伤害她!”对于那个女人,他们可以不闻不问、但不得主动出手。 他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遗言,但他们不可以违抗,至少明面上、他们不可以。 二人口中的王氏自是王玥彤、他们的嫡母。 在给周嘉奕诊断的时候,袁宿就解释了子绝丹的来历,乃是袁家的那位袁家女,因不满舅家对自己母亲的忽视,而制出的丹药。 那位袁家女的想法很明确,你们不是偏爱儿子吗?那就让你们这一族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或者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 要知道,在这个注重子嗣传承的时代,这位袁家女的行为无异于将一个家族送入死地。 也是因为这件事,袁家长老们才觉得此女偏激狠辣、不适合家主之位。 而根据西南之前传来剿灭王卿云的密信上就曾说明,那位袁家女与先镇国公府之间的关系。 这般信息之下,不用推理,也能想到瑾成帝和信王身上的毒出自谁手。 毕竟,这种连太医都没听说过的毒丹,普通人他也根本没有不是。再者,皇宫内院、又岂是别人想插手就能插手的。而王氏不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纵然她后来落魄后被圈禁了起来,宫里还是有着他们不知道的势力。 “可她害的奕儿如此,我怎可饶她?”指着床榻上的儿子,信王呵声问道。 “三弟,你冷静些!”直视着自己的这个弟弟,瑾成帝沉声道。不然仅凭着违背父皇遗命这一条,那些心有谋算的朝臣也不会放过他。 “周怀瑾!”指着病榻上的儿子,周怀信生平第一次吼出这个兄长的名讳,语气激动地道:“奕儿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因为那个女人、他遭了十年的罪,现在正躺在这床上生死不知、听天由命。你却还让我冷静?我怎么冷静?合着他不是你儿子!” 最后一句话,周怀信显然是气急之后的口不择言。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相较于自己而言,皇兄可是有过两个皇子的,但… 只是愤怒的情绪掌控之下,信王实在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一位地抬脚要出去。 饶是被信王刺激的心中剧痛、暴怒,但既然打定主意不让他出门,瑾成帝就绝不退缩。抬脚一步,瑾成帝干脆直身挡在对方前面、寸步不让。 兄弟俩眼神交锋、目光锐利,互不相让,直吓得屋里一众侍从俱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娘娘?娘娘!”忽然间,宫女的急呼声打破了屋中二人相持不下的状态。 却原来是因为贺太后忧心自己的孙子,着宫女搀扶着过来。一进门、贺太后正好听见自己二儿子那句“自己儿子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听天由命!”这句,顿时一个情绪崩溃、昏厥过去。 眼见着自家母亲晕厥过去,信王暂时也歇了去找王氏算账的心思,只一言不发地坐在屋里、守着病榻上的二人。 第四百一十一章 沉重 第410章 沉重 吩咐宫人们照看好太后和世子,瑾成帝心情沉重地离开了慈宁宫。 置身在白雪覆盖着的宫道上,望着被白色笼罩的整个皇宫,年轻的帝王有些茫然,似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站在这里、又似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一直以来,因着宫里不断有公主出生,他虽然着急,但终归还是满怀希望和憧憬。 可如今? 一声长叹,瑾成帝忍不住闭了闭眼。 事实上,若非还存有一丝理智,他比三弟更希望冲到凤阙宫里、问问那个女人,她到底要干什么? 可理智又告诉她,质问了又如何?他的两个皇儿难道还能活过来?他身上子绝丹的毒素还能解了不成?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送上门的自取其辱罢了。 所以,他现在到底该去哪里? 瞧着前面主子只着单衣地立在冰雪覆盖的花园中,李福有些着急地拎着手中的大氅、几次想要为瑾成帝披上,却都被对方挥手制止。 见此情形,李福急得直跺脚。这天寒地冻的,哪里能和布满地龙的殿里相比,便是主子自幼习武、也扛不住寒气的这般侵蚀。 虽然知道主子最忌下属们擅作主张,但考虑到瑾成帝的身体,李福还是咬了咬牙、唤过一个小内侍耳语一番。 寒风凛冽地吹拂着脸颊、脚下是踩在雪地上特有的“嘎吱”的声响,但瑾成帝却是根本不在意似的,直身环顾着周围巍峨高大的宫殿,嘴角几不可闻地勾了勾。 命运似乎总爱和他开玩笑。 年幼的时候,因着王氏的强势和冷漠、奴仆们不加掩饰的为难和虐待,那时候的他一心只盼着怎样得到父皇的关爱,让自己不受欺凌的同时、还能更好地保护弱母幼弟。 但事实上,父皇从来不会关注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仿佛世上从来没有过他这个儿子似的。 但就在他渐渐熟悉并习惯父皇的无视后,他的父皇又开始重视起他来,甚至还请来大儒暗中教导他治国之道。 教导治国之道啊!这若是放在他的那些其他兄弟身上,他们怕是要欣喜地跳起来了吧! 但是,他不愿。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的心很小,只能容纳得下他在乎的人。 东陵的天下太大、太沉重,他承受不起、也不愿承担。 可他的反对在父皇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被迫接受了父皇强加的一切。 虽然依从了父皇的安排,但其实他对那个位置并不抱半点希望。彼时,大哥如耀阳般炫目、是嫡又是长,更何况还有那般显赫非凡的镇国公府做后盾。 而他呢?寂寞无闻不说,助力更是半点没有。 这样的他,拿什么去争、又怎么争? 直到有一天、皇兄忽然找上他。 他们谈了许久、说了很多。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破天荒的第一次这样交流,当然也是最后一次,不过对于后者、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而已。 也是在那一天,他才知道一向意气风发的皇兄竟然也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和迫不得已;更不知道,在那样出类拔萃的皇兄眼里,他竟然也有诸多优点。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得到了肯定,尤其这份肯定还来自于他最敬仰的皇兄口中。 只是,他不是很明白皇兄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番话,身为太子的他不是应该很忌讳自己学习治国之道吗?为什么皇兄不仅不制止、还要激励自己呢? 直到皇兄忽然薨逝,他才仿佛明白了一切。 东陵的天下虽大,可为了那一夜、那个人的那份认可和肯定,他愿意努力地去承担。 这些年,政事上、他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不敢有半分懈怠;朝堂上、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与那些朝臣们你来我往、明争暗斗,唯恐一个差池、折戟沉沙,辜负了这东陵百姓的同时、也辜负了曾经那么一个人的那份认可。 所幸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如今的东陵终于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又偏偏有人来告诉他,早在十几年前、他便中了子绝丹的毒。 “子绝丹!绝子绝孙!” 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瑾成帝忽而苦笑不已、又恨得心口发疼。 他的东陵、他的天下、他的百姓,都不会等到他儿子出生的那一天。 因为,他东陵的皇帝周怀瑾,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儿子,东陵也不会有那所谓的储君! 而没有了储君,对东陵、对百姓、对他,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微仰着头、看着头顶漆黑的夜空,瑾成帝忽觉一阵疲惫和心酸。 所有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他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问题,又该怎么去面对、那个因皇儿的逝去、而一直饱受非议的妻子——他的皇后。 想起自己的皇后,瑾成帝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和懊悔,他们原本是那么情投意合的一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会走到如今这种两看相厌、对面无言的地步。 是从皇子们相继的夭折?还是从他接二连三地抬举后宫里的其他女子?亦或是,在她成为众矢之的时候、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他怎么就那么心安理得的冷眼旁观、置若罔闻?这个问题他也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大抵在他的心里,也是认定了皇儿的不测就是她的不妥当所致吧! 可如今,一切是那么的讽刺。 所有的过错竟都是来自于自己。是他自己中了子绝丹的毒、才导致孩子们的相继夭折。一切都是他的问题、他的缘故,却又让她承受了那么沉重的一切! 此时回想,当时的她一脸冷漠地面对着众人的谴责和质疑,背影孤高而冷傲,这样的姿态未尝不是一位痛失爱子、成为众矢之的的中宫皇后,在保持她尊严的最后倔强。 那些年、他到底做了什么? 砰的一个踉跄,瑾成帝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内疚和懊悔像插满钢刺的匕首在不断搅拌着他的内心、疼的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陛下?”伴着一道女子轻柔的声音,一双手扶住了瑾成帝稍稍倾斜的身体。 “静茹?”一把反握住来人的双手,瑾成帝诧异而惊喜地看着来人。 第四百一十二章 突变 第411章 突变 随着大雪的纷纷而至和渐渐落幕,东陵的百姓终于见识到了这位新任少年监正大人口中、那所谓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雪了。 便以京城为例,暴雪恁是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放眼望去,大地一片苍茫、全部笼罩在那厚厚的白雪之中。平日里人头攒动的大街小巷也因为这大雪的缘故,变得万籁俱寂、渺无人烟,整个京城萧索清冷的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便是一向勤于政务的瑾成帝,也不得不下令大雪期间、朝廷罢朝三日。 更别说东陵北部的一些地区,听说暴雪竟然持续了整整五天五夜,雪深数米。整个大地茫茫一片白色,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河、哪里是村舍。 所幸有李元宁的提前预警、瑾成帝的运筹帷幄,百姓们也是做足了准备,大多数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雪灾。 尤其是随着天气的连日放晴,各地派遣官员陆陆续续地回京,人们对这一次暴雪有了更深刻认识的同时,对新任的监正大人也就越发地信服和敬重起来。 若非监正大人的警示,他们怕是根本就熬不过这次雪灾。监正大人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神仙啊! 还有司天监的那些弟子,这一次他们跟着各部官员奔赴各地,除了是奉李元宁的命令出门采集数据外,更有着想亲眼验证、新任监正大人所有论断是否属实的私心。 一直以来,他们都知道袁家的秘法非天能者不能学一说,也认定这位新任的少年监正之所以被袁先生看中,除了多年相处的情分、血缘上的关系,更多的是因为这位少年监正天能卓绝的缘故。 大破西南的无回阵和纳阴阵不是最好的说明嘛!这要搁一般人被困在纳阴阵里数天,早就魂飞魄散了。 对此,他们是既羡慕又嫉妒,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如他们这样天能先天缺失或者匮乏的人,怕是一辈子也只能这样庸庸碌碌、寂寞无闻了吧! 可谁知如今,这位新任的监正大人却告诉他们,没有天能的他们也一样可以凭着后天的学习和努力,掌握那些顶级的天象地质占卜问卦等相应的术法。 这样的话简直颠覆了他们以往的认知。 怎么可能? 仅凭着那些单薄的数据和莫名其妙的推理,就可断言东陵甚至整个大陆天下、那幅员万里的天象、地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可等到这些人亲眼见证了那如期而至的暴雪、及暴雪持续的时长,他们心中除了产生一种“通过那些数据和推理真的可以掌控万里疆土的气象”的震惊和复杂;也有着自己有一天真的可以学习掌握这样术法的喜悦和向往;更有着对李元宁的无限敬佩和诚服——新任的监正大人真乃神人也! 至此,司天监上下全员一心、唯李元宁是从。便是丁华也歇了之前的心思,绝对的实力和能力面前,一切的心机和谋算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他与这位新任监正大人,云泥之别,凭什么再争?又如何相争? 至于从他国赶来的那些学者,更是震惊且臣服于李元宁的能力之下。 这位新任的监正大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委实神通广大,尤其对方还这般毫无保留地传授自己那样的秘法。他们是哪里也不去,就待在东陵的司天监了! 与此同时,李元宁在百姓们和司天监一众人的心里、口中,也不再是那个不足弱冠的李家四公子和少年监正,而是监正大人。 仿佛只有这种脱离了年龄和家世的称呼,方才能表达一下他们对司天监这位新掌舵人的感激和尊重。 一时间,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刚刚经历了一场特大雪灾的京城百姓很是迅速地恢复了心态的同时,还很积极地准备起即将到来的年关。 与之相应的,整个京城之中,半点不见暴风雪侵蚀后的颓然和萧条不说,各大街道中,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粼粼而来的车马,迎来送往的行客、川流不息的行人;甚至城外原本那些相对比较安静的郊区,此时也都人头攒动: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欣赏汴河风景的……到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热闹非凡的景象。 而就在京中人人感念李元宁的恩德,极力处理雪灾遗留的问题、并积极忙碌着筹备新年的时候,京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悬置在皇宫正德门外、多年没有动静的“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这…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刚刚灾后余生的百姓们立刻发出了这样的疑惑。 要知道这登闻鼓乃是开国之初,高祖皇帝为稳定局势和收拢民心而设立在宫门口、用于直接向天子禀报突发性军国要事和申诉大贪大恶之奇冤惨案的大鼓。 因其涉及事件及案件的严重性,民间甚至有“登闻鼓响、大事出”一说。 只是随着东陵政局和朝堂政权的逐渐稳定及完善,通过登闻鼓来禀报事情或者上呈冤情的案例倒是越来越少了。 而上一次登闻鼓被敲响的时间还是十年前,先帝忽然驾崩、北齐欺他们东陵新帝登基、时局动荡,领兵来犯的时候。 想起十年前登闻鼓响起后,京城的混乱、恐慌,及自己得知消息时的那种焦虑、担忧,经历过那段时期的百姓们立刻就提起了心、唯恐东陵再发生什么大事,那刚刚遭受过一番雪灾的他们可就真承受不起了。 然随着宫门口传来敲击登闻鼓的人是宜宁伯府李伯爷状告新任司天监监正的消息后,百姓们先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次鼓响不是事关国家存亡的军国大事。 可随着百姓们反应过来被状告的人是他们的监正大人后?百姓们直接炸了! 状告监正大人? 李振风这家伙也是够了,前不久刚被降了爵,不知在家安分点、规矩点,竟然还跑去宫门口敲登闻鼓? 他这是要干什么? 第四百一十三章 告知 第412章 告知 当然了,对百姓们而言,这登闻鼓、他李振风敲了也就敲了。毕竟这家伙脑子抽风又不是第一次。 百姓们气愤的是他李振风敲击登闻鼓、竟是为了状告他们最敬重的监正大人、监正大人的母亲白氏及陵昌伯白景堂。 这样的事,他们怎么能忍? 那是监正大人,救了西南数百万民众的监正大人,不久前刚预判出雪灾、又救了他们的监正大人! 这样的神仙人物,怎么就要被你李振风这般肆意地折辱与欺负?心里憋着一股气,百姓们愤愤不平地誓要指着李振风的鼻子问清楚。 他们的监正大人,大家心中的活菩萨,到底碍着你李振风什么事了,竟然值得你要通过敲击登闻鼓来惩治对方? 要知道,凡敲击登闻鼓的,必是有大贪大恶之极大冤情的人。 就你李振风这些年过的那些逍遥日子,他们可看不出这家伙有什么冤情。 可随即、联想到李振风连带着状告的白氏和白景堂,百姓们纷纷猜测定是李振风这家伙见监正大人亲近自家外祖父、忽略自己这个祖父后,恼羞成怒之下跑到宫门口敲击登闻鼓的。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百姓们对此嗤之以鼻。 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父慈方有子孝。就凭他李振风当年做的那些破烂事,人家监正大人凭什么要孝敬你? 凭你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凭你肆意放纵继室赵氏谋害自己的儿子、监正大人的父亲?还是凭你脸皮厚? 呸!活该!这一点上,他们是绝对支持监正大人的。 一下子,自觉明了其中缘由的百姓们立刻像潮水般向宫门口涌去。 今日,他们誓要替监正大人讨回一些公道。 只是随着百姓们逐渐聚拢到福德门附近时,却又被前方传来的消息给震住了。 李振风今日敲击登闻鼓是为了状告白伯爷与白氏十几年前以女充子、谋夺侯府家产,及监正大人以女儿家身份霍乱朝堂的事情。 以女充子? 以女儿家身份霍乱朝堂? 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百姓们茫然了,显然不能一下子消化这则消息的内容。 而此时,礼部左侍郎张清和府上的议事厅里,听完大哥张志迢转述当年事件原委的张志远神情怔怔地看着上首的母亲、又看了看一边的父亲兄长等人,感觉脑子里似有惊雷炸开,直轰得他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半响、张志远方才将视线转向窗外的日头,确认自己没有做梦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元宁表弟竟然真的是女儿身! 他听到外面的那些传言时,还以为这又是他那位好外祖父,闲着没事编出的瞎话呢! 只是、这怎么可能?关键这些年和表弟——哦、表妹的相处,他竟是半点也没发觉。 狠狠拍了自己脑门几下,张志远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同时、又自我安慰这不是自己的原因,正常人谁会想到这一点上啊? 女儿身!元宁表弟竟然是女儿身!张志远觉得这样的认知实在过于突然、又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尤其,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张志远的视线再次扫过屋子里的几人,直觉的一阵气闷。合着这一家子,就自己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这不欺负人吗? 张志远心里颇有些被家人边缘化的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母亲对这个表——妹,总是有种莫名的偏袒和纵容。 在宜宁伯府那对婆媳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女扮男装地不被发现,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这些年,也不知他这个表妹吃了多少苦? “那元宁表…妹不会有事吧?”好好的表弟一下子变成了表妹,这称呼上、张志远觉得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当然,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实打实的。 是以,想着李振风其中有一项是状告李元宁霍乱朝纲的内容,张志远便忍不住开始担忧起来。 虽然还没有入仕,但他还是知道朝中的那些大臣是如何地古板守旧、顽固不化。 想当初,表妹初任司天监监正之时,不少人就曾以她年纪轻轻、不堪重任而反对过。如今,若是这些人知晓了表妹女儿家的身份,还不知会如何地做文章呢? 甚至、张志远猜测,若真相一旦被知晓,怕是原本支持表妹的一些人都有可能倒戈相向。 毕竟女子为官在东陵的历史上可是闻所未闻。何况表妹这种情况还属于先行后奏。 会不会有事? 这也是在座其他人关心的问题。 潜意识里,众人觉得就凭着宁儿这半年来做的那些事、救的那些人,陛下和朝臣都会网开一面。至少、保住宁儿性命是没有问题的。 可毕竟欺君之罪乃是通天的大罪,而东陵自古就没有女子为官参政的先例,宁儿这样的情况又是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一些人的利益。 最可恨的是,宁儿的身份是被李振风这个所谓的亲祖父、以敲击登闻鼓的方式给揭发出来的。这可是将宁儿进一步逼入死地的同时,又给了许多人攻击她的把柄。 “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我们早有心理准备,不是吗?”轻轻拍了拍对面因宁儿那孩子女儿家身份被自家岳父就这么揭露出来、而焦虑不已的妻子,张清和开口安慰道。 闻言,李云梦看了一眼对面的丈夫,深吸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随着宁儿那孩子的名望越来越高,这一天他们是有心理准备的。 “明日的早朝怕是一场硬仗。我这就出去,联系一些人、顺便再探探朝中其他人的口风。”怕自己的话加重妻子的担忧,张清和忙调转话头安慰道:“宁儿那边你也不用过于担忧。晚些时候、我再陪你去趟陵昌伯府。伯爷那边说不得有什么打算。再不济、袁家那边可是支持宁儿的。” 如今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坐以待毙自然不行。 他这就出去拉拢一些尽可能拉拢的力量、顺便再探探各方势力的想法和打算。 至于袁家,这么长时间了,说几位长老和当家人不知道宁儿女儿家的身份,张清和是不相信的。可既然他们知道了宁儿的身份、还这般支持她,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第四百一十四章 反应 第413章 反应 其实,张清和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就是鸿胪寺的外事处。 不说几个月前的山体滑坡、便是此次的暴风雪,西都、北齐、南临等国都欠宁儿一个人情。若真到了那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也得有个退路不是。 凭着宁儿那通天的本领,张清和自问自己不信会没有国家、君王愿意接纳她?当然,这是张清和做的最坏的打算。 见父亲开了口,张志迢也站起了身。 父亲说的对,明日早朝怕是一场硬仗。他在京中也有些人脉和关系,这个时候能拉一分是一份。 “我也去、我也去,我的许多同窗都很崇拜表弟…呃,表妹呢…”父亲和大哥都出动了,自觉就李元宁女儿家身份曾被忽略的张志远也立刻不甘人后地举着手臂、高声道。 他可还记得他的那些同窗谈及表弟那通身本领时、眼中溢出的崇拜;及对表弟在西南力挽狂澜时的钦佩;更有谈及表弟心怀天下时的折服…… 如今,表弟虽然变成了表妹。可人还是那个人。难道他的那些同窗还能因此而质疑表妹的本领、能力、品质不成? 此时的张志远完全站在了李元宁这边。 女子为官怎么了?所谓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为社稷谋利、为君王解忧、为百姓造福,这样的功绩不足以证明一切吗? 儿子有想法和担当是好事,此时的张清和也不在意他口中那句很多同窗崇拜表妹的话是否妥当,叮嘱妻子几句后,便领着两个儿子各自忙碌了。 目送父子三人离开的背影,李云梦便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是三品淑人的诰命夫人,有权向内司监递交行文。当年的事情是她一力主导,她要向皇帝、百官及天下人请罪。如果他们真要一个交待,她李云梦愿意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宜陵伯李振风敲击登闻鼓、说要状告监正大人?”于府的花厅里,于夫人黄氏听着外出采买归来婆子的叙述,一脸的不可置信地开口道:“可知是为何?” 宜陵伯府的那些事,如今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便是自家孩子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李振风何至于就要闹到陛下和天下人面前? 闻言,今日休沐在家的于学士和于凤池也是一脸诧异地盯着那婆子。很明显,他们也很想知道李振风此举究竟何为? 尤其是于凤池,平日里温和淡雅的一个人,此时因着婆子的禀报、脸上都带了些丝焦躁和担忧。 “说出来,老爷夫人可能都不信。”见众人都望过来,那婆子也不再卖关子,忙一边拍着手、一边颇有些嘲讽地道:“李伯爷竟是要状告监正大人以女儿身…霍…什么朝堂。”因着不知道霍乱这个词,婆子复述地颇有些艰难,但在坐的几人显然听明白了。 轰!伴着婆子那句女儿身的话落,于凤池便觉得耳边似有惊雷响起,捏着杯盏的手不由自主地加深了几分力道的同时,整个人更是坐的笔直。 元宁兄弟…果然是女儿家! “女儿身?这怎么可能?”相较于李振风敲击登闻鼓的事实,黄氏更吃惊于这一则消息,此时询问的语调都有些变样了。 “谁说不是呢?”许是出去的一趟、有了番见识和心理准备,那婆子是丝毫不意外自家夫人此时的失态与震惊,当即摊着手道:“夫人,外面都在传那李伯爷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就监正大人那番本领,怎么可能是女儿身……” 耳边是母亲和婆子絮絮叨叨的对话,可于凤池却是半点也听不进去。 此时的他只知道不管别人信不信、外界如何地质疑,新任监正——他的元宁兄弟就是个女儿家。 多日来的猜想在这一刻得到证实,于凤池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激荡。尤其想起姐姐口中曾言两家做的那份口头约定,于凤池仿觉心中有团烈火在燃烧,大冷的天、只烧得他浑身酷热难当、有种想要大声宣告世人的冲动。 所谓事有轻重缓急,好在于凤池虽然激动,但理智还在。 深吸一口气,于凤池努力舒缓了一下情绪的同时,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为今之计,保住李元宁才是重中之重。 联系到东陵如今的局势,于凤池迅速地在脑海里分析整理着朝堂上的各方势力、利益牵扯、相互关系,及自己可以借助和发动的力量。 不管怎么说,他要最大化地确保她的无恙。 “女儿身?”相较于已然有所猜测的于凤池,听到墨雨禀报的徐景云则是直接呆住了。 女儿身?元宁兄弟是女儿身?这怎么可能? 那样的个性、脾气、处世方式,怎么会是女儿身?回想李元宁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徐景云皱着眉头沉思着。 “那边都传开了。”手点着宫门口的方向,墨雨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开口道:“就是监正大人的祖父李振风说的,这登闻鼓都敲了。” 李振风说的?连登闻鼓都敲了? 一时间,徐景云脑子乱乱的。此时的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或者说隐隐地有些期待起来。 也许…元宁兄弟…真的可能是女儿身。这世上谁规定女子一定要中规中矩、贤良淑德?…… 这般一想,徐景云直觉思绪都开阔起来的同时,呼吸更是变得有些急促了。 “爷,这是真的吗?”实在是心中疑虑太深,想着自家爷在西南时曾与李元宁单独相处过的一段时间,墨雨终是忍不住看向徐景云道:“监正大人不会真是个姑娘家吧?” 许是墨雨口中“姑娘家”这三个字提示性太强,徐景云的脑海里蓦然闪出一双柔软的娇唇,那样的软滑、娇小…… “爷…爷……”瞧着忽然间似陷入某种莫名思绪中的自家爷,墨书和墨雨狐疑地对了下视线、有些迟疑地唤道。 嗯,被二人唤回神的徐景云有些不自然地侧了侧头,随即整个人似才反应过来般,猛地一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墨雨。 这番忽然的动作着实吓了墨雨墨书一跳,待他二人回过神来想询问徐景云到底怎么了,却又见他啪地一下扔下手中的汗巾、转身大步奔着马厩而去。 墨雨:……爷这是怎么了? “爷、爷,衣服、衣服……”倒是一边的墨书反应过来,忙抱起案几上的衣服跟上。 大冷的天,爷一番操练、又刚洗了冰水澡,若是就这般光着上身骑马,可不得吹了风? 再者,瞧这情形,爷明显是要亲自探个明白,这般出去也不雅啊! 第四百一十五章 商议 第414章 商议 “摊上这样一个祖父,李家那孩子真是倒霉。”安平长公主府,挥退了前来禀报的奴仆,素心颇有些愤愤不平地替李元宁打抱不平。 闻言,一边的素锦看了眼歪坐在软塌上、此时正凝眉沉思的长公主,深以为然地叹了口气。 被自己的亲祖父以敲击登闻鼓的方式,打着“大义灭亲”的旗帜逼着身败名裂、甚至去死,李家姑娘可不是倒霉吗? 作为开国皇后贴身掌教嬷嬷的亲传弟子,素锦的眼力那是毋庸置疑。除一开始没有留意外,素锦在后来与李元宁的相处中、很快便发现了其女儿家的身份。 心中有了认定,她也就将此事告知了长公主和素心。是以,此时听说了李元宁女儿家身份的传言,三人倒是没有像外界那般质疑和震惊,只是意外于此事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揭露出来。 “公主,您说…那孩子不会有事吧?”相较于其他方面,素心最关心的自然就是李元宁的生命安全。她可是知道世人对于女子的身份是如何地苛刻、及朝中的那些老家伙又是如何地顽固和偏执,更何况那孩子的身份还是被自己的亲祖父以这样的方式揭露出来。 “性命倒是无忧,尤其是有了之前的这场暴雪。”微垂着眼睛、长公主神情淡淡地开口道。跟在高祖皇帝膝头长大,长公主的见识和眼界显然要高远的多。 持危扶颠、扭转乾坤、救世安民,这样的一个天子倚重、百姓依赖的人,已不是有些人想除就能除去的。尤其这些人又刚刚得了那孩子的恩惠,纵然他们心里再有想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做的太过。 “那这孩子司天监监正的位置可还能保住?”这场暴雪,那孩子救了多少人。素心真心觉得再没有比李元宁更适合这位置的人了。如今听自家主子这么一说,她忽然有了丝信心、希望李元宁能继续监正这个位置。 这司天监监正的位置还能不能保得住? 闻言,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的同时、也惆怅地叹了口气。 她明白素心的意思,事实上、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和希望的。 可那些人不会允许。基于那孩子的功绩,他们是不会做的太过火,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什么也不做。哪怕那孩子架海擎天、神通广大、于民有利、与社稷有益,他们也不会就此放手。以长公主的猜测,这些人怕是会逼的那孩子让出司天监监正一职的同时,还会提议监视软禁对方。 不过,对于这些人,长公主并不是很在意,纵然他们再怎么蹦跶跳跃,只要整个朝堂不是连成一片,就没有拍板做主的权利。 长公主关心的是当今陛下瑾成帝的看法。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儿自来胸有丘壑,但人心是最难把控的东西,那孩子那样的手段能力,有几个帝王敢就此放手、又甘心放手? 思及与李元宁的几次相处,长公主可不认为对方是个逆来顺受、安于后宫的女子。 那是只鹰,向往自由、有着自我追求、翱翔万里晴空的鹰。把这样的人束缚在高墙大院之中,是羞辱、是扼杀,更是她东陵国的巨大损失。 当然,长公主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段时间,儿子的种种变化、心思和挣扎,长公主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儿子的性子,做母亲的哪里不知道。那是个认死理的,一旦认准的人和事、就是一条道走到底的主。 说实话,以长公主的地位和想法,她根本不介意儿子有龙阳之好。她的儿子,喜欢了就喜欢了,她难道还怕别人说三道四不成?长公主甚至想着,若是对方有意,她就替儿子三媒六聘地上门提亲。 可她的儿子显然不愿意惊扰对方。他宁愿自残自虐、自我折磨,也不愿意让对方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和妨碍。 这样的儿子,让她心疼。他不愿意的事,做母亲的她又何必强加干预。 原以为儿子的这份相思只能在今后的岁月里,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而消磨,却不想峰回路转,她从素锦口中得知那孩子竟然是个女儿身。 女儿身啊! 这真是个令人震惊又意外的消息。一时间,长公主也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儿子高兴,还是该为那孩子担忧。 “女儿身!”口中喃喃自语着这几个字,长公主忽而嘴角微勾、眼眸中更是闪过一丝嘲讽。 谁说女子不如男? 女儿身怎么了? 女儿身就要低人一等?女儿身就要受尽世俗的偏见与贬低? 不过都是那些男人的自私和世人的愚昧罢了。 想她当年跟在父皇身边,哪里就比几位皇兄差了? 便是她身边的素心素锦二人,又何曾逊于外面的那些男人? 更何况李元宁那孩子。窥天探秘,这天下何人能及其半分?这份本领、这份造福万世的能力、勇气、魄力,难道还要束于这区区的女子之身? 自来身居高位,能者居之。 既如此,她、她们、满朝君臣、甚至这天下黎明百姓又何必拘泥于那孩子女儿家的身份。 似想通了某种关节,长公主豁然起身。既如此,她便要助那孩子与这世道、偏见、恶俗,与这天下斗一斗。 随着李振风敲击登闻鼓这一消息的不断传播,新任司天监监正乃女儿身的传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东陵各高门大户、长街小巷、茅屋柴门之中。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消息震惊的无以复加。 监正大人是女儿身?这怎么可能? 毕竟、在所有人的心里,拥有那般神通广大本领的人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个女子啊! 百姓们齐齐聚到福德门外围、指着李振风,誓要他将话说清楚的同时,也表达自己的不满。 哪家的长辈这样对待自己的子女?哪家的长辈这样编排自家孩子?又有哪家长辈以敲击登闻鼓的方式来败坏自家孩子的声誉? 这是长辈吗? 仇人吧! 瞧那情形,若非有禁军拦着,光百姓们你一口我一口的吐沫,都要将这李振风淹死。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争执 第415章 争执 百姓们心中愤愤不平,又因碍于身前的禁军、不便动手,只盼着赶紧来个人、堵了李振风满口胡言乱语的同时,顺便教训他一顿。 这个家伙竟然还敢这般编排诋毁他们的监正大人,真是太可恶了。 以至于,白景堂带着白氏赶过来的时候,百姓们都纷纷叫好。 这下好了,白伯爷来了,可不能就此饶过那李振风。尤其是曾经听说过白景堂教训李振风过往事迹的一些人,此时更是激动地拍手称快。 让你作、让你往死里作!该! 只是出乎意料的,白景堂并没有奔着登闻鼓旁的李振风而去,而是直接进了皇宫。 对此,百姓们有些失望和诧异,他们还盼着能见到李振风被打的痛哭流涕的场景呢。 但随即、大家又都释然了。凡事得有个章程。这李振风把事情闹的这么大,白伯爷有什么想法打算、自然要先进宫请示陛下。 所谓师出有名就是这个意思吧!他们懂,他们不急,他们等、等着看这李振风挨罚被揍。 “娘,爹去敲登闻鼓,你…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宜宁伯府里,刚刚赶回府的李云松拍着手、气急败坏地对着坐在椅子上、脸色同样阴沉的赵月娥道。 自大房那孩子得势后,李云松在户部的日子并不好过,以往那些从来不会安排给自己的苦差事、如今都被上官和同僚一股脑地丢给自己;甚至一些官署小吏就能做好的事情,也都被他们安排给自己这个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 这一次,上官更是因为区区几十两银子的误差,就将自己打发至千里之外的屯田所、核实账务。 这不,一收到母亲传来的消息,他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往回赶。但谁知还是晚了一步,一进城门,李云松就听说了自家亲爹愚蠢的行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顾忌对方的亲爹身份和周围的百姓,李云松当时就恨不得冲过去扇他几巴掌。 你说这么好的把柄,做什么不行,爹和娘非得要选择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方式。 “拦?为什么要拦?大房那丫头女扮男装、欺世盗名。骗的我们这般辛苦不说,等将来事发了,还不知怎么连累我们。如今你爹这登闻鼓一敲,不正好告诉大家我们也是被蒙骗的同时、也与他们划清界线。”只要能让那孩子倒霉,赵氏是举双手赞成。本来挺得意的想法,如今却被儿子拍着手质问,赵氏自然不满、当即反驳道。 “划清界限?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怎么划清界线?”李云松觉得自己快抓狂了。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家亲娘还是挺精明能干的,如今看来到底是个内宅妇人、眼界太低。 “多好的把柄!”心里存着鄙视、也憋着气,李云松颇有些咬牙切齿地继续道“这个时候,我们不是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要挟她、掌控她吗?为什么你们偏偏要选择揭发她这种最愚蠢的方法?” 天知道,当他得知大房那孩子的身份时是多么的激动。不是因为宜宁伯府的世子之位终于要传给他们这一房,而是因为他即将要掌控一个超一品官员的命脉。 掌控那样一个当权者,李云松真是想想都兴奋。 回想自己去囤田所的经历,千里的路程,自己来回的费用都不止那些银子。可上官竟然非得点名让自己跑一趟。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看大房那孩子有出息了,想踩自己几脚、好去讨好对方吗? 而如今,有了这个把柄,那孩子就是他手里的提线木偶。通过她、他李云松要什么没有,便是他的顶头上司户部侍郎、甚至尚书大人都得看自己的脸色。 如今,这样的机会却被自家这对没见识的爹娘给生生毁了,怎能不让他气恼? “要挟她?掌控她?你以为我没想过?”听闻儿子这般质问,赵氏也是一肚子火气,当即反驳道:“不仅如此,我还特意去找了那孩子两次,可人家根本不在乎不说、还对我好一番冷嘲热讽。” 提起与李元宁相约的两次见面,赵氏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恨。 她说的哪里就不对了。一个姑娘家,那么厉害干什么?今后嫁了人、一身的本领还不都是要带到婆家去? 就像儿子对自己说的,她也对那丫头说过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她没有嫡亲的同胞兄弟,宗儿就该是她最亲的兄长。把那一身本领都传给宗儿、让宗儿坐那司天监监正的位置有什么不好?这样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同时,她今后也有个依靠不是? 对于这样的提议,赵氏说的是脸不红心不跳,半点没觉不妥不说,还自觉自己的这些想法也是全心全意地替李元宁考虑,全然忘记了自己对大房一家子曾经做过的那些龌龊事。 这样的厚脸皮,李元宁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当时就不客气地给怼回去了。 对于李元宁的回绝,赵氏可不认为是自己以前做的太绝,反而认为是对方不识好歹。 想着一个从前在她面前低眉顺眼如蝼蚁般的东西,不感谢她为她谋划不说,竟然还敢那般讥讽她,自觉受到侮辱和慢待的赵氏便开始琢磨起要报复李元宁。 只是,赵氏想让李元宁死,却又不想自己动手,于是便将主意打到了李振风头上。毕竟,自家亲祖父的指控原比她这个继祖母来的更有份量。 话说李振风这个人、是半点自知之明也无,自上次在都尉署被李元宁无视后,只憋屈了一日便又开始借着李元宁的名头兴风作浪。 基于京中大多数人对宜宁伯府的事比较了解、不轻易上当,李振风便干脆打起李元宁亲事的主意。 以李元宁如今的身份地位,想与之结两姓之好的人家那是比比皆是,但大多数人家更愿意偏向找陵昌伯白景堂或者白氏探听虚实。毕竟,这二位才是人家监正信赖的长辈。 但也有投机取巧、别有谋算之辈,与李振风达成了共识。毕竟,李振风作为李元宁的亲祖父,在律法上是可以做主对方婚事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 惊闻 第416章 惊闻 而这些找到李振风的人,首当其冲的便是晋安公。作为一个时刻想恢复祖辈荣光、家中儿孙又多不争气的公爷,晋安公是卯足劲地想抓住李元宁这尊金佛。 原本李振风是看不上晋安公这么一号人的(虽然他自己更不咋的),一个破落的国公府而已。尤其这一辈的晋安公能力不行、撒泼耍滑倒是一把好手。 奈何一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主动联系李振风的人家都差不多一个德行;二来对方的许诺又实在太过诱人,故而李振风很自然地便在未告知李元宁及白氏的情况下,就擅作主张地敲定了李元宁的婚事。 而赵氏呢,冷眼旁观地瞧着李振风与晋安伯定下了李元宁的婚事,才不紧不慢地告知李振风李元宁女儿家的身份。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看着李振风前一刻定下李元宁地婚事、后一刻知道事实后,陷入两难境地。不把那老东西逼入绝境,那家伙又怎么会狗急跳墙? 赵氏的这番话,刚开始、李振风自然不信,甚至认为这老虔婆是失心疯了。十几年了,他再是糊涂,自家的孩子是男是女他还能不知? 于是,赵氏便安排了她与李元宁的第二次约见。这一次,赵氏旧事重提、有那么一丝希望李元宁会回心转意地采纳她的建议;但更多的是想在李振风面前揭露其女儿家的身份。 晴天霹雳!简直是晴天霹雳。藏在屏风后的李振风直觉脑袋发懵、双腿发软。 以至于,李元宁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大房那孩子竟然真是个女儿身!这败家的祸害!骗的他好苦!耍的他好惨! 他权倾朝野的梦想、他德高望重的未来、他在陛下心中的份量都没了、他今后的希望没了,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待回过神来,李振风就跟发了疯似的要追着李元宁质问,不仅如此、他还要找那罪魁祸首白氏、还有白景堂。他可不相信,没有白景堂的授意、白氏敢这般行事。 总之,姓白的一家、他跟他们没完! 李振风要找白景堂算账,赵氏知道他的尿性、说不得被白景堂一番威逼恫吓,这家伙又怂了。再者,事情只有闹大了,才好玩嘛!她不想让大房那孩子好过、就要把她女儿家身份公布于世。 到时候,一个女子的身份,她倒要看看他们该怎么跟天下人交代?怎么跟陛下交代? 故而,在赵氏不遗余力地分析、挑拨、恐吓下,便有了李振风敲击登闻鼓一事。 赵氏的话、如一盆冰水,浇灭了李云松自得知事实后的一腔火热和疯狂。 “不在乎?”直直地跌回自己的位置,李云松喃喃自语,终于认清了眼前的事实。 一个能数十年如一日隐藏自己实力的孩子,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威胁?又岂是别人能威胁得了的? 只恨当日他们不知道那孩子的奸诈,否则哪还有今日之事?斩草除根这话果然半分不假。 同时,李云松也明白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翻身的机会了,他还要在户部继续做牛做马、任人鱼肉。这样的日子真是想想都不甘心。 虽然气恼儿子之前的质问,但见儿子如今这副似被抽走浑身骨头的颓丧模样,赵氏到底心疼,想了想解释道:“那老东西去敲登闻鼓,慧嬷嬷也是赞同的。” “慧嬷嬷”三个字仿佛神丹妙药,李云松的身体立刻坐直的同时,身子也恢复了丝力气。 是啊!家里的这位、虽然他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或者说她背后主子的身份,但他知道他们极其不简单。 母亲当年能够代替自己的表姐成为这侯府的女主人、他的兄长李云柏的遇袭,可都是这位的手笔。 这样的人、隐姓埋名地待在自己府上、一住就是十几年,说没有谋算、打死他都不信。 如今,慧嬷嬷竟然也站了出来,是不是说明她背后的主子开始准备什么大动作了。 一时间,李云松那刚刚被赵氏打击的体无完肤的心态又立刻复苏了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啊! 见儿子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赵氏也有些高兴,颇有些得意地道:“这些年娘处处听从那慧嬷嬷的吩咐,也是希望她背后的主子能再帮衬自己一次,否则我又何必舍了一个孙女。” 就如当年,自己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只因听从那位的吩咐,竟然就成了后来的侯夫人,哪怕此时她降为伯夫人、这也是她曾今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虽然,她不知道慧嬷嬷背后主子的真正身份,但能使唤得起那样的仆从,又岂是简单的了的。她只盼着对方能看在自己十几年恭恭敬敬的份子上,再助自己的儿子得偿所愿。 “娘说的是。”听闻赵氏的话,李云松当即来了精神,兴奋道:“不管怎么说,那孩子占了咱们元意十几年的身份、又欠了咱们一条命。这份情、她们说什么也得还!” 母子二人一番议论畅想,却不知屋子的窗台外,李元宇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因为听说了外面的消息、赶过来告知和询问祖母的。 说起来虽然讨厌李元宁,但李元宇从来没希望对方死。他实在不明白,就算祖父祖母再不喜那人,双方不来往便是、又为什么要用这么偏激的方式? 且,瞧着外面的形式,祖父的行径更是将自家都带入了风口浪尖。 得不偿失,到底图什么? 或许是得了祖母的吩咐,院外的仆从并不让他入内。 李元宇也不气馁,一番折腾、倒叫偷溜到窗台下的他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他的四弟——李元宁竟然真是女儿身!这样的消息太过于让李元宇震惊。 只是更让李元宇震惊、甚至惊恐的是她的三妹李元意,竟然不是他的三妹,而是祖母父亲密谋换来的孩子。 十几年前,他的三妹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孩子,他们怎么下得去手?亲身的骨肉,他们又怎么舍得? 回想这些年,祖母禁止自己亲近三妹时说的话:“男女有别,纵然是亲兄妹,也得有个分寸。” 李元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四百一十八章 出府 第417章 出府 所以三妹不亲近他们,所以三妹身边有那样厉害的嬷嬷,所以他总觉得祖母待三妹有些奇怪,原来如此! 李元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院子的,他只知道这个三妹是假的、假的,自己的胞妹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在了祖母与父亲的谋划中。 结合祖母与父亲的对话,联想到这个李元意前些日子被祖母以身体不适为由、送到庄子上的事,李元宇忽而一个激灵。 这么说,玩过一招偷梁换柱的他们、如今是还要玩一出金蝉脱壳吗? 想顺了其中关节的李元宇心中悲哀、愤怒的同时,也不禁好奇。 如今的这个李元意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身边又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想着同去庄子上的大哥李元宗、及祖母口中曾提议让李元宁传授大哥袁家秘法的事情,李元宇严重怀疑大哥早就知道大房那孩子女儿家的身份,甚至也早就知道此三妹非彼三妹的事实。 他的身边到底都是些什么亲人?抬眼环视着眼前的宜宁伯府,诺大的府邸,雕梁画栋、花团锦簇,内里却是这样龌龊,他甚至不知道其中还藏着怎样的肮脏。 一瞬间,李元宇忽而觉得有些发冷、刺骨的寒冷。 此时,陵昌伯府的正门内,一身素色衣裙的李元宁忽而转头看了看身边同样少女装扮的柳青,笑道:“要不你还是待在府里等消息吧!你说你这么漂亮,待会抢了我的风头怎么办?” 闻言,柳青连眼皮都没扫李元宁一眼,只一步上前、抬手拉住身前的门闩。 好吧,这死丫头性子倔,一起就一起吧! 思及此,李元宁深吸一口气,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奴仆家丁。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领头的管事便就先拱着手开口道:“表少…小姐不必再说,奴才们主意已定。咱们陵昌伯府的家奴别的没有,忠心和骨头却是不缺的。如今主家有难、断没有自己就先退却的道理。”因着管事也是今日才知道李元宁女儿家的身份,故而在对于李元宁的称呼上,显然不是很适应。 闻言,他身后的一群人俱都纷纷点头,是这个道理。虽然他们是震惊好好的少爷怎么就变成了小姐,但那又怎样?只要人还是那个人,他们就坚决敬重拥护到底。 虽然知道这些人多半不会退缩,但见此情形的李元宁还是觉得有些眼热。 点点头,李元宁表示明了,随即转头对着柳青平静地道:“开门!” 随着厚重古朴的伯府大门缓缓打开,李元宁直觉眼前豁然开朗、接着便瞧见伯府外、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 而随着大门缓缓打开的同时,外面的人群也开始喧闹沸腾起来。 “哎哎哎,伯府开门了!快看啊!伯府开门了!” “是啊,里面好像有不少人要出来。”有人垫着脚、探着头道。 “之前伯爷与白氏已直奔皇宫而去,你说这次会是谁?该不会是监正大人吧?”不少人猜测着。 毕竟,这陵昌伯府就那么几个主子,能主事的也只剩下监正大人与其胞姐李氏元慧。反驳李振风那个老匹夫、李元慧这个孙女显然不适合出面。 “肯定是啊!早就该出来了。之前没见着监正大人,我还以为监正大人到底年轻、怂了,不敢出来。”有人拍着手笑道。这位显然是待了很久、且早就盼着李元宁能亲自去福德门揭穿李振风的谎言。 闻言,旁边有人不乐意了,当即打断他的话道:“怎么说话的?怎么说话的?监正大人那是怂吗?他那是讲究孝道。李振风那老东西再怎么说也占着监正大人祖父的名分,他不好出面而已。”至于此时李元宁为什么可以出面了,这人自动理解为亲疏有别、监正大人定是不忍自家外祖父和亲娘在李振风面前吃亏,才不得不出面。 这些都是替李元宁抱不平的人。原本他们是想去福德门遣责李振风的,奈何那里人太多、大家伙儿根本挤不进去。 一番思量权衡,这些人便来了陵昌伯府,指望着监正大人真要有所行动之时,他们也好帮衬一二。 事实上,不仅仅是陵昌伯府,宜宁伯府外也围满了人,只不过陵昌伯府外的民众是来献爱心的、而宜宁伯府外的众人则是去扔石头和烂菜叶子的。 “对、对、对,你说的是,不能这么说监正大人。”被人指责,那人也不恼,忙不迭地认错,可随即、他话音一转,有些奇怪地指着陵昌伯府的大门道:“咦?怎么领头的是个小姑娘。”不该是监正大人吗? 不止他,其他人也都看见了。 但见领头的少女,一身素色衣裙装扮、只简单绾了个发髻的青丝随风飘动。明明清简至极的装束和容貌,在一众人群里却显得极其醒目,便是她身后那位明艳大气的女子,也不能夺其半分光彩。 她是谁?一瞬间,众人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疑惑。 据他们所知,陵昌伯府可没有这般年纪的小姐。可若说是亲戚朋友暂住的,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面啊! 所以,这领头的少女到底是谁? 府门口的众人疑惑着、猜测着,只有两个人例外。 马鞍上的徐景云静静地看着人群对面的少女,静默无言。 原来,他的元宁兄弟真的是女儿身。 不用询问、不再质疑。只一眼,他便知道她是他。 这一刻,徐景云的心中似有千言万语的倾述,又有万马奔腾的汹涌,还有近乡情怯的胆怯,更有矢志不渝的坚定。 人群中的另一边,齐士轩也在紧紧地盯着对面、那个明艳动人的女子。 知道了柳青女儿家的身份,见识了柳林对监正大人的关心和呵护,齐士轩哪里还想不通其中的关节。但是,他没有说。 他知道世人对女子多有苛刻,便如自己的祖母,纵然能力出众、当年也因受限于女子的身份、而不得不将家业分摊给几位叔祖。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上达天听 第418章 上达天听 既然监正大人选择了这条路,齐士轩觉得自己除了尊重、还有敬重。 故而,在听说了李振风敲击登闻鼓的时候,齐士轩是担心的,担心李元宁接下来的命运;但同时、他更担心的是那个姑娘,那个性子直爽、高义薄云的丫头。 凭着那傻丫头的性子,这样的时刻,肯定会与监正大人共同进退。 如今一看,果然。 今日的李元宁已经洗去了往日的妆容,虽然有些差异,但若仔细打量,平日里相识的人还是能辨认出来的。尤其,她的身量体型并没有什么变化,且又是这个时候从陵昌伯府里出来。 “监…正?”人群中,有司天监的弟子抖着手指着前方、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道。 自从知道了李振风的行径后,司天监的一众弟子很是气愤,唯恐陛下听信了李振风的谗言、对李元宁下手,就都跑到了陵昌伯府。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要护着监正大人。 可如今,他们看到了什么,监正大人怎么穿着女儿装? 随着此人的开口,司天监的其他弟子们也都发现了这个令他们震惊的事实。监正大人竟然穿女儿装。 这是…? 脑海里蓦然想起李振风的状词,司天监的弟子们顿时震撼了。 原来…是真的! ……不会吧! 于此同时,很多认识李元宁的百姓也开始反应过来。 这领头的穿着女儿…装的少女是监正…大人? 结合李振风今日敲击登闻鼓的原因,众人一下子惊呆了。 嘶嘶的吸气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不会…是真的吧? 怎么可能? 监正大人真的是女儿家! 一下子,如冰水倒入了油锅,人群彻底沸腾了。 而对面,已经走出伯府大门的李元宁,面对着忽然炸起来的人群,却是神情自若地站在伯府门口、眼神坚定。 今日之后,她就要以女子的身份立于这天地间。 此时、御书房中,瑾成帝看着下首的白景堂和白氏,一阵恍惚。 他在皇后宫中正考查两个女儿的课业,听闻太监禀报福德门处的事情时,还以为这又是李振风的闹剧。毕竟,这家伙脑子不好使又不是第一次。只不过、这一次比较出格而已。 新任司天监监正是个女儿家?李振风这是将白家、袁家和他的脸往地上踩啊! 可如今,白景堂和白氏却告诉他,那孩子果然是女儿身。 真的是女儿身! 一瞬间,瑾成帝除了震惊、还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一个女儿家,竟然还被自己力排众议地任命为司天监监正,纵然对方有经天纬地之才,瑾成帝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向天下人、向满殿朝臣交代。 可随着白氏的讲述,瑾成帝又奇迹般地平复了心态。 白氏说的很清楚,她是因为不忍亡夫带着遗憾离开,才不得不撒下这弥天大谎。 可在瑾成帝看来,白氏之所以那样做除了是要了却丈夫临死前的心愿,怕是也因为不甘心将手中的一切拱手相让、而想出的以女充子的办法吧! 毕竟,在世人的眼里,儿子才是依靠、才是希望;有儿子,才有传承、也才有未来。 世人皆重子嗣、这个子嗣自然是指可以传承血脉、继承家族和祖辈基业的子嗣。 深吸一口气,瑾成帝仰着头、将身子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忽而觉得自己很能理解白氏当年的行径。 谁都会不甘心的吧?瑾成帝这样想着。 他甚至还想着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想着将女儿当成儿子养,皇后所出的仪儿和依儿又是那般优秀,尤其是长女仪儿。若他也如白景堂这般、想来仪儿也会如李家那孩子一样出色、能干。 亦或者他还会有女儿出生,不知他现在开始将女儿当成儿子养,还来不来得及?以他的缜密、想来可以做到悄无声息。 当然,这些都是瑾成帝一闪而过的念头。 想着外面的李振风,瑾成帝知道纵然他的计划再如何的细致缜密,事情总会有暴露的一天。到时候,纵然他的女儿博古通今、才能卓绝,又该如何应对那样的境遇? 就如李家这孩子,那样的功绩、那样的才能,却因这区区的女子之身,如今更是被自己的亲祖父不惜以这样的方式举报。 这个时代对女子终究苛刻了! 这个掌控着整个东陵王朝礼教法度的帝王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只是心中再是如何地感慨,瑾成帝也知目前最要紧的事、是要赶紧处理好那孩子的事。否则一个不妥,难保民心不稳、朝局不动荡! “女儿身!”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瑾成帝手指点击着面前案几的同时,又有些不满地看向白景堂。 这位也是,那孩子的身份,纵然当初白氏无奈行之,他白景堂也该早点禀报自己此事。如今,事情被李振风那老东西以敲击登闻鼓的方式暴露在天下人面前,倒教他着实被动。 察觉到陛下不满的视线,白景堂也有些懊恼,这事都是他的错。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考虑着向陛下坦白宁儿的身份,也总想着寻个最恰当的时机开口,奈何这一耽搁,倒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只是心里再是懊悔,白景堂也知道有些事既然发生了,该应对时还是要应对。 心里有着盘算,白景堂当即向前一步跪在地上、抱拳道:“陛下,臣知此事错在臣身,故臣今日进宫,一来请罪、二来…”说到这,白景堂顿了顿、似酝酿着什么似的,随即抬头挺胸、神情较之前更为严肃认真地道:“请愿!” “请愿?”闻言,瑾成帝眼睛微眯,语带不解地反问。 请罪、他懂。欺上瞒下、隐瞒不报、欺君罔上,哪一条都足够自己定他的罪。 可这请愿? “禀陛下,”直视着瑾成帝的目光,白景堂肯定地回复道:“是。” “呵!”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瑾成帝忍不住冷笑一声,随即神情转冷、语带讥讽地道:“爱卿的意思、莫不是要朕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前徇私枉法吧?” 第四百二十章 反问 第419章 反问 “回陛下、不是徇私枉法,”面对着瑾成帝的讥讽,白景堂仿若未察觉一般,拱着手认真地道:“臣请陛下秉公执法。” “秉公执法?”狐疑地看向白景堂,瑾成帝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亦或这家伙在胡言乱语。 “是,秉公执法!”面对着瑾成帝的诧异,白景堂很是肯定地重复一声。 “哦?”视线落在白景堂那张认真至极的脸上,瑾成帝微扬着语调、直直地盯着对方。 不是自己听错了、也不是这家伙胡言乱语。那他到底什么意思。 对于李元宁,瑾成帝有着自己的思量。 李元宁女扮男装、混迹朝堂,这样的行径实为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当诛九族!否则,以后人人有样学样,国家法度何在、朝廷威严何在、皇家威仪何在? 可另一方面,对于李元宁、瑾成帝又实在爱惜其才。 这样一个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人,且又数次救东陵于危难,纵然有些不妥,瑾成帝觉得自己都不能做的太过。否则,真就寒了人心。 事实上,在瑾成帝内心深处、李元宁的那份不妥根本就无伤大雅。不过区区的女子之身而已,对东陵、对百姓、对他,又有什么妨碍? 若是可以,瑾成帝甚至都不想惩罚李元宁、连带着她司天监监正的位置都不想挪动。没见着之前的那场暴雪、他们君臣合作的有多融洽和愉快吗! 可瑾成帝想法外留情,眼前的白景堂——那孩子的亲外祖,却是要自己秉公执法。这是嫌自家外孙女命长呢、还是嫌她命长呢! 见瑾成帝盯着自己,似要一个解释。白景堂再不迟疑,继续道:“当初高祖皇帝设立登闻鼓之时,就曾以民为贵、社稷次之来告诫世人。既如此,陛下何不将微臣外孙女之事昭告天下的同时、让天下人共同来评判此事。” 这是李元宁与白景堂商议后、得出的结论。 朝堂派系复杂、利益冲突严重,且那些朝臣个个心思深沉、奸滑狡诈。单纯地将命运交到这些人手里,李元宁是既不愿意、也不踏实。 相比之下,百姓们就显得可爱淳朴的多。 虽说对百姓们而言,自己女扮男装地欺骗了他们,可那不是自己的本意,且自己这大半年来也为他们做了不少事。 俗话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自己这般全心全意地为他们,他们总不能关键时刻来反咬自己一口吧? 真要那样,她李元宁以后就不管他们了。哎咋咋地! 对,她就是这么霸道。至于那种我帮了你、你却反捅了我一刀、我还什么都不计较的圣母婊。谁爱当去当,她李元宁不干! 只不过,这个计划的实施有个前提,那就是他们要得到当今陛下瑾成帝的支持和首肯。 “让天下人共同评判此事?”闻言,瑾成帝眸色一亮。 不错!纵观这大半年来的情形,李家那孩子就是他的福星、东陵的福星。这样的人,他是轻易不愿放弃、也不想放弃。 可若不放弃,他就要与满殿朝臣、与祖宗礼法对抗。这样的情形确实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可若是让百姓们一同参与此事,局势可就由两方的分庭对抗、变成了三足鼎立。到时,民心所向,祖宗礼法也无济于事。 见瑾成帝似有意动、却还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白景堂继续道:“所谓君贤圣而国安民治,自古贤君能臣为一体,如今陛下即为贤君,司天监监正李元宁亦有能臣之才、之心,陛下又何必在意这区区女子之身?” “区区的女子之身?”闻言,瑾成帝嘴角微挑、斜视着白景堂,一阵无语。 这老家伙可真是一点也不老实。凭他上下嘴皮一动,一件震惊东陵、引起全京城百姓轰动的事情,到他嘴里竟似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不过心里面、瑾成帝又是极为赞同白景堂的话语。 人之有才、在于其人,而非男女。 在他三十多年人生的认知里,他从不敢小觑任何一个女人,如他的嫡母、他的姑母,甚至他那位以柔弱善良闻名的母后。 “是!”白景堂也不在意瑾成帝语气中的调侃,而是神情严肃地道:“世人皆轻女子,都道女子逊于男。可敢问陛下、女子当真不如男吗?不说前朝的谢婉诗冠天下、多少文人才子甘拜下风;就说本朝的开国皇后——上官皇后,文成武治,连高祖皇帝都心悦诚服;至于微臣的外孙女,知天文晓地理,天下谁人能出其右? 如此、陛下还认为女子不如男吗? 再者,为君者当以天下万民、江山社稷为重。难道陛下真要因为那微不足道的世俗偏见、世人愚昧,而置黎民百姓于不顾吗? 与这些相比,那区区的女子之身还显得那般举足轻重吗?” 白景堂一连串的询问掷地有声,一边的白氏已是紧张地捏紧了拳头,唯恐对面的陛下被父亲激怒,又恐他依然固执己见、坚持宁儿的欺君之罪。 而他们的对面,原本神情自若的瑾成帝却似忽然挺直了脊背,幽暗深邃的眸子更是牢牢地锁着白景堂。 仿若一道惊雷,唤醒了瑾成帝脑海里最深处的思量和想法;又如黑暗里的一盏明灯,指明了前方的道路。 此时的他,直觉心跳加速、全身血液沸腾。 与江山社稷相比,区区女子之身还显得那般重要吗? 如此,他为什么一定要在意世俗的眼光、世人的愚见。 就在房间中气氛忽然变得紧张的时候,李福悄悄地进来,躬着身子禀报道:“陛下,监正大人在福德门处与李振风李伯爷对上了。”对于李元宁,李福是打心里佩服和尊敬。哪怕已经知道她女儿家的身份,李福还是尊称一声监正大人。至于对李伯爷的称呼,李福这个浸染在深宫里几十年的老人,自然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口舌和把柄。 随着他的话落,屋里的几人都震惊地抬起了头,尤其是白氏,此时更是着急地站了起来。 这孩子!不是让她待在家里吗? 还有,不管怎样说,那李振风始终都是她名义上的祖父,她怎么能直接和他对峙上? 第四百二十一章 当众宣布 第420章 当众宣布 “祖父?呵!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父吗?你个不肖的东西,竟然还敢来?”同一时刻,登闻鼓下方的台阶上,李振风极为恼怒地指着对面的李元宁大声喝道:“既然如此,那你敢不敢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们你是谁?” 不用特意分辨,李振风就知道眼前的少女就是大房那个骗了自己十几年的臭丫头。 像、太像了,不是容貌、而是神情、姿态,像极了他那逝去的大儿子。 对、就是这样,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地斜睨着他、仿佛他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他凭什么嫌弃他这个父亲,他有什么好得意的、不是一样的一事无成? 就如眼前的这个臭丫头,不就是会一些天文地理,有什么好得意的?竟然几次三番地打自己脸。不过一区区的女子之身,今日之后、还不是什么都没了。 刷的一声,伴着李振风这一声喝,喧闹的人群顿时静谧的如同冬日的午夜,所有人都神情紧张地盯着前方那个素色衣裙的少女。 虽然心里有所猜测;虽然眼前的少女瞧着极为熟悉的模样;虽然李振风的话已差不多揭露了眼前少女的身份,但只要这人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承认,他们就仍然不敢相信眼前这虚幻般的一切。 敢不敢承认?闻言,李元宁嘴角微勾,心里着实有些鄙视她这个名义上的祖父。 来都来了,她李元宁还有什么不敢的? 外祖父和母亲为她进宫请罪、姑父表哥为她四处奔波、长姐丢下年幼的儿女为她几方求人,都这样了、她还能待在家里无动于衷?她这祖父不会以为自己和他一样铁石心肠吧? 对着正洋洋得意的李振风微微一颔首,李元宁脚跟微抬、身子一转,便面向了下方的数万民众。 “大家好,我是李元宁,宜宁伯府大房三小姐,现任司天监监正。” 哗!随着李元宁的开口,如鞭炮掷于火炉里,人群彻底炸开了。 “女儿身!真的是女儿身!监正大人真的是女儿身!”无数人发出这样的呐喊。 虽说自这少女出现后,他们有所猜测。但当他们真的亲口听到李元宁说出这番话时,心里的震撼和心灵的冲击还是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 “怎么会?好好的监正大人怎么就成了女儿身?女子哪有这般厉害的?”介于李元宁在百姓心中的身影实在太高大,有些人便是到了此时、仍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女儿身啊!原来女子也能这般厉害?”有人看着前方那个到了此时、仍坦然自若的少女,发出这样的感概。 “自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难怪这李振风要来敲登闻鼓。”感觉自己被骗了的一部分百姓,似也开始同情起李振风来。本来嘛!被自家人骗了十几年,这事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了啊! “看不出来,白氏的胆子还挺大的,竟然敢弄出这么一出。哎,就是可怜监正大人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监正大人可就惨了。追本溯源,女扮男装这件事、自不关监正大人的事。毕竟,当年的监正大人不过一个孩子,哪知道什么,只能是这做母亲的意思。 总之,人群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因着李元宁的宣告,不仅仅是围观百姓,便是听闻消息赶过来的很多官员也都一番对视交流。 随即,这些人身边的小厮长随便如分工明确的蚂蚁、奔着各个方向而去。瞧那情形,这些人显然是去通知和召集更多的人去了 人群沸腾、议论纷纷,唯独李振风却是一脸惊恐地看着李元宁,实在不敢相信她竟然就这般轻松自在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她不是该心虚害怕吗?她不是该紧张不安吗?为什么她到了此时还能这般泰然处之? 想起与晋安公的约定、想起自己在这孩子手上连续吃瘪的几次、想起自己一好好的侯府变成伯府的事实,李振风是真真看不得李元宁半点舒服自在的样子,尤其是对方此时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情。 嗖的一下,李振风忽而几个健步下了台阶,手指点着李元宁的脑袋歇斯底里地吼道:“李元宁,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这般若无其事?你不会以为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你女儿家的身份,一切就都没事了吧?不说你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便是你以女子之身霍乱朝堂,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说到这,李振风似才想起什么似的,忙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举在手里扬了扬后、对着李元宁恶狠狠地道:“不防告诉你,我已立好奏折、准备上奏陛下,将你逐出李氏一族!”说完,似是有些失望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惊恐,李振风又补充道:“包括你的大姐、二姐,都不能再占着伯府出嫁女的名头。还有你的母亲白氏,当年的事是她一手促成,也要被休弃回家。”如此,她们若是遭了殃,可就与他无关了。 “可以!”仿若没有察觉到李振风的得意与畅快,李元宁很是冷静地对上李振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不过不是被逐,而是主动脱族。” 主动脱族?“你…你…怎么敢?”手指不停地点着李元宁,李振风实在想不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丫头竟然还敢这般伶牙俐齿、底气十足,当即便气得说不出话来。 “祖父说我女扮男装是欺君之罪,可祖父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会女扮男装?亦或者母亲为什么要在我出生时、宣称我是男儿身?”身子前倾,李元宁顶着李振风的手指往前一步、语气不急不缓地道。 而李振风,也不知是被李元宁口中的话语给惊着了、还是被她这忽然的动作给吓着了、再没有之前的嚣张得意,反而随着她的反问、猛地后退一步,有些结结巴巴地道:“我怎…怎么知道?” “不,祖父怎么能不知道呢?”凝视着李振风的眼睛,李元宁一字一顿地道:“那天可…也是父亲的忌日呢!” 第四百二十二章 暗流涌动 第421章 暗流涌动 听闻李元宁提起自己的大儿子,李振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大儿子出事的时候,他正在外面寻花问柳。还是第二天,袁家派人找到了他,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李元宁,却是根本不在意李振风的脸色,而是转身对着下方的百姓,大声道:“诸位,我知母亲以女充子不对,也知女扮男装不妥,可若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这么做?谁愿意整日里胆战心惊、十几年如一日地惶惶不可终日。没有人!” 说到这,李元宁忽而有些哽咽。为母亲白氏、为姑母李云慧,也为那个早逝的小姑娘。归根结底,李振风、赵月娥,甚至李云柏遗留的悲剧、全部加在了她们的身上。 而下方,原本喧闹的人群,也因为李元宁的开口而忽然安静了下来,尤其是听到李元宁后面那略带哽咽的述说,都有些不是滋味。 是啊!若非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谁愿意十几年如一日地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谁不想坦坦荡荡地过日子? 一想到一个小姑娘,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到如今的十几年里,几千个日日夜夜,都生活在一种担心受怕、处处惶恐提防所有人和事的日子里,一部分人就率先心疼了起来。 是啊!没有人愿意!没有人愿意过那样的日子。 原本对于李元宁女扮男装这件事有些耿耿于怀的百姓们也立刻禁了声。 “是啊,没有人愿意这样!”静默的人群里,一道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李云慧的身影走了出来。 “孽女!” “姑母!” 李振风和李元宁的声音同时响起。 而李云慧仿若没有看见对面的李振风似的,只爱怜地冲着李元宁微微颔首,随即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伸手整了整她的发髻和衣襟,语带哽咽地笑道:“好看!” 这才是宁儿该有的模样。是她连累了这孩子。 “姑母!”李元宁有些着急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自己刚刚不过随口一说的同时、也以眼神谴责。您来干嘛!扎堆凑数啊! 知道李元宁的意思,李云梦会意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随即转向了众人。 当年的事确是她的主意。如今伯爷和弟妹进宫谢罪,以他们的为人、必定不会带出自己。可他们不带出自己,自己就能安心地待在家里等消息吗? 还有她的宁儿!她一个孩子都敢不惧人言和律法地站在这里,自己若还藏头缩尾,岂不是白担了她一声姑母? 就在李云梦赶到福德门、准备与白景堂他们一起承担的时候,京城几处宅子里却是众官员济济一堂、议论纷纷。 “真是想不到啊!李家那孩子竟然是个女儿身!”一处宅子里,上首位置的中书令吴士林率先开口道。 闻言,下面的官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真的,那孩子那般本领、脾气、秉性,谁能想到? 尤其是前些日子,鞭打自家前大姐夫的场景、可是历历在目啊! “所谓天清地浊、男阳女阴,世间万物都有其轨迹。诸如这男外女内也是如此。这李家小女虽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其欺君罔上、罔顾国法,着实不妥。”一个老者摸着胡子、摇头叹道。 “章兄所言极是!”随着老者的话落,另一个文士装扮的人立刻颔首应是:“所谓牝鸡司晨便是如此!若此次吾等放纵此事不管,长此以往,礼法崩坏,三纲不振!何以治国治民?” …… 这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谴责着李元宁女扮男装的恶劣行径,京中另一处宅子里,却是另一番场景。 “李氏元宁虽为女子之身,但才能卓绝、出类拔萃,且心怀天下。虽有不妥,但瑕不掩瑜。”针对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李元宁,有官员率先开口道。 “可女子终究为女子,怎能如男子一般行走于朝堂?”闻言,有人立刻反驳道。 “怎么不能?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只要能为百姓谋利、为社稷谋福,何必在意这区区的女子之身?”之前开口的那位官员显然很坚持自己的观点。 此话一出,屋里众人频频点头,显然也认可他的话。 便是上首位置一直闭目养神的程安程太傅、也睁开了眼睛,扫了这官员一眼。 当然,事情传开后,并非所有的官员都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 丞相府,高丞相一边修剪着手里的盆栽,一边询问刚刚迈进门的儿子高荣道:“走了?” “是!”高荣恭敬地回道:“您不出面、那些人等不到回复,可不得另寻他处!” 闻言,高丞相眉毛微挑,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一眼,忽而笑道:“你是不是想问发生了这样的事,为父为何不出面?” 高荣默了默,随即点头道:“是!” 点点头,高丞相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一边准备好的湿巾帕,边走边道:“向光,为圣君者、除了要有其能、其才、其势,还要有其运,当今陛下鸿福齐天、才能卓绝,有明君之相。且他正值春秋鼎盛、又聪明睿智,故汝需切记不可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唯纯臣一道方是持久之策……” 或许是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有些人感触良多。类似的场景,在很多府上都有陆续地上演。 宫门口,李云梦慢慢地讲述着当年的原委:“……舍弟遇袭重伤,弥留之际唯撑着一口气,询问我孩子的情况。”说到这,李云梦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息往事带来的伤痛,随即又接着道:“我知他不放心弟妹和几个孩子,又不忍他带着遗憾离去,便自作主张地撒下了这弥天大谎。” 原来如此!随着李云梦的话落,人群微微地有些喧哗。 是了!在场的有些人显然也回想了起来。 当年宜宁侯府长公子遇袭、可是件震惊朝野的大事。毕竟,京城重地、天子脚下,竟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简直恶劣至极。 甚至当时还有人感叹,幸亏白氏生了个男孩,李家长房总算后继有人。却不想、中间竟还间杂着这么一份隐秘。 第四百二十三章 质问 第422章 质问 听了李云梦的叙述,众人对于李元宁女扮男装的事情也不再耿耿于怀、甚至还颇为理解支持。那样的情况,总不能让李家长姐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死不瞑目吧!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见众人话里话外都偏向了李云梦,李振风急了,当即跳着脚嚷嚷道:“既然你当时是为了安抚你弟弟,那事后呢?事后你为什么没有改口?” 想着李元宁女扮男装的事情竟然是这个孽女的手笔、李振风心里只恨的不行。这一个个的、全憋着坏,只有他像个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十几年。不行、今日之后,他定要将这孽女也一并逐出李氏宗族。 “父亲这话问的好!”李云梦不怕李振风,更不在意自己对待李振风的态度是否会被人诟病不孝,当即反讽道。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他这个父亲,人伦五常、一样没有,她凭什么还要给他做父亲的体面? “人道回魂七日,父亲让我那时候改口,是想让弟弟走都走得不安身吗?”仿佛是被李振风的话语给伤了,李云梦此时竟有些气急败坏地哭泣道:“父亲,那可是您嫡亲的儿子!为什么您自始至终都能这般无动于衷?” 李云梦的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人忍不住帮腔道:“就是,这回魂七日、人还在家里。那时一说,李家大爷还能走的安心?” 至于后来的事情,不用李云梦继续,大家也都了然。那几日,家中人口往来频繁、白氏生了个儿子的事情也早已传开,再要改口、已是不能。 “对,就是。哪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儿子?” “可不是,你们看他,提起自己早逝的儿子竟无半点伤感不说,还一副气急败坏地暴躁模样。”当下有人看不惯李振风跳着脚吆喝的样子,指着他道:“就他做的那些事,哪里冤枉他了?” “就是!看人家李家大姑奶奶和监正大人那伤心的模样,我都替她们觉得委屈。”闻言,有人附和道。 被人一句接一句的挤兑,李振风直气得想要跳起来打人,有心想要冲下台阶与那些人撕扯一番,又恐自己寡不敌众反被打。他可还记得之前那些民众想要冲过来殴打自己的场景。若非有禁军护着、此时的他怕是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敢上前争论、又不愿就此退缩,站在人群前面的李振风、面对着众人一波接着一波的谴责,直觉的一股股邪火不断地充斥着自己的脑海。 忽然,他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今日来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揭露大房这孩子女儿家身份的。 如果说女扮男装是可以被世人理解和谅解的,那么以女子之身霍乱朝堂可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当然,此时的李振风已经完全将李元宁归为陵昌伯府一脉。 当即,自觉有了依据的李振风仿若打了鸡血一般,指着李元宁大声道:“纵然你女扮男装有什么不得已,那之后呢?你以女子之身霍乱朝堂怎么算?”说完,李振风还颇为得意地对着李元宁笑了笑,道:“那些可都是你主动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李振风今日算是真正懂得它的含义了。若非这孩子太过张扬、主动表现,谁会在意她?谁又管她是男是女? “以女子之身霍乱朝堂?”伸手拦住想要越过自己上前理论的姑母,李元宁眉毛微挑,扬着嘴角,盯着李振风道:“祖父确定?” 终于绕到这上面来了,她还以为他给气忘了。 同时,李元宁想知道,她这位向来只知道吃喝玩乐、安于享受的祖父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霍乱朝堂。 “怎…怎么不确定?”被李元宁盯着反问,李振风有些心虚。可想想赵氏给自己分析的有关历朝历代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事实、及此种情况隐藏的隐患,李振风又梗着脖子、强硬道。 “那么请问祖父,我怎么霍乱朝堂了?”直视着李振风的眼睛,李元宁一句一步地抬脚向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富阳县的煤炭石,我第一时间上报朝廷。为国库添了多少进项?又助多少人安度这酷寒的冬日?这是霍乱朝堂? 西南海溢、我劳心劳力、提前警示,稳定局势,保全了多少家庭?这是霍乱朝堂? 湖宁冰雹、我出谋划策助大家做好防灾应灾救灾一事。这是霍乱朝堂? 西南马瘟、我费心尽力、献计献策。这是霍乱朝堂? 先镇国公余孽造反、意图屠戮西南数千万百姓,我不顾生死、拼死相搏。这是霍乱朝堂? 还有此次今冬暴雪,我不顾艰辛、不惧流言,坚持上奏、以保百姓平安喜乐。这是霍乱朝堂?” 说到这,李元宁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半响才睁开眼、一字一顿地扬声质问:“祖父告诉我,这些可都是霍乱朝堂?” 而她的对面,李振风惊恐地看着忽然像是换了个人的李元宁,既震惊于她一连串的发问,又慑于她忽然迸发出的气势,嗫嚅着半响、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宁儿?”却是李元宁身后的李云梦,忍不住心疼和担忧地叫出了声。 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这孩子竟然做了这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恨自己的父亲、宁儿的亲祖父,不仅不心疼,还当众这般质疑诋毁! 而李元宁的下方,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沉浸在她刚刚那一叠声的质问中。 听听人家监正大人口中的这一件件、一桩桩。再想想李振风所控诉监正大人那所谓的“以女子之身霍乱朝堂?”一事,众人只觉得他的控诉就是个笑话。 若这些都算是霍乱朝堂,那他们倒希望天下官员都来霍乱一下朝堂。 “如此,请诸位告诉我,我这是霍乱朝堂吗?”而李元宁,似也早料到李振风不会回应自己,只见她猛地一转身,对着所有人,再次扬声道:“是霍乱朝堂吗?” 台阶上,素衣绾发的少女紧抿着嘴唇、微扬着脖颈,视线殷殷地看向他们。 第四百二十四章 维护 第423章 维护 “不是!”有人率先喊出声来。 “对、不是!不是……”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喊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人们愤怒地挥舞着拳头、高声喊道。 霍乱朝堂? 全他娘的胡说八道。 什么是霍乱朝堂? 或许在场的百姓有一半不知道这四个字究竟什么意思,但他们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否则李振风那老家伙何必以这个为依据来状告监正大人。 监正大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自然没有。 既然没有,那监正大人怎么能算是霍乱朝堂? 想想人家监正大人一心一意为国为民,却要遭到这般诬陷,百姓们是不满、不甘加不服。 而台阶上的李振风,惊恐地看着忽然间就爆发出惊天喊声的人群,一阵慌张。尤其是最前排的那些人,他真怕他们一个情绪不稳直接冲着自己过来。 怎么会这样?会这样? 她李元宁是个女儿家!女儿家!这样的人参政就是霍乱朝堂!为什么你们不但不谴责她、却都还这般维护她? 意识到自己状告李元宁的两个依据忽然间都被人一一否决,李振风直觉的暴躁而又无力。他没错、没错,错的是她李元宁。 “圣旨到!” 就在百姓们义愤填膺地抗议李振风的谴责、维护李元宁的时候,福德门处,一个太监手举着圣旨、小跑着高声道。 因着人群太过于喧闹,直到身着绯红色衣袍的太监站在登闻鼓之下,百姓们才发现他。 大多数百姓不明白这忽然冒出来的人是谁,只是视线在扫到前方已然单膝跪地的禁军们、及对方手上那一卷明黄色的卷轴时,俱都纷纷安静下来的同时,脸色都有些异样起来。 “圣旨到!”刚才的喧闹、传旨的太监自然看在眼里,知道大家刚刚怕是根本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只得再次高声喊道。 “圣旨?”人群再次哗然。毕竟这东西离自己太遥远,今个儿竟然能亲眼亲口看见听见太监传唤,百姓们怎么能不惊讶。 “不是,皇帝下圣旨了?”想起今日李振风敲击登闻鼓的目的,众人又一下子紧张起来。那老家伙的目的就是要皇帝处置监正大人,如今这圣旨果然来了。 “不会是要拿监正大人问罪吧?”有人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 而他的周围,百姓们顿时一阵唏嘘和不安。尤其是看见原本还软在地上浑身无力的李振风、此时竟然兴奋地跳起来,更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不管怎么说监正大人始终骗了皇帝。那皇帝是什么人?是天子!这样的人甘心被人骗?能没个脾气?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天子一怒、啥尸万里的吗? 还有,白伯爷和监正大人的母亲白氏都进去多长时间了。到现在,他二人都还没出来、也没个消息,指不定就直接被扣下了。 “不能吧!陛下可是位好皇帝。”想想瑾成帝这些年来做的那些事,尤其是前些日子京郊试验田里发生的事、和此次暴雪之事,一些百姓们对瑾成帝还是很有信心的。 “陛下是好皇帝!可不是还有那些朝臣吗?就算陛下不计较监正大人的欺君之罪,那些朝中大臣呢?就人家监正大人的亲祖父李振风都说监正大人在霍乱朝堂,何况那些人?” 说到这,这人瞧着周围人立时瞪来的眼刀子,立刻摆手道:“哎呀,你们别瞪我啊!我们都知道监正大人没有霍乱朝堂,可那些大人会这么认为吗?”对皇帝,大部分人还是很信任的,但是对于那些朝臣,他们显然不是很放心。 特别是其中一些人可是知道当初李元宁初任司天监监正一职时,可是有不少人反对、甚至给穿小鞋的。 如今,知道了监正大人女儿家的身份,那些人还不定怎么憋着坏呢? “你说监正大人做了那么多的大好事。为什么就是有人见不得她的好?”也有人不甘心地辩驳着:“再说,女人怎么了?女人不是人?要我说,只要能为老百姓做好事,管她是男是女都可以!” …… 人群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汇总起来,都是表示对圣旨的抗议和对李元宁的担忧。 在他们的普遍意识里,普通人家出了这样的事,还要拿个章程出来。何况今日这事,指不定就是关于怎么处置监正大人的。 “肃静!”实在是下面的议论声太过于吵闹,传旨太监忍不住高叫一声。 然此时的百姓们正群情激愤着,哪里听得进这太监的话。 见下方的百姓情绪激动、似根本不在意这传旨太监的话,李元宁赶紧站出来示意大家安静、且跪下听旨。 她之前的那番话虽是事实,但显然有拉拢百姓之意。如今百姓们纷纷偏向自己,自己可不能害了他们。 不管怎么说,皇上和圣旨都还是要敬着的。 见李元宁轻而易举地就安抚住了喧闹不止的百姓,传旨太监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对着李元宁微微颔首后,方才展开手中的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宜宁伯李振风状告其孙女李氏元宁女扮男装混入朝堂。朕经彻查、此事属实。李氏此举实乃罪无可恕,但朕念及其三番两次力挽狂澜、救东陵于水火,于社稷有功高望重之恩,朕亦有不决。故,今朕意欲遵从高祖皇帝意旨…天下大事天下人参之……” “什么意思?”有人忍不住问着身边人。 “是啊!什么意思?” 在场百姓,听不懂的显然占大多数。 当然听不懂也没关系,他们可以问啊! “说的好像是监正大人有错、有功,不太好处置。因为此事已经涉及国家大义与礼法,属天下大事,故皇帝要把此事交给天下人来评判。”有人尝试着解释道。 “天下人,谁啊?”很多人有些没反应过来、或者说反应过来了,但不确定:“不会我们也在其中吧?” “既是指天下人,那我们定然在其中。”旁边有人肯定道。 “这陛下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以参与到评判监正大人一事当中去?”有些人忍不住再次询问,总觉得有些不太敢相信。 第四百二十五章 支持 第424章 支持 “自然!”有年长的老者回忆起几十年前高祖皇帝在世时,数百万民众共同参与的那些因登闻鼓而引出的国家大事,颔首笑道。 能顾及他们这些百姓的想法和心愿,这才是真正的明君啊!不想几十年后的他,还有机会再次经历这样的大事。 当然,对于老者而言,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为监正大人尽一份心了。 同样的对话在人群的其他角落也相继上演,确认了自己真的可以参与到监正大人一案中的百姓们立刻再次沸腾起来。 陛下竟然准许他们参与其中,而他们定也不负皇恩、不负监正大人。 三拜九叩地拜谢皇恩,这一次百姓们的态度相较于之前的抵制和消极,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娘娘!”凤阙宫中,明玉轻步上前,对着软榻上正自奕的王玥彤悄声道:“前面传来消息,那边依照高祖皇帝天下大事、天下人了的祖制实行。具体事宜由户部统筹数据、五日后朝堂定夺。” “天下大事、天下人了?”闻言,王玥彤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棋子,由着明玉伺候着坐直身子后,方才开口道:“看来我们的这位陛下心里已有盘算。” 毕竟,这天下谁甘心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旁落他家? 想着瑾成帝今日的这一番操作,不动声色之间就收买了人心的同时,又巩固了自己的威信和皇权,王玥彤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和愤恨。 如今瞧着,这孽子的皇位是越坐越稳,手段也越来越老练,可怜她的儿子却长眠地底、无人记得。 “咳咳咳……”许是情绪一下子太过激动,王玥彤忍不住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娘娘…”明玉见状,忙是一阵熟练性的抚按,原本打算出口的那件事到嘴边却变成:“您别着急,缓着点。” 良久,王玥彤方才平缓了气息,虚弱地对着明玉道:“告诉太傅、按计划进行。” 闻言,明玉看了眼自家主子,随即点头应是。 看着明玉离去的背影,王玥彤躺在软榻上、眸色深不见底。 她知明玉的意思。她命程太傅帮那孩子稳定司天监监正一职、确有养虎为患之嫌。 可不破不立。这个世道,女子的身份始终是道迈不过的天堑。 若百官百姓连那个立下不世之功的李家三小姐都不能接受,这天下又怎么能接受无寸功建树的清儿? 虽然瑾成帝给出了天下大事、天下人了的方案,可东陵幅员辽阔、横跨万里之遥。真要让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全国上下、一来一回,怕是几个月都无法完成数据的统筹。 而针对李元宁女扮男装、及是否继续出任司天监监正一职的审定,显然等不了那么久。 故,户部在统筹民心民意的数据时也只选定了京城及其附近州县的百姓。毕竟,民心民意是相通的。 当然,户部也并没有完全排除其他地区。 因着临近年关的缘故,京郊的郡邸里可是住着东陵各州各郡来京汇报年度政绩的官员和小吏。某种程度上讲,他们代表着地方。 故而,这些人也被户部纳入了测算人数之列。 或许是与自身利益相关,也或许只是单纯地想回报监正大人,亦或许是为了江山社稷甚至今后考虑,此时的东陵都城一片议论纷纷,全部都是关于李元宁女扮男装、及她是否应该继续出任监正一职的言论。 “陛下鸿恩,恕她女扮男装之罪已是皇恩浩荡。”有官员梗着脖子不愤道:“既如此,怎可让她继续担任司天监监正一职!如此礼法何在?” “礼法的取缔可不在于其是否为女子,而在于其品、其言、其行,如此、方显公正。”有人立时反驳道。 “不错,监正大人虽为女子,可其品性高洁、心胸开阔,更兼其所做所为皆一心为国为民,何以就不能继续监正一职?”有人附和道:“再者,女子怎么了?监正大人虽为女子,可却胜过这世间男儿万千。” 各官署中,官员们你来我往,各抒己见、互不相让。 …… 而市井百姓中,类似的争论也在不断上演。 “监正大人是很好,可她到底是姑娘家。”有思想顽固不化的仍挣扎着:“自来男子为尊,这猛不丁地来个女子为官的,不是觉得不妥吗?” 闻言,有类似想法的人忙附和:“就是,女子为官闻所未闻,这不乱套了吗?” “乱套?”更多的人自然不满这样的言论,纷纷反唇讥讽:“是乱套了!可若没人家监正大人的乱套,你们能不能熬过今年这个冬天还不一定呢!哪还有你们现在站在这里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 哪年冬天,京城内外不冻死些人。尤其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但他们却没有听说有人冻死。 为什么?还不是全靠监正大人上报的煤炭石。 还有前些日子的暴雪,若非监正大人及时通知,他们就算不被冻死,也会因粮食储存不足被活活饿死、要不就是被积雪压垮的房屋砸死。 “就是、就是!若非监正大人,咱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日还难说呢!就你们事多。”有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指着那些不赞成李元宁继续出任监正一职的人道:“不行、等户部的人来统计的时候,你们可不许唱反调。否则我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对,不是吃素的…”响应的人比比皆是。 百姓们的感情很是纯粹,表达的方式也很直接。 颇有一种你受了监正大人的恩,你就要报答。哪怕你不想报答、他们也要逼着你报答。 大道理他们不懂,但他们知道: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深宅大院里,家中的夫人太太们也在自家老爷相公的耳边敲着边鼓:“李家那孩子虽为女儿身,可想想人家做的那些利国利民的大事,便是我们家也是受益匪浅。老爷(相公)可不许做那忘恩负义的事。” 笑话,把她们女人压在身下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替她们扳回一局,她们怎么能放过? 再者,若是监正大人能够继续监正的位置,女子的地位必定水涨船高。便是她们收益不到,自己的女儿孙女也能受益。 第四百二十六章 解惑 第425章 解惑 同样的事情,各地方官员临时下榻的京郊郡邸中也在上演。 其中,尤以西南的官员最为激烈。 “监正大人是女子之身又怎样?那可是袁先生选中的弟子,袁家人认可的监正。”唧唧歪歪地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有本事找袁家人去啊! “西南双阵中,监正大人不顾生死、救我西南数百万百姓。更别说,此次暴雪、监正大人为我东陵挽回了多少损失。这样的人、纵然是女子、我等也皆心悦诚服。否则恩将仇报、与畜生何异?” 话音一落,周围人一阵无语。这话说的,骂谁呢? “不错,监正大人虽为女子,却胸怀天下。不说别的,便是在司天监公开讲学一事,就是功在千秋、泽被万民的大善事。”有官员再也忍不住地开口道:“如此,各位难道真要因为那区区的女子身份,而罔顾了东陵的未来、百姓的利益?” 伴着他的话落,其他人有的彼此眼神交流、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凝眉沉思、有的频频点头。 回忆起这大半年来、人家监正大人做的那些事,不可否认、他们说的都是事实。甚至更深一步,东陵、甚至天下,也再没有比李家那孩子更适合监正这个位置的人了。 只是对方到底是女儿身。这女子为官总觉得有些… “当然,这样的事情,大家有所顾忌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有件事情需要提醒一下诸位,此次表决、各位代表的可不是各位自己、还有你们身后的百姓。”见这些人仍然有些犹豫不决,李元宁坚定的拥护者们——西南官员们干脆来了一剂猛药:“须知民意不可违!” 民意不可违! 如一记响锤、震荡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夕阳的余晖划过琉璃瓦的重檐屋顶,反射出一层淡淡的金光。 逆着那微微有些刺目的金光,周嘉清的视线落在屋檐上几只欢快的麻雀身上。 只见它们一会儿扑棱着翅膀飞到这、一会又扑棱着翅膀飞到那;一会儿叽叽喳喳地唱歌鸣叫、一会儿又挤在一处相互交谈;一会儿蹦蹦跳跳、一会的又盘旋几圈…… 鸟儿的世界真是轻松自在,周嘉清的眼里不觉涌起一丝笑意和羡慕。 “郡主!”徐嬷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程太傅到了。” 闻言,少女的笑容随之敛去,神情也恢复了以往的端庄优雅。 “…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今日程安授课的内容为《礼记·中庸——哀公问政》。 他的对面,周嘉清凝神倾听、半响开口道:“所以,高祖皇帝才会以设立登闻鼓的方式来笼络人心?” “是!”闻言,程安点头应是。所谓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便是这个道理。 那时候,新朝初定、民心不稳,高祖皇帝自然要有所行动。很显然,大庭广众之下、以全民共同参与的方式逐渐收拢人心是个很好的手段。 “那这一次呢?当今陛下是不是也有同样的考量?”秉着敏而好学的态度,周嘉清又接着问。 “是!不过不止于此!”程安很是耐心地教导道:“须知为君者,除了要会应时而为、还要学会应势而为。” 应时而为、应势而为! 慢慢地咀嚼着这几个字,周嘉清躬身道谢。 授课结束,二人免不了讨论起现下最热门的话题。 “太傅觉得李氏元宁此人如何?”对于李元宁,周嘉清有着本能的好奇。 她与她同在一屋檐下十几年,一个冒名顶替、一个女扮男装;只是她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她。 原本以她们各自的身份、地位和立场,在宜宁伯府都没有交集的她们更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可命运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兜兜转转、她们又被拉到了一起。如今,她更是要借着对方的这股势头、扶摇直上。 “一代能臣、名士!”程安低头沉思了片刻后道。 一代能臣?名士?周嘉清有些不太苟同。那样的人,风华绝代、耀如星辰,岂是一代能臣名士能诠释的。 不过她并没有反驳,而是斟酌了一会,忽然开口道:“太傅,我的父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恩?”冷不防被周嘉清问到先大皇子,程安微微一愣,随即整个人似陷入某种回忆般的样子、缓缓开口道:“殿下啊!…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般温润如玉、又品性高洁的人。他才华横溢、难得的是出生富贵,却半点不骄不躁、接人待物也总是彬彬有礼…” 周嘉清没有见过自己的父王,她对他所有的了解全部来自于祖母断断续续的叮嘱:“清儿,你要学你父王勤学好问…”“清儿,你要学你父王文武双全…”或者慧嬷嬷的“郡主只需记得、大皇子是这天下最优秀的男子。” 故而,今日的她特别想知道,在太傅的眼里,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听着太傅的叙述,周嘉清的脸上不由地浮现出一丝疑惑。这样的性子,听着…总有些过于温和。真的是祖母口中那个可以指点江山、笑傲群雄的人? “若与当今陛下相比,父王和他,哪个更优秀?”心里这般想着,周嘉清便问出了声。 “与当今陛下相比?”程安有些迟疑,整个人也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他虽教授过其他几位皇子,但都是普通形式的讲解,并不像教授大皇子这般、具有专一性和针对性。尤其那时候的瑾成帝很是低调透明,不说他、便是那些皇子皇女也会忘记有这么一个哥哥。 再后来,大皇子陨落。当今陛下开始崭露头角。自始至终、二人并无交集。 虽说没有交集,但有些事、程安还是有判断的,不过他自不会在周嘉清面前表露出来。 当下,程安斟酌了一下,自以为中肯地道:“不分伯仲!” 第四百二十七章 结果 第426章 结果 送走了程安,周嘉清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所有人口中的父王都不太一样? 还有,伸手捂住心口的位置,周嘉清眉头紧锁的同时、也忍不住怀疑父王的死到底是不是真如祖母所言、是金銮殿上那位的手笔? 以前的周嘉清自不会怀疑自己的祖母,就像明慧姑姑一直说的“郡主、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郡主,娘娘只剩您这么一个亲人了,她怎么会不疼您?”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心口处的疼痛又开始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拌撕扯似的,疼的她撕心裂肺、心如刀绞。尤其是每日练功的时候,大冷的天、她也能经常痛的大汗淋漓、衣襟湿透。 疼痛、她不是不能忍,只是不明白,真正疼爱自家孩子和为自家孩子好的长辈,会不在意自家孩子的身体和感受吗? 何况那日,她偶尔听到明玉姑姑和明慧姑姑提及父王当年也时常心绞疼痛一说,心里顿时一突,仿觉有什么真相要破土而出。 尤其事后,她询问明玉姑姑的时候,却被她以其他事情给搪塞过去。这种欲盖弥彰的遮掩反而加重了她的怀疑。 她们到底瞒了自己什么?又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因着明日便是五日期限的日子,是以申时末的时候,户部的统计结果就已经放到了瑾成帝的桌案上。 不得不说,户部的统计非常详细,从皇亲贵胄、到公侯勋贵、再到官员胥吏、最后到市井百姓,都整理的明明白白、透透彻彻。 可就是这份明白、透彻,却看的瑾成帝瞠目结舌、心惊胆战。 百姓的支持率近乎十成!饶是瑾成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的他也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毕竟,在瑾成帝的认知里,李元宁女扮男装的行径就是世俗眼里的大逆不道和倒行逆施。对此,百姓们即使有所谅解、也必会有些阻扰。 却不想,百姓们轻而易举地原谅了李元宁不说,还这般支持她。 尤其,统计册的留白处,还特地标注了数万名不在统计区内百姓们的表决。 寒冬腊月,百姓们不辞辛劳、不惧艰苦、跋涉而来,只为表示自己的一份心意。 民心民意竟能如此!瑾成帝不想承认自己羡慕了。 而百官们的这一栏中,结果同样惊人,支持率近八成。 若说之前,瑾成帝只是羡慕,那么此时的他、则完全可以用酸了、甚至嫉妒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八成的支持率,这是什么样的概念。尤其,李元宁在身份上还有所欠妥。 那若是没有这一层身份上的阻碍,这一栏的结果…瑾成帝简直不敢想象。 忍不住捏了捏眉心,瑾成帝的思绪有些发散。他甚至忍不住地想、古往今来,便是那所谓的千古一帝也未必会有这么高的支持率吧? 毕竟,不同于单纯易满足的百姓,饱读诗书和经历了官场练达的百官、可不是那么容易收买和收服的。不想这李元宁竟就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这份殊荣怎不让他嫉妒? 当然,最让瑾成帝吃惊的皇亲勋贵们的这一栏,支持率竟也高达六成。 要知道,相较于前两者而言,这些人可是顽固执拗的代表。冥顽不灵、桀骜不驯说的就是他们。偏偏这些人不仅有刚愎自用的能力、还有深闭固拒的实力。瑾成帝刚开始登基那会,收到的一大半刁难就是来自于他们。 可如今这些人却都这般支持李家那个孩子。这样的认知怎么能不让他震悚。 视线扫到这一栏的留白处,虽然上面标注的很清楚。皇亲勋贵们的支持率之所以这么高是因为有袁家和安平长公主从中周旋的缘故。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袁家和姑母只是辅因,真正让那些勋贵一反常态的根源,还是李元宁这个人罢了! 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统计册,瑾成帝的心情颇为复杂。 虽说此次的统计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李元宁的这份凝聚力和百姓百官的拥护率又实在让他有些忌惮。 这样的一个女子,无论是从男人天生的征服欲出发、还是从一个帝王的权衡之术考虑,他似乎都不该放手。 可若他不放手,将那样的人困于这深宫大院、高墙厚瓦之中,则不异于明珠土埋、扣壶长吟。 如此,他又置百姓的利益于何地? 放手?还是不放手?一时间,瑾成帝眉头紧皱,竟是不知如何抉择。 五日的期限已到,一大早,朱雀大街的宫墙外就围满了前来等消息的百姓。不仅如此,便是皇宫附近的街道、商铺、茶馆等都挤满了人,甚至是通往皇宫一条街的大树上都一样的人满为患。 人们之所以这般积极迫切,都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宫里传来的消息。 而此时的金銮殿中,早已喧闹一片。 虽说统计的结果已经通报下去,但仍有些思想守旧的顽固派抵死抗议。 “女子为官,这是置祖宗礼法于不顾、置人伦纲纪于无物!而若礼法崩裂、纲纪败坏,陛下将何以教民,何以治国?”以中书令吴士林为首的一部分人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立场:“若陛下坚持令李元宁继续司天监监正一职,臣无话可说、唯一死以报高祖皇帝的知遇之恩。” 竟然死谏!闻言,大殿里的众人都有些意外。 这位三朝元老的中书令大人今天是闹的哪门子牛脾气。 所谓诚者,君子之所守也,而政事之本也! 陛下效仿高祖皇帝行“天下大事、天下人了。”的策略。如今结果既然揭晓,纵然这女子为官再有不妥,也该依章办事。 可您老人家这个时候跳出来以死相逼,不是打陛下的脸、让他失信于天下人吗? 只是这位毕竟是历经三朝的大能,资历在那里摆着、且又放出这样的狠话,在场其他官员不能呵斥、只能在言语上多加劝慰。 然劝慰这种事,向来是别人劝的越真挚、当事人的气焰就越嚣张。 第四百二十八章 落定 第427章 落定 而此时,御座上的瑾成帝则嘴唇微抿、静静地看着下方。 结果已然通报,中书令吴士林却在此时要求自己收回成命。他这是要置自己这个九五至尊的脸面于何地?置高祖皇帝的脸面于何地?更置朝廷威仪于何地? 以死报高祖皇帝的知遇之恩?瑾成帝心中冷哼一声。 真有气节、何必这么多废话!不过是瞧着自己今日不会就这么让他死了而已。 瑾成帝的确不可能让吴士林今日撞死在这金銮殿上。这倒不是因为他胆小怕事,从一个弱势无援的皇子到如今坐稳朝堂、掌控朝局的帝王,瑾成帝从不缺少魄力和胆气。 他顾及的是李元宁的名声。 此次李元宁以女儿身继续司天监监正一职、算是开创了东陵女子为官的先河。这样的事、本就饱受争议,若再传出其间逼死三朝元老中书令的传言,那一切可就有可能都前功尽弃了。 “那你就去死!”寂静的大殿中,一个老者的声音陡然响起。 金銮殿上,这般的言语怨怼、大声呵斥! 什么人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被这一声厉喝吓了一跳的众人纷纷转头,就见殿门光影处、一位老者抬脚迈了进来。 “…逸…逸臣先生?”因着逆光的缘故,随着老者的走近,有人才慢慢地认出了他。 “逸臣先生?逸臣先生!”随着这一部分人的开口,其余的官员也立刻激动地跟着叫了起来。 真没想到,逸臣先生竟然也来了。 同时,大家也都了然难怪刚刚敢那般大声呵斥中书令吴大人,原来是这位先生啊? 要知道,这位逸臣先生可是出了名的耿直不怕威胁。想当年,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人家也是该呵斥就呵斥、该动手就动手。 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这位老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耿直。 当然,陆律之所以能够受到官员们这般敬重和追捧,可不是因为他曾鞭打过先帝、而是因为其满腹经纶的学识和一心为民的无私品质。 如今,这位十几年不上朝的学术泰斗竟然主动出现在金銮殿中,众人只能感概李家那孩子女扮男装的事情影响太大。 尤其,众人瞧着这位逸臣先生的装束、形容,分明是一副风尘仆仆地赶了好久路的样子,就更加确定他对司天监监正一事的重视。 而陆律呢!可不是赶了好久的路吗? 自从收到了长公主的传信,陆律是大吃一惊。 他实在不敢相信那样一个天纵奇才的孩子竟然是个女儿身。 不过,震惊也就一刹那间的事。相较于李元宁的身份,陆律自始至终在意的都是李元宁的学识和人品。 不过区区的女子之身、对于他而言,真不重要。 可陆律知道,这样的事情、自己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尤其是朝中那些嘴上整日里挂着什么礼教国法的老东西。 是以,他这一路是紧赶慢赶,终于让他赶上了。 可赶是赶上了,一口气还没缓过劲来,他就听到了大殿中吴士林的那番话。 如此,他可不就怼过去吗? “你…你…放肆!”被逸臣先生当众这般回怼,吴士林哪里忍得了,当即耿着脖子、指着陆律道:“金銮殿上、天子面前,这般口出污言秽语,陆律,你的眼里可有陛下、有朝廷?再者,”似想起什么似的,吴士林又紧接着补充道:“陆律,刚刚你未经通报,便敢直闯金銮殿,你好大的胆子!” 竟然开口让自己去死!你陆律先管好自己再说。 “闯也闯了,你能拿我怎么办?”哪知陆律根本就不怵他,反而抬了抬手,挑衅地反问回去。 而随着他这一抬手,众人也看见了他宽大衣袖里的一把戒尺。 戒尺!看清楚陆律手上的戒尺,众人才恍然明白为什么逸臣先生为什么不在意吴士林的指责。 那是高祖皇帝赏赐的戒尺!打过先帝的戒尺!可以上揍君王、下打佞臣的戒尺!可以无昭、直入金銮殿的戒尺。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亮出了袖中的戒尺,陆律也不再客气,直接指着吴士林等一众反对李元宁继续出任司天监监正一职的人开骂。 “一个个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书却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无视对面那些人难看的脸色,陆律继续教训道:“陛下此举既为效仿高祖皇帝,如今结果一出,尔等却让陛下出尔反尔、食言而肥,这是置高祖皇帝于何地?置陛下脸面于何地?置朝廷脸面于何地?” 在殿外,得知吴士林这些人的行为时,陆律简直气炸了。 你不同意,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结果出来了,都跳出来了。 这是干什么?把陛下、朝廷的脸往死里踩?把百姓当猴耍? “说什么礼服崩坏、不能教民?不能治国?汝等难道不知,教民需先安民,若民不能安,又何来教化一说?” 所谓为治之本、在于安民。你民都不能安,还能谈其他的? “所谓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李家小儿有经天纬地之才,且一心为民、利于社稷。何以非局限于那区区的女子之身?” 在陆律的眼里,李元宁就是那有能力、且干实事的人。这样的人却要被这样一群整日里只知道耍嘴皮子的人刁难,简直岂有此理。 …… 许是原本心里就有很多反驳的话、亦或这一路的颠簸赶路激起了陆律的火气,总之、此刻朝堂上的陆律那是火力全开,对着吴士林等人就是一通呵斥质问反驳。 面对这般战斗力的陆律,吴士林等人自是哑口无言,再不提反对李元宁继续司天监监正一职的话,更不提以死报君恩之类的话了。 真就奇了怪了,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大,又这般风尘仆仆的模样,怎么精力就这么旺盛。尤其是看着陆律举着戒尺指着自己鼻子的时候,吴士林真怕对方就那么打下来。 满殿群臣既再无反对之人,瑾成帝当场下旨令李元宁继续司天监监正一职。 除此之外,瑾成帝还下旨认李元宁为义妹、封号宁和郡主。 此言一出,满殿群臣看向瑾成帝的目光顿时有些不一样了。似乎御座上的这位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令人捉摸不透。 原本他们猜测瑾成帝支持李元宁继续监正一职,是有想一箭双雕——即人与司天监俱据为己有的打算。 不想,陛下竟就放手了!简直出乎意料。尤其是白景堂、徐景云和于凤池等人,均长舒一口气。这结果简直好的出乎意料! 而瑾成帝,看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嘴角微勾,脑海里也闪出昨夜就寝前他在桌上写下的八个大字。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相较于心思较多的百官,百姓们显然单纯地多。消息传到外面的时候,整个京城都激动的仿若过年一般。 自此,李元宁以女儿家的身份继续出任司天监监正一职,开创了九州大陆以女子之身从政的先河。 第四百二十九章 相处 第428章 相处 瑾元十年的冬天就这样在李元宁以女儿身继续司天监监正一职的热议、敲定、传颂中慢慢度过,东陵迎来了瑾元十一年。 所谓新年到、放鞭炮,吃吃喝喝真热闹! 正月里嘛,大家聚集在一起图的就是那种喧闹、气氛、热烈,及一年到头都是好兆头的寓意。此时的陵昌伯府亦是如此。 只不过,相较于其他府邸里的聚会,李元宁他们的这一次聚会显然又多了一份离别的忧愁和对未来的憧憬。 “姑娘家的,少喝点酒。”饭桌上,白宜修拿过李元宁悄悄斟满的酒杯,对着一边侍立的丫鬟道:“给小姐上份热茶。” 丫鬟领命退下。 见此情形,李元宁圆瞪着双眼,一把抱住白宜修拿过自己酒杯的手臂,拖拽着抗议道:“怎么就少喝点了?我也才喝两杯。” 这么小的杯子,这么低的度数,自己还能被放倒不成?小看谁呢! “大哥,真难为你时刻还记得她女儿家的身份。”一边的白宜倢见状忍不住笑道:“不过,我看你还是让她喝吧!这家伙从头到尾哪一点像姑娘家了?再者,你也就能管她这一日了,明日之后她想喝还不照样喝。” 因着习惯了男装的利索,李元宁也只是在年前的那几天穿了女装,之后还是以男装为主。 而白宜倢口中能管她这一日、则指的是明日他和大哥白宜修等一群人要回西南的事。 话说年前西南收到京城的消息,说是监正大人女扮男装的事情被其祖父李振风给揭露了,西南几州当时就沸腾了。 人们既有对消息内容的震惊、也有对李元宁的担忧。 而白家呢,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原本就知道实情的白敬律和姚氏,已然有所猜测的白宜修,剩下的白宜倢和白宜佳当时就呆滞了。 相处了十几年的表弟竟然是个女儿身,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只是事情紧急,纵然心里头一万头草泥马踏过,内心震撼不已的白宜倢还是同自家大哥白宜修、柳林、柏岚等人马不停蹄地日夜奔赴京城。 至于白敬律和姚氏,一个则是因为自身职务的原因不得不留在西南等消息,另一个则是因身体的缘故、不便长途跋涉。 好在一路奔波,众人也只是虚惊一场。他们到了京城的时候,李元宁以女儿家身份继续出任司天监监正一职的圣旨已然昭告天下。 似乎是觉得自家这个二弟说的有道理,白宜修握着酒杯的手也就不那么坚持了。 只是手虽松了、白宜修还是免不了几句叮嘱,类似于“家里放肆些无所谓,你在外面可不能这般胡闹。”等等之类的话。 李元宁根本不怵他,只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笑着回敬道:“怎么一段时间没见,大表哥变得这般爱唠叨了。莫不是要结婚了,人就变得不一样了。那可不行,”说着话,李元宁促狭地对着白宜修挤了挤眼,又接着道:“大家兄妹一场,我们能受得了你的唠叨,嫂子却未必。小心嫂子以后烦了你,让你打地铺!” 一席话,逗的在场众人哈哈大笑。 而白宜修呢,显然没想到李元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当即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耳根处也红了一片。 他和晚晴情投意合、奈何造化弄人,所幸上天垂怜、终于让他有机会与她携手同行。 因着白家爵位的恢复,许家又开始舔着脸上门。原本这样的人家,白敬律是不屑再与之为伍的。但大舅母却怜惜两个孩子的一片痴情和许家姑娘这些年受的委屈,一力促成了此事,婚期便定在今年的五月。 因着知道白宜修的心思,李元宁也为大表哥和许晚晴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而高兴,当即以这样的方式来打趣对方。 而此时,白宜倢更是夸张地拍着桌子笑道:“瞧,我说得没错吧?纵然她就是个姑娘家,也没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哪家的姑娘会这样打趣自己的大哥。 回京后,第一次见到李元宁女儿家的装扮,白宜倢那是怎么看怎么拘束,甚至连上前问话打招呼都觉得有些别扭,就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一般。 还是李元宁率先一个拍背揽肩的动作,才让白宜倢恢复了过来。 呵呵,虽然表弟变成了表妹,可性格还是那个性格、人也还是那个人。他干嘛非要纠结什么男女问题呢!按他说,还是以前怎么相处、今后还怎么相处。 “什么叫没点姑娘家的样子?你倒是说说姑娘家该什么样?”被白宜倢连着当众说了几次,李元宁决定不忍了。自己不发威、真当自己是病猫呢。 当即,李元宁噌地站起来、伸着胳膊就去打白宜倢:“你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了?再说了,谁规定姑娘家就非得一个样?允许她们温婉娴静,就不许我活泼好动、率真大方吗……” 李元宁嘴上说的利索,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好,打得好!” “我们帮你摁着,这边、这边…” “哎,不能让他跑了,这家伙嘴就是欠,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所幸今日一起…” 随着李元宁的动手和开口,桌子上的其余人纷纷哄笑、叫嚷、推搡。 这些人都是听到京城的消息后、跟着白宜修兄弟一起进京的少年。有诸如柏岚这样的将士子弟,也有如李元宁在渔业村认识的伙伴、如虎子,还有学识堂里的学员、如渔业村村长家的孙子等。 与白家兄弟一样,他们也是因为担心李元宁才来的京城。 当然,这些人第一次见到李元宁和柳青着女儿装的时候也是极为不适应,有的紧张,有的扭捏,还有的直接害羞地红了脖子。 可随着李元宁和柳青一番招呼、打闹,大家的相处又都恢复到了以前状态。 李家少爷还是那个少爷,虽然如今变成了姑娘家,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根本没变。 随着这一番打闹,饭桌上的气氛陡然活跃,原本因明日便要离别的那点子伤感荡然无存。 第四百三十章 都要好好的 第429章 都要好好的 宴席散后,李元宁怀抱着两坛太常酒、在后花园的庭廊里拦住了准备回房休息的柳林。 因自幼在陵昌伯府长大,不同于住在伯府客房的虎子他们,柳林在陵昌伯府有着自己的住处。 将左手边的那坛太常酒塞到柳林怀里,李元宁走到一旁的廊椅边、一个扶手撑,反坐到廊椅的脑扶上,面向夜空。 而柳林,掂了掂手里的酒坛、再扫了扫李元宁原本抱在怀里、此时已放置在双腿上的另一坛酒,眉毛微挑,也不知怎么的一个翻身便稳稳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二人谁也不说话,只就着酒坛对碰着干了一口。 “决定了?”一口之后、李元宁遥望着头顶的夜空,忽然开口道。 今日的送行宴,除了是因为白宜修等一行人明日要回西南的缘故,也有为柳林践行的原因。 因着魏五将军的看重,柳林被强行征调入魏家军,明日便要跟随信王奔赴西北。 “嗯!”寂静的夜色里,柳林饮了一口酒后,淡淡地应了一声,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恩?有点勉强啊!”微歪着头,李元宁打量了一番柳林后、故意夸张地拖长音调打趣道:“要不要我去找魏五将军谈一下、让你留在京城?告诉你哦,我现在的面子可大了!” 淡淡地瞥了李元宁一眼,柳林饮了一口手中的酒后,方才不咸不淡地从鼻腔里冷嗤一声,颇有些你无聊不无聊的意思;又有种你竟然堕落到开始飘了的嘲讽;更有种此次去西北,我必将建功立业、将来的面子一样很大,何须听你嘚瑟炫耀的意味。 对于柳林的不屑,李元宁也不在意,只嘴角含笑地举着酒坛跟他对干了一口。 “真是世事多变啊!”两个人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喝着酒、看着夜空,良久,李元宁才颇为感慨地感叹道:“谁能想到,当初闻名京城的纨绔三人行、如今都变成了这般积极向上、发奋图强的三好青年了。” 她就不用说了,司天监就是她第二个家。 柳林也是,竟然要去西北军中拼前程。 至于柳青,这个更意外。也不知怎得、突然间就迷上了做生意。正月里那丫头就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说、更是连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都没能赶回来。 这个见钱眼开的财迷!李元宁心里狠狠地鄙视道。 虽然不明白李元宁口中的三好青年出自哪里,但与李元宁相处这么久,她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言词、柳林虽不明白、但也能听的懂。 闻言,柳林嘴角微扬,难得的说出一长串话:“挺好的,我们都在长大。” “是啊,都在长大!”李元宁喃喃地重复了一声,颇有些怀念柳林柳青小时候的样子。 作为一个灵魂穿越的成年人,那时的柳青柳林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屁孩。如今孩子大了、要为事业拼搏了,她竟也产生了一种吾家有儿(女)初长成的欣慰;还有一种孩子大了不由娘的萧涩。 一想到柳林要去西北战场,双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离别的伤感一下子涌到心头,二人不觉都安静了下来。 “五月份,我参加完大哥的婚礼去西北看你吧!”军营重地、柳林不方便随意外出,她可以啊! 思绪一打开,李元宁越想越觉得可以,她为什么非要纠结柳林去西北的事呢? 不可否认、奔赴西北是件很危险的事,可这世上真有一点都不危险的事吗? 且柳林有抱负、有想法,她该高兴、该支持啊!所以她为什么要沮丧着脸、一脸沉重不乐意的样子,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到时我带着柳青一起去看你,你也可以跟别人介绍我的身份,很长脸的……”想通了的李元宁,絮絮叨叨地边喝酒、边畅谈。 一边的柳林默默地听着,任凭身边的李元宁胡天海地泛论着。 只等到身边的人明显一副醺醉的神智不清的样子,他才一把抱起李元宁、往着她的住处而去。 一路上,李元宁虽然醉了,但嘴里的话却是一点没停,整个路程、她都在大着舌头不停地唠叨:“到了西…西北,不…不要逞强,要…要注意安…安全。” “好,我不逞强,会注意安全。”不同于平时的冷言少语,此刻的柳林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满脸宠溺地回应着怀里人的话,且那回话的内容也不似平日里的言简意赅。 “嗯,好!”似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李元宁很是开心地甩了甩胳膊,差点打到柳林的脸。 而柳林却是浑不在意,依旧步履稳健地往前走。 “还…还有,别…别人要…要是欺负你,你也别忍…忍着,打…打回去,我我…罩着你。”就像对着要出远门的孩子,虽然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但该交代的话李元宁是一个都不落。 “好,别人欺负我,我不忍着,打回去嘛,有你罩着我。”柳林听的很认真,回答的同样认真。哪怕这些话,李元宁之前有念叨过,但他依旧不厌其烦地回复着。 “嗯,对!”赞赏地拍了拍手,李元宁继续唠叨道:“柳林,你…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到时我…我去西北看…看你。” “好,我会好好的,等着你来西北看我。”嘴角微勾、柳林极有耐心地回应着。 “…好好的…”伴着李元宁越来越迷糊的意识,她的嘴里始终重复着这几个字。 “好、我会好好的!”而每一次,只要李元宁嘟囔出这几个字,柳林都会极其正式地回复着,完全没有一丝对待醉鬼的不耐和敷衍。 直到将李元宁送回了房间,柳林如雕塑般的身影立在床榻边许久,方才对着床上的人喃喃自语:“你也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负责侍候李元宁的白秋和白霜,疑惑地趴在房门上、歪着脑袋看着大步流星而去的柳林,再回头看了看已然熟睡的李元宁,摸了摸后脑勺,感觉今日的柳林哥哥好怪。表情丰富了不说、话也多起来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错过 第430章 错过 因着柳青时常忙的不可开交,白景堂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给李元宁拨来了八岁的孪生兄妹白秋和白霜。 对此,李元宁表示过异议。使唤八岁的童工,让她这个受过二十一世纪教育的人情可以堪。 至于当年同样八岁的柳林柳青,那又不一样。毕竟那时的自己就是个孩子,孩子与孩子在一处玩耍不是最正常的事情吗? 只是,李元宁的抗议在白景堂那里奏效了,却没能抵得过两个孩子的眼泪。 李元宁一表示自己不需要这对孪生兄妹的伺候时,两个孩子就像是要被亲人抛弃似的号啕大哭。 不忍耳朵受罪的李元宁只得勉强同意,随即便见到刚刚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娃,立刻又变得喜足颜开起来、眼泪那叫一个收放自如。 李元宁震惊地看着这两个娃,严重怀疑他们是故意的。这小小年纪简直戏精附体啊! 自此,两个戏精算是留了下来。 还别说,两戏精虽然年纪小,但行事说话却颇有一套章程、就是那小大人的模样时常让人啼笑皆非。 “监正大人身为女子,在外行事,总有不便。这个时候、身为男子的我不就可以出面替您解决了。”哥哥白秋解释着为什么他一男孩子、要到李元宁身边侍候的原因。 八岁的男子?出面替自己解决?李元宁腹诽。很好!挺自信的! “我是女子,可以贴身照顾监正大人的日常住、吃、行等事情。”妹妹白霜这样介绍自己。 呵呵!这是八岁的女娃娃吗?这是吃住行一把抓的管家嬷嬷啊! 不过别说,这兄妹俩分工还挺明确的。 “可以!”李元宁拍板赞同:“以后白秋负责外面的事、白霜负责家里的事。” 不过想着以后相处,这俩小娃总是“监正大人、监正大人”地叫着,也挺别扭,李元宁又补充道:“不过称呼上还是得改一改,毕竟是家里嘛,随意点好。你们可以叫我表小姐、小姐、甚至元宁姐姐都可以。” 闻言,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随即都异口同声地喊道:“是,监正姐姐!” “……呵、好!”李元宁迟疑了一下应道。你们开心就好,其实怎么称呼真的无所谓! 因为昨天晚上宿酒的缘故,李元宁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睡到日上三竿。 等她一醒来,望着已然日光大照的屋子,顿时一个激灵。 大表哥他们今天回西南,她说好要送他们的。还有柳林、她也说好要为他送行的。 我勒个去,她这一觉睡过头了。 李元宁一边跳起来找衣服、一边拍着自己脑门暗骂:“你是猪啊!这么能睡?……” 就在李元宁急吼吼地套着衣服的时候,白霜端着面盆进来了。 “大哥他们呢?走了没?还有柳林?”不待白霜开口,李元宁便一连串地询问。 “大少爷他们是辰时出发的,柳林哥哥和他们一起出发的,说是先送大少爷他们、再去军营。”小丫头一边放下面盆、一边调理清晰地开口道。 “辰时?”抬眼望了望窗外的日头,李元宁忍不住哀叹一声。现在都巳时末了,她这个时候出去、怕是连马尾巴都看不到啊! “小白霜啊!你说你平日里也挺机灵的一个小丫头,今天咋也不知道叫醒我啊?”没送成表哥,李元宁颇有些睡不着觉怪床歪地看着白霜。 “我想叫你来着,可柳林哥哥不让,说让你多睡会。”虽然年纪小,但白霜已经深知不该自己背的锅、就绝不能背,当即据理力争地反驳道。 因着李元宁的强烈要求,白霜白秋在李元宁面前不可自称奴婢、而是我。 “柳林?”抓了抓脑袋,李元宁不得不承认这确是柳林会做的事后,想了想又开口道:“那大表哥和二表哥他们呢?就那么同意了?没说什么?”自己不出面,大表哥这边还好说,二表哥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啊! 果然,李元宁话音一落,白霜清脆的声音就响起:“嗯,大少爷提醒夫人说在饮酒方面要多拘着你。姑娘家家的、有些事、还是要注意点。” 虽然早就猜测并接受了李元宁女儿家的身份,但深受古代礼法教导的白宜修总会忍不住地对着李元宁一番说教。 对于白宜修的说教,李元宁其实并不生气,但也会忍不住回怼过去。 这样的情景落在陵昌伯府一众人的眼里,便自动理解为监正大人讨厌别人以正常女儿家的规矩来约束她。 是以,白霜在说完这段话的时候,还很小心地瞥了瞥李元宁的脸色,见她没有什么不悦,才又继续道:“至于二少爷,他说让你记得你欠他的。”说到这、小丫头歪了歪头,微皱着眉头、颇有些踌躇地道:“至于欠什么,二少爷没说,我也不知道。” 能欠什么?还不是逮着机会准备讹诈自己?李元宁心里默默吐槽。 想着大表哥他们这边自己是来不及了,但柳林那边大军传讯、聚集都需要时间,说不得还来得及送一送,李元宁便迫不及待地骑着白秋牵来的马匹出了陵昌伯府。 刚一出府,李元宁就与同样骑着马打道回府的柳青碰了个正着。 “干什么去啊?”瞧着李元宁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柳青率先开口道。 “去送你哥!”李元宁没好气地回道。这不废话嘛!也不看今天什么日子,只有你这种掉到钱眼里的人才会忘记。 “送我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柳青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元宁,最后嗤笑道:“我哥一个半时辰前就出发了。你现在才去?”说到最后,柳青还特地打马上前靠近李元宁,极为痞气地用手里的马鞭戳了戳她的肩膀、颇为不满地道:“哎、我说,你干什么去了?这样的事也能错过。” 哎哟喂!李元宁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看向柳青。 看不出来啊!掉进钱眼的才在外面混了几天,这手倒打一耙玩的挺溜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 理智 第431章 理智 李元宁有心想与柳青掰扯掰扯,但伯府门前、大庭广众之下,她可是个要脸的人。 当即,李元宁没好气地给了柳青一个等会再和你算帐的眼神。 收到李元宁眼神的柳青根本不害怕,而是转头对着身后的一个青年男子道:“你回去吧!” 顺着柳青话音的方向,李元宁这才看见她身后的齐士轩,脸色顿时有些微妙。 她知道齐士轩,自西南回京后、柳青多次提到过这个人。 尤其是前些日子,柳青忽然嚷着要学做生意,李元宁就让外祖父白景堂调查了一下这个齐士轩。毕竟,她总要知道和柳青一起做生意的人是什么品性的吧! 除了家族内部有些复杂,齐士轩这个人的人品还算过得去,这是白景堂的评价。 人品还算过得去?斜视着正抱拳对着自己躬身问安的齐士轩,李元宁没什么好脸色地应了声。 瞧这情形,柳青此次是跟着这家伙外出的。 孤男寡女外出共事?一想到这个事实,李元宁便忍不住开始磨牙。总有种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要被人拱了的心疼;也有种为自家青儿清誉受损的担忧。 虽说她李元宁不在意这样的事情,毕竟现代男女同事一起出差的比比皆是。可这毕竟是古代,礼教森严的古代。 虽然如今很多人都接受了自己以女儿身继续司天监监正一职,但这并不代表百姓们可以接受没有婚姻关系的男女外出共事。 相较于自己以女儿身出任司天监监正一职,柳青这样的行事风格、对于注重世俗礼法观念的人而言,才是最大的挑衅。 想到不久的将来,柳青可能会面临的流言蜚语,李元宁有些恼怒地瞪向了齐士轩。 不是说这家伙是读过书、中过秀才的人吗?既然如此,那这货怎么还敢伙同她家青儿一起外出?礼义廉耻呢? 尤其,如今京中谁人不知青儿女儿家的身份,他这般堂而皇之地公然与青儿成双入对地外出、行事,他想干什么?昭示主权吗? 李元宁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有理。 哼!诓骗自家这一根筋的丫头做生意,这家伙定是别有居心。 “喂,你干什么?”见李元宁一副怒目切齿地盯着齐士轩、柳青忙摆手示意对方赶紧走,自己则推着李元宁一边进府、一边不满地嘟囔道:“你们怎么回事?刚刚在京郊大营那边、哥哥就是一副看仇人似的目光看着他,如今你也是。人家怎么着你们了?你们俩至于吗?一个个的…” 所以你竟然还带着他去送柳林了? 李元宁无语地看了柳青一眼,心道:至于!怎么不至于?是、人家是没怎么着我们,可我们是为了谁? 若不是顾忌着回府的一路上全是人,李元宁就差指着柳青的额头教训了:大姐啊!你长点心吧!难道你没发觉你的这些行为有种带着某人去见家长的意味吗? 就这样,你还指望柳林会有什么好脸色给齐士轩? 还有,你这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几个意思? 胳膊肘往哪边拐呢?里外不分啊? 以至于,回房后,憋着一肚子不满和抱怨的李元宁、神情严肃且认真地拷问了柳青一个多时辰,终于幸灾乐祸地发现:她家青儿心里有人了,但这根棒槌自己不知道。 一瞬间,李元宁有些同情起齐士轩来。要等自家这根木头开窍、这位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就在李元宁在房间里审问柳青的时候,白秋过来禀报说于状元带着麟儿少爷来了。 话音一落,柳青一改之前的颓势,转而扬着脖子瞥向李元宁,笑的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别看柳青对自己的心意反应迟钝,可她对李元宁——不、确切地说是对于凤池就完全不一样了。尤其白氏和黄氏曾经的那份口头约定,柳青也是知情的。 在柳青看来,自从宁儿女儿家的身份公开后,这位于状元可是没少来府上。虽说这位以前也时常如此,可今时不同往日。 那时她家宁儿是以男儿家的身份展现在世人面前,又有之前的那份相识,来往频繁、自然无可厚非。 如今嘛,对方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哪怕对方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着自家的外甥郭家少爷一起过来、还什么美其名曰说是跟着自家宁儿学习机关之术。哼,这般的欲盖弥彰岂能骗得过她的火眼金睛。 想看自己的笑话? 别说门了,窗户都不给你留。 对上柳青似笑非笑的凝视,李元宁身子一转,右手一挥、冲着门口的方向、对着柳青一扬下巴,笑容热情且挑衅地道:“走吧!去前厅。在这里打哑谜有什么意思,要不你干脆当着人家于状元的面问我,看我会不会给你一些惊喜?” 说完,李元宁还冲着柳青一挑眉,神情极其地自信、嚣张。 姐姐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来啊!有胆子、你就当着人家于状元的面打趣我,看姐姐我是不是也能依旧做到无动于衷、面不改色? 当然,那于状元会是什么表情心态,就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对付柳青这丫头,李元宁很有心得:那就是气势上、自己一定不能怂。 对上李元宁这番似坦然、得意、挑衅甚至嚣张的言语举止,柳青只得握着拳头拱手认输。 算了,论脸皮之厚,她不是她的对手。 知道那丫头的腹诽,李元宁咧嘴一笑,一把抱住柳青的胳膊,硬是晃着摇着地拖着她、陪自己去了前厅。 她又不是傻子、怎会到如今还不知道于凤池的心思。 可那又怎样?两世为人,相应的理智、她还是有的。 这个时代的婚姻从来不是以个人的喜好为主导。纵然于凤池有意,他又有几分自己做主的权利? 再者,婚姻嫁娶从来不是人生的终点,而是开始、一个融入新的人际关系、新的生活方式的开始。 在这样的环境中,婆媳之间的相处时间怕是远胜于夫妻之间的相处。 而对于李元宁这样的身份而言,她需要一个极其开明、睿智,能顶得住流言蜚语的婆婆;或者是一个干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管的、什么都不问的婆婆。很显然,于状元的母亲黄氏不在其中。 第四百三十三章 拒绝 第432章 拒绝 “麟儿的悟性太高了!”花厅里,李元宁摸了摸郭玉麟的脑袋,一边夸赞、一边用略带着丝遗憾的口吻道:“你元宁姨姨以后可是再也教不了你了。” 自李元宁女儿家的身份公布后,她就由小家伙口中的元宁舅舅变成了元宁姨姨。 “啊?”听了李元宁的夸赞,郭玉麟很开心,可待他听到李元宁紧跟着的下一句话时,眉头紧皱了起来的同时,那双乌黑透亮的双眸里也立时蓄满了泪水。 抬头紧盯着李元宁,小家伙有些惊恐又伤心地开口道:“元宁姨姨是不要我了吗?” “什么不要你,是元宁姨姨觉得你学的很好,没法再教你、打算给你推荐一个更好的师傅。”轻拍了一下郭玉麟的肩膀,李元宁纠正道。 “什么师傅啊?难道还能比元宁姨姨你更厉害吗?不会是元宁姨姨你打发麟儿的借口吧。”小家伙人不大,想的挺多。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李元宁就是那天下第一的厉害人。他实在难以想象李元宁口中更好的师傅会是什么样子的人?又是不是真的存在? “是袁家的五长老,天下机关一道的第一人。这一点上、他自是比我厉害的多。”李元宁仔细地解释着。 过程中,见小家伙满是怀疑地看着自己,李元宁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这位五长老可厉害了。他曾经建造过一只飞鸟,可以在天上连飞三天三夜不歇息;他还曾建造过一匹马,五天五夜驰骋三千多公里……” 随着李元宁一件件的例举,郭玉麟的表情是越来越夸张、眼眸也是越来越明亮。到最后、小家伙已经激动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那模样瞧着竟是恨不得拉着李元宁立刻去见她口中的袁家五长老才好。 而此时,花厅里的另一边,于凤池默默地看着对面相谈甚欢的二人,眸色不由得暗了暗。 有些人,有些活,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双方便已心知肚明。 便如眼前,李元宁虽然说的是给麟儿另找一个更好的师傅,但听在于凤池耳里却是另一层意思。她在拒绝、拒绝自己的靠近、甚至自己的一切。 白景堂不常在府中,满府的女眷,没有了麟儿这个中间人,他还怎么可能经常过来? 一时间,因着李元宁这份不动声色之间的拒绝,于凤池的心中竟是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苦涩的同时,也开始焦虑担忧起来。 回想自从知道李元宁女儿家身份的那一刻,于凤池坚信自己是欣喜的,欣喜于上天垂怜、欣喜于他们父辈之间曾有的那份约定。 可细想起来,一切又是那么不堪一击。 知晓李元宁女儿家的身份后,动心的何止他一个?远的不说,长公主府的徐小公爷便让他倍感压力。尤其,那位还曾为了她担负了好男风的名声。 至于父辈口中的那份约定,更是早在宜宁侯府大房那十几年如临深渊的岁月里,成为一场空谈。 对于李元宁,他没有任何优势,一切有关未来美好生活的畅想、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一厢情愿!这样的认知让这个从小到大、一向顺风顺水的少年状元郎忽而有些酸涩、难堪、沮丧,甚至悲愤。 可要让他就此放手,于凤池闭了闭眼、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他不想、不舍、不愿,更不会! 而郭玉麟与李元宁这边,虽然对于袁家五长老十分的崇拜和向往,但小家伙显然还是有着自己的顾虑。 在得到李元宁再三保证哪怕他与袁家五长老学习机关之术后,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情谊,郭玉麟才勉强同意李元宁的建议。 这破小孩的心思还真不少!没好气地点了一下郭玉麟的脑袋,李元宁便与于凤池说起郭玉麟拜袁家五长老学习机关之术的相应事宜。 当然,所有的过程、她也不过是起个桥梁的作用,最终的结果、还是要于凤池转告郭玉麟的父母,让他们拿主意。 二人交谈的很是融洽,便连双方之间的眼神交汇都显得极其自然坦诚,只是在双方结束交谈的时候,于凤池还是在与李元宁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轻轻地吐出一句:“不管怎么说,我相信姻缘天定。” 徒留一脸震惊的李元宁呆立原地,满脸的无奈和疲惫。 大哥,双方彼此默契、就此揭过不好吗? 似你这等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的嫡仙人物为什么要下凡?又为什么非得盯着她啊。 李元宁头痛地看着前方一大一小牵手离开的背影,不防身边的柳青忽然贴了过来。 狐疑地打量着李元宁,柳大侠一脸八卦地道:“他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刚才,李元宁与于凤池交谈的时候,她正忙着回答郭玉麟的问题。 是以,她没留意于凤池说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对方一定说了,且那话里的内容怕是别有意味。 “说了什么你不清楚啊!”没好气地一把推开柳青凑过来的脑袋,李元宁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不就是关于麟儿拜五长老为师的事。” 这个八卦精、没听见最好。不然自己还不知怎么被她嘲笑讥讽呢! 李元宁的话,柳青自然不信,真要是那样的话,这丫头会是刚刚那样一副头疼的表情。 两个人拉拉扯扯,一个推、一个挡地一路纠缠、争辩,一直到了白氏的院子也没罢休。 “宁儿这是又欺负青儿了?”眼见着两个人一副推推搡搡地进来,李元慧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儿子、一边笑道。 “我欺负她?”点着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一脸点头认同的柳青,李元宁忍不住反驳:“她比我大、比我高,武功还比我好,我怎么欺负她?” 还有没有天理了?是这家伙一路不停地在烦自己,好吧? “所以说是你在欺负她啊!以青儿的身手,她若想动手、你有招架的余地吗?”对着李元宁的质问,李元慧嘴角含笑地反问道。 对于柳青,李元慧是感激的,感激她这么些年来一直陪着、护着自家这个妹子。若非有柳青柳林二人,宜宁侯府的那些年,李元慧都不敢确定自己的这个妹妹能不能活到现在。 第四百三十四章 斗嘴 第433章 斗嘴 “你还是不是我亲姐姐了?有你这么埋汰自家亲妹妹的吗?”被李元慧一时问住,李元宁干脆耍赖反问。 “不是,青儿才是我的亲妹妹,你是母亲抱回来养大的。”或许是最近万事都顺隧的缘故,已是三个孩子母亲的李元慧竟是难得地开起了玩笑,颇有些当初未嫁时的活泼开朗。 难得见大姐姐这般有兴致,李元宁也乐得配合,故意夸大语气感叹道:“啊?我竟不是母亲亲生的。”说完,她又似陡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点着李元慧怀里的儿子、激动地道:“那既然我不是你亲妹妹,安安百露宴的随礼,我是不是可以省了?” 安安是李元慧儿子的乳名,取意平安无忧之意。 而李元宁口中的百露宴则是指小孩子满一百天后,家人为了庆祝孩子长大、给他举办的纳福宴。这一天里,亲戚朋友都要送上相应的礼物、表示自己的祝福。 “呸,美得你!”见李元宁竟然说是要省了自己儿子的随礼,李元慧当即没好气地呸了一声。 而伴着她这一声呸,她怀里明明已然睡着了的小家伙、竟然在此时睁开双眸的同时,还很默契地配合着母亲的音调、跟着哼了一声。 不轻不重的一声哼、配着小家伙那双黑纽扣似的大眼睛,及那对微微竖起的小浅眉,分明就是在谴责和不满李元宁想省了随礼的心思。 突如其来的变故,先是惊的在场三人一愣。随即,待三人反应过来后,先是相互对视一眼,接着就都忍不住点着小小的人儿笑了起来。 “哎呦,我们的安安真是太聪明了。竟然听得懂娘亲和三姨的谈话。”李元宁简直稀罕的不行,摸着小家伙柔然的小手就是一顿猛夸和安抚:“好了、好了,是姨姨说错了。姨姨不该扣下安安的礼物,姨姨应该给安安双份,是不是?唉!他笑了、笑了……” 见着小家伙咧着无齿的嘴巴微笑,李元宁更是惊奇地拍着一边的柳青叫道。 因着小家伙早产的缘故,李元慧照看的很是仔细,也只是最近才敢带他四处走走。而李元宁,也因为自身忙碌的缘故,很少见到小家伙。即使见到、多半也是对方睡着了的时候。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安安微笑的样子。 一边一直盯着小家伙的柳青此时也是忍不住附和起来:“真的、真的!他真的笑了,哎呀、我的娘哎,他好像真的听的懂…” 顿时,屋子里的情形由原先的相互说笑打趣、转到了小家伙安安的身上。 白氏和柳嬷嬷拿着衣服从里间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三人围着安安说笑的场景。 ”瞧这一个个的,多大的人了、竟都跟孩子似的。”白氏有些无奈地摇着头、对着一边的柳嬷嬷叹道。 “瞧您这话说的,她们再大、在您面前可不都是孩子吗?”知道白氏高兴,柳嬷嬷忙笑着凑趣。 闻言,白氏也禁不住感叹起来。视线落在笑容言宴的三人身上,尤其是李元宁时,终是叹了口气。是啊!在自己的眼里,可不都是孩子吗?可一个个的,终究都长大了! “娘、嬷嬷,你们快来看,安安好聪明,他好像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看见白氏和柳嬷嬷,李元宁忙出声招呼道:“你看、你看,他笑的多开心!” “我们的安安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从李元慧怀里小心地抱过安安,白氏一边骄傲地夸赞着自己的外孙,一边抬头示意李元宁与柳青试穿一下柳嬷嬷手中的衣服。 虽说伯府里有着自己的制衣坊,但李无方和柳青的随身衣物都是白氏和柳嬷嬷亲手缝制。 “姑娘家家的,还是穿鲜亮一些的颜色好看。”瞧着李元宁刚换上的一件湖蓝色男袍,白氏一边笑着逗弄怀里的安安、一边开口道。 因着李元宁不喜女装的繁琐,白氏只能在李元宁衣服的颜色上下功夫。 “三小姐年纪小,那是穿什么颜色都好看。”柳嬷嬷看李元宁、就是那种自家孩子怎么都亲的家长心态。 白氏亲手缝制的衣服,李元宁哪能不给面子,卖弄般地转了几圈、逗得在场几人捧腹不禁。 白氏更是一边轻摇着怀里的安安,一边对着李元宁嗔怪道:“瞧你这样子,哪有点做姨的风范,也幸亏佳颖晓颖今日不在,不然还不知怎么笑话你?” “她们才不会,她们只会感叹她们的姨姨怎么可以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以及倾国倾城。”微摇着头,李元宁手指微翘、抵在下颌处,故意自恋地感叹道。 李元慧、白氏、柳嬷嬷齐齐无语。这是哪里来的厚脸皮? 只有柳青见怪不怪。 被自己女儿的厚脸皮给噎住的白氏哭笑不得,干脆懒得理她,而是直接看向了换了新衣出来的柳青。 这一看,白氏当即有些惊讶地开口道:“青儿的个子、这是又长高了?瞧这袍子的袖口和底摆竟是都短了些。” “嗯,是短了些!”一边的柳嬷嬷伸手帮柳青整理了一下的同时,接口道。 “呐,我就说你又长高了吧,你还不信,”闻言,李元宁指着柳青就叫起来:”现在娘和嬷嬷都这么说,你总得信了吧?” 说着话,瞅着对面柳青不以为然的神情,李元宁有点干啃柠檬后的酸劲。 真是的,都是吃的一样的饭,怎么就自己干吃、不长个子? “你也别总妒忌我个子高,你倒是也跟着长点啊?”柳青知道李元宁的痛脚,故意踩她。谁让这家伙之前套出自己的话不说、自己的事是一点儿不透露。 哎呦!瞪着柳青,李元宁磨了磨牙,可以啊!知道往自己痛处踩了。 当即,李元宁眼珠一转,嘴角微扬,一脸笑意地反讽道:“长那么高干嘛?小心砸在家里,嫁不出去了。” “你才砸在家里,你才嫁不出去!啊呸,”闻言,柳青条件反射性地反驳,可话说到一半,方觉不对,马上指着李元宁、有些语无伦次地跺着脚道:“我…我才不要嫁出去、你…你才想着要嫁出去!” 而李元宁,早在柳青说“你才嫁不出”的时候,就抱着肚子笑成一团。 第四百三十五章 无意 第434章 无意 瞧着李元宁那笑得一脸奸诈欢快的模样,柳青知道自己又被这丫头给耍了,气的抬脚就要去抓李元宁。 白氏也是习惯了李元宁和柳青这对活宝的打闹。二人仿佛天生的冤家,好起来的时候、恨不得穿一条裤子;闹起来的时候,又常常让人啼笑皆非、头疼不已。 不过想起二人刚刚争辩的内容,白氏的眸色不由得沉了沉。 宁儿与青儿的年纪确实不小了,按理这个年纪的姑娘即使没有成亲生子、也必定是早早定了人家的。只有她们家宁儿和青儿,一个因着自己当年的决定、一个为了陪着宁儿不被暴露,而耽搁至此。 心里面存着愧疚,白氏这些日子便一直在琢磨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虽说青儿的亲事自有她父母亲做主,但自己给她留意着总不会有错。 只是,那些结果、都不太如人意。 就说宁儿吧!自这孩子的女儿家身份公布后,年前到正月里不过短短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至少已经有了几十波明确表示想要结亲的人家。 可这些、白氏是一个也看不上。因为他们都是冲着宁儿的身份、权势和影响来的。这般强的目的性和功利心,除了是希望嫁过去的宁儿能壮大、增强对方的家族,白氏实在想不出其他。 最可气的是,这些求取宁儿的人家、可能是担心家中优秀子弟求取宁儿后仕途受到影响,竟是一股脑地选的都是些家族中不太出色的子弟。 用一个不成器的子弟、换取当朝司天监监正的身家影响,这一个个的,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有谁真正考虑过她家宁儿的感受和喜好? 她的女儿冰雪聪明、有情有义、举世无双,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儿郎! 若说能配得上自家宁儿的人,白氏其实也不是没有人选。尤其最近、于家那孩子往伯府里走的又勤,她就更加深了这个想法。当然,最终的选择权,她还是要李元宁来决定的。 当下,白氏制止了二人的打闹,开口道:“说起来,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寻常女子在你们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一两个了。你们俩个却连亲事都没定下。”说着话,白氏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安安,忽而有些伤感地道:“这些都是我的错。” 原本听白氏说“寻常女子这个年纪、孩子都一两个了,她们却连亲事都没定”的时候,李元宁和柳青都是满不在乎、漫不经心。甚至于、李元宁都打算直接开口反驳了。 没定就没定吧!女子何必一定要定亲成婚?再说,现在的日子挺滋润的,她们还不想改变。 尤其,这个时代的破规矩还比较多!李元宁心里暗暗吐槽了一下。 什么媳妇天不亮就要候在婆婆的院子里、等着给对方请安啊;什么婆婆吃着、媳妇要在后面伺候着等等。 她是多想不开、跑去受这窝囊气。 要她说,这破规矩就该废除。爱睡不睡、爱吃不吃,她倒不信没人请安、布菜,这做婆婆的还睡不着或者饿死呢? 等自己的监正之位做稳了,她就请旨废了这破规矩。 凭什么啊!惯得你呢! 可再听白氏接下来的那句自责,二人便有些心疼,也不忍就那么直接地顶回去。 尤其是柳青,神情不再是之前的无所谓,而是很认真地扬着脑袋道:“反正我不着急,我娘说如我们武将家的子女、二十几岁定亲成婚的不在少数,迟个几年无所谓。再说”说到这,柳青一甩脖子、颇有些自得地道:“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就挺好的。”没人说、没人管,多自在。 她说的大大咧咧,白氏倒是听得有些意外和感动。她没想到周氏竟然对青丫头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听闻柳青都这样说了,且瞧着这丫头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白氏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根本就是个没开窍的丫头。 这般想着,白氏便看向了李元宁。 “青儿都不着急,我就更不急了。”见白氏看过来,李元宁忙急急辩解:“她可是比我还大一岁呢!” “就算不急,也可以先留意着吗?”白氏慢慢地劝慰道:“就算你们彼此相中了,之后的纳采、纳吉、纳征、定亲、请期也是要花费一两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到时你们的年纪可又大了。” 这两个丫头就是那脱缰野马的性子,她不能着急,要慢慢来。 年纪又大了?李元宁忍不住恶寒了一下。她今年十六岁,再过两年、也不过才十八。搁现代、就是一高中生,妥妥的青少年。怎么在白氏的嘴里,她却听出了仿佛自己已七老八十的焦虑。 见李元宁依旧无动于衷,白氏想了想,思索着反正屋里没有外人,便干脆道:“我觉得于家那孩子就不错,相貌人品皆是不俗,你怎么看?”说完便直直地盯着李元宁的眼睛,期望能从她的眼里看出什么。 闻言,一边的柳嬷嬷也立刻看向了李元宁。于家那孩子模样人品才学样样出挑,就是不知自家三小姐什么心思。 一边的柳青闻言也立刻竖起了耳朵,做聆听状。先前这丫头绕来绕去地糊弄自己。不想太太这么给力。 倒是依桌而坐的李元慧,微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他是不错,可她娘瞧着不像是个好相处的!”李元宁回答的干脆。有一说一,我说的是事实、也是结果和原因。 那个黄氏?李元宁的话直接浇灭了白氏满心的期待。良久、白氏方才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 “哎?”算了。女儿的回答很是突兀,但却直指关键。于家那孩子纵然再是不错,可对方母亲的为人却有待商榷。须知晓,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婆媳的关系也占着极大的份量。 思及此,白氏也不得不承认,女儿比她看的清、看的透。 便是李元慧,此时看向李元宁的目光也多有不同。三妹果然是个明白人。她自己就是个真正体会过婆婆厉害的人,她一直希望李元宁不要重蹈她的老路。她之前甚至还担心若李元宁对于凤池有思慕之心,她该如何劝慰呢!却原来是她多虑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说开 第435章 说开 虽然承认女儿比自己看的透,但白氏今日既然开口了,便不想轻易错过这个话题。 不管怎么说,宁儿的年纪摆在这里,再不抓紧、好的儿郎就都被人给挑走了。 想了想,白氏忽而开口道:“那你二表哥白宜倢呢?宁儿觉得如何?” 父亲和大哥都曾有意让宜倢迎娶宁儿,是她觉得于家那孩子更好点,才有了之前的试探。 如今想想,宜倢这孩子也不错。且有父亲和大哥镇着,宜倢也不敢太过欺负宁儿,而大嫂姚氏也不可能会让宁儿受立规矩那样的委屈。 噗的一下,伴着白氏的话落、正在喝茶的李元宁好险没将口中的茶水全部喷到李元慧脸上。 她和白宜倢?怎么可能?这不是近亲结婚吗? “娘?”李元宁有些无奈了,开口道:“你觉得二表哥有那意思吗?且他看着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我俩若在一起、到底是他照顾我、还是他照顾我?” 这事只能推给白宜倢了。和她娘讲什么近亲结婚,她也不懂啊!而且,她对白宜倢本就是兄妹情;且她知道白宜倢对她亦如此。没听那家伙动不动就鼓说还是把她当男人看自如嘛! “那致远呢?致远也不错啊!且你姑姑又那般疼你。她们家家风又好!”见白宜倢这边行不通,白氏又推荐起张致远起来。 那孩子也不错,又是个读书的种子,不像宜倢整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 李元宁:“……” 无语地扶了扶额头,李元宁有些无奈地道:“娘,二表哥小年没过就去了书院。为的什么、您不是知道的吗?” 随着李元宁的话落,屋子里响起了李元慧和柳青不厚道的笑声。 为的什么?还不是因为李云梦和他提了要他娶李元宁的事,张致远被吓的不轻。正月初五小年没过,他就收拾东西急吼吼地跑回了书院。 为这事,姑母气得不轻,让大表哥张志迢连夜启程、去将他追回来。可惜一向顺和听话的二表哥这一次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地、打算顽抗到底。 李元宁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懵了。这二表哥张致远也忒不靠谱了。你说你不同意就不同意,用得着这般如避蛇蝎一般地避自己吗?太伤人了! 不过,心里面、她还是挺感激二表哥的。她一直知道姑母的心思,不过对方不挑明,她也不好上赶子拒绝。如今张致远这么给力,怎不让她欣喜? 见李元宁提及张致远跑回书院的事,白氏虽有些尴尬,到底还是又开了口:“其实林儿这孩子也不错,他自小就护着你……” 李元宁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白氏。所以,你为什么就这么执着地要把我给嫁出去? 白氏被李元宁盯的很不是滋味。她为了什么,还不是担心你这丫头年纪越大、亲事越难定下嘛! 这般想着,白氏的视线又落在了柳青身上。还有这个也是,都是不省心的主。 “好了、好了!”双手合十、作求饶状,李元宁制止了还准备继续开口的白氏,恳求道:“娘,您别说了。刚刚你说的两位表哥和柳林,我都不会同意。在我眼里,他们就是我的哥哥、亲哥哥的那种。” 事情既然说开了,李元宁也不打算再拖泥带水,准备今天干脆一次性地和白氏说清楚,省的她娘白氏以后还不知会怎么地积极保媒呢。 “娘,你也别想着给我介绍什么公子少爷的了,我不想嫁人!”凝视着白氏忽然间惨白的脸色,李元宁舌头一转、又补上一句:“至少目前我没想过要嫁人。” 虽然李元宁及时地补上了后面一句,但她不想嫁人的想法还是冲击着屋内三人的脑海。 便是和李元宁日夜相处的柳青也是吃了一惊。 宁儿竟然不打算嫁人?为什么? 她一直以为、宁儿拒绝她哥柳林,是因为宁儿对自己的哥哥只有兄妹情。 便是刚才,她开口回绝了于状元,也是因为其母似乎不好相与的缘故。 却不想,她根本就没有嫁人的想法。 “哎呀,你们干什么都这么看着我?”看着神情略显呆滞的三人,李元宁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女人的价值不一定要用嫁人来衡量、生活的快乐也不需要用嫁人去评判。” 说着话,李元宁还板着手指,一点一点地列举:“你们想,我有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有闲、可以自主安排自己的时间;我有能力、可以养活自己;我还有事业、需要自己去拼搏……所以,我为什么要想不开地去嫁人?整日内围着别人转?看别人的脸色?” 屋子里、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元宁,觉得她的想法离经叛道的同时、又好像有几分道理。 李元宁是被白氏撵出她的院子的、一同被撵出去的还有柳青。 白氏的意思是她需要先冷静冷静。李元宁则表示理解,同时心里也打定主意要让外祖父白景堂来劝说白氏、不要老想着让她嫁人。 这一点,李元宁很自信。白景堂是这个世上最懂她的人。 “干嘛,拉着个脸,搞得我好像欺负了你似的。”瞥了眼自她的那番言论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柳青,李元手故意道:“有什么不痛快地,都给我憋着哦!我可不想因为你、坏了我平易近人的形象。” “切”的一声,柳青当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的道行显然太浅,李元宁不过一句打趣、就破了这丫头的消沉。 “对嘛!就该这样笑才对。”嘻嘻哈哈地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柳青,李元宁又补充了一句:“说真的,悲春伤秋什么的、真的不适合你!” 闻言,原本脸色稍有缓和的柳青、身形一顿,随即则是没好气地甩开李元宁的胳膊,明显气不顺地吐出一个字“滚!” 而李元宁,一点儿也不在意柳青的甩手和呵斥,反而死皮赖脸地紧抱着她的胳膊,大有一种我就是不撒手、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的意味。 面对着这样要赖不讲理的李元宁,柳青无语望天。真想将全京城的百姓和司天监的那些白衣们全部喊过来,看看他们奉若神明的监正大人其实是个多么泼皮无赖的人。 第四百三十七章 取舍 第436章 取舍 任凭李元宁一路强飚着自己的胳膊,柳青的心境也渐渐平复。 算了,不嫁就不嫁吧!正如这丫头所言,她们有钱有颜,什么日子不能过?干什么非得想不开地要去嫁人? 再说,不是还有自己陪着她吗? 这样一想,柳青的心情陡然又明朗了起来。 “平安,你这几年的功夫果然大有长进!”禁军操练场的一处角落,刚刚与自己的徒弟徐景云有过一番武艺切磋的魏东一边拿着汗巾擦拭着脖颈上的汗水、一边对着身边的徒弟夸赞道。 “可惜也只是在您手下走了五百招。”徐景云有些闷闷不乐。原以为自己武艺大成,谁知比起师傅来、还是有些差距。 “哈哈哈…”闻言,魏东一阵爽朗大笑。 半响,魏东方才止住笑容、斜视着自家徒弟,有些戏虐地道:“你这小子心不小啊!竟然还想着胜过为师?” 徐景云却是转头看着自己的师傅、眼神坚定,那表情分明蕴含着一种不过迟早的事、我们拭目以待的挑衅和意味。 “哈哈哈…”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魏东一把扔掉手中的汗巾,结实有力的大手此时更是毫不客气地拍在自家徒弟的肩膀上,笑着道:“小子,真当你师傅那早先的二十几年功夫是白练的?继续努力吧!” 说着话,魏东示意徐景云边走边聊道:“不过,你小子也别气馁。以你如今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这身功夫已经很不错了。放眼整个东陵、能在武艺上胜过你的不会超过五人。”魏东伸出一只手评价道。 做为当世第一高手、魏东的这份评价还是极具份量的。 徐景云不置可否,他可不要做什么第五第六。不过来日方长、武学一道,他总有赶上甚至超越师傅的一天。 二人边走边聊。虽然在外人的眼里,魏大统领一向不苟言笑、正严厉色,但在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面前,魏东却如一位慈祥的父亲,言语动作之间都会多出几分特别的随性和亲和。 “为什么拒绝?”二人正走着,冷不丁的,魏东忽然开口道:“陛下既有意让你接手二弟手中的皇家禁卫军,便是要重点栽培你。这是重视、也是恩典,更是荣耀。” 二十岁出头的禁卫军统领,这也算开创了东陵王朝的先河。 可自己的这个徒弟却不知怎的、竟然拒绝了。要知道,那个位置可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要的职位。 闻言,徐景云心道,果然如此。 因着京郊大营原来的统帅章槐旧疾复发、不得不在家养病疗伤。瑾成帝便让负责京城皇家禁卫军的魏南接管了京郊大营。 只是这样一来,皇家禁卫军统领一职便空闲了下来。 皇家禁卫军顾名思义是保证皇族成员、尤其是瑾成帝的安全。其统领人选除了要武艺超群和能力出众之外,非瑾成帝绝对信任之人不可胜任。 而被瑾成帝相中了的徐景云却在今日的御书房中、瑾成帝询问他的时候,给一口回绝了。 这样的结果简直让人意外之极、又震惊不已。 皇家禁卫军统领、正二品的护国将军、陛下亲信中的亲信。这样的职位、这份恩宠信任,竟然就被徐景云不假思索、不留情面地给回绝了。这简直是让人不敢相信的事实。 是以,魏东派人将徐景云叫来禁卫军训练场时,徐景云就猜测师傅是因为这个事情、来找的自己。 如今一看,果然! 至于自己…为什么要拒绝陛下的任命? 抬眼望着远处的山峦,徐景云一阵沉默。 回想御书房中、陛下问起的那一刻,徐景云觉得自己当时根本就没认真思考、只是本能地回绝对方的一切重用。 心有所求、便有取舍。 他既心系于她、且有意与她相伴一生,就不能接受皇家禁卫军统领一职。 因为,当今圣上即使雄才大略、心胸开阔,也不会允许极得民心的司天监监正、与掌管着整个皇族安危的皇家禁卫军统领的结合;正如皇帝不会允许任何有可能危害甚至颠覆东陵朝堂的事物存在一般。 皇权要稳、帝心就要狠。 哪怕他是他的表哥、哪怕他新认了她做义妹。他和李元宁可以各自为政、互不干预,但不可以在一起。毕竟换成任何一任帝王、也不敢放心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 但若他只是个闲散的小公爷、只是个一般的寻常将军,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人生在世,会面临着许多诱惑与欲望,比如权、钱、色、利,以及情。一个人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就会有怎样的抉择。 他的心很小、容不下太多的东西。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想到这,徐景云嘴角微勾、神情憧憬。 今生唯愿能与她相知相守到白头! 久等不到自家徒弟回答的魏东,诧异地侧过头、就看见对方正静静地看着远方,脸上的神情有决断,有释然,有向往,还有一些难得的柔和。 一刹那间,魏东几乎怀疑自已是不是看错了。 这…还是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徒弟。 还有,回绝皇家禁卫军统领职务的事情难道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为什么平安会有种释然的心态、及柔和的表情。 “师傅,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想娶她为妻!”面对着眼前亦师亦友的中年男子,徐景云回答的极为坦然。又仿佛迷茫的少年,找到了人生奋斗的目标后跑到了敬重的长辈面前宣誓一般,徐景云笑容清冽地看着对面的师傅。 他的声音愉悦而清朗,有种与人分享的喜悦,也有种昭告世人的坦然。 他的笑容清澈而明媚,干净又舒朗,竟是直接晃花了魏东双眸的同时,也直击着他的心神。 十几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孩子这般的笑容。 然而最让魏东震惊的还是那句“师傅,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想娶她为妻!” 几于是一瞬间,联系自家徒弟在西南的经历,回京后的表现,及此次回绝陛下的任命,魏东便明白了徒弟口中的姑娘是谁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家徒弟为什么会拒绝陛下的任命。 第四百三十八章 心思 第437章 心思 一时间,魏东的内心震动不已、脑中的思绪更是不住地翻涌,若是当年他也能如平安一样、舍去那皇家禁卫军统领一职,是不是…后来的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两个人就那么各自心思万千地看着远方,静默无言。 良久,魏东方才压住内心的汹涌澎湃。一声叹息之后,他嘴角忽然微扬,心中荡起一股欣慰。 好在,平安看得比他透、比他清楚。 几乎是在徐景云回绝了瑾成帝任命后不久,安平长公主就收到了消息。 毕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正二品皇家禁卫军统领、可是东陵史无前例的任命了。这样的殊荣又是多少武将的奋斗目标。 不想,这徐小公爷却是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了。这样的行为除了是自断前程、罔顾瑾成帝信任的同时,也算是打了对方的脸。 在场的人甚至都直接肯定了徐景云的未来。以后,这徐小公爷的仕途怕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从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当即在勋贵中便迅速地流传了起来。 而对于这则消息,安平长公主则不忧反喜,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下儿子的去向后,便屏退了前来禀报的侍卫。 静谧的暖阁里,松软舒适的软塌上,已然侧靠在软枕上的安平长公主,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致,眼眸微弯、嘴角微勾。那不经意间的动作和神情,完全昭示了她此时的好心情。 良久,安平长公主方才长吁一口气、轻笑着开口道:“平安的这番举动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不同于她长公主平日里的大气沉稳,此时的她明显神情惬意、心情舒畅的同时,也多了一份身为人母的欣慰和自豪。 “也出乎奴婢的预料。”闻言,屋子里,全程听了侍卫禀报的素锦也忍不住发出感慨:“小公爷的这份魄力当真令人折服。” 那样的位置,说拒就拒,平安的魄力可不是令人折服吗? 说起来,自西南回来后,长公主一直有个心病,那就是徐志贤前朝皇族余孽的身份。 虽说这件事被白景堂和魏东给及时地遮掩了过去。但朝中大员,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 前朝皇族余孽的儿子!这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惊雷。若儿子只是个闲散的官员,大抵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若儿子手握重权,结果便不一样。前朝皇族余孽之子的事实便可以成为他万劫不复的把柄。 甚至与,长公主一度发出“人皆养子望聪明,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过一生”的感慨。 但感慨终究是感慨,事实上、她的儿子不仅足智多谋、而且文韬武略。 这样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又怎么会没有梦想、没有追求? 安平长公主想劝阻、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这世上只有担心自家孩子不上进的父母,哪有阻碍孩子前程的母亲? 再者,她和平安好不容易冰释前嫌,她可不想她们母子之间再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当然、她也不想逼着儿子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那样、以对方的性子,怕是会适得其反。 可若一切是平安自己想通的,那就又不一样。 “主子,陛下不会记恨小公爷吧?”一边的素心此时忍不住开口道。 “记恨倒不至于,”闻言,长公主摇了摇头,开口道:“不过,平安的这个正二品的皇家禁卫军统领是别再想要了。 当场打了天子的脸,饶是她这位侄儿的性子再是宽宏大量,也不会继续任命她的儿子。 毕竟,皇帝一声令下、多少人可以舍身忘死地为他卖命。何况又是这样的一个位置?往前冲的人只会更多,到时他这侄儿又怎会没有人选。 “公主?”素心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忍不住嘟囔一声。小公爷都当众回绝了陛下,这禁卫军统领一职肯定是没了。自己也是担心小公爷、才会有此一问。可主子倒好、竟然这般逗趣自己。 “不过,”似想到了什么,素心忽而勾唇一笑,开口道:“这么一来,咱们小公爷和监正大人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 徐景云的心思、她们三人都知道,且也有过推衍。但正主徐景云不表态,她们纵然再是积极、也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原来如此!这小子、差点给他绕过去。”猛地坐直身子,长公主拍着手掌道:“我道他怎么就想通了,原来是为了李家那孩子。好小子!”说完这话、长公主倒是先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 她一心担心儿子安危,是以、刚刚也只把儿子拒绝禁卫军统领的事情,与徐志贤前朝皇族余孽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甚至刚刚,想到这件事虽然是他自己想开了,但到底会觉得有些意难平,她还有些愧疚。 如今一看,平安分明是满腹算计、别有所图。她竟差点被这小子给骗了。 随着长公主这么一说,素心和素锦二人也都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 监正大人位高权重、一举一动都颇具影响。自家小公爷若有想法,职务上必须要避其锋芒。否则,就真的要引起陛下的猜忌了。 因着三人对李元宁颇有好感,是以对于徐景云想娶李元宁一事,三人都是举双手赞成。 尤其是长公主,她原本就因李元宁调和了她与徐景云的关系、而对李元宁心存感激;后来又因李元宁不顾生死救了徐景云的性命,而再度感激;再加上后来的相处中,她又极喜欢李元宁的性子。是以,对于儿子的心思、长公主只差呐喊助威了。 一想到儿子今早的那番拒绝,竟然不动声色之间给自己除去了一个危及自身性命隐患的同时,又替他自己博得了几分抱得美人归的机会。 长公主大喜、当下也顾不得休息,直接坐在软塌上就和素心素锦聊起了接下来她们该做的事情,比如她要不要先表个态,告诉对方嫁过来后、依旧可以享受绝对的自由和空间等等。 那积极的态度、热烈的气氛,仿佛两家已经确定了关系似的,却不知一些事情、八字还没一撇。 至于,对于这对将来有可能女强男弱的组合,长公主根本不在意。儿子自己求的、自己受着呗! 第四百三十九章 辩解 第438章 辩解 与公主府欢快热烈的气氛不同,此时的于学士府,却是一派凝重紧张的氛围。 花厅里,黄氏愤怒尖锐的声音响起:“我不同意!你十年寒窗、日夜苦读,难道是为了她李元宁?你的抱负呢?我陆家的颜面呢? 纵然如你所言,那李家姑娘确实是前无古人的天纵奇才、造福万民的国之栋梁。难道你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就是那地里随处可摘的野菜? 她李元宁到底哪来的脸,凭什么要你舍了前程去成全她? 且就算退让,也是她李元宁来退让。凭什么要你退出翰林院?” 自今日在陵昌伯府,察觉到李元宁的心思后,于凤池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解决他与李元宁之间的障碍、以及如何行之有效地劝说自己的父母。 是以,回到府上的于凤池,第一件事便是向父亲于学士和母亲黄氏坦诚了自己的情感。 相较于听闻了儿子的讲述、而略显诧异的于学士,黄氏的脸上则是有着果然如此的淡然。 自己生的、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儿子的心思? 更何况,自李家那孩子的身份被揭开后,儿子却并没有因为对方女儿家的身份而与之避嫌。这样的行为、对于恪守礼教规矩的儿子而言,可就耐人寻味了。 如今一听,儿子果然对李家那孩子有意。 意料之中的结果,黄氏却是满心不愿。原因无他,她不喜欢李元宁,打心底里的不喜欢。 其中的原因、黄氏也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或许有白氏当年的欺瞒;也或许有自己这十几年来审时度势的刻意疏远;更或者就是她认为这个女扮男装了十几年的孩子、这个敢与镇国公余孽周旋的孩子、这个敢直闯都尉署揍的自家亲姐夫爹娘认不出的孩子、这个敢在福德门前声声质问自己亲祖父的孩子,不是个能安于后宅、相夫教子的女子吧! 在黄氏的眼里,这李家的孩子是厉害、是有本事,但那些都是不靠谱的、不实在的。 女人嘛,就该有个女人的样子。 安于后宅、相夫教子才是她们该做的事。当然,这样的她们也不一定都是寂寂无名、没世无闻的后宅妇人。如她,不是养出了一个三元及第的儿子?不是一样名利双收?不是一样得到别人的尊重、为家族争脸面? 尤其,亲眼见识了李元宁对待自己亲祖父的态度后,黄氏就更为不喜。 甚至自登闻鼓事件之后,传言李振风一直缠绵病榻,却未听闻李家那孩子有任何探望的举动,黄氏就觉不齿。 所谓长辈到底是长辈,纵然那李振风便是有再多的不妥,那孩子哪能就那般绝情绝义到此种地步? 还有好好的忠武将军府冯家,就因为娶了这李家姑娘的大姐,最终竟落得个全家流放的下场。 黄氏潜意识里,那忠武将军夫人是过分了点,可哪家媳妇不是这般过来的?偏你李家姑娘受不得婆婆的气?见不得丈夫纳妾? 基于这样的认知,黄氏便会担心李元宁嫁过来后,是不是会翻她这十几年故意疏远的旧账?会不会也如李家大姐那般不好拿捏?甚至更甚! 以李元宁今时今日的地位,两者一交锋,黄氏可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胜算的把握。 届时、那丫头只要递出一丝话音,怕是自己便无翻身之日。瞧瞧宜宁伯李振风和那赵月娥如今的名声,说句过街老鼠亦不为过。 到时候,纵然她占着婆婆的名分,这个家到底谁做主还不是显而易见的? 一想到自己的府上,自己却可能要看个黄毛丫头的脸色过日子,黄氏心生忌惮的同时、又莫名不甘。 …… 反正种种,黄氏对于李元宁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喜和挑剔,但是面对着儿子的表述时,她并没有很明显地表露出来。 若是可以,她希望是儿子自己想通,李家那孩子不是他的良配;亦或者丈夫对此会有所反对,毕竟她可是知道丈夫是意属于与陆家联姻的。 都是从少年爱慕的年代过来的,黄氏自是知道少年人的情感最是炙热和真诚,她可不想因此与儿子产生一些嫌隙。总之、这个恶人,能不当、黄氏还是不愿意当的。 可随着儿子解释并分析了李元宁如今的身份、地位、背景和影响,及自己打算放弃翰林院的职务、而选择一些闲散职位的时候,黄氏便直接炸了。 她的儿子要干什么? 翰林院!那是翰林院、有储相衙署之称的翰林院! 他的儿子说放弃就放弃了?为什么?就为了李家那个孩子! 凭什么?凭什么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却为了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事? 尤其是儿子后面那句选择闲散职位时,更是刺痛了黄氏的耳! 嫁给了一辈子只知道舞文弄墨、又没出息的丈夫,这些年、自己看别人的脸色、看的还不够吗? 如今,好不容易把儿子熬出来了,可这个不争气的却又一门心思为了个女人选择什么闲散职位。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当然,对于娶了当朝的监正大人,自家门楣会高一等,黄氏根本不考虑。宜宁伯府都占不到的光,自己会占到? 且自己儿子那般有出息,该有的诰命、自己以后也会有。自己何必担着占女方光的名声?何况这还是在牺牲儿子前途的基础上。 当即,黄氏怒从心起、再不复之前冷静的同时、便有了开始的那段质问。 “娘,儿子刚刚所说、不是李家姑娘的意思,是儿子自己的想法。甚至儿子今日所思所言,李姑娘也根本毫不知情。”见母亲迁怒于李元宁,且言语中又多透露出对李元宁的不喜,于凤池忙开口解释。 虽说三元及第的于状元聪明绝顶,但他显然不懂后宅妇人的心思;不懂自己母亲对李元宁的忌惮与厌恶;不懂有些母亲天生自私、唯恐别的女人抢占了自己在儿子心中地位的心思。 是以,此时此刻、于凤池不知道他的任何一句为李元宁辩解的话语、对于黄氏而言,都无异于冷水泼在油火上。 第四百四十章 不欢而散 第439章 不欢而散 果然,听了儿子的辩解,黄氏非但没有开解,反而神情更为愤怒、语气更为冷冽地讥讽道:“毫不知情?于凤池,也亏得你敢拿这样的话来糊弄我! 不说别的,单单以你男子的身份时常去白府这件事,她李元宁便该心知肚明。 还有,以你一向谋定而后动的性子,没有她的授意,你会下如此大的决心、跑来和我们说这些? 再者,没有她的蛊惑,你会鬼迷心窍地放弃你这么多年的努力、辞去翰林院侍讲之职,巴巴地想着谋个什么闲散职位? 如此,你还好意思告诉我们她李元宁毫不知情?” 黄氏简直气疯了!自己的儿子,自己那个温润孝顺的儿子,竟然会为了个女子、撒谎来糊弄自己。这简直让她不能忍受! “母亲,此事李家姑娘确实不知情。儿子之所以会如此禀明你们,是儿子察觉到对方的疏远之意,不想错过她,才会有此行为。”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坚持认为是李元宁的主意、又不想母亲继续误解对方,于凤池只得耐着性子再次解释道。 “哼!疏远?怕不是对方的欲擒故纵吧!”哪怕于凤池如此恳切地解释,黄氏仍然不愿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儿子的主意。 一声冷哼之后,黄氏又继续道:“那李家丫头小小年纪便能在赵氏眼皮子下不被发现其女儿身,可见其是个不简单的。还有,以她时常混迹市井的经历,还不知道见识过多少龌蹉、腌臜的手段和事情,这样的人心机自然了得。 今日便是如你所说,她李元宁或许没有直接开口授意,怕是也多有言语中的暗示和提醒。这样的人才是更可怕!”说到最后,黄氏的脸上已有着掩饰不住的厌恶和嫌弃。 见此情形,于凤池直觉一阵头疼。此时的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向来善解人意、且对自己信任有加的母亲,今日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和反应。 事情明显陷入了死局,于凤池也知今日不再适合谈论此事。但有些事,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与母亲讲清楚。 “辞去翰林院侍讲之职确实也是儿子自己的主意。此外,母亲刚刚的一些话,儿子不敢苟同。 虽说儿子是打算放弃这翰林院侍讲之职,但儿子没有放弃自己十多年的努力,儿子只是选择了另一份不同的职务。 所谓职务本无贵贱、只有分工不同而已。如此,儿子一样可以做出一番功绩。 今日儿子的这番话,只希望您二老能明白、尊重和考虑一下儿子的心意。” 此时的于凤池有些后悔。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今日表述的有问题,还是自己的想法真的让母亲难以接受,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再次表达自己的立场。至于说动母亲托媒人上门,于凤池只能冀希于下一次了。 “分工不同?做出一样的功绩?”闻言,黄氏冷笑一声,尖声讽刺道:“好好的侍讲不做,非要谋个什么闲散职务,还大言不惭地什么分工不同,做出一样的功绩。于凤池,这样没脑子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说着话,黄氏指着身边的丈夫,对着于凤池道:“你父亲就在这里,你问问他?一样吗?能一样吗?会一样吗?” 一边被自家妻子指着的于学士有些尴尬、有些无言、有些不满,最终也只是颓然地叹了口气。 自然不一样!怎么能一样? 从众星捧月到冷眼相待,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职务的不同,还有身份的悬殊、心里的落差。 做为父亲,于大学士自然不希望儿子在仕途上重复自己的老路。 事实上,不同于妻子的强烈反对,于学士的心思却极为复杂。 一方面,他想尊重儿子的心意和想法,儿子难得有事开口、自己似乎也不好直接回绝;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儿子的前程就此葬送。这些年,他太知道做冷板凳的滋味了。 是以,整个过程中、他并没有开口表达自己的意见。 如今,听闻妻子这般质问,他也只能感慨地叹息一声,并不打算直接掺合进这母子二人的争论。 虽然没有等到于学士的回应,但他刚刚的那声叹息何尝不是一种说明。 当即,黄氏斜凝着于凤池,开口道:“如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都这样了,你还说不是受了她的蛊惑?” 虽然打定主意要与父母亲心平气和地商榷此事,但见母亲根本不听自己的解释,反而一味地将她所认为的过错全部推到李元宁身上,于凤池也有些急了,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上也不由地加重了几分:“母亲为何就不愿相信儿子的话?为什么所有的事情、母亲非要自以为是地牵扯上李家姑娘?还是对于李家姑娘,母亲心里根本就有着不满和偏见?如此,儿子倒不明白了,李家姑娘到底又是哪里得罪了母亲?” 自己的儿子何时用过这样语气、这样的话语和自己说话?都是那个李元宁!都是她! 于凤池的接连反问仿若冰水倒进了油锅里,激的黄氏彻底暴起。 “是,我就是不满她、不喜欢她。”既然说开了,黄氏也不再掩饰自己对于李元宁的厌恶。 还没进门呢,儿子就能为了她、一再地忤逆自己。若是等对方进了门,黄氏都不能确定这个家是不是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小小年纪,心狠手辣、半点孝道不讲,逼得自家姐夫家破人亡、怼的亲祖父生病卧床。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成日里女扮男装不说,还净往男人堆里扎,真正是将礼义廉耻都忘到狗肚子去了。”打定主意不让李元宁进门,黄氏的言语上也不再客气。她就是要让自己儿子知道,她与他心中的李家姑娘势不两立,想让她同意对方进门,做梦! “够了!还请母亲慎言!”母亲说的都是些什么?再也听不下去的于凤池当即大喊一声,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失望和难过。 失望的是母亲竟然如此是非不分;难过的是他到今日才发现,母亲对于李家姑娘有着莫名的不喜和厌恶。 母子二人在对视中沉默、又在对视中不欢而散。 第四百四十一章 提议立储 第440章 提议立储 考虑到百姓的生活和对气象学的推广,新年里,李元宁便率先在京城之中推出了气象公示表。 即每五日一次,安排相应人员将接下来五日的气象状况和忌宜事项,张贴在司天监门口的告示墙上。 气象状况关乎着百姓们的冷暖、衣着、出行、做工等相应事宜,李元宁的这一举措简直挠到了京城百姓们的心里,得到了他们一致欢呼和称赞。 于是、每月但凡逢一和逢六的日子里,司天监门口的告示墙周围、都会围满了前来了解天气情况的百姓。 而李元宁的这一措施、在司天监的那些学员学成后,也迅速地推广到了东陵、乃至九州的其他地方。 以至于很多年以后,这样的气象公示表继续被采用。千百年后,每当人们站在司天监的告示墙前,仍会时不时地提及千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女监正。 除气象公示外,仅二月里、李元宁就成功预测到了宁州连续两次的地龙、和台州的特大泥石流。 也因着她的预测,宁州和台州的官府百姓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各方面损失都降到了最小化的同时,朝廷物质的调度也予以及时到达。 自此,对于这位东陵甚至天下第一位的女监正,百姓百官们完全信服。哪怕年前有一部分因李元宁女儿身而反对的顽固派们,此时也再无异议。 诚如逸臣先生所言: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是、不必循旧。 监正大人那般本领,功在社稷、造福百姓。如此,区区女儿家的身份还重要吗? 也因着李元宁的这份能力和影响,东陵自上而下的所有人,对女子的认识和态度也有了不少改善。比如那些立了女户的妇人,还有一些迫于生计而不得不抛头露面的女子,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受人歧视、遭人耻笑。 怎么?监正大人也是女子,莫不是有人还想耻笑监正大人不成? 总之,李元宁的声望和威信便这样日复一日地稳定了下来。人们对于这位年轻的女监正大人十分看好,只除了她的姻缘。 一方面,许多人会因为李元宁的能力地位而忘记她待字闺中的事实;另一方面,也有人在猜测似监正大人这样的奇女子,到底能不能遇得到配的上她的人? 日子就这样在百姓们对新任监正李元宁的赞赏、认可、好奇中一天天度过。 三月份的时候,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春祭完回京的瑾成帝突发意外坠马,虽说伤势不重,但百官们却着实被这番意外给吓了一跳。 紧接着,在回京确认了瑾成帝身体安全无碍后,惊魂未定的百官们立刻又紧急提交上书了一项事关东陵未来的议程——立储君。 储君乃国之未来!历朝历代,对于当时的朝廷和官员而言,立储都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也不确定御座上的那位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是以,储君的设立就显得至关重要。就如此次陛下意外坠马,没有大碍自然最好;可若是有碍、怕是此时的东陵已经乱成一团。 然,这样的意外之下、若是有储君,却又是一番不一样的局面。 当然,立储君的事宜,百官们以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因着皇子接连早夭的缘故,众人实在不方便开口。 再者,瑾成帝正值壮年,且瞧着后宫中每一两年便有新出生的公主,众官员对于瑾成帝的身体能力、及后宫里能够生出皇子的可能性,还是抱有极大的信心。 既然如此,他们总能等到新皇子的诞生。想来到那时候,他们再上书陛下立储君亦不为迟。 可经历了瑾成帝此次坠马事件,百官们便知道有些事情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立储之事还是及早做打算的好。 虽然百官们上书了立储奏折,但就现如今的东陵皇室而言,储君人选却是个极大的问题,究其根本除了是当今天子膝下无子的缘故,也有着整个东陵皇室新生代成员凋零的原因。 不说别的,便是与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信王殿下,膝下也只得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孩子还是个体弱多病的体质。还是一阵风、便要病上好几天的那种。 这样的孩子自然不可能过继到陛下一脉、继承大统。 虽然理由很残忍,但事实却的确是东陵不需要一个随时可能殒命的储君。 至于其他的皇室宗亲,除去十几年前遭遇先镇国公迫害的那些,剩下的也不知什么原因,家中净都是些女儿。害的许多大臣一度忍不住怀疑,这一代的东陵皇室是不是都是些生女儿的命。 立储事宜既然提上日程,各种情况也都了解,众官员便没有了之前的拘谨的同时,也开始讨论起该如何应对眼前问题。 “不能立太子,那吾等便建议陛下立皇太弟好了。”终于,排除了过继这一条路,有人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了皇室里几位王爷的身上。毕竟,历史上也是有过立皇太弟之说的。 闻言,一部分人眼睛一亮,的确。 皇室之中、包括信王在内,陛下还有几位其他的兄弟,且几位王爷无论人品能力都出类拔萃。从这几人当中选择一位,好歹先稳定一下东陵、此次因陛下意外坠马而带来的恐慌。 “不可!”随着这个建议的提出,有人立刻反对:“历史上虽有立皇太弟之说。可那是因为对方子嗣昌盛、且年纪尚小,需要长辈加以引导教育。这种情况,立皇太弟便显得无可厚非。而今几位王爷与陛下年纪相仿,且家中子嗣单薄。如此一来,岂不推舟于陆、劳而无功。” “不错,”闻言,有人立刻附和:“储君虽为国本,但重在未来。立皇太弟实为不妥。” 长远?未来? 之前赞同立皇太弟的众人表示不屑,他们不知道吗?可关键是这皇室里没有适龄的男孩可以过继到陛下一脉。他们这不是被逼无奈才赞同的吗? 第四百四十二章 帝姬 第441章 帝姬 因着储君人选的迟迟不能确定,此时、官署衙门的议事厅里,所有人的情绪都已经陷入到了一种压抑绝望的气氛中。 “唉!”忽然,沉闷压抑的大厅里,有人竟是忍不住涕泪长流地拍手长叹:“可怜我堂堂东陵皇室,竟然找不出一位可以支撑门庭、继承大统的皇储。这莫不是我周氏皇朝气数将尽的征兆。”说到最后,此人面容悲切,语调哽咽里带着一种几近绝望的呜咽。 闻言,大厅里的一些官员、尤其是皇室成员,此时也都神情沮丧、面容凄凄。 满皇室找不出一位可以胜任储君的人选,可不是天要亡他们周氏王朝吗? 而厅中的其他官员此时也都面容枯槁、满脸颓然。 当今陛下贤明果决、雄才伟略、有明君之相;东陵蒸蒸日上、如日方升,有四海臣服之兆。 这番盛况之下,他们都不知道多少次地憧憬过东陵的将来会是如何地一番太平盛世、河清海晏? 可谁想,造化弄人。如此盛景下的东陵皇室却是后继无人! 这番乐极生悲的前后对比、这样海市蜃楼、空中楼阁似的虚幻怎能不让人心生悲痛、满腹绝望? 尤其,东陵皇位一旦空悬,朝局必然动荡。到时、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东陵还不知道又要面临着怎样的一番动乱? “皇室那么多公主、郡主,怎么就没能多生出一两位皇子、郡王?”有人忍不住感慨。 但凡有那么一两位健康的皇子、郡王,他们何至于如此无助、绝望?东陵又何至于还要再次面临着曾经那个战火纷飞、诸强环伺的境况? “是啊!怎么就都是些公主郡主呢?”有人更是忍不住地附和:“这公主郡主到底都是些姑娘家,能有什么…” 最后一个“用”字没有说完,这人便忽然住了口的同时,整个人更是呈呆滞状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随着他这忽然的住口和举动,所有人倒是都被吓了一跳,纷纷神情惊异地看了过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是坐在他身边的人,赶紧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和相互交谈的话语。 “公主郡主都是些姑娘家,能有什么…” 闻言,众人明了,自然猜出了此人要说的最后一个字。 姑娘家,能有什么用? 这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啊!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有什么不妥或者隐喻。 本来嘛!女儿家家的,在这样的国之大事面前,能有什么用? 可随即,众人又开始自我反驳了起来。 姑娘家怎么就没有用了? 看看人家监正大人。小小年纪,便德才兼备、能力出众。怎么就没用了? 想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李元宁,再结合今日众人议论的话题,所有人的脸色猛然一变,随即豁然开朗。 对啊!怎么就没有用?有用、姑娘家一样有用! 民间还有立女户一说,为什么东陵的储君就不可以是位帝姬?众人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所有人的思绪都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李家姑娘以一区区女子之身稳坐监正之位,自幼便得大儒教导的皇室公主们为什么不可以胜任储君的位置? 再退一万步讲,便是公主不行,还有那么多郡主可供选择。都是皇家的血脉,总好过皇权旁落、东陵生灵涂炭不是?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哪怕这根稻草与他们最初的期待完全不同,众人的情绪还是一下子变得极其激动、甚至亢奋——那种经历过绝望后、重新得到希望后的亢奋。 便是之前那位率先有此念头的官员已经缓过劲来,也没能引起大家的半点注意。 此时,宫墙内的观景台上,本该卧床休养的瑾成帝却正在给自己的长女嘉和公主讲述着东陵的版图。 “……从京城西城门出去,一路向西,延途会经过延州、台州、丰州。 延洲物产丰富、气候宜人,有北地江南之称…; 而台州盛产铁矿,东陵近一半的铁器都源于那里,故而台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至于再往西的丰州,则完全有了西北地广人稀的面貌。不过那里的橘子倒是不错,你母后最喜爱的柑橘就产自那里。”说着话,似是想起自己情窦初开时曾经的行为,瑾成帝忽而笑着补了一句:“说起来、父皇还曾为了讨你母后欢心、特地赶到丰州、就为了能亲手摘些橘子给她。” “母后也与我们讲过此事,”闻言,周嘉仪笑着道:“还说您去的时候、估摸错了柑橘成熟的时间,到了丰州,橘子根本没有成熟。为了不白跑一趟,您竟然扛着棵满是青橘的果树回京。” “哈哈哈…”忆起自己当年那幼稚的行为,瑾成帝也忍不住笑着肯定道:“是是是,为这事、父皇后来可是没少被你母后取笑。”说完,瑾成帝眼中笑意四溢,对着女儿忽而得意道:“可每次你母后提及此事,为父都知道、她心里是极喜欢的。” “噗!嗯嗯!”难得听到父皇这般打趣自己的母后,周嘉仪忙笑盈盈地点头称是。 的确,母后每次提及此事,嘴上一脸嫌弃取笑的同时,眼睛里却是盛满了藏不住的笑意。 “丰州再往西就是兖州、庐州、青州,那里可就是真真的西北了……三州之中,青州为重,西接西都、北连北齐。你信皇叔的西北大营便驻扎在此……” 观景台上,瑾成帝远眺着前方,以京城为中心、陆陆续续地给周嘉仪讲解分析着东陵的版图、及各地的人土风情、特产特色。 一边的周嘉仪静静地听着瑾成帝讲解的同时,也默默地记下这一切。 聪明如她,结合外面如今闹的沸沸扬扬的立储事件,及今日父皇将她单独叫到观景台上、与她讲解的这些,此时的周嘉仪有着一种大胆的猜测,但又不是很确定。 毕竟、那样的猜测在九州各国都是没有过的先例。 第四百四十三章 开解 第442章 开解 “嘉仪,这东陵的锦绣河山、万千黎民,你可愿意在父皇百年之后去守护他们吗?”终于在完整地介绍了东陵所有的版图后,瑾成帝忽然神情一凝,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女儿,问出了自己今日此行的主题。 “父…父皇!”饶是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周嘉仪还是被自己父皇这忽然的问话给惊的有些语无伦次。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打算让自己继承储君之位吗? 对上瑾成帝凝重深沉的目光,嘶!周嘉仪双手猛地紧握、心中凛然。 竟然是真的!父皇真的有让自己出任储君之位的意思。 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朝中大臣会同意吗? 百姓们会认可吗? 还有,自己一个女子真的能够胜任这储君之位吗?能够压得住这满殿朝臣吗?能够让东陵百姓信服吗? …… 虽然只是一个问题,但素来稳重聪慧的长公主却透过这个问题的表层,感觉到了其内山一般的责任和压力。 是以,面对着自己父皇灼灼的凝视、一向自信的周嘉仪竟是有些不确定起来,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疑问和担忧的同时,更不知此时的她该如何回答父皇的这个问题。 女儿的震惊和迟疑,瑾成帝自然看在眼里,也能理解。 任谁面对着这忽然的问题和境况,也会震惊的、不是吗?当年的自己,在听到父皇类似的问题时,何尝不是一样的不可置信。 事实上,相对于女儿的震惊,瑾成帝更意外和欣赏她的迟疑。 东陵的储君、未来的君王,这至高的权势、泼天的富贵摆在眼前,女儿竟然迟疑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女儿并没有迫于自己的威严、或者因着一时的情感冲动而开口承诺,她有斟酌、有权衡、有思考。 这番的理智和沉稳,让瑾成帝多了一丝欣慰的同时,也多了一份信心。 自己的这个女儿真的非常出色。 “意外、震惊,亦或有些害怕了?”对上女儿紧张震惊、及不断变化的神情,瑾成帝面带微笑、语气温和地对着自己的这个女儿道。 人生很长、一国之君的担子又太重,他希望女儿能够想明白其中意义与责任的同时,也不必承载太多的心理负担。该开解的地方、他自是要帮着开解的。 而对面的周嘉仪,在经历了最初的意外震惊后,心绪也早已冷静了下来。 成为储君,是周嘉仪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不是因为才学人品的缺失、而是因为她女子的身份。毕竟,东陵从没有过女子出任官员的记载,更别说帝姬和女皇了。 对此,她也曾暗暗地气不过。女子怎么了?女子就该低人一等?女子就一定不如男吗? 尤其是母后被人讥讽没有儿子傍身的时候;皇室被人嘲笑竟无可支撑门庭的皇子郡王的时候;她被太傅点评天资聪颖、却可惜是个女儿身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尤为强烈。 为什么一定要是男儿,她哪里就差了? 想她三岁识千字、五岁读四书、七岁通经易、九岁诸子百家倒背如流,哪里就比不得那些男子? 便是那连中三元的于状元,想来也不过如此?为什么人人都要执着于那所谓的男子之身? 那时的她,多么希望可以有那么一个机会,让自己证明一番自己能力的同时,也让那些看不起女子身份的人见识一番。 如今、这个机会摆在自己的眼前,周嘉仪却有些迟疑了。她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想象的那般优秀、是不是真的能够担得起储君这份责任。 心里面纠结、彷徨、无措,在听闻父皇这般询问的时候,周嘉仪忽得就涨红了脸,原来自己并没有自以为的那般勇敢坚毅。 虽然觉得很是羞愧,但周嘉仪还是很诚实地点头应是:“是,女儿的确有些意外,还有些担忧…害怕。”说到最后几个词,她声音渐小的同时,整个人更是难过沮丧地低下了头。 “十几年前,父皇初登大宝之时,也很震惊、无措。”瞧着眼前难过懊恼羞愧地仿佛无地自容的小丫头,瑾成帝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抬手摸了摸那快垂到胸口的脑袋,开口道:“甚至害怕。” “……害怕?”狐疑地抬起头,周嘉仪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父皇,一方面觉得父皇说的是真的,另一方面又觉得对方是在安慰她。 可,这怎么可能?她睿智无双的父皇、她神明一样的父皇,也会无措?还…还有害怕? “怎么能不害怕呢?”深吸一口气,瑾成帝冲着女儿苦涩地弯了弯嘴角,惆怅地回忆道:“十几年前,先镇国公忽然重兵围困皇城、亦欲挟你小皇叔而把持朝政。 父皇得你皇姑母、及魏氏相助,纵然清除了叛党余孽,可这仓促登基之下,到底根基不稳。满殿群臣欺我年幼,阴奉阳违不说,还结党营私、党同伐异。 朝堂一片乌烟瘴气,那时的父皇就在害怕,害怕自己不能制衡得住他们、还朝堂一片清明。” “父皇?”听了瑾成帝的这番话,周嘉仪一时语塞,此时的她很能理解父皇当年的境况和心情。 事实上,她听母后讲述过当年的这段,也听闻过宫人是如何地讲述父皇后来怎样地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地整顿朝纲。外人都曾因此道父皇足智多谋、精明强干,却不知这样提纲挈领下的父皇竟然也曾有过害怕。 “朝臣们忙着勾心斗角,自然无心政事,百姓的日子可想而知。那时的父皇便在担心自己不是个好君王;害怕因着自己管制不当的缘故,让东陵百姓又回到几十年前那个民不聊生的境况。”抬头远眺着前方,瑾成帝神情有些感慨,继续回忆着当年的情景道:“届时,北齐西都忽然发难,大军压境而来,东陵上下一片混乱。那时的父皇也在害怕、害怕东陵就此在父皇的手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承诺 第443章 承诺 瑾成帝平静而详细地讲述着自己、曾经面对那些事情时的处境和心情。 “仪儿,人这一生会遇到许多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和境况。期间,我们势必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挫折,而面对着这些困难和挫折,无助和恐惧都是最正常的反应,这并不丢人、也不必觉得羞愧。”抚摸着女儿的脑袋,瑾成帝温和而坚定地道:“重要的是,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你会怎么做?是消沉屈从,还是直面应对。” 毋庸置疑,强者都是选择后者。他是!他希望他的女儿也是。 不过,后面的话、瑾成帝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女儿明白他的意思。 是消沉屈从?还是直面应对? 聪明如周嘉仪,如何不明白自家父皇的意思。 此时的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父皇,直觉心跳陡然加速,血液在这一刻沸腾的同时,脑海里更是有一个念头喷薄而出。 自然是直面应对! 就像父皇所说,人这一生会遇到许多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和境况,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选择直面应对? 她周嘉仪、是东陵天子的女儿,身体里流淌着父皇的血液;是后宫妹妹们的长姐,公主郡主们学习的榜样;是东陵的长公主,享受着全东陵百姓的膜拜与敬重。 是以,她有什么理由犹豫、退缩? 再者,她不是一直想要证明自己吗?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她又凭什么不就此抓住? 至于能不能压制得住那满殿群臣?能不能让东陵的百姓信服?十几年前、父皇在那般艰难的境况下都能做到,如今的她又为什么不可以? 再者,她不是最佩服监正大人李元宁吗?如今,她自己有一个可以展示自己能力、随便还可以打一打那些老顽固脸面的机会,又为什么要放弃呢? 想法一旦确立,周嘉仪便立刻恢复了以往的自信和从容,脑海里思绪不断翻滚的同时,更是将她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困难仔仔细细地想了个透彻。 “父皇,若是我出任了这储君之位后,后宫里再诞出一位皇子,届时、又该如何?”虽然有些功利直白,但打定主意的周嘉仪不介意此时展现出自己的强势和目的。 父皇之所以选择自己出任储君,除了因为自己足够优秀,更因为他没有皇子。 可以后呢?父皇还年轻,万一有了自己的儿子,谁能保证他不会生出废了自己这个女儿、改立儿子的想法。与其之后一团混乱,不如今日她就将话与父皇说明白。 因事关皇家隐秘与脸面,知道子绝丹一事的,除了当时在场的众人及皇后娘娘,其他人并不知晓,包括长公主周嘉仪。否则,她也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闻言,瑾成帝眉毛微挑。 之前瞧着女儿的神情,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对于一个自小便知察言观色的皇子、如今又稳居朝堂十数载的帝王而言,还是能轻易地分辨得出她的想法,也知道她大概会问一些问题。不想、竟是这个问题。 实际上,自从得知自己中了子绝丹的毒后,瑾成帝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此生无子的事实。更因着李元宁的原故,他则完全打算要为东陵培养出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帝。 至于此时听闻女儿口中“再出一位皇子…又待如何?”的询问时,瑾成帝倒的确有些触不及防。可想起女儿不知情的事实,他又觉得理所应当。身为女儿身的她,终究还是有所顾忌的吧! 凝视着眼前的女儿,瑾成帝很想直接告诉她,她的这份担心根本不存在,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有皇子了。 但权衡一番,瑾成帝觉得相较于告诉女儿,自己再也不会有皇子的事实,让女儿知道如果她足够优秀、即使后宫有了皇子、也撼动不了她储君之位的承诺,更能让她警醒和安心。 是以,瑾成帝话音一转,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储君之位的稳定不稳定不在于新皇子的诞生,而在于你、在于你周嘉仪是否能担得起这储君的责任,得到群臣的拥护、百姓的爱戴。”顿了顿,瑾成帝又接着道:“若你足够优秀强大!这世上、谁也动不了你。” “父皇也不能吗?”仰视着对面的瑾成帝,周嘉仪不死心地继续询问。 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要眼前父皇的态度。 “父皇也不能!”回视着女儿的直视,瑾成帝认真而严肃地开口道:“但前提是、你要足够优秀!” “好!”再无半点顾忌,周嘉仪清脆利落的声音在宫墙上响起:“我愿意!” 一句“我愿意”,承载着这位东陵新生代长公生对东陵的情感、责任及期望,也直接奠定了东陵史上最具传奇色彩女帝的人生方向。 确定了女儿的态度,瑾成帝便自然而然地给周嘉仪分析起朝堂上的局势和动向。 从现在开始,眼前的这个女儿再不是那个可以依偎在皇后怀里撒娇、或者在御花园里与妹妹们随意嬉闹的孩子。他既然有意让她成为东陵的储君、未来的帝王,那就按照储君的要求来教。而熟知朝堂局势和动向,则是基础。 以瑾成帝对朝臣们的了解,怕是此时的他们已经达成了立帝姬的想法。 只是碍于不清楚公主们的学识、能力,或者根本就是有些人想故意拿捏他这个帝王,朝臣们对于立储的人选怕是还有一番议论和举措。 果然如瑾成帝所猜测的那样,纵然已经下定决心力荐瑾成帝立帝姬为储君,但人选上、众人的议论却一直僵持不下,理由便是事关国家未来、百姓安危,需慎重考虑。 而他们慎重考虑的结果便是抛弃立嫡立长的规矩、甚至在后宫里选择储君的传统,改在皇室众公主郡主中选出学识、能力、品行最佳者为储君。 之所以加上各亲王家的郡主们,百官的解释是,备选的人越多,选出的人就越优秀。毕竟,事关东陵未来嘛! 第四百四十五章 考核安排 第444章 考核安排 在皇室公主郡主中选择储君? 对于他们这种完全算得上大不敬的选择方式,瑾成帝只是稍稍挑了挑眉,便欣然同意了。 甚至有部分反对郡主们参与储君之争的提议,还被瑾成帝给压了下去。 瑾成帝的这番举动,除了是对于自己这个长女能力的信任;更主要的是在这一诡异的人选提案中,他敏锐地联想到了那个一直以来困扰着自己的问题。似乎这一次,谜底便会被揭开。 那么,这次之后,一切都该结束了吧!瑾成帝默默地想着。 储君的优秀与否关系着东陵的未来,因此各位公主郡主的人品心性、才学能力便都在考察的范围之内。 或许是希望女儿的储君之位更具说服力、也或许是想看看提议将郡主们拉入参选名单的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本该在储君人选上有绝对主导权和话语权的瑾成帝、如同之前对于朝臣们提议参选人员时一样,选择了袖手旁观。 仿佛一个甩手掌柜,瑾成帝将一切考核选拔事宜全部交由朝臣们协商定夺。 事情传开的时候,率先得到消息的京城百姓立刻轰动了。 选储君?从公主郡主们当中选? 这也太让人震惊了。 “女人当太子?这不胡闹吗?”京城里,有人忍不住就这储君人选上加以评论。 “女人怎么了?监正大人不也是女人,你能说这也是胡闹?”另有人不服气地反驳。 因着李元宁的缘故,百姓们如今对于生活中、一些诋毁女子的言论再不像以前那样无视。 本来嘛!说不合适就不合适,凭什么提女人当太子就是胡闹。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有所作为?看看人家监正大人,那是多少男子加起来都比不了的存在。 “这怎么能一样?监正大人那是什么人,天上的仙童下凡。”先前开口的人立刻改口申辩:“那些公主郡主们怎么能和监正大人比?” 监正大人那样的神仙人物是多少年才出的一位,自然非比寻常。纵然是皇室的公主郡主,在百姓们的眼里,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 除了人选上的议论,百姓们还着重于后宫子嗣上的讨论。 “听说,朝臣们之所以决定从公主郡主中选择,是因为今上子嗣单薄,没有皇子可以继承皇位,这才默许了众大臣的提议。” “是这么说的,还说陛下之所以没有自己直接立定太子人选、而是交给大臣们一力操办,就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儿子、自觉理亏……” “原来皇帝也有这么憋屈的时候,不过咱们陛下还年轻,说不得以后还能生出儿子,若是现在就定了太子,那以后可如何是好?” …… 当然更多的人,可能是受李元宁这位女监正的影响,对于在公主郡主中选择储君的事实,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些震惊外,之后竟然都神奇地选择了默认。 女子就女子吧!只要选出来的太子能像监正大人一样有本事、一样能为他们百姓谋福祉,他们便认可她。 不过,虽然认可了未来储君的女子身份,但对于这储君之位到底会落到哪位公主郡主手中,众人还是抱有极大的兴趣和好奇。 储君的选拔重在考查公主郡主们的才学能力、处事能力及个人领导力。 所谓的才学能力,便是指公主郡主们自身的文化修养和才学水平。《礼记》《尚书》《大学》等都是考核的重点。 虽说皇室和朝臣们以前对于公主郡主们的才学一向没有硬性规定,但这一次毕竟是选择储君,学识上必定有所要求。否则将来闹出皇帝看不懂奏折、或者朝会上皇帝听不懂大臣们口中的隐喻及典故的笑话,丢的可就是整个东陵的脸面了。 再者,通过才学考核,还能够清楚有效地了解这些公主郡主们的喜好和性格。 都是一样地就读于上书房,有的人读的认真,有的人却不尽然;有的人学习只浮于表面,有的人却可以精研细读、举一反三。 不管怎么说,相较于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天真散漫的储君;东陵显然更需要一个善于学习、励精图治、自强不息的储君。 至于处事能力,则考查的是公主郡主们应事处事的能力。 作为一名储君、未来的帝王,遇事不慌、处事不乱、从容不迫、冷静应对是她必不可少的素养。总不能将来东陵有大事发生,朝臣们需要天子稳定朝局拿主意的时候,天子自己倒先慌不择路、手足无措吧? 当然处事能力除了考查公主郡主们的心性和韧性,还有她们处理事情的方法、手段、及结果。 就以江南水灾为例,公主郡主们虽不必像各部官员们那样说出一系列的流程方案,但至少要言之有物地讲出该如何处理这样的问题、以及该怎么安抚受灾的百姓。至于那些问出什么何不食肉糜的蠢人,自是直接排除。 最后一项个人领导力的考查也是至关重要,尤其是对于储君的考核。 所谓“臣以自任为能,君以能用人为能”。 亦或天下能人辈出,天子能用之,此天子所以有天下也! 一位优秀的帝王,可以在其他方面有所缺失,但在任人唯贤、知才善用、权衡之术方面却必须精通,否则人才得不到善用,朝堂必是一片混乱。 而对于公主郡主们个人领导力的考核,自不可能通过简单的言语表述便可知晓。是以、针对这一项,朝臣们决定安排具体的事宜让公主郡主们亲自实践,并以她们在处理事情的最终表现、来判断她们的能力水平。 只不过考虑到参选的人数和操作的可行性,朝臣们一致决定第三项的事宜必须等前两项的考核结果出来、筛选后,再予以安排。 为了体现此次考核的公平性及公正性,朝臣们将考核地点定在了天子与朝臣们时常议事的崇政殿。 考核如期举行,但第一天,崇政殿却发生了一件再次震惊东陵的大事。 第四百四十六章 先太子遗孤 第445章 先太子遗孤 先太子周怀仁竟然有遗孤存于世间,且这遗孤如今也要竞争储君之位?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先太子到底什么时候留下的女儿?他们怎么半点风声也没听过。 这孩子不会是胡编乱造、冒名顶替来的吧? 只是,当众人的视线落在大殿正中,那个五官端正到无可挑剔、轮廓细致到绝美、眸光清澈如泉水、及对方身上那种虽着淡衣素裙、却依旧难掩其浑然天成高贵气质的少女,所有人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单说对方这份落落大方、富贵天成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尤其是太傅程安的出面证实、及当年东宫属官们的讲述,眼前少女是先太子遗孤的身份就更加具有了可信度。 更有那些与先太子有过交集的老臣,在仔细观察过那少女的面容后,更是忍不住发出感叹:“像、太像了!” 与先太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容貌和气质,尤其是那双凤眼、微微抬眼望过来的时候更是与先太子如出一辙。 “这是先太子的血脉!绝不会有错!”其中的一些人更是激动地忍不住开口呐喊。 不可否认,这些在场的老臣虽然与瑾成帝共事了十几年,且很多人也承认这位陛下的明君之风,但这并不能抹杀先太子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尤其是对于那些与先太子共过事的人而言。 先太子天人之姿,才华横溢、风华绝代,认识先太子的人都曾为其风采所折服,更别说其礼贤下士、谦恭有礼的品质,使得其名声远播、颇得人心。 甚至好不夸张地讲,在先太子忽然暴毙之前,其太子的名望地位与当时身为皇帝的先帝完全算的上旗鼓相当。而先太子暴毙当天,多少人失声痛哭、扼腕叹息。 也是因为先太子当年颇得人心的缘故,对于十几年前的那场动乱,人们也只强调是先镇国公谋反、而忽略其共同参与者——当年的皇后娘娘王玥彤。 不管怎么说,皇后娘娘都是先太子的生母,他们便是看在先太子的面子上,也要给她一份尊重和体面。 这便是为什么先帝在那场事件之后,依然保留王玥彤的皇后之位、却没有遭到群臣反对的原因。 “不知陛下对于清儿的身份可还有异议?”宽敞的大殿里,母后皇太后王玥彤——这位曾经冠绝天下、如今苍老的仿若风中残烛、但依旧维持着自己母仪天下之态的女子,睥睨着上首龙椅上的瑾成帝缓缓开口。 这一次,她要带着清儿,为她自己、为她的儿子周怀仁讨回公道。 兜兜转转,周氏欠她的,这一次都要还给她、连本带利。 这东陵的天下终究还是要回到她的手中。 看着大殿正中显然是有备而来、如今正咄咄地盯着自己的嫡母,瑾成帝眸色微沉,心里面既有着对于眼前嫡母这般迅速衰老的震惊;又有着这么些年、这些人与他的嫡母竟是始终痴心妄想的嘲讽;更有着她们究竟将东陵的百姓和他这个九五至尊至于何地的愤怒。 甚至于、瑾成帝的心里还有着一种谜底被揭穿后的了然。今日、他总算是明白了他的这位嫡母一直以来的隐忍与谋算。 如今听闻王玥彤这般询问,视线扫过她身边的那个孩子,及之前一力证实对方身份的一众人,瑾成帝眉毛微挑、嘴角微勾的同时,神情状态又恢复到了以往的自信和从容。 “有母后出面、程太傅作证,原东宫属官证实,这孩子的身份、朕无异议。”回视着大殿正中的王玥彤,瑾成帝清朗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不能认可的,既是皇兄的女儿、他就会为她正名。 事实上,自那少女踏进崇政殿的一刻,即便没有那些人的证明,瑾成帝也知道这是皇兄的女儿,因为对方的眉眼与记忆中的皇兄实在太像了。 只是他真的没有想到皇兄竟然还有女儿存于世间。有那么一刹那间,震惊、欣喜、怅然一起涌向瑾成帝的心头。 他是真的很高兴有这么个可以延续皇兄血脉的孩子,但他又绝不会妥协如今的局面。 “既然她的身份没有问题,那么今日竞选储君一事,清儿是否亦有参与的资格?”抬脚一步向前,王玥彤再次咄咄地盯着瑾成帝、开口道。 果然是为这储君之位而来! 瑾成帝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的官员、今日前来竞选储君之位的皇室众公主郡主、及那位刚刚确认了身份的少女。 最后、他直视着大殿正中的太后王玥彤,薄唇轻启:“可!” 这储君之位,你们既然要争、那就争!大大方方地争!堂堂正正地争!在满殿群臣的见证下争! 此次,大家各凭本事,能者得之!包括他的女儿! 事实上,以瑾成帝的城府,自然知道自己嫡母十几年的谋算和隐忍,培养出的孩子肯定不同凡响。但他还是这般轻易答应,也是对自己女儿周嘉仪能力的肯定。 不历经风雨、怎见彩虹?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可以让女儿在以后的日子里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位置的同时,也可让满殿朝臣彻底信服。 所以,他为什么要拒绝? “哎,听说了吗?先太子竟然有遗孤留下,且还参加了此次储君之争。” 随着储君之争如火如荼地进行,东陵地界、所有的大街小巷、茶馆酒楼、市井街坊,百姓们都在谈论着先太子遗孤和储君之争这俩件事情。 只不过,如今谈及先太子,人们心里虽然有着说不出的惋惜。但与之相应的,大家却再没有从前提及他时的那种痛彻心扉的遗憾和悲伤。 究其原因,也只是因为他们对先太子的情感远没有那些受过对方恩惠人的深。 再者,对于如今的大多数东陵百姓而言,当今天子瑾成帝可是位很不错的帝王,尤其又得监正大人的辅助,现在的他们只会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的同时、也很珍惜感恩当下。 而他们之所以这般强调先太子的遗孤,一是因为他们实在太过震惊,二是因为他们迫切地想知道这储君之位到底最后花落谁家。 第四百四十七章 冤家路窄 第446章 冤家路窄 作为东陵的都城,京城的繁华自不必说,尤其是京城的广定街,从东往西一条街的酒楼茶馆更是达官显贵、平民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地方。 而位于这广定街正中的聚贤楼,更是其中翘楚。其内的美食常常让来往的客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是以,很多人都以能来聚贤楼吃饭而自豪。 此时的聚贤楼门口,乔装打扮过的李元宁和柳青一身男装地领着佳颖、晓颖、白秋和白霜往里走。 柳大小姐做生意赚了钱,李元宁哪里会跟她客气。尤其,这聚贤楼还是那齐士轩名下的产业,她就更不客气了。 敢觊觎我家青儿,我吃穷你! 当即李元宁便拉着柳青、带着小跟班加吃货四枚,一行人直奔聚贤楼。 至于为什么要乔装打扮?哎,还不是因为认识的人太多、名人效率太强。若是他们出门不先装扮一番,一路过来还不知被人围观成什么样? “哇!这就是聚贤楼,好多人!”作为白家的家生子,白秋和白霜以前哪里来过这个地方。一进门,性格活泼的小丫头立刻就夸张地喊出了声。 倒是一边的白秋虽然也很激动,但性格相对沉稳的他显然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小家伙那明显有些僵硬的手脚到底暴露了他缺乏历练的反应。 至于佳颖晓颖,因为以前跟着李元宁不止一次地来过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不过二人显然也很开心,尤其是已经三岁的晓颖,坐在柳青的胳膊上也不安分,一个劲地扭着小身板要上楼。 小丫头记性很好,她知道每次来这里,都是先上楼、再吃饭。这不赶紧催着人上楼嘛! “东西好吃,来的人自然就多了。”摸了摸白霜的脑袋,李元宁笑着道。 “嗯嗯…”闻言,白霜开心地点着脑袋,笑着对李元宁道:“说真的,我好像已经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一句话,逗得李元宁哈哈大笑,当即鼓励性地将手挪到小丫头的肩膀上、拍着道:“那你今天就多吃点,反正你柳青姐姐有钱。今日管够。” “谢谢柳青姐姐!”小丫头也是个人精,李元宁这边话音一落,她便立刻讨好地看向柳青。 见此情形,柳青一边鄙夷地丢了个你就是想可劲宰我的眼神给李元宁的同时,一边霸气地对白霜挥手道:“嗯,等下喜欢什么尽管点,不用客气!” “桂鱼、桂鱼!”听闻点菜二字,已然知晓其意的小佳颖当即迫不及待地拍手叫唤。 “好!松子桂鱼!松子桂鱼!”见小佳颖一个劲地说着自己最爱的那道菜,李元宁点了一下对方的小鼻子、笑着附和:“既然咱们佳颖喜欢,那就点它个十七八份。” “十七八份?今天你就光吃这道菜吧!”闻言,柳青没好气地怼道:“就怕这样你还吃不完。” “没关系啊!吃不了可以兜着走嘛!”李元宁也不示弱。打包呗! 一行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踩着楼梯往上走。 “元宁姨姨!”二楼的楼道上,就在李元宁一行人拐过楼梯口时候,伴着一道男童的声音响起,郭玉麟的小身板就冲了过来。 “麟儿?这么巧!”扶住冲过来的小炮弹,李元宁笑着道:“你这是和谁来的?” “我和娘亲还有外祖母来的,”说着话,郭玉麟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顺着郭玉麟手指的方向,李元宁就看见前方第五间雅室门口,于大学士夫人黄氏和女儿于凤涵及一众丫鬟。瞧她们那面朝房门、似要抬脚往里迈的动作,显然也是刚到的聚贤楼。 就在李元宁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对面的几人也正转头看了过来。 双方眼神一对视,李元宁便面无表情地瞥过黄氏,只冲她身后的于凤涵微微点了点头。 而李元宁身后的柳青,却是连冲于凤涵点头的意思也无,只是很鄙视地瞥了黄氏一眼后、又厌恶地翻了个白眼。 原本就因为看见李元宁而不悦的黄氏,在扫见柳青的动作后,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面容更是气得泛起了青紫色。 倒是她身边的于凤涵,微扯着嘴角冲李元宁和柳青点点头,只是那僵硬的笑容,李元宁都替她觉得尴尬。 而李元宁身边,丝毫不知道双方大人之间矛盾和暗流的郭玉麟,正兴奋而又得意地与佳颖说话:“我和外祖母、娘亲刚到二楼,就听见晓颖妹妹的声音,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听见元宁姨姨说什么松子桂鱼,就猜肯定是你们。” 因为以前经常去白府,李元宁的一些乔装打扮,郭玉麟是见过的,是以刚刚的他便能一下子就认出了李元宁。当然,哪怕他没见过李元宁今日的装扮,但从李元宁的声音及她身边的晓颖佳颖等人,也能认得出来。 “小家伙挺机灵的嘛!”点了一下郭玉麟的脑袋,李元宁笑着称赞道。 大人之间的矛盾,李元宁从不会转移到孩子身上。 被李元宁点了一下脑袋,郭玉麟不避不闪也不气恼,反而有些笑呵呵地邀请李元宁:“元宁姨姨,你们定了雅间吗?要不你带上佳颖妹妹她们和我们一个雅间吧?”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不外乎是喜欢谁、就想和谁亲近。就如他此时邀请李元宁。 “麟儿,还不快回来。”就在郭玉麟正邀请李元宁一行人一起吃饭的同时,黄氏冰冷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光是听着黄氏的这份语气,李元宁就知道对方的心情,有心想多刺激刺激她,但又碍于于凤池和于凤涵的面子,不能太过。当然,此时的李元宁也不想让郭玉麟一个孩子为难,只得微笑着道:“我们的雅间也定好了,就不去你们的雅间了。” “唉,”闻言,郭玉麟立刻嘟起了嘴,满脸的不高兴。他有好长时间没有和元宁姨姨玩了,今日好不容易在酒楼里碰见,而且佳颖妹妹和白秋他们也在,自己却不能和他们一起吃饭玩耍、真是想想都让人难受。 第四百四十八章 对峙 第447章 对峙 “玉麟哥哥,要不你到我们的雅间、和我们一起吃饭吧?今天柳青姨姨请客,随便点哦!”见不得郭玉麟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佳颖很是热情地邀请。 去元宁姨姨她们的雅间吃饭?闻言,郭玉麟眼睛一亮,立刻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于凤涵,渴求之意不言而喻。 儿子想和李元宁亲近,于凤涵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碍于身边的母亲,只得笑着对郭玉麟道:“麟儿,你可是说好今日要陪娘亲和外祖母一起用饭的,可等下你若是去了佳颖妹妹她们的雅间,外祖母和娘亲得多孤单啊!” 站在母亲的身边,于凤涵都能感觉到她对李元宁的不满。若是今日再让麟儿丢下她、去了对面李元宁她们的雅间,母亲还不得气成什么样? 是以,不想直接扫落儿子面子,又想顾及双方情面的于凤涵,没有直接开口拒绝,而是这般迂回地和儿子解释。 只是说完后,瞧见儿子为难、内疚,又沮丧的表情,于凤涵有些不忍,想了想又接着道:“当然了,若是麟儿想与佳颖妹妹她们一起吃饭,我们可以下次再约个时间啊!” 于凤涵的反应在李元宁的意料之中,且她也不想让郭玉麟去她们的雅间。瞧黄氏那冰冷的能冻死人的脸色,别回头再将气撒到孩子身上。 当下,李元宁便推了推有些歉然又有些为难的郭玉麟,安慰道:“听你娘亲的,我们可以下次再聚。” 都说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有往日的情分在那里。于凤涵和李元宁是尽量地想平息双方的尴尬,及不让孩子们察觉大人们之间的矛盾、以免影响他们的心情等! 但黄氏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尤其当她听到女儿和李元宁口中下次一起吃饭等等,更是怒不可遏。 下次再一起吃饭? 这李家丫头想干什么?她莫不是还想缠着自己儿子不成?否则她为什么还要请麟儿吃饭?不就是想着通过麟儿再搭上自家的儿子嘛! 这是赖上自己的儿子不成? 想着儿子最近与自己的争执,黄氏心里暗骂。这一个个的,怎么就都这么不要脸呢! 黄氏心里的一个个,其中的一个自然指的是那个家里开米铺的吴翠花。 一个破落商贾家的闺女、还是个嫁过人有了儿子的女人,竟然也敢肖想她的儿子。为这事,黄氏是没少咒骂对方。 可如今,黄氏竟然把那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吴翠花和李元宁放在一起,显然是把她们二人归为一类人。 甚至在黄氏的心里,吴翠花都比李元宁还要好点。至少那个吴翠花没有挑拨得她们母子不和。 想至此,黄氏冷笑一声道:“约什么时间,聚什么聚?真是不知道有些人的脸皮怎么就那么厚,甩都甩不掉。”说完,还一副语重心长地拉着已然有些傻愣地郭玉麟道:“麟儿,人心隔肚皮,以后别什么人都来往。” “母亲!”黄氏刚开口的时候,于凤涵就急的忙开口阻拦。奈何自家母亲强势惯了,自己又不能动手捂住她的嘴。这一愣神着急之下,不仅让母亲说出那般难听的话,还把毫不知情的儿子也给牵扯了进来。 此时的于凤涵都不知道等下该怎么和儿子解释的同时,更不敢看对面的李元宁,实在是太丢人、太尴尬了。 于凤涵是真的有些不懂自家娘亲的心思了,更不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 按说弟弟与李家妹妹,一个是东陵百年难得出一位的三元及第、一个是九州千年才出的一位女监正,这二人怎么说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且又有曾经的口头约定。弟弟有继续结亲的想法自是正常,可母亲就是不同意。 且她不同意就不同意吧,见自己说不通弟弟,自己的母亲竟然还跑到人家陵昌伯府、话里怀外地指责李家妹妹勾引自己的弟弟、让人家白氏看好女儿等等。 那样污言秽语的诬陷之词,哪个母亲受的了?白家伯母当时就被气得晕厥了过去。李家大姐气不过母亲黄氏的行径,与她理论。可自家母亲倒好,连人家李家大姐都给骂上了,尤其什么话扎心、说什么。 这样的行径,若对方不是自己的亲娘,于凤涵都要骂一声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天底下不结亲的人家多了去了,可也没见过哪家的主母这般往死里结仇的。 甚至、于凤涵不止一次地感激庆幸自己和弟弟是在祖母膝下长大,否则真要随了母亲这拎不清的性子,还不知怎么糟糕呢! 与此同时,她也希望祖母祖父收到弟弟的信函后,赶紧来京。母亲还是得由祖母镇着的好。 虽然事后自己与弟弟及时上门道了歉,但双方的关系明显疏远淡泊了不少。以至于,于凤涵这几次看见李元宁都有些莫名的心虚和不好意思。自己尚且如此,何况自己的弟弟呢? 也因为这件事,弟弟明伯被气得病了好几天,随后更是直接搬出了府邸。 原本以为经过此事,母亲好歹会有所收敛和反思,可谁想她依然我行我素。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母亲毫不遮掩的言语讽刺,这不是让双方的矛盾激烈化嘛?她到底有没有顾及她自己、她的女儿、她外孙的脸面? 于凤涵心里埋怨母亲没事找事、及思索着该怎么解释缓和双方关系的时候,对面的柳青却是早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想要上前理论了。 这死老太婆上次气的夫人和大小姐,一个晕厥、一个憋屈,她没在家也就算了。 今日,对方竟然还敢当着她的面讽刺宁儿脸皮厚。新仇旧怨!她这不仅是找骂、还找抽啊! 同样想法的还有李元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还之。 哪怕佳颖晓颖她们在场,李元宁也会这么做。她就是要让她们知道一个人不能平白无故地受欺负、该反击的时候就要反击。 可当李元宁的余光瞥见正惊恐地来回瞄着双方大人的郭玉麟,到底有些不忍让这孩子为难,忙伸手拦住了抬脚就要上前的柳青。 第四百四十九章 黄氏的教养 第448章 黄氏的教养 冲着郭玉麟的方向,李元宁对着不满看向自己的柳青使了个眼色。麟儿这孩子一向聪慧懂事、今日她不能让这孩子难堪和为难。 事实上,经过了最初的愤怒后,此时的李元宁已然冷静了下来。 跟黄氏这种浑人理论,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当下,李元宁安抚性地摸了摸郭玉麟的脑袋,便转身招呼着用样傻愣住的佳颖和晓颖、及满脸怒色的白秋和白霜,向着预定的雅间而去。 整个过程,李元宁行云流水、余光都不带瞥一下地从黄氏身边走过。 不过一个不相关的人而已,给你黄氏脸、也只是看在你的儿女和外孙的面上。可我若是不给你脸,在我李元宁的眼里、你黄氏就什么都不是。 “整日里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真是伤风败俗。还有,”被李元宁直接无视的黄氏,自觉受到了挑衅和轻视,忍不住地开口讥讽道:“这见到长辈,一个招呼都不打的样子,真正是一点教养也无。” “母亲!”此时的于凤涵是再也忍不住了,当即高声喝止。 母亲这是又要干什么? 李家妹妹已经看在麟儿的面子上不予计较了,为什么她倒还是不依不饶? 只是声音一出口,于凤涵就下意识地看了眼因着自己这一声、而忽然驻足投望过来的行客、或者从雅间里探出来的脑袋,当即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今日她确实是被气得有些狠了。可瞧着母亲显然不服和不满的神情,于凤涵觉得有些事还是要与她讲清楚。 当下,于凤涵盯着黄氏的脸、低声反问:“母亲这是想干什么,监正大人的妆素、便是当今陛下和百官都没有意见,母亲的这番话可是想表达自己与陛下和百官们的不同?还是对陛下和百官有意见?” “……我?”原本因着于凤涵刚刚的喝止而不满的黄氏,听闻她口中的瑾成帝和百官,饶是一向强势霸道的她也是被吓了一跳。她哪里敢对陛下和百官有意见,她就是看李家那孩子不顺眼,顺口说的。 当即,黄氏一改之前的嚣张、语气里紧张中带着结巴地解释道:“我没…没有…那个意思。” “既然母亲没有这个意思、那就请母亲慎言,须知祸从口出四个字。”最后一句话,以于凤涵的身份对黄氏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重了。 但于凤涵也顾不着了。她实在是搞不明白自家母亲了。以前觉得母亲还是个挺理智的人、不知怎么对上李家妹妹的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想着母亲刚刚那口无遮拦、没事找事的样子,她若不提醒,以后还不知闹出什么事呢! 想人家李家妹妹今时今日的身份,刚才的情景、又有母亲大闹陵昌伯府在前,她若是不给母亲脸面,谁也说不得什么,哪怕弟弟、父亲、甚至祖父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东陵超一品的存在、今上亲封的宁和郡主、东陵百姓人人敬仰的神仙人物,岂是你一个三品官员的夫人想欺就欺、想骂就骂的。 这些于凤涵都很想、也觉得有必要与自家母亲讲解清楚。 是以,于凤涵也顾不得自己刚刚的那番话会不会让对方生气,又接着说道:“至于李家妹妹有没有教养,也不是母亲说了算。女儿觉得对于一个冒犯过自己母亲和长姐、又出言不逊地指责自己的外人,李家妹妹今日的行径已经算是很有教养了。” “……你?”不想女儿说出这样一番话,黄氏只气的发抖。 什么叫李家妹妹已经算是很有教养了? 这不就是说自己没事找事、自己没有教养嘛! 话里话外地维护个外人、诋毁自己的母亲,这就是她的好女儿! “好…好…好!”心里面窝火,黄氏抬起手臂冲着于凤涵就要打过去,好在一边的丫鬟婆子们见情形不对,赶紧上前拦住。 大庭广众之下,夫人和大姑奶奶起了口角本就不妥。若是再让夫人对大姑奶奶动了手,今日这于府的脸面算是丢尽了。且事后清算起来,她们这些随行的仆从也讨不了好。 眼见母亲如此冥顽不灵,于凤涵深吸一口气,只觉心累不已。 今日情形、多说无益,再留下去也是难堪。 “今日这饭,女儿已不想再用,想来母亲亦是如此。既如此,女儿就先回府了。若是无事,母亲也请回府吧!”已然没了吃饭心情的于凤涵对着黄氏微一屈膝,一番叮嘱后,便带着神情沮丧难过的儿子离开了聚贤楼。 而黄氏这边贴身伺候的刘嬷嬷,眼见自家大姑奶奶就这么地拉着表少爷走了,心里叫苦不迭。大姑奶奶这一走,自家夫人这通火气可不得发在她们身上。 有心想当个不开口的鹌鹑,但留意到因着之前夫人母女二人争执,而聚集过来的众人,刘嬷嬷又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夫人,要不咱们还是听大小姐的话,回……” “啪”的一声,刘嬷嬷的话没说完,面上便挨了黄氏的一记耳光。 “回什么回?凭什么要回?”恶狠狠地盯着刘嬷嬷,黄氏面色狰狞地道:“要回、也是那些没有教养的人回!” 她不走,她为什么要走? 此时的黄氏是真正地恨上了李元宁。若不是那个孩子,她的儿子何至于与自己离心离德;她的女儿又怎么会这般诋毁疏远自己。都是那个李元宁、都是她害得。 世人都道她李元宁是天上下凡的仙童;黄氏却认为对方根本就是个妖女、专门挑拨别人家母子不和的妖女。 楼道上,黄氏将没有教养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奈何李元宁此时身在雅间,根本不知道、也听不见。倒是楼道上其他的一些不知黄氏意有所指的人,以为对方说的是自己,纷纷表示不满。 他们不过恰巧路过、或者好奇心趋势才在这里,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没有教养。 是,你有教养!你有教养、你跑到人家聚贤楼撒野?你有教养、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人? 也有认出黄氏身份的人,诧异之余、也不免存了看好戏的心思。 是以,很快的,有关黄氏教养问题的流言便在京中流传了开来。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第四百五十章 分析 第449章 分析 雅间里,李元宁看着自刚才楼道上、到进了房间后,情绪明显不高的几人,故作不满地对着面色尤为愤懑的白秋和白霜道:“哎呀、我说,都干嘛呢。今天可是你们柳青姐姐赚钱请客的日子,瞧你们一个个紧蹙眉头、绷着脸的模样,被人瞧了、还以为是她赔钱找你们借钱来的呢。” “呸,你就不能念叨着点我的好。”知道李元宁是为了缓和气氛,但柳青显然听不得她口中的“赔钱”二字。 话说这柳大姑娘,自小就对银钱看重。小小年纪、就知道把着李元宁的那点积蓄不放。只是那时候的她受限于条件和眼界、只知道一味的攒钱。然经过了齐士轩的引导,柳青是彻底体会到了攒钱之上的乐趣——赚钱。 如今的她是对赚钱情有独钟、觉得不要太有趣。此时听闻李元宁说她赔钱,可不得急的拍桌子反驳嘛! 再说,她柳青什么人啊,就算真那什么…的啊,也不至于找几个孩子借钱吧! 越想越觉得李元宁那话刺耳的柳青,当即就指着李元宁不满道:“不行、你刚才的话太伤人了。今天这顿必须你请。” 鄙视地看着一秒就将借口说的这么自然的柳青,李元宁心里感叹“不得了,这丫头是要出师的节奏”,嘴里也没闲着的开始反驳。 瞧着对面的李元宁和柳青、忽然间又进入到了平日里的互杠模式,白秋和白霜明显有些不适。 半响,终是活波的白霜忍不住开口道:“监正姐姐,刚才于状元他娘那么贬低你,你不觉得憋屈难过吗?”怎么还有心情和柳青姐姐打闹啊! “有什么好憋屈难受的?”闻言,正一边和李元宁斗嘴、一边逗着怀里晓颖的柳青,转身开口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个时候再纠结,不是自己堵心自己嘛!” “哎,这一点,你们柳青姐姐说的对。”闻言,一边的李元宁忙补充道:“人这一生、会遇到许多不开心、不公平的事情。但如果我们一直深陷其中、那就是自己为难自己。或者也可以说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也有可能是狗咬你一口,你不能再回咬狗一口的无奈?”听了李元宁的话,一边的柳青不甘示弱地继续道:“总之,像黄氏那种浑人,你们的监正姐姐是根本没必要去计较的。” “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狗咬你一口,你不能咬狗一口的无奈?” 李元宁和柳青说的随意,对面的白霜却是听的好笑,当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跟着监正姐姐和柳青姐姐,她总能听到一些有趣的话语。 倒是白秋,虽也觉得柳青这话听着好笑,但仍是不满地反问道:“那以后,被人刁难责骂、咱们就这么算了。” 总感觉柳青姐姐的这句话里有种自我安慰的憋屈。 不能咬回去,还不能打回去? 白秋心里嘀咕的同时,又有些狐疑地看向对面的二人,觉得他认识的监正姐姐和柳青姐姐虽然都很随和,但却绝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 “当然不能就那么算了!”自觉不能误导自家孩子养成吃亏的性子,柳青干脆抱着晓颖转向白秋,极其认真地道:“都是爹疼娘养的,凭什么要受别人的气。当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而且还得是当场报。” 说完瞥见两个孩子明显不相信的目光,柳青当下没好气地道:“哎呀,什么眼神?今天不是那个麟儿在场吗?我们说什么也要顾及一下那孩子的感受吧!否则别说你们监正姐姐的那张嘴,便是我也能骂的那于家老太婆狗血淋头、怀疑人生。” 说完,想起黄氏的所作所为,柳青心里到底不痛快,虎着脸对李元宁道:“再一再二、没有再三,那个于家老太婆,下次再敢没事找事,甭管谁在场,我也绝不客气。” “不用客气,到时你就将这于家老太婆几个字怼到她脸上,效果就有了。”李元宁建议道。谁也不是受虐狂,该反击当然得反击。 想那黄氏、不过四十不到的年纪,本身自负容貌又注重保养。哪里就到了柳青口中的老太婆这个程度? 要是柳青这称呼一出口,李元宁都能想象黄氏的心情和脸色会有多精彩。 有了李元宁和柳青的开解教导,白秋和白霜很快便都释然了。 倒是七岁的佳颖依旧有些闷闷不乐,还是李元宁再三保证大人之间的矛盾、不会伤及她们孩子们之间情谊的时候,小家伙才破涕为笑。 见此情形,李元宁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感慨。这也是她之前为什么没有与黄氏直接对上,不止是顾及郭玉麟,还有她们家的佳颖。 孩子们的情绪和心情在饭菜上来后是彻底恢复了。随着一道道摆上来的美味菜肴,小家伙们已然投入到了干饭行列。 “哎,你说那于老太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看你不顺眼了?再说,”纯粹好奇的柳青一边帮着晓颖挑着松子桂鱼里的鱼刺,一边看着身边的李元宁道:“好歹你也是超一品的监正,又是皇帝亲封的宁和郡主。那于老太婆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和底气敢对你横挑眉毛竖挑鼻子的?” 她家宁儿哪里不好了?那老太婆有必要那么针对嘛! 再说,一切都是那于状元的一厢情愿,那于老太婆不去责骂自己的儿子、反倒怪罪她们家宁儿?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此,柳青暗暗庆幸自家宁儿没有看上那于凤池。否则,就凭对方有这么个能闹腾的娘,那日子也别想过好。 “生养出一位三元及第的儿子,黄氏自然有她的底气和自信。且她一向自诩知书达理、常常以状元郎母亲的身份教导别家孩子该如何如何。”伸手夹了块佳颖最喜欢的羊排到她的碗里,李元宁不假思索地分析道:“大抵在她的眼里,我就是那离经叛道、会带歪她儿子的存在。” 第四百五十一章 闲谈 第450章 闲谈 “切!”听了李元宁的表述,柳青不屑地冷哼一声:“那于状元是小孩子吗?说被带歪就被带歪?再者、不就是考了个状元嘛!有什么好得瑟的。古往今来,出过多少状元,也没听说过谁家母亲这般不靠谱!” 在柳青的眼里,状元只是个称呼,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说九州、便是东陵,每三年一次的科考、便会出一位状元。 哪像她家宁儿,古往今来就这么一位。 两相对比,分明是她家宁儿牛气的多,柳青恨恨地想着。 心里面鄙视黄氏的傲慢无礼,柳青又继续道:“而且,我还听说此次储君之选的第二关策论中,就有不止一人写出堪比状元水准的文章。所以就学识上而言、那于凤池也并非一枝独秀。也不知那黄氏有什么可傲的。” 柳青说的储君之选的第二关中,写出堪比状元水准文章的这件事,李元宁自然知道,而且还知道写出这样文章的人分别是嘉仪长公主和先太子遗孤清和郡主。 “哎,那清和郡主、你见过的吧?”提及东陵近期最热门的话题——储君竞选,柳青的话题立刻转到了先太子遗孤周嘉清的身上,忍不住抬头问李元宁:“她长得怎么样?好不好看?听说与先太子极其相似?先太子啊!那可是和先生一样的风姿卓绝之人。”柳青口中的先生指的自然是袁目。 “我又没见过先太子,哪里知道他们长得像不像。”抿了一口碗里的蛋花汤,李元宁闭着眼回味了一下汤汁的味道、忍不住感叹这聚贤楼的厨子果然厉害、连这一份极其寻常的蛋花汤都做的这般鲜香美味后,方才开口道:“至于长相嘛,皇家哪有什么丑人。那清和郡主的容貌自然出色。” 李元宁口中“皇家哪有什么丑人”说的自然不错。从遗传学的角度看,宫里的妃嫔们一个个地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美人、这基因摆在那里,一代代地更替融合、孩子们又能丑到哪里去? 闻言,对面的柳青眉头紧皱、颇为嫌弃地斜凝着对面的李元宁,显然是对于她口中“容貌自然出色”这样笼统的概括极为不满。 见此情形,李元宁忍不住感慨。女人啊,纵使表面上如何地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女人的天性、在听说谁谁谁漂亮时、也总会忍不住地与之比较,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慢条斯理地放下碗,李元宁抬眼瞥了一下似好奇、似掂量、似期待的柳青,终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和你伯仲之间。” 说完,瞥见柳青微挑着眉头,似还算满意的神情,李元宁心里好笑,嘴上却又客气地补充道:“当然人家那份雍容华贵的气质和气度,却是你怎么也比不了的。” 一个是深宫大院里精心培养出的贵女,沉稳内敛;一个是白家自由散养式长大的女孩,直率开朗;性格气质自然不同。李元宁之所以此时补上这句话,自是见不得对面柳大姑娘那得意的压都压不住的嘴角。 当然内心里,李元宁还是喜欢柳青这种直率洒脱的性子。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对面的柳青才不会在意李元宁后面的调侃,而是颇有兴致地停下手中的筷子,前倾着身子、小声地问着李元宁道:“哎!她们俩个,你觉得谁会胜出?” 柳青口中的她们俩个指得则是策伦文章堪比状元郎的嘉仪长公主周嘉仪和清和郡主周嘉清。 事实上,随着储君选拔的第一关结束,这场决定着东陵未来之主的争锋、就变成了嘉仪长公主和清和郡主两个人的较量。 原因无他,相较于其他公主郡主们差强人意的知识储备和应用能力,这两位就是一骑绝尘似的遥遥领先。 是以,几番问答之后,官员们惊喜地感叹这两位皇室公主郡主才学能力出众的同时,便将注意力都转到了这二位的身上。 尤其,参与考核的官员,个个都是玲珑心思。从太后王玥彤带着清和郡主出场、程太傅的出面证实、朝中部分官员的倒向,众人哪里还意识不到此次储君竞选的缘由和走向。 太后娘娘王玥彤隐忍数十年,此时出手,对于这储君之位、当是自在必得。 甚至,有些人都忍不住怀疑今上的意外落马就是这位的手笔,为的就是今日。 只不过,当今圣上明显棋高一着、躲过一劫不说、还将计就计地顺势推出了嘉仪长公主。 是以,自来精通审时度势的官员们、立刻将储君人选锁定在了嘉仪长公主和清和郡主的身上。 谁会胜出?将荷叶包鸡里的鸡腿鸡翅分别放在几个孩子的碗里,李元宁瞥了眼一脸好奇的柳青,摇了摇头道:“不好说,两个人都很厉害。” 可不是厉害嘛!第一场才学考核,在场的官员和勋贵就被二人的才学所震惊。 及至第二场的策论,二人的文章更是惊艳了当时的考核官。 两场比试下来,这两位是既刷新了朝臣们对她们学识上的认知,也改观了他们内心里女子为储是否担得起东陵未来的担忧。 最主要的是,俩人既是出乎意料的出类拔萃,又是旗鼓相当的不分秋色,让在场的官员勋贵无法评定哪个更好、哪个不好。 “总要有一个胜出的吧,”不满李元宁敷衍的回答,柳青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哎呀,说说看嘛!你到底看好谁?” 到底看好谁?咬着嘴里的筷子、李元宁凝眉沉思了一会儿,方才斟酌着开口道:“要说看好谁,我倒认为嘉仪长公主会胜出。” 在没有确定立皇室女为储君的情况下,这位的才学就完全媲美了为之准备了十数年的清和郡主。 可见后宫里这位长公主的学识有多么出色。而这份出色里、自是少不了对方的日夜苦读和坚持不懈。在没有任何外界压力的情况下,可以自行做到这一步,可见对方的心性有多么坚毅。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位的背后站的是当今圣上——东陵如今最高的掌权者。不可否认,瑾成帝是位明君,但这并不表明他是个烂好人,会愿意将手中的一切让给别人。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不同的治理方式 第451章 不同的治理方式 事实上,嘉仪长公主的胜出也是李元宁的心声。 治民烦则易散!朝廷的些许动荡变化,都会对东陵和百姓造成不可挽回的震动和伤害。 而以瑾成帝与王氏太后之间的矛盾和积怨,若是清和郡主上位,朝廷必然会经历一番大的清洗。这对于蒸蒸日上的东陵和满怀信心的百官百姓们而言,显然就是一次灾难性的打击。 这是李元宁所不愿意看到的。 当然,王氏太后既然谋划了数十年,也不可能没有打算和布局。 是以,事情不到最后,没有人知道结果是什么。 当下,李元宁忍不住叹了口气,颇有些惆怅地对柳青道:“这最终的结果,真不太好说。端看这第三关的考核吧!” 与之前所没定的一样,当储君人选确定在嘉仪长公主和清和郡主两人身上的时候,第三关的方案便紧跟着公布了出来。 以城西城北两处流巷街为考核点、半月为期限,相关官员无条件配合,相应考核官全程记录两位公主对京中两处流巷街的整治。 所谓见微知着,考核官们坚定地认为治理流巷街与治理一国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是以第三关中,众人一致认为嘉仪长公主和清和郡主两个人,谁能将自己选定的流巷街治理的更好,谁便胜出。 作为东陵的都城,京城虽然繁花似锦,但也不可避免地隐含着一些贫困混乱的区域、城西城北的流巷街就是这样的地方。 流巷街,顾名思义就是流民们居住的街巷。当然,这里的流民指的是本朝开国之初的流民。 那时东陵战乱不断,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们纷纷涌入了京城。因为逃难的缘故,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一无所有、无依无靠。 数以万计的这样的流民,如果放任不管,可想京城接下来会是什么样子。 为了京城的稳定和东陵接下来的发展,安置好这些人便成了当时朝廷势在必行的首要任务。 因此,就有了如今的流巷街。 当然,随着东陵局势的稳定、社会各阶层的发展,流巷街里的人员也不可能一成不变。这里有自谋出路搬走的、有投亲靠友地离开的,但更多的却是没有出路一直留下来的、及外面那些迫于生计或者无家可归而住进来的人。 总之,不管怎么变化,流巷街都是京中那些贫穷无依无靠之人生活的地方。“脏乱差”是这里最普遍的现象,也是官府最头疼的地方。 此次,众官员们之所以选择这样的地方作为考核点,除了是有让两位公主郡主一较高下的缘故,更多的是有想见识一下她们二人真正的能力水平。 若是她二人中有人能将困扰京都府衙几十年的流巷街给治理好,这样的储君、纵然是女子,他们也心服口服。 相较于嘉仪长公主和清和郡主在第一关和第二关中所表现出的同等高水平知识储备及文章策论,第三关中,二人则展现出了不同的处事能力和领导力。 或许是自小生活在民间的缘故,清和郡主在城西的流巷街中表现的极为亲民,凡事力求亲力亲为,以身作则。 她会亲自替流巷街的老弱病残看病问诊,她会告诉流巷街的百姓们如何地改变现状、她会教导他们怎样更好地纺纱织布,她甚至还愿意主动拿出银子替他们办一所学堂…… 清和郡主的这一系列关怀备至、如春风润物般从流巷街百姓需求出发的处理方式,立刻赢得了流巷街百姓的极度感动和敬重。这里的百姓甚至用活菩萨来称呼她,包括随行的考核官们、也忍不住多次感叹清和郡主的确才华横溢、能力出众。 相比于清和郡主周嘉清的治理方式,长公主周嘉仪的治理方式却是截然不同。 利用储君竞选中、百官们无条件支持的原则,周嘉仪到达城北流巷街的第一件事,就是责令都司衙门及皇庭司铲除盘踞在城北几十年的长青帮。 仿若一个大家族中衍生的细末枝节,在家中掌权者和规矩顾及或者约束不到的地方,自行冒生而出的小团体。长青帮就是这样的产物。 开国之初,因着时局的动荡和流巷街的特殊性,官府对这里的管控很难及时到位。而数万人生活扎堆的地方,怎么会没有矛盾和嫌隙,因此这里的流民迫切地需要有人来主持公道。这样的情况下,打着“仁义”二字的长青帮应时而生。 刚开始的时候,长青帮的确是从百姓们的需求利益出发,但渐渐的,随着新旧帮主的轮番交替、人心的腐蚀、利益的相互争斗,长青帮已然成了危害流巷街百姓和社会稳定的一个毒瘤。 先帝有过清除它的想法,但还未来得及动手,便已遭毒手。瑾成帝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但之前东陵局势不稳,处于夹缝中生存的他还没来得及出手。不想,区区为期十五天的储君之争中,嘉仪长公主竟然率先清理长青帮。 这么多年,长青帮的迟迟没有铲除,从来不是它有多么强大、人员有多么精干,而是这几十年下来,它背后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和利益牵扯。 是以,嘉仪长公主一出手,朝堂便哗然了。 众人先是不敢相信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竟然有这般胆量和魄力! 可随即,众朝臣们又忍不住呸了一声。 什么胆量魄力,分明是愚蠢、是鲁莽! 亏他们之前还那般看好这位长公主,原来竟是如此不堪大用。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当循序渐进。哪能这般急功近利、操之过急? 尤其是一部分与长青帮有牵连的朝臣们、更是跳着脚地抗议,指责嘉仪长公主行事草率、胡闹至极! 包括王玥彤,听闻此事之时,更是鄙夷地瞥了眼身侧瑾成帝的同时,嗤笑出声。 她还以为这逆子将那丫头教的有多么厉害,原来这般愚不可及。不过区区半月期限,竟敢这般大刀阔斧地动作。 她都不知道该说对方蠢呢?还是天真? 第四百五十三章 裁定 第452章 裁定 反倒是瑾成帝,在知晓女儿对长青帮出手的消息后、只是微微地挑了挑眉,便又神色如常。 周嘉仪的治理方法虽然遭到了许多官员的反对和抗议,但因考核过程中、百官不得强行干预的条列,针对长青帮的行动到底还是如常进行。 只是,对于这一关的考核,很多人还是因此偏向了清和郡主周嘉清。 便连京城的很多百姓对此也多有议论,只不过相较于对清和郡主的诸多赞美之词,百姓们对于嘉仪长公主的这一操作却颇具争议,有赞赏、有震惊、有怀疑、有茫然… 朝臣们的看法和百姓们的议论,周嘉仪自是有所耳闻,但她却是根本不在意。 十五日的时间在满京城百姓们翘首以盼的期待中如期而至,只不过相较于热情而急切的百姓们,京城之中的各官署衙门却是笼罩着一层压抑而紧张的气氛。 当然,此时的京城,气氛最为紧张压抑的地方自是皇城之中的崇政殿。 “秉陛下、太后,城西城北两处流巷街治理的结果已出,纵观两位公主郡主的三次考核表现和结果,臣等经过一番讨论斟酌,一致认定嘉仪长公主胜出。”宽敞明亮的大殿里,在经历了一番仔细的对比和激烈的讨论后,百官之首的高丞相最终出列禀报道。 闻言,瑾成帝嘴角微勾、神情舒展,眸色中既有意料之中的自得,更有掩饰不住的骄傲、他的女儿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经过一番讨论?一致认为?”不同于瑾成帝的志得意满,皇太后王玥彤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当即不屑地扫了眼一侧的瑾成帝后,脸色阴沉地嘲讽道:“流巷街的整治结果,明明是城西的更为出色,诸位大人这般口是心非,是连起码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城西流巷街是清和郡主周嘉清负责的街域,王玥彤的这番话显然是在为自家孙女打抱不平的同时,又理所当然地认定众大臣之所以选定嘉仪长公主胜出,不外乎是因为众人畏惧瑾成帝这个皇帝身份的缘故。 在王玥彤看来,周嘉仪的行径根本就是急功近利、好高骛远,怎比得上她家清儿那般脚踏实地、实事求是。 “秉太后娘娘,第三关结果,表面上看确是城西治理的要好些,但若从东陵长远发展和百姓利益角度出发,城北的治理方式才是真正的去疴除弊,”面对着王玥彤的指责,高丞相不卑不亢地回复道:“所有流程结果、随行官员均有记载、裁定,臣等是否口是心非,娘娘可仔细查看。” 对于第三关的裁定结果,高丞相是半点都不心虚。 不可否认,清和郡主的治理方式是很出色,让城西流巷街的百姓感受到来自朝廷的关爱不说,还大大地改善了那里许多民众的生活状况。尤其是清和郡主传授的那些技术,更是让城西流巷街的部分百姓受益匪浅。 或许光看这十五日的效果,城西流巷街治理的确实要好些。但从长远上看,清和郡主所做的这些,相较于嘉仪长公主的所作所为,就显得极为稀疏平常。 所谓治国之道,不可能仅仅局限于眼前和当下,更要考虑其未来的发展空间和前景。 事实上,从先帝时期到如今,几十年的时间,也有不少官员曾对流巷街出过手。且他们在治理流巷街的过程中,也曾采用过与清和郡主相似的传授与教导方法,但结果除了只能改善其内部分家庭的生活状况外,流巷街还是那个流巷街。 然嘉仪长公主的治理方式却截然不同,她雷厉风行地直接铲除了长青帮,算是从根本上清理了威胁和影响着流巷街发展的那股恶势力的同时,也将流巷街的整体管控权交还到了朝廷手中。 尤其,治理流巷街的后期时间里,嘉仪长公主竟还统计出了流巷街绝大部分人员的户籍、家庭状况、常住人口、家中各人员擅长等系列相关因素,这便为官府更好地管控流巷街打好基础的同时,也为流巷街今后的发展提供了详细的条件。 当然,所有的这些看起来很是容易,但作为一个经营民生了几十年的老政客,高丞相自然知晓,长青帮扎根在城北流巷街几十年,势力渗入到其内的每家每户不说,与当地管辖区的官员也不是没有勾结。 嘉仪长公主想要很好地处理掉长青帮的同时,又要调控和处理好另外的两方,这其中拿捏的尺度、把控的力度却是半点不容小觑。其个人的心思手段确实是大大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这一点上,已然到了知天命之年的高丞相是真的很感慨,感慨嘉仪长公主、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处理流巷街这样的事情,没有一丝无措不说、还显得这般有远见。最为关键的是那份与生俱来的果决和魄力,才是让他最为欣赏的地方。相较之下,只知道一味安抚百姓的清和郡主,确是有些不足。 当然,高丞相所想的这些,或者说百官裁定的结果和依据,王氏太后是不认同、或者说是不愿意认同的。 相较于已然把控了皇位十几年、且如今又民心所向的瑾成帝,这些年、她虽然一直暗中密谋,但势力和实力还是略有不如。 这样的情况之下,她想要推周嘉清上位,就必须有理有据。是以,此次储君之争的结果,她的清儿不能输、半点不能输。 否则、便是她想有所行动,也是师出无名。 想到此,王玥彤的视线便瞥向了程安那边的位置,见对方竟还真的查看起那些记录册,心里暗骂一声对方分不清轻重。此次此刻,那些记录还有什么值得查看,寻找依据扳回这局才是关键。 知道程安那边是指望不上了,王玥彤只得自己开口道:“诸位大人既有所决断,这记载录上自是有所偏颇,哀家不看也罢!” 那什么记录册,定是全向着这逆子这边,她做什么要看? 第四百五十四章 争论 第453章 争论 如今形式,王玥彤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唯有力争到底。 当然,于王玥彤而言,即使有退路,她也不会选择。 隐忍密谋了数十年、于她而言,已是一种极致。 这些年的苦苦支撑,不过是心底的不甘强逼着她要讨回那些本该属于她和仁儿的一切而已。 此次之后,即使不是身体的缘故,她也不愿意继续看着她所痛恨的逆子、高坐龙椅指点江山的模样。 天知道,这些年、她的心里是有多恨。 恨自己有眼无珠、听信了当年那个男人的山盟海誓;恨那个男人心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谋害;恨自己识人不明,错把豺狼当绵羊,让他抢走了本该属于仁儿的一切;更恨苍天无眼,让曾经冠盖满京华的自己、落的与仁儿天人永隔、悲惨凄凉的境况。 想着自己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王玥彤的心中禁不住又涌起了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愤怒,只是理智仍在。 当即,她抬手制止了一些欲上前辩驳的朝臣,冷声道:“所谓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此第三关考核,京城百姓均有见证。哀家如今就想问问诸位,这第三关结果,京城百姓们的评定算不算?” 王玥彤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牵扯出京城的百姓,是因为她有这个底气。 介于清和郡主周嘉清亲手医治百姓和传授他们技艺的缘故,她在城西流巷街和京城百姓们的心中有着极高的评价;再加上她先太子遗孤的身份和酷似先太子的容貌,京城百姓们对这位忽然冒出来的清和郡主很是赞赏和支持。 反观长公主周嘉仪,因为其一番大刀阔斧的整顿和雷厉风行的行径,京中百姓对她是颇多争议。便是城北流巷街的百姓、虽然心中高兴于长青帮这颗毒瘤的落幕,可对于铲除长青帮的周嘉仪同样抱有矛盾的心理。总觉得东陵的这位长公主虽然做了他们一直期待的事情,可同时也给了他们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两厢一对比,清和郡主的亲和力和声望在京城百姓们的心中,自是遥遥领先。 京城百姓的评定?闻言,高丞相等人一阵愕然。 当初设立储君之选时,可没有商议让百姓们加入的这一项只说。 再者,虽说相较于其他地方而言,京城百姓的眼界向来可圈可点,可这并不表明他们有着可以媲美朝中大臣们的眼光和远见。 要知道,嘉仪长公主的治理方案,很多朝臣们刚开始也都没有看出其中的门道和高远。 是以,面对着王太后的反问,已然感受到城北流巷街治理方案优势和达成一致共识的官员们怎么可能赞同? “禀太后,第三关中、虽说百姓们有着自己的评定,但他们的眼界毕竟有限,根本看不出嘉仪长公主治理方案的深远。故,臣等不认为他们可以参与评定。”有大臣忍不住上前解释道。 “哦?”似是料到会有这样的答案,王玥彤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的同时,还颇为讥诮地开口道:“诸位大人如此罔顾百姓的意愿,莫不是要置民意如无物?” 不妨王氏太后的话语竟然如此刁钻,“唰”的一下,高丞相等人立刻诧异且愤怒地抬头看向她。 民意大如天,大庭广众之下,哪位大臣、包括当今天子瑾成帝,敢担得起这样的指责? 王太后的这波反问显然有诛心之意。 大殿中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倒是上首的瑾成帝,闻言,眸中闪过意料之中的肯定。 自己的这个嫡母向来能言善辩、独行其是,今次事情、她既然密谋了数十年,又岂会因为下面官员几句话语就畏缩不前、甚至废然而返。 当然,他也不会担心。虽说他不知道他的这位嫡母到底还有什么谋算和后手,但如今的东陵毕竟是他当家做主,便是京城护卫军和京郊的二十万大军,也是只听他令行事。 大权在握、稳操胜券,说得便是他。 而第三关的评定中,他之所以一直袖手旁观,也只是想要让诸位大臣见识和认可仪儿的能力。 再怎么说,朝臣们自己认可的皇位继承人、总比他这个皇帝压着承认要好得多。 当然,瑾成帝一直不出声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想看清楚这朝堂上,除了程安一派、还有哪些人和势力也是他这位嫡母的,尤其是朝中手上有兵权的那几位。 他可不相信,十数年的谋划,他的这位嫡母敢在自己面前、这般亮出自己的底牌,会没有掌兵权者的支持? 瑾成帝沉思的时候,已然反应过来的官员哪里受得了王玥彤那样的一顶大帽子?当即开口反驳。 一下子,众朝臣和王玥彤的争执之声响彻大殿,双方紧抓着各自的论点、互不相让。 尤其是王玥彤,死咬着“民意”二字不放,仅凭一己之力、竟然硬生生抗住了半数朝臣的口诛伐笔不说,甚至还隐隐有稳压对方一头的趋势。 或许是对自己论点和口才的自信,也或许是心中对今日前来旁观的李元宁本就怀有怨毒,更或许心中另有打算,王玥彤的话题忽然就转向了百官之前的李元宁。 “若论民心所向,在场诸公之中,哀家以为监正大人该是当之无愧的典范。”斜睨着李元宁,王玥彤冷不丁地开口道:“想来深受百姓爱戴的监正大人对于哀家口中民意的看重、亦有类似的想法。” 类似的想法没有,就是觉得你这老太婆心态有问题,自己今日不过是跟着来看个结果,也能被你上波眼药,李元宁扫了眼因着王玥彤一番话而望过来的百官,心道。 可不是被上眼药吗?皇帝还在这里呢,就说自己民心所向,这不是赤裸裸地挑拨吗? 还有那所谓的类似想法!我凭什么要和你一个想法,这根本就是要拉着自己、与皇帝和众位朝臣对着干啊!没见着殿中的那些大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吗? 第四百五十五章 应答 第454章 应答 事实上,此时的诸位大人看李元宁的眼神确实与之前不一样。刚才的一番争论,是真正让他们体会到了王氏太后的胡搅蛮缠和巧舌如簧。 的确,对于百官和朝廷来说,民意是大如天。可王氏太后口中的“民意”显然不是大家认定的那份民意。 在王太后的眼里,只要是支持清和郡主第三关胜出的言论、就是民意。 可偏偏王太后这样自私偏颇的论点,无论他们怎么解释,对方都有反驳他们的理由。若不是顾忌对方的身份和今日的事宜,殿中的一些朝臣都忍不住要开骂或者拂袖而走了。 真是说不清、也说不过啊! 倒是有大臣希望此时此刻,瑾成帝能够出场,毕竟他才是东陵目前的主宰。 但瞧着到目前为止,瑾成帝都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众大臣就知道陛下不愿意开口。 当然,众人心里也知道,这样的情形、即使陛下开口了,王氏太后占着嫡母的身份,他也会极其被动。 己方辩不过、陛下又不方便开口,众大臣正焦急的时候,不妨王太后的这把火竟然烧到了监正大人的头上。 一时间,众大臣诧异的同时,又觉眼前一亮。 王氏太后的这番挑拨之言分明是引火上身啊! 这监正大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可不是个任人戳扁揉圆的主。您老言语中的挑拨和挑衅这般明显,这不是上赶子找虐吗? 尤其,回想福德门处、监正大人当众怼自家祖父的那些话语,众位大臣对于李元宁的口才还是非常自信的。 最重要的是,今日情形,王氏太后之所以能稳压他们一头,是因为她始终以她口中的“民意”来反驳他们。 可面对着人家监正大人,王氏太后口中的“民意”却无半点效应。 在东陵百姓和京城百姓的心中,谁能与监正大人争锋? 这样的结果就是,只要监正大人宣称第三关嘉仪长公主胜出、或者在言语上哪怕偏向嘉仪长公主一分,只怕如今支持清和郡主的百姓们便会立时倒戈相向。 至于监正大人有没有可能会偏向王氏太后,很多人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一来是代表着袁家的监正大人不可能与出生于先镇国公的王太后有什么交往;二来是白家是坚定的皇党成员,自认为是白家成员的监正大人应该不会站在白家的对立面。 至于最后一点嘛,监正大人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知道如今东陵真正做主的是当今圣上。不说别的,便是因着陛下的那份礼遇和看重,监正大人也该知道如何抉择。毕竟再换一位帝王、谁知道会是怎样的一副形式。 被王氏当众询问,纵然心中腹诽不已,该回答的、李元宁还是会回答的。 且她对王玥彤口中“民意”二字也是颇多不赞同。 所谓的民意、乃是指百姓们普遍存在的思想、意愿和追求。而王太后口中的民意却只是从她自己的利益出发。 因着从自己的利益出发,王氏太后根本不管东陵百姓的利益与死活,十几年前强行发动政变,致使东陵内忧外患、民不聊生;也因着她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十几年后,王氏太后依然不管不顾好不容易稳定安逸下来的东陵,企图谋君篡位,却不管皇权陡然交替之下的东陵百姓,会遭遇怎样的波动与灾难。 这样的人,李元宁自是无甚好感。 诚然,你王氏太后之所以这样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和委屈。可冤有头债有主,谁伤了你,你就该去找谁,而不是波及旁人,尤其还要拉着整个东陵百姓跟着你受苦遭罪。 当即,李元宁清了清喉咙,语调平缓地开口道:“对于娘娘口中民意的维护,我很赞同。毕竟民意大如天嘛!”说完,她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对面因自己的这句话而嘴角微勾的王玥彤,继续道:“但民意也是有区别的,比如民意的深度与浅度、涉及的广度、影响与意义,这些也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与娘娘的观点还是有区别的。” 说完,李元宁直视着对面的王玥彤,态度半分不让。 有些人的孤傲和自负真正是刻在骨子里的,便如此时的王氏太后,隐忍数十年,却未有所收敛,真以为抓着“民意”二字,自己就会束手束脚、亦步亦趋? “民意的深度与浅度、涉及的广度、影响与意义?”仿佛是看着深陷自己瓮中的猎物,王玥彤眉梢微挑、眸光冰冷地扫了眼端坐上首神情自若的瑾成帝,及对面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李元宁,语气里是愤恨中带着讥讽的意味道:“监正大人年纪轻轻,这番言论倒真是别具一格,哀家倒是想听听这其中的区别与深意。” 在王玥彤看来,李元宁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一番言论,不外乎是因着自己的挑拨之言、想与自己划清界限;可又因着自己口中对于民意的维护,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语、而想出的推脱之词。 这个丫头,几次三番地助那逆子不说,还多次坏了自己的好事。自己有心想给他们添点堵,不想那逆子不为所动不说,这丫头也是个心里有谱的。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与自己分清界限的同时,竟还说得有模有样。 不过就是所谓的民意,竟还分出个什么深度、浅度、广度不说,还什么影响和意义? 呸!她倒要看看这臭丫头如何地自圆其说! “所谓国以民为本,百姓的意愿自然重要。”本着你王太后要听,那我就给你讲讲的想法,李元宁开口道:“所谓的深层次民意,乃是指百姓们对东陵、对朝廷根本性的期待…广度民意则是指百姓们对他们自身利益合理化的要求…,而浅度民意则是指百姓对于身边事物一些表象性认知而产生的意愿,这样的意愿也许是正确的、符合事物发展规律;也可能是错误的、偏向狭隘、不具备事实依据…” 李元宁说得头头是道,百官们听的频频点头。 的确是这个道理,监正大人简直说到他们心坎里去。王氏太后口中的民意可不就是百姓们对于城西流巷街浮于表面认知而产生的想法吗? 第四百五十六章 对峙 大殿中,百官们震惊欣喜于李元宁的解说,上首位置的王玥彤却是早已气得面色铁青。 这丫头废话了半天,话里话外不就是想说治理城西流巷街的清儿比不上那逆子的女儿吗? 凭什么?哪里就比不上了?规定的期限内,明明是清儿的治理方案更加出彩,这一个个却都全是满嘴胡言乱语地扯出什么城北的治理方案更有前景和远见等废话! 呸,全她娘的胡说八道!那小孽种现下都已经输了,还谈什么将来和前景? 那些开口反对质疑清儿的人不过是看那逆子皇位稳固、曲意逢迎罢了! 尤其是李家这个臭丫头,人不大、却着实奸猾,嘴里的话更是一套一套的专抵着她来。 王玥彤心里愤恨,看向李元宁的目光恰如带了刀子一般,只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才好。但她也清楚李元宁如今的地位和话语的分量,尤其是在百姓们的心中,明白自己一个处理不当,怕是会将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百姓、全给推到了对立面。 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王太后心里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才能驳得李元宁哑口无言、心服口服的同时,又能震慑住满殿群臣。 而李元宁呢,却是半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讲述完民意的几层意思后,还颇为惬意地仰着脸微笑地看着王玥彤,似有一种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一一给你解答的意味。 李元宁这番好整以暇的动作和神情立时惹的朝臣们纷纷侧目,暗自感叹她的犀利和老练。 便连上首的瑾成帝都忍不住微挑了一下眉。 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对于王氏太后这样心机深沉的谋算高手,气急败坏的大声疾呼和跳着脚的据理力争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只有不经意之间表现出来的散漫和随意才能攻击对方的心房。 果然,纵使心中有所权衡思量,但瞧着李元宁那副悠闲轻松、甚至有种开解顽童稚子的姿态,王氏太后还是怒了、显而易见的怒了。 这一个个的都与她为敌!都见不得她家清儿的好! 心中的怒火化成不甘充斥着王太后的脑海。 她就不明白了,那小贱种的治理方案到底好在哪里? 自家清儿的治理方案又是哪里不好? 给城西流巷街的百姓看病问诊、传授他们新的技艺,这样的治理方案怎么就没有前景和未来? 心里憋着一口气,王玥彤当即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道:“监正大人对于民意的解释倒的确令哀家耳目一新,只是不知以监正大人的评定,似清和郡主这般为百姓问诊授业、关注百姓生命疾苦的治理方案属于哪一类?” 既然撕开了脸,她倒是要问问清楚。城西流巷街的治理方案为民利民,该属于这丫头口中的哪一类?且她李元宁又凭什么这么认定? “百姓们对于城西流巷街治理方案的认知乃是对于事物表象性认知,”对上王玥彤杀气腾腾的眼神,李元宁不卑不亢地回复道:“属于浅度民意。” “浅度民意?”意料之中的回答,王太后却表现的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的样子,当即忍不住冷哼一声,嗤笑道:“监正大人当真好评定!” 说完,不等李元宁回答,王玥彤又面色一冷,质问道:“城西流巷街的治理措施哪里就不好了?为民利民也有错了?为什么到了诸位的嘴里,就成了没有未来和前景的方案?大庭广众之下,诸位竟然能睁眼说瞎话到如此地步?” 对啊!说说哪里不好!别什么高谈论阔地在那里胡扯。拿出论据来啊! “历史是检验一切的真理。我等有没有胡说,太后娘娘为什么不参看东陵建国至今的史册呢?”微侧着身子,李元宁不疾不徐地道:“从高祖皇帝后期到如今,流巷街可不是第一次治理,与清和郡主治理方案雷同者更是不知凡几。可结果呢?”直视着对面的王玥彤,李元宁一字一句地道:“流巷街还是那个流巷街。” 伴着李元宁话落,周围一阵附和。的确是这个理,之前他们被王氏太后带偏了关注点,倒忘了这茬。 倒是大殿中一直支持王太后的那一波人,此时脸色极为难看。显然李元宁的这个论据某种意义上讲是可以直接推翻清和郡主的治理方案。 当然,大殿里、脸色最为阴沉的还是要数王太后,但即使如此,她也半点不曾示弱,当即嘴角微勾,轻斥道:“那这也不能说明城北的治理结果更好,大刀阔斧、强政干预就是好的了?” 闻言,大殿里立时鸦雀无声。若说城西流巷街的治理结果不尽人意,城北的治理结果显然更是差强人意,至少目前如此。 基于这样的情况,众大臣觉得自己之前已然同太后娘娘说得很清楚了,奈何对方一直拒绝接受。 是以,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也很想知道监正大人会如何回答。 只见,王太后话音刚落,李元宁便下巴一扬,语气极为认真似又不解地道:“所谓不破不立!积年沉疴,难道不该用重药吗?” 如一击铁锤敲在众人的脑海,所有人似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经历了一番大刀阔斧整顿之后的城北流巷街,会在破败萧条的状况下、又给人一种欣欣向荣之感。 明白了这一层,众官员再看向大殿一侧静等今日结果的嘉仪长公主时,眼神里便又多了些什么。 接下来,纵然被李元宁驳得毫无招架之力,王太后仍做顽强挣扎。 反观周嘉清的支持者程安等人,也不知是不是意外于长公主周嘉仪表现出的能力和魄力,还是心中存满了权衡利弊之后的退缩,此时竟都有些不胜其任的无力。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一直站立于大殿一角,与嘉仪长公主一同等着今日评论结果的周嘉清,忽然缓缓地走到大殿的正中。 这忽然的举动,着实整懵了崇政殿内所有人。大殿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不明所以,包括王玥彤。 “我…认输!”静谧的大殿里,周嘉清直视着前方,语气平缓地开口道。 第四百五十七章 反击 认…输?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大殿正中那个姿容绝代的少女,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大殿中,最惊讶的显然是先前被李元宁处处压制、却半点不曾妥协的王氏太后,只见她猛地一下站直身子,瞪着眼睛指着清和郡主厉声呵道。 她听到了什么? 这个丫头刚刚说了什么? 此时的王玥彤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与人争执太过伤神、而产生了幻听。否则,她怎么会听到那样窝囊的话语? “皇祖母,”对上王氏太后凌厉的眼神,周嘉清却无半点平日里对上自家祖母的顺从和胆怯,而是神情极为平静地不疾不徐重复道:“此次储君之争,孙女…认输!” “认输?”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的王玥彤如被点燃的火药、一下子就炸了,所有的隐忍、怒火和不甘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此时的她再不复之前的气度和气势,反而像个被刺激到极致的市井泼妇,当即不顾场地场合地指着周嘉清喝道:“认什么输?你有什么资格认输?谁让你认输了?”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王玥彤的身体有些受不住,只见她一个踉跄、身子一晃,似要栽倒似的,好在她身后的明玉明慧两位女官及时扶住了她。 而此时的王太后却是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体似的,只见她一手挥开扶着她的明玉明慧、强咽下涌到喉咙处腥甜的同时,一手指着清和郡主一字一句地道:“周嘉清,告诉你!收回你的话!我不允许!不允许你认输!” 一下子,整个崇政殿因着周嘉清再次重复的话语和王太后这忽然的咆哮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既意外于这忽然的变故,又极为复杂地将目光落在王太后和清和郡主的身上。 今天的事情一波三折,实在出乎意料。 凭心而论,储君之争进行到如今这一步,他们是很能理解王氏太后的坚持己见和绝不退让。 十几年的苦心密谋、不甘怨毒,哪里是轻易就能放弃的。更何况,于王氏太后和清和郡主而言,此时的放弃和退步就是万劫不复。 今上和一心为东陵发展的朝臣不会再给她们卷土重来的机会。 故而,就此时而言,清和郡主的认输就是自断生路。 是以,虽然之前没少与王太后争执,但对于这位先太子唯一的骨血,许多人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祖母,”无视自家祖母杀人的目光和周围人的注视,周嘉清却是神情平静地开口道:“输了便是输了,再怎么强求也是无济于事!”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不能承认的。甚至就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周嘉清认为如今的评定结果才是最好的结果。 更何况,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那个位置。所有的一切,除了是因为皇祖母的执念,更多的是她也想给自己一份交代罢了! 如今面对着这位东陵的长公主,她心服口服! 此时,周嘉清的心中甚至有一丝释然、一丝怅然、一丝失落,但更多的却是终于要解脱的轻松。 “谁说输了便是输了,再怎么强求也是无济于事?”指着这个自己寄予厚望、但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有了自己想法的孙女,王玥彤猛的一顿,脑海里蓦然闪过周嘉清生母——先太子良娣吴氏的话“娘娘,殿下只有这一点血脉,收手吧!…输了便是输了,再怎么强求也是无济于事!…”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意思!这些人哪里能明白自己的委屈、不甘? 脑海里似有一股邪火充斥其中,直击的王玥彤忍不住想要开口命人将吴氏的尸体拉出来鞭策才好。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是上不得台面!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如此!即使她早早地就除去了那个女人、即使眼前的这个孙女流着她仁儿的骨血、即使自己这么些年来一直悉心教导,这孩子终究如她那个低贱的母亲一般胆小怕事、懦弱不堪。 强求?怎么就是强求了?愚蠢懦弱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 当即,王玥彤便怒不可遏地指着自家孙女喝道:“这江山本来就该是你父王的,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你父亲的一切,怎么就成了强求?” 说着话,她又点了点周嘉清,恨恨地道:“倒是你,难道都忘了这些年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忘了我和你说过你的父王是如何地遭人暗算?” 先太子是遭人暗算致死? 一瞬间,因着王玥彤这番意有所指的言语,大殿里一时有些吵杂起来。 王氏太后口中遭人暗算中这个“人”指的是谁,显然已经不言而喻。 许多官员更是因着这忽然的听闻而有些震惊、忐忑及茫然不知所措。 若说大殿中,神情最为镇定自若的反倒是被不少人腹诽和猜疑的瑾成帝。只不过不同于其他人震惊的目光,此时的瑾成帝正用一种怜悯同情的目光看着对面的王玥彤。 他的这位嫡母,自始至终都活在自己的猜疑中,也是可怜。 许是瑾成帝怜悯的目光刺激到了王玥彤,只见她冷厉一笑,指着瑾成帝恨恨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是事实吗?当着满殿朝臣、你敢说你没做过?” 闻言,瑾成帝嘴角一弯,眼神冰冷至极。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以为是、又自负聪明,说白了是又蠢又毒! 当即,他便毫不客气地反讽道:“朕若说没有,母后就会信吗?” 信吗?她当然不信!这个逆子说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不信。 斜凝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王玥彤冷笑一声,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反问道:“你觉得呢?杀子大仇、我会弄错?” 所以,她根本不相信。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这个锅,瑾成帝也不想背。 当即,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口道:“既然母后不相信我,那么父皇呢?不管怎么说,大哥都是父皇的嫡长子。他总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遭人陷害吧?” 闻言,不少理智逐渐回笼的大臣立时点头。 不错,先太子当年分明就是病故!否则,不说他们不会放任先太子无故枉死,便是先帝那关、也不可能过得去。 第四百五十八章 变故 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儿子那么多,死了一个,还有一群。所以他哪里还会在意她儿子的死活? 包括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口口声声地说着拥护仁儿,可结果呢?仁儿一走,一个个地就立刻转头摇尾乞怜地巴结着新帝去了。 心里面存着蔑视、鄙夷,王玥彤也不想再与他们周旋,毕竟,刚刚的胡搅蛮缠不过拖延时间罢了。 估摸着徐嬷嬷那边的时间,她当即指着瑾成帝不屑地冷笑道:“从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周怀瑾既为东陵的皇帝,史书怎么写、百官怎么想,还不是你一个眼神的事。不过” 说到这,王玥彤忽而嗤的一声,仰着头斜睨着瑾成帝,神情极为得意地一字一句道:“今日之后,这东陵怕就不是你说了算的了!” “哗”的一声,伴着王玥彤的话落,大殿里再次响起众人交头接耳的哗然声。所有人的心里纷纷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和担忧。 什么叫今日之后、东陵就不是陛下说了算? 王氏太后这话什么意思?正常情况下,便是今日清和郡主胜出,也不过只是个储君而已,东陵还是陛下的天下。 这也是为什么面对着瑾成帝和王氏太后的对峙,绝大多数人依然支持瑾成帝的主要原因。 毕竟,东陵的实权和兵力还握在这位的手里。尤其是陛下管制下的京都皇城,内有魏南将军掌管的皇家护卫军、外有徐小公爷把控的都尉营,更有白景堂统领的数十万京郊大军。如此铁通般的护卫,京城谁能轻易攻破? 哪怕王氏太后真有所谓的兵力造反,可只要京城能保得短时间内太平,东陵四方各路军就会及时救援。到时,里应外合之下,东陵一样化险为夷。 所以,王氏太后怎么就有底气于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结论? 可对上王氏太后信心十足的表情,众人又觉得的对方所言非虚。 便是上首位置的瑾成帝,此时也一改之前的淡定从容,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显然,王氏太后刚刚的话触动了他! 满意地欣赏着众人诧异而紧张的神情、尤其是她最痛恨的瑾成帝,王玥彤放声大笑,指着瑾成帝道:“周怀瑾,绕是你胜卷在握、自诩知人善用,怕是也想不到有些人会背叛你吧!”说完,王玥彤也不待众人反应、扬声喊道:“魏将军,进来吧!” “魏将军?”听闻这个称呼,众人本能的心底一突。 本朝姓魏的将军确有几人,但能于此时随意出入皇城、且令王氏太后如此自信的,似乎…也只有…那位了。 果然,顺着王太后的视线,众人转头看向殿门口的方向、那袭正迈脚进来的熟悉身影。 “嘶!”待看清楚那人的脸庞,绕是不少人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此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真的是魏南将军! 这…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境都发生了变化。 最为开心的自然是王太后的拥护者程安等人。原以为败局已定,却不想峰回路转,太后娘娘竟然拉拢了魏南将军。这可真是太好了。 有了魏南将军,皇家护卫军便能为他们所用,即时整个皇城就是他们的地盘。拿下了皇城和皇帝,外面的都尉所、及城外的数十万大军还不是听他们调令。 最为担心的自然是瑾成帝的坚决拥护者们。此时的他们脸色惨白、意志消沉。显然魏南将军投靠王氏太后这件事对他们的打击很大。 此时的他们纵然心里焦虑担忧、但也忍不住赞王氏太后一声好手段。这是真正从皇城内部便给了陛下和他们致命一击。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人恨的咬牙切齿。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的魏将军怎么就投靠了王氏太后? 此外,大殿里也有一些心思极为活络之人,意外于这忽然变故的同时、也开始权衡殿中双方实力和自己的抉择了。 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的王玥彤心中得意,看向瑾成帝的目光带着满满挑衅的同时,言语上更是满满地寻衅道:“不知这份意外,陛下可曾算到?”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王玥彤只恨不得仰天大笑。这十几年,你周怀瑾挖空心思地把控着朝堂和皇宫来防着自己。可结果呢,自己不仅暗中抚养教导了清儿成才、还策反了你最信任的手下。 怎么样?这种跳出自己掌控、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母后觉得呢?”大刀阔斧地坐在上首位置,瑾成帝却是早已恢复了先前的淡定从容,微扬着嘴角反问道。 “我觉得…”没有看到意想之中的气急败坏,王玥彤的怒火倒先被激起,此时的她再不复刚刚的得意嚣张,而是恼羞成怒地指着瑾成帝骂道:“我觉得你该向仁儿认罪去了!” 这一刻,她是再也不想等了! 当即,她大喝一声:“魏将军,还不将他拿下?” 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回复,王玥彤神情一滞,急忙转头看向魏南。 但见对方神情冷冽地立在那里,似乎是没有听见自己的命令一般。 “魏南!”王玥彤面色一变,再次厉声喝道。 然,她对面的魏南依旧如没有听见一般,依然神情肃然地如一柄剑一般立在那里。 剑、是把好剑!但不听主人调令的剑显然失去了它的价值。王玥彤的脸色变得有些惨白起来。 “魏将军!”王玥彤的身后,瑾成帝威严冷冽的声音忽然响起。 “微臣在!”这一次,魏南再不复之前的岿然不动,而是微躬着身子、对着瑾成帝抱拳应道。 如正在勾勒线条的画笔,王玥彤一点点地转过头,恨恨地盯着瑾成帝,眼神里是不可置信的狠厉。 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的摄魂术怎么会失效?为了控制魏南,她密谋摄魂了那么久,他怎么可能还会有自我意识? “这么多年过去,娘娘还是这般自信自负!”崇政殿的门口,一个威严雄厚的声音忽然响起。 第四百五十九章 底牌 这忽然的声音着实让众人吃了一惊,尤其是王玥彤。 顺着声音的方向,众人便看见了说着话、抬脚迈进来的皇家护卫军前统领魏东。 “魏统领?”魏东的出现,倒的确意外了一众人,毕竟这位可是很多年不参与朝政,且只要参与了朝事,便都是石破天惊大事的主。 可很快,众朝臣又都释然了。 今日崇政殿内的事情,一波三折,尤其是魏南将军的出现和后来的行为。前后反转,简直让人心惊胆战、提心吊胆,仿若在悬崖峭壁上走过一般。 如今,在面对这忽然意外的事情,除了刚开始的诧然、众人都觉得有些习以为常了。 “魏东?“相较于很快便能接收魏东忽然出现的众朝臣,王玥彤的声音里却是带着明显的恨意、不甘、厌恶,甚至担忧。 很明显,仅凭着魏东刚刚的那番话,王玥彤就知道魏南的忽然清醒,必是与这魏家老大脱不了关系。 魏东!这个男人!十几年前,伙同周宣华坏了自己一手布局不说,今日竟然又来坏自己的事。 同样的地方、类似的场景,历史竟然再次重演。 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心里面恨的咬牙切齿,王玥彤看向魏东的眼神都如淬了毒的同时,嘴上更是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什么时候都有你,魏东、你当真不怕死?” “为将者本不惧身死!更何况今日情形,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眼睑微抬,魏东冷冽的声音里带着讥讽的口吻道:“不过区区摄魂术,娘娘还正当我魏家人只能束手就擒、听你摆布?” 对于王玥彤想通过摄魂术控制自家二弟的事情,魏东是极其恼怒的。 这个女人当真找死。当年出手设计了安平不说、后来更是妄图垂帘听政。若非先帝遗诏保她一命,自己早已出手。 哪知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丝毫感恩收敛没有,竟然还想通过利用摄魂术来操控自家二弟的同时、掌控朝堂。 只要一想到若非自家二弟魏南功力深厚、意志力过强,怕是已成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魏东的心里就憋着一股火。 听闻魏东这么一说,众朝臣顿时有些恍然地扫视了一下王氏太后和魏南将军。 虽然他们也不清楚什么是摄魂术,但仅从这术法的名字、之前的变故,及魏大统领的话,便也能窥知事情的整个经过。 自己的得意之举被魏南识破、并将计就计的事实,本就让王玥彤恼恨、憋屈,如今更被魏东当众点破、讽刺,王玥彤只气得胸腔起伏、青筋暴突。 一个吸气、王玥彤身子一震、眼神陡然扫向对面的魏东。 这个人,屡屡坏她好事。今日更是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于她,当真该死。 双方眼神交汇,空气中陡然杀气四溢。 一时间,大殿里的气息变得诡异莫名,众朝臣只觉得压抑非常、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威压之意、也有泰山压顶般的灭顶之势,更有置身于无尽黑暗的窒息之感… 就在众人压抑痛苦、想象着下一秒自己是不是就快撑不住的时候,身上猛的一轻,一切威压力量陡然退去。 众人心底一松,待一切恢复如常,抬眼望去、便见前方二人依旧立在那里。只不过相较于气息平稳、神情自若的魏东,王玥彤明显气息不稳、嘴角更是鲜血直流。 “娘娘!”见此情形,明玉明慧一声惊呼,连忙上前。 借着明慧的支撑,广袖下双手不住颤抖的王玥彤强咽下涌到喉咙处的腥甜,眼神冰冷地盯着对面的魏东。 十几年不见,魏家老大的功力更甚从前。这样的对手、便是自己鼎盛时期也要退避三舍,更何况如今这具残躯破肢。 心底一片冰凉,王玥彤知道今日不说其他,只要有这位在,自己大事难成。 可要让自己就这么认输,手掌死死地握着,王玥彤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起来。 不可能! 她不认输!这辈子都不会认输,死都不认输! 认了输,她要怎么去见她的仁儿? 认了输,她这些年来的筹划、谋算和心血算什么? 认了输,她一直以来的坚持不就是个笑话? 所以,她不能、也不会认输! 心里面有了打算,王玥彤再次环视了一下四周,视线扫过冷着脸如看死人一样看自己的高丞相等人;扫过踟蹰着退后的程太傅一党;扫过大殿一侧的李元宁及袁宿。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端坐于上首、安若泰山的瑾成帝身上,忽而呵呵地低声笑了起来;且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到最后更是无比的肆意、凄厉、甚至尖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大殿中不少人面面相觑、毛骨悚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便连自始至终都泰然自若的魏东此时也微眯着眼、紧盯着对面之人。 倒是大殿之中的清和郡主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显然对这忽然的变故了然于胸。 “周怀瑾,你是不是以为你已经稳操胜券?嗯?哈哈…”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明慧、明玉,王玥彤踉跄着伸出食指、指着瑾成帝及一众朝臣道:“你、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输了?以为我王玥彤今日输了?嗯?告诉你们,没有!我还没输!没有输!我王氏玥彤这辈子没有输、也不会输!……” 这一刻的王玥彤彻底放纵、再不复之前的压抑和克制。她咆哮着、宣泄着,无休止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整个人显得癫狂而阴鸷。 静静地看着大殿正中的妇人,瑾成帝的心猛的收紧。 他太了解他的这位嫡母了。绝境之下、这般姿态,对方显然有了决断——玉石俱焚的决断。 “这宫墙四周都埋着我令人准备的火药,”果然,就在瑾成帝沉思着对方可能有的手段时,王玥彤那自得狂傲、又叹慰激荡的声音响起:“想来徐嬷嬷那边等不到这边的动静,已然开始行动。” 那是她与徐嬷嬷的约定。只要这边情况不对,她便令人引燃火药。 所以,她为什么要认输?而且她也没输。她要拖着大家一起死。 这辈子,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只是终究便宜了那个逆子享了十几年的皇权。 第四百六十章 决裂 轰!仿若燃烧的火油里倒进了冰水,整个朝堂一下子炸开了。 皇城的四周被埋了火药? 这…这… 一刹那间,大多数人都有种想奔离崇政殿、飞出皇宫的冲动。 可随着王玥彤紧跟着的一句“徐嬷嬷怕是已经开始动手”的话语,他们又是腿脚一软,实在是不能接受自己下一刻就命丧黄泉的命运。 恐惧和绝望充斥着众人的内心,使得他们都将心中的愤怒和不满投向了大殿正中的王玥彤,尤其是以程安马首是瞻的那部分人。 他们冒着灭门杀头的危险投靠王氏太后,不想临了,对方竟然连他们也不放过。 这样的情景,若非殿中有魏东和魏南两位杀神镇着,那些人怕是早已“一不做、二不休”地冲过去拼命了。 但即使如此,集中在王玥彤身上、恨不得将其盯出几个窟窿的目光仍然比比皆是。 对于那些人的仇视,王玥肜是半点也不在意,反而有些欢喜、畅快、得意,甚至享受。 临死之前,让这些人也体会一把什么叫无助、什么叫绝望、什么叫痛彻心扉,真是件快事。 只可惜时间太短,他们经历的痛苦到底不及自己承受的一二。 尤其,王玥彤的视线冷冷地落在上首瑾成帝的身上,微微有些失望,没有看到这逆子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模样,真是太可惜了。 而大殿正中的上首位置,挥退前来劝解自己立时离开的李福,瑾成帝依旧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只是目光却极其锐利地直视着殿中的王玥彤。 李福已经让人查看去了,能够阻止火药的点燃是最好的结果。即使不能,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也有坦然应对生死的从容。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始终小瞧了这位嫡母的狠辣和决绝。 十几年了,自己的这位嫡母始终没有消停。看在父皇和皇兄的面子上,他也始终保留一丝余地。今日看来,当断不断、到底是自己失算了。 大殿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王玥彤的身上,只有李元宁的注意力关注在清和郡主身上。 王氏太后的话,李元宁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可相反的,她却没有一丝担忧。 其中的缘由,李元宁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这位清和郡主有些与她之前的认知不太一样,尤其对方之前的行为和如今的神情,都在预示着什么。 “皇城西周的火药已经被我命人清除了,”果然,就在李元宁心中猜测不已的时候,清和郡主周嘉清平缓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响起:“祖母怕是等不到徐嬷嬷行事的消息了。” 淡漠的语气、平静的声调、低缓的声音,恰如一声惊雷炸在每个人的耳边,尤其是王玥彤。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殿正中,那个肖似先太子、仿若遗世独立的仙子般少女的身上,满脸的悬悬而望和不可置信。 心里面,众朝臣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位清和郡主所言非虚。毕竟,能够活着,大家还是很乐意继续活着的。 另一方面,他们又实在不明白清和郡主为什么要这般拆自家祖母的台。要知道,王氏太后今日的所作所为,某种意义上讲,全都是为了给她铺路。 有着类似想法的显然不止那些朝臣,王玥彤亦是如此,甚至、她的想法来的更强烈。 此时的她,正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自己倾尽所有培养的孩子,仿佛要将其看个透彻似的。 她不怀疑她的话。这孩子竟然能于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刚才的那番话,必是真的已经做了。这一点,像极了她的父亲。 她只是奇怪她为什么这么做? 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吗?不都是为了给她的父亲——她的仁儿报仇吗? 如今,她拖着满殿朝臣去给仁儿谢罪,不好吗?她为什么非要断自己的路? 为什么! “为什么啊?”这般想着,王玥彤便问了出来,语气里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淡然和温柔:“你忘了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了?你忘了你父亲的心愿吗?” “我没有忘记!”不同于王玥彤这一刻的安静温柔,清和郡主周嘉清反而一改之前的淡漠冷静,语气有些强硬地回复道:“我就是因为知道父亲怎么死的、知道他的心愿,才这么做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延续父王的遗愿!” 啪的一声,王玥彤一个反手,打的周嘉清猛的倒飞在地。而她自己也因为这番用力、踉跄着一路后退。好在一边的明玉明慧眼疾手快、及时上前,才堪堪扶住了她。 “延续你父王的遗愿?”而此时的王玥彤却似根本疯魔了一般,一把推开一边扶着自己、一边又担忧地看着清和郡主的明玉,径直冲到试图撑着身子站起来的周嘉清面前,厉声呵斥道:“你父王的遗愿就是要你认怂认输?你父王的遗愿就是要你自断后路?还是”王玥彤手指一转,点着自己的鼻头质问道:“你父王的遗愿就是要你背叛她的母亲——你的皇祖母?” 十几年了,她谋划了十几年,眼看一切善恶有报,自己终于可以安心去见她的仁儿了,不想却遭遇她嫡亲孙女的背刺。 被嫡亲的人背刺,是她此生最大的痛、也是她最不能忍的事。 这个孽种!这个孽种! 果然,贱人生的就是贱种!当年她就不该只处死了吴氏,她应该连这个孽女一起处死,也省得她今日胳膊肘往外拐地坏了自己的好事。 本来就是受损的身体,刚刚又和魏东较量了一番,如今更被周嘉清一刺激,王玥彤的身体状态已然摇摇欲坠。 但她却还是硬撑着歇斯底里地指着周嘉清质问,那样疯狂的模样,若不是身体不济、根本就是要把地上少女生吞活剥了一般。 然,地上的周嘉清纵然强撑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却半点也不见狼狈。擦拭掉嘴角的血渍,周嘉清就那么气定神闲地反击道:“我没有自断后路,我也没有背叛皇祖母,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遵从父王的意愿。” 第四百六十一章 争执 说着话,瞥见自家祖母愤怒、不屑、讥诮的神情,周嘉清忽而凄然一笑,仰着头反问道:“一直以来,祖母都以父王来激励鞭策我,可祖母知道父王真正的心愿和想法吗?” 先太子真正的心愿和想法? 闻言,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地上的少女,不明白这个时候、她的这番询问究竟要表达些什么。 而大厅中的王玥彤显然也是如此,只不过相较于神情诧异而好奇的众人,王玥彤眼角微微挑起的同时,神情中更多的是不屑一答。 生于这世间、生在这皇家,谁不想登高问鼎,谁不想掌控天下?更何况,仁儿那样的能力、手段和风采! 她这孙女的问题简直问的愚不可及。 自家祖母那鄙视的表情,周嘉清哪里看不出来,当即苦笑着摇头道:“祖母果然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这丫头什么意思?她是在当众否决自己吗? 眉头紧皱,王玥彤紧盯着眼前的这个孙女,眼神中是满满的质疑、不满和嫌恶。 仁儿的事,她这个做母亲的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个孽女,满嘴的胡言乱语。她这是想干什么? 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她一身反骨呢? 而此时,大殿里、一直关注着这边动向的众朝臣也都好奇地彼此对视,显然也是有些理不清这位清和郡主的语意。 事实上,对于劫后余生的他们而言,心里还是很感激清和郡主的。只是相较于这份感激,他们更想知道清和郡主背叛王氏太后的原因,以及清和郡主话中的意思。 “父王在意的从来不是什么争权夺利、掌控朝堂,他的心愿是东陵国泰民安、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为了这个目标,便是让他舍弃太子之位、舍弃皇帝之位,他也在所不惜。甚至于,若是可以,他更希望能够与母妃相濡以沫、逍遥于江湖。”不复之前的凄然,周嘉清忽而神情激动地对着王玥彤喊道:“可惜,你从未真正的懂得他!” 国泰民安、河清海晏!闻言,所有人神情一震、表情一肃,显然想起了那位仁德兼备的先太子。 更有那熟悉先太子的人,想着清和郡主刚刚的话语,直觉老泪纵横。那样谪仙的人物、怕是根本不适合这人世间的吧! “住口!”瞥见周围或感伤、或赞同、或了然的面容,王玥彤声嘶力竭地指着地上的周嘉清,双眼圆瞪,神情狰狞地挥着自己的手臂道:“住口、你给我住口!” 这孽女什么意思? 她竟然把她的仁儿说成一个无心朝政、安于享乐的人? 她怎么敢?又怎么能说出这样诛心的话? 若是如此,那在百官的眼里,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就是胡搅蛮缠?她与先帝那些年的恩怨情仇又算什么? 最主要的是,她这么一说,不就否认了御座上的这位对仁儿的迫害,不就承认了他皇帝之位的名正言顺? 她的这番言论是将仁儿置于何地?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她这是在诽谤自己、在污蔑自己! 视线扫到周围因着周嘉清的这番话而窃窃私语的众朝臣身上,王玥彤直觉得胸中气血不断翻涌,点着周嘉清的手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这个孽女!她怎么可以这般颠倒黑白。她要杀了她、杀了她! “郡主!”小心翼翼地扶着气急败坏、气喘吁吁的王玥彤,纵然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不便开口,明玉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痛心疾首地对着周嘉清申饬道:“您这是怎么了?说出这样的话、您这不是在挖娘娘的心吗?她可是您嫡亲的祖母——这世上、您最亲的人啊!” 事情发展的这一步,明玉完全懵了。 今日的场景和后果,她有过无数种的预判和猜想,却唯独没有料到自家小主子今日的行为。 同样的,相较于痛心不已的明玉,明慧的内心更为崩溃。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遵从主子命令,一手带大、且精心教导的小主子,竟然成了掣肘自己主子的锋锐利器。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以至于,这样的震惊自责之下,向来干练果绝的明慧竟然在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里频频失神。 若不然,以她平日里对于自家主子的尊敬和维护,早就出面对着满殿的朝臣、包括自己一手带大的周嘉清,申斥和痛骂了。 “唯一的亲人?”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周嘉清忽而呵呵地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淡漠而凄然。 好半响,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周嘉清慢慢地抬起头,斜睨着刚刚开口的明玉及她身侧的自家祖母,话气极尽讽刺地道:“可这世上,往往伤害你最深的,不就是那些所谓的最亲的人吗?” 打着为了她的名义,毁了她的父王、杀了她的母妃,也害了她。 苦笑地闭了闭眼,周嘉清微微一顿,颇有些无奈又嘲讽地一字一顿道:“尤其是以爱的名义。” “伤害你最深的、往往便是你最亲的人,…尤其是以爱的名义!”蓦然的,王玥彤的脑海里闪过儿子当年的话语:“…母后真的有为儿子着想过吗?不过是以爱的名义满足自己的意愿罢了!…” 相似的言语、同一个的意思,这俩人倒真不愧是父女俩,只余她一腔心血和付出,到头来却只落得一通埋怨、指责,甚至背叛。 凝视着地上的孙女,王玥彤心中一片冰凉,胸口的异样更是让她抑制不住地想要攥紧身前的衣襟,原以为被现实和岁月磨砺的坚不可摧的心性,却总能一次次地被这些孽子击破。 她真是养的好儿子、好孙女啊! 什么叫以爱的名义? 笑话!她若不爱他们,她用得着为他们一心一意、劳心劳力地谋划?用得着舍弃家族为他们铺路? 她这般付出,到底错在了哪里?怎么一个个地都来谴责她? 今日她倒要问问,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惹的这丫头如此憎恨怨毒,甚至不惜当众背刺她! 第四百六十二章 损伤 “我倒不知道,我是怎么以爱的名义…伤害你们了?”紧盯着眼前的孙女,王玥彤咬牙切齿地挤出心中的疑惑。 说清楚!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这一刻,王玥彤极其愤恨和执着地想要知道答案。这样的念头充斥着她的内心、甚至压过了她对瑾成帝的恨、压过了她对皇权的执念。 “怎么伤害?”苦笑一声,周嘉清笑容凄凄地开口道:“自是打着为我们好的名义。觉得为我们好,你便硬逼着父王争权夺势,逼着我们强行练功;因为觉得为我们好,你逼着父王迎娶他不喜欢的女子,甚至还在后来处死了我的母妃.….,所有的一切,你从来不问他愿不愿意,不问我愿不愿意;不问我们喜欢不喜欢,能不能承受。只是一味地让我们服从、遵循!…咳” 或许是之前被王玥彤中伤的缘故、也或许是刚刚那番话语破开了周嘉清心底压抑已久的阴霾和愤恨,言辞逐渐激烈之下、周嘉清竟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但她却全然不在意,只稍微缓和了一下心绪后,又继续仰着头开口道:“可我们是人!我们也有自己的认识、自己的想法、喜好和追求…可你呢?只知道一位逼迫、压榨。如此,你还不是以爱的名义伤害?…” 就因为这些? 嘴唇微抖,王玥彤想要开口反驳,只是气力显然不足,只能以眼神显示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难道就是因为这些,你才背叛自己? 可自己确实是为了你们好啊!哪家的父母不是如此?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这么多的意见和怨恨? 最可恨的是,这孽女还屡屡提及了她的仁儿。 她怎么可以这样?那是她的父王。她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贬低他。作为东陵王朝曾今唯一的嫡出皇子,争权夺势、问鼎天下是他逃脱不了的宿命,怎么就成了她的逼迫了? 借口!借口!一切都是这孽女的借口!…… 自是看出了自家祖母的不以为然和怨恨,周嘉清直觉悲凉,她的这位祖母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错误。这世上、错得永远都是别人。 时至今时今日,有些话憋在心里多年,再不说,周嘉清觉得自己也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当即,她手撑着地面,强忍着胸口的不适、慢慢地站起身来,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对上神情倨傲、冷冽和怨毒的王氏太后,忽然凄然一笑、神情颇为落寞又讥讽地贴近她的耳朵道:“祖母,你总说是皇爷爷偏心、害死了父皇;总说是当今陛下觊觎皇位、嫉贤妒能,害死了父王。可你知道吗?真正害死父王的其实是…你、是你!” 唰的一下,在所有人都紧盯着二人,好奇她们交谈的内容时,就见王氏太后忽然出手、一把扼住清和郡主周佳清的咽喉,且瞧对方那狠厉阴鸷的模样、似有当场将清和郡主脖子扭断的决断。 一时间,众人大惊失色。再怎么说,清和郡主都是先太子唯一的血脉,且瞧在清和郡主今日崇政殿的行径,保得性命、甚至郡主的头衔也不是不可能。王氏太后纵然心里恨急了这个孙女,也不该下此毒手。 当然,眼前一幕,也有王氏太后不甘今日结果,想要拼上一切、做最后文章的缘故。 但无论哪一种,清和郡主都不宜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击毙。 几乎是一下子,魏东和魏南的身影便快如鬼魅地出现在了王玥彤的身前,只是还未等他们出手阻止,明玉明慧惊呼的声音已然响起。 却原来是王氏太后情绪骤然激动愤怒之下、原本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 而随着王氏太后一起晕倒在地的、自是被她刚刚扼住喉咙的周嘉清,此时的少女正面容苍白地捂着心口、侧趴在地上,不住地咳血。 事情到了这一步,王氏太后的谋划算是彻底结束了。纵然背着谋逆的罪名,但对于这位已然穷途末路、且显然命不久矣的嫡母,瑾成帝还是展现出了该有的气度和仁慈。 “传太医!”伴着瑾成帝一声令下,大殿里的众位朝臣、无论是先前支持瑾成帝的、还是始终保持中立的、亦或是直接支持王氏太后的,在经历了短暂的骚动和怔愣之后、立刻都开始各司其职地忙碌了起来。 大局已定,遵从陛下的命令才是王道。尤其是那些先前支持王氏太后的朝臣,全都一个个低眉顺眼地听着指令,只盼着自己的这番表现能够被陛下看在眼里、进而从轻发落自己;亦或根本不被对方注意、从而忽略自己今日叛逆的行径。 然、在场众人之中,比瑾成帝的命令和朝臣们的动作更快的却是嘉仪长公主、李元宁和袁宿。 紧盯着凝神替周嘉清把脉的袁宿,李元宁有些紧张和担心。 旁观了殿中祖孙二人的交锋,李元宁大致也理清了眼前少女今日此举的缘由。被自己的祖母当做争权夺势的工具,是个人都不会甘心的吧! 尤其,先前袁宿就曾在她耳边透露,清和郡主状态不对、似有重疾。李元宁就更能理解对方的行为了。 命都没了,那些所谓的皇权富贵,纵然到手、又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人各有志,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心向往那所谓的御座高位。 “心脉损断、回天乏力。”良久,伴着一声唉叹,袁宿缓缓地摇头道。 闻言,李元宁心底一沉,随即也是一声叹息,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看着眼前少女那苍白的面容、想想她之前的那番言论,终究觉得心疼、惋惜和怅然。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她一般幸运,可以遇到如外祖父或者表舅那般睿智开明的长辈;亦或者有她那样重活一世的心性和心志。绝大多数人的命运仍如那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身不由己;又或那漂泊不定的浮萍、无依无靠。 第四百六十三章 落定 “袁神医?”见此情形,一边的周嘉怡大惊失色,不解地看向袁宿,纵然她也瞧出了清和郡主身体状况的不妥,但委实不明白怎么以袁宿的医术竟然也束手无策。 且,王氏太后刚刚扼住的可是清和郡主的咽喉,这心脉损断一说又是如何得出?若说是之前王氏太后的那一巴掌,但那也联系不到对方的心脉上啊! 莫非是清和郡主之前就有隐疾!这么一想,嘉仪长公主顿觉思路通透,立时明了对方今日此举的同时,也有些戚戚然。 之前的比试之中,清和郡主莫不是一直都是忍着病痛在与她竞争? 似是看出了周嘉仪的疑惑,袁宿微微一叹,解释道:“脉率无序、脉络浮泛、脉形散乱,此乃心脉损断至脉绝之症。”说完,对上对方诧异错愕的神情,他顿了顿,有些叹息地接着道:“此症乃先天不足、气脉不济者强行修炼我袁家秘法所致。发作之时,心绞疼痛、如万蚁噬心。且伴着修行者修行之日起、日甚一日,纵有神丹妙药辅助,也不过饮鸩止渴,自寻死路!怕是这些年,这孩子都是在强撑。” “这些年?”闻言,周嘉怡和李元宁对视一眼,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地上明显衰弱至极、但仍因袁宿的这番解说、而微弯了一下嘴角苦笑着的少女身上时,心里忍不住一颤。 尤其是李元宁,她可是很清楚地知道袁家秘法需得从孩子幼儿时期就要练起的规定。 那么小的孩子、从练功之日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忍受着心灵和身体上的煎熬,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窒息和绝望。 一边的周嘉怡,虽不知道袁家秘法需得从小修炼的这一规定,但仅从袁宿话中的表述和语气中的感叹,便也能想象得出她的这位堂姐,这些年来的经历、挣扎和痛苦。 一时间,这位从小锦衣玉食、向来果敢自信的天之骄女思绪万千,内心颇为感触。 眼前的这位堂姐,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同时,也进入了她的视野。 流落民间十几载的先太子遗孤!这样的身份足以让她对她产生一份好奇的同时,也保留该有的警惕,尤其是在储君之争的这个档口。 毕竟,她的那位嫡祖母隐忍蛰伏了十数年,绝不会在这样紧要的时刻推出一个废材来。 果然,大殿之上,对方的表现和应答,意料之中的优秀,让她有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和压迫感。 以至于,后来在治理流巷街的问题上时,她废寝忘食地查阅史书、旰食宵衣地走访京城,力求将流巷街从根本上治理好的同时、未尝没有一种在与她的这位堂姐暗暗较劲的意味。 最后的结果,她虽然胜出,但也不可否认对方在处理流巷街问题上时的优秀表现和方案中的可取之处。 所以,在听着大臣们评比她们二人对流巷街治理的过程和结果时,她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思索,如果将对方治理流巷街中的一些方法用于自己的治理方案中,城北流巷街的治理效果会不会变得更好些。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对眼前的堂姐、多出几分认可和信服的同时、很自然地也多出了一份想要亲近的心思。 而此时,听了袁宿的一番话,除却之前的认可和神往,周嘉怡的心中禁不住多了一份心疼和怜惜的同时,整个人更是忍不住蹲下身子、揽起地上的周嘉清。 事实上,这样的想法,此时躺在周佳怡怀里、气若游丝的周嘉清也同样有。这也是她最后孤注一掷地偏向瑾成帝、背叛自己祖母的部分原因。 当今圣上雄才伟略,这位嘉仪长公主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把东陵的天下交给这样的人,于东陵、百姓都是件幸事。如此,她也算不辜负她的姓氏了吧! 卸了肩上的担子,除却身上的疼痛,偎依在曾今对立的堂妹怀里,周嘉清直觉得一切都放下了,濒临死亡的她没有半分害怕不说、整个人竟似有种从未有过轻松和轻快。 本就\t心心相惜的二人,她们之间或许曾经对立、或许有着各自心思打算。但这一刻,彼此都似忘记似的,低低地述说着什么。 袁家二长老亲自诊断过的人,已然没有再让别的太医诊断的必要了。 安顿好晕厥过去的王氏太后、处理完其留下的一摊子事,奉命来查看清和郡主情况的李福和一众朝臣此时俱都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少女,心里感慨万千。 袁神医的话他们听在耳内,眼前的情景,怕是清和郡主最后时刻的同时,又是她短暂人生中难得的温暖。 先太子唯一的骨血,本该如掌上明珠般娇养的孩子,却因着王氏太后的执念,十几年来、日日夜夜都在经受着身体上的锥心之痛。 甚至于,相较于清和郡主身体上的疼痛,众人更痛心的是,这么多年来,清和郡主身边侍者数人,竟无一人发现或者在意她的伤痛。 也亏王太后十几年来不曾在意关心自家孙女半分不说、竟还口口声声地说一切为了对方。 也不知先太子泉下有知,知道自己唯一骨血这些年来的遭遇,会是怎样的一番心态。 大殿里,众人感慨唏嘘。王氏太后工于心计、争权夺势,半生筹谋、一生要强,却终是落得个人权两空。当真可笑、可叹! 感慨于王氏太后的强势跋扈、清和郡主的命运多舛,众朝臣对于今日崇政殿里另一焦点人物长公主周嘉怡,却是另一番心态。 原因无他,实在是对方这段时间的表现着实让他们意外和惊喜。尤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认定,除了能力出众以外,长公主殿下的胸襟气魄一样让人折服。由这样的人接任储君之位,无疑是东陵的幸事、是百姓的福祉。 后世史书记载:瑾元十一年春,长公主周嘉怡才华横溢、能力出众,乃天意所属,特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女。 而随着周嘉怡皇太女这一身份的册立,东陵国也开启了皇女入主东宫、涉足朝堂的先例。 第四百六十四章 见面 伴着册封嘉仪长公主为皇太女的圣旨一起昭告天下的、还有清和郡主逝去的讣告。 对于这个凭空出现、如流星般绚烂耀眼、又突然薨毙的皇家郡主,百姓们惋惜痛心的同时、自然又是一番议论猜测。 然,随着袁家二长老亲自诊断、及清和郡主多年沉积病因的消息传出来,百姓们议论、猜测、愤怒的矛头,又齐齐转向了王氏太后。 尤其,思及王氏太后先镇国公府的出身,联想到十几年前的京郊大水、及几个月前的西南海溢,百姓们愤怒的情绪达到了极点,纷纷围堵福德门、以敲击登闻鼓的方式要求瑾成帝惩治王氏太后。 先镇国公府的女儿!这样的祸国妖女、活着就是个祸害。 只不过,百姓的申述和谩骂,自当日崇政殿事件后,刚刚转醒的王氏太后却是半分也不在意。不过一些贱民贱种的口舌之能,十几年前都不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十几年后的今天又能奈何得了她不成? 此刻的她、最在意不忿、耿耿于怀的是那日当众被自家亲孙女背刺的事实。 是以,她醒来的第一件事除了指责明慧这些年来的教导失误,就是责令她将清和郡主周嘉清带到她的面前。 毁了她一手的布局?这样吃里扒外、亲疏不明、内外不分的东西,她要问个清楚。 对于自家主子这个意料之中的命令,明玉和明慧对视一眼,心中俱都五味杂陈的同时、也有着深深的悲凉和无奈。 那日崇政殿里的情景,二人自是痛恨自家小主子的临阵反戈。可当对方一脸终于解脱了的表情、躺在那里的时候,二人又是忍不住地一阵震惊和痛心。 怎么会这样?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小主子的身体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尤其是明慧,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教导周嘉清。虽说这些年,她也感觉到自家小主子练功时的痛苦,但小主子不说,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不经历一番磨难和挫折就能成功的?自家主子和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一步步地熬过来的吗? 实际上,却是明慧忘了。小时候的清和郡主周嘉清曾不止一次地当着她的面、和王氏太后提及自己练功时的伤痛,但每次都被王氏太后给严厉地驳斥了回去。 永远不要和一个根本不在意你的人诉说自己的伤痛,这是清和郡主很早就领悟的道理。至此,她也就再没有对那个所谓一心为了自己的祖母、存在什么诉说的欲望了。 然逝者已逝,纵然明玉和明慧心里再是自责,不解,痛心,也无法改变清和郡主的逝去、及她至死也不愿入周氏皇陵的事实,二人心痛纠结的是眼前的情景,她们该如何回复自家主子。 事实上,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明玉和明慧已然想开了。 所谓谋划在人、成事在天,该认命的时候还是应该认命。这世上、总有些东西,不是你一味地强求就能得到的。 十几年前公子和娘娘想挟持七皇子掌控朝堂是;十几年后娘娘想拉今上下马、推小主子上位也是。 然主仆几十年,自家主子的性情,她们如何不了解? 不让主子问个明白、出了心中那口怒气,她又怎么会甘心? 可就主子如今这副身子,一个急火攻心怕是就会要了她的命。难道她们真要让主子带着不甘和遗憾而去? 明玉、明慧的纠结和迟疑,落在被愤怒和仇恨支配着的王氏太后的眼里,显然就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和背叛. 联想到当日崇政殿内,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女对自己的背刺,王氏太后只气的睚眦欲裂、气血翻腾。 这一个个的,是看清楚了她如今的这副身子和境况,吃准了自己奈何不了她们,是吧? 强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腥甜,王氏太后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地盯着二人,语带讥讽和不屑地开口道:“怎么?是觉得哀家不中用了,也要学着那贱婢的样子背刺哀家,好去那孽子处摇尾乞怜?” 许是心里憋着怨和恨,这一连串话说出口,王氏太后竟是难得的没有咳嗽停顿一下。不过话音落在最后一句''摇尾乞怜''这四个字的时候,她的脸色终是不由自主地苍白难看了几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闻言,明慧明玉大惊失色,连忙跪地磕头,以明心志。她二人自小跟随主子,从未生出半分不臣之心,更遑论背刺主子? 同时,二人又忍不住一阵心寒,主子这是连她们也要猜忌了吗? “既然不敢,那还不将那贱婢带过来?”端坐在床榻上、王氏太后微倾着身子,淡淡地凝视着跪在地上开口辩驳的二人,语气冰冷而淡漠。 自认被嫡亲孙女背叛的王氏太后已然对所有人都抱有一份怀疑和猜忌。此时此刻,相较于明玉和明慧态度上的惶恐、及言语上的否认,她更愿意相信她们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这?”主仆几十年,主子的猜忌和怒火,明玉明慧哪里感知不到?可小主子已然不在了,她们又要到哪里去领人? 可要让她们就这么直接地将小主子逝去的事实说出来,她二人又委实不知道如何开口。 “…嗯?”面对着二人的再次迟疑,王氏太后的眼神陡然锐利,舌头抵着下颚挤出的一个字和逐渐挺直的脊背已然昭示了她此时濒临爆发的怒火。 “既然她二人不便开口,那就由我来告诉皇嫂吧!”就在屋子里气氛紧张压抑到似要将空气凝固了的时候,殿门外,一道清丽响亮的女声响起。 伴着这道声音落下,大殿里走进来几人,领头的赫然就是安平大长公主。 “周宣华?”逆着门口的光线,王氏太后微昧着双眼,打量着来人,神情中带着一股诧异和愤恨的语调开口道。 “多年不见,皇嫂的风采倒是大不如从前。”与王氏太后一样,安平长公主也在打量着床榻上的王氏太后。只不过,相较于对方的愤恨、怨毒、颓然和气急败坏,安平长公主则显得轻松悠闲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