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花美男》 第一章 计算机屏幕中骑士正和敌方的怪兽杀得难分难解,骑士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剑砍杀怪兽,赚取宝贵的经验值。 沉默公主:喂,你快帮忙攻击啊! 骑士边打怪边呼叫队友,魔法师连忙使用魔法拚命打怪。 花美男:我已经在打了。 魔法师遭遇到其它小怪的攻击,失去不少血,只得召唤队友。 村姑:收到,我马上帮你们补血。 祭司默默在一旁尽职地补血,三人合作无间,很快地过了这一关。 沉默公主:我们真是最佳团队! 花美男:ya!击掌! 村姑:击掌! 对于他们这个刚成立的小队,适时的鼓励是必要的,毕竟他们的队员只有少少三个人而已。 在在线游戏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个酷炫的id,至少江盈阳就觉得自己的id满酷的。 沉默公主。 这是她上线玩游戏时使用的名字,老实说,和她的真实个性相差十万八千里远,不过既然是网络虚拟世界嘛!夸张一点无所谓,和自己完全相反才是网络世界的王道,太过老实反而会被唾弃。 花美男:公主大人,我们组队也有一段时间了,妳还没给过我妳的msn,太不够意思了。 id花美男是他们小队之中另一位攻击手,职业是魔法师,等级虽然没有她和村姑来得高,但前途大有可为,听说他不分日夜拚命练功,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她们。 江盈阳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打字回话:可以给你msn啊,但你真的是花美男吗?不要骗我。 网络世界多的是假扮王子的青蛙,聪明的女孩懂得如何从他们的话中找到破绽,不过要用对方法。 花美男:我当然是花美男,我保证等妳看了我的照片之后,一定会爱上我! 对方大言不惭,一看就知道想把她,江盈阳瞄了对方的回话一眼后,对着屏幕大做鬼脸,恭喜自己又碰上一只不知死活的青蛙。 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么帅,我倒是可以考虑和你交往。 她在屏幕上敲出振奋人心的话,对方果然跃跃欲试。 花美男:那也要等我看过妳的照片,说不定妳是一只假扮公主的恐龙妹,其实长得很抱歉,到时候我跑都来不及。 对方虽然跟她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但这对江盈阳来说无疑是个侮辱,她对自己的长相非常有信心。 好啊!大家都来交换照片,别说我没有先警告你,我可是一位大美女! 或许是因为她太缺乏自信,江盈阳特别重视自己的外表,以为那是她唯一优点,因此只要一有人诋毁她自认为的优点,火气立刻冒上来。 花美男:最好是这样! 对方迟钝到看不出她的头顶已经冒火,江盈阳很想发飙又没立场发飙,网络世界真真假假,单从文字来看,实在很难判断出情绪,除非是真的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不然会变成她无理取闹。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和对方交换msn,同时密语给村姑,问她花美男这个人可不可靠? id为村姑的朋友,真实姓名叫苗沅红,跟她保证花美男很可靠,只是宅了一点,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宅男宅女大集合,她自己也是“御宅族”的一员,想通了以后,江盈阳也就觉得没有什么了…… “盈阳——” 正当她将花美男加入为msn的连络人,楼下不期然传来钥匙撞击的声音,接着就听到她最害怕的呼叫声。 我姊姊来了,我得下线了,下次见! 村姑和花美男还来不及跟她说bye-bye,江盈阳就匆匆忙忙下线退出游戏,屏幕的灯还没来得及关掉呢,她姊姊便推开门进来。 只见江盈月锐利的眼睛像扫描仪似地将江盈阳的房间扫描一遍,江盈阳的心脏随着她姊姊的目光跳啊跳,好怕她会发现她的秘密…… “妳刚才是不是又在玩在线游戏?” bingo!她姊姊那双眼睛真是有够利的,任何事都逃不过她那双眼睛,就算她再把计算机关机一百次,她也依然能够看穿那开关底下隐藏的玄机。 “没有!”这个时候死都不能承认。“我没有玩在线游戏……” 随着她姊姊的视线,江盈阳渐渐没去了尾音,原因就出在桌上那本“攻略大全”上。 “这是什么?”江盈月将公文包放在桌上,顺手抽出垫在数学参考书下的在线游戏攻略手册拿起来翻阅,越翻脸色越差。 “异想世界攻略大全?”她用力翻了几页以后,气得将攻略大全重重摔在桌上,发出骇人的声响。 砰! 江盈阳反射性地缩了一下肩膀,心想自己离大去之期不远矣,江盈月果然马上发飙。 “都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妳还在玩在线游戏,是想把我气死吗?”江盈月简直快被她这个唯一的妹妹气死,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扯谎,骗她没在玩游戏。 她气到太阳穴频频抽搐,怨恨父母太早离开人世,留下江盈阳这个大麻烦给自己。如果她可以不管她该有多好,可惜她们是亲姊妹,妹妹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算哪一天会被她气到吐血,她也必须一边吐血,一边规划她的未来,这是她无可旁贷的责任。 “妳到底要混到什么时候,盈阳?”只是这个责任太沉重,她快要负担不起。“难道妳不知道姊有多担心妳吗?妳是我唯一的妹妹,爸妈在临终之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妳,可是妳一点都不长进,叫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爸妈?” 江盈月语重心长的口吻,说明她的无奈,她是真的对江盈阳绝望了。都已经是二十一岁的***了,凡事还要她操心,心态还跟小孩一样幼稚。 偷偷做了一个深呼吸,江盈阳其实也有话要说。她跟她姊姊相差了十岁,本来就有代沟,加上她姊姊又非常优秀,是科技公司的高阶主管,并且嫁给了一位大学教授,美好的际遇令人羡慕。 拥有一位这么出色的姊姊,照理说江盈阳应该会觉得很骄傲,但不巧她姊姊的个性强悍又喜欢以母亲自居,经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好上网打在线游戏纾解压力,没想到却成为姊妹俩吵架的原因。 江盈阳有满腹委屈,但一句话也不敢说,原因就出在她姊姊身上,她姊姊根本是个女暴君。 “今年已经是妳第三次重考了,妳到底打算拖到几岁才要上大学?”江盈月二十岁就从大学毕业,她却已经二十一岁了连大学的教室都还走不进去,真不敢相信她们竟然是姊妹。 “我……”江盈阳正打算好好解释,又被她姊姊打断。 “奇怪,妳都已经连续考了三年,连一所大学都考不上,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在这个不到十分就有学校可念的荒唐年代,她居然还蒙不到一所大学,未免太瞎。 “我不是没考上大学,只是考上不想念。”她想和她姊姊一样强,不想输给她姊姊…… “那还不是一样。”江盈月冷冷地回道,说话完全不留情面。“妳坚持要念好学校,问题是妳的程度只能念三流大学,却喜欢作进入一流大学的梦,一点都不实际。” 对,很不实际。在她姊姊的眼里,她程度普通,在校成绩平平,说句不好听的话,她有学校可念就该谢天谢地,凭什么跟她看齐,念一流大学? 可是,她就是不想输给她姊姊! 江盈阳尽管各方面条件都不如江盈月,唯独在自尊上不肯屈居下风,也因此在许多时候会显得相当固执。 “我看,妳还是改念文科好了。”江盈月不懂,江盈阳明明不是念理科的料,为何坚持念理科,只是累死她自己。 “不要!”江盈阳想都不想地拒绝。“我要念理科,还要上一流大学!” 结果只是小孩子在闹别扭,无论她怎么沟通都没有用。 “但是妳的数学那么差,怎么念理科?”江盈月试着跟她妹妹讲道理,可惜白搭。 “大不了我再去补习。”江盈阳倔强地回道,江盈月的头都快痛死了。 “补习有用吗?”她反问江盈阳。“之前妳补了多少年?越补越糟!” 没错,她们的父母是留下不少遗产,其中大部分都在她妹妹的名下,但她既然担负托管的责任就不能胡乱挥霍,总要为她这个笨妹妹的未来留点后路。 老实说,江盈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一直努力跟上她姊姊的脚步,结果只会不断跌跤…… “唉!”江盈月也是叹气连连。“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没有脸去祭拜爸妈了。”每次都是报告她妹妹又落榜的消息,就算是默祷,她也说不出口。 怎么办才好? 江盈月一个头两个大。 得想办法让盈阳考上大学才行,她其它科其实还不错,就是数学糟糕了些,只要能够改善数学方面的成绩,应该还有救。 有救、有救说得简单,该找谁来救,却是个大问题……啊,有了! 脑中不期然闪过一道优雅的身影,谁说她找不到救火队救火?眼前就有现成的人选。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江盈月几近自言自语。“就找那个带子郎帮忙!” 她没头没脑来上这么一句,江盈阳听得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她姊姊在说什么。 “带子郎?”听起来好像日本古装连续剧里的人物…… “就是妳姊夫的同事,他专教数学。”她这颗猪脑袋怎么到这个时候才想到,早利用他不就省事多了。 “姊夫的同事?”江盈阳的脸上出现三条线。“那不是很老吗?我不要!”她姊夫都四十好几了,他同事的年纪一定也不轻,她才不要让老头子教她。 “妳以为妳在挑老公啊?”呿,幼稚。“老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会教。”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就是不要。“这会影响我的学习情绪。”到时候得到反效果又要怪她。 “妳的学习情绪从来就没有好过,就是影响也有限!”干嘛?给老头子教就会得失忆症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早就变成智障了,以前她念大学时,教授一个比一个老! “可是——” “就这么决定。”江盈月一个狠瞪,当场把江盈阳的尾音瞪掉,剩下的抗议当然也胎死腹中。 慈禧太后发威,任何人都得闪一边去,江盈阳也无法例外。 “我等一下就打电话给妳姊夫,让他拜托带子郎帮妳恶补码学,无论如何妳今年都得考上大学,知道吗?” 江盈月左一声“带子郎”,右一声“带子郎”,听得江盈阳头皮直发麻。年纪大也就算了,还有孩子,该不会以后都要和小朋友一起上课吧! “我说啊,妳也应该改掉妳那只会看人外表的坏习惯了吧?”看见江盈阳不以为然的表情,江盈月卯起来念她。 “嘴巴一天到晚挂着﹃只爱花美男﹄,这个世界哪来那么多花美男?”不切实际。“男人啊!不能只是看外表,有没有经济能力、够不够听话,那才是挑男人的准则。” “又不是养狗,要听话的男人做什么?”既然要同床共枕,当然是要挑赏心悦目的啊!不然天天作恶梦怎么办…… “妳懂什么?”江盈月发誓有一天会被她这个妹妹气死,光会作梦。“爱情这玩意儿呢,一定是爱人的那方比较吃亏,也比较容易处于劣势,当然是被爱比较幸福。” 江盈月说得振振有辞,江盈阳则是点头如捣蒜。她姊姊肯定是在说自己的经验,她姊夫因为大她姊姊十五岁,凡事都让她姊姊,百依百顺的程度好比忠心的小狗。只要她姊姊一招手,他立刻摇尾巴赶到她姊姊面前,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也就是说,姊夫比较爱妳,妳比较不爱姊夫。”她懂。 “什么?”江盈月照例又是给她一记狠瞪,瞪完了以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 “妳这么说也没错啦!”事实就是如此。“不过爱情这种事是很复杂的,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不对不对,我在跟妳谈正经事,妳在跟我扯什么扯?” 从头到尾就是江盈月一个人在主导,江盈阳只负责点头,回嘴还会被拦腰折断,结果过错全推到她身上来。 “总之,我已经决定请带子郎帮妳补码学。”只剩下三个月就要大考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我先警告妳,这次再考不上好学校,妳就给我出去工作!”江盈月用工作威胁她妹妹,正中江盈阳的下怀。 “我早就想出去工作,是妳不让我去的——” “闭嘴。” 慈禧太后哪可能容得下她狡辩?同样是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用狠瞪把她的嘴巴缝起来,江盈阳好不委屈。 “反正这个习妳是补定了,别再跟我说那些有的没有的,我不想听!” 她知道,她姊姊从来就不听别人说话,她也懒得说了。 “多亏爸妈有留下这栋房子和一些钱给妳,妳的日子才能过得这么悠哉,还不懂得惜福!” 关于这点江盈阳倒是没有话说,只能默默点头感谢天上的父母亲。 “我先走了。”不期然瞄到墙上的挂钟,江盈月说道。“我是趁着拜访客户的机会,特地绕过来看妳,妳别不知好歹。” 她哪有不知好歹?她一直都在点头啊,反正也没有她开口的机会。 “啊,好忙!”江盈月拿起摆在桌上的公文包,像颗陀螺转来转去。“还得打电话叫妳姊夫拜托带子郎帮妳补码学,人家要不要教妳都还不知道呢!还敢在那里挑三拣四!” 江盈月如往常一样,来匆匆去匆匆,一边训人一边消失不见。 直到楼下铁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传到江盈阳的耳朵,她都还在抱怨她姊姊没人性,居然强迫她接受一个老头子当她的数学家教。 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秃头、凸肚、眼球凸出的老学究,拿着课本口沫横飞、口水还喷到她脸上的画面,越想心越冷。 数学已经够讨厌了,她竟然还得面对一个这么恶心的老头子——她不要啦!谁来救救她? 呜…… “拜托拜托,请你帮我的小姨子补习。” 油桐花飘落的季节,雪白的花瓣落在地面上无声无息,大学的研究室里却传来林寿成恳切的请求声。 “她已经考了三年,都没考上理想的学校,这次我老婆下最后通牒,一定要我小姨子考上大学,所以我才会来拜托你无论如何都要当我小姨子的家教,帮她加强数学。”想林寿成是堂堂大学教授兼教务长,还得拉下脸来求同事,说起来是有些不光彩,但他真的很怕他的老婆大人发飙,河东狮吼比什么都来得可怕。 “可是我还要做研究、写论文,还有儿子要照顾,恐怕抽不出时间为你的小姨子补习。”卢禹孟委婉拒绝同事的请托,林寿成苦着一张脸哀求。 “我当然知道你很忙,但是这回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会被我老婆扒皮。” 众所皆知,林寿成是怕老婆大王,论排行,全校教职员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他怕老婆的事迹,连学生也有所耳闻,并且偷偷在背地里耻笑他。 “可是……” “拜托拜托,我们是好朋友,你一定要帮我!”林寿成拿出友情的大旗拚命挥舞,卢禹孟知道他下一步就要跟他讨人情,尽管他自己并不愿意。 “盈月指定要你当我小姨子的老师,说你脾气好、修养好,各方面条件都适合当我小姨子的老师,如果换成别人一定治不了她,坚持要找你。” 换句话说,他被他老婆盯上了,这简直比被调查局的人盯梢还惨。 卢禹孟为难地看着林寿成,总觉得才几天不见,他变得苍老许多,可以想象他在家里受到多大的折磨。 想到林寿成刚才说的话,卢禹孟不由地冷汗直流。如果姊姊已经这么难搞了,那妹妹还得了,会不会等她考上大学,他这个家教也跟着上天堂报到,死亡原因——累死。 “我没有办法现在就答应你。”卢禹孟决定采取缓兵之计,给自己留条后路。“我想先跟你的小姨子见面,再决定要不要教她。” “咦?”这算面试吗?不愧是禹孟,做什么事都谨慎。 “说不定见面了以后,她也觉得我不适合担任她的家教,到时候你也比较好交代。”卢禹孟补充。 也对哦!如果是盈阳自己说不要,那责任就不在他身上,盈月应该也没有话说,他也乐得轻松。 “好。”这个主意好。“那就决定这个星期六晚上,你来我家吃饭,我将我的小姨子介绍给你。” 听起来好像在相亲,实际上却是在收学生,寿成的用字遣词未免也太奇怪。 “可是我不能留建勋一个人在家。”再过两天就是星期六,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找不到保母。 “那正好。”这完全不是问题。“你可以带建勋一起过来,我们也好久没看见他了,顺便跟他聊聊。” “……好吧!我会带建勋过去。”他和两夫妻认识多年,小朋友跟他们也算熟,带他过去应该不至于失礼。 “太好了。”林寿成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管你能不能成为盈阳的老师,我至少能给盈月交代,她也不至于宰了我。”谢天谢地。 “营养?”这是卢禹孟第一次听见好友小姨子的名字,有点不太能确定发音。 “我老婆叫盈月,她妹妹叫盈阳,月亮和太阳,懂得其中的关联吧?”林寿成双手一摊,对于他岳父的创意只能说佩服。想当初他也是把小姨子的名字搞错,惹来姊妹连手攻击。 “盈满的盈,太阳的阳,我明白了。”卢禹孟倒是认为江家两姊妹的名字颇富诗意,江家的大家长想必很崇尚大自然。 “明白就好,到时候千万要发对音。”别营养营养的叫,他老婆第一个跳出来杀人。 “呃,好。”卢禹孟看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多少感受到好友沉重的心情,有个强悍的老婆,日子真的不太好过。 星期六当晚,微风徐徐,气候宜人,是聚会的好日子。 卢禹孟和林寿成约好七点钟到他们家吃饭,他六点钟就开始准备,比主人还要紧张。 “建勋,快过来换衣服。”卢禹孟手拿着小朋友的西装、衬衫、短裤和领带,一边走下原木楼梯,一边呼唤还在看电视的儿子过去更衣,小朋友瞄了他一眼,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我们要去见什么人啊,为什么还要穿西装?”小朋友指指卢禹孟手上的衣服,不明白发问。 “我们要去林寿成叔叔家吃饭,林叔叔拜托我帮他太太的妹妹补码学,她已经连考了三年大学都没考上理想的学校,今年非考上不可。”卢禹孟解释,一点都不担心小朋友听不懂。 “原来是要去见那位可怕的阿姨,难怪要穿西装。”小朋友直接跳过男主人点名江盈月,可见她女王的形象多深植人心。 “是啊,我们要去见那位可怕的阿姨——”卢禹孟顺着小朋友接话,说到一半才察觉不对,他竟然跟着骂江盈月。 “你喔,人小鬼大!”卢禹孟用手指弹了一下小朋友的额头,小朋友做鬼脸。 “不过把拔,你说的那个姊姊是不是笨蛋啊?考了三年的大学还考不上,我考我们学校一次就考上。” 小朋友今年国小三年级,念的是台北市知名的明星私立小学,竞争激烈,想进去还得面试。 “别胡说,快换上衣服。”小朋友的疑虑也是卢禹孟的疑虑。 他怕自己能力不足,害江盈阳四度落榜,再加上他没有担任过家教,本身又忙,还得照顾小朋友,实在是分身乏术。他平时跟小朋友相处的时间已经够少了,如果接下家教的工作,势必更难顾及到小朋友,对小朋友也不公平…… “把拔,如果你不想教那个笨姊姊,那就不要教嘛!我们也不必去吃饭了,我还可以留下来看电视。”小朋友看他一脸忧郁,又想留在家里看卡通影片,于是嚷嚷。 “不行,把拔已经答应林叔叔了。”再怎么不愿意都不能爽约。“而且说不定那位姊姊看过把拔以后,也不想让把拔教她。” 卢禹孟把希望都寄托在江盈阳身上,小朋友却是一点都不指望江盈阳会主动打退堂鼓。他爸爸因为长得很帅,经常会有女学生打电话到他家,不然就是突然跑到他家按门铃说要找卢教授,每次都是他去应门和挂电话。计算机的信箱也经常塞满了女学生寄来的e-mail,提出各式各样的问题,也都是他在处理的,通常他都会回“辛苦了,谢谢”,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政治人物,他爸爸只管放电,都不知道他这个做儿子的有多辛苦。 “那个姊姊不可能拒绝。”小朋友语气肯定地回道,卢禹孟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么有自信? “别忘了电话都是谁在接,信都是谁在回的!” 通通都是他。 关于这点,卢禹孟也觉得很抱歉,他太专注于研究,又太受女学生欢迎,害他儿子还得兼任秘书,负责帮他挡掉外头的麻烦。 “对不起,都是把拔的错,我会尽量改进。”他会试着不再那么亲切,不再动不动就笑脸迎人,他会尝试严肃一点。 “没关系,父子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忙,你以后别再乱放电就好。”小朋友一脸正经地训诫他爸爸,卢禹孟顿时无语问苍天,心想小朋友未免也太早熟,这同时也是他最大的烦恼。 “咳咳——”卢禹孟清了清喉咙。“我什么时候乱放电?”才小三就懂得这些用语,会不会太世故了些…… “醒着的时候就在放电。”根本不必多做什么。“不对,你睡着的时候也在放电。” 小朋友突然想起,他曾经接到几封女学生***他趴在桌上睡觉的e-mail,还把照片放在部落格上,引起超多人点阅,还有人留言说他睡觉的样子好优雅、好好看,会引人想入非非,于是决定卢禹孟即使睡着了也很危险,同样在放电。 “啊?”卢禹孟完全不知道小朋友在说什么,女学生的来信都是小朋友在处理,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照片被po在女学生部落格的事。 “不知道就算了。”小朋友早熟地点点头。“无知是一种幸福,这样日子过得比较轻松。” 这下角色颠倒,不知道谁才是父亲,逼得卢禹孟不得不考虑找个时间和小朋友长谈,想办法改掉他早熟的毛病。 他很快帮小朋友穿好衣服,唯独领带怎么都打不好,小朋友看他笨手笨脚,怕自己会被他勒死,干脆自己来。 “把拔,我自己打。”小朋友解开脖子上的领带,拿下来重新挂上,三两下就打好领带,对照起卢禹孟的笨拙,有天壤之别。 “你怎么会打领带?”看见小朋友熟稔的动作,卢禹孟愣住,他是很会打自己的领带,但帮别人打就不行了。 “我上网学的。”小朋友回道。 “网络上有在教人怎么打领带?”卢禹孟再次愣住。 “网络上什么都有。” 小朋友的回答让卢禹孟想起某个拍卖网站的广告词——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奇怪,决定该是好好跟小朋友谈网络使用限制的好时机。 “建勋,我觉得有些网站你不该——” “把拔,我们快要迟到了耶!” 小朋友显然也知道卢禹孟想说什么,手赶紧指着墙壁上的黑森林挂钟大叫,转移卢禹孟的注意力。 “糟糕,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我们快走!”卢禹孟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时钟上的指针吸走,匆匆忙忙拿起外套和车钥匙,牵住小朋友的手就往外冲,卢建勋小朋友的诡计于是轻易得逞。 没错,他就是这么了解他把拔,羡慕吧? 另一方面—— “我先警告妳,等一下带子郎就要带他儿子过来了,他儿子是个小天才,妳在他面前最好不要乱说话,知道吗?” 距离七点钟倒数十分钟前,江盈阳被她姊姊抓去帮忙摆餐具,只见江盈月忙着给江盈阳做事前教育,就怕她搞砸。 “妳放心好了,谁会想跟小学生说话啊?我还没有无聊到那个地步。”江盈阳撇撇嘴,搞不懂她姊姊的重点为什么放在小朋友上面,他爸爸就不必管了吗? “不过,他干嘛带他儿子过来啊?”江盈阳不解。“他应该有老婆吧!他老婆不能照顾小朋友吗?”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好到江盈月都想从江盈阳的头打下去,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难道她“带子郎”是在叫假的,她根本完全没有会意过来。 “他和他老婆在孩子出生不到一个月内就离婚了,是个单亲爸爸。”所谓的带子郎,就是一个人带着孩子闯江湖,她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真难想象她竟是她的妹妹。 “孩子才刚生下来就离婚?”江盈阳闻言瞪大眼睛。“那他当初怎么喂奶?他又挤不出母奶!” 江盈阳自以为幽默地遮嘴狂笑,惹来江盈月凶狠无比的瞪视,她只得赶快停止笑声。 “带子郎可不是一个能够随便开玩笑的男人,妳最好给我当心一点,搞砸了我一定扒妳的皮。”江盈月祭出重罚,江盈阳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话,她姊姊就是这么可怕。 “他的脾气很差吗?”她姊姊已经够恐怖了,她可不想再来一个可怕的家庭教师凑成双,日子怎么过喔! “正好相反,他是我见过脾气最好、风度最佳的男人。”缺点是太过正经,让人很难放松,也不知道何时能跟他说笑,所以她才不要她妹妹胡乱开口。 “比姊夫还好吗?”江盈阳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脾气比她姊夫更好的男人,她姊夫已经接近圣人,没有人的脾气能够比他好。 “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好,无从比较。”江盈月果然是一流大学出身的高材生,说出来的话经常让江盈阳一头雾水,摸不着头绪。 好就是好,还有分等级的? 江盈阳耸肩。 “那他长得怎么样?”这总分得出来了吧!“有没有比姊夫帅?” “他啊……”江盈月认真思考。“他的长相比妳姊夫差一点,但还能看啦!” 毁了!她姊夫已经长成那样,他又比她姊夫长得还差,看来她注定要边补习边流泪,边找垃圾桶吐了。 “妳干嘛问这个?”把令人伤心的答案讲出口后,江盈月才发觉自己太多嘴,回过头来骂她妹妹。 “没事,只是好奇。”想当初她姊姊带姊夫回家,说想嫁给他为妻的时候,全家人可是活生生上演了一部惊悚片,片名是“美女与野兽”,两个人太不相配了。 尤其是她父亲,更是极力反对,说什么都不肯把女儿嫁给一个年纪相差十五岁、又长得其貌不扬的男人,后来还是她姊夫用诚心和耐心感动她父亲,才勉强同意让他们结婚。事后证明她姊姊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她姊夫真的对她姊姊很好,对她父母甚至她都很照顾,是个好男人。 不过,她没兴趣和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发生恋情,更不想让他补习,事实上,她一直在盘算该怎么逃过这场劫难…… 叮当——叮当—— 在她还没想出比较完美的计划之前,对方已经早她一步按下电铃,江盈月连忙冲去开门,善尽女主人的责任。 “欢迎欢迎,请进。”江盈月热情地跟卢氏父子两人打招呼,小朋友礼貌地跟她问好。 “妳好,阿姨。”行为举止完全像个小绅士,江盈月不由得赞叹。 “好乖。”真是个优秀的小孩。“几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是的,阿姨,我长高了五公分。”小朋友慧黠的表情只会使得江盈月悲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可以教到这么相像,她们姊妹却天差地远。 “盈阳,过来!”她高声喊人,小朋友好奇地伸长脖子,心想营养也可以用喊的,真方便。 “来了!”江盈阳翻白眼,好希望她姊姊能够尊重她一点,不要老是对她大呼小叫,她又不是小狗…… “来,我帮妳介绍。”江盈月说道。“这位是卢禹孟老师,还有他儿子卢建勋。” 她接着转向卢禹孟,一股脑儿地交代。 “禹孟,这是我的妹妹——江盈阳。请你好好管教她,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够让她顺利考取大学,我都会支持你,我这不成材的妹妹就交给你了!”江盈月说得好像临终托孤,害卢禹孟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得对着两姊妹笑一笑。 “盈阳,快跟老师问好。”江盈月介绍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妹妹竟然连招呼都没打,简直快被江盈阳气死。 “妳怎么了?”两眼发直,动也不动。“快跟老师打招呼啊!妳是想找死是不是?还不快问好!”最后这一句话她是咬着牙、贴近江盈阳耳边说的,省得吓跑了卢禹孟。 其实江盈阳也很想开口说话,但是她开不了口,全身还浸淫在无法抑制的喜悦之中。 “盈阳、盈阳——” 她以为他只是自己的幻想,没想到他会活生生出现在她的眼前,这简直是个奇迹。 “江盈阳!”江盈月气到用手肘拐她妹妹,但没用,江盈阳已然呆住了,整个人都被喜悦填满,分不清天南地北。 她最爱的花美男……她最爱的花美男真的站在她面前,对着她微笑。 他的笑容是如此迷人,行为举止是如此优雅,俊秀的脸庞不带任何粉气,干净到令人怦然心动。 “江盈阳——” “……我终于找到你了!”江盈阳冷不防地冒出这一句话,所有人都傻眼。 “啊?”什么跟什么…… “就是你!”她好感动。“我寻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你了!” 随着她激动的口吻和眼角泛出的泪光,江盈阳的人也在同一时间冲进卢禹孟的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不放,大家又一次傻眼。 “妳在干什么,盈阳?!”怎么突然抱住人家? “臭女生,放开我把拔!”任何人都不准碰他把拔,他一定要把他们两个人分开! 于是,江盈月的命令声和小朋友的哭喊声在同一时间响起,林寿成在最后一刻赶到加入战局。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变成这样?!” 现场顿时热闹滚滚,除了卢禹孟之外,每个人都在大喊。 第二章 “那,拿去。” 大战过后,大家都没事,唯独卢禹孟一个人挂彩。 “谢谢。”他接过林寿成递来的冰块,敷在额头上肿起来的地方,始作俑者江盈阳竟然还不知道反省,还睁大眼睛和小朋友对瞪。 卢建勋年纪虽小但可不是弱者,一双眼睛也是睁得又大又圆,和江盈阳比谁的瞪功比较厉害。 两个人瞪着瞪着,突然举起手指着对方大叫。 “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害的!” 默契之好,让人很难想象不久前他们还扭打成一团。 “好了,不要吵了。”卢禹孟一面拿冰块敷额头,一面劝架,两个大小朋友都没有收手的意思,眼珠子依旧瞪得老大。 卢禹孟不禁回想起十分钟前那一团乱,江盈阳一看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扑到他的身上,小朋友见状死命拉住他的手要将他们分开,他夹在中间既不能推开江盈阳,又得顾虑到小孩子的安全。 在你拉我、我拉你的情况下,最后他和江盈阳的头竟然撞在一起。神奇的是,江盈阳是女孩子竟然没怎么样,他是大男人额头还被撞出一个包。 好痛...... 他实在不明白江盈阳哪里的力气,竟然随随便便就能把他撞到瘀青。 江盈阳和小朋友因为卢禹孟劝架而维持短暂的沉默,可不到几秒钟又故态复萌伸长手指指责对方---- “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害的!” 卢禹孟加倍头疼,额头上的肿包瞬间胀大,任凭他敷再多冰块都没用。 “对不起,都是我家教不好。”眼见妹妹闯祸,江盈月只好出面道歉。“我不知道盈阳会突然抱住你,真的是很抱歉。” 由于江家两老在五年前过世,教养江盈阳的责任大半落在江盈月身上,虽然当时江盈阳已经满十六岁了,江盈月仍然把她视为自己的责任,是个尽责的好姐姐。 “没关系。”卢禹孟客气地摇摇手,要江盈月别在意。“只是一点小伤,多敷些冰块就好......”不期然接触到江盈阳的眼神,卢禹孟几乎说不下去。 江盈阳那两颗眼珠子bling bling地发亮,对他的爱慕全写在里面。不可讳言是有不少女学生仰慕他,但他从没有看过像她一样大胆直接的,眼睛几乎是贴在他身上。 “如果你不想当盈阳的家教,我能够谅解。”江盈月羞愧到想挖洞把自己埋进去。“毕竟一开始就得罪老师的学生,换做我也不想教,你自己看着办吧!” 对于江盈阳,江盈月宣告死心,完全不想管她了。 “呃......”卢禹孟很想安慰江盈月她妹妹没有得罪他,只是角度挑得太好,不小心撞上他而已。但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此机不可失,他如果想摆脱江盈阳最好趁这个时候推辞,以免后患无穷...... “这件事等以后再说,我们先吃饭!” 卢禹孟做梦也没想到,出声干扰的竟然会是他的好友,寿成简直是在出卖他嘛! “我肚子好饿,老婆,我们先吃饭、吃饭!”林寿成不敢面对卢禹孟不可思议的眼神,尽管他也赞成卢禹孟顺势下台阶,但他更怕他小姨子那双晶灿的眼睛,他敢说,万一禹孟现在就拒绝当家教,他会被他小姨子‘鲁’到死。 抱歉,禹孟,就当作是我辜负你好了! 林寿成在心中双手合十,跟卢禹孟忏悔,请求他原谅。 “那我们就先吃饭好了。”江盈月招呼大家上桌,江盈阳和小朋友仍在比赛谁的眼睛瞪得比较大,直到江盈月把她抓去帮忙端菜,她都还不肯认输。 死小鬼...... 不要脸的女人...... 江盈阳和卢建勋从沙发瞪到餐桌,两人为了延长战线还刻意面对面坐在一起,就怕输了这一场战役。 “咳咳----”这样子要怎么吃饭? 卢禹孟头痛。 “盈阳,你和我换位子。”江盈月和卢禹孟一样拿江盈阳没辙,她平时是很怕她没错,一旦认真起来却拗得要命,无论她怎么恐吓她都没效。 身为男主人的林寿成对面坐着卢禹孟,本来坐在林寿成旁边的江盈月因为和江盈阳交换座位,落到最后。 而卢禹孟这边因为小朋友坚持要和江盈阳决战,本来应该坐在卢禹孟身边,现在却坐在最后一个座位,卢禹孟旁边的位子于是空出来。 头痛...... 卢禹孟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正要命令小朋友坐到他身边,没想到江盈阳却抢先一步跟她姐夫换位子,跟他面对面坐。 这下子小朋友不用人喊就主动靠过来,省去卢禹孟的麻烦。 “喂,坐过去。”眼见座位乾坤大挪移,江盈月也跟老公交换位子硬是盯住惹事生非的两人。 “呃,是。”可怜的林寿成,明明是男主人,却落在瑟缩在角落的地步,可见他在家中多没有地位。 “好,开饭了。”林家的老佛爷---江盈月女士一喊开动,没有人敢不拿起筷子吃饭,就算是受邀的客人也不敢不配合。 今天的菜色相当丰富,其中最受瞩目的是放在正中央的一大盘生鱼片,由各种高级鱼类组合而成的拼盘是江盈月的最爱,只要是正式宴客场合,她一定会准备这一道菜。 大家皆伸长手努力挟菜,唯恐被老佛爷发现谁不捧场就倒大霉。 好帅,真的好帅,果真是一个如假包换的花美男。 唯独江盈阳不怕死敢不动筷子,眼睛只顾着盯着卢禹孟看,他都快吃不下饭。 “不准你看我把拔!”小朋友的反应比卢禹孟还要强烈,放下筷子跳下椅子,小小的身体硬是挡在卢禹孟面前,害他因为失去平衡差点倒栽葱,幸亏他很快就把椅子连同身体拉回原位。 “我要看谁是我的自由,你快让开!”江盈阳对小朋友比了一个靠边闪的手势,小朋友回她一个鬼脸,谁也不让谁。 “不准看我把拔,丑女!”这回卢建勋多加了两个字,恰巧犯了江盈阳的大忌。 “你说什么?”眼残的小鬼。“我偏要看你把拔,怎么样?” 江盈阳说完跟着站起来,偏过脸看卢禹孟,小朋友赶紧移到另一边挡住,就是不让江盈阳有犯花痴的机会。 “不要挡路,走开!”江盈阳也不是好惹的,特别是美色当前,她可不会客气。 “你不要脸,我把拔才不要借你看!”卢建勋誓死捍卫国土,他心爱的把拔说什么也不可以让人。 “盈阳!”江盈月简直快要没有脸活在世上,她怎么会有这种愚蠢的妹妹,要犯花痴也得要有技巧。 “建勋!”卢禹孟同样挫折,一般来说他儿子还算乖巧,对待长辈也十分有礼貌,怎么唯独挑江盈阳杠上? “你走开!” “我不要!” “江盈阳!” “卢建勋!” “你们不要激动......” 五个人五张嘴同时开口,其中最弱的当数林寿成,根本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 “统统给我闭嘴!”江盈月火大地拿起筷子往盘子内的生鱼片一插----乖乖不得了,传统的中华筷居然就这么直立在厚度不到零点一公分的生鱼片上,差点没把所有人吓死。 “啊啊啊-----”尤其林寿成简直吓坏了,不敢想象这双筷子要是插在自己身上后果会如何?直接见上帝比较快。 “我说了,闭嘴!”江盈月狠瞪老公。 林寿成吓得心脏频频抽搐,江盈月则是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浮出来,江盈阳和小朋友都吓得不敢动,两眼直直地盯着耸立在生鱼片上的那双筷子,心想江盈月是怎么办到的?想要拿筷子夹起薄薄的生鱼片都很困难了,她竟能将筷子立在上面。 “你们两个坐回原位,然后给我拿起筷子,乖乖吃饭!” 是,老佛爷。 只见原本吵得凶的大小朋友,瞬间乖得跟小猫一样,纷纷拿起筷子安静用餐,没人敢再在江盈月的餐桌上叫嚣。 江盈月满意地拔起筷子顺便夹走生鱼片,放在嘴里细嚼慢咽。 卢禹孟默默观察一切,对于江盈月解决问题的功力留下深刻印象,同时不免同情起好友,既要应付凶残的妻子,还要关照‘鲁’性坚强的小姨子,他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难怪他总是一副没劲的模样。 林寿成可说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因为老婆太年轻美丽,为了保有她只好什么都让她,自己记得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在江盈月几近威胁的强力干预下,江盈阳和小朋友不得已休兵,他们总算可以安安静静吃饭,才嚼不到几口,江盈阳便迫不及待发问。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课?” 就当大家以为她已经死心,江盈阳却冷不防冒出这一句,卢禹孟因此而被来不及吞进肚的饭粒噎到。 “咳咳!”她还真会挑时机开口。“上课?”他咳到眼泪都快掉下来,只见她拼命点头。 “我想尽快跟老师您学习。”江盈阳的眼睛发出梦幻的光芒,完全忘了一个钟头前她还在想要怎么摆脱卢禹孟,改变心意的速度比政府政策急转弯还快。 “呃......”伤脑筋,该怎么拒绝她才好?“我因为有很多事要忙,已经分身乏术,如果再帮你补习,怕会耽误到你的功课......” “没关系。”她好商量得很。“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就什么时候有空。我会完全配合你的时间上课,绝对不会耽误到我,请老师放心。” 江盈阳压根儿已经认定卢禹孟就是她的数学家教,卢禹孟不知道还能怎么拒绝。 他的暗示已经这么明显了,她还听不懂,难道要他明讲才行...... “老师,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我们再联络。”江盈阳完全不给卢禹孟逃脱的机会,拿出手机主动开口跟卢禹孟要号码,过分积极的态度,连她姐姐都看不下去。 “盈阳,你未免太丢脸了!”主动跟男人要手机号码。 “就是嘛!”小朋友忍很久了,终于也出声炮轰她。“我把拔根本不想教你,你还缠着我把拔,真不要脸!” “我就要缠着你把拔,怎么样?”江盈阳跟小朋友卯上了,他说一句,她就回一句。 “不要脸不要脸,你不要脸!”小朋友气得直踢脚,但因为脚太短只能在空中晃来晃去,遭江盈阳取笑。 “短脚鬼,短脚鬼,我以后干脆叫你短脚太郎!”江盈阳朝小朋友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气得小朋友哇哇叫。 “你不要脸!” “你短脚太郎!” “闭嘴,盈阳!” “建勋,不可以没有礼貌。” “你们还吃不吃饭......” 林家的餐桌从开始就很热闹,直到用餐结束,只有一个人认真吃完饭,那就是林寿成。 油桐花开的春天,迷人又浪漫。 万物骚动,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挤满了速食店,每个人的嘴角皆挂着兴奋的笑容,好一个引人入胜的季节。 “昨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美丽的周末,卢禹孟和林寿成却得到学校加班,是有些不解风情, “没有这回事,建勋也有错。”卢禹孟摇头。“昨天回家我已经跟他沟通过了,他向我保证下次如果再见到你的小姨子,绝对不会再跟她吵架。” 只是他怀疑以后他们两人还有见面的机会,他昨天就已经拒绝担任江盈阳的家教。 “你也看到我的惨况了,我在那个家根本没有地位。”林寿成叹气。“有个凶悍的老婆不够看,还得应付任性的小姨子,幸亏我有圣人的耐心,否则根本待不下去。” 卢禹孟万分同意林寿成的话,如果没有非凡的毅力,根本不可能在那个家庭里面活下去,光是应付老佛爷就够他受了。 “你真辛苦。”这是卢禹孟的肺腑之言,他自认脾气再好,都比不上林寿成的耐心,他简直可以拿诺贝尔和平奖了-----为这个世界的宁静贡献不少心力。 “是啊!”林寿成又叹气。“我老婆就不必说了,天生就是个女霸王。倒是我那个小姨子,从某个方面来说,跟我一样是个可怜虫,一天到晚被她姐姐欺压。” 卢禹孟以为林寿成会跟他抱怨江盈阳,没想到他反过来为她说话,引起卢禹孟的好奇。 “依我看,盈月对她妹妹很好啊!”处处为妹妹着想,为了帮助妹妹考上大学,不惜拉下脸来求他,这对自尊心甚高的她来说相当不容易。 “盈月是对盈阳不错。”这点谁也无法否认。“但她们相差十岁,盈月又非常优秀,带给盈阳很大压力。” “你很疼你的小姨子。”卢禹孟从林寿成的语气中感受到他对江盈阳的关爱,这也难怪,他如果早点结婚都可以当她父亲。 “因为我们同病相怜,是同志、同志,你懂吧?”此同志非彼同志,但都有着浓厚的革命感情,都无力抵抗家中的大魔头。 “真难想象你还是教务长。”这个位子的权利仅次于校长,结果他却这么怕老婆。 林寿成闻言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反正全校师生都知道他是怕老婆大王,也没必要辩解。 卢禹孟其实很钦佩林寿成,因为他自己也同样乐于对所爱的人付出,只是没有林寿成的机会。 他转头看向窗外那一棵油桐树,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犹如春雪,穿着白色洋装的可人儿却已经不再回来,只留在他的记忆之中...... “我看你这次在劫难逃了。”阿门! “我?”卢禹孟回头指着自己问林寿成,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根据我的观察,盈阳这次相当认真。”他要倒大楣了。“她已经下定决心了,要请你当她的数学家教,你最好当心一点。” “可是我已经拒绝她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应该听懂他的意思。 “no、no、no,你不明白。”林寿成摇摇手指。“盈阳没有那么好打发,说起来这还得怪你自己,谁要你刚好就是她喜欢的类型。” “这话怎么说?”卢禹孟不懂。 “盈阳的口头禅是「最爱花美男」,你自己说呢?”男人帅也有分很多种,有人走性格路线,有人耍酷取胜,他却是以白净秀气的形象出线,最难得的是,还不会娘娘腔。 优秀、高雅、有品位又不失风度,任何对爱情有高度憧憬的女生都会喜欢他。 “我不觉得自己是花美男。”他不懂大家为何要把这三个字套用在他身上,跟事实严重不符。 “我老婆也不觉得。”林寿成得意地搭腔。“在我老婆眼里,我比你还帅,所以她才会放心把盈阳介绍给你,结果就发生昨晚的惨剧。”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他老婆这次失算了。 卢禹孟顿时无言以对,江盈月对于美丑的概念确实跟一般人比较不一样,鉴赏男人的标准也往往超乎常人想象之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寿成拍拍卢禹孟的肩膀安慰他,请他节哀。“有时候我也会怀疑自己究竟是捡到宝,还是怪物。” 林寿成第三度叹气。 “你回想一下昨晚生鱼片的下场,就能理解我的意思,每次想到我都会不寒而栗。”明明都已经切得那么薄了,她还能把筷子像在上香似地插住不动,现在他只希望自己不是她想祭拜的对象,不然...... “唉------”林寿成已经懒得计较自己一天要叹多少次气,肯定不会少于十次。 卢禹孟再次无言以对,别说林寿成,连他都挺怕江盈月的,她有一股「一代女皇」的气势,让人禁不住想跪下来喊「吾皇万岁」。 “总之,你多保重啦!”比起自己来,他更令人担心。“盈阳一旦下定决心,连她姐姐都拦不住她,我怕你从此以后会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小跟班,她会天天跟着你,直到你答应当她的家教为止。” 听起来比满清十大酷刑还要恐怖,寿成会不会太夸张了? “相信我,盈阳的固执不下于她姐姐,你有得瞧了。”林寿成看得出来好友并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再度出言警告,这回卢禹孟还是没有听进去。 他真心认为林寿成是杞人忧天,江盈阳必定是闹一闹就算了,不会这么无聊继续缠着他。 林寿成再跟他哈啦了几句,便回自己的研究室。卢禹孟在林寿成走后,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于是从另一个出入口离开研究室。 白色的油桐花瓣宛如白蝶在树下飞舞,振翅拍出叹息。 这是卢禹孟最爱的场景,也是最令他心痛的场景。在八年前花瓣纷落的那一天,他对心爱的女人提出分手的要求,转身逃避她的垂泪。 他知道她哭得很伤心,却不敢回头将她拥在怀里,跟她解释不得已离开她的原因。 当时他希望她恨他一辈子,如果恨能掩盖受伤的痛,他欣然接受,却没有想到痛仍然跟随他,而且他怀疑这样的心痛会跟着他一辈子。 她过得好吗?是否也跟他一样想念她?茫茫人海每分每秒都有奇迹发生,为何他们居住于同一个城市,却从来没有碰过面?这是上天开的玩笑吗?一定是的,如果不是上天的恶作剧,他为何还在这里?为何还在徘徊? 眼睛缓缓升起一阵雾气,卢禹孟摇摇头不准自己软弱,最坏的时机他都撑过去了,现在他的生活宁静,他根本不需要感伤。 他抓紧手中的黑色公事包,正要离开油桐树的时候,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发生了,有位身材姣好的妙龄少女,正尝试爬上窗台,从窗户外面潜入他的研究室。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大胆的小偷,他人还没走远就打算进他的研究室偷东西,难道不怕被活逮? 卢禹孟决定亲手逮捕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偷,只是他越走近小偷,就越觉得自己好像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曼妙的背影,应该就是江盈阳。 “江盈阳小姐,是你吗?”他不怎么确定地叫江盈阳的名字。 不期然被点到名的江盈阳,转头向下看是谁在呼唤她,一看见是卢禹孟,高兴地跟他挥挥手,试图跟他打招呼------ “危险!”卢禹孟快速丢掉手中的公事包,接住因为手滑不小心往下掉落的江盈阳,远远看上去就像在拍电影,只是没有摄影机和剧组人员相伴。 没错,就是这个感觉!偶像剧都是这么演的,他们果然命中注定要在一起! 江盈阳把自己当成是偶像剧中的女主角,一颗心随着和卢禹孟的第一次接触怦怦跳,整个人都失了魂,眼里只看得到卢禹孟俊雅的五官。 卢禹孟同样也短暂失神,不只是因为她突然坠地吓坏了他,更因为她的体重,她好轻,整个人感觉好柔软,跟棉花一样没什么重量。 无声浪漫的场景,在油桐花瓣飞舞为背景的衬托下,达到了一个顶点。 江盈阳好整以暇地打量他俊帅的脸孔,心想她从来没见过一个如此适合花的男人,油桐花多美丽啊!但跟他的美貌一比,也要相形失色,真感谢上天为她安排了一位这么出色的男人。 从江盈阳的眼睛射出的爱慕之光,终于惊动了卢禹孟,他连忙回神放下江盈阳,害她觉得好可惜。 怎么不再继续抱,她躺在他的臂弯躺得好舒服...... “咳咳!”卢禹孟尴尬地清了一下喉咙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听姐夫说你今天会来学校,就过来找你了。”江盈阳开心地解释,卢禹孟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第一次见识到她的缠功。 “你找我有什么事?”他看了差点惨遭破坏的窗户一眼,告诫自己下次要记得上锁,免得真的被她潜入。 “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她理所当然地答道。“你看,我把书都带来了......咦,书呢?” 江盈阳摇摇空空如也的袋子,卢禹孟蹲下身替她捡书,将它们一本一本叠好后站起来交还给她。 “在这里。”刚刚跌落的时候全掉出来,她竟然毫无知觉。 “谢谢。”江盈阳接过书将它们放进袋子里,那笃定的模样,让卢禹孟很难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呃!你现在有空吗?我请你喝咖啡。”然而再怎么难开口,他还是得把话说清楚,免得她误会。 “有空有空,当然有空!”她点点头,俨然就是ing路跑活动新一季的代言人,双眼晶灿无比。 卢禹孟就这么拎着江盈阳来到咖啡店,点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他思索着怎么跟江盈阳说明才好,江盈阳则是双手抵住下巴,手肘撑在桌上,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卢禹孟猛瞧。 他真的好美哦!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不完美,简直就像是从men''s杂志走下来的男模特儿,而且他好高,至少有一八零,简直是完美极了。 卢禹孟忙着想怎么拒绝江盈阳的同时,她也没闲着,一直忙着打量他。 察觉到她异常热烈的眼神,卢禹孟干咳了两声,感觉自己有被看穿的危险。 “我------” “你有没有想过要去演偶像剧?” 正当卢禹孟要开口的时候,江盈阳抢先来上这么一句,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演偶像剧?” “嗯嗯!”她拼命点头。“我觉得你很适合演偶像剧,如果由你担任男主角,一定会有很高的收视率,说不定还会破纪录哦!”当然最好女主角是她啦!这样戏里戏外他们都是一对一,多幸福。 江盈阳说得煞有其事,卢禹孟则还处于惊讶的状态之中,她的逻辑未免太跳tone了。 “我太老了,不能去演偶像剧。”真糟糕,他到底在说什么?不会他也被搞乱了吧? “昨天晚上以前,我也认为你很老,但现在我一点也不这么觉得。”他既不老也不丑,全身散发出一股轻熟男的味道,真的是酷毙了。 这应该是赞美,然而卢禹孟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事实上,他想哭。 她明显对他存有很多幻想,而他一点也不想符合她的幻想中的形象,他必须说点什么来点醒她才行。 “江小姐-----” “盈阳。” “啊?” “请叫我盈阳,我都已经成为你的学生了,就不要那么见外。”江盈阳灿烂的笑容仿佛他们是熟人,谁也想不到他们昨晚刚认识。 卢禹孟知道年代不一样了,他也时常被女性搭讪,但像她主动到这个地步,还是离谱。 “江-----” “盈阳。” “江盈阳小姐。”他采取折衷方案。 “是!”没鱼,虾也好,反正他很快就会改口。 “听着,我真的很忙。又要上课又要做研究,还得照顾孩子,我真的没有空当你的家教。”他总算「果断」地拒绝了江盈阳,但效果没有他想象中来得好,简直是糟透了。 “我可以帮你带小孩。”别看轻她喔,她可是孩子王,小孩子都爱跟她玩。 “你要帮我照顾建勋?”卢禹孟不可思议地看着江盈阳,以为自己听错。 “原来小朋友叫建勋呀!”江盈阳笑得灿烂。“昨天晚上忙着跟他斗嘴,没有注意到他叫什么名字,现在才发现他的名字其实还满好听的。”比她的名字好听多了。 “你、你昨晚才跟他打架,现在告诉我,你会照顾他?”卢禹孟怀疑自己掉入外太空,正和外星人说话。 “我跟一岁的小朋友也打架啊!越打感情越好,呵呵。”她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擅长制服小魔头,把小朋友交给她就对了。 “我相信我一定能和小勋成为好朋友。”她再补充一句,听得卢禹孟胆战心惊。 他可不认为他儿子会和一个擅自把他叫做「小勋」的人成为朋友,他最讨厌人家装熟,可能跟他老是被女学生骚扰有关。 “江盈阳小姐-----” “拜托啦!”见他犹豫,她进一步祭出哀兵政策。“我今年如果再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一定会被我姐剥皮,你也看见我姐有多恐怖了吧?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帮我!” 经她这么一提,卢禹孟不由得回想起昨天晚上,江盈月那双筷子是怎么立在零点一公分的生鱼片上,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某家知名饭店外送的新鲜河豚。 “还有,这次我要是又落榜,我姐一定会把怒气都出在姐夫身上,说不定还会把他赶出去,直到她的气消了以后,才让他回家。” 江盈阳越说越恐怖,但卢禹孟也无法否认确实有那种可能,有一次寿成和江盈月吵架被她赶出门,在他家整整窝了三天才被江盈月领回去,她若不上门带人,寿成还不知道要在他家待多久呢! “所以,你就好人做到底,答应教我数学,拜托拜托!”见他已有软化的趋向,江盈阳趁势再加把劲。“为了我和姐夫,无论如何你都要当我的家教,就这么决定了。” 说她们姐妹相差天南地北,有的时候也挺相像的,特别在自说自话方面像到不行。 “可是......” “谢谢招待!” 卢禹孟还没能将话说出口,江盈阳这时突然放下杯子站起来,吓了他一跳。 “为了能顺利考上大学,我们最好马上开始上课,争取每一分、每一秒。”话毕,她转身拎起座位上的袋子,摆明死赖着卢禹孟,硬要当他的学生。 “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老师。”她很有礼貌地跟他鞠躬,虽不到九十度,至少也有六十度,算是很有诚意。 ......唉! 卢禹孟深深叹一口气,不知道谁比较不幸,是林寿成或是他?两姐妹不同个性,却一样难缠。 “好吧!”他认输。“反正只剩下两个月,我们两个人彼此加油吧!”只有两个月他应该还能挺得过去,但愿。 只是,当他带着江盈阳回家,跟小朋友报告这个坏消息时,小朋友的眼睛开始泛出泪水,一天也挺不过去。 “嗨,我们好好相处吧!”江盈阳绽放出她最灿烂的笑容,看在小朋友眼睛里却有如乌云密布。 他把拔要当她的家教,还要在他家上课,他...... “我不要、我不要!哇~~~~~”小朋友当场号啕大哭。 第三章 “呜……呜……” 铺着原木地板的客厅里充斥这小朋友的啜泣声,江盈阳和卢建勋肩并肩坐在白色的沙发上,她一双手抽面纸,另一双手将面纸转给身旁的卢建勋,怀疑他哪来这么多眼泪?他已经哭了快半个钟头。 “你会不会太夸张了?”江盈阳快受不了。“你把拔只是答应教我数学,又不是答应要娶我,不必哭成那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虐待他呢! “但是你接近我把拔的真正目的,是希望我把拔娶你吧!”卢建勋一下子就指出重点,江盈阳睁大眼晴。 “你怎么知道?你好聪明喔!”哇,他真的是神童耶,两三下就猜中她的心事。 “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又不是瞎子,光她的口水就流满地了。 “你连司马昭都知道,不愧是大学教授的孩子。”嗯嗯,不错喔!以后她和卢禹孟生出来的小孩,一定也会像他这么优秀,因为是同血统嘛! “厚,你承认对我把拔有不良企图。”可恶可恶!“不过你不要得意,我绝对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我一定会保护我把拔。” 小朋友撂完狠话以后,乒乒乓乓地跑回楼上房间去。江盈阳看着卢建勋的背影,纳闷他光用嘴巴讲有用吗?总该拿出一项武器向她挑战,那才像话嘛! 江盈阳发现其实卢建勋也满可爱的,虽然稍嫌别扭,但只要习惯他的个性,并不难相处。 “咦,建勋跑到哪里去了?”卢禹孟端着泡好的花茶走进客厅,没看见小朋友于是问江盈阳,她笑着耸肩。 “他撂完狠话以后就跑到楼上去了。”她猜是回他的房间。“我想,他可能真的很讨厌我吧!”凭空冒出来跟他抢爸爸。 “他对任何女性都是这种态度,你不要在意。”卢禹孟笑着将茶递给江盈阳,一点都不担心。 “你有很多女朋友吗?”江盈阳瞪大眼睛,没有忽略他的用字——任何女性。 “如果我有很多女朋友,你会打消要我当家教的念头吗?”如果答案是yes的话,他考虑说谎。 “不会。”江盈阳摇头。“这会让我更充满斗志,非要打倒那些女生不可。” “那就没有。”算他多问,卢禹孟苦涩地回道。 “幸好没有,不然我会很辛苦。”江盈阳松了一口气,很高兴他不是说真的。“不过,我很会打怪喔!”她补充。 “打怪?”什么意思? “就是打怪物啦!”江盈阳解释。“我们通常都是组一只小队一起打王,王很难打,只凭个人的力量经常被瞬间秒杀,就算组队也不一定能打得过boss。” 唔,又有怪物、又有boss,她应该是在指—— “你在说线上游戏吗?” “嗯。”江盈阳点头。“我是我们小队的队长,担任攻击手。” 江盈阳大言不惭,一点都没有身为考生的自觉,难怪她姊姊会担心她,就连他也开始替她烦恼今年她会不会再度落榜。 “咳咳!”他有预感,这两个月自己不会太好过,只好看着办了。“你不是有把书带过来,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 “啊?好。”江盈阳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开始上课,不过没差,她随时做好准备与他亲近——不是,是上课。 江盈阳把袋子里所有书都倒出来,卢禹孟拿起其中基本习题瞄了一眼,发现真是一团糟,她的代数观念明显不足,但又不忍心说重话伤她,只得小心翼翼地问江盈阳。 “你知道diophantos吗?”她应该学过。 “海豚?”这跟数学有什么关系? “不是海豚,是diophantos。”他叹气,一个音节、一个音节慢慢念,以免她搞混。 “diophantos是代数学的先驱,他是西元三到四世纪中叶著名的数学家,他的生平没有人清楚,不过他在墓碑上刻的一段谜题倒是流传万古,是一位非常独特的学者。” “他出了什么样的谜题?”这位海豚先生引起了江盈阳的兴趣,能解开他的谜题一定很有趣,她想要试试。 “他墓碑上的谜题是这样的:diophantos的一生,幼年占六分之一,青少年占十二分之一,又过了七分之一才结婚,五年后生子,儿子比父亲早四年过世,寿命为其父的一半,请问diophantos过世的时候几岁?”这是简单的一次方程式,不懂的话就太过分了。 “嗯……”到底几岁呢?想不出来。“不知道。”她回答得干脆,卢禹孟差点没有当场摔倒。 “是八十四岁。”他叹口气,把式子写出来,江盈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满简单的嘛!“你好棒,不愧是大学教授!” 在她的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美好的,包括解数学题。 “这是最基本的一次方程式,没什么打不了。”diophantos若是地下有知,大概会气得在坟墓里跳脚,居然有人已经参加过三次大考,还解不出基本式子。 “我有一个问题。”江盈阳手举得高高地发问。 “什么问题?”卢禹孟心想她孺子可教,尚懂得提问,于是请她不要客气尽量发问。 “海豚先生干嘛要在墓碑上刻这种谜语?”她想不通。 这可考到了卢禹孟,他提出这个问题的用意,是想测试她的程度到底有多糟,从来没想过diophantos的动机。 “呃……” 江盈阳眨巴着一双如铜镜般清澄的大眼,等待卢禹孟的答案。教学多年,卢禹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不过他答不出来也是事实。 “会不会是因为他是数学家的关系?”见他头痛,江盈阳主动给他找下台阶,卢禹孟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数学家有数学家的执着…… “他真是个怪人。”江盈阳咯咯笑。“一辈子跟数学为伍已经够累了,死后还要别人伤脑筋,换做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写。” “哦?”他注意到她的笑声很好听,银铃似的。“那你会怎么写?” “我会写——江盈阳小姐,幼年加叛逆期占了三分之二,青少年占了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一岁月都在思春,还没结婚但打算结婚,请问江盈阳小姐今年几岁?” 卢禹孟以为江盈阳会跟他说将来的墓志铭,没想到竟是个脑筋急转弯,一时间不能会意。 “老师,你要是没有在十秒钟之内算出答案,就要亲我一下喔!”她甚至私自订下游戏规则,害卢禹孟措手不及,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进入倒数时间。 “五、四、三、二、一——” “二十一!”他在最后一秒计算出结果。“答案是二十一,你今年二十一岁。” 没错,她今年二十一岁,正是如花朵绽放的年龄。 “要你亲我一下有这么困难吗?”她撅嘴抱怨。“你用不到十秒就算出来了。”摆明了逃避惩罚。 江盈阳大胆的行径尽管教他大开眼界,但卢禹孟也不得不承认,她虽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长得十分漂亮,并不输给她姊姊。 “我发现你其实很聪明,应该是因为不用功的关系,才会开不上大学。”她刚刚拿来问他的问题,其实就是他问她的问题。只不过她举一反三,在短短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提出类似的算式,并且巧妙地将自己带入算式中,如果没有相当的头脑不可能做到。 “拜托,我每年都有上榜,只是考上的学校我姊姊都不满意,才没有你想象中这么没用。”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慧眼识英雄,江盈阳终于可以说出满肚子委屈,为自己伸冤。 “你的意思是,你每年都考上大学,只是因为你姊姊、不满意成绩,你才要重考?”卢禹孟没想到会是如此一时愣住。 “我自己也不满意,不完全是我姊的问题。”江盈阳不甘心地承认。 “但你姊给你很大压力,对吗?”他想起林寿成说过她也是可怜虫,和他同病相怜。 “你怎么知道我姊给我很大压力?你好厉害喔!”一般人只看得到她姊对她的关心,看不见她给的压力,可他竟然看出来,感觉上就像知己。 江盈阳对卢禹孟的好感有增无减。卢禹孟苦笑,不想告诉她,他自己就是因为过于优秀带给兄弟姊妹很大压力。加上他的个性又温文内向,不晓得如何跟兄姊们解释他一点也没有给他们压力的意思,久而久之,跟他们越来越疏远、越相处不来。 人与人之间免不了压力,无论优秀与否,都有逃避不了的压力,他和江盈月也承载着某方面的压力,只是外人不了解而已。 “今天到这里就好,你可以下课了。”她比他想象中聪明,如果找对方法,成绩应该会突飞猛进。 “这么快?”江盈阳吓一跳。“我都还没有上到课,就要结束了。”她才刚做完海豚先生的算式,而且没答对。 “因为你今天来得太突然,我来不及准备。”卢禹孟解释。“等我下次准备充裕,再上久一点。” “好。”只要他肯当她的家教,小小的等待她可以忍耐。 “那么……”卢禹孟天生就是拙于说不的人,连想送客都吞吞吐吐。 “你去忙你的,不必管我。”她可是很善解人意的。“不过,我可以自己参观一下房子吗?” “呃,好吧!你自己随便看看。”卢禹孟没想到她会对他的房子 感兴趣,她看起来不像居家型的女孩。 “谢谢!”偏偏江盈阳最喜欢英国乡村风格的建筑,他的房子正巧就走英国乡村风格,乐死她了。 卢禹孟因为有些资料必须归档分析,没空担任她的导游,只好随她去。 江盈阳看似莽撞,其实很守规矩。不该进的房间,她绝对不会随便开门,坚持只参观看得到的地方。 哇,整栋屋子都是用原木建成的,这要花很多钱吧? 卢禹孟的房子和她家占地几乎一样大,一样有前庭后院,而且占地都不小。不同的是她家是钢筋水泥,他家则是香喷喷的原木,除了少数的家具以外,房屋里里外外都 采用原木,令人无论是看或是闻都心旷神怡。 江盈阳一面赞叹房屋的设计,一面走向后院,发现这栋房子居然有类似日本房子架高地板的设计,于是更加喜欢这栋房子了。 她走到通往后院的落地窗边,发现小朋友就坐在外面回廊的地板上,闷闷不乐地踢着腿,表情看起来非常寂寞。 “哈罗!”她推开落地窗门,走出去跟小朋友打招呼,小朋友明显吓了一跳,冷哼了一声,又回过头继续踢他的脚。 真不可爱。 江盈阳把门推回原位,走到小朋友身边坐下,决心做好国民外交。 “你一个人玩啊”她和气地问。 “要你管!”小朋友把头偏向一边,打定主意不理她。 “你的个性真别扭耶!”江盈阳无奈地说道。“你在学校也是这个样子吗?”如果是的话,不难想象他为什么交不到朋友,大家都不爱跟怪人玩。 “你上完课了?”小朋友反问她。 “嗯,上完了。”她点点头,开心得不得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家帮忙上数学课,你真的很丢脸。”小朋友摆明跟她开战,她不客气回嘴。 “你以为数学很简单吗?”江盈阳拉高音量反驳。“我现在学的可不是小学生的算数,而是很高深、很高深的代数,说了你也不懂。” “呿。会有多难?”他才不信。 “很难很难。”讨厌的小鬼,她非修理他不可。“不信的话,我出一道题目考你,看你能不能解得出来!” “好啊!”谁怕谁,乌龟怕铁锤。 可恶,看招。 “我现在要出题了。”非考倒这个傲慢的小鬼不可。“有一个人的一生,幼年占六分之一,青少年占十二分之一,又过了七分之一才结婚,五年后生子,儿子比父亲早四年过世,寿命为其父的一半,请问这个人过世的时候几岁?”她就不信他解得出海豚先生的题目! “八十四岁。”小朋友想都不用想就说出正确答案,江盈阳的嘴巴当场张成o字形,不敢相信他一秒之内就能说出答案。 “你、你把拔一定有教过这题,所以你才知道答案!”不公平,作弊。 “这是最简单的一次方程式,才不用把拔教我,我自然就会了。”不要以为大家都跟她一样笨,也是有聪明的人,比如他。 “骗人!”这个刺激太大了,她不接受。“你把拔一定有教你。” “你很烦耶!”小朋友用手指清清耳垢,免得被她的尖叫声塞住。“我干脆把算式念给你听好了。” 结果,就是那个几分之几x几分之几x再加上一堆数字等于x,两边移来移去,乘来乘去,再除来除去,就可以得出答案。 “知道了吧?笨蛋!”这么简单的算式都不懂,难怪需要家教。 小朋友骂完江盈阳后照例落跑,江盈阳仍是只能望着他的背影叹气。 这个小鬼真的很难相处耶! 江盈阳下结论。 不过,他真的很聪明就是。 星期四,江盈阳突然想起线上游戏的同志,一定还在苦苦等候她这个队长,于是赶紧上网跟他们联系。 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短期内我不会上网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队长缺席,其他队员当然哀哀叫,其中又以花美男的反应最剧烈。 花美男:不会吧,你要遗弃我们? 是啊,我要遗弃你们。 有真正的花美男出现了,她不跟着跑才是傻瓜,她可没空和网络上的虚拟id纠缠。 村姑:你又要上战场了吗? 他们的祭司永远是最善解人意的可人儿,不但擅长补血,同时也很能体谅队友的心情。 是的,我又要上战场了。 江盈阳用手指敲下这令人遗憾的一行文字,花美男忍不住又惨叫一声,没有队长的队伍注定过不了关。 身为队友的他们,都知道江盈阳口中的“战场”,便是七月即将登场的大考,每年到离开这个季节的前后,就是她要从线上游戏消失的时候。 我今天是偷偷溜上来看你们的,等一下就德下线。 江盈阳难忘上回被她姊姊活逮的惨况,不过也因此因祸得福,多了一个帅到掉渣的家教。 花美男:等一等,先别下线!你有没有收到我传给你的照片? 他不说江盈阳根本忘了这件事,他们说好要互换照片。 花美男:我还没收到ni9的照片,该不会是丑到不敢见人吧? 花美男跟她开玩笑,挑动她最敏感的神经。 她气得打开存在电脑中的相簿,挑了一张公认最漂亮的照片寄过去,用证据封他的嘴。 我已经把照片寄过去了,再见! 她打完这几个字就要下线,又被花美男拦下。 别忘了去信箱收信,一定要记得喔! 花美男也是对自己的外貌信心满满,这点他们倒是有共通处。 江盈阳退出游戏,但没有关掉连线,随手点开了windows live messenger,进到信箱收信,果然就看见了花美男寄来的照片。 好啊,你最好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帅,不然就惨了。 江盈阳带着报复的心情打开花美男寄来的附件,他的玉照赫然映入她的眼底,江盈阳顿时目瞪口呆。 ……妈妈咪呀,他真的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吗?看起来就像一九三o年代的老古板,除了鼻梁上那副眼镜不是圆的以外,其余都很像。 江盈阳这辈子从来没想到过会收到黑白照片,而且他的照片还不是那种故意做效果的艺术照,而是类似葬礼上那种大头遗照,看得她叹为观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她还是有话说,但不是对他说,她要找人诉苦。 江盈阳搜寻msn上的联络人,点开村姑敲她,没多久就有回应。 你还没下线? 村姑说。 我被花美男寄来的照片吓死了。 阿弥陀佛! 你知道他寄了什么东西给我吗?一张黑白照片!害我还以为他是一九三o年代的人,土到我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诈骗集团、诈骗集团啦!说什么花美男,完全是一派胡言! 现在不是流行复古吗?黑白照片比较有fu。 村姑帮花美男打圆场,正宗的大好人。 那不是复古,甚至连艺术都称不上,一看就知道跟不上流行,不相信的话,我传给你看! 保证她也会倒胃口。 江盈阳二话不说,马上就把照片传给村姑,还问她花美男是不是也传同一张照片给她? 村姑支支吾吾,说他们早就见过面,她跟村姑抱怨了几句,村姑回她一个笑脸。 这个时候,换花美男敲她,说他看见她的照片后惊为天人,要求跟她交往。 江盈阳一面敲键盘回话,一面大翻白眼,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上道的男人,无论她怎么拒绝他,他都不死心,还啰哩吧嗦地说了一堆,搞得她快烦死了。 为了能拜托他早点下线,江盈阳只好开条件,说只要他能来个大变身,她就答应跟他见面甚至做朋友,他也一口答应下来,要她等着看他演出逆转秀。 江盈阳逃难似的切掉连线,想到刚刚看见的那张黑白遗照,直想去庙里找师父收惊,以免睡觉做恶梦。 网络的世界果然是虚幻的,所谓的美花男只存在幻想中,她庆幸他没有随便贴一张男模特儿的照片诓她,也算是有良心。 正当她感叹美男子得之不易的时候,脑中倏地升起卢禹孟俊雅的脸孔,一颗心充满了感谢。 感谢上帝让我遇见真正的花美男,谢谢! 江盈阳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能够遇见卢禹孟,并成为他的学生……等一等,不对喔!他好像没有告诉她下次什么时候上课,得问问他才行。 她决定打电话到卢禹孟家碰碰运气,电话是小朋友接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有元气。 “你下午不用上课吗?”今天是星期四,按理说要上课到四点,他却不到一点就在家。 “我人不舒服,请假回家休息。”小朋友没想到她会打电话过来,加上感冒没力气跟她吵架,虚弱的声音让人挺担心的。 “你把拔呢,他有留在家里照顾你吗?”江盈阳已经忘记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只关心小朋友的状况。 “把拔下午有课,我不想让他担心。”小朋友很懂事,听在江盈阳耳里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一个人在家?”太危险了。 “我可以照顾自己。”小朋友倔强又早熟,江盈阳简直快受不了。 “你才小学三年级,又是个书呆子,会照顾自己才怪!”逞什么强啊!笨小孩。 “我过去一趟,记得帮我开门喔!不要把我锁在门外。”挂电话之前,她不放心地交代小朋友,就怕小朋友顽皮,故意不让她进门。 算她走运,小朋友今天没精神和她斗,她才刚按下门铃,他就来开门。 江盈阳一看见小朋友,第一件事就是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应该不是太严重。 “吃饭了没有?”江盈阳问小朋友,他摇摇头。 “吃不下。”根本没胃口。 “不吃饭不行喔!”江盈阳对小朋友摇摇手指,不准他放弃进食。”我做一些清淡的料理给你吃,好不好? “你会做吗?”小朋友怀疑地看着她,不认为她真的会做。 “拜托,我可是料理高手。”江盈阳用手恶狠狠敲了一下小朋友的额头,他痛得抽气。 “你虐待病人!”小朋友指着她大喊。 “咬我啊!”江盈阳朝小朋友做鬼脸,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剩几颗鸡蛋、小黄瓜、红萝卜和荞麦面,另外还有剩不到三分之一瓶的日本进口芝麻酱,于是决定做芝麻凉面。 她利用有限的材料做出最美味的料理,虽然只有凉面、腌黄瓜和炒蛋,但对于胃口不佳的小病人来说却是最好的开胃菜,小朋友吃得津津有味。 “你没有吃过芝麻凉面吗?”还说没胃口哩!几乎全吃光了。 “没吃过。”小朋友摇头。“我把拔不会煮饭,只会煮泡面和煎荷包蛋,我们每餐几乎都吃外面。” 什么嘛!不会煮饭还建了一间这么宽敞舒适的厨房,又不是预售屋,专门展示给人看。 “那你还真可怜。”难怪人家会说天才通常都是生活白痴,果然不假。 “还好啦!”小朋友耸耸肩,习惯了。 江盈阳两手撑着脸颊,手肘撑在餐桌上,看小朋友把食物扫光光,小朋友直到放下筷子才发现到—— “你干嘛这么鸡婆?”他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可以。“我都说没关系了,你还要跑来煮饭给我吃?” 是啊是啊,都是她不对,这坏小孩。 “你的个性真别扭耶!”真受不了他。“大方说声‘谢谢’会死吗,干嘛还要硬装?” “我就是不要跟你说谢谢。”他就是别扭,怎样? “好,够有志气,把你刚刚吃的凉面统统吐出来。”忘恩负义的小鬼,亏她还这么担心他。 “我才要跟你收取瓦斯费,钱拿来!” 哎哎哎,这小鬼,是不是找死? “把面吐出来!”看她的化骨绵掌! “把钱拿来!”小朋友把手伸得长长的,铁了心忘恩负义。 “把面吐出来……” “把钱拿来……” 两个大小朋友吵吵闹闹,连卢禹孟到家了都没发现。 “把拔,你怎么回来了?”小朋友眼尖,第一个发现卢禹孟回来,赶快跑过去撒娇。 “我接到你们级任老师的电话,说你人不舒服请假回家,就快点赶回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却看见他们吵吵闹闹。 “你怎么也来了?”卢禹孟很意外看见江盈阳,她一脸自在。 “我打电话过来问上课的问题,一听见小勋生病,马上就赶过来照顾他。”她的回答让卢禹孟既感动又惊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要叫我小勋,难听死了!”小朋友闻言抗议。 “我偏爱这么叫你。”江盈阳存心和小朋友卯上了。“小勋、小勋、小勋……” 结果又是吵吵闹闹,卢禹孟被吵得头痛之余,同时发现小朋友的气色好多了,身体应该不成问题。 “把拔,你下午不必上课吗?还是跟我一样请假了?”吵到一半小朋友突然回头问卢禹孟,他才察觉大事不妙。 “糟糕,我忘了跟学校请假,也没找人代课。”怎么办才好? “你快回学校上课,这位阿姨会照顾我,你不必担心。”小朋友催促卢禹孟。 “可是……”卢禹孟看看小朋友,再看看江盈阳,她边笑边点头。 “我会照顾小勋,你快回去学校上课!” 难得死对头主动握手言和,卢禹孟再不放心也没有其他选择,总不能放着整间教室的学生不管。 “那就麻烦你照顾建勋了。” “嗯。” 得到江盈阳的保证之后,卢禹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学校,江盈阳转身对小朋友说。 “你还满懂事的嘛!”好意外呢! “哼!”小朋友将头撇向一边不看她。“我本来就很懂事,比你懂事多了。” 最后还不忘削她一顿,又被她k了一下头。 送走卢禹孟,江盈阳第一件事是回厨房洗碗盘,边洗边唱歌,心情好得很。 小朋友嘴里说讨厌她,却还是跟到厨房来看她做事,顺便挑剔。 “你真的很喜欢做家事。”怪人。 “因为我不喜欢动脑筋,比较喜欢动手,做家事不必花脑筋,而且我喜欢环境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不喜欢脏乱。” 江盈阳解释她喜欢做家事的原因,卢建勋发现到她跟他把拔还满像的,都讨厌脏乱。 “看得出来你脑筋不好。”这点就跟他把拔不像了,他把拔是天才,二十六岁就拿到博士学位,二十七岁就成为教授。 江盈阳闻言狠狠瞪小朋友一眼,再次确定他真的很不可爱。 “我喜欢这栋房子的设计,走英国乡村风格,很温馨、很舒服、很有格调,你住在里面一定很快乐。”江盈阳也不管小朋友听得懂听不懂,卯起来大力赞扬房子,只见小朋友冷冷瞥了她一眼,阴沉地回道。 “这栋房子又不是为我设计的。”有什么好快乐的? “不是啊?”江盈阳吓了一跳,以为整栋房子都采原木建构,是为了给小朋友舒适的环境,没想到另有文章。 “我把拔是为了一个女生才建这栋房子。”小朋友幽幽的抱怨。 “哪一个女生?”情敌出现,江盈阳脑海中的警铃开始响起,一心想击倒对手。 “说了你也不认识。”小朋友的表情超哀怨。“不说了,我要回房间去做功课了。” 小朋友撂下这句话,就从矮柜上拿起一个原木笔筒落跑,江盈阳眼明手快将他抓回来,不许他故意加重自己的病情。 “病人做什么功课,给我回房间好好休息——咦,这是什么?”她拿走他手上的方形笔筒好奇地翻来翻去,看不到半个图案。 “那是我把拔给我的笔筒,还给我!”小朋友显然很珍惜卢禹孟送给他的所有东西,连一个不起眼的笔筒都宝贝得要命。 “太单调了,没收。”江盈阳学人扮土匪。“我拿回去加工,明天再拿来还你。”如此一来,她就有借口再上他家报到,一举两得。 “加工?”什么意思。 “明天你就知道了。”江盈阳摸摸小朋友的头,突然发现自己真聪明,竟然还想到扣留人质。 “好了,现在你得回房间上床睡觉,不准做功课,也不准看书。”她既然答应卢禹孟要照顾小朋友,就一定要做好,小朋友听了以后鬼叫鬼叫。 “不要,我睡不着。”他不困。 “睡不着啊?那我念床边故事给你听好了。”她多的是整人的方法。“反正我也很喜欢说故事,我就说到你睡着为止。” 结果小朋友为了避免听她说故事,硬是催眠自己让自己入睡,江盈阳轻松完成任务。 “真好骗。”看着红睡着的小朋友,江盈阳微笑,心想他睡着的模样可爱多了,至少不会再和她斗嘴。 不过,他好像跟他爸爸长得不太像耶! 江盈阳左看右看,坐着看站着看,怎么看都觉得小朋友和卢禹孟的五官相差甚远。虽然长得还算清秀,但比起卢禹孟那种几近完美的相貌来,仍是相差一大截。 ……算了。 江盈阳耸肩。 反正又不干她的事,隔代遗传大有人在,也说不定他长得比较像妈妈、不像爸爸,没什么大不了的。 帮小朋友把被子盖好,江盈阳下楼坐着看电视,看着看着,竟睡着了。 滴答滴答…… 墙上的黑森林咕咕钟,时针绕了一圈又一圈,顶端的小鸟不知道探头出来报过几次时间,江盈阳都浑然不觉,可见她睡得有多沉。 卢禹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吃啊回到家的,别说小孩,就连大人都睡死了,这个时候小偷若闯进来,应该可以轻易偷走很多东西吧! 他放下公事包,走到江盈阳身边,本来想伸手摇醒她,又觉得这么做太没礼貌,因此而犹豫不决。 老实说,他不知道怎么对待她才好,她嘴里虽然说一切都是为了考试,但他心里知道她的动机并不是那么单纯,想借机接近他的成分要来得大一些。 然而,很奇怪地,她虽然冒失又大胆,他却不讨厌她。大概是跟她的笑容有关,她的笑容总是那么灿烂,有如阳光一样温暖…… “怎么搞的?腰酸背痛——咦,你回来啦?” 卢禹孟还来不及将温暖的眼神收回,江盈阳忽然毫无预警地醒过来,动作快得令人咋舌。 “嗯,下课了。”他笑着点头。 “欢迎回家。”江盈阳似乎把这里当成家了,让他哭笑不得。 “建勋呢?”他四处找小朋友。 “在睡觉。”江盈阳解释。“他本来不肯睡,我威胁他要说床边故事给他听,他才肯乖乖睡觉。”皮得要命。 “你比我更有办法。”卢禹孟不得不佩服她。“每次他都要跟我拗好久,才肯上床睡觉。” “那是因为你不懂得怎么拒绝人,才会老是吃亏。”如果他够狠心,也会跟她一样有办法。 卢禹孟以为她只是一个过于天真的女孩,没想到她其实还挺敏锐的,一眼就看出他的弱点。 “你吃过饭了没有?”江盈阳想起他中午来去匆匆的身影,于是关心地问。 “还没有机会吃。”当他赶回学校正好上课钟响起,他直接赶到教室上课,根本没空用餐。 “冰箱里还有一些小勋午餐吃剩的凉面,我去端过来给你吃。”她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从沙发跳起来便往厨房跑,卢禹孟只得赶快跟着去厨房,以免麻烦她太多。 “不好意思,还要你煮面给我们父子吃。”卢禹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才是真正的麻烦人物,还好意思嫌人家麻烦。 “不用在意啦!”江盈阳爽朗地挥挥手。“大家互相帮忙嘛!” 她真的很直爽、很开朗,要什么就大方说出来,他真羡慕她能拥有这样的个性。 “这芝麻凉面真好吃,看不出你的厨艺这么好!”凉面看似不难,但要煮得爽口并不容易,尤其是酱料的问题,更是一门功夫。 “我没有别的本事,就是最会喂饱自己。”江盈阳下巴上扬四十五度角,感觉起来很欠揍,但她擅长烹饪是事实。 卢禹孟不禁想起江盈月曾经告诉过他,她们的父母在江盈阳就读高一时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去世,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学会照顾自己了。 江盈月还告诉他,当时她已经出嫁,不好搬回娘家住,只好在夫家和父母留下来的大房子之间进进出出,同时照顾两个家庭。 而江盈阳呢?突然从受尽呵护的小公主变成孤苦无依的孤女,还得改掉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习惯,开始学习独立,过程的辛苦,只有熟知内情的人才知道,单从她现在开朗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只是呈现的方式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会跟着改变。卢禹孟也有一段遗憾的过去,却做不到和她一样开朗,这点他非常佩服她。 江盈阳还在哼哼唱唱,等着他吃完收拾碗筷,卢禹孟无意中瞥到腕间的表,随口问。 “已经这么晚了,你不回去行吗?”不会被她姊姊骂吗? “不会啊!”江盈阳漫不经心地回道。“一点都不晚——糟糕,我忘记今天晚上还要去我姊家帮忙做寿司!” 才说不会,江盈阳马上想起江盈月今天早上的交代,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 “我要去当灰姑娘了,拜拜!”她四下找包包,糟糕,到底丢在哪里……啊,找到了。 “灰姑娘?”卢禹孟不解。 “去伺候我姊那个后母。”她朝卢禹孟做鬼脸,他顿时豁然开朗。 “咳咳,我明白了。”他尽可能憋住笑,败给她过人的幽默感。 “嗯,再见!”她匆匆忙忙背起包包,冲到玄关穿鞋子,穿好了以后飞也似的往外冲。 卢禹孟跟上去关门,哪知道门才关一半,又被她撞开。 “等一下!”她跑得喘吁吁。“我有东西没拿!” 他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脱鞋,跑到客厅拿走桌上的笔筒,又冲回到玄关穿鞋,过程一气呵成。 “我忘了带走人质。”她拿起小朋友的原木笔筒,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他一头雾水。 江盈阳什么都没解释,只是冲着他露出雪白贝齿,穿好鞋以后再一次往外冲。 这回骂他直接跳上计程车,没再回头。 直到计程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卢禹孟才发现自己始终带着笑意,目送她离去。 第四章 撕下牛皮纸,重新将每一道细缝填上填缝剂,然后用海绵将表面擦干净,再用软布打亮,如此就算大功告成。 江盈阳放下软布,双手抱胸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忍不住赞叹自己天才。 她真的太厉害了,竞能把他的表情做得这么生动,他看见了以后一定会很感动,就不定还会抱着痛哭。 江盈阳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为小朋友的笔筒贴上马赛克磁砖,也就是她所谓的加工。方形笔筒总共有四面,她每一个面都做不同设计:第一面是小朋友看见芝麻凉面流口水,第二面是他开心地吃芝麻凉面,第三面是他吃完凉面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第四面是喊再来一碗。她相信小朋友一定会喜欢这个作品,毕竟是她花心血做的。 临睡前,她想起卢禹孟稍早的温柔眼神,开始幻想他会不会也喜欢她?想想越觉得自己异想天开。 因为太累,她竟一夜好眠,隔天起来后又神清气爽,整天的心情都很亢奋,好不容易挨到小朋友的下课时间,她带着笔筒去卢家按电铃,小朋友看见她很惊讶,不晓得她又来干什么。 “嗨,感冒好了吗?”她摸摸他的头,闪身走进客厅,小朋友这才想到应该跳脚。 “你怎么又来了?”他假装不开心,不过装得不像,江盈阳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好过分哦!”无情的小孩。“我是关心你才来看你,拿去,这是你的笔筒。”加工完毕。 “你、你是怎么粘上去的?”这是马赛克磁砖吧!做得好漂亮,色彩好鲜艳。 小朋友接过笔筒,四面都看过一次,越看越喜欢。 “因为我是天才啊!”江盈阳笑吟吟地看着小朋友把玩笔筒,他爱不释手的模样还真可爱。 “才怪!”小朋友对她做鬼脸。“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的笔筒搞成这个样子,太没有礼貌了。” “阿勒?好心没好报!”她用力敲他的头。“如果你不要的话,可以还给我,顶多我买一个和原先一模一样的笔筒还你。” “谁说我不要的?不准拿我的笔筒!”小朋友把笔筒抱得紧紧的,就怕被她抢去。 “你真的很不坦率耶!”她失笑。“喜欢就说出来嘛,干嘛扭扭捏捏?” 小朋友当场脸红,他已经扭捏惯了,要他像她一样大刺刺,有点小小的困难。但是他发现自己其实还满羡慕她这种个性的,日子比较好过。 “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弄东西给你吃?”江盈阳好像认定小朋友放学后一定会肚子饿,小朋友本来想摇头说不必,却在最后一刻想起昨天的凉面,于是点头。 “饿了。”他想再吃她做的东西。 “冰箱好像只剩下鸡蛋,只能做烘蛋。”她想起空空如也的冰箱,叹气。 “烘蛋?”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能不能算是烘蛋,反正你吃吃看,满好吃的。”软中带q,口感一流,吃过的都说赞。 小朋友果真吃得津津有味,吃完才骂自己太容易被江盈阳收买,她跟其他女生的企图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好是为了讨好我把拔,我不会跟你说谢谢。”小朋友真的很聪明,看在江盈阳眼里,总觉得他聪明过头,此外对人的防心也很重。 “你真是个不讨喜的小鬼。”她既好气又好笑地回道。“就像你说的,我是为了讨好你把拔才对你好,不过,也是因为我跟你有类似遭遇,才会对你特别照顾。” 她接着把父母发生车祸那一段往事说出来,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习照顾自己,久而久之,练出一身功夫,几乎每样事都自己来。 “所以你的手工比你的头脑好,我明白了。” 她说这些话原本是想籍此鼓励小朋友自立自强,他却硬要扯到她的头脑去,难道在他的眼里,她真的那么笨? 江盈阳不禁将目光转到小朋友手中的马赛克笔筒,小朋友以为她想把它拿回去,一把将笔筒藏在胸前,她看了偷笑。 这小鬼,明明就很喜欢她的“手工”嘛!偏偏就爱损她…… 喀—— 正当他们准备展开笔筒争夺战,卢禹孟挑准时机回来,免去一场可能的战争。 “欢迎回家!”江盈阳一见到他就忙着挥手打招呼,卢禹孟看见她愣了一下,怀疑她真的把这里当成家,天天往他家跑。 “……你怎么来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自然点,不要显得太惊讶。 “我带人质过来。”她笑兮兮地看着小朋友怀中的笔筒,赞美自己的脑筋真灵活,一般人绝对想不到这个idea. “人质?”他仍是跟昨天一样一头雾水,不晓得她的意思。 “嗯。”她点头。“不过,人质已经获救,你不必担心。”她的笑容够灿烂,但说话也够无厘头,卢禹孟完全听不懂。 “其实,我是来上课的。”江盈阳决定不再跟他开玩笑,直接说出重点。“你一直没有给我课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上课、什么时候该放假,我就干脆自己排了。” 很合理的解释,说起来也是他自己的错,他太忙了。 “你有带书来吗?”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想教她的原因,实在是分身乏术。 “有!”她冲到厨房拿书袋,喘吁吁地把袋子举起来给他看。 “我看,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吧!”他虚弱地笑笑。“晚一点我还要写报告,今天必须早点下课,好吗?” “好。”哇,看样子他真的很忙,她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那我怎么办?”小朋友不甘心被忽略,于是问。 “去打电动玩具——” “去写功课——” 江盈阳和卢禹孟同时开口,只是说法有点不太一样。 “你就是这样懒散,才会考不上理想大学。”卢禹孟皱眉打量江盈阳,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嘿嘿,别这么严肃嘛!take it easy. “上楼去写功课。”卢禹孟转向小朋友 ,只见他点头,抱紧笔筒一溜烟冲上楼。 奇怪,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马赛克笔筒,他并没有买给他啊! 卢禹孟总觉得那个笔筒的形状很眼熟,但被贴满了各种色彩的马赛克磁砖,是不是原来的笔筒他也无法确定,只是一直在心中打问号。 “老师,上课了!”江盈阳学习的兴致高涨,“你晚一点不是还要写报告?没有时间拖了喔!” 她俨然是他的小秘书,把他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害他想打混都困难。 “抱歉,我们开始上课吧!”他将视线转回她身上,就看见她把袋子里的参考书和题库全倒出来,任君选择看哪一本优先。 卢禹孟挑起其中一本参考书迅速翻了几下,一边想要如何编一套简单易懂又快上手的教材让她临阵磨枪,不利也光。不过,在着手编教材之前,得先激起她对数学的兴趣。所谓的数学不是光看着他的脸,就能突然记住公式,她得更用功才行。 “咳咳!”他先用干咳转移他的注意力,不希望她的目光焦点老是放在他的脸,他的脸上又没有写数学公式。 “是,老师。”她坐正身体,但一双眼睛仍是瞅住他的脸,他只能深深叹息。 “中国人是为了建造长城和管理宫殿的奴隶而发明数学,你学习数学是为了什么?”希望她能听懂他的暗示,专心在课业上…… “为了爱,老师。”她不懂他的暗示就算了,反过来利用这个机会大胆表白。 卢禹孟在惊讶之余只能无言,他原本以为她会说是为了升学,结果……唉!令人大失所望。 “你再继续这样胡闹下去,我就没有办法再帮你上课了。”他祭出杀手锏,希冀能阻止她日趋强大的少女情怀。 “好嘛好嘛,我认真上课就是。”她收敛玩笑态度,正襟危坐听他讲解,两人着实认真上了三十分钟的课,卢禹孟发现她的理解能力真的不错,前途大有可为。 “下课十分钟。”最后他终于宣布。 “太好了,我去泡咖啡!”江盈阳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准备去厨房,却被卢禹孟拦了下来。 “在你去泡咖啡之前,我们先来玩个游戏。”江盈阳虽然已经有进步,但卢禹孟希望能更提高她对数学的兴趣,这样比较有利于教学。 “游戏?”江盈阳听见这两个字眼睛都亮起来,一脸兴致勃勃。 “嗯,简单的数学游戏。”他点头。 什么嘛!原来还是脱离不了数学,不愧是数学教授。 “有奖品吗?”没有奖励她不要,不吸引人。 “奖品?” “这是一定要的啊!不然我不玩。”她要去泡咖啡振奋精神,啦啦…… “不能跟我要求kiss,只能给你别的奖品。”和她交手几次以后,卢禹孟也学乖了,知道她动不动就来身体接触那一套,于是事先防范。 “什么样的奖品?”江盈阳可以是鬼灵精一个,没打听清楚之前绝不胡乱答应,比卢禹孟还精。 “呃……”老实说,一时间他还真想不出来该给她什么奖品才好。 “给我你的照片好了,我想拥有老师的照片。”拿回去作成海报,贴在房间日夜欣赏。 “你要我的照片?”他愣住。 “而且我要自己挑,不能是你随便塞一张给我。”她堪称谈判高手,下手又快又狠,卢禹孟都快招架不住。 “好吧,你如果真的通过游戏,我就给你照片。”为了激起她的斗志,卢禹孟拼了。 “真的吗?”她好高兴。 “绝不食言。”他一向信守承诺,对任何人都一样。 “那么,就请老师出题吧!”她会努力解答。 “问题如下:有十五位基督徒和十五位土耳其人共乘一艘船航海,途中不幸遇见暴风雨就要沉船,船长宣布为了减轻重量,要将一半的人丢入海里,以保住剩下的十五个人。所以三十个围成一个圆圈,从第一个人算起,每算到第九个人就要丢入海里,十五个人就这样陆续被丢到海里,巧的是,剩下来的居然全部都是基督徒,请问他们排列的方式为何?”这是继子排列,并不容易解答。 “哇,真厉害。”借刀杀人,太深奥了。“以后我对付跟我抢男朋友的情敌,也要用这个游戏。”把所有潜在敌人通通推下水,只留下自己。 “江盈阳小姐——” “盈阳。”她籍机更正他的称呼,他已经无奈到没空和她计较。 “你答得出来吗?”他希望她动脑筋,不希望她动眼睛,视线老是粘在他身上。 “嗯……我想想看。”她假装思考。“排列组合应该是四位基督徒、五位土耳其人、两位基督徒、一位土耳其人、三位基督徒、一位土耳其人、一位基督徒、两位土耳其人、两位基督徒、三位土耳其人、一位基督徒、两位土耳其人、两位基督徒、一位土耳其人,也就是45213112231221的排列。” 大正解!卢禹孟作梦也想不到她居然知道答案,还背得比中文流利。 “这个游戏我在高二时就玩过了,老师。”她笑得特别甜。“那时候我为了抢优秀的队员,不得已做了残忍的船长,直到现在我还在后悔呢!”主啊,请宽恕她的罪,阿门! “你……”他看见她脸上的微笑,就知道自己被骗了,她根本从头到尾都知道答案。 “乔瑟夫的游戏,对吧?”她不只知道正确答案,还晓得游戏是谁发明的,彻底地戏弄他。 “算了。”都怪他不好,哪个游戏不挑,偏挑她玩过的游戏,活该被戏耍。“既然我输了,你可以拿走你的奖品。” 奖品是一本厚厚的相本——里面的其中一张,不过她至少可以挑选她自己喜欢的,也算是赚到了。 她愉快地翻开相本,其中夹杂了一堆问题,卢禹孟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充分显示出他的耐心。 “咦,这个女姟是谁?长得好漂亮!”江盈阳翻到其中几页,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大叫,有好多她的独照都被妥善地珍藏起来。 “她长得好像洋娃娃喔,你不觉得吗?”长长的卷发、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巴和巴掌脸,加上那一身白皙透亮的肌肤,简直比明星还要漂亮。 “她是我过去的回忆。”他主动伸出手往后翻几页,保护隐私的意味深厚。 “啊?” “你还要挑照片吗?”他明显不想多谈。“不挑我把相簿收起来。” “不要收相簿!”她闻言连忙伸手阻止。“我还要挑选照片……就这张照片好了!” 怕卢禹孟反悔不给她照片,她随手抽了一张他小时候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照片,当时他约莫三、四岁。 “你不可以拿走那张照片。”他没想到她会挑走他出糗的照片,一直想把照片拿回来。 “我当然可以!”她把照片藏在背后,对他做鬼脸。 “可是——” “绝不食言,这句话是谁说的?” 是他,反被她拿来用了。 “你确定要那一张?”他做最后挣扎。 “要这一张。”她肯定地点头。 看来,他就要有把柄握在她手上了。 真糟糕! 卢禹孟想到就不断叹气。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这世界多美丽。 “唉!”在这美丽到连白云都会跳起来废物的日子里,江盈阳却唉声叹气,看着窗外发呆。 “妳干嘛叹气?”小朋友一边啃零食,一边按遥控器选台,转来转去,就是选不到一台他满意的。 “你知道吗?”她闻言转向小朋友,表情哀怨。“我那天挑照片的时候,在你把拔的相簿里面看见一个长得好漂亮、五官好细致的女人,那个女人是你马麻吗?” 那天她就想问了,但没机会问,也不好意思问,今天总算逮到机会打听。 “那不是我马麻,我家没有马麻的照片。”小朋友忽然转沉的脸色和哀伤的语气,使得江盈阳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勳……”她伸手摸他的头,对于这个家庭的事一件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父母已经离婚。 小朋友落寞的表情让她不捨,她才想说几句好话安慰他,小朋友却抢先一步消遣她。 “你比不上她的啦!”小朋友粉坏心。“她看起来就像洋娃娃,妳只是长得还可以而已,我把拔不会喜欢妳。” 小朋友本来只是要跟她开玩笑,没想到她真的被刺伤,老是笑脸迎人的小脸第一次没有了笑容。 “喂,妳干嘛那个表情啊?长得不漂亮就不漂亮,又不会怎样!” 正中红心。 一直以自己的外表自豪的江盈阳,此刻总算领教到“自卑”的滋味,照片中的那个女孩美到不像凡人,不如说是洋娃娃还比较贴切,在她面请,自己什么也不是。 “地板好脏,该清扫一下了,我来擦地板!”不愿再去想自己和人家差多远,江盈阳想藉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以免自己越想越难过。 “妳好奇怪,这么爱做家事。”小朋友无法体会她的心情,只觉得没和她斗嘴很无聊,干脆上楼写功课。 江盈阳却是很喜欢做家事,因为这能够让她的情绪定下来,每当她遇见不如意的事,都会找事情做,算是另类的逃避方式。 由于卢禹孟的房子几乎都是采用原木建成,地板想当然也都铺上原木,而清理原木地板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手擦拭,江盈阳于是去提了一桶水放在楼梯边,打算从楼梯慢慢擦起。 连续假期最后一天,还到别人家里做苦工,认真说起来是有些狼狈。然而江盈阳却很感谢有事情做让她分散注意力,她才不会一直想着照片上的女人。 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江盈阳拼了命在擦地板,没注意到大门传来开了又关的声音,只是一心一意想把自卑感从内心赶走,为什么她没有那个女孩那么漂亮…… “江盈阳小姐?”卢禹孟一进入客厅就看见她背对他在擦楼梯,他放下公事包悄悄走到楼梯口,疑惑地叫她。 江盈阳没听见,或说不习惯听人这么喊她。 “盈阳。” 她一听见自己的名字便立刻回头,却没想到一个脚滑不小心踩空,整个人往后仰-- 砰! 她以为自己这回必死无疑,但是她福大命大,卢禹孟总是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她,摆明了就是她的贵人。 “妳每次都用这招吸引我的注意力,我都快怀疑妳是不是故意的了。”卢禹孟轻声跟她开玩笑,由身后传来的温热气息,使得她忍不住脸红。他的肩膀好宽,手臂好有力量,真希望自己能够就这么让他抱一辈子。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跌倒的。”她慌乱地道歉,不希望自己在他的眼中真的是一个那么厚脸皮的人,她也有自尊的。 卢禹孟确定她站稳之后放开她,发现她的表情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妳还好吗?”他担心地摸摸她的额头,皱眉说。“脸很红呢!”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额头不期然被他的大手覆盖,江盈阳吓一跳,开始说些五四三,卢禹孟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她很有趣。 她看起来很大胆,也时常说些令人喷饭的话,可实际上却相当纯情,他只不过摸了她一下额头,她就慌乱到胡说八道,真正大胆的女孩子应该不会这样吧! 卢禹孟像发现按新大陆似地打量她,江盈阳左躲右闪极不自在,心想他今天怎么了?这么喜欢捉弄她?好奇怪。 “注意你脚下的水桶!”为了化解尴尬,她随便找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招果然奏效。 “谢谢妳的提醒。”他掉头看差点被他踢倒的水桶。“不过你实在不应该做这些事的,我每个星期都有请专人打扫,用不着妳动手。” “喔,我知道了。”难怪他家永远那么整齐干净,她早就该想到。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妳帮我打扫房子。”见她失望,他赶紧安慰她,江盈阳原本暗淡的小脸顿时全亮起来。 “不客气。”她好开心能对他有所帮助,即使一点点都好。 卢禹孟又一次发现她的笑脸很迷人,或许跟她单纯的个性有关,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太多虚伪的笑容,从来没有一张笑脸能像她一样打动他的心,带给他如春风般舒服的感受。 “对了,你真的该去大卖场采购了。”江盈阳把她的新发现告诉他。“你的冰箱里面什么食物都没有,家庭用品也不够,卫生纸也剩下一包,连洗碗精都只剩下最后那几滴,根本不够洗一次碗。” 她真的可以称做大总管,自己的家管不够,还管到别人家来,一整个就是鸡婆。 “妳说得对,我是该走一趟大卖场了,但都找不出时间。”他微笑,很感谢她的鸡婆,可以帮他分担许多生活上的琐事。 “可是这些该买的东西还是得买,毕竟是每天都要用到的。”她从高一起就开始一个人生活,知道有些事情就算再忙也得做,比如说卫生纸,更是非买不可。 “如果妳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去采购吗?”卢禹孟突然开口邀请江盈阳,她张大嘴,很是惊讶。 “我跟你们一起去逛大卖场?” “嗯。”卢禹孟点头,“我们先去吃午餐,吃完饭后再去逛大卖场,妳可以教我怎么采购,我真的很不会买东西。” 男人都是这个样子,采购永远都是他们的弱项,她很乐意为他补强。 “好,我和你们去逛大卖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她,无论如何她都要答应,就算买到两手提不动了,她都得点头。 “我去叫建勳下来。”受到她的影响,卢禹孟的心情变得很好,原本他还因为报告难产而烦恼,现在突然觉得那根本不重要了。 父子两人以及临时插花的江盈阳,三个人就这么浩浩荡荡杀去寿司店吃迴转寿司。原本卢禹孟还期望能安安静静吃完寿司的,怎料到江盈阳和小朋友到哪里都能开战,一会儿她抢他的寿司,一会儿他抢她的寿司,两人抢来抢去,玩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往他们这边。 “你们两个,不要玩了。”卢禹孟丢脸到想钻个地洞埋进去,不过他在训诫两个人的当头,内心亦同时涌上一股暖流。 他可以感觉到小朋友变开朗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江盈阳的关系。她开朗乐观又不娇揉造作的个性,让一向不信任人的建勳也不由得卸下心防,他真的很感谢她。 xs8@page 卢禹孟没发现到一件事,那就是他自己的笑容也变过了。虽然他一向就笑脸迎人,但那是基于教养,并非发自内心,但如今他却发自内心开心地笑。 “还我!” “不还!” “拜托你们两个小声点……” 午餐在热闹的气氛下结束,卢禹孟几乎是蒙着脸走出寿司店。 “接着去大卖场!”江盈阳的兴致倒高昂,一点也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卢禹孟摇摇头,真羡慕她的不知不觉,他要是能够那么大方,不知道该有多好。 江盈阳不愧是家事高手,采买功夫一把罩。卢禹孟每次都要在大卖场耗半天还买不到什么东西,她清单拿出来,对照清单三、两下就买好所有东西,帮他节省了不少时间。 “大丰收。”江盈阳一脸得意地看着塞满了购物车的战利品,表情大满足。 卢禹孟则是一脸敬畏地打量一车的民生用品,生平第一次参与购物战争,他甚至被她拖去参加限时五分钟的鲜乳大拍卖,买了好几瓶便宜的鲜乳回家。 感谢她的超高效率,他们比原本预定的时间还提早半个钟头采购完毕,小朋友于是提议到大卖场对面的冰淇淋店吃冰淇淋。 “赞成!”江盈阳和小朋友玩give me five,卢禹孟看他们这么开心只得点头说好,就是不想破坏气氛。 他们把购物车推到大卖场的停车场,将买来的民生用品一一放进白色休旅车的后车厢,关上车门上锁。 “大功告成,去吃冰淇淋喽!”江盈阳高举双手摆出“万岁”的姿势,小朋友有样学样,和她比谁的手举得高,看得一旁的卢禹孟不禁失笑。 三个人一起过马路,江盈阳突然想到,在外人的眼里,会不会认为他们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和小孩,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了。 “妳的心情好像很好。”他注意到她一路蹦蹦跳跳,嘴里还哼着轻快的歌曲。 “我的心情一向就不错。”她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卢禹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理,他几乎没看她垂头丧气过。 “啦啦啦--糟糕,忘记买鸡蛋了!”她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该打。 “没关系,以后再买就好了……” “不行,我答应小勳回去后要做烘蛋给他吃,不能等到以后。”她可也是一个守承诺的人,无论如何都不想令小朋友失望。 “这样子好了,你们先进去冰淇淋店的呢个我,我回大卖场买蛋,买完了以后再去冰淇淋店和你们碰面。”反正卖场就在对面,很方便。 江盈阳随口说了声“掰”,转身穿越马路。 卢禹孟目送江盈阳直到她消失在大卖场的入口,才放下心手牵着小朋友继续往前走。 他才走了两步,忽地停下来,两眼直视着前方某道窈窕身影。 “把拔?”小朋友不明白卢禹孟为何直直盯着前面的阿姨看,直到那位阿姨稍稍转过脸,他才知道卢禹孟为何动都不动,照片上那位洋娃娃阿姨就背对他们站在前面。 时间仿佛凝结、无声了,在他们身边来来去去的行人,仿佛也化作一道道黑影,在镜头前流窜。 是她,真的是她,他没有在作梦。 卢禹孟没办法把视线从前方女子的身上移开,那位女子恰巧是他错失的情人--柯蕴柔,他内心最深沉的遗憾。 他的目光如此灼热,执意追逐着她,执意问她:敢不敢转身? 在他目光的引领下,她转身了。 春风拂栏的花季,曾经宣告了他们的分离。而今春风又起,时光带走了青涩岁月,却没带走他们的记忆,至少,带不走他的。 意外的重逢有如巨石压住他的胸口,让卢禹孟喘不过气来。 他该走向她吗,走向曾经被他伤害过的女人?即使当时他内心有千百个不愿意,他最后还是伤害她了,也许他该转身离开。 然而,他终究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牵着小朋友朝她走去。 意外地,她并未逃避或是露出轻蔑的表情,只是瞠大一双美眸,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都说世界很小,都说他们无缘。但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在你觉得能够掌握的时候,它溜走;在你觉得不可能拥有的时候,它又突然降临。 卢禹孟不知道自己该感谢还是怨恨上苍,这场景在他梦中上演过千百回,每一次他都心跳加速,害怕她会当着他的面拂袖而去。 对她,他曾经充满自信,而今他什么信心也没有,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 “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他很孬种地选了一个最安全的话题,她微笑,仿佛他们本来就该如此。 “很好,没想到会再遇见你。” 是啊,谁料得到呢? “我也没想到,只能说这世界真小。”他回她一个温和的笑容,她的一双眼睛直盯着他身边的小朋友看。 “这位小朋友是你的儿子吗?”她问。 “对,他是我的儿子。”他温柔地看着小朋友,很骄傲能拥有他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 “真可爱。”她又说,表情有些不自然。 时隔八年的意外相逢让彼此都乱了阵脚,双方都不知该说什么。 “妳一点都没变,气质依旧还是那么清新脱俗。”这是他的真心话,八年没有改变她的外表,只是多增添了一些都会气息。 “哪有,经过这么多年,早就老喽!”她不太自在地跟他说笑,可见她也受到不小影响。 他们曾经交往了两年,对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也都有一定程度的期待。 沉默在他们之间流转,卢禹孟瞄了一眼她的手,发现她都没戴戒指,内心燃起一丝希望。 “妳结婚了吗?”他忍不住冲出口。 这个问题来得太快、太唐突,连卢禹孟自己都还没有准备好,可她却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当然结婚了。”她的笑容美得令人心碎。“你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我怎么可能还没结婚?” 是啊,他在问什么傻问题?她当然结婚了。 第五章 “我想也是。”他无奈地笑一笑,骂自己傻。 “妳过得幸福吗?”他希望答案是肯定的,不然他会内疚一辈子。 “幸福。”她回道。 “那就好。”既便如此,他还是不捨,如果不是因为那场阴谋,他们早就结婚了。 “难得能够碰面,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吃饭如何?”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提出邀约,为什么无法压抑想窥探她秘密的心情。 “吃饭?” “我想请妳和妳先生大家一起吃饭,顺便互相认识。”可以说他傻、说他是自虐狂,但他真的想见她的另一半。 “好啊,大家一起吃饭。”她也真的爽快答应,他的心情顿时荡到谷底,看来,她是真的把他彻底遗忘。 “把妳的手机号码给我,等我安排好了以后再打电话给妳,到时候我们再约时间。”他边说变掏出手机,只求留下柯蕴柔的手机号码。 他当场就打手机给她,确认她留的号码没有错,卑微的态度,连他儿子都看不过去。 “爹地,我们可以走了吗?”小朋友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口抗议,他不喜欢傻瓜似的把拔,打定主意讨厌这位照片上的漂亮阿姨。 “对不起,爹地忘了还要带你去吃冰淇淋。”卢禹孟这才回神,喃喃跟小朋友说抱歉。 “不好意思先失陪了,我再打电话给妳。”怕小朋友再等下去真的会耍脾气,卢禹孟只得带着小朋友先走,反正他已经有柯蕴柔的手机号码,以后多的是联络机会,不急于一时。 父子两人沉默地踏入冰淇淋店,卢禹孟帮小朋友点了一客大大的巧克力花生酱冰淇淋,自己则是什么都不吃,一直看着窗外。 小朋友怏怏不乐地吃着冰淇淋,心想江盈阳怎么还不回来,他快闷死了。 “不好意思,结账的人潮太多,我排了好久的队才轮到我!”又过了五分钟,江盈阳才喘吁吁地跑进冰淇淋店,手上拿着两盒鸡蛋。 “妳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快无聊死了!”小朋友抗议。 “我都说对不起了嘛!”还记恨,小器。 “哼!”小朋友气的不只是她迟到,还有卢禹孟,自从遇见柯蕴柔以后他就心不在焉。 “你的冰淇淋看起来好好吃,我去点一客一样的!”江盈阳没发现异状,兴致高昂地跑去买冰淇淋,坐在小朋友身边两个人大啖冰淇淋。 “妳偷吃我的冰淇淋!” “你才偷吃我的冰淇淋!” “嘻嘻嘻……” 两个大小朋友一贯嬉闹,若换作平时卢禹孟一定会试着制止他们,但如今他的心思全被柯蕴柔的影子覆盖,怎么也压抑不了内心那股冲动…… “江盈阳小姐。”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却还是开口了。 “什么事?”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表情一派天真。 “妳星期六晚上有空吗,可不可以帮我照顾建勳?”他说。“我有个非去不可的约会,不方便带他去。” “好、好啊,我帮你照顾小勳。”这有什么问题…… “我才不要让她照顾!”小朋友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激烈,江盈阳都快被他气死。 “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坏蛋,亏我还对你这么好!”居然嫌弃她,可恶! “反正我就是不想要让妳照顾就对了!!”小朋友最后索性大吼,情绪坏到一个极点。 江盈阳只得一脸莫名其妙,搞不懂他为何生气。 周末的夜晚,微风徐徐。 灿烂的烟火由某个地点射向高空点缀整个夜空--砰!砰!烟火在高空中开出绚烂的花朵,煞是美丽。 “哇!今天晚上有好事情喔,有人在放烟火耶!”江盈阳推开通往后院的落地窗,一抬头就看见远处天空熠熠发光的烟火,心情跟着大好。 “哼,傻瓜。”小朋友看见她满脸春风,气得抱胸顿脚,江盈阳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他在发什么脾气。 “心情好一点嘛!过来这边一起看烟火。”她朝小朋友挥挥手,把今天早上托她姐夫摘的桐花放在装满谁的大盘子中,再放上几颗蜡烛点燃以后,就成了一盘“水中飘花”的烛台,既简单又充满诗意。 “我才不要过去!”看什么烟火?“我就说妳是傻瓜、傻瓜、大傻瓜!” 小朋友话也不说清楚只懂得发飙,江盈阳拿他没辙,只得小心翼翼地把自制的烛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想办法安抚他。 “就算我是傻瓜好了,你也要让我知道自己傻在哪里,对不对?”她试着跟他讲道理,但小朋友却只想跟她闹脾气。 “傻瓜就是傻瓜,什么事都不知道还笑得那么开心。”把拔都去见照片上的漂亮阿姨了,她还呆呆地帮他带小孩,真想一脚把她踢醒算了。 “我到底应该知道什么事?”江盈阳无奈地摊手,受够了小朋友无理取闹。“你把话说清楚嘛!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就是因为没办法说清楚,他才气嘛!他把拔虽然没交代他不可以告诉江盈阳,但他把拔最讨厌多嘴的小孩,他不想惹把拔不高兴。 “嗯?”给他最后机会申述喔,不说就算了。 “不知道!”小朋友把头偏向另一边,摆明了不讲道理。 江盈阳重重叹一口气,举白旗投降。 她打算去看点书或清理厨房打发时间,反正小朋友也不想跟她说话,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按电铃,她和小朋友对看了一眼,走过去开门。 “请问找谁?”她打开门,赫然发现一个年纪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根菸,一脸不正经。 “妳是谁?”陌生女子不回答江盈阳的问题就算了,还反过来质问她的身分,气煞江盈阳。 “我才想请问妳是谁?”神经病。“莫名其妙跑来按别人家的电铃,态度又这么恶劣,我根本没有回答妳问题的必要!” 江盈阳说着说着就要关上门,被陌生女子不客气地推开。 “我是建勳的妈妈,妳算哪根葱?”陌生女子连鞋子都没脱便走进客厅,足见教养之差。 “妳是小勳的妈妈?”天啊,真不敢相信,当初老师是怎么看上她的? “知道厉害了吧?”陌生女子冷哼。“真正莫名其妙的人是妳--建勳,好久不见了,妈来带你回家了!” 陌生女子一看见小朋友,马上撇掉跟江盈阳的对话,伸长手要拉小朋友。 “不要!”小朋友一看见陌生女子的手伸出来,赶紧跑到江盈阳的背后躲起来,江盈阳虽然不明就里,但立刻摆出捍卫姿势。 “别怕,有我保护你,谁也带不走你。”他是她的责任,她保护他定了。 小朋友躲在她背后害怕地点点头,很怕陌生女子。 “建勳,这是对待妈妈的态度吗?”陌生女子见状拉高分贝。“你给我过来这里,我带你回爷爷家,他会给你买很多好东西,你再也不必待在这栋破旧的小木屋,过这种寒酸的生活!” 天底下就有她这种女人,出口没好话,江盈阳都快听不下去。 “这栋屋子好得很,哪里破旧了?”这女人真的是神经病,占地八十坪的英式乡村建筑还不满意,是想住到外太空吗? “妳是谁, 干嘛一直为卢禹孟说话?”陌生女子眯起眼打量江盈阳,发现她很年轻,眼里不禁流露出嫉妒。 “我知道了!”陌生女子恍然大悟。“妳是他的学生,又一个被他外貌迷惑的傻瓜。” 陌生女子说话虽然不客气,却说中了重点,她确实是被卢禹孟的外表迷惑。 “没有用的,他的心里除了柯蕴柔以外,根本容不下任何女人,我劝妳还是死心吧!不要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多痛苦而已。 陌生女子说得好像是她自己的经验,江盈阳楞了一下,不明白女子和卢禹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倒是第一次听见柯蕴柔的名字。 “建勳,快到妈妈这边,我带你去找爷爷。”陌生女子决定不再跟江盈阳啰嗦,直接带走小朋友。 “不要!”小朋友紧抓着江盈阳不放。“我才不要和妳去爷爷家,死也不要去!” “说什么傻话?”陌生女子超凶。“快过来!” “妳干什么?快放开小勳!”江盈阳在最后一刻回神加入抢人大战,和陌生女子用力拉扯。 小朋友趁乱咬了陌生女子的手臂一口,她痛的甩开小朋友,生气对他怒吼。 “我是你的妈妈耶,你居然敢咬我!”忘恩负义的小孩,也不想想看他是谁生的。 “我没有妈妈。”小朋友的神情冷漠,处处表现出他对陌生女子的不屑。“我妈妈在我出生后就不要我了,妳只是一个陌生人。” 虽然江盈阳一向就知道小朋友很早熟,但仍是会为他心疼,到底是什么养的经历,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这、这个……”陌生女子显然也被小朋友的冷漠吓到了,急到满脸通红。“大人的世界很难懂,不是像你这种小孩能够理解的。” “那请妳等到我能够理解的时候再来找我,我那时候再考虑要不要和妳一起走,再见。”小朋友居然还对陌生女子下逐客令,陌生女子简直不敢相信。 “卢建勳,你居然这么对待妈妈,是谁教你的?是不是你那个无情的假爸爸?我不是告诉过你,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掰掰,不要再来了!”江盈阳乘机和小朋友一起合力把陌生女子推出去,用力关上门,管她怎么叫嚣就是不开门。 “呼呼!”这还是江盈阳头一次碰上这种事,感觉上就像在演连续剧,她竟然牵涉其中。 确定陌生女子真的离去以后,小朋友坐回沙发,表情好落寞。 “她说她是你马麻,是骗人的吧?”根本一点也不像。 “是真的。”小朋友超级不想承认,“她真的是我马麻,我也不是把拔的亲生儿子,是刚才那个女人和别的男人生的小孩,只是她骗我把拔我是他的孩子,我把拔才跟她结婚。” 听起来真复杂,她记得她姐姐曾经跟她说过,卢禹孟和他老婆在刚生下孩子就离婚,原本她还纳闷哪有人刚生孩子就离婚的,如今才知道内情并不单纯。 “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小小年纪就得面对这么复杂的环境,他一定很痛苦。 “那个女人来找过我好几次了。”小朋友脸色阴沉地答道。“听说我亲爷爷是个有钱人,而且他没有男孙,那个女人才会一直想把我带回去亲爷爷那边,他答应会给她一大笔钱。” 小朋友表面上看似幸福,身世其实坎坷。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却因为大人错综复杂的关系,生活也跟着变得不单纯,想想真令人心疼。 “我倒觉得你很勇敢,很会应付突发状况。”一般小孩遇到同样的事早就吓呆了,他却能从容不迫地应付过去。 “没办法,很多时候都得靠自己。”小朋友耸肩,再次展现早熟的智慧。 “可以你把拔把你照顾得很好啊!”她帮卢禹孟说话。 “他是尽力想将我照顾好。”小朋友也觉得卢禹孟真的很努力,可惜效果不佳。“但把拔的个性太温和了,不会和女人打架,我只好自己想办法把那个女人赶走。”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他个性太好,为人处事太君子,不懂得说不又负责人,面对他前妻那种泼妇,只有节节败退的分,难怪小朋友要抱怨。 “你的头脑一定很好,才能想出这么多点子。”她摸小朋友的头,赞美小朋友,只见小朋友一脸骄傲。 “我从幼稚园小班开始就是第一名,到现在还是第一名,从来没有一次考过第二名。” “哇,你真了不起。”永远的第一名,拍拍手。 “谁像妳这么笨,考了三年大学都没考上。小朋友又找她的碴。” “我每年都有考上,只是没去念。”她反驳。 “为什么?” “因为我姐太优秀了,如果随随便便念一所学校会被她取消,我自己也会不甘心。”她不晓得自己干嘛跟他解释,他也不可能听懂。 “就跟我一样。”小朋友点点头,很瞭。 “啊?”不会吧,他真的懂? “我把拔是真正的天才,我因为不是他的小孩,没有遗传到他的头脑,可是我一直想要成为他真正的儿子,就很努力,很努力地读书,让大家以为我是天才,妳也想追上盈月阿姨,对不对?” ……对,可是她没有很努力、很努力,所以他才会被称为小天才,她却是连续考了三年大学还考取不了理想学校。 “你才几岁,怎么会有这么深奥的想法?”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好幼稚,比一个小三生还不如。 “多看一点书,妳也会变聪明。”小朋友手指向墙壁那一大排书柜,说明他的知识来源,边说边走到书柜前面,顺手抽了其中一本书走。 “我回房间看书了,妳留在客厅看电视。” 对,他上楼看书,她留下来看电视--不对!为什么她只能看电视?她偶尔也想发愤图强看看书啊! 受到小朋友的刺激,江盈阳拿出书袋,把所有参考书和习题都倒出来,开始努力用功 。 她翻着翻着,突然想起小朋友刚刚拿走的书好像叫做几何学……几何学耶!这么难的书他怎么可能看得懂?骗人的吧! 第六章 微风徐徐,烟火在高空绽放有如黄金镶嵌的花朵,在夜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砰!砰! 卢禹孟昂首仰望天空,惊讶于烟火的美丽,也惊讶它绽放的时间,从他刚到达餐厅就隐约听见烟火升空的声音,已经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放完。 问题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承诺,再绚丽的烟火终有施放完毕的一刻,一如逝去的时光永远不再回头。 卢禹孟摇摇头,将视线调回到地面。天空总是遥远的,伸手触及不到想要的那颗星,还是回到平地最安稳。 拖着疲备的脚步回家,他才刚拿出钥匙,门就突然自动打开。 “欢迎回家。”江盈阳挂着不下烟火的灿烂笑容,站在门口迎接他,卢禹孟瞬间觉得好温暖,有种回到家的错觉。 “我回来了。”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只是突然间涌上他全身的那种感觉内陆一时也说不出来,总之就是很温馨,仿佛她本来就该像这样迎接他。 “建勋呢?”他一回来便急着询问小朋友的状况,江盈阳手指向楼梯,他立刻就知道她的意思。 “在睡觉?”卢禹孟猜。 “不知道。”江盈阳耸肩。“他从你的书柜里面抽了一本几何学上楼,他是真的看得懂,还是只是做做样子?”搞不清楚。 “他是真的看得懂。”卢禹孟云淡风清地答道,江盈阳惊讶到合不拢嘴。 呃,好吧!这就是天才与凡人之间的差别,以后她再不敢怀疑小朋友的实力了。 “今天晚上还好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卢禹孟随口问了一下江盈阳,顺手松开领带方便呼吸。 “有。”他原本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江盈阳竟点头。“你的前妻突然跑来按门铃,说要带走小勋。” “你没让她带走建勋吧?”卢禹孟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前妻竟会挑这个时候上门抢小孩,都怪自己太不小心,让她有下手的机会。 “当然没有!”开玩笑,她像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吗?“不过,你的前妻真的好凶,我跟她拉扯了半天,手臂都快被她扯断了,最后还是多亏小勋咬了她一口,她才肯放手。” “她那个人真是……”卢禹孟不知道怎么说他前妻,太难听的话他骂不出口,但他真的已经受够了她的行为。 “你、你的手受伤了?”不期然看见江盈阳手臂上的抓痕,卢禹孟皱紧眉头很不高兴。 “咦,我受伤了?”随着他的视线,江盈阳总算看见右手臂上的三道抓痕,上头还留着干掉的血渍。 “一定是跟你前妻拉扯的时候,不小心被她抓到的,没事。”那个女人的指甲也该剪了吧?竟然抓伤她的手臂。 “……”卢禹孟不晓得该如何表达对她的歉意,如果他今晚在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我帮你搽药。”他转身就要去拿急救箱,江盈阳连忙摇手。 “不必了,只是一点小伤——” “一定要。”他温和但坚定的语气容不得她推辞,她只得闭上嘴巴,乖乖坐好。 卢禹孟拿着急救箱在她的身边坐下,拿出双氧水和棉花,开始为她消毒。 “可能会痛,你稍微忍耐一点。”他小心翼翼地清洗她的伤口,深怕弄疼她,温柔细心的举动,带给江盈阳无数感动,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你今晚的约会顺利吗?”她不知道他跟谁约会,但他说过这是一场很重要的约会,当然希望一切很好。 卢禹孟的手因为她突来的问题稍稍迟疑了一下,才又继续为她上药。 “还不错。”他见到想见的人,尽管结果并不如预期,也只能黯然接受。 “那就好。”江盈阳打量他的侧脸,觉得他的长相真的很完美,连侧面的线条都这么好看。 消毒完毕,卢禹孟紧接着在她的伤口上涂上碘酒,按理说她应该会痛到唉唉叫,但她竟然看他看到没感觉,真的很夸张。 卢禹孟也感受到她几近痴迷的凝睇,无奈之余不免好奇。 “你为什么客以喜欢花美男?”他不懂。 “就是喜欢啊呀”江盈阳理所当然地回道。“喜欢就是喜欢,还需要什么理由?” 确实不需要理由,他想太多了。 卢禹孟完全被她打败,从某个方面来说,她就像单细胞动物,单纯到令人不可思议。 “我只是担心你会吃亏。”他把沾了碘酒的棉花丢进垃圾桶,结束上药。 “我姐也这么说。”江盈阳吐舌。“但我就是无法改掉这个喜好,算是一种病了吧!” “要怎么样才能治好你这个毛病?”卢禹孟不会取笑她花痴,因为他懂得迷恋的感觉,知道那有多无助。 “可能要有一个比你更帅的男人出现,我才会改变目标。”她嘴巴上跟他开玩笑,但她内心知道,就是他了。她对他一见钟情,那种感觉不仅仅因为他是花美男,更是因为他身上蕴含的气质,教她好陶醉。 “那我得祈祷那个男人赶快出现了,我才能早日解脱。”他也跟她开玩笑,江盈阳不悦地噘嘴抗议。 “没想到我这么讨人厌。”大失算。“我还以为我很讨人喜欢呢!” 她是。她活泼开朗,像阳光一般温暖,任何人都会喜欢她,就连他,也渐渐适应她的存在。 “谢谢你帮我照顾建勋。”他衷心感激她。“也很抱歉让你遇到这种事,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下次我会先学好防身术,绝对不会让你的前妻有机会越雷池一步。”看她的擒拿手,扭给她死! “那就先谢谢你了。”她认真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失笑,她真的——好可爱,完全不懂得掩饰,心里想什么都一目了然。 “不客气。”她淘气地笑笑,明白他是跟她开玩笑,很高兴与他能够放松。 放轻松,这是他目前最需要的,说也奇怪,在她面前,他特别容易放松,特别不容易感到失落。 “啊,我该回去了。”墙上黑森林咕咕钟窗内的小鸟,眼看着又要冲出来报时,江盈阳赶紧收拾包包,就怕太晚回家。 “我送你。”卢禹孟拿出车钥匙打算送江盈阳回家,她摇头拒绝。 “我搭公车。”不必麻烦。“你还是先上楼去看看小勋,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整个晚上都在闹脾气。” “是吗?”卢禹孟皱眉,猜想小朋友心情不好的原因。 “嗯。”她点头。“再说,留小勋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所以我还是自己搭公车回去好了,你不必麻烦了。” 她看似任性的外表之下,其实藏着一颗体贴的心,卢禹孟深刻感受到了,也谢谢她。 “那你小心一点,尽量走马路,不要走小巷子。”他吩咐。 “知道了。”江盈阳拿起包包向他挥挥手,走到玄关穿好鞋子,连再见都没说随即走人,从她的行动中就可以看出独立。 卢禹孟看着她将门关上,深深吐一口气,总觉得自己亏欠她好多。 对了,该去看看建勋,问他为什么生气。 只是,当他上楼去到小朋友的房间,小朋友已经睡着,手里还拿着那本几何学。 卢禹孟悄悄将小朋友手上的书拿起来放在一旁,把被子拉高盖住小朋友的身体,以免小朋友又着凉。 建勋并非他亲生的儿子,跟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万一有一天,对方真的跟他打起监护权的官司,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建勋随时会被要回去。 想起前妻的脸和她曾经的指控—— 从头到尾,你就只爱柯蕴柔,我再努力也没有用,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有如锁链般的错误又再一次拴紧他的心,将他全身捆绑。 为什么人总是喜欢明知不可为而为?他的前妻如此,他自己也是如此,明明都知道柯蕴柔已经有霍思炜了,却还是忍不住答应她去参观霍思暖的画展,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放置在客厅茶几正中央的烛台,给了卢禹孟最好的答案。 因为爱过,因为无法遗忘,所以才要追寻过去的影子。 这一刻,连浮在水面上的桐花也深深叹息了——爱情,果然是一道难解的习题。 心情大好。 次日醒来,用力推开窗子,江盈阳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美好极了。 “真舒服!”她用力伸了一个懒腰,仰头看向蓝天,天上的白云仿佛也在对她微笑,跟她点头打招呼。 你好啊,老天爷! 她无厘头地跟天空挥挥手,不管老天有没有回应她都很开心,至于开心的理由?显然是因为卢禹孟,他昨天竟然帮她搽药! 江盈阳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查看伤口,上面还留着三条明显的抓痕,她昨天晚上竟然迟钝到没有发现。 不对,有人发现了。 想起卢禹孟昨晚上药的温柔神情,江盈阳又是笑个不停,好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住。 他真的好细心喔!如果不是他发现她手臂上的伤口,恐怕她要到洗澡才会知道自己受伤,并痛得哇哇叫。 啦啦啦! 江盈阳的心情好到跳舞,转身把书桌底下的椅子拉出来,拿出参考书开始读书。 其他的科目她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唯独对数学比较没把握。不过她进步很多,大概跟老师教学认真有关,他用各种方式引起她对数学的兴趣,但她其实很想告诉卢禹孟不必这么麻烦,他只要对她露出迷人的笑容,她就会顿时神清气爽,什么困难的数学习题都解得出来。 一方面不想让卢禹孟失望,另一方面也是受到小朋友小三就懂得几何学的刺,让盈阳着实念了好几个钟头的书,一直到快接近中午,她才放下书本。 哇!快十二点了,该出去吃午餐了。 一向自己煮饭的江盈阳,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因为忙着帮卢禹孟整理家里和照顾小朋友,自己的冰箱反倒没去管它,这会儿已经空空如也,就算她有心做菜也变不出花样。 她才刚想起身换外出服,楼下不期然传来开铁门的声音,她推开椅子冲到窗户边往下探看,她姐姐正关上铁门,再过几分钟就会到达她的房间。 倒楣,又不能出门了。 女皇驾到,江盈阳这个可怜的小宫女,除了乖乖站在原地听候差遣之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而江盈月铿锵有力的脚步志推论弛在印证她的想法,转眼已经来到她的房门口,毫不客气地把门推开。 “快起床,别再睡了。”她大小姐摆明是来轰人的,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向来超会赖床的江盈阳今天特别早起。 “我八点就起床了。”江盈阳无奈地看着她姐姐。她希望她别老是把她当成小孩子对待。 “天要下红雨了。”江盈月不可思议地打量江盈阳,这个时候她通常还赖在床上,非得靠她开骂才会清醒。 “我已经读了一个上午的书。”江盈阳觉得很委屈,她姐姐为什么老是不信任她,非得紧迫盯人不可?害她觉得压力好大。 “那我更能确定今天一定会下雨。”江盈月挑眉回道,百分之一百不信任江盈阳。 江盈阳重重叹一口气,总觉得自己的姐姐还比不上外人,至少卢禹孟敢把小朋友托付给她,她姐姐只会成天漏她的气。 “这样子很好,以后你要一直都能像今天这样自律,我也不必天天溜班盯梢。”江盈月总算肯给她一点点自由,江盈阳好高兴。 “我以后每天准时八点起床。”这样她也不必天天受她姐姐的骚扰,可以专心念书。 “很好。”江盈月抱胸打量江盈阳,从她的行为举止之中看见些微改变,也明白是谁改变她。 “听说你的数学大有进步。”这是她一早来的原因,把话说清楚。 “都是老师的功劳。”江盈阳点头。“老师他真的好厉害,再复杂的公式他都能简化成容易懂的游戏,我很快就能记得起来。” 不只如此喔1他还用各种方法激起她对数学的兴趣,让她明白数学并不是一门高不可攀的学问。 “是吗?”老实说,这并不是江盈月想要的答案,这个答案只会让她更担心未来的发展。 江盈阳不明就里的看着江盈月,照理听见她进步,她应该会很高兴,但她却一脸冷漠。 “姐?”江盈阳试探性地问江盈月工资,她无奈叹息。 “其实我原本是希望你不要再去卢禹孟那里补习了,不过你的成绩既然有进步,我也不方便阻止你。”只好算了。 “你为什么不希望我去老师那里补习?”江盈阳不明白,当初是她介绍他们两人认识的,现在却带头反对。 “因为我怕你会受伤。”江盈月回道。“卢禹孟有多受女孩子欢迎我比谁都清楚,我们念同一所大学,他还是我学长,他的所有事情我几乎都知道,像他那种男人根本不是你所能应付的。”当初她不该介绍他们两人认识,现在才来后悔莫及。 “老师是你的学长?”江盈阳愣住,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姐姐提起,她一直以为他们会熟识是因为姐夫的关系。 “嗯。”江盈月不怎么高兴地点头承认。 “那你知不知道柯蕴柔这个人?”江盈阳忍不住问出口。 “你在哪里听到这个名字?”江盈月反问江盈阳,口气之冲,让江盈阳瑟缩了一下,后悔自己干嘛冲动问她姐姐。 “没有!”她矢口否认。“只是恰巧听见……” “江盈阳!”别想打混,给她从实招来! 一代女皇发威,江盈阳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江盈月,只得支支吾吾地承认。 “我是从老师的前妻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她没说谎,真的是凑巧…… “tracy?”江盈月愣住。“你在哪里碰到她的,又怎么会知道她是卢禹孟的前妻?” “我……”江盈阳吞吞吐吐,不敢说出实情。 “要我自己打电话给卢禹孟吗?”江盈月威胁她。“这样也好,我刚好可以跟他把话说清楚。”大家省事。 “姐,你要跟老师说什么?”可别胡乱说啊! “说你的心思不正,请他别再帮你补习,我想他也乐于点头答应。”摆脱她这个小麻烦。 “姐!”江盈阳白了一张脸,害怕江盈月真的打电话给卢禹孟,硬生生折断她的少女梦。 江盈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晓得该拿她那颗猪脑袋怎么办,说不定连猪都比她聪明。 “柯蕴柔是他最爱的女人。”江盈月吐了一口长长的气,终于告诉她妹妹真相。 “啊?”江盈月突如其来的解释,让江盈阳的小嘴微张,心情也为之纠结。 “你不是想知道她是谁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江盈月决定下重手,省得江盈阳永远无法清醒。 “她是、她是老师的……” “他念硕士班时的女朋友,长得像个洋娃娃似的,我们私底下都嘲笑她不像凡人。” 对,她不像凡人,而是少女漫画走了来的人物。五官精致到仿佛是烧制的,娇娇柔柔,楚楚可怜,她这辈子都学不会她的姿态。 “他们最后虽然因为tracy的阴谋而分开,但是卢禹孟一直没有忘记柯蕴柔,到现在仍深爱她,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个痴情的男人。” “原来如此。”她上次就已经听小朋友说过一些,经由她姐姐的口中江盈阳又获得更多资讯,拼图更趋完整。 “所以,我才希望你不要沾惹到卢禹孟。”江盈月生气地解释。“之前造成的失误也就算了,现在我要弥补回来,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去卢禹孟那里补习。” “我不要!”江盈阳反应激烈。“我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我不能继续在老师那里补习?” “等你们真的做了,一切就太晚了。”江盈月吼道。“我这是为你好,你太单纯、太容易心动,万一你真的爱上卢禹孟,恐怕不是流一、两滴眼泪就能解决的,他会彻底伤透你的心。”她必须保护她! “你怎么知道他会伤害我?”她不否认她早已怦然心动喜欢上他,但是……“你也说过他是个痴情的男人,既然如此,他更不可能伤害我——” “就是因为他太痴情,所以才会伤害你,你还不懂吗?”傻瓜!“他的前妻虽然可恶,但卢禹孟也不是没有过错,他太过于爱柯蕴柔,以至于对任何女人都无法付出感情,他甚至碰都不碰他前妻一下,你说她怎么受得了?两人最后当然走上离婚一途。” 故事的结局令人悲伤,几乎每个人都受伤,其中最无辜的要算是小朋友。他一出生母亲就不要他,象是存心报复似地把孩子丢给卢禹孟,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也是看准了以卢禹孟容易心软的个性不可能会丢弃小朋友,事实也证明卢禹孟心地真的非常善良,明知小朋友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仍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养育、照顾。 “如果不爱她,当然不可能碰她……0 “那他就会爱你吗?”江盈月反问江盈阳。“卢禹孟是我见过最想不开的男人了,心里除了柯蕴柔之外,根本容不下任何人,就算你付出再多心力,结果也是一样,你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江盈月虽然瞧不起卢禹孟的前妻,但说法却跟她如出一辙,都认为江盈阳是自作多情。 “我……”江盈阳痛恨自己的心思这么容易被看穿,几乎所有人都看出她疯狂爱恋卢禹孟,并且为她担心。 “放弃吧,盈阳,你和他是不可能的。”江盈月劝道。“他是一个只会让女人流泪的男人,我不希望看见你受伤,趁着你还没陷下去之前赶快抽身,我会再帮你物色一个合适的家教……” “不要,我就要老师!”只要他。“他真的教得很好,我的数学真的进步了很多,不想再换别的老师。” “盈阳!” “再说,老师只是把我当作一般学生,我们之间没有产生任何情愫,姐你想太多了。”她反过来说服江盈月。“我好不容易才对数学产生兴趣,开始进入状况,你却临时要我更换老师,万一我因此落榜怎么办?今年已经是第四年了,我不想再重考。” “你也知道今年已经第四年了,还算有救。”江盈月气呼呼,简直拿她这个固执的妹妹没辙。 “算了,就像你说的,卢禹孟只是把你当成一般学生,也许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你和他不可能发展成男女关系。”以他那颗千年不减的化石脑袋,不可能轻易接受别的女人,况且盈阳还是他的学生。 “对嘛,完全不可能。”看见江盈月的表情,江盈阳松一口气,知道最坏的时间已经过去…… “不过,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爱上卢禹孟。”迷恋是一回事,真正投入感情又是一回事,心碎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呃……”面对江盈月突来的要求,江盈阳只能支吾以对,不敢爽快答应。 “如果做不到,现在就换别的家教,省得将来后悔。”江盈月威胁。 “答应我!”为了能继续在卢禹孟那里补习,江盈阳只得快速点头,只求她姐姐不要更换家教。 “你最好做得到。”江盈月警告。“只要我一发现苗头不对,随时会插手管这件事,知道吗?”丑话先讲在前头,省得到时争论,大家都麻烦。 “知道了。”江盈阳沮丧的点头,反正不管她答不答应,她姐姐都会插手,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她找不到机会,这就得看她自己的智慧了。 “我先回去上班了,你继续念书。”她也不想多管闲事,但有个犯花痴的妹妹,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得多担待一点。 江盈月照例宣布完圣旨后趾高气扬地离去,江盈阳垂头丧气地想着她姐姐的话,总觉得情路多崎,她根本还没有开始恋爱呢! 不对,她的爱情早就开始了,只不过是单恋。 单恋啊! 这两个字沉重到像是要把她压垮,好希望能够改变现状,又怕改变现状,因为一旦改变现状,她就不能再见到卢禹孟了,她姐姐绝对不会允许他们两人交往……啊!该去老师家补习了,她还在发什么呆! 猛然想起今天下午两点钟的数学课,江盈阳匆匆忙忙换上外出服,将所有习作和课本统统扫进大包包里面,背起包包冲下楼。 都是她姐姐害的,没事跑来说一些有的没有的,害她上课迟到,她要是赶不上一点十分那班公车,一定唯她姐姐是问。 当然她没那个胆,也顺利赶上公车,只是当她到达卢禹孟家,发现他并不急着上课,因为他已经睡着。 老师也太不小心了,大门居然没上锁,摆明了欢迎小偷上门。 江盈阳边摇头边脱下鞋子将它们放进鞋柜,卢禹孟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竟然对她制造出来的噪音毫无反应,可见他睡得有多沉。 将包包从肩上拿下来放在另一张沙发上,江盈阳决定学习偶像剧中的女主角,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打量卢禹孟。 他睡觉的样子真好看,好像睡美男,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江盈阳蹲在他的身边着魔似地看他,发现他无论醒着或是睡着都在放电,光是看他的睡脸她就心满意足,根本不会去想什么爱不爱的问题。 静谧的午后,阳光洒落一地。 江盈阳沉浸在无人打扰的甜蜜时光,落入梦境的卢禹孟,却无法像她一样悠闲,还得和痛苦的回忆对抗。 梦中的他又回到八年前那个毁了他和柯蕴柔的早晨。那天他抱着发疼的头醒来,床上不晓得为什么多了一个女人,哭哭啼啼地告诉他两人昨天晚上发生了关系,要他对她负责。 对于昨晚,他完全没有记忆,只记得和同学们一起到pub喝酒,庆祝他们拿到硕士,tracy也是座上宾,事实上她是昨晚唯一的同班女生,大家都知道他已经有一个交往两年,即将踏入礼堂的女朋友,为了避免麻烦,从来不和女同学一起吃饭或来往。昨晚是唯一的例外。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恶梦,两个月后tracy说她怀孕了,要求和他结婚。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也打乱了他人生的布局,他的计划里面并不包含这个意外,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不可能! 梦中的他急得满头大汗。 不可能有这种事,她不可能怀孕,他根本什么事都没做,为什么突然间就要当爸爸?谁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要辜负柯蕴柔。 不要…… 现实中的他无意识地呓语,额头不断渗出细汗。 “老师?”江盈阳留意到他作恶梦,低头关心他的状况,试图叫醒他。 “不要——”卢禹孟突然间睁眼吓了她一跳,江盈阳来不及回避,小脸就这么挂在他面前,仅剩几公分距离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你干什么?” 就来尴尬,她原本只是关心,怎么知道最后会演变成偷窥,且有乘机占便宜的嫌疑。 “我……呵呵。”她干笑。“我想偷偷吻你,结果被你发现了。”不管了,瞎掰,就算被当作玩笑也好。 “你真是胡来——”卢禹孟皱眉起身把她推开,怎么知道一个不小心角度没乔好,两个人的嘴唇硬生生碰在一块儿。 啾! 他们这是意外接吻,双方都瞪大眼睛。 尤其是江盈阳,更是惊讶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在她最狂野的梦里,顶多是亲亲脸颊或是被他温柔注视,从没有幻想过这么刺激的场景。 怦怦! 怦怦! 离谱的是,两个人的心跳得一样快,都因为这突来的第一次接触失了神,慌乱不知所措。 “对、对不起!”江盈阳其实是受害者,却是第一个跳开道歉,拼命跟卢禹孟说抱歉。 “都是我的错!”她要是不偷看他睡觉就好了。 “我……”实在无颜见江东父老,她索性躲进洗手间锁上门,打死不出来。 卢禹孟的尴尬其实不下于她,问题她老是占据洗手间也不是办法,她总不可能永远关在里面。 “盈阳,出来。”不得已,他只好去敲洗手间的门,她假装没听见,两手抱住发红的脸颊,狂咬下唇。 “盈阳!”就算他有心化解误会,洗手间里头的人也听不下解释,忙着自顾自地难为情。 叩叩—— “盈阳!”没反应。 卢禹孟敲了半天的门,江盈阳就是不开门,他只好放弃。 年示出她这么纯情,听她平时讲话都满大胆的,害他以为…… 想起她害羞的表情和仿佛被火烫到的反应,卢禹孟不由得用手碰自己的嘴唇,感受残留的温度。 第七章 霍思暖个人画展开幕当天,排场可以明星,几乎国内所有重要媒体都到齐了。 嚓!嚓! 此起彼落的镁光灯,代表她在这个业界所受到的注目和重要,她容光焕发接受各家媒体的采访。 “scarlett,恭喜你开个展……” 还有许多相关从业人员,特别抽空前来参观她的画展,算是相当给霍思炜面子。 卢禹孟很早就到达展览会场,只是一直找不到停车位,只好停在展馆外围的街道,再走一段路到会场。 当他捧着一大束鲜花到达览馆时,霍思暖正在和柯蕴柔交谈,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话题笑得十分开心。 由于会场的人潮众多,花篮从走道沿路排到展览馆深处,他一会儿得闪人,一会儿还得小心不要踢到花篮,着实左顾右盼找了一阵子才找到两位美女。 “恭喜你举办个人画展。”他一看见霍思暖马上献上鲜花,霍思暖大方收下,开玩笑地回道。 “多年不见,你依然是个大帅哥。”她抱怨。“你最起码也要老一点,丑一点,胖一点,这才公平。” “你也一点都没变,个性依然那么豪爽。”霍思暖饶富趣味的说法,让他不由得绽开微笑,感觉好像回到从前。 “这可不是一个用来赞美女性的最佳形容词。”霍思暖挑眉。“不过我原谅你,你从以前就不会甜言蜜语。” “我向来拙于言词。”卢禹孟赶紧跟霍思暖道歉,不料却引来她反唇相反唇相讥。 “但是该说分手的时候,你倒是挺果断,表达得挺好的。”她不客气地吐糟,他微笑,没有立场回嘴。 “思暖!”柯蕴柔紧张地喊好友的名字,拜托她别当面让他下了台。 “谢谢你送的花,但别以为我已经原谅你,我会记一辈子!”霍思暖冷哼,和卢禹孟结仇结定了。 “我看到那边有人在跟我招手,我先失陪了。”霍思暖搁完狠话就跑,留下柯蕴柔独自收拾残局。 “对不起,思暖一向就是这么口无遮拦,典型的艺术家脾气。”她尴尬地帮好友道歉,他摇摇头。 “没关系,如果她变了,我才会觉得这个社会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陌生。”所以真的不必在意,他很欣喜这个多变的世界还有不变的事物。 “我大约看了一下会场,好像没有看见你先生,他还没来?”真正令他在意的是霍思炜,他没想到他竟是她结婚的对象。 “可能是有事情耽搁,我也是很了解。”柯蕴柔语气不甚自然地答道,引起他的好奇。 “你们不是夫妻吗,怎么会不清楚彼此的schedule?”以前他们两人交往的时候,对方什么时间做什么事,上哪一堂课,两人都一清二楚,可现在她却连自己的老公会不会来都不晓得。 “因为……因为……”她支支吾吾。“因为他工作的时间比较不一定,所以……” “霍思炜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工作,怎么好像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卢禹孟纳闷,吃饭那天他就觉得不对劲,但他以为霍思炜是故意跟他挑衅,才故意说自己是无业游民,但从她今天的反应来看,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呃,他……”柯蕴柔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重大的秘密挣扎着该不该说出来,卢禹孟用眼神鼓励她,希望她能把话说清楚。 柯蕴柔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开口,一双强壮的手臂不期然搭上她的肩,亲热地拥住她。 “让你久等了,老婆,这束花送给你。”原来是霍思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在他们尚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玫瑰花塞进柯蕴柔的手里,吓了两个人一跳。 “谢谢。”柯蕴柔低头闻玫瑰花香,猛然闭嘴。 卢禹孟难掩失望,她刚刚明明就想跟他说什么,如果不是霍思炜及时出现,他早已得知她心中的秘密。 这时霍思炜抬起头面对他过去及现在的情敌,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好像在跟卢禹孟宣战。 卢禹孟平静地迎向霍思炜挑衅的眼神,从中寻找作战的蛛丝马迹,却找不着。 柯蕴柔脸躲在玫瑰花中,低声跟霍思炜说了些什么,他立刻拥紧她的肩和她咬耳朵,两人亲密的行为举止,看到卢禹孟眼里有如一把剑,每一个举动都刺伤他的心。 “抱歉公司有事耽搁,来晚了。”霍思炜的笑容一如以往充满挑衅意味,两个男人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台面下实则波涛汹涌,暗自较劲。 “你看过我老姐的作品了吗,有什么感觉?”霍思炜率先抛出引信,卢禹孟巧妙躲过。 “艺术的事我不懂。”他微笑。“但是我以前就时常听小柔称赞你姐姐画得很好,是很有天分的画家。” “依我看我姐根本是在鬼画符,这样也能红,真是没天理。”霍思炜对卢禹孟的回答显然很不爽,这也难怪,因为他触及了他不可能拥有的部分,那即是他和柯蕴柔曾经共同经历的过去。 “对了,honey。”霍思炜话说得好好的,突然搂住柯蕴柔的肩膀,又吓了她一跳。 “什、什么事?”她的表情明显不自在。 “卢先生那天请我们吃饭,我们是不是该回请他到家里吃饭?时间嘛……就订在下个星期二晚上好了,你说好吗?”霍思炜接下来的举动更劲爆,竟然当着卢禹孟的面做出这个荒唐的提议,柯蕴柔又是一阵支吾。 “我想……” “你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吗?卢先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霍思炜直接挑战卢禹孟。“下个星期二晚上七点到我们家里吃饭,庆祝大家重逢,你愿不愿意赏脸?”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挑战,霍思炜正挑战着卢禹孟的胆量,问他敢不敢正面迎战? “谢谢你的邀请,下个星期二晚上七点,我一定准时登门拜访。”卢禹孟接受挑战,除了男性自尊严格捍卫以外,最主要的是一直盘据在他心头的那种异样感觉,他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有必要弄清楚。 霍思炜笑一笑,用锐利的眼神回应他爽快的回答。两个男人像斗牛一样地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认输。 “恩暖!”柯蕴柔见苗头不对,立刻call来好友解围。 “干嘛?”霍思暖闻言赶到,和柯蕴柔默契之好,旁人只有干瞪眼的分。 “你可不可以带禹孟参观一下画展,顺便跟他解释每幅画背后的涵义?”她明显是有话要私下对霍思炜说,卢禹孟点点头,表示他明白。 “这有什么问题?”霍思暖求之不得。“帅哥,跟我走,我来充当你的向导。”反正她也有话要跟他说,刚刚好。 他们前脚才走,柯蕴柔后脚跟着把霍思炜拉出展览馆,卢禹孟只能远远打量他们的背影。 “咳咳!”霍思暖故意干咳了几下,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对不起,占用你的时间。”卢禹孟回神,霍思暖用力看了他几眼,带领他去参观画展。 卢禹孟虽然不是很了解艺术,但也看得出来霍思暖为什么走红。 一般的油画不是静物就是人物,要不然就风景,很少跨出这几个范围。但她却大胆地突破材料的限制,利用一层又一层的油彩表现出类似压克力画的质感,题材且不受限于传统,作品处处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扭曲和隐喻,用色且非常强烈,很能吸引人们的眼球。 “你现在看的这幅画叫kiss,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走到某幅画前面,霍思暖刻意停下来为卢禹孟做介绍,他的目光立刻被眼前的画作震慑住。 整个画面分做三大部分,左半部是两颗心扑通扑通跳,男的心脏小,女的心脏大,右上方是两根舌头纠缠,嘴唇互咬,右下方则是大胆画出男性勃起时生殖器的状态,一整个抽象颓废。 不晓得怎么搞的,卢禹孟的脑中此刻竟浮现出他和江盈阳不小心接吻的画面,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当男人和女人在接吻的时候,女人的心脏一定跳得比男人快,而右下方的图案即是反应出男人当时的生理状态,这就是我所想表达的。” 女人谈恋爱是用心,男人谈恋爱是用身体,好一幅讽刺意味深厚的画作。 “我的画风依然是那么大胆。”他敬佩地说道。 “没办法,狗改不了吃屎。”霍思暖自我嘲讽。“不过话说回来,蕴柔这几年的画风也开放了不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她的作品就像被关进笼子里的小鸟,自以为满足却不自由,没有半点生气,一直到和你分手以后,才慢慢找回生命力。” 霍思暖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白指控,卢禹孟的身体因此而僵住。 “你的意思是,我限制了蕴柔的自由?”这不是事实,卢禹孟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没错。”她就是个这个意思。“你们根本不适合,你那套宁静理论只适合不怕死,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蕴柔太胆小了,她需要更热情的男人。” 也许在旁人的眼里,他们是天上的一对,地上的一双。但对她们这些好朋友来说,卢禹孟的沉静优雅却更像是一座牢笼,把柯蕴柔紧紧关住,不让她振翅高飞遑论追求艺术,不退步已经是谢天谢地。 卢禹孟从来没有想到,他对安稳生活的坚持和追求,已经严重影响到柯蕴柔的创作,他还以为他们所规划的美好未来,就是她想要的。 “时间在走,人在变老。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不变的,尤其是感情。”霍思暖更进一步提醒他不要妄想回到从前,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说得有理。”他不否认她是对的。“但是到底变了没有,要实际接触了以后才知道。” 虽然柯蕴柔已经结婚,但他可以从她几次的说话结巴中察觉到异样,如果她的婚姻真的有难言之隐,他也要弄清楚,绝不能让她遭受半点委屈。 “随便你。”顽石,讲不听。“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敢再伤害蕴柔,我绝对饶不了你!” 霍思暖话毕,当着他的面拂袖而去,看得出她依然对他当年的负心很在意。 这也难怪,毕竟在外人的眼里,他是个劈腿的负心汉,她会讨厌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重重叹一口气,卢禹孟有口难言。他将头转向会场的另一边,透过巨型玻璃窗户看见柯蕴柔和霍思炜在会场外打情骂俏,瞬间产生一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此地的感慨。 因为你是傻瓜,就这么简单。 卢禹孟决定他已经看够了,也被奚落够了,再继续待下去只会更失落。他不想连过去的美好回忆,也跟着现实一起埋葬,他还想保有梦想。 只是当他回到家,发现他的原木鞋柜表面贴满了马赛克磁砖,所有关于梦想的一切瞬间崩溃,再也不复当年美好。 我想要一栋英式乡村小屋,我希望屋子里面的所有东西,包括走廊鞋柜都是用原木做的,因为原木最干净,最有味道,能拥有这么一栋木屋,是我的梦想。 这是柯蕴柔的梦想,也是他的梦想,他已经失去柯蕴柔,如今连这卑微的梦想都遭破坏,他万万不能接受。 他脱掉鞋子,生气地走进客厅,不必刻意去猜这是谁的杰作,自然有人会主动告诉他。 “咦,你回来了?”江盈阳果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剪马克磁砖,卢禹孟冷眼打量她手中的剪刀,突然间不能忍受。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跟她打招呼,只是沉着一张脸,眼光冰冷地看着她。 “唔……”她不知所措地放下剪刀,终于发觉不对劲。“小勋给我钥匙,叫我自己开门进来……” “shit!”卢禹孟闻言不文雅地诅咒一声,江盈阳畏缩了一下,她从来没听他说过粗鲁的话,感觉好唐突。 “拿来。”卢禹孟忽地朝她伸手,她一脸莫名其妙。 “拿什么?”他今天好凶,仿佛变了一个人。 “钥匙。”他脸色阴沉地回道。“把建勋给你的钥匙还给我,从此以后,不准你随随便便进来。” “我不是随随便便进来。”江盈阳把钥匙还给他,一边解释。“是小勋要我帮鞋柜都贴上马赛克,他觉得这样子很好看,所以我才—” “够了!”他阻止她再说下去,一点都不想听。“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梦想?” 破坏他的梦想,此话怎讲? “我没有!”不管他的梦想是什么,都与她无关。“真的是小勋拜托我的—” “你别想把责任都推给建勋,你本来就是一个过度热心,热心到惹人厌的女孩。”卢禹孟根本不听江盈阳解释,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伤人,江盈阳简直不敢相信,他和那天温柔帮她上药的卢禹孟是同一个人。 “我真的没有—” “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做隐私,你以为你拼命帮我做事,我就会感激你吗?其实你是在侵犯我的隐私权!” 就算老天现在打下一道雷来,也不会比他此刻的指控更震撼。她万万没想到,她的热心会成为他的负担,成为他指控的证据。 “对不起。”她拿起包包,逃离这个伤心地。“我不知道我已经侵犯到你的隐私权,我以后不会来了。” 说完,她狼狈离开,留下满桌剪碎的马赛克磁砖,一如她被卢禹孟敲碎的心。 用力关上的大门和急促的跑步,在在说明了她伤得有多重,多急着逃离他无情的话语。 卢禹孟难过地闭上眼睛,比谁都明白江盈阳纵然有错,也不该遭受到如此待遇。她只不过是代罪羔羊,代替自己承受他无法忘记柯蕴柔的怒气。也或许霍思暖的说法太刺激他,让他一时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瞬间爆开。 ……唉! 他用手蒙住眼睛,不让眼前的黑影击垮自己,摧毁他的自信。 叮咚!叮咚! 此时门铃声响起,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前去开门,乍见卢建勋惊讶的小脸。 “把拔,怎么是你,盈阳阿姨呢?”小朋友以为是江盈阳,看见是卢禹孟后吓了一跳,把拔今天好早回来。 “她……”他虚弱地牵动嘴角,不晓得怎么解释。 “哇!盈阳阿姨已经贴好下面的鞋柜,动作真快。”小朋友一看见马赛克磁砖,立刻跑到鞋柜前面用手摸来摸去,好喜欢江盈阳设计的图案。 “什么已经贴好了?”卢禹孟愣住。“难道你真的拜托她帮鞋柜贴上马赛克?” “是啊,把拔。”小朋友理所当然地点头。“都是因为盈阳阿姨很会做这些东西啊!上次她帮我把你送我的笔筒贴上马赛克,我好喜欢,就拜托盈阳阿姨也为鞋柜贴上一些马赛克,看起来比较漂亮一点。” 小朋友的动机很单纯,真正糊涂的人是他,他错怪江盈阳了。 “你怎么了,把拔?”脸色很难看。 “我错怪盈阳阿姨了。”该死。“我以为她自作主张,帮鞋柜贴上这些马赛克,还不听她的解释。” “都是我的错,把拔,你千万不要责怪盈阳阿姨。”小朋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深怕害了江盈阳。 “该受谴责的人是我。”卢禹孟苦笑。“都是把拔不好,你没有错。” “那盈阳阿姨呢?” 她也没有错,所有过错都在他身上,他是个大混蛋。 “我去找盈阳阿姨。”卢禹孟动手收拾留在桌上剩余的马赛克磁砖,打算把它们当成人质。 “我去大宝家写功课。”小朋友也跟着收拾书包和他父亲一起出门,不让卢禹孟因为他一个人在家而担心。 “谢谢。”卢禹孟摸摸小朋友的头,觉得他真得懂事,相较之下,自己则显得不够成熟。 “把拔,你一定要带回盈阳阿姨喔!”分手前小朋友千交代万交代,就怕卢禹孟空手而回。 “你喜欢盈阳阿姨,对不对?”这是卢禹孟第一次看到小朋友这么认真的表情,比考试还认真呢! “嗯,我喜欢她。”小朋友点头,认了。 “我一定带回盈阳阿姨。”他向小朋友保证。 “加油!”小朋友为卢禹孟打气。 他笑笑,希望自己有好运气。 当卢禹孟带着剩余的马赛克碎片冲出门后,才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江盈阳住在哪里,何况是找到人。 他一边开车,一边戴上耳机,拿出手机打给林寿成询问江盈阳的地址。 “你要找盈阳?”林寿成的声音听起来卡卡的,讲话不是那么流畅,卢禹孟怀疑是通讯的问题。 “我有急事找她,麻烦给我她家的地址。”他再重复一次。 “呃……好吧!” 不是通讯不良,林寿成真的在犹豫,不是很愿意给他江家的地址。 卢禹孟皱着眉拿笔把江家的地址记下来,切断通话后心想林寿成今天怪怪的,语气竟然充满迟疑,不太像他的作风。 卢禹孟不晓得自己已经被江盈月贴上‘危险’的标签,不许江盈阳与他靠得太近。处处以老婆大人的命令为优先的林寿成,当然不会愿意干犯惹他老婆发彪的风险,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三思。 但他终究把江家的地址给了卢禹孟,也算是对他们的友情有所交代。 “呜……”躲在被窝里大哭特哭的江盈阳好不委屈,脑海里都是卢禹孟生气的脸。 她承认她不该乱动鞋柜,但那也是因为禁不住小朋友的再三恳求,她才答应小朋友帮鞋柜贴上马赛克磁砖,绝对不像卢禹孟说的那样,是她自己鸡婆。 她以为你拼命帮我做事,我就会感激你吗?其实你是在侵犯我的隐私权! 可是,也因为他说了这些话,刀子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卢禹孟,有多么喜欢他。 “呜……”在他说这些话之前,她以为自己只是迷恋他那张脸,直到他的话把她打醒,她才恍然明白,原来她喜欢他的个性胜过他的外貌。 “最爱花美男”只是她挂在嘴边的口号,她更爱他那善良的心和不凡的气度,她根本是彻底沦陷了。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人,也是第一次失恋,她的心好痛好痛。 “呜……”她难过到眼泪流个不停,又不敢跟她姐姐或姐夫哭诉,只能抱紧被窝忍耐到底。 这个时候,楼下有人按电铃,江盈阳只希望来的人别是她姐姐,否则她光是想怎么解释眼泪,就够伤脑筋了。 不对,她姐姐才不会按电铃,她自己就有钥匙。 江盈阳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床,走到窗边往下探看谁这么不识相,连人家哭泣都跑来打扰,未料看见铁门边站着一道熟悉身影。 是老师,他怎么会来? 江盈阳被卢禹孟的突然造访吓到呆掉,一时间忘了反应,直到卢禹孟抬头与她对望,她才想到该闪身。 “盈阳!”确认她已经平安回家,卢禹孟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才敢用力喘气。 江盈阳躲在窗户边不回应,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卢禹孟,让他误以为她不在家。 “我已经看见你了,你别再躲了。” 她意思到了,可惜手脚不够利落,当场就被抓包。 没办法,她只好背对着他走到窗边,不让他看见红肿的眼睛。 “找我有什么事?”她头垂得低低的,仍在掉泪。 “我拿剩余的马赛克来还你,你能不能帮我开门?”他知道他伤了她,但他不想对着她的背说话,感觉好遥远。 “不必麻烦了。”此时此刻她谁都不想见。“你把东西放在门口,我等一下再下去拿。” 她以为只要这么说,卢禹孟就会死心,不料他动也不动。 “不然你直接丢掉也可以,我不想要了。”见他没有放下东西的意思,江盈阳索性改变主意,彻底和他划清界线。 听见‘不想要了’这四个字,不晓得怎么搞的,卢禹孟的心竟像被刀子划过一样难受,她一定以为他很无情才会那样对她。 “盈阳,我们可以谈谈吗?”他想把话说清楚,也想跟她道歉。 “不必了,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她大声回道。“我很抱歉侵犯你的隐私权,我以后不会再犯了,请你原谅我!” 卢禹孟闻言深深叹气,都怪自己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不开门,我只好闯空门。”他也不知道他为何坚持一定要见到她,或许跟她背对他有关,他习惯看她笑脸。 “什么,闯空门?”她起初听不懂他的意思,直到她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他爬墙,才明白他是说真的。 “你不要乱来!”她憋住气看他笨拙的动作,无法想像优雅如他,竟为了她当宵小,一时间乱了阵脚。 卢禹孟爬墙的动作或许不够利落,但总算安全落地,江盈阳才又开始呼吸。 他直直地走向她,在她的窗户下方停住,仰头看向她,大声说。“我进来了,请你帮我开门。” 江盈阳仍是犹豫,没有把握见到他会不会再次崩溃,突然在他面前放声大哭。 “难道你真的要我爬上二楼?”卢禹孟仔细打量房屋外墙的构造,试图找出立足点,认真的态度差点没吓坏她。 “你等着,我下去帮你开门。”她用手臂擦干眼泪用力深呼吸,匆匆跑下楼。 她打开大门,低头不看他。 “你终于开门了。”卢禹孟打量她低到不能再低的小脸,虽然她刻意掩饰,依然能够看到泪痕。 “我怕会出人命。”她勉强牵动嘴角,就当是微笑。 她佯装坚强的模样,让卢禹孟感觉好心疼,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伤害她这样深。 “呃,我的东西拿回来了,你可以走了。”害怕自己会再度落泪,江盈阳伸手拿走卢禹孟手上的塑胶袋,然后下逐客令。 卢禹孟深深望了她一眼,苦涩地微笑。 “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了吗?”一定要这么无情? “不需要解释,我已经听懂你的意思。”她快要哭出来。“很抱歉之前一直厚脸皮缠着你,我保证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请你不必担心。” 她误会他是来跟她下最后通牒,但那并非事实,卢禹孟是来跟她道歉的,只是亲耳听见她的拒绝,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一直以来,他就知道她喜欢他,但他以为那是小女孩的迷恋,很快就会清醒,并没有特别留意或在意。 “你真的可以回去了。” 如今,她真的清醒了,他反倒犹豫了。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就该让事情就此打住,以误会收场或许不是最好的结果,却最没有负担,对彼此都好。 然而,他不能让一切就此结束,别问他为什么,他就是不能。 “补习的事怎么办?”他慌乱地寻找理由。“你的成绩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又要轻易放弃?” 这也是江盈阳用来说服江盈月,让她继续在卢禹孟那里补习的藉口,由他嘴里吐出,听起来格外讽刺。 “我们还要在门口站多久?”他不喜欢被她摒弃在外的感觉,很不舒服。“我还有很多话要告诉你,可以让我进去吗?” 立场好像颠倒过来,过去他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却想尽办法非留下来不可,然而江盈阳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请进。”她不知道他还想跟她说什么,但她已经够沮丧了,不需要他再在伤口上伤盐。 “谢谢。”直到卢禹孟长长吐了一口气,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多怕被她拒于门外。 和他家温馨的小木屋不同,江家的室内设计走更宽敞,更简洁的路线,看起来相对空旷。 “你每天光要整理屋子,应该就要花掉不少时间。”他大约打量了一下室内面积,三个楼层加起来超过一百坪恐怕还不只,再加上前庭后院,够她忙了。 “习惯就好。”她耸肩。“以前爸妈也都是这么忙过来的……” 提起她的双亲,江盈阳的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他们在屋内忙碌的身影。她父亲这边帮忙擦擦桌子,母亲拿扫帚扫地,她负责照顾盆栽,一家和乐融融。 突然间,她好像哭。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发酵,她却只敢酝酿,不敢真的哭出来…… “你一定想念你的父母。”看出她对双亲的思念,卢禹孟温柔地说道。 江盈阳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眼看就要夺眶而出,却还是想办法忍住。 卢禹孟瞬间觉得自己真该死,他竟伤害了一个如此天真的女孩,想起自己对她的指责,他就想杀死自己。 他走过去,一把抱住江盈阳,轻轻对她说。 “想哭就哭吧!”别再勉强自己忍住。 江盈阳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个举动,第一时间想跳开,却被他紧紧压在胸口,不许她逃离。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间想要安慰她,但她真的,真的再也忍不住泪水,只好接受他的安慰。 “呜……”她好想念爸妈,如果他们还活在人世就好了,她就不会寂寞。 江盈阳着实依偎在卢禹孟的胸前哭了一阵子,直到他的衬衫都被她的泪水沾湿,她才察觉自己的失态。 “对不起。”她直起身离开他的胸膛,不想太靠近他,免得最后真的走不开。 “不好意思,你的衣服都被我弄湿了。”丢脸死了。 “没关系,你的心情好一点了吗?”他低头看自己胸前那一片水渍,摇摇头。 “好多了。”江盈阳点头。“大哭一场后,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好像又有勇气而对一切。” “我真羡慕你的乐观。”他太死脑筋,很多事情都想不开,间接带给别人痛苦。 “像我有什么好的?”她吐舌。“我姐老是骂我没神经,整天浑浑噩噩过日子,恨不得将我一巴掌打醒。” “我也很想浑浑噩噩过日子,但可惜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清醒的。”如果他能把自己放空该有多好,什么都不去想,只凭感觉行事,那一定很棒。 卢禹孟略带哀伤的笑容,很美,很教人心疼。 江盈阳很想问他为什么忧伤,他过得不快乐吗?又怕被指为挖他的隐私,只得忍住好奇,站在原地。 “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曾经她很乐意就这么站着静静欣赏他一辈子,现在她只想速战速决,免得原形毕露再丢一次脸。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他终于有机会把心中的歉意说出口。“建勋都告诉我了,是他拜托你帮鞋柜贴上马赛克,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哦!”她低头笑笑,已经没有那么在意。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不经过同意,就随便乱动别人东西的女孩。”他觉得自己真是混帐。“我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才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请你原谅我。”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虽然她告诉自己不准再对他好奇,还是忍不住想关心他。 “因为……”他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无力感吧!”卢禹孟苦笑。“对于无法挽回的事情感到焦虑,愤怒,就是这样。” “听起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嘛!”干嘛为这种事想不开?“无力挽回就不要挽回啊,干嘛白费力气?”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可效果却好比一道闪电,照得他的眼前都亮起来。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江盈阳,她回他一个灿烂笑容。“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盈阳’吗?” “大概猜得出意思。”卢禹孟点头。 “我爸爸希望我的人生能够天天充满阳光,从小教导我凡事朝正面思考。”好想念爸爸啊!“虽然很难,但我尽力做到,所以我的人生即使没有那么如意,我也不气馁。毕竟人都应该往前看,老是想着过去的失败,日子不可能过得快乐,所以我的人生哲学是let it be,失败就失败了,再努力就行啦!” 好棒的人生哲学,他受教了。 “伯父是一个充满智慧的人。”你也是,卢禹孟在心里补充。 “没错,不然怎么会生出我姐那种天才来?”虽然比不上他,不过也已经很厉害了,她自叹弗如。 “说得也是。”他表面上附和,但在他内心深处,认为她才是真正的天才,他的伤口因为她这一番话慢慢愈合,也许不久以后就会痊癒。 他们不约而同互看一眼,不约而同转过头低笑,所有误会仿佛都随着他的告解烟消云散。 “再回来当我的学生好吗?”卢禹孟柔声请求。“我们已经澄清误会,你应该可以原谅我,再回来继续上课了吧!” “我原谅你,但是上课的事情就不用了,我可以自习。”她慌乱地拒绝卢禹孟,不想让他再有伤她的机会,卢禹孟当场僵在原地,心情仿佛受到重击一般沉重。 “是不是我教得不好,你才不想继续上课?”他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光想到就难以呼吸。 “不是!”她急忙否认。“是因为……因为……”因为她已经真正喜欢上他,不是迷恋,也不是成天挂在嘴边无聊的口头禅。 她是真的喜欢他这个‘人’,而非他那张脸。她害怕他们若是继续相处,她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他,最后伤了自己,她不想变得那么可悲。 “因为什么?”他坚持要得到答案,不许她敷衍。 江盈阳小嘴微张地望着卢禹孟,好想问他——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你还忘不了柯蕴柔?未来你会喜欢我吗?或是依然忘不了完美的旧情人? 这一切问题都没有答案,她也没有勇气追求答案,特别在他专注的凝睇下,她更说不出口。 “因为……我老是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翻习题后面的解答,所以我的成绩才会突飞猛进,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她终究没勇气说出真正的答案,只能胡乱搪塞。 卢禹孟起初不能会意,脑筋转过来后失笑。 “那你以后可要诚实一点,你知道我不会怀疑人,以后千万不能再偷看答案。”他知道这不是她拒绝他真正的原因,但无所谓,只要她回心转意就好,他就很快乐。 “老师—” “明天下午两点上课,记得不要迟到。”卢禹孟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江盈阳嘴巴张得大大的,就是找不到机会说不。 “我先回去了,建勋因为我们吵架,还待在同学家做功课,我得赶去接他。”他顺道把小孩子拿出来当藉口,彻底封住她的嘴。 “小、小勋?”她都快忘了小朋友…… “是啊,你该不会忘了他吧!”卢禹孟的笑容超无辜,此时此刻,她看起来反倒比较像坏人。 “我知道了。”败给他们父子。“我明天会准时去上课。” “那么,明天见。”他笑一笑,不用花费力气便能教她投降。 江盈阳,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明明就不想去,干嘛还要点头答应…… “盈阳。” 就在她懊恼的时候,耳边传来他轻柔的声音。 “嗯?”她抬头不明就里地看着卢禹孟,他的眼神好温柔。 “谢谢你原谅我。” 第八章 谢谢你原谅我……谢谢你原谅我……谢谢你…… 卢禹孟低沉温柔的声音在江盈阳的耳边反复播送,像是跳针的唱机,又像柔软的棉花,每一个字都令她窒息。 唉! 她该怎么办才好?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跟他保持距离,他的态度却突然变得暧昧,害她好烦恼。 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何时该前进,何时该放弃,连拥抱都没有勇气…… 这一刻,她真想高唱杨丞琳的‘暧昧’,完全符合她现在的心境。 “你来了。”小朋友今天只读半天,在楼上写功课,听见她的脚步声马上冲下楼。 “嗯,我提早到。”她改不掉坏习惯,两点钟的课一点半以前就到,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对不起,害你被骂。”难得小朋友会道歉,江盈阳感动地摸摸他的头。 “没关系。”她也有错。“不过我真的想不到,只是在鞋柜表面贴上几块马赛克,竟会惹得你把拔这么生气。”都怪她粗心大意。 “那是因为你更动了把拔的梦想。”小朋友十分清楚内幕。 “我更动了你把拔的梦想?”此话怎讲?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相簿!”小朋友跑到最下层的书柜,抽出那天她和卢禹孟一起观赏的相簿,啪啪啪快翻到有柯蕴柔的那页,指着她的照片说。 “她就是把拔的梦想。” 虽然江盈阳早就知道卢禹孟深受着柯蕴柔,但亲眼见证她的美仍是教江盈阳心痛,她连人家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难怪卢禹孟仍对她念念不忘。 “这栋房子就是他们的梦想之屋,你更动了他们的梦想,他当然会生气。”就连小朋友也是到此刻,才深深体会到这屋子对卢禹孟的重要性,况且是她这个外人。 “原来如此,国灰我更动了他的梦想,所以他才会大发雷霆。”由此就可以知道卢禹孟有多爱柯蕴柔,难怪她姐姐会担心她,因为根本没有她立足之地。 “这位阿姨是我把拔今生的遗憾,他们本来要结婚,但是因为我马麻的缘故,最后不能在一起,现在已经嫁给别人。”小朋友简直快熟透了,什么八卦都知道。 江盈阳本来已经绝望,听见柯蕴柔已婚,立刻又活过来,眼睛睁得老大问小朋友。 “她已经嫁人了?”耶,万岁!她有望了。 “笨蛋!”小朋友开骂。“你放心得太早了,我把拔到现在还没有放弃那位阿姨,那天他说有重要约会,就是去请那位阿姨和她老公吃饭,你还傻傻地答应把拔帮他照顾我,所以我才会骂你笨蛋!” 谜底揭晓,原来那天晚上他不是故意和她闹脾气,而是真的生气。她太笨了,帮卢禹孟照顾小朋友,好让他放心去会见老情人,仔细想想,连她都觉得自己好傻。 “她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他为何还是想不开? “听说是这样。”小朋友耸肩。“不过把拔不相信她真的已经结婚,一直觉得其中有问题。” “是吗?”她知道他很死心眼,但没想到会死心眼到这个地步,连人家的婚姻都怀疑。 “嗯。”小朋友点头如捣蒜。“把拔就是那么死心眼,幸好我不像他—”小朋友说到一半,突然泄气。 “我又不是把拔亲生的,不像他也是正常的事……” “才没有这回事。”江盈阳摸摸小朋友的头,不许他胡思乱想。“我觉得你跟你爸爸很像啊!一样都是天才,我很羡慕你们呢!” “真的吗?”小朋友好高兴。 “你还怀疑啊!”她用手捏小朋友的鼻子,坚定他的信心。“你不是一直都拿第一名吗?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没错,他把拔也和他一样,一直保持第一名,从来没掉过名次。 小朋友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感觉更喜欢她了。 江盈阳虽然也跟着微笑,内心却很难受,脑中一直反复回想小朋友说过的话—卢禹孟还没有放弃柯蕴柔,虽然明知道她已经结婚,依然没有放弃等她。 喀! 由玄关那边传来的开门声,告诉他们卢禹孟已经回来。江盈阳顺着声音转头看向卢禹孟,他一百脱鞋一面对她微笑,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似地亲密。 “你好像忘了说一句话。”他朝她走近,跟她开玩笑。 “我忘了说哪一句话?”她一脸茫然。 “你忘了说,欢迎回家。”他已经习惯听她这么说,一天没听见感觉怪怪的。 江盈阳闻言笑了笑,觉得自己以前好傻,这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来。 “把拔,我回去房间写功课了。”小朋友鬼灵精,故意制造让他们独处的机会,一溜烟上楼。 “小勋!”江盈阳突然不想跟卢禹孟独处,想拉小朋友作伴。 “bye-bye!”小朋友跑得比风还要快,咚咚咚地上楼。 “呃,哈哈。”她尴尬地乱笑了几声,逃避卢禹孟好奇的眼神。 “我先去换件轻松的衣服,你自己先看书,我一会儿就出来。”卢禹孟一边交代江盈阳,一边走上楼,她好想乘机逃跑。 卢禹孟在换衣服地时候,脑中一直回想江盈阳脸上的表情,她今天似乎特别烦躁,莫非还在生气。 “让你久等了——”当他换好衣服下楼看见她在收拾书本,以为自己眼花,江盈阳眼看即将东窗事发,赶紧把书统统倒出来,假装忙碌。 “我已经准备好了,老师。”真衰,她刚想逃跑,就被逮个正着。 “很好。”他奇怪地看着她,在她身边坐下,和她一起翻课本。 他们翻着翻着,卢禹孟突然开口跟她要凉面。 “凉面?”她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食物。 “你不是都会做凉面给建勋吃吗?我也想来一碗。”他闪亮的眼神说明他今天的心情很好,江盈阳都看傻了眼。 奇怪,他们前几天不是刚吵过架吗,他的心情怎么这么好? “我、我马上去做——”江盈阳放下书本,就要起身,卢禹孟按住她的手阻止她。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走!”随着他的话落下,两人的视线同一时间落在桌子上,卢禹孟居然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一股强烈的电流顿时通过彼此的身体,两人都感受到了。 “对、对不起。”卢禹孟连忙甩开她的手,偏过头对抗那股不知名的电力,强迫自己不要受到影响。 “没关系,我们快开始上课吧!”她也感受到那股强力的电流,并且觉得害怕,想逃的心情不下于他。 “好。”他觉得她今天很奇怪,似乎巴不得赶快结束课程,过去她不曾如此。 好不容易,他们的课程告一段落。江盈阳迫不及待将书收进袋子,背起袋子就要走人。 “你今天有什么急事吗?”他再也忍不住好奇问江盈阳。 “呃,我……”她什么急事也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股想哭的冲动,为了不在他面前丢脸,只得赶快闪人。 “难道……你有约会?”他看她答不出话跟她开玩笑,江盈阳急忙点头。 “对,我等一下有约会,所以急着走。”她微笑,好感谢他为她找藉口,省去她不少麻烦。 “难怪你会迫不及待想开溜,原来是有约会。”江盈阳的回答不晓得为什么重重打击他的心脏,他可以感觉它先跃高,再像落体重重落下,震得他浑身不舒服。 “对不起。”她误以为他脸色不好,是因为她不够尊重他,其实是有别的原因。 “既然你还有约会,我就不留你了,你快去赴约。”他干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有点……愤怒。 “是,老师再见。”她夹紧袋子,才刚转身,背后就传来卢禹孟的声音。 “下个星期二,我有个朋友邀请我到她家吃晚饭,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建勋?” 卢禹孟突来的请求,成功阻挡离去的脚步,江盈阳咬紧下唇,猜想他‘那位朋友’应该就是柯蕴柔,他对她还没死心。 “好,我帮你照顾小勋。”明知道他要去找柯蕴柔,她仍点头答应保母,努力克制自己掉泪。 “谢谢你,有你在真好。”他背对着她道谢,无法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有多痛,她痛得想号啕大哭了。 这一刻,她真希望时光能够倒转,真希望自己从不曾认识他。 “不客气,我得赶快去赴约了,掰掰。”为了避免在他面前出糗,江盈阳快速走人。 卢禹孟目送她的背影离去,重重叹了一口气,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已经找好保母。 因为她要去约会,因为你嫉妒,就这么简单。 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要他诚实面对自己,别再欺骗自己的感觉。 然而,对自己诚实不容易,他最终还是选择欺骗自己。 星期二的夜晚,月色黯淡。 屋外的天色不好,屋里小朋友的脸色更差,简直快气疯了。 “你是白痴!”小朋友对江盈阳跳脚。“你知道把拔今天晚上去谁家吃饭吗?你还傻傻地答应他当我的小保母!” “我大概猜得出来他是去谁家吃饭。”他去拜访柯蕴柔,他最爱的女人。 “你什么都知道,还答应把拔,你是傻瓜吗?”小朋友不能理解她的做法,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拒绝,你把拔就不会找别的人来照顾你吗?”她反问小朋友,问得他一愣一愣的,半天说不出话。 “唔……” “所以喽!”她苦笑。“只要想见对方,无论前方有多少阻碍,都会想办法排除,我能理解你把拔的心情。”好不容易能够再一次遇见喜欢的人,就算是无法拥有她,看看她也好,他就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态。 “可是,你不是喜欢我把拔吗?”小朋友不懂。“他去和别的女人约会,你一点都不在意?”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对方。”江盈阳解释。“帮助对方完成梦想,也是一种喜欢的方式。”她没有把握小朋友能听得懂她的话,但还是尽力解释。 卢建勋向来就是个早熟的孩子,虽然不能完全听懂,却也明白她拥有的情操很了不起,但他还是生气。 “我不要再管你了,傻瓜!”小朋友气到冲上楼,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面,无论江盈阳怎么劝他,就是不开门。 她重重叹一口气,心想自己可能真的是傻瓜吧!明明知道是无望的单恋,却还是这么认真…… 小朋友看样子是存心和她拗到底,江盈阳只得先下楼,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书。 墙上黑森林咕咕钟,时针绕了一圈又回到原位,她继续看书记重点,以为小窗里的小鸟一个晚上会冲出来很多遍,没想到它才出来晃了两下,卢禹孟就回来了。 她惊讶地放下参考书,睁大眼睛看他脱鞋走进客厅,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或者该说忧郁。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她还以为他会待到很晚呢! “聚会不如想像中来得有趣,我看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他的笑容充满苦涩,她猜想他今晚大概遭受到什么打击,才会那么无精打采。 “既然你都回来了,那么我也该回去了。”她将书统统收好放进袋子里,背起书袋从他身边走过。 卢禹孟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问。“最近你好像迫不及待想逃离我身边,为什么?” 那认真的眼神,任何女人看了都心跳加速。 “没有啊!”她硬着头皮扯谎。“我只是想既然没事,我当然得赶快回家复习功课 ,都快考试了。” 很好的理由,拿功课来当藉口,他好像没有立场讲话。 “我原本还希望你能陪我聊聊。”但看她不自在的表情……,算了,他一个人也能处理。 “发生什么事?”江盈阳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越看越为他担心。“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卢禹孟闻言淡淡微笑,环视屋内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后院那一大片落地拉门上,脑中兴起出去透气的念头。 “要不要到后院走走?”他邀请她。 “好。”她点点头,总觉得他今天晚上好落寞,跟他平日的英挺帅气相差好多。 半日式的庭院,花木扶疏。特别是卢禹孟还请人架设了灯具,昏黄的灯光,照得整个庭园更显得浪漫。 卢禹孟出神打量白色的香木兰,浓郁的花香在夜晚闻起来让人特别容易激动,也特别容易感伤。 “又到了花季。”他的爱情从这个季节开始,也在这个季节结束。 “如果你是指春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夏天,另一个花季的开始。 “是啊,已经过去。”桐花早就谢光了,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所有事物都变了,只有我还停留在过去的梦中,想想真可笑。” 他几近自言自语,坐在他身边的江盈阳并未搭腔,只是默默猜想他今晚遭受到的打击铁定不轻,他才会这么落寞。 “告诉我,如果梦碎了怎么办?”他维持了十年的梦,如今已经化成幻影,再也不复当年甜蜜。 “再作别的梦就好啦!”她猜他和柯蕴柔可能真的已经成为过去式,所以他才会这么感慨,但她去不会因此而高兴。 “再作别的梦?”他转头看她,总觉得每件事听她讲起来都好简单,问题真的有这么容易吗? “我爸爸以前就是这么告诉我的。”这不是她的发明,是她老爸的智慧。“因为我以前有太多梦想,每一个梦想都无法达成,每当我沮丧的时候,我爸都会鼓励我不要气馁,说人类因梦想而伟大,梦碎不算什么,没有梦的人才可悲,还要我不断作梦。” “所以你才会这么喜欢作梦吗?”看得出来她受她父亲的影响很深。 “是啊!”她点头。“作梦的感觉很美好,你不觉得吗?” “可是梦醒的感觉很难受。”身在梦中的时候当然很幸福,一旦梦醒…… “所以我爸爸才要我不停地作梦。”她对他露齿一笑。“因为忙着作下一个梦,就没有时间为逝去的梦悲伤,我爸爸的逻辑是不是很棒?” 很棒,棒到无法想象,连他这个专攻数学的,都想不出这么美好的版式。 “可惜伯父已经去世了,不然我真想见见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如此充满智慧。 “你还是见得到他啊!”江盈阳顽皮地手指天空。“他现在就在天上,化为天上的星星照亮我们,你只要抬头跟他打声招呼就行了。” “这么简单?”他果真抬头仰望天际,可惜今天晚上的天气不好,看不见任何亮光。 “就这么简单。”她点头微笑,仿佛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难得倒她,把自己交给她就对了。 “你的肩膀可以借我靠一下吗?”他渴望把自己交给她。 “啊?”江盈阳吓了一跳,他居然想靠在她的肩膀。 “我突然觉得好累,拜托你了。”当他的避风满港。 “可是我的肩膀又薄又窄,靠起来很不舒服耶!”她不知所错地答道,他以为她在拒绝他,忍不住失望。 “算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躺在我的大腿上。”她不好意思的建议。“我的大腿借你当枕头,这样你比较舒服……” “那就麻烦你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贴心,好感动。 “嗯。”她点点头,并拢大腿借他躺着休息,他不客气地躺下来面对天空,夜风徐徐吹来,感觉好舒服。 白色的香木兰,越夜越美丽,越晚香气越浓郁,越鼓动人心。 卢禹孟闭上眼睛休息,感觉前所未有的宁静,前所未有的安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原本只打算休息半刻,没想到不知不觉地睡着,在香木兰的气味和江盈阳的陪伴下缓缓走入梦境。 梦中的他不再悲伤,不再忧郁,不再充满愧疚。 如果梦碎了怎么办? 再作别的梦就好啦! 江盈阳天真的回答,让梦中的他展开欢颜,希望事情能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他到底是作了什么梦?竟然还微笑。 睡着的人放松,醒着的人反倒轻松不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再继续待在他身边,自己只会越陷越深,得赶快停止补习才行。 看着他安详沉静的睡脸,江盈痛下决心,就怕哪天万一自己再也忍不住情绪,在他面前放声大哭,可就糗大了。 第九章 花亮的阳光有如自天际掉下来的金币,点点洒落在卢家后院的木廊上。 卢禹孟被阳光晒醒,睁开眼第一件映入他眼廉的是蔚蓝的天空,而不是他习惯看见的天花板..... 他坐起来,环看四周,脑筋一时转不过来。直到他低头看见滑落到腰际的棉被,和不知何时放在他头下的枕头,才想起昨夜他就在木廊下睡着。 她呢? 他同时想起江盈阳,她在他最沮丧的时候对他伸出援手,并且把大腿借给他当枕头。 他拿起枕头和棉被,打开落地拉门走进厨房,小朋友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餐。 “把拔早安。”小朋友自立自强,不但自己起床刷牙洗脸换衣服,还把书包都收拾好了,只等吃完早餐走路上学。 “早安。”他左顾右盼,四下寻找江盈阳的身影,却没看见她的人。 “盈阳阿姨回去了,我吃的早餐就是她做的,她也有准备你的份叫喔!”小朋友把江盈阳做的法国吐司和煎好的培根,连同咖啡一起推到卢禹孟面前,他愣了一下,随后微笑坐下,开始吃早餐。 “把拔,我还是第一次乍见你躺在女孩子的腿上睡觉耶!”小朋友状似天真的笑容下,潜藏着探听八卦的意图,卢禹孟笑了笑,拒绝上当。 “你以前也会躺在那位漂亮阿姨的腿上睡觉吗?”小朋友探听八卦的意志坚强,卢禹孟尽管很想保持沉默,却也忍不住回想过去和柯蕴柔交往的情形,得出的结论是零。 “不会,我从来不会躺在女孩子的大腿上睡觉,就算对象是那位阿姨也一样。”他没有那种习惯。 “为什么?”小朋友很好奇。“你不是很喜欢那位阿姨?” 他是很喜欢柯蕴柔,希望能在他面前维持完美形象,从另一方面来看,他是刻意营造出他们之间那种宁静、优雅的气氛,和她交往的那两年,他几乎没有发过脾气、那说过重话,或是沮丧倾倒在她的怀里--- “所以其实把拔在盈阳阿姨面前,比较能够放松心情。”小朋友人小鬼大,他爸爸看不透的事,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卢禹孟简直拿他没辙。 “我以为大人一定比较聪明,看救民于水火也不一定是这个样子。”小朋友猜想他把拔应该是喜欢上江盈阳了,因为他把拔的个性保守又谨慎,如果不是非常信任的人,不会在她面前放松,更别提躺在她的大腿上睡觉。 不错喔,盈阳阿姨有望了,说不定他以后还得喊她一声马麻呢! 小朋友暗自雀跃,卢禹孟则是全然呆掉。他在江盈阳面前比较能够放松心情?这是真的吗,还是建勋自己在乱猜? “.....你胡说什么?快吃早餐!”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根本没有办法有效分析。 “反正大人没有比较聪明就是了。”笨把拔。“我去上学了!”小朋友把剩下的吐司统统塞进嘴里,背起书包就要去学校。 “等一下,我开车送你去学校。”卢禹孟正想拉开椅子,小朋友便出声抗议,求他千万不要去。 “不用了,把拔。”拜托别害他。“你每次带我去学校都会造成轰动,我不想再接受女老师的糖果了。” 他的牙齿需要保健,也不想动不动就被不认识的女老师摸头,说他好乖好可爱,其实她们只是想藉由他认识他把拔,她们的企图他统统知道。 “唔,好吧!”既然他这么说.... “掰掰!”小朋友跟卢禹孟打完招呼以后,便背着书包走出大门。 卢禹孟打量小朋友的背影,觉得他真的是太早熟了,才小学三年级却什么都懂,这样有碍童年的发展...糟了! 不期然看见黑森林咕咕钟上的指针,卢禹孟快速吃完早餐,上楼洗澡刷牙更换衣服。 当他匆匆赶到学校,正好上课钟响,他连上了两堂课以后,才找到空档回研究室休息。 叩!叩! 他连咖啡都来不及喝,林寿成就来敲他的门,他很意外见到好友,他们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聊天。 “听说盈阳昨晚在你家过夜?”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林寿成是来质问他的,至于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不难猜。 “我是因为昨晚和盈阳聊天过头,不小心睡着了,她不得已才在我家过夜。” 卢禹孟赶紧解释,就怕林寿成误会。 “你睡着了关盈阳什么事,干嘛要在你家过夜?”林寿成怀疑地打量卢禹孟,脑中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 “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是盖棉被、纯聊天喔!我一个字都不相信。”阿弥陀佛,他们两个千万别做傻事,他老婆会杀了他。 “当然不是!”寿成想到哪里去了,“是因为......”真难开口。“是因为我躺在盈阳的大腿上睡着了,所以她才.....” “你躺在盈阳的大腿上睡着了!?”林寿成不相信地大叫。 卢禹孟点点头,很难为情。 “我的天,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这么愚蠢的事情也做得出来。“男人会躺在女人的大腿上睡觉,就代表他信任这个女人、喜欢这个女人,你这么做是想暗示什么?” 他没有想暗示什么,他是觉得累,想找依靠,没有想到竟会对她造成困扰,自己做事真是太欠缺考虑了。 “禹孟,我问你,你喜欢盈阳吗?”林寿成开门见山就问他这个敏感的问题。卢禹孟支吾半天,吞吞吐吐地回道。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喜欢她,不可能..... “不可能最好。”听见他的回答,林寿成终于放心。“盈阳是一个喜欢幻想的女孩子,只要把她的梦打碎,她就会放弃。” 言下之意,他只要明白拒绝她,她就会清醒。 “就算这个梦碎了,还是可以再作其他的梦。”卢禹孟喃喃自语,林寿成闻言大吃一惊。 “这么豁达的话不可能从你口中说出来,反倒比较像是盈阳的口气。”林寿成打量卢禹孟僵硬的表情,越看越奇怪。 “盈阳确实有把人搞乱的本事,你会受她影响,我也不怪你。”他的日子过得太单纯了,突然间闯入一个捣蛋鬼,成天跟他说些有的没有的,难怪他会迷惑,只要过一阵子就会恢复正常。 “总之,你没喜欢上盈阳就好。”他也可以回去对他老婆交代,搞定。 “我喜欢盈阳是一件这么糟糕的事吗?”卢禹孟苦涩地问好友,不是很了角他的想法。 “很糟。”林寿成说实话。“因为你还没有忘记柯蕴柔,这对盈阳来说并不公平。” 卢禹孟无话可说,他没有忘记柯蕴柔是事实,他无从辩解。 “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想想。”林寿成拍拍卢禹孟的肩,嘴里要他多想想,实是在警告他什么都不准想,最好不要对江盈阳怀有什么不该怀的希望。 卢禹孟伫立在原地回想林寿成的话,越想越无法接受。 另一方面,江盈阳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告诉自己真的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一定要做个了断。 刚好今天下午她必须去卢禹孟那里补习,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说她不想补习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拉近,她的心情转趋复杂。她既想跟卢禹孟把话说清楚,又怕说清楚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因此而犹豫不决,真的是很没用。 江盈阳就在如此矛盾的心情之下,不断拖延时间。一直拖到不能再拖,才急急忙忙跳上计程车,直奔卢禹孟家。 “呼!时间刚刚好,没迟到。”用跑百米的速度冲到卢家门口,江盈阳一面喘息,一面低头看表,边喘边庆幸。 她气喘吁吁地调整呼吸,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晚到。通常她都会提早半个钟头,卢禹孟则会晚半个钟头才回到家,所以她都有充裕的时间事先预习或帮忙做一些杂事,今天则是把时间拿捏得刚刚好,一分钟都不差。 江盈阳用力按下电铃,以为会是小朋友前来开门,结果居然是卢禹孟。 她顿时愣在原地,心脏跳得不停,他不是应该半个钟头以后才会回家,怎么..... “你、你好。”实在太意外了,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他,或是他的笑容。 “进来啊!”卢禹孟眉头微蹙,很不喜欢她的打招呼方式,干嘛跟他问好,他们又不是陌生人。 “小勋呢?”她左顾右盼寻找小朋友,打算拿他当作护身符。 “去同学家写功课了,四点才会回来。” 四点,那不就是她下课的时间,这小混蛋,摆明凑合他两个,教她日子怎么过? “我们今天去二楼书房上课。”见她又要把书从书袋倒出来,卢禹孟连忙阻止江盈阳,免得待会儿又得重新整理一次。 “二、二楼书房?”他们一向是在客厅上课的,今天 “那里比较安静。”卢禹孟解释。 “不会啊,这里也很安静。”拜托,光是看他她就已经心跳加速了,再关在同一个房间--稳死,她不想这么早就向死神报到。 “你是在质疑老师的决定吗?”他跟她开玩笑,平时她会很兴奋,今天却只想哭。 “不敢。”她突然有一种四面楚歌的无力感,早上她才答应过她姊姊,今天会跟卢禹孟提出不再补习的事,他就用这么暧昧的态度对待她,简直是要她死嘛! “那就上楼。”他甚至还主动帮她提书袋,摆明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不行,她一定要跟他把话说清楚,她再也受不了他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况且她已经答应她姊姊,做不到会被她扒皮。 不过,狭小亲密的空间真的很容易削减一个人的意志,她才刚在卢禹孟的对面坐下,便立刻陷入沉默。 两人同时间翻着参考书,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对方又在同一时间收回视线。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面独处,江盈阳怎么都不自在,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跟卢禹孟说不再补习。 “老师--” “盈阳--”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又同一时间停住。 “你先说。”卢禹孟向来重视绅士风度,第一时间把机会让给她。 “我想.....”她用力吞吞口水,不知道怎么讲。“我想....” “嗯?”卢禹孟不明白她为何吞吞吐吐,完全不像她的作风。 “我想喝花!”该死,怎么会扯到那里去?“我口好渴,先下楼去泡茶,你在这里等着,等我泡好以后就会端上来!” 说完她推开椅子夺门而出,咚隆咚隆地下楼冲进厨房。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跟个白痴一样。 江盈阳真想杀死自己。 她明明就已经撑不下去,还不痛快一点慧剑斩情丝,是想把自己闷死是不是? 江盈阳在心里把自己臭骂一顿,走到流理台前伸手打开橱门,将红茶拿出来。 为了拖延上楼的时间,她茶故意用煮的,将细碎的茶叶一汤匙、一汤匙加进滚烫的热水里面熬煮。 她因为太用心煮茶,连卢禹孟悄悄下楼都没发现,等她察觉到厨房有人,他已经站在她的旁边。 “你、你怎么也下来了?”他是什么时候下楼的,为什么她都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我也想喝茶。”他专注的眼神有如黑洞,她都快被吸进去。 “我会连你的份也一起煮,你不需要下楼。”她紧张得半死,好怕被他看穿。 “我今天不想喝红茶,想喝别的茶。”他低头看她搅拌红茶的小手,有股握住它的冲动,不教她到处跑。 “你想喝哪种茶?我帮你泡--” “不必了。”他站到她身后,打开她头顶上方的橱柜,拿出另一种花茶。“我自已要喝的茶,我自己泡就行了,你不必麻烦。” 他不晓得是故意还是无心,总之他这样突然从后面包围她,带给江盈阳的心脏相当沉重的负荷,她的心已经快跳出胸口了。 怦怦!怦怦! 听,她的心跳快到破表,声音大到连聋子都听得见。 “什么杀青派对?”柯蕴柔一脸茫然。 “霍先生.....” 霍思炜露齿一笑,当着卢禹孟的面亲密地搂住柯蕴柔,并且当面邀请卢禹孟参加party。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刚完成一部动画,要和公司的伙伴们一起在我家的海边别墅举行杀青派对,希望你能够一起参加。” “喂!”听见这个消息,柯蕴柔又是一阵惊讶。“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最喜欢看你惊讶的表情,最可爱!”霍思炜故意在卢禹孟面前和柯蕴柔装亲密,卢禹孟明白霍思炜是在挑战他的耐心,也想测试他是不是真心祝福他们两人。 怦怦!怦怦! 卢禹孟心跳的速度亦不下她,心跳声也是大到不可思议,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怦怦! 怦怦! 他们的心跳融合在一起,谱出最美的旋律。 江盈阳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下定决心脱口而出--“我、我不想补习了!” 所有美妙的旋律,在这一刻戛然停止。 “你说什么?”卢禹孟的眼神由热转冷,语调跟着下降。 “我不想补习了”她重复一次。 “为什么?”他的语气充满危险。 “我在数学上面花费太多时间,几乎都没有时间准备其他科目,我想利用最后的阶段冲刺其他科目。” 相当合情合理的解释,如果不把卢禹孟的怒气计算进去,就更完美了。 “是吗?”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很火大。 “嗯。”她点头。“我知道你很忙,这么一来,你就不需要特别抽空教我,你也比较轻松。” “这些事在刚开始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不必麻烦他一个月才来装体贴,他没那么好骗。 “所以我才觉得不好意思--” 她本来只是想跟他道歉,却忘了他此刻跟她的距离不到一个拳头远,他只要随便低下头,就能碰到她的唇。 “老师....”江盈阳作梦也没有想过,卢禹孟会想吻她,但他头确实越压越低,离她的唇越来越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不可讳言,卢禹孟确实有想吻她的冲动,但他怀疑那是因为愤怒下做出的自反应。因为她说不想再补习,想要主动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这对他来说是不可饶恕的事,所以他才会这么愤怒..... “老师?” 啪! 江盈阳闭上眼,以为卢禹孟真的决定吻她,结果却是关上炉火。 “跟我上楼。”他拿走她手中的汤匙,将它丢进洗碗槽,不准她再用这些莫名其妙的杂事干扰他们。 “做、做什么?”她惊恐不已地问卢禹孟,好怕他会吃了她。 答案是做习题,她没一题做对的。 “这样你还敢说不想补习?”卢禹孟双手抱胸,冷眼打量她,不屑地啐道。 问题是她真的不想补习嘛! 老天爷救救她,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当场哭出来。 烦。 夏季刚冒出头的午后,卢禹孟刚上完课,照道理说应该觉得轻松,他却心浮气躁,满脑子都在想江盈阳。 她到底怎么回事,最近老想着逃离他,甚至一再地表明她想补习。 不补最好! 他生气地沈下脸,骂江盈阳不知好歹,连他们大学最厉害的数学教授都不懂得好好利用,还一天到晚和他闹脾气,他是疯了才不跟她计较。 卢禹孟不记得自己何时曾经这么愤怒过,当年他前妻设陷阱害他时,他顶多觉得伤心,以为他的人生就要毁了,但也到此为止,再多的情绪他也激发不出来。 他一向就是个温和的人,愤怒似乎和他沾不边,但最近他却为江盈阳接连发了好几顿脾气,莫非他真的发疯了不成? 眼前浮现出那天他们差点接吻的画面,和他枕在她腿上安然入睡的情景,卢禹孟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发疯,而是喜欢上她。 你喜欢盈阳吗? 不可能最好,盈阳是一个喜欢幻想的女孩子,只要把她的梦打碎,她就会放弃。 耳边响起那天和林寿成之间的对话,卢禹孟瞬间有种被话噎到的感觉,他被自己的承诺绑住了,根本挣脱不开。 ....不,是他想太多了,他不可能喜欢上-- 无论如何都不敢把最后的承诺说出口,卢禹孟用力放下手,叹气。 他决定去喝杯咖啡,也许喝完咖啡以后,他就能够把事情想清楚。 位于转角的咖啡馆,看起来是个沈思的好地点,他于是朝那家咖啡馆快步走去,却意外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原来是小柔。 再次看见柯蕴柔,很奇怪他没有以往的激动,只有一种看见老朋友的感动,或许跟他已经大方祝福她和霍思炜有关。 他跟在柯蕴柔后面进咖啡馆,轻声跟柯蕴柔打招呼。 “小柔。” 柯蕴柔万万没想到,跟着她进门的竟然是他,因此而一脸错愕。 “嗨!”她看起来很紧张。“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下课,突然想喝杯咖啡,刚好看见你,就跟过来了。”一切都是巧合。 “原来如此。”她微笑,他也回她一个笑容。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一起喝杯咖啡好吗?”大家聊聊。 “好。”柯蕴柔点头,两人于是挑了一个四人座,面对面坐下。 他们各自点了一杯咖啡品尝,思索着该怎么开口,由谁先开口。 “说起来真奇妙,以前一直想和你碰面却怎么都碰不到面,但自从那天在街上意外碰面以后,碰面突然变得很容易...”卢禹孟先打开话匣子,不可思议现在聊天对他并不会太困难,这转变大概跟江盈阳有关,她一天到晚吱吱喳喳,害他也跟着多话起来。 “你还是没有戴结婚戒指。”他注意到她的十根手指似乎永远都是干净的,没有任何装饰。 “呃....我忘了戴。”柯蕴柔微笑,笑得有些心虚。 “你以前从来不会忘记这种事。”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他是不是也该跟着变了? 柯蕴柔明显不喜欢这个话题,卢禹孟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 “你先生最近过得怎么样?”他赶紧换话题。 “思炜他--我先生过得还不错。”她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对劲。 “他好像很爱你,你一定感到很幸福吧!”而他,已经学会默默祝福,再也不去想修补那破碎的梦。 “他、他的事业做得还不错。”她答非所问,反应越来越奇怪。 “是吗?”卢禹孟微笑。“他是在做什么的?” “他在做动画。”柯蕴柔笑着回答。“他成立了一间工作室,专门接一些有关动画的case,有时还参与时尚业的设计” “原来如此,你们连兴趣都相同,难怪这么相配。”他认命了,自己根本争不过霍思炜,及早祝福他们是对的。 柯蕴柔闻言脸上的表情一秒钟变了好几次,最后深吸一口气呼唤他的名字。 “禹孟。” “嗯?”他看向她,她似乎有话想对他说。 “其实我和思炜....”她话说得断断续续还结巴。“其实我和思炜--” “其实柔儿和我是想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杀青派对,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脸?” 就在她终于要说真话的时候,霍思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杀出来,硬生生打断他们方才的话题。 “什么杀青派对?”柯蕴柔一脸茫然。 “霍先生....” 霍思炜露齿一笑,当着卢禹孟的面亲密地搂住柯蕴柔,并且当面邀请卢禹孟参加party。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刚完成一部动画,要和公司的伙伴们一起在我家的海边别墅举行杀青派对,希望你能够一起来参加。” “喂!”听见这个消息,柯蕴柔又是一阵惊讶。“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最喜欢看你惊讶的表情,最可爱!”霍思炜故意在卢禹孟面前和柯蕴柔装亲密,卢禹孟明白霍思炜是在挑战他的耐心,也想测试他是不是真心祝福他们两人。 “谢谢你的邀请,我很乐意参加你们的派对。”如果这幸福是真的,他当然乐于祝福他们两个,问题是柯蕴柔刚刚的表情透露出完全不同的讯息,他想把事情弄清楚。 “不过派对为期两天一夜,你能去吗?”霍思炜显然相当不爽他竟然点头答应,一直出问题刁难他。 “我会尽可能把时间挪出来。” 他平静地答道,拒绝霍思炜挑衅。 他们这回真的开战,两个男人当场卯上,互不相让。 逞一时之快的结果,是无限的后悔,几乎在点头答应参加霍思炜的杀青派对那瞬间,卢禹孟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他已经没有那么在意柯蕴柔,却执意知道她的秘密,难道是跟他的心态有关?他始终觉得愧对她,所以才会一直希望她幸福..... “老师。”他心不在焉的程度已经严重到江盈阳都无法忍受,他的心思根本完全没放在课堂上。 “啊,什么事?”他回神,仿佛这一刻才想起还有她这号人物,也忘了他们正在上课。 “你看起来很累,是不是不想上课?”她关心地问。 “不,我当然想上课....”他伸手揉了一下眼睛,真的累了。 “骗人。”休想骗她。“你明明就心不在焉。” 卢禹孟顿时无话可说,最近什么事都不对劲,每件事都出错。 “我只是答应了一个不该答应的邀约,正大伤脑筋。”他苦笑承认。 每当他出现这种笑容人,就表示内容跟柯蕴柔有关,他口中“不该答应的邀约”,一定是柯蕴柔邀他,要不然就是跟她相关的人邀他,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你去赴约的那一天,我可以帮你照顾小勋喔!”她主动报名当保母,过于热心的举措,引起卢禹孟不满。 “这么大方?”他不以为然地讽刺她。 “我本来就很大方。”她微笑,心想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事,等他赴完约归来,她不会再来上课,无论他同不同意,也都要结束当他学生的日子。 “邀请我的人是我前女友喔,这也没问题吗?”他故意探测她的情绪反应,结果令他失望。 “没问题,都交给我。”她佯装兴奋。 “我要去两天一夜,建勋就拜托你了。”他赌气地跟江盈阳说谢谢,江盈阳笑了笑感觉心在淌血,表面上却还得强颜欢笑。 说什么她喜欢他,说什么最爱花美男,全都是假的!她根本对他没有感觉。 “好。”江盈阳用力点头,发誓她一定会做好保母的工作。 毕竟他们即将分离,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她会全力以赴,希望他能够永远记得她。 第十章 霍思炜家位于海边的别墅,距离台北其实只需要花两个钟头,他们却足足花了快三倍的时间才到达别墅。 霍思炜带了几位公司同仁一起来,表面上是为了庆祝杀青,实际上的目的他也不清楚,卢禹孟猜想应该是当活动人肉盾牌。然而无论他们负责什么角色,他们都扮演得很好,把气氛炒得很热闹。 “来来来,都到这里来,分配钥匙了!” 他们一抵达别墅,第一件事就是分配房间,负责发钥匙的人不是霍思炜,而是他们公司的同仁,他明显是这次外宿活动的主办人。 “一号跟三号住一间,四号跟七号住一间,我要一个人住……”他有效地分配房间,虽然过程中引发动用特权的争议,最终还是顺利分配好房间。 “卢先生自己住一间、大哥和大嫂住一间。” 当他把钥匙分别交给他和霍思炜时,现场立即响起尖锐的口哨声,就看见霍思炜亲热地用手环住柯蕴柔的肩膀,得意洋洋地用眼神跟他炫耀。 既然是夫妻,同住一个房间本是理所当然,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卢禹孟觉得霍思炜真的很孩子气,如果这个举动能够刺激他,他早就发飙了。 大家拿到房间钥匙后,如鸟兽散各自回到房间,卢禹孟连忙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回家,最挂念的还是家里的状况。 电话响了好几声一直没有人接,他开始担心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否则江盈阳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来接电话?越等心越急。 “喂?”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终于传来江盈阳的声音,他一颗悬着的心,这个时候才放下来。 “是我。”他清清喉咙,心跳开始加快。 “老师!”江盈阳跑得喘吁吁,都快忙死了。 “小勋乖不乖,一切都还好吧?”他不知不觉跟她用同一个称呼,忘了小朋友最讨厌人家乱帮他取绰号。 “他很乖——不准玩我的仙人掌盆栽,放下!” 她嘴里刚说小朋友乖,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她的惊呼声,卢禹孟越听嘴角咧得越开,好想念他们两个人,真想赶快回去。 “他真的很乖,你不必担心——小勋,比不要到处跑来跑去,当心滑到!” 接下来电话那头一直不断传出,小朋友在木质地板上跑步的声音,卢禹孟边听边皱眉,心想这样他要怎么放心。 “我要去追小勋没空讲电话了,老师再见!”江盈阳啪一声挂断电话,专心去和小朋友搏斗。 卢禹孟看着嘟嘟响的手机。重重叹了一口气,将手机合起来收好。 他暂时还不想回房间,于是走到落地窗边,眺望远处的风景。 窗外的阳光耀眼,强烈的海风激起浪涛。 卢禹孟的内心顿时涌上一股不知道为何而战,为谁而战的凄凉感。 他为何在这里?又在这里做什么? 他现在应该在家,陪小朋友看书、玩游戏,或是在一旁静静看小朋友和江盈阳嬉闹,这都比来此地和人凑热闹幸福得多,可他竟然还是来了。 卢禹孟想着想着,花瓣突然间从他头顶缓缓落下,随着幽然乍现的幻影,他又回到八年前他想柯蕴柔提出分手那一幕。 他在桐花盛开的季节离开她,因为担心会伤她更深不敢让她知道事实。他没有办法告诉她,他是因为误入陷阱不得不跟对方结婚,后来虽然证实是谎言,但是已经来不及,他已经永远失去她。 花瓣停止了飞舞,一如他冻结了时间,将自己的心留在最愧疚的一刻。 他为何在这里?又在这里做什么? 因为他太愧疚,因为他无法遗忘。所以明知道往日恋情难追回,却依然执意悼念过去的亡魂,凭吊逝去的青春。 卢禹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始终放不下柯蕴柔,全因为愧疚。 八年前沉重的愧疚感取代曾经拥有的爱情,一天一天占据他的心头,使他夜夜难眠,只想当面跟她道歉,请她原谅他这个不得已必须伤害她的男人。 这段情已逝,彼端爱正浓。 不管霍思炜跟柯蕴柔之间有什么协定或秘密,他们疯狂地相爱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而他自己的恋情呢?似乎正要开始,只要他能够克服自己内心的障碍和说服江盈月,他和江盈阳随时可能变成恋人。 原本他是为了争一口气,才答应来到海边参加party,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打开心头多年的死结,真的是大有斩获! 他提起行李正打算回房间的时候,霍思炜公司那群同仁正在狂敲霍思炜的房门瞎起哄。 他摇摇头,心想他们未免也太不识相,当心主人翻脸。 他才这么想,柯蕴柔果然就脸色阴沉地冲出房间。 小柔? 卢禹孟眼看着柯蕴柔从他的身边经过,想阻止她错身。她的动作太快、情绪太激动,竟然看不见他,卢禹孟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冲出大门。 “发、发生了什么事?”大伙儿不明就里地问霍思炜。 “只是夫妻吵架,没什么了不起。”霍思炜耸肩。 “那我们怎么办?”超尴尬的,居然会碰上两个人吵架。 “做原本该做的事啊!”霍思炜又耸肩。“反正等她气消了以后会自己回来,大家别担心。” 一群男人于是把柯蕴柔的夺门而出定调为闹别扭,自顾自地准备晚上的party,直到黑夜降临,大家才开始担心。 “大嫂她……会不会迷路了?” “应该不会。”霍思炜回道。“她以前就来过这栋别墅,对附近一带很熟,应该还不至于迷路才对。” “那大嫂她……会不会出事了?” 霍思炜狂call柯蕴柔的手机,她没接,摆明了还在生气。 “我去找她。”卢禹孟再也无法坐视不管,都是他的错,那个时候他要是及时拦住她就好了,也不会发生现在的事。 “不必你多事。”霍思炜火大地伸出手臂,拦住卢禹孟的去路。“蕴柔是我的责任,她是我的,从来就是我的。我爱她的时间比你久,注视她的时间比你长,你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我才是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人!” 话毕,霍思炜回房间拿起车钥匙,不理会任何人便开车去找柯蕴柔,留下卢禹孟尴尬地站在原地,回想他的话。 我爱她的时间比你久,注视她的时间比你长,你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我才是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人! 是啊!他才是真正一路陪在她身边守护她的人,自己只不过是个曾经背叛她的男人,又有什么资格跟他争呢? 在这瞬间,卢禹孟终于认清,自己和柯蕴柔的感情已经是过去式。现在她身边有一个比他跟爱她的男人,这次他真的死心了。 卢禹孟决定等霍思炜和柯蕴柔两个人回来,跟他们打声招呼后就走。 他拿出手机,再打一次电话回家,本想跟江盈阳说他不过夜了,没想到竟会听见江盈阳病倒的消息。 “老师,我好像发烧了。”江盈阳的声音满是歉意。“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打电话请我姊姊和姊夫过来,小勋会有人照顾……” 砰! 接着就听见某种东西倒下的声音,他怀疑是江盈阳,于是匆匆挂断电话。 “不好意思,家里临时有事,我必须立刻回台北。等一下他们回来,麻烦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说完,他冲回房间提行李,跳上白色休旅车以最快的速度飚回台北,沿途不知道闯过几个红灯、要被开几张罚单,但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江盈阳,他在乎的是她此刻正在生病,他必须待在她身边照顾她。 等我,盈阳! 他这辈子从来没像此刻如此紧张过,一想到她躺在床上难过申吟的模样,他的胸口好像要烧起来一样痛苦,他想,他真的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江盈阳,喜欢上这个像阳光似的女孩! 卢禹孟在最荒谬的时刻顿悟,只是当他回到家里,看见屋内屋外一片漆黑,便了解自己慢了一步,江盈月已经把江盈阳和小朋友接走,于是再度发动引擎,直接开往林寿成家。 到达林家门口,他狂按门铃。 开门的人是江盈月,她一看见卢禹孟就火冒三丈。 “盈阳她还好吧?”他抢在江盈月之前开口,被她炮轰回来。 “我妹妹怎么样不关你的事,你快把建勋带走,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她是真的很火大,火大到要和卢禹孟绝交,他却无法怪她。 “拜托你让我见盈阳一面,我必须亲眼看到她才能安心。”卢禹孟恳求江盈月。 “你现在才良心发现会不会太晚了?”江盈月冷冷拒绝。“在你决定追着柯蕴柔屁股后面跑之前,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盈月!” “我拜托你放过盈阳,你还要伤害她几次才甘心?”江盈月越想越火大。“既然忘不掉深爱的女人,就要有一辈子当和尚的觉悟。你当你的和尚,没事干嘛来招惹我妹妹?她那么尽心尽力地帮你,结果得到了什么?你只会一次又一次不断伤害她,人的心是肉做的,盈阳再开朗,也有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可你做了什么?把小孩丢给她、去见过去的旧情人?我以为你只是一个痴情的傻瓜,没想到还是一个狠毒的男人!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行为,会给盈阳带来多大的伤害?你却还是硬着头皮做了!” 江盈月骂起来就是一大串,卢禹孟完全没有回嘴的余地。 “我和小柔,从来没有一次是单独见面。”即使如此,他还是尝试把话说清楚,不希望江盈月误会。 “有差吗?”江盈月啐道。“你还不是希望能挽回柯蕴柔,不然何必去?” “我和小柔已经是过去式。”他已经看得很清楚。 “你和盈阳也不能是现在进行式或未来式,我绝不允许你们交往。”她想得没错,他只会让女人哭泣,现在还让女人倒下,压根儿就是衰神。 “你要怎么决定都无所谓,只要让我看看盈阳,我真的很担心她。”卢禹孟哀求。 “不可能。”江盈月想都不想地拒绝。“我不可能让你——” “你进来吧,禹孟。” “老公!” 正当江盈月准备撂更狠的话时,林寿成适时出现帮他解围,卢禹孟惊讶地看着林寿成,不确定地问他。 “真的可以吗?”他不想害他夫妻失和。 “老公——” “我是一家之主,我决定怎么做就怎么做!” 够气魄,即使只是逞一时之快看起来也很帅。江盈月不晓得是不是被林寿成吓傻了,竟让出一条路给卢禹孟走,他把握机会冲进客房探望江盈阳。 “盈阳——” 她已经睡着,安稳的睡脸看起来就像一位小公主,他悄悄走近床边,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还你发烧。”他不知道她发烧的真正原因,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难辞其咎。 如果不是他太自私、太不关心她,他便会在她看似开朗的外表下,其实隐藏这一颗容易受伤的心,比任何人都更敏感脆弱。 “我真的很混账。”他牵起她的手,喃喃说道。“我没有资格获得你的爱,但是盈阳,你知道吗?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你。” 这是来自他内心深处最真切的告白,只是女主角正在睡觉,什么也听不见。 “睡吧,盈阳。”他的小公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意。”只是在此之前他必须披荆斩棘,通过各种关卡,才能赢得公主。 但是,他有决心,在他好不容易醒悟之后。 低下头在她额头印下深深一吻,他对她承诺。 他会发挥比过去八年更大的耐心,赢得所有人的谅解和支持,他发誓。 江盈阳次日醒来,高烧已经完全消退,她又和平常一样活跃。 “小勋呢?”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小朋友,遭到她姊姊的白眼。 “卢禹孟带走了。”白痴,只会关心别人。“我已经跟卢禹孟说好你不必再去他那里补习,你可不要傻傻自己跑去。”丢她的脸。 “我知道了。”江盈阳沮丧地垂下头,没反驳江盈月。 “我以为你会大声反对。”她的反应出乎江盈月的意料之外,遂意外地看着她。 “我又不是真的那么笨,平常虽然很爱作梦,但我也知道有些梦是无法达成的。”比如卢禹孟,他就是她最不切实际的美梦,永远不可能实现。 “你懂就好了。”她太坦然反而令江盈月不知所措。“我早警告你,卢禹孟是一个只会让女人哭泣的男人,你偏不听。” 她不是不听,而是躲不掉。她的心要那么轻易沦陷,她有什么办法?总不可能人人像她姊姊一样理智。 “看你已经没事了嘛!”江盈月打量她。“那我去上班了,今天公司有很多事要做,你多少也念点书,快考试了。”江盈月不愧是现实派的,永远活在现实中,认真过生活。 “好,慢走。”江盈阳点点头,总觉得经过卢禹孟这件事之后,自己也成长不少,虽然还不至于一夜之间长大,但已经不再那么幼稚。 江盈阳等她姊姊去公司上班以后,跟着回到江宅。还是自己的家比较舒服,姊姊和姊夫虽然都对她很好,但住别人家总是不自在,也不方便上网。 想起已经很久没有查看信箱,江盈阳进msn去收信。 咦,村姑也在? msn的联络人中,只有村姑在线上,没跟她好好打招呼实在说不过去。 她漫不经心地打开信箱,发现信箱里面几乎都是广告信件,有意义的信根本没几封,随手打勾准备删除,却发现……咦,等等!这是什么? 她在一堆广告信件中,发现花美男的名字,他在昨天晚上寄了一封信给她。 哈罗,美女:我已经变成一个世纪无敌帅的花美男,请依照约定,和我见面吧! 已经被她丢到外太空的人,竟然从宇宙边缘发了一封信给她,真的是很欠揍耶! 她移动滑鼠,就要把信件删除。后来想想不对,是她自己要求对方进行大变身,况且他还是小队的队员,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人家处理掉,似乎不太好。 难得有机会碰到村姑,江盈阳决定敲村姑问仔细,最好她跟花美男很熟。否则他的命运就是淘汰,她最近超讨厌他的id。 村姑! 她呼叫队友。 好久不见。 沅红还是一样温柔婉约,谁有她当女朋友,谁就有福气。 花美男寄了一封信给我,说他已经变成一个世纪无敌大帅哥,还要求和我见面,他的话能信吗? 她实在没有把握,三o年代的老古董能立即变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潮男,猿猴发展为人类,至少需要几百万年的时间,他短短一个多月就能创造奇迹,让她真的很难相信。 应该可以,他真的变了很多,你不妨亲眼证实。 村姑敲上这么一段话,江盈阳立刻相信。沅红不会说谎或是夸大,她说变了就是变了,看来可以期待喔! 我明白了,谢谢。 反正没事,她决定就和花美男见一次面,也没有损失。 村姑回她一个笑脸,两个人又哈拉了一阵子,江盈阳才下线。在下线之前她回信给花美男,表示愿意见面。 花美男立刻回信,跟她约好见面的时间,为了安全起见,她选择咖啡馆做为初次见面的地点,对方也同意,强烈期待第一次约会。 约会啊! 关上电脑,重重叹一口气。她想起她跟小朋友和卢禹孟一起去逛大卖场的情景,感觉上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了,专心念书! 她拿出课本和习题,强迫自己想着三个星期以后的大考不许自己分心。 她和花美男的约会是订在星期四下午,星期三下午她姊姊call她去帮忙姊夫送东西,因为那天下午卢禹孟没课,可以避免不小心和他见面的尴尬,她姊姊果真是个精明的人,什么都算到了。 她姊姊要她把人家送的油饭拿去大学给她姊夫吃,江盈阳嫌塑料袋不好看,。特别用她自己做的马赛克木盒盛装,至少看起来也比较有质感。 “姊夫,我给你送油饭来了。”她把马赛克木盒放在林寿成的桌上,林寿成瞄了木盒一眼,心想她真爱做手工,一个几乎快被丢弃的盒子都能让它变身成艺术品,干脆去开店算了。 “辛苦了。”林寿成说道。“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我已经完全好了,谢谢姊夫关心。”江盈阳微笑,觉得她姊夫人真的好好。“这几天我都待在家里用功读书,明天下午则是要和网友见面。” “网友?”听见这两个字,林寿成的眉头都皱起来。 “是我线上游戏的队友,你不必担心。”江盈阳吐舌。“他的id是花美男,听说最近也真的变成花美男,我要去看是不是真的。”感觉比较像探险。 “又是花美男,你还学不够教训啊?”林寿成无奈地责备她。 “只是好玩嘛!”江盈阳笑嘻嘻地回话,林寿成用手敲她的头,感觉就像一位慈爱的父亲。 “在哪里约会?”林寿成拿起笔记录。“地点、时间、人名,全告诉我。” 就算是检察官问讯手没有他盘问得那么仔细,江盈阳真是败给她姊夫了。 “别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她抗议。 林寿成瞄了她一眼,重复刚才的话。 “地点、时间、人名,统统报备。”他要回家交差。 江盈阳万分挫折地留下明天约会的基本资料,林寿成接下来因为忙着教务工作,忘了把memo带回家,一直留在研究室。 隔天下午—— “寿成,上次你跟我借的书也该还我了吧!” 卢禹孟因为下堂课要用到出借给林寿成的原文书,特别来找林寿成。一踏进他的研究室,就看见办公桌上的马赛克木盒,因此而愣住。 “啊?抱歉,忘了还你。”瞧他糊涂的。“哪,拿去!我还没看完,等你上完课以后再借我。” 林寿成将书递给卢禹孟,他没拿走,反而直直地盯着桌上的马赛克木盒,脸上尽是复杂的表情。 “禹孟……”他到底是爱还是不爱盈阳,总要说清楚,光盯着她的木盒有什么用?木盒又不会说话。 “盈阳来过?”卢禹孟光看见她的木盒心就怦怦跳,恐怕很难说的清楚,事实上他还不知道怎么告白,怕会吓坏她。 “看盒子也知道。”这还需要问吗?“昨天下午她帮忙送油饭来给我吃,对了!她还提到今天下午要跟一位男网友见面,听说那位网友还是个花美男。” 林寿成故意说得很夸张,就是要测试卢禹孟的反应,他的反应如果不够强烈,这个忙他就不帮了。 “又是一个花美男?”卢禹孟的脸迅速刷白,看起来大有可为。 “是啊!”林寿成点头。“你知道盈阳的口头禅就是‘最爱花美男’,不是花美男,她还看不上眼。” 这倒是。 当初她会巴住他不放,也是因为他是花美男,他若是一般长相,恐怕她也不会那么热情。 “简单来说,她是外貌协会的会员,这么想就对了。”林寿成又补充,卢禹孟的脸色更难看。 “你等一下不是还要上课吗?”林寿成扬扬手中的原文书,提醒他。“我今天下午刚好没课,比你幸运多了。” 换句话说,如果他有事找他,他随时候教,就看他能不能觉悟。 “谢谢……”卢禹孟拿走林寿成手上的书,直接去教室上课,同学都可以看出他心不在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在想江盈阳现在正在跟别的男人约会,在想他们会不会笑得很开心,在想如果她变心喜欢上别人怎么办,他还有机会告白吗?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花美男? 他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 喜欢就是喜欢,还需要什么理由? 她的回答干净利落。 要怎样才能治好你这个毛病? 可能要有一个比你更帅的男人出现,我才会改变目标。 现在那个男人已经出现,他却还在原地徘徊。 “教授,你爹算式有问题,要不要修改一下?” 底下的同学看不过去,纷纷起义,抗议他教导错误。 他茫然地看着同学们的脸,他们都很可爱,但没有一张是他想要天天见到的,他想要拥有的笑脸是—— “对不起,教授临时有一件事需要处理,请你们自习!”卢禹孟做出他今生可能不会再做的事——中途落跑!这对永远把责任放在第一位的卢禹孟来说,多不可思议,同学们都呆了。 “卢教授是怎么回事,吃错药啦?” “他一向很有责任心……” “他人超好……” “数学超屌……” “长得超帅……” 在同学的眼里,他俨然就是超人,完美的代名词。 “寿成,你知道盈阳在哪里跟网友约会吗?”然而,此刻卢禹孟一点也不顾完美形象,决心扮演海盗。 “知道,干嘛?”林寿成早就好整以暇等着他,看他怎么行动。 “给我地址。”他决心放纵一次。 “先告诉我你想干嘛,我才能决定该不该给你。”林寿成就是要逼他说出心里话。 “我要去抢人。”卢禹孟脸上的表情充满决心。 “抢人?”好直接的说法,他喜欢。 “我要去抢救爱情!” 这个说法他更爱了,这让他回想起当初跟盈月谈恋爱的岁月,那时也是吃尽苦头。 “哪,拿去。”老婆大人,对不起了,他是我兄弟。 “没成功不准回来。”林寿成交代卢禹孟。 “放心,盈阳很好骗的。”不像他老婆,精到他都想撞墙。 “谢谢你,寿成,你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卢禹孟拿走他手上的纸条向他道谢。 是啊,最好的。 林寿成从椅子站起来,已经做好回跪算盘的心理准备。 除了跪算盘之外,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代为处理。 “同学们,我来代替卢教授上课。”苦命哦!“今天我想帮同学上的课程是爱情,请大家踊跃发言……” 同一时间,江盈阳和花美男面对面进行第一次接触,两个人心中都有迷惑。 到底爱情是什么? 他们期望在这瞬间发生什么事? 外表的改变真的那么重要吗? 真正能够陪你一辈子的人,又在什么地方? 他们一样迷惘,然而江盈阳比对方幸运,比他先找到答案。 “盈阳!” 突然出现在他们桌边的帅气人影,就是最好的答案。 “老师……” 江盈阳惊讶地起身张开小嘴,看着一脸霸气的卢禹孟,他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 “你说过最爱花美男,对不对?”他的表情异常严肃,是她少见的。 她点点头,不晓得他想要干嘛? “我想当你人生中唯一的花美男、一辈子的花美男,你愿意接受我吗?” 这是最美、也的她最想要的告白,她如果错过,可能就要再等一辈子。 “老师……”真讨厌,她才是第一次跟网友见面,就要在他面前掉泪。 “是。”卢禹孟很紧张,怕被她拒绝。 “我爱你!”她飞扑进他的怀里,开始大哭特哭。 “我也爱你。”寿成说的对,她真的很单纯,希望她一辈子都是这么单纯、这么惹人疼爱。 “乖,不要哭了……” 时序已经进入夏天,然而属于恋人的花季永远不会结束,爱情永远都会绽放。 尾声 在江盈阳苦苦哀求,以及林寿成舍命挂保证的双重压力下,江盈月终于答应让卢禹孟和江盈阳交往,条件之一是她必须考上大学,而且这工作必须由卢禹孟亲自执行。 “我姊简直是故意折磨人嘛!”江盈阳趴在桌子上哀号。 “你想不想结婚?想不想继续交往?想的话,就给我爬起来读书,不要装死。” 不但她姊姊使坏,连一向温柔的卢禹孟也跟着翻脸,大家联手把她逼上绝境。 “你亲我一下,我才要继续念书。”她拿出老招,预料他会拒绝。 “好啊,这有什么问题?”他将她拉进怀里,扎扎实实给她一个吻,亲完后放开她。 “读书。”他对她点点下巴,不许她耍赖。 江盈阳的小嘴顿时张成o字形,难以想象,他是当初那位严肃得要死的大学教授。 “还要我再亲你一下吗?”他睨她。 江盈阳闭上嘴巴摇摇头,拿起课本用功读书。 五个月后,充满绿意的大学校园,女同学们正热烈讨论。 “听说卢教授已经秘密结婚。” “真的假的?”女同学哀号。“我就是为了他才来读我们学校,他怎么可以结婚?”呜……她不依啦…… “据说,他老婆也读我们学校。” “咦,师生恋?”好浪漫。 “是新生啦……” 校园里到处充满耳语,听都听不完。 “老师。”江盈阳出现在卢禹孟研究室的外面,用手指敲打窗户。 他转头看她,脸上漾开笑容,伸手将窗户打开。 “早安,老婆。”他将身体探出窗户,给她一个早安吻。 一吻既罢,江盈阳将右手迎向阳光,婚戒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编注: (一)欲知霍思炜跟柯蕴柔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蝶1194【爱在花季之一】《酷男的埋伏》。 (二)爱在花季多美丽,请继续期待花蝶系列【爱在花季之三】《宅男大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