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娇》 第1章 娇贵嫡女被贬为营妓 晟元二十六年,夏至。 东梁国。 上京城千里之外的北漠大道。 静谧人烟稀少的沙漠上多了一行人的身影,在炎炎烈日下,缓慢前行,他们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虞桑宁被太阳晒的有些眩晕,拖着沉重的脚步,艰难的跟随着前面的官兵,一步步往前走着。 然而前路还有多久,她不知道。 荒漠的尽头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她也不敢去想。 虞桑宁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几句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逼宫,意图谋反,罪不可赦,即日起打入诏狱。虞氏一族,皆为太子党羽,虞国公暂押大理寺,秋后问斩。虞国公府上下,男贬为奴,女为妓……” 为什么? 为什么好端端的,太子会突然逼宫? 为什么,这件事情会牵扯到虞家? 明明昨天,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大小姐,是皇帝钦定的准太子妃,身份是何等的高贵。 仅仅一个晚上,她身边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虞桑宁不再是国公府大小姐,也不是身份尊贵的准太子妃。 她父亲虞国公是意图谋反的叛党,而她,是罪臣之女。 没错,她这个罪臣之女被贬为营妓,现在正是赶往北漠军营的路上。 和她一起同行的除了其他有罪的官宦之女,还有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国公府的两个贴身丫鬟,夏岚和冬凝。 府里其他人也被押送往不同的地方,一瞬间,虞氏家破人亡。 虞桑宁白皙的双手被粗糙的绳子牢牢捆住,脚上戴了重重的脚镣,每走一步,脚镣会发出哐哐的声响,脚底都会陷进滚烫的沙子里,那股钻心的疼痛,让身子本来就娇弱的她,险些没有支撑住,狠狠栽倒在这荒凉绝望的人间地狱。 “小姐,你身体可还撑得住?今儿已经走了一早上了,还未曾歇息,你看你脚都被磨出血了。” 夏岚趁身边的官兵不注意,悄悄溜到她身边小声询问。 脚底剧烈的疼痛,让虞桑宁眉头紧了紧,她抿了抿嘴唇:“我无碍,小岚你别担心,这点苦头,我还是能扛住的。” 虽然之前在国公府,夏岚和冬凝都是虞桑宁的贴身丫鬟,但是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虞桑宁对下人一向和蔼,所以他们三个关系更是亲如姐妹。 虞桑宁总是把夏岚唤作,小岚。 “我还是不放心,小姐,你让我看看你的脚,实在不行我简单给你包扎一下也是好的。” 夏岚性子急,一紧张声音就大了几分。 没想到,发出的这点声响还是被领头的官兵听见了。 领头的官兵叫孙平,官职并不大,在军营里也只算得上一个小小的伯长,手底下只有百八十人。 但在这里,可了不得,他说的话就是圣旨,谁让这些贱奴运气不好? “你们两个!不老老实实赶路,在后面嘀咕个什么玩意儿?照你们这速度,天黑要是赶不到军营,上头怪罪下来,要掉脑袋的!” 他一边大声的呵斥,一边朝她们怒气冲冲的走来。 本来天气就热,押犯人这个活,他也不想干,可是上头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 燥热的天气,还有这群身娇体贵,行走缓慢的女人,让本就漫长的路程更加煎熬。 只见孙平二话不说,提起手里的青鞭,就要往两人身上抽。 夏岚连忙跪下求情,“大人饶命,实在是路途遥远,我们小姐脚都被磨破,流了一路的血……求您大人大量,允许我们休息一刻钟,哦不,半刻钟也行。” 夏岚顿了顿,继续试探着继续说道:“大人,等我们简单处理一下伤口,这样赶路起来会比现在快,您觉得呢?” “大哥,我觉得这小丫头说的没错,咱都走了一早上了,别说这几个小娘们,就是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也快顶不住了,眼下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再走下去估计都要中暑晕倒在这里,到时候我们就真耽误了大事。”其中一个士兵开了口。 旁边几个士兵也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见状,孙平才不情不愿的开了尊口:“全部听命,原地休息一刻钟!” 看他终于松口,夏岚赶忙说了几句多谢大人。 爬起来搀扶着虞桑宁席地而坐,小心翼翼脱下她的靴子,冬凝也悄悄的摸到两人旁边,看着虞桑宁被染红的白靴子,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脚被磨破这样,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 冬凝抹了抹眼泪,心疼的不行,如果可以她倒是愿意代替虞桑宁受这份罪。 “冬凝,你哭什么呀,快给小姐包扎起来啊,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夏岚小声的埋怨。 “我还没死呢,你两一个个哭丧着脸给我看呢?”虞桑宁若无其事的从冬凝手里夺过布料,咬着牙一圈又一圈缠在自己脚上。 缠完又把脚利索的塞进血迹斑斑的靴子里。 虽然很疼,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得忍着。 夏岚和冬凝也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子,哪里经历过这么残酷的事情。 事已至此,虞桑宁清楚的知道,她不但要坚持下去,更不能成为她们的累赘。 她们三个都要好好的,活着。 “当真是贵府里出来的大小姐,别人都没你娇贵,我刚前后转悠了一圈,同行的五十几人中,就你伤势最重,怎么?真有人路都不能走啊?” “我倒是要好好瞧瞧,你这贵族小姐的脚到底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孙平和其他士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三人身后,满脸不怀好意。 话里话外都在阴阳怪气就算了,话说着,整个人又不怀好意的朝虞桑宁走了几步。 “大人见笑了,许是今日出门匆忙,我的鞋子不合脚,对不住了。” 虞桑宁垂着眼眸回应,小心翼翼的把脚缩进裙子里。 女子的脚可不是能随便给人瞧见的。 “虞大小姐,这里谁人不知你以前的身份啊,如今,你早就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了。说起来,这一路上,我们兄弟几个对你也算不错,怎么这点愿望,你都不肯答应啊?” 孙平此话一出,更是惹得旁边几人情绪更加亢奋,言语也更加不入流。 “就是就是,我这辈子可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呢。” “看一眼脚都不行?等到了军营,哥几个可就不是看看那么简单了……” “大哥,你看这细皮嫩肉的,好像能掐出水来!” “水?水好啊……本大爷最喜欢水了……” “……” 众人越说越兴奋,他们看虞桑宁的眼神也逐渐变了味道。 夏岚听不下去这些混账话,刚想起身上前理论,被虞桑宁紧紧拉住。 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练家子,要是起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第2章 差点被无耻小人轻薄 虞桑宁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于是起身,抬手轻拍了裙角上的黄沙,缓缓走到孙平面前,目光坚定语气沉稳:“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自然是知道虞桑宁想要和自己谈条件,这种事他见得多了,此时此刻他最大,大到他能决定这里所有人的生死大事,大到他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孙平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白皙细腻的脸颊,如秋水盈盈一般的眼眸,柳枝一样纤细的腰肢,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真不愧是一朵人间富贵花。 两人走到队伍边上不远处,他有些得意的看着虞桑宁:“虞小姐,你究竟想和本官说什么呀?” “大人,你知道的,我本就只是一介柔弱女子,如今家道中落,沦为奴仆。这一路上多亏您的照顾,桑宁心怀感激,这份小小的心意,希望您能笑纳。” 虞桑宁说着,从白皙纤细的手腕上褪下一只上等羊脂玉手镯,乳白色的光泽在太阳的照耀下更加刺眼。 这货色,这品质,恐怕整个东梁国都没有几只吧。 孙平看傻了眼,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稀有的筹码! 稀有到,他甚至分不清这玩意到底是真是假…… “这是我们虞家祖先传下来的,桑宁知道大人为官辛苦,这只手镯虽然不是很值钱,但是足够让大人在偌大的上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一处宅子。” 虞桑宁双手捧着羊脂玉手镯,献上她最真诚的,也是全身上下最珍贵的东西。 如今,身不由己,只希望这些身外之物能够保全自己。 只是可惜了,这羊脂玉手镯,是家族延绵相传的宝物,没想到,到她这里就要易主了。 “没想到这小小的镯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有些半信半疑,虽然见过不少值钱的东西,但是这个价值连城的稀罕玩意,却是生平第一次见。 虞桑宁点了点头,“大人放心,桑宁从不说谎,上京城任何一家典当铺,都能鉴别这手镯的价值。” 看虞桑宁如此笃定,他最终还是放下了心,脸上露出让人作呕的笑容。 “既然是虞小姐的心意,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哦对了,这剩下的路途,孙某一定会好好照顾虞小姐……” 虞桑宁不再与他对视,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夏岚和冬凝。 “多谢大人照拂,那我们是否可以继续赶路了?我看大家休整得差不多了。” 虞桑宁只想摆脱此时此刻的困境,再和这几个人纠缠下去,只会吃亏。 吃大亏! 一想到这些人盯着自己的眼神,虞桑宁浑身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当然……当然得赶路,虞小姐,请吧……” 孙平得到了宝贝玩意,自然是喜笑颜开。 虞桑宁终于松了一口气,暂时摆脱险境,接下来的路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孙平小心翼翼地把手镯藏进袖子里,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那一道诱人的身姿,一股邪恶的念头,悄悄浮现在脑海里。 他又怎么会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人呢? —— “小姐,他有没有为难你……” 夏岚见她终于回来,还想说下去,虞桑宁轻轻摇了摇头,朝她使了个眼色,“无事,放心。” 夏岚秒懂,乖乖闭上了嘴。 不多一会儿,孙平迈着步子走到她们旁边,朝底下的兄弟点了点头。 这点头的意思,虞桑宁一时没有看懂,她以为是可以继续赶路,并无多想。 可突然,三个身型威武,力大无比的士兵一下就冲过来,拽住虞桑宁,连拖带抬把人抗在肩上,往沙漠深处走去…… 虞桑宁被这一幕吓坏,失声惊叫:“你们要干什么,放我下来,你们孙大人刚刚才答应我?你们怎么敢!” “大小姐,这就是我们大人的意思。”其中一个士兵邪笑着回答。 “放开我们小姐,你们这些混蛋!”夏岚和冬凝看到她被带走,顾不得脚上的镣铐,想要冲上去拉住虞桑宁的手。 可才走了没几步,又来了几个士兵把她们两人死死按倒。 夏岚气疯了,她想冲上去把那些坏人的脖子咬断,她想把那些欺负虞桑宁的人通通杀死,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 可此时此刻,只要她随便动弹一下,她的头就会被重重的按进这沙土里,她的嘴里,鼻子里,眼睛里都是灰黄的沙子…… 她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最坏的结果她也设想过,但如果可以,这一切夏岚打心底希望她来替她家小姐承受。 无能为力,这四个字,让夏岚,让冬凝,也让虞桑宁彻底看清自己的身份。 她们是比奴仆还要卑贱,比青楼里的女子还不如的营妓。 圣旨下的那一刻,她们或许都意识到会有这样一天,只是心里还在暗暗祈祷,这一天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 几人扛着虞桑宁,一路到了偏僻的沙丘附近才把她放下来。 虞桑宁环顾四周,这漠北当真是连只乌鸦都没有的地方,除了眼前几个威猛大汉,再也看不见其他。 她想喊救命,可张了张嘴……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谁能救她呢? 身在大理寺的爹爹? 还是被打入诏狱的未婚夫,太子哥哥…… 还有她不知所踪的兄长和娘亲。 这一刻,虞桑宁最悲痛的事情,不是她即将要面对这些人的折辱,而是再也没有把她放在手心里呵护。 那些说要保护她的人,早就散落在天涯,或许面对的是比自己还要残酷的人间炼狱。 虞桑宁眼睁睁看着,孙平一步一步靠近她。 他伸手抬起虞桑宁的下巴,“啧啧,果然绝色美人,楚楚可怜,这世上应该没有男人能抵抗住虞小姐这貌美如花的姿色吧?” “你说过,会放过我的……”虞桑宁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完。 “虞小姐肯定听错了,孙某所说的是,我会好好照顾你……” “无耻!你无耻至极!” “我无耻,我承认,我不但无耻我还背信弃义,我还出尔反尔,我罪该万死,但是虞桑宁,你且看清楚自己什么身份再和我说话,你是罪臣之女,虞国公谋反,天下皆知。和令尊比起来,我这点坏,最多算九牛一毛。”孙平真的把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呸!孙狗,你不配提我父亲的名字!”虞桑宁重重吐了一口吐沫在孙平脸上。 事到如今,横竖都是死,虞桑宁也没有好顾虑的。 第3章 于情于理,我都该救你,对吧,皇嫂? 这举动倒是没有惹恼孙平,反倒是让他多了几分兴奋,“还说看你身娇体弱,玩起来没什么意思,现在瞧着比刚才有趣多了。” 孙平说着从腰间套出匕首,得意的在她脸蛋面前挥了挥,这暑热的天,虞桑宁却怎么也不觉得热,此刻的心早已凉透了,那孙平的刀片贴在脸上,也是冰凉无比的。 “放心吧,你这脸蛋以后大有用处,毕竟军营里那些糙汉子,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倾国倾城的女子……” 孙平接着道,“只是不知道,等他们对待你这种娇滴滴的贵族小姐,下手知不知道轻重,孙某就和他们不一样了,我最懂怜香惜玉了。” 话说着,孙平刀尖向下游走,微微一用力,就割断了束缚虞桑宁双手的麻绳。 虞桑宁挣脱了束缚,本想一把推开孙平然后逃跑,可谁知道那孙平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个动作,顺势握住虞桑宁双手,再重重的一推。 虞桑宁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还未来得及起身,孙平整个人压了上来。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这个女子,这可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大美人。 今日真是他的好日子,孙平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眼前这个面容绝色,心思单纯的美人儿怎么会想到,最后落了个人财两空呢。 那价值连城的手镯他要,这娇嫩欲滴如天仙一样的虞桑宁,他也要…… 面对孙平的上下其手,虞桑宁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抗,但没有多大作用,一介柔若无骨的女子,又如何与常年练兵打仗的男人抗衡呢。 她推不开压在身上的男子,只能双手死死抱住胸口,维护着最后的尊严。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流进耳朵里…… 此刻孙平如同发疯的野兽,疯狂的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裙,一片片衣料随风而去,飘落在枯黄的沙漠边缘。 见她极其不配合自己,孙平把嘴凑到虞桑宁耳边,贱嗖嗖的说道,“我的小祖宗,你就乖乖从了本官吧,等我完事了,后边还有好几个弟兄排着队呢……” 说完用他那令人作呕的嘴亲了虞桑宁白里透红的脸颊。 恶心…… 他身上腐臭的汗味,他的声音,还有满眼欲望面目狰狞的模样…… 他说每一个不堪入耳的字眼…… 让虞桑宁觉得恶心又反胃。 眼看着慢慢逼近自己的那张脸,虞桑宁双手突然松开肩膀,而是用极快的速度,抓了一大把黄沙往他眼睛扬去…… “啊!你这贱人……” 黄沙瞬间进了他的眼睛,让他刺痛万分。 伴随着孙平痛苦的嘶吼,虞桑宁趁机推开他,跑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一起上!” 孙平用手捂住眼睛,此刻他什么也看不见,眼睛又干又痒,地上的沙子被日光晒的有些滚烫。 该死,这臭娘们不想活了! 孙平恨恨的想着。 “大哥,给您水,冲洗一下眼睛会舒服些。” 身后的小弟巴结的递上一壶水。 “你也上,我今天就要这娘们死在这片黄沙里!” “是!大哥。” 话没说完,又多了一个人去抓虞桑宁。 算上他和孙平,一共有六七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追赶虞桑宁。 不远处虞桑宁才跑了几十步,就被他们抓住了,她想逃是不可能的,脚上那几十斤重的铁镣铐不解开,在这片无情的荒漠里,根本跑不远…… 很快,虞桑宁就被几人推到在地,身上为数不多的衣料再一次被撕扯开来。 这次她真的放弃了,她没有力气反抗,她早就只剩这副干枯的身躯了…… 正午太阳剧烈的照着这片大漠,周围的空气越发闷热。 虞桑宁向半空中伸出手,她哭着试图遮挡住这耀眼的阳光,试图遮住这不堪一切。 泪水如决堤的河水。 她渐渐哭的泣不成声,绝望无助的哭着…… 如果说这世间真的有神明,那她是不是应该祈祷,神明会心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罢了,结束了,一切都已成定局。 虞桑宁任命的闭上眼睛,纤细的手掌深深埋进黄沙里。 放弃了挣扎和反抗。 此刻的她被几人团团围住,手脚被拉扯成一个大字,面对如狼似虎的侵略,她却无能为力…… 死亡和屈辱的恐惧盘旋在空中,成群的玄鸟从上空滑过,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叫声。 “咻咻——” 只见一只利箭极速冲了上来,射中了压在虞桑宁身上的男人胸口处,男人应声倒地。 鲜血溅射,顿时黄沙四起。 一支接着一支的利箭向人群中冲去,精准射中她身旁之人。 她身边的士兵见此状况瞬间慌了神,个个抱头鼠窜四处逃跑。 虞桑宁吃力的侧过头,并没有看见人影,耳朵贴近地面,忽然传来马蹄涌动的声音,紧接着那声响越来越近…… 一匹黑马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身后是一队精骑兵。 “统统拿下,这群不懂规矩的废物……”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虞桑宁在漫天黄沙里,隐隐约约看清了这个人…… 是九皇子,周宴南。 当朝皇帝的第九个儿子,也是太子的九弟。 听说几年前在战场上立了大功,是皇帝亲封的靖南王。 寻常人见了周宴南,都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靖王爷。 在宫里排行老九,也有人唤他作:九王爷,九爷。 虞桑宁皱了皱眉头,那双带着绝望的眼眸就这样直直盯着他看,她只嗫嚅着含糊不清说了几个字,下一秒就被周宴南拥入了怀里。 温暖的胸膛和紧实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包围。 “这招英雄救美,够感动吧?未来太子妃……哦不对,准皇嫂……” 周宴南俯下身,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道。 阳光俊朗的脸上,露出阴暗邪魅的笑意。 虞桑宁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震,她没有挣扎,只是无力的抵在他的肩上,身体和声音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多谢九王爷,出手相救。” “太子妃不必客气,虽然你还没和我三皇兄成亲,但我心底早就把你当皇嫂了,今儿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这清白可就被这些个登徒子白白玷污了不是?” “于情于理,我都该救你,对吧,皇嫂?” 周宴南字字不离皇嫂,明知道太子眼下已经被关押在昭狱里面,他还故意提及,言语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幸灾乐祸。 只是此时的虞桑宁哪里还顾得上想这些事情,眼下自己算是暂时安全了。 她本以为逃离了这个深渊,却不知自己正在陷入另一个地狱。 第4章 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也别回头看 这周宴南平日里与太子关系就不太对付。 虞桑宁和他也很少有交集,两人关系不算熟络。 这一次多亏了他出手,不然……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虞桑宁不敢多想。 见她情绪平复了一些,周宴南身子往后挪了挪,两人之间留了些空隙。 他这才伸手把身上氅衣解下,修长的大手一挥,就把虞桑宁整个身子包裹在里面。 “待在此地别乱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也别回头,记住了?” 浑厚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语气温柔但又充满了命令的口吻。 她没有说话,只是乖巧的点点头,细白的手指不自觉抓紧了胸前的氅衣,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虞桑宁原本白皙的脸颊被太阳晒的有点发红,眼里还含着点点泪光,眨眼睛的时候,睫毛颤动,泪眼朦胧。 有那么一瞬间,在这白日青天,沙尘飞扬的漠北,周宴南好像看见了星辰。 周宴南起身,没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虞桑宁额头前的几缕碎发。 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她身后走去…… 周宴南手底下都是通过严格训练的精兵,孙平和他的那几个小喽啰,就算是给他们每人一双翅膀也逃不过他的手心。 起初那几人还嘴硬想反抗,直到看见周宴南走来,孙平的脸被吓得半绿半紫。 “九王爷!小的知错,挡了王爷的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孙平说着扬起手重重的给了自己几耳光,打完贼眉鼠眼偷瞄了几下周宴南。 只见周宴南并不吃这套,阴沉着脸走到孙平跟前,面无表情的抬起脚尖…… 给了孙平一个眼神。 孙平对这个狠戾的眼神不是懂,颤颤巍巍的把手掌放在周宴南的靴子下面。 这九王爷不会要把自己的手指头给碾碎吧,他心里害怕极了。 可谁知,孙平跪趴在地上许久,周宴南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着眼,目不斜视的盯着他。 旁边的江望有些看不下去,淡淡开了口,“我们王爷的意思是,你,把,头,伸,过,来。” 孙平大惊……手指碾碎尚且能活命。 这头颅若是被…… “王爷饶命,求王爷大发慈悲,小人只是一时糊涂,不知何处惹怒了王爷,还请王爷告知,小的下次绝不会再犯。” 孙平边哭喊着求饶,边用力的朝他磕头,一次比一次用力。 很快,他前面的沙土就被磕出了一个小坑。 “头伸过来,本王就告诉你原因,好让你死个明白。” 此话一出,孙平就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 整个人连滚带爬,慌慌忙忙把头乖乖放在周宴南脚底。 周宴南也毫不客气抬了抬腿,整个靴子底部完全踩在他脸上,然后用力的旋了一圈,他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一个小小的伯长,如此为所欲为,孙大人,你真是好大的官威!” “王爷误会了,小的只是给这个贱妇一点小小的教训,再说……她只是一个被贬为营妓的罪臣之女。” 孙平把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有意无意之间好像在提醒周宴南,这个女人的身份是如此卑贱。 为了这么一个贱婢,实在是不值得王爷大动干戈。 “孙大人所言甚是,但本王不明白,为何你偏要和一个身份低微的罪臣之女过不去?” 孙平被问得有些懵了,为什么呢,他能说是因为自己见色起意,强抢民女? “是……是她,她想贿赂小的,勾引小的,这是她给我的玉镯子,请王爷明查。”说着从袖子里掏出虞桑宁的镯子,递了过来。 周宴南接过手镯,对着日光,瞧了几眼,确认是虞桑宁的东西,这才冷笑着把手镯揣进怀里。 “我听说,将死之人,不免会胡言乱语,孙大人,刚才那番话,我能信你几分呢?”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王爷留一条生路,日后我孙平必定为您鞍前马后,当牛做马!” 孙平只想活,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他想活! “想给本王当牛做马,那你下辈子可要好好投胎……” 话音刚落…… 周宴南从腰间抽出佩剑,霎时间,手起刀落,孙平人头落地,头颅和脖颈出潺潺流着鲜红的血液…… 跟随孙平一起的几个士兵也被江望就地处决。 虞桑宁只听见了几声求饶声和惨叫声,身后就再无任何声响。 周宴南让她不要回头,就是怕那场面太过血腥恐怖,他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最阴暗邪恶的那一面。 可周宴南不知道的是,她早已见识过。 很多年前,虞桑宁就见过他最阴暗,最暴戾的那一面。 每一次靠近他的时候,虞桑宁总是能清晰的嗅到周宴南身上的危险气息。 所以,她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他…… 两人关系,最多算得上认识……也没有讲过几次话。 ……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府?” 低沉又透着几分温柔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把虞桑宁拉回现实。 虞桑宁抬头正巧和周宴南目光撞上,心咯噔一紧,亮闪闪的眼眸里还是有几分忌惮。 这女人就这么害怕自己? 周宴南有些懊恼,但还是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 刚才从孙平尸体上翻出来的钥匙,上面还有些血迹没有擦干净。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帮虞桑宁解开了脚上镣铐。 这双被鲜血染红的白靴子,有些太刺眼,周宴南看了一眼,继而抬起头认真看着虞桑宁的眼眸,说:“我已经吩咐江望带剩下的人去北漠军营,虞桑宁,你要跟我走……还是去北漠?”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脑袋昏昏沉沉,这让虞桑宁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她认真听完周宴南的话,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周宴南:…… 这是几个意思?他实在搞不懂。 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又不是哑巴,我问你话,你能不能好好回答?” 虞桑宁被他这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周宴南好凶,她只觉得这个男人危险又凶狠。 或许是刚才被孙平一行人吓坏,又或许是周宴南让她倍感恐惧。 虞桑宁紧抿着嘴唇,下一刻,藏在眼里的泪珠无声滑落,掉落在这漫天黄沙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这女人这么爱哭吗? 他记得从前那个虞桑宁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国公府的大小姐,一颦一笑,顾盼生姿,嘴角总是带着盈盈笑意,仿佛一朵未被世俗沾染的茉莉花。 纯白,干净,清澈,楚楚动人。 周宴南印象里,虞桑宁是那么美好明丽,是他一直触不可及的遥远星辰。 直至今天之前,他是没有见过她哭的。 尽管,两人见面的时间确实不多。 第5章 求您,带我走…… 暑热的天气,仿佛要把身体里的水分都蒸发,周宴南顶着烈日从千里之外赶来,只为了救一个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但他的行事风格一向随心所欲。 他开心就去救人,他不开心,就去杀人。 好像并不需要太多理由。 可现在,他突然又不想管这些破事情了,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 周宴南转身准备离开,他为虞桑宁做的已经够多了。 没曾想到,刚走了几步,衣角被人死死拉住,沙哑虚弱声音响起,“王爷,求您,带我走……” 这软绵绵的声音,让周宴南的脚再也走不动道。 周宴南勾了勾凉薄的嘴角,转过身,缓缓走向她,眼中的戾气褪去…… 还没等虞桑宁反应,她整个人就被周宴南抱起,结实的手臂紧了紧,似乎要把她柔弱的身躯融进胸膛。 虞桑宁的记忆中,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亲密的接触。 周宴南的动作不轻,勒得她浑身有些疼,脚底也隐隐传来疼痛的感觉,可她不敢动弹,也不敢吭声…… 就这样被抱着一直到被他扔上马鞍,周宴南单手撑着马身,轻轻纵身跃上马背,坐落在她身后,与虞桑宁同乘一骑。 周宴南手握缰绳,面色沉稳,动作干净利落,小腿肚轻轻拍了下马,随即黑马发出嘶鸣,闪电般冲出了这片漫天的黄沙。 速度太快,虞桑宁只觉得胆战心惊,害怕自己摔下马背,身躯往后靠了靠,直到抵住周宴南紧实的胸腔,这才稍微安心了些许。 彼时,两人身躯相靠,虞桑宁每一根发丝都紧紧贴着他的肌肤…… 每一寸肌肤都是那么的柔软细腻,身上淡淡的香味充斥着周身的空气。 而他身体和心理却有了不寻常的反应。 周宴南无奈叹了口气,脖颈处喉结滚动…… 但他并没有放慢骑行速度,而是微微低下头,用鼻腔小心翼翼嗅了她发间的气息。 夜幕降临,虞桑宁终于看到几十里外的上京城。 彼时天上星星点点,远处繁华热闹的上京城早已万家灯火。 国还是那个熟悉的东梁国,城还是她从小长大的上京城。 可如今,虞国公府……已经被查封了。 虞桑宁再也不能回那个家了。 这高高的城墙之内,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虞桑宁一言不发的望着前面,纤瘦的指节紧紧抓住身上的氅衣,苍白的面庞上写满了悲伤和绝望。 眼睛酸涩,眼眶湿润,但她却哭不出来,今天哭了太多次,虞桑宁长这么大,加起来流过的泪水都比不上今日的二分之一。 “皇嫂,你可别又哭了,我要是这样带你回去,别人不得指着我鼻梁骨骂我,欺负未来的皇嫂?”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 “我可是去救你的,别到时候,背一身骂名?”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九王爷本来名声也差强人意……还有,我现在是罪臣之女,当不起您这一声皇嫂。” 虞桑宁终于肯开口说话。 “怎么,眼见太子失势,你这青梅竹马就这么着急与他划清界限?” 周宴南每一句话都那么咄咄逼人,让她有些语塞,“我……我哪有,我只是觉得自己与太子虽有婚约在身,但毕竟还未成亲,况且我现在也不是国公府小姐了,身份卑贱,无论太子失势与否,都是高攀不起的。” “但愿这些话,都出自你真心,虞小姐……” 虞桑宁垂着眼眸,不想与他再说话。 周宴南也识趣,不再出言挑衅。 两人到达靖王府的时候,酉时已过。 周宴南把她丢给一个姓刘的嬷嬷以后,就自个回了厢房。 虞桑宁一路跟随刘嬷嬷进了王府。 整座王府很大,绿荫环绕,被分成四个院落。 东西南北,四个庭院都别有一番韵味。 刘嬷嬷指了指正前方的院落,“北边是王爷的厢房,你无事不要跑去那边,扰了王爷清净。” “是,刘嬷嬷。”虞桑宁偷偷瞄了一眼,恭恭敬敬的回道。 说完两人一路往西厢房走去。 刘嬷嬷从来没有见过王爷带任何女子回府,想来这位身份应该特别,她不敢怠慢。 于是安排虞桑宁住进了西苑最大的一间厢房里,命下人准备了热水好让奔波了一路的虞桑宁洗个热水澡。 虞桑宁洗完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门转了一圈发现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就连刚才带路的刘嬷嬷也不见了踪影。 此时正是亥时,他们或许都休息了吧。 虞桑宁,抬头看了看漫天星光,她其实还有一事,想要去找周宴南。 可偌大的西苑,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咬了咬牙,决定自己去找他。 这个事可不能耽误了,回来的路上她一直想说来着,可就是不敢开口。 她凭着来时的记忆,随手提了莲花灯,一步一步往北苑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了北苑,没想到这里比西苑还要静谧和黑暗。 这一路走来,虞桑宁一个人都没有遇到,不知是因为时辰太晚,还是因为这府里的人丁太少了。 这靖王府虽然看着雍容华贵,但比起虞国公府,少了些热闹和明亮。 空气安静的让人有些窒息,提着莲华灯她又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几步…… 绕过开着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终于看到前方的厢房里还有些许光亮。 虞桑宁手指紧了紧手里的莲花灯,轻声慢步的往那扇门走去。 不确定人有没有在里面,更不确定的是万一周宴南已经歇息了的话,自己会不会打扰到人家? 她微微踮起脚尖,整张脸贴近门缝,想要看清楚里面…… 许是她太过专注,没有发现身后之人有模有样的学着她的样子…… 扒门缝……? “里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周宴南温润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差点没把虞桑宁吓个半死! “啊……” 虞桑宁手里的莲花灯应声落地,她有些慌乱的转过身,没想到周宴南离自己只有毫米之距,头重重撞在他怀里。 她又想远离这个男人,只能往后退,不料这扇门压根没有关严实。 厢房的门被她推开,虞桑宁还想退,却被门槛绊倒,整个人身体径直往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周宴南一个大步跨进房间,伸手一把她捞了回来。 没错!是捞!像捞只小鸡一样,虞桑宁就这样又再次摔进他怀里。 第6章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呢 此时此刻,他厢房里的烛火正燃着,烛焰在空气里,被微风吹得摇摇晃晃,房间里忽明忽暗。 而外面一片沉寂,没有半点声音…… 虞桑宁双手扶在周宴南胸膛,周遭的空气好像凝固了起来。 周宴南耳边只能听见两人的急促的心跳声,还有她……微弱的喘息声。 虞桑宁率先反应过来,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退到了一个距离周宴南不近不远的地方。 “九王爷……”她虽开了口,但此情此景,竟心虚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月黑风高夜,虞小姐不在房里好好歇息,跑来扒我房门?看来你这名门贵女的教养,也不过如此嘛。” “我还道我府里何时进了个小毛贼……”周宴南甩了甩衣袖,佯装微怒。 他喜清静,府里的下人都了解他的性子。 要是不小心惊扰了这位阴鸷的靖王,项上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虞桑宁头一次来府里,自然不懂那么多规矩,虽然刘嬷嬷已经告知过她。 可眼下要不是有急事,又怎会夜闯北苑这个鬼地方。 “王爷,桑宁并非有意闯入,只是有要事相求……” 虞桑宁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微微欠了欠身子给他行了个礼,而后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周宴南,“我们从漠北回来得有些急,一路上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跟王爷开口,其实我……我还有一起同行的两个丫……” 丫鬟? 虞桑宁想了一会儿,好像不妥。 如今她早就不是虞大小姐,何来丫鬟一说。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还有两个一起同行的姐妹,名叫夏岚和冬凝,不知王爷可否高抬贵手,救救她们?” “哦?名字倒是有几分耳熟,可是她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周宴南还以为是什么紧急事,两个命贱的小丫头罢了。 没想到,虞桑宁却那么在乎…… 显然他不愿帮忙,阴着脸色侧过身,背部靠着门。 借着微弱的烛光,虞桑宁这才看清男人的打扮。 彼时的周宴南,身着玄青色衣衫,并未束发,虽懒洋洋的倚在门后,却仍能看出他修长身姿,结实体格,举止凉薄但风度翩翩。 他的眉眼深邃,玩味一般上下打量着虞桑宁。 “王爷您位高权重,三言两语就能救人于水火……夏岚她们从小同我一起长大,北漠军营条件恶劣,我实在是担心她们。” 虞桑宁声音软软的,用几近恳求的语气道,“求王爷行行好,好人做到底。” “虞桑宁,我把你从北漠带回来,你还真把我当活菩萨了?救她们也可以,只要我一句话,江望明天就能把人带回来,可是,我凭什么?” “就凭你?好,那你说说,在北漠,我救了你,也救她们,你能给我什么回报……世人不都说,知恩要图报吗?虞小姐?” “桑宁眼下早就一无所有了,这王府里也应有尽有,王爷不嫌弃的话,我愿意一辈子伺候王爷,端茶倒水,如果王爷想要,桑宁这条命,都是王爷的。” 虞桑宁眼神清澈坚定,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有力。 “想给本王端茶倒水的人多了去了,还轮不到你,至于你说你这条命可以给我?此话当真……” 周宴南薄唇轻启,勾勒出半丝邪魅的笑容,说话时,整个身体也慢慢靠近了几分。 危险气息迎面袭来,虞桑宁大气不敢出,脚底不自觉往后挪了两小步。 她不敢再和周宴南对视,垂着眼眸,轻点了下头。 “我若是,不要你把命给我,要你身上其他东西呢?” 他低下头,轻轻嗅了嗅女人发间的香气,整张脸凑到虞桑宁耳边,清透低醇的嗓音有些沙哑,似乎在用力的压抑隐忍着些什么。 “虞桑宁,我如果想要你呢?你会如何……” 虞桑宁:…… 听到这句话的虞桑宁,魂魄险些飞了出去。 她好不容易才从孙平那伙人手里逃出来,怎么这阴晴不定的靖王也对她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自己要真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那在北漠吃的那些苦,可不是白熬一场。 她又嗅到那股危险气息,内心有一个声音,在指引她。 虞桑宁,快跑!远离这个男人。 虞桑宁!快跑! 内心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恍然清醒过来…… 荒谬! 她怎么能和这样一个恶魔谈判交易呢? 这简直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王爷……这事我再考虑考虑,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您请早些休息,我先告辞……” 虞桑宁双手提起裙摆,稳了稳脚底,准备开溜。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眼前的男人压根就不想就这样放她离开,虞桑宁前脚才跨出厢房的门槛,后脚就被他单手拦住去路。 虞桑宁诧异的看了一眼周宴南,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见“嘭!”的一声,两扇房门就被他关的严严实实。 “啊~啊,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周宴南见她想跑,眼疾手快把人从门口给捞了回来,轻轻用力就将虞桑宁横抱起来,径直往床榻边走去,丝毫不理会怀里女人的挣扎。 虞桑宁被他这架势吓得不轻,只见他满面阴鸷神色,一双眼眸冷冷的看着自己,知道这次真的惹火上身了,忽觉不寒而栗。 “虞桑宁,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是你自己深更半夜闯进我房里,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我帮你救出那两个人,你做什么都可以。” 周宴南走到床榻边,把人往榻上一扔,疯狂的从她脸颊吻下去…… “一会儿说要给我端茶倒水,一会说把命给我,我说我想要了你,你怎么又不肯了?” 他附在虞桑宁耳边,冷唇轻触她耳郭,嗓音低低沉沉带着些许沙哑,萦绕在空气中,“女人都这么善变吗?虞桑宁……” “王爷,桑宁并非出尔反尔之人,只是对于我而言,女子的清白,胜过其他任何东西,甚至比命还要重要。” 她被周宴南死死压在身下,丝毫动弹不得,说话和喘息都开始变得艰难。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誓死都要为那个关在诏狱的太子殿下守着清白?你就这么喜欢他,你就这么想要当他的太子妃!” 周宴南抬起头,嘴角扯出狰狞怒意,伸手死死捏住虞桑宁下巴,强迫她的目光与自己对视。 虞桑宁拼命摇着头,“不是,不是这样的,自从虞家出了事,我被贬为奴仆都不如的营妓……我就没有想过当什么太子妃。” “王爷,求您先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 虞桑宁试图唤醒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男人的最后一丝良知。 第7章 阿宴哥哥 周宴南冷冷哼了一声,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用力到似乎要把虞桑宁的下巴骨捏碎。 她有些吃痛的望着周宴南,只见他面容铁青,那双深邃的眼眸如暗火一般阴寒与深沉,谁也看不出此时此刻,他的理智还有几分。 “明明是你主动对我投怀送抱,我不过是配合你表演罢了,依我看,虞小姐想救人一事为假,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接近本王,好借本王的势力脱离你眼下的危机。” “你这欲擒故纵的招式,我见得多了去了。” 真是……不可理喻! 虞桑宁一句话还未说,话都被他说完了。 什么? 演戏?!接近他?还欲擒故纵…… 怎么这一件件一桩桩,反倒成了她用心设计的招数。 从一开始,虞桑宁就没有想过会有人把她从北漠带出来。 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当朝战功赫赫的九王爷。 万万没想到,这九王爷心狠手辣,凶狠残暴就算了,还是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想或许是王爷误会桑宁的意思了,如果王爷不想救夏岚她们,也无事……” 虞桑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深吻打断…… “唔……” 虞桑宁柔软的嘴唇被他重重堵住,只能发出些断断续续支吾的声音。 他的吻充满强迫的气息,正用力的逼迫着自己。 他的唇,冰冷又炙热。 周宴南低着头疯狂的吮吸着她的唇,撬开她的唇齿之间后更加如鱼得水,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 虞桑宁脑子一片空白,哼唧两声后挣扎想要退开,却被搂身压的更紧…… 眼见挣脱不开,虞桑宁周身被困得死死的,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窒息在这场深刻又霸道的强吻里面。 柔软的嘴角用了些力气,虞桑宁故意咬破了他的唇,想要制止他这疯狂又放肆的动作。 可谁知,周宴南对这点小小的疼痛丝毫不在意,把嘴角的点点鲜血连同那炙热的吻一起带进她的口腔里…… 虞桑宁又急又气,只恨自己身单体薄,压根抗衡不了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恐惧和委屈在心底疯狂蔓延,缠住她紧张的心。 虞桑宁面颊泛红,泪水盈润着眼眶,睫毛颤动之际如秋水盈盈。 只一眼…… 周宴南目光只停留在她这张脸片刻时间,内心那头波涛汹涌的猛兽再也抑制不住…… 他的吻一路向下,几乎疯狂的,用力强势的啃咬着虞桑宁的脖颈处。 一只大手也在她身上肆意游走。 虞桑宁被吓的放声大哭,边哭边用力的捶打着他的胸膛和手臂,手指伸进周宴南的发间,用力的扯开他脑袋。 “王爷,你别……求你别这样……别这样对我!” 她用尽所有力气也推不开身上的男人,只能边哭边求饶。 “靖王爷……九皇子,求求你,放了我……呜呜呜” …… 他还是无动于衷,嫌她挣扎太过碍事,仅仅只用了一只左手便轻松抓住虞桑宁双手,狠狠禁锢在她头顶上方。 这样一来,周宴南的右手更是游刃有余。 虞桑宁咬着唇,无助又无奈。 “周宴南,你是个混蛋,你是禽兽,你比孙平还要cs!” 眼看求饶不行,虞桑宁红着眼破口大骂。 “别人都道你是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我看你就是个衣冠禽兽,只会欺负柔弱女子来作乐。” 一句比一句难听,可这一行为更加激怒了眼前的男人。 他一边用力撕扯开她胸前的衣物,勾着略带受伤的嘴唇,淡漠又漫不经心道,“你想骂便骂,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本王素来吃软不吃硬……骂得越凶,我下手更重,到时候不知道你这小身板抗不得抗住?” “不过,你要是说得好听的,我倒是可以考虑,温柔点,尽量不让你疼……” 没想到这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靖王爷,耍起流氓来,也是如此下作不堪。 虞桑宁粉唇微张,眼眶里滚烫的泪珠滑落,这一次她真的怕了…… 她惧怕这男人,他犀利的眼神,他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还有强势有力的一次次逼近。 虞桑宁从刚才大声的喊骂变成了小声的,微弱的哭泣,清澈如水的眼眸一闪一闪,“阿宴哥哥……求你……” 她这一句,阿宴哥哥,婉转又悠扬。 叫得周宴南身躯一震,眼神里露出几分诧异又惊喜的光芒。 他终于放轻了手里的动作,喉结耸动,“你刚才唤我什么,再叫一次。” “阿宴哥哥?”虞桑宁软绵绵的又重复了一次,她哭的鼻尖和脸颊红彤彤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周宴南要是抵抗力再弱一些,恐怕就要融化这楚楚可怜的攻势之下了。 他见虞桑宁不再挣扎,也没有乱动,只是安静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眼神里除了哀求还有几缕委屈。 心软了几分,轻轻伸手帮她擦干了眼角的泪滴,随即左手也松开她纤细的手腕。 周宴南双手轻抚她脸颊,面色一如既往沉稳凉薄,眼神凛冽,他从未如此近距离看过这个女人。 从前的从前,周宴南总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远远的盯着她看,直到她小小的身姿越来越远,他还是会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周宴南每一次望着她的时候,内心总会涌出很多念头…… 他想要得到那抹几乎触碰不到的皎洁月光。 他更想要把她狠狠从高处拽下,他不过是身处地狱暗无天日苟且偷生的蝼蚁,既然得不到,那就一起下地狱。 周宴南更想看到身处深渊的虞桑宁,他想看看被拉下圣洁殿堂的虞桑宁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阴暗狡猾,手段残忍,嗜血如命,和那个光明磊落的太子比起来,他周宴南简直是罪恶深重。 …… 从前的虞桑宁,是虞国公府的嫡女,也是未来的太子妃。 而他,什么也不是。 如今,虞桑宁就在自己榻上,软言细语的喊他,阿宴哥哥…… 周宴南贪婪的目光一一扫过她的面容,仿佛要把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在脑海里。 第8章 哥哥等你答复 周宴南就这样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淡淡开了口,“虞桑宁,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吗?” “在北漠,是你求我带你走,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虞桑宁清澈单纯的眼神早就写在脸上了。 她无辜的摇摇头,“九王爷,救命之恩,桑宁永记于心。” “我今日救你,并不是想要你记着我的好,我注定这辈子,做不了好人。” “不会的,王爷把我从孙平手里救下,带我离开北漠,你和孙平不一样,你是好人……” “你说得没错,我和孙平确实不一样……” 周宴南并没有把话说完,他想说的是,他确实和孙平不一样,他比孙平坏的更加彻底,他会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他手底下沾染的鲜血,不知道是孙平的几十倍几百倍…… 他做的那些阴暗,见不得人的事情,三言两语又怎么说得清楚? 他本就从地狱而来…… 周宴南手里把玩着她鬓角的碎发,唇角扯出一丝笑意,烛光下那阴霾嗜血的目光死死盯着她,接着说道:“但是虞桑宁,你别忘了,有一点我和孙平并无两样。” “什么?” “你别忘了,我与他一样,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见到你这样娇嫩欲滴的美人儿,自然是难以把持的。” “王爷位高权重,想必身边不缺美人,又何必对我苦苦相逼呢?”虞桑宁轻轻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让他理智了几分,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再次激怒这头野兽。 “本王只要你,虞桑宁,如果我非要你不可呢……” 周宴南语气里不容置疑的坚定。 非她不可,他认定了就不会改变。 虞桑宁费解的皱了皱眉头,问道:“为什么,是我?” 周宴南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脑海瞬间闪过无数答案。 但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的是,“因为你是我皇嫂,你是准太子妃,我曾经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皇兄所拥有的一切,都夺走……哪怕得不到,也要毁了它。” “包括你!” 听完这毫无道理的回答,虞桑宁委屈又无语。 就因为他们兄弟相争,自己却成了炮灰。 就算是这样,那她现在已经不是太子妃了,她不理解的是,周宴南为何要像条疯狗一样咬着自己不放? “王爷,我如今和太子并无关系,你们兄弟之间的恩怨,再牵扯上我,是不是对我不公平?” 虞桑宁顿了顿,继续说:“况且,太子已经失势,此番境地,早就人走茶凉,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吧……” 这样说,周宴南应该满意了吧。 毕竟,太子落魄,他却依然是那个位高权重的靖王。 “他不是还有你吗?你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情深义重,如今他落了难,你是不是心都要碎了?” “太子落难,可他身份高贵,皇上就算苛责,也罪不至死。可我们虞氏一族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我父亲在大理寺,生死不明。我的母亲和兄长被贬为奴仆,如今下落不明,舍妹正直豆蔻年华,也没有了音讯……” 虞桑宁声音细柔又带着些哽咽,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水珠。 事到如今,她最记挂的人不是和她青梅竹马的太子殿下,而是她的亲人。 虞桑宁在北漠最艰难的时候,也想过一死了之,她被孙平那伙人欺压在身下的时候,也想过,或许死亡比活着轻松多了。 可是,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父亲刚正不阿的模样,那么忠心耿耿的一个人,从小教她四书五经,坚贞不二的一个人,怎么会谋反? 所以,她不能死,她不敢死…… 为了虞家,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 这桩谋反罪案,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唯有她活着,才有希望看到真相。 …… 周宴南一言不发的望着她,沉默了许久,心中五味杂陈。 他最不喜欢女人哭,可是仅仅一天之内,虞桑宁这个小丫头,不是哭就是在哭的路上。 好看的女人都是水做的吧。 “哭够了没有?你要是再继续哭下去,我这王府可就被你眼泪淹没了……” 周宴南痞笑着打趣道,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 “小桑宁,哥哥我今天高兴,今日暂且可以放过你……” 听到他这么说,虞桑宁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但她不敢再多耽误片刻,一心只想立刻,马上,飞快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脚还未落地,整个人又被周宴南重新拉回榻上,虞桑宁又再次重重摔进男人怀抱里。 “王爷,你……” 这疯批狗男人,出尔反尔的速度这么快吗? 不是说了,放自己走? “你跑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周宴南手臂紧了紧,把她拉的离自己更近了些,“虞桑宁,我最后提醒你一次,我也是个男人,我的忍耐和底线是有限的……今天放过你,不代表以后会放过你,我只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 “考虑你是否要继续留在王府,还是从这里滚出去!” 周宴南觉得他话已至此,这女人该不会还听不懂这句话里的言外之意吧? 虞桑宁这单纯的小脑瓜一心只想逃跑和远离这个极具危险的靖王爷,哪里想得那么多。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乖巧的回到,“我会好好考虑的,王爷……你话说完了吗?我可以……?” 她白嫩纤瘦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外。 “嗯……睡个好觉,哥哥等你答复。” 那双禁锢着自己的大手终于松开了,虞桑宁一溜烟滑下床榻,弯着腰,捡起靴子,轻手轻脚的关上了厢房的门。 一路从北苑跑了西苑,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有惊无险,虎口逃生了。 虞桑宁拍了拍胸口,这会终于有空想起周宴南最后的一句话…… 哥哥等你答复? 她不过是情急之下,为了保全自己,叫了声阿宴哥哥…… 没想到这人居然吃这套? 虞桑宁默默记在心里了。 周宴南这个大混蛋,吃软不吃硬…… 嗯……还有,他喜欢自己叫他,阿宴哥哥…… 第9章 送她回北漠 接下来的两天,虞桑宁在王府里的日子过的还算清静。 靖王的府邸虽然很大,但处处绿荫环绕,花草丛生,偶尔才碰到一两个修剪花草的家丁。 除了刘嬷嬷之外,她也没有和别人说过话。 周宴南在北苑也不知道忙些什么,虞桑宁这次学乖了,老老实实待在西苑里边。 北苑,现在对她来说,就等于地狱禁地,万万不敢踏入。 只是……今天就是最后期限了,周宴南给她两条路选。 留在王府,还是收拾收拾滚蛋…… 虞桑宁坐在厢房门口小花园的石桌旁,双手托着下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如今家道中落,又是涉及谋反的大罪,以前和虞家关系融洽的亲朋好友,现在估计对她避之不及。 离了靖王府,虞桑宁一个人无依无靠,而且她的奴籍还在北漠军营,若是被巡逻官兵发现,极有可能被关入大牢,或者重新遣送回北漠…… 虞桑宁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不敢继续往下想。 可是……她若留在靖王身边,这周宴南脾气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做事手段激进残暴,毫无怜悯之心。 这人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旦被他缠住,就再无脱身的可能。 更何况,他早就挑明了对自己的态度,这个准太子妃,准皇嫂的身份,似乎让她成了周宴南的眼中钉。 按这个说法,其实周宴南也不是非要了她不可吧? 他本意应该是为了报复太子? 仔细想来,以前她与靖王并无任何恩怨情仇,只要她想办法把自己和太子的关系说清楚…… 或许周宴南就不会故意刁难了? 夏至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 虞桑宁想了一下午还是没有想好怎么答复他,一不小心趴在小石桌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戌时,刘嬷嬷送来了晚膳,才叫醒了她。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天地昏黄,万物朦胧。 虞桑宁心想,糟了,怎么就天黑了! “刘嬷嬷,王爷可还在北苑?”虞桑宁猛地起身,面带焦急神色。 “姑娘有事找王爷吗?” “有事,有急事!刘嬷嬷,你快告诉我,他人在哪里?”虞桑宁双手拽着刘嬷嬷的胳膊,着急的问道。 “王爷在酉时就出府了,去哪里没说,貌似去了宫里?” 虞桑宁心中生出了种不好的预感,王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府? 还是说,他把她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了…… 刘嬷嬷见她没有说话,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但是王爷临走之前,交代了件事情,关于姑娘的。” 虞桑宁眉心微蹙,“王爷说我什么了?” “他说,等姑娘用完晚膳,就让人送你出府。” “出府……他要送我去哪?” “王爷说,若是姑娘问起,就告诉你,姑娘哪里来就送你去哪里。”刘嬷嬷把周宴南的话一模一样的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里,虞桑宁腿脚一软,整个人一下瘫坐在地上。 完了,这下全完了! 周宴南肯定因为没有等到她的答复,一气之下,又把她送回北漠了。 都怪自己,偏偏这个时候睡着了,耽误事不说,现在她还能去哪里找周宴南说清楚? 刘嬷嬷诧异的看着此时的虞桑宁…… 一张秀气清澈的脸有些苍白。 “姑娘,你没事吧,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姑娘吃完饭就早些上路吧。”刘嬷嬷善意提醒着。 “刘嬷嬷,我想等王爷回来,我有很重要的话与他说……”虞桑宁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恳求她让自己再多留一会儿。 “府里的规矩都是王爷定的,任何人都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姑娘还是别让我们为难。” 刘嬷嬷说完,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便离开了。 虞桑宁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目光呆滞的望着自己最后的晚膳…… 不是说给她两日的时间考虑嘛…… 子时还未过,周宴南怎么就擅自决定了自己的去处。 果然,这个暴戾的靖王爷,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反正自己留下也没有好果子吃,不如就去北漠,还可以见到夏岚她们。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吃完这顿再想下顿。 虞桑宁爬起来,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扫而尽。 以后恐怕就吃不到这么丰盛又美味的晚餐了罢。 - 好在,周宴南还是有点良心的。 虞桑宁上了马车,看看自己脚上的伤势,想起那天去北漠的情景…… 这双脚,总算不用受很大的罪。 除了赶马车的男人,同行的还有四个身穿盔甲的骑兵。 莫不是害怕她半路逃跑? 出了城门,虞桑宁掀开帘子,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上京城,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忧愁又或是悲伤…… 等他们一行人,到达北漠军营的时候,已经次日寅时。 虞桑宁下了马车,脚底陷入这片广袤的沙土里面,不远处,无数白色的帐篷整整齐齐铺列开来,周身来回巡视的士兵无一不对她投来异样的眼神。 虞桑宁被一个个写满欲望的眼神注视的浑身不自在,手里紧紧捏着裙角。 远处是排列整齐正在操练的士兵,一声声口号震耳欲聋,响遍天际。 这北漠军营,不愧是东梁最大的军营集中地。 因为地势平坦宽阔,身处东梁的最北边,且紧挨着北襄国和西蛮国。 虞桑宁听父亲说过,梁国军营之所以选在此处,一来为了训练士兵,打造出最大最强的军队,二来是为了驻守边疆,守护东梁国的最北边。 一旦有战事发生,西蛮和北襄若是想要直取上京城,就必须经过北漠。 只是近两年来,北襄势力不敌东梁,消停了不少。 只有西蛮还在两国的边界线,疯狂挑衅。 刚进军营里,她就被两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妇人领着进了一处帐篷。 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了不少形形色色的女子,看来这些都是和她一样被贬到这里来服侍别人的…… “还不进去?愣在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个妇人,面露怒色,凶巴巴的说着,顺带伸手推了一把她的后背。 虞桑宁重心不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引得旁边人一阵阵哄笑。 突然,拥挤的人群中朝她伸出两双手,虞桑宁抬眼就看了那两张熟悉的面孔。 是夏岚和冬凝! 两人拉着她一直走到稍微安静的角落里坐下来,“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被九王爷带走了么?” 夏岚看到她,又惊又喜,忍不住问到,“你这几日过的可还好?那九王爷有没有为难你……” “我没什么大碍,在王府待了几日,发生了些事情但是一言难尽,改日再说给你们听。倒是你们,在这里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头?”虞桑宁看着两人,关切的问道。 “我们没事,还请小姐放心,就是黑了一圈,瘦了一圈。”旁边的冬凝终于插上话,笑盈盈的说道。 “没事就好,但你俩,以后不能再小姐小姐的唤我了,如今我们都一样了,没有主仆之分,叫我姑娘便是了,不然别人听了去看我笑话。” 虞桑宁自然是拎得清自己什么身份的,如今虞府嫡小姐早就没有了。 夏岚忧伤的看了眼冬凝,又看了看虞桑宁,懂事的点了点头。 第10章 被抓回来还不如死在外边 三人寒暄完,虞桑宁才想起正事来,“你们到这里也有两三日了,可曾服侍过那些人……?” 她看了看帐篷外面,那些人指的当然就是这营地里强壮威猛的士兵们。 “未曾……听陈妈妈说,上头的人一直不在营地里,所以我们新来的暂时不用去陪他们。”夏岚蹙着眉心,满脸认真。 “这是什么说法?”虞桑宁听得一头雾水。 “自然是这军营里的规矩,每次新到这里的姑娘,都是让职位等级高的先挑,听说大统领不在,我们这几日就跟着两位妈妈学规矩,闲了就被带去洗衣房洗衣服。” 夏岚眼珠子机灵的转了两圈,又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耳边说道,“不过,我今早听到了个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消息?” “昨儿深夜里,大统领就回来了……” 虞桑宁:…… 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帐篷的帘子被掀开,方才那两个妈妈站在门口喊道:“新来的姑娘都出来吧,跟我去收拾一下,晚上好伺候几位军爷。” 看这架势,好像真被夏岚那乌鸦嘴说中了。 虞桑宁边走边偷瞄了旁边几眼,跟她们一起算新来的女子差不多二三十人,算不上貌美如花,但看着年纪都不大,个个模样秀气可人。 几人出来后一路跟随陈妈妈走到了另一处洗漱更衣的帐篷里,只见她来回走了一圈,把姑娘们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 脚步停在了虞桑宁跟前,手里的蒲扇扒拉着虞桑宁的脑袋左右审视过后,这才慢悠悠说,“我知道你们来这种地方都是逼不得已,但既然来了,就老老实实听话,这样才能少吃些苦头。别想着逃跑,这里大几万身强力壮的都是男人,被抓回来还不如死在外边……且都听进去了吗?” “是,谨记陈妈妈教诲。” 众人异口同声回道。 “嗯……我看这次送来的姑娘中,有几位样貌出众,姿色过人,要是今晚有幸被大统领看中,这荣华富贵的日子,以后肯定少不了,望各位好自为之。” 说完,陈妈妈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帐篷。 同行的女子都开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期望能被选中。 毕竟在这里要想不被当成人尽可夫的营妓,唯一的出路就是成为大统领的女人。 虞桑宁和夏岚冬凝三人手足无措的站在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们才不到二十出头的年纪,遇到这种事,显然应付不来。 “我们还是逃跑吧,里外是死,被选上要当大统领的女人,不被选上,要被千千万万士兵玷污……还不如……还不如死在外边呢。”夏岚小声嘀咕着。 “夏岚,不许胡说,你忘了老爷曾经交代过什么吗?我们两个无论如何都要护小姐……姑娘周全,如果我们都死了,那谁来保护她?”冬凝心思细腻,脑子虽不像夏岚那般机灵,但是为人沉稳,更识大局。 “我爹他,当真说过此话?”虞桑宁眼底一湿,原来父亲给她的关心和疼爱,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姑娘放心,不管多么艰辛难熬,我和夏岚都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冬凝轻轻拉起她的手,目光坚定的说道。 一旁的夏岚也连忙点点头。 虞桑宁伸手把两人搂进怀里,嘴角带着笑意,“两个傻子,如果有下辈子,我来当你们的使唤丫头,给你们当牛做马。” 尽管有很多的不舍和遗憾,虞桑宁心底早就想好了,一会儿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她宁愿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人白白占了身子。 所以,如果有来生,再让她报答父母养育之恩,还有这份来之不易的情谊。 —— 北漠夏夜的星空,比上京城要明亮许多。 抬头就能看见皓月当空,繁星闪烁,远处喧闹的士兵们正围着篝火饮酒作乐,狂欢起舞。 陈妈妈领着几十位姑娘,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了火堆旁正中间的位置。 “姑娘们,见了大统领,还不快快行礼?” “奴家,见过大统领。”众人齐齐跪下,异口同声道。 只见端坐在正中央的黑衣男子随意摆了摆手,并未开口。 陈妈妈心领神会道,“都起来吧,你们一个个都把头抬起来,让大统领好好瞧瞧……” 陈妈妈也是个聪明的女人,早就来之前就把好看的几人安排在队伍中间。 好巧不巧,虞桑宁就是最中心的那个位置。 当她缓缓抬起头,借着暖黄色的火光,终于看清了这大统领的模样…… 只见她瞳孔突然放大,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像是看到了如鬼魅一般的人物。 怎么是他! 怎么又是他! 周宴南……!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如同鬼魅,不对,他比那吃人的恶鬼还要令人胆战心惊。 虞桑宁想起离开王府时,她有很多话想要和周宴南说。 此时他人就在对面正襟危坐,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周宴南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拿起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的烈酒一饮而尽。 陈妈妈见他没有反应,躬着身子往前走了两步,谄媚道:“不知这次大统领可有满意的人选?” 周宴南轻蔑的瞟了一眼陈妈妈,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满意的人尚且没有,倒是缺了个倒酒的,不如……你给我随便选个?” “是。” 陈妈妈纵横江湖十几年,最拿手便是察言观色了。 一开始她便注意到,这大统领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虞桑宁身上移开过。 “你,就你了,过来好生伺候大统领喝酒。” 陈妈妈手指了指虞桑宁,给她使了个眼色。 大意就是,这可是绝佳的好机会,你可别自毁前程。 虞桑宁看了看一旁同样吃惊的夏岚和冬凝,便径直走到他身边,微微欠了身子,跪在周宴南身旁,轻轻拿起桌上的酒壶往刚才的杯子里斟满了酒。 像是做了一场可怕的梦,虞桑宁被梦魇牢牢困住,迟迟醒不过来,周宴南就是那梦魇…… 如今更可怕的是,梦醒了,周宴南依然是困住她的那根绳子。 事到如今,虞桑宁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原来这北漠最大的大统领,是他周宴南。 是大统领,也是靖王,也是九皇子,也有可能是未来东宫之主,未来的储君。 第11章 她的软肋 虞桑宁低着头,不敢看他,她双手有些局促的捏着自己的衣角,小声的说了句,“王爷,我有话与你说。” “我可没让你说话。”周宴南语气淡淡的,除了有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虞桑宁连连点头,连一个是字都不敢回答。 既然不让她说话,那就做好本分的事情就好了。 虞桑宁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夏岚和冬凝,心里还不确定…… 关于这大统领是周宴南一事,对她们三个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想着,身边的男人突然转过头,对着身后带刀男子说道,“江望,上次和上上次领了头等功的部将一共有多少位?” “回主子,属下没记错的话加起来一共三十六名。”江望跟随周宴南时间最久,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把他们都叫上来,今天本王就好好赏赐他们……” “是。” 周宴南又喝下一杯酒,那双深邃莫测的瞳眸噙着点点亮光,虽然目视前方,但眼尾的余光无一不在关注着虞桑宁的一举一动。 从她来到自己身边起,她的目光就一直望向对面两个身材瘦小的女子。 原来,如此。 她的软肋,或许从来不是她自己,而是她身边亲近的人。 周宴南勾了勾嘴角,若有所思一般随意的拨弄着左手上的玉扳指。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列身着盔甲,身姿挺拔的士兵整整齐齐的站在他们身后。 周宴南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欣慰,不愧是自己带出来的兵,身强力壮,个个高大威猛,有精气神。 “随便挑吧,祝各位!今夜,玩得尽兴。” 周宴南朝他们挥了挥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是直勾勾的望着虞桑宁,满眼都是逗弄的笑意。 只见她握着酒壶的手指紧了紧,眼神满是恐惧诧异的看着周宴南…… 话音刚落,这群如饥似渴的男人就冲了进去,或抗或抱,反正只要是好看的女人就无法逃脱被玩弄的命运。 不对,只要是女的,都难逃这一个个如同豺狼的士兵。 军营中男人众多,女子人少,有几个姑娘是同时被三四个男的抬进帐篷的。 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姑娘们就被一抢而空。 虞桑宁就跪坐在他身边,眼睁睁看着夏岚和冬凝被五六个壮汉拖进了她正对面的帐篷里。 “王爷,不可以……她们是……夏岚……冬凝!” 她手里的酒壶应声落地,一只皓腕紧紧抓住周宴南手臂,此时此刻趁着月色,更显皎洁。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她掌心的触感是那样的温软柔腻。 “哦?原来她们和虞小姐相识?那本王岂不是更应该好好照顾一下,以尽地主之谊……” 周宴南举起酒杯做了个和她碰杯的姿势,心里生出别的想法,“江望,咱们北漠是没人了吗?那里面……在上几个人,让他们拿出看家本领,可别让上京城里的女人看轻了!” 修长的手指了指夏岚冬凝所在的那个帐篷,他淡薄的唇掀起一丝冷笑。 旁边的陈妈妈一听这话,深怕闹出大事,小心开口道:“大统领,这些都是新来的,您这么下令,怕是会闹出人命的……” 周宴南挑起眉头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地说道:“此话有几分道理,江望……让他们把握好分寸,要是今日出了人命,全体士兵,军法处置。” “是!” 虞桑宁一心想要救人,没想到,却是把她们往火坑里推。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帐篷里传来男人荒诞的笑声还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那里面两个年轻的姑娘……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好自己。 哪怕丢了性命,也会好好保护她。 虞桑宁在这一刻终于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过去救人。 可这次根本不需要周宴南亲自动手拦住她,他只需要朝江望使一个眼色。 江望伸手轻轻一拽,虞桑宁整个人又被按压跪在周宴南眼前,一点也动弹不得。 柔弱的虞桑宁根本不是江望的对手,更不是周宴南的对手,她没权没势,手无寸铁,如何反抗。 她用手捂着眼睛,,浑身因恐惧和惊吓止不住发抖。 虞桑宁跪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可即便是这样的画面,也不会让周宴南心软丝毫。 只见他下颌微微扬起,嗓音冷淡:“虞桑宁,我好像给过你选择的机会……” 可惜她没有珍惜,她一次次无知又愚蠢的挑战着自己的忍耐和底线。 虞桑宁这次终究是听清了他的话,也明白他说的意思。 可……事已至此,她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王爷,是我错,我错了,求您,求求你放了她们吧!” “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错哪了?” 周宴南自顾自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桑宁不该失约,说好两日给王爷答复,是桑宁让王爷久等,让王爷生气,我该死,求王爷饶了她们……” 虞桑宁跪在他面前,双手用力扯着他的衣角,苦苦哀求,“王爷,您行行好,要打要罚,您冲我来,我只求您,放过她们好不好……” “营妓存在的意义本身就是为了取悦本王的将士们,我以为这并不算惩罚。” “可是,我东梁国拥有千千万万将士,他们是要守护我们的疆土,保护我们的国家和百姓安全,而不是一味的迫害和虐待这些手无寸铁无辜的女子。” “虞桑宁,你好像还是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将士们只会保护遵纪守法的老百姓,对于你们这种违法乱纪,意图谋反的罪臣之后,谈何保护?” “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那我提醒你一下,你不过是被贬为营妓的贱婢……你有什么资格求我,有什么筹码和我谈条件?” 周宴南字字如同杀人不眨眼的一把刀箭,把她逼得没有退路。 他这番话犹如一盆冰水,彻彻底底让虞桑宁死了心,也让她猛然醒悟…… 周宴南这话糙理不糙,她早就不是那个身娇体贵的虞公国府的大小姐了。 她现在只是罪臣之女,是人人可以无底线欺压的营妓,是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卑贱之人。 这样一个她,如何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身家清白呢? 不是她不想要清清白白的活着,而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能选择和决定的。 第12章 她主动吻上他 虞桑宁扬起脸看着她,语气里全是无力和悲痛,“王爷说的是,如今我是卑贱的营妓,我父亲是意图的谋反罪该万死的罪臣,可是夏岚和冬凝她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说错,她们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不该成为虞府的奴仆……只要王爷放人,桑宁什么都愿意做。” “本王可还能信你这张嘴,之前你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到头来,你依然放不下你的高傲和自尊,委屈于我。现在你真的能说到做到?”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宴南抬眸狠狠盯着她,眼底泛起一层冷色。 虽然终于如愿逼得她说出这些话,但是此时的周宴南不但不开心不痛快,心中的怒火早已熊熊而起。 “说到做到,绝不反悔!” 周宴南看她眼神里那种坚定无比的决心,冷笑一声,随后大手一挥轻而易举的就掐住了虞桑宁的细颈,因为太用力手臂上青筋横起,他却用最温柔低沉的嗓音对她说:“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成全你救人心切的好意……你进去,换她们俩出来?你觉得如何?” 虞桑宁双手紧紧拉着他那双大手,试图把它们从自己脖颈处移开,仿佛周宴南再用点力气,她那白皙纤细的脖颈就会被拧断。 挣扎许久,没有任何用处,周宴南的手就像那巨蛇的尾巴,她越挣扎缠得越紧。 她张着嘴巴,试图大口呼吸空气,嘴里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用我一人换她们二人安危,桑宁多谢王爷成全。” “虞桑宁,你现在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宁愿选择伺候他们,也不愿留在我身边?”周宴南歇斯底里的怒吼,让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王爷别忘了,我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营妓罢了,在我眼里,王爷和其他男人并无差别……” 语毕,痛快而绝望的泪水从眼角滴落在周宴南的手背。 在这炎热烦闷的北漠,他头一次在这里感受冰冷,居然是来自一个女人的眼泪。 手臂的力量松了一些,周宴南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他平静的转头吩咐道,“把里面的人带出来,让虞桑宁进去伺候……长夜漫漫,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话里有无尽的凌辱和讥讽,可是虞桑宁早已不在乎。 到最后,也只有这颗视死如归的心陪着她了。 用她,换夏岚和冬凝。 值,值了…… 只是。 江望把她们带出来的时候,虞桑宁看着眼前的两人,手指深深嵌入檀木桌的边缘…… 她们早已被折磨没有了人样…… 虞桑宁无法想象两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到底遭遇了什么? 夏岚浑身是血,嘴角的伤口肉眼可见,眼睛因被打肿胀的无法睁开,神志尚且清醒,可是虚弱的她却说不出半个字。 冬凝身子骨本来就弱,经历这么一番死去活来的折磨,早就陷入昏迷,人是江望抱出来的…… 彼时,最后一缕月光散尽,暮色沉沉,夜风徐来。 虞桑宁匆匆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两人,很快就移开了眼眸,这种场面,多看一眼都是遗憾和心疼。 她咬咬牙,伸手拿起周宴南面前的斟满酒的杯子,仰头饮完,然后起身往方才那个帐篷默然走去。 这个背影凄美无声。 他手里把玩着刚才虞桑宁饮过酒的杯子,忍不住放在鼻间嗅了嗅,闭上眼仿佛能嗅到虞桑宁唇边那甜美的气息。 漆黑的眼眸,正默不作声的盯着那副娇小身姿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曾几何时,周宴南总是这样站在她身后,默默的看着,不言不语,不温不火。 她笑她闹,来来回回,无数次都只能看着虞桑宁的背影。 他一次次的隐忍,回避,假装若无其事…… 其实心底早已风起云涌,惊涛骇浪。 手中的杯子不知何时,早已被他捏成碎片,鲜血一直顺着手指流到指尖,滴在深红色的檀木桌上,最后一圈一圈融进桌子里。 周宴南猛然起身,朝着那个背影,大步走去。 喧嚣的帐篷门口,虞桑宁刚要抬脚走进去,手臂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重重拉回…… 她回眸只见周宴南双手死死环绕着自己的腰,红着眼眶说道,“虞桑宁,本王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愿还是不愿……?” 这一次,虞桑宁没有说话,她微微仰着头,两只手轻抚在他健硕的胸膛前,双脚轻轻踮起脚尖,柔软香甜的粉唇慢慢地凑近吻上那双薄唇…… 这突如其来的亲吻让周宴南有些措手不及的愣住了片刻,随即手臂用力揽过她柔软腰肢,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把虞桑宁揉进身体里。 她有意无意的抽出双手,搂上了他的脖颈,两人的身躯又更贴近了一步。 虞桑宁就那么安静的站着,无声的承受着来自他疯狂又热烈的吻。 他的吻,永远都那么强势霸道,让人那么恐惧又窒息。 虞桑宁再单纯再笨也知道,这是他给她最后的机会,而她不一定能把握住。 所以,她只能奋力一搏…… 在这一刻,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除了周宴南,除了靖王,除了这所谓的大统领,再无他人。 深夜的清风伴着风沙,从两人身侧习习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许久过后,周宴南才不舍的松开嘴唇,再吻下去,这女人可能就要窒息在他怀里了。 嘴唇是松开了,可是周宴南的眼睛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月光下的虞桑宁更显得明媚动人,绯红的脸颊上露出淡淡羞怯,眼波流转,每多看一眼都那么动人心悬。 周宴南出神的望着怀里的小小人儿,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笑。 还未等虞桑宁看清他眼底的笑意,忽感脚底一阵悬空,她整个人被周宴南腾空横抱起,往他自己的帐篷大步走去。 顿时,周围安静的气氛好像被什么打破,很快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几个喝多了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大统领威武!大统领霸气!” 周宴南用余光瞟了一眼周围,嘴角淡淡扬起,随后一声不吭的离开。 众人平时看的最多的是周宴南严厉冷漠的那一面,还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靖王。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起哄喊叫…… 最后变成了集体喊口号:“大统领威武!大统领霸气!” 虞桑宁哪里见过这阵仗,只觉得又羞又怕,她的侧脸贴着周宴南温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纤瘦的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衣领,把头深深埋进他紧实的臂弯里。 今夜,确实是个不眠夜。 第13章 通房丫头(上) 周宴南这个人极其喜欢安静,他的府邸寂静又冷清。 如今身在军营,他的帐篷也设在营地里最偏僻的角落里。 周宴南抱着她一直走到帐内,然后轻轻把她放坐在软榻上,生怕弄碎了一样。 虞桑宁抿着嘴角,目光时刻盯着周宴南的一举一动…… 反正该来的逃不掉,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了。 正想着,忽然手臂传来一阵凉意…… 什么东西湿了? 虞桑宁抬起手一看,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染了很多鲜血? 不对,她没受伤,也没有摸过别人啊,身上哪里来的血…… 有些后知后觉的虞桑宁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他还在流血的手掌,才紧张的拉过那只大手。 “王爷,你手怎么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我去叫军医来帮你处理一下……” 还未起身就被他拉住,面带痞笑道,“此处离军医部最远,等他们赶来,我这伤势恐怕早已愈合了……” “可是,再这么流下去身体如何受得了?” “小伤,不碍事,放心吧,本王才抱得美人归,死不了的。” 虞桑宁假装生气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八道,王爷身躯金贵,可不像我……” 虞桑宁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起身在帐内四处寻找能处理伤口的工具。 周宴南看出来她要干什么,于是好意提醒道:“你要找的东西就在你身后书架,最下面一层的盒子里……” “哦。” 果然在他的指引下,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一些消毒用的药酒和止血的纱布。 此时周宴南正坐在软榻上,她端着手里的东西走到他身边,自然地坐在软榻边的台阶上。 虞桑宁小心的拉过他那只受伤的手,呼呼轻轻吹着气,仿佛这样能减轻一些伤痛。 然后用纱布轻轻擦拭干净他掌心的血渍,准备上药酒消毒的时候,她脱口而出一句话,“会有点痛,王爷忍一下哦。” “无妨,你……好像对处理伤口还挺熟练的。” 周宴南看着一脸认真的她。 “我舅舅在江南开医馆,所以我略懂一二,往常我爹爹在战场上受了伤回来,他也只要我给他处理伤口,他总说府里的大夫还不如我呢……” 虞桑宁说这些家常事的时候,嘴角含着甜甜的笑意。 转而,才意识到自己这番话现在说来有些不合时宜,停了停手中的动作,垂着眼眸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静静地看着她用纱布轻巧的将自己右手包扎起来,整洁又秀气。 周宴南一个常年带兵打仗的粗人,平常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小伤,这是第一次他体会到那种被关心在乎的感觉。 而这个人,不偏不倚,是她…… 帐篷里烛光摇曳,女子细腻白皙的肌肤像是镀上了暖黄色的光,柔和又动人。 虞桑宁虽然没有抬头,但她也能感觉到有一道似火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让人浑身不自在。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想要分散他目光的注意力,“王爷,桑宁有个疑问……不知能不能问?” “什么疑问?” 周宴南明知眼前人被他盯得有几分怯意,话说着身子还故意往前蹭了蹭。 “为何这军营里人人都叫你大统领?不叫你靖王?” 这靖王难道不比大统领更厉害吗,虞桑宁不解。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靖王、王爷或者九皇子……只要是和宫里沾边的称呼,我都不喜欢。” “那我以后……该怎么叫你才好呢?” 虞桑宁歪着脑袋,犹豫地问道。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面前的虞桑宁看了片刻后,周宴南脸上才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用那只绑着纱布的大手,微微用力抬起她的下巴,好让她与自己目光相接。 他的嗓音性感,低沉道:“你不是知道,我爱听你叫我什么吗?” “啊……?” 她脑子迅速回忆了前两日发生的点点滴滴,这才猛然大悟! 不会是? 不会是,那天自己着急乱喊出来的那个吧…… “阿宴……哥哥?”虞桑宁结结巴巴试探性的喊出口。 “诶……这个好听。” 周宴南不要脸的回应了声,看着这张温柔乖巧的面孔,他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去揉捏一番。 “这肯定不妥,在外人面前我如何能说出口,况且现在我是奴,你是主,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既然我是主,那规矩合不合都由我说了算,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 虞桑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反正她现在说话不好使。 于是撅着唇,也不敢把心思表明,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嘴巴长在我身上,我偏不叫你阿宴哥哥……” “你要么就在心里默默想,要么就大声说出来,我耳朵又没聋……咱们这么近的距离,你觉得我真听不见?” 周宴南虽然那她没法,倒也没生气,只觉得有趣得很。 她爱怎么叫便怎么叫吧,反正他不在乎这些东西。 “虞桑宁,我要你……” “哈?” 虞桑宁被这句话险些惊掉了下巴,张着小嘴满脸写着惊慌失措。 “我话还没有说完。” “哦,那你说……”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乖乖听话,不许逃跑,否则……我屠你虞家满门。” 嗯,前半句还像是人话…… 后半句差点把她吓的魂飞魄散。 “桑宁不知王爷所说,留在你身边是何意思?” 虞桑宁抿着小嘴接着说道:“我想知道,我会以什么身份,留在王爷身边?营妓……丫鬟又或者是别的?” “你想要什么身份?” 明明是她先开口问的,现在倒好,这个问题又抛回来自己身上了。 “有没有那种,又能说得上话,来去自如,最好是王府里除了你,别人都怕我的身份?” 既然他敢问,那她也是敢想的。 “你想当靖王妃啊?怎么,太子妃没当上,打起我主意来了?”周宴南随口玩笑道。 “那那那……那自然是不敢想的,我现在的身份连个奴婢都不如……” “还好你有自知之明,依我看,你就先在我房里伺候好我,没准哪天我心情好了,便帮你把奴籍赎了,让你当个寻常女子。” “听着好像还不错,桑宁多谢王爷。”她拱手道。 “你可知,我刚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有点怀疑虞桑宁这单纯无知的脑袋,到底懂不懂那句:在我房间里伺候。 这句话其中的含义。 “我自然知道,我又不笨!”虞桑宁不以为然的回到。 “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打算刨根问底了。 “通房丫头……”虞桑宁红着脸道,“以前我兄长房里也有,我怎会不知道?” 周宴南不由追问道,“那你是否会觉得委屈?” 以前虞桑宁是高高在上,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如今落魄得只能当一个通房丫头。 “比起留在这里当营妓……能做王爷的通房丫头,已经是我最大的福气了,桑宁不觉得委屈。” 若不是经历过这么多的艰辛和苦难,虞桑宁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世间居然还有这么阴暗有绝望的地狱。 这突然的转变也让周宴南有些惊奇,果然,唯有那些痛彻心扉的经历才足以让人迅速成长,蜕变。 他可是一路披荆斩棘,满身伤痕的过来人。 只是,他心中却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虞桑宁,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长大…… 希望你一辈子都那么清澈美好。 第14章 通房丫头(下) 是夜,帐内的烛火也快要燃尽,最后一点点光亮也在逐渐消失在虞桑宁脸上。 虞桑宁安静躺在柔软的榻上,却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全身血液凝固。 漆黑又寂静的帐篷内,只能听见她微弱又紧张的呼吸声。 他修长的指节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掌心的温度有些滚烫,虞桑宁极力克制内心的不安和恐惧,眼睁睁看着那只大手从自己的脸颊慢慢往下摸索…… 他无声的解开了她腰间束带,当他燥热的身子就要贴近虞桑宁的时候,周宴南明显能感受她那副小小的身躯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虞桑宁不敢出声,更不敢反抗,因为她知道反抗只会惹怒眼前这个男人。 而让他生气的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她思绪乱千的时候,周宴南突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周宴南压抑着心里那汹涌澎湃的欲望,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今日有些乏了,睡吧。” 虞桑宁紧紧抓住被褥的手指终于松开,轻轻的舒了口气,小声的回了句,“嗯。” 北漠的夏至的夜晚气温虽然凉快了一些,但帐篷不比王府里的厢房舒服,周宴南身上出了好些汗。 于是,干脆起身把身上的衣物全部褪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虞桑宁规规矩矩躺在软榻上,双手交合重叠拘谨的放在自己身上,专心的听着身边男人的一举一动…… 周宴南脱完觉得凉爽了几分,又重新躺了下来。 他知道她还没有睡着,开口道:“这北漠条件比不上王府,我还要留在军营几日处理事情,你若是待不习惯,明早我便让江望先送你回府……” “不必了,王爷……我想留下来和你一起……” 她现在还不能走,夏岚和冬凝还在这里,她怎么能走? “还叫王爷?现在可就我们两个人。” 虞桑宁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是挣扎了许久才娇滴滴的开了口,“阿宴哥哥。” “嗯……真乖。” 夜色笼罩,周宴南满足了勾了勾唇,“以后你不愿这么叫就算了,你想怎么叫都行。” “是,那我以后叫你九爷。” —— 第二日早上,虞桑宁是被外面士兵晨练的声音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帐篷里空荡荡的,早已不见了周宴南的身影。 可能是昨晚她睡的晚,也睡的沉,就连他什么时候晨起出去她都没有听见一点动静。 她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裙,穿好靴子后一个人出了帐篷。 此时天色尚早,远处日出的那一片天色也逐渐红亮了起来。 可虞桑宁却心事重重,脚步急匆匆往军营的南边走去。 在那个熟悉的帐篷外,虞桑宁远远就瞧见了陈妈妈,脚底的步伐不禁快了几分,小跑过去微微躬身,“陈妈妈,请问和昨晚和我一起的两名姑娘人在哪里?我可以看看她们吗?” 虞桑宁虽然不再是公国府的嫡小姐,但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里,落落大方的气质是掩盖不了的。 陈妈妈一眼就看出她就是昨晚那个被大统领抱回去的女子,她来了军营快十年,可是头一次见大统领遇到心仪的姑娘。 可见这姑娘在他心里的位置不一般,陈妈妈转了转眼珠,殷勤的说道,“原来是虞姑娘啊,你所说的那两名女子可是叫夏岚和冬凝?” “正是她们。” “我昨晚看她们伤势严重,连夜叫了营里的医官给她们诊断过了,这不……人就在里面躺着呢。” 陈妈妈说着伸手往里面指了指,不等虞桑宁开口,又继续说道,“医官说她们俩身体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还请姑娘放心。” “陈妈妈,有心了。”听到她这么说,虞桑宁悬着的心,这才有了着落。 既是受了惊吓,那昨晚那些事还是不要问也不要提的好。 虞桑宁这样想着,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小姐……”夏岚看见她一时激动,不由自主就会喊她小姐。 过了片刻,才顿顿改了口,“姑娘,你来了?” 虞桑宁进门就看见半躺在榻上的她,被白色纱布缠住了半个脑袋,只露出半边脸和半只圆溜溜的眼睛,看到她的时候眼角弯弯的,好像身上也没有那么疼了。 冬凝坐在床边正准备给她喝药,见虞桑宁走进来,微微起身给她空了些位置出来。 “夏岚,冬凝,你们……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对于女子来说,这种特殊又敏感的遭遇,虞桑宁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害怕不小心说错话,让她们想起那些不堪的事情。 “我们俩都没事,你就放心吧,别老皱着眉头,不好看。” 夏岚率先开口,一向性格大大咧咧的她,遇到事总是大惊小怪,现在却反过来安慰她。 一旁的冬凝也赞同的点点头道,“姑娘我们真没事,你不必挂心,只是你昨晚在王爷那里,可有受委屈?” 虞桑宁淡淡摇了摇头。 她倒是没有觉得委屈,反倒是这两个傻乎乎的丫头…… 明明遭遇玷污的是她们,现在还要假装若无其事的反过来关心自己? 虞桑宁只当她们是不想多提那事,于是把想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三人寒暄了几句,虞桑宁看着也来这里有些时候,待太久深怕周宴南回去没看见她会生气。 她细心交待了两人好好养伤便匆匆离开了。 临走时,虞桑宁见陈妈妈帐篷门口训斥几个哭哭啼啼的姑娘。 虞桑宁悄悄拉着陈妈妈来到一个隐秘的角落,熟练的从耳朵上取下身上佩戴着的一对紫玉月牙状耳坠塞到她手里温声细语地说道,“这点小小的心意还请陈妈妈收下,方便的时候希望你多照顾一下夏岚她们,日后有机会再拿些别的值钱玩意孝敬你。” 陈妈妈本来不想收这份礼,就凭现在虞桑宁和大统领的关系,其实根本不需要她打招呼,这军营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自然不敢再刁难里面那两位。 但是当她看见那紫玉顿时就忍不住接了过去,耳坠虽然小小的,但是做工精致,更何况那紫玉不比寻常白玉,精贵着呢。 陈妈妈笑眯眯地把东西往怀里一揣,谄媚道:“那就多谢虞姑娘慷慨相赠了,里面那两位姑娘我自会多加关心照顾,只是我有一句话不知姑娘乐不乐意听?” “陈妈妈请讲。” “想必姑娘应该知道这大统领身份尊贵,权势滔天……如今你已经他的人,很多棘手的事情你只需在他耳边多通通气,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相信姑娘是个聪明人,日后大富大贵可别忘了多加照拂照拂我。” “桑宁听明白了,多谢陈妈妈指点。” 其实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求周宴南,可只要想起上次在王府,她求他救救夏岚他说的那些话…… 周宴南不是不会出手帮她,而是对他来说,这所有的请求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15章 我可是会好好罚你的……小桑宁 从南边营地往回走的时候,虞桑宁本来打算直接回去,可刚好转头就看见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周宴南正在专注的陪着将士们操练。 虞桑宁觉得,今日的周宴南和平时不大一样。 他身穿黑色锦衣,玉带束腰,身姿挺拔,肩宽腰窄,意气风发的气息扑面而来。 虞桑宁每次见他总会不自觉恐惧,可能这与生俱来的威慑和霸气,让她从来不敢认真看那张脸。 虞桑宁望着这个气势凛然的男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方才陈妈妈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 自从虞家出了事,她莫名其妙被推上一条绝境,短短一夜之间,成了落魄的罪臣之女,甚至成了人人唾手可得的卑贱之人。 曾几何时,每当她要陷入恐怖深渊的时候,周宴南总是会伸手拉她一把。 可是当她觉得自己被拯救,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时候,又被他推向更深更绝望的地狱。 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到底周宴南是她的救赎还是劫难。 虞桑宁看不懂他那深邃的眼,猜不出他的想法,最重要的是,她害怕那阴晴不定的心…… 会要了她的命…… 她想得失了神,连他人是何时走到自己身边都全然不知。 “看别的男人看这么入迷?怎么……少女怀春吗?”周宴南略带戏谑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把她吓一大跳。 “九爷……我没有,我没有其他看男人……”虞桑宁自己说都觉得有些心虚,声音小了几分。 “哦?是吗,那你就是在偷看我?” 周宴南这个人总是这样,只要抓住别人一点点机会,就会步步紧逼,让人退到无路可退。 四周尽是灰茫茫的天空,还有一望无际的荒漠。 虞桑宁自知说不过他,便红着脸扭过头没有接他的话。 见她害羞的样子,周宴南忍不住伸手拉过那只软腻纤细的小手,柔声道:“怎么醒这么早?肚子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些吃食。” “饿了,昨晚就没有吃晚膳。” 见转了话题,身边娇小女人委屈巴巴的说道。 “放心吧,以后顿顿管饱,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捏起来才好玩。”周宴南说着,手指重重握了握她纤细的手腕,牵着她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往帐篷走去。 军营里的众人看到这一幕,早已目瞪口呆。 但他们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念叨,原来大统领还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啊,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两人回到帐篷的时候,桌子上已经准备好吃的。 毕竟是在军营里,哪怕是周宴南的帐篷里布置的也是极为简单的, 里面就放了睡觉的软榻,一副摆放书卷的架子,还有一张矮脚桌子,再无其他。 帐篷内为了隔绝沙土,还铺上一层厚厚的垫子,这些垫子干净厚实,人可以直接坐上去。 周宴南席地而坐,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也坐下来吃东西。 虞桑宁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乖巧地跪坐在他对面,她伸着脑袋轻轻说了句,“九爷,通房丫头是不可以和主子一起用膳的。” “通房丫头如果不乖乖听主人的话,是要被罚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变化,虞桑宁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昏暗的帐篷里若隐若现。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虞桑宁是真真切切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这周宴南比老虎还要凶猛,还要危险,惹不得,也惹不起。 不过,他心情好的时候,倒还像一个人…… 至少像个正常人那样知冷知热,懂得嘘寒问暖。 从现在起,虞桑宁要每时每刻都祈祷他天天好心情,这样自己的日子才会舒舒服服。 两人早膳还没有吃完,江望就从迈着矫健的步子走了进来,看样子好像有要紧事,来到周宴南身边时,微微俯下身子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了几句话。 周宴南脸色一沉,暗黑的瞳眸里散发出一道狠厉的光芒,“我知道了,你先过去看着人,我随后就到。” “是。”江望说完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江望走后,周宴南就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不急不缓的吃着碗里的东西,直到吃完,他才起身准备离开。 “九爷……我也吃饱了。” 虞桑宁看他起身,也连忙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嗯……” 他回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回道,并不打算再和她说些什么。 但虞桑宁却忍不住脱口而出:“我的意思是……九爷要去哪里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她顿了顿,怕他觉得自己烦,小声且心虚的接着说道,“我一个人在帐篷里挺闷的……等会儿我保证安安静静在九爷身边陪着,不会影响你处理事情的。” “你真的想去?” 她飞快的点着头,眼神里写满了期待。 “那地方我保证你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你不怕?” 虞桑宁犹豫了片刻,还是继续点点头。 她才不怕,还有什么会比眼前这个男人更可怕? “那行,等会你要是想临阵脱逃,我可是会好好罚你的……小桑宁。” 周宴南勾着嘴角,亲昵的喊着她的名字。 虞桑宁听到他同意了自己的请求,正开心呢。 她心里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如今既然成了靖王身边的人,自然是要多一些了解才好。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等她对周宴南的喜好和日常了如指掌的时候,自己这个小丫鬟的位置还愁稳不住吗? 可是,世事无常,这一次虞桑宁可把自己害惨了。 第16章 恐怖的刑罚:刖刑 虞桑宁提着裙角,小心翼翼跟着周宴南一路穿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帐篷后才到达她们的目的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顶巨大无比的黑色帐篷,让人瞧了只觉得阴森可怖,压抑万分。 这顶帐篷和别的军帐大有不同,周围有重重的钢架支撑,看起来坚固无比,也比他们住的还要大上好几倍。 门口重兵把守,虞桑宁皱了皱眉眼,这莫不是什么军营重地? 而江望也在此地等候多时,看见虞桑宁的时候,眼神里出现片刻的震惊,随后又恢复了镇定。 “人带来了吗?”周宴南忽视江望脸上变幻的神情,直接开口道。 江望微低着头,俯身回答:“人在里面了,主子。” 眼见两人迈着步子走了进去,虞桑宁默不作声的跟在他们身后,说好做个安安静静的女子,她只需要在旁边当个摆设就好了。 可才踏入帐内的第一步,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顿感不对劲…… 这里,好像对犯人用刑的地方! 只见两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被悬空吊起来,披头散发,满脸是血,浑身是伤。 整个帐篷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虞桑宁看见这画面,腿脚一软,险些瘫软在地上。 周宴南说的一点没错,她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 她抬眼就看见正襟危坐在桌子旁的他,朝着自己勾了勾手指。 虞桑宁咬着下唇,内心忐忑的走到他旁边,转过身和他一样正面看着眼前受尽折磨的两人。 这时江望走过来,手里提着一盏茶,刚想要给他倒茶水,却被周宴南摆了摆手拒绝了。 虞桑宁眼疾手快,从江望手里接过茶水,动作流利地给他倒进杯子里。 端茶倒水这活她拿手,为了在周宴南面前好好表现,她今天算是豁出去了。 “主子,他们还是不招。”江望道。 “不急,好戏才刚刚开始,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他们嘴巴硬,还是本王手段更硬些?”周宴南眼神散发出一道凌厉阴暗的光芒,修长手指缓慢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神情平淡。 “开始用刑吧。” 虞桑宁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这不是用过刑了吗?人都被打成这样了,他还说好戏刚刚开始? 话音刚落,只见两个身穿厚厚盔甲的士兵走过去松开了其中一名男子,解开束缚他因体力不支瞬间躺倒在地上,眼睛是睁着的,人是清醒的,就是被打的皮开肉绽…… 此时,帐篷里进来一个身穿常服,身材矮小的刽子手,手里托着一个方形木盘,盘子里铺满了大大小小的刀具和钩子和剪刀。 进门后他径直走到那个倒地的犯人身旁,手指灵活的剪开了他膝盖以下的裤管,随后他将犯人的腿部微微弯曲…… 这是要做什么,虞桑宁不解的看着眼前,脑子实在想不出,在这北漠军营到底要给犯人施以什么样的刑罚, 周宴南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动作优雅的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你可知,刖刑为何?”他开口道。 “桑宁不知……” “那你且仔细看清楚了。” 看到周宴南还有闲工夫喝茶与她说话,虞桑宁俯下身子凑近他的耳边轻声细语到,“九爷,这两人可是犯什么法?” “不知。”他语气凉薄,神情风轻云淡。 “你都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法,就给人用刑?”虞桑宁不解。 “他们不开口认罪,我怎会知道?” 虞桑宁:“那你这样会不会伤及无辜?万一他们无罪怎么办?”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宁错杀三千,也不放一人?” 虞桑宁:…… 周宴南修长的指节饶有节奏轻叩着桌面,帐篷内响断断续续的敲击声。 “啊——啊——” 伴随着轻微敲击声,帐篷内突然听见两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虞桑宁瞳孔逐渐放大,只见他手里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削掉了那犯人膝盖上的皮肉,顿时血脉喷涌,又一阵血腥味重重袭来。 此人动作轻缓,手法熟练,面色冷静,显然是用刑的一把好手。 为了防止犯人挣扎,身旁的士兵也蹲在地上死死按住那人,让他动弹不得。 虞桑宁听着那一声声痛苦的叫喊,脚步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她害怕的要命,紧张恐惧让她的心仿佛要跳出来,周身弥漫恐怖气息…… 周宴南见她面色苍白,脚步倒退。 想起刚刚是谁信誓旦旦说不害怕的? 如今这副样子,像极了受惊的小白兔…… 还有些可爱。 周宴南起身,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胆小的女子。 虞桑宁求救帮看着他,此时此刻,她不在逞强了,她只想立刻离开这个暗无天日,血腥杀戮的牢笼。 可谁知周宴南并没有想要让她离开的意思。 他一言不发的走到她身后,双手从身后抚上虞桑宁瘦弱的肩膀强势地让她目视前方,随后低下头,贴着她的耳垂,薄唇淡启:“所谓刖刑,就是把人膝盖骨一点点削掉……” “我的小桑宁,你可知人若是没有膝盖骨会怎样?” 虞桑宁只觉后背隐隐发凉,沉默着摇了摇头。 温热又凉薄的气息扑洒她的耳后,“如果把膝盖骨削掉,此时大腿和小腿虽然并未脱离开来,但两者之间却少了支撑,人就再也无法站立,如同废人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刖刑…… 极力忍着心里的不适,虞桑宁还是再次开口问道:“他们究竟是犯了何事,九爷要用如此残酷的刑法?” 周宴南冷笑了一声,耐心道,“你好好看看这两人的头发和眼睛……和我们有何区别?” 她皱着眉,眯着眼睛认真看了两眼,“已经被你们打的面目全非了,看不清眼睛……头发有些干枯,倒是比寻常人暗黄了些。” “哦?看不清眼睛?江望,把他眼珠挖下来给她好好瞧瞧……” “啊?!别别别……不必,不必如此。” 虞桑宁一听这话,急忙摆手拒绝道。 这周宴南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魔鬼! “本王逗你的,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以为你胆子很大呢,天不怕地不怕?”语气里满是嘲讽和讥笑。 “这两人瞳色和发色偏褐黄异于常人,不仔细分辨是看不出来,但我常年征战沙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我一眼便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两个妄想浑水摸鱼,混进军营打探情报的蛮人。”(蛮人:西蛮国人,大多是蛮夷族。) 周宴南黑瞳一深,神情冷清。 他早就知道营地里混进蛮人,之前一直没有揭穿就是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药。 没想到这两人蠢笨至极,本想把军营里的布阵图传出去,却不小心被巡逻放哨的士兵抓了个正着。 近两年来,蛮人在伽关疯狂挑衅。 伽关处于东梁国边境之地,战事不断。 每次边疆有战乱,周宴南总是第一个带兵镇压的人。 久而久之,他对蛮人更加恨之入骨。 所以对付这种敌国的奸细,他若是心慈手软,不就是对自己人的残酷无情? 第17章 恐怖的刑罚:梳洗 周宴南更狠毒的手段在于,他虽然抓到了两人,但只对其中一人用刑。 另一人在旁边亲眼看着自己同伴遭受这非人的折磨。 于身于心于精神来说,都是一种将近毁灭性的摧毁。 他太懂人心,也太懂人性的丑恶了,所以每次只要遇到那种死活不开口的犯人,只要到了他手里,不出三套酷刑,就能让人哭天喊地,跪地求饶。 虞桑宁只知蛮人可恶,野蛮且变态,但是真要她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眼前遭受这些…… 这周宴南简直残忍至极,就算阎罗王见了他,也要甘拜下风吧。 此时,用刑已经结束,倒地的那个蛮人的哀嚎声并没有停止,可想那痛苦的滋味一直蔓延着,从未停止。 尽管如此,被吊挂着的蛮人依然面露凶狠恶煞,丝毫没有想要求饶或者开口认罪的意思。 周宴南优哉游哉的走到两人中间,修长的手指来回摩挲着下巴,沉思了许久,才缓慢的吐出一句话,“没想到骨头还挺硬?江望……那就给他梳洗一番吧。” 听到这话,江望有些不可思议看了眼周宴南,又用余光瞄了一眼虞桑宁,低着头说道,“是,属下立刻让人去准备。” 虞桑宁一听,梳洗…… 那就是说,审讯结束了? 拷问也到此为止了? 还给蛮人梳洗打扮,这么想来,周宴南为人也不是那么暴戾狠毒。 果然,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像他这样的大冰块,也是可以融化的。 虞桑宁这样想着,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多看一眼那血淋淋的画面了。 她抬眼看见周宴南朝着自己款款走来,艰难的从嘴角扯出一点点笑容,“九爷,结束了?” “嘶……应该快了……”说完回了她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后,他又走回到了刚才所在的位置。 也就是虞桑宁的身后。 他身材高大魁梧,浑身肌肉紧实,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气势。 虞桑宁回身仰着头,不解的望了他一眼,心有疑惑,这人为啥站自己身后? 帐篷里这么宽敞,非站自己身后干甚…… 刚想开口,眼神先是接触到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然后与他锐利深邃的目光相碰,嘴里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看我干什么,看前面,还有更好玩的呢。” 说完抬手把她的头连同娇小的身躯一齐转了过去。 嘁……看男人梳洗有什么好看的…… ……! ……? 虞桑宁才转过头,就被眼前的画面惊住了。 不知何时,这帐篷里突然多出了一块木板,方才被施以刖刑的蛮人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剥得干干净净。 只见方才那个刽子手,舀了几盆滚烫的热水浇在那蛮人身上。 然后用手里铁制成的刷子,一下接着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 一瞬间,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响彻天际,哀嚎声连绵不绝。 那蛮人面目全非的脸庞,现在看来更加狰狞了万分。 原来……周宴南口中的梳洗,和她想象的梳洗并不一样。 她也是头一次知道,梳洗,在这北漠军营里,是一种极其常见的酷刑。 望着那蛮人一遍又一遍被梳洗的身躯,虞桑宁腿脚一软,整个身子瘫了下去。 幸好周宴南就站在她身后,及时伸出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看着被吓哭的女人,嘴角微微上扬,得意的说道,“现在知道我为何要站你身后了?” 虞桑宁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这个让她恐惧万分男人,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但是眼里的泪水早就夺眶而出,自从在他身边,虞桑宁的泪水就像永远也流不干的河水。 人在受到极度惊吓的时候,会突然失声。 “还没看完呢,那个人是我手底下最优秀的刽子手,我保证不出半刻钟,那蛮人的皮肉就会完全被梳洗干净,露出森森白骨……我想让你也看看,这些蛮人的骨头到底有多硬?是不是真的硬过我的手段。” 周宴南说着用手掐着她的下巴,想要逼迫她继续看…… 虞桑宁哪里还敢看,只能拼了命往他怀里躲,双手死死抱住他。 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就这样抱着周宴南身体,无声的哭泣着。 此时的虞桑宁耳朵好像失聪了,她听不见了,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听不见那人痛苦的嘶吼,就算紧紧贴着周宴南的胸膛,她也听不见他的心跳声。 脑袋里一片空白,她所认知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也正是这一刻,她才又更加清晰的感受到,周宴南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 他没有爱,也没有心! 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小心惹怒了他,那她肯定会被他撕咬吞噬,连骨头都不剩。 她不停的哭着,最后哭晕在了周宴南怀里。 周宴南眼见她晕倒,也没了心思继续看下去,抱着她起身回了自己的帐篷。 回到帐篷里,虞桑宁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周宴南也没有出去过,坐在一旁的桌子边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 时不时抬眼望着沉睡的虞桑宁,神色淡然,说不清那究竟是何种情绪。 一直到傍晚,暮色渐浓。 虞桑宁才在睡梦里猛然惊醒,她好像做一个噩梦,梦见刖刑,梦见了梳洗…… 可是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清晰,一幕幕惨烈的画面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突然起身坐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痕。 周宴南见她醒了,迈着步子走到床榻边上,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我做了个梦……”她声音沙哑,喉咙好像被火烧过了一样。 “没事了,只是一个梦罢了……” 看她这么柔弱,周宴南也只能顺着她的话,不忍拆穿。 你说是做梦就做梦吧,反正每次她受了惊吓,就会忘记一些事情…… 周宴南沉思了片刻,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桩往事。 那时的她也是被吓晕了过去,后来她就忘记了,在无人提起过那件事。 “九爷,我是说……我希望这是一场梦。” 虞桑宁苦笑,如果是一场梦的话,她或许还会觉得留在周宴南身边会好一点。 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让她更加确信,她得逃跑。 逃到很远的地方去,让周宴南再也找不着她。 她只想离这个蛇蝎心肠的恶魔远远的,真的…… 虞桑宁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看来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第18章 她的唇,软嫩香甜,让他一次次深深沉沦其中 戌时三刻的北漠,白昼悄然褪去,夜幕降临。 虞桑宁醒来后情绪逐渐清醒,人也变得异常冷静。 “睡了一天,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 此时的周宴南仿佛又换了一副模样,温柔体贴…… 虞桑宁虽然平静了但是只要想起那血肉模糊的场面,哪里还吃得下。 她摇了摇头,“九爷,我想出去透透气。” 他目光凝视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起身拿起一旁的氅衣披在她身上,“外面风大……” 虞桑宁本以为他只是带她在附近随便走一走,没想到他让人牵了黑风过来。 黑风是周宴南的坐骑,跑起来速度极快,像风一样。 两人同乘一匹马,出了军营,一路向北。 北漠的夜晚虽然闷热,但夹杂了些许晚风吹来,虞桑宁只觉得凉爽。 走了很久,虞桑宁抬眼望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坡,宛如一道坚固的城墙。 “我要带你爬上去……”他驾马驻足,眼神异常坚定。 虞桑宁只觉有些不可思议,那虽然顶峰近在咫尺,可它确实太高了,简直可望而不可及…… 只见他手握缰绳的手轻轻拍了拍马背,说了句,“黑风,看你的了。” 这马匹很有灵性,仿佛听懂了似的,嘶叫着朝那坡峰冲刺去。 有风声呼啸而过,顿时黄沙四起,她被风沙迷了双眼,只得抬手,用衣袖挡住风沙。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速度开始变得缓慢起来,耳边呼呼的风声虽然还在,但是感觉好像柔和了几分。 虞桑宁缓缓放下手,下一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夜空纯净安宁的深蓝,抬眼只见满天星河,无数颗星辰犹如发光的石头,一闪一闪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密密麻麻地撒满了片寂静无垠的沙漠。 虞桑宁站在那里,出神地望着这片天空,伸出双手摊开了掌心,仿佛下一秒就能把星星握在手里,因为它们离自己实在是太近了。 高处不胜寒,徒手可摘星。 顿时脑海里阵阵清风拂过,那些血腥肮脏的东西瞬间烟消云散。 她轻盈的身姿在布满星光的黑夜里,奔跑着,旋转着,笑闹着…… 周宴南一言不发站在她身后,黑瞳逐渐深幽。 此时此刻,他们想要的东西,应该出奇的一致。 她想摘星辰。 而他亦是想摘那颗遥远的星星,把她占为己有,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虞桑宁蓦然回首,笑意盈盈,眼里闪着点点星光,“九爷,你快来看!这里好美好美,简直像仙境一般。” 他双手抱胸,嘴角向上微微扬起,勾出一抹浅浅笑容。 见他整个人好像没有任何反应,她朝着他奔跑而来,兴奋的拉着他手,往更深更远的黑暗中跑去。 只是在那片黑暗的背后,早已是漫天星光。 这一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日,她也曾携春光走近他,靠近他,温暖他…… 周宴南心里生出了异样的感觉,好像是愧疚,亏欠,不忍,也有深深的懊悔…… 关于,白天发生的那些事。 他故意让她看到那些血腥肮脏的画面…… 他有点后悔了,只因那一瞬间生出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周宴南心血来潮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虞桑宁这么一个纯洁美好,不经人事的女子,当她亲眼看见,亲身感受那些暗黑时刻会做何反应。 他想要带她也感受一下那种时时刻刻身处地狱的滋味,因为,他一直在地狱的最深处,挣扎着,痛苦着,甚至……享受着。 越靠近她一分,那种饱受煎熬和享受欢愉,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心底来回拉扯。 他想把她放在手心里精心呵护。 他更想拽着虞桑宁往更深的地狱堕落去…… —— 星辰斗转,夜风静静平息。 丑时已过,夜已深。 他们早已筋疲力尽的并肩躺在广阔无垠的沙漠里,抬眼望着满天繁星。 “桑宁……快看北边!” 虞桑宁侧着头疑惑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颗明亮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未知的银河里往北面急速坠落。 还没等她失声惊呼,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无数的流星同时滑过天际,照亮了她白皙的脸颊。 “古书上有记载说,星陨降落,愿望成真。”周宴南淡淡开口。 虞桑宁眼眸清澈透亮,开口道:“母亲小时候也对我说过,但我不曾见过流星……” 话音刚落,周宴南只见她双手迅速交叉合十,抵在下巴,闭上眼睛虔诚祈祷着。 他微微侧过头,眼里只容得下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乐,再无其他。 虞桑宁再次睁开眼睛,流星雨已经停了,抬眸就触到那道凌厉的目光。 “九爷……你怎么不许愿?难道你就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有,只是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始祈祷。” “可是,如今你,好像什么都不缺了。”虞桑宁声音不大,比起自己,他拥有的东西确实够多了。 “你许什么愿了?不会想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吧?” “我不告诉你,保密。” 她神秘兮兮的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桑宁……今日我……” 周宴南欲言又止,突然的语塞,让他那颗无所畏惧的心,有了愧疚和懊恼。 “其实这也不能怪你,九爷,是我偏要和你去那里的,我不懂事……但下次,你不要这样对我了好不好,我好害怕……” “好,我答应你。” 虞桑宁偷偷瞄了一眼他,心里盘算着,此时开口应该是很好的机会。 他对这事好像蛮在意,蛮后悔的,不然也不能带她来这个地方散心。 于是轻轻咳了几声,低声询问:“九爷,你现在……心情如何?” “一般。” “一般是什么意思?好不还是不好啊。” 虞桑宁拧着眉头,她这事肯定得选在这个大魔王心情非常好的时机才能开口! “一般就是还不错。” “那我能求你一件小事吗?”她谄笑着,满脸清澈。 “有多小?” “对咱们权势滔天的九爷来说,就如同指甲盖那么小的小事。”她甜甜道。 “那你用什么来交换?和我谈判的话?”他斜着眼,坏坏的笑意涌上那张好看的脸。 “哈?我……?” 虞桑宁有些不知所措,反正只要他开口,准没好事。 “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还没等虞桑宁开口,他直接说道。 虞桑宁眨了眨那双亮湾湾的眼睛,心里默默想着,这些日子他们亲密接触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还躺在一张榻上和衣而眠。 如果亲一下就能解决眼下的困境,好像也不亏。 “就只是亲一下?”她想得到更确定的回答,于是又问了一次。 “嗯……”男人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脱口而出。 “九爷你都没问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就一口答应?” “不是你说的,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小事吗?既然是小事,那我便如了你的愿,又有何妨?” 虞桑宁:…… 好像有点道理。 “九爷,我想回上京城的时候,你能不能也带上夏岚和冬凝?” “她们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和我形同姐妹,我保证回了王府我们都会好好伺候王爷……” 好好伺候他? “我不需要她们伺候我,只要你就行了。”语气依然冷清淡薄。 “那也可以留在王府打打杂,她们什么都会,勤快手脚利落,不会好吃懒做的。” 他抬眼看着她,眸光渐渐柔和。 和虞桑宁那颗善良无暇的心比起来,他简直自私又虚伪。“好,我答应你。” “桑宁谢九爷高抬贵手,出手相救……”她微微侧过身子,脸上笑意满满。 “如何谢我?” 周宴南双手慵懒的枕在头顶下面,意味深长看着她。 虞桑宁也不是那种扭捏的性子,说到做到。 反正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 她手肘撑地,整个人往他跟前凑近了几分,闭上眼,粉唇点点压了下去。 微风轻抚,吹乱了她鬓前发丝,一缕缕青丝如绵绵细雨洒落在周宴南脸上,散落在他胸膛,柔柔的让他有些发痒。 而她的唇,软嫩香甜,让他一次次深深沉沦其中。 第19章 伺候他沐浴 在北漠军营又待了两日,周宴南才把蛮人混进营地一事处理妥当。 直到第三天破晓时分,他们才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周宴南和江望骑着马走在前面,虞桑宁和夏岚冬凝坐在他身后的马车里,时不时听见里面打闹嬉笑的声音。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虞桑宁愣愣地站在门口望着那块镶金匾额,上面大大绣着:靖王府,三个字。 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只是,这次和上次大不同了。 出来迎接他们回府的刘嬷嬷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清秀可人的虞桑宁。 眼神顿了顿,果然,她没猜错,王爷对她与别人不一样。 刘嬷嬷依照惯例,把夏岚和冬凝安排在了西苑的厢房。 唯独没有安排虞桑宁的住处,她只得灰头土脸的跑去北苑找周宴南讨要说法。 “你是我房里的人,自然要和我住一起。” 他语气不悦。 “怎么,你不会觉得回了上京城,在北漠答应我的那些事情都不作数了?” 虞桑宁看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深怕惹恼了他,心虚地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会影响你休息嘛,九爷。” “虞桑宁,你若是想反悔,我立马把你们三个扔回北漠,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怎么可能!九爷您这厢房又宽又大,冬暖夏凉,应有尽有,我能住这里,开心还来不及呢……”她每次心虚说谎的时候,眼神总是不敢直视对方。 眼见他怒火很快就要燃起来,虞桑宁拖着小碎步,殷勤的帮他捶着肩膀,“九爷,你别这么容易就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其实,我是觉得吧,两个人天天待在一起,难免会相看两厌……” “我爹和我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待一起总是拌嘴,分开了反而会念着彼此的好,我这不是怕你那天就厌烦我了?” “那俗话还说了,小别胜新婚呢。你需要的时候我就陪着你,你要是想安静,我就乖乖滚一边去……或者,九爷我住你隔壁的厢房也行啊,我看那里空着的。” 虞桑宁真的尽力了,她小嘴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无非就是想离这个靖王府最危险的男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那是我的书房,住不了人。”听这口气丝毫没有想要妥协的意思。 虞桑宁;“书房也挺好,我不介意住那里的。” “我介意,虞桑宁,你最好不要耍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心思,你逃不掉的。” “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了也要在天上保佑我事事顺心,否则,我让你死了都不安生。” 虞桑宁:…… 这话她可不敢再接下去了,反正死活都要看他脸色了。 周宴南转头看了她一眼,刚才不是叽叽喳喳说了很多吗? 现在怎么又不说话了……难道是刚才自己话说重了,吓到她了…… 屋内气氛突然的安静,他突然有些不习惯了。 以前他是一个喜欢安静,喜欢沉默的人。 自从虞桑宁来了他身边,他才慢慢发现,好像自己也不是那么喜欢安静…… 以前能不开口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而现在他好像话也变多了。 她的出现,改变了他一尘不染,枯燥无味的生活习惯。 “王爷,您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 刘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了里面安静的气氛。 “让他们端进来吧。” 说完,周宴南面对着虞桑宁缓缓张开了手臂。 ……? 这是什么意思,虞桑宁一时有些不解。 正当她想开口询问,对面的周宴南显然有些等不及,开口道:“你来帮我沐浴更衣。” 说实话,这事情她还真的不会。 本想找点借口拒绝,可是抬眼正对上那双锋利的眼眸,。 再拒绝就要吃苦头了,以她对周宴南这几日的了解。 “啊……额,这就来,九爷。” 虞桑宁脸颊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她咬着嘴唇走近,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从小都是别人伺候更衣,现在让她去给别人更衣……虞桑宁望着眼前这个身姿健硕的男人,突然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一双玉手笨拙的在他身上摸索,脱衣服先解束腰就对了。 可是奈何,任她怎么在周宴南腰身上寻找,她也解不开…… 在她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头顶传来他微怒的嗓音,“后面……” “哦。”虞桑宁边回应着,双手环着他的腰,脸紧紧贴在他胸口,手指用了一些力气才解开了他身上的束腰。 她小心翼翼的褪去周宴南身上的衣衫,直到他上身光着膀子,下身只剩亵裤。 厢房里的烛光不算暗,虞桑宁有意无意会看到男人的身躯。 只见他脱完衣衫,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往屏风后面的浴桶走去。 虞桑宁望着那个背影走了神。 周宴南的身材结实,背部线条也极其流畅,手臂上青筋凸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胸膛和腹部的肌肉更是堪称一绝…… 这就是常年练兵打仗的男人该有的身体吧,虞桑宁晃了晃头,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你要是再发会呆,这水该凉了……”周宴南把浴桶里的方巾丢在她脸上,说道:“过来擦背。” 虞桑宁接过方巾,低着头走到身后,默默帮他擦洗着。 周宴南:“没吃饭吗?力气这么小?” 她没有回答,偷偷白了他一眼,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 “再重点,再用力,这样怎么洗得干净?” 虞桑宁忍着心里的不快,说道,“九爷,再用力你这皮可就要破了。” “放心,我没有那么娇气。” 往常伺候他沐浴的是府里的家丁,但大多数时候是江望,他也是最了解周宴南的人。 虞桑宁手指细腻柔软,力气又小,好像在给他挠痒痒一样。 “到前面来。”他薄唇轻启。 虞桑宁挪了挪身子走到他面前,抬手专心致志的帮他擦洗身子。 可谁知手指刚触碰到他胸膛的时候,周宴南突然一把握住那只玉腕,稍稍用力,就把她拽了过来,险些整个人就跌进浴桶里。 “你好像,不适合帮我沐浴……” 虞桑宁紧紧盯着那张近在咫尺俊脸,还有那暴露在空气里的胸膛,瞬间就红了脸,她支支吾吾道:“都怪桑宁手法不精,我这就让徐嬷嬷给九爷换个人伺候……” 话说完她用力的抽回手腕,奈何力气太小,他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既然这样,那你就进来陪我一起沐浴好了。” 握着手腕的指节用了些气度,要不是虞桑宁的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浴桶的边缘,可能整个人就被他拉进去了。 她又着急又害怕,喉咙阵阵发紧:“九爷,我不行……我身子不方便,怕会弄脏你沐浴的水。” 硬着头皮,虞桑宁一股脑说完。 气氛突然尴尬又安静,周宴南蹙着眉,定定的望着她。 “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不然我怎么会过来,让你在西苑也给我安排一个住处。” 虞桑宁嘴巴嘟哝着:“我想着这几日,也不能伺候九爷了……” “你……你把我想成何人了,既是你来了月事,你同我说,难道我会强迫你不成?” 周宴南隐忍了一个晚上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 原来在她眼里,自己是能干出那荒唐事的人? 越想越来气,他无心洗浴,干脆起身,从架子上取了件长袍穿在身上。 第20章 周宴南用戒尺惩罚她? 虞桑宁见他穿完衣衫阴着脸坐在榻上。 心里暗暗想,这时候要不再哄哄他,后果只会更糟。 于是试探着走向周宴南,声音又甜又软:“九爷,你别老是生气,是桑宁错了,不该把九爷想成那种肮脏下作的人,桑宁知错。” 她轻轻扯了扯周宴南衣角,脸颊上挤出一点点虚假的笑意。 周宴南:“你真知道错了?” “嗯。”她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好像说过,你若是犯错,我就会罚你……” 虞桑宁:“……不记得了,九爷说过此话?” “自然是说过的,这世道哪有人犯错不被罚的?” “那九爷打算如何罚我……?” “你去桌子上把那把戒尺拿过来就知道了。”周宴南抬手指了指床边的炕桌,漫不经心的说道。 显然虞桑宁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屁颠屁颠的把戒尺交到他手里。 “跪下。” 周宴南晃着戒尺,一下一下拍在手心,发出轻微的声响。 “啊?我……”虞桑宁眼里尽是茫然,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 周宴南眼眸闪动,嘴角微微扬起,勾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跪下,双手伸出来,手心朝上。” 这不是……? 该不会……? 周宴南要用戒尺抽她吧? 虞桑宁想起小时候,只要她调皮犯了错,父亲就会这般罚她。 小时候被父亲罚,长大了要被这个大魔头罚。 尽管心里委屈的要命,虞桑宁还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毕竟人家是主子。 她双膝跪地,抬手之前还不忘多看一眼他手里的戒尺。 那把砖红色戒尺约莫毫米厚度,竹子制成,柔韧劲道,不宽也不长…… 周宴南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手心,她便发出清脆响亮的尖叫。 “我还没开始打,你就叫成这样了?” “九爷,痛……” “痛也忍着,我罚你十下,你若是胆敢再发出一点声响,我就打你二十下。” 虞桑宁瘪了瘪嘴巴,身子跪得笔直,双手举到他面前,眼巴巴等待着他的惩罚。 随着一阵规律又响亮的声音响起,周宴南晃动着手里的戒尺,一下又一下抽打在她的手心,力度都不算大。 可虞桑宁还是感受到来自掌心火辣辣的疼痛,那戒尺打人手心根本都不用出力,就能让人痛到只冒冷汗。 打到最后一下的时候,虞桑宁只能咬着嘴唇,心里默默吸了一口冷气,硬是不敢吱声。 惩罚完人的周宴南心中的怒火好像消了一半,心满意足的看着她。 此时的虞桑宁脸色有些苍白,粉唇被她咬的微微发红,眼泪在眼眶打转。 他心里紧了紧,喉咙发痒,嗓音沉沉道:“不许哭,眼泪给我收回去。” 这怎么收回去? 本来还在极力忍耐的虞桑宁听到这句话,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 大颗的泪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眼里涌出,“我又不是个木头人,你让我不痛我就不痛,你让我不许哭,我就不能哭了?” 她边哭边诉说着他的无理,越想越觉得委屈死…… “本来姑娘家来那事,身子就不舒服,九爷又是让我伺候你沐浴,又是打我手心……” “现在好了,还不让人哭了,依我看九爷的心不是心,是块又冷又硬的大石头……” 她跪在周宴南面前,早已泣不成声,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子。 说实话,周宴南长这么大,接触的女人少之又少,这场面他也头一次见。 自己并不是真的要罚她。 他只想把虞桑宁牢牢禁锢在身边,让她言听计从。 他以为自己会对她心狠。 可是,当他看到这个女人的眼泪,总会一次次心软。 他没忍住,伸手就把她拉进怀里,用力的吻了下去,丝毫不管她那不断挣扎着挥手锤着他胸口。 这举动让虞桑宁更加委屈,他真是说吻就吻,而且每次都那么强势霸道,根本不顾别人死活…… 此时的周宴南没心思去想那么多,她越哭越挣扎,他的唇就越用力。 直到她被吻得没了力气,周宴南的动作才缓和了几分,由一开始的强势变成了缠绵深情的吻。 周宴南怕她跪久了膝盖疼,结实的手臂用了点力气,轻松地把她拎起抱在床榻上。 摇摇晃晃的烛光中,他没有说话,细细吻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柔缓,眼神少了几分凌厉。 “还疼吗?”一道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疼……” “哪里疼……” 虞桑宁语顿,可怜巴巴撒娇道:“哪里都疼。” “那我让人去请大夫给你瞧瞧……” “不必了,谢九爷关心。”她侧了侧肩膀,别过脸去不看他,这样子像是赌气。 “转过来,你不好好说话,我就继续罚你。” 一言不合就罚罚罚! 就知道罚…… 烦都烦死了。 虞桑宁虽然心里有一万个怨言,但还是乖乖转过身,沮丧道:“那下次九爷,少罚桑宁一点。我从小最怕疼了。” “你少惹我生气,我自然就会少罚你些。” 这话倒是说的好听,搁别人身上靠谱。 但他周宴南性情古怪,脾气暴躁,整个人阴晴飘忽不定,早上还笑意盈盈,午时没过可能就会开始暴跳如雷。 “哦。”她压低声音,反正只要他心情不好,自己准没好果子吃。 虞桑宁只怪自己愚笨,实在搞不懂到底他想要什么,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就触碰他的逆鳞。 是夜,沉闷甬长的夜。 望着身边沉沉睡去的周宴南,她翻来覆去好几次都没有困意。 干脆一个人悄悄起身,脚步轻轻的走出了厢房,到院子里透透气。 —— 听说这王府虽然寂静冷清,处处绿荫环绕,但在西苑附近有一个很大的后花园。 虞桑宁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子路,走到尽头终于看见了那片美景。 这花园大概两三亩,有很多她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还有成片的蔷薇花组成的花海。 再往前走两步就看到了,大大的池塘里面种满了粉色和白色的荷花。 荷塘边上,有修竹青松还有一座奇石堆成的假山。 虞桑宁正想走近一些,好好看清楚这满池子的荷花。 没曾想才走了两步,假山身后传来了异样的声响…… 虞桑宁侧耳细听,好像隐隐能听见女子的哭声。 第21章 你弄疼我了 女子哭哭啼啼说了一些话,虞桑宁隔得有些远,只有听见什么病重,银子之类的。 接着有个男子的声音远远传来,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女人的哭声显然越来越大。 虞桑宁皱了皱眉头,难道这王府里还有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几日,她所见的都是些欺男霸女的事情。 岂有此理,那颗多管闲事的心蠢蠢欲动! 正当她打算上前去给女子伸张正义的时候,好巧不巧,两人一起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此时,六目相对…… 三个人都震惊在原地。 虞桑宁望着他们那紧紧握住的手…… 难道,莫不是……他们在偷情啊! 然后被自己撞见了? 那两人看到虞桑宁,也被吓坏了,愣愣站在原地。 那女子率先认出了虞桑宁,这不是王爷带回来的姑娘吗? 她甩开了男子的手,语气有些紧张,“奴婢小圆,见过姑娘。” “啊?哦……你好……他是?”这突如其来的招呼,让虞桑宁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指了指小圆身边的男子。 “他是府里的护院,也是我邻家表哥。”小圆解释道,“姑娘别误会,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方才怎么哭了,我以为你被人欺负了。” “我没有被欺负,刚刚表哥跟我说,我母亲一个人在乡下病重了……我一时心急,没忍住。” 虞桑宁没有开口,于是默默看着两人。 既然无事发生,这两人一看就是你情我愿,虞桑宁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有些不妥。 眼见她要走,小圆叫住了她,“姑娘。” 恳求道:“今晚的事情,能不能帮我们保密?” 虞桑宁点点头说:“嗯。” 虞桑宁再回到西苑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看来是要变天了。 蹑手蹑脚的进了厢房,她深怕吵醒周宴南,于是趴在窗边的炕桌上睡了整晚。 第二天清晨,周宴南醒来发现身边没人,环顾四周还是没看见她的影子,心情有些低落。 正准备起身穿衣,突然厢房的门被推开,只见那个娇小玲珑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怀里还抱着几只刚采下的荷花。 “你醒啦?我刚去后厨看了眼,发现早膳还没有做好,于是去后院摘了些莲花回来。” “九爷,你看看,好不好看?” 说着把花放进青绿色的瓷器里,房间里淡淡清香扑鼻而来,莲花有白色也有粉色,但周宴南眼里却只看见那张微微绯红的脸颊。 见他不说话,只是默默起身。虞桑宁也没有继续摆弄莲花,而且在架子上拿来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今儿外面下雨,九爷还要出门吗?” “嗯,去大理寺一趟,应该会晚点回。” 虞桑宁手指定格在帮他整理衣衫的腰间,心跳突然急促起来,这三个字……犹如一根刺,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自从出了事,虞国公就一直被关押在大理寺,不许任何人探视。 更何况虞桑宁现在身份特殊,就算她出得了这王府,也不可能进大理寺,更别说看她父亲了。 “九爷,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我想见我爹……” 她试探着询问,“或者,替我去看看他,他身体还好不好,有没有被人用刑逼供……” 只要想到在北漠,他们对待犯人的样子,心里隐隐不安。 “虞桑宁,你不觉得你对我有太多期待了吗?现在到底是你要伺候我,还是我要满足你这一件件一桩桩无理的要求?” 周宴南抬手,轻而易举就把腰间那两只手抓起,往自己胸口拉了拉,面色凝重:“你如果想让我帮你,帮你们虞家,那你可要好好想清楚,究竟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 “好……我知道了九爷,你放开我……” 虞桑宁尝试把手收回,他却没有想要放手的意思,手里的力度反而加重了些。 她拧着眉头,望着那双被他捏的失了血色的手腕,哀求道:“九爷,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听到她求饶,他才恢复了理智。松开了手,阴着脸走出了厢房。 —— 去大理寺的路上,同行的江望看出他脸色不好,一路上便没有多说话。 卯时一刻,他们到大理寺的时候,秦铭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秦某参见九爷,昨日收到消息说您要来,属下备了些酒菜,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好,有劳了。” 这秦铭正是大理寺卿,和周宴南相识已久,两人关系不一般。 “秦铭,你审过人没有?他怎么说的。”周宴南喝了一口酒,直接切入正题。 眼下手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虞家这个案子他也该捋捋清楚了,究竟谁是这场阴谋的主导者。 “禀九爷,他一口认定,是太子命他带兵前去支援,说是……有人逼宫。”秦铭朝下人挥了挥手,那人递上一份厚厚的口供。 周宴南接过,细细查看完,嘴里哼哧出一声冷笑:“我以为这招是贼喊捉贼?没想到连我都算错了。” “九爷,当日你也在场,可否告知我具体情形。”秦铭给他酒杯里,谨慎的问道。 “秦大人,那晚我和王爷正在府里闲聊,突然宫里来人传话,说皇上的寝宫突然出现了大批刺客,让我们王爷去协助捉拿。”江望替他说了当时情形,毕竟他也在场。 “然后呢?”秦铭抿了一口酒。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刺客已经被宫里的禁军捉住了六七个,可还是逃脱了大半,于是我们王爷就和禁军统领去找了皇上,要了份口谕,临时封锁寝宫以及皇城,不准任何人出入,确保刺客无处可藏。” 江望看了看周宴南,接着说道:“当时禁军统领负责驻守城门,我和王爷则负责看守太和殿。后来太子带了一队人马赶来,就往太和殿里面冲,还和我们的人打了起来……皇城门外,虞国公也和禁军统领起了冲突……” 江望:“大概就是这样。” 秦铭顿了顿,拍手道:“这样就对上了,和虞国公的口供对上了,当时禁军死死拦住皇城门口不让他进,双方对峙了许久。” “秦铭,你别忘了一点,当时太子可是把东宫所有的兵力都带来了,他不只叫了虞国公……而且他一口咬定我才是逼宫谋反的人。”周宴南面无表情的说道,“当时我就知道了,放出这个消息的人,别有用心。” “为什么东宫里皇上的寝宫那么近,先收到消息的人是我,而不是东宫。还有,为什么我收到的消息是有刺客,但太子收到消息则是有人想谋反……” “好巧不巧的是,我刚收到皇上的口谕,负责看守寝宫,太子正巧赶过来。当时我又不能放人进去,是不是?” 秦铭听完恍然大悟道:“这所有的事件串起来,不能完全说是巧合,只能说是有人故意设计了这一系列圈套,就等太子和你一起跳进去……” “不错,正是如此。此人心机深重,预谋已久。” “依下官看此案关系重大,牵连甚广,不知这番话……九爷可曾与陛下说起。”秦铭问。 “未曾。”周宴南脸上浮出一抹阴险的笑意。 秦铭不解,“若是九爷告知陛下这些细节,太子也不会下诏狱,主导这场阴谋之人便不会得逞……” “正因如此,我才选择……知而不言。”他低头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此人早就料到我不会说出去,他太了解我们兄弟了。既然他一心要把太子拉下来,那我就做个顺手人情帮他一把。” 说完周宴南起身,拍了拍秦铭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要想知道幕后真凶,我们先将计就计,再给他来一个瓮中捉鳖。” 这句话秦铭好像听懂了,好像又没有完全听懂。 两人离开的时候,外面下起了漂泊大雨。 周宴南和江望上了马车,车行驶出好一小段距离,他突然想起还有话要交待秦铭,于是又让人掉头回去,只为了亲口交待那句话。 江望看他这般上心,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第22章 倘若,这虞国公真的想要反了这天呢 这夏季的雨总是连绵不绝,接连着下了三天。 虞桑宁想不明白,这几日她好像很少见到周宴南,到底是他太忙了,还是在刻意回避。 难道他还在生自己气? 虞桑宁虽然隐隐有些不安,但这样的好处是,她不用围在他身边伺候,她有了大把空闲的时间。 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小圆。 后来虞桑宁才了解到,小圆的经历。 原来她十五岁便主动卖身为奴,为了凑钱给母亲治病,才来到了这王府当下人。 小圆口中的那个护院表哥,名叫周山。 其实两人从小就有了婚约,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周山深怕小圆在王府受委屈,于是托关系也来到了靖王府寻了一个护院的职位。 在整个东梁国,无论在大户人家还是王室府邸,都不允许下人暗生情绪。 他们两人这种情况一旦被发现,轻则打断手脚游街示众,重则被用私刑乱棍打死。 好在小圆和周三在府里也算规矩,只是碰巧那晚被睡不着觉的虞桑宁撞了个正着。 小圆在后厨打杂的,来靖王府也有四五年,不仅手艺了得,对周宴南的喜好也颇为了解。 所以有空的时候,虞桑宁就缠着小圆,让她先从简单的开始学起。 等她学会,就亲手做一份汤羹给他,好讨他欢心。 —— 皇宫内。 一名穿着华丽衣衫,面容憔悴却掩盖不了尊贵气势的女人正跪在太和殿外。 “皇后娘娘,万岁爷在里面批阅奏折,他说不想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说话的人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李琼。 “那本宫就在此处跪着,哪也不去。”萧皇后满脸不悦,气势汹汹。 “娘娘您这不是为难老奴吗?您要仔细身子,别出了什么差错,万岁爷要是怪罪下来,这老奴可是要掉脑袋的。”李琼着急的说。 眼见这皇后娘娘不听劝,他只能来回在门口踱步,毫无办法,里外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李琼,让她进来。”语气有几分不耐烦。 听到这话,萧皇后一下变了脸色,委屈巴巴的朝里面走去。 “皇上,你怎么还有心思看这些?咱们川儿可还在诏狱里吃苦呢。” 自从东宫出了事,她日日睡不着,想来给自己儿子说情,但好几次都被拦在外面。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皇上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萧皇后只能急的团团转。 “哎呀……皇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臣妾说话,那晚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咱们川儿。” 萧皇后见他依然低着头在看奏折,丝毫没有想要理会自己的意思,于是走到他面前把他手里的东西狠狠扔在地上,“看样子,皇上就是打算让自己的儿子死在昭狱里面也不管不顾了?” “你明知道这是朝中之事,我不见你,是为了你好,后宫不得干政,皇后难道忘了?” “皇上,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就污蔑臣妾了,臣妾可没有干预朝中之事,只是一个担心自己孩子安危的母亲罢了。” “你要是担心他,你就好好管他,教他,若不是他那性子太急,怎么会和老九在我寝宫外动手?那日刺客还没有抓到,他便要闯进我寝宫了,究竟是何用意。” 皇上顿了顿,接着说:“皇后你自己想想,他堂堂东宫太子不仅带了兵器还带了众多人手,在我寝宫外与人冲突交手,让满朝文武怎么想,让天下百姓怎么想?” “可那也是老九故意挑衅,故意激怒我们川儿,皇上怎么不把他也关起来?”萧皇后一提到那个九皇子,眼里充满了愤恨。 “老九那是我传了口谕的,只是奉命行事,他何错之有啊?” “哼……说到底,皇上还是心疼那个从宫外捡回来的儿子,我生的儿子一文不值,甚至比不上那乡村野妇生出来的。”萧皇后一时生气,嘴巴就没了遮拦,开始说一些难听的话。 “好端端你给我提这件事情干嘛?要不是你,老九也不用吃那么多苦头,在外面受这么多罪……” 之前皇后背着他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她不能妄想谋害皇嗣。 老九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可见他这个萧皇后狠毒至极。 “反正我不管,皇上你快让大理寺彻查此案,尽快找到凶手还川儿一个清白。”萧皇后不依不饶。 “这案子,孤不打算大理寺查,孤隐卫去查了。”皇上下定决心要自己彻查此事,“你老老实实待在凤仪宫,哪里也不准去。”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太和殿。 听到皇上这么说,皇后娘娘悬着的心也算落下了一半。 毕竟,隐卫乃是皇上身边最神秘最厉害的组织。 只要他们出手,这场逼宫阴谋的幕后主使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 皇宫,御花园内。 李琼一言不发跟着皇上一路走到了一处小亭子,周围难得清净,“李琼,你说孤该如何处理此案。” “陛下向来严谨,遇事冷静,此案想必陛下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打算,又何必让老奴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呢?” “你只说对了一半,此案……我虽然有了自己的打算,但是这真凶我还真猜不透究竟是谁。” “陛下最怀疑的人是不是九皇子……?”李琼说出了心中疑问。 “说起来,孤这么多儿子,老九性格与孤最为接近,都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而此案的始作俑者,计划精密,独独少了一些心狠手辣的感觉,所以不可能是老九。” 没有人比他能更了解他的那几个儿子们。 “老奴惭愧,不能为陛下分忧。”李琼为皇上倒了一杯茶,动作干净沉稳。 “事实上,孤现在担心事情,比捉拿凶手更棘手。”他举起茶盏,淡淡喝了一口,眼里浮现出隐隐火光。 “那关押在大理寺的虞国公,近日来,每天都有无数的奏折,无数的朝廷大臣来为他求情……”说这番话的皇上,脸色微怒,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听到这里,正在给皇上续茶水的手停在了半空,李琼顿了顿,“虞国公乃开国大功臣,又是我东梁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可谓是德高望重,如今祸事横生,有人不想他被冤枉,替他求情也是人之常情。” 李琼也是聪明人,他明知皇上言语里已经不待见虞国公,但他偏偏要说这些话,好试探这天下之主。 “哼……近几十年来,还真没有出过如此深得人心的大臣,孤有时候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世人现在恐怕是都觉得孤才是昏君,他虞国公乃忠臣。” 李琼看他眼里肃然有了几分杀气,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陛下,这是非黑白都是您说了算,如果有人质疑,那便就是他们没有看清楚虞国公的真面目。” 李琼紧接着说:“倘若,这虞国公真的想要反了这天呢?” 显然李琼才是那个最聪明的人,他只需略微试探,就知道这个他侍奉了将近三十年的主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有些话和有些事情,是需要他开口。 而他开口,无一不是顺着皇上的意思。 …… “李琼,孤这么做,是不是有悖人伦?” “陛下何须自责?您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东梁的未来?若再让这虞国公背后的势力这么张狂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听完李琼这番话,皇上心里才算稍微舒服点。 看来,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你吩咐下去,明日孤去见见太子。” “奴才遵命。” 其实,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太子逼宫一案,和太子没有多大关系。 而他把太子关进诏狱,也只是为了磨炼他的心智。 毕竟,周霁川是他认定的太子,也是未来的储君。 李琼一开始也不太清楚万岁爷迟迟不出手究竟为何,今夜过后,他总算明白了。 说到底,这红墙砖瓦内的算计和阴谋,早就成了家常便饭了。 第23章 她做的甜粥 靖王府。 自从宫里出了消息,此案不让大理寺插手。 周宴南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于是偷偷和秦铭江望等人还在私底下追查这个案子。 本来三人约好在揽月阁见面商讨的。 奈何今天雨势太大,周宴南就没有出府,一个人在书房。 本来炎热的夏季,因为接连不断的雨水天,气温降了下来。 突然,书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门缝,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九爷,我可以进来吗?”虞桑宁糯叽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两人有些时日没有说过话,周宴南有些意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好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声音:“什么事?”言语简单,干净利落。 虞桑宁嘴巴扬起,笑嘻嘻的说,“我看九爷这几日公务繁忙,很是辛苦,给你端碗甜粥养养精神。” 话说着就把手里装着莲子羹的碗放在桌上,轻轻推到他面前,“请九爷品尝。”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笑起来的右脸颊会出现浅浅的小酒窝。 周宴南只当她是从后厨端来的甜粥,没有多想,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皱了皱眉头,起身把嘴里的东西全吐在痰盂里去。 味道和往常不太一样,太腻了…… 这些人办事越发敷衍了,这才几日没有在府里用膳,就忘了他的喜好。 “你现在就去后厨,把做这碗粥的人给我带过来。” “啊……?九爷……这难道……不合您胃口吗?”虞桑宁心虚的看了看他那很快就要爆发的俊脸,“我让他们给九爷重新做一份……您看行吗?” 出事了这会儿,她又要完蛋了。 “不必,你只需把人给我带过来,立刻,马上……”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不对劲了。 她手指紧紧捏着裙角边缘,“哦。”说完低着头走出了书房。 没一会儿功夫,虞桑宁进来了,脚步有些沉重,手里还多了一样东西——戒尺。 周宴南诧异,再次确定她身后没人跟来,正要开口。 “九爷,你罚我吧,这碗莲子羹是我做的……呐……给你戒尺。”她说完便乖乖跪在地上,双手举着戒尺,就像第一次被罚那样跪在他面前。 主子生气,她就要挨打。 现在她做的东西不好吃,惹主子生气,就要受罚。 大不了,再被打十下。 虞桑宁心里默默嘟哝。 “这是……你做的?”他不敢相信,这丫头居然会为他亲手做甜粥,而且还那么难吃! “是我做的……” “那你来,你来尝尝这好不好吃。”周宴南不留情面的拿起碗,舀了一勺,“张嘴。” 她不敢拒绝,只得张嘴把那勺莲子羹咽了下去。 “这味道……不是挺好的嘛,甜甜的!” “九爷难道不喜欢甜的吗?”她舔了舔嘴角的粥,还在回味。 “不喜欢,太甜的容易腻。” “那我下次少放糖,多放莲子,总可以吧?” “莲子太苦,放太多我也不喜欢。” 虞桑宁:…… 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太甜不行太苦也不行,哪有人能做出符合他口味的饭菜嘛。 周宴南看她又一个人低着头嘴里吧唧吧唧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那张秀气的脸上多了几分委屈,看了一眼桌上的碗…… 也没有那么生气了,语气开始缓和:“当真你亲手做的?” “千真万确,不信你去夏岚和冬凝,她们都能为我做证!莲子是我亲手在后花园摘下来的,我自己生火烧水,你看,我手指还被烫伤了……”说着高高抬着那只受伤被纱布缠得厚厚的小拇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没有逼你做这些,下次不必再做。”他转过头,看向雨蒙蒙的窗外。 周宴南只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她那无辜的眼神,又会失去理智。 每次靠近她的时候,他总感觉思绪纷乱,很难控制自己的心思。 所以他一直在默默隐忍着…… “九爷,小圆跟我说,你也喜欢莲子羹的时候……我有些惊讶。”虞桑宁微微叹着气。 “我最喜欢的甜粥,也是莲子羹,我娘经常煮给我喝,所以每次喝的时候,都会想起我娘……” 周宴南顿了顿,听到这里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他在认真听她话,没有打断。 “我娘说女孩子不能吃太甜的,所以她煮的莲子羹味道总是淡淡的,我总会往里面偷偷放糖,因为我喜欢吃甜的。” “所以,方才给你做的时候,不小心多放了几块糖。” 虞桑宁说这些的时候,眼角湿湿的,不是担心周宴南会生气会罚她。 而是,她想家了。 她想那个对她严厉却在背后默默关心自己的爹爹。 她还非常想念宠着她,惯着她的,把她视如珍宝的啊娘。 想念兄长,想念妹妹…… 甚至想念虞府的那只小黑狗。 “你不会,又想哭吧?我可没说要罚你,虞桑宁,你敢掉一滴眼泪,我立刻把你丢出府去。” 周宴南拿这个小哭包没有办法,威胁有时候也没有用,反正好说歹说……她该哭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话说完,他自顾自起身,从厢房里取出一把油纸伞,往外面走去。 “诶……九爷,你去哪里……”虞桑宁见他要走,着急的问。 “出去,散心。” “那我也陪你,散心。”虞桑宁连忙爬起来,挪着小步子溜到他旁边。 屋外还飘着绵绵细雨,周宴南手里撑着伞与她一起走出了厢房,往后院方向走去。 府里环境本来就绿荫环绕,寂静冷清,眼下飘了些细雨,更显清幽宁静。 “你的故事,大多我都知道……你想,听听我讲的故事吗?”周宴南并没有看她,目光一动不动的直视着眼前的大片的蔷薇花海。 或许是天气阴郁,也或许是那一碗太过甜腻的莲子羹,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尘封已久,他不愿与别人提起的,他的过去。 “我想听,只要九爷肯说。” 虞桑宁望向他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声音柔柔软软的。 一阵细雨夹着微风迎面袭来,她不经意往他身边靠了靠。 少女身上的香味充盈着他的鼻腔,撑伞的手指紧了紧,起伏的情绪在内心翻涌,随后归于平静。 第24章 我为什么就不能成为那人上人? 沿着白色岩石搭建而成的游廊,两人走到了荷塘中央的亭子里。 周宴南收了伞,背对着她,缓缓开口。 “有一个小男孩,从他记事起,就一直被人追杀,他娘带着他,一路从江州逃到渭城,又从渭城逃到南海,他们跑遍了整个东梁……” 周宴南面色冷清的讲述着,眼波里没有一丝起伏。 “逃到幽州的时候,他早已娘疾病缠身,倒在了路上,幸得有养马人出手相救。只可惜,他娘没有撑下去,养马人见那小男孩孤苦无依,收留了他,成了他养父。” “然后呢?”虞桑宁坐在石桌旁,双手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他带着男孩从幽州来到了上京城,用了三年时间,从一个默默的养马人,成了东宫最厉害的九牧监。”【注:九牧监是指专门为太子养马的官职。东梁皇室之人,个个爱马如命。】 她微微皱了眉,东宫…… 这个故事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 周宴南接着说道:“后来东宫这个出了名的九牧监被皇上看中,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 “就在他被皇上赏赐成为御用九牧监的那天,养父回家对男孩说:‘你娘临终前告诉了我你的身世,但她希望往后所有的路,都是你自己选的,阿宴,你想成为何种人?’。” 虞桑宁手指一紧,眉心微蹙…… 原来故事里小男孩,就是周宴南。 “男孩那时早就不是幼稚单纯的模样……他沉默了很久,他想起了六岁就开始拼命逃亡的童年,天南地北逃了三年,风霜雨雪里从来不敢停下脚步。想起来初到上京城,为了活下去,他与养父唯唯诺诺成了别人的奴仆,差点沦为乞丐的三年。想起了他在东宫马厩清扫,喂马,不人不鬼,为奴为仆还要被那些皇子权贵们踩在脚下嘲讽玩弄的三年。” “三年又三年,他在一个又一个的三年里,煎熬着,隐忍着……” 周宴南冷笑了一声,“后来男孩说,若是可以选择,他一定要成为人上人。这世道本就不公平,出生卑贱就该被人肆意践踏,反之出生尊贵,就可以为所欲为,是非黑白颠倒。” “所以,你选择了成为九皇子……”虞桑宁忍不住接了话。 周宴南:“总有人仗着权势踩在别人身上,只为了一时的逍遥快活,我为什么就不能成为那人上人?” 空气慢慢凝结,雨停了,但是头顶上的天依然灰蒙蒙的。 虞桑宁看着那个挺拔却有些落寞的背影,突然有些心疼。 原来,这世间千千万万种痛苦悲伤和绝望,他都体会过…… 原来,有些人真的,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虞桑宁脚步有些轻,走到旁边和他望着池塘里的景色,翠绿的荷叶上集满了晶莹透亮的雨滴,微风徐来,雨滴点点滑落在水中,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纹。 夏日的荷花,开得正鲜艳,宛如仙女的裙摆,纯洁又清丽。 “九爷,一切都过去了,你看现在的你……不是好好的吗?” 虞桑宁本来就不会安慰别人,更何况是拥有这样一段不堪回首往事的周宴南。 周宴南摇了摇头,“一句过去了,就能抚平那些受过的伤害吗?我曾经发过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天诛地灭。虞桑宁,我永远……无法原谅他们。” “他们是……?” “不管是谁,我都会一个一个找出来,然后通通还回去……我还要让他们偿还十倍百倍!”周宴南眼里散发出阴森森的光芒。 “九爷,你的性情我或许了解一些,关于你要报复谁或者是用什么手段报复,我没有资格评价,世上本来就没有感同身受这种说法,你要做的事,自然有你的道理。”虞桑宁犹豫了片刻,继续说道。 “只是希望,九爷别忘了,在你暗无天日,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曾有人向你伸出了双手。你娘是最伟大的母亲,你养父是最重情义,坚守诺言的好男人,这些虽不足以抚平你内心的伤痛,但至少……这些真心实意的爱也曾温暖过你,不是吗?” 一阵冷风从水面吹来,冷得她一哆嗦,脸颊和鼻尖红彤彤的。 但她看着周宴南的时候,唇角微微扬起,清澈明亮的眼眸像夜空里的星辰,美丽又遥远。 周宴南目光定定的望着她,眼里说不出是何种情感。 很久之后,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才淡淡浮现出笑意。 只是他没有说话。 有些事,他也不愿告诉她…… 其实虞桑宁说的没错,在他饱受沧桑,饥寒交迫,被人当动物一样侮辱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贵人。 但是不多,只有那么一两个。 除了母亲和养父,那是他唯一感受到的人间暖阳。 这一刻,他突然想伸手摸摸她圆圆的脑袋。 但是,理性战胜了感性,那悬在半空中的手,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两人就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看着远处。 过了好一会儿,虞桑宁抬手拍了拍自己脑门,转过身面对周宴南,“九爷,你还疼吗?” 这莫名其妙的关心让他一头雾水……莫不是问他的心? 疼不疼? 周周宴南语塞,不知她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口吗?”虞桑宁步子稍微靠近了些,满眼诚挚。 “什么意思?什么伤口?”他被她这古灵精怪的关心彻底搞懵了。 “九爷,想不到吧,我知道你的小秘密……”虞桑宁说着,得意洋洋的绕着他身边走了一圈。 “哦?说来听听?” 周宴南有些好奇,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那你乖乖站着不许动,无论我等下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 “随你……”他冷哼了一声,宠溺的看着她。 他倒是要看看,这葫芦里究竟买了什么药。 虞桑宁双手环抱在胸口,白皙细长手指轻轻敲打着肩膀,沉思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靠近他。 双手小心翼翼拉起周宴南的左手,把他的手掌放进手心,有股温暖的气息从指尖传来。 虞桑宁没有看他,而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准备去掀开他手臂上的袖子。 周宴南才突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心跳加速,他想伸手阻止她接下来的动作。 但为时已晚。 衣袖被掀起…… 一道道丑陋且狰狞的伤疤,出现在两人眼前。 第25章 他手臂上丑陋的伤疤 这些伤只能用触目惊心来说。 虞桑宁颤抖的手指,温柔的划过一道道疤痕,弯弯的柳眉拧成结,“还疼吗?”她轻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过了片刻,他接着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你受伤那日,我偷偷去找过你……”虞桑宁想起那画面,心悸恐惧在胸口蔓延开来。 原来,竟是这样,周宴南闭上眼,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 那年是他去东宫的第一年,正值隆冬。 周宴南才十三岁,他养父还不是九牧监,只是东宫里负责看管马厩的奴仆。 周宴南也会跟着他一起打杂,养父闲时就会教他驯马。 那日,有人给东宫里送来了一匹绝世骏马,没有经过驯养,性子很野。 太子来了兴致,想看人亲自驯服这匹野马,碰巧养父出门,偌大的东宫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给太子表演。 于是就有人提议让阿宴给他们表演…… 他年纪太小了,驯马技术也只是学了些皮毛。 无数次他被马踢倒,摔在马场上又一次次爬起来,被那匹野马拖拽着扔出去很远…… 可马场外传来了他们阵阵哄笑,有的甚至笑趴在桌子底下,也有人甚至朝他扔了一袋银子,夸他的表演很精彩。 后来,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小阿宴终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骑上了马背…… 彼时,所有人都安静震惊地看着个不屈不挠的少年。 只可惜好景不长,小阿宴仅仅在马背上待了片刻,就被发狂的野马甩了飞出去几十米远。 所有人由震惊转变成了更响亮的笑声,一波接着一波,其中最夸张的是六皇子周连安,他笑的眼泪直流。 眼看脑袋就要撞在马场的栏杆上,危急之下,阿宴只能抬手死死护住头部。 最终,左手手臂骨折,这场荒唐驯马表演才结束。 但故事还没有说完,事后太子一行人来到他面前,只为了欣赏他那只不断往外涌着鲜血的手臂。 还有看他疼痛万分的表情。 那六皇子还趾高气扬的说:“你能不能学断了腿的小狗爬给我们看看,不然我就跟三皇兄说,不让太医帮你治你的手,让你一辈子都是没有手的废物。” 阿宴咽不下这口气,恨不得冲过去一拳打掉周连安的牙齿。 …… 但他想起养父的话:男子汉,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看了他那只因为失血过多发青发紫的手臂,终究是如了他们的愿。 太医给他医治完,小阿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回到了马厩旁边的住处。 此时,养父还没有回来。 望着那只被白色纱布包裹着,悬挂在胸口的手臂,他想起了所受的羞辱和欺凌。 他恨。 他恨这世道的不公。 他恨那些王权富贵趾高气扬的嘴脸。 他恨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 他也恨自己…… 为了保一只手,给别人当狗。 此时此刻,悬挂在胸口的手臂犹如一个耻辱的印章,这辈子都将会跟随他,折磨他,羞辱他。 小阿宴眼神突然变得冷漠又无情,起身拿了把锋利的匕首,割开了那层层包裹。 他闭着眼睛,咬着牙,一刀,两刀……三刀,任由那刀片在自己手臂上肆意游走。 伴随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才有片刻时间,不去想受的那些耻辱,因为疼痛会让人暂时忘记…… 但是疼痛,也会让人永远记得…… 而虞桑宁,听东宫的下人提起,马奴的儿子受了很重伤,她骗过太子,偷偷跑来马厩看望他。 虞桑宁被眼前一幕吓懵了,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年幼的她那时候怎么想不到,这世间居然有人可以如此狠心的对待自己。 她就在离阿宴咫尺的门外,看着他深深浅浅的划开手臂,任血水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虞桑宁不会忘记他那时的表情,是痛苦,是绝望,是享受…… 她也不会忘记,那个额头冒汗,面目狰狞,却露出阴恻恻笑容的少年…… 也就是从那时起,虞桑宁怕极了周宴南。 她觉得周宴南是个危险的怪物,疯子,是比阎王还要恐怖的存在。 路上碰见,她也不敢直视那双深沉的眼眸,只得低着头匆匆走过。 她拒绝和他待在一起,拒绝与他有关的一切。 而这所有的举动,周宴南都看在眼里。 他也一直以为,虞桑宁极其讨厌自己。 —— “九爷,我算不算,第一个知道你这个秘密的人?” 虞桑宁沙哑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她手没有放开那只伤痕累累的手,目光温柔如水。 “这个秘密,全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你说你是不是第一个?” 他勾起了唇角,不知道该失落还是……高兴? 他以为,这个丑陋的伤痕,此生都不会有人知道,因为,他会把知道这件事情的,通通杀光。 “还疼吗?”她柔着声音又问了一次。 “不疼了……你不说,我都忘记自己受过这些伤了。”周宴南云淡风轻的说起来,好像真的一样。 他真的会忘记吗? 那些耻辱像一颗颗钉子,早就在他心里扎了根,生了芽。 “说不疼,你肯定在撒谎。”虞桑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语气平静,“我爹在战场上也受了很多的伤,后来伤口愈合,也总能听见他和我娘说,那些伤口会在阴天下雨时,疼痛难耐,奇痒无比。” 她再也忍不住,话音里带了一些哭腔,“九爷,当时我要是不被你吓坏,没有逃跑……我要是陪着你,阻止你做傻事,你说这些伤疤是不是就不会存在了。” “对不起……对不起。怪我太胆小,怪我没有陪着你。” 很多年后,她终于说出那个心事,那个同样也折磨着她的秘密。 她哭的时候,总喜欢用手捂着双眼,不想被人看见那张哭的稀里哗啦的脸。 周宴南看她的样子,没忍住,往前走了两步,伸出双手就把这个小小的身影搂进了胸膛。 这瞬间,他只觉得可笑又心疼。 可笑在于,多年以后,他终于等到了一个道歉,只可惜,并不是来自那群始作俑者。 心疼在于,原来她早就看到自己阴暗怪物的那一面。 那颗柔软善良的幼小心灵,该有多害怕…… 原来,她对他的感情,不是讨厌,而是恐惧…… 周宴南紧紧搂着她的肩膀,把头深深埋在她发间,深情的嗅着那香甜诱人的气息。 他的虞桑宁,善良又胆小。 虞桑宁松开了捂着眼的双手,纤细的手腕绕过男人宽阔的胸膛,绕到他身后,轻轻回应着,拥住了他。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太子那些人对阿宴做的事情。 可是她不敢说,也不敢拆穿,毕竟,他的身后是这天下九五之尊。 就连与太子联姻,也从来都不是她的意愿。 可谁又能拒绝圣旨,拒绝皇上的赐婚? 世人只知她是虞国公府嫡女,娇生惯养,家世好,前途好,当上太子妃就可以高枕无忧。 可是谁又知道,光鲜亮丽的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无奈和苦楚。 第26章 当年究竟是何人追杀你们娘两 经过他,江望和秦铭三人共同的努力,东宫一案总算有了一点点眉目。 “凶手虽然还没有露出真面目,但是那日传消息的太监已经被抓到了,大致可以确定太子和虞国公确实被人误导,做出了应激反应。”秦铭手里拿着厚厚的证词,欣喜的说道。 周宴南:“那就是说,太子和虞国公虽然有犯上之责,但罪不致死。” “王爷所言极是。” 两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候江望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主子,宫里让你去一趟……” 秦铭转头看了眼周宴南,脸上满是担心和紧张,“为何这么突然?皇上此时召你会不会和此案有关?” 旁边的江望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只有周宴南面不改色,冷冷合上手里的卷宗,“秦铭,你把你手里所有的证词口供全部移交给江望,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没有参与过此案任何事情,记住,一定不要让自己卷进来。” “实在开脱不了,你就把罪责往我身上推,我自会解决。”他遇事果断,不拖泥带水,也不怕惹上麻烦。 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小阿宴了。 申时一刻,周宴南早早就到了太和殿等着。 说是隐卫正在和皇上汇报近日来的调查。 足足等到申时三刻,李琼才让他进去。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宴南跪地行了礼。 “老九,起来说话。” 皇上声音与寻常没有两样,看他脸上神采奕奕的表情,周宴南微微点头起身,“谢父皇。” “过来坐,刚好有些话想和说,昨日户部尚书宋元录给孤拿了两壶酒,说是他从漓江带回来的,你也来尝尝。” 周宴南抬眼就看见旁边金漆木雕紫檀木案桌上放着一壶酒,两个玉瓷杯子,里面盛满了酒水。 见皇上已经坐下,他这才端端正正坐在他对面,“父皇今日召儿臣所为何事?” “你前几日陈上来的奏折孤已经看了,北漠军营出现了两个蛮人,这事你处理得很好,我正想赏你什么好?” “为父皇分忧,本就是儿臣分内之事……不需要赏赐。” 皇上抬起酒杯,笑着说,“孤还听说,你带回来一名女子?怎么,孤记得你之前是不碰美色的?” 周宴南伸手把酒杯握在手里,许久都没有抬起,只是淡淡说道,“只是一个寻常女子罢了,父皇也知道儿臣府里下人不多,刚好房里缺个伺候的。” “现在上京城里都在传,靖王喜欢绝色美女,好几个开国老臣都来跟孤说这事,孤也同皇后说了,让她给你物色个王妃,你意下如何?” 皇上虽然身在这皇城之中,但是手眼通天,他怎会不知道周宴南带回来的女子,就是虞桑宁。 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完全是想要试探他的心意。 没想到周宴南爽快的喝完一口酒,满脸笑意的说。“儿臣全听您安排,这杯酒敬父皇……多谢父皇母后为儿臣操心。” 说着他给皇上酒杯加满酒,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话间一饮而尽。 听到周宴南这么说,皇上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还有一事……老九这么聪明,不妨你来猜一猜,孤想说什么事?” 周宴南抬眼看着他,满脸不解,假装一无所知的模样,“儿臣愚笨,猜不出。” “行,孤就有话直说了,你最近在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孤都知道,但没有拦着你……因为你是孤的儿子,你想查出真相救你三哥对吧?” “父皇,儿臣……知错。”周宴南赶紧起身,俯着身子认错。 “罢了,你之前的事情,孤不再追究,只是这案子隐卫已经在查了,你去多关心别的事情,往后莫要再插手了。” “儿臣遵命。” “好,孤召你回来就为了这几件事情,你回去罢。”皇上起身往外面走去,走了两步,觉得以周宴南的性子,关于此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转过身,提了两句话, “老九,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究竟是何人追杀你们娘两吗?不如你去趟大理寺找虞国公,他会亲自告知你。” 说完,皇上和李琼一同走出了太和殿。 留下周宴南一个人怔怔愣在了原地。 那晚,周宴南回府的时候,夜很深,已经过了子时。 府里的人早就进入梦乡,只有江望一个人守在西苑门口,等他回来。 “主子,为何这么晚才回府,皇上是不是责怪你了?”江望见他满脸疲惫不堪,身上还有少许酒气,以为他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周宴南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走到院子里中间的大理石桌子旁坐下。 他的位置刚好正对厢房的正门,从坐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没有说任何话,眼神从未离开那扇门。 那扇门后一无所知的虞桑宁,此时睡得正沉。 “江望,去拿些酒来。”他声音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是。” 看来主子今天心情不佳。 “多拿些……”临走了,周宴南又补了一句。 江望看着他,点了点头,往酒窖走去。 没出一会儿功夫,他怀里抱着两坛老酒,手上还拿了两个碗。 每次周宴南喝酒,江望都会陪着,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江望他跟了他五年,他了解周宴南的所有,也知道关于他过去的一切。 两人就这样一碗接着一碗,喝了无数碗酒之后。 江望有些晕乎乎的,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主子你别担心,所有事情,只要有江望在,江望能帮你扫清所有障碍,你只需做你想做的就可……” 周宴南还是一句话没说,自己倒满了一碗酒闭上眼一饮而尽,表情痛苦的用手撑着额头,幽深的眼眸依然看着那扇门的方向。 江望虽然有了些浅浅醉意,但理智还清醒着,“主子,你烦心的事情,一定和她有关吧。” “江望,东宫一案,不必再查。”他咬着牙终于说出了那几个字。 “可是主子,那虞国公咱不救了吗?”江望其实都知道,周宴南这么费尽心机想要查出真凶,就是了虞桑宁。 如今,说放弃就放弃,说明皇上今日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周宴南听到那三个字,迷离的眼神俨然散发出一股杀意,“他死了最好,省的我亲自动手。” 江望听完这句话,满脑子不解,但看见周宴南暴怒的样子,不敢多问,只是点头答应。 第27章 万岁爷铁了心要这虞国公翻不了身 是夜。 宁静又漫长的夜。 夏至里突然的宁静,何尝不是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周宴南喝了很多酒,回厢房的时候,他颤颤巍巍走到软榻边上。 月光照进屋里,洒在她圆圆的侧脸,轻柔又皎洁。 带着醉意,望着熟睡的虞桑宁,再也没忍住,俯下身子,用他略带冰凉的唇,温柔的蹭了蹭她的粉唇。 还是觉得不够,于是双手轻轻捧着那张脸,吻了下去。 这是他给她最后的温柔了。 虞桑宁…… 他内心一遍又一遍念着这个名字。 为什么? 周宴南不懂,上天总是对他那么无情又残酷? 就在昨日,两人终于敞开心扉,交换了秘密,关系近了一点点。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真相。 那他发过的誓言,要如何兑现。 他想过那个杀人凶手是任何人,独独没有想过会是虞国公。 他为何偏偏是,虞桑宁的父亲。 周宴南只觉头痛欲裂,所有的憎恨,恼怒,不解和回忆,通通在他脑袋里叫嚣,翻涌。 那晚,他没有在厢房里睡觉。 而是睡在了书房里。 醒来已是正午,虞桑宁趴在旁边有些好奇:“九爷,江望说……你昨晚喝多了?” 他垂着眼看了她一眼,阴着脸起身,没有说话。 见他不理会自己,虞桑宁跟在他身后:“我给你备了些醒酒汤,你要是觉得头疼,要不要喝一点?” “虞桑宁,这几日你去西苑住吧,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背着她,语气极其冷漠。 虞桑宁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正欲开口,却看见门口的江望冲她摇了摇头。 她识趣闭嘴没问,微微点了点头,走出了书房。 自始至终,周宴南都没有转过身看她。 虞桑宁有些失落,也不算是失落。 很难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夏岚和冬凝听说她要过来一起住,两人开开心心给她备好了房间。 只是虞桑宁来了以后,整天闷闷不乐,问她也不说话,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趴着发呆。 晚上的时候,小圆为了庆祝几人好不容能聚在一起,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夏岚甚至还去偷了酒,现在府里大多人都知道虞桑宁眼下是王爷的人,很多事情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个人吃喝吵闹引来了府里的管事,徐嬷嬷。 就在大家都想着要被她痛批一顿的时候,徐嬷嬷看了一眼桌子上一片狼藉,随后眼神就看向旁边虞桑宁:“无论你在哪个院子里,都要好好遵守府里的规矩,莫要忘记自己身份。” “是,谨记徐嬷嬷教训。”她微微低下头。 徐嬷嬷走后,四人拍着胸脯吸了一口凉气,还好没有被训斥。 很久没有一起谈天说地,几人结束的很晚,一直到周山值完夜班路过进来看一眼小圆。 但是当他看见虞桑宁的时候,有些吃惊:“虞姑娘,今日外面都在传,好像太子很快就要被放出来了。” 虞桑宁满脸震惊:“太子如果被释放,那我父亲呢?” “未曾听说,只知道隐卫好像查出真凶了,虞国公应该也快出来了吧。” 虞桑宁:“周山兄弟,麻烦你多关注一下外面的形势,有消息告知我一声,我们出不了这王府,只能靠你了。” 周山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看了一眼小圆匆匆离去。 引得一旁的夏岚和冬凝一阵嬉笑。 晚上,虞桑宁翻来覆去睡不着,隐隐有些不安。 原来这两日宫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想去问周宴南,可是又想起他早上对自己说的话。 她不能出现在周宴南面前。 —— 东梁的夏季,雨水很多,空气里尽是潮湿的气息。 整整三天,虞桑宁都老老实实待在西苑,渴望着周山能带来好消息,也希望周宴南心情好起来。 皇宫内,同样如热锅上蚂蚁的萧皇后在凤仪宫也坐立难安。 皇上三天前就和自己说,太子马上就能出来了。 这第三天都过了,为何还没有任何动静。 “你去趟太和殿,把李琼给本宫请过来。”萧皇后吩咐身边的老嬷嬷道,“别让皇上知道。” “是。” 萧皇后能稳在后宫几十年,手段,计谋,人脉样样优势占据。 李琼虽是皇上身边红人,但他对萧皇后也不敢隐瞒太多东西,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他心中有自有打量。 李琼才到凤仪宫,人还没站稳,萧皇后并迫不及待开口:“李公公,我就不和你多费口舌了,今日找你来,就是想知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好的放人,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皇后不但强势,手段狠毒,性子也是急得很。 李琼:“娘娘真的不知吗?奴才以为,娘娘最懂万岁爷的心思了。” “公公但说无妨。”她现在没功夫与他周旋。 “娘娘以为,皇上真的抓到凶手了吗?” “这是何意?” 李琼淡淡微笑:“事已至此,万岁爷只需知道太子殿下是无辜的,他才不关心谁会是凶手,他有比找到凶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究竟是什么事情,比我儿还重要?”萧皇后迟疑。 “太子殿下固然重要,但在万岁爷眼里,这东梁江山……万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李公公把本宫说糊涂了,这江山本来就是皇上的,怎么会出差错?” “娘娘这话自然说的没问题,可是现在……万一有人威胁到他的地位了呢?”李琼道。 “谁?”萧皇后蹙眉问。 “虞国公……又或者是太子殿下?”李琼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虞国公乃开国大功臣,又是我东梁大将军,手里有三万军队,他在朝中也是一呼百应,这次一出事,几乎整个朝堂都在为他求情,为他担保。” “那又如何?这与我川儿何干?” “娘娘您想想,虞国公和太子殿下的关系……” 李琼接着说:“如今万岁爷老当益壮,这东梁的江山也离不开他,太子殿下若是生了二心……娘娘,太子殿下一旦和虞家结亲,势力必定犹如洪水猛兽一般,这才是咱们万岁爷的心头之虑。” “可川儿,毕竟是他亲生儿子,他怎么能怀疑?”萧皇后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在宫里算来算去,原来皇上才是那个隐藏最深的人。 甚至连自己儿子都不相信。 “所以,万岁爷这才放出风来,这次风波,太子肯定会全身而退,请娘娘放心。只是……眼下万岁爷铁了心要这虞国公翻不了身,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萧皇后算是听明白了,这招太妙了。 除掉虞国公,既可以消除外患,又可以削弱太子势力。 没想到这皇上心机如此之深。 萧皇后:“本宫明白了,皇上不但要让虞国公身败名裂,也要太子和他反目成仇。” 李琼微微点头:“太子为何一直没有被放出来,皇上只是想看看太子,到底愿不愿帮万岁爷一把,父子连心,扳倒这个硬骨头。娘娘是聪明人,应该懂怎么做了吧。” “多谢李公公指点,本宫这就去见我儿。” 萧皇后看了看窗外,此时狂风四起,暴雨就要来了。 她能有今天的位置,从来都不是靠着皇上的宠爱上位,这是她费尽心机,使了多少阴毒手段,动用了多少关系,才成了这后宫之首。 如今,为了继续稳固地位,为了她儿子能顺利登上皇位,她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第28章 死了说明她命贱,别人救不了她 晟元二十六年,五月初十。 一阵暴风雨席卷着整个上京城,街上的堆满了一层层厚厚的落叶。 一个小道消息从宫里传来,瞬间炸开,震惊了整个东梁。 虞国公反了。 消息称,其实虞国公才是太子逼宫一案的幕后主使,他仗着自己位高权重,想尽快让太子上位,然后趁太子尚且年轻,虞国公趁机主持朝政,成为天下之主。 江望把这个消息告知周宴南的时候,他一个人在书房独自饮酒。 自从那天起,这靖王爷就没有再走出北苑半步,不是在厢房里睡着,就是在书房饮酒,昏昏沉沉的过了好几日,颓废得不成人样。 “主子,皇上这是要逼死虞国公啊。”江望面色凝重,他不曾与虞家有任何恩怨,只是一直以来都特别敬重他。 “呵呵……好一招借刀杀人。”不知道他这话,是说皇上的手段,还是暗嘲自己。 周宴南脸色阴沉,狠狠喝下一口酒,皱了皱眉头。 他道:“这酒,喝多了就没有其他味道了,唯有苦味。” “主子,太子已经回东宫了。” “看来,太子这次又要立大功了。”周宴南冷笑。 江望正要开口问,这话什么意思,只见小圆匆匆跑进来:“王爷,您快去苑门口瞧瞧吧,自从消息在府里传开,虞姑娘就跪在门口,说是想见你,怎么都劝不住。” 周宴南眼色一沉,一听这三个字,脸上露出满不在意的表情:“她这么爱跪,就让她跪。” “可外面正下着大雨,淋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小圆有些担心道。 “死了说明她命贱,别人救不了她。” 周宴南只觉得心情烦闷,刚才还说酒太苦没味道了,一听这个事情,又抬手给自己倒满,再放下酒壶时因太过用力,撞击着桌子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小圆看情况不对劲,于是没有说话,默默退了出去。 江望转头看着窗外的雨水,又看了一眼周宴南,叹了口气合上书房的门,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走到北苑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跪在雨中的虞桑宁,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句话没有说,沉默离开。 虞桑宁不敢进去,她还记得周宴南曾说过,不让她出现在眼前。 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还能去找谁帮忙? 她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父亲一生任劳任怨,忠肝义胆,就差为国捐躯了。 怎么突然就成了谋反的逆贼? 肯定是弄错了,肯定污蔑。 虞桑宁什么都不求了,她只求周宴南给她一个真相。 这究竟是为何…… 而此时,书房的周宴南又喝了不少的酒,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睡着。 一直到傍晚,一声暴雷把他惊醒。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这雨不但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院落门口。 虞桑宁还跪在那里,整整一天。 看着那个弱小无助的身影,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冲身边的下人说:“让她进来。” 说完,提着步子往厢房走去。 “你想说什么?” 他斜眼冷冷看着她,语气没有半点温度。 “九爷,我父亲不可能谋反,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说话的样子很虚弱,整整一天,没有吃一口,进一滴水,让她的嗓子沙哑的厉害。 “虞桑宁,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不妨告诉你,你父亲这个案子,是皇上亲自彻查,大理寺都没有插手,所以……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是皇上亲自督查。” “就算是皇上……也有犯错失误的时候,这肯定是冤枉,九爷,你能不能救救我父亲?” 虞桑宁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父亲安然无恙。 “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别在我靖王府说。还有,我告诉你,谁也救不了你父亲,救不了虞家,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听懂了吗。”周宴南说的很慢,一字一句,犹如刀剑,刺穿了虞桑宁的心脏。 周宴南端坐在漆红色的檀香木椅子上,笔直修长的两条腿自然分开,双手放在腿上:“你要是想活命,就乖乖待在府里,眼下你们虞家人在上京城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虞桑宁听完膝盖一软,瘫坐在地上,冷冷说到:“我明白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她甚至感觉不到那雨水刮在脸上传来的刺痛。 第二天,虞桑宁就病了。 府里人都道她病了,在西苑躺了一天。 殊不知,虞桑宁一大早就出了府,多亏周山帮忙,她才有机会出府。 虞桑宁知道,这次周宴南不会帮她分毫。 但是为了救父亲,她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虞桑宁去了春熙府。 整个上京城都知道,春熙府是太子在宫外买的宅子,虽然他很少住那个地方。 但是太子曾经对她说过,如果有事就去春熙府。 那里是找他最快最直接的地方。 府里的人看见是虞桑宁,连忙把她迎进府里。 显然,太子早就交待过。 等了小半日,下人便带着她,穿过府邸的后院,走进了一条甬长但亮着微光的地下通道。 原来,这春熙府后院居然有一条秘密通道,直达东宫。 虞桑宁以前去东宫都是走的正门,这条路她还是头一次知道。 她走到尽头的时候,昏暗的地下室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早就在此处等候着了。 只见男人身长九尺,颀长身姿,五官分明,长发如墨,一袭亮黄色锦袍,浑身有种气宇轩昂的气质。 周霁川虽不像周宴南那么结实魁梧,但周身比他多了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虞桑宁加快了步伐,走到那人面前,跪下身子:“桑宁见过太子殿下。” 周霁川看她行大礼,有些不自然,他早就和虞桑宁说过,见了他不必行礼。 他上前拉起虞桑宁,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气?” “殿下,桑宁这次来,就是为了求你,你能不能救救我父亲?”虞桑宁直奔话题,着急的说道。 一听虞桑宁说起这事,周霁川脸上出现了异样的表情,他说:“你应该也听说了,此案是父皇亲自审查,一旦定案,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桑宁,你先别着急,眼下我也才从诏狱出来,我定会想办法,保住你父亲性命……也会好好保护你。” 其实虞桑宁和周霁川的关系,虽说是青梅竹马,皇上赐婚,但她对周霁川的感情很难说清。 周霁川从小对她就百般关心和疼爱,从来不会与她红着脸争吵,她不喜欢的事情他从来不做。 也从来没有强迫过她任何事,反倒是每次虞桑宁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会挺身而出。 说不清楚到底是喜欢还是尊重,她对周霁川也算事事温柔有回应。 如今,他都这般开口了,那虞家……还有她父亲,只能仰仗周霁川了。 她对周霁川的话深信不疑,点了点头,。 虞桑宁叹了一口气,“那就有劳殿下了,只是我出来有些时辰了,得赶紧回去,不然被发现就……” 她偷跑出来这件事要是被靖王府的人知道,被周宴南知道,一定死得很惨。 周霁川听她的话里话外,皱了皱眉头,看来靖王府的日子不好过。 “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九弟他……没有为难你吧?” 周霁川很了解他这个弟弟,睚眦必报,手段非一般人能想到。 如今,他的女人落到周宴南手里,肯定少不了吃些苦头。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虞桑宁从他手里夺回来。 “桑宁,你别回去了,九弟那里我派人去说一声就行了。”周霁川好歹是个太子,像他要个人,他总不能不放吧? 虞桑宁听了这话,连连摇头:“不行,如果我留下,那帮我逃出府,帮我掩护的这些人该怎么办?靖王定不会放过他们。” 虞桑宁不可能为了自己,让她的朋友们陷入危险之中。 她微微俯下身子,与他告别:“太子才从诏狱出来,要多多保重身体,桑宁先走了。” 虞桑宁转身,走了一步,突然整个身体被周霁川从后面抱住,“桑宁,等我……等我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就接你回家,光明正大的娶你做我的太子妃。”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出了春熙府,虞桑宁带上帷帽便急匆匆赶往靖王府。 要知道,她晚回去一刻钟,被发现的可能就多了一分,所以她不敢多停留。 第29章 你要怎么证明你是清白的 可天不遂人愿。 在回靖王府的路上,虞桑宁只顾着跑,没注意在街上被一个体格壮实的男子撞倒在地上,头上的帷帽被撞落。 这时有人认出了她:“这不是虞国公的女儿吗?她怎么跑出来了?” 众人看清了也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虞国公不是反贼吗,他们一家都该死!” “就是就是,亏我们还觉得虞国公是大好人,没想到隐藏这么深……” “要不要把她抓去交给官差?” “……” 几个男子说着,气势汹汹的朝她过来,虞桑宁根本没有机会说话或者解释,她能做的只有跑…… 虞桑宁爬起来,连帷帽也顾不上捡,低着头,飞速冲进一个狭小的巷子里。 后面的人还在追,虞桑宁犹如一只无头苍蝇乱撞,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被抓,不能太晚回靖王府,不然肯定出大事…… 虞桑宁越跑越慢,再这样下去就要被那些人抓住了,她急的都快哭了。 突然,在狭小的巷子里,转角处,她被一只手拉进一户宅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宅子的门轻轻被关上,虞桑宁定睛一看,是个长相清秀,五官标致的年轻女子,她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看着不想寻常人家的女子。 她对着虞桑宁‘嘘’的表情,眼睛转了转,示意她留意门外的情况。 虞桑宁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微微点着头。 果然,没一会儿,外面开始熙熙攘攘的闹起来。 幸好那些人,想不到她已经躲进了别人的宅院。 吵了一会儿之后,就悻悻散去了。 确定安全过后,虞桑宁放松了警惕,俯身给她行了个礼:“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不客气,他们……为什么要抓你。”那女子仔细瞧着她的脸问道。 虞桑宁沉默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欺骗一个刚刚才救过自己的姑娘,于是如实相告:“姑娘,我姓虞……虞国公的女儿,虞桑宁……” 只见那女子眼神先是露出了一些震惊的神色,随即恢复平静,嘴角上扬:“虞姑娘,幸会,你叫我阿芙就好了。” “多谢阿芙姑娘……只是,眼下我没有时间和你再话家常,我有点急事要先走……”虞桑宁有些对不住这个救命恩人。 阿芙微笑点点头,说:“那伙人恐怕还没有走远,虞姑娘出门在外要多担心。” 虞桑宁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她出门的时候是从西苑的后门悄悄溜出来的,虞桑宁和周山约定有敲门的暗号。 暗号是:先敲一下,然后再连续敲三下。 虞桑宁按照约定,忐忑的敲了敲后院的门。 按照常理来说,现在府里的人都在忙,没人会在这后门转悠,除了周山会在这里守着。 里面虽然没有动静,但是虞桑宁等了一会儿的功夫,门就被打开了。 只是开门的人,不是周山。 而是江望。 虞桑宁看见这个身影的时候,魂差点吓飞了! “啊——江……江望!!?”虞桑宁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身,给她目光腾出了一点空间。 虞桑宁抬眼就看见离她不远处竹林阴影下,正襟危坐的周宴南。 他一袭黑色玄衣,阴森的脸上扬起笑容,薄唇勾出一丝深不可测的弧度,手里正把玩着那把……戒尺。 与此同时,他的脚边还整整齐齐跪了一排人。 夏岚,冬凝,小圆还有周山…… 虞桑宁自知这次犯下大错,剧烈的心跳让她差点呼吸不过来…… 事到如今,她自己被惩罚就算了,她只求别连累到别人。她心里默默想着。 虞桑宁低着头,走到他旁边,双膝跪地:“九爷,对不起,我……” 她紧张的无法说完一整句话,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事说出来,周宴南听完不会迁怒他们。 “和他们没关系,你要罚就罚我一个吧。”想了很多,但最后说出口,就成这样。 周宴南冷冷哼笑一声,伸手用戒尺抬起她的下巴,脸上笑意不减。 说实话,他这个笑,阴森可怖,让人看了只觉得毛骨悚然。 “桑宁,夏岚刚才和我说,你心情不好,出门散心了……呵呵,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你看你去散心,还知道自己回来,我该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罚你呢?” 周宴南手指微微用力,虞桑宁下巴被迫高高扬起,他说:“那你说说,你去了哪里,风景好不好,都见了什么人……还有,现在你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虞桑宁:“九爷……我出去是为了打听我爹的消息,请九爷息怒。”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去了大理寺?” 虞桑宁心虚的点点头。 周宴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江望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大理寺,那你见到他了没有?” 虞桑宁一听,心虚的摇摇头。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你可要想好了,说不定,比起你逃跑,我更生气的事情是,你对我有所隐瞒。” “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人把你的同伙们大卸八块,去喂我的狗。”周宴南不紧不慢的说着,收回了抵着她下巴的手。 虞桑宁回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几人,咬了咬嘴唇,绝望的闭上眼:“我去见了一个人……” “哦?想不到虞家名声都烂成这样了,还会有人敢见你啊……”语气是全是嘲讽和奚落。 “我去见了太子殿下……”虞桑宁咬着牙,说出了这几个字。 她甚至能想象到周宴南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肯定会暴跳如雷,肯定会发狂一样狠狠掐着她的脖颈。 没想到周宴南的表现却异常的平静,甚至脸上的笑容依然挂着,没有褪去。 仿佛,他早就知道了。 他伸手揉了揉了太阳穴,“原来是去见了青梅竹马,也对……他被关了那么久,你们也是好久没见了,叙叙旧也是情有可原。” “你们见面,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周宴南突然变了脸色,恶狠狠的看着她。 “没有,我去见太子,是为了请他帮忙,救救我父亲,九爷……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待了一天,你跟我说什么都没有做?在我面前装什么啊虞桑宁!” 虞桑宁抬头看着他,拼命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眼下你们虞家算是彻底完蛋了,谁不知道为了救你那个谋反的爹,你什么都肯做……更何况那是和你青梅竹马的太子殿下。” 周宴南说的每一句话,都在逼她承认,承认她和太子做了那些下作的事情。 可是这又怎么能承认?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和太子清清白白的…… “九爷,我做错事我认,但是我没有做的事情,我不会认,你再怎么逼我,我也不会认。”虞桑宁倔强的看着他。 “那好,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告诉本王……你要怎么证明你是清白的?”周宴南右手端了一杯茶水,左手轻轻撵着杯盖,深幽的眼眸里尽是阴狠和乖戾。 第30章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虞桑宁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周宴南缓缓喝一口茶水,把脸凑到她跟前,病态地说了一句:“不如,你亲自证明给我看,我就信了你的话。” 一听到这里,虞桑宁神色紧张身子往后靠了靠:“九爷,下次我不敢了,求九爷饶了我们吧。” “虞桑宁,你要是真的清白的,我不但会饶了你……就连他们我都会宽恕的。”周宴南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旁边跪着几个人。 周宴南:“按照靖王府里的规矩,这几个吃里扒外东西,不死也要断条腿,你觉得她们三个小丫头,能不能承受那锥心刺骨之痛?” 见她还在犹豫,快把周宴南耐心都耗尽了。 只见他微微抬了下手,府里的两个家丁走上来拉着夏岚就准备往外面走…… 夏岚哭喊着,求周宴南饶命,但丝毫没有用…… 虞桑宁看了一眼那张冷峻,棱角分明的脸,被逼的只能点头答应:“好……九爷,我都听你的,只要你肯放了他们,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话一出,没想到彻底把周宴南的怒火点燃,他大手一挥,桌子上的茶壶和杯子应声落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周宴南紧抿着唇,阴鸷的目光渗着凛凛寒意,他一字一句的说着,仿佛内心隐忍着偌大的怒火:“这句话,你是不是对你那个太子殿下也说过?你是不是说,只要他肯救你父亲,救你们虞家,你什么都能做?虞桑宁……你是不是对谁都如此的不知廉耻?” 虞桑宁再也忍不住,任泪水肆意流淌:“那请问,九爷,你到底想听我什么呢?我说不答应,你就不会放过他们。我说答应你,你还是不满意,你到底要桑宁如何?” 里外不是人的是她,进退两难的也是她,总之,她做什么,周宴南都不会满意。 虞桑宁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却发现根本擦不完…… 周宴南看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落,哭的通红脸蛋和鼻尖,突然有些不忍。 他心里想了无数恶毒伤人的话语,最后在看到她流眼泪的时候,一切都土崩瓦解,他张了张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记得洗干净点,我不想闻到你身上有别人的气息。” 话说完,周宴南甩着袖子,站起身,临走还说了一句:“别让我等太久……” 虞桑宁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手指紧紧捏着裙角。 这次,无论如何,她都逃不掉了。 况且,她也不能再逃避了。 虞桑宁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今天要是再次惹怒周宴南…… 所有人都不会好过。 —— 是夜,暗无天日的夜。 有阵阵凉风吹来,虞桑宁站在他的厢房门口,半晌也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良久,她还是分毫未动。 直到,在里面等的不耐烦的周宴南一把拉开了门,抬眼就看见站在门外的女人。 他冷着脸,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给她让了一条路。 虞桑宁提着锦罗裙,缓缓走近。 身后传来巨大的关门声响,把她吓一个机灵,但还是假装镇定。 周宴南从她身边走过,慵慵懒懒的坐在床榻上,玩味的目光打量着她。 “走过来一点。”周宴南薄唇轻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虞桑宁往前走了两三步步,他就在离自己不到半尺的距离。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伸手解开了柳腰上的束带,瞬间衣衫散开来,露出淡粉里衣。 虞桑宁低着头,不敢看他。 衣衫无声的从肩上滑落,露出纯白如沙的里衣,透过那层薄纱隐约能看见少女起伏胸脯。 周宴南见她手上没有了动静,冷冷说:“继续脱,本王没看够。” 虞桑宁:…… 为了不惹怒他,此时的虞桑宁像极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片刻之后,身上里衣也被她解开,浑身上下只着月白色抹胸。 周宴南看着眼前这画面,愣住了…… 眼前女子面容冷清透着几分娇羞几分惧色,因太过消瘦显得锁骨分明,纤瘦的手臂自然垂落,温润如玉的肌肤,胸前那抹春色更是叫他忍俊不禁。 美人如玉,倾国倾城,大概就是形容她这样的女子吧? 他极力压印着内心的汹涌,眼眸里似火的光芒仿佛要把她烧的干干净净。 周宴南漫不经心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一遭:“继续……” 不够,他要看的不够。 他想要完完整整的虞桑宁,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虞桑宁。 虞桑宁抬眸,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她不想……她不能继续下去了…… 可望见周宴南那寒气逼人的眼神,那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猎物一样盯着虞桑宁。 既然都到这地步了,周宴南也不着急,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等着她…… 只见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抬手一圈一圈绕开身上的月白色抹胸。 “嘭!”突然厢房的门被人撞开,虞桑宁惊恐的转过头,手里的抹胸应声掉落…… 说时迟那时快,周宴南也听到响声,像是有人闯了进来,他迅速起身一把拉过虞桑宁……背对着门口,把她护在胸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虞桑宁的身体。 虞桑宁被这一幕吓坏了,怎么会有人闯进来,虽然软榻和房门之间有屏风隔着,但她身上未着一丝半缕。 她紧紧抓住周宴南胸前的衣衫,大口喘着气。 “谁?”周宴南双手用力抱着怀里受惊的女人,侧过脸,面色狰狞。 “禀告王爷,门口来了一大队人马……好像是太子殿下带人冲进来了!”那小厮跪在门口,结结巴巴说着,“说是要人来了。” “知道了,滚出去!” “是。” 那人颤颤巍巍关上门,腿脚一软,在门口摔了一跤。 周宴南见人走了,听到这个消息,毫不意外。 他冷笑一声,仿佛从鼻腔发出来的声音:“不如本王让你的青梅竹马进来看一看此时的你,让他看看我们在做什么……如何?” “不要……九爷……我不要!”虞桑宁拼命摇着头,哀求道。 “虞桑宁,我要你记住,你是我的人……” “是,九爷说的是,桑宁是九爷的人,是你把我从北漠带回来,是你救了桑宁的命……”虞桑宁真的害怕这个恶魔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只得依着他。 周宴南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俯身狠狠地在她肩膀上咬了下去……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那冰冷的唇贴近虞桑宁的耳边,轻描淡写道:“虞桑宁,等会见了他,你好好想想要怎么说话……毕竟夏岚他们还在我手里,如果他硬要带走你,我会放你走……但是……” 但是……夏岚她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后面的话,周宴南并没有说完,他也无须说完。 第31章 你这太子妃,好像更喜欢我一些 虞桑宁穿好衣服,和周宴南一起走出去的时候,周霁川已经带人闯到了正厅。 江望带人拦着他们,但对方人多势众,带头的人还是太子殿下,他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风把皇兄吹来了?真是稀客啊,江望,让人上茶……”周宴南人未到,声音先到了。 周霁川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身材高大一袭黑衣的周宴南身后跟了一个娇小熟悉的身影。 “九弟,好久不见。”周霁川脸色不悦道。 “皇兄请坐……”周宴南看了一眼周霁川身后的黑衣人,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宫里的御林军。 他嘴角勾了勾,云淡风轻说:“不知皇兄这次这么大阵仗,闯入我靖王府,是为何?”他明知故问。 “我想带走一个人,九弟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怎么会呢,皇兄要谁,只需你开口说一声……只不过,我这人一向为人谦和,讲究尊重他人意愿。”周宴南说着邪笑着看了一眼虞桑宁说:“桑宁,还不过来给我皇兄沏茶?” 他故意在周霁川面前使唤她,不过是想要无声的宣布,虞桑宁是他的人,也只听他吩咐。 虞桑宁脚步轻盈,走到周霁川面前吗,微微屈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周霁川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眼睛红红的,小脸绯红,好似刚刚哭过…… 心里泛起一阵恨意,自他从一介马奴摇身变成九皇子,周宴南事事都要和自己作对,令他心生憎恶。 “不知我府里,究竟是谁这么运气好,被太子看中了?”周宴南话里话外尽显阴阳怪气。 “她。”周霁川没有多余的辞藻,嘴里吐出一个字,伸手指了指眼前的虞桑宁。 顿时,空气好像凝固,周围环绕着重重的火药味。 虞桑宁屏住呼吸,不敢看周宴南,反而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着周霁川。 片刻之后,静谧的正厅响起了有人拍掌的声音…… 啪啪啪—— 周宴南边鼓掌边笑着淡淡说道:“皇兄好眼光……只是……要不你还是换个人?不瞒你说,她……现在是我房里的人了,估计你要回去,也会大失所望。” 此话一出,周霁川重重拍着桌子,怒不可遏:“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周宴南!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她是未来太子妃,你怎敢冒犯?”周霁川太过激动,额头上的青筋突起,语气也接近嘶吼。 周宴南见他如此暴跳如雷,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皇兄别急了,说起来,这事情你还得感激我……要不是我,你的太子妃现在还在北漠日复一日的伺候着我营地里的将士。” “不信你问问她,没有我的庇护,她现在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吗?乱世之下,她很明智的选择跟我回来,选择做我的女人,皇兄应该不会苛责吧?” 他原本阴森的脸颊,现在反倒浮现出洋洋自得的笑意。 周宴南知道,什么话才能把这两人的关系彻底撕裂,把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推越远,远到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不想与你过多废话,今日我偏就非带她走不可。” 周霁川眼神坚定,真算真的如他所言,虞桑宁也是无可奈何…… 周宴南似笑非笑的看着虞桑宁,眼神里满满的自信:“看来我皇兄是真的用情至深啊……桑宁,既然这太子非要你不可,那我也不好强留,现在决定权交给你,要走要留,自己想—清—楚——” 最后这三个字,他咬得很重,别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虞桑宁却再明白不过了。 周宴南果然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就连威胁人的话,都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事到如今,她早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周宴南手里握着她无数的软肋,她若是一走了之,那其他人呢? 虞桑宁小心翼翼的躬下身子,给周霁川行了谢礼,娇柔的声音平平淡淡:“多谢太子殿下牵挂,只是如今……我不能和你走,还请殿下回去吧。” “桑宁,你为何拒绝我,我们说好的,会带你走,我也会好好护着你……”周霁川双手忍不住握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我不在乎……他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跟我走,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虞桑宁强忍着眼里的泪水,轻轻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半步,挣脱了周霁川的双手。 默默走到周宴南身后,不再看他也没有说话。 她深怕一开口,就哭出声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 “皇兄,世人都夸你这个太子,温文尔雅,气宇轩昂,是个翩翩君子。既是君子……那就不能强人所难了。” 周宴南回头,墨黑的眼眸扫了一眼虞桑宁,“你这太子妃,好像更喜欢我一些……不是吗?” “周宴南,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我还有更没有分寸的话,皇兄想听吗?”周宴南挑衅的问。 周霁川:“你最好闭嘴!” 周宴南一听更来劲了:“你这太子妃,身娇体软,肤若凝脂,日日伺候得我神清气爽……还有,你可能不知道,她胸前有一朵胜似桃花的胎记……你若是不信,我让她给你也看看?” 这恶意满满的挑衅,差点没让周霁川发疯,他一时没忍住,拔了腰间的佩剑,大手一挥,那剑稳稳落在周宴南脖颈处:“若是不想死在我剑下,嘴巴就放干净些。” 一看这架势,旁边的江望也迅速拔出了佩剑,紧接着太子身后众人也纷纷举起手里的刀剑…… 瞬间气氛凝固,冲突一触即发。 虞桑宁被吓的说不出话来,连连后退了几步,脑袋一片空白。 所有在场的人中,最为镇定的人居然是刀架在脖颈上的周宴南。 他面带笑意,双手高高举起,假意做投降状,但嘴里依然没有丝毫畏惧:“皇兄何须如此气恼?一个女人而已,要不这样……等我玩腻了,我把她送给你如何?” 他不拔剑,是因为他知道,周霁川没那个胆量。 这事以后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硬闯靖王府的人是他周霁川。 率先拔刀相向的人还是周霁川。 而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这些露骨下作的话语,疯狂的激怒着周霁川,就算把他平日里那谦谦君子的面孔狠狠撕碎,他也丝毫不在乎。 周宴南:“皇兄,桑宁她不肯走,你又何必把满身的怨气往我身上撒?” 周宴南说着,用食指轻轻推开了颈上锋利的剑,深邃阴冷的眸子里尽是挑衅。 第32章 侮辱我诋毁我折磨我,你就那么开心吗 周霁川知道虞桑宁的性格,若不是被威胁了,她肯定会同自己离开。 周霁川把剑收回剑鞘,转身走到她身边,语气里尽是温柔:“桑宁,你不必害怕,你是未来太子妃,我是储君,有我在他奈何不了你,你跟我走好不好?” 他的温柔,让虞桑宁彻底心软下来,她恨不得抛下一切跟周霁川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她又想到了这靖王手极其阴狠下作,如今她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若是此时,她同周霁川离开了,那下一个遭殃的人会不会是太子殿下。 本来,周霁川这个位置就有很多人死死盯着,巴不得把他从太子之位拉下来。 就这么短短片刻时间,虞桑宁想了很多……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硬生生把泪水收回去,冷冰冰说道:“桑宁在靖王府过得很好,多谢太子殿下记挂……如今,我只是个被贬为奴的卑贱之人,再没有福分当什么太子妃。天色不早了,还请太子早些回宫。” 说完这些话,虞桑宁不敢直视那双失望到极致的深情眼眸,于是转过身离开了正厅。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周霁川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心逐渐变冷。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周霁川再没有留在此地的必要,握着佩剑的手指紧了紧,随后领着一干人等准备离开。 周宴南往门口跨了大步,挡住了去路:“皇兄,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从你出了诏狱那一刻起,你早就做出了选择……现在又何必假惺惺过来要带她走?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 “听不懂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周霁川双眼气的发红,仿佛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样炸毛。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兄,你好自为之。”周宴南露出了胜利者的姿态,“慢走,不送。” 回到厢房,找了一圈也不见那个身影,周宴南突然有点慌了,这女人不会想不开做傻事了吧。 于是快步走到西苑也没有看见人影。 她会去哪里呢? 不会一个人藏起来偷偷的哭吧…… 周宴南脚步匆匆往后花园走去,没走几步,突然停下了脚步。 果然,虞桑宁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双脚悬空在水面上,呆呆望着这满池子的荷花,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连周宴南靠近也没有发现。 他学她的样子,在旁边坐下来,修长的腿随意的延伸着:“今天表现得不错,只是让我意外的是……皇兄对你真是用情至深,你如此狠心的拒绝他,后不后悔?” 虞桑宁眼眸渐渐暗淡下来,粉唇微张:“反正,这样不堪卑劣的我,已经不配拥有那些东西了,能好好活着,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你说是不是,九爷?” “那倒也是,今时不同往日,说到底你不过是我捡回来的通房丫头,把我伺候好了,说不定还有出头之日。” “九爷,我想不明白,侮辱我诋毁我折磨我,你就那么开心吗?”虞桑宁转过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从周宴南从宫里回来之后,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 她甚至不知道原因何在? 周宴南:“我本就生于黑暗,你要是期待我是什么绝世大好人……那你肯定不够了解我。” “我的乐趣永远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很不巧,你落在我手里……就当上天注定吧。” “九爷高兴就好,桑宁万死不辞。” 她不想挣扎了,身心早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如今,最后的念想也破灭了。 虞桑宁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身躯,无声的绝望着。 —— 然后,所有的事情发展来得很快。 次日,又一个消息,瞬间传遍了上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虞国公认罪了。 所有的罪行,他一人揽下。 他的认罪书,忏悔书贴满了大街小巷…… 所有人无一不咒骂,鄙夷这个曾经德高望重的老国公。 江望和周宴南接到消息,私底下在揽月阁约见了秦铭。 “九爷,昨日大理寺来了贵客。”秦铭道。 周宴南:“这么巧?昨日我府上也来了贵人。不会是同一个吧?” 秦铭往他身边挪了挪,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出那三个字:“万岁爷。” 周宴南蹙眉,“他去见了虞国公是吗?” 秦铭点点头。 “看来,这虞国公今天认罪,绝非偶然……”江望满脸不可思议,“只是,皇上为何要亲自跑一趟?” 秦铭:“昨夜,皇上和虞国公在地牢里谈了许久,他不让人跟随,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看来我这个父皇,铁了心要这虞国公身败名裂,明的暗的,机关算尽,手段狠毒。” 江望还是不解:“可是,这么大的案子,皇上他没证没据……虞国公就这么认下了?” 周宴南举起了一杯酒,放在鼻尖闻了闻酒香,慢悠悠飘出几个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些话,虞国公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秦铭愤愤起身,“九爷,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虞国公就这样被处死吗?” “放心吧,虞国公死不了……我父皇可是大慈大悲之人,只要他留虞国公一条生路,全天下都将把他视为仁君,大明君。能赢得民心,他何乐不为呢?” 秦铭和江望不懂政治,但周宴南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 —— 果然如同周宴南所说,当天夜里,宫里连夜发出诏书。 大致内容就是,皇帝仁慈,念在虞国公之前有过功劳和战绩,决定饶他一条命。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被流放至宁古塔,今生今世不能回上京城。 那晚,三人都喝了不少酒,聊到很晚,周宴南和江望才回府。 夜深人静,周宴南回到厢房,里面一片漆黑。 平时,他若是没有回房,房间里的烛火不会熄,今日房里伸手不见五指。 周宴南脸上有些醉意,但还算清醒,两三下脱完身上的衣服,走到软榻边缘,隐约看见一个人影。 虞桑宁? 她怎么会在自己床榻上…… 他没记错的话,今日并没有让她过来伺候的。 周宴南咽了咽口水,隐忍克制着自己的理智。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片刻之后,猛然睁开眼睛…… 手指触碰到了身旁的一丝香软气息,他才反应过来—— 这薄薄锦被之下,虞桑宁身上并无衣料遮挡。 只要他想……她这副娇软细嫩极具诱惑力的身子,唾手可得。 第33章 献身 周宴南被这毫无防备的柔情击溃。 这瞬间,他所有的隐忍和克制都变成了泡沫。 趁着点点醉意,他顺势搂过她软软的身子。 这举动好像也吓坏了虞桑宁……身子先是微微一震,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虞桑宁没有睡着,她一直在等周宴南回来。 虞桑宁背对着他,尽管她早已做好决定…… 可是当她的身体,毫无阻隔的被他搂住抱住的时候,屈辱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 周宴南知道她并未睡着,也没有抗拒自己的行为。 那双粗糙的大手,更是在她身上肆意游走了一番之后,停留在她胸前最柔软的部位。 尽情的揉捏,蹂躏……仿佛要把这份温柔揉碎…… 暗淡的月光下,隐隐约约看见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周宴南才放轻了手里的动作。 他壮实的手臂稍微用力,就把女人身子翻过来,她枕着他手臂。 虞桑宁……又哭了。 周宴南浑身燥热难耐,喉咙好像被火烧过一样,干涸发痒:“虞桑宁,我也是个男人,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男人……你这样做,知不知道多危险?” 虞桑宁没有说话,眼泪絮絮往下掉,她点点头,瘦若无骨的手腕攀上他的脸颊,轻柔地抚摸着。 软腻的手指一路抚过他棱角分明,冷峻凛然的面容,指腹滑落,触碰到他紧实有力的胸膛。 虞桑宁大着胆子,手指一寸一寸往下摩挲…… 到了周宴南腰际,手腕被他牢牢抓住,眼里的欲火熊熊燃起,声音沙哑低沉:“今日竟这么主动?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我听听。” 见她还是不说话,但那晶莹的泪水早已挂满了秀气的脸颊。 周宴南:“说话,不说话就滚出去!” 虞桑宁:…… 说实话,周宴南确实脾气暴躁无比,情绪阴晴难料,但也只有虞桑宁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极限和忍耐。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虞桑宁才软软开口说道:“九爷,我想见见我爹……在他被流放之前。见一面就好……” 周宴南本以为她要提什么要求,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虞桑宁:“九爷,我想通了,这案子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了,谁也救了我爹,我只求最后见他一面。我保证,以后我会老老实实待在王府,好好伺候你,再也不会生出其他想法。” “你不想和太子双宿双飞了?不想做太子妃了?” “不想了,桑宁只做九爷的女人,今生今世……” 虞桑宁,只做他周宴南的女人。 这句话,犹如一把世间最温柔的剑刃,深深的刺进他的心脏。 让他那颗阴冷坚硬的心,慢慢融化瓦解。 “好,我答应你。但你别忘记,今日所言字字句句。” 说完起身,把她压在身下,薄唇贴近虞桑宁的脸颊,仔细认真的吻干了她脸上的泪水。 “等下不准哭,哭我就不带你去大理寺……见你想见的人……”周宴南附在她耳边,小声威胁道。 虞桑宁点点头,双手紧紧抓住他那撑着榻,肌肉紧实的手臂…… 窗外皎洁的月光照进床头。 虞桑宁闭上眼,眉心微蹙,片刻之后眉眼间的皱纹舒缓开来。 因为今晚的周宴南就如同天上那轮明月,温柔又温暖。 夜无比漫长,周宴南整整折腾了一晚上都不觉得累。 最后虞桑宁先撑不住,柔柔在他耳边求饶,周宴南才不舍的放开了她。 谁想到,才过了片刻,她就沉沉睡过去。 只留下意犹未尽的周宴南,睁着眼,从黑夜到天明。 他开始纠结,犹豫,挣扎。 他无比憎恨虞国公,憎恨虞家的人,他一次次狠下心折磨,侮辱,甚至不择手段的伤害她。 周宴南以为他这么做,自己会好过,但结果相反。 他看不了虞桑宁的眼泪,听不了她的哀求和哭泣。 每次靠近虞桑宁,总会想起虞国公做的那些事,想要把她推入万丈深渊。 但不知为何,他每一次心软和动摇,都是因为她。 快天亮的时候,阵阵困意涌上,周宴南这才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清晨。 虞桑宁缓缓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 但活动了一下身体,浑身酸疼,特别双腿,根本抬不起来。 她才慢慢回忆起,原来昨晚真真切切的发生了那些事。 想起那画面,脸颊微微发烫。 抬眸看了旁边还是熟睡的周宴南,害怕把他吵醒,小心翼翼的爬到床榻尾端,轻声滑下床。 她本来想出门看看夏岚她们,一打听才知道,周宴南还把那几人关在柴房里。 虞桑宁只能悻悻走回北苑,没想到才走到门口,看见门是开着的,周宴南醒了? 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男人,脚步也放慢了些,只见府里的一个丫鬟端着洗漱盆进去,她才跟了进去。 毕竟,只要不是两人单独相处,就不会太尴尬。 虞桑宁进门,只见那丫鬟正准备给周宴南穿衣,内心大喜,心里正高兴时。 那个沉沉的嗓音从前面飘过来:“愣在门口干嘛?过来……” “哦。”虞桑宁接过衣服,假装认真的帮他穿衣,尽量不让两人眼神有交汇的可能。 身后那小丫鬟也是新来的,既然有人帮主子穿衣了,那她找点别的活干吧。 眼睛一瞥,看见主子的床榻乱七八糟,于是转过身默默整理床榻。 周宴南的眼眸,从未离开过虞桑宁的脸,还有脖颈上隐约可见的印记。 想起昨夜柔情似水的旖旎风光,内心又隐隐燥热起来。 虞桑宁被他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越是手忙脚乱,一件里衣穿了很久都没有穿好。 这下正合他的意愿,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戏谑的笑容。 “啊!”突然身后的小丫鬟不自觉发出一声尖叫。 听到声音,两人齐齐转过头看。 那一幕,羞的虞桑宁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宴南抬眼就看见那床榻上,明晃晃的一滩红色印记…… 如同春日里的桃花,朵朵盛放…… 再低头,又看了眼被羞的脸颊绯红的虞桑宁,嘴唇扬了扬,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丫鬟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只以为是主子受伤了,显然她这个反应吓坏了周宴南和虞桑宁,她低着头连连道歉:“王爷,对不起,我这就拿出去洗了……” “不必了,你出去吧。” 本以为这王爷会因为自己冒冒失失,大发雷霆。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温柔。 那丫鬟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见周宴南目光依然停留在那桃花盛开处,虞桑宁着急的走到他面前伸开双手挡住他视线,气鼓鼓:“不准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周宴南笑着调戏:“我觉得好看,我还要命人把它装在锦盒里,隔三差五就拿出来看看,如何?” “九爷,你正经点……你再逗我,我就生气了。”虞桑宁见他不听劝,往他身边走了两步,扬起手掌,想要捂住他的眼。 周宴南抬手抓着她的手指,深深在鼻腔里嗅了一道,然后温柔的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吻。 这些举动……亲密的好像两人就是刚刚成婚的夫妻。 这次,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第34章 她不过是我掌中玩物 虞桑宁想起了刚才的事情,踮着脚尖,双手亲昵勾着周宴南的脖子:“九爷,那你现在,心情如何?” 周宴南再了解她不过了,每次她这么问,必有阴谋。“你说呢?”他温声细语一把搂过她细腰。 虞桑宁体态轻盈,腰肢酥软,任何人碰到都不会想要放开。 “你不是答应过我,放了夏岚她们的……”虞桑宁知道他心情好得很,语气尽是撒娇卖萌的模样。 “嗯……我等会让江望去处理……” 虞桑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饿了,想吃东西。” “好,我们吃完带你去大理寺。” 这么温柔听话的靖王,虞桑宁一时看的出了神,其实,他不发脾气的时候,好像还算是个人。 但……只要不小心惹怒了周宴南,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 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周宴南不好明目张胆的带着她去大理寺,于是虞桑宁就出了个主意。 她女扮男装,假装成周宴南的随从,这样出入大理寺不会让人怀疑。 大理寺,地牢。 虞桑宁跟在他后面,穿过一间间阴暗潮湿的牢房,她终于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秦铭把门打开,虞国公才缓缓转身,一开始他没有看见虞桑宁,目光有些呆滞。 “爹……” 一个声音从秦铭身后出现,虞国公满脸不可思议,皱了皱眉,直到看清了确实是自己的女儿,这才缓缓张开手臂。 “爹……”虞桑宁冲过去抱着他,她早就哭的不像人样。 自从虞家出事,她盼啊盼,就等着能和亲人见面的这一刻。 虞桑宁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要对父亲说的话。 可真正见面的时候,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紧紧抱着这个全天下最疼爱自己的男人。 虞国公轻轻伸手抚着她的后脑,等她平静了,才开口:“桑宁,这些日子,可是受了很多委屈?爹对不起你们,爹这次大错特错。” “爹,我不信你会反……”虞桑宁话还没说完,就被虞国公捂住了嘴。 “爹已经认罪了,往后你不可以再说类似的话,此案是皇上定的,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惹大麻烦知道吗?” “可我不信,爹……你告诉我真相好不好?” 从头到尾,虞桑宁坚信的事情就是,她父亲不可能谋反。 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有人存心诬陷。 就算父亲认罪了,她还是坚信着心中的那个信念,从未动摇。 “桑宁,只怪爹信错了人……其他就没有什么话好对你说。明天我就会被流放至宁古塔……你要记得好好的,照顾好你母亲还有妹妹,知道了吗?” 虞国公天天被关在大理寺的地牢里,外面的情况他基本一无所知。 可是,虞桑宁不敢告诉他。 母亲,兄长,妹妹找不到了。 出事那一天起,他们分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虞桑宁心事重重,不敢说实话:“爹,你去那边要保重身体,等我们安顿好了,就带妹妹去看你。” “好,爹没事。” 人在分别的时候,总是充满了很多的谎言。 比如,虞桑宁没有告诉父亲,这个家,现在已经七零八散。 比如,虞国公亦没有告诉桑宁,此次流放宁古塔,几乎是有去无回,尸骨寒凉。 那日,虞国公交代了她许多事情,深怕她一个人在外面,受委屈受欺负,最重要的是,信错了人。 就如同他自己一样,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时间差不多,她再待下去,容易引人怀疑。 周宴南过来带她走的时候,虞国公才知道,原来虞桑宁能来这大理寺,全仰仗了周宴南的关系,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他沉默了许久,说:“桑宁,你先出去外面候着,我有话与九王爷说。” “知道了,爹……我走了,你记得多穿衣服,好好吃饭,保重身体……”这是她最后想起来要和父亲说的话。 虞桑宁有些不解,父亲怎么会和九爷有话说? 按理来说,他们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但她还是,一个人走出了地牢,内心有疑虑和不舍。 毕竟这次分别后,下次相见不知道是何时了。 本以为会很久,结果等很久人还是没有出来。 看着虞桑宁前脚才走出去,虞国公后脚就跪倒在他脚下:“王爷,罪臣自知对你,对你母亲,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俗话说,一命换一命,我这条命,只要你想要,随时可以来取。” “虞国公,如今你都这样了,我要你的命还有用吗?我告诉你,你们虞家欠我的,不止这些……你这一条命换不了。”周宴南恶狠狠的说。 “王爷,无论如何,我做的这些事情,桑宁一概不知,她是无辜的,还请王爷能够善待小女,虞某感激不尽。”虞国公最后的诉求,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在靖王府能够好过一些。 “虞国公,你奉命追杀我和我母亲的时候,我才六岁,你可曾想过手下留情?” 周宴南最终还是把这句话,痛快说出口。 那日,若不是皇上提点,让他自己来问虞国公,关于幼时被追杀一事。 周宴南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追了他们整整三年的人,居然是虞国公! 换个说法就是,如果当时不是他在后面穷追不舍,他的母亲就不会病倒,不会年纪轻轻含恨而终。 周宴南也不会,从小过着如同地狱一样的生活。 说到底,他今日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拜萧皇后和虞国公所赐。 后来,回到了靖王府,他只要看见虞桑宁就会想起虞国公,想起自己惨死在他乡的母亲。 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周宴南早就在心底发过誓,所有伤害过他和母亲的人,他通通不会放过。 他要杀尽天下有仇之人,管他姓虞姓萧还是姓周。 “王爷,你也看见了,桑宁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你又何苦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她身上?我做的我认,但是王爷你仔细想想……当年我真的没有手下留情吗?我带着一队精编的御林军,追你们母子……整整三年都没有追到。” 虞国公声泪俱下,如实说出当年的真相:“皇上微服私访,与你母亲生了情愫,约定好等他回了上京城就派人接你母亲,可是当时萧皇后势力正强,皇上碍于这个皇后的威严,失了约。后来你母亲生下你,托人把消息传到了宫里,希望皇上念在往日的恩情上,善待你们母子。可这消息根本没有传到皇上那里,而是被心狠手辣的萧皇后知道了,于是她命我去抓你们母子回来。” “我很清楚,以她的手段,只要被抓了,你们母子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王爷,你当真以为,一整只御林军就这么不堪,整整三年未曾追上你们?” “你继续编……如果你真不想伤害我们,当初这个棘手的任务,你就该拒绝。”周宴南对他所说的话,半点也不信。 “王爷,你以为整个朝中,只有我一个人吗?追杀你们的人,就算不是我,也同样有人为了博得萧皇后高兴,会不顾一切逮捕你们的。” 虞国公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当年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其他人做这件事。 周宴南差点就信了他的话,冷哼一声:“一个意图谋反的罪臣,我凭什么信你?虞国公……祝你宁古塔之旅愉快。至于桑宁,她不过是我掌中玩物,我想她笑她就得笑,我想要她哭,她就必须给我痛彻心扉,撕心裂肺的哭。” 说完这句话,周宴南阴着脸离开了牢房。 留下满脸绝望的虞国公愣在了原地。 第35章 让人挖了他的眼睛 靖王府的马车出了大理寺,飞驰着往府邸奔去, 虞桑宁掀开车帘,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慢慢倒退的风景和街边的商贩和路人。 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天的画面……她摔倒在路边,被当做人人喊打的反贼之女。 虞桑宁突然想起什么:“九爷,回府之前,我想去一个地方……” 周宴南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一路上,他阴沉着脸色,心里藏了重重心事,但他对虞桑宁却只字不提。 虞桑宁知趣,她不问也不打扰他。 片刻之后,马车穿过无数个小巷子,绕了好几个圈才到虞桑宁说的位置。 待马车停稳,虞桑宁下车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座普普通通的小院。 哐哐哐…… 虞桑宁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反应。 她又抬手敲了三下,里面一片寂静。 虞桑宁有些失落,她好不容易能出门,本想亲自道谢,上次分别太匆忙了。 她垂着眼,上了马车:“没人在,她应该是出门了吧。” “她是谁?”周宴南开口问。 “上次我……偷跑出府,在街上被人认出,他们说要抓我交给官差,我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这个巷子里,最后被一个叫阿芙的姑娘救了。” “这姑娘与你相识?” 虞桑宁摇了摇头:“不认识。” 周宴南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宅院,闭上眼假寐不再说话。 夏至已经过去好些天了,天气渐渐变得有些凉爽。 二人回府的时候,江望和李琼早就在府邸门口等候多时。 周宴南看见李琼,眼睛眯了眯,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琼看见他下了马车,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奴才见过九王爷……江望说你出府了,万岁爷这边又有急事等着见您,奴才只能在此地候着您了。” “李公公久等了,不知什么要紧事,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周宴南说这话的时候,身子不经意挡在了虞桑宁面前,李琼只当她是个普通的随从没有多想。 李琼:“伽关战事频发,万岁爷这几日都睡不好觉。之前带兵去伽关的将军一直是虞国公,眼下虞国公被流放宁古塔,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代替,只得请您去宫里一趟了。” “嗯……那我回府换身衣裳就随你进宫,麻烦李公公稍等我片刻。” 李琼微笑着点点头。 虞桑宁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进了靖王府。 厢房里,她帮他整理着衣物,担忧道:“九爷,皇上是不是要让你去打仗了?” 周宴南:“如今北方形势不好,伽关不安定,我东梁就不可能安稳度日。” “可是朝中那么多将军大臣,皇上非要让你去冒这个险……他就不怕万一……?”虞桑宁没有继续说下去。 “没有万一,桑宁,我从十八岁开始上战场,至今为止六年整,从未打过败仗。” 对于打仗,一直以来都是周宴南的强项,无论是带兵冲锋,还是形势策略分析,他的魄力和锐利总能将敌人瞬间击溃。 所以才有了“战神王爷”的称号。 看出她脸上的忧虑,周宴南抬手揉揉虞桑宁的脑袋:“放心,我周宴南只有一个死法,那就是死在你这颗牡丹花下……这样还能做个风流鬼。”他嘴唇勾了勾吗,脸上扬起邪邪的笑意。 “下流。”虞桑宁轻轻推了他一把,红着脸转过身不去看他。 “你乖乖在府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这院里全是我的眼线,要是被我知道你背着我干坏事,看我怎么罚你?”周宴南微微俯着身子,凑到她耳边交待完就和李琼一起进了宫。 他走后,虞桑宁一个人在后院的小花园转了圈,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就去了西苑找夏岚她们。 人还没有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夏岚那嗓子远远传了过来:“诶……你们听说了吗?昨儿,咱们王爷大发雷霆,把府里的男丁通通训了一遍……” 小圆:“这个我也知道,听说有个新来的,因为不守规矩,被王爷叫人狠狠收拾了一顿。” 夏岚鄙夷道:“哪里是狠狠收拾啊,明明就是让人挖了他的眼睛……” 最后这句声音很小,但虞桑宁还是听见了。 她快步走近双手叉腰,学着徐嬷嬷的样子:“你们几个不好好干活,在这练嘴皮子呢?” 夏岚被吓坏了,猛然回头才发现是虞桑宁,假装生气的撅着嘴巴不说话。 虞桑宁在几人旁边坐下,“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王爷为何大发雷霆?” 小圆:“桑宁你天天在他房里,你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虞桑宁摇了摇头,最近身边发生的事情挺多,她怎么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 小圆看她一头雾水,于是把她听到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听说是太子硬闯王府那晚发生的事情,那个新来的男丁不懂规矩,鲁莽冲进了王爷的厢房里。第二天,王爷就把全府的男丁都罚了个遍,犯事的那位,可就遭了殃了……” 听到这里,夏岚也忍不住接话:“王爷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人眼珠子生生挖了出来,最后扔去喂狗了。” 小圆猛点头,表示赞同。 冬凝胆子小,听不得这样血淋淋的事情,她耸了耸肩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王爷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夏岚:“何止啊,据说,那天满院子都是血,那人喊的嗓子都喊破了,最后还让人丢到荒山野地了,任他自生自灭了。反正我觉得,他活不了……” 小圆转头看着一脸茫然的虞桑宁问道:“桑宁,那晚你不是也在王爷房里吗?你没听说这个事情?” 虞桑宁木讷的摇了摇头:“你们要是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说着,心虚的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指头,不与她们对视。 夏岚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听说是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你们说这王爷房里真有这么宝贵的东西?” 小圆和冬凝摇晃着脑袋,表示不清楚。 只有虞桑宁没有回应,她耷拉着脑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原来这件事,因她而起。 “哦对了,你们聊,王爷让我帮他收拾书房来着……我得走了。”虞桑宁咳了两声,谎称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那晚上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她怎么会忘记? 可是当时那个情形,她不知道用语言表达出来。 她被周宴南逼迫着脱光身上的衣裳,这一寸寸肌肤都被他一览无余。 后来厢房冲进了一个慌慌张张的男仆,虞桑宁被吓懵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千钧一发之际,是周宴南把她整个身子护在怀里,用他的身躯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按照常理来说,那晚厢房里光线极暗,而且还有屏风遮挡,那男仆完全没可能看见什么。 但她当时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周宴南的怒火。 虞桑宁一直以为他生气是因为太子,却不曾想过……那男仆最终落得这么惨烈的下场。 第36章 他想虞桑宁想得发疯 北方战事迫在眉睫,周宴南去了太和殿,才发现战况远比自己想的还要严峻。 出了皇宫,没来得及回府,直接动身赶去北漠。 整顿好军队后,连夜就带兵赶去伽关支援。 伽关地势险恶,条件艰苦,气候恶劣,但是驻守在伽关的吴起将军却从来不会抱怨,他一心只想平定北方,奈何这些蛮人就像地底下的蟑螂老鼠一样杀不完,除不尽。 吴起,乃东梁国赫赫有名的骁骑大将军,年轻有为,敢上敢打,因此被皇上重用。 他和四公主周凌菲又是情投意合,皇上干脆就让两人成了亲。 所以,按照辈分来说,吴起是周宴南的姐夫。 四公主待周宴南处处照顾,是宫里唯一一个真心关心他的亲人。 后来,年仅十六岁的周宴南不愿整天待在皇宫,于是主动提出进入军营操练。 经过两年艰苦的磨炼。 十八岁的周宴南,就开始跟着吴起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战役,从未失手。 周宴南有今天的战功,他这个姐夫可是功不可没。 整整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途,才到伽关驻守阵地。 只是周宴南并没有在此处见到吴起,只听说他还在前线和兄弟们战斗。 周宴南也顾不得连夜赶路的辛苦,带队去了前线支援。 这场仗前所未有的艰难和漫长,双方僵持了三天,还是胜负难分。 这个鬼地方,吴起迟迟没有守下来,就是因为,此地距离西蛮国边界。 无论地势,气候,水土,蛮人再熟悉不过,但东梁国的士兵却很难适应这里的环境。 所以打起仗来,格外艰苦。 周宴南白天同他的将士们一起冲锋陷阵,晚上还要和吴起一起商讨策略方案。 短短几天,人消瘦了一大圈。 虽然远在伽关,但他还是会时常想起虞桑宁那娇小可爱的模样。 那日,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东梁军队历经万难打赢了一小波战役,浑身是血的周宴南站在烽烟四起的山顶,望着上京城的方向,身心俱疲。 忽而,一阵清风袭来,抚过他的脸庞,抚过他伤痕累累的手掌。 手心传来绵绵触感,柔软,沁人心脾…… 周宴南想起和虞桑宁在一起的那些夜晚,想起那个让他永生难忘的黑夜里,他的双手握着那一片酥软,耳畔传来甜腻香软的求饶…… 犹如这阵阵清风,旖旎缠绵,温柔的溶解了他心里的愤恨,不甘和疲劳。 周宴南想,他肯定是疯了。 他想虞桑宁想得发疯,他想要她……也想得发疯。 —— 上京城,靖王府。 听说周宴南去了伽关,要好些时日才能回来。 虞桑宁在府里过的日子无比清净又舒坦。 除了不能出府,她哪里都能去,没人会拦着她。 所以大多日子她都是夏岚她们一起扫扫地,修修花草之类的。 就这样过了三四天的样子。 直到第五天,夜里,虞桑宁从西苑出来的半路上突然被一个黑衣男人捂住口鼻,拉进了茂密阴森的小竹林里。 虞桑宁心想,坏了,这王府里进刺客了。 她想喊人,可是根本发不出声音。 “是我,周霁川……桑宁,我等下会放开手,你答应我,别出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虞桑宁听清了这声音来路,于是乖乖点头。 “太子殿下?你怎么会来这里……”她声音很小,深怕被别人听见。 “我想你,所以就来看看你……桑宁,老九眼下不在府里,今日靖王府防范松懈,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虞桑宁紧张了环顾了一圈,确认两人没被其他人发现:“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殿下……我们已经没可能了,那晚我说的很清楚了,你还是回去吧,不然被人发现,我们都惨了。” “一个小小的靖王,我不怕他,就算我明目张胆的把你抢走,他也奈何不了我分毫。” “不行,若是我跟你走了,其他人怎么办,我不能丢下他们……”虞桑宁摇摇头,拒绝。 周霁川猜的没错,果然是周宴南用别人的性命威胁,才让虞桑宁瞻前顾后。“我会想办法,这靖王府,你想带谁一起走都有办法的……桑宁,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我的心意,你明白吗?” 周霁川紧紧握住她冰冷的双手,满眼赤城。 虞桑宁明白,这份真诚和心意,她都懂。 世人都道,太子之所以对她那么好,那么体贴关怀,全是因为她是虞国公之女的身份。 为了他的前途,为了更加稳固太子之位,所以他才那么费尽心思想要讨她欢心。 可是如果世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现在呢? 面对一无所有的虞桑宁,太子殿下依然初心不减,想要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只是……她却配不上这份热忱了。 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别说太子妃身份,就连留在周霁川身边都觉得自己不耻。 现在的虞桑宁,只能远远看着他,为他祈祷,愿他后路平坦,顺利平安。 虞桑宁扯了扯嘴角:“太子的心意,桑宁受不起……是是非非恩怨情仇,我都不关心了,殿下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们缘分已尽,以后还是不要想见了。免得……” 虞桑宁想说的是,免得被周宴南发现了,他和她会一起遭殃。 自己被周宴南折辱倒是没关系,本就是一副支离破碎的残骸,还有什么值得珍惜。 但是周霁川就不一样,他还有大好的前途,光明耀眼的未来。 “桑宁,你为何如此狠心?为了你,这条命我都能豁出去,别说这区区太子之位。”周霁川说道动情处,双手不停地抓着她肩膀晃动,试图让她清醒一些。 见虞桑宁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周霁川只得使出最后一个办法,“你不接受我不要紧,但是你们虞家的事情,我不能不管。你爹流放宁古塔我早就安排好,一路上都会有人照应,不会很辛苦;还有你娘和妹妹,我都派人去打听下落了,相信假以时日,就会有消息。” “那兄长呢?殿下可曾派人找过我兄长?”提起家人,虞桑宁再也不能克制自己的情感。 “你兄长吉人自有天相,我也会派人去寻,桑宁,你相信我,我一定保护好你,保护你身边的所有人。” 经历这么多生死离别,再多的山盟海誓,对她来说都没有用,但是这一句:保护她身边的所有人。 让她眼眸一酸,没忍住,泪珠滴落:“殿下,我……你真不嫌弃我现在的样子吗?” 那句话她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没了清白之身,还妄想得到这份高贵纯洁的爱慕。 “桑宁,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而是,你在我身边时,你任何样子我都喜欢。” 虞桑宁:…… 那晚,明月高挂,清风凉爽。 虞桑宁终于点了点头应下:“殿下,等你寻到我的家人,我就和你在一起,永不分开。” 第37章 私见太子差点被周宴南抓个正着 入夜,月如钩,灯火阑珊。 太子殿下悄悄托人带了消息给她:亥时一刻,老地方见。 两人距上次见面已经有五日之久,今日太子殿下出现,应该是事情有进展了? 虞桑宁想着,满心欢喜的到了老地方。 也就是西苑那片隐秘的竹林里…… 等了片刻之后,周霁川一身黑衣,穿成和府里下人一模一样的衣裳,出现在眼前。 “派出去的人带了些消息回来,我怕你等得着急,先来与你说一声。”他声音很小,也很温柔。 “什么消息?” “派出去的人说,你母亲和兄长被一个脸生的男子花高价买下,然后就失踪了……你小妹暂时还没有消息。” “桑宁,你仔细想想,不管买下他们的人是好意还是恶意?肯定虞家身边的人。” 虞桑宁:“我也不清楚,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何?如果是好意,那母亲和兄长还有一线生机……但如果是恶意而为之……”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人心险恶,她不能拿亲人的性命去赌。 “殿下,请你一定要尽快查到那个人,救出我母亲和兄长,我真的害怕,夜长梦多。” 心里忐忑,着急,但是她现在被锁在这靖王府,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周霁川身上。 “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有事的。”周霁川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我还是觉得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放心不下,等我想到办法了,就带你离开。” “嗯。” 后来,两人又说了好些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看着周霁川消失在夜色里,虞桑宁才哼着小曲往北苑蹦蹦跳跳走去。 只是人还刚走到半道上,就被匆匆赶来的夏岚一把抓住:“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去哪里了?府里人都在找你,大家都快急死了!” “找我干啥……?我无聊就一个人到处溜达去了,你们这么急干嘛?我又不会跑?”虞桑宁还有闲工夫和她说笑。 她不急夏岚快急死了:“那位回来了!一回来就找你,眼下大家都找了快半个时辰了,你自己心里有数没?” “哎呀……快走快走,再晚我们都得惨了。”夏岚说着拽着虞桑宁往北苑跑去。 “啊?他怎么回来了?府里也没个消息提前通知一下嘛……”虞桑宁心虚又害怕。 怪不得今日她总觉得心慌心悸,原来是大魔头突然回来了! 两人走到北苑院子里,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只见府里大半的人都跪在院子里,头都不敢抬,只有徐嬷嬷和江望站在厢房门口,满脸焦急。 见到虞桑宁那一刻就像看到了救星,徐嬷嬷赶忙过来拉起她的手:“你去哪里了,王爷回来找不到你,发了很大的火。” “哦~王爷在哪里?”虞桑宁悄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见他人。 “在里面呢,回来后还没有更衣洗浴,饭也没吃……你等会进去好生伺候,别又惹怒他了。” 虞桑宁看了一眼厢房,里面黑漆漆的,也没个人点灯。 心想,这些人就知道把硬骨头留给自己啃。 所有人都害怕周宴南生气,这下好了,有大麻烦就把她推出去。 她也怕周宴南啊! 怕的要死要活的那种,特别是这个大魔王生气的时候。 虞桑宁恨不得化成一缕空气,让他看不见也摸不着。 虞桑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弯着腰,轻轻推开厢房的门,假惺惺挤出一点灿烂的笑容。 “九爷,桑宁不知道您今日回府……在外面瞎溜达了一圈,回来晚了……” 关上门,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也没人回应她。 她吐了吐舌头,眼睛转了一圈,好像在靠窗的桌案旁边有个黑影,定睛一看,确实是他本人了。 那身影一动不动,犹如一座黑色的冰山,冷得让人发颤,空气也瞬间凝结。 虞桑宁摸着黑,在抽屉里找到了火折子,“天这么黑,也没人点灯,怪不得爷会生气呢,你说对吧九爷?” 点燃烛台后,漆黑的房间一下就明亮起来了,虞桑宁回头才看清了正坐在炕上周宴南。 凌厉且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那双黑瞳直勾勾的盯着她,让人浑身瘆得慌。 虞桑宁浅浅咳了一下,找了双干净的靴子,在他跟前半蹲着身子,低头帮他换鞋。 嘴里还在唠叨着:“是不是我不在,你就不让别人帮你更衣换鞋了?” 虽然是责怪的话,但虞桑宁说的极其小心,语气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靴子换好了,他依然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脸上的冷气又更深了几分。 虞桑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开心了,于是起身从书架上取了他最喜欢用的那把戒尺。 乖乖跪在他面前:“九爷,桑宁知错了,你不要不说话,你要是心里觉得不痛快,就狠狠罚我好了……” “这么晚,你去哪里了?”周宴南把戒尺放在桌案上,终于冷冷开口。 “我……我在外面瞎溜达……哪里都去转了转。”她有些心虚,说话结结巴巴。 “撒谎!府里每个角落,我都派人去寻过了,不见你人影。” 周宴南:“你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虞桑宁支支吾吾,“我真没骗人,我一个人无聊就随处逛逛,他们没有找到我,可能是凑巧错过了……” 虞桑宁不会撒谎,编不出完美的谎言,只能咬死一个说法,反正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死不承认就行了。 “虞桑宁,你不会趁我没在府里,偷偷和别的男人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吧?” 他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那漫不经心的脸上出现了邪恶的神色。 听到这话,虞桑宁连忙摇头否认:“怎么可能!九爷,这王府里除了你,我都没有和别的男的讲过半句话……这黑锅我可不背。” “我只说了别的男人,没说他一定是我府里的。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 “来人,立刻封锁府里前后大小所有能出去的门,再把府里的人全部召集过来,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有人想浑水摸鱼,趁我不在,偷腥……” “是!”外面有人回应道。 说着周宴南起身,从她身边经过,走到了厢房门口。 江望命人抬了把椅子,让周宴南正坐在中间。 虞桑宁站在他身后,心里暗暗祈祷,只希望周霁川已经顺利出府了、 万一被抓到,那周宴南不得原地发疯! 一炷香时间后,府里男女老少都聚齐,江望点了人数,“主子,271人,不多也不少。” “看看有没有新面孔,有没有可疑的人。”周宴南手指轻轻敲在椅子扶手上,眼底的情绪开始变得神秘莫测。 没一会儿之后,江望走过来:“全都排查了,没有可疑的地方。” “那就散了吧,从今天起,院里院外加倍防守,个个都给本王打起精神来,要是放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进来,我的手段……想必大家都见识过。” 下面的人听完,整整齐齐回道:“是!” 众人散去,虞桑宁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九爷,你饿不饿,我去后厨给你拿点吃食?” “吃不下了,让人准备热水,本王要沐浴。” “行,我这就去让他们准备着,九爷先歇息。” 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周宴南对身边的江望说:“你去好好查查,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肯定有问题。” 江望:“是,主子。” 第38章 第一个遭殃的人肯定是虞桑宁 周宴南回府,第一个遭殃的人肯定是虞桑宁。 关键是,周宴南心情好像并不好,虞桑宁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 那天,虞桑宁整夜都没有睡好。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下手也不像第一次那么温柔,那双粗糙的手抚过虞桑宁的胸口,腰肢,脊背……再无往日的温情。 虞桑宁害怕这样,这种感觉让她绝望和恐惧,但她丝毫不敢反抗。 只有在她承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小声哭泣着伸手去推男人结实的胸膛,但丝毫推不动,反而激起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周宴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沸腾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吞噬殆尽。 情到深处时,她会用力抓他的手臂,肩膀,宽阔的背部,可男人根本不在意这点小小的伤痛。 虞桑宁哭着求他,甚至把手伸进他的发间胡乱拉扯,他也没有心软,而是慢慢的仔细的帮她吻干了脸上的泪水。 等她哭完了,又把虞桑宁拉进怀里一番蹂躏。 整整一夜,最后虞桑宁累到虚脱,宛如一只失了生机的小猫,软软的瘫倒在周宴南身边。 他就像没事人一样,天刚刚明,就起身穿衣,说话的语气也终于缓和了一些:“昨夜回来得急,还没有进宫汇报战况,我去去就回……你要是动不了,就等我回来帮你沐浴,或者我让夏岚来帮你?” 周宴南见她软绵绵的,好像说话力气都没有了,这才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有点过头了。 穿好衣裳,他坐在床榻上,把被褥往虞桑宁身上扯了扯,抬手理顺了她鬓间凌乱的发丝……温暖的手掌贴着那张红晕的小脸,他俯下身子,嘴唇凑到她耳垂处温声细语道:“以后再敢撒谎,再敢惹恼我,我会好好罚你。” 虞桑宁狠狠瞪了他一眼,侧过头不去看他。 疯子!恶魔!变态! 她虽然不敢说出口,但早就在心里骂了他不知道多少次。 以前他罚她,最多就是拿戒尺抽虞桑宁的手板心。 现在他罚她,无论从心里还是身体上,都是虞桑宁无法承受的痛。 好不容易有了心思,想和周霁川一起携手。 但周宴南的出现,又让虞桑宁开始犹豫不决。 因为,周宴南好像开始怀疑了,这个男人的嗅觉和直觉都敏锐得惊人。 虞桑宁只希望这几天里,太子能老老实实待在宫里,不要来这里找她。 不过……既然周宴南今天要去皇宫,那他回上京城的消息肯定传到东宫了,太子应该会有所防备。 这样想着,虞桑宁才放下心来,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 皇宫,太和殿。 周宴南本来只是想简单跟皇上汇报一声就走,没想到,除了皇上和李琼,还有其他人。 这几人分别是,太子周霁川,二皇子周琦,六皇子周连安。 “老九来了,你快说说伽关的战况。今日我特意叫了你几个皇兄来听听,不然他们天天待在这宫墙内,外面的战乱他们是一概不知啊。” “是,父皇。”周宴南用余光看了眼前的几人,“禀告父皇,此去伽关,我和吴将军苦苦鏖战了整整十日,才平息了战乱。” “大部分蛮人从伽关逃回了扶南,这扶南是西蛮的都城,我军若是再紧紧相逼,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战争,所以,现在我东梁军队全部撤回伽关整顿。眼下虽然暂时稳住了局势,但蛮人天生好战,指不定哪日又会卷土重来。” “还请父皇派兵前往伽关驻守,粮草和创伤药物也紧缺,请父皇下令发放物资,以保伽关将士身强体健,保卫边疆。” 周宴南一口气说完后,抬眼直视皇上,眼里是满腔的热血和热忱。 这番话,恰好说到皇上关心的点上,“不错,老九分析的有道理,这西蛮近年来,屡犯我伽关,实属目中无人,肆意挑衅。对此,你们几个有什么看法?” 六皇子周连安性子急,口无遮拦,说“父皇,儿臣以为,这西蛮一再挑衅,就是因为我东梁并没有真正和他们正面交手,都是我们追他们逃,这种打法,恐怕不能让他们体会到我东梁的强大。所以,儿臣觉得,应该趁此机会,立刻发兵,拿下扶南再说。” 皇上:“谁带兵打头阵?老六……你去?” 周连安:……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能说会道,喜欢使一些下作手段,但真本事一点没有。于是转头看着二皇子:“老二有何见解?” 这二皇子周琦是上京城出了名的戏痴,平日里根本无心关注这朝堂之事,他本人更是佛系,不是在自己府里听曲儿,就是去揽月阁听一整天戏曲。 突然被皇上这么一点名,周琦脸上又慌乱,说话也结结巴巴:“禀父皇……儿臣,儿臣觉得……与其打打杀杀没完没了,不如派使者前去谈判,或者两国联姻,也可以不动一兵一卒化干戈为玉帛。” 六皇子听完不屑的哼哧一声,小声嘟哝了一句:“懦夫!”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二皇子明明也听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没有吭声,假装没有听见这两个字。 皇上:“太子,你说……你怎么看?” 周霁川:“禀父皇,儿臣认为此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树民心,振军心。近年来西蛮屡犯我边疆,伽关备受战乱纷争,西蛮一再越界,让我东梁百姓人心惶惶,军队士气大减。儿臣认为,应该立即调兵北上,先把扶北占领,再一举拿下扶南。” 皇上:“嗯……不错,民心和军心都要稳住,这才是治国之本。” 夸赞完太子,皇上转身看着周宴南,目光里有所期待,和颜悦色的说:“老九,你打过的仗比他们三个加起来都多,你有何见解?” “儿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伽关驻守的将士经历了大大小小几百场战役,眼下已经疲累不堪,若是再继续调兵北上,不但劳民伤财,还没有半点意义。而且我东梁士兵还需加强锻炼。伽关环境险恶,气候恶劣,就算是一支精兵精力充沛到达伽关也可能会出现水土不服等各种身体问题……” 周宴南接着道:“不如我们先给伽关的将士们一些时间休养生息,等到了冬天,届时冰天雪地,父皇再派两队精兵北上,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眼下天气燥热,你都说环境恶劣无法作战。难道冬日天寒地冻,我军就能熬过那些野蛮人吗?”周连安质疑。 “六皇兄有所不知,这蛮人耐热不耐冷,他们夏天活跃张狂,但到了冬天基本家家户户不出门,由此判断,蛮人也不喜欢寒冷天气。” 周连安见自己占了下风,继续犟嘴:“蛮人都怕寒冷,难道我军就不怕了?” 周宴南:“怕,北方的冬天,气温骤冷,如此严寒天气,西蛮又怎么会想到我军会突然出兵,不然……我方才为什么会说措手不及呢?” 周连安:…… “行了,你们几个的意见我都了解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老九,没受伤吧?”皇上独独问了周宴南的身体,可见他还是关心这个儿子的。 “谢父皇体恤,儿臣并未受伤。” “你跟吴起说,在伽关有任何困难需求,给孤写奏折,孤对他现在,肯定是有求必应。” “是。父皇。” 皇上摆了摆手,让他们几人散去。 第39章 遍体鳞伤的她 出了太和殿,二皇子匆匆别过,说是府里还有戏班子等他开戏,就不和他们多聊了。 周宴南一夜没睡,也想着回府再补会儿觉。 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周霁川的声音:“九弟,上战场辛苦你了……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是去了十日?” “怎么?皇兄有话要讲?” “兄弟之间闲聊罢了,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在这几日,我也没闲着……” “这话什么意思?你没闲着,去爬我院墙了吗?”周宴南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 周霁川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倒也没有畏惧他,说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就当我爬了吧。” 周宴南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居然敢承认。 周宴南抬眸凌厉的目光扫过,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没想到,皇兄还有这种癖好,可惜了,我靖王府的人,你一个都别痴心妄想。” “你不会还想着我那个通房丫头——虞桑宁吧?”周宴南故意把那四个字说的很重,好像猎人护着猎物那样,他不允许别人觊觎自己的东西。 周霁川:“你只是困住了她的人,可你能困住她的心吗?她喜欢谁,想和谁长相厮守,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哼……”周宴南冷笑一声,说:“她的心我未曾见过,皇兄既然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如想想昨夜她在我床榻上如何求饶哭泣的?” 说着随手掀开袖子,故意露出修长且青筋四起的手腕。 上面清晰的看到有指甲滑过的道道伤痕,淡粉色,深深浅浅的攀附在周宴南手臂上。 “这些可都是那个你未来太子妃的杰作……” 周霁川:…… 看到这一幕,周霁川气的后槽牙都快被他咬碎,明黄的锦袍衣袖之下,是他握紧的拳头。 要不是在这皇宫,要不是在太和殿门口,他肯定冲过去一拳这人打到在地。 周宴南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目的达到,唇角留下一抹轻蔑的笑容,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只是在无人角落里,那张如雕刻一般精致的脸上,顿时,阴霾四起。 听太子这语气…… 周宴南越来越确信,太子和虞桑宁之间肯定有问题。 上了回府的马车,一路上他都闭眼休憩,本来稍有困意的他,此时却清醒得不像一夜未眠的人。 —— 靖王府。 夏岚和冬凝备了一些热水,准备给虞桑宁清洗身子。 可是当虞桑宁小心翼翼脱掉身上的衣裳,走进了浴桶…… 眼前这副伤痕累累的身子,着实把两人惊在了原地。 夏岚她们从小伺候虞桑宁洗浴,她的身上什么样她两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 看着虞桑宁浑身上下全是淤青和伤痕,很难找到一块完整的肌肤。 从脖颈到肩膀,再到胸前……虞桑宁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吻痕和咬痕。 很难想象,昨夜,她遭受一番怎样残酷的蹂躏。 冬凝看着这景象,难过的说不出话了,只是背过身不去看她,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夏岚心疼的看着她,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那痛感让她逐渐清醒过来,调整了情绪,走到浴桶跟前,拿起一块方巾,默默帮她擦洗。 虞桑宁看着眼前沮丧着脸为自己难过的两人,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如此虚弱的她,连眨眼睛都让她觉得好辛苦。 夏岚低着头,小心翼翼抬起她的手臂,轻轻擦拭。 这只手腕,再不是从前那洁白如玉的样子。 虞桑宁手腕被他捏出青红一片,本就纤瘦苍白的肌肤,现在看来更加没了血色。 毫无生机可言。 夏岚再也忍不住,抱怨道:“这王爷怎么就不知道下手轻重,他一个带兵打仗的练家子,有这么大力气怎么不发泄在战场上去?姑娘,这往后你的日子可怎么过才好……” 夏岚说着,眼睛一酸,泪水滴进了浴桶。 虞桑宁没有说话,只是呆呆望着的那只伤痕累累的手……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哪哪都疼,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行了。 她从小最怕疼,一点小小的疼痛都喜欢掉眼泪。 可是如今,她最怕的那些东西,却仿佛日日在煎熬。 虞桑宁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能希望早点离开这靖王府,离开周宴南。 嘭——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厢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周宴南脸色铁青,迈着重重步子走到虞桑宁跟前,目不斜视看着泡在浴桶里的人,瞟了一眼夏岚她们:“滚出去!” 夏岚起身,本想说点什么,却被后面的冬凝拉扯着往外走。 谁知道周宴南还没等她们出去,三步并做两步跨到她身边,扬起手死死掐住了虞桑宁的脖子,那双幽深的眼里早就燃起了火。 此刻的她本就柔弱得不能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只能用双手握着那双有力的大手,想要他放手。 奈何这微薄力量和他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夏岚转身门还未关上就看见这一幕,也顾不得什么,急忙冲过去拉扯周宴南,“王爷,不可……王爷您放手,这样她会死的!” 冬凝虽然平日里胆子小,但是这次她也夏岚一起跪在周宴南脚下,死死抱住他:“王爷,有话咱们好好说,求你放手!” 不论她们怎么求饶,周宴南还是没有打算放手,只是嫌这两个丫鬟碍事,手臂轻轻一挥,两人就被摔出去好远。 此时的虞桑宁只觉得缺氧,呼吸困难,脑袋一片空白…… 就在她要晕过去的时候,那双缠绕着脖子的手指渐渐松开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望向他的眼角带泪。 “虞桑宁……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我问你,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他阴鸷的眼神,声音接近歇斯底里。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最后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认了,说不定我可以酌情宽恕你。” 一阵静默过后,房间柔柔飘来她的声音:“桑宁不认。” 听到这个回答的周宴南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愤怒,“好,你最好等会儿还是这么嘴硬。” 他看了眼跪在旁边的夏岚和冬凝,冷冷说:“你们帮她衣服穿好,带出来。” 第40章 让我变肮脏的……不是别人,是你 夏岚她俩搀着虞桑宁出来的时候,只见院子里跪着两个满身是血的男子,虞桑宁看见其中一个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 这不是……之前太子让传信的那个人吗? 虽然她不知道周宴南是如何查出这两人的,但她刚刚才咬死没有承认和太子之间有瓜葛,这下不是全部露馅了? “他们全都招了……” 周宴南走到她面前,抬起虞桑宁的下巴,这次没有用力:“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我让江望严查府里的人,我还不知道原来这两人是太子的人……六年前他们就被太子收买,在这个府里监视我的一言一行,可谓隐藏极深,用心良苦。” “原来……我出发去伽关那日,还有我回府那日,你都在我府里私会情郎啊?虞桑宁,你这张清纯无暇的脸,还有这么一双清澈的眼睛,谁能想到你是如此肮脏下贱的女人?” 周宴南漠然看着她,语气寒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虞桑宁自知理亏,她以为任他周宴南手眼通天,也不会发现这件事。 可是终究还是露了馅,现在她想嘴硬都不成了,只能绝望的看着他,惊恐又虚弱的摇了摇头。 周宴南看她这表情,用尽了所有的理智和隐忍克制自己,许久之后,他头也不回吩咐江望道:“把这两个叛徒拖出去乱棍打死,尸体丢到春熙府门口。” “是,主子。” “还有,让人我把我青鞭取来。好久没用了,手生得很……” 周宴南揉了揉自己手腕,看向虞桑宁的神情凛冽了几分。 江望也知道他这主子要做什么,犹豫了一下,说:“主子……今晚宋大人邀约你去他府上用晚膳,说是商议军饷的问题,你看?” “哪个宋大人?” “户部尚书,宋元录。” “知道了,我先处理手上的事,等会儿再说。” “是。” 片刻,有人取了周宴南的青鞭来。 他伸手接过东西,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进去,脱衣服,跪着等我。” 夏岚和冬凝显然也听清了,两人吓的直发抖,夏岚连忙跪下替虞桑宁求情:“王爷,我们知错了,桑宁也知错了,求你行行好,饶了我们姑娘吧。” 虞桑宁低头看了一眼她们,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求饶只是冲夏岚无声的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再求他。 周宴南占有欲这么强的男人,又怎么会允许别人窥觎自己的猎物? 她默默转身,瘦弱无骨的身姿,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人吹倒。 反正早就被他折磨得遍体鳞伤了,也不在乎让这青鞭再多抽几下。 厢房门被人关上,周宴南把手里的青鞭绕了一圈在手掌上,冷着脸靠近。 此时虞桑宁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 恐惧……绝望? 难过……还是后悔? 如果她不和太子有那些瓜葛,周宴南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讨厌自己了? “本王不是让你脱衣服了吗?怎么……还想让本王亲自动手不成?” 周宴南步步紧逼:“我现在看见你就觉得恶心,早知道你是这种下作娼妇,当初就不该把你从北漠带回来……你就是喜欢勾引男人,没男人你活不下去是不是?” 虞桑宁低着头没有说话,伸手把束腰解开,把领口的纽扣逐一解开,身上的衣服脱得只剩裹胸。 可她还是没有丝毫想停下的意思,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周宴南被她身上遍布的伤痕镇住,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这些伤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昨晚他是有点用力过头了,但没想到…… 没想到这娇生惯养的女人如此经不住…… 看她还要继续脱,周宴南眼底泛起阵阵怒火:“够了……” 她没停下。 “我说够了,虞桑宁……!”他恨恨的喊出她的名字。 “九爷不是想看吗?不就是想用尽手段折磨我,羞辱我我?” “让我变肮脏的,不是别人……而是你,周宴南!” 虞桑宁哭喊着,既然什么都没有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明明是你,背叛我……背着我和别人私会,难道要我当做不知道,还是要我成全你们这对痴男怨女?” 周宴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都是他的忍耐和愤怒。 “说起来,我与太子殿下,本就是青梅竹马,是皇上亲自赐婚……难道不是你在这中间横插一脚的吗?靖王爷!” 虞桑宁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不在畏惧,而是恶狠狠的盯着他。 空中的气氛开始凝聚起来,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喘息声。 周宴南没有回答,眼神满是戾气,手里的青鞭又在手里绕了一圈,然后高高举起…… “啪——” 青鞭重重落下,虞桑宁身体本能反应向后躲去,抬手挡在脸上。 片刻之后,她身体没有一处感觉到疼,虞桑宁才缓缓移开了挡在前面的手。 原来,这青鞭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重重落在了离她只有几毫厘的地板上。 她眼含着泪水,不解的看着他。 …… 他最终还是下不去手。 他可以说很多恶毒的话,他可以用尽手段让她痛彻心扉,但这一刻,周宴南却下不了手。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一鞭子下去,疼的不只是她一人。 仿佛,只要在虞桑宁面前,他永远都在克制和隐忍。 克制自己想要把她揉碎的冲动…… 克制自己想要好好保护她的荒唐想法…… 他恨她的时候,恨不得亲手掐死虞桑宁。 他想她的时候,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也怕把她不小心握得太紧…… 周宴南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快疯了。 修长的指节紧紧握着青鞭,骨节微微泛白,幽深的眸子盯着眼前这个被吓得梨花带雨的女子,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 他把青鞭重重的扔在地上,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静候门外,心情紧张的三人…… 跪在门口不敢大声呼吸的夏岚和冬凝。 江望笔直木讷的站在院子中央,虽一动不动,但脸上却浮现出几缕担忧。 他比谁都了解这个主子,情绪上来,下手从来没轻没重的,不知道这个柔弱的姑娘能不能撑过三鞭…… 直到看见周宴南开门走出来,三人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江望急忙快步走到他跟前:“主子,车已经备好了,要不要去宋尚书家……?” 周宴南没有理会他,丢下一句话就走了出去:“去揽月阁,喝酒……” 江望连忙跟上去:“那我派人通知一声宋尚书,主子……你等等我。” 夏岚和冬凝见两人离开后,连忙跑进厢房,把虞桑宁扶到了床榻上。 两人前脚刚进,徐嬷嬷后脚也跟了进来,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虞桑宁说:“我叫了大夫给虞姑娘瞧病,你们帮她把衣服穿好且出去等着。” “是。多谢徐嬷嬷。”夏岚和冬凝异口同声。 只是,除了徐嬷嬷,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大夫是周宴南临走前吩咐的。 第41章 活到我把你玩腻的那天为止 虞桑宁身上的伤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夏岚本想着让她去西苑小住。 可这种时候,她有些犹豫,毕竟没有周宴南的准许,自己要是擅自做主,万一又把他惹恼了,那岂不是更惨。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她应该待在北苑。 当晚虞桑宁和往常一样还是在西苑的厢房睡下了,只是整整一夜,周宴南和江望去了揽月阁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自从来到靖王府,虞桑宁好像还没有好好地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身上的伤痕愈合得很慢,很难想象如果周宴南在府里,她身上这些痕迹只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然而这种安逸娴静的日子只维持了半日。 午时一刻,那两人就有说有笑,神采奕奕的回了府,看样子揽月阁真的让人解忧忘扰的好地方。 周宴南回北苑但没有去厢房,而是直接进了书房,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很久。 午时三刻,虞桑宁端了壶茶水进去,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张怯生生的小脸,神色清冷没有说话,继续低着头翻着面前的书卷。 她把茶盘轻轻放在案桌上,然后把杯子里的茶水蓄满后,正准备离开。 才走了两步,身后传来那让人心悸的声音:“回来。” 虞桑宁蹙着眉转过身,面色有几分苍白,心跳也开始急促起来。 “过来研磨。”周宴南瞟了瞟了桌上的砚台。 “是。” 她提着步子小心翼翼走到周宴南身边,左手固定住砚台,右手握住墨锭动作熟练轻柔地旋转打圈,没出一会儿功夫,砚台上流出了源源不断的墨汁。 从前在虞国公府的时候,她最喜欢帮父亲研墨,听父亲讲战场上的事情。 有时候父女俩聊得太开心,会忘了饭点,她母亲也不生气,而是派人把晚膳端到书房里给他们吃。 那时候的虞桑宁,爹疼娘宠,一家人的生活好不惬意。 只是现在物是人非…… 虞桑宁有些分神,不小心把墨汁溅到了周宴南的手背上,虽然不多,就两三滴,但她依旧很慌张的从袖子里掏出手帕…… 轻轻擦拭着他的手背:“九爷,对不起……” 周宴南眼神凌厉的目光的盯着那双手白皙纤瘦,略微颤抖的双手,温柔的抚过手背上的污渍。 正当虞桑宁擦拭干净准备收回手帕,谁知他突然猛地翻转手背抓住了那只细嫩的手指连同手帕,都被他捏在手心。 周宴南粗糙的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她手上的每一寸肌肉,来来回回好几次:“好端端的研墨,把墨汁洒我身上……然后趁机勾引我?” 听他说这话,虞桑宁只能拼命摇头否认,想要抽回手指,却愈发被握得紧。 上天作证,她根本没有那种想法,打心底里,虞桑宁只想离这个恶魔远远的,越远越好。 “虞桑宁,既然你这么下贱……那本王就满足你!” 说完,周宴南起身大手一挥,案桌上的书卷和砚台一起散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顺势将人压在案桌上,单手轻而易举就把虞桑宁的双手死死扣在头顶上,另一手熟练地解开了外衫,在她身上肆意游走。 虞桑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懵了,挣扎着身体想要离开桌子,却不想周宴南一不做二不休,整个人欺压上来,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这案桌比不得床榻柔软,坚硬的木板硌得她骨头疼,脊背传来阵阵冰凉和痛感,虞桑宁拧着眉痛苦说道:“九爷,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每次我下定决心不再碰你的时候……你总是一次次自己主动迎上来,诱惑我,靠近我,结果又不让我如愿。虞桑宁,你这招欲拒还迎对我还真管用。” “我没……我没有……勾引你,九爷,你误会了,我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虞桑宁此时真的是百口莫辩。 “你分内的事,不就是好好伺候我?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不过是我房里的一个贱婢。” 虞桑宁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泪眼弯弯:“我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九爷,你先放开我……” “不放。” 周宴南低下头,冰冷的唇慢慢贴近她裸露的锁骨处,狠狠地吻着那一片香甜的肌肤。 虞桑宁动弹不得,只能紧紧缩着脖颈,不让他接近自己。 挣扎无果后,她绝望恐惧的声音满是哭腔:“求你了,九爷……至少……别在这里……” 这书房本就不是私密的地方,没有屏风遮挡,雕窗四面敞开,时常有家丁和丫鬟路过,要是被别人看了去,岂不丢脸? “怎么,你现在觉得这地方不好?想想你与太子钻小竹林的时候……难道你这种女人也会有羞耻心?” 周宴南字字在诛她的心,句句都在羞辱她。 “虞桑宁,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老子在前线拼命,伽关那十日,天天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你口口声声说只做我的女人,想不到我离开上京城的当天,你就和太子……”他贴着虞桑宁的耳朵,咬着牙狠狠地说,“你不知廉耻,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杀了你全家……?” 虞桑宁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她虽然想离开靖王府,也确实见了太子,但他们之间确实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我与太子,并不是你想的那种……九爷,我和他清清白白,从未有过越界。” 听到这句话,周宴南忍不住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一桩桩一件件的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虞桑宁还想欺骗他。 再看她这副楚楚可怜满眼委屈的模样,只感觉浑身怒火中烧,于是起身拽着她领口的衣裳,怒吼道:“你撒谎!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信你半分……虞桑宁,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到我把你玩腻的那天为止。” 周宴南说完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气,推开了她,可不曾想这个女人身子轻飘飘的,整个人顺着案桌的边缘重重地滚落在地上,头部狠狠撞在了桌角。 瞬间,她额头上鲜血直流,挂在长长睫毛上,又再次掉落在地上。 虞桑宁顾不得这些,赶紧爬起来端端正正跪在地上,低着脑袋,因为太过恐惧,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留下深深的印记。 第42章 这就是你求人的诚意吗? 虞桑宁比谁都清楚周宴南的脾气,他越生气的时候就越要规规矩矩待着。 尽管此时的她早已头痛欲裂,也不敢再多生事端。 周宴南嘴角抽动了几下,胸口愤恨的情绪依旧咆哮翻涌着,但当他垂着眼眸,看到她因为自己下手太重受了伤,心里有些懊恼。 这个女人身体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碰一下满身伤痕,轻轻推一下也能把脑袋摔破? “主子……” 江望显然不知道书房里发生了什么,人未进来,声音先到。 他走到门口看到了遍地的狼藉以及跪在地上额头蹭蹭流血的虞桑宁,整个人愣在原地片刻之后,迈着步子,走到周宴南面前。 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周宴南虽竖耳倾听着,但那双冷若寒潭的眸子从未离开过虞桑宁身上。 江望说完,往后退了半步,只见周宴南眼波闪了闪,眼底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迷离之色。 片刻,他薄唇往上扬了几分,勾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看来,要让这位国公府嫡小姐乖乖听话的方法,他有的是。 手里的筹码越多,她就越乖。 “江望,让人取些止血的药和纱布过来……” “是,主子。” 江望出门前不忘用余光默默看了一眼那娇小的身影…… 江望明显感觉到,自从虞桑宁进了王府,他这个性情不定的主子越发失控了。 —— “起来吧。” 一道温柔平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虞桑宁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警惕。 只见周宴南一改刚才凶狠暴戾的模样,而是脸色和蔼的向她伸出了手…… 虞桑宁小心翼翼抬起右手,当她碰到他手心时,手指不自觉微微颤抖着。 要说不害怕,那肯定假的。 虞桑宁每到这种时刻,就是她最害怕周宴南的时候。看似柔情似水的神情,却让人永远捉摸不透那张棱角精致的皮囊底下究竟蕴含了哪一种邪恶的阴谋诡计。 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息。 可再怎么恐惧害怕,她也只有乖乖任他摆布。 江望一声不响端来了一些药酒和白色纱布,东西放下后又出了书房的门,顺手把门合上。 周宴南轻轻拉着她的手指,引着她走到靠窗的方桌旁坐下,轻轻帮她擦拭额头上的血迹。 “你知道刚才江望同我讲什么了吗?”他手上的动作轻柔缓慢,语气却冷清凛冽。 虞桑宁摇了摇头:“桑宁……不知。” “太子……是不是在帮你找人?”他取了一些药酒耐心地涂在伤口上。 虞桑宁怕疼,额头时不时传来的刺痛犹如被火烧着了一样,伤口火辣辣的疼让她忍不住把头往后退了退。 见状,周宴南手里的动作又轻了轻,见她没有回答,追问道:“你们两次见面,是不是为了此事?” “九爷……我……” “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着她的回答。周宴南微微勾起嘴角帮她轻轻吹了吹伤口上的药酒,额头瞬间冰凉清爽,好像……没刚才那么疼了。 虞桑宁紧抿着粉唇,最终开了口:“是。” 果不出他所料,太子与她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虞桑宁的软肋。 只要给她一些承诺,说帮她找寻失散的亲人,还怕她不听话? “既是如此,那不如今晚本王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周宴南看她伤口已经没有流血,放下手里的药酒,随手捡了块干净的纱布认真的擦拭着双手,一遍又一遍,直到泛白修长的节奏微微发红。 “什么……大礼?” 听到他这句话,虞桑宁睁大了眼睛,满脸迷惘。 周宴南眼神淡然,并没有过多透露:“晚上你就知道了,回房休息休息吧。” 虞桑宁点点头不再说话,起身欠了欠身子,走出了书房。 虽然不确定周宴南口中的大礼是何物,虞桑宁隐隐感觉……有大事将要发生。 辗转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许久没有睡着。 她还在想……周宴南口中的大礼究竟是什么? 想着想着眼皮逐渐沉重了起来,一直睡到当天傍晚时分。 还是小圆进来叫醒了熟睡的她,然后递给她一碗莲子羹。 虞桑宁一整天没有进食,来不及说话,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可是这莲子羹,越吃越不对劲,这味道怎么有一阵熟悉的感觉? 虞桑宁眉眼微皱放慢了速度,再次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这不像小圆做的莲子羹,而是像…… 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无论是甜度还是莲子的软糯程度,和她在国公府里吃的……简直一模一样。 虞桑宁放下手里的碗,神色紧张抓着小圆的肩膀急切的问道: “这莲子羹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还没有等小圆开口回答,她又焦急的问道:“小圆,这东西从来哪里来的你知不知道?” 小圆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这是刚刚王爷让人去外面取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从何而来。” “九爷现在在何处?” “后院小花园……亭子里面……” 小圆话还没说完,只见她一溜烟跑出了房间,甚至连靴子都来不及穿。 虞桑宁提着裙边,穿过游廊,穿过茂密旺盛的荷塘,气喘吁吁跑到位于池塘中央的小亭子里。 只看见周宴南独自坐在石桌旁边,桌上还有一碗莲子羹,看样子和她喝的那碗一模一样。 她微微调整了下凌乱的气息:“九爷……这就是你所谓的大礼?” “不错,你喜欢吗?”他嘴角扬起,目光流转之际,只叫人心生惧意。 “我阿娘在哪里?” “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莲子羹明明就是我阿娘亲手做的,我从小吃到大的的味道,怎么会认不出?” 虞桑宁眼眶微微湿润,恍然醒悟:“是你……原来是你……是你让人带走了我阿娘还有我兄长。” 周宴南听完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伸手缓慢搅动碗里的东西:“这莲子羹,确实是出自一位故人之手……只是不知你阿娘与本王这位故人有何关系?” “你把我阿娘怎么了?九爷……你让我见见她好不好……” 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摇晃着他的衣袖,语气娇柔轻灵:“求你了,九爷……” 周宴南微微侧过头,深幽的眼底射出一道邪魅的光芒,似笑非笑道:“这就是你求人的诚意吗?虞小姐?” 第43章 小狗要乖乖听主人的话 虞桑宁皙白的手指默默收回,她心里自然清楚,他话里有话。 说到底,他无非就是想要时时刻刻都折磨她,欺辱她,糟蹋她…… 她光着脚,踩在大理石板上,脚心传来阵阵凉意,可是这又怎么比得上内心深处的寒意。 虞桑宁没有太多犹豫,身子后退了两步,屈膝跪倒他脚边:“求九爷大人有大量……让我们母女相见。” 说完重重给他磕了一记响头,许久没有抬起头来。 周宴南正襟危坐,双手随意放在微微弯曲的膝盖上,垂着眼睑一言不发地凝视伏在地上的虞桑宁。 曾几何时,这副娇小的身姿,一次又一次跪在自己身边,求了他无数次。 他不是没有犹豫过,只是自己一次次的心软,换来的却是她的谎言和背叛。 想起往日种种,周宴南目光直直锁住了那双伏在地面上如白玉一般娇嫩的手指…… 脚底不经意微微抬起,踩在她纤细的指头上,但他没有用力。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用力碾碎她的手指,看她痛不欲生的模样,看她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带雨……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抚平满腔的不甘和怒火。 终究,周宴南还是舍不得落脚。 虞桑宁虽然没有抬头,但她感觉到了,那踩在指尖上的脚无声的回到了原地。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刚才周宴南的一举一动,她心里猜出了几分,若是他当真狠下心来,那自己少不了一顿皮肉之痛。 “我靴子上好像有脏东西……” 冷若冰霜的声音冷不丁从头顶传来,虞桑宁稍微扬起半边脸,看了一眼他的靴子……上面干净无比,甚至一点灰尘都没有。 虞桑宁:…… 虞桑宁黑亮的眼珠转了转,连忙爬到脚边双手捧着他靴子,用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帮他擦拭着。 看着脚下的女人如此卖力,如此听话,周宴南这才心满意足的冷哼一声,从她手里抽回腿脚,然后端起桌上的莲子羹,舀了一勺递到她面前。 “张嘴。” 虞桑宁唇瓣轻启,微微张开了双唇,眼看着那玉瓷勺子被送进自己嘴里。 时隔数日,她又再次尝到了阿娘亲手做的莲子羹,只不过这次是周宴南亲手喂给她的。 一勺接着一勺,今天的周宴南格外有耐心,不急不慢看着她吃完。 直到舀最后一勺莲子羹的时候,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洒了一些羹汤在勺柄和手指上…… 虞桑宁胆战心惊的吃完最后一口,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碗里,在心里稍微舒了一口气。 可谁知他那只握勺的手压根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虞桑宁睁大了眼睛望了望,发现那双黑瞳正死死盯着自己。 两人沉默了许久。 周宴南才慢悠悠开口: “既然你说这是你娘亲手做的,若是浪费那多可惜……不如……你把勺子上的莲子羹也舔干净了?” 虞桑宁眉心紧蹙,温柔似水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她又瞟了一眼勺子和他的修长的手指…… 他存心想要自己难堪,可是……她若是不从,那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阿娘了? 虞桑宁垂着眼眸,挣扎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眼底虽有几分雾气,但眼神多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坚韧。 紧接着,她伸手轻柔的握住周宴南那只手,粉唇凑在勺柄与他食指交汇处,慢慢舔舐着,仿佛一只乖巧的小猫躲在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 柔软滑嫩的舌尖不经意触碰到手指,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柔软的羽毛一遍又一遍挠着他的心窝,让他心痒难耐…… 周宴南身体一怔,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手上青筋暴起……喉结上下滚了一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俨然冒出一层火焰。 他想要她舔舐干净那些残留的莲子羹,本意只是为了羞辱虞桑宁,让她难堪无地自容。 可是此时此刻,痛苦难耐的是他。 他恨不得立刻伸手把她拉进怀里狠狠强吻,占有…… 只是周宴南此刻也才明白一件事,他这副身体,对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任何抵抗力。 所以,无论他如何克制和隐忍,都无法抗拒她带来的诱惑和柔情。 哪怕虞桑宁一次又一次欺骗和背叛,他全然不在乎。 想到这些,他愤愤抽回手臂,手心的玉瓷勺子应声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宴南神色有些怪异,声音依旧凉薄:“看来,你不喜欢当我的通房丫头……你只适合在我身边当一只乖巧懂事的小狗。我让你张嘴你就张嘴,我让你伸舌头,你就不能摇尾巴,听懂了吗?” 他俯着身子,侧着头贴近虞桑宁的脸颊,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情绪:“小狗要乖乖听主人的话,哄主人开心……否则的话,哼……” 这最后一声哼笑,让虞桑宁浑身汗毛竖起,打了一个寒颤。 “桑宁谨记九爷教诲。” 说完她又重重磕了一次,再次抬眸只见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眶里早已蕴含了满满的泪水。 额头也传来了阵阵疼痛,可只要想到,很快就能与阿娘相见,那她今日所受的屈辱和疼痛就是值得的。 “主人现在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如实相告?” 虞桑宁点了点头:“桑宁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与太子,可曾有过肌肤之亲……?” “从未……”虞桑宁几乎是脱口而出,“九爷是否忘记了,桑宁的初夜……早就给了九爷。” “我是说,我在伽关那几日,你们不是私会了几次?难道什么也没做?” “没有,太子乃翩翩公子,恪守己身,待我亦是从未逾矩。” 周宴南听完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太子是正人君子,而本王……是那卑鄙无耻的小人?” 虞桑宁自知说错了话,不断磕头认错:“桑宁不敢,是桑宁说错话,请九爷责罚……” “行了,别磕了,再磕下去你这额头就要烂了。我没说要罚你,况且你说的也没错。” “九爷……我坦白,我交待,只求你能让我见一见阿娘,哪怕远远看一眼,只要知道她身体无恙就好。” “看你能拿出几分诚意,虞桑宁,我最后提醒你一次,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第44章 你果真是水做的女人 虞桑宁跪直了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去伽关那日晚上,太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潜入府里,趁着夜色绑走了我,当时我以为府里进了贼人……。后来才知道是他,当时他执意说要带我离开,我拒绝了。” 周宴南:“你怕我回来报复你们,所以不敢走?” “是,有这层原因,我也同太子说了我和九爷你的关系……但他不介意,还说愿意帮我找失散的亲人。”虞桑宁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九爷,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可是我拒绝不了……我答应我爹,一定要找到阿娘兄长和妹妹,我们一家人无论多苦多难,都不要分开。” “所以你动摇了?虞桑宁,你好像忘记了在北漠说过的话,你说你只做我的女人,不管你有什么难处,是你背信弃义。你怎么敢……趁我不在,去偷男人?”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没有偷……” 偷男人这几个字,虞桑宁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眉眼处染上了一抹委屈和难过:“还有你回府那日,有人给我递了消息,说是太子那边有了些眉目,所以我才去见了他。我与太子真的没有你说的那样……” 虞桑宁着急的解释着,一次又一次,晶莹剔透的泪滴挂满那张娇气皙白的脸颊。 周宴南若无其事的玩弄着手上的玉扳指:“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有点好奇太子到底查到了什么?关于你家人……?” “他说,我阿娘与兄长被一位脸生的男子带走了。” “哦?看来太子还是有点手段的……”他嘴角笑意凛然,“可惜,他说错了,你阿娘确实是我让人带走的,至于你兄长……我从未见过他。” 虞桑宁皱着眉头,矢口否认:“不可能,太子明明告诉我了,带走阿娘他们的,是同一个人。” 周宴南听完,脸上的笑意逐渐烟消云散,“虞桑宁,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觉得是他说谎还是你的主人在说谎?” 他把‘主人’这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提醒她…… 只是对于虞桑宁来说,一个是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一个是阴险狠辣的靖王。 她心里自然是相信太子不会骗她,可是眼下……她却不敢说实话。 “桑宁……相信九爷所说。” 绕来绕去,周宴南总算听到了一句舒心的话,即便这是她违心的话。 他手肘撑在桌子上若有所思揉了揉眉头,“还有一事,你要如何证明……你与太子之间真的没有发生男欢女爱的事情?” 虞桑宁:…… “这……九爷想要我如何证明?”虞桑宁被他这些刁钻问题吓的心神不宁。 “说笑罢了,若不是你满嘴谎话,我又怎么一而再再而三怀疑你呢?” “九爷若是不信,桑宁可以对天起誓,若是这次我再撒谎必遭天打五雷轰。” 周宴南顺着她的话,邪笑着说:“既是发誓,那你不如用你身边珍贵之人的性命来起誓,如果你今日撒谎,你爹娘必定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 这会不会太狠毒了些? 虞桑宁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没有做过那事,发毒誓自然不会心虚……只是周宴南这两句话,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怎么?刚才还信誓旦旦,眼下又怕了?”他言语里尽是嘲讽和讥笑。 她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是再次抬起眼眸,望向周宴南的眼神满是坚定,她照着他的话,一字一句又复述了一次:“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我虞桑宁与太子周霁川并无有过苟且之事,如若撒谎……家中双亲必定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寂静的空气里只听得见他拍手叫好的掌声…… 周宴南手段了得,只要搬出虞桑宁的软肋,任她谎话连天,也不敢立此誓言。 他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也想知道真相,因为他不希望别人碰过属于自己的东西。 甚至,看一眼他都会觉得那是抢。 那份偏执和占有欲,在他得知两人私会那一刻,差点把周宴南逼得发疯,发狂。 所有的误会都解开,他终于肯起身,迈着慵懒的步子靠近她:“起来吧……以后我没让你跪,你就好端端的站着。” “是,九爷。” 奈何虞桑宁跪太久了,双手撑着地面才勉强站起来,身体本就柔弱,再加上这两天所受的折磨,浑身都是伤,动弹一下都不知道疼痛来自哪里。 她刚抬脚,只感觉脚底软绵绵的,身体不受控制往前倾倒…… 眼看整个人就要摔在地上…… 突然,身体被人腾空抱起,她稳稳落入周宴南温热的胸膛。 周宴南看了一眼那双白净的脚,眼底那团才压制住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 他抱着她,大步往厢房走去。 晚风吹过,伴着阵阵荷花香,带来丝丝凉意。 窗外,树影浮动。 厢房内,帐幔摇晃。 隐约中,虞桑宁能感觉他温热的气息游荡在周身…… 他的吻永远那么炽热强势,让她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直到虞桑宁难受的伸手轻轻推了他。 周宴南的唇才慢慢放轻了动作,他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唇角,鼻翼,额头和脸颊……小心翼翼如同视若珍宝。 每次靠近她,周宴南时时刻刻都在隐忍着心底那份冲动,他一次次告诉自己,一旦自己下手重了,身下这弱不禁风的,又要遭了殃。 如今,她这一身伤,亦是拜他所赐。 想的越多,心里就越是不舍……他再不舍得让虞桑宁受伤。 可是身体里异样的感觉也同样让他,煎熬至极…… 这熟悉的气息,虞桑宁再熟悉不过,是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 她闭上眼,安静等待着这场暴风雨向自己袭来。 过了许久,身边不但没了动静,房间里出奇的安静。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喘息,虞桑宁缓缓睁开眼,正对上那双暗红的瞳孔,发现他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她被盯的有些不自然,微微侧过头,移开了目光。 床榻上男人翻身和她并肩躺下后,伸着手臂体贴的帮虞桑宁盖好了被褥,声音有些沉闷:“今晚还是不折腾你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容易受伤的身体……虞桑宁,你果真是水做的女人。” “九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小身体就这样,皮肤太脆弱了,稍微受点伤看着挺严重,其实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听到她这般解释,周宴南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怎么?今天对你没了兴致,你反而有些失落呢……” “没有,我只是……”虞桑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是不是觉得,今晚我若是不要了你,明日便不会带你去见你母亲?”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安心睡吧,明天一定会让你如愿,小桑宁。” 周宴南说完,转过身背对着她,闭上了眼。 他不想让虞桑宁发现他身体的异常反应,担心自己克制不了那份悸动,于是离她远远的。 只是单纯无知的虞桑宁好像并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黑暗中,那副小小的身板,往他身边靠了靠,从背后柔柔地抱住了周宴南的腰身,那细嫩诱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萦绕在他耳边。 她说:“我就知道,阿宴哥哥对桑宁最好了……” 周宴南:…… 若不是他具备了一个成年男人该有的自制力,此时此刻的虞桑宁肯定要被他狠狠教训一顿,否则她这辈子都不知道…… 男人的腰,碰不得! 第45章 周宴南被女人咬了 在这热闹繁华的上京城里,燥热的气候终于过了大半,夏至也接近尾声。 虞桑宁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淡淡血色。 因为要去见阿娘,所以刻意打扮了一番。 只见她上身穿着淡蓝素衣,下着月牙白千水裙,湖蓝色的丝带绾在她及腰的发间,裙角和丝带飘扬,宛如仙女下凡一般。 刚走到王府门口,就看见不远处倚靠在马车旁的黑色身影。 虞桑宁看向他的时候,清澈透亮的眼眸闪了闪,露出浅浅温柔的笑容。 随即,提着裙边快步上前:“九爷,我们快走吧。”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阿娘,虞桑宁不免有些着急。 他上下扫视了一眼虞桑宁,之前看她总是身着彩衣,显得格外明艳动人。如今这身打扮,虽然朴素了些,但更衬出她清丽脱俗的气质。 周宴南没有说话,唇边微微上扬的弧度说明他心情舒畅。 只见他一个潇洒的抬腿,整个人就跨到了马车上,然后向她伸出了右手。 虞桑宁向前走了几步,踏在木凳上,抓住了他的手掌。 他轻轻一拉,虞桑宁像团棉花一样轻飘飘地被拉上马车。 靖王府的马车里很宽敞舒适,随处铺着厚厚的毯子,可以直接坐在上面休憩,角落处还摆了一张不大不小八角桌,上面放了壶茶水还有一些吃食。 周宴南懒散随意的靠坐在桌子边,虞桑宁不想离他太近,于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此番同去的人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赶马车的人,江望。 周宴南比较谨慎,他知道太子的眼线肯定在某个角落盯着他,所以没带随行的男丁。 出了城门后,马车飞速前进,虞桑宁时不时转头看向窗外,这一举动周宴南看在眼里…… 但好景不长。 就在马车经过岔路口之前,周宴南轻轻咳了一声,江望便拉了一下缰绳,行驶速度慢了下来。 “桑宁,过来……” 说着周宴南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布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虞桑宁有些疑惑:“九爷……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过来就知道了。” “哦。” 虞桑宁瞪圆了眼睛,不情愿地往他旁边挪了挪。 人还没坐稳,周宴南就把手里布条稳稳当当地缠在了她的眉眼处。 “这……”虞桑宁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本能地想伸手就要把布条扯下来。 “别动,你要是敢动一下,我让江望立马调头回府。” 毋庸置疑,周宴南这句话让她立马变乖。 手不能动,眼不能看,虞桑宁心里又气又不敢发作:“好端端的,蒙我眼睛做甚?” “你别以为我看不穿你那点小心思,若是被你识了路,指不定哪天你又偷偷跑出来……” “九爷,你若是不想让我知道你把我阿娘藏哪里,我闭上眼不看就是了……又何必拿个破布缠我脸上?难道我们主仆一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真就一点没有?” 周宴南被她逗笑:“你个小骗子还跟我谈信任?你别忘了,上次是谁在我眼皮底下溜出府的?小桑宁,哥哥告诉你……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别信。” 虞桑宁自知说不过他,要是一个不小心又把他惹生气,今日怕是见不着阿娘了。 于是撅着嘴往身后挪了一下,直到背靠着车身,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周宴南心情不错,在桌上端了一杯茶,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茶盏,看向她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过话,虞桑宁眼睛虽然是被蒙上了,但她能明显感觉到马车经过一段平坦的道路后,转进一条坎坷曲折的小路,路途颠簸,她甚至还闻到了阵阵青草的香气。 直觉告诉她,这靖王肯定把阿娘藏在了远离上京城的某个小山村里。 果然,在经过了长达一个时辰的颠簸之后,三人终于到达目的地。 虞桑宁只觉得这路真的煎熬,差点没把她骨头颠散了。 下了马车,周宴南才帮她解开蒙着眼睛的布条。 时值正午阳光灿烂,虞桑宁还没适应耀眼夺目的光芒,伸手挡住头顶上的那道光。 “桑宁,回头看……” 周宴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带了些温柔。 她缓缓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别致清新的农家小院,这里的房子不像上京到处是红砖绿瓦,也没有高耸的围墙,小院外面只是简单的围起了半米左右的篱笆墙,院内种满了各种颜色的鸢尾和雏菊,美的像一幅画。 虞桑宁想起了,以前在国公府,阿娘也是在庭院里种满了花,紫色鸢尾是阿娘最喜欢的一种。 如今…… 隔着篱笆墙,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此刻她与阿娘之间约莫十米距离,中间只隔了一道篱笆。 虞桑宁眼睛一酸,小声呢喃:“阿娘。” 不由自主往前走去,可旁边的男人果断伸手拽住了她胳膊,阻止她继续向前。 “你放开我……”她尝试挣脱那只有力的大手,发现自己用尽全力也无济于事。 虞桑宁只得委屈巴巴哀求道:“九爷,你放我进去好不好,阿娘就在里面……” “虞桑宁,你别忘了,昨日是如何答应本王的。是你说……远远的看一眼也行,怎么现在又变卦了?”拽着她的手腕又用力了几分,不让她有逃脱的任何可能。 “那……那九爷你让我与阿娘说一句话也好,就一句!”恳求的语气带着哭腔。 周宴南完全无视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冷冷说:“跟我回府。” “我不回去!你放开我……”阿娘就在眼前,这么回去她肯定不甘心,虞桑宁双手去掰那只早已青筋四起的手掌,眼看着自己被拖拽着往回走,情急之下,她不得不上嘴咬人。 周宴南眼睁睁看着她突然凑过来重重的咬在自己手背…… 趁他惊讶之际,虞桑宁早就甩开束缚跑进了篱笆墙内。 江望见此情形,正要准备跟进去把人带出来,却被周宴南拦下了。 江望转头看了一眼那只被咬伤的手:“主子,你没事吧?” “没事?这叫没事……你自己看看,要不让她咬你一次试试……”周宴南在他面前晃了晃那只手,满脸不悦。 江望低着头想笑却不敢笑,他跟了周宴南这么多年,主子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痕江望都见过,只是……这种伤他倒是头一次见。 周宴南被一个女人咬伤了。 第46章 你已经惹火我了,你要怎么弥补我? 虞桑宁气喘吁吁跨过了农家小院的木门坎,离那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 “阿娘!” 听到这声音,虞夫人正在晾衣的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手中的衣裳滑落,她回首只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就在眼前。 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眶,虞夫人缓缓张开双臂:“宁儿……” 虞桑宁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她的怀抱,笑中带泪:“阿娘,阿娘我好想你……” “好女儿,阿娘也想你,让阿娘好好看看你。” 虞夫人拉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看见虞桑宁额头上红彤彤一片,心疼极了:“你怎么伤着了?是不是被人打了?” “宁儿,让你受委屈了。” 虞桑宁轻轻摸摸了额头,支支吾吾道:“没人打我,阿娘,这是我不小心撞到门上了,不碍事,阿娘别担心。” “你不必宽娘的心,如今我们家落了难,你爹他也……以后你做事要多加小心,不许任性。” “知道了阿娘,你放心吧。” “对了……宁儿,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虞夫人不禁问道。 虞桑宁回头看了一眼停在门外的马车,没有回答她:“阿娘,你先告诉我,府里出事后究竟是谁把你带到这里的?” 虞夫人皱了皱眉:“九皇子派人替我赎了身,然后我就一直待在这里了。” “靖王爷……那兄长呢?他不是与你一道过来的吗?” “我未曾见过你兄长。” 虞桑宁灵动的眼睛转了一圈,按照阿娘的说法,那确实靖王没有说谎,难道真的是太子骗了自己? 她只是没有想到,为何太子会骗人? 看来,她兄长当真没有在周宴南手上。 “那你在这里住得可还好,靖王的人有没有为难你?”虞桑宁想起自己所受的遭遇,深怕母亲也被人欺负。 虞夫人摇了摇头,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褶皱愈发明显:“阿娘在这里每天洗洗衣服,给这些花草浇浇水,偶尔还可以吃上一顿美美的食物,宁儿多虑了,靖王待我很好。” 听到这话,虞桑宁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不知道周宴南为何这般善待自己的母亲,但这样的结果,总算是好的。 “阿娘,我知道……靖王他人很好,我和夏岚冬凝都在他府里做事,你放心好了。” “还有,你好好保重身体,有时间再来看你。” 虞桑宁看见江望身影出现在门口,就知道应该是有人等不及了。 她轻轻靠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不舍的说道:“阿娘,我走了……” 虞夫人点点头叮嘱道:“宁儿,以后出门在外,不要惹是生非,今时不比往日了,你要是闯祸了,爹娘再没有能力好好保护你了。” 虞桑宁点点头,眼泪又不争气落下:“宁儿长大了,阿娘,以后就让我守护你们。” 说完两人依依不舍道完别,虞桑宁跟着江望,走出了这户农家小院。 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阿娘站在原地冲她摆了摆手。 还没等她从分别的伤心情绪中走出来。江望侧着头好心提醒了一句: “姑娘,等下上了马车,可别又说错话了……眼下主子正在气头上。” “哦……知道了,多谢江……”虞桑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说起来,他既是靖王府的管家,也是周宴南身边最信任的手下,喊他什么好呢? 虞桑宁犹豫道:“我应该称呼你为江管家还是江大人?” 江望回眸,他笑起来很阳光:“王府的管家是徐嬷嬷,我在上京城中也并无官职,姑娘叫我江望即可。” “好,谢谢你江望……那你以后也不要叫我姑娘,叫我桑宁。” 江望没有回答,只是浅浅点了头。 周宴南在马车里等的有些不耐烦,随手掀开车帘却看见眼前两人有说有笑的一幕。 脸上的阴霾又浓重了几分。 —— 虞桑宁轻手轻脚爬上马车,只见面前的周宴南那张冷若寒潭的脸庞好像结了冰,冷得让人想打寒颤。 他左手若无其事的捏着茶盏,右手则松松垮垮的耷拉在修长的腿上,手背上鲜红的牙印清晰可见,要是自己再用力点,估计他那块肉就被咬掉了。 虞桑宁自知理亏,谄笑着爬到他身边:“爷……你手还疼不疼?桑宁替你瞧瞧?” 说完她小心翼翼去拉那只被自己咬的手,还没碰上就被周宴南用力甩开了。 他一言不发,阴沉着脸抬手来回摩挲着眉骨,盯着虞桑宁那张皙白粉嫩的脸颊,目光灼灼。 片刻之后,只见他上下晃了晃修长的食指。 这是……让她跪? 完了,虞桑宁心想又要被罚。 她端端正正跪在周宴南面前,眼神偷瞄了周围一圈,今日戒尺没带来,应该不会被打手心吧? 事实证明,虞桑宁想多了,他压根就没打算罚她。 和来的时候一样,周宴南只是漫不经心的拿起桌上的黑色布条再次缠住了她的眼眸,力度不轻不重,但依然能感觉到他周身阴森的气息。 虞桑宁跪坐在他对面,待他系好布条,她自己也抬手调整了眼睛上的布条,确保它不会掉下来。 就在这时,江望“驾!”一声吼,那马儿就像受惊了一般,不要命的往前跑去。 马车剧烈往前晃了一下,虞桑宁双手没有支撑点,只有双膝跪着。 结果可想而知…… 因为重心极度不稳,虞桑宁整个身子向前倒去,这下好了,眼睛还被蒙上,她也看不见对面是个什么情况。 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摔到周宴南怀里了…… 她两只无所安放小手,好巧不巧的落在他肌肉紧实的胸膛上。 双手不自觉轻轻捏了捏,哦豁…… 以前没发现,这男人胸肌的触感是真的绝了,软中带硬! “摸够了没?” 一道声音幽幽飘来,虞桑宁又羞又恼,连忙把手缩了回去,挪着身子往后靠了靠:“奴婢失礼了,九爷,对……对不住。” 周宴南却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手臂一挥,一把揽过虞桑宁的酥腰,看她羞得发红发烫的面颊,玩味一般邪笑着,说:“那你给我说说,你今日又犯什么错了?” “我……我不该骗你说只看一眼阿娘……还有,我不该咬你。” “还有呢?” “啊?还有……?”虞桑宁蹙着眉头,不解的问。 “嗯。”他肯定道。 “桑宁不知,还请九爷明言……” 周宴南凑到她耳朵边,勾了勾性感的薄唇,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意:“还有就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刚才不该主动对我投怀送抱!” 虞桑宁:…… 她根本没有对他投怀送抱好不好? 要不是江望突然赶马! 要不是自己没跪稳! ……这下给她九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九爷,我刚才是不小心……对不起。”虞桑宁试图挽回。 “对不起说太晚了,小桑宁,你知道的……对你我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周宴南覆手翻了个身,就把她压在底下:“你已经惹火我了,你要怎么弥补我……连同你刚才犯的两个错误。” “小桑宁,你说……我要怎么罚你好呢?” 说着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虞桑宁的下颌,语气温柔又暧昧…… 第47章 若是扫了我的兴致,我杀了你全家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虞桑宁被他死死压在身下不能动弹,最关键的是眼睛还被蒙上了。 这让本来就恐惧紧张的情绪到达了极点,她看不到此时此刻周宴南望着她似火的眼神,也丝毫意识不到下一步他要如何对待自己。 虞桑宁往右边侧过头,只想远离那股温热的鼻息:“九爷,回去再说好不好?回去再罚……” “我打算现在就罚你……” “小桑宁,我想要你。”低沉沙哑的声音灌进她耳朵里,全身汗毛竖起,额头冒了层细细的冷汗。 虞桑宁怕的要命,手忙脚乱的往旁边挣扎去,可这些反抗在周宴南看来只觉得弱小得可笑。 他单手轻轻用力一拉,虞桑宁又回到了原点…… 虞桑宁大喘着气,语气柔弱得不像话:“你别这样……九爷,求你了,别这样……至少,别在这里。” 虽说是一条乡间小道,但偶尔还是会碰到过路行人…… 在王府里,他想肆无忌惮的乱来虞桑宁不会这么抵触,但此时此地,属实不合适。 “你这样万一被路人看见听见了如何是好?” 他一寸一寸贴上来,嗓音里满是不在乎的样子:“谁敢多看你一眼,本王就剜掉他眼睛……” 周宴南轻轻咬着她柔软的耳垂,继续说道:“只要你不出声……就没人会听到里面的动静。” “那江望还在呢。”虞桑宁伸手指了指前面驾马,和他们仅仅间隔一道帘子的男人。 “你就当他是死人,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虞桑宁:…… 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好好一个大活人就在外面,怎么就听不见看不到了? 周宴南用完了和她继续拉扯的耐心,动作干净利落脱了她的外衫。 虞桑宁唇角微张正要开口,发现他炙热强势的吻瞬间就密密麻麻落下,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马车里的空间虽然足够宽敞,但若是两个人……难免显得局促狭小。 虞桑宁手脚极其不配合,腰肢乱扭,不经意触碰到他腰间,惹得他更加心烦意乱,难以自持。 周宴南眉头紧锁,神色凌厉,左手用力捏住她下颌,似是从牙缝挤出来的话语:“你若再敢反抗,本王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阿娘……” 这话一出,虞桑宁立刻安静下来,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太了解周宴南了,一向说到做到权势滔天的靖王爷,若是真的想要她阿娘的命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他也同样了解虞桑宁,这个娇气柔弱的女人,最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更何况那还是她最在乎的人。 见她变乖了许多,周宴南冷漠的扭了扭脖颈,稍稍活动了下筋骨。 刚才既要挟住不让她乱动,又怕自己太重压得她喘不过气,这狭小的马车让他修长的四肢难以施展开,憋得他浑身难受。 虞桑宁无声的躺着,眼睛看不见只能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仅仅安静了片刻后,虞桑宁感觉有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滑过她脸颊然后一路往下,滑至腰际,腰间的束带被解开后,那只手又游走到她胸前,想要去解她里衣。 她再也不能任人摆布,于是抬手柔柔的抓住了那只有力的大手,不是想要阻止的意思,而是……恳求。 周宴南低头看着那只细白的玉手,就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攀附在自己手腕处,他嗓音一如既往冷淡,语气有些不耐烦。 “手拿开,我只提醒你一次,小桑宁……你别妄想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九爷……我……” 她才开口说了几个字,话就被狠狠打断。 “闭嘴!若是扫了我的兴致,我杀了你全家。” 虞桑宁心里默念:疯子,怪物。 只是,听他这语气,好像下一刻就会暴怒无比。 果然如传言所说,这性格阴晴不定的九王爷,谁惹谁没命。 她有命没命不要紧,拖家带口灭人满门就很不讲理了。 虞桑宁紧抿着嘴,把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胳膊往后缩了缩,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手也收了回来。 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她身上的衣裳已经被脱的七零八落,自己却不敢动弹半分,双手只能死死抓住身下的毯子。 周宴南的吻再次落下,没有强势没有暴力,只剩下无尽的深情和缠绵。 他的吻落在虞桑宁的发梢,额头脸颊还有被布条遮挡的眼眸处。 轻柔舒缓的动作逐渐让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丁点…… 片刻,周宴南眸光一沉,亲吻着她脖颈的唇突然转向一旁裸露在外的香肩,重重啃咬下去。 虞桑宁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感吓懵了,皱着眉头轻轻哼了一声。 她哼唧唧的声音未落下,周宴南那只长满薄茧的左手不知何时落在她脖颈上,随着他手上力度不断加重,虞桑宁呼吸越来越困难…… 此时的虞桑宁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那紧绷着的身体,头脑更是一片空白。 伴随着马车剧烈的颠簸,虞桑宁只觉得她的世界快要崩塌了,整个人都快要被毁灭,被他滚烫的火焰燃尽。 眼泪喷涌而出,很快就沾湿了那块小小的布条,泪水顺着她的发丝无声滑落。 脖颈处窒息的痛,肩膀处被锋利无比的牙齿啃咬的痛,还有……那无法言喻的痛感。 虞桑宁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她实在忍不住,竟小声哭了出来。 喉间呜咽的声音,终于让眼前的男人恢复了一丝理智。 终于,掐在她脖颈的手指松了松…… 虞桑宁委屈的哭着,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泪水就像决堤的河水,挡也挡不住。 纵使心中有千千万万不得已,迫于周宴南的威严和压迫,她都不敢开口说半个字…… 周宴南那句话还在脑海里回荡着:若是扫了我的兴致,我杀了你全家! 第48章 难道我和你做那事之前还要选个黄道吉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气渐渐转凉,马车终于驶过了那段曲折颠簸的小路,进入平坦宽敞的道路上。 周宴南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把身边淡蓝色的外衫稳稳盖在了虞桑宁身上,遮住那片雪白的肌肤。 她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慢慢起身,又往后挪了挪,直到脊背抵在小八角桌上。 周宴南瞟了一眼窗外,距离上京城不到半里路了。 他往前靠了靠,虞桑宁听到动静,神情紧张死死抱住怀里的衣裳,露在外面的香肩微微颤抖着。 周宴南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发现的笑意,随即伸着手帮她解开了眼睛上的布条。 她适才缓缓睁开眼,眼角依稀挂着泪珠。 彼时,两人的位置完全换了方位。 虞桑宁紧靠着里面的八角桌,周宴南则慵懒松散地靠着马车门帘处。 此时的他衣衫不整,额头和胸膛前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脸上是极为满足的表情,看向虞桑宁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和观赏,就好像猎人欣赏自己的猎物那般洋洋得意。 她那圆圆的脸蛋透着绯红,刚刚哭过的原因,小小的鼻尖和眼眶也是红红的,抬眼就能看见她消瘦的肩膀上还有他的杰作…… 周宴南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印记,略带挑衅的眼神看着虞桑宁,然后当着她的面把那只有印记的手背放在唇边摩挲,一遍又一遍。 仿佛他想透过那道印记,再次品尝她唇边的香甜。 虞桑宁只觉得有些恶心反胃,侧过身子不去看他,一个人默默把衣裳穿好,整理好鬓前的头发,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带来一点点凉意,她也终于看见不远处的那座城。 陌生又熟悉的,繁华的,荒凉的,上京城。 —— 三人到靖王府门口,周宴南先下了马车,江望搬了木凳子在地上方便她下马车。 就像早上出发那样,周宴南伸出手等着扶她下来,可当虞桑宁弯着身子探出脑袋,看见那只可恶的手……眉眼冷了几分。 虞桑宁无视那只手,而是自己小心翼翼搀扶着马车旁边的桅杆,双脚稳稳落到了木凳子上,夏岚见状赶紧跑上来迎她。 下了马车后,她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王府。 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下人…… 居然有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主子的一番好意。 这姑娘可真是大胆。 重点是,这九王爷好像没有一点生气样子,这若是换了旁人…… 那可惹了大麻烦了! …… 周宴南尴尬的收回了手,顺势捶了捶自己的腰,这阵折腾真是让人永生难忘。 江望看出他身体有些不适,上前问道:“主子,你腰怎么了?” 周宴南扭过头,冷笑着,拍了拍江望的肩说:“你小子,御马技术不错……” “啊……?” 这句话说的江望一头雾水,刚想要追上去问明白,只见周宴南突然转身,棱角冷峻的轮廓突然闪过半点笑容,随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江望这下终于懂了,笑着点点头,也给他回了个相同的手势。 这就是所谓男人之间的默契。 —— “见到了夫人了吗?”刚走进西苑,夏岚便迫不及待问道。 虞桑宁点点了头看着身边的两人,说:“嗯,阿娘她一切都好,你们放心吧。”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们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可能是舟车劳顿,那条小路着实难走。夏岚,我想沐浴,出了身汗……” “我这就去准备。” 水放好之后,虞桑宁没让夏岚她们留下,而是一个人静静泡在浴桶里,许久没有出来。 一直到水温慢慢变凉,她也没有想出来的意思。 周宴南回房的时候,见她一个人泡在水里,慢悠悠走到虞桑宁面前,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你不会在等我吧?” 她没有说话,默默转过头不去看他。 “看来,你这是想和我一起洗鸳鸯浴了?那本王就陪你一次……?” 话说着就伸手打算伸进水里抓她手,却不想此时的水温已经凉了大半。 他紧紧皱着眉心,满脸不悦:“我竟不知,这王府里沐浴的水何时变得这般冰凉了?” 虞桑宁:…… “还是说,你故意的?在里面待了很久?” 见她依旧没有开口,周宴南气急败坏伸手捏住她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目光凛冽:“你哑巴了?是不是?” 虞桑宁还是没有说话,睁大眼眸死死瞪着他。 “是本王太惯着你了,虞桑宁!” 周宴南说着就把她整个人从水里捞了出来,从旁边木架子扯下一件袍子裹在她身上,随即连人带袍一起丢到了床榻上。 见她还是不愿说话,怒气不打一处来,他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这么耐心过。 周宴南来回审视着面前的女人,泡在凉水里那么久,竟有些担心她会不会生病了。 于是上前去准备摸一摸她额头,却不想被她一下躲了过去,凶巴巴的说了句:“你别碰我!” 问她这么多一句话不肯说,现在碰一下才开口? 而且一开口,嘴里吐不出半句好听的话…… 周宴南眸光瞬间黯淡冷漠了起来,他压低声音,压着心底的怒意说道: “虞桑宁,你是不是忘了你什么身份……?今日之事,你虽受了委屈,但你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挑战本王底线,你不会真想蹬鼻子上脸,甩脸色给本王看吧?” “九爷说的没错,我不过是任你随意玩弄的通房丫头罢了,有什么资格让你惯着我呢。” “那你此刻在闹什么?水这么冷,你到底泡了多久?” “桑宁竟然不知,九爷还会关心一个通房丫头的死活了?” 周宴南被她气的面红耳赤:“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绕弯子。” “我是你房里的人没错,是通房丫头我也认了,可是九爷,今日在马车上……你干的那些荒唐事,你不觉得羞耻下作吗?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在乎过我的半点意愿,现在反而来关心我沐浴的水是冷是热了!” “说到底,我是死是活你都不必关心,反正死了个通房丫头,你再换一个折辱便是了。” 虞桑宁一口气说完,这事她憋在心里很久了,不吐不快,现在他要杀要剐都随便了。 “那你告诉我,为何在马车上不行,难道我和你做那事之前还要选个黄道吉日,再请个风水大师过来算算,哪个位置最好,哪个方向最吉利?哪里最合你意愿?” 周宴南迈着脚步走到床榻旁,俯下身子,双手撑着床榻边缘,盯着她道:“那日我早就说过了,你现在连通房丫头都算不上,只是我身边一条摇尾乞怜的小狗,我何须尊重你的意愿行事?” “即是如此,九爷不如直接去大街上做那荒唐下流之事,让所有人都瞧个新鲜!看个笑话!” “本王没想到你玩这么花?那明日……我们不妨试一试?” 虽然他此时此刻也在气头上,但头一次看见虞桑宁发脾气,竟然有几分可爱伶俐,忍不住陪她多玩一会儿。 “……你,你这样与畜生有何区别!”虞桑宁发现和这个人根本就说不通,越说越离谱。 周宴南坏笑着侧坐在床榻上,说:“说得没错,还有些人,连畜生都不如……比如我?” 她爱骂便让她骂个痛快,反正看她骂的越起劲,周宴南就越兴奋。 可能自己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吧。 第49章 我对你,事事都可以做到有求必应 她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他连自己都骂? 虞桑宁抿着唇恶狠狠瞪着他,小声嘟哝了句:“你简直卑鄙无耻,不可理喻……” 周宴南:“对对对,我荒唐下流,禽兽不如,厚颜无耻……还有其他词语能形容我吗?干脆一并骂了去,给我个痛快……” 他把人想骂的话都说完了,现在还让她说什么? 虞桑宁低着头,眉眼紧蹙,脸上写满了委屈和难以名状的悲伤。 他见她没有说话,那娇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更显玲珑。周宴南轻轻咳了一声,语气低沉温软:“今日是我不对,欲念上头,难以自控,实属不该。” “但是,桑宁……你不妨想想,当初究竟是谁苦苦哀求我,让我带她去见阿娘?你了解我的为人,我周某人从来都不是好人,我帮你不是因为我善良无私,是因为……我对你……” 对她?又或者说是对她的身体有无尽的想要索取,占有的妄想…… 周宴南顿了顿,眼眸下沉,继续说:“因为我需要你,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你,浑身血液翻涌沸腾,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这宛如行尸走肉的生活才有了一线生机。” 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话,让虞桑宁身体一怔,虽然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但至少从他那真挚眼神中可以看出,周宴南没有说谎。 说到底,周宴南再怎么荒唐再怎么下作,他毕竟救了她,也救了她阿娘。 他们从开始的相处就好像一场交易,算不上公平、完全由他说了算的一次次交易。 虞桑宁总是被动的在一个比另一个更糟糕的选项里,选择自己的出路。 只是这些出路,无论怎么选,都逃不出周宴南的算计和掌心。 从前她觉得,走一步算一步,日子总会好起来,可是周宴南每帮了她一次,同时也会把她推向更深的深渊。 虞桑宁了解他,惧怕他,但她阿娘这件事,无论如何多亏了有他出手相助。 “九爷,这句话……本来上了马车就应该对你说的……谢谢你带我去见阿娘,也谢谢你如此善待我阿娘。” 虞桑宁眼睛酸酸的,不知为何,最近她眼泪总是很软,三言两语就哭,受伤受委屈也哭,被周宴南欺负也只会哭…… 此时此刻,心里和脑子都很乱,像一团乱糟糟理不清的线,缠住了她的理智和清醒。 甚至,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坏的彻底,手段狠毒的没有边际的靖王。 周宴南叹了口气,身体往里面挪了挪,伸手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的发间:“小桑宁,我对你,事事都可以做到有求必应……那么你呢?待在我身边,你是否也能以同样的态度……回应我?” “本王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你若是真觉得委屈,觉得我对你……肆意妄为,那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可以回北漠去,只要你开口,我保证不再打扰你。” 虞桑宁听到北漠这两个字,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谁不知道那鬼地方比地狱还要可怕上万倍。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她轻轻靠在周宴南健硕的胸膛,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也不急,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若是真去了北漠,怀中这个娇柔的美人肯定撑不了半日。 虞桑宁那么怕疼怕羞耻怕委屈的一个姑娘,北漠也不可能有她容身之地,除了他周宴南,她别无选择。 况且军营里面那些如饥似渴的壮汉,她也是见识过的。 过了半刻,虞桑宁从他怀里挣开,与他相隔三尺,而后伸出那只素手柔柔的拉起了周宴南右手,手指妩媚抚过那道齿印:“桑宁明白九爷的意思……我以后会乖会听话,只求九爷以后不要再像今日那般粗暴鲁莽,桑宁虽身不由己,却不曾想过会有如此难堪的境地。” 周宴南眼波流转,抬手将掌心贴在她微凉的脸颊,指腹上那层薄茧碰到她娇嫩的肌肤:“是我不好,我乃一介粗人,只会练兵打仗,心思没有女人家细腻敏感。但我答应你,只要你以后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待着,我定会好好待你。” 这是孤傲冷清的周宴南生平第一次,向别人低头认错,向别人妥协。 而那个人,是他捡回来的奴,他房里的通房丫头,也是他心头难以放下的白月光。 夜深了。 今晚的厢房里不比往日那般旖旎缠绵,看着她满身伤痕,他终是不忍再碰她分毫。 ———— 清晨,小圆端着早膳进了厢房,只见虞桑宁正站在铜镜面前,帮他细心穿上暗红色锦袍,小圆把东西放在桌上,关了门走出了房间。 难得看到他们两人如此和睦的一面,小圆心里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的。 “九爷,你今日可是要去宫里?”虞桑宁抬手理顺了他肩膀处的发丝,开口道。 “怎么了?” “那九爷能都托人帮我给太子殿下带个话?”说这句话的时候,虞桑宁表情自然,并没有慌张犹豫或者其他情绪。 反倒是周宴南有些诧异:“带什么话?” “我想今日见太子一面……”她抬眼看见周宴南五官分明的脸上慢慢浮起一层阴霾,急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个很重要的东西想要还给他。” “什么东西?本王帮你拿给他便是了。” “我想亲自还给太子,况且……还有些话想对他说。” 他压抑着将要爆发的情绪,把她重重拉进怀里,深邃的眼眸燃起点点火光:“什么东西,什么话还要你亲自去?虞桑宁……就算你真的喜欢太子,也请你收一收心,本王的忍耐和底线你最好不要触碰。” “九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次见太子就是为了同他说清楚,也做个了断。我爹说过做事要有始有终,如今我跟了你,那就要和太子说个清楚。” “我想和太子,也和过去,做个了断。”虞桑宁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柔柔的说:“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想让你误会我与太子之间还有牵扯。” 周宴南:“照你这么说,你还是为了让我安心?” 虞桑宁乖巧的点点头:“九爷不生气,就会对桑宁好,桑宁希望你日日开心,年年开心。” 周宴南被她这些甜言蜜语勾的魂都快没了,最后点头答应了她这个请求。 两人一同吃着早膳,虞桑宁转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他:“那我今晚约太子去哪里见合适?九爷见多识广,有没有推荐的去处?” 周宴南头也不抬,说:“吃饭就去品味楼,喝酒睡觉就去揽月阁……” 虞桑宁:…… “不吃饭也不喝酒,就一盏茶的功夫……” “那就去采铭轩,那儿茶不错。”说着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肉,“多吃点,你这身子骨太柔弱了些,让我每次都不敢用力……” 虞桑宁瞪了他一眼,红着脸没有接话。 她想不明白,这靖王脑子里真就没个正经事了? 第50章 我自知无法继续与殿下喜结良缘 到达采铭轩的时候,已经是酉时。 太阳刚刚落山,天色渐暗。 虞桑宁本打算让周宴南在外面等她,可他偏偏不同意。 虞桑宁在二楼厢房里订了位置,周宴南也在她隔壁厢房要了一盏茶。 厢房之间只隔了几扇云母屏风,虽看不见他们的一言一行,但他们的谈话却是能听的一清二楚。 约莫过了半炷香,周霁川和周连安同时进了厢房内。 虞桑宁连忙起身作揖向二人行了礼:“桑宁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六皇子。” 周霁川冲她微微点完头,侧着身对旁边的周连安说:“你在外面等我。” 周连安说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虞桑宁倒了杯茶,递给他,“殿下请用茶。” 周霁川接过茶,坐落在她对面,一眼就看见了虞桑宁额头上的伤,神色紧张:“你额头怎么了?靖王是不是待你不好?桑宁……那日我就该带你走的。” “殿下放心,我没事,头上这个包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跟别人无关。” “上次我去靖王府要人,你不跟我走,虽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只要你改变主意……我再去找他把你要回来。” “殿下,桑宁此次找你就是为了此事……”她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有些话终归是要讲明白的,“我来就是想对殿下说,桑宁恐怕要是你失望了,我还是想继续留在靖王府,所以请殿下从今往后也不必顾及我们从前的情谊,不用再关心虞家的事情。” “桑宁,你什么意思?” 周霁川紧皱眉心,他不明白。 刚才在来的路上还在想,如何把她从周宴南手中救出来。 虞桑宁低着头,沉着眼眸,小心翼翼的从腰间取出一只被层层包裹着的簪子,放在桌子上,伸手打开,是一只做工精致,几乎完美雕刻出来的玉簪子。 “这是以前殿下赠与我的,定亲之物,我一直妥善保管。自从家里出了事,桑宁日日睡不安稳,深怕这玉簪子落入他人之手,如今物归原主,桑宁也就安心了。” 她轻轻把玉簪推至他面前,淡淡开口:“桑宁与殿下虽有过婚约,但造化弄人,如今家父乃朝廷罪臣,连我也……沦为贱奴,我自知无法继续与殿下喜结良缘,今日特来与殿下说清楚。” 周霁川眼底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不甘的问:“你是我早就认定的太子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从未想过不要你……桑宁,你父亲的事,我虽无能为力。但无论你什么身份,你永远都是我认定了未来的妻子。” “我答应过你,会让人好生照顾你远在宁古塔的父亲,我会帮你把所有失散的家人都找回来,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周霁川说着激动的往她边上靠了靠,想要拉住她的手。 她默默把手缩了回去,不让他触碰:“不必了,殿下,你是未来储君,是东梁未来的天子,怎么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这样的人身上。今日就是想跟殿下道别,归还殿下的东西。” “你怎会如此狠心?桑宁,你我自幼相识相知,情意深重,这段情岂是说放就放,说断就断的?” “我知道,对你来说,这只是我父皇下的一道圣旨,你们虞家不得不接受的结果,但抛开这些不谈,你难道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周霁川本就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但此时此刻他快要被眼前这个女子的决绝逼得差点失去理智。 “殿下,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们总归是要往前看的。桑宁,就此别过,望殿下保重。”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虞桑宁不想耽搁,起身向他行完礼,打算往厢房外走去,却不想被周霁川拉住了手腕,他依然不死心,不想放手:“桑宁,你真的,从未对我动心过吗?” 她犹豫了片刻,转过身目光温柔但又饱含了无比坚定的神色,斩钉截铁的说出两个字:“从未。” 坐在隔壁悠闲品茶的周宴南也听清了那两个字,低头眼眸触在手背上那道虞桑宁留给他的印记,眉眼处渐渐晕开一层浅浅笑意。 回想他与太子这么多年来的明争暗斗,不管输赢,周宴南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痛快过。 原来,周霁川也会有如此卑微乞怜的时候。 只是遗憾没有机会好好看一看周霁川此时此刻是何种表情。 ———— 听到了她的回答,周霁川才绝望的放开了那只想要挽留的手,原来,从头到尾,竟是他一人自作多情。 这么多年的珍惜和爱护,他以为虞桑宁总会感动,总会动情。 如今,周霁川只能默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束手无策。 虞桑宁打开门,才发现周连安一直没有离开,悄悄躲门口偷听。 看见她走出来,做贼心虚的周连安脸色尴尬愣在了原地。 她冲他点头行礼,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周连安见她走了,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周霁川,急忙上去安慰:“三哥不必难过,一个女人罢了,日后等你登上皇位,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啊?” “再说了,她在老九府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早就是双破鞋了。三哥何必为了她伤神?” “我只是想不通,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坚决,想要和我断得干干净净……是不是她听到了什么风声?”周霁川看着桌上的簪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既是虞桑宁对他没有任何情谊,但之前两人相处和睦,她从未对自己说过一句难听的话。 现在却变得这么决绝?莫不是周宴南跟她说过什么…… “什么风声?三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霁川看了一眼周连安,眼里的凌厉慢慢散去,悬着的心慢慢落下来。 也对……那件事,除了他和父皇,未必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就连自己这个草包六弟,他也没有说起过。 隔壁的周宴南显然也听见了太子那句话,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虞国公一案,果然和太子有着莫大的牵连。只是,此时他并不打算插手,他要放长线,把所有的鱼一网打尽。 他心里也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第51章 我一定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周宴南藏着满脸笑意,拿着折扇潇洒自得的走出了采铭轩。 虞桑宁和江望站在不远处的马车旁等着他。 他走到虞桑宁身边,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是说一盏茶的功夫?本王还没开始品茶,你们就说完了?” 他明知故问,隔壁说了些什么他可是比谁都听的清楚。 虞桑宁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踮着脚尖凑到他耳朵边上,声音略显娇媚:“那九爷……有没有听到让你满意的话?” 周宴南见她这么放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搞这么暧昧的动作?他也丝毫不虚,反手把她搂进怀里,狠狠盯着她:“说不上满意……本王只是看不穿,你那番话是故意说与我听,还是出自真心的?” “你猜?”虞桑宁挑着眉毛,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故意不告诉他。 “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你若是有本事骗我一辈子,那算你运气好。但如果……被我发现你动了别的心思,让我知道你背着我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一定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他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仿佛在他眼里,别人的生死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虞桑宁吓的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尽管心里惧怕他,怕他权势滔天,怕他只手遮天,怕他草菅人命……更怕他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缠住自己不放。 但虞桑宁今日已然做出了选择,那么往后,周宴南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将和她息息相关了。 他喜,会把她捧在手里小心呵护。 他怒,亲手推她下地狱的人,除他无二。 经过这么多的眼泪和悲怆,虞桑宁愈发了解面前这个性格酷似豺狼野豹猛烈无情的男人。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从他掌中全身而退,但至少…… 周宴南心情好的时候,真的事事有回应。 ———— 周宴南低头望着怀里的人,以为刚才那些话把她吓懵了,所以她才会呆呆的盯着自己看。 “九爷,你把头低下来点,我有话同你说……”虞桑宁突然甜腻腻的开口。 “嗯?” 周宴南只当她又要说什么悄悄话,低沉着嗓音,听话的俯下身子。 可谁知,虞桑宁根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伸出双手紧紧勾住周宴南的脖子,笑意盈盈的仰起脸。 片刻之后,只见那娇嫩欲滴的唇瓣轻轻落在男人性感凸起的喉结处。 那软软甜甜的唇,只在他身上停留须臾便迅速离开。 喉咙处那一丝冰凉的诱惑慢慢从身体最深处,慢慢蔓延开来。 只是这样轻轻的一吻,就足以让周宴南浑身血脉扩张,激起心底千万层暗涌。 他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微微低下头,脸庞上的线条如雕刻一般冷峻精致,周宴南垂着眼眸怔怔看着她,凌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隐忍和克制。 而此时…… 虞桑宁机灵的腾出一只手,柔软白皙的指腹从他唇边缓缓滑落至喉咙滚动处,只见那少女调皮嬉笑道:“九爷,你看……你对我丝毫没有防备之心,所以……我一定会在你拧断我脖子之前,咬破你喉咙。” 周宴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了虞桑宁这个小丫头的美人计了? 那个曾经在他眼里端庄温婉,落落大方的小姑娘,如今竟学会了勾.引男人,手段虽然单纯笨拙,但周宴南却乐此不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周宴南搂着她细腰的手紧了紧,力气大到几乎要把她这酥软的身体揉进骨子里,他薄唇轻启,满眼宠溺,嗓音低沉又迷人:“胆大包天。” “桑宁的胆量,全都是九爷给的。”她嘴角扬起,声音清甜语气娇嗔,亮湾湾的眼眸深处看不到丝毫畏惧。 “希望你今晚回到府里,也敢如此放肆,我定要好好收拾你。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习武之人……” 虞桑宁听他的话真是越说越离谱,连忙举着双手去捂他的嘴:“九爷……你别乱说话。” 周宴南斜着嘴角,脸上渐渐浮起笑容,抬手轻易就握住那只玉腕,“你刚才吻我都不觉得羞,现在倒是知道害羞了?” “你……!”虞桑宁见说不过他,于是转过脸不再看他。 “好了,不闹了,回府。”说完牵着她准备上马车。 谁知身后的人轻轻拽了他一下,小声道:“九爷,我看时辰尚早,这街上热闹非凡,我也许久没有出过门了。不如……我们逛会儿再回去?” 见他犹豫,虞桑宁轻轻晃着他的衣角,撒娇道:“就一会儿……我保证!” 周宴南顿了顿,看她的目光也温柔了几分。 “也好。” 见他答应,虞桑宁兴奋的像个孩子,又蹦又跳。 只是…… 眼前的虞桑宁不知道又想作什么妖,低着头在腰间和袖子里寻找什么东西。 周宴南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了?什么东西丢了?” “我想找块丝巾遮着脸。九爷,你是不知道如今我们虞家的人在这上京城有多么的寸步难行,几乎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了,我怕等下我被认出来,连累你。” 虞桑宁终于找了块淡粉的手帕,说完就用那帕子从鼻梁处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圆鼓鼓会说话的眼睛。 周宴南脸色一沉,扳过她的肩,肃然道:“别怕,有我在。从今以后,你是我靖王府的人,我看谁敢对你无理。” 他手臂一挥,扯下了虞桑宁脸上的帕子,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似是说给旁人听:“若是有人敢对你指手画脚,我便剁了他的手砍了他双脚;若是有人敢对你说三道四,我便拔了他舌头,砍下他的头颅,再将他们挫骨扬灰。” 虞桑宁听他这么说,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脸上勉强挤出点点笑意:“爷别激动,有你在,别人自然是不敢欺负我的。只是,你平时打打杀杀惯了,张口闭口不是剁就是砍……怪吓人的。” 周宴南:…… 说到底,他还不是为了保护她。 “九爷快走把……我们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拉着周宴南往人群里走去。 上京城里的集市每晚都很热闹,街头至巷尾所有茶楼商铺酒馆摊位皆是人满为患,路边的小摊贩有卖来自五湖四海的美味佳肴,也有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偶尔还能看见年迈的大伯在路边画糖人,小时候虞桑宁喜欢吃甜的,她父亲每次出门都会给她带上一个,哄她开心。 第52章 那小桑宁喜欢吗? 彼时皓月当空,繁华的街道上灯火阑珊,人群喧闹熙攘,虞桑宁被这人间烟火气息深深吸引着,脸上洋溢着清灵秀气的笑容。 果然,在那个死气沉沉阴森静谧的靖王府待久了,看了眼前这一幕之后,心情豁然开朗。 周宴南虽然对这些没有兴趣,但虞桑宁拉着着他一次次穿过拥挤的人潮,每当遇到她喜欢的小物件,就抬着那张小脸眼巴巴看着他…… 他负责点头,江望跟在后面负责结账,还负责帮她拎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突然虞桑宁又被不远处的喷火表演吸引住,正欲走过去,却被周宴南一把拉进了路边的一座阁楼里…… “集雅搂?”虞桑宁抬着头,看了一眼阁楼的牌匾,“这不是……上京城卖珠宝首饰最出名的那家吗?” 虞桑宁满脸不解,周宴南为何带她来这里。 集雅楼,她以前来过,自然是知道这个地方的,上京城有权,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挑选首饰珠宝必定会来这里。 听说,宫里的娘娘们也会过来光顾,但不知道真假。 虞桑宁只知道,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的钱最好赚。 她现在早就不是什么贵族小姐,只是个小丫鬟,自然是不需要这些代表身份尊贵的稀罕物了。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周宴南看着她,满脸认真。 虞桑宁悄悄凑到他身边,神秘小声的说道:“九爷,我如今的身份戴不了这些贵重的东西,还是留给别人吧……我不需要。” “本王说了送你,你只管选你喜欢的,戴不戴随你。”周宴南淡淡开口道。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她现在穷得跟个乞丐一样,身无分文就算了,身上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宝贝了。 万一以后出了事,需要打点一二? 既然他靖王执意要送自己这份礼物…… 她要是拒绝了靖王的好意,那多不给面子。 虞桑宁转了转眼珠,决定改口,笑嘻嘻地说道:“既然九爷都开口了……那桑宁就不客气了。” 说完挥手把店里的小厮召来,趾高气扬的说:“叫你老板来,就说有大买卖。” 那小厮答:“好嘞,姑娘您稍等。” 没过一会来了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看见周宴南脸色一惊,行了个礼:“原来是靖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袁老板客气了,不过,今日那位才是贵客,劳烦了。”周宴南浅笑着指了指虞桑宁。 “是。”袁老板转过身笑眯眯看着她:“姑娘请……” 虞桑宁在店里转悠了一圈,露出皙白的手指:“这个这个这个……嗯……还有那个,还有你后边那个。袁老板可记好了?” “一共五件,姑娘果然出手大方。袁某记下了,稍后就让人包好送去靖王府。” 周宴南见她选的很随意,怕她反悔,走到虞桑宁旁边好心提醒她:“就这几样?够不够?楼上还有……” “不必去楼上了,这些足够了,多谢九爷。”虞桑宁答得干脆,脸上不怀好意的神色更加深了几分。 袁老板说:“那我这就让人把东西取来……姑娘稍等。” 那袁老板才走了两步。 只见虞桑宁横跨了半步,挡住了他去路。她双手叉腰,抬着下巴,阁楼里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我话还没说完呢,袁老板……本姑娘的意思是,除了我刚才挑选出来的那五件,剩下的我全都要。” “啊这……?”那袁老板一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震惊回头看了眼周宴南。 周宴南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丫头古灵精怪,脑子里总是装着奇奇怪怪的点子,他走到虞桑宁面前食指轻轻捏着她下巴,眼神宠溺语气温柔:“既然小桑宁都开口了,那就辛苦袁老板了……全都包起来送我府上。” 袁老板:……这些若卖出去,可以顶他这集雅楼一整年的营收。 虞桑宁:……真买下啊? 虞桑宁其实不是真的想要那些玩意,她只是嘴贱想试探一下这个男人,谁知道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 这得花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啊,周宴南真这么舍得? 就为了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 再者说,这事要是传出去,明日整个上京城肯定传得沸沸扬扬:靖王豪掷千金,只为博通房丫头一笑?! 只怕到时候,这满城风言风语,就算是他周宴南再只手遮天也难敌这悠悠众口吧? “九爷,我……我开玩笑的……”虞桑宁有点骑虎难下。 周宴南:“可我没开玩笑,我说过,只要你开口,这点算得了什么?” 虞桑宁脑子一片混乱……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将错就错了,反正在这上京城里虞家人名声早就烂透了。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身子轻轻贴在他身边,抬起玉手轻轻抓着周宴南胸口前的衣裳,朱唇微张,嗓音多了几分妖娆魅惑:“桑宁只是没想到,九爷这靖王府财力居然如此雄厚?” 周宴南听到她居然怀疑起自己的实力,差点笑出了声:“本王不但财力雄厚,其他地方也实力雄厚,小桑宁……你不是最为清楚的吗?” 话说着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虞桑宁被他逼得只能后退,直到后背抵在阁楼的石柱子上,无路可退。 随着他的步步紧逼,周宴南身上那股孤高冷傲,盛气凌人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厚重的压迫感让她想原地遁走。 虞桑宁微微缩了缩脖子,身体往右挪了挪。 看出她想逃,周宴南伸出左手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又打算往左挪,没想到另一边还是被他手臂挡住了。 彼时的虞桑宁,整个人完完全全被他的双臂环绕在了一个狭小的范围里。 进退不行,左右为难。 虞桑宁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丝勉强的假笑:“九爷的实力,桑宁自然是认可的。” “还有呢?” “九爷……英俊飒爽,心胸宽广,英勇善战,腰缠万贯……金玉满堂。”虞桑宁把自己能想到哄他开心的话都说了个遍。 金玉满堂? 周宴南憋着笑,继续问道:“很好……好一个金玉满堂……看来你是有点墨水在肚子里的。不如你再好好夸我两句,我送个更大的礼给你。” 虞桑宁:……? 还夸!? 她那点词汇量,早就用完了。 虞桑宁无助的挠了挠头,实在是没有别的话好说了,于是她只能红着脸温声细语的说了句:“九爷身躯凛凛,肌肉紧实,威猛无比,不愧是习武之人。” “那小桑宁喜欢吗?”听到这个答案,他似乎很满意,于是俯下身压着嗓子问。“我这身子,你喜欢吗?” 第53章 上次在马车里,你明明就是想掐死我! 虞桑宁屏住了呼吸,这强势的姿态让她不敢再胡言乱语,只得顺着他的话,乖巧的回答:“喜欢……!” 声音不大不小,回答得也足够干脆利落。 周宴南听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回答。 虽然他心里清楚,这是她被逼无奈的谎言。 但周宴南却对那两个字,甘之如饴,食之不尽。 他盯着虞桑宁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眸看了许久,才缓缓回过身,背对着她,说:“袁老板,不必麻烦了。” 袁老板放下手里的活,疑问道:“王爷这……?” 他没懂周宴南的意思。 虞桑宁也没听明白。 只有在门口的江望听懂了,他走过来拍了拍袁老板的肩膀:“我家主子说,你们不必把这些东西送到王府了。因为……集雅楼马上就要换老板了。” 说完江望神秘莫测的看了一眼周宴南身后的女子。 袁老板一脸懵逼:我不是老板了? 虞桑宁:集雅楼换老板,你看我做什么?我又没钱! 她悄悄跑到周宴南身后,扯了扯他衣角:“九爷,江望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这集雅楼从今天开始,姓虞不姓袁了。” “跟我姓……?”虞桑宁下巴差点被惊掉了。 周宴南:“嗯,我刚才不是说了,送你份大礼?”他说完转过身,阁楼的光线浮动,摇摇晃晃照在那张棱角分明,五官精致的脸上。虞桑宁一时竟看呆了,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因为……他豪迈爽快的样子,简直差点让她激动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但虞桑宁还没来得及高兴,脑海里响起了周宴南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他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这这这,这么大的厚礼,她如何还? 真要还的话……她虞桑宁不得死在周宴南床榻上了! 想到这么可怕的‘买卖’,虞桑宁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九爷,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您还是收回刚才的话吧……这集雅楼姓什么都可以,千万别姓虞。” “怎么了?不喜欢吗?” “那倒也不是,桑宁只是想起九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怕受之有愧。” “嗯?” “九爷你自己说的,你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今日要是真把这集雅楼送给我,那你又想从桑宁身上得到什么呢?”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你就这么害怕我要你……?” 虞桑宁被他这么直白的问题羞的满脸通红:“我……九爷你身体健硕,凶猛无比,我这小身板怕是吃不消。所以……这份大礼,我还是不要了。” 她现在头脑可清醒着呢,集雅楼虽然难能可贵,但担心小命不保。 到时候落得个,有命拿没命享福…… 周宴南看她小脸涨的通红尤为可爱,于是拉她走到没有人的角落里,俯着身子,温柔的对她说:“小桑宁,我告诉你,只要我愿意,随时随地我都能要了你……和这份礼物无关,你懂我的意思吗?” “桑宁不懂……”她转过头不去看周宴南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 “你本就是我的人,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怕你会更加变本加厉,怕你得寸进尺,更怕你不知分寸……要了我这条小命!” 虞桑宁一想到他的种种暴力行为,特别是上次在马车上,那只掐在她喉咙处的大手,差点要了她的命,实属没有冤枉他。 周宴南再次被她逗笑,声音压得越来越低,低沉带着沙哑:“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会舍得要了你的命?” “你撒谎,上次在马车里,你明明就是想掐死我!”虞桑宁直截了当说出了这句话。 顿时堵得周宴南说不上话,甚至还被口水呛了,“咳咳……咳……” 他捂着胸口,一时不知道要给这个心思单纯,眼神清澈的姑娘解释……那日他为何会忍不住掐她脖颈。 周宴南的喜好本就和常人不同,他内心无比疯狂的享受那种非人的痛感,弑杀和窒息感。 说起来,他第一次发现疼痛能带给他快乐和满足,就是那年驯马胳膊被摔断,他一刀又一刀划破自己手臂开始……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成了一个,不怕疼也不怕死的怪物。 外界给他身体上的痛感越深刻,他就越快乐,甚至到了痴迷享受的地步。 那日在马车上,虞桑宁带给他身体上的反应很奇怪,明明没有痛感,却让他体会到了极致的享受和愉悦。 所以那只手才会不自觉的缠上了她的脖颈。 周宴南回过神来,才发现上次自己的行为让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心有愧疚,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温柔了七八分:“那为了补偿你的委屈,这份礼算我白给你,好不好……小桑宁?” 这句‘好不好’,是周宴南这辈子第一次说出如此肉麻哄人的话语。 他竟不觉得别扭,说的特别自然。 虞桑宁被他折磨的那么惨,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信他,“真的白给?不会……欺负我?” “我发誓!”周宴南再次向她确认。 “那既然是白送,你以后不能因为这事为难我,强迫我……也不能说交易啊做买卖什么的。这我可还不起你……” “你心里半点不信任我?”周宴南来回踱步,他实在拿这个疑神疑鬼的小丫头片子没办法了,突然,灵光一闪:“有了,回去我给你立个字据如何?口说无凭,有了字据,你总该放心了?” 虞桑宁觉得这法子不错,终于开心的点头:“这个好,还是咱们九爷脑子好使,那我们现在就回府?” 周宴南:…… “那就回府。” 周宴南话音刚落,虞桑宁早就跑出了集雅楼,只看得见她娇小灵巧的背影了。 周宴南站在门口,望着那道身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百思不得其解。 江望走上来,和他并排站在门口,茫然的望着同一方向:“主子,您给人送这么大份礼,还上赶着给人立字据,咱也是头一次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欠人钱了?” 周宴南侧过头,瞪了一眼江望,皱着眉头,只说了一个字:“滚!” 第54章 你比这花瓣还要娇嫩娇气 靖王府。 月上枝头,夜已深。 三人刚回府,就收到了北漠那边的来信,周宴南和江望两人在书房待了很久。 等他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是子夜。 本以为虞桑宁已经睡下了,进了厢房才发现人没在。 碰巧看见正在院子里熄灯的小圆,周宴南背着手走过去问了一句:“她人呢?” 小圆转过身,见是他,脸色微惊,低头行了个礼:“回王爷,桑宁她说要去池塘边摘些荷花回来放在房里。” “知道了,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是。” 小圆畏惧他身上威严的气势,回完话一溜烟跑了。 周宴南本打算直接去寻她,后来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去厢房取了件东西小心翼翼放在怀里,这才快步往后院走去。 —— 月色正温柔,不远处的一袭白色襦裙的少女踩在池塘边上正努力的想要摘那朵离她有些间距的荷,怀里还抱着六七只刚采下粉白色的荷花。 周宴南悄然无声行至她背后,手臂一伸,那朵娇艳无比的花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摘下。 虞桑宁被后背突然贴上来的温热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往旁边躲开了两步,直到看清来的人,这才惊诧到:“九爷……?” 周宴南一身黑色修身玄衣,肩宽腰窄,隔着衣裳隐约能看见那结实的肌肉线条。 他把手里的荷花递给她:“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里糟蹋花?” “我睡不着……想着出来透透气,顺便摘些荷花摆房里,你看见了心情也会好些。”她低头嗅了嗅荷花的清香,再次抬眸,杨柳一般的眉眼晕开淡淡笑意。 周宴南面色冷峻,性情孤傲,但每次望向她的时候眼底总是不经意蕴藏着点点深情:“你不会是在想太子吧?你今天与他说完那番话,以后真就做不成太子妃了。” 她微微摇头:“自从有了那份婚约,我阿娘就告诉我,要与太子和睦相处,这不仅仅是为了以后我能在宫里有个依靠,更是为了虞家长久安宁。” “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当太子妃,开不开心,愿不愿……因为问了也没有意义,从一开始我的婚嫁事宜就由不得我选了。” 他蹙了蹙眉,面色凝重的问:“日后,如果……你有选择的余地,你希望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的?” 虞桑宁仰着头,看了看天边的月牙,一阵清风拂过,吹乱了她额前的青丝:“嗯~……我没有想过。” 她说:“从前陪在太子身边,伴他读书,玩耍,用膳。我希望他待我温润有度,待我家人关心有礼;如今,我陪在九爷身边,惟愿九爷护我周全,愿我们一家人早日团聚。” 虞桑宁眼波温婉流转,声音柔软绵长:“也愿九爷诸事顺心,平安喜乐。” 夜风温柔,月色温柔,眼前人亦温柔。 此时此刻是周宴南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柔软和安宁。 他突然很想走上前,把她那柔弱无骨的身姿,轻盈纤细的酥腰拥入怀里。 然后,狠狠揉碎在胸膛…… 周宴南往后靠了靠,身后是大理石修葺的约莫四尺左右的围栏,他靠坐在边上,颀长的腿微微弯曲,眼神专注,只容得下她娇小柔弱的身影。 “过来。”他简短说了两个字。 虞桑宁眨巴眼睛,迷惑的望着他:“啊……?” 这次他干脆没有说话,只是慵懒向她招了招手。 虞桑宁右手还拿着几只荷花,犹豫着往他身边挪了挪步子,神色有些紧张。 周宴南漫不经心将她浑身扫视了个遍,说:“闭上眼睛。” 虞桑宁心跳加快,满脸不安:“九爷,你要干嘛……?” “闭嘴。听话。” 虞桑宁:…… 他最近好像挺喜欢‘闭嘴’这两个字的,简短又威慑力满满,让虞桑宁想多问一句都不敢,只能乖乖照做。 待她闭上了眼睛,周宴南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只镯子,亲自套在了她左手手腕上。 片刻,他缓缓开口道:“可以了。” 虞桑宁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周宴南,垂着眼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东西。 !! 这不是自己的那只羊脂玉手镯吗? 虞桑宁又惊又喜,感动之余瞬间就红了眼眶:“九爷,这只手镯怎么会在你那里?我记得在北漠的时候……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我把它给孙平了。” “没错,我从孙平尸体上捡回来的。” “你怎知道这是我的?” 周宴南笑了笑:“在东宫时见过几次,怎会认错?” “今日你把太子赠你的玉簪还了回去,你说物归原主,我才记起你有东西在我手里,现在我也将它物归原主了。” 她轻轻抚摸着那光滑圆润的玉,“这手镯是祖母传给阿娘的,后来阿娘又传给了我,她说这是虞家世代相传的宝贝……那时在北漠,我以为这手镯传到我这里就要易主了,伤心了很久。” “如今,托了九爷的福,也算失而复得了。” 周宴南似笑非笑,宠溺的看着她,说:“小桑宁,对你来说,这手镯珍贵还是那集雅楼更值钱?” “在我心里,自然是这世代相传的手镯份量更重些……桑宁多谢九爷。” “那这事就好办了,我今日已经白送了一份大礼出去,你不会一直让我做赔本买卖吧?”说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如何回应这份比集雅楼更珍贵的厚礼。 虞桑宁捧花的手紧了紧,每次和他眼神对视,她都会莫名的心乱,恐惧…… 茫茫夜色中,周宴南用那吃人的眼神凝视着她,让她无处可藏。 安静了片刻后…… 虞桑宁提着脚步,轻轻走到他跟前,似是鼓足了很大勇气般,踮起脚尖仰着脸,凑上了他凉薄的唇。 她知道,周宴南喜欢她亲他。 无论是在北漠还是在上京城,他喜欢这样。 所以这一次,为了回报他替自己找回了如此珍贵的东西,虞桑宁并没有很快就从他唇上离开。 很奇怪的是,以往她只需要主动凑上去,周宴南很快就会用更深更热烈的吻来回应自己。 但这次,他居然无动于衷……甚至嘴唇都没有张开。 虞桑宁右手的荷花还舍不得放下,她只能用左手轻轻抚摸着周宴南的侧脸,柔软香甜的唇瓣一下又一下啃咬在他的唇上,有意无意间用了些力气,故意咬疼他。 见他还是很冷漠,丝毫没有回应自己意思,虞桑宁不得已张开了嘴唇,灵巧的舌头溜进他的口舌间,小心探索着。 左手指节也慢慢从他脸颊滑落至他凸起的喉结处,软软的指腹轻捻慢揉,惹得他一阵战栗。 终于,在虞桑宁略显笨拙的诱惑下,周宴南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躁动…… 他伸出臂膀拉进了两人的距离,随后把她右手放到了自己脖颈后,腰腹微微用了点力,虞桑宁整个人就被他抱了起来。 正当她惶恐之际,他两的位置发生了转变,他把虞桑宁放在了大理石修葺的围栏边上,一双大手落在她的臀间。 虞桑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正是那大片长着郁郁葱葱荷花的池塘,稍有不慎,她整个人都会落入塘中…… 看来,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 搂在他脖颈后的双手紧了紧,纤细秀丽的双腿缠在他腰间,眼眸里蕴满恐惧和委屈,这模样怎么让周宴南忍得住! 热烈的,强势的吻,如暴雨一般密密麻麻向她袭来。 虞桑宁不敢往后躲,只能用力的环着他,从手到脚都死死攀附在男人的身上。 两人热吻间隙,她右手的荷花总会不小心蹭到周宴南身上,虞桑宁实在不忍心看刚摘下的荷花就此被揉皱碾碎,于是轻声说了句:“九爷……你轻点,这花瓣新鲜娇嫩,抵不住你这般蹂躏。” 周宴南听了这话,性感好看的冷唇凑到她耳边,温声细语的说了句:“在我眼里,你比这花瓣还要娇嫩娇气,你何时见我对你轻过?” 虞桑宁:…… 无语。 周宴南那隐忍低沉的声音又响起:“小桑宁,今夜……你能不能像刚才那般主动些?” 虞桑宁自然懂他的意思,“可是……我不会……” “我教你,好不好?”周宴南温柔的样子,真的像极了那种未经世事纯良又纯情的少年郎。 她这次左右是躲不过去了,含水的眼眸怔怔的看了他片刻,只见少女红着脸点了点头。 皎洁的月光洒在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上,多了几分娇气动人。 周宴南见她点头应允,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顺手揽过虞桑宁的酥腰,将她腾空扛在肩上,往厢房阔步走去…… 听到她惊声惊叫,周宴南脸上不怀好意的表情又浓重了几分。 第55章 偷喝避子汤被撞见 转眼,已是夏末,池塘内的荷花凋落了大片,但那片池子上碧绿的荷叶,像一把把撑开的大伞,铺满了整个水面,美的像一幅画。 虞桑宁也在靖王府住了两月有余,北方战事依旧紧张,周宴南大部分时间不是在伽关就是在北漠军营操练,忙得不可开交。 有时候急匆匆赶回来,也只在这温柔乡待了一两日便离开了。 这样一来,她的日子过得还算悠闲,除了周宴南在府里的时候有些磨人,整夜不让她睡觉…… 虞桑宁还让周山偷偷买了些信鸽回来,隔三差五就往江南寄信,想着远在南方开医馆的舅舅能托些关系帮忙寻找一下兄长和妹妹的下落。 眼下,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了。 虞桑宁本想着这段安宁的日子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天不遂人愿,她不小心把周宴南惹生气了。 事情是这样的,昨儿夜里周宴南突然从伽关赶回上京城,说是早上要去宫里呈奏折。 周宴南日夜赶路尽管早已疲惫不堪,但回府后看见房里娇滴滴的美人儿,这谁忍得住? 虞桑宁被磨得一晚上没睡好,清晨天微微亮,周宴南换了官服就出去了。 她想着还是先把那药喝了再继续睡会儿,好巧不巧的是,周宴南忘记拿奏折又转了回去,刚好就在北苑门口碰见了正要端药给虞桑宁喝的小圆。 周宴南看见碗里黑漆漆一片,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给谁喝的?” 小圆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引得周宴南更加怀疑。 虞桑宁一打开厢房的门,看见满脸冷肃坐在院中央的周宴南,以及跪在他旁边的小圆和桌上那碗汤药……顿感大事不妙。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他面前,“九爷不是出门了?这怎又回来了……” 周宴南指了指那碗汤药旁边的本子:“奏折忘记拿了,回来取,不想却碰上有意思的事情了。” “九爷不会是想说这碗药吧?这……这是我补气血的,最近总感觉身体不适,可能是太虚了些。”说完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这个时候她假装虚弱,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哦?既是补药,她为何不直说?”周宴南阅人无数,谁撒谎他还看不出来? “小圆大概是害怕您,所以没把话清楚,对吧小圆……?”虞桑宁说完给小圆使了个眼色,跪在地上的女子连连点头,生怕这靖王不信她。 周宴南本就着急进宫,实在没工夫陪她浪费时间,于是干脆起身拔出了随身携带的佩剑,直指小圆的心脏:“虞桑宁,我没时间陪你瞎扯,你若是再说半句假话,我立马送她去见阎王!” “别别别……九爷,我说,我老实交代还不行,你先把剑放下,听我慢慢给你说。”虞桑宁挡在小圆前面,手指轻轻拨开了剑身,直到那剑离她们两人远了些才小声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这是避子汤。” “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避子汤。”虞桑宁声音大了些,这下应该是所有人都听清了。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节因太过用力微微泛白,声音透着凛冽和淡漠:“我竟不知道,府里还有这味药?从哪里来的?” 虞桑宁不敢说也不能说,这事若是深究下去,会牵扯出更多无辜的人,按照惯例,这种时候她要做的就是跪着乖乖认错,然后等着被罚。 她蹙着眉,“反正这事和别人无关,九爷要罚就罚我一人好了。”说完身子软软的跪在他面前,任他处置。 “好,那我再问你,你偷偷喝这药多久了?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主意,不想怀上本王的种?” 虞桑宁抿着唇,垂着眼眸不敢看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本以为知道真相的他会暴跳如雷,立马发作,却不想今天的周宴南像换了个人,平静的可怕,他默默把剑收回剑鞘。 然后转身把桌上那碗汤药抬到虞桑宁面前,冷冷说道:“你这么喜欢喝?那就把它喝完。” 虞桑宁双手捧着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一滴都不剩。 正想开口解释,耳边就传来他那低沉的嗓音:“虞桑宁,既然你喜欢跪,就好好跪在这里,等我回来。” “是,九爷。”她像领了圣旨一般伏在地上磕了个头,没敢起身。 周宴南阴着脸,目光凌厉,但语气颇为平淡:“江望,你留在府里,让那个把这不三不四的汤药带进府里的人出来自首,我懒得去查。” 江望一脸严肃:“是,主子。” 周宴南交待完,拿起桌上的奏折匆匆出了府,骑了匹快马,往宫里赶。 虞桑宁听他脚步走远了,才缓缓直起身子,求救般看着江望:“你主子今日不对劲,都没有生气,那是不是说我偷偷喝药这事,应该算不上很严重吧……江望?” 江望看着这个单纯的姑娘,微微叹了口气:“姑娘好自为之吧,眼下这种情况属于……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虞桑宁:……这下全完了,好日子过到头了。 第56章 我只想……看她哭 周宴南在宫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已接近午时。 一进院落就看见那纤瘦的背影还老老实实跪在原地,算了算时间,虞桑宁跪了两个时辰之久。 虞桑宁听见他脚步的声音,不禁端正了身子,转过头,可怜巴巴看着他:“九爷……” 谁知周宴南根本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看都懒得看一眼,冷着脸走进了书房。 江望看了眼虞桑宁,欲言又止。 见周宴南脸色阴沉,只得一声不吭跟着他走了进去。 “让你找的人呢?”他人还没坐下,就先开口说道。 江望:“主子,人就在外面候着呢。” “叫他进来……”周宴南坐在窗前的案桌旁边,窗户是打开的,扭头就能看见院外的虞桑宁。 他手肘撑在案桌上,双眸紧闭,拇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似是在压制心底的怒气。 这几日军中事务繁杂,太和殿那里也不消停,隔三差五就召他回宫上朝,搞得周宴南一个头两个大。 眼下,府里也没个消停,本以为回了府能有点顺心的事情,没曾想她居然背着自己偷偷喝这种药? 关键是,这偌大的靖王府,居然有人敢把这药带进来,周宴南倒是真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敢这样帮她虞桑宁。 正想着,江望把人带了进来,周宴南睁眼瞧见那人,半蹙着眉,虽有些诧异,但语气异常平稳:“徐嬷嬷……?” “那药你让人给她的?” 徐嬷嬷低着头,不慌不忙道:“正是老奴,还请王爷降罪。” “有意思……她虞桑宁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你心甘情愿替她办这事?不凡说与本王听听……” “回王爷,这事老奴做不了主,这都是……太后的意思。”徐嬷嬷神情严肃,接着说道:“王爷也知道,这虞国公对太后曾有过救命之恩,所以虞姑娘来靖王府没几日太后就托人传了消息给老奴,让我对虞姑娘多加照顾。” “嗯……然后呢?”周宴南听到太后这两个字,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些。 印象里,周宴南恢复九皇子的身份后,也只见过太后几面。 太后对周宴南这个孙儿说不上喜欢,也只为他做过一件事,就是把跟在身边多年的徐嬷嬷送到了靖王府,一来是为了让她照顾周宴南的起居,二来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那个不安分守己,一心想要残害皇嗣的萧皇后,让她别在想打周宴南的主意。 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有太后的威慑镇压,那萧皇后估计现在都还在想办法除掉周宴南,为她儿子扫平一切障碍。 徐嬷嬷跟随太后多年,大场面见得多,说话办事也特别严谨,有她打理王府的事务,周宴南自然是放心的。 徐嬷嬷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笺,放在案桌上,说:“王爷不妨看看,这是太后亲自写的。” 周宴南打开信笺,看完后认真折好又把信放在桌上,眸光一紧:“想不到,太后连这事也要插手?” “太后希望,王爷能善待虞家姑娘。” “徐嬷嬷觉得,我待她还不够好?”他手指轻轻敲在案桌上,语气虽然轻飘飘的,但让人听完只觉得浑身发冷。 “那一日,虞姑娘找到我,说她需要那药,求我帮她……我本不答应的。可后来虞姑娘让我看了她身上的伤痕……她对我说,万一她有了王爷的孩子,那她一辈子都要被囚禁在这靖王府了。” 徐嬷嬷缓缓跪下,接着说道:“老奴糊涂,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她,请王爷降罪。” 徐嬷嬷说了这么多,周宴南算是听明白了,虞桑宁这么做就是不想被他困在这里。 周宴南面色微怒:“徐嬷嬷,我本以为你凡事都会想着我的,毕竟现在你是靖王府的人了。” “对不起,王爷……此事是老奴欠考虑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周宴南侧着头看了一眼外面那个娇滴滴的姑娘,才冷笑着说:“罢了,这次既然是太后的意思,那本王就不再追责了,下去吧。” “是,王爷。”徐嬷嬷走到门口,又回头问了一句:“那虞姑娘那里……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周宴南站起身,若无其事的说道:“徐嬷嬷且放心,我自会好好疼她,毕竟……她是我的人。” 周宴南强调‘她是我的人’,就是为了告诉徐嬷嬷背后的那个人,虞桑宁是他的,别人救不了她,也保不了她。 —— 见徐嬷嬷走远,江望忍不住开口:“主子,这该怎么办,听这意思,太后是想保虞姑娘。” “太后若真想保她,早就来府里要人了,何必这么麻烦?况且,只要她在我手里一天,这天下没人能保得了她。” 周宴南走到窗边,看望不远处的虞桑宁,眼神逐渐狠厉起来:“江望,你说,人是不是都一样贱,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待她如何,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你最了解。” 江望答:“不如我叫虞姑娘进来,且听听她怎么说……?” 周宴南慵懒的摇了摇头,凉薄的唇角勾出一抹邪恶诡谲的笑意:“可惜,我现在不想听了。解释也好,谎言也罢,通通都不想听了……” 他缓缓转过身,脊背靠着窗,双手环抱于胸前,满眼期待的说:“我只想……看她哭,她哭得越伤心我就越痛快,让她生不如死痛彻心扉,才能解我这心头之恨。” “主子的意思是?”江望问。 “南苑那条狗还活着吗?怎么最近没声音了?” 江望犹豫了片刻,说:“回主子,还活着。” 听到这,周宴南才稍微满意了些:“既然活着,那就搞点动静出来,明天我请大家看场戏。” “是。” “顺便送她回西苑,告诉她……喝药这件事翻篇了,本王已经不生气了。” “是,主子。” 随后,他摆了摆手。江望便识趣的离开了书房。 周宴南低头认真的旋了旋拇指上的玉扳指,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冷若寒潭的眸子里,隐隐蕴藏了淡淡的杀意。 第57章 她哭起来楚楚动人的样子,也蛮好看的 西苑厢房。 虞桑宁看了眼躺在旁边沉沉睡去的夏岚和冬凝,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脑海里又把白天江望的话想了一遍,总觉得哪里不对,依周宴南的性情,这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而周宴南却说,这事翻篇了,他也没有生自己的气? 最怪异的就是,周宴南从宫里回来后,未曾与她说过半句话…… 生气也好,愤怒也好,要打要罚她都认了,可这次,周宴南平静淡然的处理方式,反而让她惴惴不安。 胸口好像被一块石头堵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又想起了江望那句话: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心底隐隐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这夜,虞桑宁翻来覆去没睡着,算下来,她整整两日没怎么睡过好觉了。 快到寅时,她才有了一点乏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次日,虞桑宁是被门外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平日里冷清静谧的靖王府,不知为何,今日竟如此喧哗。 她有气无力的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膝盖,昨天跪了那么久,这双腿差点就废了。 这时,夏岚刚好端了盆水走进来,笑盈盈说:“醒啦?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快起来洗漱一下,待会我们一起去看热闹。” 虞桑宁蹙了蹙眉 ,问:“什么热闹?” “当然是看捉鬼啊,听说昨晚南苑狗棚里闹鬼了,三更半夜里面有哭声嚎叫声,反正可惨,可恐怖了……” 夏岚把听到的传闻绘声绘色的讲给她听,就好像这天底下真的有鬼一样。 把旁边胆小的冬凝吓出了一身冷汗:“夏岚,你瞎说什么呢?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鬼。” 虞桑宁点了点头,也表示赞同:“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没见过你说的那东西。依我看,这靖王府最恐怖的才不是鬼,而是阴晴不定北苑的那位。” 冬凝听了没敢出声,只能默默点头回应。 夏岚见她俩不信自己的话,有些着急:“废话别多说,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说着把盆里的方巾拧了个半干,胡乱往虞桑宁脸上抹了一把,就拉着俩人往南苑快步走去。 果然如夏岚所说,一路上碰见了好几个人,都说是要去看捉鬼的,虞桑宁心里莫名有些担忧:“今日这府里乱成一锅粥了,九爷若是看见,免不了一顿生气,要不……我们还是别去凑你那个热闹了。” 夏岚听完,神秘兮兮凑到她耳朵边上说了一句:“听说,这是九爷特许的,府里所有人都可以去看热闹。” 虞桑宁皱了皱眉头,只觉得不像是周宴南的作风。 冬凝也有些不解:“那就奇怪了,不是说王爷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了吗?怎么今日,破例了?”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就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得走快点,去晚了就错过好戏了。”夏岚不想再听她们磨磨唧唧的声音,干脆拉起俩人小跑过去。 等三人赶到南苑的时候,那狗棚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下人,只见四个男丁走进那黑漆漆的棚子里,把里面的狗一条条给牵了出来。 这些狗体型很庞大,纯黑色,约莫有二尺高三尺不到,浑身的毛竖立着,口涎乱飞,看起来异常凶猛。 虞桑宁不是怕狗的人,但靖王府养的这些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不仅看起来吓人,浑身散发的气息更是有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庞然怪物一定是吃活物长大的。 江望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见了虞桑宁那娇小的身影,低着头小声说了句:“主子,人到了。” 此时的周宴南正坐在离她们不远的阴凉处,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则悠闲的嗑着瓜子,听到江望的话,抬了一下眼皮,懒懒的说了一句:“鱼儿,上钩了。” 身后的江望冲着狗棚里的男丁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那人钻进狗棚里,牵了一条外形独特的狗出来。 不对,好像不能算是狗。 应该说是像人又像狗的东西! 人群里胆子小的人开始大喊:“鬼啊,真的有鬼。” “这不是鬼,是个怪物!” 旁边有人附和:“这哪里是怪物,明明就是个人!” “像个人,但更像条狗!” “哈哈哈……!” “……” 人群里各种声音都有,冬凝胆子最小,躲在夏岚身后不敢看那怪物。 虞桑宁紧紧盯着那里,仔细看,才发现真的是个人。 但他身上披着一身黑色的皮毛,四肢着地,手和脚都被重重的铁链拴着。 虞桑宁确信没看错,这确实是个人,但他却如同动物一样,在地上爬行,头上带着无比巨大且肮脏的一个头套,那头套居然也是一个……狗头模样。 虞桑宁右手捂着胸口,默默往后退了两步,这哪里是闹鬼? 分明就是,有人故弄玄虚,让一个好端端的人,扮做了狗的模样。 虽然此时的她并未意识到,那人这样做的目的,但内心隐隐的不安,让她只想逃离这里。 这场面太过恐怖,恶心,让人反胃……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夏岚的惊叫声:“那不是大少爷的玉佩吗!姑娘你快看……” 听见这声音,她的心咯噔一下…… 虞桑宁猛然回头,眯着眼睛往那爬行的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深怕漏掉了他身上的任何细节。 很快,她就看到了那人腰间的玉佩,虞桑宁一眼就认出来了。 正是他兄长身上佩戴的那块玉佩,上面还有他们虞家的记号。 这不可能……他不可能是! 此时此刻,她脑海一片空白,时间好像静止了,她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脑袋里只有嗡嗡的轰鸣声。 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胸口,她喘着粗气,一遍又一遍安慰着自己:没事的,虞桑宁,不要怕,往前走…… 她只想知道,趴在地上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虞桑宁扒开人群,丝毫不顾及那些恶犬就在她眼前张着血盆大口,像是要吃人一样嚎叫着挣扎着挡着她的去路。 她发疯一样冲过去,哪怕被地上的铁链子狠狠绊倒也不管,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只觉得双腿发软,再也站不起来了。 于是跪趴着慢慢爬到那人身边,用力扯下狗头模样的头套…… “啊!” 虞桑宁被吓得尖声尖叫起来,原来那头套底下还有一张如鬼魅一般满是血迹的面具。 像是恶作剧,更像是一场噩梦,她一步步走进了他的亲手设计好的陷阱里,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虞桑宁大口呼吸着,无助绝望恐惧像一块无形的石头,压得她整个人就快要垮掉。 她紧蹙眉心,红着眼眶,小心翼翼伸出右手,缓缓摘下那面具…… 那底下出现了一张人脸。 是她找了很久很久,是她朝夕相处,是对她处处照顾,疼爱有加的那个人。 他是……虞桑宁的兄长。 虞昊东。 这一刻,虞桑宁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刺进她的胸口,让她痛不欲生……痛到无法呼吸。 “大哥,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虞桑宁早已泣不成声,她往前挪了挪想要紧紧抱住眼前这个男人,。 只见那人,定睛看了看她,嚎叫着把她推开。 虞桑宁才发现,她大哥嘴巴上绑着满是污浊肮脏不堪的粗布,让他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他疯狂的往后爬,不要命一样往狗棚里钻,哪怕被人用鞭子狠狠抽打在身上,他也不愿靠近虞桑宁。 直觉告诉虞桑宁,大哥早已认出自己了。 只是他不想相认,他还在躲避…… —— 不远处,周宴南正在无比专注的看着眼前这出好戏,漫不经心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神情自若道:“江望,你说……小桑宁知不知道,其实她哭起来楚楚动人的样子,也蛮好看的。” 一旁的江望只是低着头给他的茶杯蓄满茶水,并未回答。 第58章 你就这么想救他吗?小桑宁 虞桑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初太子说的对,她兄长和阿娘是被同一个人带走的。 是周宴南让人带走了他们。 说谎的不是太子,而是周宴南。 她绝望的瘫坐在地上,望着眼前那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兄长,这副惨绝人寰的场景,令她悲痛欲绝,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她眼里好像再也看不见一丝丝光亮了。 周宴南离得有点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于是起身,手里拿着黑色折扇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正在看热闹的众人,看见他走过来,纷纷后退让了一条道出来。 江望摆了摆手,让人群散了去。 虞桑宁用手死死捂住胸口,心脏处传来剧烈的阵痛,让她忍不住犯呕,娇小而圆润的五官也痛苦的扭曲在一起,那样子真叫人心生怜悯。 据说,当一个人经历了巨大的悲伤,身体随之也会出现一些症状,比如眩晕,呕吐,也有可能气急攻心,吐血而亡。 周宴南站在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面色冷清,眸光微凉,语气风轻云淡:“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小桑宁。” “你为何这样对他……你明知他是谁。”虞桑宁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说道。“九爷,你为什么要撒谎,明明我大哥一直在你手上,你为何对我撒谎!” “你是不是看错了,桑宁。那不是你大哥,那只是我养的一条狗。整个上京城有谁不知道,你大哥是东宫禁军的副统领,是太子的心腹,他怎么可能在我靖王府?” 事到如今,他甚至还想愚弄她,欺骗她。 虞桑宁侧过头,眼神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没看错,是你撒谎,你骗人!你居然用这么残忍的手段……你还是不是人!” “你别急着骂人啊,小桑宁,也可能是我记性不太好,这条狗养了太久我都快忘记他原本的样子了。你既然如此肯定,那就当他是你大哥吧,可你想好怎么救他了吗?”周宴南蹲下身子,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用极其戏谑的语气说道:“不如我们回房说好不好,昨夜你不在我身边,我彻夜难眠想你想得心痒难耐。” “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但你要先放人。”她死死咬着嘴唇,眼中带泪但丝毫没有怯懦。 “放人不可能,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他冷笑了一声,目光闪烁之际,他压低了嗓音道:“不过你一向很擅长哄我开心,你知道怎么讨好我,取悦我……等会说不定我满意了,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虞桑宁手指紧紧抓着裙角,她侧过头看着狗棚门口蜷缩着的兄长,低声抽泣着没有回答他。 周宴南见她不说话,也没了耐心,他起身合上手中的折扇,说:“想好了来找我,小桑宁……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阔步往北苑方向走了回去。 那躲在角落的虞昊东虽然听不清周宴南对她说了什么,但他那双猩红的眼睛无比绝望的看着虞桑宁,疯狂的冲她摇头,他不想让她去。 他此时的样子,不想让虞桑宁靠近他,是怕吓到她,怕她因为自己受制于周宴南,所以虞昊东一点都不想与她相认。 虞桑宁自然知道兄长的意思,但现在的她,除了妥协,除了任他凌辱,早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她艰难爬起身,颤颤巍巍的跟在周宴南身后,一前一后离开了南苑。 身后传来了虞昊东痛苦的嘶吼,嚎叫,虞桑宁也没有再回头…… 反正她这具身体,早已遍体鳞伤。 只盼着,有一天周宴南厌倦了自己。 等她走进北苑的时候,周宴南就站在厢房门口等她,眉眼带笑,似乎这个结果他早就猜到了。 虞桑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抬脚进了厢房,没一会儿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只听见关门的声音,而后再没了动静。 她转过身,发现眼前的周宴南双手环在胸前,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看。 “过来,小桑宁,让我抱抱。”嗓音低醇浑厚。 虞桑宁朝他缓缓走了两步,脸颊慢慢贴近他胸膛,听见周宴南沉重有力的心跳声,纤细的双手缓缓抬起环抱在他腰间。 她整个人软绵绵的,像团纯白无瑕的棉花,柔柔的靠在他怀里。 周宴南只是俯身低着头吻了吻她额头,没曾想怀里的人踮着脚尖主动把唇凑到了他唇边。 当她吻上来的时候,周宴南眼角微微上扬,玩味似的看着她,脸上浮现出肆意妄为的邪笑。 “吱啦——”一声响。 周宴南腾出一只手,打开了厢房的门。 她不知道周宴南这样做的意图,刚想扭头看向门外,却被周宴南用双手狠狠地转过脸正对着他,虞桑宁就这样被迫陷入了他更深更猛烈的强吻之中。 这个吻绵长且窒息,虞桑宁只觉双腿发软,好几次差点瘫倒在他怀里.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异响,虞桑宁侧耳细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铁链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那声响越来越近,就好像,有人拖着重重的铁链,缓慢前进的声音。 片刻过后,那声响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虞桑宁惊恐的睁开眼,她用力的推开身边的周宴南,转头就看见趴在地上,苦苦挣扎嘶吼的人。 “大哥……”她皱着眉,小声呢喃。 很明显,虞昊东肯定亲眼目睹了刚才了那一幕,不然他不会如此失控。 他最宠爱疼惜的妹妹,就在眼前,被周宴南…… 旁边的家丁见虞昊东像条疯狗一样乱嚎乱叫,踩着他的腿,举起手里的刺鞭,狠狠向他身上抽去。 看见这一幕,虞桑宁想要冲过去阻止他们的暴行,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捉住了手腕,稍微用了点力气又重新把她拉入怀里:“你就这么想救他吗?小桑宁。” 虞桑宁连连点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九爷,你让他们住手,你快让他们停下,好不好……” “吻我……”他只是短短说了两个字。 虞桑宁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又转头看了外面的人,用力摇了摇头:“可是,可是……我大哥还在这里……九爷。” 她不想……也不愿当着兄长的面,去讨好眼前这个阴鸷病态的男人。 周宴南阴森邪魅的冷笑道:“本王就是要你当着他的面,取悦我,讨好我……否则我便让人把你兄长抽的皮开肉绽,小桑宁……那铁刺鞭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话音未落,虞桑宁再没有任何犹豫,闭上眼颤抖着吻了上去。 厢房的门,再次被关上。 周宴南同样热烈的回应这个吻,他把虞桑宁重重地抵在门上。 …… 深邃的眸光一紧,随即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虞桑宁没有想到他竟要做到如此地步,又羞又恼,挥着手用力地想要推开他,在他怀里哭的梨花带雨,“九爷,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你不是想救他吗?不是想哄我开心吗?那你就接着哭……哭大声点,让你大哥好好听一听……你在我身下承欢的声音,多么让人愉悦,让人心疼。” 听到他这么说,虞桑宁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兄长还在外面,那铁刺鞭的声响也从未停止过,她无声的流着眼泪,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终于她撑不下去了,心里和身上的剧烈的疼痛让她悲怆绝望,虞桑宁双臂紧紧搂着男人的脖颈,狠狠咬住了他结实的肩,嘴角处传来淡淡腥味,她也没有松口。 然而这个行为对阴鸷病态的周宴南来说,简直正中下怀,如锦上添花。 周宴南内心,迫切的渴望那疼痛来得再猛烈一些,要是,小桑宁力气再大些就好了…… 院子里,虞昊东伏在地上,瞪大血红的双眼,咬着牙死死盯着厢房里的动静,那扇门每一次晃动,都让他的心跟着颤动了一次,浑身早就被抽打得麻木不仁,没有了任何知觉。 他那颗心,也渐渐没有了任何温度。 第59章 周宴南占了便宜还反悔 许久之后,那扇门才慢慢停止了晃动。 虞桑宁有气无力的趴在他身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滴滴落在周宴南健硕的胸膛。 周宴南缓缓放开了她,沉闷的呼吸声萦绕在彼此耳边。 他伸手认真地帮她整理着胸前的衣裳,然后亲手帮虞桑宁系好腰间的束带,就如她刚进来时一样整洁无痕,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周宴南身上衣冠凌乱,肩膀处的已然被鲜血浸湿,肌肉紧实的胸膛上隐约可见一层细细的汗水,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在开门前又回头再次确认了下虞桑宁仪容,确保别人看不到她身上一丁点肌肤。 这偏执的占有欲,别人多看一眼她身上不该看的地方,周宴南都会气的发狂发疯。 虞桑宁是他的玩物,也是他的猎物。 …… 院子里那几人看见周宴南走了过来,这才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没想到周宴南脸上表情微怒,语气狠厉道:“继续打啊,我又没让你们停……还有,把他嘴里的东西拿下来,我听听这条狗的声音……”话说着他在石桌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厢房门口的虞桑宁听到这句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说……他会放了兄长吗? 她提着裙边,快步走到他面前,“九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看了一眼地上被打的半死不活的虞昊东,接着说:“你答应过我,会放过他的。” 周宴南那深邃的冷眸定定看了她片刻,喉咙处发出几声瘆人笑声,那张冷峻的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小桑宁,你再仔细想想……我刚才的原话是什么?” “我说的是,如果你的表现让我觉得满意,那我可以考虑一下,放过他。” 周宴南手肘杵在桌子上,修长的十指相扣撑着他的下巴,满脸无辜的看着她,说道:“你刚才表现的很好,但我突然反悔了,我并不打算放过他,有什么问题吗?你也骗过我,你也曾出尔反尔过……” 说完,刚才那邪恶的笑容又慢慢浮现在脸上,狡黠的看着眼前这个娇小可爱,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单纯无瑕的小丫头。 虞桑宁无助的站在那里,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眸子里透出无法言语的屈辱,她的脸颊因愤怒微微泛红,身体也止不住颤抖着,可是此时此刻,她不敢说半句不知轻重的话语。 她抿着唇,压抑着心里的情绪,小声说:“九爷,桑宁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对,求你放过我大哥。” “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伺候我?或许我可以重新考虑一下……”那骇人的瞳孔里又散发出些许期待的光芒。 她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虞昊东虚弱的声音:“桑宁……你别再上他的当了。” 虞桑宁回头,发现她兄长身上的铁链已被解开,他终于肯和自己相认了。 “大哥……”她哭着扑倒在兄长的怀里,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喷涌而出:“你刚才为何不认我,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 “大哥没事,我怕这副模样会吓到你……所以……” 虞桑宁摇着头,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这个娇小的身影早已泣不成声:“怪我,怪我没有早点找到你,我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 虞昊东伸手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再次说道:“你别信他,他不会放过我的,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明白了吗?” 虞桑宁摇了摇头,满眼心疼:“我一定要救你出去,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你。” 说完她推开虞昊东,爬到周宴南身旁:“九爷,求你再给桑宁一次机会……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周宴南冷冷笑道:“好一个感天动地的兄妹情深,小桑宁……或许你大哥说得对,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打算放过他。” “为什么?九爷……阿娘也在你手里,你明明对我阿娘不是这样的,为何你要用尽手段百般折磨侮辱我大哥?” “不如,你问问你兄长,他在东宫干的那些事……哪一件值得我原谅?值得我放过他……?”周宴南眸光渐冷,看向虞昊东的时候,犹如一把利箭,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虞桑宁没有听明白,满眼迷惘,看着周宴南那张冰冷的面孔,又回头看着身后的虞昊东。 “大哥,他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又或者是误会。” 说到这里,虞昊东眼神躲闪,手指微微颤抖着,说:“桑宁,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 虞昊东转头看着周宴南:“靖王,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仇有什么恨你尽管冲我来就好,别再动桑宁分毫。” “我可没有动她,你也看到了,从头到尾都是她主动的,你没听到吗?刚才小桑宁还在苦苦哀求我,再给她一次机会……求我再要她一次。”周宴南勾了勾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周宴南见他在逃避刚才的话题,于是起身,淡淡开口:“虞副统领,看来东宫那些事,小桑宁一概不知……既然你也不肯坦白,那就只有我……亲口对她说了。” 虞昊东神色紧张,声音也比刚才大了几分:“过去的事情,竟让你如此耿耿于怀?想不到,你堂堂一个靖王,心胸如此狭隘。” 周宴南听完只觉得可笑至极,事到如今,这虞昊东不但没有反省自己,反而责怪起别人心胸不够宽阔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说:“没错,对于过去……我就是耿耿于怀,我偏要睚眦必报,你们做的那些腌臜事,我通通都要还给你们,以十倍百倍的代价!” “只是可惜了,你自己被我报复就算了,小桑宁这么纯洁可爱,如今落我手里,自身难保了还一心想要救你。” …… 虞昊东满眼愧疚的看着虞桑宁,张了张嘴,再没说话。 周宴南俯身牵起跪在地上的虞桑宁,柔声说道:“小桑宁,外面风大,回房给你讲故事听。” 这样子像极了哄孩子的语气,宠溺又充满耐心…… 可虞桑宁却惶惶不安起来,关于周宴南在东宫的遭遇,她亲眼看见了一些,也听说了一些…… 但她万万没有想过,这些事居然会和她兄长有关。 第60章 最柔软的地方,莫过于小桑宁的唇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以刚才周宴南的态度,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兄长。 虞桑宁也委身求过他,可周宴南早就打定主意不会如她所愿。 那就只有另寻他法了…… 虞桑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好在兄长手脚上的铁链已经被打开,那几人押着他走出了院子。 此时周宴南的双手紧紧牵着她,往厢房里走去。 虞桑宁一眼看见那扇门,浑身一颤,刚才那羞耻的画面浮现在脑子里,扰得她一阵心悸,不由自主的挣脱了他的手。 周宴南发现了异样,转身就看见满脸绯红的虞桑宁,幽深的瞳孔一沉,再次将她逼至墙边,双手不安分的游走在她腰间…… 虞桑宁面露惧色,身子想往后退,可身后是坚实的墙壁,她根本无路可退。只能伸出纤细的双手软软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为所欲为,毕竟两人还在厢房门口。 “怎么……小桑宁难道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次吗?”阴恻恻的嗓音传到耳朵里,羞得她面红耳赤。 虞桑宁连忙摇头否认:“九爷,我没有……” 管你想不想,周宴南俯着身子凑近她那粉嫩娇润的唇边,还未吻上…… 江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主子……” 江望看见两人如此暧昧的模样,这要是平时他肯定识趣的走开,不敢打扰主子的雅兴,可眼下事发突然。 虞桑宁听见江望的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清澈的眼眸瞬间明亮起来,救命稻草来了! 周宴南显然也听见了声音,但没有想要放开虞桑宁的意思,那双盯着她的目光灼灼,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融进骨子里。 “何事?”当着江望的面,说着把头埋进虞桑宁颈窝,忘情的啃咬着,惹得她浑身一阵酥痒。 “北部急报,伽关失守了!” 话音落下,周宴南身躯一怔,眉头紧锁,阴沉着脸色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江望手里的加急信笺,冷肃道:“去书房说。” “是。”江望答。 虞桑宁自然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伽关失守。 若是不尽快夺回失守要地…… 战乱起,百姓殃。 她见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轻手轻脚的跟了过去,躬着身子,悄悄躲在书房窗子底下偷听。 —— “主子,这西蛮未免太过嚣张了,趁我军不备,几乎发动了大半的人马,长驱直入,攻占了伽关。” “伽关失守,那吴起将军如何?”周宴南蹙着眉,语气一如既往沉稳。 领地失守了可以再夺回来,但吴起既是他一同作战的盟友,亦是他的四姐夫,他如何不关心? “吴将军已经带兵退至嘉陵关,所幸撤退及时,我军伤亡不大。” 周宴南思索了片刻,目光凝重的说:“嘉陵关倒是离北漠不远……宫里怎么说?” 江望答:“此事一出,皇上震怒,下令七日内必须夺回伽关,但是……皇上只许出精兵两万。” “西蛮全军保守也有十万,若真如你所说,此次出动了大半,敌军五万我军两万,还不及对方一半人数,这仗怎么打!”周宴南一听这根本行不通,接着说:“看来我还要去宫里一趟,你先行去北漠集结兵马,储备上粮食和物资,等我消息。” “是,属下领命。” 偷听完二人谈话,虞桑宁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周宴南出了书房便让人备马,急匆匆去了皇宫。 —— 想要皇上往伽关调遣兵力,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周宴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了皇上,又加了一万精骑兵。 回到靖王府的时候已是深夜。 周宴南本想着直接去北漠,但心里想着,既然出城都要路过府邸,还是回去看一眼。 刚走进北苑就看见厢房内烛火通明,她还没睡? 周宴南放轻了脚步,轻轻推开门,只见虞桑宁趴在案桌上睡着了,旁边还放着一个包袱,里面似是装了几件衣裳。 摇曳昏黄的烛光洒在她那张白皙圆润的脸颊上,像是镀了一层暖黄色金光,显得更加美艳动人。 周宴南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她那粉嫩柔软的唇,那动作轻的不能再轻,深怕吵醒了虞桑宁。 忽然,从窗外刮进一阵清风,窗户被吹得发出了‘吱吱吱——’的声响,周宴南看了一眼窗口,缓缓收回了手。 虞桑宁睡的不算沉,被这动静惊醒,睁开眼发现周宴南就在身旁,而且离自己很近,惊讶起身道:“九爷?你回来了……” “嗯……这么晚,你怎么不去睡,趴在这里做什么?”周宴南每次说话总喜欢专注的盯着她看,那双深邃犀利的眼眸,仿佛能把她看穿看透。 虞桑宁被他凝视得有些不自然,讲话也结结巴巴:“啊……?我,我在等你。” “等我?想我了……?”周宴南邪魅一笑,打趣道: “这还是头一次,你在屋里等我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痴情女子,苦等归家的丈夫呢。” “我没有……我是想着你可能要出远门,身上应该带些衣裳换洗……所以给你收拾了一下。”虞桑宁指了指桌上的包袱,“不知道九爷这次大概去几日?” 周宴南走过去,拿起包袱说:“快则四五日,缓则七八日。” 虞桑宁没有说话,抿着唇乖巧的点点头。 “我走了,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周宴南左手拿着包袱,伸出右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的细发,径直走出了厢房。 虞桑宁跟着他跑到院子中央,小声叫住了他:“九爷……” 他半蹙着眉心,转过身沉默地看着她。 虞桑宁壮着胆子,娇滴滴的说了一句:“我想抱抱你……” 周宴南听完,只觉浑身骨头都快软了,愣在原地半响,才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虞桑宁提着裙角,含着盈盈笑意跑进他怀里。 她那柔软的腰肢紧紧贴在周宴南身上,柔若无骨的手臂环在他的腰身,轻柔的摩挲着他的腰背。 周宴南心头一热,俯下身重重的吻了上去。 这个吻,似欲似火一般燃烧着他…… 不够,这些都还不够。 他内心无比的渴望,从她甜腻清冽的口齿里索取更多,直到把她占为己有。 虞桑宁紧紧闭上眼,拧着眉默默承受着这强势又窒息的吻。 还好,这次是他主动放开了她,周宴南抬起手,用拇指滑过她的唇,力度不轻不重,虞桑宁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手指上那层薄茧略过唇角粗糙的触感。 紧接着,周宴南收回了手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低哑道:“这世间,最柔软的地方,莫过于小桑宁的唇了。” 这突如其来的撩拨,让虞桑宁受宠若惊,她背着双手,默默后退了两步。 周宴南见她羞怯,便不再逗她:“走了,在家乖乖待着,别惹事。” 虞桑宁乖巧的点点头,谄笑着摆了摆左手:“九爷慢走。” 见周宴南走远,连背影都看不到,虞桑宁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眼眸渐暗,背在身后的右手里,平白多出了一块冰凉的东西。 一块方形的东西。 是周宴南随身携带的金腰牌。 她刚才故意接近周宴南,偷偷从他腰间取下来的…… 第61章 虞桑宁,你怎么敢! 周宴南去嘉陵关的第二天晚上,靖王府遭遇了立府以来最大的一场火灾。 好巧不巧,着火的地方正是北苑厢房左侧的一间阁楼,里面是周宴南平时放置兵器和其他杂物的地方。 若是再烧得大一些,估计整个北苑和后院的小花园都要遭殃。 也就是那晚,虞桑宁趁乱摸进了南苑的狗棚处,救出了兄长。 看门的侍卫还想拦她,可当她拿出靖王的贴身腰牌,那几人便被吓得不敢吱声,就这样放走了他们兄妹。 等徐嬷嬷指挥众人把大火扑灭后,觉得事情不对劲,才发现不见虞桑宁的踪影,于是派人去追。 而此时,虞桑宁他们早就逃出了上京城。 一路往南,为了活命,为了远离周宴南这个怪物,他们一刻都不敢停留,眼下当务之急是先逃到江南找舅舅,后面再想法子。 卯时三刻,两人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毕竟他们从昨夜开始,几乎没有停歇走了两三个时辰。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要想去江南,他们必须走到郊外河东渡口,走水路。 忽然身后传来马车的声音,虞桑宁不安的看了一眼兄长,“靖王府的人这么快就追上我们了?” 虞昊东轻轻摇头,安慰道:“没事,应该只是路人。”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虞桑宁紧张得额头冒出细细的汗,她把头压得很低,手指紧紧抓着裙角。只希望那马车快快驶过去。 不一会儿,随着那马车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虞桑宁终于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前面的马车骤然停住了,虞桑宁和虞昊东也双双停住了脚步,只见有个小小的脑袋从窗户内探出来:“虞姑娘……” 虞桑宁听这声音熟悉,一时想不起,再仔细一瞧,这不是上次巷子里救过她的那个…… “阿芜姑娘,原来是你!”虞桑宁又惊又喜,在这里居然也能碰见,说明两人缘分不浅。 阿芜看两人疲惫的样子,大概猜出了几分因果,柔声道:“两位上来说话。” 虞桑宁上车了才发现上面还有一个女子,面容姣好看着年纪不大,阿芜笑着说:“这是我妹妹,绿珠。” “我兄长,虞昊东。”虞桑宁指了指旁边的人。 阿芜礼貌点点头,言行举止间尽显优雅:“见过虞公子。”她和虞昊东打完招呼,转头看着虞桑宁,打趣道:“虞姑娘这次不会又遇到麻烦事了吧?” “阿芜姑娘见笑了,好像每次遇见你,我都挺狼狈的。” “你是说,我是个扫把星?” “不不不,你才不是扫把星,幸亏有你出手搭救。上次我还去你宅子找过你,想亲自道谢的,可惜敲了许久门,也没有人回应。” 虞桑宁想起那次还是周宴南同她一起去的。 旁边的绿珠率先开口道:“我和姐姐平日里很少住那里,你自然见不到我们了。” 阿芜声音柔柔的,让人听起来很舒服:“虞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我送你们一程,反正今日出门早……” “不知如此会不会耽搁阿芜姑娘了,我们想去河东渡口。”虞桑宁虽然觉得有些失礼,但是如果能搭她们马车赶路,那肯定会更快一些。 “刚好顺路,我们准备去灵隐寺还愿,不会耽搁。” “桑宁多谢阿芜姑娘,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姑娘的恩情。”虞桑宁重重的给她行了礼,以表谢意。 —— 本以为只要走完这段路,兄妹俩就能顺利坐上船。 可谁知几人才走出去三里路,靖王府的骑兵就赶了上来。 马车再快也跑不过那些骑马的人,虞桑宁眼看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咬咬牙,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兄长:“大哥,你同阿芜姑娘先去渡口坐船,我去引开他们……” 说完准备下马车,却被虞昊东一把拉住,他不想让妹妹去犯这个险:“桑宁,我们说好一起走的,就算是要引开追兵,也该是我去,我跑得比你快……他们追不上我。” “大哥,我被抓住了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但你若是再次落到他手里,下场当如何,我们都再清楚不过了。” 她转头看着满脸忧心的阿芜,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的,阿芜姑娘多保重。” 虞桑宁一把甩开虞昊东的手,跳下了马车,冲他们用力的挥手道别后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不想被抓回去,更不想兄长被抓回去,为了给他们足够的逃跑时间,虞桑宁渐渐放慢了脚步,她就是要后面的追兵发现自己,以此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果然,那一群人远远的就看见了她的身影之后,犹如一道闪电朝她奔来。 知道那群人上了当,她便开始奋力跑了起来。 只是虞桑宁只顾着逃跑,全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闯进了一座树木茂密的危险山林之中。 后面的追兵看她跑了进去,为首那人抬手叫停了众人,看着眼前的三个大字,又看看了虞桑宁消失的身影。 面色严肃转头看着后面的兄弟吩咐道:“你们俩骑快马回府报信,就说虞姑娘闯进了威虎山,让他们速速通知王爷。其他兄弟跟我一起进山,找不到虞姑娘,王爷肯定不会让我们活。各位,听清楚了吗?” 众人答:“听清楚了。” 虞桑宁在深闺大院待久了,自然不知道这座威虎山的可怕之处。 这山里地形复杂,灌木丛生,容易迷失方向。若不是熟悉这里的人,几乎都走不出威虎山。 更重要是,这一整座山是个土匪窝。 因为地形的关系,利于他们躲避藏身,就连朝廷也拿他们没办法,派去的官兵大部分都是有去无回。 时间久了这威虎山也就出了名,周围的百姓都不敢靠近这里。 如今,虞桑宁却误打误撞闯入了这片山里之中,凶多吉少…… —— 傍晚时分,远在嘉陵关的周宴南正在和吴起江望一同商议如何夺回伽关,却收到了来自靖王府的百里加急信。 周宴南拆开信封,单手甩开信笺,才读到第一句,皱着眉头,脸色立马变得严峻起来,旁边的江望用手肘碰了碰吴起,使了个眼色,两人默默出走了帐篷。 这信越往后看,周宴南脸色就越差,最后可以用面色铁青来形容了。 他离开上京城不过才短短一日,他的王府差点被烧没了就算了,虞桑宁还带着她兄长跑路了! 跑路就算了,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居然闯进了那么危险的地方! 这让远在嘉陵关的他,想救都救不了…… 前方战事严峻,后院还起了大火,周宴南气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一群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周宴南揉碎了信笺,重重扔在地上,喃喃自语道。 周宴南独自在帐篷内来回踱步,他只觉得胸腔有无尽的怒气,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只得一拳重重打在身旁的木架子上,顿时手指骨节处渗出血流,他也不觉得痛。 那双深邃幽暗的瞳孔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虞桑宁……你怎么敢?! 第62章 被抓去当压寨夫人 帐篷外的两人听见动静有点大,按捺不住,走了进来。 江望看着他流血的拳头和地上的信笺,于是捡了起来…… “虞姑娘逃跑了?!”江望小声说了句。 这倒是让吴起觉得新鲜,走到他面前拍了拍周宴南的肩膀:“你小子,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生气?” 周宴南没有理他,阴沉着脸色,打开了桌子上的地图,修长的指节敲打在伽关那个位置,阴沉的声线里,蕴藏了嗜血的凶狠:“今夜子时,就要拿下这里。” 吴起听完只觉不可思议:“原定计划是两天后才行动,你这般以身犯险是完全不顾及将士们的生死了?” “你尽管放心!这次由我亲自带领他们打头阵,要死也是本王第一个死。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周宴南拿起木架上的氅衣,气冲冲的往外面走去。 周宴南还说没地方发泄,这不就是来了? 若不是西蛮这群不要命的野蛮人,他又怎会离府,他若是还在上京城,那虞桑宁又怎么可能跑得掉! 周宴南紧了紧手里的佩剑,今日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方能解心头之恨! 江望无奈的摊了摊手,“吴将军,我这主子脾气是差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这哪是差了一点,差太多了简直是!算了,他不要命……他要疯,我且陪他疯一次!” 说完两人也走出了帐篷。 顿时,原本平静的嘉陵关,所有将士都紧锣密鼓的集合起来,士气昂扬,准备随时上阵,夺回伽关。 北方的暗夜,也开始沸腾起来。 —— 威虎山。 虞桑宁进了山里后,没敢走大道,拐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可是走了很久,兜兜转转好像又绕回了原地。 本来方向感极差的她,现在被绕的昏呼呼的,再加上一天一夜的逃亡,虞桑宁瘫靠在一棵大树后面休息,没想到她居然睡了过去。 彼时已是黄昏,万物朦胧。 虞桑宁被周围一阵嘈杂喧哗的声音吵醒。 她睁开眼只见眼前站了七八个壮汉,个个手里都提着砍刀,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 来者不善! 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 虞桑宁脑子里回想起了当初在北漠的时候,孙平那伙人正是用这样猥琐肆意的眼光看着自己。 她警惕的慢慢起身,环顾了下四周,自己被那几人团团围住了,此时的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其中一壮汉率先开口:“小姑娘,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啊?是不是迷路了?你可要担心点,这山里贼人很多……” 虞桑宁面露凶色,壮着胆子问了句:“难不成你们是好人?” 众人听她这么问,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那人满脸坏笑:“我们当然是坏人了,好人又怎么会进这威虎山呢?姑娘难道真的不知道……?” 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片刻,那人挥了挥手,“把她抓起来,捆到寨子里边献给大当家的。” “是!”说着上来两个壮汉把她手臂牢牢捆住,推着她往更深的山林里面走去。 虞桑宁:…… 这下彻底完蛋了,逃出了那可怕的靖王府,现在又进贼窝了。 有熟悉的本地贼人带路,几人只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他们所谓的寨子里。 此时天已经全黑,抬眼望去,这里星火点点,挨家挨户的烟囱上空,烟气缭绕。 像是住了几十户人家,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的老少妇孺,她们看见虞桑宁的那一刻,眼里满是惊讶,毕竟这寨子里,几乎没有见过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 几人把她推进了一个老旧却极其宽敞的土房子里,虞桑宁被门槛绊倒,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引得里面一群男子哄堂大笑。 她吃痛的抬头,眼眸正对上坐在正中间的男人,他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只见那男人约莫三十岁的样子,光头,皮肤黝黑发亮,脸上有个明显的疤痕,瞳孔也极黑,浑身散发出一股恶狠狠的坏人气息。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小美人?”他嘿嘿笑着开口,露出一口黄牙。 虞桑宁死死瞪着他没有说话。 他又接着说道:“我们不是什么好人,美人不必害怕……你叫什么名字?” 虞桑宁:…… 无语,你自己都说你不是啥好人了,还不让人害怕? “我叫虞桑宁,你叫什么?”虞桑宁壮着胆子说。 反正眼下这情况已经不能更糟了,她也只能最后拼一次了。 “我啊……我姓胡,单名一个子,这里的人都叫我大当家。”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认认真真回答了虞桑宁的问题。 虞桑宁心里紧张得要死,但表面上却强装镇定,“你们抓我做什么,我只是走错了路,不小心闯进来的。” “小美人儿,你不妨出去打听一下,这威虎山是我的地盘,你既然进来了,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那大当家的接着说道:“正好我这缺一个压寨夫人,看你生的乖巧可爱,又有几分姿色,日后定会好好待你,你当如何?” 虞桑宁此时还趴在地上,手臂被绑住,根本起不了身,刚才一直仰着头同他说话,脖子都快僵了。 “你先放开我……怎么,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当着你的面跑掉不成?” 大当家冲底下的人点了点头,有人走过来解开了她身上所有的束缚。 虞桑宁站起身,活动了酸疼的手臂和细白的手腕:“大当家,我记得土匪向来都是爱财的……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哦?这个我感兴趣,美人请讲……” “不知大当家可曾听说过上京城的集雅楼?” 底下有个兄弟一听这个名,忙着回答:“大当家,我知道这个,那可是上京城最大的珠宝首饰铺,据说那里珍藏了上万件价值不菲的宝物呢!” 虞桑宁听完,胸有成竹的轻轻咳了一声:“实不相瞒,我正是那集雅楼的老板娘,大当家若是放了我,要多少银两,都好商量。但你若是敢动我一根头发,我保你一文钱都拿不到。” 大当家听完觉得她的提议不错,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小美人你不但长得好看,身家也不凡啊?那我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我胡某人,不但要你那价值连城的集雅楼,还要让你做我的压寨夫人……财色我皆要!” 虞桑宁只觉这人也未免太贪了些:“俗话说,盗亦有道,你这般行为是不道德的!” 大当家听完只觉得她既单纯又可爱,满脸坏笑道:“我都当土匪了,你还要我讲什么道德?我若是讲道理的人,不如去老老实实种地喂猪!” 说完,底下的兄弟个个捧腹大笑起来,场面一度失控。 虞桑宁深呼吸了一口气,看来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大当家若是非要一意孤行,那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我身后可是有你惹不起的人。” 听她这么说,在场的兄弟不约而同的止住了笑声,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大当家也皱着眉头,走到她面前,懒懒开口问:“究竟是何方神圣?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小美人说出来听听……” 虞桑宁满脸严肃眼神透着坚定,声音清脆:“东梁国的九皇子,上京靖王府……靖王周宴南。” “哈哈哈!你背后若是靖王为你撑腰,那给我撑腰的便是那万人之下的皇帝了?”大当家笑的眼泪直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底下的兄弟们再次哄笑起来。 虞桑宁的到来,倒是让这片山林增添了许多乐趣。 她见他们一个个不信自己,差点把身上的腰牌亮出来吓死他们。 可虞桑宁还是忍住了,万一周宴南腰牌真的落入歹人手里,那就真的出大事了。 她着急的开口道:“我真没骗你,大当家,我就是靖王府的人!你们趁早放了我,否则靖王定会带兵踏平你这什么威虎山……” 大当家见她口齿伶俐,好生可爱,于是开口继续逗她:“那我想问问你,你与那战神靖王是何关系?” “我……我是他府上的丫鬟……”虞桑宁结结巴巴的,越说越没有底气。 “你这话说的越来越没有逻辑了,上京城集雅楼的老板娘,在靖王府……当个小丫鬟?” “依我看,你这嘴里没一句实话。” 大当家伸手摸了摸下巴,看她的眼神更加肆意:“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偏就不信,那靖王会为了一个小丫头,闯入我威虎山……依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做我压寨夫人好了,日子肯定比你在府里当使唤丫头好过千倍万倍。” 只见他挥了挥手,说:“把她压下去,洗干净了,老子今晚就要入洞房!” 大当家做事一向直接爽快,更何况这么水灵娇气的一朵人间富贵花就摆在眼前,他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第63章 虞桑宁,你最好,安然无恙。 夜晚亥时一刻,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周宴南已经率众人到达了伽关附近埋伏,战火一触即发。 只听一声令下,所有的将士们跟随在周宴南身后,犹如恶狼猛虎一般,激进勇猛的突破了西蛮的层层关卡,给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 顿时,黄沙飞扬,狼烟四起! 周宴南双目赤红,手持利刃冲在最前面,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将士们亲眼看见战神靖王如此孤注一掷,杀伐果决! 他嗜血威风的模样,激发了所有人誓要夺回伽关的决心,东梁大军气势磅礴,一举夺回伽关。 西蛮五万余人被这铺天盖地的杀意吓的连连撤退,一直撤到了扶北境内。 他们还以为进入了西蛮境内就安全,可周宴南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趁着士气不灭,以仅有对方一半的人马,再次率领众将士,踏平了扶北。 最后那西蛮人被打的落花流水,四处逃窜,不得已,再次退兵至扶南。 而扶南,就是西蛮的都城了。 周宴南站在高处,看着不远处那些落荒而逃的西蛮人,剑眉微皱,眼眸狠厉。 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沾满了鲜血,浑身早就被浸湿,汗水与血液混合散发出阵阵嗜血气息,那只握剑的手还在潺潺流着血…… 经历如此生死大战,哪有不受伤的? 就算他真的是战神…… 说到底,不过是有血有肉的寻常人。 片刻,他转过身冷冷开口:“传我命令,立刻集合所有将士!” 江望抬眼看着他,还未说话,旁边的吴起忍不住道:“还要打?你杀疯了是吧?” 周宴南淡淡开口道:“本王有话要说。” 听到他这么说,两人才稍稍放心了。 —— 虞桑宁被寨子里的两个妇人架着沐浴完,正穿着里衣呢,没想到那心急的大当家踹门而入,那俩妇人识趣的走出了房间。 她随手抓起身旁的外衫套在身上,边退边把束腰紧紧系好。 大当家冷哼一声道:“别浪费力气了,小美人,反正一会儿还要脱的。” 他像是喝了酒的,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的靠近她。 虞桑宁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用余光看着周围有没有可以防身的东西。 “大当家,你别急,你先听我说……我真不适合当你压寨夫人!我……我从小就倒霉,是个灾星,谁靠近谁就会变得不幸。” “胡某不信这邪,就算你克夫,我也要死在你怀里!” 话说完他就如饿狼一般扑了上来,虞桑宁迅速往旁边躲开,身子摔在了梳妆台上,眼尖的她发现了一根尖锐的银簪,悄悄握在手里。 可她这个举动早就被大当家看在了眼里,那张刀疤的脸上因愤怒显得更加面目狰狞:“你最好,不要使这种没用的小把戏,若是敢伤到我……我就让外边的兄弟进来把你四脚八叉绑在床上!” 虞桑宁被这话吓得不轻,看来这簪子不能对准他了,于是咬咬牙,心一横,用银簪的尖端对准了自己的脖颈:“你别再靠近了,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大当家掠了不少良家妇女,这场面他见得多了,自然是不慌的。“小美人,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只要你血液还是温热的,我一样可以尽兴。” ……!! 她这辈子头一次见如此下流的人,手不自觉又往脖颈处贴近,银簪已经划破了她颈上娇嫩的肌肤,渗出了丝丝血迹。 其实大当家刚才是吓唬她的,好不容易遇见这么一个倾世佳人,怎么忍心把人逼死。 他怕虞桑宁真的做傻事,说话的语气了软了些:“你先把簪子放下,有话好好说,我胡某人刚才吓唬你的。” 听他说完,虞桑宁才算松了一口气,能谈判那就是好事。“大当家,如今我这处境是跑不掉了对吧?” 他确信的点点头。 “那这个压寨夫人,我是非当不可了,对吧?” 他依旧点头。 虞桑宁轻轻叹了一口气,调整了呼吸,故作平静道:“那行,我可以当你的压寨夫人,但我有条件……” 大当家见她答应,于是改口道:“夫人请说。” 虞桑宁:…… “如我要出嫁,那就得按上京的规矩来……三书六礼,八抬花轿,缺一样都不行!” 大当家听得一头雾水,在威虎山,喜欢哪个女子直接抢回去就行了,哪有这么多的规矩? 他摸了摸光头,犹豫着问道:“什么是三书六礼?” 虞桑宁白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所谓三书便是:聘书、礼书、迎书。六礼则是: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 她心里暗暗想着,这些东西够他准备个十天八天了吧。 大当家虽然懂得不多,但这些东西,一听就不简单,这小丫头分明就是故意在拖延。 他微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盘算什么,我告诉你,你刚才说的那什么书什么礼的……我没有,就连八抬大轿也没有!” 虞桑宁见他耍赖,急忙大声说:“那你自己方才让我说的……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谈什么呢?” “我让你说你的条件,我也没说全都答应你啊!” 虞桑宁:…… 她被气得差点昏过去了,见过无赖,没见过这般泼皮无赖的。 那人见她不说话,又靠近了几步,坏笑道:“既然都没有,我们不如直接洞房吧……夫人。” 虞桑宁被吓的脸煞白,不得已再次做出退让:“好……你先站那儿不动,刚才说的那些我可以不要,但喜服喜酒你总得准备吧?” 她见他还在犹豫,于是娇滴滴的说了声:“胡子大哥,你看这我也是头一次嫁人,嫁的还是您这么威风凛凛的大当家,这场面若是小了,传出去让你同行笑话……叫你三年,哦不对……十年都抬不起头来。” 大当家听完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终于松了口:“那就照夫人说的办,明日一早我就让人下山准备准备,明晚……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虞桑宁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胡子大哥真不愧是,豪爽霸气的男子汉,跟了你我定不会吃亏。” “那夫人早点休息,胡某也回去养精蓄锐了……?” 大当家临走还不忘色眯眯的看她一眼。 待他出了房门,虞桑宁便冲过去重重把门关上,插上门闩。 她有气无力的靠在门上,沉沉叹了一口气,这种时候,她还能指望谁? 若是周宴南在…… 虞桑宁摇了摇头,想起周宴南狠厉嗜血的手段,若是被他抓回去,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况且,他现在应该还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生死未卜。 可若是真嫁给这个大当家…… 虞桑宁想起他黝黑的皮肤,脸上可怖的刀疤还有那一口黄牙。 想想自己下半辈子就要和这样的一个土匪头子过日子,虞桑宁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只是虞桑宁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周宴南已经重新整顿好队伍,正在日以继夜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周宴南早在出发前就打定了主意,若是他的小桑宁少了一根头发,他必定血洗威虎山,杀尽全天下土匪。 然后,从来不信佛教亦不信神明的周宴南,也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虞桑宁,你最好,安然无恙。 第64章 你为何要一次次触碰本王的底线? 清晨的时候,虞桑宁还在睡梦中,山寨外面早就闹开了锅。 女人们负责张灯结彩贴喜字,男人则负责杀猪宰羊准备好美酒佳肴。 她理了理衣裳,推开门一看,嚯……好不热闹。 山林里空气清新,风景怡人,远处有成群的孩童在嬉戏玩耍,也有步履蹒跚的老人家坐在大树底下聊着天,要说这里是土匪窝,虞桑宁是不信的。 可转头看见大当家那伙人的时候,虞桑宁白了一眼,把门重重关上。 没过一会儿,进来两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姑娘,手里端着喜服:“姑娘,大当家吩咐让我们帮您更衣了。” 虞桑宁看了看外面,诧异道:“现在换衣服会不会太早了?这太阳都还没出呢。” “大当家说了,中午吃完喜酒就拜堂成亲,不等晚上了。” “你们大当家是属猴的吧,这么急?” “姑娘您还是快些穿上吧,不然大当家生气就要打我们了。” 虞桑宁拗不过她们,只能乖乖换上了大红色喜服。 她坐在窗边吃个早饭的功夫,那两个小姑娘已经把房间布置好了,床也铺好了。 虞桑宁嘴里的东西差点惊掉了,看来这大当家确实挺着急的。 这样一来,并不怎么着急的虞桑宁,也开始急了! …… 此时的大当家还在院子里喝着小酒,还沉浸在马上就能娶妻的愉悦之中。 可天不遂人愿,突然一阵如雷鸣一般的铜锣声从远处传来。 山寨里众人都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同时往寨口方向望去…… 只听见那铜锣声还在继续! 所有住山寨里的人都知道,铜锣声响起,就是危险的象征。 如果那声音连续不断,就说明对方来势汹汹。 大当家摔碎了手里的酒瓶子,大喊一声:“兄弟们,抄家伙!” 顿时,寨子里乱成一团,老少妇孺忙着躲进家里,年轻力壮的男人拿起家伙就往外冲。 方才还在房间里的两个小姑娘回头就没了人影,虞桑宁看见这一幕,第一反应自然也是找个地方藏起来。 她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终于找了个满意的地方……藏在床头边的柜子里。 好消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根本没人管她了。 坏消息是,到底是谁攻进来了? 不是说这威虎山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吗? 随着外面一阵阵激烈的打斗声响起,虞桑宁躲在柜子里面不敢吱声。 片刻……她才拍了拍自己脑门! 我傻呀,我又不是山寨里的人,我躲什么啊,说不定外面的人是来救她的呢? 这样想着,虞桑宁轻轻推开了柜子门,小心翼翼扒在窗户边上看了一眼外面的形势。 外面的人穿着盔甲……她怎么看着领头那个人的身影那么熟悉呢? 江望!!是他……他们来了! 虞桑宁瞬间被吓的瘫软在地上,好消息是真的有人来救她了。 坏消息是,来的人是周宴南! 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战斗停止了。 虞桑宁一时之间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她伸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山林,若是她能趁乱悄悄溜进树林里,一时半会儿周宴南肯定抓不到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仔细观察了一圈周围,她所在的院子门口站了两个看门的,是周宴南手下的人。 虞桑宁又扭头看了一眼院子角落的那个位置,那院墙不高大概五六尺,她虽然身高够不上,但是搬个小木凳过去……或许可以一试。 她轻手轻脚的绕开了门口那俩侍卫的视线,来到院墙边,踩着小木凳子,只是费了点力气就爬上了墙。偷偷看了一圈,好在外面也没啥人。 虞桑宁心中大喜,身子伏在院墙上,伸着脚一寸寸往下探,尝试滑下去。 这脚才探了一小段距离,好像就踩到了地面上,虞桑宁还纳闷,同一面墙,难道里边高外边低? 不管了,反正脚落地了,干脆另一只脚也落下好了。 虞桑宁终于把头扭向墙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 这不看还好,乍一看差点把魂吓飞了! 完蛋了! 她才发现自己哪里是踩到地面上了!!分明是踩在周宴南手心上了! 只见他伸出手掌,刻意接住了她的脚…… 就说,那院墙怎么可能那么矮!原来是,居然是……! 时隔多日,虞桑宁再次看见周宴南那张冷若冰山的脸,还是在这种情境下!吓得她说不出话来,于是挣扎着想爬上墙,可惜晚了…… 周宴南早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不让她爬上去,冷冷说了句:“下来。” 虞桑宁死死扒着墙,上不去,但她也不想下去。 趴在墙上可以多撑一会儿,下去直接等死算了。 “我数到三。”阴恻恻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虞桑宁满脸煞白的看着他,紧张又害怕。 “一……!” “二……!” 数这么快?不让人考虑一下的吗? 虞桑宁怕得要死,哪里敢再等他数一个数啊,娇小的身子,顺着墙边像个泥鳅一般滑了下来。 她站稳后,看了看眼前的周宴南,还看了看他身后好像一直在憋笑的江望。 虞桑宁整理了下身上的喜服,尴尬的笑着摆了摆手:“九……九爷,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好端端的门你不走,想从这里爬出去干什么?”周宴南极力压制着心里的火气,阴鸷的眼眸里好像闪着火焰。 “我被土匪抓住了,想着翻墙逃跑呢。” “你被土匪抓住了,可现在土匪被我抓住了,你还想逃跑?你究竟是是怕土匪还是怕本王?” 虞桑宁被他问的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伸出那皙白的大拇指,小声说了句:“九爷好厉害……桑宁佩服。” 周宴南眉峰紧锁,微微侧过头,隐忍着胸腔内那团火,大声说了一句:“江望,把寨子里所有人都给我绑了,一个都不能漏!” “是,主子。” 周宴南吩咐完,阴沉着脸色,伸手一把抓住虞桑宁后颈处的衣裳,粗鲁的提溜着她的脖颈进了房间,然后把房门重重关上。 这个可怕的场景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可还是会心悸害怕,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时时刻刻关注着周宴南的一举一动。 见他在桌子旁坐下,虞桑宁赶紧走过去帮他倒了一杯茶水。 然后就是沉默,无尽的沉默…… 虞桑宁脑子一团乱,这几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周宴南沉默是因为,他从见到虞桑宁那一刻起,就在压抑着自己暴戾的情绪,有过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杀了她。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静谧的房间,想起那骇人的嗓音。 虞桑宁双手放在腰间,掐着手指,小声说了句:“我没想逃,我只是想让我大哥逃……” “啪——”一声,那茶杯应声落地。 “撒谎!虞桑宁,你怎么敢逃的?嗯?你以为你们兄妹这点雕虫小技能逃得过我手掌心!”周宴南气的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恶狠狠的说了句:“过来这里……” 每次周宴南说,‘过来’或者‘过来这里’的意思,就是到他身边跪下。 虞桑宁走过去,缓缓跪在他旁边,“九爷,对不起……桑宁知错了。” 他一脸平静,他现在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道歉。 “东西呢?”周宴南问她。 “啊……?” “我问你东西呢!”见她还没有懂自己的意思,嗓音比刚才还大了几分。 虞桑宁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东西……于是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那块腰牌,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周宴南拿起腰牌,幽深的眸子一寸一寸变得凛冽起来,若不是这个东西被她偷了去,她肯定出不了府。 若不是那日,他太过沉迷虞桑宁那个主动的拥抱,她肯定没机会下手…… 突然周宴南眸光一暗,高高扬起那块纯黄金打造的腰牌,满脸不悦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虞桑宁…… 虞桑宁看他这副模样,害怕的伸出手挡在自己脸上。 可许久,他依然保持那个动作。 虞桑宁眨巴着那双亮湾湾的大眼睛,膝行向前了几步,抬手把周宴南的手臂拽了下来。“九爷,要打要罚我都认了,你别气坏了身子。” 周宴南俯下身子,修长的指节狠狠掐着她的下颌,目光森冷道:“虞桑宁,你为何要一次次触碰本王的底线?真当我不敢杀了你是不是……!” 听到‘杀了你’那三个字,虞桑宁害怕的蹙着眉,眼眶里瞬间盈满了如同那繁星一样的水晶。 “不许哭,你敢掉一滴泪,今晚定要你下不了床。”周宴南霸道的话语,让虞桑宁差点没忍住,放声大哭…… 她带着哭腔,委屈巴巴的说道:“我没哭。九爷……” “唔……” 话还没说完,虞桑宁的嘴巴就被他冰冷的唇堵住了,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周宴南发狂似的亲吻着她,虞桑宁还跪在地上,她被迫仰着头…… 他微微俯着身体,向前倾斜着,手指紧紧捏着她的下巴,丝毫没有给她呼吸的余地。 这几日他所遭受的煎熬和怒火,根本就不是一句对不起,我错了,就能抚平的。 周宴南发疯似的,想要见到她,想要把她牢牢困在身边,更想要听她在自己耳边哭着求饶…… 第65章 我又不是土匪,你绑我做什么! 虞桑宁唇角都被他咬破了,这个吻还在继续,最重要的是这个姿势持续了太长时间,她的脖颈几乎僵住了,膝盖底下也传来隐隐痛感。 周宴南见她不专心,皱着眉还在想其他事情…… 心中的怒火更加猛烈,于是伸开结实的手臂搂着她的腰,将虞桑宁整个人横抱在怀里。 只见怀中的她,明眸智齿,肌肤如玉,朱唇微启,那张娇嫩白皙的脸颊似乎用手轻轻一捏就能掐出水来。 这一身红嫁衣,更显她气色,清澈稚气间多了几分妩媚动人。 如秋水一般温柔的瞳眸,胆怯惊慌的看着他。 周宴南极力压制着身体内的躁动,性感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遭,他冷着暗眸,薄唇微抿,缓缓凑近她那双娇艳欲滴的唇……虞桑宁微微侧过头,似乎在小心回避他。 “还躲?”暗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短短两个字威慑力满满。 这下她一动都不敢动了,柔软的指尖轻轻抓住他胸前的衣衫,主动迎了上去。 周宴南低着头,黑曜石一般凛冽的目光静静洒在虞桑宁脸上,只见她紧紧闭着眼睛,如蝶翼一般好看的睫毛铺在眼睑处,这副神情,忘情又投入。 心中燃烧的怒火好像平息了不少,但另一股燥热的气息冉冉升起…… 周宴南深深臣服在她温柔的攻势之下,那只粗糙厚实的手掌不自觉穿过她身上层层的喜服,伸进了虞桑宁的里衣,轻柔的抚摸揉捏着…… 威虎山山顶上,太阳高挂,有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暖暖的洒进来。 巳时已过,接近午时。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敲了敲门:“主子,外面都处理好了。” 是江望的声音。 显然屋内的两人都听到了声音,但周宴南却不打算理会他,关键时刻搅他好事,这江望越来越不懂事了。 过了许久,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虞桑宁的唇,可那只握着她胸前一片柔软的手掌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个举动虽然让虞桑宁浑身不自在,但此时的她哪敢反抗?就连蹙一下眉头都不敢…… 只能红着脸,把头埋在他臂弯里,任他揉捏玩弄。 周宴南仰头活动了一下脖子以上的地方,刚才一直低着头,他也舒服不到哪里。 他歪着脖子望着门口的地方,说:“人都绑好了?没有遗漏的吧……一定要斩草除根,不然以后麻烦。” 江望:“一个不留,全押在外面了。” “知道了。” 听他这样说,周宴南脸上浮现出一丝嗜血的笑容,那只大手终于从她衣裳里伸了出来,还顺手帮虞桑宁理了理被自己弄乱的地方。 虞桑宁识趣的从他身上下来,跟在他身后,小声问了句:“九爷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通通杀光,一个不留。”他阴沉着脸,轻描淡写道。 然后打开了房间的门,走了出去,江望还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门口。 虞桑宁听他这么说,连忙跟了上去,着急的说道:“杀不得……九爷,这寨子里还有很多老人小孩,他们都是无辜的。” 周宴南止住了脚步,回眸冷冷看了她一眼:“多嘴……江望,将她也一道绑了,带过来。” “是,主子。”说着江望从腰间拿出一根麻绳,将她手臂和身子紧紧绑在了一起。 虞桑宁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宴南的背影,冲着他大声喊道:“我又不是土匪,你绑我做什么!” 然而走在前面的周宴南没有回头,嘴角不自觉往上扬了扬,勾起一抹邪恶不明的笑意。 他想要做的事情,这心思单纯的虞桑宁又怎会想得到呢? 第66章 我要和你拜堂成亲! 还是在那个老旧宽敞的房子里,这里好像是山寨聚集议事的正厅,外面则是一大片空旷的院子。 虞桑宁到的时候,厅里厅外跪了很多人,约莫二百余人,都是住在山寨里,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全都被江望全抓来了这里,虞桑宁被绑着手臂,远远就看见了最里面坐在正中间面色凉薄的周宴南。 她才不想进去,更不想靠近他,于是在院子角落里找了地方跪坐下来,听他到底要如何处置这些土匪和他们的家人。 就在这时,跪在不远处的大当家悄悄挪到了她身边…… 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了,但要说不显眼那肯定是假的。 现在全场最亮眼的就是他们两人了。 都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想不让人发现都难。 大当家用肩膀碰了碰她,压着嗓子说:“虞姑娘,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们寨子里的人……听说这靖王要把我们全宰了,他好像发疯了。” 虞桑宁白了他一眼,无奈说了句:“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我怎么救你啊,大当家?” “这靖王不是来救你的吗?你说话万一好使呢?” “他是来救我的,但他……救了我之后,我会更惨。”虞桑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周宴南救了她之后,她的处境只会雪上加霜! 大当家听得一头雾水,这啥意思? “反正,你自求多福吧。”虞桑宁不想和他靠的太近,往外边挪了挪身体。 好巧不巧的是两人在底下窃窃私语的这一幕,被周宴南敏锐的眼神捕捉到了,他阴沉着脸,慵懒的抬了抬手,江望便把二人拖到了他面前。 周宴南不满的看了两人身上显眼的衣服,皱了皱眉,眼里蹭蹭冒着火光…… 他真要晚来半步,是不是都赶不上喝虞桑宁的喜酒了? 周宴南看着那土匪头子,指了指虞桑宁问:“你喜欢她吗?” 大当家看他眼神似是要杀人,连忙否认:“不喜欢。” “那你为何要娶她?” “我刚才喜欢她,现在又不喜欢了……”大当家支支吾吾的说道。 现在也喜欢,只是他不敢说。 “方才看你们俩聊得很投入,不如本王做件善事,成全你们二人,让你们现在就拜堂成亲……如何?”周宴南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犀利的眼神,直直定格在虞桑宁脸上。 大当家和虞桑宁一听这话,两人都吓的差点昏过去了。 “我不要!我不要同他成亲,九爷……”虞桑宁跪直了身子,满脸委屈的说。 “本王越看越觉得你们般配,小桑宁,你的事本王帮你做主了。” 听他这么随意就把自己丢给土匪了,虞桑宁又恼又气,她干脆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气呼呼的说道:“拜堂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这么轻易决定的?” “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说要杀了这些人?那我……那我岂不成寡妇了?” 周宴南手肘杵在桌上,捂着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张嘴巴还真是伶俐。 他站起身,这身高差距的压迫感,让虞桑宁不由得退后了两步。 周宴南居高临下看着她,说:“你那贱奴户籍还在我府上,往后你所有事都由本王说了算,我便是你再生父母了……还有,你若是真成了寡妇,那也是整个上京城最年轻貌美的小寡妇,本王会再给你另寻亲事。” “我不答应,九爷……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放火烧了你王府,气我放走大哥,还气我逃跑……可是你刚才也罚过我了,我也知道错了。” 山寨众人听完:……这丫头是真能搞事啊! “我刚才怎么你了?你倒是说来听听?”周宴南满脸期待,等她开口。 “你……”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吞了回去,那些话怎么说得出口! “虞桑宁,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没说完,我还气你蠢而不自知,不长眼跑进了土匪窝,这等于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周宴南目光森冷接着说道:“今日若是我再晚来两个时辰,你早就和那土匪头子睡一起了……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待在我身边,不喜欢待在我靖王府,那你就一辈子住在这土匪窝里,本王如你所愿。” 虞桑宁张了张嘴,知道自己这次真的闯了祸,而且还不小,靖王真的生气了。 “九爷,桑宁不是真的想逃,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可是九爷那般对待我兄长……桑宁心都碎了。”她抿着嘴,眼里写满了委屈。 周宴南听见她这么说,似乎更生气了,虞昊东就这么跑了!? “你兄长根本就不算什么好人,是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这些破事你最好心里有数。小桑宁……眼下你两衣服都换好了,外面也准备得差不多,气氛都到这里了,不让本王喝口喜酒,闹个洞房,说不过去吧?” 虞桑宁见他好像铁了心要她嫁给那个大当家,拧着眉红着眼眶再次拒绝:“我偏不嫁,我才不要和他拜堂成亲……也不要和他洞房。” 周宴南看她居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他面子,微微动怒,把她推在众人面前:“那你自己选一个,反正本王今日必须喝到喜酒,你不喜欢那土匪头子……就另选一个。” 虞桑宁低着头看地面,沉默着不理会他。 他耐心已然用尽,伸手用力抬起她下颌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冷寂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考虑好了吗?小桑宁,你究竟要和谁拜堂成亲,和谁洞房花烛夜?” 她仰头蹙着眉看着那张冷峻阴鸷的脸,狠下心,支支吾吾的说:“我……和你……!”说了一半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可谁知周宴南听到这答案,倒是觉得新鲜,她不是怕自己怕的要死吗? 不是天天盘算着从自己身边逃跑吗? 现在居然敢开口…… “你说什么?”他再次确认道。 虞桑宁抿着嘴,软绵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要和你拜堂成亲……” “……和我洞房花烛夜?”周宴南邪笑着,把她未说完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虞桑宁红着脸点点头,心想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反正现在选谁都是遭殃……反正她本来就是他的人了。 周宴南虽然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但是当听到她亲口说,要和自己拜堂成亲的时候……心情就如同吃了糖一般,甜蜜且妙不可言。 虽然内心欢喜得不行,但那精致俊美的面庞上依旧神情冷漠,眼眸凌厉:“小桑宁果然有眼光,既然你主动开口的,那本王就……陪你玩一玩……这过家家的成亲游戏。” 话虽然这样说,但只有周宴南自己知道,小桑宁是怎样一步一步走进他设计好的圈套里,正中他下怀的。 他用尽手段,费劲心机,不过是想要真正把她留在身边。 周宴南真正手段高明之处,是他风平浪静的外表下,深藏不露的计谋和智慧。 第67章 洞房花烛送手铐! “九爷,那他们怎么办?”虞桑宁看了看身后跪着的众人,土匪虽然可恨,但这些老人孩子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本王送你的新婚大礼便是杀光这威虎山上所有人,怎么样?小桑宁喜欢吗?”周宴南嗜血的眼眸注视着她,得意的说道。 虞桑宁和底下的人被周宴南这句话吓的半死,“九爷不可……这前前后后二百余人,你若是全杀了,这威虎山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那大当家也赶紧扑过来,紧紧抱住周宴南的大腿:“还请靖王手下留情啊!若不是这几年来干的干,涝的涝……我们寨子里种的那点粮食根本不够分,朝廷还要逼着我们交粮纳税,我们是被逼无奈才走了歪路。” “若是要杀,靖王杀我一人便是!” 关键时刻,这大当家倒是个能屈能伸,也能扛的男子汉。 山寨众人异口同声道:“请靖王手下留情!” 周宴南被这些人吵的头疼,刚才也就随口一说吓唬一下虞桑宁的,这么多人岂是他杀就杀的? “罢了,这里的情况本王会上报给朝廷,至于怎么处置你们,那就看皇上的意思了……只是今乃本王大喜之日,若是有人敢趁乱逃跑惹事……杀、无、赦!” 众人听到他这么说,纷纷磕头大喊道:“谢靖王开恩!” “谢靖王开恩!” “……” 虞桑宁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个杀人狂魔总算理智一次了。 周宴南伸脚踢了踢脚边的大当家,说:“起来吧。” 大当家:“谢靖王……” “把你身上衣服脱了,让人拿去洗干净……”周宴南看着他的那身红色的喜服,冷冷说道。 “小人领命。” 周宴南说完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那天生好强的大当家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小的斗胆,想问靖王是如何进入这山林之中的?” “众所周知,这威虎山只进不出,就连朝廷派来的官兵都有去无回……难不成靖王有通天神眼?” 周宴南勾了勾嘴角,转过身满眼不屑,漫不经心说了一句:“你真当本王那上战场打蛮人的兵都是草包?还是说……你以为我手下三万精兵,真没有一个人是从这威虎山走出来的?” 他侧过身,霸气的说道:“你且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身后这几十人,跟随我上战场杀蛮人保家卫国的勇士……他们全都是在这里长大的。” “并没有人生来就是土匪,生来就是将军……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大当家……你好自为之。” 大当家瞬间被羞得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昨夜在扶北,打完仗后,周宴南着急集合所有将士,就是为了找出所有熟悉威虎山地形的士兵。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真的在三万精兵里找出了几十个土生土长的威虎山人。 有了他们的指路,只要顺利进入这山林中,这些草包山匪哪里是精兵的对手,拿下威虎山就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虞桑宁在他身后听得一愣一愣的,清澈的眼眸里浮现出一缕崇敬。 周宴南这个人,平日里暴戾阴鸷,手段凌厉下作,但战场上的他,杀伐果决,智勇双全,有他在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 傍晚,早上帮她更衣的那两个小姑娘喜气洋洋的进房帮她梳妆打扮。 两人在虞桑宁耳边羡慕道:“姑娘你真有福气,这靖王不但长得英俊霸气,威风凛凛,听说仅仅只用了两日就把那蛮人打得落荒而逃,还占领了扶北,这回京了以后,皇上肯定赏他黄金万两……” “而且听说靖王为了救姑娘,下了战场就直接赶回来了,丝毫不敢耽搁……可见他如此紧张姑娘。” 虞桑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缓缓拿起鲜红的口脂,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下……粉嫩的唇瞬间变得鲜红,宛如朱砂一般,明艳诱人。 在外人看来这段姻缘可遇不可求。 可虞桑宁心里很清楚,对于周宴南来说,这场婚事不过是场儿戏,是他想要报复自己逃跑,使的手段。 周宴南只是用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明目张胆的对她为所欲为。 江望走到门边,抬手敲了敲房门:“虞姑娘,时辰到了。” “来了来了!”两人笑着回答。 虞桑宁垂着眼眸,双手轻轻交合放在腿上。 红盖头一起一落,稳稳落在虞桑宁头上,顷刻间眼前一切都染上了朦胧不清的红色,她们牵着虞桑宁往正厅走去。 此时周宴南已经站在正厅中央,身着红色喜服,里衣被束腰紧紧系上,外衫松松垮垮的搭在他肩膀,肩宽腰窄,健硕身躯更显他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虞桑宁身材本就娇小消瘦,她身上的喜服也不是量身定做的,虽然好看但穿在她身上略显宽大。 听见外面有动静,他回眸就看见身穿红嫁衣,红盖遮头,提着裙摆向自己款款走来的虞桑宁。 隔着薄薄的盖头,他看见了里面那张清隽秀气的脸,似水的眼眸里似闪着点点星光,还有那双娇嫩无比的红唇,今日更显诱人。 虞桑宁走到他身边,含水的眼眸柔柔的盯着他。 周宴南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脸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见二位新人已经就位,山寨里主持的长者大声喊起:“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顿时,安静的周围陆陆续续响起了热闹的掌声,欢呼声。 在这人声鼎沸的人群里,虞桑宁被他用一条红绸牵着,走了出去…… —— 新房内,虞桑宁安静端坐在床榻上。 周宴南轻轻咳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口,伸手准备关门,不想迎面走了那两个小姑娘,手里还端着一根喜秤。【注:喜秤是古代用来挑盖头的。秤,寓意称心如意。】 “王爷。”二人朝他行了个礼。 周宴南没有说话,伸手接过喜秤,冲她们摆了摆手,示意让她们离开。 见他们走远,周宴南阴沉着脸色:“江望!” 院门口的江望听到声音,急忙跑过来:“属下在!” “今夜你就好好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本王的好事,就算天塌下来也如此……” “是,主子。” “包括你!” 江望身体一怔,连忙低下头:“……是!” 交待完这些琐事,周宴南才心满意足的关上门。 边把玩着手里的喜秤,边走到桌子旁,离虞桑宁所坐的床榻大约三尺距离。 周宴南斜靠在桌子边缘,修长的双腿慵懒的支撑着身体,他伸手用喜秤去挑了挑盖头边缘,挑到一半突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那根喜秤悄然滑落,落在虞桑宁规矩交合如葱根白皙的手指上,他敲了敲她手背:“过来……小桑宁。” 又是这句…… 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虞桑宁低头看着手上的那根喜秤,犹豫了片刻后,依着他的意思,轻轻抓住了喜秤的尾端,朝他走了几步。 然后松开手,正准备跪下,却被周宴南制止了,“本王今日心情好,不用你跪了。” “是,九爷。” 她话音刚落,周宴南便轻轻挑开了头上的红盖头。 那张娇气诱人的脸颊终于完完整整的映入他的眸,周宴南眼神里闪动着如烈火一般的情绪,压制了许久的那团火焰差点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只见他手里的喜秤轻轻抬起虞桑宁的下巴,周宴南那双凌厉的眼眸肆意在她身上游走了片刻后…… 喜秤缓缓往下,滑过她微挺的胸脯,稳稳停在了虞桑宁的腰际。 或许是平时舞刀弄剑惯了,这喜秤周宴南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随手几下就挑开了她身上的束腰,随着喜服应声落地,她身上的仅剩一件薄薄的里衣。 即使是这样,周宴南似乎还没有玩够,那喜秤沿着她酥软的腰一寸一寸向上,然后顺着她锁骨伸进了衣裳里面…… 虞桑宁蹙着眉,强忍着眼里的泪水望着他,小声说了句:“九爷……” 周宴南太过专注盯着眼前那片丰腴春色,待他抬眸却看见了虞桑宁脸上滴落的泪珠,身体一紧,胸口处传来隐隐疼痛。 知道自己的行为吓到了虞桑宁,他阴郁着眸子,缓缓收回了喜秤,放到身后的桌上。 虞桑宁见他收敛了些,这才舒了一口气,可泪水就如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顺着脸颊落在胸前的衣裳上。 周宴南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虽有些心疼不忍,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转身倒了两杯酒,端着酒杯步步靠近她:“交杯酒还没喝……” 虞桑宁接过酒杯,见他手臂绕着自己手腕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虞桑宁闭眼仰起头,也喝完了这杯中酒。 周宴南见她如此乖巧听话,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所以的笑意:“小桑宁,本王还有一份新婚贺礼送给你。” 他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虞桑宁抬眸才看见,桌子上摆着一个托盘,盘上有块红布遮盖,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什么贺礼?”她声音很小,微微颤抖着。 “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他笑意更加明显,声音却很温柔。 虞桑宁走上前掀开那红布,只看见上面躺着一副精致的银质手铐,瞬间大惊失色往后退了两步。 却不想周宴南欺身压了过来,又把她逼到了桌子边缘,他的胸膛紧紧贴着虞桑的后背,那嗓音阴鸷暴戾:“你不是喜欢逃跑吗?本王亲手为你打造了副手铐,日后……只要我离府,我就把你拷在房里,让你哪里都去不了……” 虞桑宁害怕紧张到不行,带着哭腔柔声说:“九爷,桑宁下次不敢了……” 他俯着身,薄唇凑到她耳边冷冷淡淡说了两个字:“晚了……” 一切都太晚太迟了,虞桑宁让他饱受煎熬,让他担惊受怕,让他一次次失去理智……也让他差点赔上了三万将士的性命! 周宴南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她? 第68章 你以后都像这般乖,好不好? 虞桑宁还未回过神来,他就把那副冰冷的东西拷在她手上了。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疑声问道:“九爷?” “本王先看看合不合适……”周宴南垂着眼看了那双纤细白皙的手腕,已然被手铐死死困住,心满意足的看着她:“不大不小,正合你。” 虞桑宁试图挣脱那副手铐,可一切都是徒劳,她眼巴巴看着周宴南,想要他帮自己解开…… 就在这时,周宴南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放在床榻上后把她双手举过头顶,手铐扣在了床头边上,如此一来,虞桑宁的双手丝毫不能动弹。 可惜,当她意识到周宴南的目的时,身上的里衣已经被他褪去,露出了盈润的香肩和丰腴的酥胸…… 虽说,虞桑宁身材娇小,但该有肉的地方还算饱满。 转眼间,周宴南也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 看她还在试图挣脱手铐的束缚,他把头埋在虞桑宁的锁骨处,温热的鼻息扫在她耳畔:“别浪费力气了,小桑宁,钥匙在本王手里,有本事你再偷一次?” 虞桑宁长这么大,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人都吓傻了,边哭着边求饶:“九爷,桑宁下次再也不敢偷你东西了,求你放开我好不好?” “现在求饶又太早了点,本王什么都还没做呢。” 说完他重重咬一口在她肩膀上,疼的她眼泪直流,还未等她发出声音,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来,彻底把她的哭泣声通通融化进口齿间。 周宴南好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怒火,每一次贴近她的时候,不留余地…… 虞桑宁紧紧蹙着眉心,手腕被手铐硌的生疼,嘴唇也被他啃咬的疼,浑身哪哪都疼…… 从小最怕疼的她,自从遇见周宴南之后,体会了各种各样的疼。 过了一会,看见她不再挣扎,这个强势霸道的吻慢慢变得温柔起来,最后他的唇瓣终于离开了她身上。 虞桑宁缓缓吸了口气,本以为他就此放过自己了,可谁知只见周宴南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之后…… 那只精壮的手臂慢慢伸向她,最后缠上了她纤柔的颈,骨节分明的指轻轻捏住了虞桑宁的颈。 这个动作早就成为了她的梦魇,鼻息嗅到了那熟悉的危险气息,虞桑宁扭着身子,想要挣开他的手,也挣开的他的压迫。 可这些在他眼里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树,随着他指间微微出了点力气,虞桑宁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用尽全身力气哭着求他:“九爷,你别这样,我求你了……别,咳咳……” 那种窒息感不是突然的,而是随着他手里的力气,慢慢变强,变得无法呼吸。 此时此刻,周宴南已经完全掌控了她的呼吸,她的心跳,还有她的命…… 他松了松手指,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小桑宁,不如你说点本王爱听的,本王心情好就放了你,如何?” 虞桑宁被他折磨得气息紊乱,脑海里都是求生的念头…… 她大口大口呼吸的空气,他爱听的……周宴南最喜欢的…… 难道是……? “阿宴哥哥……”虞桑宁柔柔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内响起。 周宴南脸上虽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但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听腻了,你再想想?” 虞桑宁惊恐的看着他,含水的眸子满是不确定,她又再次试探着喊了一声:“阿宴哥哥……” 见她还是刚才那句话,周宴南的耐心也一点点被耗光,只见他阴沉着脸,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握住了她颈子的另一边…… 他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今日是我们俩的洞房花烛夜……你还叫我哥哥呢?小桑宁?”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虞桑宁,可是周宴南明明说的是陪她玩玩这拜堂成亲的游戏…… 从一开始,无论是周宴南还是她,都把这场婚事当做假的,当做儿戏,难不成他想听……? 见虞桑宁还在犹豫,他便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于是双手突然扼住她的喉咙,面色冷清的盯着那张逐渐绯红的脸颊。 虞桑宁竭尽全力的晃动着头顶的手臂,可就算是手腕被磨出血,也没有挣脱那冰凉的手铐。 周宴南看她痛苦的样子,终于给了她一点呼吸的时间,“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不好好表现,那就别怪我下手不知轻重了……” 听他这么说,这次她没有再犹豫,眼波流转朱唇微张,软软的说出两个字:“夫君。” “你叫我什么?”那两个字,周宴南比任何人都听得清楚,可他还是压着内心的狂喜,故意问道。 “夫君。”虞桑宁又乖乖重复了一遍。 终于听到了令他愉悦的话,可他还想听,一遍两遍不够……想要听她喊无数次。 周宴南松开了那双手,而是轻轻捧着她的脸,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小桑宁,你以后都像这般乖,好不好?” “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不惹我生气,不想着逃跑,我会好好护着你,不让你受委屈。” 虞桑宁看出他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不敢说其他,只能顺从道:“桑宁知道了,夫君……” 这一次周宴南再也忍不住,深深的吻了上去。 虽然他内心非常想,用力的强势的把眼前的女人揉碎,揉进骨子里,恨不得将她融进身体里,这样就不用担心她会逃跑,担心她没有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了。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虞桑宁害怕那样疯狂失控的自己。 他轻轻在她唇瓣点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小桑宁,再叫一次。” 虞桑宁眨了眨眼睛,怔怔的看着他……而后轻轻张了张嘴:“夫君。” 这一声娇滴滴的‘夫君’,叫得宛转悠扬,温柔绵长,让周宴南顿时心花怒放,眼角上扬…… 他伸长手臂,略过虞桑宁的头顶,终于帮她解开了手铐后,双手强势的按压着她的手掌,十指相扣。 缠绵的吻慢慢往下,最终停在虞桑宁锁骨下方的那片雪白处…… 须臾之间,她那皙白柔嫩的肌肤上就被他吮出几朵粉红的桃花。 第69章 桑宁最怕被罚了,最怕疼了。 次日清晨,虞桑宁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宴南好像还未醒。 自从去伽关到现在,周宴南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踏实的觉。再加上昨晚新婚夜,他没舍得早早放过小桑宁,所以睡得很迟。 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他怀中,头还枕着他健硕的臂膀,虞桑宁脖子有些不舒服,身上也有些酸疼,她微微挪了挪身体,不想却吵醒了沉睡的男人。 “别动。” 虞桑宁听到声音,警惕的看着他的脸,虽然周宴南没有睁开眼睛,但刚才那两个字确确实实是他说的。 她迟疑着问了一句:“九爷?你醒了吗?” …… 沉默,没有人回应…… 他该不会是做梦了吧? 虽然不清楚这枕边人到底醒没醒,虞桑宁还是被那两个字吓的不轻,规规矩矩张着眼睛,近距离的望着他,不敢再动弹半分。 此时两人的姿势,离她最近的就是周宴南的胸膛…… 许是昨晚上光线太暗,又或许是她压根没有注意到……周宴南胸前居然有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这一看就知道是前几日就留下的,按照正常的愈合时间来说,这点伤应该已经结痂了才对。 可他身上的伤口却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那一条条伤痕反而又红又肿,隐约能看见里面暗黄色的脓水,大概是因为没时间处理伤口才导致的。 虞桑宁忍不住,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伤口,却不想周宴南猛的睁开眼睛,伸手就握住了她的玉腕,“再敢乱动一下,本王要你好看……” 虞桑宁:…… 这真是头吃人的老虎,摸不得碰不得惹不得?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没有其他意思。”她委屈的说道。 周宴南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又看了看她,轻轻咳了两声:“小伤,不碍事。” “现在还疼吗?”她小声问了句。 “你这是在关心我?” “嗯……” 周宴南神色柔和了些,目光却定格在她那双被手铐勒红的手腕处,突然有些心疼,他握着的手松了松,大拇指温柔的摩挲着虞桑宁那只纤细柔软的手腕,深怕弄疼了她, 果然,他心情好的时候不但温柔深情,还会心疼她…… 虞桑宁心里其实很了解周宴南的性情,她也知道自己那么做肯定会让眼前的男人暴跳如雷,可是她没有选择,兄长是一定要救的。 如今她又成了周宴南的掌中之物,只希望兄长能顺利逃出上京城,逃到江南,再也不要回来。 “你在想什么?”看出了怀里的小桑宁似乎在神游,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声音把虞桑宁从万千思绪里拉回,她抬头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眸正对了周宴南深邃犀利的眼,“我……我在想,回府了以后,爷还会不会又罚我一次?” “你这么喜欢本王罚你?”他坏笑着问。 虞桑宁连忙摇了摇头,脑袋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撒娇道:“桑宁最怕被罚了,最怕疼了……” “好,那就不罚你了,只要你乖。” “多谢九爷。” 听到这个称呼,周宴南心里有些失落,“怎么不叫夫君了?” 虞桑宁明亮的眼眸转了一圈,认认真真的说道:“嗯……昨晚情况特殊,桑宁不得已才这么叫的,后来仔细想了想,你是堂堂靖王爷,若是我一个小通房叫你为夫君,那日后你若娶了王妃,她当如何称呼你呢?” “本王自然是不在乎那些的,你叫的好听……本王喜欢听就行了。” “那不行,若是传了出去,外人笑话我们靖王府没有规矩就算了,万一你父皇怪罪下来,倒霉的还是我。” 周宴南见她考虑的这么周全,也就不好再强求,“那就依你所言,你想叫什么就是什么吧。” —— 卯时刚过,周宴南留了大半的人守在威虎山,处理剩下的事情。 他则带着虞桑宁提前赶回了上京城,一来是为了进宫面圣,二来是为了亲眼瞧一瞧他的府邸到底被这个小丫头烧成什么样了。 两人一进府邸,就直奔西苑旁边被烧毁的小阁楼处。 那阁楼先前本来就是木板搭盖起来的,着了火以后燃的很快,好好的一座小楼……转眼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周宴南惊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她:“这火……你放的?” 虞桑宁死死咬着下嘴唇,低着头不敢看他:“是我自己放的。” “你……”周宴南并不是心疼这阁楼,只是他想不通,这个小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九爷说……回府以后不罚我的。”虞桑宁生怕他忘记早上才说过的话,心虚的提醒道。 周宴南见她害怕的表情,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勾了勾嘴角满脸宠溺:“本王没说要罚你,甚至还想夸夸你……” “啊?”虞桑宁张大嘴,满脸吃惊。 “反正这阁楼留着也没多大用处,烧了正好腾出块地,我用来做点其他事情。” “九爷当真这样想?” “骗你干嘛,这里以后会有大用处……”周宴南平淡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深藏不露的笑意。 听到他这么说,虞桑宁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反正他做什么不管,只要不罚她就是谢天谢地了。 就在这时,宫里派人来传话,让周宴南进宫一趟。 他换了套衣服,就匆匆忙忙离了府。 虞桑宁还特意去库房里拿了些药,打算帮他处理一下伤口的,没想到等她回到厢房,江望跟她说,王爷已经去宫里了。 —— 皇宫,太和殿内。 “孤听说你这次仅仅用了两日就把那蛮人打退,夺回伽关不说,还占领了扶北?”坐在大殿中央的皇上直入正题。 “回父皇,正是如此。”周宴南面色淡然,语气沉稳回道。 “三万打五万,你这仗赢的轻松又漂亮,孤没看错你,老九……” “父皇谬赞,此番胜利离不开我东梁将士勇往直前的浴血奋战,亦离不开父皇的用兵如神。” 皇上笑着走到周宴南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了,这场面上的话不必多说。孤还听说,你回来顺便把城郊的土匪一锅端了?” “回父皇,儿臣早就听闻这威虎山的土匪日渐猖狂,杀伤掠夺无恶不作,所以就带兵去会了会这帮土匪……没想到这威虎山的土匪不过蝼蚁罢了。” “干得好!孤给你算算此番你所得功劳,夺回伽关当赏;拿下扶南当赏;剿灭土匪,当赏!” 皇上说着看了看旁边的李琼,询问道:“你说说,老九这次立了这么大功劳,孤该赏他什么最合适呢?” 李琼最懂皇上的心思,谄笑着答:“回万岁爷,这真金白银您已经赏赐了不少,依老奴看,这靖王不缺这些身外之物,倒是缺了个嘘寒问暖的贴心人。” 这皇上一听这话,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李琼啊李琼,看来,你这些年没白白待在孤身边,孤心里想的正是此事。” 李琼笑着微微低下头。 周宴南眸光暗了暗,心里大概猜出了几分两人一唱一和的意图所在。 皇上回头看着周宴南,淡淡说道:“最近孤听说了一些你的风流事迹,什么送集雅楼给府里的小丫头,还有说你这次剿匪是为了英雄救美……反正传得多了去了,孤不知真假。当然了,这些事情孤不会干涉你,这世道谁不爱美人?但是……你这靖王府一直以来都是徐嬷嬷在打理着,孤觉得是时候给你安排一门亲事了。老九,你觉得宋尚书的女儿如何?” 周宴南眉心微蹙,眼眸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恢复如常:“儿臣全听父皇安排。” 皇上听到他这么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周宴南微微俯下身,行了个礼:“谢父皇。” “行了,回去早些歇息吧。孤在宫里待得有些闷了,趁你也在京中,过两日孤让人安排一下,举行一次狩猎比赛吧。” “是。” 说完周宴南便直直退出了太和殿。 此时天色渐黑,没人看出他冷峻的脸上压抑许久的暴戾和冷厉。 眼神里暗藏了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那只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因握得太紧,骨节处微微泛着苍白。 第70章 意外救下小侯爷 三天后。 九华山,狩猎比赛。 虽说是比赛,不如说是宫里面那些身份尊贵的人闲来无事,想出来消遣的点子。 再加上东梁刚刚打了场胜仗,士气正旺,民心正凝聚,皇上心情格外好,这场狩猎是另一种庆祝胜利的方式,输赢也就没有那么重要。 后宫女眷娘娘妃子来了大半,四公主也在其中。 虞桑宁听说了狩猎这事,也吵着说想去见见世面。 周宴南本来不想带虞桑宁去,那种地方人太多太杂,而且他去了那里,肯定是要和皇上一起狩猎的,根本无暇看着她。 但最后还是耐不住虞桑宁的软磨硬泡,带着她去了九华山,命令江望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狩猎开始后,周宴南和其他皇子以及大臣身背箭袋,手持长弓跟随皇上进入了九华山深处寻找猎物。 剩下的女眷们则留在帐篷内品茗闲谈,气氛一片融洽。 虞桑宁一个人无所事事,于是就在驻地附近的树林里转悠了一圈,发现江望这个木头人真的就如周宴南交待那般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 虞桑宁实在拿他没办法,又灰溜溜跑回了帐篷内躺着,可谁知那个瘟神就一动不动的守在门口,就好像她会跑了一样。 躺了好一会儿,困意慢慢上来了,刚要睡着,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 只听见外面好像有人着急忙慌的跑来找江望汇报:“小侯爷不见了,四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江望一听这消息,皱了皱眉,面色严峻的说:“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掀开帐帘看了一眼虞桑宁,只见她双眸紧闭,呼吸平稳,想着她应该是睡着了,于是匆匆往四公主那边赶去。 片刻,虞桑宁就睁开了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显然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江望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悄悄溜出了帐篷。 众所周知这四公主平日里和靖王关系最好,如今她儿子不见了,肯定会派人过来通知一声。 事出紧急,江望自然是要先过去找四公主问清楚情况才好想办法寻人。 要知道这小侯爷可是四公主唯一的儿子,若是在这山林里出了意外,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据四公主府上的丫鬟所说,小侯爷与她本来在附近玩耍,后面她担心山林里阴凉潮湿,于是转身拿了件斗篷准备给小侯爷的,可谁知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江望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先派人去通知了周宴南,然后带领剩下的人大范围搜寻小侯爷的下落。 出了这么大的事,江望一着急把主子交待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虞桑宁周围的宫女太监侍卫都乱做了一团,个个大声喊着那小侯爷的名字往深山里走去,好像……没人看着她了!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不逃何时逃? 一个很妙的计划浮现在虞桑宁的脑海里,听说这九华山毗连和平县,刚好虞家在和平县有个远房亲戚,若是虞桑宁在天黑前偷偷翻过这座山,那不就有很大的希望逃离周宴南手心了吗? 退一万步说,虞桑宁就算在半道上被他抓住了,那她也可以说是出来帮忙寻小侯爷的。 这计谋好,一举两得,最关键是无论成败,周宴南都拿她没有办法。 这样想着,虞桑宁跟在两个小宫女身后,假装寻人,假惺惺冲着山里喊了一句:“小侯爷……” 跟她们走了没几步,环顾了一圈四周后,回身转进了身旁的一条小岔路里。 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树林茂密,杂草丛生,路上都是潮湿的泥土,好几次虞桑宁都差点滑倒。 但一想到她现在可是在逃跑啊,虞桑宁干脆咬咬牙双手提起裙角,加快了脚步。 随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虞桑宁知道,她应该走出了好一段路了,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谁知就在这时,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不受控制的滚了下去。 滚落的过程中,她试图抓住一些树枝或者杂草来阻止身体继续下滑,可惜这都是徒劳的…… 她从那条小路一直滑到了山脚下,身体又往前滚了两圈才停下。 “哎呦喂——” 虞桑宁趴在地上,捂着腰,痛苦的叫了两声。 她仰头看了看自己刚才的位置,等于从半山腰滚到了山脚下。 这应该是下山最快的方法了,虞桑宁坐起身深呼一口气,好险……差一点,小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嘶——” 手心传来一阵剧痛,虞桑宁摊开手掌,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顿乱抓,啥也没抓到就算了,手心还被划开了无数口子,流了很多血。 虞桑宁最怕疼,最怕看见血了,她低头盯着手心,瞬间眼眶就红了。 “你不会要哭吧?”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差点把她魂吓飞了,本来逃跑就怪让人心虚的。 虞桑宁猛然回头,只看见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身穿昂贵锦袍,腰上挂着的玉佩一看就是权贵人家的孩子。 这……不会是? 不会就是四公主的儿子吧? 虞桑宁蹙着眉,疑问道:“你是……小侯爷,吴子宣?” “不然呢?你又是谁?”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说话方式像个大人模样。 “我……”她眼睛转了一圈,想着自己就是一逃跑的人,干嘛告诉他名字,“我才不告诉你……” “随便你,反正我也是随口一问。”他看虞桑宁的眼神平淡中带了几分不屑。 小屁孩,虞桑宁心里嘀咕了几句,问他:“你知不知道,你阿娘他们全部在找你,都快找疯了……你倒是好,跑到这里躲起来玩?” 吴子宣满脸无奈:“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玩耍吗?” 虞桑宁扫视了这小屁孩一圈,才发现他一直保持着坐姿,那双腿好像没有移动过,看样子应该是受伤了。 “你也是从上面……下来?”虞桑宁指了指山上那条小路。 “嗯。”吴子宣冷着脸,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你刚才下来的时候我也全都看见了。” 虞桑宁白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他旁边,小心翼翼抬起他的脚,“这是伤到哪了?你动一下试试看……” 他尝试活动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扭到脚了,动不了。” “断了?”虞桑宁诧异道。 吴子宣:…… 这女人好像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那应该不至于,只是暂时走不了路。” “哦……那就好。”虞桑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过了片刻,她又开口道:“小侯爷……不如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去找人帮忙,救你出去。” 这小屁孩,脑子清醒,精神状态也很好,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她得在那些人来之前逃跑,不然就跑不掉了。 这才走了两步,吴子宣的声音幽幽的从身后传来:“你不会想丢下我,逃跑吧?” “怎么会呢?都说了,我……我去找人帮忙……” “你方向走反了。”他好心提醒道。 “哦……对,应该是这边。”虞桑宁支支吾吾回了他一句,于是转头朝另一边走去。 “马上天黑了,我阿娘说这山里有很多豺狼野豹,你就不怕吗?” 她才不怕那些野兽呢,比起周宴南的变态恐怖,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她一个大人,能走能跑,若是真遇到危险了,尚且还能自救一下…… 可这个小屁孩怎么办? 如今他腿脚不方便,别说是跑了,就连站起来都难。 虞桑宁想着想着,这双脚再也走不动了,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他还是四公主的儿子,也是周宴南的小侄子,就当帮他们一次了。 吴子宣见她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一脸鄙夷:“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要丢下我吗?” “小侯爷,我打算背你回去,然后找你娘好好邀一份功劳……你觉得如何?” 虞桑宁看他小小年纪个头不大,但经常语出惊人,就知道这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公子哥。 吴子宣见她真打算背起自己,于是提出了建议:“我觉得,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人来救比较稳妥一些。” 虞桑宁虽然力气不大,但背一个小屁孩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现在她的没有闲工夫和他拌嘴了。 虞桑宁只想背着他往回走,最好是……早点来个人找到他们。 吴子宣见她不搭理自己,于是也选择乖乖闭嘴。 可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依然是没有看到人影,她咬咬牙继续又走了一小段路。 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自然不知道这山林里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前一刻还好好的两人,眨眼间随着虞桑宁的脚底一空,两人双双掉进了一个又大又深的陷进里。 吴子宣看了看那双更加严重的双腿,无奈叹了一口气:“我说什么来着,就该在刚才那位置等人来救,你非不听劝,这下好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若不是为了救你,我能落到这步田地?” “你又不是来找我的,你是逃跑出来的。”吴子宣一语戳中她的心思,让虞桑宁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尝试蹦起来抓住陷阱的边缘,可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虞桑宁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我是逃跑出来的,那你呢?你怎么不说说,你好好的为什么跑出来了……难道你也想逃?” “我在追一只小兔子呢,谁知道一不小心就从那上面滚下来了。” “你个小屁孩……真是不懂事。”虞桑宁听这理由,真恨不得好好教训一下他。 吴子宣冲她做了个鬼脸,虞桑宁又气又好笑,说他娇贵吧,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见他皱一下眉;说他懂事吧,这小孩子嘴巴真挺贱的…… 都不知道随了谁。 —— 周宴南狩猎到一半时,收到了江望托人传来的消息,立马将此事禀告了皇上。 这好端端的狩猎比赛最终成了寻找小侯爷下落。 更让他愤怒的是…… 他回了驻地才发现,虞桑宁也不见了。 周宴南抬眼看了看逐渐昏暗的天色,眼底的阴霾越来越重。 她真的是,一有机会就要逃,看来还是罚得太轻了,这虞桑宁总是不长记性…… 皇上虽然命令所有人搜寻这座山,但由于天色渐黑,找起人来变得更加困难。 很多人甚至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结果,小侯爷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只有四公主还在带人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寻着,嗓子早就喊哑了。 当她看见周宴南那一刻,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张了张嘴却听不见她发出的声音。 周宴南点点头,轻轻搂着她的肩安慰道:“四姐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宣儿,你回去等我。” 四公主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周宴南看她早已疲惫不堪,全靠心中的念想支撑着她身体,吩咐人好生照顾她。 他则带着江望一行人,继续往深山里去。 一路上,江望不敢吱声,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次他真的犯了大错了。 周宴南虽然气的牙痒痒,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他爆发的时候。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人再说,不管是宣儿,还是虞桑宁,哪怕找到一个也是好的。 “王爷,快看下面……” 突然身后有人大声喊了一句。 周宴南和江望同时转头,往山坡下望去。 “好像有东西在动,白色的……”那人接着说道。 周宴南眯着眼睛,仔细又看了一遍,虽然不像是人影,但他想起今日虞桑宁穿的正是白色的锦罗裙…… “下去看看。”周宴南说着带着众人往山下去。 …… 随着离那个白色的点越来越近,周宴南终于看清了那白色的东西,果真是从虞桑宁身上扯下来的一块布。 他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出声…… 待他慢慢靠近,才看到了那块破布正是从眼前这个巨大的陷阱里伸出来的。 再往前走两步,走到边缘的时候,刚好看见站在底下的虞桑宁举着一根细长的树枝,上面挂着半截她的衣裳布料,正在用力的挥舞着,试图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周宴南扯了扯嘴角,眼底燃起熊熊火焰,就在这时,瘫坐在旁边的吴子宣突然喊了一声:“舅舅!” 他才看见,原来宣儿也在? 于是摆了摆手,命人立刻下去救人。 虞桑宁抬头,仰望着那个身躯高大的男人,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寒冷气息,站在陷阱里的虞桑宁感受的真真切切。 她小声喊了声:“九爷。” 第71章 舅舅,你是不是喜欢她? 虞桑宁和小侯爷终于被人救了上来。 他瞥了一眼虞桑宁,她浑身上下除了有些狼狈不堪,并未受伤。 倒是吴子宣脚上的伤,让他这个侄儿根本没办法站立,周宴南锁着眉蹲在地上查看,幸好只是扭伤,看样子应该是没有伤到骨头。 “宣儿,忍一下。”周宴南抬起他的脚踝,低声说了句。 吴子宣虽然调皮傲慢,但在周宴南身边却表现的格外乖巧,他点点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脚。 只见周宴南右手突然用力,还没等吴子宣反应过来,被扭伤错位的脚踝就生生被掰正过来。 帮他处理完脚伤过后,周宴南又伸手仔细检查了一遍吴子宣全身,深怕还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就在这时,吴子宣看了一眼旁边的虞桑宁,开口说:“舅舅,她是不是你府上的人?” 周宴南阴沉着脸色没有回答,甚至连头都懒得抬起来。 “我看到她想逃跑,然后从山上滚下来了。”吴子宣跟他告状道。 虞桑宁一听整个人都慌了,连忙解释道:“你个小孩子怎么张嘴就来?明明是你走丢了,我和其他人一同出来找你,不小心滚下来的!” “九爷,你别听他胡说,小孩子最喜欢撒谎了。” “宣儿从来不说谎。”周宴南起身,冷若寒潭的眼淡淡的看着她。“我最了解宣儿,他从不说谎。” 虞桑宁撇了撇嘴,小声回了句:“……可是,九爷,我也没说谎。” “回府再说。”他冷冷看了一眼虞桑宁,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江望。 周宴南咬了咬牙,压制着心中的情绪,伸手解开了身上的斗篷,披在吴子宣身上,然后抱起他往回走。 虞桑宁和江望远远跟在后面,就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舅舅,你是不是喜欢她?”被他抱在怀里的吴子宣突然开口问道。 周宴南犹豫了一下说:“不喜欢。” “宣儿从不说谎,但舅舅为何现在又说谎?”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吗?” “那舅舅懂吗?”吴子宣眨着那双童真的大眼睛问他。 周宴南:…… 说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周宴南像宣儿这么大的时候,一直在逃亡,一直在拼了命的往前跑,那时候母亲告诉他,不要停下脚步,否则就会没命。 后来在东宫当养马奴的时候,他的养父告诉他,要隐忍要低头要沉默,这样才能在乱世里求得生存的机会。 再后来,他恢复了九皇子的身份,他父皇告诉他,要想做人上人,就要把自己变强变狠,否则只会被别人踩在脚底。 回想起这曾经的经历,自己就好像一头在黑夜里奔跑的孤狼,没有尽头亦没有一刻停止脚步。 唯一有过的光亮的时刻,那就是每次看见虞桑宁,她脸上挂着纯真清澈的浅浅笑意,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 虽然她很少正眼看过他,但每次那道身影略过,都会留下芳香四溢,令他回味无穷。 但更多的时候,周宴南觉得自己那么迫切的想要把她留在身边,是因为她太子妃的身份。 因为她是虞国公的女儿,她是虞昊东的妹妹。 所以……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恨更多一些…… —— 那日,周宴南把四公主和吴子宣送去将军府回来已经很晚了。 两人从九华山到将军府,再回到靖王府都是同乘一辆马车。 期间他一直冷着脸闭目养神,虞桑宁见他这幅样子,知道自己又又闯祸了,于是乖乖待在旁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回到北苑,周宴南让人备了酒,独自一人坐在桌旁喝了起来。 虞桑宁和江望一动不动站在旁边看他喝。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周宴南转头看着她,开口道:“你过来,把手伸出来……” 虞桑宁往前走了几步,屈膝跪在他脚边,然后缓缓伸出了双手。 手掌心清晰可见好几道长长的口子,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他,那两只手微微颤抖着。 周宴南放下酒杯,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取下盖子,拉过虞桑宁的手指,轻轻抖了一些粉末状的药物在她手心。 药物浸到伤口里,手心传来隐隐刺痛的感觉,虞桑宁皱着眉,抬眸望着给自己上药的靖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简简单单说了句:“谢九爷。” “这次,我该怎么罚你?”周宴南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虞桑宁手上的手掌处。 一听要被罚,虞桑宁怕的不行,于是厚着脸皮说:“九爷,桑宁虽然有错在先,但好歹也救下了小侯爷……您看这次,能不能让我将功抵过一次,先不罚桑宁了?” “说得没错,比起你逃跑,本王确实更看重宣儿的安危,那这次便不罚你了。” 虞桑宁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又说了一句:“但是你逃跑这件事,总要有人承担后果。” 承担后果? 她没听懂,“九爷,这话什么意思?” 只见周宴南眸光一暗,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江望,去取我的青鞭来。” 江望面色平淡,低头回:“是。” 取青鞭? 这…… 虞桑宁目光跟随江望一段距离后,转过头怯生生的看着他,伸手扯了扯周宴南的衣角:“不是说不罚了吗?怎么还取青鞭了……九爷……” 周宴南没有理她,自顾自又倒了了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片刻之后,江望双手把青鞭递到周宴南手里后,径直跪在了虞桑宁旁边,一言不发。 ……? 江望也跪? 虞桑宁来靖王府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见。 “啪——” 随着一声巨大的声音传进她耳朵,只见周宴南把青鞭绕在手掌,狠狠打在江望的胸口处,两层衣裳被划开一条缝,被鞭笞过的地方瞬间鲜血直流,隐约能看见皮子底下的血肉。 “你还有什么话说?”他眼神似是冒着火光,看着江望的时候,依旧神色冷清。 “主子息怒,属下失职,无话可说。”江望忍着剧痛,额头青筋暴起。 “好一个无话可说,那你就好好受着,下次再犯,决不宽恕。” “是。” 说着江望挺直了脊背,做好了被鞭打的准备。 可旁边的虞桑宁怎么看得下去,明明是因她而起的事情,现在却要别人代她受罚…… 她膝行到周宴南身边,红着双眼恳求道:“九爷,此事是桑宁一个人的错,你不要罚江望,不关他的事……” “本王也不想罚他,你记住了,他今日所受的每一鞭都是为了你。”周宴南伸手一把将她推到边上,狠厉道:“还有,本王不想看见你为别的男人求情……你若再开口,本王十倍罚他!” 虞桑宁无助的看看江望,又看看周宴南手里的青鞭,咬着唇不敢说话。 第72章 她是我的人 周宴南果然没有骗她,这次她逃跑没有罚她,而是当着虞桑宁的面,狠狠抽了江望几十下,前胸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换别人就算了…… 江望可是他的心腹啊,周宴南的心难不成比石头还硬? 况且,他说的是,这每一鞭都是为她而抽,虞桑宁这么心善的一个姑娘……她平生最害怕拖累别人,这下好了,所有的苦痛都变成了江望代替她承受。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虞桑宁倒是宁愿挨打的是她自己。 那晚,虞桑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担心江望的伤势,但又不敢去探望,万一被周宴南发现,那两人岂不是更惨了? 于是她趁着周宴南熟睡,悄悄起身摸下床去,去西苑找了冬凝,让她帮忙看看江望那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顺便带了一些止血止疼的药过去。 夏岚心直口快,做事雷厉风行,这种事情还是让心细的冬凝去比较稳妥。 靖王府的男丁大多数都住在南苑,江望也不例外,就住在南苑右侧的一间厢房内。 冬凝端着药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他的房门并没有关着,于是抬手敲了敲。 江望此时刚换下那一身血淋淋的衣衫,赤裸着上身。 他一个人习惯了,而且南苑大多是男子,也就没有多想,听到有人敲门,直接说了一句:“进来。” 冬凝才往里面走了几步,就看见裸露着上身的男子先是一惊,停住了脚步……看清他背上那狰狞的伤口后被吓出了声。 江望正低着头往自己胸口抹药,听到女人的声音诧异回头发现是冬凝,随手拿了一件外袍盖在身上:“冬凝姑娘所为何事?” “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给你送药……” “不必了,我这里什么药都不缺,多谢姑娘。”江望一口拒绝了她的好意。 “是桑宁……让我送过来的。”冬凝吸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她担心你一个人不方便处理伤口,所以让我来看看你。” 江望回头看了一眼她,声音变柔了些:“放那里吧。” 冬凝把东西放在桌上,问了句:“我来帮你上药吧……”生怕他会拒绝,于是又加了一句:“你的伤早一天恢复,桑宁就少难受一天。” 江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那便麻烦冬凝姑娘了。” …… 两天后,虞桑宁从冬凝那里得知江望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今日一早周宴南便早早出了门,好像没去宫里,听管事的徐嬷嬷说,好像是去了户部的宋尚书府上。 这样也好,他不在府里,虞桑宁便自由了些。 这两天她干什么都畏畏缩缩,深怕一不小心又触碰他逆鳞,惹他生气。 她举着双手,来来回回瞧了好几遍…… 也不知道周宴南给她用的什么灵丹妙药,这么短时间,她手上的伤口居然愈合了。 “冬凝,你今日还去不去给江望上药?”虞桑宁低着头,随口问了一句。 好一会儿了也不见她回答,虞桑宁偏着头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冬凝好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正杵着下巴凝神发呆呢。 旁边夏岚见状嗤笑了一声,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虞桑宁,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说道:“自从你让她帮那什么江公子上药疗伤以后,冬凝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依我看……她这是少女怀春,在想男人呢。” “啊?!你是说她……他们?”虞桑宁弯着两个大拇指,一脸震惊的看着夏岚。 随后两人再也忍不住,一同笑出了声。 冬凝听到笑声,才回过神,迷惘的问了句:“桑宁,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虞桑宁憋着笑问了句:“我刚才问你,今日还要不要去帮江望换药?” “他和王爷出门了,应该不用去了。”冬凝说这话,语气里好像有些失落。 虞桑宁和夏岚互相使了个眼色……看来这事八九不离了。 —— 临近夏末,这气候稍微凉快了一些。 周宴南和江望从宋尚书府里出来的时候,已接近午时。 他侧头看了看旁边的江望,伸手拍了拍他胸膛,问了句:“没事吧?” 江望没想到他会突然拍自己胸口,而且正中前几日所受的鞭伤处,虽然此时伤口很疼,但他嘴很硬:“多谢主子关心,这点小伤我还是能抗住的。” “那日是我太冲动了,不该罚你的。” “属下失职,应当受罚,主子不必自责。” 说实话,江望所言句句都是心里话,小侯爷走丢不是他的错,但是虞桑宁差点逃跑,却是他一时疏忽导致的。 听到他这么说,周宴南便没有说话,背着手,迈着步子往前面走去。 江望连忙跟了上去,关切的问道:“主子……你当真要让那宋家女儿做你的王妃吗?方才你和宋尚书说的话,是真的吗?” “这是皇上的赐婚,无论是宋家还是我,都是无可奈何的。” 此时的周宴南想起了虞桑宁,似乎自己能体会到一些她当时被赐婚的心情了。 江望:“那你刚才说,等把北苑的房子修好了,就成亲也是认真的?” 周宴南冷笑了一声,淡淡开口:“自然不会是假的。” 江望叹了口气,还是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主子,那虞姑娘……?” 听到这三个字,周宴南突然止住了脚步,平静的脸上添了层阴霾气息。 “不管我成不成亲,她是我的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她永远都是我靖王府的人。” 江望听完,垂着眼没有继续问下去。 两人默默走了好一截,才回到靖王府。 刚好在门口,就碰上了将军府派来传话的丫鬟,说是四公主为了感谢虞桑宁救了小侯爷,特意请二人去她府上做客。 正好周宴南也想去看看他侄子的伤势如何了,于是就答应了。 第73章 将军府赴宴小桑宁贪杯 两人到达将军府的时候,接近酉时,刚好日落。 彼时虞桑宁一袭淡紫色长裙,露出光洁白皙线条优雅的颈项和锁骨,一条白色的腰带紧紧系在酥腰处,更显仪态窈窕,风姿绰绰。两根浅绿色的丝带将她发丝绾成好看的流苏髻,简单又不失大雅。 周宴南出门就没有这么讲究了,和往常一样身穿黑色衣袍,领口处绣有细细的金色纹路,玉带束腰,乍一看身姿既挺拔又健硕,举手投足间彰显一股王者之气。 将军府的下人将他们引至正厅的时候,四公主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丰盛的美酒佳肴,看见虞桑宁便热情的招了招手:“桑宁,过来这里坐。” 虞桑宁看了一眼周宴南,只见他点点头。 她迈着步子走到四公主面前,微微弯腰行了个礼:“桑宁,见过四公主。” “不必多礼,快坐下。”四公主贴心的帮她拉开椅子,等她坐下后,笑着开口道:“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小丫头,如今竟长成这么好看一个大姑娘了?” “四公主谬赞了,桑宁惶恐。”她微微低着头,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这次多亏了你,宣儿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我身边,现在想起那日的情景,依旧是胆战心惊……桑宁,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了。” 虞桑宁摇了摇头,有些心虚,毕竟那日她本来想着逃跑的,谁知道机缘巧合之下,居然救下了小侯爷? “只要小侯爷身体无碍就好了,四公主不必客气,这都是桑宁应该做的。” 和虞桑宁被热情招待比起来…… 周宴南从一进门,就被完全忽略了,更郁闷的是还要听这两人在自己面前家长里短聊些客套话,终是忍不住开口:“四姐,不说好让我们来吃饭的吗?你两再聊下去,这黄花菜都凉了。” 四公主听完狠狠瞪了一眼,面露凶色:“桑宁是我专门请过来的贵客,她都没动筷子,你着急什么?” 周宴南冷哼一声,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筷子,杵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无奈的看着对面的两人。 行吧,虞桑宁是贵客,他只是个陪衬。 虞桑宁见他这么听四公主的话,倒是觉得稀罕,看来传闻中说的没错,这靖王最怕的人,居然是他四姐? 听说自从周宴南恢复身份,从一介东宫马奴摇身变成了身份尊贵的九皇子之后,在宫里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当今皇上本就冷漠无情,再加上他皇子众多,根本无暇顾及这个从外面捡来的儿子。 周宴南身份特殊,在这高墙内,除了这个四姐,再无人关心他。 后来得知周宴南不想呆在宫里,她更是去硬着头皮找皇上说情,将他带出了皇宫,而后一直跟着她夫君吴起将军操练磨砺,上阵杀敌,苦苦鏖战了五六年,才有了如今的战神靖王。 说到底,周宴南对他四姐又敬又怕。 都说长姐如母,这四公主待他从来不奢求任何回报,只想让周宴南做他想做的事情。 自从周宴南养父意外身亡之后,他身边真心待他的人,只有这个四公主和吴起将军了。 …… “桑宁,你太瘦了,多吃点肉……”四公主一边往她碗里夹菜,一边关心道:“是不是靖王府不让你吃饭?看你这手腕细的,上面没一点肉。” “谢四公主……”虞桑宁看着碗里全是肉,吞了吞口水,说实话,她在靖王府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周宴南听这话,只觉得委屈:“四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行你自己问问她,我待她好不好?” 四公主顺着他话,问虞桑宁:“我这九弟待你好不好?” 虞桑宁斜眼偷偷看了一眼周宴南,发现他正眯着眼望着自己,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让虞桑宁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笑里藏刀! 这……她哪里还敢说实话? 虞桑宁从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冲四公主轻轻点点头,然后塞了一大块肉在嘴里,细细咀嚼着。 看见虞桑宁吃的这么开心,四公主心里也高兴,于是挥了挥手,命人倒了一杯酒放到她面前。 “这是前几月太后让人送来的青梅酒,我尝着觉得味道还不错,桑宁……不妨你也尝尝看?” 虞桑宁长这么大还没有喝过酒,听说酒又辛辣又苦,她可不喜欢。 但这又是四公主特意为她准备的,哪有不喝的道理? 于是就抬手缓缓举起那瓷白的酒杯,抿了一小口……这味道,酸酸甜甜,是有点微微辛辣,但一点也不苦。 觉得好喝,她又浅尝了口,说道:“这酒……既有青梅的酸甜爽口,又有米酒的醇香浓郁,桑宁虽然不懂酒,但这味道真是好极了。” “你喜欢就好。” 四公主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又让人给她倒了一杯。 对面的周宴南听着也来了兴致,摆了摆手,让下人给他也倒了一杯。 他先是把酒杯凑到鼻翼处,闻了闻,然后一饮而尽。 只觉得和他平时喝的酒比起来,太甜腻了些。 这倒是正对上虞桑宁的胃口了,她最喜欢甜食。 周宴南深幽的目光再一次移到虞桑宁身上,转眼间她已经喝下第三杯了,就算再喜欢,这未免也…… “四姐,这果酒虽不烈,但应该后劲挺大的吧?”他故意提高了些声音,想引起虞桑宁的注意。 四公主点头说道:“这青梅酒,有生津开胃,清神安睡的作用,但若是喝多几杯,再吹了风就容易醉了,等会回去,你可要好好照看她。” 周宴南只觉得麻烦,与其怕她吹风,不如现在就让她少喝点。 他面容冷峻,口吻疑似命令道:“桑宁,听到了没?让你少喝点……” 可谁知虞桑宁小眼神一直盯着身旁下人手里的酒壶,压根没有听进去周宴南这句话,眼巴巴等着那人给他倒酒呢。 见那下人准备给她倒第四杯的时候,虞桑宁干脆接过酒壶,红着脸小声说了句:“我还是自己来吧,多谢……” 尽管声音很小,对面的周宴南却听得清清楚楚。 还自己倒上了? 他今天倒是还真想看看,这丫头酒量到底如何? 虞桑宁不听劝,在他四姐面前,周宴南也不好发作,干脆就让她多喝点…… 如此想着,周宴南便没有继续阻止,而是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那双深邃若有所思的眼眸,饶有兴趣的看着脸颊微微通红的小桑宁。 他还没尝过,喝醉了的虞桑宁究竟是何种滋味呢…… 第74章 小桑宁,这次你又准备乖多久? 四公主看着虞桑宁亦是满脸溺爱的表情,她喜欢这个姑娘,并非完全是因为她救了自己的儿子。 虞家还没有出事之前,天下谁人不知晓这虞家嫡小姐聪慧貌美,才情四溢,出落得亭亭玉立,倾国倾城。就连那高高在上的萧皇后也是极其喜欢虞桑宁的,只可惜,虞国公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太子妃做不成还成了靖王府里的伺候丫头。 周宴南见自己在此地待着略显多余,于是起身:“四姐,我去看看宣儿,你们慢慢吃。” 四公主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 见他离开。 虞桑宁把自己的酒杯倒满,双手举着杯子,眉眼弯成一道月牙:“桑宁敬四公主一杯,多谢公主款待……” “该我谢你才对,桑宁,你日后有难处,我若能帮得上忙,你只管开口,我尽力而为。” 她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这句话。 虞桑宁压抑着心里的喜悦,借着酒劲,说道:“方才听四公主提起太后,想来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老人家了,不知她近来身体可还好?” “你真是个孝顺又心善的好姑娘。太后她好得很,身体健朗,经常和我们提起你,你也心里挂念着她,如此便不辜负她对你的疼爱了。” 说着她牵起虞桑宁手,细细抚摸着,眼里满是欣慰。 “四公主,桑宁有个不情之请……” “哦?你说来我听听?” “你下次进宫看望太后,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带我一起去?我想亲自探望太后她老人家。” “这有何难,下次一定捎上你。”四公主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多谢公主!那我再敬四公主一杯……”说着又将杯子里的青梅酒,一饮而尽。 虞桑宁心里暗暗想着,若是能借四公主之手,见一面太后,或许自己离开靖王府还有一线生机。 上一次,喝避子汤一事,虞桑宁本以为徐嬷嬷帮了自己,免不了被靖王责罚,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没有追究徐嬷嬷的责任。 最后那件事,还是不了了之。 这就说明,太后或多或少还念着一些旧情。 靖王府的人都知道,徐嬷嬷背后有太后撑腰,别说靖王,就连当今的皇上也不敢对太后不敬,她若是能把握好时机,太后说不定真的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晚,虞桑宁一杯接着一杯,喝了很多,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喜欢青梅酒,也有可能是因为四公主应允了她的请求。 总之,周宴南才离开一会儿功夫,回来只见她那小小的身影已经醉倒在桌上了。 四公主见他走过来,微笑着无奈的说了句:“我以为她酒量很好呢……” “阿宴,要不今日,就在这里过夜了?我让人收拾一下客房。”每次她喊他的名字,周宴南总会不自觉想起他母亲,心里微微泛起波澜。 “不用麻烦了,四姐,我带她回去。” 他走到虞桑宁面前,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微微发烫发红的脸颊,虞桑宁皱着眉将他手拍落,眯着眼睛模模糊糊看清他的身影,瘪着嘴娇嗔道:“你别烦……我还要和四公主接着喝酒呢……” 四公主见两人这副模样,不忍打扰,于是起身离开:“你好好带她回去,别让她吹了风。我去看看宣儿睡了没。” “嗯。” 周宴南说着俯下身子,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往门外走去。 忽然迎面吹来一阵凉风,虞桑宁本来还晕乎乎的脑袋,似乎是被吹醒了几分。 她蹙着眉,仰着头只能看见周宴南的精致冷厉的下颌线。 将军府门口。 江望已经备好马车,周宴南见她已经睁开眼睛,走到车前便把她放下,淡淡的说了句:“上马车,回府。” 虞桑宁喝的晕乎乎的,走路也摇摇晃晃,她提着裙角走上了的马凳,一只脚明明上了马车,片刻又伸了回去。 她转过身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九爷,这马车里太闷了,我不想坐……” “刚才我四姐再三交代,你这个样子吹了风更容易醉。” 虞桑宁摇摇头,头上两条丝带肆意飘扬:“吹了风,脑袋才会清醒。” 周宴南看她傻乎乎的样子,眼底涌上层层温柔:“那你想怎么回去?走回去……?” 她又摇了摇头,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往上勾起,那双明亮的眼眸宛如山间清澈的小溪。她说:“九爷,你过来……转过身去……” 周宴南自然知道她想干嘛,也只有喝醉了虞桑宁才敢如此放肆,好在他今夜心情还算不错,就由她胡闹一回。 他照着虞桑宁说的样子,站在她面前,然后缓缓转过身。 见他这么听话,虞桑宁想也没想,一下扑到他背上,双手紧紧搂着周宴南的脖颈,把脸贴在他厚实的肩膀处:“辛苦九爷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嗓音沉闷:“小桑宁,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本王可从来不做赔本买卖……” 虞桑宁沉默了半晌,才小声的回了个‘哦’。 周宴南背着她,走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了上京城最热闹的街巷,一路引来无数人诧异的目光,可他丝毫不在意。 这一刻……他所在意的关心的,只有身后这个仅仅喝了几杯青梅酒,就醉得一塌糊涂的虞桑宁。 “小时候,我爹也总喜欢这样背着我到处跑,无论他多累,也不舍得放下我……只是现在,不知道他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语中有担忧也有失落。 周宴南听到这,心里有些不忍。 他恨虞国公,恨他当年追杀一事。 可是如今他被流放宁古塔,周宴南心里比谁都清楚,虞国公十有八九是被人陷害了…… 可怜虞桑宁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停住脚步,将身上的虞桑宁放了下来,满眼疼惜的看着她:“你若是想你爹了,就写封信给他,改日我让人送过去。” 虞桑宁以为自己喝多了产生幻觉,掐了掐自己的脸又确认了一次:“九爷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看向她的眼神,深邃又诚恳。 听到他这么说,虞桑宁高兴的笑着跳着,还在他面前转了个圈,“九爷真好,桑宁太喜欢九爷了……” 周宴南伸手把她入怀中,低着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桑宁喜欢你……”虞桑宁状态正兴奋,此时此刻,借着酒意,更是什么话都能随意说出口了。 “你不害怕我了?”他眼底燃起熊熊火焰,性感的喉结上下滚了一遭,殷切的问道。 虞桑宁没有回答,踮起脚尖用力的吻在他的嘴角处,似乎是故意没有吻上他的唇。 周宴南被她这招魅惑过无数次,每次正当他沉浸在虞桑宁的温柔乡里,她总有用不完的计谋和点子,趁他不注意,偷偷逃跑。 想到这些,周宴南眼神变得阴戾:“每次你向我献殷勤,都是跟我动歪脑筋的时候……小桑宁,这次你又准备乖多久?或者说,又盘算着怎么逃出我手掌心?” “既然九爷都这么说了,那桑宁自是没话可说……为了让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不如我再多献几次殷勤?” 说完仰起脸,一下接着一下温柔缠绵的啄在他唇边…… 最后周宴南实在禁不住她的诱惑,按住虞桑宁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上去。 第75章 看来小桑宁这只脚,是不想要了? 明月皎洁,微风朗朗。 虞桑宁以为自己吹了风会清醒,可后来愈发不可收拾,她明明走不稳路,偏不要周宴南背,也不要他搀扶着,非要自己走。 原来喝醉了是这种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脚底却轻飘飘的,就好像踩在棉花一样。 虞桑宁提着裙边,迈着小步子摇摇晃晃的在前面走着,周宴南拿她没办法只能跟在后面无奈的看着她。 好几次看她快要摔倒,周宴南心一紧想要伸手去扶,谁知道小桑宁突然转头对着他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原来是她故意吓他的恶作剧。 这一刻,他怔怔的凝望着虞桑宁那张纯真稚气的脸颊,那颗黯淡无光,冰冷狠厉的心,也慢慢被融化了。 两人懒懒散散走到靖王府门口的时候,虞桑宁还想故技重施,假装崴了脚,可谁知这次周宴南终是没有陪她玩下去的心思。 只见他阔步走向前,从背后拦腰抱起那个柔弱无骨的小身板,径直往府里走去。 府里的下人看见这一幕,连忙低着头朝旁边退去,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直到进了厢房,他才把虞桑宁放在了床榻边缘上。 彼时两人坐的很近,周宴南忍了一晚上,现在一刻都不想忍了,他缓缓凑近虞桑宁那泛着粉红的唇瓣。 谁知,下一秒却被虞桑宁伸出纤细的食指挡在了他唇上,声音婉转妖媚:“九爷,你先别急……” 他伸手抓住那只细嫩的手腕,放在胸口,目光灼灼好像燃着火焰注视着她:“你这小脑瓜里又想耍什么花样?” “九爷……桑宁疼……”她声音又娇又柔,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犹如蝴蝶的羽翼。 “哪里疼了?是不是手伤还没有痊愈?”周宴南听她突然这么说,眼神紧张的摊开她手掌细细查看着。 “我……脚疼。”她支支吾吾道。 “本王没记错的话,你今晚并没有摔倒,怎么就脚疼了?” “是真的,九爷……桑宁疼的每晚都睡不好。” 那双如同秋水一样的明眸正对上周宴南暗黑的眸子,他盯着望了好久才确信虞桑宁没有撒谎,抬手轻刮了一下她微红的鼻尖,语气里尽是宠溺:“本王让人端水进来,给你泡个脚如何?” 虞桑宁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嗯……” 片刻,江望端着满满一盆热水走进厢房。 放下木盆后,只见周宴南蹲在地上去脱虞桑宁的靴子,他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主子,还是我去叫个人来帮虞姑娘洗脚吧……” 周宴南转头看向江望,目光森冷:“不如让你来?” 江望:“……属下不敢。” “出去,关门!” …… 这一切都被狡猾的虞桑宁看在眼里。 她双手杵着床边,身体微微向前倾,眼神迷离,痴痴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是谁啊,他是威风凛凛,权势滔天,战功赫赫的战神周宴南。 他是大梁国的九皇子,是皇上亲封的靖王爷,是嗜血偏执的活阎王。 可如今他却甘愿放下身段,蹲在地上为她洗脚? 很多时候,虞桑宁都看不懂他的心思,周宴南………坏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杀了她;好的时候,又会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他修长的指节轻轻帮她按摩着脚趾,低声问了句:“哪里疼?” “这里……”她眨着那双无辜又明亮的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周宴南抬头一看她手指的位置,愣了几秒…… 不是说脚疼吗?怎么又变成膝盖了? 他用方巾浸了热水,敷在虞桑宁的膝盖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膝盖怎么会疼?” “因为……九爷,总是要桑宁下跪,你开心我要跪,你生气我更要跪。三天一小跪,五天一大跪……”虞桑宁委屈的说着,声音好像带着哭腔,果然,喝醉了的人,总是情绪敏感又脆弱。 周宴南听她这么一说,既心疼又觉得好笑:“那以后都不要你跪了,好不好?” “真的?!” “你若是惹我生气了,那就另当别论。”他抬眸,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桑宁记住了,以后不惹九爷生气……因为,我只喜欢温柔体贴的阿宴哥哥,不喜欢凶巴巴恶狠狠的周—宴—南。”好像是故意的,她最后那三个字咬的的很重。 原先那先不敢做的事,不敢说的话,此刻借着酒劲,倒是什么都敢了。 ……? 他听到这三个字,眼神里也满是震惊,嗓音低沉好似要生气的样子:“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直呼本王名讳?” “嗯……?小桑宁,你别以为喝醉了就可以如此放肆了……” 听他这么说,虞桑宁不仅不怕,轻轻咬着樱桃般的嘴唇,软绵绵的挑衅道:“桑宁还有更放肆的,九爷想不想看看?” 周宴南没有回她,只是那深幽的瞳孔里就像染了一层墨既凌厉又阴鸷,嘴角却噙着一抹不明的笑意。 虞桑宁见他不回答,那就是,默认了……? 空荡荡的厢房内,只听得见他帮她洗脚发出的水声,烛台上的火焰摇曳,照着两人的影子亦是摇摇晃晃。 虞桑宁缓缓抬起那只细白却又湿哒哒的玉足,顺着他弯曲的膝盖缓缓向上攀爬…… 周宴南低着头纹丝不动的看着,只见那只放肆的脚,眨眼睛就贴上了自己的胸膛,宛如葱白一般纤细的脚趾还轻轻勾起了他冷峻的下颌。 他咬了咬后槽牙,眼底狠狠克制着体内那头几乎发狂的猛兽,脸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他伸手紧紧抓住那只胆大妄为的脚:“看来小桑宁这只脚,是不想要了?” “九爷若是喜欢,那便拿去好了……”她一脸满不在乎。 呵……此时他想要的,又何止这些? 周宴南手臂稍稍用力,又把那只脚老老实实按进了水里。 他湿热的掌心附在她膝盖上,耐心的帮她继续按摩着,柔声道:“还疼吗?” 虞桑宁有些不解,明明是她在胡闹,她在放肆,一次次故意在惹怒周宴南的边缘上反复横跳。 可是面前的男人非但不生气,还温声细语的问她,还疼吗? 原来,这霸道偏执的靖王,也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 周宴南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于是抬起头满脸温柔,眼底闪过一缕诧异。 只见虞桑宁收起了刚才的那副调皮模样,她俯着身子,双手离开了床沿轻轻捧起周宴南的脸,头微微往右偏了几分,那双粉唇柔柔的贴在他的唇边。 见此情形,周宴南连忙伸手环着她娇小的身躯,深怕她不小心摔倒……以同样的热情,回应着她。 她的吻有一丝丝朦胧醉意。 唇齿间,呼吸间含着淡淡的酒气,却也足够让周宴南如饮鸩止渴,回味无穷。 周宴南想起从前,总是他高高在上,小桑宁卑微屈膝在自己脚边,一次次承受着他的强势的占有。 而这一次,两人却交换了位置…… 原来,被迫仰着头接吻,竟是这般滋味…… 第76章 慈宁宫面见太后 次日,虞桑宁醒来的时候感觉头部隐隐作痛,还有……腿脚酸疼,浑身就像要散架了一样。 她坐起身揉了揉脑袋,昨晚发生的事情……依稀能想起来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好像她喊了九爷的名讳……虞桑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那句话话再次回荡在她耳边:看来小桑宁这只脚,是不想要了? “嘶——” 虞桑宁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她昨晚怎么敢的啊! 这时突然有人推门走进来,虞桑宁吓得又重新钻进被窝里,把自己的头也捂了起来,实在是没脸见人。 “本王刚才分明看见你醒了,别藏着了,起来喝点醒酒汤。” 是周宴南的声音,听起来挺正常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虞桑宁从被褥里探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媚笑着说了句:“早啊,九爷。” 他没有说话,而是用那双眼睛来回将她浑身扫了个遍。 虞桑宁下床,走到他旁边的桌子旁坐下,端起那碗汤,低头认真的喝了起来。 “昨晚喝了多少?”他突然开口问。 “啊?我不记得了,大概七八杯的样子。” “我看不止吧?四姐知道你爱喝那青梅酒,今早让人又送了一些过来……晚上我陪你喝?” 周宴南只觉得,虽然喝醉了的小桑宁有些放肆,但还挺有趣……也很主动。 虞桑宁想起昨晚自己做的那些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若是等下周宴南提起来,那她只有使出绝招了。 绝对不承认,绝对想不起…… 她使劲摇了摇头:“不喝了,喝不了了,那酒喝完头疼……桑宁以后戒酒了。” 周宴南冷哼一声,现在知道喝不了了? 昨晚他还好心提醒来着,可人家就是听不进去。 “最近我可能会很忙……你乖乖待着,不要动那些不该动的歪心思,知道吗?” 他突然伸过手,捏着她的下巴,严肃的交待。 “我都知道了……九爷,听说你要成亲?”虞桑宁放下碗,擦了擦嘴巴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他倒是有些意外,还以为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呢。 “听说的,外面都在传……说是皇上赐婚。” “嗯。”他眼底有些许落寞,淡淡回道。 虞桑宁听这个消息一开始还以为是假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定下来了。 若是靖王成亲,有了王妃,那以后自然就没有那么多时间管她了? 想想还挺不错的,虞桑宁杵着下巴,问他:“你见过她吗?她好看吗?” 周宴南正为这事又愁又恼,这丫头倒是好……看起来不仅好奇,还很高兴的样子。 他现在可没心思跟她瞎扯,于是起身,阴恻恻的回了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是日,许久未曾下雨的上京城,突然迎来一场大雨。 虞桑宁身体虽然娇气了些,但这突如其来的降温,再加上之前伺候完周宴南,照例都要喝上一碗避子汤,身子大不如从前,一不小心就生了场病。 也不知怎的,病了好几日还没好。 这雨似乎想抓住夏天的尾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周宴南大早上去了宋府,她则半躺在窗边的软榻前,看着外面的雨。 这时,院子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旁边的丫鬟帮她打着伞,正朝着厢房走近…… 虞桑宁定睛一看,原来是四公主周凌菲。 她急忙起身,穿好衣裳,走到门口迎接,行了个礼:“桑宁见过四公主,公主进来身体可好?” “我一切都好,倒是刚进门听说了你病了?”周凌菲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接连几日下雨,本不想出门,但一想到太后她老人家每到雨天就容易多愁善感,想着还是去宫里一趟,这不想起你上次跟我说的,就顺路过来接你一道过去。” “谁知道你生病了,就进来看看你……你身子若是不方便,那我下次再带进宫吧?”周凌菲也是考虑她生病,怕她出门一趟又受了风寒。 可虞桑宁等这个机会等了那么久,自然是不想因为这场病错过见太后的机会,赶紧回道: “四公主,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不必担心。一听你要带我见太后,瞬间就觉得身体一点都不虚了。” “你执意要去,那就和我一同去吧,谁让我还欠你个人情呢。” “多谢四公主。”虞桑宁快步走到屏风后面,从木架上拿了件纯白的斗篷披在身上,和她一起出了府。 门口的侍卫本来还想拦着虞桑宁,但看了看她身边的周凌菲,又默默退了回去。 这四公主的马车进了皇宫后,可以用畅通无阻来形容,没人敢拦,她们径直驱车到了慈安宫门口。 下了马车,就有人小心的撑着伞不让她们被雨淋到。 虞桑宁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她现在身份和以前大有不同。 她静静看着‘慈安宫’这个牌匾,迟迟不敢迈开步子往前走,周凌菲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伸手拉着她的手腕,朝她点点头。 虞桑宁回了周凌菲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跟着她一起进了慈安宫大门。 一进门,四公主周凌菲便大声喊了句:“祖母,你看谁来了?” 太后正坐在软榻上修剪被大雨打散的花枝,听到声音转过头就看见了先走进来的周凌菲,“哀家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个没心没肺的……还说隔几日就会来慈宁宫瞧我,这都多久没来了?” “哎呀……祖母,您再看看,是谁来了?”周凌菲朝门口的虞桑宁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虞桑宁深深呼一口气,提着步子缓缓走到她们跟前,身子柔柔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说道:“罪奴虞桑宁……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到她第一反应是惊讶,随后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原来是,桑宁来了?快起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谢太后。” 虞桑宁温婉起身,微微抬着头,嘴角上扬露出清澈的一抹笑容,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闪着光,似是有泪花蕴含在眼底。 太后见她这副模样,既欣喜又心疼,朝她伸出了那只满是褶皱的手,虞桑宁见状赶紧上前双手握住。 “看来这一遭你是吃了不少苦头,瘦了也憔悴了许多。” 虞桑宁眼含热泪,轻轻摇了摇头,“桑宁现在是罪臣之女,唯恐太后见了,徒增烦恼,所以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惟愿太后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你这傻丫头,瞎说什么胡话,你父亲一时走错了路,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你永远是哀家的宝贝孙女,日后这慈宁宫,你想来便来,没人敢拦你。” 她说着伸手怜爱的摸了摸虞桑宁的脸颊,眼里尽是关怀。 听到太后这么说,虞桑宁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滑落在脸上,又弯下身子磕了一个头,“谢太后宽仁,桑宁惭愧,是我们虞家辜负了太后的期望。” “行了,别总动不动下跪,坐到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周凌菲走上前,把她拉起来,坐在了太后的对面。 “桑宁,你这脸色哀家怎么瞧着不太对……?”太后看她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关切的问道。 虞桑宁还没说话,旁边的周凌菲抢先说了一句:“祖母,桑宁前几日受了些风寒,现在还没好呢。” “竟是这样……那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刚好今日陆卿要过来帮哀家看诊,一会儿让他顺便也帮桑宁把个脉。” 虞桑宁本想拒绝的,这宫里御医可是专门给贵人瞧病的。 还没等她开口,那周凌菲好奇道:“祖母,听说这陆卿年轻有为,医术了得,性情温和不说,还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呢?” 周凌菲拍了拍虞桑宁的肩,笑着说道:“托祖母和你的福,我总算也能见见这位最年轻的医师了。” 第77章 陆卿大人 虞桑宁陪她们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太后的丫鬟茉心走了进来,小声说了句“太后,陆大人到了。” 听见声音,周凌菲第一个转头看向门口,眼神里尽是期待。 虞桑宁抬眸,只见他一身白色锦袍,衣袂飘飘,肤色微白,鼻梁挺拔,面容上线条分明,看着不像古板的御医,周身倒是透着一股子风光霁月的书卷气息。 “陆卿,见过太后,见过四公主。”他身子微躬,行礼道。 太后笑着点点头,“免礼了,陆卿,今日外头还下着雨,你这一趟过来也不容易吧?” “太后哪里话,能为您看诊,乃是陆卿的荣幸,定当风雨无阻,义不容辞。” “瞧瞧……这念书人的嘴,就是会说。”太后看了看旁边的周凌菲和虞桑宁,笑得合不拢嘴。 陆卿把脉枕放在桌子上,温声说了句:“太后请。” 茉心走上前来帮太后掀起一小截袖子,然后把她的手搭在脉枕上。 陆卿躬着身子诊完,嘴角微扬,说:“太后脉象平稳有力,气色红润,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眼下气温骤冷,多注意防寒保暖即可。” 太后听完满意点点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虞桑宁对他说道:“陆卿不妨也帮这位姑娘切脉诊断一下,哀家看她面容憔悴,心疼得紧……” “是,太后。” 陆卿抬眼看了过来,正巧碰上虞桑宁那双如秋水般清澈的明眸,他眼底含笑,将脉枕推至虞桑宁旁边,“姑娘请。” 虞桑宁有些拘谨的看了一眼太后和周凌菲,才缓缓伸出那只细白的手腕,搭在脉枕上面,抿着唇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帮她号脉。 陆卿切脉时神情专注,一语不发,待他收回了手指,又仔细看了看虞桑宁的脸颊和眼底,蹙着眉说了句:“姑娘这脉象缓慢,像是迟脉。” 周凌菲听不懂这急的缓的有何区别,于是开口问道:“迟脉是什么意思?” 虞桑宁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等他回答。 陆卿倒是不急着回答四公主的话,他看着虞桑宁那张苍白的脸问:“姑娘近来感觉身子有力还是无力?” 她低头沉思了片刻后说道:“这几日应是感染了风寒,浑身乏力,手脚冰凉。” 陆卿听完点了点头,耐心的给周凌菲解释道:“迟脉,一般多为寒症。有力为实寒,无力为虚寒。寒则凝滞,气血运行缓慢。这位姑娘阳气亏损,无力运行气血,因此脉象迟缓无力,此乃虚寒症。” 太后一听,觉得虞桑宁好像病得不轻,于是紧张起来:“这病症严重吗?陆卿可有药方?” 虞桑宁见太后如此关心自己的身体,心里颇为动容,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宽慰道:“太后不必担忧,桑宁无碍,过几天就好了。” 陆卿医治过无数种病症,这小小的寒症自是难不倒他:“回太后,这病不难治,只需红参,茯苓,炒白术,枸杞,肉桂这五味药即可。” “需按照我方子上的比例熬制两个时辰,每日早晚用药一次,不出三日,姑娘便可以药到病除。”但凡说到药方和诊断方面的事情,陆卿总能说得头头是道,神采飞扬。 把旁边的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太后听完心里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虞桑宁的手背:“桑宁,等会我让陆卿把药方写给你,你回去照做就行。” “谢太后……谢陆大人。” 虞桑宁微微点头致谢,才发现这陆卿的眼神总是会有意无意飘到自己身上,这让她不敢再看向他。 陆卿走后,三人又坐了半个时辰,等雨稍微小了一些,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向太后道别。 临别时,太后把头上的金凤钗取了下来送给虞桑宁,“哀家见到你,心里高兴,方才又听说是你救了宣儿,说到底是哀家欠了你们虞家的恩情,以后这慈宁宫,你想便来,没人敢拦着你。” 虞桑宁双手接过那代表太后威严的金凤钗,不自觉红了眼眶,说道:“谢太后垂爱,桑宁一定常来探望您。” …… 周凌菲把她送回靖王府的时候,已接近黄昏,雨又渐渐下大了。 她撑着伞一路从大门走到北苑门口,裙角上沾了些雨水,就连身上的斗篷也被淋湿了大半,白皙的脸颊上沾上了一层细细的雨水。 进了院落,才发现周宴南已经回家了,此刻正倚靠在门边怔怔的看着自己,她看不清那张若无其事的表情底下,究竟暗藏着怎样的情绪。 虞桑宁合起伞,靠近他身边的时候只觉得周围一片寒凉,“九爷。” 周宴南阴着脸,没有说话,那双暗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心事看穿。 看这样子,周宴南应该是知道了她和四公主去宫里的事情。 虞桑宁有些心虚,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眼前的气氛。 只见他突然直起身,一把拉过虞桑宁的手腕,往厢房里走去。 走到屏风后面,他垂着眼眸一言不发解开了她身上的斗篷,虞桑宁见状有些害怕,蹙着眉头,含水的眼眸看着他。 只见周宴南把解下的斗篷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扔,然后取了块棉巾仔细将她脸上的雨水一一擦去。 须臾,手上的动作缓了缓,明知故问道:“和我四姐,出去干什么了?” “进宫……” “然后呢?”他语气淡然,但却又充满威慑力,让她惧怕。 “见了太后。” “聊什么了?”周宴南似乎没有听到他想听的东西,继续追问。 “没……没聊什么。”虞桑宁怕他不信,接着说道:“太后见我病着,叫了个御医给我看诊,开了个方子,其他就没有了,九爷。” 虞桑宁没敢把金凤钗的事情说出来,那可是她可以在慈宁宫来去自如的令牌,若是被他知道了,那还了得。 “方子呢?” 虞桑宁低着头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张陆卿亲自写的药方,递给他。周宴南打开看了两眼这才相信了她说的话。 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冷,有了一丝责怪的口吻:“既然病了,就乖乖待在府里,不应该乱跑出去。” “桑宁知道了。”她小声回道。 周宴南放下手里的棉巾,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然后把她拉进怀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后天是本王的大婚之日,你哪里也不许去。” “是,九爷。” 虞桑宁不知为何他突然要说这句话,言语间好像多了些惆怅和无奈。 第78章 大婚(上) 这夏末的最后一场雨,总算是停了。 凉风起,秋意浓。 这上京城的初秋,早晚凉爽,正午时分却如仲夏那般炎热。 陆卿的药方果然有用,仅仅用了两天时间,虞桑宁的寒症就好得差不多了。 今日,是靖王大婚之日。 王府上下,热闹非凡,处处洋溢着喜气和人们的欢笑。 虞桑宁起了个早,本想着帮着府里的人打打下手,可做事一向严谨认真的靖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等迎接那未来的王妃进府了。 宴客安排在正厅以及南苑和西苑相间的空地上,徐嬷嬷和江望负责打点后厨和接待,周宴南则去了宋府接亲。 虞桑宁和夏岚几人忙里偷闲,端了盘瓜子躲在角落里闲聊。 夏岚在府里人脉最广,听到的小道消息也最多。 “诶,你们知道吗?听说咱们未来的王妃宋婉烟,不但人长得好看,而且温婉贤惠,知书达理,王爷瞧见了肯定被迷死。”夏岚边嗑着瓜子,边说道。 冬凝听她说这话,白了夏岚一眼:“你傻呀,咱们王爷是那种见个女人就不能把持的人吗?反正来王府这么久,他身边除了桑宁,我再没有见过其他女子了。” 夏岚啧了一下,说到:“那你知道王爷为什么非要桑宁不可吗?还不是见她生的好看,起了歹念,要我说,王爷就是喜欢好看的皮囊……男人都一样,喜新厌旧,下半身思考。” 虞桑宁无奈叹了口气,说好的听王妃的小道消息,现在怎么感觉这两人说的人是自己呢? 她挠了挠头,小声说道:“我倒是希望王爷和那什么宋婉烟琴瑟和鸣,夫唱妇随……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搬来西苑和你们一起住,不用天天胆战心惊的伺候那个活阎王了。” 夏岚听完表示双手赞同。 只有冬凝表现出你想多了的一副表情,说道:“我觉得王爷对桑宁,好像不是那种表面上肤浅的喜欢和占有……” “那是什么?”虞桑宁和夏岚同时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好奇她能说出新鲜的东西来。 冬凝沉思了好一会儿,说了句:“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他看桑宁的眼神和看别人不太一样。” “嘁……”夏岚突然脑子灵机一动,坏笑着说:“难道像你看江公子那般含情脉脉,又不敢说破的朦胧感?” 冬凝一听江公子这个名,瞬间被羞的脸通红,连忙起身去捂夏岚的嘴,不让她继续说。 虞桑宁看两人打闹在旁边也笑的没心没肺。 …… 三个吵吵闹闹的动静最终还是惊动了徐嬷嬷,她走过来厉声道:“府里上下个个都在忙,只有你们三个最闲,怎么最近主子不生气不罚你们,身上那层皮是不是又痒了?” 虞桑宁见状赶忙起身,把手里的瓜子藏在背后,夏岚和冬凝也在原地站直,低着头挨训。 “虞桑宁,王爷马上就到了,你还不去伺候着……今日是他的大日子,你在旁边看着点,别让他喝多了。” “是,徐嬷嬷。”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为难道:“只是,这王爷不听我的,不如您让江望去看着他?我去忙别的……” “江望在门口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权贵人士,你能应付得下来?”徐嬷嬷一脸鄙夷。 虞桑宁:…… “那还是算了,我还是去看着王爷吧。”虞桑宁谄笑着说完,一溜烟跑开了,身后传来徐嬷嬷喋喋不休的声音,这次把夏岚和冬凝骂得不轻。 正值日中,虞桑宁等了许久也不见这靖王和王妃回府的身影,于是端着鱼饵去后院逛了一圈,把池塘里的鱼喂了个遍。 这时,门外传来剧烈响亮的鞭炮声,应该是回府了。 虞桑宁赶紧跑到门口凑热闹,只见在轰轰烈烈的鞭炮声中,那未来王妃坐在花轿里,从门口一路抬进了府,然后直接落在了东苑厢房正门口。 这就进门了?看了半天也没见周宴南身影? 虞桑宁一头雾水。 这时江望从她身边走过,虞桑宁赶紧跟上去问他:“江望,这怎么回事?九爷呢?不是说接人吗……王妃都进府了,怎么不见他人?” 江望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就是主子的意思啊……” “王妃进府不得由王爷牵着或者抱着进来吗?这算什么?花轿直接给人抬进来就完事了?”虞桑宁满脸诧异。 “虞姑娘,还是你自己去问他吧……主子在书房呢,我现在忙着呢……”话刚说完江望那忙碌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虞桑宁才不傻,要她主动去找周宴南?不可能!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 宋婉烟知道这门亲事乃皇上赐婚,但心里想着,这靖王就算万般不情愿,也会给她一份体面。 谁想到,进府第一关,就来了这么一出,心里虽不好受,但也只能默默忍着。 谁让他是高高在上的靖王呢? 宋婉烟在东厢房里端端正正的坐着,等他们吃完宴席,然后拜堂……入洞房……想象中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 申时刚过,来靖王府祝贺的客人就差不多到齐了,眼前高朋满座,热闹无比,就等周宴南现身,正式开席了。 江望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刚准备去书房请人,没想到周宴南自己过来了。 今日的靖王,一袭正红色长袍,墨发半绾,以一根红丝带系住,直直垂落在身后,那张冷峻的脸上依然是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他走到虞桑宁面前的时候,低声说了句,“过来倒酒。” 虞桑宁听到命令,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只见他走到正中央,看着满堂宾客,他拿起桌上的酒杯,象征性说了句:“感谢各位莅临周某大婚,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望各位海涵,周某先干为敬!” 话音刚落,下面传来阵阵欢呼声和恭贺声,宴席正式开始。 周宴南位极人臣,权势滔天,自是有很多达官贵族上赶着想要巴结他。 他沉默着坐在桌子旁,来向他敬酒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都由江望替他挡了去,只有小部分身份尊贵的人才能与他喝上几杯。 虞桑宁手里拿着酒壶,站在他身边,只要瞧见他酒杯空了,就赶紧满上…… 徐嬷嬷交待的话,她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倒了第三杯的时候,周宴南突然在桌子底下拉住了虞桑宁的手指,这个举动把她吓得不轻……连忙缩回自己的手,却发现他越拉越紧了。 她有些窘迫和恐惧,于是小声说了句:“九爷?” 虞桑宁惊奇的看着他,只见周宴南亦抬着眸冷冷看着她,那深邃的双眼红红的,好像黑夜里嗜血的狼。 “别动。”这语气毋庸置疑的霸道。 他左手举起酒杯,将里面的烈酒一饮而尽。 虞桑宁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周宴南肯定是疯了…… 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过毫厘。 周宴南坐在桌旁,虞桑宁则站在他右侧,他那只有力的右手穿过大红色的桌布,紧紧抓着她的左手。 这样一来,虞桑宁就只能用一只手给他倒酒,周宴南也只能伸出左手去应付那些前来敬酒的宾客。 只是没人能想到,就在周宴南的婚宴上,在人群往来的桌子旁,桌布底下他的手,从未放开过那只柔软的手指。 第79章 大婚(下) “桑宁……” 许久,周宴南抬起头静静看着她,眼底泛起一抹情绪不明的神色,“本王今日给你准备了一份礼。” 虞桑宁满脸不解:“你成婚,为何会送桑宁礼物?”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只是不知你会不会喜欢,但本王肯定会喜欢。” “哦……九爷,那我先……退下了?” 她此刻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虞桑宁放下手里的酒壶,可另一只手还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她用了些力气,才把自己的手从那个魔爪里拽了出来,然后头也不敢回的离开了。 比起南苑那边的热闹非凡,她还是喜欢清净的北苑,虞桑宁推开厢房的门,有些好奇,周宴南到底送了她什么东西。 进门只见桌上安静摆放着一个托盘,里面的东西被一块红布遮盖住…… 她蹙着眉,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这画面好像似曾相识。 上次在威虎山,周宴南也说要送她一份大礼,结果她掀开一看,竟是他亲手为自己打造的银手铐…… 那这次? 虞桑宁想着,眼神呆呆的看着那红布,脚步不由得后退了两步,犹如看见了鬼魅一般,心生惧意。 “吱呀——” 随着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虞桑宁被吓一跳,她惊恐的转身看向门口。 周宴南居然悄无声息的跟在她身后也回了北苑,见他关上门朝自己走来,虞桑宁手指紧紧捏着衣角,不知所措道:“九爷,你怎么回来了?” 他哼笑了一声,“这是靖王府,本王哪里去不得?” “可是,今日是你大婚,宾客们尚未散去,王妃也还在东厢等你……” 虞桑宁以为他今天不可能再来北苑,谁知道他居然……? “本王知道……你无需提醒。”周宴南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桌上的‘礼物’还是原封不动,侧过头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怎么不打开看看……这可是本王亲自挑选的。” “不会是手铐之类的吧?” 虞桑宁上次已经试过那礼物的厉害之处,她那双娇嫩的手腕可经不住那坚硬冰冷的手铐禁锢。 见她害怕,周宴南一步步靠近她,伸手挽着虞桑宁的细腰,带她走到桌子旁边,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周宴南干脆自己抬手掀开了层红布。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折叠的整整齐齐,精致绝美的喜服……他刚才说,这是他亲自挑选的。 虞桑宁看着眼前的喜服,整个人都懵了:“九爷这是何意?” “上次在威虎山,你穿的那身喜服虽然好看,但本王觉得这件更适合你……小桑宁,你会喜欢的对吧?” 虞桑宁摇了摇头,脚步不自觉后退了两步,在发现他像一堵墙立在身后,她已经快贴在周宴南的胸膛上了。 “你想自己穿上,还是本王帮你?” 周宴南说着,便走到她前面,伸手去解她腰间的系带,虞桑宁赶紧躲到一旁,支支吾吾说了句:“九爷,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见她躲着自己,周宴南转身拿起那件喜服,迈着慵懒的步子,靠近她,嗓音低醇:“本王说的话,就是规矩,小桑宁难道忘记了?” 说完把那喜服塞进虞桑宁的怀里,然后指了指她身后的屏风,示意她进去换衣裳。 她虽不情愿,但迫于周宴南的威严,只得乖乖听话。 隔着屏风,周宴南那双的贪婪的眼依然紧盯着那道模糊的身影,眼底燃起的焰火,似乎要把那道屏风烧成灰烬。 虞桑宁换好喜服,从屏风里走出来的时候,周宴南正坐在靠窗的贵妃榻上,修长的手指轻旋着玉扳指,头微低,抬着那双黑眸意味深长的瞧着她。 她今日穿的这身和上次那略显宽大的喜服大有不同,无论是肩膀腰身还是长度,都极其贴合虞桑宁的身形,特别是腰间那根系带,更凸显出她那盈盈不可握的杨柳腰,让人看了不禁想入非非。 裙长刚好到脚踝,无论是近看还是远看,浑身上下华贵又不失灵动简洁气息,确实很符合虞桑宁气质。 “走进一点,让本王好好看看。”显然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虞桑宁缓缓走向他,脚底步步生莲,面容紧绷,嘴唇微抿,眼底凝结了一层淡淡水光。 刚停住脚步,谁知周宴南早就迫不及待的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将她放在自己腿上…… 那双充满欲念的眼睛,肆意在她身上游走,就像猎人在欣赏自己的猎物一般,戏谑又得意。 “九爷,你醉了……”她小心翼翼的说了句话,浑身微微颤抖着。 “你以为,本王酒量和你一样?桑宁……你在害怕什么?我们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他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恐惧,把怀里的人紧了紧。 虞桑宁摇了摇头,眼眶里的泪珠缓缓流下:“可是今日不同,九爷……桑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今晚不行……” 周宴南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猖狂笑意:“小桑宁,本王只要你,足矣。” 说完伸出手指,一点点擦掉了她脸上的泪。 虞桑宁侧过头,不想让他碰自己,壮着胆子又说了一次:“九爷,今晚你不能留在这里……你喝多了,我去找江望来扶你。” “本王不但今晚要留下,以后日日都要在这里留宿,小桑宁……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本王成亲了,你就能逃出我掌心了吧?” 说完俯着身,吻上了她。 “你疯了……!”她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大声说了句。 周宴南继续狠狠啃咬着她的唇,漫不经心的回了句:“你就当本王是个疯子吧,我无所谓。” 谁知这时,江望敲响了厢房的门,说道:“主子,外面那群人还等着看你与王妃拜完堂,闹洞房呢……” 每次在周宴南办事的时候,江望这小子总喜欢来打扰,说的还是些他不爱听的。 周宴南瞬间暴怒,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门上,呵斥道:“滚!去他娘的拜堂闹洞房!就说本王喝醉了,让他们都散了……还有,告诉东苑那位,本王今晚在此过夜,日后亦如此。” 江望一听主子发威了,哪里还敢多嘴,灰溜溜的离开了。 虞桑宁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尽管心里委屈,但也不敢再开口说一句话。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若是真把眼前的男人惹生气,自己会有多惨…… 只是,喝了酒的周宴南,好像比平时更放肆了些。 夜,寂静又漫长,虞桑宁整夜被折腾的没有睡好。 同样,东苑的宋婉烟,亦是一整夜独守空房,未曾合眼。 第80章 原来小桑宁急了,也会咬人 按照习俗,王爷和王妃成婚后第一天要去宫里给皇上以及其他长辈们请安。 桃枝身为宋婉烟的陪嫁丫鬟,昨晚一整晚都陪着她,大早上端来了洗脸水,怕她多想便宽慰道:“王妃,许是昨夜王爷真的喝多了,所以才忘了您……” 可没想到,这宋婉烟倒是看得比谁都清楚,起身洗了把脸,道:“桃枝,其实没有进王府之前,我就已经想过很多种可能了……对于靖王和我来说,这段姻缘无论彼此中意与否,都改变不了结局。” “我虽算不上名门世家之女,但父亲好歹是朝廷二品尚书。本以为这靖王再怎么不满,这些体面他多少会给足……昨晚我想了一夜,也算想开了。桃枝,眼下我已经是这王府的人了,仰仗靖王是没可能了,以后我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其他就顺其自然吧。” 桃枝听她这么说,有些心疼,哪有新妇才嫁过来,就被冷落的道理。 她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方巾递给她擦脸:“王妃,奴婢就是替您感到委屈……你也说了,这明明就是皇上的意思,王爷他如此对您,分明就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不许胡说,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不仅是你,整个王府都要遭殃。” “奴婢记住了。”桃枝抿着嘴,不敢再乱讲话。 待宋婉烟换好衣裳,打算还是亲自去北苑一趟,生怕靖王起晚了,误了进宫的时辰。 没想到两人碰巧就在北苑的院子里遇到了正在往房里端水的虞桑宁,她虽没有见过王妃,但看这身打扮以及身边的侍女,猜出了大概。 虞桑宁微微躬着身子,行了个礼:“奴婢给王妃请安。” 她低着头,宋婉烟一时没看清她的脸,于是轻声回了句:“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说话。” “奴婢虞桑宁。” 她抬头那瞬间,宋婉烟也被这张秀气清隽的脸震惊到。 关于虞家的遭遇她听说过,也知道她就是靖王房里的通房丫头,但真正见了本人,那双纯真的眼神透着的清澈和稚嫩真叫人惊叹。 这种好看不是风姿妖娆,妩媚娇艳的美,而是那种不染一丝尘埃,透着净白的清丽动人。 虞桑宁见她许久都不说话,有些害怕。 话本上总写正妻打压妾室通房的剧情,昨晚王爷又光明正大的在她身边留宿。 虽然通房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但是在正妻面前,总是叫人心虚。 宋婉烟回过神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轻咳了两声说道:“王爷醒了吗?” 虞桑宁:“回王妃,王爷醒了,要不您进去看看……”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他,你跟他说一声,别耽误了进宫的时辰。” “是。” 虞桑宁低着头把水端进了房间,见周宴南已经在穿衣了,显然刚才外面的谈话,他应该是听见了。 她拧了一块方巾,一言不发的递给他。 周宴南接过,擦完脸顺带把那双修长的手也擦干净,然后把方巾扔回了盆里。 虞桑宁见他衣冠齐楚,可以出门了,于是转身准备把水端出去,谁知周宴南突然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入怀里。 “你现在,一句话都不想与本王说了?” “九爷……你小点声……”她有些紧张。 毕竟王妃还在外面,这一墙之隔,可是什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你又害怕了?难道和本王有关的一切,你都如此害怕吗?”他嗓音低沉用力,带着戏谑的语气,问她,“是不是,小桑宁?” 虞桑宁忍了一晚上,终于忍无可忍,咬着牙一字一句小声说道:“我害怕你,因为……你就个疯子,你不要脸面,你无耻……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周宴南听着倒是没有生气,只觉得她那明明生气又不敢发作的模样可爱极了,坏笑着说道:“本王还可以更混蛋一点,不如就让王妃在外面多等一个时辰怎么样?” “你敢!”虞桑宁见他那双手在自己腰间随意游走,又怕又恼。 “你自己说的,本王就是个疯子,有什么不敢的?”说完拦腰抱起她,把她压倒在床榻上。 见虞桑宁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一样看着他,周宴南便得寸进尺的伸着手指肆意摩挲她的脸颊和唇。 正当他投入望着身下女人的时候,虞桑宁猛地拽过他手指,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周宴南还未做出反应,只见虞桑宁一推将自己推开,迅速跑到门口,拉开厢房的门,大声喊了一句:“王爷请!” 院子里的宋婉烟听到声音朝这边看过来,只见虞桑宁站在门口,低着头,正等靖王走出来。 周宴南知道自己被耍了,但显然此情此景,当着王妃的面,他不可能再对虞桑宁乱来,只得起身闲庭阔步慢悠悠走到她面前,侧着头低声说了句:“原来小桑宁急了,也会咬人。” 虞桑宁没有搭理他,回了声:“王爷慢走。” 他哼笑了一声,把玩着那只被她咬出牙印的指节,径直往外面走去。 当他走到宋婉烟面前,还阴笑着脸故意问了一句:“王妃昨夜睡得可好?” 宋婉烟含笑点头道:“多谢王爷关心,妾身一切都好。” “如此便好。” …… 进了宫,周宴南带着宋婉烟去见了皇上和萧皇后,以及太后,说来说去也都是那些客套话。 两人也没有多留,回王府的路上,也没有过多的交流。 周宴南一直埋头专注的盯着那只手指,想着回去要如何收拾那只不听话的小兔子。 宋婉烟沉默了许久,抬起那张白皙的脸缓缓开口道:“王爷,妾身知晓您心中的想法,您的事自是不会多问一句,只是,妾身有一事相求。” “何事?” “在府里您可以为所欲为,不必顾及妾身的感受,但若是你我二人在外面,特别是……在我娘家人面前,可否念及你我的夫妻之名,给妾身一份体面?” 周宴南听她这么说,倒是有几分意外,这宋婉烟确实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温婉大方,通情达理,思虑周全。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周宴南昨晚那番作为,肯定要把靖王府搅得鸡飞狗跳。 “行,本王答应你。但你记住,你只需做好王妃该做的事情,其他不要插手……” “妾身明白,谢王爷。” 宋婉烟也松了一口气,她从来都是不争不抢的人,如今得了靖王的应允,那便安安心心做一个轻松自在的靖王妃,也挺好的。 第81章 哄他开心 周宴南从宫里刚回来,江望便笑着走过来,神秘兮兮的说了一句,“主子,你猜谁来了?” “看你这模样,我还真猜不出来……” “人在书房呢,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倒是不关心谁来府上了,周宴南更关心的是,怎么他回了府,却不见虞桑宁那个小机灵鬼呢? 于是开口问道:“我房里那小丫头去哪里了?” 江望道:“好像在后厨,听说早上惹到你了,估计是想用吃的贿赂你,将功补过呢。” 听到他这么说,周宴南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心里乐得很,但表面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管她了,我去书房看看……” “是。” —— 周宴南刚他进去第一步,就看见案桌上摆着那把长剑,便知道是谁来了。 那把剑的主人,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什么风把驻守边疆的大将军给吹来了?” 周宴南走了几步,就看见吴起将军正坐在案桌上喝茶,身穿盔甲,满面污垢,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吴起见了他起身道:“靖王大婚,我本来是打算赶回来喝你喜酒的,可不想路上有事耽搁了,这不,才回上京城,就忙着过来给你道喜呢。” “多谢姐夫,你远在边疆责任重大,还亲自赶回来一趟,我荣幸至极。”周宴南伸手请他入座,接着说:“你应该还没有见过我四姐和宣儿吧?” “嗯,宣儿的事情我夫人在信里跟我说了,此次回京,一来是为了祝贺你成家,二来也是回来看看夫人和孩子。你王妃怎不带来给我见见?” “姐夫说笑了,你自是知道我心意的,一个人活得潇洒自在多好,这府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多少有些不自在,还需慢慢适应。”周宴南无奈的说道。 吴起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虞桑宁端了一盘点心,敲了门后径直走了进来,抬眼才发现有客人,脚步突然顿住。 谈话的两人目光齐齐看着她,气氛有些尴尬,她红着脸硬着头皮走到周宴南旁边,说:“九爷,我给你做的藕粉桂花糕……你尝尝味道如何?” 周宴南噙着笑意看着她把盘子小心的放在桌子上,然后问她:“桑宁,你可知道这位是何人?” 虞桑宁望了一眼,只见他身穿盔甲,皮肤粗糙黝黑,身材高大威猛,那张脸也是她未曾见过的样子。 虞桑宁摇了摇头,然后小声的对周宴南说了句:“桑宁不知。” “这位便是带领东梁将士们,拿命守护边疆,守护伽关的吴起将军了。”周宴南介绍道。 吴起将军? 听到这个名字虞桑宁才恍然大悟道:“吴起将军?那他就是四公主的……丈夫?” 周宴南满脸宠溺看着她点点头。 虞桑宁赶忙上去行了个礼:“桑宁,见过吴将军。早就听说过吴将军大名,说您是骁勇善战,有勇有谋的大英雄,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威风凛凛。” 吴起见她这么会说,脸上露出了豪迈的笑容:“虞姑娘……上次在嘉陵关把我们靖王气得暴跳如雷的女子是你吧?” 她听见吴起这番调侃,不敢承认亦不敢否认,只能红着脸不说话。 吴起继续说道:“我夫人信里也提及姑娘的名字,吴某万般感谢你救了宣儿。” “吴将军不必客气,桑宁担待不起。” 说起宣儿和他夫人,吴起拍着脑门起身,说: “靖王,我们还是改日再聊,若是被你姐知道我此番回京见的第一个人是你,我可就惨了……你是知道我家那位有多凶的,我先走了,改日请你喝酒。” 反正这吴起也是过来道喜的,如今也见了靖王,他该回他的将军府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我让江望送送你。”周宴南也起身道。 “不必麻烦了。” 吴起说完,拿起桌上的长剑,急匆匆的往家赶。 虞桑宁看着这滑稽的一幕,低头憋着笑,看来这上京城害怕四公主周凌菲的,不止有周宴南一人。 —— 直到吴起的身影消失在院落中,虞桑宁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宴南那双眼正死死盯着自己。 只要一想到早上自己对他做的那些事情,虞桑宁不禁有些心虚,她提着步子走到他身边,用筷子夹起一块桂花糕喂到他嘴边说:“九爷,这是桑宁亲手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周宴南冷笑着抬起手,抓着她那细白的手指,将那块桂花糕送入自己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虞桑宁抿着嘴,认真看他脸上的表情,这东西可是用来赔罪的,若是不合他胃口,那新账旧账一起算,她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瞧见他喉间吞咽的动作,虞桑宁期待的问他:“味道可还合你意?” “这点心真是你自己做的?”周宴南有些怀疑。 “是我自己做的,小圆在旁边指挥,不过她只负责动动嘴。” 周宴南听她这么说,心里有几分高兴:“这点心既有藕粉的软糯,又有桂花的清香,甜度适中,香软无比,本王喜欢。” “九爷若是喜欢,桑宁以后经常给你做。” 看来为了讨好他,也不白忙活这一早上。 只要周宴南高兴,那早上的事情……自然就不会与她计较了。 周宴南那么精明,怎会不知道虞桑宁这点小伎俩? 好在,这桂花糕他确实挺喜欢。 应该说,只要是小桑宁做的,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张嘴。” 说着,他从她手里拿过筷子,也夹了一块点心给她。 虞桑宁听话的张开嘴,然后一口吃掉了他手里的东西。 “点心虽然好吃,但……” 周宴南慢悠悠放下筷子,抬着手腕故意把那只被她咬伤的手指露出来,轻轻摩挲着,邪笑着说道:“但本王这手指,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小桑宁,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九爷,桑宁知错……那我去拿药给你?” “那倒不必,这点小伤……就当是被某只小猫小狗咬到了,只是本王这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周宴南故意刁难她就算了,还说什么小猫小狗? 他才是狗! 是只见人就咬的疯狗! 虞桑宁心里这样想着,但嘴巴可不敢这样说。 第82章 金丝笼还是金屋藏娇? 她提着裙角小步走上前,抬手轻轻帮周宴南垂着肩膀,娇滴滴的问道:“那九爷都把人家桂花糕吃了,这事能不能就此罢了?桑宁真的知道错了……” “也不是不行,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伸手拍了拍肩膀上的那双手,眼底浮起一抹笑意: “你再喂本王吃一块桂花糕,这事就过去了。” “好嘞,九爷。” 这有何难,说完虞桑宁手脚麻利的夹起一块点心,递到他嘴边。 “喏……” 虞桑宁手里那筷子抬了许久,迟迟不见他张嘴,她睁大了眼睛莫名的盯着他那张平静的脸。 ……?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本王的意思……不是用手喂……” 周宴南优雅的抬起手臂,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虞桑宁被这个举动吓得手里的点心差点就掉下去了。 不用手喂……那他的意思是? 用嘴……!? “九爷……这,这不太好吧?” 虞桑宁有些犹豫,有时候她当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有没有装点正经的东西了。 “小桑宁若是不愿,那就算了,只是早上那笔账……本王今夜好好跟你算算便是了。” 听到这句话,本来还在犹豫的她立马变了脸。 笑盈盈说道:“怎么会不愿呢……桑宁这不是怕九爷嫌弃我嘛。” “不嫌弃。” 虞桑宁:…… “那就好。” 虞桑宁脸上挤出一丝难堪的笑容,然后把手里的点心放进嘴里,她只咬着短短一小截,外面留了一大截给他。 心想这样,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她慢慢凑近周宴南的唇,心跳剧烈得就好像要跳出胸腔一样。 虽然两人吻过无数次,但眼下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周宴南见她凑过来,手指轻捏她的下颌,一口吃掉了外面的点心,还觉得不够……贴着那香甜的唇,舌尖强势的探进她的口齿间,把她嘴里那份也吃掉了。 虞桑宁吓得瞪大了眼睛,一把将他推开,蹙着眉满脸娇嗔道:“九爷……你……” 你好恶心! 虞桑宁顿了顿,没敢把剩下的话说完。 周宴南嚼嘴里的东西,满眼笑意着用指腹擦了擦嘴角的糖粉:“味道真不错。” “本王是说,小桑宁香软的唇……” 虞桑宁:…… 无语。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靖王不仅混蛋,还是个臭流氓。 喂也喂了,东西也吃了,这下他应该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吧? 虞桑宁想着,轻轻咳了两声,说:“九爷,那我先下去了。” 她刚转身走了两步,就被他跟上来,叫住:“小桑宁这么有心,亲自为本王做点心,本王若是不回礼……这说不过去吧?” 虞桑宁现在只要听见‘礼’这个字从周宴南嘴里说出来,心里总会一颤。 周宴南心里的‘礼’和寻常人的礼可不是一个说法。 她一点都不期待不想要,甚至还有些害怕。 虞桑宁冲他一笑,摇头摆手道:“不用回礼,九爷的大礼,桑宁可吃不消。” “看来,小桑宁还是了解本王心思的。” 周宴南用那只有力的手,紧紧握住虞桑宁的玉腕,往外面走去,嘴角噙着邪恶的弧度:“反正本王送你礼物,并不是因为你喜欢,只要本王喜欢就好。” 他牵着虞桑宁,出了书房后没有出北苑,而是顺着院子里的林间小道,转进了左侧那个曾经被她烧毁的阁楼附近。 虞桑宁只知他在此地在修建房屋,但自己却从来没有来这里瞧过一眼。 直到今天周宴南带着她来了后,虞桑宁才知道这里原来早就建好了一座精致好看的房子。 红墙青瓦,玲珑俊秀,很像她小时候在江南见过的瓦房。 虞桑宁只觉得这房子有些特别,在上京城不常见,忍不住感叹:“这房子阿娘看见了一定很喜欢。” 她阿娘就是江南人,后来与虞国公结亲后便嫁到了这上京城。 “那……小桑宁喜欢吗?”周宴南柔声问道。 虞桑宁点点头,脸上露出清澈甜美的笑意,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不妨我们进去看看?” 他牵着她,缓缓打开了那扇玄青色铁门,映入眼帘的是排列整齐的五间屋子,远远望去,每一间房宽敞又别致,看得出来,这靖王是花了些心思的。 可是当周宴南带她走到第一间屋子面前,打开那道门之后,虞桑宁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这宽敞无比的屋子里居然装了一个大大的笼子,笼子的栏杆上镀着金色的漆,里面地板上铺了一层柔软纯白的毯子。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金笼子里居然摆放着一张精雕细琢的罗汉床,纱幔低垂,锦缎围绕,里面所有的陈设都极为奢华,可这一切只让虞桑宁觉得后背发凉。 她侧头看着周宴南,一言不发,心里却满是恐惧。 周宴南走到她身后,从后面环住虞桑宁的身体,俯着身子,把脸埋在她耳边,嗓音低沉阴鸷:“这是本王特意为你打造的金丝笼。小桑宁若是听话,就乖乖待在本王身边,本王自是不会亏待你……但……若是你不听话,那本王就将你锁在这笼中,让你一辈子都逃不出这金丝笼,让你做本王的金丝雀也未尝不可。” 虞桑宁眉心微微动了动,朱唇微启:“九爷,是要把桑宁关在这里?” “只要你听话,本王当然只想与你在北苑厢房里日日缠绵。” 周宴南暧昧的咬了咬她细软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边:“小桑宁,你要知道……比起这金丝笼,本王更喜欢金屋藏娇。” 虞桑宁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金丝笼,眼底燃起了恐惧和绝望,她抿着唇,手指紧紧攥着裙角。 每次她紧张害怕,手指总喜欢抓紧身边的东西,有时候是桌角,但大多数时候,她只能抓紧衣角或者裙边。 原来,周宴南为了禁锢她,居然用尽心机,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 他真的是个疯子,比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更恐怖更疯狂。 尽管内心翻涌着层层惧意,但为了不让周宴南看出端倪,虞桑宁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九爷放心吧,桑宁最乖,最听话了,这金丝笼……恐怕是用不上了。” “但愿如此。” 周宴南嘴上虽这样说,但是看向那金丝笼的眸光意味不明。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倘若是小桑宁不知好歹,又想逃跑…… 或许……他偶尔也会喜欢在这金丝笼里调教金丝雀的别样感觉。 第83章 小桑宁连夜翻墙跑路 按照东梁的习俗,成婚第三日,周宴南要携新婚妻子回门,本来这种事情,他是懒得应付的,但之前答应过宋婉烟,要给她一份体面。 应该大早上就出发的,结果秦铭突然来了府上,说有事找靖王。 周宴南和他在书房内关着门说了半天。 所以新婚二人出发去宋府的时候已经接近申时。 宋尚书和他夫人也早早就在门口等着迎接他们,对于宋府来说,能攀上周宴南这样身居高位的王爷,那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周宴南和宋婉烟下了马车,宋尚书夫妻像往常一样行了个礼,“臣参见王爷,王妃。”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边的宋婉烟,神情温和了几分,说道:“岳丈不必多礼,往后都是一家人,这些礼节可免了去。” “是啊,爹,娘,咱们就听王爷的吧,毕竟我是你们的女儿,这般行礼我怎么担当得起?” 宋婉烟上前牵着宋元录的手臂,柔声说道。 宋元录伸手戳了戳她脑门:“你夫君是靖王,你是王妃,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如今进了王府,就该好好打理家宅,切莫再让靖王操心分了神。” “知道了,爹。” …… 宋元录教训完女儿,这才笑着转过脸看着周宴南:“家中已备好薄酒菜肴,王爷请。” “多谢岳丈。” 他微微低头示意 这宋尚书只有宋婉烟一个女儿,所以宋夫人很宠爱这个独女,捧在手里怕坏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但宋家,乃书香门第,家规森严,宋婉烟从小严于律己,饱读诗书,性情温和大方,思想通透,孝敬长辈,从未做过越矩之事。 就连此次皇上赐婚,虽然对靖王毫不了解,更谈不上喜欢与否,但最后也欣然接受。 四人在饭桌上相谈甚欢,靖王和宋元录从上京城聊到伽关,从民生聊到军饷,大多离不开战事和财政。谁让他们二人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一个是负责东梁户部的一把手。 说起户部,那掌管的可不仅仅是财政收支的地方,那里还兼管着整个东梁的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等方面。 东梁兵力充沛,财力雄厚,民心凝聚,是国家强盛不衰的根本原因。 二人在饭桌上聊的都是大事,宋婉烟和母亲就在旁边耐心听着,偶尔低着头小声的闲聊两句。 …… 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一段时间,宋尚书不胜酒力,脸上醉意朦胧,但周宴南依旧云淡风轻,可见他酒量惊人。 就在这时,江望凝着眉,走到周宴南身边,脚步有些急,俯着身子小声说了句话。 “人不见了?”周宴南听到消息,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周宴南侧着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望,只见他点了点头,眼里有种说不出情绪。 周宴南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说道:“岳丈,本王手头上有件要紧事要去处理,今日就不多聊了,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宋婉烟,欲言又止。 好在宋婉烟是明白人,只见她冲周宴南点点头,说道:“王爷有事就先去忙,妾身再陪阿娘说几句话。” “那王爷请慢走……” 宋元录见此情形也不便多留,起身相送。 …… 回到靖王府,周宴南看着全府上下跪在门口处,全部低着头不敢说话。 “一个个跪在这里干什么?府里上下找过了吗?” 江望小声:“主子,全找过了一遍了,不见虞姑娘的身影。”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你说不见就不见了?再去找……找不到人都别来见我。” 周宴南气的青筋四起,暗黑的瞳眸好似要杀人一般恐怖。 众人听见靖王发怒,连忙起身又去寻了一遍。 “主子,属下先带你去个地方。” 江望见多了周宴南暴怒的样子,全府也只有他一人敢在靖王生气的时候,开口说话。 江望一路把周宴南带到了他在北苑新修建的金丝笼附近的墙角边。 只见一架约莫六尺有余的木梯子,斜搭在墙边…… 这梯子是当时修建新房子时遗留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搬走,没想到现在竟然给她派上了用场。 “没想到,我堂堂靖王府的院墙居然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给逃了出去?” 江望一行人听到这话,惭愧的低下了头。 周宴南走上前,一步步缓缓踏上了梯子,然后长腿一伸,就翻到了院墙之上……只是,虞桑宁若是真的从这里逃出去了…… 院内尚且有梯子可以爬,那院外她是如何下去的呢? 难不成像上次在威虎山那般滑下去? 很明显靖王府的城墙远比上次那道墙高出很多,别说是她那副娇气柔弱的身躯,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的跳下去。 很奇怪,他现在听到虞桑宁逃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她的安危,其次才是暴怒生气,恨不得亲手将她脖子拧断。 周宴南目光森冷,周身弥漫一股子寒冰气息,他看着江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去找,就算把整个上京城都翻遍了,也要把人给本王找出来!” “是,主子。” 江望收到命令,带着两队人马分别往城南和城北搜寻。 ——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虞桑宁已经凭着上次太后赠与的金凤钗,早就进了皇宫。 她跟着一个年轻小太监,杵着一根木棍正一瘸一拐的往慈宁宫走去。 …… 虞桑宁确实是从梯子那里逃出来的,只是她太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本以为这高度她不会受伤,可滑下去的那一刻,脑子一片空白,从右腿出传来的剧痛让她有点后悔为什么要逃跑了。 她天生最怕痛,但更怕的是一辈子都被周宴南禁锢在身边。 所以,后悔逃跑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 虽说,周宴南情绪稳定心情好的时候,对她很温柔体贴,但以他那阴晴不定的性格,说不定明天就把自己关进鸟笼里。 若是在这靖王府再待下去,她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周宴南玩的。 第84章 那便亲自来尝尝本王的恶 这皇宫很大,她又走不快,等她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刚好茉心准备关门歇息。 瞧见她过来,眼里有些诧异:“虞姑娘,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茉心姐姐,烦请通报太后一声,桑宁有事相求。” 虞桑宁疼的额头直冒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可是太后刚刚歇着了,眼下还是不要去打扰她老人家休息了,虞姑娘明早再来?” “我知道此番叨扰确实失礼,桑宁也是走投无路了,还请茉心姐姐通传。” 茉心虽有些为难,但瞥见她那条受伤的腿,最终还是心软道:“你随我进来吧。” 虞桑宁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她现在只有破釜沉舟试一试才能有机会真正的逃离周宴南的魔爪。 她心里清楚,眼下能压制周宴南那个疯子的人,在这偌大的上京城,只有两个。 太后,或者皇上…… —— 茉心带她进去的时候,太后本来已经躺下,听见是虞桑宁来了,又让茉心点了灯,从床上坐了起来。 虞桑宁一进门,就跪倒在她床边,抹着眼泪道:“太后,求您救救桑宁……靖王府桑宁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太后看见她这副样子,先是震惊,然后满眼是心疼:“桑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起来说话。” 虞桑宁摇了摇头,硕大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掉落在地上。 “太后,桑宁今日是从靖王府逃出来的,您有所不知,自从我进了王府,日日提心吊胆,深怕惹怒了靖王……” “……” 虞桑宁把周宴南对她的所作所为通通告诉了太后。 这些经历对于她这样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府贵女来说,是何等的耻辱和伤害。 就连一旁的茉心听完,也情不自禁红了眼。 太后听她说完后,差点没有被这个靖王给气死,她捶胸顿足连连摇头道:“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冤孽啊,你父亲救了哀家一命,你又救了宣儿……可如今,你父亲被皇帝流放去了宁古塔,你在靖王身边也遭此般的对待……” “哀家惭愧,哀家没脸见你父亲虞国公了。” 太后起身下了床,亲自将她扶起来,却不想虞桑宁那只受伤的右脚根本使不上力气,一整个摔在地上,茉心闻声赶紧上前帮忙。 虞桑宁拧着眉,眼含泪花,那声音温婉却无力:“桑宁求太后开恩,允许桑宁留在您身边伺候,为太后端茶递水,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你留在哀家身边,哀家又怎会再让你受委屈?罢了……你我二人也算颇有缘分,那便留下来吧。” 太后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话语里满满是宠溺:“日后哀家护着你,你就安心留在慈宁宫,谅他靖王也不敢对哀家造次。” 终于听到那句话,虞桑宁紧绷的心终究有了着落,她用尽全力跪直了身体,郑重的磕了一个头,说:“桑宁,谢太后大恩大德。” 说完,浑身像是失去了支柱般,昏了过去。 —— 亥时刚过,月色被笼上一层黑雾。 靖王府。 周宴南出动了整个王府人力前去寻找虞桑宁的下落,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有任何结果。 此刻的他冷着脸,在府邸门口来回踱步,派出去人一批又一批,可终究没有他想要的结果。 这时,江望阔步走了过来,小声凑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主子,宫里的眼线送出来消息,说是虞姑娘去了慈宁宫……” “宫里门禁森严,她如何进得去?” 周宴南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腰牌…… 东西还在。 “听说是上次四公主带她去,太后留给了虞姑娘一只钗。” …… “哼……看来虞桑宁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后路。”他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 “备马,本王现在就去慈宁宫要人。” 眼见着靖王似乎是生气上了头,江望连忙拦住他,说道:“主子,这个时辰进宫,扰了太后老人家清净不说,若是被太和殿那位知道了,恐怕不好办。” “那就明日一大早就去,虞桑宁真不会觉得太后能保住她吧?” “可笑至极,她是本王的人,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本王的手心……别说是太后!就算是皇上……” 周宴南没有把话说完,但眼底的愤怒如烈火熊熊燃烧着。 既然找到了虞桑宁的下落,那就明日再说。 他扯了扯领口的衣衫,准备转身回厢房。 “报……!” 这时周宴南手底下一个精骑兵,骑着快马冲到靖王府的门口,大声道:“报告王爷,有重大消息。” 此刻的他,正在气头上,管你天大的消息,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去理会。 只见周宴南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过身,一步一步走到那人面前,用低沉嗜血的语调缓缓说道: “你最好……给本王带来的是好消息……否则本王立刻剁了你去喂狗!” “听见了吗?” 那邪魅冷酷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精骑兵瞧着靖王今日情绪极其不佳,连忙跪下,一五一十的说道:“禀王爷,那逃跑的虞家大公子已经被我们的人抓住了,现在正押往上京城的路上……明日就能到达。” 他战战兢兢一口气说完,深怕说错半个字,下一刻人头落地。 周宴南听到这个消息后,冷峻的脸上依然平静如水。 谁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身边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他缓缓闭上眼睛,漫不经心的左右摇晃着脑袋,犹如听到了悦耳的靡靡之音,享受其中。 许久,才从他那双凉薄的唇边,吐出一个字:“赏!” 听到这个字,那精骑兵愣了片刻,才重重磕了一记响头,大声道:“谢王爷!” 周宴南用力挥了挥那宽大的衣袖,头也不回的往北苑走去。 此刻,他的瞳眸里突然闪过上次虞桑宁为了救她兄长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漆黑的深夜里,周宴南极力压制着内心那团不可磨灭的怒火,棱角分明犹如雕刻出来的极致的五官也涌上一层重重的阴霾。 他甚至已经想好,明日把虞桑宁抓回来,关进他亲自打造的金丝笼里,用尽手段,定会叫她生不如死,这次绝不心软…… 还有,她兄长。 这虞昊东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种时候被抓,似乎也是天意,给他机会逃,是他没本事,那就怨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 想来确实可笑,虞昊东心术不正,一心只想攀龙附凤,当初在东宫,为了哄太子开心,不惜踩在他头上肆意妄为,如今……换了身份,这些陈年旧账,也是时候与他清算了。 “虞桑宁……” 周宴南止住了脚步,嘴里小声念着她的名字。 凛冽的眼神瞬间变成了犹如地狱鬼王的那双索命的黑瞳。 小桑宁,你若是当真不稀罕本王的好,那便亲自来尝尝本王的恶…… 第85章 慈宁宫要人 次日清晨,慈宁宫。 周宴南一大早就在宫门口等待,本以为他会是第一个进去的人…… 他一路无视茉心的阻拦:“王爷,眼下太后刚起身,您这样冲撞进来怕是不妥。” 他冷着脸开口直接问道:“虞桑宁在哪里?本王只找她。” 说完大步流星的往偏殿走去,他笃定虞桑宁肯定就在那里,没等茉心回答,径直推开了门…… 只是眼前的一幕,让周宴南本来就暴怒无比的情绪瞬间爆发。 只见虞桑宁坐在软榻上,身边却有个一袭白衣的男子正在亲自为她换药,他动作轻柔,缓缓帮她按摩着受伤的脚踝处。满脸专注,眼神细腻,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显然,周宴南没有猜错,她昨晚真的伤到了…… 也就是说,她宁愿冒着摔断腿的风险,也要不顾一切逃出他靖王府? 更可笑的是,这人居然比自己还早了片刻,周宴南如火如荼的眼神就像一道利刃射在他的手指上。 他再也忍不得,走向前将白衣男人从她身边拉开了些距离。 虞桑宁看见他,眼里透着恐惧和慌乱:“九爷……” 她声音微微颤抖着,有些无助的看了看门口,茉心不在,估计是去找太后了。 “跟本王回去,逃跑一事回府再与你清算。” 他说着粗鲁的拉过虞桑宁的那只细腕,眸底涌起层层汹涌的波涛。 “我不回去……九爷,你行行好,放过桑宁吧。如今你也有了王妃,何苦还要继续为难于我。” 他若是真的有虐待别人的嗜好,那眼下是不是也该换个人了? “你以为,跑到这慈宁宫,就能高枕无忧了?你以为……太后真的能保住你吗!”最后这一句几乎是他嘶吼出来的。 “谁说哀家保不住她……?” 这时茉心搀扶着太后,缓缓走了进来,她满脸威严,拄着金丝楠木的拐杖,目露凶色:“靖王大早上跑来这慈宁宫撒泼抢人,当真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周宴南到底还是有些忌惮太后,声音柔和了几分:“祖母,不瞒你说,这虞桑宁本就是我府邸上一个微不足道的贱婢,此次她私自逃跑,夜闯慈宁宫,惊扰祖母……孙儿这就将她带回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规矩?” 太后转身走到虞桑宁面前,轻轻握住了她瑟瑟发抖的手指,继续说道:“依哀家看来,不懂规矩的是你吧?无故闯入慈宁宫闹事的也是你吧……” 周宴南深深吸了一口气,修长的指节捏了捏太阳穴,他实在是懒得再继续纠缠下去。 干脆走上前,一把将虞桑宁霸道的拉进自己怀里,想要强行把人带走。 旁边的陆卿瞧着他这般粗鲁,担心让虞桑宁的脚遭受二次伤害,于是伸手拦住了他。 ……? “你是何人?竟敢阻拦本王?活腻了是不是?” 周宴南一把将他推开,眼里嗜血凶悍的目光,似乎要将眼前这个男人碎尸万段。 “在下,陆卿。如有冲撞,还请王爷责罚。” “原来,你就是上次给她开药方的名医,陆卿……哼,本王平生最讨厌你们这种外表斯斯文文,善于隐藏的伪君子,你刚才看虞桑宁的眼神,可是都把你出卖了……陆卿!?” “王爷误会,陆卿虽说不上名门正派,但在下对虞姑娘没有半分私心,还请王爷明察。”陆卿微微躬着身子,朝他行了一个礼。 “那好,我本王就好好教训一下,你这所谓的名门正派。”周宴南说着两步跨到他面前,扬起拳头,朝着陆卿那张脸,正准备狠狠砸下去。 “住手……哀家没发话,谁允许靖王你在此地大打出手?”太后生气的跺了两下手中的拐杖,被他气的满脸发红,眼睛礼似乎布着一层淡淡的红血丝。 谁知着周宴南明明听见太后的制止,可那只抬起的手臂依旧没有放下,正要落下之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九弟且慢……!” 屋里的几人齐刷刷看向门口,只见太子周霁川手持一把白色折扇,一身金色锦袍,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 其实周霁川昨夜就听说了虞桑宁进宫的事情,本想大早上来看看她,谁知道,竟还碰上这般有趣的事情。 他用手里的折扇轻轻将周宴南的拳头压了下来,淡然开口道:“九弟,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在祖母的慈宁宫大打出手吧?” 他哼笑着拍了拍周宴南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祖母她年纪大了,若是因为你,气出点三长两短来?这份罪名,九弟可担当得起?” 周宴南本来就在气头上,还被这周霁川阴一句阳一句嘲讽,已然失去了理智,他语气狠厉,面露凛冽之色,说道:“敢问太子殿下,我府上的人跑来了这慈宁宫,扰了祖母清净,我将她带回去,何错之有?” 周霁川也丝毫不退让,说道:“如今她人身在慈宁宫,如何安置,应当由祖母定夺。” “荒唐,我看想要虞桑宁留下的是太子殿下本人的意愿吧?” “随你怎么想,反正今日这人你肯定带不走,不妨九弟试试?” “太子殿下,你兄弟我,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今日这虞桑宁我非要带走不可。” 说完继续向前一把捉住虞桑宁的手腕,周霁川见状率先挡在了虞桑宁的身前,两人从一开始的争执演变成了大打出手。 茉心深怕二人失手伤到太后,于是赶紧用身体护着在她前面,“二位殿下,别再打了,担心伤到太后她老人家。” 虞桑宁见此情形,也赶紧爬到太后身边,挡在前面。 周宴南肯定疯了,他居然敢在慈宁宫如此放肆。 就在二人打得不可开交时,门外传来一声凶狠的女子声音:“都给我住手,你们二人是觉得这慈宁宫的规矩都不是规矩了吗?” 只见四公主周凌菲迈着步子生气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江望…… 很显然,江望深怕他主子失了心智,于是去了将军府,把四公主请了过来。 她走到两人的中间,大声呵斥道:“还不把手都放下来?你们此番作为惊扰太后不说,若是把父皇也引了过来,那才罢休是不是?” 听到这,周霁川率先放开了手,一听说皇上,瞬间就怂了几分,说道:“四姐说得对,父皇若是知道此事,九弟与我可都推不了这责任。” 周宴南抬眼看着周凌菲,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四姐,我来这慈宁宫带我的人回府,请问何错之有?” “你瞎说什么混账话?周宴南!这里是慈宁宫,这里是皇城内,不是你的靖王府,你最好收敛一点!” “若是我今日偏要把人带走呢?四姐,虞桑宁是我的人。” 周宴南刚说完,房间内响起一记重重的耳光声。 ‘啪——’ 只见周凌菲毫不留情的扇在了他那张冷峻的脸上,周宴南侧脸立马泛起了通红的手印。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记耳光惊呆了,周宴南先是一愣,片刻后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他无比绝望的冷笑道:“四姐,你也要和他们一伙是吗?从小到大,这皇城里,你最疼我,怎么……难道四姐往日的那些关心和体贴都是假的吗?” 周凌菲见他这般混蛋口出狂言,于是抬着手又要打他,却被周宴南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周凌菲知道他的性子,向来吃软不吃硬,于是苦口婆心的劝解道:“阿宴,今日这人你是带不走的,你冷静一下,先同四姐回去,咱们慢慢聊。” 周宴南苦笑着,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几人,太后,太子,四公主,还有那伪君子陆卿…… 仿佛,这世间根本没人再站在他身边…… 他冷冷哼笑了几声,说道: “好……四姐,我听你的,跟你回去……但是,回去之前我要与虞桑宁单独谈一谈,若是她心甘情愿,同我回去……在场谁敢阻拦,修怪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听到他这要求,周凌菲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虞桑宁,只见她眼里噙着泪水。 连忙摇头说道:“九爷,桑宁不愿与你回去,还请九爷高抬贵手……放了桑宁这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吧?” 周宴南完全无视她的这句话,而是转头一一看了周围的人,示意让他们都出去。 周凌菲见虞桑宁心意已决不可能同自己这个混账弟弟回府,她看了看太后,只见太后也点点头,同意了周宴南的要求。 片刻后,这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周宴南和虞桑宁二人。 第86章 本王一定屠尽你虞家满门 他看着茉心最后一个走了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周宴南脸色寒冷了几分,他慢悠悠旋着手上的扳指,然后缓缓走到了虞桑宁的软榻前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抬起她那只受伤的脚,慢条斯理的开了口:“桑宁,只要你乖乖答应同本王一道回府,这些事情……本王概不追究。” 虞桑宁害怕的往后挪了挪身体,奈何自己的脚踝还在他手上,稍微一用力,就疼得不得了。 “九爷……桑宁不信你的话,无论如何桑宁也不愿与你回去。” 见这招软的不行,周宴南也不急,他那只健硕的手臂稍微用了点力气,抬手就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温热的鼻息洒在她耳间,嗓音低沉却是如同地狱里发出嗜血的霸气:“桑宁……刚才确实是本王着急了,吓到了你,也忘了同你说一件事……” 他用那粗糙的指腹,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虞桑宁后背上及腰的发丝,“你那逃跑的兄长,被本王手底下的人抓住了,今日就能押回靖王府,你就不担心如今他又落到本王手中……?” 他没有把话一次说完,脸上却露出邪恶的笑意。 “不可能,我兄长早就逃出去了,九爷,你别妄想再用这些谎话骗过桑宁。”虞桑宁摇了摇头,坚决不相信他的胡话。 “本王可没骗你,桑宁,你别忘了……你阿娘可还在本王手里……如今本王手里胜券在握,你若是不答应和本王回去……” “那你当如何?” 虞桑宁眼角泛红,周宴南太了解虞桑宁那颗柔软的心了,她亦知道这靖王的手段,眼下唯一希望兄长已经逃到了江南,而不是同他所说,被抓回来了。 周宴南见她神情慌乱,感觉虞桑宁肯定能心甘情愿同他一起回去,伸长了舌头,贪婪的舔舐着那张白皙的侧脸。 “笑话,本王怎可能对你家人不轨?只要你乖乖回靖王府,本王自然亏待不了你兄长与母亲二人。” “桑宁不回去,你若是胆敢伤害我兄长和阿娘,我就告诉太后和四公主,让她们替桑宁做主。” 她蹙着眉心,眼神坚定,这一次,她若是妥协了,以周宴南那下三滥的手段和言而无信的做法,断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看来桑宁还是不信本王,不如这样吧,本王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若是想通了,就自己同太后说明白,要回到本王身边……” 他继续说道:“本王保证,你回了王府,这两日发生的所有事情,本王都将既往不咎,还是会像以前那般疼你护着你。” 虞桑宁只觉得他这话说得轻巧,靖王嫉恶如仇,心狠手辣……这上京城谁人不知? 她伸手将他推开,远离了自己一小段距离,眼神坚定,面如寒霜:“桑宁不回,九爷无需多言。” 见她态度如此强硬,周宴南丝毫不在意,“本王性子急,等不了你太久,虞桑宁,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日子时一过,你若是不乖乖回来……” “那本王就打断你兄长一条腿,再将你母亲送去宁古塔,让你爹娘团聚……这也算成全了他们夫妻同生共死的意志。” 听到他这般苦苦相逼,虞桑宁含着泪点点头道:“好……九爷若是真的那般对待桑宁的家人,那桑宁也把话放在此处……我绝不独活,桑宁定会死在你面前,让你这辈子再也无法折辱我,无法把我视为你掌中之物一般随意玩弄。” “虞桑宁……你这招威胁不到本王,你想死也只能死在本王手里,你若敢死……本王一定屠尽你虞家满门,包括你在宁古塔的爹,还有你最疼爱的妹妹,虞桑七……” 虞桑宁知道他这句话,肯定不是开玩笑,但她这一次不能再被动的让周宴南牵着鼻子走,她要赌一把…… 赌她兄长没有被他抓到,赌他不会伤害母亲,也赌太后一定会出手相助。 ……这次她就用命赌一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宴南起身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颌,邪魅的说了一句:“本王,明日等你好消息……”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走出了房间。 第87章 本王该如何处置你那肌肤胜雪的桑宁小妹妹呢 子时刚过,周宴南还在院子里等,可等来的人却不是虞桑宁而是江望。 他走进周宴南的身边,恭敬的说道:“主子,府邸周围我都让人查探过了……并无虞姑娘的身影。” 听到这话,倒是让周宴南生了几分惊讶,他本以为想要虞桑宁乖乖听话,只需有了她的软肋,她便不会不从。 今夜看来,输的人却成了他自己了? 奈何,他可是说一不二的靖王,是冷血嗜杀的无情战神。 周宴南缓缓起身,随手捡了一根约莫半尺宽的木棍,虽然虞桑宁未能让他如愿,但一想到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报复虞昊东,何尝不是一件值得愉悦的事情呢? 他原本冰冷阴霾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嘴角噙着让人畏惧的弧度:“人在哪?” 江望这么了解他,必然是知道他说的人是指谁,看了一眼周宴南手里粗厚的木棍,也清楚主子肯定是动了真格。 江望犹豫了片刻,回道:“南苑私牢里。” “知道了。” 周宴南迈着步子,快步朝南苑走去,江望跟在身后,有些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旁人看不明白周宴南对虞桑宁的心意,可江望这么了解他主子,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只要今日,主子真的做出了伤害虞昊东的事情,那虞桑宁断不可能原谅他…… 他怕日后主子会后悔。 憋了一路,终于在进入私牢的时候,江望忍不住拦住了他,说:“主子三思……无论如何,他都是虞姑娘的至亲手足,若您真废了他一条腿,虞姑娘可能这辈子都会难以释怀……” 周宴南听这话有些不可思议,皱着眉头眼神犀利:“江望……以往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可是从未劝解阻拦过本王,这次莫不是生了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江望知道周宴南话里话外的意思,连忙跪下认错:“主子,是属下失言了,望主子责罚。” “起来吧,本王也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周宴南现在可没那么多心思去找江望的麻烦,他耐心和底线早已被虞家那兄妹俩消磨殆尽了。 看管牢房的侍卫将门打开,只见虞昊东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被绑在柱子上,虽然逃亡路上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但看着还有些精气神。 周宴南缓缓抬手挥了挥,命令底下的人道:“给他松绑,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堂堂东宫禁军统领,威风十足。” “本王也不是那种欺软怕硬之人,你们都退下吧,让本王试试这位大统领的本事如何?” “是!” 底下那两人将虞昊东解绑,然后退到了门口。 虞昊东看见他,睁着那双血红的眼睛,他早就见识过周宴南的手段,如今又再次落入他手里,即便心里有万分不甘,也无能为力了。 看出来周宴南是想和他比武过招,他看了一眼周宴南手里的木棍,于是不服气开口道:“没想到你堂堂靖王,口口声声说要试一试我的本领,难道就是准备这样赢过赤手空拳的我?” 虞昊东知道他不是周宴南的对手,但这也是他最后可以拼尽全力去战斗的机会了。 周宴南冷笑着,侧着头看了身边的江望,示意他给虞昊东一件兵器。 江望点点头,便将手里的佩剑亲自递到了虞昊东手里。 “这下虞大统领应该没有什么话可讲了吧?” 虞昊东见他嚣张的样子,浑身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从剑鞘里拔出剑刃,径直往周宴南身上刺了过去,谁知道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周宴南侧身下腰,轻松就躲了过去。 还未等虞昊东反应,周宴南单手挥着木棍重重打在他的胸口处,这一下周宴南只用了半成的力气,却让虞昊东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上。 周宴南见他如此不堪一击,手里的木棍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地板,得意洋洋道:“刚才只是热身,虞大统领可要多撑一会儿,别等下本王还没尽兴,你就跪地求饶了……” “少废话,落你手里我就没想过要活命。” 话音落下,虞昊东便举着剑再次冲向了他。 许是周宴南想玩一会儿,两人在这狭小的牢房里打得有来有回,直到周宴南突然发力,一棍敲掉了他手里的剑,然后长腿一伸一脚将他踹飞两米远,虞昊东整个人重重的砸在墙壁上,再也没有半点力气起身反抗。 周宴南冷着面容,咬着牙齿,眼底深藏的杀气一下子全都暴露无疑。 他手持木棍再次狠狠冲他身上挥去,一次,两次,三次……似乎这样都无法让他解气。 看到虞昊东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模样,他才用手杵着木棍,微躬着身子,轻声问了句:“虞大公子,你已是将死之人……可还有什么遗言?” 等了片刻,虞昊东只是闭着眼默然不做声,周宴南冷哼一声准备转身离开。 可谁知那半死不活的虞昊东突然睁开了双眼,伸着那双血淋淋的双手,死死拽住了周宴南的脚,刚才一番打斗过后,他牙齿早就被打落了好几颗,说话含糊不清:“靖王……我自知从前年幼无知时,曾肆意欺辱,凌虐过你……但那时候根本没人知晓你身份。” 虞昊东艰难的说着,然后身下咳出一滩血:“如今你已然位高权重,我从没有妄想过你会大发善心放我一条生路,但是,小人临死前却有一事相求……” 周宴南听着倒是不觉得稀奇,毕竟人死之前,回顾自己一生的时候,往往会有遗憾,会有未了的心事。 “你说。” 虞昊东见他还愿意听自己把话说完,于是用尽浑身力气,跪在周宴南脚下,眼含血泪,一字一句说道:“小人妹妹虞桑宁,自幼娇生惯养,性子柔软,生来最怕疼痛,如今万万个不得已,成了靖王的人……小人只求,靖王能善待桑宁。” “毕竟,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伤害过你,这一切她毫不知情更与她无关。” “哼……现在悔过也太晚了些,虞公子……你可能有所不知,本王喜欢你妹妹,是真心实意的。” 周宴南嘴角噙着明目张胆的笑容,继而说道:“但是……身为男人,你也应该懂的,本王的喜欢可不会持续那么久,以后若是哪天本王倦了,你说本王该如何处置你那貌美如花,肌肤胜雪的桑宁小妹妹呢?” 第88章 周宴南亲手打断了她兄长的腿 虞昊东听完他这番混账话,恨不得立刻就杀了这个十恶不赦,无情无义的冷面王爷。 只是眼下就凭他一个人? 就算来十个虞昊东都不可能是周宴南的对手。 虞昊东重重把头磕在地上,一个劲的道歉和认错:“小人求王爷放过桑宁,小人犯的错愿意赔上这条贱命,桑宁她心地善良,从未做过任何害人害己,伤天害理的事情,倘若真的有一天,王爷厌倦了她,小人求王爷让她有个好去处,平安过完这一生。” “好去处?你真以为,离了本王,她虞桑宁真能找到好去处?” 霎时,周宴南再次看向虞昊东,眼神犹如一把利剑般锋利凛冽,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他狠狠说道:“本王断不会饶过你,也不可能放过虞桑宁那只狡猾的小狐狸……只是咱俩的账,今日本王就与你好好清算一遭……” 周宴南扬起手中的木棍,重重打在他的肩背上,虞昊东完全吃不消这份打击,重重摔在了地上。 此时的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 “这第一棍,打你狗眼看人低,本王初入东宫,却遭你百般愚弄。” 语毕,那木棍重重落在了虞昊东的腰腹部位。 “这第二棍,打你心肠歹毒,一心攀附权贵,任意欺凌宫中奴仆,视人命为草芥。” 周宴南双眼发红,面目狰狞,谁也不知道他等这一天,究竟等了多久。 这一次,他不慌不忙,再次紧紧抓住手里的木棍,目光死死盯住了虞昊东那条右腿……然后用尽浑身力气…… 随着虞昊东一声痛苦的嚎叫声,这静谧的牢房里还有另一个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江望抬眼只见周宴南手里的木棍已经断开,一分为二了。 所以在场的人,甚至不知道断了的究竟是那木棍,还是虞昊东那条腿。 周宴南瞧着手里的木棍,看着痛不欲生的虞昊东,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他潇洒的扔掉了手里的半截木棍,低沉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 “这第三棍,打你那一年隆冬,为了讨好东宫正主,将本王关进东宫狗窝,整整三天三夜……本王未曾进食一粒米,饮过一滴水,差点死在了那腌臜之地。” 听到这里,江望和旁边的几人都不禁皱了皱眉头……原来,靖王在东宫竟是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的霸凌,所以才会如此憎恨虞昊东。 再看看现在的虞昊东,他早已倒在地上,不只是嘴里,就连鼻孔和眼睛耳朵里,也流了好多血出来,那画面叫人看了只觉如野鬼一般恐怖十足。 可即便如此,周宴南依然不想就此罢休,他缓缓抬起手臂,江望眼疾手快很快就给他换了根木棍。 周宴南拖着那根长长的棍子,一步步靠近虞昊东,对准了刚才击中他腿部的地方,再次下了狠手: “这第四棍,打你自作聪明,当年驯马一事,就是你在周连安耳边出的主意,别以为本王真的一无所知。” “虞昊东,当年你害得本王断了手臂,还要像条狗一样爬着求你们去请太医……你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歹毒,现在还有脸跟本王说那是年幼无知?” “都他娘的是肉体凡胎所生,你对所有低你一等的人,根本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本王如今也变成和你一样的人……不对,咱们两都不能算作是个人,只能算……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虞昊东虽然意识模糊,但这些话却也听得一清二楚,他不可否认周宴南所说的一切。 当年之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离不开虞昊东阴毒的心思和伎俩,可他那时坚信虞桑宁和周霁川必定会成亲生子,只要巴结好了这未来的太子妹夫……也有可能是皇上的周霁川,那么他虞昊东就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虞昊东,从头到尾都不甘心只做一个小小的东宫统领……他想要的更多更多。 也正是这份贪婪的妄念,让他一步步走进了邪恶的深渊里。 还未等他将脑海里的思绪理清,只觉膝盖处隐隐传来一阵疼痛。 没想到这周宴南的第五棍,不偏不倚,正中落在虞昊东膝盖骨处…… 江望知道,这一棍下去,虞昊东的腿……已经没救了。 “这第五棍,呵……”周宴南顿了顿,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 “这第五棍嘛,本王一时想不起来该给虞公子定什么罪,单纯就手滑了,对不住了,大统领。” 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虞昊东,周宴南淡然转身冷笑了一声:“还妄想继续当东宫的禁军统领?本王看,你现在只能去给那太子做条看门狗……而且是条可怜又可笑的瘸腿丧家犬。” 说完便豁然离开了牢房。 …… 江望递了块手帕给他,原来是刚才打得太尽兴了,周宴南手上沾染虞昊东的鲜血,他却全然不知。 周宴南接过手帕,低头认真擦拭着修长手指上污渍,江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手,脸色有些难看。 “有话就说,别这副表情。”周宴南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开口问道。 江望:“主子,这虞昊东,以后该如何处置?” “他现在这样,不死也成废物了,关着吧……等小桑宁回来,本王带她去见她最爱的兄长。” 说到这里,周宴南心里也没任何的愧疚之意,管他是谁的儿子,谁的兄长……这比陈年旧账,算是了结了。 “是,主子。” 江望抬头看了看天色,提醒道:“主子,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回去早些休息。” “嗯,知道了。” 江望又问:“主子,明天可有打算?大理寺秦铭传了消息来,说是东宫一案,似乎有了新的线索……” “哦?这倒是有趣?那就明日白天去大理寺,晚上我得去慈宁宫一趟。” 江望惊住了:“主子,你还想去抢人?你忘了四公主对你的嘱咐?” “放心吧,这次不是去抢人的,本王有些想小桑宁了,去看一眼就回?” “可……”江望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被周宴南打断, “不会有人发现的,本王有的是办法混进慈宁宫。” “是,那属下告退。” 江望行了个礼,才走出去没几步,又被周宴南叫住了,他转身小跑到他身边。 周宴南低着头,小声的交待了一句:“你去帮本王查个人的底细,此人名叫陆卿。只要与他相关的细枝末节,都给本王查仔细了,哪怕是他放的一个屁,究竟什么味道你都得给本王查清楚了。”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办。” —— 夜色渐浓,此时的虞桑宁半躺在靠窗的软榻上,迟迟没有睡意。 她想起周宴南的话,若是今日子时之前自己没有乖乖回去,他定会断了兄长一条腿…… 可事到如今,她已经做出选择。 虞桑宁双手合十,对着明月祈祷:希望兄长在江南一切顺遂,希望周宴南不会为难她母亲。 此时,一只乌鸦嚎叫着飞过慈宁宫屋顶,虞桑宁瞳孔渐渐放大,那双清泉一般的明眸顿时失了光,她终究还是红了眼眶。 第89章 她兄长疯了? 以前虞桑宁还没有来过靖王府之前,周宴南起身穿衣总是有府里的丫鬟伺候着。 可这几日虞桑宁也没有在府里,他却不愿让别人伺候他穿衣洗漱了。 江望走进来的时候,他刚穿好那身黑色长衫,转过头的时候,发现江望脸上的表情不对劲,于是问了句: “怎么了?大早上阴沉着脸……” 江望平日一向沉得住气,说话办事也极为稳妥,只是这次,似乎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他犹豫了片刻后,终于开了口:“主子,那虞昊东……” 说了一半,却又顿住了。 “他死了?” 周宴南看他这脸色,淡淡的问了句。 江望摇了摇头, 神色凝重,说了句:“虞昊东疯了。” 说实话这消息真的让周宴南有些震惊:“疯了?这才吃了这么点苦头就承受不住了?” “听说是,今早醒来,抱着那条腿又哭又笑,后来整个人就失了理智……疯了。” 周宴南虽心里有几分同情,但很快便恢复原状,淡淡说道:“既然人都这样了,那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要是真死了,也别让他脏了我靖王府的地。” “主子的意思是?” 江望不解。 “丢出去吧,他这条命本王也不想要了,至于他以后是生是死只能靠他的造化了。” 江望:“是,属下这就去办。” ── 上京城,大理寺。 算起来周宴南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前段时间东宫谋反一案 ,皇上盯得很死,风声又那么紧,周宴南还是秦铭都不敢 轻举妄动,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眼下,这件事情过去了一些日子,皇上也也没有刚开始那么紧绷了。 更为重要的是,由于皇上并没有认真去追查真凶,使得有些人得意忘了形,露出了马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秦铭一看见周宴南就直接带他去了密室,拿了几本账簿给他。 “王爷,我记得刚开始那会你提起过一个关键信息:东宫谋反一案,幕后主使一定非常了解你和太子殿下,所以,只要是和你与太子熟悉的人,我都排查了一遍。虽然没有什么头目……但却查到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周宴南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秦铭:“什么东西?” 秦铭:“二皇子,周庸,出事那个月……我偷偷查了他们府上的账簿流水,发现他花费了巨款,请了所有东梁排得上名的戏班进府。” 江望听完只觉得这事情放在谁身上不好说,但是如果在周庸身上,那就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他忍不住提醒秦铭道:“这整个上京城谁不知道,二皇子他一心沉迷于看戏,这应该不足为奇吧?” 周宴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翻开了手里的账簿,细细看了起来。 秦铭见江望还是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补充道:“江兄,在出名的戏班,那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二皇子究竟花了多少银两,让秦大人这般确定?” “五万两……”秦铭伸出了五个手指头,表情有些夸张。 江望:“这……” 江望还是觉得,这数目对于一个皇子来说,算不上巨款。 这时的周宴南看完了账簿,然后看着江望,嘴角弯了弯,说道:“黄金。” 江望:……?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刚才秦铭说五万两的时候,他以为是五万两白银。 “主子,你是说,五万两黄金?!” “就为了听个曲儿,花上万两黄金……” 周宴南起身,点点头,脸上已然有了答案:“想不到我们兄弟几个里,隐藏最深的居然是……二皇兄?人人都说他是不争不抢的老戏痴,原来他才是那个在背后运筹帷幄的主使人。” “当然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不能这么快下定论。等我改日亲自去拜访他……秦铭,这段时间你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秦铭点点头:“遵命。” 三人谈完正事后又一起吃了个晚膳,周宴南虽然酒量不错,但他极少饮酒。 自送虞桑宁跑了以后,几乎每晚他都会喝上一点,晚上秦铭给他倒酒的时候,也看出了他似乎有心事,但最后还是没敢开口问,毕竟周宴南是主。 吃到一半时,周宴南突然起身,拍了拍江望的肩膀道:“我还有事,你多陪秦铭喝几杯,他今天功劳最大。” 江望自然是清楚周宴南口中的事情,是指什么,便没有多问,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主子,晚上早点回。” 这句话差点让秦铭那口刚刚喝下去的排骨汤吐了出来。 周宴南看了一眼秦铭的眼神,有些恼:“你小子,不会好好说话了?突然这么肉麻……不知道还以为你有什么毛病……” 江望又呆又耿直,生怕秦铭多想,于是连忙摆手解释:“秦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就……唉……” 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 况且江望也不知道,如何圆下去这话,干脆倒了杯酒给秦铭,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一切尽在这杯中酒里了。 —— 慈宁宫,此时天已全黑。 “大哥……阿娘……不要,不要伤害他们!” “大哥,你快跑啊,千万别被抓了……” “九爷……别打了……求你别打他们了,九爷……求求你。” “……” 虞桑宁躺在床榻上,从酉时便开始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眼下正陷入一场难以醒来的噩梦中。 她梦见兄长真的被周宴南抓了,在梦里,周宴南让手底下的人用青鞭重重的打在兄长和阿娘的身上。 可她却只能远远看着,无能为力,任凭她如何下跪求饶,周宴南也不曾心软过半分。 “九爷……桑宁知错了……” 这是在梦里的话。 虞桑宁一直沉浸在那个恐怖的梦魇里,醒不过来,昏睡中眼泪湿了眼角,也打湿了枕头,额头出冒了一层细细的汗。 她又带着哭腔小声的呢喃了一句:“九爷……桑宁知错了……” 而这一切,早就被偷偷溜进慈宁宫的周宴南看在了眼里。 说起翻院墙,周宴南那可比虞桑宁强了不知几百倍。 他安静的坐在床榻边,看着她沉睡,看着她说梦话,看着她就连在梦里……也在求自己? 周宴南抬着手,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然后用衣袖温柔的帮她擦干了额头上细细的汗水,像是在在回应虞桑宁的话。 “你既然知错了,为何昨夜还让本王好等……?” 第90章 那你在此处伺候我好了 虞桑宁似乎听到了这句话,但此时的她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梦了。 她微微蹙着眉心,脸上的表情好像很痛苦绝望,但又有些楚楚可怜。 周宴南压抑了那么多天的情绪,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差点让他失去了理智。 其实上一次就该不顾所有人反对,带她回家的,周宴南没有把事情做到那个地步,是他觉得虞桑宁肯定会像以前那般乖乖听他话。 可谁知……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心里的那份悸动。 周宴南俯着身子,闭上眼,轻轻在她唇边辗转亲吻着,深怕吵醒了她。 可这么多天的分离,这些都不够,这些还不够…… 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引诱着他。 随着周宴南不自觉的沉溺在她唇舌间,亲吻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虞桑宁却还在梦里,她觉得自己突然喘不过气来,浑身好像被一块巨石压着,让她动不了,也无法呼吸。 那感觉就好像是……好像是…… 周宴南…… 一想到这个名字,虞桑宁更加痛苦了几分,往日的记忆像巨大的海浪朝她袭来,痛苦、绝望、无奈、挣扎,这些足以让她从噩梦里清醒过来。 只是当虞桑宁睁开眼,看见的依然还是那张让她心生恐惧的脸,她以为还是在梦里,哭喊着伸手重重打在了周宴南的耳根处。 周宴南这才回过神,他的小桑宁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他一耳光? 见她还想继续叫,于是松开唇,马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再敢出声,老子现在就要了你!”这阴鸷的嗓音似乎是在威胁她。 虞桑宁眼里淌着泪,眼睛却一直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许久之后,见她没有了刚才那种一惊一乍的反应。 周宴南才耐着性子,轻声细语的问她:“冷静下来了吗?” 虞桑宁乖乖点点头。 见他松开了自己,也没有压在身上了,虞桑宁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坐起身,一句话都不敢说。 周宴南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她的脚,虞桑宁也顺着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那只受伤的脚上。 很显然,她的脚踝还没有恢复,虽不知道周宴南是怎么进来的,但此时的她,喊不能喊,跑也跑不了。 虞桑宁看了看对面床铺上空无一人,好心提醒了一句:“我和茉心姐姐一起住的,她很快就会回来。” “本王知道,可她今天有事,可能会耽搁很久……” “你莫不是害了她?” 虽然有些不可能,茉心毕竟是太后身边的人,但想到这周宴南疯起来什么事都敢做,又何必说一个小小的宫女呢? “你不必担心,她不会有危险的。” 虞桑宁:“……” 说完后,两人又开始沉默。 …… “做噩梦了?” 周宴南细心帮她盖好被子,明知故问到。 虞桑宁想起那么梦,一开始没打算回答他。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怯生生的开口问到:“九爷……我兄长呢?” “怎么会突然问起他了?” “你不是说,若桑宁昨日子时不回靖王府,你就会打断他的腿?” “那桑宁不是说你兄长早就逃了,本王不可能抓住他?” 虞桑宁眉心微微动了动,再次问了他:“我兄长呢?” 那个梦太真实了,而且刚才周宴南的回答显然在回避自己的问题,不管兄长是死是活,她都要问清楚才是。 周宴南见她如此执着,也不信自己所说的话,于是往她旁边挪了挪,直视那双清澈的眼眸,认认真真的回答道:“你兄长并不在本王手上……” “此话当真?”虞桑宁看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瞳眸,其实她根本看不清周宴南的心,也完全分辨不出眼前这个男人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的。 周宴南学着别人发誓的模样,举着手掌说道:“本王若是骗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身首异处。” 虞桑宁半信半疑,又问了句:“那我阿娘呢?” “她还在你上次见的那个地方,你若是想见她,本王随时带你去。” 听到这里,她却不敢回答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周宴南,只能死死抓着被角,本以为…… 本以为只要她不离开慈宁宫,周宴南就不会威胁到她,更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靠近自己。 可是如今,虞桑宁却无比清楚又绝望的发现……没用的,她无论躲到哪里,周宴南都有办法找到她。 想到这里,只觉胸口一阵剧痛,让她难受的闭上了眼睛。 周宴南见她还是那么害怕自己,突然就心软了下来,他宽大厚实的手掌覆在虞桑宁冰凉柔软的手指上,“桑宁,你不在本王身边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反思……” “是本王不好,我以后会好好对你……和你的家人,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虞桑宁虽然性子软,也不太聪明,但她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别的尚且不说,但周宴南这两句话肯定真不了。 她用力从周宴南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指,摇着头,小声的说道:“九爷请回吧,时候不早了,若是被太后发现了,又要责骂你一顿。” 靖王府的人都知道,周宴南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现如今的虞桑宁竟然是个软硬不吃的? 为了把小桑宁哄回家,他用了这么多手段。 威胁,恐吓,欺骗,发毒誓……这些通通没有用。 …… 霎时,周宴南的眼底渐红,嘴角微噙,嗓音有力却低沉:“不回去也行,那你在此处将我伺候好了,小桑宁,这样总可以了吧?” 虞桑宁听见他这个要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当这里是哪里? 这是慈宁宫,可不是靖王府! 周宴南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 虞桑宁疯狂摇着头,身子慢慢往墙角的地方缩去。 周宴南见她还想逃,干脆掀了被子,靴子都没脱,就欺身压了上去。 “九爷……你冷静点……” 虞桑宁见他手脚并用,很快就要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褪去。 “小桑宁,时间紧迫……本王可不一定顾得上你的感受,若是不小心将你弄疼了,莫怪本王。” “还有,你若是叫得太大声,引来了外人,本王倒是无所谓,但你……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可就没那么好解释了。” 周宴南说着迫不及待吻在了她的肩膀锁骨处…… 虞桑宁推不开她,也不敢求救。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第91章 除非本王把你玩腻了 听到敲门声,周宴南愣了愣,蹙着眉头有些诧异,茉心被他派人拖住干别的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眼下都这个点了,到底是谁来找她? 虞桑宁转头看着门口处,眼里有光……仿佛看见了希望。 “虞姑娘……你在里面吗?”陆卿敲了敲门,发现房间里一片寂静,可刚才明明自己还是听到了房间里有动静的。 周宴南见陆卿的次数不多,自然是听不出他的声音。 “他是谁?”周宴南问她,那双神秘莫测的眼神紧紧盯着虞桑宁那张脸,似乎想把她从头到尾,都看个彻底。 “是陆卿,陆大人。”虞桑宁小声的回了句。 “让他滚,你若敢放他进来,本王立刻杀了他。” “九爷,他每日都会来给我换药,今天是最后一日了……若是不让他进来,可能会引起他怀疑……” 周宴南半信半疑的从床榻上坐起来,虞桑宁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立刻回复陆卿道:“陆大人……你且等一下,我刚准备睡下。” 话说着,虞桑宁又把周宴南拉到了房间的一出帘子后藏着,小心交代着:“你别出声……” “赶紧打发他滚,别耽误本王宝贵的时间。” 周宴南忍着心里的不快,但还是伸手轻柔的理顺了虞桑宁肩上的头发。 虞桑宁开门前从木架上取了件外衫披在身上,语气轻柔道:“陆大人……原本以为今日太晚了,你兴许不会来了,我就早早躺着了。” 陆卿满脸歉意:“是陆某让姑娘久等了,今日有事耽搁了。” “不碍事,陆大人请……” “今日姑娘的脚,感觉怎么样了?” “已经好很多了,可以正常行走,就不能走很远,走远了还是会疼。”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脚踝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是也要修养一些日子才能和以前一样。” 陆卿说着,打开了随身携带药匣,待虞桑宁坐稳,他便低着头很自然的抬起她那只白皙细嫩的脚放在矮凳上,帮她层层拆开了原先包裹着的纱布。 当他的手指碰到自己脚踝的那一刻,虞桑宁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说实话,前前后后算下来陆卿已经帮她换了无数次药,但每一次都会让虞桑宁有些不自在,更何况今天这个屋子里还有个别人,虞桑宁紧张的汗都滴下来了。 陆卿见她有些异样,温柔说了句:“虞姑娘,我上次就与你说过……在医者面前,众生平等,没有尊卑之分,也没有男女之别,你无需这般绷着身体,放松些……” 虞桑宁强颜欢笑着点点头:“陆大人仁心仁术,妙手回春,桑宁很是佩服。” “既然如此,陆某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虞姑娘能否考虑一下?” “啊?”虞桑宁顿了顿,眼里有些诧异:“陆大人请说。” “以后,虞姑娘不如也叫我陆卿吧……叫陆大人听着生分了些……”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虞姑娘不会介意吧?”陆卿笑起来的时候很纯粹很干净,那双眼清澈的眼眸不像周宴南那般深邃幽暗,让人总是很难捉摸。 虞桑宁轻轻咳了一声,心里虽然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况且陆卿这人人格品行样样都没有挑的。 但又想到……周宴南还在,虞桑宁心里清楚,只要是和自己关系稍微好一点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他威胁自己的把柄…… “桑宁多谢陆大人抬举,但是我……我这人一直以来运气都不怎么好,做朋友还是免了吧。” 陆卿本以为这个小小的要求她会同意的,毕竟认识的这几天以来,他们相谈甚欢,无话不说。 陆卿沉默了一会儿,绅士的回答:“我尊重你的意见,虞姑娘。” 虞桑宁点点头,眼看他已经换好了药,于是开口道:“多谢陆大人。” 看了一眼屋外,时辰不早了,陆卿收拾东西起身,脸上有些不甘也有些不舍:“姑娘早些休息,这么晚再待下去怕坏了你的名声,陆某改日再过来看你……看你的脚伤。” “嗯。”虞桑宁起身,刚走了半步,就被陆卿制止了: “你是病者,不必送了,早点休息。” 她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陆卿走了出去还贴心为她关上了门。 陆卿前脚刚走,周宴南后脚就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自顾自坐在方桌旁,倒了杯茶水。 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了几分,说话也有些酸酸的:“本王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不正经,今日一看,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陆大人光明磊落,作风正派,九爷对他有偏见……” “既然他这么好,刚才陆卿说要和你交朋友,你又不肯?” “我……”虞桑宁顿了顿,圆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说道:“桑宁不喜欢交朋友。” 她这人,凡事都好像写在了脸上,周宴南那么聪明,又怎么看不出:“你是怕,多了个朋友,本王手里就多了个筹码,对不对?” 周宴南喝了一口茶,抬眸浅笑,每次看着她,每次只要虞桑宁在她身边,心里好像会莫名的踏实与安稳。 “九爷……桑宁知道你此次来的目的,但我真的不能跟你回去,你就让我待在这里吧,好不好?” 虞桑宁跪在他面前,再次恳求道:“这皇宫,也算你的家,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无论桑宁躲到哪里去,你都能找到我……但是你现在已经成家,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放过你?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本王也跟你把话说明白了。”周宴南挑着眉,满脸严肃道: “除非本王把你玩腻了,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你……” 虞桑宁听到这般无赖的说法,只觉得荒唐至极,“九爷,这上京城美女如云,你随便招个手,无数莺莺燕燕便会心甘情愿的投到你怀里,为何你偏偏与我过不去?” “可能是……本王就天生犯贱,不喜欢太主动的,就喜欢强迫你。” 虞桑宁:…… “若是桑宁也跟别人一样呢?图你家财万贯,图你位高权重,也想攀附高枝……对你百般讨好,你是不是就会厌弃我了?” 周宴南被她问的有些犹豫,这还真说不准:“你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不如你试试讨好本王?” 虞桑宁无奈叹了口气:“我是说,假如……九爷,你回去吧,时候不早了,茉心很快就回来了。” 这倒是提醒了他,按照计划,他原本是有时间好好教训一顿虞桑宁的,只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中途来了个陆卿。 周宴南潇洒起身,然后将虞桑宁扶到床榻上坐好,嗓音温柔却带着一抹痞气:“那本王回去了,但是……明日还会来看你,你一日不回靖王府,本王就日日都来……小桑宁,为了你,本王命都不想要了。” 虞桑宁只是淡淡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凑近那张日思夜想的脸颊,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留下一句:“明天见。” 虞桑宁看着他走远,半晌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默念道:疯子。 虞桑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周宴南说话算话,明天她该如何应对,才不会吃了这哑巴亏? 第92章 我的太子妃,只能是你 巳时刚过,吃完早膳的茉心正在前院里浇花,虞桑宁脚不方便就只能坐在一旁的小石桌旁跟她闲聊。 想起昨晚的事情,虞桑宁便好奇的问了一句:“茉心姐姐,你昨晚去了哪里,为何那么晚都不回来?” 茉心一边浇花,一边不以为然的说道: “昨晚吗?我本来是去尚衣局拿太后生辰日要穿的凤袍,谁想到衣服是拿到了,可碰巧尚衣局那几人在包饺子吃,非要拉着我一起……于是就回来晚了。” 虞桑宁听了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这就说明,周宴南的手已经伸到尚衣局,说不定,他的人手和眼线,早已遍布了整座皇城。 虞桑宁不敢继续往下想,等等…… 刚才她说的是……太后生辰? “太后生辰,是什么时候,茉心姐姐?”虞桑宁歪着头问道。 “这你不知道啊……十日后,就是太后生辰了,但她说不想办得太隆重,太后一向节俭,不愿铺张浪费。” “说的也是,如今战事频发,北方干旱,南方洪涝,内忧外患……太后宽厚仁慈,自然是舍不得浪费的。” 茉心笑着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前院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周霁川还没走进来,就听见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看见他进了慈宁宫,虞桑宁和茉心,连忙下跪行礼,只见他上前把虞桑宁拉了起来:“脚还没好,不用行礼……”说完,又转头看着茉心说道:“茉心,你先去忙别的吧。” “谢太子殿下。”虞桑宁说着,帮他倒了一杯茶。 “桑宁,你……好些了吗?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周霁川满眼担心和关切,虽然上次在采铭轩,虞桑宁就已经将两人的关系挑明了。 但是他根本就放不下,现在虞桑宁就在眼前,周霁川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他们回到从前。 虞桑宁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看着周霁川的时候,只觉得愧疚,毕竟上次自己对他说的那些话挺过分的:“多谢殿下关心,桑宁已经好很多了,陆大人每日都来帮我换药,在这里吃的好睡的也香。” 周霁川:“那就好……” “桑宁,你愿不愿意……继续和我在一起?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 “殿下慎言……桑宁担不起这份心意,还请殿下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怎么担不起?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带你回东宫,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受欺负,你也不必再害怕周宴南,有何不可?”周霁川一次次向她表明心意,可是,虞桑宁却一次次把他推走,他不明白。“难道你……喜欢我九弟?” 虞桑宁听到这里坚决摇头否认:“靖王这般待我,我怎可能喜欢他?殿下……桑宁谁都不爱。桑宁只想永远在这慈宁宫里,陪着太后,让她老人家每天开开心心,这样桑宁也会高高兴兴的。” “你真的打算一辈子,躲在这里?那你的家人怎么办?你妹妹怎么办?桑宁……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和你的家人。回到我身边,我们像以前那样,不……我们会比以前更好,更快乐……” 说到情动处,周霁川忍不住一把抓住了虞桑宁的手,语气激动,满眼都是祈求。 虞桑宁倒也没有立刻把手收回来,只是任由他抓着,她死死咬着嘴唇,冷冷说了句:“殿下,桑宁配不上你,我早就已经……已经被靖王……” 这话让她难堪,她再也说不下去,但虞桑宁却希望周霁川懂自己的意思:“殿下温润如玉,一表人才,深得皇上信赖,以后前途一片光明,自会遇上称心如意的姑娘,同殿下携手共进。桑宁会每日祈祷,愿殿下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周霁川无奈摇了摇头,“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桑宁,我喜欢你……我想每天睁开眼就看见你,我想未来的每一天,你都陪在我身边。我的太子妃,只能是你。” “桑宁,我已经放开你一次了,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放你走了。” 虞桑宁沉默着抽回了双手,她心里清楚,无论周霁川说的多么天花乱坠,自己都不可能回到从前的模样了。 就像一张好端端的白纸,被人揉皱之后,再展开……就再也回不去了。 …… 晚上,周霁川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东宫。 六皇子周连安一看见他回来,像个狗腿一样跑到他面前,神秘兮兮的说道:“三哥,昨天我手底下捡了个人回来,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带过来问问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周霁川板着一张脸,坐在正厅的龙椅上:“什么人?” 周连安倒了杯茶水给他,然后转身吩咐下人道:“把人拖上来……” 周霁川喝了一口茶,脸色一直很难看,说实话,此刻周连安带谁来他都是不关心的,他关心的事情,是要怎么做,才能让虞桑宁回到自己身边。 喝了一口茶,转头看着周连安带上来的人,周霁川一开始没认出来。 因为那人趴在地上,衣衫破烂不堪,蓬头垢面,浑身是伤,尤其是那条腿……看上去已经废了,他满嘴胡言乱语,但是听不清念叨的是什么,声音倒是有些熟悉。 周连安见他看了半天没有认出人,于是伸脚一脚把地上的人踹得翻了个身,周霁川定睛一看,才看清这人。 这不是,虞昊东……? 虞桑宁一直在找的兄长吗? 周霁川看着疯疯癫癫废了半条腿的虞昊东,沉默了片刻,脸上的阴霾尽数散去,终于露出了久违的,耐人寻味的笑意。 第93章 佛像身后的她 虞桑宁在慈宁宫养了几日,脚伤已经基本愈合,再当闲人说不过去。 她想着直接找太后,太后肯定不会让她干活,于是就转头去问了茉心。 茉心皱着眉头,有些想不明白:“太后说了不让姑娘干活,你好生歇着便是了。” “茉心姐姐,我身体已经痊愈了,桑宁也想帮太后做点事,哪怕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好。” 见她这般倔强,茉心只得随便说了一句:“即使如此,那你有时间就去把佛堂清扫一下,太后过几日要去礼佛……” “桑宁这就去办,多谢茉心姐姐。” 虞桑宁穿过慈宁宫的后花园,通过一条甬长的小道,途径坤宁宫,走了一小段路才到佛堂。 其实皇城内,光是后宫就有好几个佛堂,但是大佛堂只有一个,除了每日打扫的宫女以外,常来大佛堂的人只有萧皇后和太后,所以这里一向很安静。 这大佛堂里面装饰摆设极其讲究,包括佛龛、经书、佛像等稀有物件。 其中供奉的佛像和十八罗汉像在整个大梁国都是独一无二的精品…… 虞桑宁在打扫前深怕惊动了神佛,虔诚的磕了三个头,才小心翼翼的开始清扫。 可谁知扫到一半,听到外面脚步声……接着听到了萧皇后和身边侍女说话的声音。 虞桑宁不知道若是两人在这种情况下遇见,该说些什么,毕竟萧皇后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她如今也不是虞国公府的嫡小姐了。 干脆趁萧皇后还没有进门,就悄悄藏在了佛像后面,心想着等她拜完佛,离开了自己再继续打扫。 可谁知,眨眼间的功夫,这佛堂里又多了一个人…… 太子大早上就去了坤宁宫找萧皇后,结果没见到人,一路找到了佛堂。 萧皇后见他儿子,有些惊讶:“你不好好在东宫看书,跑来这里做什么?” 周霁川学着萧皇后的样子,跪在圆垫上,拜了三次,然后转过身犹豫着说了句:“母后……我想把桑宁接到东宫。” “你这是什么话?川儿……你现在才恢复太子身份,任何事都要万分小心,切勿让别人抓住了把柄。” “可是桑宁什么也没做错,在我心里,她依然是太子妃。”周霁川一个人说服不了虞桑宁,想着让萧皇后帮他一次,毕竟这也算是他的心愿。 都知道萧皇后最疼爱这个太子,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周霁川也很有出息,这么多年来,每一步都循规蹈矩,如履薄冰,没有出过任何大的差错。 可如今,她这个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却为了一个女人…… 萧皇后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恶狠狠的瞪着眼睛,说了句:“不是我不让你和虞桑宁在一起,而是你当初在诏狱,你就已经做出选择了……川儿。” 周霁川想到这里,深深叹了一口气,眼里有后悔有纠结,他哽咽着问她:“母后,当初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不是我,虞国公不可能背上谋反的罪名,虞家也不可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境地……我……” “川儿,这话以后不可乱说……”萧皇后看了看身后,好在此处除了他们娘俩,再无别人。 可听到这里,躲在佛像身后的虞桑宁不禁瞪大了眼眸,屏住了呼吸,她轻轻抬手捂住了嘴巴,此时此刻,若是被萧皇后发现…… 那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 萧皇后轻轻拍着周霁川的肩膀,安慰道:“你我心都清楚,那个案子……其实皇上本意并不是要缉拿真凶,虞国公声名在望,气势一天高过一天,功高震主,更何况他家还与你定了亲,若是以此发展下去,皇上又岂能睡得安稳?” “川儿,皇上希望你强,但又不希望你身后的势力太强……所以他要除掉虞国公那是早晚的事,这皇城内的阴谋和人心皆是算计。你可知道,当初你在诏狱的时候,皇上明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但他没有急着放你出来,非得等到你亲自指认虞公国谋反,才将你放了出来,这是为何?” “为何?”周霁川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当时萧皇后让他这么做的用意。 “只有你亲自把虞国公推出去,那么以后,你和虞家的势力才算真正了断。皇上才会对你放下戒心……” “母后,我想不明白,我本就是太子……父皇为何要削弱我势力,如此容不下虞家?” “哼……”萧皇后不屑的冷笑一声,说道: “你父皇,老当益壮,听说前几日还招了几名秀女进殿服侍……依我看,这皇位不会这么快就传给你,自然要对你有所戒备。” 听到这里周霁川也总算明白了,算来算去,城府最深心机最终的还是他这个父皇。 周霁川看着萧皇后,不禁问道:“母后,可儿子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要陷害于我。” “你放心,此事我让人去办了,皇上不让大理寺插手,你最好也不要插手,母后来替你查,一旦被我查出是何人,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嗯。儿子知道了。” 萧皇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提醒他:“以后最好离虞桑宁远一些,免得让你父皇又起疑心,他现在最忌讳别人和姓虞的走的太近。” 周霁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 “我扶您回去吧。” …… 两人至死都不会想到,这佛堂里,一直都有一个人……听到了他们母子所有的谈话。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可虞桑宁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不敢出声,不敢动,也不敢哭…… 可她唯一能确信的就是,她父亲没有谋反,她父亲是被人陷害的…… 那个人,居然是太子。 从一开始,虞桑宁就不信。 她父亲怎么可能会反?那个教了她那么多人生道理,那个一心为国为民的虞国公,怎么会谋反? 虞桑宁捂着胸口,心脏痛的几乎要让她昏厥,那种无助和绝望,那种挫败感,让她无所适从。 眼泪无声的滑落,她想哭,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虞桑宁想起父亲的认罪书,想起了临别前的那些话,他该多失望多无奈啊? 自己拿生命去守护的国家和君主,最后却因为一句功高盖主,因为君王的一句,容不下…… 虞国公这个一生清廉,忠肝义胆,忠心耿耿的开国大功臣,最后落得个谋反的罪名,得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第94章 你们姓周的没一个好东西! 虞桑宁不知道怎么走出佛堂的。 以前她一直想要找到一点点关于父亲案子的真相,可是如今,她好像知道了大半,但仍然无济于事。 因为皇上是主谋,萧皇后和太子是顺水推舟的人,且说虞桑宁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就算有了证据那又能怎样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或许这就是为何,她父亲最后认罪的原因吧。 为了保全家人,虞国公认了这个谋反罪。 皇上开明大度,心疼前朝大臣,免了死罪,流放了她父亲,今生今世,不得回京。 虞桑宁扶着这道长长的宫墙,眼看着就要走到慈宁宫了,可双脚一下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软绵绵的倒在路边。 碰巧被路过的陆卿碰见,将她抱回了慈宁宫。 好巧不巧,这一幕正巧被周宴南的眼线瞧见了。 回到房间的虞桑宁一句话不肯说,只说是累了,要休息。 陆卿和茉心离开后,虞桑宁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眼神空洞茫然,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除了太后,这皇宫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恶心。 虞桑宁恨皇上,恨萧皇后。 她也恨周霁川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男人却背着她,出卖她父亲,诬陷她父亲谋反。 虞桑宁更恨周宴南…… 总之,她恨透了这些有权有势却装腔作势的虚伪之人。 就在这时,明明已经离开的陆卿却又再次敲响了她的房门。 虞桑宁起身,看见他又回来,于是柔声问道:“陆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进来说吗?”陆卿彬彬有礼的问。 “陆大人请进。” 虞桑宁给他倒了一杯茶,白皙的脸上有些疲惫和伤感。 陆卿看着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虞姑娘,陆某心中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她有些疑惑,“陆大人但说无妨。” “你可能不知道,我每个月都会有固定几日,去乡下问诊。上个月我去了喜洲的一个山村,名叫上鲁村,那个村子的村医是我的相识。” “然后呢?”虞桑宁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也认真的问道。 “前几日那个旧识给我来了封信,信里提到了一个小姑娘,听说被一户人家从上京的人贩子手里,买去当童养媳了。”陆卿接着说道:“我听说你妹妹失踪了,不知道和我那旧识提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人?” 虞桑宁一听这消息,既兴奋又担忧,虞家出事这么久了,一直打听不到妹妹的下落,难不成真的落到人贩子手里了? 兴奋是因为,好歹有消息了,虽然还不确定那个小姑娘是不是虞桑七。 担忧是听说,人贩子手段残忍,经常虐待小孩,打骂挨饿都是常事,若遇上心狠的,断胳膊短腿儿也是常有的事了。 “陆大人,能否帮桑宁问问具体情况,或者具体位置,我想亲自去看看。”虞桑宁一着急手不自觉抓着陆卿的手臂说道。 “好像不是上鲁村,是在隔壁村子的事情,喜洲路途遥远,山路难行,我还是帮你问清楚了,再带你去?” 陆卿看了眼虞桑宁的手指,脸微微发红,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桑宁多谢陆大人……” “虞姑娘,本来这个事没有确定之前,陆某不想告知,但看你今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有些……” 心疼…… 陆卿没有将那两个字说出口,他真怕说出来,虞桑宁把自己当成那种趁人之危的伪君子。 他接着说道:“我希望姑娘,无论遇到任何事,都要往好的方向想……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 虞桑宁微笑着点点头,“嗯,陆大人说的对……” …… 两人又说了大概半个时辰的话,最后陆卿离开的时候,似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一般,对她说了句: “桑宁,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妹妹的……你相信我……” 虞桑宁看着这个脸颊微红,一袭白衣,清风霁月的妙手神医陆卿,终是笑出了声:“那桑宁,多谢陆卿出手相助。” 陆卿听见她喊了自己的名字,不是陆大人,不是陆大夫,而是……陆卿。 昨晚他求都求不来的这份友谊,今日终是有了开始。 —— 天色渐浓,屋外传来阵阵桂花清香。 虞桑宁披了件斗篷,顺着香味,来到了后院的一棵桂花树下,不远处还有两三个宫女在花园里浇水忙碌着。 她想起以前虞府里,也有几棵桂花树,花开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香味。 妹妹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经常偷偷爬上去摘桂花,说要摘下来送给虞桑宁。 有一次还从桂花树上摔了下来,哭了好久都没哄好。 虞桑宁抬头望着眼前的桂花树,想着从前的事情,入了神。 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慢慢靠近的黑衣人,危险正步步逼近…… 只见他从虞桑宁的身后突然现身,还没等她反应发出声音,就被捂住了口鼻,整个人连拖带抱,被拽进了桂花树后面的假山洞里。 这后院有好几座巨大的假山,每座山都是由不同形状的怪石组成,下面有山洞也有狭小仅能一人通过的小路。 虞桑宁被抵在假山石上,她虽被捂住口鼻,那周宴南身上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虽然他蒙着面,但虞桑宁知道就是他。 于是抬手把他的手指拽了下来,不安的看了看远处的那几个宫女:“你疯了?这里有人……” 周宴南一见到她就只想揉捏她,尽管她每次见到自己都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但也是可爱的紧。 他单手撑在石壁上,身子微微向她倾斜,露出一副不要脸的模样:“你这算不算担心本王?” “少自作多情了,周宴南……你们姓周的没一个好东西!” “姓周的没一点好东西,姓陆的就好是不是?” 宫里的一点风吹草动,周宴南可是比谁都要清楚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虞桑宁白了他一眼。 “昨日没收拾你,你是不是觉得本王真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小桑宁,刚才直呼本王名讳……现在还骂本王?” “你敢!只要我出声,立马来一堆人,把你拿下,到时候,太后自会问罪于你……”虞桑宁有些心虚,只能搬出太后压他。 周宴南哼笑了一声,低着身子,凑到她耳边说道:“你若敢喊,本王就说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居然勾引本王……闹到皇上那里去,你看到时候谁更惨?” 虞桑宁小声“呸”了他一脸,不再理会他,转身想离开,却被周宴南一把拉了回来。 他重重将她抵在假山边上,石头硌得她生疼,她娇嗔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嘛?” “当然是想你……想要你。” 周宴南直截了当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下腰将她抱在腰间,狠狠吻了下去…… 第95章 哪怕是反了这天 虞桑宁再怎么挣扎,她这点小猫一样的力气,自然没有办法挣脱周宴南的束缚的,可她现在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趁周宴南不注意从衣袖间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直直抵在他颈部。 “别动,再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虞桑宁那双决绝的眼神,可不是开玩笑的。 自从她知道周宴南很随时都会出现,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不光是身上随身携带着凶器,就连她枕头底下,也藏了把匕首。 她想好了,若是周宴南再欺负她,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好了。 周宴南放开了她,双手举高,看着她这副凶巴巴的模样,不觉得害怕反而好心提醒道:“小桑宁,几日不见,你真是变了大样了……只是本王担心你又不会用这利器,不小心伤到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本姑娘知道,所以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的话……我就……” “你就怎么样?杀了本王?” “你别以为我不敢……” 虞桑宁说着就将手里的匕首贴在他脖颈的肌肤上。 周宴南知道她不敢动手,但也没有立刻拆穿,而是耐着性子问她:“本王的命,现在在你手里,你想怎么样?” “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然后你离开这里。” “好,你问……” “我父亲一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早上听到太子和萧皇后的谈话后,她已经知道了这案子和姓周的脱不了关系,只是她不确定,周宴南到底有没有参与进去。 周宴南眯着眼睛,刚才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九爷……现在是我问你答。” 见他不说话,虞桑宁又问了一句:“你知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对不对?” “是。”周宴南知道她心里其实一直都不信虞国公会谋反,只是这个坚信,说不定会害了她。“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虞桑宁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而是再次问道:“事到如今,我帮父亲伸冤的话,还有机会吗?” 正值夜幕笼罩,四处一片漆黑,周宴南看着她,眼里有泪光闪动。 他犹豫了片刻,说道:“有机会……” “真的?”虞桑宁本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听见他这么说,突然又好像找到了方向,“什么机会?” “除非,这东梁……换个君主……”周宴南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你……” 这话说了白说,还有,他怎么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当今皇上可是他父皇,这句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下一个想要谋反的人,恐怕就是他周宴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周宴南和虞桑宁心里都清楚地很,皇上容不下虞国公,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扳倒,如今又怎么可能让他再有翻身的机会。 “还有问题吗?”周宴南看着她,说道。 虞桑宁摇了摇头,“你走吧……” 利用完就想让人滚蛋?这招平时可都是周宴南对付别人的,怎么今天,他成了被抛弃的那个了? 周宴南抬手一把擒住虞桑宁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力气,就把匕首从她手里夺了回来,学着她的模样顺势抵上了她的喉。 他勾着嘴角,俊朗的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痞笑:“本王也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不好好回答,这脸花了等会儿可别哭。” 这才眨眼的功夫,两人之间位置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虞桑宁抿着唇,心里又恼又气。 “陆卿今天抱你了?” 本以为他会问点正经的问题,谁知道这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 虞桑宁白了他一眼,说:“明知故问,你眼线那么多……怕是我在这宫里打个喷嚏,都瞒不过你靖王爷吧?” “在你心里,陆卿是个什么样的人?” ……? 虞桑宁只觉得奇怪,这人今天到底咋回事? 三两句话,离不开陆卿,莫不是他喜欢陆卿吧? “陆大人,温柔绅士,对待病人体贴入微,亲力亲为,医术超群,是个不可多得青年才俊。” 虞桑宁一口气把心里话说完,反正是他自己要问的。 “他没有缺点吗?怎么全是夸人的?”周宴南自己都没想到,原来陆卿在她心中竟是这么完美的存在。 虞桑宁无辜的摇了摇头,“我对他了解的不多,暂时不知道陆大人的缺点。” 周宴南听了更是火冒三丈,了解不多,却能脱口而出那么多夸人的话? “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陆卿吗?”周宴南问的很直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虞桑宁心里的想法。 虞桑宁叹了一口气,小声说了句:“你有病吧?” 周宴南自动忽略了虞桑宁的咒骂,而是再次执拗的问道:“桑宁,你喜不喜欢他?” “无可奉告……”虞桑宁只觉得今天的靖王脑子好像不太正常,开口闭口都是些不正经的玩意。 周宴南见她满脸不屑,也没有好好回答自己问题,处于好意提醒虞桑宁: “你最好不要喜欢他,除了本王,别的男人,你就是多看一眼……本王也会杀了他……” “随你,反正这天下,靖王想杀谁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反正这东梁都是你们姓周的天下了,是非黑白,都是你们说了算。” 虞桑宁说完,扭过头,垂着眼睛看了一眼喉咙处的匕首,又瞪了一眼周宴南。 她大着胆子把脖颈往匕首上凑了凑,周宴南深怕她不知天高地厚伤了自己也不知道,于是立刻将匕首转了一圈,锋利的那面被他藏在了手心。 眼见她要离开,周宴南却不甘心就这样放走她,从身后抱住了虞桑宁的腰肢,把头埋在她的颈肩,小声说了句:“本王手里有证据……可以帮你父亲翻案,桑宁,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帮你如愿以偿,哪怕是反了这天,也在所不辞。” 这句话的一说出口,两人都再清楚不过了,字字句句都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虞桑宁却对这个并未动心,她做梦都想帮父亲平反,可如果这样做的后果是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王爷慎言,桑宁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周宴南自嘲的笑了笑,以前他知道虞桑宁想要什么,害怕什么…… 如今,他却看不清,也猜不透了。 周宴南那颗心,再也踏实不下去了,若是再让她待在慈宁宫,恐怕只会越来越掌控。 第96章 虞姑娘,对不住了 晚风迎着面徐徐吹来,透亮晶莹的露珠伏在树叶上,草地上,闪着银光。 暖黄色的阳光,透过树枝,照射在宫墙上,映出一幅幅绝美的画卷。 虞桑宁和茉心跟在太后身后,正往保和殿方向走去。 今日,是太后生辰。 虽说不会太隆重,但上京城内光是皇上的后宫嫔妃,公主皇子,就数百人。 再加上朝廷文武官员,达官贵族,外来献礼的使臣…… 反正等她们到的时候,保和殿早就一片热闹光景了。 太后身边有茉心照看着,虞桑宁知道不出片刻,萧皇后肯定会过来向太后贺寿,她担心自己万一见了萧皇后没忍住,露出异样,让萧皇后瞧见,惹出麻烦,找了借口离开了。 从那天在佛堂出来后,虞桑宁一直在回避着太子和萧皇后,她尽可能让自己冷静,只要还在这皇宫一天,就必须小心谨慎,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她的秘密,那后果不堪设想。 虞桑宁低着头,走出了保和殿,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殿内是贵人们吃喝玩乐的地方,殿外也有专门为宫女太监提供吃食,点心酒水的桌子。 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大口吃着桌上的佳肴美味。 天色刚刚暗下来,保和殿门口就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燃起了烟花。 虞桑宁抬头看着夜空,被眼前的烟花照亮了那张白皙好看的脸,连同那双眼睛里,好像也生了烟花。 保和殿里的有人按捺不住,也跑出来看烟花,彼时,这宫中人声沸鼎,烟尘四起,绚丽无比。 陆卿不知道何时过来的,他挪了挪凳子,坐在虞桑宁的右边,她看烟花,陆卿看她…… 虞桑宁回眸才发现陆卿,于是笑着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 陆卿见她笑了,脸上也露出明媚的笑意,答道:“我喜欢热闹,所以就过来看看。” 虞桑宁点点头,冲他相视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弯弯的,格外好看。 可能是吉时到了,刚才还是陆陆续续的烟花,现在突然几十人一齐燃起了烟花。 瞬间无数的烟花争抢着冲入天际,划破长空,把整座上京城都照亮了。 “桑宁,明天要去喜洲了,你等我好消息……”陆卿凑到她耳边大声说。 “你说什么?听不清!” 声音太吵了,虞桑宁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于是看着陆卿茫然的摇了摇头。 陆卿见她没有听见,于是小心翼翼的拉过她的手,在虞桑宁的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了两个字:喜洲。 虞桑宁看见了他写的字,也明白了他想要说的话,咧着嘴笑着,随后想起来什么似的。 她也学着陆卿的样子,在他手心写下了三个字:我等你。 烟花还在继续燃放着,一次次照亮了众人。 可刚才虞桑宁和陆卿写字互动的那一幕,落入了周霁川的眼里。 这一幕,同样也被周宴南看在眼里,江望站在他身后,看着一言不发的主子,江望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无声的沉默,随时会要了陆卿的命。 周霁川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太子的他,世间一切都好像唾手可得,唯有虞桑宁,他曾一次次想要争取,想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是现实总是把两人越推越远。 有时候,人都会这样,越是得不到,越是不肯放弃。 尽管萧皇后再三叮嘱,他还是想去最后试一次。 他要把虞桑宁留在东宫,所以他转身回了保和殿…… 周宴南见太子回去了,深邃的眼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江望,冷着脸道:“江望,我们也回府吧。” 听到这句话,像是接到了何种命令一般,眼神变得犀利又坚定:“是,主子。”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保和殿的门口。 届时,烟花燃完,殿内殿外又再次恢复了刚才的喧哗和热闹。 虞桑宁和陆卿终于可以好好聊天了。 正当虞桑宁刚要开口的时候,江望弯着身子挤到她身边。 虞桑宁看清了来的人正是江望,往他身后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周宴南的身影,于是放下心来,主动打招呼道:“江望……你怎么来了?” 只见江望斜眼瞥了陆卿一眼,然后弯着腰,凑到虞桑宁耳边,恭恭敬敬的说了句:“虞姑娘,我们王爷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江望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犹豫的说道:“此处不方便说,还请姑娘随我来……就一句话的功夫,不会耽误姑娘和朋友聊天的。” 虞桑宁蹙着眉,看了一眼陆卿,又看了看江望那张诚恳老实的脸。 最终还是点了点通,同意了。 说实话,在她心里,江望可比周宴南靠谱多了,所以对江望她不会处处防备。 江望带着她,一路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宫门的守卫,来到了一出静谧的树林里,江望还想继续往前走,可虞桑宁环顾了四周,觉得这里已经够偏僻了,不愿再继续走。 “江望,有话就在此处说吧,再往前可就要出宫了。” 江望听见声音,这才顿住了脚步,悠悠转过身来。 他看着她,终是开了口:“虞姑娘……” “嗯……?”虞桑宁睁大了眼睛,等他继续说下去。 可下一秒,只见江望三步并作两步,朝她冲过来,将手里早已准备好浸了迷药的方巾,一把捂住了虞桑宁的口鼻。 虞桑宁皱着眉,满脸的惊讶,还想开口说话,可瞬间身体不受控制瘫软了下去。 江望眼疾手快将她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看着她逐渐失去意识,昏了过去,江望这才把方巾塞进怀里,小声说了句:“虞姑娘,对不住了。” 江望看了看四周,这附近看门的侍卫早就换成了周宴南的人。 他确认再三后,把虞桑宁扛在肩上,抄了小路,走了几百步,就看见了不远处靖王府的马车。 江望把人放进马车里,镇定自若的驾车驶出了皇城。 好在今日往来的车马众多,看门的守卫见是靖王府的马车,自然不敢拦。 马车里,虞桑宁依然昏迷不醒……如蝶翼一般好看的睫毛安静的贴着眼睑…… 彼时,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张皙白清隽的脸颊。 只见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终是浮现出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如同鬼魅一般阴森邪恶的笑容。 第97章 偏执的占有欲 马车直接驶进了靖王府,夏岚和冬凝本以为虞桑宁不会再回到这里,可是当她们看见靖王怀里的人……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后,又悄悄低下了头,不敢吱声。 桑宁她,不是说在太后身边待的好好的吗? 看着虞桑宁安静睡着,夏岚满脑子疑问,她想不通,为何桑宁回来的时候竟是这副样子了? 周宴南抱着她并没有去北苑厢房,而是直接去了偏苑。 那里就是虞桑宁最害怕的地方,那里有周宴南亲自为她打造的金丝笼。 说到底,若不是因为看见了这金丝笼,虞桑宁逃跑的决心可能也不会那么强烈…… 周宴南把她放在软榻上,将虞桑宁浑身上下摸索了个遍,果然在她袖子里摸出了一把轻灵锋利的匕首。 他将那利器细细端详了许久,眼角处勾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虞桑宁不会真的以为,一把匕首就能防住自己了吧? 这种不起眼的小玩意,在周宴南眼里,用来削水果倒是还不错,若是想用这个东西就吓住他,那虞桑宁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周宴南看了看还在昏睡的虞桑宁,心里盘算了下时间,这迷药的剂量,对于一般成年人来说,药效时间是半个时辰,正常人这时候应该是醒了的。 虞桑宁身形娇小,身子又弱了些,可能药效时间会更长…… 反正他不急,人都被他不知不觉从皇宫里运出来了,虞桑宁什么时候醒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宴南把她受伤的那只脚放在手里细细检查了片刻,发现虞桑宁脚踝的伤势已经痊愈了,这才放下心来。 屋子里的烛火摇晃,床榻的人安静的沉睡着,周宴南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 这一刻,他的心无比踏实和安生。 从今日起,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 突然,床上的虞桑宁动了动,呼吸声渐渐小了,她拧着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圆鼓鼓的黑眼珠旋转了一圈,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怪异……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直到她目光对上了周宴南那双幽黑的眼眸,才惊恐的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 “醒了?” 周宴南见她慌张,于是开口安慰道:“药效还没有完全散去,使不上力气也属于正常现象……你就乖乖躺着,天亮了自然就好了。” “这里是靖王府……!”虞桑宁看见他,看见自己身处的笼子,就明白了。 “没错……是本王的府邸。怎么,桑宁……回家了你不高兴吗?” “是你让江望骗我,然后……迷晕我,把我绑出来的……”虞桑宁死死瞪着他,绝望道:“你堂堂靖王,居然也会做这般偷鸡摸狗的事情?” “哼……随你怎么想,反正本王在你心里,从来就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明日太后若是知道,是你绑走了我,一定不会轻饶你……” 虞桑宁怎么也想不到,周宴南居然这么轻易就把她从宫里带出去了。 要知道,自己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靖王府逃到慈宁宫,如今,周宴南却毫不费力轻轻动了动手指头,她又回到了原点。 不对,她现在的处境来说,这比以前糟糕太多了。 “就算太后亲自来我靖王府要人,本王也绝不答应,桑宁,本王说过的,谁也保不住你……你又何必做这些无畏的挣扎呢?” “不如就乖乖待在本王身边,想尽办法哄我开心,说不定,你日子会好过一些。” 虞桑宁听他说这话只觉得有趣,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虞桑宁若是不早早为自己打算,那么将来怎么死在他手上都不知道。 “你到底要如何?你就只会欺负我玩弄我……见我生不如死,然后把我的尊严踩在你脚下肆意碾压,这就是你的活着的乐趣是不是?” “这你可误会本王了,小桑宁……我对你好的时候,你是只字不提啊?”周宴南听她这般说自己,心里竟产生了几分委屈。 虞桑宁白了他一眼,身上虽使不上力气,但嘴巴可没有想过服软:“反正我听不听话,对你来说,都一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不曾指望过你,会考虑我的感受……” 周宴南见她这么说,冷笑一声,嗓音低沉却具有慢慢诱惑力:“本王若是当真不考虑你的感受,那方才在你谁昏迷的时候……恐怕就将你……” 他说着,抬手解开了身上的束腰,外衫和里衣一同散开,露出了紧实的腰腹肌肉。 虞桑宁见他这样,便知道周宴南想做什么,她想躲,可奈何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喘着粗气,恶狠狠的冲他吼:“周宴南……你别欺人太甚,明日……我一定将你的恶行告知太后……” “威胁本王?小桑宁,你可别忘了,这里可是靖王府,不是慈宁宫了……你不以为,你三两句话,就能震慑本王?” “本王早就说过了,你若是敢不听话逃跑,我一定会好好收拾你……” 周宴南起身吹灭了房间里的烛台,屋内一片漆黑,虞桑宁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他脱衣裳稀稀落落的声音。 而后,她整个人就落入了周宴南坚实的怀抱里,动弹不得。 那双长满薄茧,略微粗糙的手掌游离在她光滑柔软的肌肤上,从颈肩滑落至细腰处,仿佛每一寸都是他的私人物品一般,任他揉捏摩挲。 …… 虞桑宁只觉得夜很漫长,眼前的男人粗暴又强势,让她窒息和恐惧…… 这一夜,周宴南从头到尾没有放开过她那双细白的手腕,仿佛是宣誓主权那般禁锢着让她不仅没有反抗的余地,更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周宴南那股偏执几近变态的占有欲,超出了常人的十倍百倍。 第98章 周宴南宁愿受罚也不愿交人 虞桑宁睡醒的时候,周宴南已经不在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躺在软榻上。 虽说药效已过了,但是昨晚被周宴南一番折腾,她还是没有半点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夏岚和冬凝端了早膳进来,虞桑宁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默默转过头…… “我把吃的放在这里了,你等会饿了,就起来吃点好不好?”夏岚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一回来就被靖王关在这里,还是多给她一些时间。 “嗯。” 虞桑宁的声音很小,仿佛是带着哭腔,夏岚还想问点什么,却被身边的冬凝的拽出了房间。 两人走了很远,冬凝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小声提醒道:“桑宁昨晚那样回来的,肯定是王爷使了什么见不得的人手段……咱们还是不要再往她伤口上撒盐了。” 夏岚点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到,要不你去问问你的江公子?” 冬凝也觉得可以,于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 周宴南大早上就被召进宫了,想都不用想,这事肯定和虞桑宁有关系,周宴南心里明镜似的,他敢这么干,肯定是不怕太后和皇上那边的压力的。 只是进去了太和殿,里面的场景让他有些意外…… 太后坐在正中间,萧皇后坐在她旁边,皇上则站在大殿中央,太子跪在他面前。 李琼看见周宴南进来,小声提醒了一句:“眼下皇上正在气头上,靖王可是要小心说话,别又惹万岁爷生气了。” 他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走到皇上身边,微躬着身子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给祖母和皇后请安。” 皇上“啧——”了一声,大声呵斥道: “跪下!请什么安?你们一个个,就没想让孤和太后她老人家安享晚年!” 周宴南跪在太子旁边,低着头任他数落。 皇上在他两人身边绕了一圈,颤抖的食指,指了指太子而后又指了指靖王,皱着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们兄弟两……不知道是被鬼迷心窍了还是中邪了?” “一个,昨晚来求我,说是要把虞桑宁带回东宫去……” “还有一个,偷偷摸摸把人给绑走了……?若不是太后大早上来找孤,孤竟不知道还有如此的荒唐的事!” 周宴南心里冷笑,原来,这太子对虞桑宁还不死心? 还妄想将虞桑宁带回去东宫…… 好在他先下手为强了。 “老九,你知不知道昨天是太后生辰?”皇上戳着周宴南的脊梁骨问道。 “儿臣知道。” “孤不需要你孝顺,但你也不能在太后生辰,把她身边的人给劫走了?这算什么事?你自己去跟太后解释解释……这到底算什么事?” 皇上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最看重的两个儿子,怎么一个个着魔了一样,为了一个女子,竟干出这等事情? 而且,这女子正好是虞国公的女儿? 周宴南看着前面正襟危坐的太后,俯下身子磕了一记响头,说道:“孙儿有错,不该将虞桑宁带回去,请祖母责罚。” 太后本就算不上喜欢周宴南,如今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心里又恨又气:“哀家不想责罚于你,靖王把人送回慈宁宫,此事哀家就不计较了。” 皇上见太后如此宽仁,于是走到周宴南跟前,小声提醒道:“听见没?太后她老人家,不罚你了……” “祖母,您还是罚孙儿吧,因为……孙儿是不可能把人带回来的……”周宴南铁了心要与太后对着干。 “你!咳咳——”太后被他气的差点吐血晕厥,萧皇后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伸手轻轻拍着太后的背。 “本宫就说,这外边捡回来的孩子,就是没个人样……” 萧皇后恨了一眼周宴南,只要一有机会,她就会毫不留情的奚落他,打压他。 皇上也见他如此顽固不堪,满脸诧异:“何故如此?老九……你明知太后疼惜那虞桑宁,为何偏偏不肯成全她老人家?更何况……她本人也想待在慈宁宫。” 周宴南抬起头,目光直视太后,眼底渐渐升起一丝怒气:“父皇,你别忘了,虞桑宁早就被你贬为贱奴了,我是在北漠军营救下的她,我且想问问……祖母,虞桑宁在北漠吃苦受罪,险些被人玷污被人玩死的时候,您在哪儿?若不是我当初救下了她,只怕此刻,祖母若再想对虞桑宁好,只能给她烧纸了吧?” “她最需要祖母的时候,您在哪儿吹着凉风听着曲儿呢?我以为,是我救她于水火之中……怎么现在虞桑宁在我手上了,反倒是成了她的不幸了?早知如此,当时我就该冷艳看着,让她受尽凌辱,死在北漠……”周宴南淡淡说完,再次看向太后,眼神依旧犀利无比。 “这……” 皇上也被他这套说法绕的一愣一愣的,周宴南抢人确实不对,但这么说的话……这靖王算是虞桑宁的救命恩人了? 太后见他避重就轻,于是开口道:“靖王,不是哀家非要与你为难,可你别忘了,当日是桑宁从你靖王府逃跑出来,求我救她的。若是你待她好一些,又怎么会把她逼到这份田地?” 周宴南似乎早就猜到了她会有如此说法,冷哼一声,说道:“她虞桑宁不过是我房里的一个伺候丫头,怎么,难不成祖母还要我把她供起来?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奴……我如何对待她,全凭我心情如何。” “祖母,父皇……按照我大梁律例,只要虞桑宁的贱籍还在我手上一日,她就是我靖王府的人,如若你们非要我交出虞桑宁……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们二人的话语权远高于大梁的律法了?” 李琼听了这话,连忙跪下来,“靖王,这话可不兴乱说,大梁律法乃国之根本,万万不可动摇。” 皇上和太后一听,顿时哑口无言了。 皇上拿他没有办法,在大殿内来回踱步了数圈,还是留下一句:“老九,这是咱们自己的家务事,别上纲上线整这些东西出来,反正,今日……要么你把人交出来给太后,要么,你自己去慎刑司,领五十大板。” 李琼震惊的看了一眼周宴南,忍不住替他求情道:“皇上,万万使不得啊,这五十大板会要了靖王的半条命啊……” 萧皇后白了李公公一眼,她向来最不喜欢别人为周宴南求情,故意阴阳道:“皇上,这五十大板对于寻常人来说,那万万是撑不住的,只是咱们这九皇子皮粗肉厚,在战场上吃惯了这些苦头,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太子跪在底下,也觉得萧皇后这般拱火属实过了,于是开口道:“母后,您少说两句。” 皇上以为周宴南会知难而退,毕竟为了个贱奴,这五十大板挨的有些不值。 可谁知周宴南淡定自若的脸上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朝着太后朝着他,重重磕了一记响头:“多谢父皇,多谢祖母,儿臣这就去慎刑司领罚。” 磕完头,起身,退了出去。 —— 傍晚,江望搀着周宴南下了马车,走进靖王府,得知虞桑宁被关在金丝笼,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于是忍着背部的疼痛,去了偏院。 他推开门,只见虞桑宁气鼓鼓的坐在软榻上,脸色有些苍白,但看着精神比周宴南还要好上几分。 看见进来的人是周宴南,她抬手就把旁边小圆桌上的茶水杯子冲他扔了过去,周宴南侧着身子躲过了一截。 “不吃东西就没力气发火,没力气晚上又要被我欺负……桑宁,本王以为你是个机灵的小丫头。”他捡起地上的茶盏,温柔的说了句。 他坐在床榻边缘,继续说道:“怎么……你不会还想着太后会来救你吧?” “你什么意思?”虞桑宁斜着眼望着他。 “本王去见了太后和皇上……他们都让我把交出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 “本王拒绝了……”周宴南眼神阴鸷,语气淡然:“管他是皇上还是天王老子……本王都不会放在眼里,小桑宁……现在你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原来,这周宴南皇上都不怕! 虞桑宁手指抓紧了被角,看向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厌恶变成了害怕,“你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没错……本王早就疯了,所以……小桑宁,你若是说几句好听的,本王就放你出去……否则的话,本王把你一辈子都关在这金丝笼里。” “呸!你想关就关,别指望我会求你!”虞桑宁侧过头,倔强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反正,关在这鸟笼也好,关在靖王府也罢,她都是逃不出周宴南掌心的。 第99章 宋婉烟一语点醒梦中人 虞桑宁回到王府已经好些天了,可她还未曾踏出去过这金丝笼,一来是她不愿低头说好话哄周宴南;二来这周宴南早就放话了,若是虞桑宁执意要和他闹别扭,那他就关她一辈子。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对于周宴南来说,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万事大吉了。 这偏院比北苑还要安静,平时就夏岚冬凝和小圆过来看看她,很少有人出入。 门口有四人轮流看守,没有周宴南的命令,谁也没办法将虞桑宁带出来。 周宴南若是没有吃那五十板子,他巴不得日日夜夜都和虞桑宁缠绵悱恻,奈何身上有伤,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除了偶尔趁她睡着的时候,去偷偷看她,周宴南大多时候都在书房里一个人待着。 相比之下,这同在王府里生活的宋婉烟,日子就舒服多了。 虽说她是王妃,但这靖王府大小事务都被徐嬷嬷打理得井井有条,宋婉烟自然不需要操心什么,她只需每天喝喝茶,看看话本,养养花,打发时间。 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行程就是每隔五日,她都会和桃枝乘坐王府的马车,去城郊外的灵隐寺上香。 这习惯,具体是从什么开始的,靖王府的下人大多都不得而知,宋婉烟和靖王成婚后,只要到了日子,她都会出门,风雨无阻。 徐嬷嬷只当她是求佛心诚,周宴南也知道这事,但对于宋婉烟的日常生活习惯,他多半是不干涉的。 …… 时间又过了两日,虞桑宁和周宴南两人心里都好像还在堵着一口气,谁也不愿先松口。 虞桑宁情绪一直很低落,甚至有时候不愿和夏岚她们多说几句话,被关的时间太久了,整个人宛如被抽了灵魂般死气沉沉。 周宴南看着这样的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气的牙痒痒。 这丫头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午时,宋婉烟从灵隐寺回府,没有去东厢房,而是直接去了偏院找虞桑宁。 她看见宋婉烟,满脸惊讶,连忙从软榻上起身向她行了礼:“桑宁,见过王妃……” 宋婉烟走上前,将虞桑宁扶起来,然后警惕的扭过头,看了一眼门口处的侍卫,对着身边的侍女说道:“桃枝,你去外面看着点,我有几句体己话想要和虞姑娘说……” 桃枝点点头道:“是。” 见她走出去把门关上,宋婉烟才神神秘秘的塞给她一张纸条,“今日清晨,出城门之前,有位公子拦下了我的马车,让我千万要将这信亲手交给你。” 虞桑宁打开纸条,上面就寥寥几行字: 桑宁,见信如面,我已找到令妹,只是京中耳目众多,不便带回,令妹一切安好,你且宽心。 落笔是,陆卿。 虞桑宁看完陆卿留给她的话,眼角瞬间湿润,此时的情绪更是悲喜交加。虞桑宁将那纸条小心翼翼的收起,贴在胸口处,那双泪眼朦胧,看着宋婉烟,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她跟前,哽咽道:“多谢王妃,以身涉险,这个纸条比桑宁的命还要重要……桑宁多谢王妃出手相助……” 宋婉烟早上见过陆卿,现在看到虞桑宁这副样子,只猜想是这对苦命鸳鸯被靖王活活拆散,心生怜悯,于是好心提点一二。 “虞姑娘,我虽不知你与那位公子有何关系,但是如今……别说出府,就是这偏院,你也出不了半步,眼下无论你有什么想法,还是得先从这里出来了再做打算。” 虞桑宁本想着,这一生都不再挣扎了,她一次次逃跑,挣脱,可最后还是被周宴南抓回来。 最后一次,自己好不容易求得太后庇护,可结果还是如此。 这几日,虞桑宁只觉得疲累,她都快认命妥协了,可是陆卿这封信,又重新燃起了她的斗志。 她默默在心底告诉自己,虞桑宁,你不能放弃,更不能认命,妹妹还等着你去救,他们一家也还没有团聚…… “虞姑娘……你没事吧?”宋婉烟见她目光呆滞,眼里还挂着泪,关心道。 虞桑宁听到声音,缓缓抬眸,含水的眼眸正对上宋婉烟那双明眸,她小声回了句:“王妃……我没事。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你说的没错,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不能一辈子被困在此处。” “你当真这样想?” “嗯,此事,希望王妃帮我保密……若是被王爷知道了,我担心……” “我知道,事关重大,今日我见过那位公子的事情,除了你,我谁都不说。” 宋婉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虽说靖王因为虞桑宁冷落了她,但她从进王府的那一刻起,心思也没有放在靖王身上,说到底,这份荣宠,她心底也是不稀罕的。 只是,每每回了娘家,宋婉烟的母亲总是在她耳边唠叨,问她为何嫁过去这么久了,她这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在她母亲看来,女子嫁人后,丈夫是天,为夫君生儿育女乃是女人的天职,所以宋婉烟越是不急,她母亲就更急,好几次找了桃枝偷偷问话,得知两人至今还没有圆房,差点被气晕了。 …… 夜幕降临,虞桑宁和往常一样,随便吃了两口晚膳,便侧躺在榻上,沉沉睡着。 不知为何,自从她回了王府,被关进这间屋子后,虞桑宁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 梦见她爹在宁古塔举步维艰,食不果腹,梦见兄长浑身是血一直被人追杀……还梦见她的妹妹虞桑七在漆黑的夜里,一遍一遍叫她:姐姐……姐姐救我…… 此时的虞桑宁眉头紧皱,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那层细细的汗粒,将她鬓角的发丝浸湿。 周宴南安静的坐在床榻边缘,冷冷的看着她。 他知道,虞桑宁……又做噩梦了。 他还知道,虞桑宁每次做噩梦……都会梦见她家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虞桑宁最放不下的,无外乎就是那几个人。 周宴南见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但犯错逃跑的是她,一次次挑战他底线的也是她,若是不好好给她长长记性……下次说不定,她虞桑宁好了伤疤又忘了疼。 看了看时辰,周宴南本打算起身离开,可没曾想……这时候虞桑宁居然醒了。 她刚从噩梦里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了阴着脸站在床边的周宴南。 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恐惧……可眼见他没有要对自己动手的意思,虞桑宁看了他片刻,目光从刚才的警惕,变得柔和了几分。 周宴南斜着眼,瞥了她两下,本以为这丫头醒了又要骂他几句…… 周宴南没有开口,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默默的看着她,见她也是安静的回望自己……他冷冷转过身,准备离开。 “九爷……” 这时,身后传来了虞桑宁软绵绵的声音,让周宴南再也走不动道。 这是他把虞桑宁绑回府邸后,她第一次开口叫他…… 第100章 冰释前嫌后,小桑宁得宠 他转过身,深幽的眸子里夹杂着异样的情愫。 “怎么?”他勾了勾嘴角,这两个字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虞桑宁见他转身,犹豫了片刻后,掀开被子,光脚下了床,一步一步挪到他跟前…… 她抬着眸,直视周宴南凌厉的眼,然后缓缓伸开手臂,轻轻抱住了他紧实的腰部,像只小猫一样贴着他的胸口,委屈巴巴的说了句:“九爷,你别让桑宁住这儿了好不好,我天天做噩梦,每晚睡到一半都会醒,桑宁一个人害怕……” “你前几日,可不是这样说的。” “前几日是因为桑宁还在生九爷的气……” “那现在呢?你气消了?还是又想打什么算盘?”周宴南在她温柔的攻势之下,吃亏了无数次,这次他心里也早有防备。 虞桑宁主动献殷勤,说明她又要开始想点子了。 周宴南心里清楚,但他没有办法拒绝撒娇卖乖的小桑宁,只能一次次任她在自己心尖上蹦跶。 她逃跑的时候,他真的恨不得亲手杀了虞桑宁。 可她只要软言细语的在他耳边说两句软话,他又好像什么都不介意了。 “九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桑宁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逃了……” 虞桑宁微微仰着头,用额头轻轻蹭着他的下颌。 “逃啊……怎么不逃了?本王最喜欢和小桑宁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了……”他低头看着怀里撒娇的女人,满眼宠溺。 虞桑宁摇了摇头,谄媚道:“九爷天下第一厉害,桑宁再怎么逃也不可能逃出你的五指山,不逃了……” “此话当真?” “嗯!”她点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你说点本王爱听的。” “嗯……”虞桑宁思考了一会儿,黑亮的眼珠转了一圈,小声的附在他耳边说了句:“阿宴哥哥……” “还有呢?”周宴南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还有……什么? 虞桑宁仰着脑袋,冥思苦想了片刻,还是想不出…… 只见周宴南突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弯着身子,沉沉的吻了下来。 虞桑宁错愕了片刻,伸手勾住了他的颈,尽力的回应着来自他一次次猛烈的进攻。 这密密麻麻的深吻,差点让虞桑宁窒息晕厥,最后体力不支软软瘫在他怀里,周宴南顺势横抱起她,走出了这金丝笼。 虞桑宁见状,在他怀里娇羞的说了句:“九爷,我自己能走……” “可你没穿鞋……”低醇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让虞桑宁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回到北苑,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厢房…… 这意味着,虞桑宁好歹能在府里活动自如了。 周宴南将她轻轻放在软榻上,衣袖潇洒一挥,房内的烛火瞬间熄灭了。 夜深了,床幔浮动,静谧的的房间里偶尔传出几声女人的低吟,再无其他…… —— 周宴南本来还想着,虞桑宁这般乖巧殷勤,肯定又是在背地里偷偷搞鬼,可没曾想,这次她好像真的转了性子一般。 白日里,只要他在府里,虞桑宁就会乖乖待在他身边陪着他,温柔似水,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跟他吹鼻子瞪眼,顶嘴惹他生气。 每每到了夜里,这小桑宁就更乖了,几乎对他言听计从,房事之时就更不用说了…… 周宴南本就是习武之人,近来边关战事稳定,他也很少去北漠操练,一身的蛮力无处使,就只能晚上可劲折腾小桑宁。 她倒也惯着周宴南,只是情到深处时,偶尔哭着求他轻点,温柔点…… 周宴南知道她怕疼,行房之事一次比一次更有耐心,百般顾及她的感受。 得了宠爱后,虞桑宁有一日和宋婉烟明目张胆的出了府,去了一趟灵隐寺回来……发现府里的人对此居然没有大惊小怪! 看门的侍卫,也没有再拦着她们。 虞桑宁也知道这是靖王对她的考验……若是她真的趁机跑了,把周宴南惹急了,那后果得不偿失。 好在,她了解周宴南的性情,也没有因此做出让他生疑的事情来。 两人和往常一样相处融洽,只是每隔五日,虞桑宁都会陪宋婉烟去灵隐寺上香,周宴南自然不是吃素的,每次她们出门都派人在暗处盯着她们。 派出去的人,几乎一无所获,只道两人去了灵隐寺上香后就回了府,并无异样。 周宴南当她在府里待久了,想出去散散心,并未干涉。 …… 是日,秋高气爽,难得周宴南落得个清闲,在书房练字,虞桑宁则乖巧的在他旁边研墨,陪他练字。 这时,宋婉烟的贴身侍女在门外求见周宴南。 一进来,桃枝便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王爷,奴婢有几句话想说……” 周宴南抬眼瞅了她一眼,冷冷道:“说吧。” “过几日就是中秋了,王爷能否抽空陪王妃吃一顿饭?” 这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让周宴南蹙起了眉头:“为何?” 虞桑宁看了一眼桃枝,只觉得有些怪异,按照她这几日和宋婉烟的相处,这王妃不像是会说这话的人。 桃枝道:“王爷可能还不知道,中秋是咱们王妃的生辰……所以奴婢斗胆,想让王爷陪她过一次生辰,毕竟,王妃进府这么久了……您还没有陪她吃过一顿饭。” 周宴南被她扰的心烦意乱,放下手里的笔,微怒道:“她若是想好好过个生辰,那就回娘家去过,就说本王应允的……你让本王陪她吃顿饭,难道王妃生辰就能开心了?” “王爷……这事王妃也并不知情,是奴婢自作主张,想要王妃开开心心过个中秋,过个生辰……” “咱们靖王府,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丫头替主子做决定了?你好大的胆子!” 听见这话,桃枝连忙扑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周宴南重重拍了下桌子,眼里冒着火光,他平日里最见不得别人不守规矩,这人偏偏还是王妃身边的人,这要他怎么想。 眼看他马上就要暴怒,虞桑宁知道,若是真的惹恼了他,不仅是桃枝,宋婉烟也会受到牵连。 她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拍打在周宴南手背上,哄孩子一般轻声说道:“九爷,你别生气……依我看,这桃枝也是一片好心,王妃性情温婉,大方得体,持家有度……” “中秋本就是阖家团圆,共聚一堂的好日子,更何况是王妃生辰,桑宁觉得,桃枝的话有理,你应该陪她吃个团圆饭,毕竟……这是王妃第一次在靖王府过生辰。” 周宴南心里虽不悦,但虞桑宁这番耐心的解答,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 他翻过手背,将虞桑宁的手指握在手里,柔声说了句:“今年中秋,本王想陪你过……” “就是吃个饭而已,九爷……我哪也不去,等你吃完饭,我们一起赏月……”虞桑宁手肘杵在案桌上,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好不好……?” 周宴南抬眼,就看见少女那双如秋水清澈明亮的眸子,白皙的脸颊上透着不染一丝尘埃的稚嫩和纯真。 任他再冰冷坚如磐石的心,也会融化在这一湾柔情似水的清泉里。 他点了点头,终是答应了她。 两人相视一笑,虞桑宁继续帮他研墨,周宴南专注的练字。 世人都说靖王脾气不好,容易暴怒,阴晴不定。 只是小桑宁在身边的时候,周宴南总会尽量控制情绪,渐渐的……他这头容易炸毛的狮子,变得有些温顺起来了。 桃枝离开书房后,没有回东苑,而是心事重重的出了府,往宋府方向走去…… 第101章 周宴南被人下了猛药 一晃眼,中秋佳节如约而至。 夜色撩人,月光倾洒,月牙弯弯挂在天边,许是时辰尚早,还没到月圆时刻。 虞桑宁趁着周宴南去陪宋婉烟过生辰,她去西苑和夏岚她们一起吃了顿美美的晚餐。 饭后,几人在屋里嗑瓜子,尝月饼,闲聊着等待月圆,日子好不畅快。 西苑有夏岚和小圆这两个开心果,不愁没有趣事听,整个上京城,大到哪个王公贵族娶了小妾,小到哪家的丫鬟又被少爷搞大了肚子,反正整个靖王府最数夏岚消息最灵…… 反倒是东苑里,宋婉烟这边,当她听桃枝说周宴南晚上会陪她一起吃饭,这个着实让她大吃一惊了。 而且桃枝一整日忙里忙外,帮忙准备饭菜和酒水,勤快的让她有些不习惯。 这些都算了,今日的桃枝话也变得很多,一会提醒她换身好看的衣裳,一会又叮嘱她今天要多和靖王聊聊天…… 一直到周宴南进了厢房,桃枝才缓缓把门关上然后心神不宁的守在院子门口。 周宴南看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又看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宋婉烟,两人大眼瞪小眼,终是他开口打破了沉默:“吃饭吧。” “是,王爷请……” 待他落座,宋婉烟端着酒壶,帮他盛满了一杯酒,顺手也给自己倒满了。“今日王爷难得陪臣妾吃一次饭,臣妾陪您喝一杯。” “不必了,上次在尚书府也不见你饮酒,罢了。” “是。”宋婉烟确实是不喜欢喝酒的,既然靖王都开口了,那她就更不用刻意去讨好。 宋婉烟招呼完他,自己也坐下来,吃了几口菜。 周宴南喝完了杯里的酒,低着头,说了句: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本来就不擅长与人寒暄,想了半天,只是简简单单说了这样一句。 仔细想来,自从他把宋婉烟娶回来以后,没有正眼瞧过她就算了,连顿饭都没有一起吃过,可她依旧把府里大小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王爷,客气了……这些都是臣妾的本分。”宋婉烟恬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不管周宴南对她如何,她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周宴南对她自然是没有男女之意,但宋婉烟的这份大气婉约,不争不抢的处事方式,值得他尊重的。 她也曾说过,只希望靖王能给她一份体面,这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两人话不多,但是这顿饭吃的还算顺利,可是当周宴南喝到第三杯酒的时候……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觉得浑身开始燥热起来,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看着眼前的宋婉烟,只觉模糊不清,好像有了重重叠叠的影子…… 周宴南酒量深不见底,可眼下才喝了两杯,身体就出现了异样的反应。 他强撑着,再次将酒杯抬起,放在鼻翼处仔细闻了一遭,才发现这酒不对劲,里面像是有人刻意掺杂了别的东西…… 这他发现的太晚了,这酒他已经喝了两杯。 “啪——” 一声,他重重将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桃枝听见动静,心一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焦急的在门外徘徊。 周宴南扶着桌子边缘起身,看了看桌上的酒壶,又看了一眼宋婉烟,眼里满是厌恶:“原来,你葫芦里卖的居然是这种药?” 宋婉烟听了这句话,一头雾水,疑惑道:“王爷这话是何意?”她看了一眼地上被摔碎的酒杯,问道:“难道这酒不合王爷的心意吗?臣妾这酒让桃枝换了……王爷别生气。” 说着朝着门口喊了一句:“桃枝……” 桃枝听见声音,推门走了进来,心虚的看了一眼宋婉烟,“王妃,怎么了?” “再给王爷拿壶酒来,快去……”宋婉烟催促她,深怕晚了又惹他生气。 桃枝才走了两步,只听见周宴南拳头重重打在桌子上。 “还装?宋婉烟,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周宴南红着脸呵斥道。 宋婉烟莫名的看了看桃枝,被周宴南这副样子吓的大气不敢出,只能立刻跪下来,说道:“王爷息怒,臣妾实在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还请王爷明示。” 桃枝见宋婉烟跪下,连忙跟着跪下来,一声不吭的伏在地上。 周宴南满眼赤红,额头青筋隐隐突起,他盯着宋婉烟,一字一句恶狠狠的说道:“这酒里,你下了药,你自己心里清楚……” “王爷,这酒是在咱们府里库房拿的,桃枝亲自备下的,不会有问题……”宋婉烟一时情急,话说完了才发现……桃枝…… 今日所有饭菜酒水都是桃枝亲自准备的,而且她今天一整天行为举止颇为怪异。 难道是桃枝动了手脚? 宋婉烟转头看着桃枝,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但她不能当着靖王的面拆穿她…… 再怎么说,桃枝是她身边最信任的人,如若真的是她,那宋婉烟也不可能相安无事。 周宴南懒得听她解释,此时体内的那股子燥热,蹭蹭往他身下窜,那酒里的药效,好像已经发作了。 他表情狰狞,手臂上青筋暴起,不难看出他此时一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来人,江望!”他怒吼着喊着江望的名字。 “主子,属下在。”江望本来倚在东苑的院子里赏月,谁知周宴南突然喊自己的名字,有些猝不及防。 “派人好好看着王妃和她身边的丫鬟……还有这桌上的东西……” “属下遵命。”江望一时不知道周宴南这样做是为何,但看着主子这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自然也不敢多问。 周宴南忍的身心疲惫,额头上布满了层层汗珠,他强压着体内的不适,走出了厢房。 出了东苑院子,他才咬着牙,瞪着眼问了句:“桑宁在何处?” 江望顿了一下,犹豫着说道:“虞姑娘这会儿应该在西苑,今儿中秋不是在赏月就是在吃月饼。” “叫她回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是。”江望才走了两步,又被周宴南叫住:“算了,本王直接去找她吧。” “是。”江望看着周宴南大步往西边走去,于是跟了上去,关切的问了句:“主子,你没事吧?为何刚才发那么大火?” 周宴南沉着气,暗黑的瞳眸里尽是凶狠和乖戾:“宋婉烟,居然给本王下药……” “什么!那属下这就去找大夫,主子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江望满脸着急,他实在是担心靖王的身体,“她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药?可有解药?” “本王现在去找虞桑宁……你说,她给本王下的什么药?”周宴南走路带风,此时此刻,恨不得抬脚就到西苑。 “虞姑娘能解……这……!?”江望倒吸了一口凉气,才后知后觉。 想不到这王妃平日里规矩正经,如今竟能想出这种下作手段,只为得到王爷的垂爱? 第102章 桑宁,你是我的解药 不得不说,周宴南这辈子虽说喝过无数酒,烈酒劲酒青稞酒还有自酿的小乔,自认为千杯不倒。 可如今他只喝了两杯府里私藏的佳酿,那酒算不上烈,只是里面掺杂了西域最猛的催情药,周宴南听说过那药的厉害之处,可没想到,竟然这般厉害。 若不是他定力极强,恐怕现在已然失了理智…… 周宴南到西苑厢房门口的时候,虞桑宁她们一行人还在厢房内围着桌子在吃月饼闲聊。 小圆第一个发现靖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于是伸着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夏岚,见旁边的几人聊得热火朝天,根本没人发现周宴南已经阴着脸走了进来。 小圆无奈之下,只能大声咳了两声,那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奴婢参见王爷!” 旁边的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才发现靖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们身边了,于是一个个连忙下跪行礼。 虞桑宁看见他那一刻,也有些吃惊,她提着步子,轻轻走到他旁边,小声说了句:“九爷,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他没说话,红着眼死死盯着她,那表情极其恐怖,仿佛是一头饿狼盯着一只柔弱的小羔羊那般,充满占有欲……似乎再过一秒,就要将她整个吞噬殆尽。 虞桑宁见他不说话,余光看了一眼后面还跪着好几个人,于是伸手去拉周宴南的手掌…… 心里想着,有什么话,还是先回北苑再说。 可就在手指触及他手掌的那瞬,只觉得周宴南皮肤烫的厉害……这么烫?不会是生病了吧? 虞桑宁有些担心,踮着脚抬着手背去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还是烫…… 周宴南浑身被烧的滚烫,虞桑宁蹙着眉发现不对劲,温声细语的问了句:“九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虞桑宁根本不知道此时的周宴南有多么的煎熬难忍,从他踏进房间,看见虞桑宁那一刻起,他就拼了命在隐忍着…… 可是面前的女人倒是好,一会儿伸手想要拉他,一会儿又抬手摸他的额头,那双灵动的眼眸,关切的看着他…… 最后这句软绵绵的关心,终是让周宴南破了功。 小桑宁手指那么细软,眸子那么勾人,声音还如此动听……? 这一刻,周宴南再也忍不了了,他来西苑是想把小桑宁带回去的,可事到如今,他一步路都走不动了,药效让他昏了头脑,让他神志不清,让他发疯似的只想占有她,将她揉进身体里才满足。 周宴南看着她,微微张了张嘴,但他说不出任何话,只是从喉咙深处吐出一股燥热的火气,他伸手用力拽起虞桑宁的手臂,然后将她抵在墙壁上,俯着身体,埋在她锁骨处疯狂的啃咬着…… 虞桑宁被着突如其来强势的侵占吓坏了,她一边伸手推搡着他的头,一边小声的恳求道:“九爷……九爷,这儿还有其他人。” 可现在的周宴南好像完全听不进去,依然不管不顾,伸着手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全部解开……他浑身燥热不堪,眼下是什么也顾不上了。 “九爷……你别……这里还有人。” 虞桑宁带着哭腔,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 好在周宴南在丧失理智之前,好像听到了小桑宁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他那双宽大温热的手掌紧紧贴在虞桑宁的脸上,周宴南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还跪在房内的众人,咬牙切齿的说了句:“还不滚出去?等着看戏呢一个个?” “是,王爷。” “……” 众人听到靖王这句话,连滚带爬溜出了房间,冬凝最后一个出去,小心翼翼把门给关上了。 …… 虞桑宁这几日,几乎每晚都伺候着他,但今夜不同,周宴南好像得了失心疯,野蛮,疯狂,犹如一头发情的老虎,完全听不见她说话。 周宴南觉得两人都站着好像不太利于他发挥,他手臂只是微微用力,想要把她推倒在身后的榻上。 可最终不知道他低估了自己的力气,还是高估了虞桑宁的体重,反正虞桑宁整个是被他重重扔上去的。 这西苑本就是下人住的地方,那床榻不比周宴南厢房的软榻柔软,还是用大理石堆砌而成,好巧不巧,虞桑宁手背和手腕齐齐磕在了尖锐的床角处。 她甚至还来不及喊疼,就被迎面扑上来的男人死死锁住了手腕…… 虞桑宁被吓哭,眼泪顺着眼角大颗大颗滑落,鼻尖和脸颊哭的通红,可周宴南好像脑子被烧坏了。 本来对虞桑宁就没有任何抗拒能力的他,加上这剂猛药,更加为所欲为。 小桑宁越哭,他就越控制不住体内的欲望…… 他越粗暴,越野蛮,小桑宁哭得就越伤心…… …… 两人在这场欲和怕的较量中,形成了一个无果的循环。 良久,屋内摇晃的烛火才渐渐平稳了下来,虞桑宁啜泣的声音还未停止。 周宴南后脑勺隐隐作痛,他晃了晃脑袋,伸手吃痛的揉了揉太阳穴,这场较量结束,他终是恢复了些理智。 看着还被他压在身子底下,楚楚可怜的虞桑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禽兽行为…… 他又气又恨,但更多的懊悔,周宴南将手掌附在她脸颊,用拇指耐心替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遭,声音低沉又温柔:“桑宁……对不起……吓到你了。” 虞桑宁拧着眉,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她甚至来不及问什么? 为什么这么粗鲁? 为什么这么急不可耐,在西苑就……? 为什么他明明去王妃那里吃个饭,回来就发疯了一样? “九爷……你怎么了?” “我……”周宴南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想,可能是中毒了……” “你是说,王妃给你下毒了?!”虞桑宁喊道。 “对,她对我下了毒……桑宁,你可知道,你是我的解药。” 周宴南说着满眼深情的吻了下去,这个吻,有愧疚,也有道不尽的浓浓爱意。 虞桑宁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伸手碰到周宴南手臂上肌肉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烫了。 她不明白…… 这毒,她真的能解吗? 第103章 小桑宁受伤 这整夜虞桑宁睡得不是很好,稍微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周宴南半夜哄了好几次,一直到天快亮了,她才稍微睡了一会儿。 周宴南看她被吓得不轻,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若不是被下了这个催情的药,他也不至于失控成这样…… 说到底这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靖王府是什么地方?没规矩就算了,这些小伎俩居然算计到他头上了? 周宴南窝着一股火,竟是一宿没睡。 —— 东苑,王妃厢房内。 宋婉烟和桃枝也是一夜未眠。 宋婉烟看着桃枝,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桃枝,我素来信任你,今日的酒里,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事到如今,桃枝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只能红着眼老老实实交代:“王妃……都是奴婢的错,要打要罚全听您的处置。” “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做不了主,桃枝……事到如今你以为自己能扛得住这件事的后果吗?” “究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宋婉烟声音不大,但是威慑力极强。 她一向信任桃枝,而且桃枝是从尚书府一路跟着她来的靖王府。 …… 桃枝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几个字:“是夫人……” 很明显,桃枝口里的夫人,就是宋夫人,是她娘。 “你是说,是我母亲让你这么做的?”宋婉烟只觉得关键时刻,这个娘家怕是帮了倒忙。 “王妃,夫人上次找我问话的时候,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她知道你与王爷至今还没有同房……” 桃枝小声说道:“你也知道,夫人一直希望你和王爷……能早点有个孩子,这样你在靖王府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 宋婉烟看了眼外面看守的侍卫,知道此事必定让靖王大发雷霆。 她与周宴南的关系本就不像正常夫妻那般融洽,如今出了这事,别说她的地位稳不稳,严重的来说,怕是周宴南会把她们赶出去也说不准。 桃枝看出了她的担忧,哽咽着说:“王妃不必担心,此事是桃枝一人所为,王爷若是问起来,您就说自己毫不知情,况且这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 宋婉烟淡淡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事无论如何,都与我脱不了关系……桃枝,你跟了我那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意?” “我与王爷早就说清楚了,互不干涉……如今你却连同我母亲,作出这些事情,你让王爷怎么看我?你让我以后在这靖王府如何还有颜面继续生活下去?” “我知道王妃的心思,夫人也知道……,正因如此,夫人才会这般着急,想让你和王爷早日同房,所以才想了这出……王妃,我们虽做错了事,但说到底,还是为了您不是吗?” 宋婉烟:“……” 关于她母亲的这份良苦用心,宋婉烟虽不敢苟同,“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眼下就看王爷怎么处置我们了,桃枝……王爷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千万别把宋家扯进来……我怕到时候爹爹不好交待。” 宋婉烟想清楚了,为了她父亲的仕途,这事就不能和宋家沾上半点关系。 —— 天刚刚亮,周宴南看了一眼身边睡熟的虞桑宁,伸手轻轻帮她把被子盖好,然后悄然起身,去了正厅,让人把宋婉烟和桃枝带来问话。 经过一晚上宋婉烟和桃枝的商量,两人在面对周宴南问话的时候,几乎说的一模一样。 因为宋婉烟迫切的想要给靖王生一个孩子,延续周家香火,所以才让桃枝在他的酒里下了药…… 这些话,明眼人都不能听得出来,是两人对好的话术,周宴南也不傻,从那日桃枝突然来书房找他,周宴南酒看出了端倪。 他了解宋婉烟的为人,她明明可以说清楚,此时和她无关。 但是宋婉烟却执意要把这口黑锅背到底。 周宴南气的摔桌,扬言要把宋婉烟的爹娘请来评评理,堂堂靖王妃居然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虞桑宁醒的时候,只有冬凝陪在身边。 她环顾了一眼四周,才慢慢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王爷人呢?”自己明明记得,昨天一整夜周宴南都在她身边的,怎么醒来不见人了。 冬凝顿了顿,犹豫道:“在正厅呢……听说他今早发了很大的火,把王妃和桃枝压到正厅审问……” “那有没有听说,他打算如何处理王妃?”虞桑宁担心起宋婉烟来,这些天的相处,她比谁都清楚这靖王妃的人品。 “听说……王爷要休了王妃。”冬凝小声道。 “这么严重?不行……我得去看看。”虞桑宁说着,连忙下了床,顾不得浑身疼痛,只管往正厅赶去。 这才刚到门口,就看见那里跪着好几个丫鬟,夏岚端着茶盘,哭丧着脸,求救一般看着虞桑宁道:“这些都是刚刚进去送茶水的,全被王爷轰出来了……桑宁,徐嬷嬷让我再进去倒茶,可是我害怕……” “我来吧,夏岚……你们俩就在外面待着,没事……有我呢。” “那你小心点,王爷此时正在气头上……” “知道了……” 虞桑宁接过茶盘,冲二人微微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朝正厅走去。 一进门,只见宋婉烟和桃枝跪在正中央,徐嬷嬷在左,江望在右,周宴南则坐在正前面的檀木凳上,阴沉着脸色。 房间里一片寂静,也不知道说到哪里了。 见虞桑宁端着茶水走进来,周宴南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几分,视线虽然一直注视在宋婉烟身上,但他的余光却时时刻刻关注着虞桑宁的一举一动。 见她走到自己身边,小心翼翼的倒了杯茶水,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自己身边。 看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周宴南想起昨夜自己做的荒唐事,有些心神不宁,只得抬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谁知这茶水滚烫…… “嘶——” 周宴南手一抖,竟然把茶水打翻了…… 徐嬷嬷瞥着眼看过来,脸上不悦,江望张了张嘴,心里默默倒吸一口凉气…… 主子这气,该是生不完了。 看见周宴南被烫,虞桑宁紧张的要命,急忙拿出手帕,慌慌张张的把他手上的茶水擦干,小声的说了句:“九爷……对不起……” 周宴南抬眼看了一眼面前那只胆小的小白兔,终是没有发作。 他垂着眼,目光不小心定格在虞桑宁那只发紫的手腕上…… 似乎是昨晚,她被自己推倒的时候,那只手恰巧撞在了床角上。 他自己被烫伤能忍,但是看见虞桑宁手上的伤,周宴南却再也无法继续忍下去了。 他把桌上的茶具通通摔在徐嬷嬷的脚下,重重的问了句:“徐嬷嬷,咱们靖王府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死光了吗?怎么让一个手腕受伤的人来给本王倒茶了?” 徐嬷嬷一听,忙着认错。 “王爷……刚才进来那几人,你嫌弃她们笨手笨脚的……我就没让那几个丫头进来惹你生气了。这不,全跪在门外边候着呢……” 虞桑宁见他情绪不好,才会故意找茬,于是咳了两声:“九爷,是我自己要来给你沏茶的,不怪徐嬷嬷。” “你别总是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她伸手顺了顺周宴南胸口的衣裳,挤出一丝灿烂的笑,想让他火气别那么大。 周宴南抬手握住了虞桑宁的冰凉的手指,柔声问了句:“手还疼不疼?” “不疼了。”虞桑宁摇着头,小声回到。 “我这里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回去等我……好不好?”他跟她说话的时候,似乎把身上所有的温柔都用在了她身上。 虞桑宁知道他口中的事,就是指宋婉烟和桃枝的事,可她来就是为了帮她们解围的。 “九爷……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说不定这和王妃没关系,她也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我看未必,王妃刚才可是亲口承认了。”周宴南奚落的看了一眼宋婉烟,言语里皆是嘲讽:“哼……原本以为这宋尚书的女儿端庄贤淑,识大体懂廉耻,不曾想……” 虞桑宁听着有些诧异,她走到宋婉烟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再次确认:“王妃,此事当真是你所为?” 宋婉烟抬眼直视她,然后郑重的点点头,“是我让桃枝这么做的……” “为什么?” 宋婉烟被问的有些茫然,她也不是擅长撒谎的人,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因为……因为,我也是女人,我也想得到王爷的爱……哪怕是……一点点。” “你撒谎……我认识的宋婉烟,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虞桑宁皱着眉,看着身边的桃枝,说道:“桃枝,这事你来说……我不想听王妃与你合计好骗人的那一套说辞,我想听实话。” 桃枝红着眼圈,看了一眼虞桑宁,她现在心里既纠结又难受。 她自己做错事,却要王妃替她扛着,背上这份莫须有的罪名。 虞桑宁见她还在犹豫,于是耐心的说道:“桃枝,我和你一样,我们认识的王妃,压根不是这种人,对不对?” 桃枝哭着点点头。 “你说实话,王爷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犯了错就要认,但是你不能犯错了还要撒谎……若是被王爷查出来,这后果更严重不是吗?” 宋婉烟眼看着桃枝就要被虞桑宁说服,说出真相,于是一把扯住虞桑宁的衣袖,恳求道:“虞姑娘,此事,我已经向王爷坦白了……还请姑娘莫要再为难桃枝了。” 周宴南看穿了宋婉烟心意已决,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多说了,徐嬷嬷,备好纸墨笔砚……本王今日休了她,如她所愿。” 宋婉烟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好像这结果也还不错。 只是一旁的桃枝听到周宴南的这句话,再也憋不住了,她连滚带爬跪倒在他脚边,边抹着泪边说出了实话。 “王爷,这事和王妃没有半点关系……是奴婢的错,求王爷不要休王妃。” “哦?那你说来听听?”周宴南饶有兴趣的看着桃枝,眼里有几分好奇。 “是宋夫人……是她要奴婢在王爷酒里下药,想让你们同房。”桃枝终于说出了实话。 这让虞桑宁和宋婉烟同时愣在了原地。 宋婉烟眼里噙着泪,看着周宴南拼命的摇头:“王爷……不是这样的,桃枝被吓懵了说的胡话,此事和宋家没有半点关系。” 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桃枝见宋婉烟对自己已然失望透顶,于是爬到她身边,抱着宋婉烟痛哭流涕:“夫人还说,若是事情不小心败露了,让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你王妃的地位……哪怕是牺牲宋家……” 虞桑宁抿着嘴,看着两人抱在一起既伤心又绝望,她又看了看周宴南,只见他皱着眉心,满脸阴沉。 虞桑宁走过去,挽着他的手臂,娇滴滴的说了句:“九爷……我忽然觉得浑身都疼的要命,要不这事改日再说,我想你陪我回去休息……” 周宴南被她们吵的头疼,而且看样子,虞桑宁是想出手帮宋婉烟一把…… 想到自己昨晚做的那些事,周宴南也不好驳了虞桑宁的面子,于是点头答应。 他将虞桑宁搂在怀里,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江望,吩咐道:“即日起,王妃禁足三日……不得踏出东苑半步。” 江望:“是,主子。” 听到周宴南的话,宋婉烟和桃枝暂时的逃过了一劫。 终是松了一口气。 虞桑宁刚才确实是为了救宋婉烟,不得已才说自己疼,可事实上,她真的疼…… 手腕疼,头也疼,身体上也疼。 傍晚的时候,周宴南在书房看书。 虞桑宁让徐嬷嬷去请了个女大夫来府里替她瞧病。 周宴南透过窗户,抬眼刚好看见府里突然来个眼生的女大夫,自然有些奇怪,于是让江望把人请来书房问话。 “她哪里不舒服吗?”周宴南看着那女大夫,认真的问了句。 “王爷……那位姑娘,受了点伤……我已经给她留了药,按时擦拭伤口即可。” “手腕还是手背?” “这……王爷还是亲自去问她,只是在下提一句……以后王爷行房事不可太放纵,虞姑娘下面易受伤,恐有撕裂之疑……” 周宴南听完愣住了,撕裂……? 看来这次,虞桑宁伤的不轻,他真的该小心才是。 第104章 上药 虞桑宁回北苑后又觉得身子疲累不堪,在榻上一躺就是三四个时辰,周宴南放心不下,进来看了好几次,她都在沉睡中。 一直到了晚上用膳的时候,她才被夏岚叫醒,吃了些东西。 周宴南进来的时候,她侧卧在床上休息,看见周宴南那瞬间,她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坐起身说了句:“九爷……” 周宴南走近她身边,挨着她身边坐下,眼神柔和嗓音低沉:“我看你睡了一整天,现在身子好点了吗……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累……桑宁没事,九爷。” “是我不好,早知道你会受伤,我就不该去吃那顿饭……”周宴南因为这事,自责了好久,这个中秋,他本来就是想陪虞桑宁一起过的。 “九爷,是我让你去吃那顿饭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只是,这事九爷打算怎么处置王妃?” 周宴南此时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虞桑宁这一身的伤,心疼都来不及,一想到罪魁祸首……恨不得立刻就把宋婉烟和桃枝赶出靖王府。 “我打算休了她,让她回宋府去……” 虞桑宁有些惊讶,毕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九爷,桃枝最后不是说了吗,这事和王妃没有关系,不是她指使的,甚至她毫不知情。” “那又如何?这事不管是桃枝还是宋家所为,她都要付出代价……更何况,她们这次害你受伤了,我绝不姑息。” 虞桑宁听懂了周宴南的意思,他之所以这么生气,还是因为昨晚的缘故。 既然周宴南的心结,在自己身上,那一切就还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虞桑宁伸出手指,轻轻抓住了周宴南的手背, “九爷,桑宁想为王妃讨个人情,不知九爷准不准许?” “她把你害成这样了……你不会还想让我饶了她吧?” “王妃不是那种人,我信她。” 周宴南皱着眉头,问她:“你何时与她关系这样好了?” “我……只是不想九爷一时冲动,希望九爷这次能网开一面,宽恕她们。” “本王的桑宁心这么软……见不得别人受委屈吗?可若不是她们,你又怎么会被我伤成这样?”他掀开虞桑宁的衣袖,手腕上的淤青暴露在两人面前。 虞桑宁垂着眼看了一下那伤口,随即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道:“我没事……九爷,这不是王妃的错,也不是你的错……桑宁心中不会有怨,你能不能不罚王妃了……我知道她之所以想把罪名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就是不想王爷因此迁怒宋家。” “好,本王答应你,此事不管是宋婉烟还是宋家,我都不会为难半分。”他心里对虞桑宁的万分愧疚,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慢慢弥补了。 虞桑宁听见他终于松了口,这才眨着大大的眼睛,含笑点头说道:“谢九爷宽宏大量,桑宁替王妃和宋家谢过九爷……” 见她都快下不了床了,这张嘴还叭叭说个不停,周宴南勾着唇角,将她的手腕放在手心:“大夫说了,你这身上的伤,要按时上药,不然愈合的慢。” 虞桑宁见他已经打开了早上那大夫给她留的药膏,便只能小声的说了句:“那就劳烦九爷了……” 周宴南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耐心的将药均匀的涂抹在她手腕和手背上的淤青位置,轻柔的按摩着。 “疼不疼?”上完药,他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啊……?”虞桑宁看了看自己手腕,抿着嘴唇,回答:“这点疼,我还是能忍受的,九爷放心好了,桑宁没那么娇气……” “嗯……”周宴南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虞桑宁不但娇气柔弱,浑身嫩的跟蜜桃似的,轻轻一碰就伤痕累累,现在好了…… 不过是做那事的时候,他下手重了些,虞桑宁就…… 这若是传出去了,不知道还以为周宴南是如何虐待她了? 今晚夜色尚早,但周宴南将房里的烛火全都熄灭了……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中秋过后,明月高挂天边,房间里虽然没有了烛光摇曳,但那一片皎洁的月光从窗口洒下来,柔柔的照在床榻边上,更显温柔和浪漫。 虞桑宁见他脱了外衫,只穿了里衣就爬上床榻,想到昨晚……有些后怕。 “九爷……今夜……能不能轻点?” 自从她从金丝笼里被放出来,那事……就好像每日必做的功课一般,周宴南还没有让她歇过一天。 “今日不折腾你了,安心睡觉……”周宴南伸手轻轻理顺了她额头两侧的青丝,温柔的说道。 “嗯……那桑宁先睡了?”虞桑宁往墙边挪了挪,给他留了很宽的位置出来。 但周宴南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好像没有躺下的意愿。 “怎么了?还有事……?”虞桑宁好奇问道。 “嗯……”他顿了顿,犹豫的说道:“桑宁,你是不是还有个地方没上药……?” 周宴南其实心里早就打算帮她上药,熄了蜡烛,就是怕她不自在…… 虞桑宁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原来周宴南是指那里……! 他不会是想帮她……? 她被周宴南这个想法吓得不轻,于是赶紧坐起身,结结巴巴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九爷……早上……那个,我自己已经上过药了……” “我知道,你别紧张……大夫说了要按时上药,我不会弄疼你的。”周宴南手里拿着药膏,往她身上靠了靠…… “别……九爷,这不合适……!”虞桑宁缩在角落里,不愿让他碰自己。 说实话,让周宴南给她上药还不如……忍痛给他一次呢…… “你乖点,不然本王绝不轻饶宋婉烟……” 关键时刻,周宴南只能使出杀手锏。 虞桑宁听到他这么说,只能抿着嘴不说话…… …… 整个过程,周宴南动作很轻,但虞桑宁却一直紧紧抓着被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真的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事后,周宴南浅浅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认真的说了句:“桑宁,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有我在,也不会让人伤到你。” 虞桑宁根本听不进去,红着脸把头埋进被子里,没有回应他。 第105章 底细 周宴南虽然对桃枝和宋婉烟下药一事耿耿于怀,但他答应了虞桑宁不会为难,所以禁足宋婉烟三日后,便下令禁止府里的人提及此事。 宋婉烟知道,这件事这么快就风平浪静,是因为虞桑宁为自己和桃枝求了情…… 还听说她伤得不轻,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她在院里休息养病期间,宋婉烟时常去陪她说话,两人的关系比之前还要好了几分。 …… 靖王府,书房内。 “主子,这是你之前让属下查陆卿的底细……请你过目。” 江望把自己查到有关陆卿的消息,恭恭敬敬递给周宴南。 周宴南打开,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个陆卿身份并没有神秘之处。 “江望,这上面说,他并不算宫中御医……但我听说陆卿深得太后和皇上恩宠,这是怎么回事?” 江望答:“回主子,这陆卿家世代学医,他祖父曾是宫里太医院之首,父亲也曾在宫里任职,只是到了他这里……” “太医院的人都说陆卿医术精湛,包治百病并且药到病除,但在他看来,学医不仅仅是为了在宫里谋得一份好差事,而是为了救治更多的人。” 周宴南冷笑一声:“虚伪之人,最擅长迷惑伪装,本王不信……这陆卿当真无欲无求?” “主子,当初皇上亲自去他家里劝说,让他担任太医院之首,都被他婉拒了,后面皇上为了让他时常进宫帮贵人们看诊,随便赏了个七品官给他,所以宫里人大多称他为陆大人。” 江望继续说道:“他每月进宫问诊大约五次,宫里贵人们争着抢着想让陆卿诊脉……其余时间,陆卿在城东开了间医馆,他都会待在那里,替寻常百姓治病开方。” “还有呢?”说实话,江望打听到的这些消息对他来说,用处不是很大。 他以为陆卿深受太后和皇上重视,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想到……他身家清白,全靠医术高超博得人心? 江望沉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恍然道:“主子,还有一件事,陆卿每月都会去乡下巡诊,一来是为了做善事,二来听说他近期在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江望面色凝重,走近周宴南身边,凑到他耳边说道:“此人正是虞姑娘的妹妹,虞桑七……” “我就说,陆卿看桑宁的眼神有问题……看来他为了讨好虞桑宁,真是不择手段了。” 周宴南在房内来回踱步了两圈:“江望,派人好好盯着陆卿,绝不能让他在我们之前,找到虞桑七。” “是,主子。” “下去吧。” “是。” “回来……”周宴南想起了一件事,“虞昊东怎么样了?” 江望有些不理解主子的想法,当初是他自己亲手将虞昊东的腿打断,把人逼疯扔出了靖王府,现在突然又关心起这个人了? “主子,听说他被六皇子的人带走了……” “周连安?” “正是。” “他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看来……虞昊东此刻应该在东宫?” “主子猜的没错,周连安把人交给了太子处置……你说这太子会不会对虞昊东不利?”江望问道。 “放心吧……太子那么喜欢虞桑宁,留着她兄长有利无弊。” “属下明白。” 周宴南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如今看来,虞府一家人,除了虞桑宁最关心的那个妹妹…… 其他人暂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说起虞桑七,其实一直以来,周宴南也派去了不少人手去寻,可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虞桑七要么就是没在东梁了,要么就是不在人世了。 虞家一出事,他就派人盯着他们,虞夫人和虞昊东第一时间就被他带走了。 虞桑宁在北漠,也被他带了回来。 虞国公被流放至宁古塔…… 唯有这虞桑七,自始至终没有任何音讯,难不成有人比他出手还要快? 或者,更坏的情况是,虞桑七可能遭遇了不测? 周宴南想起,最近虞桑宁时常做噩梦,都与家人相关。 可见,虞桑宁何等看中这骨肉亲情…… 在他对付虞昊东之前,江望也曾提醒过他,若是真的出手伤了桑宁的兄长……可能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周宴南对虞昊东的恨意难消,旧仇不报,不是他的作风。 按照他的行事风格,虞昊东死不足惜,若不是看在他是虞桑宁兄长的份上……可能早就了结了那条狗命。 周宴南揉了揉太阳穴,这些事情,只会越想越头疼,还是去厢房看看虞桑宁,兴许这样才能让他心情舒畅。 没想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她人影。 周宴南出了北苑,往后院的小花园走去。 走了几步,那个娇小玲珑的身影落入眼中,只见她一个人坐在开满蔷薇花的秋千上,悠闲的荡着。 他轻轻走到她身后,伸手帮她推了一把,让她荡得很高…… 虞桑宁回眸看见是他,弯弯的眼睛眯起来,笑着道:“九爷,别太用力了……荡太高我害怕……” 周宴南冷笑着,说了个,“嗯。” 最近虞桑宁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恐怕就是这句了。 九爷,你轻点…… 九爷,你别太用力了…… …… 似乎在她眼里,他总是事事太过用力,让她处处防备。 周宴南陪她玩了一会儿,见天色渐暗,就把她整个人从秋千上捞了下来。 “身子还没有恢复,我带你回去早些休息……” “我已经好了,九爷,不信你看我气色红润有光泽,甚至还能为你做一份桂花糕呢。”虞桑宁认真的说着。 这几日,被他逼着喝药上药就算了,好不容易趁他和江望在书房里谈事情,偷偷溜出来透透气,还被捉回去了。 这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本王说你没好,你就得乖乖听话,乖乖休息,否则……本王让你真的下不了床。” 虞桑宁:…… 都什么时候了,周宴南这个疯子还说这种话? 若不是他失了理智,至于让自己躺在床上休息这么久吗? 虞桑宁心里虽然有怨,但这话哪敢说出口?只能装作乖巧懂事的样子,冲他点点头:“桑宁知道了,九爷请放心。” 第106章 姐妹 东宫。 一大清早,太子就让人去医馆把陆卿请了过来。 陆卿在路上还有些莫名其妙,他与太子平时很少往来,可是当他人到了东宫,跟随着下人到了东宫后院比较偏僻的一个杂物间内,看到了周霁川和一个浑身是伤,嘴里一直胡言乱语的青年男子。 “参见太子殿下。”陆卿微微一拜,行了一个礼。 周霁川见他进来,神色有些欣喜,“还以为陆大人近日忙碌,无暇来我东宫……” “太子哪里话,听医馆里的人说了,我巡乡期间,太子曾几次派人来找过我。” 陆卿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周霁川身后的男子,接着说道:“太子,这位是?” 周霁川侧头看着虞昊东,凝重道:“此人曾是我东宫的禁军统领,亦是我的挚友,如今遭人下了狠手,伤势严重,听闻陆大人医术精湛,所以才三番几次让人去请。” “东宫禁军统领……那此人是虞家大公子?”陆卿问道。 周霁川点点头,说:“正是,虞昊东。” 听到这个名字,陆卿一怔,只觉得这事好像有点不简单。 他走到虞昊东跟前,蹲下身子耐心查看他身上的伤,发现头部并没有受伤,但嘴里一直念叨着一句:“我错了我错了……” 显然这模样大概率是精神上遭受了巨大打击,才会变得疯疯癫癫。 陆卿顺着他的身子从肩膀往下查看了一番,发现他全身上下肋骨断了两根,内外都伤势严重。 周霁川指了指虞昊东的腿:“陆大人,你看看他这条腿还有救吗?” 陆卿看了一眼虞昊东那条断腿,眼神幽暗,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太子,虞公子这伤太严重了,而且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我只能尽力而为……” 其实陆卿和周霁川心里都清楚,虞昊东能完全痊愈的可能微乎其微,毕竟下此毒手的人,压根就没有给他留有余地。 周霁川无奈点点头:“那就有劳陆大人费心了。” “太子……陆某有一事相求,不知太子能否应允。” “何事?” “虞公子情况特殊,为了方便诊治,陆某斗胆……想要将他带回医馆,我那医馆虽然简陋了些,但我底下的人都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徒弟,照顾虞公子说不上得心应手,但好过寻常人等。” 陆卿知道,要想真正尝试治好他的身体,必须日日观察虞昊东的病况,如果不把他带回医馆,自己也不可能日日往东宫跑的。 “陆大人说的是,只是我希望此事能够尽可能保密……我担心对虞昊东下手的人若是知道了,会对你们不利。” 周霁川其实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这么帮虞昊东,不过是为了日后在虞桑宁面前好邀功。 可上次太后生辰,周霁川可是亲眼所见,虞桑宁和陆卿的关系也不一般。 只是陆卿和周宴南比起来,他更愿意相信陆卿一些。 最终,虞昊东被陆卿带回了医馆。 —— 因为靖王府下药风波,虞桑宁和宋婉烟也差不多有半月有余没有出门,去灵隐寺烧香。 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前几日,吴起带着四公主周凌菲来过府里一趟。 说是想趁着最近北边无战事,他计划带周凌菲去南方游玩一段时间,夫妻俩感情深厚,此次出门,甚至都不愿带上他们的儿子。 临走前,周凌菲特意交代让虞桑宁好好养着身子,还训了一顿周宴南,让他好生照顾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 周宴南觉得委屈,好像在别人眼里,他对虞桑宁挺坏的…… 只有江望看在眼里,周宴南跟从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 又过了几日,趁着周宴南出门,说是突然要去一趟宫里,找二皇子周庸。 虞桑宁才不管他去找谁,反正看他那个样子,应该一时半会不会回府。 于是她去了东苑,找宋婉烟,她太想出门一趟了,自从上次收到了消息,陆卿找到了妹妹之后,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挂念得很,一直在等个机会好与陆卿好好谋划一下……她何时能见到妹妹这件事。 可宋婉烟听了她的想法,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虞姑娘,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眼下王爷对我印象已不如从前那般信任,此番出府,明里暗里,我们很难防备他手底下人的眼睛。” “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是我真的很想尽快见到我妹妹,王妃,如若我们不能出府,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递个信给陆卿?”虞桑宁也不想为难别人,如果不能见到他,那让人传个话也是可以的。 宋婉烟思考了一番,本不想答应她,但上次桃枝犯了事差点连累了她和整个宋家,最后还是虞桑宁出手相救,才有了如今的相安无事。 “既然只是传个话,那我亲自去一趟……但为了避嫌,我还是得找个借口回娘家,然后再去找陆卿,这样一来,靖王府的人便不会生出疑虑。” “还是王妃想的周全,桑宁谢过王妃”虞桑宁说着跪了下去,向她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要知道,现在的虞桑宁心里最牵挂的人,就是这个年纪尚小,也才十二出头的妹妹虞桑七了。 只要能确认她是平安健康的,那么就算是让虞桑宁豁出性命,也是值得的。 宋婉烟将她扶起,柔声细语说了句:“桑宁,你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知你是用心待我,我亦如此,以后你不要再叫我王妃,如你不嫌弃……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便以姐妹相称。” “我比你大两岁,以后我就叫你妹妹,你觉得如何?” 虞桑宁其实也有这个想法很久了,只是一直不敢说,毕竟宋婉烟身份高贵,她只是一介奴仆。 可现在她主动开口了,虞桑宁自然是愿意的。 “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虞桑宁才起身,又弯着身子认认真真的拜了一次。 宋婉烟拉着她的手,坐在靠窗的贵妃塌上,语重心长的说:“桑宁,以后你我姐妹二人在靖王府要互相扶持,我知道你一心想要逃离这里,姐姐一定会尽力而为,但你切不可莽撞行事,靖王他严谨细致,说一不二,若是出了差错,他定不会放过我们……” “嗯,我以后听姐姐的话,不会再由着性子乱来,等陆卿回了信,我们再好好计划后面的事情。” 虞桑宁给她倒了杯茶,眼里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的笑意。 没想到,在靖王府,还能遇到宋婉烟这般细腻且温暖的知己。 虞桑宁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第107章 虞桑七 隔天,虞桑宁就收到了陆卿的消息,为了让虞桑宁早点见到她妹妹,陆卿打算下一次宋婉烟去灵隐寺的时候,他让人把虞桑七送进寺内,但是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她们相见的时间不能超过半炷香。 虽然这样做的风险很大,但虞桑宁实在是想迫不及待的去看一眼她的妹妹,哪怕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这样一来,她唯一担忧的事情,就是……如果此事让周宴南知道了,万一妹妹又落到了他手里,那周宴南威胁自己的筹码又多了一个。 所以为了保护虞桑七,她决定只见一面过后,让陆卿把人带回喜州继续藏起来。 最终,宋婉烟和虞桑七商定,三日后出发去灵隐寺。 这三日里,虞桑宁对周宴南一如往常那样,没有过分殷勤也不过分冷淡。 白天陪他在书房看书练字,晚上和他旖旎缠绵过后,旁敲侧击知道了周宴南近期的行程安排。 好在,最近周宴南也在私底下偷偷查二皇子周庸,似乎无暇顾及她。 虞桑宁等啊盼啊,终于等到了出府那日。 两人从出府到灵隐寺都如想象中那般顺利,只是到了灵隐寺之后,宋婉烟像往常那样在佛堂里虔诚祈祷,上香。 虞桑宁则在寺院偏房内,迟迟没有等到陆卿。 按照原先的计划,应该是陆卿和她妹妹先到一步才对。 虞桑宁看着那燃了一半的香,焦急万分,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缓解紧张的情绪。 …… 正当她脑子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虞桑宁听见门口有响声…… 她紧张又期待的看着那道门,手指死死缠着裙摆,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随着门被推开,一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只见彼时的虞桑七头发高高挽起,身穿一身灰色的长衫,乍一看就是个活脱脱的公子哥。 还是陆卿想的周到,这样打扮的虞桑七,出入上京城都不会太招人怀疑。 虞桑七进了门,抬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怔怔的看了她好久……而后突然淌着眼泪,扑进了虞桑宁的怀里。 “啊姐!”她呜呜呜哭着喊了一声,满脸的委屈和伤心。 “小七……真的是我的小七……”虞桑宁紧紧抱住她,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掉落在地上。 虞桑七哭着说:“啊姐,我每天都好想你,好想啊爹和阿娘……还有啊兄,可是每天睁开眼,都看不见你们,是不是小七不乖不听话,所以你们都不要我了?” “不是,小七……你最乖最听话了,我们怎么会不要你呢?姐姐也想你,可是……”虞桑宁顿了顿,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告诉她,家里出了事……爹娘和兄长的处境艰难。 虞桑宁:“……小七,是姐姐不好,没有保护你,没有陪着你,你会怪姐姐吗?” 虞桑七摇了摇头,稚嫩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不会,小七不会怪啊姐,啊姐……小七知道我们家发生了什么事,阿爹和阿娘只是和我们暂时分开了,用不了多久,我们一家人就会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在一起。” 虞桑宁蹲下身子,紧紧抱着她,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陆卿…… 这些话肯定是他告诉小七的…… 她的小七,变懂事了也变乖了。 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生气,哭鼻子,虞家出了事,她好像一瞬间长大了很多。 陆卿看了一眼她,说了句:“桑宁,让你久等了……因为不想太招摇,我带你妹妹走的小路,绕远了些……我也知道你们姐妹想多说一会儿话,但你还是抓紧点,我在外面看着。” 虞桑宁点点头,擦了擦眼泪:“陆卿,谢谢你……还有以后也还要麻烦你,照顾小七……” “放心,我会顾好她……” 这是陆卿的承诺,也是虞桑宁唯一的出路。 “小七,你在喜州要乖乖听话,啊姐过段时间去看你好不好?”她低着头,满眼心疼。 “嗯,听啊姐的,也听陆卿哥哥的……小七不哭不闹,等啊姐来接我。”虞桑七懂事的点点头。 她们都知道,相见虽短,但未来可期待。 第108章 周宴南的阴谋 陆卿是个严谨的人,深怕虞桑七回喜州路上出了什么变故,他还是决定亲自护送。 虞桑宁依依不舍的将人送走,和宋婉烟在寺里又待了半个时辰,才回的府。 本以为这次行程,很周全隐秘,周宴南断不会发现可疑之处。 可虞桑宁和宋婉烟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们最终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线,其实周宴南早就怀疑宋婉烟为何如此频繁的出现在灵隐寺? 为了摸清情况,这寺里早就安插了他的手下。 所以,周宴南才会如此放心让她们随意出府去灵隐寺烧香。 两人还没有回到靖王府,周宴南的眼线早早就将消息飞鸽传书,传到了府里。 江望打开密信,仔细看了一遍:“主子……信里说……王妃照旧在佛堂上香,虞姑娘在寺内偏院里见了陆卿,还有一个约莫十岁的孩子。” 周宴南端着一盏热茶,漫不经心的吹着茶水,当他听见江望说孩子的时候,手里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孩子?男孩女孩……?” 江望低头又看了一遍手里的信,确认道,:“男孩。” “这就奇怪了……据我所知,虞桑宁的妹妹也是十岁有余,莫非真被陆卿找到了?”周宴南抿了一口茶,眼神幽暗犀利:“若是,她妹妹真的在陆卿手里,那想必今日他用了些手段,故意误导我们的人……我敢肯定,那孩子肯定是虞桑七。” “主子,我们的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怎么会偏偏被他找到了?”江望不解。 “哼……东梁地广人多,只能说他运气不错。” 江望合起了手里的信,说道:“主儿,我们怎么办?” 江望问的自然是虞桑七怎么办…… 周宴南冷笑了一声,说实话,此时此刻他的心里还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他沉默不语,低头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今天的事情对他来说,有好也有坏。 好消息是,虞桑宁终于找到了她妹妹……那就意味着虞桑七早晚也会落在自己手里。 坏消息是,虞桑宁和陆卿之间,真的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这让周宴南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许久,周宴南才抬起头看着江望:“派人盯着陆卿,我要知道他把虞桑七藏哪里了……先不要着急动手,免得打草惊蛇。但是……必要的时候,可以把人抢回来。” “属下明白……那王妃和虞姑娘这边?” 她们两人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周宴南起身,迈着悠闲的脚步走到了窗边,看着空旷的院落,想了一会儿,说:“既然她们费尽心思不想让我看出端倪,那便如了她的愿,假装不知道吧。” 周宴南嗓音低沉富有磁性,眼神却变得越来越狠厉:“江望,还是那句话……别打草惊蛇。我想知道,虞桑宁究竟和陆卿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她会不会为了那个男人……再次从我身边逃走……” “属下明白。” 江望看了一眼城府极深的周宴南,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位主子的性格。 以往虞桑宁逃跑在周宴南看来是为了她自己能活命或者为了她的家人。 但这次,如果虞桑宁再逃跑,那么一定和陆卿脱不了关系。 这是周宴南的底线,也是他在试探虞桑宁那颗心的方法。 周宴南的可怕之处在于,他明知道虞桑宁的小心思,但他还是会一次次假装看不到她漏洞百出的计谋,陪她演一出她逃他追的戏码…… 最后,虞桑宁还是逃不出他的掌心。 江望走了没多久,虞桑宁和宋婉烟就回了府。 此时的虞桑宁因为见了妹妹一面,心里别提多高兴。 她看周宴南也比平常顺眼了很多。 回到北苑,发现周宴南坐在院子里一个人喝茶。 虞桑宁欢快的跑到他身边,弯着眼睛笑意盈盈的说:“九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宴南哼笑了一声,没有回她的问题,脸上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问她:“今天玩得开心吗?” 第109章 护身符 虞桑宁还以为周宴南不知今日之事,那双明眸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能和王妃一起出门去看看热闹,自然是开心的。” “不过,九爷……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去了灵隐寺,不会去别处的。”她又补充道。 “嗯,无妨,这些日子本王觉得小桑宁乖巧了许多,你若是想去别处,我也不会阻拦你,只是……别忘记回家的路……”他嗓音低沉,却字字铿锵有力。 他说的是回家的路,这个家…… 对于虞桑宁来说,真的能算得上是家吗? …… 虞桑宁点着头,然后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物,铜钱大小和形状,中间空着一块为方形的模样,看材质也像是黄铜制作而成的,一根细细的红线引着它。 “九爷,这是我在灵隐寺特意为你求得的护符,你常年征战沙场……虽说这天下无人能伤到你,但桑宁还是想这护身符能保你平安。”虞桑宁说着把东西递到他眼前。 周宴南接过,放在手心里,不以为然:“本王上了战场,挥刀射箭都是实打实的硬仗,你这枚小小的铜钱……额,护符,怕是保不了我这条命?” “不许胡说……九爷,你不知道,那门口的大师同我说了,这灵隐寺求佛拜神,求的是一份诚心……天上的神明佛祖看到了我们的诚心之后,会在冥冥之中保佑我们。” 虞桑宁从他手里夺过那护符,然后绕道周宴南的身后,亲手把将它戴在了周宴南的脖子上。 “不许你摘下它……”她命令道。 周宴南有些无奈,低头看了看胸口的护符,心里虽然嫌弃,但还是随手把它轻轻塞进了衣服里。 毕竟这是,虞桑宁送她的……姑且算作是礼物吧。 周宴南不信这世上有鬼魅,亦不信有神明,他只知道,人定胜天…… 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倒不如自己放手一搏,无论结果如何,他都问心无愧。 周宴南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抱住她……然后把头埋在虞桑宁的颈间,细嗅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小桑宁,你今天没有背着我,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吧?”周宴南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畔,明知道实情,但他还是想知道,虞桑宁要用怎样的谎言来骗过自己。 “啊……?” 虞桑宁瞳孔放大,声线有些不自然:“九爷……为何突然这样问?我不是说了吗,今日和王妃只去了灵隐寺……” “然后呢?”他继续追问。 “然后……我们就在佛堂里上了香……后面就没有了。”她撒谎的样子很可爱,语调结结巴巴的,眼神闪闪躲躲,像个孩子。 “那你有没有……” 周宴南想问的是,那你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但最终还是住了口,没有问出这句话,而是沉默。 虞桑宁挣脱了他的怀抱,狐疑的看着他:“有没有什么?” 周宴南摇了摇头,表情平淡如水:“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我?” 他这没来由的来一句,倒是让虞桑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仔细想来,周宴南好像一直都不太正常,虞桑宁并未深究这些话的含义,只是敷衍的点点头。 “桑宁若是不想你……怎会给九爷求护符?” 那倒也是。 她背着他见了别的男人和妹妹,还不忘给他求了个护身符。 周宴南应该高兴还来不及。 午后的阳光,穿过院中的树丛,零零碎碎打在周宴南半边侧脸上,那张棱角分明的五官更加精致邪魅。 他看向虞桑宁的时候,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只是虞桑宁不知道,那笑容背后的冷清和凌厉,足以让她粉身碎骨。 —— 陆卿将虞桑七平安送去喜洲,回上京城的路上,才猛然想起,他明明还有一件事要与虞桑宁说的。 只可惜,刚才时间紧迫,虞桑宁和妹妹许久未见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他不忍打断。 最后,走的也匆忙……居然把正事忘记告诉她了。 陆卿想告诉虞桑宁,虞昊东在他医馆里一事,顺便还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带她去见一见。 如今看来,只能另寻时机了,毕竟周宴南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夜幕,陆卿的马车才到了医馆,本来今日该去宫中给太后诊脉,但因为虞桑宁的事情给耽搁了。 回了医馆,他径直去了虞昊东的房间,陆卿派专人照顾着,虽然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见好转,腿上的伤势一如既往的恶劣。 但陆卿并未放弃帮他诊治,他翻看了许多医书,也走访了各地名医,大多听了虞昊东的症状,只是无可奈何的摇着头,劝他放弃。 陆卿并不是一根筋的人,只是在医人这方面,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不会放弃。 可能他也清楚,虞昊东这条腿是救不回来了,但若是此时让他放弃,他是不肯的。 周霁川时时关注医馆的动向,在他看来,陆卿这般努力医治,许是单单为了虞桑宁。 但周霁川完全低估了陆卿的医德。 他这般尽力而为,是医者对伤者的责任和本心。 就算这人不姓虞,陆卿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他会想尽办法减轻病患的痛苦,这就是他学医的初心。 救人,且不分贵贱。 对于陆卿来说,众生平等,每个人都有好好活下去的权利,帝王将相如此,平民奴仆亦如此。 …… 虞桑宁再次通过宋婉烟,收到了陆卿的消息,已经是半月后。 他约虞桑宁医馆一叙,顺便带她见一个人。 估计是怕信函落入别人之手,信里没有提及带她见何人。 眼下,正值秋分。 是日,宜嫁娶,出行和修造。 忌开市,祈福和入宅。 既然宜出行,忌祈福…… 那虞桑宁和宋婉烟自然不能借口去灵隐寺了。 宋婉烟出门来去自如,只是虞桑宁就没有那么随意了。 只是,她突然想起,那日周宴南好像说过…… 原话是这样的:你若是想去别处,我也不会阻拦你,只是……别忘记回家的路。 既是如此,那她就应了陆卿的约,若是府里的下人问起,就说出门散散心,顺便去医馆开些补气血的药材。 这样想着,两人便出了门,在靖王府门口果然遭到了侍卫的盘问。 虞桑宁冷着眉淡淡说了几句,想要糊弄过去。 那侍卫看在王妃的面上,也正打算放行…… 就在此时。 “等一下。”前面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让虞桑宁愣在了原地。 不是说,周宴南今日出府办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婉烟扭头看见周宴南和江望刚好从外面回来,弯着身子行了个礼。 周宴南眼神掠过宋婉烟,径直走到虞桑宁跟前,柔声道:“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倒也不是不让虞桑宁出府,只是眼下他闲着也是闲着。 虞桑宁听到他要送她,心一紧,斜着眼看了眼宋婉烟,见她冲着自己轻摇了摇头。 虞桑宁支支吾吾,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道说了一句啥。 在场没人听清楚。 那侍卫这时大声说了句:“报告王爷,虞姑娘说她要出去散散心,然后去医馆开些补气血的药材。” 虞桑宁:…… 宋婉烟:…… 两人差点被这句话当场噎死。 药材? 周宴南听了,神色担忧,温声细语问了句: “身子不舒服吗?还是之前那里……的问题吗?” 这些女孩家的问题,周宴南担心她不好意思明说,明明不舒服却不愿告诉他。 “啊!!不是……九爷,你别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最近,最近有气无力,四肢酸软,身子乏得很,并无大碍。”虞桑宁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今日还是不出门了,我回去躺着就好了。” 见她着急的样子,说话还磕磕巴巴,周宴南眼尖,一眼就看出了虞桑宁在撒谎。 周宴南眼色一深,垂着眼眸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遍…… 既然如此,那他还非得陪她去一趟医馆不可了。 第110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陆卿看到虞桑宁和周宴南同时出现在医馆的时候,整个人有些意外,莫名看了一眼虞桑宁,看出了她脸色有些异常。 她应该是身不由己吧。 陆卿起身向周宴南行礼:“陆卿见过九王爷。” 周宴南斜眼瞥了他一眼,爱搭不理的‘嗯’了一声。 然后就自顾自坐在医馆正堂的藤椅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着,那双黑瞳看向陆卿的时候,多了几分不友善。 就好像陆卿和他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不管虞桑宁心里是怎么看待陆卿的,可是在周宴南眼里,这陆卿从来都不是表面那副柔弱斯文的医者模样。 他断定陆卿对虞桑宁肯定有非分之想,毕竟男人最了解男人。 情敌见面,总是分外眼红。 陆卿也知道这靖王来者不善,他迎上去亲自给周宴南倒了一杯茶:“不知道王爷今日来医馆,有何贵干?” 周宴南阴着脸,伸手指了指虞桑宁:“来医馆不是看病就是开方……难不成还能干其他的事?” “桑宁最近身体不适,本王便带她来这里瞧瞧……顺便也想看看,陆大人的医术是否如传言那般厉害?” 话里话外,周宴南咄咄逼人的样子,像极了故意来这里找茬的。 陆卿眉眼温和,说道:“既然王爷如此抬举,那陆某定当竭尽全力,替虞姑娘调养身体。” 周宴南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饮了一口茶。 陆卿见状缓缓转身,朝着虞桑宁走去。 领她在一旁的桌子旁坐下,把桌上的脉枕轻轻推到她面前。 虞桑宁配合的抬起左手,放在脉枕上。 陆卿白皙的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凝神专注的听着脉象…… 虞桑宁身体僵硬,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手腕,此时的她不敢看陆卿更不敢看周宴南。 因为心虚,其实她身体并无不适,只是想借口出来见一见陆卿信里说的那人。 周宴南侧过头,向站在门口的江望使了个眼色。 江望会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医馆正堂,往别处走了去。 当周宴南再次转头看向虞桑宁的时候,那目光灼灼紧紧盯着陆卿触碰她的那只手,眼底蹭蹭冒出了些许火光。 …… 片刻,陆卿诊完脉,认真仔细的打量着虞桑宁的脸颊和眼睛。 虞桑宁深怕陆卿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率先开口:“陆大人,今日我总觉得乏得很,手脚酸软无力,这是为何?” 陆卿自然是知道虞桑宁的用意,但站在医者的角度来看…… 她的身子骨确实有些小毛病,不算严重,但是时间久了总是会影响身体健康。 陆卿:“诊断看来,虞姑娘身体虚弱,气阴两亏,阴阳失调……” 虞桑宁:“啊?” 这陆卿来真的?她没病啊,为什么被他说的跟真的一样。 陆卿一身正气,没有理会她吃惊的样子,而是起身走到柜台边上,拿起纸笔,一笔一划写着药方。 此时的他离周宴南更近一些,陆卿开了口像是说给靖王听的。 “这虞姑娘的身子,光靠药材是不够的,平日里还需多吃一些肉类和鱼类食物。刚好过了中秋,上京城的栗子最是出名,虞姑娘可以适量进食,恢复身子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 虞桑宁起身‘哦’了一声,然后抿着嘴,用那双无辜明亮的眼睛看着周宴南。 周宴南再清楚不过,那表情的含义是,她没说谎…… 她身体真的有病,而且还不轻。 需要慢慢调养,悉心照料才行。 周宴南平静的脸颊上虽然面无表情,但刚才陆卿说的话,他却记在了心里。 他也知道,虞桑宁身体娇弱,陆卿方才肯定没有撒谎,只是…… 先前虞桑宁吵着要来医馆一事本就惊奇,他已经让江望去偷偷查看这医馆到底有无可疑之处。 …… 离开的时候,虞桑宁和周宴南上了靖王府的马车。 临了,虞桑宁心事重重的掀开车帘,看着笔直站在医馆门口的陆卿,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 本以为这次会顺利些,但这突然出现的周宴南着实让虞桑宁不知所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回去的路上,虞桑宁看着沉默不语的周宴南,拧着眉,心底又暗自琢磨着下次离府时,该怎么骗过眼前的男人? 陆卿信中提到的那人,一定和她有关。 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出府一探究竟。 虞桑宁脸上平淡如水,可心底早就下了决心。 第111章 周宴南的手段 桃枝病了。 靖王府的人都知道,王妃平日里最心疼桃枝了。 可这次桃枝的病来的有些离奇怪异。 这病更不是普普通通着了风寒的病症,说是不知为何浑身起了很多红色疙瘩,请了大夫也去了好几个医馆,都说是得了瘾疹。 听说那疹子甚是吓人,脸上密密麻麻红了一片。 虽说不会被染上,但宋婉烟深怕吓到别人,很少让她出门。 不得已要出门一趟的时候,都会让桃枝戴上帷帽。 门口看守的侍卫,前几次还谨慎的让桃枝掀开帷帽一探究竟,没想到几个大男人,看见那恐怖的场面也被吓得连连后退。 至此,宋婉烟带桃枝进出靖王府再无人敢拦。 —— 书房内。 江望把刚刚从大理寺带回来的罪证一并交给周宴南。 “主子,如今东宫一案的证据已经被属下和秦铭整理出来,二皇子这次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江望继续道:“没想到,他隐藏这么深,表面一副痴迷戏曲的样子,背地里却对太子下了如此圈套,让太子殿下无端背上了谋反的罪名,还让虞国公府也陷入这场迷局中。” 周宴南扫了一眼面前的证据,并未翻开来看。 想起他上次亲自去拜访了这个所谓的二皇兄,两人相谈甚欢,但周庸字字句句严整简洁,并无露出任何破绽。 可恰恰如此,就越是让周宴南更加确信心中所想。 因为心中有鬼,所以二皇兄那堵墙就越是密不透风。 那根弦绷得越紧,断得就越快。 如今百密一疏,在秦铭的帮助下,周宴南手握证据,足以撕碎这个二皇子的伪装,让他身败名裂,坠入无尽深渊。 可是…… 周宴南皱了皱眉头,看向江望的时候,眼里透着凝重气息:“眼下我们虽有证据,但江望……你别忘了,当初皇上对此事的态度……” 江望:“东宫事发以后,皇上立刻以谋反罪关押了太子和虞国公,而后让他最信任的隐卫去彻查此案。并未让大理寺插手,也曾明着让主子你不要多事……几次三番阻拦就是为了定罪虞国公,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周宴南点头:“没错。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了皇上的立场,皇上心底根本不在乎谁是幕后黑手,他一心只是想要除掉虞国公,因为他嫉妒虞国公功高盖主……曾经皇上随手赐婚,让太子和虞家联姻,只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太子深得人心,萧皇后背景强悍;东梁国上到朝廷重臣,下到平民百姓都对虞国公敬爱有加。这无疑是对他皇位最大的威胁。” 江望不解:“可是……这对即将要继位的太子来说,不是好事吗?” 周宴南轻轻摇了摇头,他不这样认为:“江望,你知道东梁国自立国以来,在位最久的太子是多少年吗?” “属下不知。” “三十一年。” 江望:…… “主子是说……东梁国历任皇子中,有人当了三十一年太子,还未登上皇位?!!” 周宴南面色平淡:“三十一对寻常人来说,这一等就是大半辈子。” “就凭当今皇上强健的身体,再加上太医院那群老东西的悉心调养……别说三十年,四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说来,江望倒是懂了几分。 江望拍案而起:“属下明白了,皇上此番做法不但除掉了虞国公这颗眼中钉,也变相削弱了太子的实力。因为他担心将来有一天,万一太子等不了这么久,真的起了谋反心思。” “所以,东宫案的证据,不能直接交给皇上。”周宴南定了定神,继续说道:“一来,皇上的心思根本不在真凶身上,反正虞国公已经认罪,这案子,最不想旧事重提的人就是他;二来,我不确定此事是不是二皇兄与皇上合谋陷害……” 周宴南行事向来严谨周全,此事他更是留了一百个心思。 他心里清楚,想要帮虞国公翻案的机会渺茫。 但是,周宴南绝对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毕竟,东宫案……跟周宴南多多少少有些牵连。 还有,为了虞桑宁,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本来还在江望谈着正经事,可他脑子里却不自觉想起了虞桑宁……一时之间,失了神…… 江望见周宴南沉默,满脸不悦,知道此案错综复杂,牵扯甚广,倒吸一口凉气,说道: “这下难办了,主子,照你这么分析的话,就算我们手里铁证如山,那也奈何不了作恶之人,我们这不是瞎忙活一场?” 周宴南从思绪里抬起头:“那倒未必,哼……我靖王府自然是不能出面让二皇兄难堪,皇上断不会处置二皇兄,还会怪罪与我,插手此案。” 周宴南起身懒懒散散走了两步,再次扭着头看着桌上厚厚的铁证,眼神中有了异样色彩:“既然是东宫案……那么影响最大的自然是东宫那位正主了。” 江望:“主子的意思是,此事太子定会追究……?” “非也……”周宴南否认: “东梁内外谁人不知,皇城内最疼太子的人是萧皇后……恐怕我这个二皇兄若是落到那心思歹毒,手段狠辣的萧皇后手里……定会有去无回,尸骨无存。” 江望连连点头,“这招好,倘若我们把证据送到萧皇后手里,那二皇子的处境必定艰难。” “可惜,时候未到……” “你且好好收藏这些罪证,等我命令。” 周宴南留下这句话,大步离开了书房。 他心里早就打算好了,这次一定要细细琢磨,让周庸自食恶果。 更重要的是,若是萧皇后再次对皇嗣下毒手一事,被皇上知晓…… 周宴南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或许从来都不是周庸。 而是,萧皇后…… 第112章 江望的犹豫 隔天傍晚,宋婉烟带桃枝回了尚书府一趟,此事并未惹的旁人怀疑。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宋婉烟揭开身边人的帷帽…… 那张清丽秀气的脸映入眼帘。 原来帷帽底下的人,虽然身穿桃枝平日里常穿的衣裳,但却不是桃枝。 是虞桑宁。 尚书府,宋婉烟的内房。 宋婉烟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叮嘱道:“天黑了你再出发去医馆,免得节外生枝,还有,无论如何……亥时之前你要回来。若是王爷找不到你,肯定会怀疑。” 虞桑宁抿着唇点头:“姐姐放心,我见了陆卿说的那人便回。” 话说完又觉得还是不太妥当,顿了顿,虞桑宁接着说道:“若是亥时我还未回到尚书府,姐姐就先回府……我怕万一今夜有变故,无辜牵连到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桑宁……你好好的,出了事不要害怕,你且需要记住,姐姐一定会想法子救你。” 宋婉烟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坚定和真诚。 虞桑宁眼尾酸酸的,眼眶里蓄满了滚烫的热泪,仿佛只要轻轻眨眼睛,泪水就会掉下来。 自从虞家出了事,她好像艰难的走了很长一段路,途中遇到不少居心叵测的坏人,让她一次次遭受无端痛苦和凌辱。 但也遇到了一些真正对她好的人,比如夏岚和冬凝,太后和四公主,还有宋婉烟…… 虞桑宁吸了吸微微发红的鼻子,伸手紧紧握住宋婉烟那只冷清白皙的手指,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姐姐放心,不用等到亥时,桑宁便回来了。” 说完,虞桑宁跟着尚书府的下人,从后门走了出去。 往陆卿的医馆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戴着帷帽反而更加惹人怀疑,她便把帷帽留在了尚书府。 虞桑宁今日打扮得简洁普通,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 好在,去医馆的路上一切顺利。 用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虞桑宁就到了医馆附近的巷子口。 她定定站在那里,望着此时的医馆门口依旧人来人往。 看来,陆卿的医术造福了不少当地的百姓…… 穿过这条巷子,见到陆卿,就能见到那个人了吧? 虞桑宁这样想着,提着步子大步往前面走去。 可谁知,才走了没几步……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捂着嘴,将她拉进了巷子最深处。 “唔……” 虞桑宁想要挣扎,可是凭她这点力气,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 她双手掰着捂着自己嘴的那只陌生的手腕,重重咬了下去。 男人吃痛,不得已松了手。 旋即见她要逃,伸手抓住了虞桑宁的细腕。 “虞姑娘……是我。” 虞桑宁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扭过头看他,眼神有些不可思议,“江望……?” “正是在下。”江望握紧的手指松了松,深怕拽疼了她。“跟我回去吧,王爷马上就到了……” 虞桑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们明明骗过了府里看门的侍卫,根本没人会发现。” 眼看所剩时间不多了,江望直截了当:“这上京城到处都有王爷眼线,不止靖王府,还有尚书府,包括……医馆内外。虞姑娘,趁王爷还未生气之前,跟我回去吧。” 江望嗓音低柔沉稳,不想周宴南那般强势让人听了后背发凉。 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之前,江望想将她带回去。 可虞桑宁好不容易才出府,她甚至都不用想,陆卿要带自己所见的人,肯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否则的话,陆卿不可能冒险传消息给她。 虞桑宁一只手被江望捉住,她只能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硬朗的手指上,眼中带泪恳求道:“江望,我是一定要去见一见陆大人的,你放我走吧……” 虞桑宁:“或者,你在此处等我,我见完人就跟你回去,任凭王爷处置。” 江望皱着眉头:“虞姑娘,今日你若是见了陆卿,怕是一切都解释不清了。王爷本就对你们俩的关系有成见……这样一来,恐怕你又要吃些不必要的苦头。” “江望,你放我走吧……桑宁知道这上京城容不下我,反正你们都已经发现我逃了,王爷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你若是再带我回去……等于把我往死路上送……”虞桑宁早已泣不成声。 本以为,只要在亥时之前去了尚书府,见到宋婉烟。 本以为,她悄悄见完陆卿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回到靖王府。 …… 可如今,一切都搞砸了。 终究还是她太小看了周宴南的手段和精明。 他总是像一个胜券在握的猎人,看她一次次亡命逃跑,然后轻轻动一下手指,又将她抓回去。 虞桑宁绝望的眼泪,滴滴落在江望的手背上,这热泪滚烫如铁,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面对虞桑宁的恳求,有那么一瞬间,江望甚至想松开那只手,任由她逃离……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 他不是害怕放走了虞桑宁之后会被王爷责罚。 江望之所以,没有选择放人,原因有二。 一来,江望最了解周宴南,就算此时他放了人,虞桑宁也会被捉回来,不管她逃的多远多偏,靖王抓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二来,江望还知道,虞桑宁和宋婉烟合谋的这出偷梁换柱,早就被周宴南知晓。他们只知道虞桑宁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见陆卿,但不知其中缘由。 周宴南只当她对陆卿生出了别样的情愫,心中甚是愤恨。 江望这样想着,更不能再让虞桑宁走错路,手臂用了些力气,拽着她往回走:“对不住了,虞姑娘。” 这是江望第二次说这句话。 虞桑宁第一次听他说这句话,是在皇宫里……依然是夜色笼罩,依然是这个语气。 明明江望只是奉命行事,但他还是会对她说…… 对不住了,虞姑娘。 虞桑宁知道江望和周宴南不是同类人,至少江望看自己的眼神,独特隐忍又柔和。 她还想抓住最后这根救命稻草,于是再次开口:“江望,我求求你……你放我走吧,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好。就算今天见不到陆卿,我也不想回靖王府了……你知道的,事已至此,王爷不会轻饶了我。” “我不想,也不愿再过那种日子,江望……我知道此事你也很为难,若是王爷问起你就说从未见过我,他不会怪罪于你。” “……” 江望安静听着她说完,没有回答也没有松手。 两人都知道,虞桑宁这次彻底惹恼了周宴南。 但江望还是没有一丝犹豫,沉默着拽着那只柔软的手腕,走到了两条巷子的交叉路口。 脚步顿住。 此时狭隘的巷子里,黑暗寂静无声,连个路人都没有。 往右,能看见大片灯火。不到十米的距离,就是热闹非凡的大街。 往左,则是一片黑暗深幽。那是通向靖王府的路。 江望心一沉,不忍的拽着虞桑宁往左,走进了这片死一样的寂静中。 “啪——啪——啪……” 暗夜里突兀的响起了巴掌声。 两人愣在原地,虽此处漆黑,但凭着淡淡月光,还是看清了拍掌的人。 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嘴角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周宴南犀利的眼睛盯在江望那只抓着虞桑宁的手上,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不是愤怒也不是高兴…… 江望立马松了手,老老实实的背在身后:“主子,人我带来了,我们回府还是?” “本王以为……这天底下没几个男人能抗住小桑宁的哀求。江望,你果然是我的好部下,从未让我失望过。” 周宴南着看了一眼江望后面的虞桑宁,露出了阴恻恻的邪笑。 第113章 我自己来 听见靖王这么说,江望不自觉低下了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很明显,刚才那些对话,周宴南大概应该都听见了。 说不心虚,那是假的…… 从跟着周宴南的第一天到如今,虽说江望被罚的次数不多,但也曾经有过几次…… 而且周宴南下手不轻。 这次因为虞桑宁,江望差点走了歪路。 还好…… 三人寂寞了许久。 终是江望打破了沉默:“主子,我们要不先回府再说?” 虞桑宁小小的身影站在江望身后,不敢抬眼看他。 周宴南歪着头,故意说道:“我看,有些人好像不太想回我靖王府……” “江望,你先去前面等着……我有话要问她。” 命令的口吻,让江望只能听命行事,他悄然走开。 这狭小的巷子里,只剩下虞桑宁和周宴南。 黑暗中,周宴南步步紧逼,虞桑宁后退了两步,却被他重重抵在巷子边的墙上,那森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以前你逃跑,是为了家人为了你自己……那这次呢?本王越来越看不懂你的心思了,小桑宁……” 虞桑宁怕的要命,哆哆嗦嗦问了句:“九爷,刚才那些话,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嗯,一字不漏,全都听到了。本王知道你不喜欢靖王府,那些话我自不会计较。” 周宴南挑起她下颌,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但是,今日之事,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为何瞒着我,为何又要见陆卿?上次不是带你见过他了吗?” 虞桑宁被问的哑口无言。 看来,周宴南还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也不是傻子,若是自己和陆卿之间的秘密被发现了,那肯定会害死陆卿不说,就连小七和那个人也难逃周宴南的手心。 所以这次,她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死也要守住这个秘密。 虞桑宁虽然被逼的无路可退,头抵着墙壁,微微抬眸,眼神坚定决然:“这话我刚才和江望也说过了……我只想见一面陆卿就走,并无其他意思。” “你和宋婉烟辛辛苦苦在靖王府演了这出戏,就只是为了看了一眼陆卿?”周宴南听见这个理由,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 “依你的意思,你这是喜欢上那个假惺惺的陆卿了?” 虞桑宁抿着嘴,想起刚才江望的话。 江望说的没错,周宴南对陆卿颇有成见,也一直怀疑虞桑宁和陆卿关系匪浅。 既是这样,干脆将计就计。 虞桑宁这样想着,也这样承认了:“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九爷的眼睛……只是,桑宁对陆大人的喜欢,仅仅是患者对医师的那种崇敬和赞赏。我喜欢他治病救人的态度,也欣赏他温文儒雅谦谦君子的模样。这种喜欢,恐怕和九爷口中的喜欢天差地别。” 周宴南:“伶牙俐齿……恐怕在你眼里,陆卿比本王好上千倍万倍不说,就连江望……本王也是比不过的?” 虞桑宁冷唇微启,没有否认:“至少,陆卿从未做过伤害我的事情。” 此时她并不想提及江望,这本就与他无关。 虞桑宁知道的,江望那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座的,虽然他没有放她走,但虞桑宁终归还是不想牵连无辜。 在其职,谋其位。 更何况…… 上次江望替她挨了鞭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周宴南强忍着心中怒火,故意压低嗓音:“也对……伤害你,以及你家人的,从头到尾都是本王。” “但是虞桑宁,你别忘了,你乖乖听话的时候,本王也曾用心待你……是你一次次践踏我对你的信任,一次又一次,触碰我的底线,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 虞桑宁:“九爷眼里,别人的命贱如草芥,桑宁的命亦如此……九爷若是想要我三更死,那我肯定活不过五更。” 她仰着头,仔细看了一遍周宴南那张棱角分明,如雕刻般精致绝美的侧颜,声音软了些许:“以前的虞桑宁,会想尽办法哄你开心,会乖乖听话不违背九爷的意愿,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在九爷身边的时候,你能待我好一些。” “然后趁我放松警惕,一旦有机会,小桑宁就会不顾一切的逃跑,是吗?”周宴南调侃着把虞桑宁的话接了下去。 她被周宴南完全看穿了,明明没了希望,她却从未放弃过逃离周宴南的手心。 包括今夜,虞桑宁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 从她开始实施这个计划开始,心底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好比,眼前的这一幕,虞桑宁也是料想过会有这个结果的。 她往后退了退,尽管身后是一道坚硬冰冷的墙……手指无意间触到了一根类似于木棍的东西。 那木棍斜靠在墙角,被虞桑宁的身子挡住了大半,周宴南人高马大,况且此时夜色笼罩,他压根没有注意到虞桑宁脸上细微的变化。 周宴南见她沉默着不说话,眼下也无人经过,想起刚才虞桑宁对陆卿的夸奖和赞赏,莫名有些不爽,于是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虞桑宁被他这不要脸的动作惊得瞪大了双眼,“九爷……你想干嘛?” “你不是说,以前的虞桑宁会乖乖听话吗?怎么……现在的虞桑宁不想让我消气了?你究竟是想通了,还是想不开了?” 周宴南字字不提逼迫,却字字不离威胁她的意思。 她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声音却一如既往好听:“好……九爷,桑宁明白你的意思了。” 虞桑宁左右环顾了一圈,确定江望已然走远,巷子里除了他两并无其他人:“九爷向来急不可耐,下手太重,若是不小心撕坏了桑宁的衣裳,总是不太好看的……”虞桑宁咬着牙,小声说了句:“我自己来。” 说着轻轻推开周宴南,抬着手缓缓解开了衣襟。 …… 这倒是让周宴南挺意外的。 毕竟,在虞桑宁看来,这男女之事,就算是在马车上,书房里,都会让她觉得羞耻万分。 如今在这陌生的巷子里,倒是一如反常,变得主动了? 第114章 以牙还牙 周宴南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么主动的虞桑宁。 一时之间,看的痴迷。 虞桑宁抬眸望向他的眼神由柔和变得犀利起来,一瞬间,只见她飞快挥舞着手臂,将手心里的粉末尽数洒在了周宴南那张好看的脸上。 这突袭让周宴南猝不及防,他往后退了数步,摆着衣袖试图将面前的粉末弹去。 可惜,为时太晚,他还是吸入了太多…… 周宴南背靠着另一面墙壁,顿时感觉腿脚麻木,浑身无力,这味道似曾相识…… 周宴南怎会不知道,上次在宫里江望就是用此药把虞桑宁迷晕了。 可惜,周宴南身体强健,这点药力虽然还不足以让他晕倒,但也让他使不上半点力气…… 他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也尽量保持神智清醒。 可是,没过一会儿功夫,周宴南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顺着墙壁慢慢滑落,倒在了虞桑宁脚下。 虞桑宁见他也撑不了多久就会昏迷过去,她心里清楚,此时的周宴南已经对自己造成不了半点威胁。 于是咬咬牙,准备从他身上跨过去,往喧嚣的闹市里跑去。 可谁知,这周宴南明明中了迷药,能挺这么长时间就算了,就在虞桑宁抬起脚步的瞬间,他居然抬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你真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放倒本王?” “虞桑宁,你别妄想从我身边逃走。” 周宴南声音很小,握着虞桑宁脚踝的力量也不大,但还是把虞桑宁吓的一个没站稳,摔倒在了离他不远处。 虞桑宁额头冒着冷汗,是心虚但更多的是害怕。 她往后缩了缩身子,用了不大的力气,脚踝就从他手里挣脱了。 见周宴南还能开口说话,虞桑宁害怕这声响把江望惹来,于是从袖子里慌乱的翻出来一块手帕,胡乱的塞进了周宴南的嘴里,直到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虞桑宁也不敢耽搁,立刻起身,当她再次看向周宴南的时候。 只见他有气无力,歪歪扭扭的靠在墙壁上,眼神里有隐隐怒火…… 就在这时,虞桑宁不经意瞥见了周宴南腰间那把佩剑。 …… 周宴南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长剑,拧了拧眉梢,她不会……? 虞桑宁也愣住了,她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此时此刻,若是她真的能狠下心,那么这世间从今夜以后…… 就再也不会靖王周宴南了。 不行。 她不敢,她也做不到。 虞桑宁天生胆小,平时连杀条鱼杀只鸡都不敢,她怎么敢杀人? 而且,他还是靖王? 虞桑宁很快便从思绪里回过神来,目光直直对上了周宴南那双黑眸。 很显然,周宴南也看出了她的想法,自然知道面前这个小丫头有贼心没贼胆。 周宴南虽说不出话,浑身也动弹不了,那药效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 但他看向虞桑宁的时候,依然是那种渴望,意味深长,胜券在握的眼神。 虞桑宁最讨厌他这双眼,也最讨厌周宴南每次盯着自己的时候,就好像盯着他的猎物一般肆无忌惮。 如今的形势,明明就是她占上风,凭什么周宴南还是这副样子? 这样想着,虞桑宁转身捡起了刚才摸到的木棍,狠下心来重重朝着周宴南身上挥去。 第一下,打在了他肩膀和脖颈处…… 第二下,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第三下,则是重重击中了周宴南的额头处…… 剧烈的疼痛让周宴南面目狰狞,鲜血顺着头皮,颗颗滴落下来。 周宴南红着眼睛,挣扎了片刻后,终于倒在了她面前。 虞桑宁见状,急忙丢掉了手里木棍,飞快的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跑去。 她一边逃,耳边想起了江望的那些话…… 上京城到处都是靖王的眼线,尚书府,陆卿的医馆,皇宫……这些通通都不能去。 看来这上京城,果真容不下她了。 虞桑宁跑到了城门口,看了一眼守城的侍卫。 却不敢轻易走出去……万一这里面也有靖王的人,那她这般明目张胆的走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虞桑宁低着头,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走到了人烟稀少的一家杂货铺门口,偷偷观察城门口的动静。 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就在这时,杂货铺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引起了虞桑宁的注意。 这似乎是一辆装杂货的马车,她静静的看着车夫从铺子里进进出出好几趟。 脑子里生出了一个主意,虽然不太稳妥,但此时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终于,虞桑宁找准了时机,趁着那车夫走进铺子里搬东西的瞬间,轻巧的钻了进去。 找了个藏身的地方,顺便抬手将一块灰色的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这拉货的马车和平时乘坐的马车不同,拉货的马车是没有车篷和车帘的。 所以,她必须这样做。 …… 一般来说,这上京城近期没有出什么大事,进出城门的马车是不需要搜查的。 但虞桑宁还是揪着一颗心,深怕这途中再出变故,躲在车里一直不敢出声。 直到,他们的马车顺利出了城门,往南边驶去。 虞桑宁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锤了锤麻木的双腿,等到身子舒服了一些,才悄悄从毯子里露出一个小脑袋。 她看了看身边的环境,到处一片漆黑,她很少出上京城,自然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好在马车前面挂了一盏小小的油灯,照亮了前面的路,也让虞桑宁看清了车夫的模样。 她只能从侧面悄悄偷看…… 这车夫看着上了些年纪,头发和胡子有些花白,身体瘦弱但康健无比,不然这一车的杂货他一个人怎么搬得动? 可是,话说回来…… 虞桑宁咬着手指,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总不能一直藏在马车里,和他一道走向未知的地方吧。 这世道,也说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虞桑宁看了一眼车夫的背影,陷入两难境地。 还是,找个机会,趁他不注意悄悄下车?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那车夫突然转过头,看着她说了句:“姑娘要去哪啊?” “啊……?”虞桑宁被吓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在你马车上?” 车夫淡淡笑着:“你还未上车,我就看到你了……你说老夫知不知?” “原来如此……打扰你了,抱歉。”虞桑宁想了想,接着说道:“谢谢你,伯伯。” “各有各的难处,看你是个姑娘家……和我女儿年纪一般大,举手之劳而已……只是不知道姑娘要去何处?” 虞桑宁:“我……想去喜洲,不知伯伯是否顺道?” “喜洲和我家倒是一个方向,只是……喜洲遥远,你这一双脚怕是走不到那里。”那车夫继续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先去我家歇一晚再做打算如何?” 虞桑宁蹙着眉,看了眼旁边漆黑的树丛,这里阴森恐怖,人烟稀少,若是让她一个人行走…… 想想就有些害怕,于是连连点头道:“那就多谢伯伯收留,桑宁感激不尽。” “穿过这片林子,再绕过那条小溪,就到了。” “嗯……” 虞桑宁往前挪了挪,和车夫一同坐在马车前面,看着他慈祥憨厚的面容,心里有种莫名的踏实。 她有点想阿爹了。 不知道身在宁古塔的阿爹,过得好不好? 虞桑宁找到了妹妹和母亲,兄长……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在江南舅舅家了。 总算是,没有辜负阿爹临走前的交待。 虞桑宁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心里想着,他们一家人团聚的那一天。 脸上露出了浅浅笑意,那双疲惫的眼里,也渐渐有了光亮和神采。 第115章 善恶难辨(上) 夜路难行,等他们到达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在路上,虞桑宁得知,原来那车夫姓陈,家中还有一个妻子和女儿。 女儿叫陈灵,比她小两岁。 每次提及他女儿,陈伯伯脸上总是会露出慈祥的笑容,只是那双略显沧桑的眼睛里,难免多了一抹苦涩。 虞桑宁觉得陈伯伯好像有心事,每每想开口询问,总觉得不太礼貌,所以就没有多问。 他们的马车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就看见了两个身影,提着油灯……好像在等他回家。 那个年轻小女孩见到他们的马车,蹦蹦跳跳迎上来,声音清脆稚嫩:“爹爹,你有没有给小灵带糖葫芦回来?” “你呀,就知道吃,这么晚还不睡觉?”陈伯伯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责怪,但说着还是从身后取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她。 他指了指了虞桑宁,对陈灵说:“叫姐姐。” 谁知那陈灵看了一眼虞桑宁,撅着嘴巴:“不叫……她又不给我糖吃,小灵才不叫呢……” 听到她这么直白的拒绝,虞桑宁有些尴尬,愣在原地傻笑。 只是她有些奇怪,这陈灵的一举一动,不像是比她小两岁的样子,倒是像个六七岁的小孩子。 这时,陈伯伯的妻子走过来满眼歉意的跟她说:“姑娘别介意,我们家小灵还不懂事。” 虞桑宁摇了摇头,说:“不碍事的……大娘,只是我今晚怕是要叨扰到你们了。” …… 他们家的房屋虽然简陋了些,但却打扫得干干净净。 陈伯伯把马车上的货物卸下来后,就领着陈灵去隔壁房哄她睡觉。 虞桑宁坐在他家厨房的木板凳上有些拘谨。 陈大娘煮了两碗素面,端在她面前,脸上淳朴老实的笑容让虞桑宁更过意不去。 “谢谢大娘。”虞桑宁拾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味道很不错,她一口气吃完,甚至把碗里的汤也喝了个精光。 这时,陈伯伯才走进来,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开始低着头吃面。 陈大娘见虞桑宁虽然穿着丫鬟的衣裳,但从她一言一行中也看出了端倪,只是没有说破。 只是说了句:“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困难?” 陈大娘了解自己的丈夫,这冷不丁的带回了个年轻的女子,肯定是他那副热心肠又多管闲事了。 只是,如今这世道,来路不明的人,不好收留,再说……他们家情况也并不富裕。 虞桑宁自然听出了她话里有话,顿了顿,认真道:“大娘放心,我只在此处待一个晚上,明儿一早我就去喜洲寻亲了,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听到这里,陈伯伯抬起头看着他妻子点了点头。 陈大娘也不好追问,只得顺着她的话问:“喜洲?离这里几十里路,姑娘打算走过去?” 这一问,倒是问住了虞桑宁。 她本来是想先去喜洲接了妹妹,然后一路南下,去江南投奔舅舅。 可她若是靠走,不出两日就可能被靖王府的人追上,还是得想法子寻一匹马,更方便些。 虞桑宁看了眼大娘,又转头看着正在埋头吃面的救命恩人:“陈伯伯,不知这附近哪里可以买到马匹?” 陈伯伯:“我们村子里没有,倒是可以去镇上看看,或者去城里也能买到。” “去城里更近一些……”他又补充了一句。 上京城,她肯定去不了…… 虞桑宁有些犹豫,低着头盯着桌上的裂缝看,没有说话。 “姑娘,你若是等得了,明日一早,等我送完货,就去城里帮你买马,只是这一来一回……恐怕就到晚上了。” 听他这么说,虞桑宁欣喜的抬着眼,连连点头答应:“那就麻烦陈伯伯了,我这里有一些银两,不知道够不够……” 虞桑宁从身上的钱袋子取了些银子放在桌上。 陈大娘见状将银子推到了她面前,说道:“喜洲那么远,姑娘需要银子的地方多着哩,我们家虽然清贫,但一匹马还是能买得起的。” “不不不……大娘,这银子该是我出的,请你一定要收下。”虞桑宁把银子又推了回去。 两人推来推去好几次,还是没有个定论。 虞桑宁干脆起身,将凳子往后挪了挪,扑通一下跪在了两人面前:“您二位好心收留我,还给我煮了面……还帮我寻马儿,无论如何,这钱都该我出的。若是你们不收下,那桑宁就在此长跪不起了。” 陈大娘见状,赶忙过来伸手拉她的胳膊:“姑娘,你这……你先起来说话。” 她拉不动虞桑宁,只得扭头瞪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老头子,你倒是说句话呀,总不能让这姑娘一直跪着?” 陈伯伯喝了口汤,放下碗,然后伸手将桌上的银子拿起塞进了怀里:“起来吧,姑娘……这银子我收下了。” 陈大娘:…… 虞桑宁微笑着点点头,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轻轻拉着陈大娘那双长满老茧的手,说:“大娘,我知道你和陈伯伯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可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占你们的便宜……” 陈大娘叹了口气:“可这……” 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陈伯伯打断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老太婆你也别说了……堂屋里小灵的药还没有煎呢,明日她喝不上药你又要怪我了。” “哦对了,我居然把这事给忘了……”陈大娘嘟哝着,小跑出去。 药……? 说到这里,虞桑宁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陈伯伯……您女儿生病了吗?” 陈伯伯叹了口气,眼底泛红,声音沙哑:“虞姑娘,不瞒你说,我女儿……六岁那年生辰,不知怎么的,大病了一场,看了不少大夫,吃了很多药,一直高烧不退,整整烧了两天……后来,烧退了,她却……变成这副样子。” 陈伯伯:“大夫说,小灵烧坏了脑袋,再也长不大了。” 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怪不得,刚才虞桑宁看陈灵就感觉怪怪的。 虽然身体一直在长大,但是她的智商……却永远停留在了六岁的时候。 虞桑宁突然想到一个人:“陈伯伯,我认识一个医术精湛的医师,你下次不妨带小灵去找他看病……或许他可以治好你女儿的病。” 很显然,她口中那个厉害的医师,就是陆卿。 —— 晚上,虞桑宁躺在咯吱作响的小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陈伯伯说的那些话,萦绕在她耳边,字字句句刺痛着她的心。 原本他们家还算富裕,这经历了那场变故后,他们夫妻二人变卖了所有的房屋和土地,四处求医,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放弃过任何希望。 只是,这也让他们两人背负了巨大的外债,陈伯伯不得已做起了帮人送货的营生。 毕竟,为了陈灵,他们还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想到这里,虞桑宁起身下了床,点亮了房间里的蜡烛。 她取下手腕上那只母亲留给她的羊脂玉手镯,连同头上的簪子和银两,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放进了靠墙角里的柜子里。 虞桑宁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他们,钱财乃身外之物。 那手镯她再不舍得,也只是一个物件罢了。 次日清晨,虞桑宁醒来的时候,陈伯伯已经出门送货了。 陈灵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陈大娘在一旁洗衣裳,见她睡醒了,热情的说道:“锅里有粥和饼。” “嗯……知道了,谢谢大娘。” 虞桑宁吃完帮着她晾了些衣裳,然后两人坐在堂屋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陈灵玩累了,就趴在院子的草地上睡着了。 …… 虞桑宁以为,只要等晚上陈伯伯回来,带着马儿回来,她就能出发去喜洲。 可这次,她真的能如愿以偿吗? 第116章 善恶难辨(中) 傍晚的时候,陈伯伯回来了。 他果然没有食言,给虞桑宁带回了一匹黑马。 那匹马,毛色光滑亮丽,背上和腿上的肌肉健硕,一看就是匹难得的好马。 虞桑宁只觉得这马儿看着有些眼熟,她想起来,周宴南的坐骑也是黑色,而且模样和这匹大相径庭。 心里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虞桑宁轻轻伸手抚摸着马背,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颜色相同,长得有些像罢了。 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三人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事不宜迟,虞桑宁本打算立即出发,可陈大娘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有些担忧:“姑娘,天色已晚,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晚上难免会遇到危险……不如过了今夜,再出发?” 陈伯伯也在旁边附和:“这些日子天下不太平,土匪山贼防不胜防,虞姑娘明天赶早出发会更安全些。” “也好……那就听伯伯和大娘的。” 虞桑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树林,安静的有些可怕。 她胆子不大,很多时候,被逼不得已才会硬着头皮撑下去。 那就……再在此处,住一晚吧。 心里虽然着急,但是路,总要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可谁知,正当虞桑宁转身的时候,原本静谧的树林里吹起了一阵凉风。 把周围的树叶刮得沙沙作响,仔细一听…… 感觉不对劲,这哪里是风起的声音,而是人穿过树林时与叶子摩擦发出的声音。 而且是很多人…… 接着,黑漆漆的树林里突然冒出了火光,一束两束…… 眼看那些人提着火把,就要将他们的屋子包围。 陈伯伯和陈大娘也听见了异样的声音,看着不远处来势汹汹的陌生人,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说时迟那时快,陈大娘一把将虞桑宁推进了陈灵的房间,急切的说了句:“姑娘,你且在此处和小女先躲起来,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 陈大娘又交待了一句:“床底下第三块木板下面有一个地窖,如果我们老两口出了事,那小灵就托付给你了……” 虞桑宁:“……” 说完她果断关上门,没有给虞桑宁开口的机会。 彼时的陈灵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虞桑宁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情况,心急如焚。 不用多想,肯定是他来了。 阴魂不散的周宴南,犹如地狱里凶狠的恶鬼一样,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虞桑宁看了一眼陈灵,又看了一眼陈大娘刚才说的藏身之处。 此情此景,原本她是可以带着陈灵一起躲进地窖,但是…… 以周宴南的性情,不找到自己肯定不会罢休,因为她,这陈家一家三口,恐怕是要糟了难。 屋外,周宴南已经派兵将房屋团团围住。 陈伯伯和陈大娘被人捆了起来,跪在院子中央。 火光照亮了屋子上方那一小片天,看得出来,周宴南这次为了抓她回去,可是带了不少人马。 周宴南骑在那匹黑马身上,右手持长弓,左手握缰绳,背后的箭袋里放了几只锋利无比白色的箭只。 在摇曳的火光中,虞桑宁看清了那张冷峻戾气的面容,那双黑瞳隐隐散发着一股子杀气,额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的抹额,斯斯文文的外表之下,谁又能想到,周宴南是一个怎样嗜血如命,疯狂至极的恶魔呢? 很显然,周宴南从不佩戴那玩意,这次戴着抹额大概率就是因为前几日被虞桑宁打伤了额头,他才会…… “虞桑宁!别躲着了,出来吧,本王知道你在里边……” 周宴南的小腿轻轻碰了一下马背,那马儿听话的往前面走了几步。 他望着那道紧紧关闭的房门,语气清冷:“本王对你的耐心,已经被你磨光了……你若不乖乖自己走出来,本王便立刻杀了这两人。” 陈伯伯听见此话,哆哆嗦嗦说了句:“求王爷开恩,求王爷饶命……” “闭嘴!!”他说这两个字声音很大,可周宴南那双眼睛依然盯着那扇门。 他松开了缰绳,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 可笑,周宴南这辈子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栽在虞桑宁手里,中了她的计,还被她打伤了? 周宴南冷笑了一声,缓缓从身后抽出一只箭,搭在弓上,眼眸微微眯起,对准了陈伯伯的胸口。 “本王只数三下……虞桑宁,你若是继续缩在房里,就别怪利箭伤人了……” 虞桑宁抓着门边的手指深深陷了进去,事到如今,事已至此了。 她知道,周宴南想要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人。 虞桑宁不能让无辜的人,替自己去死,况且……她逃不掉的。 逃来逃去,她永远都逃不掉的。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 不逃了。 虞桑宁终于认命,也终于看清。 屋外传来周宴南强势凛冽的嗓音。 “一……!” “二……!” “……” 还未数到第三个数,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虞桑宁站在门口,一袭白衣,面容苍白,心如死灰。 她提着步子,走到了院中央,没有下跪,冷唇微张,只是冷冷说了句:“我跟你回去……你放了他们……” 第117章 善恶难辨(下) 周宴南嘴角扬起,眼底闪过一抹不经意的笑,他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将那锋利无比的箭慢慢转向,对准了虞桑宁胸口……手臂微微发力往后拉,顿时剑拔弩张,虞桑宁命悬一线。 江望看见他这般做法,心一紧,皱着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是一死。 比起周宴南对她的折磨和凌辱,让她痛痛快快的去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虞桑宁心一横,微微抬起下颌,那双清澈动人的眸子直直对上他的瞳眸,并无畏惧之意。 此时的周宴南,似乎看穿了她的决心。 想死……? 好像没那么容易。 周宴南一言不发,虽然见到了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小桑宁,但心里的怒火久久没有平息。 只见他,眸光一沉,手指慢慢往虞桑宁旁边移动了一点,那箭的的目标又再次回到了陈伯伯胸口处。 虞桑宁见状,顿时慌了起来,连忙往旁边挪了几步,将身子挡在了陈大娘和陈伯伯前面。 虞桑宁有些着急:“九爷……我已经说了,我跟你回去……” 她话音刚落,周宴南就松开了手,那支利箭飞快的朝她驶来…… 虞桑宁被吓的僵在了原地。 江望大惊,眼见那只箭飞快的滑过虞桑宁皙白的颈子,击断了她银色耳坠,这小小的阻力竟让那只箭微妙的改变了方向,直直射中虞桑宁身后男人的肩膀。 “陈伯伯!” “老头子!” 虞桑宁和陈大娘同时喊道。 她看了一眼陈伯伯,好在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否则真要她愧疚死。 “九爷……!”虞桑宁转过身,看向周宴南的眼神有不解,也有愤怒。 周宴南单手撑着马背,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就如他射箭的技术那般顺畅无比。 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弓上那根细细的弦,转而看向她,桀骜不驯的脸上满是张扬:“小桑宁……本王不太喜欢你求人的态度。” 周宴南:“你是知道的,本王向来吃软不吃硬。” “九爷不喜欢,大可以直说……桑宁可以改,但九爷为何随随便便出手伤人?” 虞桑宁声音比刚才软了几分,脸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周宴南淡淡笑了笑说:“本王以为,桑宁是记得的。” 她摇了摇头,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见她没有说话,周宴南冲她招了招手,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你过来,让本王好好瞧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桑宁……你让本王好找。” 虞桑宁听话的走到他面前,提着裙角,轻轻跪在周宴南脚边,苦苦哀求:“九爷,求你……放了他们吧,我跟你回去……好不好?” “起来吧……” 周宴南伸手将她扶起,然后手腕轻轻用力将她柔软的身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修长的食指微微弯曲着,一寸一寸从她额前的肌肤滑落: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本王一时没有理清楚……头也疼得厉害。” “本王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在想……若是小桑宁在就好了,你这双手柔软无骨,若是帮本王揉一揉这该死的额头,或许本王心情会好一些……” 虞桑宁知道,这靖王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她…… 是她,故意打伤了周宴南的头。 是她,下了药,然后将周宴南打晕在那个漆黑的巷子里。 “九爷,对不起……那晚桑宁一时糊涂,下次再也不敢了。” 周宴南将她的手指握在手心里,肆意揉捏…… 眼前原本温柔的男人,突然眸光一紧,将她整个身子转了过去,和自己一样,面对着陈氏夫妇。 周宴南俯着身子,凑到她耳边邪魅一笑:“本王不知,小桑宁这双手除了会用木棍打人……还会不会用箭杀人呢?” 说完,他双手把着虞桑宁的细细的手指,将一只剑刃搭在了弦上。 他这是……要让虞桑宁杀人? 借她的手,去杀曾经救过她的恩人! 虞桑宁挣扎着,想把手从弓箭上收回来,可奈何…… 周宴南力气很大,宽大的手掌好似将她的手指钉在了弓箭上。 眼下,这一切可就由不得她了。 周宴南说了句:“桑宁……你不肯杀他们?若不是他们两,你以为本王能这么快就找到你?” 虞桑宁听完,愣在了原地。 不敢相信这一切。 第118章 周宴南,吃软不吃硬 虞桑宁脑袋有点懵,她一时没有明白周宴南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若不是陈伯伯他们,他也不会那么快就找到自己? 虞桑宁微微蹙着眉:“九爷,这是什么意思?” 周宴南冷笑:“你跑的当天夜里,本王就发了悬赏令,只需提供你的行踪,就会得到黄金万两……” “今日午时,正是你口中这位陈伯伯,亲自来了我靖王府,本王才得知……原来,你早就出了上京城。” 真相被揭开的那瞬间,虞桑宁只觉得手指被周宴南捏的生疼…… 但最疼的,还是那颗心。 她知道,陈伯伯这么做是为了救陈灵,他们一家太需要那笔钱了。 可是,陈伯伯和陈大娘并不知道,虞桑宁留给他们的那只手镯何尝不是价值连城? 虞桑宁望着跪在不远处的夫妻两人,满眼悲伤。 陈伯伯:“虞姑娘,对不起……” 虞桑宁看见陈伯伯眼里闪着愧疚的光芒。 要怎么说呢,虞桑宁只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好父亲。 “九爷,求你放过他们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他们无关。”虞桑宁低着眉,淡淡说道。 周宴南下巴抵着她头顶,他知道虞桑宁心善,但他不想就这么容易就放过陈氏夫妻:“桑宁,你不恨他吗?说到底,是他出卖了你……你就不想亲手杀了他?” 他说着,手臂用了些力气,握着虞桑宁的手指,面色冷清的拉开了弓,“若不是他跑来向我报信,恐怕……你早就逃到喜洲了吧?” 喜洲…… 周宴南怎么会知道喜洲? 虞桑宁浑身一怔,满脸不可置信:“九爷,怎么会知道我要去喜洲?” 只听他冷笑了一声,“本王,无所不知……” 他周宴南知道的又何止是喜洲?他还知道那里藏了个人…… 虞桑宁拼命的挣扎着,想要从他手里挣脱。 她小声哭泣,声音沙哑让人疼惜:“九爷,桑宁知错了……我不去喜洲了,我跟你回靖王府好不好?” “好啊……那我们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小桑宁,这可是本王亲自教你射箭……你可要认真学。” 周宴南嗓音低沉阴鸷:“你这双手……柔软无骨,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可惜了,这一箭射出去,就跟本王一样,沾了鲜血,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这一路走来,周宴南手上沾满了鲜血,别人都说他身处地狱嗜血如命,是阴间最狠厉的冥王。 曾几何时,周宴南也渴望得到救赎,想要远离这恶臭腐烂暗无天日的地狱。 本以为,虞桑宁是他的光,她曾笑意盈盈向他伸出了双手…… 可如今,周宴南却不想被救赎了,他只想狠狠跌落深渊,最好落入十八层地狱。 然后,把虞桑宁这朵娇嫩纯洁的人间富贵花也一并带入地狱。 让她陪着自己一起发烂发臭,做个人人畏惧的恶魔鬼怪。 …… “桑宁……杀人会让你体会别样的快乐,你试试就知道了。”周宴南眼眸一冷,握着她的手,将箭头对准了面前男子的胸口,手臂慢慢向后延伸,仿佛只一瞬,就会要了那人的命。 虞桑宁拼了命挣扎,好几次周宴南明明已经瞄准了,还是被她扰得失了准头。 导致那只箭,迟迟没有放出去。 虞桑宁用力摇头:“不能杀,你不能杀了他们!” “九爷……事到如今,我不恨陈伯伯,也不怨他出卖我。我谁也不怨,我也不想杀人……” “……” 见她哭的伤心绝望,周宴南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手指松了松。 这细微的变化,也让虞桑宁终于可以从弓箭上收回手,她只往后退了半步,整个后背就落入了周宴南的胸膛。 可周宴南手里……依然握着它,稍有不慎,那陈伯伯他们可就逃不掉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虞桑宁甚至没有过多思考,她便飞快转过身,紧紧抱住了周宴南健硕的腰腹,泪眼婆娑道:“求求你,放过他们吧,九爷。” 周宴南低头望着她:“你说什么?” “桑宁求你了,阿宴哥哥……” “小桑宁,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本王不是教过你了吗?”他噙着嘴角,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 那双盯着她的目光森冷厉,眼底藏着生生不息的火光。 …… 夜更深,天更黑了。 一阵秋风袭来,让人心生凉意, 初秋的风,本不该这般寒凉。 虞桑宁纤细的手指攀上他的衣襟,脚尖微微垫起,她想去吻周宴南的唇,可奈何自己身高有限,够不着…… 那张柔软甜腻的红唇,紧紧贴在周宴南的下巴处,轻轻柔柔的吻着。 唇红齿白之间,让人悦耳却断断续续的声音萦绕在周宴南耳边:“阿宴、哥哥……” 这让向来心狠手辣的靖王,不得不丢掉了手里杀人的利器,然后将这只乖巧的小猫环在怀里。 而此时的虞桑宁,她脑海里,只记得那句话。 周宴南,吃软不吃硬…… 哪怕类似这样的招数,虞桑宁用了一次又一次,对周宴南来说,十有八九都是招架不住的。 他说:“好啊,那就依你的意思,本王不杀他们夫妻二人。” 听到这话,虞桑宁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随后,周宴南终于舍得放开那个小小的身躯。 抬着手掌捏住了虞桑宁的下颌,用那只长满薄茧拇指缓慢且用力的在她柔软盈润的红唇上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 虞桑宁一动不敢动,疼了难受了也不敢皱一下眉头,只是任他的指腹在自己唇边肆意游走。 见他突然低下头来,一副要亲吻她的样子,虞桑宁便顺从的微微仰起头,识趣的闭上了眼…… 周宴南瞧着她这副模样,可爱乖巧中透了几分楚楚可怜,想着小桑宁心里肯定是怕极了自己。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遭,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难堪。 他转过头,看着江望随意摆了摆手。 江望立刻会意,让人将马车牵了过来。 回过头来,见虞桑宁还闭着眼等着他,周宴南轻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语气里多了几分宠溺:“回家吧。” 虞桑宁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好像被他戏耍了,脸颊微微泛红。 还有,周宴南说的是:回家吧。 不是回府,也不是回哪里去,而是对她说……回家吧。 靖王府,对于周宴南来说,是家。 但对虞桑宁来说,那里,从来都是让她畏惧害怕的人间炼狱。 …… 就在虞桑宁刚要上马车的时候,却被陈大娘叫住了: “姑娘留步,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虞桑宁看了一眼马车上正襟危坐的周宴南,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见马车里面容冷清的男子点头,虞桑宁这才转身,朝着陈大娘旁边走去。 她看了一眼身后受伤的陈伯伯,说,“大娘……你保重身体,好好照顾陈伯伯和……” 和陈灵。 虞桑宁眼睛瞥了一眼马车,她还是不敢说出他们女儿的名字。 周宴南这个人心思不正,虞桑宁害怕他会伤害陈灵。 陈大娘:“姑娘,没想到……原本是我们害了你,你却还要如此救我们夫妇……我们羞愧难当啊!” “大娘,人活在世,总有难言之隐……桑宁永远不会忘记,是陈伯伯出手相救,所以并无怨言,望二位恩人珍重,有缘再见。” 虞桑宁说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正准备转身,只见陈大娘突然将她抱在了怀里,嘴里念着:“你是个好姑娘,虞姑娘,谢谢你……” 虞桑宁轻轻拍了拍陈大娘的后背,没有说话,只是看见马车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悦了。 貌似等着急了,虞桑宁见状急忙推开她,点了点头,然后匆匆忙忙上了马车。 第119章 放火 虞桑宁上了马车后,找了个离他比较远的位置安安静静坐了下来。 低着头,不去看他。 这次被抓回去,还不知道面前这个疯子要怎么罚她。 想到这里,虞桑宁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但还好,陈伯伯他们总算平安无事了。 马车才驶出去一小截路程,周宴南突然率先开口:“桑宁,过来。” 他继续说道:“本王让你看点好玩的……” 说完朝她招了招手。 “是。”虞桑宁小声的应了一声,然后挪到了他面前。 虽然不知道周宴南到底要让她看什么,但她每靠近他的身体一寸,心就会揪紧一分。 只见他抬起手臂,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指穿过虞桑宁的后颈,然后‘唰——’一声,拉开了车帘。 虞桑宁抬眸向不远处望去,只见火光冲天,火势大到根本没人敢靠近那座房子…… 那里是……陈伯伯的家,居然着火了!? 她再定睛一看,只见陈伯伯和陈大娘被周宴南手底下的人绑在门口的那棵大树上,根本动弹不了…… 耳边好像传来了他们夫妻的哭喊求饶声。 陈灵!!! 陈灵还在房间里…… 虞桑宁突然想起。 “停车!我要下去……” 她踉踉跄跄地爬起身,准备下去救人,根本顾不上和周宴南再多说半句话。 很显然,这把火是周宴南的意思。 但此时的虞桑宁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救陈灵。 “晚了……” 周宴南伸手拉住那只细腕,轻轻用力就将虞桑宁拽回了自己身边,然后死死把她抵在了窗边。 虞桑宁动弹不得,看着他那张冷酷无情的面容,眼泪顷刻间决堤,崩溃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那房子……那房子不能烧……” 周宴南冷哼一声,若无其事淡淡回:“本王当然知道……本王无所不知。” “只是,桑宁方才所求……只是让本王放过那陈氏夫妇,并未说过那房子烧不得啊?” “你疯了……周宴南!你就是个疯子,你这么做,简直比杀了他们还残忍!”虞桑宁胸口疼得厉害,细长的柳叶眉紧紧拧在一起,那张好看的脸颊也变得煞白,失去了血色。她声音有些沙哑: “你烧掉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家,那是他们的命,周宴南!你好狠的心……不对,你根本就没有心……” 虞桑宁被气得失去了控制,干脆把心里想的通通说了出来。 反正,回了靖王府之后,横竖她都逃不过。 周宴南却不以为然:“那老头子是个卑鄙小人,假装救了你,然后又出卖你,桑宁,本王这么做也是为了替你出口气……你非但不领情,还这般诋毁本王?” “明明就是你,嗜杀成瘾,嫉恶如仇,禽兽不如……又何必打着这种为了我的幌子,去伤害手无寸铁之人?” 虞桑宁手臂重重一挥,甩开了那只令她恶心至极的手。 可就在这时,从她袖子里掉出了一样东西,滚落在马车上。 虞桑宁和周宴南同时将目光放在那个被包裹起来的东西上…… 她缓缓俯下身子,打开一看…… 居然是虞桑宁放在陈家柜子里的那只手镯。 脑子一晃,想起了刚才正准备离开时,陈大娘突然叫住了她……然后抱住了她…… 想来,这东西应该就是那个时候陈大娘趁机塞给她的。 原来,陈大娘早就明白虞桑宁的意思。 虽然家里一贫如洗,虽然帮陈灵看病求药需要很多钱……但陈大娘却还是将这么贵重的手镯物归原主。 …… 虞桑宁将手镯仔细戴好,再看向窗外,已然看不见陈家的影子了,她用手捂着双眼,任由泪水潺潺从指缝中流出。 周宴南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子斜靠着,慵懒的舒展了那双长腿,冷眼看着她,说:“若不是你逃跑,若不是他们救了你……这家人应该不会这么惨吧?说到底,让他们痛失所爱的人是你啊……小桑宁。” “你说本王嗜杀,无情,冷血……本王都认了,但是桑宁,你总是惹祸,总是连累别人……若是仔细盘算下来,你应该算本王的帮凶了。”周宴南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窗边,慢悠悠的说着。 虞桑宁再也忍不住,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胡说!周宴南,你闭嘴……!” “本王没说错,还有……你以为被你牵连的人只有这两个吗?本王告诉你,回了靖王府,你在意的那些人还有不自量力帮你逃跑的那些人,本王通通不会放过……他们都会死,因为你……虞桑宁。” 话音刚落,虞桑宁再也忍不住,扬起手毫不犹豫重重甩了一巴掌在他脸上。 第120章 杀了我或者取悦我 这一巴掌好像用尽了虞桑宁全部的力气,但周宴南却没感觉痛,只是嘴角有血丝流出,淡淡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周宴南抬手,用手指擦掉了唇边的那一抹鲜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周身那股寒意,却让虞桑宁凉到了骨头里。 但她早就没有退路了…… 从她在那条巷子里洒了迷药然后打晕了他开始,她就已经触碰到周宴南最后一道底线了吧。 虽说是她先出手打人的,但很快,她的手掌和指尖隐隐传来了灼热的痛感。 虞桑宁将手藏在袖子里,眼神坚定,口齿清晰,一字一句道:“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没有停止过对我的伤害……我知道,你恨我爹,你恨我兄长,甚至你也恨我……” 听到她会这么说,周宴南倒是来了兴趣:“此话从何说起?” 虞桑宁:“因为……你娘的死和虞家有关,和我爹有关系,桑宁说的对吗?” “算是吧,只是在本王看来,你爹就是杀人凶手……”周宴南语气平平,丝毫听不出这话里有半分怨气。 “所以,你才会对我百般凌辱折磨,所以你明明知道我爹被冤枉了还是任由他被流放……”虞桑宁叹了一口气,哽咽道: “王爷,如今虞家已经家破人亡,我爹被流放,至死不能回京,你心里的愤恨和怨气,是不是该消了?” 周宴南冷笑一声,整个人慢慢靠近她,然后抬起手用力攥着虞桑宁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他咬着牙,“人命关天……虞桑宁,当年本王眼睁睁看看自己最亲的人倒在眼前,那感觉这辈子都忘不了。你觉得……本王这口气说消就能消了?” “一命还一命,王爷,桑宁把命给你……你能不能放过其他人?” 虞桑宁感觉下巴要被他捏碎了,试图用手掰开那只强有力的手指。 周宴南:“你命贱如蝼蚁,怎么配与我母亲的命相提并论?” “那你想如何?” “本王要虞国公血债血偿,流放宁古塔太便宜他了,我要亲手杀了他方能解这心头之恨。” 他说完手指用力一推,虞桑宁整个身子便倒在了脚下。 她慢慢爬起来,眼光冰冷绝望,虞桑宁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 “好……!周宴南,那我也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杀了我爹,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虞桑宁缓缓说了几个字:“我会杀了你。” “怎么?桑宁现在喜欢来硬的了?这要是换做以前的你,听到本王说要伤害你的家人,你骨头都酥了,巴巴的跪着求我要了你,好让本王心软应允你。” 周宴南大手一挥,只见虞桑宁衣襟上的扣子被解开,露出了一片雪白。 他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虞桑宁起伏的胸口,然后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她,懒懒说道:“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杀了我或者取悦我……小桑宁,你可要好好选,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没了。” 虞桑宁看了一眼那匕首,眼眸低垂,取悦他……还是杀了他? 一个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大魔头,这还需犹豫吗? 虞桑宁做梦都想要他死…… 她目光死死盯着周宴南手里的匕首,然后伸手将它握在手里,指尖有些颤抖,利器在手,她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周宴南见她做出了选择,脸上有些失望、 原来,虞桑宁是真心的,想要他的命。 见她迟迟没有出手,周宴南主动迎了上去,教她杀人的方法。 他用手握着虞桑宁那细白的手指,将匕首对准了自己胸口:“这个地方心脏的位置不好找,而且很可能你将刀子插进去的时候大概率会碰上骨头……需要用点力气,一刀不行就多补几刀。” 说完又攥着她的手和那把匕首,往上移了一些,刀刃紧贴着他的脖颈:“这个位置比较适合你,你力气虽小,但此处经脉柔弱,只需轻轻一划……但你要当心些,若是划断了动脉则鲜血喷涌而出,小桑宁胆子那么小,沾了一脸血会不会吓晕了?” 虞桑宁被他这个疯狂的举动吓坏了,手里的匕首应声落下……她做不到,她甚至不敢动手…… 她往后缩了缩了身子,小声道:“你心里除了恨,报仇和杀人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了……你虽可怜却也可恨。” 周宴南点点头,将那把匕首捡起来,小心翼翼别在腰间:“本王不在乎你怎么看我……只是,刚才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桑宁……你一点都不会珍惜本王对你的好。” 他语气冰冷,继续说道:“从今天起……你别想求本王任何事,本王对你这副身子也不会有任何想法,更不会强迫你,你满意了?” “多谢王爷。”虞桑宁扭过头不去看他。 这样更好……至少他说的,不会强迫她。 第121章 我不会放过她们,亦不会放过你 他们回到靖王府的时候,子时刚过。 要是往常,这么晚了,靖王府内外肯定熄了灯,万籁俱寂,只是今晚有些不寻常。 虞桑宁下了马车,只见王府门口看门的侍卫比平时多了一半,徐嬷嬷和几个下人站在门口面露愁容,好像在等他们回去。 只是虞桑宁不见夏岚和冬凝的影子。 徐嬷嬷见周宴南下了马车,在他踏入门槛的时候,赶忙迎上去说了句:“王爷,子时已过,夜也深了……不如先回房歇着?” 周宴南听了,并没有停住脚步,只是冷冷的说:“本王出门前不是交待好了?是不是徐嬷嬷年纪大了,记不住本王的话了?” “老奴不敢。”徐嬷嬷跟在后面,走路的时候,脚一跛一跛的。随后,转过头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虞桑宁。 周宴南:“人呢?” “按照你的吩咐……全都在正厅里……” 听到她这么说,周宴南快步往正厅走去,江望紧随其后。 虞桑宁听他们刚才的对话有些懵,于是问徐嬷嬷:“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徐嬷嬷……” “唉……虞姑娘,你好自为之吧。”徐嬷嬷走了几步,转头发现虞桑宁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于是说,“你既然逃跑,又为何要被他找到?走吧……跟我去正厅。” 虞桑宁来靖王府这么久了,徐嬷嬷的性情她是了解的,今晚府里的气氛有些古怪……还有,徐嬷嬷好像也有心事。 虞桑宁开始有些不安,“徐嬷嬷,怎么不见夏岚和冬凝她们……还有,王妃……她好吗?” 徐嬷嬷:“去正厅就知道了。”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虞桑宁加快了步伐,跟着徐嬷嬷一前一后进了正厅。 她刚进门,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只见周宴南坐在厅里正中间的梨花木桌子旁,悠闲的喝着茶。 正厅里浩浩荡荡跪了一大群人…… 以王妃宋婉烟为首,夏岚冬凝和桃枝…… 还有小圆和周山,以及西苑几个眼熟的丫鬟和护院,看门的侍卫,还有,宋婉烟从尚书府带来的侍卫等等,加起来一共有二三十人。 徐嬷嬷回头看了一眼虞桑宁,然后也默默走到了宋婉烟身后,缓缓跪在了周宴南面前。 虞桑宁站在最后面,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欲言又止…… 当她那双眸子穿过人群,朝周宴南望去,正巧碰上了他的黑瞳。 周宴南似乎在笑,扯着嘴角,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过去。 虞桑宁木讷的走到他身边,也识相的跪了下去。 “诶……?本王没让你跪,你跪什么?”说着,他看了眼旁边的江望说:“江望,给虞小姐赐座……” 虞小姐……这称呼,有些陌生。 “王爷,我还是跪着吧……”虞桑宁看了一眼江望,然后低下头小声说道。 周宴南:“是不是本王的话,对你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了?” “没……没有……”虞桑宁急忙回答。 “那就乖乖坐着……” “是。”虞桑宁起身,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心跳得厉害。 今夜,怕是整个靖王府都不得安宁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面跪着的这些人,全是和虞桑宁逃跑有关联的人。 也可以说,只要和虞桑宁沾上点关系的人,都在这里了。 虞桑宁不知道的是,这些人从她逃走的那天起就被周宴南下令关在这里,一直跪着,直到虞桑宁回来。 …… 周宴南端起茶盏,正准备喝,突然唇角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 “嘶——” 他用食指轻轻摩挲着嘴角,那是在马车上被虞桑宁打伤的地方。 刚才不觉得疼,现在突然疼起来了,还有额头…… 周宴南气恼的取下了抹额,扔在地上,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在这上京城中谁人不知他周宴南有仇必报,忍了这么久,这下终于把人抓回来了。 就在这时,江望拿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虞桑宁。 “虞姑娘,在下手拙,不如你来帮主子上药吧?” 江望试图用这个方法来缓和两人的关系,毕竟这两人在回来的时候,吵了一路。 听他这么说,虞桑宁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站起身,准备帮他上药。 可怎知,周宴南却来句:“不必了。” 他瞥了一眼虞桑宁,转过头扫了一圈厅里跪着的人,目光停留在宋婉烟身后的一个丫鬟身上:“让她来帮本王上药好了……” 虞桑宁和江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好巧不巧,周宴南点到的人,是夏岚。 夏岚看着虞桑宁,眼里有诧异有恐慌,但很快她深呼一口气,小声答了个“是。” 她不敢起身,只能膝行向前,跪了两天,如今这短短的距离也让夏岚走的极为艰难。 好不容易来到他面前,但接下来周宴南一番话却让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他说:“你上的药若是让本王满意了,那本王便不再继续让你跪,免了你的责罚,相反,若是本王不满意……那我就让人剁了你这双手。” 夏岚一言不发的愣在了原地,手指微微颤抖着,此时的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这叫她如何帮靖王上药? 虞桑宁见状,再也坐不住,急忙跪在周宴南面前帮着夏岚求情:“王爷……桑宁伺候你惯了,这点小事还是让我来吧……若是你不满意,我这双手便不要了。” 明知他故意找茬,虞桑宁却不忍心夏岚替她受这些委屈。 周宴南没有理会虞桑宁,眼睛直直盯着夏岚,见她迟迟没有动静,于是说道:“既然你不敢,那就让你旁边那个丫鬟来替你完成……如何?” 夏岚摇了摇头,随后重重磕了一记响头:“求王爷开恩……” 她旁边的不是别人,而是冬凝…… 周宴南凑在夏岚耳边说了句话,像是说给虞桑宁听的:“如果她上的药,也不能让本王满意,那你们俩的手就都别要了。” 没想到,回了靖王府,他第一个下手的,居然是夏岚和冬凝! 他不过是,想用夏岚和冬凝的安危,来威胁虞桑宁,好让她乖乖听话,任他肆意玩弄罢了。 虞桑宁怎会不知道周宴南的居心叵测,可眼下,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她红着眼圈,说话的语气瞬间也软了下来:“王爷,做错事的人是我,你想怎么罚都行,就让我一个人承担这些责罚,你能不能不要为难她们?” “虞小姐?你现在是跟我谈条件吗?”周宴南冷笑着问。 “不是……”虞桑宁顿了顿,犹豫道:“是……”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嗯?以前在靖王府,你占着我贪图你的美色,引诱我,让我乖乖听话……如今,我不稀罕了……” 周宴南:“求我没用,虞桑宁……我不会放过她们,亦不会放过你。” 第122章 背叛我的下场 “那王爷想要如何?” 虞桑宁也知道,就凭她现在的处境,别说救别人,就算是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本王曾经说过,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桑宁……与其想方设法保这些人,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 话音落下,周宴南将手肘杵在桌子上揉着太阳穴,目视前方,看着厅里跪着的一行人,语气微怒:“没想到我这靖王府,从管事的徐嬷嬷,到丫鬟护院和看门的侍卫……你们一个个是不上都瞎了眼?活生生的一个人居然能从你们眼皮子底下逃出府?” “江望……把后面那几个看门不力的拖下去喂狗,靖王府不养废物。” 江望:“是。” “剩下的丫鬟侍女通通卖去青楼,连下人都当不好,干脆别当人了……”周宴南小酌了一口茶,风轻云淡的说道。 江望:“是,主子。” “至于,徐嬷嬷……这靖王府这段日子颇不平静,想来你年事已高,有些事情处理的不尽人意,这样吧,本王让人送你回老家,颐养天年,如何?” 徐嬷嬷低着头,纵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但还是恭恭敬敬答:“老奴,多谢王爷体恤。” 周宴南见她答应,眼底蕴藏了些许不舍的神色:“下去吧。” 毕竟,从靖王府开府至今,周宴南的饮食起居都是徐嬷嬷亲自派人操持,如今却落了个被遣回老家的下场,这样的结果对谁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但徐嬷嬷看得清楚透彻,总归……他是主,她是奴。 徐嬷嬷离开了正厅后,里面就只剩宋婉烟和桃枝,夏岚冬凝,江望,靖王和虞桑宁几人。 “你叫桃枝是吧?” 周宴南是记得这个丫鬟的,中秋那次在书房里,就是她求自己去陪宋婉烟去吃晚饭。 下药的那个人,不是她还有谁呢? 桃枝听到靖王喊了她名字,身体不自觉抖了抖,胆战心惊的回答:“回王爷,奴婢正是桃枝。” “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桃枝心里怕的要命,但还是老老实实抬起头,那双眼睛却始终不敢看周宴南。 “脸上确实还有些红疹……看来你并未撒谎。” 桃枝俯下身,重重磕了一个头,哆哆嗦嗦道:“桃枝不敢欺骗王爷,请王爷明察。” 周宴南笑了笑,满脸和蔼可亲:“那你来……帮本王上药?嘶——本王这嘴角疼的厉害。” 说这话的时候,周宴南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虞桑宁,这句话好像是说给她听的。 虞桑宁伏在地上,指甲紧紧抠着地板,有些生疼,但却一言不发。 桃枝身子抖得厉害,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她带着哭腔说:“回王爷,奴婢手拙不说,如今更是染了病症,王爷身份矜贵,这恐怕……不合适。” “哼……”周宴南生气的拍了拍桌子,大声:“三个婢女,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本王留你们有何用?” 夏岚冬凝桃枝听了连连磕头,“求王爷开恩。” “……” 江望站在一旁,显然……这王爷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这靖王就是故意刁难,他对虞桑宁逃跑一事耿耿于怀,他心里也清楚…… 虞桑宁逃出靖王府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奔陆卿的医馆。 可想而知,在她心底……这个认识不久的陆卿,终究是占了很大的位置。 周宴南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虞桑宁跪在他脚下,眼尾微微泛着红,事情皆因她而起,虽然此时此刻的周宴南并不想理会自己,但她总不能一直沉默不言吧? “九爷……” 虞桑宁还是改了口,从陈伯伯家里出来,她口口声声叫他王爷,但在此之前,虞桑宁可是一直叫他九爷。 周宴南见她改口,嘴上虽然不说,但他如今唤她,虞小姐…… 虞桑宁抿着唇,含水的眼眸看着他:“九爷……此事与她们无关,你我心里都再清楚不过,何苦为难她们呢?有什么怨有什么气不过的,九爷大可冲我身上撒……” 可尽管如此,周宴南对她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你闭嘴!” 虞桑宁:“我偏不!我就要说……”她往他面前挪了挪膝盖,仰着头故意激怒他:“你有权有势,肆意妄为,人命在你看来,不值一提……陈伯伯的女儿,是你故意害死的,这靖王府的家丁下人,你看不顺眼随口一句话,就被丢去喂狗,如果杀人真的能让你觉得开心,那桑宁愿意用这条命,平息你心底的怒火……九爷觉得如何?” 为了不让无辜的人,被他迫害,虞桑宁只能用这个激将法,哪怕转移他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周宴南听了倒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事情有趣起来了。“原来,本王在你心里,竟是这般歹毒龌龊?” 他挑着眉,继续说道:“不过,仔细想想……你说的好像也没错……人命在本王眼里,确实不值一提,不是有人说我,是这上京城的活阎王嘛?我如果想杀一个人,谁也保不住他。只可惜,本王偏偏不想杀你,因为……本王想让小桑宁尝尝背叛我的下场。” “背叛?”虞桑宁不解,她就是逃跑了,哪来背叛一说? “你曾经说过,只做本王的女人……如今却不顾一切的,跑向了另一个男人……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虞桑宁:…… 周宴南突然伸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瞪着那双血红的双眼,犹如丧失理智的野兽一般狂吼:“记得吗?你说没说过!!” 里面的众人被这一幕吓得大气不敢喘,唯独江望,紧皱眉心,衣袖里藏着的那只手,紧紧攥着…… 虞桑宁觉得呼吸困难,艰难说道:“我记得……可是我……我去医馆,是有事找陆卿,九爷你误会了。” 她细软的手指紧紧握着那只扼住自己喉咙的手腕,“九爷,你放开……我喘不过气了。” 见虞桑宁面临这般处境,旁边的夏岚和冬凝只能眼巴巴看着。 宋婉烟望着虞桑宁逐渐变苍白的脸颊,终是忍不住,起身狠狠推开了周宴南,然后将虞桑宁护在了身后。 所有人被宋婉烟这个举动震惊了。 没想到这个柔弱沉稳的靖王妃,关键时刻,居然没把周宴南放在眼里。 第123章 王妃不为人知的秘密 虞桑宁站在她身后,大口喘着气,低声喊了句:“姐姐。” 宋婉烟侧过头,看了一眼虞桑宁,见她无恙,“没事了……桑宁。” 姐姐? 周宴南倒是觉得新鲜,这两人……一个是自己的王妃,一个是自己房里的丫头,这关系好得不一般。 怪不得,宋婉烟这么帮她逃跑。 “精彩……妙哉……你们这姐妹情深真叫人感动!”周宴南边说着,拍起了手掌。 他走到宋婉烟面前,接着她的上一句话说道:“桑宁有没有事,本王不清楚,但你……宋婉烟,肯定有事。” 宋婉烟蹙着眉,面不改色:“王爷此话何意?” “本王什么意思,你心里有数,表面上你是温婉贤淑的靖王妃,端庄大方,持家有度……可是背地里呢?” 周宴南突然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咬牙切齿,嗓音低沉: “你背着本王干的那些腌臜事,是不是真把本王当冤大头了?嗯?靖王妃……?” 夜很静,房间里更为寂静。 周宴南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虽然不大,但显然,大家都听到了。 桃枝的表现最为明显……她虽然伏在地上,但身子抖动的更加厉害了。 周宴南看了一眼桃枝,想起了那日她下催情药的事情,心中有股莫名的怒气噌噌往天灵盖涌。 …… 他回首望见满脸镇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宋婉烟,嘴角一扯,咬紧牙关,似乎在极力克制和隐忍着心中的暴怒。 “妾身想知道……王爷何时发现的?” 宋婉烟向来敢作敢当,做过的她认,没做过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妥协。 周宴南几乎是脱口而出:“从你第一次去灵隐寺……本王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这么久了,你为何不问个明白?” “问什么?问你为何隔三差五就去灵隐寺?问你是不是在那寺庙里藏了个男人?还是问你……问你们在寺里背着本王有没有做过?” 周宴南转身回到了椅子上,不去看他这个名义上的靖王妃,此时此刻,多看她一眼,都让他觉得恶心…… 这话一出。 着实把夏岚冬凝和虞桑宁三个人惊住了…… 周宴南的意思,王妃在外面有人了? 虞桑宁说什么都不会信的,她偷偷看了眼周宴南,见他那副样子,不像是说谎。 看向江望,只见他一如既往沉稳且面无表情。 看样子,江望应该早就知道了。 宋婉烟从小长在深闺大院,正儿八经的名门贵女,礼义廉耻她是知道的。 只是今天,靖王这些话未免也太伤人了。 宋婉烟瞪大了眼睛,直视着周宴南,那张秀气好看的脸多了几分委屈,辩解的声音也微微颤抖:“王爷……妾身再不堪终归也是你的妻子,这种诬陷别人清白的话,可不是凭你这红口白牙胡乱瞎编的。” 周宴南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不寻常的弧度:“诬陷?胡乱瞎编?本王看你才是死到临头还想嘴硬!” “江望!把人带上来……”他眼中的恨意燃起,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杀人放火,诬陷诋毁的事情,本王做的确实不少……宋婉烟,但此事,是不是污蔑,你心里应该清楚。” 过了一会儿,江望果然押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进了正厅。 虞桑宁回头看见那人,不觉得面熟……只是他身上穿的衣裳,确实是灵隐寺的服饰。 宋婉烟也没想到,周宴南会把人抓回靖王府,看他的模样,应该是被人严刑拷打过了。 “王爷……你?”宋婉烟神情紧张,有很多想说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宴南潇洒起身,走到那和尚和宋婉烟中间:“你们这点小伎俩,逃不过本王的眼睛。” 他继续说道:“你与本王成亲第一天,灵隐寺就多了一个剃发修行的小和尚……宋婉烟,听说你们两人情投意合,只可惜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宋尚书自然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于是三番五次去求圣上赐婚……只为帮你寻个好姻缘。” “是与不是?” 宋婉烟看了一眼旁边的和尚,默然点头:“是。” 周宴南:“你与本王成亲,但心思却没在靖王府,本王从未强求过你,对你并无过多的要求,无论在府里还是外面,一切由着你的意愿……” “但你得寸进尺,背着我,在寺里养了个小白脸就是你的不对了,靖、王、妃……!” 宋婉烟摇头否认:“王爷,妾身没有……我和祁玉确实有情义在先,但自从嫁进王府,虽有往来,但也是清清白白,请王爷明鉴。” 说完,宋婉烟被迫跪在了他脚下。 原来,那个文绉绉的和尚,叫祁玉。 此情此景,放眼望去,这正厅里…… 祁玉和宋婉烟并排跪在周宴南面前,另外三个丫鬟跪在虞桑宁右边的角落里,周宴南正襟危坐在中间,江望则站在他身后。 只有虞桑宁站在宋婉烟身后,有些突兀…… 但此刻她一脸懵,摸不着半点头脑。 虞桑宁发凉的手指紧紧攥着裙边,低头看着眼前的两人。 周宴南也看到了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于是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将虞桑宁拉到了自己身边,“王妃,说实话……就算你真的在外面胡搞,本王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你是个聪明人,做了就做了,除了本王只要别人不发现,你与他可以继续偷腥,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但是,本王最生气的事情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去外面偷吃就算了,怎么还三番两次搅和我和桑宁的事情?这次过头了,居然敢帮着她去找别的男人?” 周宴南宽大厚实的手掌紧紧攥着虞桑宁那只细腕,他心里有恨。 他恨宋婉烟,并不是因为她越界出轨,做了令他蒙羞的事情。 而是因为…… 宋婉烟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把周宴南身边的人带出去。 虞桑宁去找陆卿,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这才是,让周宴南暴跳如雷的所在。 虞桑宁一只手被他紧紧抓着,只能用另一只手轻轻扯了扯周宴南的衣袖恳求道:“九爷,是我求王妃带我出府的,是我的错,你别怪她。” 周宴南听见这软软的声音,心里的气虽然还没有消,但仍然强忍着暴躁的情绪,伸手理顺她鬓间凌乱的发丝: “小桑宁……你先别急,等本王先收拾了这个不知廉耻的靖王妃,下一个就是你了。” 虞桑宁:“这些事情都因我而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你确实什么也做不了,谁也救不了……桑宁,收起你那颗泛滥的同情心。”周宴南紧皱着眉心,指着自己的头顶,气急败坏道: “我堂堂靖王,府里养了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一个是我最为宠爱的女子,可她们偏偏最不让人省心,我现在感觉头顶绿的发慌!红脸白脸本王都会唱,但你们偏偏喜欢看我唱红脸,是不是?” 虞桑宁:……我…… 她咬着嘴唇不敢辩驳,深怕不小心又把人惹毛了。 但宋婉烟却不像虞桑宁那般胆小怕事,她虽跪着,但此时的她说话却挺直了身子:“王爷,妾身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干脆今日就一次说明白吧。反正……” 宋婉烟看了一眼旁边的祁玉,顿了顿继续说道:“反正,这些话本来就是要说给懂的人听。” 周宴南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决心,看来不想听不行了。 他点点头,然后把自己先前坐的椅子挪到了虞桑宁面前,将她按在了椅子上,自己则双手环在胸前,看着眼前的宋婉烟,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 江望见主子没有凳子坐,赶紧从侧边抬了个过来。 等周宴南坐下后,宋婉烟这才开口继续说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第124章 你想和本王睡? 宋婉烟再次回眸看了一眼祁玉,眼底情绪复杂。 随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和祁玉算不上青梅竹马,只是相识时间久了,心意相通,暗生情愫。尽管爹娘极力反对我们在一起,但我和他依然没有打算放弃彼此……直到,皇上下旨赐婚。” “王爷,你我都知道抗旨的后果……终是我负了祁玉,选择和他了断,干干净净的嫁进了靖王府。祁玉同我说过,若是我真的嫁给了别人,他便此生不娶,剃度出家……我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周宴南喝了一小口茶,彼时茶水凉了许多,但他未曾察觉:“这么说来,倒是本王耽误了你一桩好姻缘?” 宋婉烟摇头否认道:“书里总说,女子要三从四德,我虽不大认同,但是心里想着,既然和祁玉断了,与王爷的婚事也推脱不得……婉烟自知高攀不起靖王爷,若是王爷不嫌弃,婉烟自会做一个懂得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可事实呢……?” 她看了一眼周宴南身边端坐着的虞桑宁,“后来进了府,我才知道王爷早已心有所属,身边再容不下别的女子。所以……王爷才会在大婚之日抛下新婚妻子,别说拜天地,入洞房……你甚至连我长什么样都不在乎。那夜我在新床上坐了一晚,也想了一夜,终于想清楚了以后在靖王府,我该如何自处……” 周宴南听到心有所属那四个字的时候,眸光闪动,他斜眼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虞桑宁。 发现虞桑宁也抬眸莫名的盯着自己,有些心虚,然后有些不自然的扭过头不去看她。 宋婉烟见周宴南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于是接着说下去:“祁玉是个读书人,我知道他心中有抱负也有大义……王爷,我去灵隐寺确实是为了见他,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劝说他,让他放下那份执念,毕竟……人都是要往前看的。” “哼……”周宴南冷哼了一声,“说实话,你刚才讲的这些,本王都不大感兴趣……王妃不如大胆些,说点本王感兴趣的?” 虞桑宁太了解面前这个厚颜无耻的下流王爷,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她抿着嘴,瞪了一眼周宴南,想骂人却又不敢,只能悻悻的侧过身去,好离她远一些。 宋婉烟刚要回话,没想到一直沉默的祁玉却率先开口:“回靖王的话,小僧与王妃每次会面都是在灵隐寺佛堂内,佛堂住持和路人皆可为我们做证,小僧不敢冒犯王妃威严,亦是从未越矩。” 周宴南:“本王可没准许你说话,小和尚……你心中觊觎窥窃的可是靖王妃,不管你有几条命,在本王面前都是不够用的。再多嘴,当心小命不保。” 周宴南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他总是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最让人心悸的话。 宋婉烟怕祁玉那根直肠子,再说话惹恼了靖王,于是急忙大声说:“王爷,我与祁玉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做过的事情我不会否认,我宋婉烟堂堂正正,所以不会惧怕同你一一对证。” “对证?清白?王妃……不会是想要自证清白吧?照你所说,你与这个小白脸情投意合,心意相通……两人见面不得干柴烈火,火上浇油?” 虞桑宁:无耻…… 宋婉烟:“……王爷若是不信,我亦可以自证清白。” 被逼急了,宋婉烟有些口不择言。 说完才觉得不妥,这女子清白该如何自证? …… 周宴南听了倒觉得正中下怀,“好一个自证清白……王妃,这事你大可以去请教一下桑宁,之前她也亲自向我证明了……” 她是清白之身。 周宴南没有把话说完,是因为看见了旁边的那张白皙的脸颊侧面涌上的绯红。 “王爷,是妾身失言了。”宋婉烟低着头,小声道。 “那倒未必……王妃,你若是不拿出证据,证明你们二人未曾上过床,那这个白面小生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周宴南挠了挠头,一副为难的样子:“不仅如此……你若是真的偷了人,不只是他,还有你……还有你们宋家全都得死。到时候,这事闹大了,本王这里尚且可以大方一些宽恕你们,就是不知道皇上那里……你们宋家该如何交待了?” 听到这里,虞桑宁心一紧,裙子底下的手指紧握,指甲陷进掌心,手掌传来阵阵痛楚…… 他这分明就是故意逼迫,要让宋婉烟难堪。 宋婉烟面露难色,余光瞥了一眼祁玉,晶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早就是王爷的妻子了,反正……也早晚都是你的人,王爷若是不信,不如今晚我们就……” “圆房……”这两个字,从宋婉烟嘴里说出来极其艰难,更何况还是在祁玉面前。 这是让她最不忍,也最为崩溃的境地。 “啊……?不是……本王也没规定,你要证明清白就一定得和我睡吧?上次不就是你屋子里的丫鬟,为了让咱俩同房,煞费苦心在我酒里下药?”周宴南说: “你想和本王睡,太便宜你了……不如这样,本王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和这个小白脸睡;第二,我让江望在府里给你找一个壮一点的男仆,也好过这个文文弱弱的白面小生。本王只看结果,你落了红,本王就信你所说。如何……?” 宋婉烟听他这番说辞,不可置信的摇着头拒绝:“王爷……我终归是你的妻……你怎能这般狠心欺辱我?我不选……我都不选!!” “如若真要选,婉烟不如一头撞死在王爷面前!” 话说完,虞桑宁红着眼看了一眼宋婉烟,只见她脸上挂着泪,眼底的绝望似乎要让人窒息。 祁玉听完终是忍不住开了口:“还请王爷收回方才的话,祁玉愿意以死明志,证明王妃清白……!” 虞桑宁也坐不住,跪在他面前求情:“九爷,桑宁相信王妃的为人,看在你们夫妻情义的份上,望九爷三思……” 听她这么说,旁边的桃枝夏岚和冬凝也不断的为宋婉烟求情。 周宴南蹙着眉,丝毫没有心软:“若是王妃不情愿……本王倒是有个办法……那催情药不如也让王妃体会一遭?到时候药效发作,别说是哪个男人进了你的房……就是一条狗,恐怕你这端庄贤淑的王妃也会难以自持的吧?” 第125章 区区一个尚书府 往事涌上心头,周宴南贪婪的目光盯着虞桑宁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在回味那次被下药的温情。 他说:“不得不说,那药效真猛……本王身强体壮都失了理智。王妃若是用了,肯定会醉生梦死,欲仙……” 周宴南没有把话说完,一副饶有兴致贱贱的模样。 宋婉烟绝望的闭上眼睛,周宴南给她的选择,就好像是明目张胆的在她面前挖了个坑,要将她的名誉和清白通通毁掉。 她选祁玉,别人会说,他们旧情未了,发生了关系,让靖王蒙羞…… 她选府里的下人,传出去日后怎么见人? …… 这道题,宋婉烟不会选,如果非要逼她,那就真的只能像祁玉说的那般,以死明志了。 既然无路可走,那就,拼死一搏…… 宋婉烟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周宴南的眼里满是憎恨和不甘。 而此时的他,眼睛直勾勾盯着跪在他脚下求情的虞桑宁,并无发觉宋婉烟的异常。 他眼里的那些细枝末节,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所有人……他眼里只有虞桑宁一人。 宋婉烟也从未想过靖王会给自己一些妻子该有的情分,可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如此肆意妄为的将他名义上的妻子的清白和尊严丢在地上任人践踏。 宋婉烟失望的想着,缓缓站起身,虞桑宁背对她没有发现异常。 其他人也伏在地上,并未注意宋婉烟突然站起身。 只有江望,他见宋婉烟起身往正厅后面的柱子走去,才发觉不妙,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突然。众人只听“砰——”一声。 回头才发现宋婉烟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只见她额头鲜血直流,人已经昏了过去,祁玉看见这一幕顾不得手脚上的镣铐,飞快的冲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虞桑宁见状连滚带爬的也冲了上去,她跪坐在祁玉身边,看着宋婉烟额头上潺潺流血的伤口,用了些力气将手帕按压在伤口处,好一会儿才止住了血。 江望打开门,吩咐门口的两个小厮:“去请大夫,要快!” 小厮:“是。” 转眼,两人身影消失在了黑夜深处。 周宴南不急不缓的走上前,蹲下身子伸手诊了诊宋婉烟的脉搏……拧着眉神色冷清,然后又将手放在她的颈部,探了探,然后微微松了一口气:“江望,把人带回厢房,好生看管。” 江望:“是,主子。” 江望先让人将祁玉带下去,然后轻轻抱起宋婉烟那具轻飘飘的身体,往东苑走去,他回头看了眼桃枝,厉声道:“还不跟过来照看你家王妃?” 桃枝说了声是,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 虞桑宁呆呆的跪坐在宋婉烟留下的那一滩鲜血面前,满脸颓然伤感。 周宴南将她手里那块被鲜血浸湿的手帕扔下,从怀里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温柔又耐心的帮她擦拭手指上残留的血渍:“她死不了,放心吧。” 虞桑宁没有说话,眼泪颗颗滑落,滴在他手背上,有些滚烫灼人…… 周宴南起身,想把虞桑宁从地上拉起来,可她早就被刚才的那一幕吓坏了,整个人呆呆傻傻的,身子也软软的,好像失去了支撑的动力。 他无奈,只能再次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把人抱在怀里,然后沉着脸走出了正厅。 路过后院,走在池塘边的时候,静谧的花园里有了异样的声响。 虞桑宁把头埋在他怀里,好像在哭。 小声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周宴南心脏好像被什么击中一样,有些疼痛酸楚,也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他那么恨虞家,恨虞桑宁,可是为什么,看见她哭她伤心,自己的心却也跟着沉入低谷。 可脑海里又记起,虞桑宁为了见陆卿一面,那么奋不顾身,甚至为了逃跑,给了他当头一棒…… 陆卿就那么好? 周宴南垂着眸,看了眼怀里楚楚可怜的人儿,心中那仅存的半点温柔很快就被偏执的恨意占领。 内心深处愤怒嫉妒的火焰,越来越旺。 —— 北苑,厢房内。 周宴南轻轻将她放在软榻上,抬手将锦被盖在她身上,然后转身走出了厢房。 他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夜深了,但周宴南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干脆让下人端来了几坛老酒,一个人月下独酌。 江望安顿好宋婉烟,回来的时候,周宴南已经喝了不少,眼圈红红的,不知是因为一宿未眠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 抬眼看了眼天色渐亮。 这一夜短暂而又漫长…… 江望在他身边坐下,将周宴南面前的空酒杯续上,然后又取了个酒杯,自顾自倒满。“主子,大夫说王妃的伤不算严重,休息几日就好了。” 周宴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她自寻死路,以为这样本王就会放过他们?”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那杯子险些就碎了,他说:“江望,你让人转告宋婉烟,若是她还想找死,本王便遂了她的愿,顺便让整个宋家也为她陪葬好了。” “反正……对本王来说,区区一个尚书府,杀一个和杀十个也没有任何区别。” 江望点点头,没有说话仰起头喝完了一杯酒。 周宴南脑袋昏昏沉沉的,前几日为了找虞桑宁,几乎整夜整夜没有睡觉,现在人找回来了,他的心情也没有好一点。 他抬手揉了揉被虞桑宁打伤的额头,闭上眼脑海里就会出现那张勾人心弦的脸颊。 狭长的眼尾微微扬起,周宴南薄唇轻启:“江望……这几日你帮我去办两件事。” “二皇兄设计陷害太子的事情,也该让萧皇后知晓了。就当是我送给她的离别赠礼。” 时隔多日,周宴南终于要借他人之手,惩罚东宫案的幕后主使。 周庸……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江望:“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主子放心。” 周宴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望办事向来谨慎稳妥,他又怎会不放心。 “还有一事,江望,必须你亲自去办……去喜洲。” “主子的意思是,要把人带回上京城?” 江望了解靖王,他既然说出了喜洲,那就意味着……周宴南要下手抢人了。 周宴南眼神凝重,面色冷清:“只要她在我手里,就不用担心虞桑宁会逃跑。” 江望点头:“属下遵命……” 第126章 求情 虞桑宁昨晚不知道几时睡着的,反正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 彼时入了秋,虞桑宁起身披了件薄薄的外衫,急匆匆的往东苑走去。 可是却被桃枝拦在了门外,她哭丧着脸,声音嘶哑:“虞姑娘,王妃身体已经无碍了,只是眼下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要不……你还是晚点再来?” “嗯……我担心她又想不开,做傻事……桃枝,你替我好好守着王妃,莫要让她伤了自己。” 桃枝点点头,眼里泛着泪:“姑娘这次,能不能救救我家主子,除了你……怕是没别人能救她了。” 虞桑宁伸手用袖子轻轻擦拭掉桃枝脸上的泪水,郑重其事的说道:“以前都是她帮我,救我,护着我……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别人伤她分毫。” 说完,虞桑宁红着眼离开了东苑。 从始至终,宋婉烟这个靖王的正妻对待她这个通房丫头,没有欺压也没有看不起,反倒是处处维护,体贴入微。 回北苑的路上,虞桑宁就在想……若是没有自己的出现。 那宋婉烟嫁进靖王府,应该是另一番光景吧。 周宴南薄情寡义心狠手辣,但以宋婉烟的聪慧大方,定然能做一个羡煞旁人的靖王妃。 只是眼下,虞桑宁身边空无一人,甚至连个出主意说话的人都没有。 夏岚和冬凝被关了起来。 徐嬷嬷是不是真的被遣送回老家也未可知。 还有祁玉……那个和宋婉烟情意深重的僧人,也被周宴南不知关在何处。 虞桑宁头脑一片混乱,她想救的人那么那么多,可是…… 她也知道,就凭现在自己和周宴南冷冰冰的关系,别说救人,就连她本人都自身难保了。 她想要和周宴南冰释前嫌……谈何容易? —— 回到了北苑,虞桑宁才想起来…… 方才自己起床的时候,一心忙着去看宋婉烟,完全没在意周宴南昨晚压根没有回厢房就寝。 问了院里清扫的丫鬟才知道,原来周宴南昨夜和江望饮酒,天亮了才晃晃悠悠的进了书房,也就睡在了书房里。 虞桑宁轻轻推开门,提着步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边。 只见他四仰八叉的躺在靠窗的贵妃榻上,沉沉的睡着,姿势随意,但眉心微皱…… 显然,他心情不舒畅,又或者,他做了不好的梦。 虞桑宁轻轻叹了口气。 从她被抓,到亲眼看见周宴南让人放火烧了陈伯伯的宅子,看着他对待自己的妻子那般绝情…… 往事一件件浮现在心中,她也看清了周宴南这个恶魔的本质,简直坏透了,坏到没边,恶到不能用人来形容…… 虞桑宁突然有些后悔…… 倘若那日在医馆对面的那条小巷子里,自己狠下心,拔剑了结他,是不是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困境? 这样想着,虞桑宁眼睛正巧瞥见了旁边案桌上他随身携带的佩剑。 她回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男人,然后又望向那把剑……眼底暗流涌动,那个场景,她曾遐想过无数次。 “喜欢那把剑?” 那道瘆人的嗓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把虞桑宁吓得整个人身子一震,回过头来惊恐的看着他。 “九爷……?你醒了?”虞桑宁结结巴巴的开口,有些心虚。 其实,从她进门那一瞬间他就醒了。 周宴南乃习武之人,听力本就比常人敏捷,他虽喝了些酒,但酒量深不可测的他,驰骋酒桌这么多年,还真没有醉过。 他嗯了一声,继续问她:“你喜欢那把剑还是心里揣了别的心思?” 虞桑宁神色紧张:“我,我没有……” “没有?哼……那最好……”周宴南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身,这书房的榻不如厢房的软,躺一会儿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你找我何事?” 她不知如何开口,低着头死死攥着裙角。 周宴南挑了挑剑眉:“来替靖王妃求情?” 虞桑宁点点头:“嗯。” 周宴南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圈,身材娇小,太瘦弱了些,独独那张脸,清秀灵气,有种说不出带着些稚气的纯美。 比起他在揽月阁见过的那些美人儿,少了些丰腴和明艳。 有时候他也想不通,自己那么稀罕虞桑宁,究竟是因为她那副柔弱无骨的身姿还是因为别的…… 反正,他这次气得发狂,恨不得杀了陆卿,杀了所有帮她逃走的人。 “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本王就让你死了这条心。”周宴南起身走到她身旁,眼神凌厉,嗓音沉闷:“虞桑宁,你救不了宋婉烟……催情药她必须喝,这是本王还给她的,也算帮你报了那夜的仇;还有她不是口口声声说她是清白之身吗?本王倒是想看看,成亲之后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尊自爱?” 虞桑宁咬着唇,小声道:“九爷,你这样做会毁了她,你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啊!王妃她已经死过一回了,桑宁求你,看在你们夫妻情分上,饶了她吧。” 周宴南低头抬手生生捏住了她的下巴,薄唇轻启,语气冰冷:“小桑宁,你别太天真了。如今……宋婉烟和你一样的处境,没本王的准许,她若敢寻死,本王屠她宋家满门。”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们落到了周宴南手里,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位高权重,权势滔天,轻易拿捏住别人的软肋,让人反抗无望就算了,就连求死的机会都没有。 虞桑宁:“她是你的妻子,亦是皇上亲自赐婚,况且她与祁玉堂堂正正,哪怕见面也是在佛堂之上,她只是为了劝解,并无遮遮掩掩……九爷,你是真的不信王妃所说还是,故意为难?” “本王为难她?”周宴南手指松了松,放开了她的下巴,背过身去,“她若是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当她的靖王妃,本王不但不会为难,还会让她享尽荣华富贵……我与她并无夫妻之实,心中亦有亏欠,自会想办法弥补。可她非但不守妇道,与旧爱私通,还屡次插手你我二人的事,这口气……本王实在是咽不下去。” “事情皆因我而起……九爷,我愿替王妃受罚。”虞桑宁说着,屈膝跪在他脚下。 周宴南垂着眼,看着她,心中并未泛起任何波澜,他决心要让宋婉烟尝一尝惹恼他的后果:“三日后,等王妃身体恢复,待她喝了那催情药,你陪本王看出好戏如何?” 禽兽不如! 他不爱宋婉烟,但这世间哪有丈夫会亲自设局,让自己的妻子同外人做那床笫之事? 虞桑宁红着眼眶,伏在周宴南脚边,伸着手无助的去拉他那只修长却长满了薄茧的手指:“是桑宁的错,桑宁不该逃,让九爷生气,连累无辜的人。” “爷别生气了好不好,桑宁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您,不敢再生出逃跑的心思了……” 周宴南翻过手掌,将她的手指揉捏在掌心,声线邪魅极具危险气息:“小桑宁打算如何伺候本王啊?不会又想用美人计吧?呵——本王好像说过,不会再强迫你分毫,这就意味着……你这一身媚骨,对本王没有任何诱惑了。” 不等虞桑宁开口,他便接着说道:“与其一门心思想着救宋婉烟,不如想想要怎么自救……毕竟,小桑宁做错了事,也要被本王罚的。” 第127章 诱他 周宴南说完话便走出了书房,只留下那个悲伤落寞的身影愣在了原地。 他说的惩罚,其实虞桑宁心中并不畏惧。 从前的虞桑宁,怕疼,怕被周宴南凌辱,怕自己活的不像个人。 可现在的虞桑宁却不怕那些了,她心中最怕的是……三日后,王妃怎么办? 宋婉烟怎么办? 这个为了帮她,却陷入靖王陷阱的姐姐怎么办? 她想救,也一定要救……不惜任何代价。 三日…… 三日之内,一定要想办法让周宴南松口,改变主意。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虞桑宁慢慢清醒了过来,于是起身,踉踉跄跄往书房外跑去。 —— 傍晚的时候,周宴南从外面回来。 刚坐下,抬眼就看见虞桑宁端着盘子走过来,满眼殷勤:“九爷,上次你不是说喜欢吃我做的莲子桂花糕吗?今日我又做了些,你尝尝吧。” 她纤细的手指将盘子里的东西小心放在周宴南面前:“还有你最爱的莲子羹,我只放了少许糖,不甜不淡,刚刚好……” 周宴南看了一眼桌上做工精致的食物,心里清楚,虞桑宁花了很多功夫在上面。 但他只是淡淡瞟了一眼,然后抬眼玩味似的盯着虞桑宁那张泛着微微红晕的脸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筷子。 只是冷漠的盯着她。 虞桑宁顿了顿,往前走了两步,弯着腰,拾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糕,喂到了他嘴边:“九爷,桑宁喂你吃好不好?” 见他还是无动于衷,虞桑宁抿着唇,胸口起伏不定:“不如……我换个方法喂你……?” 虞桑宁想起,上次在书房里,周宴南让自己用嘴喂他吃桂花糕的场景,满脸羞怯。 可是此时的周宴南,早就不是往日那个容易被哄好的周宴南了。 他阴沉的脸突然变了脸色,戏谑的笑着,语气带着些许漫不经心:“本王今日在外面吃过了……这家里的饭菜吃久了会腻。” 家里的饭菜,吃久了会腻。 这句话,好像话里有话…… 他在暗示些什么,虞桑宁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自然是能听懂的。 “是……九爷说得是,明日我就让厨房给您换换口味,刚好我也学着做点别的菜。” 周宴南没有理会她,起身阔步往外面走去。 虞桑宁失落的望着她精心准备了一个下午的食物,有些气馁,垂头丧气的端着盘子往厨房走去。 可刚走到半路,就碰见了江望。 见他捂着肚子,似乎是来厨房找东西吃的。 虞桑宁有些诧异,蹙着眉从他身边走过,准备把碗里的东西倒掉,身后却传来声音:“这么精致的东西,倒了就可惜了……我刚好饿得慌,不如姑娘给我吧。” “你们不是在外面吃过了?”她问。 江望答:“主子是吃饱了,我在旁边看着,一口没吃。” “为何?”虞桑宁说,“你们二人虽然是主仆,但在府里从来都是不分高低,怎么这会儿他又不让你上桌吃饭了?” 江望笑笑,额头上生出好几道皱纹:“在外面总是要比在府里讲究些,不然咱们王爷的威严可就没了。” “哦。”虞桑宁没有再继续问,只是默默把手里的盘子整个递给他。 转身往厨房外面走去。 江望眼底情绪复杂,他端着东西,往前走了两步:“虞姑娘……你知道的,王爷他向来吃软不吃硬,你多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他……” 虞桑宁听到了,但她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望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道背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良久,等虞桑宁的影子都消失了,他才回过神来,低着头看着手里端着的东西。 这是她亲手做的…… 江望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等他嚼完,咽下去的时候,脸上愉悦的表情缓缓蔓延开来。 他的心事,就像吃进去的那些东西,融了化了,进了他的肚子里…… 无人知晓,但他却甘之若饴。 —— 虞桑宁回北苑的时候,周宴南并不在厢房里,此时天色全黑,书房里亮着的烛火告诉她,周宴南在书房里看书。 她虽然想哄周宴南开心,却没想着去吵他。 于是只能在厢房里,默默等他。 周宴南昨夜基本没睡觉,虞桑宁料定他今夜会早睡。 于是……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周宴南果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今日厢房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房里燃着香,往常烛火通明的房间,今夜却只有一盏红烛在窗边摇摇晃晃的燃着。 耳边传来了哗啦啦流水的声音,周宴南走近一看,屏风后面…… 虞桑宁半个身子浸在浴桶里,发丝有些凌乱,几缕已然落入水中,这模样好不诱人。 见他走进来,虞桑宁眼中好像没有惊讶恐慌,而是假装没有看见他一样。 手掌捧了些水,往自己肩膀处暧昧的洒了洒…… 第128章 捆绑 周宴南愣了一会儿神,挑了挑狭长的眼尾,压抑着心底的暗流,缓缓走浴桶边上。 他看着眼前的一片大好风光,心中不免泛起些许涟漪,这要是换做之前的周宴南,肯定会像头饿狼一样迫不及待的扑上去…… 只可惜,今日不同往日。 周宴南只是随意的将手指伸进水里探了探,片刻后,他又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床榻方向走去。 见他若无其事的脱掉了外衫,然后躺下……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虞桑宁蹙着眉,心里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了。 这下好了,周宴南好像对那事~没有那么热衷了。 虞桑宁心里暗暗想着,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没有任何想法了,那刚才……他又为何故意走过来,还将手伸进水里? “洗完了就出来,府里不缺热水,但也经不起你这般浪费。”床榻那方传来他淡淡的声音。 虞桑宁:“……哦。” 虞桑宁听话的从浴桶里爬出来,然后擦干了身上水渍,只披了层薄薄的纱,光着脚将窗边摇曳的蜡烛吹灭。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刚才周宴南走过来不为其他,只是为了试试她沐浴的水温。 他担心…… 记得之前,好像有次虞桑宁生气,在冰冷的浴桶泡了很久不都愿出来。 彼时,房间内漆黑一片。 今夜也没有淡淡月光从窗户外洒进来。 虞桑宁慢慢摸索着,上了榻,在他旁边躺下。 周宴南虽然闭着眼,但身边传来的阵阵芳香,让他不得不竖起耳朵监听她的一举一动。 她往周宴南身上挪了挪,那层薄薄的纱似有似无的蹭着他的手臂。 周宴南虽脱了外衫,但仍穿着里衣,里衣单薄。 不知何时,她身上的那层纱已经褪去,虞桑宁侧着身,好似整个上半身都贴在他的臂膀处。 软…… 可能是她刚洗完澡,身上的肌肤透着几分凉意。 柔软且冰凉…… 接着,那被褥底下有一只小小的手掌穿过他的臂弯,穿过里衣,径直抚上了周宴南健硕紧实的胸膛。 她娇声娇气道:“九爷……你睡了吗?” “没。” “为何不睡?” 周宴南伸手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指,冷冷道:“你这样,本王怎么睡?” 虞桑宁:“……” 明知故问。 “爷~,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虞桑宁撑着身子,半躺着,肩上的发丝落了几缕在他脸上,挠的他有些心痒难耐。 “没有。”他回答的简洁干脆,眼睛都懒得睁开。 虞桑宁那双灵动的眼眸眨了眨,从他手里抽回手指,却仍然并不老实。 她细软的指腹,再次划过他的胸膛,柔柔的往下游离…… 划过周宴南精瘦的腰腹,隐隐感觉到他身体一震,腹肌紧绷,还想往下,却被他身上的腰带拦住了去路。 怎么有人睡觉不宽衣解带啊? 虞桑宁眉心微皱,将手伸了出来,隔着里衣继续往下探。 她手臂不及周宴南那般修长,若是再想往下,身子不得不往下挪动。 此时,虞桑宁上面半个身子都紧紧贴在他身上,胸前那片柔软被挤压变了形…… 就在她那只放肆的小手快要摸到时,周宴南突然睁开眼,及时制止了她,不让她继续胡来。 他抓着虞桑宁那只细白的手腕,手臂微微用了些力气,将她整个人提起往枕头上靠了靠……然后将她强势的压在了身下…… 虞桑宁被他这套干净利落的动作吓了一跳,可……她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她伸出双手,暧昧的勾着周宴南的脖颈,手指伸进了他的发间…… 周宴南皱了皱眉,沉闷的哼了一声,然后腾出一只手去解身上的腰带。 虞桑宁见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不想前功尽弃……于是勾着他,往上仰起头,轻轻咬住了他的下颌。 这画面要多诱惑有多诱惑…… 可是,顷刻间,还没有等她缓过神来,周宴南按着她的肩,将那两只环在颈肩的手腕往上抓起,略过头顶,用他刚解下来的腰带牢牢绑住了她。 绑在了床头上! 这么变态? 虞桑宁眼神一惊,有些慌了…… 毕竟她是领略过周宴南那种变态嗜好的,掐脖,手铐,甚至…… 她不敢往下想下去,这次真把人惹急眼了。 只是…… 如了他的愿,让他心满意足,王妃那里……是不是就好说话些了。 这样想着,虞桑宁突然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随他吧,反正……眼一睁一闭,天一亮,一切都会好起来。 从她下定决心要救宋婉烟那一刻起,虞桑宁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 她待在周宴南身边那么久,什么尊严,什么底线,什么清白……早就被他逼得一无所有了。 她这辈子算是毁了,只是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宋婉烟被沾污,被摧毁,被玩弄…… 漆黑的厢房内,凌乱不堪的床榻上,双手被绑住的美人…… 周宴南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遭,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脸上,他低着头,听见虞桑宁渐乱的呼吸。 “看来,只有这样……你才能乖乖睡觉。”他伏在她耳边,低沉的嗓音萦绕在空气中。 虞桑宁一时之间,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周宴南云淡风轻的从她身上下来。 她才意识到……原来他绑住她的手,不是为了满足周宴南变态畸形的需求。 而是为了,不让她胡来,影响他睡觉? 虞桑宁瞪着眼惊讶道:“你……你当真……?” 当真腻了? 虞桑宁想起那句话来,家里的饭菜吃久了,是会腻的。 周宴南并不打算理会她,扬起手,将被褥精准盖在了虞桑宁身上,然后侧过身,背对着她,闭上了眼。 天晓得,刚才周宴南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身下那团火压下去的。 他虽痛苦难捱,他亦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多么的喜爱虞桑宁那个娇滴滴的模样。 可是,他不打算放过宋婉烟和祁玉。 他心里从未在乎过宋婉烟爱慕谁,但周宴南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会容许别人给他戴绿帽穿小鞋? 出这口气不是为了周宴南,而是为了靖王。 堂堂战神,堂堂靖王的威严,怎可让一介平民给玷污? 所以……为了报复宋婉烟的越界,他下定决心不再心软。 虞桑宁,任她用尽手段,也休想让他松口…… 第129章 小桑宁也尝尝那药? 这一夜,虞桑宁没怎么睡好。 手腕被禁锢,整整一晚上,想翻身想乱动根本是不可能。 可身边的周宴南却不一样了,睡得跟一头猪差不多…… 虞桑宁半夜醒来,好像还听见了他细微的鼾声。 天微明,有年轻的丫鬟端了水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在盆架上,然后低着头,躬着身子退出了厢房。 好在有屏风格挡,不然虞桑宁这副被绑在床头的样子若是被旁人瞧了去,不知道会怎么肖想他俩呢。 虞桑宁睁着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看着周宴南起身,看着周宴南穿好衣衫,整理完衣冠,这才慢悠悠的俯下身来,将她手腕上的腰带解开。 “今晚,你若是再敢胡作非为,本王不介意再绑你一次……反正,本王有的是力气,有的是腰带。” 虞桑宁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坐起身来时还不忘将被子拉进,遮盖住胸前那一片洁白。 她小声嘟哝着:“你不想要直说便好了……这样捆着,人家怎么睡觉嘛!” 声音虽小,有几分怨气,但娇滴滴的,在周宴南听来,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他回道:“那本王就直说了,你不必费尽心思讨好本王,半点用都没有,我心意已决。” 虞桑宁见他要走,连忙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九爷……就这一次,仅此一回,桑宁求你了。” 周宴南将手臂往后扯了扯,“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宋婉烟也得尝一尝那催情药……本王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你又何须执着救她?说不定,她心里也想喝呢?” “可是,你我心里都清楚,上次那催情药并非王妃所为……” 周宴南听完,脸上喜笑颜开,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这么说来,你倒是提醒本王了……她叫……桃枝,是不是?” 他继续说道:“那就让宋婉烟和桃枝都尝一尝,大不了……本王给她们多安排几个身体壮实的男丁,保准让她们舒舒服服……” 见他这般蛮横不讲道理,虞桑宁气急,随手抓了只枕头朝他愤愤扔去:“你无耻!下贱胚子!” 谁知那枕头却被他伸手轻易抓住,周宴南邪笑着道:“本王还可以更无耻一些,小桑宁……别忘了昨夜是谁上赶着贴上来,勾我引我?本王想……” 他话说一半,故意顿了顿,那双黑曜子一样深邃的眼眸闪动着莫名的兴奋:“本王在想,是不是应该让小桑宁也尝尝那催情药的滋味?风花雪月,旖旎风光定会比昨夜更精彩,让人眼前一亮吧?” “如何?”他嘴角噙着笑意问。 虞桑宁大口喘着气,眼睛里亮闪闪的发着光:“只要九爷答应桑宁,放过王妃,放过祁玉和桃枝……我就答应你。” 她咬咬牙,目光坚定。 周宴南听了只觉得稀奇,简直稀奇又好玩。 虞桑宁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说明……还不够…… 他觉得这还不够。 人都是这样的,喜欢讨价还价,等她答应那个价……周宴南却又反悔了,他心里盘算着的是,还可以再谈谈。 实在谈不拢,那就不谈…… 反正,眼下的处境来看,他说了算。 他冷笑一声,冲她摆了摆手,慵慵懒懒的说道:“本王说着玩的,你怎么就当真了?那药效太猛,你这副身子太过柔弱,若是毫无节制,为所欲为……本王担心,你扛不住。” 虞桑宁看出他是故意而为之,心里气的要死却又不敢发作,只得气鼓鼓的侧过头,不去看他。 …… 等虞桑宁起身穿衣洗漱完毕,周宴南已经坐在院子里在吃早饭了。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喝着白粥。 周宴南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瘦肉粥,于是沉着脸将自己的粥推到她面前,顺手撤下了那晚素白的粥。 虞桑宁抬眸,有些诧异:“我喜欢喝白粥……你干嘛?让我喝你剩下来的?” “食不言寝不语,闭嘴。”周宴南恶狠狠的盯着她,霸道的毋庸置疑。 接着他扭过头看着身后的丫鬟,厉声道:“怎么?我这靖王府已经这般拮据了?连一碗荤的,都吃不上了?” 那丫鬟望见靖王这般生气,连忙跪下来小声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九爷……你别为难她了。”虞桑宁伸着手扯了扯他手腕:“早上起床,我习惯喝白粥和甜粥……是我交待的,你别火气这么大行不行?” 周宴南看了一眼虞桑宁那副弱不经风的模样,眼底有些无奈:“以后多吃肉,这样才能多长肉……你这一身瘦骨头,传出去还以为我靖王府养不起人了。” 他还想说,虞桑宁太瘦了些,抱起来硌手…… 说完他又斜眼瞥了那丫鬟一眼:“再去舀一碗荤的来,跪在此处等什么?等死吗?” “是。”那丫鬟被吓的腿软,险些摔倒,踉踉跄跄的往厨房跑去。 虞桑宁蹙着眉,脸色有些难看,怕自己再多说几句,下场怕是和那丫鬟差不多了。 她将那晚周宴南喝了几口的瘦肉粥端起来,专注的喝着。 周宴南抬眼看着她喝,眼睛不经意注意到虞桑宁那双白皙的手腕处,隐隐生出了几道红痕,心里有些紧张起来。 好像是责怪她,“怎么这般娇气?本王那腰带是由蚕丝薄锦制成,质地柔软,不易伤人的。” 虞桑宁听的一头雾水,抬眼顺着他的目光…… 才发现原来周宴南说的是自己手腕上的伤痕。 她放下碗和勺子,语气娇嗔:“质地柔软又如何?九爷那腰带系得紧……桑宁一整夜都只觉得双手麻木酸疼,血液流通受阻,你要是不信……不如,今夜绑你一次试试?” 周宴南皱眉,眼色沉了下来,沉默着没有回话。 虞桑宁见他像是要生气的样子,悻悻闭了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今日我打算去一趟将军府,你想不想一道去?” “吴将军和四公主不是出门远游了吗?回来了吗他们?” “嗯……” 虞桑宁心里是想去的,她想见见四公主,也有些想那个刁蛮毒舌的小侯爷了…… 可周宴南从昨夜起就让她不顺心,今早也莫名其妙发了火。 她才不要让周宴南也称心如意。 “不去,她是你四姐……我去干嘛?” “那你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等我回来……” 周宴南起身,头也不回的往院子外面走去。 虞桑宁垂头丧气的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杵着下巴,叹了口气…… 时间这般紧急,还有两日不到了。 她想不出办法,让周宴南心软的办法。 美人计,对他真的一丁点用都没有吗……? 第130章 深藏爱意 徐嬷嬷这几日没在府里,王妃也闭门不出,好好的一个靖王府突然就少了管事的。 再加上近些日子来,府里不太平,周宴南便独身去了将军府,让江望留在府里处理杂事。 虞桑宁去了南苑。 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她只是想问问祁玉怎么样了。 还有夏岚和冬凝…… 她站在江望房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终究还是有些忌惮江望和周宴南的关系。 虞桑宁害怕,江望那么正直忠心,办事严谨密不透风,她若是开口让他帮忙…… 万一江望非但不帮,还把她的意图告知了周宴南……那后果会如何,她是清楚的。 徘徊了许久,算了,还是不找他了。 虞桑宁心里想着,便准备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江望的房门却被推开了。 他看见虞桑宁的背影,脸上写着惊讶:“虞姑娘?” 虞桑宁听见声音,犹豫着转过身,神色有些不自然:“江望……原来你在啊,我以为你不在。” 她撒谎的时候,总喜欢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正视他人。 “你没有敲门,怎知我不在?” 虞桑宁:“……” 江望几乎是脱口而出,话说完两人尴尬的愣在了原地。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她没有说话,江望转头环顾了一圈周围,小声说了句:“姑娘有话,不妨进来说。” 虞桑宁点点头,提着步子进了房内。 江望跟着她走了进来,似乎是习惯性的他正要将门关上,但转念一想,万一此事被有心人看了去。 虞桑宁与他同在一个屋檐下,还关了房门……若是传到了主子的耳朵里,他被责罚被怀疑不要紧,只是万般担心,虞桑宁因此受委屈。 江望沉了沉眼色,最终还是把门打开了。 “找我什么事?” “祁玉被关在何处?” 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关于祁玉的消息,虞桑宁是万万不敢去问周宴南那个疯子的,他现在视祁玉和宋婉烟为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她不得已,才会来南苑找江望。 江望回:“他被关在后院的柴房里,暂时不会有什么事。” 听他这么说,虞桑宁总算替宋婉烟松了一口气,她顿了顿继续问:“那夏岚和冬凝呢?她们在何处?” “在东苑……”江望知道她担心那两人,于是宽慰道:“关押她们的地方是我亲自选的,是一间没人住的耳房,虽然不够宽敞,但不会委屈了二位姑娘。” “江望……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她们?” “这……”江望有些迟疑。 这事还真让他有些难办,这些被关起来的人,没有靖王的允许…… 虞桑宁见他犹豫,也不想让他为难。 “她们那里缺不缺吃穿,可有人为难她们?” 江望:“你如果还是不放心,我等下再过去看一下,好让姑娘安心。只是……不方便带你去……” 其实虞桑宁也知道,江望考虑的没错,今日她来了南苑找他,已经是以身涉险。 若是执意要和江望一同去看夏岚和冬凝,府里人多眼杂,出了事,她和江望的下场,难以想象。 “那就劳烦你多加照顾她们了,我先……回去了。”虞桑宁起身,冲他挤出一点浅浅的笑意。 她心里清楚,此地,不便多留。 虞桑宁离开后,江望如约去看了夏岚和冬凝。 顺手带了些吃的和几件衣服。 狭小的耳房里,夏岚透过窗户远远看见江望走了过来,比谁都兴奋,全然忘记了她们此时的处境。 她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冬凝,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男人来看你了。” 冬凝皱着眉,满脸诧异:“我哪有男人?你别乱讲话。” “嘁……还不承认?喏……这不就是你日思夜想的江公子?”夏岚指了指已经站在门口的江望,声音不大。 冬凝抬眼看见正在开门的人,不知道刚才两人的谈话有没有被他听见,羞得满脸通红,连忙起身抬手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裙。 夏岚是个机灵又聪明的,看见江望进来于是率先开了口:“江公子……我突然肚子疼,想去茅房,你不介意吧?” 江望点点头,示意身后的侍卫跟着夏岚一同去。 一时之间,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江望和冬凝。 冬凝温婉内敛,不像夏岚那般开朗豪放,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她偷偷爱慕的人…… 她话本就不多,尴尬的气氛让她多了几分害羞和拘谨。 江望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回眸看着有些不自然的冬凝,柔声问了句:“在这里,可还住得惯?” “嗯?……嗯。”冬凝垂着眼不敢去看他,虽然心里止不住的想多看他几眼,但她终究没有那胆量。 很显然,江望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冬凝有些受宠若惊。 江望接着又问:“吃穿用度,缺什么可以和我说,我尽量满足你们。” 冬凝点点头:“都不缺,只是……”她缓缓抬起头,问道:“桑宁她还好吗?” 虽然在靖王府,虞桑宁的身份和她们并无区别,但冬凝始终把她当主子,时刻牵挂着她。 “看来你们之间当真情谊深厚,你牵挂她,她亦念着你们……”江望指了指桌上的那些东西,淡淡道: “这些是虞姑娘托我送来给你们的。” 听到他这么说……冬凝心里泛起了一阵微凉。 虽然知道那是妄想,但此时此刻的她,却希望江望不是为了替别人才来这里的。 她渴望江望多看自己一眼,一眼就好…… 但她又想把这份心事藏得密不透风,因为,在冬凝看来。 如果一份情,不是两心相悦,那么她宁愿永远藏在暗处,偷偷喜欢。 至少这样,不会让江望困扰。 冬凝抿着唇,小心的看了一眼他,心里波涛汹涌,但表面上强装镇定:“多谢江……” 那句江大哥,已经到了嘴边却硬生生被她吞了回去。 她声音恢复寻常,脸色也自然也许多:“多谢江公子。” …… 至此,两人再无多说一句话。 冬凝站在窗前,眼神一直跟随那道远去的身影,一时入了神,连夏岚回来也未曾发觉。 夏岚伸着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她:“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别闹。”冬凝瞪了她一眼,假装生气,转过身去不再继续看着外面。 夏岚指了指桌上那些东西,“看来他对你也有那意思……不然怎么会这般关心?” “那你这次还真想多了,这些东西是桑宁托他送过来的。” 夏岚大惊:“那桑宁她没事吧?王爷有没有为难她?” 冬凝蹙眉,言语中有些不确定:“应该没有……江公子说她没事。” “那就好……眼下,桑宁身边一个能帮她的人都没了,一切都只能看她如何应对那个疯魔般的靖王了。” 夏岚心里一百个担心,但却无能为力。 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第131章 不想死就别来惹我 上京城,将军府。 来了这个地方,只要吴起在,周宴南必会和他痛饮一番。 这不,两人从见面一直喝到了傍晚,吴起酒量再好,也是抵不过周宴南一半的。 酒桌上,两人聊了很多,天南地北,国事家事……似乎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吴起对周宴南来说,不仅仅是姐夫,更是他的师傅,是与他并肩作战无数次的生死之交。 亦师亦友,他从心底敬重这位驻守边关,身经百战却从不言苦的大将军。 吴起今日喝得很多,看得出来他心情挺不错。想来这次带着周凌菲去远游了一趟,肯定是该玩的地方都玩过了,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 周宴南临走时,站在将军府门口,看着四姐脸上的红润,似醉非醉的说了句:“四姐,啥时候再给姐夫生个大胖小子?” 周凌菲见他说话粗鄙,没大没小的,朝着他脑门上就是一巴掌:“你少管闲事……多管好你自己吧,臭小子。” 虽然是责骂,但怎么听都是满满的溺爱之意。 “你们感情这么好,多生几个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话让周凌菲羞的有些脸红,摆手屏退了旁边的下人,揪着他耳朵:“真没想到,从你嘴里能听见感情这两个字?老九……莫非你懂什么情?” 周宴南白了她一眼,继续耍贫嘴道:“情情爱爱的,我倒是没仔细想过……但男欢女爱,这人人都知道。” 周凌菲:…… 周凌菲的印象里,自己这个弟弟一直以来都是油盐不进的。 什么男欢女爱? 别人不清楚这个靖王好色与否,但她这个长姐却是再清楚不过。 这么多年了,周宴南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一点绯色传闻也未曾听说过…… 只是,自从虞桑宁出现以后,好像一切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心思,周凌菲早就看出来了。 或者说,其实周宴南身边的人,也都能看出一二。 只是,他自己未曾真正去正视过那份情,又或者是,他在逃避…… 因为,虞家的关系。 周凌菲想得愣了神,待她回过神来,周宴南那双黑眸已然出现在面前,他有些好奇:“四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周凌菲却沉下脸色,郑重的问道:“老九,你跟我说实话,你对那虞家大姑娘究竟揣了什么心思?”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周宴南转了转眼珠,后退了半步道:“我对她没什么心思,玩玩而已……玩腻了就……” 周宴南本想说,玩腻了就换个女人。 可是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 哪怕是,一句玩笑话。 他也没法继续说下去。 相反,心脏隐隐传来的刺痛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周宴南张了张嘴,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愣在了原地。 “怎么不往下说了?不舍得……?”周凌菲一眼看穿了他,也不打算拐弯抹角: “你喜欢她,你心里在意她,但你却不愿意承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宴南还有什么不敢承认? “四姐说的没错,我是喜欢她……不然,又怎会将她留在靖王府,留在我身边伺候?”他承认的极为爽快,话也说的轻飘飘的。 周凌菲听了不觉得这事绝不是他说那般简单,“我说的喜欢与你说的不一样。老九,我说的不是肌肤之亲,是你真心实意的喜欢和爱,是你心底真真切切的感受……!” 周宴南身体微微一震,心,开始剧烈的跳动着,藏在袖口里的手指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他静默了片刻,抬起头看着周凌菲,眼神坚定一字一句回答:“若是四姐说的那种……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不爱她。” “爱与不爱,岂是你一句话就能说明的?” 周凌菲见他这般冥顽不灵,狠下心质问他:“我问你,你看见她受伤落泪,会不会心疼?……她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是不是牵动着你的情绪?她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是不是茶不思饭不想彻夜未眠?还有……你当真舍得伤害虞桑宁吗?或者说,你伤害了她,难道心里就会好受吗……” …… 周宴南哽住:“我……?” 这些问题,对他来说太致命。 他一个都回答不了,换句话说,就算他心里早有答案,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四姐,我就是来你家吃口饭,不至于这么盘问我吧?”周宴南转过身摆摆手,抬脚离开将军府:“走了,你还是回去多操心操心我姐夫吧。” 周凌菲见他要走,自然是留不住的,只是在他踏出门槛的时候,对他说了句:“阿宴,早些看清自己的心……姐姐怕你一错再错,最后回不了头。” 这句话,周宴南听得清清楚楚。 但他还是没有停住脚步,径直往前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周凌菲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像难缠的梦魇…… 其实,周宴南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只是,他唯一还不清楚的是,他究竟陷得有多深?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懊恼,愤恨,报仇,喜欢,虞桑宁…… 周宴南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搅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再加上在将军府喝了不少酒的缘故。 还未走到靖王府,周宴南那双嗜血的双眸已经变得猩红,浑身也如同被火烧灼一样,燥得慌…… 他想发泄发疯,想毁了眼前所见的一切,甚至……有点想杀人。 好巧不巧的,这么晚了,虞桑宁为了等他回来,居然老老实实守在了府邸门口。 周宴南看见那道倩影,紧紧皱着眉心,咬着牙关,阴沉着脸从她身边走过。 虞桑宁见他行为有些怪异,于是提着小步子跟在他身后,步步紧逼: “九爷,这么晚才回……一定累坏了吧?桑宁给你备了热水,一会儿帮你好好放松一下……” 虞桑宁跟得紧,不想前边的人突然顿住了脚步,她没来得及停住步伐,头顶和脸颊狠狠撞在了周宴南的胸膛上。 还未等她从他身上退开,只见周宴南早已伸出那只有力的大手擒住了她的脖颈,将她重重按在墙边,压抑着心中的暴怒,低沉的嗓音警告她道:“不想死就别来惹我……离我远点,听到了吗?” 这疯狂的举动让虞桑宁愕然,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周宴南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冷厉阴鸷到让人只冒冷汗? 她见他好像失了理智,掐得自己喘不过气,说话那更是不可能了。 虞桑宁乖巧的点点头。 在心里默念着…… 不想死,远离他! 记住了! 周宴南放手的那瞬间,虞桑宁像是获救了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满脸惊恐的想要往与周宴南相反的方向逃离。 可是,她身后是靖王府的大门! 这个举动像是要逃跑……再次逃跑…… 周宴南凝着眉,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头脑发热,以为虞桑宁又要想跑路,瞬间浑身血脉喷张,一直隐隐压抑着的那股火气喷涌而出。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了虞桑宁前面,一把攥住了她瘦弱的手臂,全然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强势横抱在怀里,往北苑走去。 第132章 桑宁,今夜就委屈你了 虞桑宁全然不知他为何突然性情大变,此时的周宴南双目猩红,那张好看的脸也有些狰狞。 任她挣扎也没有半点作用,看周宴南的样子,像是要生吃了她。 周围传来危险的气息,他不会真要下狠手,杀了她一了百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 虞桑宁越想越怕,再不敢胡乱动弹,生怕把人逼急了,只能眼睁睁任由他抱着自己往里走去。 —— 周宴南虽然进了北苑,但没有往厢房的方向走去,而是…… 朝着被她烧毁重建的那个屋子走去。 金丝笼……? 说实话,虞桑宁最害怕被他关在那个地方了。 每次在那个笼子里,准没好事,虞桑宁总是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九爷,你误会我了……我没打算逃跑,你别把桑宁关在那个笼子里……” 周宴南低头,只听见怀里的人小声的说了句,声音轻悠悠的。 周宴南猛的顿住了脚步,目光幽暗阴森森了回了句:“那你也误会本王了,本王没打算关着你。” “可是……” 虞桑宁还想开口说,却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吓的赶紧收了声,不敢继续说下去。 不关她为何会带她来这个地方? 虞桑宁心里虽有疑问,但还是不敢多问。 周宴南这次没有骗她,他真的没有将虞桑宁带到那个金丝笼里,而是…… 进了大门以后,毫不犹豫的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因为这座小楼是在虞桑宁烧毁后重建的,虞桑宁很少来这里,她只知道那个有金丝笼的房间,并不知旁边其实还有几间房。 更不会知晓,这些房间都是,周宴南特意为她建的。 进门右边第一间是金丝笼,是为了关押她。 折断其羽翼,让虞桑宁一辈子都做他的笼中雀。 这次他带虞桑宁进的第二间房……比金丝笼还要恐怖变态万分。 居然是一间刑房。 在北漠军营的时候,周宴南曾带她去过营地里对犯人用刑的地方,而这靖王府的刑房,相比北漠那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进了门,周宴南就将她从身上放了下来。 虞桑宁被眼前这一幕差点惊掉了下巴。 房间里整整齐齐陈列着各种用刑的刀具,长鞭,还有大小粗细不一的竹签和钢针…… 她还没来得及看完屋内的刑具,突然,昏暗的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虞桑宁侧头皱着眉心仔细一看,只见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墙角俨然摆放着三四个铁笼子。 铁笼子四面虽有细细的铁丝网遮盖着,但她还是看清了里面装着的那些活物…… 全是些瘆人的东西。 老鼠,长蛇,蝎子…… 难不成这些也算是‘刑具’? “嘭—”一声,她身后的铁门被关的严严实实。 虞桑宁差点被吓瘫坐在地上,她回眸可怜巴巴地看着周宴南:“九爷……这里是……?” “怎么?害怕了?”周宴南找了个椅子随意坐了下来,“这是本王特意为你打造的……你喜欢逃,而本王喜欢罚。” 他说:“虞桑宁,本王知道你有本事逃,但我更想知道……你有没有本事扛住这些刑罚?” “九爷,我没有……我没有想要逃!是你说的,不想死就离你远远的。”虞桑宁忙着解释道: “这次我真的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周宴南不紧不慢,淡淡回道:“本王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带我来这里?” 虞桑宁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说道:“九爷,有话好好说行不行?我们先出去……” 这个恐怖瘆人的地方,她一点都呆不下去了。 虞桑宁知道这个靖王暴戾极端,偏执无情,可到了今天,她才意识到……周宴南是个极其变态的怪物,是个不折不扣的虐待狂。 正常人应该不会在自己府上,专门建一间刑房,只为了追求刺激,只是为了享受那种折磨别人愉悦自己的过程…… “四姐说,我舍不得伤你……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他瞥了瞥面前形形色色伤人的利器,修长的手指滑过桌子边缘漫不经心道:“我在想……该用什么样的刑具才能把小桑宁顺服,让你再不敢有逃跑的念头。” “或者直接点,将你双腿断了……看你以后怎么跑?” 虞桑宁摇了摇头,否认道:“可我若是断了腿,伤了或者残了……以后就不能好好伺候九爷了。” 周宴南勾了勾嘴角,眼角微微扬起:“你真以为,我不会伤了你?” 她继续摇头,但却没有开口说话。 怎么不会呢? 从始至终,周宴南做过伤害她的事情,难道还不够多么? …… 周宴南偏执邪恶,浑身上下都是逆鳞。 周凌菲说他舍不得伤害虞桑宁,他就偏偏不信…… 一个仇人的女儿罢了,有何伤不得? 他站起身,在摆满刑具的桌上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抿着嘴角细细端详了半天,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了些什么,“小桑宁的手指头柔软白皙,这枚银针若是从指缝扎进去……只怕你这双巧手以后可就废了。” 他自顾自说着,那张冷峻的脸上,添了几抹兴奋的神色。 虞桑宁颤抖着身体,往门口处退了又退,说话的声音瞬间没了底气:“九爷,桑宁怕见血腥……这,这不妥……” “那不如试试我最喜欢的青鞭?”周宴南从身后的墙壁上取下那条布满倒刺的青鞭,在她面前晃了晃:“这鞭子抽在身上,最让人沉迷的地方不是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而是……皮开肉绽的声音。” “我怕疼,九爷……这青鞭桑宁是见识过它的厉害的,我肯定连一鞭都挨不住。” 虞桑宁边说着,身子靠在了门上,背着的双手悄悄握在了门栓上。 她不想继续和这个失去理智的疯子继续周旋,恨不得立马开了门跑出去。 周宴南早就察觉到她的意图,“别白费力气了,桑宁……这扇门除了我,谁也打不开。” “况且,就算你真的逃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逃出靖王府,逃出上京城,逃出东梁国……也一样会被抓回来,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除非……” 虞桑宁忙问:“除非什么……?” 他冷冷笑了几声,“除非是我心甘情愿放你走,否则的话……致死你都是我靖王府的人。听懂了?” 果然。 周宴南手眼通天,势力庞大,她若是再妄想逃跑,肯定会死在他手上。 “听懂了……”虞桑宁乖乖回答,那只放在门栓的手也缓缓落了下来。 再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再不敢逃了。 他满意的点点头,唇边露出一抹邪恶笑意:“规矩不能坏,小桑宁……你上次在我眼皮底下逃走,是为了陆卿?” 还未等虞桑宁回答,他话锋一转,接着说:“你逃,我罚,规矩不能坏。这里面可有你喜欢的刑具?” 她环顾了一圈,茫然又心悸:“没有……我都不喜欢。” 太残暴,太血腥,太吓人了。 “既然你都不喜欢,那我帮你选个……我喜欢的,如何?” 周宴南说着,提着步子走到了最里边架着火盆,燃着火焰的地方,随手将旁边三角形的烙铁扔进火堆里烧着。 虞桑宁见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走到他面前:“九爷……你不会……喜欢这个吧?” 她听说过烙刑,就是将烧红的铁烫在人的身上,只要被烙铁触碰的地方,不但皮开肉绽,在高温的熨烫下,还会在此处形成不可褪去的疤痕。 周宴南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的搅弄着火里的烙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抽出那根被烧的通红的烙铁,神秘的说了句:“这上面有个字……” 说完将有字的那面转向她,虽然离得远,但虞桑宁还是害怕的退了两步。 她看清了那个字,嘴里呢喃:“奴。” “没错,是奴。”周宴南狡黠一笑,胸有成竹道: “有人说我不舍得伤你……我却偏不信这个邪,今日……本王非但要将这个奴字刻在你胸口,还要让你时刻想着念着……你我二人,谁是主,谁是奴?桑宁,今夜就委屈你了。” 第133章 为何不求我了? 忽而,虞桑宁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里染上了一抹微红。 门外吹起阵阵凉风,抚过片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面前的那盆火热烈的燃烧着,周身的气氛开始变得嘈杂混乱起来。 而此时的她,安静的站在那里,绝望又无助。 好看粉白的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当一个人,彻底绝望心灰意冷的时候,沉默才是最震耳欲聋的反抗。 周宴南手里握着烙铁长长的柄,刻着字被烧红的那面正对着她,缓缓靠近虞桑宁那张精致白皙的脸颊,距离只差分毫。 虞桑宁微微侧过脸躲了一下,脚步纹丝不动,眼泪却不争气的滴落在衣襟上。 他死死盯着那张红唇,剑眉皱了皱,冷清英俊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虞桑宁的反应着实让他惊讶了一把。 她居然……没有开口求饶? 突然,他伸出另一只手粗暴的将虞桑宁胸前的衣襟狠狠撕扯开来。 周宴南力气虽大,但这股蛮力却不能将她的衣衫扯开,只是撕破了她外衫领口处的衣料。 虞桑宁没站稳,一个踉跄险些被他拽的摔倒在地,好在身后是摆满刑具的案桌…… 她的后背紧紧靠着桌子边缘,腿软的厉害,若不是身后有倚靠的东西,虞桑宁肯定早就瘫软在地了。 望着她那张惊恐的脸和微蹙的眉眼,周宴南缓缓松开了扯着她衣襟的手指,只退了半步,淡淡道: “今夜风大,烙铁凉了……” 虞桑宁垂着眼眸看去,正如他所说,周宴南手里刚才被烧得通红的那块铁颜色暗了许多,边缘卷起黢黑的镀层。 他嫌烙铁不够红不够滚烫,于是转身又将手里拿东西扔进火堆里,往里面重重一捅,屋子里升起零星的火点子,没一会儿就灭了。 烙铁还在火里烧着,周宴南却转过身子,看了她一眼……凛冽的瞳底好似燃起了一团怒火。 因为…… 没等他亲自动手,虞桑宁便识趣的解开了身上扣子。 周宴南回眸就看见她胸前的那片洁白,半遮半掩的,在这摇曳的火光中好像镀了一层金黄色的光,酥的诱人…… 她轻声说了句:“桑宁知道九爷心急……怕你糟蹋了这一身好衣裳。” 怕他糟蹋了这一身……好衣裳? 可他想要糟践的,明明是她这一身……肤如凝脂,白如皓雪的好皮囊…… 周宴南冷哼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她倒是想得开。 他阴霾着脸走到虞桑宁身旁,手臂重重一挥,将她身后桌子上摆放的刑具通通挡落,那一件件冰冷锋利的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七上八下的响声。 虞桑宁被吓得身子一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旋即,只觉得整个身体被他紧实有力的臂膀举起…… 周宴南将她紧紧的抱起,然后又轻而易举的把她放在了冰凉的桌子上。 强势又炙热的吻扑面袭来,他疯狂的啃咬,索取,试图让虞桑宁开口求饶…… 可眼前的女人却不为所动,只是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紧接着,他的唇一点点滑落,最后停在了她消瘦且白腻的锁骨上。 随着他口齿间缓缓的用力,一阵痛觉从肩颈锁骨处传来…… 虞桑宁痛苦的闭上眼,纤细的手腕攀上他的臂膀,不轻不重的捏着他手臂上的肌肉。 “为何不求我了?” 沉闷沙哑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 伏在她肩膀处的头突然扬起来,问她:“你不是怕疼,怕血,怕我……?” 虞桑宁低头看着那双暴虐野性又满是欲望猩红的眼睛,柔声道:“我求你,你就会饶了我吗?” 此刻的她,清醒而自知。 他说的,规矩不能坏…… 他说的,她逃了就要被罚…… 他说的,他是主她是奴…… …… 既是如此,求饶还有什么用? 虞桑宁放弃挣扎,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周宴南根本没有心…… 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耗费如此精力,打造金丝笼,打造这地狱般的刑房? “你不求我,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放过你呢?”这句话,周宴南说得咬牙切齿。 虞桑宁没有回答。 眼睛柔柔的望着他,白皙纤细的手指从他肩膀一寸一寸的往上游走,最终落在了他那棱角分明的面容上…… 她双手捧着周宴南的脸,柔软的唇主动迎了上去。 这画面,他并不陌生…… 自从周宴南将虞桑宁从北漠带回靖王府,她每次有求于他的时候…… 都会这般温柔听话又主动,懂事的样子,总会让他难以自持。 这才是,他认识的虞桑宁。 他终于心满意足…… 唇齿间传来淡淡的香甜,欢欣愉悦的温情终是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然后开出一朵灿烂的花儿来,密密麻麻的,填满了他的心。 周宴南暗暗想着,若是她此刻开口求饶,说不定他真的会心软,那烙铁印在她身上的时候,或许自己可以下手轻一些。 …… 这一吻,来得细腻温柔,香甜无比。 良久,虞桑宁才缓缓推开他,胸脯起伏间,她微张着朱唇,小口小口的喘着气。 周宴南伸手轻轻触了触自己的唇,意犹未尽的看着眼前秀色可餐的美人儿。 他在等…… 等她开口,亦在等她求饶…… “阿宴哥哥……” 她轻唤他的小名,唇红齿白间,喊的是周宴南最爱的这个称呼。 “嗯?” “你能不能……放过婉烟姐姐?”她道。 “什么?”周宴南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又问了一次: “你说什么?” 虞桑宁:“求你了,放过王妃好不好?” 原来,他没听错…… 虞桑宁说的是,宋婉烟…… 是他的王妃。 这一刻,周宴南才恍然觉悟过来。 他自以为了解虞桑宁,甚至连她的软肋也都一一被自己捏在手心里。 在周宴南看来,这位虞家的嫡小姐,不过是他手里最喜欢的那只风筝。 任她飞得再高再远,牵着那股线的人,是他。 而她,永远都飞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周宴南始终相信,虞桑宁的身体,她的心,她的一切…… 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总有一天,她会乖乖顺从自己,像只温顺的小猫。 …… 现在呢? 周宴南万万没想到的是。 意料之中的,虞桑宁开口求他了。 意料之外的,虞桑宁开口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别个。 那副冷清看似柔弱不堪的模样底下,却生了一颗善良坚强的心。 第134章 你当真,会心疼我? 周宴南冷哼了一声,喉间发出瘆人的笑声。 他笑。 因为失望。 因为愤怒。 因为,有趣…… 虞桑宁总是出其不意的,让他乱了心智,迷了心神。 他沉迷于她,柔弱明媚的模样,沉迷她的善良,身陷泥泞却仍然出淤泥而不染。 他亦恨她,明明柔弱的不堪一击,却还妄想着去救别人,明明被他沾污揉碎了,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却依然清澈如水。 总之。 虞桑宁不像他。 “你先看清自己的处境,想好了再开口。”周宴南提醒她。 “九爷,我想的很清楚了,从我进门开始,就想好了。”她说: “你想怎么罚,我都认了……我不反抗也不会挣扎,那个字……你想刻在哪里都行,桑宁只求你,不要伤害王妃,不要毁了她……” 因为,你已经毁了我。 虞桑宁说完,纤细的手腕轻轻拉了拉他衣袖。 眼里噙着泪,要落不落的,楚楚可怜的。 “她是她,你是你……你们两个我不会放过,我既然已经说出口,又怎会轻易反悔?” “还有,虞桑宁……从现在开始你若再敢提宋婉烟半句,本王立刻派人去东苑,说到做到。” 周宴南眼神坚定狠厉,容不得她再求情。 虞桑宁扯了扯嘴角:“桑宁知道了。” 此时,屋内烛光昏暗。 虞桑宁衣衫凌乱,香肩裸露在外,透过薄纱一般的里衣,隐约能看见纯白的束胸之下的那片丰腴。 周宴南一眼就看见了锁骨处绯红的痕迹。 那是他刚才故意咬的。 他瞥了一眼身旁依然在火堆里烧着的烙铁,皱了皱眉。 虞桑宁肌肤娇嫩得紧,被他随意捏揉两下就会留下痕迹。 往常他若是没克制住,下手重了些,她身上肯定青红一片,好几日都消不下去。 他指了指在火里燃烧的东西,问她:“怕吗?” 虞桑宁点点头:“怕。” “真的不求我?” “不求。” 周宴南往她身边靠了靠,带着薄薄的茧的指腹来回摩挲着虞桑宁锁骨处的红痕,脑子里生出了别的主意: “倒是有几分骨气,本王喜欢。” “只是,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桑宁,你这身子骨里里外外都能让我欢喜,尤其这一块……”他指了指虞桑宁起伏的胸脯,接着道: “若是真在这个地方烙了个奴字,可能我就没那么喜欢了,你说是不是?” 虞桑宁点头道:“九爷说的是。” 他笑着:“还是那句话,规矩不能坏。烧红的烙铁,亦不能浪费……” “桑宁不懂,九爷的意思。”她蹙着眉心,轻轻说了句。 “我的意思是,在这靖王府里,你找个人,代替你受罚。如何?” 周宴南勾着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 虞桑宁听完脸上的表情僵住,抿着嘴没有说话。 周宴南见她沉默,于是主动开口为她分忧:“夏岚冬凝如何?” 她摇摇头:“不可。” “宋婉烟如何?” 她亦摇头:“不好。” “那……徐嬷嬷?”周宴南皱了皱眉头,没来由的说了这个人。 虞桑宁大惊,“九爷……!不行!” “偌大的靖王府,你竟找不出一人替你受罪?是本王府里人丁稀少,还是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你虞大小姐的眼?” 周宴南说话的声音重了重,听着这情绪,好像马上就要爆发似的。 虞桑宁:“整个府里的人,都可以吗?” “当然。” “桑宁心中有一人选,但桑宁不敢说。” 周宴南万分好奇,她口中的那人是谁,于是为她壮胆:“你只管大胆说……只要你开口,本王一定办到。” 虞桑宁低着眉眼看了看有些发软的腿脚,再抬起头时,望着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只是颤颤巍巍的伸着那只粉白的食指,指了指周宴南,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这一幕,来得快去得也快。 周宴南眼尖,虞桑宁的心思很快就被他捕捉了去。 “桑宁,所说那人……不会是我吧?” 虞桑宁低着头不敢看他,等于是默认了。 周宴南耐着性子低吼:“虞桑宁,你怎么敢?!” “桑宁不敢……可九爷你自己说的,只要是靖王府里的人,都可以。难不成,九爷不是?” 周宴南:“……” 虞桑宁怕他怕得要命,可此时的她,更怕那烙铁往自己身上烫,也怕往她身边在乎的人身上烫。 真真要选一个替她受罚,那这个人,肯定是非靖王莫属了。 只是,这对她来说,简直天方夜谭…… 周宴南又怎么会,自己罚自己呢? 周身的空气好像凝结住了,虞桑宁一言不发的坐在桌上,低着头看着地上散落的刀具。 沉默片刻,周宴南的声音再次响起,听着好像没刚才那么生气了, “小桑宁选人,自然是有你的道理……我替你受罚,也并非不可以……只是,我想要一个理由,能让我心甘情愿替你承受的理由。” “啊?”虞桑宁差点惊掉了下巴! “啊什么?别啰嗦,挑重点说。”他命令道。 这下轮到虞桑宁发蒙了。 她以为堂堂靖王不可能答应这种没来由的要求,头脑一热,就用手指了指他。 可谁知,事态居然发展到这一步了? 眼下,周宴南正巴巴等着她这般选人的缘由,万一说错了话,那岂不是让周宴南觉得自己愚弄了他? 下场如何? 想都不用想了…… 虞桑宁觉得有些冷,于是伸手将身上的衣裳拢了拢,泰然自若道:“方才九爷挑了几人,替桑宁受罚,都是与我相交甚好的人。” “可她们都是女流之辈,身上若是刻下一个奴字,嫁人生子是万般不可能了,桑宁不忍,所以拒绝了九爷。” “然后呢?”他耐着性子,听着她说。 虞桑宁:“九爷位高权重,身份金贵,又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自然是不会介意这身上留下什么印记,旁人若是不小心看了去,亦不敢在你背后胡诌乱造。桑宁曾说过,只做九爷的女人……九爷受伤,桑宁心里自然难受,但只要一想起来,九爷身上这伤是为我而留,桑宁一辈子都会记着你的好,再不会惹恼了你,寒了九爷的一片苦心……” “九爷,桑宁在乎你,喜欢你,心疼你。之所以会选你,是因为……欠了你的,我肯定用尽一生去还。你总不希望,我胡乱挑个别的男人替我受罪,然后一辈子记着他的好,欠着他的人情吧?” 话说了很多,说得虞桑宁嘴巴都干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理由,周宴南满不满意? 她抬眸望着周宴南,胆怯中多了几分妄念。 只见他阴沉着俊脸,自顾自的伸手解开了系在腰间的束腰:“桑宁,你当真……会心疼我?” 这句话,像疑问,又像是乞求…… 虞桑宁点头,认真且温柔的回应:“会。” 听到了这个肯定的字眼,周宴南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三两下就将外衫褪去,里衣往肩膀下一拉,露出麦色健康结实的胸膛。 他说:“如你所愿,桑宁。” 第135章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虞桑宁没想着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般模样,呆坐在桌上,白皙干净的脸上满是疑惑。 他为何……要这样? 当真要自己罚自己? 不对,是替她受罚…… 周宴南转身拿起火里的烙铁,却没有往自己身上烫,而是再次朝她走了过来。 他又说了一次:“如你所愿,桑宁。只是……我要你,亲手烙下这枚印记。” 周宴南将烙铁的手柄递给她,似乎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和畏惧。 虞桑宁手指退了退,蹙着眉不敢去接那滚烫的烙铁。 “九爷……这……” 她不敢接不敢动,也不敢不听话…… 这一刻,虞桑宁觉得做人好难,在靖王府混口饭吃更难。 周宴南神情严肃,语气变得低沉阴鸷:“你若是……手抖,不认认真真把这事办好,本王一定也叫你尝尝烙铁的滋味。” 他继续说道:“下手只能重不能轻了去。这个字若是歪了斜了,或者印的不够深,你且脱光衣服等着,本王会让你身上布满烙印,再将你扒光丢出靖王府,叫世人都瞧见,你身上丑陋不堪的印记。” “……” 虞桑宁被吓出一身冷汗,差一点就晕了过去。 周宴南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知道他喜欢虐待别人,没想到…… 他居然变态至此。 自虐的人,虞桑宁是头一回见。 这战神靖王,狠起来……自己都虐! 虽然被周宴南吓得不轻,但她还是很快调整好情绪。 强撑着,狠下心从他手里接过烙铁,颤抖着将那块通红的铁,缓缓靠近周宴南的胸膛。 她性子软,心地善良,虽然从小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但未曾做过害人害己的事情。 上次,在那条小巷子里,虞桑宁第一次动手打人,打得是周宴南。 这次,在这靖王府里,虞桑宁也将会第一次用这滚烫的烙铁去灼烧别人,烧得这个人……还是周宴南。 想来,周宴南真的拿走了她的很多个,第一次…… 次次都是被他逼的,虞桑宁根本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 虞桑宁凝神聚力,双手紧紧握住手柄,往他面前走了几步。 …… 原来,烧红的烙铁触碰到人的身体和皮肤,竟是这般……让人心惊肉跳。 那瞬间,她看见了烙铁和周宴南胸膛交汇的地方,缓缓冒出了一缕缕细长短暂的黑烟。 耳朵里也传来了‘呲呲——’的声音…… 再仔细些,就会嗅到空气里有毛发被烧焦和烤肉的气息。 虞桑宁不敢用力,因为,她瞧见了周宴南胸口处被灼出了好大一片红。 像血一般鲜红,但没有流淌下来,那股红仿佛藏在了皮子底下,轻轻一戳,就会不可阻挡的,肆意流淌…… 她终究是不忍的。 这种刑罚太残酷,太毒辣。 虞桑宁见他额头和侧脸已然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虽不曾听见他有任何动静,但这样的疼痛是虞桑宁无法想象的。 “九爷……够了。” 她小心翼翼的说着,手腕微微往后缩了毫厘,却不敢真的挪开。 “桑宁觉得,这就够了吗?”周宴南忍着被剧烈灼烧的痛感,声音有些暗哑。 虞桑宁有些害怕他此时的模样,小声的答了句:“够了。” “你不会真的心疼了吧?” “我……”虞桑宁咬着唇,看着他的眼,目光柔柔的,“嗯。” 周宴南贪婪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他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周宴南那双精明的眸子还在专注的看着她…… 看她,是不是撒了谎。 看她,这般担忧的样子,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 “桑宁,你力气还是太小了些……不如我帮你一把?” 话音未落,周宴南手臂一伸,将她的手指和那手柄同时握在了掌心里,然后朝着自己的怀里用力一拉…… 虞桑宁就这样硬生生被他拉近了半步,手里的烙铁便深深嵌入了他的胸膛上。 紧接着,就看见了周宴南颈部和手臂上青筋暴起,汗水如雨滴落下。 他死死咬着牙,通红的双眼却仍然死死盯着她,透过那双狰狞可怖的眸子,虞桑宁好像看见了在他深不可测的眼底…… 周宴南好像在笑,邪恶的看着自己……皮肉不笑,但眼底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那眼神仿佛要吃了她。 虞桑宁虽然答应了他亲自动手,但她却没想着周宴南会如此疯狂。 嫌她力气小,伸手将她强势拉近了几寸。 眼看他胸前的那块肉好像要被生生灼烧透了,她挣扎着想要抽回手指和烙铁。 可周宴南却没有想要结束的意思,忍着疼,心一横,再次将她拉近…… 他力气大的惊人,若不是有这烙铁阻隔着,虞桑宁恐怕真的会被他拉近怀里。 ……! “九爷!你疯了?!”虞桑宁双眸瞪大,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诧异。 话说着,却还是见他一声不吭的继续握着自己的手指,持续用力…… 虞桑宁终于忍不下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猛的往后一退,这才将周宴南的手掌甩开,但她也因重心不稳定,整个人直直的往后倒去。 她身后是被周宴南挡落在地,各种尖锐的利器,若是虞桑宁这样倒下去,难说不会被伤到…… 周宴南见状,也顾不上她手里抓着的东西是何物,想也没想……一把抓住了烙铁,手臂用力,顺势将她拉回了自己怀里。 滚烫的铁,应声落地…… 虞桑宁整个人都被吓的发懵,细白柔软的指尖紧紧抓着他裸露的肩。 他身上烫的厉害,等她回过神来,抬眸望见那张冷峻却面容精致的脸…… 他总是那副若无其事,漫不经心,高高在上的样子。 虞桑宁侧着头看了眼地上血迹斑斑的烙铁,心脏被揪着一般,疼得厉害。 “周宴南!你疯了?!”她红着眼,扯着嗓子大声哭喊: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情绪在这一刻,瞬间崩塌。 泪水,也没来由的,决堤而下…… 第136章 宁儿 周宴南双手紧紧抱着她纤细的酥腰,专注得一刻都没有从她脸上离开过。 看着她崩溃骂人,泪流满面的样子…… 此时,周宴南才真正分辨清楚了。 虞桑宁没有说谎,她是会心疼他的。 真真切切的,担心他的安危,责怪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可是这一切,都是他甘愿的,毫无怨言。 情到深处,难以自持。 周宴南没有说话,俯着身子,双手捧着那张哭红的小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可偏偏,那只被烙铁灼伤的手掌还不老实。 周宴南很巧妙的避开了手上的伤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脸上一直游走到了虞桑宁的胸前…… 那些血渍染在她身上,潮湿的,温热的,黏黏腻腻的,让虞桑宁很不舒服。 她推了推他的脑袋,伸手轻轻在他胸口捶打了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胡来?”语气带着哭腔,软软的,让人听了更加欲罢不能。 只是,这一下,恰好打在了周宴南的胸前的伤口上。 “嗯……嘶……!” 周宴南低吼了一声,因为这阵痛感来得突然,他条件反射的用手去捂自己的胸口。 等手掌碰到了胸口处,才发现…… 此刻,他身上最疼,伤的最深的两个地方,碰到了一起。 一时之间,周宴南竟分不出,手心更疼还是胸口更疼一些了。 疼的他直冒冷汗,通红的眼底闪着亮闪闪的光芒…… 差一点,这眼泪就没忍住了。 虞桑宁也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打错了地方,眉眼蹙着满脸愧疚: “疼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周宴南忍着疼强撑着,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一般,他开不了口说话,只能听话的点点头。 虞桑宁眨了眨眼睛,小声疑问:“哪里疼?” 到底是手疼一些,还是胸口疼? 看着她满眼关切,周宴南皱着眉,微微吐出一小口气,似乎是用了好大的力气,他伸手拉起那只柔软的手,轻轻的放在了被烙铁灼烧的伤口附近,极力忍着那痛感,慢吞吞的说道: “宁儿……我这里疼……” 他握着虞桑宁的手指,轻轻的覆盖在自己的胸口上。 这声音温柔低沉,看她的眸子也柔和了起来,可怜巴巴的样子…… 嗯……有点像受伤的小狗。 脏兮兮的,满是伤痕的,战神王爷周宴南,此时此刻,不像吃人的豺狼野豹,更像一只弱小无助,没人疼爱的小狗。 虞桑宁这样想着,但她却不敢说出来。 她低头吸了吸鼻子,声音哑了一点:“现在知道疼了?刚才是谁非要逞强,说我力气小的?” “我还不是为了你……” “那你也不至于下手这么重吧?反正规矩都是你定的,整个靖王府数你最大。” 虞桑宁将手从他胸口移开,然后翻过掌心拉着他受伤的那只手,仔细检查了一圈,才发现周宴南的手指和手心也被烙铁灼伤。 “我摔就摔了……你又何必……?” 何必伸手救她。 虞桑宁这句话好像在责怪他。 周宴南却不以为然:“反正我皮糙肉厚,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九爷。”那双明亮的眸子盯着他,认真的问道: “你为何答应替我受罚,刚才,为何不顾一切也要拉住我?” 周宴南早就猜到了她会这样问,倒是不意外。 他伸着手,帮她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服:“看来,我四姐说对了。” “什么?” 周宴南:“因为我不舍得伤了你,因为……我喜欢你……宁儿,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吗?” “……” 虞桑宁一时顿住,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还是先找大夫看看你身上的伤,九爷,再拖下去就不好治了。” 见她刻意转移了话题,自己身上也确实疼的厉害。 周宴南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将身上被汗水和血水浸湿的里衣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那道瘆人的伤口。 随后,将外衫严严实实的裹在了虞桑宁身上。 其实她的衣服只是被撕破了一点点,但周宴南还是固执的将她裹得像个粽子一般。 虞桑宁搀着他走出刑房的时候,看见江望站在门口等着,有些心虚。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 江望看见周宴南身上那件白色的里衣已经被鲜血染红,急忙跑过来,伸着手想要过来扶他,不想却被周宴南狠狠瞪了一眼: “我没事,不用你扶。” “是。” “愣着干嘛,你是木头吗?还不去请大夫?”周宴南说话声音有些大,扯得他胸口有些疼,身子有意无意的往虞桑宁娇小的身板上靠了靠。 “属下这就去。” 江望说完,低着头退了下去。 —— 两人回到了北苑厢房,虞桑宁打了盆热水,坐在床榻边上用帕子帮他擦干净身上的血迹。 其间,周宴南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虞桑宁被看得头皮发麻,心里发慌: “九爷,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好看。” “什么?” 周宴南受了这么重的伤,只要大声说话,胸口就扯着疼。 但虞桑宁问他,他却还是忍着疼,耐着性子又答了一遍:“你长得好看,我爱看。” “无赖……”虞桑宁扬起手,假装要往他身上打去。 周宴南也配合的假装用手臂去挡…… 厢房的门没关,江望领着大夫走进来正好看见了这二人打情骂俏的那一幕,心里有些疑惑。 他这主子,果真是铁打的身板。 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有心思……? 见有人进来,周宴南收敛了神色,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大夫朝他行了礼,然后伸着手解开了周宴南的里衣,伤口有些狰狞恐怖,血迹也还没有完全擦干净,但在场的所有人还是看清了靖王身上的那个字…… 是奴。 当今的皇上的第九个儿子身上,居然被人烙了这么一个字在身上? 江望皱了皱眉,侧着头看了一眼虞桑宁,心里已然明白。 只是那大夫瞧了,只觉得心里又惊又怕:“王爷这伤从何而来?” 周宴南伤口本就疼得厉害,懒得说话,所以沉默着没有回他。 反倒是虞桑宁在一旁,有些担心他的伤势,便迫不及待的回了那大夫一句:“是烫伤……” 第137章 谁是主,谁是奴? 大夫转过头看着她,问道:“何人所为啊,王爷乃万金之躯,这……这事若是传到了圣上耳朵里,伤了王爷事小,辱没了皇家尊严才是关键啊!” “圣上若是怪罪下来,定将此人诛九族,判五马分尸之罪啊。” 这大夫经常来靖王府走动,和周宴南关系相交甚好,所以就多说了几句。 虞桑宁一开始也没有多想,只是经他这么一提醒,瞬间就慌了神。 是她不长眼,竟忘了靖王的身份…… 虞桑宁若是再早半个时辰想起这茬,打死她也不敢将那个奴字烙到靖王爷的身上啊! 这不是等于,把皇城里那些贵人们都贬低了,把他们当成奴了? 早知后果会这般严重,还不如自己乖乖领了罚,什么事都不会有。 …… 她忐忑不安的看了眼周宴南,眼底湿湿的,好像快哭了。 虞桑宁抿着嘴,再不敢去接那大夫的话。 “孙大夫今日是来替本王看病还是来多管闲事的?” 周宴南见他短短几句话就把虞桑宁吓的脸色煞白,冷着脸责问。 孙大夫察觉到这话里话外,靖王已经动了怒,连忙俯身跪在地上:“是小人多嘴,还请王爷恕罪。” “孙大夫,此事就你我,江望,还有她……四人知晓,这世上若是再有第五个人知道此事,本王第一个唯你是问。”周宴南眼神凶狠,嗓音低沉,压迫感十足。 虞桑宁见过他生气发怒,但这一次和往常不同。 周宴南是为了护着她,所以才这般生气。 这个秋风萧瑟,惊心动魄的夜晚,周宴南为她,做了很多很多…… 虞桑宁斜着眼偷偷瞄了一眼他,心底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也长得好看,凶巴巴的,高高在上的,强势霸道的样子……也很好看。 孙大夫重重磕了一记响头:“小人牢记于心。” 经此一番折腾过后,屋内再无人敢吭声。 孙大夫被今日的靖王吓得不轻,就连帮他上药期间也擦了好几次汗水。 用了半个时辰,才把周宴南身上的伤处理完成。 江望送孙大夫出了府,寂静无声的厢房内只剩了他们二人。 周宴南见她站的离自己有些远,于是开口命令道:“过来。” 虞桑宁满脑子都是刚才孙大夫的话,仔细一想,就更加害怕了。 眼下,虞家处境就已经很艰难,皇上又这般不待见虞国公,巴不得随便找个罪名将虞国公处理了。 是她任性不懂事,才会险些把虞家又再次推向了风口浪尖上。 她提着步子,挪到了床榻跟前。 周宴南伤的是右手,只能伸着左手去拉虞桑宁发凉的手指,知道她被吓坏了,于是柔声问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嗯。”虞桑宁声音小小的,听着好像有些后悔的意思。 周宴南勾着嘴角笑了笑,凑到她耳边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虞桑宁吓傻。 他说:“宁儿若是真的怕孙大夫坏了事,那本王帮你除掉他如何?” 说到底,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江望,他事信得过的。 虞桑宁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想要将此事尘封,只需要让姓孙的再也开不了口,就万事大吉了。 周宴南处理事情的手段向来如此,从不拖泥带水,杀伐果决。 所以,才有了活阎王这个称号。 周宴南并不觉这个称呼有何不妥。 只是虞桑宁却不赞同……她始终相信人性本善。 所以,制止了周宴南想要杀掉孙大夫的想法。 “九爷,不可滥杀无辜。” 虞桑宁在他身边坐下来,此时的周宴南胸口敷了药,缠了一圈绷带。 她手指轻轻点在他身上的那个字上面,又再次确认:“你答应桑宁好不好,不要张口闭口动不动就要杀要亡?” 周宴南是天生的战神,他热衷于上阵杀敌,就算是国家无战事,他也会留在营地里习武操练。 他是个彻彻底底,无情无义,冷血嗜杀的孤狼。 可这么一头野蛮的猛兽,偏偏就着了她的道,陷入了虞桑宁亲手布置温柔无限的情网里,无法自拔。 他冷哼一声,精致如雕刻出来的棱角一如既往的冷峻阴沉,性感好看的薄唇动了动,却还是乖乖说了句: “本王答应宁儿,以后不再滥杀无辜。” 虞桑宁有些不信:“当真?” “当真!” 她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心里犹如吃了蜂蜜一般,甜腻的感觉缓缓萦绕开来。 终是,仰起头,在他唇上飞快的亲了一下。 周宴南见她这般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将那只抚在自己胸口上的手指紧紧捏在指间,随后,轻轻含进嘴里,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虞桑宁觉得有些疼,连忙缩回了手指,狐疑的问了句:“你干嘛?” “罚你。”他淡淡开口。 “……” 虞桑宁拧着眉,不懂他什么意思:“又罚?我可是哪里又惹你不高兴了?” “方才,宁儿是不是在教本王做事?” “我……我只是建议……” 给他提个建议,让他别在滥杀无辜,怎么就成教他做事了? 虞桑宁不解。 “建议那不就是教本王做事?……在我的靖王府里,宁儿是不是忘了什么?”他嗓音刻意压低了几分,俯着头,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和颈间。 虞桑宁缩着脖子,往旁边躲了躲:“桑宁没忘。九爷,你是主,我是奴。” “我是主,你是奴。”他跟着虞桑宁又重复了一次。 周宴南念着这句话,沉默了许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忽而,他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 周宴南无奈摇了摇头的叹了口气,“歇息吧,我乏了。” 说完,他抬着长腿,翻了一个身,躺倒在床榻上。 虞桑宁还想问些什么,但看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怒了努嘴,一言不发的躺在了周宴南身侧。 长夜漫漫。 说困的人是周宴南,但先睡着的人,确实虞桑宁。 他转过头,深邃幽暗的眼眸紧紧盯着熟睡的她。 抬手轻抚着那张姣好纯真的脸庞。 她刚才说的话,还环绕在周宴南耳边。 她是奴,他是主…… 周宴南刚才笑,是因为…… 好像一切都反过来了。 在他眼里,虞桑宁真的是奴吗? 她说不希望自己滥杀无辜,他想都没想,立马答应了。 她说她是他的奴,可那个字,最后还是死死烙在了自己身上…… 周宴南低头望了一眼胸口缠绕着的白色的绷带,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想。 如果……能得到宁儿真心实意的喜欢。 那么,他愿意一辈子当她的奴。 第138章 她的事,你不管不行吗? 次日清晨,虞桑宁醒的时候,却没有看见周宴南的身影。 问了府里的下人才知道,天微亮,周宴南就和江望急匆匆的出门了。 说是宫里派人来请靖王。 听说不只是靖王,就连太子和四公主也被叫了回去。 事发突然,宫里来的人也神神秘秘的,脸上神情不太好看。 虞桑宁想着,怕是出大事了…… 其实宫里的事情,大多与自己不相干,她只是有些担心周宴南身上的伤。 即使他再怎么皮糙肉厚,身体健壮,这灼伤可不是那么轻易恢复的。 还有一事。 虞桑宁掐了掐手指一算,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周宴南说的三日后,就要逼宋婉烟喝下催情药,让她证明清白。 说到底,若不是因为宋婉烟为了帮她,肯定不会和靖王的关系僵到这地步。 虞桑宁铁了心要救人,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周宴南松了口才行。 —— 傍晚的时候,周宴南和江望一同乘了马车回府。 没想到,他前脚刚榻进府里,后脚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只小手拉到了大门后面。 “怎么……才分开一日不到,小桑宁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我了?”他看清了眼前的人儿,调笑道。 “九爷,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会怎么一大早就把你传入宫了?” 周宴南却不以为然,平静的开口道:“也不算什么大事,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哦。”虞桑宁点了点头,既然无事发生,看起来周宴南此时的心情也还不错,想必若是她提宋婉烟的事情……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九爷……”虞桑宁试探的开口,“桑宁在这里等你回来,是有话想对你说。” “你说。” “是关于靖王妃宋婉烟的。”她说完偷偷看了一眼周宴南的脸, “九爷,你能不能……” “不能!” 虞桑宁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他狠狠打断。 “昨晚我就与你说过了,这事没得商量,谁来求情都没用!”周宴南转过身,不去看她,脸色突然阴沉起来。 她就知道,近些日子以来,只要一提到宋婉烟的事情,周宴南肯定暴跳如雷。 既然已经开了口,而且明天就是第三日了。 虞桑宁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犹豫,明知道继续说这个事情,肯定又会让他生气。 可道理,还是要讲的。 “九爷,宋婉烟是你的妻子,就算你再不信任她……也不应该用这种方法对她。可以证明她清白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何你偏偏要如此呢?” “哼……还不是因为这个方法是我跟宋家人学来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本王何错之有?” 见他这般蛮不讲理,虞桑宁有些无奈,她走到周宴南前面,仰着头说: “我也犯了错,本应要被九爷罚,可昨晚你压根就没罚我……九爷,规矩确实是你定下的,你既然对我这样一个奴才都可以网开一面,那为何对王妃就不行呢?” 周宴南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眉目凛然,语气冷漠:“你是你,她是她。你心里明明清楚,为何还要问?” 在他眼里,宋婉烟自然是不能和虞桑宁比的。 他不舍得伤害虞桑宁,但不代表他不会对别的女人下手。 “那昨晚……我让你不要再滥杀无辜,你也答应我了……”虞桑宁那双亮湾湾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九爷,你昨天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桑宁,你应该了解我的,本王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我开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我不开心了……那便由不得你任性胡来。” “你简直……不可理喻,蛮不讲理!”虞桑宁用手指着他,气得满脸通红。 周宴南本就在气头上,听到她这样说,犹如火上浇油。 他伸出手指,用力捏紧了虞桑宁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此时的周宴南目光森冷,阴沉着脸色,仿佛变了一个人: “虞桑宁,你怎么敢这样对本王说话的?嗯……?怎么,占着本王喜欢你是不是?” 他顿了顿,说:“你若是了解男人,就应该清楚,男人口中所说的喜欢,可以是一天,一个月,一年……本王昨日说喜欢你,但没说会一直喜欢你。劝你识相些,别把这份荣宠那么快就消磨殆尽了。” 虞桑宁抬手将他手指从下巴底下拽开,本想着好好和他说话的,哪里知道这周宴南的脾气简直一点就着? 事已至此,话也说大半,反正他都已经生气了…… 还不如,破罐子破摔:“九爷,桑宁只是实话实说。在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把王妃当做过自己妻子,她也想过好好当你的靖王妃,可是你……” “可是我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你想说这个是吗?” 虞桑宁点点头。 周宴南耐着性子,缓缓说道:“这不是她出去给本王戴绿帽的理由……!!虞桑宁,我是个男人!你究竟懂不懂?” 他声音不大,毕竟两人还在门口,有些话被旁人听了去,难堪的还是他。 说真的,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不看重自己的尊严和脸面。 更何况,他是周宴南。 堂堂战神,威风凛凛的靖王爷,他娶回来的妻子,背着他在灵隐寺养了个白面小生。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他颜面扫地就算了。 别人还会戳着他的脊梁骨议论:靖王那方面肯定不行……要不然新婚妻子为何要偷腥? …… 虞桑宁想的自然没有那么多,她只是无条件相信宋婉烟,所以不想让她就这么被周宴南给毁了清誉。 虞桑宁轻轻叹了口气,情绪慢慢缓和下来:“九爷,王妃她有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尚未可知,桑宁求你,没有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不要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周宴南皱着眉,冷冷说道:“桑宁,这件事我已经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了……若非看在她是皇上赐婚的份上,恐怕现在宋婉烟和她那个奸夫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 虞桑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事确实不好办,宋婉烟理亏在先,周宴南刻意刁难在后。 她望着他,小声道:“九爷,若是桑宁求你呢?也不行吗……?” 想了一圈办法,一点用没有。 讲道理周宴南不听;骂他,和他硬碰硬只会让他更加气急败坏。 周宴南吃软不吃硬。 虞桑宁只能软言细语的再探探,有没有别的法子…… “她的事,你不管不行吗?桑宁……我们昨晚不是好好的吗……你乖乖听话,我会好好疼你宠着你。”他俯下身子,手掌轻轻放在虞桑宁的侧脸上,温柔的说道。 “可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婉烟姐姐被沾污。”虞桑宁说着,径直跪在了他脚下, “若是九爷,明日非要让她喝那催情药……桑宁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亦不会……原谅九爷……” 不会原谅他? 这辈子……? 听完她说的话,周宴南无奈的闭上眼,烦躁的揉了揉额头,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好……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满眼阴鸷,恶狠狠的说道:“你最拿手的不就是用尽手段,取悦本王吗,虞桑宁?可惜你那些小把戏,现在勾不起本王的兴致了……想要救她,那你不妨好好学学别的女子是如何做的!” 虞桑宁抬眼,想也没想便说道:“桑宁该如何做?” “本王不知,但总会有人知道……” “九爷什么意思?” “揽月阁,那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烟花之地。这个问题,应该没人会比那里的女子更为清楚了……”他盯着她,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第139章 揽月阁 揽月阁。 说好听点,那里是整个上京城最奢靡的风月之地,有上好的客房,有远近闻名的美酒佳肴,更有风姿灼灼的美人。 说难听点,那里不过是为男子提供饮酒作乐,风花雪月的青楼而已。 她没听错……刚才周宴南确确实实说的正是这个地方。 虞桑宁粉唇微启,小声呢喃:“揽月阁……”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里有些诧异也有失落:“九爷的意思是,让桑宁像那些青楼女子一般……伺候你,取悦你是吗?” 周宴南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声音不轻不重,默默隐忍着心里的愤怒:“是……但你也可以不做。本王没有逼迫你,这是个选择题……” 他的本意从来都不是要让虞桑宁如何伺候他,他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宋家欺人太甚,这口气,周宴南实在难以下咽。 上次,为了让宋婉烟和他同房,居然在酒里下药…… 这次呢,且不说宋婉烟和祁玉有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她三番五次明目张胆的去灵隐寺见了旧情人…… 既然做了靖王妃,明知两人有过那样的交情,更应该避嫌才对。 周宴南虽然放任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但不代表他可以接受旁人对他的非议。 他说:“桑宁,你总是这么单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你把她知己或者姐妹都好……你为了她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一次又一次的来求我。那我问你,祁玉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宋婉烟每次带你去灵隐寺见他,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知道多少?你对她了解有多少……?” 虞桑宁被这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整个人一愣,脑子一片空白。 “我……”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 “祁玉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但我相信王妃的为人。” “那这次若是你错了,你信错了人怎么办?本王定会杀了他们二人,也算成全了一对痴男怨女。”他神色凝重,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 “我说过,在这靖王府,做错了事就要罚……到时候,你还要为宋婉烟求情,求我手下留情,求我不要乱杀无辜吗?” …… 虞桑宁听到他嘴里说出那个可怕的字,心里不禁一颤:“真要杀吗?!” 周宴南沉默着没有说话,眼底被一阵黑色的阴霾笼罩着。 此时周围的空气逐渐冰冷起来。 莫名的,她突然想起陈伯伯家的那场大火来…… 想起那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花季少女,陈灵。 人命,在他眼里,当真就一文不值吗? 如果宋婉烟真的做了对不起靖王的事情,自会有东梁的律例法则来惩罚她,而不是被周宴南用这样下流的方式肆意报复侮辱。 没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但她就不信了,他们周家会有这样的规矩,对待自己的新婚妻子? “九爷口中的规矩,桑宁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只是,桑宁以为,你所谓的规矩是用来管束下人,约束奴婢的。靖王身份金贵,难道靖王妃就活该被当做下人一样对待吗?” 虞桑宁眸子里闪过一抹凌厉,继续说道:“我被为贱奴,我认了。你是主子,我是奴婢,我也认了。每次我逃跑犯错惹你不开心,你就用尽各种不入流的方法惩罚我折磨我,我也认了……因为在你眼中,我们的身份地位从来都是不平等的。可是九爷,王妃与我不一样……她是宋尚书的女儿,是皇上亲自赐封的靖王妃,是你的妻子……难道你也要用对待下人的手段来对她吗?” “她若是老老实实的待在靖王府,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本王定会让她享受荣华富贵,做个高高在上的靖王妃。可是,她若不长眼,做了不该做的事,触碰到了本王的底线,本王定会叫她生不如死,让她过得比最下等的贱奴还要凄惨十倍百倍。” “别人的尊严,名节,性命……在你看来不过尔尔。九爷,桑宁明白了,你这次是铁了心要将王妃往死路上逼。”虞桑宁再次抬眸看向他的时候,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但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有时候,虞桑宁真的挺讨厌自己的。 她软弱无能,又娇气爱哭…… 以前在虞国公府,,有爹娘在,有兄长在,有太子的庇佑……没人敢欺负她。 如今,身边一个保护她的人都没有了…… 被欺负了受委屈了只会哭,只会妥协,只会放下尊严去求他。 周宴南见她红了眼睛,心中不忍,开口说道:“别人的名誉生死与我有何关系?宁儿,从前是我错了,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但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待你……此事莫要再提了,好不好?” 说来说去,他终究还是不想就这样放过宋婉烟。 忽而,一阵晚风迎面吹来,差点把她眼里的泪水吹了掉下来。 “哼……”虞桑宁冷笑了一声,满眼失望的说道: “也对,你是身居高位,权势滔天的靖王爷,自然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你只看得见你自己心中的欲望,你的心里装满了仇恨和杀戮。但还好,这世道上总有人和你不一样……他敬畏生命,拯救世间的痛苦,在他眼里众生平等,并无尊卑之别。” 这说的是,陆卿? 周宴南不傻,虽然她只字未提那个人的名字,但这字里行间对陆卿的赞赏却是毫不吝啬。 他本不想让虞桑宁再受委屈,可此刻,她偏偏提了那个人。 不提还好,这一提,让强忍了好久的情绪瞬间迸发出来,周宴南眼神变得阴沉,嗓音冷的像冰刀子一样锋利凛然: “说的没错,我卑劣冷血,嗜杀成性,欲望缠身……在你看来,我邪恶的无可救药。可是桑宁,在我看来……这些只是一个男人的本能罢了,我也很冤枉。” 他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语气轻飘飘的说道: “我喜欢杀人,以折磨凌虐别人为乐,因为这些嗜好……都能让我愉悦无比。但最让我痴迷且疯狂的……是你。” 虞桑宁看着他,平静的说:“你想说什么?九爷不必拐弯抹角的。” “你不是想救宋婉烟吗?你不是怕她名节受损吗?可以……我给你一次机会。”他说, “我不做赔本的买卖,有人得救就会有人牺牲。桑宁,你看看我胸口的伤就知道,规矩……一直都在。宋婉烟当然可以清清白白的活下去,代价则是……你去揽月阁接客,做个人尽可夫青楼女子,让万人骑……如何?” 这句话,周宴南说得很慢,生怕她听漏了半个字。 第140章 圣女被拉下神坛 看着虞桑宁脸上的神情从失望到绝望,最后甚至煞白得没有了一点血色。 她紧紧咬着下唇,许久才回道:“好……只要你放过她,我愿意去揽月阁……” “呵……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这颗想救人的心,虞桑宁,你当真愿意毁了自己,也要换回她的清白?”他冷笑着,满脸不可置信, “有时候,我根本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乖乖跟着我,放眼整个东梁国,谁敢对你犯浑我定要他人头落地。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宁愿去揽月阁当个青楼女子也不愿留在我身边?虞桑宁,你这般不自尊自爱,洁身自好,根本配不上本王的喜欢。” 虞桑宁无奈的笑了笑:“九爷难道忘了吗?我早就不是清清白白的女子了……用我这残缺破碎的身子,换她一世清白,桑宁不亏。” 她又何尝不知道,前路是一片泥泞? 可这条路,难道是她愿意选择的吗? 每一次…… 每一次周宴南留给她的选项永远只有坏的,和更坏的选择。 虞桑宁从来都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把别人推向深渊的人,所以……只能自己亲自去趟一趟这浑水了。 无可奈何。 亦是无能为力。 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顺着那张娇小白皙的脸颊簌簌流下,她伸手去擦,可是却怎么擦不完…… 今夜的周宴南从宫里回来,本来心情还算不错,可是被虞桑宁这么一闹,心情简直糟透了。 他垂眸看见她满脸委屈的泪水,愤懑和烦躁就这么涌上心头。 周宴南伸手将跪在地上的虞桑宁拽了起来,往门外拖去。 看见站在门口的江望,大声吼了一句:“让人备马。” 江望一脸茫然,答了个是。 但心里纳闷,这不是才从外面回来……怎么又要出去? 还没等江望回过神,周宴南又转头面无表情的说:“江望,去书房把她的户籍文书取来。” “是。” 江望看了一眼周宴南身后拽着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低着头往府里走去。 没过一会儿,府里的下人牵了马车过来,虞桑宁便被他拽着上了马车。 见她还在无声的流着眼泪,周宴南阴着脸丢了块手帕过去:“在本王面前哭可以,但是到了揽月阁,再哭哭啼啼的,你就不怕扫了其他公子少爷们的兴致?” 虞桑宁拾起手帕擦了擦眼角,小声问道:“九爷,你让江望取了我的户籍和文书,当真要把桑宁卖给揽月阁?” “真。”他面不改色,言语简短的说了一个字。 “那你昨晚还说喜欢我,今天转头就把我卖了?” “你要管宋婉烟的闲事,就要付出代价,桑宁……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别怨我。” “还有……”周宴南继续说, “我的意思并不是你去了揽月阁,我就会放过宋婉烟。” 见他这样说,虞桑宁气急:“九爷,你又想出尔反尔?” “倒也不是我要反悔,就是想着告诉你一声,你在揽月阁接的第一个客人,必然是我。若是你招待不周,让我不满意……那宋婉烟还是得遭殃。”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虞桑宁,而是一直低着头在专注又认真的把玩着手掌上包裹着的纱布,满脸不在乎,就好像在说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一样。 虞桑宁这下彻底懂了。 说来说去,这一切依然在周宴南的掌控之中。 她是周宴南手里的猎物,也是他的玩物…… 虞桑宁了解这个赫赫有名的冷血王爷,出府的时候,他甚至让江望取来证明她身份的文书,就意味着……周宴南这次动了真格。 按他所说,倘若自己不把人伺候高兴了……救不了宋婉烟就算了,还会把自己白白搭了进去。 虞桑宁越想越怕,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九爷……到底我该如何做,你才满意?” 周宴南扬了扬嘴角,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漫不经心的回她:“你该怎么做我不知道……反正,你在靖王府用的那些小把戏,我已经腻了……不如等到了揽月阁,我找个人教教你?保你以后客源不断,生意兴隆?” “你……无耻,下流。”虞桑宁心里恨不得立马把他的嘴撕烂,但迫于靖王爷的威严,那后面的那几个字,她甚至都不敢大声说。 周宴南耳朵又不聋,显然是听清了她的咒骂。 他倒是不生气,“想骂就大声点,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卑劣的无耻之徒,和你比起来,我简直连人都算不上。” “虞桑宁,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仁义善良……我呢?!卑鄙无耻,冷酷无情。我得到了你的人和身体,但却没有真正得到过你的心……既然得不到,那本王宁愿毁了你,别人也妄想再拥有你。他周霁川得不到,陆卿也得不到……谁也别想把你从那个地方救出来。你也注定一辈子困死在那肮脏的地狱里……或者和我一样,浑身都是腐朽臭烂的气息,暗无天日的活着。” 说完便独自大笑起来,那笑声尤为疯狂瘆人…… 虞桑宁往边上挪了挪身子,不敢离他太近。 他疯了……! 周宴南心理已经变态扭曲到常人不能理解的地步。 那种偏执和黑暗的行为,彻底颠覆了虞桑宁对人的认知。 正如虞桑宁所说的一样,他本就来自于地狱,带着邪恶和死亡而来。 他少年时期经历的那些黑暗,让他一步步走进了繁冗的深渊里,也曾渴望有一束光照进生命里。 周宴南把虞桑宁当作那束光……只可惜,她从来都不是为了他而闪耀。 她心中有大爱,有无限的善意…… 但那些,不属于周宴南,他也知道自己配不上。 所以,他狠下心……决定要把那点微弱的光掐灭。 那就,让小桑宁也尝尝地狱的苦。 他迫不及待,忍无可忍的想知道…… 纯洁清澈的圣女被拉下神坛,堕入地狱,会是一番怎样的风景? 第141章 你不会让我等太久的,对吧? 上京城内有一条明月河,从城南延伸至城北,流向江州。 河中央有一小岛,三年前,有人将整座岛买下,耗费黄金千万两,修建了揽月阁。 短短三年,揽月阁声名远扬,遍及全国各地。 据说,这揽月阁的阁主是位神秘的大金主,但从未有人见过庐山真面目。 但里面管事的那位老鸨也是有些手段的厉害角色,姓曾,人们称她为曾妈妈。 马车行驶到了岸边,然后有专门的船只接送上岛。 周宴南带着她下了船后,曾妈妈亲自来迎。只是,虞桑宁被人带去了楼上,周宴南后面才上的楼,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 虞桑宁扭头,真真看见了江望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曾妈妈…… 是她卖身契! 她被人领进了二楼的一间厢房内,而后就没有了任何动静。 虞桑宁有些坐立难安,甚至有一些慌了。 刚才,她之所以会答应周宴南来揽月阁,是因为昨晚他的所作所为…… 他为她受伤,还亲口承认喜欢她。 这也让她笃定了,周宴南是真心的。 虞桑宁心里想的是,周宴南再怎么混蛋,也不可能将自己喜欢的人卖去青楼当妓子吧? 虞桑宁向来胆小怕事,娇软柔弱,但这一次,她咬咬牙…… 想大胆一些,赌一把。 就赌,周宴南不会将她卖了! 可眼下的局势……突然就坏了起来。 现在,是她想反悔了。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被人推开…… 是靖王。 虞桑宁直直站在那里,无助又胆怯的看着他。 周宴南脸上神色看上去倒是比刚才好了许多,坦然自若的在矮桌旁边就地而坐,悠然的抬手倒了两杯茶水:“过来坐,我与曾妈妈交代过了……等会有人会来教你这里的规矩。” 她垂着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到他右边,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九爷……其实我……” “你不必再说。”虞桑宁话没说完就被他残忍打断: “从现在起,你就是这里的人了。只是,我这么喜欢你,日后肯定会常来找你,而且出价是别人的十倍……你好好保重身子,别到时候赚不了本王的钱……那本王肯定会比你还难受。” 虞桑宁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和不甘,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滴在桌子上,滴进了茶水里: “难道,你就忍心让我……伺候别人……?” 周宴南听了只觉得可笑至极,他举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茶,眼神里尽是玩味的笑意:“说实话,我心里一万个舍不得与别人分享你的柔情,只是……桑宁,你太保守太冷清了些,这闺房之乐你一窍不通,本王心里想着,我自己调教你是远远不够的,不如也让别人调教调教你?” “这样玩起来,才更有意思……不是吗?”周宴南侧过头,那双充满欲望的眸子贪婪的扫过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虞桑宁垂着眼,手里紧紧握着茶杯,纤细好看如葱白的指节好像要将它捏碎了的样子。 每次,周宴南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混账话的时候,她总是又羞又恼,接不上半句话。 毕竟是名门贵女出来的,她从小接受的教养,让她开不了口。 再说说,周宴南口中的那什么闺房之乐……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虞桑宁在他之前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人事……她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些三教九流乱七八糟的东西? “叩叩叩——”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厢房的门。 周宴南看了一眼门口,心里已然明白,曾妈妈派来的人到了。 虞桑宁见有人要进来,连忙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轻轻咳了咳有些沙哑的嗓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开口道:“进来。” 外面的人回了个是,然后轻轻推门而入。 是位身材窈窕,仪态优雅如仙女下凡的年轻女子。 她身穿一袭淡紫色纱裙,脸上还用紫色的面纱遮挡,只露出了半张脸,若隐若现的模样,就足以让这些纸醉金迷的男子为她倾倒。 “奴家,见过九王爷。”她身体轻飘飘的跪下,行了个大礼。 虞桑宁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眼睛都不眨一下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 那女子显然也察觉到有一双眼睛,从她进门就一直盯着自己,于是浅浅抬了眸…… 霎时,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虞桑宁从一开始的好奇转变为惊奇! 是她!? 但她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紫衣女子。 周宴南余光时时刻刻都在虞桑宁身上,她脸上那点细微的表情又怎可能瞒过他? 他淡淡看了一眼那女子,说:“敢问姑娘芳名?” “回王爷,奴家名叫阿芜。” “哦……?”他转头看着虞桑宁,满眼探究:“这名字听着倒是有些耳熟,桑宁,你觉得呢?” 听见他突然问她,虞桑宁手指抖了抖,不小心弄洒了些茶水,她惊恐不安道:“九爷,我……未曾听过这个名字。” 她撒了谎,其实从阿芜进门与她对视那一刻,虞桑宁就认出了她。 可她不敢承认…… 因为,虞桑宁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灾星了,只要是靠近她,帮助她,她在意的人……都会被莫名其妙的卷入危险之中。 阿芜也是个聪明人,见她这般不自然的表情,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于是解围道:“王爷,奴家这不是什么稀罕的名字,和别人重名,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周宴南淡淡笑了笑,转而,眼神突然变得锋利,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既然知道本王的身份,阿芜姑娘为何还不摘下面纱?难不成要本王亲自动手不成?” 阿芜被他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连忙摘了面纱,伏在地上不敢起来。 虞桑宁没想过,周宴南会突然发疯,他和阿芙头一次见面就这般剑拔弩张,有些担心,急忙伸手去拉周宴南的胳膊。 “九爷,你别动怒,担心身上的伤……”她柔声细语道。 周宴南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愤愤起身,神情冰冷:“阿芜,你既是曾妈妈派来的,本王就不与你为难。你好好教教里边这位姑娘……揽月阁的规矩。” 阿芜低声回了个:“是。” “桑宁,我就在隔壁厢房……你准备好了就来找我。”声音温柔了几分,性感的薄唇动了动,他又接着说道:“你不会让我等太久的,对吧?” 虞桑宁手指紧紧拽着衣角,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房间,虞桑宁在他身后黯然失色。 第142章 又见阿芜姑娘 厢房的门被关上。 房间内的两人对视了片刻,脸上紧张的神色才慢慢缓和过来。 “阿芜姐姐,怎么是你……?” 虞桑宁打破了寂静,率先开口道。 阿芜淡然一笑,也反问道:“我也想问,怎么是你?虞姑娘……” 虞桑宁上下打量了她身上的穿着打扮,又看了看周围这布置精美华丽的房间,说: “你为何在这里,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住在春熙苑附近的那条巷子里……” 那次,虞桑宁逃出去找周霁川的时候,曾被众人追赶,最后还是阿芜救了她。 虞桑宁有些混乱,阿芜姑娘明明是有家宅的,为何会出现这烟花柳巷之地。 “我原本就是揽月阁的人,虞姑娘,那日你所见到的确实是我新买下的宅子,只是我很少住在那里。” 阿芜的话没有说完,这些年在揽月阁她攒了很多积蓄,不仅在外面购置了家宅,还与曾妈妈达成了共识,再有三月,她就可以为自己赎身,从此脱离揽月阁的身份了。 阿芜伸着纤长细嫩的手指将虞桑宁的茶杯蓄满水,看着双眼通红的她,好像刚哭过:“先不说我的事了,不妨说说你?” “我……” 虞桑宁不知如何开口,尴尬的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我好像每次见到你,总是这般落魄的样子。” 这句话,听着有些耳熟。 阿芜想起来了,上次在城外的林子里。 阿芜和绿珠一起去灵隐寺的时候,碰巧遇见了正在逃难的虞桑宁和她兄长,于是用马车搭了他们一程。 只是后来……虞桑宁还是和他们分开了。 阿芜浅浅看了眼窗外,河面上闪着波光粼粼的光,眼底一片凄凉:“我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这地方对男人来说是仙境,是可望不可及的温柔乡……但对我来说,这是片荒芜寒凉之地。” “……” “对了。”她抬眸看着虞桑宁,关切的问道: “上次城郊一别之后,你和你兄长都还好吧?” 虞桑宁蹙着眉,心里不确定兄长处境如何,但对她来说,没有消息也算一种好消息吧? “……还好,多谢阿芜姐姐关心。”她说着微微颔首,握着茶盏的手指还在轻轻颤抖着。 阿芜发觉了她的异样,皱着眉:“方才我上来的时候,曾妈妈对我说靖王卖了个丫鬟给揽月阁,就连卖身契都备好了……她说的那人是可是你?” 虞桑宁咬着唇,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这……!” 阿芜惊讶的张了张嘴,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她起身轻轻走到门口处,扒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看了眼门外的情况。 好在,门外并无人守着。 揽月阁的人,她自有办法避开他们的眼线,阿芜怕的靖王手底下的人。 阿芜转身走向虞桑宁,伸手去牵她的手:“你可知靖王今日出来带了多少人手?” “岸边有靖王府的车夫候着,还有他的心腹……江望。只有这两人。” “这就好办了……桑宁,这揽月阁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是过来人,那些痛苦到极致经历一辈子都会深深刻在你心里,永远都抹不掉……你逃吧。” 阿芜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试图帮她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可虞桑宁却颤抖着抽回了手臂,“阿芜姐姐,逃不掉的。” “怎么会逃不了?曾妈妈如今对我信任有加,这揽月阁虽然四面环水,但我有法子让你逃出去,天高任鸟飞……这天下总有你容身之处。” “可我不想逃了……” 虞桑宁转身,透过窗望着这条安静的河,突然就湿了眼眶:“自从我进了靖王府,我逃过无数次……但次次都被他抓了回去,我自己碰得头破血流就算了,可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能幸免,甚至有人为之搭上了身家性命。阿芜姐姐,我已经牵连了很多人,不想再连累你……” 况且,她若是逃了,王妃又怎么办呢? 阿芜用手指帮她擦掉了脸上晶莹的泪珠,满是心疼:“可这揽月阁不是你能待得下去的地方,桑宁,听姐姐的话……这辈子就是做丫鬟做妾做外室都比当个青楼女子强千百倍。” 别看这里的女子,个个容貌娇艳,身姿灼灼,打扮的如仙女下凡。 殊不知,越是好看,条件越好的,就越发不被当作人来看待。 在那些欲望缠身的豪门弟子眼中,她们不过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我知道……阿芜姐姐,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所以……你能不能帮帮我?” “如何帮你?”阿芜问。 “你教我揽月阁的规矩,教我怎么哄他开心就行……王爷并非对我没有半点情义,只是他性情乖戾,阴晴不定,我实在是拿捏不准,他会宠我爱我,亦会毁了我……” 虞桑宁蹙着眉心,脸色有些苍白。 她心里清楚,这件事本来就是一场赌局。 周宴南赌她不敢答应来揽月阁。 而她在赌,周宴南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给卖了…… 如今,看似满盘皆输的局,虞桑宁却还想要再放手一搏。 阿芜见她这般坚定,也不好拒绝:“好,我会教你怎么做……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虞桑宁点点头,“尽人事听天命。” 可阿芜却还是有些犹豫,再次开口:“你真的,能受得了那种委屈吗?桑宁……?” 要知道,揽月阁生意之所以这么红火,是因为这里的姑娘不但才貌双全,娇艳欲滴,最重要的还是……她们的妓艺都是曾妈妈亲自调教出来的。 那些方法,大多都上不了台面,但却是能让男人甘愿沉沦,醉生梦死的技能。 虞桑宁:“只要不是让我留在揽月阁,天大的委屈我也能忍……” 话音刚落,阿芜就靠了过来,凑在虞桑宁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只见虞桑宁听了耳根一红,随后满脸惊讶道:“这样能行吗……?” 阿芜点了点头,“嗯。” 虞桑宁吞了吞口水,开始有些不知所措,那片绯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她脸颊两侧。 第142章 试探和规则 虞桑宁去找周宴南之前,阿芜特意帮她换了身衣裳,看了看她哭花的脸,又往她脸上补了些胭脂水粉。 乍一看,今晚的虞桑宁和往常有些不同了。 可她还是有些穿不习惯揽月阁的衣裳,出门前又悄悄拿了件白色的斗篷披在身上,将身子严严实实的遮住了。 当虞桑宁走到周宴南所在的厢房门口,还未抬手敲门就听到了江望的声音: “虞姑娘,主子在楼下。” 她回眸浅浅看了一眼江望:“知道了……那麻烦你转告九爷一声,就说我在此等他。” 虞桑宁正准备推门而入,江望却道:“主子让我来接你下去……” 她顿了顿,将手腕缩回斗篷里,虽不知道这靖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平静的回了个字:“好……”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尽管今天的虞桑宁还是一如既往美的不像话,但江望还是一直低着头在前面引路,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此时已是亥时,但揽月阁一楼的正厅内仍然烛火通明,歌舞升平。 正厅呈一个扇形模样,中间设有约二尺高的台子,台上的姑娘们个个妆容精致,体态妖娆,舞姿勾人。 台下坐满了观众,大多是男子。 这些人要么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要么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富家子弟,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都有。 周宴南坐在第二排。 虞桑宁到的时候,他喝着小酒正专注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她提着裙边跪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望着前面,但余光却时时在盯着旁边的人。 见他酒杯空了,虞桑宁便小心翼翼的伸手出来给他续上…… 周宴南低头无意间瞥见那只露在空气里的细白的手腕,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穿着的斗篷,勾了勾嘴角,将头偏向虞桑宁的肩颈处,坏笑着问了句: “怎么……里面没穿衣服?” 虞桑宁被问的有些慌,摇着头说:“穿了。” 周宴南没有继续深究,淡淡说道:“我看台上那些姑娘,舞姿妖艳,实在是撩人得很……只可惜,本王还未曾见过桑宁舞姿呢?” “桑宁不会……不会跳舞。”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就凭你这张脸,本王相信……不久以后你肯定会成为这揽月阁的头牌,才貌双全是你,卿卿佳人也非你莫属。” “九爷,我不想留在这里。”虞桑宁伸手抓着他结实的手臂,就好像抓救命稻草一般。 周宴南冷哼:“如今你想反悔都没用了,你的卖身契我已经给了曾妈妈,恭喜你……虞桑宁,你终于逃出靖王府了。” “王妃呢……?” “那就只能看你今晚的表现了……”他说着扬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虞桑宁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只瞧见台上的舞突然停了,紧接着走上来三个年轻貌美,却尽显娇羞的女子。 曾妈妈上了台,笑盈盈的指着她们说道:“各位爷……这是咱们揽月阁新来的姑娘,都是雏儿,老规矩价高者得,先拍先得!机不可失啊各位爷!” 话音一落,台下的男人便开始热血沸腾起来,纷纷举着手给价。 争抢着要尝尝鲜,毕竟有经验有技巧的女子玩腻了,就会想着换换口味…… 这大场面,虞桑宁从未见过。 她有些害怕,斗篷下面的手指紧紧攥着,手心出了汗,但她还是忍着没有说话。 很快,台上的三位女子就被拍下了二人,只剩下最好看,年纪最小的那位,迟迟没人敢出价。 因为要价确实很高…… 起拍价居然是,五十万两! 其实也不是别人出不起这个价,只是花那么多钱,只为了春宵一刻,属实有些奢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越有钱的人就越小气。 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花钱并不在乎多少,只在乎值不值。 显然,在这些富人眼里,这位含苞待放的小姑娘,有所不值。 就在这时,周宴南侧过头看着身后站着的江望,指着台上的姑娘问:“你想不想要她?想要的话本王送给你?” 江望被这突然而来的赏赐吓得大惊失色:“主子,属下不敢。” “是不想还是不敢?” 江望思考了一会儿,诚实道:“属下不想。” 周宴南笑了笑,看了眼旁边的虞桑宁,慢悠悠的说道:“哦?这就有趣了……江望,这么好一个机会放在你面前,你却毫不心动?换了别人可是求都求不得的……怎么?难道你不行?” 江望的身子低了又低,小声说:“主子,男女之事……属下从未想过。” 虞桑宁不解,为何好端端的靖王会当着自己的面,和江望说这些。 而江望从头到尾,回话的时候也极为小心,不敢抬头看周宴南,更不敢……看她一眼。 只是,爱是藏不住的。 周宴南和江望几乎是形影不离,彼此了解。 他早就察觉到了江望刻意隐瞒的心思,只是没有戳破罢了。 周宴南心里清楚,自己能控制一个人生命的长短,却控制不了别人的心意。 他一直在等江望做出抉择:要这份主仆情义,还是要那份虚无缥缈的单相思…… 如果江望选择前者,尚可有条活路。 反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挥了挥手,皮笑肉不笑的说:“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小子紧张什么?下去吧……” 江望俯首,额头已然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是。” 江望离开后,虞桑宁回眸再看向台上,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着实将她吓坏了。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知道,揽月阁还有一个规矩。 如果新来的雏儿因为价格太高没人拍走的话,就会有新的游戏规则出现。 也就是,拍卖价格不变,依旧是五十万……但可以出现多人同时竞拍的情况,按照出价的高低排序…… 眨眼睛已经有八个人出价了,也就是说,台上那位姑娘一晚上要伺候八人…… 可那姑娘自然是不愿的,于是迫不得已跑下台来,挨个恳求,只求有个好心人能一次将她拍下,这样就不用遭受非人的折磨了。 “求求各位爷,行行好,奴家今年才十八岁……” 她不顾仪态,哭着喊着,挨个去求那些男人们:“这位爷,求求你了,拍下奴家吧……奴家一定好好伺候你。” “……” 可那些人又怎么会同情可怜她,甚至有人还大声讥讽嘲笑:“反正花五十万和五万两都能睡到你……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众人听完大笑:“说得没错,哈哈哈……” “……” 场面一度失控,曾妈妈为了不打扰到楼上的客人,于是喊人将那位可怜的姑娘扛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正厅里又恢复如常。 周宴南见好戏已经散场,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低着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虞桑宁,耐着性子,向她伸出了手准备牵她离开:“回去吧,本王有些乏了。” 只见虞桑宁仰起头,可怜巴巴的带着些许哭腔:“九爷……我脚软得厉害,一点都动不了了。” 第143章 我现在已经不是靖王府的人了 她说的是实话。 虞桑宁胆子小,性子软,杀人放火的事情她见得不多,但好歹在话本上看过别人描绘的场景,所以她亲眼看见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只是,她看的话本里,从来没有提到过她刚才所看见的那些人和事…… 怪不得阿芜姐姐说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原来,这里比她想象的更黑暗可怕得多。 揽月阁…… 没有人性,没有底线,没有道理可讲,更没有法度可言。 这里只有,金钱,欲望,野性和为所欲为。 揽月阁水深如此,她如何能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 虞桑宁同情那位姑娘,但她更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 怕到心里直打颤,怕到忘记了呼吸,怕到脑袋空白,浑身瘫软无力。 …… 过了好一会儿,她见周宴南还是默默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她,不得已,她将手掌撑在桌子上,尝试着自己站起身,可奈何双腿使不上半点力气…… 手心出了些汗,有些滑,虞桑宁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身上雪白的斗篷散开来没把她遮严实,露出一截皙白的小腿,周宴南轻叹了一口气,俯着身子将斗篷拉拢,然后把虞桑宁抱在怀里,径直往楼上走去。 进了房间,等他把虞桑宁放下的时候,额间渗出了些许细细的汗珠。 虞桑宁这才想起来…… “九爷,你的伤……?” 昨日受了那么重的灼伤之后,大夫明明交代过,要让他好生歇息,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免得撕裂了伤口,影响恢复。 “无事。”周宴南忍着胸口处的痛感,若无其事的说: “你连刚才那点小场面都害怕,不多练练胆子……日后恐怕很难在此地立足。” “九爷……你真的不要桑宁了吗?”说着那只冰凉的手指紧紧握住了周宴南的大手。 他却不以为然:“是你选的路,怎么现在又怪起我了?” “……” 虞桑宁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得默默松开手指,低声道: “九爷说的是,桑宁差点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靖王府的人了。” “那你刚才,是不是故意使这出苦肉计……想让我心软?让我反悔?”周宴南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虞桑宁和刚才在一楼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竟有些不一样了。 虞桑宁苍白的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粉红,就连说话的语气和刚才大有不同了。 她刚才的柔弱分明就是故意装出来的。 周宴南阅人无数,几乎没有人能骗得了他,只是虞桑宁平日里就是一副娇滴滴又爱哭的柔弱模样,今日竟然让她骗了一次? 心里越想越气,胸口的也伤似乎也更疼了…… 深黑的眸看了眼满脸无辜的虞桑宁……只觉得身体里的怒气很快就要压制不住,迸发出来了。 看得出来,此时的周宴南在极力的控制着情绪,因为他知道,自己生气的后果。 遭殃的肯定是虞桑宁…… 他阴沉着起身往窗户边上走去,然后背对着她,坐在了靠窗的桌子旁,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间房是揽月阁里最奢华的房间,窗户比寻常的房间要大好几倍,就是为了让客人们能将外面海天一色的风景尽收眼底。 彼时,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静静流淌的河水里倒影着明月的轮廓。 揽月阁,果然名不虚传……让人置身其中,仿佛真的能把明月拥入怀中。 房间的地板上铺上了厚厚的毛毡,洁白柔软中不乏温馨氛围,踩上去就犹如踩在了棉花上。 因为房中窗户很大,所以陈设摆放着的都是矮桌和矮凳,这样是为了不遮住客人们的视线。 周宴南坐在矮凳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得随意岔开延伸着。 见他不想理会自己,虞桑宁也识趣的没去打扰他,而是轻轻起身,开了门出去了。 周宴南听见她的动静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次,他有十足的把握……虞桑宁肯定不敢跑。 桌上有备好的美酒和点心,边上还放了几本话本。 当然,这些话本里的内容与周宴南平日看的书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他皱了皱剑眉,随手抽出一本翻开来……性感的薄唇勾了勾,扬起一个极为好看邪魅的弧度。 这话本内容有趣,画风夸张,周宴南想笑却不敢笑……只要他一笑,那伤口就扯的疼。 —— 虞桑宁再次推门而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有止疼的药膏纱布,还有一盘洗净的葡萄。 她端着东西走到周宴南旁边放下,说:“我去找了药过来,九爷,让桑宁给你换药吧?” 他侧过头,盯着虞桑宁,冷冷哼出一个:“嗯。” 还未等他移开眼睛,只见虞桑宁抬手解开了身上那件宽大白色的斗篷。 斗篷落地瞬间,周宴南却被眼前人的模样惊住了…… 怪不得,她走到哪里都要披着那身斗篷,原来是因为这底下竟有如此美好风光。 此时的虞桑宁,身着一袭红色西域风采的纱衣,肩上胸前并无遮拦,只是挂着寥寥几根诱人细细的红绸,露出了纤长的手臂和光滑洁白的颈,腰间那根细带更显她腰身纤细盈盈不可握。 一阵微风轻轻吹来,将她腿间的轻薄烟纱层层吹散,漫天飞舞。 看来书中常写的,肌若凝脂,肤白胜雪,不过如此了。 第144章 你好大的胆子 周宴南看得专注,一时入了迷,等回过神,虞桑宁已经跪坐在他身旁,伸着纤纤玉手缓缓解开了他的衣衫。 他伸手握住虞桑宁的细腕,“你现在打算用何种身份,来帮我处理伤口?” 虞桑宁浅笑着回他:“自然是揽月阁的身份,九爷若是不喜欢……桑宁也可以用靖王府的身份来伺候您。” “随你。”他听完漠然放开了她的手,转头随意翻了翻手中的话本,心中有怒火隐隐升起。 脱了他的外衫,解开了周宴南腹间的腰带,她才顺利的帮他脱开里衣,看见了已经被鲜血浸湿的纱布。 虞桑宁埋着头,轻轻解开那一层层带血的纱布,然后用备好的帕子将伤口旁的血迹擦干净,看着他胸口烙下的那个字,她还是没忍住,用指腹轻轻碰了碰…… “嘶——” 周宴南吃痛的转头看了她一眼,虞桑宁被他这个反应吓了一跳,满脸愧疚的看着他。 “很疼吗?”她问。 “早知道你这般好奇,那烙铁就该用在你身上。”周宴南没好气的说。 虞桑宁知道自己手贱,不该去碰人家伤口,于是伸手摘了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吃点甜的就没那么疼了,喏……” 那葡萄有些诱人,虞桑宁顺手也摘了一个放进自己嘴里,然后无意间看到了桌上,周宴南手边的话本……上的内容。 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那上面画的是什么,片刻后,只见那张小脸刷一下就红的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 周宴南觉得她这表情倒是有几分娇羞可爱,故意将话本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揽月阁的姑娘看见这玩意还会不好意思吗?” “自然不会。” 虞桑宁咬着牙强装镇定道, “九爷真的想知道揽月阁的规矩?” “当然,不然我大老远跑这里让你帮我处理伤口呢?”他挑了挑眉毛,漫不经心的看着她,说道: “你难道忘了宋婉烟还在我手里?你以为我留给你的时间还很多?桑宁,还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 经他这么善意的提醒,虞桑宁开始有些慌了。 天亮之前,靖王如果不满意……那她和宋婉烟都彻底完了! 取悦他,讨好他……让他开心,才是唯一出路。 虞桑宁想起了阿芜姑娘的话……虽有些难为情,但却不得不…… 她轻轻呼出一小口气,稳了稳心绪,随后拿起了桌上干净的纱布…… 周宴南以为那纱布是用来替自己包扎伤口的,却不想……虞桑宁竟然用纱布将他的一只手腕绑在了矮凳的扶手上。 见她这般胡来,周宴南压着嗓音说道:“虞桑宁,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赶快给本王松开?!” 她抬起头,脸上却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这是揽月阁的规矩,九爷不是想体验么?难不成九爷怕了……?” “哼!本王会怕?” 虞桑宁轻轻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将他另一只手也死死捆住,让他挣脱不得,再加上此时周宴南身上的伤势严重,若是他挣扎得太厉害,反而会更疼。 将一切准备完成后,只见她缓缓靠近周宴南的脸,盈润的红唇在他侧脸上轻轻啄了一下,继而吻上了那双凉薄的唇。 可周宴南偏偏不领情,将头狠狠移开,躲开了她:“别以为你稍稍主动一点,我就会像从前一样……虞桑宁,你这些小把戏对我,一点用都没有。” “既然如此,九爷为何要躲?桑宁不过是想看看你的克制力如何,忍耐力又如何?” 她的声音软软柔柔的,但又多了几分勾人的野,让周宴南难耐的皱了皱眉。 随后,虞桑宁再次贴近的时候,他便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只能由着她胡来。 周宴南被绑住的双手用了些力气,试图挣开束缚,可终究还是徒劳。 那张娇小的面容紧紧贴在他胸膛上,小心翼翼的吻了吻那个被灼伤的字。 一笔一划,她的唇轻轻掠过那些伤痕…… 见她的唇在自己身上一路肆意游走。 “虞桑宁,你想干嘛?”他低着头,眼神凌厉,阴恻恻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 听见他说话,虞桑宁仰着头一脸无辜的和他对视:“九爷,你紧张什么?” 她直起身子,伸手摘了个水果放进嘴里,声音有些甜腻俏皮:“我吃个葡萄而已……九爷,你不会又怕了吧?” “你……!” “我怎么了?你怕桑宁把你吃了?” 第145章 宁儿,你敢! 周宴南被她问的哑口无言,一时气急,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无奈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 周宴南瞳孔震惊,剑眉紧紧拧成一个川字,棱角分明的轮廓上覆着不明所以的怒火。 他没想过虞桑宁会做到这一步,他心里也不愿这般委屈了她,可是…… 他竟不知,自己会将心爱之人逼到这般田地。 心里万般不情愿,可身体的反应却让他又气又恼。 “桑宁……” 周宴南强忍着,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遭,声音暗哑低沉:“桑宁,你停下……” 他挥着手臂猛然挣扎,矮凳晃了晃,手腕上的纱布还是纹丝不动,倒是胸前的伤口冒出了些血珠。 周宴南试图将颀长的腿伸回来,可这一动作显然让虞桑宁有些难受,发出了一阵轻悠悠的呜咽嘤咛声…… 此刻的周宴南半点都听不得这种勾人的声音,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臂动不得,腿脚不敢动,唯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抓着矮凳上的扶手,闷声克制着…… …… 窗外,宁静的夜空里。 那轮明月又沉下去几分,好像要坠落在这片温柔的河水里,永生永世都融化在那里面。 许久后。 虞桑宁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唇里却多了着些别的东西…… 再抬眸,却撞见那双深黑的眸子。 “宁儿,你敢……!” 他低沉的嗓音似乎在命令她。 她清澈如水的眼眸眨了眨,随后蹙着眉,咽了下去。 看他这副气急败坏却又无能为力的表情,她站起身,提着脚步走到他身边,整个人靠在了周宴南的怀里,明眸皓齿,声音妖媚: “你不是说……我这点小把戏对你一点用都没有吗?九爷,你敢说……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周宴南咬着牙,矢口否认:“没有……” 虞桑宁轻笑了一声,手指勾着他的下巴:“最好是没有……九爷,揽月阁有那么一句话,不知道九爷有没有听过?” “什么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俯身低头咬着他耳朵说: “九爷仪表堂堂,威风凛凛……你可别那么快就投降了?” 见她还不老实待着,还想胡来,周宴南瞪着她,阴鸷的嗓音好像要将她剐了: “虞桑宁,你敢再勾本王试试?!” “九爷,别那么大声说话,担心气坏了身子。”她说着,葱白的手指攀上了周宴南的胸膛,似有似无的轻轻摩挲着。 只可惜,虞桑宁失算了,那根小小的纱布又岂能真正将他困住? 周宴南手腕猛然往上一提,硬生生将手上的束缚给扯断了…… 他黑着脸,咬咬牙顺势将虞桑宁拦腰抱起,往床榻上走去。 虞桑宁知道刚才得意过了头,眼下瞧着他那副不好惹的样子,有些心虚害怕:“九爷……身体要紧。” 她怯生生的指了指周宴南淌着血的胸口,示意他不要太过放肆,失了分寸。 “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冷冷的嗓音从头顶上方飘来。 第146章 争吵 房内熏着香,一直燃到天亮了才熄灭。 周宴南单手撑着脑袋,一脸玩味似的看着枕边娇气的女子,她身上本就不多的衣裳被扯碎,凌乱得一塌糊涂。 虞桑宁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将被褥往自己身上扯了扯,“盯着我看做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过。” “本王当然要多看几眼了,毕竟,从今往后你就不在靖王府了……要想见你就只能来这里,万一找你的人太多,我还不一定能排得上号。” 听到他这么说,虞桑宁有些慌了: “九爷,你真打算让桑宁留在这里吗?” 周宴南表情淡漠:“你昨晚……” 想到她为了讨好自己,居然那般委曲求全,周宴南心里有些心疼不忍。 虞桑宁见他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怕他不开心会做出对宋婉烟不利的事情:“是桑宁昨晚做得不好吗……九爷,我……” “没有。你放心吧,本王不会再为难宋婉烟。” “那其他人呢?”虞桑宁又追问道。 “你觉得呢?” 虞桑宁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九爷大人大量,饶了他们吧。” “如你所愿吧。”周宴南站起身,满脸不悦: “虞桑宁,你愿意替所有人求情,唯独看不清你自己的处境吗?眼下看来,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你过的更好,不是吗?” “你一次次不顾自己的安危,将自己陷入艰难境地,可你心里想的永远是别人……” 她听完这番话怔住了,眼底蕴含着淡淡忧伤。 虞桑宁回:“九爷以为是我想这样的吗?不,不是这样的,因为所有的事情,皆有因果循环,都是因我而起。” 她起身,走到周宴南面前,声音软绵绵的继续说,“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怪我,也怪你……王爷,自从桑宁跟了你,你一次次戏弄我,将我当成你掌中玩物,看我一次次的逃跑,然后又轻而易举的抓我回来,你折磨我,折磨我身边亲近的每一个人,可你却说你喜欢我……” “如果不是,如果从北漠救我回来的人不是你,她们所有人都不至于变成这样。因我而起,我又如何能做到冷眼旁观?” 周宴南垂着冷眸,薄唇轻启:“这么说来,你是在怪本王?” 虞桑宁叹了一口气,侧过头的瞬间眼泪静静滑落:“我不怪你,九爷。在你身边这么久了,其实我知道你的隐忍。你恨我们虞家,你恨我父亲奉命追杀你们母子;恨我兄长在东宫时对你百般欺凌;恨我,因为我是周霁川未来的太子妃;更恨我留在你身边却总是对你阿谀奉承,虚情假意……” “够了!”他不想继续听下去,大声打断了她的话。 周宴南伸出手臂,死死捏着她的肩,似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嗓音阴鸷的吓人:“本王恨你如何……爱你又如何?!” “九爷,你恨我时,伤我,辱我。你爱我时,你在自己身上烫下了这个字……你所有的爱和恨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反正留下的都是一道道丑陋不堪的疤痕。”她流着泪,一字一句的把憋在心里的话通通说完。 “你什么意思?”他看着虞桑宁,眼底的光芒暗了又暗,心底涌上一阵凉意。 虞桑宁抬手将脸上的眼泪拭去,眼里多了几分讥讽:“你根本都不懂得如何去爱,却大言不惭,信誓旦旦的说爱,王爷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虞桑宁,你又何必故意说这些话激怒本王?毕竟……现在除了我,谁也救不了你。你若是跪下来,说几句好听的,说不定我还可以念着往日的情分,带你回去呢?” …… “我不是没求过你……但有用吗?你说话做事永远随心所欲,只要你在意的东西,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早就下定决心要将我留在这里,看我沦陷,看我窒息……是吗?” 周宴南冷哼了一声,放开了手指,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衣衫穿了起来。 临走时,才冷漠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说: “揽月阁……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虞桑宁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留住他…… 可那扇门最终还是重重的关上了。 身体不受控制的瘫倒在地上,满眼绝望。 完了,这张嘴没忍住,说了不该说的话,把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给气走了。 不是这样的,她原本要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明明最了解周宴南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了。 可偏偏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嘴巴犯贱非要去讲道理争是非……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犯病,好端端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最重要的是,从今往后在揽月阁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她又当如何自处? 第146章 拍卖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忽然又被推开了,虞桑宁欣喜的抬眼,以为他又回来了,可抬头就看见阿芜一脸焦急的走进来。 看她浑身狼狈的坐在地上,可把阿芜吓坏了,连忙将她扶起来:“桑宁,你没事吧?” 虞桑宁有气无力的摇摇头。 阿芜说:“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看见靖王气冲冲的下楼了,你惹的?” “嗯。”她低着头,又叹了一口气。 “昨儿我教你的法子不管用吗?” “……不,不是因为那个……”虞桑宁顿了顿, “阿芜姐姐,是我方才说错话,把他气走了。” 想到这事,虞桑宁就更难受了。 本来还想着,听了阿芜姐姐的方法,把人哄开心了……然后再提一下让自己回靖王府的事情。 这么顺其自然,皆大欢喜的事情,怎么就被自己搞砸了?! 一切都完了…… 虞桑宁抬手重重打了一巴掌在自己嘴巴上,口直心快最误事。 可旁边的阿芜却心事重重的看着她,许久才缓缓说道:“桑宁,靖王今日不带你走……那你晚上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阿芜姐姐……我若留下会如何?” “新的姑娘来到揽月阁,第一件事就是拍卖,你昨晚不是也看到了吗?” 拍卖? 听到这两个字,虞桑宁顿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指了指自己,问:“你是说,我……?” 阿芜神情紧张的点了点头,随后起身,说道:“此事我再去找曾妈妈说说情,桑宁,你先别担心。” 她留下这句话,就急匆匆出了房间,只留下虞桑宁一个人傻愣愣的待在原地。 —— 一阵凉风袭来,将窗户吹得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还把昨夜周宴南身上带血迹的纱布吹起,落在了虞桑宁角旁。 她望着地上,还有矮凳上,桌子上他留下的痕迹,心莫名的有些伤感起来。 虞桑宁起身,拾起毡子上的斗篷披在身上,赤脚走到了窗边,看着昨晚宁静的像一面镜子的河面上,竟多了好几只船只,来往于岛上和岸边,忙碌着将过夜的贵客们送出岛去。 自由是别人的,而她呢? 自从虞家出了事之后。 她被牢牢困在了靖王府,而如今,更惨…… 她只能在这座岛上,心灰意冷,如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的活着了吧。 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 虞桑宁定睛一看,离她不远的那只小船上,里面正襟危坐的,不是周宴南还有谁呢? 这一次,他真的离开了。 周宴南说的对,揽月阁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虞桑宁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缓缓背过身去,不再看向窗外。 …… 那一日,她在房间里,默默的等着。 从清晨到傍晚,一直都不见阿芜的身影,她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酉时刚过,房门被轻轻打开,但进来的人却不是阿芜。 只是这人,虞桑宁见过,先前在马车上同阿芜一起去灵隐寺的那位姑娘,绿珠。 绿珠手上抬得托盘里,安放着一件做工精美,薄如烟纱的青绿色襦裙。 “虞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绿珠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句: “阿芜姐姐……今日和曾妈妈发生了些口角,眼下她被关起来了,不能来看你,所以让我来照看你。” 都不用绿珠明说,肯定是因为她,阿芜才…… 虞桑宁皱了皱眉,脸上有些担忧又懊悔:“那她没事吧,都怪我……” 绿珠:“她没事,曾妈妈宠她,关一两天就会放人了,只是你……” 绿珠说着有些为难的看着那件揽月阁专门为虞桑宁准备的新衣裳。 “我打听过了,今晚就你一人上台拍卖,如今你的身份又这般特殊,来的客人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绿珠姑娘,谢谢你的好意。我没事,衣裳放着就好,你先去忙吧。” 虞桑宁转过身,说话的语气有些冷的有些不易亲近。 绿珠见她这般模样,也不方便再多说,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其实那冷冰冰的样子是虞桑宁故意装出来,因为……自从身边出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越来越相信,自己就是一个灾星。 细细数来,从夏岚和冬凝,再到宋婉烟,甚至还有与她只是萍水相逢的陈伯伯一家…… 每个靠近自己的人都会变得不幸,巧合也好,天意也罢。 虞桑宁再也承受不起,也不能辜负别人好意了。 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件华丽耀眼的衣裳,再抬眼看着窗外,这是一座孤岛,除了揽月阁的船只能进出,再无别的出路。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此处四面环水,揽月阁高手如云,这次是真的逃不了了。 突然,虞桑宁余光瞥见一物,脑海中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没一会儿功夫,她换好衣裳,安静坐在窗边等着。 暮色将近,距离拍卖的时间越来越近。 绿珠敲开了房门喊她:“虞姑娘。” 虞桑宁含笑点头,悠然起身,提着襦裙裙角跟着她一步步走下了楼。 从走上台子,到有人出价,虞桑宁都是一脸平静,一副坦然接受的样子。 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华美无比的袖子里却藏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剪刀。 昨晚,帮周宴南剪开纱布的那一把。 虞桑宁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她倒是想看看,今晚究竟是谁,那么倒霉……选了她这颗灾星。 接着,出价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十万!” “十五万!” “……” “五十万!”这时一个姓贺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大声出价。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油腻,满脸络腮胡子,看着像个粗人。但他是这里的熟客,曾妈妈每次见了他都会喊他,贺爷,贺老爷。 这价一出,刚才那些争先恐后的男人们眼下一个个都犹豫住了…… 五十万两白银,一晚……纵然台上的女子貌美如花,但还是需要再三琢磨琢磨的。 “她是虞国公的女儿……” 底下还是有人认出了她,大声喊了一句。 此话一出,台下瞬间就乱做了一锅…… “虞国公犯了谋反罪,亏我们以前还那么敬仰他老人家……” “说的是啊,虞国公太让人失望了!” “……” “虞国公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长着一张狐媚脸,不知道背地里害了多少人……” 众人越说越说离谱,甚至有人把生活中的不如意,趁此机会一并发泄出来。 他们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也听得进去自己想听的话。 第147章 你把本王的酒洒了 曾妈妈见场面有些混乱,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亲自上台主持局势:“各位爷息怒,既然大家对揽月阁这位新来的姑娘有成见,那不如今日的拍卖……就作罢了,免得扫了各位爷的好兴致。” 说完挥了挥手,准备让人将虞桑宁带下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虞桑宁悬着的一颗心还没落下。 没想到,曾妈妈这举动却还是引来众人的不满。 刚才贺爷站了出来,声音雄厚:“曾妈妈,我们大家来此处就是为了寻欢作乐,找美人喝美酒的……别人怎么看台上的美人我不管,只要她合我胃口就行。” “既然没人跟我抢,那人就给我带走吧。” 曾妈妈见他这般执着,有些为难:“这……” 贺老爷突然笑了笑,一脸猥琐的看着虞桑宁说:“曾妈妈,我听说这虞姑娘可是一等一的贱奴,你说,若是今晚我不小心下手重了些,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曾妈妈皱了皱眉头,怕他听说了虞桑宁的身份之后更加为所欲为,一脸镇定的说道:“贺爷,您这次可不能再闹出人命了……” 这个再…… 让一旁的虞桑宁听得身体一怔,后背发凉。 “开玩笑的,曾妈妈还不了解我,这揽月阁没人比我更怜香惜玉了吧?” “……” 还没等她做出回答,贺老爷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台下又有人举着手出价:“六十万,我出六十万两。” 虞桑宁寻着声音望去,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坐在昨晚的那个位置。 但出价的不是他,是坐在他前面的男子。 此时的周宴南,一脸冷清漠然的坐在那里喝着酒,沉默不语,如冰山一样让人无法靠近。 他举起酒杯,仰着头一饮而尽,又缓缓放下……终于慵懒的抬了抬眼皮,和虞桑宁那双清澈却楚楚可怜的眼眸对视上。 两人对望了片刻,周宴南还是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眼睛,垂着头独自倒酒喝。 虞桑宁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她想起昨晚那个姑娘最后被逼得跑下台去一个个求别人出价,只求有人能买下她的第一晚……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尊严和骄傲都会变得一文不值。 虞桑宁也曾想过,像从前那样去求靖王,求周宴南帮帮自己…… 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周宴南若是会帮她,那他又何必狠心将她留在这里? 贺爷见有人跟他抢,于是叫嚣着把价钱又继续往上抬:“八十万两!”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说:“不管你们出多少,我都会跟……反正今晚,美人必须是我的。” 底下那人本还想继续出价,却被旁边的好友拉住了,低声说了句:“能来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非富即贵,听说这贺老爷在宫中有些交情,我们还是不要与他争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此,再没有人出价。 而虞桑宁顺理成章的,就成了贺爷的新玩物。 他大步跨到了台上,黝黑的手臂一把将她拽到身边,满脸猥琐油腻:“小美人,跟爷走吧……爷今晚一定好好疼你。” 虞桑宁往后退了半步,试图挣开他的魔爪,声音不大,但气势不小: “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哟……小丫头片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脾气还挺烈?”说着愈发用力,试图将她抱在怀里。 还没等他靠过来,虞桑宁便从袖子里拿出剪刀,狠狠划伤了贺老爷的手腕。 “啊!你这贱人……”贺老爷忍着剧痛骂骂咧咧的将她手里的剪刀夺走仍在地上,然后一巴掌重重扇在虞桑宁的右脸上。 这一巴掌着实不轻,虞桑宁往侧边蹒跚了两步,摔倒在台子边上。 没想到贺老爷还是不解气,冲过来将她拉起,又是一巴掌下去…… 这下,直接让虞桑宁从台上摔了下去,做第一排的客人早就怕的躲开了。 而周宴南却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喝酒看戏,就连旁边的江望都看不下去了,可主子不发话,他怎敢轻举妄动,只能攥紧了拳头,咬牙忍耐着。 虞桑宁拖着受伤的身子,艰难的站起身,她身后就是周宴南的桌子,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扶。 纤细的楚腰微微往后靠了靠,贴在桌子边缘支撑着……手指上不知道沾了谁的鲜血,一滴滴往下掉…… 贺老爷见她还不求饶,握紧了拳头正要往虞桑宁身上挥……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个酒杯从她身后飞出,不偏不倚正正打在了贺老爷的手腕上,阻止了他的施暴行为。 眼下贺老爷不知道该捂那只手了,左手被虞桑宁划伤,右手还被人用杯子砸伤了。 “谁弄的?!” 他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想看看倒是谁偏要和他过不去。 当他走近一看,眯着眼睛看清了面前那张冷峻阴沉的脸,才慢慢平息了些怒火:“原来是靖王……小人眼拙,方才没看出来。只是不知道王爷为何要这样做?” 贺老爷虽忌惮靖王的身份,但在揽月阁来者都是客,周宴南是靖王又如何? 周宴南满脸冷漠平静,抬眸的时候嘴角却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把本王的酒洒了,看不出来吗?” 贺老爷不解的看了一眼周宴南面前的桌子上,并无酒水洒出来的痕迹,心里便知道这是靖王在故意找茬,但他也不想惹事,只是笑着回:“原来如此,那贺某人再赔王爷一壶酒,如何?” 周宴南漫不经心的旋着拇指上的扳指,一脸认真的看着贺老爷,看得他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许久之后,周宴南才缓缓开口:“让你破费了。” 贺老爷低头行了个礼:“打扰了,王爷请自便。”他说完,一把拉过虞桑宁的手腕,准备离开。 周宴南看着那只肮脏的手,就这样当着自己的面,将虞桑宁的玉腕握在手里…… 眼底燃起两团火焰。 “慢着……” 周宴南起身,缓缓走到两人中间,从腰间取了佩剑,用剑柄轻轻敲了敲贺老爷的手腕,示意他放手。 “本王没说你可以走了。” 第148章 桑宁会长大的 贺老爷皱着眉,脸色有些难看,问道:“王爷什么意思?酒也赔你了,为何我不能走?” “因为,本王没让你走。” “你……!?” 周宴南将虞桑宁拉到身后,往前面又走了两步,低着头,靠近那人的耳边,慢条斯理的说了句:“你知道本王最讨厌什么人吗?” 贺老爷问:“什么人?” 周宴南笑了笑,语气邪魅道:“本王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 声音不大,但身后的虞桑宁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贺老爷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周宴南长腿一伸,重重踢在他的下面。 他痛苦的捂着那个部位,疼的在地上乱滚…… “这人肯定废了……” “废不废不好说,但以后肯定来不了揽月阁了……” 有人小声议论。 …… 旁边看热闹的人又往后退了一圈,生怕这靖王疯起来把这里砸了。 周宴南还想往前,继续收拾贺老爷,可这时江望赶过来,小声道: “主子,别脏了你的手……交给我吧。” “把他手剁了……” 江望:“是。” 虞桑宁见他气势汹汹的朝着自己走过来,手指不知所措的抓着裙边,脚步退了退…… 不是害怕,就是有点……无颜面对。 早上一时嘴快把人气走了,到头来,还要人家救。 周宴南看着遍体鳞伤的她,心里气的要命。 虞桑宁……总是那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有那双永远闪着光,清澈又无辜的眼睛…… 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他低着头看她,眼里还冒着熊熊怒火,那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是从喉咙处发出来的:“揽月阁,好玩吗?!” 虞桑宁不敢看他,沉默着不做任何回应。 “我问你,好不好玩?虞桑宁,你哑巴了是不是?说话!”他压着嗓子怒吼道,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的样子,尤其是最后那两个字,简直震耳欲聋。 把周围看热闹的众人吓出一身冷汗。 也把虞桑宁吓的一怔。 她眼里含着泪,害怕又唯唯诺诺的摇了摇头。 周宴南剑眉微皱,压着心底的怒气,问她:“还要不要留在揽月阁?!” 虞桑宁抬眸看着那双深黑犀利的眼睛,粉唇微微动了动,带着哭腔小声回: “不要,不留。” 话说完,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往下掉,她想哭但又不敢哭出声,怕惹他生气,就只能张着嘴小口小口呼吸,用尽力气憋着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见她开了口,也终于说出了那两个字,周宴南严肃的表情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不想留下就跟我回家。”说完迈着步子阔步往外走去,没有一丝犹豫。 虞桑宁转头看着那道背影,有点鼻酸……但还是不敢耽搁,提着步子跟了上去。 只是刚才从台上摔下来的时候,她膝盖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根本就走不快…… 周宴南都上了船,她还刚刚走出门。 他以为虞桑宁紧紧跟在后边呢,这一回头……人都被她甩开好几条街了,看见她每一步都走的那般艰难,有些不忍,最后还是转回去,二话不说把人抱在怀里,三两步就上了船。 船上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个划船的船夫。 周宴南把她放下之后,也一直阴沉着脸色,没有想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应该还在自己的气…… 虞桑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这样一直僵着,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坐马车,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就到了靖王府。 下了马车,周宴南依旧是一言不发将人抱回了北苑。 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伤着哪儿了?”到了厢房,周宴南将她放在椅子上后柔声问了句。 虞桑宁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这儿。” 他瞥了一眼虞桑宁指的地方,起身去桌子上找药。 恰好这几两天,他也是有伤在身,所以房间里备的药比较全。 趁他找药的时间,虞桑宁也自觉的将裙子往上提了提,刚好露出膝盖…… 被磨破了皮,流了一点点血,但膝盖骨那里却是肉眼可见的淤青。 周宴南拿着药酒,蹲在她脚边,细心的帮她擦拭着伤口,手没闲着,嘴也没闲着: “早上的时候不是挺能说吗?怎么现在变哑巴了?” 虞桑宁知道他心里还记着早上那些话,就算周宴南真的回揽月阁接她了,但那股气还是憋在心里,没地撒。 “九爷……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生气倒是不至于……况且你说的也没错。”周宴南帮她涂好了药,然后转身走到屏风后面的盆架子上拧了块湿方巾,给她擦了擦脸,顺便也将她手指上的鲜血一并擦干净了去。 他说:“宁儿……以前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也不求你能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虞桑宁抬眸,柔声问:“什么事?” “以后,当你陷入困境的时候,你都要像今晚一样……坚定果断的说出那两个字……不要,不留。”周宴南双手捧着她的脸,满眼都是她。 虞桑宁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做了这么多,忍了这么久,就是要让她明白……有时候善,并非好事。 “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 “因为,我恨透了你的善良和软弱。因为,你不像我这般虚伪狠毒又自私。所以,你总是受伤……总是让自己处在各种各样的危险之中。”周宴南无奈的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语气瞬间软了下来: “宁儿,我爱你,我不知道如何去爱你,但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我也不允许你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宁儿,你的宽容和善良不允许你见死不救,不允许袖手旁观,但我却总想让你多考虑考虑你自己的安危,有些时候,你的善不但救不了别人还会害了自己,你懂我的意思吗?” 虞桑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九爷,其实……你并不是想真的把我留在揽月阁对不对?” “没错。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看清自己的能力……”他说, “要想保护别人,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让自己变强,要么就先保护好自己。” 听完,好像心里也没那么委屈了。 虞桑宁拉着他那只被烫伤的手,假装生气委屈巴巴的说道:“可你先前一直逼我,还说什么要救宋婉烟,就让我去揽月阁……两者只能选其一,若不是你逼着我,我又怎会这样选?” 她说:“我知道我性子软弱,虞家出了事……若不是你从北漠将我带回来,可能我早就死在那里了……还有今日,我原本想着,谁欺负我,我就和他同归于尽鱼死网破了。” “九爷,是我惹你生气,我没想过你会回头。” 周宴南叹了口气,转身背对她,淡淡说道:“若非今日我逼你走到这一步,这辈子你都会像个孩子一样,永远长不大,永远都以为天真和善良能拯救别人拯救一切。” “我知道。”虞桑宁起身,看着他宽厚的脊背:“先前我不懂,可是我现在知道了。” “知道最好,但不知道也无事,我会保护你。宁儿,你先歇息吧,我还有事,今夜我在书房睡。” 说完周宴南准备离开,可才走了两步就被叫住。 “九爷……” 虞桑宁站在他身后,小声的说了句:“你能抱抱我吗?” 这语气,像是恳求又像是撒娇。 周宴南转过身,一言不发的走到她面前,然后缓缓张开了手臂,他低着头宠溺的看着她,眼里尽是温柔和心疼。 虞桑宁同样也伸着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脸轻轻贴在他的胸口,温声细语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说:“九爷你放心吧,桑宁会长大的。” 这句话,像一只柔软的利箭,射中了周宴南的心窝。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心动又愉悦的感觉。 虞桑宁乖起来的时候,像只小猫,喜欢粘人,撒娇,让人爱不释手。 周宴南咽了咽口水,轻轻咳了一声,低着嗓子道:“再敢勾我试试……?” 虞桑宁满脸无辜:“九爷,我没有……” 她红着脸又大声解释了一遍:“我真没有,是你自己想歪了。” 无语。 周宴南莫不是疯了?刚才她说的那句话,哪一个字有勾他意思吗? 答案是,没有。 虞桑宁又羞又气,干脆一把将他推开,一瘸一拐的往床榻方向走去。 周宴南看她走的不容易,于心不忍,于是从后面将人捞起,径直往前面走去,把怀里的虞桑宁吓得哇哇大叫: “诶!你干嘛!你不是说有事吗?” 他没理会她的挣扎,嘴角微微扬起:“明天再说,睡觉要紧。” “啊?”虞桑宁用手挡在胸前,满脸不安的说道:“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是不是个人了?” “你想歪了吧?宁儿,我说睡觉,又没说要睡你……” 他也学着虞桑宁的语气,说了同样的话。 “你!无赖!”虞桑宁红着脸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可后背还是传来了他温热的气息,他从后面轻轻搂住她,小声的说:“宁儿,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别人伤你一分一毫。” 虞桑宁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第149章 和离 “她怎么还不醒?这都什么时辰了?”夏岚在床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诶,你小声点,别吵着她。”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睡懒觉。” “嘘……” 冬凝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虞桑宁蹙了蹙眉头,翻了个身,本来还在做梦的她,被身边的声音吵醒。 她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夏岚和冬凝那两张无限放大的脸,离她实在是太近了! 人吓人,吓死人! 虞桑宁被吓的瞬间清醒,大叫了一声:“啊……” 她这一叫,也把那两人吓得惊叫着往后退了两步。 夏岚皱着眉,满脸嫌弃的说道:“大早上,你干嘛吓人啊!?” “我吓人?你们俩才吓人好不好?我一睁眼就看见你俩这副模样,胆子都被吓破了”虞桑宁坐起身,恶狠狠的说道。 眼看这两人不见面互相牵挂,一见面就要拌嘴,冬凝坐到床边满眼关切:“是我们不好,吵到你睡觉了,可好几日不见你,我和夏岚都担心得不得了,所以早早就过来守着你。我看看,伤到那儿了?” 冬凝温婉细心,懂得体贴人。 不像夏岚那般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巴不得把这天都给它翻过来。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被冬凝突然的关心和询问,虞桑宁瞬间就觉得委屈的要命,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这儿被打了。” “还有……”虞桑宁掀开被子,将受伤的膝盖露出一小部分: “腿也疼,膝盖也疼,冬凝你最好了,不像有些人,一见到我就要吃了我似的。”说完故意白了一眼夏岚。 夏岚被气的不行:“你……!你良心被狗吃了?!” “气死你,谁让你大早上吓我。”虞桑宁调皮的扮了个鬼脸。 冬凝仔细看了一眼,道:“伤的倒是不重,只是,谁打的你……王爷吗?” 夏岚也拧着眉问了同样的话:“王爷打你了?” 虞桑宁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他。” “那是谁干的?你们不是在一起吗?你被别人打的时候,王爷在旁边看戏啊?”夏岚嘴快,一下就说出了事情的关键。 “这……”虞桑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犹豫豫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虞桑宁叹了一声气:“唉……总之不是他,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昨天发生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倒是她回了府里,第一要做的事情不是应该去看看宋婉烟吗? 她问冬凝:“靖王妃怎么样了?” 冬凝:“她没事,王爷把她放了,祁玉也被放了。” “我去看看她……”虞桑宁拖着浑身酸疼的身体,准备下床。 这时门外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要去看谁啊……?” 宋婉烟和桃枝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虞桑宁见她亲自来了北苑,赶忙起身随手拿了件外衫披在身上,急忙下床去迎:“王妃……” 顿了顿觉得不妥,又改了口,“姐姐。” 宋婉烟见她受伤伸手扶着她,轻声责骂:“莽莽撞撞的,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怎么会过来?” 宋婉烟:“桑宁,你回来了,我自然是要来看看你的,况且,我找王爷也有事要谈。” “王爷应该在书房……我陪你去。” “那便再好不过了。” —— 书房内。 “休书!?”虞桑宁站起身大声说了句,情绪有些激动, “你们要和离……?”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第150章 李公公深夜到访 宋婉烟只说与王爷有事要谈,可虞桑宁却没有想到,两人一开口提的就是这个。 只是此刻的气氛有些尴尬,谈和离的那两位正主神情平和淡定,只有虞桑宁的表现有些过激。 周宴南抬眸盯着她,手里的茶悬在半空中……很显然,他不明白虞桑宁的情绪为什么这般激动。 宋婉烟伸手将她一把拉了坐下:“桑宁,我和王爷之间的情况别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吗?况且,我和祁玉的事情……始终是我愧对王爷。” 宋婉烟:“王爷此次不追责,我知道并非是因为他信我,而是因为你。但无论如何,我都诚心的向王爷致歉,也感恩他的宽仁。我宋婉烟无颜继续做这个靖王妃,所以才想着让王爷写下这封休书……” 虞桑宁看了一眼周宴南,眼底浮上一丝担忧:“可你们终究是皇上赐婚,没有经过皇上的同意,这么轻易和离若是皇上问责,你们怎么办?” 靖王和宋婉烟才成婚不到半年,要是随随便便就提出和离,这做法未免有些太欠考虑了。 “桑宁说的对。我可以写休书给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周宴南也赞同虞桑宁的说法,天子威严不可那么轻易触碰。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宋婉烟顿了顿:“王爷,我今日来就是为了你和商量……我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虞桑宁,又转头看了看周宴南,继续说道:“其实这事我也没想好要怎么和家里人说,所以我想着……不如让王爷先写了休书,我们先和离,但此事先不张扬出去,就我们三人知道。往后我继续住在东苑,但不会妨碍你们两人……更不会让王爷为难,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就同家人说清楚,再搬出去。到那时候,王爷应该也想出法子说服皇上了吧?” 虞桑宁看了眼周宴南,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心里清楚宋婉烟这样做的原因,一来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确实有名无实;二来,因为宋婉烟知道,靖王喜欢的人是她,所以不想继续占着那个名分。 两个互相不喜欢的人,被绑在一起,应该是一件很痛苦无奈的事情吧。 “王妃若执意如此,那就这样办吧。” 周宴南没有拒绝她的提议,因为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反正,从成婚到今日为止,他们并无夫妻之实。 宋婉烟心里的人是祁玉,而他呢…… 周宴南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虞桑宁,心里涌上千万种不明所以的情绪…… 他想将她留在身边,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所以,当宋婉烟主动提出和离,他虽然觉得不妥当,但还是想试一次。 这一次,抛开那些框框条条,抛开那些规矩和束缚…… 周宴南试图想用这所谓的权势和手段,守住他所爱之人,护她周全。 —— 晟元二十六年,霜降。 二皇子周庸,薨。 此消息一出,瞬间震惊了上京城内外。 只是关于二皇子的死因,宫里封锁的很严,未曾透露丝毫。 顿时,上京城内谣言四起,有人说二皇子是被人谋杀,也有人说二皇子突发恶疾,更有甚者,说二皇子死于皇权之争…… 可人人都知道,这周庸痴迷戏曲,自从在宫外开了府,就很少进宫面圣,世人都道他是不争不抢,玩物丧志的皇子。 …… 晚膳过后,靖王府书房内。 听到这个消息的周宴南和江望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眼底泛起点点明朗之色。 江望抬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主子,看来这萧皇后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沉不住气。” “周霁川被人陷害关入诏狱,太子之位差点不保,你说她能不急吗?”周宴南举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况且,萧皇后的野心和手段,天下谁人不知?” 江望笑了笑:“这还是多亏了咱们故意透给她的消息,不然凭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晓东宫一案的幕后真凶。” 周宴南:“我了解萧皇后,知道她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威胁到太子的人。” “主子,你说皇上对此……会作何反应?” “萧皇后恃宠而骄,杀害皇嗣的事情,也不是她第一次做了……照现在形势而言,皇上故意封锁消息,说明他还是不愿将真相公之于众,哼……我倒要看看我这个父皇还要忍到何时?” 江望不解:“你是说,皇上也知道杀害二皇子的人,是萧皇后?” “不确定,我唯一能确定的是,皇上肯定不想此事闹大。与东宫案牵连的人和事,他比谁都想要尽快息事宁人。” 毕竟,牵扯越广,对皇上就越不利。 只怕到最后,有些就瞒不住了。 想到这里,周宴南突然站起身,面色凝重:“江望,喜洲那边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回主子,已经办妥。” “近来局势动荡,宫中有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周宴南话音刚落,府里的下人就来报: “禀王爷,李公公来访。” 江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瞳孔慢慢缩紧:“说曹操,曹操到?” 周宴南看了眼窗外的漆黑的夜色,淡淡说了句:“请进来吧。” 世人皆知,李琼李公公乃皇上眼前的红人,寸步不离天子身边。 如今却亲自来靖王府,想必将有大事发生。 “深夜到访,如有冒昧,还请王爷见谅。”李琼进了门,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客套话。 周宴南起身相迎,笑着回:“李公公乃是贵客,何来冒昧之说?” “公公请坐。”说完他冲着江望说了句: “看茶。” 江望弯着身子给两人倒完茶便退到周宴南身后站在。 “那真是不巧了,老奴这次可不是来和王爷唠嗑闲聊的。” “李公公在宫里陪伴我父皇,事无巨细,兢兢业业,若是有什么话让人通传即可,又何必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说话间,周宴南细细观察李琼的表情,想要探一探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可李琼在宫里待了那么久,察言观色的事情比谁都要更胜一筹。 他神情淡然,语气平静,听不出半点别的情绪,“王爷……老奴可不是来传话的。” “那是……?”周宴南左眼皮跳了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李琼看了一眼靖王身后的江望,没有作答。 那眼神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周宴南抬起手指随意摆了摆。 江望低头行了个礼,走出书房后将门严实的合上了。 看了周围并无闲杂人等,这才默默走到了北苑门口守着。 第151章 密旨 见江望走了出去,周宴南身子往后靠了靠,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叠,眼眸里升起一抹凛冽,慢悠悠的开口:“搞这么神神秘秘的,李公公,我这父皇到底想说什么?” “王爷,老奴刚才已经说过了,今夜前来,并不是来传话的。”李琼故意顿了顿,环顾了一眼窗外空无一人的景象,这才转过脸严肃的说道: “老奴是来传旨的。” 传旨? 听到这两个字,周宴南脸色一冷,手指的动作也瞬间僵住了。 若是正经传旨,李公公必定会带随行之人,可如今他一人只身前往,并无带随从。 还刻意只走了江望。 周宴南已经了然,李琼传旨不假。 只是……这是一道密旨。 见李琼缓缓从袖子里抽出一道暗黄色的密旨,卷成书卷模样,用一根系带紧紧拴着。 “王爷请。” 李琼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自己打开来看。 周宴南凝着眉,拿过密旨,小心翼翼的打开,仔细看了一遍。 看完后周宴南垂着眼眸,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并无任何波澜掀起,看不出他眼底有任何情绪。 他将密旨合上,沉着脸,把密旨卷成原来的样子,又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见他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李琼笑了笑,细声细气的说: “王爷,万岁爷的意思您了然了吧?” “嗯。” 这个字似乎是从鼻间哼出来的,听不出靖王的情绪好坏。 “那王爷……不会让万岁爷失望吧?” 周宴南冷笑了一声,嗓音低沉却压迫感十足: “本王既接了这密旨,若是让皇上失望,岂不成了抗旨不遵?还望李公公慎言……本王可只有这一个脑袋。” 李琼听到了他想要的回答,于是心满意足的起身: “那老奴就回去向万岁爷复命了,王爷……等你捷报。” “李公公,慢走不送。” …… 李琼走了好久,可周宴南还是在静静端坐在书房里,寸步没有移动过。 江望送走了李琼,进门的时候只觉得房内气温骤冷,比这空气更冷的,是周宴南那张脸。 “主子……?” 他声音不大,带着试探的意思。 周宴南眸光一沉,良久才开口:“萧皇后前脚才动了手,把周庸除掉。皇上后脚就派李公公递了密旨,让本王亲自去一趟宁古塔。” “宁古塔……这不是……?”江望满脸诧异, “主子,皇上还是不肯放过虞国公?” “东宫一案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谋划的,犯罪的人是周庸,但背上这谋反罪的却是虞国公,定案的人是皇上……”周宴南抿了抿嘴角,问他: “如果你是这位九五之尊,你会如何?承认自己办案不利,还是承认自己故意陷害?还是……选择斩草除根?” 江望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我原本以为,皇子薨逝,此等是国家大事,皇上第一要查的必是萧皇后,没曾想过,会是这结果……?” 是的。 这次他们两个都失算了。 原本周宴南故意将周庸设计陷害太子的证据透露给萧皇后,就是想着借萧皇后之手,除掉真正的凶手。 而太后和皇上对皇嗣安危向来看重,周庸一死,皇上肯定会怀疑萧皇后。 毕竟整个东梁国,敢谋害皇嗣的人,非她莫属了。 可此次,皇上非但没有追究是谁将二皇子害死,而是选择封锁消息,反过来让他去除掉虞国公。 周宴南站起身,剑眉微皱,但语气平淡:“看来,比起他儿子的命,父皇更看重的是那个位子。权力……高于一切。” “主子,那你……真的要对虞国公下手吗?”江望神情紧张,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他。 这两日,虞桑宁和靖王的关系缓和了很多,清冷寂静的靖王府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温暖的气息。 “江望,我若是抗旨,别说我自己要人头落地……整个靖王府三四百口人,一个都别想活。” 周宴南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无奈和愤然占据了他的瞳孔。 “这事棘手,皇上不是看重太子吗?怎么不让周霁川去做?偏偏让你……”江望拳头紧了紧,恨恨的说道。 “太子乃未来一国之君,既是君王,又怎么会做此等低劣阴暗的事情,就算做了……也不可能让世人知道。父皇想做一代明君,周霁川何尝不是?” 周宴南道:“说到底,本王不过是父皇手里的一把刀,外剿敌寇,内除忧患。光明磊落的事情让周霁川做,不欺暗室的事情自然由本王去做。这就是,他眼里……我与太子的区别。” 江望顿时无言以对。 他心里不敢说,也不敢想……但他还是忍不住会想,虞国公若是死了,虞桑宁怎么办,虞家会怎么样? 他看了一眼,站在窗前望着天边靖王的背影,心底缓缓升起一丝难过。 靖王的心意,全府上下早已知晓。 自从揽月阁回来以后,他这位主子性情大变,宽恕了所有人,宋婉烟和祁玉的事情当初都闹到那个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可周宴南还是选择了放人,眉头都没有皱过半分。 比起他自己的颜面和想法,周宴南最紧张的还是虞桑宁的态度。 而如今,靖王孤身一人站在风口浪尖上,命运偏偏要他做出抉择。 是抗旨,还是……遵旨。 “要变天了……” 周宴南像是在和他说话,但又像喃喃自语,“江望,这东梁……要变天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 江望知道他这句话含义,缓缓点了点头回:“嗯。” 第152章 宁儿,你相信我吗? 翌日清晨,虞桑宁早早便起了床,近日来,周宴南不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就是早出晚归。 两人并无过多的交谈,但从他疲倦的脸上能看得出来,自从二皇子出了事,他的事情显然多了起来。 她醒的时候,周宴南还在沉睡着。 虞桑宁在厢房内穿衣梳妆都极其小心翼翼,生怕将他吵醒。 当她端了盆热水进门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依然起身,站在屏风后刚穿好里衣。 “你醒啦?” 虞桑宁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从木架子上取了件干净的衣裳帮他仔细穿上,然后仰着头将他肩膀处陷在衣服里的长发理了出来。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顺畅,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笨手笨脚,连男人腰带都不会系的小桑宁了。 “嗯。” 他低着头,只偷偷瞥了一眼虞桑宁,然后快速的转过身去,双手捧了水往脸上洒,试图在逃避着些什么。 可虞桑宁却不以为然,跟在他后面,将方巾浸湿后垫起脚尖要打算帮他擦脸。 周宴南伸手轻轻握住她细腕,面色平静淡淡说道:“我自己来。” 她蹙着眉心,轻而易举的就挣脱了他的束缚,声音软软的却带着些命令的口吻: “不行。” 他沉着眸子,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站着任她摆布。 擦完脸,虞桑宁又将方巾放进盆里揉了几下,然后回身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帮他擦手。 看见他手掌和指尖,那些伤口好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还是留下了些丑陋狰狞的疤痕。 “还疼吗?”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些伤口,小声问了句。 “不疼了……愈合就不会疼了。” 他宽慰她。 “那这儿呢?这里也不疼了吗?” 虞桑宁指了指他胸口的位置,那是她亲手烫下的伤痕。 还有那个字…… 周宴南勾了勾嘴角,柔声笑着: “你力气太小了,刻的不够深……我倒是想让它多疼几天。” “没个正经……”虞桑宁红着脸低下头不去看他。 “要变天了,桑宁。” 像是毫不经意的,他突然开口说了这么句话。 虞桑宁张了张嘴有些疑惑:“啊?” 烦心的事情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虞桑宁的体贴和柔情,让他沉迷,让他无法自拔。 以前,周宴南总觉得这还不够,他想要她的全部……她的一切。 不只是肌肤之亲,更是一蔬一饭,他妄想得到小桑宁的心…… 他想要,长久的爱和生生世世的陪伴,白头偕老,护她周全。 可现在呢? 周宴南的愿望却是…… 像今日这样平凡又温暖的日子,再长一点,再久一点。 周宴南咽了咽口水,话锋一转,伸手揉捏着虞桑宁圆圆的脸颊,满眼宠溺道:“我是说,临近秋末,天气要变冷了……” 要变天了。 这句话周宴南和江望,和虞桑宁都说过,但含义却大不相同。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若是在府里闲着无聊,就让夏岚她们陪你去外面做几身衣裳,今年立冬来得会很早。” 虞桑宁听完,脸上的笑意明显:“九爷今日终于得空了?” “怎么了?”他问。 “我出门做衣裳,九爷也一起去……也给你做几件衣裳啊。” “我还有事情要办,你们自己去。” “就我……夏岚,和冬凝?”她试探的问了句。 “嗯。要多少银两去账房取……不必替我节省。” 反正,这靖王府所有的一切,他都巴不得全部给她。 虞桑宁轻轻咳了一声,“九爷……桑宁的意思是,你让我们自己出门,难道九爷不怕我跑了吗?” “九爷,你……不关着我了吗?”她弱弱的问道。 周宴南双手柔柔的握着虞桑宁的肩膀,面色一沉,深黑的眸子冰冷又认真:“桑宁,你觉得我能关你一辈子吗?” 虞桑宁怔怔的看着他,清澈动人的眼眸里,生出了一抹怯意。 这个问题,让她有些害怕。 她想起了周宴南发疯,愤怒,狠厉,偏执的将她占为己有,一次次将她推入无底的深渊里…… 可她却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 沉默良久,虞桑宁才缓缓开口,反问道:“那九爷,要一辈子关着桑宁吗?” “自然不会。”他肯定回答。 虞桑宁眉眼弯了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那就行了。” 她伸着手拉起他往梳妆台处走了几步,“我帮你量量尺寸,到时候好让店家给你一身最暖和,最好看的衣裳。” 说着,弯着身子在抽屉里找来了软尺,认真的在他身上比来比去,嘴里还是小声将他的尺寸念了一遍,好牢牢记在脑海里。 虞桑宁双臂环着他,从周宴南的身后将软尺拉到前面,帮他量着胸前尺寸,正当她认真念着那数字时,他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宁儿,你相信我吗?” “什么?”她抬眸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眼。 “从今天起,以后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能……信我吗?” “这没头没尾的,你让我信你什么呀?” “我说过,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就这一句话,你相信我吗?”他神情严肃真挚,嗓音低沉暗哑,像承诺……更像乞求。 虞桑宁葱白的指尖动了动,她微蹙着眉,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一个人,真的会变吗? 她想。 性情古怪偏执,手段残忍暴戾的靖王,会变吗? 心里虽有千千万万的疑惑的不解,但此时的周宴南,眼神坚定,语气沉稳,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虞桑宁眨了眨眼,抬手伸向他的脸,柔软的指腹从他额头缓缓滑下,最后落在周宴南凸起的喉结处,她说: “我信你。” 她又说:“九爷,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你若是骗了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周宴南抬手握住喉咙边上的那只手指,噙着嘴角,笑道:“这世间,想要杀我的人数不胜数,但唯独,你才有这么好的机会。” “宁儿,从今往后,我的血液为你流动,我的心脏只为你跳动。” 语毕,还未等她反应过来…… 细碎的吻如雨点落在虞桑宁的唇边,深情的,柔软的,密密麻麻的填满了她的心间。 第153章 虞昊东出事了 晟元二十六年,九月初六。 靖王府本是绿荫环绕,但自从入了秋,大片树叶开始泛黄,枯萎,凋零。 清晨挂在枝头上的露水,没一会儿功夫,就凝成了霜。 王府门口早就备好了两匹快马,江望早早的就收拾好了行囊,在厢房门口候着。 见周宴南收了两件厚实的外衫放进包袱里,虞桑宁从床榻上坐起身,讶异道:“九爷这是要出远门吗?” “嗯。”他没回头看她,不冷不热的回了句。 “你要去哪?” 虞桑宁起身,将靴子胡乱套在脚下,走了两步到他身后。 宫里出了事,二皇子没了,周宴南这几日比平时还要忙碌了许多,早出晚归的,虞桑宁一日也见不着他几回。 所以,没怎么说得上话,周宴南不说,她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去。 听到她问,周宴南沉默了片刻,转过身见她身上衣服有些薄,随手取了件斗篷披在她身上。 他说:“我去一趟北漠军营,九月初十……也就是四日后,是二皇兄出殡的日子,我会赶在那之前回来。” 虞桑宁迟疑道:“可是边关又出了事?” “边关有四姐夫驻守,自然不会有事。我只是……很长时间没去军营,怕士兵们松懈散漫,去巡视一圈就回来。”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虞桑宁真相,随口编了借口糊弄过去。 时间紧迫,他必须得早早出发。 “桑宁,近些日子宫里宫外都不太平,虽说你可以随意进出府里,但为了安全起见,天黑以后要记得回家。”临走之前,他再次叮嘱。 “嗯,我知道了,九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道:“我走了。” 虞桑宁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目光一直随着他的身影,目送他到了院子外,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 …… 周宴南走的第一日,上京城就开始下雨,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可越往后雨就越大…… 第二日,雨未停,气温骤冷。 因为外面一直下着暴雨,天气潮湿阴冷,虞桑宁半步都出不了房间,听夏岚说,后院池塘里的水都漫上来,淹没了那条常走的石子路。 她还听说,上京城里,好几条街都被淹了。 这好端端的,说变天就变天,马上就入冬了……还来这么一场大雨…… 至此,上京城流出了些风言风语。 有人说,这突变怪异的天气,是因为有好人枉死,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还有人说,二皇子死的不明不白,便被草草入殓出殡,是他的冤魂在作祟…… …… 虞桑宁杵着下巴,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夏岚在旁边滔滔不绝的讲着关于二皇子的事情。 说他生前为人善良和蔼,心思纯良,不喜争权夺势,独独偏爱听戏曲,爱到痴迷的程度。 这些上京城离人人都知道。 虞桑宁好像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心里想着的是,这么大的雨,靖王他们一路应该走的很艰难吧? 那么大的北漠,若是碰上雨水天,视线路况都不好,极易迷失方向…… 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 第三日,暴雨终于停了。 虞桑宁终于能出门了,夏岚打算陪她去把定做的衣裳去取回来。 可这一去,做衣服的掌柜说暴雨来得突然,昨日店里的仓库被水淹了,他们的人全跑去仓库帮忙……不然那些珍贵的布匹料子被水泡了就用不成了,所以没来得及帮她做衣裳。 不只是她们这一单,前面还有好几单客人的衣裳也没做好。 掌柜的说,会尽快做,做好了亲自送到府上。 虞桑宁点点头,和夏岚携手离开了。 原本打算回府,可虞桑宁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突然停住脚步,拉着夏岚神情紧张的说了句:“我得去一趟医馆。” 夏岚有些担心:“你忘了,上次就是因为你逃跑去医馆,把王爷气得发疯。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那种胆战心惊的日子,夏岚过怕了。 好不容易,这靖王转了性,她们几个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一些,她不想让虞桑宁节外生枝。 虞桑宁:“夏岚,我了解陆大人……若是没有重要的事,他是不会冒险给我传消息的,况且……我也想去见一见他所说之人。” 夏岚见她如此决绝,便也不好拦着:“那我们快去快回,尽量不引起府里的那些人怀疑。” “嗯。” 她答。 —— 虞桑宁早上出门去取衣裳,回靖王府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府里的。 宛如行尸走肉,没了灵魂一般,被夏岚搀扶着回来的。 回了厢房,虞桑宁一言不发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颤抖的身体,她只觉得嗓子又疼又干,胸口的阵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 冬凝从外面赶来,看见这惊人的一幕,扯了扯嘴角,着急得快要哭出来:“怎么了这是?早上还好端端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她看着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虞桑宁,转头无助的看着夏岚: “夏岚,你说话呀!桑宁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大公子……冬凝,大公子出事了?” “虞……虞公子?” 冬凝一脸不可置信,虞昊东出事了? 夏岚点点头,掩面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道: “衣服没取成,原本是要直接回府的,可是桑宁说要去见一见陆大人,然后我们就去了医馆。没曾想……没曾想在陆大人的医馆见到了大公子……” 虞桑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兄长的疯疯癫癫的模样,挥之不去。 冬凝上前捉住夏岚的手,神情紧张:“大公子怎么了?” “陆大人说,他被人打断了腿,身上断了好几根肋骨……冬凝,怎么办……小姐怎么办?” 情急之下,夏岚根本顾不上虞桑宁此时的身份,脱口而出称她为‘小姐’。 本来就是,在夏岚和冬凝的心里,虞昊东是虞家大公子,而虞桑宁是虞家大小姐。 如今虞家落了难,桑宁和她们一样,都是靖王府的丫鬟。 可在她们二人心中,桑宁是小主,永远都是。 冬凝混乱的不行,虞昊东不是早就离开上京城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还遭到如此残忍的对待。 第154章 接踵而至的噩耗 “夏岚,陆大人还说什么了?”冬凝小声的问道。 “具体也没细说,只知道是太子殿下的人在我们府门口发现了大公子,带回去的时候已经被打的只剩一口气了。太子殿下去找陆大人帮忙,这才捡回了大公子一条命。” “只是……”夏岚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眼泪一直流到她的指尖。 冬凝:“只是什么?夏岚,你别急……你慢慢说……” “大公子已经不认得我了……他也认不出小姐了,不知道是痴了还是傻了?” 冬凝听完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满脸错愕。 夏岚的意思是,虞昊东…… “我听说陆大人医术精湛,他一定会治好大公子的。” 听她这么一说,夏岚哭的就更伤心了: “没用的……陆大人已经帮大公子治病半月有余,腿伤没见好转,大公子还是那副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样子。” 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夏岚,冬凝又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背对着她们的虞桑宁,咬了咬嘴唇,硬生生把眼眶里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此时此刻,听到这消息,应该没人比虞桑宁更难过了,她要忍住,要稳住,不能慌了神。 更不能哭,桑宁需要她们。 冬凝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旁,抬手轻轻拍了拍虞桑宁颤抖的背,像哄小孩那般: “小姐,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公子那么坚强,他以前是禁军统领,威风凛凛,胸怀大志,不可能被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打倒的。” “再加上有陆大人悉心照料,大公子一定会好起来,倒是你,别太伤心难过。身子要紧……我和夏岚陪你渡过那么多难关,一路从北漠走到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嘛?” 冬凝说着,眼泪刷刷的掉下来,这一路走来,她眼睁睁看着虞桑宁是如何保护她和夏岚,保护别人的…… 虞桑宁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遍地是荆棘的道路上,如履薄冰。 那些抉择和伤痛,冬凝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她却被虞桑宁的坚韧和良善深深折服。 虞桑宁柔弱,爱哭,像个孩子一样纯真烂漫,但她真的从来没有放弃过别人,放弃过自己。 本以为,这次虞桑宁从揽月阁回来,和靖王的关系也日渐和睦。 本以为,她们的苦难终于熬到了头,终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 冬凝轻声说: “小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你一定要好好的,虞家倒了,落难了。老爷被流放宁古塔,大公子如今也遭了难,虞家只能靠你了。” 夏岚走过来,哽咽的说: “小姐,冬凝说得没错,你要振作起来……老爷还等着我们为他伸冤,大公子的仇也要报,虞家虽不比从前了,但也不能让人这般欺负我们。” 说到报仇,其实她们心里都再明朗不过了。 如果按照陆卿所说,虞昊东是太子的人在靖王府附近发现的。 很显然,将虞昊东打伤逼疯的人是谁。 虞桑宁背对着她们,缓缓闭上眼…… 回忆一点点,支离破碎的,涌上心头。 那时候,她从靖王府翻墙逃走,逃到了宫里寻求太后庇佑。 周宴南找上门来,让她乖乖跟他回去,用她兄长的安危逼着她回去。 周宴南说,只给她一日的时间考虑,子时一过……她若是不回靖王府,就打断兄长的一条腿。 那时候的虞桑宁根本不知道兄长是不是真的落到了周宴南手里,她以为是靖王说谎,她也一直相信……她的兄长早就逃到了江南。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原来周宴南一开始就没有骗她。 这么说来,兄长早就被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折磨得不省人事,活活被他打断了一条腿,然后将疯疯癫癫的兄长丢在大街上,任他自生自灭。 还好,太子殿下救了虞昊东,并把人移交给了正值可靠,医术超群的陆卿。 这才保住了她兄长的一条命。 “我真傻……当初我该信他的时候没信,可我现在却亲口说出,相信他的话来。” 虞桑宁躲在被子里,潸然泪下。 冬凝和夏岚自然听不懂她这句话的含义。 虞桑宁的意思是,在太后慈宁宫的时候,她就应该相信周宴南的话,乖乖跟他回靖王府,或许兄长就会没事了。 可那时候的虞桑宁偏偏不相信,她以为是阴险狡诈的靖王为了骗她回去,编出来的谎言。 而现在呢? 前两日,周宴南还一脸真挚神情的对她说,不会再做伤害她的事情。 虞桑宁却信了。 悲伤,失望,后悔……自责,所有不好的情绪通通涌了上来,似乎要将她淹没。 离开医馆的时候,陆卿最后对她的那句话,才是彻底压倒虞桑宁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卿告诉虞桑宁,藏在喜洲的虞桑七被人劫走了,他找了好几日都没找到。 碍于虞家情况特殊,他又不敢报官,只能派人私底下去寻,可终是无果。 虞桑宁比谁都清楚,能把事情办的这般密不透风,只有一人。 手眼通天,不择手段的靖王,周宴南。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宴南这几日离开上京城,还放任她随意进出靖王府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她跑不了。 周宴南手里有她母亲,现在又多了一个虞桑七……他根本不会担心虞桑宁再次逃跑。 周宴南太了解她了。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敲了敲厢房的门。 夏岚去打开门,与外面的人说了几句话,便关上门走了过来。 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一封信。 夏岚道:“小姐,有人送了封信给你……不如你先起来看看?” 冬凝皱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这么晚了……究竟是何人送信来的?” 夏岚使了个眼色,示意冬凝将虞桑宁扶起来,自己则去桌子上,取了蜡烛过来,想让光线更明亮些。 虞桑宁起身坐在床榻上,接过信,轻轻拆开来。 那字迹她颇为熟悉。 是太子,周霁川的。 虞桑宁淡定自若的看完了整封信,煞白的脸上没有了一点血色,指尖冰凉,手里的信笺缓缓从手里滑落。 在摇曳的烛光中,冬凝只见她眼尾泛着红,未见她落泪。 夏岚见她表情有些异样,狐疑的蹲下身子捡起落在地上的信…… 片刻后,夏岚仰着头,震惊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老爷……老爷他……” 她声音抖得厉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埋下头重复看了一遍手里的信。 冬凝被她们的样子急死了,等了许久,也不见夏岚蹦出一个字来。 于是伸手把信拿了过来,自己看了一遍。 看完,冬凝皱着眉咬着牙把信揉成一团,眼里噙着热泪,俯下身把虞桑宁紧紧搂在怀里,喃喃自语道: “不会的,这不可能……小姐,你别信,你什么都别信,老爷不会出事,他不会有事的。” 这短短一天之内,她知道虞桑宁经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这颗心不能再承受半点伤害了。 冬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告诉她……太子递来的消息是假的。 让她不要听,不要信……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闭上眼睛就看不见,捂起耳朵就听不到了…… 虞桑宁心里清楚,太子不可能说谎。 当初周霁川就已经应允她,让她放心,她父亲在宁古塔,太子会打点好一切,这就说明在宁古塔有周霁川的人。 信里提到,虞国公死于意外,但周霁川的人明明在宁古塔看见了周宴南。 那个说,他是去北漠的周宴南。 终是,他骗了她。 第155章 决裂 一直到了九月初十,二皇子出殡那日,周宴南还是没有回上京城。 他人虽然没有回来,但消息早就传遍了上京城里的大街小巷。 虞国公死了。 死于意外。 死于这场暴雨。 因为接连的暴雨天气,虞国公运石的那条山路上发生了塌方和泥石流,那日出去干活的囚犯,无一人生还。 官府发出的通文上如是说。 世人都知道,被流放到宁古塔的囚犯大多都是犯了重罪的,他们到那个寸草不生的地方,不但要忍受艰难困苦的环境和气候,还要每日早出晚归,被派去干一些挖山掘石的重活。 在那里,不管是病死,饿死,累死……还是意外死亡的人,数不胜数。 在宁古塔负责统查人数的官兵,每日都会将死亡名单写在讣告上,然后让人送回上京城,再告知其亲人。 这早已成为常态,除了死者的亲人以外,还有谁会关心被流放的那些人的生死呢? 答案是否定的。 —— 入了夜,快到寅时,周宴南和江望两人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二皇子的出殡没赶上,时辰太晚,也没来得及去见皇上。 还有,周宴南才回上京城,根本不知道那件事情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推开厢房的门,只见虞桑宁一身素白常服,脸色苍白,长发有些凌乱,随意洒在肩头,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好像在等他,又好像不是。 周宴南脱掉身上沾了些尘土的斗篷,靴子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泥土的痕迹,他走过去,在虞桑宁身边蹲下来,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张冰凉的脸颊。 手指上的茧有些粗糙,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周宴南手上又增了一些可怖的伤口,指甲缝了还残留着洗不干净的泥土。 “怎么不睡觉?”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有些疲惫。 虞桑宁一直低着头,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望着他,眼眶微红:“你去哪儿了?” “北漠,军营。”他答的没有一丝犹豫,“临走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桑宁……你不记得了吗?” 虞桑宁自嘲的笑了声,眼里尽是绝望:“你撒谎,周宴南……你把我骗的好苦。” “宁儿……”周宴南预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有些心虚。 他柔声问道:“宁儿,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我爹没了……” “你满意了?靖王爷……大仇得报,你终于如愿以偿了是不是?”虞桑宁心疼的要命,可她却哭不出来了。 面对周宴南,虞桑宁的眼泪……一滴也流不出来了。 她说:“你根本就没去北漠,是与不是?”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张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 周宴南知道自己瞒不住那件事,再继续说谎只会让虞桑宁对自己的误会越来越深。 他点点头,说,“嗯,我没去那里。” “你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今夜虞桑宁一共问了两次。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答案,她只是不甘心……她想听周宴南自己说出来。 “去宁古塔。”周宴南回她,回完他又着急的补了一句: “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宁儿……我说过,不会再做伤害你和你家人的事情……你也说过,你会相信我的。” “还有呢?” 她张了张唇,声音很微弱无力。 “还有……还有就是,我没杀虞国公。” 他满脸认真的解释道: “我不知道这几日你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但我向你保证,我真的没有杀你爹。” 虞桑宁拧着眉,红着眼眶低声道:“是意外……连你也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意外吗?” 他说是。 “可是当太子殿下让人传信来告知我,他的人在宁古塔亲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却又不想相信这是意外了;当你向我一次次撒谎,你说你去北漠实际上去了宁古塔的时候……王爷,你要我怎么信你?” “那段路确实发生了意外,桑宁……死的人不只有你父亲一人。我……” 周宴南顿了顿,试图开口解释。 但他奉密旨前去办事,其间的一些细微末节,是不能说的。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嗓音悲怆: “好……就当这件事是意外。那我问你……我兄长的腿是不是你打断的?他人是不是你逼疯的?” “你……你都知道了?”周宴南显然有些意外,这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突然冒出来…… 他不可否认,亦不敢再说半句谎话。 虞桑宁:“我去见了陆卿……兄长被太子和他救了。王爷……原来那时候在慈宁宫,你说要断我兄长一条腿,是真的?” “这件事是我做的,我认了,你想要替虞昊东报仇的话,我这条腿由你处置。” “那我妹妹……虞桑七呢?是不是你派人劫走的?” “是我,桑宁……但我没伤害她,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周宴南伸着手试图去握她的手腕,他想一件件,一桩桩的耐心的解释给她听,生怕她误会,生怕她伤心。 虞桑宁绝望的闭上了眼,再也听不下去…… 这个谎话连篇,心狠手辣,自私虚伪的恶魔。 “啪——” 安静的房间内,传出一记响亮的声音。 虞桑宁手指悬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有些冰,有些疼。 这一巴掌狠狠地,不留余地的扇在了周宴南右侧的脸上,没过一会儿…… 那手指留下的痕迹,便染红了那半边侧脸。 第156章 你是杀人凶手 虞桑宁怔怔的看着他,满眼尽是失望: “靖王办事从来都是杀伐果决,你早就料定我不会跑……因为虞桑七在你手上,我母亲也在你手上。几日前,你曾信誓旦旦的对我说,不会再伤害我,要我信你。可结果呢?” “王爷,你既然决定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你故作深情,伪装本性,就是为了愚弄我,看我绝望吗?你一次次给我希望,然后又亲手将那些美好的希冀当着我的面通通毁掉。” 她狠下心,明知这番话会惹怒他,但她还是故意说道:“你总说陆卿是个伪君子,周霁川表里不一的那副做派,你半点也看不上。可在我眼里……你比他们任何人都还要可怕,你心思缜密,手段残忍,万事尽在你掌控之中。你的爱和恨,我通通体会过,对我来说并无两样,你让我觉得恶心反胃,一想起来你对我做的那些腌臜事……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虞桑宁喘着粗气,将心里话一吐而快,望向他的那双眼,锋利又冰冷,像一只箭,射穿了他的心脏。 周宴南知道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让虞桑宁受了不小的打击,她说再重的话,也不可能把他激怒。 但独独……周宴南听到陆卿和周霁川这两人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 心底的醋意和不甘,突然就压制不住了。 他双目猩红,神情有些委屈,但还是耐着性子,缓缓说道:“桑宁,你说过……你相信我的。你兄长的事情,发生在我说这句话之前,你不能因为……因为这件事,就把我一棍子打死。” “陆卿说我打伤了你兄长,你相信他。周霁川说,是我杀害了你父亲……你也无条件相信他。那我呢?桑宁……我说了,我没杀人,更没杀你父亲,你相信了我吗?” 听到这里,虞桑宁有些哽咽,情绪一瞬间就像止不住的洪水肆意泛滥,她崩溃道: “我可以信你,九爷……你把我爹还给我,我就信你,好不好?我求求你……” “宁儿……对不起,我,我办不到……” 周宴南声音哑的厉害,看见桑宁这副肝肠寸断的样子,他的心都碎了。 从未有过,这样无助又无奈的时刻。 周宴南只觉得自己活得窝囊,怪他无能,怪他不能只手遮天,所以……才会让虞桑宁活得这样痛苦,这般委屈。 这样想着,那只攥在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深深陷进了掌心之中,那些伤口渗出些鲜血来,他也不觉得痛。 周宴南对她说,对不起…… 周宴南还对她说,他办不到…… 其实这两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虞桑宁的父亲……真真是回不来了? 虞桑宁始终不信,她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官府被一张冰冷的讣告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就交待完成了。 就好像当初,他父亲锒铛入狱,世人都说虞国公有罪,说他犯了谋反大罪,罪该万死的时候,虞桑宁也一直坚信着,她父亲是被人冤枉的。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虽然一直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但她最起码知道…… 她父亲被流放,认罪,这都是皇上联合起萧皇后与太子搞的鬼。 如今,父亲还未沉冤得雪,就传来了噩耗,虞桑宁如何能接受,如何能释怀? 她蜷缩在椅子上,用手死死捂着胸口,痛苦让她那张白皙好看的脸有些狰狞扭曲。 周宴南心疼不已,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着手,想要去拍拍她瘦弱的肩膀,安慰她。 可那只手刚刚碰到她的衣裳,虞桑宁就像躲瘟神一样连忙躲开,大声叫了一句: “别碰我!” “宁儿……” 见她情绪太过激动,怕她伤了身,他妥协退让道: “好……我不碰你……宁儿,你信我一次好不好?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好不好?” 信他一次? 这句话,让虞桑宁听了简直哭笑不得,“你是杀人凶手,叫我如何能信你?” “周宴南,你手上沾满了那么多人的血,你早该下十八层地狱,做你的阎王去……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周宴南垂着眸,咬着腮帮子,一言不发的,半蹲半跪在她脚下,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背影单薄,有些凄凉又可怜。 一阵冷风从窗外灌进来,桌上的蜡烛闪了闪。 方才两人一直在说话,虞桑宁没仔细看。 可不经意,她的眼神略过周宴南的领口处……定睛一看,才看清了他衣服上沾染了些暗红色的血迹。 不会是……她父亲的血吧? 虞桑宁脑海中生出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她身子往前挪了挪,一把扯着周宴南的衣襟,用力过猛,不小心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可她那只细白的手指却还是死死抓着他的衣襟。 虞桑宁肯定是疯了,她甚至想从那些血迹上面,分辨出……到底是不是父亲的? 可她又怎么能认得出? 这无边的恐惧和绝望让虞桑宁彻底失去理智…… “啊……!”她双手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就好像疯了一样,那声音延绵不绝,响彻了靖王府上下。 周宴南伸手去阻止她伤害自己,将她的手腕死死禁锢在手中。 他每靠近虞桑宁一分,她的声音就更大了一分…… 嗓子都喊的嘶哑她也全然不在乎,漫天的悲怆和疮痍几乎将她吞没。 周宴南已经逼疯了一个虞昊东,他不想……他也不忍在让虞桑宁重蹈覆辙。 他不顾虞桑宁的挣扎,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手臂紧紧箍着她,不让她乱动。 周宴南将头深深埋进她的肩颈,用力嗅着她发间的气息,低声吼道:“桑宁,你要我怎么做?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好受一些?” “是不是要我亲口承认,是我杀了你父亲……你才会满意?”他问。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可却能让虞桑宁终于平静下来。 她不能让父亲死不瞑目,好歹……她要知道凶手是谁? 不然,往后活着的每一刻,每一天,每一年……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去恨谁! “你认了?”她推开他,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她哑着嗓子问道。 周宴南被逼得无可奈何,一双眼瞪得发红,脸上每一寸肌肤都好像用尽了力气跳动着…… 他咬咬牙,终是点了点头:“我认了,我全都认了……宁儿,是我亲手打断你兄长的腿,是我监禁了你母亲,是我派人把你妹妹抓回来,是我……一次又一次伤害你,强迫你……” 他说:“我错了,我该死……你怎么对我都行,要杀要剐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只求你……别伤害自己,好不好,桑宁……你要我死,我决不多活一天。” 眼角有泪滑落。 是周宴南的。 他哭了…… 虞桑宁也想哭,但她半点眼泪都挤不出来。 巨大的创伤过后,留给她的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第157章 下手别太轻了,我命硬 虞桑宁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血肉里,歇斯底里的问道: “那我爹的死呢?” 周宴南身子一怔,心酸和无奈填满了那双暗黑的眸子,从前是他逼着她,让她尝遍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而如今,他却被虞桑宁逼到这地步…… 周宴南皱了皱剑眉,转头不忍去看她的模样。 就在这时,余光却瞥见门外有人影晃动,似乎在监听两人的对话。 周宴南才回京,很多事情都还不清楚…… 监听的人到底是谁的人,他也不确定。 或许是皇上的,也有可能是太子的人。 关于虞国公的事情,他本想开口否认的,可话到了嘴边,话锋一转:“我也认……是我做的没错。” 周宴南轻轻推开了她,掀起长长的衣袖,露出那只布满伤痕的手臂,他狠下心,一字一句道:“从前在东宫,虞昊东欺我辱我,断我一条手臂,如今我断他一条腿又如何?你父亲虞国公,追杀我和我母亲三年有余,以至于我母亲客死他乡,最后连一个像样的坟冢都没有。” “所以呢?”她问, “周宴南,其实那些仇恨早就深深埋进你心底,你既心意已决……又何必假惺惺求我信你?又何必信誓旦旦……还说你不会再伤害我?你的话,我不会再信,既然你这么恨虞家,恨我们所有人,那你杀了我好了!” 周宴南苦笑,那声音好像是在喉咙里低吼出来的:“宁儿,对不起。” 他双膝着地,卑微的跪在她面前,红着眼眶对她说:“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能信你什么……一个杀人不眨眼,铁石心肠,威风凛凛的活阎王,你生性冷漠,嗜血如命,你眼里只有恨,你身体里流淌着的血,都是冰冷的。” 虞桑宁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双手耷拉着,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仿佛失了神采,再无半点光亮。 周宴南抬眸,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里尽是心疼……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终是握紧了腰间那把佩剑,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它双手奉上。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不想让你这么痛苦……桑宁,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杀了我,替你父亲报仇,前尘往事,做个了断。” 周宴南再也无法了,看着几近崩溃的虞桑宁,他真怕自己把她活活逼疯逼死。 虞桑宁总说他手段恶劣,诡计多端,所谋事事尽在掌控之中。 可如今,他看着心灰意冷的虞桑宁,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束手无策,这个词……头一次出现在周宴南面前。 他想,做个了断,关于那些难消的仇恨和痛苦。 他怕,他活着让虞桑宁这般痛苦,倒不如遂了她的愿。 …… 虞桑宁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剑,眼神一点点冷冽:“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下手别太轻了,我命硬……” 字字句句,他都在逼她。 就像,虞桑宁也在逼他承认那莫须有的罪名一样。 虞桑宁被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逼得失了神志,抬手拿起那把剑,拔出剑刃,没有一丝犹豫,那锋利的刀尖直直刺入他的胸口处…… 动作流利到周宴南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鲜红的血液一点点,顺着刀尖,渗透出来,将他胸前的衣服浸湿。 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周宴南忍着剧痛,伸着手去接那些刚落下的血滴,这一刻,他只想知道……虞桑宁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一滴两滴,血流的越来越快,直到掌心之中隐隐传来一阵温热…… 他笑了笑,紧皱着眉头,抬眼看着她说:“桑宁,你说错了……我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也是热的。” 这样说着,周宴南嘴角也咳出一些暗红的黑血出来。 虞桑宁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此时此刻他还能说出这句话来。 她满脸震惊,小声喊道:“周宴南,你疯了!你真是个疯子……!” 虞桑宁没有杀过人,手指有些无力,就连握着剑柄的手臂也微微发软,脚步不自觉往后挪了挪…… 她知道,这一剑……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周宴南可能…… 看到虞桑宁往后退了退,周宴南却不打算就这样了结。 只见他蓦的徒手抓住了剑身,往自己身上猛然一拉,虞桑宁离他近了些,胸口的剑刃又深了一寸。 他说:“这是我还给你兄长的。” 指尖被剑身划破,血染红了他身上一袭白衣,他咬着牙……手臂继续用力…… “这是还给你父亲的……” 周宴南剧烈的咳着,嘴里还潺潺冒出暗红的血。 此时的疼痛感已经到达人所能承受的极限,周宴南太阳穴和脖颈处的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潸然抖动着…… 那双唇也不知道是何时被他自己咬破的,他眼里蕴着热泪,手臂最后一次用力,将虞桑宁重重的拉进怀里。 那把剑,几乎将他身体穿透…… “这是……我还给你的。宁儿……” 他伏在虞桑宁的肩上,虚弱的说出这句话,接着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虞桑宁看着地上的人和那一滩血迹,眼泪簌簌落下,嘴里不断的呢喃着:“你疯了……你疯了。” 她用手撑着地,艰难的站起身来,想要往厢房外走去。 可没走两步,腿一软,两眼一发黑……重重栽倒在地上。 窗外,又起风了。 第158章 你还不如杀了我 虞桑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没有。 她以为那是一场梦,可惜不是。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那个金丝笼里了。 夏岚和冬凝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寸步不敢离开她。 听说,周宴南没死。 被她刺伤的第二日,人就醒了。 他果然命硬,虞桑宁看着窗外凋零的枯叶,恨恨的想着。 剑刃穿身,他都没死成……究竟是他命硬还是……老天不长眼? “桑宁,你吃点东西吧。” 冬凝端了碗素粥,递到她面前,看她脸色苍白,心疼的不行。 虞桑宁轻轻摇了摇头,双目无神,她一句话都不想说,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 就那么愣愣的坐在铺着白色毛毡的地上,宛如一支衰败凋零的花朵。 夏岚站在门口只敢远远的看着她,她怕自己靠近虞桑宁,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夏岚心直口快,是个性情中人,那些悲伤和难过她是藏不住的。 不像冬凝那般冷静沉稳,细致入微……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冬凝在房间里照顾,夏岚在外面守着……她怕自己说错话,让虞桑宁想起不开心的往事。 周围的人,小心翼翼的照看着,生怕出半点差错。 周宴南神情冷冷的,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大夫帮他换完药后,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缠在他胸口处。 “主子,虞姑娘她……还是滴水未进。” 江望站在他对面,低声汇报着虞桑宁的近况。 周宴南摆了摆手,让大夫下去。 他扶着桌角,就连站起身都极为艰难的样子……江望见状连忙走上去搀着他,然后小心的帮他穿好了衣裳。 江望知道,他这个主子想要去干嘛。 江望搀着他,慢慢朝着偏院那个方向走去…… 可只走了一半路,周宴南望着不远处的房子,脚步却怎么也移不动了。 “主子……?” 周宴南皱了皱眉,眼里满是不舍和无奈。 他转过身,声音很虚弱:“算了吧,她永远都不会想见我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周宴南受伤了是没错,但他脑子还是清醒的。 现在的虞桑宁,要是看见他,肯定又要大吼大叫,再一次陷入痛苦的折磨之中。 “你让人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做傻事。”周宴南交待道。 江望点点头:“主子放心,有夏岚和冬凝照顾着,虞姑娘现在情绪还算稳定。” 周宴南垂着眼眸,手指捂着胸口,窒息的疼。 他不知道,伤口更疼还是……这颗心更疼一些。 —— 一直到第五日,虞桑宁的状态才好转了一些,但她还是一句话也不愿说。 冬凝连哄带骗让她吃了一些清淡的粥和蔬菜,外面阳光灿烂的时候,冬凝和夏岚会陪着她出来散散心。 但临近初冬的上京城,能见到太阳的日子很少。 周宴南伤的不轻,但他身体健壮,底子扎实,已经恢复了大半。 他能自如走动开始,几乎每晚……他都会一个人,偷偷的跑去看虞桑宁。 但他从未靠近那扇门半步,只是躲在暗处,远远的望着房间里的烛光,有时候运气好,虞桑宁走到窗户旁的时候,他才能如愿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他会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一站就是半宿。 直到她的房间熄了灯,直到她睡着了……他还是不愿离开半步。 每每夜深,运气不好的时候,他站在外面也能听见虞桑宁微弱的哭泣声,无助的悲鸣声…… 许是,做了噩梦吧。 虞桑宁做噩梦会哭,会把自己哭醒……醒来了还是会接着哭。 周宴南是如此的了解她,了解脆弱的她。 …… 那日,天气好一些的傍晚,夜幕将至。 虞桑宁和冬凝坐在树下,数着一片片枯黄的叶子随风飞舞着,缓缓落在她们脚边。 冬凝看着外面的晚风越吹越大,于是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我去拿件斗篷给你披上。” 虞桑宁安静的点点头。 秋风寒凉,吹得地上的枯叶刷刷作响,一声猝不及防的,叶子被踩碎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虞桑宁握着的手指紧了紧,看着面前破败的景色,目不转睛道:“偷偷摸摸……何时成了你靖王爷的作风了?” 周宴南知道自己藏不住了,高大的身躯从阴暗的角落里显现出来。 他轻轻挪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后,再也不敢往前走,只得站在她身后。 张了张嘴,不敢开口说话,只能竖着耳朵认真的听她说。 “你还不如杀了我。”虞桑宁冷冷的说道, “与其让冬凝和夏岚寸步不离的看着我,不如杀了我。”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更没有说话…… 虞桑宁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转身,看他的眼神带着些鄙夷和浓浓的恨意: “为什么不杀了我?!你知不知道,我每在这个世上多活一天,我就多痛苦一天……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我爹?” 看着虞桑宁胡言乱语,又要崩溃的样子,周宴南手指微微颤抖着,眼底的情绪复杂。 “来人……把她带回去。” 周宴南低沉着嗓子,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怀里抱着斗篷的冬凝。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了好远还能听见虞桑宁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她一遍又一遍的问他,为什么不杀了她? 为什么活着的人是她…… 周宴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皇命难违的道理。 有些话,他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第159章 割腕 自从虞桑宁被软禁在偏院了以后,这里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靖王妃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夜深人静的时候,周宴南也会不由自主的来这里看一看。 就连江望,也成了常客。 当然,靖王府的人也都知道,江望是替周宴南来的。 冬凝端着一碗热水过来的时候,看见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正一动不动的站在窗户旁,他手指扶着窗边的缝隙,看向里面的时候眼神柔柔的…… 是江望。 她轻声走到他身旁,才发现江望面前的窗子是紧闭着的,他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他还是站了那么久。 隔着已经关上的窗,他就像一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 冬凝在旁边也默默地偷看了许久…… “桑宁已经睡下了。” 冬凝走到他身边,江望也没发觉,似乎是想事情有些走神了。 听到她说话,江望才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 冬凝见他转身准备要走,急忙叫住他: “我有话想说……不知江公子方便吗?” 江望看了眼她,又看了一眼虞桑宁住的那间房,淡淡回了句: “方便。” 冬凝听他这么说,心里泛起一小阵涟漪,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端着的那碗水: “那你等我一下,我把这个送进去就来。” 江望答了个嗯,然后迈着步子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冬凝轻轻推开门,以为虞桑宁已经睡着了,于是将那碗水放在桌子上,然后蹑手蹑脚的关上门,出去了。 等她人走出了房间,虞桑宁才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怔怔的,一直停留在桌上的那碗水上面…… 冬凝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指,快步走到江望面前,轻轻咳了两声,才悠悠的开口:“你手没事吧?” “什么?”江望被她问的有些懵,有些惊讶。 “我刚才已经看到了……你手上的伤……”冬凝指了指他,脸有些红,“我房里有药,明日我送过去给你?” 江望有些意外,抬起手掌,低着头看了几眼,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冬凝既然看见了自己手上的伤,极有可能也会发现周宴南手上也受了同样的伤。 想到这里,江望抿了抿嘴,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手上的这些伤,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江望,他和靖王在宁古塔的经历…… 那段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经历。 江望默默藏起了手掌,“无碍,只是小伤。冬凝姑娘不必费心……只是不知你究竟想与江某说什么?” 冬凝:“我想问……有关虞国公的事情。江公子,桑宁这几日的情绪极不稳定,我想你们肯定知道原因的,她心里有结,有坎……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桑宁的爹,怎么会突然就出事了?” “此事官府已经发了文书,白纸黑字,说的够清楚了。” 江望脸色一黑,显然不想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这其中定有隐情,只是王爷不肯说,你也不说……那桑宁会永远被困在那个泥潭里死死挣扎,总不能……一直把她软禁在这个地方吧?”冬凝蹙着眉,接着说: “最坏的结果我们都能接受,也不得不接受……但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何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呢?” 冬凝胆大心细,她心里偷偷喜欢着江望,但此时与江望所谈之事,却字字句句都是在帮虞桑宁。 江望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冬凝姑娘,此事……我无话可说。” “可是……” 冬凝显然有些着急,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身后夏岚的一声惊叫给打断了。 两人一回头,只看见虞桑宁住的那间房门大开着,紧接着房内又传出来夏岚撕心裂肺的叫声,“快来人——” “救命!”夏岚喊得嗓子都哑了,她边哭边喊着。 冬凝惊恐的看了一眼江望,焦急的喊道:“是桑宁?!” 话还没说完,江望已经抢先一步冲进了房间。 …… 冬凝跟着跑进去的时候,只见虞桑宁双眸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夏岚怀里。 在铺满白色毡子的地板上,虞桑宁旁边流了一滩鲜红的血,将那片白色通通染成了绚丽的红…… 江望不知道在哪儿扯了块布,正在一圈又一圈的往虞桑宁手腕缠绕着,可无论他怎么缠,那些血还是没有停下来,把布浸湿,将他的手染红。 “愣着干嘛?去找人……找大夫,去找王爷啊!”江望冲着冬凝大声喊道。 这是江望头一次失控,发怒,在别人面前不顾体面,大吼大叫。 从前办事严谨,不苟言笑的江望,在看到虞桑宁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明的时候,终究还是没忍住…… 冬凝被吓得懵了片刻,然后抹着眼泪立刻往北苑跑去。 路上刚好遇到府里巡逻的周山等人,冬凝从容冷静的交待他,让他速速去请大夫过来,自己则跑去北苑找靖王。 …… “王爷,桑宁出事了……”冬凝手扶着书房的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周宴南看了眼冬凝的模样,心里便生出了不详的预感,他连问都来不及问……迈着步子,径直往偏院走去。 北苑到那里,明明很短的一段路,周宴南这几日来来回回往返好几次,但唯有这次,显得格外的远。 一路上,冬凝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不敢说话…… 周宴南赶到的时候,虞桑宁手腕上的血还未止住,但大夫已经到了。 “主子……” 江望见他走过来,微躬着身子,低声说了句: “属下失职。” 周宴南抬了抬手,不让江望继续说话。 他远远站在一旁,没有去打扰正在专注帮虞桑宁处理伤口的大夫。那双深黑的眼眸紧紧盯着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的虞桑宁,心疼的要命。 现在的周宴南,哪里还有心思去追究谁失职的问题? 他一心只想,虞桑宁别出事。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样子,那大夫才从虞桑宁身边退了下来。 周宴南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将虞桑宁的手腕轻轻握在手里,阴沉着脸色问道:“如何?” 大夫:“回王爷,这位姑娘的血已经止住了。” “她何时醒?” “这……王爷,这不好说。这位姑娘失血过多,小人赶到的时候已经严重昏迷了……说不好。” 那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说道:“这姑娘不一定能醒。” “无能……你既救不了她,那你也别活了。”周宴南淡淡的说着转头看了眼江望, “再去找大夫来,告诉他们……救不了人,就都别活了。” 江望顿了顿,答:“是。” 周宴南垂眸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心生怒意,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 那几片碎碗,尤为扎眼。 第160章 把虞桑宁逼上绝路的人 半炷香不到的时间,整个上京城的大夫几乎都被‘请’来了。 周宴南甚至动用了宫里的关系,私底下找了几个有声望的老太医来替虞桑宁诊断。 可她实在是失血太多,已经陷入严重的昏厥之中。 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只留下一句无可奈何的话,三日内她还不醒过来的话,就凶多吉少了。 这简直就是废话,一个正常人,三日内不吃不喝能不能活还不好说,更何况……虞桑宁身子骨本来就弱,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 “去把陆卿请来。” 他说的是请,真心实意的请。 周宴南握着那只苍白冰凉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的吻了吻,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炯炯有神的眼未曾离开过虞桑宁身上。 事到如今,只要桑宁醒过来……他怎么做都可以。 都说陆卿医术精湛,周宴南从未相信过这些传言,他只信自己亲眼所见。 陆卿看虞桑宁的眼神……从来都不是单纯透彻的。 周宴南是个男人,他了解陆卿的心思。 如果说这世间真有是非黑白之分,在外人眼里,那他就是极致的黑,而陆卿……则是那耀眼的白。 只是在周宴南看来,耀眼光明的白色后面,也是极致的黑。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也如此。 江望俯着身子退了两步,回: “是,主子,属下这就派人去接陆卿。” 江望转身,将房内的大夫们顺势带了出去。 若不是有江望解围,恐怕这几个大夫也是凶多吉少了。 虞桑宁的伤势每况愈下,他们能活的几率就会越小,虽说周宴南性情转变了许多,但不代表他不会突然发疯,真的把那些无能的大夫们通通杀了给虞桑宁陪葬。 众人都退了出去后,夏岚和冬凝守在门口,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周宴南一个人。 许是接近半夜,折腾了半宿,桌子上燃着的蜡烛摇摇晃晃的,有些孱弱,有些黯淡,淡黄色的光线柔柔的照在她身上,盖过了虞桑宁肌肤的苍白,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只是睡的很熟罢了。 他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将她的手放进温暖的被窝里,又仔细将她盖好,动作轻的不能再轻。 那双骨节分明格外好看的手上,也或深或浅多了许多伤,和江望的伤大同小异。 宁古塔那日,断断续续的碎片,浮现在脑海中。 那日下着瓢泼大雨,滑落的山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周宴南眼睛有些酸涩,头疼欲裂,心更疼,疼到他快要失去知觉。 刚才发生的事情,于他来说,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冬凝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说,虞桑宁出事了。 他赶到的时候,只看见那一滩红色的血……湛青色的瓷碗,碎了一地。 他的眼睛里只看得见昏迷不醒,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虞桑宁。 按照周宴南往日的性情,他肯定会大发雷霆,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拉出去砍了喂狗…… 他不明白,为什么靖王府这么多人,连一个柔柔弱弱的虞桑宁都看不住? 可事实上呢? 周宴南是冷静的,是沉默的,是隐忍的。 他甚至没有心思去追究到底是谁的失职,才会导致眼前的悲剧发生。 他一次次思来想去……罪魁祸首不就是他自己吗? 虞桑宁恨他入骨。 是他眼睁睁把最爱的小桑宁,逼到差点发疯的地步。 虞桑宁割腕前几个时辰,他甚至还见到了她。 她问自己,为什么不杀了她? 其实那时候,周宴南就应该有所察觉……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周宴南在心底默默祈求了无数次,只要虞桑宁醒过来…… 只要虞桑宁平安无事。 ——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一阵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 周宴南回头就看见了江望身后的男人。 是陆卿。 风光霁月,仁心仁术的医者,陆卿。 他一袭白衣,面容清秀,干净修长的手里提着随诊的药箱,进了门只是微微行了个礼:“王爷。” 两人见面时眼神和脸色都不大好看。 江望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有些重,于是走到两人中间解围道: “主子,还是先让陆大夫替虞姑娘瞧瞧?” 周宴南没作声,漠然起身往后退了退,将虞桑宁床前的位置空了出来。 陆卿点了点头,躬着身子用手指撑开虞桑宁的眼皮看了两眼,然后又伸手探了探她颈部…… 当陆卿缓缓揭开被子,准备帮虞桑宁把脉的时候,只见那只纤细的手腕被厚厚的纱布缠着,从手掌一直缠到了手肘的位置。 可见伤口在她手臂蔓延的长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陆卿在来的路上,江望已经把虞桑宁的情况说了一遍,可当他亲眼看见那只手腕的时候,还是被狠狠震撼了一番。 他换了一只手,帮虞桑宁诊脉。 期间,所有人都默默屏住了呼吸,房间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 “脉搏很弱。” 陆卿神情严肃,声音不大不小,“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的气息只会越来越弱……” 后面的话,陆卿没有说完。 他们都清楚,这样拖下去,情况只会更糟。 周宴南皱了皱眉,深邃的眼眸黯淡了下来,怔怔的望着床上的人,有些束手无策。 江望抱着一丝希望,低声问了句:“陆大夫可还有法子?” 陆卿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小匣子,里面装满了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都是治病的用的。 “给我半炷香的时间……我帮她施针,尽量让她体内的气血流动的更快一些,你们在外面候着就行。” 房间外,秋风萧瑟,月朗星稀。 周宴南坐在庭前的太师椅上,面色不温不火的,江望则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后。 冬凝和夏岚正跪在周宴南脚下,害怕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说说吧,怎么一回事?” 周宴南说话的语气极为平淡,忍了一晚上,是时候让她们给个交待了。 “王爷……都是奴婢的错。”没等夏岚开口,冬凝直接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她说: “今晚桑宁早早就歇息了,我担心入了夜以后气温骤冷,于是就让夏岚去取一件厚实的毯子过来,可桑宁突然说口渴,我就去温了碗热水……回来的时候见她躺在床上,以为桑宁已经睡着了。于是……就把碗放在桌子上,没好好看着她,谁知道她竟然……” 谁也没想到,虞桑宁竟然把碗摔碎,然后用那些碎片生生割开了自己手腕…… 冬凝再也说不下去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一时疏忽,才会差点害了桑宁……” 从头到尾,冬凝都没有敢提江望半个字。 本来,这事和江望也沾不上半点关系。 “本王说过,让你们两寸步不离的看着她……可结果呢?”周宴南伸手揉了揉额头,嗓音沉沉的:“就算杀你们一万次,都难解本王心头之恨。” “王爷恕罪,此事和夏岚无关,还请王爷放过她……”冬凝重重的磕了一记响头,试图让他放了夏岚。 跪在一旁的夏岚也哭着认罪,她心里清楚,虞桑宁陷入危险之中,根本就不是冬凝一个人的责任。 夏岚:“王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领罚。” “……” 本来夏岚和冬凝两人就已经够闹腾了,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站着的江望也突然‘扑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 “主子,属下也有罪……当时属下就在门外,可未能及时发现并制止虞姑娘的行为……请王爷降罪。” 看着面前这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认罪的三人,周宴南的头更疼了。 “罢了……都下去吧,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 周宴南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况且他答应过虞桑宁……不会再伤害她和她身边的人。 夏岚和冬凝,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周宴南心知肚明。 退一万步说,周宴南心里清楚,把虞桑宁逼上绝路的人,是他。 如果要罚……那么该死一万次的人,是他自己才对。 现在的周宴南,清醒,理智,再也暴躁不起来了。 第161章 我没杀你父亲,桑宁 陆卿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刚好是卯时一刻。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和憔悴,一筹莫展的样子让人看了有些隐隐不安。 周宴南再也忍不住迎上去,轻声问了一句:“如何?” 陆卿脸色不悦,反问道:“如何什么?” “桑宁她……情况如何?”明知陆卿说这话就是在故意呛他,可周宴南还是心平气和的又问了一次。 眼下,还有什么比虞桑宁的安危更重要呢? “王爷是想问……桑宁到底能不能活?” 周宴南薄唇微微张了张,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现在倒是想起来关心她能不能活了?王爷……你问这个问题之前,先问问你自己……你给过桑宁活路吗?”陆卿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犀利起来,他手指着那间房,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你伤了她的手足兄弟,逼疯了她挚爱的兄长,你甚至还杀了她爹……桑宁心善,你强迫她,禁锢她,肆意玩弄她……她都可以忍受屈服。但如今,你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将她逼上死路,然后问我,她能不能活?王爷,你不觉得残忍吗?” 面对陆卿的这些指责和追问,周宴南只觉惭愧,懊悔和自责。 这些复杂的情绪像一股洪流,凶猛的,狂妄的涌上心头,让他陷入无边的黑暗里,沉沦,窒息。 周宴南怔默片刻,“我……我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 决绝到,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陆卿转过身,没有去看他。 “靖王应该还没有看过那些伤口吧……整整十一刀,深浅不一,长短不齐,她没想过要活下去。桑宁那么怕疼,十一刀……她该有多疼啊。” 见他说完提着药箱准备离开,周宴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前面挡着去路,语气没了往日的强势和威风: “我知道她疼……陆卿,你救救她……无论如何,请你救救她。” 陆卿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没用的,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 陆卿再次抬脚想要离开,却还是被周宴南拦下,那双伤痕累累的手紧紧抓着陆卿的胳膊,没有想要放开的意思。 周宴南咬着牙,眼神坚定无比:“要本王求你,你才肯救人吗?” “王爷,我和你一样,都希望桑宁能平安无事……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你求不求我,我都已经竭尽全力了,剩下的交给天意吧。” 陆卿挣开了他的束缚,低着头走了几步,最后停驻,然后淡淡留下一句:“能救桑宁的人,是你,不是我……” 周宴南猛然抬头,看着那道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垂眸思考了半晌,转身往房里走去。 此刻的他,无比的清醒……所以,陆卿最后那句话,他也听明白了。 能救虞桑宁的,并非医者。 能救虞桑宁的,只有他周宴南。 病,是心病。 虞桑宁一心求死,是因为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他一直都知道的,虞桑宁最在乎的是什么。 都说天意不可违,但周宴南偏偏就不信邪。 这一次,他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是反了这天……也要把虞桑宁从死路上捞回来。 世人不是说,他才是活阎王吗? …… 那晚,周宴南彻夜未眠。 他伏在虞桑宁的床榻边上,握着她的手指,对着昏迷不醒的她,说了很多很多话。 字字句句皆是发自内心,发自灵魂深处的真心话。 其中有一句话,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他说:“我没杀你父亲,桑宁。” 他说:“你父亲没死,他活得好好的……” 他还说:“宁儿,等你醒来,我就带你去看他。” 周宴南说:“宁儿,求你不要丢下我……” “……” 虞桑宁最心疼他爹,最放不下的是曾经欢聚一堂亲密无间的家人,最念念不舍的是那骨肉至亲的感情。 所以,她一定听得见,一定会醒过来的。 周宴南想告诉她,她所爱的,所珍惜的人都还在人间,让她有活下去的念头。 想让她燃起求生的欲望…… 第162章 坦白局 天刚破晓,浅蓝色的天空中飘着些许暗灰色的阴霾,晨风缓缓吹过,那些阴霾便不见了踪影。 只剩纯净的湛蓝。 有几缕熹微的阳光透过窗户,柔柔的照进来,虞桑宁手指微微动了动。 周宴南趴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睡的不沉,这点细小的动作却让他猛然惊醒,俊秀的眉皱了皱,看着呼吸平稳的虞桑宁,目露期盼之色。 他回眸看了一眼窗边那略显刺眼的日光,起身轻轻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桌上,茶水已经凉了许久。 周宴南倒了一杯,喝尽,还觉得嗓子有些干……于是又倒了一杯。 不知是错觉还是……他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盯着自己。 攥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周宴南猛然回头,只见虞桑宁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那双如秋水剪瞳的明眸柔柔的看着他,眼底藏着淡淡幽怨。 周宴南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结结巴巴的问:“我,刚才……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话说完,立马就后悔了,他不是一直都希望虞桑宁醒过来吗? 怎么她醒,他却变得语无伦次了。 虞桑宁没回他,只是淡淡的望着他。 周宴南快步走到她身边,真恨不得不顾一切将虞桑宁抱在怀里,紧紧抱着,永远都不放开。 可看到她防备的眼神,他还是犹豫了……他甚至都不敢离她太近。 怕她情绪失控,怕她再次伤害自己。 从前虞桑宁怕他惧他,现在呢……? 虞桑宁恨她,怨他,讨厌他…… “桑宁,我能过去吗?” 彼时,两人距离隔得有些远。 她没有说话,苍白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血色,那张唇也微微泛着白。 周宴南刚坐下,突然又开口问了句:“你渴不渴,肚子饿不饿……要不我让人去准备……” “你昨晚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虞桑宁没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了他。 “千真万确。” 她说:“我昏迷的时候,恍惚听见了你的声音,在我耳边一直说一直说……你说我爹还活着?但我分不清那究竟是一场梦还是你在骗我。” “桑宁,我发誓……我说的那些话句句属实,你不是在做梦。” “你骗我一次又一次,让我如何还能信你?” “桑宁,你耐心的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要不要信我,好不好?” 他目光灼热真挚,像燃着的火焰,闪闪发着光亮。 虞桑宁定了定神,没有开口,只是那只被割破的手腕动了动,只觉得疼……遍布全身的疼。 受伤的是左手,可她却觉得身上哪哪都疼。 虞桑宁在床上躺了太久,浑身酸疼无力不说,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她用右手撑着床,想要坐起身,奈何使不上半点力气。 周宴南看穿了她的想法,于是伸手将她娇小玲珑的身体往上挪了挪,待她靠坐好又塞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腰后。 虞桑宁虽然不情愿与他再有肢体接触,但身体孱弱,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眼眸低垂间,无意瞥见周宴南手上的伤,心中有种莫名的情感。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周宴南抬手轻咳了两声,转移她注意力,轻声道: “你才醒来,身体没恢复完全,等会儿不想继续听下去就打断我……等你身子好一些了,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虞桑宁听话的点点头。 怎么会不想听呢? 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父亲的情况,想知道父亲在哪里。 见她已经做好准备,周宴南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从袖子里缓缓抽出了那卷暗黄色的密旨,本想让她亲自打开,可想到虞桑宁手不利索,干脆就自己打开,然后放在盖着她腿的锦被上。 虞桑宁垂着头,认真读着上面的内容…… 霎时,脸上平静的神色变成了惊惧模样,不可置信的抬眸望着他。 “那夜,李公公突然来访,就是为了传这份密旨给我。” 虞桑宁不明白,为何皇上会这般容不下她父亲。她问:“我父亲已经被流放,永生永世都不得回京,皇上为何还要做到这个地步?” “桑宁,你父亲为何入狱为何会认罪,你多少是知道一些原因的。” “我知道这事肯定和皇上,和太子都有关系,但我理不清楚,我也想不明白……”一想到这些事情,虞桑宁浑身就开始紧张起来,着急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情绪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周宴南眼里写着担心,抬手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像哄小孩子那般温声细语的:“好好好……我知道,我说给你听,你别激动,桑宁。你听我说……” “现在一切都明朗了,我就直说了。东宫那件事,其实是二皇兄找人设计陷害太子,太子被关入诏狱,你父亲虞国公也被牵连其中。但是皇上并不关心此案,他只关心别人会不会威胁到他一国之君的威严。虞国公功成名就,声名远扬,深得人心,再加上你与太子的婚约,凡此种种无不威胁他的地位。所以,他将矛头对准了虞国公,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你父亲身败名裂。萧皇后和太子知道皇上的意图,为求自保,做了个顺水推舟,说是你父亲意图煽动太子谋反,反咬虞国公一口,这才如愿出了诏狱,恢复了太子身份……” 听到这里,虞桑宁心痛的快要不能呼吸,她强忍着泪水问:“我知道太子和萧皇后的所作所为,是我亲耳听到的。可是我不明白,为何我爹要认罪?谋反此等大罪,他若不认罪,还有翻案的可能……他明明一开始死都不认,后面为何突然改口了?” “那是因为……虞国公认罪前一天,皇上亲自去了一趟大理寺。桑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我甚至不用细想,就知道皇上会用什么来威胁虞国公。”周宴南将密旨小心卷起来,然后收藏好,以免再被别人看了去。 “用我们……?是吗?”她问。 原来,虞桑宁没错。 从一开始她坚信父亲不会谋反,就算他认罪,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咒骂父亲忘恩负义,辜负了皇上一片好心。 虞桑宁也从未怀疑过父亲的正直和忠心。 一开始虞国公死都不认罪,是因为他心中有正义,有光明,也有信念。 他是堂堂正正,清廉无私,对东梁有忠肝义胆的开国大功臣。 再后来,虞国公选择认罪,是因为他所信仰的正义变得扭曲,光明被阴霾遮住,信念也被欲望吞没了。 是皇上变了,变得贪心多疑,听信谗言,刚愎自用。 虞国公对这世道心灰意冷,只求能护住虞家上下。 无可奈何,他选择认罪,他背负骂名,扛起了虞家最后一片天。 第165章 敞开心扉 “官府发的文书里,虞国公死于那场暴雨,所言非虚。我本是奉旨去的宁古塔,可半路遭遇大雨,又遇到了山崩,当我得知虞国公被困在了塌方的山洞里,而宁古塔那些看守犯人的官兵根本没打算去救的时候……桑宁,我说过的,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在乎的人。” “皇上要你父亲死,宁古塔那些人也眼睁睁看着他被困却无动于衷。别人虽不知道我去宁古塔是做什么的,但我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救人。桑宁,你知道那晚冒着大雨,就我和江望两个人……足足挖了一整夜的山石泥土,才找到你父亲。如果我有心杀他,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去救他?” 怪不得,江望和周宴南两人从宁古塔回来后,手上就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伤痕。 这些伤,竟是这样来的。 虞桑宁又抬眼看了一眼他手指上痕迹,抿着嘴唇, 眼眸黯淡失色:“既然如此,那日你又为何承认,是你杀了我爹?你出尔反尔,才说出口的话又马上改口?”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没杀他,可你不信我。桑宁,这事如果没被太子挑拨,如果你也没从别人嘴里听说,或许你会相信我,但我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那日我承认是因为迫不得已……万一靖王府,有皇上的眼线该如何?” 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他。 可是虞桑宁在看到兄长那副模样之后,又该如何面对周宴南呢? 选择继续相信吗? 不会的,至少她做不到。 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一个节点上发生,好像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导致他们两人的误会越来越深。 如若不是今日的敞开心扉,恐怕虞桑宁这辈子都无法知道真相了。 她蹙着眉,轻声问他,:“我父亲在何处?我何时可以见到他?” 周宴南面色有些为难,以他现在的处境来看,这事不好办。 “桑宁,我先跟你说实话吧,你暂时还不能见他。” “为什么?” “一来,你父亲不在上京城,二来,皇上这么关心你父亲的生死,肯定会派人盯着靖王府,盯着我,还有你……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但我却不能为了向你证明你父亲还活着,去冒险。” 周宴南:“这世上,少一个人知道此事,你父亲便会安全一分。抗旨不遵的后果,我担不起。” “现在,你信我说的了吗?”他满脸认真。 虞桑宁脸上平静如水,但心底却忍不住偷偷的欢喜着。 其实,从周宴南说他在宁古塔救了她父亲之后,虞桑宁就已经选择相信他了。 人生第一大幸事,便是死而复生。 她如何能不高兴?这世上再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值得她去勇敢活下去了。 虞桑宁松了口气,父亲的事情总算有了着落。 只是…… “我信你,我也很感激你救了我爹。但是……一码归一码,你对我兄长,还有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却没有办法原谅你。”她说,“做了就是做了,再怎么弥补,都没有用。” “我知道,是我一错再错,我对不起你,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桑宁,我差点就失去了你。” 周宴南顿了顿,觉得这句话不太妥当。 什么叫,我差点失去了你?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完完全全拥有过虞桑宁。 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是……他强迫她的。 从未拥有过,又何谈失去呢? 他改了口,继续说道:“是我混蛋,我无耻,我把你逼上绝路,以前我偏执顽劣不可一世,只想将你占为己有。可我现在想通了……我只要你活着,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就行。” 虞桑宁只是认真安静的听着他说,她一直低着头,不愿和他对视…… “王爷,我会好好活着的……直到我能见到我爹的那一天之前,我再不会做傻事了。” 她抬头环顾四周,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夏岚和冬凝的身影,以为她们再次被自己牵连,被靖王处罚了。 虞桑宁眼底着急,连忙问道:“怎么不见夏岚她们?王爷,此事是我一时任性,你别怪她们。” 她怕的要命。 周宴南的脾气和性情,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 眼下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负责照顾自己的那两个人,该会有多惨? “放心吧,我没有为难她们……我说过,不会再伤了你的心。宁儿……我说到做到。” 虞桑宁点点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下。 可她还是不待见周宴南……因为只要看见他,兄长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就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将身子慢慢往下缩了一点,满脸疲惫:“我有点乏了,王爷也请回吧。” 其实,该说的不该说的,两人已经说了很多。 误会解释清楚了,周宴南也没对她有任何隐瞒,一切好像都好起来了。 可周宴南在回北苑的路上,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心里清楚,虞桑宁……终究是留不住的。 他以前自私虚伪,为所欲为,强势的将虞桑宁禁锢在自己身边,寸步不准她逃离。 可如今呢? 自从经历了虞桑宁割腕自杀这件事情之后,周宴南不敢再随意放肆的对待她。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 总不能,一辈子都关着她吧? 周宴南怕关着她,她会想不开。 可他更怕……若是放她走,眼下时局动荡不安,出了靖王府,他就很难再护着她。 太子和陆卿,对虞桑宁也颇有兴趣…… 周宴南一时陷入两难境地,放不放人,都是难题。 第166章 爱是克制 皇城内,太和殿。 李琼俯着身子,恭恭敬敬的将手里的东西呈上来递给皇上:“万岁爷,这是靖王前几日派人送来的。” 是一枚玉佩,此玉通体莹润,做工精细。正面雕刻着一个大大的虞,背面刻着笔直修长的绿竹。 皇上接过玉佩,辗转看了几眼,确认此物的来历,这才悠悠的说道:“这么说,靖王真替孤把事办成了?” 李琼谄笑:“靖王的手段,向来不寻常,万岁爷交代的事情,他不敢懈怠。” “嗯……老九确实挺像年轻时候的孤,甚至比太子还要像孤。只是,这东西他为何不亲自送过来,不想要孤的赏赐?” “万岁爷,靖王受伤了,这几日在府里养伤,未曾出过门。” “还有这事?”皇上眉心微皱,有些疑惑。 周宴南是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论武力论计谋,都不可能轻易被人伤到。 李琼陪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这位君主在想什么,他最是了解。“万岁爷难道忘了?靖王府里可养着一位小姑娘呢,半月前太子和靖王还在殿内为同一个人惹您生气……” “你这么一说,孤想起来了,虞桑宁……虞国公的长女。怎么?她伤了老九?” 李琼微微点了点头,故作神秘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靖王这次对付的人又是她的父亲,所以把美人逼急了……不过万岁爷别担心,靖王养了几日,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李琼,你消息倒是挺灵的,孤没看错你……只是,眼下不必把重心放在老九身上,多盯盯其他人。” “万岁爷的意思是……?” “孤的皇后,这些年来,嚣张跋扈,不好好打理后宫,却一心只想为太子铺路搭桥。孤一再忍让,她却愈发胆大妄为。” 二皇子出事,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了。 萧皇后心肠歹毒,手段卑鄙,她以前对老九做的那些事情,现在又用到了老二身上。 谋害皇嗣的事情,他能忍一次两次,但绝不会再有第三次。 李琼:“万岁爷请放心,老奴明白。” 皇上深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东宫案总算过去了。 扎在他心里的那根刺,也被拔下了。 —— 虞桑宁虽然醒了,但在靖王府里养了好几日,身体还是不见好转。 尽管周宴南告诉了她,虞国公还活着,可她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总是一个人发呆。 很少与人说话,吃的也不多,几日下来,清瘦了不少。 周宴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虞桑宁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希望她活着就行。 现在,虞桑宁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了,周宴南却贪心的希望,她能开心的活着。 大抵人心都是这样的,看似容易知足,实则不然。 …… 傍晚的时候,阿芜特意来靖王府探望虞桑宁。 虞国公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身在揽月阁的阿芜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念着她,所以告了假,来了一趟靖王府。 在这深宅之中,能见到阿芜,她心情舒畅了许多,但却不比从前那般健谈了。 阿芜约莫只待了半柱香的时间,离开之前去见了周宴南。 阿芜走后,周宴南随便穿了件外衫,就往偏院方向走去。 进了屋,瞧见虞桑宁正独自坐在窗边发呆,月光淡淡的洒在她光滑细腻的脸上,更显柔美。 “阿芜姑娘都跟我说了……”周宴南走近了几步,随手拉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 虞桑宁转头怔怔的看着他,面色平淡,她没有开口。 周宴南见她对自己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态度,心里有些难受,伸手将她坐的凳子,连人一起往自己旁边拉近了几分,语气不悦:“你就这么恨我吗?就这么不愿待在靖王府?” “奴婢不敢。”她特意把那两个字咬得很重,好像在赌气。 “阿芜说你想搬出去?搬去她在城内新购置的宅子里住?我想听你亲口说,桑宁……” “我若说了,王爷就会答应么?” 周宴南:“会,只要你开口,我的命都可以给你,更何况……” 更何况,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外人看来,或许如此。 这件事,小得不能再小。 但要让周宴南放人……放的这个人,还是虞桑宁……谈何容易? 虞桑宁抬头,如秋水盈盈的明眸正对上他那双深沉暗藏玄机的黑瞳:“王爷,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每天早上我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靖王府,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兄长,想起我爹,想起那些无辜的人,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恨透了你,也恨透了自己。如果可以,我只想离你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 “嗯。”周宴南点点头,心里竟有了一丝丝的欣喜。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么多天以来,这是虞桑宁说话最多的一次,尽管……她说的话,句句不离恨他怨他,字字戳心,说她是如何如何,想要远离他。 他说,“我会放你走……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想不开,不要再伤害你自己。我会让你自由,帮你赎身,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奴,你就是你,虞桑宁。” 她皱了皱眉头,没料想到周宴南会如此爽快的答应,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真的愿意……放我走?” “嗯。” 周宴南苦笑着,言语中透露着淡淡的伤感和无奈:“以前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要牢牢掌控在手里才踏实,现在看来,大错特错,我握得越紧,你伤的越深。桑宁你说的没错,我根本不懂得爱,也不配拥有爱。但我终究还是希望你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 “多谢王爷成全,桑宁感激不尽。”这句话,她说格外平静,语气里满是寒凉。 虞桑宁拼命的挣扎了那么久,无数次逃跑,又无数次被他抓回来,她以为,周宴南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了。 她以为,这辈子都走不出靖王府这道坎了。 可谁能想到呢? 兜兜转转,坎坎坷坷之后,虞桑宁还是如了愿。 —— 那夜,周宴南一个人在北苑厢房里喝得酩酊大醉。 这房间里,有无数属于他们的回忆。 开心的,痛苦的,温暖的,不堪的……所有的碎片合在一起,但就是没办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虞桑宁。 周宴南踉踉跄跄的走到屏风后面,整个人重重倒在了软榻上,他将头深深的埋进被子里,果然在上面嗅到了虞桑宁身上特别的香气。 熟悉的,让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香软气息。 回想起来,其实虞桑宁在这张床榻上,好像哭的时候更多一些。 不管是周宴南心情好还是不好,她都会被欺负。 他惯用蛮力,行房事好像总有用不完的力气,全用在了她身上。 虞桑宁怕疼又爱哭,每每到了他尽兴的时候,都是她哭的最惨的时候。 但又忌惮他的强势和威慑,她很少大声的哭出来,声音时轻时重,娇嗔低吟的,让他又爱又怜。 他闭上眼,想起第一次在东宫见到虞桑宁的场景,并不算惊艳,那时候年少的他,只觉得虞桑宁清澈美好,稚嫩青涩,干净犹如山间的清泉一样,不掺任何杂质。 一次两次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但慢慢的,那道靓丽娇柔的身影却是住进了他的心底。 年少的喜欢,是少年的自卑的心事。 他在东宫的那三年,是他最难熬的时光。 那时的虞桑宁,知书达理,灵动可爱,肤如凝脂,是他触碰不到的白月光。 再后来,虞家落魄,他正春风得意。 他用了些手段,将这朵人间富贵花折下,狠心摧残。 不可否认,从前他对虞桑宁的执念,始于年少的心动,后面一发不可收拾的沉溺上瘾,是因为爱惨了和她肌肤之亲的感觉。 最后,说到爱。 时至今日,周宴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颗冰冷阴暗的心里,装了个小小的可人儿。 他承认,他孟浪,卑劣,无耻。 他喜欢虞桑宁的样子,她的声音,她的善良,甚至她的怯懦…… 但他从未想过……终有一日,他会甘愿为了她放弃尊严和底线,甚至生命。 周宴南开始后悔,开始痛苦,因为…… 他答应放虞桑宁自由。 从前他洒脱自在,桀骜不驯,喜欢她,就肆意妄为的侵占和掌控。 如今他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爱上了她,却只能隐忍克制,听之任之。 原来,这世上是有报应的。 第167章 搬出靖王府 这一醉,差点要了周宴南半条命。 身上旧伤复发,新伤未痊愈。 江望跟在靖王身边这么久了,这是头一次,见他喝醉。 醉的不省人事,一塌糊涂。 他醒来的时候,虞桑宁已经离开了。 不仅如此,她还带走了夏岚和冬凝。 江望知道靖王的心意,便没人拦着。 那日虞桑宁和阿芜就已经商量妥当,只要周宴南松口放她走,她就搬过去,暂住在阿芜的新宅子里,以后的日子,再慢慢打算。 那条巷子叫春城巷,是阿芜和虞桑宁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还有,那里离太子的春熙苑不远,但虞桑宁从靖王府搬出来后,就不想与他们再有任何交集了。 …… 虞桑宁也知道了一件关于阿芜姑娘的事情。 再过三月不到,阿芜就能从揽月阁赎身出来,彻底摆脱过去,开始新的人生。 她们都期待着那一天,满心欢喜的。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脸上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夏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她。 在靖王府听她们叫自己桑宁,听惯了,现在夏岚突然又改口了,虞桑宁有些不习惯。 “夏岚,你们以后能不能别总是小姐小姐的喊了。我说了好几次,怎么你们都不听呢?再这样喊,我真生气了。” “可是,在我们心里,你永远都是虞家最尊贵的大小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虞家落了难,可你还是姓虞啊……”冬凝在旁边认真的说道。 夏岚也在一旁附和着:“就是就是,冬凝说的对。” 虞桑宁白了她们两个一眼,假装生气:“可在我心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从未把你们当成下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反正……以后都不准叫我小姐了,否则的话……” 虞桑宁故意转过身去,抬着头道:“我就找个媒婆,把你们都许给别人家去……” 冬凝听完没忍住,噗哧笑了一声:“你当真舍得让我们嫁人?” 夏岚倒是觉得一点都不好笑,瘪着嘴,气急败坏道:“我才不嫁人呢,鬼才嫁人……我要一辈子陪着小……陪着桑宁。” 情急之下,她又差点喊错,还好改了口。 虞桑宁见她着急的模样着实可爱,不忍再继续逗她,手指轻轻戳了戳夏岚的小脑袋瓜。 小小的宅子里,时不时传来三人的笑声,气氛好不融洽。 以至于,周凌菲进门后还以为走错了道,可仔细一听,这不是虞桑宁的声音还会有谁? “这院子太小,都快装不下你们的欢笑声了……”周凌菲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来的时候,把虞桑宁她们都吓了一跳。 三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俯着身子恭恭敬敬的行礼,齐声道:“见过四公主。” 周凌菲摆了摆手,走到虞桑宁身边,伸手小心的搀着她,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着。 “别跟我这么见外,桑宁,你身子好些了吗?” 虞桑宁轻点头,回道:“多谢四公主关心,桑宁已无大碍。” 周凌菲看了一眼虞桑宁刻意藏在袖子底下的那只手腕,眼底愤怒的情绪一时没压住:“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受罪的,等下我就去九弟府上狠狠打他一顿,帮你出气。” 听这周凌菲的意思,他好像不是从靖王府来的。 虞桑宁红唇微启:“四公主,没去靖王府怎么知道我搬来此处的?” “我从宫里来的,今早去见了祖母,刚好碰见靖王妃,她同我讲了你的事情,所以出了宫我就直接过来看你了,还没来得及去收拾我那个弟弟。” “原来如此。”虞桑宁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柔声道:“四公主待桑宁……真好。” 这是发自肺腑之言,周家人坏透了,萧皇后坏透了,但四公主和太后,对桑宁的关心和爱护,是真挚不求回报的。 第168章 四公主有喜 周凌菲也听说了虞国公的事情,虽说是因为意外灾害造成的,但她知道那是虞桑宁至亲至爱的人。 那是虞桑宁的伤心事,安慰的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周凌菲道:“哦对了,桑宁,有一事我差点忘了跟你说。” “四公主请说。” “就是关于你妹妹虞桑七的事情。”周凌菲抿了一小口茶,看到虞桑宁听到这个名字是那副惊讶的样子,心里有些疑惑:“你不知道这事吗?” 虞桑宁当然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周宴南把虞桑七从喜州劫走,后面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虞桑宁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好几日前,九弟就把桑七送到我府上来,让我照顾着。我以为这是你的意思……他没跟你说?” “我并不知此事。”虞桑宁答。 周凌菲:“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家都是在风口浪尖上,桑七虽然年纪还小,但很多话也是能听懂了,我想着让她待在上京不大妥当。西山那边开了家博文私塾,口碑还不错,我把我家轩儿和你妹妹一起送过去了,他们年纪差不多大,我派过去的人也好一起照看着。” “这事本来是要和你商量一下的,但想着西山离上京城不远,就算你到时候不同意我的做法,也是随时可以把你妹妹接回来的。” 虞桑宁本来还担心着桑七在靖王手里,早晚会被他用来威胁自己。可现在听完周凌菲说的话以后,她才明白……周宴南那日同她说的话,居然是这个意思。 他说,他没伤害过桑七。 他也没打算伤害她。 接连发生的事情,让虞桑宁差点崩溃。 兄长的伤势严重,精神状态差的一塌糊涂。 还有父亲…… 今日,周凌菲的到来,总算带了一件好消息给她了。 虞桑宁不知是喜悦还是感动,总之,眼里的泪水就是不受控制,簌簌的落下。 她哭着道:“公主的一番苦心,桑宁无以为报,今生今世,当牛做马,桑宁愿意为四公主分忧。” 说完,身子一软,柔柔的跪在周凌菲脚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周凌菲见她还带着伤,不忍让她跪着,于是伸手将她扶起:“我什么都不缺,也不用你当牛做马,如若你真想帮我分忧……不如好好替我管管我那个九弟……” 周凌菲心直口快惯了,话说出来才发觉说错了话。 如果不是她这个好弟弟,虞桑宁又怎会变成这样? 语毕,她又急忙改口道:“算了,你是个好姑娘,我九弟配不上你……桑宁,你一定要找个温柔体贴,顾家爱你的好男儿。” 虞桑宁点点头,一门心思只在桑七身上,“四公主,桑七从小娇生惯养,性格活泼好动,若是在私塾惹了麻烦,还请四公主严加管教,不必纵着她。” “嗯,这我知道。轩儿也调皮捣蛋的,这次就当磨砺他们了。” 轩儿的性子虞桑宁见识过,小小年纪,嘴巴就不饶人。 但终究他是公主的儿子,是小侯爷,身份矜贵…… 难道说,周凌菲为了桑七,才忍痛将他送出去的? 虞桑宁有些不解道:“四公主,轩儿算是你亲手带大的,怎么突然会想着要将他送去私塾?要说上学,上京城的书院肯定比别处好的,你真舍得吗?” 说起这个,周凌菲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的笑容,她那双不沾阳春水的手指轻轻放在有些突起的小腹上:“轩儿爱闹腾,我最近身子不方便,就算让他留在府上,我也不好照看他,所以和吴起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让他离家多磨一磨心智和经历。” 周凌菲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暗示着她身子不方便! 虞桑宁看见那张幸福的笑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虞桑宁抬手捂着嘴轻笑着,说:“都说公主和吴将军琴瑟和鸣,感情深厚,这……吴将军才回京多久?公主就有喜了……桑宁好生羡慕,也祝四公主和驸马爷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那我也祝你幸福……桑宁。”周凌菲满脸真诚,她打心底喜欢虞桑宁这个小姑娘。 她也知道周宴南的心思,周凌菲也曾想过,好好撮合劝说虞桑宁,让她再等一等,让她再给九弟一次机会。 可当她看见虞桑宁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那些话……周凌菲却说不出口了。 她九弟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 说到底,阿宴是配不上虞桑宁的。 地狱里阎王,又怎能妄想这天上下凡一般的仙女呢。 周凌菲忧心的是…… 阿宴,何时才能明白,情和爱,并不是靠强取豪夺就能抓住的东西。 —— 搬到春城巷以后,虞桑宁得了阿芜,宋婉烟还有四公主的帮衬,生活不说富足,但最起码她暂时拥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住所,近段时间也不必为一日三餐而发愁。 只是,过日子还得从长远来看,总不能一辈子让她们帮衬吧? 所以眼下,虞桑宁面临的困难有两点,一是:如何在上京城谋生,二是:兄长的伤势和状态也很棘手。 虞桑宁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腕……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再说吧。 虞桑宁突然想起来…… 顾好自己,再去保护别人。 在揽月阁的时候,周宴南曾对她说过这句话。 虞桑宁想起,后来她回周宴南的话。 她说:放心吧,九爷,桑宁会长大的。 ……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虞桑宁翻来覆去,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许是刚搬了新住处,有些不习惯吧…… 她悄悄起身,随意披了件斗篷就出了房间。 深秋已过,凛冬将至。 入夜之后,迎面吹来的风都有些刺骨的寒。 虞桑宁将斗篷拢了拢,抬头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她有点想家了。 想爹和娘,也想兄长和妹妹…… 宅子的大门是灰色的木门,好像没关紧,一阵狂风袭来,吹的铛铛直响。 虞桑宁走过去,刚准备把门关紧,却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人的脚步声。 她心里有些害怕,这声音听着来来回回的……不像是过路的人。 她轻轻踮着脚尖,透过狭窄的门缝往外看去……只看到那具身姿挺拔,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第169章 王爷想看的,不只是桑宁的手腕吧 虞桑宁看清了门外站着的人,心生莫名的情绪。 她背靠着门,愣愣的站了许久……才转过身,伸手拉开了灰色木门。 周宴南一个人在门外徘徊了好久,没想到这扇门会打开,更没想到开门的会是她。 他有些震惊,眸光微动,“桑宁……你,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虞桑宁抬眼认真审视着他,回道:“王爷不也没睡吗?” “我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你……这宅子,可还住得惯?” 周宴南这话问的,让虞桑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不想见他,不想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才搬出来的。 再住不惯,也比靖王府好上千倍万倍。 虞桑宁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冷着脸,淡淡的看着他。 周宴南热脸贴冷屁股,虽有些尴尬,但能见她一面,心里就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要什么面子啊尊严? 他厚着脸皮,继续说道:“我四姐来过了吧?” 周宴南是懂拿捏她的,知道她心软……纵然再怎么不待见自己,但提起周凌菲,虞桑宁总不至于还甩脸色吧? 虞桑宁果然吃这套,淡粉的唇张了张,回答道:“嗯。” “四姐今天肯定吃了火药,冲到我府里不问青红皂白,抽了我一顿。”他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脊背:“你看……我这身上没一处完整的地了……” 虞桑宁掀着眼皮,偷偷瞄了两眼,发现他虽换了衣衫,但里面的血迹还是透过外衫印出了好几道痕迹。 “她打你,你不会躲吗?” 在虞桑宁的印象里,周宴南狡猾奸诈,才不是那种老老实实吃苦的角儿。 周宴南叹了口气,往她跟前靠了几步,低声道:“我哪敢躲啊,她心里有气,让她撒就行了呗,我若是躲,她肯定要追……如今,她有孕在身,我紧张她身子,就没想着再惹她了。” 他说的是实话。 都说长姐如母,自从他恢复了九皇子身份之后,在宫里的日子也不见得有多好,多亏了周凌菲护着他,关心他。 再后来,周凌菲嫁给吴起将军,她怕周宴南在宫里被人欺负,于是将他又带出了宫,让她的丈夫亲自训练,磨练他。吴起带他上阵杀敌,他亦没有辜负四姐和四姐夫的期望,成了战功赫赫的靖王。 周宴南从出生就活在了暗无天日的地狱里,直到遇见周凌菲,这平平无奇的日子里,才有了一些温暖。 他敬重,他在乎,他关心周凌菲。 因为,他这个四姐,是唯一一个,对他好不求回报的亲人。 虞桑宁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入了神,开口将他的思绪唤回:“四公主有喜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吴将军和我无话不谈,这事……我早知道了。” 虞桑宁顿了顿,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那轩儿的事情……王爷也知道了?” 其实她想问的,并不是轩儿。 但她此时有些问不出口,毕竟……那晚两人争执吵架的时候,周宴南就已经说了,他没有伤害虞桑七。 只是她从未相信他罢了。 周宴南道:“嗯,你现在放心了?虞桑七是我四姐亲自安排送过去的……她和轩儿都很安全。” 他说:“桑宁,不管你信不信,我说了不会再伤害你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再打过你家人的主意。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了……你娘一切都好,偶尔念叨着想你,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带你去看她。如果你不想见到我,那就让江望带你去……可以吗?” 从前那个强势霸道,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跟她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深怕惹她不开心,更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让她伤心难过…… 周宴南沉着嗓子问她,可以吗? 他说,她娘一切都好…… 那她便放心了。 很快,他们一家人就会团聚了。 虞桑宁心软了一寸,眼底藏不住的心疼和难过偷偷溢出来,但很快又回到冷冰冰的模样:“你和江望,我都不想见……王爷,和你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想见,你请回吧,这地方不欢迎你。” 说完转身,准备回到院子里去。 谁知周宴南却抢先一步,挡在了门口,不让她进去。 他将声音压的很低,言语中带着些许委屈:“桑宁,我……你的伤好些了吗?我,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其实,这大半夜的,周宴南是打算像上次夜闯慈宁宫那样,偷偷翻墙进去,看一眼虞桑宁的。 他在门外徘徊,犹豫,深怕这举动再一次吓得虞桑宁。 虞桑宁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她虽没说话,但后退的动作已经表明了态度。 她不愿让她看…… 周宴南厚着脸皮,又问了一次:“桑宁,我能看看你手腕上的伤吗?” 陆卿说,虞桑宁手腕上,整整有十一刀伤…… 他却从未见过。 虞桑宁见他这般固执,心生厌恶,恶狠狠的回了句:“不能,你走吧……我不会让你看的。” 说罢,打算绕过他进去,不与他纠缠。 也是不巧,周宴南性情虽然改了许多,但今日他的要求……确实不算过分,再加上喝了些酒,情绪不好控制,被虞桑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微微动了怒。 见虞桑宁要走,周宴南手臂一挥,将她肩膀紧紧扣住,抵在墙角,凌厉的目光透着隐忍克制,低沉沙哑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我就看一眼……桑宁,看完就放你进去,好不好?” 话音未落,他那只长满薄茧的大手缓缓向下,轻轻握着她的手指,正当他要掀开宽大的袖子时,虞桑宁忍着疼,左手用力挣脱了他的掌心。 她狠狠瞪着周宴南,扬起右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 周宴南本就强忍着暴躁的情绪,被她这一打,失去了大半理智,眼眶红红的,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 差一点……周宴南就要扑上去抱住她,强吻她,啃咬她…… 可他忍住了,骂也被骂了,打也被打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周宴南固执的,满眼坚决的再次去拉她那只受伤的手:“我说了,看一眼就走。” 可虞桑宁却不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求饶的柔弱姑娘了,她见周宴南执着,自己肯定是阻止不了他的。 虞桑宁干脆退了半步,身子倚在墙边,伸着手利索的解开了肩上的斗篷,继续快速流利的解着领口处的扣子…… 一颗,两颗…… 周宴南见她这般动作,便知道她要做什么,气的两眼冒火,想去阻止又怕弄到她手腕的伤口,碰疼了她…… 他伸手抓住虞桑宁的肩膀,晃了晃她,咬牙切齿的吼道:“你干什么!?” 虞桑宁瞪着他,丝毫不甘示弱:“王爷不是想看吗?王爷想看的……应该不只是桑宁的手腕吧?” 第170章 纠缠 她没打算停,衣衫上的扣子被解了大半,露出粉白色的里衣,左手因为扯到了伤口,有种撕心裂肺的疼。 可她依然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像是挑衅一般,故意当着周宴南的面,面无表情的脱衣裳。 周宴南见她比自己还要执着,他只是想看一眼虞桑宁手腕上的伤口罢了,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够了……够了!”周宴南低吼着,放开了她的肩膀,连脚步也默默后退了两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他双眸的神色黯淡下来,眼底蓦地爬上了一抹难过,见她麻木不仁,见她不肯停下,周宴南忍无可忍,握紧了拳头,朝着她的方向重重的挥去……然后狠狠砸在了虞桑宁身后的墙壁上。 鲜红的血液,从他分明的指节处顺着墙壁而下……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心脏绞痛的厉害……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力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拉长放松又拉长。 “我说够了!虞桑宁……!”他被她逼的差点发狂,周宴南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虞桑宁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他正潺潺往外流着血的拳头,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怔怔看着他,睫毛翘翘的,每眨一下眼睛,周宴南的心便跟着跳动一下。 刚才声音太大了,还有那一拳打在她身旁,恐怕吓到她了。 周宴南眼眶酸酸的,嗓子干痒发痛,他收回了那只流着血的拳头,往自己身上擦了擦那血迹。 紧接着,他痛苦的扬起手臂将手掌死死捂在深黑的眸子上,片刻内,周宴南才将手放下,埋着头转身离开。 可没走几步,他又回身往她旁边走来,然后俯下身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斗篷,阴沉着脸将斗篷盖在虞桑宁身上,小心翼翼的系了个蝴蝶结。 “我不看了,你回去吧,把门关好。”他温柔的嘱咐道,嗓音带着点委屈。 而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巷子。 虞桑宁推开门,进了宅子,反手将门关上。 有一滴滚烫的泪珠打在手背上,她伸手摸了摸脸颊…… 不知为何,她早已泪流满面。 虞桑宁想,她肯定是又一次被周宴南给吓坏了…… 周宴南坏透了,总是把她吓哭。 —— 靖王府,书房。 江望叹了口气,继续往他身上擦药。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身上的伤只增不减。 江望凝着眉,想了想……好像是从他胸口莫名其妙多了那个奴字开始的。 “主子,属下记得你以前是爱惜自己身体的,从不会让自己轻易受伤……可现在?” 江望又叹了一口气,把药涂在他的手指上。 彼时周宴南上身赤裸,露出结实肌肉线条,只是,这具身体,当真没有一块好地。 胸前被烙铁灼烧的那个字…… 胸口处被虞桑宁差点刺穿的剑伤…… 脊背上是被四公主用青鞭抽的鞭伤…… 还有这双长了薄茧,但却为了救虞国公被粗粝的乱石划破的手掌…… 还有,今夜去了一趟春城巷,无端多出来的手背上的伤口…… …… 前胸后背,手心手背,处处都是狰狞可怖的伤痕。 江望看了只觉得,世间的情爱,从来都是一把伤人的利剑。 只是有时候,那剑对准了别人,有时候……它又会对准了自己。 —— 虞桑宁在春城巷的宅子里,养了好几日伤,身体恢复了大半,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她独自一人来到医馆的时候,陆卿先是一怔,有些诧异,但很快那张清俊的脸上便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桑宁,好久不见。” 他和虞桑宁说的第一句话是,好久不见。 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几日前……陆卿还被江望请到了靖王府,替虞桑宁治伤。 虞桑宁微笑着点点头,“陆大人,我是来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你的手……好些了吗?”他问。 虞桑宁浅笑着,抬起右手朝他轻轻的挥了挥:“已经不疼了。” “我想……去看看我兄长。” 虞桑宁来此处的目的,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兄长的伤。眼下,她虽知道了父亲还活着的消息,但却不敢对别人透露分毫。 就像周宴南说的,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她父亲就会多一分危险。 她母亲和妹妹也暂时是安全的,所以现在最棘手的事情莫过于虞昊东的病情了。 医馆后院的偏房里,虞昊东半躺着坐在床上,头发被梳的整整齐齐的,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看得出来陆卿真的用心照顾他。 “桑宁,你兄长的腿,我已经尽力治了,但因为伤得太重,膝盖骨已经碎了一半,经过我的治疗后勉强能依靠着拐杖行走。”陆卿站在她身边,两人没进房间里,就在窗口处远远看着。 陆卿接着道:“每次只要有人进去,他就会大吼大叫情绪失控,仿佛对所有人都有着很大的敌意。” 虞桑宁有些心疼,“陆大人,我大哥的腿,真的没有可能再治好了吗?” “治病救人,讲究的是医者和病人相互信任,相互配合,桑宁,你兄长的状态……拒绝任何靠近他,包括我在内,所以,以他的情况来看,现阶段他能站起来,能走路,已经是万幸。如若以后他恢复了往日的神志,能够配合我多做一些康复锻炼,这腿能治好还是有三成机会的。” 陆卿的医术没人敢质疑,只是,他会治病救人,却没法帮虞昊东恢复正常。 他得的是心病。 是被周宴南吓傻的疯病。 所以,陆卿没法治。 还有三成的机会,虞桑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苦涩的表情终于有些好转。 总比没希望,没盼头要好上一万倍吧。 虞桑宁侧着头,看着陆卿说道:“我相信大哥,他那么坚强勇敢,一定会好起来的,但是在那之前……还请陆大人不要放弃他。” 虞桑宁可以等,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只要兄长活着,她总会等到他好起来的那一天。 “我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桑宁。更何况他是你兄长。” 陆卿说这句话,就是想告诉她……因为虞昊东是她大哥,所以,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她大哥治病。 这不只是他作为医者的职责,更是他心甘情愿为虞桑宁做的。 两人在后院,话还没有说完,医馆陆卿的小徒弟急匆匆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师父,太子……太子殿下来了。” 两人一听这个名字,脸上都出现了同样惊讶的表情。 陆卿是知道的,自从太子把虞昊东交给他以后,太子来医馆的次数确实多了些。 但今日,却不知道…… 虞桑宁前脚刚来,太子后脚就跟着到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 虞桑宁站起身,看了看另一条出去的路,又看了一眼陆卿:“既然陆大人有贵客临门,那我就不打扰了,桑宁下次再来拜访。” 她是不想见周霁川的,因为就算见了,两人也没有话好说的,所以虞桑宁打算溜。 陆卿看出她的心思,没有挽留,只是微微点点了头。 虞桑宁抬脚才走了两步路,就被赶来的周霁川叫住了。 “桑宁!” 周霁川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大声喊了她的名字,让她再也不敢继续往前走了。 她只得停顿住脚步,莞尔一笑,脸上有种挂不住的尴尬。 她想跑,但眼下再跑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虞桑宁转身往周霁川的身边走了几步,欠了欠身子,给他行了礼:“桑宁,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陆卿也给他行了礼:“参见太子。”语言简洁不失礼貌。 周霁川随意的嗯了一声,转而看着陆卿严肃认真的说:“我想和桑宁单独谈谈……” 待陆卿走后,周霁川温柔的眼眸一直盯着她那只受伤的手腕,许久都移不开眼。 周霁川肯定是知道了的。 虞桑宁割腕自尽的事情。 按照周宴南所说的意思,靖王府其实一开始就没有肃清过那些身份不明的下人。 有皇上和太子的眼线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沉默了良久,周霁川才开口:“桑宁,听说你搬出靖王府了……眼下住在春城巷?” 虞桑宁薄唇微启,小声回答:“回殿下的话,确实如此。” “这些日子,你身边发生了太多事情,有需要我帮忙的就说一声,我定会办到。” “不必麻烦了,殿下……桑宁很好,不需要帮忙。” 她拒绝的干脆又果断,东宫案她早已心知肚明,所以……虞桑宁打心底不想和周霁川,和周家再扯上关系,惹不起,她总是能躲得起的。 周霁川知道她刻意说那些刻薄的话,大多数原因在于虞国公。 他心虚理亏,却还想让虞桑宁再给他一次机会,于是厚着脸皮问:“你的伤……好些了吗?” 她目光有几分苍冷,看向周霁川的时候,竟多了些许冰冷刺骨的寒意。 “多谢殿下关心,我已无大碍。” 问了她三句,她句句回答的都极为敷衍和冷淡,这让周霁川有些抓狂。 他走上前,再也忍不住,伸着手臂一把将她狠狠搂在怀里,咬牙切齿的说道:“桑宁,你明知我喜欢你,我心里有你……你为何还要说这些话故意伤我的心?我们何时变得这般陌生了?你不要张口闭口殿下殿下的……好不好?” 虞桑宁就这样冷漠木讷的站在原地,任由他紧紧搂着自己,心里虽然恶心至极,但她却不反抗,只是淡淡的说道: “喜欢?爱……?原来,你们周家人都是这般表达爱意的。” 虞桑宁目光漠然,眼神呆滞,仿佛早已看透一切:“靖王说喜欢我,可他却用尽手段伤害我,辱我戏我,还将我兄长打残逼疯,杀我父亲,禁锢我……” “殿下也说喜欢我,可你欺我骗我,为了保住你的太子之位,不惜冤枉我父亲,说他谋反,逼得他认罪被流放宁古塔,此生不得回上京城,死了也不能魂归故里……殿下,你的这份喜欢,我承受不起。” 她对他,心如死灰。 虞桑宁从未想过,被人喜欢,被人爱上,她要遭受这些苦难。 不是说……爱是甜蜜的,是让人欢喜的吗? 周霁川被她说的彻底无地自容,可他还是想解释,:“那时我被父皇关进昭狱……桑宁,你知道的,我坐上那个位置不容易,多少人盯着我,巴不得我犯错出事,我在那里面多待一天,朝中的风向就会乱一天。虞国公待我不薄,我却反咬一口,是我做错了,他没有谋反,他是我东梁国的大忠臣。” 他信誓旦旦的承诺道:“这些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想好了,日后,等我继承了皇位,第一件事就是帮你父亲平反。” “殿下说的好听,但人死不能复生,我父亲清白一世,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一句简简单单的平反就能抹掉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了吗?就能让我们家族回到以前那样了吗?” 虞桑宁一把将他推的远远的,她因为生气太过激动,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眶红红的,但却没有哭。 虞桑宁才不会哭,该哭的是那些坏事做尽,害人害己的卑鄙小人。 她相信天道轮回,相信善有善报 恶有恶报。 她也不指望周霁川三言两语,答应帮她父亲平反就会乖乖的任人摆布。 就如周宴南教她的,虞桑宁学会了说不行,不答应。 但这个不,她是对周宴南说的,是对周霁川说的。 周宴南想看她的伤口,她说不…… 周霁川想弥补过错,与她重归于好,她说不…… 再弱小娇嫩的花朵,经历过那些痛苦残忍的折磨之后,终究也会成为自己的光,照亮她前进的道路。 周霁川脸上的神情恍惚,眼睛黯然失色,他低声下气的恳求道:“桑宁,以前是我不对,我自私虚伪,卑鄙龌龊,如果不是我,你们家可能不会到这一步,可是你想想……如今我还是太子,我只差一步了,真的只差最后一步了,到时候你会是我独一无二的皇后,我千倍万倍的偿还你,偿还你们虞家……你能不能,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对你是真心的。” 虞桑宁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冷笑道:“我与殿下缘分已尽,也没那个福分做你的太子妃,更别说皇后了……殿下,一步错 步步错,你虽身居高位,但有些错……是无法弥补的。” 说完,她迈着步子,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院子,只留下周霁川一人愣在原地。 虞桑宁,再一次拒绝了他。 这次,更果断,更决绝。 周霁川看着那道消失在眼前的身影,目光沉了沉……再抬眸,只见那漆黑的眼中,目光森冷幽暗,晦暗不明,令人不寒而栗。 第171章 让你失望了,桑宁 虞桑宁离开医馆后,周霁川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陆卿过来,他才回过神来。 一言不发的往虞昊东住的房间里走去。 陆卿见他要开门进去,连忙上前拦住:“太子殿下,他现在反应过激,担心伤到你。” 周霁川冷静道:“放心吧……他这个样子,伤不了我。” “你就在这里看着,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准让任何人进来……包括你。” 周霁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握了握拳头,径直进了房间。 陆卿皱了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可那扇门“砰——”一声,被周霁川重重关上了。 太子的话,他又怎么能违背,陆卿走到窗边,看着里面的神智不清,嘴里胡乱说话的虞昊东,脸上多了几分担忧。 虽说,虞昊东是太子交给他医治的,但陆卿担心虞昊东再一次遭受刺激,形成二次伤害……那可就更不好治了。 …… 房间内,虞昊东抬头看着太子一步步朝自己靠近,害怕的无与伦比,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别过来,你别打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求求你,别打我……” “……” 他一边往墙角退,一边重复着说那句话,说他错了…… 很显然,这句话是对周宴南说的。 周霁川皱了皱眉头,不顾他的躲避和害怕,三两步跨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挥着拳头,重重打在他脸上,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一拳两拳…… 打到虞昊东趴在地上,起不了身。 周霁川的手指上也沾满了血迹,分不清是虞昊东还是他的。 虞昊东疼的厉害,可嘴里还是在胡乱说着话,像疯了一样…… 不对,他就是疯了…… 他被周宴南报复,折磨。 好不容易逃走了,半道上又被抓回去…… 被打断了腿。 从前的虞昊东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他是虞国公府的大公子,从小锦衣玉食,仕途顺利,没有经历过什么坎坷。 后来,因为虞桑宁的关系,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东宫禁军的统领。 虞昊东前半生太过平坦,他也从未体会过人间疾苦,不食人间烟火,所以心气高,一心只想往上爬。 所以,为了讨好周霁川,和六皇子周连安一起做了很多坏事。 其中就包括了,对周宴南的欺辱和霸凌。 所以,他会有今天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舒适体面的日子过惯了,突然遭受了这么严重的报复,他的腿也废了…… 虞昊东一夜之间,就被逼成了疯子。 …… 周霁川从小和他一起玩到大的,虽然看不上虞昊东这几这类人,但他身边却是需要虞昊东的。 不管是因为虞桑宁,还是其他…… 虞昊东在他手里,是一颗不可缺少的棋子。 他蹲在在虞昊东的面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捡起,冰冷淡薄的嘴唇慢慢靠近,周霁川咬紧牙关,低声对他说:“虞昊东,你到底还要疯到什么时候?你到底要堕落到什么地步?” “别忘了,谁把你害成这样的?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还是……你想一辈子都这样装疯卖傻下去!” “你父亲死了……虞昊东!你听见了吗?你父亲被他杀了!” “……” 周霁川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却低沉有力。 陆卿听到了。 虞昊东也听见了…… 虞昊东愣了一会儿,随后抬着那双沧桑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周霁川,拼命的摇着头,然后一把将周霁川推开,再次躲到了黑暗的角落里,又哭又闹的…… 再次念叨着先前那句话…… 别打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显然,周霁川这招激将法,还是不起作用。 虞昊东被激得越来越失控,甚至自己伸着头,一下又一下的往墙上撞…… 仿佛不要命了一般…… 周霁川看他这副扶不起的模样,面如土色,环顾了一圈周围,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一截木棍上…… 虞昊东怕那玩意儿怕的要命,他的腿……就是被周宴南用棍子生生敲断的。 当他看见周霁川拿着那木棍一点点靠近自己的时候,大声吼叫着一边后退,一边痛苦的抓着头发…… 他想起来了,那些不堪的回忆,像汹涌的潮水,涌向他的脑海里…… “咣——” 一声巨响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陆卿在窗外看着,被惊的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 虞昊东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 周霁川手里的棍子断成了两截…… 房间门被打开,周霁川手上有血滴落下,他看了一眼陆卿,冷漠道:“他若是死了,不必告知我。” 陆卿低着头回:“是。殿下你的手……?” 周霁川摆了摆手,再没有说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陆卿冲进去,探了探他的脉搏,好在…… 虞昊东还活着,看样子只是晕了过去。 —— 皇上病倒了。 向来身体康健,精神焕发的皇上,一夜之间,突然病倒了。 宫里的御医也诊不出是什么原因,只知他脉象正常,瞧不出有何异样。 陆卿也去瞧过,在皇宫里待了四五日,依然没有进展。 只能开一些滋补强身的药方,勉强吊着。 顿时,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不知为何,宫里多了一些传言…… 说是,皇上突然立了遗诏。 而且还是两份…… 当朝太子乃是周霁川,其中一份理所应当,肯定是他的。 只是……关于这另一份遗诏,无人知晓。 有人猜测,靖王战功卓着,能文能武,深得皇上青睐,极有可能…… 尽管知道这些传言只是空穴来风,并不可信,但时间久了,听得多了,就会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坤宁宫,皇后寝殿内。 萧皇后甩手将桌上的饭菜全部掀翻,气急败坏道:“以后谁敢在宫里乱七八糟的传话,本宫见一个杀一个。” 她转头怒气冲冲的问身边伺候的宫女道:“太子呢?怎么最近不见他人?他父皇病成这样了,不来宫里守着,他去干嘛了?” 那宫女小声答:“回娘娘的话,太子殿下最近很少在宫里待着,听说经常在春熙府过夜。” “春熙府?他最近都见了谁……?” 宫女:“倒是听说前些日子见了虞桑宁。” 萧皇后皱了皱眉,眼神犀利带着些杀气:“这虞桑宁可真不简单呢,听说把靖王迷的神魂颠倒,现在从靖王府出来了……莫不是想打我川儿的主意了?” 这几个皇子之中,萧皇后最不放心的人便是周宴南了。 所以……她的人一直在暗地里关注着周宴南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事情,萧皇后知道的并不少。 周宴南对虞桑宁的重视,萧皇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宫女见萧皇后生气,便开口安慰道:“娘娘,这殿下的心思你不也清楚的吗,他何时变过心?” 那宫女伸手搀着她,将她扶在靠着窗的美人榻上,“娘娘不如,成全了太子,让他如了愿,这样他才会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萧皇后对比并不认同:“休想!且不说虞桑宁现在已经被靖王染指,皇上对虞家人的态度显而易见……我又怎么可能让川儿明知故犯?再者说了,日后等川儿登基,那天下的美人不都是他的?又何必为了一个虞桑宁,以身犯险?” “娘娘所言极是,是奴婢目光短浅了。” “越说我这心里越不踏实……”萧皇后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着,她一定要想办法,让太子死心。 让周霁川对虞桑宁彻底死心。 只是……萧皇后心里清楚得很,周霁川的性格固执,他认定了虞桑宁就不会改变心意。 哪怕,虞桑宁早已不是清白之身…… 所以,要想彻底断了周霁川的念想,只有…… 让虞桑宁消失,彻底消失。 —— 皇上病危,久居养心殿里卧床不起。 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由太子暂时处理。 周霁川虽然事务繁多,但每日也会抽出些时间借口回春熙府。 春熙府和春城巷相隔不远,他常去虞桑宁的宅子附近转悠,却也没去刻意打扰。 这样一来,萧皇后更忍不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将虞桑宁绑了。 …… 城郊外,破旧不堪,荒无人烟的旧庙里。 虞桑宁被蒙住了眼睛,五花大绑捆在了柱子上,脑子有些懵。 她压根没想到,青天白日的,她在大街上走着,居然被人从身后敲晕……把她绑架了? 上京城的治安真不行。 虞桑宁现在穷的叮当响,她想不通何人绑她。 直到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发觉有人靠近她,虞桑宁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有些熟悉,但她想不起来是谁身上的味道。 眼睛上的黑布被人扯下,虞桑宁睁开双眼,却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皇后娘娘……?”虞桑宁张了张嘴,语气有些诧异。 “是你派人绑的我?” 萧皇后冷笑一声,白皙精美的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是本宫做的,怎么……很意外吗?” 意外? 那确实挺意外的。 只是虞桑宁又仔细想了想,那时在皇宫的佛堂里,她曾偷听到萧皇后和太子的对话。 萧皇后带给她的意外,又何止这一次呢? 虞桑宁:“娘娘这是做什么?” 萧皇后的声音尖细,邪魅狂狷中带了几分高傲:“虞桑宁,其实以前本宫还挺喜欢你的……若是你们家没出这档子事儿,你与川儿的事情,本宫求之不得。” “只是……”她抬着步子,绕着虞桑宁转了一圈,慢悠悠的说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这贱奴的身份,又怎么配得上我的川儿?” “娘娘说的对,桑宁不敢妄想……我与殿下也已经说清楚了,绝不会纠缠于他。” 萧皇后:“哼……就凭你?虞桑宁,你少在我面前得意,川儿涉世未深,才会钟情于你,日后等他成为东梁的皇帝,看他还会不会要你这双破鞋!” “哦……本宫说错了,虞桑宁,你根本就没有以后了。” 萧皇后说完,捂着嘴笑出声来,那张精致姣好的面容却因此有些扭曲。 虞桑宁并不傻,萧皇后这明显是有备而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恐怕这次,她真的凶多吉少了。 按照萧皇后的手段,虞桑宁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此时的虞桑宁显得格外镇静,落到她手上,只能自认倒霉了。 虞桑宁抬着头,眼神坚定,丝毫不甘示弱:“动手吧,同是女人……还请娘娘给个痛快。” 没想到,之前急的不行的萧皇后,现在却突然不着急了。 她往门后边悠悠走了几步,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轻捂着鼻子,坐在了靠墙那个旧椅子上:“不急,本宫还想再等个人……” “等人?等什么人……?”虞桑宁蹙着眉,疑惑道。 萧皇后悠悠道:“自然是,等一个会来救你的人啊!” 会来救她的人? 虞桑宁转了一圈眼珠,看着门外空无一人,她实在不知道这萧皇后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虞桑宁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虞桑宁,本宫说话做事从来不会遮遮掩掩,告诉你也无妨,你在此地的消息,本宫已经派人去告诉周宴南那个贱种了。” 萧皇后随意抬了抬手,只见这小小的破庙里,突然涌出了好多蒙着面的黑衣人,看起来个个身手不凡。 看来,萧皇后早有埋伏…… 她绑了虞桑宁,并不是单纯的想置她于死地,萧皇后甚至还想把周宴南也…… 只见她又浅浅的挥了挥手,那些黑衣人又藏了起来,偌大的房子里,只剩虞桑宁,萧皇后,以及两名男子。 虞桑宁抿着唇,睁大了眼睛,肯定的说道:“娘娘想用我做诱饵,让靖王上钩?哼……这次估计,要让你失望了,靖王何等聪慧,有勇有谋,怎会不知你的阴谋诡计?” 周宴南才不会来。 摆明了这是一个局,就好像萧皇后当着他的面,给周宴南挖了一个坑,然后让他自己跳下去。 傻子才会跳…… 萧皇后却不以为然,“虞桑宁,你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底是希望他能来的吧?” “我……我才没有,我只知道靖王他是不会为了我,让自己落到你手里的。” 周宴南明里暗里,和萧皇后较劲这么久,肯定知道她的手段。 落到别人手里可能他会安然无恙,但是萧皇后就难说了…… 毕竟,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周宴南就成了萧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让你失望了……” 两人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了那个熟悉又深沉的声音。 虞桑宁抬头,只看见不知何时,周宴南一身藏青色长衫,手持佩剑,双手环抱在胸前,神态自若的站在门口。 仿佛他不是来送命,是来赴约一样。 他说:“桑宁,我没让萧皇后失望,倒是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第172章 虞桑宁杀人了? 显然,周宴南的出现是在萧皇后的意料之中。 但却在虞桑宁意料之外。 虞桑宁瞪大了眼睛,再次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又或是出现了幻听。 虽然他整个人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的声音也传进了耳朵里…… 可虞桑宁还是被狠狠震惊住了,她望着周宴南,满脸诧异,声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语:“王爷……?” 周宴南朝她淡淡一笑,然后转头看着萧皇后,面不改色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想要对付我就直说,又何必为难她呢?” “哼……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不像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娘……她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贱民,却趁着皇上微服私访之际,勾引皇上,想攀高枝想疯了!” 萧皇后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自从知道了周宴南的存在,便一直派人追杀他们母子。 周宴南在她眼里,只是皇上在外风流留下的野种罢了。 她为了让周霁川稳固太子之位,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利用萧家在朝中的势力,帮周霁川铺好了路。 她怕周宴南的出现会打乱所有的计划,一心要设法除掉他。 可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萧皇后一直在找的那个野种…… 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在了东宫里,整整三年……她都没有发现。 结局可想而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宴南已经被验明正身,被皇上认可,成了身份尊贵的九皇子。 …… 听到萧皇后如此诋毁周宴南的母亲,虞桑宁皱了皱眉头,看了眼周宴南,担心他会控制不住情绪。 可谁知周宴南听完萧皇后的那番话,不仅没有爆发,反而邪魅的勾了勾嘴角,“皇后娘娘,我娘的账以后在与你清算,且说说你今日到底想如何?” 周宴南用剑指了指虞桑宁,道:“虞桑宁与你无怨无仇,你放了她如何?” 萧皇后摇了摇头,“本宫可没这个打算,你和她……一个人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皇后娘娘,就这么想我死?不对……不只是我,皇后手里沾的鲜血,可是数都数不清的,你就不怕杀的人太多了,晚上睡觉时你房间站满了人?”周宴南笑着道。 “要比杀人,这上京城恐怕没人能比得过你吧?” 周宴南:“皇后谬赞了,惭愧。” 萧皇后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当她看见周宴南单枪匹马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警惕怀疑:“你一个人来的?” 她不安的看了眼外面,再次确认道。 他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不是你让我一个人来的吗?” “你最好别跟本宫耍花招,靖王别忘了,虞桑宁可在我手上……”萧皇后摆了摆手,她身后站着的其中一人抽出了锃亮的长剑,往虞桑宁旁边走了几步,将那把剑架在了她纤细的脖颈处。 萧皇后用威胁的语气命令道:“把你的剑扔出去,双手举起来!” 周宴南转头,看了一眼虞桑宁,只见她冲着自己轻轻的摇了摇头。 示意他不要听萧皇后的。 可周宴南那副处事不惊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半点害怕萧皇后的意思。 周宴南顺从的将手里的佩剑扔在了门外,然后缓缓举起了双手…… 虞桑宁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都什么时候了,他脸上居然还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萧皇后被他笑的心里直发毛,使了个眼色,让人将他双手双脚都用手铐铐住了。 紧接着,萧皇后将虞桑宁也松绑,一把将她推到周宴南身边:“靖王不用谢本宫,本宫不但送你上路,还让你心上人陪着你一起……下辈子投胎你俩再继续做亡命鸳鸯吧!” 萧皇后侧着头对身后人道:“把这座破庙给本宫烧了,别留下任何痕迹。” “是。” 周宴南仰着头,大笑了几声,说道:“那就多谢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了……” 还谢? 这都什么时候了,周宴南还有闲工夫和萧皇后瞎扯。 他想死,虞桑宁可还想找机会逃生呢…… 虞桑宁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伸着头往外一看,果然这庙外围早已被柴火团团围住,所有的门和窗都被封死,只剩最后一道门了。 眼看萧皇后和她手下的一干人等,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还把门锁住了。 “你傻坐着干嘛?快想想办法呀!”眼见外面的火势蔓延着,马上就要烧到他们身上了,浓烟滚滚而来…… 虞桑宁只觉得又咳,眼睛被熏得快睁不开了。 周宴南举着手,故意将手铐给她看:“我能有什么办法?这火烧的这么大,我们肯定逃不出去了……还有,萧皇后又不是傻子,你以为她点完火就会离开?她们肯定会等我们烧成灰烬了才走。” 他说:“逃出了这道门,外面那些高手你能打得过?” 虞桑宁绝望的摇摇头,“那你来之前,不是应该想到了吗?你当真一个人来的?” “可她说了,我若不是一个人来,她会立刻杀了你。” “桑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陷入危机中。” 虞桑宁:“……” 怎么感觉这人变傻了呢? 以前不是挺聪明一人……? 虞桑宁急得不行,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大声喊道:“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等死呗……”周宴南用那玩世不恭的声音对她说:“桑宁,萧皇后说的对,我能和你一起死,真该谢谢她。” 虞桑宁白了他一眼:“我可没让你来救我,你逞什么英雄?还有,你想死我可不想死……要死你死远点!” 呸呸呸! 什么死不死 活不活的…… 虞桑宁鼻子一酸,只觉得委屈。 好不容易,她才从靖王府脱身,好不容易,她的家人平安无事……眼看马上就能团聚。 她才不想死。 周宴南看她怕死怕的都快要哭了,于是开口问道:“你不是不怕死吗?怎么现在害怕了……?” 虞桑宁低着头看着自己被绑着的手脚,满眼绝望,大声吼道:“你闭嘴!” 嘶—— 周宴南揉了揉耳朵,差点被她这一嗓子震聋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周宴南看不了虞桑宁流眼泪,见不得她委屈,满心满眼的,只希望看她笑和开心…… 周宴南伸手过去,打算帮她解开绳子。 可虞桑宁被气昏了头,这种时候了,还是的周宴南还想着占她便宜,于是她张嘴又吼了他一声:“你别碰我!” 周宴南被吓得愣在了原地,手举在半空,一动也不敢动…… 虞桑宁抬起头,才发现……不对,周宴南刚才不是被手铐铐住了吗? 怎么……? “你……你手铐呢?” 周宴南瞪着眼睛,举在空中的手指向下指了指。 那副手铐居然安安静静的躺在他脚下了! 虞桑宁脸颊两侧泛着淡淡的红晕,有些愧疚…… 他刚才是要帮她解开绳子的,可虞桑宁居然想到那里去了…… 她说:“你怎么解开手铐的……?你哪来的钥匙?” 周宴南见她情绪没刚才那么激动了,“不如我先帮你解开?” 虞桑宁红着脸点点头。 待两人都解开了束缚之后,周宴南面色凝重的看了眼虞桑宁,然后又抬起手臂,将袖子撕扯下来,一言不发的用那块布料,蒙住了虞桑宁的口鼻,帮她系好。 周宴南仔细观察了周围一圈,发现除了那道门,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出去。 来这里之前,周宴南便知道萧皇后不可能轻易放过他,所以他临走之前,交代了江望带着人马跟在他后面。 萧皇后生性多疑,江望所在的位置离破庙距离不算近。 他们约定动手的时间是半炷香后。 可周宴南却没有料想到……萧皇后那么急不可耐,根本没有给他那么长时间周旋,直接让人烧了这里? 看来,计划有变,江望肯定不能第一时间赶到了。 只能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周宴南站起身,然后向虞桑宁伸出一只手:“想活……就跟在我后面,一步都别离开。” 坚定的眼神,不容她拒绝的语气。 周宴南又变成了那个沉稳内敛,强势霸道的男人。 虞桑宁看着眼前的那只手,片刻都没有犹豫,就这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任他牵着自己,往门口方向走去。 走到那扇燃烧着的门口时,周宴南弯腰捡起了地上一截木头,用来当武器。 正当他准备一脚踹开那扇门的时候,只见那门“咣当”一声巨响…… 被人撞开了…… 确切的说是,一名黑衣人被人打飞进来的…… 周宴南看了眼外面的形势,两伙人,都蒙着面,穿黑衣,唯一不同的是…… 萧皇后身后那些黑衣人只蒙着面,头发是暴露出来的。 而另一伙人……不但蒙着面,浑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头上也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像极了……忍者。 这些忍者的招式和武器是他从未见过的,皇后带来的那帮人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周宴南看了一眼脚下的黑衣人,很明显这是皇后的手下,已然断了气。 他握紧了手里的木头,锋利的眼神定定看着站在门口将黑衣人打飞的那名忍者。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只是眼下……萧皇后的敌人,就算是他的朋友了吧? 周宴南没有先动手,那名忍者盯了他片刻之后,转身离开了。 虞桑宁被这幕惊呆了,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就乱成一锅粥了? 周宴南却没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他手臂用了些力气,扯了扯虞桑宁,让她很紧自己。 可没想到,两人才出了门……迎面就碰上了萧皇后的三名手下,气势汹汹的朝他们杀过来。 本来这三人根本不会是周宴南的对手,只是眼下他的手里只有一根两寸长的木头,手腕粗细一般大小。 再加上,他身后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保护…… 周宴南拼尽全力,也才勉强和他们三个打成平手…… 三四个回合下来,周宴南手里的木头已经被削断,不但伤不了别人,已经不能用来防身了。 他的手臂被划了两道口子,还好伤的不重。 只是,刚才用力过猛,周宴南身上还没愈合的旧伤被撕裂开来。 这下,他已经不占上风了。 虞桑宁被他死死护在门口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伤,看他以少打多。 萧皇后既是有备而来,她手下的人又怎么会弱? 周宴南和他们纠缠了许久,好不容易才从他们中一人手里夺了把剑,顺势解决掉其中一人。 但他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了,另外两人也有些精疲力竭。 持久战他不占优势,要想尽快解决战斗,只能先将其中一人杀了,才有机会…… 周宴南咬咬牙,狠下心来,用尽全力死死将其中一人按在地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人抹了脖子。 可另一人也趁机在背后,一剑刺穿了周宴南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从身后传来,周宴南身子重重倒了下去。 压在了那具尸体上…… 那人深怕周宴南没死透,还想再补一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虞桑宁几乎没有思考,捡起了地上的一把剑,狠狠往那人身上刺去…… 她崩溃的大喊着:“你去死!” 然后用尽全力将那黑衣人推倒,自己也摔倒在地上…… 周宴南恍惚间,听见了她的声音,强撑着剧痛,转过身,只见虞桑宁手里还拿着那把剑,眼泪已经将她那张秀气清澈的脸淹没了,她害怕的颤抖着,无声的哭泣着…… 那一刻,周宴南只觉得,他的心快要疼死了…… 再回头,瞧见那黑衣人倒在地上抽搐着,周宴南知道他已经活不成了。 他跌跌撞撞的冲过去,拿过虞桑宁手里的剑,对准那人的心脏处,狠狠插了进去。 远处,打斗的画面还在继续着…… 周宴南想搀着她离开,可虞桑宁已经被吓懵了,完全站不起来。 他只得咬咬牙,弯着身子将虞桑宁抱起来,往茂密的树林中走去。 第173章 劫后余生 “我杀人了……” 两人在茂密的树林里,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藏身。 周宴南才把她从怀里放下来,却只听见虞桑宁哆哆嗦嗦的,嘴里在说着这句话。 “我杀人了?”虞桑宁边哭边说着,她靠在树下,声脆弱颤抖着,目光呆滞,显然是被吓坏了…… 周宴南手里还拿着她用过的那把剑。 说起来了也是巧,虞桑宁刚才随手在地上捡的,正是周宴南随身携带的那把。 他将剑用力插在地上,直直竖在虞桑宁眼前,好让她看清楚。 周宴南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用无比肯定的语气,对她柔声说道:“桑宁,你看清楚了……这把剑是我的,刚才那个人也是我杀的,” “你做的很好,刚才要不是你,我就没命了。宁儿,你没杀他,人是我杀的……听懂了吗?” 虞桑宁呜呜呜的哭着,伤心的摇着头,再次说道:“王爷,我杀人了……” 她看见了的,她知道那人就是自己杀的,就算周宴南不补最后那一下,他也是活不成了…… 周宴南越是想掩饰,虞桑宁心里就越清楚,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她害怕的要命,尽管虞桑宁知道,若是她不出手,那些人杀了周宴南,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她了。 可她还是怕……她不能接受,自己手上沾了鲜血…… 虞桑宁低着头愣愣的看着手心里的血,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人的,但她只觉得恶心,那股血腥味直冲脑门,让她差点崩溃…… 周宴南半跪在地上,俯着身子认真的帮她把手上的血渍擦在自己衣衫上,一遍又一遍,直到那双白皙光滑的手上没有半点污渍。 深邃幽黑的眼眸盯着她满是心疼,他一字一句道:“宁儿,那人不是你杀的,你听清楚了……是我杀的。” 他说:“每个人都一样,只有一条命……所以,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况且,你只是用剑伤了他,那点伤不会将他置于死地。” 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向她解释并告诉虞桑宁,人不是她杀的。 周宴南再了解她不过了。 虞桑宁那么脆弱,那么善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又怎么会拔剑伤人呢? 可任凭他怎么解释,虞桑宁还是沉浸在刚才场景中,无法自拔。 他实在不忍,看她伤心欲绝,周宴南心都碎了。 周宴南只得忍着痛,膝盖往她面前挪了挪,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 虞桑宁才从靖王府离开短短几日,他却感觉时间过了那么那么久。 他好久没有这样好好的拥抱过她了…… 每天晚上做梦,他甚至都不敢梦到这个场景,他小心翼翼的与她保持着距离。 这个距离,太远了,周宴南会想她念她,太近了……他又怕虞桑宁会恨他怨他。 虞桑宁躲在他怀里,额头紧紧抵着他胸膛,她低声啜泣着:“我怕他会要你的命……所以才……所以才会……!”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宁儿是为了救我……你没做错。”周宴南细长满是伤痕的手指一点点将她凌乱的发丝理顺,然后耐心的告诉她:“宁儿力气小,杀不了人的,你看上次……你不也用这把剑刺中我了吗?我不是活的好好的……?你根本杀不了人,那人是我杀的。” 他又重复了一次。 似乎在这个晚上,周宴南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句。 他说,虞桑宁没有杀人。 他知道刚才那人倒在地上抽搐,其实已经必死无疑,但周宴南还是毫不犹豫的从她手里夺了剑,补上了致命的一击。 生死关头,情急之下……周宴南好像早就料想到虞桑宁承受不了杀人的后果。 所以,他才会处心积虑,多此一举,亲手了结了那人。 周宴南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晚上……他手持弓箭,逼着虞桑宁去射杀那个曾经救过她的人。 他教她如何杀人,逼迫她去杀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真该死! 他真畜生! 他怎么会对虞桑宁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情……? 周宴南咬咬牙,眼底涌上了无尽的伤感和懊悔,他将虞桑宁抱的更紧了,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虞桑宁险些被抱的喘不过气,在他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中,她终于缓过神。 她的手指不小心触到了周宴南后背的伤口,温热的血让她恢复了一些神志。 她小声说到:“王爷,你抱得太紧……弄疼我了。” “啊?……哦。” 紧吗? 周宴南甚至觉得自己不够用力。 如若不是他受了伤,如若不是他怕虞桑宁厌恶……这个拥抱他还可以再用力些。 “王爷,你的伤……” 虞桑宁手指上又染上了粘稠的血液,但这次……她能百分之百的确定。 这些血,是周宴南的。 听她这么一说,周宴南这才意识到自己肩膀上刚才被那斯从后面捅了一刀……虽然没伤及要害,但那伤口一直往外流血,不处理的话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所在的位置虽然足够隐蔽,但萧皇后的性格一直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那些黑衣人很有可能还会追来。 还有,另一伙人……他们似乎更强一些。 显然他们的目的,是来救他的。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萧皇后想置他于死地,而那些人却想救他。 虽说,周宴南大概也猜到那些人是替谁办事,但这世事无常,难说以后……他们同样会将矛头对准了他。 他将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然后两人继续往更深的方向走去。 可才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周宴南强撑了那么久,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遍体鳞伤的他,听到萧皇后绑了虞桑宁,他甚至都没有犹豫过一刻。 明知会有危险,但他依然奋不顾身的,单枪匹马的赶来。 …… 虞桑宁见他倒下,顿时就慌了神。 这下怎么办才好? 这一刻,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担心周宴南的安危。 她怕周宴南会死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她也怕身后万一有人追上来……那他们也活不成了。 想到这里,虞桑宁突然有了念头,有了坚定的决心…… 她不但要救周宴南,她还要带他走出这片山林。 寂静无声的夜,树木葱茏的山路上,身躯娇小的虞桑宁背着庞大的他,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移动着。 不知走了多久,只听见不远处好像有公鸡打鸣的声音,忽远忽近…… 烟雾缭绕的山林里,虞桑宁看见了远处升起几缕炊烟。 脚步越来越重,体力透支的她,连同身后的周宴南,两人齐齐倒在了路边。 —— 上京城地处东梁中央,四面环山。 出了城郊,尽数是高山…… 虽然人人都向往上京城的繁华和富庶,但也有极少部分人,常年隐居山林,与世无争。 也并不是所有居住在山林中的,都是山匪。 阴差阳错的,两人居然闯进了这片罕见的世外桃源里。 戈里村。 虞桑宁醒来的时候,是被屋外一群小孩的嬉笑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环顾四周,只见这间屋子很是奇特,上至屋顶,下至地板,全部都是由木头搭建而成的。 她坐起身,才发现,里面陈设的家具和桌上摆放的观赏物件都是木质的。 带着些好奇和疑惑,虞桑宁走下木床,开了门……才发现原来住的是间阁楼,她在二楼上。 楼下是片宽敞荫绿的草地,虞桑宁数了数,在下面玩闹的孩子一共有9个,五男四女。 都是些七八岁的孩子,比虞桑七还要小一些。 再往右……那个熟悉得面孔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了虞桑宁的眼眸。 只见周宴南坐在草地上的木桌子旁,和一位长相和蔼亲切的男子一起悠闲的喝茶。 她站在阁楼上,安静的盯着他看了很久,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开心喜悦,又或者是……纠结怨恨……? 毋庸置疑,虞桑宁是恨周宴南的。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么恨他,永远不会原谅他。 虞桑宁曾经……恨不得他去死。 但现在不知为何,她却不由自主的希望他活…… 历经这场萧皇后主导的危机过后,虞桑宁庆幸,他们都活了下来。 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宛如新生。 她想这些事情失了神,就连周宴南什么时候来到身边都未曾发觉。 “你醒了?”他与她并肩站在阁楼的阳台上,温柔的问。 虞桑宁被吓一跳,转头看到是他,“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吓死我了……” 周宴南笑笑,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宠溺:“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虞桑宁长舒了一口气,问他:“我以为我们,会死在这里。是他救了我们吗?” 她指了指楼下的那人。 周宴南点点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淳朴善良,你肯定会喜欢他们的。” 听他的口气……好像周宴南很了解这里。 虞桑宁蹙着眉,粉红的嘴唇张了张:“你什么时候醒的?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昨日醒来的,比你早一天。” 说到伤,这次周宴南可真吃了好些苦头。 他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来来回回半月有余,折腾得他生不如死。 周宴南贱嗖嗖的往她旁边靠了靠,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受了太多伤,恐怕一时半会好不了了。桑宁,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疼……” 虞桑宁自然是知道的,不用他直说…… 现在看来,周宴南那些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几乎全都是因她而生的。 她问:“哪里疼?” 其实她想问,那么多伤,究竟哪里是最疼的。 可当她看到周宴南那双眼睛的时候,嘴巴就变得不好使了。 周宴南坏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处,不要脸的来了一句:“心疼。” 他说:“身上的疼不及心疼的万分之一,桑宁,你知不知道,看到你哭看你伤心难过,我的这颗心都快碎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虞桑宁见他在这节骨眼上还有心情打趣,心里觉得臊得慌。 虞桑宁:不要脸…… “二位,村长请你们下去吃早饭。”这时,走上来一名中年妇女,对他们说道。 周宴南回头,看着那妇女微微一笑,说道:“知道了,戈婶。我们很快就下去……” 虞桑宁有些惊讶,因为……在靖王府的时候,她很少见到周宴南对别人笑。 包括江望,他都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周宴南开心。 大多数时候,虞桑宁看见的周宴南除了大发雷霆,就是那副冷漠无情的样子。 “这村里的人都姓戈,你叫别人戈叔,戈婶总是不会错的。”周宴南提醒她道:“刚才与我饮茶的那位是这里的村长,我叫他戈村长……” “嗯,知道了,王爷。” “啧……”周宴南听见这个称呼,脸上有些不悦,他伸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虞桑宁的脑袋:“你是深怕别人不知道我身份?别叫王爷,九爷之类的……” “那我叫你什么……?”虞桑宁问。 “我和戈村长说了,咱俩是夫妻关系,你觉得你应该叫我什么?” 虞桑宁:“……” 就知道周宴南没安什么好心。 时时刻刻,想着法子占她便宜。 她狠狠白了周宴南一眼,“你就非得说我们是那种关系?不能说的别的吗?” 虞桑宁气急,恶狠狠的看着他,说:“你就不能说,我们是兄妹吗?” 周宴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那也行,你叫我哥哥……我勉强答应你一声。” 虞桑宁:“你想的美。” “那怎么办?”周宴南有些着急了,“我话都说出去了,桑宁,人家可是救了我们的命,你要是不装得像一些……人家以为我们骗他们。” 救命恩人,不拿出点真诚来,说不过去吧? 当然,最后这句话周宴南不敢说。 他现在怕虞桑宁怕得要命,只能哄着疼着,不能让她有半点不如意。 “那我叫你什么?”虞桑宁语气没刚才那么强硬了,周宴南说的有道理,人家救了他们的命。 “叫我夫君,郎君……或者哥哥,都行。” 反正,成了婚的妻子大多都是这样称呼丈夫的。 虞桑宁拧着眉想了一会儿…… 她说:“不如,我还是叫你九哥,如何?” 他说的那些……虞桑宁实在叫不出口。 周宴南有些失望,但总比……那什么王爷之类的好听多了。 他回:“行,就这个吧。” 旋即,他又看着虞桑宁,眼尾上扬,轻轻喊了她一声:“走吧,夫人。” 第174章 赤诚之心 戈里村人杰地灵,鲜有外人闯进,除了环境潮湿之外,再适合周宴南养伤不过了。 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正远离宫里那些是是非非和明争暗斗。 虽说眼下时局动荡,上京城的天可能瞬息万变,但他只要看一眼虞桑宁那双如秋水盈盈的眼眸,就什么抛在脑后了。 他身上的伤愈合还需要一些时日,心想着反正回去了他也没心思养伤,只想一门心思往春城巷跑,倒不如……将计就计,就留在此地养伤,最起码在这里的时候,虞桑宁好像没那么讨厌他,抗拒他。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她确实非常喜欢这里,闲来无事就和那几个小孩子一起在草地上玩耍,睡觉…… 起风的时候,周宴南会坐在屋檐下的木凳子上,看她们放纸鸢。 虞桑宁还是和以前那样,开心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嘴角处会有浅浅的梨涡。 以前……是指,虞家还没有出事之前。 周宴南在东宫偶尔能看见她的笑。 而现在,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又笑又闹,满眼宠溺,他也在笑着,那一刻……周宴南的心仿佛跟着她脚步的旋律,一起跳动着,愉悦着。 周宴南浅浅抿了一口茶,再抬眼,只见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因为…… 他看见了虞桑宁放纸鸢时,不经意露出那只手腕,是她手上的那只手。 白皙细腻的玉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白纱,末了有个好看的蝴蝶结,像是个精心打扮的装饰,没人会在意。 可周宴南却知道,他甚至能想到……那一层层纯白的白纱底下藏着的,是她的伤痛和绝望。 整整十一道伤痕,她是在何等绝望的境地,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而把她逼到那步田地的人,是他自己…… 心暗暗的疼起来,无法阻止无法忍受的,狠狠的抽痛起来。 原来,后悔到极致,竟是这种感觉。 …… 虞桑宁和那群小孩子玩的开心又投入,以至于周宴南是何时离开的,她都全然不知。 一直到天色渐暗,那群孩子渐渐散去,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上了阁楼,本打算回房休息,却看见隔壁周宴南的房间还亮着烛火,于是蹑手蹑脚的挪过去,想看看他在干嘛。 透过窄窄的门缝,先是闻见一阵醇郁的酒香,才看见周宴南独自饮酒。 褪去了外衫,只穿了薄薄的里衣,缠在他上半身的纱布清晰可见,好像隐约也能看到他身上的伤。 正在这时,戈村长亲自拿了些药膏,正准备帮他换药,却不想撞见了正在偷看的虞桑宁,有些奇怪:“虞姑娘,你怎么不进去?” 这突然的一声,差点把正在偷看的虞桑宁魂都吓飞了。 她浑身抖了个机灵,轻轻拍着胸脯,结结巴巴道:“啊……?我,我正打算进去了。戈村长,您请。” 虞桑宁殷勤的帮他推开门,脸上写满了尴尬。 周宴南听见门口的动静,够着头看了眼,看见虞桑宁那副模样,就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微笑着站起身,看着戈村长手里的药和崭新的纱布,故意说道:“村长,换药这事就不用劳烦您了,让我夫人替我换就行,您何须亲自跑一趟。” “我……!?”虞桑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起让她换药的? 她早就不是周宴南的伺候丫头了。 哎等等……他刚才叫她……夫人? 虞桑宁瞪了瞪眼睛,望向周宴南,只见他伸手轻轻将虞桑宁拉到自己身边:“我夫人心灵手巧,换药这种事,村长就放心吧。” 戈村长听他这么说,觉得有理,毕竟人家是夫妻,这些小事,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回道:“那就让你夫人替你换药吧,还有……周公子,你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还是少喝些酒。” “闻着你家的酒香,一时没忍住。”周宴南温和的笑着说。 戈村长也笑笑道:“不愧是年轻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任性妄为……行了,我就住楼下,有事叫我就行。” 周宴南:“嗯。” 都走到门口了,没想到那戈村长还回头满脸认真的说了句:“喝酒可以,但周公子还是要克制一些,反正你们夫妻俩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嘛。” 虞桑宁差点被这句话噎死,这说的什么话! 她急忙张口解释道:“村长……我们不是……!” 话说到一半,被周宴南大声打断:“我们会注意的,村长还是早些休息吧。” 虞桑宁:“……” 看着戈村长离去的背影,虞桑宁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下,她和周宴南的关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见她还愣在原地,脸颊绯红,睫毛颤动。 “夫人,可否帮为夫换个药?”他伸手将里衣脱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坏笑着问她。 虞桑宁狠狠白了她一眼,本想拒绝,但看到那些暗红的伤口,终究还是没有拒绝他。 为了让他伤口恢复更好,虞桑宁特意打了盆热水帮他小心清洗干净了身子。 “脸这么红,你是不是在想不该想的?” 都什么时候了,周宴南还拿她打趣。 虞桑宁忍着没说话,上药的时候故意下手重了些,疼的他嗷嗷叫唤: “你轻点啊,夫人……你可不能公报私仇啊你。” 虞桑宁伸着手一把揪着他耳朵,恶狠狠的提醒道:“现在没人看着,你不准再乱叫!” “否则的话,我真生气了……!” 周宴南怕她生气,只得连连认错,“行行行,我不乱喊你,你别生气好不好,桑宁,我错了。” 亏得他认错态度良好,认错又及时,不然的话……有他苦头吃的。 帮他处理完肩膀上的伤口,虞桑宁站得有些脚酸,周宴南看得有些心疼,于是把旁边的木凳搬来,将她按在上面:“不用一直站着……坐着也可以帮我换药的。” 虞桑宁和他身高差好多,就算两人同样坐着,她还是得仰着头才行。 周宴南看出了她的顾虑,双手杵在膝盖上,上半身微微往前倾,唇角微扬:“这样可以了吧?” 虞桑宁点点头,脸红心跳,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 他上身赤裸,离她又那么近,甚至她能看见他有些粗糙的皮肤上细小的毛孔……还有他那一身紧实饱满的肌肉。 眼睛不知怎么的,看到了他胸口上烙着的那个奴字之后,就再也移不开了。 柔软细腻的指腹顺着那个字的笔画,不由自主的,在他身上游荡。 “还疼吗?” 有些突兀,这三个字回荡在静谧的房间里,虞桑宁不知怎么的,现在连自己的嘴巴,好像都控制不住了。 周宴南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太近了……那张纯真无邪,圆润光滑的脸。 离他实在是太近了…… 虞桑宁说话的时候,小小的粉唇微启,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周宴南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滚了一遭:“不疼了……我现在除了心疼,哪里都不疼了。” 撒谎……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疼的嗷嗷叫。 虞桑宁知道,周宴南这张嘴能屈能伸,自从她离开了靖王府,他变得死皮赖脸,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在她身边。 她不想与他说话了,只想赶快上药,然后走人。 见她沉默,周宴南又怕自己说话太贫太直接了,惹她生气,于是语气软了下来。 深邃迷人的眼睛垂了下来,他悠悠的说了一句:“桑宁,对不起,我错了……” “好端端的,道歉做什么?” “我不该将你卷入宫中这些是非之中,萧皇后想对付的人是我。” 虞桑宁淡淡回道:“不管萧皇后是为了对付谁,王爷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你不必道歉。” “那若是以前呢?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和你道歉,我说过……这条命属于你。你兄长的事,是我错了。” 周宴南恨虞昊东,恨到何种地步呢? 说实话,若不是看在他是虞桑宁的兄长份上,以周宴南睚眦必报的性子,虞昊东不知要死多少回了。 可是现在,周宴南却因为那件事情,真心实意的跟她道歉。 “王爷,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了。你道歉也好,认错也好,都改变不了过去,不如往前看,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吧?” 虞桑宁轻声说道:“我们之间,恩怨纠葛,从上一辈开始,我欠你,你欠我,恩恩怨怨,来来回回……我累了,这些往事我不想再提了,王爷,我感恩你留我爹一条命,感恩你救下我娘和桑七,但我也恨你伤我大哥。我爹曾亏欠你们,我哥亦亏欠你,这些前尘往事,算不清理不顺,不如我们……都别在提了,好吗?” 周宴南顿了顿,虞桑宁说了那么多,但他还是没听明白…… 不管怎样,他还是妄想着,渴望拥有她。 周宴南想要那一颗心,尽管它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难摘。 他叹了口气,缓缓回了一个字:“好。” 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应允下来。 堂堂战神王爷,万事皆可求,唯独虞桑宁……是他强求不来,也不愿强求的。 “那手铐,你是如何解开的?”虞桑宁憋了好久的问题,终于问出口了。 “你甚至都没有钥匙。”她说。 周宴南看她满脸认真,忍不住笑了笑:“你忘了……?在威虎山的时候,我曾经送过你一副手铐,那是我在军营亲自为你打造出来的。” 他低着头,凑近她的耳朵,故作深沉的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萧皇后拷我的那副手铐,还不如我送你那个复杂……其中的玄机我早就参透了,又怎么会难倒我?” 虞桑宁听完才恍然大悟,但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滋味:“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 “多亏了你,让我萌生那个想法。” 虞桑宁皱了皱眉头,接着又问道:“那日另一伙人,王爷可知道?他们不像来杀我们的。” 周宴南道:“确实如此,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来救人的。” “谁的人?”虞桑宁想不出来,除了江望,还会有谁知道萧皇后的行踪,能够在短时间内出现,及时救了他们。 “不清楚,此事等我回了上京城会去查个明白。” 周宴南心里已经想到了那是谁的人,毕竟……在上京城,比萧皇后还要厉害的人,少之又少。 但他没有告诉虞桑宁,这些事情,她知道的越少就会越安全。 “时候不早了,休息吧。”周宴南拿了件衣衫穿在身上。 “哦,那王爷早些休息,我走了。”虞桑宁准备往自己房间走,不想被他拉住了手臂。 他道:“桑宁,我们现在是夫妻……分房睡……不太好吧?” 她差点忘了,这下……不太好办。 毕竟戈里村的人待他们那么好,若是真让人家知道他俩撒谎,那该多让人心寒啊? 虞桑宁咬咬牙,一跺脚:“我睡床,你睡地上。” “地上凉,不利于我伤口恢复。” 周宴南也没说不答应,只是弱弱的提醒了她一句。 虞桑宁看了他一眼,开口道:“那……那你睡床,我睡地上。” “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让你一个弱女子睡地上?这事我干不出来……”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周宴南:“不如我们都睡床,我保证绝不碰你。” “呸,你想的美。” 虞桑宁白了他一眼:“你睡地上,老老实实的,不然我废了你。” “行吧,我委屈点,地上再凉,也比不过我心凉。” 懒得听他叨叨,虞桑宁扔了被子给他,然后背对着他,躺在了床上。 天微微亮,周宴南就醒了过来,发现虞桑宁睡的正熟,呼吸平稳,不像是要醒的模样。 他悄然起身,轻轻走到她床边,杵着下巴坐在旁边偷偷看她。 小鼻子小脸蛋,都生的精巧别致,让他忍不住心动。 周宴南咽了咽口水,欲望的眼,紧紧盯着那张柔软莹润的粉唇,虞桑宁睡梦中轻哼了一声…… 周宴南身体出现了异样的反应,他皱了皱眉,心想,这小丫头可真会勾他。 睡着了还能让他欲罢不能? 克制着,强忍着,但最后还是抱着死就死的心态…… 他屏住呼吸,将脸慢慢凑近,再凑近…… 直到他的唇轻轻贴在虞桑宁的粉唇上,可他不敢亲吻,更不敢用力,只得缓缓的,轻柔的在她唇边来回摩挲……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周宴南恨不得时间就停住在这一刻,但他又怕停住了时间,他也只能这样小心翼翼的去爱她。 这是远远不够的,他要的是爱,是热烈的,是浩浩荡荡的,是至死不渝的。 周宴南想用力些,去爱她,去护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那颗赤诚的心,让虞桑宁感受到。 第175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虞桑宁最近感觉他每天早上起来都怪怪的。 周宴南那个大冰块,好像转了性,每次见到他,都能看见他咧着嘴笑。 不知道在笑什么,反正虞桑宁总觉得不对劲。 一连三天,周宴南都是醒的比她早,他气色好了很多,根本不像个身负重伤的病人。 江望带着人找到他们,已经是第五天了。 可能是这几日在戈里村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周宴南看到江望那一刻,竟然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怎么这么快?” 江望不明白靖王这句话的含义,还以为他说反话,怪自己来的太迟,“主子恕罪,这地方着实不好找,是属下来迟了。” 周宴南:“我的意思是,我伤还没好,想在此处多待些日子。” 江望张大了嘴:“啊?” 周宴南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好看。“算了,没事。” 江望道:“哦。” 过了一会儿,周宴南往前走了几步又折回到他面前,闷闷的说了一句:“其实你可以不用早就来接我们的。” 江望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虞桑宁,心里顿时明白了靖王的意思。 江望道:“主子,你不在的这几日,上京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我不是早说过了吗,东梁的天要变了,有些人坐不住了。” “所以……主子……在属下看来,你的安危高于一切。” 江望这人哪都好,就是……有时候一根筋,脑子转不过弯来。 周宴南无奈道:“行,回府。” 多说无益。 只是他在戈里村舒心的日子,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 萧皇后被禁足。 皇上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 萧皇后想杀虞桑宁和靖王的事情,最终还是传到了太子周霁川的耳朵里。 皇城内,坤宁宫。 “母后,好端端的,你为何突然向桑宁发难?”周霁川一进门,就质问她。 “哼……” 萧皇后被禁足心情就很不爽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一进门张口闭口提的是虞桑宁,心里就更气了。 萧皇后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川儿……你是太子,东梁的未来可是要靠你的,你怎么为了区区一个贱奴,跟我大呼小叫的?” “桑宁她不是……”周霁川皱着眉头。 “不管她是不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不能为了那个女人,毁了自己的前程。” “母后言重了,桑宁的事情我自有分寸,儿子只是……不希望你为难她。” 周霁川面露为难,他知道萧皇后强势霸道的性格,也知道自己这个太子之位来之不易,和他母后有着莫大的关系。 萧皇后道:“川儿,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虞桑宁已经知道他父亲是被冤枉的,她也知道你……” “你与虞桑宁虽然曾经有过婚约,但那都已经是过去了。川儿,你觉得你们还有可能重新开始吗?” 周霁川犹豫了半天,却还是开口回道:“母后,我喜欢桑宁,我也希望你能放下对她的偏见,接受她。就像你说的……她们家变成今天这样,我责任最大,我不能再次辜负她。” 听得出来,这些话是周霁川的肺腑之言,但萧皇后却半点也没有听进去。 她说:“你既然这么喜欢,这么在意她……当初又何必选择那一条路呢?” “川儿,其实在你心里,皇位和虞桑宁……孰轻孰重你早就有了答案。你在昭狱的时候,就已经做出选择了呀,母后还以为你是个能干大事的人。江山社稷为重,等你真正成为了这东梁之主,别说一个虞桑宁……这天下的美人不都是你的了?” 周霁川淡漠的转过身不去看她,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可我,只想要她。母后,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别再做伤害她的事情。” 周霁川想要保护虞桑宁,可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够资格。 “我可以答应你不伤害她,我还可以答应你……等以后你登基了,要纳她为妃为后,我都绝不阻拦。” 萧皇后抬脚走到他身边,凑近了周霁川的耳旁,小声的说了句:“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你要……尽快登基。” 尽快登基…… 说好听点,就是尽早继承皇位。 说不好听点……眼下皇上只是病了,并不是死了…… 萧皇后估计是疯了,居然变相的撺掇周霁川……谋反? 周霁川听完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严肃道:“母后慎言,如今我已经是太子,无论如何这皇位非我莫属,你又何必急不可耐呢?” 萧皇后摇了摇头,眼神犀利且冰冷:“川儿,你睁眼好好看看这个坤宁宫,我被禁足就算了,今日皇上下旨,兵部,礼部,工部……所有和我往来的那些官员要么就是被无故降职,要么就是被调离了上京城,再拖下去,我们的人就会被皇上分崩离析,到时候你将寸步难行。” “父皇这么做是因为平日你太过张扬跋扈,太过为所欲为。二皇弟的事情才过去没几天,你居然还想对靖王下手……母后难道忘了?父皇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有人想要谋害皇嗣,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父皇的底线,他现在对你只是禁足和削弱你身后的势力……若是真把他惹急了呢?” 周霁川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身为太子,说话做事都是谨慎至极,深怕被旁人捉住了把柄,深怕别人像上次那般无端陷害。 所以,一直以来,周霁川步步为营,在朝廷之中更是如履薄冰。 反观萧皇后所作所为呢? 虽说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他,但说到底……她完全没有把皇上的威严放在眼里。 萧皇后性格本就跋扈,再加上她身后势力庞大,她向来不管不顾的,皇上对她原本的那几分喜欢,慢慢被磨成了厌烦。 萧皇后道:“川儿,你父皇生性多疑,现如今已经完全不信任我了,你觉得他还会相信你吗?还有那些传言……若是真的呢?你该当如何自处?” 传言不可信。 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皇上若是真的立下了两份遗嘱。 那周霁川的太子之位,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但即便是如此,周霁川还是不想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母后,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胡来,容我好好考虑考虑。” 周霁川说完,垂着头离开了坤宁宫。 越是在这种时候,周霁川心里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原本以为当上了太子,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可谁知…… 这一场又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也变得举步维艰。 萧皇后逼他反,他的父皇疑心重,不可能轻易将皇位让给他,还有周宴南在背后虎视眈眈…… 还有…… 周霁川一心想要挽回的那个人……却对自己视而不见。 似乎,所有人都在逼着他做出抉择,逼着他……做一些事与愿违的事情。 那晚,周霁川郁闷至极,六皇子看他萎靡不振,于是带他去了名扬整个上京城的风月之地。 揽月阁。 —— 虞桑宁和周宴南回了上京城后两人便分道扬镳。 周宴南回他的靖王府,而虞桑宁回到了春城巷。 一回去,虞桑宁就收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都是和周霁川有关的。 好消息是……她的兄长清醒过来了,听陆卿说,是因为那日周霁川在医馆对虞昊东的那场毒打和他说的那些话。 虞昊东神志清醒过来后,腿上的伤也好转了很多,他现在能杵着拐杖缓慢的行走了。 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吧。 虞桑宁松了一口气,终于……所有的事情好像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 还有一个坏消息。 周霁川去揽月阁,居然破天荒的宠幸了一名揽月阁的花魁。 那姑娘正是与虞桑宁交好的阿芜。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 不知为何,他们关系发展迅速,原本三个月后就要金盆洗手的阿芜,突然就被接到了春熙府。 虞桑宁本想寻个机会去问个清楚,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等她决定去春熙府的时候,已经是七日后。 虞桑宁并不傻,她知道之前萧皇后那般绑架她想要对她下手,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周霁川。 所以她本想尽可能的避开周霁川,不与他接触,可是如今却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虞姑娘,太子殿下吩咐过了,若是姑娘你到访,让小人先带你去内厅候着。” 春熙府的下人对她客客气气的,很显然,虞桑宁会去找他这件事,周霁川早就料到了。 虞桑宁点点头,转而轻轻问了一声: “太子若是不在,我能不能先去看看阿芜姑娘?” 下人面露难色,回道:“太子殿下并未交待,还请姑娘谅解。” “嗯,我知道了。” 虞桑宁得了回答,心中已有答案,便不再为难他,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内厅里等周霁川处理完宫中的事务回春熙府。 期间,那个下人来回跑了好几趟,端茶倒水,送点心水果的,深怕怠慢了她。 虞桑宁本就在这里待着浑身不舒服,这样一来,让她更加坐不住,起身在内厅外的院子里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有等到周霁川。 两个时辰后,周霁川才从外面急匆匆的赶回来。 看见虞桑宁那一刻,脸上疲惫的倦意才慢慢褪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说:“桑宁,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虞桑宁起身微微屈身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免了吧,你肚子饿不饿?我让人端些酒菜上来,咱们边吃边聊?”话说着,周霁川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去准备晚膳。 虞桑宁来这里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和他一起吃饭,于是开了口拒绝道: “殿下,我不饿,我来就是为了看一眼阿芜姐姐。” 周霁川原本就是一番好意,没想到她如此抗拒和自己独处,他越发来了劲。 周霁川勾了勾唇,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谦和模样,对她说:“桑宁,我的意思是……我饿了,你怎么听不懂呢?” 虞桑宁抬眼瞧见他冷峻的脸上有些不悦,那双眼也变得幽暗,手指抓了抓裙边…… 在权势面前,不得不低头,不得不妥协。 他要先吃饭,那就陪他吃完饭再说吧。 虞桑宁轻点了点头:“是,殿下。” 就一眨眼的功夫,几个下人们就陆陆续续上了一大桌子菜,虞桑宁不安的坐在周霁川的对面,看着眼前都是她最爱吃的,有些拘谨,迟迟不敢动筷,也不敢说话。 一直以来,虞桑宁都知道周霁川温和心细,体贴,对她照顾有加。 若是没有出东宫那件事,或许她对周霁川的评价还不止于此。 如若他没有落井下石,将虞国公推向风口浪尖,那周霁川或许真的会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君主。 只可惜……皇宫里的明争暗斗,阴谋诡计,最终把他也变成了一个说谎的骗子。 “桑宁,我想替我母后跟你道个歉。”周霁川夹了片藕放在她碗里,悠悠的说道。 虞桑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被绑架,差点死在那场大火里,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 “殿下严重了,我像那应该是场误会吧……你不必道歉。” “她以后为难你,更不会伤害你了,你放心。”周霁川郑重的承诺道。 虞桑宁吃了一小口碗里的菜,微微点头道:“嗯。” “殿下,其实我今日来……是为了阿芜姐姐的事情。”她说。 周霁川那双黑眸死死盯着她,面色凝重的问道:“你以为外面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桑宁,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人吗?” 他想问,难道虞桑宁真的觉得他不知检点,和其他男人一样,喜欢在外面沾花惹草吗? 可周霁川没有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刚才周霁川生气冰冷的样子,让她不敢再乱说话,毕竟他身份尊贵,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王。 虞桑宁思考了片刻,低声回:“回殿下,在桑宁眼里,你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你真的与阿芜姐姐……”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相信你并非是风流浪荡之人,你若是真的喜欢阿芜姐姐,肯定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周霁川冷笑了一声:“你还是不信我……桑宁,我只喜欢你,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信?” 信? 信任? 信他……? 虞桑宁被他骗的苦不堪言,如今难道还要昧着良心说,相信他吗? 她不信,但她不敢直说。 虞桑宁低头沉默着没有回答。 “罢了,我带你去见她。”周霁川没有再逼她回答,而是起身往屋外走去。 第176章 一场戏 虞桑宁跟着他,从内厅出来,走过一道长长的游廊,一直到了别院,才看见阿芜所在的房间。 原来,周霁川把阿芜养在了别院里。 周霁川没有进去,而是让她自己去见了阿芜。 院子里开着白色和紫色的仙客来,虞桑宁觉得有点冷,拢了拢身上的衣衫,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冬季已然悄悄来临。 还未走进屋子,在门外就听见了一阵悦耳动听的琴声,婉转流连之际,竟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失落和苍凉。 虞桑宁推开门,瞧见阿芜正坐在房内抚琴,丝毫没有发觉她进了房。 “阿芜姐姐。”虞桑宁轻轻唤了一声。 阿芜听见声音,淡淡回眸,看见虞桑宁,脸上有些惊讶,“桑宁,竟然是你?” “我来看看你……这才几日不见,没想到你居然……” 居然和东宫,和太子扯上了关系…… “这几日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桑宁,这也是在我意料之外的。”阿芜道。 “是不是太子殿下逼你的?”她小声问。 阿芜摇了摇头,“不是。” “那他有没有……?” “没有,桑宁,你别想多了……太子殿下清风朗月,又怎会和我这样的风尘女子……更何况,他心里有人了。” 阿芜知道虞桑宁想问她和太子没有一起睡了,答案是否定的。 阿芜放下手里的琴,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我知道你今日来是因为担心我,桑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晚太子去了揽月阁是我招待的他,可他从头至尾只是安静的听我弹琴,然后一个人喝酒。并无任何冒犯之处……” 虞桑宁蹙着眉,心里有些难受,想起她刚才对周霁川说的话。 她很难再信任姓周的人了。 也可以说,她变了很多,很多事情不再感情用事,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一路走来,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她的心已不再柔软,是非曲直,虞桑宁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虞桑宁问道:“既然如此,阿芜姐姐为何会搬来春熙府?” 阿芜道:“因为太子想要我配合他,演一出好戏。” “什么戏?” “这场戏虽然不是演给你看的,但却是为了你。”阿芜细白的手指轻轻握住了虞桑宁的手,她缓缓道:“桑宁,你可听说了关于太子的传言,?” “恩,我听说了。现在好多民间百姓都在传……说是太子在揽月阁寻得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娇娘,可我没想到……他们说的人是你。” 阿芜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与我明明是清白的,桑宁,你可知为何他不愿站出来否认……而是默认了?” 虞桑宁摇摇头,不解道:“为何?” 阿芜道:“因为萧皇后。” “萧皇后差点害了你,太子觉得这件事说到底都是因为他,所以……为了让萧皇后相信他已经放下了你,所以才会让我陪他演这出戏……” 原来如此。 虞桑宁恍然大悟。 萧皇后对她下了死手,是因为不想让周霁川分心。 她对周霁川寄予厚望,为了让他顺利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用尽手段,帮他清理了所有的危机和障碍。 …… 而周霁川宁愿自毁清白,与阿芜姐姐传出那样的谣言,是为了让萧皇后相信他已经放弃了虞桑宁,好让萧皇后不再做出不利于她的事情。 虞桑宁垂着脑袋,竟有些无颜面对她:“阿芜姐姐,因为我……把你卷进来……真是对不住。” 其实在外人看来,周霁川是太子,他的身份和地位都极其显贵,身边有几个女子都是再寻常不过了,外室也好,揽月阁的姑娘也好,只要他喜欢,别人巴不得往他身上贴。 但是,虞桑宁却不愿将阿芜牵扯进来。 虞桑宁知道阿芜的决心,她身在揽月阁是万不得已,如今再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可偏偏这时候…… “这有什么的?反正就算不是我,太子也会找别人来演这出戏,能帮到你,又能成全太子对你的一番心意,我何乐而不为呢?” 阿芜怕虞桑宁多想,于是接着说道:“况且,在这里也能落得个清闲,不用每日对那些客人陪笑脸,更不用委身去伺候别人……你也知道,近来太子事务繁忙,全然顾不上我,我一个人在这里逍遥自在,看看书弹弹琴,有何不好?” 听起来是挺不错的。 可虞桑宁还是不放心,毕竟太子和萧皇后都不是好惹的人。 虞桑宁说:“阿芜姐姐,那你打算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你别忘了……马上你就能恢复自由了,这里虽不是皇宫里,但萧皇后手眼通天,万一被她发现你和太子殿下的阴谋,她是太子的生母自然不会对他不利,我就怕到时候她不会放过你。” 阿芜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你若是闲着没事,可以来陪我解解闷倒是真的。” 虞桑宁点点头,说了个嗯。 但阿芜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还是算了,这春熙府你还是少来为妙,若是被萧皇后知道了你三天两头往这里跑……那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还是阿芜姐姐想得周到,但你以后万一遇到什么难事,记得让人来找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 阿芜被她念叨的有些无奈,只得乖乖回:“知道了……” “……” 出了别院,虞桑宁本打算找周霁川谈谈,毕竟刚才是自己误会他了。 可一问府里的下人,她才知道宫里来了人说有急事让他赶回去处理,周霁川急匆匆的走了,以至于虞桑宁没有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 只是刚出了春熙府的大门,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虞桑宁摸了摸被撞疼的额头,抬眼看了片刻,便惊讶的张大了嘴:“大哥……?” 这个人,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虞昊东,虞家长子,她的兄长。 好几日前,他还是个疯疯癫癫的傻子,而如今……虞昊东却神清气爽,英姿挺拔的站在虞桑宁的面前。 他与从前并无不同,只是手里多了一根老檀木制成的拐杖…… 虞昊东也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到自己的妹妹,居然是在这个地方。 “桑宁,你……你怎么在这儿?”他虽有一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喜悦。 话说着,他便张开了双臂,将虞桑宁紧紧搂在怀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了,前几天我伤好了以后去春城巷找过你,可冬凝她们说你没在,我们都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总之,你没事就好了,桑宁。” 虞桑宁也伸着双手紧紧抱着虞昊东,将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眼眶湿湿的:“大哥,你终于认得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桑宁了。” 虞桑宁抽泣着小声的说道:“我去陆卿的医馆找过你,可那时候你谁都不认得了。大哥,我好害怕你回不来……” 怕他永远将自己困在噩梦里,怕他一辈子都不认得她,怕他再也站不起来等等…… 虞昊东见她哭了,于是轻声安慰道:“傻姑娘,没事了,你看大哥不是好好的吗?”见两人在春熙府门口太过招摇,他搂着她:“我们进去说。” “嗯。” 虞桑宁跟在他身后又进了春熙府,心里有些疑惑,但一路上她也没说,只是默默跟着。 直到两人一直走到了虞昊东的房间里。 虞昊东方才摸着觉得虞桑宁的手有些凉,于是贴心的给她递来了手炉取暖。 他在虞桑宁身边坐下来,问她:“你怎么会来此处?来找太子殿下的吗?” 虞桑宁点头道:“嗯,找太子是为了见一见阿芜姐姐。大哥,你可还记得阿芜姐姐?” 听到这个名字,虞昊东笑了笑:“记得,上次在马车上见过她,阿芜姑娘救过我们兄妹。” “那大哥可知道,她现在就在春熙府?” “我肯定知道啊,现在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虞昊东话说出来后又担心虞桑宁多想,于是补了一句:“桑宁,你不要因为此事和太子生分,他心里最喜欢的人还是你,只是……男人嘛……身边有一两个女人也是正常的,更何况他是太子呢?咱们大度一点,好不好?” 听虞昊东的意思,好像他并不知道太子和阿芜姐姐的事情。 大哥也以为太子对阿芜姐姐真的是男女之情,怕她多想才会说这些话安慰她。 虞桑宁轻轻咳了一声,脸上有些不自然:“嗯,桑宁记住了,大哥。” 她道:“那大哥为何来此处?”虞桑宁又看了一眼,确认过虞昊东身上穿的这身衣裳,不就是他以前在东宫当值时候的衣服么?“大哥……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虞桑宁心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我身体好转之后,太子让我恢复职位了,我现在是东宫禁军副统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虞昊东一本正经的说道:“太子殿下,把虞府的钥匙交给我了。” “什么?!”虞桑宁不敢相信,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虞昊东道:“桑宁,我们可以回虞府了……你不用继续住在别人的宅子里,我们可以回家了。” 虞桑宁跟着他,重复说了一遍:“回家?” “嗯,回家。回我们的家。桑宁,多亏有太子殿下,不然我想……我们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回到虞府了。” 虞桑宁没记错的话,自从虞家出事之后,虞府就被贴上了封条。 后来被人买走了。 但她不知道,买下虞府老宅子的那个人,居然是太子。 她更想不到的是,太子现在又把虞府的钥匙给了她大哥。 …… 不对,乱套了,全都乱了。 虞桑宁站起身冲他大声吼道:“大哥,你糊涂啊!” 她激动的说:“管它统领还是副统领,你不准去,还有……这虞府的钥匙你也不准接,大哥,从现在起,我们要和太子撇清关系,我不要你替他办事,也不要你收他的好处!” 想起周霁川和萧皇后对父亲所做的那些事,虞桑宁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们。 若不是他们,虞家又怎么会倒? “桑宁,你先别激动,你听大哥说……好不好?” 虞昊东一把拉住了她手臂,急忙解释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了……是太子亲口告诉我的。桑宁,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是太子,为了保住那个位置,他当时不得不那样做……” 虞桑宁用力挣开了他的手,浑身气得发抖,她大声质问虞昊东:“你既然都知道了,还要选择在他身边为他卖命吗?大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是太子和萧皇后害了我们家!” “我知道,我都知道。桑宁……所有欺负过我们的人,大哥都会想方设法讨回来的,只是眼下……我若想报仇,能依靠的人,只有太子。” “报仇?大哥你……你想报什么仇?”虞桑宁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兄长有些陌生。 虞昊东冷笑一声,眼神突然变得可怕起来:“我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你说我要报什么仇?” “你是说靖王……?” 虞昊东冷着脸道:“没错,我现在一心想要对付的人,就是周宴南。” “我要借太子的势力,亲手杀了周宴南,桑宁,你低头看看大哥的这条腿,已经废了……你能理解大哥吗?” “我能理解,可是大哥,太子他并非良人,你就算要报仇,也不能和他联手啊,不能为了报仇辜负了父亲。”虞桑宁试图搬出父亲,来阻止虞昊东意图和周霁川合作的想法。 他们虞家的仇人,不单单是周宴南,他周霁川难道就不是吗? 虞桑宁不理解兄长的想法,她只是心里清楚得很,无论是周宴南还是周霁川,自己都是要远远躲开的。 只是虞桑宁不提还好,可她一提起父亲。 虞昊东心里的怒火似乎更加旺了:“桑宁,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替父亲报仇。”他说:“是周宴南,杀了我们的父亲,这仇,我怎能不报?” 毫无疑问,这件事情肯定是周霁川告诉他的。 就像那晚,周霁川特意让人送信给她,说他的人在宁古塔看到了周宴南,目的就是为了挑拨虞桑宁和周霁川的关系。 而如今,同样的方法,周霁川又用在了虞昊东身上。 可这次,虞桑宁却犯了难。 她深知父亲不是被周宴南所害,她还知道父亲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只是这个消息,她不敢轻易告诉别人。 就算虞昊东是她的兄长…… 毕竟,虞昊东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说明了他的立场,他恨周宴南恨的发疯,肯定不会信虞桑宁的话。 虞桑宁还有一个担忧,如果这事告诉了兄长,万一被他告知了周霁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虞桑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暂时不告诉虞昊东父亲还活着这个消息。 第177章 你来替本公子消消火? 自从皇上以养病为由,久居养心殿闭门不出。 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由太子周霁川亲自处理,可往往这种时候,就会有人浑水摸鱼,以为周霁川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晋州是东梁国第二富庶之地。 但近日呈上来的折子里,十本有九本都是参晋州知府魏庭的。 说他徇私枉法,贪污税款和军饷,最近甚至更过分,居然强娶了有夫之妇,还残忍的将新妇的丈夫活活打死了。 一时之间,晋州知府竟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晋州百姓人心惶惶,于是逃到了隔壁郡县避难…… 周霁川以前只听说过这魏庭仗着自己立了些军功,为人处事雷厉风行,有些霸道,但弹劾魏庭的折子太多,他不得不派人亲自去核查此事。 为了不打草惊蛇,周霁川派了大理寺卿秦铭去彻查。 没想到,短短三日,秦铭就已经掌握了魏庭所有的犯罪证据,并让人加急把证据送回了上京城。 周霁川知道这是他监国以来处置的第一件大案,自然是不能心慈手软的,毕竟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更何况,他还是太子。 周霁川去了一趟养心殿回来之后,便急匆匆把周宴南召去了东宫。 既然证据确凿,那魏庭肯定是留不得的。 只是,周霁川和皇上一样,出了这样的事情,总喜欢把杀人的差事交给周宴南。 仿佛,周宴南就是他们手里的一把刀,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捅。 太子监国期间,他说的话与天子无二,任何人都要掂量掂量…… 周宴南没办法拒绝,只得答应。 —— 虞桑宁自然是没心思去关心周宴南的动向,她一心只想着如何劝说兄长辞了东宫副统领的职位,和周霁川划清界限,跟她回医馆,好让陆卿帮他治腿。 她相信陆卿,他说兄长的腿还有机会能治好。 虞昊东前些日子走路还要依靠拐杖,若是走得不远,丢了那拐杖,其实他也能独立行走一小段距离了,只是姿势有些不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早上虞桑宁亲自去了一趟春熙府没有见到兄长,只听阿芜姐姐说,他昨日好像带了一队人马去往晋州了,两三日才能回。 虞桑宁没有多想,只是没见到兄长心里有些失落。 等她回了春城巷的宅子里,推门就望见了许久未见的宋婉烟。 虞桑宁脸上的沮丧瞬间变成了明媚的笑意,她走到宋婉烟背后小声说了句:“哟……什么风把姐姐给吹来了?”她笑着道:“婉烟姐姐可是稀客呢。” 两人关系越是亲密,虞桑宁说话越是没了分寸,全然不顾及宋婉烟是靖王妃的身份。 当然了,虞桑宁知道的,宋婉烟和周宴南已经和离了,表面上是靖王妃,可背地里……她已经是自由身份了。 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不用回头,宋婉烟就知道是虞桑宁回来了,她回头满眼温柔: “行了,知道你怨我这么久都不来看你……桑宁,你都不知道前些日子王爷不在府里,我都忙成什么样了?这不……一有时间,我不是就立马抽空来看你了吗?” 虞桑宁上前拉着她的手,故作生气道:“那姐姐现在不忙了?终于想起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了?” “瞎说,你比我亲妹妹还亲。” “你才瞎说……你本来就没有亲妹妹。”虞桑宁调皮完了,这才一本正经的问道:“姐姐,你真不忙吗?靖王府那么大,规矩又那么多,真怕你累坏了身子。” 宋婉烟道:“不忙,今日王爷早早就出了府,说是要去晋州办公事,要两三日才能回……我想着王爷不在府里,我一个人跑出来看看你,然后打算回娘家看看……顺便给府里的人放一天假,他们平日里伺候,干活挺不容易的。” 虞桑宁点点头,羡慕道:“我可是头一次听说,在别人府里当下人还可以放假的?姐姐,有你是他们的福气……” 话音刚落,还没等宋婉烟说话,虞桑宁皱紧了眉头…… 等等…… 虞桑宁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宋婉烟刚才的那句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虞桑宁猛然惊觉,她再次问宋婉烟:“姐姐方才说……王爷去哪里了?” 宋婉烟见她反应有些异常,淡淡的回了个:“晋州。” “他也去晋州?姐姐可知,王爷带了多少人同去?” 宋婉烟道:“就他和江望两个人,早上出发的。” “就两个人……?”虞桑宁默念着,心里涌上了不安的预感。 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虞桑宁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脑海里飞快的将所有信息汇聚在一起。 阿芜姐姐说兄长昨日带了一队人马去了晋州。 宋婉烟说,今日一大早……周宴南和江望也出发去了晋州。 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她兄长提前出发,而且带了很多的人…… 再加上之前兄长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 兄长那么恨周宴南,这次莫不是想报复? 虞桑宁拧着眉,脸上写满了担忧,她问宋婉烟:“姐姐你知道是谁派王爷去晋州的吗?” 宫里的事情,虞桑宁知道的不多,还是要问宋婉烟才知道。 宋婉烟回:“嗯……应该是太子殿下,现在朝廷的事务不都是他亲自处理的吗?” “坏了……” 果然是她的想的那样。 虞桑宁腿脚一软,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冬凝和夏岚赶紧过来扶着她。 虞桑宁声音有些颤抖,“姐姐,出大事了……” 宋婉烟比虞桑宁年长,性子也颇为沉稳,她柔声安慰道:“桑宁,你别急,你慢慢说给我听,兴许我能帮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太子和我兄长设的一个陷阱。”虞桑宁胸口起伏得厉害:“他们想要借这个机会除掉靖王……”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虞桑宁继续道:“太子派王爷去晋州办事,王爷今日早晨出发,但我兄长昨日就已经带人提前去了晋州,或许是在去晋州的路上,或许是在晋州,他们肯定计划好了,要将王爷……” 她没有说出那个字,只是用手指在自己脖子边上划了一下。 做了一个杀的姿势。 夏岚性子急,她是第一个开口的:“这么说,王爷会有危险。大公子打算杀了王爷报仇吗?” 冬凝在旁边,看看虞桑宁又看看宋婉烟,心里很着急,很担心,只不过她担心的人是江望。 虞桑宁也回头望着宋婉烟,默默的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王爷,我是担心我兄长……” 宋婉烟不解道:“为何会这么说?” 虞桑宁道: “姐姐,你我都了解王爷的为人,太子和我兄长的这个陷阱太过明显了,明显到连我都能识破……更何况,他是精于算计,诡计多端,心思缜密的靖王,他是周宴南啊!” “姐姐方才说,王爷此行只带了江望……这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说不定王爷早有防备,来一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太子尚在宫中,自然不会有任何不测,但是我兄长就难说了……” “……” 夏岚被一环又一环的连环计绕晕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反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冬凝听明白了虞桑宁的意思:“靖王和我们大公子向来不大对付,两人水火不容,若是真如桑宁所言,靖王的谋略更胜一筹的话……那我们大公子可就生死难料了。” 方才冬凝担心江望会出意外,但现在局势扭转……她又有些担心虞昊东的安危了。 毕竟虞昊东是虞桑宁的亲哥哥,是虞府的大公子。 虞昊东已经被周宴南狠狠的折磨过好几次了,这一次,若是虞昊东再落到他手里,真就只剩死路了。 虞桑宁眼神有些无助,“王爷曾经答应过我,不会再伤害我的家人……可若是,我兄长先动手呢?”她说:“姐姐,我现在该怎么办?” 宋婉烟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想了个法子:“桑宁,不如这样……我立刻回府,让人骑快马抄近路去追你兄长,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这次我们只能赌了……” 宋婉烟的母亲就是晋州人,她曾去过无数次晋州,对那里的路线极为熟悉。 上京城到晋州是有一条小路的,但鲜有人知。 宋婉烟只能赌…… 她要赌虞昊东和周宴南都不知道那条小路,那样她才有可能让人在虞昊东动手之前,阻止他的行动。 万不得已,谁会去赌呢? 虞桑宁听完宋婉烟的法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就按照她说的做。 “姐姐,还有一个问题……你派去的人怎么能让我兄长信服呢?除了我,他不可能相信任何人的。”虞桑宁提出了这个疑问。 “这……”显然,宋婉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虞桑宁道:“不如我亲自去一趟?” 宋婉烟摇了摇头,不赞同她的说法:“不可,那条路极为偏僻危险,你身子尚未痊愈,路途颠簸,你肯定吃不消的。” “可除了我,在没有人能说服我大哥了。” “我可以替你去!”夏岚在一旁自告奋勇道。“桑宁,我是你身边的人大公子肯定会信我的话,我身子硬朗,我去最合适不过了。” “可是……”虞桑宁还在犹豫。 就在这时,冬凝也开了口,争着要去:“还是我去比较合适,夏岚,靖王妃说那条路崎岖不平……事情紧急,咱们不能耽误半点功夫,我们三人之中,我骑马技术最好,而且……在虞府的时候,我也曾伺候过大公子,他肯定会更信我一些。” 冬凝道:“所以,让我去最为合适。” 宋婉烟听完点点头。 冬凝办事沉稳,说话有理有据,逻辑清晰,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虞桑宁还是觉得此去凶险万分,她不想让冬凝陷入这些纷争之中,“不妥,冬凝你别和我争了,他是我兄长,肯定我去才最好。” 冬凝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她走了两步,半蹲着身子双手紧紧握着虞桑宁的手,不缓不慢,满脸认真的说道:“桑宁,你从没有把我和夏岚当做下人,你把我们当好姐妹,所以……你的兄长就是我的兄长,我们谁去都一样不是吗?” “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犹豫和纠结这个问题了,我快去快回,你们在家等我好消息好不好?”冬凝握紧了她的手,夏岚也蹲了下来,伸着双手将她们的手紧紧握住。 虞桑宁叹了一口气,终于答应:“好,冬凝,切记要注意安全,你一根头发都不能少,要完完整整的回来。” 冬凝点点头,东西都没有收拾就跟着宋婉烟一起出了宅子。 —— 冬凝见到虞昊东,是在晋州的城外。 她并没有看见靖王的影子,只看见了虞昊东和他的那一队人马,在城外的小树林里休憩。 她下了马,跑到虞昊东的面前,看见他好好的,并无受伤。 “大公子,总算找到你了。”冬凝气喘吁吁的,但看见他没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虞昊东没想到会在此处看见冬凝。 他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句:“你怎么会在此处?冬凝,你不是应该在春城巷,和我妹妹在一起吗?” 冬凝深呼了一口气,回答道:“大公子,是桑宁让我来的,她担心你……所以让我来告诉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做出对靖王不利的事情。” “哼……”虞昊东冷哼了一声,“什么意思?怕我伤了周宴南那个败类?” 他说着,慢吞吞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没人注意到,虞昊东杵着拐杖的那只手,流了些鲜血。 冬凝摇了摇头,“大公子,桑宁让我来是为了提醒你一声,万一靖王早有防备,那……” 那他就惨了。 冬凝没有把话说完,但她相信虞昊东肯定知道她的意思。 虞昊东听了这句话,嘴角抽动了几下,眼神突然变得凶狠凌厉起来,他一瘸一拐的冲到冬凝面前,一只手紧紧扼住了她的脖颈:“怎么,连你也觉得我斗不过周宴南是吗?” 冬凝被这突如其来的锁喉吓懵了,她被虞昊东掐的差点窒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连连摇头。 虞昊东看着她却越发不肯松手,他声音低沉面色狰狞:“冬凝,你来晚了。不过你没说错……周宴南狡猾奸诈,我刚刚才被他羞辱了一番。他没杀我,但他还不如杀了我……” “我现在火气难消,不如……你来替本公子消消火?” 说完,他松开了冬凝,然后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 第178章 冬凝 冬凝慢了一步。 宋婉烟和虞桑宁也赌输了。 事实上,冬凝见到虞昊东的时候…… 周宴南已经到晋州了。 —— 半个时辰之前,晋州城外的小树林里,虞昊东确实埋伏了好些人马,打算将周宴南一网打尽。 可周宴南不是吃素的,周霁川和虞昊东的计划他早就了然于胸。 虞昊东根本想不到,周宴南的手居然伸到了晋州。 晋州也有靖王的人手,所以他从上京城出发,根本不需要带人马,只需要一个江望即可。 因为,他的人,就在晋州。 虞昊东本以为这就是一出简简单单的螳螂捕蝉,没想到……自己的人反被周宴南的手下团团围住了。 虞昊东本以为自己这次肯定活不了。 他丢掉了拐杖,高昂着头,等待周宴南给他一个痛快。 没想到却等来周宴南一句:“杀你这个废物,本王怕脏了我的手。” 周宴南没杀他,是因为他曾答应过虞桑宁……不会再伤害她在乎的人。 可虞昊东却死心眼,钻了他那句话的空子。 他以为那是周宴南在羞辱他。 虞昊东被他羞辱过无数次……所以,他内心的恨意越发浓重。 看着周宴南扬长而去的背影,虞昊东颓然的瘫坐在树旁,还没有晃过神来,却遇见了冬凝。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最失意,最颓废,最没有尊严的时候出现。 偏偏,冬凝那几句话的意思,也足以让虞昊东曲解…… 原来,他的妹妹,他妹妹的下人……都觉得他是斗不过周宴南的。 所以才会急匆匆的赶过来劝他收手? 劝他不要轻举妄动…… 与冬凝一起的前来的侍卫见他想伤害冬凝,拔了剑想要冲上来救,没想到被虞昊东的手下从身后一箭穿心,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顺利解决了冬凝身边的人,见她如今是孤身一人。 虞昊东狞笑着朝冬凝身上扑去,丝毫不顾及两人此时的处境……这是在郊外啊! 青天白日的,她的身后除了树还是树…… 他粗鲁的撕烂了冬凝身上的衣服,见她还在反抗于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 顿时,脑袋里传来了一阵眩晕,嘴角已经渗出了一丝血迹。 她绝望的看了一眼虞昊东身后的那些人,想要他们救救自己…… 可那些是虞昊东手下,又怎么可能会救她? 那些人一个个转过头去,不再看向他们,但没人敢站出来阻止。 “大公子……不可以!你别!你不能这么对我……?”冬凝拼命挣扎着,用尽浑身力气也没能将他从身上推开。 看着虞昊东那双猩红的眼睛,冬凝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她势单力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为什么不能?你说……!” 冬凝哭着道:“大公子,我是桑宁身边的人,再者说了,此次前来,是她让我来帮你的……大公子,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虞昊东只觉得有些好笑,“桑宁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她为何不提前告知我,好让我多备些人马去对付周宴南……也不至于让我会输的这么惨!” “不是这样的,桑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你已经出发了,大公子……你先发放开我,好不好,我求你……”冬凝苦苦哀求他,试图让他恢复一些神志。 虞昊东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将她双手扣住禁锢在她头顶上方,自嘲道: “随便吧……反正在你们眼里,我总是输,一直输!冬凝,是不是连你也瞧不起我?” 冬凝连连摇头,声音颤抖着矢口否认道:“没有……大公子明鉴,我怎么会瞧不起大公子你呢?” “你口口声声叫我大公子,在你心里……我还是不是虞家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公子?” “在冬凝心里,你一直都是……大公子,是虞家的大少爷。” 虞昊东轻笑了一声,将头低了下去,凑在她的耳朵边上: “既然如此,你不如从了我……我现在恢复了职位,你跟了我,日后荣华富贵有你享受的。” 冬凝被吓傻了,此时此刻……她说什么都不抵用了吧? “可我不愿,我不喜欢你……你放开我!” 冬凝见虞昊东好赖都听不进去,她手虽然使不上力气,但虞昊东左腿有疾,她是知道的。 她小腿用力一踢,正好踢在了虞昊东的膝盖骨上,这突如其来直击天灵盖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放开了她。 趁着虞昊东跪在地上打滚的间隙,冬凝立马起身,撒腿就往树林里钻,甚至顾不上身上的衣衫褴褛。 虞昊东也不是吃素的,忍着剧痛,吃力的站起来,咬着牙追了上去。 越着急就越容易出事,冬凝本来能将他远远甩在身后的,奈何一不留神,被脚下的一根干树枝给绊倒了,整个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还没等她站起身,虞昊东的那两只脚就出现在了眼前,冬凝知道这次她是跑不掉了,她仰着头,绝望的看着他。 “冬凝,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清楚……要不是我们虞家落了难,你迟早是我的人。我堂堂虞家大少爷,要了你的身子,怎么会委屈你呢?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肯定会好好疼你……” 话说着,虞昊东顺势将她压在身下…… 可冬凝还在奋力抵抗,誓死不从,最后,虞昊东狠下心双手紧紧掐住了冬凝的脖颈,手臂持续用力了许久……直到她彻底昏了过去。 幽深静谧的林子里,只剩下衣服被撕碎的声音。 …… 同是在晋州的周宴南和江望,两人利索的办完事,周宴南先行一步回了上京城复命,留下江望处理后面的事情。 初冬的时候,早晚比白天要冷上两三倍。 一阵寒风吹过,林间的树叶被风刮的刷刷作响。 冬凝是被冷醒的。 她醒来时候的,除了盖在身上的一件斗篷,身下未着寸缕,身边空无一人,虞昊东以及那行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疼…… 她浑身都泛着酸疼,两腿稍微动一下都觉得疼痛难忍。 身上的疼痛尚且能忍,但是心里的创伤呢? 早知道是这样凄惨的下场,她倒是宁愿永远都别醒过来……这样一了百了,一死了之。 冬凝绝望的闭上眼,心底早就没了求生的欲望,她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肯动,只希望死亡能来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树叶被踩碎的声音,越来越近,冬凝警觉的睁开眼睛,发现眼前莫名出现两个黑影,是两个男人。 显然,他们也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她。 “大哥,这不会是个死人吧?真晦气……”其中一个男子说道,声音有些粗犷。 另一个小心翼翼的用脚踢了踢她的手,见冬凝没有动静,于是张嘴说了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值钱的玩意?” 两人说着,弯着身子慢慢朝她靠近……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贪财,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冬凝料想这两人并非善类,若是被他们发现了斗篷下面的她一丝不挂,那该如何是好? 她越想越怕,逼不得已,趁着夜黑风高,双手贴在地面上抓了一大把泥土和树叶重重往他们脸上砸去,然后起身裹紧了身上斗篷往正路方向拼命跑去。 本以为躺在地上的是个死人,谁能想到死人又突然活了,还把那两人吓得个半死。 “大哥,好像是个女的!” 他只看见白花花的大腿,不太敢确定,于是用了个好像…… “妈的,给我追……” “……” 在这短短一天之内,冬凝已经经历了一次惨无人道的摧残,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否则的话,她就算是死,也是死不瞑目的。 等她终于跑到了主路上,却发现身后的那两个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很快就要抓到她了。 冬凝被急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可她根本顾不上去擦…… 就在这时,迎面突然出现了一匹马,确切的说,是一个男子骑着马正朝她奔来。 天色太暗,她看不清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可冬凝却再清楚不过了,眼下能救她的,只有这人了。于是她狠下心来,往前跑了几步然后径直跪在了路中央,挡在那匹马的面前。 “公子,救我……” 冬凝看了眼被自己逼停的马儿,然后又紧张的回头看了看身后。 在回眸,只见骑在马上的人已经下了马,走到了她身边。 他微微弯着身,双手轻轻将她扶了起来……觉得有些眼熟,再凑近看了一眼…… 他满脸震惊:“冬凝……冬凝姑娘?” 当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冬凝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想象,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是她朝思暮想,偷偷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的男人…… 救她的不是别人,是江望。 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冬凝最不愿看见的人……就是江望。 在她最狼狈不堪,破烂不堪,肮脏不堪的时候,居然碰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苦千倍万倍。 她飞快的别过脸,尽可能不让他看清自己模样,她更不敢再开口说话,只是眼泪吧嗒吧嗒一直往下掉。 冬凝再也忍不住,用手重重的将他推开,本能的想要逃。 可江望早已确定自己没有认错,转身一把拉住了冬凝的手臂,他温柔道:“冬凝,是我,你别怕。” “你放开我……你别管我了。”冬凝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谁都好,只要能救救她,是谁冬凝都无话可说。 可为何,这东梁如此之大……救下她的,偏偏是江望。 看见她这副样子的,偏偏是江望? 江望见她不但受了伤,身上除了那件斗篷好像再无遮挡的衣物,他飞快的解下自己身上厚实的外衫,将冬凝小心的护在了怀里, 他说:“没事了,冬凝,有我在。” 他还说:“是他们干的吗?” 江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两个男子,没等冬凝开口,他腰间的剑刃早已出鞘,那两人双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 那夜,江望本打算赶回上京城的,没想到遇上了棘手的事情。 他带着伤痕累累的冬凝又返回了晋州城,多待了一晚上。 客栈里,江望怕她想不开,寸步不离,哪怕冬凝沐浴的时候,他也是好好的守在房间门口,里面一有动静他都会径直冲进去。 他不想冬凝出事,原因很多。 好在,冬凝比他想象的要坚强。 等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安静的坐在床上,让江望给她的伤口上药。 冬凝腿上伤的重些,本不想麻烦他,但转念一想…… 其实这么久以来,冬凝都知道他,在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况且,自己已经被人糟蹋成这样了……冬凝不敢再妄想。江望那么好,那么温柔又稳重,他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子吧。 “江公子……谢谢你救了我。”冬凝垂着眼,认真的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往自己脚踝上涂着药膏,心有些疼,鼻子也酸酸的。 江望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叫我江望吧,叫江公子显得生分了……” 冬凝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虚弱无比的笑容:“知道了,江大哥。” 江望听完这个称呼,手指停顿了片刻,然后咧着嘴也跟着笑了起来:“算了,你想叫什么都好,冬凝姑娘高兴就好。” 这句话,温柔得不像话,宠溺的不像话。 冬凝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一天,和江望住在同一间房里,他会冲她微笑,还会由着她的任性乱来…… 冬凝躺在床上,两眼黯淡无光,看着屋檐静静的发呆。 江望就睡在离她不远的地上,侧着身子,凝望着她。 像是挣扎了许久,他才悠悠的开口:“冬凝,是他吗?” 没来由的,江望只是简简单单的问了这一句。 冬凝转过头来看着他,眼泪无声的滑落,江望看见了黑暗中那一颗颗晶莹的泪滴。 她还是不说话。 厚实的被褥底下,江望握了握拳头,温柔道:“那些让你痛苦的回忆,你通通都不要去想,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虞昊东干的?” 江望耿直但他不是傻。 冬凝沦落到这地步,肯定不会是那两人干的。 第179章 请你离我远一点 他甚至已经猜到了,但江望心里却希望冬凝的回答是否定的,因为……虞昊东他动不了,别说是他,就连他的主子都不敢动。 虞昊东是虞桑宁的兄长…… 来晋州的时候,虞昊东就把他们拦在了树林里,还以为这次计划十拿九稳,虞昊东甚至对靖王起了杀心。 却不想周宴南反手给他来了一个瓮中捉鳖,鳖是捉住了,但周宴南压根没打算动虞昊东。 为了那一句承诺……周宴南还是放过了虞昊东。 江望想帮冬凝报仇,只要不是虞昊东,江望都可以将那恶人杀之而后快。 只是…… 冬凝沉默了片刻,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静而又清醒的说了句:“江大哥,这件事我不想让桑宁知道,你能帮我守住这个秘密吗?” “为何?虞昊东这样对你,虞姑娘就算知道了,她也定会为你讨个说法。” “正因如此……我才不不想让桑宁知道,更不想让她为难。江大哥,他们兄妹好不容易才团聚,我不忍心看着桑宁为了我和她兄长……” 虞桑宁的脾气冬凝是了解的,她在乎兄长,可她对自己的关心又怎么会少呢? 若是被虞桑宁知道了,虞昊东对自己做了这样不堪的事情,她一定会替自己讨回公道。 但冬凝又怎会让虞桑宁陷入两难的境地呢? 江望有些不忍,剑眉皱了皱:“冬凝,那你怎么办?” 冬凝苦笑道:“我身份本就低微,能陪在……”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江望,心里苦涩却又不敢说, “能陪在桑宁身边就知足了,江大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江望有些惭愧,他想说很多话来试图安慰她开导她,可那些言语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我……”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兴许他并不是擅长表达的人。 冬凝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沙哑的嗓子,道:“江大哥,我没事的,放心吧……我不会寻短见,我会好好活着,用力的活着……我要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然后在你身后,默默的看着你……你的喜怒哀乐,音容笑貌,都会深深的刻在我心里。 这句话是冬凝永远都说不出口的。 江望小心翼翼的,偷摸隐忍的喜欢着别人。 冬凝亦如此,她小心卑微的,默默的,喜欢着他。 江望或许是能感觉到冬凝对自己的感情的,但他不知如何回应。 说起来,他们两人都有着相似的地方,那些藏着的心事,如暗流涌动。 整整一夜,冬凝未眠,江望也睁着眼睛熬了一宿。 —— 回到上京城后,本来话不多的冬凝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她时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有时候想事情太入神,虞桑宁和她讲话她也未做回应。 一连好几日,冬凝都是这个状态,虞桑宁放心不下,于是打算与她好好谈一次。 “冬凝,在晋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婉烟姐姐明明派了两个人与你同去,为何就你一人回来了?”虞桑宁又问了一次。 其实这个问题,江望带冬凝回来的时候,就说过,但虞桑宁看冬凝总觉得不对劲。 冬凝眨了眨眼睛,看了她一眼,脑海里涌上那个人的样子,细白的手指抖了抖,冬凝别过脸不去看她:“江公子不是说过了吗?桑宁……我们在城外遇见了贼人,靖王妃派去的那两人为了保护我被他们……” “还好有江公子救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冬凝眼神闪躲,细长的柳眉皱了皱。 虞桑宁道:“可自从你回来,就不愿搭理我和夏岚,是不是江望欺负你了?还是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江公子是好人,桑宁……你别多想,我只是被那些人吓坏了,我缓几日就好了。” “我知道,可我就是担心你。” 冬凝怕她怀疑,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和难过,挤出一个淡淡的笑来,道:“我真的没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听到她这句肯定的话,虞桑宁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她与冬凝从小一起长大,冬凝好像真的从未说过谎话,她温婉体贴,细致周到,从不骗人……这次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吧。 经过这事,夏岚好像也比之前懂事多了,院里的活她都是抢着干,以前爱偷懒,爱耍小聪明,可自从冬凝沉默寡言后,夏岚也发觉了她的异样,但冬凝不肯说,她也不便逼她,只是默默承担起了大部分脏活累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凝慢慢的好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虞昊东计划落空后,整个人更加消沉堕落,大多数时候他待在东宫里,虞桑宁去找了他几次,都没有见到他。 周宴南去宫里向太子复命之后,又被李琼叫去了养心殿。 听闻那日,周宴南和皇上在里面交谈甚欢,两人从白天一直聊到了晚上,但具体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萧皇后本就担心两份遗嘱的传言,这下她更坐不住了,于是在私底下去见了她的同僚。 朝中重臣大半都看准了日后肯定是太子继承皇位,所以私底下对萧皇后的拉拢求之不得。 但周霁川却对萧皇后的做法有异议,说到底,这是谋反……。 他只想稳中求胜,并不想冒险。 …… 看似平静如水的上京城,实则暗藏汹涌。 —— 虞桑宁再次见到周宴南,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在将军府。 腊八节那天,正巧也是四公主周凌菲的生辰,因为这几年吴起一直在边疆镇守,很少回京,往年周凌菲过生辰他都不能再身边陪伴。 这次碰巧他正好在家,本打算大办一次,可碍于周凌菲的身子,不想太过招摇,所以只叫了身边亲近的朋友和家人。 周凌菲是个聪明人,她素来疼爱周宴南,可对于其他的皇弟皇妹,她也是一视同仁,关心体贴的。 上京城风云四起,周霁川和周宴南关系不对付,周凌菲也想趁着这次生辰,将两人都叫来府里一起吃吃饭,好让他们兄弟缓和一些气氛。 那晚的将军府,好不热闹,前厅和后院都摆了好几桌酒菜,前厅坐着的大多数都是些身份显赫,在上京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虞桑宁本来打算上去向四公主贺喜,说几句喜庆话就下后院入座的,没曾想,周凌菲笑意盈盈的拉着她就没有松开过。 无奈,虞桑宁只能乖乖的坐在她右边,脸上写满了尴尬和拘谨。 这张红檀木的圆桌很大,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可她一点兴趣都提不上来,周霁川就在她对面,虞桑宁一抬眼就能对上那双深情且藏着爱意的眼眸。 相比周霁川,周宴南就显得有些无理了。 本来,虞桑宁左边是四公主,右边是空出来的位置……周宴南二话不说,拿着他的酒杯和筷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二话不说就坐到了虞桑宁的右手边,无视在场所有人投来惊讶的目光,一个人若无其事,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 虞桑宁没有法子了,只得侧着头委屈巴巴的看着四公主。 没想到周凌菲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周宴南,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有我在呢……他不敢乱来。” 正主都这么说了,她这个客人哪还能有什么异议? …… 可能是她们来得有些晚,虞桑宁才坐下来准备吃饭,就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要走了。 周凌菲一口饭没顾得上吃,就起身去招呼客人。 “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等周凌菲走远了,旁边的男人才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句,语气轻佻暧昧。 虞桑宁没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周宴南见她羞怯,抬手夹了一块鸡腿放在她碗里,不死心的继续跟她说话:“多吃点肉,这几日风大,担心把你这小身板给刮跑了。” 虞桑宁扭头白了他一眼,把碗里的鸡腿悄悄扒丢掉,“王爷请自重。” “诶,别浪费啊,你不吃给我呀。桑宁……在戈里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两月过去了,他时常想起来那些日子,总会忍不住嘴角上扬。 周宴南想见虞桑宁,每天每晚都想…… 可他知道,他不能永远沉浸在那个温柔乡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灾难来临之前,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虞桑宁担心他对自己死缠烂打,于是放下手里的碗筷,郑重其事,满脸严肃的说道:“王爷,你到底想怎么样?戈里村的时候,你我心里都明白……那只是逢场作戏,如今我们在上京城,请你自重。” “还有,你不会觉得……从前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了吧?” 周宴南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虞桑宁这么一本正经的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周宴南的目光停留在她那只缠着白纱的手腕上,眼底如黑雾笼罩,再也说不出那些轻松散漫的话了:“对不起,桑宁。” “不想与你多说。”虞桑宁起身,阔步离开了正厅,往花园里走去。 可她没想到,周宴南也跟着她站了起来,紧随其后。 他跟着她,一路走到了偏僻幽静的花园里,脚步很轻,但虞桑宁知道是他。 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有些事也该早做了断的。 周宴南性情乖张,偏执,强势又霸道,本以为他只会用强,没想到…… 自从虞桑宁离开了靖王府,他倒是从未强迫过她,但这般死缠烂打,虞桑宁也是看不上眼的。 虞桑宁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王爷,请你适可而止吧,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可以吗?” “我喜欢你,桑宁,我是真心实意的。以前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原来就是这种滋味,等失去了你,我才明白,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不该伤害你,禁锢你,让你毫无尊严,无名无分的留在我身边。”周宴南朝她迈了两步,习惯性的想要伸手去抓她的手腕,这是突然想起,虞桑宁是那么讨厌反感和他有身体上的接触,于是那只手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周宴南低着嗓子,极其卑微的又说了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些日子以来,你也该看到了,我已经改过自新了,我不是以前的周宴南了。我一直遵守着对你的承诺,未曾伤害过你身边的人,桑宁……我错了。” “靖王爷,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也承受不起。” 她指了指周宴南的胸口,然后又轻轻抬起自己那只受伤的手腕,说道:“我们早就伤痕累累了,你说这么多对不起有什么用?不过……我倒是真应该谢谢你,上次在晋州城外,对我兄长手下留情,恩恩怨怨我不想再追究,更不想再和你纠缠不清,我已经离开靖王府了。” 她心意已决,要想重新开始,就必须要和过去彻底断的干干净净,可奈何周宴南却不想放过她。 “桑宁,我知道无论说多少次对不起,都没有办法将你身上和心里的伤抹去,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好受一些?” “请你离我远一点。”虞桑宁背过身去,愤愤的回道。 周宴南抬眸,无助的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满是凄凉。 虞桑宁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这种感觉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他在东宫为奴的那段日子。 每一次和虞桑宁擦肩而过的时候,周宴南总会不自觉的回头……默默地盯着那个娇小轻盈的背影,若即若离。 虞桑宁像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是他永远都触摸不到纯白和皎洁。 那时的她,那么美好,却又那么遥远。 现在呢? 周宴南依然是站在虞桑宁的身后,看似触手可及……可实际上,她比天上的月亮还要遥远。 虞桑宁,是遥不可及的耀眼星辰。 他不甘心一辈子这样看着虞桑宁的背影,思考了片刻,终是迈着脚步,走到她面前。 性感好看的薄唇轻启,“如果我不答应呢?” 虞桑宁诧异,瞪大了眼睛问:“什么?” 他说:“我做不到……桑宁,我没办法远离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你在哪我就在哪,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时时刻刻看着你,安静的看着你也是好的。” 第180章 可我不想原谅你 事到如今,周宴南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道歉的话,她也听了很多,可过去的那些伤痛根本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抚平的。 现在的虞桑宁早就不是那个单纯天真的虞家大小姐了,她不想再依靠别人而活,她只想远离靖王,远离宫里的那些明争暗斗。 虞桑宁唯一的愿望,就是他们一家人能早日团聚,平平安安的就好。 对于周宴南,她不想再说什么,他对她有恩,可他也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情。 如今她只希望,恩怨抵消,各自两欢。 虞桑宁提着裙边,迈着轻灵的步子绕过周宴南身边,一言不发的往后院方向走去。 可即便是这样,周宴南还是不死心的再次追了上去,伸手抓住了虞桑宁纤细的胳膊,他说:“桑宁,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你,保护你……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原谅? …… 这两个字对虞桑宁来说,不知道有多讽刺。 她停住了脚步,蓦然转过头死死的盯着他,秀眉紧皱,白皙的脸颊涨的通红:“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周宴南,你做了这么多伤害我的事情,你把我的尊严和清白放在脚下践踏碾碎……我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了,我甚至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你怎么好意思跟我提原谅的?” “可若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北漠……桑宁,我不求你记得我的好,错了就是错了,我周宴南敢作敢当。可我爱你,我会控制不住的想你,想要靠近你……难道我想对你好,保护你也错了吗?” 周宴南压着嗓子,字里行间都在恳求她:“就像你说的,我们之间夹杂着无数的恩恩怨怨,所以我求你,一码归一码,求你恩怨分明。你的伤痛让我替你治愈,这算搭上这条命……桑宁,我种的恶果,就让我亲自偿还好吗?” 虞桑宁蹙着眉,有些不耐烦,语气也冷冷清清的:“我懂王爷的意思了……” “我承认,我该谢你……多谢王爷把我从北漠带回来,多谢王爷对我爹娘和小七的照顾,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忘记过这些事。但不能因为你做了这些事情,就要我原谅你吧?你说要帮我治愈那些苦痛,你说要偿还我……为的不就是想要得到我的原谅吗?” 她痛苦的闭上眼,用力的把眼里的泪水逼回去,待她再次睁开眼,声音多了几分沙哑和哽咽:“可我不想原谅你……因为我从来不觉得原谅你是一件很高尚很伟大的事情,你伤害我的时候,甚至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你也不配对我说,喜欢和爱……你眼里只有冰冷和杀戮,我对你避之不及。王爷,到此为止吧,你再逼我,我可能真的会疯掉,会崩溃……” “……” 周宴南见她情绪激动起来,眼眶也红红的,心疼的要命,早知道她会突然这么生气,就不该说这个。 他体型高大,身子健硕,淡淡的月光下他的身影将虞桑宁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可现在的他却微微垂着头,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虞桑宁好像一只小刺猬,只要他一靠近,她身上的刺就会立刻竖起来,让他无可奈何,仿佛随时随地,虞桑宁都在防着他,远离他。 周宴南不怕虞桑宁伤了自己,他只怕每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会让她想起那些往事,惹她伤心。 这道坎,虞桑宁跨不过去,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尽量……” “桑宁,我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里。” 这句话并不长,可周宴南说得断断续续,悲痛欲绝的。 话音落下,虞桑宁抿着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他一地破碎的心。 周宴南一个人愣在原地站了许久,那背影比身边那棵枯黄凋落的老树还要孤单落寞。 等他回到正厅,发现好多客人都已经散去,刚才他们坐的那一桌人只剩周霁川一个人,好像在等他。 见周宴南铁青着面色,就能想到两人不欢而散的局面。 周霁川倒了杯酒,嘴角扬起,皮笑肉不笑道:“九弟,又何苦执着?我本以为你这个冷酷无情的战神王爷,刀枪不入,软硬不吃……没想到啊,你对桑宁竟痴情到这地步?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想到你以前那般对桑宁,现在怕是追悔莫及了吧?” 周霁川自己在虞桑宁那里也屡次碰壁,当他看见周宴南脸色比霜打的茄子还要难看时,心里竟有些慰藉。 可周宴南并不买他的账,立刻反驳道:“要说后悔,三哥肯定比我更多一些吧?虞国公身上那盆脏水你若是没泼出去,桑宁现在恐怕已经是你的太子妃了。” 周宴南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当初,你为了保住太子之位,抛弃了她,现在呢?你不但失去了桑宁,就连这个位置恐怕都很难坐稳了吧?三哥真是糊涂,我这个做弟弟的,真怕你最后两手空空,颗粒无收啊。” “你……!”周霁川被他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只留下一句“咱们走着瞧!”,然后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周凌菲刚进来,就看见周霁川甩着手气冲冲的走出去,妆容精致的脸上多了些失落和疲惫。 回头看见周宴南不动声色的坐在桌子边饮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揉了揉酸疼的腰,慢慢走向他,声音不大但言语里有责怪之意:“阿宴,你知道的,如今父皇病重,朝中局势动荡,我不想你出什么意外,所以想趁这次家宴让你和太子敞开心扉的谈一谈。你能不能别这么固执任性?和他一直较劲,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周凌菲识大体,懂大局,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兄弟之间手足相残的案例她见过很多。 周霁川和周宴南都是她的弟弟,无论如何周凌菲都不愿看见他们之间有任何一人受伤。 周宴南自然也明白她的一番心意,见她手一直扶着腰,赶紧起身将旁边的椅子拉出来,搀扶她坐下休息:“四姐,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身子,然后给姐夫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阿宴,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别敷衍我行不行?” 周凌菲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说那两份遗嘱的事情,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其中有一份遗嘱中,提到了你。阿宴,你怎么看?” “既然是谣言,四姐为何要信?” “可是这件事父皇从始至终都没有站出来反驳过,是不是表明他默认了呢?东梁已经有太子,太子就是储君,平白无故的出了这种谣言,我怕早晚会出事。” 周凌菲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东梁乃泱泱大国,谁不想拼一拼,尽全力坐上那个位子呢? 对此周宴南表现的却是异常的从容不迫,他慢悠悠的说道:“四姐,谣言止于智者,不必当真。” 看他这般冷静,周凌菲才更加担心,以她对周宴南的了解,他越是冷静,越是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就说明……这个九弟早就准备好了。 这就意味着,无论上京城,或者说乃至整个东梁国发生了大的变故,他周宴南都是有办法能应付的。 周凌菲皱了皱眉,只觉得如今他长大了,办事严谨沉稳,手段干脆利落,杀伐果决。 周凌菲握着他的手,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认真道:“阿宴,我知道你向来有你的想法和打算,但四姐还是想求你一件事……” 她说了一个求,恳求……听到这里,周宴南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四姐有话不妨直说。” 周凌菲犹豫了片刻:“日后,万一……我是说万一,太子被逼到绝境了,你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她怕周宴南不答应,于是又补了一句:“同样的话,我也和太子说过了。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阿宴,我不希望你们兄弟走到那一步,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你能答应四姐吗?” 人或许有很多东西都是可以选择的,但唯独出身却由不得自己来选。 生在这个充满欲望和权力的皇城内,从小看着那些明争暗斗长大,这几个皇子的骨子里难免都带着冷血和自私,要想活,要想得到皇上的认可,背地里互相较劲看不惯是常有的事。 周凌菲虽然出嫁了,脱离了皇城内那些争斗,但大家好歹手足一场,她是见不得他们兄弟相残的。 “好,四姐,我答应你。”周宴南轻轻拍了拍周凌菲的手背,这个要求说难也不算难,但他担心的是……周霁川真能信守承诺,关键时刻真的会放自己一条生路吗? 答案是不确定的。 可周宴南既然开口应下,就一定会做到。 他实在不忍看周凌菲劳累,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招呼客人的吴起,起身搂着周凌菲的肩,柔声道: “我扶你进房歇着吧,别太累了,晚上让姐夫给你泡个脚……我听说有了身孕的女子,脚会肿……” “阿宴,我没身孕的时候,总觉得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不同了,我和吴起有了属于我们的第二个孩子,这些日子也感觉到了朝中的异常,总会担惊受怕,我想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她还说:“阿宴,四姐想要你活着,开开心心的,最好是能与你心爱的姑娘,共度余生。” 周宴南点点头,心里有些落寞。 周凌菲说的这些,他以前不懂得,如今他懂了,可一切都太迟太迟了。 周宴南从卧房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吴起还在门口忙里忙外,于是提了一壶酒,挨着他身边坐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吴起。 他们相识多年,吴起对周宴南来说亦师亦友,更是他的姐夫,这一层层的关系让两人无话不说,只需要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 就知道,周宴南想找他喝酒了。 于是吴起摆了摆手,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将军府的管家去处理,他和周宴南则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了下来。 今夜,时辰尚早,他们两个定是要来一个不醉不归的。 —— 前厅宾客虽然大部分都散了去,但后院却依然热闹非凡。 夏岚和冬凝和将军府的那些下人坐一桌,吃得津津有味,这时一阵冷风袭来,大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夏岚小声的嘟哝了一句:“这上京城的冬天可真冷啊……” 冬凝点头表示赞同,手指无意触碰到了放在腿上的银白织锦羽缎斗篷,这才想起虞桑宁今日穿的不多,脱了这身斗篷怕是会冷。 冬凝站起身,小声的说了句:“我去给桑宁送衣衫,你在这等我回来。” 夏岚忙着啃手里的大鸡腿,含糊的回了嗯,然后又闷头大口吃肉了。 冬凝从后院走到前厅才发现虞桑宁已经不在此处,打听了一圈,有个侍女说看见她去了后花园。冬凝只得去找,可这将军府她也是头一次来,在花园里绕了几圈便迷了路,没找到虞桑宁就算了,自己还回不去了,将军府又大,今日府里的人大多聚集在后院了,她走了一会儿也没见着个人影儿。 心里开始有些着急起来,她只得凭记忆往回走,可没走几步,眼前却蓦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有些暗,她一开始没看清那人是谁,于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谁?” 片刻,那人不说话,迈着脚步直直朝她走来。 黑暗中那个人影,走路……有些怪,一高一低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冬凝想都没想,立马转头就跑。 可她半步都没有跑出去,就被那人一把狠狠抓住了她的长发,然后用力往后一扯,那瞬间只感觉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 冬凝重心不稳,径直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那个人的面容一点点显现出来,冬凝用手撑着地面,往后退了退,浑身止不住发抖,她张了张嘴想大声呼救,可那人丝毫不给她机会,迅速蹲下身子,用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然后又腾出一只手将她身上的衣服扯下一块,塞进了冬凝的嘴里,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冬凝,怎么又是你……?你就这么喜欢自投罗网?” 是虞昊东。 这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冬凝绝望到崩溃。 她流着眼泪,疯狂的摇着头,呜咽着往后爬去…… 可他又想起那次在树林里品尝过冬凝的绝色滋味,情不能自已,一把捉住了她的脚踝,任她拼尽全力也爬不了半点距离。 第181章 江望成了照亮她的那束光 虞昊东将冬凝拖到自己身下,还想来一次故技重施,他上下其手,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睛肆意的游走在她起伏的胸口处,正准备下手时,黑暗中闪过一个人影,还未他反应过来,虞昊东整个人就被狠狠踹飞了。 他从地上爬起,捂着生疼的肩膀,面露凶色: “你是谁,居然敢来坏本统领的好事?” 可那人并不想理他,只是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冬凝嘴里的东西拿出来,然后脱下身上黑色斗篷披在她身上。 冬凝终于能开口,她抬头看着这张熟悉的轮廓,喜极而泣,忍不住说了个:“江大哥?” “是我,别怕……”江望沉沉的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让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他将冬凝护在身后,手指握紧了腰间的佩剑,看向虞昊东的时候,一向平和冷静的他,眼里满是杀气。 虞昊东眯着眼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将他认出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靖王身边的一条狗,就凭你……也配管本统领的好事?” 江望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回应他的是一顿行云流水的暴打。对付虞昊东这种货色,江望甚至都不用拔剑,稍微用点拳脚功夫就将他打得满地找牙了…… 单打独斗虞昊东根本就不是江望的对手,只是自从晋州那次过后,虞昊东便咬死了靖王府的人不敢对他下死手。 即使他被江望一脚踹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他依然傲慢的挑衅道: “姓江的,你这么喜欢打抱不平,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怎么你是不是看上冬凝了?不过,可惜了……她现在不过是我穿剩下的一双破鞋,你喜欢就送你好了。” 江望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虞昊东,我以为你只是腿废了,没想到你连脑子也废了?” “你除了会躲在东宫里当个缩头乌龟,除了会欺负这些弱女子来弥补你内心的自卑和空虚,你还会什么?” “你明知那日在晋州,冬凝是为了给你传消息,为了救你……你居然能下得了手?虞昊东,你牲口都不如……” 江望越说越气,最后终于忍不住,拔出了剑用力朝他挥去,虞昊东见他这次好像来真的,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额头被磕破,渗出了暗红色的血迹。 “江大哥……”冬凝怕江望真的想要杀了虞昊东,急忙冲过去双手抓住江望的手腕,拦着他道:“今日还是四公主的生辰……江大哥,别为了这个人渣,误了将军府的喜事。” 虞昊东听见冬凝这样说,连忙小声附和道:“对,对对对……冬凝说的有道理……” 冬凝现在听见这个人的声音就恶心反胃,浑身起鸡皮,她转过身扬起手掌,狠狠地扇了虞昊东一巴掌:“滚!你以后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让江大哥杀了你。” 虞昊东冲她磕头认错道:“知道了姑奶奶,我一定离你远远的……” 他边说着边像一条狗一样,一瘸一拐的落荒而逃了。 冬凝微微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深呼一口气,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江望,假装若无其事道:“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江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他有没有伤到你?”江望关切的问道。 冬凝摇摇头,通红的手指攥紧了身上厚实的斗篷:“没,我没事。” 她虽然这么说,但江望低头却看见她手指微微颤抖着,显然她被吓坏了,和上次一样。 “冬凝姑娘,他不会改的。你认识虞昊东时间最久,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我刚才真应该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你若是杀了他,桑宁怎么办?靖王也不会放过你……你如何向你的主子交待?” 江望被问的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冬凝理了理肩上凌乱的头发,“我真的没事,我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勇敢,江大哥,我不是个软弱的人。” “我知道。”江望默默收回了手里的剑,看她的眼神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像钦佩,更像欣赏。 他知道冬凝不认路,于是走在她前面,平静如水的声音从冬凝的前方被风吹进了她的耳边:“冬凝姑娘,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冬凝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跟在他后面,一路跟随着他,走向了有光的地方。 这条路很长很长,冬凝一个人走了很久却还是迷了路。 沿途的黑暗和冰冷,令她伤心欲绝……但还好,从始至终,冬凝都没有看错人。 江望成了照亮她的那束光。 冬凝知道,江望就好比天上的繁星,照亮她,却不属于她……但,这又何妨呢? —— 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周霁川回了东宫以后,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他脑海里都是周宴南跟他说的这两句话。 要知道,周霁川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付出了多少心血,甚至还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开,若是真如传言那般…… 那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成了东梁最大的笑话? 虞昊东大早上在他耳边埋怨,说看不惯周宴南的种种行为,字里行间无不洋溢着想要除掉靖王的决心。 想到皇上对靖王的另眼相看,想到他母亲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他点头…… 想到了虞桑宁对他冷冰冰的态度。 周霁川目光紧紧盯着手里的黑棋,他的双眸,黑暗幽怨……让人无法参透。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仿佛都在逼着他做出选择,一时之间,周霁川站在一个十字路口,陷入两难的境地。 继续等,还是……? “三哥,原来你在这里下棋呢?叫我好找……” 六皇子周连安推门进来,将外面的冷风也一并带了进来。 他走到周霁川对面落座,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局,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黑棋,微微皱了皱眉道:“三哥,看这局势,你已经赢了呀,为何这副模样?” 在周连安看来,黑棋是必赢的。 周霁川将手里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山,薄唇往上勾了勾,脸上却不见笑容:“你怎么来了?找我什么事?” “三哥,母后请你过去一趟,说有要紧事。”周连安道。 “不去,就说我没空。” 周霁川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了他。 他这个母后那点心思,周霁川早就了然于心了,既然是稳赢的局势,为何非要走到那一步呢? 周连安:“三哥,若不是母后现在被禁足了,恐怕她已经冲过来了,你就去一趟……万一她真有要紧事呢?” 怕他还是不答应,周连安又说了一句:“现在局势这么紧张,你就当是去稳一稳母后的情绪,我真怕她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这么说,周霁川倒是真有些不放心,自从上次萧皇后那样对虞桑宁之后,恐怕这世上还真没有她不敢干的事情了。 周霁川最终还是被周连安说服,两人一道去了坤宁宫。 第182章 良禽择木而栖 本以为去了坤宁宫之后,萧皇后又会将那些老生常谈的话搬出来,跟他讲道理,劝他早做打算。 可周霁川却万万没想到,一进门,里面坐着的除了萧皇后,还另有其人。 周霁川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了一眼周连安,从周连安的表情上不难看出,这个人出现在坤宁宫,他一点也不意外。 周连安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一个人进去,自己则在外面盯着。 “母后。”周霁川行了个礼然后坐到了左边梨花木凳子上,冷着脸看了一眼那人。 那人见周霁川坐下,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李公公不在养心殿好生伺候我父皇,来这里做什么?” 看见李琼和他母后同时出现在一间屋子里,周霁川其实就猜到了他来此的目的。 李琼淡淡笑着:“殿下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李公公,原来你也是我母后的人?没想到,你这根老骨头藏得还挺深……?” “殿下过奖了,老奴不是谁的人,老奴只是比谁都明白一个道理。” 周霁川问:“什么道理?” 李琼道:“良禽择木而栖。” “哼……什么狗屁道理,不过是个见风使舵之人。” 像李琼这种人,往往最靠不住,如今他选择萧皇后和自己,明显就是看准了眼下的局势。 萧皇后见他越说越放肆,于是重重拍了下桌子,厉声道:“川儿不可无理。” 她说:“凭我们势力和计划,这件事最多只能算十拿九稳,可如今有了李公公的帮衬……可保万无一失。” 萧皇后将谋反的事情说得极其隐晦,但在座都是聪明人,自然也是听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周霁川叹了口气,还想劝说她:“母后,不管你有几成的把握,此事终究是不妥的。” “这么多天了,川儿,你还没考虑清楚吗?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占尽了上风,我问你……有何不妥?” “母后,你是想让我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自古以来,背上这个名声……被后人唾骂的皇帝数不胜数,周霁川本就是太子,他只要耐心的等下去,这个皇位迟早是他的。 所以,他不会轻易答应萧皇后。 见他犹豫不决,萧皇后失去了耐心,她站起身拧着细眉,精致的脸上露出不满:“好,既然你不肯听母后的,那就别怪我狠心,川儿……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她指了指站在外面的周连安,“如今大局已定,你若是不肯……那我也不介意换个人选。” 这话一出,别说周霁川,就是坐在旁边的李琼都坐不住了,连忙帮他们母子打圆场:“娘娘三思,奴才明白殿下的担忧……娘娘,不如这事就此作罢?” 李琼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若是萧皇后真打算捧周连安上位,那他肯定是不答应的。 李琼又不傻,周连安和周霁川,谁更适合这个皇位,他比谁都清楚。 眼见李琼想要临阵脱逃,萧皇后也慌了,连忙改了口,对周霁川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川儿,不是母后非要逼你,但你仔细想想,其实我们都计划好了……只要等李公公拿到遗嘱,属于你的那份遗嘱,你父皇如今久病在床,说不定那日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李公公当着群臣百姓的面,将遗嘱公之于众,后面的事情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再不济,我们也有后手准备,我们萧家在朝中的势力和兵力你是知道的。再加上你东宫的禁军,还有……前几日你不是去了一趟将军府吗?” 她居然打起了吴起的主意:“川儿,你可有试探过吴将军和你四姐的口风?” 萧皇后算盘打得真好,吴起虽常年驻扎在边疆,但他是东梁的大将军,祖上也是被封过侯爵的。 吴起手握兵符,要是将他拉拢……那他们计划也就事半功倍了。 周霁川道:“母后,四姐与靖王素来要好,吴将军刚正不阿,这事不好办……” 听到他这么说,萧皇后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川儿,此事你再想想办法,要知道……以现在的形势来看,他们若是不答应,是友是敌你自己掂量清楚了。” “嗯,儿臣知道了。” 周霁川点点头,迈着步子朝李琼走去,然后俯着身子亲自给李琼倒了一杯茶:“李公公,辛苦了。” 萧皇后见他这个举动,终于松了一口气…… 周霁川没有直说,但他已经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计划已然敲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琼不敢在坤宁宫待太久,先行离开。 周霁川临走时,萧皇后拉住了他,最后交代了一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川儿,不能为你所用的人,就不必再留了。” 周霁川点点头,听懂了这句话,深幽的眼底早已没了一丝光亮,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出了皇宫,周霁川并没有回东宫,也没有回春熙府,只是一个人去了春城巷…… 他站在门口良久…… 转身离开的时候,冷峻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狡黠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183章 通缉令 立冬刚过,这暗流涌动的上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大雪至。 北风如刀,这皑皑白雪之下,不知掩埋了多少尸骨。 冬凝大病了一场,不得已,虞桑宁把陆卿请了过来,诊完脉才知道……她已有了身孕。 这个消息,足以让所有人惊掉下巴,一向温婉内敛,洁身自爱的冬凝怎么会……? 虞桑宁蹙着眉,满眼心疼,想问却又不敢问。 这种事情对于女子来说……始终是难以启齿的。 夏岚站起身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当着冬凝的面不好发作,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 这些日子,冬凝和江望接触频繁本就惹人怀疑,再加上冬凝那点心思……说不定早就被江望拿捏了…… 晋州那次,是江望送她回来,将军府那晚也是冬凝走丢,江望把人带回来的。 这种种迹象都指向了那个人。 所以,夏岚必须把人带来,当面对质才行,这靖王府,今日她是非去不可了。 说来也巧,她才走出去春城巷没几步,就遇上了靖王府的马车…… 陆卿走后。 清冷亮着微光的房间内,冬凝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亦不敢开口,因为她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说出虞昊东做的那些事,她更怕是的,虞桑宁会夹在两人之间,难以抉择。 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的两人。 另一边是,她割舍不掉的手足之情。 虞桑宁就守在她床边,好几次欲言又止。 良久,虞桑宁终于开了口:“是谁?” 冬凝:“……” 虞桑宁见她沉默,于是声音又大了几分: “冬凝,你说实话……这不是小事,不管对方是谁,不管你是否自愿,我都会帮你讨回公道,绝不会委屈你。” “你不说也行,我这就去报官……绝不让坏人逍遥法外,再不济我们还可以去找四公主,她一定会帮我们的。” 冬凝见她这么说,眼眶红了一圈…… 虞桑宁越是关心在乎这件事情,一旦知道了真相,她就会越为难,可冬凝并不想要这个结果。 木已成舟,就算是杀了虞昊东也难解冬凝的心头之恨…… 就算……杀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桑宁……其实……” “孩子是我的!” 还未等冬凝说完,门外就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房间的门,蓦地被人推开,这是唯一一次……江望推开门后没有让周宴南先行。 虞桑宁亲耳听到江望这句话,连忙站起身,浑身僵住满脸不可置信:“江望……你说什么?” 江望看了一眼虞桑宁,眼底浮上的哀怨转瞬即逝,他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同样惊讶的冬凝,坚定的说道:“孩子是我的。”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房间内响起,江望的脸顿时红了大半。 虞桑宁的手掌心隐隐传来火辣辣的疼。 周宴南看了一眼空气中她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只觉有些心疼,他三两步走到虞桑宁身边,用质问的语气道:“这是怎么回事?江望……?” 见他脸色铁青,一副要发作的模样,江望后退了两步径直跪下认错:“主子,属下知错。” “哦?那你同本王好好说道说道……你究竟错在何处?” “属下……”江望张了张嘴,这事情来得突然,他一时没有想好如何应付。 “嗯……?”周宴南了解江望,以他的为人……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所以,他想知道江望认下这个孩子的目的是什么。 “王爷……”冬凝拖着虚弱的身子,起身也一同跪在了周宴南脚下。 事情的发展全然超出了冬凝和江望的意料,不得已她把江望拖下了水,心里万分过意不去,但如果因为此事被靖王责罚,那冬凝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她说:“此事不怪江公子,王爷……我是自愿的。” 听到冬凝这么说,旁边的江望一脸坚定,严肃道:“主子,我们是两情相悦的,这孩子……我定会负责到底。” 冬凝埋着头,身体一怔,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两情相悦?”周宴南呢喃着又把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别的不说,江望的心思他又怎会不知? 周宴南斜眼瞥了一眼呆愣在旁边的虞桑宁,若有所思的看着江望,“你们俩起来吧。” 周宴南问:“江望,你有何打算。” 江望道:“主子,我要娶冬凝姑娘为妻,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此生绝不负她。” 这个回答倒是不错,周宴南满意的点点头,俯着身子低下头凑到虞桑宁耳边轻声问了句:“桑宁,你觉得呢?”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冬凝嘛? 虞桑宁狠狠瞪了他一眼,将冬凝拉到身边:“冬凝,你可愿?” 冬凝默默的点了点头,心底却一片苦涩。 原本只是不想让虞桑宁为难,没想到却把她最喜欢的男人拉进了这个不堪的泥潭里。 “既然大家话都说开了,那不如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咱们该怎么办这场喜事吧。”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人应该是夏岚了吧。 夏岚知道冬凝心有所属,如今……良辰美景,能与意中人结为连理,况且也从那江望嘴里说出了两情相悦这种话……也不枉冬凝的一片真心了。 可还没等周宴南坐下,门外急匆匆跑来了一名侍卫,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周宴南摆了摆手让他进门。 那侍卫贴着周宴南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但房间的人却只听到了前面那半句……王爷,出大事了…… 他听完侍卫的话,脸色刷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二话不说就要跟着往外去,江望见状也跟了上去。 虞桑宁从来没有见到过周宴南这副样子,她提着裙子小跑冲到他面前不安的问:“到底出什么事了,王爷?” 周宴南急着要走,差点撞上了突然追上的虞桑宁,他脸色阴沉,眼底黑压压一片,狭长的眼尾勾出一抹阴森的寒意。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虞桑宁轻轻往边上推开,然后绕过她径直往外走去,一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虞桑宁还是不放心,转头交代了一句:“夏岚,好好照顾冬凝,我去去就回。” 于是,也跟了上去。 出了春城巷,对面那条街正对着太子的春熙府。 不知为何,春熙府门口围了好多官兵和看热闹的人,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见了周宴南的身影消失在春熙府。 难道是,太子出事了? 虞桑宁皱了皱眉,穿过大街,本想进去看看情况可却被门口的官兵拦在了外面。 …… 阿芜姐姐,兄长,太子都有可能在春熙府里,虞桑宁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她和那些前来看热闹的人一样,在门口等了很久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周宴南和江望也迟迟不出来…… 约莫半炷香后,春熙府大门敞开,冲出去一匹快马,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是去送信的。 虞桑宁等了好久,那匹快马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一沓厚厚的通缉令,有官兵从他手里接过然后顺势贴在了府门前的告示榜上。 瞬间,身边的人好像炸开了锅一般,纷纷议论起那通缉令上的内容。 虞桑宁被周围的人推搡着,险些没有站住脚,等她定睛看完了上面的字,瞬间只感觉天旋地转…… 她粗喘着气,瞪大着双眼死死盯着那张纸,眼泪将她淹没。 虞桑宁后退的两步,整个身体便软绵绵的往下倒了去……倒地之前,她看见了周宴南拨开人群朝她狂奔而来。 闭上眼,通缉令上那个名字,恍恍惚惚的,杂乱不堪的填满了她的脑海。 那个名字,是虞昊东。 第184章 亏欠 吴起和周凌菲死在了春熙府。 虞桑宁醒来的时候,这消息已经传遍了。 那张通缉令贴满了上京城大街小巷。 通缉人正是东宫副统领,虞昊东。 他是杀人凶手。 事情的起因是,周霁川让虞昊东去将军府请吴起将军到春熙府小叙,周凌菲不放心吴起一人只身前往于是也跟着一起去了春熙府,两人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回将军府,周宴南和江望听说了此事本打算要去春熙府一探究竟,却在途中被夏岚拦住了去路。 冬凝的事情还没有谈完,谁知道就有下人来报,春熙府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周宴南和江望赶到现场的时候,只见到了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所有人都在说是虞昊东公报私仇,想要对付周宴南不成,于是就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当日,太子周霁川在宫中事务缠身,根本就没有回春熙府……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虞昊东,他却无端消失,不见了踪影,周霁川这才调动了城内所有的禁军和士兵,挨家挨户的去搜虞昊东的下落。 一连好几日都没有任何结果。 —— 周凌菲和吴起出殡那日,正值大雪。 虞桑宁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仿佛要把整座城淹没,她一身素白去了将军府,想见四公主最后一面,最后被人拦在了外面。 世人都知道虞昊东是她兄长…… 从前四公主还在的时候,将军府谁人不知,周凌菲对虞桑宁甚是喜欢,对她照顾有加。 而如今,四公主不在了,虞桑宁却连这道门都进不去。 虞桑宁无奈,只得跪在门口,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替周凌菲和吴起送行。 “真不要脸,她兄长是杀人凶手,她还好意思来??” 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声的说了一句话,顿时,在场的众人纷纷议论开来…… “这虞家人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虞国公谋反,虞大公子本应是罪奴身份,奈何太子心善,不但救了他还将恢复了身份……谁能想到?” “就是就是,要说这四公主和虞家并无恩怨,唉……” “……” 夏岚见那些人越说越难听,于是低着头将虞桑宁拉起,搀着她回到了春城巷。 然而她们回到了宅子,日子也并不安宁…… 每日,她们的门口总是被人扔了一些鸡蛋,发臭的烂菜叶,还有一些暗红色的血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血,把门染红了大半。 显然是那些对虞家有怨恨的人故意而为之。 夏岚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每日都要被那些腥臭的污秽物吓得半死,为了不让冬凝看了恶心,她和虞桑宁经常大半夜起来,悄悄的清扫门口。 是夜,虞桑宁照往常一样,叫夏岚起身打扫,可是喊了好几声,都没把人叫醒。虞桑宁担心把隔壁的冬凝吵醒,于是披了件外衫蹑手蹑脚的往外走去。 …… 周宴南来的时候,丑时刚过,他像是喝了些酒,一身白衣,清冷孤零,浑身颓然破碎的模样。 本就是大雪纷纷,入了夜更是多了几分寒意,虞桑宁打了一盆水,蹲在门口擦拭着上面的污渍,双手被冻得通红。只是她太过认真……就连周宴南何时站在她身后也全然不知。 直到,他没忍住脚步缓缓移动了两步,周宴南的长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音,虞桑宁这才听见了异常,回头便看见了那张脸。 看见周宴南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其次是心疼…… 害怕是因为,虞昊东对周凌菲和吴起做了那样的事情,虞桑宁知道,以靖王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事一出,别说虞昊东会遭殃,就连她……恐怕也难逃周宴南的毒手了。 心疼是因为,短短一夜之间,周宴南失去了最亲的两人。 一个是将他带出皇宫,对他悉心照顾,体贴入微却不求任何回报的四姐,一个是教他带兵打仗与他出生入死无数次的良师益友…… 都说长姐如母,周宴南小小年纪便没了娘,很多时候……他甚至能在周凌菲身上看到一点阿娘的影子,所以,周宴南敬她爱她。 周宴南最听他这个四姐的话了,他违逆过皇上和太后,也曾做出过很多大逆不道的事,独独这个四公主,能治他。 可如今呢…… 没有人会在他发疯失控的时候迎面甩他一个大耳光,叫他心甘情愿的低头认错了。 周凌菲走了…… 吴起走了…… 还有他们满心期待的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虞桑宁怔怔的望着他,心一点点的凉了下来,被冻的通红的手指早就失去了知觉。 她提着零零碎碎的步子,走到周宴南面前,缓缓跪了下去。 这一跪,是赎罪,亦是亏欠。 原来,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单单是上一辈的恩怨。 少年时,东宫里……虞昊东对周宴南百般欺凌打压,甚至断了周宴南一只手臂…… 而如今,春熙府……虞昊东却因上次晋州失利,没有除掉周宴南心生怨恨,用尽手段,将他身边最重要的两人残忍杀害…… 见她跪着,跪在这漫天的雪地里,周宴南一言不发俯下身握着她清瘦的肩,将她拉起。 然后解开身上宽大厚实的狐裘,裹在她身上。 虞桑宁抬眸,眼眶微红,粉白的唇张了张,道:“王爷……你若是抓到了我兄长,会如何处置?” “你想我如何处置?”他说话的时候,口齿间醇香的酒气散开来。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被烈酒烧干了一般。 “我知道,我兄长恨你入骨,他杀人只为报复你,此案八九不离……”身上的狐裘隐隐传来他的体温,温暖又讽刺。虞桑宁顿了顿,“你曾许诺我,不再伤我家人,晋州那次也是你手下留情,兄长才能逃过一劫……但我思来想去,这一切的悲剧,皆因我而起。” “王爷,承诺太重,请你收回吧。我兄长罪孽深重,作恶多端,国之有法,天理难容……只求王爷到时候别折磨他,给我兄长一个痛快。” 周宴南垂着眸,眼底燃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淡淡的回了个:“嗯。” 虞桑宁:“世人都说,一命抵一命。将军府三条人命,不知如何能抵?桑宁愿意用这条命……” “够了!” 周宴南不愿继续听下去,厉声打断了她。 他说:“你是你,他是他……这点本王还是能分清楚的。桑宁,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靖王了……” 虞桑宁心中不解,小心翼翼问道:“那王爷今夜,为何会来?” 她一直以为,周宴南是来报复,是来取她这条命的。 毕竟,现在能报复虞昊东的唯一手段,只有她了吧? “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 虞桑宁抿着唇:“时辰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转过身,犹豫着要不要把身上的狐裘还给他,身后却传来他的声音:“桑宁,我想见你,所以我来了。” “王爷请慎言!” 虞桑宁背对着他,一字一句道:“桑宁知道王爷心中所想,只是……这次真的该放下了。” “如何能放下?我就是喜欢你,就是爱你……虞桑宁,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得下。”他大步跨到虞桑宁面前,毫不犹豫的将她拉进了怀里:“四姐没了,吴将军也走了,我心里疼的要死,我怕我撑不下去……桑宁,从今往后我身后真的空无一人了。” “桑宁,这一路上,我在想……若是再失去你,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周宴南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圈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深怕下一秒,虞桑宁会从他身边溜走一样。 听到他这样说,虞桑宁心脏一紧,胸口隐隐作痛,她双手不自觉的抬起……这一刻,她真的想抱着他,抱紧他…… 但她没有,片刻之后,抬起的手臂终究缓缓放下: “王爷,我兄长害惨了你……也害惨了将军府,你若执意与我纠缠,不肯撇清关系……难道你真要背上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之名吗?” 虞桑宁接着说:“世人会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四公主尸骨未寒,你却同杀害她凶手的妹妹,谈情说爱……?” “到时候,你还爱得下去吗?” 周宴南痛苦的摇了摇头,抱着她的手臂再次用力,好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我不在乎!” “桑宁,我不在乎世人如何看我,我只在乎……你如何看我?” 虞桑宁觉得现在的他有些可怕,像是着了魔,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推开他,大声道:“你疯了?周宴南……你疯了是不是!?” 周宴南被她推的后退了几步,他低着头,修长苍白的手指捂在眉间,有泪水从指缝中落下。 周宴南道:“我本就是疯子,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尽管被她推开无数次,尽管他会被世人唾骂,但他从未想过要放手。 虞桑宁说他疯了,周宴南没有否认…… 他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往外面走去,忽而……周宴南顿住,“你兄长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虞昊东了,若是他来找你,记得护好自己。” 周宴南知道,此时的虞昊东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所以,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她。 当心虞昊东…… 虞桑宁看着那个落寞孤单的背影,记不清往日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靖王是何模样了,如今两两相对,除了亏欠……也只剩亏欠了。 第185章 登基 “主子,宫中递了消息来,萧皇后和太子那边已经动手了。” 靖王府书房里,江望递了一盏热茶给他。 “嗯,知道了。”周宴南坐在椅子上,手杵在桌子边缘揉了揉眉心,“江望,明日派些人去春城巷守着,那里不太平。” 江望答:“是,主子。” 周宴南所说的不太平,有两层意思,一来是因为他今日所见,虞桑宁宅子门前那些污秽物,惹他心烦。 二来,则是因为,他有预感,虞昊东只要还在上京城内,以他现在的处境,除了虞桑宁那里,他根本无处可去。 周宴南想了一会儿,又淡淡开口道:“你觉得,虞昊东是凶手吗?” 江望道:“属下认为,虞昊东虽然品行不端,心怀不轨,但谋害四公主和将军一事,他没那个胆子,主子……此事定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若真如此,那虞昊东万一落到了他手里,怕永远也开不了口了。” “主子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在太子之前把人找到。” “嗯,下去吧。” 周宴南摆了摆手,起身往厢房走去,自从出事过后,他已经好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周宴南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见到了四姐,见到了吴起…… 还有他义父,他的阿娘…… 周宴南翻了一个身,俊秀的眉眼动了动,半梦半醒间,他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路走来,他失去了太多的东西,走到最后,没曾想过……只剩他孤身一人。 他终究是没能保护好自己所在乎的人,而如今……他想护的,也唯有一人了。 —— 晟元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小寒。 皇帝驾崩。 紧接着边疆也传来噩耗,西蛮听说东梁大将军吴起已死,于是卷土重来,先后攻破了东梁防守占据了嘉陵关和谷门关两个要塞之地。 顿时,朝堂内外乱做一团,百姓们人心惶惶。 周霁川如愿登上了皇位,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吴起死后,周霁川让周连安接管了他的兵符,他手底下足足有五万大军。 初登皇位,朝中局势混乱,周霁川刚继位就把朝中几个重要的位置换成了他的人,底下人的敢怒而不敢言。 周霁川原本与周宴南就不对付,如今他得了势,第一个要解决的,自然是周宴南。 可自从他登基,一向高调的靖王府却悄悄收起了锋芒,似乎有意在避着他。 好几次,周宴南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上朝;就算来了宫里,周宴南也是谨言慎行,对他这个皇上听之任之,丝毫不给周霁川挑刺的机会。 这样一来,周霁川便找不到为难他的道理。 如今,还有一个让他头疼的事情,就是……西蛮来犯。 皇帝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做的,内忧外患同时发难,让周霁川险些乱了阵脚。 李琼见他这般烦恼,于是出了个主意:“皇上,西蛮这般欺人太甚,奴才以为……应当派人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些粗莽野人。” 周霁川何尝不想这样,他道:“伽关地势险恶,环境恶劣,眼下正值隆冬,那里恐怕比上京城冷上千倍万倍,西蛮此番占据天时地利,纵然我军兵强马盛,恐怕也难胜出。” “孤初登皇位,这其中变数太多。况且,如今朝堂之中,能带兵出征的又有几人?” 东梁谁人不知,吴起守护边疆,这十几年来实属不易。 真正能带兵与西蛮一战的人,除了吴起,也就只有周宴南了。可周霁川却不想让靖王手里有兵,甚至连北漠大军,他都是要想个法子收回的。 李琼老奸巨猾,自然看穿了周霁川的心思,于是又出了一个主意。 李琼道:“皇上所言极是,如此说来……西蛮此番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我军要想赢下这一仗,恐怕要付出很多代价……不如,和谈?” “和谈?这不就是认输?”周霁川皱了皱眉,气急败坏道:“东梁乃泱泱大国,又怎会向一个小小的西蛮低头?你出此等计谋,莫不是想要将孤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 李琼:“皇上莫急,此计虽说有些不妥,但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都是能屈能伸者。西蛮再厉害,它也只能在边疆为所欲为,一旦进入平原地区,我军定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所以他攻不进来,但眼下局势动荡最主要还是要稳住军民之心,皇上若是愿意割舍掉一些东西,换回东梁暂时的安稳,等来年春天,再夺回去便是了。” 周霁川道:“说得容易,就算孤愿意背负这身骂名,和谈这么大一件事,孤该排谁去呢?” “回皇上,自然是,非靖王莫属了。” “你觉得他会答应?以我对靖王的了解……他最恨西蛮人,他宁愿战死沙场,也不可能会答应去和谈。” 李琼笑了笑,道:“若他拒绝,那便是抗旨,皇上趁机夺了靖王的兵权,再将他关起来,不就解决一个难题?” “李公公打得一手好算盘,若是他去了呢?” “那再好不过了……曾经威风凛凛的战神委身去和谈,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愤怒?世人就算要骂,也是先骂他靖王。” 周霁川低着头沉默,良久,他才缓缓说出了三个字:“传靖王。” 李公公俯着身回了个‘嗻’,退出了太和殿,脸上的笑意渐渐明显。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黑云笼罩之下,似乎有点点光亮从云层中破晓而出。 第186章 不速之客 接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可入了夜之后,气温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虞桑宁和夏岚花了一下午才把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干净,冬凝恢复了不少,但始终怀着身孕,所以家里很多事都是夏岚抢着做。 入了冬,天黑的早,三人吃完饭围在火炉旁取暖。 “这几日,街上全是巡逻的官兵,个个凶神恶煞的,一言不合就要抓人,老百姓都不敢出门了,就怕惹到那些官爷。”夏岚今天早些时候出门买了些菜,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新皇登基,总是不想出什么意外的,上京城接二连三的出大事,本就人心惶惶。听说西蛮频繁来犯,说不定上东梁内就有他们的奸细呢。”冬凝搓了搓通红的手指。 夏岚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天下能太平,能让人过个安生日子。” 冬凝:“放心吧,等我们一起熬过这个冬天,好日子就来了……” 夏岚笑着点点头,纯真的眼眸里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仿佛,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到。 正当她们还在幻想着美好未来的时候,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房间的窗户没有关严实,被风一吹,一晃一晃的,发出铛铛铛的声响。 伴随着这声音,好像还能听到院子里异样的响动。 “夏岚,门你关好了吗?”虞桑宁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不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小声的问了句。 “我记得……我好像关了。”夏岚显然也听到了异动,被她这么一问……心里更不踏实了。 夏岚站起身,壮着胆子说了句:“我出去看看?” 虞桑宁一把拉住夏岚,然后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拉着夏岚和冬凝往卧房旁靠了靠,她小声道:“有人进来了……” 说完,眼睛死死盯着门口那团黑影越来越近…… 夏岚被吓得赶紧捂住了嘴,虞桑宁见那人鬼鬼祟祟的,心想莫不是遇到了歹人?刚才冬凝不是才说,西蛮的那些事…… 正当几人惊魂未定,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见外面‘扑通’一声……而后就再没了动静。 瞧着门外突然没了声响,心里虽然怕的要命,可虞桑宁看了一眼冬凝苍白的脸色,心想不能再这样躲着了,是祸躲不过。 她咬咬牙,从柜子里翻出一把匕首,然后挪着步子,慢慢靠近那扇门:“谁?……谁在外面……?” “……” 没有人说话。 夏岚虽然也怕,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紧紧贴在虞桑宁边上。 仗着身边有夏岚,虞桑宁胆子也大了一些,她伸着手,本想只打开一条门缝,探探外面的情况,谁能想到……房门刚刚打开,这门好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开了, 紧接着一具黑色的身影顺势倒在了她们脚下。 居然是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污垢,黑布遮面的男人,这人比大街上的乞丐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人完全看不清他原本的模样。 “啊……!” “……!” 虞桑宁和夏岚同时惊叫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夏岚紧紧捂着胸口,小声的说了句:“不会是个死人吧?” “应该不会……我过去看看。”虞桑宁握紧了手里的匕首,轻手轻脚的往门口走了几步,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庞,可是这副身形,确实瞧着几分熟悉。 虞桑宁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不会是……? 她想起了,这几日,无论是宫中禁军还是城内的官兵,都在追捕杀害四公主和吴将军的凶手,通缉令上那明晃晃的三个大字,定然会让他无处遁形。 虞昊东知道她们就住在此处,走投无路能信任的人也只有她了。 虞桑宁这样想着,胆子也大了不少,她快步走到那人旁边,一把扯掉了蒙在他脸上的黑布…… 终于看清了那张脸,虞桑宁震惊了片刻然后扔掉手里的匕首:“夏岚过来帮忙,是我大哥。” “是大公子……?” 夏岚一边回话一边帮着虞桑宁将他搬了进来。 安顿好虞昊东后,夏岚又一路小跑着到门口四处看了一圈,并无发现异样,这才踏踏实实的锁上门,然后回了房间。 虞桑宁给他喂了些热水,然后就守在旁边,一言不发,面色沉重的看着昏睡中的虞昊东。 她心中有好多疑问,不解…… 最关键的是,虞桑宁想知道,她兄长是不是像通缉令上面说的那样,残忍无情的杀害了四公主和吴起。 夏岚从柜子里拿了厚厚的被褥,默默看了一眼守在床边的虞桑宁,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不敢靠近的冬凝,有些疑惑:“冬凝,你站那么远干嘛?这是大公子,不是别人……” 事发突然,虞昊东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座小院里的平静,可虞桑宁和夏岚丝毫没有发觉冬凝看见虞昊东时脸上的惊慌失色。 “啊……?哦……我知道是大公子,我出去打盆热水进来……” 冬凝支支吾吾的说了两句话,然后低着头走出了房间。 “冬凝是不是被吓坏了?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夏岚看着那道背影,小声嘀咕道。 虞桑宁皱了皱眉,原本觉得没什么的,被夏岚这么一说,好像今晚的冬凝确实有些反常,可她一门心思扑在虞昊东身上,并没有想太多。 第187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虞昊东终于醒了。 “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虞昊东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虞桑宁唤了一声:“大哥。” 听到虞桑宁的声音,他才清醒了几分,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桑宁,有吃的吗?我好饿……” “有。”夏岚说着端来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白粥,递给他。 虞昊东接过粥,连勺子都没有用直接往嘴里倒,三两下功夫那碗白粥就见了底,这样子……大概是好几日没有出东西了。 他吃完又看着夏岚问了一句:“还有吗?” 夏岚点点头,“有,我去给你盛。” “等等……”虞桑宁叫住了夏岚,一脸严肃的说道: “话说清楚了再吃,大哥……四公主出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虞昊东:“人不是我杀的,桑宁,你大哥我是被冤枉的。” 虞桑宁道:“整个春熙府的人都说你是凶手,通缉令上也写得明明白白,而且……那日确实是你从将军府把人带走的,上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看见了。” “桑宁,当时我是奉太子之命,去请吴将军的,四公主非要跟着去,这也不能怪我。” “他不是太子,大哥,如今他是天子了。”虞桑宁提醒道。 “我知道,但那个时候周霁川还不是皇帝。那天,我只负责把人带到春熙府,其他我一概不知。” “那后来呢?” “后来听府里的人说,太子宫中有事耽搁了,我安置好吴将军和四公主于是就离开了春熙府,和我手下几个兄弟去喝酒了。” “去哪里喝,和哪些人,可还能为你作证?” 虞昊东挠了挠头,道:“自然是去我们家啊……” “虞府?”虞桑宁问。 “对,那天我们喝到很晚,一共有五六个禁军的兄弟,他们都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然后呢?”虞桑宁还是不信,继续发问。 “后来……太子亲自带人来抓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还说什么我杀了人……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逃。” 虞桑宁道:“我不信,你撒谎!太子一口咬定是你杀了人,现在你又说是太子冤枉你?你们俩其中一定有人撒谎……大哥,你知不知道你杀了谁?” 一想起四公主还有她未出生的孩子,虞桑宁就像被人生生用刀子插进胸口一样,疼的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你知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虞昊东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于是伸手紧紧握着虞桑宁的手腕,急切的解释道: “你以为凭你大哥这条废腿,真能逃得了吗?桑宁,你好好想想……太子当时已经派人围住了虞府,他本可以将我杀了灭口,再不济也可将我捉拿归案……可他偏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我放了,任我四处逃窜?” 虞昊东:“他深知我逃不了,为了给我安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费尽心机。如今我成了上京城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唯一那几个能替我证明清白的兄弟早就被灭了口……我实在是没活路了。” 他说:“如今我能信任的只有你,桑宁……你救救我,救救大哥好不好?” 虞桑宁身子往后退了退,将手臂从他手里抽了回来,“我早就提醒过你,太子并非善类,你非但不听,还要巴巴的往前凑,替他办事就算了,如今还要替他背这黑锅,大哥,我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如何救?就算眼下虞昊东说的都是实话,可那周霁川早就不是东宫太子了,如今他身居高位,放眼整个东梁,谁有本事在他眼皮底下救人? 当初,她父亲一案,颠倒黑白的人不就是周霁川? 况且,只凭虞昊东这一面之词,虞桑宁还不足以真的信任他。 “桑宁,我那时被仇恨蒙了眼,一心只想报复靖王,所以才会走错了路。这几日,我东躲西藏,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今天好不容易才找了机会避开那些眼线溜进来……你是我妹妹,你帮帮我好不好,只要能活……我只想活着。” 虞昊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说着自己的处境。 虞桑宁心软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吧?” 虞昊东:“不会很久的,我就住几天……等过几日风声没那么紧了,我再想办法出城去。” 虞桑宁垂着眼,思考了一会儿,正要开口答应,却不想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冬凝突然开口说道: “不行!他不能住在这里,桑宁……我不同意。” 这话一出,旁边的虞桑宁和夏岚顿时傻了眼,平日里待人和善,内敛寡言的冬凝像是变了个人。 虞昊东心虚的看了一眼冬凝,神色慌张,深怕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被虞桑宁知道了去。 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可怜巴巴的望着冬凝,不敢说话。 冬凝道:“这里并不安全,桑宁……你想想,天子和靖王都知道你与大公子的关系,这两日咱们门口莫名多了许多眼生的面孔,他们一个个的不都是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吗?大公子在这里,只会更危险。” 听见冬凝并没有把晋州的事情说出来,虞昊东心底松了一口气:“可我没有杀人……如果靖王来了我自会解释清楚,桑宁……靖王他那么在意你,你去求他,他一定会有办法将我送出去的,好不好?” 虞桑宁道:“大哥,今天你所说的这些话,莫说靖王了……我都不可能全然相信你,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站在一旁的夏岚也是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且不说虞家没有败落之前虞昊东是个怎样的人,他自从被周宴南打折了腿,再次投到周霁川麾下,还真没干过一件人事。 虞昊东看了一圈房里的三人,气急败坏的从床上站起身大声道:“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不信也罢……四公主这个案子不是我做的,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会认。” “那你会认什么呢?你做的坏事难道还少吗?”冬凝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虞昊东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 “冬凝,我都沦落至此了,你难道还要踩我一脚吗?”虞昊东往她身边靠了两步,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要逼死我才满意吗?” 冬凝后退了好几步,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就浑身不舒服:“大公子,你做与不做,认与不认,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就事论事,你留下不见得会安全。” “一日夫妻百日恩,冬凝……求你高抬贵手,容我几日,可否?”这句话虞昊东说的很小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一日夫妻百日恩? 哼……!可笑至极,恶心至极! 冬凝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不行,我无法忍受和你共处一室,一刻都不行。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会把你做的那些事情通通抖出来。” “……” 虞昊东慌了,急忙伸着手想要去捂冬凝的嘴巴。可冬凝侧开身,往旁边躲了一下,让他扑了个空。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发小,虞昊东差点没给冬凝跪下了。 第188章 断绝关系 虞桑宁和夏岚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听不清他们二人的对话,但虞桑宁能从冬凝的脸上看出端倪…… 见虞昊东还想低声说些什么,虞桑宁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拽开:“有什么话,不能大家一起听?大哥……你是知道的,我们三人之中,冬凝脾气最好,你若非惹了她,她又怎会为难你?” 冬凝:“桑宁,我不是故意为难,但他……” “我知道,冬凝,你不必开口,我只想听他说。”虞桑宁说着用手指了指虞昊东,面露凶色:“是你对不对?” “什么……?”虞昊东还一副无辜的样子,事到如今,他还想靠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虞桑宁二话不说上去就扇了他一巴掌:“你不说实话是吧?好……我现在就去报官……” 她说着,大步往门外走去……虞昊东慌了神,他知道这个妹妹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可不能再把她惹急了。 他连滚带爬的冲到虞桑宁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她脚边,痛哭流涕的说道:“好好好……我的好妹妹,你别生气,我认……我全认了。” 他满脸悔意道:“是我对不起冬凝,我该死,我禽兽不如……桑宁,哥知道错了。” 果然不出所料,虞桑宁还真猜对了。 把冬凝害成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江望……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她转过身,不去看虞昊东。摇摇晃晃的火光中,有几滴泪滑落,虞桑宁心里难受的要命,但她知道,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比她痛上千万倍。 这些话绕来绕去的,把夏岚听懵了,这怎么又扯上冬凝了? 虞昊东道完歉后,再看冬凝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那具摇摇欲坠的身子好像随时会倒下一样,她赶紧跑过去,搀着冬凝,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虞昊东……又把他刚才说的话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才后知后觉。“冬凝……真的是他吗?” 原来,她们都被冬凝和江望骗了。 欺负冬凝的人,是虞昊东这个禽兽不如的败类! 冬凝原本就不想再提此事,更不想让虞桑宁知晓,可她没有办法和虞昊东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多看他一眼,冬凝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不堪的记忆。 已经折磨她够久了,她忍的极为艰难,一看到虞昊东,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甚至浑身僵硬没有半点力气。 虞昊东并不傻,知道这件事的根本在冬凝身上,于是跪趴着行到冬凝脚下,一遍又一遍的忏悔和道歉:“冬凝,我错了,我不该玷污你的清白,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了……你不要赶我出去好不好?求求你,行行好……我可以弥补你,我也可以对你负责,我娶你,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够了……!”冬凝实在听不下去了,虞昊东越说越离谱。 从始至终,她要的,并不是虞昊东的补偿道歉和所谓的负责。 冬凝紧抿着唇,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虞桑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冬凝……不必犹豫,跟着你的心走,不必考虑我。”虞桑宁起身走到桌子旁,拿起刚才那把没用上的匕首,然后递给了冬凝: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身后……” 听到虞桑宁这样说,夏岚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并鼓励冬凝道:“对,我们永远都是你坚实的后盾,冬凝,你不要怕,这不是你的错……犯错的人就该接受惩罚!” 虞昊东跪在地上,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将刀子递给了冬凝,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且怪异起来。 他缓缓站起身,眼神黯淡:“桑宁,你别忘了,你是我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至亲血缘,你真的有必要为了一个下人,与我翻脸吗?” “再说了,那日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我……” 虞桑宁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心里的那一丁点不舍和怜悯也彻底被他耗尽。 “你明知冬凝去晋州,是为了救你……我记得清清楚楚,临走之前,冬凝还说,你是我兄长,所以她也一直把你当做兄长来看待。你怎么下得了手?” 虞桑宁绝望的闭上眼睛,“虞昊东,今日,我并不是要和你翻脸……而是……要与你断绝这血缘关系。” “你说什么?桑宁……你?” “从今往后,我虞桑宁再没有你这个兄长,从今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的生死与我无关。还有……欠冬凝的,你得先还完再走。” 虞昊东这下彻底没了话,只得愣愣的看着她,看着面前的三人。 这下,他彻底慌了。 外面全是追捕他的官兵和禁军,如今这宅子里又多了三个恨他入骨的女人,进退两难,里外都不是人,虞昊东真的是被逼上了绝境。 “哼……”他冷笑了一声,然后趁着冬凝走神之际,一把夺了她手里的匕首,顺势将冬凝用力拉到自己面前,将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颈处,以冬凝做人质。 虞昊东邪笑着,整个人就好像疯魔了:“老子也不稀罕待在这里,要我走可以……去把你们的银子首饰通通给我拿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夏岚看着那刀锋已经割破了冬凝的肌肤,深怕虞昊东真的发疯,伤到她,连忙说好好,然后转身去翻柜子里的银两。 “你今天若是敢伤了她,你日后肯定会后悔!”虞桑宁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恨恨的说道。 “你废话可真多!你们都少说几句,这样本少爷心情好,才会让这个下贱的女人安然无恙……”虞昊东傲慢无理的说着,然后接过夏岚扔过来的包袱,挟持着冬凝一步步退到了大门口。 虞桑宁不敢再说话刺激他,只得慢慢跟着他,只盼着他别伤了冬凝才好。 “你……”虞昊东瞥了一眼夏岚,命令道:“把门打开,然后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夏岚点点头,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外,仔细看了一圈,这才回过头来,道:“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虞昊东不信她的话,于是挟着冬凝走到了外边,自己又扭头确认了周围的环境这才松了口气。 “这下你总可以放人了吧?”虞桑宁厉声问道。 虞昊东轻哼了一声,“当然……可以!” 话音未落,他缓缓收起了匕首,但手臂突然用力,重重把冬凝推向了她们。 “冬凝……!” “……!” 见状,虞桑宁和夏岚齐刷刷的张开手臂想要接住她,奈何这地上太滑了,还没来得及碰到冬凝,只见她狠狠摔在了地上,脸朝下……微微隆起的小腹也朝下…… 血,染红了雪。 冬凝疼的晕了过去。 虞昊东推完人一直跑到了巷子尽头,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第189章 进宫 冬凝小产。 虞昊东逃的无影无踪。 周宴南被宣进宫之后就再无音讯。 他执意不肯去西蛮和谈,周霁川又怎会放过他,于是将他关了起来。 一切都在他们意料之内,只是唯一让周宴南放心不下的,是虞桑宁。 江望来春城巷的时候,做好了万全准备,按照靖王的意思,他要把虞桑宁她们安全护送出城。 自从周霁川登基,这上京城,早就危机四伏了。 “这是我家主子的意思,虞姑娘……你们三个弱女子还是先出城避避风头。” 江望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血色全无,虚弱憔悴的冬凝,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他越发后悔……当初就不该放过虞昊东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虞桑宁轻轻摇了摇头:“江望,我明白靖王的意思。可是,如今到处都是皇上的人,城门守卫森严,别说你带着我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江望:“在下拼死一搏,定有一线生机。” 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虞桑宁听到这个‘死’字,现在只觉得心寒和悲楚。 “王爷人呢?他既然这般放心不下我,他本人为何不亲自来……?” 虞桑宁忽然想起上次见周宴南,就在这道院门之外,不过数日之前的事情,却宛如隔世。 江望原本就没打算要瞒着她,于是老老实实的说道:“他被皇上囚禁于宫中,不便前来。” “先皇驾崩,四公主尸骨未寒,天子刚登基便迫不及待的将刀口对准了自己的手足……江望,现如今这局势,你不去想法子救你的主子,反而来这里?” “我只是奉命行事。” “回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我们的安危你不必操心,还有……冬凝再也经不起半点折腾了,我们不会跟你走的。” “可是当今皇上对你早就虎视眈眈,如今他得了权势,虞姑娘你又何必……?” “那又如何,生逢乱世,我虽然自顾不暇但也有想保护的人,用我的方式……”虞桑宁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转身悠然行至窗边,看着外面风雪交加, “江望,你走吧。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虞桑宁终究还是婉拒了周宴南这份心意,也正是此时此刻,她才发觉……纵然自己和那靖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如今,他们却有了共同之处。 自己深陷泥泞,却还要保护别人,这从来都不是自不量力,而是……放不下。 —— 西蛮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上京城内外。 有些事情,即使周宴南不肯去做,也总会有人去。 东梁和西蛮和谈成功。 东梁地大物博,仅仅用了六关十二州,换回了西蛮同意停战的协议,其中包括了周宴南和吴起死死守护的边关要塞,伽关和嘉陵关…… 曾经那么多将士用生命扞卫的疆土,就简简单单的,被这一张白纸黑字划给了西蛮。 守卫边疆的战士个个心中忿忿不平,但此时周连安替代吴起,掌管了边塞的兵权,下面的人敢怒不敢言。 战乱停止了,可民间哀怨一片,北疆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这条帝王之路,周霁川前半段走的有多平坦,后半段就会有多坎坷。 外患已然暂时消除,现在对他而言,威胁最大的必然就是靖王了。 周宴南最大的底气是北漠,那里驻扎了东梁最庞大的军队,少说也有五万精兵。 周霁川不仅忌惮他手里的兵权,还要担心着周宴南的后手,毕竟他们二人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 周宴南这块硬骨头,可不是那么好啃下来的。 虞桑宁再次踏入皇城内,是李琼亲自去迎的。 宫中人人都知道,她曾是周霁川的太子妃,也是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如今周霁川成了皇帝,那份情义未曾改变过,说不定此次皇上宣她入宫,就是为了这事。 李琼一直领着她进了风华殿,这是周霁川的寝殿,可他人并不在此处。 “虞姑娘,万岁爷马上就来,你且在此稍候片刻,有任何需要只管开口,奴才一定办到。”李琼俯着身子,客客气气的说道。 “辛苦李公公了,我倒是也没有什么需要的,只是想冒昧的问一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还好?” 这一路走过来,昔日的皇宫早已物是人非了,虞桑宁心里唯一记挂着,也只有慈宁宫那位了,况且对于太皇太后来说,她接连失去了儿子,女儿和女婿……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李琼含笑着回道:“昨儿奴才刚去了一趟慈宁宫,太皇太后一切都好,请姑娘放心。” “嗯,多谢李公公告知。” “虞姑娘客气了,那没别的事,老奴先下去了……?” 虞桑宁轻轻点了点头,进了大殿内,然后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静静的望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外面正是风雪飘零,空气里满是冷清苍白的气息,唯有那几株梅花开得鲜艳无比,在这白雪皑皑的衬托下,更显美丽动人。 周霁川进来时步子有些轻,没有惊动虞桑宁,他就静静的站在她身后,眼神痴痴的望着她。 虞桑宁穿的很素净,一身素白的锦罗裙,肩上随意披了一件白色氅衣,几缕乌黑柔软的青丝懒懒散散的洒在她胸前,远远望去,多了几分妩媚温婉。 不知为何,刚才明明还能听见宫墙外有人扫雪的声音,眼下却突然静谧了起来,虞桑宁蹙了蹙眉头,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一转头,便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周霁川…… “皇……皇上?” 虞桑宁被吓了一跳,连忙从贵妃榻上起身,本来是要下跪行礼的,可周霁川却跨了两大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他紧紧盯着她,目光如火如荼,声音却温柔得很:“免礼。” “谢皇上……” 虞桑宁扯了扯嘴角,脸上挤出半点尴尬的笑意。 第190章 她头一次害怕周霁川这个人 说起来,虞桑宁和周霁川也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看过了周霁川各种模样,也深知,他从小养尊处优,身份高贵。 从前周霁川是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这个身份足以让她抬头仰望。 如今,他的地位更上一层楼,成为这东梁九五至尊,高不可攀的天子,要说她半点也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自从来到了这具风华殿,虞桑宁说话做事处处小心谨慎,即使她知道很多关于周霁川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但她却只能装作毫不在意,用坦然和冷静去面对他。 “不知皇上此番宣我进宫,所为何事?” 房间的暖炉烧得有些猛,虞桑宁才进来一会儿功夫,只感觉浑身有些热,脸颊儿也被熏得红彤彤的。 “坐下说。”周霁川解开了身上亮黄色的斗篷,递给身后的李琼,然后随意的抬了抬手指,让殿内所有人散去包括李琼。 此时,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他们二人。 旁边的炉子上燃着小火,虞桑宁以为是宫人们为周霁川准备的热茶,可直到他端着那壶玉器靠近的时候,她才闻见了一丝丝清酒的醇香。 周霁川亲自为她倒满了一杯酒,声音温润文雅,听不出他的情绪好坏: “孤最近心情不好,想找个人说说话……桑宁,你好像会饮酒的吧?” “回皇上,喝酒会一点,只是酒量不太好。”虞桑宁柔声回道。 周霁川被她这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搞得有些失落,“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必拘束。” 虞桑宁道:“是,皇上。” 周霁川剑眉微微皱着,心底一片凄凉,她虽嘴上答应,但一举一动却依然小心翼翼。 “屋里有些热,怕是等会喝了酒你会更热……孤帮你把氅衣脱了吧?” 周霁川才稍稍靠近了她几步,手还未抬起,只见虞桑宁后退了数步,反应有些激烈,她急忙开口道: “我不热……” 周霁川抬头就能瞥见她额间冒出的那一层细细的汗水,脸颊也涨得通红,还说不热……? 虞桑宁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那双含水脉脉的宝眼眸正对上周霁川凌厉的眼神,或许是迫于他此时此刻的地位和身份,虞桑宁竟然害怕起来了。 来自皇帝的威严和压迫感,让她头一次真的害怕周霁川这个人。 只见他缓缓靠近,然后一言不发的朝她伸出手…… 这个动作的意思,不言而喻。 皇上觉得她热,皇上想要她脱下这件氅衣……仅此而已。 虞桑宁低着头,强装镇定的解开了身上的氅衣,然后将它放到了周霁川的手里。 周霁川如愿,他转身把那件雪白的氅衣挂在门口的檀木架子上,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回来:“坐吧,不然……这酒都要凉了。” 虞桑宁点点头,乖巧的跪坐在他对面。 周霁川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桑宁,孤叫你来……是为了履行以前对你的承诺。” 他说:“你父亲的事情,孤曾经许诺过你,会帮他平反,还他清白。” 虞桑宁瞪大了眼睛:“皇上真的愿意如此吗?”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若是,周霁川真的要这么做,那些真相一旦揭开,无论是周霁川还是已经仙逝的先皇,难免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周霁川道:“孤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懂孤的意思吗桑宁?” “嗯……”虞桑宁双手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那浓烈的苦涩在舌尖萦绕。 “孤还想问问你,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周霁川顿了顿,问道: “或者说,你有想见的人吗?” 周霁川说这句话,似乎是在给她下套。 他猜想,眼下被关在宫里,虞桑宁想见却见不到的人,应该只有那个人了吧? “回皇上,桑宁还真有一个想见的人……” “哦……?说来听听?”周霁川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桑宁最想念,最想见的人,是太皇太后……可是我方才已经问过李公公了,他说太皇太后身体安康,一切都好。” 虞桑宁虽然想见太皇太后,但只怕现在的她,不想见自己了吧? 毕竟,世人皆以为四公主是虞昊东杀害的,她也姓虞……此时去叨扰老人家,总是不妥当的。 虞桑宁哽咽道:“可我再没颜面去见她了。” 周霁川也听出了虞桑宁话里的意思,倒酒的动作僵在了原地,他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皇上,你是不是也恨我?因为四公主的事情……”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周霁川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想从他眼里探出一丝破绽。 如果,她兄长没有撒谎,那么撒谎的人,肯定就是周霁川了。 “桑宁,你是你,他是他,你什么都没有做,孤又怎会恨你?” 周霁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丝毫看不出心虚的模样。 “皇上说的是……况且,我与他已经断绝了兄妹关系。”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见过他了吗?”周霁川反应敏捷,光从那句话就差点猜到了。 虞桑宁知道自己差点说漏了嘴,强装镇定看着周霁川一字一句回答:“回皇上,我没见过他,也不想见……” “嗯。” 周霁川又问了一句:“如果虞昊东真的落到孤手里了,你会替他求情吗?” “不会。” “因为我也希望能将杀害四公主和吴将军的凶手,严惩不贷。”这句话,虞桑宁说的是真心话。 不管凶手是虞昊东,还是当今天子……她都希望,恶人必有恶报。 周霁川听完她的话,松了一口气:“有你这句话,孤就放心了……” 他站起身,假惺惺的转移了话题:“孤知道……此刻宫中还有一人……桑宁,你虽不想见他,但他却想见你。” 虞桑宁明知故问道:“谁?” 周霁川抬着步子,一步一步靠近她,然后张开修长的双臂,将虞桑宁环在面前,他低声说道:“靖王。” “不如你去见见他?毕竟他也是我弟弟……” 第191章 相顾无言 虞桑宁眨了眨如秋水盈盈的双眼,他靠得太近,扰乱了她的呼吸:“皇上是想让我去见他,还是想让我去当一个说客?” “说客……?桑宁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周霁川被这两个字惹笑了,仿佛这些天的阴霾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虞桑宁壮着胆子道:“你想让靖王交出北漠兵权,不是吗?” “是,那你愿意为了孤,去当这个说客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皇上真有此意,桑宁定当尽力而为。” 不就是去说服周宴南放弃手里的那些军队吗,他被关了那么久,想必也该想通了吧。 “好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孤爱听。”周霁川笑着为她鼓起掌来: “只是……孤方才就是从地牢里过来的,靖王一听你在孤手里,二话不说就同意交出兵权了……桑宁,万万没想到,这个九弟这么看重你啊。” 周霁川说:“你这个说客,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虞桑宁有些恍惚,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宴南居然!他居然这么轻易就交出底牌了吗? “然后呢?”她站起身,脸上满是疑惑,“皇上……作为他交出兵权的交换,你答应靖王什么条件了吗?” 周宴南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既然今天他交出了北漠的兵权,那周霁川肯定是答应了他的条件。 “他像一条狗一样,跪在孤脚下……求我放你自由。” 这句话,周霁川说的很慢,他那双眼紧紧盯着虞桑宁白皙清秀的脸颊,想要看看她听到周宴南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会是何种反应。 虞桑宁心脏一紧,宽大柔软的袖子底下,粉白的指甲深深陷在了掌心之中,可她仰起脸平静的看着周霁川,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 “没想到,堂堂靖王也有今天?” “孤也没想到……”他接话挺快,看到虞桑宁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周霁川也只是暂时放下心来。 “皇上,你真的会放我自由吗?” 虞桑宁曾经无数次想过,带着冬凝和夏岚,一起离开上京这个伤心之地。 只是,从前周宴南强势霸道,她逃了数次皆是无果。 如今,上京变了天……周宴南再也不能将自己禁锢在靖王府。 “会,只要你想,你就是自由的。桑宁……孤不是他,就算他不交出兵权,孤也不会强迫你。不管是从前的太子,还是如今的天子,这世间千千万万人,孤都可以强求,唯有你……除了你,也只有对你,我不愿强人所难。” 不可否认,这一点周霁川是强过周宴南的。 周霁川其实本就是温润如玉,翩翩有礼的君子,不强人所难,更不愿做那些违背良心的事情。可无奈,他生下来就是太子,他的母亲是嚣张跋扈咄咄逼人的萧皇后,周霁川被一步一步逼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从前他确实把权力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为了自保,不惜污蔑虞国公,做了很多歹毒的事情,也杀了很多人。 可现在呢,他终于如愿,只是这个位子却不像他想的那样…… 虞桑宁半懂不懂的点点头,支支吾吾道:“谢皇上厚爱,桑宁惶恐。” 周霁川抿着嘴角,将手掌轻轻覆在虞桑宁温热的脸庞上,满眼怜爱:“回去吧,孤替你备好了马车,顺便……你也可以见见他。” “皇上何意?” 难道周宴南出来了? 虞桑宁有些搞不懂这两兄弟到底在干什么了…… “既然九弟交出了孤想要的东西,总不能一直把他留在宫里吧?”周霁川转身从木架子上取下氅衣,小心翼翼的帮她穿上,“桑宁,你虽是自由的,但孤也有私心……未来长路漫漫,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以后的路,让孤陪你走完。”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和示爱,让虞桑宁彻底慌了神。 她神色慌张的低着头装作整理衣衫,不去看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罢了,你胆子小,孤还是不吓唬你了。回去吧……” 周霁川转过身,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喝下。 然后暗自神伤。 虞桑宁望着那个背影,微微屈了屈身子,行了个礼:“桑宁告退,皇上保重龙体。” —— 回去的时候,也是李琼亲自送的。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虞桑宁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脚底才刚刚踩在马凳上,一双满是伤痕却又骨节分明的手从马车内伸了出来。 是周宴南。 她记得,尽管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虞桑宁并没有拒绝,而是轻轻把自己纤细的手指放在他手心里,周宴南微微用了点力气,把她拉进了车厢里。 这感觉,说不上熟悉,也不算陌生。 但两人面对面坐着,这距离不远不近,却谁也不愿先开口。 虞桑宁想,相顾无言,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直到马车出了皇宫,周宴南突然将鼻子凑了过来,仔细嗅了嗅,语气有些不好:“喝酒了?” “嗯。”虞桑宁淡淡回了一个字。 “你这点酒量,也敢在他面前喝酒,就这么相信他的为人吗?”空气里有些酸酸味道。 “嗯。” “除了这个嗯,你就不会说其他的了吗?” 虞桑宁:“嗯。” 周宴南:“……艹!” “嘶……” 他这个艹字说得重,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连忙用手捂住了半边脸。 虞桑宁终于肯抬头认认真真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此时的周宴南,已然换上了干净的衣衫,时值隆冬,和虞桑宁身上穿的比起来,他这身衣衫略显单薄了些。 可他身上那些流血的地方,还是把新衣衫染红……一道道清晰可见的伤口,隔着薄薄的布料,虞桑宁看得清清楚楚。 可想而知,这几日在地牢内,周宴南究竟被打了多少次,被打的有多惨? 听说,是周连安亲自动的手,虞桑宁了解那个人,他那么恨周宴南,下手又怎么会轻? 虞桑宁眼眶有些湿热,再也看不下去,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纯白的手帕,递给他。 周宴南邪笑着接过,将那手帕贴在鼻尖处,猛猛吸了两口,这上面有虞桑宁的气息和香味。 他做梦都会梦见那淡淡的清香…… 第192章 言不由衷 周宴南小心的瞥了虞桑宁一眼,怕她难过,于是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那帮人就像没吃饭,根本打不痛我……就当给本王挠痒痒了。” “嗯。”虞桑宁侧过头,尽量不和他对视,看到他这副模样,总会情不自禁的心疼。 周宴南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又来……” 他挪了挪身子,半蹲在虞桑宁面前,满脸严肃的说道:“虞桑宁,你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虞桑宁小声:“我没有。” “就知道你不会……”他眼底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你不会真以为,我交出兵权是为了你吧?” 虞桑宁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我。” “知道就好。” “我什么都知道,九爷……我是说真的。”虞桑宁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格外的认真,她甚至还想说更多……可转头看了一眼外面赶马车的车夫,她知道那人是周霁川的眼线,于是只能欲言又止。 周宴南也跟着她转头看了一眼车厢外面的车夫,说话的声音小了几分:“你说什么?桑宁……” 他想知道,虞桑宁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桑宁她,究竟知道了什么呢? 莫不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计划?周宴南神情凝重了几分,紧蹙的眉心写满了紧张。 虞桑宁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并没有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她柔柔的说道:“以后,你可得改口了……”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周宴南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事情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 “你以为,我今日进宫是为了什么?” 虞桑宁淡淡的说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我与皇上青梅竹马,皇上对我用情至深,或许……” “够了!”周宴南一把将她拽过来,大声质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这一刻周宴南是真的怕了,如今世道纷乱,人心险恶,他不怕自己身处困境,但他最怕虞桑宁受到半点伤害。 周霁川只是表面看上去风光明朗,其实他的阴暗狠毒不亚于周宴南。 他怕虞桑宁离那个所谓的天子太近,最后会被伤的体无完肤。 “王爷这么着急做什么?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本就是那种喜欢攀龙附凤的女子,从前的我不也委身于你了吗?如今,能得到皇上的青睐,这可是我求都求不来的荣幸……” 虞桑宁边说着,细白冰凉的手指滑过他冷峻棱角好看的脸颊,那嗓音有些娇媚,却让周宴南浑身不舒服。 周宴南抬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眼神凌厉犹如一道寒光:“我不信,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王爷信也好,不信也罢……说起来还得好好谢谢你,替我求情,求皇上放我自由。”虞桑宁垂着眼,冷冷的看着他紧握自己的那只手,慢悠悠道: “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王爷……桑宁长大了。” “皇上已经答应让你自由了,桑宁,你想去哪里都行,天下之大,山高水长,没人再会阻拦你。” “我知道。” “为什么?” 虞桑宁:“因为……这一次,我想用自己的方法去守护我身边的人,无论是家人,朋友,还是那些在我身处炼狱时拉我一把素昧平生的人。” “这些事情就让我来做,桑宁,我替你守护他们……好不好?” 周宴南情绪有些激动,说话间手指用了些力气,捏的她生疼。 虞桑宁摇了摇头,抽回了他掌心的手腕:“你拿什么守护我?现在的靖王没权没势,你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你早就自身难保了。王爷,桑宁好心提醒你一句,墙倒众人推……你以前得罪了那么多人,不如先想想自己处境吧。” 这句话,是难听了些,可事实就是如此。 如今的靖王,只有一个虚无的名号了。 周宴南还想说些什么,可此时的马车突然停了,外面传来马夫的声音: “虞姑娘,到了。” 虞桑宁抬手掀开帘子,默默看了一眼,留下一句冷冷的‘保重’,然后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这一次,周宴南没有不顾一切的追上去。 现在的他,要顾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虞桑宁说的对,他们都有各自想要守护的人,有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坐在马车内,掀开车帘,只能静静地望着那一道令人神往的背影。 这感觉,像极了那时在东宫,一次次和她相遇,擦肩而过,然后也只能默默看着虞桑宁的背影发呆。 周霁川一直都是那个幸运的,高高在上的人。 虞桑宁还是和以前一样,云鬟酥腰,清澈美好,楚楚可人。她像天上耀眼夺目的星辰,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 对于周宴南呢? 他处心积虑,一步一步爬到了这个位置,这其中多少苦楚,多少劫难只有他心里清楚。 再忍忍……他这样劝自己,只差最后一步了。 这盘棋,终将结束了。 虞桑宁对他而言,是个变数…… 周宴南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偏要插一脚进来,扰乱他的布局。方才在马车上,虞桑宁说她知道。 她知道? 周宴南又想了一遍她刚才所说的话,揉了揉眉间,只觉头疼欲裂。 …… 进了宅子,关上门。 虞桑宁一个人在院子中央站了许久,细碎的雪花轻飘飘的落在她肩上,落在她的发丝间,可她都未曾发觉。 在风华殿里,周霁川说想要陪她走完余下的路,这其中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可当时的虞桑宁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从风华殿走到宫门口,那一段路不长不短,虞桑宁脑海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周宴南为何那么轻易的就交出了北漠的兵权。 谁人不知道,那可是靖王最后一张底牌了? 从先皇驾崩到新帝登基,宫中肯定是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此番和周霁川谈话之后,她越发坚信了虞昊东的那番话,就算不是周霁川亲手杀害的四公主,但此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贼喊捉贼的事情,这位皇上可是做了很多次。 这偌大的皇城内,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不然。 西蛮和谈成功。 虞桑宁蹙着眉,心里默念,和谈……成功? 说不上好与坏,只是因为这事,军心动摇,百姓们怨声载道。 弊大于利。 周霁川刚刚继位,一心只想要稳住地位,想方设法将威胁最大的靖王囚禁,夺了他的权,断了周宴南的左膀右臂。 周宴南性情乖张,睚眦必报,运筹帷幄,又怎会甘愿受这份奇耻大辱? 这些猜想和疑惑,让虞桑宁想得头都要炸了,靖王为何会这样做,她想了一路都没有想明白。 直到…… 虞桑宁上了马车,看了一眼身上满是伤痕却正襟危坐,神态自若的样子,她才恍然顿悟。 那张冷峻不凡的面容之下,是淡定从容,更是成竹在胸。 周宴南要做的事情,在这一刻……虞桑宁终于明了。 可能是,和一个人在一起待久了,也可能是,太过了解周宴南这个人了。 虞桑宁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桑宁长大了。 如今的她,思想通透,不会将心事写在脸上,有了自己的决心和信念。 既然周宴南要赌……那她也跟着他赌一次。 仅此而已。 第193章 你怎就偏要挑一个不清不白的呢? “皇上莫不是疯了?!” 萧皇后人还没到,远远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李琼抬眼就瞧见她气冲冲的闯进了殿内,连忙弓着身子去搀扶她:“太后仔细脚下,别气坏了身体。” 萧皇后狠狠白了一眼李琼,从头到尾都没拿正眼看过他: “皇上糊涂不懂事,李公公怎么也不劝劝他?由着他胡来吗?” 李琼低着头,小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唉……” 他不是没劝过皇上,可天子决定要做的事情,他一个下人又怎么能劝得动? 萧皇后本来就心烦,看到李琼这副唉声叹气就更烦了,“通通滚出去,真是一群废物。” “是……” “……” 少间,空荡荡的殿内只剩萧皇后和周霁川两人,她都闹成这样了,周霁川不但没有半点反应,一直埋头看内务府刚刚呈上来的折子,上面写的很详细……都是关于立后事宜。 萧皇后走上前,一把将他手里的折子扔在地上:“川儿,你就非娶那个狐狸精不可吗?” “哀家就不明白了,她虞桑宁到底有什么好?啊?她勾勾手指,你就不管不顾的要和她成婚,还要立她为后?” 周霁川没有作答,温润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修长如葱白的手指懒懒散散的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小口。 萧皇后眼看这样硬着来不行,于是软下语气道:“川儿你想想,虞桑宁跟了靖王那么久,肯定不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了,她怎么配得上你?你是东梁的天子,这世间温婉好看,不可方物的女子多了去了,你怎就偏要挑一个不清不白的呢?” “母后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可我不在乎。” “好,就算你不在乎这个,那你可知虞桑宁心里是怎么想的呢?现在是关键时期,你父皇仙逝不到半月,你怎能风风光光成婚?难道你要成世人口中那大逆不道之人吗?” 这倒是有意思了…… 周霁川勾了勾凉薄的嘴唇,言语里尽是奚落和嘲讽:“大逆不道?呵……母后,我做的大逆不道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呢?” “父皇驾崩,四姐遇害,排除异己,杀害所有反对我登基的官员……母后做的这些事,早晚不都是要扣在我头上的吗?” 萧皇后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她美其名曰都是为了周霁川。 他都知道,他甚至也参与其中,这光鲜亮丽的位置后面,藏着他母后的阴险毒辣,更藏着周霁川自己的野心勃勃。 可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萧皇后并不想重提:“川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那些肮脏下作的事情都让我来做,所有的罪名,也该由我背。我只希望你好好当你的天子,不要为了一个女人,为所欲为,更不要被情爱迷了眼睛。” 周霁川道:“为所欲为的人,一直都是你。母后,我就任性这一次,不行吗? “不是不行,母后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再等等?等先皇丧期过了,再去想这件事情……” “我正有此意,母后……我与桑宁的婚期定在十二天后,为父皇守孝二十七日,也算尽了孝道了,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萧皇后大惊,他甚至把日子都算好了? “才二十七天怎么够?川儿,守孝至少得三年……再不济,你也要坚持一年吧?难道你真不在乎东梁百姓会如何看待你的?” 周霁川漫不经心道:“不在乎。” “那如果……哀家坚决不同意此事,你当如何?”萧皇后见他如此冥顽不灵,也没了耐心继续和他周旋。 周霁川:“该如何就如何。” “你什么意思?川儿,现在我说的话你也不愿听了吗?” “母后请回吧,此事我心意已决,以后不必再提。若是被我发现,你再擅作主张,做出伤害虞桑宁的事情,孤……绝不原谅。” 萧皇后:“……” 周霁川说完,径直往殿外走去,只留下萧皇后一个人怔怔的愣在原地。 在以前,萧皇后总想要把周霁川培养成一头狼,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如今她终于如愿,没想到周霁川翅膀硬了之后,她的日子却不如想象中那么好过……现在恐怕她再多说半句话,把周霁川惹生气了,萧皇后的下场估计就是,出不了坤宁宫的那道宫门了吧。 她也只敢等周霁川走出去老远,才会着急的在殿门前跺脚: “这都什么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火烧眉毛了还在想成婚的事情……” 李琼走上前两步,然后搀着她,讨好道: “太后不必忧心,奴才觉得……既然劝阻不了,为何不坦然接受?反正,这上京城乌烟瘴气了这么久,也该办一场大事,替我东梁大好河山冲冲喜了。” “李公公真觉得,此法可行?” 李琼点点头,“万事皆有利弊,看太后如何去想了……奴才以为,自从皇上登基,诸事不顺,此法可以一试。” 萧皇后狐疑了半刻,觉得李琼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的回了她的坤宁宫。 第194章 皇后 晟元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大寒。诸事不宜。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也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整座上京城淹没在了这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之中。 春城巷有一面容姣好,身姿婀娜的女子出嫁了,嫁的是东梁初登皇位的天之骄子。 今日的虞桑宁和往日大不相同。 头戴凤冠,肩披霞帔,红唇皓齿,肌如凝脂,脸颊两侧的胭脂淡淡晕染开来,真叫人移不开眼。 虞桑宁上了龙辇,迎亲的队伍从春城巷一直排到了宫门口,整整齐齐,好不风光。 十里红妆,系在道路边上的红绸带在空中随风飘扬,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有人羡慕的大声惊呼,也有人满脸愁容的指指点点…… 虞桑宁不动声色的望着不远处的皇宫,余光里那些人的身影慢慢倒退,直至消失。 一双眼睛,看尽世间百态。 冷漠的人,总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热血的人,永远站在最前面,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哪怕遍体鳞伤也终不忘初心。 胆小的人,永远唯唯诺诺,随波逐流…… 周宴南算哪一种人,她不知道…… —— 富丽堂皇的太和殿内,周霁川高坐在正中央的龙椅之上,两边坐着的都是些身份显赫的达官贵族。 虞桑宁一袭大红色凤袍,缓缓走进殿内,裙摆起伏间她已然跪下,额头紧紧贴在手背上,一言不发的伏在地上。 周霁川不忍看她这般模样,于是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旁边,俯着身子把虞桑宁从地上扶起,然后牵着她并肩走上了龙椅宝座,顿时,下面一片哗然…… 要知道,那个位置只有这天下九五之尊才能坐上去的,如今……皇上却让虞桑宁坐到了他旁边。 那些个大臣们敢怒不敢言,只得在地下窃窃私语。 一旁的萧皇后更是气的差点昏厥过去,她不怪皇帝任性胡来,她只恨虞桑宁那张狐媚脸,把周霁川勾的神魂颠倒。 早晚,要让这个狐狸精彻底消失。 萧皇后在心底暗暗发誓。 “你真美……” 周霁川侧着头,小声在虞桑宁耳边说了这句话。 一想到,从今以后,周霁川心心念念的虞桑宁终于成为他的女人了……心里总是有些雀跃。 虞桑宁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朱唇微启:“皇上谬赞了。” 周霁川含情脉脉的望着她,笑而不语,只是伸手轻轻握住了虞桑宁冰凉的手指。 良久,周霁川饮了一口酒,才慢吞吞的说道:“桑宁,孤做梦都想娶到你……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若是虞家没有出事,或许皇上不用等这么久的。”虞桑宁挽着袖子,给他灌满了酒,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你还在怪我……” “桑宁不敢。” “如果当时不那么做,我可能要当一辈子废人了……桑宁,我说过会好好补偿你的。” “嗯。”虞桑宁脸上平静如水,心底却只觉苦涩。 虞桑宁能隐约感受到,周霁川是爱她的,只是……他更爱脚下的这个位置罢了。 在他心里,事事都有轻重缓急,但在重也重不过皇位,再急也不及他心中对权力的渴望。 宴席刚过半,华灯初上,歌舞升平,殿内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周宴南姗姗来迟,玄色的氅衣上面落了些雪花,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沧桑了许多,几日不见只觉他消瘦了一圈,虞桑宁眸光微动,眼底满是心疼。 萧皇后看到他那一刻,心底隐隐不安,再仔细一看发现他身后空无一人……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李琼见周宴南从大殿门口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连忙挥了挥手禀退了正在殿中央纵情跳舞的舞姬,顿时,喧闹的太和殿逐渐安静下来。 坐在地下的众人两两相望,猜不透这靖王又要玩什么花样。 “臣,恭贺皇上新婚大吉。”周宴南屈膝跪下,行了个大礼。 “平身。”周霁川抬了抬手,“九弟,你若是再晚来一些,恐怕就赶不上了。” 周宴南起身,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以为然道:“皇上说的是,下次臣弟一定准时。” 下次? 虞桑宁蹙着眉,愣愣的看着底下的周宴南,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世人都看得出这靖王故意出言不逊,好像不是来贺喜,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周霁川脸色阴沉,心生怒气却还在强忍着,若不是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李琼见气氛有些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危险浓烈的气息,于是上前解围道:“靖王来迟了,该罚……” 李琼说着让人端了一杯酒上来,然后递给周宴南。“靖王请。” 周宴南轻笑了一声,二话不说将那酒饮下,他看了一眼李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辛苦李公公了。” 他说完这句话,又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一直到了殿前的台阶才止住脚步,周宴南仰着头,目光直视着上面的两人,声音凛然: “皇上,臣弟今日可不是空手而来,为祝圣上能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琴瑟和鸣,臣弟特意准备了份大礼。” 周霁川道:“什么礼?” 周宴南笑了笑,回道:“大礼……只不过,这是送给皇上身边这位的。”他看了眼一旁清冷端庄的虞桑宁,有些美的惊人。 “原来是为孤的皇后准备的?有劳九弟了……”看着周宴南咄咄逼人的样子,周霁川也毫不逊色,把‘皇后’那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宣誓主权一般。 “臣保证,这份新婚贺礼……皇后定会喜欢的。” 第195章 虞国公 听见皇后这两个字的虞桑宁,只觉得刺耳。 周宴南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当着皇上的面说要送份大礼给她? 她垂着眸,脸上神情镇定,但心里既担心又紧张。 “既然九弟这么有信心,孤的皇后一定会喜欢,那就别藏着掖着了……”周霁川说完回首看了一眼坐在离他不远的周连安,使了个眼色。 周连安看懂了他的意思,于是悄然退下去。 为了保证婚宴能顺利进行,周霁川早就有所准备,太和殿外集结了五千禁军,都是他最信得过的将士。防的就是周宴南这样的不速之客。 要论察言观色,周宴南可不输在场的所有人,周连安那点小心思,他早就了然于心了。 “遵旨。”周宴南简单的回了句,然后转过身看向大殿门口…… 众人也跟着他的视线齐刷刷的往门口方向看去。 只见,一位身穿灰袍,打扮和下人无异的男子低着头躬着身子缓缓走进来,双手端着一叠厚厚的账簿和一些零碎的纸张…… 那人跪在大殿中央,手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手上了,没人注意进来的人是谁。 虞桑宁一开始也将注意力放在那人手上,只是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人的身形太过熟悉了…… 不会是……? 虞桑宁猛然站起身,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再三确认,直到真的看清楚底下的那个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虞桑宁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周宴南,是疑惑是惊喜和担忧,但更多的是感动…… 此时的周宴南双手环抱在胸前,笑容不羁,漫不经心的冲她点点头。他们两人一个在殿上,一个在底下,虽然都没有开口说话,但却胜似千言万语。 这场婚事对于虞桑宁来说,只是一场戏,只是为了作秀。 但周宴南却真真切切的为她送上了这份最真诚,最可贵的‘大礼’。 …… 时隔半年之久,虞桑宁终于见到了她的父亲,虞国公。 众人一脸迷茫的还在猜想那东西究竟是何物。 周霁川瞥见虞桑宁突然起身,正想要开口问她怎么了的时候…… 只见虞桑宁双手提着繁杂华丽的红袍裙边,一步一步缓缓走下了台阶。 “爹……” 虞桑宁小声了喊了一声,声音哽咽沙哑。 虞国公听见她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看到泪流了满面的虞桑宁,满眼心疼,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一路走来,多少苦难和心酸他都能忍受,但独独不忍看见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受半点委屈。 他连连点头,长满了皱纹的脸又苍老了许多,但精神尚好,身体硬朗。 虞桑宁扑通一声,跪倒在他怀里,小声的抽泣起来…… 虞国公的出现,打破了大殿内的平静。从虞桑宁开口,一直到虞国公抬头,人们才看清了他的脸,殿内开始哄闹起来,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 “真的是虞国公吗?” “是啊,肯定是虞国公……!” “虞国公不是因为谋反罪,被流放宁古塔了吗?” “就是就是,之前官府还发过文书通报,说虞国公在宁古塔遭遇意外已经死了……” “这就怪了……如果真是这样,他都死里逃生了为何不好好躲着,如今还要回来?” “……” 明明死掉的人,又活生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内,要说不吃惊不意外那肯定是假的。 只是,虞国公的出现……表现最激烈的还是太后萧氏和周霁川二人。 周霁川看着底下的人,大为震惊,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萧氏却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狠狠地指着虞国公道:“好一个虞国公,你明明没死,却装神弄鬼……之前你犯了谋反罪先皇已经是对你宽厚仁慈,没有诛你全族。这次你又多了一个罪名……乃欺君之罪,哀家今日就替先皇除了你这个无耻反贼!” “来人,拉下去,将虞国公就地问斩!”萧氏脾气暴躁,这事她忍不了半刻。 “母后……今日是儿子大婚,你这是做什么?”周霁川虽然早就恼羞成怒,但他又如何做得到,在大婚之日开杀戒,杀的还是虞桑宁的父亲? 周霁川瞪了一眼萧氏,眼底蕴着森森的杀气,是萧氏从未见过的可怕眼神。 萧氏这个太后再大,终究大不过天子,她只得强忍着心中的不快,识趣的闭上了嘴。 周霁川缓缓站起来,抬手理了理宽大的刺着龙纹的袖口,走了下来,那脚步一直到虞桑宁面前才停了下来,他俯下身把跪在地上的父女二人扶起,余光默默地看一眼虞国公手里的东西,然后转头看着周宴南道: “九弟这是何意?” “回皇上,臣弟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讨一个公道。” “哦?公道?”周霁川看了一眼虞国公,淡淡道:“如果是为了虞国公一事,那孤心里有数,此事明日再议。” 周霁川不想和靖王纠缠,这样下去,难堪的是他自己。 周宴南笑了笑,语气懒散略带挑衅,咄咄逼人道:“这么说,皇上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 “皇上不是心里有数吗?怎么又装起糊涂了?”周宴南往虞国公边上走了几步,拿起他手里的账簿,顺势将虞桑宁轻轻拉到了自己身后护着。他说:“这些证据不知道够不够?” 周宴南道:“皇上,虞国公是被冤枉的,你大大方方承认一次会如何呢?” 周霁川不回答,眼睛如火一般死死盯着周宴南手里的东西,似乎要将那些所谓的证据,烧个精光。 殿内文武百官,京城内皇亲贵胄听了只觉惊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氏再看不下去,她不能再由着周宴南为所欲为:“川儿,你还在等什么?快让人把他们通通拿下……!” 周宴南歪着头,看着不远处急的跺脚的萧氏,不紧不慢道:“太后别急,就算要拿人……也得让我把话说完吧?” “怎么,难道你也要像对待二皇兄那样对我?” 听到这里,萧氏的情绪彻底失去了控制,随手拿起了玉瓷碗径直朝着周宴南身上扔了过去,大叫着:“你血口喷人!” 周宴南却丝毫不慌,扬起手臂准确的接住了那只玉瓷碗,他故意叹了一口气,“太后觉得……这就算血口喷人了?呵……有趣……” 周宴南道:“太后,我这心底可是藏了好多话,但是到底算不算血口喷人,你我说了不算,皇上说了也不算……不如就让在座的各位评个理……如何?” 萧皇后被气的一下子倒在了椅子上,满脸不可置信:“你……” 周霁川忍得够久了,去去靖王,竟然在自己的婚宴上如此乱来? 他攥紧了拳头,余光看了一眼站在大殿门口的周连安,便知晓周连安已经部署好一切。 周霁川走到周宴南面前,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句:“有些话,九弟想好了再说……不要逞一时之快,当心覆水难收……” “威胁我?”周宴南薄唇微张,声音不大,但他身后的虞桑宁却将二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九弟,适可而止吧,别误了孤的好事。” “皇上,臣今日……偏要误你这桩好事,偏就不想让你娶她,偏不让你如愿……” 话已至此,该如何抉择,周霁川心里早有了打算,他咬牙齿切,眼中蓄满无尽的杀意:“不管你今日说得多好听……明日以后,世上再无周宴南。” 第196章 六宗罪 周霁川说,明日以后,世上再无周宴南。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假若今天周宴南做了半点僭越的事情,那他这个东梁的天子,定不会留他。 显然,这样一来,虞桑宁也明白了,此时的皇上已经对靖王起了杀意。 可是,事已至此,他们早已没了退路。 周宴南没有。 她也没有。 那就只能,放手一搏了。 虞桑宁抬眸怔怔的望着他挺拔的背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周宴南将她护在身后,这一瞬间让虞桑宁有了一种错觉…… 仿佛这一刻,他们成了并肩作战的盟友,而她也终将和周宴南站在了同一战线。 曾经周宴南对她肆意侵占,禁锢。曾经虞桑宁也对他恶语相向,将锋利的剑刃刺进他的胸膛。 如今,为了揭开萧太后和周霁川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突然,大殿的门被人用力的撞开,紧接着涌入了无数身穿盔甲手持利器的禁军将坐在殿内的众人团团围住。 这里面坐着的除了文武百官和皇亲贵族,还有大臣们的家眷孩童……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啊?看着外面层层包围的禁军,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为首的是周连安,他是宫中新任禁军统领,手握重兵不说,他更是周霁川的亲弟弟。如今周霁川成了皇帝,周连安顺理成章的被封了‘穆王’,那架势丝毫不亚于当年的战神王爷。 既然周宴南都明牌了,那周霁川他这个皇帝也就没道理继续伪装了,他一改方才清风朗月的姿态,脸上露出放肆的笑容,瞥了一眼周宴南,然后冲着刚进门的周连安点头示意。 好戏开场了…… 周连安心领神会,昂首阔步走到殿中央,然后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指着众人嚣张道: “各位,咱们靖王有话要说……所有人都给我仔细听好了,半个字都不能漏……因为,这将会是靖王的遗言。” “我不希望有人在靖王说话的时候有任何异议,任何异动,对待死人……要有一颗敬畏之心。各位,可都听明白了?” 殿内众人:“……” 周连安向来狗仗人势,如今风头正盛,除了大殿上坐着的那位,他压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他这行为嚣张放肆,让在座的诸位大臣心怀不满,但没人敢站出来。 静默了片刻后,突然有人站了出来: “穆王爷,您此番作为,怕是有失妥当……” 说话的人,不是别个,而是朝廷重臣张德明,他曾在宫中执教,担任过太子太师一职,此人德行高尚,学问深厚,名声显赫,是东梁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张太师。 换句话来说,先皇在世时,对张太师都要礼让三分。 而在场的周霁川,周连安包括周宴南都曾经是张太师的学生,所谓教不严师之惰,张太师实在看不下周连安如此胡来,于是站起来说了句话。 “老师莫不是年纪大了,变糊涂了?本王这是奉天子之命行事,有何不妥?” 周连安提着剑,脚步散漫,走到张太师面前,语气慵懒: “还有……本王是来维持秩序的,老师……没皇上的准许,您又怎敢开口?” 语毕,周连安一剑将张太师抹了脖子,那速度之快,下手之狠,让在场所有人始料未及。 殿内有女眷被吓到惊叫,却被旁人死死捂住嘴巴……更有几个被吓的失了神志的,居然起身往外面跑去,结果可想而知……那些试图想逃跑的,通通被那些个禁军就地处决了。 半个时辰以前,这里面还是欢声笑语,歌舞升平。而现在,铺天盖地的杀戮和鲜血让众人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周连安从容不迫的掏出一块手帕,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剑上的血迹,待他擦干净,那把剑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闪着耀眼的亮光。 他将剑背在身后,抬起手指,缓缓放在唇边,对着众人做了一个‘嘘’的姿势:“别出声,用心听。” “九弟,该你表演了……”周连安走到周宴南跟前,语气里尽是傲慢:“可别让我失望。” 此刻的周连安才不管他要说什么,想说什么,反正……今日必是靖王的死期。 周宴南伸手淡定自若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六皇兄还是如此,一点没变,看来我今日,想在你剑上讨一条生路,那只能是奢望了?” 周连安讥笑:“知道就好。” 周宴南并不想与他多说半句话,于是转身面向文武百官从袖子里抽出一本折子,周宴南把折子展开,好让众人看清里面白纸黑字写着的那几句话。 字不多,简短却震撼人心。 周宴南镇定自若道:“诸位,周某不才,憋了好几日只写出这寥寥几行字……不知能否如愿,讨回心中的公道?” “为了这所谓的公道,我彻夜难眠,思来想去……但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周宴南在殿内来回踱步,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盯着高高在上的那位天子。 “九弟,既然你我都摊牌了,你又何须装腔作势?不如,有话直说。”周霁川对他已经失去了耐心,那脸色难看极了。 “皇上说的是,那臣便直言不讳了。”周宴南身子站得笔直,微微仰着头,冷若寒潭的眸子像一把利剑,直直朝他射去: “说是想讨公道,倒不如说臣想要向皇上问罪……” 周霁川道:“哦?好一个问罪……靖王不妨说说,孤到底何罪之有?” 犯什么罪他周霁川早已心知肚明,却还想在众人面前装糊涂,看来……他真的是不撞南墙不想回头了? 周宴南脸上藏着莫名的笑意,他扯了扯嘴角,声如洪钟,字字铿锵有力:“皇上弑父杀兄,先皇为何驾崩?你与萧太后从中作梗并非杳无踪迹,你丝毫不念及亲人手足之情,其为第一罪!” “皇上陷害忠良,将虞国公陷于不仁不义之地,其为第二罪。” “皇上割地求和,身为一国之君却没有守护好国之疆土,更没有守护好东梁子民……其为第三罪!” “皇上人面兽心,吴将军不愿臣服,你便将他们夫妻二人逼上绝路,可怜四姐还事事为你考虑,更惋惜的是她腹中胎儿……其为第四罪!” “皇上祸乱朝纲,排除异己,结党营私,玩弄权术……所以才会任周连安小人得志,滥杀无辜……其为第五罪。” “……” “还有,皇上薄情寡义,按照东梁律例先皇驾崩需守丧三年,可你呢?如今先皇尸骨未寒,你罔顾他人劝诫,风风光光娶亲?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身上的素衣还未褪去,你却穿上了这身鲜红喜袍?是为第六罪!” 周宴南一口气说完,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在向世人说着这个皇上的罪行。 这六宗罪,足以让众人看清周霁川和萧太后可憎的面目。 第197章 我会站在你身后 周宴南眼神黯淡,他深知如今并非太平盛世,如若君王不能自持,不能严以律己,那将会是东梁最大的灾祸。 殿内众人听完这番话,无不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万万没想到这个外表温良如玉,风光霁月的天子,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在他们心中,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靖王是没有必要撒谎的,所以……真相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 众人皆差点被惊掉了下巴,唯有周连安,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姿态,笑意盈盈着说道: “靖王这造谣的本事,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嘴唇一碰,空口白话,张嘴就来?还问罪……那本王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你方才说的那些事,是你做的?无凭无据,造谣天子,你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周宴南瞥了一眼他:“若我说,人证物证,我都有……穆王莫非也拿得出证据?” 周连安才不会相信他会有什么证据,于是大言不惭道:“鬼才会信你……” “东宫一案,证物就在虞国公手上,那本案薄足以说明当时幕后主谋乃二皇兄周庸,可是在此案尚未查清之前,当今皇上为求自保,含血喷人,将罪责推给了虞国公。才导致虞国公一家遭此劫难……而后萧太后知道真相便派人谋害了周庸性命。此乃皇上陷害忠良,居心叵测的罪证。” 周宴南皱了皱眉头,眼神突然看向殿内的一处角落,紧接着,一名身着紫色绫罗裙的女子从人群里走出,身姿灼灼,面色冷清却丝毫掩不住那天仙般的美貌。 一开始距离有些远,虞桑宁只觉得眼熟,待她走近了几分,这才看清楚那人是谁。 居然……阿芜姑娘? 她不是在春熙府吗? 周宴南道:“这位是揽月阁的阿芜姑娘,吴将军夫妇出事那晚碰巧她就在春熙府,不妨让她告诉各位……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芜点点头,将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一一说出:“人确实是虞副统领带回来的,就在正厅里,他们待了很长时间。大约酉时一刻,虞副统领带着几个手下出去了,然后……” 周宴南问:“然后呢?怎么了?” 她道:“然后我亲眼看见,正厅里又进去了一个人,那人再出来时,将军和公主已经殒命了……” “谁?”周宴南咬紧了牙关,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人撕裂,将他挫骨扬灰。 阿芜侧着头,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那个手持长剑,面露凶狠的男人,然后抬着手臂缓缓指向了他:“是穆王爷。” 周连安皱着眉心,握着剑的手指紧了紧,千算万算……没想到这春熙府还真有漏网之鱼。 明明府里上下都打点好了,偏偏就漏了这个低调行事的青楼女子。 可即使这样,又如何呢?现在的他还怕什么呢?就算阿芜真的看见了又如何?眼下的局势而言,是非黑白不都是天子说了算? 周宴南还未来得及开口,没想到周连安却不打自招了: “没错……是我干的,那又如何呢?在座的各位有任何异议都可站出来指责本王,本王定会虚心接受并且改过自新……” 周连安提着长剑,大摇大摆的在殿内巡了一圈,根本没人敢出声,更别说是指责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当出头鸟,那下场肯定和张太师一样。 半晌,依旧没有人站出来说半句话,周连安胜券在握: “靖王,可惜了,你虽然有人证但这份公道恐怕是讨不回去了,再者说了……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皇上有何关系呢?我这盆脏水可不能乱泼……” 周宴南冷笑了一声,目光森冷,嗓音低沉:“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周连安道:“难道我承认的还不够明显吗?” 周宴南道:“这事,与皇上定然脱不了关系。他罔顾他们性命,任由你这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此等作为,比你这个杀人犯更甚!” 想起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吴起,也想起了那个疼惜他,处处关心照顾他的周凌菲……周宴南胸口剧烈的疼痛差点让他丧失了理智。 可大事未成,周宴南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 “哦……” 面对靖王的责问,周连安只是漫不经心的回了一个字,然后缓缓说道:“这些小事还让靖王操心,真是辛苦你了……不如,靖王也拿个人证出来,好给大家说说,皇上弑父一说,从何而来呢?” 小事? 原来,这些事情,在穆王心中只是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他人的性命是小事,可再怎么说……周凌菲也算他四姐吧? 最卑鄙无耻的是,他们残忍的杀害了吴起和周凌菲以后,还把罪行推到了虞昊东身上。 虞桑宁站在周宴南身后,气鼓鼓的看着周连安……这种狼心狗肺的畜生玩意,真叫人反胃! 不对,萧太后,皇上,还有穆王……他们蛇鼠一窝,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东梁要是落到他们手里……那才是最大的悲剧! 无耻…… 虞桑宁小声的念了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也越来越相信,自己没有站错位置。 周宴南在劣迹斑斑,也好过他们中任何一人。 “先皇驾崩,从来都不是生病,而是人为……穆王,说来也巧,我还真有一个人能证明,先皇是被人毒害身亡的。” 说话间,周宴南斜着眼瞥了眼上面如坐针毡的萧太后和周霁川,“他曾亲眼所见,先皇所服下的最后一碗汤药,是萧太后亲手喂的,不知萧太后……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这弑君之罪可不是小事,萧太后没想到周宴南居然连这个都知晓,一时乱了阵脚,于是立马还嘴道: “你别含血喷人,靖王……那日哀家喂先皇汤药的时候,李公公也在场……他可以替哀家证明清白,不信你问他!” 李琼为萧太后母子做了很多事情,可谓鞠躬尽瘁,所以,此时的萧太后是完全信任他的。 事实也如此,那晚养心殿内确实只有李琼和萧太后。 “是吗?”周宴南面色凝重,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萧太后坚定道:“是的。”她说完然后大声斥责像个木头一样站在旁边的李琼道:“你倒是说话呀,哑巴了?” “萧太后别着急啊……你说,你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我所说的人证,也是李琼……李公公。” 李琼这两个字,也从周宴南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当场把萧太后和周霁川吓懵了…… “怎么会?”萧太后满脸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周霁川:“这是怎么回事?” 周霁川也没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刻,李琼居然反水了? 看向李琼的时候,周霁川两眼冒火,射出的那两道火光仿佛要把人烧成灰烬: “李公公……居然敢背叛孤?”他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眼看他们三个乱做一团,李琼倒是一脸平静:“回皇上的话,背叛谈不上,奴才说过,良禽择木而栖……如今,皇上这棵大树要倒了,奴才不得已才选择了别的树,奴才……罪该万死。” 周霁川道:“你究竟是良禽择木还是居心叵测,故意接近?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就是靖王身边的一条狗。” 李琼倒也不生气,“皇上也可以这么认为。” 说完这句话,李琼从殿上走了下来,脸上的笑意难掩,他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周宴南身边。 见此情形,周霁川大手一挥,将摆在面前桌子上的美酒佳肴通通挡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面目开始变得狰狞恐怖,大声道:“好好的一盘棋,没想到被你这个阉人走狗给毁了,真是晦气!” 萧太后眼看局势就要失控,不愿再继续听下去,冲着周连安大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先把他们给哀家杀了!” 周连安点头道:“是。” “慢着……萧太后性子还是这么急,周某话还没说完,不如再让我最后说几句?”周宴南看了一眼周连安手里的长剑,时时关注他的动作,但还是不忘调侃萧太后一二。 要说歹毒,他们三人之中恐怕没人能胜过萧太后了,她有皇上撑腰,她身后更有无数禁军保护,区区靖王,萧太后可从来不放在眼里: “靖王不会以为这天下大事,仅凭你一张嘴就能说了算吧?就算你今晚说的再精彩,在座文武百官包括其他人,你且睁大眼睛看看,他们可曾为你说过半句话,可曾站在你那边?” “你不过是个手无寸铁,孤军奋战,自以为是的废物,过了今晚,东梁还是那个栋梁,天子还是那个天子……靖王,你真以为,凭你一人之力,能抵过这千千万万的精锐禁军吗?” “……” 虞桑宁环顾了一圈,只见殿内一片寂静,众人皆默默低着头不敢言语,这就是来自权力和武力的压迫吧。 她有些气馁和失望……乱世之中,人人为求自保,变得这般冷血,是非黑白不分。 果真如萧太后所言,就算周宴南把他们罪行一一举证出来,就算周宴南手里有再多的人证物证,也无济于事。 这些人,完全被周连安那残暴的手段吓坏了,妥协了,根本就不可能会被周宴南说动。 看来……他还是要功亏一篑了。 周宴南用那双犀利深邃的眼,扫视了一圈,冷峻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垂着眸,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突然,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然后紧紧的抓住了周宴南那只宽大的手掌。 再回眸,却看见虞桑宁脸上笑靥如花,她温声细语道:“没关系的,九爷,我会站在你身后。” 周宴南一时失了神,喃喃道:“你说什么?” 虞桑宁那双比秋水还要勾人眼眸正对上他的眼,她坚定且温柔的再次重复道:“不只是我,还有整个虞府,都会站在九爷身后。乱世之中,总会有牺牲的……如若今夜你我注定要葬身于此,桑宁只是想告诉九爷,你并非孤身一人。” 你,还有我……甚至,还有我的家人。 “噗嗤……” 周宴南忍俊不禁,笑出了声,他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俯下身子凑进她耳边小声道:“你还是那么天真可爱,记得等下离我远点……周霁川想要我的命,但他却不会伤你。” 似乎是很久,周宴南没有听到过从虞桑宁嘴里说出半句好话,哪怕是虚情假意的,他也是许久没有听到过了。 眼下倒是如愿了,可周宴南没有想到,会是在此等情境之下,终于等到了她一句好听的话。 周连安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如今周宴南死到临头了还摆出这副模样来恶心他? 他能忍,可手里的剑却不能忍…… 眼看周连安挥着剑朝他们刺来,周宴南一把将虞桑宁推到边上……徒手接住了剑刃,那锋利的边缘划伤了周宴南的手掌,周连安本想乘胜追击,却没想到周宴南身手敏捷的躲了过去,然后反手夺下了他手里的剑。 周连安还想反抗,从怀中掏出几枚暗器,千钧一发之际,周宴南径直跃到他身后,长剑顺着周连安的脖子一瞬而过,鲜红的血流喷涌而出,周连安无声倒地…… 人头和身体,各在一边,那场面血腥至极! 周宴南倏然转过身,用庞大的身躯挡住了虞桑宁的视线,他嗓音沉沉的,像是命令一般,道:“你别看。” 虞桑宁惊恐的吞了吞口水……其实周宴南这个动作有点多此一举了…… 因为…… “迟了,我全都看见了。”虞桑宁结结巴巴的回道。 “你……怕不怕?”周宴南有些手足无措,他恨周连安恨得要命,所以下手狠了些,可不想这一幕被她看了去。 周宴南很自信,本以为自己刚才那动作之快,反杀的如此突然,在场应该没人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解决了周连安这个祸害。 虞桑宁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声音微微颤抖但语气坚决:“我不怕。” 她还说:“九爷不必管我,有我爹在……我不怕。” 听到她这么说,周宴南这才终于放心下来,阴着脸转过身去,用极具挑衅的眼神看着坐在上面的那两位。 看见周连安死状惨烈,不一会儿功夫,周宴南便被二十多个禁军团团围住了。 一打多,周宴南握紧了手里仅有的那把剑,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全都一起上,别浪费本王的时间。” 紧接着是比刚才更猛烈的厮杀,虞国公不忍看到这帮人如此横行霸道,于是也从地上随便捡了一支长枪,加入了这混战之中。 本来这些小喽啰,周宴南一个人对付足以,如今虞国公也伸出援手,那就容易多了。 第198章 人心所向 周宴南和虞国公奋力一搏,好不容易将那二十多个禁军全部解决了,没想到又涌上了大批禁军,比刚才多了好几倍。 看这架势,似乎上面那两人真的不会手软了。 好在,周宴南刚才把周连安的头颅砍了下来,这无疑是最振奋人心的一幕了。殿内坐着的众人有了些许动静,有些已经坐不住了…… …… 杀到第三波的时候,周宴南和虞国公明显已经体力不支,虞国公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年事已高再加上流放以后身体大不如从前…… 周宴南肩膀和手臂上被人用剑刺伤,鲜血潺潺顺流而下,手心微微颤抖着,深怕再也握不住这把剑,周宴南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将那把剑同自己的手掌紧紧绑在了一起。 看着脚下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几乎要将这太和殿淹没,周宴南眼底一片寒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本事再大,也难敌孤的千军万马……靖王不如早点降了,孤自然会给你一个痛快。”周霁川的声音远远的从大殿上传来,慢悠悠的,好像胜券在握。 他还说:“靖王说再多也没有用,这大殿里,百官之中,无论是谁只要敢质疑孤,孤定然杀之而后快。” 周宴南无奈的冷笑了几声:“皇上莫不是心虚了?皇上……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也就是皇上所犯下的罪行,整整六宗,然不止这些……” “也不止这些人听到看到……现在应该整个上京城都传遍了吧?来这里之前,我早就让人把皇上干的这些龌龊之事,贴满了上京城大街小巷。殿内几百号人你能杀,但这上京城,这天下所有质疑皇上的人,你杀得完吗?” “你……!”周霁川没想到他居然来这一手,恐怕现在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了吧?谣言可怕,更何况靖王说的也并非谣言。 周霁川一掌把面前的桌子拍得粉碎,“自从孤登基以来,世人心中皆是不满,他们越是憎我恨我,我越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又如何?” “皇上息怒。”周宴南道:“其实今夜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说给皇上或者给大殿之内这些手无寸铁的官员,贵族,家眷……臣不是说给你们听的。” 周宴南望着被团团围住的众人,猩红的眼底并无半点情绪。 他默默转身,然后看向了面前手持兵器,身穿盔甲的禁军……他们将大殿内外围的水泄不通,足足上万人,也不止上万人。 执剑的那只手臂,缓缓抬起,周宴南以一剑指万军,声音突然浑厚发狠:“我是要说给你们听的!诸位,且都听好了!” “生逢乱世,战火硝烟,我相信诸位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但别忘记了你们当年加入军队时立下的誓言是保家卫国!你们要守护的不是天子,不是你们的将领,而是东梁……是你们的家园。方才皇上所言诸位也听到了,他要杀掉所有质疑反对他的人,或许这大殿之中没有你们的亲人朋友,那出了这太和殿,出了这上京城,你们的妻女家人是否真的能逃得过?” 周宴南迈着步子,往他们跟前走了一步,继续说道:“你们誓死听从的天子,如果有一天要杀了你们的家人,诸位也要这般盲目听命吗?到时候,整个东梁内忧外患,横尸遍野,满目疮痍……这,便是你们要守护的天下吗?这便是你们口中的保家卫国吗……?” “这可如何是好……”有人站在后面,小声嘀咕。 “这……”站在周宴南面前的那几个禁军被问的有些发懵,他们面面相觑,个个一脸错愕的样子。 面对周宴南的步步紧逼,那些个禁军被吓得连连后退。 从前他们只知道听命行事,周连安这个统领一死,这些禁军便直接听命于朝堂地位最高的那位天子。 可如今,他们所见所闻,靖王所言也无不在时时敲打着这些禁军的心。 “靖王说得一点都没错,你们手中的武器是用来对付奸臣,对付敌人的,不是用来杀害自己的同胞,杀害那些无辜百姓的!”虞国公再一次选择认同周宴南,也附和着说道。 “靖王说得对,我支持靖王!”这时,大殿内坐着的一名武官站了起来,然后赤手空拳的走到他们身边,纵使面对着千军万马也丝毫不惧。 紧接着,那那名武官的妻子也站了起来,声音不大,但满脸坚决:“我支持我夫君,也同样支持靖王所言!” 见这一幕,底下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场面逐渐哄闹起来,而后那些被团团围住的人们也纷纷站了起来,他们势如破竹,犹如雨后春笋一般……从地面上冒起,然后迅猛生长…… 他们甚至不约而同的喊起了口号,只有短短两个字:“靖王!靖王!靖王……” 虞桑宁被一幕狠狠打动……在望向殿上的周霁川和萧太后,只见那两人面红耳赤,就差没被气的跳起来了。 萧太后大喊:“杀了他们,把他们全部杀光!!!” 她见没人听她的话,于是跌跌撞撞的跑到周霁川身边,拽着他的手臂,疯魔一般说道:“川儿,快下令,把这些人通通杀了……他们都疯了!” 周霁川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底下的禁军,从袖子里拿出能调动千军万马的虎符,厉声道:“孤命令你们,把扰乱殿内秩序的相干人等全都拿下。” 得了天子之令,底下那一双双眼睛也都看到了周霁川手里的东西,那些禁军犹豫着往前走了几步,他们手里的利刃明晃晃的对准了周宴南的胸口,这来势汹汹的架势,周宴南丝毫不放在眼里。 周宴南不退反进,手中剑刃寒光一闪,他眼底目光森冷,声音暗哑低沉: “你们想清楚,如果真的要对里面这些手无寸铁的官员和无辜的人动手,那就从本王尸体上踏过去……” 为首的禁军领队薛仲迟疑了一会儿,看着周宴南那双冷若寒潭,视死如归的眼眸,两人对峙了许久…… 他是萧太后远房表亲,是宫中最年轻有为的得力干将,萧太后曾许诺他,今夜事成之后,便让他加官进爵。 薛仲本以为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却从未想过,他的这份成就是要踩着这么多人的尸体上去,这一刻,他犹豫了…… 薛仲也曾听闻赫赫有名的战神,靖王周宴南在战场上的战功赫赫,杀伐果决,屡立奇功。但唯独今日一见,他才明白何为乱世出英雄! 可是,天子之命,哪能违抗? “在下薛仲,违抗军令,实属不该……愿以自戕,以表忠心!”话说着,薛仲便举起手中的长剑朝着自己的脖颈挥去……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周宴南上前一个健步,长腿一伸,一脚踹在他的手腕处,把剑从薛仲手里踹下。 “谁都知道,想死容易,但活着却并不容易,你若是个堂堂正正,有血有肉的好男儿就该战死沙场,而不是为了这个薄情寡义黑白不分的昏君,以死明志!”周宴南目光炙热,一言一行,铿锵有力。 “靖王爷……我……”薛仲眼眶一红,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周宴南道:“今夜,你我都不用死……该死的,是别人。” 薛仲含泪点点头,哽咽着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至此,周宴南面前无数的禁军也通通放下了兵器,个个羞愧的低下了头。 周霁川万万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居然会到这地步,很明显……如今,他这个天子已经只是一个摆设了,没人会听令于他,更没人会臣服于他。 周宴南一把扔掉了手里的剑,然后伸手解开了身上玄色的斗篷,将它盖在了已经凉透的张太师身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张太师言传身授,用尽毕生精力,教会他们这些皇子皇孙无数做人的道理。 到了今日,周宴南似乎才明白,何为大义,何为……人心所向。 见势头不对,想要逃跑的萧太后也被禁军抓获。 眼看大势已去,周霁川颓然的坐在那个位置上,言语带着不屑: “你别得意,靖王……孤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不信……你试试?” 第199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宴南仰着头一步一步,重重的走上了台阶,这一路他走得很慢,但却很稳。 周宴南眉眼里带着几分散漫慵懒的笑意,剑眉星目,侧颜如玉,身躯凛凛,肩膀上鲜红的血液沿着他手臂曲线一路流到指尖,然后滴滴落下。 一滴,两滴…… 但他丝毫不在乎身上这点小伤,冷峻不凡的脸上依然挂着不可一世的笑,这分明就是从绝境,从地狱里走出的王。 他天生的压迫力和那股王者之气,足以震慑所有人。 他踱步绕着周霁川身边走了一圈,手指抚过镶着金边的龙椅宝座,说话的气息满是桀骜不驯:“这位置,你坐不了不代表别人也坐不了……皇上,你也没想到自己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周宴南轻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你可能忘了,张太师的第一课,就是教会了我们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自古以来,天子君王不过是一条船,这天下的百姓,民心和军心才是那滔滔江水。他们可以把你举的很高很高,甚至比天高,所以你是天子;当然,他们也会把你淹没,拍碎,将你置身于万丈深渊。皇上,你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如何让东梁百姓向你俯首?” 败了就是败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周霁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废话真多,要杀要剐,凭你处置。” 周霁川还说:“九弟,你以为你与我有区别吗?朝堂之上,边境之外,风云变幻,波谲云诡,你以为这天子之位,你能坐多久?” 周宴南笑了笑,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你好奇心这么强吗?那……我便留你一条贱命,且让你好好看看,何为天下大治,海晏河清,国泰民安;何为威震万邦,太平盛世!” 周霁川道:“你这句话说的未免早了些。” 周宴南笑了笑,倒也不生气,只是伸手指了指底下那个惹眼一身红袍的娇美身影:“三哥,你太贪心了……当初你明明就拥有了她,但你却为了这个位置,亲手将她丢弃,如今,皇位没了,美人也没了……我该说你什么呢?好好的一盘棋,怎么就烂在你手里了?” 周霁川苦笑着,并没有回答。 怎么说呢?这一切又该从何说起呢……? 或许周宴南说的没错,他命好,生下来就是太子,他母后是后宫最有实力最有魄力的正主,他曾经还有一个温婉可人,聪明伶俐的准太子妃。 周霁川想起来了,这条路是从哪里开始错的,从东宫案开始,他就错了。 虞国公被他陷害,牵连……以至于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远到,周霁川再也回不了头。 周霁川绝望的闭上眼,两行清泪从眼中滑落,往事如画,一幕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留下的,是悔恨,也唯有悔了。 周宴南见他这如霜打茄子的模样,不忍继续奚落他,于是摆了摆手,“把他押下去,没我命令不准他离开地牢半步。” “是。”接着上来了两个侍卫将周霁川带了下去。 周宴南笔直的站在大殿之上,手指搭在龙椅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敲打在上面,目光幽冷直直盯着大殿内所有人。 总算,大功告成…… 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想着后续该收拾这残局。 这时,只见李琼面色严肃,缓缓走到殿中央,然后双膝着地,重重的跪在地上,嗓音嘹亮的喊了句: “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靖王的谋略和智慧乃至胆量都远远超过了周霁川。 所以,这个皇上他当之无愧。 这个皇位,也非他莫属。 虞国公见状也紧随其后,跪了下去,薛仲是第三个……紧接着,大殿之中无论是禁军还是文武百官,男子还是女眷,他们都自愿的跪在地上,大声喊着那句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那声音绵延不绝,震耳欲聋,响遍了这皇宫的每一处角落,更传遍了大江南北。 周宴南蹙了蹙眉心,性感的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迈着步子,往中央走了两步,身上玄色的长袍猛然扬起,再抬眸,只见他早已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龙椅宝座之上,眼若深潭,面藏笑意…… …… 事出突然,宫中禁军不可一日无首,薛仲临危受命,担任禁军统领一职,负责善后和继续维持宫内秩序。 李琼站在太和殿门口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宫人们打扫处理现场。 乌泱泱的人群陆续从殿内撤出,外面依然飘着鹅毛大雪。 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混乱不堪,可虞桑宁的心却异常的宁静,因为……她父亲回来了。 周宴南没有骗她,她的父亲,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虞桑宁欣喜的搂着虞国公的手臂,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也挂着喜悦的泪水,她说:“爹,我们回家。” 虞国公点点头,然后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满脸慈爱:“女儿,你长大了……爹不在身边,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苦,确实苦…… 苦,又何止是苦……? 她这一路走来,只觉悲伤和绝望,经历了无数个黑夜和凄凉,甚至差点撑不下去…… 好在,虞桑宁都咬牙挺过来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虞国公安然无事,虞国公一案被平反,他们一家又可以团聚了。 “女儿,在想什么呢?”虞国公见她不说话,于是开口问道。 虞桑宁从万千思绪里回过神,然后摇摇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爹,女儿不苦。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回咱们的家。” 虞桑宁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搀着虞国公,缓缓走出了大殿。 这一路,她都没有回头看,所以她不知道……周宴南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身影,缓缓移动着。 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周宴南也没有追上去。 因为他不知道,他该说什么?让她留下,还是……逼她留下?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但他却开不了口,他不能说,他不敢说,他更深知,就算说了也是无用,虞桑宁的脾气他最了解…… 周宴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独自走出了太和殿,往寝殿方向走去。 —— 虞桑宁他们走到宫门口的已是亥时三刻,那里停着的马车是周宴南特意嘱咐送他们回虞府的。 虞国公刚上了马车,虞桑宁还没上,却被匆忙赶来的江望叫住:“虞姑娘请留步。” 此时虞桑宁身上的喜袍还未换,她双手提着裙边,回过头看见江望时,眼里满是诧异: “江望,你找我有事?” 江望‘嗯’了一声,然后走到她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旁人听不清,只有虞桑宁听清了。 末了,江望道:“此事非同小可,望虞姑娘能去劝劝皇上。” 虞桑宁不舍的看了一眼马车上的父亲,一脸为难:“打仗的事情我不太懂,抱歉……我帮不了你。” “虞姑娘,如今这局势你也是知道的,况且皇上还受了伤……这……我和李公公的话他也不听啊,所以就想着,找你试试?” “可他如今是皇上,我的话……他也不见得会听。” 江望道:“姑娘没有试过又怎会知道?万一,皇上他就听你的呢?” “哪也不合适,我只是一介女子,不敢妄议朝政之事。江望,你回去吧。” 虞桑宁转过身,抬脚准备上马车,却不想江望冲上来,直愣愣的跪在她面前: “虞姑娘,你就当做件好事,救救他……皇上他已经下了旨,明天一早就要动身了……” “那你也别跪着呀,江望……你起来说话。”虞桑宁弯着身子去拉他,却发现根本拉不动。 这动静惊动了车内的虞国公,他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女儿,凡事别由着性子来,要顾全大局,更不要为难他人。既然事情和皇上有关系,你可马虎不得……爹爹在家等你就是了。” 虞桑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爹……我……” 她低头看了眼跪在雪地里的江望,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吧,我跟你去见皇上,只是他听不听我的,就由不得我了。” 江望大喜,连连点头道:“多谢姑娘,多谢虞国公。” 虞桑宁走了几步,发现马车依然停在那里,她冲虞国公摆了摆手,面带笑意:“我很快就回来,爹,你回去吧。” 皇宫很大,从大殿走到宫门,也要走很久。 虞桑宁和江望走得不快,她在前,他在后。 虞桑宁这一身正红色,媚而娇,艳而不俗,江望安静的看了一路,本以为心里会像从前那般波涛汹涌,但好像……在这一刻,他突然就释怀了。 那些过往,那些藏在心底的莫名情愫。 江望还记得,初次的动心,是在威虎山,他一眼就被一身红衣的虞桑宁深深吸引了。 那时的她和现在的虞桑宁一样,为了嫁给别人,穿上了喜服,惊艳的不可一世,只一眼,便是万年。 眼前人还是那个人,依旧美的令人窒息,可不知何时起,江望再看向她,心中泛起涟漪,大多是欣赏,是敬佩,更是尊重。 这一路走来,他看得最多是周宴南对她爱意和执着,是她的坚定和美好。 也许,他们才是最最最好的两个人。 江望心里曾开出一朵洁白的小花,像纯白的雪一样,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虽然那朵花最后还是融了化了,但她却还是化作一湾冰清的河水,缓缓流进了他的身体里…… “桑宁……”走到后面的江望突然开口喊她的名字。 虞桑宁只觉得有些奇怪,他刚才一直喊虞姑娘,虞姑娘……现在怎么突然改叫她的名字了? 她回过头,双眸清澈如水,怔怔的看着他:“怎么了?” 江望冲她笑了笑,语气平淡又深沉:“没事。” 虞桑宁皱了皱眉,也跟着笑了起来:“江望,你跟你主子一样,越来越没个正行了。” “或许吧。” 见她笑了起来,江望没忍住咧着嘴笑得更灿烂了。 …… 有时候,喜欢并不是非要轰轰烈烈,感天动地。它也可以,云淡风轻,恬淡如水。 第200章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新帝登基,寝殿是要迁到新的宫殿去的,可事出突然,一切都来不及准备,所以周宴南暂住之前周霁川的风华殿。 虞桑宁拖着重重的婚袍走到风华殿的时候,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进了门正巧看见两个年轻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帮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周宴南看见她来,有些诧异,阴沉冰冷的面容也瞬间融化,只剩下藏都藏不住的欢喜。 周宴南挥手禀退了下人,正想要开口问她怎么来了? 却不想,虞桑宁踩着轻盈的步子,走了两步就跪在他面前,行了个大礼:“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起来说话。桑宁,在我面前,你无需行礼,现在如此……以后,也如此。” “可你皇上,总归是要讲规矩的。”虞桑宁站起身,声音柔柔软软的。 “规矩?规矩再大,能大过我吗?” 一般来说,周宴南已经称帝,自称是要改的,可在虞桑宁面前,他不愿自称为孤,而是和从前一样,说的是‘我’。 虞桑宁抬头瞅了一眼他,发现周宴南也毫不避讳的直勾勾盯着自己,脸颊染上一抹红晕,飞快的低下头,不愿和他对视。 彼时,寝殿内燃着暖炉,纵然外面一片寒凉,屋里的温度倒是有些过分暖和了。 刚才和禁军打斗中,周宴南肩膀和手臂受了伤,为了方便包扎伤口,他上身并未穿衣,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肌肉紧实的胸膛。 见虞桑宁和自己说话有些不自在,周宴南起身随手拿了件薄衫披在身上,然后又偷偷瞧了她一眼,道: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江望……来找我……” 从她嘴里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周宴南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好看。 虞桑宁可能不知道江望的心思,但他可是再了解不过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江望让你来,你就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酸的气息,只是虞桑宁迟钝,她不知道周宴南这句话的含义。 虞桑宁:谁爱来这里了?若不是江望跪着求她,她才不会来…… 算了,还是先说正事。 “皇上,江望都跟我说了,说你要御驾亲征……去边关?” 周宴南抿着嘴,回了一个‘嗯’。 “明天一早就去?”虞桑宁眼里满是关切,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伤,这些刀伤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愈合的。 “嗯。”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语气不冷不热的。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他原本就不愿让虞桑宁知道。 虞桑宁提着裙角,绕到他面前,皱着眉眼,“就这么急吗?不能缓缓……?” 至少,也等宫里的事情处理完,或者等他身上的伤好了再去。 周宴南道:“急,很急!东梁疆土一日不收回,这天子我就坐不踏实。明日我将亲自带兵北征,周霁川割出去的六州十二关,我定要讨伐回来。” “可是明明已经签过半年的停战协议了,眼下正值隆冬,听说这场仗不好打,还有……这停战协议是东梁主动要签署的,难道皇上要违背已经答应的事情吗?” 虞桑宁一着急,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毫无逻辑,她怕周宴南误会,又解释道:“再等半年,或者……等你伤好了再去。实在不行,你派别的将军去,万一……你在战场出了事,这东梁岂不群龙无首了?” “桑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关于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虞桑宁摇了摇头。 “停战协议本就是一张废纸,我既然坐上了这天子之位,就绝不容许这一张废纸蒙住我的眼睛,让世人唾弃我,羞辱我,所以,这一战,必须要打,而且……必要要赢。” “你说的没错,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在我看来,国土的完整和百姓的安宁远远大于一切,桑宁……你想想那十二关的百姓,他们的土地被蛮人侵占,他们明明是东梁的子民,却要在西蛮眼皮底下求生,那将会是何等凄惨?所以我等不了,一刻都等不了……因为,他们也等不了。上京城的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可他们却在水深火热之中……” 当他说完这些话,其实虞桑宁就已经知道,她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了,因为他心意已决。 周宴南见她没有反应,那张娇小的脸上写着紧张和担忧,他轻轻举起双手,宽大的手掌捧着她的脸颊,他温柔道: “东梁人才济济,从来都不缺能担起这个重任的人,我天生好战,只有在战场上的那个我,才是最纯粹最真实的周宴南。桑宁,我双手沾满鲜血,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君王,但我向你保证,我肯定是这世上独一无二,最英勇善战的枭雄。” 虞桑宁也懂,他说这些话的意思。 治国他可能不在行,但是平天下……他周宴南肯定当之无愧。 或许在他们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两人所见所想,两人的目光长短,就足以证明了周宴南作为男人,作为东梁天子的格局之大。 他真的变了,如今的周宴南是心系天下的明君。 不管在别人眼里,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可在虞桑宁的眼里,周宴南肯定能称得上明君吧? 虽然,距离他当上皇帝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一个时辰。 …… “可你会死的……”虞桑宁声音软了下来,白皙滑腻的手指覆在他手背上,“江望说为了收集证据,为了筹备今日的一切,你已经好几日没有睡觉了,皇上,你如今有伤在身,更应好好顾全自己。” “你紧张我?”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头往下低了一些,额头紧紧贴在她的额间,动作暧昧的不像话。 虞桑宁被他说的脸红心跳,而且他靠的那么近,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就开始沉重起来:“我,我才没有……” 虞桑宁将他推开,然后转过头不去看他:“是江望求我,我才会过来和你说这些的,既然皇上心意已决,那我就不说了。” 她屈了屈身子,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见虞桑宁要走,周宴南有些着急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早她一步冲到了门口,用身体挡在了门前,不让她走。 虞桑宁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吓傻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周宴南背靠着门,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阴森起来,就连看她的那双黑瞳也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虞桑宁最怕他这个样子,就好像得了失心疯,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理智一般。 她手指捏紧了裙边,紧张又害怕,虞桑宁小声的喊了一声:“皇上?你怎么了……?” “移不开眼。” “什么?”她没听清。 周宴南又重复了一遍:“我移不开眼了。” 他指了指虞桑宁身上的喜袍,说道:“桑宁,你今天真美,只一眼就足以让我沉沦……” 虞桑宁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于是冷冷的打断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让开!” 她说着话,就走了上去,伸手去拽他,试图把周宴南从门口拉开,却不曾想,周宴南反手将虞桑宁一把拉过,然后牢牢禁锢住她的手腕,把她死死抵在门上。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脸上,他嗓音沉闷,似乎是隐忍了很久:“宁儿,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第201章 为所欲为 还没等虞桑宁开口,他便将头深深埋进了她的颈窝,忘情的亲吻起来。 虞桑宁被他弄得又痒又难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可是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双手被他紧紧扣在门上,丝毫动弹不得。 他炙热的吻,一点点往上延伸,直到……那两瓣凉薄的唇覆上她殷红柔软的唇边,虞桑宁没给他好果子,张嘴用牙齿狠狠咬破了他的下嘴唇。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两人口齿交汇间,掺杂了些许咸又腥的味道,虞桑宁又气又恼,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嘴里只能发出发出断断续续呜咽啜泣的声音。 周宴南大概是疯了,就连这声音,他也爱听的紧,握着她手腕的指间又用了些力气,好像要把她捏碎,融进骨子里。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况且他曾经承诺过,不会再强迫虞桑宁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每次情难自控,他总是忍不住…… 虞桑宁差点窒息,倒在他怀里,就在这时,周宴南的唇终于放开了她。 嘴巴能说话了,虞桑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放手。” 她扭头瞥了一眼他壮实的手臂,依然还紧紧抓着自己手腕,虞桑宁的脸红彤彤的,像熟透的苹果。 见他松了手,虞桑宁只想从这里出去,她转过身,双手才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没想到周宴南那只大手略过她头顶,用力一推,那扇门又被严严实实的合上了。 虞桑宁回过身,嗔怒斥责道:“周宴南,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会儿让她走,一会儿又把她的门给关上? 她真的生气了,才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大声叫了他的名字。 周宴南被一声怒吼吓得抖了抖,心虚的不行,但还是厚着脸皮低声道:“你刚才……不是说我会死吗?” 他顿了顿,说:“桑宁,我想你今晚留下来,好吗?”他怕她不答应,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 “说不定……我真的会死在战场上,你就当这是我的遗愿好了。” 虞桑宁才不吃他这一套,硬的不行现在又来软的? “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桑宁,我好歹是皇上,我还救了你父亲,帮他洗清了冤屈……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心吧?”周宴南顿了顿,“要我是个女的,如果这世间有男子像我对你这般好?我肯定以身相许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简直了…… 虞桑宁狠狠白了他一眼,“我问你,这门,你开……还是不开?” 周宴南皱着眉,眼里有些失落。 以前他还是靖王的时候,区区一个虞桑宁,他想如何便如何。 可是现在呢? 他成了皇帝,成了这东梁的天子,权力和地位远远超过了以前,但他却没有办法在强迫虞桑宁。 他本可以强人所难,但他不愿,不敢……也不忍…… 周宴南抿了抿唇上的伤口,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他轻轻咳了两声以示尴尬: “开……肯定开……没说不让你走,只是想让留下罢了,至于这么生气吗?” 见他修长的指节从门上离开,虞桑宁二话不说,拉开门,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周宴南想伸手去抓她的袖子,最终还是扑了空,只能目送她远走。 一直到虞桑宁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才转身走了几步,走到软榻边上,身体呈一个大字,躺在了上面。 接连几日的奔波与劳累,他甚至连一个整觉都没有好好睡过,唯有这样放松的躺下来,他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挪了挪身体,不小心碰到了肩膀,那锥心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张了张嘴……没哼出声音来,倒是他嘴唇上的伤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周宴南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摩挲着唇边那伤口,似乎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吻,尽管是他强迫得来的,但他还是甘之如饴。 就在这时,寝殿的门被轻轻推开,他耳朵听见了动静,但实在是睁不开眼去看,周宴南以为是刚才出去的那两个小太监进来,于是动了动嘴皮子,没好气的说道: “出去,孤想静一静。” 本以为他这样说完,那小太监应该会识趣的离开房间,可没想到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周宴南皱了皱眉,生气的坐起身来,扭着头吼道:“孤让你们滚出去……没听见……吗?” 最后那个字,他只说了一半,就没敢继续说下去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走进来的人,是虞桑宁。 虞桑宁莫名被吼,显然被吓坏了,“你凶什么?”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虞桑宁伸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外面雪下大了,回不去。” “所以……?你把我的皇宫当成你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周宴南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递给虞桑宁:“冷吗?” 虞桑宁双手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摇摇头,说道:“还好。” “累不累?”他又问。 虞桑宁没有说话,放下手里的茶盏,然后背过身去,没有看他。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可周宴南张口闭口都是问她冷不冷,累不累,怕不怕…… 周宴南站在她身后,眼神一直盯着洒在她香肩上的长发,她的侧脸,还有她微微发红的耳垂……爱一个人的时候,满眼都是她。 虞桑宁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她安静的站在那里,也会让他沉沦得无法自拔。 他伸手轻轻的将虞桑宁几缕发丝握在掌心里,“想来你父亲现在应该回到虞府了,你母亲那边我也大殿好了,明日会有人把她送回来……还有你妹妹,你想见随时都能见到她。” 他说:“桑宁,你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 虞桑宁低着头,眼眶早已湿润了。 是啊,周宴南说的没错,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时过境迁,久别重逢,花好月圆,好像她身边的一切开始好起来了。 可是,他呢? —— 刚才虞桑宁离开的时候,天空中飘着很大的雪。 宫里两个下人从她身边路过,她们小声嘀咕了几句话,却猝不及防的涌进了虞桑宁的心里。 她们说:“要是四公主能看到今日的场景就好了……” “是啊,四公主人那么好,对皇上更是无微不至,她若是还活着,以后肯定有享不完的福。” “……” 她们走远了,可虞桑宁的脚,再也走不动半步。 这一路走来,虞桑宁看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也经历了很多的绝望和痛苦,最痛的伤她最深的那些记忆她都想不起来了…… 只是,每次想到四公主和吴将军的遭遇,胸口只觉被人用针扎,用火烧,那种不甘和遗憾…… 回过头来,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举目破败。 她站在雪地里,想起四公主出殡那晚,周宴南曾经来找过她,他像一片枯萎的落叶,憔悴不堪,破碎凋零…… 但他还是想抱她,还是不想放开她。 可虞桑宁终究还是狠心推开了他。 生命之无常,是世人意料不到的。 虞桑宁的脑子一片空白,那个时候,她想的是……如果周宴南真的会死呢?如果,这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呢? …… 想到这,虞桑宁才猛然醒悟,曾几何时,尽管她不愿承认,她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人。 一个不该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 那又如何……? 倘若……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天就是最后一面呢? 虞桑宁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去,选择了留下,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知道。 至少,现在的她,只想任性一次,只想随心所欲一回。 —— “桑宁?”周宴南见她呆呆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事情,居然这么入神,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他走到虞桑宁的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然后低着头去看她。 却不想,虞桑宁缓缓抬起头,含着秋水的眼眸柔柔的勾着他,然后,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上去。 周宴南身体都僵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他就知道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搂着虞桑宁的细腰,手臂稍稍用力把她横抱在怀里,然后往软榻上走去。 …… 夜空中,上京城里的雪下了一夜,那些雪花被风吹散,吹远,一直飘到了北方。 那夜,皇上的寝殿里一共叫了三次水…… 周宴南还想要,是被虞桑宁狠狠扇了一巴掌这才乖乖听话。 虞桑宁的腿又酸又软,心里暗自后悔起来,不是说这个男人好几天没有睡觉休息了吗?不是说他身受重伤吗?怎么还是这么猛烈…… 若不是她坚决不肯再继续了,估计周宴南肯定会缠着她一直到天亮。 虞桑宁窝在他怀里,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语气娇嗔: “看你明早起不起来……别说上战场了,你再磨两下估计这皇宫都走不出去。” 周宴南宠溺的笑了笑,一脸认真道:“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我现在只想死在你身上。” “不许说那个字。”虞桑宁听怕了这个字。 “嗯,不说。” 周宴南低着头,轻声哄她:“宁儿,睡吧……再不睡,天该亮了……” 第202章 等我回来 卯时,微光破晓。 屋外雪停了,但寒风依旧。 大殿之外,众将士已经准备就绪,周宴南点兵归来。 他一身戎装,英气勃发,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竖起,未戴头盔,冷峻不凡的面容尽收眼底。 周宴南脚步放缓,轻轻的走到床榻边沿,见她睡的正沉,不忍叫醒她。 他伸出手,用手背轻轻剐蹭了一下虞桑宁光滑细腻的脸颊,眼神略过那盈润殷红的唇便再也移不开了,索性俯下身子,轻轻尝了一口她唇边的香甜。 周宴南还觉得不够,但又怕把她吵醒,最终还是克制住,只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虞桑宁还在睡梦中,一整晚的折腾让她睡的很沉,朦朦胧胧之中,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虞桑宁嘤咛哼唧了两声,换了姿势又沉沉睡去。 像是在回应他,好像又不是。 周宴南离开前,小心帮她盖好了锦被,虽有万般不舍,但他还是咬着牙,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寝殿。 门外,江望拿着头盔早已等候多时,“主子,可以出发了。” “嗯。”周宴南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道紧闭的门,然后伸手捂着腰朝前面走去。 江望见他这副模样,许是猜出了些因果,连忙走上前去好心道:“主子,你身体不适的话……属下让人去备马车?” 周宴南瞪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是自顾往前走着。 江望追上去,不死心道:“主儿,大局为重,您昨夜应该克制一点的,我们要赶很长的一段路才能到边疆北部。” 周宴南神情冷肃,转过身用剑柄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厉声道: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好端端的让她来劝我做什么?这事一早就说好了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望见他说这话时,手还不忘捂着腰,可见……真挺费劲的。 “属下知错。”他小声道,不敢再胡乱说话。 周宴南瞪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贱贱的附在他耳边说了句:“干得不错。知我者,江望是也。” 江望抬眸诧异,张了张嘴,一时语塞,主子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 虞桑宁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见她醒来,两名年轻的小宫女怯生生的打了水进来,帮她洗漱。 桌上放着的膳食很丰盛,但虞桑宁却没心思吃,倒也不是不饿,只是她想早点回家。 换了身暖和的冬衣,虞桑宁出了寝殿的门,走了一小截迎面就碰上了李琼。 看他身后跟着两名带刀侍卫,手里还端着一根长长的白绫。 虞桑宁蹙着眉问道:“李公公这是……?” 李琼见了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这是皇上的恩赐,特意赏给萧太后的礼物。” “那……周霁川呢?” 萧太后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依着周宴南的性情,断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三尺白绫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好歹还能让她留个全尸。 李琼道:“皇上宽仁,留了他一条命。” “我能去看他一眼吗?”虞桑宁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李琼摇摇头,道:“奴才恕难从命,没有皇上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见他。” “知道了,李公公请慢走。” 虞桑宁屈身点了点头,并没有为难他。 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经有了了断,那些不为人知的旧案冤案也都真相大白。 暗流涌动的上京城,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平静与祥和。 只是……这金碧辉煌,雕栏玉彻的皇城之内,人迹罕见,尽显凄凉。 —— 周宴南御驾亲征北伐的日子里,每打一场仗就会有加急快马将消息送回上京城,官府的人会把消息贴在城门口的榜上,好让百姓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世人都知道,这场仗不好打。 六州,十二关,关关都是险要据点。这些地方毗邻边界,所以易守难攻,当时周霁川白纸黑字,简简单单就把驻守权交出去,现在要夺回来谈何容易,更何况,眼下正值隆冬,北风容易,天寒地冻,环境恶劣如此…… 上京城的百姓素来不大信佛的,一般来说,去灵隐寺求神拜佛的人都是少数,可如今,城内百姓无不自发前往远在东郊外的灵隐寺,烧香拜佛,诚心祈祷:东梁大军势如破竹,百战百胜,早日收复疆土,帝王凯旋归来。 半月内,上京城捷报频传,那是一封又一封沾满鲜红的信件,更是百姓们热切的希望。 足足十一封,也就是,周宴南率大军已经收回了十一关。 快了,应该快了吧。虞桑宁回到了虞府,夏岚和冬凝每日大早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城门口,看有没有好消息。 虞桑宁很少出府,大多数待在府里陪母亲喝喝茶,聊聊天。 虞桑七呢,虽然很少回家,但也经常写信回来,书院里的所见所闻和对亲人的挂念都写在了字里行间。 虞国公身体康复得不错,闲来时也会在院子舞刀弄枪,这日子好不惬意。 …… 接近中午的时候,夏岚和冬凝从外面回来,意料之中还带了一个消息,东梁胜了,最后一关终于收复成功,只是……听说,这一场战虽然赢了,但是东梁大军伤亡极为惨重,就连周宴南也身负重伤。 听说,中了两箭…… 胸口和腿上都被射中,生死未知。 西蛮人擅长远程射箭,而周宴南擅长的是近身搏斗,这样一来,确实不占上风。 又过了七日,虞桑宁掐着手指算了算,距离周宴南离京整好一个月。 按照常理来说,七日前他们就已经收回了失地,就算边疆再远,也到了回来的日子。 可如今,别说军队没影,就连送消息的人也好像失了踪迹一样,毫无音讯。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人人都想收到消息,但又怕远方传回来的是噩耗。 此时此刻,用仓皇度日,这个词来形容人们的心情都不足为过。 某一天下午,城外终于有了动静,远远跑来一匹快马,那人亲自将消息贴在了城门上,寥寥几个大字,甚是惹眼:西蛮覆灭,我军大获全胜,三日后回京。 接着,东梁内外,举国同欢,长长的街道上挂满了喜庆的红绸,只为了迎接那一支军队,迎接东梁最有血性的天子。 听到这个消息,虞桑宁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 只是,近日来她的身子容易困乏,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食欲也大不如从前。 第203章 三拒圣意 东梁大军回京那日,为了迎接他们,全城百姓蜂拥而至,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城门口一直排到了皇城正门,足足有十几里。 夏岚和冬凝很贴心,知道虞桑宁眼下身子不方便,怕带她去大街上万一被人碰了推了一下,那可不得了。 于是夏岚想了一个好办法,在主路上的一间茶水铺预定了二楼的雅间,这样一来,她们既可以透过窗子去看下面大军进城的情况,而且也保证了虞桑宁的安全,两全其美。 上京城地处东梁中心,地势平坦,繁花似锦,街道很宽敞,虞桑宁安静的坐在窗边,时不时会低头看一眼楼下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怎么还不来呀?眼睛都看花了。”夏岚趴在窗边小声嘟囔,半个身子几乎都探出窗外去了。 冬凝贴心的帮虞桑宁倒了一杯热水,笑着打趣她: “看把你急的……这才几时啊?你比楼下那些等丈夫等儿子回京的妇人还要着急。” “冬凝,你乱说什么呢?我才不是……”夏岚转过脸坏笑着,不怀好意道:“倒是你……不会在等你的心上人吧?” “你这张嘴,再这般口无遮拦……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夏岚调皮的朝她吐了吐舌头,冬凝也不惯着她,跑上去一把掐在她的腰上,惹得夏岚连连求饶。 虞桑宁眯着眼,白皙的脸颊泛起浅浅的笑意,看着她们嬉笑打闹。 “快看!他们来了!” 夏岚惊呼。虞桑宁闻声也坐直了身子,往后伸着头好奇的往楼底下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排列整齐的精锐将士,他们身穿银色盔甲,手持长矛和盾牌,个个英姿勃发,都是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紧接着,是一队骑着战马的将领,领头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江望。 他驾马驱车走在最前面,双目炯炯,神采飞扬,好不霸气。 马车上坐着的人是东梁最尊贵,最有血性的王。只是此时的周宴南,脸色苍白,面容憔悴,虽身负重伤但也难掩他身上的王者之气,还有那一双眼,深邃幽远,犀利的不可一世。 周宴南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但余光却在人群中不断地搜寻着,试图在这拥挤不堪的人海里,找到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很可惜,他并未如愿。 许是经历了这一个多月的鏖战,让他变沧桑了不少,北方的风雪吹的那样猛烈,将他那张英气逼人的俊脸吹得干裂,红里透黑。但,依然帅气十足,威风凛凛。 夏岚用手肘碰了碰冬凝,小声道:“你的江大哥好帅啊。” 冬凝拧着眉,狠狠掐了掐她的手臂,红着脸道:“你别胡说。” 夏岚痛的龇牙咧嘴,于是不敢继续说江望。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了一句:“可皇上为什么没有骑马?” 冬凝道:“是不是伤得太重了,骑不了马?” 夏岚定睛一看,果然……周宴南右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真如传言所说,皇上中箭了?看起来伤的很重……桑宁,这可怎么办啊?” 话说完,她们两人直直的看向虞桑宁,满眼担忧。 虞桑宁蹙着眉,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道:“我又不是大夫,问我干什么?” “况且,他这不是看起来好好的嘛?你们瞎担心什么?” “哦……” 虞桑宁站起身,打了个哈欠道:“我有些乏了,你们且继续凑热闹吧,我回去了。” 冬凝见她起身要走,连忙过来搀着她:“我也不看了,陪你一起回家吧。” “哎!这还没看完呢,怎么都走了?” 夏岚生平就爱凑热闹,这会正看得起劲,可望着冬凝和虞桑宁离开的背影,无奈叹了一口气追了上去:“你们等等我……” …… 行军的队伍很长,街上汹涌的人群本来是站着,或者踮着脚望着的,但只要周宴南所到之处,那里的人们会自发下跪行礼,然后异口同声道:“皇上万岁!” 一时之间,这一声‘皇上万岁’响彻了上京城内外,仿佛那个声音盘旋在天空中,久久都没有散去。 周宴南还没正式登基,他从未想过此次回上京城,会受到这般万人敬仰的待遇。 在边疆奋战的那些日子里,周宴南甚至也怀疑过,他究竟能不能做好这个皇帝……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事迹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靖王周宴南,不费一兵一卒,仅凭一己之力,就拆穿了萧太后的阴谋诡计,彻底粉碎了周霁川的皇帝梦,重振朝纲,御驾亲征,收复失地。 还有,替虞国公洗清了冤屈…… 如今他得胜归来,不但收回了六州十二关,他身负重伤却一鼓作气,带领将士们一举歼灭了不断挑衅东梁边疆的西蛮。 至此,世上再无西蛮一族,东梁边疆再无威胁。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在向天下人证明,周宴南才是东梁的真命天子,是真正的人心所向。 —— 那日傍晚,李琼乘着马车,来来回回跑了三次虞府,说是奉皇上口谕,传虞桑宁进宫面圣。 可虞桑宁眼皮都没抬一下,三次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若是换了旁人,这可是要杀头,牵连九族的大罪。 李琼也怪会看人脸色行事,他深知虞桑宁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被拒绝三次却还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讪讪离去。 周宴南本以为临行前的那夜之后,虞桑宁对自己的看法已经有了改变,不然她又怎会留下? 女人心,海底针…… 最后实在没法,他太想见虞桑宁了,于是让江望备好了寻常的马车,换了一身便服,趁着夜色,拖着尚未愈合的伤腿,亲自去了虞府。 虞府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小厮,夜色朦胧,他一开始没认出来的人是当今天子,刚开了门就小声抱怨一句:“这么晚了,找谁呀?” 江望站在前面,一脸黑线:“眼睛睁大点,看清楚了再说话……” 那小厮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江望,又迷茫的看了一眼站在江望身后人高马大的周宴南……这样貌甚是眼熟,他又揉了揉了眼睛…… “这不是白天才见过的那位……?”小厮这才反应过来,膝盖一软,整个人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嘴里支支吾吾道: “皇……皇上,皇上恕罪!” 周宴南皱了皱眉,面容微怒道:“起来吧,你们府是不是没人把孤放在眼里了?” “这……这……小的不敢。”小厮依旧不敢起身。 周宴南叹了一口气,径直绕过他,径直往里面走去。 周宴南不满,并不是因为开门小厮失了礼,而是因为……虞桑宁,几次三番驳了他的面子。 既然她自称生病,那行……他非得来瞧瞧不可? 进虞府的一共三人,周宴南,江望,还有一个是宫中资历深厚的老御医。 第204章 怀有身孕 三人进了府才走没几步,迎面就碰上了焦头烂额的虞国公。 虞桑宁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圣意,虞国公担心因此会触怒龙颜,这家差点就散了,如今好不容易才过上些许安生的日子。可奈何这个女儿太倔强了,他也说不动。 虞国公看到周宴南那一刻,心想坏了坏了,这该如何是好。 没一会儿功夫,府里的人全都知道了,皇上亲临府上。 虞桑宁已经更衣躺下了,听说他来了,眼下在正厅里候着呢。她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冬凝取了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小声叮嘱: “小姐,如今他身份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你等会说话可要多加思量,别把人惹怒了。” 虞桑宁点点头:“我知道了。” 冬凝搀着她,一路从卧房走到正厅,虞桑宁抬眸发现正厅外跪着两三排人,整整齐齐的,约莫二十多个。 虞府的下人不多,跪着的这些已经是虞府全部的家丁下人了。 一来就给人下马威,仗着那个身份想欺压老百姓呢? 虞桑宁嘴上不说,却在心里恨恨的想着。 进了正厅,发现里面的人也全都规规矩矩的跪着,包括虞国公和虞夫人。 虞桑宁走到他面前,屈膝跪下:“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她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周宴南却还是听出这话里有一丝不悦的情绪。 他道:“不是说过了吗,你无需行礼……起来吧。” 虞桑宁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父亲和母亲都没起来,所以,她也没打算起身:“民女不敢,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规矩?”周宴南皱着眉,脸色阴沉:“你若是懂规矩,孤今日就不用亲自来了。” 他心里大抵是有些生气的,这上京城里李琼都请不动的人,大概也只有她了。 虞桑宁也不甘示弱,小声嘀咕了一句:“皇上若是不想来,也没人敢逼你来不是?” “你……!”周宴南气急败坏,心里是真恨啊,但拿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跪在旁边的虞国公赶紧开口解围道:“小女不懂事,还请皇上恕罪。” 周宴南叹了口气:“虞国公,你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被他这么一说,虞国公头埋的更低了,半句话都不敢说了,只是用手轻轻扯了扯虞桑宁的斗篷,示意她赶紧认错。 虞桑宁自然是知道父亲的意思,可她那股劲一上来,更是占着周宴南的喜欢于是就骄纵了些。 她白了一眼坐在正堂上的那位,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我父亲有何相干?皇上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周宴南被她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那低沉严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孤看你牙尖嘴利的,活蹦乱跳的,根本就不像是生病的人……为何要骗李琼,说你身体不适?” “回皇上的话,民女可不敢骗李公公,这可是欺君之罪,您就算给民女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你还知道这是欺君?虞桑宁,御医孤已经给你带来了,你若是没病没痛的,看孤怎么治你这个欺君之罪!” 虞桑宁一脸委屈,嘟着嘴大声道:“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说着挺直了身子,手臂从厚厚的斗篷里钻出来,掀开宽松的衣袖,将纤细白皙的手腕高高举起。 周宴南本就是想着带个御医来吓吓她的,谁知道她还真敢啊? 周宴南冲御医点点头,只见他恭恭敬敬的来到虞桑宁身边,将手指放在她手腕处,闭眼静听了半晌。 “这……”老御医睁眼,满脸诧异的看着虞桑宁,然后退了回去,俯在周宴南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周宴南那张脸上的神情比那个老御医还要夸张。 “此话当真?”周宴南简直难以相信他刚才听到的那句话,瞳孔震惊却又满脸惊喜。 老御医点点头回道:“千真万确,这事关乎姑娘家的声誉,臣不敢妄言。” 周宴南垂着眼死死盯着她,好像是猎人盯着自己的猎物那般,贪婪,肆意而又充满了占有欲:“知道了。” 周宴南掐指算了算,确实错不了,御医说虞桑宁有了身孕,大概是一月有余。 这不正是他临走前一晚的事情? “都下去吧,孤有话要对她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脸平静,语气也淡淡的,听不出这天子的情绪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只是没人发现,周宴南那只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捏紧了桌角,指甲差点陷了进去。 “是……” 得了准许,虞国公等一干人等这才起身依次退了出去。 …… 正厅的门刚被关上,周宴南便迫不及待的椅子上站起,然后跨了两大步走到虞桑宁身边,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把她扶起,嘴里还念叨着: “小祖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果然,那些人一走,周宴南便没了半点帝王的架子,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哄着疼着。 虞桑宁娇嗔道:“告诉你什么?你是皇上……难道要我跑去宫里大肆宣扬,说我怀了你的孩子?还是说我未成婚就有了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让别人耻笑?” “谁敢笑你?若是被我知道了,非把他脖子拧断不可。” 周宴南俯身一把将她抱起,然后轻轻放在了他刚才坐的椅子上,自己则单膝着地,半蹲着贴心的帮她揉了揉膝盖:“疼不疼,要不要在让御医帮你瞧瞧膝盖?” 虞桑宁垂眼瞥见他那条右腿,明明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却还想着她的膝盖。 “跪了那么久,肯定疼啊。”她小声道。 “我刚才也没让你跪,是你说要讲规矩的。”周宴南一脸憋屈:“况且,后来我让你平身了……” “我爹和我娘都还跪着,我起来干什么?” 这天下,哪有长辈跪着,晚辈起身的道理? 他周宴南是君王,天下人跪他是应该的,可在她眼里,爹娘还跪着,她就没有起身的道理。 周宴南道:“好好好,我知道错了,以后也不让他们跪了,行了吧?” 虞桑宁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他又轻声哄道:“不如,你和我回宫,我让内务府挑个良辰吉日,给你个名分,如何?” “什么名分?” “这还用问?我是皇上,你自然是皇后了……” “可我不想当皇后。”虞桑宁一脸严肃,接着道: “我也不想和你有什么牵扯,这孩子是我的,我不想和你回宫里去,更不想我的孩子在那种地方长大。” 周宴南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问道:“为什么,桑宁……这是为什么?” 虞桑宁道:“因为我已经看腻了你们兄弟相残的场面,在宫里长大的人,和我们寻常人家就是不同。朝堂之上是无休无止的尔虞我诈,兄弟相争,父子相疑,后宫之中也不得安宁,除了争宠和攀附权贵,其他一切都是虚假的。” “皇上,你是过来人,你好好想想……那样的苦和痛,我又怎么忍心让我的孩子再走一遍你来时的路?” “况且,这孩子的到来是意外,我……”虞桑宁哽咽着,这话只说了一半。 周宴南好像知道了她剩下的话想说什么,于是小心翼翼的问她: “真的是意外吗?桑宁,你不喜欢的究竟是这个孩子,还是我……?” “这已经不重要了。”她淡淡的说道。 “那你告诉我,临走前的那一晚,你为何会留下?为什么给了我希望的火苗,现在却亲手将它掐灭?” 周宴南以为那一晚,她自愿留下,自愿和他发生那些事情,或许就已经说明了……他还有机会,有可能。 虞桑宁从膝盖上把他的双手推开,“我……我当时也没有想这么多。皇上,我已经大大方方的承认这个孩子是你的,以后他长大了懂事了,我也会告诉他,他爹是你,这难道还不够吗?一定要逼着我们娘俩跟你回宫,回到你身边不可吗?” “我会保护你们的,你刚才说的那些争权夺势也好,阴谋阳谋也好,通通都不会发生在你和我们的孩子身上,桑宁……你相信我好不好?” “可是对我而言,从靖王府到皇宫,无非就是从那个你亲手打造的金丝笼去到了另一个更大更奢华的牢笼里,皇上……我不愿再做金丝雀……” 听到她这么说,听到她提及那些陈年往事,周宴南心疼的要命,他的心都快碎了:“那不是牢笼,宁儿,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有多在意你,钟情你吗?” 就差没把心肝脾肺,五脏六腑都掏出来给她看了。 虞桑宁看他痛苦成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可她曾经受的那些伤呢? 她比现在的周宴南疼上百倍千倍,甚至她也曾想过一死了之。 她调整了情绪,冷冷说道:“在我看来,你的爱和牢笼并无区别。你的爱是束缚,窒息;是压迫,威慑;是强势,霸道……以前你是靖王尚可将我禁锢在你身边,如今你是君王,若是执意要将我带回宫,我一介弱女子也是毫无抗拒之力的。” “难道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那个咄咄逼人,不讲道理之人吗?” “是……” 周宴南满眼绝望,无助道:“我说过,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桑宁,你想我怎么做?” 关于她,关于孩子。他想知道,虞桑宁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他本来是单膝着地,半蹲在她面前,没曾想这句话说完,周宴南想都没想就把另一条腿了放下来,整个人呈一个跪地的姿势…… 虞桑宁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连忙伸手去拉他,却发现根本拉不动。 这……堂堂天子给她一个贱民下跪?这肯定要遭天打五雷轰,是要折寿的啊! 虞桑宁急了,却又不敢大声说话,深怕外面的人听见,于是只能小声道: “你别这样……皇上,你起来说话……” 周宴南语气软软的回了一句:“若是我求你,你会答应和我一起回宫吗?” “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和你此刻的作为……你不是在求我,你是在逼我……”她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滴在他的衣服上。 他伸手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珠,言语中满是心疼和愧疚:“桑宁,我没有逼你……是不是现在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怎么做都会让你伤心难过?” “可我本意不是这样的……桑宁,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你才会好受一些,只要你开口,哪怕把我这条命豁出去,也在所不惜。”他说。 周宴南爱惨了虞桑宁。从前他不懂爱,肆意欺她辱她,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情,可自从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愧疚,甚至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现在呢? 周宴南只求能够弥补那些亏欠和伤害,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虞桑宁能够真正的原谅他,接纳他…… 可惜,现在看来这些都只是奢求罢了。 “其实,不见就不会想起那些事,也就不会伤心难过了。”虞桑宁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不见,不想见,不想藕断丝连。 听到她这么说,周宴南只觉万念俱灰:“你执意要如此吗?桑宁……?” “嗯。” “那孩子出生也不让我看一眼吗?”他问。 虞桑宁:“你是孩子的父亲,自然是能见的……只是,我不想见你……” 周宴南:“……” 这句话,真叫人一半欢喜一半揪心啊。周宴南的那颗心一下就沉落到了海底,杳无音信。 虞桑宁起身,揉了揉酸胀的腰肢:“夜路不好走,还请皇上早些回去吧。” 周宴南没有说话,阴沉着脸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去。正要伸手打开那扇门,身后传来虞桑宁的声音,他有些期待的转过身,眼光柔柔的看着她,本以为她要反悔了…… 却没想到,虞桑宁说了句:“皇上宫中事务繁杂,日理万机,如果以后有事就让李公公前来通传即可,您这样突然出现在家里,挺吓人的。” 周宴南身体僵在原地,张了张嘴,只冷冷的说了一个字:“好。” 世人都道,成了九五之尊,江山与美人,皆是手到擒来。江山他有了,可美人呢? 身为君王,周宴南此刻只感觉到万箭穿心,心有不甘,这其中的万般滋味,除了苦,还是苦,苦不堪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纵然不舍,但他终究还是守住了承诺,再也没有出现在虞府。 第205章 女子的清白从来都不在罗裙之下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虞府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陆卿倒是成了府里的常客,无论再忙,每个月他都会抽两三天的时间替虞桑宁诊脉,悉心查看她身体的情况。 从前的陆卿一心只想着在自己的医馆里去救治平民百姓,太医院曾多次抛出橄榄枝让陆卿加入,他都婉言谢绝了。 可自从周宴南当上了皇帝,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加入了太医院,还主动提出要帮周宴南治腿。 虞桑宁不解,于是也曾问过陆卿,明明周宴南并不待见他,为何他却要上赶着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陆卿只说了一句,因为佩服。 陆卿是医者,心怀大义,怜爱众生。每一个经历病痛折磨的人,陆卿都会尽心医治,但他深知,他能救一人,救十人或者百人,他花费大半辈子也救不了多少人…… 但是周宴南不同,他有勇有谋,敢作敢当,陆卿相信他能救天下人。 虽然,周宴南救人的方式是暴力和战争,和陆卿救人的方式截然不同。 但陆卿打心底里的,敬畏他,想救他,帮他治好那条伤腿。 —— 今年冬天来得早,好在也去的早,天气渐渐回暖。 江望来虞府找冬凝的那日,艳阳高照。 江望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傻站着等冬凝出来。 “江大哥,你有什么事吗?”冬凝一身浅蓝色的长裙,从里面款款而来。 “我……”江望耳朵有些发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冬凝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声问了一句:“你是来找桑宁的吗?” 虽然不确定,但冬凝有些意外,江望向来是皇上身边的左膀右臂,这次来如果不是为了皇上,难道是他自己要来找虞桑宁的? 如今,桑宁都有了身孕,难不成江望还……? “啊?”江望也被问的懵了,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冬凝姑娘,我……其实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他结结巴巴的,说着就把自己脸都说红了。 冬凝疑问道:“找我?什么事?” 江望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行人太多了,于是伸着手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他有些紧张,放开了她的手之后,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串五颜六色的小石子串成的手链,谈不上精致,但却透着一种异域风情的美。 江望把手链放在手心里,递给她:“石头是我捡来的,这链子是我亲手做的,不知姑娘你喜不喜欢?” “这是送给我的?” “嗯。” 冬凝接过手链,细细看了许久,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好看,只是……江大哥为何会想起来送我石头?” “哦,西蛮族有一个传说,就是用这些彩色石头穿成手链戴在身上可保平安,还可以长命百岁。”江望解释道。 “是吗?”冬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可是,如今西蛮不是被你们剿灭了吗?这是不是说明,西蛮的这个传说,并不可信?” 江望挠了挠头,这才反应过来,重重拍了一下脑门道:“冬凝姑娘所言极是,那这我还是不送了吧?总感觉不太吉利……”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冬凝说着就把手链小心藏在了袖子里,“再说,我很喜欢,谢谢你……江大哥。” 其实,冬凝说的这个谢谢,有两层含义。 一来是,谢谢他的礼物。 二来是,谢谢曾陪伴她走过那段最黑暗最不堪的日子。 “喜欢就好,我也喜欢你……”江望傻傻的看着她,这话不知怎么的,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冬凝大惊失色,自己喜欢的人突然送她礼物,而且……突然表白。 但她却毫无准备,甚至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江大哥……你说什么?”她又问了一次。 江望嗓子突然沙哑,但他还是屏住呼吸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我喜欢你。” “可我不值得你喜欢,江大哥……我不知道你究竟怎么了,但我想,你对我的应该不是喜欢吧?可能是同情,可怜,又或者是……唉,总之就是这样。” 冬凝脑子里乱糟糟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江望低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冬凝,我承认我心疼你。但是我确定,对你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喜欢,而不是其他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和皇上,和我的兄弟们在战场上厮杀,差点丢了性命;为了追上敌人,我们不得不穿过无人之境,险些在漫天雪地里丧失方向时候……我很确定,每一次在我濒临死亡的时刻,我想到的人是你,脑子里装着的人也是你……”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几度哽咽:“让我遗憾的人也是你。冬凝,你对我的心意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真的遭遇了不测,至死都没有跟你表明心意,那该多遗憾,多可惜啊……” “所以现在,你信我了吗?冬凝?” 这一番话,他才说到一半,冬凝早就热泪盈眶了,她飞快的点点头,“我信你。” “可是……”冬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她又摇了摇头,道:“江大哥,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怎么会迟?冬凝,这一切都刚刚好,我们彼此喜欢,彼此珍惜就够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他越是这么说,冬凝就越伤心,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想起了那些不堪的过往,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不会辜负我,可江大哥……是我配不上你,是我没那个福气与你长相厮守。” “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了,是我配不上你,配不上你赤诚的心意更配不上你干干净净的你……江大哥对不起。” 大颗大颗的泪珠犹如断线的珍珠掉落在地上,那一刻,江望的心也跟着一起被摔碎了。 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那些悲惨的记忆犹如一把锋利的剑,一次次将冬凝割裂,摧毁。 虞昊东毁了她的清白,冬凝好不容易从阴霾里走出,可江望却又给了她希望。 这份希望和喜悦再一次把她打下悬崖,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从前她不知道江望的心意,所以冬凝也就认命了。 可现在,她既然知道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和自己心意相通……这叫她如何不恨,如何能接受这命运的不公。 江望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了破碎的,几近崩溃的冬凝。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他说:“冬凝,你听好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与你是否清白无关。在我看来……女子的清白从来都不在罗裙之下。” 他还说:“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要清白,纯粹。你对我的心意,就是最好的证明。” 冬凝听完,哭得更凶了,原来这就是江望…… 原来,这才是江望…… 是她深深爱着的那个男人啊…… 他远比冬凝看到的还要好,他的深情和他骨子里对男女之事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通透,他识时务,懂大体,他尊重女子,事无巨细却又大智若愚。 江望虽然看起来呆呆的,但他对待感情这件事情上,却从未让人失望过。 冬凝把头埋在他胸膛,哭得梨花带雨,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心里却不知道说了多少个,我愿意,我愿意…… —— 时间一晃而过,已至夏至。 周宴南再次见到虞桑宁,已是六个月后了。 是在江望和冬凝的婚宴上,时隔半年,两人第一次相见。 江望和冬凝都是内敛低调的人,他们都不喜欢太热闹,所以婚宴办的很简单,就叫了平时相处要好的几户人家,拢共加起来不到五十人。 他们这对终于修成正果,江望体贴,他知道冬凝和虞桑宁夏岚的感情向来要好,于是花了大半的积蓄,在离虞府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处宅子,作为他们的新房。 那晚,江宅内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院子里摆了六张桌子招呼客人,虽没有坐满,但幸福和喜悦洋溢在两位新人的脸上。 这是虞桑宁参加过最简单最温馨的婚宴了,她肩上披着茶色提花披风,身穿粉色广袖长裙,头戴一只金步摇,脸上素净清爽,半点胭脂俗粉都没有抹,可依然掩盖不住清丽秀美的气质。 只是眼下她怀有身孕已经七月有余,人倒是没有长胖,只是身子有些笨重,走路缓慢了些。 夏岚每天紧张的要命,寸步不离的照顾她。 夏岚才搀着她坐下,两人没吃几口,江宅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周宴南。 原本冬凝跟虞桑宁说了,皇上这几日很忙,他必定不会来,虞桑宁这才放放心心的来了江宅。 可这饭才吃到一半,周宴南和李琼就过来了…… 关键是,他那条腿还未痊愈?周宴南走路一瘸一拐的就算了,今日居然还拄着拐杖? 陆卿不是医术精湛吗?怎会如此……? 虞桑宁偷瞄了半眼,心里只觉疑惑。 众人看到皇上那一刻,个个紧张的站起身来,一脸震惊,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一下就变得安静了。 虞桑宁扶着孕肚,从座位上站起身,正要随着众人一同下跪行礼时,周宴南瞥了她一眼,于是开口道:“都免礼吧,大喜的日子,就别那么讲究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不必在意……” “谢皇上……” “……” 周宴南能来,江望自然是高兴的,他面带笑容的把他迎到了主桌的正位上,然后给他倒了一杯酒:“主儿能来,属下脸上也跟着沾了光,来……属下敬你一杯。” 周宴南冷哼了一声:“别跟我来这一套客气话,你小子可别辜负了人家那么好一个姑娘,过好你的小日子,比什么都强。” “得嘞,还是主子会心疼我。我干了……”江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宴南手里握着酒杯,却迟迟没有动作,他的眸光,有意无意的……一直盯着院子靠右的那张桌子上的人儿…… 他只敢远远的,小心翼翼的偷看她。甚至来这里,也是经过数次内心的煎熬和克制,最终还是没忍住…… 当初虞桑宁只说让他不要突然出现在她家里,这是江望的家,她应该不会不高兴吧? …… 冬凝咬着唇一脸为难的走到虞桑宁和夏岚中间,“没事吧?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来……” 冬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周宴南,她了解虞桑宁的性子,就怕她突然见到那个人会不开心。 虞桑宁笑了笑,装作一脸轻松的样子安慰她:“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再说了,皇上亲自来给你们两位祝贺,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旁边的夏岚也怕冬凝心里有压力,连连点头附和道:“小姐说的对,冬凝你虽然嫁了人,但以后也要常回来看看我们,我们会想你的。” 冬凝点点头,“知道了,那里也是我家,你们都是我的娘家人。” 她接着道:“小姐,做了这么久,你累不累?等会儿吃完饭要不要去房里休息一下?” “不用了,这里离家也不远,几步路就到了。”虞桑宁拍了拍冬凝的手背,说道:“你先去招呼其他客人,我吃饱了就和夏岚回去了,你也别太累着。” “嗯,那我去了?” “去吧。”虞桑宁浅笑着回答。 这一笑,正巧被主桌的周宴南看见,她的音容笑貌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了他的心底,可他却只能远远望着,任由心底那把火肆意燃烧。 院子里不只是哪家的小孩子,手里提着莲花灯笑着闹着,虞桑宁的目光被那道幼小的身影深深吸引着,低眉浅笑间,她的双眸正对上了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 瞬间,她脸上的笑意淡了,散了…… 周宴南远远的望着她,只见她伏在夏岚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即两人起身离桌。 夏岚扶着她,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江宅。 难道,她就那么讨厌自己吗?看一眼就变了脸色,甚至不愿与他出现在同一个屋檐下,宴席还未结束就提前离场? 周宴南看着虞桑宁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差点就把酒杯捏碎…… 一杯烈酒下肚穿肠而过,这滋味,是苦,是痛,是悔…… 第206章 念念不忘的念念 时间一晃而过,三月后。 是一个天气凉爽的夜晚,虞桑宁临盆的日子。 那日虞府里来了好几个接生的稳婆就在院子里候着,个个都是有经验的老手,就怕虞桑宁分娩途中出现半点差池。 冬凝和夏岚在门外着急等候,虞家二老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种时候才是最让人焦急的。 虞桑宁是亥时一刻开始有动静的,可如今都已经快到子时了,屋里面时不时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哭泣声,下人们忙前忙后的,往里面端了一盆又一盆的热水,抬出来的则是更多的血水…… 是难产。 但好在里面的稳婆经验丰富,她们稳住了虞桑宁的情绪,让她休息了片刻之后,又鼓励她继续用力…… 时间过得很慢,因为疼痛的缘故,虞桑宁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她意识逐渐模糊,可身体撕裂的疼却还在不停的折磨她。 …… 子时三刻,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啼声在黑暗中响起,打破了这夜晚的寂静。 全府人的心,也在那一刻,终于落下。 谢天谢地,一切顺遂。 看完虞桑宁和刚出生的孩子,冬凝瞧着时辰不早了,于是起身离开。 她现在是江夫人,身边也有个乖巧伶俐的丫鬟伺候着。 出了虞府的大门,和往常有些不同,冬凝带着小丫鬟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丫鬟不解,于是开口问道:“夫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冬凝笑了笑,道:“去后门一趟。” 丫鬟点了点头,还想开口问些什么,抬眼却看见了静谧人迹罕见的虞府后门口,停着辆马车,而站在马车前面的那位,正是江望。 他看见冬凝过来,脸上紧张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如何?” “虽是难产,但好在……母女平安。” 冬凝的声音不大,传进了马车里。 母女平安…… 周宴南在心里跟着念了一遍。 真好,是女儿……虞桑宁给他生了个女儿。 只是,难产的话,她应该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吧? 这么重要的日子,周宴南却只能偷偷的躲在这院墙之外,默默陪着她,等着她的消息,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一想到,虞桑宁疼了那么久,他就心如刀割。 周宴南一直都知道的,虞桑宁最怕疼,她那么柔弱,那么爱哭……今晚肯定流了不少眼泪吧? 他坐在马车里,双手紧紧捂着脸,不动声色却早已泪流满面…… 江望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冬凝也顺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马车上,冬凝聪慧体贴,她早就猜到了……皇上会来,所以特意带着丫鬟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虞家后门,只为告诉江望,告诉马车里坐着的那人一声:母女平安。 只是从始至终,周宴南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亦没有见到过虞桑宁。 虞国公家的嫡小姐,未成婚却生了个软萌可爱的女儿,这事几乎上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但却没有人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其实他们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只是没人会把这个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心照不宣,也是对天子的爱屋及乌。 每每念及此,虞桑宁都不由得感叹:上京城的风气真是越来越好了。 —— 孩子刚满三个月,虞桑宁身体也恢复如前,可是宫里突然来了消息,让虞桑宁去一趟宫里,带着孩子。 这次倒不是周宴南下旨传唤的,而是太皇太后。 虞桑宁虽有些为难,但也能理解,毕竟是周家血脉,太皇太后想见自己的曾孙女,她不好拒绝。况且,一直以来,太皇太后对她,对虞家都挺好的。 虞桑宁和夏岚一起带着孩子,去了一趟慈宁宫。 太皇太后对这个孩子的喜欢不言而喻,前前后后打赏了很多珍贵罕见的奇珍异宝,虞桑宁也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赏赐。 “可能是年纪大了,哀家一心只想着皇帝能多有几个孩子……周家不可一日无后啊。”太皇太后拉着虞桑宁的手念叨着:“可自从皇帝登基以来,这后宫仍旧空无一人,别说传宗接代了,他就是连个枕边人也不肯找啊。” 虞桑宁听完心中有一丝愧疚,温声细语的安慰她:“皇上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小公主和小皇子,太皇太后好好保重身体,定会如愿以偿的。” “桑宁,你与皇帝的事情哀家也听说了不少,想管却力不从心,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哀家不便多说。” “嗯。”虞桑宁低着头,回了一声。 “有件事,哀家擅自做主不知你会不会介意?”太皇太后试探性的问道。 虞桑宁摇了摇头,答:“不会。” 她心里大抵是能猜到的,既然进了宫,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哀家让人去请他过来了。桑宁,你与皇帝之间再怎么别扭,可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爹,无论如何这血缘关系都是割舍不掉的。” 虞桑宁道:“嗯,桑宁谨记太皇太后的教诲。” 虞桑宁转过头看了一眼夏岚怀里抱着的女儿,眼神淡了淡,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他,心底有种莫名的情愫,说不清道不明的。 扰得她有些心烦意乱。 …… “太皇太后,皇上到了。”宫女进门来报了一声,只见太皇太后轻轻点点头。 虞桑宁听到这话,便自觉的轻轻站起身。 可能是那宫女的声音有些尖细,把孩子吵醒了,好在她并没有哭,只是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这陌生的环境。 周宴南一身亮黄色龙袍,一头乌发高高竖起,但未戴冕旒,剑眉星目,面容俊朗,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一进门就盯上了虞桑宁娇小的身姿,再也挪不开。 只是……他的腿依旧没有康复。 虞桑宁低着头,身体轻盈的正欲往下跪,周宴南伸着手想要去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跪的,可她似乎有所察觉周宴南的动作,手臂微微往自己身上靠了靠,轻巧的躲开了他。 “参见皇上。” 周宴南的愿望落了空,无奈道:“平身吧。”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他那条腿,心里有些不满,但还是和颜悦色的说了句:“皇帝站那么远做什么?还不过来看看你的孩子。” 周宴南抬眸道了声:“是。” 这几步路他走的有些犹豫不决,似乎每走一步都在用余光看虞桑宁的脸色,他迫不及待的想见自己的女儿,却又很在意虞桑宁的情绪…… “夏岚,给皇上抱一抱孩子吧。”虞桑宁轻声吩咐道。 “是,小姐。” 太皇太后冲着虞桑宁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周宴南双手轻轻的接过孩子,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抱孩子这种事情,他哪里经历过啊,更何况……这么小一只,软糯糯的,仿佛碰一下就会伤到她。 那孩子倒是乖巧得很,周宴南抱着她,她也不哭,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三个月大的孩子眼里,很多东西都是新奇的。 “真好看,真可爱……”周宴南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太皇太后和虞桑宁,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他缓缓低头嗅了嗅,原来小宝宝身上的味道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香香的,甜甜的,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奶香味。 周宴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拥有这么可爱的孩子,最重要的是……这是虞桑宁和他的孩子。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叫人愉悦呢? 夏岚见他动作僵硬,有些紧张,于是小声提醒道:“皇上……你可以多走动走动的。” “我怕会吓到她。” 夏岚笑了笑,“不会的,这孩子胆子大。” 周宴南点了点头,外面风大,他便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每一个动作每走一步都非常小心,这模样又傻又愣的,倒是把太皇太后和夏岚都逗笑了。 虞桑宁抿着唇,看向他们的父女的时候,目光柔柔的,细长的眼尾微微扬起。 “桑宁,哀家刚才忘记问了,这孩子取名字了吗?”太皇太后突然发问。 “回太皇太后的话,小名叫念念,大名……暂时还没有。” “念念……名字也好听。”周宴南跟着念了一遍,然后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太皇太后道:“既然没有,那不如让皇帝给她取一个?” 虞桑宁心里一颤,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有些为难的看着周宴南。 这求助的眼神,周宴南瞬间就明了。 周宴南向来做事说一不二,干脆利落,可每次碰上和虞桑宁有关的,总会忍不住心软下来。 他几乎想都没想,便帮她开口解围道:“祖母,取名字这事还是让桑宁来,她取的好听些。” “这孩子甚是乖巧懂事,哀家年纪大了,闲来无事只会胡思乱想,你若是有时间就带着孩子多来宫里走动走动,哀家见了念念心情也好。” “是,太皇太后。”虞桑宁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一口应下,毕竟……不能驳了她老人家的面子。 周宴南知道她说了违心的话,但他不想让虞桑宁做她不喜欢的事情,“祖母,这孩子还小,桑宁身体柔弱,怕是经不住这来回奔波,您就别为难她了。” 这话要是搁虞桑宁,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她虽骄纵任性,但那也只是对周宴南才会那样。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皇帝是铁了心要维护虞桑宁。 可偏偏太皇太后不依不饶就算了,还更加得寸进尺了: “如果桑宁觉得劳累,不如就这样……哀家若是想见念念了,就让人去把孩子接来宫里住几天,宫里的奶娘也会把念念照顾得很好,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太皇太后这般为难许是有些刻意了,念念才三个月,难道他们就要想方设法的把孩子从虞桑宁手里抢走吗? 虞桑宁皱了皱眉,脑子里全是太皇太后说的那句话,心里委屈却又不敢说,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那破碎的模样,让周宴南瞧见了心疼得不行。 “祖母,适可而止吧。念念还这么小,怎么离得了娘亲?况且……念念是桑宁的孩子,更是她的全部,您这样做,岂不是伤了她的心,要了她的命?” 周宴南倒也不怕得罪这个祖母,今日她这说法确实有些过头了。 他虽贵为天子,但是从未想过要去为难虞桑宁母女。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于是起身淡淡说了句:“哀家现在说话不好使了,罢了……这是你们一家三口的事情,就让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她往门口走去,顺便把夏岚和慈宁宫的几个宫女一并带了出去,彼时……偌大的房间内,真的只剩了他们一家三口。 虞桑宁扭头看了一眼门口,见太皇太后走远了,这眼泪才刷刷的往下掉。 心里的委屈和无助让她再也忍不住,从前的虞桑宁就爱哭,受伤了会哭,生病了会哭,被人欺负也哭…… 现在呢,她还是爱哭,却不是因为自己了。 因为念念,她变得敏感又脆弱,情绪时常不稳定,刚才听太皇太后那番话,虞桑宁根本不敢想象,要是念念不在身边,她该怎么过? 周宴南还抱着念念,看见她落泪便上前温柔的轻声哄她:“桑宁,祖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年纪大了,不与她计较。” “再说了,我不是还在吗?有我在,谁也不敢把你们分开,知道吗?” 周宴南越是哄她,她哭得越伤心,差点没哭成一个泪人儿。 周宴南没办法,转身将怀里的念念小心的放在床上,然后迈着步子三两步跨到她面前,一把将虞桑宁紧紧搂在怀里。 此刻的他,顾不上虞桑宁会不会讨厌他,会不会生气…… 他什么都不想,只想抱着她,轻轻拍着她背,然后告诉她:有他在,不会让别人把念念从虞桑宁的身边带走。 包括,他自己…… 周宴南爱念念,但他更爱虞桑宁,这一点,毋庸置疑。 虞桑宁身子娇小,周宴南身材魁梧,她在周宴南怀里倒像是一只小猫一样,瘦瘦小小的,惹人怜爱。 周宴南低着头,将下巴抵在她头顶的发丝上,嗓音低沉又温润:“是我不好,都怪我……让你处在这个两难的境地,桑宁……别哭了好不好,是我错了,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你和念念,让你委屈,让你伤心难过……” 他一遍又一遍的跟她道歉,并不是想要得到她的原谅。 周宴南只想让她开心,让她如愿,也让她自由…… 如果,对于虞桑宁来说,他的爱真的是牢笼和枷锁,那他宁愿一辈子孤苦终老,也不愿折断她的翅膀,把她留在这宫墙之内。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虞桑宁的哭泣声小了,只剩很小的抽噎声。 但她还是任由周宴南抱着自己,紧紧的,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见她情绪好转,周宴南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虞桑宁若是再哭下去……恐怕他心都要碎了。 每到这种时候,周宴南就会开始怨自己,开始后悔,自责……若不是当初做了太多伤害虞桑宁的事情,如今他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在这世上,有些事情,并不是尽力了,就能做好的。 身为天子,周宴南或许努努力,可以让这天下人满意。 但他却拿虞桑宁一点办法都没有,进退是错,左右也是错…… 好不容易虞桑宁乖乖让他抱了一次,这么久以来的相思之苦还没有解,床上的那小只便嘤嘤哭了起来。 周宴南这下可有得忙了,哄完大的又要哄小的。 听见念念哭了,虞桑宁比谁都着急,她快步走到床边,弯着腰把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了一会儿,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她哄好了。 “要不……我再抱抱她?”周宴南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试探的问了一句。 “嗯。”虞桑宁吸了吸鼻子,声音哭哑了一些,眼眶也红红的,但她还是亲手把念念递到了他手上。 第207章 念念饿了? 周宴南接过孩子,看着念念肉嘟嘟的小脸,嘴角忍不住上扬:“念念像你,看见她仿佛能看见小时候的你。” “可我觉得念念的鼻子和嘴,更像你一些……”虞桑宁凑近了些,眼睛紧紧盯着念念,不由自主的回了句。 “是吗?念念的眼睛和你的一样,又大又亮,好像天上的星星那般,明亮耀眼。” 虞桑宁眨了下眼睛,没有接话,也没有看他,只是默默的盯着念念。 见她不哭了,周宴南便开口打趣道:“你方才哭的伤心,念念也跟着哭了,桑宁……她好像能感应到你的情绪的变化,所以……你以后别总是哭。” 看见她哭,看见她在自己面前哭,周宴南半点也受不了,他的心,也会跟着一起疼,甚至比她还要难受。 “是,皇上。” “……” 她这一答,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又远了一些。 话还没说完,谁知道念念又突然哭了起来,比刚才还要大声。 周宴南抱着哄了好久还是无济于事,他只能眼巴巴的抱着孩子来到她面前,“我好像,哄不好念念……桑宁,我……” 他不会哄孩子…… 他没经验,也没办法,头一次当爹,总是手忙脚乱的。 “我来吧。”虞桑宁接过孩子,抱着边走边哄,可念念依然还在哭,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虞桑宁看了他一眼,侧脸染上一抹绯红,她支支吾吾的说了句:“念念好像是饿了……” 周宴南喃喃开口道:“她饿了?” 出门前她才奶过孩子,却不想念念这会儿又饿了,所以才会一直啼哭不止。 “那……我先喂她……?” 还未周宴南反应过来,虞桑宁便抱着孩子走到屏风后面的床榻上,虽有些尴尬羞赧,但为了念念,她还是解开了半边了衣衫,侧着身子,奶起了孩子。 两人之间隔着屏风,那白色的屏风上面绣着牡丹,娇艳欲滴的。 这种时候,虞桑宁没有赶他走,那他厚着脸皮也要留下来的,周宴南转身坐在桌子旁,倒了一杯茶水,眼睛虽然一直盯着茶杯,可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念念吃着吃着,终于在虞桑宁的怀里沉沉的睡着了。 虞桑宁松了一口气,起身把念念放在床上,然后穿好衣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看见周宴南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脸上绯红再次晕染开来…… “累不累?”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仿佛在任何情况之下,周宴南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虞桑宁。 虞桑宁摇摇头,好像有话要和他说的,可一时想不起来了。 所以只有沉默…… 周宴南缓缓抬眼看了她一眼,却不小心瞥见她胸前的外衫上不知何时也沾了几滴…… 这下他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躁动和不安了,他起身二话不说就把虞桑宁强势的拉过来,然后再一次抱紧了她。 念念还在睡觉,虞桑宁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闹出大动静,于是伸手推了推他:“皇上……?” “让我抱抱你……桑宁,就一会儿,好不好?” “你刚才不是抱过了?” 周宴南把头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道:“不够,抱不够你……一辈子都不够。” 虞桑宁想了想,心里有些难过,再也不忍心把他推开。 今日发生了好些事,幸好有他在……幸好有他解围,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了。 就这样,让他抱了好一会儿,虞桑宁才轻轻挣开,然后说了句:“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周宴南眼里有不舍,但还是说了一句:“我让人去备马车。” “嗯。” 虞桑宁推开门,发现夏岚正好在门外候着,于是就让她进来抱念念。 夏岚小声的说了句:“太皇太后在偏殿午睡呢,小姐,我们要不要跟她说一声?” “就不打扰她老人家了吧……?”虞桑宁看了一眼周宴南,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周宴南点点头,“嗯,我先让人送你们回去。” …… 夏岚从屋子里抱着孩子跟在后面,虞桑宁和周宴南走在前面,才刚出了慈宁宫的宫门,迎面就跑来了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给周宴南行了一个礼,上气不接下气道: “皇上,陆太医在风华殿等着您呢?奴才好不容易才找着您,您快跟奴才回去一趟吧……” “陆卿?他又来做什么?孤看他这个太医就是太闲了没事干!” 小太监道:“皇上,陆太医自然是来给你看腿的,他已经等了一早上了。” 周宴南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就让他回去,孤可没让他等。” “皇上万万不可啊,陆太医说了,您这条腿再拖下去可就不行了……”小太监一时情急,不小心说了不吉利的话,连忙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奴才说错话了,奴才该死。” 周宴南道:“一条腿而已,滚回去告诉陆卿,治不好就算了,废就废了,孤无所谓。” “这……”小太监伏在地上,滚也不是,不滚也不是。 虞桑宁在旁边也算听明白了,怪不得他这条腿迟迟没治好,原来根本就不是陆卿的问题,而是周宴南他自己……他这态度,想来是他不想好好治吧? 她伸着手突然拉住了周宴南的衣袖,仰着头一脸严肃的问他:“皇上,你这腿,到底是治不好,还是你不想治?” 周宴南怕说错话,惹她生气,于是骗她道:“应该是治不好了吧?这都一年多了……还是老样子,桑宁我跟你说,陆卿医术真挺一般的,他……” “我不信。”虞桑宁没等他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 “陆卿告诉过我的,他说他能治好……皇上,你不想治是不是?” 周宴南没想到陆卿连这个也会跟她说,谎言被拆穿了,若是还想着敷衍了事,按照虞桑宁的脾气,估计这辈子都不理他了。 周宴南想了想,沉着脸色说道:“嗯。是我的问题,你也不必问我原因……” “以前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所以我不管,但是现在我既然看到了就要管,皇上……你就不能乖乖听陆卿的?让他帮你?” 虞桑宁眼里写满了关心,她大概也猜到了周宴南这么做的原因,也正因为如此,她不得不管。 周宴南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心里甜滋滋的,他勾了勾嘴角,然后伸手握住虞桑宁那只纤细光滑的手腕,狡猾的说道:“陆卿的药太疼了……不过,若是有你陪着我的话,应该就不会那么疼了吧?” “你……!”见他这样光明正大的耍无赖,虞桑宁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如何?桑宁,你不陪我……这腿我就不治了。反正以后念念长大了,她这么乖巧懂事,应该不会介意她爹是个瘸子吧?” “无耻。”虞桑宁低声骂了一句。 “什么……?我没听清……” 虞桑宁白了他一眼,恶狠狠的说道:“去就去……你最好,乖乖听陆卿的话,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周宴南见她答应了,脸上终于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第208章 大结局 风华殿偏殿里,念念刚吃完奶,睡的很香,估计一时半会不会醒,夏岚在旁边看着她。 正殿内,虞桑宁紧紧盯着周宴南,直到陆卿顺利帮他上完药,然后用一层层的纱布将他那条腿裹的严严实实的。 陆卿临走前还特意交待,这药要连续敷一个月效果才最佳。 很明显了,虞桑宁一走,依着周宴南的性子,他肯定不会乖乖配合陆卿的。这就是说,虞桑宁至少要在宫里待一个月? 虞桑宁正为此事发愁,谁知周宴南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说道:“念念还没有醒,桑宁……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周宴南带她去的地方离风华殿不远,是一个全新的宫殿,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放眼望去,整个院子里像极了一幅画,万紫千红的,让人眼花缭乱。 虞桑宁抬眼看头顶上方镶着金的匾额,那三个大大的字甚是惹眼:安宁宫。 安宁宫,安心的安,桑宁的宁…… 周宴南见她望着宫殿的名字出了神,于是小声道:“进去看看?” “嗯。” 虞桑宁抬脚走上了台阶,推开门,屋子很宽敞明亮,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能照进来。 里面的陈设摆件都是精美且奢华的,床榻上的锦被枕头和帐幔都是淡蓝色的,是她喜欢的颜色。 转过头,房间的窗台上居然摆着几朵含苞欲放的荷花,要知道……这个季节的荷花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从前在靖王府的时候,虞桑宁总喜欢去后院摘些新鲜的荷花回来,放在那间厢房里。 周宴南知道她喜欢花,所以这间屋子里,自从修建好的那一天起,里面摆着的鲜花就没有断过,虽然……他也不知道虞桑宁什么时候会来这里。 虞桑宁伸着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半开半闭的花瓣,心里没来由的疼起来。 她不是眼瞎,她能看得见,听得见,她知道周宴南为她所做的一切。 她亦明白周宴南的一往情深……可她还是会怕。 铺天盖地的回忆朝她涌来,让她有些窒息,虞桑宁一把推开他,往门外跑去…… 周宴南也跟着快步赶过来,怕她出事。 虞桑宁扶着院里的柱子,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不远处有几个下人还在忙碌的往对面的屋子里搬着东西,她有些好奇,于是跟着进到了那房间里面。 里面的东西也都是新的,都是小孩子的玩意,这是……他为念念准备的房间? 周宴南半倚在门上,一脸平静的看着虞桑宁用那种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 虞桑宁从来没有说过,要回宫里,可是周宴南的安宁宫确实为她和念念量身打造的。 他的用心良苦,他的不声不响,也开始让虞桑宁动摇了。 …… 此时,虞桑宁站在房间内,而周宴南呢,一副吊儿郎当的姿势倚靠在门边,饱含深情的看着她。 四五个下人抬着一个高高的梨花木柜子正准备放到房间里,虞桑宁侧着身子,让他们经过…… 就在这时,其中有一个人脚下不小心滑了一下摔倒了,他们手里的柜子瞬间失去了平衡,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 眼看那倾斜的柜子就要倒在虞桑宁身上,周宴南一个箭步跑上前挡在她身后,把她护在怀里,任由柜子重重的压在他身上,他却一声不吭的忍着。 虞桑宁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的看着他,她受到了些惊吓,但此时最担心的还是周宴南有没有被伤到…… 那几个下人看见这一幕,也给吓坏了,连忙把柜子扶正,然后齐刷刷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 周宴南转过头,眼神变得凌厉,低声吼了一句:“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全是废物……若是伤到了她,孤定要你们人头落地。” 虞桑宁:…… 这倒是不至于,别人也不是故意的,因为这点小事就要了人家的命,确实说不过去。 虞桑宁怕他在气头上,把那几人罚的太重了,于是小声说了句: “皇上,我没事……况且不是有你在嘛?他们是不小心的,你别生气……” 见虞桑宁开口替他们求情,周宴南心软了下来,看着那几人说道:“还不谢谢人家姑娘给你们求情,然后麻溜的滚出去?” “谢谢虞姑娘……” “谢谢虞姑娘!” “……” 那几人说完,溜出了房间,跑得一个比一个还快。 “吓坏了吧?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周宴南说着,将她身子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上下仔细查看了一番。 虞桑宁低头,没有回答他,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一直盯着周宴南的下半身…… 周宴南见她不吭声,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问道:“怎么了?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刚才……我都看见了……”虞桑宁抬眼和他对视着,脸上的表情不可言喻。 “什么?看见什么了?”周宴南问。 “你刚才跑过来保护我的时候,我看得一清二楚,皇上。” “我喜欢的人遇到了危险,我肯定要保护你啊,这……难道有问题吗?” 虞桑宁猜不透,他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的,她蹙着眉心问道:“我是说你的腿,皇上……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若不是刚才她遇到了危险,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周宴南护她心切,一时竟忘记了伪装,可能虞桑宁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她蹙着眉,指了指周宴南那条缠着的伤腿:“你刚才动作利索,腿脚和常人无异,为什么要骗人?” “我……” 眼见谎言被拆穿,周宴南愣在原地,尴尬的笑了笑:“桑宁,你听我给你解释。” 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然后扶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半蹲在地上:“那时候刚从北疆回来,陆卿来看过我的腿,说是不好治,刚好我去虞府找你,你执意要与我划清界限……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个人确实自暴自弃,想着这条腿,废了也罢,反正我也欠你们家一条腿。” “所以,皇上是想用这种方式,还我们家人情吗?” 周宴南点点头:“说起来,你兄长的腿确实是被我废了的,桑宁你知道吗?后来陆卿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我这样做根本还不了那所谓的人情,因为……伤我的是蛮人不是你们虞家的人,所以这笔账,算不到你们头上。” “他执意要帮我治好这条腿,所以……” 虞桑宁不愿继续听下去,便直接问道:“什么时候治好的?” “江望和冬凝结婚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装下去?” “因为,我想你多看我一眼……我甚至想过当你从别人嘴里听说我这副样子的时候,你会心疼可怜我……”他眼圈红红的,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害怕你会忘了我,桑宁……你恨我怨我,可怜我或者同情我都好,无论你怎么看待我,我其实一点都不介意,我怕的是,你的心里,再也没有我了。” 听他这么说,虞桑宁只觉得心酸。 爱可以让人成为无所畏惧的勇士,反之,爱也可以让万人敬仰的天子低到尘埃里。 她道:“那今日,你和陆卿……一起在我面前演这一出,也只是为了让我留下?” “嗯。”他承认的倒是挺快。 这是周宴南一早就计划好的,他知道虞桑宁今日会进宫,所以借着这个机会……设局也只是为了试探虞桑宁。 “陆卿向来正直不阿,为何他会帮你?” 周宴南目光凛冽,低声道:“因为……我是君,他是臣。” “你……!” 虞桑宁一时语顿,看来周宴南没少用他这个天子的身份去威慑别人,就连陆卿也没放过。 “我错了,桑宁,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也不该演这出戏……你想怎么罚我都不行,但是你不要不理我,也不要不见我。” 他说着话,膝盖一软,整个人又跪在了虞桑宁面前,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你起来说话,你是皇上……怎么这么喜欢跪我?”虞桑宁伸手去拉他,这一跪,她实在是承受不起。 周宴南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他道:“那你说你不生我的气,否则我就不起来了。” “我没生气,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以来,你都是装出来的。我真的以为你腿……” 虞桑宁低头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说道:“这是好事,皇上……你是念念的父亲,我总归是希望你平平安安,万事顺遂。从今往后,我们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桑宁,你说的是认真的吗?”周宴南不敢相信这些话是虞桑宁说出来的,这么久了,她甚至没有给过他一次好脸色。 可是,现在…… 虞桑宁点点头,冰凉的手掌捧着他的脸颊,缓缓说道: “我想你好好的,我也想和你好好的,这一生的时间太短暂,转瞬即逝,我不要再折磨你,也不要再和你划清分界了。阿宴哥哥,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这一次,虞桑宁没有叫他九爷或者是皇上,而是那句熟悉的,阿宴哥哥…… 对于虞桑宁来说,过去是痛苦不堪的,但回头想想,也不全是伤心往事,至少……有那么一些时光,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开心过,感动过的。 因为,周宴南,也曾给过她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偏爱和例外。 …… 似乎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周宴南有些猝不及防,从来都是他对虞桑宁吐露真心,从来都是他一直紧抓着那根连接两人的绳子不肯放手,就算伤痕累累也不愿放弃这份爱。 可如今,虞桑宁亲口对他说了这句话,怎能不让他热泪盈眶? 他流着泪,一下又一下不停的点头:“对不起,桑宁……我爱你,我真的只是太爱你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你以后,不准骗我了。” “好,我答应你。君无戏言。” 周宴南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虞桑宁最是心软,于是俯着身子,盈润柔软的红唇一点一点吻干了他脸上的泪水。 周宴南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爱意和想念,抬着下巴,擒住了她的嘴,这一吻……绵长又深情,足以抚慰这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传说中的,一吻天荒,也不过如此了吧。 爱是一场修行。 周宴南从一个冷血无情,嗜血如命的怪物,变成了有情有义,怜悯众生,甘愿为爱一次次拜倒她脚下的裙下臣。 虞桑宁教会了他如何去爱,最后也给了他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爱。 念念的名字就足以证明虞桑宁对他的心意。 因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209章 番外一(帝后的甜宠日常) 一个月后。 封后大典刚刚过去,虞桑宁也正式搬进了安宁宫,周宴南怕她太辛苦,所以找了两个奶娘照顾念念。 巳时刚过,周宴南正在太和殿批阅奏折,李琼弯着身子帮他细心研墨,虞桑宁哭丧着脸,委屈巴巴的走了进来。 李琼眼力劲好,看见皇后进来,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只剩周宴南和虞桑宁两个人。 “怎么了?我的小祖宗,谁惹你不高兴了?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周宴南放下手里的折子,腾出一只手朝她伸过去,一脸宠溺的看着她说道。 虞桑宁瘪着嘴,纤细光滑的手指轻轻握住了他宽大厚实的手掌,顺势坐进了他怀里,娇嗔道:“皇上,人家难受……” 听到她说难受,周宴南一下就紧张起来:“哪里难受?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把陆卿请过来替你瞧瞧?” 虞桑宁摇摇头,说道:“我没生病,但就是难受……” “哪里难受了?陆卿都治不好?”周宴南声音沉沉的,但温柔的不像话。 虞桑宁双手搂着他脖颈,性感妩媚的红唇贴近了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句:“陆卿肯定治不好,嗯……只有皇上能治好……” “哦?这倒是新鲜,宁儿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能治病救你了?” 虞桑宁喜欢作,周宴南也喜欢她作,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宠着哄着,就怕她生气不理人,要是真把虞桑宁惹急了,那他晚上连安宁宫的宫门都进不去,更别说上床睡觉了。 虞桑宁道:“前几日我阿娘不是说想念念了嘛,今儿一早,夏岚就把孩子带回去了。” 她咬着周宴南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吹进了他耳朵里,让周宴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说: “平日里这个时候,念念该饿了,都是我喂她奶喝……今日念念不在宫里,我乳 儿涨的难受,又疼又硬的,早知道就一起回府里去了。” 周宴南伸手把她从自己身上拉下来,爱怜的拥在怀里,寒潭一般的眼睛盯着虞桑宁胸前的丰腴,邪魅的勾了勾嘴角: “知道了,委屈我宁儿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边说着,边把她轻轻放了下去。 地上铺了厚厚的绒毛毯子,周宴南怕虞桑宁头上的簪子伤到她,伸着手把它取下,然后放在了旁边堆满奏折的案桌上。 这里毕竟是周宴南处理朝廷紧要事务的地方,虞桑宁有些犹豫:“皇上,不如去寝宫吧?这里……不太合适……” 周宴南笑了笑,声音低沉性感:“这天下都是我的,你说合不合适?” 虞桑宁说不过他,便扭过头不去搭理他。 他欺身压下来,轻轻解开了她身上的衣衫,果不其然……里衣已经湿了大半。 周宴南动作很轻,知道她怕疼,于是搓热了手掌,覆在那两座小山一样的丰腴处,轻揉 慢捻,耐心的帮她缓解疼痛…… 最后,他那双柔软凉薄的唇,也没有闲着…… 缠绵悱恻之际,虞桑宁只瞧见他那两只耳朵不知为何,红彤彤的,微微发着烫。 虞桑宁的脸也涨得通红,虽说这也不是周宴南第一次这样做,在这之前的无数个深夜里,他们都共同度过那些刻骨铭心的时刻,但是现在不同……今日是她求着周宴南帮她…… 两人在里面待了很久。 李琼听见周宴南的传唤,小心谨慎的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他正拿着一只簪子,缓缓别进了虞桑宁的发间。 李琼道:“皇上,刚才御膳房的人送了些吃的来,您看这……已是午时,要不要奴才让他们端进来?” 周宴南没有回头看李琼,全程眼睛都没有离开过虞桑宁身上,他认真且专注的帮她理顺了洒在肩上的青丝,问她:“宁儿饿不饿?宁儿想吃什么?” 虞桑宁想起刚才的事情,也想到这李琼好像是一直站在门口的,红着脸回道: “我来这里之前已经用过膳了,皇上,我不饿……” 周宴南舔了舔嘴唇,扭头看了一眼李琼,漫不经心的说道:“孤也不饿,孤方才吃饱了……今日的午膳就让他们撤了吧。” 虞桑宁刚抬起一杯水,喝了一小口,听到周宴南这句话,嘴里的水差点没喷出来。 案桌底下的脚狠狠踹了他一下,那张娇小可人的脸,气嘟嘟的,一副要生气的样子。 周宴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坏笑着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小声的说了句:“我开玩笑的,逗逗你嘛……” (李琼: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当个死太监就算了,还要吃帝后的狗粮,呸!) 番外嘛,我不想写得太正经,主打甜欲风,大家凑合看吧。 第210章 番外二(江望) 女子的清白从来都不在罗裙之下。 这句话是江望对冬凝说的,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彻底让冬凝敞开心扉,从那段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成婚后的江望,亦是对冬凝百般疼爱,体贴入微,他成熟稳重,内敛低调,虽不善言辞,但所有的爱意早已融在了那些细微末节之处。 是一蔬一饭,是举手投足之间,处处护着她。 尽管此时他已经是北漠军队的大统领,掌管数十万将士,但整个上京城无人不知,江望是出了名宠妻狂魔,这一点……真的和周宴南很像。 —— 在一个雨水滂沱的夜里,江望孤身从北漠赶回上京城时,城门口,他遇见了一个人。 一个熟悉的,却又让他恨的咬牙切齿的人。 虞昊东。 彼时封后大典刚过,为了讨得虞桑宁欢心,周宴南决定大赦天下,做一个仁君。 地牢里的犯人,除了卖国,谋反,欺君,恶意杀人者,视情节轻重,大多数都得到了赦免。 一时之间,这个消息传遍了东梁内外,引来了百姓们拍手叫好…… 消失了很久的虞昊东突然出现在城门口,因身份可疑,被守城的侍卫发现盘查之际,恰逢江望路过。 只一眼,他便认出了眼前这个面色枯黄,身体消瘦,衣衫褴褛比乞丐还要寒酸好几倍的虞昊东。 江望下了马,一只手揪着他的衣领,一路把虞昊东拎到了城门外,重重的丢在满是泥泞的水潭子里。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江望冰冷孤傲的眼睛里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虞昊东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这才看清了江望的模样,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原来是江统领?” “你凭什么赶我走,江望,你别忘了我是谁?你更别忘了当今的天子与我是何关系?” 虞桑宁当上了皇后,那么他是虞桑宁的兄长,这个国舅爷他最终还是当上了,占着这层身份,虞昊东知道,只要他进了上京城,面见皇上,那以后可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虞昊东说:“如今皇上大赦天下,那我这个国舅爷……他更应该宽容对待吧?” 江望冷笑了一声:“就凭你?也想和皇上攀亲道故?省省吧,你想想以前在东宫的时候怎么对他的,想想你干的那些十恶不赦的事……再说了,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当今皇后已经与你断绝关系了,这国舅爷你怕是当不成。” “你胡说,我与桑宁之间的关系岂是一两句话,说断就断了的?”虞昊东明明只差一步,就踏入上京城,只差一点,就能再次回到虞家…… 可他运气不好,偏偏遇上了江望。 …… 虞昊东想了一圈,终于想通了,为何江望会如此不待见自己,莫不是……因为冬凝? 数月以来,虞昊东虽然不在上京城,可城里的事情他可没少打听。冬凝和江望成婚,他自然是知道的。 虞昊东站起身,弹了弹身上的泥水,小声的说了句:“你这般憎恨我,是因为冬凝吗?如果是……那我向你保证,以后定不会再去骚扰她……你说成不成?” 江望长腿一伸,狠狠踹在虞昊东的胸口处,将他踹飞出去好几米远,他走了上去,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恶狠狠的指着他,反问道: “你说成不成?” 虞昊东知道他这次是来真的,瞬间败下阵来,软软的说道:“江望你疯了?你……你把剑收起来!我告诉你,就是皇上来了,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你最好识相些……对我客气点!” “是吗?若是我今日杀了你,你觉得皇上真的会怪罪于我吗?” 江望持着长剑,将剑刃对准了虞昊东的喉咙:“还有,你不配提冬凝的名字。” 虞昊东不断的点头道:“是是是,是我不配,她如今是你夫人了,江大统领,我不想惹事,你行行好放我进京……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做个好人。” “虞昊东,改过自新这个词不适合你,我们已经给过你太多的机会了……现在想改?晚了!” 江望手里的剑慢慢往下游走,语毕……只见那一剑重重的落在了虞昊东的两腿间。 伴随着虞昊东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天空中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虞昊东双手捂着下面,痛不欲生,鲜血从手指间涌出,这一刻……才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江望蹲下身,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断了腿就废了是吗?虞昊东……我告诉你,你现在才是真正的废人。你自作自受,从今往后,你都没有机会再行人道,再去祸害别的姑娘。娶妻生子?做梦去吧。” 虞昊东趴在地上打滚,疼痛让他几近崩溃,当然最令他绝望的是……此时此刻,他已经不能算是个男人了。 江望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继续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日是你亲手把冬凝推倒在地,让她小产,那个孩子……呵呵……” “没想到,这世间真的会有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你也曾经拥有过,但你亲手毁了她……”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在虞昊东的耳边久久回荡着…… 虞昊东想起那夜大雪,他挟持了冬凝,然后将她推倒……但他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冬凝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虞昊东仿佛疯了一般,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把拉住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求求你,告诉我,我没有杀自己的孩子!” 江望没有如他所愿,只是淡淡起身,说了句:“想活命就滚,滚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冬凝面前,免得脏了她的眼睛……若敢再让我看见你,定将你碎尸万段。” 至此。 虞昊东永远都将活在这个可怕的梦魇之中,到死都得不到解脱和救赎…… …… 江望回到宅子的时候,已是深夜。 可冬凝依然没有睡下,她知道今晚江望会回来,再晚,她也会等着他。 当她看见江望一身狼狈的回家,黑色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湿,上面还有沾了些泥土和莫名的血迹。冬凝惊了一下,起身去柜子里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打算帮他换上。 可谁知江望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我自己来吧,别弄脏了你的手。” 冬凝虽不知其中的缘由,但她也没有多问,点点头转过身不去看他。 江望心细,他深知自己身上的血迹是虞昊东的,虽然冬凝毫不知情,但他还是不允许冬凝再碰到那些东西。 泥水也好,血迹也好……总之,江望都不愿再让她受半点伤害和委屈。 洗干净身上,换好了衣服之后,江望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发现冬凝正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发呆。 江望缓缓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的环住她的腰,俯着身子把下巴抵在冬凝的头顶,温柔的问了句:“在想什么?” 冬凝眼角微微扬起,双手覆盖在腰间那双大手上:“以前我最不喜欢下雨天,不管是绵绵细雨还是瓢泼大雨,我都不喜欢。那样的天气总会让我忧郁,莫名的烦躁不安。” “嗯。”江望笑了笑,只觉她有些不讲道理的可爱。 冬凝顿了顿,接着说道:“可现在,无论外面是怎样的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都不会让我陷入忧郁和恐慌之中。因为我知道,你就在我身后,所以我无所畏惧。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但我万般庆幸,爱上你。” “你昨日派人传了消息给我,说你今夜会回来。可偏偏今日下了一整天的雨,下人们都说雨太大,你或许不会回来了。但我却还想再等等你,心里五味杂陈,自私的希望你会冒雨归家,但也害怕你在途中遇上危险……” 江望侧着头,吻了吻她的侧脸:“答应过你的事情,我绝不食言。夫人……我很惭愧,你先爱上我,而我却让你等了那么久。” 冬凝转过身,眼睛里闪着亮光,她笑起来很温柔:“这样看来,我也不亏啊,夫君,其实我等多久都无所谓,只要最后,那个人是你就好。” 夫人贤惠持家,温婉大方,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她的一往情深全都给了他,毫不保留。 江望眼眸微沉,无可自拔的沦陷在她的温柔乡里。 他弯下腰,双手将她横抱起,缓缓走向床榻…… —— 最后,咱们聊聊…… 我眼中的江望。 初识江望,他是周宴南身边忠心耿耿的下属,他说一不二,完全服从周宴南的指令,从不违逆主子的心意。 他稳重严谨,做事干净利落,情绪稳定,几乎没有发疯的时候。 只是有时候,他愣愣的,傻乎乎的,像个钢铁直男,但又有的时候,他好像什么都懂,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江望的心里,有过两个女人。 他喜欢虞桑宁的惊艳动人,喜欢她温柔善良,但却只敢藏在心底。 如果冬凝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或许他这一生都会只喜欢虞桑宁一个人的。 江望的喜欢,是纯粹且不求任何结果的。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这件事无关虞桑宁,所以,从头到尾,江望都没有因为周宴南是他的主子而放弃过,犹豫过对她的喜欢。 他可以一直默默站在虞桑宁的身后,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的喜怒哀乐。 直到,有一天……江望突然回头看了自己的身后。 那个性格温婉不善言辞却满眼都是他的女子,冬凝。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们三个的关系就好像同时站在了一条直线上,虞桑宁在最前面,江望在中间,其次是冬凝。 江望总是默默的往前走,跟在虞桑宁身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和关系,冬凝亦是如此。 突然有一天,江望只是停住了脚步,发现身后的冬凝还在继续前行,于是他和冬凝之间离得近了些。 再后来,他亲眼目睹了冬凝的遭遇,也看着那个柔软不堪的姑娘一点点爬起来,独自面对那段不堪的岁月,仿佛从漆黑冰冷的地狱里开出一朵漂亮的小花。 江望低头就闻见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 江望转身就拥抱到了那份触手可及的深情…… 后来,他就成了那个护花使者。 相爱能抵万难,对于这份爱来说,江望和冬凝一开始或许都不是完美无缺的人设,但他们真正在一起之后,彼此找到了那个最好的自己,这才是,爱情的真谛…… 番外 (三):帝后甜宠日常 数月后。 庆州出了一件贪污案,牵连甚广,其涉及的银两数额庞大,周宴南不得不调动了朝廷大半的官员去明察暗访此案。 各地州知府也纷纷呈上奏折,反馈此案的进展,一时之间,周宴南这个皇帝忙得焦头烂额。 朝堂上的事情虞桑宁知道的不多,只是最近她见周宴南的次数越来越少。 晚上他回安宁宫歇息的时候,虞桑宁已经睡着了。 每日清晨,天未明周宴南又悄悄起身,去太和殿处理奏折,所以两人好几日都说不上半句话。 或许是两人在一起久了,总会少了一些激情吧。 虞桑宁心里不高兴,自己在心里闹别扭,周宴南自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想着这个案子已经接近尾声,等一切都结束了,他带着虞桑宁和念念出去游玩几日。 …… 为了尽快处理完这些事。 夕阳刚落,周宴南让人把晚膳端到案桌旁,边吃边看,可饭才吃到一半,只见李琼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 “皇上,不得了,您快去安宁宫看看吧……” 周宴南抬头满脸诧异:“安宁宫?是不是皇后出什么事了?”他说着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站起身正要往安宁宫赶去。 李琼道:“倒也不是娘娘出了什么事……只是,奴才方才听说,今日娘娘招了一批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说是要给皇上选秀女。” 周宴南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好家伙,看情况不是虞桑宁出事,而是自己要出事了? 周宴南瞪了一眼李琼,生气道:“这么大的事情,你现在才来报?” “回皇上,奴才也是刚刚得知的。” “现在进展如何了?”周宴南快步走着,再怎么强装镇定也掩饰不了心底的慌张。 此事一出,他大概猜到了虞桑宁这么做的缘由,是他最近忙昏了头才会让虞桑宁觉得自己冷落了她。 李琼小跑跟在后面,满头大汗道:“听说已经选完了,皇后娘娘替您选了七个秀女。” “七个!?”周宴南止住了脚步,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琼害怕的点点头,仿佛那些秀女是他选出来的一样。 “行了,知道了……别跟着孤了。”周宴南平复了下心情,临走之前回头又加了一句:“明日不上早朝了。” 李琼答:“是。”过了片刻,才后知后觉道:“啊?皇上明日不来上早朝了吗?” 周宴南懒得回他,只是头也不回的,边走边摆了摆手。 周宴南到安宁宫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 他轻轻推开门,看见虞桑宁已经更衣,半躺在床上翻了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书。 瞥见周宴南朝自己走来,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后娘娘在看什么书呢?”他学着宫里下人说话的样子,走到床榻边缘坐下来,眼睛盯着她那张气鼓鼓的小脸。 虞桑宁不搭理他,重重的合上书本,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周宴南俯下身子,在她身后躺了下来,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酥腰,低沉的嗓音萦绕在空气中: “宁儿,我知道错了,我这几日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好。” 虞桑宁伸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身子往里面挪了挪:“你是皇上,反正没人敢说你不好,况且,臣妾也没说你不好。” “那你今日为什么,突然要替我选秀女?” “不为什么,安宁宫太小了,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臣妾想给你找个新去处。”她赌气道。 “哦?是吗?宁儿,你可真大方,听说你给我选了七个秀女,那可是七个好去处呢……” 他勾了勾唇角,声音邪魅性感:“只是不知道,你选的秀女,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虞桑宁咬牙道:“皇上自己亲自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我这不是来了吗?宁儿,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你!”虞桑宁狠狠的说了句:“油嘴滑舌。” 周宴南那双手,伸进被子里,隔着薄薄的里衣,上下摸索着,一点也不安分。 虞桑宁重重拍了他手背几下,“不准碰我!” 他才不听,手臂稍稍用力将她翻转过来,紧紧搂在怀里,不让她乱动。“我只碰你,别的女人一眼都不会看的。” “皇上糊涂啊,我又凶又总是打你骂你,还总是和你发脾气……我……才不值得你这么对我。”她委屈巴巴的说着,仿佛下一秒,那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周宴南坏笑着,用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当然值得,这天下也只有宁儿值得。” 虞桑宁张嘴咬了一口他的手指,声音柔柔的:“皇上这张嘴怪会哄人……” “哼……”他轻声笑着,转而起身将她压在身下,他俯身将那性感的薄唇贴近她的耳畔,声音诱惑低沉: “宁儿,我这张嘴除了会哄你开心,别的也很厉害……你要试试吗?” 虞桑宁皱了皱眉,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 终章 我将永远臣服于温柔。 虞桑宁从一开始的紧张,慌乱,羞耻,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欢愉,朝她袭来。 她真的特别爱哭。 那一晚,伴随着虞桑宁细微的轻吟浅哭声,同样也将周宴南送到青云之上。 深夜,寅时三刻,周宴南再次贴近她,虞桑宁有气无力的求饶道:“阿宴哥哥,我不要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错?你哪错了?宁儿,听你这口气……怎么像是把这个当做惩罚了?” 虞桑宁飞快的点点头,看了一眼他眼中寒潭般的深沉,又急忙摇摇头:“不是惩罚,阿宴哥哥……呜呜呜……宁儿不想要了。” 周宴南用唇一点点吻干了她脸上的泪珠,他邪笑道:“你不是很有本事么?我以为你给我找七个秀女的意思,是在暗示我……一夜七次?” “这才哪到哪儿啊?宁儿……你这般柔弱不堪,幸好你今日选中的是七个,而不是十七个……” 虞桑宁惊呼着想要逃离,“不是暗示……不是七次,更不是十七次!阿宴哥哥误会了!” 她可怜巴巴的说道:“阿宴哥哥最近事务繁忙,明儿一早不是还要上早朝吗?不如我们……改日?” 周宴南冷笑了一声,根本没打算放过她:“可惜了,方才我已经交代过李琼了……明儿不上早朝了。” 虞桑宁欲哭无泪……完了这下,自己作出来的债,要自己还了。 …… 虞桑宁累到虚脱,辗转缠绵之际,她还是真真切切听到了周宴南低吼着向她告白。 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我爱你,我爱你…… 爱的深沉,爱的刻骨,爱到不能自已。 许是这次真的有些用力过猛了,两月后,虞桑宁出现孕吐迹象,太医诊断说有可能是双胞胎。 至此,周宴南几乎寸步不离的护着她,朝中事务再忙,他也是按时按点回安宁宫,悉心照顾虞桑宁。 数月之后,虞桑宁顺利产下龙凤胎。 至此,周宴南儿女双全。 江山在左,美人在右,此生无憾。 周宴南在位的数十年光阴,东梁国运昌盛,国富民强,久盛不衰,是谓真正的太平盛世。 而他,也成了东梁唯一一个没有后宫的帝王,他一生挚爱一人。 虞桑宁是他心中的白月光,也是照进他生命里一束明媚的阳光。 来自地狱里的恶魔终究没有把虞桑宁拉进深渊,与她堕入炼狱……而是,迎着那束光,拥抱那束光,最终成为了这天下人温暖的太阳。 —— 爱能照亮黑暗的路途,爱能温暖每一颗冰冷的心。 虞桑宁,谢谢你拯救了一个恶魔。 虞桑宁,再见。 —— 初识周宴南,他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恶魔。 再遇周宴南,他是一个胸怀天下,心系苍生,用情至深的君王。 周宴南,不管是你坏的掉渣的时候,还是你狠厉邪恶的时候,我都一如既往的喜欢你。 可能我是个变态吧…… 但我最爱的,还是温柔且深情,性张力十足的周宴南。 可能我也算半个正常人,嘿嘿…… 最后的最后,我想说。 我永远臣服于温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