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袁家嫡子，专好救人》 第一章 人在三国，开局王炸 第1章 人在三国，开局王炸 建安四年。 徐州。 “嘶，头有点疼，难道是昨天晚上喝多了？诶，这是哪儿？这不对吧？”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顶巨大的营帐，让袁数感到错愕不已。 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深呼吸之后再定睛左右一番打量，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变化，他现在确确实实是在一顶硕大的帐篷里。 “水，水……”宿醉之后除了头疼，最让袁数难受的就是喉咙里难受的如同着了火一般，此时此刻的他甚至顾不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就是找水。 “陛下，您要的蜜水实在是没有了，营中现在只有血水，不知道您……”帐外一个随从打扮的人闻声而入，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哆嗦，但双眼却紧紧盯着自家主公，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但他等到的，不是预料之中的雷霆大怒，而是自家陛下有些无聊的问题：“现在是哪一年？” 虽然摸不清自家陛下问这么低级的问题有什么用意，但内侍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陛下，如今是建安四年。” 建安？！ 熟悉的台词，配上这么熟悉的年号，已经足够让袁数反应过来眼下到底是个什么处境了。 这么说来，自己是穿越到了三国？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袁数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挥退侍从之后，他用力的揉了揉脸，露出了有些苦涩的笑容：“淮南破坏王，汝南袁氏嫡子，冢中枯骨袁公路，居然是他……” 紧接着，无数陌生的记忆突然如同雪崩一般涌入袁数脑中，让他有些痛苦的捂着脑袋倒在了榻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初临三国的雄心壮志、宏图霸业在这一刻被现实残酷的击碎，尽数付之流水。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活下去。 因为这个时候，历史的车轮已经滚动到了建安四年。 距离建安二年原主袁术志得意满的称帝已经过去了两年。 这两年里，袁术接到的只有一封封的败报。 如果没有意外，接下来退出三国这个舞台的，就该是他袁术了。 如果能早十年…… 不，如果能早两年穿越成袁术，不要在已经和大半诸侯翻脸的情况下头脑发昏公然称帝，袁数都有办法保住自己一方诸侯的地位，甚至有机会一窥神器。 但现在这个时候，可以说袁术手里的牌基本上已经被原主作死一般消耗的干干净净，在天下的声望基本已经变成了负数，原主自己也不过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的情况下自己穿越而来…… 耳旁似乎还萦绕着阴差的对话。 “嗯，豪门出身，还当上了人间天子，就这家了，正好还跟这小子是本家。小子，有缘再见的话记得感谢我们。” “别废话了，赶紧的。” “哎呀，忘记去给这小子要一碗汤了！” “没事儿，真要去要了汤，到时候通过孟婆那厮查到咱哥俩身上反而麻烦，就这样挺好的。” “大哥教训的是。” …… “这真的是对我上辈子辛辛苦苦的奖励？”如果不是回不去，袁数真想直接回到阴曹地府来一发恶龙咆哮。 这都不是地狱难度开局了，这tm就像是《文明》里你还在古典时代辛辛苦苦爬市政数，ai已经进入信息时代甚至未来时代准备飞天。 这种地狱里的地狱开局要是还能扳回来，说一声逆天改命、绝地翻盘袁数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辛辛苦苦呕心沥血付出的努力。 原本以为是美好的未来在向自己招手，没想到一来就要面临生死困境。 但还好，他还有机会。 “叮，最强治愈系统已开启，宿主可通过本系统获取和替换天赋，提升自我。” “治愈？不会是致郁吧？这个系统怎么好像有些眼熟啊……”回忆起前世自己看过的诸多小说，袁数眼角一阵跳动。 不过好像正史和演义里原主袁术一张嘴也是弄得神憎鬼厌的，这么说来，如果真是他想的那种治愈，好像还挺适合这个身份的？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虽然如今命在旦夕，但如果要当一个杠精才能活下去，enmm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袁数禁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战。 “请宿主放心，本系统是个正经系统，旨在救死扶伤，不玩谐音梗。” “那就好。”袁数松了口气，开始研究起这个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系统。 嗯，商城版块，没有权限，打不开；抽奖版块，没有权限，进不去。 天赋装备版块，咦，这个可以进去，来，让我看看。 一番折腾之后，辅以系统有一搭没一搭的电子音解说，袁数算是弄明白了这个系统的运作模式。 每当帮助一名名臣武将逃过原本宿命当中的死劫，他就能根据人物的牛皮程度和名望获得不同数额的命运点，而命运点也就是他打开系统商城和进行抽奖所必需的系统货币。 “叮，检测到宿主身份为‘袁术’，人物扫描已完成，宿主可自行查看当前天赋。” “检测到袁术即将面临死劫，如宿主帮助袁术改变命运，可获得一次天赋洗点的机会，可将任意袁术原有的天赋置换为同等级随机天赋。” “请宿主注意，天赋洗点的机会十分罕见，请宿主好好珍惜，不要浪费。” “好家伙，这下看来得玩命整了。”袁数原本就要想办法脱离危局，这下理由又多了一个，动力愈发充足。 “不过，还是先看看原主留下了什么样的天赋吧。” 一想到原主记忆里扔出方天画戟可以击碎一座小山丘的吕布，以及之前咆哮着单枪匹马干碎了自家数千骑兵的张飞，还有真·撒豆成兵的黄巾妖人，袁数就直感觉脊背后面一阵阵的凉气直冲天灵盖。 这三国……和他印象当中的很不一样，恐怕是遭了什么妖孽。 但先不管到底是何方神圣乱入，横亘在他面前的依然是和他记忆里一样的死劫。 “正史里，袁术放弃寿春之后就基本上在曹操的战略包围圈里流浪到死，没有具体的记载。但从原主的记忆来看，如今乃是在徐州，这也就意味着至少这一部分的剧情是按照演义版本走的。” 知道了版本，但袁数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如今拦在他面前的，是尚且没有和曹操翻脸的刘关张三兄弟。 “真是那啥了狗了，纪灵号称勇冠三军，乃是原主手底下第一战将，在淮南一带那也是开山碎石、纵横无敌的主，结果在张飞手里走不过十招，以刘备汉室宗亲的脾气，肯定会让两个兄弟对我下死手，这可怎么办呐。”没有主意的袁数，只能寄希望于原主能给他留下几个好用的天赋来扭转乾坤了。 第二章 天赋初显，命数怎逃 第2章 天赋初显，命数怎逃 没有主意的袁数，只能寄希望于原主能给他留下几个好用的天赋来扭转乾坤了。 “毒舌：蓝色天赋（可进阶），你的话语有一种魔力，非常容易撩拨起别人心底的火气，刺痛别人的内心。（来呀，来打我呀。）” “这……”袁数挠挠头，有了这个天赋，配合原主那个自大的脾气，难怪和谁联盟最后都免不了翻脸成仇。 但这个天赋，对他的现状真的有帮助吗？ 下一个下一个。 嗯，是个紫色天赋，希望这个能给力一点。 “来者不拒：紫色天赋，当你收容被别的诸侯拒绝的人时，他\/她全属性小幅度上升；你将更容易获得那些被世俗鄙夷的人的好感。（本王海纳百川，诸位远来皆是有缘人呐）” “目无法纪：蓝色天赋，你无视律法的行为很酷，引起你麾下的争相效仿。当你放纵麾下时，他们将获得全属性提升的增益效果。负面效果：你治下的百姓对你生出厌恶（山贼头子就是我，军纪，军纪是什么？）” “换掉，这个必须换掉！”看着原主的天赋面板，袁数眼角直抽抽，好在下面的两道橙色光芒给了他安慰。 “嚯，好家伙，袁术居然还有橙色天赋，还不止一个，这是算小极品吗？” “世家子弟：橙色天赋，豪横的家世让你拥有了傲视同龄人的资本，也给了你以势压人的底气。你的姓就是你最大的底牌。所有家世不如你的臣子对你的忠诚度将更容易增加，家世不如你的对手对你的敌意将更容易减弱。（因袁术已造反，该天赋基本失效，但仍有小概率触发）” “伪帝：橙色天赋，因你第一个称帝，你将被大汉王朝在疆域内实行通缉，你无法以任何形式获得任何汉阵营名臣武将的效忠。同时，只要你不死，你将获得所有非汉阵营名臣武将的好感，你将成为他们效忠的第一选择。（自古无不亡之国，无不兴立之君！朕是开国之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疾：紫色天赋，每当你的下属面临灾祸的时候，该灾祸有小概率直接被转移到你的头上。该转移每发生一次，对应下属对你的忠诚度上升并将在其长处获得小幅度加成。当你的下属背叛，他将一次性获得你曾经承担过的所有灾祸，且你有较小概率在其长处获得增幅。（尔等皆逆臣贼子，当死无赦！）” …… “嗯，两蓝两紫两橙，还有几个不重要的白色天赋。”盘点完了原主留下的天赋，袁数只感觉一阵抽搐。 看来还是要把希望放在系统后续的抽奖和商城才是正道啊，原主这几个天赋，怎么感觉都有坑的地方呢。唯一一个纯正向的橙色天赋世家子弟，还因为造反被屏蔽了大部分作用，那所谓的“小概率触发”，考虑到自己上辈子玩游戏抽卡必保底，回回遇仓捡的运气，袁数觉得还是不要去赌这个脸了。 “下邳城……徐州……”在营帐里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袁术陡然眼前一亮，决定赌一把。 如今大军溃败，身边就剩下这几百老弱，后勤辎重也基本上已经送给曹军了，等到过几天消息传开，到时候自己想跑都没地儿去。 权衡了一番利弊，换了身尽可能朴素的打扮，袁数果断带上玉玺悄咪咪跑路。 嗯，这是袁数原本的计划，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于是等到他顺利离开军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文人打扮的随从。 其实一开始，袁数是不想带上其他人的，毕竟身边每多一个袁术军中的人，他暴露的可能性就多上一分。 但在简单的交谈几句并从原主的记忆里对上了这个拦住自己的文人的身份之后，袁数还是决定带上这个聪明人一起。 当然，绝对不是因为他用系统扫出了这家伙的基础四维和天赋。 【姓名】：阎象 【所属主公】：袁术（忠诚度60） 【基础属性】：武：37，智：80，政：78，统：57， 【天赋】：1、直谏：蓝色天赋，会对主公的失误直言不讳，如主公听从，则君臣各随机一项属性获得微量提升，否则臣子将获得持续一年的随机一属性-1的效果（增益减益均不可叠加，但可刷新）（作为一名合格的诤臣，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公掉进沟里呢？）；2、民心：蓝色天赋，负责处理内政时，获得智力+1，统率+1的buff，每妥善进行一项州级或更高级别决策，可额外获得一层buff（上限5层）。3、基础术法精通：蓝色天赋，什么都会一点但都不算太强，平平无奇的精神修行者。（呼风唤雨、驱雷掣电我都不会，但夏天吹点风制点冰消消暑，冬天自带小火炉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啧啧啧，这都还有60的忠诚度，卡在生出二心的边缘，看来原主倒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差劲嘛，还是说，汝南袁氏嫡子这层身份代表的意义比我想象的还要夸张？”当看到阎象的名字，袁数就知道这位是谁了。 虽然无论正史还是演义，这哥们儿都纯属一个龙套级人物，露脸的场面并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阎象基本上算是袁术手底下最受倚重的几名文臣之一，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袁术前中期事业的重要谋主，也是唯一一个敢在袁术志得意满打算称帝的时候正面跳出来表示反对的文臣。 而即便如此，直到袁术倒台，阎象也依然算得上他的左膀右臂，并没有因为在称帝一事意见相左就被袁术弃用。 虽然这里面固然有那些顶级士族不愿意派出自家才俊在袁术身上下注的因素在，但阎象本人的能力想来也是确实不错的，系统扫描后给出的四维和天赋也算是印证了袁数的猜测。 面对颍川士族宁愿下注赌曹操袁绍也不愿意在原主身边落子的安排，袁数也不想再在这个方面深入探究，但能有一个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二流且还勉强对自己保有一定忠诚的谋士追随，那袁数也不可能主动往外推。 毕竟，在排除掉颍川士族之后，考虑到自己现在已经臭的差不多的名声以及那几项该死的天赋作祟，鬼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收服一个智+政近160的谋臣。 第三章 北上，南下，还是徐州 第3章 北上，南下，还是徐州 至于那项看上去有些玄幻的基础法术精通，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也算是印证了他的一部分猜测，所以袁数很识趣的把疑惑藏在了心底。 反正吕布张飞之流都能当人形高达用了，那这些谋士会点术法，好像也不稀奇。想想人家张角连撒豆成兵都搞出来了，这么说来感觉阎象好像在这方面也就是个入门新手的样子。 将不着边际的想法甩出脑袋，在顺利的溜出军营之后，袁数选择了将接下来的计划和阎象摊牌。 “去找下邳陈氏，以传国玉玺为代价换平安么……”阎象吃了一惊，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表示可以一试，“但这样的话主公你袁氏嫡子的身份肯定是不能用了，就连汝南袁氏都不敢公开声援，下邳陈氏更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收容一个公开称帝的反贼。可如果没有袁氏这层身份，主公你又要如何取信陈珪？” 两人都没有提拿出传国玉玺获取信任的做法，那样做除了让袁数死得更快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你说，声称是袁氏远支怎么样？”袁数眼神闪烁，说出了自己的设想。 阎象这会儿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也只能默认了袁数这有些冒失的安排。与此同时，他内心也感到一阵欣慰。 这要是换了以前的主公，指不定宁死都要留着传国玉玺陪葬，怎么可能主动将传国玉玺交出去来保平安呢？ 只可惜如果主公早几年醒悟，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和袁本初分庭抗礼，如今却是晚了点，这关键时期的几步走错，想要再追上去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对了，以后人前记得叫公子，叫主公容易暴露身份。”袁数突然意识到这个漏洞，赶紧补救。 “主公……啊不，公子不考虑南下吗？”阎象及时改口，虽然对于袁数这有些行险的计划没有更好的意见，但骨子里谨慎的他还是提出了另一个方向。 至于北上？在阎象心里，只要自家主公脑子真的清醒过来，就不会再被袁本初一张空头支票傻乎乎的忽悠到河北去做那案板上的鱼肉，所以这个选项根本不用考虑。 “南下？孙伯符早就响应许都诏令了，当初在某麾下这小霸王也没少受气，如今的江东又怎么容得下你我？”袁数苦笑连连，要不是原主太能作死，他至于现在被堵在曹操的战略包围圈里进退两难吗？ “公子莫不是忘了，当初庐江太守刘勋可是您亲自点的将。想来不至于……”阎象并没有把话说透，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庐江太守刘勋？袁数在脑海里搜索了好一会儿才算是从记忆深处翻出了这个名字。 “原来是他呀，袁术原本以庐江太守之位为诱饵让孙策打下了庐江，结果事后却任命刘勋去摘了桃子。这么看来这位也确实算得上是袁术比较信任的将领。”袁数在心里默默的盘算了一番，然后决定还是给阎象一个解释。 其实理由很简单，一来，被堵在庐江和被堵在徐州，这对袁术阵营来说都一样是三面受敌，不能从本质上改善袁术阵营相对不利的战略和地理处境。 二来，如果被堵在庐江，曹老板确实不一定会出面和他死磕，但大概率会逼着他和孙策死磕。小霸王加周公瑾这对组合在现在能爆发出多强的战斗力，原来的袁术可以不放在心上，现在的袁数却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这对组合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轻易招惹的（虽然徐州的刘关张也不好对付）。而从长远来讲，要争夺天下，曹孙两家注定是他绕不开的坎，让敌人坐收渔翁之利？原主可能很乐意，但现在的袁数不乐意干这种蠢事。 最后一个原因也很简单，概括起来就一句话，他不看好刘勋。 讲明白一点，就是现在的袁数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被自我膨胀加上被忽悠的找不着北的妄自尊大的袁公路了。虽然原主对刘勋极为倚重，堪称袁术阵营数一数二的大将，但他却既不看好刘勋的能力，也不看好这位摘小霸王桃子的家伙的忠诚度。 当然，这并不是袁数胡编乱造，他是有历史事实作为依据的。 历史上，刘勋在袁术失利后收编了杨弘和张勋等原袁术阵营的一干文武以及相当一部分兵力，然后就趴在庐江不动窝了，啥也不干的刘勋最终也被曹操当成缓冲地带留了下来，之后被江东一通忽悠，乐呵呵的全军出击去打上饶，结果先被偷家后遭伏击，一手还不错的牌打了个稀碎，直接连皮带骨被孙策吞了个干干净净。 这样一个家伙，袁数可不觉得自己亮出身份之后就一定能带领他做大做强走向辉煌。 不表露身份，这家伙一定不服管，甚至可能反过来对自己下手。表露身份，袁数也没有把握带得动这帮猪队友，同时还有可能吸引夹击，这样考虑下来，除非袁数脑子被原主同化了，否则他吃饱了撑才去庐江。 虽然错过了几个他原本想打主意的人才有些可惜，但比起不知道能否收服的人才，那还是自己小命要紧。 把这些顾虑一二三的列出来讲明白，阎象顿时也明白过来，一时间有些尴尬。 既然拿不出更好的办法，那也就只能看着自家主公孤身一人去闯下邳陈氏了。 而他阎象这个时候能做的，就是替自家主公藏好传国玉玺，这可是关乎着他们能否在覆巢之下侥幸躲过一劫的关键。 等袁数进了下邳陈氏的庄园，阎象才猛然想起刚刚被忽略的一个问题。 “等等，如果没有记错，主公好像和陈公玮（注：陈瑀，字公玮，陈球长子，球弟有子陈珪，珪子陈登）有怨吧？和陈汉瑜(陈珪字汉瑜)之间好像也闹过矛盾，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不会出事吧？” “唉，主公好不容易迷途知返，还是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啊。”阎象左思右想，发现自己其实做不了什么，只能叹了口气，默默的在心底替袁数祈祷。 …… “汝南袁氏来人？现在在正堂等候？”在书房的陈珪接到下人通报，也有些懵。 汝南袁氏子弟应该是真的，大汉还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冒充这等顶级世家的子弟，自家门子迎来送往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也是有的，敢这么说就一定是确认了对方身份。 但问题是，汝南袁氏现在那些老一辈死的死隐的隐，已经轻易不出来走动。剩下还活跃在台面上的袁氏子弟，基本上以袁术、袁绍两兄弟为首。这突如其来的拜访，会是哪一边的人呢？ 袁术如今公然造反被打得元气大伤，难不成还想挣扎？还是说如今雄踞河北四州的袁本初对徐州这片土地又有了想法？ 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陈珪决定还是先和来人见上一面再说。 第四章 玉玺换命，险中求生 第4章 玉玺换命，险中求生 “汝是何人？”和袁数乍一打照面，陈珪就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也没有多想，虽然袁氏现在最出名的是袁绍袁术两兄弟，但年轻一代可不是只有这对兄弟，说不定就是以前来往的时候打过照面也不稀奇。 “晚辈袁数，拜见汉瑜老先生。”袁数恭恭敬敬的行礼。 “大胆！逆贼袁术，竟敢来见老夫！来人，给老夫拿下！”陈珪听到名字吓了一跳，差点没被吓出个好歹，赶紧招呼下人进来拿人。 虽然不知道袁术为什么脑子犯抽，但这等泼天大功送到手上，不要的都是傻子。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被几个健壮家丁控制住之后，袁数才继续沉着开口：“让老先生受惊了，晚辈虽然也出身汝南袁氏，却不过是远支，因为姓名与那逆贼袁公路相似，故自幼被族内当成替身培养，如今彼自取灭亡，晚辈却不愿与之同赴黄泉，故深夜来此，有一份天大的功劳送给陈氏，只求放晚辈一条生路，不与那逆贼一同授首。” 原本陈珪是准备直接让人取了首级送上去报功的，一听不是伪帝袁术，几个控制住他的家丁顿时没了兴致，见陈珪挥了挥手，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松了几分。 仔细端详一番，发现这小子确实和自己印象里的袁公路有些差别，陈珪这才点点头，算是勉强认同了他的解释：“哦？既然如此，想必你也是个苦命人，那老夫姑且贷你一死。当然，倘若你敢欺蒙老夫，哼哼……” “汉瑜先生如今效力曹公，不知对传国玉玺可有兴趣？”袁数笑吟吟的抛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筹码。 “某……”陈珪刚想反驳效力曹操的事情，听到后面半句顿时把原本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原本有些浑浊的一对老眼里暴射出刺目精光，“传国玉玺？” 几个家丁听到这四个字顿时意识到不妙，赶紧闪身消失，正堂里霎时间只剩下陈珪和袁数两个人。 “隔墙有耳，汉瑜先生不请晚辈去书房坐一坐？”见陈珪显然心动，袁数心下大定，原本紧绷着的身体也明显的放松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找上陈珪的原因。 如今放眼整个下邳，有能力保住他现在这个从贼身份且能拿得住传国玉玺这个烫手山芋的，也只有下邳陈氏这一家了。 当然，和老狐狸做交易，自然也是要承担风险的。 但是…… “关于玉玺的事情，你希望和元龙谈？”陈珪眉头紧锁，原本以为年轻人好忽悠，自己只要略施小计，三言两语就能把这个愣头青忽悠的晕头转向，等到拿到玉玺，直接当成袁术一党处理掉就行，结果这小子竟然也防了一手，还指名道姓要让自己儿子来谈。 见袁数咬死不松口，陈珪也只能答应让步，反正他对自己儿子的能力也很有信心，认为陈登能从这小子身上抠出来的油水绝对不会比自己少多少，如果换个人谈判就能多从这个自称袁氏远支的小子嘴里掏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来，那陈珪觉得这份功劳落到儿子头上也并无不可。 …… “袁术替身？传国玉玺？真的假的？”接到老父亲书信的广陵太守陈登满腹狐疑，但来送信的心腹也没有更多的信息，只能看着自家家主在堂上来回踱步。 “没道理啊，如果真是汝南袁氏子弟，应该不会不知道我们家和袁术的纠葛，再说了，如今袁本初雄踞河北，这小子既不投本家嫡系，又不回汝南祖籍，也不投奔朝廷，找到我下邳陈氏头上算怎么回事？” 陈登很清楚，传国玉玺这个东西，只有在朝廷正统手里才能发挥作用，否则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拿谁死。就算到他们陈家手里的是真货，也不过作为他们的一项政治资本，实际收益未必有多大，更何况还要冒着窝藏汝南袁氏族裔（甚至有可能与逆贼袁术有关系）的风险？ 但转念一想，陈登也反应过来：“这小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我爹怎么说？” “老家主的意思，是请您回去一趟。” 等陈登心急火燎的从广陵赶回，见到的却是一个不慌不忙的年轻人。 “传国玉玺何在？若是真的，保你一命并非不可。”陈登劈头就问，显然并没有把袁数放在眼里。 “传国玉玺何等珍贵，元龙兄总不会认为，某会傻乎乎的将之随身携带吧？”袁数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戏谑的笑容。 这种东西，不贴身保管怎么能放心呢？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陈登恨得牙痒痒。 如果能确认传国玉玺就在这家伙身上，他还真不介意直接杀人夺宝，然后把对方打成贼首袁术报上去，届时两份功劳都是他们陈氏的，还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但如果真如这家伙所说，传国玉玺被他藏在了其他地方的话，万一把人杀了却找不到玉玺，那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纯纯的赔本买卖？ “玉玺？我陈氏又不准备称帝，要玉玺有何用？相反，袁术那厮横行江淮，与我陈氏有深仇大恨，族内不少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杀了阁下，出这一口恶气的同时还能捞一份诛除贼首的功劳，有何不可？”陈登可不会就这样被带进节奏里，见袁数表现的如此光棍，他干脆也两手一摊，明牌摆烂。 袁数心里顿时猛地“咯噔”一下，他最怕的就是对方摆出这样的态度，之所以没敢去找如今同样在徐州的刘备，提防的就是作为汉室宗亲的刘玄德哪怕冒着传国玉玺找不回来的风险也要把他当成袁术直接砍了报功，那他就算有着系统也白扯，毕竟系统现在还没有完成激活，可不见得会出来帮自己逢凶化吉。 但前世丰富的社会经验和从陈登身上的细微动作捕捉到的破绽还是帮助他做出了正确的决断。 “嘿，老狐狸想诈我，哪有这么容易。” 上下打量了陈登一番，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的袁数果断决定扔出另一张只有在面对陈登才好使的底牌。 “如果元龙觉得玉玺不够换在下一条贱命，那不知道再加上元龙自己的命够不够呢？” “你什么意思？”陈登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劈手揪住了袁数的衣领，周身散发出的冰寒气势让整个房间内的温度都陡然下降了一档。 “咳咳……陈太守近几年是不是……是不是经常出现胸疼、咳嗽，咳出带铁锈色的痰，呼吸急促，愤怒时常常大汗不止，还……还伴有食欲不振、腹泻、腹痛、周身乏力的症状呢？”虽然被陈登弄的有些难受，但袁数还是说完了他想说的话。 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他上辈子查到的资料里面就是这么写的，这会儿让他背台词也只能这么背了。 毕竟上辈子没怎么研究过中医，袁数也没办法一二三四拆开来分析讲解，只能照本宣科扔结论。 “如果这段话不好使，那就真的只能祈祷系统了。”虽然知道把希望寄托在系统身上有些不靠谱，但这真的是袁数最后一张牌了。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自己背出来的东西上了。 第五章 铁口直断，拿捏陈登 第5章 铁口直断，拿捏陈登 “你……”陈登一惊，手上下意识的松开了袁数的衣领，放任袁数结结实实坐了个屁股墩儿。 他本能的想开口反驳，可偏偏……到嘴边的话语却半句也说不出口，因为袁数说出的症状，大部分他身上都有，还没有的那几个，这段时日也已经出现了预兆，可以说是完全吻合，甚至有些未卜先知的味道在。 可……可是，两人从见面开始，到现在一共也没说上五句话，就这么须臾工夫，连诊脉都不用，甚至都不需要肢体接触，就能一眼看出他身上的病症，这得是什么医术啊？ 也就是袁数这会儿同样被系统扫描出来的陈登基础四维震惊了一把，不知道他内心戏这么丰富，否则肯定要“呵呵”。 这哪是他医术通神一眼看出来的，明明是闭着眼睛背出来的呀。 要知道，根据古籍文献的记载，后来华佗在给陈登看诊的时候，足足让这位广陵太守结结实实的吐了几大盆虫子，再结合史料记载，陈登有着嗜食生鱼片的爱好，认为只有这样吃才能最大程度保留鱼的鲜味，考虑到这个时代的卫生水平。 故而基本可以认定，陈登英年早逝的罪魁祸首就是鱼身上的寄生虫带来的“肺吸虫病”。 这个病最直观的几种症状，基本上都在陈登身上出现过，也就是袁数刚刚照本宣科背出来的那一段。 这件事情也成为了后人彼此告诫时的反面教材，让大家明白吃东西尤其是弄什么鱼啊虾啊之类的一定要确保煮熟，然后没事少吃生鱼片。 当然，等袁数从陈登那平均值接近75的四围中回过神来，见陈登依然有些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一块大石才算是落了地。 “呵……”袁数精准的拿捏了陈登的心理，有了底气之后顿时就放开了，“陈元龙啊，不是我在这里大放厥词，你这病若是不抓紧医治，只怕你们陈氏这些浮财都轮不到你消受了呀。” “你……”陈登咬牙切齿，但终究还是活命的理智战胜了被戏弄的怒火，强行将心头那股无名火按捺下去。 “你什么你？倘若再不及时寻来名医诊治，恐怕某这玉玺，你是有命拿，没命用啊。等过个两三年，说不定某还能给元龙上根香、烧点纸，也算是对元龙的一点报答啊。”拍拍屁股站起来，凑到陈登耳边，用最低调的姿态放最狠的话。 “哼，世间岂无圣手乎？既然你识得这病症，显然并非无药可医，大不了我先把你处置了，再去寻医问药，到时候我倒是想看看，咱俩谁给谁上香？”陈登虽然脸色难看之极，但却不甘示弱。 “哦？大名鼎鼎的伏波将军、广陵太守陈元龙，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自欺欺人吗？”袁数不再保持脸贴脸的姿势，而是拉开一定空间之后放声大笑。 “天下杏林圣手，无非华元化而已，长沙张仲景倒也不错，只是陈太守，现在这个时候，你能请得动谁呢？或者说，如果杀了我，你一年的时间等得到华元化为你开药吗？”袁数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这张牌打出来，他基本就已经是吃定了陈登。 除非这位陈元龙心血来潮铁了心要跟自己一命换一命，但作为徐州士族的代表，刚刚才从曹操那边捞到一点好处，好日子才刚刚走上正轨呢，你陈登有这个魄力豁出命去跟他一个汝南袁氏身份存疑的旁支玩一换一？ “这样吧，既然元龙不信，不若用力的按压一下你自己的檀中穴和……和什么来着？”见陈登的眼神逐渐阴沉，袁数这才拍了拍脑袋，上下打量一番陈登之后作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檀中穴和玉堂穴，对，就是这两个位置。” 说完，袁数还大概比划了一下两个穴位的位置。 闻言，陈登虽然还有些半信半疑，但本能让他决定试一下，下意识的找到这两个穴位之后用力一按。 “噗……” 陈登刚想说话，猛然觉得喉咙一痛，紧接着口中一阵滑腻，竟然从嘴里蹦出了一条红色的虫子。 而且那条虫子在空中直到落地，还一直在扭动挣扎，显然是条活虫，场面一度相当令人反胃。 袁数也被吓了一跳，好在他及时跳开，没有被虫子沾到。 “这下，太守大人可算信得过在下了？”袁数这时候也收起了调戏的语气，而是换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无他，系统触发任务了。 只要治好了陈登，他就能拿到两百治愈点的奖励。 虽然不知道购买力怎么样，但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 这个时候，僵在原地说不出话的就轮到陈登了。 好在他及时一挥袍袖，没等袁数反应过来，只见一阵风过，那只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虫子就已经化作飞灰消散，也算是掩饰了一下陈登此时内心的尴尬。 “你……”陈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不知道是真的无话可说，还是怕嘴里再蹦出一两条活虫来。 “元龙先生一条命，加上从逆贼袁术身边偷来的传国玉玺，换离开徐州并不被追究附逆一事，这笔买卖，现在元龙觉得可还划算？”知道陈登现在心情不好，袁数也不想再继续拿捏他，万一真的把人家逼急了，到时候翻脸那可就纯纯是两败俱伤了，这等事情，原本的袁术或许非常乐意，但现在一穷二白的袁数可不喜欢。 陈登这时候已经转过身去，为的就是不让袁数发现他此刻已经非常难看的脸色。 原本按照陈登的想法，他是真的考虑过黑吃黑的。反正到时候直接按附逆报上去，就说这家伙是袁术近侍，偷了传国玉玺出逃之后被自己逮住，相信无论拿到曹公面前还是拿到朝堂上自家都不吃亏。 但如今自己的病症被人家一口道破，还口口声声危及性命，再联想到自己这两年来时不时的大汗淋漓、胸口疼、头晕，徐州本地众多的所谓“名医”在看诊过后却一个个都一筹莫展…… 难道这真的是什么世所罕见的绝症，非华佗那个级别的名医不可治？ 如果真是如此，陈登倒是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没错，以华佗现在周游各地的习性，如果时间只剩下一年半载的话，那确实是有些不够用。 可就这样被一个青年拿捏，陈登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呐。 第六章 玉玺失踪，各怀鬼胎 第6章 玉玺失踪，各怀鬼胎 然而，在自己的小命面前，一切算计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最终，陈珪父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件事，即陈氏出人护送袁数到许都，然后从袁数手里拿到传国玉玺和药方。 当然，陈登也不是就此躺平，他还最后挣扎了一把。 “哦？陈太守派人来报，说袁术军中不见炊烟，疑似已经断粮？这件事情你派人确认了吗？”接到消息，朱灵也有些诧异，如果情报没错，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啊。 之前拦截袁术、击杀纪灵的功劳和他俩已经注定有缘无分，如果能活捉甚至生擒袁术这个贼首，那也就意味着他俩这次不算白跑一趟。 “末将已经派出几批探马去哨探了，只是，这种事情真的不用报知刘玄德吗？”路招显得有些犹豫。 “哎！你小子真是……”朱灵长长叹了口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你以为曹公派我们来是为了什么？如果功劳都是刘玄德的，还要你我二人作甚？！” “可是……” “没什么好犹豫的，只要确定袁术营中确实炊烟不起，你便领骑兵先行，我自率本部押后，到时候破了袁术，回许都必有厚赏。你我可是曹公的人，又何必顾忌那刘玄德。”朱灵摆了摆手，示意路招不要多言。 当然，敢这么大大咧咧的突击袁术，也是因为曹军的情报和统战工作确实卓有成效。 根据之前的情报和前几天交战时的观察所得，朱灵已经可以确认，袁术身边拿得出手的有名有姓的战将只剩下纪灵了，偏偏这厮已经被刘玄德身边那个猛汉张飞有心算无心之下挑落马下战死了。 这样一来，失去了亲信大将的保护，在营地里遭遇突袭难以结阵的环境下，朱灵可不觉得袁术亦或者是他身边那几个二三流的文臣能对自己和路招两个正儿八经的武将造成什么伤害。 在朱灵看来，这次袭营实在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可不愿意刘备插手进来再分一杯羹。 果不其然，袁术军中只剩下千余人，且营中几乎毫不设防，面对二将带来的五千精锐毫无还手之力，被曹军几乎是以痛打落水狗的形式全灭。但美中不足的是，贼首袁术下落不明，而最为关键的传国玉玺也鸿飞冥冥。 “什么？没找到传国玉玺？那看来这小子把传国玉玺偷出来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接到心腹带回来的消息，陈珪父子彼此对视一眼，彻底认清了现实。 “这样说来，其实我们没有必要急着从那个自称袁数的家伙手里把真玉玺掏出来。”陈珪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显然是又开始打起了如意算盘。 “父亲的意思是……”陈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他看来，窝藏这样一个和反贼有牵连的家伙在自家实在是风险不小，再加上事关身家性命，他自然是希望事情早点结束，然后好拿到药方去治病。 “关键就一个字，等。传国玉玺下落不明，这件事情太大，无论是朱灵还是如今名义上的主将刘玄德，都不可能把这件事就这样遮掩过去，等到许都得到消息，我们再把玉玺从那小子手里接盘过来献上去，这才是对曹公最有利的。”陈珪这个时候脑子格外清醒，就连眼神中也是充斥着算计的味道，一点都不像一个已经致仕的老人家。 “等？可是……”这下陈登就坐蜡了。原本不知道这段时间的异常是怎么回事，他倒也没有把这些异常变化放在心上，可如今从袁数嘴里知道了这是可能危及自己生命的重症，他自然不想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终结在不到四十。 可如果按照自己父亲的策略再拖延一段时间，那天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袁数口中得到关键的药方？ 见自己儿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陈珪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这儿子是在为了小命担忧呢。当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决定再好好教育一番自己这个不分轻重的儿子：“你我父子当初不惜背叛吕布，图的是什么？” “自然是曹公英武善断、用人有方，吕布虽有诛除董贼之功，却亦有肆虐关中洛阳之罪，为人残暴嗜杀，故迎奉曹公以除此贼。”陈登的场面话讲的非常漂亮，让陈珪也是微微颔首。 当然，最深层次的原因，自然是为了家族利益而进行政治投资，而曹孟德，就是他们下邳陈氏选择押注的主公。 但如今就连曹操明面上打着的旗号都是“尊奉汉室”，有些话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也不好摆在明面上。 “那依你看来，如今许都局势如何？” “父亲的意思是……”陈登瞳孔猛然一缩。 “天子年少，朝堂诸人各有算计，曹孟德胸怀天下，如此局面，岂能久乎？”陈珪轻轻一笑，这也是为什么他敢下注曹操的原因。 走到如今这一步，无论是曹孟德还是汉室，都已经很难有回头路了。 而有董承扶完这些人居中撺掇，杨彪这老狐狸又明哲保身，陈珪可不认为汉庭还有谁有那个能耐能居中调解汉室与曹操之间最为核心的权力矛盾。 再说了，就像他们下邳陈氏更希望做从龙之臣一样，曹孟德哪怕自己不愿意，难道他身边的汝颖士人和谯沛武人，也没有半点想法吗？ 汉庭和曹操，只是水面上的冰山一角而已，真正为了权力而发生激烈碰撞的，其实是他们各自背后的利益集团。 “谨受父亲大人教诲。”陈登恭敬一拜，显然是被一点之后已经想明白了陈珪如此行事的意义。 暂缓献上传国玉玺，其实是在给曹操铺路。 一来，传国玉玺丢失，影响的是许都朝廷的声望，这或许会对曹操有所影响，但更多的还是进一步打击汉庭的威望。 二来，这次堵截袁术，是由曹操阵营策划，而负责指挥行动的最高统帅，名义上则是汉室宗亲刘玄德。如果汉庭诸臣执意要拿此事做文章，那么曹操完全可以顺势处理掉刘备这根隐刺，反之则相当于在此事中毫发无损，横竖都不亏。 最后，则是可以借此机会让曹操尤其是他背后的谯沛武人看清楚，到底哪些人还出于心怀汉室或者别有用心的在和他曹操作对，又有哪些人是彻底选择倒向他曹孟德。 而对于下邳陈氏来说，不但能混上曹营嫡系的身份，最后还能拿出传国玉玺妥善收尾，到那个时候，你曹孟德就算依然不愿意重用我徐州士人，背后的汝颖士人和谯沛武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而徐州士人如今最重要的代表，自然就是他陈登陈元龙，这也算是在为他陈元龙铺路，想明白之后的陈登哪还有立场去阻止？ “但是……”陈登想了想，还是有些话堵在胸中不吐不快。 第七章 好消息，坏消息 第7章 好消息，坏消息 “但是……”陈登想了想，还是有些忧虑。 表面上看，父亲陈珪临时起意设计的布局可以说一石数鸟非常不错，但还有几处在陈登看来难以轻易解决的漏洞。 “玉玺可是个烫手山芋，这样……”陈登没敢把话讲的太透。 事实上，自打董卓劫天子西迁以来，凡是沾惹上玉玺的，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孙坚因为玉玺当众和诸侯联军翻脸，然后在回江东的路上被袁绍联合刘表设局伏击，本人身死不说，大半辈子打下来的家底还基本落入了袁术手中，要不是袁术也被玉玺迷了眼迭出昏招，孙坚这大半辈子的努力基本上就要沦为一场泡影，哪还轮得到如今的小霸王孙伯符再度崛起？ 然后是袁术，为了玉玺连出昏招，先是把到了嘴边的肉给放跑了，然后心血来潮不顾身边众多文武的劝阻，非要把那句“代汉者当涂高”的箴言套在自己身上，公然僭号称帝，结果没两年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手底下当初可以和袁本初分庭抗礼的偌大家业就在短短两三年间败了个干干净净，好不容易拉下面子准备投奔大哥，还在半路上被当年最看不起的“织席贩履之辈”刘玄德迎头痛击，差点连命丢在这里。 前车之鉴未远，不可不防啊。 这么一块烫手山芋拿在手上大几个月，陈登只觉得心慌慌。 “玉玺在他袁数手里，烫不烫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陈珪微微一笑，“反正如果到时候拿不到玉玺，他不是要去许都吗？那就顺手帮他一把，送他去吃几天牢饭再说。” “这……” “再说了，如果袁术前脚覆灭，我们后脚献出玉玺，以曹公的性格，恐怕对陈氏是祸非福啊。为父相信那小子应该也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催着你这时节就送他去许都的。只要你把话说清楚了，为父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等不智之举。当然，事有万一，如果他真的坚持要立刻出发，那也不能怪我们不留情面不是？毕竟，相貌酷肖袁术，这可是他自己承认的事情。” “明白。”陈登这会儿理顺了思路，豁然开朗，这才理解父亲的全盘布置。 果不其然，袁数非常愉快的同意了陈登的意见，双方约好，离开徐州的时候袁数先交出其中一样，等抵达许都后再交出另一样，然后双方就此两清，互不打扰。 等过了两天消息传开，陈登也不得不佩服自家老父亲在这方面的先见之明。 朱灵和路招果然在捷报上写的是“贼首袁术已死于乱军之中，尸骨无存”，反正袁术这个时候不可能再跳出来搞事了，现在把他的死亡消息坐实，以后就算真的冒出来了，那真的也是假的。 再说了，如今袁术的身份已经坐实了天底下头号反贼，哪会有人不开眼再打着袁术的旗号聚众？ 接到军报之后，曹操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因为袁术虽然被灭掉了，但经历了连番大战的曹军，实际上的收获却非常有限。 从政治层面来说，除掉袁术这个公然举起反旗的反贼是天下绝大多数诸侯的共识，但真正在其中出力的其实只有孙曹两家，而偏偏孙策军在摆出北上的态势之后，就顺其自然的和庐江刘勋形成了互相牵制的局面，双方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 这样一来，可就苦了正面必须要和袁术血拼的曹操。 这种等于是曹操一家出力、但天下诸侯都非常满意的局面让曹老板非常的难受，但由于天子在许都，为了保证“挟天子以令诸侯”战略的顺利进行，曹操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好在袁术手里的江淮一带素来富裕，多少也算是有点盼头。 可眼下东西到手仔细一盘点，原本以为是笔不错买卖的曹老板却发现自己亏了本，怎么能不生气呢？ 敢情袁术这厮直接选择北上投靠袁绍，是因为这家伙已经把江淮一带霍霍的差不多了才跑的。眼下曹军入驻之后，原本以为能多一个重要的物资产地的曹操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还要出钱出粮填窟窿给袁术那厮擦屁股，心头那股无名火“蹭蹭蹭”的就上来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派出刘关张三兄弟这样一套豪华阵容去徐州拦截北逃的袁术。 一方面是为了截下传国玉玺，避免二袁合流，另一方面则是想借机出气。 结果没想到纪灵被干掉了，袁术却死于乱军之中，连个送到曹操面前质问两句再上刑场的机会都不给，让曹操一口气顿时憋在了半道上，差点没被气出病来。 再往下看，原本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发泄怒火的曹操顿时找到了出气筒，大骂两个草包办事无能。 好在这时候曹营众多谋士也陆续接到消息赶到，赶紧七嘴八舌的开口劝慰。 “你们都看看，这两个王八犊子干的好事！”曹操愤愤然摔下了手中的军报，一副怒气难平的样子。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让荀彧和郭嘉两人先看。 “曹公，这事儿吧……”看完军报之后，郭嘉还想开口再劝，但想了想两人的所作所为，顿时也卡了一下，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话能给这俩憨货辩解。 没和主将刘备打招呼就贸然出兵偷袭袁术本阵，这件事落在御下甚严的曹操眼里就已经是根刺了，幸好两人也不是乱来，这一仗大破袁术残部，可结果不但没能捉到袁术，连首级也没有明确的说法，而至关重要的传国玉玺更是下落不明，那这一仗打的有什么意义？ 嗯，唯一的意义就是打赢了这一仗，袁术身边主张北上的力量基本瓦解。 但问题是，袁术可不是带着所有手下北上的。随着这则消息传开，那批不愿也没有选择北上的袁术残部也必然会有所动作。 虽然具体是什么情况前线的消息还没有送来，但无论是曹操还是郭嘉荀彧等一干谋士都明白，袁术疑似身死的消息瞒不了多久，考虑到汉庭方面的想法，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办法瞒住或者拖延消息传播的速度。 而且只要袁术残部脑子不犯浑，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绝对不会有多少人选择投奔曹操或者说许都一方，更有可能顺利成章消化掉袁术残余势力的恰恰是如今正在庐江一带互相对峙的两股势力——小霸王孙策和庐江太守刘勋。 某种程度上，这两人都算是袁术故吏，和曹操这个直接的交战方更没有明确的从属关系，投奔这两个人，对于袁术残部来说肯定是更容易接受的。 但这样一盘算，等于曹操出力把袁术打了个半死不活，结果最后战利品还要被刘勋和孙策捡了大头，这让曹营这边一干人怎么能忍？ 可偏偏不忍不行，如今曹操手里也没多少余粮，而且先是和吕布死磕一场紧接着又掉头和袁术死磕一轮，手里的军兵也是损失不小，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再应付一场大战。 “对了，我这儿倒是有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荀彧在看完军报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这会儿一拍脑袋，突然出声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沉默。 第八章 玉玺下落，趁火打劫 第8章 玉玺下落，趁火打劫 “文若请说。”曹操揉了揉脑袋，这些日子不但要应付朝堂上的明枪暗箭，还要处理军中事务，后勤方面虽然有荀彧等谋士负责，但报上来需要他决断的事情也不少，可以说是忙的晕头转向，头风都隐隐有发作的迹象。 “下邳陈氏来信，说他们可能得到了玉玺下落的相关线索，说不定能替曹公把玉玺寻回来。但这件事情他们也不知道追查下去要多久，更不知道追查下去会查到哪条线上，因此来信希望给个方便，兹事体大，下官不敢擅专，还是要请司空决断。” “准了。”曹操原本还迟疑了一会儿，等郭嘉凑上来轻声嘀咕了几句，立刻就让他回心转意，果断应允了这个要求。 很快，众谋士又各自散去，只留下郭嘉和曹操单独交谈。 “奉孝为何要劝我答应此事？”曹操颇为不解，他是应了郭嘉的要求才答应的，但他并不觉得下邳陈氏在这件事情上能发挥太大的作用。 以刘关张三兄弟之能，尚且对此束手无策，若非此事确实是由朱灵路招引起，他甚至动过借这个机会问罪刘备的念头。 但如果答应了下邳陈氏的请求，这个消息一旦被传出，到时候玉玺丢失的锅就彻彻底底扣在了他曹孟德一派的身上，想摘都摘不下来。 “曹公先前迟疑，想必是在担心朝堂上那些人借此机会大做文章吧？”郭嘉脸上露出了一抹有些玩味的笑容。 “哼，董承那厮实在是不知进退，还有那国丈伏完，一个个的尽是些不识好歹的家伙，若非我曹孟德将天子接来许都，就凭他们也想从那些豺狼虎豹口中脱身？”提起汉庭这些人，曹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孜孜不倦的与他作对？难道他曹操将天子迎来许都，使天子免受战火袭扰，还让天子重新得以享受皇室待遇是做错了吗？ 军事能力上你们不如我，就少在旁边指手画脚，等到天下平定，难道我曹孟德就是那种恋栈不去的权臣吗？ 难道一定要让天子播迁、天下动荡，你们这些一个个所谓的汉室大臣才算是称心如意？ 内部有人在扯后腿已经够难受的了，偏偏外部也没有一个消息能让曹操顺心。 就在前不久，袁绍击溃了公孙瓒主力部队，将公孙瓒残部彻底包围在易京，不久后，易京城破，公孙瓒自焚，整个河北四州彻底落入袁绍囊中。 表面上看，如今曹操也同样坐拥兖、青、徐、司四州，且触角更是已经伸入扬州，但扬州依然有相当一部分地盘为袁术残余所掌握，徐、司两州也是刚刚经历过一番战火洗礼，和已经稳定发展了好几年的河北四州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很明显，只要袁绍彻底清除了公孙瓒的影响，他的下一步必然是南下中原与曹操这个昔日的小老弟争锋。 袁曹之间必有一战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在这个时候剿灭袁术却没能缴获玉玺的消息传遍天下，难保袁绍不会以此为借口先从舆论上对曹操发起攻击。 因此，在曹操看来，无论如何，玉玺丢失的这个屎盆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扣实在自己头上。 是以对于郭嘉的建议，曹老板表示相当不理解。 “陈汉瑜、陈元龙这对父子也算得上一时俊彦，某敢料定他们必有后招。左右最坏的结局不过是玉玺无法找回，曹公又何必在此事劳心费神？但如果陈氏父子果然能将玉玺找回来，岂不意味着曹公可以后发制人？到时候，嘿嘿……” “玉玺可也算是正统象征，这……”对于郭嘉这般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态度，曹老板表示难以理解。 “曹公不见《史记》乎？”郭嘉继续面带笑意，“曩者吴起曾言，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天命正统，世人皆知，曹公又何必拘泥于一块玉石呢？更何况，以某看来，这玉玺如今落不到曹公手上，反倒是一件好事。” “此言何意？”曹操表示不理解，丢了玉玺，怎么反倒是一件好事呢？ “昔坚得玉玺，中道中伏死，今术得玉玺，公然称帝，自取灭亡，且使家族蒙羞。前车之鉴未远，曹公欲蹈覆辙耶？”郭嘉只举了两个例子，就让曹操从丢失玉玺的遗憾中走了出来。 “至于后发制人，相信曹公就不用某来指点了吧？”郭嘉面不改色，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杨文先一样从如今的朝堂上安然抽身的。” 曹操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杨彪毕竟背后站着弘农杨氏，仅仅凭一个和袁术的姻亲关系还真没办法彻底弄垮他，再加上杨彪果断借着星象变化辞官，这反倒让当时已经开始布局清理汉庭重臣的曹操第一拳结结实实的落在了空处。 杨彪这一步抽身而出，让曹操没有办法顺势来一波清算，而没能扳倒一位有足够分量的汉臣，他们也就没有办法顺藤摸瓜搞株连。 不过现在没能缴获玉玺，袁绍和其他诸侯固然会借着这个机会大肆动作，但正如郭嘉所言，他曹孟德又何尝不能后发制人呢？ 汉庭那些人蠢蠢欲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在袁绍南下之前，他也必须要处理掉内部绝大多数的不安定因素才行。 诚如郭嘉所言，这个时候，引蛇出洞可要比守株待兔来的简单。 “那就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些乱臣贼子还存着那不应该有的幻想吧。”喃喃中，曹操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他已经给过那些人很多次机会了，可如果他们再不知收敛，那他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可不是为了把天下交给这些庸碌无能的家伙们。 对了，差点忘了那个家伙。 “奉孝，刘备此人，你怎么看？” “司空，如今陛下认刘玄德为皇叔，此人又素有仁义之名，兼之师从卢子干，身边关张二人亦是一时虎将，无端动他，恐怕不合适吧？倘若主公今日为除一隐患而诛刘备，嘉恐曹公失天下人望啊。” 郭嘉分析的方向是刘备为何杀不得，他的态度自然也就呼之欲出：刘备此人，可以不用，但轻易不能杀。 第九章 人在徐州，心向许都 第9章 人在徐州，心向许都 随后，曹操又就这个问题征询了荀彧、荀攸、程昱等重要谋士的意见，结果几人却各有看法，有建议杀刘备的，有建议先用后杀的，还有建议直接囚禁到死的，让曹操更加头疼了。 …… 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袁数却有些坐不住了。 要知道，之所以要前往许都，是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的许都会发生什么。 如果继续按照原本的剧情线走，这会儿差不多就该是曹刘煮酒论英雄了。 尔后刘备出逃，紧接着衣带诏事发，袁绍发布檄文讨曹，再接下来就是那场决定北方归属的官渡之战。 这一连串的事件当中，被卷进来的名臣武将无数，包括汉庭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如果救下他们一命能给曹老板添堵，那袁数对此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而官渡之战同样是他迫切希望插手其中的关键事件。 倒不是说他认为自己有能力说服袁绍改变战事走向，但哪怕袁绍仍然像历史上一样惨败，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淳于琼、沮授等袁营俊彦就这样白白葬身其中，更不能坐视河北四庭柱就这样分崩离析，颜良文丑身死、张合高览降曹。 要知道，北方俊杰基本上早就有了自己的选择，那些已经投奔曹操的，大概率是没办法挖墙脚了，可现在身处袁营的众多人才袁数可不能坐视不理。 毕竟，袁绍倒了，还有他这个袁家人不是。 另外，如果他没有记错，根据陈登收到的消息，朱灵、路招由于擅自行动，并没有像原本一样奉令驻守徐州，而是随刘备三兄弟一同回归许都。 这也就意味着，刘备就算再度逃出许都，他也不可能像袁数记忆里那样通过利用消息传递的时间差诛杀守将之后收降驻守徐州的曹军。 即便如此，袁数还是坚定的要尽早离开徐州前往许都。 对此，陈登表示非常不解。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看出来这位自称袁氏远支的家伙见识和眼光不同凡响，既然如此，他相信对方一定也能意识到前往许都面临的风险。相反，留在徐州，以他们陈氏的能量，想要庇护一个几乎不入下邳城活动的人不被查问实在是太轻松了。 “袁兄为何执意要在这个时候离去呢？”既然想不明白，陈登干脆直接找上门来询问。 “这……”袁数当然不可能说他打算插手曹袁相争或者汉庭和曹操的争斗，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陈氏众人对他这个曾经在袁术身边混的袁氏子弟并没有太强的敌意，再加上陈登也确实算得上在演义里名声不显的一个人才，出于结下善缘的考虑，他决定还是稍微吐露一些干货。 “元龙以为，董承、伏完之流，可甘雌伏于曹公身下？”毕竟如今名义上大家都是在给刘家天子打工，哪怕是曹操、袁绍这等雄踞一方的诸侯霸主，也得老老实实把天子供起来。上一个公然不尊天子的是什么下场天下人都看在眼中，这个时候的袁数讲话自然含蓄了很多，没有直接点出天子和曹操的矛盾，而是拿汉庭重臣举例。 “这个自然明白。”听到董承、伏完这两个国戚的名字，早就经陈珪点拨而有了想法的陈登哪里会不明白对方暗示的是什么，于是他就更疑惑了，“贤弟既然知道许都必有大变，为何执意投身其中？” 见袁数似要敷衍了事，陈登赶紧补了一句：“休说你打算相助曹司空，早年袁氏嫡子对待曹公是何态度天下共知，汝南袁氏这等豪族可不比我们小门小户，曹营倘若真的出现内斗，袁氏中人必然乐见其成，我可不相信你会舍得放弃袁本初而去相助曹司空。” 袁数并没有正面回答陈登的疑惑，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元龙想来也与刘玄德相识？” “这个自然。”陈登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刘备。 事实上，他们这些徐州士族私底下聚会的时候，不止一次嘲笑过糜竺那个家伙有眼无珠，选了这么一个东奔西走寄人篱下的家伙投资。 “玄德如今身负皇叔之名，又有关张相助，糜氏解囊，异日得一能谋善断之士辅佐，未必不能龙腾九天，如此胸怀大志之人，岂能郁郁乎久居人下？倘若潜龙脱困，潜力不可限量。元龙身处徐州，可要早做打算。”袁数见陈登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也就没有细说。 刘备脱困近在眉睫，而他逃离许都之后的第一站必定是徐州，这点毋庸置疑。 这样一来，在徐州数次易主中发挥关键作用且始终矢志不移支持曹操的下邳陈氏自然而然会变成刘备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无论是正史还是演义，刘备都只是占据了下邳和小沛，而对近在眼前的广陵和下邳陈氏视若无睹，虽然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诀窍，也知道到了陈登这种名满天下的名士层面，轻易是不会被诸侯诛杀，但该劝的还是要劝，只不过听不听就是陈登自己的事情了。 见陈登并没有把刘备放在心上，袁数也没有心思继续劝告，在确认了曹操已经以汉庭的名义告示天下袁术已死的消息后，那沉寂了几个月的系统终于又有了动静，现在满脑子都是系统的袁数简单几句应付走了陈登之后就兴冲冲的准备开始洗点。 “除了世家子弟保留，其他都洗掉吧。”得到系统提示最多可以选择两个原有天赋保留，袁数果断只留下了一个橙色天赋世家子弟，选择将其他几个天赋重新洗一遍。 “恭喜宿主，获得蓝色天赋‘毒舌’。”一番特效光影之后，跳出来的第一条消息就让袁数气得想撞墙。 搞什么玩意儿？好不容易重生一次，这是和这张破嘴过不去了是咋地？ 第二团蓝色光团炸开，“如果还是一样的天赋，我……”怀着满腔悲愤，袁数点开了第二个天赋。 事实证明，刚刚的可能只是一个意外。 【芳心纵火犯：蓝色天赋，在对陷入危局中的女性对象施以援手时，对女方的吸引力小幅上升，使其更容易对拥有者产生好感。（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了我。\/我不得不承认，这把火是我放的，因为，我是在女人的芳心里纵火的人。）】 “这……”袁数嘴角一阵抽搐，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好像是他前世一个知名主持人的梗来着？ 再说了，虽然原主袁术的嘴很臭，但袁数也不得不承认，原主的颜值还是对得起他的出身的。 更让他无语的是这个天赋的限定条件，还得对陷入危险的女性施以援手？都到这个时候了，三国还有哪位女性满足条件吗？等等…… 第十章 结伴同行总是这么朴实无华 第10章 结伴同行总是这么朴实无华 嗯，袁数敢对天发誓，他绝对不是馋人家女孩纸的身子，也不是想把那几位鼎鼎有名的绝色据为己有，他只是单纯不想让这么一个看上去不错的天赋沦为废品。 “不过这样的话，难道我真的要插手接下来的北方战事了？”看了看自己这单薄的小身板和四围面板上武力一项可怜的“25”，再想到自己身边唯一一个能使唤的亲信也是个文臣，袁数只觉无语凝噎。 “还有三个天赋，两紫一橙，系统爸爸行行好吧。”袁数默默祈祷着，怀着激动的心，用颤抖的手点开了一团紫色光晕。 【不斩无名：紫色天赋，每有一位历史知名人物因你改变人生轨迹而非正常死亡，有一定几率获得其随机一点属性；如为你亲手斩杀，则必定获得其一点随机属性。（本座的刀下，不斩无名之辈\/能死在我的手里，是你的荣幸）】 天赋很好，但是…… 看了看自己那可怜的25点武力值，再想想阎象一个二流甚至可能是三流的文臣都有将近40点武力，这段时间天天变着法儿从他嘴里套话的陈登也有60出头的武力，以此类推，那些在战场上一骑当千的猛将会有多恐怖，干掉这些人？梦里吗？ “唉。”叹了口气，擦了擦大概是因为不争气流下的口水和泪水，袁数选择伸手点开另一团紫色光团。 他需要一个能正常使用的天赋来平复一下心情。 “极限爆发？名字不错，看看什么效果。”看到名字，袁数成功的振作起来，满怀期待的继续看了下去。 【极限爆发：紫色天赋，在学习或工作的截止日期到来之前，更容易进入全属性爆发的状态，更容易获得相关人士的帮助，该天赋触发时，宿主可选择消耗任一一点基础属性点来换取爆发状态保持到事件完成。一旦顺利完成，事件参与人员对宿主好感将大幅提升。（我的座右铭是五花八门，期末花五天学会八门功课\/学生最想要的顶级天赋，馋哭了有没有～）】 “啊……这……”袁数挠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好在，系统还算比较厚道，没有学后来的某些无良企业在抽卡方面搞事情。 最后一个橙色天赋的详细情况弹出来之后，饶是袁数也不得不感慨，不知道是不是原主把所有的厄运都带走了，这波属实是有点一波肥的意思。 【大魔法师：橙色天赋，临时复制指定一名属下的天赋，在日常各项事务中可以使用，每次复制时长保存一个月，期间可使用被复制天赋三次；临时复制指定一名对手的天赋，可使用一次，保留时长一个月。注：复制的天赋不保证百分百发挥原主效果，2、每次使用完被复制的天赋后需冷却一个月才能进行下一次复制，队友和对手的冷却均单独计算。（请叫我模仿小天才！\/一学就会，就是这么变态，这就是天才的魅力！）】 “这个天赋用得好的话好像很秀的样子……怎么感觉比起这个天赋来，什么法术之类的一点都不值得羡慕呢。” 舒服了，这下真的满足了。 “毒舌”没洗掉怕什么？天赋没抽好怕什么？有这个王牌天赋在手，还怕没有好用的天赋用？ “另外，由于袁术已死，大汉王朝的通缉正式解除，宿主的世家子弟天赋已部分解封。” “啥玩意儿？这还部分解封？”袁数一听，顿时急了。 但任凭他再怎么急眼，系统却始终没有回应。 百般撩拨无果，袁数也只好接受了这件事情。 现在，他可以说已经万事俱备，就等着陈登安排好，他就可以踏上前往许都的道路，正式进入曹营的心脏所在地。 当然，也仅仅只是同处一城而已。 “唉，要不是为了发挥系统的作用，哪个穿越者愿意这个时候卷入许都这个政治斗争的暴风眼啊。”想到离开徐州之后，短时间内没可能找到像下邳陈氏一样这么安逸巴适的落脚点，袁数不禁心生感慨。 当然，也只是感慨，他可不打算学那些文雅人搞个什么赠别诗出来。 等到出发的时候袁数才知道，陈登之所以这么痛快的放人，却不单单只是为了与他的交易。而是因为还有一个人要与他们同行，或者说，是袁数要与那个人的车队同行。 而能让陈登亲自出面送别的，自然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物——昔年月旦评的主持人，汝南许子将许劭！ “这个时候把这位往许都请，看来曹操是准备彻底和袁绍撕破脸皮了。”袁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就是不知道，这一世双方的舆论战会打成什么样子呢？”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上，曹操对此并不重视，以至于等到陈琳那篇知名骂书《为袁绍檄豫州文》问世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曹营吃了大亏，不但曹操本人在被陈琳骂的狗血淋头的同时顺便问候了一遍祖宗，连带着整个曹营上下都是颜面无光。 如今因为意外没能得到玉玺，反而促使曹操提前开始收拢名士准备造势，如果袁数知道事情的根源还是出在自己身上，或许表情会更加精彩一些。 说句实话，当许劭得知陈登要在车队里额外塞人，而且还是一个孤身上路的青年的时候，他一开始是很不满的。 但陈登只用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愤怒。 当年他许劭得罪不起汝南袁氏，捏着鼻子给袁绍袁术两兄弟做了不错的评价，如今虽然袁氏在汉庭的影响力大不如前，但袁绍手底下那几十万带甲之士可不是吃干饭的，哪怕袁术被打上了反贼的烙印身败名裂，汝南袁氏出来走动的子弟也不是他一个家族崩塌的许子将能随意揉捏的。 而一路上的朝夕相处和交流，更让许劭坚定了一个想法：此子非池中之物。 上一个让他生出过类似感慨的，还是如今的大汉司空曹孟德。 当然，不是在月旦评的时候。毕竟曹操从许劭手里得到评价的过程也没比二袁好多少，大家都是走后门靠关系混的评价，也就没必要在这方面一争高下了。 但许劭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跟在二袁身后如同跟班一样不起眼的小家伙，居然能硬生生顶着“宦官之后”的名头在乱世当中闯下这么大的名头。 而听完袁数对如今天下诸侯的分析，许劭也只能感慨如今的年轻人确实要比他们这一代更强，“或许，我们这些老一代的名士，真的落伍了吧。但是袁家小子，你选择来到许都，到底是想做些什么呢？” 当双方在许都城外分别的时候，许劭凝视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内心极度复杂。 没有人知道，就在袁数入许都的同一时间，钦天监大火，建安四年的所有观星记录都被付之一炬。 那一年后来发生的诸多谜团，在星象上到底有无异兆示警，也就此成了三国时代的一团无解疑云。 第十一章 初会董承，各怀鬼胎 第11章 初会董承，各怀鬼胎 “你说什么？汝南袁氏有人求见？快请快请。”董承接到通报，大喜过望。 他正愁没办法联系上袁绍呢，如今曹营主力就分布在许都周边，他再头铁也没有带着几百家丁冲击曹营上万士兵的打算，如果没有袁绍在北方配合，想靠衣带诏诛除曹贼就是个笑话。 “董国舅死在眼前，尚且有心情留恋人间富贵，真是好兴致啊。”靠着汝南袁氏的玉佩为证，顺利被请进正厅的袁数可不会跟董承客气，张口第一句话就吓的这位刚刚还踌躇满志的董国舅面如土色。 但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政客，他的脸色瞬息之间就已经恢复了正常，“贤侄远道而来，不要听信那些市井间的风言风语。” “那个，董车骑不要误会，晚辈不是从河北来的，我那位大哥打得什么如意算盘，跟我也没有关系。”袁数笑着掐掉了董承阿谀奉承的想法。 “无论如何，如今曹贼挟天子而令诸侯，这件事也不是你们袁氏希望看到的吧，难道曾经声名赫赫的汝南袁氏，就要坐视这样一个宦官之后操弄权柄？”董承一听不是袁绍派来的，顿时也不客气的摆出了前辈的架势教训了起来。 “呵，难怪会和我那愚蠢的兄长混到一起，看起来都是一丘之貉啊，既然这样，那董国舅就自求多福吧。异日被押赴刑场的时候，可不要后悔。”说着，袁数站起来就往外走。 “等一下，你们袁氏到底什么意思？”董承赶忙一把拉住。原本以为这小子是袁绍派来联络大臣里应外合的，但这家伙却矢口否认，汝南袁氏那些长辈人物又死的死隐的隐，能碰上一个探口风的对象也不容易。 如今弘农杨氏那边杨彪已经缩回去了，据说其子杨修也在不久前接受了司空府的征辟，这样一来，等于弘农杨氏已经不可能再站在他们这一边和曹操作对。 这个局势下，能否拉拢袁绍和他背后的汝南袁氏对董承等人来说就至关重要了。 好在如今袁绍一统北方，之后只要不犯病，南下进取中原顺便将曹操这个昔日小弟扼杀就已经是唯一的选择。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双方事实上早就开始暗通款曲，这也是为什么乍一听到汝南袁氏来人的时候董承会如此热情的原因。 可看袁数的态度，难不成汝南袁氏那帮老家伙到这个时候了还想和袁绍玩切割？ 袁术已经被当成乱臣贼子钉死了，这个时候袁氏如果还想在天下大势中分一杯羹，支持袁绍就已经是最好且唯一的选择了，为什么要想着切割呢？董承表示看不懂。 当然了，袁氏内部恩恩怨怨风风雨雨和他这个外人也没有多大关系，但董承并不希望看到因为袁氏内部纷乱导致他们继续放任曹操成长。 要知道，从入主满目疮痍的兖州到东征西讨开辟一方基业，曹操只用了差不多四年的时间，尔后再四年过去，他就从一路不起眼的诸侯变成了如今坐拥天子、兵强马壮的一方霸主。 如果再让他发展几年，恐怕不但汉室沦丧，你我这些没有及早下注的士族也讨不了好啊。 这是董承的心里话，他固然不可能直截了当的当着一个晚辈的面坦白，但对于袁氏来人这样一个偏消极的态度，显然还是让这位国舅爷非常不满的，就更不要说一个小年轻张口“死期将近”闭口“上刑场”了。 “今日你要是讲不明白，说不得本将军就要替你们家里那几个老家伙指点一下什么叫尊卑有序。” 左右看看周围无人，袁数这才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凑到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衣带诏。”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三个字一出，董承一张老脸霎时间被惊得有些发白。 如果一个远道而来的袁氏子弟都知道此事，那是不是意味着近在咫尺的司空府也已经对此事了如指掌？ 那曹孟德竟然如此能忍，这是想把像本将军一样的汉室忠臣一网打尽么？（袁数：呸，就你这种货色也敢自称大汉忠臣？） 被吓了一跳的董承这会儿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越想越多，偏偏想得越多他就越害怕，整个人竟是在原地打起了摆子。 开什么玩笑，虽然没了典韦，但曹操身边论宗族亲信有夏侯兄弟、有曹洪曹纯曹休，论勇武有许褚张辽乐进等，论运筹帷幄亦有郭嘉荀彧等一干颍川才俊，真要正面对上，不算袁绍的话董承可没有半点信心应付如此恐怖的阵容。 “还……还请贤侄救我。”这下董承可不敢拿什么车骑将军的架子了，“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抓住了袁数的衣襟不放，一副生怕救命稻草飞了的架势。 “不是，你丫就这点胆子，哪来的勇气接下衣带诏算计曹老板的？”看着面前这个抖个不停的中年人，袁数表示头上有无数个问号，一肚子槽卡在喉咙里不知该从何吐起。 要不是为了命运点，他才没兴趣吃饱了撑来搭救董承。 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董承搀扶起来，袁数面容凝重：“想要帮助董国舅脱罪，说难也难，说容易倒也容易，只是不知董国舅想怎么选？” “你……你什么意思？”董承这会儿大脑“嗡嗡”的，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就顺着袁数的节奏跟了下去。 “我说，这么大的事情，董国舅总不至于担着泼天般的干系一人谋划吧？”袁数盯着董承那有些闪躲的眼睛，不急不慢的引诱他把事情往外倒。 参与衣带诏的几个重要人物姓甚名谁，袁数还是有些印象的，除了董承，还有种辑、吴硕、王子服、吉平等人，虽然他不记得这些人官居何职，但有了名字，还怕找不到人？ 之所以抛出这个问题，一方面他想知道的是，演义里同样因为衣带诏一事被拖下水的刘备和马腾这两位诸侯级人物，这个时候到底下场了没有，另一方面则是想看看董承准备怎么做，是抛出同谋换自己全身而退，还是说…… “袁公子不要套话了，如今虽然联络了几人，却都是和本将军一样名义上权势不小实则手里不见得有一兵一卒的。若非如此，我等又何必将希望寄托在袁本初身上。”不知道是不是理智回归了大脑，董承并没有如袁数所愿吐出人名来，但他的话也算是侧面印证了另一个点——除了袁绍之外，暂时还没有别的拥兵一方的诸侯有参与此事的想法。 “马寿成还没有入局，这倒是有些让我意外啊，那接下来，就得辛苦一下玄德公了。也算是替我那个被拦截之后困死的前身出一口气吧。”念头急转，袁数很快拿定了主意。 “董国舅不必忧心，曹司空那边某自会设法说动荀令君等人替你斡旋一二，届时自会给你留下辗转腾挪的空间。另外，刘玄德新破袁术，又是汉室宗亲，国舅何不伺机沟通一番？”说罢，袁数拂袖离去，他实在是不想和董承这厮继续独处，否则恐怕脑子会坏掉。 但没有回头的袁数并不知道，他走之后，刚刚还唯唯诺诺的董承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有些促狭的笑容。 第十二章 拜会荀彧，唇枪舌剑 第12章 拜会荀彧，唇枪舌剑 出了董承府邸，袁数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带上阎象先去拜访一下荀彧。 “荀令君，有故人求见。” “哦？”正在处理政务的荀彧闻言也是一愣，这个时候还会有自己的故人前来拜访？会是谁呢？ “让他稍候，马上就过去。”说罢果断提速，打算先将手上这几件事务批复掉。 “敢问阁下是……”等见到来访的两人，荀彧上下打量一番，确认自己没见过之后，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才曾忝任袁公路麾下主簿，区区阎象是也，想来贱名难入荀令君之耳，今日诈称故人来访，还请令君见谅。”由于袁数并没有说明来访荀彧是为了何事，是以阎象的姿态一开始就放的非常低。 “哦……是你啊。”荀彧皱眉思索了一阵，最后猛的一拍脑袋想了起来，“当初以殷周对比谏阻称帝的是你没错吧，奈何袁公路狂妄自大，最后也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阁下今日来此，莫不是有意为司空效力？若是如此，某倒是乐意为阁下引荐曹公。” 荀彧这副礼贤下士的态度也不是他假客套，严格来讲，像阎象这样的二流文臣，正常情况下是确实很难入荀彧法眼的。但奈何曹操手底下现在急缺人才，连“只问才能，不问品德”的求贤令都被逼出来了，这个时候能白捡一个有名有姓的二流文臣，而且此人还并非颍川人士不用被担心拉帮结派，荀彧自然也是高兴的很。 “荀令君稍安勿躁。曹司空求贤若渴之事天下共知，然此次来访却与阎兄无关，而是某的主意。” “你又是……”荀彧这才上下打量起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此前由于对方刻意往后站了半步，他还以为是阎象的书童或者弟子之类的人物呢，可对方这么说话而阎象没有丝毫不悦的情况来看，难道这二人之间竟是这个年轻人做主？ “我的身份，就不劳烦令君猜来猜去了。”袁数笑眯眯的拿出玉佩在荀彧眼前亮了一下。 果不其然，这位“王佐之才”也是下意识的倒抽一口凉气。 但他的反应显然比董承要快得多：“汝南袁氏这个时候派人出来，却不去河北寻袁本初，来许都何干？” 见荀彧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袁数心知不能再玩什么吊胃口的把戏，不然到时候万一真被送进许都大牢里，那个铁面执法的满伯宁可不像荀彧等人这么好说话。 “令君不必多疑，虽然同为袁氏子弟，但某当年也没少被袁本初等人欺辱，如今袁绍恰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却不知已像袁术一般离死不远，河北诸多俊彦尚且不能使他理智，某又何必白跑一趟自讨苦吃？”袁数摆摆手，边上的阎象心里暗暗吃惊，心说看来这次失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家主公这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将来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再成就一番大事。 毕竟，袁术所谓的首先称帝的罪名在大汉皇室还在的时候自然是罪无可赦，但等到改天幻日之后，这件罪名还真的那么重要吗？ 相反，汝南袁氏的影响力，可不会随着一朝一姓的更迭就这样轻易消亡。 且不说阎象这边心潮澎湃一时间难以自抑，那边荀彧脸上的阴沉这才算是散去，但很快又变成了满腹狐疑。 “你既是袁氏子弟，却为了一己恩怨坐视嫡子自取灭亡，这恐怕于理不合吧？” “若非如此，为何要来许都投曹公呢？”袁数挤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 这样的解释虽然在荀彧看来颇为牵强，但也勉强算是解释得通。 再说了，就对方这么个年纪轻轻的样子，就算见到了曹司空又能如何呢？这世上可不会人人都如满伯宁一般能有一项长处被看重立刻就能平步青云。 “另外，还有一点请荀令君务必说清楚了，某是来投奔司空不假，但汝南袁氏的威风可不能在我这儿堕了。想要让我心甘情愿投入曹营，还得司空亲自来才是。” “你……”闻听袁数这么大胆的条件，饶是以荀彧的城府，额头上也禁不住绽出了几条青筋，周围的香气霎时间浓郁起来，让人沉醉。 “令君莫要动怒，想要处理好曹司空和天子之间的关系，你们早晚有一天会求到我头上的。如今袁本初扫荡河北，相信他南下之日已然不远了，令君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看不到如今许都的暗流涌动。到那个时候，难道司空要冒着后院失火的风险北上与袁本初为敌么？还是说，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曹营上下还能接受再被袁绍麾下的文武骑在头上的下场？对了，如果某没有记错，我那兄长麾下好像有个颇受重用的谋士唤作荀友若，不知道和令君有什么关系，曹司空或许不会因此对令君生出芥蒂，但其他人可就难说喽……” “你……”荀彧是真的有些又急又气，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来自汝南袁氏的年轻人很多话却是一针见血的点到了问题的关键。 对于兄长荀谌和自己各为其主的事情，其实无论是双方的主公袁绍和曹操，还是双方当事人荀氏两兄弟，亦或是两边的谋士，都对此见怪不怪，除非有什么私怨难以调和，否则也不会轻易拿这件事情出来做文章。 原因很简单，在这个时代，豪门大族遇到乱世分头下注以保全家族血脉的行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诚然有像徐州陈氏、河内司马氏等家族孤注一掷，但绝大多数豪族还是会习惯性的选择分头下注。以颍川士族为例，荀氏、郭氏、钟氏、陈氏等等诸多家族次序分明，各有算计却又彼此紧密抱团，郭图、荀谌、淳于琼、辛评兄弟等选择追随袁绍，而郭嘉、荀彧、荀攸、陈群、钟繇等则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陆续投效至曹操麾下。 再往后的琅琊诸葛氏也同样是分头下注的典范，三兄弟各为其主却不受猜疑，为曹、孙、刘三位老板立下过不少功劳。 即便如此，荀彧也很清楚，自己与对面谋主之一的荀谌是亲兄弟的事情一旦被捅出去，曹营上层诸人已经统一认识了还好，但难免会影响到底下普通将士的斗志，更别提还可能被袁绍利用这个机会大做文章扰乱军心。 另外，汉庭和司空府之间争权夺利，如今甚至已经到了矛盾激化的程度，这也是困扰荀彧心头的一大难题。毕竟，他荀彧骨子里还是秉承着传统儒家的信念忠于天子的，但曹操也是他千挑万选定下的追随目标，是以这段日子被双方夹在中间的荀彧别提有多憋屈了。 如今汝南袁氏一个青年尚且能随口点出这件事情，这让荀彧心头那根弦刹那间绷得更紧了。如果连这样一个年轻人都看得出曹营与汉庭之间势成水火，那袁绍又岂会放过这么一个天赐良机？再想到传国玉玺下落不明，不知道下邳陈氏那边到底什么时候能有收获，荀彧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但无论如何，这小子也太嚣张了点。 秉承着最后一点理智，让手下把两人请出去的时候，荀彧恨恨的捏碎了身上的一个香囊，咬牙切齿的想。 第十三章 秘密聚会，汉臣结党 第13章 秘密聚会，汉臣结党 “公子，您这是要……”离开尚书台之后，阎象终于还是没忍住，他实在理解不了自己这个主公想做什么。 感觉自从在徐州被刘备率军堵截了一波之后，整个人都像从里到外换了一遍似的。 要不是容貌变化不大，语气声音等很多细节也确实没有变化，他真的要以为自家主公出了什么意外。 之前在徐州敢求到陈登父子头上搞利益交换在阎象看来已经是有些异想天开不可思议了，结果自家主公在听说袁绍剿灭了公孙瓒之后非但没有往河北去投奔兄长的打算，反而一头扎进了曹操势力的心腹地带——许都。 本来阎象以为进许都只是为了了解现在朝堂的局势，按道理说低调一点问题不大，结果没想到先是拜访了董承这个国舅，紧接着转头就来尚书台见荀彧，还公然大放厥词要求曹营核心上门来请。 那可是如今的大汉司空，论官衔仅次于河北袁绍的存在，以如今曹袁两家的关系，自家主公这一趟说是孤身深入敌后也不过分，结果居然还公然跳到对面主公脸上，这是想干嘛？ “难道主公想在许都搞一波大的，刺杀曹操？还是说准备制造混乱给他兄长创造机会？可看他的态度也并不像是希望被他那个大哥捡便宜的样子啊？”阎象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明白，最后还是决定直接挑明了问。 也就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感觉自家主公变了不少，阎象才有这个胆子直接问出来。否则要是换了以往袁术那个嚣张狂妄的性格，阎象是绝对不会这么轻率的表露自己的不解的。 “别问，山人自有妙计，既然敢放话让他们上门来请，我自然是有方法的。”袁数淡淡一笑，并没有细讲。 这个时候，就要看两件事情了。 一，是董承的办事效率，二，则是曹操那边校事府到底能不能和后世那几个臭名昭着的特务机构媲美。 此事若成，他接下来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等着官渡之战再收割一波命运点了。 …… 两天后的夜里。 许都城，某不知名酒肆当中。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摸了进来，待得在烛火之下露出真容，却不是刘备是谁！而在酒肆当中，还立着一个笑吟吟的人，正是当今国舅、车骑将军董承。 迎面撞见董承，刘备并不吃惊，只是拱手一礼：“董国舅。” 董承微微颔首，第一时间望向刘备身后：“玄德此来，身后可有尾巴？” 说起来这事儿还得多亏袁数，这两天三番五次在他耳边强调要小心曹操手里的校事府，以至于整个国舅府上下分外戒备，如今要谋大事的董承自然更加多了几分小心，可不会再像先前一样毛毛躁躁。 “国舅放心，我二弟、三弟全程跟在身后，但凡有可疑目标出现立刻就会予以干扰，但直到我进入此地，并没有发现有人盯梢。” 对于刘备那两个义弟的武力水平，董承还是有所了解的。因此在再度探头出去打量了一圈，确认街道上寂静无人之后，方才引刘备通过一小段地道进到了提前准备好的密室当中。 密室内早有几个身着斗篷的人在等候，见董承终于落座，这才有一个年轻人屏退家仆关上大门，然后才示意众人可以卸下伪装。 “董国舅，玄德公。”几人纷纷行礼，然后一一通名，却正是王子服等几人。 “几位今夜前来，承感激不尽。只是几位身后都没有尾巴需要处理吧？”知道了曹操手里捏着校事府，董承比以前更多了几分小心。 几人纷纷解释，均是各有办法，大体应该不会被察觉异样，董承这才点点头，松了口气。 如果真如袁数所说，他们的计划早就被曹操察觉，那恐怕他真的要考虑一下弃车保帅，不过如今看来，情况还没有发展到最恶劣的程度，那么能多保留几位心怀汉室的忠臣总是好的。 “董国舅，这位后生眼生的紧，留在这里……”董承正准备有所动作，旁边越骑校尉王子服倒是盯上了一言不发的袁数，脸上隐隐有些不豫之色。 董承刚要解释，袁数伸手拦住了他，冷笑一声：“就凭两件事，晚辈就有站在这里的资格。” 见王子服一脸不服气，袁数也不动怒，继续冷冷道：“首先，我有办法接近曹贼的核心决策圈，这一点，在座诸位有哪一位做得到？” “这……”王子服张了张嘴，却不得不承认他讲的很有道理。事实上，他们这几个连进曹营核心圈的资格都没有，否则也不会轻易就被董承煽动。 “其次，这样东西，够不够我坐在这里？”说着，袁数亮出了手里的玉佩，上面那个“袁”字在烛光中晃的密室里的众人一时有些目眩。 “汝南袁氏？袁本初是你什么人？”最先收摄心神的反而是跟着董承进来的刘备。 “哼，我那大哥不提也罢。只是不知道各位对于晚辈能在这里，可还有什么异议没有？” “不敢不敢，袁公子请。”种辑和吴硕很有默契的一左一右拉住了王子服，果断选择低头。 汝南袁氏愿意入局，无论是袁绍的意思还是那些遗老的意思，对他们来说都是天大的好消息，这种时候怎么能让王子服这个二百五把人往外推呢。 见众人都无异议，董承这才一脸沉重的解下腰间的玉带，然后面色沉痛、小心翼翼的将玉带内侧抽出的一纸血书展开放到了案几之上。 除了早有猜测的袁数冷静的站在原地不动之外，其余六人均凑上前去，全神贯注的盯紧了这份血书。 ——“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 ——“近日操贼弄权，欺压君父，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 ——“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轸灭奸党，祖宗幸甚！” ——“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 ——“建安四年秋十月诏。” 此书一出，在场六人的脸色均是一连数变，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唯独袁数心态悠然，在一旁不以为意，冷眼旁观。 嚯，这就是衣带诏么…… 求收藏，求推荐，求追读，另外解释一下，衣带诏的时间线略有调整，和正史有所出入，勿杠。 第十四章 衣带诏出，群情激昂 第14章 衣带诏出，群情激昂 此时此刻，密室内众人的心情只能用“震惊！xxx……”来形容了。 这件事儿可是太大了，真要说起来，甚至是能把整个许都炸个底朝天那种。 凭借这一份衣带血诏，他们就有足够的理由去联络朝臣，共同反抗曹贼。 更有甚者，甚至可以离开许都之后以此为凭证发檄文号召天下诸侯共同讨伐曹操，一如当年讨董故事！ 当年袁绍和曹操仅仅靠着矫诏尚且能引来天下群雄，如今他们手里的这份可是天子血诏，效果只会更好！ 董承还不忘在一旁添油加醋：“曹贼跋扈专横，威逼天子，不逊昔年董贼，陛下已经忍无可忍，与其做一傀儡任人摆布，不若放手一搏，想必诸位都能体会到陛下的心意吧？” 被董卓犀利的目光逐一扫视，众人都是一个激灵，纷纷表态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 唯独刘备，在隐晦的瞥了一眼自始至终都表现的对此事漠不关心的袁数之后，眼中露出了有些担忧的神色，语气中充满犹豫。 “国舅，如今曹贼托名司空，实为汉贼，天子既有意诛贼。我等为匡扶朝纲自然是义不容辞。但如今曹贼势力不小，单靠你、我几人，恐怕难以成事。袁氏虽然名震天下，然如今势力集中在袁本初手中，恐怕对于许都也是鞭长莫及，倘若没有朝廷重臣施以援手，只怕陛下也只能再忍辱负重。不知这方面国舅可有布置？” 提及此事，董承下意识的脸色一变，有些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又深深的看了袁数一眼，旋即拿过刘备的手，在他掌心一阵描画，似是写了几个人名。 刘备仔细感知之后，顿时脸上闪过惊喜诧异的神色。 “原来前……这几位也参与了？”话到半截被董承瞪了一眼，刘备及时改口，但话语里的雀跃之意却有些掩盖不住。 “前……呵呵，老狐狸果然还是不安分呐。”袁数目光一闪，藏在阴影当中的嘴角掠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他当然知道，董承其实并没有百分百的完全信任他，就像董承并不信任如今在场的大多数人一样。 这也是他会选择在刘备手心写字而并非直接摊牌的原因。 但是很可惜，刘备吐出的那个“前”字，配合他刚刚的反应，已经足够袁数锁定最有可能的那个目标了。 “前……太尉，杨彪么，有点意思。看来弘农杨氏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下定决心啊。”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曹操，应该也已经意识到了汝颖士族在麾下的一家独大，而为了制衡，一方面他选择大力提拔以谯沛武人为代表的军事贵族，另一方面则是大肆征召其他士族充入麾下，如河内司马氏的司马朗、司马懿兄弟，弘农杨氏的杨修等均是这几年接受曹操的征辟陆续投身曹营的。 尽管弘农杨氏面对曹操的紧逼选择了服软，一方面送出了族内最出色的嫡系子弟之一的杨修加入曹营，一方面安排杨彪及时抽身辞去了太尉的职务，但作为这个时代和汝南袁氏齐名的顶级门阀，弘农杨氏可不会就这样轻易的屈服在一个宦官之后的身下。 很明显，暗中支持汉庭反抗曹操就是他们用来恶心曹操的一步落子。 虽然辞职之后杨彪已经不像还在太尉任上时一样名正言顺的掌握兵权，但弘农杨氏遍布内外的门生故吏和他们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影响力等无形资产才是如今董承等人最为看重的资产！ 拉拢袁氏，同样也是存在这方面的考量。 而让袁数没有想到的是，其实董承写给刘备的并不止这一个名字，而另外两个连他也没能猜到的名字，在后面会给他带来一个无法预料的惊喜。 当然，剩下那几人也并不全是庸碌之辈，就看其中几人脸色一变，显然也是猜到了刘备没有说完的名字是谁，当下一个个都变得兴奋起来。 如果汉庭还能得到其他势力相助，他们并非孤军奋战的话，胜算无疑增加了不少，而到时候，他们这些鼎力相助的佐命之臣，还怕不能加官进爵、封妻荫子？ “诸位……”见众人的脸色都轻松起来，董承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曹贼生性多疑，防范严密，如今曹袁对峙之势已成，为了避免意外，他必定会加强许都防护，是以要替天子除贼，唯独眼下有一个最好的机会！” “休要卖关子，速速道来。” “如今许子将已经抵达，大约十日后便是曹贼在许都重开月旦评的日子，届时为了收买人心，他必然会亲自出现。” 众人纷纷点头，这个消息他们也知道了。当然，这本就是曹操迎入许劭之后有意为之的布置，他要通过月旦评的威力，在选拔贤才的同时将天下士人吸引到许都一方，哪怕不能为己所用，至少也避免了他们成为袁绍手中的刀。 “负责月旦评的有我们的人手，届时自有办法把我们的死士安排进人群中。如果曹贼胆敢微服前来，那就是合该他命绝于此，届时大功告成，各位皆是有功之臣！” “可如果曹贼没有如此行事，而是带着军马护身呢？”吴硕提出疑问，让刚刚还准备赞叹一番的种辑等人也憋住了话头，想看董承如何分说。 “诸位只管放心，以曹贼的性子，这样一个笼络人心的大好机会他是不可能摆开军马的。微服访问被发现会传为美谈，大张声势的干预此事只会沦为笑柄。”袁数刻意压了嗓子，说话却依旧一针见血。 “这倒是。”几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吉平感慨道：“这般说来，这确实是一个天赐良机。许子将重开月旦评，必然会吸引大量士子汇聚许都，人多眼杂之下，曹贼纵然有护卫随身，想要防护周全也并非易事，吾等想要成功的把握自然也就更大一分。” “可是……”就在众人信心满满，仿佛诛贼成功已是十拿九稳的时候，唯独刘备陷入了沉吟，眼珠子连连转动，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刚刚截杀了袁术，传国玉玺却据说不翼而飞，此事一旦传开，势必会对许都的声望造成沉重打击，曹操挑在这个时候迎入许劭搞月旦评，还有些刻意的安排在了许劭入城的半月之后，给他们留下了充分部署的时间，这一切……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一点？ 还有那个自称是汝南袁氏来人的家伙……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同样把大半个身子藏进阴影里的袁数，刘备有些拿不定主意。 求收藏，求追读，求票票啦（季后赛想看首轮太阳打快船，杜威那可是真·青春呐） 第十五章 曹汉相争，暗流难平 第15章 曹汉相争，暗流难平 沉吟了半晌，见几人信心百倍，仿佛曹操会就这样束手成擒，刘备左思右想，还是出声提醒：“国舅，列位，你们可曾考虑过，曹操此人素来多疑，又曾经多次吃亏，宛城一战连长子爱将都交代在战场上他却仍能侥幸得脱，如今又岂会如此轻易堕入你我的算计中？有没有可能，这月旦评就是他有意为之布下的一个局，希望引蛇出洞然后将你我这样心怀汉室的人一网打尽呢？” 呼…… 刘备一席话说完，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浇落，原本还兴高采烈的氛围顿时冷却了下来，唯独董承面不改色，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见刘备一脸不解，董承总算揭开了谜底：“玄德莫要操心，这个可能袁公子已经与我商量过了。此事固然有曹贼布局的可能，但难道我等就要坐视这个机会白白流逝，而让天子继续操持于奸贼之手吗？再说了，哪怕曹贼有布置又如何？想要引蛇出洞，他总要给点诱饵吧？安知到时候不会是我等黄雀在后呢？” 见刘备仍然一脸迟疑，董承索性又补充了一句：“玄德若实在不放心，届时可以先不要出手，倘若真的我等不幸事泄殒命，我和袁公子也已经安排好了助玄德公脱身的方式，到时候衣带诏和除贼大计，恐怕就要一并拜托给玄德公了。” 这一步原本历史进程当中没有的替刘备安排退路，就是这两天时间里袁数给董承提的核心建议，一方面可以将众人团结到一起，同时另一方面也保证了在场众人当中背后武力值最高的刘备一方没有后顾之忧。 其实在这里，袁数和董承各自都藏了一手。 袁数的想法是，这套计划表面上是董承等人在明，刘备在暗。但如果真的到了危急关头，也完全可以转变为刘备脱逃计划在明而董承等人在暗，这样一来，想要把董承从中摘出去的难度系数自然也就大大降低了。相比起刘备这条潜龙，袁数相信曹操还是很有可能放过董承这种小泥鳅的。 而董承没有说明的点在于，他准备的刺杀计划可不只有这一步棋。 当然，另一步棋不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他肯定是不会动用的，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个场合提起了。 密室内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袁董二人微不可查的小小互动，刘备这等藏心术高手却是将之尽数收入眼底，再联想到董承之前隐隐流露出的视死如归的意思，当下心中也不由得对董国舅肃然起敬。 不过对方既然没有说破的念头，刘备自然也没有必要当着这些并不算熟悉的汉臣的面把这件事捅破。 “好了，具体的安排某就不插手了，相信各位各有手段。我等只求除国贼，将权柄还于陛下，为此，粉身碎骨，亦当不悔！” “如今陛下无法出宫，那就由我董承在此，替陛下谢过诸位忠臣义士，愿列位与某一道，勠力同心，诛杀曹贼，匡扶汉室！” 此言一出，密室内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口中轰然应诺。 等到依董承之说歃血签名已毕，聚会结束众人陆续散去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走在最后面的董承和袁数两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漠。 “汉室？呵呵，恐怕当年高祖也不曾想到，汉室竟然会有今天这副样子吧？！” …… 京兆尹司马防府邸。 “陛下那封血诏，你已经知道了吧。” “呵，这个自然。不过正所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我以后还是少走动为好，毕竟，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灯。” “这点你大可放心，借着袁公路那个蠢小子冒失的举动，如今老夫已经名正言顺的从朝堂抽身。只要不出意外，单靠那几个傻小子所谓的证词，难道那人还敢动我不成？”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秉烛夜谈的，却正是董承写给刘备的两个后援——弘农杨氏、前太尉杨彪，以及河内司马氏、现任京兆尹司马防。 “上头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这次计划失败，那么你我二人至少要有一人及时避险自保、抽身事外，以求为汉室、为陛下，留下最后一点希望。” “呵呵。”对于司马防那有些悲壮肃杀的语气，杨彪只是冷笑两声，自顾自的开始饮酒。 见杨彪没有配合的意思，司马防也只能摇头笑笑，然后提起酒樽一通畅饮。 一时间，屋内默然无声。 等到各自酒樽当中已是涓滴不剩，杨彪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猛然提起了另一桩事。 “我听董国舅提起，汝南袁氏派了个年轻人过来，似是有意借此机会做点什么，另外，那个人对于此事并不持乐观态度，他建议我们放弃计划。” 唔…… 司马防闻言顿时眉头紧锁：“汝南袁氏？他们手里不是已经有了袁绍这张王牌了么？为什么还要插手许都？还有，你确定那个人靠谱？要知道，董承被查了可能牵连不到你我头上，但万一那个人泄了风声，搞不好你我都要连同举族上下一头栽进这个天坑。” “袁氏那边没时间留给你我求证了，只要那小子不坏事，我们也只能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另外，那个人那边你不用操心，此人虽然深得曹孟德赏识，但终究骨子里还是汉臣，不会做出此等刺激陛下鱼死网破的事情。” “这样说来，董承那边十日后是真的要动手了……”司马防眉头并没有因此松开，反而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筹谋了这么长时间的布局，终于要有一个分晓了。 “董将军已经和我联系过了，他表示这次哪怕踏入曹操的陷阱也在所不惜，他愿意以身作饵创造出那可能是唯一的一线机会。毕竟，他们不入曹贼毂中，又怎么能瞒得过曹贼的耳目呢？” “不管怎么说，十日后的月旦评，你我尽力即可，却是万万不要露面，否则万一被曹阿瞒抓到了借口，搞不好你我也会被借机牵连进去。万一事态不成，你我总也要为陛下留下一线希望才是啊！” 希望么？ 两个老狐狸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彼此眼中一闪而逝的深邃目光，随后各自移开，仿佛那一瞬间的对视只是错觉。 …… “奉孝，公达，你们说说，这些人的脑子里，到底想的都是些什么呢？” 司空府，书房。 问出这个问题的，正是坐在主位上那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传说中的曹·人妻之友·魏武大帝·孟德。 门外有“虎痴”许褚亲自把守，能出现在此地的自然都是曹操最核心的决策团体。 严格来讲，今夜被曹操招来的只有两人。 “鬼谋”郭奉孝郭嘉以及以“奇策”见长的曹魏谋主荀攸荀公达。 而在曹操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的，正是今夜校事府搜罗到的重要情报。 核心消息只有两条： “杨彪夜入京兆尹司马防宅邸，密谈至深夜。” “曾拜访尚书令的袁氏子弟拜访国舅董承，今夜一同出门，不知密会何人。” 饶是以郭嘉和荀攸的脑袋瓜子，这会儿大半夜被自家老板叫起来办公，脑子里都还是“嗡嗡”的，一时间接不上话茬。 更让两人有些奇怪的是，如今按道理，曹营当中最受曹操倚重的谋主除了他俩，应该还有一个现任尚书令的荀彧才是，可为什么…… 第十六章 大隐于朝，潜龙在渊 第16章 大隐于朝，潜龙在渊 作为不逊他俩的谋主，荀彧今夜居然没有得到司空召见。 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更不敢轻易发表意见了。 “对了，那个汝南袁氏的小伙子，之前还托荀令君带话，说早晚有一天要让本司空亲自登门去请他，两位又怎么看啊？”见两人迟迟不做声，曹操也轻轻的叹了口气，换了个问题。 “司空既然有此一问，想必是觉得此人有些意思。不如，先让我去会会他？倘若果真有几分本事，便着他上月旦评显耀一番，曹公再将他收入麾下，自然也就顺理成章。”郭嘉叹了口气，俯身一拜，给出了他的答案。 事实上，他和荀攸都已经猜到了这两条情报背后自家主公想表达的意思，结合荀彧今夜并没有出现在他本应出现在的位置，看起来，这汉庭与曹营之间的矛盾，也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或许曹操还能够容忍汉天子继续稳坐龙椅，但他显然已经对现在这位天子频频把手伸到宫外试图染指那些本由曹操自己掌握权力的行为非常不满。 天子动不得，那也得从朝堂上挑几个人来杀鸡儆猴。 原本第一选择是弘农杨氏的杨彪，没想到这家伙缩的太快，第一波计划没能成功。 如今看来，这个现在正在上蹿下跳的董国舅，大概就是自家主公选定的又一个倒霉的“鸡”了。 “某愿与奉孝同往。”荀攸反应也很快，打了一个激灵之后立刻跟上。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曹操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下去。 “唉……”等荀攸和郭嘉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分开的一主二臣却是齐齐一声叹息。 “奉孝，今夜之事……”等出了司空府，望着星光稀疏的夜空，荀攸叹了口气，打算如往常一样交流一下看法。 “这种场合，文若竟然没有出现，再结合那两条消息，你还看不明白吗？”郭嘉玩笑似的反问了一句，两人相对苦笑。 恰逢此时一阵风过，二人这才齐齐惊觉背后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于是匆匆分别。 “风，起于青萍之末，这一阵风过，又有谁能借势腾飞呢？” 就连一己之力在其中推波助澜的袁数，此时此刻也不敢说自己有万全的把握了。 “衣带诏”事件在他的参与下可以说已经面目全非，曹操这一方弄出来的月旦评在他原本的记忆当中无论是演义版本还是正史版本都是闻所未闻，再结合这个世界有些不太正常的武力体系，最终这件事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他这个始作俑者也没有办法预料了。 …… “奉孝，汝南袁氏真的还能培养出如此人物吗？倘若他们的底蕴雄厚至此，那司空……”坐在马车上，荀攸一脸担忧，这还是他自打弃袁投曹以来第一次生出如此悲观的情绪。 没办法，实在是今日去拜访袁数带给了他太多的震撼。 竟然有人敢放言河北袁绍对于如今的曹公来说不过疥癣之疾，而真正让其头疼的腹心之患则是许都和宛城。 “怎么，你觉得他说的不对？”原本正在闭目沉思的郭嘉没好气的抬了抬眼，“还是说你对他的看法有什么想法？” “不是……这……” “这种大势的分析，严格来讲其实乃是文若所长，但以你公达的智略，这种基本的分析不应该有什么难度啊？”郭嘉总算是稍微坐直了一些，从懒洋洋的状态调整过来。 “虽然说袁本初挟河北四州之材勇兵甲大举南下，但真要论起战场厮杀用计弄策，难道他袁本初这个色厉胆薄的家伙比得过曹公决断？” “这点曹公胜他袁绍多矣。”作为同样在袁曹两位老板手底下打过工的打工人，荀攸对此并无异议。 “其次，无论他袁本初用何言辞加以掩饰，如今天子正统归于许都，他若兴兵来攻，便是以下伐上，曹公则大可奉天子之命而讨不臣，此乃曹公义胜。”郭嘉不急不慢，继续补充。 “然也。”荀攸点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曹营谋士强烈建议曹操奉迎天子的重要原因，就是为了确保在争霸中曹营能占据道义制高点。 “再者，绍大臣争权、谗言惑乱，麾下文武内斗不止，曹公则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是曹公明胜。” “是。” 经过郭嘉一番剖析，荀攸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个郭奉孝天天优哉游哉没有半分紧张感，敢情是早有判断，认为袁绍想取胜困难重重，而且分析的有理有据，听完之后连他都被说服，认为袁绍不过如此。 很可惜，袁数并没有听到这一论断，否则他就能猜到，郭嘉这段分析在经过一定的润色和完善之后，就是那篇在曹袁战前论影响力和意义可以与陈琳那篇知名骂书齐名的《十胜十败论》。 “至于宛城那就更简单了。诚如那小子所言，对于如今的司空来说，攘外必先安内。如果在和袁绍对峙的时候后院失火，那才是你我的失算。” “所以说，许都内的不安定因素，必须要在袁绍南下之前处理掉。”荀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宛城同理。虽然说刘表如今不过一座谈客，但一来曹公上次在宛城损失惨重，胸中必有郁结，二来张绣手下确实也有一定实力，如果放任不管，关键时候和许都城内那些不安稳的家伙里应外合，这许都城还守得住吗？” “那……奉孝觉得，他的猜测会成真吗？” “你说的是贾文和和张绣会主动投诚？为什么不呢？”郭嘉脸上罕见的闪过笑意，“原来你我都不曾往这个方向想，但被那小子一点，我现在也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可为什么……”荀攸脑子里始终转不过来那道弯。如果说贾诩和张绣真的有意追随曹公，先前那次征宛城的时候他们明明已经投降了，却为何又要降而复叛呢？ 正是因为他们突然的反戈一击，不但直接导致曹操心腹爱将典韦战死，还顺带着解决了曹操钦定的接班人曹昂。另外还对曹军的有生力量造成了数目可观的杀伤。 也正是因为宛城一败，让原本已经声望鹊起隐隐有和河北袁绍分庭抗礼之势的曹操遭遇重挫，不少原本已经打算投身曹营的士人纷纷驻足不前，极大的影响了曹营的发展速度。 “这就要到时候你我去问贾文和了。”郭嘉浅浅一笑，他虽然觉得袁数分析的所谓待价而沽那一套很有道理，但因为此前对贾诩贾文和一无所知，故而他是不会轻易采信这一套建立在贾诩性格上的分析得出的结论，但如果这也能被那小子言中，那恐怕司空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人再轻易离开许都了。 当然，无论对方能否精准命中贾文和的性格，郭嘉都会将之引荐给曹操。 毕竟，相比于对方看上去更像是拿来炫技的所谓大势分析，解决许都城内曹营与汉庭的矛盾才是他们的当务之急。 日常求追读求收藏！ 第十七章 乱入的徐庶，彷徨的刘备 第17章 乱入的徐庶，彷徨的刘备 在如今袁绍随时可能南下的背景下，与其说是宛城让曹操如鲠在喉，倒不如说汉庭这些日子的蠢蠢欲动才是让他心力交瘁的症结。 这个问题上，如今曹营几个核心谋士看法各不相同。 荀彧的立场很明确，他之所以选择辅佐曹操，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匡扶汉室。除非刘汉皇族搞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乱子，否则他骨子里忠诚的还是传统的大汉天子。因此，倘若曹操真的和汉庭发生冲突且已经走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荀彧的立场是非常模糊的，甚至不能排除他站到汉庭那边去的可能性。而且荀彧的这一态度在曹营上层当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也是为什么那天晚上召见的时候荀彧这个按理来说份量最重的核心谋主却并不在场。 另一个立场坚定的是程昱。这位的态度和荀彧截然相反，在他眼里，曹操曹孟德才是如今应该成为真龙天子的人选，他也是一直以成为从龙之臣自许。偏偏这位骨子里还带着一股连曹操都有些畏惧的狠辣，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搞不好他甚至能干出带人冲击宫禁的事情来。 而郭嘉和荀攸，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则表现的比较暧昧。他俩虽然更认可曹操这个主公而非大汉皇室，但同样也部分支持荀彧的说法，如果在汉室没有明显失德的情况下贸然玩改朝换代，不但会导致曹操丧失道义上已经拥有的绝对优势，还容易给天下诸侯以口实，导致曹司空成为下一个天下共讨的董贼，而这绝对是每一个成熟的谋士不希望见到的。 除此之外，和荀彧的关系也是他俩态度摇摆的一个重要因素。毕竟万一真的事情演变到了不可预知的程度，到时候一边是追随的主公，另一边是至交好友\/叔叔兼恩人，这实在是让他俩有些没法自处。 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愿意帮忙出谋划策解决汉庭和曹营之间愈演愈烈的争斗，对于正头疼的他俩来说绝对是乐见其成。 而对于曹操来说，四个谋士的态度也是他至今为止没能下定决心的重要因素。 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外头有个袁绍要应付已经足以让他焦头烂额，家里面却还有个被自己亲手供回来的祖宗心心念念要把自己一脚踢开独揽大权，内外交困之下，逼得曹操内心确实是罕见的出现了改朝换代的念头。 而下邳陈氏刚刚送到的传国玉玺更是加重了这一野心的疯狂滋生。 但谋士们轻易看明白的事情，他曹操又不是傻子，如果他真的敢在这个时候玩什么“天命在曹”，那甚至都不用袁绍发檄文号召，其他诸侯很快就会自觉的扑上来对曹营展开撕咬，一如当初他们撕咬袁术一样拼命。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杀一儆百最合适。 但是董承虽然私底下很跳，平时在朝堂上却表现的异常低调。在没有实锤的情况下，他总不可能靠着校事府盯梢发现的可疑之处就将同样在迎天子过程中出力甚多的国舅爷拿下问罪。 最想杀的鸡却找不到理由下手，改朝换代又不合适，面对汉庭的步步紧逼，曹操现在也有些坐蜡了。 那天晚上召见两位心腹谋臣，其实也是真的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但郭嘉和荀攸用暧昧的态度隐晦的提示了他：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于是曹老板也只好暂时按捺住了内心潜滋暗长的野望，等待着机会的出现。 …… 烤肉已经炙好，青梅酒的酒注里还滋滋往外冒着热气。 “大哥，要不咱们就撤了吧，这都等了大半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依俺来看啊，这国舅爷说不准也不是个信得过的人，咱们还是得早做准备才是。”张飞吞了吞已经流到嘴边的口水，很是直白的抒发着自己的不满。 “三弟休要胡言，董国舅既然如此安排，必有说法。再说了，倘若真有大贤上门，却因你我心不诚错过了，万一把人家逼到曹操那边，到时候难不成咱们要杀出许都？”刘备这时候内心也已经有些焦躁，但还是要摆出一副耐心的态度教训自己这不成器的义弟。 “杀出去就杀出去，就凭俺手中这根蛇矛和二哥的青龙刀，我看曹操那厮麾下哪有人拦得住咱们？要不是大哥你压着，俺早就去司空府……”张飞兀自不服气，但一身肌肉却猛然紧绷起来。 一旁的关羽一边伸手去捂张飞的嘴，一边也下意识的把手放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刘备武功要逊色两位义弟一筹，但也只是慢了半拍。 “远来是客，既然来了，还请进来。” 很快，一个剑侠打扮的青年就从正堂外飘然而入：“早先听闻玄德公两位义弟俱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看来倒是几位过谦了啊。” 一番酒酣耳热的畅谈过后，刘备也算是摸清楚了来人的跟脚。心知这番算是等对了人，那袁氏子所言果然不虚。 而对于来人来说，先前接到消息说在许都城外有酒肉恭候，希望他能指点迷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信，如今亲眼见到，自然也分外客气，并没有太多拿轿的想法。 就在双方一见如故、宾主尽欢的时候，庄园外的一处土坡上，也有两人对此十分满意。 “公子的算计真是分毫不差，那徐元直果然上钩了。”眼睁睁的看着青年走进去的阎象惊讶之余，对自家主公更是多了几分佩服。 “呵呵，此小计耳，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袁数摆了摆手，脸上却也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容。 是的，这位在他设计之下提早和刘备撞上的，正是原本应该在几年之后投身刘备并大破八门金锁阵的军师单福。 当然，如果问起荀彧等人，可能他们更有印象的应该是另一个名字——徐庶徐元直！ 虽然在颍川诸士人里面排出身，徐庶和荀氏叔侄、陈群钟繇等一干豪门相差甚远，甚至都比不上宗族远支的郭嘉郭奉孝，而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演义里因为先刘后曹的缘故他的光芒也只是昙花一现，但不得不承认，历代以降，在世人心目中，徐庶都是和曹魏五谋同层次的谋士。 而这次之所以赶来许都，一方面是听闻许都重启月旦评，打算来看个热闹，另外也是为了顺道看望一下据说被搬迁到许都郊外的老娘。 “走吧，这里没有我们的事情了。”等了一会儿，见徐庶还没有出来，袁数淡淡一笑，带着阎象转身离开。 刘跑跑为了小命着想而迸发出的办事能力和热情，他是一万个放心。 第十八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第18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我与元直一见如故，来来来，再尝尝这一尊青梅酒，这可是我亲手种下的青梅酿制而成！”没有理会边上狼吞虎咽的两个义弟，刘备热情的对徐庶介绍起了自己的青梅酒。 徐庶接过酒樽，微微抿了一口，“果然是好酒，不过，玄德公这下半辈子，难道真的只打算在这菜园子里种植青梅么？” 这…… 此话一出，刘备的眼角情不自禁的跳动了一下，要不是那汝南袁氏的小子保证眼前这位来历清白可以放心，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曹操安排好的局，为的就是试探他的心思。 而对于徐庶来说，尽管那封神秘信件里建议他将刘备当成第一选择，而这短短片刻的相处也让他觉得刘备确实有值得下注的地方，但在彻底考察明白之前，他不可能轻易做出投效某一位主公的决定。 作为一名真正的藏心术大师，哪怕知道面前不是一个陷阱，刘备也不可能轻易在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面前吐露心声。因此虽然有些触动，但他依旧只是随意的打了个哈哈，不动声色的将自己面前的酒加满，然后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想说的话，都在酒里。能悟出多少，就看你徐元直自己的了…… “玄德公就休要在我面前耍这些小花招了。”徐庶皱了皱眉头，虽然在那封神秘信件里已经提到刘备的藏心术，他也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难免还是有些淡淡的膈应。 见刘备仍然只顾着自斟自饮，徐庶笑了：“世人皆以为玄德公被曹司空圈禁之后失了雄心，却不知道玄德公乃是韬光养晦。世人皆知你玄德公日日耕种青梅，可却有几人能读懂你内心的苦涩？” 这话出口，刘备下意识的手上一顿，酒水也洒了不少在身上，他却恍若未觉。 没等他开口说话，徐庶已经又补了一刀：“说起来，玄德兄既然与我一样，不幸生在这乱世，恰巧又读了些书，骨子里流淌着忠君的抱负与信念，那么……在我看来，如今玄德兄甘愿忍辱偷生，其意义无非只有两个，其一，踏上这烽火狼烟的刀山，让自己的声名流传后世，庶几不负这一身所学；其二，为乱世中无辜的百姓，也为这势将倾颓的汉室天下做些什么，至少，谋一线希望！” 嚯… 这番分析颇有些一针见血的味道，让刘备一时默然。 尤其是徐庶在说话的时候，特意在那“汉室天下”四个字上加重了一些音调，似乎是另有所指，而这其中的潜台词，本就心里有事的刘备如何能不自然而然的生出联想呢？ 作为所谓的“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作为一名光荣的汉室后裔，从小就曾经发下乘“羽葆盖车”的宏愿，可今时今日，面对如此局势，他却无能为力，甚至无动于衷。 这是他的错吗？不敢轻举妄动，还不是因为…… 哪怕外围有梅林掩映，平素几乎从不踏出这片庄园，但刘备依然很清楚的知道，在这片林子的里里外外，说不准哪个角落里就藏着曹操手下的眼线。 他的一举一动，只怕每天都会被送到曹操的案头吧？ 如此局面，他又怎么敢做些什么呢？又能做些什么呢？！ 刘备左右环视之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一声叹息之后继续饮酒，结合那封神秘信件中提到的一些情况，徐庶当下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是以他眯了眯眼睛，等刘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方才故作好奇的补了一问：“玄德公既然有此忧虑，岂不怕今日与我在此相见之事也被报到曹操处么？” 哈哈…… 刘备闻言，脸上也适时地露出一抹笑容：“或许吧。不过元直你并非汉庭臣子，在他曹操眼里不过坊间一游侠而已，只要你我自己不说，他又怎么可能怀疑到你头上？况且……” 刘备的双眼这会儿已经望向了院落之外。 他感慨道：“元直有所不知，今日的梅林，很安静呐…这可是反常的紧呐。” 徐庶脑门上差点没直接飘起几个问号，安静？有吗？他记得他进来的时候，梅林里虫鸣鸟叫还是有一些的啊，虽然确实也算得上清幽，但好像还不够称之为安静吧？ 等等…… 随着刘备眼光的扫视，徐庶的注意力也跟着转了一圈，他这才豁然发现，刚刚还在边上大口吃酒喝肉的两个壮汉，这会儿却已经不知所踪。 诚如刘备先前在无声中表示的那样，平日里在曹营高层的格外关照下，校事府的眼线对他真的算得上是严防死守了，虽然不可能做到后世锦衣卫那般无孔不入，但却也差的不远了，刘备每天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喝了多少酒吃了些什么菜，这些消息几乎每天都会被送到许都城中，最后经由校事府的管事汇集审核之后转到司空府。 当然，受到这份待遇的并不仅仅是刘备一个人，反正据他私底下交流所知，几位汉室重臣包括董承、杨彪等人都是这个待遇，最多就是他们身边的眼线不像刘备这边这么明目张胆，但该送的情报也是一点没少。 也正是因为校事府大量眼线的汇集，原本的梅林外围那是连飞虫都见不到半只，但今日竟然还能难得的听到一两声鸟叫，这背后的事情才是让刘备忧心不已的。 下一刻，正堂内的两人耳朵齐齐一动，不消片刻，只见门外一个红脸一个黑脸两位猛男昂然直入。 “大哥……”关张二人入内，对着刘备一拱手，正要禀报消息，眼角余光扫到了边上的徐庶，下意识的就住了嘴。 刘备一挥手：“元直是自己人，有什么情况直接说！” 听到这话，关张二人对视一眼，方才由关羽缓缓开口：“诚如大哥所料，许都东城门有马队秘密进出的痕迹。” “嗯？”听到这，徐庶也终于提起了几分兴致。 “另外，许都周边有兵马调动的痕迹，城外大营也多出了几道强横的气血波动。”关羽继续述说着他们查访到的情报。 “兵马调动？这是要……”徐庶这次终于有些动容，他也品出这其中的味道有些不对了。 刘备这时候却已经霍然起身，有些不安的来回踱了两步，整个人多了几分焦躁。 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刘备终于站定，有些严肃的看向关张。 “二弟，三弟，你们往返的时候，没有被人盯上吧？” “我与三弟全程敛去了气息，也没敢靠近那几处地方，除非运气差到迎头撞上曹营高层，否则是不可能暴露的。”关羽下意识的捋了一把美髯，眉宇之间露出傲然的神色，随后又很快消失不见，“但是董国舅等人的府邸周边好像也突然多了不少校事府的眼线，虽然没有高手坐镇，但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靠得太近。似乎，这些汉臣都被加强了监视。” 呼…… 刘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色更加难看了。 离月旦评可不剩几天了，这个时候突然加强对许都城内的监视，难道说…… 第十九章 风云将起，谁是腾龙 第19章 风云将起，谁是腾龙 离月旦评可不剩几天了，这个时候突然加强对许都城内的监视，难道说…… 这样的话，似乎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这边的校事府眼线被撤走了大半，敢情是都进了许都城盯梢其他人了。 “对了，我和三弟还偷偷打听到了邸报的部分内容，据说曹操已经上奏天子，说是为了应对袁绍南下，打算先出兵讨平宛城。”关羽猛地一拍脑袋，补充了另一个消息。 “这个时候征讨宛城？！”刘备和徐庶闻言，彼此对视一眼之后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如果这样的话，好像是能解释为什么许都周边兵马会出现调动的迹象，也能解释为什么校事府把主要精力收回到许都城内，如果曹操真的领军出征，那避免许都城内出事才是他们的核心任务。 但刚好赶在月旦评开启的前夕主动提出出征…… 这不应该啊，按道理来说，月旦评可是曹操争夺士林话语权的重要布局，为此甚至不惜把许子将也给请了出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届时曹操本人没有理由不到场。 宛城固然是扎在曹营上下心中的一根刺，想要应付袁绍，先处理后顾之忧也是合情合理。而有鉴于曹操本人上一次亲征宛城结果却惨遭翻车的惨痛经历，这一次想要再度亲征一雪前耻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这两件事赶在一起，却让刘备和徐庶怎么看都觉得费解。 按道理来讲曹操本人就是个聪明人，曹营里更不乏才智绝伦的顶级谋士，怎么会做出这样一个不合常理的安排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玄德的意思，难不成汉庭打算在这次月旦评动手？”徐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已经猜到了一些。 “难道是他察觉了？这也不应该啊？”刘备有些烦恼的甩了甩袖子，他这次是真的有些看不懂了。 原本他以为，自打那次青梅煮酒小胜一筹之后，当世之中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懂曹操了…… 因此，苦思冥想之后，刘备还是怀疑，征讨宛城只是曹操为了聚集兵马找的一个借口，而一旦许都有变，这支兵马就可以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筹码。 如果做的更绝一点，曹操直接撤进军营当中，那董承等人恐怕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刺杀计划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看玄德公的意思，是觉得曹操此次出征乃是虚晃一招？实则是为了借月旦评引蛇出洞？可如今曹营兵马汇聚许都，汉庭纵然想要动手，也势必会等到这支军马离去之后才是啊。”徐庶提出了其中的破绽。 刘备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 这也正是他感到奇怪的地方。 董承等人最多只是头铁，可远远没有到犯蠢的程度，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在有一支曹营兵马驻扎许都的情况下悍然动手的。 换句话说，如果只是为了虚晃一招引蛇出洞，这一招是不可能起到效果的。 这么说来，难道曹操真的要在月旦评前夕离开许都？ 可上一次张绣的反戈一击，已经一定程度上证明了宛城的实力。 这支董卓西凉军最后的有生力量，绝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一根结结实实的硬骨头。哪怕动手的是曹操，想要啃下宛城也得做好崩掉几颗牙的准备。 算上来回路途上的时间，他可不认为曹操能在三天之内拿下宛城。 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刘备只好无奈的苦笑一声，喃喃道：“最高明的猎手，往往喜欢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如今这许都城里……董国舅与曹操，到底谁是猎物，谁又是猎手呢？” 这话出口，无疑是坐视了徐庶的猜测，让这位年轻的游侠也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难怪信件上提醒我慎入许都，想不到第一次来就撞上这么大的热闹。不过…”扫了一眼有些苦恼的刘备，徐庶嘿嘿一笑。 “玄德公！” “其实谁是猎手，谁是猎物，这都不是如今的玄德公应该在意的事情。在我看来，如今的玄德公正如龙困浅滩，而如今的月旦评，无论会发生什么事情，都势必会牵扯许都周边所有人的注意力。而这…对玄德公来说，岂不是一个脱离困境的天赐良机？” 徐庶的眼中格外冰冷…… 不管那个引他和刘备相会的神秘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也不管刘备到底是不是值得他倾尽心力付出一切的主公，但至少在这个时候，双方都有意愿为汉室出力，那他也不介意尽力为刘备在这场乱局当中牟取利益。 而最直接的，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彻底脱离许都城内那一位曹司空的掌控，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以刘备那具备相当水平的藏心术，许都城内那几位同样具备经天纬地才能的家伙不可能一无所觉，因此，他才会被放置在曹操本人的眼皮子底下，而刘备在许都周边活动也必然处处受制。可一旦因为许都城内的动乱导致曹营众人无暇分心，届时刘备一旦脱逃，那可就真的是虎入山林、蛟龙入海，从此不可复制！ …… 机会么？ 一个就此逃出许都的机会么？ 经徐庶的提醒，有那么一瞬间，刘备是真的心动了。直到此时，他也才彻底确认，董承也好，那位汝南袁氏的公子也罢，是真的把他刘玄德当成一个在外制衡曹操的重要角色来安排的，他们也是真心希望他能借此机会逃出曹操的掌控，为复兴汉室留下火种。 但这个想法，只是让刘备心动了一刹那，然后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还是那句话，如今放眼天下，没有人比他刘备更懂曹操。 无论征讨宛城这件事其中到底有何玄机，月旦评的时候曹操是一定要出现在许都的。也因此，曹操或许巴不得他逃离呢。 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他刘备此前苦心经营的“胸无大志”形象将轰然崩塌，等于是在曹营众人面前露出了狐狸尾巴。 这个时候脱逃，那岂不是直接坐实了他和董承合谋的身份？ 更何况，南方局势混沌，中原有曹操，河北有袁绍，西凉有群雄，放眼偌大的天下，他无兵无卒的逃离的许都，又能在哪儿站稳脚跟呢？ 眼中精光湛然，刘备此刻也在心中暗暗给徐庶下了评定。此人确实颇具才能，也值得他委以重任，但在窥探人心这一项上，这徐庶徐元直还是太年轻、太嫩了一点。 呼… 呼出一口浊气，刘备整个人突然放松了下来，云淡风轻的又替徐庶斟满了一樽酒。“元直醉了！” “醉了？”徐庶有些不解，下意识的出声反问。 “若不是醉了……”刘备轻声一笑，“又怎么会……” 第二十章 猎人猎物，宛城疑云 第20章 猎人猎物，宛城疑云 “若不是醉了……”刘备轻声一笑，“又怎么会……主动提议让我成为这局中的一只猎物呢！” 呀… 这话脱口，徐庶猛地一拍脑袋，随后放声大笑：“是啊，是某醉后失言了，还请玄德公勿怪！” 但在轻抿了一口之后，徐庶还是有些不解：“只是这样的话，如果曹操真的早有布局，以后怕是等不到如此良机了。玄德公不就……” 刘备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浅笑一声，端起了自己的酒樽，对徐庶遥遥示意：“来，喝酒，喝酒！” 言毕，两人同时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闭目享受美酒的徐庶并没有看到，刘备隐藏在酒樽下勾勒起的嘴角。 他的脑海里，盘旋着刚刚两位义弟步履匆忙的冲进来通报的另一个消息：曹军已经开拔！ …… “奉孝啊，你这一次布的局可是有点夸张啊。若非司空果断，只怕真不见得会陪你赌这一遭。” “对啊，倘若宛城急切不能下，对司空的声望岂非又是一次重挫？倘若此时许都内有人作乱，恐怕……” “唉，这就是诸位不对了。许都城内可是有着荀令君和满伯宁坐镇，曹司空还特意留下了文烈、文则和文远三人协助，相信许都是出不了什么乱子的。我等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帮助司空速下宛城。”郭嘉笑了笑，显得颇为轻松。 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大概也就是他和曹操了。 “孟德，这次行动会不会有些冒失了？”就在众谋士汇聚在郭嘉处议论纷纷的时候，另一边夏侯惇等人也找上了曹操。 “各位不必操心啊，此行奉孝事前已经立下了军令状，三日之内必破宛城，正好，我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许都城里到底藏着多少牛鬼蛇神！”曹操的眼中闪过慑人的杀意，但口风却守得很紧，让前来打探消息的夏侯惇和曹仁曹纯等人无功而返。 “董承，还是刘备，亦或是两边都能有收获呢？相信如果袁本初知道他的族兄弟在替本司空清除隐患的话，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哈哈。”低声笑了笑，曹操眼中闪过一抹期待。 如果那小子和郭嘉说的都精准命中，宛城真的能在三天之内被破，那到时候他班师回朝之际赶上月旦评，正好可以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们骗出来，到时候一举肃清他心头的两大隐患，区区一个袁绍又岂能将他一举击溃？ “张绣……”咬牙切齿的提起这个名字，曹操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虽然对于这位号称北地枪王的年轻人诛杀了他的长子与爱将十分不满，但作为一名合格的枭雄，他也很明白，如果真的如郭嘉所说一般，宛城上下主动来降，那这份杀子之仇还真就只能被压在心底。 难搞哦。 正随着人喊马嘶的大军朝宛城进发的曹操并不知道，被他心心念念的那位汝南袁氏子弟，此刻同样正在奔赴宛城。 …… 两日后，伴随着曹军主力抵达，宛城周边也被彻底锁死，第二次宛城之战，一触即发。 “该死的刘表，他难道真的就准备坐视宛城落入曹操之手吗？！”正堂上来回踱步的青年接到信使的回报，差点没气得直接砸了自己最常用的一方砚台。 “文和先生，现在应该怎么办？”思前想后没个主意，青年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那位似乎还在半睡半醒的沧桑中年人。 “嚯，张将军此问从何而来？刘荆州既然不愿意给予一分一毫的支持，那该怎么选不是已经毫无疑问的吗？除了降曹，难道将军还有别的去处？” 有些慵懒的伸了伸身子，贾诩露出了一抹有些诡异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曹操直到这个时候才再次兵发宛城，不过，总算是让他等到了机会。 如今这个时候劝服张绣投降曹操，以我展现出的能力，怎么也该混个谋主之位了吧？到时候前头有那些年轻人出力划策，老夫这一把年纪就在后面划划水享受人生就好了，这样的生活多是一件美事啊。 降曹么？张绣闻言，一张俊朗的脸顿时拧成了麻花，显然极为不情愿。 就在此时。 “啪啪啪啪……” 门外陡然响起一阵响亮的掌声。 “什么人？！”张绣和贾诩都是一怔，然后齐齐转头看向门口，动作更快的张绣更是下意识的伸手招过了靠在边上的长枪，显然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居天地之间，观天下之变，深居幕后，控局天下，不愧当世毒士之名，今日得见，方知文和乱武名不虚传！” 笑声过后，门外一前一后转进两个人来。 “你是……阎象？所以这位是……”张绣依然充满着戒备，倒是贾诩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番之后，目光在后面的人身上转悠了一圈，最后又落到当先的那个青年身上。 此时阎象的背后已经快被冷汗打湿了，他原本以为自家公子说要来宛城一趟还以为只是私下和贾诩碰头，就像之前悄悄提醒徐庶一样呢。 哪曾想，赶上曹军围城也就罢了，自家这位主儿竟然还敢光天化日之下硬闯宛城府衙，偏偏这位主儿自己也就是个战五渣的水平，可把他这一把老骨头累得够呛。 这会儿闯进来，面对一个据说在西凉军里也不过小小主簿的贾诩，阎象感觉腰杆子总算是可以硬起来一些了。 没办法，在徐州那会儿生死存亡未卜，要面对的还是关张这种当世一流虎将；到了许都之后打交道的更是荀彧郭嘉这等家世才学都是一等一的顶级天才，这让阎象的精神始终紧绷着一根弦，如今终于见到一个层次差不多的对手，这口气总算可以稍微松一松了。 很可惜，阎象同学显然之前没有认真听讲，他要是真的仔细听的话，就会知道自家主公对面前这个贾文和的评价并不逊色曹营的几位谋主。 当然，对于对方能设计击破曹操一事，虽然有占了便宜的嫌疑，但也算是实打实的胜绩，因此阎象也谈不上傲气什么的，而是老老实实的行礼。 “袁公路手底下的主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这位又是谁？”和贾诩相比，张绣不愧武人，脑子慢了不止一拍，这会儿才算是找到一点感觉。 “在下不过汝南袁氏一无名之辈而已，两位不需要去探究我的根脚。”袁数淡淡一笑，拿出袁氏子弟标配的玉佩一晃，以贾诩和张绣的目力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一眼，态度都不自觉的缓和下来。 “不知袁公子来此，有何贵干啊？”张绣这会儿果断抛掉了手中的兵器，非常热情的过来请袁数上座。 袁数的出现，对现在的张绣来说无异于乌云当中射下来的一道金光。 荆州刘表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哪有河北袁绍的大腿来的香？ 第二十一章 一针见血，贾诩仓皇 第21章 一针见血，贾诩仓皇 荆州刘表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哪有河北袁绍的大腿来的香？ 袁数刚刚坐定，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那边张绣已经自顾自的开始大倒苦水：“只可惜如今曹操那厮大兵压境，恐怕要连累袁公子了。” 旁边的贾诩这会儿也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双眼珠子却滴溜溜的开始转悠起来，显然是又有了新的想法。 “张绣将军稍安勿躁，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如果张绣将军不能和文和先生统一意见，那我可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袁数轻笑着将目光投向了默不作声的贾诩，“虽然刚刚只是放倒了将军的亲卫，但真要出点什么意外，贾文和先生不出力的话，就凭张将军身边这点人马，恐怕是哪也去不了。” “嗯？”张绣循声望去，鼻子里也开始喷气，周身气血涌动，显然隐隐有被说动的意思。 “如今荆州刘表守土不出，河北袁绍鞭长莫及，曹公亲自领兵，大军压境，曹营众将亦皆一时俊彦，若张将军不降，莫非袁公子还另有良策？到时候万一平白陷了张将军和宛城这一城生灵，这份业障，不知袁公子可背负得起？”贾诩终于不再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乍一开口就是相当直接的反击。 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 贾诩也不明白，原本他的套路铺垫的好好的，这怎么半路杀出来个汝南袁氏的子弟，三句话不到就开始针对他，而且看样子还说动了张绣，这让他上哪说理去？ “没道理啊，正所谓圣人之制道，在隐与匿。我唯一一次公开出手就是上次宛城之战算计了一把曹操，但那毕竟也是占了曹军托大且毫无防备的便宜，可能曹营会比较重视我，但应该不至于让我传的天下皆知。就算这汝南袁氏的小子猜到是我在幕后推波助澜，也不应该上来就这么针对我啊？还是说……” 贾诩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最后那双眼睛又下意识的眯缝了起来，才终于算是勉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难道这小子是袁绍派来搅局的？我当初真的看走眼了？还是这会儿又赶上袁本初间歇性英明神武的状态了？” 如果真是这样，贾诩表示他感受到了某个部位淡淡的忧伤。 这叫怎么事儿这是，怎么袁绍突然要搅局就给他赶上了！ 除此之外，他是真想不通为啥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子刚见面没聊上三句话就开始给他挖坑。 你看像后面阎象那云里雾里不明就里的表情，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嘛。 贾诩觉得很委屈，想我堂堂贾文和，当初在西凉军也是一呼百应的人物，什么牛辅董旻、李榷郭汜之流，都被老夫玩弄于股掌之间，张济临死还把他侄子托付给我，这孩子也听话，老夫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让他抓狗绝不撵鸡，可这会儿怎么就被这家伙三言两语就忽悠的变了心呢？ “呵呵，这方面我自然比不过文和先生，舍得用两军数万将士的生命为自己铺就一条通天大道，恐怕连张将军都还被你蒙在鼓里吧？”袁数并没有正面回应贾诩的质疑，但他的反问却让贾诩这只老狐狸也为之一窒。 都不用往上看，单单从周边陡然低沉下来的气压贾诩就能知道现在的张绣是什么样的表情。 “文和先生，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原本还没有往其他方向想的张绣毕竟不是真傻，这会儿不说怀疑贾诩的动机和用心，至少内心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贾诩有些无力的张了张嘴，他还想挣扎一下，但本着充分发挥“宜将剩勇追穷寇”优秀品质理念的袁数并没有给他机会：“文和先生这一手局做的那可是相当漂亮。先是劝张将军真心实意的投降曹司空，然后给他做了一个局。然后消息被张将军得知之后，他必然会怒不可遏，于是你便说动张将军趁着曹营上下欢饮而丧失戒心的时候一举倒戈，从而重创曹军。随后又说动刘表与张将军合兵，再胜曹操一场。这两战之后，天下诸侯又有谁敢不把你贾诩贾文和视作顶级谋士？” 听到这里，张绣身遭气血之力频频波动，显然已经动了真火。而贾诩也已经做好了随时溜之大吉的准备。 “哎，张将军稍安勿躁，话还没讲完呢。”袁数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还得劳烦阎先生注意一点，别让这个家伙溜了。” 如果说原本贾诩还有趁人不备偷偷溜走的可能性，如今被袁数戳破之后一提醒，贾诩果断整个人松弛下来摆出一副彻底躺平的架势。 既然没有把握在阎象和张绣两人联手夹击下全身而退，那他就没有必要头铁硬闯了。 “打出身价之后，等公孙瓒败亡的消息传来，你也知道曹袁之间必有一战。而在荆州刘表已经明确表示坐观成败的情况下，宛城这根钉子自然会成为曹、袁两家争相拉拢的对象。偏偏你又算准了曹、袁两位主公的性格，是以必定会劝张绣投曹。如此一来，凭借此前打出的身价和劝降宛城全境的功劳，您自然也能在曹营一步登天。这样一看……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这数万甲士的流血牺牲，最终筑成的却是你贾文和的通天梯，论及心狠手辣，我又如何比得过你呢？” 话音落下，整个正堂内一片死寂。 贾诩面如死灰，他知道，他这一次败的可以说是彻彻底底，连底裤都被人家看了个干干净净。 而张绣，则是沉浸在震惊之中，怒火没能第一时间喷发出来。 “当然，张将军也不要生气。”说的贾诩面色灰败之后，袁数话锋一转，开始将话题指向张绣，“毕竟，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文和先生所为，也不过是‘我自冷眼看人间，不问天下是与非’，或者说，是‘所谋之法，唯恐天下不乱’，像他这样的人，注定要在乱世当中实现自己的抱负。否则，这‘毒士’之名，岂非平白辱没了。况且，张绣将军不过一介武夫，虽然也算得上智勇过人，但真要论起这些阴谋诡计政治花招，你又哪里比得过这些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呢？再说了，以曹司空的胸怀，投曹，可能真的比投袁更适合你呢。” 在言之凿凿点评贾诩的时候，袁数脑子里想的，却是后世另一个知名谋士——永乐时期的黑袍宰相，道衍和尚姚广孝！ 同样是为了一展才学不惜亲手制造一个乱世，所谓的人命在他眼里同样被视同草芥，某种程度上来说，贾诩和他也算是一类人吧！ 第二十二章 毁书逐使，张绣动心 第22章 毁书逐使，张绣动心 随着袁数嘴里一段段虾仁猪心的话语如同机关枪一般连连喷射，贾诩越听越是震惊，胸膛不断起伏、眼眸更是早就瞪得溜圆，这…… 这得是什么样的天纵奇才啊，竟然能把我的内心分析的如此清晰明白，甚至还能全盘复原出我当时的谋划和想法，这世间，竟然还能有如此妖孽么？ 老夫自问藏心半生，除了李文优那家伙仗着早年相识略知一二，辗转多人麾下从未被看透，这得是哪个段位的高手，竟然能将我苦修半生的藏心术破的一干二净？ 这种被人完全看穿了之前每一步棋的落法，甚至连未来的部署也没有逃过对方法眼的感觉，让习惯了藏心的贾诩只感觉浑身难受。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在脑门上亮一个大大的问号：你小子确定没有开挂？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好像也是劝主公投曹？那这么说…… 难道……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这种像坐过山车一样的急速转折让贾诩内心五味杂陈，一时间连话都讲不出来，只剩下手指在微微颤抖（嗯，过山车的比喻纯粹是为了方便诸位看官理解，贾诩本人不应该知道这是个啥，勿杠） 张绣原本已经被袁数撩拨起了火气，结果对方话锋一转竟然也是劝自己投曹，当下大惑不解。 “将军不必急着做决定，某料不日两家必有使臣来此，将军不妨听一听再做决断？”袁数笑了笑，“至于文和先生，末学后进还有些事情要请教一二，希望文和先生不要嫌弃晚辈礼数不周才是啊。” 这边两人私底下一番交流不提，张绣被这一连串的变故震惊的心如乱麻，最终竟是一夜无眠。 次日，顶着黑眼圈的张绣让亲卫近乎是押送的方式护着贾诩和袁数二人来到府衙坐定。 “袁公子竟然不是替袁绍那厮来做说客，倒是让本将好生意外，难道你们汝南袁氏也不看好袁本初能胜出？”虽然一夜没睡让张绣的气势略有萎靡，但周身隐隐沸腾的气血依然一如既往的强盛。 袁数正要开口作答，门外有一亲卫匆匆步入：“曹公遣使荀攸入城，口称为保全宛城一城军民而来。河北袁绍亦有信使到。” “文和先生，你的时候到了，这活儿晚辈就不抢了。”袁数微微一笑，退后半步，将自己伪装成了贾诩的随从。 堂内两人皆是一愣，略作犹豫之后张绣还是决定先把袁绍的信使放进来。 俟使者入内呈上书信，张绣细细看了一遍，果然是招安之意。倘若原本袁绍有使命到，张绣会为了能抱上这根粗大腿欢欣鼓舞，但如今接二连三的被人劝说投曹，让张绣心里难免生出踌躇的念头。 正在考虑怎样不得罪人的把这个眼巴巴等回复的信使请出去的时候，边上的贾诩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他先是瞥了张绣一眼，然后踏前一步，问来使：“闻说近日汝主欲兴兵破曹操，不知胜负如何？” 那来使倒也不虚：“如今我主新破公孙瓒，声威震于天下，又何必挂怀小小曹操？不过因我主顾念旧谊，且怜惜河北各州连年兵戈不休，故特意遣使游说，不愿中原再起刀兵，故暂未发兵。今以将军与荆州刘表皆有国士之风，故特来相请，欲与二位共谋大事。” 这话一出，贾诩悚然，下意识的就想回头看身后的袁数，这使者给出的答案，竟然与昨晚袁数所言大差不差！ 好在昨晚二人已就此话题展开过讨论，当下收敛心神，贾诩随即换上一副嗤笑的面孔：“顾念旧谊？呵呵，汝可便回见本初，就说：‘汝兄弟尚不能容，何能容天下国士乎！’”见书信尚在张绣手里，扯书一时是做不到了，当下干脆分出一道精神力，将书信击碎，随后斥退来使。 张绣：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等袁氏来使气冲冲的走了，回过神来的张绣顿时又一次大怒，昨天之所以被袁数三言两语就撩拨出内心的不满，就是因为贾诩很多事情在发生之前就做好了应对方案却半个字都没有透露给他这个主公，这已经让感觉被蒙蔽的张绣很愤怒。 本以为昨日之事过后贾诩能稍微收敛一点，没想到今日又越俎代庖，直接替他赶走了袁绍来使。 那可是雄踞河北四州、带甲数十万的袁绍啊！ 不过事已至此，可以说是木已成舟。再说了，边上那个同样出身汝南袁氏的家伙对此也是一脸冷笑，心里默念了几遍“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之后，张绣勉强维持住了理智，当下发问：“方今袁强曹弱，强弱之势分明，今毁书叱使，倘若袁绍兵至，当如之何？” 这话一出，别说贾诩脑门上险些直勾勾挂下来一排黑线，就连边上的袁数也有些蚌埠住了。 他这下算是明白为啥张绣没办法成为主公了，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能说脑袋里全是肌肉吧，那大概也差不多了。 如今曹操可是大军压在城下派人进来招降，相比起那远在河北中间还隔了一个曹操的袁绍，明显这边才是迫在眉睫要应对的好不好？ 如果曹操这边没能妥善处理，你以为你一个小小宛城还经得起曹袁两家轮番攻打不成？更何况如今袁绍势力范围囿于河北，有曹操在中原一带拦着，难道他袁绍还能空降几万人来进攻宛城不成？ 两个明白人对视一眼，表示不想给学渣讲基础。 于是思索了一番之后，贾诩先开口说起了投曹的优点：“将军虽与曹操有仇，然从操其便有三：夫曹公奉天子明诏，征伐天下，从之乃顺朝廷，其宜从一也；绍军力强盛，我以少从之，必不以我为重，操虽弱，得我等必喜，其宜从二也；曹公王霸之志，必释私怨以笼络天下，使明德播于四海，其宜从三也。愿将军无疑焉。” 张绣半信半疑，倘若是之前，听贾诩这么一说，他肯定顺水推舟就降了，但如今被袁数一点，意识到贾诩同样存了借自己身份为他谋晋身之资的念头，张绣难免就要多想一层。 “将军莫不是惧袁绍乎？如今曹袁相争，势成水火，将军身为宛城之主，投曹则曹营喜悦，投袁则河北振奋，是以两大诸侯皆屈尊降贵，愿与将军共谋大事，然将军扪心自问，可胜得过二人？” “比不过。”张绣很诚实的摇摇头。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无论是拼背景、拼现有资产还是拼发展潜力，如今坐拥小小一座宛城的他充其量只能算是曹袁两家的一个零头。 “既然如此，人言‘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如今曹操近而袁绍远，曹公遇事果决而袁绍遇事优柔，曹公待下严而有方，曹营文武同心协力；袁绍御下唯以权术，袁营上下内斗不断。况且，纵然将军投袁绍，最终也的确击破曹操，然彼尚不能容麴义，异日又如何容得下将军呢？” “既然如此，左右去替我将那使者请来。”张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袁绍与麴义反目的事情他自然也是有所听闻，当下便是做了决定。 第二十三章 张绣降曹，祢衡扬名 第23章 张绣降曹，祢衡扬名 随着两名亲卫将荀攸带到，见到袁数慨然立在堂上，俨然一副张绣座上宾的样子，荀攸内心也是暗暗吃惊，再结合此前与郭嘉的谈话，心知这趟估计十拿九稳了。不过他很好的掩饰住了内心的震动，恭敬的对张绣行了一礼。 听到张绣问起曹操为人，心知这位十有八九是被忽悠的动了心，当下荀攸自然也不客气，当着张绣的面大吹牛皮，把曹操吹得几乎功盖三皇德压五帝，尤其是最后的总结陈述更是重中之重：“曹公若仍记旧怨，如今兵临城下，一鼓便可破城，又何必遣某来结好将军乎？” 紧接着又是对着张绣一通溜须拍马，吹得张绣容光焕发，当下不再迟疑，决定开城投降曹操。 双方在城门处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就过去的误会进行了解释，最终双方在宛城再一次宾主尽欢。 为了表示诚意，曹操就在宛城草拟了一封定张绣为扬武将军、贾诩为执金吾使的诏书，并在得到袁数提点的郭嘉和荀攸强烈建议下将贾诩调入军中参赞机务，两人各得所愿，自然欢喜不禁。 …… 次日，曹操召集几位随军谋士议事，打算趁着拔除宛城这颗钉子的好机会和荆州方面达成互不攻打的暂时妥协。 按照曹操的意思，他是希望张绣直接写信，但几位谋士均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于是问题就被抛给了郭嘉等人，曹老板那小眼神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既然觉得这事儿让张绣办不靠谱，那你们得给我整几个靠谱的方案出来。 郭嘉和荀攸很有默契的看向了贾诩，旁边程昱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本着曹营谋士之间的默契也看向了贾诩。 “你不是喜欢苟在后面藏心划水吗？如今让你第一个讲，看你能讲出点什么花样来。”经过袁数提醒，又亲自旁敲侧击的试探了几次，明白贾诩性格的荀攸和郭嘉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现成的机会。 当然，如果贾诩应对完美，这自然也是他在新任老板面前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至于顺便给袁数在这位素未谋面的老板面前加分……嗯，这位最近东奔西跑，顶着汝南袁氏的名头已经帮了曹营很多忙了，不差这一件事。 当然，此时的郭嘉和荀攸并不知道，曹操其实知道一件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关于袁数和月旦评。 见几位谋士都打算让贾诩这个刚刚投降的家伙露脸，曹操自然也不会扫了几位心腹的兴致，当下也是饶有兴味的盯住了贾诩。 原本只是打算来曹营混工资的贾诩一下子被推到风口浪尖，在内心恨恨的问候了几个谋主不讲武德之后，贾诩想了想，有些无奈的讲起了有用的废话：“据宛城以往与荆州方面的来往来看，刘景升早已不复当年的雄心壮志，如今更多的是寄希望于待在荆州之地过他自己的小日子，但他身上的那股名士习气并未抛掉，反而因为和荆襄大族的来往愈发放大，对南来北往的名流皆尽力结纳，因此明公若欲与他结好，必得一有文名之士往说之，庶几可保万全。” 这话说得没毛病，曹操听罢微微颔首，但边上郭嘉和荀攸对视一眼，却都有些捂脸的冲动。 他们算是领教了，什么叫标准的划水式献策。不得不说，袁数信里留下的提示还真是精辟。 乍一看，贾诩说得方法很好很有建设性，针对刘表性格上的特点提出的方案也完全可行，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这家伙属于只提供方案不考虑执行的那种。 标准的做成了他能分一份功劳，失败了与他无关。 也行吧，反正曹营里各种风格的谋士够多了，不差他这一个。 见曹操投来询问的眼神，心知这次是躲不掉了，当下荀攸略一思索，便从朝堂衮衮诸公里面搜索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司空以为，孔文举如何？” 孔融啊，想了想这位孔子二十世孙的名望，再想想他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曹操表示这个建议他挺喜欢。 正当要派人往许都招孔融时，旁边郭嘉猛然一拍脑袋，想起当初和袁数议论曹袁相争的局势时曾经讨论到过这个情况，当时对方还给他留下了一个锦囊，当即从怀中取出，打开看时却只有一个人名——祢正平。 脑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哪个大臣对得上这个名字，郭嘉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集思广益：“那个，诸位可曾听过祢正平？” 众人皆曰：“不曾。” 唯独程昱仔细思索之后面露难色。 “仲德可是知道此人？”见郭嘉显然是受人之托荐举，曹操顿时也来了几分兴趣。 程昱见状，只得实话实说：“当初与孔文举同游时，曾听他对此人颇为推崇，心下好奇，故有一面之缘。” “能得孔文举推崇，此人想来也颇有学识。”听到有孔融认证，众人纷纷讶然。毕竟，能让一向颇为清高自傲的孔融发自真心实意的认可，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只是……”程昱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吐出来接下来的转折，“彼曾放言曹公手下无人，某虽不才，岂能坐视他小觑天下英雄？当下便与之辩驳了一番，这人说的话却不甚好听。” 看了一眼贾诩，曹操放声笑道：“若彼果有真才实学，狂妄一些又如何？我这里既容得下张绣将军，自然也容得下这些习性怪诞的天下俊杰。” “那……某就实话实说了，还请各位不要动气。”说着，程昱还团团行了一礼，这才有些战战兢兢的复述起了祢衡当日的原话，“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尽识之。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辞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槽，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其余诸人，皆不过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 一番话说完，除了贾诩面不改色之外，帐内众人皆脸显怒意。 “如此狂生，如何担得起重任！”“敢放下如此大话，此人又有何能！” 程昱苦笑不已：“某亦是如此诘问，谁知他说‘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上可以致君为尧舜，下可以配德与孔颜。岂与俗子共论乎！’某本欲问罪，奈何孔文举死保，只得放彼自去。事后某也曾遣人查访，此人虽然狂傲，也曾与孔文举等名流交游，然本人不过一介白身而已。” 一番话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程昱这才有功夫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郭嘉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人。 第二十四章 宛城告破，许都暗流 第24章 宛城告破，许都暗流 但很快，荀攸一席话就算是替众人解惑了：“司空不念边让旧事乎？此等狂生，何必劳烦司空费神。既如程司马所言，那么此次出使之事，孔文举十有八九会荐举此人，到时候曹公当面被这等狂生折辱，反倒不美。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做个顺水人情，直接去信许都，让荀令君安排这狂生上路往荆州去。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都免了曹公费心。” 听完程昱一席话已经火冒三丈的曹操被荀攸这一劝，总算是找回了理智。 毕竟经过这么多年奋斗，敢指着他鼻子骂的现如今除了家族长辈估计也就袁绍勉强算是有这个资格，你祢衡祢正平不过区区一介白身，哪怕有些名气，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大人物了？ 但问题是，考虑到天下士人，这人曹操还偏偏就杀不得。 在那些所谓名士清流看来，我们愿意指着你曹操的鼻子骂，是看得起你，就算你心生怨恨没有对我们感激涕零，也不能威胁我们的人身安全。否则，那就别怪我们大家一起掀桌子。 这方面的经典案例，可以参照当初曹操在兖州杀边让一事。 当时骨子里还经常习惯性热血上头的曹操被边让气得失去了理智，任凭左右苦劝仍是无动于衷，最终还是如他所愿把边让斩首示众。 但边让当初虽然不入所谓士林“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之列，但也是天下闻名的名士，而在接受大将军何进征辟累官至太守却又弃官回乡之后，更是让他的名声更上一个台阶。结果就这样因为骂了曹操几句就被抓起来砍了脑袋，这一下可在士林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直接影响，就是兖州士族纷纷离心离德，后来更是出现几个兖州大族被陈宫说动，选择在曹操出征之际迎降吕布，给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曹老板狠狠的来了一记背刺。 更深层次的影响，则是让曹操自此失去了这些上游名士的信任，任凭他此后怎么开诚布公推心置腹，除了早早在他身上下注的汝颖士族之外，其他地方的士族主动愿意对他直接臣服的寥寥无几，最终逼得曹操不得不数度发布当时为天下士人所不耻的“求贤令”，双方渐行渐远。 再往深处想，最终司马氏能顺利篡权，夺取曹氏的胜利果实，难保没有这些曾经对曹操心怀怨恨的士族们推波助澜的影响。 当然，后两者目前的曹营并没有深刻的认知。但就凭着杀边让导致整个兖州险些天翻地覆，如今曹营众人就不可能坐视曹操再对祢衡动手。 尤其是在如今曹袁对决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 这个时候冒险离开许都本来就是打算处理掉后方和内部的不安定因素，可不能让自家老板因为一时动气又给自己制造出新的不安定因素。 再者，宛城可是南阳郡治所，相当于荆州北大门。未来等到曹操平定北地之后，他们大可以以此为跳板进窥荆襄。 如果格局再大一些，也可以选择分兵三路，一路入六安，一路屯三辅，一路顺庐江南下。 如此一来，完全可以将汉中、西川彻底锁死，而对掌握了整个长江北岸的曹营来说，长江天险的威慑作用也就基本可以无视，届时他们完全可以将江夏收入囊中，然后以江夏南阳两路汇合荆襄，在顺利占有荆北五郡的同时将长江南岸切成两段。届时无论是江东还是巴蜀，在门户洞开之下也只能任由他们宰割，或许，一统天下的成就就将在他们手中实现。 相比起名留青史，如今不过是被一个不识大体的狂生贬低几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被众谋士一劝，对宏图霸业的渴望终于让曹操恢复了理智的状态，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这次派祢衡出使的好处。 你小子不是狂吗？不是小觑天下英雄吗？那就把你踢给刘表，看看刘景升有没有本司空这样的容人之量好了！ …… “你说什么？” 原本正来回踱步的天子刘协闻言，差点没直接把手上的玉佩砸了。 开什么玩笑？曹操这就要回来了？！ “陛下……”一旁的皇后伏寿下意识的就出言宽慰，“月旦评在即，倘若那人不回来，反倒不利于国舅行事，陛下何必如此焦急？” 后天就是月旦评的日子，朕当然知道，但就是因为知道，朕才焦急啊。 刘协又急又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他现在自己也有些搞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心态了。 按道理来说，董承等人原计划是在月旦评进行刺杀，届时曹操能赶回来，说明对方确实顺利入套，那作为此事幕后的推动者和最终受益人，他刘协应该感到开心。相反，曹操若是赶不回来，下一次想要再出现这样的机会，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但如今曹操确定凯旋，大概率能赶上参与月旦评的消息摆在眼前，刘协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背后的含义已经昭然若揭，曹操真的只用了三天不到的时间解决了宛城。 而如今信使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消息更让他难以控制内心的愤怒与恐惧。 宛城张绣，这位荆州北大门的守护者、此前两度击溃曹军兵锋的西凉将领，竟然选择主动投降了曹操？曹操竟然还愿意为他请封？ 那可是杀子之仇啊！你曹操倾心培养出的接班人长子曹昂、身边的亲卫统领典韦都是因此人而死，你居然就这样接受了他的投降，还请求朝廷下令给他封官进爵？ 刘协只感觉胸口闷闷的，好似憋了一口老血在喉头却吐不出来。 “陛下，如今你我已经没办法再做什么了，据说还有汝南袁氏的人愿意助董国舅一臂之力，咱们就等着听董国舅的好消息吧。”伏皇后也很无奈，只能尽量找好听的话去劝。 “朕是真的怕了！”刘协终于停下脚步，对着伏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先是被宦官劫持，然后落到董卓手里，好不容易赶上曹操迎驾，原本以为终于遇上一个大汉忠臣，谁知道竟然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如果这一次的精密部署最终因为那人赶不回来而功亏一篑，朕也不知道朕还有没有机会坚持到下一次。” 说到最后，刘协又是悠悠的叹了口气，双手紧紧的握住，攥成拳头，他的话语格外低沉却不失力量，嘴角还隐隐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期间因为握住的双手太过用力，而导致略微有些锋芒的指甲刺入了掌心皮肉当中，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甚至隐隐渗出了血迹。 “等等，消息是说他们在宛城庆祝了一夜，预计明早才会动身赶回，如今先行的只是信使么？”拿起绢帛看了一眼，皇后伏寿的眼珠子一转，显然她的玲珑心思这个时候也在飞速运转，“那曹营的兵马呢？可有什么调动的迹象？” “目前来看，应该是没有什么特殊动静。”刘协想了想，消息上没有提到这方面的情报，大概率是没有动静。 至于孤身上路不带军马……这个年代敢这么玩的诸侯除了吕布基本都凉凉了，现在吕布也凉了，应该没有谁敢这么头铁。 “这样么……”伏寿低头陷入了沉思，她仿佛捕捉到了一些灵感。 第二十五章 暗中落子，黄雀谁属 第25章 暗中落子，黄雀谁属 “这样么……”伏寿低头陷入了沉思，她仿佛捕捉到了一些灵感。 她细细的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脑海当中过了一轮，从曹操大张旗鼓誓师出征宛城，到抵达宛城之后没有经历攻城就迎来了张绣开门投降，再到距离月旦评还有两日左右准备返程…… 再想到月旦评上两边已经做好的和可以继续补充的部署，都被她在较短的时间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突然间，原本闭紧思索的一双美目睁开，她好像看懂了：“陛下还请放心，依臣妾看来，曹操一定会赶回参与月旦评的。” “哦？”刘协一愣。 “陛下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曹操希望我们看到的罢了，如此想来，这些消息，都不过是他还有他麾下那批谋士放出来故布疑阵罢了！为的就是这个效果！” “故布疑阵吗？”这会儿轮到天子刘协眉头一蹙了。 伏皇后点了点头：“没错，重启月旦评，必然吸引天下大量士子齐聚许都共襄盛举，诚如陛下所言，以曹操多疑谨慎的性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凶险呢？” “当然，他也没办法确定凶险来自何方，于是，他便放出消息，希望混淆他从宛城赶回的时间，这样，说不定就能骗的一部分原本打算借机闹事的人心灰意冷改变原计划。但依臣妾之见，曹操一定会在月旦评开始之前赶回许都。” “当然，这件事情到最后到底是哪方技高一筹，臣妾亦不敢妄下定论。” “你说的也有道理。”刘协双眼微微一眯，“若非皇后所言，恐怕朕也要被瞒过去。既然如此，告诉他们，计划正常进行！” 至于伏寿最后那句提醒，则被他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模糊过去。 一言落下，椒房殿内一处阴影里霍然有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应诺的同时飞身而出，似乎是去做最后的安排。 等那道黑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天子刘协这才慢悠悠的转回来面向伏寿：“皇后觉得，有必要让那位出手以增加三分胜算吗？” “不！”伏寿摆了摆手，“他和臣妾家族一样，都是作为陛下最后一张底牌而存在的。若然董国舅的事情出了什么意外，一旦他也暴露了，那么陛下与臣妾可就真的失去了最后一层保命的机会。” “他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客吗？这也……”刘协有些愤懑，周身一阵气血动荡，不过很快被他控制住，不曾外泄。 伏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直说曹操手下的武力，而是变成了：“虽说准备已定，然事有万一，陛下总也得留下些后手才是。此方为万全之策，陛下乃万金之躯，却不能自蹈险境了！” 就连当年号称大汉皇族一代天骄的刘宏，最终因为以身作饵的缘故活生生把自己坑掉了半条命，甚至身死之后还被那些士族反扑定了个“灵”的谥号，如今天资底蕴俱不如乃父的刘协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叹了口气，刘协也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他可是看过自己父亲留下来的秘密记录的，当下保证大汉皇室的存续才是重中之重，相比之下，为了一个可能击杀曹操的机会，就压上整个皇室的生死存亡，这种行事风格大可不必。 天下第一剑客——王越！ 这可不是董承伏完家里那些阿猫阿狗的死士可比。这样一尊大佛，愿意在汉庭麾下听命，这其中多少还看了几分皇后的面子。 当然，这些事情对于如今的天子刘协来说都不重要。 刘协并不关心他和皇后或者说皇后背后的伏氏有着什么样的瓜葛，只要这个人愿意站在汉室这一边，能为他的计划出力，那就足够了！ 可…… 万一董承的计划真的被曹操抓住了破绽，那么事败之后，这位所谓的第一剑客就将是他与汉室最后的砝码与倚仗。 至于刘备？一个空头皇叔而已，手里有兵有权的刘备他或许还会期待一手，但如今被曹操软禁在许都的刘备…… 他刘协还真的不怎么在意这位的死活。 一念及此，刘协的眼眸骤然变冷，仿佛已经穿越时空，看到了届时月旦评现场的刀光剑影！ 当然，为了确保能抽身事外，所有的部署都只会在今日安排，而无论明天和后天发生了什么，他刘协都会将所有的耳目收缩在宫禁一带，任外面风浪滔天，自与我宫禁无关。 是夜，宫禁内一夜无话。 但与此同时，虽然不是同一个地点，但是同一个时间。 许都城内一处规模中等的院子门口，两个亲卫模样的守卫正肃然而立。 没有人知道，在许都城另一端守卫森严的校事府，其核心办事机构会在这么一个寻常的宅院里。 如今在院内枯坐的，正是特意被留下来坐镇校事府的曹纯。 夜半时分，原本应该安歇的时间，他却只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苦苦等候。 好在，终究还是被他等到了。 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后有两个戴着斗笠的汉子推门而入。 等勉强打量清楚来人身份，曹纯果断单膝跪倒，但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出声问候。 没错，作为同样是曹氏宗族成员、同样在校事府体系内有直接职务，曹纯自然认出了来人正是他的两位顶头上司——曹仁曹子孝和曹洪曹子廉！ 一言不发的原因也很简单，倒不是校事府在这方面也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保密规矩，事实上，原本校事府也是习惯在府衙办事的，只不过这次需要面对的问题有可能比较严重，出于保密考虑，曹操才在郭嘉的建议下临时决定将校事府的核心办事地搬离衙署另外换一个稍微低调一点的地方，平素连行事风格都是继承了几位宗族子弟在军中大开大合的风格，又怎么会在这些细节上下功夫。 只是如今两位上司明显是乔装打扮入的城，再结合之前传回的消息，两人原本应该随军刚刚拔营，从宛城开始往许都走才对，如今却突兀的出现在这个地方…… 具体是什么情况，曹纯事先并不知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因此，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顺应两位领导的想法，低调，再低调。 “子和啊……” 对同族中人，曹仁和曹洪倒也没有耍威风的意思，讲话还是比较客气的，但嘴里吩咐下来的话语嘛，可就不一定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晚的校事府三位高层说了些什么，但随着校事府衙署周围人员的调动，整个许都今晚注定有人无眠… 第二十六章 一动天下惊 第26章 一动天下惊 一场蓄谋已久的狩猎，即将拉开大幕。 …… “什么情况！”次日早晨，当双方各自接到消息的时候，两边的最高话事人均被惊的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情报上的消息。 而随着消息的扩散，不但许都为之震动，甚至连河北、荆州等其他诸侯麾下的众多士子也是一片哗然。 “经神”郑玄，被爆将在月旦评之日抵达许都，疑似将作为月旦评的主评人或参评嘉宾登场！ “这……不在我们的安排之内吧？”两边的话事人曹操和刘协在度过最初的震惊之后，第一反应都是向边上的心腹提出疑问。 开什么玩笑，许劭许子将虽然也算是名动天下，但要是和郑玄比起来，那就是个渣渣！ 如果郑玄真的要参与到月旦评当中，那在声望和舆论层面对其他诸侯会造成极其惨痛的打击。如果郑玄选择出仕，哪怕他并没有直接表态加入曹操麾下，对其他诸侯来讲也无异于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要知道，放眼整个大汉学术圈，既能得到那些上层名士共同认可和推崇，同时还有名到妇孺皆知的程度的，如今当世仅有两人。 其一是有着“学海”之称的何休，而另一个就是“经神”郑玄！ 虽然郑玄与另一位知名大牛卢植是同门师兄弟，两人的师承也同样是赫赫有名的大儒马融，但郑玄风头之盛，整个师门哪怕算上长辈也是无人能敌的存在。 古文经学的集大成者，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连提前一步赶回许都的袁数和阎象，这会儿也被雷的外焦里嫩。 如果这不是曹操一方有意安排的，那简直就是天上给曹营掉馅饼啊！ 曹、袁决战箭在弦上，这个时候白白给曹操送上一个聚拢民心、笼络士族的机会，难不成是天意也要绝袁绍吗？ 而且，郑玄此前可是已经拒绝过多次来大汉皇庭名义的征辟的。 所谓名士的清高孤傲、守节不仕，在这位郑康成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袁数印象当中，建安二年，郑玄曾经公开拒绝时任大将军的袁绍为他举荐的茂才，尔后袁绍再度上表，为郑玄表左中郎将一职，同样被郑玄公开婉拒。 尔后建安三年，天子刘协曾亲自下诏，征郑玄为大司农，位列九卿，给安车一乘，所过郡县长吏送迎，郑玄拒绝了官职，却借着便利找了个借口回乡归隐。 如今在蓬莱郡开坛授课，常年追随侍奉的弟子高达上千人。 昔日在太学授课的时候，如今这些争霸天下的诸侯，又有几个没有在他的座下听过课呢？ 而在袁数印象当中，原本的历史上，一直到后来官渡之战正式打响，曹袁双方依旧对这位可以左右天下士人的“经神”念念不忘，最终袁绍借着地理优势，强行掳走了郑玄随军。但谁知天不遂人愿，同年六月，郑玄因病殒亡于袁绍军中，使得袁绍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能借着郑玄的声望笼络天下士人，反而成功的顶替了好兄弟曹操的位置，成为新一号士人公敌，平白失去天下士人的心。 当然，由于这个世界似乎存在了一些暂时不能理解其原理的特殊力量，导致气血之力和法术这些明显非科学的因素存在，是以袁数也不敢贸然拿他记忆当中正史上的郑玄直接往这个世界的郑玄身上套，所以他还是略显虚心的打着“失忆”的幌子跟阎象讨论了一下郑玄这位大牛的生平。 而提及这位“经神”，让阎象也是感慨万千。 众所周知，如今天下最顶级的士族，无过于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而郑玄，就是罕见的可以以一己之力在士林当中媲美两大世家的存在。 哪怕是同样闻名于世、即便到了皇室或者袁杨两家中也会被奉为上宾的卢植、蔡邕等大儒，在这位经神面前也要俯首低眉。 而随着阎象的娓娓道来，郑玄的生平也如同一卷画卷一般在袁数面前徐徐展开。 “郑玄，表字康成，北海人。少年时即有神童之名，长成后屡遭地方长官举荐，二十多岁便在太学任职授课。” “嘶……”听到这里，袁数已经下意识的倒抽一口凉气。 要知道，哪怕是袁绍、袁术这等顶级权贵的子弟，二十多岁也得老老实实在太学听讲，可这位郑康成二十多岁却已经是太学讲师，放到后世，大概就相当于一般人十八岁正在考大学，天才十八岁读博士，而妖孽十八岁已经是博导差不多。 对比之强烈，让袁数也不禁有些目眩。 “后从太学离职，他选择游学天下，先后历经幽、并、兖、豫等各州，遍访名儒，先后与多位当世大儒交游，虚心求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辞辛劳，算得上是孜孜求道。” “其后，又与卢子干先生一同拜入大儒马融门下，在其门下求学多年，在不惑之年就已被马融推崇备至，成为扬名天下的经学大师，不但精研今文，对古文经学也有着透彻详实的研究。” “后因缘际会，正逢党锢之祸，为了避免卷入世俗风波，索性避祸于东莱，专心教授门徒，竟吸引了周边上千士子不离不弃追随左右，愿以师礼从之。尔后他与门下注解转译的‘十三经’一经问世，其他各种流派的注解便被大儒们全部废弃，使得传统经学进入了小一统的时代。如果说卢子干和蔡伯喈当时算是北方士人的精神领袖的话，那郑康成就当得起天下士人的精神领袖。” 说完，阎象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如果公子要谋划的事情会影响到他，我劝公子还是不要在这方面打主意。” 听到这位对自己不离不弃的主簿如此郑重的告诫，袁数心中对郑玄的影响力再度高看了一分。 但…… 就算我不搞事情，这样一个机会，曹操、汉庭，现在甚至可能会引来袁绍，他们会坐视这一切就这样发展下去吗？ …… “通知下去，郑康成绝对不能出事！否则就全完了！”无论是天子刘协还是正在往许都赶的曹操，此时此刻下达的命令却是完全一致的。 当然，与此同时，袁绍阵营也吵翻了天。 “主公，绝对不能让郑康成参与到月旦评当中啊。”沮授的脸色很是凝重，他必须要让自家主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旦郑康成愿意为曹孟德站台，恐怕陈主簿那篇檄文意义就不大了，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世家们对我们南下的支持力度。”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和往常一样，沮授提出了方案，郭图逢纪自然要跳出来大唱反调。 “你……”沮授正要发作，却被袁绍挥挥手拦住：“公与不要心急，汝等都是贤能之士，多听听彼此的意见总是好的。” 第二十七章 河北方定策，许都先震惊 第27章 河北方定策，许都先震惊 “主公，在臣等看来，沮公与完全是在杞人忧天。”郭图不慌不忙的先瞪回去，然后再斯斯文文的给袁绍解释起来。 “郑康成是何等人物？当初主公和天子多次征辟，他都固辞不受，那曹阿瞒不过一个阉宦遗臭，无论是家世还是学识都不如主公远矣。郑康成连主公这等人中龙凤尚且看不上，又怎么会愿意去捧那宦竖之后的臭脚呢？” 这么直白的谄媚，袁绍自然是非常受用。只见他下意识的捋了捋颔下胡须，“嗯，公图所言甚是，甚是啊。” “再者，主公四世三公，背靠袁氏，论在士族当中影响力又怎么会比不上区区一个教书的郑康成呢？如果仅仅因为郑康成可能投靠曹操就不愿意追随主公的，这等世家在某看来也不过是随风倒的墙头草罢了，反而有利于主公分清哪些才是忠臣。至于那些心生去意的士族应该怎么处理，某相信主公自有决断，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下属指手画脚。” “主公……”沮授一听就急了，你郭公则拍马屁也就算了，这暗戳戳的落井下石我也忍了，但你怎么尽想着把袁公带到沟里去？这种事情沮授怎么能忍？ “嗯，公则之言甚合我意啊。”袁绍却听的不住点头。 没错啊，那些因为郑康成奔赴许都就动摇的士族，正好被本将军拿来开刀，让这些河北士族们都长长记性，要他们明白我袁绍也不是好相与的。正好还能顺便处理几个士族缓解一下军中物资的压力。 “主公，以某看来，郑康成既然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往许都，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他至少不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要不要……”这次抢线沮授一步的是田丰。看自家主公这副自以为得计的样子，田丰就知道再从沮授那个角度入手劝阻只会平白惹来袁绍的反感，当下决定另辟蹊径。 “嗯，田元皓所言有理。本将军当初礼贤下士多次聘请他郑康成无动于衷，如今竟然上赶着往许都去，若是不给他一点教训好像还真会被士人看轻了……”被顺毛捋的袁绍还是很好说话的，当下就开始认真考虑起了田丰的意见。 “主公不可，田元皓此计乃是欲将主公架在火堆上烤，主公万万不可听信啊！”袁绍正心动呢，这一次跳出来唱反调的轮到许攸了。 作为和袁曹双方都有久远交情的许攸果断仗着自己旧人的身份跳出来对着田丰开喷：“田元皓亦是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郑康成在天下士人心中的意义？主公若派人截杀，事成之后若能顺利栽赃到许都方面也就罢了，期间但凡某一环失控，导致消息走漏，届时恐怕天下士人都将以为袁公效力为耻。甚至只怕不少河北士族也要重新审视，如今袁公只需派出大军，中原不日可下，何必依田元皓之计害人害己，为一统大业平生波折呢？” “唔，子远之言也不无道理，诸位怎么看呐？”袁绍听得又是频频点头，但内心还是拿不定主意，决定再听一听其他人的想法。 结果这个时候两边却诡异的同时选择了保持沉默。 没办法，谁让田丰这个直性子在河北士人当中人缘不好，那边许攸在汝颖士人小团体当中和郭图等人的相处也只能说是一般，眼下对面小团体又没有抓着你往死里搞，于是两边小团体几个头头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干脆很有默契的闭口不言。 见一干谋士吵吵嚷嚷了半天也拿不出一个都能接受的主意，袁绍也是头疼不已，干脆让他们都出去自己一个人好好琢磨琢磨。 “主公……”田丰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沮授和审配直接架走。 郭图、辛评等人落在后面，冷笑着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田元皓真是不知死活。真要是敢动郑康成，到时候消息传出去，你我还怎么在天下士人面前抬头？” “对了，你们说，要不要把这个消息捅出去？” “呀，此计甚妙。到时候各大士族势必会以此对主公施压，自然也就绝了主公采纳田元皓之策的念头。” 达成一致之后，几人也各自散去。 河北的纷扰暂且按下不表…… “荀令君今日倒是清闲啊。”看着上门的荀彧，袁数有些意外，“我这儿也没什么仆从打下手，更谈不上好茶好酒，不知荀令君拜访意欲何为啊？” 他当然知道荀彧在曹营是个什么样的处境，也知道荀彧的立场，这才是他为什么明明先通过荀彧给曹操递话，最终却顺理成章的通过郭嘉那条线和如今的曹老板搭上关系。 忌惮的，就是荀彧这个曹营高层彼此心知肚明的立场问题。 “别提了，郑康成这件事情，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荀彧来这儿之前当然是查过的，也知道这位所谓的汝南袁氏公子出来身上貌似并没有携带太多钱财，在许都物价上涨的当下，想要维持温饱不难，真要学当初袁绍袁术哥俩在洛阳那花天酒地撒钱却是不太可能，若非如今真的碰上了事情，又从侧面打听到这段时间这位袁公子确确实实帮了不少忙，他也不会病急乱求医找到这儿来。 “郑康成出事了？不会吧？”听到此言，袁数霍然起身，满眼写着难以置信。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疑似高武版的三国，你郑玄早年也是游历天下的人物，身边应该还跟了不少弟子，这也能出事？ 如果郑玄真的在这个时候这个节骨眼上倒了，那从受益方考量的话，动手的是河北袁绍？还是汉庭？亦或是曹营的苦肉计，希望借此占住道义的制高点？ 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袁数就利用头脑风暴把几个最可疑的选项在脑海当中过了一遍。 之所以不怀疑除了曹袁之外的其他诸侯，主要是现如今剩下的诸侯们…… 嗯，跟曹袁两位大哥比起来委实是有些中看不中用。 你像什么荆州刘表、西凉马腾、西凉韩遂、益州刘焉，哦，还有个寄人篱下的刘备刘跑跑，这几个人现在有干这件事的能力吗？基本没有。有干这件事的必要吗？干这一票，对他们来说就是纯纯冒着身败名裂开罪天下士人的风险恶心一把曹操，就算曹操这招牌砸了，那捡便宜的也是袁绍啊，手底下这片地盘和这些谋臣武将也轮不到你们接手啊，平白趟这一趟浑水是图啥呢？ 唯一一个稍微有点格局的江东孙策，人这会儿正在周瑜的设计下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的谋求发展呢。庐江都还没啃下来，哪有功夫搭理许都这边的风风雨雨？ 所以绕了一圈，嫌疑目标也只能锁到曹、袁双方再加上一个汉庭三派势力身上。 所以，荀彧这一趟找上门来，到底是不是贼喊捉贼呢？ 第二十八章 郑玄将至，荀彧犯难 第28章 郑玄将至，荀彧犯难 被袁数上上下下打量的直发毛，下意识的放出一点精神力才算是屏蔽掉了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松了一口气，荀彧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话里有歧义，赶忙补充：“郑康成人倒是没事，只不过……” “他没事就好。只不过什么？”袁数松了一口气，你说你个荀文若都已经做到尚书令了，也算得上是一方重臣，讲话别搞这么拐弯抹角，容易让人误会，吓得我还以为郑玄出事了。 只要郑玄没出事，那别的事都不算什么。“经神”这块招牌落在许都，哪怕他不愿意为曹操效力，以曹操和曹营里那几个谋士的脑子也能把他的名人效应最大化发挥出来。 落到曹老板碗里的肉还能飞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刘玄德。 “只不过跟着他来的士子有点多，许都城里恐怕不好安排。”接二连三被打断，荀彧也有些生气，不过本着有求于人，这次总算是忍着气把话说完了，“而且那些士子中还有人带着追随者，不知道袁公子可有什么办法安置他们？” “这能有多少人？不是说他当时在东莱讲学的时候弟子上千么，能有一半跟着来我觉得就不错了吧？驿站安排不下的话大不了以朝廷的名义暂时征用一下许都城内各大客站和空置的院落就好了。如果荀令君真的过意不去，大不了事后给予一定的补偿即可。这种统一调度的事情尚书台难道没有成例？还用得着令君您往我这儿跑？”袁数有些讶异，后世连涉及上百万人的物资调动都只是统治阶层一纸文书的事情，甚至那个年代补偿是必须要考虑的，而在如今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朝廷征用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补偿是个什么玩意儿？ 更别说这个时代还疑似有高武力量存在，按道理来说荀彧完全没必要因为这种事发愁啊。 “那袁公子怕是真的小觑了郑康成这一次难得动身在天下士子当中引起的轰动了。”荀彧苦笑连连，一听袁数的话他就知道这位显然这几天并没有怎么在许都城走动，否则以汝南袁氏的人脉和声望不应该对这些消息一无所知。 不过这样的话，以后吸纳他到曹公麾下也更方便一些。虽然郑玄的事情依旧让荀彧头疼不已，甚至他也知道可能还得头疼一段时间，但一想到能为曹公收服一位汝南袁氏的子弟，荀彧还是觉得这一趟不算白跑一趟。 到时候左手郑玄右手汝南袁氏，你袁绍还拿什么去抢占道德制高点在舆论上攻击许都？ “嗯？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袁数见荀彧的反应和他预想的不一样，马上也意识到他有些想当然了。 但是，我这逻辑也没问题啊？问题能出在哪呢？ 袁数挠了挠头，这两天他都在恶补这个世界有关于高武的一切知识，要不是月旦评在即，汉庭开始动作，很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决定不能单纯交给阎象跑腿，他恐怕还在竹简堆里埋头苦读呢。 就连郑玄踏上前往许都的途程这件事情他也是听阎象转述的，他还真没有仔细考量过这样一尊重量级大佛在这个时候可能入局会对月旦评刺杀带来何种影响。 “袁公子有所不知，这随行而来的士子数目众多，单单许都城里的馆驿，恐怕最多只能住下一成。哪怕所有客栈都算上，也未必能安排妥当。”荀彧有些为难，他虽然精神力修为不弱，但技能点基本上都点在阵法上了，如今面对这样的局势，也不可能利用修为做些什么。 “有这么夸张？”袁数也吃了一惊，“到底跟来了多少人？” “据探子回报，直接随行的恐怕就有近万人，这还不算如今正从天南海北慕名赶来许都的。”荀彧摊了摊手，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啊？这能有近万人？ 袁数嘴巴张的险些能塞下自己的拳头。 从东莱到许都，单单路途上的千里之遥就够一般人受的。哪怕这个世界绝大多数士人应该都多多少少有些修为在身，但精神力修为在赶路的时候可没办法改善舒适度，该受的罪该吃得苦那是一点不会少的。 更不要说路上随时可能遭遇突发情况了。要知道，虽然曹操已经算得上是用心治理了，但如今毕竟诸侯争霸才是主旋律，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恶霸，大多数时候诸侯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从东莱一路到许都，近万人规模的车队，保不齐会有多少土匪蠢蠢欲动呢。 不过上万名士子，其中会几门法术的相信不下上千人，这要是站在一起呼风唤雨，好家伙那场景恐怕是有点壮观的…… yy了一下画面，袁数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位经神有着说走就走的底气，事先甚至都没有跟许都这边通过气。 这上万士子配上部分豪门童仆侍卫，战斗力恐怕不会比上万人的正规军差多少。 有这样的豪华保镖配置，只要不出内鬼，那郑玄就应该能平平安安抵达许都。 而如果以经神的影响力和感化能力还能出现内鬼并得手，那袁数觉得经神门下数千弟子干脆全部自我了断得了。 当然了，之所以在这方面出现误判，荀彧是没想到，袁数那就是真不了解了。 毕竟原主袁术在学业方面在众多豪门子弟里面也属于那种勉强不拖大家后腿的存在，对经神郑玄这种业界大牛的讲课自然是听懂多少全凭缘分，连累现在的袁数也出现了失误。 要知道，郑玄上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讲课，还是受当时同样名满天下的大儒蔡邕之邀赴洛阳太学讲学，当时整个洛阳城都为之轰动。就连曹操都曾经考虑过追随这位经神的脚步前往东莱拜师求学。 若非曹嵩反应快，果断将当时年少胆大的曹老板锁在屋内不让出门，搞不好如今天下的格局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呢！ 郑玄损失了一个优质的学生，但却让这天下多出了一位雄才大略的霸主。 当然，那都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些过往岁月姑且放下不谈，摆在荀彧面前的问题可还没有解决呢。 “这……”袁数也很为难。毕竟这种事情，你荀彧一个手握大权的尚书令都解决不了，你指望我一个无官无职的无业青年出去解决？ 他虽然靠着对史实的印象偶尔可以秀一手未卜先知的操作，但不代表他能无中生有啊。 许都城里城外就这么大地方，就这么多资源，他去哪凭空变出地方来给这上万士子居住啊？ 要知道，那可是士子，你的居住标准可不能像后世科举的时候那样给个逼仄的单间就给人家打发了。 真要这么做了，眼前的麻烦是解决了，到时候曹老板的官渡之战也不用打了，大家直接开开心心打开城门迎接袁绍得了。 nba季后赛开打了，首轮开始看的话感觉时间不够用呀哈哈哈，期待一手米球和小破船 第二十九章 曹营的如意算盘 第29章 曹营的如意算盘 这个时候的三国，可不存在后世所谓的“得民心者得天下”的说法。 硬要说的话，那也该是得士子之心方能得天下。 蜀汉最后怎么崩的？蜀中的士族不想跟老刘家接着干了。 东吴最后怎么灭的？除了陆抗为首的江东陆氏还算是尽心尽力了一把，其他什么顾氏、朱氏、张氏等等统统选择作壁上观，坐看孙氏被西晋活活推平。 曹魏最后怎么倒的？因为河内司马氏更能带领大家攫取利益，蛋糕做不做大的不重要，反正他们那一份一点儿不能少就得了。 “曹营若能得郑玄相助，不逊三十万雄兵！” 这是在听闻郑玄赴许都时，黄河两岸两大集团的重要智囊郭嘉和沮授共同的意见。 荀彧和袁数对此没有清晰的概念，但这尊大神也绝对不是他们能得罪的，甚至别说得罪，但凡郑玄到时候哪里有不满意了，不好意思，那大家一起等着完蛋吧。 诚然，如今正逢乱世，大多数人还是更习惯用刀杀人，但有些人用笔可同样能杀人。 而郑玄，无疑是其中佼佼者！ “公子，哎，荀令君也在啊，先别聊了，又出事了。”正当两人对坐默然的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声，两人齐齐扭头，正好看见阎象快步奔来。 “怎么了？”袁数一怔，下意识问道。 这几日阎象被他打发去许都外围探听消息顺便暗中和正在刘备庄园落脚的徐庶取得联系，一般都要到日落时分才回来，今日怎么来的如此之早，莫不是又出了什么意外？ “据说今日郑康成一行便能抵达许都，这会儿孔文举已经带着一干大臣去东城门外‘跪迎经神’去了，许都城内原本因为月旦评汇聚而来的士子们也都齐齐的往东城门方向涌，照这个趋势等到午后保不齐能聚集上万人……” 嚯，好家伙，跪迎经神么，孔融居然能带着汉庭那帮大臣在城外一跪几个小时，哪怕这些人都有一定的精神力修为在身，但文臣基本上是不怎么修炼气血的，更何况绝大多数汉臣年龄都在四十以上了，这一跪估计之后起码要休养大半个月才能回魂。 “经神”郑玄人还未到，这份影响力却已经先一步辐射到整个许都，让袁数不得不慨叹一声“恐怖如斯”。 荀彧对此倒是并不意外，说实在话，要不是他先来了袁数这儿，这会儿保不齐就该跟着孔融一起去跪经神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跪经神”不过是士子们对郑玄一种发自内心的基本崇拜方式罢了。 要知道，郑玄可是为儒学做过无数注译的人物，其注解更是被当做范本进行解读，说的夸张一点，如今天下的儒生，基本都要认郑玄为半师。 跪迎恩师，这合情合理，没毛病啊。 只是这来得这么快…… 荀彧也头疼啊。 “荀令君，这份热闹，袁某可是心向往之，势必要去凑上一凑的，就是不知道荀令君有何打算呐？” “朝中重臣只要在城内的都去了，我一个尚书令又如何置身事外呢？不知袁公子是否要与某同行？”荀彧苦笑一声，他原本来这儿是打算试试能不能套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结果没想到问题没解决，新的问题就又出现了。 更不要说，如今曹操不在，许都城内曹营的领导者，实际上就是他荀彧。 这个时候郑玄抵达，那他到底要不要代表曹操出面拉拢呢？还是坐视郑玄被汉庭拉拢？ …… “主公，前方探子回报，据说因为郑玄将抵达东城门，如今整个许都的士子都已经汇聚到了东城门，城门已经被人流完全堵住，咱们恐怕是进不去了。” 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们也很无奈，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 听到许褚的报告，曹操只得无奈的勒住了胯下战马，示意马队停下休整。 “仲德，这下怎么办？”趁着休整的功夫，曹操把程昱叫到了身边，连同夏侯兄弟等随行将领一起开个小会。 无奈啊，为了提前回到许都，曹操点了几个重要将领和他一同全程骑马往回赶，是以他身边的谋士团只能被扔在中军，唯一一个带在身边的就是颇有武力的程昱。 原本按照谋士们事先拟定好的策略，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大家都以为曹操征伐宛城之后为了赶时间必定就近从西城门回归的时候，让曹操反其道而行之，提前绕好了一个大圈从东城门入许都。 哪怕这样做有些舍近求远，但如果能躲过那些有心人的监视，并因此在月旦评布局中抢占先机，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为此，曹仁等甚至连夜先行一步，提前潜回许都联络校事府，就是为了尽可能的避免曹操入城落入有心人眼中。 但问题是，现在东城门堵了，进出变得极为困难，他们这大队马队再想玩什么低调入城肯定是不行的了。 而且据说孔融等人也都在东城门候着，这个时候他们要是再继续按原定计划行事，这风险冒的可就有点大了。 曹营的甲士和荀彧等人或许会配合，假装没有注意到曹操，但孔融等人可没有这个义务配合曹操演戏，他更没有把握那些士子会不会突然发神经叫破他的身份。 可到了这个时候，难道又要更改计划，重新回到西城门进城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次郑玄抵达许都，无意当中反倒是破坏了曹操谋划当中的重要一环。 偏偏郑玄身入曹营对他们来说又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曹操甚至还不能因为这样阴差阳错的巧合把脾气发泄到其他人身上，一时间这股无名火让曹操很是难受。 “如今袁绍对中原虎视眈眈，这个时候以郑康成的身份，他能出现在许都城，就算不能为兄长所用，至少也让咱们省去了担忧先生被袁绍强行掳到冀州以争夺士人之心的风险。”见到曹操的脸色，夏侯惇哪还不知道现在他是个什么心情？当下赶紧开口规劝，生怕曹操一时上头把气撒到郑玄或者那些士子身上。 “夏侯将军此言不错。”旁边程昱眯了眯眼睛，果断出声附和，“郑康成堪称天下师，其立场可以影响到天下士人的立场，若然司空能说服郑康成先生哪怕只是名义上站在许都一方，那其价值不亚于数十万雄兵。更重要的是，有郑康成站台，司空就不用担心来自袁绍方面任何的言语中伤！到时候以天子和经神大义，袁本初又该如何自处？此天赐良机，曹公不可错过。” “哈哈哈……”听到两人先后劝说，曹操放声大笑，“几位都如此说了，难不成我曹孟德就是个毫无容人之量的主公不成？以郑玄在天下的名望，这等级别的大儒愿意前来许都，哪怕只是为了凑一凑月旦评的热闹，也足以为我们在天下士子的争夺当中赢得先机。能有如此收获，那只要他们不作妖，我又何必追着他们大肆针对呢？” 第三十章 满足的曹操，愤怒的袁绍 第30章 满足的曹操，愤怒的袁绍 “哈哈哈……”听到两人先后劝说，曹操放声大笑，“几位都如此说了，难不成我曹孟德就是个毫无容人之量的主公不成？以郑玄在天下的名望，这等级别的大儒愿意前来许都，哪怕只是为了凑一凑月旦评的热闹，也足以为我们在天下士子的争夺当中赢得先机。能有如此收获，那只要他们不作妖，我又何必追着他们大肆针对呢？” 说到这里，曹操微微顿了一下，显然对于如今这位天子在手底下那帮家伙的撺掇下到底能搞出什么样的事情并无把握，但他甩了甩脑袋，很快将这一丝不太好的感觉甩掉：“如今郑康成既然愿意来，那么至少在留住他这件事情上，想必陛下也一定会极为迫切。而对咱们来说，只要经神能留在许都，哪怕不是投身曹营而是投身朝廷，也足够我们在和袁绍的争锋中占到上风。等到袁绍平定之后，再挟一统北方之势横扫江南，到那个时候，难道还会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本司空下手？如果真有那等狼心狗肺之徒，经神眼里恐怕也揉不得沙子吧？” 夏侯兄弟对视一眼，明明觉得自家兄长每一句话都不复杂，这连在一起怎么感觉这么绕呢？ “司空所言极是！”程昱脑袋略微一转，旋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如果真的演变到那一步，到时候这位声名赫赫的经神郑玄，恐怕也会选择站在曹司空这一边。 而到了那个时候，改朝换代自然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能完成这样的霸业，追随这样的一位主公，程昱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是值了。 “司空，如今既然东城门被堵，从西城门进又违背了原本的计划，不若……”随着程昱俯首到曹操耳边嘀咕了几句，众人只见到曹操脸上闪过一抹有些怪异的笑容，“仲德好想法！那便依你之见。” “请司空示下。”见曹操显然是拿定了主意，众人齐齐起身拱手。 “元让，你和妙才在留一个在这儿守着，另一个带少量人马走西门入许都。仲德、仲康随我一道，扮做那远道而来欲要追随经神的士子，到时候跟在郑康成先生后面入城。” “司空，这……”许褚挠了挠脑袋，在他看来，自家主公应该是皇帝之下第一人才对，怎么能装扮成那劳什子郑玄的随从呢！ “谨遵令！”但夏侯兄弟对此却没有任何意见，而是齐齐遵令，许褚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应诺。 许褚毕竟不是士子，和曹操之间的关系虽然紧密，却也只是这些年的事情，很多自家主公早年间的秘事他都不曾与闻。 但无论是程昱还是夏侯兄弟，都很清楚郑玄在天下士人心目当中的影响力。 别说和经神当面交谈，哪怕只是追随经神走过一段路途，在他们看来也是一种值得称赞的荣耀了。 况且如今天南海北欲要追随郑玄一同入城的士子何止万千，只要能顺利混进去，那么汉庭那些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郑玄身上的大臣们，自然也就不可能留意到偷偷入城的曹操一行人了。 再者，他们可是清楚得很，当初二十年前那次为期三日，由经神郑玄亲自在洛阳太学开坛的讲学，在当时年少轻狂的曹操心里留下的是何等深重的烙印。 也就是这会儿曹袁水火之势已成，否则保不齐袁绍都会带着手底下那帮谋士们来凑一凑这趟热闹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眼看着曹操这边声势愈发壮大，河北那边真就一点动静没有？ 跟在曹操后面，程昱晃晃脑袋，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事实上，不但这会儿的程昱疑惑，正在后方随着中军缓缓行进的荀攸和郭嘉也很疑惑。 “以河北那些人的能耐，不应该坐视这么好的机会啊？曹公是个什么脾气，他袁本初还能不了解？这么一个现成的月旦评机会摆在这里，就连汉庭估计都按捺不住，他袁绍真就这么沉得住气？还是说，他们歪打正着，猜到了这有可能是我们有意钓鱼，打算坐山观虎斗？” “不可能啊。如果说原来我们可能存在操作月旦评来引蛇出洞，眼下郑玄的入局可就纯纯的是一个意外了。虽然从长远来看经神愿意驻留许都绝对是一件好事，但眼下他被卷入月旦评这个暴风眼中心，势必会影响到我们和汉庭方面既定的布局，甚至两边很有可能会同时收手，这样一个激化矛盾的机会，河北那边真就这样坐视不理？这不符合他们的风格呀。” 就在曹营众谋士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场争执正在河北发生。 冀州，邺城。 “砰”的一声，袁绍重重的一拳砸在案牍上。 “麴义小儿，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派出张合、高览、韩猛、高干这样的组合去收拾麴义，袁绍觉得已经是给足了这支先登死士的面子了。 可没曾想，四路大军分进合击，给他带回来的却并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麴义中箭后于乱军之中下落不明。 ——四将人人带伤，其中高干麾下更是被先登营伏击，伤亡近半。 ——更重要的是，他袁绍原本为了暂时安抚麴义而答应的诸多承诺竟然被麴义这家伙传遍了并州，并正在向整个天下扩散，如果不能及时加以阻止，他袁绍很快就要变得声名狼藉了。 这对正信心满满准备南下许都收拾自己小老弟的袁绍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更让他愤怒的是，什么叫乱军之中下落不明？ 安插在徐州准备暗中劫走袁术夺下玉玺的间谍，传回来的消息也是“乱军之中下落不明”，结果最后袁术首级倒是没有出现，但传国玉玺据传疑似落到了许都曹操手里。 如今麴义也来个“乱军之中下落不明”，万一到时候过个个把月也在曹阿瞒手底下现身，那他袁绍一张脸面往哪放？ “麴义，好，好，好得很……”袁绍犹自在愤怒咆哮，毕竟，众所周知，这位袁本初袁大将军的心眼可算不上多么宽广，就连平素田丰直言顶撞都经常被责罚，如今不但被麴义背叛，还可以说是被戏弄了一番，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恨不得把麴义那厮抓回面前大卸八块！ “主公……”许攸这时候开口了，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枪王、浓眉、字母……今天主打的是意外频发，希望伤病退散吧 第三十一章 许子远有意甩锅，田元皓不幸扛雷 第31章 许子远有意甩锅，田元皓不幸扛雷 “主公，且不论那反贼麴义到底是死是活，如今怎么说并州也算是彻底平定，再无后顾之忧，这样看来，这次行动倒也不算全盘失败。” 许攸眼珠子转了两圈，率先开口。 毕竟当初袁绍决定对恃功自傲的麴义下杀手的时候，这套计划就是他许攸大力赞成并完善的，如今事情没能妥善解决，以自家这位主公的脾气十有八九是打算找人背锅了。 而在袁绍本人显然不可能背锅的情况下，为了避免这口结结实实的黑锅被扣在自己头上，许攸果断决定先下手为强，把锅甩出去。 但仔细思考了一下他就有些麻爪了，本来背锅最合适的那当然是那四个带兵出去执行的，可问题是人家四个人人人带伤，也不能说不尽力，这锅仓促之间竟然有些甩不出去，逼得许攸只能另想说辞拖延时间。 幸好，不知道为什么，袁绍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的意思，而是将手背在身后，左右踱步之后最终站到了地图面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有些思索。 半晌，袁绍才重新回过神来，手指先是落到邺城上，尔后顺着方向往下划去，最终落在了黄河北岸的延津、南岸的白马，以及可以帮助他们顺利打开兖州防线缺口的官渡上。 “麴义那贼子的事情不足为虑，如今真正的战场，应当是我与那曹阿瞒的正面战场，而他与我皆势在必得的地方，就是这延津、白马与官渡三处。只要我举大兵南下在此处击溃曹军主力，那么他曹阿瞒将无险可守，只能坐视我大军进逼许都，那什么经神郑玄可也帮不了他，到时候一统中原自是不在话下……诸位不是平日里总是谏言说今朝与我争夺天下的乃是那宦竖之后么？现如今后患已除，南下一鼓作气攻破许都的时机总该成熟了吧？” 这话脱口，袁绍环视堂内众人，觉得自己这个决策一定会迎来一片赞誉。 谁曾想，众人彼此对视之后，脸色都有些古怪，但始终没有人愿意率先发声。 眼看着袁绍脸上的喜色渐渐淡退甚至隐隐要转化为怒意的时候，终于有人硬着头皮出来打破沉默了。 “田元皓，你又有何高见啊？”见到站出来的是田丰，袁绍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要知道，一直以来，田丰都是他麾下坚定的主战派，甚至之前还曾多次提议让袁绍不要在意公孙瓒，直接以麴义部为先锋，趁着曹操被陷在徐州淮南一带冲突当中的时候南下攻破许都，反正最差的结局大不了双方换家，到时候公孙瓒和北方胡人反而会成为袁绍可以利用的因素呢。 这个建议被当时的袁绍犹豫再三之后否决了，如今自己回心改意打算对曹操下手，这次田丰再站出来第一个表态，想来应该是力挺自己的吧？ 哎呀，一想到能听到平时对谁都不假辞色的田丰拍自己马屁，袁绍就就觉得通体上下一阵舒爽。 哪曾想，袁绍刚要扯起嘴角露出微笑，田丰的话一出口迎接他的却是一阵“啪啪”打脸，虽然不可能真的有人敢抽他袁绍的耳光，但袁绍就是觉得面皮一阵生疼。 “主公，以某之见，当下万万不能南下发起决战！”不出所料，田丰的性子还是那么耿直，耿直的让沮授等人一阵牙疼。 哪怕你要反对正在兴头上的主公，难道就不能讲的稍微委婉一些、给主公留一些面子么？ “哦？”同样气得一阵磨牙的袁绍冷冷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倒想知道，这次你田元皓又有何高见？ “如今并州虽平，黑山尚在，且并州屡遭兵戈，疮痍未复。公孙瓒虽然被消灭，但曹操同样已经先后平定了徐州扬州，前些日子更是招降了宛城张绣，可以说不再有后顾之忧。如今他率主力回归许都，腹地不再空虚，黄河沿岸的曹军更是早已严阵以待，这样一来，一旦主公发起全力南下的决战，很有可能会演变成孤注一掷的局面，稍有不慎，恐怕主公就会败在曹操手中，到时候士气一挫，想要再度振兴可就难上加难了啊。” 说到这里，田丰顿了顿，似乎还有话没讲完。 但袁绍的脸却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一双眸子中满是冰冷，周身更是隐隐有气血之力开始流转，显然是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了。 旁边沮授知道情况不对头，刚要开口将田丰劝下来，却被郭图拦了一下，没能及时发声，便只能坐视田丰本着有什么说什么的大无畏精神继续“作死”。 此时此刻，整个厅堂内只有田丰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惊肉跳，“在属下看来，袁公如今必须要正视时局了。外交上，曹操如今平定后患之后据说先后派遣使节联络荆州刘表与西凉群雄，在这方面已经抢先主公一步，而他手上握着天子，在争取其他诸侯至少保持中立这方面明显占据优势，可以说领先于我军。兵力上，曹操虽然因征伐吕布袁术有所折损，但因为寿春城告破太过轻易，损失相当有限，再收拢了张绣部之后可以说不容小觑。再考虑到我军因为征讨麴义和公孙瓒同样有所损耗，而且为了防备黑山贼还需分兵镇守各地，就能投入到决战的兵力总量来看，恐怕我方优势虽有却不会太大。而在精兵猛将上，曹军人才辈出，同样不弱于我军甚至隐隐有所超出。如今又得郑康成相助，可以说袁公与曹操的强弱之势已不再像以往那样分明，甚至袁公更可能是弱的那一方！” “自古以来，未曾闻有势弱的一方主动寻求发起决战，而势强的一方采取守势闭门不出的。故此依某之间，如今曹军收缩黄河沿岸布防，又放出风声大搞月旦评，十有八九是曹营谋士们故意放出的烟雾弹，为的就是吸引袁公南下破坏月旦评，然后顺水推舟的让袁公成为天下公敌。依我看来，与其顺着对方的意图贸然决战，不若慢下来打个持久战，靠着整体实力的优势去碾压他们。” “只要袁公愿意稍微等一等，再等五年，或者是三年时间，一方面慢慢蚕食收编黑山军，另一方面利用这几年发展北境四州，同时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继续为袁公争取更多的盟友，形成对那曹操的夹击之势。如今我北境四州人口近乎是那曹操麾下的两倍，土地和经济形势更是远远好于中原各州，有这么几年缓冲期，袁公的实力增长只会比他曹操更快！” 讲到这儿，田丰顿了顿，似乎是想喝杯水润润嗓子，但见堂内一片死寂，还以为是自己所说震住了众人，当下干脆继续陈述起他自己的方案。 第三十二章 求稳的田丰，内斗的河北 第32章 求稳的田丰，内斗的河北 “同时，这几年时间袁公手下的将领们也不必闲着，完全可以分兵数路不断骚扰曹操，让他顾此失彼，没有办法像此前一样专注于发展农业。三年五载之后，他曹操势必会被拖垮，而等到曹营上下疲敝之后，袁公再集结所有兵力南下与之一决死战，岂非反手可定？那时候就算曹贼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也不可能以卵击石，更没有可能危及到袁公北境四州的基本盘。” 嗯，怎么说呢？ 如果袁数在此，他一定会给田丰的计划点个赞。 虽然哪怕是袁数这种开了天眼的，也不敢保证说双方这么僵持个三五年之后你袁绍的实力增长速度就一定会超过曹操，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再等个三五年，北方那些被袁绍笼络的胡人也不一定会突发奇想跟袁绍过不去；但三五年之后，曹操的背后可就要比如今危险的多了。 更重要的是，田丰这个策略很明显的偏保守，但确确实实一定程度上保障袁绍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在原本的历史上，官渡之战给袁绍带来的损失其实也并不足以伤筋动骨，真正让河北势力一朝崩溃的，还是袁绍本人由于精神打击过早去世之后群龙无首产生的无限内耗。 当然，如果袁绍选择采纳田丰的意见，最终北方谁属不一定，但可能整个历史的走向就会完全的改变，到时候保不齐最难受的还是袁数。 可惜的是，袁绍并没有听进去…… 如果这个时候袁数在场并进入系统的话，他就会发现，袁绍天赋栏里一个紫色天赋此刻正闪闪发光。 【好谋无断：紫色天赋，当拥有者聆听麾下献策的时候，谋士们的思维会更加活跃，智力获得小幅度提升；但每当他们提出一条建议，拥有者智力-3。当拥有者做出决定的时候，获得智力-15的临时性效果】 这个效果已经够拖后腿了，偏偏袁绍本身的基础智力值也不是那种出类拔萃的类型。再被这负面效果一发挥，也就难怪这位声名赫赫的河北霸主在讨董之后却昏招迭出，永远能在所有谋士的建议当中选择最臭的那一个去执行了。 田丰只觉得自己脑海当中格外清明，思维也比往常活跃了几分，一席话说完正觉得畅快呢，却没注意到自家主公此刻已经铁青的脸色。 毕竟，这会儿影响袁绍的负面效果，可不止一个紫色的“好谋无断”啊。 田丰那一席话，乍一看诚恳踏实，但在袁绍看来，这却是字字句句都扎在他的心上，让他接受不能。 比如…什么叫如今强弱之势可能翻转？ 再比如… 什么叫“外交上曹操占据优势”？ 什么叫“兵力上我军优势不大”？ 什么叫“精兵猛将上，曹营人才辈出”？ 还有，什么叫“寿春城破比预期要快”？ 这件事田丰不清楚，袁绍当然知道其中原因，还不是他答应了小老弟袁术献上玉玺保命的要求，于是他那傻弟弟信以为真之后直接带着部分精锐直接放弃寿春跑路从而导致曹军主力轻易破城，这一系列连锁反应，根由还是在他袁绍身上，你田元皓这么阴阳怪气，几个意思？是不是在内涵我？ 呸，他曹阿瞒区区一个太监养孙，昔日在洛阳城里给老子当跟班都有些跌份，如今就算得了些机缘变强了，又怎么可能强的过他这个背靠四世三公袁氏家族的老大哥？ 见袁绍一副怒气勃勃的样子，觉得自己脑子莫名空灵了几分的田丰更是苦口婆心的直言进谏。 但很可惜，不是每位拥有“直谏”或类似天赋的谋臣都能有幸遇上一位愿意采纳谏言的君主的。 他的直言进谏，等来的只有袁绍的雷霆震怒。 “大胆田元皓，竟敢扰乱军心，来人，把他给本将军扔进大牢，等到本将军取胜归来再行处置。哼，到时候本将军倒是要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个脸面来见本将军！” 这话脱口，门外很快冲进来一队甲士，将犹自还在呐喊挣扎的田丰拖了下去。 这下，哪怕原本还打算迂回一把的沮授等人也被震住了，田丰尚且如此下场，还有谁敢不开眼跟主公唱反调呢？ 这会儿最为兴高采烈的自然就是一旁原本还在琢磨怎么甩锅的许攸了。 要不是眼下场合不对，只怕他高兴的都能现场来上一段即兴舞蹈。 袁绍一肚子气在田丰身上出了大半，那他许子远“剿贼未竟全功”的锅岂不就间接的甩了出去？！ 当然，心头暗喜，脸上却不能就这样表现出来。眼珠子一转，许攸果断拜倒在地大声喊道：“主公明鉴，到时候大胜归来，我等可都要看看他田元皓无脸见人的模样！” “是啊…”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郭图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开口。 虽然他也觉得田丰的策略更为稳妥，但如今决战他们又不吃亏，既然主公不想怂，那就打一场好了。 在此基础上，对田丰落井下石，他可是没有多少心理压力。 这事儿汝颖门阀也没少对冀州士人干，双方早都轻车熟路了。 “主公明鉴。如今曹操在许都大搞月旦评，以某看来，汉庭届时必然有所动作。主公选在这个时候发兵南下，虽不敢说一举吞下中原，但也能大大打击曹营，田元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委实愚蠢至极！我等理应追随主公的脚步，去那皇宫当中论功行赏，成主公袁氏天下的皇图霸业才是！” “是啊是啊，汉庭若要动手，届时许都必然内乱，那曹贼又如何分得出精力支援黄河沿岸呢？以袁公兵甲之盛，麾下良将之勇武，区区黄河防线弹指可破，到时候一统天下，袁公可不能忘了咱们这些功勋故旧啊！” “哈哈哈……” 郭图等人接二连三的献策拍马，总算是让袁绍阴云密布的心情好转了不少，当即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不得不说，在如今的袁营当中，最善钻营拍马的，当属郭图。 其实呢，这也不是郭图的本意。对于辅佐袁绍建功立业，郭图同学也是认真的，绝对没有像后来的许攸那样存着事有不谐就转身投曹的想法。 究其根本，缘由还得出在袁绍这个主公身上。 没办法，想给袁绍这样的主公献计，那也是一门学问呐。 第一天一场下克上加三场上位圈获胜，第二天三场下克上加一场上位圈获胜，nba今年真要从首轮开始做剧本吗？（顺手求个收藏，能追读更好） 第三十三章 舆论先行，胜负难料 第33章 舆论先行，胜负难料 没办法，想给袁绍这样的主公献计，那也是一门学问呐。 这方面功课做的不好的，那就会像田丰一样，时不时的就要吃一番挂落，还大大影响自己的形象和前途。 而郭图，无疑就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想给袁绍这种傲娇且缺乏决断，心眼还小的主公献计献策，谋士不光要把计策考虑周详，还要在献策的过程中对自己的语气、语境因时制宜的进行调整，要达到在献策的同时不失奉承，在奉承的同时还要把计策献上去并让袁绍放在心上。 除此之外，如果想要更进一步，还得了解袁绍的喜好，尽可能的吹捧他的长处而不能轻易提及他的短处…… 在这方面，郭图的一项源自家世的天赋可是发挥了大作用。同为颍川郭氏子弟，既然郭嘉身上有，他身上又怎么会没有“洞察”呢？ 这洞察的，可不仅仅只是计策，更是人心呐。 “哎，田元皓这厮真是可惜了，他的计策其实还是不错的。”这一刻，冀州才俊和汝颖门阀的谋士们彼此对视，从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惋惜。 ——“传令，除高干所部留镇并州外，其余各部归来。待三将回归邺城之际，前锋发兵南下！” ——“颜良为先、淳于琼押后，郭图随军划策，汝等领兵横渡黄河，直指白马，我军主力则随本将军进压延津！” 军令出口，袁绍颇有几分挥洒自如的得意。 郭图听到自己要随军先是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两路齐进，可让曹贼顾此失彼，首尾难救，主公此策甚好，在下对主公的佩服就如那滔滔河水一般连绵不绝！” “不过……”马屁拍完了，郭图也没有忘记正事。 “不过什么？” “在下以为，主公既为讨贼之师，当师出有名，为了避免曹贼挟天子而作文章，不若主公抢先一步，使人作檄文昌明其罪，庶几出师有名，说不定还能说动郑康成与孔文举等人支持主公，岂非一本万利？” “嗯，此言有理。”袁绍点点头，“传令，让陈孔璋撰写一篇讨贼檄文，告诉他，务必要让曹贼连同祖宗十八代一并被骂的狗血淋头。另外，再与本将军发出悬赏，凡是能得曹阿瞒首级者封侯，食邑五千户，赏钱五千万！此外，曹贼麾下，不论文武将佐，凡有弃暗投明者，既往不论！本将军要让他们明白，跟着我袁本初，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攻敌攻心，此计上佳！”郭图见袁绍采纳了他的意见，当下又是一套连环马屁紧随其后送上，直让袁绍受用非常！ “唉……”沮授嘴角一阵抽动，最终却无话可说。 而他的叹气，也被掩盖在君臣相得的大笑声中。 或许，现在只有他沮公与看透了迷雾后的悲剧，又或许，还有其他人看透了，但却都选择了保持沉默…… 讨贼檄文？ 一封为讨伐曹操而作的檄文？！ 当袁绍的命令传达到主簿陈琳手上的时候，他颇为自信的一捋胡须，整个人乐开了花。 这事儿，他可是内行人呀。 要知道，他陈琳陈孔璋那也是驰名天下的大才子，诗、文、赋无一不通，被后人列入建安七子，其名声和实力都是七个人当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想当初，他陈孔璋也是名动洛阳的才俊，否则也不会…被何进亲自出面招揽到手下做主簿，也正是那个时候，他和当世顶级豪门汝南袁氏拉上了关系。可以说，不光文采飞扬，在何进手底下的那几年也帮助陈琳锻炼出了一定的政治素养。 打发走了传令兵，沉思片刻，他便开始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之间，一段开头已然跃然纸上。 这篇檄文的名字陈琳也早就想好了，就叫《为袁绍檄豫州文》。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这个开头一出，陈琳顿时觉得文思泉涌，笔下如有神助一般行云流水的挥洒，几乎算得上一气呵成。 这让边上来迟一步的沮授瞠目结舌，整个人都惊呆了。 知道天才很牛，没想到这么牛啊！ 他本来还想提醒两句，但见陈琳如此激情澎湃，最终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就在刚刚，那条流传已久并一度被袁绍一方认为是假消息的情报得到了实锤。 经神郑玄，即将抵达许都，并通过门下弟子放话，此次专为月旦评而来！ 诚然，陈琳在士人圈子当中也是名声显赫，不输孔融、钟繇等人，甚至隐隐有追赶蔡邕的势头，再加上他那凌厉的词锋，一封讨贼檄文足以让那些原本打算站队曹操的士人们心惊胆战。 但如果有了郑玄在许都亮相登场，那就不好意思了，你陈孔璋算老几，也配和经神相提并论？ 原本还觉得或许是自己过虑了的沮授，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忧心忡忡了。 如今田丰下狱，主公袁绍又在一声声奉承当中一意孤行决定南下与曹操决战，偏偏在通过讨贼檄文造势的时候半路杀出个郑玄搅局，再这么下去，恐怕田丰所说的“强弱之势易也”就真的要变成现实了。 他沮公与，恐怕也是回天乏术啊…… 那个计划，不值得为了袁绍这样的主公使用啊…… 将内心原定的几个计划掐灭，沮授步履匆匆的离开了陈琳所在的衙署，他也必须要重新为自己布局了。 远在许都的郑玄，可不知道自己冥冥中躲过了一场灾祸，而还在半道上的曹营众谋士，也不可能知道河北这番定策的详细过程，他们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祈祷罢了。 毕竟，等大军回到许都，恐怕月旦评一事也已经尘埃落定。 曹汉之争，终究要有个结果。 就像曹袁之争，注定要分出个胜负一样。 …… 许都城，东城门外十里。 虽然此刻并非春日，见不到城郊花团锦簇、虫鸣鸟叫的勃勃生机，但此时此刻的人潮汹涌却足以掩盖景色上的不足。 此时此刻的郑玄，正坐在一处石阶上，脸上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苦笑。 第三十四章 经神入许都 第34章 经神入许都 此时此刻的郑玄，正坐在一处石阶上，脸上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苦笑。 原本他的打算，就是尽可能低调的入城。至于那上千弟子，他以为有个两三百人愿意随行就不错了。 可谁曾想，一路行到许都的时候，他身后的追随团队竟然已经不知不觉间扩大到了近万人。 许都这边就更夸张了。 明明他半天之前派来踩点的弟子还亲眼看到周边进进出出的民众不算很多，这片地方按道理更应该是空无一人。但不凑巧的是他即将到达的消息被走漏了出去，于是乎…等郑玄的车架抵达的时候，这片土地上已经三五成群聚拢了上万士子。 且，有些不可思议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是…这上万士子基本上都是跪着的。 就连打头那几位已经被郑玄认出来的老熟人也不例外…… 这就是当今大汉士人对郑玄这位大牛的到来所能给予也愿意给予的最高礼敬——“跪经神”。 尽管许多人所处的位置可能并不足以让他们在这个没有扩音装置的时代听清楚郑玄到底讲了些什么，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些精擅法术的精神力修行者们一样可以捕捉到郑玄的声音。 但他们依然愿意跪在这儿，无怨无悔的一跪就是好几个时辰，为的就是能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一睹这位半师的风采！ 哪怕一个字也没听清楚，他们以后也是听过经神亲自讲学的人啦！ 这份甚至有些狂热的热情，大概只有后世那些疯狂的追星族勉强可以比拟一二。 晚来一步的荀彧此刻也已经匆匆赶到，原本还打算把袁数一道拽到前头来的他最终没能如愿，在挤到一半的时候就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和阎象微笑着脱离了他的掌握，无可奈何的荀彧在这个时候也只能选择大局为重，招来几个平日相熟的门生故吏帮忙也挤到了一处靠前的位置。 “许子将、孔文举、司马建公、钟元常、荀文若……”视线所及，认出的熟人越来越多，郑玄脸上的苦笑之色愈发浓郁。 这也就是赶上了时候，天子那边不方便随意出城，曹操又还在班师的路上，否则这会儿堵在这里的人恐怕还要再翻上一倍不止。 当然，并没有太多的人察觉到这会儿郑玄身后的队伍里又多了几个神神秘秘的家伙。 “主公……”环视左右，确认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之后，程昱低低的出声。 虽然他也对经神讲学很感兴趣，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会儿孔融等人恐怕也都在场。 如果等听完讲学再尾随入城，那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保不齐就会正好撞在孔融等人手里。 虽然相信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但已经有一位出身汝南袁氏的家伙近乎未卜先知一般为他们指点迷津，又安知河北那位同为袁氏出身的霸主不会在这个时候搞点小动作呢？ 为保万全，曹操早一分进城，他们的成功可能性就大上一分，遇上意外的可能性也就减少一些。 “不急，不急。”曹操隐秘的摆了摆手，拒绝了程昱的提议。 事实上，二十年前郑玄在洛阳太学那段为期三日的讲学对曹操可以算是一段近乎刻骨铭心的记忆，其影响之深在如今的曹营也没有几人知晓。 但对曹操来说，能让当时年少自负的他甘愿抛下家业去追随，窥一斑而知全豹，由此便可知道当初郑玄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多深刻的印记。 如今时隔二十年终于又有机会聆听郑玄的讲学，这样的机会曹操又怎么可能放过呢？ …… 等郑玄临时讲学结束，以孔融为首的一众官员纷纷起身拱手：“我等恭迎先生，请先生入许都！” “请先生入许都！”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呐喊声响起，如同山呼海啸一般，让郑玄也为之动容。 “先生若不辞，月旦评之事当由您主持。”许劭也表现的格外谦卑。 “这就不必了，我此来只是为了见识一下如今的年轻人，这等喧宾夺主之事却做不来。”郑玄摆摆手，他是真的没有这个兴趣。 能见证又一代大汉的年轻人蓬勃向上，对他来说于愿足矣。 这月旦评的招牌本就是许劭大半辈子努力才打出来的，他也没有这个兴趣来摘桃子。 “等司空回朝后，届时恐怕还要上门叨扰康成先生。”等孔融和许劭说完话之后，荀彧也凑上来行礼问候，随即聊起了曹操。 对于身后司马防等人的眼神，荀彧恍若未觉。 他固然不愿意看到曹操代汉，因而会选择与董承等人展开有限度的合作，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决定要背叛曹操。 像郑玄来访这么大的事情，该为自家主公争取的他还是要争取一下，可不能坐视郑玄就这样被汉庭轻易拉拢过去。 “曹孟德么……”郑玄闻言，一怔之后也是露出笑容。 很显然，当年在洛阳太学讲学的时候，曹操就已经给这位大牛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待曹司空凯旋之日，该当上门拜访的是我这老朽才对啊。”对于当初的那一批太学生，郑玄也是记忆犹新，“当年又有多少人能想到，如今仍然愿意亲自侍奉在天子左右的，会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家伙呢。能有这么出色的学生，倒是老朽的运气啊。” “康成前辈言重了。”荀彧仍然拱手弯腰，这话郑玄说得，他们却不能以此自得。 随着车队重新开始流动，已经退到人群最外围的袁数和阎象也跟着潮水般的人流又重新回到了许都。 “公子……”阎象有些担忧。 原本他就对自家主公心血来潮决定利用月旦评的机会火中取粟的举动并不看好，如今郑玄也卷进来了，这其中的分寸可就更难把握了，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恐怕亮出汝南袁氏的身份也不好使啊。 闻言，袁数倒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按照历史上原本的进程，这位如今已经年逾古稀的经神郑玄很快就会被袁绍派人“请”到冀州，然后又被迫随军前往官渡，最终在半道上病逝于元城。 这就导致原本希望借郑玄名头拉拢天下士人的袁绍转眼间就变成了众矢之的，汹涌而来的舆论几乎要把他压垮。 逼死经神这等罪名，可比陈琳那讨贼檄文的杀伤力更甚十倍。 若非袁绍背后的汝南袁氏同样声名显赫家底雄厚，只怕就凭这一项逼死郑玄的罪名，就能让汝颖门阀和河北士族们撤回投资另择明主。 饶是如此，相当一部分大士族也因此逐渐开始与袁绍做切割，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为曹操后来扫荡河北奠定了基础。 这边郑玄入城，自有孔融等人安排住所，而随着曹操的回归，荀彧的头疼也终于得到了缓解，毕竟，不用什么事情都交给他这个尚书令来拿主意了。 第三十五章 王佐之才刘子扬，快到碗里来! 第35章 王佐之才刘子扬，快到碗里来！ 但荀彧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清闲日子并没能过上多久。 严格来讲，只消停了一个晚上。 因为次日一早，曹营就有探子传回了袁绍正打算择期发布的讨贼檄文。 “《为袁绍檄豫州文》？有点意思。”刚刚拿到檄文的时候，荀彧还是比较淡定的，毕竟如今郑玄莅临许都，你袁绍手底下还有什么能人能愿意为你挥毫泼墨？ 但扫了两眼之后，荀彧就扔下了手头的其他事务，专心致志的读起了文章，并在读过两遍之后抛下尚书台乔装一番之后直接去往司空府。 “什么？司空头风发作，今日不见客？”吃了闭门羹，荀彧脸上写满了讶异。 可如果是个寻常门子也就罢了，偏偏出来告知消息的乃是如今曹操的贴身侍卫许褚，那就意味着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这个节骨眼上曹操病倒了，荀彧顿时觉得情况有些不妙起来。 就在荀彧少见的陷入彷徨的时候，袁数却迎来了一位他等待已久的客人。 “哎呀，今日子扬来访，实在是让鄙人蓬荜生辉啊。”望着坐在下首的青年，袁数笑的如同花朵一样灿烂。 事实证明，汝南袁氏+司空曹操的双重名头真是好用，你看，这刘晔不就上门了吗？ 虽然不是弃官投奔，而是以庐江刘勋使者的名义抵达许都，但能把人忽悠到面前来，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虽然此时此刻的刘晔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是一个劲的给自己灌酒。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汝南袁氏的人混到曹操手下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这个资格替曹操写信招降自家太守。 写信招降也就算了，你这边上这位是从哪个旮旯里爬出来的？ 不是，不是说袁术手底下文武早就被料理干净了吗？ 你阎象一个袁术嫡系手下是怎么躲过曹军追捕这么光明正大的混迹在许都的？ 等等，袁术死忠…汝南袁氏… 悄咪咪的抬头打量了上首正笑眯眯的吃肉喝酒的那位袁公子一眼，刘晔觉得他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但更让他有些无奈的是，就算他猜测成真，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因为在名义上，如今刘勋的庐江太守还是袁术封的呢，之所以其他诸侯愿意把你当成独立的一支，就是因为袁术已经被大汉官方确认死亡了。 这个时候你突然跳出来说袁术其实还没挂，是朝廷造谣，嗯…… 作为一名和贾诩一样识时务的俊杰，刘晔表示他还没有想不开到这种程度。 对此，袁数也是丝毫不担心。毕竟这位可是能以大汉皇室的身份投身曹营，并在朝堂争斗当中始终坚定坚决的站在曹操一边的狠角色，又怎么会在意他这个疑似“袁术”的身份呢。 这就得怪袁数低估了他原主这位第一反贼在如今大汉士人当中的影响力了（虽然不是啥正面影响）。 “嗯，我是想知道这位疑似‘袁术’的家伙到底打算在袁曹之间做些什么，没有就此效忠的打算。”自我说服之后，刘晔也乐得多一个人替他引荐曹操。 当然，刘晔并不知道，上座那位袁公子，对他身上的几个天赋可也同样眼馋的很。 尤其是那个可以增幅攻城兵器研发和使用效果的“军工”，这也难怪历史当中这位刘子扬能向曹操献上霹雳车，并以此压制住袁绍军的箭塔。 而在深入畅聊了一番曹袁局势之后，刘晔心里的怀疑反倒是逐渐消散。 开什么玩笑，就原来那和草包似的袁术袁公路，他有这个脑子把曹袁格局剖析的这么清楚明白，还很坚定的站在曹操这一边？ “子扬啊，这几日勿要轻易外出走动，否则到时候惹下什么事端来，虽然某在曹公面前也算是说得上话，却不一定能帮得了你啊。”酒酣耳热之后，袁数一副醉眼惺忪的样子，嘴里说出的话语却有些骇人听闻。 “嗯？袁公子此话却是从何说起？”刘晔这下来了好奇。毕竟，之所以挑在这个时候来访许都，除了替老东家刘勋找个新老板之外，刘晔另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掺和进月旦评里凑个热闹。 当他在半道上听说郑玄也要参与之后，那份热情就更加高涨了，如今却蓦然听面前这位深浅难测的公子提及此事，却居然是劝阻他参与其中，这怎么能让这会儿不过二十多岁的刘晔好奇呢？ 难不成…… 不对啊，没听说河北方向有动静啊，这么说来，难道是…… 见袁数挤眉弄眼的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架势，刘晔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他很清楚，眼下他可不仅仅代表他自己，现在这个汉室皇族加上刘勋使臣的身份，有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卷入其中为好。 “当然，子扬也不要着急。如今经神既然来了许都，想来曹公也好，陛下也罢，都不会再轻易放他离去了。嗝…”最后撂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袁数一头扑倒在案几上，仿佛已经不胜酒力。 刘晔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 在各方都部署周详之后，万众瞩目的重启版月旦评终于要拉开帷幕，隆重登场了。 为表重视，此次月旦评由天子亲自下旨，尚书令荀彧与少府孔融亲自出马操办，而二人也将同样以一刀笔吏的身份侍奉在此次月旦评两大核心任务许劭与郑玄的身边。 而月旦评的举办地，则在经过朝议之后选定在了许都城西。 倒不是许劭有什么风水上的讲究，实在是许都附近离城门最近的旷野仅此一处了。 此时时辰未到，月旦评的高台上还空无一人，只有正上方悬挂着由钟繇题写的“月旦评”三个大字，但台下却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数百围观士子。 除去这些靠近高台的士子们，外围也已经陆陆续续围上了来看热闹的平民百姓，规模甚至隐隐有超过上一次众士子跪迎经神的架势。 要知道，天下名士齐聚许都，更有郑玄、许劭、孔融等大家坐镇，可谓是十多年难遇的盛况，而为了避免鱼龙混杂，今日参评的自然都以正直年富力强或风华正茂的文士为主，不少人原本就是彼此相识，一时间众人握手言欢，端的是应了后世刘禹锡那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花团锦族之下，杀伐的锋芒却怎样也掩盖不住。子扬啊，看懂我为什么不建议你今日参评了吗？”远处的一处土丘上，袁数眼中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光芒，调侃起了身边的刘晔。 嗯，只有刘晔，阎象被他另外安排了任务，眼下并不在他身边。 之所以阎象会这么放心大胆的离去，自然也是因为袁数在前些日子找机会给他露了一手“大魔法师”天赋的效果，而眼下被他储存起来备用的天赋，自然是源自于之前有幸打过照面的曹魏第一福将曹仁。 第三十六章 杀机四伏，谁作黄雀 第36章 杀机四伏，谁作黄雀？ 直到现在，在面板里看到这个复制来的天赋，袁数也依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惊羡。 【逢凶化吉：紫色天赋（可与运气型天赋叠加生效），每当拥有者遇到灾祸时，你有30%的概率不受其负面效果影响，有30%的几率使其转移给随机一名敌方，有30%的几率削弱遭受的负面效果。此外，若连续五次未能触发转移效果，下一次可将负面效果指定转移给任一一名非友方成员。（就这样feel倍儿爽，）】 嗯，因为复制来的天赋只能生效三次，所以那个连续五次未能触发带来的效果他注定是用不上了，但一想到遇到危险只有10%的几率真的逃无可逃，袁数觉得这个天赋是真的适合像他一样贪生怕死的苟道流玩家。 “杀气么？可如果说这些煞气源自朝廷安排的护卫，似乎也并非不能理解，看来这位袁公子手上是真的掌握了什么绝密情报，才能如此自信的做出判断啊。”见这位颇有几分看戏的意思，刘晔眨了眨眼，没有问，却也同样有几分好奇。 这么说来，这次月旦评不但郑玄和许劭对那些年轻才俊们的点评是一大看点，这背后的全武行恐怕同样也会是一大看点。 据说曹司空已经先一步回到许都，但据传昨夜他就头风发作不能视事，就连司空府下属官吏们都没能见到他一面，那么今日他真的还会像众人猜测的一样来到现场么？ 从袁数自信的表情里已经猜到今日恐怕要起兵戈，刘晔这会儿得以置身事外，顿时也有了看热闹的心情。 如果曹操没扛过这一劫，那说明曹营命该如此，帮刘勋找新大腿的事情恐怕就要再往后推一推了。 曹司空，你的命，究竟够不够硬呢？没有交流，但这个时候刘晔和袁数内心升起的，却是同样的念头。 此时此刻，月旦评台下除了众多士子，不远处俨然还聚集了不少大家闺秀的香车。 而随着时辰的临近，人群当中原本还算潜藏的暗流顿时也涌动起来。 “司空，看来奉孝的情报做的很到位嘛。”此时早就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的程昱闭目感知了一番之后，睁开眼略微有些讶异的看向身边的主公，“那些人果然按捺不住了。” 那隐隐的杀机和气血波动，对于一般的修行人或许难以捕捉，但到了程昱这等层次，虽然不可能做到精准锁定，但圈出一片大概的范围却并非难事。 很明显，这些隐隐约约的气血波动，可不只是属于暗中保护的亲卫们。 就连此时奉命跟在两人身边的曹休，掌心也隐隐渗出了些许汗水。 没办法，由于许褚身形过于魁伟，把他放在边上等于一个大型灯泡，极其容易吸引那些死士的集火，因此在几位谋士事先筹划的安排当中，这个时候他是不能跟在乔装打扮后的曹操身边的。 这样一来，贴身保护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曹休头上，而许褚则被派去照应两位打算登台求评的公子。 随着荀彧、孔融、郑玄、许劭四位重量级嘉宾依次亮相，台下的目光很快就聚集到了台上，就连曹操这个时候也摆了摆手，目不转睛的盯向了即将登台求评的人群。 他倒是想看看，一个《求贤令》效果不佳的情况下，这一轮名士攻势能为他招揽来多少可用之才。 与此同时… 趁着众人注意力被转移的功夫，董承、种辑、吴硕等人也已经顺利汇合。 并没有像孔融等人一样大摇大摆的穿着朝服或礼服招摇过市，几人此刻身上都是便装。 “那厮来了么？”王子服低声问道。 吴硕肯定的点了点头：“十有八九。我之前已经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了，据说那许仲康也被人在城门目击到，应该也是来了此地，想来那贼应当也在才对。只不过，眼下似乎还没有人找到。” “这样么……”众人闻言，均是皱了皱眉头，这可不算是个好消息啊。 “对了，刘玄德呢？这家伙哪怕临阵脱逃也还好，就怕万一……那贼待他可不薄啊。”扭头打量了一圈，种辑蓦然发觉人数不对，连忙低声问道。 “莫要猜疑袍泽！”董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想太多，“玄德今日不会出现在这里，这是陛下的安排，他另有重任，不能和我等一道。咱们这位陛下现在可不会把一切都压在这一次的行动上，总是该留下些后手的。” 王子服闻言就要发作，好在及时被众人按了下来，但话语间却仍有不忿，“我等冒着天大干系做下这等事，如今甚至有郑康成坐镇，便是豁出全力也未必有机会一举功成，这个时候还要留后手？陛下莫不是……” “慎言！”打断了王子服，董承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陛下自然有陛下的考量。我等孤注一掷无妨，可陛下总要考量汉室血脉，难不成，倘若我等事败身死，你们还希望连累陛下一同遭殃么？话就放在这里，即便我等此次行动无法成功，也不能牵连到陛下身上！” “可是……”种辑觉得有些荒唐，下意识就想反驳。 有衣带诏在，到时候一旦被搜出来，怎么可能牵连不到陛下？就算曹操不追究，其麾下谋士必然也会抓住这个机会逼迫汉庭在其他方面继续让步的呀。 “放心，这些事情早有安排，有把握不会牵连到陛下就是了。”董承眨了眨眼，却没有吐露一切。 一切尽在不言中么，种辑眨了眨眼，随即便和其他人一起继续为寻找曹操而努力。 “呀！” 此时已经有两名士子被品评之后陆续下台，接下来上场的赫然是当今司空府的长公子曹丕！ 随着他的登台，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突然多了起来，大多数人都想看看，这位在长兄去世之后接过大公子之位的年轻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而趁着这个功夫，人群中的骚动也在快速扩散。已经有安排好的死士锁定了怀疑的目标，正在想方设法靠近之后进行求证。 其中曹操本尊所在之处同样被一些死士列入了怀疑范围，正有一批人向着这个方向逐渐合围过来。 程昱显然已经发觉了，眉头微挑，环视周围一圈之后，见曹操没有动静，索性也一言不发。 而曹操本人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只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正在登台的儿子身上，就仿佛周围的骚动在他眼里并不存在一般。 唯独曹休，这个时候寒毛直竖，手已经下意识的落到了身侧的剑柄上，做好了随时拔剑出鞘的准备，一双大眼更是瞪得溜圆，唯恐出点纰漏伤到了曹操。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得曹操笑着低声问了一句：“仲德，文烈，汝等惧否？” 昨天定时没定好，出了点问题，尴尬 第三十七章 花团锦簇，兵刃交击 第37章 花团锦簇，兵刃交击 程昱一顿，原本已经开始往外扩散的精神力都被惊的收回了体内，显然是完全没有想到曹操会在这个时候冷不丁的这么来一下子，旋即，他摆摆手，脸上也挤出了笑容：“这等小场面，何惧之有？倒是应当为曹公贺才是。如今能有机会将这帮敌视曹公的毒瘤连根拔起，也算是除了一个祸根呐，届时曹公万万不可心慈手软，否则遗祸无穷啊。” “斩草除根么……”程昱话里隐隐约约的暗示，曹操当然听懂了，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他就把目光投到了台上一个人的身上，“你想来是不会同意的吧，也好……” 台下暗流涌动，台上倒是一片祥和。 “在下谯沛人曹丕，字子恒，特来请前辈风评指点一二，不胜感激！”登台之后，曹丕团团一礼，礼数方面做得可谓无可挑剔。 听到曹丕的名字，台上四人齐齐一震，内心一时间都有些复杂。 郑玄感慨，是在于光阴流逝。想当初曹操也不过太学一学子在台下听讲，如今却轮到其子登台求评。 其余诸人的感慨各不相同，但神情上均不自觉的有所流露。 尤其是这次月旦评被曹操邀请来主持的主评人许劭。说句实话，在见过那个年轻人之后，这个天下间绝大多数的年轻士子在许劭眼里就已经是不过如此了，这次曹丕这位曹氏长公子，在他看来也不见得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但话又说回来，月旦评诚然看的是针对人物和时局的品评褒贬，可实际上，这其中又怎么会没有人情世故蕴藏其中呢？ 否则以当初许劭的名士脾气，又怎么会轻易为曹操和二袁等诸人作评？ 不过如今来看，当初顾全的人情世故，反倒成全了他月旦评的声名更上一层楼，是以如今成熟了的许劭自然也不会再像愣头青一样轻率的做出定评。 斟酌明白之后，当下许劭柔声发问：“原来是子恒公子，幸会，不知子恒此番登台，是打算评作品呢，还是评人呢？” 曹丕目光闪烁：“既然来此，自当求子将先生评人。”话语铿锵有力，不见半分迟疑。 嚯，居然是评人…… 这下就连郑玄也来了几分兴趣，要知道，前两位都是希望点评文章字画的，敢直接要求评人的，这位曹氏长公子可是第一人！ 而在月旦评上，敢直接求评本人的，那往往在坊间都是有着相当不错的名头，来此求评才更有把握！ 要知道，当初曹操和二袁求评，那可都是通过书信往来的方式进行的。反倒是荀彧这等早就闯出一定名头的青年才俊才有这个能量和胆识由许劭当面点评，“王佐之才”也由此应运而生。 否则倘若稍有差池，那很可能就会面临“所称如龙之升，所贬如坠于渊”的情况。 以月旦评的名气和招牌，在台上万一得到的是一个不算很好的评价，那可就足以让一个公子声名狼藉，甚至永世不得翻身！ 这次的月旦评甚至还有经神郑玄坐镇，一旦得到的评价不够优异，对曹丕这位长公子来说极有可能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但他却依然有这个自信来求评，单单这份气魄，也够让台上四人高看他一眼。 当然了，和品评文章等作品不同，品评人物也需要更加慎重，以许劭月旦评的惯例，往往需要和对应人物对话一个时辰甚至更久，才能得出一个比较全面的结论。 这些事情，早就有过接触的曹丕不可能不清楚，但很显然，今天敢上这个台，他就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 许劭见他如此自信满满，当下也不再客套，询问起了曹丕对当下时局的评价与看法，尤其是当今曹袁对峙的格局，曹丕也算得上对答如流，虽然有些见解在郑玄等人看来稍显天真，但考虑到他现在的年纪和经验，倒也算得上出类拔萃。 自家儿子能有如此表现，曹操显然也有些意外，但边上程昱自然能看到自家主公微微扬起的嘴角，知道显然曹丕的表现让司空颇为满意。 此间听得正入迷，正当台上许劭主动请郑玄发问考究的时候，越来越多的身份不明人士已经悄悄的聚拢到了曹操身边。 “呃啊……”随着人群中几道血光崩现，显然是已经出现了人命。 什么情况？除了正全神贯注考验曹丕的两位主持人，荀彧和孔融等人脸色都是齐齐一变。 尤其是荀彧，一张俊俏的容颜此刻掩饰不住的失望与愤怒。 别说曹操了，就连事先有所参与和了解的荀彧与袁数都没有想到，由于迟迟没能锁定曹操真身，董承等人竟然会下达宁杀错勿放过的命令，以至于平白有无辜人士卷入其中枉送性命。 “嗖……”正当曹操因为意料之外的惨叫声有些错愕的一刹那，四面八方同样也冒出许多寒光闪烁的短剑直奔他周身要害。 亏得程昱的精神力就没有收回来过，虽然当下已经没有时间让他释放法术，但仓促之间他一边伸手将曹操按下去，一边将那些急速刺来的短剑在空中定住了一瞬。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瞬，因为随着死士们不再压制自身气血的爆发，程昱的精神力场很快就被绞的支离破碎，那些短剑也依然在朝着曹操的要害前进。 但就在按倒曹操的同时，程昱已经扬声高呼：“文烈！” 哐当哐啷……一旁的曹休及时回神出剑，身形游走之间已经将袭来的短剑大半击飞，但饶是他动作已经极快，由于死士众多，身上还是被鲜血染红，袍服飘飞之间露出了里面的内甲。 与此同时，周边一干“平民百姓”也随着曹休一同动手，几乎是毫发之间就干掉了一圈围拢过来的死士！ 但哪怕是呼吸之间就已经倒下了十多人，剩下的人却依旧悍不畏死，反而呼啸着向圈子发起了扑杀。 “找到曹操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并没有像大多数围观群众一样四散而逃，而是伫立在原地冷眼旁观的吴硕冷冷一笑，“董国舅他们也应该发现了吧。” 是的，随着几个疑似曹操的目标被解决，这一处还在移动的战圈在董承等人眼中就变得极为扎眼，他们又不是傻子，当下也猜到了圈子里十有八九就是曹操本尊所在，当下便招呼心腹死士向着圈子发起了冲击。 但有着缓过一口气的程昱和曹休两人贴身护持，外围又有甲士阻击，曹操拍掉身上的土灰之后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不但不急着撤离，反倒是慢悠悠的溜达到了土台上，饶有兴致的抄起了鼓槌开始擂鼓。 这个时候，许褚也已经护持着曹植同样来到台上，与自家主公完成了汇合。 “这下该轮到那些贼人头疼了。边上只有一个小辈的时候尚且没能伤到司空，如今虎痴在侧，恐怕这次的乱子就要到此为止了。”眼看曹操顺利抵达月旦评的台上，和许褚以及戎装贯带的侍卫们完成了汇合，刘晔舒了口气，原本紧绷着的心弦这下算是松了下来。 “子扬啊，有没有人曾告诉你……”袁数表示他现在不但不慌，反而还有点想笑。 第三十八章 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第38章 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子扬啊，有没有人曾告诉你，遇到事情不要这么快的下定论呢？”袁数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虽然董承并没有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他，但从这几日的交流他就猜到了，刘协都知道要给汉庭留一条后路，董承又怎么可能真的傻乎乎的孤注一掷把所有的死士都部署在第一波刺杀上呢？ 表面上看，有了他的消息之后，曹操一方原本的怀疑变为确凿，应该能在这场博弈中抢占先机，但猎人和猎物的身份转变可没有这么简单。 如今曹营暂时占据上风，可不代表他们就赢了。 “袁公子的意思是……”被袁数这么一提醒，再仔细去看如今的局势时，刘晔也渐渐明白过来他想简单了。 “让曹操这么顺利的退到高台上被侍卫们保护起来，表面上看是曹营的布置，安知这不是那些贼子有意为之呢？” 暂时不想暴露自己在整件事当中扮演的角色，袁数并没有吐露出具体的人名。 与此同时，他又进入了系统，盘点了一下手头的存货。 之前由于间接救了陈登一命，改变了他原本的死亡方式，因此得到系统奖励的200命运点，他也顺利的得以查看系统商城和抽奖版块。 但让他失望的是，系统商城内的各式道具虽然看上去十分诱人，但没有购买权限限制的那些道具起步价格都是数千命运点，而想要购买那些售价在一千命运点以内的道具，他还必须先从抽奖转盘当中抽到一份才行。 没奈何，他只能老老实实把200命运点拿去转了一发五连抽，得到的道具眼下正静静的躺在系统提供的储物空间里。 “神奇方便面”（特殊道具，可为宿主提供正常生活一天所需的体力，该效果对其他人无效）*3，这个道具大概属于转盘里“谢谢惠顾”那一类的奖项，但就这样一个玩意儿在商城里居然也卖50命运点一份，这让袁数直呼还是抽奖划算。 除了这一看就是安慰奖的东西，对眼下的局势有帮助的道具只有两件。 首先是：神行甲马一对（神行太保出品，必属精品；居家旅行，跑路必备哦。使用甲马后，日行八百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累计里程达到2400里后自动销毁） 直到现在袁数都很想吐槽，你这三国不按三国的套路出牌也就算了，怎么还有水浒的好朋友乱入呢？按这个逻辑，以后是不是能直接抽个玄女天书出来？ 当然，不可否认，戴宗的神行甲马确实是个好东西，哪怕如今这个三国不太正常，但据袁数这段时间的了解，能像夏侯渊那样玩“三日一千”急行军的基本上也都是各路诸侯手底下的王牌部队，而且还得是骑兵才能有这个速度，像什么陷阵营之类的也是达不到这个行军速度的。 而所谓的八百里加急，虽然说勉强也能在官道上跑出日行八百的成绩，但那是换马不换人跑出来的成绩，对沿途基建和骑士的要求是非常高的。 相比之下，用了神行甲马，不但可以轻轻松松达到日行八百的极速，路上甚至还有功夫谈天说地，这舒适程度显然也不是一个级别。 更重要的是，和之前的方便面不同，这神行甲马可没有限定只能给他这个系统宿主使用。 关键时候用得好，甚至很有可能通过神行甲马带来的信息差打出一场比当年长平之战还要恐怖的大规模围歼战！ 这样一个好东西，让袁数这个时候为了避免曹老板可能撞上的突发情况用出来，讲实话还是有些不太舍得。 而另一样道具的名字则充满了传统乡土气息——龙虎大力丸！功效很简单，肉体力量翻三倍，肉身强度翻倍，且除了事后脱力一天之外没有任何后遗症。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持续时间仅有一炷香，且一人一天只能服用一枚。而根据袁数在系统商城里翻找查询后得知，他抽到的这个是非限定版本，在系统里的售价高达1000命运点一枚，除此之外，还有限定仅对宿主生效的版本，价格为200命运点一枚。 想想看，本来像吕布张飞这等猛男就已经能手撕虎豹了，肉体力量再增长三倍，只怕真的能玩出一矛扔出去轰塌一面城墙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这么恐怖的增幅，代价仅仅是一天的虚弱期，可以说是关键时刻足以扭转乾坤的神药！ 这两件道具，随便哪一件用在这里袁数都觉得有些可惜，当然，如果曹老板真的因为这件与历史上不太一样的衣带诏事件遇到了什么生命危险，那他恐怕不用也得用了。 倒不是贪图替曹操化解死劫能赚多少命运点，纯粹是他也不希望曹老板就这样在官渡之战前夕倒在汉庭的刺杀之下。 毕竟，袁绍不死，他拿什么去挖这位自家“好大哥”的墙脚呢？ 这边两个抽身局外的旁观者各有心事一时默然，那边兵刃交击的喊杀声却不曾停歇。 随着曹操开始擂鼓助威，越来越多提前埋伏好的甲士卸下伪装，抽出兵刃加入到了战场当中，一时间整个月旦评台下乱成一团，刀光剑影闪烁下血水飞溅，看的一旁的曹丕曹植兄弟几番作呕，显然是有些承受不能。 一旁的荀彧和孔融这会儿彼此对视一眼，都只能无力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许劭这会儿却是面色煞白，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曹操事先可没有通知他，主持月旦评还会遇上这等事情。 反倒是一旁的郑玄颇为镇定自若，还有功夫慢悠悠的招呼曹丕过来给自己上茶。 见许劭面色惨白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会儿抽出身的程昱赶紧凑上来安慰一下这位名士受伤的心灵。 “子将兄勿要担忧，一切都在司空的计划当中，今日不过是些宵小作乱，如今司空亲自坐镇此地，绝不会让诸位有半分闪失。” 这…… 许劭好不容易恢复了两分血色的脸再一次变得惨白，旁边的荀彧和孔融闻言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你程昱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曹操又想做些什么？ 难不成…… 第三十九章 变生肘腋，天降奇兵 第39章 变生肘腋，天降奇兵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刺客也不再伪装，纷纷卸下妆容，如同疯魔了一般杀向曹操。 可偏偏，曹操身边的护卫也越来越多，更重要的是，这些后续加入战场的护卫都是全套甲胄在身，哪怕像曹休这些提早混进来的没办法披甲，身上也都有内甲护身，可不像那些刺客一样都是一身便装。 这样一来，第一批围杀的死士们顿时就坐蜡了，百余人已经折损过半，可别说摸到曹操了，他们甚至连靠近曹操三步之内都做不到。 见局势渐渐有些脱离掌控的趋势，隐藏在人群当中的一干汉臣就有些坐不住了。国舅董承正要卸掉便服拔剑上阵，猛然想起两天前袁数的提醒，原本打算振臂一呼的他一下子变得迟疑了起来。 他迟疑了，其他人可不知道前因后果。 “曹贼，拿命来！”王子服、吴硕、种辑等人已经纷纷振臂高呼，然后带着他们身边的亲信与死士向着曹操所在的方位一股脑冲杀了过去。 还有原本在周围街巷当中埋伏的数百死士也一并杀出！ 和第一波死士不同，这批人一上场就展现出了明显高一层次的战斗力，哪怕曹营这边的甲士已经完成了初步结阵，有了阵法的效果加持，却依然被这些死士杀得节节败退。 “燃烧气血？！这些人是疯了吗？”飞身上去厮杀了一轮之后退回到曹操身边的曹纯一脸震惊。 “真是舍得下本钱啊。”原本还有些不确定的程昱听到之后也不由得感慨一声。 如此毫无保留的燃烧气血，固然可以让这些死士短时间内的战斗力提升一个档次，但代价就是这些人以后都将变成彻彻底底的废人，而且这战斗力的提升恐怕最多也不过维持一炷香的时间。 看了看护持左右的己方甲士，程昱也罕见的有所犹豫。 他虽然在曹营一干谋士当中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但这种明摆着要让自家用人命堆的事情还真不敢轻易下令。 “子和，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撑住这段时间！”听到是燃烧了气血，曹操也松了口气。 如果这些死士正常状态下就有明显高出甲士一个等级的战斗力，那今天搞不好他还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不过既然是动用了秘法，那就不足为虑了。 吩咐下去之后，曹操继续擂鼓大笑：“等的就是你们这群鼠辈！来吧，本司空早就想彻底肃清这萧墙之内了！” “种辑，吴硕，王子服…唉…”此时此刻，几个带头之人的身份同样落入台上众人的眼中，孔融和荀彧对视一眼，剩下的只有摇头苦笑。 就连郑玄此刻的表情也写满了错愕。他原本还以为会是河北袁绍安排的刺杀，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些家伙…如今看来，这许都城内也是暗流涌动，杀机暗藏啊！ 一时间，整个月旦评现场愈发混乱…… “老夫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不过，为什么只有他们几个？”此时此刻，混在人群当中离开现场的司马防停下脚步，回望了一眼已是血光冲天的月旦评现场，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随后又垂下头，快步在家仆的护持下离去。 不管董承到底打了什么样的如意算盘，反正如果曹操最终死在这里，到时候天子论功行赏，总也跑不了他们司马氏的一份功劳，反之，倘若曹操躲过此劫，那么或许可以考虑让次子答应他的征辟，而自己也就到了该致仕的时候。 “董承啊，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你们最好不要错过……” …… “司马防这个老狐狸，袁公子果然没有说错，陛下会信任你们这些门阀，当真是瞎了眼！”此时此刻，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揭开面纱直冲曹操而去的董承听到家将的回报，气得咬牙切齿。 更让他有些无奈或者说措手不及的是，曹操竟然好似未卜先知一般，在月旦评会场周边布下了数量如此众多的军中甲士！ 当然，曹操此刻虽然还在故作慷慨激昂的擂鼓，内心却同样是吃惊不小。一开始接到报信的时候，他是真心不觉得这些汉臣能在眼皮子底下翻出多大的风浪，若非郭嘉等人坚持万全起见，他也不会明里暗里布置这么多甲士，可谁曾想，这些见不得光的鼠辈竟然能集结起如此众多的死士！ 若非他部署了大批甲士，恐怕真要命丧于此！ 自觉躲过一劫的曹操心里满满的都是后怕，随之而来的就更是无穷的怒火。 “长水校尉种辑，偏将军王子服，议郎吴硕，还有你们背后的国舅董承，一个个都该夷三族！”此时此刻，曹操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若非他麾下这帮谋士坚持，今日这场行动，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可真不好说！ 不过如今嘛… 正当曹操自觉可以收网的时候，忽然感觉脚下的土台一阵震动。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被他提前部署出去的哪位宗亲带了骑兵来，但很快，程昱和曹休的表情让他明白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 “仲德…”刚想开口问个明白，曹操马上就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砰”的一声，这由孔融荀彧监督、京兆尹经办的月旦评土台突然炸开一个缺口，又有大批死士顺着缺口冲出，环顾四周之后一跃而起就向着曹操所在的角落展开冲杀，而郑玄等人在这些死士的眼里却完完全全的变成了透明人。 正当这边几人庆幸劫后余生之时，突然有一个同样头戴斗笠、黑纱遮面的死士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扭头朝着这边冲了过来，手中匕首寒光湛然，隐隐有淬毒的迹象。 这轮刺杀来的猝不及防，别说程昱许褚等人顾不上这边而一旁的荀彧等人和被选为刺杀目标的郑玄也没有回过神来，就连同行的死士们眼里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不过主家的命令让他们顾不上质疑同伴异常的行动，只能继续向着原定目标杀去。 “休伤康成前辈！”千钧一发之际，天降猛男，一掌将那杀手震成血沫……嗯，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实际情况也差不了太多，因为确实有人关键时刻出手，替没回过神来的郑玄挡下了杀招。 而那死士也反应极快，一击不成竟然直接转手就给自己抹了脖子，让原本还想拿下活口方便追查的荀彧等人一时僵在原地有些无奈。 第四十章 收网 第40章 收网 “你是……”这会儿边上的许劭越看那位天降猛男越觉得眼熟，打算出言试探一下身份。 “受袁公子之托而来，如今康成前辈幸得无恙，告辞！”牢记自家主公的吩咐，阎象并没有多做逗留，说完台词一个闪身远去。 “康成兄……”许劭这才想起来还有位当事人在，赶紧回头。 “不妨。不过看上去子将难不成认识这位袁公子？”郑玄摆了摆手，虽然受到了一点惊吓，不过毕竟没有受伤，心态调整的还是很快。 “如果是我想的那位，那倒勉强算得上认识吧。”许劭苦笑着点点头，“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等此事过后再说吧。” “哼，刺杀当朝司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老夫下手，这帮人真是读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郑玄罕见的爆了粗口，实在是有些动了真火的意思。 “唉”荀彧和孔融这会儿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两人对视一眼，只能跌足叹气。 按道理来说，他们相信无论是当今天子还是董承等人，应该都干不出刺杀郑玄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但那刺客确确实实是从他们安排的死士里冲出来的，如果今日不能顺利了结曹操，这顶黑锅恐怕接下来就要结结实实扣在这会儿露面的几个人头上了。 但在荀彧和孔融看来，这样拙劣的手法实在是透着一股浓浓的诡异，有很大的可能是有其他势力有意嫁祸。 但究竟是哪一方势力敢冒着暴露之后被天下士人口诛笔伐的风险也要来这么一手呢？ 再者，他们就对郑玄这边这么有信心？ 想不通，现在他们也不想思考这些，毕竟此时曹操那边才是真正的漩涡中心。 又侥幸躲过一难的曹操这会儿也在心中直呼好险。 他确实没有想到，将他逼到这方高台之上竟然还能是这些乍看上去没有多少头脑的家伙有意为之，这一番出乎他意料的布置也让曹操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 纵然身边有曹休、许褚和程昱等人接连出手护持，他依然闪躲的极为狼狈，甚至还得边上两个儿子相继出手被震退吐血为代价替他争取了瞬息之间躲闪腾挪的机会。 眼看曹操就要被逼入死角命悬一线，那几柄短剑和匕首也已经递到了接近他胸膛的位置…… “嗖！”“嗖！” 说时迟那时快，几道连续不断的破空声划破天穹，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却显得清晰可闻，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最终以雷霆之势落向了月旦评台上。 “唔…” 就在曹操略略有些意外的目光注视之下，三支通体黝黑的羽箭就这样射穿了最近的几名刺客的胸膛。 这熟悉的箭杆和翎羽让曹操一阵错愕。 他又怎么会认不出这几支熟悉的羽箭是谁的呢？ “呃…” “咚…” 靠的最近的三名刺客尽管还想挣扎，最终却只能颓然的砸在了冰冷的高台上，临死之际，他们一双大眼睛仍然瞪得像铜铃一般，似乎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在如此混乱的局势当中精准的射杀他们？ 呼… 不但此刻刚刚脱离生死危机的曹操长长的松了口气，就连稍远处仍然在土丘上冷眼旁观的袁数也能清晰的听见耳边刘晔的吐气声。 对于刘晔来说，今日受到的刺激委实是有些多了，这反转反转再反转的，让他这一颗脆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险些就没背过气去。 好在，看目前的局势，曹司空转危为安应当是已成定局了。如今就算是让他刘晔再绞尽脑汁布局，他也想不到眼下还有什么如果地方能再藏一批死士来发起对曹操的刺杀了。 “这等箭术……”一旁的袁数眼中止不住的露出了震惊之意。 他很清楚，严格来说曹操麾下应该没有三国时期真正达到超一流层次的神射手，但这样已经近乎神迹的箭术，难道仅仅只是一流水准？ 三名同伴倏忽倒地，但这却并不影响其他刺客完成任务的决心，离曹操最近的几人长啸一声，再度爆发气血一齐扑杀过来。 “呵，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也配伤我兄长？！”来人终于在这个时候从人群当中显露了身形，跳上一面大鼓之后镇定自若的弯弓搭箭，猿臂轻舒间又是一轮速射。 又是三支箭矢划破长空，这一次，三名倒地的刺客均是咽喉位置直接被利箭射了个对穿。 “夏侯……妙才！”袁数和刘晔凝神看了片刻，同时缓缓吟出一个名字。 比起刘晔的如释重负，袁数的脸色却并不算好看。 如果一个夏侯渊都能有如此箭术，那三国中真正站在顶尖的那几位箭术高手，又该有着怎样神乎其技的射艺？ 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是那位近乎全能的战神已经成为绝唱，只要能抢先一步将老黄忠收入麾下，他就不虞被暗箭中伤了。 随着周边一圈刺客被夏侯渊相继点名击杀，曹操这会儿也终于是开怀大笑。 夏侯渊赶到，意味着随他先行的一干将士们也都已经做好了投入战斗的准备，内外夹击之下，将这些死士一网打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台下这种奇兵杀出的布置，如今显然是没有可能再用第二次，贼人的最后一丝机会，到此也算是被彻底掐灭了。 彻底放松下来，曹操泰然自若的转过身，向郑玄等人致意之后，再度抄起了鼓槌，用力的擂击起了大鼓。 随着铿锵激昂的鼓声再度回荡，此间风雅颂评之地，喊杀声顿时愈发激烈焦灼起来。 而随着夏侯渊身后的大批曹军涌入，这一处乱局也基本奠定了局势。 “董承竟然没有露面吗，看来我没有白费功夫啊……”发现被拿下的只有种辑、吴硕等人却不见董承，袁数的嘴角掀起了一抹弧度。 另一边，原本同样打算参与月旦评的司马懿趁着大乱之际一溜烟的溜到了外围和父亲司马防完成了汇合。而父子见面之后，他的第一个问题就劈头盖脸而来：“父亲，实话实说，今日的安排，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这…这怎么可能呢？”司马防回答的有些支吾，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额头还微微渗出了些许汗珠。 见司马防如此反应，司马懿心里反而笃定了几分。事实上，哪怕自己父亲没有正面回应，司马懿难道就猜不到了吗？这么多混进来的刺客，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死士是直接从台下杀出来直奔曹操本尊去的，而司马防这个京兆尹又是直接负责场地防务巡逻工作的，事情闹到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和他没有干系！ 唯一让司马懿心下存疑的点在于，自家老爹到底是拗不过人情顺水推舟扯上关系的，还是主动卷进去参与到这次行刺的谋划当中的？ 但无论如何… “此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司马懿眨了眨眼，见远处的喊杀声已经渐渐有止息的势头，果断拉了父亲就打算离开，眼下他条件反射般的第一念头就是趁乱彻底离开许都，先回河内老家避祸，等到许都这边风头过了再商量行止。 反正他们司马氏家业不小，关系人脉同样遍布汝颖士族，只要没有被曹操这边抓到直接参与刺杀的实证，总有办法洗脱罪名。大不了，就让自己老爹学杨彪“光荣退休”。也算是给了正如日中天的曹司空一个面子，到时候自然一切好说。 但很可惜… 第四十一章 漏网之鱼的存在 第41章 漏网之鱼的存在 但很可惜… 他们还没来得急撤离。 “唰唰！” 旁边及时的递出了两柄尖刀，紧接着露出了两个全装甲胄的甲士，声音漠然道：“奉夏侯将军将令，司马公还请留步！” 司马防闻言吓了一跳，父子俩面面相觑，就连司马懿这会儿也有些头皮发麻之余无可奈何。 就在司马防等一干人先后被部署好的甲士拦下的时候，那边王子服、吴硕等人也已经被许褚和夏侯兄弟拿下，一番颇有些激烈的战斗过后，数百死士大多战死，少数被擒的也先后自绝，这场有预谋的刺杀在经过了一定的波折之后，最终被有预谋的平复了。 虽然笑到了最后，但劫后余生的曹操脸色依然难看。 那些死士没能留下一个活口，这就让他原本顺藤摸瓜的计划彻底沦为空想，而露面被擒下的一干汉臣也不过都是些中层官员，连一个有分量的活口都没抓到，精心布置的钓鱼计划最终钓上来的都是些小鱼小虾，这让自觉冒了天大风险的曹操不由得脸色铁青。 当一切都被平息，周遭被虎贲甲士彻底管控起来之后，曹操先让曹休保护几位嘉宾先行离场，随后自己走到了夏侯渊身边，露出了一个笑容：“看妙才今日之举，莫非射艺又有精进？” 有一说一，能在当时人流攒动、混乱不堪的局势中精准锁定高台上的目标，一连数箭都是一击毙命，此等箭技，哪怕还比不上当初吕奉先那神乎其技的辕门射戟，差的也不算太远了。 夏侯渊这时候略有些羞赧的挠了挠头，他其实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灵光一闪能玩出那样的操作的，当下拱手躬身：“兄长谬赞！如今贼人服主，兄长无恙，妙才这等小技，不足与定策之功相提并论。” 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难掩欣慰与喜爱之情，果然，古人诚不欺我，这时候还是自家兄弟靠得住啊！ 但当转过身看向被拿下的王子服、吴硕等一干人的时候，曹操可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冷笑一声之后，不紧不慢的发问：“尔等今日行刺，是受何人指使？速速招来，本司空说不定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免得尔等再受皮肉之苦，平白辱没了这一身学问。” “诛杀汉贼，又何须他人指使！难不成当年你矫诏讨董贼时，也需他人指使么？”种辑拦住了王子服，尽管此刻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但却自有一股视死如归的壮烈。 反正左右是死，还不如求个美名传于后世。反应过来的几人也意识到这一点，纷纷摆出一副慷慨激昂、但求速死的架势。 眼看这几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本就脸色铁青的曹操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恨不得把这几个家伙就地千刀万剐！ 但如果不留着这几个家伙，他又从哪里去顺藤摸瓜肃清那些依然对他心怀不满的汉臣？ 正在这时，一个小校从甲士群中挤了出来，凑到曹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让刚刚接到消息的曹纯一脸愕然，在一干面色肃穆的曹营将领当中显得一枝独秀。 “怎么了？”正恼火着的曹操很快发现了自家这位脸色精彩异常与众不同的后辈，当下勉强按捺怒火看了过来。 “据校事府眼线回报，他们今日没有发现有人进出过国舅府的迹象。而据虎贲军的消息，他们原本发现了一个身形疑似董承的目标，本来是应该一道与这些人拦下等候司空发落的，只是那人混在人流中看不清楚，但看打扮又像是哪一家的婢女，是以最终放行。”曹纯不敢怠慢，赶紧如实说了。 “这怎么可能呢？”程昱倒是还好，曹操这会儿也同样有些疑惑，这没道理啊。 从种辑、吴硕、王子服等人揭开身份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位自称袁数的年轻人给郭嘉的名单应该是大差不差基本靠谱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那份名单上一头一尾的两个名字也就成了他重点提防的对象——一个是汉室宗亲，一个是当朝国舅，刘备和董承，这俩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但是，刘备被禁足在梅林那边也就罢了，董承今日居然没有出门？ 是他转了性子收手了，还是说他觉得这边的事情成竹在胸，有这些臭鱼烂虾出面就已经足以收拾掉他曹操了？ “哼，汝等不说，便以为本司空猜不到了？这个时候能让你们期待的，除了那几位皇亲国戚还能有谁？大不了本司空把那几位悉数拿下细细拷问，总有人会吐露真相的。”见其他到场的汉臣也都在甲士的监督下来到了这里，曹操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冷冷扫了一眼众人之后，对被绑住按在地上的几人放起了嘲讽。 见曹操如此自信，已经被拿下的几人还好，边上的司马防这会儿一颗心脏却是“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连额头上都渗出了新的汗珠。 如今在许都参与朝局还有一定影响力的皇亲国戚总共也就三个，即伏完、董承、刘备。 伏完就算没有直接参与此事，必然也是陛下背后最直接和有力的支持者，而另外两位更是直接就是衣带诏密谋的当事人，如果真的被曹操一网打尽，那恐怕深宫里那位大汉天子手里就真的没有什么能打的牌了！ 能让曹操如此有针对性的缩小了怀疑范围，难不成…… 虽然很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想，但作为一名合格的世家家主，司马防必须考虑到有内鬼走漏消息的可能。 但这样一来，那个内鬼到底知道了多少消息？他又放给了曹操多少消息？我司马防在背后做的这些事情那个内鬼到底知不知道？曹操又到底知不知道？ 越想越多的司马防这会儿都隐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双腿开始发抖，险些直接跌倒在地。 好在其他汉臣见到面前的这一幕大多都是脸色难看，更有胆小者早已两股战战，若非有这么多人尤其是还有一干甲士在场，只怕当场就会有人失禁，因此司马防的异常也并未引起除了身边的次子司马懿之外其他人的注意。 “这样的表现……”司马懿这会儿也有点欲哭无泪，结合眼下的场景和自家老爹这一段时日的反常表现，他要是还猜不到那就真的枉为三国时代顶尖天才了。 这可怎么办呢…… 眼下汉庭这艘大船十有八九是快沉了，就算不沉，这艘被推出来搞事的小船也已经是注定要翻了，在抢救不能的情况下，现在该考虑的就是怎样跳船保命了。 司马懿很头疼，但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所幸，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他还有时间去周旋… 第四十二章 逼宫，机会 第42章 逼宫，机会 司马懿很头疼，但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所幸，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他还有时间去周旋… 但曹操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对了，你们说，本司空要不要去请天子下诏，将这些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尽数诛杀呢？” 虽然说的是请天子下诏，但听曹操那一字一顿的语气，再看他那双眼冒火的神态，众人又怎么会读不懂他话里的潜台词呢？！ 曹营与汉庭之间，难道真的要走到撕破脸皮的那一步吗？ “子扬，你觉得，曹司空会选择进宫吗？”发现董承并没有像其他几人一样被直接拿下，袁数就已经大概猜到了此事后续必有变数，当下笑吟吟的看向身侧刚刚从接二连三的变化中回过神来的刘晔。 “这……恐怕不好说啊。毕竟曹司空这脾气……”刘晔仔细思考之后，最终只能摇头苦笑，他是真的不知道曹操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如果从纯粹的政治利益来看，这个时候选择贸然和汉庭、尤其是直接和当今天子撕破脸对于如今还以大汉司空自居的曹操来说无疑是一件弊大于利的事情。 但在连环刺杀中险死还生，最后钓上来的却全是些小鱼小虾，曹操心中必然憋着一团火，这份熊熊怒火如果爆发出来，最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会不会让曹操这位枭雄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决策，刘晔也没办法做出判断。 毕竟，虽然迫于曹袁双方实力对比，曹操连曾经有杀子之仇的张绣都愿意放过，但这一次可是事关他本人的性命，偏偏有可能会劝阻曹操的一干谋士当中，如今身在许都的又只有一个立场摇摆的荀彧…… 果不其然，犹豫再三，荀彧还是凑了上去。 当然，为了顾全自家老板的面子，他也很识趣的压低了声音：“司空慎重啊，一旦冒犯了天子，那……势必给袁绍，还有其他各路诸侯以天大的把柄，当初迎奉天子为咱们带来的优势可就荡然无存，甚至有可能变成反噬司空的利剑，到时候腹背受敌，反倒对司空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把柄？有害无利？”曹操瞥了一眼这位曾经志趣相投的谋主，神色冰冷，但随即陡然放声大笑，“袁本初如果真的想在这方面下功夫，他能找到的本司空的把柄还少么？今日倘若不能给这些宵小之徒，尤其是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一点教训，他们还以为我曹操是任人鱼肉的猪羊不成？” 一席话说罢，曹操摆了摆手，没有继续跟荀彧交流的兴趣，而是招手示意许褚带上亲卫跟自己走，一行人大步流星的就往风评台下走去。 荀彧赶紧跟上，还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请司空千万要冷静，如今袁绍正整兵南下，司空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伤了天子，平白落人口舌啊！到时候平白树敌，岂不误了司空大业？” 这话一出，曹操顿时停下了脚步，霍然回头的时候，一双眼中杀气四溢：“他们既然敢布下这样一个局，甚至不顾经神在场也要发动行刺，荀令君如今竟然反倒担心我会犯上伤了他？令君呐，不知道你这些建议，又是在替哪一方考虑呢？” 这话曹操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话语里的潜台词已经足够明显，他的神色也足够冷厉。 可以说，都不用曹操身边的人，哪怕是那些平日很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位大汉司空的甲士们都能听得出这位如今表面平静下内心的滔天怒火。 但以荀彧的性格和脾气，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让步呢？当即顶上一句：“司空固然无妨，殊不知人言可畏！” 曹操冷冷一笑，“令君恐怕是多虑了，曹某素来不畏人言！” 是啊，要是真的忌惮这些所谓的人言，他曹操哪里走得到今天？ 如今汉庭竟然敢在这个时候不知死活的安排刺杀，这已经触及到了曹老板内心的底线。 对天子刘协动手这件事情毕竟是件大事，曹操也没打算就这样轻易的做出决定。 但至少，他要在天子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强硬，给这位无知的天子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明白，只有老老实实的住在皇宫里，你刘协才能平平安安的当你的大汉天子！ 否则…嘿嘿… 曹操扫了一眼被拿下的王子服、吴硕等人，还有似乎颇为“无辜”的司马氏父子等一干怀疑对象，冷哼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都把人给我看好了，带走！” 一言蔽，曹操彻底不再搭理一旁欲言又止的荀彧，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现场，一干虎贲甲士赶紧追上，身上的甲胄兵器铿锵作响。 程昱、曹纯、许褚、夏侯渊等人紧随其后。 被擒下的几人皆是脸色灰败，唯独种辑落在最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虽然董承没有详细说明，这次更是有关键时刻临阵脱逃的嫌疑，但种辑早就探听出了一点口风，知道在宫内他们也有安排，如今一番刺激之下，曹孟德果然不出意外的选择逼宫。 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别以为你这样就赢了！ 就算真的有内鬼，难道他还能把我们所有的计划都递到你曹操案头？ 哪怕是你曹操手下的这些号称算无遗策的谋士，也不可能算到，真正的杀招，其实根本就不在月旦评台上吧？ …… 许都城内，龙楼凤阙的皇宫，如今已是阴云密布！ “你说，有人安排了刺杀郑玄？还有另一个人抢先你一步出手将郑玄救下来了？”听到王越的回报，刘协来回走了几圈，依然感觉理不清头绪。 这是做什么呢？怎么会有人想出这么拙劣的嫁祸手法？ 还有，居然有人敢跟朕抢结好经神的机会？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可惜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啊。 “虽然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出手，但依某看来，那人可能与曹贼并没有什么干系。否则不会在曹操陷入危机的时候坐视不理反而先出手救下郑玄。”王越虽然是跪在底下，但并没有臣子对君王的尊敬，不过这个时候的刘协也不太在意这些。 卡椒都不打，威少尽力了，0罚球37分，也算是威少难得的季后赛代表作了吧，又一个明明是来抱大腿最后自己当大哥的bei 第四十三章 意料之外的来客 第43章 意料之外的来客 “如果救下郑玄之后就离开的话，那要么是确实并非曹操手下的人，要么就是他们笃定曹操不会在这次刺杀当中出事，如果是前者还好，后者的话……”想到走漏消息的可能，刘协内心就涌起难以抑制的失望。 连这点事情都能走漏风声，董承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对了，陛下，董承将军还让我转告。如果曹操没能拿住他就入宫面圣，他希望陛下撤掉宫内的布置，不要暴露原本在皇宫当中安排好的后手。只要陛下本人无恙，其他代价都只是暂时的屈辱，总有一日会从曹贼那里讨回来的。”眼见殿内气压越来越低沉，王越猛然想起另一件事，赶紧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刘协霍然转身，眼睛里满是不解。 事实上，在皇宫里安排最后一重刺杀，这个主意原本就是董承提出来的。为的就是万一他们没能成功刺杀曹操反倒失手成擒之后最后的反戈一击。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任你曹操奸猾似鬼，也绝对想不到他们竟然还能在皇宫布下这样一层杀局。 如果说董承原本的那套计划最多只能算是事有可为的话，那这一招最后的布置即便是在刘协这位天子看来也几乎是毫无破绽，甚至刘协敢拍着胸脯保证，以大汉皇宫的底蕴，哪怕如今不在洛阳，如果真要倾尽一切的话，哪怕曹操本人有机会逃出生天，跟他一起入宫的那些嫡系手下也一个别想活着走出去。 “报，陛下，陛下不好了，曹司空来了…曹司空持剑入宫了！” 殿外远处突然一阵人声鼎沸，小宦官的哭喊声遥遥传来，听在此时殿内两人的耳中却清晰可闻。 “陛下，请早做决断。”王越原本已经站起身子，这会儿又跪了回去。 因为他隐隐察觉到了面前这位少年天子身上传来的波动。 虽然没办法判定到底是宝物之威还是借了阵法之势亦或是这位少年天子本身的修为，但在王越看来，这波动背后蕴藏的能量已经足够威胁到他的生命。 这样看来，诛杀曹贼，恐怕还真不是一件空谈。 想不到离开洛阳、国运大衰的大汉皇室竟然还藏了这样一张底牌。王越心里一阵心惊。 “董国舅呢？”那股波动在刘协身上只是一闪而逝，这位少年天子最终有些颓然的靠坐在了龙椅上，一身的精气神也变得大不如前。 “董国舅……好像并没有被拿下。此番曹操带进宫来的人当中，没有董国舅，倒是有点让人意外啊。”王越侧耳聆听了一阵，脸上也闪过意外的神色。 “你，速去，所有的布置能撤的尽量撤掉，不要让曹贼发觉，快去！”刘协支起身子，从牙缝里一字一顿的挤出了这条命令。 虽然很不甘心，但既然董国舅另有安排，那他也愿意最后再相信这位国舅一次，最后赌上一把！ 等第一批来人踏入崇德殿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让人有些啼笑皆非的一幕。 此刻的刘协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哪里还有大汉天子的半分威仪？ 只见他略有些跌跌撞撞的从龙案上提起一把通体赤红色的宝剑，双手握住剑柄，但即便如此，他的身躯依然在不断的颤抖，连带着被他支在地上的宝剑似乎也感同身受一般颤抖个不停。 “赤霄宝剑……”看到那柄赤红色的神兵，就连来人的眼中也难免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虽然此前东汉皇室一直声称这柄赤霄宝剑乃是高祖刘邦一路传承，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柄剑大概率还是东汉初年光武帝自己弄出来的玩意儿。 即便如此，这把剑也无愧于当世神兵，在有了数百年的大汉国运温养之后更是隐隐有开灵的迹象。 只可惜，一代灵帝刘宏，一代如今的天子刘协，两人身上都没什么修为，离开洛阳的阵法加持之后恐怕根本就发挥不出这把神兵的几成功效。 “嗯？”当发现来人并非曹操的时候，就连刘协也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了一丝错愕，但定睛一看，来的却不是皇后伏寿是谁？而站在她身侧的，自然便是辅国将军、国丈伏完。 短暂的惊愕过后，刘协眼中陡然绽放出期冀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敢问国丈，可…可是来护驾？” 活脱脱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让伏寿看的直皱眉头。 一旁的伏完却不以为意，只是冷笑不说话。 诚然，伏完手中确实还掌握着一支勉强算是嫡系的军马，数量也不算少，不说匹敌曹袁这种一方霸主，至少欺负一下那种割据一郡半州的太守州牧们还是没啥问题的。 毕竟，别看伏氏不像什么汝南袁氏、弘农杨氏、河内司马氏、太原王氏等豪门一样声名赫赫，但就东汉末年这五十年内，他们伏氏倒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便以如今的国丈伏完为例，其正妻乃是汉恒帝长女阳安公主刘华，育有六子一女，女儿更是当今皇后。 但很可惜，刘协的求救并没有收到他预料之中的回应。 平日表现的柔顺谦和的皇后伏寿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嘴中吐出的冷冽话语却让刘协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大胆董氏，竟敢勾结国舅董承并一干外臣，暗中结党，刺杀曹司空，其罪当诛，左右，速去与我拿下，交由廷尉发落！” 董贵妃这个时候并没有在崇德殿内，为了避免被人察觉，刘协是孤身一人待在这里等消息。是以一干甲士迟疑片刻，纷纷转身打算去宫禁当中拿人。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尽管嗓音还有些打颤，刘协依然是尽力摆出了天子的威严，怒目圆睁的盯住了伏氏父女。 伏寿一双好看的眸子眯起，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陛下还要执迷不悟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已经输了…” 不等刘协开口，伏寿继续道：“董承疑似已经逃离许都，其余一干人悉数当场被擒，曹操本人毫发无损，再加上有死士意图刺杀经神郑玄，只要曹操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借机大做文章，陛下扪心自问，可有翻盘的余地？与其如此，不若退一步……” 第四十四章 退让，牺牲 第44章 退让，牺牲 “不若退一步…”说着说着，伏寿自己又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说实在话，接到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说也是极大的冲击。哪怕到了现在，她的心情也依然充斥着无比的愤懑，也一样想要发泄…可她更明白，这个时候，她必须要保持绝对的冷静，以绝对冰冷的理智来为这件事情做收尾。 在她眼里，如今的局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可以说是狂澜既倒，是大厦将倾，是间不容发，留给刘协这位大汉天子、留给整个汉庭的机会都已经不多了！ 当务之急…… 是将汉庭和陛下从这件事情当中抽离出来。大汉天子不能因为这样一个理由在这样一个时候倒下。 为此，哪怕… 哪怕要牺牲一些陛下的嫡系与心腹力量，也在所不惜！ 不抛出足够分量的饵料，如今已经近乎被怒火焚烧的失去理智的曹操凭什么收手和你和平相处？ 以理相劝的事情，荀令君已经尝试过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尚且不能动摇曹操的话，伏寿明白，这些牺牲就已经到了不得不为的时候了。 “这……”刘协沉默了。 “还愣着干什么？父亲，你亲自去，把那祸乱朝纲的董氏抓来，就在这里缢死，给曹司空一个交代。”随着伏寿一声令下，伏完果断带着甲士去办事了，只留下一帝一后在崇德殿内四目相对。 “皇后，这……”刘协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实在是不甘心呐，就这样处死董贵妃，就为了给曹操一个交代？ 大汉天子，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更何况，曹操既然没有抓到董承，那说不定……这位国舅还能不暴露呢？ 可没等他求饶的话出口，伏寿素手一挥，直接扼杀了他残存的一点念想。 “陛下…你可别再这么天真了。如今您已经自身难保，那曹孟德真要发了疯，可不是如今的汉庭能承受得起的。难道陛下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坐视整个汉庭为她陪葬么？” “可…可她肚中的龙嗣…” “陛下，就算您愿意为了龙嗣留她一命，难道曹操会顾念龙嗣吗？” 闻言，刘协也是叹了口气。 想要保住董贵妃，保住龙嗣，对如今“弱小”的天子刘协来说，简直是一种奢望。 另一边，伏完在殿外下令甲士将董贵妃就地缢死。 不让天子亲眼见证这一幕惨状，也算是他们伏氏给天子留的一点体面吧。 见董贵妃还在挣扎，伏完主动凑近，低声道：“还请董贵妃不要为难在下，如今你若愿意赴死，我等和陛下尚且可以保住其他人。倘若今日你不死，恐怕到时候就得轮到陛下和整个汉庭为你陪葬了。到了那个时候，等待着你的可不会是一条白绫了。” 这… 董贵妃下意识的一怔，但也就趁着这个机会，甲士们果断撤掉了凳子，开始发力缢死她。 临死之际，绝望的董贵妃将目光望向了曾经和天子柔情蜜意、山盟海誓的崇德殿，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终于想明白了，原来，她才是这一整套布局里面最天真的那一枚棋子！ 无论这一场刺杀成功还是失败，那曹操死或不死，她，还有她背后的整个董氏恐怕都是难逃一死的！ 是啊，如果陛下顺利解决了曹操这个麻烦，他也依然需要安抚那些统兵在外的曹氏将领，作为表面上刺杀事件的主谋，她和背后的董氏无疑是拿来平息曹营文武怒火最好的礼物。 一个元气大伤的董氏，和那些精干成熟、拥兵自重的曹营文武比起来，孰轻孰重，这还用想么？ 如果走到像现在这个地步，曹操没死，刺杀计划全盘崩溃，就连兄长原本说好的皇宫内的布置不知为什么也没有启动，那这个选择就更简单了！ 汉庭必须要给势大的曹营一个交代，而对于曹操一方来说，是覆灭董氏，在出一口恶气的同时敲山震虎，还是覆灭整个汉庭，自此沦为天下公敌，这几乎是不用过脑子的选择题！ 这样想来，恐怕自打兄长接受所谓的“衣带诏”开始，他们董氏就已经掉进了这个圈套里。无论双方胜败如何，他们董氏十有八九都难逃灭亡的下场！ 更让她绝望的是，那个男人，竟然到死都没有再来看她一眼！ “启禀娘娘，董贵妃已经没气了。”伏完走进殿内，对自己女儿拱手说道。 呼… 伏寿闻言点点头，示意伏完退下之后，这才缓步走到天子身旁，见刘协的脸上难掩失落与愤懑，当下出声安慰：“陛下……往事已矣，现在…不该是陛下伤神的时候，还请陛下振作起来，保重龙体。” “皇后，依你看来，董国舅既然没有被曹操直接拿住，他还有机会卷土重来，救汉庭于水火之中么？”刘协拭去了眼角的晶莹，问了一个让伏寿也陷入思索的问题。 “陛下可不要忘了，曹操如今并没有死，无论董承能否卷土重来，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怎么应付曹营，才是你我当务之急。按照早先咱们商议过的，当局面演变到这一步的时候，无论胜负，董氏都必须成为弃子！” 天子刘协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都是朕的错啊。” “踏踏踏踏…”正当天子长吁短叹的时候，崇德殿外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 …… 许都城郊，青梅正好。 今日的刘备似乎颇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虽然他仍然像往常一样不断的挥舞着锄头在地里劳作，可细细留意就会发现，每一次挥舞之后，他都会停下来思索片刻，然后将眼眸投向远方的许都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前两位义弟悄悄潜入许都得到的消息，已经足以让刘备内心暗自震惊了。 曹操不但用超乎想象的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宛城，更是全盘接手了张绣的部众，更是有机会在月旦评之前潜回许都。 而更让刘备惊疑不定的，是校事府的频频调动。 由于处于被监视软禁的状态，只靠关张夜间探知的情报，根本就没有办法让他对许都的现状做出准确的判断。 如今月旦评正日来临，趁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刘备终于窥见了一丝机会。 只是，要等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第四十五章 逃离许都，是机会，还是陷阱 第45章 逃离许都，是机会，还是陷阱？ 如今月旦评正日来临，趁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刘备终于窥见了一丝机会。 只是，要等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终于… 该来的人还是来了。 一个菜农打扮的人匆匆走到刘备身侧，掀起斗笠之后，露出的正是徐庶那有些紧张又有三分激动的面孔。 远远的，只从表面上看，两人是正在为了收购青梅的事情发生争论，但如果走近去听… “玄德兄，据可靠消息，曹司空在月旦评会场遭遇刺杀！”尽管徐庶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但刘备依然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激动与亢奋。 “然后呢？”刘备目不斜视，装模作样的挥舞了一下锄头，但注意力显然已经集中到了徐庶身上。 看徐庶的神色他就知道，恐怕事情没有那么顺遂。 果不其然，徐庶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可惜曹贼身边的准备太过周全，那夏侯渊箭术似乎又有突破，愣是将当时已经身处绝境的曹操给救了回来。如今好似有几个家伙被曹操拿住了，被他带着押往皇宫去了，恐怕…是要找陛下讨个说法了。” 这话脱口，徐庶的表情难掩失望，但刘备却如释重负的缓缓呼出一口气。 毕竟是他早就料到的可能罢了。 曹操既然敢正大光明的亮相，就必然是已经做好了周密的部署，董承等人想要成功，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如今看样子是功败垂成，但也算是让他心口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对了，还有两件事，玄德公宜早做准备。” 嗯？还有？难不成，除了曹操进宫，还有什么意外不成？ “期间有不明人员试图对康成公出手，但被人挡下了。另外，国舅董承好像没有被在现场拿获。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不知道曹操那边会怎么处理。” 有点意思啊…… 连刺杀郑玄这种手段都敢用，就是不知道，这是河北等其他诸侯有意为之呢，还是曹营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幕闹剧了。 至于董承，刘备可不相信这位策划了整起刺杀事件的国舅爷真能安坐不动。 在刘备看来，这位十有八九当时也在现场坐镇指挥，只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出乎意料的逃脱了罢了。 但这样一来…… 刘备眉头悄然皱起，他似乎觉察出了一丝丝诡异的味道。 “那…这外围呢？”他小声问道。 如果有机会，说不得他还真得提前逃离许都。 没能从曹操手里拐点起家资本固然可惜，但如果为了这一点所谓的资本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赔进去，这种事情刘备可做不出来。 但很可惜，希望的事情往往成不了真，而不想看到发生的却总是天随人愿。 徐庶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四周，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玄德兄眼力倒是惊人。你这梅林外围如今可以说是暗哨云集，甚至不排除有军马调动的可能，倘若玄德公先前打算趁乱逃离，那势必…” 徐庶没有把话讲完，但他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虽然不知道这道后手是出自曹营中哪一位的布置，但确确实实是一道限制刘备的枷锁。 这架势摆出来，基本上也就等于明示了，今儿个你刘备要是敢走，曹操就敢找个借口直接把他做了，永绝后患！ 虽然曹操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刘备在他内心当中的威胁程度也还没有排到那么靠前的程度，但如果刘备主动送上把柄，那他肯定是不介意顺水推舟斩草除根的。 “唉，也罢，也罢。”叹了口气，刘备很快摇了摇头，似乎是要把失落从内心当中甩走。 虽然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但机会明明出来了却又被封死。这小心肝可真难受啊。 但经徐庶这么一提醒，再用余光打量四周的时候，刘备甚至隐隐能感受到那掩映丛林中的人头攒动和那隐隐约约的凛然杀气。 内心短暂的动摇被现实抹杀，绝了念头的刘备反倒洒脱了不少，当下扬声道：“二弟，三弟，今日阳光正好，速来帮为兄除草！” 刘备被软禁在这处庄园上，他可不止是种了青梅，还在院子附近开辟了一处菜地用来种植葱。 此时此刻，许都城外一处官道旁。 “袁兄这是在看什么？”见袁数停下脚步，一会儿看看许都城内，一会儿又扭头了望远处的田庄，刘晔颇有些不解。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许都，要变天了。但这天下，很快也要掀起新一轮的洗牌了。”袁数收回视线，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神秘的微笑。 如果说，随着董卓、袁术、公孙瓒、陶谦、吕布、刘岱等一批诸侯消亡，东汉末年的纷纷扰扰暂时告一段落，在北方有曹袁对峙，南方有孙氏、刘璋、刘表，西凉有韩、马，这批势力算是共同构成了这乱世当中第二轮洗牌前的格局的话，那么官渡之战和赤壁之战，就是第二轮大洗牌大换血的揭幕和高潮。 没有几个局内人能想到，那个曾经跟在几位老大哥身后捞便宜的宦竖之后竟然能战胜昔日的老大哥，变成一统北方的雄主；而那位刚刚从中原狼狈逃出、到处寄人篱下的空头皇叔还有割据长江上游，鼎足而分天下的机会；更没有人想到，小霸王的突然离去，非但没有让孙氏自此沉沦，反而助推江东接受了他们新的主人。 如今许都的一切风云，不过是这场缓缓拉开的乱世大幕的一个序章罢了。 如今逃过一劫身处皇宫的曹操，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好不容易解决了当初的老大哥，结果自己也要面对跟班崛起的局面吧。 曹汉相争固然到此告一段落，但曹刘的争锋，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 不过呢，虽然知道刘备早晚要逃离许都，而且现在身边多了一个徐庶，十有八九两人早就开始谋划着怎么不着痕迹的躲开曹操的监视逃离，但袁数并没有插手其中的意思，更没有提前警示曹营的想法。 毕竟，虽然现在他为曹操平定内部也算是出了不少力气，但他可没有打算就这样替曹老板打一辈子工，自然也没有这个义务替曹操将未来的竞争对手全部扼杀在摇篮之中。 相反，在坐视刘备逃离之后，他还打算劝曹操放过孙策一马，让江东继续折腾一段时间。 打工人，怎么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再说了，他救下孙策那也是为了收系统奖励，可不是因为他不想太早面对孙权这位吴大帝。 “没有曹孙刘三家争雄，那还配叫三国时代么？”在心里呢喃了一句，袁数没有再回头，慢悠悠的领着刘晔重新进入了许都城。 第四十六章 敏感谨慎，料敌机先 第46章 敏感谨慎，料敌机先 许都的皇宫是曹操在洛阳皇宫的基础上尽可能的还原复制的，自然也遵循了大汉皇宫的基本礼制。 因此，如今的皇宫同样分为南北二宫，设苍龙、朱雀、白虎、青龙四门。而四门连接通往内宫的，统称复道。 而复道之下，每条通道也各有各的名称。此间曹操率先步入的由苍龙门通往崇德殿的复道便是大名鼎鼎的“永巷”，过了这门，便意味着由外宫进入到了内宫。 虽然按道理，寻常臣子不经皇帝召见是无权进入内宫的，但如今这个时候么…… 再说了，连洛阳的内宫，他曹操也不是没有闯过，如今区区一个许都的内宫，在曹操眼中不值一提，闯进来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敬畏不敬畏的。 当然，和传统一样，如今这条永巷的两侧也有着数丈颇为巍峨的宫墙，墙上更是布置了强化阵法，为的就是避免那些超级武将肉身横跃皇宫之余一拳把宫墙砸的粉碎。 而紧随曹操脚步踏入此间的一干人等当中，唯独贾诩抬头，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番此间布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曹操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倒是跟在他身边的许褚和夏侯渊发现了贾诩的反常。两人对视一眼，由许褚大大咧咧的开口了：“文和先生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话音一出，曹操脚步立马顿住，扭过头来看向身后几人，“文和若有高见，但说无妨。” 此番赶回许都亲身赴险，没有带最信任关系最密切的荀攸郭嘉，反而带上的是程昱贾诩，这自然也是曹操有意为之。 而在做出这番决定前，他曹操也是听取过郭嘉和荀攸两大谋主的意见，二人对贾诩都是非常推崇，只可惜贾诩自打回到许都之后就一言不发，在月旦评风波当中整个人如同隐身了一般，如今被这么一点，曹操这才想起来自己带回来的谋士可不止程昱一个，眼下程昱去安排校事府事务了，自然该轮到贾诩多多发言才是。 “老臣无话。”贾诩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这会儿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这本能反应怎么就是没控制住呢？得，这下划不了了吧？ 贾诩越是不想回答，曹操反而越是好奇。 见他死活不愿意说明白，曹老板干脆也不强求，而是主动开动起了他自个儿的脑袋瓜。 一边念叨着贾诩一边上上下下将周边环境打量了一遍，某一个瞬间，他突然眼神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 当初也是他信心满满的去征讨宛城，结果在撤军的时候遭遇刘表张绣连兵追杀，当时一开始是张绣不顾贾诩的反对执意要继续追杀，结果迎头撞上他事先部署的断后精兵，吃了一次结结实实的败仗；失利而归的张绣正打算对贾诩认错，却被贾诩建议再次发兵追杀，结果这一次轮到曹操猝不及防，再次惨败。 正所谓，追兵之后还有追兵，那一场，打得其实并不是双方军队的战斗力，而是统帅与谋士的攻心博弈。 那一次完完全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失利让曹老板记忆犹新，如今这个环境，联合贾诩的欲言又止，让他条件反射一般记了起来。 这么说来…… 联想到董承的神秘失踪，曹操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是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可没有人说刺杀就到此为止尘埃落定，如果这件事背后真的是当今天子一力操持，那么他曹孟德又如何保证自己不会是别人眼中的那只螳螂呢？ 再看看眼前这高耸的宫墙，和墙上若隐若现的阵纹，似乎……有一抹别样的味道。 眼前的皇城，似乎与记忆里的洛阳渐渐重合…… 曹操刚刚踏出的步履缓缓收了回来，挥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文和既然怀疑此间有所蹊跷，为何不坦诚相告呢？难不成，文和是觉得本司空的诚意还不够吗？”停下脚步，曹操转头主动发问。 “这…”贾诩闻言摊了摊手，但曹操没有给他回答完整的机会。 只见他果断一摆手，“子孝，元让，你二人带兵先把这永巷周边排查清除，休要为宵小埋伏所乘。” “诺！”二人齐齐出列拱手，随即就打算点起甲士杀进去。 哪曾想，这道命令一出，后面被绑住的王子服等人皆大惊失色，“曹瞒奸贼！枉你一世枭雄，志在问鼎，如今竟然因一个小小的复道而止步不前，如此气度，如何胜得过河北？哈哈哈，曹操啊曹操，真是可笑可悲！” “锵”的一声，旁边夏侯渊拔剑出鞘，“兄长休要为这等奸言所惑，看某先斩了这满口胡言的鼠辈！” “妙才莫急。”曹操笑着摆摆手，止住了夏侯渊的动作。 “看这些人着急，不正是我等现在的享受么？难不成这些鼠辈以为，只需要他们这样简单的几句激将，便能让本司空以身涉险么？这等拙劣的激将法，对本司空没用！哈哈哈哈……亲眼见证最后一丝机会破灭的感觉如何啊？” 曹操说到最后，甚至扬声大笑起来。 等笑的差不多了，曹操才淡淡的走到种辑等人身边，饶有兴致的用手指着不远处的宫墙比划起来：“看来，你们应该在宫内也安排了人手吧？想必这永巷宫墙的两侧，都已经有刺客潜藏其中了吧？如果是我，只要准备好干柴火把，等敌人深入其中的时候，先将前后堵住，然后一齐投下，配合其他的助燃物比如猛火油之类的，就可以在这里制造出一片火海，而那个时候，毫无防备的曹某人自然也将和这些心腹一道葬身于此。这算计，可以说是精妙至极。即便如今分属敌对，就冲你们能准备下这样的套路，我也要承认对列位的欣赏。” “只是可惜啊…” 说着说着，曹操叹了口气，还不忘扭头看了边上重新沉默的贾诩一眼。 “这老家伙十有八九也看出来了，可为什么他不愿意直言呢？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顾虑不成？还是说…不过这样看来，奉孝那边的消息倒是不错，这家伙还真是能不出力就不出力，看来以后要多逼一逼这只老狐狸才是。” 第四十七章 胸怀天下，一己私利，孰忠孰奸 第47章 胸怀天下，一己私利，孰忠孰奸？ “曹贼…你********…”王子服等人又气又急，但除了破口大骂之外他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要知道，这皇宫内的安排可是董承藏下的最后一张底牌，可如今，就连这张牌，也要被曹营轻松化解么？ 正当王子服等人心生绝望之际，随着三通鼓响，紧接着“咣当”一声巨响，原本永巷尽头的那扇厚实的大门就被轰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众人一跳，一干甲士赶紧将曹操等人护在中央，许褚一马当先站在最前面，大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等到烟尘散去，来人露出真面貌的时候，众人齐齐长出一口气。 这迎面走来的，不是刚刚被派去清扫周边的夏侯渊是谁？ 只见他眉头微皱，近前拱手一礼：“曹司空，永巷附近已经被仔细排查过，虽然疑似有阵法的痕迹，但以属下的能力没有办法判断是否是皇城本身的阵法，除此之外，这周边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刺客埋伏。” 啊？没有埋伏？ 吃了一惊，贾诩下意识的挠了挠下巴，感觉略微有些尴尬。 而王子服等人闻言更是面色难看至极，没有伏兵？董承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还藏了一张针对曹操的底牌吗？在宫里还不动手，难道想等曹操回了司空府再动手？ 感觉被忽悠了的几人彼此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他们宁愿宫里还藏了伏兵，将他们和曹操一同杀死，好歹还能落个除贼有功，可如果照现在这个局势发展下去，那等待他们的只有身败名裂这一个结局。 “为什么呢？”心态最崩的当属种辑。他原本自以为将董承那厮的心理揣摩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结果最后到头来发现他自己才是那个真·小丑？ “呵呵，你们应该是在等你们的同党最后殊死一搏吧？”曹操转过头来看向失态的几人，脸上露出了冷笑，“倘若连天下大势都看不明白，那也活该像尔等这般沦为阶下囚。今日倘若我曹某人命里该有此劫死在这儿，那如今这分崩离析的天下难不成要交给你们这帮废物来平定？你们是有自信心应付的了袁绍，还是处理得了江东小霸王，还是有那个本事让荆州益州俯首听命？外有羌、氐、鲜卑、匈奴，内有群雄割据，你们有把握还大汉天下一个太平么？” “本司空也不想猜你们等待的后援是哪一位，但不外乎就是那些所谓重臣。但请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一想，若然当初面对董卓之时，你们能有今日这般志气与胆魄，大汉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试想一下，你们今日这番所作所为，是真的为了大汉能恢复安定，还是说……不过是为了尔等一家一姓之私利？” 劈头盖脸一通教训，曹操顿时觉得心里舒坦多了。果然，有些时候找几个不懂事的愣头青骂一骂有助于身心健康啊。 这，可以说是曹操与其他同时代并起争锋的诸侯们最大的差距，也是以荀彧为代表的汝颖士人集团和现在的袁数毅然决然选择站边曹操的重要原因——格局！ 曹操胸怀的格局，和其他这些所谓汉臣们压根儿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双方差的太多了！ 喘了口气，感觉还没过瘾的曹操继续唾沫横飞：“乱世并非由尔等平定，既不见尔等舞刀弄枪，于沙场上杀贼建功；又不见尔等运筹帷幄、出谋划策，讨平反贼、诛除奸臣，桩桩件件俱与尔等无关，天子今日能得一安居之所，尔等莫不是以为是尔等御下有术？” “嘿嘿，若曹司空真的殒命于此，恐怕整个中原立刻就会陷入新一轮的战火纷飞之中，不出两年，袁绍必然会点起大军挥师南下，到时候，无论他袁本初胜败如何，诸侯割据之势都将持续数十年，难不成，诸位还没有看清袁本初此人的真面目？还天真的以为，他能像曹司空一样优待天子，对诸位以礼相待？届时一朝天子一朝臣，诸位是打算被灰溜溜的处决，还是做那反骨之人，为天下所不齿呢？” 这…… 贾诩突如其来的补刀让曹操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让原本昂首的种辑等人羞惭满面，低头不语。 当然，此时此刻的贾诩与曹操并不知道，在许都城远离皇城的另一处角落，同样有人说出了类似的话语。 “所以，这就是袁公子不惜亲自下场为曹营通风报信的缘故么？”看着面前坦白了计划的袁数，刘晔的神情颇为复杂。 说实在话，哪怕是他刘子扬这个大汉宗亲，都已经对汉室丧失了信心。之所以会选择曹操，也是因为看中了曹操身上的潜力，打算在他身上赌一把开国之君，可没想到，面前这位出身汝南袁氏的贵公子，不惜开罪嫡系兄长帮扶曹操的理由竟然是这样的。 但这一层……我却不曾想到。 “曹司空与汉庭之间，纵然有所矛盾，至少当下来说也是可以通过一定的权力和利益的让步得到缓解的。两方如今真正的敌人，理应是河北那位才是。”袁数说着，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冷笑。 “我那好大哥太执着于算计了，只可惜，有的时候，算来算去最终落得一场空，反而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啊…或许，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天命所归？” 但任凭刘晔再怎么追问，袁数都不再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了。 被吊的不上不下的刘晔表情相当精彩，一副郁闷无处发泄的样子看的袁数心情那是相当舒适。 但此时此刻，刘晔的内心却比他的表情还要精彩。 “虽然汝南袁氏会愿意扶持嫡系的袁绍很正常，袁本初的表现也对得起袁氏的栽培，但他们怎么舍得放这样一个大才出来独自闯荡甚至如今还混到了投身曹营的程度？”这个问题是真的让刘晔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说是袁氏有意安排来的间谍，可那也不像啊。至少就刘晔本人来说，他觉得对方分析的桩桩件件都是真心站在一个相对客观的立场上对曹操的赞赏。 这几日的相处，对方表现出的对局势的洞察、那份审时度势的能力都让如今还未完全成熟的刘晔为之惊叹。 “这样一位大才，一定要赶紧引荐给曹公，能在曹袁决战前得到一位同出汝南袁氏的贤才辅佐，相信司空也一定会高兴的。”刘晔暗暗下定了决心，未来在曹老板手下混饭吃的时候一定要把大腿也带上。 第四十八章 曹操逼宫，荀彧失措 第48章 曹操逼宫，荀彧失措 且不说这边袁数吊着刘晔的胃口装神棍，那边皇城里也同样精彩绝伦。 听完贾诩的补刀，曹操放声大笑。 这贾文和，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往往一击致命啊。 诚如他所言，也就是现在把持权柄的是他曹孟德，若然换了其他一个军阀，譬如袁绍……曹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不可能像自己这样善待天子、善待群臣的！ 毕竟，在政治立场上，袁绍可是实实在在的多次站在当今天子刘协的对立面，还曾多次上表称刘协不配为天子。虽然背后的动机不可捉摸，但单单凭这一份态度，就别指望如今的天子刘协能在河北吃得开。 天子还是太天真了，他身边这帮无知的群臣也太天真了。 “呵呵…”浅笑一声，曹操大手一挥，“仲康，带人开道！” “是！”随着一声应和，许褚亲自带着甲士走在前头开道，曹操带着一干心腹就这样大步流星的前往最终的目的地——崇德殿！ 等和贾诩边走边聊的曹操晃晃悠悠的踏入崇德殿时，伏完极为谦卑的拱手相迎。 “什么？你说董贵妃因为惧怕其兄长董承谋泄，所以主动自尽了？”听到伏完的禀报，曹操眉头微微一皱，觉得事情好像第一次有些脱离他的掌控… 伏完把事情讲的尽可能的清楚，反正就是他先前应皇后之邀入宫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董贵妃神色慌张，主动调查之后发现是乃兄董承联合了王子服、吴硕等人欲要对曹司空不利，故而探知消息确实之后他心急之下带兵围了崇德殿试图捉拿，怎奈他晚到一步，赶到现场的时候只见到董贵妃自缢而死留下的尸体。 扫了一眼上面还有些瑟瑟发抖的天子刘协，以及侍奉在天子身侧的皇后伏寿，曹操心底叹了口气。伏完这一席话，不能说毫无破绽，但至少还算周全，这也就意味着他基本上撇清了干系，没有让曹操这边抓到什么把柄。 当然…… 无论是曹操本人还是他手下的一干谋士，对这个情况都是早有预案，此刻脸上也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同为汉臣，伏完本人比董承要高一个档次，毕竟两家女子一为皇后一为贵妃；而论家世底蕴，伏氏比董氏强的更是不止一个档次。 论起权谋手段，董承更是只配给伏完这样的老狐狸提鞋。 因此，在这次一个顺水推舟的引蛇出洞终归有些粗糙的境况下，能引出董承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对曹操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有所收获了，想要再把伏完这个段位的老狐狸一起引出来一网打尽却没有那么简单。 沉思片刻，曹操最终还是开始向上走去。 “陛下，看起来……您这位置，是不是坐的有些太久了，让您觉得太过安逸了呢？” 有些冰冷的话语无情的从曹操口中吟出，他一步一步的接近了刘协的身旁，脸色冰冷如铁。 更让原本就不安的刘协心生恐惧的，不是虎步走来的曹操，而是在曹操身后不怒自威的许褚、煞气凛然的夏侯惇、一脸坏笑的贾诩，以及……面无表情的伏完。 大汉… 大汉…难道就要这样亡在自己的手上？ 因为自己的“作死”？ 刘协内心的恐惧愈放愈大，几乎让这位大汉天子感到喘不过气来。 …… “你终于回来了。”听到来人的话语，袁数一开始是有点懵的。 但在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之后，又仔细的揉了揉眼睛，袁数才确定他刚刚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 苍天啊，大地啊，哪怕我借了袁术的汝南袁氏身份，也没有想到，会隔三差五的被这些曹魏高级谋士堵门呐！ “荀令君里面请。”左右看了看，见荀彧并没有带随从，脸上又写满了焦急，袁数勉强将酒意驱逐出大脑，伸手请荀彧入内。 “我*******”后面的刘晔起初还在奇怪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位能谋善断的袁公子如此客气，当听到“荀令君”的时候，这位刚刚才开怀畅饮的汉室宗亲顿时也是一个激灵，恢复了三分理智。 再看向袁数的时候，眼里更多了几分尊重。 能让如今的尚书令荀彧这么着急忙慌的上门求教，看来这位试图招揽自己的袁公子还真在曹营混出了一方天地啊。 “荀令君这话……这话是什…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将脑海里残存的一点酒意消除，袁数这会儿还感觉头脑有些昏沉，是以听完荀彧的讲述以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见刘晔跟在后面，荀彧原本想住口不谈，但袁数却摆了摆手：“令君不必隐瞒，子扬也身负大才，日后免不了与你我同殿为臣，这等事情听听总是好的。” “好。”荀彧深深的看了刘晔一眼，心里暗暗将此人记下，尔后继续说明他的来意。 “你的意思是，曹司空如今带着甲士押着那些被活捉的主谋进宫去找陛下对质了？”这回终于听明白了，袁数下意识的挠了挠脑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这样说来，荀令君担心的是曹公会和天子起冲突，以至于事情失控走向不可挽回的结局，对吧？”理了理思路，袁数只觉得一阵头大。 不是，这种事情，就算你曹操这个枭雄这次一时上头控制不住，难道身边这么多谋士也劝不住吗？ 这个时间段和汉庭翻脸，是，你曹操这口恶气固然是抒发出去了，但后面呢？除了被袁绍白捡一个便宜，你曹操能捞到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吗？ 不过这么看来，这位留下留香美名的荀文若，恐怕这次也是有些自乱阵脚的意思了。 在这个时候公然维护天子而阻止曹操，挑的时间点还是曹操本人刚刚死里逃生的时候…… 立场之间的差异，恐怕从这个时候就在曹操心底埋下了一根刺吧。荀文若啊荀文若，亏你还一副翩翩君子世无双的架势，怎么这个时候就一点情商没有了呢？ 不过，对于现在的袁数来说，这样的走向反倒是他乐见其成。 他可没打算为曹老板打一辈子工，如今荀彧和曹操之间产生间隙，对他来说乃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何苦劳心费神去弥合两方的关系呢？ 不过荀彧这次这么殷切的登门求教，甚至不惜在外面守着，这个面子也不能不给。 思忖一番之后，袁数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决定先给如今火急火燎的荀彧吃一颗定心丸。 “文若莫要着急。” 看着荀彧一脸问号，袁数只恨现在没有摄影工具给他留个纪念。 第四十九章 手把手教套路，荀彧弃车保帅 第49章 手把手教套路，荀彧弃车保帅 看着荀彧一脸问号，袁数只恨现在没有摄影工具给他留个纪念。 眼看要荀彧进入暴走状态，袁数赶紧把话说完：“曹司空不过是一时气血上涌气不过而已。只要他能恢复清醒，就会明白这个时候和天子发生直接冲突有百害而无一利。纵然是为了出一口气，如今出气的方式不少，何必执着于天子呢？再说了，天子如今年少无知，不明是非，正当由曹公亲自挑选近臣左右，善为引导，方能使陛下不为奸邪小人所惑，以至于误入歧途，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荀彧听得频频点头，只觉得遇见了知己。他只恨自己当时没有想的这么明白，否则怎么也得把曹操拦住才对。 “只是如今曹公已经入宫，有些事情恐怕……”荀彧没有把话讲的太透，但话里的为难之意溢于言表。 没有几个皇帝能忍受手底下的臣子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带兵冲进宫里来的。哪怕表面上若无其事，也一定会在天子心中种下祸根，可如今木已成舟，他总不可能要求曹操在宫里向皇帝低头认罪，这可怎么办呢？ 小脑袋瓜微微一转，袁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方法能根治两方心病。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权力惹的祸，但至高无上的权柄就只有那一份，天子要多分一点，曹操就注定要少拿一些。但对双方来说，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谁也不可能主动将已经吃进嘴里的利益吐出去。 “令君呐，有些时候，咱们也只能且顾眼前了。”袁数叹了口气，凑到荀彧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听得荀彧脸色立马阴转多云，随即匆匆告辞，去按计划行事了。 “子扬啊，虽然我觉得，事情十有八九是不会发展到那一步的，但如果最坏的那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你觉得该怎么办呢？”望着荀彧步履匆匆的消失在视线范围里，袁数目光闪烁，扭头看向了正在出神的刘晔。 “袁兄的意思是，曹司空真有这个胆子对天子……”原本已经被荀彧带来的消息雷的外焦里嫩只觉得自己有些消化不能的刘晔好不容易勉强接收了海量的信息让自己一直嗡嗡作响的脑袋瓜子清醒一点，就又被袁数抛来的问题定在了原地。 这…… 那可是大汉天子啊…… 要知道，在大汉，权臣废立天子固然是一件大事，但在经历过数次废立之后，大多数士子对此也基本麻木了。 但擅杀天子，哪怕是废帝，这种事情一旦被曝光锤实，对当朝权臣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董卓的前车之鉴可还没过去多少年呢。 如今为什么哪怕没有郑玄许劭这等大家坐镇，曹操依旧能收拢各路人才为他效力？靠的不就是他背后大汉朝廷正统的光环么？如果这个光环碎裂…… 刘晔有些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是为了自我催眠，还是真心认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反正刘晔的回答格外斩钉截铁！ 袁数听到他近乎赌咒发誓一般的宣告，暗暗好笑的同时也在内心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想法有些近乎疯狂呢？但如果连衣带诏的时间都可以发生变化，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发生的月旦评也就这样冒出来了，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竟然还存在精神力和气血两条修行道路，既然如此，那曹操又为什么不能真的对天子动杀念甚至来一手偷天换日呢？ “荀彧……”如果说这个时候他真的能劝下曹操，那我真的还要坐视他像历史上一样落到因为意见不合被曹操冷处理最终逼到自杀的下场么？ 袁数难得的产生了一丝彷徨。 …… “啪！”一道声音在刘协身旁响起，吓得这位大汉天子下意识一个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定睛去看时，才发现原来是曹操随手扔下了一柄佩剑，等刘协抬头，他对上的正是曹操居高临下的注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半是伤心半是鄙夷，但却迟迟不见他开口。 当荀彧一路风风火火的闯进崇德殿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副在正常情况下绝无可能发生的君臣对峙的僵局。 任谁看到，都能感受到此刻曹操身上的滔天怒意，仿佛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将如今龙椅上这位大汉天子踩在脚下碾为粉末。 当然，在许褚、夏侯惇等一干武将看来，天子此番的作为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以曹操的功绩与声望，哪怕他真的要行那伊霍之事，他们也会追随曹操奋斗到底。 荀彧环视一圈，就知道此时此刻场内唯独他和刚刚归顺的贾诩最为冷静，但据袁数所说，以贾诩那明哲保身的性子，才不会轻易蹚这趟浑水。 是以哪怕要冒着和曹老板因此生出芥蒂的风险，这件事也只能由他荀文若来做了！ 是啊，诚如袁数所言，天子的所作所为固然有可恨之处，但现在的天子却绝对不能死在许都，不能死在曹营手上！否则，不但荀彧谋划的奉天子以讨不臣和曹操所想的挟天子以令诸侯都将沦为泡影，还会因此被天下士族厌弃，同时更免不了被天下诸侯群起而击之。 但荀彧之前所疏忽的问题，也正是后来袁数替他指点迷津时所点出的关窍在于，天子不但得服软让步，在实际利益上做出一定的退让，还得让曹老板名正言顺的把这口恶气出掉，至少得出掉一部分！ 否则，这件事到最后很有可能演变成两方水火不容，而他荀彧这个夹在中间的更是落不下半点好处。 心念电转之间，将袁数所指点的几处要点在心里过了一遍，荀彧果断抢上前去，在曹操略有些错愕的眼神中对天子厉声发问。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是谁率先明发檄文，号召天下诸侯讨伐董卓？董贼迁都长安，劫天子而逼迁群臣百姓的时候，又是谁独自率军追逐，甚至险些落入虎口，一去不回？当时的奋不顾身，为的不就是救陛下于水火之中么？” 刘协无力的张了张口，一时间有些默然。 就连荀令君，这个时候也做出了他的选择么… 也难怪啊…… 第五十章 借坡下驴，步步紧逼 第50章 借坡下驴，步步紧逼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荀彧也已经顾不上这个时候天子那丰富的内心戏了，一边不动声色的对天子挤眉弄眼使眼色，一边继续装出一副声色俱厉的样子。 “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李傕、郭汜二贼在长安互相攻杀，视天子公卿若无物之时，又是谁从二贼手中救还圣驾，迁都于许，还兴修宫室，为陛下和汉庭留下了残存的体面与尊严？” enmm…… 也就是这会儿几个当事人基本上都凉凉了，否则荀彧总感觉说这话有点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毕竟当初曹营只是做好了准备，然后在接到消息说天子已经抵达洛阳的时候主动出手截胡而已。真要说起来，把天子从李傕郭汜这两个王八犊子手里救出来的应该是董承等人，这份功劳还真落不到曹操头上。 不过现在么，当然是曹操怎么舒服怎么说，不然怎么让他出气呢？ 这话脱口，刘协眨了眨眼，感觉心口忽然一疼，他总感觉荀彧在指着他鼻子骂他恩将仇报。 但在注意到荀彧的表情后，为了维护人设，刘协迟疑了半天，最终还是嗫嚅着开口回答：“这…这当然都是拜曹司空所赐。” 嗯，听到天子如此识趣，荀彧满意的点了点头，到这里，前期的烘托工作就差不多做完了，按照袁数的说法，接下来应该要进入剧本的高潮阶段了。 左右环视一圈，荀彧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了他想要的道具。 从台下还有些懵的许褚手中拿过了七星刀，荀彧又回到了曹操与刘协之间，“陛下可识得此刀？” “这……”刘协一时间大脑有些短路，下意识的认真观察了一番之后正要给出答案，却被荀彧毫不客气的直接打断。 “陛下看来是已经忘记了，此刀名唤七星刀，乃是昔日曹司空曾经进献给董贼的一把宝刀，当时为的就是伺机诛杀欺凌陛下、篡夺汉室的奸臣贼子，曹司空对大汉的忠义之心可昭日月，说一声苍天可鉴也不为过，可为何，如今的陛下却要将忠心耿耿的曹司空比作董卓、王莽之流？陛下今日之举，难道就不怕天下士人寒心么？” 这……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天下士人寒心”这句话对君主的威慑力那可是相当之大，之所以无数名士敢于公然跳脸作死之后还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靠的就是这张对那些野心勃勃的诸侯来说近乎无解的保命底牌。 尤其是在这个可以修炼的时代，这句话的威慑力可以说是几何级数上涨，毕竟，掌握天下七到八成资源的世家豪门千百年下来积累起的底蕴那可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曹操、袁绍很难接受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后果，可他天子刘协更接受不了这件事发生的后果啊！ 是以，这会儿的刘协是真的有些懵了，呆呆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曹司空应该就知道怎么配合了，除非他真的想不惜一切代价发泄自己的怒火，现在这个时候就放弃之前辛辛苦苦半辈子的积累和天子撕破脸皮，否则，他就该主动接上荀令君的台词了。”心里回想着袁数的指点，见天子已经坐蜡了，荀彧赶忙趁机用眼角余光打量起了身后同样有些被镇住的曹老板。 “这个时候，您可千万别掉链子啊。”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荀彧内心的祈祷，还是关键时刻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总之，曹操确实也有所动作了。 当然，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那口怨气没出干净，曹操的动作来的比荀彧预想的要大一些，差点没让一整天都在担惊受怕的荀令君吓出个突发心脏病来。 只见曹操一把拿过七星刀，在手中抛了抛，旋即将刀柄递给了天子刘协，“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倘若您真的觉得我曹操罪该万死，又何必劳心费神用那刺杀的手段呢？纵然害怕廷尉不能治我曹孟德的罪过，也不必用这等腌臜手段。来吧，刀就在这儿，还请陛下拿起刀来，赐臣一个痛快！” 啊… 啊？这？ 扫了一眼下面怒目圆瞪的一干武将，天子刘协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最后发出来的声音竟然都不自觉的带上了哭腔。 “曹司空误会了，月…这月旦评之事朕也是刚刚才听国丈说起，朕还…还替司空担心了好一会儿呢。幸……幸好司空吉人自有天…天相，方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不，为了避免是奸人作梗，离间朕与司空君臣之情，朕还…还特意想传来董贵妃问个究竟，可……可曾想她却畏罪自尽了。曹司空可不……不能听信坊间流言，做出那亲……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啊，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冤枉！”尽管牙齿都还在“格格”打颤，但天子刘协依然是强撑着为自己辩解。 “冤枉？真是天大的笑话！”曹操大笑一声，推开荀彧，一步跨到天子面前，吓得刘协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个结结实实。 “陛下是君，本司空是臣，天下只有含冤的臣子，岂会有含冤的天子？还请陛下速速拿起刀来，赐臣一个痛快！” “朕真的……真的……”刘协一边继续辩解，一边在曹操如欲择人而噬的眼神中颤颤巍巍的拿起了刀。这七星刀虽然不沉，但架不住他的双手抖的太过厉害，还没等他拿起多高，却又“哐啷”一声跌落在地。 “哈哈哈哈……” 见状，曹操再次放声大笑。 “当初汉高祖斩蛇起义，身先士卒，灭暴秦诛西楚，南征北战扫荡天下群雄，方才收拾的这一个天下；汉光武亦是英雄一世，诛王莽赤眉而得天下，如此英雄之帝王，数百年传承到今朝，却遇上个如此不成器的子孙！既然如此……” 一念及此，曹操伸出胳膊就要去拿七星刀，看架势是又有了些什么想法…… 一旁的荀彧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功成身退的他只得内心暗自叹息一声，准备继续走上台前。 正当他打算开口之际，想起袁数的叮嘱，下意识的扭头扫视了一圈四周，心底顿时一沉。 首先是国丈伏完和皇后伏寿的表情，两人均是面露焦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是被曹操如今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但荀彧总觉得这两人眼下的气场有些不搭，不过这很快就被他暂时抛诸脑后。 毕竟，这会儿司空的气势确实有些唬人，哪怕他们想出声声援一二，但在如今气场全开的曹操面前也得老老实实伏低做小，生怕司空的怒火转移到他们伏氏头上。 而随着曹操一同入内的一干心腹，除了贾诩那厮面容略有些愁苦之外，其余众将竟然都是一脸亢奋，这让荀彧深感自己肩上责任的迫切。 心里嘀咕着和事佬难做，但眼下明白只有自己能站出来的荀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赶在曹操取刀之前出声。 “司空请留步。” 第五十一章 千金买马骨，兵权保平安 第51章 千金买马骨，兵权保平安 “请司空息怒。” “哦？文若，依你之见，本司空刚刚是因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说出这等话的么？”曹操闻言止步，转过头来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着声色的瞥了一眼在后方貌似是被吓得魂飞天外的国丈伏完，荀彧在心底暗暗道了一声抱歉之后，当即沉着开口：“非是彧有话要说，却是刚刚国丈伏完献上一策，彧觉得甚是有理，然此事事关重大，自当报司空定夺。曹公不妨听过之后，再做决断。” “嗯哼？”曹操哼出一声，手上的七星刀却被他收了起来，转过身来背对天子。 你还别说，曹操这会儿心里还真被荀彧勾起了一丝丝的好奇，他也想知道，这种时候，你个国丈伏完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伏完这会儿被一群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聚焦，额头上的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这这这…… 这怎么事情就到老夫头上了呢？ 没等伏完理清楚头绪，那边荀彧已经慢慢悠悠的开口：“国丈方才悄悄跟我说，一个国舅董承，仗着手里有些兵权，竟然也敢拉拢党羽做出行刺司空这等大案，那他贵为国丈，手里又操持着更多的兵马，如何能不感到惶恐呢？故而，国丈方才请求某代为言说，希望能将手上的兵马交还给陛下。”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荀彧稍显刻意的加重了音调。 虽然对于袁数这样的方法能否奏效荀彧内心也没什么底气，但他也明白，自己这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是拿不出更好的方法了。如今有这样一个台阶摆在那里，不想鱼死网破的话，您二位大佬赶紧顺坡下驴吧。 面对着一群人有些戏谑错愕的眼神，伏完只是略一迟疑，心下暗自叹息了一声，立马就从怀中取出兵符，恭恭敬敬的捧在胸前，对曹操一礼。 “令君所言极是。如今逆贼董承作乱，老臣惶恐不安，思来想去，觉得身为国丈之尊却手持兵马，保不齐哪一日就会像董承一样为奸人所乘，恐怕会引起朝堂动荡。故而，老臣今日来此交换兵马，还请陛下准许老臣不再参与军中事务，多些时间颐养天年。” 伏完的态度十分恭敬，话里话外也在尽量给自己留下面子。 这会儿轮到天子刘协坐蜡了。啥？这是啥情况？你你你这就把兵权交出来了？ 还交还天子？你个老滑头是要干什么？ 一旁的皇后伏寿这会儿眼珠子一转，对上荀彧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些什么，赶忙在一旁“低声”提醒：“父亲交还兵马给陛下，固然是出于公心，但陛下毕竟不曾亲临战阵，对兵事并不了解，恐怕不能发挥出多少作用。况且……况且如今天下未定，叛贼四起，这都得指望曹司空劳心费神，因此啊，在妾身看来，这兵马理应交给曹司空才是啊！” 这话脱口，在场众人纷纷回过味儿来。 就说伏完这个老家伙怎么舍得把到手的兵权就这样吐出来，敢情这是用兵马来换这位汉室天子的命与汉庭最后的一点颜面啊！ “唔，皇后说的极是有理，朕看，不如就照皇后说的办吧！”刘协品出了其中味道，这会儿是点头如捣蒜，生怕曹操还不满意，又要拿自己这个天子开刀。 嗯？ 噢！ 仔细品味了一番，曹操在经过一番短暂的迟疑之后，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微笑。 “是吗？陛下当真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自然。曹司空可是我大汉忠臣，替朕扫平这大好河山，如今天下未靖，这些兵马理当归曹司空掌管。”天子刘协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又有些想哭。 白送兵马也就算了，丢脸也就算了，但这么低声下气的送兵马，要是还被拒绝了，那他……那大汉天子颜面何存啊？ 嗯…虽然现在这样好像也谈不上什么脸面了。 “好，既然陛下如此诚心诚意，那本司空也不能太过得寸进尺，这样吧，不如陛下的御林军干脆也交由本司空一并打理吧，也算是我这个做臣子的替陛下分忧了。”曹操脸上露出了有些促狭的笑容。 这一次，天子你怎么选？ 这…… 天子刘协迟疑良久，最终还是重重点头：“司空言之有理，理当如此啊！” 曹操闻言顿时放声大笑。旋即扭头吩咐众将：“仲康？听到了吧？今日起，御林军所部归入你的麾下，由你负责整训统领。元让，妙才，国丈那边的兵马就辛苦两位了！” “诺！”被点名的三人顿时喜笑颜开，连忙拱手应诺。 眼见两支兵马换来了平安，荀彧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颗心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至于国丈伏完，虽然心里滴血，但被架到这个位置，面对天子殷切的眼神和曹操麾下众将如狼似虎的目光，他也只能忍痛割爱将兵符交了出去。 这样一来，曹操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了不少，有些刻意的不再提及董承一事，反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荀彧。 虽然这位王佐之才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保存汉庭颜面的想法让他稍微有些隔阂，但总的来说，这一次布下的局至此也算是得到了不错的收场。 之所以配合布局，是因为在荀彧看来其目的不外乎引蛇出洞的同时肃清萧墙之内对曹操的隐患，大概率是不会波及到天子的。 如今几个出头鸟已经被拿下，天子也被吓破了胆，更是白赚了两支兵马，对于曹操来说，如果不考虑险些命丧的怒火的话，这已经算是完美实现了此前既定的战略目标，这会儿理智回归，他自然犯不上冒着与荀彧决裂的风险和天子撕破脸皮。 不得不说，虽然荀彧的立场在如今的曹老板看来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问题，但这一次赶来的劝说也确确实实是给足了双方面子。 既然如此，那荀彧此前言语上的些许冒犯，他也就大人有大量，不再计较了！ 至于伏完么，他那有些怨毒的眼神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没有瞒过曹操锐利的视线。 只不过在如今的曹操看来，连兵权都已经被收缴，区区一个伏完，又能在许都翻起多大的风浪呢？ 不过，正当他打算带着一干心腹撤退的时候，贾诩突然慢悠悠的开口了：“曹司空可不要忘记了，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不但有众多刺客意图杀司空而后快，同样还有不少忠勇的汉臣奋不顾身的要来保卫司空呢，司空理应加以褒赏，不可使他们寒心呐。” 这话一出，几个聪明人脸上齐齐变色。 第五十二章 天子无能为，忠臣难自救 第52章 天子无能为，忠臣难自救 曹操本就是聪明人，又怎么可能听不懂贾诩的潜台词呢？ 比起如今可以说已经如同被拔了爪牙的老虎一般的天子，那些想置他曹操于死地的汉臣才是如今许都城里最大的威胁。 不解决了他们，那曹操这一次的行动就谈不上完美收官。 再瞥了一眼边上隐隐露出焦急之色的荀彧，曹操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文和提醒的是啊。既然如此，那这几位被拿下的贼人，就交由荀令君和文和发落好了！” 此言一出，满座寂然。 贾文和、荀令君。 很明显，在这件事情上，贾诩的立场自始至终是坚定的站在曹操一方的，就算要考验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事情。那这样看来……这便是曹操对荀令君的又一轮考验么？ 是继续做曹操的铁杆心腹？ 还是坚定不移的站在汉天子这边当大汉忠臣？ 看起来，曹操是不准备允许麾下继续在二者之间摇摆了，这是在逼着荀令君二选一啊！ 望着一干人离去的背影，天子刘协不自觉的有些心酸。 曹操带着许褚等人大步流星的走了，似乎是经由贾诩的提醒，他还打算再去做点什么…… 而直接在案发现场就被拿下的王子服、种辑、吴硕等人则由贾诩和荀彧点起甲士押往尚书台受审。 此时此刻，在他们身后，堂堂大汉天子却像是一滩软泥一般瘫倒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的被皇后拉起来，却一次又一次的软倒在地上。 “好，好！”伏完这会儿也没心情搭理自己这个好女婿，气得一甩袖子就往外走。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打算先一步进宫找机会向曹操示好，结果最后却演变成天子利用他手中的兵权为自己买平安，使得他平白吃了一个大亏。 荀彧？他追随的是曹操，效忠的是天子，为什么突然把矛头调转指向老夫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国丈？ 无论是曹操和他联手演戏，还是天子暗中指使，反正在伏完看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位毫无威仪的所谓天子！ 如今曹操离去，他自然也犯不着给自己这位女婿什么好脸色，若非忌惮皇室底蕴，他都想直接跟着曹操玩改朝换代算了！ 如此不堪造就的天子，怎么成得了大器！ 看着伏完离去的背影，看着那一个个因他而被押赴“送死”的臣子的背影，自己却如此的软弱，以至于无能为力，面对这荒唐的场面，刘协只感觉自己浑身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 他知道，这一次被打断的，恐怕不止是他的计划，还有如今汉庭本就所剩无几的脊梁！ 或许，这大汉王朝，真的走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 刘协的内心，第一次升起了这样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念头。 …… 尚书台！ 原本在此地出入的，除了个别办事的书吏，都是大汉重臣，本当是一群知书达理的读书人聚会的场所，但如今的景象，却颇有几分当初党锢之祸时宦官们把持朝政所营造出的血腥味道。 王子服、种辑、吴硕等人均已经被拷打的遍体鳞伤，但每当他们要被痛苦折磨的晕厥过去的时候，总会及时有一桶冷水当头浇落，让他们清醒过来忍受着新一轮的拷打。 “文和，这是否有些……”对于贾文和这种啥也不问就是拷打的做法，一旁的荀彧都看的直皱眉头，这会儿终于有些看不过去，出声争辩。 “不急，不急。除了董国舅，他们肯定还有同谋，就凭董承那脑子，那胆量，岂能组织起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刺杀行动？对了，诸位可能还不曾注意到吧，你们手下的死士也不知道是哪家训练出来的，竟然还有胆大包天之辈试图对郑康成动手，啊哈哈哈！” 说到这里，贾诩禁不住捧腹大笑。 “什……什么？”这话一出，受刑的几人均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之后发现大家彼此都是一脸错愕。 开什么玩笑，杀曹操已经是冒着天大的风险，哪个挨千刀的不识好歹还敢让自家死士对郑玄动手？他们想的是为汉室除贼，可没有到老寿星上吊的地步。 “哦？看样子都不是你们指使的？那这么说来，除了董国舅之外想必还有同党，你们还不打算招供么？董国舅是跑了，指不定还能跑到袁绍那儿好吃好喝，可苦了你们几个家伙留在这里受刑，到这样的局面，你们还要替他保守秘密吗？” 种辑“哇”地又吐了口血，但整个人披头散发，却莫名多了几分疯癫之感，只见他放声大笑：“既然文和如此迫切，那便听好了！孔子、孟子、大汉的列祖列宗…都曾助我等一臂之力！你不妨去问问曹孟德，他有那个胆子去抓吗？” 见种辑铁了心要硬撑，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贾诩微微皱了皱眉头：“文烈，你们有什么招待客人的手段没有？都拿出来让这位硬骨头过一遍，也算是让老夫开开眼。” “嘿嘿……”一旁的曹休冷笑两声，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就喜欢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甲士何在？把东西准备起来，咱们可不能让西凉人看扁了！” “诺！”当即就有甲士大声应诺，显然是打算上点花活了。 种辑倒是依旧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反而一旁的荀彧看的直皱眉头。 “哼，曹贼手下，不过尔尔！”种辑一边继续叫骂，一边扫视着站在上首的几人，尤其是当与荀彧对视的时候，双方的目光都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 “为了防止泄密，整个流程的安排，都是由董国舅单线联络，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我也是今日事发方才知道，原来竟然还有如此之多心怀汉室的忠义之辈愿意为了诛除奸贼赴汤蹈火！你贾文和今日可以将我等拷打致死，但异日只要陛下一声号召，大汉依然会有千千万万的义士站起来与尔等奸贼为敌！”种辑放声大笑，在嘲讽曹营诸人的同时把其他人从中择得一干二净。 “哦，是吗？”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一人，脸上挂着冷冽的笑容。 “种辑，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没有抓到董承，让那个家伙先行一步溜走，本司空就没有办法查明白到底哪些家伙涉入其中了吗？” 第五十三章 谋事不密，必遭其殃 第53章 谋事不密，必遭其殃 “种辑，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没有抓到董承，让那个家伙先行一步溜走，本司空就没有办法查明白到底哪些家伙涉入其中了吗？” 门外冷笑着走进来的，不是如今的大汉司空曹孟德又是哪位？ “哼！”种辑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根据本司空手上的情报，姑且说几个名字，还请诸位帮忙品鉴一二，看看是也不是？”曹操笑吟吟的看着还在喘气的几人。 登时，和董承有过交流的种辑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如果本司空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筹备月旦评事务的时候，外围防务部署应当是由京兆尹司马防负责的吧？既然如此，河内司马氏恐怕脱不了干系吧？” 这…… 种辑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整张脸都扭曲成了麻花。 京兆尹司马防，正是那晚董承写给他的两个名字之一！ “唔，让本司空想想，应该还有谁呢？如果本司空没有记错，好像太医署里也有几个近期行踪鬼鬼祟祟的，你们说，我要不要安排人手去调查一二呢？” 嘶…… 连太医署都知道，那吉平……他的身份，真的还藏得住吗？ “对了，据说本司空的好兄弟、河北袁绍也有派人来参与其中，来的好像还是袁氏子弟，不知道这条消息是否属实啊？” 这一条，则是袁数事先要求郭嘉的，他可不想就这样被曹营借机坐实了出卖汉庭的形象。 对此，曹操虽然有些遗憾，但为了维护形象，还是慨然允诺，这会儿也正好顺理成章的甩出来。 这…… 这怎么可能！？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事情？ 正当种辑内心剧烈震动的时候，曹操突然停下了来回走动的脚步。 “呼，还好，暴露的应该也只有他们几个，其他人还有机会……”种辑等人悄咪咪的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松了口气。 但很可惜，曹操突然停下，为的就是他们松气这一刻。 “如果本司空没有猜错，城外那位大汉皇叔，恐怕也坐不住了吧？”曹操笑吟吟的凑到种辑身边，说出了他拿到的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 事实上，在郭嘉从袁数手里得到这份名单并交到曹操手里之后，他就已经让校事府对名单上的人进行重点监视。 除了刘备那边的布控因为后续的征伐宛城行动导致周边岗哨有所抽调，其他人基本上都是早就被盯死，后续的相当一部分行动更是第一时间被送到曹操案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有哪些人罪证确凿呢？ 因此，种辑这里招不招，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对了，董承的府邸本司空还没有派人去抄家，不知道列位觉得，有机会从他府上找到那份衣带诏么？” 当一条又一条信息从曹操口中缓缓道出，不但贾诩、荀彧等人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就连之前一直躺平装死的种辑等人这下也彻底坐不住了。 衣带诏可是绝密中的绝密，这曹操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样说来，唯一一个可能还没有暴露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种辑此刻的内心已经充满了绝望。 虽然曹操看上去并没有完全掌握所有情报，但只靠那一位，恐怕是没有办法掀起什么风浪的。 正在这时，只见荀彧蹲了下来，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接着招了招手，示意一个年轻人上前来。 “怎么，荀令君你既已屈身事贼，还要妄想靠名望来压我么？”种辑冷笑连连，言辞里对荀彧甚是鄙夷。甚至还对着荀彧吐了口唾沫。 “介绍一下，这位是弘农杨氏子弟，前太尉杨彪之子杨修字德祖。”荀彧不以为意，只是点出了那年轻人的身份，然后淡淡的补充了一句，“既有衣带诏，想必也有盟书为誓。如今董承既然已经逃离许都，尔等又何苦代人受过？不若早早招供明白，也好过受那皮肉之苦。” 话音落下，种辑等人先是一怔，随即只见他果断咬舌自尽，临死前的最后一口血，更是结结实实喷了还站在面前的荀彧一身。 荀彧转过身来，一脸抱歉。 曹操只是摆摆手，对此并不在意。 说实话，种辑死不死、招供与否，对他来说是真的无关紧要。因为种辑知道的绝大多数消息，他都有渠道拿到。 反而是旁边的贾诩上下打量了荀彧一番，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 曹操没有在意，他倒是听明白了荀彧话里的潜台词，尤其是那刻意点出了“书信盟书”的一句，含义几乎是昭然若揭。 表面上看，这是荀彧在进行例行的审问，可实际上，这又何尝不是他在提醒种辑等人，无论现在被指认出什么人来，判断的到底有多么精准，可只要衣带诏和盟书不出，一切都是空口无凭，难以服众。 因此，只要董承那边有机会逃出追捕，这边种辑再一死了之，那可以说就顺利的为汉庭留下了最后一线希望和颜面。 身在曹营心向汉室，荀彧可以说夹在中间已经是尽力周旋了。 当然，贾诩也没必要去点破，毕竟这是荀彧和曹操之间的事情，他犯不上去当这个得罪人的角色。 再者，按刚刚曹操的说法，太医署里还有人隐藏，这番行动刘备表面上也是干干净净毫无参与，董承又逃之夭夭…… 再加上还有这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荀令君时不时暗中出手提点一二，这次的事情，恐怕很难再像原本计划的一样大肆株连将整个朝堂清洗一遍了。 这倒是有些可惜啊…… 贾诩砸了咂嘴，这种内心痒痒的感觉，真是有些不太好受。 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荀彧，现在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为何介绍了杨修的身份之后就能让这位刚刚还在叫嚣的种辑果断选择自尽，这个细节，注定要让这一次的衣带诏事件留下疑云。 “此间事了，风评台那儿可还有一群人等着发落呢。不知道文和有没有这个兴趣陪本司空走上一趟？” 等甲士将人犯带走，曹操这才笑眯眯的看向了贾诩。 “司空有命，诩安敢不从。”贾诩微笑以对，跟在曹操后面离开了尚书台，将荀彧一个人留在了里面。 临走之际，贾诩回头，有意无意的提点了一句：“荀令君心怀汉室，让人钦佩，但是，记得莫要让忠诚害了你啊。” 看出来了，终究瞒不过去啊… 听到贾诩的提醒，荀彧浑身一个激灵，随即脸上露出苦笑，想回应的时候，却见贾诩已经走远。 “我……”罕见的，荀彧第一次在自己的人生大方向上陷入了迷惘。 第五十四章 风评台上，见招拆招 第54章 风评台上，见招拆招 这边，荀彧的内心深受触动，另一边的风评台上，一干汉臣也不好受。 这时候的风评台周边早已被曹军甲士清场，除了郑玄、许劭两位嘉宾已经被送回馆驿、司马防父子被曹操下令软禁之外，包括孔融在内，今日来到月旦评现场的一干汉臣有一个算一个全被留了下来。 就在一干汉臣等待的有些不耐烦之际，不远处“踏踏”而来的脚步声终于让他们看到了离开此地的希望。 讲实话，武将可能稍好一些，一般的文官那是真受不了被一群甲士看押的气氛，个别胆子小一些的甚至都已经感受到两股之间的丝丝尿意。 不多时，来人从甲士们让开的缺口当中露出身形，一马当先的正是当今大汉司空曹操，而紧随其后的正是贾诩与许褚一文一武。 三人站定之后，也不开口，就这样冷冷的扫视着在场的汉臣。 正当众人心生疑虑的时候，有一具尸首被抬了上来，让众人脸色大变。 曹操只是扫了一眼那似乎尚有余温的女尸，冷然道：“列位都看到了吧？董贵妃与其兄董承内外勾通，图谋不轨，意欲行刺当朝司空，现如今，主谋已经伏诛，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的党羽了！” 此言一出…… 底下的汉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袋都下意识的垂了下去。 之前场面太过混乱，很多人压根儿就不知道曹操到底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如今看到曹操安然无恙的在一干甲士的保护下现身，这些人心里就已经凉了一大截。 如今再看到董贵妃的尸首，听到曹操说“主谋伏诛”，下意识的认为董承也没跑掉，当下心里又凉了一大截。 最后，当有人注意到并很快在汉臣当中传播的时候，众人发现曹操的身边这一次并没有跟着荀彧，几乎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充斥着一种叫“绝望”的情绪。 这下可真就是把现成的刀把子递到曹营手上了，如此天赐良机摆在面前，曹操十有八九是要借机大肆清洗朝堂上的汉臣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躲过一劫…… 尤其是那几个平时就和董承、种辑等人过从甚密的大臣，这会儿不但面无血色，更是两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上。 “来吧，列位都说说，说明白了，我曹孟德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曹操“嘿嘿”一笑，一双眼睛却不停的扫视着下面窃窃私语的一干汉臣，“方才本司空于此地被刺，此间局势混乱，你们中有些人被吓破了胆，待在原地甚至主动撤往外围，也有些人算得上忠勇可嘉，还奋不顾身的试图来保护本司空，我麾下的甲士也有不少曾亲眼目睹了有官员带头和刺客搏杀，这样算起来也勉强算得上本司空的救命恩人。如今为了避免殃及池鱼、误伤无辜，这样吧，本司空就给你们一个自证的机会，没有胆量也没有打算来救本司空的站到左边，曾经来参与救援的站到右边！本司空会根据你们自己站的位置来赏功罚过，这样，也就不算本司空殃及无辜了。不知道列位以为如何？” 言及此处，曹操内心一闪而过的却是刚刚贾诩的提醒。 是啊，贾诩说的没错，月旦评现场这些被卷入进来的汉臣，他是要好好的甄别一番，挑出其中的忠勇之人好好的奖赏一番，让天下士人明白跟着我曹操混有肉吃！ 这嘉奖么，当然要按照最高规格来嘉奖，毕竟是“救命之恩”，到时候本司空一定要让校事府的人好好“招待”这些“忠勇之士”。 见一干汉臣仍然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曹操顿时心头一阵烦躁。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啥好装模作样的？ “赶紧的！十息之内，让本司空看到你们到底是站在左边还是右边！” 心头烦躁，曹操的话语顿时也不客气起来，放声高喊的同时脸上闪过一抹厉色，让注意到的几个汉臣不由得心肝又是一颤。 这一下子，所有到场的官员顿时纷纷紧张了起来，熙熙攘攘间人头攒动，显然是各有各的想法。 而其中的大多数人，自然是往左边，也就是曹操所指的右边涌去。 毕竟，大家也不是傻子，审时度势这门基本功，对于这些长期混迹官场的老油条来说简直是熟稔于心，眼下曹司空既然要赏功罚过，那么……若是承认自己之前没有参与救援曹司空，岂非等于眼睁睁的看着曹司空面临生死危机？到时候迎接的，想必就是曹司空的无边怒火了吧？ 一念及此，一众汉臣纷纷打了个寒噤，然后推推搡搡的涌向左边。 “大哥，这该如何是好？”说话的是如今司马家的第三子司马孚，而他提问的对象自然便是自家长兄司马朗。 之前慌乱之下，司马懿和司马防被带走，兄弟俩心慌意乱之下竟然没有任何动作，如今却因为身穿官服被认了出来拘押在此，如今也要面对选择。 看着大多数同僚都涌向了左边，司马孚这会儿虽然拿不定主意，但已经动了随大流的念头。 “这……”司马朗一时沉吟，他总觉得，以曹操的城府，还有曹营谋士们的足智多谋，是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允许汉臣自我证明就算结束的，这其中必然有诈，但他们挖的坑究竟在什么地方，司马朗自觉一时半会儿恐怕是没办法看透。 “可惜二弟被和父亲一起带走了，否则有二弟在此，这等诈术何足道哉。”司马朗叹了口气，大腿事没得抱了，这会儿只能自己努力动脑。 眼看十息的时限就要到了，司马孚正打算拉着还在思索的大哥往左走，却被茅塞顿开的司马朗一把拉了回来，然后兄弟俩火急火燎的就往右去。 “大哥，你这是搞什么？”等到了寥寥无几的右边站定，司马孚这才低声抱怨了一句。 曹司空的话里讲的那么明确，肯定是参与救援的重重有赏，而这些弃他而去的恐怕免不了要受一些皮肉之苦。自家大哥平时虽然不如二哥聪明，但也算得上聪慧过人，如今这个关键时候却怎么犯了糊涂呢？ “别急，马上你就明白了。希望大哥这次没有猜错吧。”司马朗并未第一时间解释，而是死死的盯住了曹操，他必须要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第五十五章 局势反转，技高一筹 第55章 局势反转，技高一筹 曹操这会儿扫了一眼泾渭分明、人数悬殊的左右两边，脸上不由得浮现冷笑。 贾诩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视线却锁定在了最后卡着点跑到右边的司马氏两兄弟。 “那两位，就是京兆尹的两个儿子吧？” “不错。”闻言，曹操也顺着贾诩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了司马氏兄弟。 “看来司马八达也是名不虚传啊，虽然不如当年的荀氏八龙，恐怕亦相去不远矣。”贾诩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曹操闻言，脸上也是露出了微笑：“这等小技俩，想来瞒不过文和耳目，不过用来筛查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却是已经足够了。” 方才司马朗的举动，落在有心人眼里，实在是太过醒目了一些。 是以在琢磨了一番之后，左边的人群里却隐隐产生了一些骚动。 河内司马氏也是大族，司马八达更是名声不小，这两兄弟居然选择反其道而行之，犯抽的可能性想来不大，那就说明…很有可能…… 但很可惜，曹操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眼见两边已经泾渭分明的站定，他当即大手一挥：“虎贲何在？” “末将在！” 许褚与一干虎贲甲士齐齐迈出一步，当即就见曹操下令，“将左边的一干人给本司空悉数拿下，押入大理寺，交廷尉和许都令一同审问，不可放过一个贼人！” “诺！都给我上！”许褚大声领命，随即指挥着手下甲士如同饿虎扑食一般上去拿人。 啊…… 这道命令一出，一众官员顿时如遭雷击，一个个哭天抢地，争相喊冤。 就中有几个聪明的，这会儿已经悟透了其中关窍，却也是无力回天，只能低头暗自垂泪。 眼见骚动愈演愈烈，曹操转过身负手而立。 “呵呵，别以为你们这些人的花花肠子能够瞒得过本司空！” “当此月旦评之时，局面混乱，人人自危，寻常小民都知道且顾着自己逃出生天要紧，寻常人哪里还有心情顾得上杀入战团当中来营救本司空？我看你们一个个是图谋不轨才对！如此举动，分明就是欲盖弥彰，其心可诛！即刻拿下，严加审问，倘若果真有无辜之人被牵连其中，待本司空查问明白，自会亲自登门道歉，仲康，还不速速与我拿下！” 此言一出，顿时四下寂然。 除了个别愣头青依然在大声喊冤之外，大多数人都默默的接受了被带上镣铐押入大理寺的命运。 倒是司马孚这会儿方才明白自己从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吓得额头上直冒冷汗，看向兄长的目光当中也多了几分敬佩。 其余零零散散站到右边来的几人也均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们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曹操夺官去职甚至打入大牢的准备，结果没想到反而逃过一难。 司马朗也松了一口气。但随着他注意到跟在曹操身后的一个中年文士目光一直死死的钉在自己兄弟身上，当下心头暗叫不妙，正要拉着兄弟再闪到人堆之中已经来不及了。 那壁厢曹操已经陡然话锋一转，手指指了过来：“京兆尹司马防，同样涉嫌参与其中，已被本司空拿下，这几个司马氏的小子也不要放过，一起给我剥了官服单独关押！” “这……”兄弟俩面面相觑，心神大乱之下直接被许褚带人拿下，一起押走了。 而等唯一一个被放回宅邸的司马懿接到消息，已经是数个时辰之后的事情，当即让这位司马仲达宛若当头接了一棒，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这……这是为何？” 心头千头万绪乱作一团却无人可以商量的司马懿姑且不提，另一边的曹操此刻却颇有几分悠闲自得。 这会让已经是鸟雀转啼的午后，仍算得上金灿灿的阳光就这样安然的洒在了静谧的庭院内，为这座小院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小院不远处，那金色镶边的“司空府”三个大字格外醒目，如今，从这座位于皇城西侧的宅院里传出的任何一道命令，都足以牵动着整个许都，甚至是如今整个大汉天下所有人的心弦。 然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那司空府内的一道道条令，源头却是在这转角的一处寻常院落内。 常言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如今战火纷飞，醉卧美人膝一时半会儿是无福消受了，但这间屋子的主人，此刻手中捏着的又何止是百人、千人的性命？ 说得略显夸张一些，整个中原的生杀予夺、甚至是整个天下百万乃至千万计的生灵之性命，此刻都可以说是系于其一念之间。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此地的氛围应该是偏向肃穆森严，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在司空府内的缘故，这会儿的曹操反倒表现的相当温和。 坐在他对面与他对弈的，正是贾诩。 如今这个时间节点也算颇为敏感。程昱、满宠各有任务，而郭嘉、荀攸等人尚未回归许都。 更何况，就算他们回来了，曹操这个时候也不太敢召集他们议事。 毕竟郭嘉、荀攸等人和荀彧同为颍川士人，家族关系那都是交错勾连的。 如今这个时候，颍川士族的代表人物荀彧荀令君的站队态度暧昧不明，故而……再三权衡之后，曹操发现他这会儿可以倚为臂膀的谋主也只有这位被众人交口称誉的新晋谋主——贾诩贾文和。 两人闲聊对弈之间，许褚不时进进出出来通传消息。 其中一条，让贾诩瞳孔猛地一缩——“禀曹司空，荀令君拍板，由满伯宁亲自监刑，处死了王子服、吴硕等人，此后，荀令君便封闭了尚书台，说是闭门谢客！” “曹公……”贾诩欲言又止，瞥了一眼曹操的脸色，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从曹操的脸上，看见了毫不掩饰的失落和心痛。 “文和啊……”见贾诩这模样，曹操摇了摇头，苦笑中落下了第一枚黑子。 毫无疑问，直落“天元”。一如他如今的局面，四面皆敌又如何？守天下之中，得天下之正，如今的他，萧墙之祸已经平息，接下来……就该去会会他的几位老对手了。 贾诩略微迟疑了一会儿，嘴角一抽，还是把自己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一角，摆出一副偏安一隅的架势，两人间的格局，倒是对比的分外清晰。 “咦？” 等到许褚下一条消息来的时候，贾诩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孔融带着几个老臣上书替司马防鸣冤，认为他虽有失职疏漏之处，断无谋害司空之意。” “这个本就是应有之义，没什么好奇怪的。对吧，文和？”曹操感慨了一声，紧接着自问自答，“毕竟要论起来，除掉弘农杨氏和汝南袁氏之外，咱们大汉的这些个顶级门阀里面，最具代表性的怎么也有他们河内司马一份，这司马一族门生故吏也是遍布天下，人脉关系网那更是错综复杂，当年袁公路那贼称帝前都有不少臣僚替他说话，如今有人替司马父子鸣冤也是意料之中。” 这话脱口，曹操手里慢悠悠的又落下一子。 第五十六章 无辜牵连，包藏祸心 第56章 无辜牵连，包藏祸心 贾诩凝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跟着落了又一枚白子，连带着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既然如此，司空觉得司马防与此事到底有没有干系？又打算如何处置呢？” “牵连？无辜？呵呵。”曹操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冰冷了不少，“文和是西凉人士，对关内这些家伙恐怕了解不多。这司马建公是什么人？其父司马元异（司马儁字元异）可是颍川太守，和颍川士族关系密切，其本人平素也喜好提携青年才俊，真要说起来，本司空年少时还多亏了他举荐，这才有机会担任洛阳北部尉，这么论起来，他司马防也算是本司空的恩人，可从今日的局来看，本司空这位恩人和那些贼人之间的关系，又岂是简简单单的牵连解释得了的？” 落了一子之后，曹操才继续面含杀气的说道，“如果仅仅是有死士混在围观百姓当中，或许还有可能仅仅只是他这个负责防务的京兆尹失职，可如今连风评台下都能被那些贼人提前埋伏下死士，他司马防又如何脱得开干系？这样一个身负重大嫌疑，影响力又非同小可的人物，在本司空看来那绝对是宁枉勿纵！” 望着曹操杀机闪烁的双眼，贾诩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落子的同时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既然如此，那司空为何要在拿下司马父子之后，偏偏又独独放走了司马仲达一人呢？斩草不除根，这似乎和司空下令将董承等人株连三族的作风不符啊？” “哈……”这个问题似乎触动到了曹操内心深处，让他一时间哑然失笑。待到笑声止歇，他方才意味深长的盯着贾诩，饶有兴致的反问了一句：“这是什么缘故，文和难不成看不出来么？” “听司空的意思，难不成臣应该知道么？”贾诩眼神一阵闪烁，抛回来的反问也像是话中有话。 一君一臣之间，倒是颇有几分玩哑谜上瘾的架势。 见这只老狐狸一副要将装糊涂进行到底的架势，曹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文和呀，你若是真的半点想法也没有，本司空说不定倒是要感到奇怪呢！” 哦？ 这么说来…… 原本还在骨碌碌转动的贾诩闻言，眼珠子猛然一定，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 原本他是真猜不透曹操这么行事的用意何在，但如今话赶话到了这个地步，看曹操眼下的表情语态，他恐怕不知道也得知道，猜不透也得明白了。 “难不成，司空是想……”话到半截，贾诩猛然一个激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及时把话头收住，望向曹操和此刻尚且伫立在旁的许褚。 “文和有话但说无妨，仲康是信得过的。”曹操这时候脸上绽放出的笑容颇有几分温暖，和先前的杀机冷冽判若两人，让贾诩心头一跳。 贾诩想说什么，他自己当然是知道的。 话题带到这个地方，他相信曹司空也不会对此一无所觉。 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允许许褚这样一个外姓将领留在身边旁听，这么看来，这位“虎痴”与曹操之间的情分和亲密程度恐怕是真的不逊色于当年那位“古之恶来”呀！ “哈…哈…”贾诩稍显尴尬的笑了笑，对许褚和曹操先后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那老臣就姑且献丑了。” 曹操伸伸手，示意他如实道来。 “司马八达之名，诩亦早有耳闻，曹司空今日独独放过一个仲达，恐怕又是动了爱才之心吧？这么看来，这位仲达小朋友，想必应该有甚么过人之处。”贾诩浅笑一声，给出了第一个理由。 “嗯？”曹操听罢，只是鼻子里哼出一声，未置可否。 “其次，还有一个原因，恐怕就是曹司空的长远考虑了吧。司马仲达如今的年纪，说是要追随曹司空南征北战，恐怕不大适合，但如果是留给后人充作臂膀，倒是正好合适，这仁义之名，正适合司空交由继承人来处置。”说到这里，贾诩顿了顿，吞了口唾沫缓解内心的紧张，然后暗戳戳的开始整活，“这样看来，即便是不需吾等提醒，曹司空自个儿也是心如明镜啊。诚然，乱世之中一统天下必须依靠霸道来实现，可未来治理天下的时候，这仁义却是万万不能少的呀！” 嚯，这话出口，曹操眼珠子顿时也是一定。 不得不承认，和聪明人说话有的时候就是让人省心。 难怪历史上那些成就一番事业的主公都喜欢和聪明人合作，你有什么想法，他们都能先一步帮你办妥，事后还能帮你找出无数高大上伟光正的理由烘托形象，这种臣子，又有哪位君王能不爱呢？ 被贾诩这么一说，顿时就显得他曹司空立意高远、深谋远虑了起来。 不过不得不承认，贾诩说的可不正是本司空心里的真实想法么！ 在如今这个群雄并起、战火连天的乱世，为了实现一统天下、肃清萧墙之内的皇图霸业，他曹孟德不惜背负骂名也要依照“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理念去施行霸道。 但想要让王朝长盛不衰，让他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霸业延续下去，那文治与仁德却是万万不能缺失的关键一环。 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叫可以马上得天下，却不可以马上治天下。 如果表述的中二一些，那就是——吾儿当以仁德延续基业万世不灭，然则孤却当以霸道开创此太平天下！ 贾诩这话固然一针见血的点明了曹操内心的弯弯绕，但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他其实也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回避那个核心问题。 即，在原本钦定的接班人曹昂倒下之后，曹操此刻内心属意的接班人人选，到底又会是哪一位公子呢？ 给接班人铺路，那……首先你得确立一位接班人呐。 继承人问题，可是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也是历朝历代君主末年几乎必然会产生的一个令无数大臣粉身碎骨的政治漩涡。 这个时候的贾诩，可不打算贸然跳坑。 更何况，曹老板的王牌接班人可以说就是他贾诩出谋划策坑死的，这会儿他巴不得自己的存在感越低越好，又怎么可能在老曹的接班人问题上贸然发表看法呢？ 而他这副回避的态度，曹操又如何听不出来呢？ 但他却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贾诩的肩膀。 “人言贾文和乃‘毒士’，如今看来倒也通透得很呐！” “不敢当司空过誉。”贾诩背后冷汗“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正当曹操兴致勃勃打算继续落子，贾诩还在回味后怕之际，门外突然有一不速之客闯入，打破了眼下的氛围。 “大哥，不好了！” 第五十七章 河北异动，许都不宁 第57章 河北异动，许都不宁 曹操眉头一皱，顾不上旁边默不作声的许褚和贾诩，一双眼睛冷冷的扫了过去，待得看清来人之后顿时面露不悦之色，“子孝呀，你怎么也这么毛毛躁躁的？说了多少次了，咱们家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你们未来都是要镇守一方的大将，能不能稳重一些？搞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匆匆闯入的曹仁喘了口气，这会儿缓过来之后连忙道歉。 “说吧，可是校事府那里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见曹仁认错及时，曹操的语气也和缓了不少，毕竟，曹仁也是他最看重的几个宗族兄弟之一，如此仓皇来报，搞不好还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禀报。 “唔……”见曹操问起，曹仁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 他也是看了消息之后就匆匆赶来禀报了，一时间还真组织不起合适的语言来梳理。 噎了一会儿，他这才有些无奈的开口：“这个……积压的事情不算太少，算得上大事儿的也颇有几件。而且子廉那边手头上恐怕还有不少情报没整理完。只是如今几条我俩商议之后觉得比较重要，有必要让司空先知道一二，才好对症下药。” 唔…… 征讨宛城加上月旦评这一堆事情来来回回处理下来也过去了大半个月，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还能出大事儿？ 此言一出，曹操登时也来了兴致，连棋都顾不上下了，整个人直接侧坐过来。 “正巧文和也在，子孝你一条一条说，散碎一点儿不怕。” “唔，第一件就先从关中说起吧。西凉如今基本上已经算是被马腾和韩遂控制了，如今两人已经正面击溃李傕郭汜，正在反攻关中，据传袁绍也已经开始派遣使者拜访，试图拉拢两人。” 嚯，这么看来，李傕郭汜应该是支撑不了太久了，关中估计也要并入马、韩麾下了。 “另外，同一时间，袁绍还派出其他几路使者分别拜访了宛城张绣、荆州刘表、江东孙策！” 嚯，这条消息一出来，曹操和贾诩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果不其然的在对方眼里发现了担忧。 “宛城已降，刘表座谈客耳，皆不足为虑，但这局面……”曹操只是听到这几个名字，大概的位置在脑海当中一过，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这相当于什么意思呢？就是他的老大哥袁绍这会儿打算玩一手合纵连横，如果真的被他顺利串联起了这些诸侯，那无异于在曹操四周编织出了一张庞大的包围网，将中原的曹操死死的困在中间。 这样一来，曹操四面受敌的情况下，别说对上袁绍本就处于下风的兵力，恐怕他还得抽调兵力防备其他三个方向，能用于正面战场上迎战袁绍主力的兵马愈发显得捉襟见肘。 “文和，说说你的看法。”曹操也没有想到，明明袁绍已经大张旗鼓在河北备战，摆出一副随时南下的架势，结果在按兵不动的同时居然抢先一步在曹操背后玩起了手段。一旦被他成功，曹操还拿什么来迎战河北大军？就凭黄河沿岸那满打满算不过五六万人的部队？ “这个问题，其实老臣当初就和奉孝有过交流。”这个时候，贾诩反倒是一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样子。 “首先，荆州刘景升，此人虽然早先单骑入荆州，雄心壮志之下也算是做出了一番事业，但如今年事已高，更兼沉迷享乐，当初讨董和奉迎天子之时，此人只愿出钱出粮却不动一兵一卒，其态度便已彰显无遗。更兼如今宛城已入司空手中，荆州门户洞开。因此，依老臣之见，只要宛城守将不主动出击，刘表绝不会在主公败于袁绍之前发兵北上。” 贾诩的分析听得在场几人是连连点头。 “其次，江东孙策亦不必过分忧虑。这些年小霸王南征北战，在江东也算是雄踞一方，败亡在他手里的也不乏英雄豪杰，可偏偏如今庐江尚未得手，这对孙氏来说无异于如鲠在喉，而孙伯符与周公瑾又都是一时俊杰。因此，在拿下庐江之前，他二人是不可能选择兵发中原的。再者，某素闻孙策此人好勇斗狠、轻率无备，行伍之间每每喜欢冲锋在前，恐怕早晚要死于刺客之手！所以依老臣来看，曹司空只需要一方面结好庐江，一方面让广陵陈元龙加强戒备，江东亦不足为虑。” 见贾诩轻描淡写的将曹营南方威胁带过，曹操眼中流露出一抹赞赏之意。 “只是这关中西凉诸侯的态度……窃以为司空不可不防。” “文和此言何解？” “荆州欲北上，有宛城阻截；江东欲北上，有庐江、广陵横亘，唯独这关中一带……如今傕、汜二贼败象已显，倘若被马、韩拿下关中，便可与袁绍之并州连成一线，届时双方合兵一处南下，中原无险可阻，曹司空又该分出多少兵力来抵挡西凉骑兵的驰骋纵横呢？可若然曹公能先一步将二人拉拢过来，那么袁绍就没有机会开辟出除黄河中下游以外的新战场，曹公想要稳住局势就要轻松的多了。更有甚者，曹公甚至可以考虑厚礼结交，让马、韩摆出兵发并州的态势，逼袁本初分兵留守。”贾诩细细的将局势铺开来说，听得曹操与曹仁连连点头，唯独边上的许褚还是那副一知半解的样子。 “如此说来，拉拢西凉诸侯，已是刻不容缓。”末了，由曹操总结发言，算是对这方面的问题做了一个定论。 “依臣愚见，这件事越快越好。”贾诩点点头，“袁本初势大财雄，曹司空握有正统，双方可谓势均力敌，一旦西凉倒戈，局势的天平随时有可能发生翻转。倘若马、韩二人决意与袁绍合作，届时曹公恐怕也是回天乏术。” “这件事通知下去，让奉孝他们都赶紧想想办法，商量个合适的人选出来，负责出使西凉。”曹操最终一锤定音，将这件事情暂时揭过，示意曹仁讲下一件事情。 “哦，这件事情也是关于河北的。”曹仁瞥了一眼怀里的简牍，摊了摊手，表情也有些无奈。 “嗯哼？”曹操这会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看起来袁绍这位昔日的老大哥，这次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呀。 只是……如今的河北，还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刚想到这儿，曹仁的声音已经传出。 “昨日有冀州方面传来的消息，说是袁本初几日前前往中山无极，试图与甄家联姻，不过……却被甄家老夫人拒绝了。” “嗯？拒绝了？”曹操闻言一愣，“文和，你怎么看？” “不应该吧？如今河北士族大多还是看好袁本初的，甄氏虽然是天下豪商，但要论地位恐怕比不过那些士族，哪来的底气拒绝？”贾诩皱眉，他也有些难以理解。 “虽然拒绝了，但是甄氏老夫人也表示同意与袁绍定下婚约，只不过两年内不能成亲。除此之外，甄氏还献出了相当一部分的家产以作军资。另外，据小道消息，甄氏长女正携带着相当一笔财富往徐州来，据说是打算和徐州互通有无。” 第五十八章 四方异动，庐江来使 第58章 四方异动，庐江来使 “虽然拒绝了，但是甄氏老夫人也表示同意与袁绍定下婚约，只不过两年内不能成亲。除此之外，甄氏还献出了相当一部分的家产以作军资。另外，据小道消息，甄氏长女正携带着相当一笔财富往徐州来，据说是打算和徐州互通有无。” “这么说来，倒是说得通了。”听完曹仁的消息，贾诩这才点了点头。 曹操一怔，旋即也反应过来。 这哪是要和徐州互通有无啊，分明是来投资他曹操来了。 真要说起来，在投资这方面，反而是这些商贾更精通其中奥妙。如今就连世家大族都知道尽量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深谙投资之道的商贾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压上自己的全副家当呢？ 如今虽然袁绍势大，但在张绣降曹，且许劭与郑玄两大名士先后抵达许都之后，曹操的声势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单薄了。 再算上不久前遣使抵达许都的张燕与刘勋，在袁绍的四面包围战略没有确定成功之前，双方的差距还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在这样的局势下，甄氏自然不可能贸贸然就把自己死死的绑在袁绍的战车上，分散投资才是题中应有之意。 而对于曹操来说，无极甄氏的支援那就完全是意外之喜，哪怕不可能将整个甄氏纳入麾下，能平白得到甄氏的财力支援，对于曹营来说也算得上雪中送炭。 而甄氏这样的决断，袁绍肯定是不满意的，但因为有了台阶下，也不可能对甄氏动手，曹操方面更是喜闻乐见，将来无论袁曹谁胜谁败，甄氏一族都能确保自家血脉延续下去。 “对了，司空，前几日庐江太守刘勋派了其麾下刘晔来朝，只不过其人来到许都之后就没了动静，不知道司空是否……” “司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贾诩捋了捋胡子，脸上适时的露出了笑容。 “哦？”闻言，曹操有些困惑。 如果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他是真的不介意刘勋在庐江直接和孙策死磕的，反正无论最后谁胜谁负，对他曹操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你俩在江淮一带玩命打，自然就没有工夫搭理中原的是是非非了。 “刘勋此人虽不算无能，但亦不过中人之姿。以彼之才智，十有八九不是周公瑾对手。但若投入曹公麾下，则强弱之势登时逆转。而对于曹公来说，只需要一道诏命就能顺利收下一郡之地和他麾下的数万兵马，这笔买卖大可做得。” 要知道，刘勋在庐江这些年过得可也算是有滋有味，尤其是袁术残部投奔过来之后，一时间麾下也勉强算得上兵强马壮。 而且刘勋这个人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才干和家世都不过寻常，因此早早就在和麾下心腹们商量抱大腿的事情。 原本第一个抱的大腿乃是袁术，结果袁术公然造反称帝，然后没两年就凉了个彻彻底底。因此本着尽可能混的长久的目标，选来选去，最后在刘晔的建议下挑中了曹操。 而刘晔受命前来许都，表面上是朝见天子，请求天子赐封，实际上就是替刘勋先行探路，打探一下这位未来老板的脾气性格，方便大家以后相处。 没成想半路杀出个袁数，打着汝南袁氏的旗号直接把人截胡了…… “哒哒”敲了两下桌面，曹操问了另一个问题：“刘晔此人，校事府方面可有情报？” “有是有，只是恐怕都有些过时。”曹仁略有些尴尬，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情报。 一旁的贾诩凑上来和曹操一起看完，两人的眼中同时闪过一抹震惊。 这刘晔，看起来也不是一般人呐。 首先，这位刘子扬同样套着汉室宗亲的光环，和那位刘跑跑一样，而且论起来，刘晔的血缘和当今天子更近。 其次，这位籍贯淮南成德的家伙同样也曾在月旦评上捞到一个“王佐之才”的评价，至少就发展前景来看，不会逊色荀彧太多。 再者，这位刘晔，虽然是文官，但办事同样极为生猛刚硬，看上去就是个“狼灭”，和程昱可以说又是颇为相似。 程昱当初吃人肉而面不改色，后来更是一己之力联合荀彧夏侯惇分守三县阻击吕布，杀人的时候眼睛那都不带眨的。 而刘晔在这方面也是不遑多让…… 年少的时候，他母亲去世时留下了遗命，希望刘晔能杀掉他父亲宠信的侍从，当时方才十三岁的刘晔毫不迟疑，一刀毙命！ 除此之外，根据校事府的情报…… 刘勋之所以这几年能安坐庐江笑看天下风云变换而岿然不倒，刘晔在其中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昔日，扬州可是有不少豪强借着天下大乱的机会纷纷拥兵自重，更有甚者甚至动了掳掠百姓渡过长江前往江南地区的念头…… 因为刘晔年少成名，在当地已经算得上名动一时，故此那豪强就好言好语的将刘晔请来，希望他能去说服百姓进行迁移。 刘晔当时满口答应，更是一通奉承让那豪强如在云端，于是摆下酒席亲自为刘晔庆贺。 没曾想，就在这场宴会上…… 一干人正喝的酒酣耳热，刘晔居然借着敬酒的机会，又是一刀直接将这位豪强送入黄泉，并且当众割下其头颅，用以恐吓其部众。 众将见此一时间都被吓住了，当即拜服！ 此事传开后，当地其余豪强一合计，果断推举刘晔为统领，希望跟着这位狼灭混口饭吃。 只是这个时候的刘晔对自己身上汉室宗亲这层光环看得比较重，见汉室衰微，知道大势无法挽回，但他又不想拥兵自重…… 于是乎当刘勋受命前来庐江上任的时候，这些部众就被刘晔顺水推舟的交给了刘勋。 刘勋也是个识趣的主儿，自此便将刘晔引为心腹，虽然不敢说言听计从，但每逢大事，在拿主意之前都要听一听刘晔的意见。 “这样看来，想争取刘勋，这个刘晔就必须先拉拢过来。”贾诩果断下了结论。 “就像先生说动张绣一样？”曹操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谁知贾诩闻言突然机灵灵打了个寒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已经转过头的曹操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曹仁也没有说破。 “只是如今据传刘晔和那位汝南袁氏的公子过从甚密，这几日频繁有人在许都大小酒肆撞见两人共饮，这……” “司空欲召见使臣，遣人去馆驿通知一声便可，这本是正常礼节，不必有甚顾虑。再者，依老臣愚见，恐怕过几日，这位刘子扬就会自己上门来的。”听到袁数又被卷进来了，贾诩眸中精芒一闪，强自压下内心的剧烈波动，为曹操解除了顾虑。 “既然如此，本司空倒是要好好会一会这位汉室宗亲！”曹操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第五十九章 用大预言术来试探大预言家 第59章 用大预言术来试探大预言家 与此同时，许都城的另一边。 “阿嚏！”袁数猛的打了个喷嚏，把在他下首的刘晔吓了一跳。 “袁兄，没事吧？可别是受了风寒……”我还等着抱你大腿呢，可别告诉我又是一个病秧子啊。后半句当然只是刘晔的内心吐槽，能被宣之于口的也只有前半句了。 “不妨事。”袁数撸了一把鼻子，心里暗骂不知是哪个混蛋又惦记自己之后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稍微有些难看的笑容。 “那依照袁兄的意思，我应当这几日去拜见曹司空？”刘晔见状，重新关心起了正题。 “没错，只要我那个好兄长不犯浑，他肯定会先联络其他诸侯试图共同发兵攻打曹操。但如今的局势，江东那边会怎么做，相信子扬应该也看得明白。” “这个自然。哪怕孙伯符不在意，周公瑾也不可能坐视庐江的存在而无动于衷。”刘晔眨了眨眼睛，若非担忧孙策，他又凭什么三言两语就说动刘勋投靠曹操。 “如今逆贼袁术已经覆灭，北上争夺扬州必然会成为江东的下一步选择。而以刘太守之能……”刘晔脸上露出了苦笑，哪怕他可以为刘勋出谋划策，但面对孙策加周瑜的王炸组合，区区一个庐江实在是有些底气不足。 “如果把子扬放在江东的位置，若要尽快拿下庐江，应当如何行动？”袁数眨了眨眼，他打算再逼一逼刘晔，看看这位主动背汉投曹的汉室宗亲能力极限在哪里。 袁数这会儿可是清楚的很，在历史上，刘晔同样有着如同开挂一般的战略眼光，很多事情几乎就被他如同预言家一般的做出了预判。 譬如，他曾经预判过刘备为了给关羽报仇，肯定会将兵锋指向吴国，并预言了夷陵之战的爆发。 紧接着，他又预言，孙权在向刘备求和被拒绝后，一定会转而向曹魏俯首称臣，但孙权这一次低头并非心甘情愿而是局势所迫，所以未来一定会重新反叛。 如果说这两条只能证明他有一定的战略眼光，那么接下来的三手预判就证明了他的眼光确实堪称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一批人。 首先，在夷陵之战爆发、曹丕打算作壁上观然后找机会来一手渔翁得利的时候，刘晔就曾上书反对，认为在夷陵之战后陆逊一定会及时收兵回归江东境内，部署面对曹魏方向的防务，如若在这个时候出兵，很有可能徒劳无功，甚至还要面临被东吴反咬一口的风险。 如果说这仅仅是战略眼光的问题，那接下来的预判就真的带上了几分玄学的味道。 刘晔在没有任何证据支撑的情况下，提前预判到了上庸孟达、辽东公孙氏会起兵作乱。 而这两起乱子的发生，从侧面帮助了原本已经被踢出曹魏权力中心的司马懿重新回到了决策层的核心，为未来司马氏掌权埋下了伏笔。 当然，这还不是最秀的，刘晔真正堪称天秀的预判出现在他的政治生涯早期。 大概差不多也就是这会儿建安初年的事情。当时还在刘勋麾下的刘晔，面对孙策突然提出的两家结好的请求以及送来的丰厚礼物，刘晔是刘勋麾下唯一一个精准判断出这是孙策为了取庐江而故作姿态，虽然最终没能避免庐江落入孙氏之手，但这如同开了天眼一般的预判能力，也足以让后世的人惊叹不已。 “如果我是孙策，要解决庐江，首先第一步就是卑辞厚币，结好庐江众人。”刘晔话音方落，眼中精光一闪，自觉这会儿总算是猜到了这位袁公子的用意。 先前拦着他不让他拜谒曹操，这会儿又催促他尽快见过曹操之后回转庐江，原来根由在这里。 看上去，这位袁公子也不希望江东孙氏壮大的这么快呢。 不过转念一想，刘晔也就理解了。 毕竟在汝南袁氏的眼里，北边的曹操原来是袁绍的跟班小弟，南边的孙坚孙策，原本在袁术手下地位更是比家将高不了多少。 结果如今袁绍要面临曹操的挑战，袁术更是已经倒下，如果说袁术留下的资产被其旧部或者是正面击溃了袁术军的曹操接手了也就罢了，你孙策这个时候想来捡便宜是几个意思？ 被一个原本家将级别的人物把袁氏的面皮踩在地下肆意践踏，这让一贯自矜自傲的袁氏子弟怎么能忍得了这口气？想要阻止江东孙氏的继续扩张，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至于下一步么，暂时还猜不透，可以下手的方向太多了。”沉吟了片刻，刘晔摇摇头，在他看来，刘勋的性格弱点几乎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他在尚且不能保证一定能见招拆招破解孙氏的谋划，何况他如今身在许都，甚至拿不到前线的一手消息，又有什么办法来及时做出应对和调整呢？ 不过临了，刘晔却反将一军：“近日交谈，袁公子学识渊博、眼光独到，令子扬甚为佩服。那…如今子扬斗胆请教，有关这江东小霸王会如何行动，袁公子又有何高见呢？” 宏观上的大局分析，这几天刘晔已经领教到了袁数的实力，但具体到两方势力之间的争夺，袁数又能发挥出几分功力呢？如果不像此次许都月旦评风波一样身涉其中而是以局外人的角度思考，这位袁公子又能展现出怎样的风采呢？ 刘晔借机开始了他的又一波试探。 毕竟，他是想投曹不假，但可不代表不能和曹老板手下的人拉帮结伙呀。 不得不说，刘晔的反将一军来的确实非常犀利，但偏偏，除了东吴方面的人之外，现在最清楚接下来孙策要怎么对庐江下手的，可不就是他袁数了嘛！ 鲁肃、周瑜，这两位大牛会为孙策做出怎样的战略计划书，史书里那可都明明白白的写着呢！ 具体细节或许会有所变化，但大方向肯定是一致的。 因此，袁数在思考片刻之后，脸上很快现出了一抹有些促狭的笑容。 “这就不得不多亏了我是个心软的人，否则，子扬你倒是好说，但刘勋太守可就不一定了……” “哦？袁兄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刘晔心下暗暗吃惊，他隐隐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内心深处升起的一个猜测。 这要是成真了…… 第六十章 以庐江为棋局，领教周郎风采 第60章 以庐江为棋局，领教周郎风采 “嘿嘿，若然没有我现在插手其中，恐怕子扬这一次来，大概率是没办法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的。以曹司空的性子，若是子扬前几日去拜访，能得到的恐怕只有空头支票罢了。而没能得到曹操的承诺和支援，仅凭庐江，恐怕在小霸王面前支撑不了多久吧？” “嗯？” “而等到庐江城落入孙策之手，那……到了那个地步，子扬与刘勋太守依然免不了要选择投曹，只是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今日一般的投诚，而是逃难了呀。” “袁兄的意思是，哪怕有我在其中出谋划策，庐江城依然坚持不了多久么？”刘晔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孙策和周瑜固然算得上一时俊彦，但他刘晔自问也不会差得太远。虽然刘勋勇武不及孙策，手底下的兵员质量也比不过江东兵精将勇，但庐江毕竟也算得上一座坚城，更兼物资充沛，想要坚守一段时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呵，子扬既然刚刚有所提及，想必也是明白，如果江东卑辞厚礼结好庐江，刘勋太守显然大概率会被他们迷惑。而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他们建议刘勋太守去攻取上缭城，子扬觉得，刘太守会不会答应呢？” “上缭城么……”刘晔一时默然，毕竟相比起来，上缭城确实像是一个好地方，更重要的是，随着袁术残部的涌入，庐江内原本颇为充沛的粮草已经有了难以为继的苗头，再加上外来部队和本土武装的摩擦，庐江的内部矛盾也已经在潜滋暗长，这个时候攻打上缭，似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呢。 但如果放在孙策对庐江早有图谋的先决条件下来看，这个由江东给出的提议似乎就有些笑里藏刀的味道了。 “在完成了调虎离山之后，以子扬的智略，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快速攻下一个空虚的庐江，想来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届时倘若刘勋太守尚未攻克上缭或者刚刚攻克上缭，结果后方传来江东偷家的消息，你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袁数是笑着说完这段话的，但他的笑容在如今的刘晔看来却格外恐怖。 如果江东真的按照他所说的环节一步一步走下去，刘晔自问自己在事先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确实很有可能和刘勋一起结结实实的栽进江东提早挖好的大坑里。 而按照袁数的说法，进了这个坑，再想从里面全身而退那可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 刘晔细思极恐，背后冷汗都出来了。若非眼下袁数就站在他面前侃侃而谈，他多半得觉得这怕不是曹营细作秘密送回的……关于江东如何进取庐江的战略企划书了。 这会儿他脑子里最直接的想法，就是赶快赶回庐江，阻止刘勋傻乎乎的掉进江东为他们挖好的大坑里！ 对此，袁数当然不会阻止，但他还是委婉的给出了更合理的方案。 毕竟刘晔人都来了许都，怎么也得先取得曹操的支持再回庐江啊，否则单靠庐江一郡之地，在没有后续支援的情况下，早晚要被江东拿下的。 袁数自己的未卜先知，能帮的可也只有这一次啊！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走下去的话，孙策可以说是一战就顺利拿下庐江，以至于周瑜和鲁肃到底有没有事后安排其他备选方案无人得知，如果这一次庐江能躲过一劫，江东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手段，他袁数一样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等到刘晔急匆匆的离去，袁数这才幽幽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啊…… 周瑜这个早就对孙策死心塌地的也就罢了，他好歹也是个穿越者，结果连鲁肃都没捞上，还是让这位大牛义无反顾的投奔了江东。 刘晔虽然也还不错，但和鲁肃这样真正在三国时代纵横捭阖证明过自己的一流谋士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一想到曾经鲁肃也算是在袁术麾下供职，却被原主弃若敝履一般扔给了江东，袁数就觉得心口一阵疼痛。 既然注定无法得到，那他自然也要调整方略。 至少，决不能让孙策顺利攻下庐江，然后引发江东兵锋威胁许都，为了解除威胁郭嘉暗中策划刺杀，最终导致小霸王孙策因刺杀负伤最终去世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发生。 江东，可也是袁数这会儿计划里相当关键的一环，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让那位大名鼎鼎的孙十万同学轻易上台。 诚如历史上孙策在临死时所言，论进取天下，孙权不如孙策，但若论保守江东、割据一方，那可就是孙策不如孙权远矣。 一想到后来的五胡乱华，袁数就感觉有些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自然也就不打算让孙氏安安稳稳的割据江东上百年，大大拖延统一的进度。 正当这壁厢刘晔在司空府和贾诩程昱等人唇枪舌剑之际，早就把目标指向庐江的江东也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虽然此时的江东还不知道他们的行动在刘晔眼中已经成为明牌，这一次的行动也并非他们原先安排好的计划，但在得知刘晔离开庐江的时候，周瑜和鲁肃快速统一了意见，希望孙策能将计划提前，而已经被两人才华折服的孙策自然不会反对，于是乎…… 又到了知名龙套出场的环节啦！ 长江之上，此刻倒也颇有几分汪洋浩瀚、汹涌澎湃。 一艘小型楼船上，一个文人打扮的青年正站在船头，眯着双眼眺望北方。 此番二度出使庐江，被他视为自己崭露头角的一次大好机会，而三兄弟的名声，也将从自己这个大哥开始打响。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能按照计划顺利说服刘勋的前提下。 倘若计划成功，那么刘勋本人或许有机会逃过一难，但他治下的庐江以及麾下的数万甲士，都将成为江东的一份子，为江东霸业奠定坚实的基础，而他，自然也将成为此次行动的重要功臣！ “就让我诸葛瑾，来开创诸葛氏的新辉煌吧！” 是的，这位主动请缨渡江北上的，正是诸葛三兄弟的大哥诸葛瑾。 说起来，当初选择投靠孙策，还是他们三兄弟共同商量得出的结果。 犹记得，当时是二弟诸葛亮一锤定音。 ——“江东孙策手下武将如云，谋臣如雨，却唯独缺少一个言辞锋利、能为主公合纵连横的论客！” ——“而这，恰恰是大哥的长处！若然能投靠孙策并在其麾下崭露头角，以孙策周瑜之能，辅以兄长之辩，必然能开创一番事业，而兄长也将被委以重任，成为江东的栋梁之材！” 只不过，当初这美好的愿景，在如今看来，多少却有些…… 就如今的境况，还谈什么栋梁之材？ 诸葛瑾露出了有些自嘲的笑容。 第六十一章 诸葛子瑜初临庐江，曹营众人群策群力 第61章 诸葛子瑜初临庐江，曹营众人群策群力 真要说起来，他投靠孙策也有几年光景了。 很可惜的是，这些年孙坚孙策父子在诸侯之间的名声显然不是太好，偏偏这父子俩的性格又极其的相似，以至于在明悟了派遣使者的外交攻势收效不大之后，父子俩干脆就不再重视外交这一块，而是改由一切都靠手中兵器说话！ 这样的恶性循环之下，诸葛瑾压根儿就没有展示自己辩才的机会。 而在抛去口舌之利的情况下，作为一名平平无奇的中下层幕僚，论智谋，他诸葛瑾比不过江东麒麟周公瑾；论内政，他又比不上张子布；论学识，他不如早就名声远播的张纮张子纲；论战略规划，他自问不如被周瑜亲自拉入伙的鲁子敬。 偏偏有着诸葛氏的底子在，诸葛瑾的眼界与才华又算得上是卓尔不群。 于是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诸葛瑾的境况也就显得格外尴尬。 纵然他想展示自己合纵连横的口才，但这些弯弯绕在如今的那位江东小霸王眼里，也不过是些花里胡哨的无用花招。 按照孙策的观点，既然他轻轻松松就能依靠自己强横绝伦的武力镇压敌人，那又何必浪费那功夫去逞什么口舌之利呢？ 而在投身江东、熟悉了江东局势之后，诸葛瑾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尴尬的现实——凭着孙策现有的底蕴，收拾什么王朗、严白虎之流，好像还真用不上合纵连横之术！ 只能说，苍天不负有心人呐…… 如今，终于，终于让他诸葛瑾等到了一个机会，只要他能倚仗他的辩才将那贪财货的刘勋忽悠瘸了，那就能为孙策兵不血刃的拿下庐江铺平道路！ 恰恰庐江的位置至关重要，可以说完全卡住了如今孙策北上的咽喉！ 除此之外，之所以对如今已经失去后援的庐江心心念念，同样不乏孙策的私心作祟！ 要知道，孙策这辈子认定的死仇，头号目标就是江夏黄祖。如今小霸王之名响彻江东，孙氏也算是割据一方，那么在孙策看来，他在武力威慑镇住江东一众豪强的同时，下一个目标就是扫荡黄祖，替父报仇！ 这是孙策在高层内部提出的核心战略，对此，周瑜、鲁肃也不曾反对。 可偏偏…… 庐江虽然没有挡住江夏与江东，可有了庐江这么一个中转，江东军就不可能困死江夏，黄祖完全可以凭借借道庐江运输而来的粮草与军资据城死守。 因此，在周瑜与鲁肃的规劝下，孙策不得已将战略方针修改为了先取庐江，后打江夏！ 之所以能使这位小霸王如此痛快的做出让步，一方面是形势所迫，一方面则是他对刘勋同样有着恨意，虽然不如黄祖的血仇，但那也是扎在孙策心底的一根刺。 昔日里，他孙策投身袁术，委身帐下的时候，袁术曾经亲自允诺孙策，只要孙策拿下庐江，那袁术便将庐江交给孙策，由孙策来做这个太守，在庐江安心发展。 可结果呢？ 孙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拿下了庐江，甚至不惜逼死了原本的庐江太守陆康，和陆氏结下血海深仇，结果转手袁术就任命刘勋为庐江太守，派人召孙策回军，可谓是白嫖了孙策都已经塞到嘴边的桃子。 那时的孙策当然也是气愤难平。 可……刘勋本人是袁术心腹，和袁术手下众人交情匪浅，又坐拥数万人马，相比之下，他区区孙策那时候又能做些什么呢？ 只能在周瑜的建议下忍气吞声，退而求其次，选择去江东发展自己的地盘，伺机而动！ 不过…… 今时不同往日，袁术那个没脑子的蠢货终于把自己玩死了，而袁术一凉，孙策就敏锐的意识到，机会来啦！ 无论是孙策，还是周瑜，亦或是此刻信心满满的诸葛瑾，他们没有人打算放弃这个天赐良机，这可是白捡的一战成名的机会，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当初袁术还想像控制孙坚一样控制孙策，如今，该轮到我们孙氏当家做主了！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在中原的许都，同样有人早早就盯上了这个一战成名的好机会！ “诸葛长史，前面靠岸，便是庐江郡地界了。” 一道声音传出，将正在感受江面轻风吹拂的诸葛瑾惊醒过来。 对于风向的把握，唯有长江沿岸资深的渔夫才会知晓，眼下的西南风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等到某一个时间段，这西南风会转为东南风！ 当然，诸葛瑾这个时候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这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睁开双眼，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能否成为江东的‘张仪’‘苏秦’，就看这一趟了！家族复兴的重任固然要由孔明来承担，但如今，正该先由我这个兄长迈出第一步！” 两日后，诸葛瑾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他要赶着回报自家主公，甚至为此谢绝了刘勋的亲自送行。 与此同时，孙策遣使入庐江的消息也传到了许都。 看着堂下一干心腹谋臣，曹操只觉得非常满足。 “都说说吧，诸位。对于庐江的事情，应当如何处置啊？”说句实话，对于刘晔上门代表刘勋展露出投诚曹营的意向，曹操还是非常心动的。 但他对孙策同样非常忌惮，因此还没有做出决断。 接纳庐江，固然会让曹操手下不算充裕的兵力得到补充，也能大大提振曹营上下的士气，但弊端同样非常明显——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曹营将和江东孙策直接接壤，而为了扩张，孙策十有八九会选择倒向袁绍，直接促使曹营陷入南北夹击的困局当中。 而如果拒绝庐江的投诚，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在南方选择坐山观虎斗，任由孙策死磕庐江，曹营的兵力则可以全部集中起来应对南下的河北军。 尤其是在接到江东遣使抵达庐江并相谈甚欢的消息之后，原本就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曹操顿时更纠结了。 万一刘勋因为得不到许都方向的正面回应，选择投降孙策怎么办？万一这是刘勋中了江东的糖衣炮弹，那他们又该怎么办？ 心烦意乱的曹操苦思冥想一番却仍然拿不定主意，索性又召集几个心腹一同开会。 除了荀彧之外，曹营的一帮重量级人物悉数到齐。 文有郭嘉、荀攸、程昱、贾诩，武有夏侯兄弟并曹仁曹洪以及于禁等人。 被曹操这么一问，一干谋士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集体陷入了沉默。 第六十二章 投诚的比被投的还急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第62章 投诚的比被投的还急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司空若决心坐山观虎斗，那又何必平白惹麻烦上身？依我看来，不若以天子之名下诏，厚赏之而不许实利，借庐江为屏障，正好方便咱们集中兵力与河北决一死战！”武将方面的意见倒是统一的很快。 反正庐江原本就不是咱的，能用它消耗孙策一点时间和兵力那自然是最好的，消耗不了那也不亏，以孙策那烈火一般的性格，怎么可能在打下庐江之后放着黄祖不打反而响应袁绍的号召北上攻曹呢？ 要知道，孙坚孙策父子和袁氏的关系基本上也就是表面朋友，尤其是在袁术连番坑人之后，彼此就更谈不上什么恩情了。 更关键的是，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当年刘表黄祖连兵伏击孙坚一事，明眼人谁不知道背后有袁绍的身影？ 父仇未报，就孙策那个性如烈火的性子，有可能和这位谋害父亲的幕后元凶合作吗？ 既然孙策大概率不会威胁到咱们的后方，那又何必为了一个庐江去把江东的注意力吸引到中原来？这不是等于他们曹营平白代人受过吗？ 郭嘉和荀攸一直没有说话，贾诩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也同样选择了沉默。 唯一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是程昱。 按照他的理解，如今既然有诸侯愿意归顺曹营，如果曹操不能及时救援，使他们免遭兵戈之厄的话，未来还会有诸侯愿意归顺吗？ 这样的话，会不会更容易促使其他诸侯在曹袁之争中选择倒向袁绍呢？ 曹操本就是势弱的一方，理应争取每一份可以争取的力量，他们没有资格像袁绍一样考虑来投奔的人的家世、品性等，只能是唯才是举。 否则，曹操当初也犯不上发布那道在世家看来近乎于挑战的《求贤令》。 双方一番争吵，最后唯一达成的共识，就是朝廷下旨承认刘勋及其麾下的文武官职，先从法理和道统上占据制高点，至于要不要施以援手，一时半会儿看上去是没办法轻易决定的。 …… “被你说中了。”接到庐江的消息，刘晔叹息一声，抬头看向袁数。 他现在真的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位高深莫测的袁公子了。 “什么事情，能让子扬如此惊讶？”袁数还没来得及发问，门外走进两个儒生打扮的人，笑着问道。 “奉孝，公达。”袁数起身拱手，“二位刚刚回来不久，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到访？” “曹司空召集我等议庐江事。”荀攸还想打个哈哈，旁边郭嘉已经说了出来。 “不曾想子扬竟也在此，倒是正巧。”见状，荀攸也只能挤出笑容。 “还要请子扬先为我等解惑。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刘勋将军也曾被袁公路引为心腹，甚至不惜开罪孙伯符将庐江太守之位予他，如今却怎的又要投曹？” 见到郭嘉、荀攸两人联袂而至，刘晔心里对袁数的评价顿时更高了几分。 见二人目露好奇之色，当下干脆也不再隐瞒，摆出推心置腹的态度，非常诚恳的道：“二位有所不知，某有心投曹久矣，奈何苦无门路，直到如今方才觅得机会而已。” 啊这…… 两人吃了一惊，见边上的袁数也是频频点头，这才在惊愕之余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说实话，要不是原来看过相关资料，这几日又和刘晔进行了多番深入交流，袁数自己也不敢相信刘晔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如果说未来的关羽、徐庶等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话，那刘晔就可以算是标准的身在他乡心向曹！ 错非提前见过参考答案，袁数觉得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刘晔这位堂堂汉室宗亲、素有贤名的大才，竟然一早就想着投奔曹操了！ 奈何故土难离，他在家乡又颇有威望，早早的就被袁术盯上多次征辟。 虽然最后他也只是在刘勋手底下捞了个幕府功曹的位置混日子，但毕竟也是打上了袁术一派的烙印。 两层光环叠加，纵然他想要投曹，那也是无门可入啊！ 如今来到许都，内心的小火苗可算是被点燃了。 “为何……”荀攸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刘晔很是淡然的摆摆手，“公达就莫要说笑了。当时逆贼袁术逆天改命，妄谈天命，篡汉自立，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就凭他手底下那点不入流的兵将，如何会是曹司空的对手？” “袁术一旦被夷灭，以刘勋之能，断无可能称霸一方，最理想的选择只能是择主而事。这样一来，四下环顾，除了曹司空，两位难道觉得还有更好的选择？更兼如今天子尚在，是以某只需三言两语，自然便能说动刘勋上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见郭嘉和袁数都眼带笑意却没有出声的打算，荀攸在心里暗骂一声，老老实实的当起了捧哏。 话到这里，刘晔的眼中适时的多出了一抹忧色。 “刘勋太守如今麾下怎么说也得有个五六万甲士，倘若曹司空不能许以厚赏，恐怕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把全副家当老老实实的交到曹营。更何况，相比于刘勋太守自己的内心动摇，窃以为更值得担心的还得是江东那头猛虎。只要周公瑾等人不是浪得虚名，那么他们就一定会说服那位小霸王将兵锋指向庐江。届时万一庐江失守，纵然刘勋太守还有心投诚，对曹营的诸位来说恐怕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了。” 刘晔的话说的很诚恳，但郭嘉和荀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有些古怪的神情。 这些分析…… 可以说，刘晔这是已经主动把自己放在了与郭嘉等人差不多的位置，基本上算是设身处地的在为曹营考虑了。 这一点让也算得上见多识广的两人极为惊讶。 要知道… 跟着曹操混久了，他们接触过的敌将投诚那也是相当不少。远的不说，近些时候的譬如张绣、张辽、宋宪、魏续、侯成等都是降将。文臣方面，贾诩是投降的，荀彧叔侄也是自袁绍手下投奔而来，郭嘉本人严格来说也曾经在袁绍手底下混过一段时间的工资。 但像如今的刘晔一样表现的如此直接，甚至直接到了就差把“真心投诚”“望眼欲穿”这些字给刻在脸上的还真是罕见。 这位所谓的汉室宗亲，想要投奔曹司空的心情到底是得有多迫切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郭嘉和荀攸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他们拒绝接受刘勋和刘晔的投降，确实有可能出现像程昱所说的那般“有伤远人之望”的可能，对曹操未来统一天下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第六十三章 庐江再生变故，袁数料敌于先 第63章 庐江再生变故，袁数料敌于先 “子扬的态度我等知晓了，届时自然会报与曹司空知道。庐江能否顺利收入囊中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重点是子扬这样的人才可不能被曹司空错过啊！”郭嘉及时表态，荀攸也连连附和。 开玩笑，现在这里一个汉室宗亲，一个袁氏子弟，等他俩投诚曹营之后把消息放出去，汉庭还有什么影响力能在许都兴风作浪？袁绍又有什么资格对曹操大肆嘲讽？ “对了，刚刚子扬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袁公子又要谋划什么行动了？”客客气气的和刘晔交流了跳槽之后的各项待遇等问题之后，荀攸猛地一拍脑袋，这才发现被带偏了，赶紧把话题拉回一开始的正题。 苦笑着看了一眼袁数，刘晔这才将事情说了一遍。 “江东真是好手段啊。”听完刘晔的讲述，郭嘉和荀攸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 如果真的像刘晔所说的一般，江东会按照袁数所说的计划行事，那么至少他俩设身处地把自己放在刘勋的位置上，或许不会导致庐江直接被江东吞下，但没有提防的情况下损兵折将也是在所难免。 更重要的是，如果刘勋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孙策解决，不但这数万甲士会落入孙策手中成为江东的助力，他们所设想的庐江和江东对耗的局面也没有出现。 到了那个时候，孙策完全有能力和条件将兵锋指向许都。 这可就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局面了。 这样说来，对庐江的支援恐怕不能仅仅停留在一封天子诏书上了。 尤其是在江东再次派遣使臣携带重金拜访刘勋的消息已经得到证实，他们很可能得和江东抢时间了。 “既然知道了江东很可能会如此行事，不知袁公子可有良策？”郭嘉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袁数。 “要破孙策或许有些难度，但要保全庐江却是轻而易举之事。只不过，如果这一次不能给那位小霸王一个深刻的教训，我等救得了庐江一次，可未必救得了第二次啊。是以，窃以为此次务必要给那位小霸王一个沉痛的教训，不知诸位意见如何？” “这个自然。”郭嘉和荀攸纷纷点头。 “既然如此，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他袁绍可以联络孙策刘表来对付曹司空，我等不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需如此如此……” “江东必然以为庐江已堕计中，只要子扬兄能及时赶回，此计可行！”听完袁数的想法，郭嘉沉吟片刻，当即拍板，“司空那边我来应付，这一次，务必要让那位小霸王长个记性！” “如果一切顺利，待拿下这一场之后，我必劝刘勋太守投诚曹司空！” “这场即将到来的庐江大战，就是我等的投名状，到时候，就要辛苦几位帮忙引荐了！” “这是自然，以后同殿为臣，说不定我等还要辛苦子扬兄照拂一二呢！” 郭嘉和荀攸也很满意。他俩原本只是想来就庐江的事情咨询一下袁数的意见，没想到人家直接连局势都布置好了，就等着曹操负责最关键的一环。 “如果能在这一战让孙策付出相当的代价，那那个计划倒也可以暂时搁置一段时间了……”离开袁数落脚的宅邸之后，郭嘉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不过这样一来，恐怕得让曹公派点校事府的人盯住这里了。这样一个大才，绝对不能放走！” 先是宛城，后是庐江。哪怕后续袁数再也没有这样近乎先知一般的高光表现，单单凭借他这两次事件中为曹营抢占的先机，这份功劳也足够他在曹营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了。 至于袁氏子弟这层身份么…… 在郭嘉看来，这都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当初汉高祖刘邦尚且能和项伯把酒言欢，如今曹司空收留一个袁氏子弟又能如何？难不成这个时候还有汝南袁氏的人敢上门找司空算账？ 三日后，通往庐江的官道上。 “这次辛苦仲德了，待得此战结束，仲德再过庐江的时候，一定要让为兄和刘勋太守一尽地主之谊！” “这个自然，子扬此去责任重大，某可是很希望能在庆功宴上与子扬把酒言欢呐！子扬兄多多保重，你我在此便分别吧！” 就这样在岔路口分别的两人，自然是匆匆赶回庐江的刘晔和拿到曹操手书之后被派出来依计行事的程昱。 按照袁数最初的构想以及郭嘉荀攸的补充设计，这一次，江东以为他们占到了先机，庐江在明而他们在暗，他们可以成为那只后发制人的黄雀。但如今曹营暗中介入，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能做这个黄雀，那可就不一定喽！ 程昱那边自是依计行事不提，这边刘晔回到庐江，进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衙署找太守刘勋。 “子扬回来了？此去许都如何？”对于刘晔，刘勋还是表现的非常客气的，甚至都没有称呼其官职，而是直接以字相称，亲近的态度彰显无遗。 “江东的使者已经走了？”刘晔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反问了一句。 “是啊，不得不说，江东那边的孙氏小儿倒也颇为识趣，知道哪怕没了袁公路，就他那点家底儿也不是俺的对手，故此多次遣使结好，俺自然也懒得和他一个小辈计较。”刘勋挠了挠脑袋，状似憨厚的露出了笑容，“不知子扬此去许都，可有多少收获？听说月旦评汇聚了天下名士，不知子扬可曾见到多少？” 刘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知道如今他还是刘勋的下级，虽然刘勋愿意表现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对他极为亲昵，但这里面的分寸他自己也还得注意。 “此番月旦评，乃是曹司空借机布局，引蛇出洞的一次表演而已。”听到问起月旦评，刘晔不由得露出苦笑，若非袁数及时阻拦，恐怕他自己也得被卷进这场政治漩涡当中，哪还有机会结识郭嘉、荀攸等人并平等相处？ “如今曹司空收网，董承潜逃，其余与谋众人几乎被一网打尽，汉庭元气大伤，这朝堂上恐怕就是曹司空一手遮天的局面了。如今太守若欲投诚，名为降汉，实为降曹，窃以为正是好时候啊。司空也已经做出承诺，倘若太守愿意携众降曹，必有厚赏，定不令太守失望。” “只是……”若是换了之前，听到刘晔带回来的消息，刘勋说不定会欣喜若狂，但如今他却面露难色，罕见的迟疑了起来。 第六十四章 庐江有变，谁为黄雀 第64章 庐江有变，谁为黄雀 “太守有何顾虑，不妨直言。”刘晔心里一紧，但脸上仍旧一副坦然的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刘勋敢对他如此放心大胆的任用的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刘晔足够坦诚且始终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野心。 “俺听说河北袁本初如今也在联络四方诸侯，有起兵共讨曹操的打算。这个时候俺等倘若降曹，会不会……” 若是袁数此刻在场，他一定会理解刘勋的顾虑。这位刘太守恐怕是被袁术坑出了心理阴影，生怕这一次又撞上49年入xx的“好”事儿。 刘晔一听，顿时放松了下来。 他还以为是自己早就心向曹营的事情走漏了风声被刘勋知道了，连带着怀疑起他的忠诚度和可信度呢，敢情您担心的是这个呀！ 还真巧了，关于曹袁相争的问题，由于这很可能是决定天下谁属的一场关键战役，重要性不输当年光武帝的昆阳之战，因此在许都的时候刘晔也曾就这个问题和袁数展开过讨论，后来更是和郭嘉荀攸等人进行过简单的意见交换，这会儿面对刘勋的疑问自然表现的胸有成竹丝毫不慌。 “如今就连经神郑玄都站在曹司空这一边，宛城张绣也拒绝了袁绍的招揽选择投靠曹操，将军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更何况，曹操近而袁绍远，倘若曹司空当真起大军来攻，将军难道要指望袁绍发兵支援么？”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刘勋觉得分析的很有道理。 “对了，你刚才问江东使者的事情，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吗？”如果江东的使臣在庐江出了意外，那岂非平白招惹了那位江东小霸王？ 严白虎、王朗等人先后败亡在他手下，刘勋可不想轻易与江东开战。 更何况那使者说话那么好听，又舍得给自己送礼，刘勋才不想贸贸然打破难得的和平呢。 “将军还请看此物。”刘晔看到刘勋的脸色，就知道恐怕这个时候的刘勋未必听得进去自己的意见，索性直接亮底牌，这可是袁数特意准备的锦囊，他也只能寄希望于锦囊里的内容能奏效了。 看完了锦囊里的内容，刘勋陷入了沉默，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他很不愿意相信这锦囊里写的内容，但刘晔也是今日回到庐江才知道江东使者的具体消息，可这锦囊分明是有人在许都写成，难不成……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窥见未来么？ 可就算有这种能力，真的有人会舍得用在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庐江太守身上？ “子扬，这锦囊里写的内容，难道都是真的？”刘勋的脸色极为难看。 刘晔接过来看了一眼，大略不外是江东图谋庐江的全盘谋划！ 譬如如何设计结好刘勋？ 如何说动刘勋主力尽出攻打上缭？ 如何在完成调虎离山之后顺势一举拿下庐江？ 如何在拿下庐江之后再接受刘勋的胜利果实，将上缭一并收入囊中？ 这一桩桩一件件跃然纸上，刘晔仿佛看到了那时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刘晔点点头，又摇摇头。“虽然我与这锦囊的作者有过多次交流，但这件事情过于玄奇，我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太守大人既然已经与那使臣见过面，想来在这方面应当有自己的判断。但是……” 说到这里，刘晔顿了一下，脸色变得极为严肃，“无论他们如何花言巧语，只要最终的目的转到希望将军发兵攻取上缭，那么到了这个地步，相信将军也能看穿江东的狼子野心。” 呼…… 刘勋眼神一阵闪烁，长长的出了口气。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堕入了江东早就编织好的一张罗网中了么？ 其实，按照历史上原本的走向，刘勋与江东使者会面的时候，刘晔是在一旁旁听的。而当使者提出希望刘勋进攻上缭，并表示他们也愿意出兵助战的时候，刘晔也识破了他们的谋算，但苦谏不从，刘勋依然会一意孤行，率领全部主力直扑上缭…… 如此轻率的行动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刘晔心灰意冷之下直接辞官投曹，而刘勋则在经历了上缭城下一番激战之后接到噩耗，被江东偷家。 不但如此，由于他手下的甲士相当一部分属于庐江本地人，这批人纷纷被偷家成功的江东孙氏所招揽，这就让刘勋不但赔了根据地，就连手底下的兵马也基本上赔了个精光，最后百般无奈之下想起刘晔的劝告，只能灰溜溜的带着几百亲兵投靠曹操。 这一来一去，不但曹操净亏一座庐江城与数万兵马，还给后续带去了无穷的变数。 可现在的情况可就截然不同了…… 由于不知道刘晔去许都之后能为庐江这边争取到什么样的待遇和支援，不敢贸然行动的诸葛瑾并没有直接抛出希望刘勋进攻庐江的打算，而是在建立起友好关系之后直接干脆利落的撤离。 可等下一次再来想要用这个套路的话…… 已经提前知道了对方全盘打算的刘勋，可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主啊。 到时候，这场庐江大战，谁能成为笑到最后的黄雀，那可就没个定数了…… “刘晔竟然这个时候从许都赶回来了？”接到诸葛瑾的回报，孙策原本不悦的脸色总算有所缓解，偏头看向了身侧的周瑜，“听公瑾说，这刘子扬似乎也颇有几分智略？不知道……” “主公有所不知。我之所以能说服子敬来投，是因为本就有交情，且彼又不愿出仕袁术，故才能顺水推舟的将之招来主公麾下。但是这刘子扬本是汉室宗亲，与我又只是闻名而不曾见面，如今袁术殒亡，他在刘勋麾下又颇受重用，恐怕很难再招入伯符麾下。”周瑜苦笑，自家主公这个看到人才就想往自家阵营里挖的毛病还真是…… “不过子瑜这番回来倒是没有问题。那刘子扬也是智谋之士，倘若他此番带来了曹操的某些承诺，我等想要再将刘勋骗出庐江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依公瑾的意思，难道我们要就这样放弃？”孙策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拳，满满的都是不甘。 “伯符倒也不必如此忧心，”周瑜露出自信的微笑，“有我和子敬为伯符划策，刘子扬一人之力，又如何胜得过两人合力？还请伯符按捺性子，等候时机。” 周瑜眼中闪过一抹湛然的寒芒，“我等务必要一击致命，不能给曹操有介入的机会。等到庐江城收入囊中，到时候再去与许都虚与委蛇不迟。” “如此甚好。”孙策深深呼出一口气，“这些算计我不太擅长，就要辛苦公瑾多多费心了。” “理当如此。且待我和子敬再斟酌一番，到时候还得辛苦子瑜再跑一趟了。” “不妨事，不妨事。这是应有之义。”诸葛瑾在下首连连摆手。 孙策周瑜没有追究他这一次实际上算是把计划弄砸了的过错他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会再要求更多。 第六十五章 诸葛瑾再赴庐江，刘子扬欲擒故纵 第65章 诸葛瑾再赴庐江，刘子扬欲擒故纵 三日后…… 刘晔接到了程昱的消息，只有四个字“计划成功”。 见到这份消息，刘晔心里顿时落下了一块大石。 单靠庐江一城之力，想要对抗那位江东猛虎确实有些力有不逮，但很不巧的是，如今这长江边上和孙伯符有冲突的，可不止他们庐江一家呢。 “报，江东孙策派遣使者诸葛瑾再度抵达庐江，如今已经渡过长江，正在向郡城而来。据细作探报，这次那使者依然带来了大批金银细软，份量恐怕比上一次还多，打出的旗号据说是恭贺刘勋太守得到朝廷册封！” “哦？又来了么？有点意思，我这次倒要会一会，看看那两位被袁公子大加赞誉的江东才俊到底有几分巧思？” 接到消息，刘晔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撒钱？ 江东如果以为同样的套路还能在庐江生效第二次，那就由他刘晔来斩断这份妄想吧。 既然你们没能抢在我刘晔回到庐江之前完成布局，那么，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为什么不能在悄然间完成转变呢？ “子扬，江东使者已经过江，这次你跟我一道去会会他。”等到刘勋派人将刘晔请到衙署的时候，分明看到这位庐江太守眼中的杀意。 愿意为袁术效力，那是因为人家门第高贵；不介意归顺曹操，那是因为曹操兵强马壮剑握有正统，但区区一个江东，区区一个所谓的小霸王孙伯符，也配？ 是，刘勋自己也承认，单论武道修为和战阵搏杀，他确实比不上江对面那位冉冉升起的青年俊彦，但这可不代表江东就能把他当傻子忽悠。 能混到这个时候的一方诸侯，可没有几个被卖了还愿意帮别人数钱的傻白甜。 刘晔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在内心暗自叹服许都那位袁公子筹划深远的同时，脸上却不漏任何破绽，压低声音劝道：“刘太守还请再听我一言……” “嗯哼？”刘勋此刻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杀机，甚至动了杀掉江东使者之后立刻竖旗降曹的念头，结果这会儿一直鼓吹降曹的刘晔居然跳出来唱反调，顿时令他大惑不解。 “曹司空麾下能人无数，对此番境遇也早就做了预案。届时如果那江东使者的话术一如锦囊所说这般，也请主公千万保持冷静，不可当着对方的面露出不悦或者恼火的神色，而是暂且答应下来。江东那些年轻人不是看不起将军么，那咱们就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一个狠的。” 刘晔闻言，思索了片刻之后果断点点头，“还是子扬考虑的周到。只不过……” 作为一名军人，哪有不喜欢打胜仗的呢？乱世当中，有自知之明本应当是一件好事，但也恰恰是因为刘勋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他此前压根儿就没有动过借机教训孙策一顿的念头。 没办法，拼个人勇武，他自认不敌孙策，拼战阵指挥，刘晔估计也就是和对面那几个年轻人尤其是周公瑾五五开。而论兵卒的战斗力，他庐江继承的毕竟是袁术兼收并蓄的传统，大概率只能欺负欺负杂兵，真要对上孙氏父子煞费苦心培养出来的江东精兵，十有八九也是要败的。 因此，如果曹操方面没能派出援军，刘勋的想法还是偏向固守待援而非主动出击。 但看刘晔这会儿胸有成竹的表情，难不成曹营竟然有如此妖人，连这会儿的事情都未卜先知安排好了？ 想到这里，刘勋的双目中也罕见的泛起了一丝畏惧。 就连四世三公袁家嫡子袁术袁公路，都敌不过曹营众多英才合力，甚至那袁术都不值得曹营这位隐藏的妖孽人物出手！ 如今蛐蛐江东孙策，竟然能引得这位妖孽出手，这样看来，这番合该他孙氏吃一吃苦头了！ 而他刘勋……不过是一个蝼蚁般的小角色，若是还不识趣的要与曹营对抗，岂非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这样看来，似乎……投身曹营，委身曹司空，是他现在唯一且正确的选择！ 而击败江东军的战功，就将成为他最好的晋身之资！ 以后，恐怕在曹营也轮不到他来统御千军万马了，一定要趁着手里还有兵权，为子孙后代挣一份可以受用的军功！ …… 等到诸葛瑾被迎入庐江郡城，主客双方在馆驿会面的时候，三人的内心各有各的小心思，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 等到侍者都被屏退，跪坐在右侧的诸葛瑾才笑着举起了酒樽，对刘勋微微致意。 “使者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贵干啊？”场面话，还得由刘勋来说。 “上次前来，是听闻袁术大逆不道，公然篡汉自立，是以我主派下官前来，意欲结好太守，希望能与太守各自保全治下，使百姓免遭战火之厄。今番遣某到此，则是因为刚刚收到消息，反贼袁术在逃亡时被曹军击毙，玉玺疑似落入曹操手中，故特遣某来向刘太守道喜……”诸葛瑾的回应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啊？这又是啥套路？刘勋下意识的就想挠头，好不容易克制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刘晔。 这……对面不按套路来，不讲台词，本太守不会往下接啊！ 刘晔接到刘勋的眼色，略一思索便开口反问：“敢问使者，袁术毕竟于我主曾有恩惠，今番作法自毙，乃他咎由自取，我主又何喜之有呢？” “哈哈哈哈……”诸葛瑾大笑数声，“本以为刘子扬乃是一时俊杰，怎的却看不明白此间局势？” 不待两人回过神来，只见诸葛瑾双手轻拍数下。 紧接着…… 就有随行侍从将五六只巨大的箱子抬了进来，诸葛瑾这才继续说道：“一些钱财细软，不成敬意，聊以表达我主及麾下诸将对刘太守和庐江各位才俊的敬仰之情！” 讲到这儿，诸葛瑾顿了顿，再偏头看向刘晔，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说道：“以子扬之才智，如何会看不出来呢？如今袁术殒亡，那曹孟德又要顾忌河北，对扬州一时间是鞭长莫及，这样看来，这剩下的大半个扬州，乃至整个江东，不就合该由刘太守做主了么？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主昔年在反贼麾下时就对刘勋太守敬重有加，如今又怎么会不识时务的与将军作对呢？” 第六十六章 诸葛瑾笑里藏刀，刘子扬岿然不动 第66章 诸葛瑾笑里藏刀，刘子扬岿然不动 讲到这儿，诸葛瑾顿了顿，再偏头看向刘晔，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说道：“以子扬之才智，如何会看不出来呢？如今袁术殒亡，那曹孟德又要顾忌河北，对扬州一时间是鞭长莫及，这样看来，这剩下的大半个扬州，乃至整个江东，不就合该由刘太守做主了么？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主昔年在反贼麾下时就对刘勋太守敬重有加，如今又怎么会不识时务的与将军作对呢？” 嗯哼？老子有这么猛？ 刘勋被这一通马屁拍的有些晕头转向，整个人顿时飘飘然了起来。 边上的刘晔疯狂使眼色，但诸葛瑾的话还在继续，“我主之所以命下官再次出使庐江，就是为了与刘将军结盟。刘将军文成武德，我主孙伯符仰慕久矣，此番派下官前来，愿与太守缔结同盟之谊，共襄盛举，勿要为曹操与袁绍所惑，卷入北方争霸战火之中。我主在临行前更是亲自嘱托下官，称只要能亲自替刘将军守住江东六郡七十二县，于愿足矣。我主愿意每年奉上足量的粮食与金银珠宝，唯求刘将军能庇护我等！” 这马屁拍的…… 如此富含艺术功底的马屁，可不是诸葛瑾一个人能想出来的，其中鲁肃与二张也没少出力。 察言观色，从刘勋的微表情来看，诸葛瑾觉得自己的工作应当是收到了初步成效，心里顿时多了几分自信。 到了这个地步，刘勋也不得不承认，尽管早就得到了提醒，但这位江东来客确实很会说话，不但人家说的舒坦，他这个主人听得也很是舒坦。 若非许都方面早有提醒，边上又有个刘晔疯狂使眼色…… 刘勋觉得单凭这番言辞和这笔钱财，就已经足够让他通体舒泰，不知今夕何年。 到时候十有八九会采纳这位江东来客的一切“合理”建议，哪怕掉到坑里也是毫无察觉的。 好在，如今的刘勋已经提前知晓了江东的谋划，虽然他现在依然被吹捧的很虚浮很想飘，但那位曹营妖孽带来的压力让他始终飘不起来，守住了一线清明。 甚至，当看到刘晔疯狂使眼色和诸葛瑾那自信的表情的时候，刘勋还有点想笑！ 趁着诸葛瑾自信微笑的时候，刘勋悄咪咪的换了个姿势，给刘晔抛了个眼神。 见状，刘晔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只要主公没有被对方忽悠的找不着北，那他们的计划就足以顺利进行，让那头江东猛虎尝一尝黄雀在后的滋味！ “哈哈，”刘晔先干笑两声，尔后装出一副惊喜莫名的样子，“本以为孙家子年少轻狂，想不到如今孙伯符也变得如此识时务了。如此一来倒是正好，如今袁术自寻死路，正该你我两家勠力同心，我主在外攻城陷地，汝主治内供给军需，相得益彰，届时纵然取不得天下，划江而治亦非难事。” 这番话一出…… 诸葛瑾也赶忙举杯，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情绪波动。 话都讲到这个程度了，他心里的包袱总算是可以卸下来了。 上一次没撞上刘晔他就提前撤离了，这次前来庐江之前，周瑜和鲁肃都曾反复叮嘱，让他切切不可在刘晔面前露出破绽，二人均认为刘晔此人并非浪得虚名，以他的足智多谋很有可能能窥破江东此计的奥妙。 最关键的点还在于刘晔此人的地位非同一般，在庐江一众豪强以及军中的威望甚至不输刘勋，也是关键时刻有能力左右局势的主。 为此，诸葛瑾在来之前还特意找鲁肃等人多次模拟了实际情况，做好了与这位王佐之才舌战的准备。 骨子里是个谨慎的人，决定了诸葛瑾从不贸然打无准备之仗！ 但如今来看…… 这位赫赫有名的王佐之才是不是有些被吹捧的太高了一点？ 不过转念一想，诸葛瑾又释然了。毕竟周瑜和鲁肃这两位定策者也并非寻常人物，诸葛瑾印象里或许只有自己的二弟能与这两人一较高下。刘晔又是仓促赶回，一时间看不破这计策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不过这倒是注定了庐江合该落入江东手中。 既然刘晔都没能看破其中的杀招而提出反对意见，反倒是对同盟之谊颇为赞成，在诸葛瑾看来，这件事情就算不说十拿九稳，至少也成了一多半儿了。 呼……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诸葛瑾的目光却愈发清明，内心的情绪激荡正在被他快速平复。 此时此刻，诸葛瑾天赋栏里同样有一个紫色天赋正在闪闪发光。 【天生纵横：紫色天赋，拥有者执行游说任务时，亲和力提升，智力+3，魅力获得小幅度加成，言辞将更具煽动性。且若上一次游说没有失败，本次游说时使用者将保持绝对理智。（没有人比你更明白，何为天生的纵横家！\/纵横捭阖、唇枪舌剑，游说一道，才是你的归宿）】 靠着天赋的加持，诸葛瑾尽管内心窃喜，但大脑却格外空明清醒。 “诚如刘功曹所言，我主理当主内，输送钱粮军资，而外务合该由刘太守负责，率部逐鹿中原。只可惜……如今淮南残破、江东初定，粮草供给困难，我主现在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些金银珠宝，想必庐江这边也在为粮食不足苦恼吧？” 粮食不足？不会啊，我记得咱们库房里粮草还不少呢！撑个三年五载或许力有不逮，但坚持个一年两年肯定是没啥问题的。 刘勋眨了眨眼，刚要说话，就被刘晔眼神警示拦住，随后由刘晔出面回应。 “唉，子瑜所言甚是啊，我主也在为粮草短缺苦恼。怎么，听子瑜的意思，难不成你们有办法快速补充粮草？” 诸葛瑾眨了眨眼，这话题带的……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一点？ 你刘晔怎么就这么配合，顺着我的话往下走捏？该不会……这家伙是故意的吧？可……不如且先试探一二。 诸葛瑾双目不动，大脑飞速运转，只是须臾功夫就拿定了主意。 “唉……”叹了口气，诸葛瑾慢悠悠的道，“原本江东还算丰饶，我主击败严白虎等人之后更是颇有缴获，奈何世家豪强皆不肯出力，逼得我主只能对那些同为汉臣的同僚下手，实在是痛心啊！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手下兄弟们要吃饭，可如今周边皆被扫荡殆尽，说不得只能去捋一捋交州士燮虎须了。” “听闻伯符麾下不少将佐皆是江北人氏，你们真的忍受得了交州的酷暑？”刘晔半点儿不急，反正庐江现在得了曹司空庇护，已经算是高枕无忧，大不了你们江东不动手，到时候我们直接和许都方面和平交接，看谁先按捺不住。 第六十七章 坐山观虎斗，到底谁会中计 第67章 坐山观虎斗，到底谁会中计 “这也是无奈之举啊。”诸葛瑾不知是不是演戏上瘾，深沉的叹了口气，“总不能让我主率部跨过庐江去打扬州其他城池吧？这样岂非对刘太守不敬？只不过，我主希望，倘若刘太守有意出兵征讨周边的话，江东愿意出兵相助，到时候能支援我们一些粮草度过这段危急时候，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哦？难不成你主有什么目标？倘若江东有甚么高见，不妨说来听听。届时如若真的能轻松拿下，那时候分润尔等一些粮草倒也不是不能商量。”这种时候接到刘晔的眼神，刘勋自然知道该轮到他这个主公出面，当下故意作出一副豪爽的架势，仿佛已经被诸葛瑾忽悠瘸了一般。 “终于上钩了。”诸葛瑾心头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连连摆手，“刘太守言重了。只不过是因为袁术新败，其麾下必然群龙无首，故而我主打算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占点便宜而已。如今既然与刘太守结盟，那对外征讨的事情自当由刘太守来安排，我等久居江东一隅之地，不过是些许浅薄的意见，如何当得起刘太守之誉？” “子瑜此言差矣。琅琊诸葛怎的也算是一方郡望，庐江周氏亦是久负盛名，伯符又有家学渊源，日后兵事上少不得还要多多仰仗江东诸位，又怎么会过誉呢？还请子瑜莫要嫌弃我等招待不周，有话直言才是啊。” “唉……”诸葛瑾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是某一时失言，既然如此，便索性与二位说个明白。如今袁术新败，其麾下必然分崩离析，原本依附于他的城池十有八九都会像你我双方一样选择自立，而如今江左一带，当属豫章、海昏、上缭三城储粮最为丰厚！正好……” “正好如今这三郡掌握在华子鱼（华歆字子鱼）手里，他不过是一介文人，粗通兵书，不晓战阵，有什么本事守得住城池？当初陆季宁尚且免不了城破自焚，他华歆又如何躲得过去？左右这份基业要为他人所取，伯符自然也把主意打到了三郡上，是也不是？”刘晔目光一闪，顺水推舟一般接过话头。 “子扬所言甚是啊！”诸葛瑾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纵然我主得不到三郡，也不能看着像华歆这般庸才坐拥三郡，因此派下官来结好刘将军，希望能与刘将军共取三郡。届时……我主也不敢多求，只希望在江东所部先登之后，能得到仓储的三成粮食便可！也算是给江东将士们一点路费，不知太守大人钧意如何？” 诚然，这一番话说的很艺术，很合理。 让原本早就拟好了腹稿的刘晔也不由得高看了这位使臣一眼。 看起来，能被江东选中执行这么重要的游说计划，果然也是一时之选呐！至少在刘晔看来，若非提前知道了江东图谋庐江，单凭这一番话，他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和破绽来。 毕竟，诸葛瑾这一番话，可以说完全拿捏住了人心。堪称进退有据，不失风采。 毕竟，人家江东也是能在其中获得好处的，而并非白白替他们庐江打工，这样一来，配合前面的金银珠宝和事后由庐江在战利品分配方面占大头的承诺，足以卸下刘勋以及庐江众将的心防。 既然大家有着共同的目标，都能从其中获取自己所需的利益，那合作一次又有何不可呢？ 更何况，诸葛瑾言辞之间极为谦卑恳切，拍马屁的功夫更是相当了得，一字一句间不声不响的将刘勋吹捧到了天上——想要拿下上缭这样的储粮重镇，非刘太守这样实力雄厚的军阀不能为！ 这样的连环套路，哪怕是现在已经看过锦囊的刘勋都有些蠢蠢欲动，要是换了看锦囊之前，那还不得是一坑一个准儿？ “刘功曹的意思呢……” “咳咳……”眼瞅着刘勋的状态隐隐有些不对，刘晔赶忙轻咳两声，好容易才算是把刘勋从云端上飘飘然的状态给惊醒了过来。 赶紧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 此时此刻他内心重新被恐惧所占领。 乖乖，许都那位妖孽，这算的可是丝丝入扣、分毫不差！ 倘若他真的被江东使者的花言巧语和金银珠宝迷花了眼，屁颠屁颠的被人家忽悠去硬磕那上缭城，恐怕接下来要上演的就是锦囊当中的悲剧了。 那华歆虽然不通战阵之事，但搞工程倒是颇为用心，上缭被人家修缮的固若金汤，可不是他手底下这批散兵游勇能在短时间内攻破的。 而为了尽快破城，他势必会继续从庐江抽调兵马，这样一来，庐江就沦为了一座孤立无援的空城。到了那个时候，就该轮到早有准备的孙策急行军前来偷袭了。 倘若他刘勋坚持要攻下上缭，部曲恐怕未必都与他一心，届时遭受华歆与孙策两面夹击，他又该如何自处？ 而如果选择回援，届时江东只要安排一支人马半道伏击，到时候…… 要知道，刘勋手下这数万人马的家小可都在庐江城周边，倘若知道了庐江告破，只要孙策不热血上头大开杀戒，他们又怎么可能为了刘勋拼死一战？ 部曲散去也就罢了，万一这几万大军在四面楚歌之下选择倒戈一击，那他刘勋岂不是…… 想到这里，饶是刘勋自诩胆大，也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哆嗦。若非……若非那位托身曹营的妖孽撰写、刘晔送来的这封锦囊，他刘勋一世英名，岂非要因为这一次阴沟翻船毁于一旦？ 而一旦沦落到了那个局面…… 哪怕以刘勋并不出色的头脑，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这么看下来，刘晔之前说的话倒是没错。思前想后，如果他要抱大腿，投降曹操还真的是最方便也最合适的选项。 既然早晚都要投诚曹操，现在投诚的话手里捏着数万大军，再怎么也能混个高官厚禄、封妻荫子，不求掌握多大的实权，保住下半辈子荣华富贵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若是当真等到兵败如山倒之际，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去投降，那……就算曹操宽厚，他也得给自己点一首凉凉啊！ 原本试探一番刘晔之后已经算是放下心来的诸葛瑾见刘勋自从打了一哆嗦之后脸色就突然阴晴不定的变化起来，当下一颗心也是随之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这这……好不容易把刘晔糊弄过去，该不会又被刘勋这厮看穿了吧？ 但靠着天赋的加持，诸葛瑾顺利保持住了形象，论客的基本素养，就是轻易不能慌张，有的时候可能人家只是想诈一诈你，可不能自己吓自己露出了破绽。 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刘勋心里在想什么。 若是此刻着急忙慌的继续阐述譬如上缭城有多么富庶殷实、华歆的战斗力有多么渣渣…… 在诸葛瑾看来，这样的找补非但起不到什么帮助，甚至有可能会造成反效果，实在是智者不为。 正当诸葛瑾还在整理说辞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这位算得上初出茅庐的诸葛子瑜一脸懵b，耳边仿佛回荡起了一首从未听过的bgm——眼睛瞪得像铜铃…… 第六十八章 刘勋戏耍江东使 第68章 刘勋戏耍江东使 没等诸葛瑾整理明白思路，只见刘勋快步从主位起身之后走到诸葛瑾身前，“唰”的一下牢牢握住了诸葛瑾的双手。 与此同时，他口中还颇有几分做作的大喊道：“哎呀呀，先生大才，先生大才呀！” 啊？这？ 这是从何说起啊？ 我现在在哪？这是干什么？ 正当诸葛瑾一脸茫然的时候，由于被刘勋挡住了视线，他并没有能看见刘晔的表情。 这会儿的刘晔以手扶额，只感觉一阵无语，脑门上霎时间“唰唰唰”拉下来三根黑线。 我滴个主公呀，你这戏……有点过于奔放了，在下实在是接不上啊，还是您老人家自由发挥吧！ 此时的刘勋并不知道身后下属的吐槽，他继续挥洒着自己的表演天赋，“我此前竟然没有想到去征讨上缭城，去收拾那个徒有虚名的华歆，多亏了先生今日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上缭殷实，得之必然可以大大缓解你我双方的粮草压力，纵然不能凭此北上，割据江东也绝对不在话下！先生这当头棒喝点醒了我，倘若将来真的能有称王称霸的一日，先生此计当为头功啊！” 说着说着，刘勋还摆出了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仿佛拿下上缭之后就可以实现称王甚至称帝的美好梦想…… 这演技…… 刘晔在后面看的那是直摇头，实在是有些辣眼睛啊。知道自家主公可能没有曹操刘备那种堪称影帝级别的表演天赋，但你也不能这么污染观众的视听不是？ 没成想，刘勋自己挥洒表演天赋还不算完，居然还转头邀请刘晔配合演出：“刘功曹？你听到了么？诸葛先生此计，实在是妙啊！取上缭城，以咱们庐江这兵强马壮，只要江东那边再遣一二勇将合作，区区华歆，何足挂齿！等到拿下上缭，我等大可以借此北上，先取徐州，尔后逐鹿中原！趁着这会儿曹操自顾不暇，咱们速速整军，如此天赐良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啊？ 我是谁？我在哪？ 这要怎么接？ 这是不是……用力过猛可以理解，你力使这么大，是几个意思？ 要不是刘勋转头之后疯狂使眼色，让刘晔意识到自家将军确实还是在努力的按照剧本去表演，只是想努力的表现出对于攻取上缭城的急不可耐，但这…… 演技过于浮夸，刘晔表示不背锅。 咱俩之前彩排的时候，你可没说要玩这种浮夸风啊！ 但见诸葛瑾这会儿也用略带狐疑的目光扫了过来，刘晔也明白，自家将军把话题带到这里了，他再不接有些不合适。 当下刘晔硬着头皮咳嗽一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拱手：“将军之言，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子扬茅塞顿开，诸葛先生果然是大才呀！呃……” 好羞耻！有点编不下去了怎么办！ 刘晔心一横，果断起身：“既然机不可失，那么事不宜迟，下官这就去通知……”说着迈步就要往外走。 这边刘勋果断接过话茬，颇为浮夸的更加紧握了几分诸葛瑾的手，“先生如此大才，在江东只能为一介使臣，实在是委屈了呀，要不……从今往后，先生就来庐江任职？和子扬一样，先生也会成为我刘勋的左膀右臂，咱们共图霸业！哦对了，哪怕伯符不愿意放人，贤弟也永远是咱们庐江的贵客，以后庐江城…嗝……谁敢跟贤弟过不去，就是跟俺刘勋过不去！以后贤弟记得常来啊！俺……俺看好你！”讲到最后，刘勋用手重重的拍了拍诸葛瑾的肩膀，挤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办法，原定的那句喜欢实在是过于羞耻，哪怕是自问在演戏上颇有灵气的刘勋也实在是说不来这么羞耻的台词，只能临时换词，硬生生的扭成了看好。 不过在刘勋看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差那一句喜欢了吧？ 果不其然，这一席话说完，把诸葛瑾硬生生的钉在原地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不是，这这这……这不对吧？ 这贵客也就算了，以后庐江还不是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刘勋的贵客，恐怕要不了多久，也就值不了几个钱了！ 但这怎么就突然叫上“贤弟”了呢？这又是从何说起啊？ 我不明白，我不理解。 诸葛瑾只感觉自己小小的脑袋瓜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一时间那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么看上去，自己似乎好像大概应该算是完成任务了？ 但怎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呢？ 仔细斟酌一番，诸葛瑾又觉得也许是他过于谨慎了？毕竟，人家刘勋也已经答应兵发上缭，这不应该是喜大普奔，皆大欢喜吗？ 总而言之，在迷迷瞪瞪中，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 只是一愣神儿的功夫，刘勋与刘晔已经纷纷起身拜别了诸葛瑾。 两人健步如飞的离开了馆驿，速度堪比离弦之箭一般，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正在追赶。 诸葛瑾揉了揉眼睛，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怎么这两个人走的如此急切？ 给自己杯中再度斟满了酒，诸葛瑾笑着摇摇头，将美酒一饮而尽。 尽管与周公瑾事先预料的略微有些出入，譬如……那位赫赫有名的幕府功曹刘晔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甚至连质疑的话语都不曾有过半句。 但因为这个，反倒省了诸葛瑾事先准备好的一番话术。 不过总体来看，这一切的进程可以说都已经被周瑜提前拿捏了。 等一杯酒落肚，诸葛瑾再扭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别说刘勋和刘晔了，就连两人带来的亲卫也几乎已经撤了个干净。 不就是发兵攻打上缭么，华歆不过是个不通兵法的书生，你俩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诸葛瑾心头不由得冒出一串问号，当即在心中暗自做了决定——若是明日刘勋还未出兵，他说不得又要提前返回江东让周瑜拿主意了。 当然了，点兵肯定是要点兵的，按照既定计划，这可是他们演给诸葛瑾这位江东使者的最后一幕大戏，如今已经有些上瘾的刘勋怎么肯让这位难得来一趟的观众不能尽兴而归呢？ 只不过，点兵之外，他俩还得先再计较一番，合计合计如何才能让这一战的战果更加辉煌一些。 要知道，刘晔带回来的，可不止一个锦囊呢。 那位妖孽据说已经为江东众人安排下了天罗地网，到时候，他们是应当将计就计呢？还是欲擒故纵呢？ 亦或者…… 刘勋这会儿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刘太守戏耍江东使，某（指代具体姓氏）公子计擒小霸王”！ 第六十九章 庐江外风起云涌 第69章 庐江外风起云涌 就在双方围绕庐江各出奇招的时候，其他诸侯也不曾闲着。 河北，邺城。 “这帮家伙什么意思？”尽管没有直接拍桌子砸玉佩，但堂内众人皆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袁绍发火。 自家主公双眼当中几乎要化作实体喷薄而出的怒火是如此的炽烈，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这会儿自然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上去触这个眉头。 田丰的前车之鉴可摆在那里，他们自问还没有那样的境界。 更何况，传来的消息也确实足以让袁绍阵营上下感到不满。 派去联络各路诸侯的使者带回来的就没有一个是好消息。 或者说，都只有半截好消息。 西凉方面，马腾、韩遂没有明确答应结盟共同对付曹操，只是同意双方暂时互为友好，允许两边的商贸自由往来。但与此同时，底下的细作传来消息，许都方面正在商讨对于马、韩二人的封赏。一旦这个消息坐实，西凉方向的几大诸侯最可能的态度就是在袁曹之争的时候保持中立，甚至袁绍可能还得分兵并州去提防韩遂等人撕毁盟书。 荆州方面，刘表对结盟持开放态度，并明确表示了希望和袁绍联手共同除贼的心愿。只不过同时他也表示自己如今年事已高，恐怕没有办法亲自上战场，能给袁绍提供的帮助也十分有限。 而荆州方向的另外两则消息也让袁绍彻底放弃了寄希望于与刘表前后夹击曹操的念头。 首先，是宛城张绣在谋士贾诩的建议下拒绝了袁绍结盟的提议，转而选择归顺曹操。如此一来，不但曹操麾下再添一支精锐骑兵，也让荆州的战略位置从随时可以北上捅曹操腹心一刀变成了门户洞开，以刘表的保守战略，他不大可能冒着荆州受到威胁的风险北上了。 紧接着另一条消息更是让袁绍气得牙痒痒。同样是荆州方向，当地豪强张羡起兵作乱，打出投诚曹营的旗号，公然与刘表这个朝廷委任的刺史分庭抗礼，这就导致荆州内部的保守派彻底占据上风，刘表也据此给袁绍手书一封，就不能与袁绍南北夹击曹操一事表达了他诚挚的歉意。 关键时刻，江东方向的使者也送来回报，当时众谋士原本以为是一场可以暂时浇熄袁绍怒火的及时雨，没成想却竟然是来了个火上浇油。 同样是答应结盟，但说辞却和刘表一样一样。孙策表示相比于北上进攻曹操，他更倾向于先为父报仇，所以希望袁绍能原谅他在短期内无法北上。 “哼，难道没有这些家伙的帮助本公就拿不下曹阿瞒了么！你们这些谋士平日里一个个自比良、平，如今怎的连条计策都拿不出来吗？” 正当袁绍在河北暴跳如雷、刘表在荆州焦头烂额之际，江东小霸王却是自信满满，打算开启人生新篇章。 接到诸葛瑾的回报之后，他一方面派诸葛瑾往后方去，通知后面的周瑜部跟进，一面在散出的斥候确认了刘勋部离开庐江之后果断下令开拔进军。 在北人看来难以逾越的长江天堑上。 此刻正有无数中小型战船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北岸。无论是船员，还是船上的甲士，此刻的脸上都充满着自信与朝气。 他们是江东的子弟兵，素来纵横水上难逢敌手。 当年霸王气魄盖世，威压当时，可惜最后依然免不了自刎乌江。 如今匆匆数百年岁月过去，江东子弟们又迎来了他们新的统领。 和当年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武力无双、一样的义薄云天。就连名号也极为相似——昔年有霸王项籍，今有小霸王孙伯符！ 此时此刻，孙策正站在旗舰船头，眺望着长江对岸那若隐若现的港口。 那里便已经是庐江郡的地界，而他和他麾下的精锐子弟兵们这一次的行动，便是以雷霆之势奇袭庐江。 说起来，这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哪怕到了乱世，只要主体依旧是汉人，那么撕毁盟约、偷袭友军就是一件很不齿的行为，会被冠上背信弃义的名头被世人唾弃。 君不见，吕布历仕三主并主动背叛，被世人骂做三姓家奴。而同样在乱世之中多次背主的高欢却一度被称作枭雄人物（这也是一大奇事，想来想去也只能用民族观念来解释了，不知道这位北齐神武皇帝的可以自行百度，忠诚度的下限甚至比吕布还低）。 可偏偏，江东方面对此事似乎颇有心得，做起来也是熟极而流不见半分尴尬生涩。 此番是小霸王孙策亲自上阵，率领主力偷袭刚刚才与江东缔结联盟关系的刘勋！ 甚至这一次结盟还是由江东主动发起的，如今却被悍然撕毁！ 当然，此时此刻，被卷入其中的众人并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会出现一位姓吕的将领，玩了一手白衣渡江，同样是渡过长江偷袭盟友，只不过这一次惨遭友军背刺的就换成了另一位同样是名震华夏的人物——武圣关云长！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两次偷袭行动可以说几乎是如出一辙，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也不知道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吕大都督是不是从先辈的行动中找到的灵感。 这样说起来，倒还得是咱们长沙恒王替未来的打工人打了个样。 “子敬啊，此番公瑾将你派来前线，自己却押后坐镇，虽然猜不透是何用意，不过如今港口不远，咱们这次的行动也马上就年轻人要开始了，依你来看，当刘勋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会做出怎样的决断呢？”环视着隐隐有雾气升腾的江面，孙策笑着问道。 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相貌不错，面相有三分忠厚的年轻人，正是经周瑜举荐得以在江东平步青云的鲁肃鲁子敬。 虽然相貌不如周瑜俊美，比起剑眉星目的孙策亦是有所不如，帅气程度和读者老爷们更是远远不能相比，但鲁肃似乎身上自带五五开光环，站在孙策身边丝毫没有气场和颜值被碾压的感觉。 此时的他，一双还算好看的眼睛也是微微眯起，心头泛起了一阵嘀咕…… “按照子瑜带回的情报，两日前刘勋就已经点起兵马出兵上缭这会儿差不多应当已经赶到上缭城下摆开阵仗了。” “虽说上缭城不是什么大城，太守华歆也不过一介文人不通战阵，但历任太守都将修缮城防视为头等大事，想要靠强攻拿下城池，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没有希望的。而根据细作传来的消息，如今留守庐江的不过万人，且其中相当一部分属于老弱病残、散兵游勇，实际战斗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但子瑜的担忧也有道理，公瑾的消息还没传回来，主公如此行动是否有些……”鲁肃最终没有把“轻率”两个字说出来，但显然对孙策这般鲁莽的举动略有微词。 第七十章 占便宜要趁早 第70章 占便宜要趁早 “嗨呀！子敬莫要总是一副瞻前顾后的样子！”孙策毫不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尔后放声大笑，“若是公瑾在此，他就不会这般说话。面对这万余散兵游勇，凭着我与江东子弟的勇武，最多一个时辰，必然能将这座庐江城拿下。纵然他们还藏着什么谋算，在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都只能化作飞灰！这么点时间，就算刘勋有甚么布置，难不成他还能赶得上率领主力部队回援不成？正如公瑾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所说的那般，从刘勋这个草包中计发兵的那一刻起，庐江城就已经是孙氏的囊中之物了！真正要考虑的，是如何在半道上为咱们的刘勋太守准备一个大大的惊喜！此外，江夏黄祖和许都的曹操可能的动作，才是值得子敬多多费心的，而不是去担忧那个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什么刘晔！” 话语间，难掩孙策的自信与对周瑜的信任和骄傲。 似乎，在他看来……刘勋已经落入了这张提前编织好的大网当中，这一次是插翅难飞了！ 庐江城的陷落在所难免，而这个时候的江东上下，应该像他孙策和周瑜一样，把目光放到拿下庐江之后。 别忘了，能在后世话本里被吹捧为江东麒麟，得孙策、孙权兄弟倚重，名列东吴四大都督之首，周瑜周公瑾出名靠的可不仅仅是他那当世一流的颜值，其战略眼光和胸怀肚量也远远比演义当中所描绘的形象要强。 当然，相比于鲁肃专擅宏观战略，周瑜更擅长的还是结合战略目标之后的战术操作。 而作为一名优秀的战术大师，虽然还不曾听过那句经典理论，但周瑜确确实实的也在践行。正所谓——玩战术的，心都脏！ 分兵之前，周瑜就曾千叮咛万嘱咐，这会儿见孙策如此自信，鲁肃也只能顺着自家主公的话题走。 “伯符这边拿下庐江的消息一旦传开，届时江夏黄祖肯定会反应过来。到时候只要他不傻，必然会顺势和刘勋达成联盟。如果双方一同发兵，到时候恐怕少不得一场恶战，纵然主公骁勇，但双拳难敌四手，江东子弟的伤亡恐怕也不会太轻。因此，按照公瑾的意图，咱们最好是提前做一番手脚，能够将刘勋这数万人收编过来或者是打散掉，避免他带着这几万人与黄祖合流。” 唔…… 一听到要收编几万人，孙策陡然精神一震。 挠了挠头，他挤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容：“子敬对此可有良策？” 没办法，除非战场厮杀需要，否则孙策秉承的套路就是能不动脑子就不动脑子。 反正动了脑子他也玩不过周瑜鲁肃这些战术战略大师，那又何必浪费那个时间精力去思考呢？ “这件事情，如果我没有记错，公瑾应该已经有过布置了吧？”鲁肃从怀中取出一份简略的地图，扫了一眼之后就有了想法，当下伸手指着庐江与上缭途中的彭泽一带比划了一番，尔后开始为孙策解释。 “伯符拿下庐江之后，为了安抚麾下将士，保证他们的士气，刘勋必然会在遣使与黄祖结好的同时第一时间率主力回援，而倘若回援，为了保证效率，他们就不可能绕过彭泽。偏偏昔日我曾与公瑾一道实地走访过，这彭泽一带易守难攻，适合伏击，想来公瑾既然提出分兵，自然是要在这地方做文章了！” “甚至，可能都不必强求这一轮伏击能给刘勋所部带去多大的伤亡，只要能将他们阻挡在彭泽一带，拖住他们回援的脚步，那么咱们在庐江这儿便大有可为。” 说着，鲁肃脸上还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落在孙策眼中，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机灵灵打了个寒战。 每当周瑜等人露出这样的笑容的时候，孙策就明白，十有八九是又要有哪个倒霉蛋被坑了！ 还好，本将军是队友，不会掉到自己人挖的坑里。 “只要公瑾能派人将刘勋回援的大军阻击在彭泽一线，哪怕只是拖延数日功夫……嘿嘿，刘勋麾下大军可大多是庐江本地人士，他们的家小可都在庐江，如今家乡有失，思乡情切之下，只需要有一二细作稍微运作一番，就足以在军中引起哗变，具体原理一如当年‘谋圣’张良前辈所运作的四面楚歌！” “他曹操攻城略地，这些年之所以在多次损兵折将的同时还能保证主力部队的人数没有锐减，靠的就是一手‘攻心’之策，他曹孟德用得，我江东又如何用不得？到时候那数万甲士归乡情切，莫说是刘勋了，就算那刘子扬威望颇高，难道他还能高的过昔日霸王么？到时候，说不定我等就要提前恭贺主公帐下再添数万甲士了！” 照猫画虎、比着葫芦画瓢谁不会啊？ 当然，这个时候的鲁肃和孙策并不知道，无形当中，他们又给未来的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吕大都督当了一波教材。 招降荆州将士，使得关羽麾下士气跌落到谷底，江东方面所布置的可不正是攻心之策吗？ 攻心之策用得好，那堪比百万雄师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周瑜、鲁肃本就是聪明人，两人一番合计，纵然此前对攻心一道没有太深的钻研，这会儿拿出来收拾一个草包级别的刘勋，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可以说，在周瑜看来，他已经提前布下了一场惊天棋局，只要刘勋等人事先没有看破，而是乖乖的跳进了局内，那么孙策与他的江东子弟兵们就绝不可能失败！ 当然，如果有外力介入，直接砸了棋局，那可能就得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也是为什么周瑜和鲁肃在接到刘晔自许都归来的消息之后一度甚为忌惮的原因。同样的，这也是为什么周瑜和孙策如今当机立断采取行动的原因。 倘若再迁延一段时日，万一曹操那边腾出手来想起来打算介入庐江一带了呢？到时候曹军入驻，或者刘勋公开表示归顺朝廷，那他们还怎么公然攻取庐江？ 要知道，这会儿谋算庐江，他们江东打在明面上的旗号可是替朝廷清剿袁术余孽。 可倘若刘勋公开归顺朝廷并接受了来自许都的册封，到时候除非他们愿意让江东孙氏本就被孙坚糟蹋过的政治声望彻底跌成负数，否则短时间内就不可能再度像如今这样全军出击进取庐江了。 擅杀朝廷命官，在这会儿可不是什么可大可小的罪名。真要被抓住了这个辫子，那招惹来的恐怕就不止是曹操一家了…… 第七十一章 到底谁在大气层 第71章 到底谁在大气层 鲁肃的担忧藏在心底，孙策当然无从知晓。 但在听鲁肃细细分析了一轮周瑜的布局之后，孙策也情不自禁的双拳攥紧，喝了一声彩。 “好！既然公瑾有这个把握，又有子敬你在一旁查漏补缺，那便按照你们的计划行事！哪怕能收拢到刘勋麾下一半的人马，咱们江东也能算得上雄霸一方，倘若真的能将他麾下所有人马尽数招来，那便是合该我江东当兴！” “到时候待我报了父仇，咱们江东子弟也能伺机彻底占有长江中下游的天险，然后如昔日霸王一般，北上中原，与天下诸侯争锋！” 小霸王的绰号并非浪得虚名，孙策本就是以霸王项羽作为自己的偶像，如今有机会重现霸王昔日的辉煌，他自然也是心里痒痒，豪情顿生。 他的追求，便是当人们提起他的时候，不要再是“江东小霸王”。 小霸王的威名早就席卷江东，如今，该到了让天下知晓他小霸王的时候！ 有朝一日，他也想像昔日霸王一般，只凭一个名号，就能让天下诸侯畏服！ 而霸王昔日犯过的错误，他也不会再犯，江东孙氏，终将在他的努力下成为这天下的霸主！ 当然，这一切的野望，都建立在如今这个计划的顺利进行上。 呼…… 君臣二人同时呼出一口气，没有对视，但两人的眼睛却颇有默契的同时凝起，感受着江面上吹拂而过的西南风。 江东霸业……从今日起，便要真正意义上的扬帆起航了！ 至于能不能从霸业走向帝业……这会儿的江东上下没人心里有底，但生逢乱世，一切皆有可能，今日之霸业，安知不是明日帝业之基？ 让江东的星星之火，汇聚成这个乱世中无人能忽视的连天烽火，这不正是他们的愿景么？ 看着如今江面上的碧波荡漾、水光潋滟，又有谁能想到，半天之后……与半空残阳交相辉映的无边血色，即将布满庐江郡的上空！ 近了… 近了… 平静的表象下，潜藏着的即将到来是狂澜席卷、疾风暴雨！ …… “愚蠢！真是愚蠢至极！那刘子扬高低算个人物，难道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接到消息，曹操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恨铁不成钢啊！如今这个时候，刘勋这个草包不动还好，他若贸然行动，必然会露出破绽，紧随而至的孙策也必然会趁机有所动作。而孙策如今身边也不乏人才，若是这会儿动了，想必是对拿下庐江有把握，这么一来，庐江十有八九是要落到江东手上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庐江就这样轻易的落入孙策手中，那原本贾诩等人谋划的坐山观虎斗的策略也就等于全然失败。 这会儿的曹操也有些懊恼起来。早知道你刘勋这么不争气，老子当初还不如答应刘晔直接发兵介入，把庐江掌控在自己手里呢。 如今庐江落入江东手中，虽然短期内对曹操没有什么影响，但从长远来看却无疑是在给自己埋雷。 首先，庐江一旦告破，也就意味着曹操等北方诸侯如果想要威胁长江沿线的诸侯，唯一的突破口只剩下江夏黄祖，除此之外，整个长江天险基本上就落在荆州和江东手中，这会对他未来的南下形成极大的阻碍。 其次，庐江一旦陷落，孙策大可以此为中转站，退可保守江东，进可威胁荆襄以全据长江天险，倘若野心再大一点，甚至还能以庐江作为跳板，北上奇袭广陵、下邳，将徐州纳入孙氏治下。 这样来看，江淮一线，恐怕又要遭到战火蹂躏了。 更重要的是，他曹操也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对江东的威胁视若无睹，集中所有兵力去与袁绍决战了。 “唉……” 早知如此，还不如听从荀攸等人的意见，提前分兵去占领庐江，将孙策阻拦在长江以南呢…… 刘勋的脑袋里没啥东西，那刘晔好赖也是曾在月旦评上名动一时的人物，怎么也一时脑袋发昏做出这等事情呢？ 倘若不是头脑发热，曹操这会儿是真想不通，他们怎么敢抛下庐江城倾巢而出去攻打上缭呢？这不是白白把庐江城送给孙策么？ “这样一来，恐怕仲德也有些麻烦啊。” “司空不必忧虑，或许，局势并没有司空所想的那么差呢？”郭嘉和荀攸对视一眼，对曹老板的长吁短叹暗自窃笑。 明面上，程昱此番南下的由头是朝廷使节，负责去庐江和江夏宣旨，主要目的是和刘勋以及黄祖结个善缘，实际上，这次程仲德之所以主动请缨，自然是因为郭嘉荀攸的暗中出力，当然，对此曹操是被瞒在鼓里的。 “哈哈！程兄此番设计果然是精妙绝伦，那孙策小儿果然不曾提防，看来，是上天注定，这孙氏父子都要被我黄祖踩在脚下啊！”同样的消息传出，接到消息的人却各有不同的反应。与曹操的气恼懊悔不同，这时候的黄祖却是兴高采烈，拍了拍程昱的肩膀，黄祖觉得这次这位天使果然是来给自己送福报的。 要知道，看着孙策这几年南征北战，一点点从当初那个寄人篱下，交出玉玺才勉强换来两三千兵马的毛头小子成长为统御江东六郡七十二县的一方诸侯，最为慌张的可不就是如今坐镇江夏的黄氏一族族长——黄祖么！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孙策或许会碍于不得擅杀朝廷命官的政治考量放过华歆、放过刘勋，但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放过他这个江夏太守！ 自己和孙策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对此，不需要程昱这番刻意提醒，黄祖本人也是心知肚明。 真要是一个脑子里长满了肌肉的武夫或者是像刘勋那般的草包，他黄祖也没可能得到家族的全力支持。 但面对日益膨胀的江东孙氏，即便是曾经嚣张的斩下孙坚头颅的黄祖，也不得不承认，假以时日，等到孙策兵临江夏城下的时候，他恐怕没有半分胜算。 但单凭他自己，想要扼制孙策的发展，却又有些痴人说梦。 刘表如今已经不见当初的壮志雄心，满脑子只想苟在襄樊一带得过且过，显然是不太可能为了一个名义上的下属再与如今风头正劲的江东孙氏起干戈。正当他左右为难、彷徨无措之际，程昱来了，带来了如同天籁一般的好消息！ 嘿嘿…… 能抱上许都这根粗大腿，谁还把刘表那厮看在眼里？ 第七十二章 踌躇满志孙伯符，内心不安鲁子敬 第72章 踌躇满志孙伯符，内心不安鲁子敬 白帆点点，千帆竞发。 虽然不如未来苻坚投鞭断流的志得意满，也没有日后铁锁横江的江南壮烈，但这会儿的战船横渡，看在孙策等江东将领眼中却仍是别有一番风味。 波涛翻滚的长江水发出“哗哗”的叫声，江风呼啸，残阳映照江面的血色正在渐渐淡退，逐渐占据主导的月色仿佛在江面上镀上了一层银华，为天地间平添了三分肃穆萧索但却杀机暗藏的氛围。 一股股不愿止息的江水向江心卷去，被那矗立已久的坚硬礁石无情的击回，卷起雪沫一般的浪花，回头浪和后面奔涌而来的江水迎面相撞，一时间轰轰作响，不绝于耳。 长江后浪推前浪，碧水东流，不曾止息。 冥冥之中，仿佛上天也在有意昭示，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凡。 船只靠岸，到了登岸的时候。 数百艘艨艟战舰停在江边，这里，已经是长江对岸的庐江郡境内。 将近两万余甲士全装贯带，披挂整齐，迅速的完成了登陆与集结。 俨然，这是一字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等所有人在月色中完成集结，他们并没有急着行军，而是将早已提前准备好的粗布包裹在鞋子上，以避免剧烈而整齐的行军脚步声传出很远。 待得一切准备就绪，留下看守战船的必要人手之后，其余将士人衔枚、马勒口，向着既定的目标出击！ 没错，这一切都是偷袭标配…… 而这群人或者说这支军队的目标，此时此刻也终于彰显无遗，他们所瞄准的，正是此刻守备空虚的庐江！ 按照他们的计划，趁着刘旭大军这会儿正在上缭展开激战，他们应当一鼓作气以雷霆之势拿下庐江，让那支军队成为流落在外的孤军，一如几十年后的白衣渡江。 胜者王侯败者贼，成王败寇，从来都是乱世颠扑不破的真理。 或许卑鄙，或许阴险，但在乱世……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近乎不费一兵一卒的实现战略目标，那么，为什么不呢？ “前进，等抵达皖县城下之后，不需等待中军将令，让各部直接攻城！” 孙策发布命令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周围的人都能清晰的觉察到自家主公此时的兴奋与激动。 当然，这本就是江东小霸王的特点。 只要一上战场，这位江东小霸王就会表现的无比亢奋，甚至到了不能自己的程度。每逢两军交战，他必然要身先士卒、带头冲阵，有的时候甚至连自家亲卫都追不上他突进的速度。 与孙策那甚至能感染周边人心绪的亢奋不同，鲁肃始终淡然自若，一直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尽管周瑜和孙策都觉得，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可以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鲁肃依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是以他直到此刻仍然在试图找出问题所在。 “今夜，这庐江郡城头的旗帜，也该换个名字了。”此时此刻，还未渡江的周瑜望着对岸，发出了难得的感慨。 有孙策冲锋在前，子敬在旁弥补缺漏，他自己亲自领军压阵，纵然那刘勋还藏了什么阴谋诡计，总归不可能变出三头六臂来，有他提前布下的层层布置，还怕到了嘴边的鸭子飞走不成？ “呼呼呼……” 风声依然在响，同样是吹拂而过的江风，晚间的微风却比先前平添了三分冷冽。 “踏踏踏” 毕竟是上万人规模的行军，尽管提前裹上了粗布，但整个大地依然随着军队的行进发出轻微的颤抖，由远及近，迅速向着皖县进发。 皖县可是如今庐江郡的治所，其意义不言而喻。（百科的说法是兴平元年即194年孙策据皖县，建安四年\/初平三年庐江郡改治皖县，又演义版本中孙策为199年击败刘勋占领庐江，此处整体采用演义版本，剧情需要往后调了几个月，勿杠） 可以说，只要皖县告破，那整个庐江郡的防务体系就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到了那个时候，都不用周瑜的后备部队出马，单靠孙策本部，都足以在半日之内将整个庐江郡收入囊中。 即便刘勋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回援，他在路上耗费的时间也足以让孙策做好迎战的准备，更不用说周瑜还提前在半道上为回援的刘勋部准备了一份大礼。 反正啊，对于今夜的孙策来说，这庐江郡，他是志在必得！ “伯符，注意到了么？”尽管总觉得有些不安，但当兵临城下的那一刻，鲁肃还是把那隐隐约约的不安压在了心底，尽职尽责的承担起了应负的职责。 如今皖县城头已经遥遥在望，鲁肃恰到时机的对孙策做出了必要的提醒。 “自然注意到了。这皖县城楼上亮起的火把不过寥寥几根，这说明如今皖县上下戒备松懈、守城兵力不足，正是我等一鼓作气拿下此城的好机会！” 孙策打量了一番远处城楼上影影绰绰的少许火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洋溢的笑容也越发自信起来。 就像是以往的将军们喜欢通过根据对方军寨里的灶台数量来确定军寨当中的兵马人数一样，在黑夜中，亦可以根据城楼上火把的数量来大致确定守军的数量。 当然，这玩意儿只能用作大概的估算参考，不一定准确。毕竟，历史上喜欢通过添兵减灶之类的操作玩反杀的兵家大牛同样也不在少数。譬如……众所周知的战国那两位，咳咳。 （庞涓：嘤嘤嘤？能不能别每次都拿老子当反面教材？出场费是不是应该先结一下？！） 在孙策眼中，此时的皖县俨然是守备松懈、空虚到了极点，在他麾下如狼似虎的江东子弟兵面前，就犹如脱光了那啥的那啥一般…… 及时让麾下将士熄灭了照路的火把，随着孙策将令的传达，整支军队上上下下都开始兴奋躁动起来。 毕竟粗略估算一下，如今在城头戍守的守军恐怕连千人都没有，这样一份白送到脸上的功劳，又有谁不想要呢？ 这样的皖县，这样的庐江，岂非是上天赐给自己的一份厚礼？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的轻易，倘若今夜不拿下皖县，孙策自己都觉得难受的紧。 虽然鲁肃的本意并非如此，但在孙策看来，这无异于对他信心的又一次鼓舞。 要知道，这些年横扫江东，周瑜作为他最信赖的谋主，妙计频出，至今不曾有过失手，而在鲁肃到来之后，两人联手更是将江东的各路诸侯玩的团团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如今他二人联手布局，他们两人都觉得今夜能入皖县，那皖县就一定会在今夜改姓孙！ “还要劳烦子敬坐镇中军，留守在此聊作接应，且看我亲自率军破城！” 这本就是孙策与周瑜一贯的配合方式，这会儿换了鲁肃，在孙策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小霸王就该像霸王一样带头冲阵，至于居中调度，自有谋主负责！ “嘿嘿，就是可惜那乔氏姐妹只有两人，否则子敬说不定也能……”临上阵前，孙策突然又凑过来拍了拍鲁肃的肩膀，露出一个男性都懂的表情。 第七十三章 在下刘勋 ，恭候多时 第73章 在下刘勋 ，恭候多时 不得不说，在正史上发生的事情确实就如同此刻孙策表现出来的那样一般。 别看演义中后来孙氏和乔国老貌似关系不错，后续一系列话本中也喜欢拿孙策周瑜和二乔的爱情故事有多么缠绵悱恻。 但实际上，在正儿八经的历史上，对志在天下的孙策和周瑜来说，大小乔本就是拿下庐江之后顺手收下的用以锦上添花的战利品而已。 这个时代可没有某些在后世发展壮大的专业拳师来瞎搅和，孙策和周瑜更不会花费精力去为妾室搞什么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当孙策策马来到队列的最前方…… 小霸王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就带着亲卫发起了第一波冲锋。 能被孙策亲自挑选带在身边的江东子弟兵们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没有保持沉默，他们只是落后半步，就随着主公嗷嗷叫着展开了冲锋。 这种时候，云梯……这一最古老但却最为有效的攻城兵器又一次绽放出了独属于重型兵器的浪漫。 顷刻间，随着“孙”字大旗在中军升起，在月光之下迎风飘扬，江东精锐们身上明亮的铠甲反射出湛然的寒光，刀枪如林，箭落如雨。 卸去伪装的江东将士们如同那奔涌不息的江水一般，以不可阻挡之势滚滚向前！ “呵，终于等到了……” 皖县城楼上，两个正在闭目释放感知的儒服打扮、青年模样的男子同时睁开双目，相视一笑。 完成了使命之后，程昱也已经赶到庐江，参与到正面的主战场来。 他们两人，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望着如潮水般袭来的江东兵，望着军阵上方隐隐升腾而起如猛虎一般的云气，面对着这如同黑云压城一般的景象。 呼…… 饶是程昱，这个时候也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聊以释放内心的压力。 倒不是说他害怕这样的场面，开玩笑，能做出以人肉充当军粮这种事情，程昱绝对是曹营上下公认的顶级狼灭，跟在曹操身边没少见过大场面的他，又怎么会被如今不过数万人的冲锋撼动心神？ 只不过，令他有些后怕的是，倘若不是郭嘉和荀攸在拜访了那位神神秘秘的袁公子之后力排众议，他也不会与刘晔同行，更不会代表曹营参与到这一场谋划当中来。 而如果没有那位袁公子这一番布局，恐怕……今日的皖县，乃至整个庐江，都将沦为孙策的囊中之物吧？ 而到了那个时候，这位小霸王是北上与袁绍合击曹操，还是调头去攻取江夏为父报仇，那可就不在许都的预料之内了，到时候万一在曹袁决战的时候江东出手，那后果…… 今日庐江陷落，所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甚至有可能搭上整个曹营这些年努力奋斗出的一切，这怎么能不让现在的程昱感到庆幸呢？ 呼…… 想到那位至今素未谋面的袁公子，程昱情不自禁的又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尽管此前听郭嘉和荀攸对他赞不绝口，程昱已经在心底对这位袁公子非常重视了，但先说动宛城张绣，再在许都为曹操觅得生机，又提前布局庐江、控扼江东，如此桩桩件件叠加，此情此景，由不得程昱心头悸动不已。 料敌于先，算无遗策，就这段时间的发展来看，无论是董承等汉庭重臣，还是宛城张绣、庐江刘勋乃至江东孙策等各路军阀，无不是被这位袁公子玩弄于股掌之上，纵然是昔年的谋圣张良复生，恐怕智计方面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程昱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他能感受到，除了正斗志高昂的江东兵喊杀声外，城门周遭那些等待已久的狩猎者们，也即将开始属于他们的狂欢盛宴。 果然…… 随着江东兵如狼似虎地扑到城墙根处，架起云梯准备登城的时候…… 刘晔口中轻声吐出两个字：“动手！” 随着大旗招展，城头处千百火把猛然亮起。 正当江东兵陷入错愕之际，“嗖嗖嗖”，伴随着破风声一同到来的，还有漫天火矢。 “不好！”留在中军押后的鲁肃顿时目眦欲裂。他终于捕捉到了那缭绕在心头许久的不安来自何方。 不得不承认，遥遥对视了一眼，程昱就知道，这一场埋伏没有完全瞒过对方的精神感知。 但很可惜，程昱和刘晔提早准备的隐匿法术效果同样非同一般，是以直到伏兵杀出的前一刹那，泄露出的杀气才被鲁肃捕捉到，但已经为时已晚。 “呃啊啊啊……” 当先传来的，便是众多江东甲士的惨叫与哀嚎。 孙策本人及他周边的亲卫倒是还好，靠着一身甲胄和近乎内气外放的修为，结阵之后只靠着这些被附加了简单锋利效果的箭矢压根儿就没办法破防，但普通的将士们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在漫天箭雨中，等待他们的只有黄泉幽冥。 好在这次被带来袭击皖县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因此在江东众将的指挥下，一干士卒纷纷抱团结阵，因此伤亡并不算太过惨痛，但袭击的气势却已经被完全击碎。 “这怎么可能呢？”站在高处，鲁肃自然能清清楚楚的辨认出诸多箭矢是从何而来，但正是因为辨认出了箭矢的来源，才让他此刻分外困惑。 城门附近，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埋伏呢？ 明明…… 上缭城那边的细作在这几天他和周瑜的要求下，也曾先后多次传来尽可能详细的情报，完全可以根据送来的消息做出判断，此番刘勋兵发上缭，绝对是全力以赴倾巢而出的。 那？ 这甚至已经隐隐结成阵势、云气升腾的上万伏兵又是从哪来的呢？ 不等后方的鲁肃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那边被困住的孙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内心升腾的怒火。 “藏头露尾的鼠辈，竟然敢用奸计害吾士卒！给本将拿命来！” 大喝一声，孙策连亲卫都顾不上招呼，单枪匹马就要往敌阵当中冲。 “呵，江东小霸王，不过如此！”望着下方已经上头的孙策，刘晔冷笑不已。 只可惜，布置在那一面的并没有太多精兵强将，否则早知道孙策如此莽撞，将主力悉数堆积在那一侧，等这家伙一头撞进阵中，哪怕是用人命堆，刘晔都能把孙策活活堆死。 程昱这会儿也颇为扼腕。早知道你孙策这种情况都敢贸贸然冲阵，我就该和曹司空分说明白，带几员曹营上将过来，直接在这里把这位江东小霸王的命给收了！ 如今单靠这里庐江的人马，恐怕是办不到了，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天赐良机啊！ 第七十四章 计破小霸王(上) 第74章 计破小霸王（上） 只可惜，为了伏击的效率，如今第一线都是弓箭手，再加上有丛林掩映遮蔽，孙策冲到一半就及时勒马，再加上又是一轮箭雨覆盖，硬生生将这位打算开着无双强冲的小霸王又逼回了本阵。 “冲啊！杀啊！敌军已然中了将军的神机妙算，如今离死不远，快快杀敌！不要放走一个！” 皖县的城门这个时候也是霍然洞开，但孙策这会儿却完全没有了半分欣喜，他一脸错愕的看着一批批全副武装的兵马从城门中涌出，杀向了江东军。 与此同时，正面的弓箭手们也悄悄的开始往后撤，但无论是准备接应的鲁肃还是打算突围的孙策，这会儿都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弓箭手们固然撤离了，但同样完成了结阵的大批步卒已经及时填补了留下的空缺，而在那几条明显是有意留出的通路上，马蹄声如雷鸣般炸响，显然是有着相当规模的骑兵正在靠近。 没等鲁肃、孙策这一君一臣从震惊错愕中回过神来，只是瞬息间的功夫，皖县城外已经充满了刀剑相击所发出的刺耳声响。 “都给我上！主公绝对不能折损在这个地方！”到了这个时候，这里已经彻底沦为武道狂人厮杀的战场，正如城楼上的刘晔和程昱完全没有插手的想法，这会儿的鲁肃除了远比普通人强大的精神感知之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指挥着部下以送死的心态发起冲击，试图将孙策部从包围圈里拉出来。 整个皖县城下，火光漫天、杀声一片，震天的音浪当中夹杂着受伤士卒的呼喊与哀嚎，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愈发厚重的血腥味儿，熏得哪怕是站在城楼上的刘晔程昱都感受到了刺鼻，但尽管两人被熏的脸色难看，但依然没有人后退半步，而是全神贯注的盯住了城楼下的厮杀，尤其让他们关注的，就是那位江东小霸王。 “这……竟然中了埋伏吗？” “这些兵又是从哪来的？” 哪怕骁勇如小霸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孙策这会儿心头也难免泛起了和鲁肃一样的疑惑。 这可不是什么三瓜俩枣拉出来凑数的散兵游勇，仅仅只是两轮箭雨加上一波冲杀，孙策就已经看出来参与伏击的显然同样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虽然单兵战力可能略逊江东军，但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在结成战阵之后完全是压着江东军在打。 这可是至少两三万的正规军，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 如果说是刘勋的部队……他们……他们不是应该在上缭城下么？ 可如果是曹操的部队……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发起袭击的呢？ 孙策可不相信这支部队会是在周边埋伏了长达半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就为了蹲他这一次突袭。 “列阵，迎敌！”孙策心乱如麻，但其他江东将领可没有束手待毙的打算，众人彼此呼喝，渐渐也聚拢到了一起，拼拼凑凑结阵之后倒也仍然有着上万人的部队，再算上外头鲁肃派兵接应，冲出去在这些江东将领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被敌人早有谋算的这么蹲了一波，而且人数还不占优势，原本来势汹汹、战意高昂的江东将士们这会儿已经战意全无，能维持着心态勉强布阵，已经是这些江东子弟兵们训练有素的结果了。 然而在方寸大乱的情况下，战阵所能带来的加持也远远没有达到孙策等人的预期，再加上敌军骑兵时不时的穿插纵横，带起一蓬蓬的血雾，江东军的阵型正在不可避免的滑向土崩瓦解。 最外侧的江东兵们相继倒下，被如狼似虎的敌军无情收割。 纵然有一二幸免于难者，在踉踉跄跄往后退的时候，满是血污的脸上依然透露着其他人肉眼可见的惊惶与不安。 甚至……还有一种罕见的绝望，正在军士们身上蔓延。 太久太久了，这些江东的将士们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绝望，以至于他们都快要忘记这种感觉。 自打孙策接手之后，这些年来，战场上有孙策当先陷阵，一往无前的冲杀在第一线，后方有周瑜运筹帷幄、指挥若定，谈笑间让一个个敌人灰飞烟灭，他们江东军也是一路高歌猛进、胜仗不断。 在江东，他们从来都是埋伏别人的一方，是大声狂笑着屠戮别人的一方，是无情斩杀猎物的猎人，是喜笑颜开瓜分战利品的得胜者…… 可今日，他们却顺着周瑜的谋算，跟着主公孙策踏入了敌人的陷阱当中，如今甚至已经算得上身处绝境，成了那瓮中之鳖！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要像过去那样不惜一切的为孙氏卖命么？以孙策的脾气和性格，真的值得他们不顾一切甚至牺牲生命为这位主公换一条生路吗？ 扪心自问，越来越多的江东军感觉自己的内心出现了动摇，原本已经建立起来的信念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崩塌消散…… 城楼上，刘晔微微侧目：“仲德兄这一手法术倒是有些意思，能干扰那些士卒的神志么？” 程昱苦笑一声：“子扬休要取笑我了，幸亏如今被困住的不过万余人，我才能勉力支撑。要是人数再多上一些，没有事先布置的阵法作为支撑，我可用不来这么大规模的法术。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杀伤性的法术，只不过能挑动他们心里的一些想法罢了。对那些意志足够坚硬的精锐来说，恐怕是没有多少效果的。” 尽管如此，但对于眼下的局面来说，程昱这一道精神法术的作用已经足够让胜利的天平再向庐江这一方倾斜几分。 看着下方被围困的江东士卒甚至开始出现逃兵，刘晔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照这样的局势发展下去，江东小霸王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被他们这些谋士玩弄？ 能拿下孙策的话，那甚至都不是他们归顺曹操了，恐怕得变成曹操盛情邀请他们回到朝廷的怀抱，到时候的待遇也会变得不同。 不幸的是，刘晔对美好未来的畅想没能持续太久。 眼看着麾下的士气愈发低落，甚至开始出现逃兵，深知兵败如山倒之后众人可能都无法幸免，孙策深吸一口气，猛然自腰间拔出了古锭刀，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挥刀的动作却是毅然决然。 而随着几名逃兵死在自家主将的刀下，鲜血飞溅，一时间让那些原本心生动摇的江东兵们停住了脚步。 呼…… 第七十五章 计破小霸王(中) 第75章 计破小霸王（中） 孙策重重的喘着粗气，做出这样的决断，对一贯以爱兵如子自诩的江东小霸王来说也颇为难受，但如今已经被逼到绝路，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而随着眼眸的眯起，感受着手上古锭刀的寒意，一个念头在孙策内心缓缓升起——父亲，如果你的在天之灵不愿看到孙氏就此走向破灭，那请助我背水一战吧！ 一念及此，扫视了一圈，孙策猛然将古锭刀插入身侧的地面，厉声吼出了或许是他这辈子发布的最后一条军令：“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不赦；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从此刻起，凡是有退过此刀者，我即刻斩之。若然我孙伯符退过此刀，后队亦可取我首级，换汝等一线生机！” 一言蔽，随着身体周遭猛然爆发出的气血之力，孙策纵马向前，一骑当先，悍然撞进了庐江一方的军阵当中。 在一头撞入敌阵的时候，在孙策脑海当中浮现的，却是当年老爹身先士卒的身影。 他们孙氏的基业，本就是由主君这么身先士卒、带头一刀一刀的用命搏出来的！ 当年他爹曾经数次身陷绝境，最终一人一刀亲自杀出血路，今日，他孙策又为什么不能做到！ 而更重要的是，周瑜的后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到，鲁肃毕竟只是一个文人，在如今气血之力肆意绽放的修罗场中，谋士的精神力量能起到的作用极为有限，还要承受被反噬的风险，因此除了将有生力量悉数投入到战场上之外，对于孙策此刻的困兽之斗，鲁肃也已经无能为力。 面对这样的绝境，在退无可退之下，想要力挽狂澜，能依靠的、能相信的，也只有他这个三军统帅了！ “吾乃江东小霸王孙伯符是也，谁敢与某决一死战！” 还别说，随着孙策大呼陷阵，并一度挡者披靡，这份惊世骇俗的武勇瞬间感染了不少原本心生迷茫甚至逐渐动摇的江东子弟，原本已经快要被打散的阵型竟然硬生生的在乱军之中又一次完成了集结，愣是让这一场本该逐渐演变成一面倒的战斗重新回到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这家伙，该不会临场破境了吧？”城楼上，刘晔的脸色并不好看。 原本以为大局已定，结果却硬生生被他原本认为不过如此的所谓江东小霸王硬生生制造出了新的变数。 好好的一场伏击战，如今竟然有演变成遭遇战的趋势，这样自诩布下天罗地网单等瓮中捉鳖的刘晔怎么能忍？ “应该……没有吧？那头江东猛虎留下的意志固然能让江东子弟的军魂更容易生成，但也阻碍了孙氏子弟凝聚属于自己的武道意志，想要破境，哪有那么容易？”程昱主动停了此刻已经收效甚微的法术以免遭到反噬，而在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他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的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受正在厮杀而涌现的大量气血之力的干扰，纵然他们的精神力感知颇为不俗，但也没办法精准锁定孙策自己周遭的气血之力强度，但程昱的判断无疑是让有些紧张的刘晔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当下连连点头，心底暗松了一口气。 “但如果江东军完成结阵，哪怕他们还没有军魂，但军团意志的加成之下，孙伯符这位军团主将的战斗力恐怕不会逊色那个境界的高手太多。”程昱的脸色却依然难看，一字一句间，他吐露出了一个让刘晔有些难以接受的事实。 内气离体，气血之力外放乃是武道先天的标志，乃是如今的武道当中攀爬到第五个境界的高手，这个层次的高手即便放在当今的乱世，也算得上是万中无一的绝世猛将。 至于凝聚武道意志，踏足更高的境界，达到所谓的第六阶也即形意境，所能发挥出的威力更是一般人不可想象。 当然，有些人虽然没能凝聚出独属于自己的武道意志，但靠着军团意志甚至军魂的加持，他们倒也能发挥出与六阶高手相匹敌的战斗力。 更有甚者，一些特殊的功法或招式也能让人在特定情况下拥有媲美六阶的战斗力。 上一位靠着自身的力量稳定立足六阶之境并展现出风采的，还得追溯到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讨董大战。 那位虎牢关下横扫群雄的战神，在他最巅峰的时候，确确实实是靠着自身踏足六阶的强横存在。 当然，后来随着战意的消磨和身体机能的损伤衰退，等到在下邳城困兽犹斗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复往昔的辉煌，没办法再保持六阶的修为了，否则，也不会轻易便被麾下将领找到机会绑了投降曹操。 原本以为，自从那一代人逐渐站到权力的顶峰，武道受到侵蚀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能窥视那个堪称传说的境界。 可没曾想，如今的孙策，靠着身后江东军结阵给到的加持，竟然也能窥视到那个近乎于传说当中的境界吗？ 孙策的振奋，让局势平添了变数，这让城楼上的两位谋士脸色难看的同时，另一边的鲁肃却是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这会儿也能明白周瑜为什么对这位看上去毛毛躁躁的主公推崇备至了。 “伯符啊，还好有你啊……” 除了江东孙氏，如今鲁肃一时还真想不到，还有哪家主君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率领麾下残兵重新发起反攻，并且还在一定程度上占据上风的。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能做的，也只有作壁上观了。 奇迹能否发生，一切，都将系于孙策一人。 话说回来，征讨江东，夺下江东六郡，慑服以顾、陆、朱、张为代表的一干本土世家，这个过程中，诚然有周瑜的谋划，后期更离不开鲁肃等一干人的辅佐，可孙策本人出类拔萃的勇武与身先士卒的冲劲才是一次次感染三军将士，才是数次帮助孙氏政权转危为安、扭转乾坤的关键。 小霸王的名号，应该像当年的西楚霸王一样响彻天下，所以，这一次，应该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江东上一代霸王最终没能更进一步，这一次，伯符，你能做到吗？ 鲁肃的眼睛紧紧的凝望着这月色下血腥杀戮的战场，一点儿也不敢分心。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算了，眼下的危局才是关键，只要伯符能带着他麾下的将士杀出重围，那么一切都还有可能。 …… “真是让人惊惧的战斗力啊，管中窥豹，由此也可想见当年那位温侯的风采。”望着在庐江战阵中来回冲杀的孙策，刘晔不得不发出一声感慨。 “是啊，还好，当年那个鬼神辟易的吕奉先已经不复存在。这些只知道凭着一腔血勇就能纵横无敌的勇将，或许都将被岁月埋葬。霸王当年尚且不敌高祖，今日的小霸王，又如何能问鼎天下呢？能见证这一战，或许也算是你我的幸事吧。”程昱望着城楼下的战场，脸上写满了惊叹。 第七十六章 计破小霸王，但不仅仅是小霸王 第76章 计破小霸王，但不仅仅是小霸王 要知道，刘勋在庐江也算是经营数年，虽然在曹操等顶尖诸侯眼里，这位困守庐江的太守不过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庸人，但他也并非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垃圾货色可比。 但随着两名花费了大量代价拉拢来的四阶小高手在战阵中联手阻截孙策，结果联袂出战的两人在这位小霸王枪下甚至没能活过三十合的时候，刘勋就明白，今日这一场伏击，注定没办法如他原本期待的一样大获全胜了。 这么恐怖的武力，在如今混战的战场上，所造成的影响力绝对是核弹级数的。 江东军的士气，因为他那无人能敌的武勇正在逐渐回升，而庐江军的士气，也正在随着孙策的冲杀而渐趋低落。 “再照这么打下去，哪还是江东军落入了咱们的埋伏啊，分明是咱们被江东军给伏击了呀！”刘勋长叹一声，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当年的那位战神会沦落到没有诸侯愿意收留的地步。 这种超凡绝伦的武力，哪个人主有这个魄力和能力确保自己一定能将之压服的？ 而一旦人家心存不轨，寻常人主又能拿这个级数的武力怎么办呢？ “仲德兄，如此看来，今日的算计，恐怕终究要败在小霸王这突然展现出的超凡武艺之下了啊。”眼睁睁的看着孙策带着亲卫在阵中纵横穿梭，连续斩杀了十多位副将，下面的中低层将官死在其手上的更是难以计数，刘晔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这个时候倒下的，可都是庐江的人马，也是他未来带资进组，在曹老板手底下混一口饭吃最重要的资本。 如果能拿下孙策的人头，在这里拼光了那也就罢了，可若是仅仅为了歼灭此次被孙策带来的江东系的有生力量就把手上所有的牌打个精光，哪怕刘晔舍得，刘勋恐怕也舍不得这么惨痛的代价啊。 所以，刘晔的话同时也是在代刘勋给程昱施压。 面对这么强横的孙策，你们曹营若是还想留下他，那有什么可以用的牌就赶紧打出来，别再藏着掖着了。如果你们曹营现在在这一带也没有什么可以影响战局的势力，那不好意思，庐江不可能为了未来的大老板把自己的家底拼的涓滴不剩，若是这样，他们恐怕就要考虑让开一条生路放孙策离去了。 “莫急，莫急。”程昱脸上闪过一抹微笑，内心却同样泛起了嘀咕，他也不知道，郭嘉能在这个时候安排些什么，还能阻拦如今已经杀疯了的孙策。 …… “不对呀，根据细作送来的消息，上缭城下可是实打实的出现了数万人的军队，摆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势，否则孙策也不可能如此放心大胆的出兵夜袭庐江，如今放眼整个长江沿岸，在排除掉另有计划的孙策之后，除了刘勋，还有谁能一口气出动数万大军就为了啃下上缭？” 见郭嘉自信满满的表示早有筹划，曹操仔细翻了翻情报，确定自己没有漏掉什么重要信息之后，很是不解的问出了萦绕在心头许久的困惑。 “这样看来，如今的庐江只不过是一座空城，哪怕仲德确实颇有能力，也不可能靠着城里那些老弱病残拦住江东的两万精锐吧？更何况，江东此次还是那位小霸王亲自带队，基本上算得上是倾巢而出，仲德此次连兵马都没带，随身的不过百余侍卫，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吧？” “这件事情也是袁公子的安排，为了以防万一，他本人这会儿应该也已经到庐江了。”到了这个时候，郭嘉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把袁数卖了个干净，“用他的话来说，这就相当于是一位文学大家曾经在作品当中写过的一句非常有名的话，叫……叫什么来着？” 郭嘉敲了敲脑袋，这几天酒喝的有点多，记忆有些模糊了，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哦？哪位大家？”曹操闻言，眼前顿时一亮，一方面，他很好奇这位至今为止多次帮助他却始终不愿意见面的袁公子到底有多少能耐，另一方面，则是他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骨子里对文艺创作的喜爱所带来的本能反应。 “名字倒是不曾听他提起，但是那句话我想起来了。”郭嘉晃了晃脑袋，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要稍微控制一下饮酒的量，该去照顾一下那些无家可归的少女们，不能老是沉醉在美酒当中，“好似是叫作……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 啊？ 阿巴阿巴…… 饶是曹操一向城府深沉，这会儿也被这话雷的外焦里嫩。 这……这……这是大家的作品？怕不是来搞笑的吧？ 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曹操张大了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郭嘉苦笑，当时他刚听到的时候，反应不比现在的曹操好多少，不过当听完袁公子的全盘计划之后，他倒是觉得这句话虽然看不出有甚么文学功底，但用来形容这次的计划倒也算得上贴切。 曹操这下子是真的有些搞不明白了，这算是哪门子的大家？仔细揣度了一番，曹操觉得……但凡喝酒的时候多吃两口菜或者少喝一口酒，都写不出这么“惊世骇俗”的文字来。怎么说好歹也是一位文学大家的作品，就这？就这？ 要是换了曹操喝醉了，怎么着也得来个“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要是写出这等文字都能算作大家，那……仔细琢磨了一番的曹操觉得，他家里那几个不中用的小子也能算得上文学大家了（曹丕曹植：喵喵喵？）。 见曹操一脸迷惑，郭嘉也不敢再卖关子，赶紧为自家老板解惑：“其实是这样的，我等按照袁公子的谋划，派仲德去庐江，也是为了部署两支兵马。只不过，其中一支是约五万人的兵马，另一支也是五万人的兵马！” 说到这里，郭嘉顿了一顿，下意识的就想喝口小酒，但是想到自己刚刚下定的决心，硬生生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诚然，上缭城下确确实实有数万人在部署，做出了一副攻打上缭城的架势，否则也瞒不过江东的耳目。但是，庐江城可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空虚无备，那里同样被部署了一支数万人的兵马，而且是早已养精蓄锐、蓄势待发，单等着那位孙笨……啊呸……那位孙伯符孤军深入，自己把自己变成瓮中之鳖！” 嗯？孙笨是啥玩意儿？ 曹操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郭嘉的话语又吸引过去。 这会儿的郭嘉也是暗自在心底捏了一把冷汗，好家伙，这几天跟袁数在一起喝酒聊天打屁习惯了，差点当着司空的面把孙笨这些诨号也给脱口而出，还好，还好，没有人注意到。 尽管心底惊魂未定，但在明面上，郭嘉依然一副坚定的样子，“是以，司空大可放心。只要不出意外，今夜一过，庐江城头就将挂上咱们的‘曹’字大旗！而那劳什子江东小霸王，所谓的继承江东猛虎也将被咱们打成一只猫，老老实实的回江东舔舐他的伤口，短时间内，江东将不再成为威胁司空后方的不安定因素！” 嗯？ 这…… 第七十七章 张开罗网，谁堕瓮中 第77章 张开罗网，谁堕瓮中 原本，曹操以为靠着校事府正在逐渐扩张的情报网，哪怕他暂时没办法及时捕捉到老大哥袁绍的一举一动，但渗透其他诸侯应当是手到擒来，对如今的庐江局势，他曹操自然也应当是洞若观火、明见万里。 可如今被郭嘉这么一讲解。 他好像看明白了很多东西，但眼前总感觉又生成了无数的疑云，让他又好像并没有看懂这个计划，一时间有些云里雾里。 这都是些啥呀？ 有所谓的文学大家能写出什么“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这样的作品，在他看来已经足够离谱了。若是被他知道哪位大家写出如此扯淡的作品，曹操觉得自己恐怕得把这位大家好好的教训一顿，不如此，难以发泄他心头堵住的那一口怨气。 可是……按照郭嘉的说法，这袁公子的计划俨然更离谱。什么叫他部署了两支军马？还说什么一支是五万人的大军，另一支也是五万人的大军…… 问题是…… 明明在收降了张勋等人的部众之后，刘勋麾下实力大涨是没错，可即便如此，他麾下满打满算有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士卒撑死不过五万余人。 倘若一支是刘勋本部，那这倒也能说得过去。 可另外一支所谓的五万人大军，又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他自己麾下的兵马是不可能调动的，郭嘉荀攸等人固然有胆子让程昱打着朝廷的旗号瞒过这段时日无暇上朝的他这个司空的耳目，但二人绝对不可能有这个胆子绕过他染指曹营兵权，再说了，他麾下众多将领也没人有调动的消息啊。 可既然不是他曹营的兵马，那又是哪来的部队会愿意为了一个前途未卜的庸人刘勋去得罪一个看起来随时有可能一飞冲天的潜力股江东小霸王呢？ 总不至于……这五万人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还是说，刘勋甚至强拉壮丁、滥竽充数，营造出了五万人进攻上缭的假象？ 可盯着庐江的谍细也不少，他是怎么把民夫伪装成正规军还能瞒过这么多细作的耳目呢？ 想不明白，真是想不明白。 “奉孝啊，你若是不能把这件事情讲明白，恐怕本司空就得让你留在司空府好好的养一养身子了。不过，对你来说，适当的修身养性，也是应该的。留在司空府里好好休整一段时日，也省的你成天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看到曹操露出这样的表情，发出这样的威胁，郭嘉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下意识的，他就扭头看向了一直在边上含笑不语的荀攸，“这个问题，还得烦请公达为司空解惑了。” “哦？公达也知道么？”曹操眉眼含笑，将目光转移到了荀攸身上。 明明曹老板的脸上挂着的是诚意满满的微笑，但荀攸同样被吓得一激灵，在心底暗骂郭奉孝不讲道义的同时，荀攸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曹操耳边压低声音报了一个名字。 这人名一出，曹操猛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原来是这位啊，那倒是不奇怪了。恐怕也只有他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情了。”知道了其中奥妙，饶是曹操也不由得感慨，这一环环的相互串联起来，如今回头看倒还真是合情合理。 如果是那一个人的话，那就无怪会做出这样的决策了。 一时间，曹操的眼珠子连连转动。 这一次如果运用的好，恐怕那位江东小霸王，真的要被打成孙笨了呀。 另外，这位到现在为止高深莫测的袁公子，不管他出于什么考量没有去河北相助本家宗亲而是选择来许都助他曹操一臂之力，他都要让这位袁公子感受到他曹操的胸怀与诚意。 这样一位运筹帷幄的大才，可不能轻易放跑了。哪怕是死，这个人都必须要死在许都。 这是曹操在暗地里已经下定的决心，经过这一番事件更坚定了他的信念。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该他曹司空稳坐钓鱼台，静候佳音了吧？ 就是不知道，是庐江的捷报先一步到来呢？还是两处捷报同时送到…… 什么江东小霸王？当年霸王尚且不免乌江自刎，区区一个小霸王，下场又能比昔日那威震天下的霸王好到哪里去呢？ 以逸待劳对上长途奔袭，再加上十万面对最多四万，正所谓，优势在我啊！ 心头忧虑一去，曹操顿时放松不少，“奉孝啊，你可是瞒的本司空好苦啊！” “不敢。若是司空真的能将那位袁公子招入麾下，说不得，嘉也要退位让贤，便在此先恭喜司空再得一良才了！” “哈哈哈……” …… 远远望见江对岸火光冲天，周瑜知道，估计十有八九是孙策那边得手了，当下也果断下令全军开拔，直奔彭泽而去。 而就在皖县城下的厮杀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时候，这支江东的后军也已经悄没声息的摸到了彭泽。 这个地方，便是如今庐江通往上缭的唯一一条可供大军通行的道路所必经的地方。 当然，这里不仅仅只有官道，还有许多分岔蜿蜒出去的小路，在此地与颇有几分曲折的官道完成汇合。 诚如他们在战前分析的那样，此间彭泽端的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江东军众将这么多年到处征战，自然也是识货的，当下众人皆对周瑜的布置赞不绝口。 虽然他们的主力战兵只有大约两万人，但只要能在此地设伏，靠着地利加持，这些江东将领们有自信将刘勋麾下的五万大军拦截在此地。而只要拖到庐江陷落，他们的任务便算是大功告成，可以抽身离去了。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曹操在此，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何况一个蛐蛐刘勋呢？ 领了周瑜将令，分兵在两侧做准备的主将，自然也是江东的重要人物，也是江东如今数得上号的两名四阶武修——孙贲、孙辅。 这两人乃是孙坚同母兄长孙羌的儿子，论起辈分来乃是孙策的堂兄，平素在军中也算得上吃苦耐劳，是以在突破四阶之后愈发得到孙策看重，在江东军中地位超然。此番周瑜与孙策分兵，他们二人自然就被调派到了周瑜手下供其驱使。 若非他俩这对“打虎亲兄弟”亲自上阵，周瑜和孙策还真有些不放心。 不过，从他俩突破之后追随孙策的战绩来看，只是伏击的话，对他俩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难度。 当然，为了避免万一，除了这对兄弟，周瑜此行也并非没有其他江东将领随行，只不过在这会儿的周瑜看来，这份伏击刘勋的功劳，交给这二人拿下便足够了。 区区一个刘勋，能让他周瑜费这么大心思算计已经是足够看得起他了，还用不着在调兵遣将上也刻意针对。 只是…… 第七十八章 站在大气层的黄祖 第78章 站在大气层的黄祖 “这鬼地方是不是有些太安静了？” “别多心！公瑾神机妙算，让咱们来此地埋伏，想来那刘勋怎么也不可能算到，如今乱世未定，没有人在此地来往，自然便显得静谧，休要大惊小怪！” 船队登岸，带着本部人马向着彭泽靠近，孙贲与孙辅两兄弟望着面前这有些蜿蜒曲折的官道，两兄弟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真要说起来，这里确实安静的有些过分了，甚至连山林之间的虫鸣鸟叫声都不曾听到半点。 “公瑾……”随行压阵的还有早先追随孙坚的几员将领，几人一合计，推出韩当来找周瑜商量。 韩当话还没出口，周瑜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微微颔首：“义公的担心，我晓得了。虽说我等在此设伏，料想那刘勋不会有备，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故此才特意请将军与某一同压阵。倘若二位孙将军能顺利建功，我等便是空跑一趟也无妨，总好过堕入计中，平白送了这许多将士性命。” 眼下那二将去的远了，周瑜这才敢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明白了。”既然周瑜有所防备，韩当当下也不再多问，干脆的闪人了。 他当然听明白了周瑜有拿那二人当诱饵的意思，但他毕竟是外臣，自然不敢在这种问题上过多涉及。 “诚如周郎所言，这地方还真是个方便伏击的好地方啊。”待到大队人马近前，孙贲仔细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之后，笑着对边上的兄弟说道，“这般崎岖的道路，只要我等稍作安排，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刘勋就是第一时间回援，面对这样的隘口又能如何呢？休说他麾下满打满算不过五万人，便是再与他五万，恐怕一时间也难以突破此间的防护。” “哈哈哈，兄长所言甚是啊。”孙辅一打量，脸上顿时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江东百姓如今都在传，说什么周郎妙计定江东，依我看呐，再过上几年，以公瑾的能耐，恐怕就得是周郎妙计安天下咯……”（周瑜：我怀疑你们两个小坤子露出了黑脚，想要内涵老子……） 二人策马扬鞭，放肆的笑声在山林间回荡。 待得二人笑罢，开始指挥麾下八千多将士上山占据重要位置，打算沿途设伏，给刘勋回援的部队一个惊喜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间变故陡生。 “哈哈哈哈哈……” 就在两人指挥着麾下士卒往山林中去的时候，猛然听见林间回荡起一阵猖狂的大笑。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丛林当中突然齐刷刷的亮起了火把，一时间将周边照耀的近乎白昼，二将定睛一看，发现火把下映照的皆是全副武装的壮汉，如今隐隐成圆弧之势，将八千江东军正好包圆。 这…… 埋伏？ 敢对八千江东军动手，二将可不会认为这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山贼土匪之流。能有如此气势的，显然也是一方诸侯。 但是…… 这不应该呀？ 孙贲孙辅兄弟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大惑不解的神情。 怎么可能……有人事先在彭泽设伏？ 介他也不合理啊？不是说刘勋正率军进攻上缭，和华歆打得有声有色么？ 那这彭泽的伏兵，又是何方神圣？ 不等两人回过神来，已经有一道狂放的笑声为他们解惑。 与此同时，望着突然出现的一队队士兵，留在战船上的周瑜韩当等人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义公将军，若是在下没有看错的话，这批人应当是…”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些不速之客身上的甲胄，一个有些不好的预感在周瑜脑海中浮现。 “好像……应该是吧，可是，不是说……”辨认了一番，韩当也是下意识的倒抽一口凉气，话语间满是不敢置信。 ——“哈哈哈哈，孙家小崽子们，想不到吧，爷爷已经在此地恭候你们多时了！想不到今日终于给爷爷等到了，你们这些小崽子们，可有人记得爷爷的赫赫威名？” 这笑声，这声音，配合这些人的打扮…… 与身旁的兄弟对视一眼，孙贲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他几乎是颤抖着说出了那个让他们铭刻骨髓的名字。 想不到啊…… 当年曾经射杀江东猛虎孙坚的那位仇人，如今竟然又出现在这个地方，来给他们两位孙氏子孙致命一击。 而随着一员大汉排众而出，两人彻底死心了。 感觉自己命不久矣，孙贲这会儿突然灵光乍现明白过来，可不是嘛。这个时候能参与到这里的，可不就只有那位与他们孙氏已经结下了不共戴天死仇的江夏太守黄祖。 哪怕是平素里，听到此人的名字，所有孙氏子弟没有一个不想要食其肉、寝其皮的。 只是，当此关头，恐怕就不是他们俩能否擒杀黄祖为孙坚报仇的问题了，而是他俩该如何从这里全身而退的问题。 一旁的孙辅这会儿脑袋还没转过弯来，这黄祖不好好在他的江夏待着，这会儿跑到彭泽来是做甚？ 难道他们江东军一天不来彭泽，黄祖就带着他麾下的江夏人马在彭泽山林之间喝西北风？ 这……这不合道理啊。 没等两兄弟合计个一二三四，那边黄祖又发出了猖狂的大笑声：“啊哈哈哈哈！看在尔等年幼无知的份上，爷爷决定让你们两个呆头鹅死个明白！尔等密谋庐江，不就是妄图以庐江为跳板，试图攻打爷爷的江夏郡，为孙坚那厮报仇雪恨嘛？” “可惜啊可惜，汝等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谋划，纵然瞒得过爷爷这样不通文墨的粗人，却又怎么瞒得过许都的曹司空呢？这等谋划，在曹司空眼里如同掩耳盗铃一般可笑。” “如今庐江那边，相信刘勋太守也不是个吃干饭的货色，估计也已经和你们那什么江东小霸王交上手了，估计那边的江东军也像如今的尔等一样，成了爷爷们的瓮中之鳖，不瞒你们说，为了等你们这群小崽子，可是费了爷爷不少工夫呢！好在，能把你们送下去陪孙坚那个没头脑的夯货，也算是爷爷造的福报了，啊哈哈哈！” 说实话，能坐稳江夏黄氏家主的位置，黄祖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个不通文墨的粗人？只不过军伍出身的他，确实一贯不怎么看得起这些玩弄阴谋诡计的文人花招。 但如今轮到他自己将计就计按照许都那边的指挥结结实实坑了江东一把，那口头上自嘲两句，对黄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反正刘表那厮估计也没多少年好活了，抓紧时间抱上许都的大粗腿才是正经事。 第七十九章 幡然醒悟，割肉止损 第79章 幡然醒悟，割肉止损 而当确认这支突然杀出的兵马是江夏黄祖麾下的时候，周瑜脑子里轰然炸开，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只是如今他们已堕瓮中，恐怕免不了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脱身了。 那所谓的在上缭城下发起猛攻的，恐怕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刘勋麾下的五万大军，他们压根儿就是从黄祖麾下调来的江夏兵！ 而在江东发起行动的同一时间，这支江夏军团也静悄悄的摸到了彭泽，提前在彭泽设下了埋伏，单等他们这批江东军老老实实的一头撞进来。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周瑜没能事先觉察。毕竟，这本就是开了天眼的袁数和同样智计过人的郭嘉荀攸联手精心布置出的一张天罗地网，端的是丝丝相连，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都直指如今因为平定江东而志得意满的小霸王孙伯符与他美周郎周公瑾，让这对君臣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到了这个时候，周瑜也终于明白他计划里的漏洞是什么了。 真要说起来，孙策图谋庐江，最担心的人甚至都轮不到庐江的刘勋，而是江夏的黄祖啊。 唇亡齿寒的道理，黄祖还是明白的。只不过此前由于袁绍使者的活动，让他误以为孙策进攻庐江是准备北上与袁绍联手，是以一开始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在程昱点出孙策志在复仇之后，黄祖配合刘勋联手坑一把孙策就变得理所应当。 毕竟，因为曾经亲自带队射杀孙坚的缘故，黄祖早就与孙氏结下了堪称不共戴天的仇怨，双方几乎不可能再有缓和的余地。 因此，在明白了孙策攻取庐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之后，要是再不担忧一下自己的身家性命，那黄祖也枉为一地军阀！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于是乎，有了程昱和刘晔两人居中撮合，很快，刘勋、黄祖以及代表许都的程昱三个目的相同、有着同样敌人要对付的家伙一拍即合，至少就这一场战役内，他们需要联手对敌。 因此，打从一开始，刘勋那出城的五万大军就没有打算真的杀奔上缭，而是早早的就在庐江境内埋伏下来，等着大鱼上钩。 至于让几方势力信以为真、在上缭城下杀声震天的五万大军，自然就是黄祖麾下的江夏人马负责的疑兵。 通过和华歆谈判达成默契，再使用减兵添灶的手法，在放出假消息忽悠江东的同时，黄祖也一点一点的将主力埋伏到了彭泽这个必经之路上。 根据程昱的说法，以周瑜之智，江东兵必然会选择来彭泽埋伏，以中道阻击可能回援的“刘勋大军”。因此，黄祖早就指挥主力在彭泽布下了天罗地网，单等自作聪明的江东军上钩。 “都给爷爷认真点，拉满弦之后再放箭！不要走了一个！” 自打伏击孙坚之后，黄祖那套用来山地伏击的箭阵就名声大噪，这会儿自然也是依葫芦画瓢，同样是用箭阵来应对江东军。 只见黄祖当先，双臂张开，拉起一张三尺长弓，挽弓如月，一箭破空！ 而他射出的这一根箭矢如同点燃了引信一般，只是顷刻工夫，无数箭矢，其中更有相当一部分是火矢，如蝗虫、如飞瀑，从四面八方向着被困住的江东军攒射。 诚如周瑜战前所言，这彭泽确实是个设下埋伏之后，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在这样一条崎岖狭窄的官道上，中伏的一方可不就是只能沦为活靶子，任由伏兵宰割了吗？ 只可惜，这些江东军原本是信心满满的来当猎人的，结果却像是自寻死路一般一头撞进了黄祖的江夏箭阵当中，不幸成为了被收割性命的猎物。 一干江东将领，看的那叫一个目眦欲裂，但他们一时之间还真就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江夏的弓箭手凭借地利和阵法之威的双重加持，肆意点名，收割着江东子弟的性命。 “呃……啊……” “呜啊……” “噗嗤……” 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听在黄祖耳中却如同一曲美妙的乐章，让他双眼微眯，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惊惶、错乱、惶恐、绝望、无助……林林总总的情绪这会儿浮现在包围圈内每一个江东军的心头。 没有可供遮蔽的掩体，也没有江东小霸王一贯以来的激昂陷阵，面对占据地利，人数上同样占据优势的江夏兵，面对那如同瓢泼暴雨一般倾泻而下的箭矢，江东军只能无助凄惨的成排、成列被收割性命。 当年连江东猛虎孙坚尚且都要在黄祖精心布置的箭阵之下饮恨，今日同样占据地利，黄祖对箭阵的运用又愈发得心应手，单单凭借眼下包围圈里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杀的出去呢？ 对于那些训练有素的江夏弓手们来说，今日这场单方面一面倒的屠杀，对他们来说和平素训练也没有多少差别，弯弓搭箭的时候连手都不带抖的。 “撤，二弟，快撤……”孙贲因为甲胄精良，再加上黄祖也懒得玩什么擒贼先擒王的把戏，以至于他并没有成为被江夏射手们集火的首要目标，这会儿还有功夫指挥，他本人也没有放弃，依然在试图挽回不利的局面。 只是…… “公瑾，你真的决定就这么撤军？”当黄祖现身的时候，船上的众将群情激昂，纷纷请命希望能率部杀过去，就算杀不得黄祖，至少也得把孙贲孙辅两兄弟捞出来。 谁曾想，面对众将的请愿，立在船头久久不语的周瑜竟然最终摇了摇头，无情的拒绝了这一提议，随后更是决定留在船上的其余人马立即撤离，这一下，顿时引爆了众人的不满。 开什么玩笑，那俩可是孙家人，要是一上来被黄祖点名射杀了也就罢了，如今人家还在挣扎，你这儿明明手上还有近万人，结果却直接撤军将人家弃之不顾？ 更别说，孙贲孙辅之所以兴高采烈的领兵下船最终踏进敌军的陷阱里，那还不是因为你周瑜的命令？结果这会儿你选择把他俩卖在里面，这让其他将领怎么自处？到时候消息传回去，他们这些跟着周瑜的将领还怎么面对孙策？ 因此，韩当又一次被众将推举，来到周瑜身旁发出质问，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八十章 心在滴血，如梦初醒 第80章 心在滴血，如梦初醒 “想要一个解释？”周瑜没有回头，他不想让这些好不容易被他压服的将领看到他眼中的哀伤。 “我等没有不服公瑾的意思，只是公瑾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韩当脸上也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看得明白，周瑜已经是孙策的左膀右臂，未来在江东的地位也一定会在自己这些所谓老臣之上。 他韩当虽然也是追随过孙坚的老人，但他可不像程普那样有资历又有脾气非要和周瑜对着干，事实上，对这位美周郎，韩当如今也是相当服气。 但如今这个情况，也不是他韩当服气就能解决的。这会儿被众将公推来问，韩当也颇为无奈。 没办法，谁让这会儿的旗舰上，除了周瑜，就数他韩当在江东勉强算得上位高权重呢？ 一旦前军踏入陷阱就果断卖队友这种事情，任何一个主帅做出这样的布置，都必然会引发下面将士的怨怼，也会引发他们唇亡齿寒、推己及人的危机感，如若主帅不能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那营啸之类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更何况，今日周瑜打算卖掉的队友可不是一般人，而是主公孙策的两个堂兄弟，外带八千江东子弟兵！而且，来彭泽设伏，本就是周瑜的主意，如果没有你周公瑾自作聪明要玩什么半道阻击，是不是这些人一开始完全可以不用送掉？ 虽然韩当没有明说，甚至还委婉的掩饰了一下，但周瑜自然明白如今压在他身上的压力是何等沉重。 “义公啊，你们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呢？”周瑜这会儿算是勉强收拾好了心情，但话语里依然透着一股疲惫，“如果黄祖能提前在彭泽设下埋伏，那庐江那边呢？皖县，难道真的会是一座毫无防备的空城么？按照最坏的情况设想，如果连上缭城下所谓的五万大军都是黄祖在故布疑阵，那刘勋实打实开拔的五万大军，这会儿会在什么地方，他又能在什么地方？” “公瑾的意思是……”韩当闻言一怔，但只是稍微脑子一转，他马上就听明白了周瑜的意思，吓得连嗓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这个猜测，说出来的话，恐怕有点吓人啊…… 难怪周瑜会选择放弃孙贲孙辅两兄弟。 毕竟，真要论起来，别说他俩，就算把他俩麾下这八千江东子弟兵算上，重要性也依然不如另一边可能出事的孙策。 为了保证主公的安全，哪怕是主公的堂兄弟，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而随着江面上战船的撤离，还在包围圈里的江东军彻底陷入了绝望。 “大哥，咱们恐怕是走不了了。船……船都没了！”孙辅绝望的看着江面上的船只在接了一轮火矢之后果断撤离，整个人都变得丧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哪还不明白，别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他们兄弟二人这次是已经彻底沦为了弃子，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当然，“善解人意”的黄祖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他最终没有让这两兄弟的痛苦持续太久。 因为… 下一瞬，漫天的箭雨再度浇落。 孙贲只觉得瞳孔一缩，心头猛然一痛，但没等他叫出声来，眼前的一切就逐渐堕入了黑暗。 无数箭矢已经覆盖了他的周身，让这位江东孙氏的年轻俊彦顺利的追赶上了当年的江东猛虎——一样的万箭穿身而死。 孙辅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 尽管身边的亲卫尽力遮护，他的膝盖上依然被一支暗箭贯穿。半跪下去之后，勉强支撑着身子的孙辅单单靠着江东的圆盾，根本就不可能拦下这四面八方劲射而来还带着阵法加成的箭矢！ 最终，结束了他的痛苦的，还是远方山岗上观察已久的黄祖。 在一箭穿心的同时，孙辅挣扎着，吟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声遗言，“伯符……伯符……呃…” 结束了，彭泽的伏击就这样结束了。 当麾下士卒开始打扫战场的时候，黄祖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原来，占得先机，料敌机先，竟然能让一场战役打得如此痛快！ “据说此计乃是一位客居许都的袁氏公子所设，看来有机会还得拜访一二，能与这等鬼才结个善缘，总是不亏的。”遥望火光四起的皖县，黄祖暗暗在内心打定了主意。 至于死不瞑目的孙贲孙辅两兄弟……与他何干！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两兄弟也没有想明白，明明……明明他们才是主动设计埋伏的一方，他们才应当是痛打落水狗的猎人，可最后……最后却是满腔豪情打算建功立业的他们沦为了瓮中之鳖，还被后续的援军无情抛弃。 到底是周公瑾的计策在哪一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 当然，对黄祖来说，今夜过后，孙氏与他黄祖的血账，恐怕又要添上一笔，新仇旧恨之下，那所谓的江东小霸王，恐怕更加不会放过他这个罪魁祸首了。 只不过呢…… 庐江一败，再加上彭泽又一败，如此一来，江东孙氏元气大伤，那些原本迫于孙策武力不得已低头的江东豪族，恐怕就不会再像这段时间表现的那般温顺了吧？ 以顾、陆、朱、张四家为代表，包括稍逊一筹的会稽四大家族——虞、魏、孔、谢等等，恐怕都不会让惨败而归的小霸王继续在江东予取予求了…… 而元气大伤、内忧不断的江东孙氏，想要再报复他黄祖，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如此一来，他黄祖这段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的日子总算是能够告一段落，可以过上一段时间的舒坦日子了。 …… “快，快，快！” 此时此刻，撤离彭泽的江东战船，正在周瑜的命令下火力全开，全速向着皖县港口而去。 心急如焚的周瑜担忧的不仅仅是孙策的安危，还有他自己的安危。 毕竟，再怎么找理由，那孙辅、孙贲两兄弟也是按照他周瑜的计划、受了他周瑜的命令进入彭泽准备埋伏结果中计的。而在见到黄祖箭阵之后，下令放弃孙氏兄弟，果断驰援正面战场的决定也是他周瑜力排众议做的。 如果没能赶上救出孙策，那到时候…… 孙策或许能够看在往日的情分和周瑜的能力上不在意这些细节，但孙氏的其他人可就未必有这位豪爽的小霸王这么好说话了。 尤其是那个碧眼紫髯的孙权…… 因此，对于周瑜来说，解救孙策才是他当下十万火急的大事！某种程度上，在今夜之后，他周瑜就只能绑定孙策了。一旦孙策有个三长两短，哪怕上台的依然是孙氏嫡系，他周瑜在江东的政治生命恐怕也差不多走到了尽头，更不要说可能面临的被清算的风险。 更让周瑜头疼的是，这次行动，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在他的建议下，孙策此番突袭带出来的三万多人全是他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嫡系人马，如今一战废掉至少一半，到时候回了江东，他们又该拿什么去压制那些本就阳奉阴违的本土豪强世家呢？ 仅仅是偷袭庐江的失利，竟然能引爆江东内部如此多的不安定因素…… 在江风的吹拂中想明白了这一茬，周瑜顿时汗流浃背，整个人身上的衣衫都险些被冷汗浸透。 布下这个局的人，难不成连这些也都算计进去了？ 第八十一章 棘手的孙策，自信的孙静 第81章 棘手的孙策，自信的孙静 细思极恐，逼得周瑜不得不暂时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 “伯符，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望着两岸飞速后退的景物，周瑜内心止不住的祈祷。 …… “呼…呼…” 庐江城下，如今已经是血雾弥漫。 无论是江东军还是庐江兵马，此时此刻都已经没有办法再结成阵势了。 局势如今已经变得渐渐明朗起来…… 这些江东士卒之所以还能负隅顽抗，倚仗的便是那大约百余骑精锐的来回冲杀，倚仗的便是其中带头之人江东小霸王孙伯符的无双勇武！ ——“吾乃江东小霸王孙伯符！” ——“江东子弟，自当纵横于天下，何惧之有！” ——“兵锋所指，谁人敢当！” 每一次孙策声嘶力竭的嘶吼与咆哮，铁骑冲突纵横之后，都能留下一条条血色路径，还往往伴随着几名不知死活的敌将重重倒地，这场景配合着孙策的“激昂”天赋，极大程度上鼓舞了原本已经露出崩溃之势的江东军的士气，让他们鼓足余勇继续拼杀。 城楼上观战的刘晔和程昱这会儿都是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他们当然看得出来，在阵法崩溃之后，刘勋麾下这些军兵，在那些江东子弟兵面前表现的如同土鸡瓦狗一般，双方的单兵战斗力可以说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是以明明被孙策带来的江东子弟兵已经倒下大半，但剩下的残兵在孙策的鼓舞与感召下，这会儿隐隐有反过来压着刘勋打的架势。 “没有援兵的话，恐怕刘勋太守不会再这样与孙伯符缠斗下去了。”刘晔瞥了一眼程昱，重复了一遍。 “没办法了。”程昱也是喟然一声叹息，“倘若早知有这么好的机会，此番出行便是拼着被司空责罚也要讨要一些虎豹骑来，如今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见程昱确确实实是拿不出办法，也不可能有来自曹营的援军之后，刘晔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示意身后的小校去升起了一面早就约定好的旗帜。 这是他和刘勋约定好的，由于刘勋本人陷在战场上，对局势的把控不可能做到如同刘晔等人在上方观战一样清晰明了，因此二人有此一约，若是刘晔发现情势不对，便于城楼上升起旗帜，届时刘勋自然便会整理人马，给孙策放出一条通路。 眼见着庐江军有退让的架势，孙策原本还想再冲杀一阵，但扫视左右，见不少步卒已经是气喘吁吁、人人带伤，当下知道恐怕是没有机会再行追杀，只能是到此为止了。 对孙策来说，今夜之战，将会是他铭记一生的耻辱，也将是整个江东孙氏的耻辱。 兴高采烈的兵发庐江，原本以为已经将刘勋忽悠瘸了，这次前来能顺利偷家，没曾想偷家不成反被那啥，若非关键时刻他不惜一切代价爆发，恐怕就要落得个团灭的下场。 眼看双方各自收兵，孙策这才算是从满脑子杀杀杀的状态里退了出来，恢复理智的他第一时间在意的倒不是这里麾下人马的伤亡情况，而是另一边的周瑜。 “既然刘勋人马在此处设伏，那公瑾那边……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三长两短吧？怎的却不见他派人来支援一二？” 没等孙策那本就算不上灵活的脑子转过弯来，喊杀声逐渐止歇的战场上，陡然响起了一阵嘹亮的马蹄声。 “刘勋小儿，拿命来！”见到那面迎风招展的将旗，甚至没等孙策回过神来，他边上已经有一将红着眼冲了出去，边上数十骑也是一愣之后赶忙跟随自家主将发起了冲锋。 “哎，叔父……” 孙策这才反应过来，刚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员毅然决然向着刘勋本阵发起冲锋、被孙策称作叔父的武将名唤孙静，论起来乃是和孙坚一辈的人物。 如今已经愈发成熟的孙静能文能武，在为孙氏打下江东六郡的过程中算得上是屡立奇功，再加上他的辈分与身份，毫不客气的说，除了孙策之外，如今整个江东军，孙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二号人物，哪怕是周瑜、程普等人在他面前也要低上一头。 当然，孙静能和孙策颇为投契，除了同样出类拔萃的武艺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两人的脾气也极为相似。 这会儿孙静上头了，孙策反应过来的时候慢了一拍，边上竟然没有一员将领能拦得住他，一时间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静带着亲卫就这样直奔敌军本阵杀去。 当然，之所以敢放这位叔父如此莽撞的行事，倒不是说孙策也打算玩什么借刀杀人的把戏，而是因为在刚刚的搏杀过程中，他已经留神观察过了，之前在第一波伏击中给江东兵制造了大量杀伤的弓箭手，这会儿基本上都已经被调回城内负责驻守城墙了，也就是说，孙静这波冲杀，基本上是不用担心在半道上就被人家用弓箭钉成筛子的。 这样一来，以孙静的武艺，或许在刘勋阵中讨不到什么便宜，但就之前交手展现出的状态来看，孙策也不相信刘勋手下有将领能威胁到自家叔父的性命。 左右没有性命之忧，既然叔父想要发泄，那就随他去呗，孙策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主，自然没有必要平白惹来叔父厌恶。 更何况，作为孙策最信任的人之一，孙静负责统领的，可是如今江东军当中最稀有的骑兵部队！ 要知道，尽管由于水道复杂，江东之地的征战向来多以步兵为主，但受到孙坚早年驰骋中原的影响，孙氏几代君主历来都颇为重视骑兵的发展。 虽然说不可能像西凉或者河北一样动辄拉出数万人的骑兵，但人数少同样也意味着江东对骑兵的选拔更加严格。能脱颖而出的，无一不是兵勇当中百里挑一的佼佼者，寻常的北方骑兵，还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刘勋本阵又如何？在自家侄儿先前来回冲杀的过程中连脸都不敢露，又能有几分战力？这会儿看着鸣金收兵了，打算出来刷一刷存在感？ 呵，想的倒是挺美，可惜啊，碰上了本将军！ 孙静在冲锋的时候，脸上依然挂着冷笑。 由于没有将对手放在眼里，抱着速战速决的目的发起冲锋的孙静甚至连身后骑兵的阵型都没顾得上整理，就这样散乱着带领百余骑兵发起了冲阵。 然而他们没能看到的是，此时在将旗下，刘勋望见这一幕的时候，眼里同样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第八十二章 将对将，鹿死谁手 第82章 将对将，鹿死谁手 “哎呀，真是想不到，竟然还有江东将领不知死活，带着区区数十骑也敢冲击我军本阵。既然他们不识好歹，那就得劳烦将军出手了。”看向身边已经披挂整齐，一张脸笼罩在面甲之下看不清表情的青年，刘勋客气的说。 没办法，虽然人家年轻，但是等到时候投了曹营，他刘勋可能地位还不如人家呢，这会儿有机会“并肩作战”，当然要客客气气的，哪怕谈不上巴结，至少不能平白把人得罪了不是？ 而这支藏在刘勋身边的骑兵，正是这次护送程昱的曹营人马。为了以防万一，郭嘉特意说动了曹纯来走这一趟。 而对于曹纯来说，能与江东人马过招，还能顺便捞点战功回去，那可是实打实的美差，自然是欣然应诺。 偏偏今夜孙策展现出的战斗力过于强横，在庐江本阵当中算得上是杀了个七进七出，刘勋麾下那些将领但凡有敢露面交战的，在他枪下甚至没有一个能走过二十合。 曹纯这会儿虽然正是好战的年龄，但他可没有把心里的某棵树拔掉，眼见孙策如此彪悍，颇有自知之明的他当然不会头铁非要冲出去跟人家死磕。 因此，虽然对刘勋一直藏身阵中不露头有些不满，但曹纯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按照程昱的安排一直跟在刘勋左右。 而等到刘勋公然竖起将旗前出的时候，曹纯才算领会到程昱的良苦用心。 如今两方人马可以说都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刘勋的将旗出现在第一线，你江东军冲还是不冲？ 不冲的话，刚刚孙策来回冲杀，靠着无敌之势提振起来的士气恐怕转眼之间又会跌到谷底。 但如果冲锋的话……孙策刚刚那堪称狂暴的战斗力显然少不了特殊秘法的加持，如今的孙策虽然不至于沦落到战五渣或者普通小兵的程度，但想要再像先前一样在庐江阵中纵横无敌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而为了保证这股无敌的气势不出现衰减或崩塌，孙策本人最好是轻易不要出手。 这样一来，就必然需要其他江东将领来冲阵。 而这，也自然便是曹纯出手截杀的最好时机。 虽然这一次出行配备的不是全员虎豹骑，但在曹纯看来，蛐蛐江东骑兵，还用不着虎豹骑出手。因此，在刘勋话音方落，他就带着这帮在曹营当中勉强属于一线层次的骑兵“嗷嗷”叫着发起了与孙静的对冲。 和曹纯的想法一样，这些曹军骑兵也没有将江东骑士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这哪是敌人啊，这分明是来给自家送人头送军功的好兄弟呀！ 来呀，来的越多越好，这些人头可都是粮食，都是功勋，都是他们未来冲击虎豹骑的资本啊！ 来多少，收多少！ 只是可惜，曹营那几位武艺绝伦的大将今夜都不在此地，曹纯虽然也算得上武艺精熟，但放在如今的曹营里，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准一流的层次，与真正的一流高手还有一定距离。错非如此，恐怕他们连孙策都不会放过，如今杀不了孙策，那只能拿其他江东将领的人头聊作慰藉了。 当然，与麾下一帮战意沸腾的牲口不同，尽管之前曹纯对江东的骑兵颇为不屑，但等到发起冲锋的时候，他面甲下的一双眼眸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双眼微微凝起，仿佛蕴藏着万年寒冰，冷冷的扫视着袭来的百余骑兵。 “唏律律！” 随着胯下战马仰天嘶鸣，曹纯也冲到了队列的最前方，如同箭头一般对着冲来的江东骑兵劲射而去。 “哒哒哒……” 两支骑兵虽然人数都不多，但马蹄声却响成一片，愣是踏出了千军万马冲锋的气势。 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顿时就让在场的为数不多的几名识货的将领倒抽一口凉气。 尤其是刚刚还自信满满，打算学着侄子喊一声“谁敢挡我”的孙静，这会儿脸上那三分嘲讽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笑容已经变得极为僵硬。 “开……开什么玩笑？就凭刘勋那个草包，能训练出这样的骑兵？” 后方的孙策这会儿也有些愕然，早知如此，他才不会放任自家叔父这么大大咧咧的连阵都不摆就这么散乱着冲过去。 作为江东当中算得上对骑兵颇有研究的将领，叔侄二人都很清楚骑兵冲锋最重要的是什么。 无论是骑兵单独冲击敌阵，还是两支骑兵对冲，想要发挥出骑兵冲锋的作用，最重要的是什么？ 真要论起来，装备这些甚至都是其次，最重要的还得是那股一往无前、挡者披靡的气势以及冲锋时给对手带去的那种排山倒海一般的恐怖压迫，如此，便能将对方的战意瓦解冰消，从而让骑兵发挥出他们人马结合的优势。 当然，硬要用科学来解释，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对于这会儿的将领来说，他们还是依靠着经验和兵书来做出判断。 想要将这两点发挥到极致，最为考验的便是骑士之间的默契。 这也是为什么在讨董前后，论起骑兵，天下公推西凉与幽燕。因为这两个地方产马，有骑兵的基础。而要论起骑兵当中的王牌，公认的便属董卓麾下的飞熊军以及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就连吕布所谓的并州狼骑，论起来都要弱这两支部队一头。 因为在大家眼里，并州狼骑之所以能打出摧枯拉朽的辉煌战绩，与他们的主将密不可分。而那两支骑兵之所以能成为王牌，主将固然重要，却没有到不可或缺的程度。 这两支骑兵之所以能驰名当世，除了优秀的坐骑、精良的装备，更重要的便是两支骑兵征战多年所培养出的默契。 而对于江东的骑兵来说，由于这几年孙策主要精力集中在平定长江以南，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骑兵发挥的空间，自然也谈不上培养出多少默契。 这会儿对上对面的曹营骑兵，顿时高下立判。 “这么恐怖的默契，难不成……来的是曹操手下的嫡系精锐？”孙策这时候也没办法装淡定了，一双眸子里写满了思索。 当年他也是跟老爹见识过天下英杰的，可能有这等素养的骑兵的，那可都不是一般人。 别的不说，就单单眼前这支骑兵展现出来的默契，孙策可不相信他们是刘勋的部属。别说刘勋了，当年袁术全盛时期，麾下也难找出一支如此犀利的骑兵。这般默契，就连自诩调教骑兵也还颇有一手的孙策都不得不承认，哪怕再给江东十年时间，也未必能将骑兵调教到这个程度。 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第一波冲锋，只能看孙静自己的本事了…… 第八十三章 一合斩将，士气顿沮 第83章 一合斩将，士气顿沮 由于刘勋刻意指挥前方的步卒们让开了一条供曹纯等人驰骋的通路，因此两支骑兵都是近乎毫无阻碍的顺利完成了起速，眼下距离不算太远，自然也不用担心浪费马力。 近了…… 更近了。 电光火石之间，两支算得上钢铁洪流的骑兵就这样轰然撞在了一起。 “哼，土鸡瓦犬之辈，也配与我交手？受死！”尽管心惊于这支骑兵的训练有素，但孙静可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更没有因此就畏怯不前，眼看着两人即将交汇，手中长枪提起，间不容发之际一枪刺出，直奔曹纯胸膛。 “锵！” 孙静好歹也是征战沙场数十载，当年也是跟随孙坚征战的狠角色，经验极为丰富，这一枪来的极为迅猛，即便是曹纯一时间也没能在这一刹那做出太好的应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枪刺中胸口的位置。 可下一秒，孙静就有些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闪躲已经来不及了，那又如何？ 因为曹纯压根儿就不在意能不能躲过去！ “呲～” 一声有些刺耳的摩擦声过后，孙静的长枪与曹纯的战甲终究还是碰撞在了一起，但已经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被曹纯的战甲轻易挡下。 “四阶武修，罡气外放？还是凝罡成铠！？”这一幕，让注意到其中细节的众人无一不诧异的张开了嘴，有些不敢相信。 “难怪仲德兄敢如此行险，想不到司空麾下竟然还有如此年轻的四阶修者，这一手凝罡成铠想来能给那厮一个惊喜。”望着曹纯，刘晔下意识的发出了由衷的惊叹。 这…… 仅仅一次交锋，孙静就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修成了凝罡成铠的武修，可不是他这个刚刚在四阶站稳脚跟，连将罡气附着在兵器上都无法持久的人能对抗的。 “可惜了，没办法与那位小霸王正面一战，今日便姑且取你性命，也算是没有白跑一趟吧。”曹纯瞥了有些惊惶的孙静一眼，眼神中满满的冷漠。 没等孙静调转马头逃离，曹纯冷哼一声，手中附加了自身罡气的战戟凌空劈落。 “咔嚓……” 孙静虽然也在努力鼓动体内气血，但修为的差距，让他的罡气在曹纯面前如同一层白纸一般脆弱，而失去了罡气保护，单凭身上这一层铠甲，他又如何抵御得了曹纯那携带着罡气之威力劈而下的战戟？只是顷刻间，孙静身上的铠甲就已经彻底裂开… “不……” 孙静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求饶，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他只看到一具无头尸首连人带马在那一戟之下化作了漫天碎块，血雨洒了一地。 “这该不是……”这是孙静瞑目之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身首异处！ 尸骨无存！ 双方主将仅仅交马一个回合，江东主将就已经身死，而且还是如此惨烈的死法！ 固然有孙静轻敌的因素在内，但望着周围土地上飞溅出的鲜血染红，饶是那些江东骑士已经是行伍之中的佼佼者，也被这简单而直接的杀戮所震慑。 就连边上的庐江兵与江东子弟兵，望着这在自己面前上演的一面倒的屠戮也是心神为之一震。 虽然那位将军带了面甲，但两方阵营里都不乏老兵，自然看得出来，这刚刚一戟劈了孙静的将领，恐怕年纪还不到三十岁，绝对是和那位刚刚还在纵横杀戮的江东小霸王同一代的人物！ “好，好，好得很。”孙策深深的看了一眼曹纯，似要将这个人刻在脑海深处。 而更让众多围观士卒们感到骨子里渗出寒意的场景还在后面。 因为……那刚刚追随着孙静跃马提枪发起冲锋的百余骑士，这会儿已经难以回头，只得正面与自庐江阵中冲杀出来的骑兵正面相撞。 而正如围观群众们所想，尽管是一百对五十，但在修为和装备的压制面前，人数优势实在是不值一提。 正如同之前孙策在庐江阵中翻江倒海、肆意杀戮一般，这百余骑兵在曹纯面前同样也是不堪一击，他们的生命，正在被曹纯带着麾下的骑兵无情收割！ 一边收割，离得近的将士甚至还能听到这些骑士口中的放肆大笑。 “就这，就这？就这也配妄想驰骋中原？江东骑兵，难道就这点水平？”须臾功夫便将百余骑几乎杀了个干净，好不容易逃脱的几名幸存者这会儿也是肝胆俱碎，恨不得立刻逃离这方战场，曹纯这会儿热血上涌，有些控制不住的开始大放嘲讽。 面对对方如此放肆猖獗，孙策并没有直接回应，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极为难看，周边的亲卫们察觉到自家主公身上若隐若现的杀气，纷纷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退开几步。 外圈的江东兵们有不少人目睹这样一幕惨剧发生在眼前，俨然已经被吓破了胆。 “逃啊…” “快逃命吧……” “带上我！我不想再打了！” 哭嚎惨叫的声音在外围响成一片，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悄咪咪的脱下甲胄往外奔逃。 剩下的江东子弟们虽然不至于直接狼狈而逃，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也都难看之极。 之前好不容易因为自家主君那无双勇武所提振起来的士气，在鸣金收兵的前夕，因为这一场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屠杀，转眼间又落入谷底。 这个时候，倘若庐江兵再发起攻势…… 尚在包围圈中的孙策，和已经退到远处山峦上观战的鲁肃，看到这样的场景，齐齐打了个冷战。 如果放任这股恐惧蔓延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一抹恐惧就会席卷全军上下，并被刻入他们的灵魂深处了吧？ “都跟我冲！”虽然对于孙静及其麾下骑兵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对方解决掉极为吃惊，但孙策更明白迟则生变的道理。 倘若再这么对峙下去，保不齐剩下的这些残兵败将直接就四散而逃了。 此时此刻，唯有自己这个主将带头冲锋，第一时间让将士们重新投入到战斗中，才能让他们暂时忘却刚刚在心中种下的阴影，才能让局势重新翻转。 而在与曹纯交手数招之后，孙策便很快做出了判断。 倘若他没有先前那一番激战的消耗，那么眼前这位年轻将领固然可以轻松解决孙静，但在他手下一样走不过二十招。但是现在么，以疲惫之躯对上这样一个还算不弱的对手，想要速战速决可不容易。 第八十四章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第84章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咬牙震退对方之后，喘息了好一会儿，回了一点体力的孙策长枪平举：“你很不错，有资格让我记住你的名字。” “呵，小霸王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放下这份桀骜么？记好了，本将曹纯，纵然今日取不了你的首级，他日下江东之时，这份斩将夺旗的功劳，也必然会记在我的头上！” 尽管同样在喘着粗气，身体各处的肌肉也充斥着酸痛，但曹纯嘴上却是半点不曾服软。 正当两人对峙，而其他士卒又战作一团的时候，孙策打量了一下周边局势，眉头一皱，顿时生出了去意。 原本是江东子弟们士气高昂、战意冲霄，因此哪怕遭遇伏击，依然硬生生把局面打了回来。 但这会儿双方声势逆转，反而轮到庐江兵士气大振了，偏偏他们本就在人数上占据了上风，顿时将江东兵杀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如果再不撤的话，恐怕到时候孙策就算还能以一己之力杀出重围，麾下这些人马也要全部葬送在这里，这自然不是刚刚不惜透支体力开了一场无双的小霸王所希望看到的。 因此，在和曹纯又对拼了一轮之后，已经预感到情况不妙的孙策靠着连续几次以伤换命的搏命式打法逼出一点空隙，随后果断领着身边还在奋战的亲卫找准包围圈的薄弱处撕开一个口子远去。 刘勋见状大喜，刚准备凑上前来希望曹纯能带队继续追袭，话还没说两句就被曹纯摆手拒绝了。 正所谓穷寇莫追，曹纯可不会犯下这等错误。 更何况，作为和孙策直接正面交手过的人，他自然能察觉到孙策体内并非彻底被掏空。这位江东小霸王，眼下还留有余力呢。一旦他真的继续领兵追杀，真把人家逼急了回过头来决死一战，就凭刘勋麾下这些庐江兵的战斗力，可别搞不好把自己搭进去了。 孙策见机不对果断撤离战场，他倒是走的潇洒，但那些没有第一时间跟上撤退脚步的江东子弟们可就遭了殃。 当注意到自家声名赫赫的主公并没有如同以往一样无情的通过正面搏杀将对方将领挑落马下，甚至还沦落到纵马逃亡的地步，这一下子，顿时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不少原本还在浴血奋战的江东将士们砸的晕晕乎乎的。 这……这不对吧？他们的将军，那位出道以来横扫江东难逢敌手的小霸王竟……竟然这么干脆的选择逃之夭夭？ 不光是江东兵，就连先前试探性的提议追击的刘勋，这会儿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过于离谱了。 这么一想，刘勋突然感觉很庆幸。幸亏自己听了刘晔的劝说，选择主动投诚。否则，就曹营里一个年轻将领都有击杀孙静、正面与小霸王孙策一战的实力，人家看得上看不上自己这三瓜俩枣还是两说呢。到时候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就单凭庐江一郡，如何抵挡的了曹营大军？ 当然，尽管曹纯拒绝了乘胜追击的提议，但刘勋也并没有气馁，这会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趁着相当一部分江东兵还没回过神来，暗搓搓的带领手下开始收割人头。 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被抛下的江东兵反应过来，合着自家主公竟然就这样毫不留情的把自己卖掉了？ 这场战役既然注定无功而返，那他们何必要为了孙氏继续付出生命的代价呢？ 当下就有回过神来的扭头就往外逃，当然，也有直接跪地请降的。 总之，一石激起千层浪，将军败逃，大局已定，现在这些江东兵全然不见了先前反攻的霸气，早已军心涣散的他们这会儿哪还有继续战斗的心思？疯狂溃逃的同时，他们只能在内心祈祷庐江兵不要盯上自己。 待到正面战场收拾已定，曹纯才接受了程昱的建议，带着部分体力还算充裕的庐江兵慢慢往江边摸去。 追击孙策很可能会出现鱼死网破的结果，但追击那些溃逃的江东兵可就纯纯是个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了。这样一份白捡的功劳，曹纯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但等他们追到江边的时候，面对的却是严阵以待的江东军。 望着岸边战船上迎风招展的旗帜，曹纯深吸一口气，随后扭头果断下令：“全军撤退！如今事不可为，没必要再起争端。” “敢问大人，这是……”边上有将领颇为不解。 在他们看来，如今江东兵已经沦为了惊弓之鸟，连胆子都被吓破了的他们就算重新列阵，又有何惧？直接正面冲杀进去，最多避开那小霸王便是了，为何这位曹营来的将军却撤退的如此果断呢？ 见对方显得极为困惑，请教的态度也还颇为谦卑，曹纯迟疑了一下，“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咳，实话实说了。难道你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江面上那些战船上插的将旗么？” “将军的意思是……” “那位美周郎赶到了。而从这个时间来看，他可未必像他那位勇武的主公一样一头撞进了伏击圈。既然他不曾因为埋伏而损兵折将，那也就意味着他带来的援军都是实打实的精锐生力军，就靠着你我手下这点人马，你确定要和那些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生力军正面碰撞？” “大人教训的是，是末将唐突了。”开玩笑，就如同江东小霸王的名声如今已经算是响彻长江沿岸一般，那美周郎的名号可不比小霸王简单。 如果对方带来了上万人的话，单靠现在带来的这两千多人还真干不了什么。 而当他们回去把情况一说，无论是程昱还是刘晔刘勋都表示理解。 “周公瑾这个时候居然能赶来接应，莫非是黄祖那边被识破了？” “这……可能性不大吧？”听了刘晔的问题，程昱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思索了一番，最终摇摇头否定了这一猜测，“就如同你我倘若面对庐江被袭的境况下未必注意的到彭泽设伏这个问题一样，这位美周郎此去也是有着明确的战略目标的，除非他识破了上缭城下的疑兵，否则没有道理怀疑彭泽会有伏兵提前蹲伏啊。再说了，黄祖那边我也交代的很明白，没有足够分量的大鱼他应该也是不可能轻易收网的，这周瑜固然算得上一时俊彦，但也不应该能这么轻易的全身而退才是啊。” 在没有江东方面更进一步的情报之前，任凭他们两个在这里挠破头皮，恐怕也不知道周瑜是如何在已经中伏的情况下保全绝大部分有生力量安然脱身甚至还有功夫赶来驰援孙策的。 当然，或许这一战对黄祖来说只是暂时解除了一个心头大患，不见得能从中获得多少实质性的收益，但对刘勋来说，他的收益可就是实打实的了。 经过长达一个多时辰的清点，刘晔和程昱也总算拿到了战报的结果。 孙策本部参战的大约有两万余人，刘勋本部投入此役的有近五万人。 根据统计，前后俘斩的江东兵，总人数大体在一万多人，另外可能还有部分溃散，被孙策带走的残兵败将，预计人数在五千左右。 与此相对的，由于孙策中期在庐江阵中横冲直撞，导致刘勋麾下将校倒了不少，普通士卒的伤亡倒是还在接受范围内，重伤员以及死亡的大概也就是四五千人，另外轻伤的还有万余人。 当然，缴获的兵刃、甲胄等，更是不可计数，唯独让程昱有些遗憾的，就是由于周瑜部接应的及时到来，事先没有考虑到这一层的他们并没有机会夺下战船。 第八十五章 功成名就，自今日始 第85章 功成名就，自今日始 但经此一役，孙策本人的嫡系力量可以说基本上是被打残了。除此以外，他们的计划更是在孙氏未来和周瑜的相处上埋下了一颗怨恨的种子，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发芽壮大，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呼……” 轻轻的一声呼气。 端坐在战马上的曹纯这会儿已经卸下了厚重的头盔与严实的面甲，一人一马就这样伫立在如今已经算是静谧的夜色中，享受着这片土地今夜难得的宁静。 这一战……他曹纯，算得上是不辱使命了……吧？ 先是斩杀了一个好像是孙策那厮的叔父还是什么人来着的家伙，那家伙还算有几分实力，应该也算得上是江东的大将了。错非对方过于轻敌，曹纯也没有把握如此轻易的便将同阶武者斩落马下。 尔后更是与那位威名赫赫的江东小霸王过了两招，虽然曹纯也知道，敌不过对方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占了便宜之后依旧落在下风却是确凿的事实，这让原本已经有些飘起来的曹纯狠狠的被拉回到了现实中。 原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并不是一句空话。瞧那孙策，论年纪不见得比自己大，如今人家都已经触摸到武道意志的门槛，靠着军团阵法的加持更是一度迈入过那个堪称世间神话的境界，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沾沾自喜、自矜自得呢？ 不过，无论如何，这一战，终归还是由我们拿下了！ 那么，这份欣喜，也足以让我稍微享受一下了吧？ 呼…… 又是长长的一声呼气，曹纯睁开了原本阖上的眸子，大声吩咐道：“知会仲德一声，速速将战报发往许都，向司空告捷！也让许都上下知道，如今的江东孙氏，依然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一方诸侯，可不能忽视了这边的威胁！” “诺！” 且不说这边刘晔和程昱、曹纯和曹营骑士们都在为胜利欢欣鼓舞，另一边的刘勋这会儿也是通体舒泰，连呼“痛快！” 自打他到庐江上任的那一天起，这太守做的就没怎么安生过。 这庐江郡毕竟是孙策带着他父亲那些个老部下打下来的，结果半道上被他这个袁术亲信摘了桃子，不但孙策不满意，就连本土豪强对他这个太守也颇有微词。 毕竟，让大家知道打不过最终低头服软的是孙伯符，可不是你这个半道杀出摘桃子的家伙。 若非刘晔愿意担任幕府功曹并为他多番奔走，恐怕这些豪强有的是办法让他这个太守也坐不稳当。 至于兵事方面的憋屈那就更不消说了，反正刘勋觉得，今夜这一仗绝对是他自打到庐江来之后打得最漂亮最畅快的一场仗，而且击败的还是天天被那些豪强有意无意挂在嘴边的小霸王孙伯符，这种击败直接竞争对手的爽感更是让刘勋飘飘然如坠云端。 当然，统计出的伤亡结果和战损比也让刘勋眨眼之间就从云端被拉回到了有些残酷的现实。 这些伤亡对比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数字，这背后所蕴藏的东西刘勋自然也看的明明白白，那就是差距！ 他这手底下所谓的五万大军，虽然不至于说沦落到像如今的黄巾贼一般的土鸡瓦犬之辈，但比起孙策手底下训练有素的江东兵，那确确实实是差了可能不止一个段位。 但同样的，江东兵在曹纯手下的骑士面前，表现的也没比土鸡瓦狗好多少，几乎是摧枯拉朽之势被击败…… 这么一估量，对于以后投身曹营之后应该把自己摆在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曹营上下，刘勋顿时就有了底儿。 要知道，从军事实力的对比上来看，在曹营面前，在曹司空面前，他刘勋算个球！ 别看他这个庐江太守看上去地位不算太低，甚至可能曹营一干将领的官职爵位还没有他高，但刘勋很清楚，如今乱世已至，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没看那王允明明挂着一个司徒的名头，诛杀董卓之后更是占据了道义的绝对制高点，最后一样被李傕郭汜两个西凉将领干的屁滚尿流最后被逼死么？ 有了王允这种人作为前车之鉴，刘勋可不会傻乎乎的在曹营里面拿捏啥身价不身价的。 抱大腿的时候应该把自己放在一个什么样的定位，刘勋那可以说简直不要太清楚了！ “咳咳……” 在拿到结果之后没多久，刘勋主动登门拜访程昱，恭恭敬敬的对程昱施了一礼。 “即刻起，这庐江郡便高挂‘曹’字大旗！” “末将刘勋，欲向曹司空投诚，还要劳烦程先生代为引荐！” “这个自然。”程昱也是一口应承下来。 左右如今曹营已经与孙策结仇，那战线前推至庐江肯定比放任孙策拿下庐江进逼广陵要好，他们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随后，刘勋便吩咐手下，在皖县城头遍插“曹”字大旗，在向许都发去捷报的同时，殷勤邀请曹纯与程昱二人共同出席庆功宴，打算来个不醉不归。 而就在一干人于衙署内推杯换盏的时候，彭泽那边黄祖也送来了消息。 在书信中，黄祖对这一次堪称开了天眼一般的伏击布置赞不绝口，对于战果之辉煌更是不吝溢美之词。 而当翻到具体战报的时候，刘勋等人脸上的喜色顿时愈发浓郁，刘勋更是连连举杯，喝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而刘晔与程昱对视一眼，两个聪明人心照不宣。 难怪…… 难怪当初周瑜竟然能来的如此之快。 合着这位美周郎居然不是一口气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彭泽战场上，而是让孙贲孙辅这两个孙氏子弟带着八千人进场设伏，而黄祖眼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无奈收网，结果让周瑜等人见势不妙果断溜之大吉。 当然，周瑜是顺理成章的脱身了，那两位孙策的堂兄可就不幸沦为了牺牲品，被黄祖无情射杀，连带着八千江东子弟兵无一幸免。 这样算下来，孙策手上原本的嫡系部队大概在四到五万人左右，这一战就打没了两万多，短时间内想要再进攻长江以北，恐怕是不太现实了。 除此之外，黄祖在信中还表明了与曹操这位大汉司空结盟的意愿，希望两方能结成攻守同盟，共同遏制江东孙氏的发展，短期目标自然是将他们拦截在长江以南，倘若日后曹司空有心扫平江东，那他黄祖也甘愿为一马前卒，为荡平不遵朝命的江东孙氏出一份力。 “这么说来，倒是要恭喜程先生了，如此一来，对曹司空也是好事成双，想来程先生日后一定会更得重用，日后同殿为臣，还要辛苦两位照拂一二了。” “好，来，干了！”曹纯这会儿也端的是意气风发，嫌酒樽不过瘾，甚至亲自下场拎了一坛美酒上来痛饮。 没办法，今日这一战，最出风头的可不就得数他曹子和了嘛！ 在此之前，提起曹氏诸将，人们往往会以为他们都是靠着与曹操的裙带关系上位的，夏侯氏那边尚且有夏侯惇夏侯渊两兄弟坐镇，他们曹氏可真不曾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将领。 第八十六章 庆功宴上，忧心忡忡 第86章 庆功宴上，忧心忡忡 哪怕曹仁，如今在大多数士人眼里也不过就是个修修城墙的包工头，可没有人觉得他们曹氏众人有什么本事。 但今日这一战，先不论有什么前提条件，也别管当时他是不是以逸待劳，那小霸王孙伯符在他手下败走那也是不争的事实。 到时候，世人都会知道，他们曹氏也并非一群靠着亲戚关系吃软饭的孬种，他曹纯，也是个世间罕有的猛将！ 哎呀，好日子就要来啦！ 美好的日子就要从今夜启航，这怎么能不好好的庆祝一番呢？ 而从刘晔那边打听到这位就是曹操属意的精锐骑兵的统领，刘勋当下自然是更添了三分客气，奉承几句之后，两人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程昱与刘晔亦是开怀畅饮，两人面带笑容连连碰杯，显然也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 酒过三巡之后，眼见那边两位武人越喝越多，都有些上头了，程昱摇晃着站起身来，神情有些恍惚，晃了晃脑袋，好似是要将醉意驱逐出脑海，接着趔趄着往外走去，大概是要去解个手， 另一边的刘晔见状，顿时也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似乎是被程昱带动了尿意，于是二人索性结伴而行。 等到在茅房里畅畅快快的解完手，两人却都没有急着回来继续喝，而是寻了一处相对僻静些的地方。 “嗝呃……子扬把我拉到这里，不知…嗝…不妨有话直说…嗝…”郭嘉交代的任务这会儿算是圆满成功，程昱今夜也算是难得敞开了喝一轮，这会儿没有刻意用精神力缓解酒精带来的影响，整个人显得有些晕晕乎乎。 刘晔见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先是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确认无人偷听之后，这才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来。 今儿个他可是有意在控制自己喝下去的酒水份量，因此虽然也多少有些晕乎，但却没有到喝醉的程度。这会儿解过手之后再稍微调动一下精神力，除了身上还有些酒气之外，整个人已经不像是刚从酒桌上下来的样子。 其实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只不过此前左右一直有不少人在，这个问题他不方便问，这会儿总算是逮到一个安静相处的机会，自然要趁机向程昱这位眼下就在身边的主事人讨教一二。 “哎呀，仲德兄有所不知啊，如今孙策被击退，庐江得以保全，实在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只不过小弟有一个问题不解，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没有答案，只好这个时候向仲德讨教一二，还望仲德能够不吝赐教呀。” “哦？我观子扬贤弟亦是一时俊杰，怎的还有什么问题能让你如此困扰？正好，此间茅房之侧可谓是上不通天，下不通地，更没有什么人来往此间，这会儿只有你我二人……嗝呃…贤弟但说无妨，只要不是涉及到某些机密要事，为兄必然会尽力为你解答……嗝……” “这……既然仲德兄如此客气，那我便直言不讳了……”刘晔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坏笑。 “仲德兄想来也是熟谙兵法之人，想来应当明白，江东军此番既然已经踏入了我等预先设计好的圈套，那我等完全可以先断其后路、毁其战船，这样一来，无从渡江的江东军岂非任由我军宰割？倘若彭泽战场处黄祖不曾如此施为是因为周瑜留下了大半部队看护战船不曾上岸的话，庐江这边孙策可是全军出击，我等原本大可以完成一次漂亮的歼灭战，为何却……” 说到最后，刘晔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话语有些冒昧，当下还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虽然他并没有直接把话挑明，但话里的潜台词……哪怕是这会儿犹自有几分醉意的程昱也能听得明明白白，更不会生出什么歧义。 彭泽，庐江…… 两处伏击的地点，两场漂亮的战役，明明都是因为许都城那位隐于幕后的袁公子料敌机先，准确的预判到了江东军的动向和布置，甚至精准的猜到了对方每一步的行动，才让他们得以事先设下埋伏，以逸待劳。 如果说彭泽战场黄祖只是动过截断后路的念头，但却因为周瑜过于谨慎而导致计划没能实施的话，他们庐江这边却是完全有这个机会去烧毁孙策的战船的。如此一来，就算有周瑜的支援赶到，那他们也能留下更多的江东兵。 到时候，就算孙策有办法脱身，他手里头那些残兵败将可就妥妥的是插翅难飞了。 可是……为何？ 这边无论是程昱还是曹纯，似乎都没有提起这一方略呢？ 明明黄祖都能想到烧其船舶，断其退路，刘晔可不相信，眼前的程昱……或者说幕后的郭嘉乃至那位高深莫测的袁公子会想不到这一层。 这么说来…… 难不成……是许都方面有所授意，没有让程昱对孙策赶尽杀绝？ 这个猜测一浮现在脑海里，刘晔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心念于此，他下意识的抬起一双眸子，略带好奇的望向了程昱。 还别说…… 原本以为刘晔要问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想到他抛出来的会是这么一个问题。这一下子，程昱下意识的一个激灵，脑海中精神力一阵翻涌，酒意顿时散去大半。 这么看起来，难怪奉孝和公达特意嘱咐我让我着重拉拢一下这家伙了。这刘子扬确实是个不错的家伙，倒也算得上颇有几分智略，这么快就能从战场上的部署细节猜到一些核心内容。 能被那位袁公子引荐给奉孝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上一个被这么介绍出场的可是贾诩贾文和，那位毒士眼下隐隐有跻身曹营核心决策圈的趋势，在郭嘉和荀攸还未赶回许都的这段时日里，由于荀彧被半弃用，可以说顶上来发挥着谋主作用的正是这位新近投身曹营的西凉毒士。 难不成……这位刘子扬也有着不弱于贾诩的能耐？ 原本还对郭嘉希望他郑重对待一个地方诸侯的幕府功曹有些不满的程昱这会儿终于完全收起了轻视之心，开始以平等的心态来面对刘晔。 念头急转，程昱当即干笑了几声。 “哈哈……子扬贤弟怕是有所不知啊。” 第八十七章 几件大事，难以预料 第87章 几件大事，难以预料 “唔……怎么，难道是我漏掉了什么大事？”刘晔闻言顿时也是精神一振，心念电转之间也更多了三分好奇。 “表面上看，为兄此行乃是奉天子之命南下颁旨册封刘勋太守，同时代天子巡视江夏，实则是为了曹司空在两地奔波。然而，临行之前，袁公子可是借郭奉孝之口，吩咐了为兄几件大事，至于那位江东小霸王么，可以说在袁公子的计划之内，也可以说并不在其中！” 嗯哼？ 庐江、江夏、江东…… 这些个地方，能有什么事情是比解决掉这位正冉冉升起的江东小霸王还要重要的？ 挠了挠脑袋，刘晔只觉得一阵脑壳疼。 当初在许都的时候，他就时常因为思路跟不上那位袁公子的反应速度而有些自卑，哪怕后来与郭嘉荀攸等人接触过几次，知道不是人人都像袁公子那么妖孽，但也让他觉得自己原本引以为傲的智商有些不够用。 这会儿一听又是那位袁公子不但在背后布局，甚至还直接操盘，顿感自己的智商又到了需要续费充值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是一阵脑仁疼。 程昱对此倒是一无所觉，他自顾自的继续解释道：“至于为何没有放火烧船，截断江东兵的退路，以至于还放了孙策一马，这个……据说是袁公子和奉孝他们商量过后共同做出的决定，具体是什么情况，为兄也不曾知晓，不过倒是有些猜测可以与贤弟分享一二。” “哦？既然如此，那小弟便洗耳恭听。”脑仁疼的刘晔最终放弃了思考，打算从程昱的话里寻找一下思路。 这时候，程昱的语气陡然多了几分严肃：“子扬啊，你可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可曾记得，攻城时往往讲究围三缺一？” “唔……”闻言，刘晔顿时眼前一亮，他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以袁公子和奉孝算计人心的能力，他们必然是早就预料到了此次伏击必然大获成功。而不烧船，在为兄看来，恐怕就是为了给江东兵逃生的希望，只要有希望，他们就不至于沦落成哀兵，也就不可能像当初淮阴侯那般背水一战，从而……我等也就不必冒着他们决死一战爆发出无限能量的风险！” “人常说哀兵必胜，此言虽然谈不上什么万古不易的至理，但也并非空穴来风。更何况，那孙策麾下嫡系江东子弟兵的战斗力非但不弱于刘勋太守麾下的兵马，甚至还隐隐有超出一头的趋势，其统领更是横扫江东、此前堪称战无不胜的小霸王孙伯符。这样的话，烧船对你我来说便无异于一场赌博。赌赢了，便是以刘勋太守部众伤亡惨重的代价强行将江东兵全歼于此，最多不过是一场惨胜。可万一赌输了，可能原本大好的局势顷刻间就会被葬送，咱们甚至有可能要面临孙策反扑的风险，到时候，非但没能拿下全歼江东军的战果，反而要白白搭上数万庐江将士的性命，就算你我有心下这个狠手，刘勋太守也未必接受得了这个结果，到时候平白为太守投诚曹公增添阻碍，岂非得不偿失？倒不如……放他们一马，兵败如山倒之下，这些仓皇逃窜的江东兵为了保住一命，不是还平白给咱们留下了大批的器械甲胄么？这利弊之间的权衡，贤弟可能明白？” 呼…… 原来如此么，这般看来，倒是我想的简单了。 听完程昱的分析，刘晔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战略眼光还是不到家呀，容易被即将收获的胜利果实冲昏了头脑，而忽略这最后一步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刘晔暗自在内心自我检讨了一番，觉得这次又是从袁公子身上学到了些东西。 正当自我检讨完毕的刘晔打算开口表达对那位袁公子，以及隐于幕后却高瞻远瞩、洞悉一切的鬼谋郭奉孝的敬佩之情的时候，程昱紧接着说出来的一席话，却让他整个人懵在了原地，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 “子扬啊，在你我看来，或许这位江东小霸王会是未来曹营要征服天下所需要面对的一个重量级对手，是一个随时有可能发展为心腹之患的威胁。” “可据我所知，在袁公子眼中，乃至于在奉孝他们眼中，这位名声赫赫的江东小霸王从来就不是能威胁到司空的心腹大患，甚至，据奉孝私下里透露，这小霸王恐怕是几大诸侯里最容易对付的一个。纵然今日他顺利脱身，等回到江东之后，咱们这位自比霸王的小朋友也依然是离死不远了！” 嗯哼？ 已经顺利从战场上脱身回到江东，却离死不远了？ 程昱这话，或者说是……郭嘉的这个预测，是和袁公子商量之后得出的结论吗？倘若如此，这里面的信息量似乎大的有些惊人呀。刘晔听到这么一个论断，整个人都被惊呆了，张着一张嘴，一时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倘若这句话是出自其他人之口，哪怕是刘勋、是曹操、是袁绍，刘晔说不定也就当一句玩笑，随口一说，姑且一听，等一觉醒来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毕竟，这些人虽然不至于说是草包，但纵然他们一方诸侯、一方霸主的地位无可动摇，刘晔也不会相信他们能在这种事情上预测的如此精准。 但如果这话是出自那位已经在谋士圈子里混出了“鬼谋”之称的郭奉孝，还是他在和袁公子交流之后得出的结论，那这其中的份量和意义可就非同小可了。 要知道，这位和刚刚被干掉的反贼袁术同名（严格来讲算同音）的袁公子，前不久可才刚刚精准预测了江东会进犯庐江，甚至连他们用什么样的方式图谋庐江都精确料中，那据说是出自周瑜之手的部署在他眼中全无秘密可言，这么一个人，如果默认了同样算得上当世大牛的郭嘉对此事的预测，岂不是说…… “嘶……”想到这里，刘晔下意识的倒抽一口凉气。 但作为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刘晔这会儿顾不上玩什么细思极恐，当即下意识的追问道：“敢问仲德兄，奉孝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按照他与袁公子共同推演的结果，这位小霸王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之后，反倒会遇上性命之忧，甚至可能……会死？” “哈哈……”程昱一捋胡须，微微一笑，“起初听到这话，为兄也是不愿相信的。但在奉孝解释了一番之后，今日又有幸一观小霸王风采，我倒是对他的判断深信不疑。这小霸王孙伯符啊，恐怕真的是要命不久矣了！” 见刘晔依然十分迷惑，程昱浅笑着继续解释：“这事儿子扬应当也知道，他们在提及孙策时，便曾提到过此人颇好骑马游猎，常常带着两三个随从就往那些深山老林里钻，即便是在战场上作为主将统领大军，他也从来不顾惜个人安危，每逢大战必定要身先士卒。原本我对此倒是半信半疑，可今日一战果然如此，而以他平素在江东的作风，如今难得一场惨败，再回到江东如此行事的话，岂非正是他殒命的送葬曲么？” 这样么…… 第八十八章 小霸王不足为虑 第88章 小霸王不足为虑 刘晔的小脑袋瓜那也是一等一的灵活，否则也没办法混到一个佐世之才的评价，程昱眼下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顿时便觉得豁然开朗，一下子了然于心。 这样说起来，还真是没错，根据此前他们安插到江东的细作传回来的情报，这江东小霸王孙策确实很多时候表现的有些那啥。 高情商一点的说法，给他讲的好听一点，那就叫每战必定带头冲锋激励士气，身先士卒，英勇无畏。 但如果讲的直白一点，用现在绝大多数人的看法来说，这般称呼可能显得有些低情商，但孙策这样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眼中属实看不出来比脑残好在哪儿。 如果是明确一对一斗将，你主将带头冲阵也就罢了，哪有指挥大军的时候把大军扔下不管自己一个人带头一个猛子扎进敌阵去的？ 举两个同样喜欢一对一单挑的例子。 有人可能会拿关二爷单骑冲阵斩颜良说事，但那个时候关羽的身份可是先锋，主将还在后头，除此之外，当时带着曹军的还有个张辽呢，这才有关羽放心大胆单枪匹马冲进敌阵，然后趁着正在耍帅的颜良还没反应过来的机会把人家咔嚓了扭头就跑。 除此之外，后续随着地位越来越高，除非出现像庞德那种明确一对一叫阵斗将的情况，否则只要麾下领着大军，关羽就绝不会干什么带头冲阵的破事。 另外一个同样喜欢玩单挑的便是一度占据了战神名号的吕布。尽管动辄找人单挑，而且经常打着打着就变成一群人群殴吕布一个，但吕布也甚少以一军主将的身份频频冲阵。 刨除掉那些阵前斗将的场合，吕布更多情况下都是负责率领麾下并州狼骑来收割残局的。自打他自立门户之后，惯用的打法向来都是先阵前斗将杀一杀对面的威风，然后张辽与八健将等人合力先冲一波，中间由高顺带陷阵营压阵，最后再是他自己挥舞着方天画戟肆意收割敌军性命，除了追击战，吕布生涯后期也很少干出自己一个人当先冲阵的事情。 但孙策…… 从头到尾，这家伙似乎都不知道一个主公应该如何稳重。 不知道是不是早年跟着老爹到处突突养成的坏习惯，反正即便后来自己成为了一方诸侯，周瑜鲁肃张昭等人也多次苦口婆心的劝谏，甚至后来这几个人都让了一步，你愿意冲阵没问题，那起码得向人家吕布看齐啊，不能每次两边都还没交上手，阵法都还没乱呢，你一个人开着无双就怼进去了。另外，孙策还有一个让这帮谋士深恶痛绝的毛病就是他总是喜欢带上三两个人就往山沟里钻。 嗜好打猎可以理解，嫌边上跟着的军兵太多影响你打猎的刺激感也可以理解，但作为一名主公，你怎么能在没有相对年长的子嗣作为后继的情况下就一个人到处乱跑呢？ 人家刘跑跑那是没办法，没有能稳定立足的根据地这才不得以到处流浪，你孙策手里明明有着江东六郡，好好安心经营不好吗？ 但即便是这一点要求，孙策也没能做到。 在征讨黄祖的时候，这哥们儿亲自上阵挑了个最显眼的位置擂鼓助威，差点没被黄祖让麾下集火； 征讨笮融的时候，明明对面打算先让弓箭手来一轮齐射，结果孙策二话不说顶着箭雨就往上冲，最后当然是无功而返，还被人无情的射穿了大腿； 平刘繇的时候，那边太史慈只是稍微激了两句，就气得孙策险些失去理智，就带着几个人就准备去找太史慈单挑，被一干人苦劝才带上了一众将领随行，结果最后连头盔都被抢走了，若非一干将领援护，那所谓的神亭岭之战究竟谁胜谁负还要两说呢。 就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行为，也配当一方主君？这分明就是一个只知道无脑冲的铁血战士嘛，啊不，吕布那样的表现才是铁血战士，至于孙策，恐怕还得称作无脑莽夫更合适一些（虽然他可能觉得自己很牛无所畏惧，但确实挺无脑）。 诚如刘晔汇总起来的这些情报。 孙策就是这样一个人，尽管他可能也知道这么做不太合适，但他一点儿也没有改变的想法。 每当提起武器、踏上战场，他整个人就会变得无比亢奋，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一马当先、冲锋在前，这已经不仅仅是他的标志，甚至早就融入他的骨髓，成为了一种习惯。 至于周瑜和张昭等人的劝说…… 多大点事儿，有啥好说的。 “这么说来，我倒是能理解奉孝的判断了。”刘晔思索了一番，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敢情他们是觉得，这如今雄赳赳气昂昂的江东小霸王，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鲁莽葬送掉一切，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的确，他常年在外征战，如此风格确实会把他置身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而如今的江东，很大一部分是依靠着他的个人魅力来维系的，这确实算得上是如今江东的一大隐患！” “哈哈……”程昱也是放声大笑，“子扬说的没错，另外，根据我们手头的消息，让他们头疼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呢。” “哦？”刘晔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好奇。 “子扬难道不知道，这孙氏父子平定江东，靠的都是他们强横的个人武力和军队实力进行武力威慑，可偏偏这父子二人的性格都有些偏狭，尤其是这位小霸王，除非是像周瑜这等得到他认可的贤能之士，否则任你地位再高，也别指望他能给你好脸色看，更远远谈不上宽厚仁德。尽管后面有周公瑾查缺补漏，但擦屁股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虽然如今看上去江东六郡都已经臣服在孙氏脚下，但这位小霸王在一统江东的过程中可没少得罪人，其中更有相当数量的本土豪强乃至世家大族！这些人，其中又有多少早就惦记着他的性命呢？如今一朝兵败，声威顿挫，会不会……有那潜蓄异图的家伙打算动手呢？” “在这个基础上，按照奉孝的意思，甚至都用不着那些世家出面，只需瞅准时机安排几个刺客，说不定就足以成事了。” 程昱这番话，基本上就是由郭嘉和袁数讨论过后私底下与他交流的时候透的底，可以说基本上还是基于袁数对孙策的分析。 而之所以能这样近乎预言一般的给出结论，自然也不是袁数无中生有空穴来风。 根据相关资料的记载，孙策还真就会在狩猎的时候遇刺，最终伤重不治身亡。而在事后，据说乃是前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认领了此次刺杀。 第八十九章 刘子扬不可或缺 第89章 刘子扬不可或缺 当然，众所周知，之所以出现这次刺杀，究其根本，还得是由于在扫平江东的过程中，这位小霸王自恃武力，基本上采取的是一路平推的政策，对当地的豪强世家下手更是毫不手软。 本来若只是对内实行高压统治，倒也不至于逼得这些算得上树大根深的世家豪族铤而走险，奈何孙策骨子里继承了他老爹的性格，也是一门心思的要兴兵扩张、开疆拓土。 要知道，打仗的时候靠的可不仅仅是个人武力，那句“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想要应付孙策频繁对外征战所消耗的钱粮，单靠这个年代还不曾经过大规模开发的江东，单靠那些穷不拉几的百姓供应，那肯定是力有未逮。故而，这位江东小霸王很自然的就把目标转向了那些坐拥大量资源的世家豪族。习惯性的从世家手中夺取大军出征所需要的物资与钱粮。 江东豪强一面被孙策毫不留情的打压，一面又被逼着献上钱粮保平安，这让一向以统治阶层自诩的士族怎么能心甘情愿？ 联手反抗，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甚至…… 在孙策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他们与孙氏的某些人可能达成了某种默契——只要扳倒孙策，他们依然愿意支持孙氏继续执掌江东，前提是双方恢复到原本的相处模式。 当然，下一位上台的孙氏中人最好也不要像孙策一样穷兵黩武，整天满脑袋的对外征战，那样实在是太消耗钱粮物资了。 只要能保证各大世家的基本盘尤其是政治上的利益不受侵害，那在物资钱粮方面给孙氏提供一些支持也不是不行。 说起来，不得不承认，在制衡各方势力、平衡各大家族这一方面，孙权确确实实比他的兄长要出色的多，也更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江东稳定的症结！ 尽管那样会让孙氏丧失对外进取的可能，但也意味着在江东这一片土地上，各大士族彻底被孙氏绑上了自家的战车，面对外敌入侵的时候，他们也同样会为了扞卫自己的利益而奋起反抗。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孙权治下的江东，属于进取无力，自保有余的那种。 如此一来，在袁数看来，留下孙策，让他代表孙氏继续和江东各大豪门士族明争暗斗各出阴招； 要远远好过让孙权继位之后纵横捭阖、左右逢源，制衡江东之后同心协力稳定发展。 乱世，一个莽夫从来不是威胁，哪怕他手底下有再多聪明人，只要被抓到一个破绽，其他老狐狸们依然有办法让他转眼之间坠入深渊死无葬身之地。（对，没错，说的就是你吕布。） 相反，一个有脑子的诸侯，一个能制衡好麾下各方势力关系的诸侯，才是一统天下道路上真正的拦路虎。 击败公孙瓒前的袁绍如是，后来的刘备如是，孙权亦如是。 别管他们是怎么做到制衡的，是个人魅力过于优异还是让渡了大量政治权利，这样的人都是一统天下过程中最棘手的存在。 当然，对于孙权在这方面比孙策优秀这一点，袁数虽然说了，但郭嘉却不是很信，自然在转述给程昱的时候也带了几分怀疑，程昱这会儿也只是聊作猜测，他和刘晔也不可能一下子想到这么深的层次。 “对了，仲德方才说，奉命南下，所为的乃是那几件大事，不知道可否……” 刘晔眨了眨眼，继续开口。 搞明白了曹营之所以放走孙策，不是他原本猜测的那样放虎归山，而是有意为之，在对他们的谋划心生叹服之余，他现在对那几件大事也一下子多了几分好奇。能比孙策还重要，那得是多大的事儿呀？ “嗯哼？那几件大事么？这个，啊哈哈……” 程昱打了个哈哈，正打算挑其中能说的一些先讲…… 哪曾想，却被刘晔抢先一步拦住话头：“这样吧，我也不好让仲德兄过于为难，不若便由我先来猜测一番，仲德兄看看是也不是，如何？” “也行。”程昱想了想，答应的极为痛快，这样的走向，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可是刘晔人家自己有本事猜到的啊，与我无关，不是我故意泄露的哦。 “唔，这般说来，以我之见，第一件大事，想必是招纳刘勋太守，为曹司空将庐江收入囊中！” “至于第二件大事，现在看来应当是联络黄祖，联手做局，给那兴兵北上的江东小霸王孙伯符来一个狠狠的教训，保证庐江郡不落入他人手中，也避免曹司空一番辛苦为他人作嫁衣裳。至于还能有什么大事……恕在下愚钝，实在是想不到了，倘若当真还有，还得烦请仲德兄指教一二。” 这话一出…… 程昱背后险些惊出一身冷汗，一激灵之下，原本就已经散去了七八分的酒意这会儿是彻底不见了，整个人清醒过来，随即发出爽朗的大笑，一边笑，一边用手拍了拍刘晔的肩膀。 “子扬啊子扬，想不到你也有今日！也是，奉孝来之前就吩咐过了，想来你也确实很难猜到后面的这第三件大事，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这事儿如今也不是什么重要机密，透露给你也无妨。” “那我可就洗耳恭听了。”刘晔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堕入“鬼谋”郭嘉的算计，那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更何况，听程昱话里话外的意思，看上去也不是啥坏事，既然他愿意说，那自己就姑且听之也无妨。 “嘿嘿，你小子肯定想不到，奉孝亲自吩咐的第三件大事，那颗便是你——刘晔刘子扬啊！” “啊？”刘晔大脑一阵发蒙，这……我……怎么就？ “奉孝可是说了，前面两件事，只需要我尽力而为就好，只要能保着你刘子扬回去，那便是不枉此行！子扬啊，你恐怕不知道，如今曹营上下，对你那可算得上是望眼欲穿啊！” 嚯…… 听完程昱的解释，刘晔这会儿更懵了。这…… 这他如何能想到呢？ 他，在此之前不过是庐江郡太守刘勋麾下一个幕府功曹罢了，虽然在当地也算得上颇有名气，但放眼整个天下，除了那一句许劭不知道是不是一时上头整出来的“佐世之才”的评语以外，刘晔自问还真没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 如今竟然能在曹营谋主那里被视作一件大事？ 这…… “哈哈哈……” 眼见刘晔傻乎乎的怔在原地久久不语，程昱大笑着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说吧，子扬贤弟，你可是袁公子点名引荐的第二个人，而上一位被袁公子点名推荐给司空的，眼下在曹营已经隐隐成了司空的左膀右臂，如今再点名要你，由此可见，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那可是相当之高啊，司空和曹营上下自然更加重视，日后在曹营，咱们哥俩说不定谁扶持谁呢，到时候子扬若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为兄啊。” 第九十章 翻手为云，惊喜不期而至 第90章 翻手为云，惊喜不期而至 听完程昱进一步的解释，刘晔这会儿才算是明白过来，难怪那位只见过一面的郭奉孝对自己如此重视，敢情还是沾了袁公子的光啊。 呼……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刘晔这会儿内心真的是百感交集。 看来，这位袁公子还真算得上是自己的贵人，也不枉了当初那位指点他往许都去的相士那一番话啊。 “对了，那位第一个被袁公子点名推荐的，又是何方神圣？不知仲德可能为我介绍一二？”这会儿回过神来，刘晔猛然意识到，他竟然是被袁数荐举的第二个人？也就是说，在他前面，还有一个人？ 那这么说来，以后自己投身曹营之后，上头岂不是还有一位大牛可以关照一二？ “那位早年间乃是混迹西凉的，后来因缘际会，辗转到了张济麾下，受张济之托辅佐其侄张绣，在宛城屡出奇谋，如今投身曹营之后，这段时日颇得司空重用，相传乃是西汉时贾谊之后……” “如今许都城里那位毒士？”这么一长串的前缀，刘晔脑海中念头急转，很快就想起了那个名字。 “能将他引为臂助，司空真是好气量！”虽然这个感慨当初在袁数面前就曾经有感而发过一次，但这并不妨碍刘晔这会儿在程昱面前再来一次。 “是啊。”程昱也是连连点头。 诚然，曹昂、典韦等人殒命战场，这件事要算在张绣头上，事后曹营众人一般也习惯性的把这笔账记在张绣身上，但实事求是的讲，众人其实都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得数那位“毒士”贾文和。 虽然这会儿还不知道未来曹丕上位之后贾诩也算颇受重用，但单从这会儿曹操能将他引为心腹，便可看出其人处事之圆滑。 当然，这也是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曹操的心胸宽广，对他招揽天下贤才可以说是好处多多。 能遇上袁数这样的贵人，还能被引荐到曹操这样一位心胸宽广、英明神武的主公麾下效力，刘晔这会儿甚至难得的升起了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待遇……是不是有些太好了点？ “咳咳……”一念及此，刘晔赶紧轻咳两声，尽量的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在程昱面前，无论是为了自己今后的身价，还是为了不堕引荐恩主的牌面，刘晔觉得自己都有必要表现的淡定一些，他可不想让程昱觉得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好在，刚刚谈及贾诩，让程昱的心头也难免一阵悸动，这会儿才算是被拉回正轨，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二人心头的悸动一时都有些无法平复，索性干脆相视一笑，回到宴席上接着喝。 用他俩的话讲，这叫“今夜高兴，与贤弟\/仁兄不醉不归！” 而当他俩回座之后看到已经喝的七倒八歪的刘勋与曹纯等人，彼此更是相视一笑，再度推杯换盏，融入到这其乐融融的氛围当中。 今夜还很漫长，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 …… 许都。 尽管夜已经深了，但由于曹操的命令，夏侯渊这次是亲自带人守在城门，单等南方战报。 很快，他就等到了飞马而来的信使，那信使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刚喊出一句“庐江急件！”，手中的情报就已经被夏侯渊一把夺过，转身就向城内掠去。 “司空，庐江那边有消息了！” 被许褚唤醒，听到如是禀报，曹操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很快就恢复了清醒，一双眸子开阖间已是神光湛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接过信件之后迅速展开。 与此同时，保持了一定理智的曹老板还不忘吩咐许褚赶紧派人去请郭嘉与荀攸、贾诩。 这边许褚转身出去吩咐甲士请人去了，曹操一人独坐，深呼吸一番之后，他有些紧张的展开了手中的信件，认真的读了起来。 这不展开倒还好…… 一展开之下，目光匆匆扫过，近乎是一目十行般的读完了信件，让曹操下意识的赶紧把信件阖上，闭上眼睛又是一轮深呼吸，急报上的文字宛若一道电流一般，自他的头顶上直灌而下，让自认为胸有城府历经沧桑的曹老板也是一阵头皮发麻。 等又是一轮深呼吸过后，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曹老板用力的揉了揉眼，甚至不惜让气血之力在体内涌动一番之后，重新打开急件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再读一遍，却发现果然没有什么变化，和他第一次看到的内容一般无二。 这样的话…… 凝神一想，曹操的身子猛然难以抑制的颤抖了一下。 因为…… 如今这急件中的内容，比先前郭嘉对他所述说的安排……还要震撼十倍、百倍。 要知道，郭嘉告诉他的，仅仅是遵从了那位袁公子料敌机先的判断，派遣程昱联合刘勋、黄祖在彭泽、庐江两地分别设伏，以逸待劳等待孙策率领的江东兵一头撞进来。 考虑到刘勋与黄祖麾下兵马的战斗力，曹操原本所抱的希望，仅仅只是两人能顺利击退蓄谋已久的江东军，能将庐江郡守下来便好。 实在不行，只要皖县这个治所不丢，其他地方被孙策占了那也就占了。 毕竟…… 无论是这几年已经声名鹊起、展现出天之骄子风范的小霸王孙伯符，还是那支训练有素的江东子弟兵，可都不是吃素的角色。 但…… 如今战报中，提到的结论，概括起来基本上也就是俩字——完胜！ 彭泽战场，孙氏兄弟为主将的八千子弟兵被黄祖设计全歼，后面的周瑜所部更是连投入战场的打算都没有就直接撤离。而那两位孙策的族弟——孙贲、孙辅更是直接被黄祖部下射杀！ 而更让他感到惊讶的则是庐江的正面战场…… 在孙策率领下来势汹汹的两万余江东兵，最终顺利撤走的不过五千余人！除此之外，虽然刘勋麾下将校颇有折损，但被派去护卫程昱的曹纯亲手斩杀孙策的叔父孙静，随后更是与孙策交手数合不分胜败，让孙策狼狈而逃！ 这般算下来，两个战场合共只是付出了大约四五千人的伤亡，但结局却是消灭了将近两万敌军，还俘获了大约一千余人，虽然战船方面没有什么缴获，但其余的兵甲器械可是堆积成了小山丘! 如果说这样，已经足够让曹操喜出望外…… 那最后的几句综述，就更让曹操欣喜不已。 首先，诚如郭嘉所料，庐江郡高挂“曹”字大旗，刘勋在庆功宴上更是多次流露出了投效司空之意。 而黄祖那边经此一役之后，也同样正在派出使臣，打算与曹操交好，未来不排除他绕过名义上的上司刘表直接归顺的可能。 甚至，连带着……周围许多原本已经心生摇摆的郡县，这一战过后似乎也看清了局势，纷纷望风而降。 这…… 似乎顷刻之间，整个扬州的局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翻转，原本混沌的局势此刻已经变得格外清晰明朗，对于此刻正在为了袁绍的举动而头疼的曹操格外有利。 这会儿的曹操有些控制不住的亢奋，直到走到院子里感受了一阵夜风的吹拂才算是缓过劲来。 第九十一章 覆手为雨，江东何去何从 第91章 覆手为雨，江东何去何从 这可是完胜！还是有着重要战略意义的完胜！ 久经战阵的曹操太了解了。 哪怕是提前设伏，想要做到如此完胜，其中的难度也是相当不小。 这可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料敌于先就能够实现的，其中更需要提前做出严密的部署，执行过程中更是要求严丝合缝、环环相扣，哪怕是出了一点纰漏，最终的成果都有可能因此大打折扣。 但，如今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成功了！ 本初啊，如果你知道，是你袁氏中人在为本司空如此尽心尽力的谋划，不知道会不会一口老血喷出来呢？ 一想到昔日老大哥袁绍接到这个消息时候脸上那难看的表情，曹操就乐得险些笑出声来，嘴角更是下意识的扬起。 终于，趁着左右暂时无人，心中的情绪不断酝酿激荡之下，曹操脸上终究还是绽放出了难得的笑容，片刻之后，他更是大笑出声，这间月色如水的小院里，一时间尽是他那有些魔性的笑声回荡！ “司空何故发笑？”由于离得最近，这会儿贾诩到的也是最早的一个。 乍一进门就撞见自家老板如同发癫一般的大笑，让一贯喜欢划水混工资的贾诩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但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进来了，指望老板看不见也有些不现实，没奈何，他只好硬着头皮发问。 “哈哈哈……文和来得好啊！”曹操眼角余光瞥见，顿时笑的更大声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回答了贾诩的疑问，“你那恩主又为本司空再建奇功，他与奉孝联手，兵不血刃的为本司空取下了庐江郡，连带着周边几位太守也都望风而降，降书都已经在路上了，再算上诸如黄祖等人的结好盟书，可以说，如今的扬州，至少在明面上已经没有几个家伙不遵王命了！而长江天险到手，短时间内，咱们也犯不着再为了那位小霸王发愁了！” 啊？ 啥情况？ 贾诩脑子有点宕机，他感觉自己需要好好的缓一缓…… 恩主？ 我贾文和一生要强，全靠自己打拼，哪有什么恩主？ 等等……司空说的不会是那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吧…… 也不对啊，这家伙如今还没有正式投效司空，手里无兵无将无权，哪怕有郭嘉愿意配合他，他俩拿什么去攻下庐江？还附带了庐江周边几座城池？ 要知道，别看贾诩本人亲自打的仗少，但他了解和参与过的大战可不少，一些基本的逻辑还是有的。 太远的不说，举几个近一些的例子吧。譬如当初曹操带兵围徐州击吕布，在刘备倒戈之后，曹操大军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无阻的进抵下邳城下，然而就是着一座下邳城，在吕布本人几乎不出战的情况下，依然阻拦了数万曹军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哪怕如今事后再看，倘若没有内应，别说个把月，哪怕再给曹军半年，曹操也是啃不下下邳这座坚城的。 再譬如近些日子攻打袁术。错非袁术本人平日里就不得民心，再加上不知道这家伙举起反旗之后抽了什么风，放着好好的寿春不守主动逃亡北上，这才给了曹军轻易拿下寿春的机会。即便如此，他们前后也花了将近一个月的功夫才算是彻底肃清了寿春城内留守的袁术残部，将这座重城收入囊中。 可如今…… 那袁数本人身处许都……等等，这个好像不一定，但就算他本人亲自去也无妨……哪怕郭嘉允许他插手程昱身边的人员安排，能动用的充其量也就是程昱身边那百余人的护卫队。 就这么点人，他凭什么轻易拿下庐江？ 庐江太守刘勋手里那五万人的单兵战斗力在贾诩看来固然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但那可是五万士兵啊！哪怕是五万头猪摆在庐江城里等着那百来人的护卫砍，估计也得杀上个几天吧？ 如今这这这…… 思考了好一会儿，贾诩脑子里依然还是只有那俩字——离谱！ 介事儿真就离谱至极！ “司空，愚以为此事说不定乃是扬州各路诸侯设下的奸计，其中或许有诈，司空不可不防！”想不通袁数是怎么做到的，贾诩能提的建议自然也是偏保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曹操这会儿内心澎湃，连带着说话也变得中气十足，当下长袖一摆，颇有几分霸气的否决了贾诩的猜测，“如今仲德和子和都在庐江郡，他们身边的亲卫也有消息送回。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庐江郡治所皖县城下，与庐江通向上缭的官道上，均爆发了一场激战，最终都以江东兵无奈败退告终。那所谓横扫江东的孙氏主力此番大败而归，惶惶然若丧家之犬！就连那小霸王孙伯符，最终也在子和的枪下落败逃窜，如此消息一旦传出，文和以为，各城郡难道还有什么人会吃了熊心豹子胆，继续和本司空作对？” 别看这会儿曹操说的豪情满满，甚至话语中犹有几分不能亲临战场的遗憾。 但实际上，这会儿他的心头犹自还在后怕呀！ 倘若……倘若没有那袁公子提前的这番部署，没有奉孝对他的信任并做出相应的安排！ 或者是谋划的过程中像自己一般心生疑窦，以至于后面出现了哪怕一丝一毫的纰漏，那么如今这大半个扬州的归属，恐怕就得是另一个故事了。 一旦孙策能近乎兵不血刃的夺下庐江郡，又有周瑜替他大破刘勋所部，那兵锋所指之下，这些周围城郡望风归降的对象，恐怕也要自然而然的变成他们江东孙氏了！ 此消彼长之下，就算异日他有自信能从孙策手中重新将这些城郡夺回，但这一来一去，双方所相差的何止是数万生力军，何止数以十万计的军粮，又何止是数十座城池的人口啊！ 袁公子此计，奉孝此举，端的是影响深远呐！ …… 清晨拂晓。 微风习习，晨曦映照在水波荡漾的江面上，闪着点点金色的微光。 江南的一处港口。 面对如此美妙的景色，靠岸后船只上匆匆下来的几人却都是面色凝重。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个疲惫不堪甚至遍体鳞伤的江东甲士，迈着沉重的步伐，自船舶中缓缓登岸。 原本应当让人心情愉悦的江风，吹在眼下这群人的身上，却让他们感受到一阵阵刺骨的冰寒，在这样一副充满诗意的画卷上，这些筋疲力尽的江东子弟显得格外的刺眼！ 但他们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因为经历了这一战之后实在是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负荷与疲惫，更多的是心灵上的茫然与彷徨，他们从来没有处于如此不利的境地当中。 这几年来，追随他们心中的信仰、小霸王孙伯符横扫江东，纵然有一次两次的失利，但很快都能在这位无双主将的率领下找回场子，他们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 这一次的战斗，输了，输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甚至连短时间内报仇的希望都看不到！ 一如那惶惶然的丧家之犬！ 可是…… 第九十二章 雄心壮志，瓦解冰消 第92章 雄心壮志，瓦解冰消 可是…… 这明明是军师周公瑾定下的一次奇袭，一如这些年，他定下的每一次奇谋一般！在他们的心里，周公瑾的奇谋就该如羚羊挂角一般让对手无迹可寻，无法可破才对。 明明……这一次也是由他们心目当中的不败战神孙策亲自带头冲锋，他的威势依然无双无对，一如当初踏平江东六郡时的武勇，可……可最后却……却依然难逃深陷重围、九死一生。 不少江东兵上岸之后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他们的脑袋重重的磕在了这片家乡的土地上。这一战，他们又有多少人没有失去身边的亲人、兄弟、战友呢？！ 可在声嘶力竭的咒骂过后，在被无边无际的愤怒燃烧过之后，他们却只能颓然的接受现实，接受这个自己无能为力的现实。 出征时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三万五千多精锐部队，如今回到江东的人数只有一万出头，且除去周瑜麾下那几千人还算保存完好之外，其余将士可以说是人人带伤、个个受创。 毫不客气的说，这等惨败，恐怕会成为他们每一个人今生难以忘怀的梦魇，在未来的每一个夜晚折磨着他们的梦境、啃噬着他们的神经。 在回程的路上，军中就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不少人心目当中都出现了动摇…… 这一次的失利，还是这样一种近乎被对方未卜先知的方式所造成的失利，总该有人要为此负责的。 可…… 他们能责怪谁呢？ 是军师周瑜在谋划上的纰漏？ 还是鲁肃等其他谋士不曾及时的查漏补缺？ 亦或者……要怪他们的主公孙策，没有如以往一般挡者披靡，而是败在了年轻敌将的手下，导致局面一溃千里，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又或者说…… 这就是他们江东子弟的宿命？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觊觎江北，觊觎那些宿命当中就不应该为江东所拥有的地方？ 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从船舶上登岸，依旧有不少江东子弟因为力竭在半途上倒下，瘫倒在江岸上大口喘气。 许多人已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体力，他们只能晃悠悠的一头栽倒，倒在江水中，倒在江岸边，艰难的一点一点再向着岸上蠕动。 “酒……” 他们想喝酒，最好是上等的烈酒，能让他们借助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醉来释放心头的惆怅与彷徨，来以此慰藉心头的悲伤与痛苦。 可惜的是，别说他们，眼下哪怕是孙策，也在为这方面的事情头疼不已。 酒？固然是好东西，可是…… 呵呵！ 不会再有江东豪强愿意赠给他们大量美酒，让他们再度开怀畅饮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这些世家大族更加精明势利了！ 倘若孙策继续高歌猛进、续写他的不败神话，此次出征江北乃是大胜归来的话，迫于孙策这位小霸王的赫赫威名，这些豪门士族没有那个胆子公然忤逆，还会继续给军营送钱送粮送物资。 可如今一场大败，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浇落，这些精明的豪族又怎么可能愿意支持一支刚刚惨败归来的丧家之犬呢？ 这一刻……有不少江东甲士们升起了去青楼红馆找个女人狠狠的抽挞一番，至少……这样勉强可以发泄出内心的烦闷与邪火。 可是……此番大败之后，以如今他们的财力，能在发足抚恤的基础上凑出下个月的军饷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未来……呵呵，青楼、红馆这种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有些过于奢侈了。 孙策骑在马上，他的目光游移着，最终隔着长江远远的落在了对岸。 他难得的陷入了沉默，一言不发。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旭日东升，那阳光已经穿透了天边的云层，显得愈发璀璨辉煌，落在此刻他的眼中，映射出的却是满满的愤恨。 这一战…… 他可不仅仅是损失了孙贲、孙辅、孙静三名宗室大将； 不止是损失了差不多两万余江东子弟，更重要的是……好不容易初见端倪的军魂与锐气，这一战过后却是被搅了个粉碎。 回想起往昔，此时此刻的残像让孙策有种如坠梦境的不真实感。 曾经江东小霸王那不败的神话…… 那“父亲在上，魂佑江东，公瑾在旁，智定天下”的豪言壮语…… 那“举江东之众，逐鹿中原”的辉煌愿景…… 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昨夜这一场失利而烟消云散。 他的牙齿紧紧的阖起，甚至咬破了嘴唇，双手攥紧，甚至刺破了掌心也不曾松开。 他很清楚明白的做出了判断，如此大败之下，如此伤亡惨重之下…… 下一次……下一次再渡过长江，逐鹿中原恐怕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甚至……不但他原本寄希望于曹袁相争、孙氏得利的计划破灭，等到下一次江东与中原再起兵戈的时候，遭到战火侵袭的很有可能就该是江东了！ 或者说，下一次江东子弟再度跨过长江北上打出成绩，还轮得到他孙伯符的有生之年么？ “公瑾，我……我到现在仍然想不通，这一战，究竟为何会以这样的方式输掉？咱们到底输在哪里？” 良久，孙策终于开腔，恨声问道…… 言语间，孙策一双眸子犹自凶光闪烁，似乎要将这一刻定个，但随后……他眼中的凶光有些颓然的散去，整个人的脸色顷刻间多了几分沧桑。 “不知道有着小霸王之名的伯符将军可曾留意过汝南许子将的月旦评？” 没等周瑜回答，旁边一个同样年轻的声音悠然响起。 “什么人？！” 周瑜的脸色颇为难看，他这会儿猛然注意到了众人身边突然出现的薄雾，猜到了必然是有人使了手段，但虽然说如今江东军惨败，可就这样被人摸到了他们这些高层的身边，万一来者是敌非友，岂非…… “呵呵，早闻江东美周郎又有麒麟之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薄雾很快消散，露出了一个青年的身影。 周瑜和孙策对视一眼，从面相上来看，来人的年纪比他俩应该稍大一些，但也不会大的太多。考虑到来者十有八九乃是精神力修行者的身份，倒还真算得上两人的同辈。 “你这话什么意思？”见来人很明显没有动手的意思，又是一身道袍，孙策和周瑜这才算是开始放下戒备，而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孙策自然要追问一句。 难不成……就这个年轻人，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的一败涂地？ 孙策和周瑜又是悄悄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浓浓的狐疑之色。 第九十三章 神秘鬼才，初露锋芒 第93章 神秘鬼才，初露锋芒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来堵这两个人的，那自然…… 自然就是和郭嘉提了一嘴之后留下阎象守家一个人离开许都的袁数了。 虽然说吹捧自己有些不要脸，但眼下为了取信于人，袁数觉得硬着头皮尬吹自己一波好像也不是不能考虑。 嗯，这是不得已为之，和自不自恋没有任何关系。 “巧了，小道前些日子正是自许都来，对这事情还真是略知一二。” “嗯？你一个道士，能知道多少消息？不妨说来听听。”拦下脸现不忿之色的孙策，周瑜颇有几分好奇的接过了话头。 “许都重启月旦评，主持人仍为许子将，且此次月旦评罕见的多了经神郑康成坐镇，两位想必都是知道的吧？” “这个自然。”周瑜皱了皱眉，这和他们这一战的失利有什么关系？ “许子将在此次月旦评上，给出的第一评可不是你们所知道的内容。事实上，在此之前，他曾经私底下对曹操举荐过另一个人，并且也曾给了一段评语。” “是什么？”听到这里，周瑜心头一动，难不成…… “很抱歉，这个人具体什么来头，小道也不曾得知，不过倒是有幸知道了许劭的评语，乃是此子‘大医治世，千秋凛然，得之可得天下’。这么高的评价，代表的是什么样的份量，相信两位不用小道多说吧？” “‘得之可得天下’？好高的评价！不过……前面这个‘大医治世’又是什么意思？”周瑜闻言眉头一蹙，感觉事情有些让人费解。 “这个小道就无能为力了。不过倒是可以再告知两位几件事情，听完相信两位也就知道为何小道认定二位必定是栽在此人手里了。”袁数笑着摊了摊手，仿佛夸的不是自己。 “你且说说。”虽然许劭给的评价很高，但周瑜自问自己也算得上是才华横溢，虽然未必就一定能辅佐自家主公争夺天下，但这份心气也不会输太多，在没有实际战绩做支撑的情况下，单单一句来自许劭的评语可没法让他被吓到。 “虽然这家伙如今身在许都却还没有投身曹营，但事实上，他早已经与郭嘉、荀攸等人交游，在暗中为曹操出了不少力气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周瑜脸上终于闪过一抹讶异，整个人顿时正经了几分。如果说许劭的评价可以通过身份背景来进行适当的抬升的话，能得郭嘉和荀攸这等人物看重并愿意与之交游，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有背景可以解释的。 但即便如此，难道就一定能胜过自己吗？ 哪怕那位已经闯出了鬼谋名头的郭奉孝亲自操刀，周瑜自问也是能过一过招的，绝对不会像今番这般被人算计之后堕入陷阱，险些输的连裤衩子都不剩。 “此人曾经先曹军一步入宛城，说服贾诩，劝降张绣，为曹营三日下宛城奠定了基础。” “这……”周瑜和孙策又是一次对视，心下都是暗自吃惊。 难怪……难怪明明与曹操有着杀子之仇的张绣面对袁绍的招揽竟然无动于衷，反而选择投入曹操的怀抱，敢情背后竟然有着这样的故事？ “再者，此人曾经混迹汉臣之间，为曹操探得汉庭刺杀计划，使曹营得以提前部署、转危为安。”原本是打算直接报董承的，但为了避免这消息以后流传到董承耳中，袁数想了想还是临时收口，没有讲的太过详细，但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让周瑜孙策心下暗惊。 曹操在重开月旦评的时候遭遇刺杀、险死还生，最终事情以他入宫逼迫天子交出兵权收场的消息如今已经传到了江东，他们自然也在关注，却不曾想里面还有这样的弯弯绕。 “最后，此人与庐江幕府功曹刘晔早有来往，如今刘晔欲以庐江郡作晋身之资，此人岂有不收之理？恰好你们江东对庐江也是眼馋已久，借着这个机会放出消息将计就计杀一杀你们的威风，难不成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 孙策和周瑜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两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久违的无力。 是啊，辛辛苦苦费尽心思想出来的计策，在人家眼中却是只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泄气呢？ “‘得之可得天下’，许子将这番评语，倒是难得的契合。”周瑜苦笑着摇了摇头。 “另外，小道刚刚路过庐江的时候，皖县这会儿已经撤下了原本的‘刘’字大旗，城头改立‘曹’字大旗，眼下刘勋正在城内宴请程昱等人，而程昱此番南下，明面上是替天子抚慰扬州，实际上乃是按照那人的安排行事，拢共就只去了两个地方，一是庐江，一是江夏。这说明了什么，两位都是聪明人，应当不用小道解释了吧？” “你的意思是，曹营早就打算介入庐江，正好循着那人的谋划将计就计，将我等诱进埋伏当中，是这个意思吧？”周瑜的脸色格外凝重，“甚至……唉。” 周瑜话到最后咽了回去，出口的只有一声叹息。 “公瑾，说下去！”孙策皱起了眉头，说话却依旧铿锵有力。 他还没想明白咋回事呢，你周瑜自己想明白了，话可不能只说半截呀！ 倒是这会儿打扮成道士的袁数颇有几分同情的看了一眼这位原本俊朗帅气这会儿脸上却难掩疲惫憔悴的美周郎，心下也是暗自叹息，但最终还是开口拱了一把火，“公瑾不愿意说，恐怕是在担忧这话会影响如今本就不高的士气吧？” “这有何妨？公瑾，说出来！”孙策闻言，顿时面露不悦。他相信他麾下的江东子弟兵会像他一样坚毅，哪怕此番堕入他人的算计，将来也总有一天要重振旗鼓找回场子，绝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那好吧。”周瑜叹了口气，知道这下子不说是不行了，只得斟酌了一番之后缓缓开口，“伯符，此前子瑜回报的时候我就与你议论过，如今这般看来…我当初的那个最最不利的猜想恐怕是成真了。曹营的确有妖孽级的人物暗藏其间为他出谋划策。此番劝降刘勋、联合黄祖、两地设伏，多半……多半便如这位道长所说，是那人的谋划。” “或许一开始，咱们与刘勋交好的时候进展顺利是真的顺利，但自打那刘晔从许都回返的那一刻起，也就是咱们派出使者劝说刘勋进攻上缭城的那一刻起，这位高人就已经介入其中，且编织好了一张堪称是天罗地网一般的网罗，就等着咱们傻乎乎的自以为得计，带着江东将士们跳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陷阱。” 讲到这儿，周瑜仰着头，望向朝阳升起的方向…… 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他痛苦的面庞与滑落的泪痕。 他长叹一声后再度感慨道：“输了，输了呀……想不到，这次战败，竟然是输在我自己身上，是我不曾算到有这样一位妖孽入局，是我棋差一着，枉送了这两万余兄弟的性命呀！” 难得的，骄傲如周瑜，这一次也低下了头颅，承认了技不如人的结局。 第九十四章 哪里来的道士，如此嚣张 第94章 哪里来的道士，如此嚣张 而他这一番感慨，听在孙策耳中，却是让他分外震惊。 说句实话，在孙策心中，当他得知为了及时赶来接应，周瑜无情的放弃了他的两个堂兄弟以及八千将士的时候，孙策内心是有过不满的，但如今看到周瑜也甘拜下风，这让孙策的内心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公瑾，此战之败，过错不在你啊……”长叹一声，孙策握住了周瑜的手，出言宽慰，“是我，是我于两军交战的时候没能像以往一样所向披靡，反而被敌将逼退，否则……局势依旧有机会翻转，单靠庐江那些草包货色，依然没办法阻拦我等的推进，因此，此战溃败，罪责在我！” 这一句话脱口，孙策想到的，是那位年纪轻轻却能抓住机会斩杀叔父孙静的曹营将领，还有他麾下那数十骑的精锐骑兵！ 是，这一次的失利，是他孙策已经激战过一场，力有不逮。但下一次倘若再交手，他孙策固然不惧，但这等将领，曹营当中也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位吧？那到时候，江东阵中又有几人能与之匹敌呢？ 更何况，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位雄踞中原的霸主人物，以及……连好兄弟周瑜都看不透的妖孽。 袁绍固然称雄河北、家世烜赫，但面对这样的一对组合，他真的能顺利的扫荡中原，实现袁氏心心念念的宏图霸业么？ 呼…… 一念及此，孙策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似乎是将无限的问号都汇聚在其中。 他有些沮丧的望了一眼身边的好兄弟，“公瑾，这几年，咱们怕是出不了这江东了……” 无奈、彷徨…… 但傲如周瑜，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孙策说的话确实是事实。 有这么一位处处料敌机先的妖孽坐镇曹营，再配上郭嘉、荀攸等当世人杰； 有如那曹纯一样异军突起的年轻俊彦作为后备力量，其余高手恐怕更是不在少数…… 再配上曹操这么一个知人善任的主公； 再加上此次江东兵伤亡不可谓不惨重，损失的还都是他们的嫡系人马，莫说是几年，接下来恐怕二三十年内，除非中原出现什么惊天变故，否则周瑜看不到半点卷土重来的希望。 而更可怕的，还不是黯淡的未来。 “伯符，恐怕咱们还没这个功夫去担忧以后了……”见孙策罕见的有些颓丧，周瑜也有些不忍，但他知道，有些话必须自己来说。 “嗯？你的意思是……”孙策甩甩脑袋，虽然刚刚有些颓丧，但这会儿听周瑜这么一说，顿时又被点燃了斗志。 “在我看来，你们更需要担忧的应当是内部了，如果小道没有猜错，江东那些大士族可不会比中原那些同类们好说话。”旁边袁数学着印象里道门的样子恭恭敬敬的打了一个稽首，笑着接上了话茬。 “道长说的不错，这便是我此刻最担忧的事情。”周瑜见被旁人一言道破，当下也不卖关子，脸上的苦笑再也掩盖不住，“他们早就对伯符的行事风格颇有怨言，此番我军又是……又是如此大败，怕是这些家伙不一定坐得住了，虽然短时间内大多数人最多也就是蠢蠢欲动还不至于真的做点什么事情出来，但我们却不得不早做准备。” “这……”听周瑜提及这方面的问题，孙策的眉毛这会儿揪成了一团。 看到这两人如此表情，袁数心底窃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诚如他记忆中的信息以及来之前和郭嘉等人交流之后得到的情报。 这恐怕也算是南方政权的传统了，眼下的江东自然也不例外——他们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儿。 这会儿孙策面对的问题，和后来刘备面临的问题大致相同。刘备需要头疼的是如何在“流浪元从派”（关张简雍糜竺等）、“荆州追随派”（诸葛亮马良黄忠魏延等）、“东州士人派”（李严法正等）和“益州本土派”（谯周等）四方之间做平衡，眼下的孙策，或者说自打孙氏对江东下手以来，派系矛盾也一直就是他们麾下永恒存在的问题。 眼下的孙策，更信任的自然是他老爹留给他的元老派系（以程普黄盖等为代表）以及他本人亲自提拔重用的淮泗派系（周瑜鲁肃二张太史慈等）。至于江东原本的各大士族，无一不在他打压的重点名单上。 逼这帮人交粮、交钱、交兵，这对孙策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事情！ 这里面最惨的，自然是族内不少高层直接死于孙氏军团手中的陆氏。 原本，在孙策横扫江东未尝一败的恐怖威慑下，这帮习惯于见风使舵的士族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可现在这个情况下……恐怕不但微弱的平衡已经被打破，甚至局势有可能隐隐还要倾向士族们那一方。 孙策手下的嫡系部队伤亡惨重，他本人的威望也因为这次失利一时间跌落到了谷底。 这种时候，江东豪门士族们可就不像先前那样好商量了。 再想肆意的要钱？要粮？要兵马？ 呵呵…… 你孙伯符算老几？ 还不是一样得看我们士族的脸色行事？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还想恢复到当初可以肆意剑指江北的全盛实力，这所需要的时间可就被拉长了无数倍哟！ 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见周瑜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孙策不由得有些无奈的阖上双眼，黑暗……他们孙氏，即将迎来最黑暗的日子…… 如果说这一步棋，也是那位妖孽有意为之，那恐怕…… 周瑜这会儿脑海中灵光一现，但想到的东西却让他更加绝望，不由得也有些无力的闭目叹气。 但随着扮做小道士模样的袁数下一句话出口，周瑜就意识到，他这一口气叹的怕不是有些早了…… “贫道今日来此，乃是另有要事，可不是看着你们秀什么君臣相得的。”袁数哂笑一声，“你们在江东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样的困境，按理来说与贫道关系也不大，只不过……” “道长今日莅临，必有高见，还请道长不吝赐教，某等感激不尽。” 孙策周瑜这会儿已经从战败的痛苦中暂时走出来了，这会儿自然不会错过这么明白的暗示，二人当即齐齐拱手行礼。 如果说连让他们知晓这么一位妖孽人物的存在，帮助他们认清敌人有多恐怖在其眼中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那还有什么能对眼下的孙氏来说是大事的事情？ 第九十五章 命中当逢死厄 第95章 命中当逢死厄 “小霸王？嘿嘿，真是好大的名头！”袁数这会儿却不着急了，反而是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调侃起了孙策。 被人这么嘲讽，孙策下意识的一只手已经按到了剑柄上。 也就是这个看上去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之前说的内容确实对他们来说算是比较不错的情报，再加上如今道门虽然几乎隐世，但并非没有传承，这个时候的孙策可不想平白给自己招惹麻烦，是以他才勉强按捺住心头那突突窜起的无名火。 若是换个时候有人敢这么贴脸放嘲讽，孙策肯定要让那家伙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但袁数紧接着就证明了，这样贴脸嘲讽压根儿就不是作死的最高境界！ “嘿嘿，小霸王，某种程度上说，你孙伯符倒也配得上这个名号。当年霸王也曾逐鹿中原、称雄天下，让无数英杰俯首的存在，而你却只配在江东这一隅之地作威作福，甚至连参与中原争霸的机会都没有……嘿嘿，出师未捷身先死，嘿嘿，一失足成千古恨呐。”袁数继续着他不阴不阳的语调，陈述着让孙策难以接受的未来。 “你……”孙策眼睛刹那间就红了。以“小霸王”为绰号，那代表的只是他对当年那位霸王的崇敬，可不代表他打算重蹈霸王覆辙，明明已经走到了山巅，却非要再往前迈步，结果一脚给自己踩到悬崖去了。 但如今区区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小道士，竟然敢说自己这辈子的成就还不如当年那位西楚霸王？还认定了自己这辈子只能在江东打转？ 这大概就类似后世跟别人家孩子说“你小子读书再好以后长大了出来也是要打螺丝的，最多也就是个孔乙己的料。”差不多一个性质。敢这么说话，你看人家揍不揍你就完事儿了。 更何况遇上的还是孙策这种一点就着的暴脾气，还刚好挑的是他满腔怒火一时间无处发泄的时候说，这怎么能不把孙策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呢？ 虽然这时候的孙策因为先前连番大战透支了的缘故，并没有巅峰时的威势，但绽放出的威压也是实打实的五阶存在，让直面这股气势的袁数也在胆战心惊之余一不留神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出师未捷身先死，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句子倒是不错。”周瑜原本还在下意识咂摸其中的文学价值，直到旁边孙策身上威压涌动才反应过来情况不对，赶紧拉住正处在暴走边缘的好兄弟，“伯符休急，且看他能不能说出点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倘若只有这几句意味不明的箴言，伯符再做处置也不迟。反正这厮如今就在这里，也不怕他插上翅膀飞了去。”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孙策安抚了下来。周瑜这才有功夫仔细分析那段近乎预言的话语其中精要。 只是稍一分析，他顿时双眉紧锁，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讲实话，难怪好兄弟孙策要暴走。 这这这…… 这都是些啥玩意儿？ 怎么地，孙策这一辈子就一定没办法像当年的霸王一样逐鹿中原了？如果说想要问鼎天下的话，周瑜自问没有多少把握，哪怕如今拉上了鲁肃，主公孙策又是当世有数的悍勇之人，他也依然没有多少把握。 但如果说仅仅是参与进中原逐鹿当中，这…… 反正周瑜是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难度。 如今整个江东六郡都已经臣服在孙策的统治之下，纵然那些士族还有什么小算盘，在周瑜看来也是可以镇压的。而一统江东之后，如果不图谋着北上中原与群雄逐鹿，难道他们江东要继续南下去和在珠江流域苦哈哈过日子的士家死磕吗？ 要知道，周瑜也好，孙策也罢，如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哪怕不算那几位特别长寿的诸侯，正常估算怎么着活个五六十岁应该没啥问题吧？还有至少二三十年的人生，你们凭什么断定孙策就一定不行？ “唉，也罢，本来小道是不能说这么多的，不过谁让小道与二位有缘呢？那今番就破例给二位透露一些消息，不过请二位记好了，小道今番乃是泄露天机，师门背后担着天大的干系，还请两位莫要外传，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便可。” “这个自然。”周瑜还算有几分理智，虽然心头同样也是怒意翻腾，但脸上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点点头应了下来。 旁边的孙策这会儿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当下冷哼一声，“哼，你今天要是讲不出个所以然，休说什么师门长辈，我小霸王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省的尔等一天天在江东乱我心神。” “周将军定然以为小道是在说笑，但小道依然要诚恳的提醒二位一句。今番兵败庐江并不一定是件坏事，反倒是孙将军近日恐怕将有血光之灾。而这一场乃是孙将军命中注定的死劫，倘若闯过去了，那自然便是天高海阔任你遨游，但倘若没能度过，那自然是万事皆休。到时候命归黄泉，又谈何争霸中原呢？当然了，即便如此，未来美周郎说不定依然有机会参与进中原逐鹿当中，这就不是小道如今可以窥探的了。言尽于此，别的实在是没有办法多说，还请两位将军自行斟酌，小道就此……” 话未说完，只见袁数猛然张口“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将孙策周瑜吓了一跳，随后就见他掐了个法诀，眨眼间消失不见。 “公瑾，你觉得这道士说的话有几分可信？那曹营倘若当真有如此妖孽，我等还拿什么与他争锋？难道我等辛辛苦苦打拼下的这一份偌大基业，最终仍然要为他人作嫁衣裳？”听孙策的语气，由于袁数后面那段近乎梦呓一般的预言在他看来过于离谱，甚至让他动了推翻前面一系列言论的想法。 “我倒是觉得，此人之话不可尽信，亦不可不信。譬如许劭曾经向曹操荐举过那人，又亲自为他做评，这件事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机密，否则许劭给出点评又有何用？到时候消息传播开来，我等自然便能验证其中真伪，那宛城劝降张绣一事也是同理。虽然曹营未必会将此人大肆宣传，但只要真有其人，必定会有蛛丝马迹露出。” “那……公瑾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曹营故意营造出这么一个人的形象事迹，以此来证明曹营才是天命所归，想以此来迫使其他小诸侯放弃与之争雄的念头投顺到其麾下？毕竟眼下河北袁绍也在四处拉拢诸侯以为羽翼，我可不相信许都那边会对此事无动于衷。” “唔……”周瑜闻言也是皱了皱眉头，他也不得不承认，孙策这一次的猜测倒是不无道理。 那么…… 第九十六章 半信半疑，举棋不定 第96章 半信半疑，举棋不定 “可是，纵然如此，难不成曹营竟有办法从咱们这儿窃取了如此机密的事情去？”周瑜眉头紧锁，如果按照孙策的想法展开联想的话，这却又有些说不通。 至少，就算刘勋有意攀附曹操，但黄祖可不会如同走狗一般甘心被曹操驱使，除非有九分把握能在彭泽伏击到江东军，否则以黄祖的脾气，绝无可能调动江夏大军直扑而来。 如果不是有人泄密的话，那就算没有那位妖孽，曹营里面岂不是一样有人能看破他们的行动？这样的话，和直面那么一个妖孽级天才难道就有什么区别？ “可如若你认为他前面说的俱都是实话的话，那岂不是代表他后面的预言也有可能成真？这么拙劣的所谓命运，难不成公瑾竟然会信？”孙策冷哼一声，不屑道，“我看这小道士说不准还是江北哪位诸侯派来装神弄鬼的说客，就是为了打消你我北上的念头，生怕你我收拾了内部那些不服气的家伙之后再度北上威胁，以我之见，搞不好就是曹操那厮为了避免咱们掺和到他与袁绍的争锋当中安排的这一出。” “这……”周瑜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但见孙策看来，立马露出了笑容，“我自然是不信的，如今我与伯符皆是年纪正好，正当大展拳脚的时候，岂能因为一个道士所谓的预言而畏手畏脚、自乱阵脚呢？” 是啊，按照常理来说，你我至少还有二三十年的时光去为争取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而努力，只是…… 如若真的如那小道士所说，伯符近期死厄缠身的话，一旦有甚不测，让这位志得意满的江东小霸王不幸身殒，人生到此戛然而止的话，岂非正应了对方那句无缘再次北上逐鹿中原了么？ “伯符，无论如何，你的很多习惯是该改一改了。”一念及此，周瑜也正色了起来。 那个小道士既然也隐晦的提到了这方面的问题，他当然要抓住机会再次进言。 毕竟，每次大军开拔或归来的时候孙策总喜欢带上两三个随从轻装进山狩猎，平素上了战场又喜欢冲在第一个嗷嗷叫着一头撞进对面的阵势当中。 倘若所有的敌人都像他扫平江东这段日子遇到的这么弱鸡那也就罢了，反正就算孙策单枪匹马杀进去最后也能全身而退，但如果真的抱有逐鹿中原的想法的话，这个习惯不改，他们江东只会成为乱世棋局中又一个早早出局的倒霉蛋。 哪怕不考虑西楚霸王，就近期也有两个和孙策风格很像的诸侯先后退出了乱世舞台，那位曾经无敌于当世的战神吕布在徐州白门楼上黯然谢幕，而那位同样驰骋塞外令诸胡胆寒的白马将军公孙伯圭也在易京举火自焚。 一次次莽夫式的冲锋并没有为诸侯们带来胜利，这种主君每战必前的做法只会坑了自己。 哪怕讲的不吉利一些，就算前锋逆战不利甚至是一触即溃，坐镇中军的主将好歹还有反应的时间。可如果像孙策这样一个猛子带头扎进敌阵的话，那基本上就注定了两方要拼一个你死我活。 如果顺利，那就是如同先前扫灭江东各郡一般，顺风仗打起来那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一旦孙策这个无坚不摧的箭头没能第一时间摧垮敌军的意志，但凡稍微出一点意外，这种打法只会拖整个江东军下水，就像此次庐江一役那样。 为了营救主将，将很多本可以用来掩护前军撤退的兵力强行投入到战场上，平白增添了许多不必要的伤亡。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公瑾你就不要再老是提起这方面的事情了。”一看周瑜的表情孙策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干脆利落的摆摆手，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 不就是喜欢一个人打打猎么，怎么了？都让大队人马跟在身后，那我这趟打猎还有什么意思？ 至于带头冲锋这方面的问题，孙策秉承的乃是老爹孙坚的练兵理念，用后来的话讲，就是他们孙氏父子更喜欢玩“兄弟们跟我冲”这一套而非所谓的“兄弟们给我上”。 优点自然是能够很好的鼓舞激励将士们的战斗意志，同时也能收拢将士之心。 缺点？ 反正现在吕布已死，没人能在正面对决中干掉我孙策，还有啥缺点？ 当然，碍于好兄弟周瑜的面子，对于这方面的劝说，孙策一贯以来的态度都是虚心纳谏、诚恳认错，但是……坚决不改！ 这一次，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见孙策一脸烦躁的离去，周瑜默默的叹了口气。 看来，这件事自己只能在暗中多多费神了。 他没有跟孙策提起的是，刚刚那小道士给他塞了一炷信香，说是若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点燃信香，那边会第一时间生出感应然后以最快速度派人驰援。 原本周瑜还想着把信香交给孙策保管，这会儿看孙策这么个状态，得，还是留在自己手里吧。 反正到时候万一孙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柱信香肯定也是要用在孙策身上的。 当然，这会儿由于袁数扮做的道士早就去的远了，因此周瑜也不曾听到他的骂骂咧咧。 “真是肉疼啊。”回望长江南岸，袁数低低的叹了口气，希望孙策这个愣头青能识趣一点吧。 这柱信香可是荀彧为了表示感谢从族里掏出来的高级货色，眼下若不是为了任务，袁数是真的不甘心就这样近乎白送的方式把到手还没几天的好东西交到外人手里。 诚然，江东的门阀体系真正成熟壮大还得等到百来年之后的衣冠南渡，在此之前，所谓江南士族放在真正的高门大族眼中也不过就是那种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的土财主而已，根本上不得台面。 但即便赶不上中原士族的平均水平，更没有诸如弘农杨氏、汝南袁氏、清河崔氏、河内司马、琅琊诸葛、太原王氏等声名赫赫的家族镇场，江东士族那终究也是士族，其能量和政治底蕴体现在方方面面，绝非孙坚孙策父子一两代人可以撼动。 如果想不明白这一点，那纵然帮助孙策度过了这一次死厄，在他手下的江东也注定无缘真正争雄天下。 不过，这不正是如今的自己和曹营所乐意见到的吗？如果孙策真的能像他二弟一样和江东豪门打成一片，或许中原的诸位才要寝不安枕吧？ “公瑾啊，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孙策的性命，即我这次任务的成败，可都系于你一人之手了啊。”这是袁数在回望那支长江边的残兵败将最后一眼时脑海中闪现的念头。 第九十七章 手忙脚乱的二人组 第97章 手忙脚乱的二人组 “司空，不好了，出事了！” 曹操正和贾诩窃窃私语相谈甚欢，眼看着两人就要从秉烛夜谈聊到晨光熹微，小院外突然响起连续而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高呼，将两人从君臣相得的美妙境地中惊了出来。 “二位军师稍候……”这是许褚的声音。 “司空呢？我等有要事禀报，此事耽误不得！” “司空或许还在休憩，请二位军师容我去通传一声。”许褚挠挠头，颇有些无奈。 他也知道，先前去请荀攸和郭嘉的人回来的比贾诩那边要迟得多，眼下两人又联袂求见，神色焦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可是…… 可是眼下搞不好里面曹司空正与贾诩抵足而眠呢。他就这么闯进去…… 更何况，曹司空还曾吩咐过，他休憩的时候，除了许褚与夏侯惇之外，最好不要有任何人从外头进入打扰他。 原本众人并没有太将这条命令放在心上，他们不少人都是自打一开始就追随曹操起兵的元老，平素里打闹惯了，又怎么会在意这样一条不痛不痒的禁令呢？ 没曾想，后来啊，还真就出事儿了。 有一名亲卫在曹操熟睡的时候想入内通传，结果还没等他叫醒曹操，就被原本理应在熟睡的曹司空一跃而起拔剑砍了，更让其他人心惊胆战的是，砍完人之后，曹司空又重新一头栽倒在卧榻上陷入了安眠之中。 于是乎，从曹营内部开始，一则小道消息就逐渐传遍了天下——曹孟德不但好人妻，也好梦中杀人！ 是以许褚此刻拦住了两人，一方面是他本人职责所在，但同时又何尝不是对他俩的一种保护呢？ 正当两人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外疯狂转圈等着许褚通传的时候，门内突然响起了曹操的声音：“奉孝和公达来了，是么？正巧文和也在，让他们进来吧。” 听得曹操亲自开口，许褚这下放下心来，自然是痛快放行，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迟疑，先后步入屋内。 “你们两个真是……”见两人面色难看，曹操摇头失笑，“说罢，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你们两人甚至推迟了本司空的召见？害的文和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共同商量的同僚都没有，只能一个人冥思苦想。” 行礼过后，郭嘉和荀攸对视一眼，当即迈前一步，陪笑道：“司空勿怪，昨夜得悉庐江捷报，我等也是颇为惊喜，只是随后送到的另一则消息有些麻烦，赶巧袁兄不在许都，不得已才拉上公达陪我一同劳心费神，不想却误了司空庆贺，还请司空恕罪。” “嗯哼？说来听听。”这下曹操也有些好奇了。虽然最近几番谋划都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袁公子在幕后布局筹划，让郭嘉荀攸等人看上去沦为了查缺补漏的工具人，但事实上，对于自己手底下这些谋士肚子里有多少本事，曹操可是心知肚明。 能让郭嘉一个人思量许久拿不定主意，拉来荀攸也依然没有一个妥善解决的方案甚至需要他俩求到那位袁公子头上的事情，看起来可不简单呐。 这等大事，他曹孟德又怎么可能放任手下自行解决而不过问呢？ “之所以让奉孝找上我，尔后我二人一道去拜访袁公子，乃是因为此事确实非同小可。”荀攸这时候也是脸色紧张，“司空难道还不曾知道，那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已经率军离开许都了？据传来的消息，刘备自称奉的乃是司空将令，校事府中人不敢轻易阻拦，只能放他们离去，看方向，应是往东去了，但由于关张押后，校事府没敢跟得太紧，因此不能确认。” 这话，荀攸说的时候颇有些吞吐，并没有完全挑明。 但他的言外之意，在场的其余三人自然也是听的明白，眼下荀攸不满的点其实很明显，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就放刘备离去呢？此人出走，必有后患，甚至可能遗祸无穷！ 尤其是在如今刘备很有可能涉嫌卷入董承等人谋刺曹操事件的背景下，如此轻易的放他离去，极有可能是纵虎出柙、放虎归山，异日酿成大祸之日，恐怕悔之晚矣！ 看着戏志才这边眉头紧锁，曹操放声大笑。 “哈哈哈……”笑着笑着，他缓缓起身，走到荀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公达且放宽心，虽然那道军令不是本司空亲自下的命令，但放他刘玄德回小沛，这其中倒也确实有本司空的意思。不过呢，如果那刘玄德以为是本司空养虎为患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本司空可是在徐州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当初征宛城的时候，你和奉孝给本司空安排了一份惊喜，如今啊，也该轮到本司空给你们一点惊喜了！” 嘿嘿，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会真以为，本司空没有手段联系上那位姓袁的家伙吧？ 早晚要投身曹营，有这个机会能直接和我这个曹营主君拉上关系，那可不得紧着先帮我这边解决问题？ 曹操心底坏笑，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看着荀攸一头雾水的样子，感觉难得找回了场子的曹操只感觉这会儿如同夏天喝了一盆冰水一般凉爽，若非要顾忌身为主公的形象，只怕这会儿他能在大笑出声的同时满地打滚。 毕竟，能在这帮鬼才面前占领一次智商高地，那可真是难得啊！ “这这这……”曹操的微表情自然瞒不过几位谋士的注意，贾诩倒是还好，这会儿最难受的当属荀攸了。 合着我白白替郭嘉操心了一晚上，结果你告诉我这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事情？ 不是，那岂不是说，我原本也该喝喝小酒享受一下战胜后的喜悦的，结果这么一搅合，现在怎么有点轮到我被当猴儿耍的感觉？ 下意识的挠了挠下巴，见边上的郭嘉同样是一头雾水，而贾诩则是宛如老僧入定一般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荀攸只感觉内心如同猫抓一般，挠的他快要疯了。 “来来来，刘备那边的事情姑且不急，容后本司空自会与你们分说。”拍了拍荀攸的肩膀，又拍了拍郭嘉的肩膀，曹操脸上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正好，人到齐了。原本昨夜找你们来，一方面是想分享一下庐江那边传来的好消息，如今相信你们也都已经知道了。经此一役，庐江亦归顺朝廷，那江东小霸王这番可算得上元气大伤，这也就意味着短时间内我们不用担心袁本初联络南方诸侯给咱们来一手两面包夹了。那么在如今这样的新形势下，我觉得有必要劳烦三位军师开动脑筋，商量一下咱们接下来的战略安排了。虽说仲德不在稍微有些可惜，但想来有你们谋划也足够了。” 啊？ 战略？ 不是，这还带临时抽查的？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呀导演！ 第九十八章 落子处，步步惊心 第98章 落子处，步步惊心 啊？ 战略？ 不是，这还带临时抽查的？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呀导演！ 早知道你曹司空今天找咱们几个来是为了商量战略，我们怎么会事先不去找袁公子通通气呢？ 虽然之前没少和他聊天下大势，但那毕竟是偏客观立场上的分析，可没有代入曹营的立场去设身处地的考量每一步应该怎么落子，这会儿被曹操突然问到，两人的大脑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错乱。 大概就类似于在刚学完九九乘法表之后上考场发现考的是高等数学的心情。 你要说不能做吧，从纯理论角度分析，好像还真不是磕不动。 但你要说能做吧，这都是些啥呀？！ 尤其是荀攸，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懵的，不是，刘备的问题还啥都没说呢，怎么一眨眼就跳到大局战略上去了？ 不过…… 如今刘表忙着平定内乱，张绣刘勋两人投降，江东方面孙策又刚刚结结实实吃了一场败仗，这么算下来曹操势力的南方威胁也可以算是基本解除，眼下淮扬一带也算是彻底落袋为安，在这么一个情况下，似乎他们也确实该为整个曹营上下制定出一个全新的、适应新的战略情势的宏观规划出来。 总不能让大伙儿在与袁绍决战的前夕都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吧？ 当即，在与郭嘉对了个眼色之后，荀攸很快安静了下来，他倒是想听一听，眼下神采飞扬的曹老板到底能说出怎么个子丑寅卯来。 然而，正当曹操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大展宏图装一波的时候，有人抢先一声咳嗽，打断了他的施法前摇。 “那个，既然曹司空提及战略，窃以为……不妨先听我一言！” 好你个郭嘉！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果然没安好心，居然敢偷跑！ 当注意到出声发言的是谁的时候，荀攸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恨不得一口把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吞下去。 “奉孝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等洗耳恭听……”没有注意到荀攸眼神中燃烧的熊熊怒火，曹操一见郭嘉有话要说，干脆利落的放弃了装一波的打算，将首个发言的机会让了出来。 郭嘉先是对荀攸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顿了顿，似乎是要整理一番思路，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道：“司空……可曾通晓弈道？” “精通谈不上，但也算得上略懂一二。”思考了一下，曹操缓缓的点了点头。 作为曾经在东汉最高级别的后备官员培养机构太学求学的一员，曹操在太学那几年可没有虚度光阴。而在太学里，他所涉猎的可不仅仅只有君子六艺和各路经典（注：这会儿没有四书的概念，五经倒是有，因此三国年代可不兴张口闭口四书五经哦）。 这弈道，或者说围棋，自然也是他功课当中的一门。 虽然由于科目众多，许多不甚重要的科目他都没有追求精通，但一些简单的棋路棋理他还是知悉的。 “那……司空想来应该也能理解常言所说的棋盘之上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喽？” 这…… 郭嘉这话一出口，视线往棋盘上一落，曹操的脸色骤然就是一变。 作为当世有数的枭雄人物，曹老板那也是个聪明主儿，郭嘉这话一出，其含义马上就被曹操悟透。 所谓围棋棋理中的——金角银边草肚皮。 这么一个经典论断，指的是在一场棋局内的博弈当中，棋手们应当抢先占据的地方便是所谓的“金角银边”，这些位置易守难攻。毫不夸张的说，除非双方水平有质的差距，否则哪一方要是能先抢占这些边边角角，以此为基础再要逐鹿中央棋盘的话，进可攻、退可守之下，赢面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放大。 反而，倘若完全无视边边角角，只一昧在棋盘的中心圈做文章的话。 那…… 恐怕就有空中楼阁的意味了，哪怕占据的地盘再多再大，除非棋手能一鼓作气彻底碾压对面，否则就依然有着被翻盘的可能，到时候辛辛苦苦一场布局就会就此沦为镜花水月，不过一场梦幻泡影。纵然最终技高一筹取胜，这过程中也需要面临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届时分兵作战、腹背受敌之下，可以说是胜机渺茫，对棋手也是非常严重的消耗。 而郭嘉话里的意思，代入眼下曹营的局面，其含义自然也是昭然若揭。 别看这会儿他曹孟德如今奉行的战略乃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位居司空，秉持朝政，乍一看威风得紧、 可实际上，真正落在他曹操手里的地盘不外乎是司隶、徐州、兖州、豫州以及刚刚才落袋为安的半块扬州，放在地图上一打量，这些地方说白了可不正是在天下这块大“棋盘”的中心地带么！ 与之相比，公孙瓒与袁绍拼力死战所争夺的幽州，便是占据东北方向的“金角银边”。 而孙策连下江东六郡，其战略不外乎是看到了东南侧的“金角银边”。 当然，还有益州的刘璋，由于其父刘焉当时洞察时局搞出了“废史立牧”，可以说这对父子早在黄巾之乱方兴未艾的时候就已经牢牢的站住了益州这个大汉西南侧的“金角银边”，如今也算得上树大根深。 就连关西各路群雄，什么李傕、郭汜、马腾、韩遂等等……连年征战、兵戈不休，这般看来，不也可以算是为了抢占关西、雍凉这块金角银边之地不遗余力么？ 呼…… 想到这里，曹操不由得呼出一口长气。 郭嘉提醒的，可不正是地缘争霸么！ 这么算下来，如今几路诸侯里面，情况最尴尬的反倒是要属他曹操了！乍一看地盘不小，实际上却囿于中原，而且不少地盘都是已经饱受侵扰，如今疮痍未复。虽然如今站稳了脚跟，但抬头望去，他曹操依然是被夹在四战之地。西有关西诸侯，东有刚刚被放走的刘备，南有孙策、刘表，北有袁绍虎视眈眈，尽管曹操有信心暂时控扼东南两侧，但这些人同样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最为致命的问题是。 那些占据了金角银边的诸侯，他们可以失败一百次、一千次，只要牢牢握紧手中这块“金角银边”，不说东山再起卷土重来，至少也能补足实力静待时变。 可对于曹操而言，如今身处中原握有天子，某种程度上来说，挟天子以令诸侯固然能对四方诸侯形成强有力的威慑，但也同样把曹操自身推到了靶子的位置上，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四方诸侯群起而攻之，被这帮恶狼撕的粉身碎骨。 身处在这四面环敌的中原，他曹操一次都输不起。因为任何一次看似不起眼的溃败，倘若短期内没有另一场胜利来做弥补的话，都有可能眨眼之间便让眼下这看似雄壮威武的地盘顷刻间如同空中楼阁一般化作泡影飞灰。 更让曹操心惊的点在于，这只是如今他的不利处境。 倘若事情走向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南方两大诸侯完成整合，刘备站稳徐州，再配合上关西群雄、河北袁绍的夹击，届时这些诸侯在逐鹿中原、问鼎天下的过程中，他曹操这个已经占据了几乎整个中原的诸侯注定要陷入多线作战、腹背受敌的困境。 一旦落到那个局势，那可真的是疲于奔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呀。 第九十九章 驱虎吞狼，旧计重演 第99章 驱虎吞狼，旧计重演 这…… 曹操眉头紧锁，显然是郭嘉的话他真正的听进去了，正是因为听进去了，此刻他才会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感觉。 但在这个时候，曹操猛然想起了先前他派人去袁数院中求教时得到的建议，结合眼下的局势略作修改，顿时他心中就有了一套完整的方略。 对呀，那个方略，可不就是应对这样的局势么！ 嘿嘿，该轮到我老曹装一波啦！ 曹操阴笑两声，遂自信开口：“奉孝啊，这金角银边的局势，我曹操自问暂时是无能为力，不过么……” 讲到这儿，曹操眼眸一凝，一抹精光乍然浮现。 与此同时，一句话接踵而出：“本司空如今手上倒是正好有一套方略，还请三位帮忙参谋一番，那便是——东等，西拢，南横，北战，中定！” “唔……”三人闻言，彼此对视一番之后，均是陷入了沉思。 诚然郭嘉所言，他所提出的那——金角银边草肚皮。 乍一看寥寥七个大字。 其中所潜藏的，却是曹操眼下所面临的最大危局。 这也是历史上，所有曾试图“问鼎中原”者内心难以磨灭的伤痛，乍一看，率先占据中原之地，好像是在逐鹿中取得了先机，但实际上，这却是一片四战之地！ 四战之地有多痛苦，没有根基有多痛苦，曹操甚至都不用去那些历史的旧纸堆中翻找，他要是真的想了解，前段时间刘跑跑同学被软禁在许都那会儿他就能问个清楚明白了。 但眼下司空如此自信的提出了这所谓的十字方略，试图寄希望于这个方略能解决问题，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不曾参透的玄机？ 当然，三人都很清楚，这方略一看就知道又是曹老板这个领导压榨手下员工的产物，虽然自家老板也算得上是当世少见的聪明人，但和他们这帮人比，显然也是处于智商洼地的水准，怎么可能搞得出这么一套方略？ 不过既然老板想装，那就陪他装呗，那还能咋地，难道掀桌子不干了？ 见三人均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曹操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说话的时候多了几分自信，连中气都足了不少，当下便将自个儿的想法娓娓道来。“以我之见，想要破解奉孝所提及的‘草肚皮’的难题，其关键无外乎是这几个点。首先，我等要尽可能的避免陷入多线作战的局势。其次，我等应当因人制宜，根据不同的对手制定不同的应对方略，同时，对那些潜在的威胁也应当提前做好预案，避免事到临头手忙脚乱。其三嘛，便要着落在本司空刚刚所提出的这十字方略上了！” “请司空赐教。”荀攸郭嘉齐齐苦笑一声，拱手道。 “咳咳，既然汝等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便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们。”曹操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首先先说这东等，指代的自然便是如今还未完全归心的徐州。这也是公达方才提及的，为何我会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放走刘备的缘故。” “若是依照这套方略来行事，我等与其将刘备这颗瘤子揣在怀里，不若放他出去霍霍别人。还省的我等天天寝不安席，唯恐这家伙在许都周边搞出点什么幺蛾子来。” “可是……”听到这儿，荀攸皱着眉头直接出声打断，“司空这不就是放虎归山么？” 这一次，连一旁的郭嘉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让刘备如此轻易的就从许都脱身，在他看来同样也不是什么好棋。 “哈哈哈……”曹操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公达莫要心急，且听我把话说完。这东等，也可以说是东望。望，便是对徐州采取观望态度，等，自然便是等刘备抵达徐州之后生出变故。诚如你所言，这般轻易的放走刘备，有纵虎出柙、放虎归山的嫌疑，可那也得他刘备是虎，徐州是山才行啊！如今的刘备，充其量不过是只病猫，而徐州，嘿嘿……” “司空的意思是……”贾诩这会儿感觉自己好像隐隐捕捉到了曹操这套方略的精髓，但囿于对徐州的具体情况不甚了解，因此一时半会儿还真捅不破这层窗户纸。 “嘿嘿，徐州可就这么大。”曹操这会儿也不藏着掖着了，卖关子的机会多的是，不差这一次，所以他放答案的时候显得格外痛快，“虽然如今吕布授首，张辽归降，但徐州那帮家伙对咱们心怀不满的可不在少数，更何况刘备素有仁德之名，暗地里心怀旧主的徐州人可不在少数，更兼泰山有臧霸孙观，因此当初连本司空也不敢贸然插手，如今把刘备放过去，便如同在茅厕门口放一坨那啥，里面的苍蝇蚊虫自然会被吸引出来，而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驱逐他们还是消灭他们可就都在我们的安排之中了。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把敌人弄到明面上来，对咱们自然是大大的有利。” “更何况，三位试想，刘备以为他回到的徐州还是那个因为本司空屠城搞得天怒人怨、上下一心抗曹的徐州，还是那个怀念他刘使君仁德的徐州，可是实际上呢，嘿嘿……本司空相信事实很快会教他们做人的。” “唔……”郭嘉和荀攸又一次对视，这么说起来，似乎确实挺有道理的。 曹操来了谈兴，这会儿依旧在自顾自的侃侃而谈，“徐州原本算得上是三足鼎立之势，当初吕布尚在时便是如此。刘备那厮背靠以糜竺为代表的庶人派，吕布所倚重的乃是曹豹为首的丹阳派，而咱们之所以能在徐州搅风搅雨，靠的是以陈珪陈登父子为代表的名士派的鼎力支持。如果说原本陈珪父子还能躲在背后暗戳戳的捅刀子，这会儿名士派和咱们的合作关系可是已经被摆到明面上了。如果这个时候刘备重新入主下邳，三位以为，陈珪父子该如何自处呢？”轻笑一声，曹操的一双眸子里满是玩味之意。 “司空的意思是……” “嘿，陈登等人不是希望本司空不要过多插手徐州事务么？那我就如他们所愿。就让刘备去替我试一试，敢这么和朝廷讨价还价，这帮徐州士人到底有什么底牌吧，到时候无论谁胜谁败，徐州都将彻底被我们所掌控，刘关张的武勇，可不是陈登他们所能抗衡的力量。” 第一百章 放眼西凉 第100章 放眼西凉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更何况曹操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近乎是说透了，几人又怎么可能领会不到其中的意思呢？ 如果是他们代表朝廷和徐州名士派发生碰撞，这对曹操来说背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他难以承受的，无论是原本还算富庶的徐州再度被夷为平地，还是徐州就此脱离掌控，都是他不能承受之痛。 但如今放刘备过去，两个问题互相消耗，对于曹营一方来说他们便大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真要说起来，曹营现在的几大谋士当中，最擅长宏观战略筹划的首推荀彧，如今荀彧和曹操已经产生隔阂的情况下，其次便该轮到荀攸了。 虽然先前对于放走刘备表示出强烈的不满，但当曹操做出解释之后，最快反应过来并理解的也是荀攸。 当然，郭嘉和贾诩只能说二人的所长并不在这个方面。但倘若论及具体一计一策的计较，三人当中反而是郭嘉和贾诩要强于荀攸。 只不过贾诩更擅长的乃是从人性的阴暗面着手，通过一些可能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去达成自己的战略目标，而郭嘉则更为传统与均衡，各方面都不曾有明显的短板。 这便是所谓谋士的分工，也是为何曹操手底下需要屯这么一大批优秀谋士的重要原因。 战前从事用间、与对方展开情报博弈； 战时及时捕捉两方军士的情绪； 或者是考察地形，从地利角度筹划战局； 又或者是宏观谋划部署、战时排兵布阵； 再譬如通过阵法对己方进行加持，对敌军进行削弱等等。 这许多项，都可以算是谋士的工作范围。 当然，专精于某一项，不代表其他方面就弱。 真正的顶尖谋士，大多都是如郭嘉一样没有什么短板的。 是以在场的三人虽然领悟有先后，但都很快理解了曹操这一战略的核心要旨。 诚然，将刘备从眼皮子底下放走有放虎归山的风险，但如今徐州本就不算什么善地，到时候一山不容二虎，机会自然便会出现。 更何况，这个战略，曹营也并非第一次拿出来用。 刘备逃到曹操手下讨饭吃，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当初袁术、吕布尚在的时候，他们所采取的，不也正是坐山观虎斗，挑拨三方势力互相消耗的策略么？ 不过如今看来，下一个彻底丧失反抗能力的倒霉蛋，大概就该轮到名士派那些自矜的家伙了吧？ 当然，这个时候的四人并不知道，袁数之所以敢给曹操提出这么一条看上去略显大胆冒失的建议，所依据的乃是原本历史上的事实走向。 同样是曹袁决战前夕，同样是刘备衣带诏疑似败露之后仓皇出逃，同样是潜回徐州试图卷土重来。 结果…… 在听说曹操兴兵讨伐刘备的时候，原本袁绍还真动过让集结在黄河沿岸的大部队南下试探一波占点便宜的念头。可惜没料到刘备败的如此之快，前后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就让整个徐州重新投入了曹操的怀抱，以至于坐失战机，最终只能在官渡一带正面硬碰。 刘备明明坐拥下邳坚城却一定要出城野战，结果前锋一败之后连城都不回就一路北上投奔袁绍，这一迷惑性的举动也就此成为了一大疑团。 虽说如今已经并非正常的历史时空，但……安知刘备不会重蹈覆辙呢？ “东面如此，想来应是大事可定，这徐州早晚也该如同兖州一般对司空唯命是从。那么这西拢，又该从何说起呢？”消化完了东面，接下来应该轮到西面了吧？郭嘉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问道。 西面的话…… 这次眼珠子疯狂转动的变成了贾诩，他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 见状，曹操表现的极为光棍，干脆利落的一摊手：“文和想到了什么，不妨先说来听听。” 闻言，贾诩微微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刚刚在脑海中闪现而过的灵光，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既然东面要应付的乃是徐州，那这所谓的西拢，恐怕曹司空着眼的便是关中诸侯了吧？若是臣不曾猜错，照字面上的意思，司空应当是打算对其中一股或两股西凉诸侯进行拉拢吧？” 嘿…… 还真别说，曹操这会儿也是露出了略显无奈的笑容。 跟聪明人讲话，说多了就容易这样，原本好好的想装一波大的，结果这会儿直接被人家连底牌都猜到了。 于是乎曹操只能笑着点点头，“诚如文和所料，如今关西的局势可比咱们这儿要混乱的多。马腾、韩遂正在逐渐统合西凉群雄，与此同时，两人还在与目下正占据关中的李傕、郭汜死磕。而除了他们四个比较强大的诸侯之外，那里的军阀势力数量繁多，成分又相当复杂，有地方豪强，亦有将门后裔，其中还掺杂了羌汉矛盾等等，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的几年时间他们应当会进一步的互相征伐、角逐利益，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有东出的可能。” “但是河北方面据说有联络西凉诸侯的打算，一旦被他们介入西凉，届时与他们达成合作的一方肯定会快速取得优势，甚至有希望在短期内结束西凉纷乱，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到时候我们很有可能便要面临两线作战的风险。” “如果要与袁绍争夺盟友的话，虽然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像河北一样直接提供物资军械方面的援助，但我们也有河北那边所不具备的优势。” “司空想的是天子吧？”郭嘉毫不客气的揭穿了谜底，压根儿没给曹老板卖关子的机会。 “这倒确实是河北没办法复制的优势。西凉群雄之间的互相攻伐短时间内不可能结束，这个时候朝廷的大义名分对他们来说也是相当有力的支持。倘若以朝廷的名义表态站在韩遂、马腾一方，约定与他们互为盟友，共同辅佐天子，并许以雍、凉二州的州牧之位，相信他们应当也不会拒绝。” “而这样一来，拿到朝廷支持顺利占据道义制高点的两人必定欣喜若狂，而在顺利平定关中之前，他们大概率会选择在政治站队方面唯曹司空马首是瞻，这样一来，便等于替咱们守住了西大门。”荀攸接过话头，进行了进一步的分析，听的几人均是频频点头。 “如果咱们能争取到这两人的合作，同样也代表着遏制了袁本初将手伸进西凉的打算。” 第101章 现实面前无能为力 第101章 现实面前无能为力 “不不不，这般推算下来，最大的可能还是那两位坐收渔翁之利。”贾诩苦笑着否定了荀攸的猜测。 “公达有所不知，那韩遂虽然曾数度追随叛军，但其能力放在如今的西凉群雄当中已经算得上出类拔萃，那马寿成又自称马伏波之后，其子马超据传更是当地不世出的天才，以弱冠之年就已有进窥武道先天的修为，这样的两股势力，我们看得到他们的潜力，河北那边自然也看得明白。因此，只要袁本初不突然发昏，他们所选择的拉拢对象必然也是马腾与韩遂。” “所以这样一来，局势大概率会演变为他们既从袁绍那厮手上得到实惠，又从咱们这儿讨去了名头？”曹操闻言眉头也是一皱，这样被人捡便宜让他很是不爽。 “这也是无奈之举了。除非咱们能找到一个足够优秀的使节，能说动那两人放弃袁绍给予的援助全心全意的站在咱们这边。但以韩遂此人一贯的性子，恐怕即便是仪秦复生，亦是无能为也。”贾诩无情的锤定了这个事实，想要说服韩遂那只老狐狸放弃喂到嘴边的肉，这难度可是相当不小。 但对于曹操阵营来说，哪怕知道马腾韩遂会玩阳奉阴违这一套，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毕竟，放任这两人倒向袁绍的话，所带来的的压力会让曹操阵营更加难办。 如今的关中局势算得上复杂且敏感，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交织成网。若任其自由发展，很有可能会变成几方巨头都不愿意面对的定时炸弹。 唯有拉拢一方或两方看上去比较有潜力、胜算比较高的潜力股，假借天子之名，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替曹操阵营守住西大门，这才是最优解。 即便没有办法让他们心悦诚服的守住西大门，至少也不能坐视他们被敌人拉拢，成为曹操势力不得不面对的又一个侧面威胁。 至于马腾、韩遂这两个目标人选，郭嘉和荀攸倒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毕竟，不管这计划是另有人操刀还是真就是曹老板自己苦思冥想的结果，这会儿经由曹操之口说出来，代表了大老板已经认可了这一选择，而在西凉体系里混迹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贾诩对此两人的潜力也是颇为看好，这就让郭嘉和荀攸对这个选择更加放心了。 再者，根据校事府的情报来看，如今这二人已经隐隐有成为西凉两大巨头的趋势，关中此刻势力最强的又是出身西凉的李傕、郭汜，偏偏这李、郭二人身上还挂着董卓余孽、逼迁天子的罪魁祸首两层反派光环呢，相比之下，就连韩遂都显得比这两位正派，更别提马腾了。他们既然要打着朝廷的旗号行事，总不能去支持李傕、郭汜吧？ 这样看下来，马腾、韩遂不但是他们处理西凉问题的最优选，甚至有可能是唯一选，那他俩还能说些什么呢？ “那使臣的问题……”荀攸脑袋瓜子一转，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按照贾诩的说法，这个说客可不好找。 毕竟，虽然情况很恶劣，但他们所追求的最高战略目标依然应当是这两位彻彻底底倒向曹营，拒绝与袁绍一方发生任何关系，这才是上上之选。而这，无疑对派出去的使者提出了个人素质方面的极高要求。 “这方面本司空倒是有点想法，不过暂时先放一放吧。”手里捏着大佬给的答案心中不慌的曹操选择一锤定音的跳过这个问题。 虽然他也没有看懂大佬给出的答案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但横竖都比自己这些人瞎操心强，所以到时候直接研究答案就好，省的他们白费脑筋。 “唔……这样的话，一东一西，徐州与关西的难题算是解决了，接下来，便该轮到南横与北战了吧？”见曹操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郭嘉想了想，果断引到了下一个话题。 “北边的话，其实这会儿的主动权已经不在咱们手上了，能做的也只能是根据河北的动向见招拆招。当然，我等不能主动在明面上对河北发难，这点，相信大家应当都没有异议。”曹操苦笑，“说是要战，不过是为了坚定咱们这边的信念罢了，毕竟，看如今的局势，与河北的这一战已经是无可避免，早晚要发生的事情了。” 几人纷纷点头，这一点，不需要曹操此刻郑重的指出，他们也能看得明白。 事实上，相比于东、西、南三个方向的战略布局，与北边的关系才是真正要命的问题，也是最为直接的决定曹操势力的未来与发展前景的关键一环。 毫不夸张的说。 这个时候的曹操已经算得上羽翼渐丰，通俗点说就是翅膀硬了可以自己翱翔了，有一定的资本去嚣张了。甚至……他已经可以在一干朝廷大臣面前肆意妄为，对天子毫无尊重，也可以在各路诸侯面前摆出大汉司空的架子以势压人，可唯独有一个人，依然像以往一样有着不把他曹操放在眼里的资本，那便是刚刚消灭了公孙瓒，完成对北方四州的基本统一的袁绍。 在此之前，在面对袁绍的时候，曹操一向是夹紧尾巴做人，尽可能的表现的谦卑一些，低调一些，张口闭口就是以老大哥袁绍马首是瞻。 为此，先是放弃了原本大有可为的讨董盟主之位，将近乎唾手可得的名望让给了袁绍，自己甘附骥尾。 后来更是不惜在迎天子入许都之后，放弃十拿九稳的大将军之位自己降格为司空，将大将军尊位让给袁绍。 对此，曹营内部当然有不少人心生怨言，但真正的核心们却都明白，这只不过是为了麻痹袁绍，给己方争取发展壮大的时间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早年在洛阳斗鸡走狗的时候，他袁大公子是个什么脾气，这帮人再清楚不过了。以袁绍那和好弟弟袁术如出一辙的骄傲自大，只要曹操表现的谦卑一些，那么无论曹操壮大到什么程度，在袁绍眼里就始终是当年那个依附在他麾下需要卑微求活的可怜小弟，是他们袁氏养起来放在南境看家护院的家犬。 当然，同样也是袁绍的性格所决定，倘若曹操表现出对他一丝一毫的不敬或者硬气，那么哪怕是公孙瓒还尚未解决，袁绍都有可能力排众议调转矛头直接与曹操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当初在有公孙瓒在后方作为牵制的情况下，曹操都没有敢轻易和袁绍撕破脸，这个时候更不可能主动燃起战火。 袁绍终究是只顺毛驴，至少在现在的曹操看来，自己这位老大哥的行事风格很大一部分要取决于他的心情。 故而，面对北境强敌，他们只能坚定迎战的决心，然后听天由命，将主动权交到袁绍手中。 第102章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第102章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唔，这样的话……就剩下一个南横了，我倒是有些想法，但是还看不太清楚，公达可有什么说法么？”郭嘉敲了敲脑袋，感觉自己的脑容量好像有些不太够用。 这种猜谜的味道，总感觉有些熟悉啊…… 就像是…… 啊！原来如此！ 荀攸还没来得及答话，郭嘉脑海中猛然闪过一线亮光！ 这熟悉的感觉，可不就是当初在分析庐江之战时对江东的布置么！ 嘿嘿，看来这次司空也不地道啊，居然拿了别人的成果来咱们面前想装一波…… 不过呢，这种可以事事料敌于先，只要顺着方向走下去就能猜到敌人意图的指点，猜起来也确实让人很快乐啊！ “奉孝就莫要说笑了，这南横中的所谓‘横’，想必指的便是‘合纵连横’中的‘横’了吧？”荀攸笑了笑，心下已经敞亮的如同明镜似的。 “合纵连横？”一旁的贾诩微微一怔，他刚刚满脑子还沉浸在西凉那边，一时间有些没转过弯来，这会儿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荀攸左右看看，见那两人感慨完之后都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得自己接过话茬接着讲，“如今看来，南方能对咱们形成威胁的基本上也就只剩下两家了。益州汉中那边不算接壤，刘璋又没什么进取之心，基本可以忽略。这样看来，有可能响应袁绍号召夹攻咱们的，也就是长江中下游一带的荆州刘表与江东孙策了。只不过，孙策这次大举进攻庐江结果却中了埋伏惨败而归，损兵折将两万余人，可以说是伤筋动骨，伤到的乃是整个孙氏的元气，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再有这个能力和心气贸然踏出江东，甚至……江东内部那些世家豪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这次孙策失利，恐怕就该有人跳出来了。” “可即便如此，咱们依然不能排除他们兴兵北上的隐患，甚至要提防他们祸水东引，将内部矛盾转嫁给咱们的可能性。因此，在我看来，这南横的要点便在于，咱们应当联络荆州刘表与交州士燮，以最大程度对江东六郡进行施压。” “刘表与孙策早有仇怨，两边平日也没少发生摩擦，更兼如今刘表治下的江夏太守与孙策有着直接的杀父之仇，这等不共戴天的仇怨，加上黄祖先前对咱们释放的善意，想来，对于联手共同遏制江东孙家的发展，他们应该都是乐见其成。” “再者，那交州士燮这些年在蛮荒之地辛辛苦苦的拓荒，那份割据一方的雄心壮志早就被恶劣的环境消磨大半，先前曹司空迎奉天子的时候，咱们这位交州刺史还亲自上表朝贺，向曹司空表示了顺服的意思，因此，在我看来，如今只需一纸诏书，他必定不会介意与咱们曹营还有荆州刘表一道呈三面合围之势，阻拦这位江东小霸王对外扩张。这么一来，内忧外患之下，只需曹公遣一心腹将领坐镇庐江不露出破绽，他孙策难道还能生出三头六臂，带着大军飞过来攻打曹公不成？到时候连江东霸主的地位都保不住，他又拿什么来争霸中原？” “另外，咱们还可以把当年袁绍勾连刘表截杀孙坚的事情捅到江东去，到时候父仇在前，他孙策总不能一边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与黄祖开战，一边又与直接推动他父亲被截杀的罪魁祸首袁绍合作吧？这样一来，袁绍联络南方诸侯夹击我们的谋划，同样也就在这里不攻自破。”见荀攸说的有些兴奋，旁边的郭嘉及时补充了一招，同样是钉在了袁绍试图与南方合作的关键位置。 “好，好，好！”郭嘉与荀攸先后发言，将针对南方的一套部署逐渐完善成型，听得曹操是欣喜不已，与贾诩对视之后，两人均是抚掌大笑。 而随着这声大笑，几人心中原本因为荀攸所言“金角银边草肚皮”一事而升起的淡淡阴霾就此被冲散的干干净净。 而已经猜到这么一套宏大的谋略是出自谁人之手的三位谋士彼此相视一眼，也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诚然，如今拆开来剖析的话，这“东等，西拢，南横，北战”的大方向大战略，他们自问也能想到并具体完善其中的一两个方向。 可要说到如同他们心目中共同的答案——那位袁公子一般深入简出、鞭辟入里的精准捕捉到“草肚皮”周边的各种隐患的话…… 荀攸等人自问自己想要做到这般精细或许也不是不行，但恐怕就不是一时一日之功夫，更别提在此期间还要分心筹划其他事务了。 在这点上，别说是他们三个，即便是换了如今曹操麾下最擅长大局分析的荀彧来，能否在精准的分析问题的同时给出可行方案，对各路诸侯的细节都做到这般了如指掌，对他们的脾性了然于胸，恐怕也要费老大一番力气，绝无可能这般举重若轻、挥洒自如的搞定一整套方案。 当然，这也不是啥丢人的事情，毕竟之前不是有许劭背书了嘛，那位可不是一般人，十有八九是天上哪位神仙谪落凡尘要在乱世之中来拯救他们这些俗人的。 这么高的评价出自许劭之口，之前和他只不过相处了很短一段时间的陈登也是频频来信举荐，他们可不是爱开玩笑的性子，可见这位大牛的功底。 不过，虽然说看上去自己等人是被比下去了，但荀攸等这会儿却没有半点气馁，彼此眼中更多的都是欣喜。 这下子算是好了…… 困扰了他们许久的未来方略问题，让荀攸颇为忌惮慎重的“草肚皮”问题如今也算是彻底的迎刃而解了。 如此一番部署之下，“草肚皮”甚至有机会摇身一变成为“金肚皮”，毕竟，这相当于曹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到了局势上最大的主动权。 虽然北方的主动权依然要落在袁绍手中，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对呀，如今张绣已降，这‘中定’又当作何解呢？”猛然想起十字方略还有一环，琢磨了一番没有头绪的荀攸赶紧发问。 之前的八字方略，为曹营指明了接下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部署，那这最后的“中定”，指的又该是什么地方呢？ 原本从地理位置上看，他们最应该怀疑的是宛城，可是如今张绣已降，按道理来说不会再把他单独列出来才是啊。 这样的话，那这所谓的“中定”，难不成其中还暗藏着什么乾坤么？ 第103章 攘外必先安内，此诚不虚 第103章 攘外必先安内，此诚不虚 之前的八字方略，为曹营指明了接下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部署，那这最后的“中定”，指的又该是什么地方呢？ 原本从地理位置上看，他们最应该怀疑的是宛城，可是如今张绣已降，按道理来说不会再把他单独列出来才是啊。 这样的话，那这所谓的“中定”，难不成其中还暗藏着什么乾坤么？ 思索一番之后，郭嘉下意识的捋了一把胡须，有些疑惑：“曹司空如今坐拥司、徐、兖、豫，算得上地处中原，若说是着落在此处的话，徐州已经被安排在东方战略之中，剩下的三州也不曾闻说有甚么不安定因素，宛城既降，这指的又是什么地方呢？” “呵呵……”曹操露出了鬼魅一笑。 “当初拟定这十字方略的时候，恰好是本司空兵发宛城之前，当时可不见得有多少人能算到宛城竟然愿意不战而降，那个时候的所谓‘中定’，指代的自然便是宛城。只不过如今么，之所以没有将之删去，当然是因为本司空觉得它依然有存在的必要啊。” “司空指的莫不是……”排除掉宛城这个答案之后，苦思冥想一番的三人突然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彼此对视一眼，显然是想到了同一个答案。 “不错，正是许都。”曹操一声冷笑，给出答案时却是一锤定音。 “诚然，倘若张绣不降，那么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宛城距离许都不过二百里，倘若急行军的话，完全有条件实现朝发夕至，倘若那个时候我等正统领大军与袁本初决战，背后陡然杀出一支奇兵的话，相信其后果也不需要本司空来替几位阐述吧？” “难怪司空当初会如此坚决的决定兵发宛城。”郭嘉和荀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们一开始还真不曾把宛城的战略威胁放在眼中，当初为了引蛇出洞打算由曹操亲自率兵出征的时候，定下宛城这个目标，他们还以为只是单纯的为了复仇呢。反正左右只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给许都城里那些不安分的汉臣们提供一个真空环境，因此几人当初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反而认为近些也算不错。 只是今日这么一分析下来，论高瞻远瞩，还得是老板强啊。 好一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不过，他们当初对宛城的了解，好像确实是有些少了。 那会儿的张绣有多少兵，有多少将？他的谋主也即此时与他们同殿为臣的这位贾诩贾文和到底是真有才学，还是当初那一战只不过是他因缘际会抓到了曹操自己露出的致命破绽？ 这些林林总总，对他们来说都如同被掩盖在一层迷雾之下。 还好，如今张绣已降，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而曹操如今嘴里吐出“许都”，其背后的含义，如今在座的三位身为他的心腹谋士，自然是各有各的领悟，但核心却都是一致的。 从那一次刺杀开始，尽管最后明面上双方达成了妥协，将一切罪责都丢到了那位如今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前国舅董承头上，但实际上，天子与曹操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无可挽回的裂痕。 因此，这个时候，曹操提及许都，表面上看似乎有些像是随口一提，实际上么……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而眼下的许都城里，能对曹营势力产生威胁的核心源头，可不就是那位此时此刻或许正蜷缩在龙椅上瑟瑟发抖的大汉天子么！ 只要大汉天子一日不倒，早晚会在天子身边团聚起一批对利益分配现状不满的家伙们，形成所谓的“帝党”。而他们的矛头，不用想都会指向眼下对皇权威胁最大的权臣——大汉司空曹孟德！ 这还是皇帝不主动出手的情况，而如今，这位年纪不大的天子与曹操之间关于权力的争夺甚至都已经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虽然随着董承逃离被暂时缓和下来，但核心矛盾依然存在，谁也不知道这位天子下一次再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的时候，会为曹操带来怎样的麻烦。 而听曹老板的口气，显然他是不打算再让这个麻烦继续成为困扰了。 “只是……如今天子虽然不能让司空满意，但唯一能拿出来作为罪证说道说道的也不过就是那一场刺杀，可如今刺杀的主谋已经被定为董承兄妹，与天子无关。这样的情况下，司空若是要行那伊霍之事，恐怕会引来天下非议，到时候反而于司空声名有累，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如今康成前辈尚在许都，若司空妄行废立之事，恐怕下场不会比昔日董卓好多少。”郭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出言劝解。 他看得出来，当提及“许都”的时候，曹操眼中真真切切是有杀机一闪而过的。 而想要解决许都内部不安定的问题，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解决产生问题的根源——天子。只是如今这个局势，大汉天子是真的动不得啊。 虽说自打黄巾之乱过后，大家都知道大汉国运已经不复先前的声威，而随着汉室国运一点一点的衰落，最终汉室成为历史当中的一抔尘土不过是早晚的事，但如今天子不曾失德，曹操毕竟身上还挂着个大汉司空的名头，他能压服众多诸侯，背后的天子背书也是重要因素。 如果这个时候天子倒了，是，曹操固然是不用担心有一股源自内部的不安定势力无时无刻在想着捅他刀子，但也意味着他主动放弃了已经到手的道义制高点，放弃了如今他相比天下诸侯最大的优势，主动把自己扔进群雄纷争的泥淖之中，这对堪称四面环敌的曹营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还仅仅是天子倒掉可能造成的后果，而如果天子是死在他们手上，那就真的可以去参考一下当初董卓的前车之鉴了。 别的都先不说，首先就是必然会对曹操原本靠着郑玄和许劭等名士站台好不容易有所回升的口碑与名声必然会一朝崩毁，沦落到与昔日董卓不相上下的程度。 其次，便是这等行径无异于直接给正在试图号召天下诸侯共讨曹操的袁绍手里递刀子。 人家正愁找不到理由呢，单靠利益的拉拢，他许得好处，难道曹操就许不得好处？可如果曹操走出这样一步昏招，那么当年袁术称帝时曹操号召诸侯是什么效果，这番袁绍号召诸侯也一样能呈现这般效果。 只要到时候袁绍大军能将曹营主力拖在黄河沿线，西凉方面、如今东逃的刘备乃至正据有荆襄的刘表以及江东孙策等人肯定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分果果的时机。 而面对汹涌的群狼，纵然曹营有猛虎之势，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如果曹操真的在这个时候走出如此一步昏棋，恐怕第一个要与他撇清关系的便是汝颖士族。 如今这个时候，谁敢对天子下手，那真的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更别提是曹操这个一直以来喊着尊奉天子口号的家伙，到时候那种幻灭感足以让无数人欲除之而后快。 第104章 暗流涌动 第104章 暗流涌动 “哈哈，奉孝这就有些过虑了。我又岂能不知道其中利害？毕竟陛下乃是君，我等终究是臣，这种时候，我怎么会干出以下犯上的事情呢？只不过，本司空觉得，到时候大战一旦发生，你我都开赴前线的话，难免后方有什么奸人宵小欺瞒天子、播弄是非，到时候弄出点什么事情来，对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希望三位能不吝赐教，避免到时候让天子被小人所惑，如此而已。” 曹操一听就知道几人误会了，赶紧出言解释。 虽然他确实动过直接解决天子这个一切问题的源头一了百了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在被他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果断放弃。 郭嘉等人看得出来这是一步结结实实的昏招，他自己也同样看得出来。 更何况，上一次天子已经服软了，想要避免再搞出类似刺杀的这种幺蛾子，他大可以用软刀子一点一点给汉庭放血，何必非要撕破脸皮弄个两败俱伤呢？ “那就好。这样的话，我等倒是确实应当提防这一点，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倘若天子再被宵小之徒利用，倒确实也是一个麻烦，不如……” 这边几人纷纷开动脑筋为曹操出谋划策不提，另一边，袁数也依然还在道路上奔波。 原本他是没有打算这个时候来江东的，但眼下既然来了，那有些事情自然也要一起处理掉。 譬如…… 他要拜访几个人，然后再招揽几个人。 要知道，历史的轨迹已经在无声无息中被他改变，趁着如今江东还没有凝聚成一个整体，这也是他下手分化最好的机会。倘若被孙策或者孙氏其他人回过神来，恐怕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嗯，孙策从原主手底下撬走了鲁肃，那我现在也撬他几个人，应当没有什么关系吧？” 抵达吴郡的袁数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主动问路，一路摸索到了一座还算大气但却隐隐透出三分落寞的大宅前。 当袁数颇有几分忐忑的在门外等着家丁通传的时候，这座府邸的内部同样并不平静。 书房里，两人跪坐。 左边的乃是昔年在袁术宴席上一举成名的怀橘陆郎——陆绩，右边则是他名义上的侄儿，眼下陆氏实际上的族长，未来的四大都督之一——陆伯言陆逊。 两人分别饮了一口茶，然后悠然吐出一口气…… 随着两人有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也标志着他们的谈话来到了关键时刻。 “这方面果然还得是伯言技高一筹，洞若观火啊！你这料算，确实是让我这个叔父甘拜下风啊。”陆绩当先开口，话语里满是慨叹，“庐江的局势果然没有咱们原本所想的那般轻易，诚如伯言所料，背后确确实实有着许都方面活动的影子……” “而根据咱们埋进许都的眼线，郭嘉和荀攸这段时间频繁联袂拜访一处新近易主的宅子，这一次的方略也疑似与那宅院内隐藏的人物有关。倘若如此，这等妖孽当真是深不可测。在庐江布下的这一盘大棋虽说如今复盘看上去不难，但能在当时算定这一切，然后联合江夏黄祖玩了一手诱敌深入之后的瓮中捉鳖委实当得上精妙绝伦，也难怪这番连小霸王和美周郎联手都没能从他手上讨到半点好处……” “听闻此番为了避免消息被泄露到江北，让刘勋那边提前有了准备，他们还刻意回避了各家的人手，调集的都是孙氏自己的嫡系部下，哪曾想竟然遇上这样一场大败，三万多人如今折损大半，逃回来的甚至不足万人！刘勋那厮虽然有些草包，但这次也算是结结实实为咱们出了一口恶气，若非眼下不便过江，少不得要找他共同浮一大白才是！” 看得出来，似乎是因为激动，陆绩这嘴一开顿时就有些停不下来的趋势，如同机关枪一般“叭叭叭”说了一大堆。 当然，真要究其根底，在得到孙策惨败而归的消息之后，像陆绩一样兴奋的陆氏族人倒是大有人在，这件事其实不足为奇。毕竟，陆氏一族与孙家的仇恨，那可是由来已久。 当时庐江太守还是陆氏一族的老族长陆康，名义上虽然奉袁术为首，但实际上陆康还是更倾向于遵从朝廷的命令，经常对袁术的命令不理不睬，为此惹得袁术派来孙策攻打庐江，打算换个听话的家伙上台当太守。 结果陆康本人虽然也是名士，但在军事方面那是一点技能点都没花，靠着城池守了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不敌孙策，本来按理说城破了之后陆康完全可以选择逃亡（后来华歆就是这么干的，孙策也没有追杀的意思，因此孙策应当也没有这方面的嗜好），但这时候他倔脾气上来了，非要搞什么与庐江城共存亡，结果孙策也不客气，人压根儿就没有和老前辈客套一番的想法，本着“既然你想体面，那我就帮你体面”的朴素想法，直接逼死了陆康。 当然，对于其他陆氏族人，孙策还是很“宽宏大度”的选择了网开一面。 但很可惜，小霸王自以为能够收买人心的举动并没有收到成效，反而被陆绩等人视作莫大的耻辱，将仇恨刻进了骨髓深处。尤其是陆绩，作为陆康的儿子，这杀父之仇一直是他内心最深的伤痛。 此番在他看来也算是天道好轮回…… 当年威风八面、耀武扬威的小霸王孙策，此番却在曹营的算计之下被两个他看不起的草包诸侯打的惶惶如丧家之犬，对于陆绩来说，这可真是太解气了，让他整个人通体舒泰，这会儿不但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就连出门下馆子都更带劲了呢！ 而对陆绩来说，更让他觉得解气的事情还在后面…… 根据他这些日子流连青楼酒肆打探到的消息，如今孙策大败而归，已经有不少江东本地的豪强蠢蠢欲动，倒不是说非得把孙氏从江东霸主的位置上拉下来，但起码得多割一点肉下来才行。 “公纪先莫要着急，且听我说！” 陆逊摆摆手，表现的要比陆绩沉稳许多。 当然，这绝不是说他就不高兴了，孙策在庐江这番大败，除了像吴氏这等早就与孙氏紧密绑在一起的大族外，其余江东门阀大多都是乐见其成，陆逊自然也不例外。 但更让他兴奋的，则是从这件事中嗅到了一线机会。 一个……堪称天赐良机的绝好机会！ 第105章 蠢蠢欲动的野望 第105章 蠢蠢欲动的野望 “伯言的意思，莫不是打算……” 只是简单的听陆逊讲了几句，陆绩就隐隐猜到了他想要干些什么。 “只是这件事情……你真的有把握么？”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刘表老朽，黄祖平庸，想要将报当年的仇，还有比如今插手庐江的曹司空更好的人选么？更何况，如果真如你我所揣测的那般，有一位能够料敌机先的天才为曹营效力，那么我等无论投向其他任何一方，都早晚要与那位天才对上。就连周公瑾加上孙伯符的组合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你我虽然自诩多谋，难不成还能有十足的把握胜过周公瑾不成？与其终日担忧被这么一位天才所算计，不若直接与他站在同一方势力。”陆逊脸上闪过一抹忧色，但随即就被坚毅所取代。 “可是……如今尚有袁绍在北虎视眈眈，倘若你我投身曹营之后，许都最终却仍被河北所陷，到时候岂不是平白惹人笑话？”陆绩仍然有些迟疑。 “呵呵，袁绍固然不错，但这几年观察下来，和曹操最多不过是伯仲之间。论武将，袁本初有河北武人追随，曹司空同样有谯沛武人效死；论谋主，袁本初身边有沮授田丰、逢纪郭图，曹司空同样有郭嘉与荀彧荀攸等可与之分庭抗礼；论背景，袁绍固然出身豪族，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可曹司空背靠天子正统，又有郑玄这等前辈大儒为之站台，同样是不落下风。如今曹营又添强援，纵然不能一举胜过袁绍，怎么也能算得上有一战之力了吧？” “更何况，河北那帮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莫非真以为天下没有智者了么？曹操都已经从昔日一个守门之犬壮大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河北却依然不想直接以武力覆灭，还想着拉拢四方诸侯重现昔日讨董故事，岂非贻笑大方？” 顿了顿，陆逊接着说，“如今刘表受宗贼张羡牵制，宛城又已告破，显然无力北上，孙策新逢大败，元气未复，吕布、刘备又先后败亡，徐州已落入曹营之手，四面受敌的困境至此已然是荡然无存，河北方面尚且执着于此，岂是能成霸业的气魄？” “唔，这么说来，投曹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陆绩仍然有些迟疑，他还是觉得陆逊这个孤身一人前往江北的打算有些太过冒险。 之所以如此犹疑不定，倒不是陆绩对陆逊的决策有什么看法，而是因为孙策在败回江东之后基本上就整日闭门不出，一应事务此刻都由周瑜主持。而为了防止有宵小之徒勾连外人图谋不轨，周瑜所颁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这段时日严禁任何人私自前往江北。 为了避免有人违反禁令，还特意安排了一批船只沿途巡查。 陆逊在这个时候孤身前往江北，显然是承担着极大的风险。 “这也是无奈之举啊……既然我是族长，哪怕有风险，为了振兴家族，我也理当在所不辞。” 陆逊叹了口气，脸色变得格外的严肃，连带着陆绩的脸上这时候也多了几分凝重。 “公纪啊……你要明白，咱们陆氏虽然曾经名列江东四大家族，可如今早已不复昔日辉煌，叔爷爷死后，咱们更是一落千丈，彻底被那些豪门所鄙夷。原本……若是想在夹缝中生存，摆在咱们面前的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投靠孙氏，放下那份血仇，摒弃前嫌，方才有机会重振家门，可……” 讲到这儿，看见陆绩双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射出来，陆逊摊了摊手，声调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 “可现在，因为孙策这一败，导致他在江东人心中那无敌的形象轰然破碎，原本牢不可破的统治出现了一道裂痕，而朝廷方向难得的表现出了插手江东的意愿，而不再像当初囿于中原争锋对此地不闻不问。这样一来，咱们的选择就不止是要委曲求全的投靠他们孙氏，咱们还可以投奔曹操，或者说是效忠天子、响应朝廷。为此……咱们甚至可以做他曹操在江东的内应！” “当然，曹操本人更倚重的肯定是跟随他起家的宗亲武人，以及早就在他身上押下重注的汝颖士人，对于咱们可能不会太过重视，而像郭嘉荀彧等人其实也不见得有多靠谱，万一有事，他们肯定还是要优先保全汝颖士人，但我们可不一定非得屈身其下当二流人物。事实上，你难道没有注意到，那位如今在曹操麾下依然声名不显的那位真正的幕后人物么？他这个时候可还没有培植起属于他的势力，从他建议插手庐江来看，这位显然也不会甘心把所有谋划都交到汝颖士人手里，更重要的是，曹司空肯定也不希望汝颖士人一家独大，但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这，岂不就是我们的大好机会么？” 啊这…… 陆绩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陆逊可没有停下他对未来的畅想，“试想，能与这样一位大才打好关系，成为他的心腹，到时候，等到曹操一统天下，咱们陆家还怕不能重现昔日的辉煌？甚至到时候……也许不止于江东，也许是在整个大汉，在新朝，咱们陆氏都能开辟出一片别样的局面！到那个时候，咱们可以不借助什么小霸王，让陆氏的名声传遍天下，成为能与当今袁杨二族相提并论的存在亦未可知，而到那个时候，你我都必定会在陆家名垂千古！” 讲到这儿，陆逊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内心已经激荡起来的情绪，整个人霍然起身。 “陆家前所未有的辉煌，将在你我手上创造！” “而咱们如今欠缺的，仅仅是一个能让曹操重视咱们的引路人。” “还有什么人选，是比那位妖孽更合适的呢？甚至……说不定，未来咱们还有机会把他变成陆家人，而到了那个时候，嘿嘿……” 陆逊把最后半句话藏在了心底，那个蓝图，宏伟的让现在的陆逊只能仰望，但他知道，真到了那个地步，一切都是未定之数，他们陆家，还真就有机会去试上一试！ 当然，这份野望，如今也只能暂且埋在心底。 但他眼中闪过的坚定而炽热的神芒，已经足以让一旁的陆绩心生仰望、为之折服。 然而，正当两人豪气干云的时候，门外一阵不合时宜的脚步声打破了他们的畅想。 “族长，出事了！” 第106章 在江东快乐的挖呀挖呀挖 第106章 在江东快乐的挖呀挖呀挖 “族长，出事了！” “进来！”陆逊冷哼一声，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不怒自威的表情。 他刚刚聊的那些事情，也只能是眼下在自家和陆绩私底下交流一二，可是绝对不能流传出去的，这会儿自然是对自家手下这毛毛躁躁的举动有些生气。 “启禀族长，门外有个年轻道士求见，自称是来救陆氏一族老小的，若依我等之见，这贼道危言耸听，实是可恶，本拟将之乱棍赶走，但听其言之凿凿，不似做伪，故特来报知族长，还请族长决断。” “呵，伯言，依我之见，这等道士就该乱棍打出去。我陆氏虽然这些年没落了，可还没有到让这些野道士上门骗吃骗喝的程度吧？”陆绩冷哼一声，显然对子弟的磨叽与优柔颇为不满。 “莫急，莫急。”陆逊倒是要沉稳的多，“那道士可曾说是哪处名山，何处洞府？倘若真是哪家名门高徒，都如你等这般毛躁，得罪了有道真修，岂不是平白给自家惹上麻烦？” “唔，他只说这番来江东乃是一时兴起南渡而来，其他的来历跟脚一概不曾细说。”挠挠头，回忆了一番之后，那赶来通报的年轻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伯言，我看这就是欺负咱们陆氏门楣没落了想来占点便宜的，你若是觉得亲自出面有些跌份，那便由我来，保管让这小道士后悔来咱们这儿骗吃骗喝。” “南渡么，这么说，来人应当是江北的人么……”陆逊摆摆手，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乍一看，这小道士似乎确实像是那种江湖骗子，只是…… 刚刚还在议论该如何打通许都方面的门路搭上曹操这条线，转眼间就冒出来一个江北来客这是不是有些太过蹊跷了呢？还是说…… 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个念头，陆逊有些拿不定主意。 “对了，他还指名道姓要见族长您，但我等问起缘由的时候，那道士却死活不肯透露，说是不可泄露天机。”猛地一拍脑袋，来报信的连忙又补上一句。 正是这一句让陆逊下定了决心。 “公纪你亲自去，将他请到我书房来，这小道士搞不好真有几分玄机在身上，不可轻慢了贵客。” “啊？”陆绩闻言一怔，但见陆逊摆出了族长的派头，当下也只能无奈应承下来，垂头丧气的跟着去带人了。 “希望我没有猜错吧。”望着两人离去，回转书房的陆逊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他其实也是在赌，就如同当年陆康赌孙策不会对他动手一样。 当年陆康没有赌对，所以陆氏自此一蹶不振，而如今陆氏的命运已经走到了有一个岔路口，这一次，身为族长的他还能带领陆氏继续走下去，甚至是走向新的辉煌吗？ 陆逊心里有些没底。 殊不知，这个时候的袁数，心底同样有些打鼓。 到了这个时候，眼见陆氏宅院里没有动静，他也开始反思，和孙策周瑜分道扬镳之后直接来找陆氏，是不是有些过于冒失了？ 毕竟，如果真要替曹操挖江东墙脚的话，如今的陆氏可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要知道…… 之所以袁数敢如此行事，其底气还得在于江东那有些特殊的政治体系。 硬要在历史里面找一个参照物的话，袁数觉得眼下的江东和当初战国时代的楚国可以说是分外相像。 同样是因为家族繁多，而且彼此之间差距并不是很大，因此他们实行的权力分配制度也极为特殊。 以昔年楚国和此时江东的兵权为例，两家的兵权分配非常相像，充满着江东地区的特色。 举个例子，譬如说现在有五百将士，他们原本应该是隶属于主公孙策麾下的，然后因为某一次周瑜立下了功劳，于是孙策便将这五百人赐予了周瑜，这五百人便变成了周瑜的部曲。 而随着这一次赐予的完成，那么……这五百部曲便永远隶属于周瑜，只听命于周瑜。 如果周瑜寄了，那么这五百人也不会再收归君王所有，而是直接由周瑜的儿子继承，然后一代代人这么传承下去，他们周氏就永久的拥有了这五百人的编制。 当年的楚国也是同理，各大世家的私兵部曲都是家族一代代传承积攒下来的结果。 而作为君王，无论是当初那一代代的楚王也好，还是后来的孙氏也罢，无论是号称霸主的楚庄王、千古留名的昏君楚怀王、死后被称帝的弟弟追封为王的倒霉蛋孙策，还是“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吴大帝孙权，亦或是再后来的孙皓等人，甚至一直到了东晋时期，这些割据南方的君主们所能调动的其实压根儿就不是底下那数十万大军，严格来讲，他们能调动的其实是背靠各大世家的将领们。 那些将领或许愿意听命于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主公，但下面的大头兵们却只接受自家主将的命令。 用欧洲的政治术语来讲，此即“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这也是为什么当孙策暴毙之后，孙权接过了江东孙氏的大旗，但他上位之后所操心的第一件事却是拉拢、分化与制衡。 原因很简单，当初他大哥靠着个人武力打江东，凭借个人武力和人格魅力，好歹还捏起了一批嫡系人马，但轮到他孙权上位，那手底下可是真的干干净净一穷二白，除了亲卫啥也没有。那些真正能打仗的军队精锐，基本上不是在他大哥提拔起来的各路武将手里，就是掌握在江东各大家族的手中。 乱世，手里没兵，你让孙权凭什么硬气？可不就只能老老实实玩妥协制衡嘛！ 这么一通分析下来，其实袁数此番来江东探访一下几大家族，那完全是合情合理的操作。 毕竟，保不齐就有哪户大族觉着孙策庐江大败之后，原本那一往无前的气势被彻底打散，现在流露出了大势已去的气象，打算主动投诚曹操，提前为自己找好新下家，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反正和曹营上下结仇的是孙氏，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换个主子统领江东，咱们的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 这个……也不能说袁数妄加揣测，谁让原本的历史上，无论是早些时候面对强秦的楚国，还是如今面对曹操的江东，再到后来面对胡人的东晋乃是南朝小朝廷，那盛产主和派和投降派在历史上也算是出了名的，这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横竖也不耽误事儿不是？ 更何况，根据袁数事先打探的消息，那未来孙氏集团的重要人物当中，眼下可还有好几位没有投入孙氏阵营呢！ 第107章 打太极，谁不会呢 第107章 打太极，谁不会呢 更何况，根据袁数事先打探的消息，那未来孙氏集团的重要人物当中，眼下可还有好几位没有投入孙氏阵营呢！ 譬如说后来名列四大都督之一、如今他登门拜访的目标——陆逊陆伯言！ 还有未来所谓的江表十二虎臣当中，也还有好几位尚是无主状态，趁着如今孙策周瑜还没有对江北来人严防死守，袁数怎么能不捞一票大的再走呢？ 太史慈这种已经惺惺相惜认主了的不好挖，那几位没认主的他总不可能一个都拐不上手吧？ 跟着陆绩一路入内，憋了一肚子气的陆绩并没有给袁数什么好脸色，但袁数也并不在意。 只要能把陆逊挖过来，陆氏家族其他人在他眼里压根儿就不值一提，何必费那心思去讨好一个冷脸相对的人？ “阁下来访，还声称能救我陆氏一门灭门之厄，真是好大的口气！就是不知道，阁下师承哪座名山，何处洞府，竟然敢夸下如此海口？”入得书房，没有给袁数行礼的机会，陆逊劈头盖脸就先是一串质疑。 袁数却表现的颇为淡定，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上上下下将陆逊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番，直到看的陆逊有些头皮发麻才收回视线。 哎呀，这就是未来烧的刘跑跑宏图霸业尽付流水的陆大都督陆伯言么！ 常言道，江东烈火贯穿了三国时期孙氏集团的兴起与衰亡，堪称东吴的标志。江东能兴，靠的是周瑜一把火烧的曹魏胆寒，江东能传，靠的是陆逊一把火烧的蜀汉心惊。 那位美周郎他已经见过了，如今陆逊却正站在他面前。 那位传说中牌不是万能的，但没牌是万万不能的陆逊，眼下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虽然已经知道了来到三国，他注定要和这些记忆中的名人打交道，但此刻的袁数仍然免不了心生慨叹。 现如今这个时候，除了他这个穿越者，恐怕就连陆逊本人也想不到，如今对孙氏恨之入骨的自己，未来会成为江东阵营的擎天一柱吧？ 当然，如今他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再给陆逊这个机会。 不过…… “系统呢？赶紧死出来，我如果把陆逊诱拐到曹操麾下，这样的话算不算改变了他原有的人生轨迹，改变了他历史上的死因？” 嗯，袁数在问这个问题之前，还先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陆逊的死因。 想了半天，最后隐约想起来，好像这位陆伯言陆大都督最后是因为插手夺嫡之事引起了孙权的强烈不满，最后是忧愤至死还是抑郁至死来着。 但系统还在装死，面前陆逊眼中的狐疑之色却越来越浓，没奈何，袁数只得先应付眼前。 “说是救伯言一门之厄，那当然是有些夸张的说法了，不如此，如何能引得伯言相见呢？”袁数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温和的笑容，“只不过，倘若贫道前些日子窥探天机的时候没有算错，伯言未来有很大的机会会成为孙氏手下重臣，就是不知道伯言自己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命运，放下仇恨为孙氏效力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陆逊心中暗自吃惊，他原本下意识的就想对这道士的话提出质疑，但只是转念一想，他就发现对方所说好像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倘若孙策这番进犯庐江并非是无功而返，而是大获全胜的话，敢于在暗中谋划的江东士族绝大多数必然会选择偃旗息鼓，老老实实的跟在孙氏后面喝汤。 而为了避免陆氏逐渐沦落，到最后逼不得已出仕孙氏似乎也就是他这个陆氏家主唯一的选择。当然，出仕孙氏，并不一定代表就要出仕孙策。 只是孙策虽然比他年长，但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倘若等到孙策去世之后再出仕，那个时候他自己恐怕也是年事已高，纵有能力与心气，恐怕也爬不上江东重臣的位置。 而有着陆康血仇在前，除非孙策本人愿意低头认错，又或者孙氏家主换人，否则的话就算陆逊不介意出仕，陆氏上下也会在陆绩的鼓动下绝了他这个想法。 以孙策那性子，他得吃了什么药才肯跟一个已经日渐没落的家族致歉认错？ 这样说来……难不成孙策的寿数…… 如果这道士说的是真的，真的是他们道门窥探天机得到的答案，那岂不是意味着…… “放下仇恨？呵，只要那孙伯符一日是江东之主，陆氏一门就绝无可能放下这段血仇！倘若是来为孙氏做说客的，道士你最好自己识相一点现在就出去，省的到时候被我那些族人乱棍打出去，还要落一身伤。”陆逊心下盘算，脸上却格外正经，看不出半点波动。 袁数也没想到，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提，那边陆逊心里念头急转已经猜出了许多东西。 这会儿见陆逊把话题带到这个方向上了，袁数索性也不藏了。 “呵呵，既然陆公子对那小霸王有着如此刻骨铭心的恨意，那就说明小道此来不算白跑一趟。当然，小道也确实接了说客的任务，只不过嘛……” 这会儿陆逊联想到之前报进来的消息，福至心灵，心底顿时一片敞亮，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只不过，阁下并非受孙策之命而来，却是为江北做说客吧？可如今周公瑾已经下令封锁江面，倘若这个时候我将阁下交出去，有没有可能换来孙策对陆氏一族网开一面，让陆氏一族有人出仕呢？” “陆伯言的志向，难道只甘于让一个族人出仕吗？”袁数这会儿也不再慌乱，虽然等待系统答复依然让他等的有些心焦，但脸上却同样是不动声色，“只要孙策还在，似伯言这等与当年季宁关系密切的陆氏族人想来是不会有什么机会的。难道伯言如今贵为陆氏族长，却甘心为一二远支族人铺路，甚至不惜恶了江北么？” “哈哈哈……”陆逊骤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阁下这倒是说笑了。只不过，江北可不只有一家，阁下既然敢单刀直入来寻我陆氏，敢问可敢透露一二，是哪一位差遣你来的？” “哎，伯言此言差矣。”袁数也笑着回应，“贫道此来江东，首先乃是受师门前辈之命，其次便是我自己想要见识一下江表人杰，至于为人做说客，那只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不过若是伯言当真想要知道，不妨试着猜猜看？或许我与伯言之间的缘分，能够让伯言一猜即中呢？” 第108章 陆逊献图 第108章 陆逊献图 “或许我与伯言之间的缘分，能够让伯言一猜即中呢？”袁数笑吟吟的说完，回应他的却只有陆逊的一声苦笑。 “缘分么？既然如此，那我就来猜一猜看。”陆逊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仔细思索着天下诸侯的情况。 “首先，如今天下诸侯，会对江东产生注意，并且有所兴趣的，不外荆襄、许都与河北三家。”厘清了大概的思路，陆逊很快就开始缩小目标范围。 “只是刘景升如今年纪不小，早已不复昔日的雄心壮志，如今他所想的，恐怕只是安安稳稳的控制荆襄做一富家翁颐养天年，就连宛城张绣降曹，他所做出的的应对也不过只是调一军北上以作屏障，全然没有与曹操开战夺回宛城的想法，近日听闻又有宗贼张羡作乱，纵然刘景升麾下尚有一二能人会劝他留神江东，恐怕也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因此，阁下定然不是受荆襄之命而来。”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要露一手，陆逊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当着袁数的面一点一点的阐述着自己的分析，如同抽丝剥茧一般一点点接近真相。 “至于河北袁绍，恐怕他更希望孙策能整军北上，从侧后方威胁许都，为正面黄河一线的袁军创造战机，而非像刘表一样被内乱死死拖住。因此，倘若真是袁绍使节，这个时候应该先去拜访孙伯符才是，更何况，倘若是为袁绍做说客，阁下理当大张旗鼓，让江东众人皆知袁绍遣使来此，以替孙策安抚士族，绝不会像阁下这般秘不声张。因此，倘若我不曾猜错，阁下想必受的乃是许都曹司空的命令吧？” “哈哈哈……”袁数发出一阵大笑，“伯言的分析听上去确实很有道理，只是不知道，倘若小道确实是曹司空派来的人，伯言要拿我如何呢？倘若小道不是曹司空的人，陆族长又该如何呢？” “无论是不是受曹司空所命，阁下今番来访，总不可能是为孙氏做说客，希望游说我出仕吧？”陆逊莞尔一笑，“陆氏虽然仍然占据着江东四大家族之一的名头，声望却早就远不如前，更兼孙伯符多次有意打压，想要靠我出仕来替孙氏尤其是那小霸王洗刷名声获取士族的支持，恐怕是不太容易的事情吧？” “是吗？” “阁下挑动江东内斗的意图如此昭然若揭，还要隐藏么？”陆逊轻轻一笑，“不过若是当真受了曹司空之命而来，我这里倒还真有几件礼物要麻烦使者替我献给司空。” “哦？”袁数闻言，心下顿时一动，之所以一时兴起来访，他瞄准的只是陆逊这个人，怎么听上去还能有其他收获？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虽然说此番来江东不曾与曹司空说知，但幸好此前在许都从奉孝那里讨了一封亲笔信来，伯言不妨一观，便知小道虚实。”袁数笑吟吟的从怀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信件递到陆逊手上。 待陆逊阅毕，二人遂相视一笑，只见陆逊转身摸索一番，也从书架上抽出一卷图纸递到袁数手上，“既是许都来客，相信这份礼物一定能让诸位明白在下的诚意。” 袁数缓缓打开，双眼却钉在了图纸上再也移不开。 这图纸上不曾有别的内容，乃是一张完整的江东地形图！而且还不是那种简略的地图，而是囊括了整个江东六郡七十二县，俱在图上。 如果说只是地图那也还好，虽然由于地势和行政区划的变迁，袁数前世也不是专门钻研地理这一块的，但大致搞出一份江东地图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可偏偏，陆逊绘制的这张图纸也不仅仅是单纯的地形图，上面的内容可以说是极尽详细，甚至详细到了每一座城池的守军、军械放置的地方、粮草存放的仓库都完完全全的标记了出来。 甚至…… 哪个城池的守军更容易受哪个家族的影响？ 哪些将领表面上对孙策服从，实际上暗中另有算计或另有主君？ 这张图上面几乎都有标注！ 甚至部分位置比较重要的城郡，其城防有什么弱点，哪一处城墙可能更容易攻破……林林种种，几乎都跃然纸上。 包括长江沿线的港口，也都在图纸上被陆逊标注出来。 可以说，有了这张地图，在横渡长江攻击江东防线的弱点时，亦或者要跨过长江天堑攻击江东六郡的时候，曹营都可以凭此无视掉地形地势带来的负面影响，如同回家一般轻易的长驱直入。 这就好像，江东孙氏能换出什么颜色的底裤，手里又捏着哪几张可能有威胁的底牌，眼下全都被他看的一览无遗，甚至将来也会被曹营一干人看个干干净净。 这样一来…… 任你周瑜如何的计略百出，任你小霸王孙伯符如何的武勇盖世，都只能老老实实喝曹营众将的洗脚水，被结结实实的埋进坑里等死。 乖乖的…… 袁数越看越是心惊，等到整张图草草过目之后，他更是一度惊讶的感到有些窒息，原本有些慵懒的双目也是瞬间眯起，仔仔细细的将陆逊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这份礼，可以说份量是相当的足够。甚至……这张图要是拿到曹操等人那里去，其份量恐怕不会比那失而复得的传国玉玺轻多少！ 而且刚刚袁数才意识到，得亏陆家祖上阔过，这江东四大家族之一的名号没有白拿，这才能有底蕴弄出这样一张图。 若是换作那些新近崛起不过几十年的所谓“豪族”，能把地图搞明白就不错了，哪来的财力、人力以及庞大而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去研究出这样一张堪称事无巨细的图解来？ “陆…陆族长……”重新整理了一番语言，袁数一时间说话都下意识的带上了一点颤音。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被陆逊打断了，“道长能与奉孝相交莫逆，想来在司空麾下也不是无名之辈，怎么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如今伯言困于江东，一时间不能追随司空左右，届时少不得尊下在司空面前多多美言，不必对我如此客气，还是称呼我为‘伯言’便好。至于道长的身份，若是不便透露，伯言也不愿强求。至少，道长今日来此，也算是咱们有缘，何必表现的如此生疏呢？” 陆逊表现的很果断，而在袁数看来，此刻的陆逊却已然有了未来以一介书生之身弹压东吴一干悍将的几分风采。 更重要的是，陆逊这番话话里话外表达出来的意思，也确实符合袁数对聪明人的认知。 “好，那我就不与伯言客气了。”袁数当下站起身，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将图收到怀中，一双眼眸微微眯起，“恕小道冒昧，伯言这是打算投效曹司空么？若是如此的话……” 接下来一段时间被安排了外派学习，大概要半个多月，可能会当一段时间的一更兽，嗯就这样。 第109章 改变历史走向的抉择 第109章 改变历史走向的抉择 “投效曹司空？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不完全。”陆逊笑着打断了袁数的话，摇了摇头。 “那伯言是打算……”袁数闻言略微有些惊愕。 他至今没有正式认曹操为主，一方面是心底还存了一丝与天下诸侯争锋的想法，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再从底层一点一点爬上来，是以打算先做出点事情来再入曹营。 那陆逊又是为什么不愿意呢？ 不等袁数提出心底的疑惑，陆逊已经抢先开口：“想来道士你也不算司空的手下吧？至少以我的情报，不曾听闻许都有哪一位有名道士在为朝廷效力，而阁下能一入江东便来拜访陆氏，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们陆氏手里确实还有几件好东西，但能不能让我们心悦诚服的把东西交出来，还要看阁下与曹司空能不能做到了。当然，我可以提前声明，相比起后面那几件重宝，这件地形图只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玩意。” 嗯哼？ 这么一件对大军征伐江东来说作用无穷的地形图，和其他几件宝物比起来不过是个小玩意儿？ 系统已经确认，倘若陆逊在曹营没有卷入夺嫡之争而死亡，那么也算是他改变了其命中注定的死劫，同样可以收获命运点，这也让这会儿的袁数更加坚定了拉拢陆逊的想法。 而陆逊这么一说，顿时就引起了他强烈的好奇。 当然，不仅仅是对宝物的好奇，也有对陆逊这个人的好奇。 说起来…… 袁数上辈子在读三国的时候，注意力也是重点放在蜀魏两国身上，能认可袁绍的布局谋划，那都是后来年纪渐长之后的事情。但无论是哪个时候，江东方面的诸人却始终如同藏在阴影之中一般若隐若现，除了四大都督和江表十二虎臣算是稍有名气之外，大多数人袁数甚至只知道一个名字，连生平都不曾了解过。 而对陆逊的了解，同样也只是浮于表面，停留在史书上寥寥几笔的记载之中。譬如……知道陆逊乃是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陆氏，与孙策也算是有过血海深仇，然后孙策逝世之后随着孙权上台，他才开始动了在江东出仕的念头，于是乎便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什么始仕幕府，什么征讨山越，什么参与到吕蒙白衣渡江的谋划，再然后有夷陵破蜀、火烧连营，再有，就是史书当中浓墨重彩提及描绘的，人生前半段那忍辱负重以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性格！ 至于像某桌游当中的什么“谦儒雅士，何较得失”，什么“谦而不卑，退而不畏”，乃至“想不到，竟葬身于权力的漩涡中”，那更多的则是戏谑的味道了。 可，俨然…… 如今活生生站在面前的这个陆逊，与固有认知印象里的那个“谦逊”“温和”的陆逊，似乎并不像是一个人。 当然，考虑到是自己找上门来，进的还是陆氏宅邸，想来这个时候也不会有第二个陆伯言，因此其身份的真实性应该是毋庸置疑的才对。 不过这么看来，现在的陆逊……和历史记载中那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陆伯言比起来，显得有些过于锋芒毕露了。 当然了，袁数只是脑筋一转，心下也就有些恍然。 也是，这件事说穿了其实并不难以理解。毕竟，历史上的陆逊之所以能表现的低调谦和、温润如玉，那也是受迫于时势。毕竟，陆氏那会儿已经只剩一个四大家族的空头名号，其余三大家族好不容易踩下去一个竞争对手，当然不希望对手这么快死灰复燃，偏偏陆氏与孙氏之间又因为陆康结下了几乎不可能化解的死仇，这就导致了想要通过自身出仕来振兴家门的陆逊在早期面临着相当尴尬的处境，倘若不忍辱负重，不表现的谦和温润，那些对头们如何会放任他一步一步坐大？他又拿什么来振兴家门？ 大家都是豪门，可没有人会平白无故一时心软做慈善来给自己增加竞争对手。 可是现在…… 局势却已经发生了变化，历史已经在这儿拐了个弯，走向了另一条岔路。 虽然曹营麾下那位妖孽新星不大可能是陆氏出身，但未来未必没有机会成为一家人，而孙策的无敌金身被打破，也就让像陆氏一样心怀异图的江东士族们有了其他的选择。他们不用像历史上一样非得忍辱负重与孙氏虚与委蛇，而是有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可供选择。 而以陆逊押注的果断和精明的眼光，显然，他也在随着时局的变化不断调整着自己振兴家门的计划，如今，则俨然有了在曹营身上下注的想法。 毕竟，倘若没有孙策在庐江这一败，曹操短时间内显然是没有机会也没有这个想法把手伸到江东的。但如今机会摆在眼前，未必要将江东吞下，但让孙策陷入江东内部的内耗显然是一个对曹营非常有利的选择。 这一点，袁数看的明白，陆逊看的明白，周瑜看的明白，郭嘉、程昱等人想来应该也看的明白。 这样一来，倘若曹操有心插手江东，那么若是让陆逊在曹营和孙氏之间做一个选择，那无论怎么看，曹操显然都是比孙策更适合倚仗的大腿与靠山呐。 再说了，投资曹操，可不一定只能在曹操一个人身上下注。 想要与汝颖士族分庭抗礼，拉拢那位身份不明的新星显然就是最优选择——若是这位也是汝颖人，那陆逊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么一看，陆逊面前的选择显然就不再只有屈身投靠孙氏这一种了！ 陆氏的前路，一下子就宽广了不少。 “唔，伯言既然提到了其他宝物，想必，应当也会有对应的条件吧？总不至于也像地形图一样直接进献给曹司空吧？若是如此，想来伯言也不用特意卖这么一个关子。若是真有什么条件，伯言尽管放开了提，虽然曹司空未必会采纳小道的建议，但小道背后的师长在曹营还是颇有几分份量的，而只要伯言的条件不是太离谱，小道也有自信说服奉孝应承下来。因此，还请伯言有话直说，莫要客气。” 袁数笑着伸手，示意陆逊继续说。 一方面，凭借他之前努力铺垫做好的身份，再加上有郭嘉、荀攸等人愿意为他摇旗呐喊，说服曹操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另一方面，陆逊这么一个顶尖级别的人才，他可没有打算留在江东给孙氏发掘，就算这番没办法带走人，至少也要把陆逊的心牵走，为此，哪怕陆逊狮子大开口，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应承。 更重要的是，他对曹操也有信心。 在江东和陆氏的条件之间做选择，这个时候的曹老板显然是不会走出昏招的。 第110章 攻略陆逊 第110章 攻略陆逊 更重要的是，他对曹操也有信心。 在征服整个江东带来的诱惑面前，答应蛐蛐陆氏的条件显然有些不值一提。在这二者之间做选择，这个时候的曹老板显然是不会走出昏招的。 就如同在全据河北四州之前，袁绍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主公一般。 只是，陆逊这个时候却也同样轻笑两声，随后就在袁数那有些诧异的目光中摆了摆手。 “道长看起来倒是也有些小觑伯言了，难不成在道长心中，在下就只是一个用这些情报来换取功名利禄的投机者？”陆逊微笑着说，这会儿的他才有几分温润如玉的质感，不再像先前那般锋芒毕露。 你自己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自己心里没点那啥吗？ 要不是知道我跑来拜访的是江东陆氏，点名要见的乃是陆逊陆伯言，老子还以为刚刚见到的是那个卖主求荣还美其名曰“贤臣择主而事”的张松呢！ 那嘴脸，你俩真的有差么？！ 当然，这些无情而犀利的吐槽袁数也只会藏在心底，并不会傻乎乎的宣之于口。他还想着拉拢陆逊，将江东未来的威胁进一步扼杀在摇篮之中呢，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将到嘴边的鸭子推走？ 是以他脸上也适时的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静静的等待着陆逊的下文。 “我所求的，其实很简单。当然，如果道长不知道或者觉得为难，就当伯言没有问过。”陆逊狡黠的眨了眨眼，“听闻此次设计庐江，大破小霸王的并非是曹营当中那几位有名的谋士定策，而是由一位身份不明、隐藏在暗中的谋士借郭奉孝之口献策，不知此事是真是假？那位又是何方高人？” “唔……”袁数闻言，顿时有些迟疑，做出一副为难的态势，“伯言这个问题，可是让小道我有些难办啊，要知道，这件事也是相当机密，外人轻易无从知晓的。” “哦？以我陆氏家中那些宝物，以及道长对伯言如此重视的态度，难道连一个答案都换不到么？”陆逊这下也有些诧异，怎么，这人能重要到如此程度么？ 难不成，这人的身份上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这样吧。”故作犹豫了好一会儿，袁数这才一咬牙一跺脚，“看在伯言的面子上，小道今日就破个例，便说与伯言知道。但这件事出我之口，入伯言之耳，无论是小道还是司空，都不希望看见这件事情在这个时候被传开。” 这么看来，这位的身份恐怕还不是一般的有问题，恐怕日后身份公布的时候，还会被他们拿来大做文章。陆逊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下已是有底，当即凑到近前，听到了袁数压低声音报出的答案。 “首先，小道敢用师门信誉起誓，曹公幕后确实还有一位隐藏在暗中的谋主。非但此次破孙策乃是由他定计，就连宛城张绣降曹一事也是由他从中撮合。其次，这个人的身份，小道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不可能透露于你，不过倒是可以说一个字，袁！” 这则消息落在陆逊耳中，顿时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是那个袁？” “能让曹营将身份列位机密的，伯言难不成以为这世间还有第二个袁？” “嘶……” 陆逊深深的倒抽一口凉气。 汝南袁氏啊…… 等等…… “河北袁本初如今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眼瞅着就要南下一统中原，怎么会有袁氏子弟愿意在这个时候追随曹操？难道就不怕家中长辈问责么？”陆逊心惊之余，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但当见袁数一脸不悦，当即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冒昧，赶忙赔礼道歉，将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当然，心底泛起的嘀咕是不可能就此止息的。 “难怪能不被那些颍川士人所敌视，有这么一层身份，谁还敢不开眼得罪他？不过，这么说来，难道袁氏中人也对袁绍那边存了事有万一的想法？否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任族中子弟追随曹操？” 一个小小的细节，却坚定了陆逊在曹操身上押上一注的想法。 很快，两人就在一番愉快的交流之后快速达成了共识。 而按照陆逊的意思，如今袁数身上带着如此重要的地形图，最好是趁着周瑜还没有彻底完成对长江江面的封锁之际回归江北，力求先将他们陆氏投靠曹操的事情坐实。 但袁数却是大摇其头，拒绝了陆逊的提议。 相反，他还希望陆逊能替他引荐一二江东豪杰，也算是不枉了来江东走一趟。 当然，还有一个私底下的理由他没有说透。 他之前打着云游道士的幌子这么神神鬼鬼的跳到孙策周瑜脸上以神棍的方式咋呼了一波，就算当时因为兵败的缘故两人心神震惊之下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事后也肯定会派人试图追踪查访自己的行迹。 一旦这个时候被他们发现自己急匆匆的离开了江东，不但会让他们认为自己先前的那波警告乃是曹营为了搅乱江东局势故意散布的谣言，从而导致孙策依然像历史上一样自陷死地，导致他那到手的命运点飞了。 而且陆氏的反水也非常有可能会就此暴露，就算陆逊能忽悠过一时，恐怕也会成为周瑜等人重点盯防的对象，想要再为曹营做出什么重大贡献，恐怕就是不太现实的事情了。这种白白废掉自家卧底的事情，袁数自问做不出来。 若是这样的话，他这么辛辛苦苦的跑过来策反陆逊，难道就为了拐一个陆逊走？ 明明整个陆氏都已经打包好了要被揣进自家兜里了，结果临出门之际飞了，这谁受得了？ 尤其是陆逊中间曾有意无意的说出来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以道长的能耐，若是真能窥探天机，想来……原本我陆氏一门未来会走向何方，应当也瞒不过道长的耳目吧？” 对此，袁数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 事实上，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还真没有什么难度。 陆家的祖辈、父辈，在此次登门拜访之前，他也已经在半道上就搜集了不少相关信息，做到心里有数，至于未来陆逊之后的下一辈、下下一辈……会出些什么人，会带着这个家族走向何方，他都能如数家珍一般清清楚楚的报出来。 譬如……你陆逊别看现在浓眉大眼的，一副愤青模样张口闭口就是与孙策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可未来在孙权手底下打工的时候，还不是老老实实的接受了那位吴大帝的赐婚，把孙伯符的女儿给娶回了家？ 哦对了，还有…… 第111章 高压下的暗流 第111章 高压下的暗流 哦对了，还有……陆抗，陆逊的这个儿子，可也不是寻常人物啊！放在三国末期，这位也是难得的将才之一呀！ ——继父之志，护吴周全。 ——破晋军分进合击之势，牵晋军主力之实。 ——各保分界，无求细利。 ——心怀若谷方君子，秉节守谦真名士。 ——计出慰公瑾，策成效孔明。 而陆抗的两个儿子，同样在历史上也算得上熠熠生辉——便是当时名噪一时的陆机、陆云兄弟俩。 他俩降晋后赴洛阳受官之时，时人甚至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之评，只可惜后来卷入八王之乱，也没能落个善终。 当然了，如今陆逊被他拐带到曹操阵营，这些原本的时空当中也该是几十年之后发生的事情……如今恐怕连能否发生都要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了。 “未来的事情，伯言何必如此在意？我等虽然号称窥测天机，所能看到的也不过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罢了，若是伯言愿意相信，那它就可能会变成真的，伯言若是不信，便不过是我等闲人一句空谈罢了。”袁数轻声一笑，将这个话题带过，“相反，伯言的父祖，那才是让我等山野闲人也为之震动啊。倘若小道没有记错，伯言的高祖曾任尚书令，乃祖陆纾，出身华亭陆氏，曾仕守城门校尉，尔后便是其弟陆康，官至庐江太守，最终却算是间接死在孙策手上。而也正是自打季宁前辈殒亡的时候开始，你们陆家那所谓江东四大家族之一的地位……便算是正式名存实亡了。”说到这里，袁数不无遗憾的砸了咂嘴，言谈间流露出难掩的少许惋惜遗憾之情。 “所以，若是小道不曾猜错，伯言所说的第二桩大礼，恐怕便是整个陆氏的倾力支持了吧？” 陆逊闻言，脸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不错，陆家虽然不复往昔，但毕竟也在江东盘根错节多年。而这，也算是某的一个不情之请，先生既然知道那位的身份，还要烦请道长替我带个话，若是那位有意，我陆伯言与整个陆家都愿意听从他的命令。有了我这陆氏一门的帮助，能带来的价值岂不还要胜过那江东地形图？如今他既然不曾表明身份，想来应该得不到来自家族的支持，面对颍川士子的时候，没有宗族的支持，难免是要吃亏的，因此，我陆氏愿意为他补上这一块短板，只求能跟在后面喝点汤水。怎么样，这份诚意，可算得上第二件大礼？” “这倒是足够有分量啊。”袁数点了点头，心里也是暗自吃惊。 看来还是他低估了这些古人的智慧啊…… 曹操固然是一支作为老板的优质潜力股，但从谋士的角度来看，他自己的身份又何尝不是这些大家族下注的又一个选择呢？ 在这个时代，背后的宗族如果够强，所能带来的裨益是没有经历过宗族时代的现代人难以想象的。 这可是东汉末年！ 承接其后的魏晋时代，就是这些高门大阀左右一切的年代！ 那些高门豪族所蕴含的能量，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譬如汝南袁氏、弘农杨氏…… 乃至稍次一等的清河崔氏、太原王氏、河北颜氏、河内司马氏、琅琊诸葛氏以及所谓的江东四大家族等等…… 这些门阀彼此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共同织成了一张恐怖的大网，不仅垄断了仕途，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甚至垄断了一切。 而在三国时代，这种现象最为明显昌盛的，便是孙吴治下的江东。 哪怕陆氏早已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背后的底蕴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件事情，我没办法做主，只能承诺会告知那位。当然，我相信那位应该也不会拒绝陆家这一片心意。”袁数脸上露出了微笑，当然，他自己当然不会介意。 无论是想在曹营自成一派越混越好，还是存了未来拉出来单干的念头，能多一个有家底有人脉还出人才的势力愿意投资，总是好的。 当然，他也还有他的问题。 “其实，讲实话，就如同伯言对那位的身份充满好奇一样，小道倒是对陆族长还藏了什么大礼也充满了好奇，不知伯言可否为小道解惑？”搓了搓手，袁数挤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话锋一转便将话题扯回了正题，“如今这般看下来，伯言准备的大礼算得上一件比一件珍贵。先是江东六郡的地形图，尔后是整个陆氏的帮扶，那这第三件嘛……” “第三件宝物……”陆逊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那就要看曹公对那位江东小霸王的首级有没有兴趣了。” 嗯哼？ 孙策的性命？ 袁数一怔，脑子里念头急转，马上就意识到了是个什么情况，若非陆逊当面，只怕就要哑然失笑。 好家伙，孙策统一江东也没几年吧？这些年这是得罪了多少本土豪强啊？怎么搞的跟个筛子似的四面漏风，随便拎个豪族出来都有办法联络死士取他性命？ 没等他给出反应，陆逊那边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在江东，如今想要这位小霸王性命的人可并不少，偏偏这位小霸王仗着自己天资横溢，武道修为在同辈当中也算得上出类拔萃，又对打猎有着近乎偏执一般的狂热爱好，以至于养成了在打猎时几乎不怎么带亲卫的习惯，这个习惯在如今的江东高门里面可不是什么大秘密。因此，倘若曹公有意，只要稍加部署，甚至都用不着我们陆氏出面，只要给那些死士杀手们提供一些便利条件，足够他孙策成为别人的猎物，殒命江东，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道长最好还是报知曹司空再做决断。” 陆逊这番话让袁数的眉头不经意间也是微微一挑，心里顿时也犯起了嘀咕。 事实上，在来江东之前，袁数就很清楚…… 在江东，孙策的仇家很多，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结合孙策过往的履历一看，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譬如，在孙策征讨严白虎的时候，严白虎连战连败，眼看着要支撑不住了，于是派弟弟严舆去找孙策求和。 按照严白虎的意思，能谈得拢自然最好，实在谈不拢，他们严氏兄弟大不了认栽。 哪曾想，孙策压根儿就没给谈判的机会，直接用手戟割掉了严舆的首级，还挂在旗帜上耀武扬威，把严白虎气得够呛。后来严白虎独木难支之下无奈投降，结果当场也被孙策无情格杀。 这么毛糙粗暴的行事，自然让严白虎残存的心腹余党对孙策恨之入骨！ 偏偏孙策对此完全不以为意，每征服一郡一城，尽管周瑜等人多次劝说，但他依然延续着这粗暴的风格，结怨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可以说，从这些事例当中就能看出，孙策虽然确确实实武艺高强，在武道上的天赋放眼如今的江东也是罕逢敌手，但这年轻人却完完全全是个不知道武德为何物的主。 虽然说年轻人不讲武德偷袭老同志可以理解，但不代表可以像孙策这样肆无忌惮的跳脸。 因此，除了严白虎余党含恨忍辱在暗中引而不发之外，如许贡、刘繇等同样在本地经营了许久的豪强被孙策一扫而空之后，其残留下的门客死党也同样对不讲武德的孙策含恨在心，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第112章 孙策，还是孙权 第112章 孙策，还是孙权？ 当然…… 从文献资料上的记载来看，最后确确实实是有人等到了。而后来宣称对此事负责的，便是许贡的门客，据记载，乃是许贡手下的三门客意欲为主复仇，因此在山林猎场当中等候多时，尔后孙策果不其然就那样大大咧咧的走进了伏击圈，被他们毒箭命中，最终不治而亡，也算是全了昔日的恩情。 只不过…… 这种记载只能瞒过一时，看出其中蹊跷的聪明人可不在少数。 尤其是后世网络键盘党们兴起之后，对此事更是大肆挖掘，得到比较多认可的一种说法是，这件事情确实是由所谓的许贡三门客来负责最后一环的刺杀的，但前置环节当中参与其中的各方势力，那恐怕就难以统计了。 但至少，这么一个复杂的计划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周瑜等人眼皮子底下完成，将孙策这个名义上的江东主君坑杀在里面，这绝不是蛐蛐许贡的三位门客有能力实现的。 说的不客气一点，要是许贡的三个门客尚且有如此能量，当初许贡压根儿就不会被孙策消灭，一统江东的应该轮到他许贡才是。 当然，无论是挡箭牌还是怎么样，江东内部的波云诡谲，和这会儿志在中原的曹营实在是没有太大干系，和袁数也没有多少干系，反正他也没打算卷入江东内部这错综复杂的漩涡当中。 但为了维持曹营使者的形象，该问的问题还是不能少的。因此只是略一沉吟，袁数就果断反问：“听伯言的意思，难不成你与这些仇视孙策的势力早有联系？还是说……” “唔……”陆逊笑了笑，“道长不要想得太多，联系上他们也是这段时间才发生的事情。当然，以咱们陆氏的名头，如今也不仅是简简单单的联系上，话语权还是有一些的。因此，以如今陆氏的底蕴和能量，如果再能拿到一封天子诏书并司空手令，只要稍微许下一点利益，我就有十成把握能驱使这些人为咱们所用。” 虽然很多事情没有正式确认，但作为一名聪明人，陆逊现在已经开始全方位站在曹营的角度考虑问题，甚至张口闭口动不动就是“咱们”应当如何如何。 而他这个回答虽然没有把话讲的太明白，但袁数自然不会听不懂他的意思。 既然陆逊能如此信誓旦旦，看来还真有几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既视感，陆氏如今虽然门庭冷落，但在江东发展了上百年，所积攒的能量依然不容小觑。 不过仔细一想，袁数也觉得这其实并不让人意外。毕竟如今的陆氏与孙策之间那可真是血海深仇，如果说大多数士族只是因为被孙策剥夺了原有的利益感到难受的话，陆氏才是那个大家族里面为数不多有想法与孙策不死不休的异类。 因此，如果要找一个大势力帮忙打掩护，这些人求到陆逊头上，希望能合谋对孙策动手，似乎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 “伯言可曾掌握具体情况？这些仇视孙策的势力彼此之间知情么？他们如今又有多少人手？”袁数接着问，这些情报以他如今曹营说客的身份，是有必要了解清楚的，否则到时候回报曹操也不好交代。 当然，虽然他其实也用不上交代，但能拿出具体数据，也方便他说服郭嘉，以及推动郭嘉说服曹操嘛。 “唔……这个的话，因为不是由我直接经手，具体人数还真不是太清楚，他们那几家虽然如今算是抱成一团，但彼此内部依然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不过，若是情报没有问题，总人数怎么说也应该能凑个两万人上下吧。”陆逊挠了挠头，翻了一堆竹简之后，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毕竟，严白虎投降之后相当一部分残部是直接溃散的，这些人若是团结起来为旧主复仇，再算上许贡的门客，还有刘繇、王朗等人的死忠残部，七拼八凑之下，人数还真不算太少。 陆逊此时却也没有忘了反问一句，“不过，此事最好还是让曹公考虑清楚，杀掉这位小霸王，对曹营如今的现状到底有没有帮助，还有那位那里，也请道长一并告知，由他来拿个主意。兹事体大，你我可不好擅做决断。” 这句话才是一下子点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也是此行来到江东，在半途上袁数一直在苦思冥想，此前却迟迟没办法拿定主意的关键问题。 真要算起来，让孙策死，在如今庐江惨败之后墙倒众人推的背景下是一件并不复杂的事情，可问题在于，等到孙策死后，上位的可是那位吴大帝！ 换了一位善用制衡之道的君主上台，如果依然抱着征服江东的目的来看的话，情况难道真的就会比如今孙策在位时更好么？ 仔细思考了许久，在过江的时候袁数才算是厘清了思路，他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要知道，在孙策主宰江东的那段日子里，这位小霸王所采取的方略，可一直就是倚仗淮泗乡党的武力基础来镇压江东的本土豪强，这些在江东盘踞已久的大家族与孙氏之间，要么是早就结仇，要么便是屡遭打压，于是就此与孙策貌合神离，表面上团结一心支持北伐，私底下的小动作却是一点不少。 可若是孙策凉凉之后，改换那位碧眼紫髯的孙仲谋上位，江东的环境恐怕就得是另一个故事了。 不得不说，在制衡与拉拢人心这一项，与只知道靠着自然而然的人格魅力驾驭手下的大哥相比，孙权要成熟的多，其手段也更有技术含量。 很有可能…… 如今孙策治下乱象渐生的江东，在孙权上位之后为了巩固权力不惜一切代价的制衡与拉拢之下，受迫于江北存在的威胁，会出现短暂的勠力同心。 这就不是袁数所希望看到的，也不是此时此刻的曹营上下所希望见到的了。 当然，比起大哥盖世无双的武力，在统兵作战这一块，孙权并没有继承父兄那绝伦的天赋。放眼三国众多诸侯，孙权算得上结结实实的战五渣…… 但从对手的角度出发，对付一个只知道冲锋陷阵的“匹夫”，可远远比对付一个“知人善任”的智者要简单的多。 “这件事情，理当由曹司空决断。”袁数点了点头，但他这会儿猛然灵机一动，打算试探一下陆逊的想法。 “伯言，对此，你怎么看？” 第113章 打人不打脸 第113章 打人不打脸 呵…… 也就是书房内此刻只有他们两人，就连陆绩此前也被陆逊勒令退开。 否则若是被旁人听去了两人的对话，只怕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俩的谈话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张了？就好像…这也算得上是闻名天下的小霸王孙伯符，他到底该死还是该活，就于这方寸屋舍之间就足以决定下来。 “唔……我的意见么？”陆逊倒是没有多想，认真的陷入了思考。 “怎么说呢，如果从私情上出发，那我肯定是希望孙策能立刻殒命，甚至是死的越惨越好，那样，也算是报了当初祖父陆康城破人亡的家仇，到时候再渲染一下曹司空在此事中的作用，也算是给了族人一个交代，为未来投身曹营减少阻力，可是……” 话到一半，陆逊近乎是下意识的顿了顿。 “可若是从大局上出发，理智告诉我，我还是不希望孙策就此殒命的。因为一旦他倒下了，也就意味着许多人对孙氏的仇恨会因为他这个家主和门面的死亡而就此烟消云散了。” “道长或许有所不知，尽管孙策的一举一动很多时候都是为了巩固孙氏在江东的统治，但对大多数豪门来说，他们对孙氏的仇恨其根源还是出自孙策。正是因为孙策对他们的横征暴敛、肆意欺压，才导致他们的仇恨随之扩大到整个孙氏头上。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孙策还活着一天，这份仇恨就会加深一天，但同样的，只要孙策一死，往昔的仇怨便会随之消散大半，而一旦继任者一改此前孙坚父子的做法，采取怀柔态度，再适当让渡出一部分利益，那么到时候……或许整个江东将在对外时变成铁板一块，真正的做到勠力同心。” 袁数闻言，也是悠悠的叹了口气。 陆逊此刻指出的担忧，就是他所考虑的问题。 为何，历史上的陆逊明明同样身背血仇，却愿意出仕帮助他们抵抗山越，后来更是在最危难的关头力排众议，帮助孙权完成了夷陵之战的惊天逆转。 这岂不正是说明了……小霸王孙策的死，以及许贡门客认下此事，导致昔日的那份仇怨不再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而是随着时间的冲刷逐渐淡退，尔后孙权这个善于制衡的主公上位之后，更是顺利的将大多数士族的心拉拢到了一块。 都说三国时代的徐州算是个错综复杂的大染缸，庶人派、丹阳派、名士派，吕布、袁术、刘备、曹操，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搅扰的好生热闹。 但比起江东局势的错综复杂，蛐蛐徐州那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陆逊这边语气凝重，脸上的表情也写满了复杂。 但是袁数此时此刻却是解开了一个难题，整个人一身轻松，脸上更是挂着乐呵呵的笑容，似乎……陆逊所纠结的，在他这儿压根儿就不是什么难事。 “伯言呐，针对这个问题，小道临行前也曾收到一封书信，应当是那位的手笔，不知伯言可有兴趣一览？” 咳咳，嗯，真不是他前两天在客栈里赶出来的，就是那位谋主在许都提前写好的。 略略有些心虚的袁数咳嗽了两声之后似乎是说服了自己，一本正经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到陆逊手中。 信件其实没有多少干货，其中不过寥寥数句，但却是让陆逊茅塞顿开。 “是啊，何必非要纠结孙策到底该死还是该活呢？死与活之间，可不是没有其他选项啊！”霍然开朗的陆逊有些兴奋的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转过来朝扮做道士的袁数深深鞠了一躬，“还要多谢道长送信为逊解惑。” “听伯言的意思，是准备让那小霸王半死不活？” “正是！公纪！”陆逊颇有些兴奋的一捶掌心，将陆绩唤了进来，“去回复那帮人，告诉他们，孙策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我们应当让他半死不活，多受一段时间的折磨方才痛快！” 啊？ 刚被叫进来的陆绩一脸问号。 不是，这种事情，是能这么随随便便当着一个今天刚认识的外人讲的吗？ 好，就算你俩一见如故，连底裤穿什么颜色都透露给对方了，这点事情也不算啥机密，可是…… 对于安排刺杀的一方来说，想要让孙策这么一个毛毛糙糙的目标死，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想要让他惊险的活下来，好像也可以安排。 可这半死不活……又该如何做到呢？ 望见陆绩投来困惑不解的眼神，陆逊挠了挠头，张了张嘴，却突然发现…… 这半死不活……好像也是个技术活？ “哈哈……” 见两人陷入了有些尴尬的静默中，袁数大笑两声，将两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方才缓缓开口。 “二位久居江东，难道连这小霸王的脾性也不了解？” “你的意思是……”陆绩皱了皱眉，要不是看在陆逊的面子上，他一定会将这个臭道士乱棍逐出，怎么会给他惑乱人心的机会，只是如今陆逊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连累的他也只能受气。 “刺杀当然还是要布置的，绝对不能让这位小霸王收拾好心情重新出来整顿江东。不过呢，这刺杀该当做到什么地步，那也是有讲究的。譬如……伯言到时候务必要让人吩咐下去，打人不打脸！那些什么弩箭啊弓矢啊之类的，也千万记住了莫要往咱们这位小霸王脸上招呼。” “唔……”陆逊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话快说，不要这般磨磨唧唧的！”陆绩眼看人家保不齐真有办法，那一肚子火顿时无处发泄，只能自己生闷气，但态度却依然十分强硬。 “哼哼，这位小霸王和当初那位霸王可不一样，他可是十分爱惜自己的容颜的，以他的修为，那身子骨可绝对是一等一的硬朗，哪怕是专破护体罡气的箭矢，他中个十箭八箭的也无妨，最多就是躺在病榻上休养一段时日的事情，大不了从此当个废人，可若是脸上被射了一箭，到时候发现自己容貌被毁，搞不好就难逃将星陨落了，说到底，做人呐，这脸皮太薄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真的假的？”陆绩原本还以为有什么高大上的理由，再怎么着你起码也得编个夜观星象之类的吧？ 结果你告诉我就这，就这？ 怎么说也是冲击六阶那当世神话一般境界的高手，因为脸上多一道疤能把自己气死，犯得着么？ 当然，袁数自己也知道，这话乍一听确实有些不着调，其中多少带了些调侃、玩味的味道…… 可问题在于，这还真就不是空穴来风！ 原本的历史上关于孙策到底是因何而死，还衍生出了不少玄奇的故事，怎么听怎么神神叨叨不正经。 第114章 离谱的孙策，憨憨的陆绩 第114章 离谱的孙策，憨憨的陆绩 原本的历史上关于孙策到底是因何而死，还衍生出了不少玄奇的故事，怎么听怎么神神叨叨不正经。 譬如传说当中比较主流的被那位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道士于吉给玩到心态爆炸，最后临了挨了人家用命弄出来的一发诅咒自己把自己给坑死了的…… 比如，被许贡三门客射伤之后，虽然部下及时抢救，吊住了一口气，但那个时候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地府，最后伤重不治直接魂归九泉的…… 而主流采信的版本，也即有众多相对靠谱的时人笔记与文献资料佐证的一个版本，那就是——孙策实际上是被自己的脸给丑死的！ 看上去有些像是无稽之谈，但还真就不是空穴来风。 理由也很充分，孙策那当世美男子的名声可不是后来那些小鲜肉那般靠着背后的推手硬生生炒作出来的，而是实打实的硬实力。 在他的主要活动范围也即江东一带，唯一一个敢说在颜值上有机会胜过他的，大概也就是那位美周郎了！ 这还是考虑到周瑜同学有一手高超琴艺外加相当不俗的文学功底加持的情况。 在这种坐二望一的情况下，孙策自然也就养成了古往今来许多靓女靓仔都逃不过的一个毛病。 那就是对自己的容貌格外在意…… 甚至在意到了有事没事一天能照几十次镜子的程度…… 君不见那些赚的盆满钵满的整容医院乎？容貌焦虑，可不是只有现代才有的。 而作为一名重度容貌焦虑患者，孙策自然也没能例外。相传他在被死士射伤面部之后，并未当场死亡，而且由于后续援军来得及时，第一时间就对他进行了救治，最终顺利从死神手里把孙策的性命又抢了回来。 当然，为了保证恢复的效果，当时负责救治的大夫还特意叮嘱，让孙策在伤势未愈之前不要剧烈运动，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众人帮忙盯着，千万不可动怒，否则后果难料。 按道理来说，既然有医嘱，哪怕孙策本人不是很乐意，他周围那帮铁杆亲信也会按照医嘱死死的限制住他。 更何况，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那大夫这么说还真没啥毛病，孙策确实也是该好好的静养一段时日。 奈何小霸王的脾气摆在那里，虽然强行控制住了自己外出活动的想法，但另一个念头却怎么也压制不住。 尤其是在脸上开始拆绷带之后，每天不拿镜子照一照自己英俊的脸庞，孙策就浑身不自在，仿佛有一股邪火在身体各处上下乱窜。 没奈何，众人只得按照他的吩咐老老实实的备上了镜子，以供自家主公无时无刻不欣赏到自己的面孔。 可偏偏，这一照就照出事情来了。就是拿起镜子仔细打量了这么一眼，就让小霸王怒火攻心，气得大喊一声之后晕死过去——脸被弄成了这个样子，还拿什么去建功立业、留名青史？ 嗯，后世那两位帝王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跨越时空写信来安慰他的（没有攻击朱重八同志和爱新觉罗·玄烨的意思）。 颜值不行，实力来凑！ 谁说长得难看就不配建功立业？ 当然，那两位的事情与三国时代是没有干系的。 孙策这气急攻心之下，愣是给自己气得伤口崩裂、怒火中烧，一代少年英才，没有倒在战场上的明枪暗箭之下，也躲过了刺客在阴影中射出的必杀一箭，最终却因为一面镜子直接走向了死亡。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对容貌焦虑的一大讽刺。 事实上，当袁数第一次翻到相关记载的时候，他也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据他所知，那些强行烂尾的女频文，其中有不少倒是会采用主角被自己的美貌美到窒息、美到晕眩，最后美死了的离谱结尾，但因为自己脸上的伤疤丑死的，孙策绝对算得上是开辟新流派的历史第一人。 面对陆绩的质疑，袁数只是冷静的摊了摊手，并没有再多做解释。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没发生之前你爱信不信，一开始大家还不相信那位战神吕奉先会这么轻易的就倒在乱世兵戈之下，甚至都没机会活到决赛圈呢，现在怎么着？还不是老老实实的接受现实。 反倒是刚刚就陷入了沉思的陆逊，这会儿眼珠子又是滴溜溜的一阵转悠，他感觉自己似乎get到了其中的精髓。 就算留孙策一张脸可能是有些无稽之谈了，但其中的关键要素陆逊倒是领悟了个七七八八。 刺杀肯定是要刺杀的，不搞这一趟，怎么将那些反对孙策的地下势力收拢到一起为陆氏所用？ 因此，明知这是一趟浑水，他们陆家如今恐怕也不得不下场趟一趟了。 当然，这其中的分寸，肯定是要重新评估仔细拿捏一番的。这刺杀的力度务必要把握好，最好能精准的把这位喜欢单枪匹马出来浪的小霸王给搞成重残…… 留他一口气，为的是让江东豪门士族的仇恨继续集中在孙氏身上，让两方继续各种明争暗斗，无休无止的持续下去，这样一来，早晚有一天对孙策的仇恨会扩散到对整个孙氏的仇恨上去。而他们斗的越是剧烈，越方便陆氏以及背后的曹营从中渔翁得利。 毕竟，铁板一块的江东，可不利于中原霸主南下统一。 而之所以要砍成重残，则是为了让孙氏这台这些年在孙策周瑜这对主臣控制下疯狂运转的战争机器暂时停下来一段时间，为中原的争锋争取一个没有后患的大环境。 否则，倘若曹袁爆发决战，难保周瑜不会心血来潮横插一杠子，非要从中渔利，捞点什么回来。 但如果孙策负伤在身，那以周瑜的武力值和威望，能镇住江东不乱就已经是殊为难得，想要再分出一支具备相当实力的军团北上分一杯羹，那就是不太现实了。 “道长的意思，我想我应当是明白了。等道长走后，我就会开始联络严白虎、刘繇、王朗、许贡他们的门客与残部，将这股力量收归咱们麾下。” 闻言，袁数点了点头，同时还嫌弃的瞥了边上没回过神来的陆绩一眼。 你看看，你看看，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陆绩：我xx你个xx，xxxxx…… “不是，我怎么听不懂啊？怎么就……”陆绩有些困惑，本着不懂就问的习惯，他还是问了出来。 哎呦喂我的傻兄弟哟…… 这会儿陆逊闻言也是情难自禁的一扶额，这让我拿什么来拯救你那陷入谷底的智商哟…… 望着袁数投来的眼神，陆逊硬生生从他眼里读出了无声的告诫——别和傻子玩，被传染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咳咳……”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乐的，陆逊顿时爆发出一阵咳嗽。 第115章 借鸡生蛋，方是上策 第115章 借鸡生蛋，方是上策 眼见说完了遏制江东孙氏的话题，袁数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将话题带到另一个方向上——陆氏的崛起！ 虽然对于这些在地方把持一切、在朝堂盘根错节自成一派的世家门阀，袁数作为后来人是存在一定的厌恶，但他同样也明白，想要根除世家门阀这么一个已经发展了数百年的体系，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事实上，历史上诸多君主也不是没有人在这方面下过功夫，但魏晋一干帝王本身就与士族有着各种各样的利益纠葛，不少君王甚至本身就是世家豪强扶植的利益代言人，压根儿就没可能自掘坟墓。 等到隋唐之际，几位帝王倒是一定程度上摆脱了门阀的影响，造纸术也日益成熟，知识传播的成本大大降低，才有了科举制度应运而生。 即便如此，终唐一朝，世家门阀也只是受到了一定的压制，其实力依旧不可小觑。如崔氏等家族甚至还愈发膨胀。 一直等到黄巢起义横扫中原，藩镇频繁作乱，“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紧随其后又是五代十国上百年的军阀乱斗，等到北宋建立的时候，那些昔日不可一世的门阀才终于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轮到一干科举出身的读书人粉墨登场。 因此，此时此刻，别说袁数本人也只不过是委身曹营苟且度日，即便他是一方诸侯，也不会贸然在这个时候开罪清流士人。 拉一派打一派，几乎是所有发现了这一症结的君主的必然选择。 因此，相比于放任孙氏在江东继续茁壮成长，袁数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选择扶持陆氏壮大。 与此同时，他也要借这个机会进一步拉拢陆逊。 显然，相比起个人安危和抱负，在陆逊眼中，陆氏家族的兴旺与存续才是他最为在意的事情。 “伯言呐，接下来所说的事情，事关你们陆氏能否再度兴盛，有些人在场……”说着，袁数还特意瞟了一眼陆绩，潜台词不言自明。 “咳咳咳……”刚从对蠢兄弟的无奈当中回过神来，又听到对方这么暗戳戳的内涵，饶是陆逊自问这些年在养气上颇是费了一番心思，这会儿也有些蚌埠住了。 “既然事关陆氏兴亡，你这厮却不愿某在侧旁听，是何居心啊？”陆绩只是没那么灵醒，不是真蠢，这会儿听到袁数话里话外内涵，差点当场暴走，冷哼一声，看向袁数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不善。 “咳咳，无妨。道长休要介怀。陆氏当中有些事情，本就不是我一言而决，让公纪在边上听听也是好的。”陆逊咳嗽声方停，见两人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闹的气氛相当之僵硬，连忙出声打圆场。 “既然如此，那就进来说罢。”袁数颇有些不屑的瞥了陆绩一眼，扭头回了书房。 “哼！”陆绩虽然愤懑，但碍于陆逊多次眼神警告，只得不情不愿的跟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门口。 “诚然，有了那些仇视孙策的力量为基本盘，陆家拥有了一支游离于江东士族视线边缘的武装力量，更可以借此发展自身的武装，但仅仅是这些，恐怕还不够。”既然已经进来了，袁数也懒得再去看还在闹别扭的陆绩，自顾自的沉声道。 “孙策，或者说他们孙氏如今有着淮泗才俊的支持，再加上江东也并非没有大族豪门愿意倒向孙氏或者与之结好，譬如张氏与周氏，如今便充当着孙氏的臂助，其族内的张昭与周瑜两人更算得上是一时俊杰，此二人一者主内，一者擅外，仅靠这两万多散兵游勇，想要动摇他们在江东的统治，显然是远远不够的。也就是说，如果真想将这摊水搅得更浑浊一些，那么陆氏最好是再想办法强大自身。” “但是……”陆逊闻言眉头顿时就是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哼，你这道士话说的倒是轻巧。如今上头可是那周公瑾主政，旁又有众多士族盯着，从哪去凭空变出人力物力来让我陆氏壮大？”陆绩冷哼一声，“若是道长只会说些空口无凭的废话，我看还是早点离去好了，也省的大家面上不好看。” “嘿嘿，这就要麻烦伯言了嘛。”袁数并不着恼，只是看向陆逊。 “道长莫非……是想让我们陆氏暂时委身孙氏？”陆逊眼中精光一闪，听出了对方的话外音。 “没错，小道就是这么想的，当然，这种方式也唯有如今的江东可以践行。”袁数点了点头，“毕竟，因为江东现在独有的部曲体系，若是说曹袁等诸侯会在一定程度上打散混编的话，那么江东就是由士族完全保留了对各自部曲的控制。因此，只要孙家将部曲兵马赐予了伯言或者是陆氏其他人，那么这些兵马以及他们背后所代表的编制也就此归属于陆氏所有。换言之，只要陆氏找得到恰当的理由，你们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向孙氏讨要兵马，以其他士族无法想象的速度飞快壮大。更重要的是，如今绝大多数江东士族对孙氏都是观望态度，甚至还有不少反对派，这个时候陆氏倘若愿意倒向孙氏，哪怕只是明面上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也势必会促使孙氏大力表彰，以此拉拢人心。而到时候，那些实惠还不是要落到陆氏的口袋里？” “可是……”陆逊闻言微微颔首，但依然有些迟疑。 旁边陆绩又按捺不住性子，出声质疑道：“你这道士尽拣容易的话讲，那孙策周瑜等人又不是傻子，如何会大量赐予兵力？更何况，就算要树立士族当中的表率为此不惜厚赏，那为何不挑周氏、张氏，实在不行，还有吴氏可供选择，咱们陆氏与他有大仇在前，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下戒备大肆封赏？” “哼……”虽然知道眼下陆绩有些充当陆逊嘴替的意思，但面对如此不信任的态度，袁数的脸色显然也不是很好看。 当下冷哼一声，不阴不阳的甩了一句：“若是这般轻松便能得到孙策赐予大量兵马，小道又何必在此与伯言秘商。难道阁下不曾听闻有钱能使鬼推磨乎？如今孙策大败而归，各大士族蠢蠢欲动，摆在他们面前最直接的问题就是兵源从何而来？后勤物资从何而来？只要伯言能替他们解决其中一个问题，还怕得不到重用？” 第116章 计将安出当然是内部着手 第116章 计将安出？当然是内部着手 “话说的倒是轻巧，陆氏虽然还算有些家底，却也不是这般花的。若是尽想着掏空我陆氏的家底，我看你们也没多少诚意。”陆绩这会儿的态度也颇为强硬。 开什么玩笑，凭什么陆氏受气还得出钱？ 要知道，这可不比之前绘制那份图解的时候，很多时候只需要稍微花点钱财打通关系就行了，倘若真按照这个思路在江东一点一点往上爬，所需要花费的金银即便以陆氏这等家族的底蕴，最多也就勉强支撑一个陆逊爬上去。可以说是性价比极低的选择，陆绩自然不会乐意。 “嘿嘿，小道既然敢提这种大肆花销钱财来买前程的法子，那自然便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怎么，难道你们还会那什么只能忽悠忽悠傻子的点石成金术不成？”陆绩很是不屑。 “点石成金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虽然说小道师门也不是没有人会，但此术性价比太低，甚至还不如派人去勘探银矿金矿来得实在，因此大多数时候也就是拿来妆点门面而已，没办法靠此术提供大量财富。”袁数摆摆手，否定了这个有些不切实际的猜测。 当然，这也并不算是信口胡说，反正在原主的记忆里以及这段时日在许都的见闻来看，这个世界确实存在个别高来高去的道门高人，像传说中的左慈、于吉等人都是得了道门真传，颇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的。 但即便他们时不时的来人间靠幻术戏弄一波各大诸侯，又或者像于吉那样大肆收割信仰，但所倚仗的无非还是符水等实际的物事，却不曾听闻有人用什么点石成金的法门。 因此袁数这会儿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启这个口子，而是直接将之遮掩过去。 “若没有点石成金，难道就靠你这等道士，还能替我陆氏牟取大量财富不成？”陆绩闻言脸色也是一冷，本就没什么好脸色的他这下更是不打算客气。 “呵，难道公纪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倘若这次合作能谈成，江北那边难道是吃干饭的不成？到时候等周瑜放松戒备，大可以生意为掩护，和江北进行情报以及军资粮草的往来，到那个时候，有了外援相助，难不成以伯言之才，还没办法重新带领陆氏走向前台么？” “唔，这样的话，倒是可以一试。”陆绩还想说话，却被陆逊打断，干脆利落的点头应下。 倘若能得到曹营或者说朝廷的资金投入，想要在江东纵横捭阖、左右逢源，对陆逊来说除了可能会心底有些恶心之外，还真就找不出什么无法逾越的障碍。 而按照袁数的想法，江东的地盘和资源摆在那里，与其养出一头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猛虎，还不如养出几条彼此都互相看不顺眼的豺狼来相互制衡。 而陆氏，就是他选定的第一目标，他会想办法从曹营那边抠出一部分资源来投入这边，让陆氏渐渐壮大，成为一个即便是孙氏也无法忽视的庞然大物。 当然，这是不是给自己未来留一条后路以防万一，这会儿的袁数也摸不清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而若是得了曹营的援助，陆逊心知，至少在短期内，钱财是不大可能成为陆氏壮大的桎梏了。而这样一来，在江东，衡量一个家族的实力如何，除去钱财之外，那就得是兵权了。 念头刚刚升起，还没等陆逊开口，那边袁数已经抢先一步。 “至于兵权的问题，小道这里倒是有个想法，不知伯言以为如何？” “还请道长赐教。”陆逊眼中精光一闪，拜下的动作也不自觉的深了几分。 开什么玩笑，要是聊到这个份上还看不出来眼前这个道士不是寻常道人，陆逊这十多年的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就真是把自己养成一个傻子了。 当然，这会儿的陆逊也没有把对方往假道士这个方向想，他目前更倾向于这小道士大概是哪个道门里受命入世的那一类，是要选定一位主公在左右辅佐的，否则，一般的道士可没有这个精力去操心军国之事。 没见于吉整天神出鬼没的也就是图个收割信仰，左慈整天晃来晃去恶心曹操也不过是想为皇室或者说心中的道义出一口气罢了，可没有说因为厌恶曹操所以我要去辅佐刘备在战场上击败曹操的。 当然，眼下正侃侃而谈的袁数也有些沉迷于在这种历史上的大聪明面前占领智商高地的快感，一时间也不曾留意到细节，只是自顾自的开口：“若是想要兵权，这个时候小道以为，陆家最好可以主动承担起征讨山越的重任。” 之所以有此提议，是因为袁数对陆逊的生平也是做过研究的，知道根据资料古籍的记载，陆逊起家时就是负责对内征讨山越的，而且之所以后来受到孙权赏识平步青云，他在对付山越人时屡立战功，甚至多次有堪称神来一笔的精彩表现可以说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事实上，也不单陆逊在对付山越时颇有一手，东吴内部被安排去对付山越的几位重量级将领，基本都可以算是智勇双全的主，尽管山越人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但事实上，就如同他们前后辈的众多蛮夷一样，山越人在用兵之道上同样远远比不过华夏，讲的直接一些，就是拼智商拼不过，只能被那些玩战术的家伙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而这，恰恰就是陆逊所长。 而且，山越这个民族在江东，无论是对那些士族，还是对统治江东的孙氏，都可以算是一个挥之不去、始终缭绕在心头不散的梦魇。 真要较真起来，孙策时期倒是还好。 一方面，由于尚未将整个江东完全消化，所谓江东六郡只不过是被他们囫囵吞下的缘故，孙策本部和山越之间的冲突其实并不频繁。 另一方面，孙策本人的武力和其武力所带来的军队凝聚力与士气都是相当之强，而山越人只是在用兵之道上没什么套路，不代表真蠢，自然没有傻乎乎的直接撞铁板的道理。 因此，这个时期两方算是和平共处。 但等孙策过世，孙权上位之后，随着江东大多数士族得到安抚，愿意臣服在孙氏之下，与山越的接触自然而然就变得愈发频繁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山越并没有针对孙氏动手的打算，但最终还是屈服于现状，开始了对江东豪族的无差别劫掠，而这些战报自然统统被送到了孙权老板的案头，就有了山越屡屡寇边劫掠的情况，让原本还打算继承父兄遗志窥视江北的孙权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回内部解决争端，一时间可以说是搅得孙权不厌其烦、如坐针毡，整个人都快被弄得躁郁了。 而负责征讨山越的将领也频繁更易，先是贺齐，尔后孙权本人在继位前也曾一度负责过这方面的事情，再然后启用陆逊，等到诸葛恪掌权时期，几十年的征战过去，山越才算是从骚扰孙吴的不安定因素彻底变成了孙吴补充生力军的一个重要血包。 第117章 挖墙脚要趁早 第117章 挖墙脚要趁早 不夸张的说，每一位能被委任负责主持征讨山越事宜的将领，基本都是孙吴君主心目当中的重臣或者是可堪大用的新生代苗子。 而陆逊的启用，在缓解山越祸乱方面同样也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征讨山越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如今孙策新败，恐怕也不大可能拔给我等太多的兵马吧？而要想讨平山越，这需要的兵马数量，恐怕不是眼下的陆氏所能承受的……” 听到“山越”两个字，陆逊眼中先是一亮，但转念一想，眼中的光芒很快黯淡下去，心底生出了一丝迟疑。 “哈哈，伯言担心的有些早了，如今这个时候，可不是你们陆氏出头的好时候。”袁数笑着摆摆手，“小道的意思，是等到孙策遇刺之后。失去了这么一个武力高强的君主作为威慑，换了伯言在山越主政，可能按捺的住？到时候消息传开，山越必然会活跃起来，到处发动劫掠。”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都轮不到伯言主动请缨，只要你流露出愿意为孙氏效力的意愿，恐怕周公瑾就得把你派出去应付山越了。不是小道在这儿小觑了天下英雄，就江东现在这些将领，想要收拾山越，嘿嘿……除非周公瑾亲自下场，其他人还真没有一丝机会。” 唯一一个需要稍微注意的，便是后来大规模征讨山越时被孙权委任的第一任主将——贺齐。但这会儿这家伙大概还在地方熬资历呢，不值一提。 “但是伯言试想，孙策既然遇刺，江东一应事务短时间内就都要压到他周瑜头上，他又哪里抽得开身去收拾山越呢？真的等到征讨山越迟迟未能取得成效，甚至是屡战屡败的时候，伯言想要将这个机会攥在手里，难道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么？到了那个时候，还怕孙家不能给粮给兵？而只要伯言能在对付山越的过程中打出一两场漂亮的胜仗，孙氏自然会将你竖为典型，粮草与兵员更是不可能少了你的。甚至……若是运作的好，靠着这一波收拾山越的行动，让陆氏一跃成为四大家族之首，都不是没有可能。” 嚯… 这一套部署，算得上是环环相扣，不可谓不缜密！ 可以说，真的是将每一步都算了进去！ 陆逊下意识的倒抽一口凉气，这小道士看上去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却显然也不是好惹的主。 刚刚交流的时候他还不曾注意到，这会儿却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对方话语当中那泰山压顶一般的压迫感。 这算计，恐怕就是阳谋了！ 孙氏也好，周瑜也罢，难道不知道将兵权这样大量的交到一个原本有仇的家族手中有可能会埋下祸患么？他们当然知道！ 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而对陆氏来说，他们大可以利用征讨山越的机会，一边从孙氏手中要兵要粮，借助孙氏的力量不断补充自家的损耗，另一边则可以不断蚕食山越的势力，为陆氏奠定壮大的基础。 若然这套计划真的能顺利执行个十几二十年，那到时候这江东到底该姓孙还是姓陆，恐怕就未可知了。 呼……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陆绩是如释重负，但陆逊的心头却犹然悸动不已。 对方这一道道谋算，一条条计略清晰入微，跃然耳畔，将孙策、周瑜、江东士族…山越，甚至整个江东各方势力的每一步近乎都囊括在了局中。 而他陆逊需要做的，只不过是循着对方给出的方向，一步一步按照规划去走就行了。最多最多，也就是发挥他对江东的了解，对这套方略进行细微的调整。 可以说，对于想要再度复兴的陆氏来说，这一套计划绝对是轻松而富有成效的。 真的等到他们在江东再度崛起的那天，甚至若是中原有变，他们陆氏也未必没有取孙氏而代之，进则一窥神器，退可保有一隅的可能。 更关键的是，这套方略不但轻松，而且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想不到什么破绽的陆逊顿时重重点头。 “道长倒是好算计，伯言自会铭记于心。” “对了，还有一件事。”见陆逊颔首，袁数这才放下心来，猛然又想起了什么。 “嗯？道长有什么吩咐？”这次接过话头的却是陆绩，听完刚刚的话，他又不是真傻真憨，原本的不悦神色已然消散的干干净净，若非担心表现的太热情有些掉价，这会儿陆绩都想凑上来当舔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嘿嘿，孙策这时候自视甚高，很多中下层的人才他并不会太在意，因此，为了保证陆氏的再度崛起不会受到太多阻碍，小道倒是可以为陆氏提供一份名单，上面的人都是些可用之才，伯言大可以趁着孙氏还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将这些人招揽到陆氏麾下为我所用。” “唔，可以倒是可以，只不过逊也有言在先，倘若道长推荐来的贤才人品不行，恐怕在陆氏也是留不了多久的。”陆逊想了想，没有一口咬死，而是留了个口子。 “这个自然。”袁数微微一笑。 之所以动了这个念头，是因为他知道，无论到时候他是跟着曹老板一条道走到黑，还是未来某一天跳出曹营自立门户，他都必须要培植一批属于自己的人才班底。 只靠一个阎象，肯定是成不了大事的。至于郭嘉荀攸等人，这些人和曹操已经绑的太深，不是这个时候的他几句话就能撬得动的。 是以，陆逊就成了他的第一目标，而眼下尚未被发掘的孙吴众将他也不打算放过。 只不过未来无论孙权还能否上位，只要孙吴的君主没有头脑发昏，长江沿岸的往来一定会是他们盯防的重要方向，他很可能是没有机会再像如今这般轻易的来到江南肆意活动。 而单靠如今这一趟，想将那诸多孙吴人才一网打尽悉数拐走，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尤其是像贺齐丁奉这些在战场上历练厮杀才成长起来的将领，他轻易也不会提前下手将人挖走，毕竟，橘生淮南的典故他还是知道的，万一因为他下手挖人导致这些人没法成长到巅峰的高度，那这份罪过袁数自问承担不起，还不如卖个人情给陆逊，让他们与自己提前结下善缘。 “另外，眼下就有一件事还得劳烦伯言帮忙。放心，只是找两个人。按照师门的说法，这两人乃是小道此次江东之行务必要寻回的两位护法。只不过如今小道在江东人生地不熟，故此还要劳烦陆氏帮忙。” “哦？不知能让道长如此重视的是何方神圣？” 迟疑了片刻，袁数最终还是放弃了调整计划的想法，按照原定计划报出了两个名字。 第118章 江东豪杰，许都疑云 第118章 江东豪杰，许都疑云 ——周泰，周幼平。 ——蒋钦，蒋公奕。 按照相关资料古籍的记载，这二位在正史上的地位虽然不算太高，但可以说是相当重要。毕竟，他们的职责基本上只有一条——贴身保护主公孙权的安危。 如果说曹操身边的侍卫虎将乃是典韦、许褚，刘备身边则有万人敌关、张相随的话，与兄长自身就算得上武力高强不同，孙权身边同样配备了护卫的哼哈二将，也就是周泰与蒋钦。 而且根据资料记载，这两人说起来还算是同乡，乃是在孙策平定江东的时候，顺应大势，一同投入孙策麾下效力，后来在辅佐孙权的过程中脱颖而出，成为护卫孙权左右的贴身亲卫，尔后孙策过世，孙权上位，他俩自然也就跟着鸡犬升天。 只不过他俩投军的时间点，原本应当是在孙策顺利攻下庐江之后，挟大胜之威回来肃清蚕食了刘繇、严白虎、王朗等人的残余部众的过程中。 因此，如今的走向，已然悄然偏离了历史原有的正常轨迹。 由于庐江一场大败，尽管周瑜已经竭力封锁消息，奈何战败的消息压根儿就没可能瞒过那些耳目遍及江东的士族，如今自然也没办法瞒住整个江东。 这一败，江东小霸王的不败金身被打破，其赫赫声名也就此跌落神坛，悉数为曹营做了嫁衣。 这么一来，周泰与蒋钦计划中的顺势投奔自然也就就此搁浅…… 毕竟，他俩身边如今也算是拉起了一支小队伍，若说要投奔哪一方的话，那可不止是自己两颗脑袋的事情，背负着一干兄弟的身家性命，在商量权衡了一番之后，两人最终还是达成了共识——再等等，等到局势更明朗一些的时候，他们再择主而事。 其实…… 若是条件允许，招揽这二人的最好时机，应当是放在孙策遇刺、卧床不起之后。 到了那个时候，江东孙氏才真有了几分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味道。 到了那个地步，孙氏自然不再可能成为他俩投靠的第一选择，也才算是有了投靠曹操，或者说投到他袁数麾下的基础。 毕竟，虽然曹老板在争霸中原的过程中，颇有几件黑点——譬如曾经在徐州屠过一轮城之类的。 但这事儿……讲良心话，虽然孙坚父子没有直接干过屠城的事儿，但你俩把城中朝廷命官砍了之后洗劫府库扬长而去的行为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抛开这些不论，曹老板对待寒门子弟的态度算得上是诸侯当中最好的一家，而江东这边，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来，当地的豪强世族盘根错节，没有关系的寒门子弟想要出头，那可真是千难万难。 因此，倘若孙氏真到了事不可为的程度，他俩扭头北上说不定还真没有多少心理压力，那个时候袁数再招揽这两人，倒也算得上顺理成章。 但奈何…… 时间不等人呐。 真要等到孙策遇刺之后，那江东内部固然会暗流涌动甚至剑拔弩张，可他们也一定会继续加大对长江沿岸的封锁力度。更何况，那个时候保不齐他本人已经在曹营有了一定的官职地位，这种情况下，想要再像如今这般悄没声息的摸到江东大肆浑水摸鱼就近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到那个时候，就算能招来这二人，也能说服他们心向曹营，最后更大的可能也不过是他两人被陆氏收编。 这可是三国时代到了这个时候唯二有机会挖墙脚的保镖将领，袁数虽然自忖有着“大魔法师”的天赋作为底牌，自保能力要强过寻常谋士，但也没道理嫌弃底牌多不是？因此，机会摆在眼前，他是绝没有可能就这样放过的。 更重要的是，孙策遇刺之后，固然孙氏会陷入内外交困的局势，很有可能会就此倾覆，但袁数可很清楚的知道，倘若真的到了孙策传位的那一步，会被选中接掌江东的其实除了那位碧眼紫髯的吴大帝压根儿就没有第二人选。 孙权一旦上位，凭借他自己的手腕与能力，再加上周瑜、张昭、程普、黄盖等一干旧臣的辅佐，将江东局势稳定下来只是时间问题。 万一在这个过程中他俩迫于无奈还是选择了投军，然后被周瑜等人发掘举荐到孙权身边，那哪里还轮得到他再去挖角？ 这个风险，他赌不起。 因此，也只能麻烦陆氏了。 “对了，若是小道不曾算错，此二人应当都是九江人。这件事还请两位多多费心。”说着，袁数特意又打了一个稽首。 “道长放心，有这么明确的线索，只要这两个家伙人还在江东，最多半个月，我陆氏一定能找到他们的下落。”陆绩将胸脯拍的“啪啪”作响，很是爽快的应承了下来。 谢过陆绩，这会儿的袁数已经没有心思再与陆逊交流了，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目前来看，不敢说一定能将陆逊和陆氏收归麾下，但至少就给孙氏埋雷这方面来说，他这番江东之行可以说算得上是基本实现了既定目标，只要能将那二将招入麾下，便算是功德圆满了。 谢绝了陆逊设宴招待的想法，但拗不过两人的挽留，袁数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在陆氏落脚，等待两人的消息。 当然，此时此刻，袁数脑海中回荡着的，已经是那二位脍炙人口的口号。 ——历战之躯，岂能倒下？ ——拼死还可一战，谁还敢再犯？ ——敌情已了然于胸，即刻出发！ ——义薄云天，方显忠臣本色！ 江东的纷纷扰扰，姑且放下不提。就在袁数南下斡旋的同时，中原也并未就此陷入两大霸主交战前难得的平静。 视线首先倒回许都。 就在曹操与三位谋主议定战略的第二天。 正当君臣根据袁数提前准备好的答案，虽然没有完全想通却莫名的达成了默契，决定安排钟繇出使关中西凉的时候，一则突发消息，将曹营的部署全盘打乱。 “报，校事府有紧急消息传回。”有甲士自外快步入内。 “怎么说？”堂上的曹操眉头一皱，见堂下三位谋士也均是面面相觑，当下脸色难看的发问。 “刘关张三人在带着数百骑离开许都之后，并未直接向徐州而去，而是先赴颍川，据可靠情报，他们疑似私自调动了颍川的三万驻军。” 颍川？驻军？ 这…… 这好像不是本司空剧本里的环节啊？难道是你们谁挖的坑和本司空撞上了？ 曹操闻言一怔，顿时向下首的三位谋士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三人也是一愣，按照原定计划，曹营部署上会对刘备网开一面的不应该是通向徐州的坦途么？怎么会放任这家伙跑到颍川去，还调动了颍川的驻军呢？ “等等，颍川的驻军好像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荀攸，他本能的感觉到其中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当下话到半截又卡住，显然是思路一时间断掉了。 旁边的郭嘉这会儿脑瓜子倒是分外好用，立马接上了话头，“司空莫不是忘记了，颍川那边的驻军应当都是当初袁公路那边收来的降兵。当时由于害怕直接混编会影响我军本部的战斗力，因此暂时将他们留在降将手下，在颍川接受整顿改造。” 曹操闻言“哦”了一声，眼珠子一阵转动也是反应过来。 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了其中的盲点：“不对啊，可负责驻守颍川的将领……” 第119章 瞬息万变的局势，蠢蠢欲动的袁绍 第119章 瞬息万变的局势，蠢蠢欲动的袁绍 曹操话没有讲完，这会儿已经回想起来的三人这时也有些哑火。 因为他们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关键。虽然说三万降军不可能一次性收编，这会儿的曹营也没有急迫到需要立刻将这三万降兵投入到战场上的地步，完全有这个精力慢慢消化，因此他们当初并没有急切的去搞什么兵将分离，而是依然让袁术手下的将领继续统领这批人马。 但这三万人的主将安排的却是陈兰与雷薄，这两人虽然也是袁术降将，但和后来一直在摇摆，甚至隐隐有些半独立态势的刘勋以及死忠的纪灵桥蕤等人不同，这两人原本被袁术收编的时候就有些心怀鬼胎，后来更是在袁术还未彻底败亡前就脱离袁术自立门户，尔后才被曹操收降。 也是因此，这两人与那些被曹军迫降的袁术麾下众人一直是面和心不和，才被曹操放心大胆的委以重任，负责统管这三万多的降卒，这两人也是颇有分寸，平素一直唯他曹操之命是从，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受刘关张调度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曹操仔细想了想，越想越是疑惑，索性一摆长袖，整个人脸上写满了焦躁。 见那甲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几人心里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郭嘉荀攸这会儿也顾不上安抚自家老板的情绪了，赶紧追问：“莫非还没完？” “这个……”那甲士看了曹操一眼，颇有些迟疑，但碍于郭嘉和荀攸都直勾勾的盯着，最后还是吐露了实情，“除此之外，听闻刘备此行还亮出了天子的‘衣带诏’，军营里的两位将军猝不及防，被暗杀在大帐之中，然后几员副将不知为何均表示拥护刘备，然后一干人往徐州去了。” 什么？ 这…… 几人面面相觑，眉头均是下意识的拧成倒八字。 尤其是曹操，那一张脸沉的似乎要滴出水来。 决定放走刘备，这个决策乃是他最终拿定的主意。 董承策划的那一起刺杀案，刘备疑似卷入其中，这个情报他也是知道的。 可没曾想，衣带诏居然是在刘备手上！ 要知道，之前从董承府邸里没有抄到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衣带诏这等要紧物事一定是被董承贴身收藏的，怎么也没想到，董承这个主谋居然还敢把衣带诏交到刘备手里。 再结合两将莫名其妙的被刺杀。 还有突然改弦更张齐齐支持刘备的一干副将…… 如果说只是出现了其中一条，那或许他还能自我安慰说是巧合，只不过恰好对方走运撞上了。 但如今三件事情齐齐发生，再结合刘备有意识的绕道颍川…… 倘若曹操再看不出来这是对方有意为之的布置，那他这个大汉司空真也就白做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哪还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走到了失控的边缘。甚至……保不齐这一次就是刘备的将计就计，将他曹操当成一个天字号第一大傻子耍得团团转，亏他还自以为得计呢！ 电光火石间念头转动，越想越不对劲的曹操这会儿脸色已经隐隐发白，不复先前的镇定自若。 “这么说来，刘备的去向恐怕依然会如司空所料，只是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却已经彻底脱离了我们的掌控……”郭嘉叹了口气，这下是真的有的头疼了。 好不容易让江东消停下来，徐州眼看着又要生乱，这可真是颇有几分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意思，真是让人心烦意乱、左右为难。 而贾诩的眼光却更为长远，此刻他的脸色同样难看，“司空不要忘了，元常可还要出使关中呢。倘若被西凉群雄知道了曹营此刻顾此失彼的窘境，以那帮人见利忘义的性子，保不齐……” “嘶……” 贾诩这话一出，堂上堂下几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然后齐齐色变。 “这会儿恐怕是顾不上元常那边了，咱们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元常能够稳住局势。眼下更让本司空忌惮的，还是如今已经脱离了掌控的刘玄德。”曹操摆摆手，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但心底却依然难以平静。 “若我是刘备的话……”荀攸沉吟片刻，陡然眼前一亮，“小沛肯定是不会去的了，或者说，就算要利用司空那道模棱两可军令的剩余价值，他们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去小沛落脚。而除去小沛的话，那他们剩下的选择就很明确了。” “是下邳城吧！”郭嘉这会儿也颇为笃定，接过了荀攸的话头，“刘备的家小可还都安置在下邳呢，再加上他曾经受陶谦之邀入主徐州，在下邳也待了一段相当不短的时日，以刘备的风格，必定会在当地广施仁义，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故而，他此番脱逃，若是想往东去，势必还是要回下邳！” 下邳么？ 虽然下邳和小沛好像相差不大，似乎刘备依然按照他原本的战略大方向在走，但曹操心头依然缭绕着浓厚的阴影。 他和刘备也算是老相识了，虽然这次依然因为对刘备的藏心术提防不足而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但整体上来说，他自认在当世诸侯里面已经算是比较了解这个面厚心黑的刘皇叔的了。 倘若这次绕道颍川再奔赴徐州是早有预谋的话，以刘备的性格，他绝不会乖乖就范，顺着曹操给他安排好的道路去走。 若是他没有猜错，刘备这次在颍川拐带了一批军马去下邳城，很有可能只是某个计划的第一步！ 但若是还安排了其他后手，这后手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扫了一眼地图，苦思冥想之后的曹操最终还是将目光缓缓聚焦到了一个地方。 虽然他很不希望这个猜测成真，但只要刘备不犯傻，那么他接下来的猜测就很有可能会成为现实。 而那个曹营上下如今最不希望面对的局势，也很有可能即将到来。 果不其然，每逢大事，曹老板那直觉就会如同开了挂一般的精准，这一次，他的天赋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同样精准的起到了作用。 就在曹操张了张嘴打算说话的时候，门外又是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报……报……” 又有一名累的直喘气的信使拍马赶到。 ——“报与曹司空知道，呼…呼…冀州……冀州袁绍已起三十万大军，于昨日离开大营南下，兵锋直指黄河沿岸的延津城！” 延津？ 还在思索的几人顿时悚然，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地图，随后又是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第120章 杀人不见血，谁料当头一棒 第120章 杀人不见血，谁料当头一棒 延津城。 这个地方其实谈不上什么特别险要的地势，也不像汉中之类的地方一样有着什么特殊的战略意义。 但对目前的曹操阵营来说，这个小小的延津，还真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因为这是曹操阵营目前在黄河北岸唯一一处能够站稳脚跟的据点，想要渡过黄河北上，从延津过就是曹操唯一的选择。 而袁绍选在这个时候兵临延津，可以说目的是昭然若揭… 恐怕，这是打算横渡黄河，南下与他曹操在中原展开较量了。 若说袁绍此次劳师动众，只是为了杜绝他曹操北上的可能，这话恐怕连许都城内一个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 更何况，如今公孙瓒已经兵败自焚，整个幽州已经悉数被袁绍揽入怀中。 虽然这会儿的幽州同样也是新附，谈不上什么战争潜力，但比起随时有可能腹背受敌的曹操来说，袁绍此刻的地缘环境无疑要强上太多了。 若不是刚刚击退了进窥庐江的孙策，若是这个时候南方再有异动，那他们可真就是陷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局势啊。 没等曹操这口气松掉，庭外又是一骑快马飞驰而来。 “报…” ——“禀报曹司空，细作传报，袁绍遣使许攸南下，意图不明。” ——“禀报曹司空，北面传来消息，袁绍遣使审配出使并州，可能是为了劝说马腾、韩遂等人挥兵南下。” “嘶……” 刚刚才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接连又是急报送到，颇有几分应接不暇的意思，让曹操颇为头疼，总觉得老毛病又要发作。 “这个时候派许子远南下……”郭嘉沉吟片刻，眉头又是一跳，望着已经开始伸手按住额头的曹操，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他的猜测，“倘若没有猜错，恐怕是为了孙刘两家而来。” “这个时候，袁绍军主力都有南下之势，总不可能派许子远来劝降吧？奉孝的担忧恐怕会变成事实。若换了我是袁绍，这个时候做出南下联络孙刘两家的决定也并不奇怪。只是……” “只是这样一来，本司空就要做好面对五路之敌来犯的准备，是也不是？”曹操用力按了按眉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地图上。 “若是真的被他说动，届时五路伐曹，那说不好还真有机会取了我曹孟德的首级去。嘿嘿，五路伐曹，真是好大的手笔。”曹操冷笑两声，心里却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好一条……环环相扣，严丝合缝的方略！ 更重要的点在于，五路伐曹一事若是成了，分进合击之下，不得不分兵的曹营可以说覆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本就兵力不如袁绍的情况下，再分兵提防其他四面，这么一来，袁绍一方的综合实力优势便会被发挥到极致。只要袁绍本人不作死，曹操自问是真的看不到反杀的希望。 更何况，就算这条计略不成，袁绍与刘备的合作也已经是箭在弦上，一者手中有衣带诏，完全可以弄出“奉诏讨贼”的名目，将他在大义上所凭借的最大优势——天子名分给抹杀。另一人可谓是兵强马壮、仓廪殷实，无论是打持久战还是直接进行大决战，对于他曹操来说，似乎都没可能寻觅到夹缝中或许存在的一线生机。 这会儿不但曹操有些郁闷，一旁的贾诩也难得的感受到了压抑。 整个中原，或者准确的说，曹操一方在不知不觉间显然已经被一张大网笼罩其中，这应当是一场有预谋的阴谋，而他们已经在无声无息间堕入了敌人的算计，而刘备，充其量只是棋盘上一颗位置比较刺眼的棋子罢了。 更重要的是，荀攸和郭嘉对视一眼，两人在这个时候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原本面对这种自己一时间无从下手的陷阱，他们已经习惯了去寻求那位袁公子的帮助。 可偏偏…… 在庐江战役的前夕，据他们所知，那位袁公子留下阎象看家，自己却离开许都往江东去了，尽管也留了口信，说是去去就回，但至少眼下这个时候，在亟需破解这么一个羚羊挂角一般的谋划，他们却失去了原本最大的倚仗。 难不成，幕后布局的人，连这一点也算进去了？ 还是说，这个时候离开许都，是那位袁公子有意为之？ 若是如此，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还是说……袁绍一方这次谋划的五路伐曹，本就有他的影子在其中…… 当然，此时此刻陷入困境当中的曹营众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敌人这会儿也并不平静。 “该死，孙策这个白痴究竟想干什么？”袁绍的咆哮声在堂上回荡，这次他气得又摔了一块砚台外加一枚随身携带颇为珍视的玉佩。 而堂下一干谋士俱是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人敢出来劝解。 没办法，一开始在接到刘备来信的时候，对于信中提到的五路伐曹，袁绍就表现出了相当的兴趣。 倒不是说他觉得一定要拉上一堆盟友才有讨伐曹操的底气，而是按照袁绍的思维，曹操这个宦官之后终究当年也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喊大哥的小老弟，如今人家只不过是攒下了一份基业，自以为有些底气可以不听话了，他袁绍却不能一上来就主力尽出，那岂不是让天下诸侯与天下世家看了他们袁氏的笑话？ 在纠结于此的情况下，五路伐曹就自然而然的得到了袁绍的认可。 他只需要拿下延津给曹操施压就行了，届时三十万大军屯扎在黄河北岸，就如同悬在曹孟德上空的一把利剑，随时可以取他性命，如此威胁的情况下，再要面对四方合击，曹操必然会顾此失彼、左右为难。 而到了那个时候，这个昔日的小老弟自然会想念昔日在大哥麾下的光辉岁月，重回他这个老大哥的怀抱。 而到了那个时候，挟河北中原之兵，单凭西凉人与江南人，难道抵挡的了他袁本初麾下这些能征善战的精锐么？ 一统天下，成就皇图霸业，岂非顺理成章？ 尽管信中刘备在提及五路伐曹的时候并没有表露出这样的意思，但在袁绍看来，五路伐曹就应该这么解读。 于是乎，他很爽快的回信答应了刘备的安排，并分头派出谋士去游说马腾、韩遂、刘表、孙策等人共同行动。 可没成想，前脚使节刚刚离开邺城，后脚就有急报送到。 这个时候送到河北的急报，自然便是孙策欲使调虎离山之计图谋庐江，结果算计不成反被艹，被人将计就计打得大败亏输，灰溜溜的败回江东去了。 尽管没能拿到双方具体的战损数字，但紧接着庐江城头改竖“曹”字大旗的消息细作还是探听到了，也一并跟着庐江大战的消息送到了袁绍案头。 第121章 晕头转向袁盟主，无头苍蝇周公瑾 第121章 晕头转向袁盟主，无头苍蝇周公瑾 当袁绍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气得好悬没有一口老血直接喷一地。 搞什么玩意儿？你们这一个个的是想搞什么玩意儿？ 刘备觉得跟着曹操混没前途，跑出来要来抱本盟主的大腿，本盟主也应允了。 他提议搞一手五路伐曹，本盟主觉得有利可图，于是打算联络一下大家的感情好办事，结果连头都没接上，你们却一个个的尽整幺蛾子。 先是刘玄德先斩后奏，拐了颍川三万余人出来，这还算是件有利的事情，本盟主也就忍了。 你们南方两大诸侯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刘表，入荆州这么多年了，还能被本地豪强在这个时候反咬一口拖住？ 还有那个孙策，号称是什么江东小霸王，听起来好生威风，据说也是心心念念要继承乃父遗志，身边还有个庐江周氏的后起之秀周公瑾出谋划策，结果呢？结果就这？ 打个庐江，还能被你们精心挑选的软柿子崩掉两颗牙？ 当年和人家刘勋一起共事的时候，人有几斤几两你们不清楚吗？ 还能被人家勾连曹操，反手算计了你俩一波，搞得现在元气大伤，看上去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再挥兵北上了。 那本盟主这个使者，到底是派还是不派？ 人都出城了，这个时候消息估计也传出去了，再派人追回来，好像有些不合适吧？ 但要是继续让人家许攸就这么白白去江南跑一趟，啥实质性的收获都捞不着，对他袁绍也没有半毛钱好处，这…… 倒不是说袁绍差了这点车马费差旅费，而是明知道花钱下去一定不会有收益的事情，还值得他花钱花心思么？ 袁氏有钱，他袁绍拿下河北之后，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但再有钱也不是这么白扔的吧？ 想来想去，袁绍最终的选择是将怒火发泄到自己那个据说已经凉凉的兄弟身上：“难怪与乃翁那个好弟弟能混到一起去，果然都是群没见识的一丘之貉！” 呃…… 袁绍在咆哮的时候，其实谋士们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除了前脚被派出去公干的那二位和几个被打发去分守各地的边缘人，其他重量级谋士基本都已经到齐，结果一到场就听到袁绍把袁术当成了发泄口，面面相觑之余心底都不免有些无语。 骂袁术祖宗十八代，主公这会儿固然是痛快了，但是好像…… 呃…不可说，不可说。 上一个敢这么大大咧咧说话的田丰已经连议事的资格都被袁绍干没了，现在在场的可不会有这等愣头青傻乎乎的在这个时候出声提醒。 等袁绍骂过瘾了，边上沮授才一脸忧色的拱了拱手，“诚如主公所考量的那般，这五路伐曹确实是一个极好的谋划，只可惜如今孙策新败，恐怕不但江东不会发兵，荆州那边也会倾向于按兵不动。倘若这两路都不动，以凉州人的脾性，恐怕也会选择坐观成败。这么一来，五路伐曹可以说是不攻自破，单凭刘玄德和他手下那刚刚收拢的三万散兵游勇，恐怕没办法给曹孟德带去实质性的威胁，这样算下来，局面依然随时会演变成主公与曹操的全面决战，窃以为，此时决战，对我等来说并非上上之选，还需慎重才是。” “慎重，慎重，一天到晚就知道劝本公慎重！本公慎重，然后呢？你们有什么方法能解决问题么？难不成只要本公这么慎重下去，他曹操就能不战自溃？” 袁绍果断开始压力手底下这批整日里想着勾心斗角，遇到大事就开始习惯性划水的谋士。 当然，根据河北诸君的惯例，这种关系到阵营接下来走向的战略问题，一向是要讨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拿出草案来的，这一点，哪怕是袁绍也无可奈何，只能放任一干谋士三三两两的抱团讨论。 …… 江东。 尽管对那道士神神鬼鬼的预言极为不信任，但考虑到此次毕竟是大败而回，麾下人马的伤亡也颇算得上惨重，更是折了孙静、孙贲、孙辅三名孙氏族人进去，因此在周瑜的劝说下，孙策还是选择了称病不出，将大小事务几乎全部交到了周瑜手上，以图休养生息，尽快恢复元气。 但说起来，对于如今的江东孙氏，想要重新积攒起家底却并不容易。 同样也是因为如今江东所独有的“府兵”军制体系，纵然孙家如今算得上是此间的主宰者，可就兵权而言，他们孙氏其实只能算是小头。 当然，江东内部并没有哪一家敢说手中的兵权一定能强过孙氏，但若是几大家族选择联手，其兵员虽然不如孙坚孙策麾下嫡系精锐善战，但也俱是悍勇之徒，靠着人数优势，想要击垮孙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这些世家大族如今在江东的地位也颇为超然，俨然犹如一个个国中之国一般，而掌握在他们手里的兵马与土地财富，即便是孙氏一族也没有这个权力随意没收，甚至连调配都极为困难。 这个困扰着孙氏的难题一直到孙吴政权灭亡都没能得到妥善解决。 赤壁之战的时候，曹操举大军南下，挟迫降荆州之威而来，那个时候能勉强算得上外援的，只有刘备手里士气已经近乎被打崩的两万余人，如此危急存亡的时刻，孙权能当即交付给周瑜的可战之师也依然只有三万人。 并不是孙权不知道其中轻重，也不是他有意压制周瑜故意不给他兵马，而是那个时候捏在孙氏手里可以随意调动第一时间投入战场的，满打满算最多不超过五万人。 考虑到孙权身边要留人马守卫，部分险要关隘也要留人把守，能立马抽出三万精锐交给周瑜，已经是孙权尽了最大努力。毕竟，那帮各自手里捏着三五千人马的世家大族们一个个都想着明哲保身，甚至大多数都是像张昭一般的主降派，他们拒绝派兵驰援正面战场，孙权也没辙。 甚至…… 这套体系在江东沿用了数百年，已经进化出了新的形态。即在江东，大家族间甚至可以出现兵马编制的买卖与交换，同样的，土地山林之间的买卖更是家常便饭。而这些交易双方都是顶级豪门的买卖，往往都需要邀请其余同层此的世家作为见证，在议事时公开阐明并订立契约，这份契约除去买卖双方各执一份之外，便代表着其余世家的共同见证，若有背信弃义、随意毁约者，将会受到江东众家族的群起而攻之。 哪怕是如今统领江东的孙氏，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贸然去触动各大世家的神经。 “你说什么？”接到情报，周瑜眉头皱起，这个出乎他先前意料之外就让他自己这下有些纠结了。 说句实在话，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完完全全百分百的相信过那个突然冒出来凑到自己跟前神神叨叨的年轻道士。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告诫他和孙策接下来要小心戒备的道士，如今竟然没有在江东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游荡，而是很有方向性的一头扎进了吴郡，甚至极有可能会去登门拜访那些吴郡豪门。 “为什么没有详细的情况？”翻来翻去，发现情报到那道士进了吴郡就没了，周瑜敲了敲案几，对手下的办事效率极为不满。 第122章 虚假的愣头青:孙策;真正的愣头青:陆逊 第122章 虚假的愣头青：孙策；真正的愣头青：陆逊 诚然，他和孙策不会因为那小道士的一句话就特意去疑神疑鬼，但终究是在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如今若是他再去拜会那些说不好早就已经心存异志的豪族，万一有人听了那些话，受到了煽动，觉得该给孙策补上一刀呢？ 更何况，这些豪门之间沾亲带故，贸然动了一家，很有可能引起其他家族的共同反弹，这才是最让周瑜忌惮的点。 毕竟，这些大家族有多少能量，同样也算是一地郡望的庐江周氏不可能不清楚。 因此，哪怕是孙策兵强马壮、意气风发的时候，周瑜也一直在刻意引导，想方设法的让孙策将注意力从内部这帮大家族的身上移开。 如今兵败庐江，声威挫失，能盯住这些家族主事人的动向就已经是周瑜这些年苦心经营情报网的极限了，但关键时刻这么一个有可能搅风搅雨的道士进了吴郡下落不明，这让周瑜心里不自觉的蒙上了一层阴霾。 就在周瑜为了这件事烦恼的时候，众多世家却难得的派出了各自的代表齐聚吴郡。 到场的不仅仅有原本在吴郡称雄的几大家族——顾、陆、周、张。 在会稽的四大家族——虞、魏、孔、谢，也同样有族中重要人物在座。 能让这帮人在这个时候齐聚一地，自然是因为同层级的家族有事相邀。 与其说是会谈，倒不如说是见证。 当然，考虑到如今江东之主毕竟还是孙策，因此本着尊重的原则，众世家也特意请来了孙策麾下主管内政的张昭来负责主持。 说起来，虽然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祖上必然是有所联系，但如今按所谓的谱系较真起来，张昭还真不是出身于如今的吴郡张家。 现如今，吴郡张氏的族长名唤张温，除了与孙策麾下的二张同姓之外，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当然，此次大家族间的议事兼聚会，江东陆氏自然也要派人列席。奈何陆氏的长辈因为当年庐江一战折损大半，如今能上的台面的也只能是陆逊、陆绩两位新生代了。 不过，虽然年龄小，但两人却一点也不见怯场，毕竟，他们才是此次议事的主角。 “咳咳咳……” 眼看着人都到齐了，张昭轻咳几声，待到场内一干人安静下来之后，方才缓缓开口：“伯言，公纪，汝等虽然年纪轻轻，却有如此魄力，实在是让我等长辈汗颜。奈何，很多时候，年轻人的魄力并不等于眼力……唉……” 说到这里，张昭情难自已的又是一声叹息，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另外两个年轻人毛躁的举动。 “不过罢了，老夫毕竟年纪摆在这里，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老夫今日既然被请到这里，便最后问你们一句，该劝的应当都已经劝过了，你们俩依然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两人闻言彼此对视一眼，陆绩适时的露出了苦笑，“子布先生言之有理，在下在族中也曾多次苦劝，奈何伯言对那道士言听计从，非要如此行事，如今陆氏毕竟他才是族长，辈分上又比在下长一辈，他既然要一意孤行，在下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这话一出，底下其余家族的人都吃了一惊。当初在得知陆氏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陆逊从哪里得到了什么机密消息想要搏一把大的，可没成想竟然是被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道士忽悠的热血上头做的决定。 “唉，可惜季宁走得早，陆氏无人，竟然沦落到让一黄口稚子做出这等决定，实在是家门不幸呐。”一干家族的主事人交头接耳，言辞之间对此甚为叹息，脸上都难免露出哀伤叹惋之色，至于心里是不是乐开了花，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陆逊摆摆手，“公纪之言，倒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做出这等决定，我自然有我的考量，绝非被那道士惑乱视听，一时冲动。到时候，谁要后悔，那可说不准呢。” 对于陆逊这近乎盲目而狂热的自信，一干大族主事纷纷再度摇头叹息，都觉得这孩子大概是魔怔了，已经被那道士忽悠傻了。 更有不少中小家族的族长捶胸顿足，早知道你陆伯言这么好忽悠，连陆绩张昭都拉不住，当初就应该早点上陆氏捡便宜，怎么会如今全部白白便宜了那几家！ 场上场下一片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声，唯独有三家的代表眼中却是难以抑制的狂喜，周围的人也并不奇怪。 原因无他，因为陆逊做出的那个疯狂的决定，便是变卖了陆氏绝大部分的祖产、田亩以及所有的商铺，尔后从顾家、谢家、周家手中购得了三处山林。 嗯，讲好听一点叫山林，讲难听一点，在这些家族看来，这些山沟沟不就是荒山嘛，除了偶尔收点猎物，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开发价值。 你陆氏既然愿意花这么大代价求购，那你们拿去好了。 而陆逊决定购买的三处，分别是如今吴郡的“穹窿山”、“神亭岭”，以及会稽的“燕鸥岭”。 在一干世家眼中，唯一说不定还有些开发价值的，大概也就是神亭岭了。毕竟这可是当初小霸王激战太史慈的地方，说不定未来能开发成一个网红打卡地、旅游热门景区呢？ 这个坑，你陆氏愿意踩，那就踩进去好了。 当然，这些大家族并不知道，陆逊之所以如此一意孤行，是因为他得到了一张图，或者说是一张残图。 这份残图上，标注的最为清楚明白，被特意用丹砂圈出来的三处地方，便是眼下陆逊下了血本要购买的三处山脉。 倘若那张残图上的标注没有问题的话，这三处，便是整个江东众多山峦之中，所蕴藏的矿产资源最为丰富的三处。 当初对着那张残图，陆逊和陆绩可是研究了好几天，才算是弄明白那张图的标注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的如残图上所标注的一般，那穹窿山能产出大量镔铁，而神亭岭下面真的蕴藏着金矿的话，那陆氏今日的豪赌，换来的就会是未来的一飞冲天。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今日所付出的一切，都会十倍、百倍的收回来。 唯一让他们有些迟疑的，就是这张从袁数这个假道士手里得到的残图到底靠不靠谱。 若是出了什么纰漏，这么一场惊天豪赌，也同样足以让陆氏至少几十年没法翻身。 哪怕陆逊再怎么有经天纬地之才，想要以一代人的努力就带着家族起飞，除非他能成为第一批从龙之臣，否则……哪怕是陆逊自己，都觉得不太现实。 愿意赌这一把，其实更多的还是看在那道士背后的曹操的面子上。 反正要是这一把豪赌赌输了，陆家固然要很长一段时间不得翻身，曹营想要扰乱江东伺机进取的计划也是注定要落空的。既然曹营都愿意这么赌，那决心下注的陆逊自然没有不舍命陪君子的道理。 嗯，落在外人眼里，那当然就是陆逊要么疯了，要么就是蠢到家了，被人忽悠的连底裤都不剩，纯纯的一个二傻子兼败家子。 甚至还有不少人动了别的念想，虽然油水都被那三家捞走了，但咱们是不是也有机会跟在后面喝口汤？ 第123章 天授图解，自信何来 第123章 天授图解，自信何来 当然，对于此刻没办法跟进会场的袁数来说，他此刻的内心也是充满着忐忑的。 要知道，江东这些豪门世家在本土扎根之深，绝非寻常人所能想象。因此，他们在本郡的势力辐射之广、实力之强，也绝不是一般的现代人所能料知的。 也是在与陆逊陆绩深入交谈之后，袁数才真正认识到了这些世家豪门的无孔不入。 事实上，他们垄断的可不仅仅是当地的政治与商业，甚至许多山林，名义上也都已经沦为了各大家族的私产。 更有甚者，这些地甚至是受江东当地的律令体系保护的，无论坐镇当地的是王朗、严白虎、刘繇，还是孙策、孙权、孙皓，都不能剥夺这些家族通过“合法”手段获取的“正当财产”。 更有甚者…… 哪怕是孙氏，他们也会主动将一些山川、湖泊拿出来作为奖赏赐给那些与孙氏来往密切的家族，亦或是为孙氏立下过大功的家族，并承诺这将作为他们的私产被代代传承下去。 而那张由袁数精心炮制，最后被他珍而重之的以一种神神鬼鬼的方式交到陆逊手里的图，自然便是关于江东当地的矿产分布图。 说实在话，为了搞出这一张图，袁数也是费尽心思、绞尽脑汁，还结合了陆逊献上的那份地形图，好不容易才搞出来这么一份半成品。 毕竟，他也不是研究矿产分布的专家，系统里倒是能提供相关的图解，但那都是要付出命运点的。 可问题就在于，如今在系统里，他还真就是一干二净、一穷二白，身上一个命运点都没剩。 从陈登身上获取的命运点已经花光了，董承虽然逃离，但大概是因为还没有离开曹操的地盘，因此命运点还没有结算。孙策、陆逊等人身上能获取的命运点眼下更是指望不上。 没有了命运点，他就没办法从系统获取帮助，只能靠自己残存的记忆尽可能的给陆逊提供指点，维持高人的形象。 好在前世虽然不曾研究矿产，但对三国时期的历史一直很感兴趣，各种野史小说都没少看，这才隐约记起了这三处能够确定的地方，在图上郑重的标记了出来。 考虑到陆氏的体量，更多的矿产，恐怕也不是这个时候的陆氏能吃下的，有这么三处可供开掘的矿产，已然足够。 而当拿到这张残图，并确认了上面的信息指向的是什么地方的时候，饶是陆逊自以为沉稳，和陆绩对视的时候呼吸也不免急促了几分。 只要消息不出差错，就凭如今这些江东世家对山林的重视程度，只要稍微花些心思去运作，基本上，陆氏一族很快就能坐实“家里有矿”，摇身一变重新成为江东无人敢惹的巨无霸。 一番商量之后，眼里泛光的两人很快达成了默契，于是有了在人前的这一番表演。 当然，无论是暗中提供这张图的袁数也好，还是得到意外之喜的陆氏两人，他们的心里其实都还藏着另一个担忧。 毕竟，在如今这个年代，开采技术相当的原始，很多活计都是靠人命去硬堆的（嗯，点名公孙瓒为了守家搞出来的易京，妥妥的战争堡垒）。 就算真的有矿，陆氏能吃到嘴里多少，又能消化掉多少，那可都是未知之数。 不过…… 对于这会儿的陆逊来说，最难得的，就是希望。 陆氏复兴的希望就在眼前，岂可不努力向前？ 晃晃脑袋，将过往的记忆抛在脑后，陆逊不顾外围众人嗤笑的眼神，对着张昭拱了拱手，深深一礼：“如今在下乃是陆氏族长，既然已经决定了，陆氏就没有反悔的道理，还请子布前辈做个见证，替陆氏草拟契约。” 明明是到场的一干族长里面最年轻的一个，陆逊说话的时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一点也没有露出破绽。 “年轻人，做人留一线呐，实在不行，你买一处也就够了呀，何必要如此豪赌呢。”出声劝阻的人倒是让正自沉浸在戏中的陆逊微微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这明摆着送上门的肉，居然还有家族忍得住诱惑愿意放过？抬眼一看，却发现这会儿说话的正是如今顾家的族长，吴郡四大家族之首的顾雍顾元叹。 见陆逊抬眼看来，顾雍叹了口气，又劝道：“你等变卖了陆氏几乎所有的产业，就换得了这三处无甚用处的山脉，如此乱来，难道就不怕尔等祖辈的在天之灵责怪你们吗？季宁若是泉下有知，想来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伯言呐，若是你们后悔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有我顾元叹作保，那两家也不可能来找你们的麻烦。” 不得不说，这会儿的顾雍还是颇有长者之风的，在没有经历数次无缘东吴丞相悲惨经历之前，顾雍的所作所为也确实对得起他的名气与才学。 明明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对陆氏的存续存了一份善念，纵然最近几年陆康死后，整个陆氏急转直下，逐渐没落，甚至可以说已经退出了江东四大家族的行列，甚至连吴郡四姓的名头都快保不住了。 可毕竟当初乃是前后脚发家，昔日里大家同为吴郡四姓，彼此之间的情分也是不浅，顾雍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两个独立支撑陆氏的年轻人就这样带着陆氏走向消亡，彻底变成一个名存实亡的空壳子。 “顾元叹，送上门的生意，岂有不做之理？你若是想在这个时候大发慈悲，可别拖我们两家下水。”另外两家的代表这个时候可不会客气。你陆氏自己要把脖子伸出来让大家宰一刀，这到手的肥肉可不能被你顾雍顾元叹三言两语给说跑了，那到时候大家空欢喜一场，该找谁说理去？ 人家陆氏家主都这么坚定了，还是赶紧完成契约，落袋为安方是正经事。 “唉……”眼见另外两家面露不悦，陆逊那边显然也没有反悔的想法，顾雍长长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伯言，尔等好自为之。” 那三处山脉是个什么情况，这三家在清楚不过，那不就是铁打的荒山么！ 除了树木茂盛一些，连颗粮食都种不出来。 至于开发旅游业什么的？ 有这个想法的，建议去翻翻今夕何年。 当然，三家内部也不是没有人怀疑，陆氏舍得如此大出血，必有所图，难不成……是察觉到了哪里有矿洞？ 第124章 重视脸面的江东士族 第124章 重视脸面的江东士族 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三家高层否决了。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三家坐拥山岭最短的一个也已经十多年了，真要有什么特殊的矿产，早就发掘了，哪里会轮得到他们陆氏来捡这个便宜！ 反正陆康过世之后，陆家就已经开始没落，如今苟延残喘的陆氏终究要在两个年轻人手上走向终结，其他人或许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但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咱们江东的规矩，你们陆家也是清楚的，如今在这里我等再重申一遍，这山脉的买卖，这么多长辈在这儿见证，签订契约之后，可不能更改。这可是你们陆家求着我们买的，可不是我们几家胁迫你！”想了想，谢家为首的中年人还是强行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对陆逊道。 这也算是世家大族尤其是没有经历过摧残的世家大族的通病——要脸！ 讲的难听一点，那就叫臭不要脸。 明明就是欺负两个年轻人被忽悠了不懂事，还非得玩这一手，搞什么把丑话说在前头，这钱，可不是咱们几家猪油蒙了心非要赚，是你们陆氏鬼迷心窍非得给送，咱们不收还不行，这是被迫血赚！ 未来你们陆氏就算幡然醒悟，也不能来找咱们的麻烦。同样的，这话一说，虽然他们不像顾雍那样善良，但至少可以保证不会被外人戳脊梁骨。 “这个自然，侄儿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契约既然订立，那就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也请各位叔叔伯伯们日后不要后悔才是。小侄在此先谢过各位长辈了。” 陆逊拦住了陆绩，保持着自己一贯的谦逊有礼，笑着回应。 “啧啧，看来这陆伯言是真的受什么刺激变成傻子了。我们后悔？一座荒山换了这么多店铺财宝，我们有什么可后悔的？” “好吧……”一旁的张昭见顾雍也没劝动，知道自己再劝也只是白费力气，眼下这事儿又摆明了是交易双方你情我愿，现在连顾雍都不说话了，他这个中间人又何苦强出头呢？当下叹了口气，随即草拟了契约，让陆逊、陆绩分别签字画押完毕，再让顾、周、谢三家代表也分别签字画押。 做完这些，才把陆家带来的地契、钱币等一并转交给三大家族，再将三大家族带来的地契交给陆逊。 到此，虽然还没去官府备案，但这件事情就算是已成定局。有这么多豪门的共同见证，想来也不会有人敢反悔。 但是，还是好羡慕啊…… 陆氏这个冤大头，为何只找上了顾、谢、周三家呢？ 众多到场与会的家族代表到了这个时候终于不用再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这会儿正偷着乐的顾、周、谢三家，内心难免有些嫉妒。 尤其是看着周瑜那乐开了花的表情，许多人心里更是来气。 陆氏好端端的，这干什么这是，这不是平白资敌么？ 虽然周氏现在名义上的族长依然是曾位居三公的周忠，但谁不知道如今的吴郡周氏早就由周瑜当家做主了？ 周瑜和孙策什么关系，人所共知，你陆氏不是和孙策有着血海深仇么？怎么当冤大头就算了，还偏偏要伸头出去让周氏宰一刀？ 他们可不知道，这会儿陆绩和陆逊心底也颇为无奈，他们也没想到，这三处山岭居然还有一处是捏在周氏手上的。 好在陆逊调整心态的速度极快，建议索性把这件事当成向孙氏卖好的开头，为未来混进去奠定基础，兄弟两人才算是勉强按捺住心头这一口恶气，强忍着与周氏也完成了交割。 当然，或许是因为也清楚孙策和这些到场的世家大族是个什么样的关系，是以周瑜今天虽然到场，却始终一言不发，就连签字画押，也是派了一个族中的长者上台，自己却始终安坐台下不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台上众人的活动。 不过看了这么久，周瑜这时候心下对陆氏的两位公子也是暗自钦佩。 反正他自问若是换了他，是绝对做不到在败家的时候还能败的这么从容淡定，就好像变卖祖产的不是自己一样。 一直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周瑜这才缓缓起身，在万众瞩目中对着陆逊微微一拱手，颇为诚恳的道： “伯言倒是好魄力！这三处山脉，在江东内少说绵延有百十里，虽说不见得能种出多少粮食，但其内的庄园坞堡却是不少，陆家迁往其中，隐居世外，不受战火侵扰，倒是让周某好生钦佩呀！” 讲到这儿，周瑜内心微微一颤，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表情，维持住了皮笑肉不笑的状态，继续道：“看起来，两位世侄这是打算超然于外，不问俗事，不萦尘世恩怨，既然如此，那周某也不能没有什么表示。这样好了……倘若两位贤侄若是遇到什么不开眼的家伙敢来找麻烦的，尽管报到我这里，正巧这段时日伯符无心征战，我也难得有空好好打理一下江东六郡，到时候只要两位贤侄开口，世伯一定求无不允，竭尽所能。” 真要论起来，周瑜虽然年纪比他们两人稍长，但大的也不算太多，更何况如今到场的族长可不仅仅是你周瑜一个，真要较真起来，那陆逊可也是陆氏族长呢，你周瑜张口一个“贤侄”闭口一个“世伯”，几个意思？ “你……”是以陆绩双眼一眯，当即就要发作，却被陆逊拦住，微微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眼见周瑜这个孙策麾下的重将都这般开口，这个头一开，其他世家也不是傻子。 当即就有几个族长族老学着周瑜的口气，言辞恳切的表明他们对两位世侄的拳拳爱护之心以及“关怀”，希望两位贤侄不要与他们客气。 尤其是刚刚完成交易的三家，周瑜开了这个头，除了顾雍一人算是冷眼旁观之外，其余人都纷纷上来热情的与陆逊交谈。 怎么说他们也是刚刚通过荒山换田亩，在这笔交易中可以说是血赚了一大笔，这会儿自然也该恰到好处的表个态，证明他们不是那种赚了钱就跑的奸商，他们江东豪门是讲究人文关怀的！ 毕竟…… 还是那句话，江东士族，最重脸面！ 第125章 一场豪赌，一条绳上的蚂蚱 第125章 一场豪赌，一条绳上的蚂蚱 当然，说归这么说，心底里是不是这么想的，那自然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反正你陆逊陆绩也没有读心术，也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啥。 不过其实对于陆逊陆绩这等算得上聪慧的人来说，稍微观察一下其他人的微表情和小动作，这帮人心底的真实想法还真就不算太难猜。 甚至个别家族那都不带掩饰的，那表情…… 分明就是觉得陆氏如今当家做主的两个年轻人“可爱”极了。 这等肥羊，应该好好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从他俩身上收割一波呢。 就这么做一次生意，实在是太可惜了。 谁又能知道，以后他俩不会碰到点什么机缘呢？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从这兄弟俩身上榨点油水出来。 当然了，心底的如意算盘各自打的飞快，场面话却不能少。 饶是陆绩这会儿怒气槽已经快被充满了，也不得不老老实实跟在陆逊后面对着众人拱手施礼：“谢过诸位族长，谢过诸位长辈抬爱。” 行礼已毕，陆逊果断提出告辞，收起三处地契之后，两兄弟快步离开，显然是不再打算与其他世家进行交流。 待得二人离开这处院落一段距离之后，终于有大族子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 紧接着，又有一名与会的族老放声大笑。 而这笑声如同会传染一般，刹那间传遍了整间院落。 “哈哈哈……”不乏嘲弄的笑声蔓延开来，在整间院落内回荡。 真是两个傻孩子啊！ 真是两个败家子啊！ 这一刻，几乎所有大族高层彼此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下眼神，达成了共识——以后还是少让自家子弟与陆氏来往的好。 要不然，万一被这俩败家子带成了傻子，他们可没地方说理！ 而这个名头，也注定要焊死在他们两人身上，被江东豪族嘲笑一辈子。 那两兄弟，指不定这会儿已经连肠子都悔青了吧？ 然而，即便是还算冷静，只是附和着露出微笑的顾雍和周瑜也不曾想到，另一边的情况与他们所设想的却是完全不同。 等到确认离开了那群人的视线，陆逊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胸口处的三份地契。 一旁的陆绩也同样是喘着粗气，眼中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 “伯言……咱们总算是，总算是将这三处山脉拿到手了。哼哼，等到我们从山脉中发掘出了矿产，到时候想来这些家伙的脸色一定会很精彩吧？真是让人期待啊。” 毕竟还是年纪不大，纵然当年因为在袁术座中怀橘一事声名鹊起，后来也没有出现伤仲永的情况，但面对着众多老狐狸，陆绩还是一阵心有余悸，生怕一个不慎暴露了陆氏这番操作的真实用意，到时候可就满盘皆输了。 “嘿嘿，就连周公瑾、顾元叹这等成名前辈都要被咱们蒙在鼓里，玩弄于股掌之上，这种感觉很好吧？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装个什么呐！如今有张子布见证，地契又已经到手，这东西注定要落到咱们陆氏手中，谁也夺不走！不过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位道长，若不是他，咱们也没办法得知这个消息。哼，等到到时候咱们陆氏借此机会大兴，有的是他们后悔的时候！” 陆逊神色冷冽，用力的拍了拍胸膛。 方才那些世家长者那嘲弄的眼神又岂能瞒得过他的感知？这个仇，他陆伯言记下了！ 这个时候，其实还鲜有人知道，他陆伯言，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如今嘛，时候未到，且容这些家伙猖狂数日。 “对了，伯言，这番操作下来，咱们陆氏在吴郡，可就只剩下一座祖宅了，这下可真就算是一穷二白白手起家了……”陆绩感慨一声，“你说，这些荒山中，真的能如道长得到的图解所标注的一般，从其中挖出镔铁、金矿么？” 这…… 陆逊闻言，心底也是泛起了嘀咕，但他掩饰的极好，只是微微停顿了一瞬，当即斩钉截铁的做出了回答。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也只能相信道长了。毕竟，道长人在江北，尚能看出孙伯符死期将至，那位袁公子更是料敌机先，甚至都预判到了孙伯符在周公瑾的策划下进攻庐江，这样的两个人，有必要弄出一张虚假的图解来蒙骗你我么？陆氏倒了，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能让许子将、陈元龙、郭奉孝等人都为之心折的，岂是凡人？能追随这等人物建功立业，还愁日后没有富贵？” 安抚了陆绩那躁动不安的小心脏，陆逊整个人身上也多了几分肃杀与庄重。 金矿、镔铁…… 虽然说乱世有钱没啥用，有粮有兵才是硬道理，但真金白银摆在眼前的时候，又有几人能控制住内心的贪欲？ 镔铁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这两种物资，放在如今这个时代，无疑是最稀缺的资源。毕竟，粮食很多地方都能种，战马北方各州都有出产，但金矿与镔铁却不是一般诸侯想要就能搞到手的。只要能将这两个矿产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那陆氏还愁募集不到粮食么？ 而乱世当中，有粮、有钱、有装备，还愁招募不到悍勇之士？还怕训练不出精锐之师？ 有了这么充沛的准备，在陆逊眼里，表面上看，江东孙氏如今如旭日初升，正要扬帆起航。 可实际上，该扬帆的恐怕得轮到他们陆氏了！ 吴郡陆氏，能不能变成江东陆氏，甚至更进一步达到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那等高度，可以说路已经在脚下，就等着自己兄弟去践行了！ “昔年赤泉侯不过一骑士，百年后有弘农杨氏之盛，如今你我兄弟同心，又有资产，岂不胜过当年赤泉侯许多？他杨氏能做得，我们陆氏为何做不得？” 陆逊低低的吟了一声，双眼难得的充满了野望。 陆绩闻言精神也是一震。 当年杨喜能成功，今日他们为何不行？ “对了，关于先前那道士点名的所谓左右护法，好像最近有些消息了。下面有人查访到说最近确实有一批九江人聚集起来，但是……” “但是什么？你莫不是有什么想法？”陆逊听到这里，就知道十有八九这家伙又犯浑了。 “主要是，据我撒出去的人手打听得到的消息，这两人当初在九江就是有名的游侠儿，咱们陆氏如今变卖了这么多资产，手底下正是缺人的时候。若是真有将才，为何不能将这两人留下自用？”陆绩拧着眉头，显然有些想不通。 “你能不能别老是将心思用在这些上面？”陆逊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倘若道长求来的这张矿产图是真实的，握有镔铁和金矿，你还怕招不到人？再说了，道长不是说了，这两人乃是他命中的左右护法，但江东同样还有不少与他缘分未到的才俊么？那些人的名单，道长也已经承诺会在离开江东之前提供给咱们，或许单个人的质量比不过那二人，但人数怎么也得有个七八个吧？还愁挑不出可用之才？若是惹怒了道长，到时候引来北岸大军征讨，难不成你希望咱们替仇人陪葬？” 陆绩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却连连点头，显然也是反应过来。 为了两个疑似的将才损失掉其他人才，还得罪了江北曹营，这笔买卖实在是大大的不划算。 第126章 披星戴月，不辞劳苦 第126章 披星戴月，不辞劳苦 眼见着陆绩醒悟过来，陆逊这才放心，但扭过头来，在陆绩不曾注意到的时候，陆逊也是悠悠的叹了口气。 事实上，他难道会不知道，值得这神神叨叨的道士如此看重的必然不是一般人物？ 那蒋公奕、周幼平能让他如此郑重的对待，说明在他心目中，这二人就算比不过自己，相去也应当不会太远，重要性定然是胜过陆绩许多的。 但那道长没办法带太多人走，就意味着总有许多他眼中的二三流人才要落到陆氏手上。 孰利孰弊，能以一己之力撑起陆氏这些年的陆逊可不会算不明白。 因此，在得知已经确认了两人的位置之后，陆逊也招呼着陆绩加快了脚步，他们要尽早把这个消息以及计划顺利进行的情况报知那位这些日子隐居在陆氏宅中却经常神秘消失的道长。 “哦？跑到丹阳去了么？”袁数接到陆绩送来的消息，一直装的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的抽动了一下。 此丹阳郡乃是与庐江、淮南隔江相望，再往北的话就得进入徐州境内了，而且好死不死的，正对的便是此时由陈登驻守的广陵城。 “既然如此，那说不得要辛苦二位陪我走一趟了。” 之所以要拉上陆氏，一方面是招揽的时候方便扯虎皮做大旗，增强说服力，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周瑜会借机又咬上来。 说句实话，袁数虽然知道周瑜所在的庐江周氏也算是有数的世家，但怎么也没想到在江东的地位居然能直追四大家族，而且这一次吴郡会议更是由周瑜这位东吴都督亲自到场。 联想到之前隐隐察觉到一度有人跟踪，袁数的心情并不是很美妙，好在蒋钦和周泰的消息足以冲淡他的担忧。 对于袁数提出的要求，陆逊自无不可。 在吩咐了族人去三处山脉内见机行事，并留下少量族人看守祖宅之后，陆逊陆绩果断陪着袁数一同启程，直奔丹阳而去。 路上晓行夜宿，也非一日之功。 等到三人进城，只见城内行人熙熙攘攘，但不少人脸上却都浮现出似有似无的忧色，更有不少渔民叫价兜售，市面上火爆之余，却让三人隐隐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的味道。 陆逊和袁数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当然，比起世家云集的吴郡，如今的丹阳却是多了几分世俗小民聚集所带来的尘世烟火的味道。 信步而行间，一股香味从远处飘来，直勾勾的往三人鼻子里钻。 陆逊与陆绩脚步齐齐一顿，袁数脚下慢了半拍，但也是立马就反应过来…… 这香气，可不就是烹饪鱼肉、熬制鱼汤时散发出来的味道么。待得陆绩抬头望去，当下便确认了地方。 “伯言，便是此处了，若是他们不曾离去，应该能等到。”陆绩左右看看，凑到陆逊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交换了一个眼神，袁数抬头望去，只见这座当街而立的酒楼挂着金灿灿的招牌，上面大书“云鹤楼”三个大字，书法虽然谈不上上佳，但也颇有几分苍劲的意味。 在丹阳，这可是数一数二的名酒楼，招牌年深月久，被缭绕的烟火气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色，上面的金字却历久弥新，依然闪烁着光芒，阵阵香气从酒楼中向外面肆意喷洒，浓厚的鱼香让人流连忘返，厨子的厨具碰撞声与跑堂小厮的吆喝声连成一片，让陆绩和陆逊即将迈进去的脚步都微不可查的顿了一顿。 一旁的袁数不知道有没有留意到这个细微的细节，反倒是颇为感慨的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对陆逊道：“常言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番来江东，方信此言不虚。在江东，只要舍得花钱，想要找出两个人的下落看上去真是容易啊。” 的确…… 在乱世中，或许寻常的乡野小民更没办法弄清楚今夕是何年，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又是姓甚名谁，年号几何，但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仅仅一项简单的情报，便见底蕴。 事实上，各个州郡总有一些机灵的角色，他们会彼此联合，收集情报、贩卖情报，并以此为生。而他们所图的，自然不过是比其他人多一线活下去的机会。 当然，在如今这个时候，各大世家又在这些情报贩子内部安插了多少自己的人手，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而对于如今的陆家来说，陆逊和陆绩称得上是破罐子破摔，自然也不在乎区区一些钱币，再加上他们四通八达的人脉，想要打探蒋钦周泰这两个家伙的下落，还真就只是花点时间的事情。 当然，那一千五铢钱可不是白花的，请报上甚至注明了这两个家伙如今镇日里对坐枯饮，仿佛内心有着无数惆怅事情难以排解。 只不过……由于这两人武力高强，戒备心又极重，因此饶是情报贩子也没能打听到他俩为何如此愁眉苦脸，只不过这个问题或许难得住陆逊陆绩两个不明就里的家伙，对袁数来说却是如同开卷考试一般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三人进得酒楼，陆绩抬眼打量一圈，果断示意两人跟着他上二楼。 甫一登上二楼，当即就有跑堂的小厮分外热情的凑了上来招呼，眼瞅着三人当中除了袁数身着道袍看上去颇为低调之外，另两人都是一副华服打扮，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气质，心下大喜之余言辞更多了几分谦卑。 不过对于这份热情，眼见着袁数只顾着扭头四下打量，而陆逊又自顾自去栏杆边寻了一处空位坐下，陆绩眉头一皱，只能独自消受，在那小厮热情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点了一壶酒外加几份小菜，与陆逊就这样倚着栏杆自斟自饮起来。 与此同时，两人余光也在此间酒肆之内环视一圈，旋即对视一眼，陆逊压低了声音开口：“道长想来应当已经发现了吧？” 袁数这会儿可没有喝酒的兴致，只是对陆逊的问题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说句实话，这甚至都不用他们花心思…… 就在他们上楼到落座的这段时间内，西首座上那两名大汉时不时飘过来的冷眼实在是太过明显…… 那四道冷电似的目光先后在三人身上打转，他们又怎能觉察不出这是练武之人有意投来的注视。 而放眼楼内，仅有的像是练家子的，大概也就是西首座上那二位大汉了。 三人没有直视的意思，但这会儿的余光却都能清晰的注意到那两名大汉均是身材魁梧，目测大概也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上的灰色布袍倒是有几分制服的意味，只不过都有些破损，倒是影响了两人浓眉大眼、高鼻阔目的黑帮气质。 “真是可惜。”陆绩低低感慨一声，但旋即就被陆逊的声音压过，“伯言在此倒是要恭喜道长了，这二人若能为道长所用，未来必是一时虎将。” “哈，伯言客气了。”袁数摆了摆手，脸上淡淡的笑意却怎样也遮掩不住。 第127章 伺机而动，变故横生 第127章 伺机而动，变故横生 当然，两人这番对话声音压的也是极低，就是为了避免留下不好的印象，给招揽二人造成阻碍。 那两名大汉一人披头散发，眼眶附近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另一人则绑着一个头箍，按照情报上附赠的画像来看，那披头散发的大汉便是周泰周幼平，而带着头箍的则是蒋钦蒋公奕。 当然，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哪怕这会儿是乱世，身上更是有着系统傍身，袁数也很有自知之明。他心底对此更是分外有数，单凭自家这个喜欢装死几乎从不主动发布任务的系统，想要搞出什么霸王气质让这些桀骜的家伙们纳头便拜绝对是想都不要想。 既然如此，那他就只能像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的靠自己的本事按照常规模式对那些未来的虎将进行招揽。 因此，趁着这个机会，袁数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二人，发现他们的桌子上不过一盘鱼干、两壶酒，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联想到情报上给的描述，袁数这会儿心底也是感慨连连，看来这番来的正是时候。 当然，尽管没甚好物下酒，两人却照样吃吃喝喝，显得分外豪迈、自在！ 陆逊脑瓜子活络，见袁数时不时的眼神瞟过去，伸手一拍陆绩的肩膀，递了个眼色，陆绩会意，当即伸手招呼跑堂的过来，指着周泰、蒋钦那一桌，大方的道：“那边两位爷的酒菜账单都算在我们这儿！” 这话脱口，那边周泰和蒋钦还没有反应，跑堂小厮却是一怔，“爷，这……” “怎么，这不合你们的规矩吗？”陆绩虽然家教甚严，此刻装起欺行霸市的纨绔来倒也颇有几分神似，伸手从腰间捞起一枚玉佩一亮，“这个证明够了么？” 看着映入眼帘的“陆”字，那小厮瞳孔猛地一缩，旋即赔笑道：“好说，好说，爷愿意替他们结账，那是他们的运气！”随即唯唯诺诺的退下。 这般一来，那边的周泰和蒋钦彼此对视一眼，也有些错愕，一愣之后，两人朝陆逊这边遥遥举杯，点了点头算是致意，旋即便不再说话。 陆绩原本以为他可以借此机会与那两人搭上话，找到结交的机会，怎奈…… 两人戒备之意甚浓，颇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陆绩竟然愣是找不到机会。 又喝了几回，陆逊和陆绩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底涌现的一抹焦躁，眼见袁数依旧不慌不忙，时不时从桌上抓一粒花生扔进嘴里，一时火气更炽，却始终找不到地方发泄。 “道长，还要这么干等么？”陆绩瞥了一眼，确认那两人没有注意这边，凑到袁数身旁低声问道。 说句实话，他也不是很能理解，当初天天催陆氏早点寻到这两人下落，一副着急忙慌要离开江东的是你，如今人找到了，没有机会介绍来意，这会儿却不慌不忙的在这儿消磨时间的也是你。 这是想做什么？ “别急，机会马上就到。”袁数微微一笑，耳朵一动，又重新恢复了沉默。 “啊？”陆绩张了张嘴，心下错愕，但还没等他发问，楼梯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于是乎在陆逊的眼神警告下，陆绩果断闭嘴，余光却好奇的瞥向了楼梯处。 不消片刻，只见又是两个体型颇为魁梧的大汉走了上来，四下打量了一圈，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周泰蒋钦面前，慌慌张张的说起话来。 “听着。”袁数嘴角微微一动，示意陆逊陆绩也注意着点。 “这算哪门子机会？”陆绩有写不解，但只是听了几句，脸上露出苦笑之余，他也明白过来，为何袁数说机会来了。 “周兄，蒋兄，出事了……” “怎么地？平素教你们每逢大事有静气，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如今咱们可是在江东，这里不比九江，很多事情能避则避，今儿个这又是怎么了？”蒋钦眉头一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原本有人结账的好心情这下是被破坏的干干净净。 “呼……呼…蒋大哥，事情是这样的，弟兄们原本在那孔家渔船上做工，哪曾想，今儿个来的那管事许是新来的，开价比平日低了许多，王四忿不过，与他争辩，却被那厮叫门客来好生一顿殴打，王四还手时不慎打掉了其中一人两颗门牙………如今那管家回去通报了主家，孔氏差人围过来了，他们非但将王四抓走，还将其余弟兄们都围住了不让走，我等好容易才从人堆里挤出来，来此通报大哥。”其中一人重重的喘了两口，说话的时候唾沫横飞，显得颇为激动。 “是啊大哥，这可不是兄弟们主动惹事，而是那个管家欺负到咱们兄弟头上来了，正所谓那个啥…叔可忍，婶不可忍，如今王四被抓走了，那孔氏好像也是劳什子会稽四大家族之一，据说在江东势力不小，若是因为这事害了王四性命，兄弟们日后还怎么见人？周大哥，蒋大哥，您二位可是咱们九江老乡在这儿的主心骨，这事儿还得是您二位拿个主意。”另一个汉子虽然也很激动，但这会儿气喘匀了，说话就显得有条理不少。 “狗屁的叔可忍，婶不可忍，那是孔子他老人家说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再这般编排经典，小心那帮士子找你麻烦！”蒋钦先是笑骂了一句，随后看向周泰，“幼平，这件事情……” “哼！”周泰见蒋钦看来，鼻子里喷出两道粗气，冷哼一声，下意识的就要一拍桌子暴起，腰间那把日后同样被唤作“幼平”的佩刀“嗖”的一声就要出鞘。 这刀在陶弘景的《古今刀剑录》里也曾留下名字——“周幼平击曹公，胜，拜平虏将军。因造一刀，铭背曰幼平。” 森然的冷光乍现。 吓了一跳的蒋钦这时候反应过来，连忙伸手一把将他拽下来，低声道：“孔家势大，绝非昔日咱们应付的那些寻常世家可比，幼平纵然武功不弱，难道孔氏就没有客卿供奉？如此单独行动，恐怕会自投罗网。以我之见，不若先将九江老乡都集结起来，到时候咱们一道登门去讨回公道，方是良策。” 这话脱口，那两名大汉扭头又看了周泰一眼，见他虽然气呼呼的，却没有开口反驳的意思，当即躬身答应，转身下楼，显然是去召集人手了。 这四人交谈的时候其实已经尽力压低了声音，又有自身修为做掩护，寻常食客根本就不敢关注这边，但……陆逊一行就是为了他们两人而来，位置也特意挑的离这二人不远，这会儿全神贯注，自然是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道长，莫非这就是……”陆逊思忖片刻，抬头看向袁数，眼中难得的又流露出了一丝好奇。 第128章 按捺不住的试探，究竟何人技高一筹 第128章 按捺不住的试探，究竟何人技高一筹 难道真的有道门高人，能将八卦推演之术推进到如此高度，甚至能清晰的算出未来之事？ 从理智角度出发，陆逊是不太愿意承认这个事情的。 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袁数倒也松动过口风，得知他曾经拜访过周瑜孙策，甚至大放厥词，认定孙策近年必逢死厄，饶是以陆逊的心智，都忍不住吃了一惊，再加上那张矿产分布的残图，更是让他心底第一次起了动摇的念头。 对此，袁数只是微微一笑，他才不会告诉陆逊事情的真相。 哪有什么推演未来？只不过作为一名穿越者加挂比，知道一点未来的事情，难道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 至于周泰这边出的机会…… 袁数可不打算告诉别人，这其实是他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只是没想到恰好撞在今天而已…… 清了清嗓子，袁数刚想再编一套说辞忽悠一下眼下已经有些五迷三道的伯言同学，谁曾想先有一人横插一脚。 只听一声冷哼，一个大汉闪电般出现在了他们这一桌的边上，手上那把刀上下旋转，显得杀气腾腾。 袁数与陆逊话被打断，定睛看时，却发现来的不是周泰是谁？ 他俩还好，陆绩虽然当初曾为袁术座上客，但也不曾见过这种阵仗，尽管内心疯狂告诉自己要镇定，但手中还是难以抑制的一抖，当的一响，却是原本在他手中的酒樽这一下掉到了地上，周泰见状，顺势补上一脚，将之碾为齑粉。 那边蒋钦一时没拉住，这会儿也是懊恼的跺了跺脚，赶忙跟了过来。 眼见刚刚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周泰要发作，陆逊眉头一皱，刚打算亮明身份，那边蒋钦已经快步过来将周泰再度拦住，“幼平不可！” “哼，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低声嘟囔了一句，周泰还是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倒是蒋钦反应快，见势头不对，赶紧赔礼道歉，然后挤出一个笑容，“看打扮，几位应该也不是寻常的贩夫走卒之流吧？倘若不弃，不知可否与我等共饮一杯？今番却是我这个兄弟鲁莽了，若是事后我等还能安然脱身，到时候一定会再来与几位赔罪。” 陆绩那边还没回过神来，显然是一时被吓得有些呆住了。反倒是陆逊这会儿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这个自然是好的。” 旋即便招来酒保，招呼着将几人的碗筷一并移了过去，与周泰、蒋钦二人同座对饮。 那边周泰一时气闷，只是自顾自的喝酒，显然没有搭话的意思，于是乎陆逊还是只能从蒋钦身上打开突破口，迟疑了一下之后，陆逊当先开口：“两位这番表情，不知……” 没等他问出心中的疑惑，已经被蒋钦拦住了话头。 “我兄弟二人邀请几位同座，可不是为了听阁下这般惺惺作态的。这般明知故问，难不成阁下是看不起我兄弟二人？若是某不曾猜错，看两位衣着，想来也是世家子弟吧？而这位道长虽然年轻，但能有两位公子作陪，应当也不是什么一般人。” “若是大家一时相逢，意气相投，便可不拘形迹，喝上几碗，也算一段缘分，对我兄弟二人来说，也可算得是一桩妙事。倘若阁下非要在这个时候分清敌我，那恐怕……嘿…” 蒋钦那笑容里，颇带着几分讥诮，显然，他和周泰一样，也将这两人想成了世家子弟，与那孔氏一丘之貉的世家子弟！ 尽管没有像周泰那般大咧咧的宣之于口，但这个疑惑显然也同样存在于蒋钦的心中。 “你……”回过神来的陆绩眼睛一瞪，刚想开口反驳，却被陆逊和袁数同时用眼神制止。 毕竟，人蒋钦也没说错话。 若非是为了招揽他们二人而来，恐怕这种事情无论是传到陆逊耳中，还是传到袁数耳中，若是现在的袁数，可能还会去寻根究底一番，但换了原主那个脾气，很大可能会无脑站在同为世家的孔氏一方。 毕竟，世家内部斗的你死我活头破血流，那都是世家的事情，可不代表能让外人捡了便宜看了笑话。 这也是为什么山东世家，包括明明同为关西人的王允等朝中大臣会对以董卓为首的西凉武夫表现出如此强大而坚决的敌意。 当然，这是东汉的传统，也怪不得王允等人一时上头，亦或者是士孙瑞、皇甫嵩等人没有及时匡正。 想当初，即便是凉州三明，也不曾得到这些人正眼相待，更何况蛐蛐董卓乎？ 流传在骨子里的传承，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扭转的。 但蒋钦把话讲到这个份上，眼看袁数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陆逊不得不出面打圆场：“两位壮士何必如此戒备呢？若是当真怀着恶意而来，我等又怎么会坐在这里与二位共饮？” 感受到周泰身上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蒋钦眸子里不时流露出的狐疑之色，陆逊轻笑一声，拱手道：“当然，二位若是认定了我们是敌人，如今小可也不想过多分说，到时候论迹不论心，两位自然会有所判断。不过呢……相逢即是有缘，两位如今相邀，想必也是想寻二三子共饮，既然如此，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毕，陆逊也很自然的斟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那边陆绩一怔，随即也是跟上。 唯独袁数，当周泰蒋钦齐刷刷的投来好奇眼神的时候，他只是摆了摆手，笑道：“贫道倒是不介意与两位壮士共饮，只是师门不许饮酒，倒是有些煞风景了，还请两位壮士见谅。” 哎，编一个压根儿就不存在的师门出来，扯虎皮做大旗的感觉是真爽！ 反正遇事不决，就是师门不允，这可比费心费力跟人解释要强上太多啦。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袁数第一次感觉有必要留这么一个身份，方便自己行动。 当然，真实的原因，纯属这个时代这些普通的酒水和后世比起来实在是档次太低，袁数压根儿就没有尝试一下的兴趣。 当然，对于个别名酒，尤其是那几位以酿酒业发家的大亨手里藏着的上等美酒，袁数还是有兴趣浅尝一二的。 眼见人家道士连师门都抬出来了，周泰和蒋钦对视一眼，先点点头，尔后又摇摇头。 旋即，只见周泰一摆手，“你们两个倒是还算有些意思，不过，这酒杯还是小了些，不如用大的来的爽利！” “啊？”陆逊陆绩闻言都是一怔，虽然他俩也喝过更好的酒，但这酒其实也不算太差，若是换在陆氏鼎盛的时候，他俩自然是看不上这个档次的酒水的，如今的话倒也不是不能下咽。 只是……不够爽利？ 拜托，世家子弟那觥筹交错的玩法，这样还不够爽利？ 又不是没看出来身份，你俩这是要干啥？ 没等他俩醒过神来，那边周泰已经开始大声招呼：“酒保，取几只大碗来，再打十斤黄酒！” 啥玩意儿？ 没等酒保近前，这边座上几人已经先吃了一惊，尤其是陆绩，差点没直接蹦起来。 开什么玩笑？ 十斤？ 还是黄酒？ 眼见陆氏这对名义上的叔侄实际上相处的如同兄弟一般的两人齐齐脸上变色，袁数心头暗暗好笑之际也打算出言劝阻。 但没等他开口，已经有酒保赔笑着快步赶到桌旁：“几位爷，这十斤黄酒……恐怕喝不完呐。” 哪曾想…… 周泰这时候却一点都不客气，伸手指着陆逊笑道：“今儿个乃是这位公子请客，你我又何必替他省钱，依我看呐，这十斤恐怕还不够喝，不若……” “不若打二十斤来。”接到周泰的眼神，蒋钦轻笑着补了一刀。 第129章 各怀心事，谁将先亮底牌 第129章 各怀心事，谁将先亮底牌 “啊？”陆绩闻言顿时脸色一苦，但没等他说话，那边酒保已经应承下来：“是，是，小的这就去。” 过不多时，已经取来五只大碗摆在五人面前，又摆上了几大坛酒。 “来，都给斟满！”蒋钦毫不客气的接过了指挥棒，“对了，这位道长…还是算了。” 周泰张了张嘴，旋即又识趣的闭上。 鬼知道这些道士手底下都藏着些什么玩意儿，尤其是这种有师承的，只是一碗酒的意气之争而已，没必要给自己招惹是非。 酒保也是一怔，看刚刚周泰蒋钦那豪气干云的样子，还以为这二位打算大干一场，怎么这会儿突然气势就卡住了？ 但他不过区区一个酒保，哪敢置喙，当下便依言斟满了四大碗，依次摆放在除袁数外其他四人面前。 陆绩这会儿脸色已经是连变数变，可以说是相当难看，只觉得这酒气扑面而来，分外刺鼻，整个人都有些不大好受。 他毕竟年纪不大，以往在陆氏族中也不过偶尔陪着长辈小酌几杯，哪里见识过这等江湖豪客喝酒的海碗，又何曾见识过这等气味的浊酒，几乎是本能的皱起了眉头，若非陆逊和袁数还在这儿坐着，怕是当即就要拂袖而去。 “来，干了！” 蒋钦仿若未觉，说话间，他与周泰均面带笑意的一饮而尽。 陆逊眉头微微一蹙，但依然面无表情的满饮一碗。 陆绩左右看看，见没人帮忙解围，只好拧着眉头，硬着头皮一饮而尽。 哪曾想，一碗酒刚刚下肚，还没等陆绩喘过气来…… 那边周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已经是大声嚷嚷开了：“男儿喝酒，何必这般婆婆妈妈的，依我来看，咱们四人不若先各自对饮十碗，如何？” “这……”陆绩与陆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为难之色。 “怎么？二位觉得做不到？还是说……两位看不起我们兄弟？”周泰的声音顿时一沉，打量两人的眼神也毫不掩饰的带上了几分讥嘲轻视之意。 若然换做平时，哪怕陆逊就坐在边上，这酒……陆绩说不得也要发发脾气，最多也就是客气委婉一些，但一定是会谢绝的，理由么，酒量不济，说得过去，也就罢了。 可如今……事关能否招揽这两人，边上袁数和陆逊的眼神也都多了几分凝重，自己又如何能率先退缩，让这二人轻视了呢？ 一念及此，陆绩一咬牙，旋即胸膛一挺：“既然二位壮士执意如此，那小弟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届时酒后失态，还请二位壮士莫怪！” 说着端起酒碗，毫不迟疑“咕咚咕咚”的就灌了下去。 可这酒喝是喝了，但这么满满一大碗酒下肚，这是陆绩以前从来不曾体验过的，顿时感觉自己腹中如同燃起了一股熊熊烈火，脑海中也不复先前的清明，被三分困意所笼罩，眼皮子都有些睁不开了。 别说挑事的蒋钦和周泰了，这会儿就连与陆绩同行的袁数都有些诧异，陆逊更是惊异莫名。自己这个族叔是个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如今竟然干得出这等事情，真真是让人意外的很。 那边周泰见他喝的如此豪爽，出乎意料之余，大笑一声，显然是难得的对陆绩这种年轻的世家公子多了两分好感，“想不到一个小娃娃年纪不大，喝起酒来倒是爽快！”吆喝一声，当即和蒋钦端起碗来轻轻一碰，只是瞬息间就将碗内酒水如龙吸水一般吸了个干干净净，紧接着又是斟满了两大碗。 他待会儿可是要带着一干九江的兄弟们去孔氏那儿讨回公道的，尽管可能自身并不算太占理，孔家又是会稽四大家族之一，与江东各大世家的关系盘根错节，可以说……这趟去罢，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救出老乡之后全身而退，想要再继续在这江东寻一口饭吃，在此地立足下去，却恐怕是难以办到的事情了。 即便如此，他二人却也不会因此感到后悔。 更何况，酒壮人胆，这片刻间几大碗酒下肚，周泰索性也就将这些顾虑抛诸脑后，暂时不去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再说了，由于先前一度考虑过投军的事情，对于江东如今这些家伙手里有几斤几两，周泰自忖还是有数的。 他和蒋钦两人联手，拳头硬，脖子更硬，只要这些世家大族没有在家里藏着几个老祖宗级别的家伙，他二人联手，还真不见的就怕了这些狗屁大士族。 哼，区区一点下人之间的争执，只要他们没有上头到杀几个嫡系重要人物再跑路，周泰可不觉得能惊动到各大士族的顶尖高手。 周泰在胡吃海喝的时候，蒋钦却是目光流转，很快锁定在陆逊身上，一双眼旋即微微眯起。 “你那兄弟倒是个实诚人，一直在喝酒，你怎么却是滴酒不沾？常言道酒品即人品，这么看来，你小子恐怕比不过你那兄弟实诚啊，怎么，看你的样子，难道又是有什么花花肠子？想忽悠我们两兄弟，最好还是先掂量掂量你自己那小身板儿够不够结实。” “壮士大可放心，酒自然是要喝的，但这件事相比起两位心头的那件事，恐怕不急于一时吧。”陆逊眼眸微微眯起，饶有意味的瞥了一旁正在灌酒的周泰一眼，又似笑非笑的盯住了蒋钦。 “嘿嘿，两位壮士既然看出他俩是世家子弟，不妨猜一猜……”一旁的袁数这会儿也是适时的轻笑出声，“方才碰巧听见了二位壮士的为难之事，我等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自问还是能对二位有所裨益的。若是他俩都被灌醉，难不成两位要指望小道配合你们杀人越货？” 嗯哼？ 就算再怎么愚钝，这会儿听到这个份上也该反应过来了，何况蒋钦这会儿可没有喝醉，眼神尚且格外清明呢？ 心头一转，听懂了其中的潜台词，但他心底的怀疑却依然存在——就这小子，就算那臭道士有几分实力，单凭他们几人，凭什么配合自己二人救人？ 微微顿了一下，见周泰那边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蒋钦身子微微前倾：“公子说的倒是轻巧，可有些话，却不是能乱说的。就凭公子这点小身板，凭什么帮助我们救人？” “呵呵，若非这位道长算出两位眼下时乖运蹇，我等又怎么会恰到好处的在此时登门拜访呢？如今二位有难，我等既然是带着诚意而来，自该拔刀相助。至于日后能不能成为同路人，二位也不必急着下决断。不知道这个说法，能否让阁下满意？” 第130章 是时乖运蹇，还是误落尘网 第130章 是时乖运蹇，还是误落尘网？ 嗯哼？ 蒋钦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但同时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这样说的话，倒不是不能解释这两个年轻人为什么一上来就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兄弟身上。 但看得上自己兄弟这两个九江人…… 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两个锦袍公子哥显然不是会稽本土人士，为何他们会把注意力打到自己兄弟头上呢？ 难道是因为那个道士算出了些什么？ 不过连自己兄弟二人会在这个时候遇到困难都算得出来，难不成这位道长身后有什么难以揣摩的大势力不成？ 很显然，蒋钦这会儿的脑回路是转的有点过多了…… 当然，就算有读心术能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袁数和陆逊也懒得戳破就是了。 “在我看来，一起喝过酒的，只要不曾闹出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那大家就可以算是兄弟。”见蒋钦一时沉默，不知道这家伙也在疯狂脑补的陆逊笑眯眯的追了一步，“诚如道长所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如今兄弟有难，我等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呢？” 嚯…… 原本还有些犹疑不定的蒋钦听到这种话，顿时眼前一亮。 看起来……确实有点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陪他们赌上一遭又如何？ “若是能替二位救出人来，到时候还希望两位能给我等一个详谈的机会。毕竟，小道背后那位大人对两位可是渴求已久。”眼见陆逊在疯狂刷着好感度，为了避免辛辛苦苦来一趟江东为他人作嫁衣裳，袁数这会儿也难得的抛出了杀手锏。 事关自己未来的发展能否顺利，考虑到未来在战场上的个人安危，哪怕有机会收拢二将的是自己已经选定的心腹手下，那也不行！ 蒋钦、周泰这对护卫将领，他此番势在必得！ 陆逊眨了眨眼，心底暗自叹气。 想争取一把的计划看上去是被这道士看穿了，连背后那位妖孽都抬出来了，自己兄弟二人已经从他们身上占到了相当的便宜，可不能再不识好歹去抢人了。 那边蒋钦眨了眨眼，心底也难得的生出了一丝好奇。 看这俩年轻人的谈笑，俨然没把孔氏放在眼里。 而这样一个势力幕后的主掌者居然点名要招揽自己兄弟二人…… 我们兄弟俩……有这么金贵吗？ 但这一丝念头很快被他压下，拱了拱手：“好，既然如此，那某就借二位吉言。希望将我那老乡救出来之后，咱们还能一道在此地把酒言欢。倘若真有那么一刻，便是为几位效力，又有何不可！” 一言蔽…… 蒋钦给周泰抛了个眼色，一把抓住陆逊的手就往楼下走。 另外一边，刚刚还在和陆绩拼酒，喝的摇摇晃晃醉意冲天的周泰只是起身伸了个腰，身上那股弥漫的酒气瞬间就消弭了大半，一手拎起醉的已经不分东西南北的陆绩，另一只手对袁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长，请。” “幼平不必如此客气，既然答应了你们，便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袁数一声轻笑，长身而起，跟在蒋钦身后朝外走去，留下周泰押后。 事实上，别看这会儿蒋钦和周泰两人言笑晏晏、镇定自若，实际上两人的内心都有些打鼓。 没办法，陆绩和陆逊那面庞实在是太年轻了，就连袁数，如今的面孔也是标准的青年模样，错非如此，也不至于瞒过曹营一干人的耳目。 是以在蒋、周两人看来，他们这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像陆逊、陆绩这般年纪轻轻的公子，或许家世不凡，可他们又如何能在会稽四大家族的孔家面前说得上话呢？ 而那个道士就更不用说了，或许他修为尚可，但想要让孔家这等世家让步，可不是一个年轻道士能办到的事情。 想当年，张角持太平经入世，掀起百万黄巾狂潮，最终也依然逃不过被皇族与世家联手镇杀的下场。如今的道门，在祖训的压制下，又能给这些世家造成多大的威慑呢？ 想来想去，恐怕这一遭依然免不了要动手…… 因此，当一行五人离开松鹤楼之后… 心下有些焦急忐忑的蒋钦与周泰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不知不觉间已然是脚下生风，顺着大路急趋而前，沿途更是有数量相当可观的九江老乡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陆逊这会儿跟的已经有些吃力，但眼看袁数不动声色间依然紧紧跟住，他也不得不咬牙坚持，唯恐被那两人给看轻了。 当然，咬牙坚持的同时，面对越聚越多的人流，陆逊也忍不住为之侧目。 倒是一旁的袁数脸上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当然清楚，事实上，虽然没有李典投曹操那会儿自带一部那么夸张，但蒋钦周泰投孙策时追随他二人的下属比之许褚投曹操那会儿也少不了多少。 愿意追随他二人投奔英主的九江老乡可不在少数。 只是一干人原本兴高采烈的来到江东，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一个能引起重视的登场方式，就得知了孙策率本部嫡系在庐江被大败的消息。 尔后孙策回到江东便托词养病闭门不出，大小事务落到周瑜手中，顿时让二人心生迟疑。 一来是因为孙策的不败金身就此被破，而且破掉这个记录的还并非是什么不世出的英主猛将，而是蛐蛐一个压根儿不会在名士猛卒投效考虑范围内的刘勋刘子台。这样一来，无形当中大大拉低了孙策此前一系列光辉战绩的含金量，无形当中给蒋钦等人留下了不好的初印象。 二来就是因为他将江东事务托付给周瑜自己选择闭门养病。在蒋钦周泰眼里，这无疑是在向整个江东昭示孙策的软弱。而且周瑜可也是出身望族，庐江周氏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免不了染上世家共有的臭毛病。自己兄弟二人连寒门都算不上，就这样以一介武夫之身投军，想引起孙策的重视得等到什么时候？ 如果都要一点一点熬资历，那为什么不投曹？ 可若是就这样灰溜溜的回转老家再去曹营投效，蒋钦和周泰又有些不甘心。 于是商量了一番之后，两人决定暂时留在江东，观望一下，万一孙策突然奋起精神又打出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呢？倘若曹营选择先定江东呢？ 考虑到众人携带的盘缠毕竟还是有限的，为了避免坐吃山空，一干九江老乡便依照他们两人的吩咐，索性在附近先做些体力活，养活自己，等待他们两人的吩咐。 哪曾想…… 也许真的如那道士所算的一般，自己二人时乖运蹇，没等到孙策振奋雄威，却先等来了同乡兄弟得罪了孔氏被拿获的消息。 意外的到来，彻底打乱了蒋钦与周泰原本静观时变的部署。 第131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二虎相争 第131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二虎相争 而随着他俩带头向孔氏所在的宅邸进发，接到消息的九江老乡们也逐渐重新汇聚到了两位大哥的旗下。 就这样，等他们停在孔氏门前的时候，身后已经聚拢了百余大汉，队伍的末尾更是还不断有人涌入。 乍一看，一行人明明是来讨个公道，却愣是走出了土匪下山劫掠的气势。 这会儿才算是从朦胧醉意中清醒过来的陆绩甫一开眼，就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如同兔子一般三下两下就蹦到了陆逊身旁，两人眼中都透露着难以置信的惊诧。 原本以为袁数想要的只是招揽那两个领头的大汉而已，没成想这两人身后竟然还聚集了这么一股力量。 更重要的是，这些来自九江的，可都是精干异常的壮汉，一个个膀大腰圆、体格魁梧，比起陆逊和陆绩之前见识过的那些什么严白虎、刘繇等人的残部和门客，那真是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这差距，大的让两人相视苦笑，心里一阵酸涩。 “报……” 随着家丁上气不接下气的把话说完，孔家一干人都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如今提到江东，绕不开的便是一众世家，其中吴郡一侧以顾、陆、周、张威代表，会稽一侧有虞、魏、孔、谢。 真要较真的话，在这八大家族当中，孔氏其实是属于中下游的档次，论势力，仅仅胜过如今还未飞黄腾达的谢氏以及陆康死后飞快没落的陆氏。 可……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孔氏再怎么不济，那也是和真正的顶级家族比。在下面的平民百姓眼中，孔氏一样是高高在上不可招惹的庞然大物。孔氏族人也一样会横行霸道欺行霸市，孔氏的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的，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平素在家族里不起眼的管家。 九江的那位打工人，此刻就因为揍了孔氏的门客，被孔氏直接出动部曲擒了回来，现在正关押在后院。 在蒋钦周泰带人堵门之前，孔氏众人此刻也正在讨论这个问题。 其实按理说，这种事情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打的又不是孔氏嫡系，带回来揍一顿出口恶气也就罢了。 但偏偏有人跳出来反对，认为此事事关家族颜面，今日若不严惩，恐怕以后来挑衅孔氏的人会更多。 更何况，对于他们这种体量的世家来说，弄出几条人命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尤其是像这等外地人，弄死了也就弄死了，本地的官差也不可能为了这些人去和本土豪强放对。 如今孙策闭门不出，周瑜主政，原本一贯打压这些世家豪强的孙氏如今也要偃旗息鼓，他们行事就更加无所顾忌了。 而随着蒋钦周泰公然带人堵门，无疑刺激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原本主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一派人这下都无话可说，只能任由强硬派放手施为。 于是乎，还没等堵门的一干人做出进一步的动作，孔家府邸大门开阖间已经涌出了数十拿刀持剑的部曲，以及百来号手持木杖的门客，脸上挂着不屑的笑意，虎视眈眈的与九江人展开了对峙。 踏踏… 随着周泰、蒋钦在身后大汉的簇拥下缓缓靠近，孔家那边也在一干部曲的簇拥下走出一个中年人。 此时躲在人群中的袁数眼中光芒一闪，扭头看向身边的陆逊。 “若是我没有认错，此人应当是孔氏如今的族长才对。只是……”陆逊会意，开口点明了来人的身份，但他的眉头也旋即皱起。 他们陆氏如今是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有名望的长辈，以至于事事都需要他和陆绩以族中主事人的身份出面斡旋。 但孔氏可不像他们陆氏沦落到这等境地。族中依然是秩序完备、等级分明的。 区区一个管家被打伤，怎么会一上来出面的就是族长这个级别？ 陆逊其实并不知道，说起来，撞上这么一桩事情，倒也是运气使然。 那出面的中年人名唤孔竺，乃是孔子二十三世孙，其父孔潜曾官至太子少傅，为了避祸举家迁至江东，如今不过两三代人而已。如今回乡省亲，没成想正好撞上了这么一桩事情，眼看着那百来号彪形大汉来势汹汹，一干族老商量了片刻，果断把他这个族长推出来挡枪。 孔竺乍一出门，看到这么大场面，心里当即也是“咯噔”一下，知道那些族老有意坑他，当下便低声吩咐心腹速速去请丹阳郡太守，希望他们能及时调兵来保护孔氏周全，一面硬着头皮出来周旋一二。 汉末官场，官官相护，虽然受限于三互法，但世家大族之间依然能通过各式手段连接成网，这个面子，他相信丹阳郡太守还是会识相的。 等心腹去的远了，看了看身边个个手握兵器、杀气腾腾的部曲，他这才有了几分底气，当下放声道：“几位这是意欲何为？莫不是与我孔氏有什么误会？趁早分说清楚，否则孔氏将视汝等欲对我等不利，到时候官兵一到，悔之无及。” “哼，误会？看你倒像是个明事理的，赶紧把人放出来，咱们一切好说，若是不放，哼哼……”二人对视一眼，周泰上前一步，毫不客气的发出了威胁。 “放人？”孔竺眉头一皱，旋即反应过来，敢情你们与那九江人是一伙的。 原本依照他的意思，轻拿轻放，人也打了，找个机会悄没声儿的放回去也就是了，反正这事儿怎么说也不算是他们孔氏吃亏。 可没成想…… 人家后面居然还有后台，竟然还敢光天化日之下来堵孔氏的大门！ 这下，事情就有些大条了。 若是就此低头，别人还以为他们孔氏怕了这帮外地人呢。 呵，一帮武夫，一帮九江来的武夫，除了一把子力气，你们有什么？ 哼…这要是不给他们点厉害尝尝，到时候陆氏的今天，恐怕就是他们孔家的明天。 这等“福报”，他们孔氏自问消受不起。 见孔竺的脸色连变数变，最后变得极为阴沉，却迟迟不肯表态放人，周泰的脸色也陡然难看起来，心头当下一股无名火起，手已经放到了腰间握住刀柄，作势欲要拔刀出鞘。 倒是一旁的蒋钦反应更快，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旋即主动拱手：“在下九江蒋钦，这位乃是我兄长周泰，见过孔家主。” 尽管他不清楚孔竺是以什么样的职位回来的，但其父曾任太子少傅可是不争的事实，鬼知道给他留下了多少人脉。 与这样一尊大牛发生正面冲突，尽管得罪的或许不是江东地头蛇，但朝堂之上官官相护，他们恐怕就没有办法再在江东立足，甚至连投曹的道路都有可能被封死。 故而，蒋钦还是决定先礼后兵，轻易不可动手。 第132章 半路杀出个xxx，意料之外的变数 第132章 半路杀出个xxx，意料之外的变数 见对方那个一言不合就要喊打喊杀的家伙被按住，出来说话的明显要理智的多，态度也倾向和缓，孔竺内心一动，正打算借坡下驴，但这时后面人堆里突然钻出一个青年，凑到孔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有些轻蔑的扫了蒋钦周泰等人一眼，又重新退回到人群当中。 没等蒋钦周泰反应过来了这人是来作甚的，那边孔竺已经叹了口气，脸色连变数变，最终还是无奈的摆出了强硬的姿态，浅笑道：“呵呵，蒋钦？周泰？这都是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阿猫阿狗？想要拜见本官，难道连一点礼数都不识得么？似你们今日这等架势，怎么看着是像来找茬的呢？围攻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是不是需要本官替你们普及一二？” 这声音宛若来自九幽地狱一般，透着难言的幽深。 这…… 蒋钦眨了眨眼，难道是刚刚那个青年说了什么？ 明明因为他率先低头，对方已经透露出软化的态势，怎么这会儿又变得如此强硬？ 不明就里的蒋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内心逐渐升腾的火气，摆摆手制止周泰的同时，说话也变得更加谦逊：“手底下有个兄弟，不识大体，与孔家主的门人发生争执，两边斗了一场，这原本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我却听闻后来有人纠集了一干部曲把我这不成器的兄弟掳到了孔府，不知孔家主可否知道此事？” “不知道！”孔竺扬了扬眉，干脆的一摆手，“本官今日没看见有甚么人被掳进了我这府邸，我们孔氏虽然不如主家那般继承了先圣遗志，却也不是什么豚犬之辈都能进的！” “你！明明……”蒋钦一时不察，身后周泰猛然踏前一步，手中利刃也已经滑出刀鞘。显然，怒火上涌已经让这会儿的周泰有些失去理智了，再加上他素来做事全凭心意，这会儿显然已经有让事情朝着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的苗头。 关键时候还是蒋钦，刚刚还在因为孔竺的辩驳陷入思索的他这会儿醒过神来，当机立断一把将周泰重新拽了回来，随即冷笑着看向孔竺：“孔家主可要想明白了，武人好勇斗狠，本是寻常，谁吃亏些，最多也就是个技不如人，自取其辱。但若是私下掳人，这等事情做将出来，恐怕就有失体面了吧？” “本族长说了，没见过尔等什么狗屁兄弟！”既然要强硬，孔竺干脆也就硬气到底，反正不过区区两个乡巴佬，能拿他们会稽四大家族之一的孔氏如何？ 更别说，他们这支孔氏背后还站着本家——鲁国孔氏，圣人嫡传！ 有这样的背景，哪怕理亏，你们这帮乡巴佬又能奈我何？ 转换了思路之后，孔竺这会儿也有些喜欢上这种感觉。 见周泰怒气填胸，蒋钦也是胸膛起伏，显然也有些怒不可遏，孔竺脸上换上了仕途数十载历练出来的官方假笑，笑吟吟的道：“怎么着？你们两个外乡人，无凭无据，单凭着你们的一面之词，难道还想强搜我孔氏的宅邸不成？” 一言蔽，孔竺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后方，旋即踏前一步，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 “来，赶紧的，别耽搁了。尔等若是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若是还有胆气在，那就进来搜搜看，看我孔氏到底有没有掳了你们那豚犬之流的兄弟。” “咯咯……” 周泰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作实质喷薄而出，一口钢牙都险些咬碎，刀明明已经握在手中，但一旁的蒋钦不动，他纵然有滔天怒火也只能忍着。 蒋钦这会儿也是一肚子火，但他想的更深一层，因此不曾轻举妄动。 要知道，按照如今的律法，殴打朝廷命官，尤其是孔竺这种疑似二千石级别的大员，基本上情节严重一些就该定死罪了。如果再加上一条私自搜查朝廷大员的府邸，那哪怕是被当成意图谋反的山贼刺客就地正法，他们孔氏也是占理的一方。 孔竺这肆无忌惮的搞法，显然就是吃准了这一点。而同样猜到了其凭仗的蒋钦这会儿却分外头疼。 就这么硬撞上这块铁板，显然是明摆着的弊大于利，甚至很有可能他们连从孔氏身上撕下一块肉的机会都没有还得反过来大家一起共赴黄泉。 但若是不动，那今日这般大张旗鼓来孔氏要人，他俩岂非就成了一场笑话？而且今日若是不能把人救出来，他们这帮九江老乡日后势必会离心离德，未来还怎么在战场上共同征战？ 这个时候的蒋钦，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当中，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冷汗，却迟迟拿不定主意。 “该死的……” 周泰手指一动，那柄短刀已经被他攥在手中，刀锋直指孔竺，右脚踏前半步，隐隐有同归于尽的架势，吓得对面的孔竺也有些情不自禁的后退了数步，在一干门客的帮助下才重新站稳。 眼看着局面千钧一发之际… 踏踏… 踏踏踏… 陆逊和陆绩原本一只脚都已经伸了出去，听到这整齐的脚步声，不用袁数出声劝说，他俩又齐齐的把脚缩了回来，重新将自己隐藏在一干九江大汉的阴影中。 这般整齐的脚步声在这个时候出现…… 两边为首的一干人均是眉头一挑，显然是猜到了来人是何方神圣。 果不其然，只是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本整齐的步伐也略显散乱了些，但在场众人却没有人敢小觑。 因为，来人是官兵，或者说郡兵。 还没等他们盘点清楚来了多少人马，那边远远的已经传来响亮的喊声：“何方贼人，不知死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孔府门前作乱？” 这声音一出，不少原本还来势汹汹群情激昂的九江老乡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心头一颤之余连喊声都下意识的止歇了。就连周泰，那原本已经出鞘的短刀都被他收回了刀鞘中。 他的性子是有些直，行事风格也确实有些莽，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这种时候，他要是还敢拔刀在手，保不齐就会先被那些平素就喜欢庇护大族的郡兵当成刺客给解决了。到时候非但于事无补，还要平白搭进去这一百多号愿意追随他们兄弟的九江老乡的性命。 这点事情，他还是盘算的明白的，自然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呵呵，刚才你这汉子不还是挺嚣张的么，哈哈……这么有勇气，有本事你倒是拔刀啊？” 眼看着郡兵到来，刚刚松了口气的孔竺这下顿时又悬起了一颗心。 第133章 暗中挑拨，拿钱开道 第133章 暗中挑拨，拿钱开道 好不容易逼得这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武夫心生忌惮不愿意动手，有了自己“讲道理”的发挥空间，这个时候哪来的猪队友非要伤口上撒盐刺激人家一把？ 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把这家伙逼急了，人家豁出性命和自己这个族长玩极限一换一，孔氏家大业大无所谓，可他自己的性命只有一条，却是经不起这么折腾的呀！ 但当他回头扫视的时候，除了确定发声者确实应该是隐藏在他们孔氏阵中之外，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 蒋钦见周泰因为郡兵的到场而冷静下来，这口气刚刚才松掉，一听对面还有人敢挑衅，一旁周泰的眼睛顿时就又红了，若非蒋钦及时招呼其他人帮忙拉住，恐怕周泰还真就冲出去了。 如今郡兵可还没有完全到齐，真要让周泰冲起来了，凭借他的武艺，带走孔竺的性命还真不是没有机会。 这个时候场中唯二知道真相的，正是此刻已经按照吩咐悄没声息的溜到了队伍最尾端的陆氏二人。 “道长可真是大胆呐。”陆绩感慨不已。反正换了是他，他自问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玩这等操作的。 一个不小心，那可就是同时得罪好几方势力，到时候不但招揽蒋钦周泰的计划要破产，搞不好还会直接与这二位反目成仇。 当然了，他们两人这会儿也已经盘算明白，虽然这般冒充孔氏族人挑事的举动是绝对的高风险，但同样也是高回报。 若是没有袁数灵机一动搞这么一出，眼看着大队郡兵到来，孔氏与这边以周泰蒋钦为首的九江人显然是不可能再爆发直接冲突了，到那个时候，或许二人会对陆氏感恩，但想要直接收服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么一弄，等蒋钦周泰陷入绝境，他们陆氏再出来力挽狂澜，却有机会一次直接将二人的心收入囊中。 “真是……啧啧……”陆逊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勉强抒发一下自己的震惊。 这边孔竺目力搜寻无果，刚将头扭回来，那个声音又在孔氏这边响起，那声音，充满了世家纨绔特有的有恃无恐，“就凭你们两个狗东西，也配来我孔氏要人？来之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配吗？” “你……”周泰可不管这话到底是孔氏族里那个混不吝的家伙说的，他这会儿怒目圆瞪，一双充满了怒火的眸子却是紧紧的锁在孔竺身上。 “孔族长，这……是不是有些过了？”一直尽量维持着冷静的蒋钦这一回心态也有些崩了，倘若这一刻眼神能够杀人，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将整个孔氏都霍霍干净。 这…… 这下孔竺也有些被架住了，他这会儿也算是理解了刚刚蒋钦进退两难的时候有多难受了。 那个声音说的话虽然有些不客气，也有些撩拨对面火气的嫌疑，但问题是……人家说的还真不算错。 至少孔竺眼下都用不着回头，用屁股想他都知道，认同这家伙观点的在孔氏族内绝对不在少数，甚至很有可能，人家的意见代表的才是孔氏的大多数。 一想到这有可能是那帮族老指使族人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或者说考验，孔竺额头上的冷汗也止不住的涔涔滑落。 好在袁数原本就没打算玩的太过火，这下见已经闹到这个程度，甚至有不少孔氏族人门客已经嚷嚷着要求孔竺更加强硬，知道目的已经达成的他果断见好就收，这会儿已经一溜烟的借着身法溜回到了陆氏两人的身旁。由于有着陆逊陆绩帮忙遮掩，再加上一路上他们三人有意无意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因此除了前头无暇顾及他们的蒋钦周泰之外，其余九江大汉还真没有太在意他们刚刚都在哪干了些什么。 这时候摒除了挑事的不安定因素，蒋钦与孔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进退两难的状态，顿时相视苦笑。 正当蒋钦咬紧牙关要拿主意的时候…… “踏踏…” “踏踏…” 越来越多的郡兵抵达，开始整队。 眼瞅着郡兵越聚越多，当下就有九江的同乡顶不住这份无形的压力，提议实在不行咱们就考虑一下走为上计，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蒋钦原本坚定的内心这会儿也产生了难得的些许动摇。 不论怎么说，如今已经近乎与孔氏撕破脸了，他们不能再明目张胆的与官兵相抗衡，那是赤裸裸的找……（嗯，懂得都懂） 哪曾想，就在这时，蒋钦只感觉眼前一花，便看到刚刚还不在身边的陆逊从人堆里挤了出来，颇为淡定的抛了一个包裹出去。 孔竺甚至都没看清动手的是谁，还以为对面终于按捺不住要对他这个族长动手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顺手还从旁边揪了一个门客挡在身前。 哪曾想，那袋子就这样直勾勾的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在场的一干人就看直了眼。 “咕嘟”“咕咚”…… 吞口水的声音刹那间响成一片。 洒出来的，那可都是黄澄澄的金子啊！ 约莫打量了一番，怎么说应该不下于五十两。 还没等孔竺抢出去将金子收起来，又是一个包裹朝着他飞来。这一次他有了准备，当下不闪不避，将包裹接在了怀中，掂量了一下份量，当即心中有数。 这些东西砸在怀里虽然有些冰，有些疼，但如果对面愿意，孔竺一定会放声高呼：“请你们多砸一些。” 毕竟，没有人会嫌钱多，不是吗？ 虽然就这样砸出去实打实的一百两金子有些肉疼，但见孔竺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陆逊和陆绩对视一眼，都是松了口气。 这边孔竺刚将两个包裹收好，对面就传来了一道温和而熟悉的声音：“想不到孔世叔如今也回到江东了，之前在聚会上倒是不曾听闻这个消息，这有些日子不见，小侄甚是想念呐……” “这些金子也不算太多，不过百两而已。折算成五铢钱，恐怕也就一万多，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孔世叔多多谅解。” 这话脱口，孔竺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这…… 这是哪家的公子？ 一万钱虽然对孔家来说不算什么大钱，但对孔竺来说想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钱可也是要伤筋动骨的，怎么听来人的语气，这一百两金子也只是洒洒水呢？ 第134章 能用钱财摆平的事情，那都不是事儿 第134章 能用钱财摆平的事情，那都不是事儿 来人那番话的关键，孔竺自问还是捕捉到了的，正是那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要知道，别看如今孔氏已经跻身江东一流世家之列，背靠鲁国孔氏的他们也算是江东有名有姓的豪强，可……“钱难挣”的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他们孔氏自然也不例外。 再加上…相比周氏、陆氏、张氏等扎根江东上百年的家族，他们孔氏与谢氏算是两个外来户，靠着背后的势力能在江东站稳脚跟，但已经被其他家族分润干净的江东商业自然也轮不到他们两家插手。 本家方面虽然有支援，但人家也是要抽回报的，仅仅靠着家族的底子与仕宦时捞取的那点油水，还要支应这么一大家子人的开销，还要四处打点，再被本家抽走一部分油水，最后落到他们这一支手里的，还能剩下多少钱？ 毫不夸张的说，这结结实实的一笔意外之财，甚至足够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外带部曲门客至少两三个月的开销。 谁家公子，出来撒币铺垫人脉的时候舍得花这么大手笔？ 若是商人子弟，那…… 想到这里，孔竺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但当他循声望去，看清楚发声的是谁之后，那笑容顿时一点一点的僵硬在了脸上，整个人如同凝固在琥珀里的化石一般，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如同打翻了染色铺一般极为精彩。 “你……你是……” 这个年轻人好生眼熟，只是……名字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来着？ “哎呀，原来孔世叔不记得小侄了，真是让人伤感呐。”陆逊轻声一笑，旋即扫视一干孔家族人“怎么，你们也不认得某这个陆氏族长了吗？这点基本的礼数都没有，看来是孔家这些年疏于管教了，难怪做事如此荒唐，全无我江东世家的体面！” “你是……陆氏那个……叫什么来着？陆议？”孔竺想了半天，终于从记忆深处翻出了想要的答案。 “元慎（孔竺字元慎）叔客气了，叫我伯言就好。”同为族长，毕竟孔竺年纪辈分都要更高，不希望落人口实的陆逊这会儿在礼节上自然是做的无可挑剔。 孔竺张了张嘴，他这会儿已经逐渐想起来了许多东西，也明白这种莫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好家伙，你们陆氏不是已经没落了么？不但家族中无人出仕，就连最后的田亩、商铺等资产也被悉数变卖，就为了买下三座除了树木啥也没有的山峦，这不是纯纯的败家、扯淡么？ 因此，哪怕是孔竺，这段时间也没少拿这俩当反面教材教训自家的后辈。 不好好努力，陆氏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可…… 都已经这么惨了，你们居然还舍得拿出一百两金子？ 由于震惊过度，孔竺脑海里盘旋了半天的问题被他下意识的问了出来：“这……这……贤侄，这金子是……是给我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愚蠢的家伙是“贤侄”，但如果这样就能白赚上百两金子，孔竺觉得每天叫几声也不是不可以。 哎呀，之前还在羡慕那三家捡了大便宜，想不到今天这个便宜还能分润到我孔氏头上。 孔竺这会儿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一时间可以说是通体舒泰，飘飘欲仙。 而陆逊的回答，更让他一时间都快迷失了。 “孔世叔说笑了。”陆逊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容，“许久不曾见到孔世叔，小侄也是想念的紧。钱财么，毕竟都是身外之物。更何况……嘿嘿，这点钱财算得了什么？毕竟……”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陆逊话说到半截突然就是一顿。 那边孔竺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就追问了一句：“毕竟什么？” 陆逊这会儿却突然缄默了，话匣子由他身边的陆绩接过，抢前一步：“孔世叔好，晚辈这厢有礼了，伯言的意思是，昔日…陆氏与孔氏可是交情不浅呢，另外，世叔此次回来，莫不是受了周氏的邀请？如今江东的水可深的很呐，世叔这个时候离开朝廷，站队的时候可要看清楚了，别一脚踩进坑里去。” 话说到这份上，原本还沉醉在天降横财的喜悦里的孔竺脸色也已经变得分外难看，他又不是蠢货，如何会听不懂陆绩的意思呢？ 人家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上，他作为一家之主，当然也没有必要傻乎乎的去问陆氏这些钱财是哪里来的。这到底是陆氏变卖资产之余剩下来的一笔流动资金，还是到哪里去开拓了新的财源，这一切都和眼下的孔氏无关。 至少，就算真动了打探消息的心思，他也不能对着两个年轻人把这种背地里的事情拿到台面上说呀。 至于陆绩话语里隐晦的威胁或者说警告之意，孔竺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要能攀上孙氏这颗大树，和周氏再达成联盟，在江东之地共进退，还怕他们孔氏没有机会做大做强？ 再说了，留在朝廷有什么好的？他上头还有个出身主族的孔融压着，无论是名气、职务还是背景，他这个分家都要被人压一头，但即便是圣人嫡传的孔融，在面对曹操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那他还留在许都干什么？嫌受的气不够多么？ 相比之下，肯定是来江东发展更好呀。 毕竟，众所周知，孙策由于和江东士族关系僵硬，手底下除了周瑜、二张之外就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文臣了。这一点，诸葛瑾和诸葛亮在商量的时候能注意到，他孔氏又怎么会错过呢？ 更何况，如今朝廷风雨飘摇，与其去许都受罪，还不如留在自家说了算的一亩三分地上滋润。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既来之则安之嘛。 等等…… 孔竺这会儿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今儿个这事儿，和他俩有什么关系？陆氏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孔竺赶紧四下环视了一圈，当他发现陆氏的两个年轻人在低声和对面那两个领头的壮汉交流着些什么的时候，登时间他便领悟到了什么。 原来，你们陆氏打的却是这个算盘…… 只是，就算老夫愿意成人之美，你们陆氏真的吃得下吗？ 第135章 身外浮财，换英雄义气 第135章 身外浮财，换英雄义气 想了想，孔竺觉得他没有必要替陆氏操心，眼下单单操心他自己的前程就已经够头疼的了，陆氏的事情，还是让这两个败家子自己去处理吧。 掂量了一下手中两个钱袋的份量，孔竺心里美滋滋的。 不得不说，虽然金子是冰凉的，可揣在怀里，却仿佛被施了法力一般热腾腾的，连带着人心里也是暖呼呼的。 “呵呵……” 百金买一个机会，既然陆氏舍得这么花钱，他孔氏当然没有横加拦阻的道理。正当孔竺思量着如何助推一把的时候，那壁厢一干赶到现场的郡兵打断了他的思路。 “孔家主，可是这些刁民在孔府门前滋事？如此行径，不但是对朝廷法规的践踏，也是对圣人后裔的大不敬！这等胆大包天的狂徒，司马已经吩咐了，一定要严加惩治，下官这就将他们统统拿下。” 看清楚不是郡司马亲自出面的时候，蒋钦和周泰刚刚才松了口气，可等到那为首的小头目将话讲完，不但他俩顿时紧张起来，一干九江同乡的心这会儿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罪名要是坐实了，孔氏甚至都不用在背后打点关系，只需要确认他们被押进大牢，那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 至于朝廷法度？呵呵……哄骗无知小儿还差不多。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刚刚还因为有人撺掇而摆出一副对他们喊打喊杀架势的孔竺这会儿却如同被灌了迷魂汤一般，淡定的摆了摆手，笑道：“一场误会，倒是劳烦太守与司马费心了。” 说着，他还格外爽利的从袋子中摸出了几枚金块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塞到了为首那校尉的手中，“没有弄明白状况就着人去请司马，以至于劳动校尉，都是老夫的过错。这点薄礼，就当是请校尉还有众多兄弟们的买酒钱，到时候到了司马面前，还要劳烦校尉多多美言，太守那边，老夫自然会去解释。” 嚯…… 那校尉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当感受到手中金子的份量，顿时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一干官兵更是喜出望外，没想到就这么来一趟，竟然还能被平时高高在上的孔氏家主赏金子。 那些刁民看上去也不是很好惹的样子，既然人家孔家主都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这些郡兵都是拿饷办事，自然也犯不着去触这个眉头。 当即先是感激涕零之余对孔竺拱手再拜，确认此间无事之后，例行公事一般朝蒋钦等人喊了几句，就步履匆匆的离去了。 等一干郡兵兴高采烈的跟着那校尉走远了，刚刚缩到蒋钦身后的陆逊才再一次走到人前，朝着孔竺一拱手：“世叔说的是，这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只是小侄的这些兄弟毕竟都是些武夫，或许不识得圣人教化，以至于冲撞了世叔，还请世叔大人有大量，休要和他们一般计较。” 眼下连官兵都遣散了，孔竺自然也不会继续硬顶，掂量了一下钱袋的份量，一边笑眯眯的回应陆逊：“哈哈，贤侄说笑了，方才老夫不是已经解释过了么？这都是一场误会，误会而已。依老夫看，这些壮士体格魁梧，想必也是当地的英雄豪杰，我孔氏又是本地首善之家，怎么会发生冲突呢？一定是有奸人从中作梗，造成了贵我双方的误会，如今既然已经讲开了，那便到此为止。” 说着，孔竺还朝着陆逊眨了眨眼，随后补充道：“再说了，咱们孔氏与你们陆氏一样，都是江东有数的顶级豪门，平素自有家规，怎么可能出现私自掳走一个普通百姓的情况呢？这其中一定是有小人作祟啊。” 这话中有话的意思，周泰或许听不明白，但蒋钦在一旁已经是听的频频眨眼，直感觉三观在被不断刷新。 而陆逊陆绩这会儿相视一笑，对于孔竺的解释，虽然心底不置可否，但心领神会之余，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钱都花了…… 当然，接话之余，两人心底不免对孔竺和孔氏更看低三分。 这话里话外特意提到什么陆氏与孔氏都是江东有数的世家，就差没把八大家族挂在嘴边，俨然……这才不过一袋金子，就能让这会儿的孔竺对陆氏另眼相看，甚至不惜拉下脸面大唱赞歌。 就这，也配叫圣人嫡传？ 嘿，圣人之后如果都是这等水准，那就难怪孔融在朝廷这会儿也混不开。 “既然世叔知道是有小人从中作梗，如今误会解开，那小侄就带着这帮兄弟先行告辞了。” “日后倘若有机会，咱们再来拜会孔世叔，到时候说不定还得请孔世叔不吝赐教。”陆逊与陆绩朝着孔竺躬身一拜，言语间……却特意在“兄弟”和“再来”上加了重音。 嚯…… 陆氏还真是舍得下本钱，怎么着，这一百两金子，合着在你俩眼里只是定金？ 自以为揣摩出了二人意思的孔竺这会儿眼中更是神采湛然，精神奕奕，整个人顿时容光焕发。 一旁的周泰倒是心眼儿实在，这会儿眼见陆逊陆绩要走，虽然有些听不太懂这帮世家子说了些啥，但下意识的就要出声嚷嚷：“可这…他还…” 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旁若有所思的蒋钦这会儿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捂住了周泰的嘴巴。 随后也匆忙的朝孔竺行了一礼，“告辞！” 一干人就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走了。 一路无话…… 重新回到松鹤楼，这次陆逊做主要了个包间，众人坐定，周泰这才皱着眉头甩开了蒋钦的手，然后深深的望了陆逊等三人一眼，扭头去质问蒋钦。 “蒋公奕，你到底什么意思？那姓孔的明目张胆的收钱，结果连人也不放，你却就…就…就这么走了？难不成……” 蒋钦苦笑，刚要解释，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周大哥，蒋大哥……”有些疲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泰扭头看时，却不是那被掳走的同乡王四是谁？ 他的身上遍布着伤痕，看的周泰眉头直皱，刚要发作，却在蒋钦的示意下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这些伤口虽然看上去不少，但俨然…都已经被涂抹上了金疮药，甚至……那品质恐怕比他们随身携带的药物还要强上一些。 更让周泰诧异的是，据王四所说，他是被孔府的马车送出来的。 这？ 这又是什么弯弯绕？ 周泰挠了挠头，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陌生，陌生的让他不明就里。 倒是蒋钦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转身朝着陆逊拱手道谢。 “今日多亏了两位公子相助，起先倒是蒋某以偏概全，错怪两位贤公子了。” “既然如此，我蒋公奕说到做到，理当自罚。” 话音落下，蒋钦就要去招呼酒保上酒。 那边周泰闻言，顿时也眼露精光凑了过来，“公奕所言甚是有理，今儿个王四这小子脱险，是该好好喝上一番。” 哪曾想，两人还没动身却先被陆逊拦住。 “这件事情，我看就不必了。” 第136章 风险投资需谨慎，狐假虎威有良方 第136章 风险投资需谨慎，狐假虎威有良方 “嗯？”蒋钦眉头一挑，颇为不解。 倒是一旁一直不声不响的袁数出来解释：“两位陆公子如今可是身无分文，此次带出来的钱财基本上都已经花的干干净净，小道虽然身上剩了些零碎，怕也经不起两位豪杰如此大碗痛饮。只不过……若是二位好汉有意，换个地方，咱们倒是可以痛痛快快的喝上一轮。” 得到陆逊的点头确认，蒋钦和周泰对视一眼，俱是放声大笑。 陆逊和陆绩两人的眼中，这会儿也露出喜色。 想不到啊…… 这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他们甚至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情节都想好了，最后还是靠最原始朴素的“砸金子”才使得与两位好汉的关系更进一步。 当然了，虽然今日一趟就足足砸出去百金有些肉疼，但陆逊和陆绩都清楚。 只要…… 他们派出去的家族亲信能在那三座山岭中有所收获… 那张图解上的标注不是太离谱… 那对于坐拥金山的陆氏来说，这点钱财，或许还真就只不过是“区区浮财”，不值一提。 有那么一瞬间，别说陆绩了…… 就连一贯自诩冷静沉稳的陆逊，都忍不住有些冲动的想到，倘若世间真的所有事情都能用钱搞定。 那么…… 就让他们陆氏用钱砸出这一条通天大道吧！ 对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氪金不能帮你打爆对面，但能帮你打爆游戏。 …… “陆公子，我兄弟二人的这帮老乡，还要拜托陆公子多多费心了。日后待我二人跟着主公重回江东之日，必有厚报。” “二位客气了。都是为同一个主公效力，何必计较的如此清楚呢？” 在一番友好而热切的交流之后，袁数满意的带着两员猛将踏上了返回江北的道路。 而陆逊和陆绩，也将带着周泰蒋钦留给他们的九江猛士们去开拓属于陆氏的崛起之路。 有了那些金矿的支持，陆氏想要重新成为屹立在江东之巅的世家，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那个道士出现在了陆氏？尔后跟着陆逊去了一趟丹阳？结识了两个九江人之后带着这两人走了？”虽然慢了一拍，但周瑜尽力的收集情报还是有成效的。 至少，在袁数心满意足的踏上回程道途的时候，他在江东去过什么地方的具体消息已经被摆在了周瑜的案头。 “子敬，你说，陆氏突然失心疯一般卖掉绝大多数资产来置换这三处山脉，有没有可能是这个道士从中作祟？难道那三处山岭当真有什么玄机在其中不成？” 一直到鲁肃被请来共同分析，周瑜的眉头也依然是紧锁的，他真的看不懂这道士在江东这一番活动，意欲何为。 “行了行了，就算那三处山岭当中真的有什么我们不曾留意到的东西，这三处山岭捏在你们三家手里最短可都有好几年的光景了，总不可能一到他们陆氏手里，那些隐藏在山野深处的矿藏就自己跳出来任由他们开掘吧？陆氏若是有这等手段，还会因为陆季宁的死就这么衰退下去？”鲁肃没好气的怼了回去，“依我看呐，这事儿你应该向顾元叹多多请教。人家当时劝阻陆氏这一决定的时候表现的多么情真意切啊，便宜占到手之后这段时日不也是该吃吃该睡睡，你看顾元叹有为这事儿发过愁吗？如今用商铺和田亩置换这些荒山，赚的肯定是你们。就算陆氏真的能从中有所收获，怎么也得过上个十几年甚至几十载功夫吧？等到那个时候，你我要么早就化作一抔尘土，要么早已建功立业，还用得着担忧陆氏？” “我担心的不是陆氏，而是……”周瑜皱了皱眉头，虽然鲁肃也算是他的密友，如今在江东决策层地位也是举足轻重，但当初那个道士透露的消息只有他和孙策两个人知道，现在他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把那个道士对孙策做出的预言告知鲁肃。 如果不如实相告，没法解释他对那个道士发自内心深处的莫名忌惮。 可如果说了…… 尽管这一趟代表周氏出席，让他坚定了拉拢顾雍为孙氏效力的决心，也让他觉察到了陆逊这个一直在韬光养晦的现任陆氏家主很有可能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 但相比于这两个内部的不安定因素，江北的外患、还有那个道士提及的孙策身上无可避免的死劫才是眼下最让周瑜头疼不已的。 尤其是当他接到袁绍已经再一次向南方派出使者的消息的时候，周瑜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又快要因为过载而烧掉了。 “看公瑾的模样，莫不是还在为了袁本初那边的事情头疼？”虽然鲁肃不知道为什么一贯运筹帷幄的好兄弟对那个据说颇为年轻的道士如此忌惮，但他暂时也没有盘根究底的打算，只是顺着手头已有的信息展开了分析，“其实以我之见，袁本初这个时候遣使南下，不外乎就是为了给刘景升和我们施压，希望我们能从南方出兵，牵制许都那边一部分的注意力，好让他河北主力顺利南下直插许都腹心罢了。窃以为……此事乃合则两利，根本不需要犹豫。” “可是……”周瑜重重的叹了口气，“庐江新败，兵无战心，后勤方面，那些世家也已经开始逐渐削减供应，不复先前的温顺，当此内忧外患之时，想要再起数万人马攻伐江北，何谈容易啊。” “呵呵，公瑾本是聪慧之人，此时却怎的一叶障目了？袁本初遣使南下，固然是在给你我施压，但……难道你我就不能借力打力、顺势而为么？那袁本初背后站着的是什么势力，公瑾应当比我清楚吧？”鲁肃轻笑着点出了关键。 这话一出，周瑜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这般说来，我等完全可以借汝南袁氏之势暂时完成对内部的统合。那些世家或许会对伯符阳奉阴违，却绝对不敢得罪如今执天下世家牛耳的袁本初。” “没错。正是此意。”鲁肃微微点头，但他旋即想到了一个生死攸关的破绽，迟疑片刻，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句，“只是公瑾，此次出兵……你和伯符可要谨慎行事啊。倘若再次失利，到时候恐怕……” “呵呵，子敬大可放心。上一次乃是敌暗我明，一时不察才被曹营那边算计了。如今袁绍大兵压境，腹背受敌的该是他曹操，我就不信，那妖孽这个时候不谋划正面战场，反而先来算计咱们江东军。再说了，袁本初自以为这个盟主还能号令天下诸侯，汝南袁氏的面子我不能不给，但不代表我就愿意倾江东之力来为河北做嫁衣裳。” 周瑜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着难以言说的精光，他可不是叔祖周忠，既然并非袁氏故吏，那自然也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替袁氏卖命。 第137章 开拓财源，各自头疼 第137章 开拓财源，各自头疼 “既然公瑾有信心，那这件事情就交由在下了。”鲁肃一拱手，果断将这个活揽了下来。 “子敬出马，必然马到功成。”周瑜伸手按了按眉头，算是默认了鲁肃这一次自作主张的揽活。 正好，由鲁肃先出面，勾引一波，看看有哪些刺头跳出来，然后他再出面收拾残局。到时候挟汝南袁氏的威名，将那些刺头挨个收拾一遍，也能让伯符清净一段时日。 一想到这些日子迫于内外压力决定让伯符在府中闭门休养，周瑜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像曹操明知汝颖士人抱团却不可能将郭嘉、荀攸等人悉数罢黜一般，他周瑜背后的周氏同样也是江东数一数二的世家，是以对于孙策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有不同意见的豪门全部一竿子打翻的做法，此刻的周瑜内心也生出了他自己都未必能清楚意识到的不满。 当然，这会儿暂时还是对将好武好动的孙策强行限制在府邸中的愧疚占了上风。 正当江东这边周瑜与鲁肃扯着袁绍的虎皮作大旗威吓江东一干世家大族、陆逊等人正在辛辛苦苦的开发山林的时候，另一边，离开许都许久的袁数终于风尘仆仆的带着蒋钦和周泰赶了回来。 当然，在赶路的途中，袁数就已经透露的不少信息给两位被选中的贴身保镖。 在路上已经吃了无数惊的蒋钦周泰，这会儿见到袁数被人堵门的时候，虽然心底依然难免有些惊讶，但至少没有像先前一样直白的写在脸上了。 “公奕，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小白脸有些眼熟？”眼见袁数热情的迎了上去开始寒暄，落在后面的周泰暗暗扯了扯蒋钦的袖子，低声问道。 还没等蒋钦回答，那个堵门的“小白脸”突然扭头看了过来，把正打算交头接耳的两人吓了一跳，好在那人很快又把头扭了回去，才算是让蒋钦和周泰齐齐松了一口气。 “幼平，话不要乱说，若是我没有猜错，这恐怕是曹司空派来的人，你我如今追随主公，也算是在曹司空麾下听命，不宜得罪这些人，到时候为主公平白树敌，反是不美。” “行行行，你话长你说得对。”周泰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然后他俩就被袁数指派的阎象先一步带走了。 “袁兄啊，你这一去，可是苦了我们呀。”来堵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在曹操麾下被引为心腹的鬼谋郭奉孝。 “奉孝说笑了，就算没有我在，以你们的脑子，曹公还能弄出什么能难倒你和公达的问题？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文若和文和嘛，正所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有什么困难，是你们四个人合计合计都难以化解的？若真有这等难题，即便奉孝今日求到我头上，恐怕也是爱莫能助。” “袁兄别开玩笑了。曹公那次提出的战略规划，颇有几分羚羊挂角、天马行空的意思，当时固然是给我和公达唬住了，后来回去仔细一想，这分明便是曹公也找到你这儿来了。错非如此，以曹公这段时日的忙碌，如何会突然想起来要派钟元常往关中去？你要知道，当时曹公突然要问计，还是未来战略这等宏观问题，可是将我和公达吓了一大跳。而且恰好那一日先是仲德在庐江依计行事大获全胜，后是刘备出走，再被司空这么一惊，当时某和公达都险些被吓掉了半条命。这些事情的由头可都是在你身上，怎么，袁兄难不成是想要赖账？” “呃……”对上郭嘉难得一见的哀怨眼神，袁数挠了挠头，一时无语。 也确实，提议由钟繇去西凉这件事情也是他先在私底下和郭嘉、荀攸等人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嘴。后来曹操派人来问计的时候，当时他留下的那些东西应该都被阎象交出去了，这出使关中的事情也算是牵连其中，因此这份建议落到曹操眼中还真不是不可能。 而在此之前，虽然钟繇名义上和曹操一同师从蔡邕，算起来曹操还要叫钟繇一声师兄，但同为蔡邕门生，钟繇混的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就连曹操上位之后一度都将这个师兄抛诸脑后。 若非后来马超起兵之后在长安出外勤的钟繇稳住局势，在曹操赶到之前控扼关中，自此一举成名，恐怕曹操到死都不会记得这个师兄。 嗯，别看后来曹操动辄师兄长师兄短叫的亲热，人妻曹就是这么一个生性凉薄的人。或者说，他就是这么一个现实的功利主义者。 “行了行了，你也别这么盯着我了，说吧，想要什么补偿？”被郭嘉那看负心汉一般的哀怨眼神看的头皮发麻，袁数不得已主动松口。 “哼哼，这个人情可不容易讨，当然是先留着啦。”一听能要到补偿，郭嘉的脸色瞬间阴转晴，那速度看的袁数是一个瞠目结舌，堪比后世玩杂技的变脸。 “对了，你这番去江东是为了什么事情？总不能就是为了这两个连礼数都不太明白的汉子吧？你若真想要人保护，有曹公的面子在，要人还不好说？普通军士可能不好调，但你找文和或者找我和公达要几名虎贲还不容易？要是嫌虎贲过于招摇，校事府也不是不能商量，何必跑这么一趟浪费时间呢？” “嘿嘿，虎贲？奉孝啊，不是我看不起曹司空手下的虎贲，但这两个人，还真不是寻常虎贲能胜过的。至于礼数不周，这都是小事，奉孝你还想怎么地？” “嘿嘿，要求不高，你上次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酒精吧？要怎么做的？赶紧把手法写出来，这世间美酒，怎么能有我郭奉孝不曾品尝过的呢？” “哼哼，我看你盯上这酒精有一段时日了吧？只是这个东西，现在恐怕还真就搞不出来我需要的那种。”袁数哑然失笑，旋即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 “你先说，不说怎么知道办不到呢？”郭嘉这会儿两眼放光，一迭声的催促袁数赶紧交代。 “既然你这么情真意切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袁数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奉孝，你听说过蒸馏吗？” 第138章 神秘的蒸馏，惊天大变局 第138章 神秘的蒸馏，惊天大变局 “啥？”郭嘉一脸狐疑，甚至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我说，你听说过蒸馏吗？”袁数这会儿不见半分慌张，一脸笑吟吟的模样看着郭嘉。 “这……这蒸馏是什么玩意儿？”郭嘉一脸茫然，“酿酒之事嘉也略知一二，从不曾听闻什么蒸馏。” “既然你不知道，那这件事就押后再说，能让你郭奉孝这么心急火燎的来堵我的门，总不可能单纯的只是酒瘾犯了想来我这儿讨点酒喝，也不会只是单纯的想向我抱怨几句。说罢，这段时日许都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么？难道还有人敢效仿董承故事？” …… 五路伐曹？ 是袁绍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听完郭嘉的话，袁数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那份惊讶让郭嘉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适时的苦笑。 “听曹司空话里话外的意思，当初还是袁兄你的建议给了他启发，这才让他下定决心放走刘玄德的。恐怕连袁兄你也不曾料到，刘备那个家伙居然能弄出这样的动静吧？” “呃……”袁数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郭嘉这话讲的，他应该怎么接呢？ 真要说起来，刘备之所以能鼓捣出这所谓的五路伐曹，好像根子也在他身上？ 当时是他在留给徐庶的信中提了这么一嘴，建议他效仿合纵故事。看这样子，是徐庶将之完善之后献给了刘备，刘备又以此打动了袁绍参与进来，准备展开一场对曹操的围猎了？ 只是…… 这个计划没有什么问题，但和袁绍先前所策划的两面夹击一样，时间上恐怕不太合适吧…… 说句实话，袁绍原本策划的南北夹击，其实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宛城张绣那个时候已经和曹操结下死仇，背后的刘表或许不愿意直接出兵和曹操正面对上，但对于输送物资，为张绣牵制曹操提供后勤支援，荆州方面也绝对是乐见其成的。 再加上踌躇满志、打算渡过长江北上大展拳脚的江东孙氏…… 再加上西北方向刚刚击退李傕、郭汜，进一步压缩这二位董卓残部的势力范围之后将触手伸进关中司隶地区的马腾与韩遂…… 在曹操还需要分兵清扫袁术余孽的时候，这样的一个合围之局，是真的有可能将刚刚走上正轨没多久的曹操势力完全扼杀在摇篮之中的。 更何况，不知道是不是与袁绍方面通上了气，那个时候的许都城内也是各路牛鬼蛇神搅风搅雨，搞得当时负责留守的荀彧也是左右为难、彻夜难眠。 但这样一个局，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巧合，一步步的被曹操所化解。 先是他借尸还魂，曾经那个桀骜不驯、妄自尊大的袁公路从此消失，原本就已经是苟延残喘的袁术残部面对曹操的清剿更是毫无还手之力。而徐州方向的威胁也在陈登父子的帮助下被彻底化解，刘备虽然尚有异心，但只靠着他和关张，面对挟大势而来的曹操也只能老实低头。 紧接着，为了引蛇出洞，曹操南征宛城，原本所有诸侯都以为会不惜一切代价与曹操死磕的张绣这一次却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选择了开城投诚，顺带着将已经遣使前往宛城许以重利希望他和贾诩能继续牵制曹操的袁绍的面子撕下来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 张绣一降，宛城门户随即洞开，为了避免曹操进窥荆州，刘表不得已一面遣使谢绝袁绍，一面派大将文聘率部北上布防，以新野一带为据点，阻止曹军进一步南下。 而随着文聘离去，原本已经被慑服的地方豪强又开始蠢蠢欲动，最终由张羡来当这个出头鸟，公然举起大旗表达对刘表的不满，希望能直接向曹操称臣。 虽然大概是碍于刘表并没有公开对抗朝廷的缘故，如今尚且以朝廷正统自诩的曹操并未对张羡的请求做出正面回应，但这件事情极大的打击了刘表在荆州的声望，也让急于平叛的刘表彻底放弃了响应袁绍从曹操身上再撕一块肉下来的念头。 唯一一个愿意在一定程度上有所表示的，是被周瑜说服了的孙策。 当然，对于袁绍当年勾结刘表坑杀孙坚一事，孙策也是有所耳闻。因此对于要和袁绍打配合这件事情，他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不满。 若非周瑜循循善诱，并保证与袁绍的配合仅限于攻陷庐江威慑曹操，此后他们的主攻方向依然是长江沿岸，恐怕孙策压根儿就不会打着响应袁绍的旗号行事。 结果千算万算没想到曹营会在这个时候接受刘勋的请求参与进来，导致原本乘兴而来的孙策一头撞在了铁板上，虽然没有直接撞得头破血流，但也是结结实实吃了个暗亏。 于是乎，这一次孙策也学起了刘表，果断缩了回去，坚决不再白白为袁绍出力了。 其实在派出许攸之前，袁绍已经派遣过一轮使臣了。但南方的两大诸侯铁了心按兵不动，那边马腾原本已经被说的有所动心，但关键时刻却被韩遂那个无耻之徒劝了回去。 眼下这两个家伙又抱成了一团，韩遂更是摆出一副你袁绍不发兵先进攻，我们西凉人就继续按兵不动的架势，让袁绍恨得险些咬碎钢牙。 “关西人都该死啊啊啊！若非……你韩遂不也是个反贼么！就凭你，有什么资格和高贵的四世三公之后讨价还价！” 明明被气得半死，但如今袁绍依然不得不低头去费尽心思拉拢这些诸侯。 没办法，虽然他自认为如今拼硬实力他们绝对有能力击败曹操，但对于能否一战就彻底击溃曹营主力，然后一举将整个中原收入囊中慢慢消化，他手下的一干谋士这时候却不分汝颖派与河北派了，双方难得意见一致的对此表示了强烈的怀疑。 谋士们都不看好的事情，他袁绍以后也是要像高祖、光武帝那般成为一代开国大帝的人物，当然要表现的开明而睿智，才不会傻乎乎的和这帮专门玩阴谋的家伙唱反调呢。 但这样一来，如果他不服软，至少是形式上的服软的话，伐曹的大计很有可能会就这样僵在那里。 而除了那个不会讲话的田丰田元皓以外，其余袁营谋主基本上都是认可袁曹之间应该尽快找机会决战的。 这才几年过去啊，一直忙于应付公孙瓒和胡人的袁绍蓦然回首，昔日那个只配在南边看大门的小弟居然已经有隐隐发展成为能和自己抗衡的又一个巨头的苗头。 好不容易才把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好弟弟斗到众叛亲离，袁绍一点都不希望看见又一个昔日跟班成长为自己一统天下建立新朝的敌手。 而如果再拖下去，以曹操这几年的发展速度，鬼知道强弱对比会不会发生翻转。 真要被曹操占了上风，到时候人家身后还有着朝廷的大义名分，一举覆压下来，他袁本初辛辛苦苦几十年的操盘与谋划，岂不是要尽数付诸流水么？ 我袁本初，绝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这是袁绍咬牙切齿立下的誓言，也是他内心深处绝不希望看见变成现实的梦魇。 第139章 历史不曾有过的走向，熟悉而又陌生的场面 第139章 历史不曾有过的走向，熟悉而又陌生的场面 眼下袁绍想联络四方诸侯对曹操发难，这件事情在各大诸侯间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就连曹操也对此一清二楚。 但还是那句话，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割据一方的诸侯，董卓已死，袁术那个公然称帝的跳梁小丑最终也只不过昙花一现，剩下的李傕、郭汜也是败亡在即，在这样的局面下，袁绍那个所谓诸侯盟主的身份，其威慑力和影响力都已经近乎于无。 想要驱使其他诸侯出力，不拿出点真正的诚意来，那怎么行呢？ “对了，河北那边有檄文传来，看上去是袁绍有意为之。而且据说这篇檄文乃是陈孔璋的大作，这檄文一旦传开，恐怕会动摇将士们的心志，是以如今也只有曹公等少数人知晓，但堵不如疏，如此终究不可长久，不知道袁公子对此有何应对之策？” “嗯哼？可是陈孔璋那篇《为袁绍檄豫州文》？”袁数闻言也是一怔，得到郭嘉点头确认之后，他有些疑惑的反问道：“如今许都已有许子将，更有郑康成前辈留驻，这等事情何必找我？倘若能说动郑康成出面，挟天子大义谴责袁绍，再让孔融等汉臣出面摇旗呐喊，呼吁袁绍入朝辅政，此难自然瓦解冰消。” “您的意思是……”郭嘉眨了眨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陈孔璋写的倒是一手好文章。只可惜……袁本初的武备，只怕是配不上这充沛的文采啊。”袁数冷笑一声，“他不是谴责司空专权乱政么？既然如此，便可使孔融等人作书信相召，看他来是不来。” “袁本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自蹈险境吧？” “他若不来，便是目无朝廷，不遵天子号令，到那个时候，是谁站在道义上风，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若是来了呢？难不成真要曹司空给他让位？” “呵呵，他若是带大军随行，没有天子下诏，贸然调动大军，一样是目无朝廷法度。若是不带大军随行，入了曹营，还想完好无损的出去吗？” “是极是极。”郭嘉连连点头，嗯，又从这家伙口里套出一条方略。 “舆论层面的攻势，兄长有办法化解，可这五路伐曹的局，又该如何去破呢？” 反正如今没有其他人在场，郭嘉是一点脑子都不想动，全指望着从袁数手上抄答案了。 有人能做的事，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脑筋呢？ 有这精力，留着去关怀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姐姐们不香吗？ “所谓五路伐曹，便是袁绍、刘备、孙策、刘表以及西凉的韩遂马腾吧。这计谋……若是我没有猜错，恐怕不是袁本初手下谋士提出来的。”袁数挑了挑眉，思索片刻之后缓缓开口。 “哦？何出此言？”郭嘉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开口追问，不知不觉间担当起了一个合格的捧哏。 “希望联络四方诸侯共同施压曹操，这件事情本就是袁本初一直在做的事情。只不过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在失去了张绣这个急先锋之后，南方两大诸侯偃旗息鼓，而随着吕布、袁术先后告破，东面的威胁也不复存在。如此一来，局面就又演变为河北方面与曹司空的正面碰撞，因此，为了避免正面碰撞，河北方面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偃旗息鼓，甚至为此不惜放弃一些可能的机会。” “唔，说的没错。”郭嘉想了想，也点点头。 说句实话，当时曹操先是南征张绣，紧接着就要应对月旦评的刀光剑影，尔后为了搜捕董承同党，在许都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一度人人自危。 在这样的局面下，倘若袁绍选择发兵南下，剑指许都，或许不能一战功成，但想要从曹操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结果呢？一直到后来孙策进窥庐江，都不曾听闻河北方面有半点动静。 嗯，如果忽略掉袁绍调集军马摆出前压延津的架势的话。 “是以，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五路伐曹的关键，一定是在刘玄德身上。”吩咐阎象去拿的地图还没有到，袁数这会儿只能用手比划。 但对于郭嘉来说，想领会意思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听袁兄的意思，莫不是认为此事乃是由刘玄德策动？袁本初虽无雄主气象，但也当的起一时人杰，刘玄德这几年东奔西走，居无定所，麾下除了关张尚算勇将，别无他人，就凭他，又如何说动袁绍与之合作？又拿什么去打动其他几位诸侯共同出力？”郭嘉皱了皱眉，发现事情和他原先想象的并不一样。 因为五路伐曹的棋路过于明显，摆明了就是秉承了袁绍之前联络各方诸侯围攻曹操的路子，那股阳谋的味道简直不要太明显，因此先前在商讨如何破解这个局面的时候，他和荀攸分析时考虑的假想敌都是袁绍手下的一干谋臣。 除去田元皓据说已经被袁绍罢黜斥退之外，剩下的郭图郭公则、逢纪逢元图、沮授沮公与、审配审正南、许攸许子远等也皆非易于之辈，是以这段时日他们可没少烧脑细胞，甚至还偷偷去和被禁足的荀彧接触，希望能多一个人群策群力一同想辙。 至于贾诩，他的任务是帮钟繇了解西凉的情况，分析马腾韩遂的心理，为缓解甚至解决西凉问题做准备。 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招抚了马腾韩遂，对于西凉的问题也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但对于现在的曹操来说，他真的没有精力去筹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入手的凉州。 哪怕同样对彻底解决凉州问题心心念念的贾诩，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当下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治标不治本。 “表面上看，这五路伐曹来势汹汹，联军分进合击之势似乎难以抵挡，但实际上么……奉孝不觉得这局面有些眼熟吗？”阎象将地图送到，袁数指点江山就轻松了很多。 “实际上，这一次的所谓诸侯联军，和上一次袁本初主盟时组织的讨董联军也不过是一路货色，甚至可能还不如讨董联军。”郭嘉反应也是极快，那边袁数刚刚在地图上标出局势，郭嘉马上就意识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第140章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第140章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然也。”袁数满意的点点头，“昔日里十八路诸侯讨董时，声势惊人，号称关东英豪云集于酸枣。可结果呢？可曾有哪一路大诸侯是玩命死战的？还不是如同鬣狗一般，一路胜则人人意气风发、高歌猛进，意图分一杯羹。可一旦被董贼棒打出头鸟，将先锋军击溃，那其余诸侯便个个畏葸不前，全然不复先前的威风。当初孙坚一败，诸侯丧胆，司空一破，诸侯弃洛，袁氏兄弟自以为冠冕堂皇，实际上却和其余诸侯一样免不了一个利字当头。四世三公，教出来的却是这等人物，若非早已心怀异志，便是家教大谬，不知道奉孝以为，会是哪一种？” 见袁数似笑非笑的看来，郭嘉心头也是一颤。 不是，大哥，你自己不也是汝南袁氏出身的吗？您这对世家这么大的敌意是从何而来啊？ 这话让郭嘉能怎么接？ 承认袁绍袁术家教不行？那四世三公、当世显贵的世家门阀家教尚且有如此大的差错，其余世家的家教恐怕更加不行吧？这样一来，那曹操那几条《求贤令》的发布岂非名正言顺、正当其时？ 呃…… 虽然说“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已经成了人所共知的笑话，察举制度的弊端也已经不止一次的被揭露，但对于想要把持权力甚至更进一步的各大世家来说，察举制度就是最好的体系，他们绝不容许这一制度受到冲击甚至被破坏。 而曹操试图通过《求贤令》来征辟寒门甚至庶民子弟入仕，这对世家的权柄构成了极大的挑战与冲击，再加上这位先前曾经有过擅杀名士边让的举动，这让不少世家本能的选择减少对曹营一方的投资。 这些日子曹营上下忙的焦头烂额，不能说没有一干世家从中作祟的因素在。 可若是承认袁绍兄弟乃至其背后的袁氏早就另有所图，那当初跟在袁绍后面摇旗呐喊，号召天下诸侯共同讨伐董贼、匡扶汉室的各大世家又该算是什么成分？ 就算你有心和汝南袁氏做切割，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还连带着要踩几乎所有关东世家一脚？ 等等…… 和汝南袁氏做切割？ 郭嘉感觉自己好像捕捉到了正确的思路。 不过一想起袁数有意无意中给他们透露的“悲惨过去”，郭嘉又觉得人家有这个想法非常合理。 即便是他自己，因为原本在家族里屡屡遭受主脉排挤，别看颍川郭氏也是出过三公的一流世家，但除了丰富的典籍之外，郭嘉几乎没有享受到家族带来的任何好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荀氏叔侄还会因为荀谌效力袁绍的缘故需要担心曹操的猜忌，郭嘉却从来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他和主家力推的年轻俊杰郭图之间的关系比寻常路人也好不了多少，更不会出现两人脾气相投的情况。就如同袁绍战胜之后，郭图绝对不会考虑想办法保郭嘉这个族人一命一样，郭嘉同样也没有在击败袁绍之后非要找曹操求情留郭图一命的念头。 他尚且如此，何况自称在族内被当做重要人物替身培养、根本得不到嫡系正眼相待的袁数呢？ “再者，这等诸侯联军，表面上共同迎敌，实际上各怀鬼胎，与历史上六国合纵攻秦又有多少区别呢？当初苏秦在日，尚且不能合六国之力使秦国有倾覆之威，今日袁本初帐下，可曾有人有仪秦之才乎？”袁数谈笑间又举了一个例子，让郭嘉心下也是大定。 其实…… 别说这种各有统属的五路人马共同进军打不出什么效果，就算五方势力能统一指挥，分进合击、直捣黄龙这个策略也是属于看起来很美好实际上没有多少效果的策略。 如若不是这个时空还没有发生，袁数觉得最适合拿出来的例子其实应当是后来的萨尔浒之战。 杨镐的想法有问题吗？ 其实没有问题。 那个时候的明朝，已经找不出可以统合指挥十多万大军各尽其能的大军团统帅了。 与其将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将士乱哄哄的捏合在一起，还不如让他们跟着各自熟悉的将领按照熟悉的方式作战，反正只要实现犁庭扫穴的最终目标，别人只会夸他们指挥有方。 本着这一战略指导思想，再加上对女真部落的轻视，杨镐最终制定出了四路大军合围萨尔浒，歼灭努尔哈赤主力之后再顺势进逼赫图阿拉的计划。 接下来的发展基本上就是人所共知了。 努尔哈赤在接到消息之后，提出“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作战方针，集中精锐主力，先破西路杜松军，随即移师击溃北路马林，最后迎战东路刘綎并大获全胜。 在五天之内击破分路进击的三部明军之后，努尔哈赤再度回师威吓，将南路迟滞不前的李如柏所部吓走。 杨镐分进合击一举荡平的计划至此宣告失败，本人也最终被坐罪下狱处死。 上千年之后的明军玩这一套分进合击尚且在过程中顾此失彼最终被努尔哈赤玩死，如今袁绍麾下和曹操阵营的实力对比，难道还能比那个时候的明廷和努尔哈赤悬殊？ 不过很可惜，这个例子用不了。 于是乎，为了郭嘉能理解他的意思，袁数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六国伐秦的例子。 “昔年楚怀王为从约长，合五国之力伐秦，却因为秦军恐吓与齐国在背后的威胁，以至于春申君亲自指挥的五国大军甚至都不曾与秦军交手一次便各自散归国内。如今这五路伐曹，看上去声势浩大，其本质尚且不如昔日合纵五国，奉孝又何必如此忧心忡忡？别忘了，这五路诸侯，可没有哪一个像曹司空一样有着安稳的腹地可供周旋。” “此言何解？”郭嘉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是，昔日五国伐秦最终也不过是无功而返，今日五路伐曹，曹操或许不能顺利击退来犯之敌，但听袁数这么一分析，如今已经日渐壮大的曹操势力显然也不可能被这一仗就彻底打垮一蹶不振。 但…… 这五路诸侯的后患，又是从何说起呢？ 如果说刘备刘表这二位名义上的汉室宗亲需要担心后院起火，郭嘉并不意外的话，其他几方势力，其后患又从何说起呢？ 第141章 打蛇打七寸，风暴中心何在 第141章 打蛇打七寸，风暴中心何在 “先不急着说这个。”袁数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当初五国伐秦时，楚怀王为从约长，春申君为主将，然而在其中最为积极出力的，却是三晋。那么，如今五路伐曹，谁为楚，谁为三晋，敢请奉孝赐教。” “若是袁兄先前的猜测成真，这次五路伐曹当真不是袁本初麾下那帮谋士为主导，而是由刘备一方所推动的话，很显然，此次五路伐曹、诸侯联合的纽带就应该是刘备了，但考虑到其实力，这个盟主的头衔最后恐怕还得落到袁本初头上。”眼见袁数没有再让人上酒的意思，郭嘉轻咳两声，原本有些消极怠工的大脑这会儿又开始高速运转。 见袁数微微颔首，郭嘉思索片刻，眼前蓦然一亮，“刘景升如今志在守成，韩文约狡诈如狐，河北人举棋不定，此三路诸侯，不可能如三晋一般冲锋在前，刘玄德如今实力不济，不被我军征讨已经算是躲过一劫，真要发起攻势，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因此这般说来，兜兜转转，这攻曹的急先锋，恐怕还要着落在江东身上。而若是能将江东打垮，那么这五路伐曹，就注定要沦落为几大诸侯相互推诿的一场笑话了！” 郭嘉越说越觉得思路清晰，这会儿看向袁数的目光中也再一次出现了崇拜：“袁兄这一次不辞辛劳，亲自赴江东奔走，此前更是在庐江设计，看来防的就是今日这一招吧？如今江东先遭一败，那小霸王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再次贸然兴师。而只要按住了江东，无论是荆州还是西凉，都不可能愿意替河北人来当这个出头鸟，这样一来，司空就完全可以先腾出手来收拾掉那个烦人的刘玄德，再集中精力备战袁本初了。” “事实上，不管是谁在幕后布局，他为刘备的谋划其实已经算得上相当不错了。”袁数点点头，继续在地图上比划起来，“之所以选择让刘备逃亡下邳，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下邳是此前刘备唯一一处立足时间够长的地方，有足够的统治基础，另一方面，若是被他占住下邳，某种意义上便可与蓄谋北上的江东军形成呼应之势。倘若孙策率兵北上，所图谋的不外庐江、广陵二城。而此时刘备在下邳，大可与孙策形成呼应之势，届时广陵若是有失，那么无疑就是在徐州打开了一个缺口，凭借孙策与江东子弟的骁勇，辅以关、张这等万人敌，便是一举攻占整个徐州也未必不可能。如此一来，徐州倾覆，曹司空自然也得分出大量兵力前往协防，能用于正面应对袁绍的兵力自然而然就少了。” 袁数顿了顿，抿了一口茶水之后继续道：“袁本初那边倒是其次，关键是若要抽调兵力部署东面防线，同时还继续将袁绍堵在黄河以北的话，也就意味着其他几面的防线势必要往回收缩，这就非常容易被袁绍的谋士在刘表和韩遂马腾面前营造出曹司空大势已去的氛围。届时利益面前，无论是刘景升还是韩文约都绝不会无动于衷，坐视这个天赐良机白白溜走，这样一来，南境和西线的防务压力会瞬间飙升数个等级。” “这样一来，阳谋已成。”郭嘉此时已经领悟了其中的意思。 “没错，这样的局面下，曹司空就必须得做出选择，要么，是抽调北境的兵力来补充西、南两侧防线的缺口，而这样一来，无论北境选择收缩还是虚张声势，都有可能被袁绍倾河北之力南下。而若是坐视西南两翼被破，许都也一样无法守住。” “更何况，若是我没有猜错，之所以能说动袁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为刘备谋划的那位谋主想方设法先一步说动了袁绍手下那一干谋士。而能让这些家伙放下派系成见一致对外的，恐怕也只能是我了……” 袁数的分析给郭嘉带去的是浓浓的沉重与迫切，当然，这会儿十分头疼的郭嘉并不知道，所谓的“曹操威胁论”，压根儿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授意徐庶炮制出来的产物。 “纵然袁绍此人在关键时刻常常出现优柔寡断以至于贻误战机的情况，但一旦其麾下谋士统一了意见，那他袁本初也算得上颇有决断的英主。面对日益清晰、明朗的局面，他只会如同昔日一举击破公孙瓒一般全力以赴。如此一来，曹军几乎在每一处防线上都要面临缺口被打开、堪称险象环生的局面，除非有意外发生，否则每一处可以说都看不到多少胜算。” “当然，想要破解这一惊天棋局，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袁数说着，眼中蓦然闪过一道精光，“如今这个杀局还没有完全成型，只要能击破其中轴，再阻止其第一步攻势，那么曹司空未必就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而五路伐曹这一场棋局的胜负手……就要落在江东身上了！” 看到郭嘉赞同的点了点头，袁数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走向和他记忆当中的三国可能会有所出入，为了避免自己那近乎未卜先知料敌于先的能力被拆穿，袁数决定提前布局。 与其等着被那些同样神鬼莫测的谋士们布局挖坑然后自己一个不察跳进去之后英名尽毁，不如提前安排好自己人挖坑，进一步彰显自己的高瞻远瞩。 而说服徐庶，由徐庶出面安排下这一遭五路伐曹，就是他的第一次尝试。从目前来看，效果应当还是不错的。 “袁兄说的不错，这般看来，布下这一局的人虽然算计精妙，但终究免不了需要一个导火索。只要能掐掉它，那么这一盘棋就对于袁本初来说就依然是一盘左右为难无从下手的死棋。” 听袁数这么洋洋洒洒的分析了一大遭，郭嘉也已经基本上全盘厘清了布局之人的想法。 对方算计的这一大通，究其根本，逃不开一个大前提，即……孙策或者说江东必须有这个能力攻破广陵城，就算再怎么退而求其次，那至少也得对广陵城构成足够的威胁，然后与刘备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在徐州完成顺利会师。 “所以……” 陈登啊陈登，曹营究竟是会被这一场惊天棋局框死在原地动弹不得束手待毙，还是能死中求活破局反杀，整个中原乃至天下未来会走向何方，此时此刻，竟然算是系于他陈登陈元龙一人之身。 第142章 关键一子，怦然心动的小霸王 第142章 关键一子，怦然心动的小霸王 当然，无论是郭嘉还是袁数，这个时候脸上的凝重虽然还没有完全褪去，但厅堂内原本沉重压抑的气氛已然消散大半。 尽管对陈登的人品和选择可能会有所不耻，但对于他的能力，袁数也好，郭嘉也罢，显然都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要是没有能力，怎么可能在与虎狼一般的吕布周旋的同时废掉对他忠心耿耿的陈宫，还将吕布彻底玩弄在股掌之上呢？ 无论是陶谦、吕布还是刘备，他们都视陈登为可以拉拢的人才，对待陈氏也是极尽礼遇，尤其是吕布，后期更是做到了几乎对陈登言听计从。 即便如此，陈登依然毅然决然的选择为曹操效力，甚至不惜卧底数载。 只是…… 那个时候的陈登愿意将注压在曹操身上，甚至百死无悔，如今只要广陵失守，曹操势力很可能就要面临就此倾覆的结局，这个时候，他陈元龙会像那些真正让人钦佩的名士一般死守臣节，还是…… 当然，抛开忠诚度的问题不论，这个时候对陈登更有信心的其实是袁数。 毕竟，他很清楚，历史上的陈登在广陵做下了怎样一番成就。 可以说，历史上孙策在攻下庐江之后，第一目标固然是拿下江夏为父亲报仇，但内心未必没有动过北上中原与当时真正的顶级霸主曹袁逐鹿的念头。 尽管后来孙策没来得及实现抱负就遇刺身亡，继任的孙权又不像父兄一般以统兵作战出名，但从后来数次头铁硬磕合肥来看，若说这位碧眼紫髯的吴大帝完全没有打过中原之地的念头，显然也是不切实际的。 虽然那时候魏吴双方来回攻防拉锯的核心城池已经变成了合肥，但广陵依然是曹魏针对江东防线上的重要一环，而陈登在广陵扎根数十年，也算是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江东从这里打开突破口的念头。 有这么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能人坐镇广陵，刚刚在庐江结结实实吃了一次闷亏的孙策想要从这里打开突破口可不会如同他们想象的一样容易。 但…… 对于此刻身在许都的袁数和郭嘉来说，他们可以根据广陵城的得失来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可对于陈登来说，若是孙策当真决定从广陵打开突破口，他需要面临的那可就是结结实实糊在脸上的生死危机。 当然，最好的假想情况，那当然是孙策和周瑜在合计一番之后，因为上一次在庐江吃的亏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让他们决定放弃配合这一计划。 只不过…… “公瑾，你是认真的吗？” 被禁足在府邸里的孙策听说周瑜来访，满心欢喜出迎的他原本以为是周瑜替他摆平了麻烦，可以让他像以前一样在江东放肆驰骋了，没成想，得到的却是周瑜有意与袁绍达成合作的消息。 “伯符莫非是认为此计不可行？”周瑜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提议，就让孙策有着如此激烈的反应。 “哼，这件事情不可能。当初袭杀我父亲的固然是黄祖那个无耻之徒，但这笔账，终归还是要落在刘景升和袁本初这两个虚伪之徒的头上。如今刘景升出粮，这么一点便宜就想让我配合他们作战？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五路伐曹，说到底，还不是袁绍生怕在进攻曹操的时候付出过大的代价以至于无法称霸天下，希望拉上其他人分担损失罢了。若是让他这么轻松就称心如意的把曹操灭了，到时候挟中原与河北之师大举南下，到时候难道是要我与刘景升一同向他称臣么？”孙策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公瑾，老实交代，你们周氏是不是收了袁氏的好处？还是你族中那些长辈又出来活动了？替袁氏卖命有什么好的？难道我孙伯符就一定斗不过他么？” “这……”周瑜有些沉默，孙策这话里话外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要太明显，这会儿他实在是不好接话。 “连曹操这个阉宦之后尚且知道尊奉朝廷正朔，愿意迎奉天子，在袁术那个逆贼公然作乱的时候，也只有他曹孟德愿意与我一道出兵攻打，那个时候，你们这些世家心心念念的袁本初又在什么地方？于公，他袁本初目无天子，对反贼视而不见，反而意图扯朝廷忠臣的后腿，于私，他袁本初连兄弟尚且不能容，前些日子又对麴义下手，麾下文臣武将勾心斗角，派系纠葛迟迟不能厘清，我孙伯符自问不敢比汉祖光武，但就这样一个主公，难道我还胜不过他么？还要让你们这些世家心心念念处处为他考虑？” “但是伯符，你要想清楚了……”被孙策呛的一时接不上话，周瑜脸色好一阵阴晴不定，但在思索了一番之后，他还是缓缓开口，试图劝说一二，“若是不趁着袁绍牵扯了曹操大量兵力的时候再做一番尝试，未来等待着你我的恐怕就是被日渐壮大的曹操锁死在长江以南。” “嗯？” “上次咱们攻打庐江时，曹营只不过略施小计，派来的程昱身边那些骑兵也不过百余人，却能联络黄祖，将咱们打得大败亏输，伤亡殆半。等到曹操主力腾出手来，伯符还有信心打下庐江或者广陵么？” “唔……” “若是如今发兵，无论是试探庐江，还是直指广陵，都会被认为是与袁绍合作，既然这一事实无法更改，为何不能暂且委屈一时，从袁绍那里多要一些好处出来呢？” “这话说的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听到这里，孙策仔细静下心来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有说错。 反正是敲袁绍的竹杠，这种狗大户的竹杠，不敲白不敲。 真要论起狗大户，天底下还有谁能比汝南袁氏更大户？就连如今的皇族，恐怕也比不过他们。 而汝南袁氏的财富，如今绝大多数都投资在了袁绍身上。 这样一个送上门来敲竹杠的机会，对于眼下财政情况不能算太好的江东政权来说，岂有平白放过之理？ “更何况，袁氏使者到来，伯符固然要出力，难道那些江东豪族，这个时候便能轻易作壁上观吗？” 话音落下，孙策的脸色顿时也由怒转喜，君臣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 第143章 寻寻觅觅，究竟在何处 第143章 寻寻觅觅，究竟在何处？ 江东，零陵郡。 神亭岭。 在当地百姓的口耳相传中，此处神亭岭其实还有一个特别的名字——神仙岭。 用正经一点的语言描述，这叫寄托了吴地百姓对这座山岭的期冀与愿景，象征着朴素的劳动人民美好而纯真的愿望与追求。 而在这神仙岭上，还有一座如今略显荒废的庙宇，供奉的乃是赫赫有名的大魔导师——汉光武帝刘秀！ 当然，如今的神亭岭在江东也已经算是出名的地方。 只不过…… 和那神仙岭的别名没有什么关系，与那座当地土人自发为光武帝建立的庙宇更是一点边儿都不沾，而是因为当下江东流传的两件“大事”。 首先，当初平刘繇时，其麾下猛将东莱太史慈与小霸王孙伯符激战一天难分胜负，相传就是在这岭下。 其二，当年江东四大家族之一的陆氏，大概是沉沦了几十年穷极思变，破釜沉舟，竟然在两个年轻人的主持下悍然变卖了绝大多数祖产，除了留下一座老宅供族人落脚，其余资产被两人悉数变卖，尔后豪掷重金将神亭岭购入。 据说啊，当时购买的时候，还邀请了一干江东士族作为见证，几大豪门悉数到场，白纸黑字定下的契约，绝对的童叟无欺。 但这事儿…… 连田间的老农听了也是连连摇头，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世间，怎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怎么会出现这么夸张的败家子呢！ 毕竟，除了鬼知道到底是真是假的神仙传说和那座不知道什么时候荒废掉的残庙，这神亭岭就是一座实打实的荒山，平时连飞禽走兽都不见几只。 这么一座山脉，也值得花重金购买？ 虽然说金银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但也不是这样平白糟蹋的呀！ 也正是因此，当这个消息得到确认的时候，别说其他世家对陆氏大为鄙夷，就连江东小儿的童谣当中也将陆氏当做了整个江东的笑柄！ 当时随袁数前往招揽蒋钦周泰之后就一直在根据他留下的名单试图招揽豪杰的陆逊和陆绩一开始还没察觉到什么，但很快就感受到了这无形的压力。 甚至…… 当陆氏族内都有不少族人表示不满，更有甚者希望能变卖老宅之后直接分家，当这种声音在陆氏族内逐渐被鼓噪起来的时候，陆逊和陆绩也只能选择先退一步。 但他们也很清楚，若是没能按照那份残图上所说的一般找到金矿，恐怕他们二人如今的退让只不过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真要到了陆氏家族星流云散的那一天，他俩有什么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伯言，呼…呼…这…这上面写了什么？” 此时的陆逊和陆绩只能选择带着为数不多愿意在他们身上赌一把的陆氏族人登上了此间山岭，望着其中一处字迹有些模糊的石碑，还在喘着粗气的陆绩一把拉住了陆逊，有些着急的询问道。 诚然，登山的过程很辛苦，但更苦的是，如今的陆逊陆绩，除了他们一力主张购置的神亭岭、穹窿山、燕鸥岭之外，已经无处可去。 倒不是说他们陆氏在吴郡四大家族中已经被除名，眼下还剩最后一口气摇摇欲坠的陆氏不值得另外几家做出如此掉价的事情。 但其他对他俩心怀不满的族人如今已经暂时性的剥夺了他们返回老宅的权利。 想改变这一切，只能依靠他们在这三座山脉当中的发现了。 呼…… 轻轻呼出一口气，陆逊抬起眼眸望向石碑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难掩的忧色。 即便是在接到陆康身死的消息，即便是需要以一己之力扛着陆氏前行的时候，他都不曾如此的绝望与无力。 倘若最后真的一无所获，他们固然可以腆着脸去许都再混口饭吃，就凭着献上那张江东地形图的功劳，他相信曹操就不可能亏待他们。 但……这可不是陆逊想要的人生轨迹啊。 如果将家族比作一个王朝的话，陆逊更希望自己是光武帝那样的中兴之主，而非武帝那样踩在前人肩膀上再上一个高度的引领者。 将杂念从脑海中摒除，细细研读了一番碑文，能回应陆绩的最终依然是一声叹息。 “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信息，这上头所记载的都是有关这神亭岭的一些陈年旧事，最近的也是光武时候的事情了。” 这会儿喘过气来的陆绩颇有兴趣的凑上来也看了几眼，尔后一声感慨，“这些我倒是也能看懂个大略，只是……若是这山昔日当真一度享有盛名的话，那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开发的想法呢？若然如此，这座山纵使有金矿，恐怕那些容易发掘的也都已经被开采一空，剩下那些难以被采掘的，我们也一样无能为力。若是如此的话，那道士也好，兄长也罢，为何还对那份天授残图如此相信呢？” 这个问题，他并没有等到陆逊的回答，当他再看时，却发现陆逊已经在眺望着山岭间的小道，隐隐有些出神。 现在的陆绩，很难理解陆逊那个时候内心最深处的念头被勾动时那无可压抑的悸动，也不能想象当初陆逊面对的是怎样的勾魂使者一般的地狱呢喃。 从决定放弃孙氏投靠许都开始，陆氏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既然如此，在保底已经到手的情况下，赌注再下的大一些又有何妨呢？ 当赌性被诱发，即便是沉稳如陆逊，那个时候也有些不能自己。 毕竟，他也只不过是个青年啊。 和陆逊并排而立的陆绩这会儿并不能猜到一旁这个名为侄子实为兄长的家伙脑海中是如何的千回百转。 神亭岭原本也不过是座荒山，走的人多了，也便出现了上山下山的小径。而那张残图上标注的位置只有一个大概，想要在这么一片绵延起伏的山岭里寻找到或许只是一星半点的可供他们开掘的矿脉，又谈何容易呢？ 即便是根据记忆绘出残图的袁数恐怕也没有想到，纵然神亭岭底下真的埋藏着数量丰富的金矿，以如今的勘探技术和开采技术，找到矿脉要消耗陆氏多少时间，他们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见到成效，这个问题会成为如今横亘在一干陆氏族人心头，连陆逊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一座大山。 第144章 人心思变，铁血无情陆伯言 第144章 人心思变，铁血无情陆伯言 其实…… 自从在重金拉拢了邓当之后，接到族内消息被迫折返投入到探矿大业的时候算起，如今陆逊陆绩带着这些族人在神亭岭上也已经待了近半个月了。 与后世不同，如今缺乏开发的神亭岭上依然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岩石，如果仅仅是这些石头扰的人心烦意乱那也就罢了，偏偏这时候的神亭岭，每天清晨还总有那么几个时辰是大雾弥漫，虽然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但也让他们寸步难行。至于刺目的阳光、时不时出来骚扰的蛇虫鼠蚁，自然也不曾缺席。 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漫无目的的寻找了半个多月，这大海捞针一般的情况让压力不仅仅压在了陆逊的肩膀上，也沉甸甸的坠在每一位追随陆逊而来的族人心头。 即便是大多数时间都在指挥的陆逊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跟出来的族人不管最初是怀着怎么样的念头，是真的相信他这个族长能带领陆氏走向辉煌还是只是单纯的为利所诱愿意赌一把，但这半个月下来也都算是尽心竭力了。 用其中一人的话讲，既然已经因为相信族长变卖了如此之多的资产，甚至于已经到了除了老宅一无所有的程度，那……他们也断然没有轻言放弃的道理。 只是…… 半个月的艰辛，虽然没有夺去他们大半条命那么夸张，但也已经触碰到了绝大多数族人的底线，让他们离崩溃只差一线。 陆逊对此并非毫无察觉，但他知道，除非找到金矿，否则，所有的巧言令色最终换来的只会是更加强烈而迅猛的爆发。 但尽管他和陆绩已经尽力拖延了，但……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正当他们二人一时间沉默的时候，身后终于有族人再也无法按捺，近乎是带着哭腔咆哮道：“这……这山上根本就不可能有金矿的，族长……伯言…伯言你真的是被那道士迷了心智啊…公纪…公纪说的才是对的呀……倘若这儿真的有能被我们发现的金矿，那…那为何没有被前人所发掘呢？咱们…咱们已经在这山沟沟里熬了半个月了，哪儿有金矿的半点影子？反倒是带出来的粮食越来越少，眼看着就要见底了，再耗下去，恐怕…恐怕大家都要死在山里，与其如此，求求伯言，让大家回去吧……即便是死…大家也不想死在这无人问津的山沟里做一个孤魂野鬼，就算是求求你陆伯言陆大族长大发慈悲了！” 说着，那族人情绪激动之下甚至想跪下向陆逊磕头，却被身后的其他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这话音一落，当下便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无形的骚动已然在这些处于动摇边缘的陆氏族人当中飞速蔓延。 这也是为何那些玩开拓未知地域的探险家们往往不愿意带上太多人的原因所在。 毕竟，人多了……某种时候不但不会为他们增添助力，反而会成为负担。 这个问题，即便是一千多年之后的大航海时代，也依然是困扰着那些伟大航海家们难以解决的问题。 当一个人产生恐慌情绪，并且队伍当中大多数人原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时候，这支队伍的人心也可以算是彻底散了，而再想将他们重新捏合起来，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甚至不啻于他们拿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提出的猜想来安抚已经蠢蠢欲动的人心。 许多失败在成功前夕的团队，就是倒在这一个近乎无解的难关上。 所以，别说这会儿还未出仕的陆逊，即便是换了未来那个火烧连营、威震天下的江东大都督陆伯言来，也要仔细思量一番该如何解决，更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解决这样的问题。 而陆逊阴沉着脸的沉默，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却是另一个意思。 霎时间，一干族人群情激奋，一个个都嚷着要回家。哪怕不能回老宅，死也要死在故乡的土地上。 古代圣贤尚且讲究一个“狐死正首丘”呢，陆逊只不过是一个还没怎么证明过自己的族长，面对这样的群情激奋，一时间真的显得格外无力。 甚至就连一旁一直站在陆逊身侧的陆绩，这会儿的脸色也是一阵阴晴不定，显然是已经心生动摇。 就连一言不发的陆逊，这会儿脑海中也闪过一个念头：难道……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将这个一闪即逝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尽管脸色无比阴沉，甚至难看的有些可怕，但他的话语却依旧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能回去，这个时候……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回去？如今……这里已经被证明什么都没有了，伯言，你难道还要一条道走到黑吗？要知道……”话到最后，那人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将最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但陆逊听懂了他的意思。 反正被那些保守派族人不待见的是你们两个做出错误决定的年轻人，我们回去只要低个头认个错，一样是有机会重新回归的，何必让大家非要在这里陪着你们两个一起呢？ “锵啷”一声，寒光闪过，陆逊已然拔剑在手，一双眼眸微微凝起，冷然道：“从现在起，再有敢言退者，我陆伯言容得各位放肆，我手中的剑可不识得诸位。别忘了，如今我还是族长，怎么，难道你们连族长都敢挑衅了吗？” 话音落下，那刚刚还犹自咆哮的族人彻底崩溃了，脸上最后一抹血色也消失不见，跪在地上捂住脸痛哭失声：“可……可是这里真的……真的没有金矿啊！整整半个月了，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到处都是这些不值一钱的石头！我们又不像道门高人一样通晓什么点石成金的奇术，能怎么办啊！” “那就继续找！”陆逊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但他最终还是勉力维持住了冷然的形象，“就算是把整座山劈开，我们也必须要把金矿找到。” 无比严肃、一丝不苟的冷漠表情下，掩藏着的是陆逊这会儿熊熊燃烧的内心。 在他看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这山中有的已经不仅仅是可供陆氏未来发展的金矿，更是陆氏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放眼如今整个江东，严白虎昔日留下的部众也好，刘繇的残部也罢，亦或是那些心念许贡、王朗恩德的门客。 这些与孙家不共戴天的、陆氏天然的盟友，这些最容易作为陆氏起家资本的有生力量，如今不也正隐藏在江东繁茂的丛林山寨之中么！ 在按照那份名单到处拜访能人的同时，陆逊也在暗中派出亲信联络过这些人，希望能按照许都方面提供的指引，将这些人收拢以作羽翼。 可是…… 对于这些如今无主的兵团来说，如今的他们别无所求，只在乎两件事情。 其一……想让他们效忠，必须得是和他们一样与孙氏有着血海深仇，愿意替他们的原主公报仇雪恨，和他们一样，以覆灭孙氏为追求！ 当然，想要现在覆灭孙氏，这并不现实，因此，若是能帮助他们对孙策动手，他们也不是不能退一步暂且答应效忠。 至于其二嘛…… 第145章 喜从天降，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145章 喜从天降，柳暗花明又一村 对于这些如今无主的兵团来说，如今的他们别无所求，只在乎两件事情。 其一……想让他们效忠，必须得是和他们一样与孙氏有着血海深仇，愿意替他们的原主公报仇雪恨，和他们一样，以覆灭孙氏为追求！ 当然，想要现在覆灭孙氏，这并不现实，因此，若是能帮助他们对孙策动手，他们也不是不能退一步暂且答应效忠。 至于其二，其实说穿了也并不复杂。 那便是足量的后勤补给，简单来说，无非钱粮二字。 乱世之中，这些看透了世间本质的大头兵们就是如此的现实与物质。任凭你把牛皮吹得震天响，或许能忽悠几个天使投资人，但若是你没钱没粮，那大头兵们可不打算饿着肚子为不知道能不能到来的理想而战。 这也是陆逊想要收拢这些人最大的障碍所在。 别说如今将家产变卖一空之后一掷千金购买三座山脉的陆氏已经堪称家无余财，哪怕是陆康去世之前，经济状况不知比现在强上多少的陆氏，想要一鼓作气将这些部众收拢在麾下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因此…… 变卖了家产换来的这三座山岭，就是陆逊最后的希望。 有条件，他们要尽可能的开掘金矿。没有条件，哪怕用人命堆，他们也必须把金矿给堆出来。 想到这儿，即便是少年老成如陆逊，也禁不住又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边上一脸庆幸的陆绩，心下也是一阵难掩的黯然。 他这个族长身上背负着多大的压力，又有谁关心过呢？ “原地休整半个时辰，然后继续找吧。” 摆了摆手，陆逊示意族人们停下休息一会儿，随后仔细分辨了一下方向，就朝着感受到水汽的方向走去。 说句实在话，如此在山峦中行走，还要分心安抚族人的情绪，这不但对陆逊的精神造成了相当的负担，更重要的是对他的身体也造成了相当的压力。 这会儿的他隐隐感受到了口干舌燥，因此当捕捉到空气当中隐隐的湿意的时候，他决定去寻找水源地来补充水分，而不是像此前许多次一样消耗水囊中的水。 当然，寻找水源，本就是他们每到一处所必需要考虑的头等大事。 因此，当那一汪湖泊如同镜子一般展现在陆逊眼前的时候，他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招呼上两个族人就朝着湖泊进发。 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保护生态的概念，更没有什么污染水源的顾忌，相反，若是没有发现水源，等待着他们的才可能会是又一场危机。 当然，在这么一处山峦里发现如此清澈透亮的一汪湖水，甚至还有可能是活水，即便是陆逊也不免有些感到匪夷所思。 但这份震惊也只是一闪而过，当走到近前的时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弯腰洗脸。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再迟迟没有发现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难过。 惶恐、不安的情绪不但已经在族人们的心头出现、蔓延，甚至已经越过了一部分人的底线，以至于出现今日这般被引爆的景象，既然已经有人承受不住，那么……其他人的崩溃，恐怕也不会太远了。 即便如此，他也必须以一己之力去压制住所有的怒火与质疑。 当然，这个时候他也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这番作为算是彻底被捆上了曹营的战车，“难不成……这也在那位妖孽的算计之中？” 从按照对方的引导一步一步的走下来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想要再在这个乱世中搏一份功业，想要渡过眼前的难关，他就必须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但是…… 正当他弯腰的一刹那，不远处响起一声大喊：“族长！有情况！” 声音响起的如此突然，以至于刚刚才捧起一捧水的陆逊被吓了一大跳，险些一头栽进湖里。 但等他站稳之后，陆逊猛然回神，刚刚……刚刚那一瞬间脸贴近湖面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湖底的淤泥里有什么东西？ 只可惜这个时候没有机会留给他多想，在心底暗自记下这个细节，陆逊循声而去。 “族长，有发现，有大发现！” 等陆逊走到刚刚大喊大叫将他引来的那个族人身边，发现他手里捧着的也是一滩淤泥，看上去……像是刚刚从湖底捞起来的。 “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惶？”陆逊下意识的眯了眯眼，沉声问道。 “族长，你看……”那族人这会儿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颤音，但手却意外的很稳，稳稳的将那一捧淤泥捧在当中，示意陆逊凑近些看。 “嗯？这是……”仔细观察了一番，陆逊也发现了那份蹊跷源自何处。 似乎…… 有什么东西，混杂在这一摊淤泥当中。 颜色和沙子没有太大的区别，以至于他没能第一时间辨认出来。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摊淤泥当中掺杂着许多像是沙子一般在阳光下金灿灿的颗粒，但这些颗粒却又不像沙子那般细腻。 甚至……当手放入其中的时候，陆逊还隐隐察觉到了淡淡的刺痛感。 也正是这一份刺痛，让陆逊猛然醒过神来，瞳孔极速放大：倘若没有猜错，他们恐怕……找对地方了！ 准确的来说，这些东西眼下还不能称之为金子，最多也只能算是金沙，还是那种不曾经过筛选的金沙。 随着陆逊将淤泥徐徐抹开，那一抹橙黄色的物体跃然印入三人的眼帘的时候，陆逊清晰的感知到，身边两人的呼吸这一刻也粗重了不少。 强行压抑住内心的贪欲，陆逊的理智已然回归，见两个族人的呼吸愈发粗重，他赶忙抢先出声：“还愣着干嘛？下去找啊！” 声音不大，在两名族人的耳边却如同炸雷一般，二人蓦然一惊，旋即翻身下水，疯了一般在水中淘了起来。 很快，他们就又发现了一块不比刚刚发现的那块小的金沙。 接连两块金沙的发现，不仅两名族人内心震动，就连陆逊也是瞳孔持续放大，整个人都快要陷入疯狂。 要知道，为了避免被懂行的人联手忽悠，在来这里勘探金矿之前，陆逊也是做过功课的。 虽然没有得到系统的总结，但对于那些出现过淘金相关记录的古籍文献，他少说也是翻了上百遍。 第146章 一动不如一静 第146章 一动不如一静 这也就意味着，他很清楚的知道，如今尚存于中原大地的绝大多数金矿，或者说有机会发掘到金粒的河流或者湖泊，基本上早就被一代代的淘金者们给疯狂的洗劫过了。 从先秦到楚汉，虽然技术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尤其是在秦末那一场变局之后，修为加身之下，对于矿产的开掘也一度取得了质的飞跃，但主要的矿脉，依然只有那几处。 从先秦到楚汉，太多太多的矿脉早已被开掘干净。或者说，就算还有没被开采的部分，那么多大能尚且无能为力，如今的陆氏一样拿这些矿物没有办法。、 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有地方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搜罗到金沙…… 这也就代表着，在这湖泊的上游，或许……真的有一处人所未知，还不曾被大规模开采过的金矿，甚至可能是一整条矿脉存在！ 那一瞬间的狂喜与亢奋如同电流一般涌过全身，让陆逊通体酥麻。 但他并不像那两个还在疯狂搜索金沙的族人一样丧失理智，在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后，陆逊果断回身去召集其他族人。 一干没精打采的族人起初还以为是陆逊又想出了一个新招来诓骗他们，希望能忽悠他们继续在山里吃土。 但当陆逊亮出刚刚得到的尚且还湿漉漉的金沙的时候，原本还不理不睬的一干族人很快便聚拢到他的身旁。 一干人这会儿甚至顾不上陆逊还是族长了，一个个状如疯魔一般，当金沙在他们手中传递的时候，陆逊清晰的感受到，身旁的这些族人身上燃起了名为欲望的火焰。 “连这处湖泊里都能淘到金沙，那上游……”有相对理智的人下意识的分析了半截，周围族人的眼中已经纷纷燃起了火焰。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这也是人生第一次见证大浪淘金啊！ 望着欢呼雀跃着向湖边奔去的族人，陆逊落在最后，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那道士临别之际留给他的两句诗——“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是啊，逆风翻盘的感觉，真的很美妙呢…… 仰起头，陆逊努力的将眼泪重新顶回去。 他不希望自己的软弱被别人看见。 而对于那些已经冲到湖边的陆氏族人来说，他们仿佛看见了娇妻美妾、良田万顷在向他们招手。 那可是实打实的、金灿灿的金子啊！ 要知道，放眼如今的江东，最硬核的货币早就不是大汉朝廷官方铸造的五铢钱或者民间流通的铜板了，至于后来董卓曹操先后搞出来的什么恶钱之流虽有流入，但更谈不上作为硬通货。 如今这个世道，最能保值的硬通货，可不就是粮食和金子嘛！ 虽然说两者各自有各自的优缺点，但没有人会嫌这两样东西太多！ 一轮疯狂的淘金过去，眼看着绝大多数族人都已经浑身湿透，就连身边的陆绩也一副蠢蠢欲动的架势，陆逊站在湖边，悠悠的叹了口气。 想要真正成为陆氏复兴的基石，眼下这些人的格局还差得太远。 “族长…” “族长！” 尽管如此，当陆逊再度抬头扫视的时候，目光所到之处，都会响起族人有些狂热的欢呼声，饶是以冷静自诩的陆逊，这会儿也难免感到有些目眩神迷，险些迷失在这份快感当中。 好在…… 关键时刻，对那位妖孽的恐惧袭上心头，打了一个激灵之后，恢复理智的陆逊把手一挥：“休整之后，随本族长继续上山！如今胜利就在眼前，咱们一定要稳住！只要稳住，咱们一定能赢！” 有了这些金子铺路，陆氏想要恢复往日荣光，不过等闲事耳。但若是想要更进一步，那好不容易抱上的大粗腿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了！ 尽管发现了大量的金子，陆逊心头的谨慎却更深一层，对那位一直不曾打过照面（自以为）的曹营幕后军师的忌惮也更深三分。 …… 嗯，其实…… 当初知道那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小道士其实就是那位隐于曹营幕后却操盘天下的妖孽的时候，周泰还稍微好一些，清楚其中含金量的蒋钦差点没直接从马上掉下来摔个倒栽葱。 好在毕竟是武夫，很多时候习惯了用拳头说话，在见到郭嘉与自家主君把臂言欢的时候，蒋钦就明白，不管这到底是个火坑还是奔向美好前程的战车，他和周泰如今已经被绑在了上面，这会儿想要跳车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自家主公以曹营谋士的身份，刚刚坑完江东，居然还能这么淡定的跑到江东亲自招揽自己兄弟二人，这份礼遇……高低捞个士为知己者死也不算太过分。 因此，蒋钦索性就和周泰一样放弃思考，只听命行事便是。 前面两个玩心眼的在交流，后面周泰和蒋钦静极思动，二人索性就在小院里比试起了拳脚功夫，一时间尘土飞扬。 呃…… 这倒不能怪袁数不弄个大点的院子搞个演武场出来。 事实上，考虑到未来总是要找保镖的，无论是招揽蒋钦周泰，还是未来找机会从刘跑跑手底下挖赵云陈到，袁数一开始确确实实是有考虑过弄个大点的院子。 但…… 汝南袁氏的招牌如今在曹营上层几个知道他的存在的老阴货那里固然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可真要是在许都捅破了，到时候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不想过早卷入漩涡中心甚至成为风暴之眼的袁数只是略一想像到时候可能会发生的景象，就有些不由自主的寒毛直竖。因此这个选择被他果断的放弃了。 但不亮明身份，当初从原主营里卷出来的些许财宝，让他们在许都混个温饱倒是问题不大，想要再买个大宅子落脚却是不太现实。 更重要的是，到了许都之后，如果不亮明身份，袁数甚至一时半会儿脑子里还没什么来钱的方法，短时间内恐怕还得担心坐吃山空的危险。 左思右想之下无计可施，他只能厚着脸皮以药方相要挟，从陈登手里抠出来了一座小院如今供自己落脚。 因此，眼下静极思动的蒋钦周泰也只能在这窄小的院子里勉强活动一下筋骨。 当然，对他俩来说这般比试拳脚功夫充其量只是活动活动筋骨，但落在有心人眼里那可就不一样了。 第147章 冥思苦想，计将安出 第147章 冥思苦想，计将安出 嗯…… 用最简单的词语来形容此刻回过头来想来拜访一下主公刚刚带回来的两个保镖模样大汉的阎象的心情，那就是——卧c！ 稍微复杂一点，那就是我xxx个xx！ 嗯，作为文化人，这样爆粗口是不对的。 但……除了爆粗口，好像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什么能直接抒发情绪的方式。 毕竟阎象论文学素养也没到陈琳孔融那个档次，还做不到问候完别人祖宗十八代还不带一个脏字。 自家这主君怎么去江东一趟，回来身边还多了两个这么能打的保镖捏？ 虽然说以阎象的眼力不好判断这两个大汉和当初的纪灵比孰强孰弱，但除了纪灵，袁术麾下好像还真就找不出一个能说自己有把握一对一打赢这俩大汉的。 这就有点恐怖了哈…… 另外一边，郭嘉倒是没有分神注意后院的动静，他现在还在思考袁数所透露的信息。 刘备或许无法安定徐州，毕竟下邳陈氏或许不算全国级别的豪门，但放眼徐州，以陈氏的底蕴，说是第一世家绝对当之无愧。 有这么一股势力在徐州内部坚定的反对刘备，对方想要借徐州凝聚起一股可以安身立命势力的目的终究是要破产的。 刘表的话…… 张羡作乱的消息如今早就传遍天下，压根儿就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 虽然说碍于刘表没有与朝廷作对，曹操没有办法公开表态站在张羡一边（那样的话等于自己放弃了道义制高点的优势），但暗中做一些利益交换却是完全可行的。 而无论是选择和张羡做交易还是与刘表谈条件，反正短时间内荆州是不可能有精力分心他顾的。 唔……至于刘表非要鱼死网破破釜沉舟让文聘直接率部北上响应袁绍这个可能性…… 就算刘表愿意，蒯越和蔡瑁能同意？ 为了袁绍与曹操拼个鱼死网破，对他们蒯氏蔡氏有什么好处？ 但是……江东孙策凭借武力压服豪强，后面交州士燮又摆明了不插手中原纷争，这后患却又从何说起？ 至于说袁绍的后患，就更让郭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当初劝曹操南征张绣的时候，那会儿的袁绍确实是抽不出功夫来收拾中原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公孙瓒虽然已经被打得节节败退，但易京还捏在自己手上，逼得袁绍不得已之下只能集中河北兵力在坚城下死磕。 但如今公孙瓒已然自焚，不再有势力能从侧后方牵制袁绍，一旦曹操一方露出破绽，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河北大军的雷霆一击。 虽然说当初杀得白马义从胆寒的先登死士已经随着他们的主将麴义被埋葬，但燕赵之地自古以来就多出游侠与慷慨悲歌的猛士，如大戟士等精锐也不是好相与的，袁绍手下又是猛将如云，四庭一柱可不是吃干饭的。 如此庞大的一个势力，谁能抵达他们的兵锋？又有谁能为了曹操牵制他们？ 说起这件事，郭嘉也叹息不已。 其实当初接到公孙瓒被围的消息的时候，曹营也是开过会的。 关于要不要支援公孙瓒、如何支援公孙瓒的问题，当初在曹营内部也是引起了相当的争论。 从曹操阵营的角度出发，如果能留下公孙瓒继续在侧后方骚扰牵制袁绍，成为悬在袁绍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那对他们一定是非常有利的。 只是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袁绍已经调集了河北精锐将易京围的如同铁桶一般，为了防止曹操搞事，黄河一线也同样加强了戒备，郭图等人甚至不惜提议由汝颖一系的军方第一人淳于琼亲临黄河一线巡视防务。 面对如此局势，想要出兵出粮跨越黄河去支援公孙瓒，显然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拉公孙瓒一把，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发育的时间，可不代表曹操和公孙瓒的交情真的铁到这个程度，甚至不惜拼着自己元气大伤也要拉兄弟一把。 既然没办法对守城给予实质性的帮助，他们当时也讨论过退而求其次的方法，即帮助公孙瓒脱离包围圈。 但一方面，对于能否说服公孙瓒这么一个性格耿直脾气还臭的死硬派放弃坚城跑到草原上吃灰，曹营上下并没有几个人有这个把握说一定能实现云云，而有这个能力和成功可能性的，又无一不是曹操较为倚重的心腹，显然不可能将他们派到公孙瓒那儿去。 另一方面，说起来这个锅还得公孙瓒自己背，由于平时作风过于强硬，得罪的人太多，以至于当袁绍包围易京的时候，公孙瓒已经落到了无处可去的地步。 从曹操一方的战略考量出发，公孙瓒最好是继续留在北疆骚扰袁绍，但问题是幽州之外最近的两个去处，不外乎便是辽东辽西。但辽东有公孙度，辽西有乌桓，这两方没有发兵攻打公孙瓒已经是够给这位白马将军面子了，想要让他俩替公孙瓒扛雷根本就是不切实际。 唯一一个看上去可以容许公孙瓒和他的残部落脚的，大概也只有同样远在天边的并州边境了。 毕竟，由于并州长期饱受羌胡劫掠之苦，因此那里生活的汉民对于像袁绍这样主张招抚胡人的世家大族没有半点好感，反而是对待胡人极为铁血强硬的吕布公孙瓒更受他们欢迎。 只是那个时候曹操也没有事先在并州有所布局准备，以至于虽然大家都知道撤往并州是一个死中求活的选项，但其中的风险系数也让这个计划对于公孙瓒来说变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最终，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孙瓒在易京自焚，整个幽州也彻底被袁绍吞下。 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袁绍同样无法分心他顾的机会拿下宛城，也算是勉强实现了止损。 可…… 事到如今，连公孙瓒都被平定了，袁绍又哪里会有什么后患？ 要知道，在处理胡人问题上，袁氏一贯尊奉的就是怀柔招抚那一套，公孙瓒之所以被打得节节败退，早期是由于低估了先登营的战力在麴义手上结结实实吃了一次大亏，后面就是因为有了胡人的介入，袁绍在骑兵上彻底拥有了与公孙瓒展开对攻的能力。而在弥补了轻骑的短板之后，面对袁绍仗着经济实力的绝对优势展开的平推，公孙瓒自然表现的毫无还手之力。而在这个过程中，早早与袁绍达成联姻的乌桓可谓是出了大力气。 如今公孙瓒一倒，袁绍的怀柔政策在幽州也得到推行，更重要的是，当初幽州牧刘虞奉行的同样也是德政招抚那一套，这就意味着袁绍可以轻而易举的在幽州接收刘虞的成果，至少在当下这一代人，或许依旧有边民要面对来自北方胡人的劫掠，或许胡人依旧会步步南下，但至少，河北上下的主要精力就可以放到对南作战上来。 第148章 有客来访，意料之外 第148章 有客来访，意料之外 因此，若说想要联络胡人共同夹击袁绍，在郭嘉眼里，这与昏招也没有什么区别。以袁兄的大才，又怎么会想出这么一招下策呢？ 可若是再摒弃了胡人，袁绍的后方哪还有什么其他势力？ 总不能……指望三韩动手，或者是在辽东当缩头乌龟的公孙度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对幽州下手吧？ “奉孝有所不知，自古以来，这北边的胡人呢，就是畏威而不怀德的。不但匈奴如是，鲜卑如是，乌桓如是，就连羌人也不例外。”袁数脸上掠过冷笑，“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问贾文和，那些让羌人唯唯诺诺畏之如虎的，可曾是那些天天满口仁义道德动辄教化的书生？虞诩也好，三明也罢，哪一个不是杀出来的威名？如今袁绍势大，所以乌桓和鲜卑愿意接受他的笼络与招抚，暂时放弃大规模入寇的想法。但若是袁绍露出了破绽，这些胡人才不会放过狠狠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的机会。” “可是……”郭嘉仍然有些迟疑，毕竟在时下士人的心目中，中原的争斗是汉人诸侯自己的事情，决不能做出那等引狼入室的事情，让这些曾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蛮夷插进手来。 “主动引狼入室的事情，自然是做不得的。这点下限，我自问还是守得住的。”见郭嘉一脸惊疑不定，袁数立马就猜到了他在顾忌什么。 眼下的世人并不知道，百年后那些大量迁居中原的胡人会在那些猛兽的带领下犯下怎样的罪行。 但对于袁数来讲，既然回到这个时代，哪怕并非原本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个时空，他也不希望五胡乱华的惨剧再一次在中原大地上上演。 “但如果……是那些人主动找上门来，希望奉孝不要轻易将他们拒之门外。想要让袁本初进退两难，还真就非这帮豺狼不可。”说着，袁数下意识的又是叹了口气，“若是公孙伯圭有能力撤退到并凉一带，以他的声望，完全可以拉起一支反抗袁绍的生力军，我等又何必出此下策。” 郭嘉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尔后一声叹息。尽管他们并不认为公孙瓒这样的人在乱世是一个值得效力的主公，但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乱世，公孙瓒也确实当得起英雄的名号。虽然他身上或许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污点，但瑕不掩瑜，他和刘虞一文一武，一招抚一攻战时期的幽州，也确实是大汉北疆难得的一方净土。 “唔……若是胡人当真愿意与曹公合作，那么暂时虚与委蛇倒也不是不可以。”对于袁数的提议，这次郭嘉倒是点点头应承下来，虽然说北疆胡人对于大汉来说是扎在心头的一根毒刺，但相比于眼下袁绍这么一颗毒瘤，他们还是可以与胡人在某种形式上达成合作的。 “至于西凉，相信有贾文和在，不会对曹公造成太多困扰的。毕竟，韩文约是何许人，他可比我清楚。”话锋一转，袁数将话题带到了凉州的两大诸侯身上，“表面上看，马寿成与韩文约在攻灭李、郭二贼之后已经完成了对关陇的统一，但这二人虽名为兄弟，实为仇敌。平素在西凉就是摩擦不断，那马寿成虽自号伏波将军后裔，但一向以名士自居的韩遂可不怎么把他这个武夫放在眼里，但偏偏论起实力，在以武为尊的西凉，韩遂的个人勇武比马腾那是大大的不如，若非他手下那个女婿确实骁勇，只怕早就被羌人赶下台了。如今袁绍与曹公两大势力来势汹汹，这二人不得已抱团取暖，倘若外敌不再，首先要斗起来的便是他们两家。这么一对貌合神离的组合，能对曹公的西线构成多大的威胁？有钟元常出镇长安，足以将他们拦在关中。” 郭嘉听的频频点头，若是真如袁数所说这般，那西凉那边恐怕还真不会对曹操阵营构成太大的威胁，当然，前提是钟繇不要作死。而钟繇会作死吗？一把年纪好不容易看到加官进爵的希望，以他平素就稳重的性子，这个时候就更不可能急于求成捅出什么幺蛾子了。因此，郭嘉对这位老乡可是很放心。“五路伐曹已去四路，江东又已被袁兄坑过一次，这般说来，这次的五路伐曹，曹公大可以安坐许都，静候佳音？”说到这里，郭嘉也难得的两眼放光。 让他们头疼了好几天的问题，如今到了袁数这里三言两语就被化解于无形，这差距，啧啧啧…… 看来以后动脑子的事情自己还是少来，多去照顾一下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姐姐们才是正经事…… 袁数这会儿可不知道在他眼里应当是曹魏擎天一柱的鬼谋郭奉孝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躺平的不健康想法。 关于江东的问题，其实他还是有点想法需要和郭嘉讨论一下的。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他也需要这位鬼谋帮忙拿个主意。 当下轻咳一声，刚打算说话，门外却响起了阎象的声音：“公子，门外有贵人求见。” 嗯哼？这个时候什么人会找上门来？ 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边上正美滋滋喝酒的郭嘉，袁数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些不太好的想法。 虽然打定主意要投效曹操，但他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就和曹操打照面，更不打算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 难不成……是郭嘉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通风报信了？还是他露了破绽？ 再说了，虽然被他提纯过一轮的酒比如今市面上绝大多数寻常酒水要强上许多，但也不是你郭嘉这么拿来当水喝的呀！ 按他这喝法…… 你今天到底是来问策的还是来蹭酒的？ 眼看着只是短短一小会儿的功夫，郭嘉脸上就已经是晕红满面，袁数气得险些没咬碎一口银牙。 “贵人？什么贵人？这个时候，还能有贵人登门拜访？”郭嘉这会儿显然也是有些上头了，摇摇晃晃起身，笑着调侃道，“以阎象兄的见识，这许都还有什么贵人会愿意屈尊来拜访袁兄的？” 虽然郭嘉这会儿身上还带着三分酒气，但这话一出口，听在袁数耳中却如同一道炸雷一般，刹那间就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确实，郭嘉说的一点没错。阎象虽然当初不受原主重视，但也是正儿八经跟着袁术混过十几年的人，见识过太多太多的高门大族达官贵人。 如今许都虽然繁荣，却远远比不过当年的洛阳城。能被阎象称作贵人的，在如今的许都城里也一定不会太多。 但这些人……有什么理由来找他呢？ 这座宅子虽然被送给了他，但在明面上依然是挂在下邳陈氏的名下。 知道他身份的，如今也就是曹营里几个核心高层而已。 这…… 第149章 意料之外的麻烦 第149章 意料之外的麻烦 想了好一会儿没想明白，袁数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把将踉踉跄跄的郭嘉拽到身前，低声问道：“奉孝此来，莫非还带了人要介绍给我？” “这个……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曹公的性子袁兄怎么说也应当是了解过的，他若是真打定主意要搞点什么动作，可不会事先漏出风声给旁人知晓。”郭嘉也压低了声音应道。 “可认得是何人来访？”既然一时间想不到答案，那干脆就直接问吧。袁数按定心神，扬声问道。 “唔……人我不认得，但他递了名刺，因此我知道来的是谁。”阎象快步趋进，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当看到阎象递上来的那张名刺的时候，就连刚刚被袁数拽到身边的郭嘉这会儿也顾不上转圈圈了，凑上来瞄了一眼之后，两人的脸色也变得如同阎象一样精彩。 “河内司马氏嫡系，如今京兆尹……哦不对，应该说是前京兆尹的二公子——司马懿！” “司马防这是犯了什么事？”袁数闻言一怔，扭头看向身旁的郭嘉。 前京兆尹，这个称呼可就有点东西在里面了。 “怎么，袁兄你不知道？”郭嘉也是一惊，看向袁数的眼光满是错愕。 见郭嘉一脸惊讶的神情不似做伪，袁数也有些吃惊，“怎么，这事儿我应该知道吗？” “当初司空引蛇出洞……”郭嘉没有说的太明白，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 “怎么，司马防也牵扯进去了？”袁数眉头一挑，这还真让他有些意外了。 董承敢弄出这种事情，若说背后只有一个天子的支持，他是不信的。就像当初王允有底气硬撑着不赦免董卓残部一样，那些世家大族肯定是给了承诺的。 当然，这承诺靠不靠谱，那就要两说了…… 只是河内司马氏虽然不及袁、杨，但也算得上是一流世家，怎么会被抓住罪证一起整进去了？ 还是说……因为上次杨彪急流勇退没能掉进坑里，曹操这一次决定强行制造罪证拿司马防开刀，来一手杀鸡儆猴？ 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司马防好像还真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首先，司马氏不像袁氏、杨氏那样，人家是真真正正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再加上杨彪正妻可是袁氏嫡女，亲上加亲之后背后的人脉网过于恐怖，即便是如今的曹操也不敢轻易拿他们开刀，但司马氏……虽然人脉也很夸张，但绝对不会有人敢站出来硬顶曹操。 其次，司马氏和颍川一干士子关系也不算浅，当年司马防的祖父曾任颍川太守，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拿掉司马防来对颍川诸人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似乎也说得通。 当然，排除这些政治上的考量，司马懿的拜访也足以让袁数心神震动。 或许在如今的曹操、郭嘉等人眼中，司马懿不过是个刚刚展现出一定潜力的小字辈，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入仕，就算因为父亲被整的事情有些情绪，但在大势面前一样只能老老实实低头为曹氏所用。 但在袁数眼中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先排除那个不知道哪家闲谈野史编出来的所谓“冢虎”，在历史上完全体司马懿的前缀也可以写的相当夸张——西晋高祖宣皇帝、曹魏体系的送葬人、司马氏夺取天下的伟大领袖司马仲达。 嗯，在这个时候，这些前缀都还没有，能让人高看一眼的，大概也就是河内司马氏的血统。 见，还是不见？ 或者说，帮，还是不帮？ 被郭嘉这么一点，袁数哪还不知道这位尚未完全成熟的司马仲达找上门来为的是什么？ 但是…… 捞司马防一把，这件事情，荀彧难道就不想做吗？郭嘉荀攸难道就不想做吗？ 你们汝颖士人一个个的不出面，指望人家司马懿把皮球踢到我这里，算是怎么一回事？ 倘若曹操只是打算敲山震虎，那关一段时间自然会把人放出来，你们汝颖系提前去低个头服个软不也一样能把人救出来，何必非要我低头去求曹操？ 若是当真被曹操捏住了实打实的罪证打算严肃处理杀鸡儆猴，那……你们汝颖系不打算触这个霉头，难道我就活该去触这个霉头影响曹操和我的关系？ 凭什么？就凭一个司马懿？ 说白了，司马氏倒不倒，对于如今的袁数来说，当真有些无关紧要。留着司马懿，就等于是未来给曹操埋下一颗定时炸弹。曹操或许有这个能力与见识去压制住司马懿，但他的继承者们可不见得有这个手腕与魄力，能让这位注定要走上野心家道路的冢虎雌伏。 但若是司马懿提前凉凉，没能像历史上一样成为曹氏的腹心之患，那对袁数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曹操待他不薄，那他死心塌地跟着曹操阵营混，提前压制住司马懿的腾飞对他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又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前程去扶他一把？ “奉孝啊……”意味深长的看了身旁还想去再拎一壶酒来喝的郭嘉一眼，袁数先挥挥手示意阎象去将司马懿领进来在堂前候着，尔后凑到郭嘉耳边，“别说这小子今日能找到这里和你还有公达没有关系，想让我出面处理这个麻烦可以，你们是不是也该拿点诚意出来？单靠这小子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上门我就要自找麻烦，这买卖你们想的倒是挺好，哼！” 郭嘉脸色只是微微一变，旋即将酒壶揣进怀中，朝着袁数一拱手：“既然袁兄如此误会，那小弟先行告辞，今日你与那小子谈成什么样，与我和公达没有分毫干系。” 说罢，郭嘉扭头就要走，却又被袁数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身后拽了回来。 “作甚？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到时候衣襟不整的出去，你让小辈怎么看咱俩？”郭嘉被扯得险些一个趔趄。回头本能的就是一顿阴阳怪气疯狂输出。 袁数倒是不以为意，“反正丑话说在前头，就这么一个人直勾勾的上门求见，我是绝对不可能出手的。当然，有些事情人家小辈当局者迷，你们这些以长辈自诩的也不知道提点一二？难道你们真的认为曹司空这次是咬定了司马防，非要杀之而后快？” 第150章 不得不为，互相踢皮球 第150章 不得不为，互相踢皮球 袁数这话一出，郭嘉一时间也有些默然，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对了，还有件事情说来也得请奉孝替我出出主意，毕竟酒也没少喝，怎么着也算是欠了个人情，现在要也没毛病不是？” “你说。”郭嘉冷哼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原本有意无意把司马懿引到这边来，是打算把这个麻烦甩出去的。但被袁数这么三言两语一带，最终事情还是要落到他们颍川人头上，眼下还要帮他想办法，郭嘉的心情又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这坐吃山空总归不是一个办法，如今许都城里，可有什么营生方便我插手的？” “呵呵，早就劝你与曹公见上一面，在朝廷里谋个差事，还愁短了你的吃穿不成？” 对于郭嘉这一轮的阴阳怪气，袁数并不在意，摆了摆手，猛然瞥见郭嘉揣在怀里不松手的酒壶，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来了主意：“以奉孝的眼光，这酒若是能大规模生产，在许都能赚一笔否？” “呃……”郭嘉一时语塞，说行吧，刚刚被呛了几轮，这时候心情还没转回来呢。说不行吧，感觉又有些昧着良心。 犹豫片刻，郭嘉傲娇的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窃以为，公子这个想法倒是可行。唯一的问题是，某观公子先前制取这等酒的步骤颇为麻烦，真的有办法实现大规模量产吗？”阎象这时候闪身进来，饶有兴致的问道。 “嘿嘿，既然连奉孝都舍不得这酒，说明我这搞法还是有前途的。至于不能大规模量产的问题么，嘿，山人自有妙计。”袁数并没有和阎象多做解释。 作为从几千年后穿越而来的灵魂，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 做品牌，然后搞饥饿营销这一套，后世随便从大马路上抓一个衣着打扮整洁干净一点的年轻人，哪个不能头头是道的侃上个把小时？ 什么叫格局碾压，这就叫格局碾压。 “对了，你去外头盯着点，司马仲达这个年轻人虽然不错，但他身上的麻烦不是你我现在有必要招惹的，最好郭奉孝那个混不吝的家伙能把他带走，如果没走，待会儿你随便找个由头把这小子打发了。这个时候咱们没必要见他。” “明白。对了，还有一则消息，是徐州那边来的。”阎象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去。 “嗯？徐州那边能出什么事？”袁数眉头一挑，除了刘备逃往下邳之外，徐州还能有什么事？ 难道江东能有这等魄力，在还没有和袁绍谈拢之前就为了遏制曹操愿意发兵北上威胁广陵？不至于吧…… 先前离开江东的时候，感觉也没有进入战时状态啊，若说不声不响就能集结起数万军队偷袭广陵，以陆氏的人脉，不应该连风声都没有听到啊？ “公子勿要担忧，不是坏事。”见上首袁数的脸色忽阴忽晴然后肉眼可见的越变越差，阎象哪里还敢卖关子，赶紧如实交代。 “不是江东？那是……” “甄氏的商队在徐州盘桓了一段日子之后，前些时候从徐州出发，动身往许都来了。” 甄氏？哪个甄氏？ 袁数刚想开口发问，随后猛然想了起来。 三国时候，最有名的甄氏……大概也只有那一支了吧。 所谓“洛神”甄宓出身的——中山无极甄氏。 虽然甄氏并不是什么传统的士族豪强，但其底蕴也不可小觑，如今更是与徐州糜氏等量齐观的商业巨鳄，若非家族男丁凋零，恐怕其强盛还要压糜氏一头。 可是历史上，甄氏不是答应了与袁绍联姻的么？ 如果他没有记错，甄宓被曹丕抢先纳入后宫的时候，已经是嫁做人妇了呀。 如今袁绍养精蓄锐到处串联，摆明了对中原虎视眈眈，怎么会这个时候放任甄氏的商队大举南下？ 难道是来做间谍的？可若是间谍，陈登那边也没理由为他们入许都作保，还写信找到自己头上来啊？ 这边袁数一头雾水，那边阎象见苗头不好，果断先走一步，当他来到堂外时，发现司马懿已然离去，当下也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他在许都可不是混吃等死的，当然知道前京兆尹司马防因为涉嫌卷入董承一案当中被拿入狱中候审的消息。 虽然从他二儿子司马懿还能到处在外面活动求援来看，曹操或许未必有那么坚决的念头说非要杀掉曾经也算是对他有恩的司马防，但这种事情……谁愿意去赌如今深不可测的曹操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唯一一个或许会选择赌一把的荀彧这些日子自我禁闭闭门谢客，剩下的汝颖系隐隐以郭嘉、荀攸为首，结果这两人被司马懿求上门之后也没想出个办法，居然想着祸水东引把事情踢到袁数这里。 好在今日自家公子反应极快，一口咬死这件事情一定要先看到汝颖系的诚意才能再做决断。否则…… 当然，依阎象的看法，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曹操在故意设局钓鱼，想继续复刻先前的引蛇出洞来一波大的，因此，从理智的角度考虑，最好还是像汝颖系那帮人先前的所作所为一般尽量不与之扯上关系。 但自家主公既然应下了，那或许是自己有眼光浅短见识不到的地方。 毕竟，这一路走来，袁数那精准的眼光已经无数次被证明了其正确性。 想一想吧，若是先前不是袁数一意孤行非要往许都来，或许他们这个时候还滞留在徐州，甚至有可能会应陈登的邀请前往广陵城。然后…… 阎象虽然机变谋略不如郭嘉荀攸这些顶级谋士，但也不是傻子。虽然没有具体情报，但刘备出逃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 再联想刚刚听到的有关江东的只言片语，这下子阎象哪还猜不到恐怕徐州很快又要再起干戈，而首当其冲的十有八九就是如今陈登守把的广陵城？ 到时候兵荒马乱之中，若是发生点什么…… “诚意？” 此时此刻，在离袁数落脚的小院之外大约两条街的地方，原本独身离去的司马懿这会儿已经又绕上了郭嘉的马车，在听完郭嘉的转述之后，饶是司马懿也不禁眉头微微皱起。 郭嘉当然不会自作主张替整个汝颖系将这个好不容易撇掉关系的麻烦事又揽到身上来。 但看两边当事人这个态度，他若是不出言提点司马懿一二，只怕这事儿要没个完了。到时候无论哪一方出点什么意外，把账记在他们汝颖系头上，那可都是血亏的事情。 因此，适当的提点还是有必要的。 当然，能不能悟透，那还得看司马仲达这小子自己的悟性如何了。 第151章 兜兜转转，阴差阳错 第151章 兜兜转转，阴差阳错 正当这面两个精明的如同狐狸一般的两个青年在交谈的时候，另一边的袁数同样也是眉头紧锁。 甄氏到底想做什么，眼下与他没有什么太过迫切的关系。 如果是想两头下注，那自然有曹操手下那些能人去应付，相信曹老板对此也一定会欢迎之至。 若是想搞出点什么幺蛾子来，反正作保的是陈登，出事儿了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当然，若是真的演变到了最差的那种情况——陈登已经与袁绍达成某种协议的话，那曹操阵营恐怕真的要陷入四面受敌的情况了。 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逆天改命或许很难，但想要保住曹操阵营一口元气以备东山再起的话，袁数觉得还是有一定操作空间的。 但相比之下，还是司马懿这位未来的晋高祖宣皇帝的事情更让他头疼一些。 曹操抓了司马防，却又放司马懿如此肆无忌惮的活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要想搞什么大义灭亲秉公执法的戏码的话，司马防早就被送去和前些日子刚刚被定了刑马上就要上法场的种辑吴硕等人作伴了，哪还会留在廷尉大牢里吃牢饭？ 有郭嘉和荀攸这两只老狐狸在后面提醒，若是这样还看不明白，那……这个时空的司马懿，或许…… 呸，不能小看这些历史上曾经闯出过一番大事业的名人！ 但……平素喜欢以“苟”道安身立命的司马仲达，在这一次父亲的生死危机面前，到底能爆发出怎样的能量，这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董承没有抓到，如今刘备也跑了，那据种辑吴硕等人交代出来的衣带诏到底落在谁手上，已经成了曹营所有知情者的心病。之所以留着司马防，或许……你等的就是这一刻吧？ 司空府里，曹操这会儿也是眉头紧锁。 几个心腹谋士如今都在各自闭门苦思，试图寻找一个破局之策，而如今被曹操召集到府中议事的自然便是以一干亲戚为首的曹魏众将。 但就连贾诩等人也要闭门苦思多日，这会儿这帮武夫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因此，一干人到齐之后，也只是眉头紧锁的坐在一起发呆罢了。 “司空，奉孝求见。”许褚快步趋入，在堂下刹住脚步，拱手行礼之后两句话就打破了此间的平静。 “快请！”曹操话音刚落，曹仁、夏侯渊等一干人已经快步朝外走去，竟是争先恐后的去迎接。 没办法，他们实在是受够了被曹老板关起门来开会却屁都打不出一个的日子。如今郭嘉来了，那简直就是大伙儿的救命福星啊！不管郭嘉能不能解决问题，至少这个差事不用他们负责了，自然是一个个神清气爽，脚步都轻健了几分，看的坐在上首的曹操是一阵好气又一阵好笑。 …… …… 正当郭嘉在为曹操开讲此间关窍的时候，另一边自兖州通往徐州的官道上，也出现了三万余刚刚经历了一番急行军的人马，如今正寻了一处湖泊休整、补给。 监督军士的事情有关、张去做，刘备这会儿却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身侧两人面前，恭恭敬敬的拱手一拜。 “徐先生，王剑师，正所谓大恩不言谢，此番恩情，刘玄德必铭记于心。异日必有厚报。” 那两人正在翻身下马，一时间只能生受了刘备这一礼。而能让刘备如此恭敬的，那位徐先生自然便是此番协助刘备逃离许都、并为他策动与袁绍联手一切事项的徐庶徐元直。而让他格外客气礼敬的剑师，当然也只能是宫里那位常年追随在帝后二人身边的当今天下第一剑师——王越！ 就连在许都已经彻底铺开情报网的曹操恐怕都不会想到，这位一向在帝后身边护卫的高手如今竟然离开了许都来到刘备身边。 当然，对刘备来说，他对王越如此客气，倒不仅仅是因为王越的身份，更重要的，还是此番逃离过程中王越为他带来的帮助。 毕竟，刘备之所以能顺利逃离许都，固然是因为曹操一定程度上有意无意的放松了对他的监视，但若是没有这两人相助，恐怕少不了要和校事府的人恶战一场，说不定就会被驻守在许都附近的一干曹营大将堵上。 同样的，能拿下如今这支兵马，两人也在其中出了大力气。徐庶出谋划策，王越执行暗杀，一剑封喉，帮助刘备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这支兵马的指挥权。 要知道，这几人虽然是袁术降将，按道理来说是得不到曹营那边毫无保留的信任的，但偏偏曹操也足够大胆，就让这几人领着三万降兵驻扎在颍川。也正是因此，几人对曹操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忠心耿耿。 最初徐庶的计划里，原本他们是打算带上这些将领一同去徐州再创业的。毕竟，如今刘备手下除了关张啥也没有，这两人虽然都是万夫莫当的猛将，但却不以统帅见长。 奈何那几人已经成了曹操的死忠，于是在拉拢失败之后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由王越出手斩草除根。 当然，之所以选择这支兵马，其实更多的还是刘备的主意，他也将决策权看得很重，没有事事都交到徐庶手上。 因为这支军马的主将固然是曹操的死忠，但副将却早已被国舅董承买通。原本按照董承的计划，在刺杀曹操成功之后，他也不会完全信任那些首鼠两端的世家大族，而是要引这支人马进入许都，配合禁卫以及伏完手里那万余人掌控局势的。 只不过在听了袁数的劝告之后，董承也留了个心眼，将与这支兵马的几位副将联络的信物连同天子诏书一并交付给了刘备，没成想这个时候倒是恰好派上了用场。 曹操没有死，董承虽然躲过一劫，但也没法再光明正大露面，只能转入暗中。阴差阳错之下，反倒是刘备捕捉到了一线机会逃出了许都。 而这些潜藏在暗中的底牌，也就这样一点一点的随着刘备揭露出来，再被徐庶串联起来，环环相扣，才有了如今的结果。 至于五路伐曹，其中当然有着袁数有意的点拨，但对于徐庶来说，想到这一策其实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袁数那一番提点对他而言不过是提前戳破了这一层窗户纸罢了。 第152章 尽心尽力的徐元直 第152章 尽心尽力的徐元直 昔日诸侯讨董，关东群雄齐聚酸枣，天下英豪会战虎牢，背后固然有着一干关东世家的推波助澜，但曹操手中那一封所谓的天子诏书才是将十八路诸侯串联起来勠力同心的关键一环。 当初曹操凭借一封所谓的“天子诏书”，为自己争得了莫大的声名，更是捞了一份居中串联之功。 如今世易时移，轮到刘备手中握有天子诏书，徐庶索性便顺水推舟，劝刘备效仿曹操故事，就算不能将曹操打垮，至少也能让河北袁绍与此刻盘踞中原的曹操陷入战争当中，为处于夹缝中的刘备趁势发展争取时间空间。 当然，袁数的存在，对于徐庶来说其实才是补足了这个计划致命弱环的点睛之笔。 除了曹操贾诩等极少数几人之外，压根儿就没有人知道张绣投降曹操是早有打算，而在徐庶有意的吹嘘下，这一切的功劳也都被算到了隐于幕后的袁数头上。 这样一来，一个隐世妖孽的形象就顺理成章的树立了起来。 而这样一位大才配上曹操这么一个正处于高速发展期而且算得上知人善任的主公，所能造成的威慑是难以估量的。 降张绣、破孙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当这一切成为发生在眼前的现实，无论郭图审配沮授许攸等人彼此内部有着怎样的矛盾，他们都明智的选择了暂时摒弃前嫌一致对外。 而有了他们的帮助，说服袁绍自然也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同样是几年时间的辛苦经营，自己好不容易才摆平了占据幽州的公孙瓒，结果小弟不但将整个兖州消化，还反手向东拿下了徐州与大半个扬州，同时西线的势力正进逼司隶，眼下又有将触手伸向荆州与江东的趋势。 再兼难得一干谋士意见统一，深感不能再放任这个小老弟继续扩张的袁绍自然是与徐庶一拍即合。 徐庶眼中精光闪烁：“若非他谋划的战绩太过耀眼，曹操的发展又过于迅猛，恐怕今日这番合纵连横之策也未必能有机会实现。袁本初手下那帮颍川才俊是个什么德行，我也有所耳闻。虽然曹营那位能用实打实的战绩折服他们，令人细思极恐，但错非如此，这些原本在本初麾下各有算计的谋士们又怎会勠力同心，而由袁绍出面，再加上那江东孙策亦非甘愿久居人下之徒，定然不会错过这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还有安坐襄阳的刘景升，张绣出乎意料的投降，使得他治下已经与曹操的势力范围正式接壤，原本的缓冲地带已然不复存在。尽管如今他已经将文聘所部北调，但终究是受制于人，势难长久。因此，他刘表再怎么是座谈客，相信他也不会不明白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只要袁本初能先将曹操主力牵制住，蒯氏、蔡氏也不会错过这个收复宛城的好机会。当然，荆襄上下的野望或许也就仅止于此了。毕竟，若是还有更高的追求，他们当初也不会放弃迎奉天子的想法，将天子拱手让给曹操。但宛城战事一起，便足以引发中原动荡，这便足够了。” “然后，便是西凉……”刘备闻言，一时间也有些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凉州那边，其实我也没有太大把握。”徐庶迟疑了片刻，还是坦诚相告，“韩遂、马腾皆是本土人氏，西凉民风彪悍，二人又是重利之徒。按道理来说，只要袁本初能按照我们所建议的那般许以重利，或许不能让凉州骁勇为我等前驱，但至少能获得韩遂与马腾的支持。而有了凉州骑兵在侧翼的骚扰，曹操就不可能将所有兵力投入到正面战场上与袁绍决战。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要面对巨大的兵力缺口，若是没有办法填上这个缺口，曹营很有可能会陷入四面俱敌且兵力都不足的困境。只是……” “只是既然韩遂马腾好利，那么他们一样有可能被曹操那厮许以重利拉拢过去，若是这样一来，少了一环，甚至有可能西凉骑兵反倒会成为骚扰袁绍侧翼的隐患，元直先生是这个意思吧？”一旁的王越笑着接上了话茬。 “没错，若我是曹操，就绝不会放任两个立场不明的诸侯游离在这场纷争的局外，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将马韩二人拖下水。而要论起笼络人心这方面，曹孟德这厮还是很有一手的。当初在袁公路麾下桀骜不驯的众将如今投顺曹营才多久啊，一个个都已经将他曹操视作天命真主死心塌地，若非此番有王剑师随行，说不得玄德公此番也要功败垂成。更何况，相比于袁绍的空头支票，曹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优势——天子诏书！倘若他许诺二人加官进爵、封妻荫子的话，我不认为韩、马二人能抵挡得住这份诱惑。更重要的是，曹操若是再做的绝一些，他完全可以以由郑玄出面教授两家子弟读书为由，名正言顺的让马韩二人交出人质。” “嘶，这样的话……”王越闻言，顿时也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原本看徐庶自信满满的策划布局，他还以为只要袁绍愿意配合，这一次一定能将曹操绞杀，然后迎奉天子还都洛阳呢。 但如今听起来，刘表恐怕不会当那个出头鸟，而且他与他身后的蒯越、蔡瑁等人最多也就是重新将宛城夺回，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基本上也就是在南方为其他诸侯摇旗呐喊，充当一个啦啦队的角色。 若是西凉那边两大诸侯再被曹操说动，甚至不惜送出质子与曹操结盟的话，这一里一外，一增一减，对袁绍或者说刘备这一方联军的气势就会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 “不过，王剑师也不必过于忧虑。”见王越脸色阴晴不定的变化了一阵之后最终变得极为难看，徐庶略一思忖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当下赶忙出言安慰。 “愿听元直高见。”王越一听事情还有转机，当下眉头一挑，颇为尊敬的对徐庶一拱手。 “刘景升也好，韩文约也罢，亦或是那个自称马伏波后裔的家伙，这一个个的也不比那些多方下注的世家大族好多少。若是袁曹相持胜败不分，他们自然不太可能为了帮助袁本初取胜而发兵交恶曹操，但若是袁绍可以在黄河沿岸拿下一场漂亮的胜仗，一举将战线推进到兖州腹地的话，这些原本还安坐不动的家伙自然就会撕下伪装，露出他们张牙舞爪的真面目，狠狠的扑到曹操一方的尸体上来试图分一杯羹。所谓墙倒众人推，便是这个道理。” 第153章 身份不明的骑兵，有备无患刘玄德 第153章 身份不明的骑兵，有备无患刘玄德 “所谓墙倒众人推，便是这个道理。” 徐庶一长段话脱口，整个人顿时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呼…… 而一旁的刘备在与王越齐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向徐庶的眼眸顿时也多了三分钦佩、五分热切。 原来，当初那位袁氏公子还真没有说错，自己在许都，并不是到此为止，而是龙游浅滩，只待一朝风云变色，就有机会一飞冲天。 而这位侃侃而谈、运筹帷幄的徐庶徐元直，岂不就是上天为他刘备匡扶汉室所送来的最好的礼物么？ 眼下他最缺的，可不就是这种能为他在宏观大局上指点迷津，微观操作上可以与曹、袁等一干诸侯麾下谋士相抗衡的谋主么！ 以前那种被对面的谋士略施小计就耍得团团转的日子，刘备如今都甚至没有回忆的勇气，更谈不上说想要再经历一遍了。 当初有一整个徐州掉在他面前，他没有珍惜。 当初有半个幽州掉在他面前，他也因为实力不够错过了。 如今，上天又赐给了他一个谋主，又有董承留给他的天子诏书，刘备第一次觉得，或许……他真的有可能成为大汉复兴的基石，乃至于…效仿光武，再造炎汉？ 如今曹操对袁绍形成了相当的威胁，其中那位不知道姓甚名谁隐于幕后的谋士固然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但在那之前，曹操能从一个困厄于东郡的小小太守发展成为雄踞数州的巨头，所倚仗的不就是身边那出色的谋士团么？ 其中有个最有名的，好像叫什么王佐之才荀彧来着？ 曹操得到颍川一干谋士的倾心辅佐，可以一跃成为中原霸主，那他刘备若是得了徐庶徐元直，不说傲视九州，至少，能在这群雄逐鹿的乱世当中分一杯羹，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更何况，纵观三国这段历史，虽然说蜀有卧龙、凤雏，吴有二张顾雍，曹操更是有庞大的颍川谋士团辅佐，而吕布有陈宫、董卓有李儒，袁绍身边有沮授审配许攸郭图，许多谋士不但在当时横压一世，死后也名垂千古，但其中同样也隐藏着不少遗珠。 而徐庶，或许不是遗珠当中最大的那一颗，但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毫不客气的说，若非仕途的轨迹有些曲折离奇，徐庶所展现出的能力，恐怕不会逊色于同时代肆意高歌的那些天之骄子们。 毕竟，放眼整个天下，又有几人能让荀彧说出“其人之才，十倍于我”呢？ 尽管刘备不知道后世对徐庶的评价，但单单凭着人家出身颍川，而且在与自己相处的这段时日所展现出的才华，都让刘备坚定了要留住他在自己左右效力的想法。 当下只见他浅笑一声，“遥想先前，我还曾与那曹贼青梅煮酒，纵论天下英雄。” “哦？”徐庶与王越眉头均是齐齐一挑，这件事情，他俩还真的不曾听闻半点风声。 曹操把刘备约过去私聊，显然这位奸雄应当也是察觉到了刘备的不受掌控与不安分，这场谈话，显然隐隐有当初鸿门宴的味道。只要刘备回答出了一点差错，只怕当场就会被曹操左右拿下。 见两人同时面露好奇之色，刘备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当时我心底也害怕极了，压根儿不敢说话，唯恐被那贼子看出破绽害了性命，因此大多数时候都是那曹贼自说自话。” 说着，刘备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当时曹贼还颇为自信，洋洋自得的评点了一干天下英豪，说什么袁绍、刘表、孙策、韩遂、马腾等一干诸侯皆不过土鸡瓦犬之辈，算不得什么英雄。可如今，当这些‘不是英雄’的诸侯联合起来，他自诩天下英杰，又该如何应对呢？” 那句曹操一度信誓旦旦的“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眼下当着王越的面，刘备当然不会不分轻重的拿出来自吹自擂，但前面那半截却被他毫不客气的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充作谈资笑料。 当然了，如今当着王越这个天子亲信，刘备说话的时候自然也带上了几分嘲讽的意味，毕竟如今的曹操堪称是内忧外患，天子虽然前番谋划不成，但也绝不会像以往那样与曹操亲密无间的展开合作，如此一来，曹操的容错率就越发的小了，甚至到了近乎为零的地步。 当此之时，只要他们的决策稍微出现一点点纰漏，整个中原如今看上去正欣欣向荣的大好局势就有可能一朝之间土崩瓦解。 唔…… 若是按照历史上的说法，这局面倒有些像是昔日五国合纵攻秦一般。只不过那个时候，秦国不但君主堪称一时人杰，更有张仪这等不世出的天才纵横家为之奔走谋划，方才将危机消弭于无形之中。 如今曹营里，又有哪一位能当得起这般重任？那位号称料敌机先的妖孽，能不能展现出媲美昔日张仪的才华呢？ “拭目以待吧……”徐庶摆摆手，对于刘备这番幸灾乐祸的态度倒是有些不置可否，“我倒是有些期待，这位神秘的隐世之才，在所选择的主公面对如此危局的情况下，他还能像先前一样不动如山么？” 袁数和徐庶先前交流的时候用的更多的还是留信的方式，因此徐庶并不知道他所谋划的到底是些什么，但那位暗中点拨他投奔刘备策划出五路伐曹，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给那位选择了曹操的妖孽铺路？ 这时候的徐庶毕竟年轻，难免也有些热血上头。 既然想拿他当垫脚石，那就要看一看这位一直在幕后拨弄风云的妖孽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敢拿他徐元直当磨刀石，小心把刀给磨断了！ 话音未落，忽然官道上响起一阵马蹄声。 “哒哒哒……” 刘备此时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旁刚刚下马的王越也是闪身间飞身上马，一只手已经扶在了腰间的剑鞘上，双目中隐隐有杀气浮现，但他还未动作就已被身旁的刘备摆摆手拦住，“王大侠莫要惊慌，若没有万全把握，王大侠还是不要暴露的好，毕竟，陛下那儿还需要你…” 说完这些，他抬眼望向同样飞马而来的关张二人，寒声道：“三弟，速速整军列阵，若果真是追兵到了，少不得要与来人做上一场。二弟，按照元直先生之前的部署去做埋伏，若敌人莽撞，此番我少不得要让曹贼再吃个教训！” “诺！” “诺！” 关羽与张飞齐齐拱手领命，异口同声的应下了刘备的指示。特别是张飞，这会儿一张脸涨得通红，显然是卯足了劲儿，他在许都可是憋得够久了，上回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机会出战，结果袁术麾下那些土匪杂兵实在是不中用，只一阵便被冲垮，尔后反而被朱灵路招捡了便宜，他们三兄弟倒是没有捞到多少上阵厮杀的机会，可把张飞这个厮杀汉给憋坏了！ 今日看上去可算是逮到机会了，张飞又怎么能不欢欣鼓舞呢？ …… 二将去了之后，徐庶又是耳朵一动，下意识的朝马蹄声响起的方向散去了一缕精神力。 第154章 惊弓之鸟，岁月冲刷 第154章 惊弓之鸟，岁月冲刷 倒不是徐庶有意藏拙，先前大军行军的时候，虽然不曾刻意结阵，这些自袁术手下转投曹操的降卒也谈不上什么精锐，但那份凝结在一起所散发出的气血波动依然极为磅礴，对徐庶构成了相当的干扰，再加上大队人马行军自然有放出探子，他索性也就不费这个力气探查消息了。 这个时候散发精神力，也只不过是聊作试探罢了。 但…… “玄德公，恐怕…来的不是追兵。”半晌之后，收回了精神力的徐庶脸色一时间也有些古怪起来。 “嗯？”刘备也是一怔，他都做好让两个义弟大杀四方的准备了，这个时候你跟他说来的不是追兵？ “若不是追兵，这条道上又怎么会有这等马蹄声？元直虽曾游历四方，但或许不曾见过边镇，这等马蹄声，从规模上来看，少说也有上百骑，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拿得出手的，尤其是在这条道上。”刘备这话，显然是对徐庶的判断有所怀疑。 毕竟，论起对马的了解，徐庶一个中原读书人加上游侠儿的身份，或许对单枪匹马有所了解，但对于骑兵方面，刘备自问还是有信心胜过他一头的。 听这马蹄声他就知道，来的绝对是成建制经过训练的骑兵。 考虑到如今中原境内一匹质量不错的驮马就能卖到上万钱，一匹可供战士骑乘的优秀战马价格或许能冲上十万钱，优良种马的价格更是难以估量。 因此，各大诸侯当中，如今除了坐拥幽冀之地的袁绍与正在西凉打出狗脑子的马腾韩遂等人之外，其余诸侯任你财雄势大，手底下一样组建不出大规模成建制的骑兵。 严格意义上来说，眼下的大汉，有这个资源充作大规模战马出产基地的，只有两个地方，一是幽州，一是凉州。 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董卓的飞熊军，以及吕布纵横冲杀的所谓并州狼骑，所倚仗的都是背后产马地源源不断的战马供给。 吕布之所以在逃离长安之后就渐渐减少了冲阵的次数，到后来更是几乎不以疆场冲杀为能，与其说是他成长成熟了，倒不如说是由于无法得到新鲜战马补充的缘故，他麾下的骑兵战斗力在逐年减弱，以至于吕布也跟着不复当年带着数百亲卫就敢冲杀数万大军的威风。 若说眼下是在河北，能派出这样一支规模不下百人的骑卒队伍还有可能是哪支马商打通了关节找了些骑兵帮忙护送，但若是在中原…… 虽然一直不太看得上自家那个只知道杀杀杀的憨货师兄，对袁绍也颇有微词，认为他只是个靠着家族背景成事的世家子，但刘备也明白，作为一方诸侯，这两人也不算韩馥这等无所作为的无能且软弱之辈。 至少，在战马这等重要战略物资的管控方面，无论是起家之时就以幽州为基业的公孙瓒，还是打着为刘虞复仇旗号收获了幽州大族支持的袁绍，都是严格实行了对南方的战略封锁。 曹操也好，孙策也罢，还是荆州益州两位刘姓宗室，想要买个十几匹战马回去玩玩没问题，但大规模采购战马想都别想，人家压根儿就不给这个钻空子的机会。 西凉那边同理，虽然韩遂马腾分分合合打的不亦乐乎，但在不让战马大规模流入内地这一项上，两人的意见还是非常统一的。 除去霸占了产马地的几大诸侯之外，眼下唯一一个手底下能一次性调动上千人规模的骑兵队伍的，整个天下也只有曹老板这一家。 若说这向着自己这边而来的骑卒不是由曹操方面派出来的追兵，谁信呐？ “兄长，前方探子传回消息，那批骑卒好像是从徐州方向过来的，打的乃是甄字大旗，您看……” 刘备刚想训斥徐庶一番，没成想却听到自家兄弟如是回报，当下也是一阵愕然。 “大哥，甄氏又如何？依我看，看这方向，恐怕也是往许都去的。不如咱们将他劫了，也算是给这帮厮杀汉们一点甜头尝尝。” 那可是中山无极甄氏啊，论起豪富程度，哪怕近些年渐显颓势，他们依旧是与正如日中天的徐州糜氏不相上下的顶级豪商。 当然，眼下甄氏处在袁绍治下，刘备不相信袁绍会放任麾下这么一个吸血包跑到敌对阵营来，因此，这支人马很有可能只是甄氏派出的一支商队。 甚至…… 若是想的长远一些，听说袁绍有意替子向甄氏求亲，这支商队甚至有可能是奉了袁绍的意思来许都提前替袁绍活动关节的。 想到前些时日在许都城里听到的流言，刘备仔细权衡了一番，最终还是忍着心头滴血的痛楚责令关、张不许打草惊蛇，让开道路放甄氏一行通过。 正当刘备卖好的时候，另一边由远及近的甄氏一行人却也同样议论纷纷。 “刘玄德这个时候逃出许都，身边还有如此军马随行，中原恐怕又要陷入战火了。”刚刚还因为前方大队人马的出现被迫披甲的夏侯兰这会儿已经重新切换回了吊儿郎当的姿态。 说句实话，尽管和甄氏没有太深的交情，此番护送甄氏几个女娃前往许都也不过是受人之托，但夏侯兰对于甄氏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也有些不理解。 袁绍明明气焰滔天，雄踞河北四州，麾下论文有许攸郭图审配逢纪沮授等一干智谋之士为其羽翼，又有陈琳之流为其引经据典，论武有颜良文丑，统兵将才也有张合高览韩猛淳于琼等，虽然先前已经折了个麴义，但河北四庭一柱尚在，等闲小觑不得。除此之外，他那子侄辈虽然不敢说人才济济，但高干、袁谭、袁熙等人也不至于一无是处。 这么庞大的一个势力，其主公袁绍亲自登门结交，希望能纳甄氏女为子妇，对于如今苦于无法入仕从而振兴家门的甄氏来说，无异于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岂有拒绝之理？ 更何况，袁绍有意废长立幼的事情，在如今的河北虽说还只是一个谣言，但早就成了人尽皆知的消息。 结好甄氏，这背后未必没有审配田丰沮授等一干河北士人的谋划，不但能傍上如今正在向着帝业进发的袁氏，又能向这些昔日里甄氏只能远观的顶级世家卖好，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笔买卖对于甄氏来说极其的划算。 最多不过就是牺牲一个女儿嘛，若是能换来河北人的荣华富贵，你甄氏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更何况，这份怨念在河北人的心中早已埋藏了太久太久。 两百多年的光阴岁月，非但没有将仇恨冲淡，反而让它在每一位河北士人心中种下了种子，并随着如今乱世的到来正逐渐盛放。 第155章 心事重重，各有盘算 第155章 心事重重，各有盘算 当然，若是按照审配沮授等人原本最开始的算计，最理想的结亲对象当然是袁绍幼子袁尚。 奈何…… 倒不是说如今的河北真的找不出一个才貌双全、家世匹配的女子来做袁尚正妻，只不过一方面嗅到风声的袁谭以及其身后的郭图许攸等汝颖士人对于河北大族与袁尚走到一起的可能性是严防死守全力抵制，而对于还没有坚定易储想法的袁绍来说，他也不希望为了给幼子增添一个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可能架空反噬的砝码而逼得长子在如今还没有完成一统大业的时候就开始与自己离心离德。 是的，对于汝颖士人与长子的接触，目前的袁绍是持相对默许的态度，但对于河北士人试图将他的幼子绑上战车的行为，袁绍却相当反感。 而对于河北士人来说，能与袁尚绑在一起固然是最好，但鉴于昔日光武帝与郭圣通故事，倘若他们真的不顾袁绍本人的意愿以及汝颖士人明里暗里的阻力强行要办成这件事的话，恐怕招来的反噬也是已经承受了两百多年痛苦、背负了两百多年仇恨的河北士人所不愿意接受的。 从龙之功，首先你得从龙，其次你得建功。 真要逼得急了，即便昔日光武帝与郭圣通的事情不会再一次重演，那无论是袁绍冲击帝业失败还是袁尚在继承人斗争中失利，对于河北士人来说也是他们难以承受的损失。 是以在一轮又一轮的试探与交锋之后，最终在袁绍这位主公的居中斡旋下，双方各退一步，河北派系放弃直接与袁尚捆绑的想法，退而求其次选择与袁谭结亲。对此，汝颖士人也是乐见其成。 比起两个敌人袁尚与河北士族的强强联手，这样的局面显然是他们乐意见到的。 当然，相比于在未来夺嫡时明显更有希望的袁尚，袁熙的档次显然不太够入沮授等人的法眼，于是乎他们当然也不可能让大族的女子跳入这个火坑，最终左思右想，这件随时有可能会变成毒药的差事就落到了有一定底蕴但上不得台面的无极甄氏头上。 从河北大局出发，甄氏与袁熙联姻是一个双方都算能接受的结局。至于甄氏以及甄宓的意愿，在他们眼中实在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因此，当甄氏表明希望以部分家产为代价换取婚约暂缓执行的时候，无论是袁绍还是沮授等人都答应的非常痛快。 殊不知…… 甄氏五女趁着这个机会跟着商队来到了徐州，并且如今更是向许都而来。 等沮授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这件事情他当然不敢上报给袁绍知道，不然要怎么说？我们河北世家给您老挑选出来的儿媳妇看不上你们袁氏跑路了，还直接跑到曹操治下去了？ 现在田丰已经被排斥在核心的决策圈子之外，河北士人一时还真找不出谁能让袁绍在听完这个消息之后依然保持相对的理智，于是只能先瞒住，能拖一时是一时，但心底对消灭曹操难免更坚定了几分。 听夏侯兰一番分说，说的几女面色也是一阵变幻莫测。 老夫人之所以让他们离开河北前往中原，与其说是对那些世家大族肆意安排中小家族命运的宣泄、对与袁熙结亲的不满，倒不如说是真的潜藏着几分对袁绍势力前途未卜的悲观。 毕竟，论道义，虽然袁绍一直在鼓吹当今天子得位不正，乃是由乱臣贼子董卓扶立上位的做不得数，但对于下面的普通士子以及小老百姓来说，天子怎么得的位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反正天子姓刘，是先帝的儿子，也没有像当初前汉时昌邑王那般疯狂作死，朝廷大臣也没有意见，那就该龙椅上的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再者，昔日天子先是落在董卓手中，尔后受李傕郭汜二贼逼迫，那时候的袁绍尚且可以以朝廷乱命为借口动辄矫诏便宜行事，可如今曹操已经将天子迎奉到许都，汉室重新站住了脚跟，你袁绍也接受了许都朝廷大将军的任命，却还依然故我，动辄以天子诏书名义矫诏行事，算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当初悍然反汉自立的袁术可是你袁绍的兄弟，天下诸侯响应诏书讨逆的时候你袁绍也按兵不动，安知没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诚如郭嘉所言，如今背靠朝廷正统的曹操在道义或者说是大义名分上面早就已经在不声不响间建立起了相当的优势。 而在士林舆论方面，虽然郑玄没有明确表态愿意为许都站台，但比拼名士的话，或许在文学创作领域上许劭要弱陈琳一头，但手握臧否天下士子的月旦评，在影响力方面只靠一个陈琳显然是远远不够与许劭分庭抗礼的。 而在许靖站到台前戳破许劭光环之前，作为月旦评的主评人，许劭的名望可以说确确实实仅在郑玄、蔡邕等一干货真价实的大儒之下，比起什么八厨八顾之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更让袁绍窒息的点在于，虽然郑玄从未明确发表言论支持曹操，但一方是袁绍三番五次邀请而郑玄屡辞不就，另一方是曹操没有刻意邀请而郑玄却带着众多弟子亲临许都，这里面的意味不言自明，而这份对比出来的差异也让袁绍一度恨的发狂，直到如今也没能化解掉这根横亘在心头的刺。 而袁绍对比曹操，抛开个人能力不论，一直以来能支撑着袁绍以大哥形象压住曹操这个小老弟一头，甚至于在当初讨董卓时，原本应当是曹操囊中之物的诸侯盟主宝座也生生飞到了袁绍手中的最重要的倚仗，就是袁绍背后的汝南袁氏在士林声望上对曹操的绝对压制。 比起四世三公、名臣辈出的汝南袁氏，曹操背后无论是与他水乳交融的夏侯氏还是曹氏都显得不值一提。 夏侯氏还好说，虽然光武帝之后就没有出过什么国之干城，但当初始祖夏侯婴那也是跟着高皇帝打天下的人物，政坛上不怎么得意，但混迹于世家行列当中还是不成问题的。 比较尴尬的是过继之后曹氏这边。尽管曹操本人发迹之后也疯狂鼓吹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所谓“曹参之后”，但其祖父曹腾那可是实打实的中常侍，讲好听一点叫权贵之后，说的难听一些那就是宦竖遗丑，那都是要被有气节的士人尤其是党人所唾弃的货色！是以尽管曹操当初年少轻狂时也曾搞过譬如在洛阳北部尉任上弄五色大棒惩治权贵之类的东西试图为自己刷一刷名望，但实际效果么…… 只能说，能繁衍到这个时候的世家大族，也没几个不是千年的狐狸，这种聊斋里的基本套路那是谁也瞒不过。 想洗白？呵呵。 第156章 派系斗争永不褪色 第156章 派系斗争永不褪色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曹操虽然明面上从来没有发表过什么怨怼性的言论，但若要说心里一点脾气也没有，只怕是没人相信的。 只不过，随着袁术造反，汝南袁氏笼罩在袁绍身上的那层光环便开始逐渐瓦解。 而郑玄的站队，隐隐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失去了这一层光环，双方之间的实力对比，早已远远不如兵力那般悬殊。 论谋略兵法、用计如神，荀彧荀攸、郭嘉程昱可不见得比那袁绍麾下勾心斗角的两派差了。 而论勇武，曹营麾下同样不缺猛士。 这一切，不仅仅是各大世家看得明白，两方阵营里各自的能人自然也看得明白。 袁绍难道就不知道，河北人这般鼓动袁尚袁熙娶亲是为了增加他们在自己麾下的话语权，甚至如今随着河北士族逐渐恢复元气，他已经隐隐有了像昔日韩馥一般被一干河北世家架空的趋势？ 他看得很清楚。 审配、田丰参赞军务，沮授更是握有重兵，所谓的河北四庭柱，无论是以个人勇武出名的颜良文丑还是以统帅见长的张合高览韩猛，都是本地人。 而在麴义被消灭之后，袁绍手下一干大将当中，唯一一个和河北大族没有任何关系的，就是出身汝颖的淳于琼了。 淳于琼本人能力虽然谈不上出类拔萃，但只要不喝酒，也算是个可堪使用的合格将领，再考虑到他的资历以及背后的家族势力，综合权衡之后，袁绍才与许攸等人达成默契，有意无意的将淳于琼扶植为非河北派的军方领袖。 但最终，袁绍之所以同意在亲事上做出让步，甚至答应了在一干高门眼中看上去有些羞辱的纳商贾之女为子妇，为的就是效仿光武帝纳郭圣通故事，希望借此以安河北人心，尽快凝聚麾下各方势力投入到与曹操的决战中去。 拼发展速度，即便是以袁绍如今明显优势的综合实力，但参照曹操过去几年的辉煌战绩，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放弃了持重的计划，而是选择了趁着双方攻守之势还没有发生交替的时候速战速决，企图毕其功于一役。 “只是，就算到了许都，我们能去投奔谁呢？”甄宓一句话，问的几个姊妹哑口无言。 是啊，她们甄氏早年间虽然生意也曾一度遍布中原，但随着家中男丁凋落，早就将势力逐渐收缩回了河北一带，如今能勉力维持住与胡人的商路已是不易，至于在中原布下的生意网，早就随着黄巾之乱和紧随其后的连年战乱搅得支离破碎。 在徐州能打通陈登的关节，也已经算是费了大力气。如今还要踏入曹操势力的腹心之地，五个女孩子举目无亲，又该从什么地方打开突破口呢？ 或许，唯一让她们能够稍微安心一些的，就是曹操虽然在寻花问柳方面名声也不比袁绍父子强到哪去，但至少人家曹老板目标明确，专挑那些成熟妇人下手，对她们几个豆蔻少女想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但没有了家族长辈的扶持，没有了昔日人脉可供借力，她们这番前来许都，真的能如还在河北的族人所期冀的那般为甄氏一族找到另一条通天大道吗？ 没等几个少女想出主意，车厢外的夏侯兰却一个翻身又跨坐在了战马上，示意几个骑士将马车护住，只是侧耳听了片刻，原本还算俊朗的一张脸顿时沉的可以拧出水来，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几位甄家的姑娘，恐怕这一遭咱们免不了还要遇上麻烦了。” “嗯？你方才不是说，那支疑似是刘玄德麾下的人马已经示意让开一条道放我们通过了吗？这麻烦从何说起？”甄姜年长一些，对时事了解的也更清楚一些，当下便沉声发问。 她们拜访陈登的时候打着就是甄氏有意与曹公结好的旗号去的，如今启程离开徐州往许都去也算是受了陈登的嘱托，这件事情陈登必然早已报知许都方面。 真要说碰上什么意料之外的麻烦，那大概就是没有想到会在官道上撞见刘备一行了。 事实上，她们接到刘备疑似畏罪潜逃离开许都的消息时，是在启程离开下邳的第三天。 考虑到刘备虽然挂着汉室宗亲的名头，据说宗人府那边也承认了他的身份，但连当今天子都没把这个所谓皇叔当盘菜，其他人自然更不会把一个空头皇叔放在眼里。 他从曹操眼皮子底下跑了，看上去很有气魄，实际上大多数人对这番行为的评价却是实实在在的作死。 曹老板再怎么不是，尽管一帮士人已经将他喷的体无完肤，屠城、好人妻这些人格上的黑点也确确实实证据确凿无法抹杀，但毕竟也是当世有数的枭雄。 放眼当世，有几个人能像曹操一样，几年前还不过是一郡太守，军需物资尚需仰人鼻息，却在几年后扫平中原、迎奉天子，隐隐然成一方霸主？ 若说收降张绣、击退孙策这两件事背后有高人在为曹操出谋划策，那前面这一桩桩一件件，可不曾听闻说有什么高人在为曹操指点迷津。 而刘备这番潜逃，无异于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曹操乃至整个曹营的脸上。 忍气吞声？ 就凭刘备？ 因此，在甄氏一行人的认知里面，这会儿的刘备应该是隐姓埋名、潜藏踪迹，讲的好听一点叫躲避追杀，难听一点那叫狼狈而逃。 不管他是打算重新回到下邳图谋死灰复燃（嗯，其实用东山再起更合语境，但众所周知，三国没这个成语），还是希望能够逃到河北不计前嫌的与袁本初合作，至少，在实现目标之前，为了避免被撒下天罗地网的曹操捉拿回去千刀万剐，他都应该尽可能的低调才是。 要知道，逃离许都，不代表就彻底脱离了危险。 虽说在写到刘备脱离许都时，罗贯中也以“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作结，但明眼人都知道，曹操若真有心抓回，可不是说脱离了许都就安全了。 甚至…… 若是曹操听了其他意见，玩一手欲擒故纵的话，离开许都的刘备，要面临的或许是他还在许都时不曾面对的生死危机。 这些事情，无论是甄氏五女还是夏侯兰，或许都不能清清楚楚的看的如此透彻，但多多少少也都有所想法。 这也是为什么明知刘备带着两个义弟逃离了许都，她们依然敢大张旗鼓的在官道上行进的缘故。 第157章 送上门的肥羊 第157章 送上门的肥羊？ 只是没成想，刘备自己逃了也就罢了，放着徐州河北不去，偏偏要先拐到颍川走一趟。 当得知刘备三兄弟出现在颍川的时候，甄氏一行还以为他打算南下投奔同宗刘表了。 当时接到这个消息，夏侯兰还很是感慨了一番。 毕竟，若是刘备尚有自立的野心，那么他往徐州去无疑是几条选择里面唯一一个有机会的。 而若是他真的与曹操乃至其背后的许都朝廷势不两立，那么他就该去河北投袁绍。 这样的话，对他们两方来说算得上是合则两利。毕竟袁绍看许都朝廷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虽然先前出于政治考量低头接受了大将军的任命，但从他动辄矫诏行事来看，这口气可没有那么容易就吞下去。 唯有南下投奔同为汉室宗亲的刘表，才说明刘备此时的内心依然处于复杂而激烈的斗争当中。 一方面，他希望配合袁绍击溃曹操，将天子从权臣的手中解放出来。 当然，击溃了曹操之后，袁绍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就像他们当初十八路诸侯浩浩荡荡要讨平董卓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到董卓死了或是跑了应该怎么办，结果硬生生弄出天子被数度播迁的事情来，直到当时还颇为低调的兖州刺史、如今的大汉司空曹孟德同学将天子迎入许都才算是让流浪小朝廷有了一个安稳的落脚点。 因此，尽管对曹操如今的擅权颇为不满，但只要良心没有被狗吃了，大多数士人在写文章痛骂人妻曹不当人子的同时总是要暗戳戳的提一句他为汉室做的贡献（大概这也是当时读书人难得的一点良知吧，那个时候的大多数读书人还没到为了派系之争抹杀一切的程度，嗯，部分党人例外）。 这也是所谓能体现他内心纠结的原因。对于击溃曹操这一点，他与袁绍的立场毋庸置疑是相同的，但是由于袁绍对待汉室的态度尤其是对待当今天子的态度同样并不明朗，因此还希冀能在天子面前挂上号让皇叔这个招牌再镀一层金的刘备总要粉饰一下颜面，做出不愿与那狼心狗肺的野心家袁本初同流合污的架势。 可没成想，夏侯兰振振有词的感慨了还没两天，就又传来了刘备杀掉袁术降将之后顺利接掌了三万降卒，并调头东进，继续朝着徐州方向进发的消息。 自觉被打脸，尤其是当着美人的面被打了脸，这让原本意气风发的夏侯兰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好在刘备大概是顾忌甄氏即将与袁绍结亲的缘故，并没有撕破脸去对甄氏商队动手。 要知道，如今可是乱世，抛开甄氏五女俱是国色不提，随行的商队所携带的财富那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更不用说这次为了取信曹操，甄氏族中上下一致同意下了血本，刘备或许因为不清楚这笔财富的具体数字而不会动心，但他手底下那批刚刚接手的袁术降卒可不一定会甘心被约束。 万一动起手来，让刘备发现了这笔庞大的财富，到时候整支甄氏商队上上下下怕是都要被留在这里。 是的，哪怕这次甄氏请来了夏侯兰也一样，虽说夏侯兰应付得了寻常的山匪恶霸，甚至那些到处游荡的黄巾残部他也有办法料理，但要是真的撞上了这种有组织有纪律的兵匪，哪怕夏侯兰也不顶用。 别说夏侯兰了，就算换了他的好兄弟赵云在这里，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自保，想护住甄氏五女那压根儿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保住那笔财货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趁着刘玄德大概是还没注意到，赶紧加快速度通过这一段路。”夏侯兰这会儿一边催促随行的伙计提速，一边低声对甄氏五女解释。 “刘玄德且不论他那皇叔名头，海内素传的仁义名声总是他所不能割舍的，因此他既然有意放咱们一条路，我们也犯不着卷进这场漩涡当中。只是如今咱们一行人身上的财货太多了一些，刘玄德或许按捺的住心头那份贪欲，他麾下那些将士大多是出自袁术麾下，鬼知道其中有多少本就干着车匪恶霸之类的行当。若是被他们盯上，到时候劫上这么一票，就算几位能保全名节，这丢失的大批财货总不可能再让刘玄德吐出来吧？更何况，他麾下关、张俱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年可是战过吕布的，即便是子龙兄在此，恐怕也不敢说有万全的把握，仅靠我一人更是没办法迎敌，因此，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速速通过这一段才是上策。更重要的是，只怕咱们接下来的麻烦不仅仅是来自这刘玄德这一方了。” 话音落下，夏侯兰心下焦躁，也顾不得搭理美人，驱使胯下坐骑直接赶到队伍的后方去催促去了。 甄氏大队车马刚刚通过刘备设伏的阵地，在甄氏一行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已经又有一场争吵爆发。 “兄长，看甄氏这车马的长度，只怕带来的东西不少，其中定然有不少好东西，真的不去干他们一票吗？兄长若是害怕坏了名声，某带几个亲卫蒙面去便是！”望着不远处粼粼而过的车队，张飞的眼中分明闪烁着金钱的光泽。 送上门的肥羊，岂有不宰之理？ 如今可是乱世，这般招摇行事的商队，被劫了也只能怪自己活该，难道他们还能猜到是张三爷干的不成？就算猜到了又如何？反正看这架势甄氏有往许都结好曹操之意，两边分属敌对，横竖自己也站得住一个理字，即便是袁绍那边问责也能解释得通。 眼下刘备可没有多少家底，糜氏虽说家资丰厚，但这些年糜竺也算是为了刘备在尽心竭力到处奔走，商业方面不可避免的有所疏忽，能勉强维持住没有坐吃山空已经是糜氏手腕惊人，想要再积攒家底却是难以为继。 而如今刘备还拐带了三万多人马，这些人愿意跟着刘备走，可不是被他刘玄德的仁义理论或者报效汉室的梦想所打动，想让人家保持战斗力为他们兄弟卖命，那也是要给饭吃的。 糜氏虽然号称天下豪富，但这些年已经消耗不小的情况下，再要让人家糜竺近乎竭泽而渔的出钱出力供养大队人马，先不说糜竺自己愿不愿意如此下血本在他刘备身上押注，刘备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第158章 无处筹措军资的刘备 第158章 无处筹措军资的刘备 但军资的问题确确实实迫在眉睫，眼下军中的粮草虽然不算急缺，但等行军到下邳之后恐怕也剩不下多少了，还要面对曹操随时有可能来袭的大队人马，刘备这个时候就得开始为粮草军资的事情考虑了。 而若是不想败坏先前好不容易在徐州立住的仁德形象，百姓肯定是劫不得了。而刨除掉那些小门小户之后，他也不可能公然去吃大户。 毕竟，丹阳派灰溜溜的被驱逐之后，徐州如今剩下的大户其实也只有有数的几家。 士族方面，为首的是曾经坑过刘备一把，如今摆出一副唯曹操马首是瞻架势的下邳陈氏。 而庶人派方面，为首的自然便是将亲妹妹下嫁刘备，这些年也一直在多方奔走到处花钱的糜竺。 这两方，一边是刘备想动而不能动，另一边是刘备能动但不想动，于是乎吃大户的计划也宣告破产。 徐州境内搞不到粮草，他就只能把眼光放到境外。 袁绍的支援固然是可做倚仗的一条退路，但考虑到袁本初一贯的脾气和行事风格，若是让刘备将所有的底牌都压在指望袁绍良心发现的可能上，别说麾下一干文臣武将要提出质疑，刘备觉得自己都没有信心。 除掉袁绍，与刘备接壤的诸侯便只剩曹操一家。 而为了维护好不容易立起来的仁义人设，刘备也不能学吕布那样大肆劫掠沿途百姓。 这样一来，摆在刘备面前的似乎就只剩下“以战养战”一条路了。 但即便如今身边多了一个足智多谋的徐庶为谋主，刘备也不敢打包票说面对曹操的时候一定能实现以战养战的方式，并借此契机牵制住曹操相当一部分的人马。 所以，这么一看，白白放过甄氏商队这么一只大肥羊，实在是让刘备一方从上到下都有充足的理由表示不甘呐。 其实从甄氏的角度出发，他们做的准备已经算是相当充足了，毕竟，有夏侯兰带着上百骑卒作为护卫，莫说是寻常的山贼强人，即便是黄巾残部或者小股临时串行的正规军来了也要头疼一番。 更不要说如今甄氏背后还扯着两张虎皮呢。 面对袁绍相关的势力，他们可以祭出“袁绍儿女亲家”这张金字招牌，虽说袁绍骨子里其实也不太看得上甄氏，但考虑到甄氏所代表的财富，袁绍还是很乐意提供一些必要的庇护的，而这一层庇护或许没办法帮助他们应付来自上层的威胁，但恐吓一些中下层的居心不良之徒却是已经足够。 至于来自上层的敌人…… 许攸、郭图、淳于琼等人或许能力不算当世绝巅，但清流名士身上那股傲气可是植根于他们骨子里的，没有到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还犯不着自降身价去对甄氏出手。 曹操那边也是同理，事先通过陈登打通了关节，他们的关系可是直接打到曹操那边的，相信曹营上下应该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来找她们一行的麻烦。 这也是为什么甄氏敢于大摇大摆的拉出长长的一串队伍在官道上行进的原因。 “闻说甄氏小女已经与袁本初次子袁熙定亲，今日劫了甄氏，恐怕会平白与本初交恶。若仅仅是恶了袁本初倒也还好，只怕今番若是甄氏商队有甚三长两短，保不齐人家还会找上河北士族，到时候我等平白与沮公与、田元皓等辈结怨，恐怕会坏了主公大事。请主公试想，倘若没有袁本初在侧翼虎视眈眈以作威胁，单靠主公新近收拢的这三万余人，胜得过昔日据有徐州的吕奉先么？以吕布之骁勇，尚且被许都生擒活捉，才给了主公如今重新夺回徐州的机会。若是曹操倾力东来，没有了袁绍为援，某恐二位将军虽勇，却敌不得曹营数十上将、十万雄兵。” 眼看刘备有被张飞说动的趋势，见势不妙的徐庶赶紧跳出来表示反对。 看着自家大哥原本已经有点头认可自己提议的倾向，结果却被这小白脸一般的人物三两句话又说了回去，张飞当下心头火起，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徐庶，大有生撕了他的架势。 “况且，当初糜竺虽与将军结亲，后将军又不得不屈身吕布，一度与那曹操成水火之势，然糜氏商队往来中原，可有遭遇曹营派人截杀？甄氏携大笔财富南下，袁本初尚且不愿置喙，我等又何苦开此先例，枉做恶人？将军岂不闻‘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里用现代的引申义，非本义）？事端倘若一开，某恐今日劫掠甄氏之所得，不及异日糜氏损失之万一呀！” 见徐庶如此情真意切，说话的同时还疯狂使眼色，仔细权衡了一番之后的刘备最终还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自己三弟那莽撞的主意。 原本还以为三弟终于开窍了，能提出一个虽然看上去莽撞但实际上有些作用的建议呢。 没想到被徐庶这么一说，今番若是对甄氏商队下手，反倒有些饮鸩止渴的味道了。 杀鸡取卵、竭泽而渔这种事情，刘备自问眼下他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犯不着如此行事，到时候犯了众怒，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不劫甄氏，他要面对的是眼下的难关，和充满无限希望的未来。 劫了甄氏，他要面临的是眼下暂时解决了困境，但却看不见希望的未来。 孰轻孰重，二者之间该如何取舍，如今也算是尝遍人情冷暖的刘备心里自然有自己的一副如意算盘。 “翼德呀，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这等横行劫掠之事，乃是山贼土匪所行，黄巾当初逼不得已，起事之后到处劫掠，声名亦是大坏。曹操虽然威福自专，窃天子权柄，除却昔日为父报仇一时激愤屠城之外也不曾做出这等恶事。为兄乃是汉室宗亲，如今又受天子密诏，岂能效山贼行事，使天下人唾弃耶？当初西凉军所过残破，于是董卓、李傕、郭汜、吕布等辈皆不得好死，殷鉴未远，如今你我兄弟岂可重蹈覆辙？” 下定了决心，刘备还煞费苦心的编了一番漂亮话教训张飞，直叫后者唯唯不已。 见自己这个三弟依然有些不知改过的意思，刘备当下眉头一皱，正要继续摆出大哥的派头教育几句，却被一旁的徐庶皱着眉头拦住：“玄德公，眼下不是计较张将军鲁莽的时候，恐怕，我等还需齐心协力才是。” 第159章 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遭遇 第159章 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遭遇 “怎么了？”见徐庶难得面色凝重，刘备一颗心顿时也提到了嗓子眼。 “诸位，咱们等的正主，恐怕是要到了。”在几人不约而同的凝视下，徐庶长长的突出一口气，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内心复杂的消息。 “好好好，来得正好。”张飞是唯一一个不紧张的，听徐庶说正主到了，猛张飞这会儿已经激动的两眼放光，就连刚刚被徐庶劝阻了一波的事情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感觉手上的丈八蛇矛已经饥渴难耐了！ 同样察觉到情况不对的夏侯兰及时指挥着甄氏商队绕开了正面，他可不想成为正规军碰撞的牺牲品，若非车队过于臃肿，他现在的第一反应本来应该是有多远走多远。 因为，在官道的另一端，此刻已然是沙尘扬起。 远端“曹”字大旗若隐若现，显然是曹操事后安排的追兵终于到了。 说起来也是凑巧，由于按照曹操事先的设想，刘备应该会向徐州方向逃窜，因此他在事先部署追兵的时候也是往徐州方向安排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出动，但这支人马依然成功的赶在刘备抵达徐州境内之前截住了他们。 只不过，这一次意外，到底是意外之喜还是意外之祸，恐怕有点难说了。 …… 两军阵前对圆，看着刘备与张飞策马出阵，勒停了坐下战马的张辽与许褚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诚然，曹老板派出这样一对组合来追杀刘备，说明这一次追杀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做个样子，而是真的存了事有万一就直接将这个不安定因素扼杀在摇篮之中的念头。 许褚的忠诚度和武力值都毋庸置疑，虽然这位虎痴不敢自称曹营武力第一人，但绝对也是招牌级的人物。 而张辽虽然是降将，但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他作为曹操手下目前最出色的外姓骑兵将领，这次受了密令来追杀刘备当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说这对组合还有什么短板，那大概就是拼谋略这一块了。 张辽虽然算得上是统兵大将，古之召虎也不是吹嘘出来的名声，但他的智勇双全毕竟也只是武人层面的，真要对上徐庶这种在颍川士子当中也算是有名有姓的智谋之士，恐怕依旧有些力有不逮。 按照郭嘉和荀攸原本的设想，其实最适合参与进这场追杀的曹营谋士应当是刚刚从庐江一带归来的程昱。 只是这个提议被曹操很果断的给否决了，至于是不是曹老板有意给刘备留下一个破绽，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少了一个谋士出谋划策，面对如今这个局面，张辽一时间也有些坐蜡…… 是，他张文远是以骑兵见长，而且与夏侯渊的“神行”天赋所带来的“三日五百，六日一千”（语出《三国志》裴注）是纯粹的行军速度加成不同，他麾下的骑兵是能在长途奔袭之后还保持着相当的战斗力可以马上投入战斗的。 而他的突袭也确实犀利，后来在合肥更是打出过生涯成名战之八百破十万，杀得吴大帝孙权屁滚尿流，威名可止江东小儿夜啼。 可现在这局面，人家分明是已经早有准备，就等着你冲阵。 这个时候，还敢一头扎进去，要么是吕布项羽这等对自身的绝伦武力有着绝对自信，要么就是膨胀的认不清自己的愣头青。 很显然，张辽哪条都不沾，所以他犹豫了。 “许将军，这刘玄德如今看上去已经摆好了阵势，看起来纵然是逃窜，他也是早有准备啊。咱们这一次，恐怕免不了要白跑一遭了。” 预想当中的趁机追袭、搅乱敌阵之后衔尾追杀的战术打不出来，一时上头的热血过去之后，张辽已经恢复了理智，开始和许褚商量对策。 在说话的同时，张辽也没有闲着，策马登上一个土丘，凝神打量着刘备排布下的阵势，尤其是不远处几片树丛当中那……那隐隐的人头攒动，心头又是难得的警铃狂响，让此前大多数时候都是押后收割的张辽内心升起了难得的去意。 若是只有刘备单独领军在此，说不定他还敢和许褚冲阵，试一试能不能擒贼先擒王，在万军之中先摘了刘玄德这个主将的项上人头，反正曹操事先的密令也说的很明确，若事不可为，便以解决刘玄德此人为第一要务，生死不论。 但问题是人家现在虽然大大咧咧的出到了阵前，但身边跟了个同样是万人敌级别的猛张飞，而且那个据说在这次逃离过程中居功甚伟的不知名谋士眼下也还没有露出踪迹，这让张辽不得不多了几分犹疑。 “哼，文远怎的如此胆小？你我既然是奉了司空军令，岂能空手而回？难不成文远觉得，就靠刘玄德手底下那些散兵游勇，拦得住你我的冲阵？他若是觉得收降了这些三流货色就能与我等一战，那爷也不怕他！” 听出了张辽话语当中的退却之意，许褚拎起大刀舞了个刀花，寒声道。 之所以有这个自信去冲杀一番，倒也不是许褚只会莽。这一次为了保证追杀刘备能取得成效，他带出来的可是如今曹操手下的王牌部队——虎贲勇士。 面对许褚投来的不善眼神，张辽也是有苦说不出。 是，他相信这次带出来的人马虽然不多，但都是十足十的精锐，没有一个是怕死的孬种。 可……不怕死，不等于要送死。 “司空的将令，只是让我们将刘备擒拿回去，可没有交代我们要冲击军阵。” “哼，张文远，知道你是降将，但你也不能表现的这么软弱吧？”许褚冷冷的瞥了张辽一眼，“人都丢了，那关张又不是呆子，若不厮杀，怎的将他擒回去交给司空发落？” “仲康兄稍安勿躁，此番我们带出来的兵马不过千余人，对面虽然战斗力较弱，但那好歹也是经受过训练的三万大军呐。”张辽环视一圈身后的甲士们，自己的一百余亲兵加上曹操批准的百余虎贲，再加上特意调集的五百骑兵，满打满算也就七八百人，说是千余人已经是往高处报了。 再说了，如今刘备一方显然也发现了自己一行的到来，还没有发起攻势只能说对方暂时没有探知自己的底细。但在这种双方列阵的情况下想要策马冲下从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这难度系数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毕竟，即便是张辽，也不敢说随随便便弄一支“八百”出来都能破“十万”的。 第160章 虚张声势，各有想法 第160章 虚张声势，各有想法 “那…依文远之见，我们该怎么办？”许褚挠挠头，确认张辽不是怂了就好，但这下子他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曹操暗中放走刘备的事情，即便是许褚这等随侍左右的亲信将领也不曾与闻。 因此，落在许褚眼中，就是他精挑细选了上百甲士配合校事府封锁了许都周边的梅林，结果却还是被刘备找到空子逃出生天，这都已经不是耻辱了，这是奇耻大辱！ 饶是许褚脸皮不薄，曹操这个主公也不曾责备，但他行走在军营当中也觉得火辣辣的脸上无光，错非如此，他也不至于主动请缨与张辽一道负责追杀。 “据说刘备一度是打着奉司空将令的旗号骗开城门，这么说来，他或许还不见得一定要与司空撕破脸皮兵戎相见。”张辽寻思了一会儿，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似乎可以利用的点。 “他连颍川的兵马都拐走了，甚至还杀了主将，你确定抬出司空的旗号能压得住他？”许褚对此表示质疑。 “哼，曹司空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行事，顾忌的乃是河北袁绍。听说这些日子几位军师正在商量与西凉谈判的事情，若是能拉拢如今占据凉州的那几家诸侯牵制河北，那么曹司空就完全有余力抽出一支精锐人马灭了刘玄德。这等压力之下，谅他刘玄德也不敢公然与司空为敌。” 这时候的张辽还不知道刘备在五路伐曹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以至于产生了一定的误判。 对自己的判断很有底气的张辽很快做出了决断：“还要麻烦仲康带着这些家伙在此地稍候，让某先去探探刘备的口风。凭某与云长的交情，想来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记住了，没有某的命令，仲康将军千万不要着急动手。” “哎…” 许褚刚想开口，那边张辽一言蔽，已经单人匹马策马向前。 见张辽独自一人出阵，来到双方中间的空地上，那边刘备军中一阵骚动，一直站在最前头的刘备也是会意，带着张飞也策马上前。 “哎呀呀，想不到竟然会在这儿碰上文远将军，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呐。咱们也有好些时日不曾见面了吧？不知道文远还是否记得，当初白门楼上，我还曾经与云长一道为将军求过情呢。不知将军今日是因为什么缘故到此啊？”刘备颇为热情的与张辽展开了寒暄，不知道的，只怕还真以为他和张辽是老友相见久别重逢呢。 张辽眉头微微一皱，“玄德兄不必如此客气。不才今日到此，乃是特意为了使君而来。司空和朝廷众人对于使君的不辞而别可是相当的不满，还请使君看在昔日情分上，不要让不才为难，与某一道回转许都。待司空与天子替使君践行之后，再往徐州不迟。毕竟，听闻袁本初虽然在河北聚众，但尚未大举南下，使君也不必如此火急火燎的赶往徐州。南有陈元龙，北有臧宣高，纵然河北人想要从徐州打开突破口也没有那么容易，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是不劳使君费心的。” “哈哈哈，我见文远这番匆匆而来，还道是为了什么大事，原来不过如此。这等细枝末节，以曹司空与朝廷诸公的豪气，又何必在意呢？备虽不才，既得了司空钧令，自当遵照执行，想来司空也不是朝令夕改的脾气，因此还要请文远替备回复各位的好意，眼下还当以徐州为重，这践行送别，恐怕是没有什么必要了。”刘备伸手拦住了一旁双目圆瞪的张飞，放声长笑。 笑声止歇之后，看着张辽的脸色一点一点逐渐变得阴沉，当下刘备又是干笑两声，补充道：“哈哈，另外，文远恐怕也误信传言了，其实呀，备怎么说也是蒙司空恩遇，这段时日在司空麾下也是受益匪浅，岂会做出这等不告而别的事情呢？当时离开许都的时候，因为事务繁多没法请见，备还特意留了一封信给司空说明情况呢，怎么，难道司空没有告知你们？那这个误会可就不应该了。” “呵呵…”听刘备辩解，张辽只是冷笑，脸色却越来越见阴沉。 “另外呢，还有一个点在于，世界这么大，如今天下动乱未平，我刘玄德毕竟也是大汉宗亲，岂能坐视汉室倾颓而无动于衷，让司空这个外姓人出力呢？总是待在许都城那方寸之间，恐怕总会有宵小之徒趁隙生事，万一再闹出如董承那般祸事，反倒不美。因此，出外打拼，亦是备诚心所想，希望能为大汉天下尽一份力，而不是被拘束在那方寸之间放不开手脚。” “这么说来，刘使君是不愿意回朝了？”张辽眼中寒光闪烁，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不回！”刘备果断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还请文远代我向曹司空禀报，就说我刘玄德绝非忘恩负义之徒，不会辜负此番曹司空的信任，更不会辜负朝廷对我的信任，还请朝堂诸公与曹司空、天子一道静候‘佳’音。” 讲到这儿，见张辽鼻孔隐隐开始喷气，刘备还不忘先扭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身旁的张飞，然后又环顾四周，视线在身后的甲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些嘚瑟的瞥了张辽一眼，不慌不忙的接着说。 “文远看来是有所不知，先前我还以为是那袁本初派了人马渡过黄河来此劫掠，故而赶紧命令兄弟们提前布好了阵势，还特意在道旁部署了伏兵，只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张将军。若是换了别人前来，只怕这会儿两翼伏兵已经在云长的指挥下杀出来了吧。文远看上去也是一番驱驰才赶到这里，还是先请回吧，免得伤了咱们之间的和气，到时候司空脸上也不好看。” 呼…呼… 听到刘备名为劝慰实是威胁的言语，张辽牙关紧咬，再度仔细扫视了一圈四周，果然隐隐约约嗅到了杀意四起的味道。 先前不曾留意，说不定便是被那个谋士用精神力掩盖了的结果，如今放出来，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冷冷的扫了刘备一眼，张辽缓缓策马退了回去。 在与许褚交流了几句之后，两人果断带着匆匆赶到这里的数百骑兵往回撤退，朝着甄氏商队离去的方向去了。 眼见曹军骑兵确确实实去的远了，刘备一行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尤其是刘备，刚刚悬着的一颗心这会儿算是落到了肚子里。 第161章 天子最后的嘱托 第161章 天子最后的嘱托 刚刚策马到阵前与张辽这般唇枪舌剑的一番交锋，刘备也是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下的。 毕竟张飞虽勇，若是被张辽带着精锐骑兵阵前突击，措手不及之下恐怕也未必能护得了他周全。 若是好不容易逃离了许都那个龙潭虎穴，结果却栽在这个地方，只怕刘备到了地府都免不了要喊一声冤枉。 然而正当他拨转马头，准备下令大队人马继续启程往西去的时候，刚刚还一直隐藏在人堆当中冷眼旁观的徐庶却匆匆来到他身前敛衽一拜。 “玄德公仁义无双，未来必能开创一番基业。只是家母尚在许都左近，若是异日有知情者捅出消息，恐怕对家母有损，况且家母年事已高，庶实在是放心不下，恐怕…要与玄德在此别过了。当然，异日若有重逢之时，必会为玄德赴汤蹈火。只是今日之事，还请玄德见谅。” 这… 刚刚还在为了自己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张辽退兵洋洋自得的刘备一下子脸色大变，赶紧翻身下马，一把拉住了徐庶的手：“我失先生，如虎失翼，如龙脱水，请先生莫要嫌备愚钝，备愿以师礼事先生，还请先生莫要弃备而去啊。” 徐庶摇摇头，话语间却透露出斩钉截铁的坚决。 “庶自幼丧父，全靠老母养育成人，如今家母年事已高，病痛缠身，我如何能弃她而去呢？大汉以孝为本，玄德又是大汉宗亲，当明白庶的选择。若是失去了孝道，使庶为不孝之徒，纵然功成名就又能如何呢？这等为天下人所不耻的事情，又岂是我等志在天下之人应当做的？还请刘使君莫要挂念庶了，如今前路已经铺平，只要刘使君时不时的在暗中点拨一二，让袁本初麾下那些智谋之士不要沉溺在内斗之中，他们早晚能将曹操的势力拖下水。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两败俱伤还是某一方惨胜，都是使君顺势而起的大好时机。使君自有大好前程，还请莫要以庶这等庸才为念了，若果有君臣之缘，他日必有再见之时，只是希望那个时候刘使君还愿意认我这个旧交。” “再者，只有留在许都这个漩涡中心，我才有机会挖出那个一直在幕后替曹操算计天下的家伙，到时候这些情报想要发挥作用，还得仰仗使君呐！徐州方略，庶也已经与使君磋商过多次，相信使君心中自有结论，不才今日言尽于此，告辞！” 滔滔不绝一番话说完，没有再给刘备反应的机会，徐庶先是朝着刘备深深一躬，尔后又与张飞等一干将士拱手作别，旋即翻身上马，策动坐骑绕开官道，寻了条羊肠小道去了。 刘备怔怔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一时间如同丢了魂魄一般。 直到王越也策马来到他身前，他也不曾从失落中回过神来。 “咳咳，那个…刘使君。”王越轻咳两声，知道你失去了一个年轻俊彦很难过，但你也不能把我当空气吧？ 被张飞拽了拽袖子，这才反应过来的刘备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慌忙拱手：“王大侠有何指教？” 严格说起来，徐庶虽然有定策之功，但刘备此番能够顺利离开许都，一方面固然有曹操的有意放纵，另一方面，王越在其中绝对是居功至伟，说是最大的功臣也不为过。 甚至要是用那些士子的说法，这等恩情，堪称再生父母。 当然，无论是王越还是刘备，都不会学吕布那般心心念念将义父挂在嘴边就是了。 刺杀敌将、携董承手书策反副将，这都是王越在其中出了大力气的。 甚至… 就连让关羽、张飞、徐庶安然脱身的那条地道，也是王越告知他们的。 毕竟，曹操虽然说有意放刘备离开，但深知刘关张威胁的他也不可能直接下令放三人一同离开。 事实上，不知道是存了分而化之的想法还是要剪除羽翼，反正曹操暗中让府内的人佯装被刘备买通发下去的那份军令只是允许刘备一人赴任，并没有提及关、张只言片语。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若是刘备真的打算老老实实为曹老板打工，这次前往徐州他压根儿就没机会带上关羽和张飞。 若非王越施以援手，只怕他们现在还被困在许都左右为难呢。 “这个，时候不早了，我也就送刘使君到这里吧。眼下离徐州地界也不远，相信曹贼不太可能再组织起第二轮追兵将使君拦截在半路上。” 王越拱了拱手，打算就此告辞，但刚要转身离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重新回到刘备面前，正色道：“陛下让我转告刘使君，他之所以倾尽全力，甚至不惜动用一部分底牌，还调动了伏家和我提前埋藏下的暗子将使君救出牢笼，要的就是使君在外建立一方基业。” “昔日重耳在外而安，曹操刺董未遂后，也是在陈留起兵，号召十八路诸侯共讨董卓，这才有了扬名天下的机会。如今玄德公虎口脱险，手中又握有陛下密诏，且同样是谋刺奸贼未遂，正当效仿昔日曹贼起家故事，联合各路诸侯讨伐这等擅自弄权的乱臣贼子！陛下说了，如今他手中兵权已失，董国舅之事败露后，曹贼定然也会加强戒备，他恐怕是没有机会再诛除这等权臣了。从今以后，再行炎汉的重任，恐怕就要拜托给刘使君了。” 听到这儿，饶是刘备自个儿早就打着类似的如意算盘，也不得不恭恭敬敬的拱手一拜：“备谨受教。但教备活一日，就绝不会辜负陛下大恩。” 王越摆摆手，侧过身子没有受这一礼，“这话，你还是留着日后对陛下说罢。另外，陛下还让我转告刘使君，从今以后，他恐怕是不会再有这般机会了，因此，他会在宫内隐秘处为玄德公焚香祈祷，祝刘使君早日成功。还有，陛下希望刘使君记住，那袁本初同样是豺狼虎豹之辈，希望玄德公莫要效昔日大将军故事，贸然行那驱虎吞狼之策，结果连累了自身性命，还要汉室陪葬。这也算是陛下给使君的最后一点告诫吧。” 此言一出… 刘备心底闪过一丝惊异，一双眼眸却变得无比肃然，这次他不再向王越施礼，而是对天拱手：“请陛下放心，臣乃大汉宗亲，世受国恩，虽万死不足以报。当初何进利令智昏之事，断不会再度重演，还请陛下放心！” 第162章 沉甸甸的担子压在心头 第162章 沉甸甸的担子压在心头 这话说出来，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听得王越也是微微动容。 虽然他也没想明白，天子为何对袁绍也同样充满忌惮，甚至隐隐有胜过曹操的态势，但刘备既然如此表态，想来也足以令眼下身处深宫孤立无援的天子安心了吧。 因此，王越在微微颔首之后，就打算策马往许都去。 可临行前，他心头踟蹰再三，总觉得那件事埋在心底有些不吐不快。 犹豫片刻，感受着后方甚至开始有狐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打转，王越最终还是扭回头。 这件事情，关系着当今天子的一个大秘密。按道理说，天子都没有这个想法，他其实是没有必要把这件事说出来的。 但… “刘使君恐怕还不知道吧？” “怎么了？” 说句实话，刘备现在心里已经隐隐对王越生出了些许反感。 要不是看在对方毕竟乃是护卫在陛下左右的近侍，自己的武力恐怕又不足以收拾掉他，只怕刘备早就一脚把王越踹飞了。 你要走就赶紧走，别这么一天天的尽搞什么蓦然回首依依惜别的把戏，还耽误我想念我最亲爱的谋主徐元直。 当然，心底厌烦归厌烦，眼下王越毕竟还站在面前，是以刘备强打精神挤出一副还算可以的笑容，想知道他这么磨磨蹭蹭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王越这会儿可不知道他的小九九，只见他肃容道：“好叫刘使君知道，你等此番逃离监视圈的那条地道，是陛下派我从城外往城内挖的，花了足足几年的功夫才总算挖到了城郊。而原本的打算，是让这条地道一直挖到皇城底下，以供陛下不时之需，到时候，说不得就要靠这条地道让陛下逃离曹贼的魔爪，到地方去再度振臂一呼的。可现在，陛下却选择将这逃离的希望交托到了使君的手中，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陛下就再没有退路了。尤其是董国舅事败之后，伏国丈也被限制了进宫的时间和次数，就算陛下再想弄出这样一条退路，大概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即便是破釜沉舟，恐怕也不过如此。” 说到这里，即便是王越见惯了江湖生死，也不免有些感慨与哽咽。 刘备见状，也配合着硬生生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从使君当初不畏艰险，带着区区几百人就敢去救助当时被数万黄巾围困的孔北海的时候开始，陛下就已经开始关注你了。而使君随后桩桩件件义举，更让陛下觉得相比于其他各怀心思的宗室，唯有使君才是那个值得托付的人。今时今刻，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出现在眼前，也是陛下力排众议，将逃出生天的希望全都让给了使君，希望玄德公莫要辜负陛下的拳拳盛意，也莫要辜负大汉祖宗的在天之灵啊！” 没有在意刘备今番难得有些生硬的表演，王越一席话说完，就果断策马离开了，行不数步，只见他在马背上借势一蹬，如同大鹏展翅一般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如鬼魅般的身影一闪即逝，只一个瞬间就从刘备等人的视线中消失不见，隐没在丛林中。 这会儿的刘备，眼眶竟难得的的湿润了几分，一时间也控制不住的有些真情流露。 一方面，是为了陛下…… 当时他一时意气率部支援孔融的时候，其实更多的是受到上位者激赏后的热血上头。那句后世人尽皆知的“孔北海亦知世间有刘备耶”也是应景之语，有感而发。 毕竟，那会儿的刘备，除了有个挂名师尊卢植之外，可以说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背景或底牌。这个时候孔融抛来橄榄枝，自然被他视作刷名望的大好机会，虽有风险，但比起一辈子屈沉下僚，显然是值得一试的。 但对于天子来说，那个时候的刘虞虽然节节败退，在与公孙瓒的争斗中隐隐落在下风，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就算刘虞没办法实现反杀，但凭借他的声望，至少自保无虞。 刘表、刘焉那个时候也正是上任州牧的时候，可以说虽然已经露出了群雄并起的苗头，但汉室宗亲在整个天下依然有着相当的影响力。 哪怕后来刘焉不遵朝命，摆明了要在蜀中关起门来当自己的土霸王，刘虞这个威望最高的宗室长者也不幸败死，但刘表尚在，又有陈王刘宠等一干刘氏宗亲，刘备怎么也不认为当时人微言轻的自己能有资格进入天子的法眼。 但如今王越这么说，即便只是为了吹捧一二，也让受尽冷眼的刘备颇为受用。 而且，他原本还在为王越的效率感到吃惊。 董承事败之后，他受徐庶指点，试图与宫内取得联络，很快就和王越接上了头，当时对方承诺会在短期内想办法助他逃离许都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在吹牛皮呢。 直到顺利逃出许都，他还有些惊魂未定，更是对王越办事效率之高大为惊讶。 没成想，这原来…原来是陛下的意思。 是陛下…是陛下放弃了逃出曹贼魔爪的希望，将这个希望传递到了自己的手上。 地道、血诏、不受曹操注意的兵马！ 可以说除去刘协最后为自己隐藏的那张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的底牌之外，他手上所有能打的牌，这一轮基本上都梭哈了，悉数转交到了他刘备的手中。 天子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将能给的都给了。 他刘备身上担着的，又何止是千斤重担？ 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天子的看重，这难得的真诚眼泪，同样也是刘备在为自己而感伤。 好不容易混成皇叔，得到天子的认可，手里也聚拢了一批有机会成为嫡系班底的人马，仿佛安身立命不是什么难事，开创王图霸业也只在明朝。 可结果呢？转瞬之间，一切美梦，俱如同梦幻泡影一般消散的干干净净，摆在他面前的，是依然残酷而严峻的现实。 在梦境当中，他是大汉的擎天一柱、架海紫金梁，是万众敬仰的大汉皇叔，是有所作为的一方霸主。 但回到现实，他要面临的却是一副又一副沉甸甸的担子。 人生呐… 也就是刘备现在脑子里还没有股票的概念，否则他定然要感慨一番。 凭什么袁绍的人生，是起起落落之后的一路涨停； 凭什么曹操的人生，是起起落落之后终于看到一线生机兴高采烈的奔前程； 而他刘备的人生，却是起起落落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 第163章 惨兮兮的现实无路可退 第163章 惨兮兮的现实无路可退 调转马头，吩咐两个结义兄弟去整理人马之后逶迤起行。 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情况，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的刘备难得的欲哭无泪。 首先，他在这个时候带着两个义弟跑了也就罢了，还半路去颍川拐带了三万兵马，然后又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张辽的提议，让被派出来追赶他们的二将白跑一趟无功而返。 这几件事情加起来，已经算是狠狠的给了曹操脸上一巴掌。 因此，刘备丝毫不怀疑，只要他到了徐州之后没有明确的表示与袁绍不对付，恐怕等待着他的就将是来自曹老板的大军征讨。 更重要的是，若是只有这些事情也就罢了，可等他串联组织五路伐曹的消息传出去… 说句实在话，对于郭图沮授等人会不会替自己保守这个秘密，把这份“功劳”揽到袁绍阵营头上，刘备还真没有半分底气。 万一…万一袁绍想让他刘备来打响和曹操开战的第一枪呢？到时候这个消息一旦被捅出去，以曹操的用兵习惯，他很有可能会选择在牵制袁绍的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消灭徐州方向的敌军。到时候覆巢之下无完卵，他这个主事者岂能落下好果纸吃？ 再再再之外，刘备可是参与进了董承费劲巴拉组织的刺杀事件当中的。虽说如今董承跑了，但对于那几位被关进大牢的同仁到底能不能守口如瓶不把自己供出来，刘备可是没有丝毫底气。 更何况，曹操当初那句怀疑有皇亲国戚参与进刺杀案当中的言论早就被有心人传遍了许都，后果就是主事者董承吓得逃亡，完全无关的伏完也被逼着交出了兵权，那等曹操回过味来，他这个在其中同样掺了一脚却没有任何筹码可以用来抵罪的汉室宗亲难道还讨得了好？ 三重压力叠加，就算他现在想洗心革面重新缩到曹老板羽翼之下当蛀虫，只怕也会被曹营上下一巴掌呼出来。 更重要的是，直到这个时候，刘备才悲哀的认清了一个事实——对于同样一门心思建功立业的曹营武将们来说，他这么一弄反倒给了这帮狠人刷功劳的机会，难怪张辽许褚这么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 看看五路伐曹摆开的阵势吧。 袁绍家大业大，而且将来未必没有机会一统天下。除非是像夏侯兄弟和一干曹姓将领那样跳槽无门的，其他人不见得就愿意在这个时候主动挑起战火对袁绍一方下死手，万一以后要化敌为友，现在就得罪死了以后怎么混？这就是熟读《情商》的重要性，当然，在如今，或许叫《人情世故》更合适一些。 凉州那边马腾韩遂态度偏中立，而且这哥俩麾下都是骑兵，人家四条腿来去如风，对于绝大多数曹营将领来说，他们可没法指挥虎豹骑，难道就靠亲卫队里那几十匹马，他们敢和这些骑术精熟的西凉人玩骑兵对冲？ 有这个想法的，建议先去找曹纯他们虎豹骑试一试，然后就会明白这个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再看江东，小霸王孙伯符虽然在庐江城下结结实实吃了一个闷亏，但真要说起来，他们吃的还是战术的亏，并非力不如人。也正是因此，孙策受到影响的只是在江东本地作为君主的威望，而无损他作为一名武将的名声。 论个人技艺，小霸王也好，江东子弟兵也罢，那可不是吃干饭的。 再加上江东之地水网纵横，曹操麾下的将士又大多是北方人不习水战，因此除非孙策头铁到主动北上在平原与曹军死磕，否则曹营上下可不觉得他们能从孙策这边刷到多少战功。 至于刘表… 人家压根儿就不大可能出兵，这样的情况下，曹营只要没有失去理智，就不可能主动再给自己招惹一路麻烦，在三面受敌的情况下主动开辟新战线。 正所谓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么一圈盘算下来，好像最好欺负的就是刚刚拐了三万降卒逃到徐州的刘备了。 只要他敢公开扯旗抗命，曹营一定会把他当成战功宝宝来刷。 而比这更绝望的是，除非袁绍改变计划提前出手，或者曹操一时头脑发热选择去和袁绍死磕，否则刘备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改变他现在的尴尬处境，这关乎到几大诸侯的身家性命，天子诏书也不好使。 曹操是已经被得罪死了，想要在夹缝当中挣扎出一条活路，他能指望的也只有挂着盟主名头的袁本初了。 而更让刘备为难的，还是天子的态度。 当然，不是说王越现在讲几句天子对他刘备如何如何看重，他刘备就会感激涕零，然后一时激动搞出什么“末将玄德，愿世代为汉室抽烟喝酒烫头”之类的操作出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糊弄小孩子的把戏，史书里记两句也就罢了，真要拿到当事人面前说… 嗯，就像那些开国皇帝出生的时候一定会有什么红光漫天之类的神奇异象一样，这些东西都是拿来忽悠不懂事的后来者的。对于当事人来说，谁信谁傻。 按照徐庶之前的意思，如今天子诏书在手，与袁绍暂时联手鼓捣出五路伐曹，通过削弱曹操势力来维护己方的正统性和生存环境才是刘备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没办法，诚如吕布多次弑杀义父会在当世的众多诸侯心中留下难以化解的阴影，以至于白门楼上被刘备抓住机会，一句“明公不见丁建原、董仲颖故事乎？”精准补刀，送这位当世战神魂归九泉。 同理，他刘备多次投靠曹操又多次背曹自立，若非有汉室宗亲、扶助天子这一层大义在身上披着，只怕他的名声也早就如同吕布一般臭大街了。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自始至终都要主打“仁义”的原因。吕布毕竟是个武人，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在被王允坑了一次之后索性就彻底摆烂，与掌握话语权的世家成为两路人。 但深知其中三味的刘备胸怀天下，可不敢就这样摆烂，于是才有了明明他自己也多次被世家坑的头破血流，但依然以仁义为本、招抚为主，尽可能的拉拢愿意合作的世家，再配合他在普通小老百姓当中刷出来的声望，终究在未来的关键节点转化为了自己的资产，等到了变现的那一天。 之所以默认了徐庶与袁绍合作的提议，不能说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第164章 我刘玄德，要为自己打call! 第164章 我刘玄德，要为自己打call！ 这方面的事情，各位看官要先记住一个前提条件。 尽管后世不少史学家在分析这段历史的时候，都以官渡之战作为曹袁相争中双方攻守交替、局势变化的重要转折点，说的好像官渡之战失利之后袁绍就失去了广大世家对他的支持，而曹操就顺顺利利的成为了新一任天命所归的代表一样。 但实际上，这个说法是完完全全的扯淡。 一定要圈定一场战役作为曹操注定覆灭袁绍，而非先前人们所料想的那般袁绍终有一天会击败曹操的关键转折点，那也只会是后来的仓亭之战。 官渡之战虽然名声更大，但实际上对于曹袁两强争霸的格局走向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意义。 之所以被视作一个关键节点，更多的是后世利用官渡之战进行众多艺术加工的结果。 数百年来无数文化人的艺术加工，才将官渡之战推上了与赤壁之战等同的地位，二者都被视作决定了汉末三国格局走向的关键战役。 讲的土一点，就是官渡之战这个ip比仓亭之战更有内涵，更有开发价值。 就好像小说改电视剧，改得好的基本都是武侠或者历史，从不曾听闻有玄幻小说翻拍出名的。但除此之外，论其他方面的商业价值，可能那俩加起来也不见得能和玄幻分类抗衡。 官渡之战，只是让曹操与袁绍之间从袁绍的绝对优势变成了两边五五开而已。 在此之前，是袁绍对曹操的单方面压制，每次都是袁绍先找到机会出招，尔后曹操一方见招拆招，并在这个过程中尝试着去给袁绍一方造成一些损失。直白一些，就是那个阶段的袁绍可以失败无数次，反正损失的也不是他的主力嫡系，但曹操只要失败一次，就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像袁术、吕布那样被无情的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而在此之后，就是两方互有来往的博弈。 一直到仓亭之战袁绍再次一败涂地，原本铁了心支持袁绍、将全副身家都压在河北的一干世家大族才第一次开始正眼审视这位明明已经雄踞中原好几年的阉宦之后。 而随着袁绍一病不起、两个儿子为了争夺继承权打的头破血流的消息传遍河北，曹操才算是具备了一举击溃袁绍势力并将其政治遗产全部化为己用的基础。 因此，在如今刘备逃亡徐州的时间节点上，相比于除了荀氏叔侄之外身边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郭嘉在混出来之前也不受家族重视，其他的不是分支就是寒门甚至更低端的存在）的曹操，身边人才云集、各大世家纷纷争先恐后下注的袁绍看上去才更像是那个“天命所归”。 汝南袁氏多年的苦心经营，终于在袁绍这一代人找到了一个变现的机会，而在袁术公然称帝身败名裂、袁绍的野心也已经在天下人的视线中露出冰山一角之后，对于决定在两兄弟身上下注的袁氏高层来说，他们也只有破釜沉舟一条路可走了。 这给袁绍带来的，是曹操、刘备、孙权三位未来瓜分天下的巨头此时此刻难以想象的政治与经济资源。 而在得到天子血诏，将矛头直指曹操这个曾经迎奉天子的“忠臣”的时候，于情于理，与袁绍合作似乎都是刘备的最优选。 当然，考虑到在袁绍眼里，刘备这个所谓皇叔的身份压根儿就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不想贸然亮出天子诏书这张王牌的刘备也曾就投奔刘表一事征求过徐庶的意见。 但经过徐庶的点拨，虽然刘备很不想承认，但他的选择无疑是默认了徐庶的分析。 当时，徐庶说的是，若明公仍然想老老实实的做一个汉室忠臣，直到天子逊位之后再另谋他处，那么应该去投奔刘表。现在的刘表也已经失去了锐意进取的想法，其状况和当初的陶谦非常相像。 而有了徐州的经验，这一次，刘备可不会像上一次那样白白将徐州拱手让出。 若能牢牢将荆襄抓在手里，收拢那些南逃士族，再伺机拿下益州、江东，全据长江天险，到时候，刘备就完全有资格坐看北方风云变幻。 这条路的优点，在于名正言顺。等到刘表过世，刘备自然而然就会成为声望最高的汉室宗亲，到时候再亮出天子诏书，无论是进取北方还是割据江南，都算得上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 但缺点也很明显，首先，就是这条路上限不高。要知道，自古以来，以南方尤其是江南为根据地起家的诸侯，或许能称雄一时，但还从未有过实现一统的先例。 嬴政扫荡诸侯、高祖横扫宇内，都是以关中为根据，以巴蜀为粮仓，大军东出，一举荡平。 而光武成事，离不开河北士族的大力支持。那个“铜马皇帝”的绰号可不是胡乱说说的。 当然，现在只是汉末，虽然前面没有成功的先例，但并不代表割据南方就没有机会。 一直等到元末明初那个时候，朱元璋自南向北承受的压力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上千年来，从最早的西楚霸王项羽，到三国时期的孙刘，再到东晋与宋齐梁陈，再到隋唐之后的十国纷乱，没有任何一个曾经实现大一统或者局部一统的势力是自南向北成功的。任你始皇帝、汉高祖、光武帝、隋文帝、唐太宗等一干人如何的英明神武，地理上的优势依然是难以跨越的一道天堑。 但徐庶也坦言，自南向北最直观的弊端就在于，南方多水，故南人善舟楫，北地多平原，故北人善驱驰。 讲的直白一点，在南方是没办法训练出大规模的精锐骑兵的。而没有精骑，人家想跑你追不上也就罢了，这会儿的东亚大地上可不流行玩重骑兵方阵以步破骑的套路。 在广阔的平原上面对潮水般的骑兵，步兵和待宰的羔羊也没什么区别。 扪心自问，不甘心就此进入混吃等死、割据一方当土霸王的刘备果断选择了前往徐州，试图在北方双雄争锋的格局下混一口饭吃。 将与徐庶的多次交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冥冥之中捕捉到了方向的刘备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路，恐怕就要他自己一个人走了。 再遇见一个能像徐庶这般为他指点前路的贤才，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当然，此时此刻的刘备虽然不敢说自己的前程已经是一片亮堂，但至少，相比于当初被困在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曹操拎出来杀鸡儆猴的日子，这一刻，明明前途未卜，刘备却莫名的在心底激荡出了几分信心。 当初单枪匹马逃出洛阳的曹操，尚且可以凭借一封不知真假的天子诏书举檄文号召天下英雄共讨董卓； 那今日携带大军入主徐州的他，又为什么不能凭借一封货真价实的天子血诏号召天下诸侯共讨曹操？ 同样是夹缝中求生存，当初初临兖州的曹操，内忧外患，岂不是比他今日两面受敌还要困难？ 短短数年，他曹操就从一个虚有其表的东郡太守变成了雄兵数十万、大权在握的大汉司空！ 那安知几年后的我刘备，就一定胜不过这个宦竖之后呢？ 论出身，挂着汉室宗亲+卢植弟子两块金字招牌，刘备觉得总该比曹孟德那个宦官之后好使吧？ 会的，一定会的。 曹操能做到的事情，我没有理由做不到！ 第165章 一肚子窝囊气无处发泄 第165章 一肚子窝囊气无处发泄 踏踏！ 踏踏踏！ 两员虎将迈着龙骧虎步往司空府正堂行去，其中一名膀大腰圆者拧着眉头，显然是憋了一肚子气。 “张文远，别以为司空点了你做主将俺就怕了你！” “若非你怯懦畏战，俺早就带着虎贲冲杀过去了，那关、张虽勇，有你我二人合力，难道还胜不过他们？到时候捉拿刘备自然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岂会像如今这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入徐州？” 显然，对于张辽下令撤兵放弃追杀一事，许褚憋了一肚子气，直到现在还有些意难平，大有到曹操面前狠狠告上一状的意思。 一旁的则是投降曹操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依然寸功未立的张辽，原本以为此次受命去追捕刘备是一件手到擒来的差事，没想到半道上横生波折，事情没办成反而还惹得同行的许褚极为不快。 尽管心底也不好受，但张辽并没有接口，只是指了指前面正堂的方向，示意许褚不要在路上争执，有话去里面再说，等到见了司空，司空自然有他自己的判断，没必要咱俩在这儿争吵。 “哼！” 许褚冷哼一声，却也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抢前一步走在了前面。 张辽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苦笑，随后紧紧跟上。 踏踏… 厚重有力的步伐再度响起。 两人步入那颇为恢弘的厅堂之中的时候，饶是许褚这会儿也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停下脚步钉在了原地，害的后头的张辽一时不察险些撞上去。 但抬眼一看，张辽就明白为何许褚会有如此反应了。 此时的司空府正堂，曹操高坐主位，分列左右手的自然便是一干心腹，如郭嘉、荀攸、贾诩还有刚刚从庐江赶回来没多久的程昱等均列坐其中。另一边则是一干武将，除去夏侯惇有事不在之外，夏侯渊、曹仁、曹纯等人也悉数到场。 更让二将吃惊的是，就连此前已经闭门自省的荀彧也难得的出现在了此间，虽然座次一反常理的极为靠后，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精神萎靡，但毕竟是走出了尚书令的府邸，再一次的坐在了曹操核心圈子的会议现场。 看架势，应当是在商讨如何破局的策略。 刚刚正在争辩的赫然便是程昱与荀攸，但见到二将到来，两人均默契的闭上了嘴巴，一群人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一双双眼睛如同聚光灯一般集中在两人身上，看的一贯大大咧咧的许褚也难得的额头微微渗出一层汗珠，张辽更是连背后的衣衫都已经被冷汗打湿。 “曹司空！” “见过司空！” 二人均拱手行礼，虽然称呼有那么一丢丢的区别，但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怎么样？可有追上刘备或者在徐州边境堵住他？”曹操先是抚了一把颔下的胡须，尽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声音中的颤抖却出卖了他此刻有些紧张的心情。 “司空料敌机先，果然在徐州边境堵住了那刘玄德。只是…”张辽拱手道，话语间有些吞吐，他不知道该不该如实说。 “只是什么？速速说来！”曹操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那刘玄德说…” “那厮说什么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还说在许都这劳什子方寸之地，没办法伸开手脚。”没等张辽说完，许褚抢先一步，按照自己的记忆将刘备所说的话转述出来。 “果然！”曹操还没反应，一旁的郭嘉却是击节失声，随即转向曹操，“诚如我等所料，那刘玄德此去如虎出柙，如龙出水，断然不会再自投罗网。” 曹操闻言脸色也是一沉，毕竟有意留下破绽放走刘备是他的想法，看这架势，难不成今番真个要弄巧成拙了？ 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不知不觉间，曹操的声音已经多了三分寒意：“文远你来说，那刘玄德可还有甚么言语要说的？” “唔…”张辽略一迟疑，慑于一旁许褚灼灼的眼神，当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刘玄德还说，此次他终究是领受了曹司空的命令，让曹司空且安坐许都，他不会辜负曹司空，更不会辜负天子与朝廷，让咱们静候‘佳’音。” 讲到这儿，除了荀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之外，其余几位谋臣皆是露出讥笑的神色。 但没等他们开口，一旁的许褚又抢过了话头，大声嚷嚷道：“若是依照末将的意思，那刘备竟然还敢率部摆下阵势，显然是不怀好意，咱们怎么能受这气？本待与他厮杀，将那刘备生擒活捉回来，可谁知文远不让，他手下的亲卫也不可能听俺的指挥，以至于平白放走了刘备那厮，只讨的这几句空话回来！” 这话脱口，许褚的脸上都带上了几分愤愤不平之色，显然是打定主意要趁机告张辽一状。 哪曾想，眼见一旁几个谋士纷纷跃跃欲试，曹操当即向前一步，对二将摆了摆手：“文远做的也不能算错。我当初派你二人出兵的时候，也不曾算到他竟然能调动颍川降卒，故此只派了数百骑，虽说均是训练有素，但对上人家几万人，胜败还真不好说，更兼他们又有关、张之勇，若是真个厮杀起来，刘备或许讨不了好，但你的脑袋说不定也要搭在里面。” 一言蔽，见许褚脸上犹有不平之色，曹操皱着眉头又摆了摆手，下了命令。 “你二人先带将士们各回本营休整，其余将士…唔，先待命吧。” 原本曹操还想留下张辽再交代几句，但看许褚这个脸色，索性两人一并放走。 “诺！” 张辽答应一声，他倒是不怎么奇怪，毕竟眼下在堂内的都是曹操心腹，几名在场的武将也都是自家宗亲，他一个外姓将领，缴了军令自然应当离开。一旁的许褚虽然这会儿还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但听命于曹操早就成了习惯，当下也是拱手一拜，追在张辽后面出去了。 当然，和张辽比起来，许褚的脸色要难看的多。 毕竟，这一次，他们虎贲可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踏踏… 第166章 写作核心会议，读作抱大腿 第166章 写作核心会议，读作抱大腿 踏踏… 随着许褚、张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曹操转过身又重新坐回了主位，同时伸手示意刚刚欲言又止的几人开口说话。 这一次，抢先开口的却是程昱：“刘玄德如此行径，其心可诛啊。看来，除了袁本初之外，这刘备也将成为我们的又一个心腹大患。更何况，据说他先前就和董承有所往来，虽然尚且没有查到实证，但空穴未必来风，此事十有八九确有其事，若是如此，恐怕他早就对司空心怀不轨。以我之见，为了避免他先声夺人，咱们还是尽快派出大军剿杀为好，趁着他立足未稳的时候，还能配合陈元龙前后夹击。否则若是等他与江东遥相呼应破了广陵，到时候袁绍、刘备、孙策三大诸侯连成一片，司空想要再有所作为恐怕就难了！诚如先贤所言，亡羊补牢，其时未晚。放走刘备已经是一个错误，我等可不能错上加错啊。” 听了程昱的发言，曹操眉头微微一蹙，但没等他出言反驳，一旁的郭嘉已经先发声辩驳。 “仲德此言差矣。我倒是不觉得司空有意放走刘备的决策有什么错误的地方。” “愿听奉孝高见。”程昱被呛了一句，却是半点也不着恼，拱手坐下。 “窃以为，司空这一步棋虽然如今有些失控，但仍然不失为一步好棋。”郭嘉团团拱手，尔后镇定自若的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首先，虽说董承与刘备早有往来，但由于董承潜逃，咱们并没有能够得到其余人参与谋害司空的实证。若是所有与董承有所往来的人都要被怀疑，恐怕许都城里就要人人自危，到时候反倒对司空不利。而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刘备可是得到天子亲口承认的皇叔，份量不输国丈伏完，尤其是在如今宗室凋零的情况下，咱们若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对他动手，岂非平白授人以柄？但如今这局面就不同了，我们大可以声称那刘玄德乃是畏罪潜逃，到时候司空发兵进剿自然便名正言顺，岂不胜过放任他在眼皮子底下恶心要好得多？再者，明面上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潜藏在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出来给予致命一击的敌人，如今正好，既然这些人自己露出了锋芒，反倒方便了司空找到破绽将他们一网打尽。” “再者，既然二位将军能在徐州边境堵住刘备，那说明他的计划终究没有超出我等的预料，即便中途绕道去了颍川，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往徐州去。诚然，徐州是他第一个稳定占据的地盘不假，但如今的徐州，可不是昔日他治下的那个徐州了。” “他刘备以为如今的徐州还是昔日那个因为司空一时失误而同仇敌忾的徐州，还能在他的治理下万众一心共抗朝廷，哈哈哈，可是如今的徐州，说了算的早就不是当初他在时扶植起来的庶人一系了！纵然陈元龙身在广陵，有可能他能够趁人不备袭取下邳，可他拿什么来守城？难道就凭那三万降卒么？还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兵的袁本初？虽然河北大军来势汹汹，兵锋直指延津，但在我等自己露出破绽之前，以袁本初的脾气，恐怕他是轻易不会主动发起进攻的。” “哈哈哈哈，奉孝说的不错。原本想杀刘备还要顾忌他的皇叔名头与仁义之名，但如今他自己背信弃义，可不就是主动给了我一个取他项上人头的大好机会么？” 曹操大笑几声，一双眸子微微眯起，接下去的一番话也更加语重心长。 “即便是按照最坏的情况考虑，也不过是五路诸侯联军进犯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鼠辈即便汇聚成百万、千万，那也依然还是鼠辈。我有众多贤才倾力辅佐，又有列位猛将相助，麾下兵多将广，如何不能克敌制胜？” “该说的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奉孝再留一下，其他人……或许仓促之间还没有太过成熟缜密的策略，你们今日暂且先回去好好想想，明日一早再次会议的时候，希望各位都能想出一二破敌之策，不求毕其功于一役，但绝对不能让他们以为曹营上下是软弱可欺之辈！” 这话一出，一干谋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 彼此心照不宣的一番对视之后，荀攸率先起身，朝郭嘉拱拱手，尔后拉着荀彧先行告退。 曹操单独留下郭嘉，可不仅仅是因为郭嘉的身份地位是他们之中最不同寻常的一个，更多的，恐怕还是看重郭嘉能和那位搭上线吧。 只是可惜，这么好的机会，头功拿不到也就算了，连汤也没得喝，只能想办法混点功劳勉强维持生活酱紫。 嗯，好不容易这次荀彧也出来了，叔侄俩要赶紧好好分析分析，竞争不过那位大佬也就算了，可不能被贾诩程昱他们比下去。 荀氏的名望，可不能在他们这一代滑落。 当然，或许袁数的存在对一干武将来说还是秘密，但在场的五大谋士其实都心知肚明。 贾诩是袁数劝降的，荀攸、郭嘉与他过从甚密，荀彧在董承逆案中也算是领教过他的手段，而程昱这次收降庐江击退孙策同样也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结果。 如果说，以往，他们还需要群策群力去制定大方向上的战略的话，如今有了大佬在，这些大方向上的把控就完全可以交给大佬谋划，而像荀攸、郭嘉这样以奇谋见长的就完全可以回到更舒服的位置上去。 如果说前两次的布局都是那位大佬利用信息差有心算无心，排除料敌机先的能力之后含金量稍微有些不足（毕竟事先看到了对面手里的牌，只要不是蠢人基本都能赢）的话，那么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危局，倒是让他们有机会见识一下大佬全力以赴的能力了。 嗯，如果他们知道，在背后鼓动刘备搞出五路伐曹的徐庶之所以会提出这一套方案也是受了大佬的提点，说不定他们会一口血吐出来。 …… 在一干谋士眼中，这次曹操单独留下郭嘉，显然有存了让郭嘉引荐大佬的意思，而这一次，大佬能不能挽狂澜于既倒，或许还真不好说，因此，荀攸觉得他们也不能坐等大佬带飞，应该提前想想办法、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才是。 第167章 曹营谋士们的如意算盘 第167章 曹营谋士们的如意算盘 所以，他和荀彧在离开正堂之后很快走到了一起。 “公达！且留步！”正当两人打算共乘一车离开的时候，后面程昱匆匆赶到。 说起来，相比于荀氏叔侄，程昱的出身要低微得多，再加上程昱乃是兖州人，和他们颍川派系也尿不到一壶里，所以平时荀攸郭嘉等人也不怎么带他玩，但是人家现在追过来了，毕竟同僚一场，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荀攸也不好将他拦住，只得示意他有话直说。 其实匆匆追出来的程昱心里也苦啊，如今参与会议的五大谋士，郭嘉、荀彧、荀攸都是颍川人，至于贾诩…… 不知道是出于苟的目的，还是出于划水的目的，反正贾诩向来是独来独往，除去公务往来之外私底下从不参与应酬，弄得程昱想拉关系也没机会，于是乎只能眼巴巴的来和颍川系打交道。 当然，颍川系的傲气他也同样看在眼里，心底暗暗发狠，等刘晔等人也进入曹营之后，他是绝对不会来捧颍川系的臭脚的。 现在么，一时的忍辱负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当年初入官场的时候还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公达，我先前提议曹司空派兵征讨刘备，趁着袁绍还没有坚定决心南下之前先拔掉徐州这颗钉子，弥补一时大意之下酿成的过错，为何曹司空不答应呢？今日若是发兵，咱们还有机会打他一个立足未稳，若是等到明日再议，这一天的功夫过去，这里面的变数可就多了。” 诚然，如程昱所言，今日发兵，那刘备是立足未稳，他们甚至还能调动陈登所部来一个前后夹击，在半道上将刘备所部包了饺子，但若是多等一日，保不齐到时候就该轮到刘备以逸待劳了，他们又要忌惮江东与袁绍两头，到时候能不能一鼓作气拿下，还真就是两说了。 讲到这儿，程昱摇摇头，一声苦笑之后盯住了荀攸：“公达的感慨竟然还得到了曹司空的认同，说是‘没有什么过错’，这…这究竟是何意？昱自问才疏学浅，不明就里，还要请公达解惑。” “呵呵…”一旁今日全程都没怎么说过话的荀彧闻言，下意识的笑了两声，随即一捋胡须，饶有兴致的反问：“仲德啊，你可知道，你与奉孝他们的区别在哪儿？” 见是荀彧发问，程昱原本想顶回去，毕竟因为先前处置汉臣的事情，受曹操指示的满宠下手那叫一个铁血无情，除了有意留下的司马防等人之外，其余的基本上都没讨到半点便宜，这和荀彧的理念产生了激烈冲突，以至于无形当中他的地位就已经一落千丈，不复昔日曹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程昱又是新近立功，铁了心要站在曹操这边，自然不需要给他什么好脸色。 但碍于荀攸就在边上看着，里头还有个郭嘉，荀彧虽然有些崩，但今日还能与会，这背后的潜台词也很值得思量。 心念电转之间，程昱压住了心头的本能，沉吟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昱技不如人，才疏学浅，还要请二位指教。” 毕竟，除了或许与那位隐藏在幕后的大佬没有太多交集之外，程昱可不觉得自己除了出身还有什么地方是远远比不过这帮所谓的颍川才俊的。 嗯，尤其是这帮人动不动就呼朋引伴相互抱团这一点，更是让程昱极为反感。 “呵呵，仲德啊，你看到的只是局势，计较的只是谋略的得失，但却输在了人心啊。过错？你怎么能说曹司空有过错呢？”荀彧一番话说的意味深长，事实上，正是在借侄子荀攸的口私底下与那位大佬交流了一番之后，荀彧才明白自己当初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单纯和天真。 浓缩一下，其实袁数传给他的话只有一句精华：你荀文若要是就这么被排除出曹操的核心圈子之外，还有谁能为天子据理力争、争取必要的权益？ 想到自己倒下之后的情况，荀彧那天晚上寒毛直竖，直接就失眠了。 无论是好友郭嘉，还是同殿为臣的贾诩，亦或是早就与曹操深深的捆绑在一起的一干武将，甚至自己那位比自己年长的侄子荀攸… 荀彧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人名，最终却悲哀的发现，倘若他也倒下了，那么这些人里面是绝对不可能有人愿意为了维护汉室和天子的颜面在中间折冲斡旋劝说曹操做出一定让步的。 正相反，像钟繇、满宠之流，还很有可能直接上书劝进，鼓动曹操称帝。 如果事情真的演变到那一步，那后世史书里会怎么写他这个明明曾经有机会改变局势却为了一己清名提前倒下的家伙？ 虽然说成王败寇，但到了那个时候，难保不会有人为了刻意讨好曹氏对这段岁月进行一定的篡改，而到了那个时候，难道他荀彧要沦为那等百无一用的书生，以小丑一般的形象出现在史书上？ 细思极恐的荀彧在第二天就顶着熊猫似的黑眼圈去司空府找曹操低头服软了。 嗯，这叫以退为进，以待将来。 当然，天子那种动辄找机会以武力解决问题的思路，在荀彧看来也是不可取的，尤其是天子还找上了刘备这等本就野心勃勃的家伙，甚至据说还留了一封密诏，这等事情岂不是在添乱么？ 因此，认错低头的荀彧很快也得到了曹操的原谅，并得以参与进这一次曹营高层的决策当中。 毕竟，当年的荀氏八龙可不是吹出来的名声，荀彧叔侄也都是难得的人才，颍川各大家族之间也是勾连成网，荀彧既然愿意低头认错，曹操也没有理由非揪着双方的一时意气不放。 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就该懂得什么时候能化敌为友。 当初张辽还不是跟着吕布对他曹操喊打喊杀？如今人家不也得老老实实在帐下听命？ 因此，眼下荀彧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曹老板也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再把这么一位已经算是证明过自己的王佐之才主动往外推。 再说了，天子？如今这个大汉天子能给荀彧、能给你们荀氏带去什么？ 名声？荣耀？实惠？ 这些东西，老老实实跟着我曹操混，难道你就得不到吗？何必非要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道义让你我原本相知相得的君臣形同陌路甚至兵戎相见呢？ 作为一名已经成熟的实用主义者，连公然打脸天下世家的《招贤令》都能发，曹操实在是理解不了之前荀彧的思维逻辑。 还好，看起来荀文若也不是王允那等被忽悠瘸了只知道死读书的废物书生。 第168章 生财有道，从炒房做起 第168章 生财有道，从炒房做起 而对于荀彧来说，这一次的低头，对于他本人也是一次难得的升华。 正是因此，今日他才会在程昱提出第一时间追杀之后脸露冷笑，眼下对程昱的困惑更是嗤笑不已。 年轻人终究还是太单纯了啊！ “昱不才，敢请文若指点。” 不知道荀彧这会儿内心正百转千回，程昱被这么一点，已经隐隐有了些想法，但眼看荀彧显然打算指点一番，他当然也就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被程昱打断了思绪的荀彧微微一笑：“纵然放走刘备并让刘备拐走了三万余降卒是曹司空一时疏忽大意导致的失策之举，可司空毕竟是上位者，他能当着你我一干臣僚的面去认错么？仲德亦是读书人，岂不闻《礼记》有言，‘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乎？如今刘备携兵潜逃，有据徐州自立的倾向，北边袁绍大兵压境，南面有孙策在江东蠢蠢欲动，当此之时，难道做臣子的应该去忙着追究事情究竟是谁的过错，而不去思考如何解决吗？” “当初司空征求意见的时候，提出不可养虎为患、应当先下手为强的我记得还是公达吧？尔后那位据说也曾考虑过利用司马防拖刘备下水，但最终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那刘玄德找到机会逃走，可如今司空召集我等与会，你可曾见公达、奉孝有一言提及当初司空的失策么？” 讲到这儿，荀彧有些欣慰的看了一眼边上的侄子一眼，诚如那位所说，自己这个侄子确实不枉比自己多吃几年饭，很多事情确实比自己处理的要成熟。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就见他自问自答道：“显然，他们都没有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明白，曹司空或许内心早就知道这一次是他失策了，日后他也一定会提醒自己不要再犯下类似的错误，但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的决策出现了失误。何为人主？便是知错、改错，但不认错！万万不能认错！什么时候，仲德能自己悟透这一点的分寸，那在窥探人心这一块，便也算是登堂入室了。公达，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哈哈……” 讲到最后，荀彧脸上闪过一抹有些狡黠的笑容，随即迈着大步扬长而去。 倒是原本打算和自己叔叔再做一番交流的荀攸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在一干颍川系天才里面，相对来说比较不善言辞的他拍了拍程昱的肩膀：“仲德也莫要忧心了。相信曹公明日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兴兵入徐州的。这等天赐良机，主公又怎么会错过呢？更何况，还有那位在，就算奉孝没办法帮助主公实现利益最大化，那位总不会坐看主公浪费了这么一个好机会。说句实话，区区刘备，哪怕他手中握有天子诏书，在司空面前也不过是芥藓之疾，反掌可定！哈哈哈…庐江那份功劳被你捡了，今番收拾刘玄德的机会，还是留给那些小辈吧！” 似乎，相比于大彻大悟的荀彧，荀攸的眼神里透露出的却要更为悠远深邃一些。 当然，他们的对话，不远处刻意放慢了步子徐徐而行的贾诩耳朵微微一动，却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已经慢慢悠悠晃荡到两人前头的贾诩这会儿也是眯起了一双狐狸般的双眼，心头暗自思忖：“常言打蛇打七寸，依着曹司空的性子，若是只为了针对刘备，定然不会让张辽、许褚做出这般白跑一趟的事情。想来定然别有深意，他留下了奉孝，定然是要合计出一些什么，保不准就是要对那位的计划进行一些微调。毕竟，虽然那位的策略很好用，但在没有明确效忠之前，藏一手似乎也很正常。呵呵，不过这幕后黑手倒是有些意思，不知道能不能被揪出来，倘若找不对人，想要从刘备入手破解这个局面，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吧？都说攻心为上，这一次，你小子又会怎么出招呢？” …… 许都城郊，往颍川去的方向上。 这里如今已经兴起了一片规模不小的村落。 当然，这也是曹操的手笔。在他的授意下，颍川周边的民众有不少都被迁到了许都附近。 至于是为了充实许都人口，还是为了削减颍川，那就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虽说原本被迫背井离乡的时候不少乡民都颇有怨言，但如今…… 嗯，真香！ 倒不是说在帝都之畔他们能得到来自政府的什么特别关照，毕竟如今这个年代，可没有太强的来自京城的虹吸效应。当年长安之所以能涌现出“五陵年少争缠头”的盛况，也是汉初几代皇帝强制迁移富户的结果，如今的许都，除去曹氏和夏侯氏的年轻公子哥们，那可真的是找不出几个在外无所事事的二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恶少欺行霸市的故事。 或者说，就算有，在自家长辈的三令五申之下，再辅以满宠的震慑，他们也不敢对寻常百姓下手。 于是乎，这些被迁徙来的乡民不但不用担心地主老财的欺压，反而还能时不时的去许都城里凑热闹长见识，生活过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郑玄带着一大帮弟子来了之后，经神前辈本人德高望重，可以在曹操专门腾出来的官方驿馆落脚，他那帮鱼龙混杂的弟子可没有这个待遇。 偏偏许都城内的驿馆客栈终究有限（当初建城的时候就不是按照大城的规制来的），于是乎按照袁数提出的构想，荀彧选择将大部分人分流到了城外居住，尽管后来由于董承事件的缘故荀彧自请闭门思过，但对于这一方略，郭嘉和荀攸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下面的官吏也便索性萧规曹随，继续执行下去。 这样一来，那些村民可就有奔头了。 就像千年之后，那些毗邻大学的村落一样，这些原本不起眼的村子往往能借助这个机会形成自己的产业链，顺便狠狠的从大学身上汲取一大笔相当夸张的财富，这笔财富对于拥有庞大体量的大学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均摊到每一个村民身上，却足够他们实现奔小康的理想，甚至能过上堪称人上人的日子。 第169章 炒房也有技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第169章 炒房也有技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虽然眼下许都周边可没有什么大学，但郑玄的招牌却足够响亮。 别看郑玄只是一个人，但真要论起来，放眼当今的天下，除非太学重开，或许有机会能在吸引生源这一块与他一较高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机构敢说自己对士子的吸引力能超过郑玄。 搁在后世，郑玄的地位大概就类似于国内两院院士+某奖得主+各大知名学府竞相邀请的教授三合一。他若是放话要收弟子，那可是能引起整个国家有志于学的年轻人疯狂内卷的消息。 而能千里迢迢追随这位经神从东莱一路来到许都的，那可都是家底不薄的存在。 或许在千年后，别说横跨上千里，便是一日之间飞越万里之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在两汉这会儿，能风雨无阻为了求学就奔波上千里的，保底也得是个中产。 当上万个保底中产的人进了许都周边，那消费可不就蹭蹭蹭往上疯涨了么？ 而有了消费，自然就能促进生产力的进步。 除此之外，还有一则消息，更让这些村民疯狂。 那就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则小道消息就悄然在许都传开——曹司空有意同意郑玄的建议，择期重新设立太学！ 那可是太学啊！ 论起来，和太学相比，别说后世的那两所知名大学了，就连隋唐时代还未堕落的国子监都只配给太学提鞋。 这可不仅仅是当世有官方背书的第一学府那么简单，也不仅仅是大汉师资力量和底蕴最优秀的学堂。 抛开学术上的意义不谈，太学更恐怖的是它的影响力和政治能量！ 这方面，后世的国子监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为什么太学能有这么恐怖的份量？很简单，看一看历代太学里师生的质量就知道了。在两汉时，想进入太学混口饭吃或许不难，但想要在太学开课当讲师，亦或是成为太学博士给那些太学生们讲课，那一定非当世大儒不可为。 在曾经担任太学博士的名单上，可以看到无数当时名动一时的儒宗级人物，如贾谊、辕固生、申培公、韩婴、欧阳高、夏侯胜、戴德、梁邱等人。 而在汉末，蔡邕、郑玄等当世大家也都曾在太学任事。 除去豪华的师资力量，太学的生源也大有说法。 在最开始的时候，汉武帝规定太学的生源主要有两大途径，其一是由九卿之一的太常亲自挑选“年十八以上、仪状端正者”入太学，其次则是由地方举荐所谓“好文学、敬长上、肃政教、顺乡里、出入不悖所闻者”，其对象虽说不拘家世，但主要集中为民间子弟。当时的太学，更多的还是学术性的治学机构。 但等到西汉末年，朝廷要求官宦贵族子弟也要入太学受业，尽管其中大多数人自幼养尊处优，又因为背靠家族，可以通过特权赋予的“恩荫”通道做官，对入学学习缺乏热情，但依旧不乏个中精英。再加上民间子弟入太学之后不但可以免除赋税徭役，还有机会以此为晋身之资，学习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再加上太学结下同窗之谊后入朝为官可以互相呼应，于是内卷之风愈演愈烈。 同样的，也正是由于王莽之后大量官僚子弟涌入太学，在使得太学学风不断滑落的同时，太学生的政治影响力也在日渐放大，不能说东汉时每一位太学生背后都有政治靠山，但这些人串通一气之后所爆发出的能量也渐渐成了当权者所不能忽视的存在。 当然，太学生参政议政，追溯根本也是西汉末年的事情，自从哀帝时博士弟子王咸号召同门共同举大旗拦下宰相营救当时为人耿直的司隶校尉鲍宣开始，太学清议算是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开始发光发热，甚至有了“豪俊之夫，屈于鄙生之议”（《后汉书·儒林列传下》），到了东汉桓灵二帝的时候，更是“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抑”（《后汉书·党锢列传》）。 除去清流之外，太学生当中也涌现出了不少实干派的人才，仅在东汉末年，除去曹操、袁绍、袁术、张杨、韩馥等一干讨董时名动一方的新兴诸侯都是出身太学之外，道教创始人张陵同样也是太学出身。 说当时洛阳太学荟萃了整个大汉天下最精英的一批年轻人毫不过分。尽管当时没有人能料想到，未来这批年轻人会在动荡的时局中拨弄出一场又一场的高潮。 而说到东汉时的洛阳太学，绕不开的便是当时名闻遐迩的熹平石经。作为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官定儒家经典刻石，由蔡邕等人负责修订校正后刻录成碑，摆放在太学门口，成为洛阳一景，更是与洛阳太学一同成为那个时代文人心心念念的往日回响。 而随着这个消息的放出，考虑到许都城内已经没有足够开阔的地方可以让太学落脚，无数知情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便投到了许都近郊。 毕竟，太学作为国家最高学府，又有着其独特的政治意义，是必然要放在天子眼皮底下的。 这样一来…… 嗯，袁数对天发誓，他当初让郭嘉去提这个建议的时候，真的只是为了制造一个噱头将郑玄彻底捆在曹操这一方的战车上，绝对没有顺势炒一波学区房的想法。 “哎呀呀，公子真是心善。若是依照我们这些下人的想法，一定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好处都揽在自己怀里，哪里轮得到他们分润。”按照袁数的安排，趁着消息刚刚放出风声就抢先一步将全部流动资金都砸下去收购了大片土地的阎象这会儿早就乐得合不拢嘴，刚刚被从江东拐回来的蒋钦和周泰这会儿也已经是目瞪口呆。 他俩想破头皮也没想到，原来官场上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的随口一提，竟然能带来如此恐怖的金钱收益。 虽然这则消息还没有得到官府的确认，但考虑到如今郑玄就在许都，这段时间许都近郊的房产与田地都遭到了疯抢，尤其是地段最好的徐家村，这段时间更是有无数村民实现了一天之内从贫民无产阶级向有钱人的蜕变。 无数的私塾想要趁这个机会沾光，无数的商贾嗅到了其中浓厚的商机开始抢先一步囤货。 当然，他们想买，已经是不可能了。 除了袁数抓住机会收割了一波尔后高位套现离场之外，如今许都周边的土地，差不多已经有一大半被曹操这边的一干世家瓜分。 剩下的…… 说起来，这也是袁数的安排。 这个时代的小农们哪儿有学区房的概念？至于太学，在他们眼里和寻常教书先生办的私塾或许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当一些晚来一步商贾闻风而动打算来这里购买土地置业的时候，却发现徐家村的村民早就统一了口径。想租？好说，不管是田产还是房屋，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尽管租去。但是想卖？不好意思，这种会下金蛋的母鸡，大多数人都不会贪图一时之利就这么出手。 当然，帮忙办事以及提点一番之后躲在幕后深藏功与名的，自然便是袁数派出去的搞事三人组。 这种自己喝了头汤还不让别人捞点渣吃的做法，让周泰和蒋钦在表示了对自家主君的强烈鄙视之余内心也是一阵暗爽。 第170章 归家的徐庶，意料之外的交集 第170章 归家的徐庶，意料之外的交集 而靠着之前从徐庶手里拿到的信件与凭证，他们轻而易举的取得了徐母的信任，并靠着她说服了大多数村民，以至于无数迟来一步的商人恨得牙痒痒但却无可奈何。 毕竟，论个人战斗力，周泰+蒋钦+阎象，在大家都没办法上弓弩的情况下，收拾二三十个家丁还是没啥问题的。再多？再多你以为校事府是吃干饭的？没事聚集上百人，你们是想闹事？还是想图谋不轨？ 更兼袁数在嘱托阎象出手套现的时候，优先考虑的便是曹氏、夏侯氏子弟以及颍川那些门阀派出来的人，一边是实打实的利益往来，一边是高层之间的交情，双管齐下，在闹出几次事端之后，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对三人组动手？ …… 于是乎，当徐庶按照同乡留给他的信件赶到许都近郊打算跟老母亲来上一场久别重逢的戏码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这…我老家原来何时这么繁华过？有这么多人人来人往？” 要知道，对于刚刚送别刘备的徐庶来说，尽管五路伐曹的计划乃是有高人在幕后指点方向，但其中具体的细节筹划却都是他一个人想办法完成的。而在帮助刘备逃出许都的过程中，那个先前与他有过简单信件交流的神秘人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在此过程中，刘备唯一能倚仗的谋主就是他徐庶，而他自问也是绝对对得起刘备的信任，这段日子也算得上是殚心竭虑呕心沥血。 尤其是在五路伐曹已经初现雏形的时候，这个时候选择抽身而退的徐庶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他觉得自己做下了一件堪比当初纵横家前辈苏秦当年合五国之兵围攻函谷的功业！ 毕竟，这大汉天下，终归还得是刘氏的天下。就算天子有失德之处，那也该由刘氏之人来接掌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昔年霍光可谓是飞扬跋扈、大权在握了吧？那个时候，说他的党羽遍布朝中内外绝不为过，尤其是在迎立了昌邑王刘贺尔后又将其废黜之后，霍光的权势和声威无疑都达到了新的高峰，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要选择拥戴刘氏子孙为帝， 当初王莽够牛了吧？那句“王莽谦恭下士时”，描绘的正是当年还未彻底暴露狼子野心的王莽。 那个时候，上到皇室太后，下到平头百姓，包括那帮动辄以清流自诩的太学生，哪一个不把王莽视作救时良相？ 哪怕后来他撕破了和善的伪装，在哀帝、平帝崩逝之后力排众议选择立年方幼冲的孺子婴为新帝，尔后紧接着自封“假皇帝”，引起了一众刘姓宗室的疯狂反扑，但依旧有相当数目的大儒与士子拥戴在王莽左右为其鼓呼。 可结果呢？ 昆阳之战被后世人尽皆知的大魔导师刘秀以少胜多，仅靠着数千精锐冲垮了王莽精心调度组织的数十万大军，局面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而最终力克王莽、击溃赤眉、绿林之后重新收拾天下的光武帝刘秀，还不一样是高祖子孙？ 今日之事，与昔日何其相像？ 刘表暮气已现，刘焉父子反迹亦显，刘虞已死，其子刘和托庇于袁绍羽翼之下，显然已经不可能再成事，陈王刘宠亦被袁术派人暗杀，放眼天下，尚且有心气与曹操抗争的正牌刘姓宗室，除了刘备之外，尚有何人？ 而相比于当初苏秦志得意满的挂着五国相印返回故里耀武扬威，徐庶自觉是个成熟稳重的性子，所以他做事要低调的多。 用后来人的诗讲，这叫做——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尽管如此，可每每想到此间谋算，徐庶的心头还是难免涌现出骄傲自得的情绪，他觉得…他这也算是实现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追求，为大汉做下了一件大事！ 如同昔日云台二十八将追随光武帝那般，他也做出了一件匡正朝纲的大事！ 或许也是天公作美，尽管在路上晓行夜宿的时候难免撞上雨天，但今日徐庶回到故里的时候，却是难得的艳阳天。 徐庶腰间的佩剑在灼灼日光的照射下也反射着隐隐的寒光，除了谋士之外，他还有一个更为自矜的身份——“剑客”，当然，或者说“游侠”更为贴切一些。 能以这样的身份自居，当然是因为徐庶的武艺尤其是剑术确确实实是要胜过同辈许多。毕竟，在两汉，书生可不是与文弱绑定的。尤其是像荀彧、荀攸、袁绍这等自幼就被当成家族希望培养的子弟，精通六艺那都是基本要求，个人武艺同样是不能落下的一环。 但能混到一个游侠儿的名头，可见昔日里……这颍川城郊的单福也算是鼎鼎有名！ 正当徐庶踏进村口的同时，远处响起一声鹰啼，一干人循声望去，却原来是不知哪家贵公子放出了一只苍鹰，眼下从林间呼啸而起，振翅直上九重云霄… 寻路人问了几句，徐庶很快就找到了自家老母亲所居的宅院。 而当他哭笑不得的在母亲的一迭声催促中落座的时候，他的案几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这是得知儿子回来的徐母临时赶工，亲自做出的一桌子美味。 徐母还埋怨起自家儿子来了。 “单福啊，听说你旬日之前就已经来到许都了，可为何迟迟不愿归家呢？难不成…是和哪家姑娘看对眼了？” 听到这儿，徐庶也不着恼，只是笑吟吟的反问道：“娘还教训我呢？娘不也骗我说近日身体消沉，恐怕会一病不起，因此嘱托同乡带信，让我回家一趟。可今日回来，娘这精神头还颇为健旺，哪里看得出病重的样子呢！” 讲到这儿，徐庶还伸筷子夹了一大口塞进嘴里，尔后嘟囔道：“不得不说，娘你这五味脯的水平不减当年呐，这味道，当真地道，要知道，孩儿这些年在外头可尝不到这般美味，每次想起记忆里的味道，那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去喽！” 在自家母亲面前，徐庶也懒得装斯文，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哈喇子这类词汇也是张口就来。 这话脱口。 那边徐母又从里头端出来一条清蒸的草鱼，一双眸子却牢牢的系在十余年没见的孩子身上，见徐庶吃的满嘴流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不自觉间悠悠的叹了口气。 第171章 是世界变化太快，还是我徐庶已被淘汰 第171章 是世界变化太快，还是我徐庶已被淘汰 “娘，为何叹气啊？”尽管塞得满嘴都是食物，但这些年在外游历也算是练就一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本事的徐庶当然注意到了自己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 “唉，还不是最近听那几个小伙子说，这许都城里现下保不齐还没咱村里过得安逸，让咱们这些老人家没事不要轻易去城里走动。听说呀，还有贼人试图刺杀曹司空，尔后又有什么兵变还是叛乱来着，当年闹黄巾的时候，那世道有多乱娘可是亲眼见证。眼下虽然不懂那些大人物在想什么，但一旦乱起来，又有谁来看顾像娘这样的人呢？再说了，你自幼是个什么脾气，娘还不清楚吗？这不是生怕你一时冲动，一头撞进这许都城的漩涡当中，这才托同乡带个口信儿给你，让你早点回来，总归见不到吾儿，娘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是担心的很。再说了，以吾儿这些年学成之后的才华，在哪里不能出仕呢？何必在外颠沛流离，害的娘夜夜辗转难眠？” 儿行千里母担忧，向来不是一句空谈。 千百年后的母亲们会为自己漂泊在外的孩子殷切祈祷、辗转反侧，千年前的母亲同样也不例外。 徐庶上一次寄来的书信中提到的归家省亲的日子早就过去了，徐母迟迟等不到儿子，又碍于听说许都城内动荡不安，她一个老人家不敢单独离开村子，于是乎只能拜托同村村民和那几个来帮忙的年轻人到处打听。 结果打听了好几日，才从一个同乡那儿偶然听说在许都城附近曾经看到过徐庶，眼下恐怕是进了城，又被几个年轻人一忽悠一恐吓，心里焦急的徐母便决定装病将自己儿子唬回来，说到底，还是担心徐庶卷进许都动荡当中莫名其妙的得罪了那些惹不起的人，到时候平白送了性命，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哈哈哈……娘有所不知，庶这次出山，可是经过师门批准的，为的就是择一明主，成一番事业。这许都城看似兵荒马乱，实际上只不过是些小小的波澜罢了，不见得能影响到大局，更不可能伤到孩儿半根毫毛，不过，眼下许都城确实也乱哄哄的，还好娘这儿还吃得上好吃的。”安慰自己母亲的同时，徐庶一时间也不免有些感慨。 其实… 说句实在话，看到自家母亲精神焕发，明显就不像是信中说的那般病危的样子，他心底还是难免会觉得有些可惜的。毕竟，若是没有这一遭意外，他这个时候本该跟着刘备一道去徐州，那才是师门认可、那位神秘人点拨之后他所精挑细选认定的明主，才是辅佐圣君建立一番大事业，甚至说效仿光武帝那般再度中兴大汉。 要知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就以西汉初为例，当时陈平的谋略，难道就真的比不过张良么？那可不一定，后世往往良、平并称，或许张良能胜过陈平一筹，但也绝对谈不上压制。 可等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张良萧何凭什么压过一干谋士？还不是因为自打刘邦刚刚起事最缺人才的那一段时间，这二位就一直追随左右，在他身上下了重注？ 眼下和真命天子建立关系的大好时机，结果自己刚刚搭上线没多久，就这样又白白的放走了机会，虽然说徐庶并非那种以功名利禄为先的性子，但内心终究免不了些许叹惋。 后来的诸葛亮为什么选择辅佐当时还看不到多少希望的刘备？还不是因为曹操身边的坑位早就被颍川才俊占满了，他初来乍到很难一下子骤居高位，远远没有当刘备身边的第一决策者来的痛快？ 若是曹操身边还有一个左膀右臂的位置，你看诸葛亮会不会吃饱了撑非要这么轻易就跟着当时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兑现潜力的刘备混？ 但转念一想，徐庶很快又释然了。错过这么一个从龙之功的机会固然可惜，但善缘毕竟已经结下了，只要那刘玄德不是天性凉薄如同那勾践一般，相信未来他再去投奔的时候依然有机会得到重用。 而事业上一时的得失，难道还能比自己的老母亲更重要不成？ 深受孝道熏陶的徐庶，连汉室倾覆都不忍目睹，又怎么会觉得是自己的母亲耽误了事业？ 徐庶这个大孝子的名号，可不是后人牵强附会吹嘘出来的，就如同曹操对元配夫人是既敬又怕的事情乃是见诸史书的一般，徐庶的孝也是世人共知的事情。 无论如何，他这番离家一走就是十数载，今儿个无论如何也都该回家看看…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这些年越过越好，他才算是安下心来，才能安下心来去追随明主建功立业啊。 毕竟，先贤曾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虽然此时还不曾有那句大名鼎鼎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但若是连小家都没办法顾全，又如何指望得上他顾全大家呢？ “凡是忠臣，必是孝子”，这才是大汉推行举孝廉制度的本意和最初的选拔理念。 “好吃就多吃点儿，娘这五味肉脯要是做的不好了，那可就对不起院子里那口猪了，也对不起人家好心提的建议。” “唔…”徐庶这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要知道，大汉眼下其实并不时兴吃猪肉，也唯独是像民间做“五味肉脯”这等相对比较重口味的菜肴时才会选择用猪肉。 究其原因，还是猪肉太骚了，那股子异味儿可以说吃在嘴里那叫一个直冲天灵盖，达官贵人又不是没有那个条件拿牛羊开刀，何必非要作践自己的味蕾呢？ 当然，寻常小门小户乃至他们这些村民肯定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填饱肚子的同时能有力气干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味道什么的都要靠边站。猪肉虽然有些异味，但毕竟也算是性价比很高的肉类，该吃吃，那点异味儿算得了什么，有肉吃就已经很幸福了，还计较那些干啥。 只是… 今儿个这肉脯，怎么异味也淡了几分呢？ 当然，看着母亲正含笑盯着自己，徐庶有些费力的咽下食物，挤出一个笑脸：“娘做什么都好吃。” 但心底的疑惑却并没有就此消失，反而与之前的疑团汇聚在一起，让徐庶愈发感到困惑。 自打进入村子开始，他的心头就浮现了许多疑窦，直到眼下都还没想明白呢。 第172章 浮现不妙预感，小心脏怦怦跳 第172章 浮现不妙预感，小心脏怦怦跳 首先，是刚才一度往来如织的人流。 若说都是去许都的倒也就罢了，可他分明看到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自许都城里出来之后扭头又拐到了村子里，弄得如今村里比他印象里多了许多人，刚开始还以为又赶上了什么节庆活动呢。 再者，怎么自家如今也这么…… 虽说平日跟着同门没少见识那些豪门士族的阔气生活，自家眼下这情况还远远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和以前相比，如今的不但徐家显得颇为富足，村子里那些村民看上去精气神也好了许多，脸上的笑容更是徐庶此前印象里绝难见到的。 可… 这照理说不应该呀！ 他自家可不曾有什么兄弟姊妹可以帮衬一二的，如今随着他外出游历，家中更是只剩下了年迈的老娘一个人，就算是偶尔做些活计可以勉强维持生计，可也绝对不至于能优哉游哉的养猪、养羊亦或者像今日这般动辄弄出一大桌子菜呀。 再者，徐庶也不是没有见过被朝廷或者地方州牧郡守等搬迁安置的流民，那些人能觅得一处还算完整的屋舍落脚都已经算得上是老天开眼了，可自己老娘这屋舍明显有近期修缮过的痕迹，就连娘身上的衣服也是崭新的，虽然看样子用的不是最顶级的货色，但徐庶只是上手一摸就能感觉出来，这种触感必然只有绸缎才有。 在大汉，绸缎的价格虽然不像被卖到罗马那边的一样价值连城，但也绝对是富贵人家才能随意使用的高档用品，自己家里的经济水平… 自家到底是个什么经济水平，徐庶心里还是有数的。自己老娘是个什么性子，他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除非… 除非家里真的手头宽裕了许多，否则就先前自己出去游学就已经几乎掏空了家底的情况，怎么可能让他老娘将绸缎穿在身上？ 更离谱的是… 如果说猪啊羊啊之类的可能是自家养的或者左邻右舍帮忙，那这鱼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家…什么时候能这么“奢侈”的过日子了？还是说…是我这个儿子难得回家一次，母亲太激动了？ 挠了挠头，徐庶觉得脑海中的问号是一个接一个的升起。以往向来自诩足智多谋的他，此时此刻面对家里的境况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不过呢，虽然想不明白，但徐庶自问还是从母亲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当下就有些好奇的问道：“却不知母亲刚刚所提及的那些年轻人又是什么来头？说出来或许庶也认识呢？” “你这孩子，人家说了，你或许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对你却是闻名久矣。”徐母有些嗔怪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依我看呐，说不定就是从你师尊那儿打听到的，要么就是你那帮什么江湖上的朋友传出去的名声。你可给我记好了，人家这些日子对我可是分外照顾，家里这些产业也都少不了他们的一分功劳，到时候有空让你们见个面认识一下，到时候说话可要客气一些。” “哦？许都城里竟然还有这等人物？难不成…是康成前辈门下高徒？”徐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马上想到了一个可能。 只是…… 相比于隐士一般的水镜先生，郑玄郑康成虽然是另一条赛道上的前辈，但其声望放眼当世绝对是无人可以比拟的存在，因此尽管对自家师长也是高山仰止一般，徐庶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胜过那郑玄的弟子云云。 而且，以郑玄的名望，他或许会高看后生晚辈，但怎么也得是如今曹操那种盖压一世的层次才能入得他老人家的法眼。徐庶虽然自信不弱于人，但他目前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就。 可若是说人家只是看自家母亲是个孤寡老人所以格外照顾，好像… 说得通倒是说得通，但绸缎什么的… 好不容易捕捉到一线灵感，但往下推论却哪哪都不对劲，一时间徐庶的大脑也是一片混沌，以至于他甚至都没有留意到身后开门的声响。 “老人家，我等今日又来叨扰了，没带什么礼物来，您不会怪罪吧？” “你这后生说的是哪里话，老身还要代村里老少谢过各位才是。没有几位帮忙打理，我们这些人哪有那个精力和文化去应付这些官差和奸商啊，若不是几位帮忙操持，只怕咱们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徐母笑着招呼来人坐下，话语里充满了对子侄辈的宠溺。 “咦？适才没有留意，这位…莫不是令郎？果然生的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就是不知道学问如何？我家主人说了，这段时日正愁找不到贤才可以举荐，若是果有真才实学，入朝为官只是等闲，他日平步青云之日，说不得还要请老人家多多关照呢。” 明明就是为了徐庶而来，但来人却直到落座才做出一副刚刚注意到的样子，颇有些吃惊的在徐母与徐庶身上来回打量了几眼。 “哦？几位竟然还能在朝中说得上话？”徐母闻言顿时眼前也是一亮。对于徐庶心怀鸿鹄之志，她这个做娘的自然也是再清楚不过。若是一昧将儿子留在自己身边，只怕他早晚要闷出病来，但若是能在许都为官，早晚家中也方便看觑一二，又全了自己儿子建功立业的心思，岂非两全其美？ 当下徐母寒暄的时候也更添了三分热情：“先生猜的倒是不错，这位正是小儿…”瞥了一眼自家儿子，徐母好悬没把真实姓名报出来，当下一拍脑袋及时反应过来当下刹住改口，“正是小儿单福，先前一直追随师尊在外游学，已经离家十多年了，今儿个总算是靠着他同乡帮忙指路，回来看望我这个当娘的。” “阁下是…”费劲巴拉的将口中的食物吞了下去，徐庶也终于开始用正眼打量突然来到自己家中的三个陌生人。 “足下想必就是颍川单福吧？久仰久仰。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今日得与足下见面，才算是明白公子为何对你赞赏有加。”为首的中年人朝着徐庶深深行了一礼。 “区区些许薄名，何足称道。只是几位这是…”徐庶有些不理解。 讲真，他才刚刚出师没多久，徐庶这个名头或许在师兄弟之间小有名气，但那几个先一步出师的显然也不会到处去宣扬自己几个师弟如何如何厉害。更兼他除了跟刘备透露过之外，大多数时候在外行走用的也还是单福这个化名。 难不成…是当初改名之前犯下的事发了？ 第173章 东窗事发自投罗网 第173章 东窗事发？自投罗网？ 尽管那个明显是做主的中年人还没有回答，但他身后两个大汉显然不是一般人。那股若隐若现的气血波动所代表的实力徐庶再清楚不过。 因为同样差不多的波动，他曾经在另外两个人身上感受过。 “该死，就算当初失手杀人的事情发了，也不用派出这种应当在沙场上征战的猛将来拿人吧？而且一来还是俩。”咬咬牙，徐庶只感觉一阵目眩。 难不成…自己此番回乡探亲，竟然是自投罗网？ 而来人下一句话却无疑是坚定了徐庶内心的猜测，一只手甚至下意识的都摸到了刚刚被解下的佩剑剑柄上。 “只不过不知道足下是喜欢我称呼单福单先生呢，还是…叫你一声徐元直？” 眼瞅着徐庶手已经摸到了剑柄，似是做好了随时奔逃的架势，那中年人摆摆手，示意身后两人不要妄动，旋即放声大笑：“亏得我家公子对足下念兹在兹，难不成徐元直竟然只有这点胆魄吗？” 话里轻蔑的意味十足，让徐庶恨得一阵咬牙切齿。若非顾忌老母在场，只怕他甚至要直接拔剑相向。 嗯，绝对不是因为徐庶害怕打不过对方的两个护卫。 “等等，你家公子是…”好在徐庶虽然一时间被刺激的有些上头，但很快就冷静下来的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一些信息。 “我家公子是谁就不劳元直操心了，左右都是在为司空效力，若是元直愿意同殿为臣，日后自然有认识的时候，否则，嘿嘿…”那中年人拿眼瞥了一下身后的两个大汉，冷笑了两声。 诸位看官看到这里，想必也已经能猜到这突然来访的三人的身份了… 那为首的中年人可不正是受了袁数的吩咐，来与这些村民结下善缘的阎象么！ 而那两个体壮如牛的护卫，却不是刚刚被招揽的蒋钦周泰是谁？ 眼下袁数正在自家后院潜心做研究，宅邸周围的安全反正有郭嘉从曹操那边调了校事府的人盯着，也不虞自己这三瓜俩枣的手下操心。而为了避免一些事情泄露，袁数干脆就将三人全部打发到了城外来做开发商。 当然，做开发商赚钱那只是顺带的，袁数的核心想法阎象自问还是领会的到的…… 许都城外聚集形成的村落不少，若只是为了借着重设太学的契机捞一把，这钱在哪赚不是赚？ 而且若没有具体的选址，将四面的土地全部抢先收入囊中，到时候赚的岂非更多？ 何必要言之凿凿的散发出太学有意在徐家村选址的消息，让各路商贾都闻风齐聚在这儿呢？ 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徐庶的母亲在这儿？ 原本阎象还不明白，自家公子和徐庶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最多只是先前一两次的书信交流，为何却如此坚定的要去照拂对方的母亲？ 要知道，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家眷被控制就愿意低头服软的。 最经典的例子，眼下可不就是当今朝廷的开国帝王——汉高祖刘邦么！ 当初项羽将他的父亲擒住，以此来威胁刘邦退兵，甚至在阵前放话说：“今不急下，吾烹太公。” 讲的直白一点，就是刘邦你个小瘪犊子再不退兵认输，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把你爹给扔到鼎里煮了。 说句实话，那个年代虽然已经开始讲究谋略诈术，范增、陈平、张良等也俱是个中高手，但对于像刘邦、项羽这样的一国之君来说，一般哪怕到了战场上，行事的时候也是要讲究一个诸侯的体面的。 就像后来的文人身居高位之后收受贿赂喜欢玩花样还美其名曰“雅贿”，却对直接抬着箱子进来送金银珠宝的行为嗤之以鼻一样。 背地里的花样是可以暗戳戳的玩的，但主君面对面交锋的时候，一般不会使出什么太过下作的手段，尤其是项羽这般自封“霸王”的人，那份骨子里的骄傲也不允许他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 若非实在是被逼得急眼了，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尽管如此，在放话威胁的时候，这位西楚霸王大概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最终只能是草草念完设计好的台词了事。 谁曾想刘邦却一点不给难得下作一次的霸王同学半点面子，充分发挥了老流氓本色，很是淡定的回了一句：“吾与项王俱北面受命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 把项羽气的拂袖而去，连台词都没顾得上往下接，当然，或许也是预先设计的剧本里压根儿没有老流氓不接招这一设定。 当时设计剧本的时候大概是范增不在身边，以至于项羽导演在编剧本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刘邦这个老流氓竟然会不按套路出牌，压根儿就不接招。 嗯，把刘邦的话翻译一下，直白点说就是咱俩当初当着带头大哥的面斩鸡头烧黄纸拜过把子，互相约定好了当一辈子的兄弟，所以我爹也就是你爹。如果大哥你真急眼了一定要把咱爹煮了，那麻烦你留一份给我。 尽管项羽气的差点没直接让手下点火把刘太公扔进去煮了，但在项伯（嗯，鬼知道这位是不是又收钱了）的劝说下，恢复了风度与理智的项羽最终还是本着“祸不及家人”的原则饶了刘太公一条小命。 相比之下，刘邦在这方面的表现就要绝情的多。 别说是敌人的老爹，就是自己的亲人他也是毫不心慈手软。 如果说项羽在这方面表现的算是一个重情重义的英雄豪杰，那么刘邦就是充分发挥了老流氓本色，真正做到了“天大地大只有我的性命最大”。 管你是谁，只要挡了我的路，那就统统该死！嗯，被这个理念扫射的对象，包括但不限于亲爹（刘太公）、结发妻子（吕雉，刘邦想换个正妻这事儿众所周知）、亲生子女（逃命的时候嫌子女拖累他逃跑的速度数次将俩小屁孩推下车）、发小（燕王二代目卢绾，不知道的可以去搜）、起事时的创业合作伙伴（临死了都要折腾一下樊哙）、重要合伙人（韩信的事情众所周知）等等等等。 有这么一个前辈摆在面前，以至于汉代读书人里面有相当一部分走的也是非常现实的功利主义道路，天大地大，自己的功名利禄最大。 什么家国情怀，什么亲戚朋友，在平素没有涉及利益的时候可以得到关怀，哪天挡了路立马就会被一脚踢开。 而且这一套功利主义思想在两汉还非常的有市场。 因此，对于袁数如此信誓旦旦这徐庶会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阎象表示非常的不理解。 当然，毕竟人家是老板，人家说了算，于是阎象这段时间依然得有事没事就来和徐母唠唠家常、嘘寒问暖一番之后再靠着事先打通的关节和袁数交代的几个简单套路帮助徐母发家致富，让她的生活越过越好。 第174章 我徐庶大汉忠臣，一身傲骨，岂能…… 第174章 我徐庶大汉忠臣，一身傲骨，岂能…… 若没有阎象在暗中帮忙，再加上袁数先前授意的让利之举一定程度上喂饱了夏侯氏和曹氏一帮无所事事的权贵，那些如狼似虎的公人差役哪里会放过这么一个天上掉下来的肥肉？ 这里面的弯弯绕，就算徐母不是很懂，毕竟也是读书人家出身，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而这个据说身负大才的徐庶，想来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应该不会会错了意吧？ 只是希望这位年轻才俊，不要像那位贾文和那般，更不要像当今司空一样才好…… 从宏观角度出发，曹操为了大局决定接受张绣的投降是一件合情合理的决定，但这也意味着他放下了长子曹昂和爱将典韦战死宛城的仇恨。 徐庶……真的会因为对他母亲的礼遇就愿意投入曹营一方吗？ 果不其然，当听说这些人背后的东主乃是为曹操效力的时候，徐庶一张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几位，若此来是为了替那曹孟德招揽人才，那就请恕元直不能从命了。” “那若是同某一般，为公子效力呢？”阎象想了想，毕竟曹操先前在兖州本土士人的心目当中形象已经坍塌的差不多了，这么直白的招揽恐怕确实有些为难人家，于是退了一步，换了个条件，“若是公子知道元直愿意效力，想必是待遇从优，至少…绝不会在某之下！” “呵呵…”徐庶瞥了一眼他身后同样已经将手按在腰间刀柄上的蒋钦周泰，冷笑道，“若是我没有看错，这二位放在沙场上恐怕也是当世少有的猛将吧？你们公子是何方神圣，竟然舍得让这样的人才给你当护卫？” “这个呀，这倒是元直误会了。”阎象赶紧摆摆手，“这二位乃是公子自己的贴身护卫，只不过如今某长期待在城外，公子生怕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将这二位好汉暂时借给某。当然，若是元直愿意，想来公子应当不会拒绝这点小事。” “说的倒是好听，你家公子既然是那曹操麾下，替你家公子办事，和直接投身曹营又有什么分别？”徐庶脸上的冷笑之色愈发浓了，看向阎象的眼中也已经多了三分嘲弄。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跟人家说话呢？说起来啊，这几位小哥说是咱们家的恩人也不为过啊。要不是他们，你娘这些年在村里也没少遭人白眼，如今凭什么过上这么安逸的日子？娘以前教导你要知恩图报，难不成你这一去十多年，这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徐母一看这架势不对，赶紧出声试图调和一二。 眼看着自己老母亲发话了，徐庶的脸色当即也缓和了不少，苦笑一声之后，徐庶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有些费解的问道：“可是…娘？他们家公子可是曹操的人呐！虽然儿子在许都的消息不算灵通，可也听闻……前些时日那场搅乱了月旦评的刺杀，就是冲着他去的！只是据说似乎是有内鬼泄露了消息，以至于那些有志之士功败垂成，没能将曹贼除去，也就没办法匡扶大汉朝纲！这厮将他们公子吹的神乎其神，保不齐……这事儿就是他干的！若真是如此，那董国舅满门被灭，种辑、吴硕等汉室忠臣身死族灭，董贵妃和龙嗣甚至都惨死深宫，这一桩桩一件件令人发指的恶行，岂不都与他有关？这样一个人，堪称……堪称恶行昭彰、天理难容，那曹操更是所过之处屠城的奸贼，又怎么…怎么会成了娘的恩人呢？” 徐庶说的是事实，或者说，在他自幼接受的教育体系里面、在他如今形成的三观里面，董仲舒那一套理论依然是非常中肯的，也即所谓君权神授… 因此，天子的威仪是绝对不能容许臣下轻易冒犯甚至践踏的！ 当初董卓擅自废立的时候，徐庶就没少和一干师兄弟们长吁短叹，感慨国将不国… 亏得后来袁绍与曹操举事关东，号召天下群雄共讨董贼，尔后王允设计策反吕布，将曾经权倾一世的董卓击杀，他们还曾弹冠相庆。 等到曹操将天子迎入许都的时候，他们更是一度为之欢呼鼓舞，认为大汉中兴有望。 可谁曾想，如今竟然就连曹操也变成了权臣、奸臣，他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哪里有半分将天子放在眼里？ 这都已经不仅仅是对天子威严的冒犯与无视了……尤其是等徐庶亲眼目睹月旦评时一干汉臣刺杀曹操反被下狱论罪族灭之后，尔后又听闻董贵妃和龙嗣疑似被曹操逼死，他内心对曹操的厌恶就已经来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做出这等事情，你曹操还有没有将天子放在眼里？！ 如今这位身份不明的公子显然就是为曹操敛财的一个白手套，那也算是为虎作伥，甘愿做奸臣的爪牙！这样一个人，用“恶行昭彰”的辞藻，或许有些夸张，但绝不过分！ 按照徐庶的想法，母亲年轻时也是书香世家出身，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忠君”的想法理当是与自己一致的。 之前口口声声将这些人当做恩人，说不定便是受了蒙蔽，可如今话已经讲明了，母亲也该转变想法站在自己这边了吧？ 可…偏偏… 事情总有意外。 就像当初阎象没能想到袁数去一趟江东回来竟然带回了两员虎将，就像当初袁数也没想到曹操与刘备这两位未来巨头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抢在他赶回许都控制事情走向之前居然就已经将刘备这颗定时炸弹送离了许都，而徐庶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完善了五路伐曹的策略并建议刘备付诸实施。 徐庶也没有想到，他这话刚刚脱口而出，他母亲的脸色就急剧的变化起来。 更让徐庶不曾料到的是，短短几个呼吸过去，他母亲的脸色非但不像他所想象的那般怒火中烧，反而变得煞白如纸！ “畜生！”她突然大喝一声。 徐庶一愣，吓了一大跳。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情况不对啊？ 别说徐庶了，一旁的阎象也被吓了一跳。 第175章 搞错了一头雾水一脸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第175章 搞错了？一头雾水一脸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那个…老夫人消消气，消消气。”左右一看，发现跟着来的是蒋钦周泰两个武夫，想来这二位也做不来安慰人的活，于是乎阎象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出马。 “阎先生休要拦着老身，这孩子这些年在外头看来心是变野了，也该让老身给他上家法。”徐母的态度分外坚决。 “阎先生？足下莫不是当初在袁公路手下效力的阎象？”一旁的徐庶才刚刚从母亲的训斥当中缓过一口气来，这下听到称呼，脑海里滴溜溜一转当下就冒出了一个人名，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看不出来，元直竟然还有如此慧眼。”阎象眉头一挑，但却并不意外。 “呃这个…”徐庶听到他没有否认，伸手挠了挠头，脸上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尴尬。 能猜中阎象的身份，和有没有慧眼其实没啥关系。之所以能一口叫破阎象的身份，是因为他所了解的当今天下有些名气的文臣当中，姓阎的也只有在袁术手下充任主簿的阎象一人而已，谁曾想这次居然瞎猫碰上死耗子。 只不过袁术败死之后，他手下的武将除了几个倒霉蛋落草为寇被剿灭之外，剩下的基本上不是降了曹操就是投奔庐江刘勋，眼下刘勋又一转身投了曹操，等于说袁术残存的那点武将班底基本上都已经被曹营全盘接手，反倒是几个文臣没混出什么名堂，眼下大有淹没在历史洪流当中的趋势。 “阁下如今怎么会为曹操办事？”对方既然已经承认了身份，徐庶眼下的好奇就已经转到另一个方向上了。 嗯，虽然说袁术作为反贼已经被锤死了，继续跟着袁术混的铁定也要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面对这样的局势，选择“良禽择木而栖”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就这么背弃旧主还反过来投敌在忠诚这一块也确实多多少少会惹来一些争议与诟病。 毕竟，眼下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曹操一家。 袁术造反，不愿与之同流合污，那无论是南下投靠孙策、刘表又或者是北上投奔袁绍都不失为一种选择，阎象虽然不算什么名闻遐迩的名士，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可用之才，如果不追求进入决策圈的那一套核心班底的话，在哪混不开呢？这般投敌，平白让知道的人看低了身价，却又是何苦呢？看这样子，曹操显然也没把他当成心腹，甚至他都不一定有接触到曹操的机会，这般卖命又是为了谁来？ （嗯，投敌这一段纯属有感而发，虽然看nba，但绝对没有影射某不知名35号球员的意思。） “呵…”对此，阎象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眼下徐庶又没有说要效忠，他何必这么着急就把一些消息透露出去呢？再说了，自家那位主公疑似突然年轻了十来岁之后性情大变的事情，阎象可是准备将之作为一个秘密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这件事情自家公子连蒋钦、周泰这两个贴身护卫都没有透露半分，他又怎么会对一个归属未定的家伙轻易吐露？ 擅自跑来尝试招揽徐庶已经算是有些越权的举动了，他可不想平白给自己和自家公子再招惹来一些原本已经躲过去的杀身之祸。 “还不给我跪下！”两人正在打机锋呢，突然旁边响起一声暴喝，虽然有些中气不足，但很明显是徐母的声音。 虽然听出了声音，但这一声怒吼依然如同半空中起了个霹雳一般，别说徐庶吓得“咚”的一声膝盖砸到了地上，就连阎象也险些双腿一软，好在后面蒋钦见机的快，赶忙伸手搀住。 好不容易在搀扶下站稳的阎象回头看了一眼蒋钦，他刚刚分明感觉到这位猛男的手也有些微微的颤抖，显然心底绝对不像他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至于这份不平静，有多少是被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吓的，有多少是因为阎象的身份尔后猜到了一些东西，阎象这会儿也不知道，不过相比于面前的徐庶，他暂时也顾不上去在意蒋钦到底在想些什么。 “老夫人不要动气，医官说了，您这年纪，最好还是颐养天年，不要轻易动气。”刚刚被徐庶突然发问带跑偏的话题这下终于又回到了正轨，阎象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劝说。 毕竟，他这番悄悄跑过来为的是替自家主公将徐庶这个难得的青年才俊收入帐下，最不济，哪怕将他引入曹操麾下，也要像刘晔那般结下一段善缘， 可若是放任他被徐母行了家法，虽然说这事儿是徐母自己的想法，但难免多多少少会在他心里种下一些隔阂，这个风险阎象可不敢冒，更不要说万一有什么万一，这行家法可不是打不死人的，到时候好好的一个谋士种子就这么飞了，连累自家公子辛辛苦苦的前期投入悉数打了水漂，到时候追究起来，那后果……阎象顿时机灵灵打了个寒战，感觉自己承受不来。 可徐母眼下正在气头上，老人家难得有如此之大的火气，又岂是阎象这会儿三言两语能劝得住的？他本就不以口才见长，这会儿心下焦急，一时间更是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往下发展。 只见徐母气咻咻的道：“想不到…想不到我竟然生了个，生了个这般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你简直就是个畜生啊！” “哎哎哎，老夫人不要动气…”阎象还想阻拦，但当他看到徐母拿出来的柴棍之后，阎象果断闪到了一边。 没有了阎象在中间阻拦，这会儿跪在地上的徐庶自然是避无可避，结结实实的被老母一棍子敲在了腿上，紧接着又是一棍落在他的背上。 当然，动用家法归动用家法，徐母这会儿却没有再斥责，只是憋着劲一棍一棍的敲。 要知道，对自己这个儿子，徐母向来是视若珍宝一般捧在手心呵护，昔日里…即便是徐庶杀人犯事回家收拾东西打算改名换姓潜逃的时候，她都不曾动用过家法。 因此，眼下最清醒的反而是徐庶，他很清楚，若非真的气到了极点，他的母亲是不会舍得对他下这么重的手，更不会当着还有外人在的场合就对他行家法。 所以…… 这里面难不成有什么误会？ 第176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第176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当然，很快徐庶就意识到，当务之急不是弄清楚有没有什么误会了…… 挨了几下之后，察觉到这苗头不对劲的徐庶果断认错：“娘，我…我错了。” 之前被家法吓了一跳的阎象这会儿赶忙借着机会上来劝阻：“老夫人年事已高，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气。元直毕竟年轻气盛，未经世事，对司空有什么误会，对我家公子有什么误会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我等善加引导，不使他误入歧途也就是了，何必…” 刚才那几棍子下去，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哪还看不出来徐母一时动怒之下是下了狠手的？若是徐庶也是个练武的，武夫毕竟皮糙肉厚，寻常百姓所用的柴棍打在他们身上最多也就是吃痛，说不定阎象等人还会乐呵呵在一旁看戏。 可问题是…这徐庶终究是个谋士呐！充其量……也就是跟程昱差不多，抗击打能力和蒋钦周泰这些正儿八经淬炼身体的武夫压根儿就不在一个档次。偏偏眼下是他母亲在动用家法，也不可能说调动精神力形成屏障保护一二，那一下下可都是实打实的落在皮肉上。万一真要是打出个好歹来，他们回去怎么跟袁数交代？ “好，好。既然阎先生也为你这个不孝子说情，那娘就给你一个机会。”打了几下，觉得教训的也差不多了，终究还是心疼儿子的徐母也没有死咬着不松口，而是自然的顺坡下驴，“你既然说知错了，那就说说错在哪儿了？” “这…”徐庶一时语塞。 如果这个时候配一首bgm，嗯，“小小的眼睛，大大耳朵～”或者“雪～花飘飘，北风萧萧～”都挺适合的。 反正，徐庶是一时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这…孩儿是真的不知啊！”一脸茫然的徐庶眼瞅着自己母亲身上的怒气值隐隐有恢复的架势，万般无奈之下这一嗓子甚至都带上了哭腔。 “你看看，你看看，阎先生，就这样的畜生，你确定你们公子看得上？若是想找个马夫护卫之流的，徐家村里老身认识的年轻人也不少，何必招揽这么一个畜生败类？”徐母是真的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口一个“畜生”，别说作为当事人的徐庶那叫一个冷汗涔涔，就连阎象和蒋钦这会儿都有些胆战心惊，大概也就是注意力压根儿不在这上面、这会儿兀自神游天外的周泰没有什么反应了。 “这个…”眼看着战火有转移的趋势，阎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总不能说，袁数点名道姓指出来的不可错过的关键人才眼下在这许都左近的也就只有徐庶一个吧？ 若只是招几个寻常护卫，实在不行凭着他们和郭嘉建立起来的交情，这些日子又和曹洪等人搭上线的关系，要几个曹营甲士还怕要不到人？ 可被自家公子这么郑重的点出来的可造之材，最早的一个好像是一个曾经当过小官的年轻人，据说现在在孙策手下办事，颇受周瑜和孙策信重，貌似是叫鲁肃来着。 其余几个被点过名的，一个刘晔，汉室宗亲的光环姑且不论，脑子也确实灵光，在庐江本地又颇有声望，虽然对于自家公子说的宰相之才颇有微词，但至少也是个可以稍作历练就可以充任地方大员的青年俊彦。 另外，还有就是这次让主公亲自去江东会晤的那位陆氏族长陆逊陆伯言。 除此之外，就是先前做了顺水人情引荐给曹操的贾诩。 在这些人里面，贾诩现在已经身居高位，徐庶是四人当中起点或者说政治背景最薄弱的一个，但能被自家公子给到与其余几人平等的重视，说明其人才干也定非寻常。 尤其是当从自家公子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说这一次五路伐曹的惊天大局乃是面前这个正唯唯诺诺领受家法的年轻人一手策划的时候，阎象的内心是真的很震惊。 这样一块已经开始发光发热的璞玉，难怪自家公子不肯轻易放手。 本着替主君分忧的想法，这才有了阎象这一次略微有些冒失的登门拜访，希望能替袁数将这位前途或许不可限量的年轻人尽早收入囊中。 只是现在这个局面… 还好，徐母的仇恨目标原本就不在阎象身上，眼下阎象一时沉默，她自然而然的又转火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若非如此，娘怎么会说你…你小子是丧尽天良的畜生呢？当初…当初我和你爹怎么就走了眼，生出你这么个小畜生来！”尽管徐庶已经在尽力扮可怜的，但徐母一看自己儿子这幅样子，顿时满腔怒火愈发熊熊燃烧，一时间整个人都气得发抖起来，吓得阎象赶紧示意蒋钦过去帮忙照看着点。 “我问你，你这一逃就是十多年，期间隐姓埋名，又不曾给家里留下多少资产，你可曾想过，娘孤身一人，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日子？啊？” “孩…孩儿不孝！”徐庶吓了一跳，慌忙忍着疼痛连连叩首。 “娘不是说你不孝，毕竟当初那个决定，娘也是认同的。”徐母摇摇头，一声长叹，“娘说的是你不懂什么叫知恩图报！如今这世道，尤其是前些年闹黄巾的时候，这世道可算不上太平，娘一个老妇人独自生活在这村里，平素也没甚么亲戚可以往来照应，又有多少次被逼到快活不下去？又有多少次泪洒衣衫？” 一旁的阎象略微有些尴尬，毕竟当初颍川黄巾的猖獗，这背后藏着多少谋算他虽然不敢说知之甚详，但作为坐地虎的汝南袁氏以及那些所谓“颍川四长”的士族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眼下人家提起这事儿，让他多少有些面皮发热，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应和着哭上两声。 好在这会儿母子俩都沉浸在徐母有意营造的氛围当中，倒是没有人搭理他们。 阎象悄咪咪回头看时，只见蒋钦、周泰两个七尺男儿这会儿也是眼中泪光隐现，顿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更加尴尬了。 幸好，徐母话还没说完，有人说话，就显得他这个不知道该不该哭的家伙没有那么格格不入了。 “那大概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 第177章 陷入抓狂的徐庶，雄心壮志尽成空 第177章 陷入抓狂的徐庶，雄心壮志尽成空 “那个时候，莫说是咱家的粮食所剩无几，即便是整个村子的粮食也快要见底了，那时候黄巾虽然消停了，可依然有无数车匪路霸在活动，他们不敢像黄巾一样对城池下手，也就只能拿似我们这般小村小镇开刀。当时时不时的就有左近村庄被强人洗劫一空，咱们的村庄也没少被强人光顾，娘之所以坚持着活了下来，就是为了希望能再见你这不孝子一面！可即便是这样，熬过那些年的强人与租税，你娘半只脚也已经迈进了鬼门关了。” “幸好啊，或许是苍天也听到了娘的祈盼，它最终没有将娘的性命收走，而是让娘等到了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份运道，才让娘等来了曹司空入主。若不是曹司空听从了那几位乡党的计划，将天子迎奉到许都，又做主将颍川、许都等地的无主农田发放给像娘这般的农户，咱们村子天知道能不能熬过下一轮秋收？” “尔后司空大人任用枣祗，提出‘计牛输谷’的农政，又经过乡亲们的不懈努力，这才终于实现了百姓家家都有余粮，娘虽然年迈，但也还算能干活，这才能活了下来，才能再度见到你这不孝子，想不到你却变成了如此模样！” “再然后…再然后便是阎先生他们来了。”说到这里，徐母还感激的看了一眼边上正呆呆站着的阎象。 “先生，说咱们呢。”周泰悄悄伸手戳了戳看上去似乎还在出神的阎象，示意他抓紧机会刷一刷好感。 殊不知阎象这会儿倒是没有走神，只是听到了徐母在讲什么的他这会儿又有些尴尬的脚趾扣地。 那什么… 他受袁数的吩咐在做的是什么事情他自己心里当然有数。诚然他们这一番运作也让不少村民富起来，像特意被关照过的徐母之流更是一跃完成了从贫下中农到小康甚至小地主的阶级跨越，但究其根本，这背后所蕴藏的大量利益更多的还是被袁数这个提前运作的家伙赚走了，剩下那些也大多被许都城里的大小权贵们分润，落到这些村民手里的最多也就是大点的渣子。 徐母或许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但这么一说，徐庶可未必想不明白。到时候万一卖好不成反而结怨，他们跑这一趟又是何苦来哉？ 但再怎么紧张，他这会儿也不可能再去拦阻徐母的话头，当下阎象只能提心吊胆的看着正在交谈的母子，暗地里却已经做好了随时拔腿就跑的准备。 “那会儿大概是城里传出了朝廷要重新设立太学的消息…于是乎一干商贾与权贵闻风而动，纷纷涌入村子，再加上那些跟着郑玄大人前来的弟子也需要找地方落脚，于是乎在阎先生的帮助下，咱们徐家村才能和那些人处在一个相对平等的位置上交流，才能顺利的将房子与田地租出去，也正是因此，娘才有钱能买得起牛、羊，能买下你…你这个不孝子刚刚吃进肚子里去的那口猪，才能顿顿吃上肉！也是他们请来医官为村子里的老人们诊治，娘的气色才越来越好，也有钱去抓药…正是因为这样，娘才能等到你这个不孝子想起来要回家的一天！” “对了！你刚刚不是还在奇怪为什么肉脯的异味淡了吗？娘告诉你，这也是阎先生他们努力的成果！”徐母气咻咻的指着徐庶劈头盖脸又是一通怒骂，但当她还待再训斥的时候，却被阎象打断了话头。 “那什么…冒昧打断一下，此事多亏了公子指点，这等事情阎某不敢居功。”嗯，虽然袁数当初扔出来的只是一个大概的研究方向，具体应该怎么去除猪肉这股子骚味一直都是阎象在负责，但本着有功劳不能忘了领导的原则，阎象这会儿很谦虚的把自己从中摘了出来。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说的倒也没错。毕竟，历史上许多伟大的技术，所最难的往往都是那个灵光乍现的第一步。若是没有袁数的点拨，或许猪肉永远都不会出现在阎象这样的士人的食谱当中，更遑论去研究应当如何去除骚味。 而按照袁数的评价，虽然眼下阎象他们努力之后弄出来的猪肉和他的需求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是相比起原本的猪肉，已经可以算是划时代的进步。 眼下受限于产量，再加上传统观念的束缚，这些猪肉还没在许都城内流行起来，但至少在徐家村，可以说猪肉已经成为了村民们不可或缺的一种肉类。 “听到了没有，你这个不孝子？若没有阎先生他们的帮助，娘恐怕……娘恐怕已经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了！说不定等你回来，能见到的只有娘的坟头草！没想到，没想到你这个孽障，竟然将恩公说成是‘恶行昭彰’，说成什么‘罪大恶极’，你…你……你小子真是个不识好歹、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娘看呐，你才是‘恶行昭彰’！” 眼见徐庶的脸上依然带着三分震惊三分狐疑四分不敢相信，徐母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滚，现在就滚出去…咱们徐家虽然不是像郭氏、荀氏那般的名门望族，也不敢自称什么书香世家，可也是读书明理的人！往小了说，是咱们这一家一户受了司空大人和恩公的恩惠，往大了说，是咱们所有村民，甚至整个中原的百姓，他们之所以能从黄巾过后的兵荒马乱、天灾人祸中活下来，能想办法恢复元气，这背后离不开的是曹司空的支持，是恩公他们的努力，而不是靠着那个毛都没长齐的什么天子！若是指望天子，嘿嘿…到时候娘的坟头恐怕你都找不到在哪！若非他们的努力，这中原怕是早就沦为并凉那般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了！” “你…你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滚…滚出去！”在周泰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身子，一只手还按在胸口上的徐母指着门口，对徐庶厉声呵斥道。 这时候的徐庶，整个人都麻了。 不是，这…这不对吧… 他设想的剧本不该是这样的啊！ 就算因为有不明身份（当然现在知道了）的人在场，他没敢轻易吐露自己串联了五路诸侯试图共扶天子、匡正朝纲的“丰功伟业”，但怎么也不该招来母亲的迎头痛骂啊！ 看这架势，若是他还沾沾自喜的说出那一番“功业”，徐庶毫不怀疑他肯定会被自家母亲打死在家中，到时候他的名声恐怕也就彻底砸锅了，还谈什么名留青史，不遗臭万年被后世当成笑柄就不错了！ 可…… 第178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 第178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 可是……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小小的脑袋瓜里充斥着大大的问号，徐庶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倒是一旁的阎象大多数时候都在冷眼旁观，这会儿摆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这句被徐母吟诵出来教训儿子的诗句乃是出自曹操的《蒿里行》，乃是讨董卓后曹操感慨乱世人命如草芥、生产被破坏殆尽的有感而坐，描绘的乃是乱世动荡过后尸横遍野、方圆百里寥无人烟的凄凉景象。 当然，考虑到正史上这首诗的成诗时间，这里面到底想表达什么意味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因为正史上曹老板写下这首诗的时间点，乃是他为父复仇攻陷大半个徐州并屠了好几座县城之后。 当是时，数十万徐州百姓血流成河，曹军造下的无边杀孽，最终在后世人的清算过程中基本都被算到了曹操头上。 在那样的时间节点上，曹操却还能云淡风轻的感慨一番“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讲的好听一点，也许是咱们曹老板一时文青病发作，想来两句诗伤春悲秋。 讲的难听一些，这和杀完你全家还要你立块碑感谢凶手有什么区别？ 这也是曹操政治生涯的两大无可辩驳的黑点之一！ 如果说，擅杀边让是让他失去了兖州士族的信任，在天下士族心目当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也就此一朝崩塌的话… 徐州屠城便是他失去天下民心的直接导火索！曾几何时，哪怕天下人都知道，他在洛阳北部尉上悍然杖杀了蹇硕侄儿有沽名钓誉之嫌，但这也确确实实在天下百姓心中立起了他不畏强权、大公无私的形象。但在徐州屠城之后…… 为什么刘备能玩出携民渡江的把戏，并靠着这批人作为肉盾成功阻截了曹操大队人马的追击？ 要不是因为曹操自己把自己的招牌砸了，就凭他治下推行的“计牛输谷”和各项屯田政策，何至于闹出这一出事端来？ 真要说什么汉室兴亡、天子如何，对于普通的小老百姓，对于那些辛辛苦苦在田间耕作的小民来说，那些东西都太遥远了。 平头百姓自己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眼瞅着一家人吃了这一顿就不知道下一顿在什么时候，谁还有心思顾及什么忠君爱国？ 就许你们这些高门大族一边嚷嚷着忠君爱国一边小算盘拨的“哗哗”作响，不许小老百姓追求实际利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一句诗虽然还没有出现，但这一事实却是古已有之。 距离陈胜在大泽乡喊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已经过去了数百年的光阴，尽管这个口号已不再被人们时时提起，但这份口号所蕴藏的理念却已经如同那星星点点的篝火一般，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熊熊不灭。 是，圣贤书里讲求一个忠君爱国，但当生命威胁摆在眼前的时候，绝大多数老百姓还是很实际的。 更何况…… 虽然这一世的曹操同样有着屠城这个无法抹去的黑点，但早在布局庐江展望江东的时候，袁数就已经通过书信的方式委婉的对曹操提出了建议，希望曹操能在通过屯田与民休息的同时发布一道就徐州屠城一事认错的手令，以此来收拢民心。 而当这个建议被曹操在核心圈子会议上提出来的时候，郭嘉等人错愕之余无不欣然赞成，当然，他们也补充了一些意见。 于是乎，随着屯田令、求贤令等几道重要文件一并发布的，还有曹操作给家人的《内戒令》以及他就徐州屠城一事向天下百姓公开道歉的声名。 对此，其他诸侯倒是不以为意，甚至袁绍还对此嗤笑不已，“难不成曹阿瞒以为这样两纸檄文，就能胜过陈孔璋的大作耶？” 但不知不觉间，曹操那原本已经近乎漆黑的形象却在百姓心中一点一点的得到扭转。 经过舆论与现实的双管齐下，曹操在民间的风评大为好转，而当郑玄抵达许都并受到司空府上下乃至整个曹营上下的高度礼遇，尔后更是传出曹操有意在许都重新设立太学的消息之后，他在士林间的风评也罕见的止住了下跌的颓势，开始了逆势上扬。 对此，河北一干谋士当然不是毫无警觉，尽管他们并不能充分理解舆论战的作用，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觉察到南方那个昔日跟班如今日益膨胀的威胁。 尽管袁绍心底其实巴不得曹操将精力浪费在这些与军国大事没什么关系的细枝末节上，但碍于沮授等人以昔日郑国渠之事作比，强烈要求他对曹操的举动加强戒备，郭图等人又难得没有跳出来唱对台戏，袁绍也只好依计行事，并在刘备派出的信使到来的时候欣然答应五路伐曹的计划。 再加上有了袁数从中插手，在迁移民众充实户口的时候，曹营上下的手段都缓和了不少，没有像先前那般激烈，于是乎……原本在历史上对曹操深恶痛绝，甚至宁死都希望徐庶不要为曹操出力的徐母，眼下这会儿虽然不可能说对曹操有多么爱戴，但至少没有太强烈的主观恶感，于是也自然能从一个相对客观的角度去分析。 再加上阎象受命于袁数，这段时日对她一直颇多照顾，眼下又声称乃是受命为曹操办事，于是徐母对于徐庶为曹操效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的抵触，甚至认为这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曹操和汉庭之间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龃龉以及双方为了权力纠葛产生的各种龌龊，在徐母心里那也是大哥不笑二哥，都是一路货色。 至于那什么天子，说是狗屁或许有些不尊重了，但说是没啥存在感的空气还真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此番要是没有曹操一统中原之后对百姓进行搬迁安置，还分了不少田亩下来供他们这些离开故土的百姓耕种，只怕整个中原大地的平头百姓十死七八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曹营的援助，她一个年事已高的女子，该如何在这乱世当中生存下来呢？ 话又说回来，以徐母所接受的教育，她或许未必能像现在的袁数一般对汉室沦亡的根本原因做出一个相对明晰的判断，但黄巾之乱的直接导火索乃是汉室和各大世家的横征暴敛、卖官鬻爵这点事情她还是看的明白的。 尤其是在桓灵二帝治下，别说边境的百姓经常被蛮夷劫掠以至于十室九空了，难道活在中原的百姓就过着太平日子么？ 逼得百姓饥无所食、寒无所衣，还要面临土匪恶霸的无情劫掠，好不容易等来了官兵，人家第一件事也是要钱要粮，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天子，要来何用？ 话说回来… 第179章 理念的碰撞，挣扎的徐庶 第179章 理念的碰撞，挣扎的徐庶 话说回来… 当听说汉庭筹谋刺杀曹操的时候，徐母虽然不至于出离愤怒，但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不满的。 冠冕堂皇一点的说法，那就是曹操虽有擅权跋扈之举，却无篡权之实，又是为迎奉天子、平定四方立下过大功的，就算真个有罪，也应当发下法司问罪，岂能效江湖儿女行暗杀之事？这种事情记入史书，后人怎么看待大汉？ 如果说堂堂天子要处理一个臣僚，还需要这般下作的设计暗杀，那要法司何用，又置大汉的律法于何地？ 现实一些的说法，曹操若是就这样死了，董承、伏完等人掌权，那岂不是就又要回到桓灵二帝的老路子上去？那这些被强制分配的田地、乃至于好不容易才过上的好日子…还会有吗？ 若是一直过着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也就罢了，可明明已经看到了美好生活的盼头，甚至也体验过生活应该有的样子，又有谁会愿意重新回到之前那个努力了也没有用的苦哈哈的处境下？ 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迟早有一天会再度爆发，日后追本溯源，这一次的暗杀岂非就是肇祸之始？ 嗯，徐母扪心自问，她也是在替村民们担心，绝不是因为曹操倒台之后会影响她眼下近乎小地主一般的富庶安康的生活。 说句实话，亲身经历过乱世的老百姓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有一口饭吃，有一身衣服，最好还要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房子过冬，他们就很满足了。 当然，当他们熬过乱世，过上了这般安定美满的生活之后，谁若是想要破坏这一切，将他们重新拉入战火纷飞的乱世，那便要做好承受天下人怒火的准备。 放在眼下，那就是曹司空费心费力给我们营造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生活环境，结果汉庭居然想要破坏这一切？ 那无疑，这汉室、这天子，呵呵，不要也罢！ 反正…… 自古以来，就有“皇权不下县”的说法，那京城里的皇帝是姓刘、姓曹，还是姓司马，只要不影响他们过日子，大多数百姓是真的并不关心。 这是血淋淋的事实，任你董仲舒再怎么学富五车，所研究出的“君权神授”再怎么与儒家经典扣在一起息息相关也不好使！ 别说是董仲舒，即便是孔圣复生，也不可能说动所有人回心转意。 这也难怪徐母此时此刻的情绪依然无比的激动，徐庶对恩人如此诋毁仇视，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若是有后期特效的加成，这会儿徐母身上应该“腾腾”的往外冒火。 “娘…”懵懵懂懂间，徐庶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什么。 但很可惜，徐母暂时不想和这个儿子继续掰扯了：“你滚！滚啊！娘…娘这辈子，就当没有…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快滚！” “老夫人消消气，消消气，这等事情只不过是小事耳，以元直的才华，实在不行，交由我家公子调教一段时间，相信一定能将他的观念扭转过来，倒是老夫人切莫为此气坏了身子。”阎象挠了挠脑袋，今天这事儿闹得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眼下只能靠着条件反射来想办法拼凑着安慰人的辞藻。 只是一旁的徐庶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古怪，你阎象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调教？你以为你是谁？是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徐庶：等等，梁静茹是哪位？） 今儿个被自己多年未见的老母亲好一通教训，说是狗血淋头也不为过，这让徐庶非常的郁闷。 当然，郁闷之余，他也不是没有思考。 可是…比起母亲，他受到的教育更多，平素往来的又都是水镜先生、庞德公这种偏养望的隐士，儒家“君权神授”的思想如同钢印一般牢牢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纵然天子有不对的地方，纵然他们现在或许无法匡正，但在汉室宗亲仍在并且有着相当不错的表现的时候，徐庶是不愿意去和当朝的权臣合作的，更何况曹操身上还有许多污点，并非当初王莽在篡位前表现的那么完美。 只是…… 眼看柴棍又要落在身上，那隐隐发作的疼痛如同一道闪电般劈散了徐庶心头的阴霾。 换个角度想，母亲说的好像也没错啊。 忠君爱国确实很重要，但儒家不也讲求一个“修齐治平”吗？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家人都无法保全，那…这样的忠君爱国，真的还有意义吗？ 再说了，当初凉州三明战功卓着、忠心耿耿，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样的下场？ 还有那西凉董仲颖，尽管现在谈起他的时候，士子们动辄都以董贼称之，但难道他是一开始就不忠汉室、有着一颗犯上作乱的狼子野心的吗？ 嗯，也就是现在刘渊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不点，不然袁数一定会建议把这位未来的匈奴之主的名号也加上去。 要知道，董卓最开始进入军中序列得到擢升的时候，乃是在张奂张然明手底下效力，当时屡次被破格提拔的他也算得上战功卓着，但后来因违背军纪被免职，征召他起复的好像是…好像是时任太傅的袁隗吧？若说董卓是天生的狼子野心之徒，那太傅起复他又是何居心？倘若董卓一开始并没有擅自越权废立的野心，那这份野心的潜滋暗长又是受了谁的助推，和这世道又有几分干系？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细思极恐之下，徐庶下意识的切断了这个方向的思路，换了一个角度去思考。 大汉一直以来尊奉的都是以孝道治天下，倘若他徐庶连母亲的意思都理解不了，甚至还要公然违抗母亲的命令，那……那岂不是与猪狗无异？ “娘，我…我…”徐庶张了张嘴，就要把他居中串联，替刘备和宫内搭上线之后帮助刘备出逃，又策划了五路伐曹的事情说出来。 但一方面是担心气到如今还依然在气头上的母亲，另一方面又顾忌还站在一旁效力曹操的阎象不能保密，他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滚！你滚！” 徐母眼下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一边骂一边提起柴棍就朝徐庶的脊背抽了下去。“啪”的一声…尽管这柴棍被处理过，已经不再是遍布棘刺，但落在身上依旧有三分入肉，饶是徐庶体魄不弱，已经挨了好几棍之后这一棍再落在身上也是结结实实，让他一时间有些顶不住的闷哼出声。 “娘…娘打就是了。这几棍下去，倒是正好给了孩儿一个思考的机会，让孩儿想明白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那你说说看，你想明白了什么？”一旁的阎象赶紧示意周泰拉住徐母，一边扭头又对着徐庶发问，充分发挥了润滑剂的作用，试图居中调解一二。 第180章 痛定思痛，改弦更张 第180章 痛定思痛，改弦更张 “孩儿这番算是想明白了，诚如孟子所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孩儿先前只顾着‘君为轻’了，故而天子无道，孩儿只想着更易天子，却不曾考虑究竟何为重。这浅显的道理，孔孟早就在书中写明，反倒是孩儿执迷不悟，失了计较。”徐庶老老实实的对着自己的母亲回话，压根儿就没往边上撇过一眼。 这个答案…感觉好像还可以？ 反正阎象自问他自己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还是在经历了那场刺杀风波之后，自家公子在送别刘晔的时候语重心长的点拨了一番，他才算是悟到了几分，而真正悟透，却还要等到今日见到徐母这一番作为。 徐庶这个时候知道抬出这一句来应付，或许他还没有彻底领悟其中精髓，但也已经算是反应极快。 但很显然，徐母对此并不满意。 啪… 又是一棍下去，算上先前那一轮，这会儿徐庶身上甚至已经肉眼可见的遍布青紫。 扶着老夫人的周泰分明感受到了颤抖，但徐母依然铆足了劲，气呼呼的道：“别一天天的就知道掰扯什么圣人之言，就说你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 “娘说得对，是我徐庶猪狗不如，是我不知道忠孝之道的真谛，是我愚忠了…” 徐庶突然卡壳了，毕竟，这一时半会儿让他用自己的话总结，这对平素与人高谈阔论习惯了引经据典的水镜高徒很是不适应。 但没等他往下憋出几句话，熟悉的一棍子已经再度带着破风声落下。 “啪！” “还在执迷于大道理！娘看呐，你还是没有想明白，就连这些话，恐怕都是你情急之下编出来应付的吧？” 说着，徐母毫不留情，又是一连抽了七八下，抽完之后整个人都有些脱力，若没有周泰在后面搀着，只怕老夫人这会儿已经瘫软在地上流泪了。 一旁的阎象看着那是一阵又一阵的倒抽冷气，尽管半空中艳阳高照，但他整个人都凉飕飕的。 当然，在阎象看来，徐庶后面这一顿打，挨得那是一点都不冤枉，如果说前面抬出孟子那段话来算是反应极快的话，后面那些话就纯纯的有些像是昏招了。 毕竟，话里的敷衍之意实在是过于浓郁，浓的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徐庶：你mmp的，有本事你来说！） 亏得徐庶平素就有打熬身子骨，这一连串家法执行下来也就是疼痛一会儿，还不至于有伤到根本的风险。 但眼下看着阎象在一旁倒抽冷气，反倒是让他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 是啊，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 就好比他自己，若是按照大汉律法，纵使情有可原，但杀人者偿命这一条是他躲不过去的铁律，难道为了维护所谓的律法，他就要自己赴死么？ 很显然，徐庶自问是做不到的，在他看来，那个被他干掉的本就是该死之人，他若是愿意为了触犯法律自投罗网，那也没必要改名换姓离开家乡了。 同理，放眼如今这个世道，有能力拯救这个世界，或者说拯救这些百姓于水火之中的，未必就是表面上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忠孝节义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忠臣！ 能让天下黎民过上好日子，能让百姓们有吃的、有穿的，能让这些穷苦之人不必冻毙于路旁的，才是那个真正值得追随的主公。 因此，刘备，或者是曹操？ 若是他先前的猜测没错，那个暗中给自己送信的家伙，说不定和眼前的阎象也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而阎象口中的那位公子，极有可能就是他先前教给刘备用来推动袁绍麾下谋士放弃成见联手的那位妖孽！ 这么一个奇才，在如今的众多诸侯里面选择了曹操，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贪慕权势？还是说…… 换了一个角度，徐庶顿时有如醍醐灌顶一般。无论如何，从眼下的局势来看，南方两大诸侯虽然颇有底蕴，但想要一统中原问鼎天下似乎有些不切实际，这天下最终十有八九还是要落在北方的曹操或者袁绍手上。 然而若是要在这二位当中二选一的话…… 徐庶有些哭笑不得的发现，他好像还真的更倾向于希望曹操能击败袁绍完成统一。 曹操的起点更低，在这一刻反倒成了优势。 正是因为出身相对较低，他在任用人才的时候才不会拘泥于传统的家世门第。当然，也正是因为世家大族更倾向于在袁绍身上下注，才迫使曹操选择改为争取中下层人民的支持，也才有了屯田令和招贤令等一系列的措施。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饮一啄，可以说自有前缘。 他好像真的能理解，为何像郭嘉、荀彧，还有那位妖孽……这一个个不逊色于自己的大才，会相继投身在曹操麾下。 此时此刻的徐母摆了摆手，让周泰扶着她坐下，大大的喘了几口粗气之后，看向儿子的眼里也透着少许心疼，但当注意到徐庶抬头的时候，一张脸顿时被寒霜所笼罩：“现在，你可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么？” “我…我想我应该是知道了！”徐庶迟疑了一下，但回答的声音里已经多了几分先前不曾有过的坚定，这是他自打下山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内心从未有过的澄澈与通透，“娘，孩儿知道该怎么去做了！孩儿…孩儿这就去…去为自己昔日犯下的过错赎罪！” 说话间，徐庶就要站起身来，也不更换衣服，甚至连背后的血痕都顾不上擦拭，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往门外走。尽管他的脚下还有一些趔趄，但眼神却透露着无比的坚定与决然！ 望着自己儿子有些摇晃的背影，徐母心头升起一丝不忍的同时，也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知道，儿子素有大志，否则也不会趁着逃亡的机会选择去拜访名师求学，可眼下乃是乱世，在道统大义逐渐模糊的时候，在良禽择木、贤臣择主已经变成常事的时候，作为母亲，她并不希望看到自己与儿子未来天各一方，也不希望她的儿子要因为她的人身安全而不得不改变想法最后郁郁而终。如果有必要，她觉得她需要帮儿子做出抉择，让儿子踏上正确的道路，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去为了造福天下黎民而奋斗。 如果那些书中的理想与冰冷的现实一定要发生冲突，那么她希望让这一切在她儿子做出最终的抉择之前做个了断，而不是当他投入了大量心血在事业上的时候却被当头一棒逼得不得不改弦更张。 第181章 幡然悔悟，奇怪的门路 第181章 幡然悔悟，奇怪的门路 徐庶既然下定了决心，行动起来自然也是毫不含糊，走到门口时回过身子来向老娘磕了个头，就要翻身上马离去。 “元直何必如此着急。”正当他急匆匆打算策马离去的时候，阎象却长叹一声，一个闪身拦在了他的马前。 “你做什么？”徐庶眉头紧锁，在他看来，他做下了一件天大的错事，眼下正赶着去弥补呢。 当然，不是直接去司空府拜见曹操，就这么直接找上门去，曹司空岂会知晓他徐元直是何许人也？ 当务之急，理当先去拜见同为颍川人的郭奉孝亦或者是荀彧荀令君，由他引荐，方能…方能让他徐庶有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这么要紧的时候，你一个替曹操办事的白手套，居然不分轻重敢阻拦我？ 难道我不把五路伐曹的事情说出来，你们曹营上下就一点紧迫性也没有？ “元直休要惊惶，五路伐曹一事虽然算得上是一场危机，却早就在我家公子妙算当中，若元直当真有什么妙策奇计，也不妨先与我家公子见上一面再说。”阎象的脸上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当初自家公子在信中建议徐庶合纵连横的时候，他可是就在身边，又怎么会不知道五路伐曹之策乃是从何而起呢？ 眼下徐庶若是就这样走了，等他找到郭嘉或者荀彧泄密，帮助倒是不会有多大，只不过这样一个人才就要直接流入曹营了。一旦真个让他直接接触到曹老板，以当今这位司空的人格魅力，自家公子恐怕就没有机会再进行挖角了。 “这…这怎么可能？”徐庶原本还对阎象这么不分轻重的将自己拦下颇有不满，但眼下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元直既然知道此策效仿的乃是昔日苏秦合纵六国故事，难道不知道当年此策为何不曾成功么？”阎象脸上露出了有些狡黠的笑容。 “破合纵当用连横。当年张仪破解合纵，利用的便是六国人心不齐各怀鬼胎。饶是如此，若非函谷关地势险要，真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六国之众始终无法逾越半步，恐怕纵横二策究竟谁能更胜一筹也是两说。”徐庶这会儿也不急着去找人了，竟然连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混上曹营正式编制的降臣都能对此事头头是道的分析一堆，他倒是有兴趣试一试这位所谓公子麾下的深浅了。 当然，仅限谋略方面。 毕竟论个人武力，那两个大汉虽然身上不曾有战场上厮杀过之后那种独有的杀气和血腥气，但那股气血的波动却是真实不虚，至少也是修行到四阶的武者，徐庶又不是专修武道的战将，显然没有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想法。 “既然如此，元直为何要如此忧心忡忡？昔年苏秦何等大才，其后又有四公子这等天骄横空出世，合纵却依然屡屡功败垂成。如今这五路伐曹，莫非还能胜得过昔日六国君王么？”阎象冷笑不已。 徐庶这会儿来了兴致，连背上的伤口都顾不上了，“那依你之见，曹公该当如何破局呢？” “乌合之众，何足挂齿？真正能被曹公视作敌手的，不过两人而已。” “请阎兄指教。” “这却不急。若是我没有记错，元直兄乃是颍川人士，如今来了许都，若是当真出仕，何不去拜访荀令君？” “怎么，阎兄先前不是还说要替你家公子招揽在下吗？为何如今又改口了呢？”这会儿轮到徐庶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饶有兴致的问道。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我家公子当初能在刘子扬来求援之前就算到孙策会对庐江用兵，这些小事又如何难得住他呢？若是都听我一个人说，恐怕元直会被一面之词所误导，日后你我同僚之间若是因此生了嫌隙，反倒不美，不若现在就把话说开，让元直你自己来做选择。只是要提醒元直一下，就你如今这副打扮，恐怕进不得尚书台。”阎象微微一笑，仿佛他完全是站在徐庶的立场进行分析一般。 虽然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但徐庶也实在是一时间找不出什么破绽，当下却也只能照着他的建议去做。 当然，更衣之后趁着太阳还不曾落山之际往许都城内去的徐庶临出门之际看着正与自己母亲相谈甚欢的阎象一行，心里头也不免有些感慨，现在在他娘的心目当中，他这儿子的地位只怕还不如那几个外人亲近。 他这一出闹的，真真是有些自讨苦吃的意味。 正所谓，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 当日头渐渐西斜，余晖洒落在屋脊之上，重檐巍峨、宽敞大气的尚书台中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什么人如此大胆？”荀彧眉头紧锁，显然是对于意料之外的有人打扰极为不满。 当听到小吏说来人报的还是颍川同乡的名头，荀彧脸上的愠怒顿时愈发浓郁起来。 这个时候，哪还会有什么他认识的颍川同乡会来投奔？ 先不说郭图等人在袁绍麾下如今混的也算是风生水起，这些日子也招揽了不少乡里俊杰去往河北，就是有一二不曾被他们招揽的，那也多是些打算择机而动、待价而沽的主，又怎么会在眼下这局势还不算彻底明朗的时候选择站队看上去随时有可能倾覆的曹操一方呢？ 若说是因为郑玄这大名鼎鼎的经神的缘故，荀彧却是不大相信的。能在这时候还愿意再等等看看的，不是些唯唯诺诺的庸碌之徒，就是心志坚定非比寻常的英才，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大可能因为一个只是暂时与曹操合作的经神郑玄而贸然做出决断。 “难不成…不至于吧？郭公则也算是一时俊彦，又有许子远和友若等人在旁查缺补漏，怎么可能使出这等昏招？这般伎俩恐怕连黄口孺子也骗不过，难不成他们会以为有机会瞒过司空法眼？还是说…只是单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试试的离间计？”刚打算起身随着来通报的小吏出去见见来者何人的荀彧一下子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纠结了好一会儿，见那小吏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不知如何是好的荀彧愈发感到烦闷，眼下尚书台又只有他一人坐镇，不可能再临时去找郭嘉或者荀攸商量对策，这让荀彧很是长吁短叹了一番。 “令君若是不识得，想必便是借着令君名号招摇撞骗之徒，依小人之见，不若干脆回绝了他，要不然，便差人去通知满府君一声，交给他来处理？”那小吏也是个会来事的，见荀彧如此为难，索性大胆提议。 “唔…交给满伯宁吗？”荀彧闻言，低下头思索了一阵。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有诱惑力也很合理的建议。 只是…… 第182章 意料之外的再相遇 第182章 意料之外的再相遇 “先带进来让我看看是谁吧。”荀彧考虑良久，最终还是没法狠下心来把可能是同乡的人就这样交到满伯宁手上。 毕竟，虽然他认识的人不少，但也不敢打包票说所有年龄相近的颍川年轻人他都认识，说不定人家也只是听说了他荀令君如今在朝廷混的风生水起想来占点便宜呢？就这样把人扔到满宠那个酷吏手上，好像也有些不近人情。 “另外，把人领进来之后，你找个人去通知满伯宁一声，不要走漏了消息。万一有什么变故，总归还是要劳动他出马的。”荀彧想了想，决定做两手准备以防万一。 等来人被领到近前，看清他的脸孔之后，饶是荀彧经历董承一案之后自觉心性已经大有进步，这会儿脚步也是霎时一顿，原本握在手中装模作样的一卷简牍也在吃惊之下失手掉落在地。 没想到，属实没想到。 “文若，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来人只是简简单单的笑着打了一句招呼，却让荀彧心里一个恍惚，仿佛回到了昔日在颍川时几个年方弱冠的青年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时候，虽然论起名气、背景这些东西的时候，徐庶远远没法和他们几个人相提并论，哪怕郭嘉这个在宗族之中不受重视的旁支也比出身寒微的徐庶强过太多太多。 但就像后来戏志才能和他们打成一片一样，作为真正天资横溢的天才人物，他们的阶层意识在面对同层次的人时并不会表露出来。徐庶作为一干少年当中年纪最长的那一个，在阶级意识还没有那么浓厚的少年时代，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干少年当中的老大哥。 当然，能让这帮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甘心当小弟，哪怕只是在他们还不曾完全成熟的少年时期，也是说出去足以惊掉一地下巴的惊人之举。而能实现这一点的徐庶，靠的当然不仅仅是年龄上的优势。 事实上，能让这些人服气，一方面是因为那个时候的荀彧就已经颇为少年老成，对这个没多少实际作用的大哥名号并不放在心上，而那些颍川门阀里真正的顶级公子哥，如荀谌、郭图之流，他们可不会像荀彧一样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些旁支寒门身上，他们的目标，理当是大汉天下、星辰大海，而汝南袁氏，就是他们有意扶持的下一代天命所归。 没有了那些被倾尽心血浇灌成长起来的嫡系贵公子们横插一脚，徐庶的仗义以及他从小就苦练出的一身寻常士子无法企及的武艺自然而然帮助他顺利折服了一干小屁孩，成为了他们这个圈子里公认的带头大哥。 唔……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徐庶用的还不是庶这个名字，他们更喜欢称呼他为“徐福”！ 对，没错，就是与那个秦代唯一一个忽悠的秦始皇找不着北的大方士徐福同名！ 至于徐庶后来为何要改名换姓离开颍川，这其中的经过荀彧不敢说知之甚详，但也确实曾经参与其中。 那时候…… 一个曾经与他们一起玩闹的小伙伴被乡里土豪害的家破人亡，事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一干少年气愤不已的，几人一番合计，最后求到荀彧这里，奈何荀氏家法甚严，那会儿的荀彧也不过是年轻一代中一块可供雕琢的璞玉，自然不敢冒着天大干系出手，结果一番商量之后，最终这件事就落在徐庶头上。 当然，那个时候还不算成熟的几人固然抓住机会成功将那个恶霸干掉，但在扫尾时徐庶没能将痕迹清理干净，以至于最终还是被官府循着蛛丝马迹找上门去。 那时候的官吏虽然能力谈不上出类拔萃，但也是个明理的，一眼就看破此事不太可能是徐庶一人所为，当下就要拷问同党。 这件事当时在本地也算是引起了相当的轰动，公审时混在人群里观望的荀彧叔侄也是提心吊胆了好一阵，但徐庶口风颇严，却是出乎意料的顶住了压力，任堂上一干主审怎样诱导劝告，他都咬死了事情乃是自己一人所为。哪怕后来怒气上头的主审将他绑在柱子上，作势要将他五马分尸，可徐庶依然保持沉默，偶有开口，也依然坚持说所有事情皆是他一人做下。 后来，还是荀氏长辈从自家两个小辈的状态中发现不对劲，仔细探出口风之后果断出手将徐庶捞走，尔后又是荀彧叔侄出面求情，才以徐庶保密加上改头换面为条件换得他远走高飞。 当然，荀氏暗中捞人的事情不能暴露，于是乎颍川当地依旧开出了徐福的海捕文书满天下通缉。也是自那以后，徐福才正式改名徐庶，那位沉默的贤者初始版本开始加载上线。 除了徐庶被迫改名换姓背井离乡之外，那一次事件也在几个年轻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抛开奋发向上的荀氏叔侄，另一边的徐庶也终于开始认识到，很多时候，只靠舞枪弄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读圣贤书，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识字，尔后他便一改往日剑侠习气，正儿八经的开始去求学、读书，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就放弃了昔日练就的一身武艺，毕竟，当荀氏叔侄面对重重束缚无能为力时，有一身不错的个人武艺帮助破局的依然还是他徐庶。 等到他又一次游历大江南北之后最终因为机缘巧合拜入水镜先生门下，在名师指点下、在与一众同样天资不凡的同门的思想碰撞中，徐庶的学霸天赋也终于被彻底点燃。 等到后来徐庶返回颍川的时候，再度与他会面的荀彧都有些感慨…想不到半路出家的徐庶，竟然能有如斯天赋，其才学甚至不输在家闭门苦读多年的自己。 “元直可真是稀客！亏我先前还在想是哪位同乡到此。”荀彧甚至都顾不上刚刚一时失神掉落在地的书简，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徐庶身前，一把拉住了他的双手，“元直是什么时候来的许都？怎的也不与我和公达说一声？” “这就说来话长了…”边上引路的小吏还不曾退下，徐庶一时有些尴尬，好在他反应也是极快，当下便做出了解释，“其实原本此行只是为了探视家母，后来听说曹司空将许多民众迁到了许都，这才赶到这儿来。倒没有叨扰文若的想法。” 第183章 感慨万千，故友重逢 第183章 感慨万千，故友重逢 “那…那你为何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呢？”荀彧的脸上多了一分不悦，“若是早就知道令堂也被迁来，某与公达早就该上门去拜访一二才是。这般说起来，今日才知道此事，倒是我二人失察，改日理当上门赔罪才对。” 说句实在话，荀彧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为颍川人的未来感慨过。原本他、荀攸、郭嘉在曹操阵营算得上举足轻重，那边袁绍阵营里的许攸、郭图、淳于琼的话语权也在稳定增长，到时候两大诸侯无论谁胜谁负，都不会影响他们颍川世家的延续，更能确保几大家族的富贵荣华能够继续被传承。 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也总有失去控制的情况发生。 先是董承图谋刺杀曹操的事情被引爆，最终结果虽然以董承逃离许都下落不明、董贵妃被诛杀，其同谋也被悉数诛灭只留下一个没有实证的司马防而告一段落，但在过程中与曹操发生争执的荀彧很明显已经开始被有意淡化出曹营的核心班子，对此，荀攸和郭嘉虽然心里着急却也无计可施，两人甚至还找不到其他人能够共同商量对策。而更让颍川人焦急的是，如果说荀彧倒下已经成了无可挽回的趋势，那么之后在曹操势力当中所必然形成的权力真空，他们眼下甚至找不到人来填补。 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边曹营里面的颍川人正在为荀彧的事情焦头烂额，那边投身袁绍麾下的一干颍川士族这段日子也是频频碰壁。 原本以为让淳于琼在兵权上做出让步之后可以与河北人暂时达成妥协共同应对眼前的局势变化，但一贯以精明自诩的郭图和许攸这一次却难得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阴沟翻船的滋味，尽管他们一度取得阶段性的胜利，将田丰赶出了袁绍的核心圈子，但河北人的反击也来的让他们猝不及防。 虽然郭图许攸等人的据理力争成功让袁绍想起了被某一方势力架空的后果，使河北人与袁谭或袁尚结亲的计划破产，最终不得不推出甄氏女来和袁熙结亲，尽管尔后有些不情愿的甄氏又找借口成功将婚期往后推迟，但这无疑已经给许攸等人敲响了警钟。 要是真到了拼资产的地步，不动产主要集中在中原地区而且相当一部分财力被分散投资的颍川士族显然是没办法和在当地苦心经营上百年的本土士族相抗衡的。而一旦让袁绍和曹操进入相持阶段开始拼消耗，为了让河北士族出力，袁绍迟早会在政治上做出必要的让步，而到了那个时候，抢先在袁绍身上下注从而得以在现在占据优势地位的汝颖派系显然很有可能会成为几方角力之后的牺牲品。 但颍川人才终究是有数的，能被双方说动出山的，眼下基本都已有主，剩下的那些也不是轻易能说动的，于是乎都急需新鲜血液填补空缺的颍川派系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而此时此刻，徐庶的到访无异于给荀彧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论才学论机变，他相信徐庶不会比自己差太多，这也就意味着即便他与曹操真的走向了那个最不愿意发生的局面，颍川一系也不至于平白少去一位支柱，在有郭嘉和荀攸支持的情况下，他相信徐庶很快就能上位填补这块空白。 真要说起来，现在的徐庶或许也就是在名气和声望上不如自己这个有许劭亲口点评和家族帮忙大力宣扬打造出来的王佐之才。 但眼下既然身在曹营，这个问题反而并不是什么难题。如果说换了许攸郭图等人想给袁绍引荐一个名气平平的士子需要提前铺垫再找准袁绍心情好的时机进行运作，那么在曹操阵营，只要徐庶的才学谋略是实打实的，他就不用担心在汝颖派系的运作下找不到出头的机会。 毕竟，眼下曹操可是雄踞一方的一干诸侯里面唯一一个明确发布《求贤令》，希望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不看家世操守唯才是举的主公。 更不用说曹操此时此刻代表的还有大汉朝廷、天子正统。除了曹操，还有哪个诸侯更适合徐庶发展？ 当然，对于徐庶先前找的那个有些拙劣的借口，荀彧表面上不置可否，内心难免有些不屑。 当然，这份不屑针对的只是以徐庶和他的交情，眼下居然不愿意说实话。 实际上嘛…… 只是稍稍换位思考了一番，荀彧便也能理解徐庶为何要找这么一个看上去有些粗浅而拙劣的借口。 毕竟，年少时的交情再铁，两人也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深入的交流过了。这十多年来唯一一次碰面，也只是简单的交流了几句，除了给荀彧留下徐庶进步神速的印象之外，并没有推动两人的交情产生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而少年时那份纯真的友谊，如今在俗世的烟火红尘里滚过一遭之后，还剩下多少，在如今这个世道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想当年，张邈、曹操、袁绍三人也是曾经在洛阳共同鲜衣怒马、把酒言欢，甚至算是一起逛过窑子的铁杆兄弟，甚至直到天下诸侯共讨董卓的时候，三人也依然表现的亲密无间。 但仅仅是几年时间过去，曾经关系好的能同穿一条裤子的张邈首先与袁绍翻脸，尽管当时依附袁绍的曹操多次拒绝袁绍要求他斩杀张邈的建议，但这些风声依旧让张邈恐惧不安，并最终被陈宫说动，选择迎吕布入主兖州，在背后给了曹操沉重的一击。 张邈败死之后，随着势力的膨胀，曹操与袁绍的关系也逐渐恶化，如今更是走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刻。 曾经共同把酒言欢的三个少年，如今已经有一个化作白骨，剩下的两个也即将一分生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年他荀彧与徐庶之间的那点交情，又算得上什么呢？ 如今他荀彧已经是大汉尚书令，佚千石，而徐庶却依然只是白身。更重要的是，荀彧与曹操之间爆发的冲突，只局限在曹营高层内部，在外人眼中，他荀彧依然是曹操最信任倚重的左膀右臂，若说未来曹操真的能有机会成为开国之君，届时他荀彧就是堪比萧何的人物，可以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两相对比之下，徐庶来到许都，哪怕真的是来出仕的，恐怕也拉不下脸来见他，更不要说很可能人家徐元直只是来打个前站，考察一番曹操有没有资格成为他的主公，不想叨扰他更是再合理不过。 毕竟，他当初跑到袁绍麾下考察的时候，也没有一上来就联系郭图和许攸，这都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若是此刻袁数在场，一定会对此大为感慨。敢情同学聚会的时候很多人不想和比自己混得好的同学有太多交流并非后世所独有，而是早在古代就已经成为人之常情了。 第184章 痛定思痛，思路打开 第184章 痛定思痛，思路打开 因为能够感同身受的缘故，荀彧倒也没有在徐庶这略显敷衍的回答上做太多计较，反而让心心念念正在编回答的徐庶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既然已经被阎象说动来拜访荀彧，自然便是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反正大不了就是这张脸不要了，比起有机会拯救的无数百姓的性命来说，我蛐蛐徐庶的一张面皮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抱定了豁出去的信念，徐庶这会儿反倒表现的更加洒脱：“文若有所不知，今日此来，乃是有一件大事想要告知文若，只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请文若先替我解惑。” “哦？元直有什么困惑，尽管说来。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不是事涉司空或者一些不能透露的军国机要，我都会尽力为元直解惑。当然，若是实在力有不逮，也还烦请元直多多谅解。”尽管心底难免有些生疏，但荀彧依然在尽可能的表现出热情与熟络，眼下徐庶这等人才可是难找的很，他可不想白白错过。 是以荀彧主动拉着徐庶坐到了案几的同一侧，还挥退了原本打算留在边上服侍一二的小吏，自己亲自为徐庶斟上了一杯茶：“眼下江东商路不畅，没办法弄到时令的新茶，还请元直体谅一二。” 荀彧摆出这样一副礼贤下士的态度，徐庶还是多少有些受宠若惊的。 要知道，虽然水镜先生也算是当世罕有的隐士高人，其弟子的含金量也并不低，但论及身份和影响力，荀彧这个背靠荀氏大树的显然毫不逊色，甚至还犹有过之。 毕竟，除去像王充这等有着作传世的大牛，绝大多数隐士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在士林议论的时候其名声多少是要打些折扣的。要是不能匡正天子，又不能为政一方、教化百姓，这样的隐士，口号就算喊得再漂亮，名声被吹捧的再怎么高，在那个讲求实际的时代依然免不了要遭人白眼。 而荀彧那边，荀氏的人脉家底可不是吹嘘出来的，当初“神君”荀淑风姿过人，尔后更是涌现出一批当世俊彦，号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有这等家学渊源摆在台面上，荀氏那真的算得上“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别说徐庶早年无依无靠的时候了，即便是如今师从水镜先生，在面对荀氏的时候依然没有多少底气。 因此，见荀彧如此殷勤，徐庶的心底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多少涌上了一丝感动。 “放心好了，我既然还没有正式做出选择，就绝不会轻易打听那些军政上的机密要事。”荀彧这么给面子，徐庶当然也要客气一些，“我想问的，其实乃是理念上的问题。” “这倒是没什么挂碍，你尽管问，这种事情曹营上下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一听徐庶如此表态，荀彧也是放松了不少，他还真怕面前这位昔日的老大哥已经被郭图那边忽悠过去了，此番前来是为了打探情报。 当然，尽管徐庶说的义正言辞斩钉截铁，但该有的提防荀彧依然没有完全卸除。毕竟，眼下曹操要面对的乃是五路诸侯合围的局面，如何破解这个棋局乃是曹营现下一等一的机密要事，万一风声从自己这儿被泄露出去，荀彧觉得都不用等曹操把他边缘化，他这个王佐之才还是直接自裁谢罪会合适一些。 “文若啊，我原本一直以为，像是你、我这般生活在乱世，不幸又读了些许圣贤书，学得一身好本事的士人，活下去所实践的人生意义无非只有两个，其一便是踏上这乱世的刀山，在这滚滚红尘中闯荡出一番声名，在一位有为的君主麾下一展抱负，也算是不负所学，活出一番模样。其二，便是为这乱世当中挣扎求存的无辜百姓谋一番希望，或许不能实现平天下的伟愿，但也算是为了追求修齐治平出了一份力，至于逃避于山林之间、隐逸于俗世之外，做那逍遥红尘外、终老林泉间的隐士之辈，乃是下下之策。只是…” “想不到多年未见，元直你的追求还是这般……倒是想不到像你这样一往无前的人也会有犹豫迷茫的时刻啊，说来听听吧，或许这个问题还真未必是我能解释得了的，若是当真力有未逮，也要请元直不要怪罪啊。”徐庶这一会儿的迟疑与停顿，让荀彧也只有苦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没办法，他又不是那种能窥见未来的神仙，怎么也没有想到，徐庶找上门来所问的，居然会是这样直接关乎本心的问题。 “文若啊，这个问题，也或许只有在你这儿才能找到一个让我信服的答案，毕竟，公达也好，奉孝也罢，他们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的。”徐庶又是一声长叹，“那么，还请文若指教，先贤教导我们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那眼下汉室衰微、权臣侵凌，我等理当为天子出力，这个道理没错吧？可若是天子并没有能力在乱世中照拂百姓，反倒是某些诸侯在主政一方的时候能为百姓主持公道，甚至能对一些地方上积弊已久的痼疾下手，那…那在忠君与忠黎庶之间，我们是否该做出一个选择？如果二者必舍其一，我们又该如何抉择，方能无愧于心呢？” 这…… 猜到徐庶这番有可能“来者不善”，他所提的问题很大可能会是那种直指本心类型问题的荀彧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多年未见的老大哥这一次所提出的问题居然会如此的尖锐犀利，说是一针见血也不为过，可以说这会儿如同一把匕首一般直接命中了他的要害，让刚刚还准备大发议论的荀彧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 可偏偏，这个问题还真就是近来荀彧在不断反复推敲，试图从中琢磨出一点东西的问题。 因为和袁数的交流，让荀彧在闭门不出的后面几天时间里重新回过头去细细研读了一遍《荀子》，结合时事，也让他产生了一些新的感悟，原本信誓旦旦的要忠于大汉天子的理念如今也已经有了些许松动，那“忠君”的概念更是在他脑海里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诚如《荀子》中所言。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还有袁数提出的那个所谓的“王朝周期律”，这个名词的内涵该是什么样子，现在的荀彧也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第185章 捉摸不透，疑团联翩 第185章 捉摸不透，疑团联翩 他甚至隐隐觉察到了，这位明明出身于汝南袁氏，可以利用身份混的风生水起的袁公子，脑海里似乎总是在盘旋着一些常人难以理解但看上去非常危险的念头。 譬如…… 当初董仲舒主张“君权神授”，该理论也为大汉的正统加上了一层保障，但是现在虽然没有天象变化，但局势败坏如斯，大汉真的还能存续下去吗？大汉真的还有存续下去的必要吗？ 董仲舒的观点，确确实实是得到了当时以及后来两汉历代帝王的认可，但那就一定是适应现在的形势的吗？是不容更改的吗？ 再往长远一些去想，孔子所奉行的那一套治国理论，真的就一定是万世不移的真理吗？如果是真理，为什么夫子游走列国，却始终不曾得到哪一位君王全心全意的放权任用呢？ 真的…是所有当时的诸侯都有眼无珠，看不到孔夫子思想的正确性与合理性吗？ 荀彧知道，这些念头很危险，但自从被袁数点了一次之后，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些危险的念头总是不受控制的从脑海深处冒出来，让他辗转反侧，无法安寝。 眼下这个问题又被徐庶抛到了自己面前，若非确定他们二人此前应该从来没有机会产生交集，荀彧只怕还要反问一句：“你小子真的不是那个变态派来折磨我的吗？” 将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从脑海中摒除，荀彧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尔后有些为难的摊了摊手：“元直，你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到了我的短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毕竟，自打董圣提出‘君权神授’尔后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咱们自幼所受的教育便逃不开忠孝节悌礼义廉耻那一套东西，而其中忠君又是被放在第一位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并非是一件空话。太平时候，致君尧舜更是我辈读书人追求的至高目标，可是……” “可是什么？”徐庶眼中掠过一抹精光，尽管荀彧自称无法解答他的问题，但对话进行到这里，他隐隐察觉到，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很有可能能起到醍醐灌顶的作用。 呼…… 荀彧又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一双眼眸微微眯起，神色难看的道：“可是偏偏有一位我很服气的人告诉了我一句话，让我品味到今天也没法做出判断，更不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用心何在。” “说说看，文若你未必能解，说不定便是因为你不曾在江湖上游历过，说不定正好能让我来破呢？”徐庶兴致颇高，催着荀彧赶紧把那句话说出来。 “莫要让忠诚害了你！”被催得急了，荀彧也不再迟疑，当下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这句话乃是当初他一时情急拂袖而去之后听说曹操入宫威逼天子，走投无路之下前去拜访袁数希望这位神秘莫测的袁公子能帮忙想想办法，在给出一个居中斡旋的方法之后他又匆匆赶往宫城，这句话便是当时临别之际袁数拉着他单独交代的，那时的眼神直叫一个意味深长。 当时心急火燎的荀彧赶着救场不曾在意，但是后来一度赋闲在家的时候，每当想起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就感觉自己背后一阵一阵的寒毛直立。 但令荀彧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徐庶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只是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就恢复了镇静，似乎是低下头来陷入了思索，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失态的表现，这也让原本打算看个笑话试探一二的荀彧大为失望。 殊不知…… 这时候徐庶的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若非还有荀彧在边上，只怕这会儿他的举止神态比之若干年后的那位中举的范进同学也好不了多少，整个人都要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癫狂中去。 忠诚…… 太平年月，不忠不孝，便是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但是放在这个时候，忠诚的定义到底应该是什么？ 当初离开师门的时候，水镜先生吩咐的便是“如今汉室气数衰微，当择一真命天子佐之，成其大业，返本还源，使天下复归太平。” 先是十常侍作乱，尔后有董卓弄权，紧接着是李傕、郭汜攻杀公卿、劫迁天子，好不容易等到曹操将天子迎到许都，这还没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呢，曹操又成了神人共愤的奸贼、权臣。 短短数十年间，朝堂动荡不安，地方也不见太平，先是黄巾百万，后是诸侯争霸。党人、世家、豪强、流寇…诸多势力交杂在一起，人人举的旗号都是为百姓求太平，但最终却合力制造出了“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惨像。 如果说一次两次或许是偶然，那么当这一切叠加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大汉的气数，真的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当初斩白蛇起义的气运，是否真的已经不再能为他的后人提供庇护？ 这一次宛若世事轮回一般的场景再现，到底拿的是当初光武中兴的剧本，还是该走回楚汉争霸、群雄逐鹿的老路？ 良久，在荀彧有些奇怪的眼神中，徐庶霍然起身，来回踱步之后毅然决然的站定，扭头看向荀彧：“今日某尚有要事，乃是受人之托不得不为，明日再来与文若赔罪。” 话音落下，徐庶扭头就走。 那边荀彧一怔，徐庶这般反应，却是让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绪顿时又生波澜，连忙上前一把拽住：“我与元直久别重逢，正当抵足而眠，元直又有何事不愿让为兄帮忙一二？” “事关重大，还请文若莫要拦我。若是我所料的不差，最多三日内，我与文若必有再见之时，眼下十万火急，还请文若莫要让我难做。”说罢，徐庶一把挣脱，急匆匆的离开了尚书台。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荀彧挠了挠头，很有些不解。 今儿个无论是郭嘉、曹操还是徐庶的举动，都让荀彧如在云里雾里一般，弄不明白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难道……我真的已经落伍了？” 如果说参不透袁数一些神神叨叨的话语，荀彧还能认为乃是对方天纵奇才的缘故并不着恼的话，可如今连曹操的行动都看不明白，甚至郭嘉、徐庶的一言一行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这可就有些不应该了。 他可是号称“王佐之才”，被视作堪比萧何的人物，如今这却是…… 第186章 江左暗流 第186章 江左暗流 庐江郡。 “袁公子来信，希望我能去江东替他传递一趟消息，因此恐怕不能与主公一道起行了。”接到袁数的密信之后，刘晔第一时间找到刘勋告辞。 “子扬……哎，也罢，待在我这样一个庸碌的主公手下，这些年也确实委屈你了。”刘勋原本还打算出言挽留，但看他脸上去意已决，当下一肚子话也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这些年承蒙主公照顾，让子扬得以专心一意，不为外界俗事扰攘，说起来，倒是子扬应该谢过主公才是，又有什么委屈呢？异日同殿为臣，说不定以后还有求到主公头上或者并肩作战的时候，到时候主公可不要冷落了旧人才是呀。”刘晔望着上首刘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时心头也有些感伤。 虽然说在庐江，大多数时候刘勋对他都算得上是言听计从，包括后来和袁术撇清关系、放弃与孙策合流的想法转而投靠曹操等等这些大事都是由他一人决断，刘勋虽然名为庐江太守，但对他也是极尽信任和重用，同时又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关注，使世人几乎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在庐江这样一个小小的一隅之地还隐藏着一位同样一度被视作王佐才的汉室宗亲。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袁数一口叫破他身份并表现出浓厚的招揽意愿后他也表现的比较热情的原因之一。 毕竟，谁不喜欢在低调做事的同时又能被真正的高人一眼看破自己的功劳呢？ 也正是因为这份知遇之恩，再加上后来设计坑孙策，背后是袁数筹划不假，但这份功劳与名声最终却是大部分落在了具体执行的程昱和他刘晔头上，两份恩情叠加，又有先前在许都承诺考虑为袁数效力的前因，他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因为一封书信就冒着天大的干系前往江东一行。 和刘勋互诉了一番衷肠之后，谢绝了刘勋大张旗鼓替他践行的好意，刘晔在第二天清晨极其低调的离开了庐江郡，向着江东出发。 当然，之所以甘冒奇险，倒也不是全是恩情作祟，在这方面刘晔也没有那么死板，非要玩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而是因为袁数在信中说的也很明白，这一趟的江东之行，风险很大，但依然是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但一旦事情有了突破，未来事成之后，头功或许轮不到他刘晔，但至少能跟着分一口肉汤喝。 对于即将到来的曹袁决战颇为忧心忡忡，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发挥出才干引起曹操重视的刘晔来说，这个时候能多一份功劳在身上总是好的，毕竟，若是真的在曹袁争霸中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贡献，就靠着一个说动刘勋投降的功劳，刘晔自觉在曹操阵营是很难立足的。 再考虑到他身上这一层无法回避的汉室宗亲身份，若是大老板曹操因为这个事情对他生出芥蒂，没有足够的功劳护身，刘晔拿什么来保障自己下半生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因此，既不想被曹营上下当做心怀鬼胎的家伙边缘化处理，又不愿意对同宗同族的汉室宗亲们拔刀相向的刘晔只能选择多多立功，以求在曹操手下安身立命混口饭吃。 而之所以袁数在研究商业大计的百忙之中甚至顾不上阎象在搞什么小动作也要差人联系刘晔推动他前往江东，一方面是因为他未来肯定要对霹雳车下手，这也就意味着刘晔会被截胡一份相当重要的功劳（从《三国演义》里就能很清楚的窥见端倪，若非搞了个霹雳车，刘晔也就是个纯划水的路人甲，地位甚至还比不过同样没多少戏份的东郡太守刘延）。而这次为刘晔策划江东之行，多少有些出于补偿的意思，希望他能从江东那边分一杯羹。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眼下周瑜封锁长江，他和陆氏之间的联系又不能公然曝光，以至于这段时间的沟通非常的不顺畅，他不知道陆氏发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再布局的时候将陆氏考虑进来。 若是陆氏现在已经积攒起了一定的家底，那么这一次五路伐曹，说不定他还能帮陆氏在其中也赚一些便宜；但若是陆氏准备不足，那这个机会不要也罢，总好过提前暴露了陆氏的“狼子野心”却没有拿到多少实质性的收获，这对他的长远布局可就是弊大于利的了。 而在刘晔踏上路途的同时，陆逊与陆绩也已经抵达了吴郡，在与刘晔碰头之前，他们还约见了另一拨人。 说起来，尽管如今的陆家已经手握金山、银山，可在江东，他们依旧很低调，遵循陆逊的指令，他们尽可能的不显山、不露水，就连采购必要的生活物资也要分散开来进行采买，避免被有心人察觉端倪。 在大多数人眼中，他们陆氏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被逼无奈只能老老实实钻山沟过日子。可以说，除了当初那批愿意与陆逊共患难的陆氏族人之外，压根儿就没什么人知道，眼下的陆氏早已摇身一变，成了家里有矿的真·狗大户！ 说句实在话，若非陆逊在上头压着，只怕那些陆氏族人早就按捺不住激动喜悦的心情要在江东四处大撒币了。毕竟，若是起初对金子还有些敬畏，可当一筐筐金子如同不要钱一般被挖出来尔后堆在一起，日日夜夜见证的陆氏族人们早就麻木了！ 也正是因为神亭岭的成功，让陆逊对那张据说是从上天手里祈求得到的残图愈发重视，考虑到保密的重要性，他已经精挑细选了三五个家族中的好手，分头前往燕鸥岭和穹窿山仔细查访，只不过眼下暂时还没有新消息传回来。 拒绝了族人们炫富提议的陆逊最终很是保守的选择分散资金，利用开掘金矿的所得从江东各郡购入了大量的粮食藏匿在神亭岭中，并以此为基础秘密招募了上千人的部曲，日夜操练，眼下就用来镇守粮仓和钱仓。 当然，陆逊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举动并没有如他想的那般瞒天过海，顺利瞒过所有人的注意。 眼下之所以出现在吴郡，除了接到江北的消息以外，他们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办。 第187章 等候已久的时机 第187章 等候已久的时机 今时今刻… 能让陆逊陆绩冒着暴露家底被一网打尽的风险一同出现在吴郡这么一处名不见经传的酒肆，当然也是因为所牵涉的事情必须要他们两人出面才行。 按照袁数先前和陆逊商量的规划，眼下既然已经积攒起了一定的家底，单靠招募那些散兵游勇然后慢慢训练固然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但在亟需现成战斗力的乱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陆氏慢慢训练部曲。 知道挖出金矿的消息可以瞒住一时，但很难一直瞒下去的陆逊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若是在消息曝光之前他们陆氏还没有拥有足够守护这笔飞来横财的能力，那么等待他们陆氏的只会是无数扑上来瓜分战利品的豺狼虎豹。 太平年月，士族之间的斗争还是讲究基本规则的，错非万不得已，很少会把吃相做的太难看甚至弄出你死我活的事情来。但到了乱世……只要做的足够隐秘，谁能拿获胜者怎么样？ 成王败寇，在眼下这个世道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就像当初的陆康、王朗，在孙策横扫江东之前，他们也算是官声卓着的一方太守，但在被孙策无情扫荡之后，眼下除了他们这些休戚相关的族人和深受厚恩的亲信部曲，还有多少江东百姓记得两人的好处？ 在他们的心目当中，只怕这二位早就沦为不识大体抗拒孙策的反派了吧！ 也正是因此，无论是袁数还是陆逊在先前商量预案的时候都没有考虑过托庇于官府这个选项。 毕竟，这个选项委实没有多少现实意义。 倘若找上远在许都的大汉朝廷，一来如今汉天子对江东的这些豪强们还有多少威慑力很难说，不一定能为陆氏提供足够的庇护，二来孙策周瑜如今很明显有站队袁绍的倾向，倘若这个时候暴露出惊人财富以及与许都朝廷搭上线的关系，只怕他们陆氏就会成为孙策下手的第一个对象，成为被拿来杀鸡儆猴威吓江东众多世家的倒霉蛋。为了蛐蛐一点不知道有多少效力的空头虚名把好不容易看到振兴希望的整个家族搭上去，就算袁数敢支持这个想法，恐怕陆逊也不会愿意。 而若是选择近水楼台的江东孙氏合作，论起武力，小霸王孙策虽然之前在庐江结结实实的吃了个闷亏，但其冠绝江东的个人武力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相比于汉室朝廷，眼下隐隐有独立趋势又处在财政困难期的孙氏在信誉和口碑这一块就不是那么让人满意了…… 更不要说孙坚孙策父子一向就有擅杀朝廷大员的习惯，对豪强世家的态度也很难说，他们陆氏又是与孙氏结仇的，难保人家不会把陆氏当成主动送上门的肥羊宰了吃肉。 更何况，袁数给陆氏做的规划，要求的是尽可能获取兵权的同时保留陆氏在财权上的自主性，这些钱拿来养自家的部曲是可以的，但要是白白送给孙策增强其实力，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获取这位小霸王的信任，对于知道大概率很快就该轮到孙权上位、而且这位碧眼紫髯的少年上任之后对自家老哥留下的部曲都不太信任这一消息的袁数来说，这显然是一笔纯纯赔钱的买卖，自然不会建议陆逊出此下策。 反正他还年轻，曹操那边眼下主要精力又要放在和袁绍决战上，不可能分出精力来图谋江东，时间上没有什么紧迫性，自然没有必要如此牺牲潜力来换取时间。 于是乎兜兜转转，不想透支政治潜力又急需在短时间内提高武力的陆逊最终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一支天然的盟友。 嗯，大家都和那孙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在他们陆氏明确插旗愿意站在孙氏那一边之前，双方可不就是天然的盟友吗？ 而为了表示信任，陆逊与陆绩带上几个好手，特意提早了将近两个时辰就来到了事先约定好的酒肆，并将侍卫都撒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人在酒肆内闲坐。 陆逊只是简单的点上一壶茶水，两人就这样对饮起来，眼看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什么人，干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开了。 “伯言，你觉得……这些人真的可信吗？”陆绩左右看看，确定没什么人在偷听他们交流之后，压低了声音问道。 “呵呵，当然信不过了。”陆逊轻笑一声，抿了口茶，也压低了声音回答，“若他们真的忠心耿耿打算为故主报仇，咱们合作起来自然是不用担心被人从背后捅刀子，可这也代表着他们对旧主的忠诚无可动摇，那又怎么会愿意效忠于咱们呢？反过来讲，若是这般轻易就答应改旗易帜效忠于陆氏的，你我难道就敢放心大胆的使用吗？” “这倒也是。”陆绩点点头，眼下的江东还不乏先秦遗风，真正被收服的部曲，他们一旦认定了效忠于某一个主人，那即便这个主人死去，他们也会转而效忠主公的子女，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即便无法这样世代延续忠诚选择放弃行伍生涯，也绝不会轻易易主。因此，对于陆逊的分析，陆绩还是认可的。 “只是…既然伯言你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咱们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大代价资助他们？还要给他们送粮送装备？这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听到这儿，陆逊再度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脸上浮现出一缕微不可查的笑意：“你以为，我们知道的事情，孙策会一无所知吗？就算他对这些部曲原本没有放在心上，有了他爹的经历，又有周公瑾这个家伙从旁提点，他要是还不知道提防，那也不配自比霸王，喊出逐鹿中原的口号了。” “伯言的意思是…”陆绩挠挠头，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种打哑谜的说话风格，一时间理解起来也有些难受。 “我打听过了，严白虎、刘繇、王朗、许贡这几家剩下的残部余党，这些年日子过得可不怎么舒服。”陆逊这会儿没有再喝茶，脸上的冷笑却有些隐藏不住，“尽管这些人或于山林之中结寨落草，或沦为江湖上寻常的绿林草莽，表现出一副与孙氏相安无事的态度，可实际上，咱们那位小霸王在背地里也没少使手段针对他们呢。尤其是那些混的不如意的，眼下只怕离断粮也没有多久了吧？而有那个财力能解他们燃眉之急的，无一不是江东排得上号的豪强世家，可这些世家，他们是能求得来物资，还是抢的来粮草？除了咱们愿意伸出援手拉他们一把，放眼江东，他们还能与谁合作？” 陆绩闻言一怔，旋即只是脑袋瓜微微一转，就理解了陆逊的意思。确实，除了同样与孙策结下生死之仇的陆氏或许愿意不需要这些人的效忠就提供援助，其他的世家可不会有这么“善良”。若是这些人不愿意效忠，那些习惯了压榨的世家可不会心慈手软。而若是爆发武力冲突…… 第188章 意外的相逢 第188章 意外的相逢 而若是爆发武力冲突，或许这些部曲能够得逞一时，但从长远来看，这样做不但无法帮助他们完成对孙策的复仇，反而平白为日后的复仇增添阻碍，显然也不会成为他们的第一选择。 因此，当陆氏表态愿意伸出援手的时候，他们也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试试能不能抱住这最后一根相对好说话的救命稻草。 “只是…伯言你方才分明还说信不过他们，若是他们拿了粮草之后反而…”念头急转间，陆绩又抛出一个疑问。 “呵呵，成人的世界，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只不过眼下对于我们也好，对于他们也罢，一切不外乎便是利益使然罢了。如今他们腹中空空，而我们要求的也不是效忠只是合作，这么优厚的条件，又有粮食在手，纵然他们不愿意听我们的，可这粮食捏在我们手中，他们总不能不听粮食的吧？有奶就是娘，这句话可不仅仅对幼童适用。”陆逊摆了摆手，如果说先前跟着袁数去找蒋钦周泰的时候因为前途未卜还有些底气不足，这会儿坐拥一山二岭的陆逊可谓是容光焕发、底气十足。 当下只见他笑了笑，补充道：“再说了，咱们陆氏需要他们帮忙办到的，难道是什么很让他们为难的事情吗？我们和他们，眼下不就有一个相同的目标吗？”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有一个相同的敌手，自然方便两方人马同仇敌忾。 而这个目标，自然便是孙家，或者更细化一些，便是现在的孙策！ 尽管袁数已经再三强调轻易不能将孙策弄死，否则很有可能引发不可控制的后果，但陆逊也很清楚，眼下江东各方势力至少还能在表面上维持一种和衷共济的状态，其纽带便是孙策、周瑜二人。 想要将这二位在江东地界上一网打尽，这件事情近乎不可能办到。毕竟，庐江周氏也是经营好几代人的大族，在江东布局也非一日，虽然眼下因为没能夺回庐江的缘故不在巅峰，但周瑜这个家主的安危绝对是重中之重。小霸王那更不消说，那强绝的个人武力足以让任何想要在江东打他主意的人望而却步。 但两相比较，显然还是性格上有一定缺陷的孙策更适合被针对。 再者，这会儿已经被袁数刺激起了心中野望的陆逊所想的要比以往更加长远。 若说先前他的目标只是恢复陆氏曾经的荣光，再度跻身江东四大家族之列的话，如今他的想法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转变，在有了一山二岭作为底牌之后，陆家的目标，应该指向取代孙家才对！ 因此，任何一个削弱孙家势力的机会，陆逊都不希望白白放过。 而对这些残兵败将来说，他们之所以还如此屈辱的苟活于世，最重要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便是为旧主报仇！如此一来，只要陆氏不开出太过分的条件，陆逊相信双方一拍即合应当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才对。 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许双方都不太信得过对方，但至少……在现实局势面前，将就着合作一番总不是什么不现实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那厮走之前说的什么‘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吧！”陆绩一声感慨，随后心思又转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不过… “伯言，咱们近些日子打听到的那条消息对那边可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啊。”陆绩伸手指了指北方，话语里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担忧。 “你说的是…周公瑾最近的举动吧？”陆逊只是一愣，看到手势之后旋即反应过来。 “是啊，他们打着袁绍的旗号逼着各大家族服软出钱，竟然还存了北上徐州的念头。我可是听说，那刘玄德已经从曹…先生的监视下逃脱了，若是他也逃往徐州，到时候前后夹击，只怕广陵城……若是广陵失守，中原的局势就又会平添变数，到时候……” 这话还未说完… 陆绩就被陆逊一把捂住了嘴巴，他刚想挣扎，就见陆逊使了个眼色，陆绩当即识趣的闭嘴。 这会儿陆逊的心里犹自在感慨，说起来，也得多亏了当初那个道士将这份残图给了自己，正是得益于挖出的大量金矿，让陆逊得以购置药材，从而在这段时日里修为更上一层楼，若是换了早先的陆逊，他恐怕也没办法察觉到眼下这座酒肆当中的一丝丝异样。 突破之后更加锐利的观察力，让陆逊觉察到了从刚刚陆绩说出刘玄德的时候开始，他们身后那个坐下没多久的男子似乎就有偷听的迹象。 他原本是想打断陆绩说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鬼使神差的等了一小会儿，直到这个时候才做出反应。 但是当陆逊制止了陆绩再扭头看去的时候，他原本已经有些皱起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 那人的打扮极为神秘，从体态上来看大概是位男子，但由于斗笠将其面孔悉数遮住，又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别说具体身份了，陆逊甚至连他是何方神圣都不清楚。 越是如此，越是让陆逊觉得此人恐怕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心里的警惕在不知不觉间也已经提到了最满。 “哈哈…这位应该就是如今陆氏的家主，陆逊陆伯言了吧？” 正当陆逊眼中写满了戒备的时候，一道轻笑声自那神秘男子口中传出。 紧随而至的是一句句让旁人听来有些不明所以，却又显得朗朗上口的句子。 ——“元巳清明假未开，小园幽径独徘徊。” ——“春寒不定斑斑雨，宿酒难禁滟滟杯。”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游梁赋客多风味，莫惜青钱万选才。” 话音落下，酒肆内有不少客人顿时拍手叫好。 “让各位见笑了。此诗乃是在下一个友人所作。”那神秘人也不急着摘掉斗笠，就这样朝着众人团团一揖。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有此二句，此诗足以名流千古，敢问是何人所作？”更有识货的人这会儿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痒痒，想要打听作者的身份。 当然，都被那个神秘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半点口风也不曾漏。 倒是唯独陆逊与陆绩… 两人听到这两句诗，心头一颤，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掩的惊诧。 这会儿二人的内心深处，竟然同时升起五个大字——“竟是自己人”！ 这可真是… 万万没想到啊！ 第189章 意料之外的江北来客 第189章 意料之外的江北来客 “这位……先生？又或者说…阁下怎么称呼？” 对视一眼之后，心下了然的陆逊与陆绩恭恭敬敬的走到那斗笠男子的面前，等周围人都有些失望的将视线转开之后，二人方才拱手一礼。 可没等他俩再往下说话… 那男子也慌忙起身回礼，尔后一口叫破：“陆伯言，这一位想来就是陆公纪了，两位公子，幸会！” 方才的那首诗，其中关键就在那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乃是袁数先前离开江东的时候留给陆逊的接头暗语之一，再加上眼下这个神秘人能一口叫破两人的身份，这下就连陆绩也可以放心大胆的确认，眼前这位大概真的就是自己人了。 事实上，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又想着顺便在才学这一块拿捏一下现如今这帮人，袁数这才苦思冥想，整了一套诗句来作为与陆逊的接头暗号。 当然，这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作为北宋知名词人晏殊的代表性名句，自然也逃不过被袁数拿来借用一番的命运。 只不过在如今这个时空，晏殊还不知道能不能像原本的历史上那样出生呢，这两句眼下自然也便成了他的原创作品。 而在信件当中被他交给刘晔的这首诗，在正常的历史轨迹上同样也是晏殊的作品，名唤《示张寺丞王校勘》。而后来的大多数人或许都只记住了那一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和那一曲《浣溪沙》，却鲜少有人知道，晏殊第一次写下这两句千古名句，乃是在这一首并不起眼的七言诗中。 当然，现在这也成了袁数自己的作品就是了。 闲话少叙，方才隐藏在诗中的暗号，再加上这次能直呼出两人的名字，陆逊、陆绩几乎可以断定，面前这位神秘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素未谋面”的袁公子派来的接头人员，也就是说，该当是自己人。 “敢问先生是…” 尽管八九不离十，但陆逊还是谨慎的多问了一句，想知道面前这位戴着斗笠的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如果真是随便找了个不怎么出名的心腹，何必要如此遮遮掩掩，反而平白地引人注目呢？ 莫非…… 那神秘人左右环视了一圈，随后压低声音：“江北来客，刘晔，刘子扬见过两位公子，身份不宜曝光，还请二位见谅。” 此话一出，陆逊与陆绩彼此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瞳孔在地震。要知道，刘晔虽然谈不上什么名动天下的名士，但他也确实是许劭口中极其罕见的“王佐才”，就算不如另一位大名鼎鼎的王佐荀彧，恐怕差的也不会太远，至少放在长江中下游这一带，说他是声名显赫还真不夸张。 更重要的是…… 先前由周瑜谋划，孙策亲自出动带上本部所有精锐进攻庐江爱那个，本以为调虎离山成功之后应当是手到擒来，却不曾想遭遇了迎头痛击。 那一战过后，孙策、周瑜声望遭到重创，而踩着他们俩人乘风而起的，自然便是被推到台前的程昱与刘晔！ 这下两人也明白为何他要这么乔装打扮故作神秘了，开什么玩笑，要是让周瑜和孙策知道这位刘勋左膀右臂一般的幕僚就这么大大咧咧孤身一人来到江东，就算二人不会直接痛下杀手，至少也会选择派人将这位汉室宗亲永远留在江东。 因此，饶是陆逊和陆绩已经尽可能高估那位袁公子在曹营当中的能量，这会儿也依然被惊得下意识倒抽一口凉气。 敢把这么一位刚刚击败了孙策的谋士放到江东来，哪怕他俩也知道，其实这一场谋划的主心骨是全程隐于幕后的那位袁公子，但对于孙氏来说，刘晔绝对也是一个有机会要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刘晔这一次…来的也有些出乎意料的早。 要知道，他们先约的可是另一批人！ 不过眼下人都来了，身份也互相通过消息了，陆逊当然也不会傻乎乎的把人往外推。当下扫视了一圈左右，见没有什么人在关注这边，陆逊立即压低了声音。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生这边请！” 说话间，陆逊、陆绩两人一前一后，将刘晔引入了这酒肆一处僻静的雅间，等二人分宾主坐定，陆绩还伸手招来了亲信守在左近，防止有人偷听。 … 一切安排已定，这间不大的阁楼里顿时便只剩下了三人。 知道周围已经安排了自己人守把，刘晔也摘下了斗笠和面纱，三人讲话也放开了许多。 “先生此来，莫非也是受袁兄吩咐？”陆逊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尽管他自问不曾见过那位神秘的袁公子，但这会儿也是一口一个“袁兄”，摆出一副颇为亲近的模样。 刘晔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虽然有些事情袁数在来信的时候并没有事无巨细的讲述一遍，但以他的头脑，自然也不需要事事都靠袁数的信件来做判断。作为有想法与荀彧一争高下的士人，他这点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袁兄？呵呵…”谈笑间有些意味深长的盯了陆逊一眼，也不戳破他有意拉近关系的说辞，刘晔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说到这里，他也意识到有些故弄玄虚的意思，于是乎顿了一下，旋即转换了话题：“两位公子，这种事情，似乎不是眼下应该关注的重点吧？相比之下，我倒是更想知道，二位的钱粮，已经准备到了什么程度？相信以陆氏如今的底子，应当不会有什么阻碍吧？” 刘晔南下庐江之前，袁数虽然眼下因为忙于许都事务无法抽身，又为了赶时间没有让刘晔先随着刘勋到许都见上一见，而是直接一封书信让他直接南下，但在信件当中交代情况的时候自然不会把那张残图的事情避过不提。 所以，对于眼下陆氏很可能家里有矿的情况，刘晔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等他出发前留神稍一打探，自然也注意到了陆氏突然倾家荡产购入一山二岭的消息。 当时不但江东那帮世家将之视作笑谈，就连庐江这边的探子也是将其当做一个乐子随手一记，但落在掌握了可靠情报的刘晔眼中，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 显然，这张图最晚也是袁数离开江东之前留给陆氏的，稍微一估算时间，刘晔便能猜到，或许眼下三座山岭的矿脉还没有开始大规模开掘，但想来至少也该有一两处的矿产是已经开挖的。 陆氏还想瞒过他的注意，在他的面前耍些花招，这怎么可能呢？ 第190章 简单交底 第190章 简单交底 “咳咳，这个倒是不瞒子扬兄，神亭岭上的金矿确实已经开始发掘，另外两处的矿产也确实有所发现，只是一时间还抽不出可靠人手去发掘，但既然已经找到了矿脉，想来开采出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尤其是穹窿山的镔铁，这在如今的江东可不仅仅是价比黄金那么简单，说是比金子还贵重也毫不夸张。” 见刘晔屡屡一口点破他们有意隐瞒或忽略的关系，陆逊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心知这些花样估计是瞒不过这位王佐之才的法眼，当下也干脆实话实说。 当然，因为刘晔的年纪，所以眼下陆逊也懒得称呼先生了，叫一声“兄长”也算是对得起刘晔的面子了。 对此，刘晔当然也不会在意，陆逊若是真的在看到他的年纪之后还能一口一个先生，那倒真有可能是那种少年老成且心性阴沉的毒蛇般的人物，他说不定还要担心一下袁数会不会养虎为患，眼下这点口头称呼上的事情，若是能让陆逊心里舒服一些，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当下，他也只是点了点头，随后抬手示意陆逊接着说。 见状，陆逊只是微微一顿，便知道他还想问的是什么，当下略一沉吟，便继续道：“至于粮食的话，如今我和公纪已经在差人收拢，而且有相当一批已经放进了神亭岭内的粮仓。另外，私下里募集部曲的进展也颇为顺利，只是为了不引起孙氏的警觉，规模暂时还不敢扩大。另外，最近收到消息，似乎还有一批人也在市面上疯狂收购粮食，具体他们背后是什么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或者暴露实力，我暂时没有让下面的人进一步追查。今日到此，主要便是为了要与昔日那些曾经对抗过孙策的残余势力的首领人物见面，看看能否如袁兄当初规划的那般将这批人收为我陆氏所用，实在不行，至少也要让他们继续给孙氏添堵。” 听到这儿，刘晔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很显然，面前这位陆伯言陆公子确实如袁数在来信中提到的那样，是位天资聪颖的可造之材，方才被自己有意无意的敲打了一番之后，眼下很明显老实了很多，吐露出来的这些消息，应该基本上都是可靠的。 对于袁数给陆氏做的那份计划，他也从袁数来信中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眼下与陆逊所说的略一对照，便知道了眼下走到的是哪一步。 心下了然之余，刘晔一双眸子也是微微眯起，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教训道：“二位陆公子心思缜密，我也不过痴长几岁，又对江东情况不熟悉，原本是没有什么需要补充或者指教的，只不过…” 话音一顿，刘晔的眼神已经变得格外严肃。 “还请兄台指点。”陆逊拦住了眉头皱起的陆绩，恭恭敬敬又是一礼。 “指点谈不上。”刘晔慢悠悠的又是抿了一口茶，“只不过如今局势变幻，袁公子的意思是，如果可以，希望陆氏这边也能帮忙分担一些压力，恐怕你们需要更早的走到台前。” 分担一些？走到台前？这… 刘晔话音方落，陆逊、陆绩先是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脸色的阴晴不定。 原本的计划，是他们陆氏先在暗中一点一点削弱孙氏的力量，尔后再将陆逊推出来，陆绩则带着整个陆氏转入暗中，帮助陆逊通过清剿山越一点一点积聚实力，再找准机会与江北里应外合，一举荡平江东。 现在陆氏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家底，但还远远谈不上恢复元气，人脉之类的更是顾不上经营，如果这个时候就走向台前，所承担的风险无疑会被放大很多。 虽然陆逊认为这合作对双方来说算得上是各取所需，那位袁公子没有理由放弃他们陆氏的利益，但万一…… 终究是“素未谋面”，人心隔肚皮，有些事情他陆逊作为陆氏的族长却是不能不防啊。 等等…… 眼看刘晔不慌不忙的品茗，陆逊脑海中电光火石间猛然意识到，敢情是他想岔了，恐怕对方话中若有所指的…不是刚刚他想的那种最坏的情况。 当下陆逊也不再迟疑，果断反问道：“子扬兄所说的，可是徐州广陵的压力？” “不错。”刘晔这会儿也不再装深沉了，上下打量陆逊的眼光中也第一次带上了几分正经。 先前故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其实也是他有意为之的一次试探。如果陆逊没能反应过来就一头栽进了坑里，那他到时候回去肯定会建议袁数另想办法。 眼下被陆逊戳破事实，倒是让他对这个先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又多了几分重视。 “那么……子扬既是受袁兄所托来此，敢问可有良策以教我？”陆逊既然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回复，当下心情大好，一时没留意，被身边的陆绩找准机会就反呛了刘晔一句。 “有伯言在此，何谈指教？”刘晔摆了摆手，对此丝毫没有在意，“这只不过是为兄的一点拙见，眼下陆氏既然已经有了相当的实力，就没有必要再按照原本的计划按部就班。眼下这孙伯符既然按捺不住抢先出招，咱们也不能作壁上观啊。眼下陆氏与我等都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眼下也该轮到你们陆氏出力的时候了。只是这个力气该怎么出才能使收益最大化，这才是我今番冒险来江东与二位会面的缘故。” “这个自然。”陆逊与陆绩对视一眼，眼眸里满是坚定，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只是……袁兄那边，希望我们做到什么程度呢？眼下陆氏虽然恢复了一定的实力，但在江东的影响力早就大不如前。眼下孙伯符打出的旗号又是应袁绍之邀北上共分天下，那些江东豪族尚且不敢出头，只靠陆氏，恐怕也没有办法阻挠这次出兵。”答应的虽然痛快，但事情真正要落到实处，自然免不了具体执行，当下陆逊的眼中便是流露出了浓浓的为难之色，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迟疑。 “阻挠出兵这件事情也不太现实。毕竟眼下五路诸侯合围中原，连刘表都有给文聘增兵的意图，想要让江东放弃出兵肯定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若是暴露了你们先前购买那一山二岭乃是有备而来，只怕会招来江东世家群起而攻之。”刘晔想了想，只是简单分析了两句就否定了阻挠出兵的想法，“不过……若是孙策负伤，两位以为如何？能不能对他们造成一定的干扰，为朝廷争取时间？” 第191章 借刀杀人，螳螂捕蝉 第191章 借刀杀人，螳螂捕蝉 “以孙策的修为和脾气，恐怕除非伤势沉重到无法起身，否则这么大的事情，他一定会亲自领兵的。”陆逊闻言也是陷入了思索，“再说了，此次北上徐州，表面上看是为了响应袁本初的号召，实际上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他们未必没有借机敲打一下众多豪族和顺势报仇的想法。更何况，就算没有孙策领军，周瑜也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打开突破口的机会，若是当初能拿下庐江，说不定这一次还有可能出工不出力，但是庐江眼下已入朝廷之手，若是这一次不能趁着天下诸侯围攻曹操的机会打开一个缺口，只怕他们要被锁死在江东……” “这一点，伯言大可放心。”刘晔这时候脸上的沉重已经化开了不少，连带着颇有几分言笑晏晏的态势，“这五路伐曹看上去凶险至极，实则早就在袁兄掌握之中，任他千般算计，有袁兄居中运筹，又有奉孝、文若、公达、仲谋等智谋之士为司空画策，想来不至于出什么差错，也轮不到我等操心。再说了，伯言也是修习经传的人，想来对六国合纵之事不陌生吧？有这般前车之鉴，这些豚鼠之辈想成事？呵呵……” 说着，刘晔还有功夫笑着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眼见陆绩在一旁一脸不信，他当下又笑着补充道：“伯言难道不见当初十八路诸侯讨董故事么？众诸侯看上去兵强马壮、人多势众，然却各怀鬼胎，各有算计。袁兄已经交代过了，除了孙策，其他诸侯绝对没有可能去打响这第一枪。因此，只要我们能在这里先下一局，到时候这围攻之势自然便会如刀劈竹筒一般迎刃而解。” 这当然也是袁数在与郭嘉、荀攸商量过后想出来的一套说辞，专门用来给曹营武将们坚定必胜信心用的，在给刘晔的信中当然也有提及，眼下却被刘晔拿来照本宣科的安抚陆氏两人。 “因此，孙策便是这一次五路伐曹的急先锋，他若遭遇重创，甚至还未出师便先身负重伤，必然会对其他诸侯的士气造成沉重打击，纵然不至于未战先败，想要一举将曹公围杀却是不可能的了。” “今时今日之孙伯符，恰如彼时彼刻之孙文台？”一直在思考的陆逊这会儿终于缓缓抛出了一个疑问，但说话的时候却自带着三分斩钉截铁的坚定。 “不错，正是此理。当年孙文台一场大败，令诸侯联军气为之沮，若非曹司空挺身而出，恐怕董贼都未必需要西迁长安以避锋芒。今日孙策若是再败，还有哪一路诸侯能挺身而出呢？刘玄德自顾尚且不暇，袁本初优柔寡断，西凉、荆州各怀心事，说不攻自破还是看得起他们！更何况，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江东此时也不是铁板一块、万众一心吧？”刘晔抚掌大笑，对陆逊的比喻极为认可，同时又将思路往深推进了一步。 话到这里，即便是陆绩也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同仇敌忾支持孙策北上？ 这怎么可能呢？ 袁绍联盟的是你孙氏，居中撮合的是庐江周氏，就算事情真的成了，他们这些江东世家又能从中分润到多少好处呢？退一步说，孙策拿下了徐州，那又如何呢？得到好处壮大的乃是你孙氏，又不是他们吴郡几大家族，又不是会稽四大家族，他们才犯不上去精心竭力的蹚这趟浑水！ 眼下碍于袁氏的名头，又有孙策的武力压制，偏偏还有一个对各大世家的底牌了解的颇为清楚的带路党周瑜，一干世家纵然心底在滴血，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交出钱粮供孙策北伐。 当然，世家们可没有这么好说话，钱粮都出了，你孙策就不要指望从我们这里再抽调走多少部曲。 对于这一点，哪怕是周瑜抬出袁氏的招牌都不好用，反正一干世家是咬死了要钱可以给，要兵不行。 因此，刘晔看的不可谓不透彻。 只要能将一心想着找回场子的孙策拉下马来，让他没有这个精力去找曹操的麻烦，江东的威胁自然也就不攻自破，而其余四路诸侯必然也会犹疑不前，陷入相互推诿的境地，而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想要分而化之还是逐个击破，主动权自然也就转移到了曹操阵营手上。 呼…… 被刘晔这么一分析，陆逊与陆绩彼此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当下都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相比起刚刚才开始了解江东的刘晔，他俩久居江左，自然不会对刘晔的分析产生什么误会，这下都已经是领会了其中深意。 只不过，理解归理解，操作起来的难度依然摆在那里。 “可是……那个问题依然存在，只要想对付孙策，这是绕不开的。”陆逊揉了揉眉心，又变得为难起来。 “好叫子扬兄知道，那孙策不但武艺超群、修为绝伦……” “停，这些话就不必与我絮叨了，孙策的个人武勇确实是当世罕有，当初他在庐江城下那一战某亦是亲眼见证。”刘晔摆摆手，示意陆逊不要一直在这一个话题上反复纠缠。 “那便说的直白一些吧。想要在尽可能不暴露是陆氏在背后运作的情况下重创孙策，这件事实现起来相当困难。毕竟，孙策个人的武艺不是吃干饭的，他身侧还有周瑜查缺补漏，可不会这么轻易露出破绽被我们利用。”陆逊的疑问再度传出，他可不相信那位袁公子看不到如今陆氏身上的潜力，如果拼着暴露陆氏的立场去换孙策重伤，在眼下曹操摆明了没有办法抽出精力吞并江东的背景下显然是血亏的。 刘晔这会儿却笑着反问道：“刚刚两位在聊的事情，莫非这么快就忘记了？与孙策有仇的又不止你们陆氏一家，有些事情何须你们亲自出手？那句有奶就是娘可不是玩笑话吧？” “唔…”陆逊沉吟片刻，点点头，这倒是他一时有些上头忽略掉的事情。如果是利用那帮人去尝试一下，倒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那壁厢刘晔的话还没有说完，“呵呵，在这乱世之中，任你再是兵强马壮，也要受制于粮草。能掌握粮草的人，就是可以恣意妄为。以二位的才智，结合陆氏现在的家底，假他人之手运作而不被察觉，想来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吧？至于怀疑……” “若是周公瑾敢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因为利害关系怀疑到陆氏头上便拿我们开刀，其他世家恐怕也不会答应。到那个时候，江东必然会陷入新一轮的内乱之中，北上自然也就成了空中楼阁。”陆逊沉声补上了刘晔的后半段。 “更何况，袁兄应该有给你们传递过消息吧？听闻咱们这位小霸王每次出战之前都要带着一干亲信将领狩猎一番，美其名曰扬江东军威，偏偏他性格急躁，往往在狩猎时一马当先，甚至连亲卫都未必追得上，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重创他又何须费力？若是那些人真的有心置孙策于死地，怎么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闻言，陆逊与陆绩均是恍然大悟。 这事儿确实也在他们的计划之内，只不过当时没想着这么早就对孙策动手，又因为后来购置一山二岭勘探矿脉一系列事情接踵而至缠的他俩无暇分神，这会儿却是把这么一个重要情报忘记了。 不就是借刀杀人嘛，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难办的？ 至于孙氏发觉真相之后的怒火？那当然也要劳烦那帮拿钱办事的家伙一并将这场灾祸也挡掉啦！ 第192章 天罗地网，谁作黄雀 第192章 天罗地网，谁作黄雀？ 呼…… 陆逊重重的呼出一口长气，尔后拱手道：“子扬兄说的不错，人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今咱们是数千石粮食为饵，不信没有人心动，实在逼急了，大不了开出万石粮食的高价，不愁没有人替咱们做那马前卒。另外，窃以为，咱们最好提前给周公瑾那边也送去消息，到时候……嘿嘿…” 此言一出… 饶是刘晔已经有所心理准备，这下也是“咯噔”一声，心底暗暗吃惊的同时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缓缓点头，虽然还没有猜透陆逊到底想如何运作，但其中的深意他却已经真真切切的揣摩到了，也正是因此，他才罕见的差点失态。 他原本已经在尽可能的高估陆逊的能力与心性了，只是对方的年纪实打实的摆在那里，一开始刘晔并没有太过重视这位名义上陆氏家主的意见，但是如今看来，这小子表面上看上去谦逊温和、气质温文尔雅，颇有儒将之风，但骨子里却不乏阴损狠辣，若是长歪了，以后恐怕也是个玩弄权谋诈术的一把好手！ 没等各怀心事的几人感慨完… ——“那厮也不知道到了没有，小二，先给大爷把你们这里最好的烈酒上个十坛八坛的，再拣些你们拿手的好菜也送上来，反正今日有大户人家买单，不吃白不吃！”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爷们儿吃饭？再敢乱看，小心老子的拳头不认人！” 一道道粗犷的嗓音在外头轰轰作响的炸开。 “踏踏踏…” 有些杂乱却不失厚重的脚步声也接连响起，阁楼内的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露出了笑容。 该来的正主…终于到场了！ 借刀杀人的“刀”眼下已经就位！ 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引导这把利刃出鞘之后斩向他们需要的目标！ …… 许都城。 尽管袁数已经多次声明这段时间他有商业机密需要处理，暂时不见客，但郭嘉和荀攸本着请（ceng）教(chi)大(ceng)佬(he)的目的还是带着几个侍从就跑了过来泡在正堂商量对策。 被两个死皮赖脸的狗皮膏药缠上的袁数实在是架不住，但又不想暴露他和徐庶、徐庶和刘备之间的关系，于是乎苦思冥想了一番之后，被郭嘉缠上的他最终给出了三个可能设计出这么一场惊天大局的人选。 当然，不知道是为了把嫌疑从刘备身上引开还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缘故，反正当郭嘉和荀攸看到这三个名字的时候，两人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都表示了认同。 之所以非要揪出这个布局者，倒也不是他俩闲的没事干希望破破案找找真凶，实在是因为眼下这么一场大局来的太过突然，打乱了他们原本继续与北方袁绍虚与委蛇拖发育的计划，眼下虽然袁数已经拿出了宏观战略，让他们不至于彻底落入无法还手的境地，但若是迟迟不能找出布局者，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法根据个人习惯去预测对方下一步的落子，见招拆招的时候就一定会慢上一步，从而处处受制于人。 而眼下拿到袁数给出的名单之后，两人正在紧张的磋商讨论，希望能锁定一个正确的答案。 当然，眼下出现在名单上的三人，无一例外，均是袁绍手下的顶级才俊。 ——矢志于北、忠贞不悔的真·战略大师，河北广平人沮授沮公与。 ——尽忠直言、何惧一死的真·情商洼地，河北巨鹿人田丰田元皓。 ——阴毒狡黠、神鬼莫测而计略百出的真·两面坑神，荆州南阳人许攸许子远。 在袁本初智商在线的情况下，这三位当中的任何一位都有能力单独完成这一套堪称宏大的布局。 当然，除此之外，像荀谌、审配之流，或许没有能力独自完成这一套合纵连横的大战略，但在边上查漏补缺却已经是绰绰有余。 也正是因为袁绍手下可供驱使的方面之才实在是太多，以至于郭嘉和荀攸先前甚至连思考的方向都没办法锁定。 眼下有了袁数的指点迷津，将可疑的人选缩小到三个人，他们分析起来就要轻松许多。 只不过…… 在经过了一番讨论之后，两人内心都升起了一丝淡淡的疑虑。 诚然，这三人确实都有这个能力来策划这么一起精密的宏大布局，而这么一套完整的计划没有袁绍点头又是绝对不可能开展的。 可是……布局是一回事儿，这里面现在困扰着郭嘉和荀攸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刘备在曹营上下眼皮子底下通过一条地道逃出生天，这里面到底掺和进去了多少势力？ 敢在许都附近搞出这么一条地道的，在经过郭嘉和荀攸等人的论证之后，首先就排除掉了刘备，而最终他们得出的结论，只有汉庭和曹操自家这边。 相比于怀疑这帮跟着自己的心腹当中又出了一个有意与刘备串联的内鬼，很明显，这件事情的背后有汉庭的影子的可能性要高得多。 问题是，上一次董承掀起的刺杀事件，因为波及到了郑玄，又有直接证据指向董承兄妹，曹操乃是占着大义的一方，于是他才敢公然强闯皇宫找天子要个说法。 如今这件事情的危害虽然更为长远，但直接影响比起当朝司空遇刺显然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没有捏到切实的证据，尽管曹营众人对此都颇有些愤愤不平，却也没人敢建议曹操入宫找天子质问。 这个哑巴亏，眼下只能是权且认下了。 但曹操心里的疑窦依然没有解开，这个难题自然也就落到了郭嘉等人头上。 别看根据袁数的一通分析，五路伐曹的第一枪注定也只能是由江东孙氏那边打响，但真要细究起来，埋下导火索的却是刘备逃离许都。 倘若刘备不能在徐州立足，那么对于曹操来说，只要接到旨意的钟繇那边能顺利将凉州安抚住，大不了就是两面夹击。 袁绍固然势大财雄，孙策那个江东小霸王也不是什么好应付的对手，但比起这种四面皆敌的危局，应付两线作战早有经验的曹营上下肯定还是不介意对手少上一些的。 也就是说……这看似草蛇灰线、绵延千里却无迹可寻的布局，最关键的起手式反而是从许都而起。 第193章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这墙脚到底是谁挖谁 第193章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这墙脚到底是谁挖谁？ 这其中，免不了要与汉庭接触，再次再次，退而求其次也必须与汉庭达成默契，否则哪一方出现纰漏，都有可能导致刘备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撤离许都，而一旦失去了这一招先手，无论是刘备没办法像原计划一样在徐州立足之后给曹操制造威胁，还是甚至直接被解决，都不是布局者希望看到的结局。 除此之外，还必须说服刘备，让他往徐州撤离并继续竖起大旗公然与曹操为敌。 要知道，说到和曹操放对，这种事情对于袁大盟主来说压根儿就构不成什么心理压力，甚至更多的还是恼羞成怒的情绪居多，对于这位一直以来都是老老实实当跟班的小老弟如今不听话的行为，袁绍是以大哥教训小弟的心态操盘的。 但刘备不同，首先是他起点很低，与袁绍完全可以在出身俯视曹操不同，哪怕是曹操自己也一度非常努力想要洗刷的所谓宦竖之后的身份，也是刘备求之不得的好出身。至于刘备一直挂在嘴边的所谓“中山靖王之后”？那个年代，身上有着大汉某位皇帝血统的刘姓男子没有千万也有百万，考虑到中山靖王刘胜乃是前朝的亲王，他的后裔身份含金量先要打个折。当然，这也不能怪刘秀的子孙们不近人情，毕竟两家分家也过了好多年，前朝的皇族虽然和他们同出一家，但也不可能再像当时一样被养尊处优的供起来。 再其次，考虑到刘胜和他的子孙那恐怖的生育能力，等传到刘备这一代的时候，这个汉室宗亲的光环效应还要再打个折。这样折上折打下来，若非刘备自己想方设法混了一层卢植弟子的身份，否则只怕连在大汉官场起步的资格都没有。 袁绍的心态或许比较容易揣摩，但能看透刘备这么一个藏心术大师的内心想法，或许袁数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怪胎有这个能力，但郭嘉自问都还欠了几分火候，就凭那三位，难道他们就一定能猜透刘备的心思？对此，反正郭嘉是持保留意见的。 更重要的是，敢于劝袁绍联络刘表与马腾韩遂，这步棋更不似寻常人敢想。 要知道，这几位被袁绍打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西凉那边内斗的热闹，马、韩二人暂时无心顾及中原，荆州刘表那边更是摆出一副关起门来过自家小康日子的架势，除了收拢了张绣部让其驻守宛城以为藩屏之外，荆州上下也很干脆的当起了缩头乌龟，任中原打的战火连天，他们自顾自优哉游哉的吟诗作乐。 袁绍在这几位那里碰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若是没有拿出足以说服袁绍的东西，恐怕他压根儿就不会同意再与这三位联络商量共讨曹操的事情。 毕竟，以袁绍那自始至终就没改过的大家族子弟的脾气，碰壁一次两次还可以接受，可不带主动把脸凑上去让人家再扇一巴掌的。 但能策划出这么一场精妙的外交布局，必须要对几大诸侯的性格、利益诉求都完全掌握。 从这一点上来看，许攸也好，沮授也罢，似乎都不像是能做到的。至于田丰？郭嘉和荀攸甚至都不敢想象以刚直闻名的田元皓愿意拉下脸来研究其他诸侯做说客会是一副怎么样的场景。 要是真有那个心思，先把自家主公研究明白不行吗？ 三个可疑的目标似乎都有其不合理的地方，这下郭嘉和荀攸的讨论一时间就有些尴尬起来。 如果否定了这三个人，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对袁数的分析产生了怀疑？ 当初只是听说刘晔来拜访，简单的接触了几天之后就定下这么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给了孙策以迎头痛击的袁数那会儿是何等的计略深远？这才过去多久？难道判断就会产生如此之大的偏差？ 再者，如果说否定了这三个人之后，他们也找不出其他值得怀疑的对象，那就算推翻了袁数的猜测，又有什么意义呢？万一刺激的这位大哥撂挑子不干了，那对于眼下的曹营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 再加上一旁还有个阎象老神在在的在一旁盯着呢，虽然这位看上去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的打算，但肯定也不会放任自己两个人在这里毫无根据的对袁数那家伙胡猜乱想。 但…… 习惯了与敌方谋士见招拆招，眼下连真正的对手都没办法锁定，实在是一件很令人不快的事情呐。 正在这时，两人只见一个大汉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凑到阎象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后就见一直安坐不动面无表情的阎象一张老脸笑的如同菊花盛开一般灿烂，施施然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两位大人，眼下又有客人来访，老朽恐怕还要先代他去迎接一下，暂且失陪，还请二位见谅。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公奕。”说着，阎象一拱手就扭头往外快步走去，神色匆匆的模样透露出他内心的着急。 “这位…便是蒋公奕了吧？听闻公奕是九江人氏？不知可有兴趣来军中任职？什么？暂时没有兴趣？那好吧。对了，能否透露一二，让阎兄如此失态，不知来的是哪一位贵客？”说句实在话，荀攸这番登门却是他第一次见到蒋钦，眼下上下打量一番之后果断放开精神力试图探查一二，虽然做不到精确的探查，但至少也能看出这位大汉修行有成，放到军中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一员猛将。 这种级别的人才，眼下可没有哪一位诸侯会嫌自己麾下太多，是以荀攸甚至都顾不上和袁数之间的交情，果断就打算替大老板挖一波墙角。 要是换了追随袁数之前，别说荀攸一个世家公子又是曹营重要谋士如此放下身段了，恐怕曹操那边随便派出个有名有姓的主儿开出这等条件，他蒋钦与周泰就该带着一帮九江老乡纳头便拜。 但如今被自家公子很是煞费苦心的洗刷了几遍三观之后，虽然袁数有意为之的调教不能说大功告成，但至少确确实实起到了相当的作用，譬如……这会儿的蒋钦对于荀攸的招揽，那是半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他原来也以为自家公子乃是替曹操招揽人手的一个情报或者商业组织的头子而已，但当袁数亮明身份，又被教训过几次之后，这会儿的心气早就不是当初在江东时可比。 想要挖我？可以，那怎么也得是曹操这个终极大老板出面和我们家公子谈吧？严格意义上来说，眼下还处于考察和互相欣赏的阶段，我们家公子也还没说就一定要投靠你曹操吧？就算真投了，那高低也算是个带资进组，不比跟着你荀攸混还大概率要落得个二五仔的名声要好得多？ 第194章 震惊!浓眉大眼的尔等居然…… 第194章 震惊！浓眉大眼的尔等居然…… 当然，不屑归不屑，蒋钦的头脑也还是很清醒的，知道这二位也是在曹操面前说得上话的主儿，不管是从自己未来的角度出发还是从自家公子的利益出发，都没有必要因为拒绝招揽而与他俩平白生出一段恩怨。 是以除了婉言谢绝了荀攸的提议之外，他也很是给面子的透露了一些消息：“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二位，只是来的这两位也是在我家公子那里挂上名字的重要人物，又只认识阎象前辈，若是由某这个粗人出去相迎，恐怕会生出些不必要的误会，因此只能辛苦阎象前辈跑一趟，倒不是有意要怠慢二位。嗯，说不定到时候那两位贵客进来之后，还能与二位把酒言欢呢。” 荀攸没曾想这么一个看上去只会一身武艺的莽夫居然敢言之凿凿的拒绝了他开出的条件，又因为寻找主谋一事迟迟商量不出个结果，到时候拿到自家主公面前商量起来说不得又要吃瘪，这会儿脸色很是忽阴忽晴的闪烁了几下，好容易才维持住世家子弟的风度，没有当场掀桌子。当然，蒋钦后面半截的解释自然也不曾被他放在心上。 反倒是郭嘉，先前光顾着喝酒了，倒是没有在意阎象的离去，说句实在话，之所以拉着荀攸来这儿，他更多的还是为了好奇。 毕竟，对于袁数提出的蒸馏，虽然他不明白是个什么东西，但是看袁数的语气，显然是有办法通过这一手段使得美酒变得更加香醇，眼下许都毕竟就这么大，什么秦楼楚馆短时间内也玩不出什么新鲜花样，郭嘉的注意力自然便落在了酒上，能按捺到这个时候才登门旁敲侧击，已经是难得了。 当然，好酒归好酒，郭嘉可没有因为喝酒误事的记录，自然也分得清孰轻孰重，这会儿听蒋钦这么一说，脑海里略微把几个可能的人选一转，当即就有了答案。 “若是我没有猜错，今番来的可是荀令君？”郭嘉笑眯眯的看向蒋钦。 荀攸的不满几乎是溢于言表，蒋钦虽然通晓人情世故，但和这些真正站在顶尖层级的士子打交道还是少了，这会儿虽然看得出荀攸情绪不对，但一时间也没什么办法来解决，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刚巧赶上郭嘉接过话茬，顿时让这位昂藏大汉松了口气。 “郭先生果然如公子所言一般料事如神，来的正是荀令君，另一人也是令君的贵客，只不过二人所来何事，请恕在下不便透露。”说着蒋钦满怀歉意的朝郭嘉一拱手，随后拿起一壶酒一饮而尽，“这便算是小人给二位赔个不是。” 另一边的荀攸虽然有些小脾气，但也是分得清轻重的，这会儿在一旁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当听到荀彧带人来访的时候，荀攸的脸色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哈哈，公奕倒是守口如瓶。”这时门外传来阎象有些豪迈的大笑声，“里头二位也是曹公座上宾，便是说与他们又有何妨？荀令君此番前来乃是带了一位客人来，说是能解当下燃眉之急。故此某也只能先行失陪，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两位多多见谅。” 这…… 这话一出，别说是荀攸了，就连郭嘉的脸色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内心更是泛起了嘀咕：好不容易才刚刚达成妥协把荀彧重新拖回曹营的核心圈子里，这次却又是搞什么幺蛾子？ 这要是有人抓住这一点不放，那可多少是个麻烦。毕竟，郭嘉和荀攸两个人跑到一个还没有明确效忠曹操的家伙家里高谈阔论曹营接下来该如何迎敌已经是可能有些犯忌讳的事情，结果这会儿荀令君说是能有人来解燃眉之急，结果不把人带到十万火急的司空府，反而径直领到了这里，这…… 说的委婉一些，这叫办事不太讲究，但要是被有心人引申利用一番，很可能就该变成颍川派系另有异图了。 以荀令君的脑子，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但他却还是这么做了，这是几个意思？ 真的是你荀文若脑子又犯轴了就非要和司空拧着干恶心我们？还是说…… 越想越多的荀攸这会儿连拿着酒杯的手都在哆嗦，和时至今日反倒开始有所保留的荀彧不同，荀攸一直是彻底而坚定的拥曹派，当初提出“奉天子而讨不臣”的时候，荀攸就颇有异议，照他的想法，最理想的情况应该是曹袁联手先借李傕郭汜之手解决掉小皇帝，尔后二人再打着为小皇帝报仇的名义干掉李傕郭汜，然后双方各自称帝，在中原一决胜负。 汉家天子，那会儿在荀攸眼中早就沦为了一张没有多少实际作用的活牌位。 奈何曹操那个时候压根儿就没有代汉自立的野望，荀攸的挑拨自然也是无疾而终，唯一的收效，就是曹操也留了一手，对荀彧说的自然还是“奉天子以讨不臣”，但实际上的内核已经悄悄的转向了“挟天子而令诸侯”。 等到月旦评刺杀之后荀彧为了保住汉臣不惜据理力争甚至与曹操公然撕破面皮，这也让极度失望的曹操彻底撕下了“奉天子以讨不臣”的表面伪装，公然打出了“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旗号，而等到荀彧受袁数点拨再度低头的时候，他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曹操政治口号的改变。 但眼下荀彧这一手，若是被有心人捅到曹操面前再渲染一番，若是被曹操认为乃是整个汝颖系心怀不轨，到时候两方决裂，为了保全自身，汝颖系岂非被迫要顺着荀彧最初的想法投入汉天子麾下？ 想到这里，荀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有些不敢想象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曹操不要被撩的着急上火。 …… 与此同时，另一边，司空府。 “哦？你是说，在奉孝和公达上门之后不久，现在文若也带了一个人去了？而据说文若登门拜访的时候，用的名义是能解我曹操当下的燃眉之急，所以你怀疑这些颍川人可能另有所图？”指节叩打着桌面，曹操饶有兴致的盯住了跪在下首一个全身都笼罩在斗篷下的男子。 “小人不敢妄言，只是这则情报乃是经几位统领都确认之后，认为有必要要在第一时间送到司空案头，这才差小人前来送信，司空也只用给几位统领大人一个准信便可，不需与小人分说。” “呵呵，看来子孝他们对我的命令倒是上心的紧呐。也是，先是被那家伙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许都去江东转了一圈，若非庐江来信，只怕他们还要被瞒在鼓里。紧接着又是刘玄德那厮顶着层层布防与人里应外合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了。若是再出些差错，只怕你们整个校事府都落不到好。到时候几位统领毕竟也算是同族之人，或许还能从军谋个出路，你们这些原本就生活在阴影下的家伙却只能被无情碾碎。也是难为你们了。不过……这点小花招，还不够看。” 见来人不解，曹操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你回去告诉子孝他们，继续盯着，有什么新消息第一时间送到我这儿，但是若没有司空府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诺！”那斗篷黑衣人恭敬的应诺一声，旋即转身几个兔起鹊落，就消失在许都逐渐暗沉下来的茫茫夜色之中。 第195章 冰山下的波涛 第195章 冰山下的波涛 等人去的远了，曹操这才放松下来有些慵懒的靠在身后的软榻上。 说句实在话，以他如今走到高位之后日渐多疑的性子，难道真的就不会因此对汝颖系产生一点猜疑吗？ “仲康。” “末将在！” “派个人去先生府上传讯，就说操深知先生大才，文若为人谨慎，素来不作惊人之语，他既然带人说是能解燃眉之急，又有奉孝、公达等智谋之士在旁，希望他们到时候能交出一个好的结果。另，此事干系重大，若有走漏风声者，休怪本司空不留情面。” “是！” 等许褚的脚步声也去的远了，曹操这才彻底躺在软榻上陷入了沉思。 他的心里想了什么，这会儿只有他自己知道。 帝王心术，高处不胜寒，本该如此。 …… “子和，你确定这么说真的有用？”接到手下的回报，说曹司空当时毫无波澜，曹仁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等几个手下都出去之后，迫不及待的扭头就问起了身边提出这个主意的曹纯。 “放心。有用肯定是有用的。只是若是这么简单就能引起司空对汝颖人的厌恶却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子廉那般动辄便将喜怒写在脸上的性子？”曹纯脸上闪过笑容。 “说句实在话，我怎么也想不通，汝颖人为什么要出这么一个昏招？”曹仁挠了挠头，换了个话题，“上次的事情之后，司空对文若的疏远是肉眼可见，好不容易今次低头才重新回来，他怎么会做出这样一个平白把话柄递到我们手上的行为？汝颖系经营了多久才有这样的局势，何必要做出这等事情来？” “说句实在话，若非仲德遣人递话，你我甚至都不曾注意到这一点。”曹纯此刻的脸上也是一片冰冷，“许子远、郭公则、淳于仲简、荀友若等人眼下都在袁本初手下身居高位，这边奉孝、文若、公达也皆是肩负重任，且不说两边有没有可能暗通款曲，就这么一个局势摆出来，休说司空不会放心，你我二人岂不也是为之惊惧？这些汝颖人两面下注，无论到时候谁胜谁负，他们都可以继续身居高位，有了这么一层保障，难道你敢保证他们就没有二心？就算都不生出二心，难道他们还会愿意倾尽一切为司空而战？这一点只要挑明，司空必然会对这些颍川人生出提防，到时候，自然便该轮到我们这些宗族受到重用。” “合该如此！凭什么这些汝颖人两面三刀还能身居高位，我们这些宗族反而要低他们一头。”曹仁重重的锤了案几一拳，显然是颇为认同。 说起来，曹操让他们负责校事府这个最为机密的核心情报机关，也算得上是重用了，这种情报部门头子的岗位，事涉机密，往往都是对当权者直接负责的，非铁杆心腹不可担任。 但说句实话，曹仁也好，曹纯也罢，他们还是更希望在沙场上驰骋疆场，而非整天如同和那帮躲在阴影里的老鼠打交道。 只不过，曹操手下的重要岗位也就那么多，他们想挤进去，自然就得有人被挤出来。 同为宗亲的那帮人都是可以依赖的政治盟友，当然没有想不开搞窝里斗的道理，未来说不定还要夏侯惇、夏侯渊这些军方高层多多提携呢，他俩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和这二位过不去？ 因此，原本他们锁定的竞争目标应当是像张辽、李典、乐进之类的外姓将领，但当程昱差人送来口信之后，恍然大悟的曹纯果断拉着曹仁改变了目标，将矛头直指汝颖系。 没办法，相比于汝颖系的铁板一块，外姓将领们很有默契的保持了一团散沙的状态，这种状态下，只要除了曹操之外不出现能统合这些外姓将领的猛人，他们是绝无可能对曹姓与夏侯姓的宗亲构成实际威胁的。 但是颍川派系不一样啊。如今已经步入成熟期的郭嘉、荀彧、荀攸在曹营当中都已经是序列极为靠前的文臣就不说了，尔后那个据说受命出镇长安招抚西凉人的钟繇同样也是颍川人，这位还挂了个蔡邕弟子的名头，一旦成长起来肯定也不会满足于中低层的职务，注定也是要往高层发起冲击的。如果把范围再稍稍扩大一些到和颍川派系来往密切之人的话，河内司马氏也是可以引为臂助的人选，另外陈氏那边还有个后起之秀陈群陈长文，沾亲带故之下下邳陈氏也会被牵扯其中。 总的来说看，以颍川荀氏、郭氏等几大家族为核心，他们不但在袁绍阵营内部结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人脉关系网，这张网在曹操阵营也已经渐渐成型。 袁绍早就已经嗅到了其中浓浓的威胁，这几年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扶持河北士族来与颍川系分庭抗礼，田丰、沮授、审配、颜良等均是这一政策下脱颖而出的代表人物。 而放眼如今的曹营，能被扶持起来与颍川派系相抗衡，又能获得曹操这个大老板信任的，除了他们这些宗亲，还能有什么人？ 到时候他们俩自然也能随着鸡犬升天，进入军中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当然，对于荀彧为何要出乎意料的走出这么一步看上去如同昏招一般的操作，不仅荀攸思前想后最终怀疑到他可能是想借此机会绑架整个颍川系一起帮扶汉室，就连曹纯也是这么想的，将这个理由一说，曹仁也是非常认同。 而在曹纯仔细剖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并指出他们眼下要做的其实也只不过是先在曹操心中种下一颗狐疑的种子，眼下曹操虽然依然没有批准他们有所动作，但要是真的信得过这些人，也就没有必要特意让许褚找人传信。 虽然还没能得知这封口信的具体内容，但曹纯一眼就看出了这已经是曹操在有意敲打，当然，敲打的是颍川系的几位还是提醒那位一直没有正式卷入曹营的神秘袁氏青年，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等一下，那按照子和你的说法，司空去扶持那位难道不是更好吗？反正就算要处理汝颖系的问题，肯定也得等到应付了眼前的危机之后，那到时候是扶持咱们这些宗亲还是扶持他，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曹仁只是脑海中一道灵光闪现，猛然捕捉到了曹纯的一丝纰漏。 第196章 摇摆不定，迟则生变 第196章 摇摆不定，迟则生变 “呵呵……”面对曹仁困惑的表情，曹纯只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尔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就那么施施然的起身离去了。 只是临走之际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曹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余难免有些愤懑。 不就是玩手段的时候脑子转的比我快那么一点么，有什么好得意的？真到了战场上，看咱俩是谁能整死谁就完事儿了！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挑在这个时候来拜访袁数，还真就不是荀彧的主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结结实实被坑了一次。 当熟悉的宅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饶是荀彧内心强大，这会儿也被雷的有些外焦里嫩。 有没有搞错？你徐庶好歹也是颍川顶级才俊，当年也是心比天高的主，这会儿连曹操这个大老板都顾不上，却先跑到这里来找一个“合伙人”？ “呀，我还道荀令君夜间拜访是为了何故，原来却是将元直送来了，若是教公子得知，定然会铭感五内。”等阎象匆匆出来当头撂下这么一句的时候，荀彧的脸上苦笑愈发浓郁了。 没能说服徐庶走颍川派系的路子在曹操麾下出仕，多少让荀彧有些难受，但考虑到徐庶毕竟也是第一次来许都，不想这么仓促就做决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于是荀彧也没有过于介怀。 但如今看来，却是人家分明早就与袁数这边搭上了线。要是能和这位神鬼莫测的家伙合作，那看不上颍川系传统的晋升路子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样让荀彧是真的很有挫败感。 盘点一下新近投入曹操麾下的几个颇有名气的家伙，贾诩算是承了袁数的人情，刘晔也是在他的指点下立下大功，不但将庐江郡完好无损的交到了朝廷手中，更是交出了大败孙策的辉煌战功。从这个角度出发，程昱、曹纯等人也要承他的人情，眼下若是徐庶也走他的路子出仕，再算上求到他头上的司马懿，以及这次前往江东一番运作之后带回来的两个猛士，这样算下来，不知不觉间，对方在曹营的人脉也已经经营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程度，让荀彧也有些暗自心惊。 “还请二位稍等，我家公子眼下正忙着做研究，恐怕还要稍待片刻，对了，奉孝与公达倒是也在，不如二位先与他们共坐一席，让某再去后头催一催？” “也罢，烦请阎兄头前引路。”见徐庶这会儿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荀彧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拉上他跟在阎象后面向内行去。 等后来的两人也在正堂落座，阎象又是告罪一声便匆匆往后去了，留下蒋钦侍立一旁，有些尴尬的看着四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之后，蒋钦也受不了这有些诡异的气氛，索性告辞去了门外守着，正堂内只留下来拜访的四人，这会儿面面相觑，却都是一时无话。 当注意到荀攸那很是难看的脸色，荀彧只是脑袋瓜微微一转，就知道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大的侄子这会儿已经是喝的有些上头，撞上这么一个巧合，恐怕会对自己生出什么误会来。 他灌了一樽酒入腹，正有心解释一二，却意识到边上还有个立场存疑的徐庶，更重要的是，与他们三人背后都有家族利益需要考量不同，徐庶可是实打实的贫寒出身，再怎么往高了说，他们家充其量也就是个寒门，和他们这些高门大族的处事风格压根儿就不在一个次元。 若是当着徐庶的面聊那些东西，岂非坐实了他们汝颖系内部结党营私的传言，到时候让同为颍川人的徐庶怎么看？万一人家愣头青脾气发作，非要跟自己这边对着干，到时候不但没能顺利拉拢，反而平白给反对派送去一个熟悉情况的助力，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取其咎？ 是以荀彧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处境。 好在徐庶这会儿看上去也是心事重重，两人虽然是同道而来，这会儿看上去却各怀心思，都不曾主动开腔。 “这位是……”最终还是郭嘉先开口了，望向徐庶的眼神满是疑惑。 一身儒袍打扮，从上到下都是这个时代士子的标配，看不出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生的倒是不错，只是颜值这种东西，在乱世实在是很难有什么正向作用，甚至反而会变成取乱之源。 但心下犯着嘀咕的郭嘉很快又捕捉到另一个细节，这位手上竟然是有一些茧子的，这可不是寻常儒生会具备的，难不成……这位是以武力见长，走的乃是与那位王越类似的剑侠的路子？ 是的，那位声名赫赫的第一剑客王越与如今的天子有所关联，在如今有心打听情报的曹营高层当中根本不是秘密。毕竟，眼下的王越还顶着执金吾的头衔，曹操要查到他的跟脚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不等荀彧解释，门外传来袁数的笑声：“若是我猜的不错，这位想必就是徐庶徐元直了吧？听闻阁下曾在水镜先生门下求学，真是久仰啊。” “徐元直？”郭嘉重复了一遍，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了记忆深处的一幕场景上。他旋即扭过头看向荀彧：“可是当年那个家伙？” “正是。”荀彧显然也知道郭嘉指的是什么，点头确认。 随即他又转过身子面对徐庶：“元直今番匆匆而来，想要见的正主大概就是这位袁公子了吧？说起来，我和奉孝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说句实在话，若只是郭嘉和荀攸两个人在场，袁数原本是没有打算出面招待的，反正他俩也盘算不出什么东西，又被自己抛出的三个可疑目标搅乱了思路，与其和这二位虚与委蛇，还不如专心研究生财之道。 但徐庶突如其来的拜访打乱了他的部署，更不要说徐庶来的时候还带上了荀彧，四个颍川人在他这儿碰头，除了徐庶之外他们每个人背后又都有着可能与袁绍阵营发生牵连的家族势力，这要是被曹操误会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更有甚者，若是因为怀疑起这几位的可靠程度，导致最终官渡之战发生偏转被袁绍取了中原，那对于袁数来说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这种完全脱离掌控的变数，是每一位穿越者都非常讨厌的事情，袁数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当他压根儿就还没有积攒起足够的家底来应对这一场惊天变数的时候。 第197章 横生枝节，不愿面对的现实 第197章 横生枝节，不愿面对的现实 这一场曹袁相争，曹操固然没有退路，但他也同样没有退路。 刘表虽然如今由于年事已高变成了一个座谈客，但想要从刘表与蒯氏蔡氏的手中接过荆州牧的大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于江东？经过庐江一役，孙策可以说已经被他得罪死了，就算日后还是轮到孙权上位，那位碧眼紫髯的吴大帝同样也是深谙权谋之道的高手，他若是投了东吴，恐怕下场比糜芳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有可能反水的陆氏落井下石，他的结局绝不会太美妙。 难不成……他还能苟到益州去？ 因此，不管内心有着多少后续的如意算盘，但至少在曹操击溃袁绍之前，他与曹操的立场是绝对一致的。 因此，由于荀彧和徐庶两个变数的到场，今夜这一次会面他也不得不出面主持，事后说不得还要想办法在老曹面前解释一二。 当然，即便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真正一脚迈进正堂的时候，还是被徐庶的举动吓了一跳。 “草民拜见袁公子……”徐庶先是拱手朝袁数行了一礼，旋即状似意味深长的又补上了一句，“又或者说，能见隐凤，乃是草民三生有幸！” “啊？这隐凤又是什么东西？”袁数及时的以袖掩面装作窃喜的模样，成功的让堂内四个颍川人没有注意到他难得的失态，当然，或许是那三位同样陷入错愕的缘故，以至于没人留意到袁数的异常。 “元直，这隐凤一说，又是从何而来？”眼看着荀攸和郭嘉都投来眼神，荀彧没奈何，谁让在在场众人眼中徐庶是他领来的呢？这会儿自然也该是他来发问。 就连袁数这会儿也难得的升起了一些好奇的心思，与众人一道盯住了徐庶。 说句实在话，他知道三国时期就流行弄个绰号出来炒作名气，像什么八顾八及八厨等等，再比如说后世非常有名的“荀氏八龙，慈明无双”“马氏五常，白眉最良”“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等等，都算是这个年代名士炒作的惯用套路下诞生的代表作。 更有甚者，后来人还牵强附会，造出了“鬼谋”“毒士”“冢虎”“麒麟”之类的名号，因此，袁数也知道，只要他能混出点名堂、营造出一个高人高深莫测的形象，被安上一个名号乃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这“隐凤”一说却确确实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更不是他安排的产物。 但出自徐庶之口，这位可不像是开玩笑的主，因此袁数也想听听这个绰号究竟是从何而来。 谁知道徐庶却突然莞尔一笑，“名号的事情，可以容后再谈，难道袁公子就不好奇，如此时候，某与令君急匆匆上门求见，所为的是何事吗？” 说句实在话，袁数对徐庶的兴趣，更多的是源于后来人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的收集癖作祟。 没办法，谁让这个时间点刚好是尴尬的有些青黄不接。真正的一线谋士里面，李儒早就寄了，沮授、田丰、许攸、郭嘉、荀彧、荀攸、周瑜等等全都是名草有主，而未来刘备麾下的几大王牌谋士无论是卧龙凤雏二位还是那位睚眦必报的法正法孝直，眼下离成熟期都还遥远的很，尚且需要时间发育，唯一一个能有机会被他收入麾下的一线谋士，可不就只能是他徐庶徐元直了么！ 说起来，前世袁数也是常年混迹于三国相关的游戏与论坛的主，类似于谋士和武将排名之类的玩意儿看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然而，就像猛将榜单上再怎么扯淡也不敢把吕布吕奉先这位无双战神踢出前三一样，徐庶在谋士行列的排名常年稳定在八、九、十、十一这个区间。 当然，尽管有些帖子一眼就是扯淡，比如把贾诩这个老阴货弄到第一，再譬如把袁绍麾下几个谋主都扔进前二十而诸葛亮反倒会被挤出去…… 而徐庶又是公认的缺乏战绩支撑，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尚且能获得大多数人对把他放在前十吊车尾的名次的认同，可见后来人对徐庶的谋略水平的认知还是比较统一的。 只是……虽然按照他原本的计划，眼下徐庶与刘备的第一次接触比正史中的建安十年左右要提前了不少，而他也提前布局已经与徐母展开了接触，只是他设想的明明是把徐庶安插进刘备阵营，为未来截胡卧龙凤雏乃至益州做准备，但眼下这位居然会与荀彧一道出现在这里，却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这会儿袁数不知道的是，别看徐庶笑着含糊掉了那个关于“隐凤”的问题，这会儿他心底也已经充满了震惊。 这位袁公子……难不成真的与先前荀彧给他科普的那般有鬼神不测之能？这才刚刚见面，哪怕对方对自己早有关注，徐庶也想不到自己的师承竟然会被一语道破！ 要知道，下山之前水镜先生可是有过叮嘱的，在没有做出一番事业扬名立万之前，不许亮出他这个师尊的招牌招摇撞骗刷名气。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无论是刘备问起还是自家母亲问起，徐庶对此都是含糊其辞，只说这些年乃是跟着一位隐士高人在学习，他记得自己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师门来历，结果当下竟然被一个第一次正式见面的青年一语道破，这让徐庶怎么能不震惊？ 后面叙述故意在“隐凤”的话题上卖关子吊胃口，未必没有趁机报复一把的意思。 只是很遗憾，徐庶虽然卖了个关子，但众人明显被他的后半句转移话题所吸引，倒是没有人再在意一个名号的问题，就连袁数，也只是深深的瞥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令君今番夤夜拜访，说是事关曹营当下的燃眉之急，不知却是何故？”当然，袁数自觉犯不上与徐庶置气，但明明应该由徐庶来解释的一个问题却被他抛给了荀彧，显然这会儿心底也确实多多少少有些气恼。 至于这份气恼是冲着徐庶去的还是另有缘故，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嗨呀，好气呀，好端端的一个计划就这样白白浪费了！这可是难得往刘备阵营里安插钉子的机会，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第198章 晴天霹雳，震惊! 第198章 晴天霹雳，震惊！ “这件事情，说来还是与元直有关，其中究竟，我倒也不太清楚。” 闻言，几人顿时齐刷刷又扭头看向徐庶。 出面的当然还是袁数这个主家，只见他脸色难得的严肃起来，寒声问道：“既然令君说元直有事关生死存亡的要事求见，不知是何事？元直也算年轻有为，休要为了一时意气虚张声势，到时候自毁前程，岂非令亲者痛，仇者快？” 表面上看，袁数是在让徐庶想清楚了再说话，实际上么……意思还是那个意思，但所指的却不一样。 饶是袁数之前多次料敌机先，仿佛有读心术一般，但眼下徐庶能不能领会到他的潜台词却真的没有把握。 徐庶似乎是听懂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虽然同样直指要害，却并没有开门见山的意思：“眼下刘备逃亡徐州，曹司空四面受敌，某虽不才，却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哼，水镜先生不过空有虚名，你又缘何敢当着我等的面如此大放厥词。”荀攸毫不客气的反诘，郭嘉和荀彧均是眉头微皱却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他们也想不通徐庶的底气是从何而来。 “呵呵，公达何必如此着急上火。庶既然敢放言能破此策，自然有庶的道理。”徐庶轻笑一声，“虽然庶才疏学浅，不若公达少年老成，然此策确实是出自庶之手笔，又如何破不得呢？” “嘶……” 徐庶毫不遮掩的坦诚让荀攸的脸色一阵青红交替，其余几人却均是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嗯，阎象纯粹是演的，他很清楚自家公子在其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虽然对于自家公子的行事很不理解，但他不会贸然质疑，眼下当着一干曹营谋主的面自然更不会去拆自家的台。 郭嘉和荀彧则是纯粹的震惊，震惊之余多少还有些后怕。若非徐庶这会儿自己走到台前点亮身份，他们又有谁能注意到他呢？连出招者的身份都不知道，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他们又谈何见招拆招？两军决战的时候，但凡调度慢上一些，很有可能就是满盘皆输的结果，这个责任，他俩是谁也担不起。 至于袁数，这会儿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这会儿他也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徐庶到底有没有听懂他先前藏在警告当中的暗示，如果听懂了，徐庶为何要这般坦诚把自己为刘备出谋划策的事情捅出来？这样做或许能取信于曹操，但对于徐庶在曹营里的长远发展肯定是不利的，毕竟眼下曹昂已死，曹魏集团的二代目不出意外还是要落到曹丕头上，而相比于老爹更多时候展现出的作为一代枭雄的胸怀伟岸，曹丕则显得恩怨分明、睚眦必报。 而再怎么说，帮助刘备逃脱，尔后又替刘备设计了这么一出五路伐曹，这一定是会为曹操实现一统平添许多阻碍的，难保曹丕不会因此记恨上徐庶，到时候等曹操过世，说不定徐庶也逃不掉像张绣一样被冷清算的下场。 难道……他看透了我的想法？袁数尽可能的揣摩着徐庶此时此刻的心理，灵光一闪猛然想到了另一种连他自己此时都不太愿意相信的可能。 要知道，作为一个灵魂来自异时空的过客，袁数眼下虽然还披了一层汝南袁氏的皮，却并不打算借助这个身份行事。毕竟，袁绍袁术之前，他没有办法和这两位争夺来自汝南袁氏的资源倾斜，而等到这两位的势力都相继消亡之后，汝南袁氏主脉的名声也基本上变成了过街老鼠那一档次，再抬出来那不是方便自己行事，那是给自己找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深知三国时期几大诸侯的脾性的袁数一开始就定下了明确的目标，首先就是要在曹老板手下混口饭吃，等老曹打出gg以后，若是曹丕能被他调教，那就继续在曹魏混日子，顺便抓住时机收拾一波以司马氏为代表的士族，让他们安分一些，从而尽可能的避免未来五胡乱华惨剧的再一次发生。 当然，如果曹丕实在是不堪造就，那他说不得也得考虑一下自立门户的事情。而到了那个时候，以他追随曹老板出谋划策南征北战建立起来的威望，不求一统宇内，混个割据江东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 再然后，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这个时空的世界线一定已经被篡改的面目全非，他这个穿越者身份所带来的红利基本上也就吃完了。 只是……这一打算一直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其重要性可以说仅次于系统的存在和穿越者身份这两大绝密，徐庶又怎么可能从一些不起眼的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发现这么一个结果？ 而若是徐庶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警告，又为什么有意隐藏了那个神秘人的存在？徐庶所策划的这一场合纵棋局，看上去声势浩大的五路伐曹，其初始策划者压根儿就不是徐庶自己，这个灵感，还是当时他与神秘人信件往来的时候涌现出来的。这件事情，眼下的知情者只有徐庶自己、袁数这个伪装成神秘人搞事情的家伙以及那段时间一直寸步不离的阎象。 阎象和袁数显然不可能自己跳出去认领这个身份，因此徐庶完全可以将锅推到神秘人头上，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人误导误入歧途去帮助刘备的形象，这样他在曹营这边的初始印象分也一定会更高，但这家伙却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隐瞒了下来，将这个主意揽到了自己身上。 要知道，眼下他们讨论这个问题所在的地方乃是许都，参与这个问题讨论的几个人，袁数是偏向曹操的，另外三位毫无疑问在曹袁相争中一定也只能选择支持曹操，这个时候将这件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那得到的可不会是奖赏，而是要做好承受整个曹营上下所有人怒火的准备。 做出这么一个举动，若真的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徐庶又是图的什么呢？ 袁数自问还算聪明的脑袋瓜这会儿也已经在一片“嗡嗡”声中陷入了迷茫的空转，想不通，悟不透，不理解…… 当然，由于这会儿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中，袁数的心理活动再一次无人在意。 倒是一旁的荀彧陷入了更为持久的震惊中，一直等到其他人都逐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还有些发怔。 这…… 这又是个啥情况？ 第199章 竟然是你原来是你! 第199章 竟然是你？原来是你！ 这又是个啥情况？ 这么一场让曹营上下这段时间以来算得上寝食难安的局，竟然是徐庶布下的？ 尽管脸色依旧难看，但这会儿与郭嘉对视一眼，荀攸的一双眸子也微微凝起，第一次开始用正眼打量徐庶。 一旁的袁数反倒要平静的多，因为他现在应该是在场众人当中唯一一个对徐庶的能力有着相对充分了解的人。 仔细想想，徐庶终究也是当世有数的顶尖谋士，就算没有自己横插一脚，眼下徐母被带到许都，为了探视母亲，徐庶一定也会赶来许都城，等到那个时候，身处许都这个漩涡中心，在下定决心帮扶刘备之后，替他联络汉庭，尔后又向四方诸侯散布出消息相约共同伐曹，如此这般缜密的部署，就算没有自己这个有心人在中间搅合，恐怕以徐庶的脑子，他自个儿也能摸索出这一套方案。 因此，对于徐庶的说法，无论是郭嘉还是荀氏叔侄竟都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将徐庶视作与自己同级别的谋士，开始认真对待起来。以他们的脑子，只要有心布置，弄出这么一套方案还真不见得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袁数那一次暗戳戳的点拨，大概也就是加速了这一计划的成型罢了。 但对此并不意外，不代表他们内心的疑问就此消除了。 按照袁数原先的布置，是徐庶在他有意引导下布置出这么一套计划，在刘备那里身居高位，而他则靠着先知先觉的优势提前准备出一套与之抗衡的策略，用来在曹操这边刷功劳。 但徐庶现在这么一搅合，事情可就全都乱套了。 而荀彧和郭嘉也有他们所想要了解的问题。 对于徐庶布下这么一场谋划，他们倒不算太过意外，但……这小子今番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让他决定来此献上破局之策呢？ 这般用自己的矛攻自己的盾，难道徐庶是磕了药还是喝了酒，把自己整迷糊了不成？ 当然，这些摆在脸上的疑惑，徐庶又如何会看不出呢？ 不等他们发问，徐庶已经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交代了出来。 如何帮助刘备逃走； 如何劝说袁绍、孙策、刘表共约伐曹； 又是如何提出袁数这么一个身份神秘的所谓“隐凤”威胁论，并借此让袁绍麾下两大派系摒弃前嫌、勠力同心，都娓娓道来…… 当然，其中牵扯到天子的部分，徐庶尽可能的轻描淡写带过，但涉及伏完和伏氏的内容却没有半分隐瞒。 即便是一开始因为对荀彧略有不满连带着看徐庶不怎么顺眼的荀攸这会儿也全神贯注之下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年轻人窥探人心的本事，这缜密的部署，不可谓不精湛，端的是年少有为啊！难怪荀彧如此重视，就连袁数也愿意亲自出迎。 特别是那一招xx威胁论，对于曹操麾下三位谋主都是打开了一片新天地，一时间思如泉涌。 “咳咳，三位，这个时候可不是你们品鉴妙计的时候，倘若元直所说不虚，司空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一个勠力同心的河北。”袁数轻咳一声，打断了正在脑海里推演计策的三人。 被袁数这么一说，三人彼此对视一眼，脸色也都变得凝重起来。 事实上，曹营上下一直以来都不太将袁绍放在心上，敢于做出在战略上蔑视袁绍、在战术上重视袁绍这样的安排，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袁绍麾下已经毫不掩饰彻底白热化的派系斗争。 虽然两边都还算克制，没有真正闹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但很多时候为了反对而反对在各大诸侯的刺探下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秘密，而这，无疑便给了像曹操之流的诸侯在其中斡旋腾挪秀操作的空间。 但若是这两方现在决定同心协力共同解决曹操这个心腹大患，没办法从内部钻出漏洞的曹操想要扛过袁绍这一波的攻势，很有可能就只能靠本身的实力来了硬扛了。 而打成国力消耗战，虽然短时间内免去了覆灭之忧，但一旦被袁绍一方将战线推进到中原，曹操被拖垮就只是时间问题。而这样拼消耗，早早就稳定下来的河北绝不会输给刚刚被曹操平定的中原，更不要说与此同时曹操一方还要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势。 “元直先生的计略确实是出类拔萃，您的布局也一定会给司空造成许多的麻烦。但请恕袁某冒昧，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元直突然回心转意，做出这等近乎‘弃暗投明’一般的举动？若是袁某没有猜错，元直此来许都，本意是为了帮扶汉室吧？纵然天子回天乏术，刘玄德亦不失为一好去处，又为何……”将三人从见猎心喜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袁数又转头将问题抛给了徐庶，这也是最让他好奇的一个问题。 因为…… 无论是按照他原先有意引导的布置，还是按照正史的发展，徐庶都不应该生出投曹的想法，他眼下出现在这儿口口声声要投曹，在袁数眼中透着一股诡异。 总不可能是徐庶心血来潮，想来曹操阵营当卧底吧？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算得上一线谋士的谋主效忠，刘备舍得就这么平白放人？ 要知道，刘备眼下最缺的就是一个可堪大任的谋主！像简雍、糜竺、孙乾之流，做个文吏还凑合，真要和他们商量战略方向，别说袁数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刘备自己恐怕也会生出脑袋被门夹了的错觉，更别说在感受过和顶尖谋士相处的轻松愉快之后，他难道还真的回得去以前那种一卡一卡的日子？ 排除了这个有些离谱的可能，袁数对徐庶的突然转向就更加好奇了。 要知道，历史上即便母亲被程昱“请”到许都做人质，不得已离开刘备的时候徐庶还留下了卧龙凤雏的线索，入曹营之后更是索性做起了“哑巴”，发誓终生不为曹操献出任何一计！ 这个时候，近乎相同的场景，一样的因为母亲的缘故与刘备分别，他还会把卧龙凤雏的消息吐露出去吗？亦或者，现在还处于成长期的卧龙凤雏，真的会按照水镜先生的部署这么着急的把名声传出来吗？ 想来想去下不了判断，袁数只能将问题抛给徐庶，希望这位看上去已经回心转意的徐元直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毕竟，尽管他看上去确确实实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当面对到与历史记载中完全不一样的事态走向的时候，他和置身于时代洪流当中的土着们并无区别， 第200章 理念冲突 第200章 理念冲突 袁数这一疑问刚刚出口，就见不光徐庶，一旁的荀彧这会儿脸色也难掩的黯淡了下来。 而听到这个问题，荀攸眼中闪过一抹“不出所料”的精光，郭嘉的面色也难得的凝重起来。倘若袁数所说不虚，那么徐庶这次选择先去拜见荀彧，很有可能是两个保皇派在会晤的时候又达成了什么默契，而这一份默契，很有可能将整个颍川士族拖进泥潭，这显然不是郭嘉所愿意见到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的徐庶终于在一片死寂中缓缓开口：“天子？汉庭？呵呵……” “你……”荀彧的脸上，终于也显露出了一丝意外，和先前的惊喜不同，这会儿他的脸色也逐渐多云转阴。 说句实在话，一开始荀彧也没有想到徐庶起初的立场竟然是跟他一样的匡扶汉室，毕竟先前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尔后徐庶就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要往袁数这边来，亏得荀彧好说歹说才算将他拉住，最后是两人共乘，而为了不扰乱徐庶关于所谓“十万火急之事”的思路，荀彧自始至终没有就关于汉室的问题跟他展开交流。当然，这也和荀彧当时不敢确认徐庶的立场有关。毕竟，若是他兴致勃勃的大谈特谈应当如何匡扶汉室，人家反手到曹操面前告密，被曹操识破他所谓的回心转意乃是彻头彻尾的伪装，难保恼羞成怒的曹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因此，荀彧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徐庶一开始的志向竟然和他差不多，可正当荀彧高兴终于可以在颍川系中迎来一位盟友的时候，袁数抛出的问题和徐庶的反应却将他一把推入了深渊。 而且看徐庶的架势，恐怕还没完…… 果不其然，瞥了一眼荀彧之后，徐庶才接着说：“恕我直言，袁公子虽然眼下得了‘隐凤’之名，但若说让天下人服气，那显然还是未够水准。别说袁本初麾下那一干人不服，便是我自问也不见得比你差上多少。先前在得知曹营幕后还有你这么一个算无遗策的谋士存在的时候，我一直所想的便是以天下局势为棋，与你好好的斗上一场，就算最终技不如人，也要输个轰轰烈烈！可现在，因为我娘的缘故，因为对你的了解，在此，我要为我先前无知鄙陋的想法道歉。倘若蒙公子不弃，庶愿追随左右，去实践公子理想中的太平盛世，也算是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 话音落下，徐庶还特别郑重的躬身一礼。 好家伙，敢情徐庶自始至终都不太看得上曹操，人家之所以来许都，就是冲着袁数来的，难怪先前招揽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动心。 虽然仍旧有些云里雾里，但荀彧这会儿显然也理解的大差不差，心里一声长叹，一时间也有些四顾茫然。 “看来招揽谋主的道路依然任重道远啊……”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运道终于随着前任那个倒霉蛋子挂掉之后要扭转了，敢情居然还是好人有好报，说到底最后还是徐母的功劳。 袁数也是悠悠的叹了口气，如果说连尚未出名的徐庶当时想的都是与自己这个隐在幕后的家伙以天下为棋展开对弈的话，难保沮授、郭图以及未来的卧龙凤雏等人没有这样的想法。而随着他身上的曹操派系烙印越来越深，他原本设想的日后反出曹营之后招揽截胡一干谋主的计划真的能成功吗？事情真的会按照他所设想的那般名号一亮天下景从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觉察到徐庶行礼之后一双眸子已经炯炯有神的盯住了自己，袁数赶忙控制表情，尔后故作疑惑的反问了一句：“你娘？这……” 嗯，绝对不能被察觉自己对徐母的照顾是因为徐庶，自己一定要一口咬死只是对鳏寡孤独者正常的照顾，否则若是被徐庶察觉到了他是怀着功利的目的行事，不但砸了自己的招牌，已经落在碗里的徐庶很可能也会飞走。 如果仅仅只是徐庶倒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徐庶身上可同样挂着一大串人呢，且不说他和颍川同乡们的交情如何，与卧龙、凤雏过从甚密却是不争的事实，要是因为自己一时疏忽错过将三位顶级谋士拉入麾下的机会，袁数觉得恐怕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开什么玩笑？阎象如今年纪已经渐渐上来了，本就只能算准一流的智谋水准日后肯定会进一步下滑，如果不抓紧时间截胡，日后恐怕他也要面临刘备现在的问题，而等到那个时候，曹丕也好，孙权也罢，这些如狼似虎的诸侯可不会因为你手底下没有谋士而对你网开一面。 说来话长，但事实上袁数这些心念电转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他脸色一刹那的异常虽然没能逃过郭嘉的留意，但却因为其余几人的注意力都被声称出门取酒的阎象所分散，倒是没有落到徐庶眼中被看出破绽。 听到袁数这么一问，徐庶心下释然，也是笑着解释道：“我娘啊，她也不过是乱世中挣扎求存的一个普通妇人罢了，袁公子想来是出身高门大户，未来又注定是要鲲鹏展翅的人物，不认得她也很正常。可却是因为袁公子的善举，让她能在这乱世中有办法有尊严的活下去，而且还能让她身边的人也活得很好，这份恩情，元直自当铭记在心。” 嘿…… 还真别说。 被徐庶这么一捧，袁数不但听懂了，登时，他还觉得自己的形象伟岸了许多，尤其是在许都城内其余急哄哄分割利益的权贵们的衬托下，更是平添了几分高大，整个人的品德似乎都被升华了一般。 哇，没想到我居然也有这么伟大的一天！ 袁数不无感慨的想着，一时间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舒坦的如在云端一般。 其实…… 真要说起来，他倒也没有做什么贡献。 毕竟，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袁术败亡，尔后兜兜转转过了小半年才来到许都，等能在曹营内部发出自己的声音都得是贾诩投降之后的事情了。 而那个时间点，徐州屠城早就发生了，在寿春的烧杀抢掠也已经无可挽回，曹操在民间的名声，那段时间早就已经跌入到了谷底。 至于什么开垦荒地、兴修水利，甚至于计牛输谷这样的助农策略，说起来虽然是他在背后推动，但实际上他在其中起到的也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决定性的作用，毕竟就算没有他在中间操作，历史上曹操也一样发现了枣祗这个顶级的农业人才并委以重任。 当然，这一切并不重要…… 第201章 赶鸭子上架的阐述 第201章 赶鸭子上架的阐述 重要的点在于…… 历史上的徐母由于是被程昱使了手段骗到许都来，尔后又被用作钳制自己儿子的人质，再加上那会儿许都城内的暗流涌动，曹操的风评起起落落，以至于她老人家对曹操那叫一个深恶痛绝，后来更是不惜自杀以绝了曹营拿她威胁徐庶的念头，最终徐庶选择不发一言，固然是对理想的坚守，其母的推动却也是绕不开的一环。 可听徐庶眼下的意思，俨然袁数提早做出的布置收到了成效，现在的徐母居然会主动劝说徐庶改弦易辙放弃效忠天子转而为曹操效力。 如今徐庶的回心转意，显然少不了他母亲在背后的点拨。 这…… 事实证明，未雨绸缪确实是有好处的，同样，这也证明，很多史书上所谓无法磨灭的黑点污点，其实很多时候并没有后世人所想象的那么严重。 或许，老曹这一生大大小小无数的污点黑点，唯一一个让百姓们颇有微词的也就是早年热血上头搞出来的屠城了。除此以外，什么独霸朝纲、欺君罔上等等大大小小被士人口口相传的罪名，说起来倒是无比严重，理当遗臭万年，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些东西离他们委实是太过遥远，充其量……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至于汉庭的死活？一个不能庇佑治下百姓生命财产安全的帝国，谁又会在意它的存亡呢？ 当初曹刿那句经典台词“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很多时候可不止是说说而已。 那些摆在眼前切切实实的利益，就连那些钟鸣鼎食的肉食者尚且会被迷花了眼，小老百姓不能跳脱其外又有什么奇怪的？相比于更倾向于成王败寇，由胜利者来书写的所谓“史笔如铁”，哪有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来的打动人心？ 徐母会做出这样的决断，似乎…好像…大概也不足为奇吧？ 当然，考虑到曹操毕竟曾经干出过屠城这等恶事，徐母大概也是担心自己儿子就这样投到曹操帐下可能会因为理念不合发生冲突，到时候反而两不讨好，毕竟当初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荀彧都被罚闭门思过，徐庶寸功未立，一旦冲突激烈，很有可能耽误前程事小，平白丢了性命那就不太划算了。 于是乎权衡一番利弊，最终选择让徐庶来找袁数，听凭袁数安排。 这里面的弯弯绕，双方心照不宣。 尤其是袁数这会儿眼睛一眨，思路已然跳跃到了另一个地方。 当然，思路是跳跃走了，他面上还不忘客气了一句：“既然这五路伐曹的局乃是元直布下，眼下主事之人在场，那便请元直来解。” “嗯？不是……”荀彧闻言却是一怔，虽然消息比郭嘉和荀攸要慢上一些，但当初袁数提出过一套解决方案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这会儿明明他自己就在，为何又要让徐庶来说呢？ 难不成徐庶还能提出什么更好的方案来不成？ 关键时刻，还是郭嘉反应神速，丢了个眼色及时拦下了荀彧的话头，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耍什么花招，但荀彧还是及时的闭上了嘴巴，就静静的看着他们表演。 而徐庶这会儿的脸色也变的肃然起来，从刚刚赶回的阎象那儿要来了一张地图，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 “如今联合起来的五路诸侯，乃是袁绍、孙策、刘备、刘表与马腾韩遂。这五路敌人看上去来势汹汹，实则皆为乌合之众，真要说起来，恐怕还不如昔日十八路诸侯讨董。若是连战连捷，他们自然会万众一心高歌猛进，但只要稍有差池，其他几路可以说必定会裹足不前，一如昔日五国伐秦时函谷未下而诸侯争先溃逃一般。诸位可不要忘记了，眼下这几路诸侯，除了江东孙策，每一个后方都有不安定因素！” 呃…… 闻得此言，荀攸和郭嘉的脸色陡然变的奇怪起来，有些狐疑的目光就落在了袁数身上。 被几人盯的有些难受，袁数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出声打断了徐庶的比划：“那照元直的意思，只要能将孙策这一路急先锋打垮，其余诸侯很有可能便会不战自溃？” “唔……”徐庶闻言思索了一会儿，最终给出了他的判断：“以袁本初的实力，他的主力或许不会大举南下，但一定也会趁势在黄河沿岸做出动作，不过其余三路是定然不会再有想法的，倘若孙策失利，他们就只能寄希望于袁绍发动主力大决战将司空部署的兵力全部吸引走才有可能再谈其他。” 讲到这里，徐庶也察觉到了郭嘉等人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豁然开朗醍醐灌顶，反而一个个面带古怪笑容，但他暂时顾不上这些，只是补充着他觉得有必要的内容：“我原先给刘玄德那厮设计出的逃亡路线其实是有两条的，前往徐州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这里面十有八九是存了与北上的孙策相呼应的念头。由于前番在庐江遭了当头一棒，这一次只要周公瑾头脑不发热，他一定会劝说孙策绕开庐江从广陵北上，这样的话，双方就完全有机会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共取广陵，广陵城一旦有失，徐州就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凭着孙策与刘关张的勇武，又兼有周公瑾为之画策，徐州又不如兖州一般对司空倾心归附，很有可能会重新投入反曹一方麾下。如此一来，无论司空愿或不愿，他都必须分出大量兵力提防东线。” “可是一旦东线陷入鏖战，考虑到北边的黄河防线不可能收缩，想要抽调兵力，曹营只能选择收缩西线与南线的防务，而经过有心人的渲染，很有可能会给关西与荆州的两路诸侯造成‘曹军大势已去’的氛围印象，偏偏无论是刘景升还是韩文约，或许他们不愿意在我军气势正盛的时候跳出来公然为敌，但要说到落井下石，他们是绝对不缺乏这样的勇气的。” “如果说荆州方向的攻势还能靠以宛城为枢纽组建防线遏制，那么在面对西凉军的时候就是真正的无险可守，除非司空愿意放弃长安退守，但这只会进一步加剧舆论上的被动，这样一来，我方上下势必就会陷入两难的局面。” “如此一来，无论是从黄河一线抽调兵力协防关中，还是就这样放弃关中看着西凉人长驱直入，都会为我等招来灭顶之灾。没错吧？”冷笑着截断了徐庶话头的当然是一直就看他有些不顺眼的荀攸，至于这份脾气里面有多少是因为荀彧的缘故迁怒的，那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有数。 “啊这……”徐庶微微一怔，对有人抢话感到有些意外。 第202章 风雨飘摇，七寸何在 第202章 风雨飘摇，七寸何在 不过他的心态调整的也很快，毕竟在场几人都是当世聪明绝顶的谋士，这点分析实在是小菜一碟，因此被抢白也没什么好尴尬的。 于是徐庶索性闭嘴不言，放任荀攸冷笑着继续往下说。 “西凉人先前在董贼手下给世家士族们带去的阴影太过于深刻，因此各大世家一定会要求曹司空抽调北线的兵力来协防关中，他们宁可让同为世家的袁绍大获全胜，也不会愿意看到好不容易被打压下去的西凉人重新有机会屹立在朝堂之上。或许有心或许无意，但他们的举动确确实实是给了袁绍一个天赐良机。” “那位袁本初虽然很多时候会莫名的优柔寡断起来，但是真正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也从不会缺乏决断的魄力，当局势走到那一步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内心还没有一个清晰的定计？再加上袁公子的威胁，沮公与、郭公则、许子远等人势必同心协力，如此一来，几乎每一处防线都随时有可能会被击穿，曹公安排的防线随时有可能被打的千疮百孔，甚至可以说，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没法抽出手的司空可以说是必败无疑，更不用说许都城内还有可能见势不对咸鱼翻身的汉庭也未必不会趁此机会兴风作浪。而等到那一个地步，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棋局也将迎来绝杀的时刻！我说的没错吧？”荀攸冷冷的看了一眼徐庶，似乎是希望从对方眼里找到震惊与崇拜。 但很可惜，他失败了。 徐庶只是淡定的拍了拍手，尔后便转过脸看向郭嘉和荀彧等人：“不错，便是这个意思。因此，想要破解此局的关键，就要着落在落子第一步之前，将江东这一路的行动扼杀在摇篮之中。” 郭嘉和荀彧对视一眼，心下第一时间升起的就是对站在一旁笑容凝固的袁数更深一分的佩服。 有了策划者这么抽丝剥茧的一套分析，让他们这会儿彻底确信了袁数先前那一套思路的正确性——对于眼下的曹营来说，导火索已经被点燃，想要阻止这一场杀局将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魏武霸业扼杀在摇篮之中，他们必须抢先一步，将江东的行动阻拦下来。 广陵，这个地方似乎命中注定要成为这一次的暴风眼。 而徐州，也将又一次成为决定整个中原命运的关键棋盘。 在经历了陶谦、吕布、刘备、曹操四个实控者之后，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徐州再度燃起遍地烽火。 “另外，有必要提醒诸位一点，青徐接壤，如今的青州在谁手里，可不要忘记了。在没有明确的青州兵力被抽调的消息传来之前，徐州要面临的，恐怕不止一处危机。”袁数这会儿感觉脸上的僵硬有所缓解，第一时间就又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将郭嘉和荀彧等人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希望又一次炸了个稀碎。 “这……” “其实我当初也曾推演过，若是站在司空这一方该如何破局，其实……最好的解法，便是让那位小霸王将这个念头掐灭在襁褓之中，只要能说服江东不掺和进来，单凭袁绍，想要给司空制造出什么困境，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若是袁本初有那个胆子南下决战，他也不会在先前执着于联络各路诸侯共同行动了。”徐庶很快给三人指出了一个不知道有多少实践可能性的方向。 这…… 说起来，袁数早就指出了广陵城才是关键，江东军能否顺利攻破广陵与刘备在徐州胜利会师，很有可能就将决定整个天下的局势走向。 当然，眼下正驻守广陵的陈登，也就因此成了重中之重。 在议论到此的时候，袁数的态度倒是很坚决，他认为没有必要考虑如何去支援陈登，只要他们能速战速决将在徐州腹心搅弄风云的刘备处理掉，广陵城在陈登的镇守下就是绝对万无一失的。 “可是……”尽管袁数再三保证，荀彧依然有些拿不定主意，脸上的担忧更是肉眼可见。 毕竟，说句实在话，陈登也好，臧霸也罢，算起来都是降臣，这二位当年能因为不看好吕布这个莽夫毅然决然的选择投靠曹操，那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因为眼下的风雨飘摇转换立场呢？更不要说陈氏眼下身在下邳，难保不会与刘备达成利益交换，到时候受迫于宗族压力，就算陈登不愿意投降，也不大可能指望他在广陵与孙策死战到最后一刻。 而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一旦广陵在他们这边拿下刘备之前告破，局势都将一发不可收拾。 相比于随时有可能改变局势走向的陈登，驻守在青徐交界的臧霸改旗易帜固然没有广陵失守那么严重，但带来的威胁同样不弱。 要知道，眼下担任青州刺史的可是袁绍长子袁谭，一旦泰山寇们决定改旗易帜，袁谭本部的人马就大可直接沿着青徐进军，到那个时候，东、南、北三路强敌连成一线，曹操又拿什么去补这天大的窟窿？ 而郭嘉对于袁数放弃支援广陵直扑下邳的计划也有意见，当然，他不是信不过陈登的忠诚度，但他认为已经数次变幻立场的徐州士族在眼下是不值得信任的，更让他拿不准的是陈登的能力。如果陈登真的能像袁数所说的一般，将来势汹汹的江东人马阻隔在广陵之外半年甚至更久，那么他们自然可以不用太过重视南线，只要扑灭刘备，大军随后就可以转向参与到与袁绍的决战当中。 但这个计划的容错实在是太低了，随便有哪一环出现差错，都有可能导致连环反应之后广陵失守，事情朝着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去演变。 因此，郭嘉认为，在剿灭刘备的同时，也有必要分出一部援军前往支援广陵，一方面是辅助陈登作战，不求歼敌，只求将孙策本部拦截在徐州之外，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当地士族以必要的震慑，省的他们因为援军迟迟不至的缘故直接卖了陈登投降江东。 但袁数自然是对此表示强烈的不屑，在他看来，打蛇打七寸，务求一击致命才是眼下曹操阵营所应该采取的策略。除了河北势大财雄，哪怕在原本的历史上官渡惨败之后袁绍也依旧收拾出了相当的实力，眼下想要一击致命将袁绍势力打垮有些不切实际以外，其他的几方诸侯，都必须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垮，如此方能震慑他们不敢妄动，为袁曹对峙争取时间。 尤其是现在有了徐庶这个背后操盘手把所有的部署与安排都交代出来了，这种几乎算是开卷一般的境况，袁数当然就可以继续发挥穿越者的优势左右横跳，进行一些相对比较极限的操作。 第203章 先发制人才是王道 第203章 先发制人才是王道 “还请几位放心，我家公子绝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这么说了，必然就有办法能解决这个困境。”一旁的阎象虽然年长，但由于地位相对较低，一直没有发言，这会儿见局面有些僵住了，赶忙出来打圆场，顺便再小小的吹捧了袁数一波。 “是吗？”徐庶眼角微微一挑，说句实在话，当知道这位恩人就是被自家师尊刚刚评为“隐凤”，那位替曹营策划了庐江之战的幕后高人的时候，徐庶在吃惊之余也被激发了内心的好胜心，当然，他也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毕竟，这也是他按照母亲的嘱咐选择的效忠对象，要是智力档次差的实在太远，那不好意思…… 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徐庶对这位未来东主还算是满意，只不过这动辄追求走极限的奇谋思路倒是让他眉头频繁皱紧，显然是有些不太舒服，这会儿听阎象吹得这么厉害，当下就按捺不住准备出来杀一杀他的锐气。 “当初某在布局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也是为什么会选择江东孙策作为先锋的原因。一方面，在与司空有仇的诸侯里面，唯独这位小霸王的恨意是最为纯粹而坚决的，也只有他才会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咬住司空不松口，换了其他任何一路诸侯，恐怕都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便顿兵不前，唯有他孙策会一路勇猛精进，再者，将他做成最关键的一环，也是因为他的个人武力在几大诸侯里面算得上出类拔萃，更兼年轻力壮，又有丰富的战阵经验，想要让他出师未捷，恐怕不是什么易事。” “可是据探子的消息，当初进攻庐江就是孙策与周瑜力排众议做出的决定，尔后被重创的也多是孙氏本部精锐，那些江东世家们对贸然北上掺和进中原的争霸这件事还是相当反感的，如今前车之鉴未远，他们凭什么支持孙策发兵北上？他小霸王再是怎么武艺高强，也不可能凭空变出十多万青壮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他们训练成战场上的精锐吧？”这次出来提出质疑的依然还是郭嘉。 “再者，庐江战后仲德与子扬也依旧有在向江东播撒流言，据庐江方面最新消息，眼下孙策与江东士族之间的斗争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去哪抽调人马进攻广陵？就算他竭泽而渔凑齐了军马，难道就不怕在广陵折损过多，到时候连江东都保不住吗？孙文台也算是有勇有谋，眼下又有周公瑾为之羽翼，这个小霸王再怎么名不符实，也不会出这样的昏招吧？”荀攸也抓住机会出声驳斥徐庶的想法。 “哈哈…”眼见几人有逐渐演变为争吵的意思，袁数赶紧尬笑两声，将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然后走到近前拍了拍徐庶的肩膀，脸上露出冷笑：“元直只管定策就行。至于孙策嘛，实不相瞒，某自然有手段解决。眼下时间紧急，大概短则数日，长则半月，届时必然会有消息传来，纵然他孙策能从刺客手下捡回一条命来，也要老老实实休养一段时间，卧床不起那恐怕都是轻的。” 刺客？ 卧床不起？ 袁数敢这么大放厥词，徐庶就已经隐隐猜到，自己这位未来的东主恐怕早就在江东有所布置了，只是这口气…是不是有些过于狂妄了？小霸王孙伯符武艺高强，当初庐江战役深陷重围的时候都能安然无恙的杀出来，又岂会这么轻易便折在一两个刺客的手里？ 再说了，放眼江东之地，还有人能刺杀他？还有人敢刺杀他？ 如果说原本孙策想镇压江东士族的不满倚仗的只能是他那超越同辈的绝伦武力，那么此时在周瑜的运作下，他北上的举动一定程度上也是在为了袁绍的利益活动，出身汝南袁氏的“天之骄子”袁本初又怎么会容许江东这些士族坏了他的事呢？ 狐假虎威，不外如是，这也是为什么周瑜力劝孙策答应与袁绍形成战略同盟的重要原因。 能扯上袁绍这张虎皮做大旗，先不考虑未来到底会走向什么地方，但至少眼下他们完全可以打着袁绍的旗号强行逼迫各大世家出钱出力，孙氏先前在庐江一役中遭受的损失也趁着这个机会在快速的得到弥补。 按照周瑜的规划，只要能拿下广陵，突破长江沿线的封锁，到时候主动权就该掌握在他们手上，进可以对曹操施压，退可以将袁绍推到风口浪尖，到时候说不定还有机会玩一把坐山观虎斗，若是机缘到了，说不定江东甚至有机会当一次渔翁。 江东的谋算，无论是荀彧荀攸郭嘉等曹操一方的谋士，还是郭图许攸沮授等河北谋士，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一些，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看周瑜在江东恣意挥洒才华。 但是…… 别说徐庶脸上跳上了浓浓的疑惑之色，就连一旁的郭嘉等三人也是一脸不信，开什么玩笑，孙策是那么好刺杀的吗？只不过他们和袁数更熟悉一些，没有像徐庶表现的那么明显而已。 倒是郭嘉，这时候心头猛然一动，想起了一件因为先前事情纷纷扰扰过于忙碌而被他一时抛在脑后的事情。 那帮人，在联络我失败之后，难不成是转头和他接上了关系？等等，不对，按照庐江的情况来看，这里面很有可能甚至就是他有意为之的顺水推舟。 看到郭嘉的脸色一变再变，袁数先是一怔，随后也恍然大悟，看来后世讨论的郭嘉对刺杀孙策一事有所布置或者推波助澜，恐怕还真不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只是这一世…看上去这件事情十有八九要被自己指使陆逊给截胡了啊。 “奉孝，你这……”郭嘉脸色的忽然变化当然也瞒不过其他几人的注意，荀攸这会儿见叔侄俩的眼神同样充满了好奇，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 “我确实是知道一些事情不假，但眼下这个情况么，恐怕就要借用袁兄常说的一句话了，让我们拭目以待吧。”郭嘉苦笑一声，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解释，而是含糊其辞想要一笔带过。 眼看一旁袁数笑吟吟的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似乎知道一些内情的郭嘉又一口咬定了闭口不谈，没奈何之下，荀氏叔侄这会儿有些无奈的对视一眼，只能把话题带开。 “那……不知元直对河北袁本初麾下，有什么看法？要知道，哪怕能捱过这一次的诸侯合围，曹司空与袁本初之间也迟早要有一场决战，而且很有可能是决定天下命运的决战。”犹豫了片刻，这个问题终究还是被荀彧抛给了徐庶。 第204章 各有算计的同盟 第204章 各有算计的同盟 呃…… 其实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见荀彧扔出来的是这么一个问题，袁数脸上的笑容顿时也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考虑到他自己的长远规划，最终也只是一声叹息，并没有把藏在肚子里的话掏出来。 毕竟，荀彧说的其实也没什么太大问题，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乃至于双方麾下的文臣武将，这会儿恐怕都把对方势力视为一统天下道路上最大的阻碍。哪怕在世人眼中，袁曹两大势力的争霸结果，基本上也就决定了未来两百年的天下究竟是该姓曹还是该姓袁。 袁绍若胜，挟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赫赫声名，必然会赢得天下士族的拥护，而大汉本就气数衰微，他看现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刘协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大概率会学董卓先挑个宗室上位，尔后找个心腹动手鸩杀废帝，等过个几年大局已定的时候再顺势玩一手三辞三让的把戏登基称帝。 反过来若是曹操得胜，眼下只是占着中原数州，他就已经流露出了独霸朝纲的苗头，等到扫平袁绍，天下还有何人能做他的敌手？等到那个时候，即便曹操自己没有想法，他手下这些人真的能按捺的住成为从龙之臣的诱惑吗？就如同未来赵匡胤在陈桥兵变时不可能拒绝一般，曹操难道真的还能拒绝心腹手下的推戴么？等事情真的演变到那一步，恐怕刘协最后的奢求也就是在三辞三让之后能保留一点最后的尊严与体面了吧？ 在这个时候，袁数要是敢提出未来恐怕是曹、孙、刘三足鼎立的格局，而那个刘居然是这个时候压根儿就不起眼的刘备的话，他觉得即便先前有了那么多光辉事迹做铺垫，他还是很有可能被曹营上下当成疯子。 再说了，只要让事情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发展，曹操注定是没有办法一举功成，大概也就是因为没能在自己手上完成一统大业的缘故，曹老板才会选择成全自己的身后名，至死仍是汉臣。 而孙、刘两家只要能像历史上那样表现出与当时一统北方的曹魏分庭抗礼的潜力，那么未来与曹丕分道扬镳的时候他就能多一路可供利用的盟友，这对于当时家底不厚的袁数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有办法把江表十二虎臣全部一次性搞成自己人，但最终却选择了只拐走蒋钦周泰的另一个原因。 挖墙脚挖的太狠了，万一孙吴直接被挖塌了，到时候难道要轮到他来帮刘备吸引火力，抵抗曹魏的主力大军？ 袁数在短短瞬息之间脑海中已经推演到了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他自己当然不会宣之于口，眼下曹老板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可不敢这么大大咧咧的把跳槽挂在嘴边，那简直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再说了，至少在赤壁之前，曹操才是那个天字号第一潜力股，好不容易上了船，可没有在大丰收前夕自己下去的道理。 袁数内心的百转千回当然不会被人所知，反倒是徐庶淡定的多，对于荀彧的问题，他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尽管荀彧问的是河北，但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徐庶首先着眼的乃是荆州：“说起来，这一次五路伐曹，刘表与袁绍倒是难得的统一了一次意见，他俩这个架势，分明就是想着黄雀在后趁火打劫。当然，这也不足为奇，袁本初嘛，向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占到便宜，他是绝不会轻易投入本钱的，至于刘景升，恐怕这也是他的无奈之举了。” “元直此话怎讲？”虽然脑子里一时乱哄哄的，但不妨碍袁数本能的承担起了捧哏的责任。 “刘景升当年也是数得上号的名士，单骑入荆州坐稳刺史之位后来随着废史立牧一事晋升为荆州牧更是证明了他并非那些混吃等死的宗室可比，以他的眼光，难道会看不出来事情的轻重缓急？”徐庶呵呵一笑，“换了我是刘景升，恐怕也是左右为难。若是袁绍胜，天下非复刘氏所有已成定局，这也就罢了，挟大胜曹操之威顺势南下，难道江左还有什么人能与河北大军为敌？届时无论刘表是降是战，下场恐怕都不会太好。倒是蒯异度他们，说不定还能在新朝混个晋身之资。但若是相助司空么……” “相助司空的话，许都毕竟有天子在，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奉顺讨逆，但很显然，司空一统北方之后，也不可能坐视荆州仍然掌控在刘姓宗室手中，为了保证未来天子禅让的时候不会有宗室跳出来横插一杠子，那些割据一方的宗室也是他必须先解决的潜在威胁。然而在宛城已失的情况下，荆州可谓是门户洞开，除了据襄樊死守之外，刘景升甚至找不出第二套可行的方案，但是蒯氏蔡氏的人是个什么尿性人所共知，这两家可不见得会在那个时候陪着刘景升在大汉这一棵树上吊死，到时候他依然逃不掉凄惨的下场。”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傻子，荀彧很快接上了下半截话，说完之后，几人一时间也都陷入了沉默。 这样看下来，刘表恐怕是真的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才会选择借着张羡作乱的借口一直对北方不闻不问，只是如今事到临头了才在不得已之下做出了选择，而且即便如此，他也依旧不打算做那出头鸟。 “元直久在荆襄，到时候说不得还要靠你去说服那些家伙老实安分一些，休要抗拒朝廷天兵。”袁数甚至这会儿还有心思小小的开了个玩笑。 毕竟，想要由他们接手荆州，首先就得保证拿下河北，这里面蕴藏的期待不言而喻，郭嘉等三人也是含笑不语，他们自然不会戳破这个美好的期冀。 “至于袁本初么，几位想必比我要更清楚，此人的脾性上可供针对的弱点不少，以三位的见识和才智，恐怕不需要我班门弄斧吧？”徐庶轻笑一生，在默认了袁数的暗示之后，又将河北这个烫手山芋踢回给了荀彧。 第205章 飞来横锅 第205章 飞来横锅 “元直就不要藏拙了，若非你弄成现在这个局势，我等还真不用为了河北如此心烦意乱。”荀彧闻言和郭嘉对视一眼，尔后朝徐庶挤出了一个苦笑。 “袁本初这个人，说起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对付。”徐庶轻声一笑，目光先落在地图上，尔后又转过来看向袁数，“袁公子似乎与他有旧？那想必该如何对付此人，袁公子早就心中有数了吧？元直不才，不敢卖弄胸中浅见，还是请袁兄来指点一二。” 雾草？ 原本打算本本分分当一个听众的袁数被吓了一跳，搞什么飞机这是？徐庶、郭嘉、荀彧、荀攸，这么一套王炸级的谋士组合，戏耍个袁本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哪里轮得到自己说话？这怎么就……这事情怎么就甩到自己头上来了？ 谁知一旁郭嘉和荀攸都笑着抚掌道：“元直这话在理，此事理当由袁兄解决。” “唔……”猝不及防的袁数赶紧整理起大脑中的思路，组织了一番语言之后方才缓缓开口，“讲的简单一点，袁本初固然出身华贵，汝南袁氏的声望是他在起步阶段领先曹公的重要支撑，但成也袁氏，败也袁氏，和曹公麾下团结一致不同，袁本初麾下派系纷杂，各有诉求，偏偏这些势力都是慕名而来，在袁本初以及他背后的袁氏眼中乃是天命归袁的象征，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轻易撕破脸，这也铸就了袁本初最大的性格弱点——好谋无断。而想要利用这一点，有个很简单的方式……” “还请袁兄细说。”郭嘉带头捧哏。 “说起来其实很容易，只要我们想办法逼他做选择就行了。”袁数嘴角掠过一抹嘲讽的弧度，“毕竟，在绝大多数时候，所面临的选择越多，他袁本初就越不容易下决心做出判断，越选择，他的脑袋就会愈发混沌，而他手下的各派文武也会自然而然因为他的选择而或主动或被动的分崩离析，等到那个时候，为了他们各自派系的利益，说不定内部就要先斗个你死我活，还怎么去勠力同心、精诚协作呢？而一个分崩离析的袁绍阵营，又凭什么胜过曹司空？” 其实，当谈及这个问题的时候…… 袁数脑海中闪过的，不是别的，正是…… 各种资料文献当中记载的，袁绍袁本初这位袁氏荣光的继承者与发扬者麾下那支看似牛逼轰轰一路火花带闪电，实则各有算盘各怀鬼胎的谋士团队。 说起来，派系斗争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但惨到袁绍这个程度的，三国时期一干枭雄里面或许真的也只有他袁本初独一份了。 汝颖门阀与冀州才俊这两大派系的摩擦，一直到袁绍阵营分崩离析，双方都依然在你死我活，中间甚至连个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在袁绍麾下，前者家世更显赫，与袁氏的关系也更密切，某种程度上，所谓的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相当一部分来自于汝颖门阀的支持，尤其是当绝大多数汝颖门阀在二袁相争的时候选择了投入袁绍麾下而拒绝袁术的盛情招揽之后，袁绍就更得投桃报李，让这些愿意支持他的门阀子弟身居高位了。但实事求是的讲，当袁绍成功取代韩馥入主冀州之后，一直到他一统河北、将兵锋指向许都的巅峰时刻为止，这一过程中，冀州才俊所表现出的能力，所发挥出的作用都无疑要胜过汝颖人一筹，但仗着关系身居高位的门阀子弟又岂会甘心就此退让？于是乎这一路走来，双方难免发生一些摩擦龃龉。 当然，毕竟袁绍阵营在此前一直是顺风顺水，一路高歌猛进的状态，随着袁绍水涨船高，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下，双方还勉强算是各安其所、相敬如宾，又有沮授、逢纪、许攸等人有意压制争端，两大派系一时还不至于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更多时候都是保持了眼不见心不烦的状态。 但很可惜，田丰也好，郭图也罢，都不是能一直容忍自己脾气的人，于是当在一个关键抉择上意见不统一又不愿意各退一步的时候，冲突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而仇怨很快也就激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而那个关键的选择便是——迎天子。 按照田丰沮授等人的想法，袁绍完全可以先迎来天子，然后打着奉天子以讨不臣的旗号先扫平外部各路诸侯，尔后再效仿王莽，从权臣一跃而成为新朝的皇帝，到时候从当今天子手中接过皇位，也算是继承正统。 但对于袁氏或者说袁绍骨子里的野心把握的更为准确的汝颖人是对此坚决反对，理由也很简单，如今袁绍独霸一方，哪怕没有天子的许可，难道他就不对外征伐了吗？既然有没有天子都不影响后续的行动，那又何必在头上放一尊有名无实的牌位呢？到时候万一与天子起了什么冲突，不但拿不到大义上的名分，反而有可能落到董卓那般的下场。 更不用说，袁绍一直以来就对刘协这个经董卓之手确立地位的天子极为不满，多次发声质疑其正统的合法性，这个时候突然低头迎奉，岂不是自己打脸？ 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袁绍的选择是默认了汝颖系的说法，对天子不冷不热，保持了按兵不动的态度。毕竟，他也不看好在自己这一方拒绝出兵的情况下，天子还能逃过李傕郭汜的追杀，等到西凉人把天子解决了，他再名正言顺的动手接收关中。 袁绍和汝颖系的算盘打得叮当响，谁能提防半路杀出来一个曹孟德？ 明明当时的曹操还是袁绍的小弟，很多时候军资给养都要仰仗河北的支持，但在河北明确表达了对天子的冷落之后，他却毅然决然选择发兵迎奉天子，将天子带到了许都。 对此，一直有些摇摆的袁绍当时是松了口气的，但等到曹操借着天子的名号征战四方，先后将徐州以及大半个扬州收入麾下，并随后趁着李傕郭汜节节败退的机会将触角伸入了关中，河北系彻底坐不住了，在袁绍面前大肆攻讦汝颖人心怀异图，不然怎么会建议袁绍出此下策，反而白白被曹操捡了这个便宜？ 曹操发展的愈是顺风顺水，当初没能听从河北派建议的袁绍心中的懊悔也会被撩拨的愈发强烈，而汝颖门阀与冀州才俊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愈发紧张。 至于眼下的相安无事、一别两宽…… 袁数表示，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表面功夫，说的有谁不会似的…… 第206章 冰山之下的暗流 第206章 冰山之下的暗流 之所以表面上还能一团和气，就是因为如同在平定河北四州的时候一样，在他们眼中，自家只是白白错过了一个发展壮大的机会，而这个机会落到了昔日小弟的手中，眼下人家快要变成对手了，仅此而已……甚至都谈不上是个挫折。 而想要撩拨出两大派系内心的火气，袁数要做的，自然就是让他们对这个教训的记忆更加深刻一些，让他们的日子不要过的那么安逸。 眼下袁营谋士们看上去勠力同心，但那只是因为徐庶营造出的隐凤威胁论过于恐怖，成功让这个问题成为了两大派系需要面对的头号问题。 想要打破这一默契，袁数只需要让袁绍阵营内部遍布选择题，当每一次选择都关乎两大派系的切身利益的时候，这些谋士受限于手下和家族的立场，自然而然的就会被迫抛弃刚刚达成的默契，转而又陷入你死我活、争权夺利的撕比大战中。 念及此处，袁数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冷冽的笑意。 如果说，此前他只有五成左右最多六成的把握能在破掉这场局的同时帮助曹操争取到更进一步的机会，那么今日得到徐庶效忠之后，这个机会就已经上升到了九成九。 “元直还请稍等，稍候另有机密相托。”先安抚了徐庶一声，袁数随即扭头吩咐，“还要劳烦阎先生走一趟，去请仲德先生还有子和将军来一趟，另外，公奕到时候也跟着一起，就说我有机密要事需要辛苦他们跑一趟。” “唯！”阎象躬身领命，随即就转身出门去请人去了。 “对了，公子，那个司马氏二公子托人送了一封信来，不知……”明明已经出门了，阎象猛然想起来，又探了半个身子回来。 “哦？看起来当日我说的话，那小子也还听进去了？拿来我看看。说不定，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机会。”袁数闻言，扫了一眼荀彧和郭嘉各有变化的脸色，刚要拒绝却又突然改口。 司马懿么…… 说不得，他还真有办法让这位堪称三国时期唯一一个与刘跑跑并驾齐驱的忍道大宗师提前崭露头角。 嗯，和贾诩的苟不一样，司马懿走的是忍道，在三国一干大牛当中，与他道路最相近的还真就是前期各种玩藏心术的刘跑跑刘备同学。 当然，这边吩咐阎象去请人，袁数自己却也没有闲着，而是拉着几人一同完善起了他的计划。 开什么玩笑，这么多大牛在场，正所谓一人计短，他可没有把所有活都揽到自己身上的想法。 什么事情都被他一手包办了，曹老板养着这么豪华的谋士天团难道是吃干饭的？ 划水摸鱼这种事情，平时有贾诩那老阴货一个人就够了，都划水，难道是想让他这个袁氏中人独揽大权不成？ 袁数可不想这么早就被老曹这个创始人踢出集团自生自灭，股东的红利他可还没享受够呢。 不知不觉间，天已拂晓…… 这边一干谋士秉烛夜谈，那边司空府同样也是灯火通明了一个晚上。 说句实在话，校事府送来的消息甚至都没能如曹纯所料想的那般在曹操心里扎下一根刺，事实上，哪怕遭遇了一场有些意外的刺杀，曹老板对于汝颖派系的众人依然保持了极高的宽容度，别看荀彧好像当时和他闹的很僵，但考虑到最后的折冲斡旋的功劳，即便事后知道了这离不开当时袁数的友情提醒，明白对方深意的曹老板依然把功劳算在了荀彧头上，这也是为什么最后荀彧只是被罚闭门思过，后来一认错马上又被起复回到昔日职位的原因。 至于司马防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曹老板的本意是敲山震虎还是打草惊蛇浑水摸鱼，若是换个场合，对于这种有重大涉案嫌疑的家伙，曹操一定会用一干宗族的方法，即所谓“宁枉勿纵”，哪还会留着这老家伙一条命优哉游哉的等着外头的司马懿想办法来救？ 连司马防疑似卷入董承事件都不放在心上的曹操，又如何会在意一眼就能看破校事府那几位在其中添油加醋的谗言呢？所以在让许褚派人送去口头警告之后，自觉精力不如年轻人的曹老板果断选择美美的睡上一觉，没什么突发事件的话大家明天再谈。 只不过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天刚蒙蒙亮，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司空府，曹操寝居内，夏侯惇正大步流星的步入其中，他是少数几个能不经通传就进入曹操卧房内的心腹重臣，当然，族弟这一层身份也功不可没。至于那已经被传的天下皆知的“曹司空好梦中杀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这个知情者当然也是心里门清。 而他刚步入其中，曹操就已经从卧榻上翻身坐起，目光灼灼的盯住了他。 夏侯惇也没有过多寒暄，只是展开了几幅卷轴。 第一幅，是刘备与徐庶在梅林外围执手惜别的场景。 第二幅，是宫中内监在市场上与徐庶秘密会晤的画面。尽管双方都已经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但在传神的画技下，宫中人的气质压根儿就瞒不过对此极为了解的曹操的眼神。 第三幅，则是徐庶扮做买菜人和刘备交谈，尔后又带了一个保镖进入梅林的画面。 “呵呵……”大致扫了一遍，曹操就冷笑起来，“看上去，咱们这位今上还有些弄不明白眼前的局势啊。荀令君好心好意替他争取了一次保住尊严的机会，他难道还真的以为本司空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脾气不成？” 等曹操发泄完心中的不满，夏侯惇这才轻声道：“大哥吩咐我查的，基本上都查明白了，校事府的人最多只是负责外围的工作，具体的事情某都是找的最信得过的体己人做的，这个居中串联的家伙是什么来路，眼下也已经查的八九不离十了。按照您的说法，这位就算不是策动五路伐曹的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一定会极为重要，因此下面的人现在尚且不敢轻易动作，唯恐打草惊蛇。” “这小子是什么来头？”点了点画上的徐庶，曹操嘴角勾起一抹有些残忍的弧度，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敢从这个角度打他的主意，不狠狠炮制一番，以后许都岂不是永无宁日？ 夏侯惇略一犹豫，还是老实交代了他拿到的一切：“此子据查访似乎也是颍川人，本名应当是叫作徐福，后因杀了本地豪强畏罪潜逃，后来改名为徐庶，字元直，在江湖上也算是曾经小有名气，后来不知所踪，据传言可能是追随隐士深造去了。对了，据说此人曾经和荀氏叔侄关系匪浅，倒是和奉孝应当没什么关联。” 呵呵…… 原来如此…… 第207章 蠢蠢欲动，山雨欲来 第207章 蠢蠢欲动，山雨欲来 轻轻的点了点头，摩挲着几张画卷，眼中冷光湛然，“听元让的意思，莫非你们已经盯住了这徐庶的行踪？先不要打草惊蛇是对的，最好能先查明白，这家伙这些日子在许都都与哪些人见过面，如今又在何处落脚。” “孟德放心，派出去的都是信得过的兄弟。定不会叫孟德失望。”夏侯惇重重的点头。 却就恰好在这个时候，也许是上天注定。 夏侯廉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赶来，他是夏侯惇的亲弟，也算是曹操信得过的自己人，不是那些外姓人可比，但即便如此，他也没那个胆子敢这么大大咧咧的进入曹操的寝居，过了许褚的盘查之后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外。 但这件事实在太过重要，在门口有些焦躁的踱了几个来回之后，夏侯廉还是没忍住，“司空，大哥，方才传来消息，好像说……好像说是有兄弟发现徐庶的行踪了！” 一听发现了徐庶的行踪，曹操与夏侯惇对视一眼，当下果断吩咐道：“进来说！” 得了曹操的吩咐，夏侯廉这才壮起胆子踏入了卧房。 一见他空手而来，曹操的眼神中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一丝失望：“怎么，莫非让此人跑了？” 听到曹操如此一问，就连夏侯惇一颗心也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先前郭图献计，意在帮助袁绍除掉麴义，结果事情未成，麴义本部的先登虽然被剿灭，但其本人下落不明，疑似改头换面逃离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天下，郭图也因此沦为笑柄。 如今这样的事情，难道要在他身上重演？ 要是兴冲冲的报告了发现，结果最后却说人没拿下，夏侯惇都不敢想象要怎么去面对曹操的怒火。 瞥了夏侯廉一眼，夏侯惇这会儿也难得的有些恨铁不成钢。虽然说先前他赶来司空府报信之前留给他们的命令是不要打草惊蛇，但如果徐庶真的也摆脱了层层监视走脱，结果这帮手下还没有反应的话，那这次的脸丢的可不比校事府在眼皮子底下看丢了刘备小。 “这……这倒是没……没有，因为他……他好像去了那位先生的府邸，而……而且好像还是跟着荀令君一起去的。”回答这一句的时候，或许是面对夏侯惇和曹操两大狼灭的气场压迫，让夏侯廉分外紧张，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的，好半天才算是讲完，但脸上的紧张依然是肉眼可见。 没办法，和校事府一样，他们也猜不到事实上主动的是徐庶，荀彧才是那个被拉过去的，只是看到两人一前一后从尚书台的马车上下来，自然而然的就把事情当成了是荀彧引荐徐庶。 “那位先生？”曹操眉头一皱，刚要发问，却被一旁的夏侯惇打断，凑到耳边低声道：“就是那位袁……您不是吩咐过他的身份不可让下面的人知道么，故此都以那位先生代指。” 啊，敢情是那一位啊…… 夏侯惇这么一解释，曹操就反应过来，但旋即他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夏侯惇这次抽调亲信出来盯梢是他临时起意的结果，毕竟校事府能让刘备这么一个大活人带着关张两个彪形大汉从眼皮子底下鸿飞冥冥了，再指望他们抓住那个疑似居中串联搞事情的罪魁祸首鬼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曹老板在权衡之后，果断决定双管齐下，抽调了夏侯惇来临时负责这一摊子事。 结果好不容易盯梢盯上徐庶了，报上来却是这么个结果…… 夏侯惇那边大概是因为人手紧张，他又不好插手校事府的核心情报因此毫不知情，但曹操可是早就接到校事府的密报，说是荀彧带了个身份不明的年轻人前往袁先生府上，而且当时郭嘉和荀攸也在府内。 这下一串联，饶是曹老板城府极深，额头也禁不住有些微微出汗。 “还有……”谁知夏侯廉话还没说完，这会儿眼巴巴的望着夏侯惇，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看我干什么？有话直说！”见曹操脸色一阵变化，夏侯惇心知大概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但深知君臣分寸的他显然也没有打听的想法，正寻思着是不是该找个借口抽身，眼看那边夏侯廉唯唯诺诺的，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什么事情？一并道来！”曹操虽然有些生气校事府的办事效率，对颍川一干士人也第一次升起了疑心，但也没有到怒不可遏的地步，更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牵连宗族无辜，当下示意夏侯廉慢慢说，不要着急。 “今日，我们的人是在徐庶入城的时候远远缀上他的，看方向，大概是从颍河之畔那个村子过来的，至于是路过还是有意从村子里穿行，这个目前还不得而知。等弟兄们缀上之后，发现……发现这小子直接就去了尚书台拜访荀令君，然后因为尚书台戒备森严，兄弟们也没办法摸进去，不知道他俩谈论了些什么，只知道出来之后两人就共乘一车急匆匆的往那位先生的地方去了。由于兄长事先吩咐过，又有校事府的人在，我们的人也没敢跟得太紧，只是远远的望见有人讲他们迎进去了就赶紧报上来了。” “大哥，这……”夏侯惇听完也吓了一跳，扭头看向曹操，眼里写满了震惊，但他刚刚开口，话还没说呢，那边曹操已经摆摆手，示意他闭嘴。 夏侯惇反应也快，看到曹操的眼神落在夏侯廉身上，知道这小子眼下不适合待在这里继续听，赶紧将他打发走。 等到夏侯廉离去，夏侯惇才重新气冲冲的落座：“大哥，我看那姓袁的小子就是没安好心！现在看来，他们袁氏所图甚大，单单一个袁本初以势压人还嫌不够，居然还派出族内俊杰行这等下作的离间计！” 没办法，相比于非亲非故也没怎么打过交道的袁先生，夏侯惇肯定是更倾向于保住荀攸和郭嘉的，眼下曹操有动怒的迹象，为了避免那俩跟着一起倒霉，可不就只能想方设法把责任往那位身上推嘛。 至于后果……暂时顾不得了。 万一那家伙真的是内奸，被这么来上一下，不管是挖墙脚直接挖走还是让这几位和曹操离心离德，对于眼下已经风雨飘摇的曹营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第208章 捉摸不透，举棋不定 第208章 捉摸不透，举棋不定 仔细一想，夏侯惇更是差点被惊出一身冷汗。 那位袁先生定居许都表露出投靠曹操的意向才多久啊，貌似一年都还没到吧！ 结果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人家和荀攸、郭嘉混成了好友，平日里过从甚密，尤其是郭嘉这个隐隐的曹营第一谋主，更是三天两头去人家府上蹭饭。除此之外，荀彧、程昱可都欠着人情呢，那边贾诩也同样是受了人家的恩惠，大小也算是一份人情，庐江刘晔就更不用说了，那就是人家亲自招揽的。倘若真的被对方阴谋得逞，这些人一去，眼下局势动荡、四面受敌，曹操从哪里临时找可靠的谋士来画策迎敌？ 难不成……要靠那个铁面执法的满伯宁来顶？ 夏侯惇自己都觉得这个念头有些不切实际。 “你呀……”看夏侯惇那个咬牙切齿的表情，曹操就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当下摇头失笑，方才在夏侯廉面前那副怒气填胸的样子这会儿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元让啊，不得不说，你还是欠点考虑。” “请司空指教。”这会儿是正儿八经谈公事，而且很有可能事关曹营上下的生死存亡，更重要的是，如果说荀彧荀攸包括张辽李典这些外姓将领如果真的到了事不可为的地步大不了可以投降袁绍的话，他们这些宗族将领可是注定要和曹操绑在一起荣辱与共的，在可能的生死危机面前，夏侯惇也顾不上什么血脉亲情了，不敢一口一个“兄长”，而是老老实实的遵照上下尊卑之序叫司空。 “若是真有这样一个人才，换了你是袁本初，难道会愿意让他去当卧底么？”曹操哑然失笑，“哪怕这位一开始跟的是袁公路，只要他不曾公开与本初作对，难道本初连这点气量都没有，非要逼着同族的人远走？比起各怀鬼胎的外姓，很明显同姓宗族是更加可以信赖的选择吧？” 见夏侯惇陷入沉思，曹操继续补充，“更何况，假若他真的是受了袁氏族内那些老家伙的委托，企图从内部瓦解我等，那为何要策划庐江之役呢？要知道，江东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能说服他放下父辈的仇怨与河北打配合，想必那位周公瑾在其中也是煞费苦心，若是被他知道还有袁氏中人受了袁绍的指示在战场上与他为敌，元让觉得他可还会再傻乎乎的做那急先锋吗？虽然大多数时候我都看不起本初，但他也不会像是用出这等昏招的人。”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看夏侯惇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位好兄弟并不会因为三言两语的解释就释怀。 事实上，别说夏侯惇这会儿还在摇摆，就连曹操自己内心也生出了动摇，只不过考虑到曹营内部团结的需要，他不曾把这怀疑宣之于口罢了。只是，有些事情，哪怕被说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也不可不防啊。 当初毫不在意内部问题的吕布是个什么下场，曹老板最是清楚不过。 因此，纠结良久，曹操最终还是决定退一步做更稳妥的安排，当下扬声道：“仲康何在？” “末将在！”听到里头老板招呼，许褚赶忙从外面赶回来。 曹操果断下令：“你与元让一道去，务必查明这徐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要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他过那个村子，到底只是巧合还是有目的的？他又为何先去尚书台，尔后又与荀令君一道去了那里？” “诺！”许褚拱手领命，转身就要招呼夏侯惇一起出门办事。 “回来…”曹操却关键时刻再度招呼了一声，“此事务必保持机密，不要让奉孝他们觉察，最好是连校事府的人都不要透露。” 连校事府都不能透露吗？看来这一次事情真的有些大条了。许褚心下也是暗自骇然，虽然他并没有听到内里究竟交流了些什么，但校事府作为曹操麾下唯一一支系统成建制的谍报机构，眼下居然被弃用，甚至还被要求保密，这…… “明白。”和夏侯惇对视一眼，愈发觉得事情恐怕很难善了的许褚果断转身就走，夏侯惇朝曹操行了一礼，也匆匆跟上出去了。 唯独留下曹操，此刻的他孤身一人坐在桌前，眼眸凝起。说句实在话，他现在也有些看不懂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了。难不成，我真的到了年老体衰的时候，该把这个舞台让出来给年轻人了？ 那徐庶十有八九就是汉庭和刘备联系上互相配合的中间人，但如今刘备潜逃，扛过张辽的追杀之后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光明，他又为何选择折返许都而非追随刘备？难道是以为校事府查不到蛛丝马迹？ 不，敢主动跳出来掺和进诸侯混战的谋主，哪有人会如此天真的？就算不是人人都如贾文和那位毒士一般堪称无所不用其极，那也不至于在政治上如同一个单纯的小白一样被人戏耍吧？ 袁数大概率不会再和袁绍有什么联系，但徐庶毕竟也是颍川人，袁绍或许不知道，但他手下的郭图许攸之流，有没有可能借助这个徐庶的身份搞点什么动作？ 猜不透布局者的棋路，曹操越想脑袋越疼。 起初是微疼的时候他还不甚在意，但当想的越多，疼痛越是厉害起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很快曹操就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幼就有的头疾或者说头风又发作了，只是眼下许褚刚刚被派出去办事，身边一时间连个体己的心腹重臣都找不到。 无可奈何的曹操只能自己想办法。 当然，他的办法也是干脆直接… ——“凉水，速速取凉水来！” …… 正当许都城内各方人马相继有了动作的时候，此时此刻身在广陵城中的陈登也是眉头紧锁。 说句实在话，孙策有意发兵北上进攻广陵城，这对于曹营上下来说或许是个意料之外的消息，但对于陈登来说那却是早有预料。 毕竟，自打上次在庐江想玩一手调虎离山结果被人识破反手将计就计挖了个坑把江东主力埋进去之后，程昱和刘晔堪称是一战成名，后来虽然程昱走了，但刘晔可没有说去了许都，在没有明确的消息之前，尽管不愿意承认，但隐隐有些被打出了ptsd的孙策可不会再头铁的死磕庐江。自然而然的，他们将目光转向了广陵。 不知道是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还是怎么地，反正孙策早就派了自己的两个弟弟来前线坐镇，平时有事没事就来广陵境内打个秋风，偶尔心血来潮，孙权等人还会带着亲信来广陵城下跟陈登打个招呼聊两句。 第209章 沿江撒下钩和线 第209章 沿江撒下钩和线 因此，当听到孙策有意从广陵这边打开突破口的时候，陈登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意外之色。 他才不会相信，孙策把孙权放过来就是单纯的为了历练一下自己这个好弟弟。 有必要吗？你孙策现在也是正直壮年，哪有一方诸侯二三十岁就开始急着给自己培养接班人的？更不用说找的还是自己弟弟，袁氏兄弟反目的笑话可就在眼前，凭什么保证你自己挂掉之后你弟弟不会对你儿子下手？ 把希望寄托在兄弟情义上？别天真了！对于这种想法，陈登自然是嗤之以鼻。 因此，在他看来，除非他陈登突发重病或者被许都方面调离广陵，否则江东那边就绝不可能指望孙权攻下广陵城，而在排除庐江之后，想要北上中原，留给江东的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拿下广陵，从徐州向西面进军，要么攻破襄阳，以荆州作为跳板。 两相权衡，只要孙策周瑜脑子没有同时烧坏，进攻广陵就成了江东唯一的选择。 先把孙权放到阵前，大概是存了玩障眼法的想法，想效仿当初长平之战秦军秘密换帅那样，在关键时刻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吧？ 只是很可惜，在拿到袁数提供的药方之后，按照方子服药的陈登精神状态和身体机能已经有了相当的改善，重回巅峰谈不上，但至少已经恢复到了他这个年纪和修为该有的八九成状态。 更让他增添自信的是，当初刘晔和程昱联手，能杀得你孙策周瑜屁滚尿流，如今我陈元龙也不求大胜退敌，只是想保住广陵城，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吧？ 更何况，庐江那场大败，虽然不至于让江东从此一蹶不振，但孙氏元气大伤也是事实，再考虑到刘晔等人有意在江东内部散播流言而且看上去挑拨离间颇有成效，陈登是真不觉得这种情况下的孙氏还能抽调出多少实力威胁广陵。 比起蠢蠢欲动的江东孙氏，说起来还是刘备逃离许都的消息给他的震撼更大一些。 尤其是当他接到进一步的消息，说刘备不但逃出来了，还半道上去颍川拐了三万降卒，这份情报给陈登带去的压力，甚至还要胜过随时有可能抵达前线的孙策与周瑜。 敢这么大大咧咧的倚仗广陵城与江东展开周旋，这背后离不开自家老爹在下邳城的物资支援。但若是刘备这个时候率大军来到徐州，或许他后续未必抵抗的住曹司空的大军，但到他被彻底扫荡为止，广陵这边肯定是不用指望下邳方向能送来多少补给了，说句实在话，刘备不带着主力来找他麻烦，试图与孙策部会师，陈登觉得就已经是祖宗保佑，平日里天天上香收到的回报了。 没来由的，这时候的陈登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先前袁数毅然决然的拒绝了他希望对方留在徐州刷声望的请求，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前往许都的道路，还劝他徐州未来必定会再次成为是非之地，如果可以应当趁早思虑办法抽身的事情。 “难道那个时候，这家伙就预见到了这次的孙刘联军？这……”尽管有小道消息，说当初也是这位袁公子算到了孙策将会以调虎离山之策进攻庐江，这才建议许都方面派出了程昱参与其中，与刘晔联手结结实实的给孙策来了一波狠的，但陈登对此一直是持保留态度，有没有搞错，哪怕是道门所谓的天机占卜之术，出来的结果不也都是那一类玄之又玄令人头大的箴言么？怎么可能有人能这么精准的预判其他诸侯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呢？ 可若说是谍报网的功劳，这种涉及到战略大方向的军事行动，事前必然会对保密工作极为重视，除了几个与会的高层，旁人应该没有多大可能了解的如此清楚完备吧？这家伙手里到底是捏了什么东西，能让他的情报发达到这个程度？如果说几大诸侯的核心班子里都有他的人…… 那还不如跳出来单干呢，这样搞得自己跟个情报贩子似的有啥意思？ 陈登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这应该怎么圆，只是当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终于有一天轮到他自己身上了，那陈登也只能是一声长叹，无那啥可说了。 尤其是当一天早晨醒来，按照惯例上城头巡视城防的时候，当陈登在麾下将领的指点下发现了远处隐约可见的似乎是铺满了整个江面的孙家铠甲与旌旗的时候，一边心底嘀咕，一边手头不停，识趣的陈登果断选择将事先撒在城外的各路探子全部收回城内闭门死守。 就眼下广陵城里这点人马，跟孙权那个人生地不熟手里也没有多少精兵强将的小兔崽子在江面玩玩攻守交替还凑合，陈登可没有头铁到拿几千人在野外死磕孙策数万大军的打算。 没错，这么浩大的声势，要么是孙策或者周瑜亲自领大部队到了，再次，那也得是江东大举增兵，除此之外陈登想不出其他可能。 而当收回来的探马报告了所有他们能打探到的消息之后，陈登的脸上阴云密布，同时还流露出了浓浓的狐疑之色。 正是因为打探到的消息过于诡异，陈登索性也不搞什么一言而决的把戏，而是将城内够分量的一些家族主事人和幕僚都召集到了一起。 “来者打‘程’‘黄’二字将旗，倘若我没有猜错，恐怕应当是程德谋与黄公覆了。让这两位老臣打头阵，孙伯符还真是舍得。”等人到齐之后，陈宫沉着脸分享了他刚收到的情报。 “只是他们两个吗？”几个幕僚这会儿也是眉头紧锁，这和他们事先估计的可不太一样。 程普、黄盖两人虽然也算是江东元老，当初跟随孙坚南征北战的人物，但他俩毕竟年纪比较大，虽然资历地位都是数一数二的，但由于孙策不喜欢和这帮暮气沉沉的老家伙们一同共事，因此在江东属于位高权重但实权有限的那种。 这二位领兵的话，再算上先期到达的孙权，很有可能就是这次江东的先锋部队，毕竟，孙策和周瑜才是当家做主的，总不可能这二位不带中军吧？因此程、黄二人所领的也只能是先头部队了。 但这样一来，麻烦可就大了。 根据探马的消息，双方合军之后，从营寨规模来看怎么说也得有上万人。 孙氏手里有多少家底，庐江一战又被打掉了多少，作为直接参战当事人的曹营一方当然是拿得到大概的数据的。 “先头部队就有一万余人？这不可能！元龙兄，这可和你之前说的不一样啊。要是这样的话，恐怕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一下对你们的支持力度了。”听到这个消息，一干世家中人顿时也是哗然一片。 按照先头部队一万余人的规模来估算，后续由周瑜孙策带领的主力部队恐怕不会少于两万人，而且和孙权手底下那帮炮灰不同，这两万人必然都是精锐。 “有没有可能，是江东在虚张声势，将精兵放到先头部队，希望借此吓退我等？”有幕僚提出了一个新方向。 “这…” 第210章 是非已在不言中 第210章 是非已在不言中 “这…”陈登难得的陷入了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按照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他更倾向于这是实打实的兵力，不存在什么虚张声势的可能，虽然一时间还没想明白孙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确确实实是通过某些手段重新集结出了四五万人的可用之兵，否则他绝不会放心大胆的让还没有崭露头角的兄弟带着两个老臣掌管上万兵马。 但如果说今番这般旌旗招展、声势浩大的人马只是先头部队，是江东军在牛刀小试的话，那等到孙策主力赶到，到时候…… 到时候恐怕仅靠着一座广陵城，还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潮水般的敌军，尤其是在下邳城的后援很有可能随时会丧失甚至成为敌方补给的情况下，广陵城被破大概真的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且，看麾下文武这般表现，城内那些世家显然已经人心浮动，这让陈登更不敢把所有消息放出去了。 现在只是江东方面的敌军数量可能超出预期，这些人就已经心生动摇，若是被他们知道刘备正在进逼下邳，他们的后方随时有可能被敌军包抄，只怕这批人这会儿就该去商量用什么姿势给孙策磕头能保住一条小命了。 正在思考应该如何圆场的陈登很快就意识到他还是高估了这帮家伙的节操，尽管他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这份沉默无疑已经透露了很多东西，所以那边一干人在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推了一个中年男子作为发言代表出来献计献策。 “元龙啊，算了，还是叫你一声陈太守吧。”被周围一干文武一盯，那管家模样的男子猛然反应过来场合不对，赶紧收起了长辈的架子，低声下气起来，“陈太守，要不……咱们还是撤退吧？城内如今拢共也就三四千郡兵，单是抵挡江东先锋军的攻势就已经殊为不易，到时候主力到了大军围城，恐怕咱们就无处可逃了，届时城破之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难不成陈太守真的打算玉石俱焚？依我等之见，不若退往东海，那边紧邻兖州、豫州，方便司空派军驰援，又或者…退往下邳，也不失为一条良策。” “不行！”陈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语气格外的坚决，“我陈元龙绝不会当逃兵！当今世道，岂有太守弃本郡而逃者乎？既受司空之命，理当为司空尽忠。再有人敢言退者，休怪某不讲情面！” 扫视了一圈心生动摇的属下，陈登眼里满满的警告意味，他相信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不会顶着他这么义正言辞的警告去做傻事。 当然，之所以表现的这么大义凛然，固然和曹操对他们父子的提拔与赏识有关系，但仅靠着这所谓的知遇之恩，还不足以让陈登压上整个家族的身家性命。 事实上，是因为陈登已经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战，他可以输，却决不能投降！ 要知道，当初他与父亲陈珪可以说是在徐州纵横捭阖，在曹操谋取徐州的过程中居功至伟，甚至可以说，没有陈氏父子的周旋，曹操想要在与袁绍分出高下之前入主徐州，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虽然地方豪强择主而事在乱世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像他们下邳陈氏一样认定了曹操这个理想型之后不惜当间谍结结实实的坑了现主公一把的属实少见，尤其是吕布在对待陈氏父子的时候也可以算得上是极尽礼遇，结果却依旧免不了被二人卖的干干净净。 诚然，吕布终究是个武人，不会有多少士子去为了一个曾经犯下过无数恶行的武夫忿忿不平，但下邳陈氏的风评也确确实实受到了一次重创，自陈球等祖辈名臣积累下来的口碑可以说一夜之间坍塌大半。 眼下若是再被这帮人鼓动的未战先降，只怕他们下邳陈氏的招牌就彻底砸掉了，等到那个时候，就算保住了这条性命，不能建功立业，子子孙孙所到之处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这样的日子难道就真的好过吗？ 再说了，他们家和审配审正南有交情不假，但审正南也不是什么大慈善家，拿不出足够的利益，袁绍又凭什么横插一杠子把他从刘备和孙策的包围圈里捞出去？ 眼下有可能包围广陵的两大势力，孙策指着拿广陵来洗刷昔日庐江惨败的耻辱，周瑜恐怕也存了同样的念头，到时候就算投了江东，他恐怕也免不了时不时的要被这对君臣拿出来作为反面典型羞辱，陈登自问受不了这气。 刘备就更不用说了，虽然陈氏父子坑刘备没有像对吕布一样下手那么狠，但某种程度上，刘备这个刚从陶谦手里接过来好不容易才坐稳的徐州牧反手就被吕布夺了，这背后也少不了他们陈氏在其中推波助澜。 这种事情当时或许会因为当局者迷能瞒过刘备的注意，眼下人家重新入主徐州，又怎么可能放任陈氏这样有前科的不安定势力继续留在本地作威作福呢？因此，如果选择投降刘备，或许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大概率也会生不如死。 横竖不是直接凉凉就是生不如死，那他还不如表现的硬气一些，打出“为司空尽忠”的旗号，这样就算到时候真的事不谐矣，他至少也能混个青史留名。 至于曹操对他们父子的赏识与重用，那恐怕得是次之再次的原因了。 毕竟，当初没有他们父子俩居中搅合，曹操恐怕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将被吕布重兵把守的徐州核心一口吞下。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们父子毫无疑问的也是大功一件。 但考虑到这个过程中下邳陈氏表现出的在徐州本地的强大影响力，不少人都建议曹操高官厚禄将父子俩带到许都控制在手中，不给实权当个牌位享受荣华富贵就行了，更有那些激进派甚至认为他们陈氏父子首鼠两端，朝秦暮楚，不值得信任，也没有什么升赏的必要，甚至有人还提出最好连父子俩眼下手上的实权也都一并剥夺，尤其是兵权，决不能落到这等毫无信义的臣僚手中。 偏偏这个时候…… 曹操这个司空大人在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之后不知道是抽什么风，力排众议，决定不但给父子俩加官进爵，还将徐州事务一并托付到了他们父子手中。 当然，信任归信任，曹老板毕竟还是个标准的乱世奸雄，陈登父子也不是什么纯洁无瑕的小白花小白兔，所以最终商量平衡的结果是陈珪接任徐州牧，并预计在八到十年之后致仕，下邳太守由陈珪自行任命，但必须报许都批准，陈登则是任广陵太守，而且是兵权政权一把抓的实权太守，名义上的徐州兵权则被曹操委任给了自己的亲信。至于爵位方面的晋升，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第211章 早有预谋的布局 第211章 早有预谋的布局 这个结果虽然和陈珪陈登父子设想当中能将徐州大权全部攥在手中的最理想情况有所差距，但也已经算得上是让两人喜出望外。 当然，让父子俩没有算到的是，有些惊喜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曹操遣朱灵、路招二将带兵入驻徐州，陈登这个广陵太守的兵权也被撤销，徐州内部的所有军马统一由许都方面派出的二将掌管。 因为这道命令传到徐州，二将完成交接之后不久就赶上一连串的事情，各处兵马调动频繁，陈登陈珪父子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要回兵权。 乱世之中，手上既没有带兵权也没有募兵权，除非下邳陈氏不想跟着现任老板混，否则光有钱招不了兵那有啥用？ 后来把许劭送到许都，未必没有借机让这家伙在曹操面前美言几句然后把兵权要回来的想法。 只不过最后这件事情还是着落在了袁数的头上。 在刘晔抵达许都之后不久，他就提出了江东有可能绕过庐江改为从广陵突破，因此希望曹操能适当放一部分兵权到陈登手上。当然，深知世家在地方盘根错节未来会造成何等影响的他对于将整个徐州的兵权交到陈珪手中是很明确持反对态度的——这一条他也不会傻乎乎的传出去让陈珪父子知道。 当时刚刚接到消息说陈登已经发现了玉玺将择机将之秘密护送到许都，又因为袁数的缘故轻而易举的就劝降了张绣，他的建议又并非无厘头的空穴来风，于是曹老板很是痛快的大笔一挥，批准了广陵增募一批郡兵并交给陈登这个太守统领。 于是乎，当这件事情传到陈登陈珪父子耳中的时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数对他们也算得上举荐之恩。 要知道…… 那种特殊的政治生态，用西方的术语来讲大概是“二元君主制”的玩意儿可不是伴随着科举制度的完善而茁壮成长的，事实上，这东西早在两汉时代就已经初具雏形，甚至形成了默认的潜规则。 放在东汉，这“二元君主制”其实约束的无非就是普通的士人和官吏，他们效忠的对象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只有大汉皇帝一个人，而是两位如同君主一般至高无上地位的存在。 其一当然毫无争议就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大汉天子，这个无需多做解释，君主制国家向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而另外一个，那就轮到举荐自己的人！ 汉代用人最重要的依据便是察举制度，那么……谁来举荐你做官，那他自然就是你天大的恩人。而这个人，一般都是当时的地方主官。 等发展到汉末三国的时候，诚然察举制度已然面目全非，早就被各大家族利用自己在当地的影响力垄断了，但举荐者和被举荐者之间的关系也已经被固化下来，是一种类似于君主或者师长的关系，到了官场上，谁要是贸贸然就和自己的举主对着干，那基本上就等于自绝于清流，以后再怎么飞黄腾达那都是被人唾弃的命运。 两汉魏晋时代沿用的是察举制度，二元君主制的另一极便是举主，等到后世科举制度取代了察举制，这一极自然而然也就变成了座师。 这也是为什么两汉时候各大士族的人脉关系可以帮助他们彼此连接在一起，构成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最终帮助他们问鼎至高权力。 以司马懿的祖父司马儁为例，出身于河内司马氏的他在当时也算是大汉的顶级公子哥了。当有人向朝廷举荐他的时候，背后家族的力量稍微一运作，他便顺利的步入仕途。 等到他外放为官的时候，由于汉代三互法的限制，外放为地方长官的官员不能在原籍所在地为官，司马儁自然也不可能突破这一限制回到河内任职，当然，司马氏一族在河内的影响力和实际利益也轮不到他操心。 兜兜转转，最后司马儁被任命为颍川太守。而作为一郡长官，他自然也有向朝廷举荐人才的权力。虽然说颍川的士人阶层当时已经被荀氏、韩氏、淳于氏等一干世家所垄断，司马儁也不可能绕过几大家族别出心裁玩什么乡野访遗贤的操作，但每年的名额都是有定数的，这从一干各大世家推上来的候选人里面选中哪一位，那可就是司马儁说了算了。 而这些被他举荐上去的大家族子弟，背后有着家族的力量扶持，不说平步青云鹏程万里，至少官运亨通前途通达总是没什么问题的吧？那以后碰到司马氏的小辈，又或者是被外放到河内为官的时候，是不是该对司马氏照顾一二？ 这样投桃报李、礼尚往来，经过一代代人的努力，司马氏和颍川士族的交情，是不是就这样建立起来了？ 乡党、师生、同门…… 某种程度上来说，九州大地的政治还真是没有什么新意，太阳底下也找不到什么新鲜事。两千年前交织成网靠的是这三层关系，两千年后结党营私玩党争依然离不开这三大关系。 而在后来，曹营上下甚至都不曾有人知道的是，庐江一役给孙策以迎头痛击之后，当他们都已经将目光转向河北，袁数的注意力却依然集中在江东。 不但自己担着天大的风险暗中进江东溜达了一圈，尔后又亲自写信请刘晔辛苦一趟去江东联络陆氏整活。 只不过，除了阎象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当时送出去的信件并不是一封，而是两封。 另一封信的目的地，正是徐州广陵。 此时此刻，信件上的内容莫名又在陈登脑海当中浮现。 ——“庐江急切不可下，广陵必成江东必争之地。一旦广陵告破，非但徐州局势急转直下，中原大局也必将崩坏乃至一泻千里，此城安危干系重大，如今全系于先生一肩，还请元龙以天下为念，务必在广陵战斗到最后一刻！” 此时此刻，这段话就如同袁数亲自在陈登耳边叮嘱一般，在他的耳畔回响！ 广陵城必须在…… 至少，再怎么退而求其次，在刘备、孙策这两位大军主帅露面并对广陵城展开强攻之前，广陵城决不能就这样被击垮！ 开什么玩笑，陈氏的风评本来就已经有不断跌落甚至跌到谷底的趋势了，眼下上天送来一个这么好的刷声望的机会，只要能守到最后，即便广陵城依然免不了被孙策攻破的命运，他们陈氏也能重新回到世人公认的清流行列当中去。 相反，若是蛐蛐孙权都能吓得广陵城不战而降，到时候传出去，这软骨头、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名头一旦被扣实在陈氏身上，他们在徐州这么多代人的经营可就要徒劳无功了！ 而以那位刘皇叔的性子，陈登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父子给了这个机会，他一定会在背后煽风点火落井下石。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陈登最终一咬牙一跺脚，做出了他人生中可以说极为重要的一个决定。 第212章 主打的就是一手出其不意 第212章 主打的就是一手出其不意 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见陈登虽然声色俱厉却透着一股子色厉内荏的心虚，还以为陈登被戳破了底牌有些不好意思，正当他想再劝的时候，却被陈登有些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 只见他“嗖”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寒声道：“如今敌军主力未至，当此时节，尔等该思索的是如何退敌，是如何守住广陵城，而不是望见敌军就心生怯意！” “今日诸位都在，我陈元龙就把话放在这里，今日诸位若是想走，可以，但只能你们人走，至于你们带来的那些资财，免不了要充入府库做守城之用。从明日清晨开始，广陵城内不允许出现一个逃兵，若是有人妄图夺门而逃，一律以奸细论处，本太守允许城门守将便宜行事，可先斩后奏！而且事后本太守还会奏请司空牵连全族！到时候，诸位可不要后悔！” 手上拎着刀，眼中又是杀气四溢，被陈登目光扫到的一干世家子弟纷纷噤若寒蝉，唯恐一句话没说对刺激了这位看上去已经有些癫狂的太守大人连累自己遭殃。 当然，正所谓打一棒子给颗枣，这种基本的御下手段陈登身为随时有可能接任家主之位的继承人怎么可能不会？该威胁的已经威胁的差不多了，只见当下他就在一干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换了一张面孔，“当然，若诸位能与我勠力同心，携手抗敌，使这广陵城得以保全，那么待得退敌之日，我必报送曹司空，为诸位加官进爵、光宗耀祖！若是司空得胜还朝，说不定诸位摇身一变飞上枝头变凤凰，亦属未定之数。我陈元龙今日在此以性命作保，说到做到！有不服的，可以来试一试我手中的刀究竟利否！” 平素与麾下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陈登立的人设都是人狠话不多的那种，再加上尽管在整个大汉陈氏有些风评被害的味道，但在徐州，下邳陈氏眼下依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家族，陈登父子在百姓、在将士心目中又素有威望。 故而，他话这么一说，那些原本心生去意的家伙自然而然的也就垂下了头，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但他们默然而退却是落在所有人眼中的事实。 “守！守！守！” 早有见机快的心腹提前吩咐下去，这会儿无数甲士振臂高呼，一时间气势非凡。 这突然冒出来的惊天杀气吓了一干没怎么见过血的世家子弟一大跳，一直到声音渐渐落下，仍旧有几人的小腿肚子禁不住的打颤。 “希望列位好好考虑清楚。也不要怪我陈元龙不讲情面，若是认为留下来于事无补，今日便可离去，当然，物资什么的就不要想了，除了所必需的干粮，敢多带一针一线出城者一概以奸细论处，许诸将先斩后奏！希望日后还能与诸位再见。”很是轻蔑的扫了一眼那几个站都站不稳的公子哥，陈登冷哼一声，示意他们可以离去了。 等这帮人去的远了，陈登手上的刀也重新被收回鞘中，剩下的都是体己心腹围拢过来，众人这才发现陈登依旧是紧咬牙关、双手死死的攥拳，脸色发青。 “元龙兄，你……真的有信心吗？”一干幕僚都是知道刘备正率军逼近徐州的，眼下陈登看上去暂时震慑住了这帮蠢蠢欲动的家伙，但一旦消息泄露，恐怕…… “没有信心又能如何呢？”陈登这时候一口气也已经缓过来了，脸上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难道我还能开城投降么？先前蒙温侯恩遇，怎奈道不同不相为谋，但说起来确实是我父子二人有亏，如今蒙司空重用，倘若我父子再效小人行径未战先降，天下人会怎么看我等？如果真的到了事不可为的地步，你们或许能投降以换一条生路，我陈元龙却是只能以死报国的。” 苦笑着解释完，陈登再扭头看向一干武将的时候，脸上已经一片冰冷，肃杀的气氛弥漫在空气当中：“各营将领何在！” “末将在！” “按照原先的安排，”陈登陡然提高了声调，“趁着今日敌方援军新到，立足未稳，咱们给他们来一个狠的，让他们知道，广陵城不是这些三两鼠辈可以窥视的！倘若能生擒那孙家碧眼儿，休说这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也不在话下！” “诺！” “对了，尔等在临行之前可以告诉诸将士们，这攻敌不备的计策并非是我陈元龙的手笔，而是早先那位大贤留给我的锦囊里所写！想那江东小霸王何等英雄，也免不了在那位大贤手下吃瘪，今日来的不过是他兄弟，堕入大贤的算计之中，看他如何逃的出去！只要诸位依计行事，破敌只在今夜！呵呵，捷报我已经为诸位写好了，最后到底是生擒活捉那孙家二郎，还是只能做到击溃却功亏一篑，就要看列位的了！” 没办法，如果不是事情演变到了如今的局势，陈登是真不想把袁数的招牌抬出来，这份交情他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就暴露的。 奈何，刘备率大军突进徐州的消息，他或许能瞒住那些世家一时，但却没可能瞒住自己麾下这些直接参与进来的一干文武。 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将他们的士气鼓舞起来，打赢今晚这一场突击，等到孙策周瑜的主力部队抵达，后路又被刘备堵死，广陵城的陷落就只是时间问题。 甚至……到了那个地步，他还要担心会不会在睡梦中就被手下绑了开城投降。 当初吕布屈辱成擒的方式虽然不是出自他们的直接建议，但也离不开他们父子的一手导演，陈登绝对不想自己在有生之年居然会和那个啥也不懂的莽夫踩进同一个坑里。 而想要提振士气，还有什么是比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的更直接更有效呢？ 更重要的是，陈登虽然没有经历过战场厮杀，但也是认真钻研过实战的实干派，可不是赵括那种纸上谈兵的货色，更不会像后世某个朝代一般有事没事讲究什么排兵布阵非要按照阵图行事。因此，他很清楚的把握住了这个战机。 趁着孙策的后续主力和另一边的刘备都赶不上，给孙权这个真·初出茅庐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年轻人上一课才是正经。 第213章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第213章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孙权刚抵达的时候陈登力排众议拒绝了手下趁他立足未稳的时候偷袭一把的建议。 毕竟，那个时候的孙权是纯正的战场小白，孙策和周瑜只要不是把他推出来当牺牲品用，就一定会千叮咛万嘱咐，那个时候绝对是孙权戒备最强的时候，没有必要白白让手下牺牲。 迟来的“见面礼”，终究还是被陈登等到了合适的机会。在和他相持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孙权的警惕一定会减弱，又赶上程普黄盖来援，有了两名老将坐镇，孙权一定会放松戒备。 当然，这两名老将确实不好对付，但相较于后续直面孙策+周瑜这一对王炸级的组合，亦或者是从刘关张的强势拦截下突出重围的难度，陈登相信他的想法一定会得到所有人的理解的。 而抛出袁数的名头，自然就是为了在出征前将守军的士气拉到顶点。 如果说陈登的想法他们还会担心会不会堕入周瑜的算计当中，那袁数的计策所带来的安全感可以说要十倍百倍的超过前者。 嗯，哪怕当下他们要面对的就是五倍的敌人（总要留些兵马守城，能带出去突袭的就那么点人）…… 哪怕未来他们要面临的或许是十倍甚至二十倍的敌人包围…… 但，有这等大贤的锦囊压阵，他们无所畏惧！ 江东军又如何？ 是，诚然他们转战千里鲜有败绩，但那是在孙坚孙策这对猛虎父子的手下，如今统领这支军马的却是毫无经验可言的孙权，一只绵羊带领的群狼，能对他们造成多少威胁？ 更别说，庐江的郡兵在大贤计策的指引下，连小霸王孙策亲自带领的主力都被他们打的大败而逃，如今同样是得了高人指点，他们难道还搞不定这么一只先锋军？ “战，战，战！” 很快，在一干将领的带动下，无数守军再一次举起手中的兵器振臂高呼。 看着守军们的士气在片刻间从有些萎靡变得逐渐激昂起来，陈登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不少，嘴角也难得的微微咧开，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扯虎皮做大旗确实是爽啊！ 诚如当初聊天的时候袁数所言，有些事情，只要把它稍微的包装一下，呈现出来的可能就会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孙权？ 碧眼紫髯是吧？天生异象是吧？ 嘿嘿嘿，真以为之前的相持不下，是本太守奈何不得你？ 既然周公瑾舍得把你当做诱饵放出来，那咬不咬勾姑且不论，总不能让他的一番苦心白费呀！ 看着众将依令散去各自做准备，转身望向城外，陈登的嘴角再次无声的扯起了弧度。 …… …… 江东，吴郡，江边酒肆。 依旧是那间雅间，门外也依旧是有着各种打扮的守卫或明或暗的看住了房门，不让任何可疑人员接近。 而在雅间内高谈阔论谈笑风生的，却不仅仅只有陆逊、陆绩、刘晔三人。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这会儿的刘晔虽然揭下了面纱，但头上的斗笠却依然戴着。 其实在前两天的谈判中，尽管那些严白虎、许贡、刘繇等人的残部看上去达成了暂时的一致意见，但在与刘晔的唇枪舌剑中，别说那些骨子里还是个武夫，免不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头领们被刘晔忽悠的找不着北，就连一干跟着自家老大来的心腹也被说的心服口服，一旁的陆氏二人更是看的瞠目结舌。 让二人心下直呼…… 果然，还是中原大地上的名士有实力啊！ 这刘晔刘子扬，虽然套上了王佐之才的名头，但放在中原最多也就是个准一线的名士，但眼下的江东，陆逊在心底寻思了一遍，除了周瑜周公瑾这个怪胎，他竟然想不出有第二人能与之抗衡而不落下风的。 难怪……当初以孙策的勇武配上周瑜的智略，尚且免不了要在这位的手上结结实实的吃一个狠亏。 “几位，考虑的如何了？留给你们的时间可是不多了。再想这么耽搁下去，到时候……”刘晔刻意压低了声音，言语间充满着自信，那种胸有成竹的感觉几乎都快要溢出来了。 之所以这般有恃无恐，当然也是因为吃准了面前这帮人现在别无选择！ 家底已经被掏空，若是再不能获得陆氏的支持，就冲眼下因为两方势力角力而正稳定上涨的粮价，对于事先储备有限的这帮残余势力来说，断粮只是时间问题。 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别说报仇了，连命都保不住，那还有多少人愿意继续为了那个依然有些遥不可及的目标奋斗？ 毕竟，牺牲不是不能接受，但连孙策一根毛发都伤不到就要饿死在寨子里，这可不是这些残余势力所乐意见到的。 或许……眼下的他们还有一些底线，但在刘晔看来，只要分寸拿捏得当，说这帮人现在沦落到“有奶便是娘”的地步那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这…… 一干头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眉头紧锁，显然……这种底牌被看穿的谈判，让他们倍感压力，甚至是隐隐有了一种窒息感。 偏偏人家陆家家主就这么稳如泰山的坐在后面，而且看这架势恐怕后面还有大腿，他们就算想动用武力威胁，恐怕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家的份量。 彼此互视了一眼，一干头领面面相觑之下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率先低头服软吧，总觉得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有些亏得慌，可若是再硬气下去，人家摆明了有恃无恐，你们爱谈谈不谈滚，横竖他们都不亏，到时候打落门牙和血吞，这笔账兜兜转转还不得记到自己人身上？ 眼看着一帮头领窃窃私语了一会儿之后就僵住了，刘晔叹息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陆逊，压低了嗓门道：“既然列位如此犹豫不决，为了表示诚意，我就透露一些事情好了。当然，若是诸位当中有人想做那吃里扒外之徒，暗中给孙氏通风报信，到时候就休怪我等不留情面了。” “先生请说。”一干头领这下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表示先看看诚意。 人家愿意给个台阶下，深知形势比人强的一干头领哪有不顺坡下驴的道理？ 毕竟，现在与陆氏达成妥协，总比未来走投无路的时候被迫去与孙氏这个死敌妥协搞什么“最艰难的道路”来的容易接受。 第214章 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第214章 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不瞒诸位，某此来乃是受人之托，但考虑到一些原因，没办法大摇大摆的进入江东，只能如此乔装打扮。”刘晔摘下斗笠，将真实面目亮给了诸位头领，在确认一干人已经都看清楚之后，他迅速将斗笠重新戴上。 “他是……”有不了解的头领这会儿有些茫然，按照他们朴素的想法，还以为诚意应该是比如说先付一部分粮食作为定金之类的，你这亮个相就算是诚意了？这算哪门子诚意？你也不是当初那位温侯这般天下皆知的响当当的人物，凭什么靠一张脸就想让我们让步屈服？ 但显然也是有人认出这张脸的，随着一阵窃窃私语之后，刘晔的身份很快就成了人所共知的事情。 知道了这个来帮助陆氏谈判的人乃是庐江刘子扬，一干头领在心服口服之际也不免打开脑洞发散思维，向着更长远的方向发散思维。 陆氏能请动庐江名士坐镇，这手伸得可有些长了，寻常的江东豪门，恐怕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影响力吧…… 这是完全对刘晔刘子扬这个名字没有一点敏感度的，心下泛起的当然也只有这些最朴实的想法。 但那些机灵一些的，再看向陆氏两人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有了藏不住的惊骇。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刘晔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但当初在庐江城下伏击孙策主力部队，甚至将孙静留在了庐江城下的包围圈中，让原本信心满满欲要北上与两大诸侯一较高下的小霸王回来之后就气得闭门不出，这些光辉事迹在江东早就被传遍了，尤其是在他们这些以反抗孙策为己任的头头脑脑眼中，刘晔刘子扬那是堪比指路明灯的存在，正是他，打破了孙策自打起兵以来横扫江东几乎不曾有过败绩的不败金身。 早知道来谈判的事这位大牛，他们还这么费劲巴拉的讨价还价干啥？赫赫有名的周公瑾都栽进了人家的算计里面，他们难道还胜得过美周郎不成？ 这帮头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要是胜得过周瑜，他们也不至于被打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到处流窜。 再有思维活泛一些的，想的就要更深层次一些。原本以为，陆氏的崛起乃是暴发户式的天降横财让他们捡了个便宜，现在看来，恐怕背后另有高明。庐江一战在江东打出威风的可不止是刘晔一个，在周瑜有意制造的舆论中，那位隐藏在幕后身份不明的神秘高人才是他们惨痛失利的罪魁祸首，而来自许都的程昱程仲德也在其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至于刘晔，最多只能排第三。 当然，除了两位当事人，没有人知道周瑜制造出这么一套舆论也是孙策闭门不出的一个原因，毕竟，在孙策看来，哪有什么幕后高人，输了就是输了，承认自己堕入敌人的圈套难道是什么特别丢人的事情？还需要编造出这么一个不一定存在的人物来甩锅？ 当然，最后他没有拗过周瑜，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吩咐下去了。只是效果嘛…… 反正大多数人都像这些头领一般，心底里认可的乃是程昱和刘晔联手给孙策周瑜这对横扫江东的组合来了一次大的。 后来庐江举城投降曹操的事情，尽管周瑜有意封锁，但消息终究是瞒不过太久，至少到了这个时候，像对这方面情报比较敏感的几个反孙势力的头头们就已经知道了庐江改姓“曹”的事情，刘晔自然而然的也已经成了曹司空麾下的谋士，他在这个时候声称受人之托前来江东并且和陆氏搭上了线，是不是意味着朝廷那边对江东有想法了？ 当然，深入联想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倒也明白刘晔为什么要这么郑重其事了，毕竟，若是被孙氏的人知道了这位击溃孙策的罪魁祸首现在就在江东，只怕他们会不惜将整个江东搅个天翻地覆也要把这位留下来。因此，几个势力相对较大的头头们扫视了其他同伴一眼，眼神当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要是有哪个哥们儿不想干了退出可以，但若是泄了这等机密，休怪兄弟们不讲往日情分。 而在再度经过新一轮的面面相觑之后，尽管每个人内心具体的想法不一样，但一干头头们还是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既然先生这么有诚意，那……咱们便算是成交了！” “既然成交了，接下来便该商议一下如何行事了，这种事情某就不插手了，伯言，还是交给你来吧。”刘晔很痛快的摆了摆手，晃晃悠悠的就往后退去，显然是不准备插手谈判以外的事情。 陆逊也是一愣，他也没有想到刘晔居然谈到这里就把剩下的活扔给自己了，不过江东的情况毕竟还得是他们陆氏了解的更清楚一些，由他来说倒也没什么问题，当下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陆逊也很淡定的走上前与一干头头们大眼瞪小眼。 “根据我们最新收到的消息，孙策已经派出程普、黄盖梁园大将为先锋，领着麾下大约近万人前往支援提前到位的碧眼儿了。而他自己的中军也已经集结完毕，预计会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启程，而倘若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依旧是美周郎独领后军，眼下后军还在集结，短时间内不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太大的阻挠。但若是各位行动慢上一些，恐怕到时候撤离起来会有些麻烦，休怪我等言之不预。” “那不知陆家主计划的该当如何行事？需要我等怎么配合？”头头们彼此对视一眼，周瑜可不是什么好算计的角色，如有必要，他们可不想被这位美周郎盯上行踪衔尾追杀，因此，听陆逊的意思，恐怕他们还得趁着后军没有完成集结之前动手。 “孙策大概会在这几日完成主力的集结，然后亲自率军北上，水陆并进前往支援孙权，按照惯例，他必然会在出征之前率一干武人在城郊进行狩猎，而那个时候，就是你们该动手的时候。具体怎么动手，我不插手你们的安排。但我有两个要求，如果你们无法办到，那到时候的报酬恐怕也未必能让诸位满意。” “陆公子尽管吩咐。”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他们自然也不再扭扭捏捏。 “首先，我不需要你们摘下孙策的脑袋，因为一个死去的孙策，不如一个缠绵病榻的孙策，明白？或许你们理解不了，但要记住，这就是我的要求。另外一个要求很简单，无论如何，不能暴露我们的存在。” “成交！”虽然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陆逊会提出这么一个奇怪的要求，但想到能报复孙策，几个头目对视一眼，无比爽快的应承了下来，“希望你们的粮食到时候能按期如数送到。” 第215章 诡异的平静 第215章 诡异的平静 “这个自然！”一旁的刘晔这会儿也已经又凑了过来，依旧是刻意压低的声音，“不过尔等千万记住了，莫要暴露了我等的身份，否则，等待你们的，恐怕不会是粮食，而是明晃晃的刀剑！” “这个自然。照俺说，这事情，就由我们许贡许先生的门客负责直接动手好了，尔等只需要提供情报和后勤上的支持，犯不着掺和进来，到时候，就算我等身份暴露，世人也只会知道是许贡家的门客动的手，绝不会联想到你们身上！” “这位兄台说的在理，以后咱们各家明面上依然是各自为战，但暗地里可要互通有无，尤其是陆家，以后免不了要多多合作。” 听到这儿，刘晔和陆逊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一迭声应道：“这个好说！” 就在刘晔紧锣密鼓的开展敌后工作的时候，正面战场上的陈登也没能闲着。 …… 徐州，广陵城。 打发了部将去整军备战，陈登带着一干幕僚巡视起了城防。 从他担任广陵太守的第一天起，注意到周边地形的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固城防、修缮城墙。等到孙权率部到来施压之后，他更是连连上书，请求许都方面给予支持，而原本理应将陈登上书付之一哂的尚书台，却因为袁数的强烈建议，荀彧在斟酌了许久之后最终答应了陈登大多数的拨款要求。 是以当初孙权远远望见广陵的时候，一时间小伙子整个人都有些麻了。 虽然不像函谷、潼关这等天下名关依山傍水、地势险要，但在经过陈登的一番苦心经营之后，眼下卡在要道上的广陵城也算得上是实打实的坚城一座，单靠孙权这一部先驱，想要啃下来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与城外旌旗招展、战船铺满一段江面、看上去声势浩大的孙家军那一派肃杀的气氛相比，广陵城内倒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颇有几分平安喜乐的味道，一点儿也看不出大战将至的氛围。 当然，从城墙上随处可见的伤痕就可以看出来，眼下的广陵上层当中，气氛远远没有民间来的平和。 “报太守，截至目前，已经有约莫半数的大族选择离开，他们的家产也已经尽数没入府库，剩下几家还没有动静，另外，有两家试图携带大量物资强闯，几个为首的已被击杀，其余人皆见押在牢中，等候太守大人发落。”没等陈登转完，就有心腹飞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通报了城门处的情况。 “这……”离规定的时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这个点就走，难道这些人不怕孙权派出人马绕过广陵直接截杀？有幕僚下意识的提出了疑问。尔后很快就有人补充解释了。 能吓得一干大族连留守的想法都没有的，甚至冒着被江东军截杀的风险也要跑路的话，除非…… “莫非刘备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有幕僚想了又想，最终却发现一时间还真找不出第二种可能。 “不妨事，这些人走了更好。至于截杀，嘿嘿，我倒是希望孙家那小子有这个胆魄分兵截杀。”扭头望向江东的方向，陈登冷笑不已。 先前提出疑问的那幕僚一怔，见陈登脸上的笑容充满讥讽，脑海中猛然灵光一闪，很快也是意识到自己闹了个笑话。 因为有意进取中原的缘故，再加上孙坚也曾一度在中原与天下诸侯厮杀，并没有像后来孙权称帝之后一样大多数时间都老老实实龟缩在长江以南，这会儿的孙氏手上还是有素质相当不错的精锐骑兵的。 但由于北方诸侯们对战马的严格控制，就连曹操组建虎豹骑都是煞费苦心，被限制在长江流域一带的孙氏当然更谈不上获得什么战马补充，如今几年过去骑兵规模也确确实实在不断缩减。 这会儿孙权在这里能调动的骑兵已经是除了孙策身边那支亲卫之外江东的全部精英了，但满打满算也就不过是一千人出头。 但这一千人绝对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孙权要是真敢肆无忌惮的把这些骑兵全撒出去，学那些猛人玩狼群战术将这些小股骑兵全部吞掉陈登自问没有那个实力，但这绝对会大大方便他们的突击行动。 因此，对于那些这么早就决定出城，已经近乎是等同于放弃了广陵城和他陈元龙的世家，陈登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孙权再冒进一些，直接将骑兵撒出来去截杀，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正面突击，给江东军一个深刻的教训。 陈登这会儿也没有再和幕僚们继续合计的打算了，他相信大批世家子离城恐怕早就落在了对岸那帮江东军的眼中，他也必须要早做调整，避免一头把自己手下这些有生力量带进坑里去。 “哎……”没能拉住自家太守，那个年轻的幕僚这会儿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要是只有孙权，他们确实愿意相信以陈登的能力再加上他们的帮助，不说能将来犯之敌一口吞下，但至少广陵城是不虞被攻破的。但若是面临刘备和孙策两大诸侯的前后夹击…… 那些世家子对陈登和广陵城的前景没有信心，他们这些幕僚基本上也都是碍于陈登才不好表态，实际上，心底里对陈登有信心的人又有多少呢？ 且不说有了程普和黄盖这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压阵，孙权还会不会如自家太守所预料的那般露出破绽被捕捉到可乘之机，就算这一战能侥幸得胜，那又如何呢？孙策来势汹汹，后面刘备又随时有可能扑上来，即将变成一座孤城的广陵，拿什么去应对两面夹击？ 是的，尽管刘备刘玄德同学自打起兵以来除了欺负黄巾之外独立作战可以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先后被吕布、袁术、曹操等各路诸侯搓圆揉扁任意玩弄，但对于这些一辈子或许眼界都只能被圈在一州之地的小人物来说，刘备这样纵横数州的那也已经是当今有数的大诸侯了，尤其是当他顺利进军下邳之后，得到了下邳府库的补给，又有袁绍等一干盟友从旁牵制，想要胜过曹操或许有些痴人说梦，但要与之分庭抗礼似乎并不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应该考虑的，或许是城破之后该投向哪一家了…… 与此同时，趁着日头西斜跑来观察城防的一干江东将领，这会儿也已经陷入了有些激烈的争吵当中。 说句实在话，尽管下面的人吵得那叫一个激烈，但孙权和程普、黄盖两位老将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之后很快就统一了意见。 现在的广陵城，从里到外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稳妥起见，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没办法，平素双方打口水仗的时候，广陵城上喊杀震天那也是常有的事情，几曾像这次这般如此安静？ 第216章 大战将起 第216章 大战将起 为了试探，在征求了两位老前辈的意见之后，孙权还按照惯常的套路挑了几队人去城下破口大骂，谁知广陵城头却是安安静静，连个出来还嘴的人都没有，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一看连两位老将都不敢轻易做出判断，孙权自然更不会越俎代庖。 是的，尽管名义上眼下孙权才是这支先锋军的主将，但没有两位老将点头，他发布的军令就是越俎代庖。 整个广陵城头一片死寂也就罢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探马送回了两则最新消息，一下子让一干将领躁动起来。 消息的内容其实并不复杂，一是刘备正率军接近徐州，二是广陵城内大批富户疑似外逃。 两则消息结合在一起，孙权也不是什么一窍不通的黄口孺子，当然也反应过来。 “看上去这刘玄德……是又一次反复横跳成功了，不知德谋老将军可有高见？”孙权感慨一声，偏头看向了一旁的程普。 接到这样的消息，程普一时间也有些失神，他很明白孙权为何要征求他的意见。 原本按照周瑜的思路，拿下广陵之后，他们是要顺势席卷整个徐州，然后以徐州为跳板静待时变顺便坐山观虎斗，届时若是曹操胜出，他们便自徐州入青州去分一杯羹，反之若是曹操不敌袁绍，他们也可以自徐州向西进军，不敢说威逼中原，至少可以先将江淮收入囊中。 但是现在刘备一来，无疑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极大的干扰。 诚如孙权所说，以刘备反复无常的性子，此来大概率是打算背曹自立，但无论他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对孙氏的大计都将造成严重的阻碍。 如果是曹操派来的援军，那不必说，有了生力军的支持，别说程普啃不动广陵，就算孙策亲领的主力到了，能不能短时间内啃下广陵城也是未知之数，说不定等到他拿下广陵，中原那边都已经分出了胜负，坐山观虎斗的意图全盘落空，单靠广陵这么一个前出的点，恐怕没办法将孙氏的影响力扩张到长江以北。 而若是背曹自立，那么与曹操撕破脸的刘备一定也只能选择倒向袁绍一方，因此他大概率会配合江东军的行动，前后夹击先拿下广陵城。但在广陵陷落之后，他不可能放任江东军驻留徐州玩什么坐山观虎斗的戏码，届时江东军就会被逼到一个进退两难的死角。在曹袁相争的胜败之势并不明朗的时候，贸然押注任何一方在周瑜看来显然都是不明智的行为。 如果说刘备的到来是一个需要苦中作乐的消息，那么另一个消息看上去就充满了诱惑。 对于孙权这一次的分析，程普倒是点点头表示认可，在他们看来，城中富户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大规模出逃，十有八九也是听说了刘备正率军逼近的消息，而倘若来的是援军，陈登陈元龙也不是什么废物，一定会大肆宣传以此来稳住军心民心，不可能放任城内这帮家伙公然离去，因此，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也知道刘备来者不善，为了避免与广陵城玉石俱焚，这帮富户果断选择先一步抽身上岸，而为了避免城内矛盾激化，这个时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陈登除了放他们出城恐怕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但很快孙权就嗅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他已经发现，陈登固然是别无选择不假，但现在这个选择却已经被抛到了他的面前。 因为一干闻声而来的将领这会儿已经是群情激昂。 ——“孙将军，依我看，那陈登也不过是个世家二世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混在那帮富户里逃走了，城内的郡兵恐怕也都已经被带走了，看他们逃窜的方向，很有可能会选择退守徐州北部的东海郡。” ——“那岂不是说，眼下是登岸破城的绝佳机会？还请先锋下令，某愿率本部为前驱！” ——“不可不可，广陵城突然偃旗息鼓，窃以为很有可能是陈元龙这厮想算计咱们，引咱们攻城，但依我之见，我等偏偏不上他当，不若遣一二偏师去劫掠那些出城的富户，顺便还能打听一下关于城内的情况，尔后再决行止，如此方为上策。” ——“不管怎么说，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一时间，大帐内吵吵嚷嚷乱成一片，众将纷纷请命出兵，让孙权一阵头疼。 他们这番来走的是水路，但只有到了广陵城下孙权才知道陈登这家伙修城修的有多恶心。 明明完全可以将城墙向外延展一段，这样一来就可以让广陵城拥有天然的护城河，甚至过分一点完全可以修成三面靠水的地形，结果谁知道这位陈元龙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尽管离水面只有咫尺之遥，但他就是不扩建。 这也就倒逼得如今的孙权若是想要攻城，他们那些战船压根儿就使不上半点劲，还得老老实实的先抢滩登陆，尔后用云梯等大型攻城器械发起进攻。 战船唯一可以发挥的地方，就是冒着被城头上攻击到的风险靠近城墙这一侧然后使用远程火力进行还击。 但由于城墙比战船甲板高出一截，在对射过几次之后，深感不划算的孙权果断放弃了这个天真的想法，选择老老实实指挥手下去爬墙。 可偏偏，爬墙的时候陈登不让他安生就算了，在他刚刚到达的那段时间里，就连抢滩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由于陈登此前也没有单独领军作战的记录，孙权完全对他的作战风格一无所知，不过就靠着这段时间无数江东将士的性命堆积出来的结果来看，这位陈元龙好像对半渡而击之特别有心得，反正孙权是结结实实吃了几次亏，后来都是直接将战船压上去，冒着甲板被城头远程火力攻击和搁浅的风险掩护抢滩登陆，才算是将广陵守军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 一直到孙权带着一干心腹登船远远的眺望广陵，一干副将仍然在孜孜不倦的请战。 “孙将军……” “孙将军……” 但遥遥望向广陵的孙权皱着眉头，始终一言不发。 他觉得这个气氛很诡异，广陵城内的静谧实在是太诡异了一些。 但是，一干副将的分析似乎也不无道理。 广陵城大体上有多少守军，孙权这些日子也已经试探的七七八八了，在历次与陈登交手的过程中，他所对上的守军人数大致是在三千多人，就算陈登有意藏了一部分兵力，广陵城眼下的守军充其量只有五千人，而在刘备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下邳等地不主动打开城门迎接皇叔已经算是他们对曹司空仁至义尽了，至于再分出兵力支援广陵？在孙权看来，这些家伙远远没有到舍己为人的程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说现在的广陵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城，那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失去了后援，若是继续死守在广陵城，到时候极有可能会被孙刘双方包了饺子，因此，若是换了他处在陈登的位置上，纠结之后选择退而求其次，放弃广陵城保存有生力量转进到东海郡，并以此为屏障，似乎倒也算得上是一个良策。至少……他孙权想不到别的更好的方法了。 第217章 手到擒来，横生枝节 第217章 手到擒来，横生枝节 若是死守广陵，在广陵城将这一支有生力量全数拼光，那未来就真的没有人可以阻止徐州大地插满“刘”字大旗了，相比之下，孰轻孰重，孙权相信陈登应当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呼……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侧过身子瞥了程普一眼，孙权的眼眸凝的更紧了，若是这样说的话，这座让他头疼了许久的城池，眼下难道真的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成为陈登用来拖延自己脚步的诱饵？ 要知道，夜幕正在一点点降临，若是真的等到明日天明再入城探查，说不定陈登真就带着几千郡兵撤了个干干净净，到时候他孙权难道要载入史册，以这样一个近乎笑柄的形式？ 虽然这会儿的孙权还没有成为吴大帝的野望，但这样的发展显然也不是他所愿意接受的。 不如…… 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孙权寒声道：“传令各部，整装登岸！” 见一旁的程普没有反对，众将大喜过望，齐齐拱手领命：“诺！”旋即便散去各自安排去了。 没办法，这座广陵城阻挠他们的时间有些太久了，他们太迫切的希望……能够攻陷此城，最好……最好是能在孙策的主力部队到来之前就攻陷此城！ 但即将成为战场的另一头，那座广陵城依然是鸦雀无声的静谧。 若非隐约可见城内的灯火闪烁，只怕孙权和程普真的会把这座广陵城当做一座鬼蜮，它静悄悄的伫立在那里，如同一只在黑暗中隐藏了身形的巨兽正无声无息的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猎物们自投罗网。 …… 而在这有些诡异的安静中，江东军终究还是开始动了…… 下船，靠岸，登陆…… 由于程普和黄盖增援的到来，陈登早就放弃了在滩头阻击的想法，这会儿江东军的登陆自然也是顺顺利利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挠。 而在登岸结阵的过程中，大部分将士都是激动不已，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就连那些本该沉稳一些的老兵也不能例外，是跟着一起投入到了有些兴奋的呼喝当中。 在船上的孙权和程普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无奈的摇摇头。 为了稳妥起见，程普强烈要求孙权留在船上不要轻易行动，三人最终商量出来的结果，是由黄盖带领大约六千余人先行对广陵城发起试探性进攻，而程普则亲自督领一千精锐押后为接应，以防不测。 而在眼下居高临下的两人看来，现在这些将士们有些太过激动了，他们的兴奋已经隐隐有些过了头。 倒不是说战前的狂热是什么坏事，否则陈登也不用绞尽脑汁最后甚至要借袁数的名头来鼓舞士气，但过分的狂热很有可能带来的是全军的轻率冒进，已经在这上面吃过不止一次亏的程普当然不希望看到再一次重蹈覆辙，至于孙权，能做出这样的判断那就是单纯的旁观者清了，若是他现在也在下方即将出征的将士当中，这种狂热的气氛很有可能会连带着他一同迷失，这也是为何程普强烈反对孙权亲蹈险境。 只不过，眼下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可能或者说没有理由去阻止这样的气氛在军中蔓延。 毕竟，当初孙策亲率大军出征，又有周瑜出谋划策，结果却在庐江城下遭遇迎头痛击，就连孙氏嫡系都折了三个，麾下部曲的伤亡更是不计其数，那一场失利的阴霾至今还盘旋在孙氏的头顶不曾散去，他们这些臣子自然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雪恨。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又有谁还能再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呢？ 只要能在大军到来之前拿下广陵城，他们以后就完全可以拍着胸脯对别人吹嘘：当初主公尚且打不赢的曹军，被我们近乎摧枯拉朽一般的解决了！甚至是被我们打成了筛子！ “等等，叔弼呢？”望着黄盖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亲兵远去，后续的人流也正逐渐跟上，程普这才有功夫打量甲板，这不看不要紧，一仔细打量，顿时吓了这位已经年近不惑的老臣一跳。 “叔弼？他不是……哎，这小子人呢？”孙权闻言也有些惊诧的转过身来，一扫身后的人群，顿时就意识到了不对，这怎么…… 被二人如此紧张，当然是因为这位“叔弼”也不是什么寻常角色。 孙翊，字叔弼，乃破虏将军孙坚第三子，孙策、孙权之弟，原本按照孙策和周瑜商量的意思，这一次攻打广陵把孙权扔出去作为先锋，也算是给这位孙氏二公子一个历练的机会，毕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当初孙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跟着孙坚混迹行伍了，曹操那边有夏侯氏和曹氏宗族为支撑，孙氏虽然不如那两家人丁兴旺，但总也要培养出几个可供主公驱使的宗族亲信才是，尤其是当孙静、孙贲等人均在庐江一役中战死之后，孙氏宗族内部同样出现了权力真空，这一部分却是孙策没办法兼顾但又不想放给外人的，于是乎只能矮个子里拔高个，让孙权这个好弟弟顶上。 当然，为了避免一窍不通的好弟弟在军中闹出笑话，孙策这才采纳了周瑜的意见，以孙权做先锋，又将两位孙坚时代的老臣派过去作为辅弼。 谁曾想消息被孙翊知道了，作为孙家几兄弟当中和大哥最像的一位，同样是好战狂热分子的孙翊果断缠上了二哥孙权，最终软磨硬泡之下得了个随军征战的机会，但孙权自己都没打算亲自冲在一线和敌军厮杀，又怎么会允许这个弟弟冲锋陷阵呢？因此虽然孙翊多次表达不满，但孙权还是牢牢的将这个叛逆少年拴在了自己身边。 只是这一时不察，居然还是被他找到了机会钻空子溜走了，这让孙权一时是又好气又好笑。 正当甲板上的两人哭笑不得的时候，另一边的黄盖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并很快从队伍中揪出了问题的根源。 “叔弼？你小子怎么跟出来了？”望着面甲被摘掉后露出来的那张年轻面孔，黄盖顿时就是一阵头疼。 说句实在话，要不是看在孙坚这个老主人的情分上，孙策请他俩的时候又是说尽了好话，黄盖和程普才不乐意来这里做什么劳什子副先锋呢。 说的再怎么好听，不也是要给这两个孙家小儿当保姆擦屁股？ 第218章 一切以求稳为主 第218章 一切以求稳为主 因此，当两人启程离开江东之后，私底下交流的时候都没少抱怨。 好在到了这边之后孙权倒是摆的很正，事事向他们两个老将请教，把他们当师长一样恭恭敬敬的供起来，再加上周瑜事先曾多次晓明利害，这才算是让两人沉下心来准备老老实实按照原定计划配合孙权，反正他们这支先锋军的核心思想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不让这两个小年轻捅出什么没办法收拾的大篓子，他俩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至于什么打破广陵城的头功之类的东西，以他俩如今在江东的地位，还真看不上这点功劳，是颇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意思。 因此，尽管这次领着先锋军直扑广陵看上去有些冒险，但既然孙权同意他亲自留守，又有程普在后接应，黄盖也就索性放开手脚指挥着麾下人马直扑广陵。 但眼下队伍里多出了一个孙翊，这事情可就不一样了，是一下子变得大条起来，就连黄盖这会儿也有些左右为难。 被揪出来的孙翊这会儿也是眨巴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 原本能混进黄盖的先锋队伍里面，他是非常高兴的，甚至只是刚刚离开岸边他就开始大口喘气，差点没放声高歌，心里更是不用说，满满的都是激情，毕竟自打跟着孙权跑到这里吃灰以来，总算是轮到他孙翊有机会亲自参与攻城战大发神威了，说不定运气好一点，他孙叔弼也有机会捞个先登的功劳回去，也算是对得起父兄平素的教诲了。 至于风险，全然被这个战争狂热分子抛在了脑后。 毕竟，孙策这一次一反常态不是直接亲自上阵，而是让程普和黄盖辅佐两个弟弟作为先锋，打的是什么算盘江东皆知，还不就是想趁着这一场十拿九稳的大胜来给自家人刷点功绩在履历上，为未来火速提拔平步青云做铺垫嘛。 只不过…… 照现在这个局面来看，搞不好是要翻车啊…… 当然，尽管对于身边突然冒出个祖宗极为头疼，但黄盖毕竟不是那种完全没有在《情商》上花费精力的莽夫，这会儿眼看着小伙子这么跃跃欲试，显然也不大可能再差人把他押送回后军，没奈何，黄盖只能把他带在身边，毕竟，比起后面略微有些混乱的行伍，黄盖显然还是更信得过自己的亲兵。 不知是该遗憾还是该庆幸，这个夜晚似乎并不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以至于一直到快要摸到城墙根的时候黄盖等人才算是看清楚了城楼上正迎风飘扬的“曹”字大旗，至于其他细节，倒是没有被黄盖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不管是哪一路曹军，反正都不是他们现在可以轻视的对象。倒是孙翊这会儿眼中闪过一抹意味难明的神采，他似乎注意到，在一干正猎猎飞舞的“曹”字大旗里面，似乎有一两面旗帜并不太一样，看着倒有些像昔日那支曾与孙静展开对冲的虎狼之师，自打那一战之后，虎豹骑的名头在江东反倒是先一步传扬开来，但落在这会儿的孙翊眼中，却只能让他更加兴奋。 毕竟……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是一码事，可这不代表孙翊一点头脑都没有。如今的局势分外明朗，陈登极有可能效仿他的一干前辈，在大军抵达之前就先一步逃离了，城中的守备力量想来一定会非常空虚，而且还是人心惶惶、兵无战心，相比之下，他们趁着夜色悄咪咪的摸到了这个位置，人数上又有绝对优势，更兼还有他这个……江东小霸王的嫡亲弟弟出马，又有当初父亲的心腹重将黄盖黄公覆在一旁把控战局，纵然那支虎豹骑真的在这儿恭候多时，恐怕也只能乖乖饮恨，而到那个时候，他们的尸骨将会成就他这个江东小霸王plus版的赫赫威名！ 尽管修为比自家长兄孙策还要差上一大截，但这会儿已经开始鼓动气血的孙翊很是自觉的把小霸王plus版的名头扣在了自己头上，至于那个畏畏缩缩的二哥，早就被他抛在九霄云外了，连一座近乎空城的城池都不敢发起进攻，自家这个二哥胆子实在是太小了一点，一点都不像自己和大哥那般勇猛精进，也难怪武学修为别说追赶大哥了，甚至都快被自己赶上了。 趁着黄盖不注意，孙翊策马落到后头打量了一下正在陆续跟进的江东子弟，发现众人均是龇牙咧嘴，一个个都跃跃欲试，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更是没错的，心下当即也踏实了不少，脑海中甚至开始思考等到破城之后该怎么嘲讽那个胆小如鼠的二哥了。 当然，他们这会儿的张牙舞爪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在眼下这群江东军的眼里，这座广陵城哪怕不是一座实实在在的空城，起码也是门户大开城防空虚，“灭此朝食”还真不是什么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说不定明儿个早饭的时候他们就该在城里享受酒肉了， 一想到抢先攻进去的能捞到最大份的“先登”的功劳，一干孙吴将士这会儿都有些红了眼，一个个奋勇争先，都想在功劳簿上记个首功顺便还能拿到一大笔赏金。 若非害怕打草惊蛇，黄盖强行要求所有人保持安静，并下了死命令，将违者军法从事，只怕早就有大队人马“嗷嗷”叫着往城里冲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向内挺进？ 对于黄盖近乎蜗牛爬一般迟缓的行军速度，孙翊虽然内心各种焦躁，但他很识趣的保持了沉默，毕竟真要说起来，人家发现他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给他绑起来送回到胆小鬼二哥的身边反而默许了他混在队伍里向广陵进发，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就连二哥孙权都不敢在两位老前辈指挥的时候指手画脚，他孙翊声望地位甚至还不如孙权，这次出兵也没捞着个正儿八经的军职名目，可没有那个底气跳出去置喙黄盖的安排。 只不过，孙翊并不知道，眼下在几乎同一个地方，还有人比他的内心更为焦急…… 第219章 各有算计，谁作黄雀 第219章 各有算计，谁作黄雀 此时此刻的城楼上，特意吩咐了熄灭一切火把等光源的陈登正借着城墙的遮蔽，小心翼翼的挪动着位置，以尽可能的观察到城下敌军的动向。 尽管脸上表现的极为淡然，事前在一干属下面前也表现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事到临头陈登才发觉，这强烈的紧张感，堪比当初他算计吕布的时候。 那种心脏都几乎蹦到了嗓子眼的滋味实在是难以言说，他只能紧紧的握住手中的令旗，另一只手牢牢的攀在城墙上，几乎要在城墙上留下指印…… 结果就是……身边的一干守军反而是信心满满，一个个神情自若，完全看不出半点慌张，若非陈登在注意到敌军已经靠近之后示意他们噤声，只怕这会儿还有人能开几句玩笑。 或许，他们的信心很大一部分来源于陈登所说的……这可是当初那位大贤留下来的锦囊妙计，那位大贤既然能算到孙策会进攻庐江，然后授计由刘晔和程昱守株待兔给孙策以迎头痛击，如今算到江东会把主意打到广陵城上似乎也是很合理的，既然早有准备，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依计行事，等着功劳砸到自己头上不就完了吗？ 尽管有个别人一度试图提出质疑，但很快就被其他人联手镇压，没有掀起哪怕一点风浪。 可唯独陈登心里一清二楚，那个袁氏小子固然并非常人，可哪有那个功夫事无巨细的交代？人家当初倒是隐晦至极，暗戳戳的提了一句徐州将来会重燃战火，但是如今陈登仔细思考，怎么想怎么觉得他指的是刘备重返徐州，对于孙策突袭广陵这件事情，即便是他都不曾料到，更谈不上什么事先送来锦囊妙计了。至于这份锦囊妙计，那当然是出自他自己之手，然后扯了那家伙的虎皮来提振士气！ 当然，他身边的个别心腹也是有所猜测的，毕竟，陈登原本的安排可是打算主动出击玩一波夜袭的，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他被迫放弃了这个计划，改为伏击。 如果真是那位的计略，岂会犯下这样近乎是朝令夕改的错误？ “安静，一定要保持安静！” 眼瞅着敌军正在摸向城门，陈登赶紧吩咐手下保持镇定，要收网，那也得网一条大鱼进来，不然，这种只能用一次的套路被他隐藏到这个时候才发动，要是只搞定一些小鱼小虾，那陈登可是觉得亏得慌。 要知道，自打江东兵登陆之后，陈登的心情就已经如同坐上了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起来（陈登：咦？过山车是啥子玩意儿？），毕竟……为了这个不知道能否成功的计划，他已经错过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击其半渡的机会。 反观另一边，在黄盖磨蹭了半晌之后，终于有副将按捺不住了…… “黄老将军，这探查也探的差不多了吧，不知我等何时可以一鼓作气杀入城内？” “就是，儿郎们都已经饥渴难耐了，再这么拖延下去，万一城内察觉到了，恐怕会平白生出许多变数。” 眼看一干将领纷纷跳出来希望黄盖加速进军，最好能在后续部队到来之前先一步进入广陵城，将先登的功劳留在他们手上，黄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孙翊先一步忍不住跳了出来。 只见他长刀一挥，激情满满就要喊出那句“兄弟们跟我上！” 要知道，面对近在咫尺近乎是唾手可得的城池，孙翊内心的亢奋早就已经溢于言表，这会儿逮到了机会，那小表情如同过年了一般激动，看的身边一干将领一时都为之侧目…… “太守，您看城下这帮人是不是……”主将们陷入了争论，前头的江东军当然是三分茫然七分不解的停下了行军的步伐，城楼上很快有察觉到异样的守军探头瞥了一眼之后，赶忙来到陈登身边报告。 此时已经平复了一下心情的陈登充分展现出了一个顶级世家子弟该有的优秀素质，他依旧死死的扒在城墙上，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也没有探头出去打量的想法，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贸然探头出去是有相当的风险的，万一和哪个城下的“天选之子”赶巧来了一出四目相对，那他今天这一遭计划可就算是全盘歇菜了。 与此同时，大概是害怕守军们一听到对方可能要攻城的声音，就情难自禁也“嗷嗷”叫着要奋起反抗，这会儿格外冷静的陈登还提前传了一道军令：“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动！敢妄动者，军法从事！休怪本太守不留情面！” 若是袁数这会儿在场再利用系统的辅助功能扫描一遍，他大概就会注意到陈登身上那个闪闪发光的特性。 “大心脏，紫色天赋（可进阶）。每逢大事有静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是你永恒的标签。当遇到生死攸关的大事时，事情越重要，你越不容易受到情感的干扰，且有一定几率进入‘绝对理性’状态，摒除一切感性，以理性主导你的选择。（某知名球星：‘mr.big岂是浪得虚名？’）” 眼下的陈登，显然就已经恢复了相当的理智，大概是为了安抚同样有些饥渴难耐的士卒，他紧接着又传了一道命令，或者说是指示。 “只要不是头脑发昏，孙权、程普、黄盖一定会至少有一个人亲自领军负责这次行动，而无论他们谁来，都不会贸然在这个时候允许那帮热血上头的家伙们就这样发起攻城的！这绝不可能发生！” 陈登言之凿凿，这可是他理性分析的结果，虽然有些时候，总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小插曲发生，让事先以理性做出的分析沦为笑谈，但很明显，这种让人气得想要掀桌子的事情，这一次并没有降临在陈登头上。 事实上，早在先前的来回拉锯中，陈登对于孙权是什么样的性格就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再结合许都方面送来的一些消息和袁数掺杂进去的一些私货，他现在不敢说是天下最了解孙权的人，但论起对孙权的了解，绝不会比程普黄盖这些孙氏元从差多少！ 至于程普和黄盖，虽然近些年一直追随孙策在江东活动，没怎么在中原露面，但这些曾经追随孙坚征战过的家伙，在中原各大世家那儿当然也都有相对应的资料研究，性格脾气什么的陈登也不敢打包票，但至少在行军作战的风格这一块，这几位那都是妥妥的被拿捏的命运。 第220章 自信孙翊，主动求战 第220章 自信孙翊，主动求战 果不其然，就在孙翊嗷嗷叫着要喊出台词往上冲的那一刹那，黄盖先是微不可查的瞥了一眼城头，尔后一把将年轻人的嘴给捂住了，随后扫了一眼请战的诸将，他很是冷峻的摇了摇头，看样子是拒绝了他们大举进攻的要求。 自打登岸之后，黄盖就一直有种隐隐约约被窥伺的感觉，但直到现在暗戳戳的扫了一圈城头，他也没有找到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但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谨慎行事的念头，是以尽管一干将领都急哄哄的求战心切，但黄盖却一反平素的雷厉风行，罕见的打算稳妥行事。 呵，这点算计就想让我黄公覆急哄哄的跳进陷阱里，有没有搞错？我黄公覆那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好吗？ 尽管还猜不透陷阱会如何布置，但在战场上，让敌人最头疼的方式就是不要按照对方希望的去做，如果说广陵里面真的有什么陷阱跟算计在等着他们，那只要放慢进军的速度，甚至压根儿就不进城，等到天明，这算计自然不攻自破。 厘清了思路，黄盖越想越觉得自己难得的英明神武一回，可以算是有勇有谋，自然更不会轻率同意诸将这种毛毛糙糙的进攻方案。 而对于孙翊带头请战要求先登的愿望，他更是无情驳回。开什么玩笑，带着你小子来一线观战就已经是冒了天大的风险，结果你居然还不满足想要抢先登？想学你大哥可不是这么学的好吧？！ 真要是敢让孙翊先登冲城头，黄盖觉得哪怕这小子侥幸不出事，他黄公覆在孙氏手下的地位恐怕也就彻底到头了。若是他在这个过程中有个甚三长两短…… 黄盖顿时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有些事情实在是不敢想，不敢想啊…… “黄老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扫了一眼身边踊跃请战的诸将，孙翊感觉自己有了底气，果断回头开怼，“诸将人人争先，城内空虚无备，正是破城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你拦我作甚？莫非……” 尽管在黄盖灼灼的目光扫视下声音越来越低，但孙翊还是强打精神把话说完了，那忿忿不平溢于言表。 诸将当中也不乏认出孙翊的，眼见有孙氏嫡系出头，一个个顿时也硬气起来，纷纷要求黄盖给个说法。 毕竟，这里面可有相当一部分是直接听命于江东各大世家的，并非孙氏部曲，对黄盖这种孙氏老臣的敬畏之心虽然有但也谈不上多么恭敬，这会儿仗着是孙翊这个孙氏嫡系挑起的话头，一个个顿时吵嚷起来。 黄盖看了一眼口无遮拦的孙翊，一时也是只想叹气，若没有这个不谙世事的家伙横插一杠子，这帮家伙就算再怎么不满也不可能公然和他唱反调，最终只能屈服在他求稳的调度之下，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江东军的战斗力，为未来可能爆发的冲突做准备。 是的，眼下在黄盖的眼中，广陵城虽然可能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攻破的，但也确确实实不太可能再成为拖延他们步伐的主要障碍，他们真正需要花精力去应付的，很有可能是攻下广陵之后正式接壤的刘备部。 这也是为什么在商量之后三人都同意这次有些冒险的举动的缘故，毕竟，如果等到刘备部抵达，到时候广陵城破，这座城池该怎么分配？若是交到江东手里，刘备肯定是不愿意的，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是广陵到了江东手上，届时徐州就是门户洞开，这显然不是将徐州视作自己基本盘的刘备所乐意的。可反过来若是交给刘备统治，周瑜孙策肯定也不满意，哪有辛辛苦苦把守军磕完了之后最终的胜利果实平白的拱手相让给他人的道理？ 到时候庐江拿不下，到嘴的广陵也飞了，他们还拿什么北上争霸？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在刘备还没有抵达之前就先一步将广陵城攻破，这样就算刘备姗姗来迟想要试图分一杯羹，他们也是占着理的，这也是为什么孙策会如此着急的召集兵力集结北上，表面上看是担心弟弟们搞不定反而会遇见危险，实际上就是打算趁着刘备还没赶到先下手为强。 这方面的意图周瑜也不是没有跟程普透露过，这里前线的三人这时候自然是心领神会。 但陈登当初也是曾经将刘备吕布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老油条，黄盖可不敢就这么轻视他，放心大胆的就带着麾下往情况不明的广陵城里踩。 当然，这些东西肯定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拿出来给麾下众将解释，至于孙翊……这小子要是有他大哥二哥脑袋一半的灵光，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拆我的台啊！ 黄盖这会儿那叫一个欲哭无泪，他心里很难受，很想哭……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黄盖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了先前捕捉到的一个细节，于是乎果断决定以此为基础发散发挥一下脑洞，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众将老老实实听令。 “叔弼啊。”尽管心里咬牙切实恨不得一边骂着mmp一边扇他两个大嘴巴子，最次也得告诉家长让家长来折腾这个猪队友，但在脸上黄盖依然尽力的装出一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样子，温和的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循循善诱道，“你可曾注意到城头多出来的那几面不太一样的军旗？知道那是什么人的旗帜吗？” “哼，休要把我当三岁小儿看觑，谁人不知那是虎豹骑的军旗！”孙翊冷哼一声，到底是没能拉下面子将黄盖搭过来的手振开，但眉宇间依旧是满满的不耐烦。 见黄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孙翊飞快的转动起了平素不怎么动用的脑袋瓜子，果断抢白道：“即便是虎豹骑又如何？眼下那曹贼四面受敌，纵然有余力分出一支虎豹骑来此，恐怕也不过是数十骑甚至更少，这点数量的虎豹骑，能成的甚事？” 说罢，孙翊冷哼一声，摆出一副恶少鼻孔朝天的架势，挑衅道：“难不成……黄公覆黄老将军，竟然会害怕这么一点虎豹骑不成？若是连这等不过百的虎豹骑尚且畏之如虎，我看老将军还是尽早归老林泉的好，眼下战机难得，若是老将军害怕，不若便交给我等年轻人冲锋陷阵，老将军自在后压阵便是，只是到时候先登功成的时候，老将军不要太羡慕我等得成大功才好！” 哼！ 见孙翊摆出这样的架势，黄盖顿时恨得险些咬碎银牙，几乎是被气的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第221章 慎之又慎 第221章 慎之又慎 见孙翊摆出这样的架势，黄盖顿时恨得险些咬碎银牙，几乎是被气的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什么叫猪队友啊？什么叫我对那虎豹骑畏之如虎？ 要不是顾忌孙翊的身份，换了那几个偏将敢这么说话，黄盖直接就拔刀了！ 余光扫了一圈，诸将眼里的戏谑又怎么会瞒得过黄盖的注意，顿时气的又是一阵热血冲顶。 但一想到这次出征之前周瑜亲自跑来跟他和程普那是千叮咛万嘱咐，孙策这段时间遭受到的压力他们也是看在眼里，江东的局势虽然不敢说了如指掌，但黄盖也并非一无所知。 他很清楚的知道，庐江一役失利之后，孙策和周瑜妄图将整个江东捏合在孙氏统领之下的计划可以说已经基本上宣告夭折，这一次也是扯了袁绍的虎皮做大旗，才说动一干世家出人出钱趁火打劫，想趁着中原两大诸侯开战的机会来捞上一笔。 可如果在广陵城下就出师未捷反而先折戟沉沙了，难保那些世家不会心生退意，一旦他们反悔，周瑜的算计就将又一次全盘落空，孙氏想要借机重新树立威望的计划也就宣告破产，想要再重新再江东建立统治优势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因此尽管内心一阵无名火起，但黄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当初伯符与公瑾亲自出马，尚且在庐江不幸失利，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小觑了这支虎豹骑，小觑了他们背后那位人物？倘若不是堕入了陷阱当中，又怎么会被人家将计就计杀了个落花流水？今日难道你还要重蹈覆辙吗？若是因为你一时冲动，葬送了这大好局势，到时候刘备大军抵达，甚至许都方面援军到来，这份罪责难道是你我担待得起的？因此，为保万全，以我之见，还是暂且在此地安营扎寨，将周边排查干净，与德谋将军会合之后再商行止。” 注意到孙翊原本兴致勃勃的一张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黄盖略一犹豫，终究还是没忍心说出他的最终方案——如果条件允许，最好是等到天明之后孙权也到来再发起进攻。反正如果陈登真的已经弃城而逃，他们拿下这座城池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至于陈登的死活，说句实在话，只要能通过广陵城打开徐州的门户，周瑜也好，孙策也罢，还真就不在意陈登到底是不是被干掉了。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像陈登这样的地头蛇如果愿意配合他们行事，那就更好不过了。 这么稳重的想法，总该是万无一失了吧？ 黄盖如是想着，以前他可没少被程普韩当等人批评打起仗来冒冒失失的，如今他也要让几个老伙计刮目相看一把。 “这……”尽管对黄盖的说法很是不满，但挎着一张脸的孙翊在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就有些无奈的意识到，黄盖的做法，确确实实是当下最为稳妥的处理方式。 毕竟，诚如他所言，眼下这乌漆嘛黑的，尽管他们也点起了火把，但周围的环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肯定是不如白天观察来的直观，倘若他们就这样贸贸然的一头撞进城中，万一陈登真的是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上钩呢？就这样愣头愣脑的撞进去，自己搭进去一条性命也就罢了，还很有可能会坏了周瑜和孙策制定下的大计！ 更何况，就算他孙翊有这个能力在黑夜中迎敌，可他们手下这些士卒又有多少人能在黑夜中辨明来敌的方向并举起武器迎战呢？ 一座广陵城，真的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第一次上战场的孙翊这会儿也难得的陷入了沉默，他只是一时有些热血上头，不是真的是非不分非要跟黄盖这位孙氏老臣抬杠。 承认人家说的有道理，而自己的考虑有些欠妥在这会儿的孙翊看来也不是什么特别丢脸的事情。 “黄将军若是这般说，那我也是赞成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孙翊悄然间选择了改变立场。 谁让黄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呢？ 如果不考虑追杀陈登的话，仅仅只是占据广陵城，那确实是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的，毕竟刘备部眼下最重要的肯定是先一步抢占下邳，不可能舍本逐末跑来广陵阻挡名义上应该还是盟友的江东军进入徐州。 如果他们先一步扫荡肃清了外围，等到明日天亮，就算城内还有少许残兵埋伏，可面对悬殊的兵力对比，难不成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 “不如……便由我带兵去巡查周围，看看这广陵城附近是否有埋伏好了！”孙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顿时又有了新的主意，既然不能轻易攻城，那便退而求其次，求个活计来干，也算是不白跑一趟。 至于追杀陈登……众人很默契的没有提起，毕竟，据收到的消息，出城的可不止一路人马，陈登若是逃离，必然也是乔装打扮过的，想要确保万无一失的拿下，他们现在这点人马恐怕得全部撒出去，可到了那个时候，后路很有可能会被留在城里的那些郡兵给截了，到时候被困在徐州进退两难的可就成了他们，这等自蹈险境的事情显然并不在理智状态下几人的考虑范围内。 “这倒是可行！”黄盖只是略一犹豫，旋即欣然点头，“有劳三公子走一趟了，我这儿便分一百亲卫与你，再许你抽调千人。” 有自己在左近接应，又有一百亲卫贴身保护，只是扫荡一下周边的山林平原，黄盖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当然，考虑到孙翊毕竟是个毛头小子，有些时候未必能那么周详谨慎，黄盖还另外撒了几路斥候出去，务求将可能遇袭的风险降到最低。 至于他自己，当然是一边指挥麾下人马安营扎寨，一边遣人去通传还在后头的程普与孙权，让两人领军前来会合，等到明早共同攻城。 “大人，城外的兄弟们是不是可以……那家伙看着可是面生得紧，有没有可能会……” 陈登当然也在悄悄探头的过程中注意到了孙翊那张在火光映照下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面孔，心下也正自惊疑不定，一看黄盖好像没有打算趁夜攻城，顿时也是好生失望。 第222章 力求稳妥 第222章 力求稳妥 继放过了击其半渡的机会之后，难道自己要坐视又一个战机就这样白白从眼前溜走？就为了那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伏击？ 陈登这时候的内心也出现了动摇，他有些吃不准这些江东军到底下一步会怎么走，自然也就找不出什么万全之策来应对。倘若下头的江东军真的不慌不忙铁了心要等到明日天明再发起进攻，那他今夜这一番谋划可就全盘落空，到时候双方摆开阵势硬桥硬马的对决，或许孙权这支先锋部队很难在广陵城头占到什么便宜，但陈登的处境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恶劣，等到孙策率麾下大军到来的时候，只怕那个时候的广陵城连组织反扑的力量都没有了，他也只能看着江东军一点一点蚕食。 另外还有一点，这么年轻就能独领一军的，恐怕十有八九也是孙氏嫡系，而且……若是所料不错，很有可能就是孙坚那几个相对年幼的儿子。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真的要平白放过吗？若是按照陈登的意思，此次设伏最理想的结果当然是能生擒或者解决掉孙权、程普这二位，当然，一网打尽或许不太现实，但只要这两个能搞定一位，接下来就算孙策真的倾巢而出，他也有足够的底气与之周旋。 至于黄盖……相比于多少在统帅上有所进益的程普与韩当，黄盖这种纯纯的冲锋陷阵打手型武将还真不被陈登放在心上，这种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家伙，再猛难道还能猛的过吕布？当年吕布尚且被他耍得团团转，区区黄盖何足道哉？ 可随着这二位掉坑的可能性越来越低，他到底要不要提前发动，先将这个同样可能是孙氏嫡系的年轻人先行拿下呢？ 赌博的代价过于沉重，陈登有些不敢轻易压上一切。 毕竟，论兵力，尽管孙策的主力还没有到来，但孙权眼下这支先锋军就已经是毫无疑问在人数上占据上风的，这也就意味着，陈登像今夜这般提前撒出去一部分人马布下埋伏的手段只有可能用一次，只要孙权和程普不同时反水，他绝对没有可能第二次伏击得手。 更令陈登拿不定主意的点在于，如果能确保那个年轻人是孙坚剩下那几个儿子中的一个，那他提前发动将这个年轻人拿下无疑是下限更高但上限更低的选择（孙坚其他几个儿子的重要性取决于他们在孙策心中的份量，但对于江东军的影响肯定是不如搞定孙权或者程普的），赌了也就赌了，至少是个说得过去的选择。可是眼下的难点在于，他只是远远的偷瞄了一眼，也没有进一步的情报能确保这种可能的真实性，万一人家真的只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来混履历的呢？难道他辛辛苦苦部署的杀招，只配用在一个甚至连孙氏嫡系都不是的小屁孩身上？ 杀鸡用宰牛刀，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同样是一招赌错满盘皆输的结局，陈登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等一等搏一搏，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后世习惯性称作单车变摩托的机会。 “想办法传消息出去，让他们躲好，实在不行就先退一退，不要暴露自身的存在，咱们等的大家伙还在后面，这会儿不要轻举妄动。” 陈登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大的，毕竟，想要退敌，他就不能接受太低的交换比。没有一本万利的机会，他宁愿就这样被一点一点放血。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城头上的广陵守军甚至有不少已经开始打起了哈欠，毕竟，若不是陈登这个广陵太守事先许以重利又三令五申要求按他的命令行事，哪个受得了大半夜蹲在城头挨冻啊！ 下头的江东军倒是忙的热火朝天，虽说黄盖也明白这个营寨只是暂时性立足，主要功能恐怕还是明早生火造饭让将士们有东西补充体力，不需要像后方的营寨那般务求精细化，但一些基本的构造还是要的，但他既然觉得没必要要求手下慢工出细活，一干偏将又有不少因为没能在今夜拿下破城的功劳而颇有些怏怏，以至于虽然立寨的速度不慢，这质量嘛……恐怕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了。 黄盖对此虽然有些愤懑，但他也知道一干将士心中多多少少对他这种求稳的风格有所怨言，这会儿眼看着大多数人都已经是哈欠连天，倒也没好意思再要求他们强打精神加固防务。 尤其是当他事先撒出去打探消息的几路探马均回报周边五里之内并无任何异常的时候，黄盖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上去……这支广陵守军倒也没有像他所想的一样那么大胆，如今看来纵然有埋伏，恐怕也是像当初吕布针对曹操那般在城内设伏，对方并没有分兵来城外耍花招的想法。 既然如此，黄盖索性也懒得再去折腾那些世家子带领的部曲，除了自己的亲兵被他散在营寨外围负责基本的警戒之外，其余江东军早就歪七扭八的倒了一地，个别睡得快的这会儿甚至已经隐约有鼾声传出。 当然，黄盖本人依然抱着浓浓的戒备死死盯着城头，一直到孙翊也带着人从夜色中现出身形，陈明周围绝对不会有任何埋伏，一干将领的心头大石才算是落地，刚刚被压下去的不满这会儿顿时又有冒头的趋势，好在黄盖反应快，直接将众人轰走，该休息的休息该巡逻的巡逻。 至于他们提出的攻城，黄盖表面上不置可否，但看一旁的孙翊又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头疼之余赶忙把这位性子有些跳脱的三公子拉住，好说歹说才算是把他安抚下来。 毕竟他们这边立寨也折腾了两三个时辰，如果打算平明就发起进攻的话，事先还要造饭，为了保证将士们有充足的体力去应对城内的突发情况，黄盖可不准备玩什么“灭此朝食”的装比操作，到时候万一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腰闪到了，前面这一系列稳扎稳打的布置可就都成了笑话。但这样算下来，留给他们休整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反正如果陈登真的趁着夜色掩护出城逃离了，他们这会儿也已经没办法追击了。还不如多等一会儿，确保万无一失的拿下广陵城要紧。 等到天明，就算真的城内有什么埋伏，他们也来得及做出应对，不至于黑灯瞎火遭遇伏击被打的找不着北。 第223章 暴风雨降临前的宁静 第223章 暴风雨降临前的宁静 当然，在主力休整的时候，黄盖也同样在焦躁的等待着后续部队的到来。 毕竟，刚刚在指挥军士安营扎寨的时候，其实才是黄盖最为提心吊胆的时候，若是城内陈登真的提前做了准备，那个时候只要开城冲杀一阵，正在忙于工程的江东将士是一定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的，到时候说不定他们就要被杀得败退回去重整旗鼓。 再怎么退而求其次，若是陈登真的在城内指挥的话，哪怕他不敢尽起主力大举掩杀，至少派出少量精锐前来骚扰一番总是没有什么难度的吧？如今黄盖带来的也不过就是几千人，可不是数万人的大军，在人数差距没有那么大的情况下，城内居然按捺得住毫无动静？ 黄盖觉得，要么是陈登早就逃了，广陵现在真的如那些愚蠢的家伙们所想的一样只是一座空城，要么就是陈登虽然做出了一定的布置，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没有办法针对局势的改变做出随机应变的部署。而这样的安排，哪怕一开始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破解起来对于久经沙场的黄盖来说最多也就是费一番手脚的事情，只要他们自己不行差踏错，显然也不太可能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损失。 但如果届时证实广陵真的早就已经变成一座空城，那他今夜这一番指挥恐怕就有延误战机之嫌，到时候那帮士族肯定会借机发难，到时候就算孙策愿意保他，恐怕黄盖也很难再以一方大将的身份活跃在战场上了。不过……比起可能的风险，黄盖觉得他今日的付出也不算白费。 而在黄盖与孙翊相对无言许久之后，终于有心腹入内，报称后军到了。 黄盖瞥了一眼身旁有些瑟缩全然不见先前意气风发模样的孙翊，心下当即又是一声叹息，尔后寒声道：“还请三公子跟老夫一道出去迎接。” 孙翊这会儿也是无计可施，只能老老实实垂头丧气的跟在黄盖身后，他也知道，自己那二哥和程普肯定是一人留守本阵，一人为后军主将前来支援黄盖，如果说黄盖还不太敢拿他这个孙氏的三公子如何的话，那另外两位教训起他来都是不会有什么压力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种偷偷跑出来的行为恐怕免不了要遭受一些惩罚，至于指望黄盖帮忙说情…… 不出孙翊所料，但让黄盖略微有些意外的是，这会儿赶到这边的后军主将居然是孙权。 “仲谋，你这是……”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自己老花认错人之后，黄盖的表情也很是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按照他们先前商量的布局，这会儿来的不应该是程普吗？他们两个老兄弟也有相当的默契，沟通又方便，孙权则亲自坐镇后方，以策万全。 但这是……自己离开之后发生了啥？怎么跟他预先设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对于黄盖的错愕，孙权当然看在眼中，但他也没工夫去解释，而是先一步用满是寒意的眼神锁定了一旁如同鹌鹑一般瑟瑟发抖正打算把自己藏进身后人群当中的孙翊。 “叔弼呀……”这边孙权啥都还没说呢，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声，就把孙翊吓得魂不附体，下意识的僵在原地半丝儿也不敢动弹。 比起常年在外征战，除了偶尔督促他们练武之外就啥也不管的大哥，显然还是孙权这个二哥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更为深刻。 “大局为重，今次就先放你小子一马，若是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被孙权一瞪，孙翊只感觉灵魂仿佛都要被冻结了一般，这会儿听到先放一马，顿时如闻天籁。 “二哥教训的是，理当以大局为重。”孙翊赶忙应声，唯恐孙权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而在和黄盖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之后，孙权对于他老成持重的想法也是非常认可。 但再三斟酌，他还是补充了一道军令：“提前做好造饭的准备，待到平明时分直接发起攻城，务求打一个措手不及。” “是极。”黄盖欣然表示同意，他俩既然达成了一致意见，剩下那些偏将们自然不可能掀起太大的声音。 当然，孙权这位二公子也在许多第一次与他接触的江东将士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恍惚间生出了一种感觉……这位江东孙氏的二公子，他的用兵风格似乎并不与兄长相同，相比于孙策的疾如风火，他表现的更为成熟冷静，或者说更为理性。 当然，这种感觉也只是想想罢了。 毕竟小霸王孙策这时候也是正值壮年，虽然征战沙场难免会在身上落下一些暗伤或者病根，但只要不像他们老爹孙坚一样倒霉，活个四五十岁还是不成问题的，等到那个时候，他自己的长子怎么也得有个十七八岁甚是二十来岁，哪还轮得到孙权上位？ 是以佩服归佩服，倒是没有人生出一些特别奇怪的想法。 …… 距离黎明破晓还有一个时辰…… 众所周知，这是那一缕晨光撕破黑暗之前的至暗时刻…… 尽管劝了黄盖去休息，但自诩年轻力壮的孙权为了以防万一，特意拉着孙翊在中军帐里闲聊，同时将身边亲信派了出去四下巡逻，顺便准备督促生火造饭。 这当然也是孙权的小心思，广陵城内的守军夜袭不成，肯定也能猜到他们打算在天明之后发起进攻，但他偏偏就要打这么一个时间差，提前开灶造饭，等晨光熹微的时候，就是他们一举攻上广陵城头的时候。到那个时候，有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任你陈登陈元龙在城内留下了怎样的布置，总没有办法以一己之力扶大厦之将倾吧？ 至于说效仿吕布在城内准备好引火之物来一票大的，这个可能性孙权与程普早就讨论过了，两人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虽然有做出这个布置的可能，但从他们接到城内富户撤离的消息到发起进攻，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天一夜，除非陈登提早将广陵城内的平民清空，否则就算他想到了这一策略，也是绝无可能布下这样的天罗地网。 毕竟，当初吕布伏击曹操的那一次，也是在陈登的建议下提前将城内清空，除了那家士族被留下用作吸引曹操的诱饵，其余闲杂人等早就被驱逐干净，再加上投降的说辞过于诱人，才让当时的曹操一时利令智昏踏入了陷阱险死还生。 但如今陈登也没有安排什么富户诈降的戏码，又有曹操的前车之鉴，他们不太可能再傻乎乎的夜间入城踩雷。 这也是为什么当得知黄盖下令先安营扎寨等候天明的时候孙权松了一口气的缘故。要是真的贸然发起进攻结果一脚踩进了坑里，他们孙氏一定会再一次沦为笑柄的！这个代价，他们可承受不来…… 第224章 出人意料的死神降临 第224章 出人意料的死神降临 但即便是孙权也没有料到，当他在紧锣密鼓安排攻城的时候，广陵城头也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般一片死寂毫无动静。 “报…发现城下江东军寨巡逻的兵力似乎有所减少，营寨内又隐隐有火光升起，极有可能是正在开灶造饭！但观营寨内较为安静，很可能大多数军士仍在睡梦之中。” 尽管同样松懈了不少，但这则消息由于是直接送到陈登面前的，因此禀报的时候声音依然压得极低。 “好！” 饶是陈登早有准备，知道想要伏击成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但等到这个时候才有消息还是让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毕竟，作为一个平素不怎么注意强化身体素质的文官，在城头一蹲就是半个晚上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得亏这会儿不是寒冬腊月，否则陈登也不敢保证是他先晕厥还是战机先一步到来…… 但是呢，在他接二连三的放过一个个机会之后，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倒不是他不想再等一等，只是……时间真的不允许啊！错过了这个机会，等到天明，江东军十有八九会不惜一切代价发起强攻，而只要他在城头现身，江东军一定会提防这一点，绝不可能再轻易的堕入他设计好的陷阱，反之，如果他迟迟不现身，这对守军的士气必然会造成相当程度的打击，真要是被江东军撞上了那个万一的可能一举打开城门，他纵然再有什么算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能被无情碾开。 只可惜陈登这会儿还不知道那个经典的故事，否则他一定会将苏格拉底引为知己，他现在面对的抉择，和在麦田里摘一颗最大的麦穗且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何其相似？ 只不过，总算还是被他等到了一个足够满意的机会…… 接下来，就要看这个机会能不能转化为足够让人满意的收获了。 此时此刻，在望向城下的江东军寨的时候，陈登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按照原定计划，让他们动手吧！” 一声吩咐，原本还不见人影的城头顿时变得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起来，但铭记陈登的军令，无人敢发出太大的声响，他们都在尽可能的让脚步轻盈一些，乃至在打开城门的时候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唯恐惊了城外的江东军。 当然，其实他们如此谨慎的意义并没有那么大…… 在这么一个昏昏沉沉的时刻，半个晚上都不曾发现任何风吹草动，又有前面数趟探马保证左近没有伏兵，这些兀自强打精神还在巡逻的江东士卒们早就懈怠了，更有甚者，已经是一边巡视一边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一睡不醒。 就这样的巡逻力度，怎么可能会发现城门处小心翼翼的一干守军的小动作呢？ 与其说他们现在的巡逻是在防患于未然，倒不如说他们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了正在生火造饭的炊事营那边，尽管这帮亲兵都被孙权耳提面命三令五申，但腹中空空的本能还是驱使他们有意无意的往灶台的方向靠拢，至于其他方向……这都平安无事的过了大半夜了，营地里陆陆续续开始有个别士卒起身，又怎么会有人选择在这个时候搞事情？ 但……事情总有意外。 陈登放弃了半渡而击之的机会，放弃了请君入瓮的机会，也放弃了趁江东军立足未稳突袭的机会，眼下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合适的时机，早就提前让将士们准备了干粮补充体力，这会儿养精蓄锐了大半个晚上，眼下冲出城门的时候大有猛虎下山的气势，挟着这样一股气势直扑江东军营寨，又是攻敌不备，自然是奔着大获全胜去的。 这一次，意外降临在了江东军的头上，或者说，这一次光顾他们的，已经轮到厄运了…… “咚咚咚……” 当城头的大鼓轰然炸响，如同怒雷一般响彻的时候，广陵城的守军回头望去，看见的是正屹立城头亲自为他们擂鼓助威的太守大人，自然更添三分兴奋，一时间人人踊跃，个个争先，朝着江东军的营地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 不少江东士卒在睡梦中被鼓声惊醒，迷瞪着一双眼睛走出大帐看时，还以为是自家击鼓聚将准备发起总攻呢，殊不知，迎接他们的，却是扑面而来的箭雨以及紧随其后的冷冽刀光。 更有靠近营寨边缘的倒霉蛋，还在睡梦当中呓语的时候，就已经身首两分，永远也没有机会再睁开眼睛看一眼曾经唾手可得的广陵城。 “怎么会……”当匆匆忙忙的穿好甲胄并在身边亲信的护卫下离开大帐的时候，映入孙氏两兄弟眼中的已经是一片混乱的修罗场。 诚然，在这个时代，除非最顶级的精锐，否则以眼下广陵守军和江东兵的个体素养，双方夜战也只能是在一片混沌中乱砍乱杀，但由于和袁数有过交流，早有准备的陈登自打驻守广陵开始就在为清除麾下守军的夜盲症而努力，虽然不敢说让他们在黑夜中正常视物，但只是简单的在夜色中不要把刀砍向自己身前身后的同袍还是可以做到的，这会儿又是以有心算无心，自然是大占上风。 孙权和孙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闪烁着困惑的光芒，兄弟俩都不能理解，明明这会儿还是在夜色的笼罩之下，为何这些广陵守军搏杀起来却如同不要命一般，一个个势如疯虎，到处乱砍乱杀。 难道……他们就不怕误伤自己人？ 为了避免提早暴露行动被江东这边守夜的士卒所察觉，虽然距离不远，但陈登也没有让广陵郡兵们公然打着火把往里冲，但这也就意味着一旦陷入混战，很有可能没办法分清敌友，这也是为什么孙权对于黄盖老成持重没有贸然入城夜战会大为赞赏的原因。 如果进了城不打着火把，他们很有可能被守军稍微撩拨一下就直接炸营，到时候自己人乱作一团，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敌人？可如果大队人马打着火把入城，到时候敌暗我明，被算计的风险也会陡然升高。 但……广陵城的守军，想来也不可能人人都是虎豹骑那般的精锐，他们又凭什么如此自信不会误伤自己人？ 第225章 天差地别，毫无还手之力 第225章 天差地别，毫无还手之力 是的，孙权实在是太过好奇，以至于一时间都忘记了正在被无情屠戮的乃是自己这一方的人马，好在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又与自己那个满脑子肌肉的蠢弟弟交流了几句，孙权才算是想通其中奥妙。 但如今想通了又能怎么样呢？对这样的混乱局势，别说毫无经验的孙权无计可施，就连早一步察觉到异样的黄盖这会儿也是焦头烂额、手忙脚乱。 若是他们知道陈登是怎么鼓舞士气的，或许就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广陵郡兵会表现的如此拼命了。 毕竟，说出来也不是不能理解……在这帮已经明显缓解了夜盲症的家伙心中，眼下他们执行的可是由那位大贤亲自制定的计划，昔日……庐江那帮家伙之所以能大胜小霸王孙伯符，不就是因为那位太守大人都要仰视的大贤的算无遗策吗？ 虎豹骑就不提了，哪怕庐江守军，据说战后论功行赏的时候也都领到了丰厚的犒劳，哪怕只是一个寻常的大头兵，领回来的赏银也足够他娶一房婆娘了！ 这则消息传开之后，最先受到影响的自然就是广陵守军，大家都是直面江东军的威胁，凭什么这等好事就要落在你们头上？羡慕的都快哭了在那个时候的广陵郡兵内部可不是什么空话，后来又听说那位大贤最初乃是自家太守陈登陈元龙大人举荐上去的，于是乎越来越多的人就开始梦想……什么时候，这等大佬分发锦囊妙计让他们建功立业的大好事儿能轮到他们身上。 这次又是江东那边贼心不死来找麻烦，可总算是让他们逮着机会了！ 要知道，就连郭祭酒、荀令君等人都曾公开半公开的承认过那位大贤的算无遗策，此前人家的计略也从未有过失手，那今儿个……他们所需要在意的压根儿就不是这一仗能不能打赢，而是这一仗能带来多大的收获！ 对于这些选择从军的家伙来说，再没有比“立功受赏”这四个字更能刺激他们神经的了！什么“保家卫国”，什么“天下太平”，那龙椅上坐的是汉家天子还是什么姓曹姓袁的家伙，与他们又有多少干系呢？唯有实打实摆在面前的利益才是他们所为之疯狂的东西！ 尤其是在陈登战前还额外开出了赏格，规定了各级军官的人头均能从他这儿额外领赏的价码，这就更让一干平素不存钱的家伙们眼里放光了。 这会儿看着毫无还手之力被剁翻的江东军，那都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了，那已经是白花花的银子、亮闪闪的金子，就等着他们收割！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不知是谁在守军中嗷了一嗓子。 旋即，这些将士……啊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这帮豺狼的眼眸中，隐隐有着光芒越来越亮，甚至让孙权都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如今正置身于幽冥地狱之中，就连火把都显现出有些诡异的绿色。 原本还打算收拢亲兵之后以亲兵为骨干聚集兵力反击的黄盖这会儿看到这帮正在大砍大杀的守军就连喊杀声中都透露出一股难以抑制的亢奋与喜悦，也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上去是打算放弃这一摊战场了、 毕竟，眼下毫无士气更毫无准备的江东军在这帮养精蓄锐、趾高气昂的广陵守军面前已经变成了面对虎狼的小白兔一般，瑟瑟缩缩却毫无还手之力。 等到黄盖指挥着亲兵与孙权孙翊两兄弟汇合的时候，营地里的局势已经彻底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绝大多数江东军在梦里被喊杀声惊醒，又被眼中甚至隐隐放出饿狼捕食一般绿光的广陵守军一吓，别说提起战意了，能保住性命之后分得清东西南北已经是极为不易，哪还顾得上正在被追杀的哭爹喊娘的同袍，且顾着自己先逃出生天才是正经。 而这些为数不多的理智党，首选的逃命方向当然是远离广陵城的来路。 只可惜……先前兴高采烈往广陵城进军的时候还觉得无所谓，这会儿玩命奔逃的时候，他们的内心也不由得生出绝望感，在后面有大队人马衔尾追杀的情况下，想要逃到江边的战船上，这得要多久啊？他们……真的撑得过这一段时间吗？ 当然，这些只顾着狼狈逃窜的江东军自然没有注意到，原本应当紧紧咬在后头一路追杀的广陵守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依旧震天的喊杀声和影影绰绰的光影在他们身后晃动着，仿佛是对这些溃军无情的嘲笑。 原来，虽然痛打落水狗的愉悦让人沉醉，平白放走原本已经十拿九稳的人头和功劳更是让许多大头兵们生出怨怼，但碍于陈登的威慑，这些守军还是老老实实的执行了陈登的安排，在将这些斗志全无的守军驱逐到一个不太可能再干扰到正面战场的距离之后，追击的人马就果断调头重新投入到正面的歼灭战中。 陈登心里盘算的很明白，如果真的是正面摆开阵势对决，那么人数和将领质量都处于绝对下风的广陵守军是绝无可能在正面战场上与江东军抗衡的，哪怕眼下抵达广陵的只是一支由孙权带领的先锋军，也不是现在的广陵守军可以在正面野战的过程中战而胜之的。 想要击败孙策，将江东军的主力留在这里，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哪怕眼下战局进行的如此顺利，一切似乎都已经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陈登也依然不敢奢望能全歼这支先锋军。 别的不说，若是此次江东先锋军只有城下这么多人，那么战局进行到这个份上，陈登也是完全具备足够的气魄将这些人全部留在这里。但问题是，哪怕这一支不起眼的先锋军，人家后头也还有预计人数不低于四千人的后备力量呢。 不管后面领军的到底是程普还是孙权，眼瞅着江对岸火光一片喊杀声四起，怎么可能会不有所动作？ 没有城墙作为倚仗，哪怕眼下双方士气对比已经极其悬殊，最终的结局也很有可能会沦落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地步。这等交换比显然不是后面还要应付孙策主力以及随时可能赶到广陵参战的刘备部的陈登所希望看到的。 因此，为了保证交换比，在确保那帮溃兵被驱赶之后，他果断放弃了继续追杀，而是勒令部将回头试图将这边的有生力量全歼。 第226章 天赐良机，痛打落水狗 第226章 天赐良机，痛打落水狗 当然，陈登可是一名合格的谋士，好不容易捕捉到这样一个战机，他所安排的当然不会只有让城内的守军逮着机会先敲这帮家伙一闷棍这么简单。 抢人头抢功劳的兴奋感让投入战场的甲士们兴奋的有些忘乎所以，一直纵观全局的陈登可没有被一时的得失冲昏头脑。 “点火……” 正在城头擂鼓的陈登似乎是有些累了，他转过身，将鼓槌交给身边的一名甲士，随即淡然的开始了下一步的安排。 而随着城头火光的亮起，只是片刻功夫，整个广陵城周围的树丛闪烁而出的是通天的火光……紧随而至的还有…… “杀呀…冲呀…休要放走了黄盖……” 一时间又是喊杀声震天…… 原来，陈登一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大量的助燃物，提前布置在城外山林里，等到夜袭的精锐彻底将江东军的营地搅成一片的时候，再让事先撒出去的小股人马点火呐喊，当此夜色正浓、人心惶惶的时候，这些柴火统统点燃，再配合上外围将士们尽心尽力的呼喊，就仿佛广陵守军还有后续的大队援军正在投入战场一般。 反观刚刚完成汇合的孙权与黄盖这边…… 本就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眼瞅着没有多少机会重整军阵，索性退而求其次准备集结人马跑路的时候，好巧不巧又撞见了城外的火光连绵不绝，又有人影在山林之间晃动，喊杀声更是响成一片，敌军的将士们又表现的如此兴奋而大胆…… 再结合先前探子哨探得到的情报，很显然，这并不全是陈登事先的部署，那么……之所以敢这么放心大胆的出击，很有可能就是……援军到了？ 尽管孙权并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但目前的局势显然容不得他不多想一步。 但让孙权和黄盖这会儿都有些纠结的点在于，如果不下达撤退的军令，那么他们或许可以靠着已经完成集结的亲卫和少量部曲从战团中脱身，但那之后，失去了指挥被抛弃的江东军很有可能会直接士气崩溃沦为守军的俘虏，这显然不是他们愿意见到的局面。 但反过来说，如果他们这个时候下令全军撤退，那还在苦苦支撑的那些将士岂不是也会瞬间丧失斗志？到时候连锁反应，兵败如山倒之下，他们这一支看上去斗志昂扬的队伍很有可能会成为敌军集火的焦点，到时候就算他们能侥幸脱身，手底下的亲兵恐怕也要折损大半，这样的损失，很显然不到万不得已孙权并不想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 但如果就这样僵持下去，到时候很有可能就是那些还在抵抗却不成体系的散兵游勇被歼灭，最终一样是自己这边已经集结成阵的亲兵被围攻。 没有战场经验已经有些慌神的孙权左右摇摆了好一会儿拿不定主意，只能把决策权交到了黄盖手中。他这会儿显然也是想明白了，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都好过不做决定，就这样被守军白白消耗有生力量。 或许他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与底气，但并不妨碍他愿意将指挥权下放给有这个魄力又值得托付安危的老将黄盖。 而接到孙权的命令，先前原本还打算重振旗鼓、集结再战的黄盖在努力失败之后，这会儿的思路也是无比的清晰，虽然不愿意就这样壮士断腕，但这已经是避免被围歼在此最好的方法了，程普那边的援军不知为何迟迟不到，倘若没有有生力量的投入支援，再在这里苦苦支撑，除了招来敌军的围攻之外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为了避免两位重要人物落入敌手，黄盖也只能选择断尾求生。 很快，撤退的命令就传遍了战场，而如孙权等人所料，这道军令传达下去，许多原本还在苦苦支撑的残部彻底崩溃了，当他们意识到自家主将已经准备放弃自己的时候，再回过神来注意到周边宛如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配上那在耳边久久回荡的喊杀声与友军的哀嚎惨叫，让这些士卒在机灵灵打了个哆嗦之余彻底丧失了再继续战斗的勇气。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一干原本已经遇到阻力的广陵郡兵们就惊奇的发现，刚刚还在与自己有来有回的对手这会儿已经如同疯了一般的互相践踏，一个个都表现的如同丧失了理智一般。 已经撤到附近一处土丘上的孙权居高临下看着已经如同人间地狱一般凄惨的战场，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再看向黄盖的眼神当中也有些复杂。 诚如他所料想的那般，在这样的情况下，撤退的军令一旦下达，局势立马会彻底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遭到突然袭击的情况下，没有军队可以保持理智的撤退，强行撤退的最终结果只会演变成像现在这样的大溃逃，除了多送几个人头之外并不见得能起到多少保存有生力量的作用。 但孙权同样明白，这样的局势，实在不能苛责黄盖太多，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做出这样的决断，黄盖多少有些代他孙权受过的意思在里面，他孙权又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性子，自然不会再抓着这个点做文章。 至于一旁有些不满、认为黄盖这道军令实在是大错特错的傻弟弟孙翊，孙权也只能是一声叹息，如果有的选，他真的很想一巴掌先把这个愚蠢的家伙抽晕过去，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这个亲弟弟能蠢成这样…… 趁着下方的局势愈发混乱，黄盖果断指挥着亲兵保护着两个孙家嫡系开始突围，果不其然，习惯了痛打落水狗并乐在其中的广陵守军并没有和他们这支已经紧紧抱团一看就不好惹的“残部”死磕的意思，只是简单的一波交手过后，发现占不到太多便宜的守军本着穷寇莫追的原则很自然的放开了一个缺口，当然，他们最终也不敢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人放走，是以还派了一小队人马在后面盯着，美其名曰衔尾追杀，实际上礼送出境的意味恐怕要更浓一些。 黄盖脱离包围圈并没有引起陈登太多的注意，他这会儿的注意力全被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主战场吸引了，看到这样的情况，陈登眼眸微微凝起，思索片刻之后，果断将令旗换到了右手。 短促却铿锵有力的话语从他口中缓缓传出。“传令众将，全军突击！战功就在他们面前，能取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可是……”一旁的参军却没有马上去传令，而是有些支吾。 第227章 瞻前顾后 第227章 瞻前顾后 “嗯？有什么好可是的？”陈登眉头一皱，显然是有些不满，若非这参军平素也算是得力，只怕这会儿少不了要被他治一个“延误战机”的罪名。 “太守大人，敌军眼下看上去十分狼狈，但数量依然不可小觑，更何况，对方的后军同样具备着相当的战斗力，贸然追杀的话，恐怕……”那参军战战兢兢，却仍旧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显然是觉得陈登这样的命令有些冒失了。 谁知陈登面对如此善意的提醒却是完全不以为意，只见他手一摆心一横，说话的时候倒是颇有几分气定神闲的味道：“无妨，有这样的顾虑是好的，但是尔等不用多虑。传令下去，追杀的时候不要追的太急，慢慢的蚕食那些队伍尾端的残兵败将就可以了，只要慢慢的消耗下去，孙仲谋再怎么少年老成，终究和他兄长比起来还是太嫩了一些，哪怕有黄公覆这样的老将坐镇，这也是没法弥补的事实，而只要等到他们的心态再度崩掉，那个时候……嘿嘿，可就犯不着再这么客气的‘礼送出境’了，到时候呀，说不定咱们还能给即将到来的小霸王准备一份他们意想不到的大礼！” 话音落下，望向城外战场的陈登嘴角勾起了一抹有些邪异的弧度。 “诺！”旋即就有亲兵领命去传信了，但那位参军显然还是有些想法。 只见他又追问道：“可是……若是放任将士们继续追杀，到时候撞上了敌军的后军，又该如何应对呢？再者，他们还有战船，倘若逃回了船上……” 伸了一个懒腰之后陈登有些放松的将手搭在城头，没有回头，但声音里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那若是换了你来指挥，你以为，这个局面应当如何来处理呢？难得出现这么一个战机，可不要想什么见好就收。若是这一次不能将他们打痛，单靠广陵一座孤城，可没有办法与他们周旋。毕竟……” 后面半截话陈登没有说出口，但参军反应也不算慢，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一时也是有些沉默。 是啊，若是这一役不能给他们留下足够的心理阴影，有孙权领军消耗，等到孙策大军抵达，后路又被刘备率军切断，他们似乎就只有束手待毙这一个选择了。 至于转战其他地方…… 自家太守的表态已经非常明确，在给江东军造成足够的杀伤之前，他是不会轻易放弃广陵城的。 当然，若是弃守广陵城能换来突袭拿下孙策或者刘备的机会，那肯定还是值得赌一把的，但就这样战略性放弃，显然不在考虑之内。 这样一想，似乎、好像…… 参军的脸上露出了苦笑，“这么说来，继续追杀恐怕是唯一的选择了？可是……” 陈登这会儿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呢？真要是将这帮人逼得狗急跳墙，到时候临死之前的反噬恐怕也不会让广陵守军好过。更不用说，对方的阵型并没有就此被己方打散，人家还有一支随时有可能投入战场的后军正整装待发呢，这一路追杀…… 可是，虽然这个选择或许并不明智，但对于陈登来说，他现在也实在是没有第二个选择了，所以他能做的，就只能是在一路追杀的基础上尽可能的优化自己的策略。 而在他等待的那个转机发生之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可没有白白放过的道理，尤其是先前为了避免一次性暴露全部实力，在陈登指挥下的广陵守军有意无意的在孙权那儿很是吃了几个闷亏，这会儿显然是要找补回来。 陈登思索片刻，便传达了一道新的命令，“你去告诉他们，以江水为界，凡是没能过江的，一个不留！届时在江水旁列阵，等候本太守进一步指挥。” “这……太守大人莫非是打算亲自上阵？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亲自出城指挥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了？”参军应声领命之后刚要去传令，猛然意识到陈登的意思，赶紧扭头回来劝说。 开什么玩笑，现在主张固守的一方最重要的主心骨就是陈登这个有能力有威望的太守，眼下这一场已经十拿九稳的大胜更是进一步确立了他在军方的权威，这对于守城无疑是一件好事，可这个节骨眼上，你告诉我你这个太守打算黑灯瞎火的出城亲临战阵？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咱们这广陵城是守是不守？ 历史上原本已经胜利在望的局势因为主帅亲临前线结果被人家关键时刻翻盘的局还少吗？ 远的姑且不说，耳熟能详的本朝的经典案例也不是没有啊！ “太守夜间出城，难道不怕效淮阴侯背水一战故事？” 也难怪这个参军一副胆子都要被吓破的样子，实在是这个局势有些过于相像了。 当初汉赵交战，韩信可就是利用前军诈败将陈余部引出本阵，当时自信满满的陈余拒绝了李左车的献策，悍然率全军直扑在河水旁背水列阵的韩信中军，结果背水一战的汉军出乎陈余意料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硬生生拖住了陈余的主力，使得赵军被死死的拖在正面战场，而另一边早就得了韩信吩咐的汉军小股精锐则趁机偷家，最终前后夹击，大破赵军，陈余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当初赵军可是占据人数优势来势汹汹，又据有井径口这等天险要塞，在堕入算计被韩信引出去之后尚且大败亏输，落得个近乎被全歼的下场，如今人数上占据优势的可是江东军，倘若他们也误打误撞引蛇出洞，在陈登这个太守被引出去之后分出一部兵力来偷城，已经精锐尽出的广陵城在没有太守指挥的情况下恐怕真的扛不住多久，到时候广陵一旦陷落，陈登和前出追杀的精锐便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如何抵挡的了江东大军的剿杀？ 尽管提醒的时候用的乃是淮阴侯韩信，但实际上指的很明显是陈余堕入算计，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难保陈登这次出城追杀不会被对方顺势偷家。 第228章 照本宣科，故技重施 第228章 照本宣科，故技重施 “放心好了，淮阴侯韩信？嘿嘿，江东鼠辈，也配与这等大能相提并论？”陈登对此不以为然，他可是有着相当的把握，要在这一战一举打出身价，扭转天下人对他们父子只会阴谋算计的刻板印象，自然早就算好了一切。 见那参军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为了安抚人心，陈登还是决定多解释几句，“当初淮阴侯乃是使前军诈败，自己先领中军背水布阵，如今彼等夤夜无备，眼下被追的狼狈逃窜，不可能是早有准备打算调虎离山。” “大人难道就不怕他们后军将计就计吗？”那参军仍然不太放心，说白了还是吃了人数劣势的亏，陈登若是领精锐出城追杀，广陵城的防护基本上就等于形同虚设，哪怕敌军分出一支一两千人的小股部队来攻城都够他们喝上一壶。 “将计就计？那也得他们有这个功夫才行啊。莫非你以为，那位大贤留下的计策只有这么浅薄的一层？”陈登嘴角又是邪邪一笑，却不肯再透露更多内幕。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再一次扯起了虎皮。 见陈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参军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劝动太守大人回心转意，再想起这一策据说也是那位大贤亲自布局，想来应该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只好老老实实的去传命了。 “嘿嘿，不得不说，那小子的名头还真是好用。只是有些可惜啊，这么大的一个风头，还要平白被他分润大半。”望着参军离去的背影，陈登轻笑一声，身影闪动，也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毕竟，狐假虎威这种事情，只有第一次才会让人记忆深刻，只是大概就要苦了江东那帮人了，一次那位亲自出手算计，一次自己借着他名头出手算计，最后都是江东这帮倒霉蛋结结实实的吃下这个亏。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早些时候…… 在孙权和黄盖遭遇突袭手忙脚乱的时候，程普也注意到了对岸的漫天火光。 当然，这会儿的程普可不会有什么“这漫天火光，是我江东之志”的感慨，他现在有些奇怪的是，这火光……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是孙权和黄盖领着人马顺利的攻入广陵，然后为了搜捕守军残部选择放火施压，这当然是他乐于见到的情况，这意味着他们在战场上可以顺利推进，实现周瑜定下的战略目标，当然，隐患也不是没有，这样冒失的举动很有可能会让本就风评不高的江东军进一步失去民心，到时候万一和刘备发生摩擦，事情很有可能会脱离掌控朝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发展。 但相比于被广陵城拦住迟迟不能突破，这点民心民意的损失说句实在话还不被程普放在眼里。但问题在于，如果真的顺利突破，难道他们连分出一路人马送信的精力都没有吗？是怕自己的后军赶过去会分润一份功劳，还是说…… 从这几日的相处来看，程普总觉得孙权这位孙家二公子虽然心思深沉看上去不太好揣测，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嫉贤妒能的性子，更没道理排挤像自己这样的江东元老。虽然说他要是热情的凑上来结交程普也不一定愿意搭理他，但出于政治考量的疏远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不影响战场上以大局为重展开配合的呀！ 这样想来，似乎事情就该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召集一干将领简单商量了一下，程普很快也找准了方向，明白了现在的处境，而无论哪一种处境，他都有必要点兵点将聚集起人马做好出征的准备了。 如果火光自城内而起，那很有可能就是孙权和黄盖以为广陵已经是一座空城，两人轻率冒进，结果在城内中了陈登那厮的埋伏，这会儿正被人家点了火当盆菜煮着呢，倘若没有后续援军赶到，恐怕两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如同当初曹操在濮阳城狼狈而逃一般近乎是仅以身免，麾下的人马少说得折个七八成进去。而且更让程普难受的是，这种关门之后痛打落水狗的局面，除非他带的这几千人能恰到好处的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否则对方完全可以城门一关压根儿就不搭理他们先解决了城内再说，到时候黄盖孙权都落到敌人手里，他又怎么以一己之力逆天改命呢？更何况，平白折了两位重要人物，程普都能想象得到到时候孙策接到这个消息之后要怎么惩治自己。 再怎么是江东元老，这种情况也不顶事啊！ 再说了，等他看到火光大作再集结兵力，这时间上恐怕也有点难说。就算他这头第一时间发兵，等赶到广陵城下恐怕也得要好一会儿功夫，城内那二位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说句实在话，程普也不是很有底气。 事情如果真的演变到那个地步，他只能祈祷陈登再贪心一些将城门放开，这样他或许还有伸出援手拉兄弟一把的机会，但他也很清楚，以陈登的谋略和本事，既然布置到了这样一场杀局，留下这么一个破绽让他钻的可能性恐怕也是微乎其微。 当然，如果火光是自城外而起，那情况就要简单的多了。 尽管这么想可能有些对那二位的不尊重，但程普还是在内心暗自祈祷，希望两位别给他搞事。毕竟，如果是在城外爆发出激烈战斗，那就意味着最坏的情况也无非就是黄盖和孙权在行军的过程中被早有准备的陈登指挥广陵守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就算一开始反应不过来被人家先手占了点便宜，但以两人身边亲兵的素质，汇聚在一起保着两位主将杀出重围想来应当不是难事，毕竟广陵城里的兵员是个什么素质，程普在来之前也是做了了解的，他可不相信在人数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这帮广陵守军还能一边剿灭那些散兵溃卒一边集中精锐围杀黄盖孙权，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精锐兵力，也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广陵这么一座相对来说远离曹营腹心要地的城池。 更有甚者，如果想的乐观一点，说不定黄盖已经在集结兵力准备反击，双方现在正战的有来有回也说不准呢？ 无论战况如何，如果能将陈登从城里吸引出来，那就更完美了！ 韩信背水一战、成就威名，让又一位秦末诸侯成为他王座下累累白骨之一的经典案例井陉之战可不是只有陈登这边的人熟悉，程普同样对这场战役的前后知之甚详，眼下大有因地制宜玩一手复刻的想法。 第229章 心急火燎的程普 第229章 心急火燎的程普 很快啊，“啪”的一下，紧接着又是“啪”“啪”两声…… 嗯，不是什么邪恶的声音（想歪的自觉面壁）。 却是有一小将激动的以手扶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见身边一干前辈都投来狐疑的眼神，就连上首的主将程普都投来了一个疑问的眼神，他才猛然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场合，一时间有些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惶恐。 “年轻人，些许小事不必在意，想到什么就说罢，眼下众将也没有什么思路，或许就能从你这儿得到些启发呢？”尽管有心复刻井陉之战的传奇，但程普也很明白，论用兵之道，自己肯定是不如当年那位赫赫有名的淮阴侯韩信的，兵仙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沽名钓誉得来。而敌人虽然也姓陈，说穿了有可能五百年前是一家，但也绝不是陈余这等利令智昏会被轻易拿捏的存在。 如果说当初井陉之战韩信与不听李左车良谋的陈余是九一开甚至近乎十零开的差距，那么如今程普自问与对面的陈登最多也就是六四开，大概率应当是五五开才对，考虑到眼下陈登占据了先手并且给江东一方造成了相当的杀伤，最终谁能笑到最后还真是未定之数。 “倘若两位将军配合得当，窃以为，我等是否可以分兵两路，一路直捣广陵，攻敌所必救，另一路从后包抄，与主将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将出城的敌军击溃？两路攻势只要有一路得手，今晚这场失利便可以被遮掩过去，若是两路侥幸尽皆顺利拿下，那便是我等大获全胜，而且功劳肯定要归在我等后军身上……” 被一干将领盯得有些发虚的小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戛然而止，但好在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众将也都听了个大概，一时间各有心思，要不是上面还有个程普压着，只怕早就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你这想法倒是不错，诸位不妨议一议，这一策有无可行之处？”既然有人提出了效仿韩信井陉之战的打法，程普当然犯不着急于表明自己的想法，而是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一干将领，当然，那位年轻的小将也被他鼓励了几句，问了名字之后就暂时的抛在脑后。 与一干开始交头接耳的将领不同，这时一个中年将领有些着急忙慌的将年轻人拉到了自己身边，低声训斥起来，这一幕当然没有瞒过程普的耳目，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 毕竟，相比于解救可能陷入危机的孙权，一个刚刚崭露头角还没有证明过自己的年轻将领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嗯，如果程普知道历史上那位的成就，大概这会儿可能会哭出来。 当然，虽然他也不可能知道历史上这位现在还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做出了多大的成就，但这依然不妨碍他在未来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被他暂时性抛在脑后，主动献计献策后来却被拉回去谆谆教诲的这一位，却不是别人，正是提早被陆逊激发了雄心壮志打算跟着姐夫出来闯一闯的吕蒙吕子明。 而正在教训他的，自然便是名气完全被自己这个妻弟掩盖掉，但同样算是受益于这个妻弟得以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邓当。 说句实在话，邓当这会儿也是极度的无语，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妻弟居然这么不安分，之前在江东内部征讨山越的时候你小子跟着瞎折腾瞎胡闹，看在毕竟是自己妻弟的份上，而且考虑到生在乱世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自己这妻弟不喜读书，舞刀弄枪未必不是一条出路，于是乎邓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现在乃是跟着程普这样的江东元老出来征讨外敌，这个机会也是邓当好不容易要到的，结果吕蒙你小子腆着张脸跟过来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在这么重要的军机会议上第二个发言（第一个当然是程普这位主将），你以为你是老几？你能想到的事情别人就都想不到？凭什么要让你来出这个风头？ 尽管程普没有说什么，但旁边一干将领投来的不善的眼神当然瞒不过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的邓当，这会儿表面上是在责骂吕蒙，实则也有替他遮掩的意思，省的自己这位看上去还算有些天赋的妻弟还没在军中混出个名堂来就先被一堆人记恨上。 虽然……好像……不见得有什么效果就是了…… 当然，尽管不少将领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就敢这样大放厥词当着他们一帮老前辈的面指指点点指手画脚很是不爽，但上面有程普压着，一个个也知道这次攻广陵事关重大，倒是也没有人被情绪左右或者说至少没有人把情绪挂在脸上，反而在一番讨论之后，最终程普拍板决定就按照吕蒙的方案行事，唯一的一点改动则是他自己带了五百精锐充作后备队，届时见机行事，以防不测。 当听到将军要集结他们去进攻广陵城，原本以为这次捞不上多少功劳的一干江东甲士可以说是人人欢呼个个雀跃，仿佛功勋就是唾手可得的事情，浑然不想先前同样兴高采烈的同伴眼下可能正被敌军追的屁滚尿流。 邓当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感慨幸运还是不幸，大概是由于吕蒙先前堪称出尽了风头，一干将领在分配任务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排挤他，最终给他剩了个在战船上接应溃军的活计，可以说，届时攻下广陵城的功劳他们是半点也分不上，这次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要来的出征机会基本等于竹篮打水一场空，日后还得回去老老实实钻山沟和山越人斗智斗勇。 嗯，唯一的好处就是这样一来他们也不用投入第一线的战斗，至少自己不用担心这个爱惹麻烦的妻弟再给自己凭空招惹来许多事端，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自己这个妻弟，恐怕也没办法结识如今似乎已经今非昔比却仍然低调的陆氏，一时间邓当看向旁边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架势的妻弟，心底也很是复杂。 对于手下们的小九九，程普或许并不知道，或许他知道，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在出发之前看了吕蒙一眼，尔后嘱托邓当好好努力，做好接应工作，程普就带着大队人马登上战船，直奔对岸而去。 第230章 运筹帷幄的陈登 第230章 运筹帷幄的陈登 当然，对手下们说的时候，打出的旗号自然是直扑广陵，来一手围魏救赵，逼陈登部回援。但实际上，程普却早就在心中筹划好了两种打算，如果陈登真的觉得城外有机可乘带队追出去了城内空虚无备，那他就顺势将广陵城拿下，将陈登与徐州后方彻底隔离开来，他再怎么能耐，难道还能在即将抵达的孙策主力面前翻了天去？只要自己卡死广陵，陈登就绝不可能带着这几千人安然无恙的退走，到时候反败为胜，自然也有的吹嘘。只不过，这是陈登知趣不来硬碰硬的说法，含金量未免有些不够。 当然，如果陈登在城内但身边却没有多少兵力，又或者这家伙发了狠非要重新夺回广陵不可，那届时攻守之势交替，就该轮到他围点打援、以逸待劳，设下圈套，将陈登今夜施加给江东军的屈辱全部还回去。 如果广陵城一时间急切难下，那么他也可以采用吕蒙所说的策略，分一部人马看住守军，自己带着其余将士回头与黄盖部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同样是背靠江水无路可退，当初在韩信麾下的汉军可以抱着有死无生的信念冲垮赵军，他们未必没有机会将陈登派在城外的这一支精锐解决掉。 在程普看来，经过他本人完善之后这已经是一个堪称万无一失的计划，无论陈登选择哪一条路，他都有办法让今晚的大局扭亏为盈，最次也是平分秋色，让广陵守军一场酣畅淋漓的追杀大胜变成惨胜。 “这就是你陈登不把我们这批后备力量看在眼里的代价！”尽管不曾宣之于口，但在程普有意的撺掇下，不少后军将领这会儿胸中都憋着一口气，誓要狠狠的教训广陵守军一顿，让陈登他们知道，留在后面压阵的才是真正的精锐，至于前头那些被你们乱砍乱杀的，都是些看不上眼的炮灰罢了。 程普的设想很美好，但很可惜，他以为他在第三层，陈登在第二层，但事实上，陈登早就站在了第五层。 所以，陈登早就猜到了程普一定会有所动作，他不相信这位孙坚时期就追随在孙氏左右鞍前马后的老将会舍得看着老兄弟黄盖和很有可能成为江东未来又一个顶梁柱级别人物的孙权就这样被他追的满地找牙甚至险些丧命而无动于衷。 韩信井陉之战的故事，他们这些有志行军打仗征战沙场的高门子弟，又有谁会不知道呢？ 虽然没有在程普军中安插内应（唔……在陈登的视角里肯定是没有的），没可能事先就得到情报知道程普的一举一动，但陈登还是根据他对程普的认知提前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讲的直白一点，不就是攻敌所必救吗？有了韩信的战例摆在前面，玩出花样整活或许有些困难，抄答案谁还不会啊？ 你不是准备来抄后路进攻广陵么？那我就去劫了江东军的本寨，大不了咱俩换家！反正广陵城勉强算得上城高壕深，眼下天色渐明，你程普充其量也就带出来三千多人，城内又不是真的一点守军没有，四面城墙守不住，两面甚至一面还守不住吗？就这么点兵力，你程普难道敢把人全部散开来爬墙？就不怕城外的人马杀一个回马枪把你自己也给端了？ 相信程普不会有那个胆子玩梭哈，陈登自觉看清了对方的底牌，安排起来那叫一个胸有成竹行云流水。 表面上，他的安排是带领精锐出城痛打落水狗，但实际上……在走到半道上的时候，陈登就宣布了他们的真实目的——先去推了江东军本阵，彻底将他们渡河逃命的希望摧毁。 毕竟，照陈登的想法，只要眼下能将这支先锋军的有生力量基本打残，广陵城你程普要是觉得带着千把来人能守住，那你就拿去守着呗，反正他是不相信刘备能容忍徐州门户洞开的，到时候双方势必要就广陵城的归属问题产生摩擦，尤其是关张那暴脾气，当年在小沛寄人篱下的时候尚且敢公然和还没有明显下滑的吕布公开放对，如今蛐蛐一个江东孙策，也配让张三爷低头退让？ 是的，在张飞关羽这等可以一对一和巅峰吕布周旋的猛将面前，现在的孙策还真就只能算是“蛐蛐”孙策。 而促使陈登做出这个决断的，当然也离不开他提前撒出去捕捉动向的探马。相比于他在后路做了安排，他相信江东方面肯定是不可能像自己这么镇定的，无论这边被困住的是谁，后军必然要倾巢出动，因为他们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程普难道接受的了孙权栽进来的后果？还是说孙权能承受的起程普黄盖两员追随孙坚起事的悍将就这样白白战死在广陵城下？ 这样的局势下，为了避免被清算，倾巢而出支援前线就是对方后军必然的选择，而如果他们丢了战船又没能打下广陵城，到时候…… 这也是为什么陈登明明集中了广陵城内所有能在马上行军的精锐，却在最重要的第一波夜袭只放出去了一半，剩下的这会儿都被他带了出来，绕了个圈直扑程普后军立寨的地方。 虽然没有办法组装出一支纯骑兵奔袭敌军大后方，但这些骑马步兵在行军速度上倒也不会比标准的骑兵差的太多，眼下又是己方占据主动，想来应当是来得及的。 当然，如果真的找不到机会过河摧毁江东军的本阵也不要紧，陈登这一次的目标本来就可以切换成敌人的援军，只要能和这支援军互相牵制，已经彻底被打的失去了战斗意志的黄盖部被全歼只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无论是战是退，主动权依然掌握在他们手里，到时候前后包夹，该担心怎么保全自己的恐怕就得变成这会儿十有八九已经启程正心急火燎往正面战场赶的那支江东援军了。 至于部将在出征时忧心忡忡的提出的疑问，陈登没有正面回答，但实际上……他也并非全无考量。 是，考虑到战场机动性，他这一次是全军骑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拉出来的是一支纯骑兵，除了大约两百人左右的正式骑兵之外，剩下那些被称作骑马步兵更合适一些，这些人在马背上的战斗力基本为零，在骑兵对冲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发挥一下啦啦队的作用。 但广陵的骑兵虽然少，那也是和北方的袁绍以及西凉诸侯相比，若是和对面的江东军比起来，吃亏的是谁恐怕就要两说了…… 第231章 以步破骑，难题何解 第231章 以步破骑，难题何解 陈登不必为这个问题发愁，但程普却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尽管一干部将都信心满满的认为广陵不可能配备多少骑兵，再说了，就算真的有骑兵，那也一定是广陵守军当中的王牌部队，难道不会安排在第一波袭营冲阵的时候？ 如果没有骑兵冲阵，他们可不相信在人数上也不占便宜的广陵守军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前出的黄盖所部击溃。 没错，在过江之后，他们已经意识到情况恐怕比他们原先设想的还要恶劣一些，哪怕黄盖还能支撑，但这些明显是仓促之下丢弃的江东盔甲兵器总不可能是广陵守军从营寨里偷来摆在这里扰乱他们军心的。 照这个样子看，就算黄盖还能苦苦支撑，恐怕本阵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当下程普也顾不上保存体力，果断催促着部下加快了行军速度，但他脑海中的问题并不会因为提速而得到解决。 万一…… 真的撞上了骑兵，哪怕只是小股骑兵，他们该如何应对，又能如何应对呢？ 【怎样战胜骑兵】，或者说，退而求其次，【怎样不受骑兵的影响】 偏偏程普本人也算得上是骑将，虽然这些年江东很少有对外征战，骑兵的规模也受限于战马数量在不断缩编，但作为当年曾跟随孙坚征战中原的老资格，他对骑兵的威力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自古以来，骑兵都是最具威力的兵种之一，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大多数时候这个“之一”都是可以去掉的。在马的帮助下，原本单体能力较为孱弱的步兵摇身一变，成了具有高度机动能力和极强的突击能力的部队，而不幸的是，和眼下正在发愁的程普一样，中国历史上绝大多数王朝的军事力量都是以步兵为绝对主体构成的，能大规模配备骑兵的都是王朝当中的稀有品种，这也就使得他们不可避免的在面对游牧民族的骑兵时屡屡吃亏。 当然，现在的程普可能也并不了解，骑兵其实并不是不可战胜的绝对王牌。事实证明，在差不多同时代的西方，古罗马的重步兵在结成方阵之后是完全有能力与骑兵一战的，其长矛阵更是对骑兵造成过相当的威胁，可是中国人向来没有打仗时动辄列装几十公斤盔甲的习惯，而中原王朝的国情也不支持他们玩这样的操作，整个中国数千年的历史，唯一一代拿的出手的重甲大概就是两宋时期的步人甲，但那玩意儿也是高端货色，终北宋一朝步人甲的数量最多也就达到过四位数，相当一段时间内可以拿出来投入战场的步人甲更是只有三位数，远远达不到列装一个方阵的资格。 更重要的是，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中西交流的制度，就算有，就靠那几年来回一次的速度，等程普知道这个方法，恐怕仗早就打完了。 当然，如果有机会穿梭时空，或者像眼下正在许都摸鱼的袁数一样开了天眼，那程普马上就会知道（虽然大概他不穿梭时空应该也有机会在几十年之后亲眼目睹），同样和他一样被这个课题难住的还有无数人杰，但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而在经过了孜孜不倦的研究后，其中有一批人确确实实做到了脱颖而出，找到了一定程度上与骑兵对抗的方法。 其中有一位大名鼎鼎的，正是眼下大概还在读书的诸葛孔明同学。 在他统治下的蜀军，不敢说是曹操麾下骑兵军团的噩梦，却也绝不是他们乐意交手的对手。 事实上，经过了一系列的总结经验与发明创造，有不少小玩意儿在诸葛亮同学的手上发扬光大，并在后世成为了对付骑兵的标配武器。 譬如……后来被无数大能演化的车阵。没错，传统的马拉战车确实早在战国时代就已经被时代的洪流所冲垮，但诸葛亮重新把这玩意儿从废纸堆中翻了出来，在经过了优化之后，战车重新绽放出了别样的光彩。 金属制战车由于金属紧缺的缘故不太可能玩出大规模列装的花样，但木制战车还是玩得起的，于是乎诸葛亮手下相当一部分军团都配备了这玩意儿，没事的时候可以拿来装运物资，一旦出事，就把战车顶到最前面，其作用大概相当于前排的盾兵，用来抵御骑兵最猛的第一轮冲锋，相比于用人命来减缓冲击力，这一招明显就要划算的多，毕竟蜀国精壮有限，死一个都要肉疼好久，相比之下，损失点木头算什么，实在不行，战后还能把这些战车残骸回收了当木柴生火。 这一招后来被无数大牛借鉴并推陈出新，譬如明代后期大名鼎鼎的戚继光与孙传庭，就都是战车的忠实粉丝。 戚继光就不多说了，虽然他的战车大法没有戚家军早年玩出花来的鸳鸯阵出名，但也确确实实是被他老人家写进《纪效新书》的东西，更是他在南方收拾完倭寇之后被调到北方跟蒙古人干仗时的重要倚仗。 当然，与其说戚继光倚仗的是大车，倒不如说是大车配火器，颇有几分坦克雏形的味道。 后来的孙传庭就更不用说了，别说对付骑兵了，这哥们儿连和李自成麾下以步兵为主的骑布混合部队死磕都要把车营带上，对战车的依赖可以说是深入骨髓。 当然，有了大车，很多时候只是在骑兵冲锋的道路上多了一道障碍，翻越起来或许有些麻烦，但对于真正的顶级骑兵来说，大概也就是绊脚石级别的货色。这方面还是以明代那二位为例，戚继光时代的蒙古骑兵虽然依然能对明朝的北方边境造成相当的威胁，但实际上双方早就不复昔年之勇，当初徐达、常遇春、李文忠、蓝玉等明初顶级名将与蒙元最后一位将星王保保之间动辄十万计的骑兵对冲、追亡逐北的景象早就已经成了双方梦中不可企及的回忆，就更不用说黄金家族在成吉思汗率领下用铁蹄踏遍欧亚大陆的无上荣光了。而且戚继光手上更是掌握了火器这一划时代的武器，用以欺负完全不熟悉火药为何物的蒙古骑兵，战绩含金量放在整个历史长河里确实有些不太够看。 而孙传庭就更不值一提了，局限在明末，李自成的骑兵或许也算不错，但放眼整个中国历史，闯王同学手底下的骑兵充其量也就是三流顶尖，连二流货色都算不上，能和他五五开在当时固然不错，但放眼整个历史，孙传庭所谓的秦军精锐也实在是不太够格，其战绩说服力甚至还比不上陈庆之的七千白袍。 第232章 步骑相争的前世今生 第232章 步骑相争的前世今生 当然，除了大车这种消耗性工具，诸葛丞相还发明了不少小玩意儿，保证让曹魏骑兵在冲锋陷阵之余能有些不一样的体验，虽然这对于骑兵来说可能有些残忍，也存在相当的局限性，但不可否认，确实算得上行之有效。比如……绊马钉以及各式绊马索。 当然，除了这些小玩意儿，咱们大名鼎鼎的诸葛丞相自然也有压箱底的宝物，当敌人的骑兵兴高采烈的跨越重重阻碍冲到阵前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呃……当然不是猎枪，诸葛丞相可不是穿越者，攀科技树也是要讲道理的，不过作用也不遑多让就是了，因为尽管没能攀上主流科技树，但点歪了的技能点那也是技能点，于是乎，曹魏的骑兵们就成功的见到了丞相大人压箱底的宝贝——诸葛连弩。 嗯，称作诸葛连弩，固然有些后世加工美化的成分，真正完善可靠的连弩也不是诸葛亮时代就捣鼓出来的，这里面离不开后世一代代人的努力，但无可否认，有资料可以确认的最早将连弩投入到战场使用的就是诸葛丞相，叫这个名儿倒也不算是夸大其词。 而据史料记载，诸葛亮的科技树虽然攀的有些歪，但这歪门邪道一样的东西在当时的战场上确确实实展现出了独特的价值。在那个时代，他鼓捣出来的一击十发的连弩是真真切切的战场杀器，其威慑力比起后世热兵器时代的机关枪也不遑多让，再加上连弩是以机扩击发，不像弓箭那般对臂力有极高的要求，导致连弩的杀伤力稳定的惊人，以至于一看到蜀军搬出连弩，魏军骑兵的战斗欲望就会快速冷却。 当然，诸葛亮的策略虽然有效的实现了用步兵与骑兵抗衡，但其弊端也很明显。最大的短板，无疑就是机动性。 要知道，三国时期的连弩可不是某些小说里可以单手操作上机扩就能完成装填发射的玩意儿，那可是实打实的中大型器械，虽然可能不如霹雳车，但也绝对是个慢吞吞的阵地战大杀器。绊马钉绊马索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唯一一样或许能在进攻端发挥一定作用的大概也就是车阵了。 但在骑兵尤其是轻骑兵恐怖的机动性面前，车阵也不好使。 再加上连弩这玩意儿实在是技术含量过高，中国古代这类机械的图纸又喜欢搞得神秘兮兮的密不外传，综合国力又明显不如对手，所以诸葛亮尽管鼓捣出了不少颇具创意的货色，但他执政时期主流的作战方式依然是防守反击为主，尤其是在一干名将老的老死的死之后，蜀汉一方就再也不可能在平原上摆开阵势主动向曹魏的军团发起进攻了。 当然，现在这个问题还暂时用不着未来的诸葛丞相操心，因为已经有许多前辈正前仆后继的在这个问题上燃烧着自己的脑细胞。 程普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殊不知他们的对手也正在为这个问题发愁。 当然，不是正领兵上阵的陈登，而是正在许都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几位。 在徐庶亮明立场之后，他很快就得到了其余几人的接纳，曹操心底有没有埋下芥蒂谁也不敢去猜，但至少表面上他对荀彧这种看上去多少有些任人唯亲的举动并没有表示出明确的反对，但徐庶依然谢绝了荀彧招揽他进入尚书台的打算，若非袁数明确提出希望他就算不急着入仕也可以先跟着这帮动辄商量军机要事的前辈历练一二，只怕徐庶会一直装聋作哑下去，反正他能做的也就是提供一些情报和消息，但这里面的绝大多数早就被袁数借着开天眼的幌子悄咪咪传达给郭嘉了，以至于徐庶提供的情报价值莫名缩水了不少，倒是让徐庶暗自震惊了一把曹营谍报机构的发达，殊不知全都是因为某人开了挂的缘故。 而从徐庶口中打听之后猜到很有可能是阎象自作主张坏了他的计划，袁数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好在他的秘密研究也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于是乎一边安排阎象去跑腿，一边他也会抽出一些精力来关注曹操阵营眼下的局势，而这个问题也就这样被郭嘉理直气壮的拿来摆在了他的案头。 当仔细了解了一番情况之后，饶是袁数也不由得感慨一声“风水轮流转”，也许，这个世界上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真的不是没有道理的吧。 当初袁绍和公孙瓒在幽州干的不可开交，除了曹操还算在口头上部分支持了公孙瓒几句，其他诸侯都是乐呵呵的看热闹。 尤其是当时公孙瓒赖以驰名天下的白马义从，这支放眼当世也是罕有敌手的王牌轻骑兵仗着机动性和骑射能力很是让袁绍吃了几次结结实实的闷亏，一度逼的袁绍只想撞墙。 偏偏关键时候麴义站了出来，界桥之战在袁绍败象已显的时候带着先登营力挽狂澜，靠着弩箭的狂轰滥炸将毫无防备放肆冲锋的白马义从干掉大半，失去了白马义从的公孙瓒就如同没了爪牙的老虎，被袁绍一举反推，最后活生生堵在易京被迫自焚。 尽管那一战过后原本名声不显的麴义和他麾下精挑细选的先登死士瞬间名扬四海，但他性格上的短板很快暴露出来，也让曹操这些对袁绍性格早就有所了解的诸侯纷纷放下了对又一支精锐王牌部队崛起的担忧。 一方面，是这对君臣的性格注定了双方的矛盾早晚有一天会爆发，而一旦双方大打出手，无论最后谁胜谁负，这支由麴义一手打造已经烙上了他独有烙印的先登营都将就此元气大伤，最好的结果也是自此一蹶不振。 另一方面，界桥之战最后之所以能打出那么恐怖的交换比，这里面相当一部分原因在于公孙瓒和整支白马义从在当时都弥漫着一股名为焦躁的情绪，仿佛今日生擒袁绍明日踏平冀州后日一统天下是一件已经十拿九稳的事情。要是换了他们理智一点的场合，公孙瓒再怎么有勇无谋，也干不出指挥着大队轻骑兵直接往人家阵势里冲的蠢事啊！尽管如此，在渡过了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已经被混战局势牢牢牵制住没能发挥轻骑兵机动性优势的白马义从依然展现出了飞熊军之后堪称天下第一骑兵的风采，硬生生将先登营打残，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残余的白马义从完成了突围。要知道，虽然先登营的阻截来的过于突然，以至于袁绍大军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合拢，但同样不是二货的袁绍早就有意识的指挥麾下大军往两翼散开，放白马义从进来和先登营展开激烈碰撞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是他自己以身为饵钓公孙瓒入局的一次尝试，虽然最终没能将公孙瓒留下，但重创白马义从并追击歼灭了公孙瓒绝大多数的有生力量也算是实现了战略目标。 因此，从巅峰战力来看，如果让白马义从拉开了阵势在平原上游斗而没有像界桥之战一样受限于地形和袁绍的包围网迟迟不能脱身，恐怕先登营想要给白马义从造成相当的杀伤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233章 堂皇正道，以骑胜骑 第233章 堂皇正道，以骑胜骑 当先登死士刚刚崭露锋芒就被上一代的王牌部队打成几乎半残的时候，几乎所有诸侯都本着坐山观虎斗的态度乐呵呵的吃瓜，袁绍和公孙瓒手底下的精锐部队彼此消耗，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再理想不过的局面。 但很可惜的是，好景不长，随着公孙瓒彻底倒下，原本坐山观虎斗的一干诸侯才发现，原来这个问题也总有一天会降临到他们头上…… 就像江东搞不到足够的战马会导致骑兵的规模逐渐缩编一样，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曹操阵营。 如同程普在头疼他该如何靠着少量骑兵面对可能的曹营骑兵一样，在面对袁绍一方的时候，暂时还没有和西凉群雄达成一致的曹操毫无疑问将面临骑兵质量和数量上的双重压制。 而比起程普这会儿的冥思苦想和郭嘉的拿不定主意，有着后世无数经验作为参考的袁数显然有着自己的想法。 想效仿诸葛亮那样依靠步卒来抗衡骑兵很显然是个有效但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先不说除了技术含量比较高的连弩之外，其他的小把戏充其量也就是马镫马蹄铁那个档次，谈不上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对面吃上几次亏很可能就会有样学样仿制出来，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专利一说，诸侯之间的征战那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可不会因为抄袭了对方的战术战法而心生愧疚或者给予补偿。 再者，诸葛亮那一套纯防守反击的策略在袁数看来属实是太过被动了，蜀汉那会儿是因为自有国情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方法，以至于诸葛亮被卡的一度进退两难，他也清楚，以蜀中的力量，在刘备败了一波底牌之后只能支持他速战速决，但受限于军事实力对比，他能想出来的方案也只有稳扎稳打、逐步蚕食这一套，两个明显相悖的战术思想都要兼顾，弄到最后就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活生生把自己累的心力交瘁也没弄出啥成果来。 想要解决袁绍，最好还得是一鼓作气，争取一次性就给袁绍势力造成沉重的打击，否则真要变成两大诸侯之间的消耗战，最开心的一定是那些没有被卷进战火的幸运儿。 更重要的是，演变成诸葛亮那种局面甚至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更惨的案例眼下在袁数的脑海当中也不是没有。 当然，反面教材肯定还是那个武德充沛的泱泱大宋就是了。由于早年在赵匡胤指挥下的宋军一度横扫中原、不输辽军，但自打高梁河车神玩了一把驴车漂移之后子孙就一代不如一代，于是乎在与西夏和辽人两个邻居摩擦并除了守城战之外屡屡吃亏之后，本着励精图治、改变落后就要挨打局面的想法，不知是哪位天才脑门一拍，在研读了太祖太宗的兵法之后脑海中灵光闪现，在阵图领域推陈出新、继往开来，想出了让几千名步兵组成大阵来抗衡骑兵的主意，美其名曰“以步制骑”。 但问题是，那会儿的宋军可没有普及什么太祖长拳之类的功法，更不可能修炼出什么内力真气，布下大阵之后除了精神上的安慰也没有什么属性上的加成，反而由于文官们要求一板一眼按照阵图走，大大限制了机动能力和指挥官随机应变的操作空间。 上阵交锋之后，交出的答卷不出所料，那叫一个凄惨，别说后来对抗什么铁浮图拐子马之类额狠角色了，被人家普通的骑兵按在地上那是好一通摩擦，真的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后来终于熬到了翻身做主人的机会，那还得是天才将领岳飞岳鹏举横空出世，并凭借过人的天资和惊人的吸收能力迅速成长，后来更是组建起了一支以专业骑兵为主的骨干部队岳家军，中原王朝才算是等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总算是避免了像顶在前面的几个倒霉蛋一样被女真骑兵一波杀穿的结局。 后来中兴四将先后崭露头角，除了刘光世那个水货之外其余三人都很是能打，在骑兵上也都具备相当的造诣，又有长江天险为凭，才算是实现了和女真骑兵的有来有回，双方很是安稳了一段时间。 等到蒙古人崛起，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已经被花花中原腐蚀了战斗意志的女真人虽然尽力做出了抵抗，但面对同样以骑兵起家并将相关战术在个人能力的基础上推衍道了巅峰的蒙古骑兵，他们不出意外的遭到了横扫。 唯一能够稍微聊做安慰的点，大概也就是他们并不是唯一一个被蒙古骑兵毫不留情横扫的势力。 除了仰仗地形的南宋人在守城时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之外，蒙古人以近乎恐怖的战绩横扫了大半个欧亚大陆。 哪怕后来分裂，自诩黄金家族嫡系继承人的元朝统治者们也一样继承了那份独属于蒙古帝国的骄傲，他们自信的认为，只要他们胯下还有着足够优秀的战马，就不用担心自己的统治被其他种族的人推翻。 无数血淋淋的历史已经证明了，如果说在南方，精锐的步兵可以做到与骑兵五五开，那么在北方的大平原地形上，骑兵就是绝对的王者，而当时的蒙古骑兵，就是王者之中的王者。 然而这些蒙古人忽略了他们眼中的蝼蚁，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些蒙古骑兵威风凛凛的在官道上呼啸而过，道旁的南人百姓只能退避三舍俯首躲避的时候，那些看上去温驯而顺从的头脑里面，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思考着该往哪里躲避，他们中间总有人在相信，这些蒙古骑兵或许足够犀利，但失去了成吉思汗这样一位绝对伟大的君主，他们的实力一定不再追得上昔日那支横扫大陆的蒙古铁骑，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理应有机会战胜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 而最终，还是有聪明人找到了那个苦苦追寻的答案。 这个答案如今也被袁数再一次确认之后摆到了郭嘉的面前。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但做起来…… 最好的方法，就是骑兵对骑兵。 当从袁数口中听到这样一个答案的时候，饶是已经习惯了他的风格，郭嘉依然好悬没背过气去。 嗯，这里面当然少不了袁数那个被动触发的“毒舌”天赋的功劳。 因此对上他那无辜摊手的表情，要不是考虑到新弄出来的酒确实不错，只怕郭嘉当场就得和这家伙恩断义绝。 开什么玩笑，就是因为觉得以骑对骑实践起来太过困难，才希望袁数能给他们指一条明路，结果兜兜转转你告诉我，最好的方法只有以骑制骑一条路？ 第234章 前后两难的程普 第234章 前后两难的程普 气呼呼的灌了一壶酒下肚，郭嘉才算是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直勾勾的盯住了在上首笑而不语的袁数，那意思很明显：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小子别想着蒙混过关！ 但袁数这会儿也很头疼，考虑到时代问题，很多后世的例子他这会儿可没办法拿出来作为例证，想要说服郭嘉这样的聪明人，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啊！ 倒不是袁数有意糊弄，而是这确确实实就是他觉得相对来说可行性最高效果也最好的方案了。 纵观他记忆里那些历史上一度盛极一时的中原王朝，哪个没有一支冠绝天下的骑兵部队？虽然这会儿还没有出现蒙古人这样的狠角色，但匈奴、鲜卑、乌桓……北疆从来不缺乏游牧民族的威胁。 以这些游牧民族为师，其实是中原王朝发展骑兵非常现实的一条思路，嗯，除了有些丢脸之外。就像当年的赵武灵王通过胡服骑射缔造出了赵国的第一代王牌骑兵，赵国飞骑之名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被世人所熟知，尔后在李牧时代彻底成为与魏武卒、秦锐士、齐技击相提并论的天下强军。 而在蒙古人将骑兵艺术演绎到巅峰之后，同样有如饥似渴的中原人以胡为师，寻找着反击的机会。徐达、常遇春，就是九十多年的被统治之后历经战火淬炼而出的两个优秀学生代表，他们最终站到了命运角斗场的另一端，打算和自己昔日的老师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当然，那个时候的徐达和常遇春，确确实实也已经触摸到了那一层门槛，他们对骑兵的调配有着一套自己的心得，发起冲锋之后能圆融如意的指挥部下调整突破方向，对麾下骑兵的使用已到了得心应手的地步，或许他们还不能和最初在马背上成长起来的那一代天之骄子媲美，但收拾他们的后裔，却已经是绰绰有余。 当然，或许是天意不愿意让两位优秀的将领在后世留下战绩含金量不足的遗憾，他们在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终究还是迎来了一位有分量的对手——王保保。也正是因为双方都具备着相当高的骑兵指挥水准，他们之间的交锋才有了眼下被袁数拿来化用的价值。 （顺嘴吐槽一句，这也是明末一干人还有陈庆之这样的将领争议很大的原因，实在是同时代没有打赢过什么特别有能力的敌人，战绩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跨时代对比的时候不好比较啊） 当然，郭嘉和袁数的讨论可以今天没商量出个结果明天接着来，但是广陵那边陈登和程普的交锋可没有说咱们今天没办法先不打，存个档明天再来的说法，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场交锋，不是什么可以存档的单机割草游戏。 当然，双方主帅都对对方的战术水平抱有相当的尊重，于是他们在行军的同时都撒出了尽可能多的探子，而事实证明，这一份付出是有回报的。 于是乎，两人就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得知了对方离开本阵之后动向不明的消息。 这个时候对方主帅离开本方阵地之后能去干些什么？这个问题用脚趾头想都能得出正确答案，总不可能是看前方打的热火朝天去送饮料当拉拉队的吧？ 于是乎，简单的排除了几个选项之后，两方主将打的如意算盘就再一次几乎是同一时刻被对方洞悉。 但洞悉之后，两人却再一次同步的发现，他们好像也干不了啥。 以程普为例，明知道这会儿陈登已经朝着自家本阵进发了，难不成他现在还能再放弃广陵调头去和陈登部拼个你死我活不成？对于自家主公的战略目标，程普这会儿可是记得分外清楚，只要能拿下广陵打开徐州门户，陈登的生死没有必要特别在意，甚至……活着的陈登可能比死掉的陈登更好用。 考虑到陈登敢直扑自家本阵，他身边带出来的一定是精锐中的精锐，广陵城的城防力量肯定会进一步削弱，程普可没有放着广陵这座空城不要非得去和陈登死磕的打算。 但…… 按照常理来说，陈登现在手里没有战船，就算突进到了本阵，有河水阻拦，程普想不出他这样的举动能给江东军的本阵造成什么威胁，总不可能突然人人都学了一手变身之术，肋生双翅直接飞过去吧？真要这样栽在一队奇行种手里，他程普也认了，这种玩意儿确确实实防不胜防，即便输了那也是非战之罪。 可是以陈登的脾气和在此前一系列谋划中展现的沉稳有谋，他真的会傻乎乎的做出这种一看就不可能成功的布置吗？这里面十有八九还有些什么小手段吧？ 程普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对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总不可能他们以为换两件甲胄就能伪装成江东军混上战船吧？留守的邓当也算是追随孙策的老人了，边上还有个看好的希望之星吕蒙跟着，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上当吧？ 程普努力回忆着邓当在孙策麾下的表现，最终有些尴尬而绝望的发现，他确实对邓当的战绩没有什么印象。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因为后世绝大多数人也不知道邓当有啥成绩或者拿得出手的战绩，唯一让这位兄弟名垂史册的理由，大概就是因为他有一个优秀的小舅子…… 越想越慌的程普最终还是不敢冒险，先前黄盖和孙权的“冒险”已经让这支江东军陷入了相当被动的局面，如果再因为他的决策导致这场失利演变为无法阻挡的溃败，程普都有些不敢想象回到孙策麾下之后要面对的冷嘲热讽。 说句实在话，孙策不太喜欢启用老臣这件事情在江东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秘密，当然，也不能全怪孙策喜欢任人唯亲的启用和他更有共同语言的少壮派，这方面以程普为代表的一干老臣也确实没有体现出什么特别卓越的情商或者说容人之量，双方有所摩擦的情况下孙策倒向少壮派实在是很符合他现在的头脑和年龄的选择。 曾经跟随孙坚一同南征北战的老兄弟里面，现在算得上维持住地位甚至有希望再往上走一走的，大概也只有韩当一个人了。 之所以这一次启用黄盖和程普，尽管中间也有周瑜等人劝说的功劳，但很大程度上还是为了给自己的好弟弟保驾护航顺便擦屁股，至于建功立业什么的那都是顺带的。要是这个基本任务没有完成，就孙策对老臣的厌恶程度，程普估量着自己恐怕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 因此，再三权衡之后，不敢贸然重蹈覆辙的程普最终还是决定保守一些，他亲自带着五百亲兵往回赶，剩下的人马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但主次要调换一下。 原本的计划是攻广陵为主，前后夹击救援孙权为辅；现在程普的要求却已经变成了以营救孙权为主，进攻广陵则变成了意在牵制敌人有生力量的虚招。 这里面蕴藏的心态变化一时半会儿除了程普这个当事人也没什么人能够发觉，他们这会儿能做的也只是依照主将命令行事。 第235章 预料外的奇兵 第235章 预料外的奇兵 安排好了自己离开之后大队人马的行动，程普这才放心大胆的带着精锐和亲卫脱离大部队，飞速调头回援。 毕竟，有些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幸运的是，当程普赶到河边的时候，他在不远处发现了大队人马行军的痕迹，看上去陈登带领的人马还没有来得及渡过河水，当然，也或许是留守的邓当及时做出了应对，不管怎么说，将敌人拦截在河水的这一端总比见到敌人已经抢夺战船冲到对面的营地里大肆屠杀要好。 但很快，他刚刚在脸上挂起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根据最新情报，陈登这一次带来的骑兵规模恐怕不会超过一千人，这是沿途探马根据观察到的火把数目做出的预估，至于说大队人马都能做到在这样夜色尚未完全淡退的黎明时分赶路…… 程普对情报一向极为重视，但这一次遇上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如果说陈登一开始只是打算派出小股精锐骑兵骚扰的话，自己这边明明已经带兵回撤，在没有办法精确判断人数的情况下，知道自己人数不可能占到上风的陈登为什么还这样等在河边呢？ 但随着敌军的火把逐渐汇拢到一起，程普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如果陈登这会儿身边真的有一千多训练有素的骑兵的话，恐怕他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也陷在里面，但陈登很反常的同样选择按兵不动，似乎是不想让骑兵在夜战中有过多的损失，这倒是正合了程普的意，于是乎他也没有贸然下令发起冲锋，而是决定再观察观察。 敌人的目标看上去虽然没有得逞，但他却就这样不打也不撤，隐隐有和自己一直对峙下去的打算，这让程普实在是理解不能，于是他趁着这个功夫吩咐亲信去营地里给邓当传信，让他带人上船做好支援的准备，但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程普并不知道，陈登之所以没有渡河，并不是他没有办法搜集到足够数目渡河的船只，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打算来堵截程普的。 在接到了程普似乎分出小股人马回援本阵这一消息的时候，尽管在马背上被颠簸的有些难受，但陈登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孙权和黄盖这会儿正被已经杀红了眼的广陵守军追着屁股一通猛撵，虽然说不至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么凄惨，但确确实实是吃了一个大亏，考虑到孙权的地位和身份，如果这位小祖宗折在了这里，哪怕江东这一次顺利打下了广陵城，有了人质在手的陈登也完全可以仗着人质和后台在江淮之间与孙氏周旋。 对于江东方面来说，打下广陵，打破可能被封锁在长江流域的局面固然关系到他们的根本战略，但无论是孙策还是周瑜，都不可能接受孙权这种级别的重要人物折在这里。说句实在话，别说孙权了，黄盖和程普里面折一个来换攻占广陵城但没能拿下他陈登这个广陵太守，算起来都有些小亏，这种亏本买卖，或许家大业大的袁绍不以为意（麴义也算是顶级猛将，说杀就杀），但现在已经算是小本经营的孙氏可亏不起。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就算陈登愿意放弃广陵来交换三位主将的项上人头，这笔买卖江东那边也不乐意啊。因此，只要程普没有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夺舍，这会儿不知道被追到哪儿去的孙权就注定让他不得不救。 而为了避免救援孙权的部队把自己搭进去再被后头很有可能依旧保留了相当有生力量的广陵守军一环套一环再像包馅饼一样套进去，江东军总要分出一部分兵力去盯住广陵城内的动向吧？仗打到这个份上，大概不会再有人幻想能够轻而易举的拿下广陵了，但总不能不管不顾让广陵城里那些人游离在战场之外。 以程普的军事素养和战场经验，分出一部人马以作牵制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了，但这样一来，他麾下的人马又要再度分兵，再考虑到接到大营被突袭的消息之后他们必然要追求最快速度回援，是以对方带上的必然只会是人数不多的骑兵，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登索性就大胆的只在身边留下了骑兵，当然，必要的虚张声势他也做了相应的安排，只是随着天色逐渐变亮，这些小把戏恐怕很快就会被识破，不过对他来说，能多拖延这么一会儿时间也已经足够。 果不其然，随着天色逐渐亮起夜色退去，程普的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陈登的身边居然只有两百骑兵！换句话说，要是他当初果决一些，恐怕一个冲锋就能将这支人马消灭掉，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能与孙权等人汇合力挽狂澜了，何至于如今被人像小丑一样耍得团团转？ 你一个文官带着两百骑兵直接跟我一个正儿八经带着五百骑兵的武将玩贴脸？这是有多看不起我们这边的战斗力？ 气得七窍生烟的程普甚至都顾不上让一路上跟着他折腾了大半夜的骑卒们补充体力了，一声呼啸，他一马当先，果断带着亲卫们发起了冲锋。 大家都是骑兵，目测装备上应该也不存在什么代差，就算你再怎么用心操练，总不可能把主力骑兵部署在这个地方吧？曹操在西凉和河北两个方向上承担的压力，对于江东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以探查的机密。因此，或许曹营会本着保护陈登的目的在这里放一只骑兵小队，但其他骑卒的整体训练水准充其量也就是比一般的郡兵强上一些，在这种情况下，五百对两百，优势在我，程普想得很清楚，他算的也很明白。 但可惜的是，这会儿已经被陈登这样近乎羞辱的方式冲昏了头脑的程普全然忘记了一件事，虽然绕路渡河有些麻烦，但考虑到陈登手上没有战船，甚至连渔船都没有，水面应该是他们江东军的绝对领域才对，为什么那个去通知邓当的家伙到现在还没回来？ 望着对面摆出冲锋架势的骑兵部队，陈登只是微微一笑，旋即果断下令麾下骑士后撤二十步。虽然对自己麾下的这帮家伙战斗力有着绝对的信心，但两百拼五百，人数上的劣势注定了就这么硬拼的话很可能会演变为两败俱伤的下场，偏偏自己又没办法像对面的主将一样在敌阵里杀的血肉横飞鼓舞士气，陈登才不会傻乎乎的指挥手下就这样一股脑的冲上去硬碰硬。 谋士嘛，说到底还是文官，这种时候当然要秀一把文官的微操啦。 第236章 剑拔弩张，进退两难 第236章 剑拔弩张，进退两难 当然，敢在这种事关重大甚至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的时刻秀微操，陈登当然也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否则这微操要是没玩好，那就不是如他所愿秀对面一脸，而是要把自己秀进去了。 虽然不知道某位江湖人称凯申公的微操大师的“传奇经历”，但良好的家教还是让陈登养成了谋定而后动的好习惯，尔后和袁数短暂的交流更坚定了他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进的信念，这一次看上去有些冒失的自蹈险境当然也不例外。 秀微操把自己秀没了这种事情，真要发生了可是要命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见证一场辉煌而璀璨的乱世，原本的病情也已经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陈登可不想跟自己的前老板一样傻乎乎的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啊呸，不能想起那个二货，到时候沾染了厄运事情可就大条了！”那位战神留下的阴影过于深刻，以至于陈登下意识的用力吐了几口唾沫才算是缓过劲来。 “等等，德谋大人，前面好像……”有随军的参军发现了情况不对劲，正打算出声提醒。 但受到陈登指挥骑卒撤退只扔下一个后脑勺的刺激，程普甚至下意识的又给了自己的坐骑一鞭，这会儿冲锋的速度更快两分，已经来不及注意参军的提醒。 有注意到的，这会儿也是心生无奈，这也是当下的骑兵战法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所在，集群冲锋固然能将骑兵的杀伤力放到最大，但同样的，对面一旦弄出什么范围杀伤手段，那所造成的打击也注定是毁灭性的。 要知道，即便是最简单的箭雨，放在这个时代也是能对骑兵造成毁灭性打击的武器。就连单兵素质近乎当世顶级，机动性也是王中之王的白马义从，在面对先登营的箭雨倾斜时也只能退避三舍，像他们这样的普通骑兵，一旦撞上了对面的大范围杀伤武器，能活下来多少那就真的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毕竟，他们可不存在像匈奴骑兵那样如臂使指灵活自如的在冲锋过程中转向的本事。 至于停下…… 江东这些年连战马都搞不到多少，孙策周瑜这些高层说不定可以，但指望寻常骑卒能完成在高速行进的过程中急刹车还不影响队列，这甚至比他们在冲锋过程中圆融自如的调整方向还要困难。 是以这会儿明知道陈登可能在前面做了什么手脚，但他们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过于仓促，陈登也没有玩出太多的花样，除了随着大队人马冲入骤然升腾起的雾气和脚下陡然松软的地面，倒是没有别的什么具备杀伤力的陷阱。 因此当冲出这一片区域的时候，除了看起来有些狼狈之外，这支骑兵倒是有些意外的没有出现任何伤亡，唯一的麻烦，就是他们需要重新整队再继续追击。 刚刚才提起的速度，在类似沼泽地一样的陷阱区里走上一遭之后，这会儿又得从头开始。 等等，速度…… 刚刚还心急火燎打算追杀陈登的程普这会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好像猜到了陈登的如意算盘…… 但很可惜，早就做了布置的陈登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趁着程普刚刚反应过来，而他麾下的人马还在整理队列的这个时间点，充分把握战机的陈登果断下达了全军突击的命令。 为什么以步制骑在平原地形上会是一个滑稽的命题？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步兵完全追不上，只能被动挨打，战争的主动权会掌握在骑兵一方手里，另一方面自然就是因为骑兵在平原或者占据地形优势的情况下完全可以靠着充足的空间来起速，而完全起速的骑兵才能发挥出冲锋的最大威力，尤其是重骑兵，像铁浮屠这样的重甲骑兵冲起来能让阻挡者血肉横飞可不是说着玩的。 在陌刀这个克制骑兵冲锋的步卒专用武器被发明之前，除非像先登营那样提前准备好了大量弩箭，否则骑兵的冲锋就是无解的。 如果说刚刚因为先一步起速的缘故占据主动权的是程普这一方的骑兵，那么随着他们因为意料之外的陷阱被减速，现在占据先手优势的已经变成了陈登这边。 而这一下，就把程普推到了一个难以抉择的困境当中。 由于现在占据速度和先手优势的是陈登一方，不存在双方同时起速的空间和可能，真要指挥麾下骑兵悍然对冲的话，打头阵的那批就几乎是用性命为代价来减缓骑兵前行的速度。 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也是现在这个时候劣势方应对骑兵冲阵的主流战法。强如先登营，不也得先靠着袁绍麾下的大量人马做诱饵一步一步勾引着白马义从深入重围无法起速，然后才敢仗着远程火力覆盖的优势跳出来落井下石？至于其他的步兵，那就更不用说了，就连后来蜀汉一度痴迷战车的原理也基本相似，就是靠着各种方式来规避或者渡过骑兵第一轮威力最强的冲锋，当然，用人命填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现在程普显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断。 陈登宝贝他那两百骑兵，甚至不惜虚晃一招用陷阱坑他们一手也要给那骑兵创造冲锋的环境和空间，难道他们江东就能大手大脚骑兵随便扔了？ 不刻意的去在意骑兵伤亡，这是只有河北西凉坐拥产马地的几大诸侯才能玩出的奢侈把戏，这些骑兵陈登损失不起，他程普一样不能接受处在劣势地位的对冲所造成的无谓消耗啊。 可问题在于，对冲固然亏得慌，但如果不战而退……虽然这会儿蒙古人的狼群战术以及大名鼎鼎的曼古歹战术还没有登上历史的舞台，但被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衔尾追杀有多痛苦程普是可以想象的，他一点儿也没有兴趣亲自在战场上体验一下这种痛苦，往日在江东，一般都是他带着骑兵痛打落水狗，什么时候体验过被人带着骑兵撵着赶？而且这种方法的弊端也极其明显，在他们起速冲锋与敌军完全拉开距离之前，将后背卖给敌人，这其中的风险甚至都不用程普来说，随便拉一个骑卒出来都心知肚明。 反冲舍不得，跑路不可能，总不能就这样待在原地等着人家冲进来乱砍乱杀吧？要知道，骑兵冲锋的速度谁也不比谁慢，这会儿留给他的思考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第237章 阴差阳错，翻手为云 第237章 阴差阳错，翻手为云 “有没有可能……依葫芦画瓢，咱们也给他们这么来上一下？”刚刚冲锋时被抛在队伍末端的参军这会儿总算是赶上了，有些气喘吁吁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可能了。”对此，程普却只是苦笑摇头。 陈登的陷阱很明显是提早布置的，眼下仓促之间自己又不是主修精神力的，指望手下一个参军能像陈登那样布置出这么庞大的一片陷阱区域干扰敌军的骑兵冲锋？时间上不允许是一方面，他也不看好自己手下的实力。真要有这等实力，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当一个小小的随军文书之流？说句实在话，他能在大军陷入陷阱之前就出声提醒，已经算是给了程普一个意外之喜了，只不过……照现在的局势看来，估计很快就要由喜转悲了。 一边下令麾下骑卒准备反冲，程普一边已经在心底开始暗自祈祷，面对现在这样的局势，尽管他依旧有些肉疼，但反冲已经是他唯一有希望给敌人也带去一定损失的机会了。而想要反败为胜或者安然脱身，恐怕……真的只能祈祷一个奇迹的发生。 而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看着他们脸上肉眼可见的恐慌，广陵骑士们这会儿已经人人战刀出鞘，脸上也挂上了狰狞的笑容，总算是给他们等到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天知道他们眼馋了先前打开城门发起第一波突击的同僚多久！ 终于，终于……机会也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 欺负敌人的步卒那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该像自己这些人一样悍然来找敌军主将和骑兵的麻烦！ 但这帮兴高采烈几乎是嗷嗷叫着发起冲锋的骑兵并没有看见，在他们策马冲锋的时候有意落在最后面的陈登这会儿脸上闪过了一丝七分不忍三分叹惋的表情。 广陵一方的人马由于背对着陈登没有注意到这有些诡异的一幕，江东军那边倒是有几个目力不错的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只是眼下敌军就要冲到眼前了，实在没有人有功夫在意陈登那个有些奇怪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句实在话，尽管两人分属敌对，按理来说应该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但程普也不得不承认，在过去的一整个夜晚，他和黄盖连带着孙权三个人确确实实是被陈登玩弄于股掌之上，尤其是最后这一波骚操作，更是差点把程普的腰给闪了。 直到广陵守军快要冲到眼前了，他还在惊叹于陈登的布置和判断。 但两支钢铁洪流的对撞并没有像战场上绝大多数人所想的那般如期发生，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箭雨硬生生射住了阵脚，有几个没有及时闪躲的倒霉蛋被射落马下，但幸好由于陈登提前布置的精锐在前的策略，及时勒住马的骑兵们成功躲过了箭雨浇头的待遇。 但面前原本可供骑兵冲锋的空地这会儿已经插满了箭矢，无论是江东军还是守军显然都不可能再发起冲锋了，至于绕路……绕路了人家还这样傻傻的留在原地等你上来玩对冲？ 现在的问题是，这波突如其来的箭雨看上去并不像无的放矢，而应该是有援军要入场了，但这个时候……来的会是哪一方？ 当然，考虑到箭雨落下的时机以及位置，双方心里隐隐约约都已经有了一个答案，而且这个答案有些惊人的统一…… “请德谋将军速速登船，我家将军有机密要事禀告。”一声大喊将有些愣怔在原地的程普惊醒过来，眼看着靠岸的战船在用又一轮箭雨逼退了陈登等人之后并没有继续乘胜追击的念头，程普心里当即就是“咯噔”一下，但在确认船头是江东军，甚至他还看到了几个包括被派回去求援的亲信在内熟悉的面孔，知道没机会拿下陈登的他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先上船再说。 等一上船一打量，程普马上就敏锐觉察到了情况可能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顺利，战船甲板上还有些血迹不曾被洗去，人手似乎也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充裕。 “该死的，我不会是被骗上贼船了吧？”程普眉头一挑，内心很快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嘴角旋即勾起一抹苦笑，真要是对面的陈登算无遗策能到这种程度，那他今番输的倒还真是不冤，能输给这样一个对手……说一声此生无憾也不为过吧。 就是可惜了刚刚发掘出来的人才，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推荐给主公了…… 好在邓当很快带着先前被他派出去的亲兵露了面，这让程普算是暂时松了口气，但很快，正当他打算重整旗鼓借着战船优势继续追杀陈登的时候，邓当接下来报告的消息却让他乐不出来了。 原来，陈登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偷偷的运了一千多精兵过河，然后绕到了江东军营寨的后方，趁着邓当等人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广陵方向的功夫冲进营地好一通劫掠，并在撤退的时候顺便放了几把火阻挡追兵，由于当时不能明确判断敌军人数，邓当不敢贸然出击，在把火扑灭后考虑到营地已经暴露并不安全，索性带着剩下的几百人转移到了战船上，这会儿听到动静才在他派去的亲兵指引下循声而来，用一阵箭雨逼退了敌军。 听邓当大概的讲完前因后果，程普下意识的就是一声长叹，但他还是努力打起精神拍了拍邓当的肩膀：“你们已经尽力了，很好，很好。” 程普也不是什么不分好赖的流氓地痞，邓当的行为确确实实值得他这一声慨叹，毕竟，在他们突然遭遇袭击情况不明的时候，邓当完全可以直接指挥麾下人马撤退，这样他们这些已经过河的人马失去了战船，被陈登打包留下几乎是不可逆转的事情，到那个时候，整支军队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孙权还有可能落到敌人手里，这样的罪名哪怕他程普侥幸逃脱敌军也逃不过孙策的惩处，眼下邓当却毅然决然选择冒险留在战场，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拯救局面的机会。 尤其是当他注意到邓当甚至连鞋都丢了一只，眼下套在脚上的靴子并不合脚的情况之后，程普内心的感慨就愈发强烈，对一干拖后腿的世家将领也就愈发不顺眼起来。 当然，这也是吕蒙的主意。 他的意思是，毕竟自家姐夫已经在孙策麾下混了好几年了，真要营造什么一朝开悟变身名将的戏码也实在是太假了一些——大家谁不知道谁啊，就凭你这家伙也想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开什么玩笑？ 但……营造一个积极好学努力往名将方向靠拢的形象却不是什么难事——反正程普和邓当又不熟，孙策这种知根知底的忽悠起来有些难度，刚刚结结实实吃了亏心神恍惚的程普还不好忽悠？ 当然，有一件事情是邓当和吕蒙绝对不会透露给程普的，那就是本阵里的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本就是他们俩有意放任造成的结果。 第238章 行险一搏，覆手为雨 第238章 行险一搏，覆手为雨 倒不是说陆家那边拼着暴露身份也要搭上线，打算让他俩去和曹操那边打通关节，陆逊现在也只是隐隐约约的给他俩透了点风，还没到傻乎乎的让他俩去联络曹营玩什么里应外合的把戏。 之所以前后看上去反差如此之大——明明先前还在尽心竭力为程普献计献策试图反败为胜，这会儿却又在暗中推波助澜试图落井下石，这一切都是吕蒙的主意。 虽然年纪还不大，但这会儿的吕蒙早就是个人精，尽管和姐夫都已经受了陆氏的恩惠，按道理来说应该要站在陆氏的立场为陆氏办事，但吕蒙的如意算盘依然敲得那叫一个劈啪作响。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陆氏固然接济了他俩许多，也利用人脉在一点一点帮助他们往上爬，但这个速度还是有些慢了，反正吕蒙不是很满意，但同时他也知道，虽然陆氏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好像突然又有了家底来运作政治筹码，但显然他们不可能一上来就用金钱开道硬生生给他俩砸出一条通天大道来，虽然这并不会让吕蒙对陆氏心生怨恨什么的，但对方既然看中了自己和姐夫，显然是觉得他们有投资价值，既然如此，吕蒙可不打算就接受一家的投资，天使投资这种事情，你陆氏慧眼独具当然做得，但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出去拉投资了？ 而很显然，由于姐夫的缘故，吕蒙锁定的另一方天使投资人自然而然的就是眼下正威压江东的小霸王孙策。 但庐江的失利却成了原本战无不胜的小霸王履历上一个暂时没有办法抹去的污点，也让吕蒙这个想法遭到了姐夫邓当的强烈反对。按照邓当的想法，反正他这辈子也不可能真搞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成就，这条命十有八九是要在乱世里扔进去为子孙后代搏一个功名前程的，眼下又没有哪一方愿意开出比陆氏更高的价码，他们又何必冒着得罪陆氏的风险眼巴巴的热脸贴冷屁股去试图从孙氏那里要好处呢？ 小霸王孙策是个什么脾气，邓当远比他这个冒冒失失的妻弟要看得清楚，所以他早就不在这方面抱有什么幻想了。 于是乎两人一番合计，最终决定退而求其次，试图在孙权和程普这边找机会露一波脸，哪曾想程普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反而惹得邓当被一干同僚排挤，心灰意冷的吕蒙这下总算是认清了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果断低头认同了邓当的思路，决定帮助陆氏狠狠的先坑孙氏一波。 毕竟陆逊的只言片语虽然零散，但志在江东的暗示已经给的非常明显，再考虑到陆康这层关系，可以说和孙氏对上是早晚的事情，眼下趁着他们还不惹人注目，当然是能坑一波是一波。 于是乎在吕蒙的提议下，邓当提前收拢了百余心腹准备登船，将其余人留在营寨防备可能到来的突袭。至于程普的那个亲兵也是吕蒙眼尖，在他刚到营地门口的时候就抢先一步拦住了对方。 当营地四五路火起的时候，众人刚刚离开大营，原本还有头铁的打算回身去救，但随着吕蒙暗戳戳的指出敌众我寡之后，一干人就头也不回的来到了岸边登船。至于友军？你们自求多福好了，我们这一去可是为了支援主将，并不是畏战潜逃，主次要分清楚。 邓当虽然心头有些不忍，但很快也被吕蒙说服了，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嘛，只要能把程普或者孙权救下来一个，还怕丢失了营地被孙策问罪？只怕到时候升赏他们都来不及吧，这点小小的罪名，跟泼天的功劳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当然，在程普面前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不然你让人家程老将军怎么想？合着我那边还没分出个高下呢，你这边就觉得前方需要支援要提前准备了？ 这话说出去，多少有些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万一被那些急于甩锅的世家子们抓住机会泼一泼脏水到身上，心里本就有着自己小算盘的两人恐怕不太方便洗清嫌疑。 因此吕蒙早就给邓当拟好了应对方案，不要提及程普，直接就说是敌众我寡、迎战不利，希望能保全有用之身为主公效力，故此没有死战，而是先一步撤离保全战船。 而那只一眼就能看出不对的靴子，当然也是两人商量好的。毕竟，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佐证，才能更好的证明他们当时迎战和跑路是何等的仓促，可见名将就是名将，哪怕这会儿吕蒙还差着档次呢，人家这格局就已经开始在往名将靠拢，在权衡利弊这一块考虑的那叫一个丝丝入扣。 “唉……”果不其然，听完邓当的讲述，程普这会儿整个人的精气神也陡然萎靡了不少，他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示意邓当先离开，尔后长长的又是一声叹息。 大营被破，那些物资十有八九是夺不回来了，就算运不走，那帮天杀的广陵守军也没有留给自己再拿回来的道理，听邓当的意思，这帮人显然也是知道自己正在回援，考虑到陈登身边这点骑兵不太能拖得住自己，于是乎他们也主要是放一波火就撤退，可惜自己和留守的邓当都有些过分谨慎，否则还真未必会被他们得手，但是这样一来的话…… 没有了辎重后勤，除非他们这一战能顺势夺下广陵，否则在孙策主力到来之前，他们这支先锋军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再参与到攻城战当中的，没有了后勤支持，这么点人待在人家城下那就不是攻城了，甚至连牵制作用有多少都很难说，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陈登再设计一锅端了。 但指望分兵分出去的那一路人马在没有自己详细安排和即时指挥的情况下拿下广陵，那除非陈登这一次出战乃是倾巢而出，把广陵城变成了一座实实在在没有任何军事力量保护的空城，那批人才有机会得手，否则，只要广陵城里留下了一定数量的守军，程普觉得那帮人顺利破城的希望就已经几近于无，甚至可能他还需要祈祷，这帮一直没怎么把陈登放在眼里的家伙不要翻车了才好。 而在失败已经注定不可避免的情况下，程普觉得他还是应该考虑怎么止损…… 虽然他后续投入的三千多兵力很有可能起不到多大的效果，但如果能把孙权和黄盖捞出来，那这一仗就不算血本无归。 第239章 战后的纷纷扰扰 第239章 战后的纷纷扰扰 同样的，这也是邓当和吕蒙在磋商了许久之后达成的共识。 虽然程普和黄盖依然保留了相当崇高的地位，但在孙策手下这些老臣随着年轻人们的崛起正在有意无意的被边缘化却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孙权……他们都没有太多的接触，暂时不好判断这位二公子到底有几分成色，但很显然，就从最近这几天的接触和观察下来，他们很明显的意识到了这位二公子和他的兄长最大的区别——相较于风风火火，大多数时候都将爱憎挂在脸上不加掩饰的孙策，年级更小的孙权在这方面的表现比他要成熟的多。 但考虑到兄弟俩的年纪问题，如果不出现什么英年早逝的意外的话，孙权的未来大概率会成为江东二代和三代之间过渡时保驾护航的摄政王类型的人物，用吕蒙的说法，大概就像低配周公一样，为自己侄子铺平道路。 因此，为了这样三个人物，将自己的身份直接暴露出来，显然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毕竟，陆逊在通信的时候也说得很明确，他很看好两人未来发展的潜力，在潜力兑现、未来的荣华富贵得到切切实实的保障之前，吕蒙可不打算就这样旗帜鲜明的让孙氏知道自己心怀鬼胎。 很显然，将三位主将卖到陈登手上的收益不如将三人营救出来的收益更吸引人，但如果让三将全身而退，他们俩最多就是锦上添花，恐怕也不太可能给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因此，尽管没有和陈登直接沟通，但凭借聪明人之间的默契，吕蒙最终才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留在营地里的那些人马和物资，本就是他有意送给陈登部的，当然，如果陈登不如他所设想的那般高明，没能将这些战利品收入囊中，那也只能怪他自己气运不济，横竖都查不到吕蒙和邓当头上。 当然，不管内心到底转悠着怎样的盘算，至少在眼下这个时候，战船上的诸位目标还是相当一致的——救出孙权和黄盖之后，能撤多快撤多快。 尤其是当程普从邓当那边知道陈登有办法渡河之后，心中顿时就愈发焦急起来，若是他们动作太慢，说不定还会被陈登堵住去路再杀一阵，本就不利的局面很有可能雪上加霜，到时候孙策要问责的话，自家兄弟十有八九是会被轻拿轻放的，但黄盖和程普肯定就会被拿出来当成背锅侠杀鸡儆猴。考虑到自己和周瑜的关系并不是多么友好，机灵灵打了个寒颤的程普除了催促将士们加快行动速度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主意，大脑一片空白的陷入了死机。 还好，他扔进去的那支人马虽然没能起到开战前设想的效果，但至少也不算是徒劳无功。 …… 等到有些刺眼的阳光播撒在河面上，映衬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一片金光，这场原本应该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最终却演变成一场局面异常混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突袭终于落下了帷幕。 尽管夜幕早就已经褪去，但直到这个时候，还活着的双方将士才感受到了晨光的温暖，一时间都有些出神。 大捷…… 倒也还算可以吧，虽然感觉比起那些正儿八经的大捷来说，这样一场战役就要套上“广陵大捷”的名号让陈登有种莫名的羞耻感，但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场胜利在这个节骨眼上确确实实具备了被吹嘘成大捷的基本条件。 至于到底有多大？ 开玩笑，这种事情自然是有专人负责，如果说原本的三国时代会因为混战中分不清到底哪个人头是谁的引发抢功的混乱，那么现在虽然依旧会因为抢人头引发争端，但大多数都局限于意气之争的口角。毕竟，曹营各军团都配备了专门的书吏计算人头的，当然，能被分配到郡兵军团里的，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太过出色的书吏，因此难免统计的时候还是会产生一些误差，但整体来说还算是清晰明了，至少绝大部分功劳不至于莫名其妙的飞到其他军团身上去。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书吏的掺和，至少大多数曹营将士在战斗的时候不用考虑干掉一个就先收一个人头，但当后面双方都失去了指挥之后，局势不可避免的走向混乱，即便是相对来说更训练有素的曹营这边也没办法避免因为抢人头而引发的小规模混乱，最终未竟全功，多多少少有受到这方面的影响。 即便如此，也不妨碍这是一场大胜，因此虽然在知道没能彻底一网打尽的时候有些失落失望，但陈登并没有因此失掉所有方向，反而依旧微笑着安抚一干将士，并允诺他们先享用牛酒，至于战功的结算，那恐怕还得等一段时间。 没办法，郡城的书吏，水平也就只有那么点，那个最终统筹的家伙清点了整整半天，眼看着日头逐渐西斜还没能得出一个清晰明确的结果，让数次巡视到这边的陈登都气得牙痒痒，恨不得飞起一脚把那家伙踹下来自己干活。 当然，陈登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在大概了解了一下战场的情况之后，他一时间也有些无语起来，倒是不好太过苛责那个在第三次看见他往这边巡视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哭出来的书吏。 没办法，从战后统计的数据来看，能明确判定是被广陵守军直接干掉的大概也就三千多人，剩下有一千多看上去像是江东军自己内部混乱的时候自相残杀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另外还有约莫两处合计一千多人是被烧死的，大概是冲营的时候放火的结果，但这个人数也只能是估量，不能保证准确。再然后，还有大概两千多人是淹死在水中的，只不过江东军这会儿早就撤的远远的，打扫战场的时候自然也是被他们这边清理出来。除此之外，那些可能有伤在身可能没伤的溃兵更是不计其数，相当一部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广陵守军的追杀被砍了脑袋，但这部分人大多数身上都没有了能证明江东军身份的物件，虽然大多数看上去都像是军人，但实在是没办法排除个别没有下限的家伙杀良冒功或者拿山贼土匪之类的东西充数的可能。 毕竟，干掉一个敌人的正规军和干掉一个土匪，那军功和赏银都不是一个量级的，这会儿拿出来试图冒功受赏蒙混过关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当然，让那书吏头疼至极无比为难的事情当然还不止这一桩，眼看着太守大人再一次凑了过来，那书吏险些没压住哭腔，带着几分哽咽就开始哭诉…… 第240章 令人头大，战后清算 第240章 令人头大，战后清算 听完手下的诉苦，陈登一时间也有些无语凝噎。 除了计算功劳的事情让人头大之外，战后烦心的事情可不止这么一桩。 大概是因为击退了敌军的缘故，相当一部分守军无视了陈登收兵回城的命令，借着清点尸体的借口，这会儿还有一大帮人在城外毫不留情的摸尸体呢。兵器甲胄之类的东西到时候肯定是要充公入库的，除了个别甲胄实在是已经残破的不堪使用的家伙不要脸的直接从尸体上撸了一身甲胄准备自用之外，倒是没有人敢在这些战略物资上耍什么小花招。 平日里物资入库的时候玩点什么以次充好以旧换新的把戏也就罢了，这会儿可是战时，陈登这个实权太守完全有这个权力先斩后奏军法从事的，见识过陈登的狠辣手段，还留在城里想要捡便宜的世家也好，那些老兵油子也罢，可不会选择在这种阶段性胜利的关口去挑衅太守大人的威严。 但那些尸体身上的什么零碎钱财、军官怀里的散碎银两，甚至个别饶有家底的家伙身上的玉佩之流的，那可就没有一定要充公的说法了，一大堆人这会儿摸尸舔包那叫一个兴高采烈，时不时就有人摸到玉佩之类的上等货色，引来一片惊呼。 当然，摸两个铜板之类的陈登倒是没什么意见，至于有个别幸运儿能摸到玉佩的他也没什么想法，只要这帮家伙动作麻利一点，他是犯不着对此发表什么看法的，毕竟，这也算是当下战争的常态，打扫战场嘛，要不是有这些舔包的外快，再加上预防可能引发的瘟疫，哪家会这么闲着没事干打赢了还要出力干这种力气活？ 只是……好赖也是跟着我陈元龙见过世面的，舔包摸尸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大气一点？ 眼睁睁的看着麾下将士甚至有上手去扒尸体衣服的，陈登看的直想扶额，尤其是像个别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有好几层的那种，更是一干士卒争抢的重点目标，毕竟最里面的染血了没办法处理，那些中间的还是能用的，实在不行拆掉漂染一下，找个裁缝又是一件凑合穿的新衣衫，对于这种事情，“浪费可耻”可是深入徐州人骨髓的基因，这也是一干头目被陈登叫来询问的时候振振有词的解释。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徐州能走出那么多巨富的根本原因吧…… 没奈何的陈登仔细想了想，最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他也没好气的警告一干将领，摸尸的时候不要脸可以，但动作一定要快，若是误了城防，到时候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讨不了好。 毕竟眼下被击退的只是孙权，鬼知道孙策和刘备这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伙什么时候会抵达，万一他俩到了城下，你这边守军还搁那舔包摸尸，这一仗岂不就是白赢了吗？ 当然，训斥完一干唯唯诺诺的将领，书吏这边的麻烦他也不能视若无睹。 统计人头什么的他这个太守也爱莫能助，最多就是算的会比手下快一点，但他好不容易当上了手握实权的太守，显然不是为了继续干这些杂活的，但关于报捷的文书应该怎么编排，陈登倒是可以提供一些相当不错的指导意见。 “实在没法统计的就不要去算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跟在那几个家伙身边顺利脱离战场的残兵败将恐怕不过两千余人，那剩下的一万多人自然都是被我们歼灭的，那些不知去向的溃卒反正也不会有人去详细统计，干脆全部算在我们的功劳簿上好了，至于那些可以明确判断归属的人头，一律翻倍记功，反正都是咱们的功劳，赏金什么的也不可能让广陵郡出大头……” 等等，讲到这儿，陈登莫名的感到一阵底气不足，好像忘记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太守大人跑到一旁去抓耳挠腮了，书吏可没地方躲，只好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尽可能的发挥想象力开始各种生编乱造。 正当他刚要落笔完善捷报的时候，猛然听到边上刚刚还在抓耳挠腮愁眉苦脸的太守大人突然一声大喝，如同半空中起个霹雳一般，差点没把书吏手上的笔吓飞出去。 “太守大人，您这是……”不明所以的书吏有些战战兢兢的请示道，反正太守大人亲自坐镇，捷报什么的没有他点头也发不出去，书吏这会儿被一惊一乍的吓过之后索性也不着急落笔誊写了，而是准备等着陈登陈太守的指导意见。 “啊……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罢了，不要这么大惊小怪。”见下属投来的眼神有些奇怪，陈登一时也有些脸红，赶紧摆摆手示意无事发生。 不过太守大人这会儿心底却是犯起了嘀咕：吓死我了，好悬赶在捷报发出去之前想起来了。 是的，陈登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计略虽然是他定下的不假，中间的运转腾挪斗智斗勇也都是他绞尽脑汁的成果，与程普在见招拆招的过程中更是凭借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小胜一招，若非关键时刻突然杀出的援军，只怕连程普都有可能会被留住，当然，考虑到程普的战斗力，就算能将那些人全部留下来，陈登估摸着这被他求爷爷告奶奶各种托关系好不容易借调来的一百虎豹骑也剩不下多少。 更重要的是，据小道消息，许都那边似乎有意向为虎豹骑进行装备上的更新换代，只不过因为袁绍这会儿开始搅风搅雨所以才暂时搁置下来。 一想到现在的虎豹骑还不能算是完全体，陈登就莫名的有些心动，现在这支虎豹骑就已经可以算是他手里的王牌骑兵部队了，平素守城的时候压根儿都不敢轻易让这帮大爷上城头，也就是这次夜袭冲阵事关重大，他才将这帮杀神带在身边压阵。 这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百精锐，可不能因为一时意气丢在里面。 更何况，陈登还在箭杆上找到了一封密信，上面只有四个字，“穷寇莫追”，但印鉴分明是朝廷新颁布的印鉴，显然江东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一帆风顺，保不齐孙策这一次来势汹汹就有转移矛盾的打算，不希望让他轻易得逞的陈登很快就理解了这封信笺的意思，在接到突袭大营得手的消息之后果断退走，没有继续追击程普残部。 但是，无论他在过程中做出了多少努力，由于先前为了鼓舞士气，他将一切的谋划都推到了已经被吹嘘成大贤级别的袁数头上，这会儿报功的时候自然也要将这位排在首位，正所谓“定策之功”，不外如是。 第241章 忆往昔…… 第241章 忆往昔…… 陈登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正所谓饮水思源，这点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再说了，当初人家曾经隐晦的提示过他徐州并非清净之地，如今果然再起刀兵，今儿个这也算是他知恩图报吧。 再者，要是没有这位安排虎豹骑在庐江城下一战击退江东小霸王打出来的赫赫威名，今日广陵守军能不能拼的这么凶，一副悍不畏死的架势杀得江东军心胆俱寒还是未知数呢。 偏偏两军交战前期还可以说是双方将领斗法，一旦到了短兵相接的阶段，双方将士混杂在一起厮杀，那个时候就真个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拼的就是双方的气势、意志和平时的训练成果。 要是没有这份精神上的加持，第一波突袭恐怕也就只能占个先手的便宜，想要打成那种九一开的局面压根儿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为了保证自己弟弟的安全，孙策这次派给孙权的虽然不可能是精锐尽出，但也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一旦第一波冲击没能打出压制，后续被对方稳住阵脚，局面很有可能就会滑向不可知的其他方向，陈登能否这么顺利就在晌午到来之前实现这场堪称辉煌的大捷还是两说。 这样一番捯饬下来，尽管陈登本人心知肚明那位袁公子其实除了一个名号啥也没出，但定计的功劳加上鼓舞士气的作用，这一战若是将他抹掉，恐怕还真有可能被人先败后胜扭亏为盈，这么看起来，自己还是有必要单独写一封奏表，最好再多准备一封密信…… 想到就去做，陈登只是简单的讲了两句，那书吏顿时心领神会。在确认他确实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之后，陈登果断拔腿就走，他还赶着去写信呢，希望许都那边几位大佬想想明白，这样一个人才，可绝对不能放走啊，这种时候，有意无意的，袁数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已经隐隐有被塑造成曹营另一面旗帜的趋势，他若是立场发生动摇，很有可能带动的就是整个曹营的大业倾覆。 当然，在派出几路信使分头报捷的同时，陈登也没有忘记指挥将士们搜捕那些溃散的江东士卒，若有遇上反抗的，那自然是要拿他们的脑袋来立威，考虑到边上那个不安分的新邻居，最终商定只有小股精锐会得到这个搜捕残余的机会。 而那些没能藏好或者逃走的倒霉蛋们的脑袋，自然也得到了被高高悬挂在城头的待遇，也算是给徐州百姓们吃下一颗定心丸，妄图北上者，不过如是！当初庐江城能将他们击败，如今的广陵一样可以做到。 给朝廷的上表、给曹操的上书，还有给荀彧郭嘉等人的信件都已经第一时间发出去了，但当晚间陈登从庆功宴上退下来坐在小院里自斟自饮的时候，一时间文思泉涌的他又是一拍脑袋：“险些给这酒喝糊涂了！”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他提笔蘸墨，洋洋洒洒的开始挥洒不断涌现的灵感。 当然，他这会儿并不是在恣意挥洒自己的创作才华，至少在陈登看来，他眼下在忙碌的那可是正事。 这封信他是打算通过家族的情报网想办法送到袁数手中的，好在刘备虽然已经进入徐州，但眼下他的第一目标肯定是下邳，暂时也顾不上切断广陵喝许都的联系，所以趁着现在和许都方面赶紧通气，防止那边出现误判才是陈登心急火燎一定要在大战结束的当天就把战报送出去的原因。 至于里面的内容嘛，说起来也并不复杂，主要就是如何借袁数的名号和他那无中生有的锦囊来提高三郡的士气。 这期间他是如何安排部署，如何揣摩对方主将的心思…… 之所以要追加这么一封信笺，主要是为了让袁数那边有个心理准备。 总不能他这边战报把人家吹得天花乱坠忠义无双，结果人家那边一窍不知，到时候荀令君去拉拢的时候人家一脸茫然，这岂不是施恩不成反结仇嘛，好不容易有一个跟自己有交情的大佬有机会混进中枢，陈登可不想平白给自己惹出事端。 当然，一番笔走龙蛇之后，顺手抓起手边瓜果啃了一口的陈登原本还想招来侍者询问为什么没有鱼片的，毕竟，生鱼片不能吃，难道煮熟的鱼也不能吃吗？ 但是转念一想，这一次江东军之所以从一场大败变成血本无归，还不就是因为在损失出现之后程普不甘心想要追加投入来扭转局势嘛，既然有了前车之鉴，他实在是没有必要在口腹之欲上冒此风险。 但在纠结了一会儿之后，感性终究还是战胜了理性，于是乎他还是招来了贴身的侍从，问道：“今日一场大胜，城内人人欢庆，本太守也是高兴的很，生鱼片不能再食，不知可否做些熟鱼片来解馋？” 没有办法呀，按照医嘱，这生鱼是吃不得的，生鱼片更是想都别想，但煮熟的鱼片，陈登觉得还是可以追求一下的，再说了，他平日里也没工夫关注这些，眼下难得高兴，吃一次总没有什么大碍吧？ 谁知那侍者一点儿也不客气，直接硬梆梆的顶了一句回去：“当初那位先生离开徐州的时候就和老家主有过交代，尔后老家主更是对我等下了死命令，说是为了避免陈太守旧疾复发，任何与鱼类相关的食物都不能上。老家主还说了，如有违令者，除了家法惩治之外，他还会以谋害太守大人的罪名直接将人拿下送到许都，因此，还请太守大人恕罪，我等实在是……” 这话脱口…… 原本还打算再在密信里扯几句的陈登好悬没把手中的笔掉在桌上，他有些吃惊的看向下首正站在那儿不卑不亢的侍者，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不就是吃个鱼么，有这么严重吗？ 不过见那侍者站在那儿脸上毫无惧色，陈登皱着眉头一番思索，记忆里一处画面猛然跳进他的脑海。 那是当初袁数信守承诺将药方交给他的人送回徐州之后的事情了，华佗实在是没地儿去找，鬼知道这位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研究什么特殊病情，但在召集徐州本土的一干名医会商之后，一干人都觉得这药方看不出有什么太强的毒性，于是乎陈珪亲自出马，指挥着一干下人照方抓药给陈登灌了下去。 结果谁曾想只是第一碗下肚，陈登就用上了袁数在药方底下备注的要求提前准备好的大盆，诚如袁数所描述的那样，在他口中吐出了一大盆红色的小虫子！ 第242章 意料之外的收获 第242章 意料之外的收获 当时那景象配上扑面而来的恶臭，让陈氏族内无数人为之心胆俱寒，陈登作为当事人更是难受的一匹。 但就这样吐了几天之后，陈登猛然觉察到整个人的精神头确实是好转了不少，之前几处时常发作的疼痛也轻了许多，当下知道药方起效，没奈何只好在陈珪的亲自监督下硬着头皮继续喝药。 但那种口中大口大口的吐着红色虫子的经历，陈登这辈子是不愿意再体验一遍了。 见那侍者表现的极为坚决，陈登挠挠头，故作豪爽的大笑两声，掩饰内心的尴尬，尔后挥挥手，示意那个侍者可以退下了。 随后百般无奈，他只能接着啃原本并不怎么入眼的瓜果，不过还真别说，勉强算是苦中作乐的陈登这会儿是越吃越有滋味，连带着思维也清晰了不少，赶紧继续在信笺里走笔龙蛇。 “江东虽新遭败衅，然孙权虽败……孙策却未必会就此善罢甘休，如今后有刘备，可见江东大军北上必在近日。然…若只有孙策一军北上，元龙敢以身家性命作保，广陵一郡固若金汤，守个三年五载不在话下，登虽不才，愿与此城共存亡！唯…刘备谋取徐州，眼下虽为疥癣之疾，然若不早除，异日恐为心腹之患，还望先生宁枉勿纵，早日剿灭此贼，庶几使东境无后顾之忧。” 要换个人，譬如如今正在泰山打秋风的臧霸，原本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归顺曹操，但也算是和曹营过从甚密，隐隐有走到一起的趋势，这会儿听到刘备重新入主的消息，求援（主要是求粮）的信件早就在发往许都的路上了。 大概也就是陈登，这会儿明明是驻守即将变成孤城的广陵，却还在信中自信满满，甚至还希望朝廷不要急着出兵，以免中了敌人的圈套。 当然，如果朝廷行有余力，能在剿灭刘备之余分出些人力物力支援广陵，那他当然是乐见其成。 如果非要在泱泱历史长河中找出一个与陈登此刻心境相近的，大概也就是明初那位同样是一己之力独守孤城力扛六十万大军为正面战场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最终扭转乾坤的朱文正了吧…… 就是不知道后来那位颇具争议的袁崇焕同学在毅然决然的放出那句“独卧孤城，以当虏耳”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是不是本朝前辈的印象？ 当然，之所以能表现的这么自信满满，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这一场突击孙权打成了酣畅淋漓的完胜，孙权等人最终是灰溜溜的带着一两千人的残兵败将溜走的，就连辎重都没能保下来多少，一部分落入陈登的口袋，绝大部分更是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如果只是大胜，或许也能起到鼓舞士气的效果，陈登也会表现的无比自信，但绝对到不了敢这么大放厥词以一座孤城抵挡孙策大军甚至可能要面对孙刘联军的程度。 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很显然，让这位下邳陈氏的未来家主找到了在战场上挥洒天赋的感觉，更让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这小自信可不就腾腾腾的往上窜嘛。 再者，本来他的谋划就已经相当的高屋建瓯了，再往上面“无中生有”扣上一个袁先生遗计的名头，那叫一个嘎嘎好用，直接就能让广陵城的士气拉到百分之一百二十，不敢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守个城，能有满格到超标的士气，还要什么自行车？ 洋洋洒洒再加上偶尔免不了的涂涂改改，等到一封信总算写完，不远处衙门里觥筹交错的声音都已经大大减弱，看上去大多数人要么是已经醉倒，要么就是嫌在衙门里不过瘾，换个地方去施展本事了，但无论如何，夜色渐深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陈登再次从头通读了一遍，在确认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之后，一时间也有些情不自禁的摇头晃脑起来，整个人从里到外透露出一股嘚瑟的气息：“妙哉，妙哉！” 昔日将战神吕布玩弄于股掌之上，今朝又有机会戏耍小霸王孙策，这种成就感，一般人怎能懂得！大概……也就是袁先生那样的奇人，才能理解我的快乐吧。 这一封信，表面上看只是为了通气，实际上细细一读就会发现陈登藏在字里行间的得意与自我吹嘘，当然，其核心要旨不外乎一句话：袁先生当初举荐我陈元龙的事情，乃是互惠互利，你并没有看走眼，而我也不会辜负你的提携之恩！ “咚咚！” 正当陈登又一次面有得色的欣赏完自己的大作，打算唤来心腹将信笺连夜寄出的时候，陡然听到外头有人敲门，而且听上去用的力气还不小，不知道是不是以为陈登已经喝的有些神志不清以至于刻意加了几分力道。 “何事啊？”虽然说没有醉到神志不清的程度，一个人自斟自饮也不用担心因为气氛上来被强行灌酒，但多多少少也已经消灭了不少美酒的陈登这会儿确确实实有些不太愿意动弹，若是来人没有什么要事的话，他在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把事情推到明天醒酒之后再说。 但来人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拖延时间的机会，听到陈登在内扬声询问，他却直接推开院门大大咧咧的凑到了陈登跟前。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举动属实有些无礼，这种不分上下尊卑的行为放在平日里是一定会被陈登厉声呵斥的，但许是酒精的作用，陈登并没有勃然大怒，他的眼神除了来人进门的那一刻在对方身上转了一圈之外就一直直勾勾的锁定在了对方手上拿着的东西。 有些费劲的吞了一口唾沫，陈登好容易才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从上面移开，看向闯进自己小院的不速之客：“这是……” 那个不速之客赫然便是那支虎豹骑的百夫长，而吸引陈登目光的物件乃是一柄长剑。 虽然那柄长剑看上去神光湛然，显然不会是什么寻常货色，而深谙人情世故的陈登大概也猜到了对方带着这么一把宝剑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但他还是要追问一句。 当然，刚刚对方推门进来那一瞬间提聚起来的精神力却已经被他在悄然间散去大半。 这百夫长虽然刚来广陵的时候经常摆出一副冷面冰山的样子，对守军将士各种不屑鄙夷，但在陈登有意笼络之下，双方相处的还是非常愉快的，现在正是城内一干将士欢聚痛饮的时候，城防难免有些疏漏，也多亏了虎豹骑这帮人在帮忙查缺补漏，这会儿这百夫长来找他，总不可能是被人掉了包打算玩什么擒贼擒王的把戏。 第243章 有剑白虹 第243章 有剑白虹 “这把剑是今日打扫战场的时候有兄弟在江边发现的，看上去应该不是寻常的大路货，剑身上还有铭文，想来说不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因此被我要了个人情，从下面人手里拿了过来，但我等终究还是粗人，希望太守大人能帮忙辨识一二。”说着，那百夫长恭恭敬敬的将手中宝剑递到了陈登手上。 拔剑出鞘，陈登只觉得眼前一道寒光闪过，片刻之后才意识到那是剑身，由于刚才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动用修为将脑海中的酒意祛除大半，陈登这会儿倒是可以打起精神来研究一二。 很快，他就在剑身上找到了那百夫长所说的铭文，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一番之后，陈登沉吟片刻，起身拍了拍那百夫长的肩膀，一时间竟是有些感慨：“若是我没有认错，这把剑恐怕名为‘白虹’。” “白虹剑？”那百夫长闻言也是眉头一皱，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他陷入了思索当中，显然正在努力回忆到底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以至于眼下陈登提起的时候竟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片刻之后，他眼中掠过一抹精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即就见他也是下意识的惊呼出声：“太守大人所说的……莫非是那把‘白虹’？” “除了那一把，还能是哪一把？”陈登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按理来说这个层次的缴获最好是应该交给上面的人来处理的，问题是他之前的捷报奏章什么的都已经发出去了，这会儿再想追显然是不太现实，不过……等等！ 眼角余光注意到了摊在案几上的书信，陈登顿时灵光一闪，他好像找到了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 当然，在提出那个建议之前，陈登本能的打算借这个机会试探或者说调戏一波这个平素不苟言笑的虎豹骑百夫长：“这等宝物，恐怕不适合留在将军手中，不知本太守的面子，能不能让将军忍痛割爱？” 那百夫长这会儿脸上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神采，得宝的欣喜这会儿已经转变成了无奈的苦笑：“全凭太守大人做主。” 他能说什么呢？若是认不出这把剑的来历也就罢了，眼下既然知道了，难道他还能拗得过太守的意见不成？更别说陈登这个广陵太守后面还站着一个下邳陈氏！ 虽说刘备大概率会选择入主下邳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他也相信下邳陈氏的地位一定会受到相当的冲击——刘备不可能放任一个亲曹的本地士族继续在当地政坛上盘根错节交织成网，大清洗几乎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但下邳陈氏的影响力是几代人的努力积累下来的，也不是刘备这种立足未稳的诸侯可以一夜之间清洗一空的，因此，陈登背后的政治力量依然不可小觑，更不要说据说这位陈元龙先生在上任广陵太守之前一度和那个如今许都最炙手可热但同时也是最神秘的袁先生有过相当的交情，简而言之，虽然虎豹骑在曹营的地位也很高，但即便在占理的情况下，他一个百夫长，想跟陈登正面掰掰手腕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怎么可能在不占理的情况下跟得了失心疯一般主动与陈登对着干？ 就更不用说陈登还不是那种全靠长辈余荫和人脉关系混吃等死的二代纨绔，人家自己也是个有能力的实干派。 “不过，这白虹剑的来历，还请大人赐教。”那百夫长虽然心头有些遗憾，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如果这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那把白虹剑，那他守不住这等宝贝也只能感慨一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了，不过即便如此，满足一下好奇心总该是可以的吧？ “这事儿倒不是什么秘密，你若是真想知道，说与你倒也无妨。”陈登闻言也有些诧异，刚刚对方的反应，他还以为是知道了这把白虹剑的来历，这么看来，这人居然并不清楚这把剑的底细，只是听过江湖上的一些传闻？这样看来，倒是有些魄力。 紧接着，他就开始根据自己的记忆娓娓道来。 众所周知，相较于兄长孙策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提高个人武力的修行和研究上，孙权这个二公子反而表现的像是孙家当中的异类。 在主要精力被投入到政治领域的同时，虽然武学天赋远远不如自己兄长展露出的那般天资横溢，但他也是在这方面下过功夫的。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孙权闲来无事时的两大爱好，一是游猎，其中尤以射虎为最，倒也对得起父兄的血脉；而另外一个爱好便是铸剑。 当然，考虑到他的身份地位，孙权是绝对不可能像干将莫邪那样亲自下场在炉子里一锤一锤锻造独属于他自己的宝剑，更可能的应该是在一旁负责指挥统筹，尔后那些宝剑自然而然的被下属们冠以他的名字流传出来。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至少陈登手上拿到的情报显示，有四把宝剑乃是孙权所铸，被他充作自己的佩剑，就如同曹司空的“倚天”“青釭”一般。 四把剑分别被起名为“白虹”、“紫电”、“辟邪”、“流星”，说到这里，陈登才算是将来龙去脉讲清楚，那百夫长也算是理解了自家太守大人这么大费周折所图为何，至于这把白虹剑送到许都之后朝廷能用它做些什么文章，虽然内心隐隐有所揣测，但这显然不是他们需要操心的事情。 当然，陈登并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孙权后来又铸造了两把宝剑，分别起名为“青冥”、“百里”，与前面四把合称六剑，也算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存在，虽然比起李世民那批骏马略有不如，但已经是历代君王当中正经爱好比较出名的事迹了。 譬如后世大名鼎鼎的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所写的“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化用的便有孙权之典。 解释完了白虹剑的问题，陈登摩挲着剑身，一时间又是有些感慨，他也没想到，虽然这一战没能成功留下孙权，但却留下了对方的贴身佩剑。 要知道，对于一军主将来说，将旗和贴身佩剑的重要性都是可以与自己的性命相媲美的物事，如今贴身佩剑落入曹营手中，别说郭嘉他们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就连陈登这边解释的功夫脑海中都能百转千回闪过无数个相关的念头，等这白虹剑送到许都那边，恐怕消息传开之后，孙权这家伙也有的受了…… 对于这种试图踩着自己这样的“前辈”上位的晚辈最终踩人不成反被踩的事情，陈登当然是喜闻乐见。 考虑到被中途截杀的风险，陈登最终还是决定派遣心腹走一趟，另外还调了一小队虎豹骑护送，务必要将白虹剑和密信一同送到袁数手中，他也很期待，袁数能拿这柄剑玩出什么样的花招。 第244章 吴郡波澜起 第244章 吴郡波澜起 就在广陵城欢欣鼓舞，下邳城辗转难眠的时候…… 吴郡城郊，丹徒山！ “这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要不是财帛动人心，谁没事愿意这个天气钻山沟啊，对了老大，那边的情报可靠吗？孙策真的会在三日内启程？”说话的年轻人藏在一堆灌木当中，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毕竟，这会儿江东的日头虽然不算毒辣，但已经有了炎炎夏日的几分气象，这种时间节点一整天趴在山沟里吃灰，实在是有些让人接受不能。 “那些大家族里面的弯弯绕，不是你我可以涉足的。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这些大族喜欢遮遮掩掩，你以为这个替主家报仇的差事能落到我们几个头上？只要能干掉孙伯符，吃点苦算得了什么？”明显是三人当中为首的那个汉子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可是……大哥难道不觉得对方的要求很奇怪吗？还什么伤而不死……若是真的像我等一般与孙策有着血海深仇，有机会能将他除掉，为什么还要留他一命呢？” 对于自家小弟的问题，那个汉子隐秘的翻了个白眼：“且不说就靠咱们几个能不能逮到机会实现一击必杀，你以为孙策那厮敢这么大大咧咧行事的倚仗是什么？再说了，人家有自己的考量，不希望孙策马上死掉引起江东动荡有什么奇怪的？既然人家出了大价钱，我们自然要尽可能的按照客户的要求去办，不然小心到时候那些家伙直接把你拆了。” 三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却不知被他们议论的大金主陆逊这会儿也已经来到了丹徒山左近的吴郡，在郡城暂时落脚。 “伯言，这次真的能成吗？”一旁的陆绩颇有些惴惴不安，要知道，买凶谋刺一方诸侯这种事情，一旦被翻出来，他们陆氏很可能会被江东其他家族借题发挥成为继孙氏之后又一个被群起而攻之的目标，而眼下陆氏虽然掌握了相当的财富，但还远远谈不上将这些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的金银转化为政治上实打实的人脉与各种利益亦或者实际上的兵权，若是招来了各大家族的围猎，说不得只能黯然退出江东，这显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而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眼下孙策就在吴郡，周瑜倒是不在，但一旦孙策遭遇刺杀，孙氏一定会封锁吴郡周边，到时候他们没办法抽身，暴露的概率说起来也不算太小，真要暴露了…… “放心好了，眼下周公瑾不在，就凭孙策手底下那帮武夫，凭什么这么快查到我们头上？那些家伙虽然不太可能被咱们收为己用，但至少在对付孙策这个共同目标的驱使下应该还算靠得住，要是真的把咱们卖了，他们去哪里再找一个有钱有势的大族合作？”陆逊冷笑不已，“更何况我之前已经特意打听过了，袁先生让子扬兄特意提醒咱们注意的那位鲁子敬眼下也不在吴郡，否则我何必大费周章跑到这里来？更何况，若是不到吴郡，如何保证第一手情报的准确性？难道公纪觉得，应当让子扬兄来这儿探听消息，然后你我躲在山中坐享其成？” “呃……”眼见陆逊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抛了这么个问题过来，陆绩哪里敢接，果断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挠着头将话题转移走了。 此时广陵那边发生大战的消息压根儿还没传出来，这个时候的孙策，还沉浸在两位弟弟能建功立业的错觉中，毕竟是差不多四五倍于守军的兵力，又有程普、黄盖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坐镇，实在不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孙策都想不到能怎么输！ 这还是在吴郡和会稽几大家族不肯当出头鸟，对于先锋军只愿意提供有限度的支持的前提下。 这也就意味着为了给孙权凑足人马，孙策甚至不惜调动了孙氏原本用于留守江东本土的一部分兵力，而出现的缺口自然是被各大世家美滋滋用自家部曲补上。 当然了，接受鲁肃和周瑜的意见，打算行事再稳重一些的孙策也没有指望着两个弟弟就能轻松的将广陵城拿下，尤其是当他在接到刘备领军进入徐州的消息之后，虽然对刘备的个人能力依然鄙夷，但这高低也算是个变数，在周瑜等人的多番劝谏之下，孙策也觉得将变数掐灭在萌芽之时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所以在今日狩猎之后，明日他就打算带上剩余的三万大军驰援广陵，当然了，据说各大世家还打算凑个一万多人出来，但孙策眼下没有那个时间再等这帮家伙磨磨蹭蹭，于是他索性将这批人马的指挥权交给了周瑜，让他来筹备后军。 说起狩猎，其实孙家这几位都有这个习惯，但每个人的习惯似乎又都不太一样。 就以孙策和孙权为例，这位江东小霸王和未来的吴大帝在射虎这件事情上走的也完全是两条路子。 同样是拿百兽之王开刀，孙权就鼓捣出来一个“射虎车”，外围有极强的防护，可以说是标准的装甲战车，可以阻拦老虎的攻击，而孙权就可以美滋滋的缩在战车里面操作着配备的重弩，通过事先留好的射击孔将箭矢精准的倾泻到外面的野兽身上，可以说，只要孙权瞄的准，这架射虎车在狩猎时绝对是安全、稳定、高效的代名词，说是坦克的低配前置版本也不过分，就更不用说每次狩猎孙权周围都会有亲卫一同行动，以防出现意外。 但和自己那个成熟的弟弟比起来，孙策的风格走的就几乎完全是另外一个极端。 倘若是他在狩猎的时候遇上了老虎，哪怕身边没有一个亲卫，他也一定会采取正面硬刚的打法，颇有人称“江东之虎”的乃父孙坚风范。 而问题在于，由于孙策是江东之主，为他配备的坐骑都是千挑万选的产物，那速度完全不是亲卫的坐骑可以比拟的，偏偏这哥们儿还喜欢找刺激，经常几轮加速过后，别说追随左右了，身边一干亲卫经常连自家主公的背影都不知道在哪。 如果只是单纯的喜欢找刺激那倒也还好，偏偏这位小霸王大概是真把自己当成那位“羽之神勇，千古无二”的霸王转世了，不但让亲卫难以望其项背，这家伙找刺激的另一大要点就是与野生猛兽单挑，故而别说是射虎了，哪怕吴郡城郊的丹徒山出现一头熊，他都要兴致勃勃的尝试与其单挑一番。 虽然陆逊眼下在吴郡谈不上早有布局消息灵通，但很多事情只要舍得砸钱，就没有砸不到的消息。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第245章 涌动的暗流，欣欣向荣的江东 第245章 涌动的暗流，欣欣向荣的江东 在和刘晔多番交换意见之后，决定不惜代价尽快促成机会到来的陆逊这一次也是很舍得大把大把的砸钱，于是乎孙策这边前脚刚出城狩猎，守在城里的陆逊后脚就得到了消息。 而藏在山中吃灰的三位也在孙策出城后不久得到了消息。 这就不得不又要提到孙策的一个毛病了，为了追求狩猎的原汁原味，这位江东小霸王多次三令五申，不允许麾下将士在他进山狩猎之前先在山里安排任何部署，于是乎与一般君王狩猎前会安排心腹多次搜山确保万无一失不同，孙策的每一次进山狩猎，他自己固然是刺激了，但经常是连累随行人员一起跟着被刺激，大概这也是周瑜为什么这一次压根儿就没跟来吴郡的原因之一。 忙着统筹安排无法分身固然是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但三番五次劝说不听，周瑜大概也不愿意跟在后面被孙策刺激在这方面本就算不上坚强的小心脏了。 当然了，要不是孙策有这么一个毛病，陆逊他们也没机会提前在山林里安排好了杀手，就单等着孙策一马当先踩到陷阱里。 都不用去和其他帝王相比，哪怕换成他弟弟孙权来操刀，这么粗糙的埋伏估计都没什么机会得手，唯有孙策这种毛毛糙糙偏偏又极度自信的家伙才会被这样的陷阱结结实实给坑的血本无归。 当然，眼下意气风发策马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孙策可不知道这些背地里的暗流涌动。 “咦？这次您老也在啊？”“可不嘛，这种差事实在是没法躲啊。” 眼神交流了一番，张昭和张纮齐齐一声叹息，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心累与无奈。 不出所料，尽管随后的征伐事关重大，但这一次的丹徒山狩猎，孙策依然没有改变风格的想法…… 才刚刚进山，像张昭这些文人还没开始打量风景，那边孙策已经快马加鞭人影全无，就连他的一干亲卫这会儿都被扔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然后在后头几人快要杀人的眼神注视下硬着头皮开始了追赶。 望见和往常并无差异的场景，张昭、张纮等人彼此对视一眼，均是纷纷摇头，又是叹息不已。尽管在此之前，张纮已经无数次的提醒孙策，他现在已经是一方之主了，要特别注意保护自己，决不能因小失大。 尤其是像这次这样事关重大的行动，不但关乎着江东未来的发展前途，甚至还有可能影响整个天下的格局，这样的背景下，能答应孙策继续亲征并亲临前线指挥作战已经是一干人商量出来能容忍的极限了，像这种开战之前就一个人到处跑的不合理行为，是要坚决制止的。 你孙策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不想被拘束，总要为这么多手下甚至你自己的妻儿老小考虑吧？大家愿意抛头颅洒热血跟着你孙伯符混，绝大多数可不是因为江东小霸王的名头有多唬人，而是将身家性命和前程都押注在你身上的信任，不是为了看你一个人到处浪最后甚至出师未捷身先死的！ 奈何孙策这个人也是个倔脾气，每次嘴上答应的时候态度那叫一个虔诚，甚至愿意主动低头服软诚恳认错，这让张昭张纮这些恪守君臣之礼的臣子也不好意思再去苛责，但每次一到实际操作的时候孙策又会热血上头一时冲动一个人就冲了出去将大队人马甩在身后，然后等事情结束了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跑来跟一干年纪辈分更高的臣子道歉认错。 这种充满孩子气的举动让张昭和张纮极为无奈，苦口婆心的唠叨大法在孙策身上根本发挥不出多少作用。 而在两人身侧，同样名列会稽顶级世家行列的虞家代表虞翻这会儿也是连连摇头，心下叹息不已。 看到这位受邀而来的重要客人脸色并不是太好看，张昭张纮心下顿时一紧，两人赶紧一左一右来到虞翻两侧，和这位贵客进行了一番亲切而友好的交流，试图扭转他的印象。 说起来，这位虞仲翔在江东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用后世人的总结来说，这是个集学者、谋士、说客、药师、长跑冠军等多项高精尖跨学科能力于一身的复合型人才。 其实前面三个套在一起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至少在这个世家子弟还没有完全和纨绔画上等号之前，绝大多数世家子都是要按照家族的安排老老实实的踏上仕途的，而在那之前，读书明理、文韬武略自然就是每一个自诩优秀的世家子必须修行的功课，而靠着家族的积累与高层次平台的优势，在眼下的大汉，几乎百分之九十能冠以学者名号的儒生，要么本人出身世家，要么就干脆是与世家联姻或者成为某个世家的代言人，能靠着一己之力混出名头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而在三国时代涌现出的一大批军师谋主，其实几乎每一个都可以算得上是学富五车，而即便是没有刻意在纵横舌辩之道上下功夫的，有着深厚的知识底蕴作为支撑，参与论战的时候也能做到滔滔不绝。 就像诸葛亮的经典名场面之一的舌战群儒，当时与他展开辩论的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是专门在舌辩之道上下过功夫钻研的辩士，他们大多数都不过是一时兴之所至靠着自己的家学渊源插嘴讨论两句而已，其性质大概类似于后世各大论坛上积极议政的高级嘴炮键政砖家。 当然，真正将辩术作为一生的事业或者说至少是事业里重要组成部分，将大部分精力和心血都倾注其上，却又不敢妄言追赶仪秦这等纵横家先贤，只是希望能效仿昔日陆贾、蒯通之辈做一番事业的自然也大有人在，像那位大名鼎鼎却同时臭名远扬的知名杠精祢衡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而虞翻虞仲翔，在这方面也算是略有研究，至少算得上是一个合格且成熟的辩士，而不是像大多数儒生一样当发现对方的知识比自己更渊博的时候就会陷入迷茫而尴尬的困境当中的那类水货辩士。 当然，虞翻的劝降能力并非像传统的世家子一般靠门客散播消息之后由舆论鼓吹，至少在江东，他的口才可是经历过实战检验的，而自打他劝降华歆，帮助孙策近乎兵不血刃的再下一城之后，即便是周瑜也要对他以礼相待，就更不用说张昭张纮这两个在江东没有什么根基的孤臣了。 别看虞翻现在还没混成虞家族长，但只要他跟在孙策后面继续进步，等孙策彻底将江东的人心收服，只要虞家不想就此沉寂上百年甚至更久，将已经追随孙策建功立业的虞翻推上高位带领虞家就会成为他们的必然选择。 在两人眼中，同样算得上文武双全且背靠本地大族的虞翻未来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周瑜一样的人物，周瑜那边由于和孙策的关系过于亲密，这位年轻人早就有意识的在和其他臣僚保持距离，但更偏向传统士大夫的虞翻眼下却是他们可以结交的，自然要礼遇有加， 第246章 终于等到你 第246章 终于等到你 至于其他方面看上去有些特殊的长处，就是虞翻能在江东一干臣子当中独树一帜的重要支撑了。 这件事情确确实实见诸史料，乃是出自《三国志·吴书》，说的是孙策有一次亲自征讨山越的时候，由于山越大败之后遁入山林，本着斩草除根的想法，孙策亲自带领麾下将士杀进山林之中，由于丛林掩映，再加上本着除恶务尽的想法，孙策身边的将士逐渐被他分派出去，于是乎等虞翻撞见孙策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扈从。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周边猛然响起了山越的喊杀声，虽然对方未必能第一时间锁定孙策所在的位置并紧紧追杀，但其中潜藏的风险却已经是肉眼可见。更让局面有些尴尬的是，眼下有两个人，但马只有一匹。 如果换了这会儿马上的是曹操，大概要么就是生离死别，要么就是“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之类的肉麻套路。 当虞翻坚决的要求孙策上马离开的时候，孙策还以为又要重演套路，正打算深情款款生离死别，谁曾想虞翻却露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表情，表示孙策的担心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自己这双腿可以做到日行三百里，于是乎……两人一人骑马，一人跑步，就这样离开了山林来到大道上，尔后又遇见了一干部众，于是乎才算是化险为夷。 可今儿个…… 孙策的兴致是完全被撩拨起来了，跑的速度之快，让长跑冠军虞翻这会儿也失去了追在后面的欲望，慢悠悠的与张昭张纮并排策马而行。 “对了，听闻仲翔精通《易》经，不知可否在事前为此行占卜一番？”张纮猛然想起先前听过的传闻，有些好奇的看向了虞翻，试探的问道。 虞翻摆了摆手，“伯符这般性子，实在是让人担忧，眼下恐怕没有那个精力为两位占卜了。” 这……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苦笑的表情，“难道仲翔不曾因此事劝谏过主公？” “这怎么可能呢？”虞翻闻言下意识的开口反驳，但他脑海中很快浮现出此前和孙策的对话。 当时他是这么劝说孙策的：“明府用乌集之众，驱散附之士，皆能得其死力，此汉高之略也。至于轻出微行，吏卒尝忧之。夫白龙鱼服，困于豫且；白蛇自放，刘季害之。愿少留意。”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你孙策之所以能汇集那些乌合之众，统领那些原本一盘散沙的家伙，使得他们最终都愿意为您尽忠效力，这是您独特的人格魅力，在这方面甚至要胜过当年的汉高祖。但您易容出府，常常微服出行，随行的侍卫严重不足，这会让所有忠心的部下为您感到担忧，当初前车之鉴不少，希望您能引以为戒。 对此，孙策的反应依然是一样的点头认可但终不能用。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到张昭张纮那并不好看的脸色，虞翻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难道以两位的口才，都无法说动伯符回心转意吗？” 他得到的只有张昭张纮的苦笑。 “这样怎么能行呢？”虞翻见状，一双眉头已然紧蹙，看得出来，一贯尽忠直言的他对于孙策对待此事漫不经心的态度已然是动了真火。 张昭张纮这会儿悄悄落后半步，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窃喜。 有虞翻和周瑜这两位重量级人物出面，他俩再拉上鲁肃敲敲边鼓，想来应该能让孙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接下来一段日子多少收敛一下这般充满孩子气的做法。 正在这壁厢三人高谈阔论的时候，另一边的孙策这会儿正驱动着胯下坐骑紧紧跟住了前方一只身手矫捷的兔子。 那兔子反应极快，他先前尝试性射了两箭，结果悉数被那小不点躲过，这让孙策一时间也来了些脾气，追在后面策马狂奔，不知不觉间早已将身后的侍从甩的无影无踪，但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兔子遁入一片树丛当中。 这样一来，孙策一下子就陷入了有些尴尬的处境，毕竟胯下的战马再怎么温驯，也没有办法老老实实的进入树丛，但就这样白白放过辛苦追赶了许久的兔子，孙策又实在是有些不甘，于是乎他现在就有些纠结起来，到底要不要下马进去搜寻一番呢？ 问题在于，先前他骑着马奋力追赶的时候也没能追上那只灵活矫健在山林当中上蹿下跳的兔子，这会儿靠着自己两条腿，真的能如他设想的那般手到擒来吗？ 但孙策很快就不用纠结了，因为只听“嗖”的一声，草丛里猛然闪出了三个人，这三人几乎是一同跃起，其中两人手上都拿着弓矢，另一人手上拿的似乎是弩。 唔…… 一惊之余，孙策第一时间升起的念头并不是戒备，而是恼怒，他明明已经多番三令五申不允许麾下将士赶在他之前进入狩猎地带，为的就是原汁原味的野外狩猎体验，这三个愣头青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这极大的影响了孙策的心情，当然，除此之外多少还有些窃喜，有三个士卒在这里，那追兔子的事情看来就不用他这个一方之主亲自下马靠两条腿办事了。 当然啦，指望这三个小兵替自己解决问题不假，但孙策可不会对他们太过客气，当下勒住战马在原地转了个圈，孙策略一思考，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沉声问道：“尔等是什么人？竟敢……” “回禀主公，我等乃是韩当将军的部下，在此乃是专门为了设伏猎兔！” 这话脱口，孙策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将心头隐隐泛起的不安压下，上下打量了一下三人，点点头之后又问：“那不知尔等收获几何啊？” 话音刚落，注意到那两个拿着弓矢的家伙似乎要转身，电光火石之间孙策的武者本能还是发挥了作用，几乎就在两人弯弓搭箭的同时，孙策已经翻身下马，借助战马为屏障躲了起来，情急之下那两箭果然落空，但被孙策无情的拿来当做挡箭牌的战马却已经支撑不住，发出一声悲鸣之后轰然倒下，再一次将孙策暴露在了那三人面前。 被吓了一跳的孙策这会儿表现的却有些出乎意料的耿直：“这是干什么？等等……韩义公麾下士卒大部分我都曾见过，你们是什么时候入的他麾下？怎的看着这般面生？” 第247章 蹊跷，太蹊跷了! 第247章 蹊跷，太蹊跷了！ 这…… 太耿直了！耿直到我们几个都有些不好意思再这么对他动手了！ 饶是那三人专程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给孙策一个“惊喜”，这会儿听他这么质问都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要感慨出声。 但就是他们这么对视的一刹那，已经开始由自身的武者本能支配的孙策也成功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同样弯弓搭箭在间不容发之际放倒了一个。 另外两人见同伴转眼之间就已经倒在地上痛苦哀嚎，当下就是心下一凛，知道不能再轻视孙策，当下纷纷瞄准孙策放出了手中的箭矢。 孙策武艺虽高，先前又已经利用坐骑挡掉了一轮攻势，但毕竟眼下双方的距离不过一箭之地，不敢贸然转过身用背部面对敌人的孙策压根儿就没机会拉开距离。但在这么近的距离对射，尽管已经放倒了一个，但对方人数依然占据优势，又是有心算无心之下，高出来的那一截修为这会儿也有些使不上劲。 “嗖” 双方箭矢几乎是同时带起了破风声，但孙策的护体罡气在挡下这一轮攻势之后就已经彻底溃散，这也让原本还打算仗着修为高强就在原地站着对射的孙策被吓了一大跳，但好在他这一箭势大力沉，倒是成功又收割了那个拿着弓箭的家伙。 但趁着他错愕之际，那个拿着手弩的家伙又是一轮激射，随后抛弩换弓，趁着孙策在地上翻滚躲避的机会又是一箭，精准命中了罡气已破的孙策左肩。 剧烈的疼痛在下一瞬爆发出来，刚刚以为自己又一次成功躲过一劫的孙策在愣怔之后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惨嚎。 “啊……” 那个明显是为首的汉子再度深深的看了孙策一眼，转身就逃，任务的要求是只伤不死，这下显然是已经达成了目标，他还留在原地，难道是打算被那帮怒火熊熊的亲卫带回去吃牢饭？当然是小命要紧赶紧跑路才是正经！至于那两个被孙策放翻的倒霉蛋，只能说组织一定会记住你们的贡献的。 虽然罡气被破，但孙策体内的修为却没有受到多少影响，这会儿一声惨嚎那叫一个中气十足惊天动地，连山林间的飞鸟都被惊起了一大片，原本已经被甩的不知东西南北的一众侍卫这下可算是找到了方向，顿时循声而来，等赶到现场一看，主公竟然受伤了，一个个顿时怒火滔天，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在了倒在地上翻滚的两个刺客还有那个正兔起鹊落眼看背影就要消失在山林掩映之中的家伙身上。 “追，尽可能抓活的！”孙策最后一点理智让他在清醒的时候发出了命令，下一秒他就陷入了昏迷，而在那之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尔等鼠辈不讲武德！说好了对射，居然在箭头淬了毒！ 听到自家主公的命令，一干侍卫很快分成了三股，一队人马将陷入昏迷的主公保护起来，一队去追那个正在逃离的为首之人，一队将被放倒的两个家伙严加看守，既要防着他们再暴起伤人，又要防着他们自寻短见，毕竟，逃走的那个不知道能不能抓到，眼下到手的活口却不能跑了。 但他们还是错判了情况，于是乎等后头的“长跑冠军”虞翻呼哧带喘的赶到现场的时候，他能见到的就是已经陷入昏迷的孙策和口鼻之中流出黑血的两具尸体。 见到情况变成这个样子，虞翻的脸当即就黑了，当下他就看向了一干亲卫：“难道你们不知道要留个活口吗？就这样两具尸体抬回去，难道是指望我等再大海捞针一般想方设法去破案？” “这个……虞先生消消气。”片刻后，一个看上去像是统领一样的中年汉子从队伍当中被推了出来，对着虞翻好一通拱手作揖，一张脸这会儿涨得通红，但当虞翻投来眼神的时候，他却只能羞惭满面的低着头不说话。 “说说吧，什么情况？”隐晦的扫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的孙策，虞翻那叫一个怒其不争啊，如今天赐良机，中原诸侯内斗，无心南顾，倘若要打开一个突破口，这会儿是最好的机会，就算庐江有心里阴影不愿意碰，打下广陵也是好的，结果孙策这会儿搞了个出师未捷先折主将，这让虞翻怎么能不气血翻涌险些给自己气昏过去？ 而且怕什么来什么，事情偏偏就坏在这小子怎么说也改不掉的一个人狩猎这项毛病上。 也就是这会儿孙策已经昏迷了，边上又有一干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亲卫盯着，不想被他们当成刺客党羽误会，否则虞翻高低得上去踹两脚，不然心里这口气别提有多憋闷了。 “那个……虞先生有所不知，虽然现在没有活口了，但是我等方才还是拷问出来一点情报的。”等虞翻脸上的郁闷之色消退了一些之后，那个统领模样唯唯诺诺的家伙才敢出声，但这一次却是给了虞翻一个意外之喜。 “赶紧说，若是耽误了事情，你我都吃罪不起！”虞翻一听心下顿时一松，但对孙策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更加不满，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都，这还怎么出兵？天赐良机就这样浪费了，甚至有可能自己好不容易在虞家内部蒸蒸日上的局面也要就此毁于一旦，这…… 当然，再怎么憋闷虞翻也很清楚，除非他打算另择明主，否则现在他和孙策或者说孙氏就是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但如果说要另择明主，江东眼下还有哪家势力是能够与孙氏抗衡的吗？没有啊！别无选择的虞翻好像也只能继续在这条道上闷头走到黑了。 既然如此，能知道一些线索总是好的，再说了，指不定以后…… 心里翻翻滚滚的念头被强行按压下去，虞翻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打算听听这帮亲卫能问出些什么来。 “事情是这样的……”一看虞翻好像不打算在这儿继续追究他们这帮亲卫的责任了，那位统领松了一口气，连忙一五一十的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一遍。 ……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刺杀真的只是许贡那厮的几个门客心念旧主一时激愤想要来吴郡周边碰碰运气，结果好死不死正好撞上了伯符这一次狩猎？”等张昭张纮姗姗来迟的时候，他们得到的消息已经是虞翻转述整合的版本。但这个可能听的二张眉头紧锁，显然是并没有被说服。 而且从两名刺客被擒下之后喊完身份就立马自杀的举动里，二张都嗅到了一股不对劲的味道，他们不相信虞翻会对此一无所觉。 “仲翔兄不知可有什么猜测？” 第248章 涌动的暗流，心悸的猜测 第248章 涌动的暗流，心悸的猜测 “仲翔兄不知可有什么猜测？若有高见，不妨说来听听。”见虞翻也是陷入了苦苦思索当中，原本不想打扰他思路的张昭张纮在见到孙策已经昏迷之后怒气值显然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两位有什么想法？”虞翻被打断了思考，却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有没有可能是嫁祸？或者有人假借许贡门客的名义想要挑起争端？”张昭想了想，提出一种可能。 “不至于。”虞翻闻言却是苦笑着摆了摆手，“我已经找了几个不同的亲卫确认过了，这两个死在这儿的没人认识，但那个逃走的为首者确确实实是许贡门下。” “可是……”张昭张了张嘴，没有问出来，但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 许贡被孙策干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初那些跳得最欢的许贡残部早就被先后镇压，剩下的基本上都已经销声匿迹，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对孙策动手？ 还有，这一次在丹徒山的刺杀，到底是早有准备蓄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恰好撞上？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批人突然的行动很有可能是受人之托，但这个幕后黑手嘛……”虞翻摊了摊手，显然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什么靠谱的思路。 “这……”听虞翻这么一说，张昭张纮也是相视默然。 如果说是买凶刺杀，就是冲着孙策来的话，这幕后黑手的身份也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但难点也就在这儿了，可能的选项太多，让二张也无从下手。 首先，被孙策陆续扫荡的一干太守里面，除了华歆算是相对和平的完成权力交接之外，其他几郡均是被孙策武力镇压的，因此遗留下来的问题也是一点儿不少，尽管周瑜鲁肃等人都算尽力，下面还有虞翻等一干决定在孙策身上押宝的本土士人为之奔走，但这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尤其是在庐江战败之后，这些原本已经销声匿迹的残党又重新开始活动，虽然还没有明确抓到什么人的把柄，但反对势力的渐渐复苏显然没有逃过他们的注意。而这些人如果完成了串联结盟，形成的势力或许不能颠覆孙氏在江东的统治地位，但如果把目标缩小到孙策一个人的话，那可以利用的破绽就太多太多了，即便他们事先有所觉察，但只要孙策自己不多加戒备，他们也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护的住孙策的人身安全。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其次，也不能排除那些对孙策心怀怨恨或者心怀不满的大家族在暗中买凶杀人的可能，毕竟孙策也是绝对的强硬派，平素对这些大族的政治诉求往往是爱答不理，但一旦面临战事，他对各大世家的征发却是从不手软，又有周瑜、虞翻这些同样对江东世家情况知之甚详的士人在一旁出谋划策，可以说有相当部分的世家对孙策早就是积怨颇深，甚至个别态度强硬一些的自打庐江那次孙策失利之后就对孙氏的征发爱答不理的，一度让周瑜等人颜面扫地，当然，这一次由于周瑜抬出了袁绍这面大旗，一干世家尽管心底滴血，但还是不得不有所软化，答应出兵出力参与征战，但难保不会有人暗中起了什么歪心思，打算买通这些余孽拿孙策开刀。 而当匆匆赶到的随军医官惊疑不定的表示箭头虽然淬了毒，但靠着孙策自己武者的强大机能，只要治疗得当，这毒几乎不可能构成生命威胁的时候，这一种可能性顿时就在几人心中无限放大。 毕竟，一边答应孙氏的条件老老实实的交出物资并派出部曲参与战争，一边愤恨难平联络死士对孙策下手却又不奔着取其性命去，这种搞法很有世家大族办事都要留一手体面的味道。 但这样盘算起来，江东的一干世家大族可怀疑的对象就多了，排列组合一番，这可能性多的直叫人头大，尤其是要考虑到有没有可能是好几家联合策划这一次行动，心念电转间，二张和虞翻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犹疑不定。 别说现在孙策已经陷入了昏迷，哪怕他现在是清醒的，难道他们敢放任孙策按照一贯的脾气不分青红皂白把大部分世家都从头到脚清洗一遍？但如果不下狠手，就凭一干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复杂的可能，他们要怎么查才能锁定真凶？ 再说了，谁敢保证，这里面没有孙氏内部的人在暗中搅动风云？这种事情，除非孙策本人清醒过来恢复健康，否则他们一干外臣能怎么办？ 真要严格考虑阴谋论的话，现在连孙策那带兵在外的两个弟弟在虞翻眼中都有嫌疑，甚至硬要说的话，那两位的嫌疑恐怕还要比留在江东的一干孙氏族人更大一些，再考虑到还有可能有宵小利用孙氏内部不为外人所知的矛盾生事的可能，现在他们面临的局面是真的有点进退两难的味道。 “仲翔，还有一种可能，我们恐怕忽略了……”正当虞翻指挥着一干亲卫手忙脚乱的打算将陷入昏迷的孙策先送回城内进行进一步治疗的时候，原本和张纮低声交流着什么的张昭悄悄捅了捅他，两人来到最外围之后，张昭才低声交代了他的猜测。 “你这话……难不成是收到了什么风声？”见虞翻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看向张昭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三分怀疑和审视，“子布兄，内外勾结这种事情，一旦坐实恐怕会引起江东动荡，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仅仅只是我们私底下的几句猜测，这种事情……” “是子纲的消息。”眼看再遮掩下去虞翻的怀疑要烧到自己身上了，张昭也不敢再玩什么吞吞吐吐的猜谜游戏，干脆利落的把张纮给卖了，“他刚刚才与我说起，说是前些日子打听到一则在许都那边一度甚嚣尘上的流言，当时因为很快就被扑灭了，他也只是当做一个笑话不曾放在心上，只是如今想起，总觉得有些蹊跷，因此才让我来告知仲翔兄。” “流言？什么内容？”听张昭这么说，虞翻脸上的怀疑才逐渐消退，但眼中的好奇却依然不减。 “这……说出去有碍主公威仪，还要请仲翔兄帮忙保密。”张昭有些犹豫，看向虞翻的眼神中同样有些审视，毕竟相比于他和张纮，虞翻跟孙策的捆绑关系要更弱一些。 讲的难听一些，如果孙策死了，不管是孙氏其他人接过江东之主的位置还是有什么潜藏在暗中的势力打算来一手偷天换日取而代之，只要虞家愿意出面支持虞翻继续作为他们家族的代言人，那么他在江东政权当中的地位并不会受到太明显的冲击——无论新上位的是谁，都必然会吸取孙策的教训，不可能再像孙策一样一昧依靠武力镇压众多世家。 但张昭张纮不一样。 第249章 令人头大 第249章 令人头大 但张昭张纮不一样，他们更多的是作为孙策本人的幕僚或者说门客在江东生存发展的，一旦孙策倒台，除非新上位的依然是孙氏成员且愿意像孙策一样对他们二人以礼相待，否则他们在江东的上进之路很有可能会就此戛然而止。 因此，眼下虞翻的态度落在张昭眼中也难免有些奇怪，他本能的就在心底生出了怀疑，难不成虞翻这会儿也已经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打算放弃孙策另择新主了？ 否则，为何他对张纮提出的这个猜测表现的不冷不热？ 但既然虞翻终究还是问了，那他当然也不能贸贸然就将这个怀疑宣之于口，这会儿要是怀疑错了人，搞不好孙策的伤不一定能致这个刚刚团结在孙策周围的新兴政权于死地，他们内部的互相猜疑就先让这个小团体分崩离析了。 于是张昭清了清嗓子，在确认不远处的亲卫没有注意这边之后，低声将流言的内容在虞翻耳边复述了一遍。 “孙策不足惧也，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 “消息来源确认可靠？”细细复述了一遍这则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流言，在张昭有些用力的点了点头之后，虞翻看向他的眼神却越发带着几分怀疑，连带着侧目看向张纮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俩居然压着不报？ 要是早知道连许都那边都这么评价孙策的话，他们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劝谏孙策逼着他把这个习惯改过来啊，怎么会这样大大咧咧的被刺客找到可乘之机呢？ 更让虞翻等人都有些心烦意乱的是，这两个刺客自杀的如此干脆，很有可能是来之前就打定主意抱着必死之心参与这次刺杀的。 但……如果真的是许贡麾下的门客的话，这些人可不是被许贡当成死士培养的，想要让他们心甘情愿赴死，必须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 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到底是许了什么样的条件了，能让他们这么干脆利落的慷慨赴死呢？ 虞翻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又怎么能猜得透这些人心中的所思所想呢？ 在三个慷慨赴死的许贡门客看来，他们参与进这一次刺杀并在喊出身份之后果断自杀不给孙策亲信留下追查的空间与线索，同时还能让与他们同仇敌忾的友军获得粮食和金钱上的支持，而他们又算是替许贡实现了复仇，哪怕只有一部分，但看陆氏的盘算，显然是不会让孙策好过的，这样算下来，他们这一次还真就是虽死无憾！ 但就在虞翻一边皱眉思索一边护送着孙策往回走的时候，却突然被飞奔而来的斥候拦住了去路。 那斥候也算眼尖，注意到人群当中似乎是已经陷入昏迷的孙策，一时间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似乎有些迟疑，不知道要不要把情报说出来。 一旁的虞翻这会儿已经憋了一肚子气，当下也没给什么好脸色，摆了摆手沉声问道：“可是什么机密要事？若是机密，便等回营再说，眼下情况特殊，没法在路上耽搁。” “既然如此，那小的便先说与虞先生知道。”见剩下一干人隐隐有以虞翻为首的苗头，那斥候也是个机灵人，知道接下来的消息在当下这个场合恐怕不适合公开，于是凑到虞翻身边，在虞翻有些费解的眼神中低声说了几句，尔后张昭张纮就发现虞翻原本有些阴郁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一旁的斥候也是一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的样子，心知有异的两人很快也凑了过来。 “仲翔兄……” 张昭这会儿嘴里也有些发苦，如果有的选，他实在不想这会儿来触虞翻的眉头，但眼下孙策身边稍微说话有点分量的文臣只有他们三位，如果有什么事情是虞翻一个人知道而他俩一无所觉的话，指不定后面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为了避免日后更大的麻烦，眼下他也只能冒着触怒虞翻的风险不要脸的凑过来试图打听一二。 但原本以为虞翻有可能会翻脸的张昭却有些诧异的发现在听到他的疑问之后，虞翻原本面沉似水的表情突然发生了转变，挤出了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你俩确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突如其来如同变脸一般的表现看的张昭和循声而来的张纮一时间都有些心底发寒，但事情已经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他俩想缩回去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于是两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说：“愿闻其详。” 领着两人缀到了队伍的最尾端，虞翻压低了声音道：“前线消息，广陵大败，据清点，预估损失的兵力不会低于两万人。” “嘶……”虞翻话音未落，张昭张纮齐齐倒抽一口凉气，这则消息在这个时候意味着什么他俩也很清楚，虽然张昭也好张纮也罢，两人都更偏向文学之士，在谋略一道并不算擅长，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在政治上是啥也不懂的萌新小白。 如果说孙策遇刺昏迷的消息足以让江东塌掉半边天，那这个时候广陵大败的消息足以让剩下的半边天也被砸的七零八落。 “二公子呢？他和三公子怎么样了？”震惊了好一会儿，还是张纮先一步清醒过来，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孙坚另外两个接近成年的儿子也先后出事，那说不定孙氏真的就是气数已尽要到了走向没落的时候。 要是孙氏嫡系里面连个接近成年可以被他们推出来稳定局势的继承人都没有，那孙坚孙策这一脉还凭什么守住这么偌大的一份基业？ 到时候无论是旁系取而代之还是有其他野心勃勃的大族要玩一手蟒雀吞龙的把戏，他们这些早就与孙坚嫡系捆绑在一起的大臣都注定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但是话又说回来，在这样的局势下，虞翻的身份问题…… 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张纮被张昭捅了一下，两人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张昭的意思，一时间也有些头疼起来，毕竟他俩的情况和虞翻不太一样，在取得周瑜的支持之前，他们没有办法做到对虞翻这样一个犹有退路的家伙百分之百的信任。 第250章 波云诡谲，乱局将启 第250章 波云诡谲，乱局将启 好在虞翻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被张纮的问题问的一时愣怔的他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是被两人打断的，无情的翻了一个白眼，虞翻继续说着他从斥候那里听来的消息：“两位公子在程德谋的保护下已经安然脱身，但是黄公覆身负重创，同样已经陷入昏迷，而辎重物资的损失更是难以计数。” 一口气将情报说完，虞翻这才有功夫欣赏二张阴晴不定的表情，这种事情一个人担着确实压力还是挺大的，但既然你俩自己要凑上来，虞翻当然也乐得轻松。 确实，当听完完整的消息之后，张昭张纮这会儿也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后悔的意思，这种事情，让周公瑾来处理他不香吗？咱俩这么急哄哄的凑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件事情，现在肯定是不能对外透露的，否则人心一散，主公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康复，仅靠公瑾一人，恐怕不足以震慑宵小。届时风起云涌之下，难保北方不会有什么想法。”好半天才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的张昭整理了一下思路，字斟句酌的缓缓开口，同时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了虞翻的脸，试图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个自然，只是主公那边……”虞翻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尔后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因为按道理来说陷入昏迷的人不一定就彻底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这样的消息有没有可能能刺激孙策一把呢？但关键的问题在于，刺激一把固然有可能让他清醒，但也有可能让情况变得更坏，这个责任虞翻显然没有打算自己一个人出头承担。 “那……我来吧。”看虞翻这个架势就知道他绝对不会自己亲自实践，被吊住的二张彼此对视，最终张纮出面揽下了这个苦差事，只见他凑到孙策耳边低声一番嘀咕，然后一干人就发现孙策的指尖一阵抽搐。 “莫非真的有效？”张昭这会儿脸上已经全是震惊，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这要是真能刺激孙策清醒过来，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会儿，有了主公亲自发话点明主旨，他们也好安心办事不是？ 但哪曾想，指尖一番抽搐之后，孙策最终只是张口吐出一大口黑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相视之下只剩满腔无语凝噎的虞翻和二张这会儿的表情只能用后世的一句俗语来形容——完了，芭比q了，这下翻车了…… …… 桃红柳绿、猿鸟乱鸣的午后，阳光洒落在静谧的湖畔，金灿灿的湖面之上，有一处湖心亭。 这是位于会稽郡的神亭岭，而这一汪湖水如今也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神仙湖！ 在陆氏众人看来，自家族长就是因为得到了神仙的指点，才能在这一处宛如山间仙境一般的神仙湖畔发现了那令人垂涎的金子，尔后带领着整个陆氏发家致富，走向辉煌。 唯有陆逊心底明白，真要说有神仙，那也得是那位袁公子手底下的能人异士道术通玄，跟他可没有多少关系，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接待刘晔的时候将身段放的极低的重要原因之一。 此刻的湖心亭上，陆逊正与刘晔在一方石桌上悠闲的对弈，看上去两人的落子都有些随意，但只有凑近了才会发现，这两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手底下的落子也是轻松写意，但两人的注意力却都不在棋盘上，而是在交流着什么。 “子扬兄果然是智计过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啧啧……这些许贡的门客竟然还真有这般本事，竟然能找到机会给那小霸王孙伯符来了一记狠的！” 陆逊一边一迭声的感慨，一边慢悠悠的在棋盘上又落下一子。 在孙策志得意满的出城耀武扬威的时候，他也已经带着人撤出了吴郡郡城，只是在城门口留下了眼线，在确认孙策是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之后，接到消息的陆逊第一时间回到了神亭岭蛰伏起来，成功的躲过了虞翻和张昭在郡城内主持的第一轮清洗。 真要说起来，陆逊觉得和刘晔这样已经成熟的老阴货相比，他自己在阴谋一道的水准依旧是有待提高，不过这种事情也算得上任重而道远，却不是他一时半会儿急的来的。 “哈哈哈……”尽管知道这是陆逊这个小狐狸有意吹捧，但这样的商业互吹还是让刘晔十分受用。 尤其是当他知道一切都按照事先的计划顺利进行的时候，对陆逊的应变能力也是又高看了一眼，不过眼下和陆逊磨磨蹭蹭的落子不同，刘晔手下棋子落位的速度却是极快，仿佛压根儿就没怎么思考，只不过在落子的同时，他的嘴上也并没有闲着：“如果说孙伯符这家伙自恃武勇，轻而无备，被那些家伙刺杀得手是意料之中的话，广陵城居然能打出一场漂亮的大胜，这却有些让人意外啊，这么看来，如果孙策真的一命呜呼，这江东基业，说不定你们陆氏还真有希望去争上一争。” 陆逊并没有在刘晔面前刻意掩饰过自己对取代孙氏的渴望，刘晔那边对此也并不在意，只要陆逊愿意带着江东归顺朝廷，让他多牟取一些实惠又能如何呢？在区星之乱后，大汉对江东的影响力原本就已经趋近于无，若是陆逊能将江东重新收归大汉名下，便让陆氏坐大成江东第一世家又能如何？ 两害相权取其轻，刘晔自然不会在自己还身处虎穴的时候就对陆逊乃至整个陆氏的野望指指点点，他可没有在刀尖上走钢丝的奇葩爱好。 事实上，与贾诩、郭嘉等人喜欢以奇谋出奇制胜不同，刘晔的策略和手段反倒与同有王佐之才盛名的荀彧更为接近，两人擅长的都是以堂皇正道压人，就算要用一些手段，也大多是摆在台面上的阳谋，今儿个受命赴江东，主要任务也是跟陆续搭上线而不是指点陆氏如何做事，在分寸这一块，刘晔也算是狠狠拿捏住了。 “子扬兄休要这般捧杀。”陆逊摆了摆手，“袁公子在信中曾有提起，认为那碧眼儿不是什么寻常人物，我也曾差人在暗中查访，确实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蛛丝马迹，倘若我所料不差，那位碧眼儿恐怕还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眼下孙策虽然重伤昏迷，但也还没有一命呜呼，陆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下面那些蠢蠢欲动的蠢货我会让公纪压下去，若是这个时候贪图一时小利，到时候坏了大事，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嗯？这件事袁兄倒是不曾与我提起，难不成这位孙氏的二公子还能胜过他的兄长不成？若是这样的话……他在信中交代我不能置孙策于死地的意思倒是能说得通了。”听陆逊也这么说，刘晔眉头微挑，也是抛出了他所知道的一些消息，半是交流半是试探，却是想要顺势探一探陆逊的底。 第251章 冤冤相报 第251章 冤冤相报 “有些事情也是托了陆氏在江东立足已久的积累，倒不是说我能胜过子扬兄多少。”陆逊略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尔后将手中一枚棋子落下，方才缓缓继续道，“说来也是奇怪，按照袁公子的说法与陆氏暗中调查的结果相印证，这孙权恐怕还真没有继承父兄在武道上的天赋，甚至就连用兵之道的天资也是平平，或许他在这方面有些本事，但绝对算不上卓越，一点儿也不像是出身将门。” “这倒是可想而知。若是真的在用兵之道上如同乃父一般才华横溢，也不至于在有两员宿将辅佐的情况下被陈元龙打了个以少胜多。”刘晔闻言脸上也是闪过一抹冷笑。 虽然具体的战损情况他们还没办法探听到，但孙权前番出镇的时候就带了一万余人马，这次程普黄盖奉命增援又带去了万余人却是可以知晓的，而广陵虽然地处要冲，但徐州本就不被曹操放在心上，就算偶尔有关注徐州，防备的也是徐州北面的青州，而不会对徐州南部的防务倾注心力，考虑到徐州连年战乱的环境，陈登再怎么调动家族力量，城内守军也不可能超过五千人，能传来孙权退军的消息，怎么也得是伤亡近半，说是以少胜多一点儿都不过分。 “不过虽然在兵法战阵一道上天赋平平，但这位二公子在孙氏内部倒是颇得人心，据说玩政治权谋也是一把好手，任用贤才、治国理政应当也难不倒他。更重要的是，袁公子曾与我说起，道这碧眼儿最大的能耐反而是一手制衡之术，与乃兄孙伯符只知道一味使用武力霸道进行压制截然不同。因此……”陆逊拉长了尾音，显然是打算将问题抛给刘晔来头疼。 刘晔闻言也是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反问了一句：“这话当真是袁公子曾经与你提起的？” 有些烦躁的起身来回走了两步，刘晔猛然停住脚步扭头盯住陆逊：“可有什么证据吗？” “密信阅后即焚，然此事干系重大，伯言不敢作伪。”陆逊没有起身，但却深深一揖。 “这么说来……”刘晔这下可就没有心情再重新回到棋局上与陆逊较量弈棋之术了，负手而立，望着澄澈的湖面，一时间竟是有些默然。 说起来，这制衡之术……可也算得上是一门高深莫测的学问，尤其是能将之在政治领域融入实践当中的，绝没有哪一个是泛泛之辈。 当然了，如果只是陆逊或者别的什么阿猫阿狗提及说孙权这个小屁孩一般的家伙擅长制衡之术，刘晔一定不会记在心上，一个江东碧眼儿还谈“制衡”？开什么玩笑？ 别看孙坚附会的祖宗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兵圣孙武，家传的那一卷《孙子兵法》似乎也做不得假，但可没有哪一家大汉世家会愿意承认这一支孙氏是什么兵圣嫡系后裔，考虑到孙坚孙策父子的武力威慑，充其量让他们迈入寒门的行列已经算是一干门阀容忍的底线了。 父子俩身上那浓浓的草莽气息，落在世家子弟眼中那简直是如同黑夜中骤然亮起的一点灯火一般刺眼。别说制衡这种算得上上限颇高的学问了，这帮人能不能看懂朝廷诸公勾心斗角每一步落子的用意恐怕都是两说。 这样一个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孙权，你跟我说他擅长“制衡”之道？开什么玩笑？真以为他刘晔是被吓大的？ 但问题是，现在陆逊转述的这段分析来自于那位隐居幕后却让曹营一干谋主都心服口服的袁公子之口，刘晔更是亲身经历了他一番引蛇出洞调虎离山的设计，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套行云流水的组合技将孙策和周瑜这对在江东所向披靡的组合玩弄于股掌之上，就算这次袁公子的判断有所偏差，但大方向总该挑不出什么毛病吧？这样说来，这碧眼儿难不成还真有机会做的比孙策更好？ 如果一切成真，孙策真的一病不起甚至有可能魂归九泉，而由孙权接过江东之主的大旗的话，一个能够调和各方矛盾、善于运用政治手段进行制衡并愿意让民众休养生息的统治者，可以说一定能将江东带上一个新的高度，这也就意味着等到他成长到巅峰，那个时候在孙氏治下的江东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比孙坚孙策时期更难对付更加棘手的庞然大物。 刘晔这才意识到，敢情孙策被刺并不是他此行任务的结束，后头还有相当多的麻烦事儿等着他呢。 有些焦虑的来回踱了两圈，刘晔才算是找到了一点思路：“这般说来……如今孙策被刺，短期内不可能恢复清醒出来主事，而为了避免刚刚稳定下来的孙氏在江东的统治再遭动荡，无论是吴国太还是周瑜都一定会想办法再度扶持一人出来主持江东大局。而为了避免主导权旁落，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孙坚剩下的几个儿子，也就是孙策的弟弟们。” 这…… 陆逊闻言眼珠子也是骨碌碌一阵转动，虽然看上去刘晔说的乃是废话中的废话，但他却从其中听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但在按定心神认真的想了想几种可能之后，陆逊不得不有些颓然的出声提醒：“可是……这孙氏碧眼儿统兵打仗水平有限，但运用权谋手段笼络人心可是很有一手，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在这方面压根儿就没有可比性，倘若没有意外的话，这摄政的位置应当还是会落到他头上。” “这我当然知道。”刘晔淡定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在你们看来，大多数的江东世家很有可能会选择支持这位江东碧眼儿，而那些对这个结果不满意的世家大概率也会选择静观其变而不可能主动跳出来与大势作对。不过嘛……” 见刘晔脸上又露出了有些邪邪的坏笑，陆逊哪还不知道他又憋了一肚子坏水？当下便笑着问道：“不知子扬何以教我？” “不知道伯言觉得那位孙家的三公子如何？”刘晔终于亮出了他的核心目标。 “孙叔弼？”陆逊好半天才从脑海深处扒拉出这个人名，实在是这些小字辈没什么存在感，能注意到一个孙权已经是袁数提醒的结果，其他人实在是无暇顾及，“这……” 见陆逊一脸茫然，刘晔“嘿嘿”一笑，“依伯言来看，若是陆氏扶持这位孙家三郎，他有没有机会从自家二哥手中分一杯羹？我可是听闻这位孙家三郎论勇武不如乃兄孙策，成熟稳重又不如孙权，若是那位孙仲谋当真如此出类拔萃的话，上头有两位兄长压着的孙翊很有可能会是一个碌碌之辈，就算他并没有那么平庸无能，至少一个一勇之夫来主宰江东，总比让孙权这厮上位来的容易对付吧？” 第252章 钱不是万能的 第252章 钱不是万能的 刘晔都已经把话挑明到这个份上了，再要是不能理解他到底想干些什么，那陆逊也别混了。 但这个思路虽然看上去颇为清奇，后续的操作也确实具备相当的可行性，可是…… 好心动，但是搞不定，该怎么办？在线等！ 如今孙策身负重创卧床不起，而这位近乎于孙氏擎天一柱的小霸王倒下，留给孙氏的最大难题就是在失去了武力的绝对优势以后，他们如何保证孙氏的统治地位不会被一干江东大族联手掀翻。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说穿了只有两种，要么接任者有着不输孙策的武力，能靠着近乎无敌的个人能力镇压一切不满的声音；要么接任者长袖善舞，纵横捭阖左右逢源之时不忘暗中分化，通过各种权谋手段将来势汹汹的江东各族分化瓦解，危机自然也就消散于无形。 而精通制衡之术的孙权，无疑便是通过后者解决问题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孙翊……呵呵，别看陆逊和刘晔这会儿议论的时候一口一个莽夫，对孙策表现的甚为鄙夷，尤其是对孙策这种抛下大部队自己一个人到处浪的行为更是被多次口诛笔伐，但发自内心的说，他俩对这位小霸王还是多少有些钦佩的。你难不成以为，随便换个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像孙策这般在父亲死后当机立断用传国玉玺换出部曲尔后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吗？ 别看大家都姓孙，都是同一个爹生的，但和孙策比起来，孙翊引以为傲的勇武充其量就是个弟弟，至于他的威信……初出茅庐第一战就跟着孙权一起混了个惨败，孙权还能把借口推到这个蠢弟弟轻敌冒进身上，孙翊能把责任推到谁头上？ 就目前来看，这位孙家三郎的威信甚至没法和在武力方面唯唯诺诺的孙权相比，这也就意味着，抛开一系列繁琐的前置条件不提，如果孙翊真的侥幸成为了江东之主，哪怕只是在孙策养伤期间暂时坐稳了这个位置，他也势必要笼络一批强势的本土士族来为他摇旗呐喊，帮助他镇压其他的反对派。 就算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个问题，陆逊可不介意帮助他认识到拉一派打一派的重要性，而拉拢重用的对象嘛……除了久经考验的周瑜，难道还有比他们陆氏更好的人选吗？不然陆逊这么费劲巴拉把一个最多第二顺位的候选人顶上去干什么？ 而等到那个时候…… 仿佛看到了一副美好而宏伟的蓝图在眼前徐徐展开，陆逊眼中精光闪烁，显然是被刘晔说动了。 不过……问题不会因为未来的美好而消解，它依旧如同一座万古不化的冰山一般横亘在陆逊前进的道路上。 现在的陆氏，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有钱有人，但想要在江东更进一步，他们手中没有任何权力，很显然是没有办法的。至于想要进入能在继承者问题上有发言权和决策参与权的核心圈子，那看上去更是任重而道远，绝非一时一日之功。 可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让陆氏跻身高层，等他们依照传统的法子一点一点爬上去，到时候孙权上位已成定局，可不是一个刚刚复兴的老牌家族可以扭转乾坤的。 这个问题，陆逊不相信刘晔没有考虑过，但是……任凭陆逊想破脑袋，他也没想明白，这种他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困局，刘晔能怎么破？ 要知道，那帮政客可不比前些日子那些已经混到落草为寇的一干残党余孽，想要拿钱一路砸上去，几乎是痴人说梦！真要有这个财富，陆逊还不如直接用金子把孙氏的人砸死得了，也省的在这儿苦苦思索。 所以他这会儿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刘晔，希望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能帮忙想个法子。 当然，到了这会儿，在商量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的可不止陆氏一家。 随着孙策遇刺受伤的消息传遍吴郡，并以一种无可阻挡的速度向着整个江东乃至江东之外扩散，一时间原本已经暂时凝聚在一起的江东各大家族顿时展开了新一轮的算计与斗争。 暗流涌动，所有人都想当那个黄雀，没有人希望自己成为不幸的螳螂，更没有人希望成为那个万众瞩目的倒霉家伙——蝉。 而此时此刻，许都也同样正处于波涛汹涌之中…… “你确定，这一招有用？”郭嘉眼睁睁的看着袁数在听闻甄氏商队抵达之后骤然仰天长笑，大有几分大势已定的气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他不得不出声质疑。 虽然说甄氏曾经也是天下有数的豪商，但随着男丁凋零，由于剩余的几个珍贵的男丁必须踏上仕途为甄氏的商业版图提供必要的权力保护，主导权落到甄氏女眷手中之后这个曾经雄极一时的商业帝国无可避免的开始收缩自己的触角，盛名不再的甄氏真的能为眼下颇有几分风雨飘摇之象的曹操提供多少实质性的帮助吗？ 对于这个问题，郭嘉深表怀疑。 再说了，甄氏如今已经与袁绍结亲，就算他们为了不过分得罪曹操愿意分出一部分力量在曹操身上下注，但整个甄氏都不见得能为曹操带去多少帮助，只有一部分资产注入，真的能起到什么效果吗？ 同样是当世顶级富商的糜氏对刘备那可是倾囊相助，真正做到了不惜一切，但……这也没能改变大耳贼依旧被各路诸侯打的东奔西走居无定所的局面啊！ 对刘备尚且如此，那又凭什么能帮助到这会儿摊子比刘备大了无数倍，所面临的困境也要复杂得多的曹操呢？ 想不明白，眼下在袁数面前，郭嘉也毫不掩饰自己发自内心的困惑。 尤其是当袁数一脸笑意的吐出答复的时候，郭嘉内心的困惑非但没有消解，反而愈发浓厚了。 “嘿嘿，奉孝有所不知，或许破袁之策不见得要着落在甄氏身上，但若要想牵扯袁绍的注意力，为司空平定徐州争取时间，顺便给我在江东的布局争取时间，这甄氏还真就是关键一环，如今甄氏的人既然已经到了许都，那么自然就该轮到他们为司空的大业出力的时候了。咦？这是……” 尽管袁数是笑着给出答案的，但最后关头似乎发生了什么他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以至于戛然而止，这让郭嘉听的是一头雾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非甄氏不可？以至于他甚至都忽略了袁数打算借甄氏的力量为他在江东的布局行动争取时间这件看上去有些奇怪的事情。 但袁数这会儿却是陷入了思索之中，一时半会儿显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想法，以至于虽然对他这种卖关子的做法极为不满，郭嘉依然只能按下性子仔细思索他话中的深意。 第253章 兄弟阋墙的前奏 第253章 兄弟阋墙的前奏 河北，邺城。 “砰！”“啪！” 两件器物落地被砸得粉碎，下首的两人却一言不发，只是保持着沉默，看着上首的袁绍大发雷霆。 依稀记得，袁绍上一次这么生气，好像还是麴义逃走下落不明的时候。 好在砸了几件东西之后，一种名为理智的情绪重新在袁绍脑海当中占据了上风，他阴沉着一张脸看向这会儿正左顾右盼的郭图：“郭公则，你可知道你说的意味着什么？这种事情你若是敢编织诬告，那些河北人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你的，眼下此事出你之口，入本将军之耳，若有半分虚假，现在说出来，本将军还能保你一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郭图带来的消息实在是让袁绍过于惊骇，以至于在宣泄了一番怒火之后还不忘求证事情的真实性，如果郭图真的因为两大派系的矛盾而在其中掺杂了一些水分，到时候河北士人的反扑肯定会凌厉而不留情面，届时就算他有意庇护郭图，最多也就只能是保住郭图一条小命，仕途这方面却是要注定与郭图无缘了。 被袁绍一双怒火中烧甚至已经隐隐有些猩红的眸子牢牢锁定，郭图却是不慌不忙，恭敬的先是朝袁绍行了一礼，尔后又朝一旁那位旁观者拱手一揖，这才缓缓开口：“此事乃是某差亲信家人暗中盯梢所得，绝不敢有半分夸饰，主公若是不信，可自差人去查证，如有半分虚言，公则愿受刀斧。” 说完，郭图很是识趣的跪伏在地，摆出一副听凭袁绍决断的架势。 “显雍，你怎么看？”听完郭图的辩解，袁绍冷哼一声，未置可否，却把话题抛给了被刻意叫来在一旁旁听的次子袁熙。 “唔……此事事关重大，当由父亲大人一人决断，孩儿岂敢多嘴？”犹豫了一会儿，有些摸不清袁绍想法的袁熙最终还是决定老老实实苟着，选择了一个四平八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回答。 “哼，你这孩子倒是老实，让你说，你便说，为父自有决断，若是几个兄弟都像你这般畏畏缩缩，为父怎么能放心将身后事托付给你们？”袁绍闻言，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反而顺势又训斥了袁熙一通。 他在上头骂的倒是痛快了，下首的袁熙却是颇不以为然，内心更是鄙夷不已。 说句实在话，袁绍的几个儿子里面，他这个次子可以说不要太尴尬！ 长子袁谭，年纪较长，又有法理支撑，尽管被袁绍过继给了族兄袁基为继子以承续袁氏嫡系主脉的香火，但他始终以袁绍势力的头号继承人自居，更兼早早就被朝廷授青州刺史，尔后在青州一路扫荡，眼下身边也聚集起了一帮党羽，对袁绍那悬而未决的世子之位虎视眈眈，大有势在必得的意思。而像郭图、许攸等汝颖士人，和这位大公子的交情也是相当不错，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袁谭主动请求外放的时候未必没有存了“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的念头，但这几年下来不但没有被竞争对手压过风头，反而有扩大在世子之位争夺过程中的领跑优势的势头。 毕竟，哪怕把袁绍出身换成弘农杨氏这样同档次的世家大族，在与汝颖士人相处的时候尚且要顾虑几分汝颖派系一干功勋的意见和感情，更不用说汝南袁氏本就是汝颖派系的一份子，他就更不可能贸然违逆众人的意思，将袁谭从世子之争中踢出去。 而袁谭在世子之位的争夺过程中最大的对手，当然就是袁绍的第三个儿子也是幼子袁尚！作为袁绍最受宠的儿子，袁尚可以说自打记事起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袁谭这个嫡长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当袁绍隐隐表露出考虑将袁尚立为继承人的意思之后，若非袁尚几乎与袁绍寸步不离，只怕袁谭都要动了骨肉相残之时先下手为强的想法。 又恰好赶上汝颖派系与河北士人的矛盾随着袁绍势力的发展愈演愈烈，田丰、审配等人又都格外硬气，就连沮授这个名义上的河北士人之首都不太能压得住这几个家伙的臭脾气，双方摩擦频繁，多次险些斗出真火。 而随着汝颖派系与袁谭这位大公子越走越近大有结为同盟的意思，为了避免袁绍故去之后新主上位将他们一网打尽，已经确定没办法再和汝颖士人争夺袁谭信任的河北俊杰们果断选择另辟蹊径，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理念，从袁绍另外两个儿子入手，试图阻拦袁谭顺理成章登上世子宝座。而两相比较，显然更有希望成功的袁尚要更受河北俊杰青睐，至于袁熙，那纯粹是看他可怜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试试，有了袁尚，他们还愿意与袁熙保持联系已经是看得起这位既没有势力又不受宠的所谓二公子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发展环境，最终养成了袁熙此时此刻在袁绍面前谨小慎微轻易不发表看法不表现自己的处事方法。 毕竟，大哥和三弟最近斗的越来越凶，明里暗里甚至已经有了从政治斗争转进到军事斗争的苗头，近乎一穷二白啥也没有的袁熙可不想莫名其妙卷入两个兄弟的争端成为那个无端端枉死的炮灰。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听到将要迎娶甄氏女为妻的时候袁熙并没有什么太多想法的重要原因。 他那两个好兄弟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真以为他袁熙袁显雍是吃干饭长大的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表面上看，甄氏女素有姿容绝世之称，甄氏又是天下排的上号的顶级富商，他更是可以通过这桩婚姻重新与不冷不热的河北士族拉上关系，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安排，但实际上，这场联姻里面可以说遍地是坑。 首先，在袁术这个倒霉蛋把自己玩死了之后，整个汝南袁氏的政治资源可以说都已经倾注到了袁绍的身上。当然，由于袁谭被过继给了袁基的缘故，主脉最重要的安国侯的爵位是按宗法肯定是要由袁谭来继承的，再加上他事实上袁绍长子的身份，可以说在年轻一代中他所能攫取的政治资源绝对会是大头。而隐隐与他分庭抗礼的袁尚仗着来自袁绍和刘夫人的宠爱，所能分润到的光环肯定也不会少，同族长辈的关怀总共就那么多，他俩都要拿大头，那可不就得辛苦袁熙同学礼让一下了吗？ 而在没办法获得来自父系的支持之后，袁熙如果还抱着事有万一想要逆天改命的念头，最有可能获得的支持就是来自姻亲对象的家族为他提供助力，但一旦与甄氏结亲，再怎么天下豪富，也不能改变在政治层面甄氏最多就只能算是一郡望族的尴尬处境，这一条道路也被斩断，基本就意味着袁熙将在世子之争中提前出局，而且是那种永无翻身可能的出局。 这，就是在袁绍面前表现的温良谦逊兄友弟恭的两个好兄弟给他准备的第一个天坑。 第254章 敷衍塞责，被点燃的袁绍 第254章 敷衍塞责，被点燃的袁绍 除此之外，各有算计的两人显然并没有让袁熙这个二弟（二哥）舒舒服服混日子享受荣华富贵的打算。 如果说原本袁熙夹在两个兄弟之间可以安安稳稳的当骑墙派混日子的话，随着袁绍被说动有意挥师南下，一统天下的日子似乎已经为时不远，而就算袁绍再怎么回避，等到他登基称帝的时候，由于已经有了三个成年子嗣，确立继承人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就会被提上日程成为不容回避的关键。 而对于袁谭和袁尚来说，他们都不希望在面对对方这么难缠的对手的同时还要分心应付有可能异军突起的袁熙。 虽然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袁熙这个不受欢迎的次子理当已经从世子争夺中出局，但不知道是不是袁绍心怀愧疚优柔寡断的缘故，如今的袁熙手里也是多多少少拿到了一些兵权的，鬼知道在一统的过程中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让那些不靠谱的汝颖门阀\/河北士族宁愿扶持袁熙上台也不愿意看到与他们已经近乎结下死仇的袁尚\/袁谭上位。 为了彻底将这一丝意外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之中，尽管事先没有做过沟通，但早已势成水火的兄弟俩这一次却惊人的达成了无声的默契，准备通过温和一些的方式先把袁熙的希望彻底磨灭。 表面上看，推动甄氏与袁熙联姻好像是河北士人在与袁尚结亲失败之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在接到袁尚的授意之后，哪怕是田丰这种以刚直着称的谋士也不得不承认，对于他们河北士人来说，这样一招看上去是以退为进的落子实际上却是完美的一石好几鸟。 一来这样可以使袁绍以及整个汝颖系团体心中对他们的防备与敌意有机会进一步降低，二来顺应了他们押注的未来希望袁尚的要求，三来与袁熙拉上了关系（再怎么不受重视，袁绍儿子这个身份可没办法抹杀），日后说不定就是一招妙棋，四来将一直游离在上层士族圈子之外的甄氏拉进来，有机会利用甄氏的资产为自家铺路，就算没办法吸血，能让整个河北士族更上一层楼，哪怕只是万一，他们压下去的筹码与之相比也是不值一提。 而袁尚则有机会借此将这个二哥拉拢到自己这一方，同时无形当中也算是确立了双方的主从关系，彻底将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二哥牢牢压在自己身下无法翻身，而对于袁谭来说，他却是不太看得上袁熙，对于这位二弟被幼弟拉拢也没有什么想法，不过他也同样对此乐见其成，只要袁熙与河北士人沾上了关系，这也就意味着汝颖士人在继承人这一问题上能支持的对象就只剩下他袁谭，双方将彻底的绑在一起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政治同盟。相比之下，那个原本就态度不明不成器的弟弟被对方拉走反倒是不值一提的损失。 兄弟俩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偏偏袁熙虽然性子在三兄弟中较为柔弱看上去相对容易拿捏，但不代表他没有任何的政治嗅觉，这其中的弯弯绕哪怕不能了如指掌，但至少也是有所察觉，奈何当时袁绍兴致大发非要亲自带着他上门提亲，连回旋的空间都没给袁熙留下。 因此当眼下郭图来报说甄氏几个后辈都被曹操那边扣押的时候，袁熙内心莫名的有种松了口气尔后幸灾乐祸的想法。 当然，倒不全是因为躲过了两个兄弟提前挖好的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如今河北颇有市场的小道消息——甄氏女子很有可能克夫！又躲过一场的袁熙要是换个四下无人的场合，只怕能乐得起飞。 当然，看着上头这会儿脸色格外难看、僵硬，仿佛是凝固在琥珀里的化石一般的袁绍，袁熙肯定是不敢把真实的心情表露出来，只能装出一副很是遗憾的样子。 正当袁熙有些摸不准袁绍刚刚那一番斥责的真实想法，不知道要不要开口的时候，门外猛然响起了侍卫的高声通传：“沮公与求见！” 听到是沮授来了，袁熙心里当即就是“咯噔”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件事自己是占着理的，当下丝毫不慌，自然也就有了心情看热闹，有些玩味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到了一旁有些尴尬的郭图身上。 “让公与稍等片刻，显雍，你先说说，这件事情到底是好是坏！”谁知袁绍却并没有如袁熙的愿，而是先把问题抛给了就差搬出小板凳在一旁兴高采烈看热闹的袁熙。 眼瞅着该来的问题还是躲不掉，再看着一旁目光灼灼的郭图，袁熙沉思片刻，果断拿定主意，当下脸上努力的挤出一片笑容，试图宽慰袁绍：“父亲大人何必如此着恼，依我看，这是甄氏自知女儿福薄，又听闻甄氏女子克夫，因此，若是甄氏愿意献上家产赎罪，孩儿以为大可以宽恕他们的罪过，正巧，孩儿也免了这一遭无妄之灾，岂不是皆大欢喜？父亲又为何这般愁眉不展呢？” 这话一出，袁绍还没有如何反应，一旁的郭图却是先一步扭过头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还好，袁熙这位二公子不改草包本色，这样的人，就算被河北那边拉拢了又能如何呢？正好，再被袁绍责骂几次，只怕他本就不多的对这位二公子的内疚也剩不下多少了吧。只要坐实他就是草包纨绔的事实，又失去了袁绍的宠爱，哪怕最终没能和甄氏彻底绑死，只怕袁熙想要翻身也是难上加难了。 果不其然。听到袁熙这样的“安慰”，袁绍气得又是面皮涨得通红，要不是手边没什么东西好砸了，只怕还得砸几件来消气。 在这种关乎颜面的问题上，袁绍的心胸本就谈不上多么开阔，好不容易发泄出去的火气随着次子这么一撩拨又重新被聚拢了起来，胸口起伏间恍若一座火山即将喷薄而出。 偏偏一旁的郭图打定主意看戏，这会儿自然很是识趣的保持了缄默，没有人阻拦的袁绍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几乎是对着袁熙展开了咆哮：“无知逆子，速速闭嘴！你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懂个球！想不到……想不到我袁本初竟然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子戏弄到如此地步！” 气咻咻的袁绍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始愤怒的无差别扫射：“还说什么曹操麾下色胆包天将她五个女儿劫掠，开什么玩笑！曹阿瞒喜欢什么样的口味，真以为我不知道？这到底是被曹军劫掠的，还是她自己送出去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还是以为我袁绍就会这么傻乎乎的任她忽悠？” 一旁的郭图这会儿是大气不敢喘，自觉也没必要替河北人出头，索性美滋滋的看起了热闹，心态那叫一个悠然。而袁熙尽管又挨了一通狠批，但他注意到郭图对自己的戒备放松了不少，心下也是暗自窃喜，更不会阻止袁绍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的大范围扫射。 好在，他俩没有劝阻的想法，架不住有人愿意付诸实践。 第255章 阴差阳错 第255章 阴差阳错 只见门外一人推门而入：“还请主公息怒，甄氏商贾之家，岂能比得过主公贵体？若是因为这等小事惹得主公不能保重贵体，则臣等之罪百死莫赎。” 郭图正兴高采烈的看戏呢，不曾想竟然有人敢横插一杠子阻止袁绍继续无差别扫射，心下好奇之余循声望去，看清来人之后立马将头扭回来。在心底连呼晦气。 这位在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阻止了袁绍继续扫射破坏内部团结安定的猛士却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求见却被袁绍吩咐侍卫领到门口稍候的沮授沮公与。 眼瞅着这位河北派系的领袖也到了，对方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郭图当然是心知肚明，这下哪还猜不到自己偷跑的情报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时间差，但很有可能没办法起到太好的效果，这会儿再在这儿留下去万一待会儿被沮授拿出来当成反面典型又没有很好的理由反击，先前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局面就会尽数化作无用功，但如果现在沮授刚来他就提出要走，一来是将汝颖门阀与河北士人的冲突正式摆到了明面上，而内部冲突公开化显然不是袁绍这个大老板所乐意见到的，到时候万一被沮授添油加醋一引导，天知道袁绍的脑回路会把他们加工成什么样子，二来也有服软之嫌，到时候被河北人大肆宣传，对整个汝颖门阀体系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综上所述，郭图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在这里等，毕竟，留在现场，如果沮授真想玩点什么花招暗戳戳的坑他们一把，至少他还有挣扎斡旋的机会，不然很有可能会被沮授营造出黄泥巴落裤裆，不是那啥也是那啥的局面，反倒不美。 不过饶是立场不对付，郭图这会儿也在心里暗自感慨，还是沮授这家伙难缠啊，要是换了来的是田丰审配之流，十有八九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和正在气头上的袁绍杠上，到时候他再在边上添油加醋一番，甚至可能都不会给河北派系太多辩解的机会就能在这件事情上将他们锤死。 当然，眼下来的是沮授，说话明显婉转很多，上头的袁绍也是受用非常，他自然也就没有现成的机会去落井下石。 “哼，沮公与来了？那麻烦你先解释一下，这就是你们给显雍挑的亲事？还五个女儿在商队中被曹营一同劫掠了，难道在你们河北人心中，我袁本初就是个任你们揉捏的泥雕木塑不成？”对于沮授委婉的劝说，袁绍只是冷哼一声未置可否，这会儿的勃勃怒气更是找到了一个直接宣泄口，奔着沮授就去了。 郭图这会儿内心都快蹦起来了，就差没有欢呼雀跃，这个问题可以说已经是非常诛心了，只要沮授回答的时候出现一点差错，尽管颇有几分英雄惜英雄的情绪，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郭图在边上落井下石帮助河北士人们求仁得仁。 先前在门外听到袁绍各种大骂，沮授就已经知道自己来迟了一步，进来之后看到在一旁试图缩在角落里隐藏自己的郭图，哪还不知道在暗中下绊子的是谁。 不过相比于清算这个暗中下黑手的对头吗，先解决问题才是沮授此来的当务之急。 而要想解决问题，首先就得让自家主公恢复一定程度的理智，至少——就算知道甄氏不地道，您也不能清算的时候动辄扫射整个河北士人群体吧？ 没错，现在的士族尤其是这些世家大族的逻辑就是这么的清晰且残酷——有好处的时候大家雨露均沾，出了事情那当然是哪家惹出的事情你们家族自己解决，只要不波及到其他家族，就算满门死绝也和我们其他家族没关系，全然不记得先前从人家手里拿好处的时候的嘴脸。 “此事我拿到的也只是那位张夫人的一面之词，未知事情的全貌，请主公恕我无法评价。”沮授这会儿整理好了思路，言谈之间倒是颇为冷静，轻轻巧巧的就开始把整个河北士人群体从泥淖里往外拉，当然，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稍微替甄氏辩解一二，“据张夫人的说法，她也没有料到曹军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在徐州通往许都的官道上动手，做出这等大事。不过呢，为了表示对袁公的歉意，她已经授意家族管事变卖了甄氏九成九的田亩和产业，筹集到了一笔数目极为庞大的物资，并委托臣将这些物资献给袁公充作军资，也算是一片拳拳之心，还请袁公大人有大量，饶过她们这一回。” 说着，沮授还上前一步，递上了一张清单。 如果只是言语没法让自家主公冷静，那就讲事实摆道理吧。 “嘶……二十万石粮食，一千二百万钱，甄氏倒是好大的手笔。”袁绍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当扫了一眼清单最下面的总结之后，饶是袁绍本人眼界已经被养的相当之高也不由得感慨出声。 “主公，甄氏这……”眼瞅着袁绍似乎有因为这么一大笔物资的到手回心转意的念头，一旁的郭图顿时大急，正当他打算开口的时候，早有防备的沮授冷冷的就扫了过来，让郭图一时间如同置身冰窖一般遍体生寒，早有准备的话语愣是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好在被这么大手笔的钱粮一冲，理智固然是回归了，但政治家的智商这会儿也开始占领高地了。 于是乎袁绍脸上的怒气消退了不少，但一张脸依然阴沉沉的，话语间更是充满了寒意，让刚刚才缓过劲来的郭图好悬差点没又是一个激灵。 “哼，难怪……难怪甄氏这些年还能算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凭着这几个女人就能撑住门楣不倒，看起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但是，沮公与，这点东西，诚意是看到了，却并不代表着本将军就一定要宽恕她们的罪过，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沮授张了张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即便是他这会儿也在心底暗自感慨，小家族就是小家族，哪怕甄氏是天下有名的豪富之家，这等政治上的手段也确实是没怎么操作过，看得出来这次操作那一股子的僵硬和生疏，实在是让人尴尬的紧，搞得他现在打算洗地都没法洗，这会儿被袁绍拿捏了，一旁还有个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恢复冷静找机会给自己上眼药的郭图，局势不容乐观呐。 不过…… 结合自己收集到的情报，沮授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转，顿时捕捉到了一个有些意思的切入点。 第256章 演技大爆发 第256章 演技大爆发 “主公有所不知呐！” 不是，这是咋了？眼瞅着沮授突然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别说袁绍这会儿大脑陷入宕机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旁全程都在冷眼旁观的袁熙和随时准备捕捉破绽落井下石的郭图也有些愣怔。 不是，这事情不是已经在往你们希望见到的方向好转了吗？你这突如其来的哭诉是要玩的哪一出？ 而在沮授声嘶力竭的哭诉下，从他断断续续的说辞中听明白了问题的关键的袁绍父子这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因为根据沮授的说法，在甄氏方面送来了消息和账簿之后，为了防止是甄氏自导自演借机勾结曹操，他还特意发动眼线去查证了当时的情况，最终查到的结果让他也有些难以置信，惊愕之下这才慢了一步，被郭图抢先找到袁绍这里来告状。 而那个被沮授指控怀疑的对象，自然便是当时好巧不巧出现在徐州外围的刘备。 而且沮授提出的怀疑也十分的有理有据，根据甄氏方面的消息，她们的商队是在徐州往许都的官道上被劫的，而根据时间推算，撞上刘备的可能性是相当之大，当然，也有可能是遇上了后来咬上刘备部的追兵。 但无论是哪一方人马遇见了甄氏商队，似乎都有下手的理由。 财帛动人心呐…… 尤其是甄氏安排的卫队，那上百匹坐骑可都是质量相当不错的良马，这些马袁绍这个占据产马地家大业大的一方霸主看不上，不代表刘备和曹操不会为之心动啊。 再说了，当初糜氏与刘备结亲的时候，据说嫁出去的也是个年龄不算太大的女儿，即便是袁绍这会儿也不敢打包票刘备就一定不会对甄氏几女展现出的容貌动心。 还有一点，同样是沮授怀疑刘备的重要原因。 诚然自打徐州屠城引发一系列不良后果之后，曹操在这方面已经收敛了许多，有意在中原树立仁义的名望，对自己在百姓当中的口碑更是格外在意，而刘备更是素来以仁义着称，和上流阶级交往的时候，人家主打一个汉室宗亲强行硬蹭，而在与中下层的百姓相处时，他最喜欢用的同样是仁德这张牌。 因此，无论是刘备部还是曹操部，如果真要动手对一支明显是来自于河北的商队下手的话，打着自家的旗号就这么硬上的可能性属实不大，毕竟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口碑要是因为这样一件事情砸掉了，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伪装成其他诸侯的部队动手啊！ 尤其是刘备，眼下除了糜氏，压根儿就没有地方去筹措军资，偏偏这么一块肥肉掉在眼前，他真的能按捺得住性子不动手吗？就算他忍得住，他那两个兄弟有没有可能自作主张先下手为强呢？ 再者，刘备麾下的大军可是他刚刚从曹操阵营里拐骗出来的，曹军的旗帜衣甲几乎都是现成的，换个装不要太方便。 这么多条疑点都指向刘备，而曹操不按常理出牌也并非一次两次，难道就因为他们打算推行王道，袁绍就认定了这两位不会对商队下手？ 沮授言之凿凿的分析让原本怒气填胸的袁绍也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当中。他觉得沮授的分析也不无道理，但要是就这样认错对河北士族轻拿轻放，好像又不太合适？ 是的，如果说原本袁绍只是为了甄氏敢对他阳奉阴违感到愤怒，但后面他已经考虑好了要借着这个事情敲打一下近来已经开始有些不安分的河北士族，而郭图的在场却正好方便了他借题发挥，即便后来沮授来了也没能让袁绍放弃这个想法。 但是现在人家条理清楚的将一条条疑点都摆在面前了，如果继续咬死不认的话，似乎又显得他这个主公过于糊涂，有些是非不分了。 察觉到情况有些棘手的袁绍果断向郭图投去了求救的眼光，那意思很明白，你小子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来收拾，反正我袁本初最多就是受人蛊惑，绝不可能就这样认错！ 心念电转间，亏得郭图早就打好了腹稿，这会儿没奈何，只能将原本打算用来落井下石的说辞稍作修改，拿出来与沮授辩驳论战。 而在郭图的口中，这一切从阴差阳错的意外变成了甄氏尤其是那个为首的张夫人主动设计好的事情，是对方在知道要与袁绍结亲之后有意为之的布局！ “一方面，她将五个女儿与相当一部分钱粮以商队的名义运往中原，十有八九是打算借此机会将物资交到曹操的手中，也算是与朝廷结下一份善缘，另一边再在主公面前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又惺惺作态的将家产变卖充作军资，如此举动，岂非正合了商人逐利的本性？两面下注再正常不过，公与如此着急替甄氏掩饰，难不成……咳咳咳咳。” 原本还打算有意拉长声调欣赏一番沮授惊慌失措模样的郭图猛然注意到对方并不像他所预料的那般手足无措，反而镇定自若的朝他做了个口型，于是乎猛然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对劲的郭图硬生生呛勒令一口口水进去，连咳数声将这个话题带过。 沮授那缓缓张合的口型，说的分明就是荀彧荀攸两个名字，也正是因为对方这无声的威胁，让郭图猛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两面下注这种事情，在眼下的大家族之中已经变成了一种相当普遍的现象，为了保证家族的存续，这样的手段已经被一干世家视作理所应当的事情，当然，潜规则这种东西，一旦被翻到台面上，那终究还是理亏的。 而沮授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如果郭图继续要抓着甄氏两面下注的行为不放，那到时候沮授的还击也绝对会不留任何情面，毕竟，要论起两面下注，他们汝颖门阀才是大头！像他们郭氏这种只是放了个旁系的还好，在一干颍川士族中赫赫有名的荀氏才是将两面下注演绎到了极致，在荀彧荀攸叔侄俩选择弃袁绍而去之后，荀氏并没有将这两人追回，而是放任他俩辅佐曹操一步一步壮大到今天的地步，袁绍这边则是另外派了荀谌来与郭图等人配合。因此，如果要拿住两面下注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 而对于郭图来说，用一个一流豪门底蕴的荀氏去换掉一个如今财富已经损失大半没有多少政治底牌的甄氏，这笔买卖无疑是亏到姥姥家了，所以面对沮授无声的威胁，不想被迫做成这么一笔血亏生意的郭图只有捏着鼻子认了，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当然，既然原本是做了一举将河北人踩下去的准备，郭图事先预备的杀招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么粗浅的一项，有些恼火的看了一眼眸中隐隐流露出笑意的沮授，郭图清了清嗓子，准备换一个角度切入。 第257章 细思极恐 第257章 细思极恐 有些事情大家都干过，自然也没办法从这样的角度对甄氏的行为进行攻讦，但郭图能成为一干谋士当中最得袁绍信任的一位，当然离不开他对于袁绍心理的精确揣摩。 于是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郭图敏锐的捕捉到了袁绍这会儿又羞又怒的深层次原因，单刀直入，撩拨出了袁家父子内心深处的恐惧。 是的，阳奉阴违、两面下注这样的事情，袁绍固然会生气，但并不会因此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毕竟，大世家喜欢分散投资以规避风险这件事情，大家都是心里有数，这种事情上大哥不说二哥，非要吵起来的话实在是没办法处理。 谁让那些河北士人还好，但绝大多数汝颖门阀都是有分出子弟在其他诸侯麾下效力的，难道他这个一直以汝颖门阀领袖自居的袁氏嫡系还要主动把这帮家伙都清除出队伍不成？到时候河北人一家独大，他这个君主指不定哪天就会被换掉，比起两面下注，被架空显然是袁绍更加没办法接受的事情。 但这一次甄氏的选择让他在惊诧之余细思极恐的，正是眼下郭图无情点破的这一点——在这样的局势下，甄氏竟然愿意选择中立！ 和汝颖门阀分散下注只是单纯的为了规避风险不同，甄氏这样的举动，透露出的是一股浓浓的对袁绍势力的不信任或者说没有那么看好，而这背后的含义才是让袁绍遍体生寒的关键。 因为如今的甄氏的地位稍微有些特殊，由于答应了与袁绍联姻，未来是有机会踏入真正的上流士族小圈子里的，但如今在那些世家的眼中，甄氏只不过是一个稍微有两个闲钱的下等家族罢了。但当圈子的层级适当下放，作为天下有数的豪商之一，甄氏的影响力又是难以估量的。 而在郭图的描绘下，眼下甄氏的选择已经不仅仅是代表了某一家某一姓对袁绍的看法，而是代表了整个天下的中小家族、商贾，甚至大多数百姓的选择！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如今的袁绍在兵力上远远胜过曹操，眼下苦心经营构建出的四面围攻之势也已经将曹操推到了一个相当不利的处境上，但在天下人眼中，他们还是更愿意看好曹操能笑到最后，或者说，他们并不相信袁绍能够摧枯拉朽以无可阻挡之势所向披靡，横推一切。 哪怕在天下人的心目中，曹操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翻盘，这对于自视甚高的袁绍来说都是一次不留情面的赤裸裸的羞辱！ 为了不给曹操留下翻盘的一丝可能，袁绍甚至答应了谋士们的要求，拉下脸面参与到五路伐曹当中，要的就是以绝对优势将曹操势力彻底覆灭。 可哪怕这样，居然还有很多人会担心曹操能够反败为胜…… 甚至做出这样判断之后决定提前安排一手的还有刚刚答应了和自己结亲的甄氏！ 这种热脸贴上冷屁股之后还被人家抽了一耳光的感觉，让素来看中脸面的袁绍几乎愤怒的要失去理智。 眼下心中的邪火再次被郭图撩拨起来，袁绍脸上的冷意越来越重，终于，在沮授几次试图打断郭图说话之后，袁绍挥挥手，示意郭图闭嘴，尔后冷笑着看向了沮授：“有些话，公与也不必再说了。甄氏这些女人倒是好算计，机关算尽，这是吃准了我袁本初不会对她们下手？哼，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哪怕没有他们的资助，难道我袁本初就胜不了曹操吗？他们甄氏既然敢如此操作，那也就意味着他们自此以后将失去攀附上我袁氏之后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 这一句话脱口，郭图脸上一闪而过的自然是有些藏不住的喜色，沮授的脸色却是微微一白，尔后很快也恢复了正常，倒是一旁的袁熙眼珠子一转，大脑疯狂开动，试图从中解析出点什么。 眼下在场的四个人里面，他才是最懵的那一个，听了好半天，他这会儿才算是大概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明白甄氏这一次之所以大出血投资双方，为的已经不是什么求上进求富贵了，而是只求当乱世过去之后还能留住他们无极甄氏的名号。 而争论的关键点，似乎就在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劫掠上，听沮授的意思，显然是认为这是一场真实发生的意外，但在郭图口中，却成了甄氏有意为之的自导自演。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一直冷眼旁观的袁熙表示有些好奇但不多。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也好。毕竟，甄氏女子虽然据说天姿国色，但这克夫的名声却也同样有所流传，这个风险袁熙自问可是担待不起，眼下去了中原，势必要和曹营里面那些核心人物发生交集，那这可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万一哪一位被克死了，对他们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呃……要是被克死的是刘备，那白捡一个徐州，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还有刘备手底下那两员猛将，袁营上下可是已经眼馋很久了，哪怕只是在伐曹的过程中能体验一把合作，那也已经足够快乐。 反正搞定曹操之后，剩下那些诸侯都是些反掌可定的垃圾货色，好像也用不到关张这个层级的猛将出马。 不管怎么样，反正袁营最后能占到便宜，那就足够了。 因此，对于眼下郭图和沮授的争论，袁熙只能表示爱莫能助，我就是个在一旁吃瓜的观众，你俩吵归吵别拉上我。 正当沮授还在努力做最后的挣扎，试图让袁绍回心转意的时候，门外陡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喊声，却是军中有急报到了。 等侍卫将急报呈上来，袁绍扫过一眼之后，却是嗤笑一声，将情报扔给了沮授。 “公与与其在这里为了甄氏争论不休，不如去办些实务。公则，你也一起看看吧。” “胡人南下了？”看着沮授的脸色一阵青白交替，原本还有些不能理解的郭图在凑上来看到了情报的详细内容之后当即也是变了脸色。 “袁公，这件事情……会不会有些蹊跷？”犹豫再三之后，沮授还是问了出来。 毕竟，谁不知道袁绍乃是羁縻策略的坚定支持者，如今整个袁氏在他的指导下采取的也是温和派的策略，总体上在幽州沿用的大多是刘虞时就定下的规矩，后来袁绍更是狠下心肠与一干胡酋联姻，很是送了几个袁氏宗族的女子出去，结果就在他们这边整军备战的时候，你告诉我胡人南下了？这背后真的没有什么人在捣鬼吗？ …… 另外一边，接到相关情报的郭嘉这会儿看向袁数的眼神中也已经带上了藏不住的惊骇，知道你能料敌机先，没想到能预判到这个程度，这种事情，难道也是庙算能算出来的？还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修行到极境之后可以窥见天机的道门高人？ 这种事情，也是正常人能预判的？ 第258章 早有筹划 第258章 早有筹划？ “奉孝啊，我如果说，这不是我的谋划，你还会信吗？”同样接到消息的袁数这会儿脸上的笑容多少也有些尴尬，但落在郭嘉的眼中却充斥着莫名的虚伪。 哼，还什么邀请我来品尝新酿的美酒，我看明明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装一波吧！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咦？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对此，袁数只能表示他也真的很无奈啊，这件事情确确实实不是他的安排，说句实在话，他的计划压根儿就还没展开呢，谁知道那帮胡人是哪根筋搭错了阴差阳错选在这个时候南下劫掠。 再说了，系统那边也一点儿提示都没有，这让他从什么地方去猜究竟是什么情况？ 先前陆逊和刘晔那边突然动手好像还成功的暗算到了孙策已经让他有些小吃惊了，不过之所以能在系统弹出提示之后很快恢复镇静，那也是因为历史上孙策这个倒霉蛋本来就是近乎一模一样的出事方法，在一次狩猎中毫无防备的撞上了许贡三门客尔后被人家干脆利落的一箭命中昏死过去，后来花了老大功夫才算是把小命保住，结果伤势刚刚痊愈就违背医嘱怒气勃发，最终活生生把自己搞死了。 这一次的行动虽然有自己的事先指点，但这种复刻历史上已经成功的事情，在袁数看来却多少有些理所应当，自然也不会太过失态，除了最初因为没想到动手速度如此之快略微吃了一惊之外，后续在进一步的准确消息传过来之前他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但北方胡人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一个好用且稳定的消息渠道还真是碍事啊…… 还好，如果他的计划不出差错，事先打探到的情报也没有太大偏差的话，甄氏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来拜访他才对。而等到那个时候，就是他一系列计划启动的开始。 而在所有计划的起始阶段，他都需要有一个足够说服别人的托来辅助他进行表演，而这个人选嘛，当然就是今日被他请来宴饮的郭嘉郭奉孝了。 见自己怎么解释对方都是一脸怀疑，袁数索性也不解释了，直接伸伸手，示意郭嘉先尝一尝他这次精心准备的东西。 见袁数这么自信，郭嘉也来了几分兴致，半信半疑的将杯中酒一口闷掉，速度之快让一旁本打算说些什么的袁数愣是话卡在了喉咙里半天没憋出来。 “这酒不错。”这是郭嘉在“咚”的一声一头栽倒在桌案上之前留下的最后四个字。 袁数在上面一时哑然失笑，这可是经过他好几天时间研究和折腾提纯出来的酒精，虽然纯度不可能达到后世专业器械制取的程度，但比起如今这个世界充其量不过十多度的烈酒来说却已经是足够劲道。 偏偏不知就里的郭嘉还习惯性的按照以往品尝烈酒的方式一口闷了一碗进肚子，这会儿可不就只能醉醺醺的软倒在地，只留下袁数一个人哭笑不得。 “果然，郭先生也没抗住。”远远望见郭嘉被抬去客房安置，蒋钦和周泰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这种事情自己倒霉哪有拉别人下水来的爽快啊，自打被自家主公一碗新酒放倒之后，他俩就无比期待有其他人能像他俩一样来个一碗倒然后被他俩找到机会嘲讽一波。 原本他们锁定的头号目标应该是阎象的，奈何阎象对袁数这些日子一个人在院子里鼓捣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心知肚明，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因此虽然也被刺激的好一阵感慨，但是并没有如两人所愿出现酒后失态的场景。 好在这个世界上好酒的倒霉蛋总是有的，这不，郭嘉这不就毫无防备的中招了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连他们和郭嘉这样久经考验的老干部都顶不住，那这酒是不是有些太猛了？难怪主公后来直接就禁止他们再喝，原来是怕他们好酒误事啊。 自以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的两人彼此对视，都坚定了要好好努力报效主公的念头，当然，建功之后能再讨一点这样上头的烈酒，那也是一件美事。 殊不知，袁数搞出来的这一批酒精，原本就不是用来喝的。 虽然对于这个档次的成品非常不满意，但考虑到这个时代科技树的限制，这种五六十度的酒精拿来充当消毒剂应该已经足够使用了，总比那种不对医药器械进行任何消毒直接用在病人身上的好吧？ 当然，考虑到后世酿酒的丰厚利润，袁数也不会傻乎乎的非得将所有酒精都用在消毒上。毕竟他又不是医学生，对这方面没什么执念，反倒是赚钱在他看来要更紧迫一些。 他可不想最后是因为没钱吃饭才迫不得已亮出身份加入曹操阵营，这实在是太没有幕后高人的风范和逼格了。 而当他在脑海中寻找攀科技树的同时还能帮助他快速赚钱变现的法门的时候，酒精这样几乎绝大多数穿越客都要研究的东西自然而然就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相比于很可能引起猜忌技术含量又相当之高的钢铁行业，酿酒这种事情成本低见效快，做大之后回报率也不低，顺便还能再医学领域多点几个技能点，袁数若是就这样白白放过了，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自己身为穿越客的良心啊。 只不过勾兑也是件麻烦事，系统里面关于孙策的事情又还没有结算，他也没办法从系统得到这方面的帮助，只能自己想方设法一点一点研究，今日郭嘉上门拜访的时候迫不得已也只能选择拿出酒精应急，只是他也没想到郭嘉居然这么激动，一倒就是一大碗，而且还干脆利落的一口闷，甚至连劝阻的时间都没给他留下，这会儿已经躺在客房里打起了呼噜，让他也只能将原本打算和郭嘉商量的事情再往后推一推。 但天有不测风云，有些时候，世人没有办法预料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但是当这两者一起到来的时候，一直以来都习惯谋定而后动的计划通袁数是真的有些无语凝噎。 好不容易让郭嘉从宿醉之后晕晕乎乎头疼的症状中清醒过来，结果居然就没时间留给他们商量该怎么打配合了。 因为…… 袁数等的人，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找上了门！ 第259章 有客远来 第259章 有客远来 “甄氏来人了？”尽管在袁数的一通操作之后已经清醒了不少，但一想到昨天自诩海量的自己只喝了一碗就轰然倒下的场景，饶是郭嘉向来在酒色一道上有着极厚的脸皮，这会儿也架不住脸上如同火烧一般的燥热，而宿醉之后那份晕晕乎乎的头痛也只是消退了不少，却还没有完全祛除，这就让向来智计百出的鬼谋郭奉孝这会儿是一点儿都不想动自己的脑子，要不是袁数死命拉住，只怕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倒回去再睡一会儿，这会儿脚下发虚，说话也有些漫不经心。 尽管对于郭嘉这幅样子看的是一阵来气，但毕竟酒精这件事情真要较真起来袁数自己也不占理，眼下又是有求于人，只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给郭嘉解释了一遍他的前期计划。 “你的意思是，想要给袁绍找点麻烦，而这关键就着落在甄氏身上？”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的郭嘉总算是稍微捡回来了一点理智，开始关心起了正事，“可这种事情有你自己出马不就足够了吗？为何非要拉上我呢？难不成如今曹公他们还会对你的办法提出质疑不成？” 说句实在话，当徐庶在尚书台露了一手本事之后，说是内外咸服有些夸张，但至少活动在许都周边的曹营官吏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曹司空手下又多了一个不输荀彧等人的颍川才俊。而能让这位才俊死心塌地追随的袁数，其形象在无形之中又被拔高了一截。 只要对方确确实实还在真心实意的为曹操考虑，没有搞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幺蛾子，郭嘉不觉得对方提出的办法或者策略会得不到曹营上下的一致认同，再说了，就算有个别不开眼的，他们颍川才俊可不是吃素的！再加上还有贾诩等人在一旁帮衬，可以说谁敢挑刺谁死！ 因此，在郭嘉看来，如果会见甄氏对你处理眼下的局面有帮助，那你自己去就完了，非得拉上我做什么？再说了，就眼下这个智商近乎清零的状态，去了不也就是当个摆设？何必非要折腾这么一趟呢？ 虽然说郭嘉眼下确确实实是颍川一干身居高位的才俊里面最清闲的一个，但即便是曹操也不可能让他在这样醉醺醺的状态下商量什么军国要事，这会儿对于袁数的生拉硬拽，郭嘉自然也是一肚子气，一路上睡眼惺忪哈欠连天的同时还不忘对袁数各种埋汰。 奈何袁数铁了心要拉上他，无力抗争的郭嘉最终还是被连拖带拽到了正堂，然后袁数示意阎象去带客人进来。 原本以为甄氏应该会先派出一个代表之类的人物试探的袁数这一次也吃了一惊，他也没有想到甄氏居然会舍得直接让下一代的五个女儿出面。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袁数的目光就在五人当中看上去年纪最小的那个少女身上游走了一圈，然后扫了其他四人一眼，赶紧在心底默念各种咒语消弭内心骤然升腾起来的火焰。 没办法，洛神甄宓的名头太过响亮，眼下和四个同样算得上姿容靓丽的姐姐站在一起，尽管脸上都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端的是千娇百媚百花齐放，让袁数内心很是躁动。 尤其是那“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的身姿，配上漆黑如墨垂至腰间的三千青丝，端的是美轮美奂。 好在顾忌到形象的问题，为了不将甄氏几个姐妹惊走误了正事，袁数还是及时的按捺住了自己的色心。 不理会在一旁摇摇欲坠脑袋一点一点随时有可能再睡过去的郭嘉，在和甄氏几女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知道她们是陈登介绍过来的之后，袁数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原本尽管在听闻甄氏商队南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主意打到甄氏头上，打算利用甄氏几代人苦心经营建立起来的商业通道和人脉关系在袁绍后方搞一波大的，也算是他献给曹操的投名状，但在确认袁绍亲自去甄氏下聘，希望与甄氏结亲的消息之后，袁数也做好了计划无功而返被甄氏拒绝的准备。 当然，如果不能走通甄氏这条线上的关系，那也就意味着他必须要通知徐庶修改计划，没有甄氏在其中的运作，只靠着眼下曹营这些人是没办法和远在袁绍背后的胡人拉上关系的，更别说忽悠他们去给袁绍添堵。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要面对的很有可能就是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可以倾巢而出的袁绍大军，双方要面对的很有可能就是一战定生死的决战，这对于正在处于高速发展期的曹营上下来说，显然不是一件他们愿意看到的事情。 因此，袁数虽然也考虑过事情发展不顺时的后续安排，但有鉴于他记忆当中原本的正史上袁绍过世之后几个儿子为了继承权的明争暗斗以及后来甄宓被俘落入曹丕之手时的情况，他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有些大胆的判断——只要他们能晓以利害，未必没有机会说动甄氏回心转意，至少，高低也得提供一些便利吧？ 只要能和胡人方面搭上线，袁数后续早就筹划好的一系列计划才有逐步铺开推行的必要，而他苦心经营之后的最终目标，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吞下那个按照正史轨迹也会有惊无险最终被曹操收入囊中的河北，而是……尝试着驱散盘旋在中原王朝头顶上千年都不曾散去的北境阴霾。 但就连袁数也没有想到，甄氏五女竟然会如此的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仅仅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她们就很是坦率的交代了来意。 “所以说，你们这一次登门，是希望通过我的关系直接和司空或者他麾下几个能臣打交道，向司空献钱献粮？”眉头微挑，袁数的声音里这会儿也有些难以置信的味道。 这这这…… 这不对吧？知道你们甄氏可能和袁绍没有正常的亲家那么融洽亲密，但直接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跑到许都这边说要投资曹司空算是怎么回事啊？ 面对袁数的质疑，几人对视一眼，均是发出了轻笑，随后由为首的长女甄姜款款一礼，解释道：“早闻元龙先生所说，袁先生慧眼如炬，料敌机先，能人所不能，甄氏不过商贾之家，此来又是打算托庇于司空羽翼之下，岂敢妄言欺瞒？” 第260章 有备而来 第260章 有备而来 “我甄氏毕竟乃是商贾之家，如今族中人丁凋零，全靠一门女子苦苦支撑，维系门楣不坠，曹司空与袁大将军如今两虎相争，已经是箭在弦上，我甄家原本无意卷入其中，奈何……昔日袁氏势大，不得已与他们定下婚约，要将五妹甄宓嫁与袁家二子袁熙为妻。” “家母为了保持中立，也为了避免甄氏因为卷入这场纷争之中而就此毁灭，故而将我们五个女儿送至徐州，希望能在徐州躲过这一场战火，同时也算是变相婉拒了袁绍的这门亲事，当然，为了平息袁绍的怒火，甄家的田亩、商铺、宅院也被变卖了大半，筹集到一笔钱粮送到军中，又托了公与先生帮忙斡旋……” “呵，沮授这时候倒是古道热肠起来了。”袁数冷笑一声，话语中颇有讥讽之感。 这话甄氏五女可没办法接，甄姜轻咳一声，果断将这个话题带过：“可元龙先生说徐州不久恐怕亦将生变，故而让我们来许都，最好是能与袁先生搭上关系，另外，家母也早有交代，希望我们能想办法将等量的钱粮一并资助给曹司空，如此一来，无论最终双方胜败如何，我甄氏均能置身局外，还望袁先生能设法玉成此事，我等姐妹不胜感激。” 嚯…… 轻柔细曼的话语，配合上甄姜那宛如百灵鸟歌喉一般灵动的声音，听得袁数一时也是如痴如醉。 不得不说，在和一干糙汉子勾心斗角之后，能与这样的美少女交谈，实在是一件沁人心脾的美事。 当然，更让袁数意外的还是甄氏的坦诚，他怎么也没想到，眼下这边上还有一个郭嘉在呢，甄氏居然舍得将自家的部署讲的如此明白清晰，都不带多少遮掩的。 更关键的是，虽然不知道甄氏给袁绍送了多少钱粮，但人家怎么说也是当初和糜氏等几个有数的家族并称天下豪富，这拿出来的钱粮少了可没办法彰显他们的诚意。 但这么一大笔的钱粮，要通过自己转手给曹操？这…… 而且考虑到后续的谋划可能还得要甄氏在其中出力，如今看上去甄氏五女大有常驻许都的意思，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以至于袁数一时间有些抓耳挠腮，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一段话茬。 当着郭嘉的面，尽管他知道对方不会因为这样的细枝末节就对自己生出什么怀疑，但他也不想平白留下借口日后被人攻讦，自然不可能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的将这种事情应承下来。 看着一旁一直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郭嘉，袁数眉头紧锁之间猛然计上心头。 抬头看向甄姜，袁数展颜一笑：“此事事关重大，在下毕竟一介闲人，无官无职，只能说尽力替几位一试，却不敢说定能玉成此事。倒是有一桩生意上的合作，不知道甄家的几位有没有兴趣？” 甄氏五女彼此对视，都从自家姐妹的脸上看到了意外和惊诧，她们本以为只要将这件事情挑开一个口子，后续自然会有曹操一方的人上心，而眼下毕竟是初次拜访，她们五人又都是黄花大闺女，交浅言深的情况下有些话就该点到为止，说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至于接下来在许都该如何运作，那都是后面要商量的事情。 但你这是怎么好意思硬生生把话题转移到商业合作上的？ 再说了，虽然如今甄氏不复前几代人的荣光，只是勉力维持着顶级富商的牌面，但毕竟也是辉煌过的，甄氏五女的眼界那也是被家族养的相当之刁，寻常什么商业合作可没办法入她们的法眼，袁数虽然据说举足轻重，但眼下自承无官无职，又没有答应一定会帮助她们促成此事，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够分量的商业合作要直接和她们谈？ 尽管都姓袁，但这会儿的甄氏五女显然没有把这个袁联系到汝南袁氏头上的想法。 这也不奇怪，尽管绝大多数入朝为官的袁姓子弟基本都和汝南袁氏沾亲带故，但这并不意味着都得是汝南袁氏子弟，漏网之鱼有几个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就像姓杨的未必都是弘农杨氏一个道理。 眼瞅着五女多多少少都有些怀疑，袁数冷笑一声，刚打算让阎象上他准备好的东西给这帮没有见识的土着来亿点小小的震撼，却被门外不速之客的笑声打断。 “诚意？我倒是没有看出你们甄家的诚意在什么地方！”大笑着从门外进来的也是一个年轻人，但来人的面孔看的甄氏五女表情又是一阵扭曲。 幸亏甄姜及时镇压了几个姐妹的异动，否则指不定当场就要窃窃私语议论开了。 没办法，谁让袁数明明是与他们见面结果还要在边上拖上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宿醉未醒的酒鬼，眼下这个疑似不请自来的年轻人看面相也不像什么好人，离几个姐妹心中风流倜傥的白马王子形象更是去之甚远，几个年轻女孩心中刚刚被袁数“大言不惭”勾出来的吐槽欲望一时间倒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 袁数原本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在这个场合这个地方大放厥词，但等来人的面庞映入眼帘，他一时间也是哑然。 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他都快忘记了这位未来极具分量的超级大牛，眼下正苦无依靠的司马仲达同学！ “你说我们甄家诚意不足，可那分明是……这话又是从何说起？”终究还是有按捺不住的，不顾长姐充满告诫的眼神，甄氏四女甄脱可忍不了司马懿那充满讥讽的眼神，当即跳出来就要开喷，好在最后关头注意到自家几个姐姐的眼神及时刹车，没有把物资的数目直接报出来。 眼看着局势有恶化的迹象，甄姜这会儿也只能是叹息不已了，说句实在话，尽管那年轻人讲话并不好听，甚至落在几女耳中颇有些讥嘲的味道，但甄姜也同样注意到了来人的器宇不凡，对方从头到脚这一身打扮，配上那份气场，恐怕也不是什么没有来头的人物，她们甄氏终究是商贾之家，没有必要在这个场合平白得罪人，奈何几个妹妹年轻气盛，这队伍还是难带啊！ 原本甄姜还想尝试性的做出一些努力，打算将话题重新带回商业合作的事情上，毕竟，和那位不知深浅的袁先生谈商业合作，这方面的事情肯定是她们甄氏更懂，自然能掌握谈判的主动权，岂不胜过与这位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白白怄气还要被戳穿底牌？ 奈何，司马懿这次也是有备而来，机缘巧合撞上了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当然不会轻易就让甄氏脱钩。 第261章 诚意，质疑 第261章 诚意，质疑 只见他冷笑一声，先是朝上首的袁数行了一礼，尔后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一旁醉醺醺的郭嘉，赶紧也是行了一礼，最后才转过身来用正眼看向这边的甄氏五女。 饶是并不在意寻常美色的司马懿，这会儿骤然看到五个各有所长的美少女就这样俏生生的站在面前，一时间也有些口干舌燥，好在他自制力惊人，很快就收摄了心神，嘴上怼起人来更是丝毫不留情面：“听闻甄氏当初也是天下闻名的富商？如今族中男丁凋零，需要几个女人抛头露面，我倒是还勉强能赞一声‘巾帼不让须眉’，但几位是不是对诚意这个词有些误会？” “还请这位公子赐教。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小女子必将铭感五内。”眼见对方是不打算给自己绕开这个话题的机会，而原本坐在主位上看上去对与甄氏合作颇为急切的袁数这会儿脸上也是一副不慌不忙看好戏的表情，甄姜也只能咬着牙正面顶上了。 当然，商人的直觉还是帮助她做出了准确的判断，唇枪舌剑一番自然无妨，但她总要先探一探对方的底，来决定接下来对话的节奏。 当然，这会儿甄姜等人在心底自然也免不了暗骂这几个家伙无耻之尤，一点君子风度都不讲，还装什么不速之客，依她们看这分明就是有意为之，打算给她们甄氏来一个下马威！ 许都套路深，我要回河北啊！ “本公子是什么来头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袁先生被尔等蒙骗，倘若误了司空大事，你等小门小户倒了也就罢了，连累了袁先生这等大才，到时候小心被生吞活剥了！”司马懿并没有傻乎乎的自报家门，在他看来，就凭甄氏这几个新生代的女儿家，还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平等对话，他司马懿的心智，可不是区区美人计可以动摇的！ 尽管司马懿咬死了不松口，但被他这么不阴不阳的损了一句，再加上那股发自内心认为甄氏不过如此的气度，反倒越发让甄姜确定了这必定是出自哪一家高门大户的公子，否则，以甄氏的家底，哪怕是中流的世家也不敢这般将她们视作无物，再配上她们五姊妹的容貌，平素在河北与一干世家子弟打交道不敢说无往而不利，但能有如今这位这般气度的，却无一不是顶级豪门的公子哥。 当然，在暗自心惊的同时，甄姜也不知不觉间在心底调高了对袁数的重视程度。如果说陈登对他吹捧备至还有可能是掺杂了救命之恩的情绪使然，但如果连这样高门大户的公子哥都要毕恭毕敬的跑到这么一个不算豪阔的小院里求见，此人身上恐怕真的藏着了不得的本事。 “好了仲达，人家五个女儿千里迢迢来到许都，也算是一片拳拳之心，相信即便是司空大人知道了也会礼遇有加，这等口舌之利就不要再逞了。”喝止了司马懿进一步的抢白，袁数再转过头处理甄氏这边的事情，“几位姑娘也看到了，在下如今事务繁多，几位所托的事情又非同小可，恐怕还得等日后荀令君登门的时候再与他们商议，因此恐怕也没有办法给几位什么承诺，至于先前说的合作问题，元直！” “元直回来了？尚书台现在下值这么早？还是文若那家伙舍得放人了？”刚好从瞌睡中清醒一些的郭嘉闻声有些好奇的抬头问道。 “啊，是了。”袁数闻言也是猛地一拍脑袋，“多亏奉孝提醒，差点忘记了，元直这会儿还在尚书台当值呢，那那个谁，公奕在吗？” “公奕刚刚跟着阎先生出门了，说是去选址了。”门外一个有些沉闷粗犷的男声响起。 “那就只能麻烦幼平走一遭了，把先前准备好的果酒和米酒各挑几瓶，让几位甄氏的贵客带回去。”听到外面周泰粗声粗气的应了，袁数这才放心的将视线又转回五女身上，“合作的事情几位届时品尝完这酒自然就明白了，相信日后咱们一定还有合作的机会，今日这情况……” “不劳袁先生远送，家中也有安排了夏侯客卿帮忙，我等姊妹告辞。”甄姜眼瞅着家底都快被人掀出来了，这会儿留在这儿也想不出什么辩解的办法，还不如先走一步免得到时候无话可说，平白的落入尴尬。 至于袁数提出赠送的那些酒，甄姜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当初甄氏家大业大，什么美酒没有见过？除非是那种皇室专供的酒品，否则以当年甄氏的豪阔，说是尽数领略过天下所谓佳酿的风采也不为过。当然，她们毕竟是女儿家，尤其是像甄脱甄宓这样年纪小的，别说那些一般是供给男人饮用的上好美酒了，甚至连酒都没沾过唇，她们两人也是对袁数所提出赠送的两种酒水最为好奇的两个，只是毕竟眼下不在族内，甚至都不在甄氏在许都购置的宅邸当中，倒也没有当着主人家的面就失了礼数。 等五女拿到酒被周泰送出门之后，袁数这才示意刚刚还忿忿不平一副愤青模样的司马懿坐下说话。 “现在扰人清静的家伙走了，说说看吧，仲达此番闹这么一场是意欲何为啊？” “嘿嘿，这不是对先前袁先生所说的诚意略有所得，恰巧又探听到了一些消息，不想看到袁先生被这几个女子蒙骗嘛。” 这会儿的司马懿虽然已经算是少年老成，但毕竟还不是后来巅峰期那个能忍常人所不能的顶级苟道流大师，被袁数这么一问，脸上掠过一丝有些尴尬的笑容，赶忙解释道。 “真的假的？我看你小子刚刚眼神有些不大对劲，该不会是看上哪一位了吧？”一旁的郭嘉这会儿看上去也清醒了不少，甚至还出言调戏起了司马懿，“虽然没能一睹佳人真容，但是‘河北甄宓俏’的名声某也算是有所耳闻，其余几个姊妹想必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仲达若是真有看中的，最好还是先下手为强，否则到时候说不定可就轮不到你啦。” “郭前辈就不要说笑了。”司马懿这会儿一张脸涨得通红，甚至露出了哀求的神色，“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要是传出去了，恐怕小可会有性命之忧。” 嗯？ 司马懿这般反应倒是让袁数在怔仲之余猛然想起了一个名字，当下也果断出声打趣：“看不出来，仲达难不成也是家有悍妻？” 司马懿闻言脸上当即就是一黑，他显然没有这个兴趣在这个话题上和两个无良的家伙进行深度讨论，当下有些生硬的切换了话题：“之所以出声打断，只不过是小可一番好心罢了，两位前辈有所不知，倘若查探到消息可靠，袁绍应该差人从甄氏家中带走了大约二十万石粮食，金银珠宝不可胜计，折合下来恐怕要超过一千万钱。据说为了以防万一，这笔物资很有可能会由张合张儁乂亲自带大戟士押送。” 第262章 运筹帷幄 第262章 运筹帷幄 “哦？竟然是张儁乂亲自出马？怎么，莫非仲达有办法为司空取来张儁乂项上人头？这等功劳，想要帮助你父亲官复原职或许有些不易，但至少保全性命家人团聚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了。” 袁数这话颇有几分打趣的意思，倒是一旁的郭嘉连连点头。 还真别说，张合也是名列河北四庭柱，算是袁绍麾下排的上号的高级将领，要是司马懿真有办法将他拿下，郭嘉还真就愿意替他保举，想办法把大概已经被曹操遗忘了的司马防父子从监牢里提出来。 “袁先生就不要拿晚辈开玩笑了。”司马懿闻言脸上也是闪过一抹苦笑，不像袁数一样洞察未来的他自问眼下还真没有什么办法能将张合拿下，当然，如果他知道了未来张合也得老老实实被手拿把掐，不知道又会是怎么样的心境。 “这一次来，讨论的不应该是诚意吗？”随着司马懿努力的把话题重新拽回来，袁数也收起了打趣调戏的想法，开始认真的考量起来。 “说句实在话，按照刚刚她们的说法，甄氏愿意向司空献上等额的资助，也就意味着同样要在这边砸下数十万石粮食外加上千万钱，这笔资金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了，为何仲达会有此一说？”想不明白司马懿为何在这个问题上死死咬住甄氏，袁数索性将问题抛给了司马懿，他相信这位未来的西晋高祖宣皇帝今儿个做出这样的事情不会是空穴来风。 说句实在话，袁数是真心觉得甄氏开出的条件或许不算下了血本，但也已经是很有诚意了。抛开那二十万石粮食不谈，这上千万现钱就不是一个小数字。 要知道，当年汉灵帝卖官鬻爵那会儿，私底下开出的三公九卿价码一般也就是在一千万钱左右，换句话说，甄氏如今砸下的现钱堪比公卿，而且还是不求高额回报的那种，这样的投资方式，别说这会儿的袁数十分心动，他相信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两大雄主也不可能拒绝甄氏如此优渥的条件。 是，论政治地位，你司马懿出身河内司马氏，也是袁杨两家之下一等一的豪门，甄氏甚至连给你们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就算甄氏五女再怎么美貌惊人，早二十年也只配给你们司马家为奴为婢，但眼下这个世道，人家舍得出钱，一样能像你们一样被各大诸侯奉为座上宾客，若是无端端挑刺，反倒显得你司马懿格局小了。 有鉴于此，袁数对于司马懿的态度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生了变化，如果司马懿拿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那他也不介意提前翻脸，将这位未来的苟道大宗师提前翦除，反正当初董承刺杀一案最关键的证据链就捏在他手上，加个人名的事情，想来曹营上下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拒绝。 但司马懿很快就用事实证明了，即便在乱世钱粮为王，像司马氏这样绵延数百年的大家族依然在各方面有着足以自傲的优越性。 “呵呵，袁先生有所不知，据晚辈族中的消息，如果估算的没有太大偏差的话，甄氏如今手中掌握的存粮恐怕早已超过百万石，且其中的绝大多数早已被运离河北，眼下十有八九就藏匿在中原地区。献粮二十万石固然不少，但恐怕这点数目还不到甄氏存粮的一成吧？就这，也配直接求见司空大谈诚意？” 和一旁的郭嘉交换了一下眼神，袁数莫名的嗅到了空气中一股难掩的酸味。 司马懿反应也很快，立马笑着补充道：“想必袁先生应当也能看穿甄氏的图谋了吧？” “方才甄家长女说的不是很明白了吗？人家甄氏如今图的不就是一个明哲保身么？”袁数轻笑一声，“怎么落在仲达口中，变成了阴谋论的调子？” “呵，依我看，这帮商人也精明着呢。如今甄家主事的那位老夫人与甄家五女分居黄河两岸，这已经谈不上明哲保身了，恐怕是打算观时待变，别忘了，甄家手上可还捏着上百万石的存粮呢。” 当然，司马懿的话语并没有在袁数心中激起什么波澜，就连郭嘉也在脑子稍微转动之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致。 毕竟，这些外物在眼下这个时候说重要也没有那么重要…… 如今袁绍蠢蠢欲动，河北来势汹汹，他们能拿到甄家这么一大笔存粮，那固然是最好，可就算拿不到，这仗该打的不一样要打？ 相比于粮食金钱这些物质方面的支援，袁数更看重的其实是另一样东西。 “仲达啊，你的格局还是小了。甄家这个时候对曹司空释放出善意，他们所能提供的帮助可不仅仅是这些物资，更重要的是她们这几十年在大汉经营出来的商业网络！”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对甄氏如此的重视，原来打的竟是这个主意吗？”一旁的郭嘉这会儿却是先一步反应过来，“怎么说当初甄家也是与徐州糜氏、陈留卫氏等几个大族齐名的一流富商，而且……若是我所料不错，袁兄看重的恐怕是她们与塞外胡人交流的商路吧？” “她们还能做生意做到塞外去？”司马懿闻言也是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里，大多数胡人都是穷凶极恶嗜好劫掠的野蛮人，实在是想不通如今的甄氏是怎么和这帮家伙打交道的。 “仲达看上去平素很少操心家族庶务啊，否则以司马家的情报，不该对这种事情如此惊讶。”眼瞅着袁数分外淡定，反而是司马懿脸上满是惊讶，郭嘉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却是小小的刺了司马懿一下。 事实上，袁数这会儿脸上虽然淡定，但心底也是连呼果然不出所料。 对于甄氏与塞外存在联系这种事情，当然是没有见诸《三国志》这类官方史料的，但从后世隋唐直至元明时代的记载来看，河东地区的世家大族最重要的财富来源就是与草原游牧民族进行的贸易，在某些时候，这方面与其称作贸易，倒不如说是销赃。 这类事情自隋唐至明清上千年不曾断绝，汉代虽然最号盛强，但也没办法改变河东地区耕地稀缺的自然条件，甄家虽然地处河北，但作为天下有数的商贾世家，就算如今因为男丁凋零采取了收缩策略，袁数也不相信他们会全面切断和塞外来往的关系。别的不说，就算留着打探消息也是利大于弊。 而郭嘉能知道并确认这个消息，让袁数心头微微一震，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别看郭嘉在遇到曹操之前混的有些潦倒，但人家也是真真切切的高门子弟，郭氏祖上出过六代廷尉，虽然听上去不如袁氏四世三公来的有x格，但积累下来的人脉关系和交织出来的情报网络也是极其惊人，能知道甄氏暗中和塞外有联系并不让人意外。 第263章 疑窦丛生 第263章 疑窦丛生 反倒是司马懿这会儿脸上有些狐疑，对于郭嘉的调侃，这会儿还颇有些年轻气盛的司马懿更多的是不服气。 而看到司马懿这一副随时准备反驳的样子，就连袁数一时也禁不住心生感慨，还是年轻好啊。若是再年长一些，等司马懿的苟道修行再精进一些，这位可是真的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的，到那个时候，像今日郭嘉这种语带讥刺的调侃甚至压根儿都不能引起他的表情变化，哪还会像现在这般伺机反驳。 “塞外那些胡人穷的叮当作响，和他们之间的生意有什么好做的？”一时憋不出太好的说辞，情急之下司马懿几乎是本能的找到不合理的地方就开始一口咬上去，“难不成，这甄家竟然是在替胡人销赃么？” 该说不说，虽然这会儿的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并不盛行，在绝大多数世家眼中，“家大于国”才是亘古不变的主旋律，但对于胡人，绝大多数士人百姓的态度也是很明确的，那就是这些胡人只配给汉人当狗，除此之外的一切行为，都该受到唾弃！ 而当国内动荡的时候，找胡人借兵平叛也不是不行，但若是有谁敢像未来那位大唐广平王一样提出许胡人劫掠洛阳或长安三日这种条件的话，恐怕消息传出之后他就会被京城百姓群起而攻之甚至直接连累家族。 而甄家“疑似勾结”胡人，在这会儿的愤青司马懿眼中当然也会就意味着他们赚的都是脏钱，自然更有居高临下指指点点的底气。 对于这方面的问题，其实袁数心底也是多少有些猜忌和排斥的，这倒不是说他非要在这时候就开始为了塑造民族主义和国为重的国家主义努力，而是这种勾连外族吃里扒外的行为实在是不符合汉人的主流价值观，是要遭人鄙视的。 更重要的，是他对这类行为的底线很明确。像唐代和明代中期那种情况，北疆大族由于受限于自然条件没办法用常规手段发展经济，于是乎与塞外胡人进行交易，同时并没有因为交易激起有可能灭国的边患，这样的行为虽然也近乎吃里扒外，但既然没有造成毁灭性的后果，他自然也可以考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放在汉末和明末，这样的行为却有些在他的底线上走钢丝的味道。 没办法，实在是随后接踵而至的两个时代对于汉人来说有些过于沉重。 如果说满清入主中原为近代文明的衍化套上了枷锁，那么五胡乱华带给所有汉人的只有沉痛与黑暗血腥不堪回首的苦涩记忆。 而一切有可能直接引起五胡乱华的根源，都是袁数致力要扑灭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更希望曹操和袁绍能通过一场决战就分出胜负的重要原因，要是再像原本的历史上那般来回拉锯十数年，恐怕整个中原和河北都要被打烂大半，到那个时候为了充实户口，恐怕依旧要像原本的时空当中那样大规模引进胡人，但这样的举动无疑和唐初批量安置胡人实行羁縻统治是异曲同工，弊端也如出一辙。 如果汉人王朝能在不借助胡人兵力的情况下依然所向披靡保持着绝对的强盛，那么这些胡人迟早有一天会被逐渐融入汉民族的文化圈中，但只要中间出现一次意外，这些还没有彻底根除野性的胡人就会让中原王朝付出沉重的代价。 大唐尚且为此付出了西北边疆上百年不得安宁的代价，安史之乱后更是被迫将陇右河西等大片国土悉数放弃，如今元气未复的三国时代若是再被这么来上一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呵呵，是什么让仲达产生了胡人手上没有任何值得交易的筹码的错觉？”对于司马懿突如其来的愤青状态和袁数的沉默，郭嘉倒是颇有几分不以为意的样子，“不要忘了，我当初也曾在袁本初手下待过一段日子，你们不会以为，单单靠着几个宗族女子的联姻，就能让那帮胡人头领老老实实把战马送到河北吧？”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幽州不是本就是产马地吗？纵然有向胡人购置战马的需要，规模应该也不会太大吧？再说了，这种事情，难不成袁绍也放心让甄家来做？”袁数很明显的保留了态度，对郭嘉话里透露的信息有些不敢全盘接受。 “大汉的马政？嘿嘿，如果说当初在刘虞和公孙瓒那会儿幽州的马政就已经是十不存一，等到袁本初接手幽州的时候，就凭他和公孙伯圭那关系，袁兄以为做得出自焚这种事情的公孙伯圭会给他留下多少现成的牧场？” “也就是说，袁本初接手的近乎是一干二净的牧场？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他必须仰仗胡人提供战马的缘故。”袁数眉头虽然依旧紧皱，但显然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马政这种事情，想要从无到有鼓捣出来，那不是一般的政权玩得起的，若是袁绍真将精力砸在这上面，恐怕最喜闻乐见的反倒是曹操阵营。 不过这样说来，现如今还能稳定提供战马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西凉了吧？ 袁数可不相信，那些胡人会这么好说话，愿意大批量的给河北提供战马。 “袁兄不要弄错了，不是袁本初放心将这件事情交给甄家去做，而是河北一干家族当中，愿意做的没有那个能量去做，有那个能量的大多数又拉不下这个面皮，他们可不像甄氏早就牢牢的打上了商贾之家的印记，这些大家族还想着族中子弟出仕呢，怎么会沾染上这么一件随时有可能变成政治污点的事情。除了甄家，袁本初根本就找不到更合适的对象，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答应让次子娶一个商贾之女为正妻？”郭嘉冷笑着解释道。 话讲到这份儿上，别说袁数脸上有些惊疑不定，司马懿这会儿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甄家竟然还在塞外有这么恐怖的能量？ 郭嘉这个例子倒是很明白的揭示了甄家的特殊性，而且果不其然，袁绍和甄家彼此之间的合作早就充满了尔虞我诈虚与委蛇的气氛，否则甄家主事人也没必要着急忙慌的把五个女儿送到中原。 就连司马懿这会儿也不说话了，袁绍对世家身份看的有多重，在上层世家的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尽管袁熙并不是他儿子里面比较受重视的一个，但如今也已经被表为幽州刺史，而且严格按照礼法的话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袁家次子才是袁绍现在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舍得这么一个儿子的整齐之位来拉甄家入局，袁绍也算是相当的有诚意了。 第264章 所图甚大 第264章 所图甚大 更让两人细思极恐的点在于，袁绍手里的骑兵规模也不小，对战马的需求肯定是相当之大的，而在幽州马政几近荒废的情况下，如果大部分要依靠甄家从塞外采购，这…… 要知道，如今散落在大汉北疆对长城以南的广大农耕区构成相当威胁的主要就是鲜卑、乌桓两大异族，这两支和相对更温驯一些的南匈奴一起合称三胡。而追本溯源，这三大异族都可以追溯到早年曾经对大汉构成过致命威胁但最终还是被杀得追亡逐北的匈奴。 但封狼居胥毕竟是前朝的事情了，卫霍的赫赫威名虽然依旧在草原上流传，但数百年的时光已经让三胡将这份阴影深深的埋在心底，而当灵帝时期雄心勃勃的夏育等人出征鲜卑却被檀石槐杀得大败而归的那一刻起，北方胡人对汉王朝的敬畏就已经不复存在。随后的张纯张举之乱更是将大汉北疆的虚弱暴露无遗。 尽管后来吕布公孙瓒先后崭露头角，檀石槐又意外身亡，一定程度上遏制住了胡人的南下步伐，但原本仰人鼻息的三胡已经将自己摆到了与大汉平起平坐的位置上。 自然而然的，他们在通商贸易方面就采取了进一步收紧，严格限制各部落向大汉诸侯出售战马，以此来限制大汉的骑兵部队。 当然，三胡能制约的也只有长城沿线的游牧部落，西北的羌人他们是管不着的，于是乎在顺利征服了羌人之后，西凉的骑兵体系依然可以正常的运作。 原本公孙瓒还在的时候，这位白马将军平素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有事没事带着麾下白马义从出长城劫掠一圈那些平素蹦跶的比较欢的胡人部落，一定程度上还算是能补充战马。而得益于公孙瓒动辄劫掠，与其白白被公孙瓒掠夺，还不如卖给愿意出高价收购战马的袁绍，于是乎袁绍也借着这个机会组织起了一支相当规模的骑兵部队。 但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很直接的问题随着白马义从的覆灭被摆到了袁绍的桌面上。没有了公孙瓒和来去如风的白马义从，北疆最后一支成体系能给胡人带去威胁感的骑兵部队也不复存在，流入长城以南的战马数量进一步减少，更让袁绍咬牙切齿的是，那帮酋长明明接受了他联姻的请求，平素好吃好喝也没少收好处，但在卖给他们战马的时候依然毫不客气的疯狂抬价，甄家虽然不敢得罪袁绍，但当战马偷渡的数量上了规模，这笔生意也只有他们能做，袁绍又不可能让甄家亏本亏得太狠，于是乎袁绍势力在战马方面投入的成本这几年也是节节攀升，甚至他还没有机会通过同样的手段给其他势力放血——和他接壤又有战马需求还出得起价的势力只剩下曹操一家，但曹操并不介意一定程度上和西凉合作，这价抬得狠了人家不买，不抬的狠一点又有资敌之嫌，实在是让袁绍亏得慌。 当然，这方面长城以南各大诸侯的困境都是一样的。大家都知道骑兵在平原地带冲锋陷阵好使，也都知道塞外的战马质量一流，相比之下西凉的战马在优先满足了本土诸侯的需求之后，流出来的同样也没有多少，价格也是奇高无比，更兼大家都不太看得起西凉人，各路诸侯自然不会傻乎乎的送上门给人家痛宰一顿。但问题在于……胡人手里基本上不卖马，除非是甄家这样几十年的老交情，才能从胡人手里捞一点份额，这里面的战马自然更是少之又少，再被袁绍卡在河北一截，压根儿就弄不到手。 难怪……难怪袁本初的骑兵敢这么拿出来和公孙瓒玩对耗，敢情是因为有这么一手渠道在，袁数这会儿才想明白，为什么袁绍后来为了加速剿灭公孙瓒居然舍得玩骑兵对冲。人家手里有货源能补充，自然底气就足。 暗自摇了摇头，袁数这会儿面对这个问题也只能是叹气连连。 之所以穿越者回到这个年代必备的提升战力三件套马镫马鞍马蹄铁他这会儿压根儿就没有研究的念头，还不是因为曹操的骑兵虽然不能说没有，但也就是比那几位南方的可怜兮兮的几位好那么一点儿，眼下除了胡人，真正算得上拥有大规模骑兵的除了袁绍就只有西凉诸侯了，一旦他贸然搞出这些东西，马镫这些玩意儿又不像诸葛亮后来鼓捣出来的连弩啊木牛流马啊之类的东西那么有技术含量，要仿造那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到时候这些小玩意儿被袁绍那边借鉴了，到时候骑兵对碰曹操吃的亏只会更狠。 更重要的是，眼下中原的马价节节攀升也就罢了，牛羊的价格也有明显上涨的趋势，这么好的做生意的机会，袁数可不相信那些北境高门都会这么有节操放着钱不赚，万一这些东西他前脚拿出来给曹军列装，后脚就被人卖到长城以北，被那些胡人注意到了，那才是真正的浩劫将至。 他要收拾中原这一大帮子英雄豪杰就已经够麻烦的了，不想给自己身后再制造出一支有希望堪比未来蒙古的纯骑兵对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未来的蒙古马不知道这会儿出现雏形了没有？就算没有能与后世蒙古马相媲美的马种，现在边塞的胡马也明显比中原培养起来的战马要优秀的多。 这么说来，甄氏不仅仅是未来针对塞外计划的关键一环，更不能仅仅像刘备对待糜氏那样不重视人家，在彻底通过商业手段击垮胡人之前，得想办法再多捞些实惠才行啊。 “对了，这甄氏上门，仲达可以说是适逢其会，那不知仲达今日登门，却是为了何事啊？”隐隐约约脑海中泛起了一个不太正经的念头，但袁数深知，这种念头和郭嘉交流尚且有些羞耻，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让司马懿掌握这种类似自己黑历史一样的东西的，眼下当然要想办法先打发掉这位还有着少年棱角的司马仲达啦！ “依我看呐，只怕仲达挑在这个时候上门，恐怕所图不小吧？袁兄可要好好应对，至于甄家那几个姑娘么，先前不曾注意，如今听起来，似乎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眼下人家初来乍到，自然该有个熟悉本地情况的主人家去替她们好好的把一把关，也算是替袁兄结下一段善缘。”郭嘉眨了眨眼，拍了拍袁数的肩膀，果断起身告辞。 第265章 动荡将起 第265章 动荡将起 “这世界上，还是聪明人多啊。”望着郭嘉潇洒离去的背影，袁数一时间也有些怅然，但他很快意识到了，rnmmp的，老子辛辛苦苦营造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氛围，不是为了让你郭奉孝装这一波的！ 嗯，还好，现在在场的只有司马仲达这个未来的老阴货，要是连在甄氏五女面前的风头都被郭嘉这个惫懒货抢了，袁数才是真的要以头抢地气到不能自理。 而很快，随着出外转悠的阎象二人归来，只是简单的凑过来讲了几句，袁数就明白司马懿为何按捺不住再一次登门求见了。 敢情，是这小子也害怕迟则生变啊…… 尽管王子服、种辑、吴硕等人早就已经被明正典刑，但由于主谋董承畏罪潜逃，这一桩涉及几乎大半个朝野的刺杀案直到如今才算是正式盖棺定论。 随着一串串血淋淋的人头被挂到许都城门外迎风飘扬，与刺目的阳光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别样的相映成趣，城内外无数的百姓士子也是议论纷纷。 这股议论的风潮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扩散到了全城，就连明明清楚其中究竟的阎象最终也免不了好奇听了几句。 而根据他的转述，袁数这会儿也大致知道了民间最为热切讨论的几个话题。 首先，热度最高的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就是“震惊！曹操与董贵妃不得不说的二三事”。都不用亲耳听，阎象这么一转述袁数就能想象得到民间是如何议论的。 “想不到这次国舅竟然牵连其中……”“国舅算得了什么，你听说了吗，董贵妃怀了龙嗣也没能保住性命，被按照主谋处理了。” 而另外一个热度同样很高的话题，便是“曹司空下手到底有多狠”，而最终的刑罚别说那些不明就里的小老百姓有些震惊，袁数也没想到这一次明明因为自己的插手导致最终有惊无险，但曹操动起手来并没有比正史上仁慈多少，重点突出的就是一个心狠手辣斩草除根。像董承、种辑、吴硕等几个罪证确凿的主谋，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株连九族，其余被擒拿下狱的，但凡审问之后查实确实是与他政见相左的，最好的结果也是免职为民，永不叙用。而且捞到这个结果的不过十之一二，剩下的基本都被砍了脑袋。当然，据说还有几个家伙不曾定刑，民间议论的可能性大概是曹司空觉得放了有些不甘心，杀了又害怕后果。 但父兄俱下在大狱里面随时有可能被提溜“咔嚓”一刀送走，难怪司马懿着急忙慌的想要捞人。 当然了，这些刑罚其实并不是老百姓关注的重点，不少士子这会儿甚至已经开始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 ——“哎，人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现在……这世道却变了！九族，这又要牵连到多少人呢？” 这话脱口，很快便引起了许多人的议论。 唉声叹气者更是不在少数。 尤其是当不知谁嗫嚅着问了一句：“那……天子算不算是董承的九族呢？” 这话甫一脱口，早有边上同行的士子一把捂住了那人的嘴巴，低声呵斥道：“虽说我朝几乎没有因言获罪的案例，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这等话说出去，小心被抓起来以同党论处！” 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太多太多的人心照不宣了，但大家也不是傻子，竟然没有一人应声。 正当这时，有一个文吏登上了城门，居高临下的宣读着曹操让尚书台赶工草拟出来的檄文。 而当袁数拿到文稿扫了一眼之后，他就明白，这大概又是历史上曹操最知名的几篇洗白文案之一了！ ——“孤身为司空，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今孤言此，若为自大，欲人言尽，故无讳耳。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者人见孤强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评，言有不逊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齐桓、晋文所以垂称至今日者，以其兵势广大，犹能奉事周室也。” ——“董承、王子服、吴硕、种辑诸逆，不识天命，妄自揣度，谋刺于孤，孤不斩此逆，恐后来者竞相效仿，将有无穷之祸也。” ——“所以勤勤恳恳叙心腹者，见周公有《金縢》之书以自明，恐人不信之故。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实不可也。何者？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既为子孙计，又己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不得为也。” 毕竟是要张贴出去的檄文，在那文吏在城门楼上高声宣读的同时，许都城内很快就传遍了檄文的内容。 “不慕虚名而处实祸？呵呵，孟德啊，希望你能真正不忘初心吧。”望向司空府的方向，郑玄也是一声感慨落下，昔日那个一腔热血满门心思只打算追求身后名能是“汉征西将军曹侯”的少年，终于也被时势推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只不过，曹孟德，你所追求的，到底是伊霍之政，还是周公之实，甚至于……田氏代齐呢？ “不慕虚名而处实祸？嘿嘿，嘿嘿……”发出一声有些悲怆的笑声，将壶中酒一饮而尽之后，两道泪痕在饱经风霜的脸上清晰可见，却正是前太尉杨彪，对于曹操看上去自明心志的文案，同样是久经官场浮沉的杨彪那叫一个不以为然，“倒不如说是‘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吧？董国舅，还有你们几位，是我对不起你们啊！” 这壁厢杨彪还在借酒浇愁，那边袁数洞察了司马懿的来意，这会儿也不着急，反正司马防关在牢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之前逼杨彪让出太尉的时候曹操的手笔做的已经极其生硬，这一次再度借着董承作乱的借口狠狠的清洗了一波朝堂，但眼瞅着袁绍那边蠢蠢欲动，这个节骨眼上像司马防这样的大族嫡系是不可能任由曹操三言两语就能在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被抓到的情况下论罪并处以极刑的。 当然，如果曹操发了失心疯，非要拿司马防这个倒霉蛋杀鸡儆猴，那袁数也没有办法，毕竟，他的影响力再怎么深远，眼下最多也就是间接影响力，手里一没兵二没财，跟政治权力更是半点儿都不沾边，除了口头劝谏几句，他也干不了啥呀。 见司马懿看完檄文之后也陷入了沉默一言不发，袁数也懒得再和他纠缠，这老阴货未来虽然会成为一个非常难缠的家伙，但眼下甚至都还没有步入仕途，如果父兄不能扛过这一轮的风波，轮到他顶上的时候司马氏的人脉还能剩下多少也是个未知数，没有了家族在背后帮衬，一落千丈的司马懿想要再像原本的历史上那样很快就成为曹营核心圈的重要一员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短时间内对袁数的威胁也会大大降低。 第266章 意动，踟蹰 静默了好一会儿，就当袁数也有些不耐烦打算找阎象来想办法把这位仍有些棱角的公子哥应付掉的时候，司马懿似是终于拿定了主意，带着些许颤抖发声：“请袁先生救家父一命，若能保全父兄性命，仲达愿意任由袁先生驱使，甚至……代父兄受死，亦在所不辞！” “呵呵……”听他这么一说，原本都打算起身的袁数倒是重新坐了回来，但脸上的冷笑却毫不掩饰，“河内司马氏嫡系的二公子，当事情牵涉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只有这点水平？怎么，当初难道奉孝他们没有提点过你吗？想让司空放人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那一次的情况极为诡异，虽然说没有查到证据，但你父亲在其中究竟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若非失望至极，当初建公前辈也是与司空有过一段香火情的，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还替父受死？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仁孝？我和司空都应该体谅你这份孝心，至少也要成人之美把你父亲放出来？开什么玩笑！投身仕途，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如果说司空真的要取你们父子性命，你父亲的人头好歹还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要你们几个兄弟的脑袋，除了惹来司马氏上下的敌视之外能得到什么？我这儿平素不显山不露水的你没有研究的机会也就罢了，可如果你连曹司空想要什么都看不明白，我估计建公前辈能把牢底坐穿已经是司空大人有大量了。阎先生，替我送客！” 在心底暗自腹诽郭嘉这几个坑货，指点人家年轻人办事也不说的明白一点，就你们那弯来弯去九曲十八弯的点拨方式，年轻人能领悟那是天资横溢少年奇才，听不懂才是正常的，结果这活计最后还是要落到我头上，实在是……实在是不当人子！ 当然，该说不说，见司马懿这会儿一脸思索随后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的表情，袁数也不得不承认，能混成开国帝王那个级数的，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确实如袁数所料，司马懿这会儿虽然说被当头一盆冷水浇落几乎是浇了个透心凉，但袁数简单粗暴的点拨也确确实实让他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 如今曹操最需要的是什么？ 往细了讲，那就是扛过这一轮的动荡，最好能找机会反过来从袁绍身上咬下一两块肉来，然后挟大胜之威在朝堂上更进一步，就算没办法效仿田氏代齐，再怎么退而求其次，至少也得是个伊尹霍光档次的待遇。 往空了讲，无非内忧外患，四字而已。 联想到平素与老爹司马防过从甚密的杨彪突然上表致仕，其子杨修又突然转变态度答应了曹操的征辟…… 原本不曾在意的细节在这一刻一桩桩一件件的被司马懿在脑海当中串了起来，他似乎隐隐捕捉到了那一抹一闪而过的灵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虽然袁数不太忍心打断人家的顿悟，但他这儿也不是开善堂的，正当他皱着眉头打算唤来阎象打断司马懿的苦思冥想之际，却见司马懿原本低垂着的脑袋猛然抬起，眼中掠过一道让袁数都下意识想要避让的精光，尔后恭恭敬敬对着袁数拱手一礼，似乎是觉得这样诚意不够，喃喃自语之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在袁数有些错愕的注视下磕了两个响头，尔后起身道谢之后转身就走。 正所谓大恩不言谢，这份指点迷津的情分，他司马懿会牢牢的记在心中！ 但如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望着司马懿飞速离去的背影，刚刚闻声而来的阎象这会儿也有些错愕：“公子，司马公子这是……” 嗯，在司马懿本人看来他这是为了赶时间飞云掣电一般离去，但落在阎象这样不明就里的人眼中却怎么看怎么像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一般落荒而逃。 尤其是当自家公子有些突兀的喊出那句“仲达若是有意，甄家女儿不失为良配”之后，那位一向颇为自傲的司马家二公子脚底好像是一个踉跄，然后阎象分明觉得他的背影莫名的又多了几分仓皇与狼狈。 对于司马懿领悟到了什么，袁数其实并不在意，反正他相信，自己想传达的核心意思，这位司马家的二公子一定是会领会明白的。 反正……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 “你的意思是，你察觉到了两股不比你兄长弱的气息？”离开袁数落脚的小院之后，听到夏侯兰如是说，甄姜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夏侯兰口中的兄长是什么人她自然是知道的，曾经先后在袁绍公孙瓒麾下历练，后来更是曾与白马义从并肩作战的常山赵子龙眼下虽然还没有后来的赫赫威名，但在河北也算是小有名气，更兼这位赵子龙仪容秀美，不似寻常厮杀汉那般五大三粗，可以说风评极好，追捧者更是不可胜计。而像甄家这样消息灵通又自诩财大气粗的家族想招揽他入家族效力更是心心念念，奈何公孙瓒败亡前夕这位就已经离开了公孙瓒麾下据说是打算去中原闯荡一番，眼下连同乡好友平素以兄弟相称的夏侯兰都联系不上他，于是一干世家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最终夏侯兰还是选择暂时委身甄氏，试试看能不能来中原找到这位好哥哥。 没成想，人还没找着，先碰上了一群狠茬子。 “对了，这酒……”眼瞅着两个年纪最小的妹妹霎时间眼珠眨也不眨的盯住了她，甄姜也有些头疼，“还要麻烦夏侯兄先试一试，若是确有可取之处，哪怕亏本这笔生意我甄氏也接了。” 实在是没办法，她们现在严格来说还顶着个袁绍姻亲的名号，如果只是在许都城老老实实做生意偶尔探亲访友还好，要是敢堂而皇之的去求见曹操，鬼知道这位大汉司空会不会做出杀鸡取卵的事情来。 母亲将四个妹妹和甄氏大部分的资财都交托在她手上，有些风险还是能规避就尽可能的规避掉好了。 尤其是当她明察暗访大概探明白这位袁先生在许都结下的人脉有多夸张之后，更是果断将这位列入了攻略的重点名单当中。 第267章 诚意，代价 “对了，你们说，如果到时候要联姻的话……”酒的事情交给夏侯兰，这位已经经历过社会毒打但依旧不失少年意气的年轻人在这些事情上还算可靠，甄姜也可以放心的让对方参与进一些没有那么重要的家族安排之中。但几个妹妹这话一出，却是让甄姜一时间也是俏脸通红，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没有让那小子听见。”确认了夏侯兰这会儿已经策马到前头引路去了，甄姜这才松了口气。在此之前，她未必没有利用几姊妹的美色吊着夏侯兰的想法，虽然对方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可就算抛开拉拢对方那位到处云游的义兄不谈，夏侯兰本人其实也算是具备投资价值的人才，只不过其光芒一直以来都被身边的猛人掩盖了而已。有这个机会，甄姜自然不介意顺水推舟。 尽管在母亲赌上家族命运的那一刻起，甄姜就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了，五姊妹注定是要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通过联姻的方式来为自家在政治的赌桌上增添筹码，但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实在是没办法这样兴高采烈的宣之于口讨论。 反倒是五女当中排行老二的甄荣并没有理会几个姐妹的嬉戏调笑，这会儿她托着香腮，满脑子都在思考刚刚出门前听到的两个名字：“奉孝，仲达，这两个应该是那两人的表字，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样子，但分明是第一次见面，这惊人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呢？好奇怪啊，怎么却想不出来呢？” “呀，看二姐这副模样，莫不是思春了？不知道看上的是哪一家郎君，说出来让姊妹们帮忙参谋一二？”眼瞅着略有些颠簸的车厢里始终有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老三甄道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抱住了正在发呆的甄荣，言语间满是戏谑。 “呀，我想起来了！三妹你干嘛？”才注意到半个身子都快压到自己身上的三妹，甄荣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意思，一把将自己这个好妹妹推开，却见她很快和两个最小的妹妹凑到一起去调笑了，甄荣这才扭头看向笑而不语的甄姜，“大姐，那两个人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如今司空手下最重要的军师祭酒郭嘉郭奉孝，另一位则是当今京兆尹司马防家的二公子司马懿。” “河内司马氏的子弟么？难怪会有那样的眼神。也确实啊，如今的甄氏，就算舍尽家财，在这些豪门的眼中也不过如此吧……”甄姜眼神微微一凝，话语间带上的却是本不该在这个年纪的少女身上出现的萧索。 没有办法，按照母亲的部署去做，甄氏或许能免于灭亡，但终究逃不过作为棋子的命运，而如河内司马氏这般高高在上的世家，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算没有那个执棋的资格，却也已经是超脱在棋盘之外。 而且据她观察，司马懿虽然身上带着顶级世家无法遮掩的傲气，但似乎确实算得上一个相当不错的投资对象，只是这初一见面就坏了甄氏的安排，这该怎么算呢？ 不过相比司马懿，另外一个人才是更让她心神震动的根由所在。那个先前并没有被姐妹们放在眼中一副宿醉未醒模样的醉汉，竟然是郭嘉郭奉孝吗？ 别看郭嘉不是郭氏嫡系，但就凭着出身郭氏这一层身份，就足以压住她们甄氏一头。颍川郭氏虽然比不过河内司马，但至少也是一个层次的大族，绝非她们这种小门小户可以比的。 论起投资价值，眼下同样还未成婚，年纪不大，背景不弱，地位颇高的郭嘉显然是更适合投资的对象。 “如果姊妹当中有对那位郭祭酒有意的，不妨玉成其事，有了这一段姻亲关系，说不定甄氏也有机会从中分一杯羹？但这样的话，会不会又坏了母亲大人的安排？”诸多思绪纷至沓来，甄姜一时间也有些踌躇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 …… 司马氏的府邸。 原本的京兆尹府虽然还没有被朝廷收回，但随着几个早已被定罪的主谋相继被明正典刑，一干涉嫌卷入其中的汉臣也相继被处理，司马防虽然还被关在狱中，但没有人看好他还能守住京兆尹的位置，而为了避免惹人口舌，司马懿索性也就从京兆尹的府邸当中搬了出来。 反正司马氏在许都的宅邸也不止一座，换个地方住倒也自在。 没有人知道，他在眼下这方小院里已经一个人静静的站了多久。 “已经这个时候了么……”注意到了爬上柳梢头的一弯新月，司马懿一时间竟有些痴了，好在不知什么地方飞来的乌鸦骤然“嘎嘎”两声，将他惊醒过来，颇有些踉跄的提起一桶水，就这样当头浇落在自己身上。 不得不说，这种当头一盆冷水的感觉，还真是颇有几分刺激，机灵灵打了个寒战，司马懿觉得自己的思路陡然间变得清明开阔了不少。 他似乎读懂了先前袁数那番欲言又止的模样背后隐藏着的是怎样的打算。 凶险吗？当然凶险。正面战场上固然有兵凶战危的麻烦，但对于他这种谋士来说，除非全军崩溃土崩瓦解，否则总能有办法有时间从战场上找机会脱身。但如果真的按照袁数的想法将那个任务接下，他要面对的情况比正面战场要复杂凶险无数倍。 但诚如对方有意无意点出来的那样，无论再怎么冠冕堂皇光明正大，政治上的一切纠葛最终都免不了归结到利益上，那些潜藏在阴影之下的龌龊更是每一个有志于建功立业的政治家无可回避的冰冷现实。说穿了，他们司马氏虽然名声更好听地位更崇高，但本质上和甄氏糜氏那样的商贾之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难道政治投机，就一定比商业投机要高人一等吗？ 尤其是对于司空来说，无论是甄氏，还是他们司马氏，眼下不过都是一枚枚在天下棋盘上可供使用的棋子而已。在曹司空眼中，最重要的，首先当然是有用无用，尔后才是情分。 司马氏和曹氏、夏侯氏之前可谈不上什么交情，平素里以士人自诩的司马家族一干人也没少跟着同僚乡里痛骂阉宦之辈不当人子。 第268章 家族，家人 这些事情曹操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能猜到，但反正在此之前，他是不可能追究的。尤其是司马防当初还曾对他有过举荐之恩的情况下，只要司马氏不做出什么触及到他底线的事情，不敢说保司马家族多少代荣华富贵，但只要后代争气，他们司马氏就依旧能维持在当世顶尖的家族行列。 更不要说，他们几个兄弟“司马八达”的名声也早就已经打出了名号，虽然不可能和当初风头无两的“荀氏八龙”或者天下士人公推的“八顾”“八厨”之流相提并论，但也算是年轻一代当中的佼佼者。 放眼许都，除了太尉杨彪的嫡子，那个杨修杨德祖还算是有几分本事，其余年轻一辈当中压根儿就没有人能入得司马懿的法眼。理由也很简单，家世跟他差不多的，才学远远比不上他；才情勉强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家庭背景又差得太远，双方的仕途起点差距太大的话，司马懿完全有这个资格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这方面的前车之鉴，在东汉两百余年可以说是随便一抓就是一箩筐。 当初写成《论衡》的王充够优秀吧？但出身寒门的他即便在太学师从班彪也依旧免不了遭到同僚排挤，等到晚年方才声名鹊起受到朝廷重视，可惜那时候的他已经心灰意冷，不再有意愿出仕。 平定羌乱的凉州三明功劳够硬吧？但仔细翻一翻三人成名的时间节点，皇甫规平定羌乱的时候已经五十九岁，张奂身居高位时同样已经接近耳顺之年，段颎的年龄与前两人也相差不多。 明明有才学，却只有到了事情无可挽回的地步才被启用，平定羌乱之后得到的赏赐也远远无法与他们的功劳相匹配，一切的根由其实很简单——当时在朝堂上占据主导地位的关东士族，看不起这帮没文化没家世的关西武人！ 因此，司马懿完全有这个底气不将许都城内的绝大多数世家二代们放在眼中，更能硬气的不将那些天南海北汇聚过来企图投效司空的寒门士子放在眼里。 奈何…… 司马防参与了董承的谋划，司马懿对此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毕竟若是按照眼下的局势发展下去，最后代汉自立的非袁即曹。甚至在他们这些身处许都的世家眼中，指不定曹操胜出的希望还要大一些，但这显然不是没有第一时间在曹操身上压住的一干世家所乐意见到的。 好不容易碰上董承这么一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二傻子愿意出头，一干世家当然要在背后推波助澜激化矛盾逼董承出手，如果能将曹操杀掉，曹氏和夏侯氏上升的趋势就会被拦腰斩断，他们的担忧自然便会散去。 以司马氏为例，他们可以接受原本就压在他们上面的汝南袁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取代刘氏成为天下之主，虽然可能会受一段时间的气，但袁氏本就是世家把持权柄的直接受益人，能顺利取代刘氏成为天下之主背后少不了各大世家的配合，因此哪怕袁绍有打压世家的想法，他也没有办法将这个念头付诸现实。而到那个时候，司马氏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依然可以优哉游哉的当他们的土霸王，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反而有机会继续扩大自家的影响力。 相反，如果是曹操上位……汝南袁氏最终必然会走向衰落，但袁氏空出来所形成的权力真空必然会被曹氏和夏侯氏所填补，这两家甚至会把其他世家往下挤，而像司马氏这样地位不低却又没有在第一时间下注曹营的世家，很有可能会成为被打压的第一目标。 更不用说，一想到原本压根儿就不入他们眼的两个小家族以后要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这口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咽的下的。眼下曹操一统天下又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想要从中作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为了家族，杨彪不惜急流勇退放弃太尉之职以表示对曹操的恭顺，但他也同样会在暗中支持董承搞事；为了家族，司马防当初愿意提拔那些有潜力的年轻人，就连曹操也曾受过他的举荐之恩；但他也同样在暗中与董承达成默契，为他行刺大开方便之门。 但眼下对于司马懿来说最尴尬的点在于，同样是两面谋划，人家杨彪可没有把柄被曹操抓住，现在弘农杨氏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他们司马氏却没有这么逍遥。 若是不能将司马防捞出来，河内司马氏的荣耀或许就会在他们这一代断绝，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司马氏身份恐怕也不能再成为他仕途上的助力，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受到压制。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考虑，救出司马防都是眼下司马懿不得不为的事情。 “你疯了不成？”正当司马懿感慨万千心神恍惚之际，一缕流云飘过恰好遮住了月色，也遮住了来人有些不悦又有些心疼的神情。 只听声音司马懿就知道来的是谁，他侧过头一瞥，果不其然，来人是一名女子，只不过与这个时代寻常女子不同的是，来人手中还提着一把三尺青锋。 若是袁数这会儿在场，只怕少不得又要打趣几句。因为这位非同寻常的女子，正是未来的西晋宣穆皇后，司马懿正妻、司马师、司马昭的亲生母亲——张春华！ 虽然眼下她和司马懿还没有正式成亲，但双方早就定下婚约，成亲的日子也已经近在咫尺，若非司马防意外失手露了破绽被曹操打入大狱，只怕这会儿司马懿已经开始在为两人成亲的事情忙活了。 其实严格说来，这场姻缘的双方也没有那么的门当户对。张春华的家世，较真起来也不过是寒门，其父张汪曾任粟邑县令，不过机缘巧合之下与司马氏结下了一段香火情，而为了回报这段恩情，在张汪病故之前，司马防亲自主持，定下了张春华与司马懿之间的婚事。 当然了，少年少女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不是所有正值叛逆年纪的少年少女都能对父母的安排感到称心如意的，就更不用说在感情方面还要被所谓的“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所束缚了。 起初，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张春华很是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年，一度还混了个“春小太岁”的名声。 但随着嗅到了乱世的气息，尽管此前并没有多少感情基础，但她最终还是认下了父亲的这门亲事安排，老老实实的来到了司马家准备履行婚约。 至于没有感情这个问题……在司马防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你俩住一起培养一下不就完了吗？ 而眼下，已经算是他俩同居的第二年了。 当然，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毕竟尚未成婚，没有到同床共枕的地步。 第269章 懵懂 相处久了之后，张春华对自己这个夫婿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发现了他许多此前并没有引起她注意的点。 譬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司马懿家世才学处处压她一头，但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司马懿却一直表现的怂怂的，基本上很多事情都会迁就她的意见，全然不见在外面睥睨天下的世家子气魄。 嗯，这应该是自己这位未来的夫君体贴，绝不是因为司马懿打不过她这个“春小太岁”。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份迁就，张春华原本在家中养成的那股经江湖淬炼而来的意气并没有受到任何改变，这会儿没有外人，说起话来也颇有几分放肆：“男子汉大丈夫，天天这般顾影自怜成的甚事！不就是老爷的事情吗？过两日我寻个机会，直接将那大狱劫了，咱们一道逃回河内便是。我就不信，以咱们家在河内的影响力，那曹操还能无法无天不成？实在不行，难道以夫君的才学，在袁绍麾下不能混一口饭吃？” “你懂什么？政治上的事情，别动不动用你那套江湖上的思维去套。”司马懿今日却是难得的硬气了一回，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如今就连天子也在理亏之下默许了曹司空放手施为，连董贵妃和龙嗣都逃不过毒手，若是你我胆敢劫狱，你以为他不敢对河内动手？眼下三公俯首，九卿低头，只要能熬过袁绍，曹司空进位丞相只是早晚之事。若真能被他攻下河北，只怕异日这天下就该改姓曹了！当此之时，除非逃出大汉，否则你我就算逃出许都，又能如何？” “不至于吧？”被司马懿这么一说，张春华也是吃了一惊，“听说那袁本初麾下也是人才济济，猛将如雨，河北又是兵多将广，此番可能又联络了四方诸侯合攻许都，能撑过去已经算是曹操指挥有方，怎么可能反过来攻占河北？”这种局面基本上和飞龙骑脸也差不了多少了，袁绍怎么操作能把自己给玩死？纵然是昔日的“春小太岁”，如今也被自家夫君的分析听迷糊了。 好在她的理智和女性本能让她及时的绕过了这一个话题，皱着眉头看向这会儿正披头散发打着寒颤的夫君：“就算如此，那……那难不成就都似你这般，镇日里唉声叹气却什么也不做吗？总不能，总不能就这样看着老爷被处以极刑吧？”张春华骨子里也是个暴脾气，方才罕见的被自家夫君一顿抢白，这会儿言语间不免也是带上了三分火气。 “我……我这不也是在想办法呢吗？”本来打算分析一下曹袁局势来给自己争取时间的司马懿眼瞅着自家夫人竟然这么干脆利落的绕过了这个话题，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又被这么一吼，多少有些底气不足的他越发心虚，话语里也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嗫嚅。 “办法？你有什么办法？”被否决了意见的张春华这会儿是步步紧逼，至于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会儿已经有些乱了方寸的司马懿当然没办法再去细细揣摩。 好在那一道灵光是切切实实在脑海中掠过的，司马懿这会儿再寻觅起来也要方便的多。 但问题是，刚刚那一道方法是他打算在最后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抛出来当最后的筹码使用的，眼下他显然没有就这样将底牌告知张春华这个还未过门的夫人的想法。 但看着对方咄咄逼人的架势，司马懿也很明白，除非他现在马上拿出一个同样有实行可能的方略出来，否则自己今晚这一关十有八九是过不去的了。 念头急转，许是上天也看不过眼，又或许是司马懿身上的气运发挥了作用，他居然福至心灵一般又想到了一个新的方向：“衣带诏……衣带诏！有了！” “衣带诏？”张春华反复吟了两遍，没能理解为何自己夫君为何突然高兴的快要飞起来。 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张春华不解的问道：“不是说衣带诏已经被带走了吗？当初曹司空派人将董承等人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怎么……” “不不不，父亲大人之所以被羁押在狱中，关键便是这衣带诏。”司马懿在庭院里来回走了两步，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空明轻灵，“有荀令君在，他不可能对曹司空这样大肆清除汉庭死忠的做法视若无睹的，仅有的能说服他的理由，一是这件事情本就是由董承一手策划，背后离不开天子的授意，真要较真起来，却是汉庭先有负司空，理亏在先，二来便是因为传言中的衣带诏下落不明，连带着那份盟书也消失无踪，在没有办法精确判断到底哪些人被卷入其中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千日防贼，荀令君也只能默许司空适当的进行株连，以正视听。” “这些我都能理解，但和营救老爷有什么关系？”对于司马懿的铺垫，张春华困惑之余也多了些不耐烦，有些示威一般的朝司马懿亮了亮小拳头，颇有些威胁的味道。 看到自家娘子亮拳，再看看她另一只手上的佩剑，司马懿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赶忙低声下气的解释：“夫人莫急，这便说与夫人知晓。” “那还不赶紧？” 眼瞅着张春华柳眉倒竖，看上去马上要发威，司马懿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才反应过来，赶忙拱手求饶，一边抓紧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但曹司空如今清洗的大都是那些证据确凿又或者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官员。似父亲大人这般身后背景干系颇多又查无实证的，除非有新一步的证据出现，能让他堵住天下士人之口，否则他是不可能草率做出决定的。尤其是在如今曹袁两家已经撕破脸皮的情况下，河内司马氏也算是一方大族，司空不可能这么轻率的就将我司马氏推向对面。” “可是……”张春华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毕竟她虽然事先并不知道司马防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但司马懿平素很多事情也会说与她知道，偶尔甚至还会让她帮忙拿个主意，自家这位不安分的老丈人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她也算是略知一二，哪怕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落到曹营手上，但他们想把人捞出来恐怕并没有那么容易。 第270章 家族命运 第270章 家族命运 “放心好了。”看张春华的脸色司马懿就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很是淡定的摆了摆手，“董承这样逃了，也算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局面。尽管曹营上下或许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来说，他这样隐姓埋名生死不知的下落反而是最好的。毕竟，谁能保证，自家家族就没有人和董承暗通款曲呢？远的不说，真要是把董承的事情翻出来了，你以为弘农那一家能撇的清干系？再说了，从事后追查得到的消息来看，这董承分明早就安排好了退路，做好了事有不谐的准备，眼下想要再追查却是已经慢了一步，指不定他这会儿已经逃到哪位诸侯麾下去了，曹司空名为大汉司空，却不可能一一在其他诸侯的领地上搜捕。” “可是……如果这董承这么滑溜，那我们又该从何处入手呢？”张春华当然听懂了自家夫君的意思，只要能拿到衣带诏的名单，自然就有办法洗脱司马防的嫌疑。 而这会儿迟迟不处理司马防等人的原因，用官话说就是他们在曹操眼中属于嫌疑极大的那一批，但因为背景或者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总之是不方便他因为简简单单的怀疑就痛下杀手。但如果就这么轻拿轻放，曹操心头这一口郁结的恶气又出不掉，所以只好将这帮人都先留在牢里“做客”。 但问题是，曹操不但可以发动曹营在暗中经营的势力，还能名正言顺以大汉朝廷的名义在官面上搜捕董承，如果连这样都没办法将董承的行踪探查出来，他们又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去得到这份事关无数汉庭官员甚至可能牵涉到汉庭重臣生死的名单呢？ “不不不，夫人想岔了。衣带诏的名单，事关重大，我甚至怀疑董承恐怕也不会将这么一件东西带在身上。甚至……为了避免曹司空咬死了他进行追查，我怀疑他甚至连衣带诏都不会带在身上。前些日子的那条消息你难不成忽略了？据说刘玄德在颍川调集人马的时候，出示的可不是司空府的调令，而是天子手书。既然他连天子手令都能拿到手，以这位大汉宗亲的性子，你认为他在许都会安安分分没有任何动作，哪怕曹司空离开许都的那段日子也安心蛰伏吗？校事府的人固然有些本事，但关张俱是身手不凡的猛将，在那个许都城内高手相对缺乏的时间节点，他俩如果真要掩护着刘备搞小动作，校事府的人能不能真的盯死这三兄弟，窃以为恐怕是要打个问号的。”司马懿这会儿思路愈发清晰，说话的时候也变得自信了不少，整个人又恢复了先前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也就是说，你怀疑董承早就将衣带诏暗度陈仓，交给了刘备，防的就是刺杀不成之后曹司空的反扑？眼下刘备逃离，手上又握着天子诏书，这局面……”顺着司马懿的思路往下分析，张春华很快就发现了一股浓浓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这个套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生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见到过。 “想效仿当初司空讨董之故事耳。然当时关东群情激奋，义士云集，虽各有算计，然诛除董贼之心，却是上下皆同。饶是如此，仍不免数度败绩，好容易才将董贼赶出长安。如今司空虽有擅权之嫌，却是实绩多于恶事，又有一干世家愿为羽翼，袁本初虽然实力更胜一筹，名望却早已不复先前，想要效仿讨董故事，哪有那么容易？” 被司马懿冷笑着这么一点，张春华也反应过来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敢情盯上的也是当初曹操成功的道路。 只是，曹操从昔日小弟变成如今竞争天下的最大对手，已经是在袁绍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耳光，如今刘备想要效仿昔日曹操成功的途径，偏偏第一个联络的又是袁绍，难道袁绍就愿意又当一次垫脚石，成就第二个曹操？真要是这样的话，袁绍这个袁氏嫡系的脸面何存？ “可是……如果董承没有将名单带在身上的话，就算我们真的侥幸能查出他的下落，他恐怕也不会老实交代，我们又凭什么能拿到这份名单并用之洗刷老爷的嫌疑呢？” “嘿嘿嘿……”司马懿脸上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夫人这就没想到了吧？既然眼下没有办法获取这份名单的下落，那么……这份名单又为何不能落在我司马氏手中呢？” “你什么意思？”张春华眉头微蹙，她感觉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夫君想要做些什么了，“不可能啊，如果那份名单真的在老爷手上，就算咱们交出去了，也没办法把老爷救出来啊。那满伯宁一定会将老爷钉死成董承等人的同党，这么做岂不是授人以柄么？等等，你是想……” “嘿嘿……”司马懿脸上闪过一抹邪魅之意，“有些事情，夫人猜到了也最好放在肚子里，说出来就不美了。” “嘶……”张春华证实了心中的猜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夫君居然这么大胆！ 但……好像真的有点说法？ 衣带诏在哪，这个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了。反正刘备一定会声称自己手持衣带诏，乃是奉天子之命行事。而袁绍虽然担心再扶持一个曹操这样的白眼狼出来，但他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正在步入高速发展期快速拉近双方实力差距的曹操，因此必然也会发声认可刘备手上诏书的合法性和正当性，声称他乃是奉诏讨贼。 同理，曹操也一定会挟持天子下诏，声称刘备手上的诏书乃是伪造的，是刘备矫诏行事。至于天下百姓士人会认可哪一边的说法，那就要看两边阵营的能力了。 至于真相到底是怎么样，刘备手中的衣带诏到底是真是假，又是怎么来到他手上的，或许日后的小说家和史学家会好奇，但对于他们这些正身处局中的人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尤其是这些拥有着足够筹码的世家，他们要做的，只是确定到底该在哪一方身上押下宝贵的筹码罢了。 至于学颍川士族左右摇摆两头下注，一来不是所有世家都有那么多的人才底蕴去供新生代和中生代玩什么分散投资，二来即便是颍川士族这样的大户，分散投资之后固然能帮助他们规避风险，但也无形当中压缩了他们获利的上限，可以说是有得必有失，谈不上什么完美无缺。 而对于司马氏来说，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两头下注的选择，这也就意味着在下注的时候必须慎之又慎。但眼下这个局面……家族或许等得起，但司马懿明白，他们这个小家已经等不起了。 第271章 思路要打开 第271章 思路要打开 而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愈发清晰透彻的理解了袁数屡次或明示或暗示索要的诚意到底应该怎么表现。 果不其然，一盆冷水浇到头上，还真能起到醍醐灌顶的效果，“透心凉，心飞扬”，先贤诚不我欺！ 既然衣带诏的真相并不重要，那也就代表着……那份名单的真假可能也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曹司空想要拿这份名单做些什么，又想借着这份名单除掉什么人！ 如果早上两年，要问曹司空在朝中最想要除掉的大臣是谁，司马懿绝对毫不迟疑的会把矛头指向当时的太尉杨彪。 没办法，谁让那会儿慑于袁绍的威势，为了避免这位好面子的老大哥心血来潮南下来找麻烦，明明全程都是自己一家出力的曹操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再一次将最大的功劳让给了昔日老大哥，大将军的名号就这样落到了袁本初头上，也算是暂时消弭了中原的又一次兵灾。 但曹操的贡献同样不容抹杀，再加上天子当时对这位大汉忠臣的印象也是相当不错，于是乎一番拉扯之后，曹操最终成功摇身一变，成了大汉司空。 按道理来说，虽然大将军独掌军方大权，而三公之间由于权力分割制衡的缘故，在地位上要矮一头，但考虑到袁绍这个大将军并没有入朝秉政的想法，因此同样握有兵权的曹操自然而然的成了许都朝廷实质上的第一人。 奈何那个时候的汝南袁氏还是一张当世独一无二的金字招牌，尤其是当袁绍接受了大将军的任命之后，希望他能效仿之前的几位大将军入朝秉政的呼声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愈发高涨，虽然最后袁绍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但曹操确确实实是结结实实被恶心了一把。 于是乎，为了与袁绍相抗衡，也为了能独揽朝纲，曹操很快就打开脑洞，发现了一条全新的思路。 既然没有办法提升司空的地位，那只要把三公的其他两个位置给空出来，这三公的职权不就自然而然的轮到我这个司空来“暂时性”的一肩挑了吗？ 于是乎，当时在朝堂上与曹操分庭抗礼的太尉杨彪，就这样成为了曹操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如果只是因为太尉的位置，只要杨彪愿意退一步，曹操倒也没有非要拿他怎么样的意思，奈何杨彪杨文先并没有吸取王允和袁隗的经验教训，依然习惯性的作为士族的意见领袖在朝堂上发表自己的意见，甚至数度与曹操针锋相对。 背靠弘农杨氏，正妻又是汝南袁氏嫡女，和袁术、袁绍都有交情，官居太尉，还是前朝老臣，声望颇高，再加上平时喜欢在朝堂上指指点点，最让曹操不能容忍的是动辄就鼓吹袁绍入朝秉政或者让袁术入朝辅政，这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若非实在是找不到明确的罪证，曹操又不打算学董卓和西凉军那一套以暴乱横推天下，只怕杨彪死个十次八次都不嫌多。 但大概是杨彪自己也觉察到了和曹操之间的气氛日渐紧张，再加上袁绍方面对入朝秉政这件事情又一直没有回应，热情逐渐冷却的杨彪也开始转换策略明哲保身。 于是乎当袁术悍然造反称帝的消息传来，曹操刚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清算杨彪，那边早一步得到消息的杨彪已经果断递交了辞呈，希望朝廷能批准他以太尉的身份致仕，从此不问朝堂之事，紧接着又授意嫡子杨修答应了司空府的征辟，投身曹操麾下。 这套组合拳一打，政治上的目的既然已经实现，没能抓到实质性把柄的曹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吃下这个哑巴亏，默许了杨彪功成身退的事实。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奔着将水搅浑的目的，将杨彪拉下水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毕竟，眼下大汉重臣里面，经历过桓灵二帝时代的又不止一个杨彪，论家世、论资历，我这边司马建公虽然都要略逊你杨文先一头，但差的也并不多。你杨彪参与过《东观汉记》的编写，功劳簿上有辉煌的一笔，我司马防曾经举荐曹操，乃是当今司空的举主，这份恩情同样不容抹杀。 东汉朝堂，要是不讲人情世故，哪里有这些世家把持朝纲数百年的机会？ 如果说司马防有可能因为对曹操把持朝政欺凌天子不满卷入董承逆案当中，那你杨彪就不会有类似的情绪吗？凭什么片叶不沾身清清白白全身而退？ 但是…… 拉杨彪下水，固然可以把水搅浑，也可以将那些观望风向的世家逼得下场去想办法保全两人，但在查无实证或者说孤证不立的情况下，就算再怎么怀疑，恐怕最终也不过是罢官免职。 问题是，杨彪本来就已经致仕了，这罢官免职的处罚，对司马防来说倒是有些小惩大诫的味道，但落在杨彪身上，和“无罪释放”四个大字镶在脑门上有啥区别？ 除了平白给曹操添上一个打击异己的名头外加得罪了弘农杨氏之外，他们司马家能落到什么好处吗？显然是一点儿没有啊！ 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亏本生意，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司马懿肯定是不会动用这一步棋。 但除了杨彪，当今许都虽然明面上不满曹操的人不少，但去哪找一个分量足够的家伙来把这张网给撑破呢？ 如果将眼下曹操一方的做法比作是下网捕鱼的话，司马懿想要将已经陷入网中的老爹司马防捞出来，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么，塞一个分量足够大的家伙进去，让其和司马防联手直接将网撑爆，这样这一网自然也就没办法把司马防捞上去干掉。另外一条路就是想办法让曹操对当下的收获感到满意，这样他自然也不会再冒着鱼死网破的万一风险去对司马防动手。 但第一条路很明显是行不通的，毕竟随着董承等人被灭九族，朝堂上支持汉庭一方的势力几乎已经被扫荡一空，而随着司马防下狱，许都朝野还有足够分量能够将曹操布下的这一张罗网撑爆的人屈指可数。 一个是郑玄，但是经神的名头摆在那边，这位大牛现在已经明确表示他只关心学术界，不愿意参与到政治斗争当中，即便如此，曹操也好，天子也罢依然要想方设法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示好。哪怕日后真的袁绍得势，最多也就是将老先生礼送回乡，压根儿就不可能去追究他的政治立场。要是他敢把拉人下水的主意打到这位头上，到时候别说把老爹捞出来了，他能保住司马氏不被牵连进大案当中就已经是侥幸。 第272章 另辟蹊径 第272章 另辟蹊径 郑玄不能动，杨彪不好动，最后一个够分量的搅局者，也就只剩下如今硕果仅存的那一位国戚——辅国将军伏完了。 但问题是，伏完也已经明确在曹操面前表示低头，手里的军权都交割干净了，把他挂上去，真的能起到什么效果吗？司马懿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既然没有办法拉人共沉沦玩鱼死网破那一套，那么摆在司马懿面前的自然就只剩下第二条路——想办法让曹操对这一次掀起的大狱结果满意。 只要他满意了，自然就不可能冒着得罪司马氏的风险非要在查无实据的情况下把司马防干掉。 倒不是说曹操没有那个底气，害怕与司马氏两败俱伤。毕竟，河内司马氏在本地再怎么根基雄厚，毕竟也没有公然跳出来称王称霸，和曹操如今压根儿就不是一个量级。 如果真的闹到鱼死网破的程度，曹操一方或许要伤筋动骨，甚至有可能反过来被袁绍消灭，但黄泉路上司马氏一定会走在曹操前面。 这样的想法肯定是得不到家族的支持，甚至会招来族中长辈的反对的，而为了后续一系列计划的实施，眼下羽翼未丰的司马懿可不敢贸然与家族翻脸。 当然，在查无实据的情况下，就算曹操再怎么生性多疑，也不可能凭着怀疑就干掉一位大世家推出来的门面人物，更不用说司马防还对他有举荐之恩。 本来曹操在士林当中的名声就已经快要变成臭大街了，幸亏这些日子郑玄很是给面子，帮他撑了不少场子，随后又听从了袁数的建议，对外放出风声说有意重建太学，这才将风评拉上来一些。 若是贸贸然杀了司马防，与司马家结怨事小，但以后还有多少世家子会愿意投效你曹孟德？这些人不投效曹营也就罢了，万一被敌对势力挖走了，这一出一进，岂不是血亏？ 就算曹操自己有这个想法，郭嘉等人也一定会竭力劝阻的。 但同样还是那个问题，如今朝堂上那些平日跳的欢的反曹派几乎都随着董承事发被清理一空，剩下的要么是骨子里崇尚汉天子但这会儿不愿意亮明身份的隐藏者，要么就是摸鱼混日子的中立党，再剩下来的就是曹操自己起家的一套班底。而最有希望成为大鱼的一个是目前依然被关在狱中的司马防，另一个就是致仕之后并未返回弘农老家而是依然泡在许都城里这些日子经常会去拜访郑玄的前太尉杨彪。 抛开这二位不谈，他司马懿总不能去当攻击天子的急先锋吧？ 像华歆王朗这种背后没有什么大世家大背景又升迁无望的中年官僚才会急吼吼的抓住改朝换代的机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从龙之臣，他司马懿要才学有才学要家世有家世，何必那么着急忙慌的去走佞幸之臣的道路呢？要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坏了名声，日后有更好的机会出现在眼前却因为这时候的一时冲动坏了大计，岂不可惜？ 曹操肯定是乐于见到像他像杨修这样的豪族子弟自甘堕落去当急先锋攻击政敌的，但他也是有身份的人，何必自降身价去学那疯狗一般到处乱咬？ 找到了合适的方法，结果发现没有目标了，司马懿这会儿又有些抓狂了。 但或许是天意，他今日脑海当中居然总在关键时候有灵光闪过，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正当他陷入抓狂之际，脑海中猛然闪过先前在袁数宅邸上无意当中瞥见的一副梅林画卷。 对呀！险些被晃过去了，那个同样擅长藏心术的大汉皇室宗亲——刘玄德！ 虽然他现在已经逃离许都，想要再把他抓回来处理掉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只要能将他的名声彻底搞臭，想来应该也足以应付曹司空的需要，将自己的父亲从狱中捞出来了吧？ 至于刘备手上的那道诏书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这个所谓皇室宗亲的身份又到底有没有掺杂水分，当节奏被带起来的时候，这些事情还有那么重要吗？ 君不见，眼下中原人人皆知董贼残暴之名，但凡提起西凉董仲颖，哪怕是黄口孺子也要啐上一口，像袁绍、曹操等自讨董时就有了一方基业的诸侯，更是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收割了一波名声，可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初董卓在凉州一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的时候，背后出了大力气扶植这位武夫上位的，却正是如今以正道自居，对西凉叛军喊打喊杀的汝南袁氏呢？ 当初，世人皆知魏武帝曹操曾经一度有志于做那汉征西将军曹侯，却又有几人知道最初董仲颖的志向也不过是追随凉州三明的脚步，平定羌乱之后能入朝为官呢？ 只要节奏带的够好，就不会有人在意最初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要天下人都认定你刘备是沽名钓誉之辈，仁德的名声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明晰了思路，接下来，自然便该是去践行！ 思如泉涌的司马懿这会儿甚至都顾不上还在一旁等着他给一个答案的张春华，大步流星的就要出门。 张了张嘴，原本想要叫住他的张春华望着自家夫君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自家这个一直以来怂怂的，身上阴谋鬼蜮气息略有些重的夫君难得阳刚了不少！ 身旁的小丫鬟方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恐打乱了男女主人的思路，这会儿才小碎步挪到了女主人身边，低声问道：“夫人，你说，司马家这一关？能挺得过去吗？” 张春华脸上闪过一丝愁容，随即就被坚毅替代，“挺不挺得过去，我都已经是司马家的人，自然该与他同生共死。” “人生除死无大事，怎么说本姑娘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春小太岁’，岂有贪生怕死的道理！” …… …… “阿嚏！”突如其来的一个喷嚏，让原本已经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在书卷上一点一点的刘备骤然清醒过来，刚要下意识的掩藏手上的书卷，这才猛然反应过来，眼下自己已经离开了许都，这会儿所在的地方也是中军帐里，而非原来那个几乎是四处漏风的小院。 “大哥，可是出了什么意外？”却是关云长恰好巡夜到了中军帐左近，听到里面的响动走了进来。 “无妨，无妨，只是不知哪个家伙在念叨我。”用力的揉了揉鼻子，刘备笑着摆了摆手，“二弟最好也早些休息，明日就该到下邳左近了，到时候万一有那冥顽不化的，少不得还要劳烦二弟出手。届时还请二弟注意分寸，如无必要，在收拢徐州民心之前最好不要妄造杀孽。” “大哥放心，我等自有分寸，断不会误了大事！” 第273章 意料外的变局 三言两语打发了关羽，刘备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再去看书了，伸了个懒腰之后，他慢悠悠的踱出了营帐，仰起头看向满天繁星。 “河北袁本初，中原曹孟德，汉室气数，看起来真的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原本以为可以仰仗这些世家子们驱除董贼，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谁知却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如今又要行那‘驱虎吞狼’之策，倘若其中稍有差池，恐怕当今这一脉……难不成，真的要如徐先生所说的那般，效仿光武另开新基？这等大任，真是让人……哎……”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刘备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想徐庶了。 当初汉高祖成事，身边有丰沛乡里，像什么萧何曹参樊哙卢绾等俱是乡党；后来光武中兴，身边也有云台二十八将相随，河北士族更是为铜马皇帝一统天下出了大力气，幽燕突骑的名号，一度让敌人闻风丧胆。 可他刘备呢？除了关张，身边剩下的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如果说原本对曹操身边的郭嘉荀彧荀攸、袁绍身边的沮授郭图等人只是眼馋的话，在经历过徐庶的指点迷津之后再回头看现在身边的简雍糜竺，除了无力的感慨一声“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难怪袁曹两家现在已经在争锋天下，而他还在为了一处不被打扰的落脚之地到处奔波。 人才，人才，到底哪里才可以寻到人才？光武帝在他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是一方霸主，高祖皇帝虽然一统时年纪不小，但其一统速度之快堪称千年罕有，又岂有像他这般出仕十余年还不过在州郡之间打转，连一处可供落脚的领地都没有的？ 我这副样子，真的会是徐先生所说的天命新主吗？大汉的荣光，真的会在我刘玄德的手上再一次恢复，并播撒向整个天下吗？ 关羽已经走远，原本守在左近的亲卫也早已被他打发回了营帐之中，眼下刘备这一声无力无奈的叹息，却是无人听闻，只能在这星空之下，化作随风散去的尘埃，被接踵而至的一场大雨洗去。 …… “该死的，这鬼天气！”几匹快马从官道上迅速的奔向许都，马上的骑士抬头看了一眼从空中倾盆而下的大雨，忍不住骂了一声。 “好了，马上就要到了，休要多生事端。”为首的汉子有些心疼的望了一眼胯下的坐骑，回头打断了手下的抱怨。前方的许都城已经在雨幕下若隐若现，他可不想平白将一件喜事变成坏事。 “得得得……” 许是他的话语击中了一干骑士的内心深处，很快就没有人再说话了，天地间除了雨声，就只剩下依旧不失嘹亮却受限于大雨无法传开太远的马蹄声。 片刻后，随着一声长长的嘶鸣，几名骑士终于望见了许都的东城门。于是乎一干人纷纷勒马，胯下坐骑奋起扬蹄，战马的嘶鸣声自然便惊破了突如其来的雨夜。 “来者……”尽管大雨让许多人都心生不耐，但守城门的将士依旧兢兢业业的守在城门口，这会儿见一干骑士飞马而来，当下就有人出列喝问。 但他话未出口，就听到为首骑士高声道：“广陵急报，事涉军机，乃是陈太守单独给曹司空的密信，耽搁了，尔等可担得起这罪名？” 雨水下，这一声话音过后。 几个顶着大雨下来盘查的守军都是一愣。他们当然不可能因为对方这么一两句话就贸贸然在夜间打开城门，但守军中不乏目光锐利之辈，早有人看清了那骑士手上亮出的令牌，顿时就知道所言不虚。低声交换了几句意见之后，很快就有几人飞奔去了城门楼，却是赶紧给城门打开一条缝隙，放这些骑士进来。 等到进城之后，几名骑士互相对视一眼，果断分头行动。 陈登送出来的消息又不止一封，他们今晚算是有的忙了。 哪怕……此时此刻已经是下半夜。 但这些份量足够的急件，依然要第一时间送到对应的人手上。 …… “啧啧啧，真是舍得下本钱啊。你当初到底和陈元龙达成了什么交易，居然能让他做出这等事情来？”尽管被打扰了睡眠颇有些不爽，但知道是广陵方面的消息的时候，郭嘉的气就已经消了一半。而当看到那柄随信送来的白虹剑的时候，他已经彻底被震惊到失语了。 袁数这会儿的脸色也是惊喜交加，他也没有想到，陈登居然能打出如此漂亮的一仗。虽然当初曹操在迟疑的时候还是他坚持广陵城有陈登在足以镇守，如果真的担忧，完全可以先以雷霆万钧之势扫平刘备，只要避免腹背受敌，想要攻下广陵，江东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而只要刘备部被消灭，几路诸侯里面还有强烈意愿要和曹操死磕的最多最多就只剩下袁绍一家。 对于西凉方面来说，他们和曹操压根儿就没什么接触，眼下人家占着朝廷的大义名分却愿意给他们加官进爵，不管是形势所迫还是真的认可了他们，至少在双方胜负未分之前，西凉人不太可能轻易插手其中。更何况，当初在钟繇出发之前，袁数还通过荀攸给他送去了一张足以应付韩遂马腾的王牌。 而孙策就算再怎么想一雪前耻，他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和曹军在广陵城死磕。在袁绍能够在黄河沿岸取得突破性战果之前，就算突破了广陵，江东军想要把手伸进徐州也要面临多番打击，更不用说还要面对迎头撞上曹军主力的风险。 如果是孙策秉政，那么确实有相当的概率这位小霸王会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继续搏一把，但等到那个时候，主持江东政务的到底会是哪一位，还是两说呢…… 反倒是同样突然被叫起来这会儿有些哈欠连天的徐庶全然不像郭嘉那样不正经，在看完陈登送来的信件之后，他很是严肃的提醒面前两位乐呵呵的前辈：“窃以为，此战虽胜，却不宜高兴太早。陈元龙固然打出了一场漂亮的胜仗，然而击溃的只不过是江东的前锋罢了。这等损失，对江东来说虽然不小，却也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若是孙伯符受此刺激，反而坚定了要拿下广陵来复仇的信念，已经经过一轮消耗的数千郡兵又如何守得住江东军数万人马的进攻？这等伏击突袭的策略，可一而不可再，若司空不能及时发兵剿灭刘备，前后夹击之下，广陵城告破只是时间问题，届时孙刘连成一气，则我军危矣。” 第274章 羞愧难当徐元直 徐庶这一本正经的告诫其实很有道理，但袁数这会儿嘴角却有些绷不住的抽动，但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反驳徐庶的说法。毕竟，他能知道历史的车轮又一次在回归原本轨迹的时候被他小小的拨弄了一下，走上了一条似是而非的道路，是来源于系统里面关于孙策的任务进度的提示，但这种事情没有江东的消息作为佐证，他总不能每一次都拿窥见天机的借口来遮掩吧？他在江东招摇撞骗各种忽悠的时候好歹还披了一层道士的伪装，在许都可没有这一层身份，他也没有兴趣往神棍的方向发展。 在知道孙策十有八九已经遇刺的他看来，陈登既然能够击退孙权部，那接下来短时间内广陵是不用担心来自江东的攻势了，但这件事情……别说曹营其他人无从得知，整个许都大概也就他一个人知道啊，这种知道重要情报却因为解释不了来源无处分享的感受，还真是有些让人…… 正当袁数有些头疼，而郭嘉脸上的喜色也随着徐庶一番话缓缓收敛之际。 “报，江东急件！”蒋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倒是歪打正着的打破了书房内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 等蒋钦将信件拿进来，袁数才发现，来的虽是两封信，但主要讲的却是一件事——孙策遇刺！ 一封是庐江方面探听到情报之后十万火急送往许都，不过根据刘晔先前给刘勋的建议，另外誊了一份副本送到袁数府上。另外一封则是眼下身处江东的刘晔和陆逊联名写了一封信，报捷的同时当然免不了张口要支援。 当然，不是什么物资上的支持，而是政策方面的扶持。 不过这种事情，至少眼下袁数并没有公开的打算，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好。不过庐江方面的急件他倒是不介意与两人分享。 一封信念完，郭嘉和徐庶的脸上也是一阵抽动，徐庶看向袁数的眼光里甚至都带上了几分哀怨。 敢情你们早有安排，就等着我这个不了解具体情况的出丑是吧？ 见徐庶这幅样子，郭嘉终于是忍不住笑意，爆笑出声。另一边的司空府上，原本还要召郭嘉的曹操在听说郭嘉正在袁数府上的时候果断也放弃了这个想法，但等传阅完几封信件之后，被招来的贾诩、程昱等人也都附和着大笑不已。 当然，调戏归调戏，袁数很快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的问了一句：“怎么样，两位，这五路伐曹的第一环，不敢说是出师未捷，但至少危机是确确实实的已经被消弭于无形之中了吧？” 说到最后，袁数嘴角的那一抹笑意终究还是没能藏住，这种事情，对于曹操阵营一方来说可以算得上喜大普奔了。 徐庶这会儿摇头失笑之余内心也不免又一次升起了惊诧…… 说句实在话，就算他相信曹营肯定有了安排，袁数那副自信满满成竹在胸的样子也给了他相当的底气，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解决居然能迅速到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地步。 这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 无论是陈登那边击退来势汹汹的江东先锋军，暂时性的解除了广陵遭受围攻的局面，还是江东那边暗流涌动，小霸王孙策在出征前夕遭遇飞来横祸，可以说这一环扣一环的布局发动起来都是以雷霆之势，端的当得起迅猛。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为什么在提及江东的时候，袁数会是那样一副表情。 一旁的郭嘉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他和袁数交流的东西更多一些，自然也知道袁数很早就提出了在几大诸侯背后搞事的打算，这么看来，这一次刺杀孙策，背后就离不开他的推动，算是一次牛刀小试？ 至于什么直接安插了一个家族这种事情……不敢想，不敢说！ “江东之患既然已解，那么接下来……”倒不是说袁数有意偷懒，只是相比于跟一帮专职玩心眼子的糙汉勾心斗角，他更愿意去和甄氏那边打交道。 眼下有徐庶这个同样可以策动全局的下属在，他何必要事事躬亲呢？ 而被这么一点，徐庶也猛然反应过来，现在摆在曹操面前的局势虽然不敢说一条坦途一片大好，但比起先前随时可能有倾覆之危的局面，那无疑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初他在布下这五路伐曹的时候，瞄准的就是很可能不被曹操重视的广陵城这一个薄弱环节。只要刘备和孙策都能及时到位，前后夹击之下广陵必破，而等到广陵被破的时候，或许这边才刚刚结束扯皮准备发兵徐州呢。 可等到那个时候，就该轮到袁绍大军正面牵制，同时西凉那帮豺狼也被说动，做好随时可能入局参战分一杯羹的准备了。 到那时，疲于奔命的曹营上下能维系住局面就已经算是侥幸，还谈什么发展？ 两大诸侯都被拖入战争的泥潭之时，刘备就完全可以效仿刘表转攻为守，除了给联军提供后勤之外就专注自身发展，从夹缝当中找到机会让自己茁壮成长。 但如今可以说瞬息之间地覆天翻，江东出师未捷短时间内又后继无力，那…其他四路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去了。 “早就听闻袁先生神机妙算，有神鬼莫测、未卜先知之能，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实在是让庶钦佩不已。” 徐庶朝着上首主位的袁数一拱手，钦佩之情那叫一个溢于言表。 “哎，这话休提。”袁数淡然的摆了摆手，“若没有你和奉孝等人倾力相助，又有元龙并一干将士齐心协力，单靠我一人之谋，成的甚事？徐先生自然也是功不可没，却不要再似这般妄自菲薄！” 徐庶听到这儿，下意识的低下头，试图遮掩满面羞惭之色。 一来，自己布下的策略自己来解，而且没了自己在一旁襄助，就靠刘备手底下那帮阿猫阿狗，显然是不可能有什么变招的，虽然说是轻车熟路，但实在是颜面无光。二来么，如今看来，就算没有自己弃暗投明及时反正，有袁数这么一尊大牛坐镇，他们恐怕也有办法从这五路伐曹的杀局当中找到一条出路，自己的才学虽然也算有几分火候，但再怎么强横，难道还能胜得过这等有本事未卜先知的奇才不成？结果人家还要把功劳分润给自己，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徐庶怎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 第275章 当头一棒 “徐先生，眼下江东之患既除，不知接下来当破哪一路？”袁数这会儿可顾不上在意徐庶复杂的内心活动，问题几乎是接踵而至。 徐庶正尴尬着呢，谁知一旁的郭嘉倒是先一步接过了话头：“如今孙策无法视事，孙权在前线又逢大败，江东必生内乱，袁兄既有安排，又差下刘子扬在彼，不若让刘勋在太守的位置上再多坐一段时日，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手伸进江东六郡？” 孙策崛起的速度太快，快到连郭嘉也有些心惊，只不过先前要应付河北，实在是分不出精力再去为许都平白招惹一支强敌，但眼下江东几乎注定要发生动荡，郭嘉自然动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打算试着往江东再掺一掺沙子。 对于这个想法，袁数当然早有准备，当下便反驳道：“奉孝休要小看了江东群雄，倘若没有外力干扰，江东自然会生出内乱，但若是我等贸然插手，恐怕非但不能成事，反而平白给了孙氏整合江东上下的机会，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江东之外的势力轻而易举就将手伸进江东的。” “这样啊。”郭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么看来，直接往里面掺沙子的计划是行不通了，也许……可以试着联络一两个势力，扶植代理人试试？不过看袁数如此义正言辞的反对，恐怕时机还不成熟，还是再等等看好了。 见暂时打消了郭嘉对江东伸手的念头，袁数也是松了口气。眼下的江东，可是被他视作自留地的，就连陆氏也是他借着曹操这张虎皮收入到个人麾下的势力，轻易不打算泄露给曹营中人。毕竟，曹操如今也是年届不惑，这么多年征战沙场鬼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地方留下点暗伤，万一出什么意外，他可不会老老实实的吊在曹魏这一棵树上等死。像郭嘉这种非常危险的想法，当然要第一时间掐灭在萌芽阶段。 好在另一边的徐庶这会儿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整理好了思路，这个话题也就心照不宣的被郭嘉和袁数共同摒弃。 而提起了几分精神之后，两人就看到徐庶的手指划过一道弧线，最终缓缓落在了东方。 与此同时，在为曹操分析局势的荀攸在分析了一大通东西之后，最终也将手落在了地图上的同一个位置，正色道：“以臣之见，江东既已退去，司空暂时不必与彼等计较，当趁此之势，速破徐州刘备。” “说说你的理由。”曹操微笑着充当起了捧哏的角色，他是一点儿也不介意手下这些智慧过人的谋主拿他当捧哏的，这样还能增强君臣双方的参与感，何乐而不为呢？ 嗯，绝对不是他曹孟德这会儿因为睡眠被打扰精神不足脑子转不过弯来。 “窃以为，此时重夺下邳，好处有三。” …… 由于在尚书台时和荀氏叔侄也就这方面的问题多次交换过意见，眼下徐庶说起来的时候也是条理分明、滔滔不绝。 “其一，虽然不知道江东方面袁先生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安排，但既然子扬兄在信中明确表示希望朝廷能在广陵做出大军南下进攻江东的态势来配合他们下一步的行动，那么我等自然要予以配合，可若是不能夺回下邳，我军后续增援就无法抵达广陵城，这南下的威慑自然也就是镜中花水中月一场空谈。” “其二，刘备原本必定寄希望于孙策与袁绍能从两翼调兵入徐州配合他行动，但青州袁谭未必愿意与他共谋击破臧宣高部，反而有可能调集人马与其父汇合，眼下孙策又无力支援，单靠他手下收拢的那些原本袁公路手下的人马，内中以山贼、流寇居多，这些人野性未除，骨子里首鼠两端，朝秦暮楚，只为逐利…况且他们又是新附刘备，在徐州毫无根基，只要司空愿意发动雷霆一击，是很有可能一举功成将他们彻底打散的。” “其三，以迅捷的手段攻破孙策，算是给了这支因为利益聚合在一起的所谓‘联军’当头一棒，倘若能紧接着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击垮刘备，那么……” 话没有说完，但两边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话外之音。 如果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先破江东军，使孙策无力再战，再破刘备所部，让这位号称握有天子诏书的汉室宗亲狼狈而逃，那其余被裹挟而来的几路诸侯，尤其是韩、马以及荆州刘表，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该如何与许都朝廷打交道喽。 袁绍家大业大，渡河失败也无所谓，反正河北实力雄厚，大不了汝颖派系让渡出一部分的权柄，关起门来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但其他几路诸侯的情况比江东和徐州就算强一些，也强不了太多，要是主力精锐被曹操一口吞下，那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你袁绍、刘备一手如意算盘打的叮当作响，可能混到这个时候，其他诸侯也不是傻子！羊肉没吃到也就罢了，犯不着再去平白的惹一身骚回来。 “只是……” “调集兵马攻打刘备，再怎么雷霆一击，这路途上的时间也是不可避免，大军行进，这消息是瞒不住的。恐怕河北那边…袁本初未必会给司空平灭徐州的机会。” 听荀攸这么一说，曹操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书房里一干人顿时也陷入了默然。 荀攸的顾虑他们当然能理解，说穿了……眼下就是三方博弈，在不考虑袁绍行动的情况下，如果想要追求利益最大化，曹操一方必须在徐州再打出一场漂亮的速胜，只要能将占据下邳的刘备部击溃，那么其他诸侯就会重新收起野心，中原乃至整个天下的归属，终究还是要落到曹袁两大势力的正面对决上。 但问题是，刘备是肯定想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为袁绍争取一锤定音的机会的，毕竟那个时候他与袁绍合作不一定能实现双赢，但不合作一定是双输。而且袁家家大业大，袁绍赔个几千万压根儿不算什么事，他刘备家底可薄着呢，经不起这样的损耗。 同理，袁绍或许会有意放慢行动，避免给刘备坐收渔利的机会，但只要确认曹操出动主力和刘备军在徐州展开激战，他一定会顺势调动大军南下，无论是直击许都还是包抄后路，后果都不是同样不能接受吃亏的曹营所能承受的。 击垮了江东的谋划，只能算是震慑住了其他蠢蠢欲动的诸侯，但一旦曹操阵营露出败相，这些豺狼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扑上来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块肉。 就如同当初征董卓时各路诸侯彼此推让没人愿意做先锋军，但到了入长安时却争先恐后唯恐被他人拔得头筹，这道理都是摆在桌面上的，谁也瞒不过谁。 第276章 逆转局势的机会 这也就意味着，摆在曹操这一方面前的难题已经转化成了如何在不被袁绍找到机会的情况下速胜刘备。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就能把眼下小优的局势一举转变为胜势，若是随后能在一对一的正面较量中战胜袁绍，说是定鼎天下也不为过，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些共患难的决策圈子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拥有定策之功的从龙元勋，还愁日后没有荣华富贵？ 但很明显，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玩一手联军，袁绍一方肯定也是做足了功课，眼下的要害之处他们曹营这边看的明白，同样算得上人才济济的袁绍阵营不可能看不明白。 就算平日里再怎么争风吃醋，在这种涉及到袁绍威望甚至未来天下归属的关键性问题上，袁数相信现在的袁绍还是能压得住汝颖门阀与河北俊彦之间的明争暗斗的。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曹操兵发徐州对刘备动手，袁绍那边随时就有可能从邺城出兵直扑白马延津，剑指许都。 “局势至此，不可坐以待毙，与其等待袁本初露出破绽，窃以为不如我等主动制造机会。”在曹操的视线第三次从一干谋士身上掠过的时候，贾诩终于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沉默。 “文和请讲。”见终于有谋士愿意接过这个话题，曹操自然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很是诚恳的示意贾诩畅所欲言。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贾诩在地图上扫视了一圈，最终缓缓吐出了八个字。 …… “袁先生的意思是……”郭嘉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想法听上去似乎有些过于大胆了。 “呵呵，袁本初不是自以为河北铁板一块么？既然如此，我等就给他找点事情，让他也体验一把被联军讨伐的滋味。” “可是……计将安出？”郭嘉眉头紧锁，显然是不明白为何袁数能表现的如此乐观。 公孙瓒被消灭以后，袁绍算是基本完成了对青、冀、幽、并四州的一统。就算偶尔有小股势力打着这样或那样的旗号揭竿而起反对袁绍的统治，基本上也是旋起旋灭，掀不起什么波澜。 “北边的话……能给袁本初制造一些麻烦的，恐怕也只有黑山张燕和胡人了。”猜出了贾诩的打算，程昱一时间也有些意兴阑珊。 没办法，尽管贾诩说得好听，但当这两个势力被程昱说出来之后，皱起眉头的可不止一人，大多数人显然并不看好贾诩拉拢这两支势力共同牵制袁绍的想法。 胡人还好说，这些游牧民族终究改不了豺狼般的性子，骨子里的逐利是抹不去的，只要他们稍微挑拨一二，相信至少能说动他们给袁绍制造一些“小小”的麻烦。 但黑山军……张燕虽然巅峰之时也号称十万精壮，但先被袁绍联手吕布揍了一顿，后面又被袁绍频频派大将进剿，眼下早已经是元气大伤，要不是黑山地势复杂，袁绍又不希望为了这么一个已经被打残的农民军势力付出太大的代价，恐怕张燕早就已经授首。 指望已经被河北军彻底打破了胆子的黑山军出兵牵制，这恐怕……比说动胡人都要有些不切实际。 贾诩面对程昱的疑问没有正面回答，但袁数却是对郭嘉给出了自己的安排，“元直，可有兴趣走一趟黑山？届时如此如此……” 郭嘉有些好奇的望向了先前同样是一脸狐疑的徐庶，却发现随着袁数附耳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些什么，他的瞳孔陡然间一阵缩放，颇有几分瞳孔地震的味道，显然是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等整理完了思路之后，望着一旁投来询问眼神的郭嘉，徐庶苦笑一声，“若是袁先生的安排皆能生效，恐怕司空遣一偏师驻于白马，真能营造出三路伐曹的局面，让河北心生忌惮。” 郭嘉闻言也是一阵错愕，他还真有些好奇，袁数到底是准备了怎样的一套说辞，能让徐庶这么信心满满，认为只要一切顺利，说动胡人和张燕对袁绍动手似乎都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 不过看样子两人显然都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细说，郭嘉内心有再多的好奇，这会儿也只能暂时按捺下去。 但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却听袁数笑眯眯的对徐庶的说法提出了不同意见：“元直此言差矣，倘若事谐，那可不是三路伐袁，而是五路讨袁。我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说了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这五路盟军就一路都不能少。” 五路？ 别说一旁的郭嘉恍若被雷劈了一般满脸写满了问号，就连徐庶这会儿也有些愣怔。 能搞定两路他已经对自家这位恩人惊为天人了，没想到他居然打算玩出一手五路伐袁？这般看来，自己的五路伐曹在对方眼中恐怕还真不算什么。 毕竟，曹操的势力可以说处在天下诸侯的包围当中，五路伐曹的几路诸侯是可以从不同地方对曹操的势力范围发起攻击的，但这五路伐袁，对几乎找不出内患的袁绍动手，就有些超出他们的思量范围了。 不得不说，袁数的想法确实是为他们开辟出了一条新的思路，指明了新的方向。 为什么曹操阵营就一定要考虑如何防范袁绍的突袭呢？先发制人，让袁绍一方陷入疲于奔命四处救火的困局之中，难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元直啊，你的任务可不轻，就不要再在这儿和我们两个大男人浪费时间了，甄氏那边的关节我已经铺好了路，但能不能利用起来还得靠你的口才，这些事情宜早不宜迟……” 尽管还有懵，很想听一听五路到底是怎么安排出来的，还有两路人马又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但被袁数这么一点，徐庶也只能颇有几分悻悻然的起身告辞。 当然，他肯定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对恩人生出什么芥蒂的，再说了，袁数有意无意的暗示他又不是全然不懂。 相比于对着一帮军汉分析下一步该何去何从，肯定还是跟甄氏五女这样据说国色天香的少女打交道舒服。 而且最重要的是袁数说的确实没错，曹操已经决定将在近期起兵征伐徐州，而他必须要抢在袁绍发兵南下之前先营造出共讨袁绍的氛围，考虑到道途奔波，留给他的时间也确实不多了。 当下起身一礼，徐庶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此间。 徐庶怀揣着一腔心事走了，但郭嘉这会儿满脑门的问号还没解决呢，当下就凑到了近前…… 第277章 筹划已定 但袁数却神秘一笑，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吩咐阎象去取来了纸笔，准备了两封密信。 当然，在写信的过程中，袁数多次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东西。 看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写信，郭嘉倒也没好意思凑过去偷看，但当他写完之后，好奇心已经快要溢出来的郭嘉终于还是没有按捺住，但他的问题也很有技巧：“两封信笺，不知袁兄欲寄往何处？” “好你个郭奉孝，这样就能打听出另外两路人马究竟是何方神圣了是吧？”袁数这会儿也放松了不少，笑着戳破了郭嘉以退为进的想法，但他也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索性就将其中一封信递给了郭嘉。 “这一封信是给元常的，还需要奉孝你出马，让司空派快马将信件送至长安。” “这么说来，袁兄的第四路人马，便是着落在关中了？只是西凉人既然不会为袁绍所用，韩、马皆一时豪杰，又岂会轻易为司空所驱使？”郭嘉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很快就猜到了袁数的打算，信件既然是要送到长安的，那么需要钟繇应付的除了西凉那二位不做其他人想。但一个疑问得到了解释，新的疑惑又随即产生了。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这件事情归根究底还要着落在元常身上。”袁数笑眯眯的耍了个滑头，显然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就将所有的悬念揭晓。 “至于这最后一封信嘛，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把握，因此只能辛苦公奕走一趟了，这一趟很有可能是白跑一趟，但只要能有所发现，到时候五路伐袁的声势一成，够他袁本初喝一壶的。”捏起最后一封信笺，袁数这一次却不再像先前那么自信满满。 “袁兄的目标是……”郭嘉也没有一直沉浸在先前的疑问中的意思，这会儿听袁数这么说，胃口更是被吊了起来。 反正他是不太想得到，袁数连说动胡人都有把握，眼下却居然会对有一路诸侯没把握？ 思考了一会儿，郭嘉有些疑惑的反问了一句：“袁兄该不会打算劝说刘玄德改旗易帜吧？还是说打算让臧宣高进攻青州？这似乎也不太可能啊……” 别说袁数了，话一出口，郭嘉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两个猜测略微有些离谱的过分了。 但他一时半会儿好像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势力是愿意给袁绍制造麻烦但很难联系的……等等，郭嘉突然意识到他好像遗忘了什么。 好在灵光一闪，他终究是从记忆深处翻出了答案：“袁兄莫不是打算……联络公孙伯圭残部？” 是的，就连当初许贡、严白虎那样的两个庸才甚至在郭嘉这些人眼中堪称废物点心级别的货色，被孙策干掉之后尚且有一堆门客部曲心心念念要为旧主报仇，甚至给了外来势力利用他们刺杀孙策的机会。 公孙瓒虽然也有些暴虐之类的负面评价，但总体而言至少也是个五五开，在边境的名声甚至是六四亦或者七三开，绝对的正面形象居多，当初声望达到顶峰的时候，更是与吕布一东一西并称帝国北疆双壁的人物，又怎么会没有几个心心念念的死忠残部留下？ 而这些人对袁绍的仇恨，也是毋庸置疑的。 说的更直接一点，如果没有牵涉到天下归属，而眼下曹操和袁绍又是已经被下属推到了这个位置退无可退，恐怕他俩依然还是能当好兄弟的，眼下的反目成仇针锋相对，更多的也是利益因素而非情感因素。他和袁绍之间的仇恨，甚至都没有公孙瓒这些残部对袁绍的恨意来的浓烈而直接。 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袁绍其人如何治理水平又如何，尤其是当袁绍在对待北方胡人的态度上旗帜鲜明的揭示了自己温和派或者说羁縻的立场的时候，双重恨意叠加，这些人余生的目标可以说只剩下了一个——搞死袁绍！ 但猜到了袁数打算联络的是这一支势力，郭嘉也能理解为何他会表现出这么一副信心不足的样子。 没办法，他们在河北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供利用的靠谱情报网，而这些人又一定是袁绍的重点缉捕对象，几乎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待在一个容易被发现行踪的地方等着他们找上门，漂泊无依居无定所才应该是他们的常态。 毕竟，眼下在幽州站稳脚跟和袁绍离心离德的那一只势力乃是刘虞残部，尽管因为袁绍对刘和的态度导致了双方终究不可能始终拧成一股绳，但在对待公孙瓒余党的态度上，这两方势力显然是很容易就达成一致的。 而为了躲避两方势力的联合搜捕，公孙瓒残存的那些部下也只能这样苟且行事了，不过这固然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他们不会被袁绍轻易一网打尽，但当眼下袁数想要联络他们共同反抗袁绍的时候，想找人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四路伐袁也足够袁本初迟疑了，只要他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决断，以曹司空的能力，攻破下邳应该只是等闲事耳。”这件事情袁数也没抱太大希望，纯属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之所以会灵机一动想到这一手，说白了原因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因为他临时想起来公孙瓒虽然败亡，但手底下追随他那一套理念的能人还是剩了几个的，其中有不少日后成为了曹魏守护北方边境的干城，这会儿能利用起来当然没有白白放过的道理。 “若是一切顺利，五路诸侯已去其四，就差荆州刘表了。至于咱们这位汉室宗亲刘景升么……” “呵呵，刘景升不过坐守之才，实在不行，就让贾文和那家伙跟着张绣走一趟就行了，这等小事，何必劳烦袁兄费心？若是事情都被袁兄安排了，岂不是显得我等只会坐享其成？”郭嘉轻笑一声，主动接过了话题，“他们两人那边，自有我去与司空分说。” “如此一来，河北、关中、江东、荆襄俱是安排已定，至于徐州的刘玄德嘛……” “诚如先前所言，必以雷霆之势击破刘备，方能震慑天下宵小，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劝说司空好了，相信司空一定非常乐意给这位试图复制他成名道路的刘皇叔一个深刻的教训。” “嚯哈哈哈……”显得有些阴恻恻的笑声回荡在书房当中，两人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 嘿嘿，相信刘玄德这么一个以仁德作为自己招牌的诸侯，一定会非常乐意成为曹司空发泄怒火的工具，替曹司空消消火的吧？ 第278章 雁门胡踪 雁门关城楼。 十余名胡人将领正在城楼上放肆宴饮，庆贺着这一次南下的顺利。 “宇文将军，您说……那河北之主不是和上面的大人们交情匪浅么？为何这一次咱们还要这般大肆劫掠？”一名明显是小部落头人的胡人不知道是不是喝的有些昏沉，居然贸然向为首的鲜卑大将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嘿嘿……要不怎么说你等只能一辈子当个小部落的头头呢？格局，懂不懂？”大概也是因为这一路的顺风顺水，这会儿又是美酒入喉彻底上头了，负责这一路的鲜卑大将宇文宪强打精神居然还给出了正面的回答，“那……嗝儿……河北之主叫什么来着？” “好像也是中原的大族子弟，唤作袁本初。”旁边自有部将识趣的搭好了台阶。 “嗝呃……对，就是那个劳什子袁本初，我看应该叫袁本猪才对。真以为咱们是直肠子好忽悠？”宇文宪醉醺醺的，时不时冒出个酒嗝，以至于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不过却不影响一干胡人听懂他的意思。 “宇文大人此话怎讲？”在场的小部落头人可不在少数，总有几个机灵点儿的主动充当起了捧哏的职责，很是识趣的接着话茬往下引导。 “是，他送来的物资是不少，但就那么点东西，供王帐的大人们享受倒是足够了，可下面的牧民呢？牛羊抗不过白毛风也就罢了，牧民们确实没有资格和大人们享受一样的待遇，可也不能放着他们饿死吧？正巧，那袁本初此前也曾数次与大人们通信，说有些边边角角的地方他实在是管理不过来，既然他自个儿都不想要，那咱们有什么理由不来呢？咱们可不是南匈奴那帮废柴，眼下没有了白马义从，没有了并州狼骑，这大汉北疆之广袤，何处不可去得？要不是大人们嘱咐了一次不可劫掠的太狠，要给那些汉民留下休养生息的时间，本将早就请命长期留在长城以南了。” 在一干头人们附和的大笑声中，宇文宪灌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尔等可知道，眼下这座关城对大汉意味着什么？这可是雁门关啊！想当年，那霍去病曾经封狼居胥，追亡逐北，尔后汉人又有大将军窦宪勒石燕然，今日也该轮到我等马踏雁门，安知百年之后，我等之子孙后代没有能饮马洛阳之辈？” “是极，是极！宇文大人果然与我等不同，端的是远见卓识，不同凡响！”赞美声、奉承声、笑声连成一片，一干胡人头目显然都被宇文宪描绘出的美好蓝图所打动。 别说饮马长安洛阳了，就连眼下踩在脚下的雁门关，曾经都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梦魇啊！如今却就这样轻而易举毫无还手之力的沦陷在了他们的马蹄之下，偌大的雁门郡更是已经沦为了胡骑肆意游荡的狩猎场，都不用往回倒几代人，哪怕早个五年十年，他们谁敢想象能有这样的风光？ 谁能想象，张举张纯掀起的动乱居然不是他们在大汉北疆肆意劫掠的回光返照，而是辉煌起点？ 正当一干头头脑脑在宇文宪的带动下肆意挥洒着宏图壮志的时候，一名匆匆跑上来的胡人传令兵打破了他们的美好愿景。 “宇文将军，哨骑在关外发现一支汉骑，他们行踪飘忽，但似乎是有意在对分散出去的小队进行截杀，恐怕有不少族人已经遭了他们毒手，而且看大方向似乎是在往雁门来，还请将军早做决断。” “汉骑？”宇文宪七分酒意顿时去了三分，整个人都是一激灵，一双眸子微微眯起，似乎是有些踌躇。 但一干将领却是个个都跃跃欲试。 “不过是些待宰羔羊罢了，居然还敢反抗？大人，末将请命，愿去斩草除根！” “呵呵，一帮不识好歹的家伙，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宇文大人，本酋愿带本部人马前往关外扫荡，势必要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汉人生擒活捉，剥了皮当作咱们庆功宴的下酒菜。” 一干部将义愤填膺纷纷请战，宇文宪却并没有热血冲顶，他挥了挥手，示意一干吵吵嚷嚷的家伙们闭嘴。 “能集结成相当数量的骑兵对我哨骑下手，这批汉人到底有什么底气？你们可曾有什么情报没有？眼下大部分族人都在关内到处劫掠，可没有功夫集结起来跑到关外吃沙子。” “唔……消息倒是还有，只不过下面的弟兄倒的太快，没能得到确认，只是据说这支汉骑里面几个特别骁勇的，胯下都是清一色的白马，恐怕……” 哨骑有些支支吾吾，但一干头头脑脑们却都听懂了他那吞下去的半截话，一时间刚刚还群情激昂纷纷请战的城门楼上眨眼之间就陷入了有些尴尬的静默当中。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白马义从！ 尽管大人们在出征之前再三强调，曾经那个纵横北疆不可一世的白马将军已经被现在的河北之主消灭了，他麾下那支曾经来去如风的白马义从也已经随之消逝，而为了笼络他们这些胡人盟友，这位河北之主更是“慷慨”的表示愿意放弃并州北部几个“鞭长莫及”的郡县给他们肆意劫掠，不用担心再像以往那样没抢上几天就招来汉军的雷霆一击，但此时此刻甚至都还没有提起这四个字，只是招牌一亮就让不少头人瑟瑟发抖。 这是一种近乎铭刻进了骨髓最深处，源自灵魂深处油然而生的畏惧，不是大人们三言两语就能洗刷干净的。 曾几何时，当那位威震并凉的无双飞将南下投身进了滚滚红尘的争霸当中并陷入东奔西走的窘境之中，一度被视作幽州守护神的白马将军公孙瓒也先后与北方幽燕之地的两大诸侯陷入战争漩涡，乌桓和鲜卑以为他们终于可以站起来了，终于有机会重现先祖檀石槐的荣光，甚至更进一步，实现当时白登之围那样的辉煌过往的时候。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则情报，让刚刚还在抒发豪情壮志的胡酋们面面相觑之余恢复了理智，白马义从的主力虽然已经被消灭，但这个名头烙印在他们灵魂深处的恐惧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除的。 但再怎么恐惧，眼下这支疑似白马义从的骑兵也不可能是昔日那支纵横北疆所向披靡的轻骑兵了，如果真的是那支部队再现，恐怕最先坐立不安的就该是现在整个北方的统治者——那位舍得将近乎半个并州放弃的袁家嫡子袁本初！ 第279章 塞外异响 而在宇文宪强打精神点出了这一事实之后，一干刚刚还在瑟瑟发抖的头领们终于也是振作起了精神，毕竟宇文宪说的没错，正牌的白马义从纵横北境的时候，他们胡人被打的不敢冒头也就罢了，如今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北方草原（没错，南匈奴那帮垃圾被自动排除出了草原部族的行列），这一次的劫掠又得到了那位北方最尊贵的统治者的暗中授意，眼下他们人数上更是占据着绝对优势，难道还收拾不了一支冒牌的白马义从吗？ 这话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他们还怎么在草原上混下去？ …… 雁门关外十里处，这里…眼下是荒漠中一处不大不小的树丛。 数不清的百姓正拖家带口的朝这个方向集结。 要知道，大汉与北境胡人的地理分界线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在雁门关一划两段，雁门关外还散布着星星点点的村落，里面绝大多数生活的也是汉人呐。 只是眼下袁绍采取收缩防守的策略，连雁门关和雁门郡都不守了，哪还会在乎关外这些汉民的死活？ 当然，之所以这些汉民敢于冒着被近在咫尺的鲜卑游骑捕杀的风险跑到人家眼皮子底下集结，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很显然，在集结之地附近游荡的那支数百人的骑队，就是他们信心的重要来源，这些人胯下几乎是清一色的白马，俨然颇有几分昔日“白马义从”的风采。 更重要的，是这帮人坐骑旁挂着的一串明显是胡人模样的首级，若非确确实实打出了相当的战果，仅靠着“疑似白马义从”这一件事，可是没有办法聚拢这么多的汉民打算死马当活马医搏一把的。 但这个时候，骑队里明显是为首的几人脸色也很难看，全然没有了几天前游说村民时的意气风发。 因为…根据前方斥候打探回来的消息，眼下整个雁门郡都已经失守，更让他们觉得不可理解的是，雁门郡的官府甚至都没能组织起一波像样的抵抗，近乎是将整个雁门郡连带着雁门关拱手让给了来势汹汹的鲜卑大军。 他们原本倒是不在意官府有什么样的打算，但是这样不抵抗就将整个雁门郡拱手相让的做法眼下直接导致了他们南逃的希望被近乎掐断。 就算突破了雁门关又能怎么样呢？带着大量的民众，他们的机动性势必会受到影响，而整个雁门郡眼下已经遍布鲜卑人，他们真的能保证每战必胜，将这些愿意相信他们的汉民顺利的带回长城以南的安全地区吗？ 呼…… 这等事情，他们也是第一次遇见，没有人敢说自己有万全的把握，但若是让他们就这样放弃，又实在是心有不甘。 两个男人蹲在地上比划，眉头却是一个比一个皱的难看。 其中一个名唤阎柔，也是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北境绕不开的一个人物。他年少时就被掳到草原上，辗转数个胡人部落，最后落到鲜卑手中，但他坚韧不拔，卧薪尝胆，又在暗中和时任幽州刺史的刘虞搭上了线，后被推举为乌丸司马，也算是为数不多能在鲜卑、乌桓两大部族中都拥有一定话语权的汉人。 此番，鲜卑大举南下…… 他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尔后毅然决然决定要站出来尽可能的保全族人，避免当初他的悲剧再在北境一次又一次的上演。而此间十数个村落，上千百姓之所以能够集结在此，也离不开他暗中放出的各种消息的帮助。 但当他选择脱离鲜卑队伍的那一刻起，他的消息也基本上陷入了停滞，眼下想要绕过鲜卑人南归，又谈何容易？ 另一个愁眉不展的男人名唤田豫，字国让。相比起阎柔在胡人内部辗转的经历，这位田国让却也是不遑多让。他起初追随的乃是刘备，但后来刘备被表为豫州刺史，打算南下赴任，田豫却借母亲病重的借口脱离其麾下，以至于当时刘备一度握着他的手涕泣不已，长叹道：“恨不与君共成大事也。” 后来，他辗转到了公孙瓒麾下，也算是立下了不少功劳，颇得公孙瓒信重。 自打界桥一战先胜后败，白马义从十亡七八、损失惨重之后，先登死士一战成名，但公孙瓒可不会就这样轻易认输。当然，他也很清楚的知道，没有一支王牌部队，是没有办法与袁绍相抗衡的。 但组织白马义从这件事情没有办法一蹴而就，而为了应付袁绍的节节推进，公孙瓒自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花在组建一支全新的白马义从上，于是乎这个重任就被他交托给了田豫。 但由于公孙瓒在幽州的风评在他自己一连串的迷惑操作之下已经急转直下，袁绍那边又在稳步推进，在幽州找不到机会的田豫只好选择奔赴并州，在拉起一支人马之后索性带着人来关外之地找胡人练手。 谁曾想，没等他们练出个子丑寅卯来，那边公孙瓒却先一步支撑不住，被袁绍压在了易京。 而没等田豫收拢人马试图从后方骚扰袁绍为公孙瓒争取一线机会，骄傲的公孙伯圭就果断选择了在楼上自焚。 尔后，田豫就接到了鲜于辅的来信，这位昔日好友眼下已经是刘虞残部里声望极高的一方小诸侯了，与袁绍部连兵诛灭公孙瓒替昔日主公完成复仇之后，这位刚刚坐稳渔阳郡太守之位的好友果断将主意打到了田豫身上。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大家都是幽州人，追随刘虞和公孙瓒的时候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眼下理当同心协力，为幽州谋福祉才是，怎么能就这样拱手被袁绍吞并，然后让冀州人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呢？ 但就如鲜于辅当初毅然决然拒绝了公孙瓒的招揽尔后选择起兵为刘虞复仇一样，现在就让田豫投入他的麾下，总感觉有些对不起公孙瓒的恩遇。 更别说，眼下他可不止是自己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支公孙瓒的招牌部队——白马义从呢，投降敌人这种事情，田豫自问做不出来。 但这样一来，举目四望，田豫和他麾下的这支刚满千人的白马义从就成了无根浮萍，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好在上天也没有让他们迷茫太久，很快就赶上了胡人南下。 没有了主公的限制或者说是羁绊，田豫倒也没有说一定要掺和进诸侯争霸的打算，这会儿胡人大举南下，却正好给了他一个现成的机会。 要知道，白马义从也好，并州狼骑也罢，原本组建出来就是为了应付同样来去如风难以捕捉的胡人骑兵的，至于后来随着吕布和公孙瓒卷入诸侯争霸，那都是受制于自家主公不得已而为之。 真要说起来，反而守护大汉北部边境这件事情才应当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田豫既然敢在并州悍然竖起白马义从的旗帜招人，继承的理当是这两支汉末除去西凉人之外最优秀的骑兵部队的精神理念。 第280章 凭吊雁门，无语凝噎 于是乎在内部讨论一番之后，田豫果断决定，一面在关外以战养战，对胡人下手以获取补给，一面择机护送汉民南逃。 这才有了后来他和阎柔意外之下的碰面。 说起来，两人曾经的主公分别是刘虞和公孙瓒，虽然曾经在幽州共事，但后来反目成仇，尤其是公孙瓒悍然攻灭刘虞之后，说是结下了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袁绍之所以打进幽州之后也能近乎是毫无阻碍的一路平推，其中固然有公孙瓒自知不敌收缩防线的缘故，他拉拢了像鲜于辅这样的刘虞残部，更是打出了奉刘虞之子刘和接掌幽州的旗号却同样是他在幽州势如破竹的重要原因。 田豫连昔日好友的招揽都置若罔闻，按理来说，他和阎柔见面也该是剑拔弩张。 可…… 因为两人都觉察到了袁绍似乎是有意对雁门置之不理的缘故，直接导致无数汉人毫无防备的就被置身于鲜卑的铁蹄之下。于是乎，为了拯救无数处于水火之中的族人，两人决定摒弃主公之间的仇怨，以大局为重，帮助身处北疆的汉人躲过眼前这一劫再说。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被两人有意无意的回避掉了。鲜卑既然大举南下，他们的主攻方向真的有可能只局限在雁门一处吗？袁绍的不抵抗政策，到底只是放弃了雁门一郡，还是…… 用两人达成的共识来说，就是眼下他们能力有限，且先顾全雁门，再说其他。 毕竟，雁门关的象征意义，和绝大多数的北疆边关都不一样。 当然…… 恩怨是放下了，内部也是团结了，但残酷的现实却不会因为他俩决定精诚合作就有任何的改善。 如果只有这一千余人的准白马义从，想要南下回到安全地带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甚至如果他们乐意，沿途干掉一批正在放肆劫掠的胡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回到安全地区一样会是载誉归来。 这些北境汉人的死活，真的和他们可以没有太大的干系。 反正最后这则消息如果真的瞒不住了，也不会有人苛责他们这支一千多人的小部队，真正应该被拎出来负责的也该是那位坐拥数十万精兵强将却无意北疆的河北之主袁绍袁本初。 但…… 实在是拗不过良心呐！ 但眼下可以说是前有拦路堵截，后有随时可能咬上他们这支已经打出白马义从旗号骚扰的不少胡人部落头大骑兵的追兵，甚至北疆的官府也不大可能给他们提供什么支援，当前的局势，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商量了许久，两人最终决定还是要赌一把，兵分两路尝试一次……一路由阎柔率领，领着百姓沿着山路往南缓行，主打的就是一个绕开胡人避敌锋芒，而为了以防万一，田豫也分给了他两百骑卒，算是聊胜于无。 另一路则由田豫统领，领着五百精锐大咧咧的打出“白马义从”的旗号直扑雁门关，尽可能的吸引鲜卑人的注意力，尔后寻找机会化整为零，力争浑水摸鱼南下到河内一带。 至于直接往北走最后绕回幽州，这条路的风险太大，而且万一惹来了袁绍麾下的注意，那就更是得不偿失，因此被田豫放在了最后作为万不得已时的备用方案。 至于为什么最终的目的地要直接选在黄河以南…… 没办法，连雁门关都放弃了，甚至整个雁门郡都被弃之不顾，这种事情若说只是雁门郡郡守一人做下的，无论是阎柔还是田豫都是不信的。 而雁门郡就这样被放弃，基本上代表着的也就是如今的并州刺史高干的意思。 说的更露骨一点，放任鲜卑在并州边缘劫掠，很有可能本就是袁绍与鲜卑谈好的条件之一。 这也就意味着，纵然他们想要为了将胡人驱逐出境而求援，袁绍那边肯定也是指望不上的了。 既然如此，有可能愿意出兵且有这个能力出兵的除了正在关中快要把自家狗脑袋都打出来的西凉群雄之外，也就只剩下眼下正与袁绍对峙的曹操了。 尽管他们也知道，指望曹操跨过袁绍又或者是西凉人的地盘派出军队支援并州人重新夺回雁门的可能性近乎渺茫，甚至还有相当的可能会遭到刚刚接受袁绍任命上任的并州刺史高干的阻击，但除了曹操，他们也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选择了。 “阎司马，该出发了，再在这儿逗留下去，恐怕吸引来的就不止是那点人马了……”望着冀州的方向叹了口气，田豫转过来看向了正面露迟疑之色的阎柔，出声劝说道。 “可是，当初留守雁门的那些义士……”阎柔有些讷讷，似乎还存了万一的想法。 但他这话一脱口，周围听到的百姓无不心头一酸，一时间悲从中来，一名脸上比起初已经多了几道伤疤的义士有些悲伤的回道：“阎司马，他们恐怕……恐怕是已经回不来了，您的情报传到雁门的时候已经慢了一步，再说，谁能想得到，并州刺史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情呢？” “他们多半已经……唉，走吧，走吧。就算……”那义士数度哽咽，一旁的田豫这会儿也是仰天无语，试图将已经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重新吞回去。 谁能想到，昔日里哪怕黄巾乱起，西北羌乱不绝的时候，帝国都严密守护从未让胡人踏过哪怕一步的雁门关，这一次的沦陷……居然只不过是一日功夫，整个雁门郡更是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这样落到了鲜卑的手中，成为胡骑肆意游猎的猎场。 何其讽刺，何其荒诞？ 莫说是昔日飞将吕奉先在时，麾下狼骑与八健将杀得胡人闻风丧胆，不敢南下而牧马。 自雁门关设置起，先是武王弟姬偃坐镇，尔后先后有李牧、李广等名将把守，两汉时期多次出塞扫荡匈奴，雁门关都是大军绕不过的出发点，更是大汉漫漫北疆防线上最耀眼的一座雄关。 纵使到了公孙瓒时期，在经过张举张纯之乱后大汉对周边胡人的威慑大大降低，但南匈奴内乱不休，鲜卑、乌桓等各部更是被时不时出塞扫荡的白马义从杀得肝胆俱寒，休说窥伺雁门关，哪怕后来公孙瓒将主力南调，只要白马将军的大旗还在幽燕之地上空飘荡，就没有胡骑敢来窥伺长城。 倘若这些先辈英灵不泯，看到昔日不值一提的胡人竟然这般肆无忌惮的践踏着曾经固若金汤的雄关，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281章 忆往昔 别说那些百姓对并州刺史和袁绍视若仇雠，就连田豫和阎柔这会儿也对这位将胡人南下置若罔闻的河北之主生出了鄙夷。 倘若你安居高位的代价是要放任领土上的子民被外族肆意劫掠，你的王座是用同族的尸骨筑成，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在千秋万世之后受人们的顶礼膜拜，妄称英雄之名？ 还有那些支持他的河北大族，难道他们真的完全不知道这样的政策会导致多少北地汉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又会有多少无辜的汉民沦为胡人的牛马，凄凄惨惨的死去？ 真是可悲啊！ 因为他们的漠然，天知道要有多少热血沸腾良知未泯的义士要抛头颅洒热血，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的亡魂会自此缭绕在大汉北境上空。 在田豫和阎柔看来，这是整个大汉的耻辱，是比前汉时无限狼狈的白登之围、桓灵二帝时出师未捷惨败而归的北伐，甚至比当初张举张纯之乱需要倚重胡人劫掠天下还要丢脸的耻辱！ 就算不能重现当年卫、霍追亡逐北封狼居胥的荣光，不复昔日陈汤“一汉当五胡”的强盛，没有了“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的底气，大汉也不可能这样将麾下的子民无情的送给外人当牛做马，毫不抵抗的将祖宗领土拱手让人。 但更可悲的是，明明对这样的事情义愤填膺，但他们却没办法去做些什么来改变这样可悲的现实。 看着自己身后精挑细选出来的五百“白马义从”，再看看留给阎柔的数百骑卒，田豫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眼下他身边的这帮人，说是义从，实际上不过就是些相对更优秀的、骑着白马的普通骑卒罢了，莫说效仿昔日陈汤一汉当五胡，就算一对一的对上五百胡骑，能不能以较低的伤亡将对方吃下田豫也没有把握。 当年的白马义从之所以威风八面，那在草原上全是用胡人尸骨堆砌出来的赫赫声名。 真正的第一批白马义从，哪个人手底下要是没有百十条胡人的性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白马义从的一份子。而这一批白马义从的骨干或者说灵魂人物，却因为公孙瓒在界桥之战的冒进被麴义几乎杀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公孙瓒苦心经营积累起来的纯白色战马也在接下来的几场接触战中损失了个干净，多重因素叠加，以至于后来田豫奉命重建白马义从的时候所要花费的时间远远超出了原本的估量，直到公孙瓒自己嗝屁了也没练明白。 至于留给阎柔的那些，质量就更不堪了，在田豫眼中，那些人甚至连成为白马义从预备队的资格都没有，其胯下战马的颜色也是五花八门，全然不像这边五百人整整齐齐纯白色的战马。 当然，这批人这段日子在关外扫荡胡骑的战果倒是还算不错，尽管相当一部分是因为当初的那支义从积威深重，但田豫也实在是没有拿这个来苛责如今这批人的想法。 老大都没了，要求那么高，有什么意义呢？能维持住白马义从的名头和声威不堕，田豫觉得已经算是竭尽所能了。 眼下这么一个前有狼后有虎的处境，实在是不适合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停留太久，这也是为什么田豫多次劝说阎柔抓紧时间启程的缘故。 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阎柔却突然有些伤感，起身之后陷入了喃喃：“我当初曾经与伯安大人说好了。之所以屈身于乌桓之中，就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尽可能的多保护一些汉人，使他们不再重蹈我当年的覆辙，可……可现在，却有这么多的义士葬身在雁门郡，甚至还是受到自己人的出卖，唯独剩下我苟活于世。甚至……甚至连报仇的希望都看不到，日后倘若泉下有知，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刘伯安呢？” 阎柔的神情显得分外的落寞，一旁的田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毕竟这里面牵涉到了刘虞在幽州刺史任上和阎柔达成的约定，再者，在公孙瓒扫荡草原对胡人痛下杀手的时候，阎柔这个乌丸校尉在幕后做的贡献虽然不为人知却同样不容抹杀，和他相比，田豫天然就有矮了一头的感觉，更兼向来不善言辞，这会儿是真的只能坐视阎柔陷入了伤春悲秋之中而没办法劝说。 再者，这数百义士明明是去协助雁门太守扞卫汉家领土的，如果结局是免不了被自己人出卖的话，未免也有些太过悲凉了些。 凝滞了好一会儿，田豫终于憋出一套理论：“那些杂碎也配称之为汉家儿郎？咱们汉家男儿都是好样的，没有一个是孬种，今日这帮胡狗仗着这些杂碎不敢抵抗肆意南下劫掠，这仇，他日咱们必十倍百倍的讨回来！阎司马，你、我有朝一日一定要踏破鲜卑王庭，重现昔日冠军侯封狼居胥的风采，让这些胡狗知道，纵然大汉已经雄风不再，甚至出了许多败类，但也不是他们这些猪狗不如的货色可以相比的。” “最好……咱们能在西域和草原上都建立起咱们汉人的国度，将这群胡狗永远逐出边塞！雁门关，应该成为男儿征途的起点，而不该像现在这般成为无数好男儿埋骨之地。” 明明前面半截更容易变成现实，但田豫说到后半截的时候语气却愈发笃定，好像只要给他们机会，驱逐胡人不过弹指一挥。 明明……当初刘虞和公孙瓒这样一对一度有机会组成王炸的组合都没能实现这样的成就…… 其实相比于身在局中不能自主的田豫和鲜于辅等人，在刘虞和公孙瓒的冲突当中，更像是一个局外人的阎柔看的反而要更长远一些。 对于两人的理念，其实阎柔也有自己的看法，因此他对两人后来爆发的冲突一度不是很能理解。在他看来，如果没有足够压制胡人使他们不敢生出野心的武力，空谈教化无异于耍流氓，除了培养出那些野心勃勃的胡酋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当然，一昧喊打喊杀也是不现实的，因为这个年代的汉人并没有将胡人灭杀干净之后全面接管草原进行放牧的能力，反而很有可能重蹈前朝覆辙，即国力强盛的时候压着北境的胡人痛揍，但一旦衰落就会被新崛起的胡人继续骚扰北疆。从古至今从未有王朝能保持两三百年的强盛而不衰的，因此对于公孙瓒动辄赶尽杀绝的做法阎柔也是不敢苟同。 奈何一个是刺史，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大将，他俩之间的冲突却不是阎柔能介入的，只能看着幽州内部陷入动荡。 正当阎柔感慨之时，一声大喊打破了林间的静谧…… 第282章 胡人来袭 “不好了！不好了！” “阎司马，田将军……不好了，要出事儿了！” “何事如此慌张？慢慢说不要急。”眼瞅着跌跌撞撞冲过来的是事先部署在外围的斥候之一，田豫也是吃了一惊，好在他反应极快，别管心底到底怎么想，至少脸上依旧保持了镇定，沉声问道。 “有……有大队胡骑从雁门关方向朝着……朝着咱们这边来了！我们……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那斥候咽了口唾沫，虽然有些慌张，但总算是将事情说明白了。 听得此言，田豫和阎柔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周围有凑上来的百姓听到了，顿时更是一片哗然。 开什么玩笑，真要是他们南逃的计划暴露了，引来大队胡骑剿杀的话，这些正儿八经的骑卒能不能活下来不好说，这帮百姓却是一定走不掉的。 甚至……颇有几分他们自己送到胡人嘴边的荒诞喜感。 当然，对于这个情况，现在的田豫倒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意外，毕竟在阎柔身上浪费了不少时间，那些民众又不可能像行军打仗一样扫除痕迹，胡人在雁门关必然留下重兵守把，眼下察觉到这儿的异样也不是什么不能解释的事情。 正当田豫打算和阎柔商量应该如何迎敌的时候，身后突然炸起的一片喧腾让两人的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 他俩对鲜卑的畏惧之心当然不可能有多浓烈，毕竟两人都是经历过当初刘虞和公孙瓒那个时代的，当初公孙瓒连那些愿意接受刘虞招抚表现的极为恭顺的部落都不放过，对那些不理会刘虞野性未除的部落动起手来那就更是丝毫不讲情面，可以说是标准的能斩草除根就绝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可能的后患。 其实最初公孙瓒杀胡起家的时候，追随在他身边的那批人才是真正的白马义从，其人数不过百骑。后来用以征战幽燕之地同样被冠以义从之名的那些骑卒，其实最初的时候只是白马义从的替补罢了，公孙瓒对于义从的标准可是拉的很高的，不比后来曹魏组建虎豹骑的时候差多少。 只不过刘虞当初治军实在是过于废柴，而袁绍初期又没有成熟的应付这种轻骑兵的经验，以至于连战连败，而为了遮掩败绩，于是乎公孙瓒手下那些胯下纯白色战马的骑卒就都被吹成了白马义从，这事儿后来传到公孙瓒耳中，他索性也就默认了扩编的事实。 而田豫虽然无缘追随第一批真正的义从与公孙瓒驰骋塞外，但像他这样的重点培养人才，公孙瓒也没少在他面前灌输胡人都该死的理念。 而见多了当初那些胡酋在公孙瓒面前痛哭流涕瑟瑟发抖的场面，眼下你要让田豫对欺软怕硬趁火打劫的鲜卑生出多少敬畏之心，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 但他俩不怕，不代表那些被聚拢起来打算回归汉地的百姓可以如此的坦然自若。 当鲜卑骑兵的消息传开，前所未有的绝望就这样在数千百姓之中蔓延开来，而且他们的绝望并不代表着就此保持沉默，发了疯一般吵吵嚷嚷的几乎到处都是。 偏偏……田豫也好，阎柔也罢，两人也狠不下心来去制止这些百姓。 尤其是阎柔，正因为亲身经历过那些不忍言的残酷与黑暗，他才能更刻骨铭心的体会到那些来去如风的鲜卑胡人对这些边陲百姓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到底在他们心中种下了多深的阴影。 这也是为什么阎柔到了后来也开始理解公孙瓒的缘故。一味的怀柔，有些时候培养出来的并不一定是知道感恩的小弟，也有可能是狼子野心的白眼狼！ 能在怀柔的时候辅以武力震慑，让对方畏威怀德，才应该是正道啊。 （嗯，没有拿三国历史影射后世某几个岛国不当人子的意思，不要歪曲加工） “国让兄……”阎柔望向田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办法，就这些百姓眼下的状态，估计是听不进他们的指挥的，如果这个时候强求他们进行转移，指不定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这些百姓炸营也就算了，要是甚至闹起了内讧，岂不是又要让胡人白白的看了笑话？ 阎柔可不想和袁绍一样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笑柄供后人传说。 所以……当此之时，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田豫身上。哪怕在他看来，田豫这一去很可能也逃不过以卵击石的下场，他们也已经别无选择。 “唉……”叹了口气，不知是叹息自己二人的心软，还是运气不好，但在一声叹息过后，田豫的眼神重新变得坚毅果决，“白马骑队，集合列阵！” 话音落下，田豫拎起长矛，当先翻身上马。 “诺！” 树影摇曳，百姓的哭叫声依然不绝于耳，但五百精骑的回应却铿锵有力，同样充斥着一去不回的决绝。 是的，在田豫眼中，眼下这批精骑最多也只能冠以白马骑队的名号，不说和当初追随公孙瓒左右的义从相比，哪怕和后来被袁绍以讹传讹导致身价大涨的真·义从后备相比，他们也还差着档次。 但这一战，很有可能要迎接的乃是来自雁门关以千计的胡骑，身后就是信赖他们的大汉百姓，他们说不得也只能提前担负起当初那支白马义从的责任与使命了。 十死无生也好，九死一生也罢，田豫很清楚，当初那支白马义从，以及他们的主将严纲，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死在征战草原追亡逐北的道路上，而是死在了汉人之间诸侯争霸的战场。 而眼下这一战，或许也是十死无生，但至少，就算死，他们也要让胡人付出足够的代价，再为身后的大汉百姓争取一线生机。 不多时，五百余骑士牵着自己的坐骑快步走出，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一手牵着马，一手扶在胸口处，整齐划一的姿势在这个时候有一种莫名的美感。 这个姿势乃是当初集结成军之后田豫第一个教给他们的姿势，也是他从严纲那儿学来的，乃是白马义从战前整队惯用的动作，在义从内部被起名为“守卫”。 守卫边陲的“守卫”！ 他们之中，不少人身上还带着肉眼可见的创痕，大多数人都是神情疲惫，显然并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整。 可是…… 如今这个事到临头的节骨眼儿上，他们既然继承了先辈的“白马”之名，岂有在这个时候退缩的道理？ “战，战，战！” “杀，杀，杀！” 第283章 阳谋，铁蹄践踏 无数声音汇聚成整齐的呐喊声，响彻云霄，给身处此间的百姓带去的是满满的安全感，也让不少曾经见证过那个胡人不敢南望时代的百姓们眼眶莫名的有些湿润。 “哈哈哈！果然有不怕死的汉人，也算是本将没有白跑这一趟，却不知尔等哪个先来领死？” 正当林间士气大振的时候，猖獗的笑声猛然响起，这也让田豫阎柔脸色霎时间变得阴云密布，很是难看。 伴随着猖狂的大笑声，树林外烟尘起除，显然是一彪胡骑赶到，而看远方若隐若现的旗帜和烟尘，隐隐有四面包围而来的趋势，此间似乎已经被团团包围，而他们即将沦为笼中鸟，端的是插翅难飞。 “哟？我还道是哪个家伙这么大胆，竟然敢公然和我们鲜卑作对，原来是阎校尉啊。呵呵，不过倒是要感谢阎先生，将这些到处躲藏的家伙聚集在一起，也省了我鲜卑勇士搜寻的功夫，正好这次一网打尽！” 一干胡骑勒住战马两翼排开，正中间一个大汉策马出到阵前，扫了一眼阎柔，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话里的嘲讽意味却是人人都听得出来。 “慕容霸！”阎柔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一口就叫破了领头这员鲜卑将领的名号。 坐在马上的慕容霸居高临下，那种傲睨一切的神情看的一干汉人浑身不舒服，但形势比人强，眼下分明是鲜卑一方占据了主动，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听着这个胡酋指点江山：“呵呵，阎校尉不会真的以为你那拙劣的手法能瞒过大人们的耳目吧？你等的行踪和目的早就已经被大人们猜到了，眼下连你们汉人引以为傲的雁门关都落在了我等手中，还想南逃？简直是痴人说梦！今日落在我手里，也算是阎先生的运气，嚯哈哈哈。” 慕容霸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而正四处合拢来的鲜卑骑兵无疑成了他大放厥词最好的注脚。 见阎柔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田豫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给我杀！” 一声呼喊过后，田豫一马当先，身后的白马骑士们也醒悟过来，纷纷跟着向正面的鲜卑骑士扑去。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双方又是早就在过去数百年里结下了血海深仇的敌对双方，说是不共戴天之仇都是轻的了，哪还有功夫废话，抓紧时间既分胜负，也分生死才是正经事。 当然，田豫选在这个时候突然暴起发难，也未必没有存了擒贼先擒王的念头，打算趁着这鲜卑将领单人独骑出来调戏的机会将他拿下。 然而田豫却没有注意到，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杀上去的同时，身后阎柔脸上的忧郁之色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浓厚。 “嘿嘿嘿，想学人家玩擒贼擒王的戏码，那也得看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慕容霸自幼在马背上长大，这一次单枪匹马跑过来调戏阎柔，自然也提防了被当成突击目标的可能，在招架了田豫的第一轮攻势之后，只听的他一声呼哨，原本只在原地架隔遮拦的鲜卑骑兵也纷纷开始拿出真本事。 即便被这帮白马骑士抢了先手，这些鲜卑骑兵的脸上闪烁着的依然是兴奋和嗜血的光芒，全然不见半点慌乱。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时候，田豫心底也是暗叫一声要遭，但是这时候慕容霸的攻势也猛然上了一个台阶，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却让刚刚狂攻了一轮还没回上气的田豫陷入了苦苦支撑的余地，不要说抽身去支援部下了，甚至连开口指挥提点一二的机会都找不到。 顷刻间…… 战戟、长矛与战刀来回碰撞，呛啷啷的声音响成一片，中间伴随着愈来愈密集的哀嚎与惨叫声，只是片刻功夫，待得田豫找到机会跳出战圈的时候，这丛林中已然不复先前的一片宁静，杀得那叫一个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好在慕容霸那边似乎也没有趁你病要你命的打算，除了局部还在战斗之外，两军算是暂时的结束了一波战斗各自整军。 扫了一眼，田豫原本燃烧起来的战斗欲望这会儿顿时如同被当头交了一盆冷水一般快速冷却。尽管他麾下这些骑士的战斗力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使用的装备也是遵循了上一代白马义从的习惯，用的是在应付胡人时最有效果的长矛与弯弓，可……连日征战，他们本就是一路杀到这里的，战士们根本就没有获得充足的时间来调整状态，不少人更是疲惫不堪，全靠一股精神气在强行支撑。 偏偏慕容霸麾下这一支鲜卑骑兵战斗力毫不逊色，在甲胄甚至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正面厮杀依旧能压制住这会儿已经爆发出无限求生欲望的白马骑士一头，想来也不是什么临时拼凑的臭鱼烂虾。 远处鲜卑骑兵的呼哨声不绝于耳，敌军人数只会越来越多，再加上此间还有不少百姓，逼得白马骑士在应付敌军之余还要分出精力掩护百姓，说是被鲜卑骑士碾压了也毫不过分。 “呵呵，你这汉将倒是有几分本事，有资格让本将军记住你的名字，虽然本将从来不会在意那些注定要失败的家伙姓甚名谁，但你这汉人倒是值得本将破例一次。”慕容霸身上毫发无伤，似乎先前的一场激战对他来说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热身运动，看向田豫的目光当中却已经不复先前的轻蔑，而是罕见的多了两分凝重。 当然，也只有两分了、 田豫看得清楚的局势，他同样也看的明白。如果说他们堵住的只是这一支五百余人的白马骑士，那么这些人有这位堪称悍勇的汉将带领，又有阎柔这个熟知鲜卑情况的间谍引路，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让他们逃过围剿杀回长城以南的汉家领土。 甚至……他们压根儿就没机会在雁门关外将这支骑士堵住，更不用说在人数差距不大的交战中占据几乎压倒性的优势。 但很可惜啊，汉人总是这么的软弱，总要习惯性的带上这些老弱，扫了一眼那些缩在军阵后面瑟瑟发抖的汉民，慕容霸嘴角掠过一抹有些残忍的笑意。 他决定，给这些汉人的崩溃最后再添上一把火。 瞥了一眼咬牙切齿却一言不发的田豫，慕容霸冷笑着用言语发出了扰乱军心的致命一击：“愚蠢的汉民呐，看看远处扬起的烟尘吧。你们汉家的骑士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往那样撕开伟大的鲜卑人的防线，带着你们继续南逃了。再在这个地方等候下去，你们等到的只会是无边无际的鲜卑骑士们残酷的捕杀。现在逃离，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趁着你们汉人的骑士还能战斗，不跑还等什么呢？” 话音方落，先前一直冷眼旁观的阎柔终于开口了：“慕容霸，以口舌之能乱我汉家军心，打的倒是一手如意算盘。” 被戳破了想法，慕容霸却并没有半分难为情，反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看的一干人毛骨悚然。 第284章 进退两难 被戳破了想法，慕容霸却并没有像寻常的鲜卑头人那般恼羞成怒。只见他笑眯眯的反问起了阎柔：“怎么，阎校尉，难道本将说的不对吗？如果现在不逃，等后续的鲜卑骑士们陆续赶到，这些汉人除了在塞外沦为骑手们追逐的猎物，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既然早晚都是要跑，趁着现在没人顾得上追杀他们逃，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万一……他们当中真的出现了几个幸运儿，躲过了搜捕，岂不是就有机会活着到达南方？这难道不是你们希望实现的目标吗？本将只不过是为他们指出一条明路罢了，难道这也要被阎校尉阻拦么？” 田豫没有回头，但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 这鲜卑人用的却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让他们一时间无从化解。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对方说的其实一点儿毛病没有。随着在各处游弋的鲜卑骑兵逐渐汇拢，他们这五百白马骑士是真的不够看的。 无论如何，他们都很难阻挡人多势众的鲜卑骑兵突破防线对后方的民众下手。 而如果等到他们正面这些人败亡，鲜卑骑士在屠杀那些民众的时候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与其到时候被堵在包围圈里当猪杀，还不如趁着包围圈没有合拢之前赌一把。哪怕换了田豫身处那些民众的位置，他自觉也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条件毫不动摇愿意继续和前方的军士们继续站在一起。 当然，想要破解这种惑乱人心的阳谋，方法其实也摆在明面上。 只要他们能在后续的鲜卑骑兵完成这个包围圈之前突破正面慕容霸的封锁，自然就能带着大部分民众逃出生天。 但方才的第一波冲锋交手已经证明了，且不说想要实现速胜要付出多少代价，能不能赢下这一场对他们来说还是两说呢。 当然，眼下拥有一战之力的骑士其实不止手上这五百余人，但问题是剩下那些人的战斗力…… 田豫实在是不敢抱什么期望，他甚至不希望那些人入战，否则到时候起了反作用可就乐子大了。 可即便如此，这支在公孙瓒大力支持下好不容易培训出来的五百余白马骑士，哦，现在应该只剩下四百多人了，却也已经是那些信赖他们的大汉百姓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少，绝大多数民众还不会轻易就被胡酋这样一两句话给带偏了思路，如果能托庇于自家骑兵的庇护之下，那显然比一个人逃命要安全的多，毕竟，如果这些在他们看来已经算得上训练有素的骑卒都没有办法战胜人数相差不大的鲜卑骑士，那他们就算今日能从此地逃走，之后不也是死路一条？ 和阎柔对望了一眼，田豫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握紧了手上的长矛，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肃杀味道。 或许，千百年之后后人评说功过的时候，公孙瓒不会被当成一个成功的军阀，更谈不上一个成功的诸侯，但他们愿意相信，任凭时光流转，只要汉民族还在，公孙瓒的个人评定里，一定会有绕不过去的民族英雄四个字熠熠生辉。 ——无论大势如何，愿意为了汉地民众站出来去对抗胡虏入侵的，都是英雄！ 或许这些英雄在当时改变不了什么，或许他们也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毛病，但至少——大节不改，无愧于心！ 诚然，贸然发动战争，在没能求得朝廷明诏的情况下擅杀宗亲兼上级的刘虞是公孙瓒不可磨灭的一大污点，后来与袁绍的对抗中更是先胜后败，界桥之战之后被袁绍逐步蚕食甚至毫无还手之力，可即便是这样，一直到被围困在易京彻底封锁之前，公孙瓒都没有断掉这一支在塞外挣扎求存的人马的后勤供应，依旧相信他们可以在塞北重铸昔日白马义从的荣光！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至少在公孙瓒的心里，这句话不仅仅是白马义从冲锋时呼喊的口号，更是他对边陲百姓立下的誓言，也是白马义从至死不渝的誓约。 感性上，田豫当然希望百姓们能再相信他们一次，相信他们能突破鲜卑的封锁再一次虎口脱险，但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情其实已经很难实现，他也不能去强求那些百姓要拿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在他们这帮战斗力根本没法与当初白马义从媲美的骑士们身上下注。 但当听到百姓们的惨嚎声在树林外围响起，田豫还是止不住的叹气。 毕竟，慕容霸的话说的也挺明白的，百姓当中也永远不乏那些拥有小聪明的家伙，他们当然看得出来，眼下这些白马骑士压根儿就占不到什么上风，继续留在这儿，万一被鲜卑骑士的后续支援赶到完成合围，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屠杀一条路，还不如趁着现在搏一搏，说不定就有机会…… 偏偏这种时候所有人的精神都是紧绷着的，有一个人悄悄脱离队伍逃离自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哪怕一开始冲出去的有没逃出多远就被鲜卑骑士射杀，却依旧不能改变一干被煽动的百姓逃离这个危险地带的决心。 田豫已经有些不忍心回头了，他只是偏过头去看了阎柔一眼，手中的长矛攥的更紧了几分。 尤其是慕容霸脸上那似乎是在嘲讽一样的笑容随着惨叫声愈发密集而变的浓厚，更是让田豫和白马骑士们一阵阵的心烦意乱。要不是没有把握，他们哪里会这样和这帮可恶的鲜卑人僵持，早就冲上去一枪一个透明窟窿送他们去找草原上所谓的天神了。 谁知道慕容霸还不满意只是表情上进行嘲讽，他还要张嘴进行语言上的进一步补刀：“哎呀，阎校尉，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们汉人居然这么好忽悠。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早就在外围布下了天罗地网么？还是说……你们在他们心中，就这么的不值得信任？连万一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一直紧咬牙关的阎柔终究还是没绷住，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脸色却愈发阴沉了。 是啊，那些在外围游弋和正朝着这个方向增援过来的鲜卑骑兵在路上撞见了这些零零散散逃出去的汉民，怎么可能心慈手软呢？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在他们眼中，大概也就是比肉羊高级一些的两脚羊罢了。 当然，若是那百姓有些什么特殊且有用的手艺，或许还能得到鲜卑人高看一头，勉勉强强当个生死都受人掌控的奴隶，过上饥一顿饱一顿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的生活。 不过……这种混乱的场合，阎柔相信绝大多数鲜卑骑士肯定都是兜头一刀先把人放倒再说，大概能活过第一轮屠杀的只有那些未来注定更加悲惨的女子吧…… 不忍心或者说不愿意回头的阎柔和田豫这会儿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在不知不觉中，情况已经悄然发生了那么一点点变化，正在朝着两方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偏转。 第285章 汉人的抗争 慌乱中…… 一名老者似乎是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一般，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决然。 他最后深情的望了一眼那坐在车上腿脚不便的老伴儿，还有正在推车的儿子与抱着小孙女的儿媳。 呼……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当转过身来面向冲来的胡骑时，他眼中透露出的却是视死如归的决然。当然，老汉口中也不忘嘱咐道：“儿砸，带着你娘，你媳妇儿，还有丫头先走！这儿，有老汉给你们顶着！” “爹…您！”那汉子骤然听到自家老爹这么一声，顿时脚步一顿，再回头时发现了老汉的举动，心头登时就升起了浓浓的不详的预感。 “哎呦我说命运呐……”（呸，不好意思串台了）“哎呦我说老伴儿呐！都这时候了，还有啥好倔的？当年那公孙将军何等威风，不也一样沦为白骨吗？这种时候，逃命才是正经事儿。”车上的老伴儿反应更快，当下就出声埋怨道。 “爷爷，爷爷！” 儿子和老伴儿的声音都没能扭转老汉的心意，倒是当孙女儿俏生生的呼唤响起的时候，老者心中一根弦猛然被触动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向孙女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股浓浓的慈爱：“真是我的好孙女儿啊，只是可惜……” 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自家孙女儿勉强算得上肉滚滚的小脸蛋儿上移开，那老者彻彻底底的决定放飞自我，无比坚决的对老伴儿和儿子的呼唤做出了回应：“咱这把老骨头，恐怕是逃不出去了。不过……” 带着不知什么时候泛起的些许泪光，老汉那已经有些浑浊的一双老眼当中……顷刻间划过一抹罕见的凌厉。 他没有再回头看家人，语气中颤抖着却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不过，爷爷这把老骨头，临到头了能给你们争取一些时间，也算是不枉了在这世上走一遭。” “爷爷……”小孙女有些天真的呼唤刚刚出口，已经有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胡骑注意到了这边你侬我侬的一大家子，策马就朝着这个方向奔来。 当然，对于那个拦在半路上的老头子，这名胡骑却是提不起什么太大的兴趣…… 尽管宇文大人已经下令，让他们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打击这些汉民的精神，并通过这种方式损伤那些汉人骑兵的士气，来为友军尽可能的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伤亡，但对于这道命令，大多数游弋的胡骑还是处于半信半疑之间，参与追杀也只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居多。 更重要的是，他们本能的会对战俘和刀下亡魂适当的挑挑拣拣一番，这已经成了刻进游牧民族骨子里的劫掠本能，即便是大人们的命令也没办法彻底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习惯， 正是因此，眼下在这胡骑的眼中，这些老家伙实在是没有什么价值，反正就算放走了，到时候一场雪落下来这帮老东西也一样会自然而然的尘归尘土归土，实在是没有必要脏了他们手中的利刃。偏偏俘虏这些老家伙吧，也没有什么使用价值，就算是将他们杀了取肉来做成肉干，吃在嘴里也嫌硌牙，除了拿尸体去喂狗，好似也没有什么别的作用。 “逃？嘿嘿，逃得掉么？与其落到外围那些疯子手里，还不如便宜了我！” 眼瞅着那一大家子似乎有继续往外逃的趋势，胡骑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原本猫戏老鼠一般的策马缓行这会儿也不自觉的加了几分速度，毕竟若是真放任这一家子逃到最外围去，那可就轮不到他来捕杀了。 白送上门的俘虏，可没有就这样错过的道理。 他的目光当中，已经被那一大家子充满了，以至于在冲过那名老者身边的时候，除了习惯性的挥舞了一下战刀以示威慑之外，那胡人甚至连侧眼看一下身旁动静的想法都没有。 要是换了平时，他不看也就不看吧，反正鲜卑骑兵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时候，只要不撞上南匈奴的骑兵，哪怕是遇见了乌桓人，大家也是有商有量，轻易不会玩这种不宣而战的把戏。 但哪曾想，今儿个情况却不一样了。 就因为错过了这一眼，他要付出的代价就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你们快走……” “嗯？什么声音？好像……”听到这声呼喊的第一时间，那胡骑脑海中升起的却都是一些不着调的念头，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神特么的不对劲，敢情是老子自己要栽了！ 几乎就在声嘶力竭的喊声响起的同一时刻，那名几乎已经被策马掠过的老者不知从哪得到的一股子洪荒之力，居然一跃而起，硬生生将马上正志得意满的胡人一把拽了下来，狠狠的撞在了地上。 “爹!” “孩他爹！” 他的家人这会儿也被突然发生的变故惊呆了，停下脚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呼喊起了老者。 但……那老者宛若被人施了什么法术一般，全然没有听见不远处家人的喊声，他先一步从地上爬起，尽管衣衫凌乱、双目充血，但趁着那胡人从马上被突然拽下正摔得有些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时机，他果断的再度冲了上去，就这样以年迈的躯体和那精壮的胡人纠缠在了一起。 宛若被施加了嗜血术一般，老者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连身上的疼痛都好似被屏蔽了。 正常而言，只要那名胡骑不是这么毫无防备，这个年龄段的老者在他手上也就是一刀的事情。哪怕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战马，估计解决战斗也该是顷刻之间。可偏偏……这一次撞上的情况，他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呐。 那老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迸发出的力量与血气远远不是这个年龄段的人所该有的，他似乎在刹那之间找回了昔日年轻力壮的感觉，在透支着自己最后的一线生机，似乎是想要证明些什么，又似乎仅仅只是为了内心当中那一个单纯而坚定的信念。 但他状若疯魔的打法确确实实让那胡人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打的极是难受，原本手上的战刀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那老者踢飞出去，尔后两人就这样陷入了疯狂的肉搏。 他倒是想拿刀，奈何这汉人老头儿似乎是嗑药了一般，将他死死纠缠在原地愣是半天动弹不得。 尤其是对方那声嘶力竭的呐喊，更是宛若两柄重锤重重的锤在他心底。 ——“无知胡狗！我汉家的土地，岂是尔等鼠辈可以践踏！今日汝等偷天之幸，侥幸成功，日后必遭报应！” ——“老头子或许等不到汉家儿郎踏破鲜卑王庭的时候，但至少……能先拖一个胡狗陪葬，也算是不枉了这一生！” 第286章 家国脊梁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这一次的天意，再一次的垂青了汉人一方。 原本已经隐隐带起了呼啸之声的大风，这一刻却诡异的消失了。 这也就意味着，那老者的话语，几乎是毫无阻拦的传遍了这一片不大的圈子。 那冷冽、沧桑、嘶哑的声音振聋发聩，响彻天穹，让无数原本正在手忙脚乱逃离的百姓心头猛地一颤。 汉家的土地，汉土么？ 不少百姓的脚步猛的一顿，心头也莫名的多了几分沉重。这一刻，在他们脑海中闪现而过的诸多画面，有光武时班彪上书：“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的自信；有明帝时耿秉建言“中国虚费，边陲不宁，其患专在匈奴。以战去战，圣王之道”尔后北击匈奴，平灭车师的霸气与豪情；有和帝时大将军窦宪追亡逐北、勒石燕然的武德充沛；更有当初吕布与公孙瓒在时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的威震八方。 当然，一切念头闪烁到最后，想起的都只会是同一个名字——那个以八百汉骑纵横漠北，横扫匈奴王庭的汉家冠军侯霍去病！汉家男儿的凌云壮志、年少有为，六百年来无过于斯！ 一时间，大部分老人止住脚步，涕泪纵横。 因为，他们祖祖辈辈口耳相传传承至今的，从来都只有汉家的骄傲。 无论国家强盛也好，衰败也好，汉家男儿在这些胡狗面前，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苟活于世！ 想将汉家的骄傲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当年极盛时期的匈奴王庭也不敢放出这等豪言壮语，先前曾一度一统鲜卑威压漠北草原的传奇大汗檀石槐也不敢轻易许下这等诺言，今日不过区区鲜卑游骑，也敢生出这等野望？ 汉家男儿，只是老去了，但当初亲眼目睹过辉煌的那一代，可没有随着双壁的逝去而失去生的希望，他们可还活着呢！ “呵呵，既然横竖都已经活不成了，那还跑什么？总不能让胡狗看了笑话去！” “横竖不过一死，还是多给后辈一些希望好了！” “爹这辈子已经没希望了，临走之前如果能带走一个胡狗，也算是活够本了，但如果将来咱们汉家男儿踏破鲜卑王庭，可别忘了给爹烧点纸告诉爹一声，让爹在祖宗面前也长点脸！” 一连串的嘱托，这也是老一辈人用生命在谱写离歌的同时不忘将汉人那份源自骨子里的骄傲传给后代。 原本四散逃离的百姓当中，竟然蓦的有近百余男子突然调头冲回，其中大部分都是须发皆白的老汉，他们一个个势如疯虎一般，尽管手无寸铁却丝毫没有胆怯，就这么和毫无防备的胡骑纠缠在了一起。 哪怕他们中绝大多数甚至都不能换掉一个对手，只能说是起到了拖延这些胡骑追赶的作用；哪怕他们只拖住了大约八九十名胡骑，可四面八方赶来的胡骑似乎无边无际一般看不到尽头…… 但，谁说血肉之躯就一定不能阻挡钢铁洪流？ 至少，他们用性命为后生们趟出了一条道路！ 这一幕太过震撼，让受到麾下提醒之后回过头的田豫也大为震撼。但是不单单白马骑士们为之心神震动，就连始作俑者慕容霸这会儿也是瞠目结舌，甚至一时都不知道下一道军令该如何发布。 这…… 这显然已经大大偏离了他所设想的事情发展方向。 在他的算计当中，眼下应该是鲜卑骑兵追逐着这些百姓，逼得他们哭爹喊娘、哀鸿遍野，这样一来势必会逼得这帮动辄以守护民众为己任的白马骑士丧失战斗的意志；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援兵也可以极大的消磨他们战斗的决心，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以尽可能小的代价将这一支未来极有可能蜕变成又一支白马义从横扫漠北的骑队消灭在这里。 至于抓回去多少汉人，甚至将阎柔这个表面上一心一意为了鲜卑实则不忘故土的二五仔生擒活捉，这些功劳比起彻底将白马义从斩草除根来说反倒是次要的。 如意算盘打的叮当作响，以至于尽管已经有部分百姓开始溃散，慕容霸也没有急着让麾下骑士在正面发起冲锋。他想要再等一等，等一个更好的机会。 可谁曾想，机会没等到，事情却突然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说句实在话，在草原里，那些年事已高年老体衰的家伙，如果原本是族中高层，还能找块安稳的地盘养老顺便自生自灭，普通的老人甚至是会被部族抛弃到茫茫风雪之中的，这种舍生忘死的信念，他们又几时受到过这样的冲击？ 也就是慕容霸，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其实也可以是一个冲垮田豫部的机会，奈何麾下一个个都张大了嘴一脸震惊的看着远方发生的事情，他也只能眼睁睁的错过这样一个误打误撞制造出来的“天赐良机”。 不过别说慕容霸这边了，就连那些胡骑的同伴，这会儿大多数也是策马脱离了纠缠之后在外围有些茫然的兜着圈子，甚至没几个人想上去搭把手帮助同伴尽快脱困。 这也是为什么慕容霸在叹息一声之后旋即又释然了。实在是不怪友军太无能，这种意料之外的场面，没有被对面趁着这个机会占便宜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他实在是不好要求太多。 毕竟，说实话事先双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预料到，这些明明已经风烛残年，甚至是老态龙钟行动迟缓的老者，居然能如同焕发第二春一般做出这的呢过“疯狂”“癫狂”甚至是入魔了一般的事情来。 倒是先前没有参与到战斗当中的阎柔这会儿有功夫大发感慨，若不是因为有这样关键时候莫名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他又为什么会这么多年在草原各大胡人部落之间辗转却始终对中原心心念念不忘故土？ 这些骨子里流传下来的东西，才是铸造起数百年大汉风骨乃至千年之后汉民族脊梁的精髓所在啊！ …… …… 眼瞅着对面汉人的士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回升，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先前好不容易一番唇枪舌剑使尽手段才占到的一点便宜很快就要还回去，慕容霸心念电转，却在关键时候灵光一现找到了新的打击方式，当下冷笑道：“呵呵，还在这儿自作多情。什么汉土？你们汉人有句话本将倒是很喜欢，似乎是叫什么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今日我等马踏雁门，此地就是我鲜卑的领土，哪有什么汉土？一群蝼蚁，也敢效人大言不惭？依我看呐，不过是狺狺狂吠罢了！” 略带嘲讽的话音落下，慕容霸还不忘使了个眼色，示意身边一个口齿伶俐的亲信接着补刀。 第287章 恩怨纠葛 旁边早有机灵的家伙顺势接过话茬，先“呸”了一口唾沫之后才冷笑起来，“汉土？呵呵，就是雁门关不见一兵一卒的汉土么？当我鲜卑天兵降临雁门的时候，怎么不见尔等汉家的雁门太守出来阻拦一二呢？还有你们当初那些汉家的将军呢？难不成……一个个的都死绝了不成？那你们这些蝼蚁的奋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旁边更有胡人嚣张至极的放声大笑：“汉土？汉家男儿？若是没有那几个雄才大略的英雄人物，你等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可笑，可笑，依我来看，尔等不过是雁门关内外等着我们鲜卑一族收割的一只只肥羊罢了，比起草原上的牛羊，你们又能高贵多少呢？” 见一干汉骑都被气的面皮通红，他更是颇带挑衅意味的舔了舔嘴唇，阴笑道：“看这帮家伙们这般磨磨唧唧，老子竟都有些饿了，看起来还得速战速决，可不能让那些好不容易分到手的汉人小娘皮儿再觉得受了冷落。” 话音未落，对面田豫早就弯弓搭箭，一箭射出直奔这胡骑的咽喉射来。 那胡骑全然没有想到对面的汉人竟然敢有这个胆子突然朝自己动手，望着箭矢离自己越来越近，鼻尖渗出冷汗的同时他竟是吓得呆了，连躲闪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羽箭射来。 好在慕容霸也不舍得这愿意站出来配合他说话的手下就这么死了，及时沉肩一撞将他撞了出去。 尽管被撞的滚落马下显得颇有些狼狈，但至少从中箭之后还有力气发出惨嚎来看，田豫那原本瞄准了喉咙的一箭显然是没能收到预期的成效。 等众人定睛看时，发现因为慕容霸那一撞，果然导致箭没能从咽喉贯穿，只是将那胡人的肩膀洞穿而已。 慕容霸的脸色这才算是好看了一些，要是被对面的汉人就这样当着他的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一个出来说话的亲信，只怕他在鲜卑内部的声望也会受到打击。 倒是对面田豫的脸色有些难看，原本以为这突如其来的一箭足够给鲜卑人一个“惊喜”，他也一度看到了这一箭建功的机会，只可惜对面那鲜卑头头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居然能在这么间不容发之际将手下的性命保了下来。 说句实话，他其实是有预料到对面那个头人是能够对他这一箭做出反应的，因此他瞄准的也不过是那个过于嚣张跳出来挑衅的胡人。若是能确保对方来不及反应，他刚刚那一箭就直接奔着慕容霸去了，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一箭居然也能被他干扰了结果，致使这一次偷袭未竟全功。 “啧啧，真是可惜。”田豫望了一眼心有余悸的几个胡人，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了慕容霸身上，“记好了，今日杀你之人，必有我田豫一份。” 说完，不等慕容霸点评一番，田豫已经当先策马冲出，并闪电般的一矛刺出，将边上飞马杀来的胡骑刺落马下。 眼看着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田豫果断抬手制止了麾下将士想要顺势发起冲锋的打算，而是就这样慢悠悠的又回到了阵前，冷笑着用语言回击对手：“呵呵，鲜卑鼠辈不过如此，我汉家儿郎的脊梁与傲骨，岂是汝等欺软怕硬的胡狗所能理解的？” 说句心里话，尽管对公孙瓒一昧杀伐以武止戈的做法田豫并不敢苟同，但作为公孙瓒手下比较重要的将领，在多次和公孙瓒交流之后，他也能理解为何明明是正儿八经在卢植这位勉强算得上大儒的当世名臣手下挂上了名号，但却依旧选择了回到幽州抵御胡虏，甚至对这方面的事情看的比逐鹿中原、争夺天下还要执着。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和孙坚其实才应该是一路人。他们和袁绍、曹操这些在洛阳风月与朝堂阴谋中摸爬滚打成长起来恨不得有八百万个心眼子的世家子有着截然不同的思维逻辑与行事习惯。 正因为骨子里始终是直来直去的武人思维，所以他才会佯装不知信中有诈，而是按照时任武陵太守的曹寅的布置将计就计杀掉荆州刺史王睿（正史里是孙坚破城之后王睿为了保全名节吞金自尽）。但结果一手炮制了这一场阴谋的曹寅毫发无损，反倒是逼死王睿的孙坚被袁绍等人宣扬成了擅杀朝廷大臣的凶手，在士林本就不剩多少的风评进一步降低。 更让当时头脑发热决定将计就计的孙坚没有料到的是，他对王睿的大胆下手日后终究成了套到自己脖子上最有力的催命绳索之一。 刘表之所以会被袁绍说动，也不全是因为他对疑似落在孙坚手上的传国玉玺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想法，事实上，与其说是传国玉玺动人心，倒不如说刘表是吸取了前任的经验教训，不希望重蹈覆辙。 毕竟，今天你孙策可以佯装不知被人利用将计就计杀掉与你不合的荆州刺史王睿，那如果我刘表不能满足你的野望与利益诉求，你是不是也会声称被人利用然后来攻杀我？ 这其中的风险不但刘表不愿意赌，同样出身大族的一干荆州上层诸如黄祖等人也不愿意赌，于是才有了众志成城埋伏孙坚的一场好戏。 当然，这类事情的责任如果全部推到像孙坚这样的寒门武人头上，也未免有些偏颇。毕竟，终东汉一朝，名门望族子弟和寒门武人之间的纷争可以说从来就没有断过。 远的不说，当初平定西北羌乱的凉州三明就是鲜活的例子，那可是标标准准的殷鉴不远，像公孙瓒、孙坚这样的寒门武人和袁绍等世家子彼此之间相看两相厌自然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诸侯讨董可不是像《三国演义》里描写的那么单纯，只是简简单单的天下义士兴兵讨贼，希望匡扶汉室回到正轨那么简单。 这里面蕴含的矛盾，可谓是多层次多角度，几乎浓缩了东汉朝堂斗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核心内容。 这其中包括关东人对关西人尤其是西凉人的地域歧视，包括了封建王朝传统的文武不和、文武相轻，还包含了世家子弟对寒门的鄙视与践踏，另外，还非常具有时代特色的包含了各大世家的算计。 譬如……跳得最欢的汝南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