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语梦》 第一章 救人 第1章 救人 天宝八载,去往咸宁的官道之上,十来匹骏马疾驰而过。 骑者驾驭娴熟,策马挥鞭之间还时不时侧头交谈:“嘿嘿!十郎,你知不知安禄山这大胖子私底下喊李林甫都唤做十郎的?哈哈,却正好和你同名。话说那安禄山,看起来憨憨的,实则奸猾狠毒的紧!”说话这人口气很大,当朝宰相、节度使他都直呼其名。 “那么老奸巨猾之人,我可比不了!”那被唤作十郎之人一边催马,一边回了句:“安禄山再奸猾能比得上李林甫一根拇指?天下蕃将有哪个敢在李林甫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就说我们这一趟要救的这位咸宁太守——赵奉璋。他上书欲告李林甫,二十条罪状还没写完人家李林甫都已经知道了。连我们都是通过这奸相的小动作,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我们过去慢点,我怕这赵奉璋只怕肯定是呜呼哀哉了。” “哼!这些蕃将还不都是李林甫换上去的。自己不识字,就见不得手底下的武将识字。天下如此多的俊才却偏偏选些外族的憨货!”开头说话那人显然对李林甫很是不满,不过说完又叹了口气,“唉!就不知这赵奉璋能不能撑到我们赶到。” “十郎”闻言撇了撇嘴,不屑的“哼”了一声:“要不是有上面那位撑着,李林甫敢如此妄为?” “十郎,这话你可得悠着点说!我们天策府替李家看守这大唐江山,我们只是圣上的耳目而已,哪有我们说三道四的地方?你是不知道,如今圣上英明神武,李林甫不过是枚棋子。要不是以前那些臣子自命清高,老是与大殿之上顶撞圣上,圣上又怎会启用李林甫?再说,不还有我们天策府吗?这大唐江山谁敢乱来?!” “那些臣子可是忠言逆耳——” “够了!聒噪些什么,还不用心赶路?这咸宁太守还等着我们赶去救命呢!”呈品字形骑在马队最前方的三人,靠后左手边骑行的那位突然扭过头来训斥了两人一通。说完又向最前方的那位骑者进言道:“将军,一会要是遭遇了李林甫的私兵或是御史那边的人,该如何?” “该如何就如何。难道还能让人当着我们面把赵太守杀了不成?”此话一出身后众人都有了底气,这一马当先被称将军之人竟是位英姿飒爽女性,而这女性不是别人,正是那天策十二营中地煞营的领军曹雪阳。作为天策府的眼睛,地煞营耳目众多,是奔波于江湖之中最多的一个营,只不过这一次消息可不是她地煞营打探出来的,而是高力士秘密从宫中带过来的圣旨。经过高力士的一番说明,曹雪阳才知道原来皇帝身上还出了这样一件奇事。要不是正好有这档子事,皇帝还真可能又睁只眼闭只眼不管这赵奉璋的死活。 出了一档什么事呢?还要从当今圣上李隆基身上说起。这朝堂的事,作为一个当了三十多年皇帝,李隆基对于自己的江山,对手底下那些人的想法与动作都了然于心。他一直都认为所有事、所有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中,直到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被一条巨蛇给死死缠住。那巨蛇身高近十丈,张开的血盆大口遮天蔽日,隔着老远一股腥臭之气就几欲将李隆基熏得晕死过去。眼看巨口就要将他一口吞下,在这性命攸关之时,天上忽然降下无数飞花,一女子踏花而来。这女子素手一招,漫天花雨瞬间变成一把把利剑向那巨蛇刺去,大蛇顿时被刺得千疮百孔、鲜血直流,吓得弃了李隆基夺路而逃。女子飘到李隆基身前,缓缓念出一段话来:“野无遗、贤万邦,孔孟留名在上头。荆轲去、要离勇,屠夫双木不成林。”念完女子就化作一道青烟不见了踪影。李隆基从梦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罗公远召进了宫中让他帮忙解梦。 为什么召这罗公远?皆因这李隆基身边有三大奇人,分别是叶法善、张果与罗公远。只是叶法善活到一百一就升仙了,张果再次诈死不知了踪迹,为什么要说再呢?因为在武则天时期这张果就诈死过一次。现如今李隆基身边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罗公远了。 一看到罗公远李隆基就将自己梦中的事托盘而出。罗公远听完楞了楞,说了句八杆子打不着的话:“一晃都这么久了么?”一边说还一边在那掐指算着什么。 算完,罗公远叹了口气道:“也怪我是个贪杯心慈的,要是不是喝了点小酒,又被你苦苦哀求,二十年前我也不会带你飞上月宫,私闯那广寒宫,也就不会有《霓裳羽衣曲》,我也不会在这人世间多蹉跎这二十载,早就跟张果、叶法善一般成仙快活去了。如今缘法已到,来、来、来,我就为你解这最后一梦。” 说完,罗公远脸色有点兴奋,快语道:“你梦中女子的四句话很好解。第一句话是个藏字谜,‘野无遗、贤万邦’出自《尚书·大禹漠》,原话是‘野无遗贤、万邦咸宁’,少的那两个字就是她想说的——咸宁。” 说到这里罗公远顿了顿,瞥了李隆基一眼,又说:“当然这‘野无遗贤’还有另外一个故事,跟你的大宰相李林甫有关。有次你不是曾诏求天下贤士,有一艺傍身便可来长安备选,偏偏碰到李林甫这个妒才的,一个人都没让他合格,回头跟你说就是这么四个字——野无遗贤。你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因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会顺着你话说的大臣可太不容易了,就由着他了。” 见罗公远话里藏枪带棒的,李隆基哪里是受气的主,脸上表情立刻不好看了,马上就要说什么,却被罗公远抬抬手给封在了嘴巴里,支支吾吾的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别急,人老话多,你我可能也就这最后几句话的缘分了,我难免会放肆些,会多说几句,你就算不耐也稍微担待着点。我刚认识你时你可是个非常能担待的人,几十年过去了,一个不如意一天都能把自己亲生儿子给杀了三个去,也不知是不是被李林甫的糊涂汤给真灌糊涂了。算了,算了,这些都不与我相干,我还是给你继续解梦吧。” 罗公远顿了顿话题又回到了解梦上:“‘孔孟留名在上头’这句话是个字谜,谜底一个字——斩。‘荆轲去、要离勇’,荆轲、要离都是刺客,这是明志,说自己要去刺杀了。杀谁呢?答案就在那后边——‘屠夫双木不成林’。‘屠夫’宰也,‘双木不成林’相也。所以她要杀的是宰相。再联系她第一句话里就暗讽了李林甫,十有八九是要去刺杀李林甫了。什么时候杀?为何而杀?有可能都在第一句话里,与那‘咸宁’和‘斩’有关。具体什么关系你自己去查吧,应该也不难查。” 说到这里罗公远突然对李隆基行了一个大礼,然后道:“今次事了,你我君臣一场也算是缘尽了。还是怪我心慈,好歹喝了你大几十年的皇宫御酒,最后再帮你三个忙。你愿不愿意受着那是你的事,我反正都告诉你了。你不是一直想长生吗?别用那眼神看着我,我这里可没人参果,我可帮不了你长生。我只是告诉你,我刚才掐指一算,你也就这四、五年的安逸日子了,之后必有兵燹之祸。到时候你就惨了,你说你活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怎么得长生?就说你梦里这女子,出场时漫天飞花可不是常人,巨蛇之梦象征着后宫生变,也正好应了我算到的祸起萧墙,不过你若能寻到这女子或可解你后宫之危,此是一事;第二,我房内的紫檀匣子里有张符,将它贴在我柜子中的假人额头后点燃,那假人会变幻成我的模样再护佑你五年时间。那假人有我八成功夫,等闲之人伤你不得。最后送你一句箴言‘渔阳鼙鼓过潼关,此日君王幸剑山,木易若逢山下鬼,定于此处葬金环。’你若真参悟透了或许还有救。医生难医命尽之人,佛陀难度无缘众生,去休,去休!”罗公远说完话后整个人就化作一团紫雾,待李隆基反应过来自己能张开说话时,还未开口,却又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怪风,将紫雾吹做紫烟转瞬消散不见。 李隆基坐在床上发呆,自己一个人在宫里越想越不对劲,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最后就绕过了李林甫,这么一道“圣旨”就秘密交到了曹雪阳的手中。圣旨上面一个字没写,而是高力士带来的口信。高力士将李隆基梦里所见与罗公远解梦的内容和盘托出,当然罗公远说得有些话高力士也不知道,最后命曹雪阳务必要找出李隆基梦中所见之女子,带她回皇宫。 可曹雪阳问高力士那女子长什么样子,高力士支支吾吾的,只说了个应是国色天香、天仙下凡的囫囵话就走了。这不知姓名、长相、所在何方从何找起?曹雪阳也犯了难,只好先过来救咸宁太守赵奉璋,反正这也是梦里那女子留下的唯一线索了。 曹雪阳正想着,突然往右边看去。武功到达曹雪阳这样的境界,虽是策马狂奔,可方圆几里之内一草一木的动静,她还是能明察秋毫的。曹雪阳正是听到了他们骑行的右边突然由远及近传出不小的动静来,忍不住看了过去,并将自己的右手高高抬起,示意后方队伍注意防范。 路两边都是参天大树,隐约可以看见右前方有一行人正追逐着横穿官道而来,声音嘈杂。当先一人突然被身后的人扑到在地,然后后方的人一拥而来,对着当先那人一阵拳打脚踢。不少人嘴里还碎碎念的说:“敢来我们太原郭氏的地界里招摇撞骗,当真是不知死活!” “就是就是,这华州郑县谁人不知道我郭家家风森严,你这个江湖郎中居然还敢在我家门口称识得我家公子,敢把老爷叫公子的傻子也就你这一人了。” “别废话,欺负到我太原郭氏家门口了。这厮就该狠狠的打!” “……” 被打之人倒是个混不吝的,整个人像虾子一样的弓着身子,抱着脑袋还在那里不服气的喊道:“我不过就是睡了一觉,哪里知道又过了几朝几代了。我只知道郭子仪这个人名,哪里知道他这么老了还没混出个名堂——” “还在那里胡说,兄弟们,撕了他的嘴!”这趟地上打滚的还没说完,围着的人里几个壮汉就恶狠狠的扑下去按住那人,另外几个蹲下作势就要撕嘴。被抓男子肯定抵死不从的摇晃着身体,可他那细胳膊细腿又岂是撼动那几个壮汉的蛮力。眼看就要被撕嘴,却被已经骑马行到近前的曹雪阳一行给制止了。 “住手!天策府执行公务,闲杂人等不要挡道,速速撤开!”却是曹雪阳身边的偏将开口说话。 那些自称是太原郭氏的人闻言都住了手,看清了马上的一行人后,这群人中立马有一人从中钻出,上前抱拳行礼答道:“我等是太原郭氏郭子仪的家仆,因这恶汉在我家门口招摇撞骗不说,言语中还多次辱及我家主子,特追赶至此地。阻了军爷们的路,我们这就撤去,还请多担待。”这人说完,一行人动作非常干脆利落下了官道,还专门有几个壮汉抱起了地上的男子不让他挣扎。 太原郭氏可是中原八大姓之一,声名显赫。而且曹雪阳也知道这个郭子仪,上个月才被封的正三品的左武卫大将军、横塞军使,是个人物。所以她也不打算在这小事上纠结,刚准备催马继续赶路,那一直被按住的男子这时却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甚至咬了封住他嘴的壮汉一口。壮汉吃痛手一缩,那男子嘴里得了空立刻急速的开口说道:“女将军可是姓曹?现在可是在寻一女子?观音菩萨——啊呸,有个白发老头带我进入梦中教了我说梦之法,说我能帮你寻到那女——”这男子话没说完就又被那被他咬了的壮汉猛的一巴掌扇在脸上,话打断了不说,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旁边刚才答话的那人这时又出来解释:“这厮专会骗人,刚入我们那里也是这么说的——” 这人话没说完,曹雪阳已经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对身边的偏将示意说:“把那个男子带过来,找匹马一起带去咸宁。” 偏将闻言点了点头,点了身后的一人道:“杜十郎,你去把那人提来,就捆在你马上一起带去咸宁!” “遵命!”杜十郎下马就往被那群壮汉抓着的那人走去。整个对话都没有理会太原郭氏这些家仆的反应。那太原郭氏负责答话之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对那群壮汉挥了挥手,悻悻的对已经被杜十郎单手提到手里的男子说:“算你这次运气好!下次可不要再招摇撞骗了,别人可没我们家好说话。走!” 这太原郭氏的人还是很讲礼节的,说走的时候还特意跟为首的曹雪阳打了招呼说:“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这人还特意待曹雪阳点头后方才带一行人离去。 离开时,这群人也是节奏一致、步履整齐。让曹雪阳身边的偏将忍不住都赞了句:“人说这太原郭氏底蕴深厚,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啊。进退有据,几个家仆都能走出行军的气势来。这里面有几个应该是从振武军退下来的老兵,上没上过战场一眼都看得出来。不过如今府兵制一废,那些个士大夫更加看不起我们这些卫士,以后再难复唐初之骁勇了。” 曹雪阳在一旁听了不知想什么默不作声,过了会才轻轻叹了口气说:“走吧,救人要紧!” 第二章 梦境 第2章 梦境 十郎手有巨力,一个成年男子单手就能拎在手中,且行走自如毫不见吃力。但男子显然受不得这力道,头脚几乎快垂到地上,一个劲的在那里呼疼:“腰断了,腰断了。” “接着。”队伍中马上有一人朝杜十郎扔过来一捆绳子,杜十郎伸手接过非常麻利的将男子给绑在了马屁股上。这时那男子还一个劲地说:“别啊,我真不是骗子!曹将军你要相信我!您就我一个机会,一个机会。您看,我都被您绑马屁股上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要求您和我对视一眼,就一眼您就什么都明白了!真的,我不骗您,骗您是小狗!” 待杜十郎将那男子拎过来绑到马上时,曹雪阳才注意到这男子看着年轻,声音听着也不大,却已是满头白发。听闻他言后再仔细打量这男子,却发现这人连眉毛都白了,脸上全是灰,嘴角处高高肿起,一副狼狈的模样也看不出长得如何。倒是这双眼睛透亮,眼神倒也清澈,凭曹雪阳多年的看人经验确实不像是恶人。 “让我看你一眼?我看了,没明白什么啊。”曹雪阳只觉得这人出现的时间再配合上他说的那些话确实有点触动到她,特别是知道她在寻找一女子这事,的确不像是编出来的,倒愿意配合他一下,只是没什么效果。 男子脸上突然浮现出喜色,欢呼着不知对谁喊道:“白胡子老头,看见没?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快带我离开这里,我要回家,让我回家!”这男子话音一落,曹雪阳就感觉有些不对。等她一瞬间反应过来时身边的人都已经不见了,不论是之前被绑在马上的男子还是自己地煞营的同僚,现在都不知所踪。 曹雪阳瞳孔微缩,下意识的抬手往背后摸去,抽出了背上的长枪,整个人呈现一种戒备状态。就在这时有声音从天上传来,轰隆隆的,如同雷声一般:“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痴儿,醒来!” 曹雪阳的前方突然升腾一团雾气,雾气散开,只见地上盘坐着一个模样俊秀的男子一脸吃惊的望着她:“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曹雪阳刚想答话,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出来,回答了那名男子的问题:“五行三界外,心灵虚空中。” 曹雪阳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自和统领李承恩那一战有所突破后,眼、耳、鼻、舌、身五识大进,近几年再无人可以接近她十米内而不为她所察觉,像这样被人贴到身后等人发声才知道,这还是头一次。曹雪阳足尖一点,人已向前高高跃起。只见她握枪一璇,一式“枪绝”罗兴义的压箱底功夫“回马枪”已使了出来。天下“四绝”之一压箱底的功夫自然不凡,曹雪阳虽说只得了其中的七、八层真意,使将出来也是枪势如龙,枪锋将周遭云雾带起,化作一道龙卷袭向身后之人。然而如此凌厉一枪却是打了个空。倒也不是没打到人,而是这枪居然穿人而过,没有经起一丝波澜。 曹雪阳身后之人是一位白发老人。这白发老人穿着一身红黄道袍,左手臂弯处躺着一柄金色拂尘,面容慈祥和蔼,眼中总是带笑意,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只是他的存在如同幻象一般,曹雪阳绝杀一枪完全划过此人,没有遭受任何阻力的感觉,完全击在了空处。曹雪阳觉得诡异,人随枪走,一枪斜斜的插在地上,站在了离两人三米开外的地方,只是枪锋所指依然向着两人,那两人却无视了她继续着对话。 白发老道扬了扬手中的金色拂尘将它换到了左手,对那坐着的男子说道:“痴儿,你真身已死,现如今只留魂魄因执念被引到我这里度化。你我既然有缘,度你之前我许你三件事。” 听闻白发老者之言,男子整个人精气神都为之一泄,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我死了么?原来我真的死了……不行……不行……我还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啊!对了,我还有三个愿望——”说到这里男子的眼神里瞬间又有了神采,一脸期待的盯着白发老者说,过一会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道:“彩票我连两元钱都未中过,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好事。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这男子的话曹雪阳有些听不太明白,但那白发老者好像听懂了,笑着摇了摇头:“我度你自然有求于你,但我得先让你转世重修方能替我行事。” “转世重修?是我能活过来?”男子一听脸露喜色。 白发老者右手轻捻着自己的白色细长胡须,笑意不减的说:“自然。转世重修有两种:一种是我护住你一抹真灵不灭,算好良辰吉日,将你这抹真灵封入一妇人体内,历经十月怀胎、十八载人劫后方知前世今生。这种方法坏处是十八岁之前你缺乏自保之力,好处却是身灵合一,日后飞升也少许多劫难。另一种则是我选一命之将至之人,将你魂魄打入其身体里,李代桃僵。这种转世重修不仅要承受身体原主人的所有因果,而且日后飞升天劫加倍、仙道颇艰,相比那节省的十八年时间实在是得不偿失。” “???”听完白发老者之言,男子一脸迷惑的问:“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说让我作为我自己——怎么说?嗯,就是作为程琛再活过来,我还有房贷、车贷要还,我还有妻女要养,她们不能离开我的。” “痴儿,你且看——”白发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背面印有八卦的铜镜,翻过来将镜面上呈现的内容展示给程琛看,里面有个小人就是程琛自己,它浮光掠影的向程琛展示了他努力生活、读书、考试,想要更好的生活。最后发现无论如何努力,也只是活成了一个普通人,酸甜苦辣的过一生,一直到某年某日劳累而死。 看到这里程琛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想哭,年少时的他,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愿过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生活。可走过半生,回过头才发现,平凡才是大多数人一生的宿命,很多人拼尽全力,不过是为了过好这平凡的一生。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赚一份勉强养家糊口的工资,每个月的车贷房贷,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小孩子才有时间关心自己究竟普通不普通,成年人都在为了生活竭尽全力。对每个人来说,地心引力是不一样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轻盈地度过这一生。 “何来人间一惊鸿,只是世间一俗人。就算这样你也要回去吗?”白发老者的话突然点醒了正在沉醉于感叹自己平凡一生的程琛,他恍然回神的点点头:“当然,为什么不呢?能活着为什么要去转世投胎?而且活着的意义也并非只是为了我自己啊。有家人这种羁绊的温馨情感你这种神仙是不会懂的。” 白发老者也不反驳,依旧面带微笑的说:“你我有宿缘未解,你这一世想成仙得道、逍遥长生,我皆可助你。唯独回去这一条我办不到。” “看来我这是真回不去了啊!”程琛就知道没那种好事,脸上依然留着遗憾与不甘。 白发老者这是却又说:“我办不到未必你办不到,你现在办不到未必将来也办不到。” 一听这话程琛又燃起了希望,双脚从地上站起朝着白发老者跪拜下去说:“还请神仙爷爷教我!” “痴儿,你且随我来。”白发老道左手拂尘一甩,一道霞光照向众人脚底,一团云气将三人托了起来飞速的离开了地面。一直呆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曹雪阳这时才低头往下望去,脚下多了一团云气不说,那本来被雾气所笼罩的地面也渐渐看得清晰,他们原先身处之处原来是一座浮空小岛,而此刻正飞速向上飞去,孤岛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曹雪阳再抬起头时已是群星环绕,云团已托着三人来到一片星空之中,星海景色如此迷人,程琛和曹雪阳何时见过这等情景,只不过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沉醉其中忘了时间。 “铛、铛、铛、铛……”几声洪亮的钟声将二人惊醒,回过神一座仙山半遮半掩的挡在了前方。仙山下方尽是云海,一眼望不到尽头,半山腰处有一道云气化作的仙门,云气一直在仙门上流转,隐约有符号、文字从门上透出。那白发老道手中拂尘再一挥,那仙门大开,一朵彩虹桥从仙门之中投了过来,一直没入三人的云朵之下。 “且随我上山。”白发老道又说了句,程琛和曹雪阳脚下云朵跟随白发老道顺着彩虹桥飞进了仙门之中。仙门之中是一片广阔的林子,也不知是什么仙树,上面的果实流光溢彩,引得各种仙禽飞来去往,络绎不绝。入了林子后,脚下的那团云气不知何时就散了开来,林中有条小路,三人踏路而行,走了一小段,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座神霄绛阙般的桂殿兰宫映入眼帘。 白发老道依然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两人却被眼前的宫殿给震慑住。无论是作为一个资深网民的程琛还是本就是守着大明宫的天策府右卫曹雪阳,其实都看过了各式宫殿,但眼前的宫殿实在是超乎了两人的想象。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万千喷紫雾”,用这么一句话来形容这座宫殿不但一点不过分,而且非常的写实。这宫殿是一个建筑群,那主殿虽看不清端详,但光远远瞧去就见那霞光万丈掩天光,殿前各式其他建筑也俱是宝玉妆成、琉璃造就,气派不凡,更不知其间有多少宝物,那宝光四溢映花了眼。二人迫不及待就要往前,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慑感压在心头,呼吸不能说什么也迈不出去这一步来。 走在前面的白发老道这时也突然停了下来,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既缘分未到,你我就在这殿前聊一聊吧。”说着白发老道转过身来就在程琛面前盘膝坐了下来,同时也向程琛招了招手,程琛非常顺从的在老道身边坐下。曹雪阳见两人都没有理会自己,虽奇怪,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无法前行就且看这两人又要说些什么。 “你可知今夕是何年?”白发老者这话一出就让程琛内心“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白发老者接着说,“现如今是天宝八载,皇帝是唐玄宗李隆基……” 听到这里,程琛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爆炸了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白发老者后面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去抓白发老者的手。不知怎的,那白发老者也没动他却抓了个空,但他嘴上却不停地说:“我死了怎么会到唐朝的?这时间点不对,这时间点不对啊!” 白发老者手腕微微一动,搭在他手上的拂尘荡起,扫过程琛面前,程琛立刻觉得自己情绪安定了许多,又听白发老者在旁说:“痴儿莫慌,你已不再是你,唐朝也不是你所知的那个唐朝,我这里且有今年已发生的和还未发生的大事记,你拿去看看吧。” 说着,从白发老者怀里飞出一张金箔般金光闪闪的薄纸片落到程琛手中,上面每一个字都金光闪闪似有祥瑞伴随。程琛逐字看去,一边看还一边念了出来:“公元749年,己丑,天宝八载。府兵制大坏,折冲府无兵可交,遂停上下鱼书,是后府兵仅有官吏。二月,唐玄宗因国库充足,引百官观左藏库;三月,郭子仪升任左武卫大将军、横塞军使;四月,李林甫杀咸宁太守赵奉璋;六月,哥舒翰攻拔吐番石堡城……” 随着程琛这一字一顿,有些字和停顿都念错了,却还是将一旁的曹雪阳惊得不能自己,暗自想到:难道这世上还真有未卜先知之事。她忍不住好奇上前了几步,走到程琛身后也仔细端详那页金书起来。可是这金书在曹雪阳眼里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只看得到一团金光被一团白雾所包裹,怎么变换角度也看不到里面的具体内容。 且不提曹雪阳,就单说程琛,他对这金书上的一些文字也看得不是很明白,但连蒙带猜大概也能知道个意思。他琢磨了一会,抬头问那白发老者道:“现在是几月份?” 白发老者笑盈盈的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早些下去就是三、四月之间,晚点下去只怕就是八、九月了。” “神仙让我下界可是有事要办?”程琛又问。 “你的机缘还在这宫殿之内,但单仅凭你一人福源怕是开不了这门,所以你需得下界再寻一人上来与你同开此门。”白发老者再次轻捻白须道。 “随便哪个人都行吗?”程琛再问。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指着程琛手中的那页金书说:“与之相关方可。” 于是程琛又埋头看向那金书,喃喃自语道:“三月郭子仪,四月李林甫,一个大将军一个宰相,想必都不好见。这个什么咸宁太守我又不熟,啊!对了——”说到这里,他突然抬头又向白发老者问到,“这相关的人都有哪些,我对这段历史真不熟啊!神仙爷爷能帮帮忙说几个里面有关之人的有用信息给我,不然我当真是摸瞎啊!” 白发老者哈哈大笑:“你倒是个机巧的人,你且附耳过来。” 程琛一听有门,赶紧将耳朵贴在白发老者嘴边,只听白发老者说了好大一串。程琛本来还想让白发老者说慢点,怕自己记不住。哪知这些话像是刻在了心里一般,只要他念头一动就立刻想起了这段话,一个字不拉,真是神了。 “那我就下去了?”程琛试探的问了一下。 “去吧,去吧。”白发老者那拂尘一抖,程琛就觉得脚底一空,仿佛要坠入深渊…… 待程琛刚下去,白发老者就对曹雪阳招呼道:“小友看了这么久,倒是有些怠慢了。不过时间有先后,你刚才已看过他之前的遭遇也省得接下来多费口舌。他乃世外之人,入我世本就如无根浮萍,接下来还得辛苦你多多照看于他。” 听白发老者这么说,曹雪阳隐约有些明白,问道:“我现在在何处?可是在那个男子梦中?刚才我所见就是那男子在遇到我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吗?之后方有了他去下界跑到郭府去找郭子仪,遇到我之后又知道了那些。难道我接到密诏一事也在仙人的预料之中?” 刚才程琛坠下后,那金书就又飞回到了白发老者的怀中。白发老者笑着点了点头:“小友悟性甚佳,一切确如你所猜测的那样。他与我缘法匪浅,只是此刻他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愿从头再来。转世重生、飞升成道之路怕是多有波折。还请小友一路多多护持于他,对于小友而言也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机缘。” 曹雪阳闻言不置可否的说:“我一世修武,隐约在江湖中也听闻过仙踪,没想到自己倒先遇到了。老神仙,我能问一句,他能否帮我找到皇帝梦中的那名女子?” 白发老者点了点头:“一切尽在缘法之中。” 曹雪阳还想说什么,刚才程琛坠落下去的地方,一个身影慢慢的又浮现出来。当然看到曹雪阳后,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张口就说:“看见没,我说我可以带人入梦,他们都不信,还把我一顿好打。总算有一个明白人了。我可告诉你,我是这老神仙的徒弟,专门下界去找有缘之人,我看你——” 见程琛还想再编故事,曹雪阳面无表情的打断道:“我一直在这,看你从这落下去的。” 程琛一开始还没明白曹雪阳话里的意思,等他慢慢会过意思来,指着曹雪阳一脸不可置信的说:“你看到我从这里掉下去的?不合理啊,明明是我掉下去以后才在凡间找到的你,你才上来的啊?这时间轴有问题啊,有大问题——” 白发老者“呵呵”一笑打断道:“好了,既然两位有缘人都到了,那么请将你们右手抬起,掌心向外,向前推出。”随着两人依照白发老者说的推掌向前时,前方的空气突然像是微风拂过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波澜般的青色光晕,画着涟漪般的向远处荡去。 第三章 还魂 第3章 还魂 随着空气中浮现出的青色光波,两人明显感受到了手掌向前的阻力,但白发老者既没说停两人还是用力向前推去。前方空气中的反应变得更加剧烈起来。随着两人手掌用力往前,青色光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像是煮沸了的水一般,一个又一个青色的光球不停的往外冒着,带起的涟漪圈堆叠起来,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震荡波,正在向更远处扩散开去。 曹雪阳和程琛两人这才发现,在他们身前还有一个巨大的、近乎无色透明状的屏障。正是愈演愈烈的波澜所激起的青光映衬,才让两人发觉青光下有一层屏障隔绝了青光,让青光所泛起的波澜击打到这层屏障上就戛然而止。顺着这青光的光晕一直向上,曹雪阳并没有看到这层屏障的尽头,但曹雪阳现在已经感觉到有些吃力,手掌已很难再向前推进了。看了看身边的程琛,没想到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居然和她手掌推进的程度差不多,之前倒是有些小瞧了他。其实此时的程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也搞不懂自己不过只有一个推手的动作而已,就这么一下的功夫怎么感觉比当年大学时跑城市马拉松还累,一点都不科学。而且更让他有点匪夷所思的是他的手已经脱力了,他已经举不动手了,但这手掌居然不会自然下垂,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在了那里一般。 就在程琛感到疑惑时,一旁的白发老者突然幽幽叹了口气道:“也是时候用上这里了。”说着白发老者挥了挥手中拂尘,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程琛和曹雪阳只看见青光的波澜之上多了两条游鱼,一黑一白。那黑色鱼有一目透着白光,白色的鱼也只有一个眼睛却是乌黑发亮。两条鱼一上一下绕着圈的向波澜的正中心游去,它们所经之处却将这波澜带起,如乘风破浪一般将青光下的透明屏障划出一道道裂口。 直到这两条鱼首尾相交绕成一个圆时,程琛才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太极图、阴阳鱼!”而随着程琛的这一声惊呼,那近乎透明的屏障砰然碎裂,突然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 这个时候两人反应的差距就非常明显了。那倾盆大雨还未落下,曹雪阳的长枪已举过头顶,单手舞动枪花如同车轮飞转,身上竟是滴雨未沾。再反观程琛,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给淋得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落汤鸡。程琛反应过来,想找个地方躲雨,可还没等他想好往哪个方向跑时雨就这么收了。程琛再抬头一望,一片风和日丽,刚才的那阵瓢泼大雨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感觉自己浑身衣服湿透的狼狈模样,在对比身边都滴水未沾的两人,程琛苦笑道:“老神仙,下次再有这么大雨还是劳烦您事先打个招呼,我可没练过,纯脑力劳动者,身子虚又弱,要是再来一场这么大的雨非淋病了不可。” 白发老者脸上挂着的笑意依旧,指了指程琛的衣服说:“摸摸,可曾湿了?” 程琛有点不解,自己这浑身湿漉漉的还用问?但还是依言摸了摸,身上的衣物——干的。这一下程琛又犯了迷糊,这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感觉并没有错啊,可这衣服怎么会是干的? 白发老者解释说:“你再琢磨琢磨,你一死去之人何来身体?曹将军入梦之人又何来的身体呢?你们若想真身来到这里,恐怕就算求得真法再修个五百年也不一定能够。刚才那也不是雨,是这天庭那一丝鸿蒙之气所化,对你们魂灵提升非常有帮助,这也是你们两人的缘法。只是没想到一人选择本,一人选择了器,可见冥冥之中自有主宰。走吧,此地不宜多留,你二人速速随我去封神台吧!” 听闻白发老者的话,程琛、曹雪阳二人心中疑惑,但也随着老者往前方赶去。不知是不是得了鸿蒙之气的助力,程琛感觉自己虽然身上依旧感觉沉重,但赶路却比之前快了许多,说得上是健步如飞也一点不过。一边走,程琛则一边留意身处的这所宫殿。因为他听到白发老者提到了“天庭”二字,虽不知是不是与他后世在神话故事书里所看到的天庭相同,但却也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这宫殿从远去看去真如天宫一般,星辰灿烂、金碧辉煌,可谓是金钉攒玉户,彩凤迎朱门。可临近了一看,却吓了程琛一跳。原来整个建筑群大部分建筑都有严重毁损的痕迹,特别是主殿,一大半都塌了下去,依稀还可以看到地上有一块断成两截的金匾,一截正面朝上,一截背面朝上。正面朝上的那块断匾上留有一个半字,完整的那个字是“灵”字,半截的那个字只有一个“雨”字头。 “难道这里就是‘灵霄宝殿’?不太可能吧?那玉皇大帝还有那些神仙都跑哪里去了?”程琛胡思乱想着跟着白发老者从侧面绕了过去,三人直奔最深处。 沿路几乎都是一副大战过后的场景,被弄断的灵草,被打碎的宝物,被打断的门楼和破碎的墙壁,甚至有几段路的地上到处都散落着神光闪闪的兵器、法宝,这种俯首可拾的状态太让程琛心动了。可惜白发老者并没有停下来收敛宝物的意思,他也只能暗自惋惜了。 很快白发老者停在了一个建造结构相当奇特的高台前。与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建筑都有破损不同,这座高台不仅毫发无损,连进来时的复道回廊依旧处处玲珑剔透,周遭那几枝弯弯曲曲一人多高的千年珊瑚树晶莹夺目更是让程琛大开眼界。这处高台应是目前程琛所看到的唯一没有遭到破坏的地方。 说着高台建造奇异是有理由的,它上宽下窄只有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小径且不说。关键是它前面如弓背呈弧形陡峭而上,背后却如一根根的弓弦,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能把山道做得那么细。三人一个个拾阶而上到达高台之上。 高台正处弓弧的最中间的位置,三人站在高台向外望去景色截然不同。程琛不知另外两人在这里看到了什么,但是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现代,外面的天空中像是有人在放电影似的,只不知是将世间哪处的景象投影在上面,活灵活现与真人无异。 这时白发老者开口说道:“此处原为封神台。只是封神榜已无,封神台再也无法封神,不过用来转世倒是再好不过。你们眼前所见皆是你们可转世投胎之所。曹小将军应是毫无转世投胎之意,小友现在你要做决定了,是选择转世投胎还是借尸还魂?” 程琛面色犹豫,看了白发老者一眼,看对方脸上露出鼓励的表情,方才试探性的问了一下:“转世投胎和借尸还魂哪种方式会让我回去的机会更大一些?” 白发老者似乎没想到程琛对回去的执念有这么大,成仙之道都不足以吸引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你这执念太强,祸福参半。转世投胎即我在这里斩断你的尘缘让你重入轮回,虽我能保你一昧灵智不灭,但你与过去之缘已解,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借尸还魂倒可保存你今世之缘,但你借别人尸就要承受别人的因果,多是俗世拖累甚至会沾惹上滔天之祸,你可想好?” 程琛面露坚定之色点了点头说:“那我就要借尸还魂!” “罢了,罢了,一切都是缘法。”白发老者没有再劝,一挥手中拂尘程琛眼前的天空景象变幻又出现多处不同的场景来,这一次他看见了他之前扮演的那位年轻人身上,就是跑去郭子仪家没成差点被人打死,后来偶遇曹雪阳的那个年轻男子。程琛当时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连自己当时附身这人姓氏名谁、何方人士一概不清。 白发老者也注意到了程琛的目光,指着程琛看着的年轻男子说:“他名吴承恩,本是一个被弃于终南山里的弃婴,但颇有几分机缘恰好遇到抓鬼路过的驱魔真君钟馗。这钟馗成仙之前本就是终南山人,顿时觉得这弃婴与自己有缘就收养了这弃婴。钟馗一身仙法驱魔抓鬼无往不利,但授徒却完全不在行。又逢天地大变,天神出走、天仙消失,三大伏魔帝君均不知所踪,钟馗自然也在其中。吴承恩失了师傅无人指导,钟馗那身道法他本就只学了个皮毛,其自行修行时就出了纰漏丢了性命。” “他还会道法?我附身了,那我也会了?”程琛听了倒是眼中闪现出喜色。他从小可是听着《西游记》的故事长大的,要说对于神话故事一点不向往,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白发老者点了点头:“这也是我想要特别嘱咐于你的。这吴承恩一身法术虽然粗浅,可传承极高,直入天神帝君。特别是其中摄魂诀在仙家功法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驱魔抓妖的之法,一经修炼必会招来大鬼大妖。吴承恩之前修行,平常都有钟馗坐镇,那些不长眼被吸引过来的大妖大鬼自然都成了钟馗的盘中餐。可他自己独自修行,就又成了大妖大鬼的盘中餐。不过幸好是妖鬼上身只吃魂魄,要不然你可得不到这么干净且身体完好的全尸。所以就算你得了他的法术,用用尚可,学是绝对不要再学了,不然他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白发老者此刻察觉到曹雪阳脸上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不由问道,“曹小将军可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之处?” 曹雪阳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说:“我们天策府统领原本叫徐承恩,后来被圣上赐了姓改名叫李承恩,现在又来一个吴承恩,我怕那些兄弟们听到这个名字,又将他好一阵戏弄。” 程琛则不以为意的说:“名字一个符号而已,我无所谓的。不过吴承恩这个名字确实叫不得,我怕什么时候突然钻出个孙悟空,从耳朵里掏出个金箍棒把我骨头给拆了。反正他是个孤儿,那什么师傅又不知去哪里云游去了,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我以后就叫吴承天好了,也不挑了就选他吧。” 白发老者听到程琛口中蹦出的那三个字后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然后突然变了颜色,手中广口大袖一翻口中说到:“那你们就下去吧。” 程琛和曹雪阳只觉得眼中一黑,像是周围的一切被什么东西给罩住了,连一丝光线都没有了。好在这个时间不长,转眼两人眼前又大放光明,两人又回到了熟悉的世界。一人安坐在马上,一人则被绑在马屁股上。 这时,曹雪阳身旁的偏将伸出手,作势要推一下曹雪阳,同时伴随着他的问询声:“怎么了?将军,你怎么不动了?” 曹雪阳背在后背的枪此刻好像活过来一般,无手控制它,它却自己出现在了曹雪阳的身前拨开了偏将探过来的手掌。看到这一幕的曹雪阳似乎“醒”了过来,顺手接过枪,轻描淡写的说:“这人确实有点本事,方才他应是用法术带我入梦。现在过去了多久?” 偏将显然是被曹雪阳这神出鬼没的枪术给惊呆了,楞了一下才说:“约莫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啊!将军现在的枪法真是神出鬼没啊!” 曹雪阳听偏将这无意间的夸赞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枪确实如臂驱使感觉像是有生命了一样。刚才她只是下意识的想挡开偏将的手臂,枪就适时的出现在那里,难道真是受了刚才梦中的场还有鸿蒙气息的大雨的影响?想到这里,曹雪阳对已经跨上马坐在吴承天前方的十郎说:“这人叫吴承天,还是有点本事的。一会帮得上忙,让他坐到我身后来。”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却也无人出言反对。十郎也不犹豫,下马就将马屁股上的吴承天松了。再次看到吴承天的正脸,十郎楞了一愣,惊诧道:“咦,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前一刻这男子嘴巴肿得跟挂了跟大香肠似的,脸上、身上浑身上下都是灰,怎么从马屁股上下来就变成了一个小白脸,身上点尘不染不说,这小模样长得还不是一般的俊俏啊。难不成曹将军入梦看到的就是这张脸?难怪要换马的。不对、不对!曹将军可是那等贪图美色之人! 十郎想什么几乎都挂在脸上,于是众将的目光很快就从十郎的脸上转向了吴承天的脸上,这模样果然俊俏啊!这时,吴承天见众人看来也不慌,抖了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装模作样的深鞠了一躬说:“之前小生唐突,惊扰了众位……众位将军,还请绕过则个。”吴承天压根就不知道古代礼节,竟然把自己看戏看到的东西有样学样的照搬了出来,压根不知道小生是明朝后才有的称呼,这话说的奇奇怪怪的,弄得在场众人一时莫名。 曹雪阳眼里泛出无奈,想想那老神仙的话,最后还是帮吴承天打了个圆场道:“这人梦里自称是终南山伏魔帝君钟馗的徒弟,真假不论,且看他模样,确实是久居山林不知世事的,人有点痴态,你们知道就行。上来,走了!”后面半句显然是对着吴承天说的。 吴承天轻扯马尾,手脚姿势不变人如僵尸般的腾空而起,安然坐在了曹雪阳身后。他一点都不为自己刚才那拙劣的表现而尴尬,反而内心像是狗熊喝了蜜一样甜。因为他刚才成功的“融入”了吴承恩的身体和记忆里,突然间懂了不少以前想象都无法想象出来的功法,并成功尝试了一把吴承恩生前的法术。这是“勾魂术”中一个的小法术,名为“祛尘术”,将他身上的灰尘瞬间全部清洗干净,还他一身清爽。另外上马的姿势则是出自一门名为“鬼影迷踪”的身法。 吴承天亲身体验了一把成功施展了法术的快乐,心里都乐开了花。一门心思的审视着自己这具身体所学的各种法门。研究了好久后,一时自得意满,只觉得自己完全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忍不住坐在曹雪阳身后低吟起来:“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第四章 李府 第4章 李府 夜幕低垂,在通往李府的大道上两个身材高大魁梧的身形正急速前行。当先一人虽以迈入中年,但看上去相貌堂堂,可见年轻时应是英俊不凡。此人正是被当今圣上召回长安特许晋升的鸿胪卿、假御史中丞、四镇节度使高仙芝。他身后之人身高接近两米二,体态健硕,跟在高仙芝身后如小巨人一般,这人正是在军中所向披靡有“神通大将”之称李嗣业。 “嗣业,某知道你在军中无人敌,可从未听说你在这长安城中还有朋友,更没想到这平康坊的坊主居然还能卖你几分面子。不错,不错!”高仙芝一边疾走一边夸着李嗣业。 李嗣业谦虚的说:“长安城哪里有我的朋友,只是这坊主的儿子恰好是我当年跟随来曜大人征讨苏禄时的同袍而已。” “那还真是巧了。我可早就听说这长安宵禁严得厉害,那叫什么什么来着?鼓什么人散,反正鼓打完了你要还在街上走,抓住了就直接杖刑,我说好家伙!我可不想为这点小事闹到御史台去,有个坊主朋友,那应该好说话多了。”外界对这高仙芝的印象都是粗豪大度,没想到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在回长安之前就连长安的宵禁制度都打听清楚了。 “是鼓消人散,大人!每日傍晚时分顺天门会击鼓四百下,这个点就是要关城门了,没在这四百下里进城那只能等到第二天五更三点再进城了。这四百下击完会又击鼓六百下,这六百下就是要关坊门了。这六百下击完进出就得经过坊主同意了,若无公文谁都无法通行。最后还有一个就是承天门的街鼓,到承天门的街鼓都响了大家就得熄灯、睡觉、关门,不许外出。”既然上官对这方面感兴趣,李嗣业就长安城的宵禁制度详细的说了说。 “哎哟!没想到啊,没想到!此次带你回长安果然是带对了啊!我当时只当你是我的头号猛将,不带你回来带谁回来?现在才发现你居然还是个长安通,太好了,太好了!”一听李嗣业这粗汉居然能将长安城的宵禁都说得头头是道让高仙芝不禁喜出望外。他现在还不知道圣上会如何安排他,万一要是把他留置长安养老,他就得准备找一个靠得住的地头蛇帮他在长安谋划谋划,他万万没想到李嗣业居然会是个长安通。 “不过,能不留在长安最好!还是得找李相疏通、疏通,李相一定能帮我找到出路!”这些内心想法高仙芝自然不会说出口,却听到李嗣业说:“到了,大人!”两人说话间已来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占地相当大的豪宅,门府上挂着一个高大的牌匾名为“留香阁”。平康坊都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寸土寸金,能在这里置下这么大一片土地,不难想象此人的身份,此处正是当朝宰相李林甫的府邸。 两人叩门,被问清来意后自有仆人将二人引进偏房稍坐,殷大总管则去正房通禀。 殷大总管敲门入内,李林甫正埋首案头,桌前堆了一叠高的尺牍,也不知写给谁的。看见殷大总管进来,停笔抬头问道:“怎么?这个点还有访客?” 殷大总管低头回答:“是刚被圣上召回长安的高节度使,他带着他的手下大将李嗣业前来拜访。” 李林甫将手中的毛笔搭在笔架上,本欲起身复又安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说:“这些蕃将还是得让他们等等,磨磨他们的锐气。” 随后,李林甫将茶盖将面上的茶叶沏了一下,喝下了一口茶后方问:“赵奉璋的事,御史台那边派谁去的?人出发了没?” “王鉷说了,他说他已指派了御史台最能干的侍御史知杂事吕瑞专门督办的。我过去的时候人就出发了,现在应该已经把那赵奉璋给抓了——” 殷大总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林甫强硬的打断道:“抓了怎么行?关在御史台狱浪费粮食?这种人,我就要他们给我把他就地打死!什么个东西,还敢告御状!背后还不知道谁在使刀子呢?不杀不足以震慑那些个小人!等他被打死了,我还要跟那些朝廷的谏官好好谈谈,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立仗马。快去办!” 殷大总管闻言连声点头称是:“是、是、是,我这就按照您的要求去跟王鉷说。王鉷之前答应得还是非常爽快的,说是一定要帮您出这口恶气!” “这王鉷还是很上道的,不枉我提拔他一场。”王鉷就是当朝的御史大夫,算是御史台的头。当初王鉷跟杨国忠两人的都想当御史大夫,却是李林甫暗中帮了忙,王鉷就成了御史大夫。杨国忠为这事至今都恨极了李林甫却又不敢声张,“不过你也别急着走,现在外面怕是宵禁了吧?这个时候你出面多不合适。让杨柏和吕千军去,他们都是长安的地头蛇,吕千军跟吕瑞还是姻亲,他们比你好说话。” “哦,对了,腾空呢?派人去把她带回了来吗?”这李林甫嘴里的“腾空”是李林甫的女儿李腾空,很小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跟她起字就被仙人接去了庐山修道,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家里人联系过。李林甫平时也想不起这个女儿,只是最近做了个恶梦,又找不到可以帮他解梦之人,他才想起了这个女儿。 最近接连几个星期李林甫老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总有一个白皙多须、个人高大的男子一直贴着他,贴到他身上推都推不开。一开始李林甫也没理会,后来经常做就让他觉得这梦一定是有什么寓意,极大可能是暗示有人要顶替他现在的位置,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危险了。所以他这几周都在找个能帮他解梦的人。之前皇宫里倒是有几个有本事的道士,像最着名的张果、叶法善、罗公远,那都是他亲眼见过神仙般的人物。不过这三个一个升天了,一个早就不见了踪迹,剩下的罗公远平时根本就不搭理他,有事也只听圣上的,他根本使唤不动。没得法,李林甫只得求助那个被仙人带走的女儿李腾空。她好歹也算是跟着仙人学了十几年了,解个梦应该不难。可是他连去了好几封信都不见回信,这才急着派人去把李腾空给召回来。 “我也是刚收到了小禄传过来的消息,正打算向您汇报就碰到家里来了访客。”殷大总管上前将怀里的一封信递到李林甫手里说,“小姐不愿回来,这是她给您写的回信,小禄还在那边候着呢。” 李林甫皱着眉头拿过信看了起来,却看眉头皱得越紧,看完之后一巴掌狠狠的把信拍在了桌子上,怒斥道:“这个不孝的东西,只听师傅话,我这个做父亲的都叫不回她了?真是翅膀硬了会飞了,不但不回来给我解梦,居然还咒我,说我没几年好运了,小心盛极必衰。这是人话吗?这死丫头,求了个仙求得连爹娘都给忘了,这求的是个什么仙——” 李林甫话音还未落,天空突然凭地响起一道惊雷,把李林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步抢到窗户边和殷总管一起探头向外看去。外面夜幕低垂,无风无雨,这雷声来得蹊跷啊!屋内两人面面相觑后,就谁也没再提李腾空的事。 看着屋内尴尬,殷总管适时的将话题转移到外面还在等着的两名访客身上:“大人,您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那外面坐的节度使——?” “对、对、对,是该见一下了。这些异族的老大粗不仅不会威胁到我的相位,还会成为我极佳的助力,是该笼络一下。就都让他们成为大将军吧,看这天下还有谁敢说我的不是!”说到这里,李林甫得意的哈哈大笑,边笑边走出了门。这次殷大总管没有跟随,而是转向了后院去找李林甫交待的杨柏和吕千军两人,因为殷大总管知道这赵奉璋的事才是李林甫现在最为头疼的事。 …… “咸宁太守,赵奉璋?”正在床上酣睡的赵奉璋和汝惠贞从睡梦中被人惊醒,然后仿佛就进入了一场噩梦之中。一群如狼似虎的差役闯入他的家中,当先几人不由分说的扯着他的头发将他从床上拽下了地,然后就逼他跪在地上,双手缚于身后。待问清了他就是赵奉璋后,先是一顿毒打,接着问话,话还没问玩不由分说的又是一顿毒打。赵奉璋一文弱书生哪里受得了这些,直接整个人就晕了过去。整个过程除了赵奉璋之外,赵奉璋的所有家人都被差役拿刀架着躲在一旁瑟瑟发抖,汝惠贞则一手将被驱赶过来的女儿护在身下,动都不敢动。 看赵奉璋晕了过去,吕瑞挑了挑眉,手一指旁边的差役道:“把人压回御史台狱。就这么个东西,还让我们大家伙赶着夜路跑这一趟。”旁边差役听到,连忙有几个上前穿过赵奉璋的腋下将赵奉璋拖起来就往外走。咸宁太守对于旁人也许好歹也算是个官员需要给一点体面,但在御史台所抓过的官员里,这么区区一个咸宁太守还真上不了台面。吕瑞心里还不舒服呢,要不是知道这是李相的事,就算是王鉷要他来,他也不会这么急着催着众人赶夜路过来。 “那剩下的怎么处理?”众差役中上来一个腆着脸向吕瑞问着。 吕瑞自然知道底下这帮人什么意思,瞥了被拖走的赵奉璋一眼,轻描淡写的说:“老规矩!我还是那句话,都是求财别伤到人了!” “好咧,就等御史大人这句话了!”吕瑞一点头众人脸上不由得都喜形于色,众差役一个个像是看见了肥羊的饿狼一般,立刻分散开来在赵奉璋家里翻箱倒柜起来。 此时天刚蒙蒙亮,赵颖本还迷迷糊糊地,一见这种场景立刻就被吓醒了,急得哇哇大哭起来。一旁的汝惠贞则一手揽着她,一头拍着她的背安抚低声安抚道:“别怕,孩子别怕。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但从汝惠贞那颤抖的手,显然这位母亲的情绪并非像她说得那么镇定。 女孩的哭声顿时把其中一个差役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显然这家伙不仅贪财,而且好色。刚才光线不好没看清楚,现在贴得这么近,只见他色眯眯的盯着汝惠贞,凑到吕瑞跟前问:“大人,这姓赵的得罪了李相,肯定是活不成了。要是他被判了抄家,这对母子——” “狗贼,你们还真是无法无天了!”这差役话还没说完,一道寒光从汝惠贞的身后射出,那差役没反应过来,一柄轻剑已贯胸而入,转眼那差役眼神涣散,软趴趴的倒了下来,显然是活不成了。这时,一众差役才反应过来,乱叫着:“有刺客!” “大胆狂徒!” “快来保护大人!” “……” 而大人呢?吕瑞在这些差役反应之前,早已两个蹿步直接跳出了赵家,落在了赵府门外。从吕瑞虽然看上去颇为狼狈实际上却很迅速的身法来看,他显然是有练过的。不仅练过,而且从众差役的反应方式来看,看来还很熟练。因为就在汝惠贞身后那道身影将利剑从被他杀掉的差役胸口拔出来时,他身前的院子中御史台的差役门已经组织好阵型将吕瑞死死的挡在了身后。显然这种事干了不止一次两次了。 “惠贞姐,你带着颖儿跟着我,我带着你们杀出去!”叶白倒不是不想先出手就赵奉璋,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他本来想直接挟持吕瑞让他放人,然后他带着赵奉璋一家逃走。哪知这吕瑞行事非常小心,总会有几个差役挡在他身前。好不容易只剩一个了,哪知这吕瑞逃跑功夫这么好,他刚杀完人这吕瑞就已经蹿出院子了。没办法只能先保护赵奉璋的老婆和孩子先行离开,然后再来想办法就赵奉璋。 “又是哪里来的狂徒?目无王法、仗剑行凶,我劝你还是弃剑伏法,某要自误。”吕瑞站定后一摆官威,嘴里那是义正言辞。 叶白则侧眼目注汝惠贞扶着赵颖站起来后,当即持剑冲入差役之中,剑若惊鸿、人如游龙,在差役与差役的缝隙之间打着转,站立、出剑、转身,一剑出去差役们非死即伤,而差役们的攻击却连他的衣角都挨不上,反应速度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 随着叶白所过之处差役纷纷或死或伤的倒下,汝惠贞咬了咬牙,半扶半拽着女儿紧紧跟在叶白身后。而这时叶白已接近大院门口,他对着不远门外的吕瑞说:“哪里来的王法?难不成这王法是出自你的口,还是李林甫的口啊?难不成是你要当王,还是这李林甫要当王了?他的命令都能成王法了?那这伪王法我更是要破除干净,省得更多无辜的人受害!” 一边说,叶白手中的剑可没停,转眼间吕瑞身前的差役都倒下了,叶白的剑直指吕瑞而去。这下吕瑞慌了,也不再废话径直向后逃。叶白眼见这吕瑞要逃,从怀中掏出一支匕首,如飞鸟投林般的向吕瑞掷去。这匕首划破长空、宛若流星,这吕瑞肯定是反应不过来的。眼看这吕瑞就要被这匕首给扎死,却不知从那里飞出一杆长枪将那匕首给挑飞,声音随后才传来:“哥哥莫慌,我来助你!” 第五章 冲突 第5章 冲突 这时吕瑞身边落下两个人,持枪的那个中年人马脸鹰钩鼻、眼睛狭长、身材中等,落下后眼睛就死死的盯着叶白。另外一人则是拿着一对双刀,脸型轮廓、眉眼间和吕瑞还有几分相似,刚才说话的就是此人。这两人就是李林甫府上名义上的护卫实际收留的江湖客,专门帮李林甫处理这些江湖人士的。两人在江湖上都各有各的名号,拿枪的叫“铁枪郎”杨柏,拿双刀的叫“花匠”吕千军。正所谓名字有叫错的,绰号没有起错的,真正的江湖人一听这俩的诨号就知道这两人手底下没什么真东西,所以杨柏和吕千军与江湖人打交道从来不会自报名号,只是来自己宰相府的名字来压人。 吕千军刀锋一转,一瞬间在空中雕出一个漂亮的刀花。亮出这一手后,吕千军振声说:“哪里冒出来的野人?当朝宰相点名道姓要杀的人也敢拦,不想活了?!小东西,报上名来!” 江湖人行江湖事。虽然有点看不上对方杂耍式的刀花表演,但对方既然问了,叶白也清了清嗓子报了他的名号:“藏剑山庄叶白。” “藏剑山庄?江南那边的那个?你们不都是群打剑的铁匠吗,还敢跑来长安来掺和这种事?真是不知死活!”吕千军继续双手飞快的舞动着手中的双刀,双刀快得在空中划出残影,刀光的残影依稀有点花瓣的模样,“小子,你看得清我手中的快刀吗?如果你连我的刀都看不清我看你还是乘早滚吧。看你乳臭未干,老子心情好不想杀你,快点滚!”吕千军一边双手舞刀不停,一边非常嚣张的对叶白说。 叶白没有理会吕千军的叫嚣,反而伸出一只手轻轻将身后的汝惠贞母女二人往后推了推说:“你们再往后一点点。”说完,叶白将自己的剑收回了剑鞘。正当对面三人以为这小子被吕千军的快刀给吓住了时,叶白从背后拔出一把重剑。这是一把长约四尺,重三十八斤,宽身无锋的大剑,之前谁都没有留意到叶白身后居然还背着这么重的一个铁疙瘩。 看到这一幕,一旁一直不曾说话的杨柏脸色不由得变了变,背着这样一把剑还能如此轻松自动,可见此人早已习惯了自己的重剑。对于武者而言,手中兵器就是自己的第二条生命,能够熟练掌握一种已属不易,能够在重剑与轻剑中切换这个剑术就不容小觑。他旁边的绣花枕头吕千军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轻的不行换重的了?我这快刀你轻剑都躲不开,还换成更笨的重剑怕不是个大傻子!哈哈哈哈——” 就在吕千军的嘲笑声中,叶白低吟一声:“风来吴山!”只见他以剑尖为轴心旋转起来并高高跃起,人与剑在空中高速的转着圈,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像一颗流星一样从三人的头顶直接砸下。 叶白的动作三人看得分明,但是等他们反应过来叶白已随着他的剑来到了三人的头顶之上,剑锋未至一股如山的重压从头顶处压来。杨柏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式“龙抬头”挺枪上挑,欲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挑开头顶重剑。哪知杨柏的这一式借力打力根本无力可借,叶白的剑势浑然一体、坚如磐石,枪尖与剑身相击竟蹦出火花,杨柏的铁枪被迅速荡开,他只感觉一股如山的力道从枪尖处袭来,自己完全承受不住。杨柏使出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枪尖上才保住了这根长枪,人却承受不住往后退去。连退了七八步后,像是被巨锤迎面捶中胸口,杨柏只觉得心头一甜,一口老血喷出,整个人扶着枪身单膝跪倒在地,这才舒服许多。 再看另外二人,吕千军举双刀与叶白相抗,哪知那重剑摧枯拉朽般直接将吕千军的双刀震得粉碎,剑气裹挟着吕千军双刀裂开的无数碎刃,悉数压进了剑势覆盖的两人身体里,感觉吕瑞和吕千军如被千刀万剐般,浑身浴血且处处布满了刀痕不说,身材还有数不清的小洞,每一个都插着一个锋利的刀刃碎片。 “砰!”的一声巨响,这是叶白这一剑最后砸在地面时的声响这时才传了过来。地面裂开,烟尘滚滚。尘土散去,杨柏才看见叶白身下躺倒的两具血人般的尸体,立刻拔腿就跑。 杨柏这一跑反而提醒了叶白,因为杨柏并没有直接往回跑,而是向着之前押着赵奉璋的那辆马车上跑去。叶白重剑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来到汝惠贞母女二人身边说:“姐姐还请捎带。我既然杀了人,不如所幸救了姐夫。”边说边将重剑收回背上鞘中,又拔出了腰间的轻剑。 “那就拜托叶少侠了!”汝惠贞倒是颇有几分侠气,看见叶白在她们眼前杀人也没有太过吃惊的表情,倒是赵颖还在她妈怀里抖得更筛糠似的,显然是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 “快走!”看了一眼身后的叶白,杨柏如大鸟一般跃至囚车旁催促着御史台的差役。这时差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扬起马鞭催马启程。 “追风踏月。”叶白再次低吟一声,脚下重重往地上一跺,人腾空而起,像踩着风一般凭空向着马车的方向纵去。 囚车的速度能有多快?更何况杨柏和那两个差役都是步行,叶白转眼就已追到了近前。这时前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随着马蹄声一队人快马加鞭直奔这个方向而来。叶白仅仅犹豫了一下,瞬间还是决定先救了赵奉璋,轻剑化成一道剑光斩下。杨柏这一手铁枪使得还是中规中矩,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长长的铁枪如马鞭一般向叶白抽去,瞬间将叶白连人带剑一起扫了出去。 剑枪相击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力,杨柏内心一惊,转眼看去叶白已像大鸟般再次高高跃起纵向囚车前方。原来叶白这一剑化实为虚,化斩为贴,剑身迎着杨柏扫来的枪杆一贴,借力整个人在半空翻了个筋斗,轻剑收鞘重剑出鞘,一剑力劈华山。这次方是真斩,速度和力量与方才那一斩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直接连马屁股和囚车前面的把手一起劈断了。马儿吃痛又失了束缚狂奔而去,正好冲向了迎面赶来的这一队人。 不管这队人是干什么的,这匹发狂的马都会阻他们一阻给自己救赵奉璋争取时间。叶白落地后迎着杨柏追过来的一枪迅速的扫了囚车里的赵奉璋几眼。此次囚车里的赵奉璋已经醒了,正愤怒的挣扎着要从囚车里出来,嘴里还在大叫:“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是李林甫那奸贼派过来的吗?” 叶白大巧若拙,无锋重剑没什么招式,只是横举起来顺势一拍就将杨柏的铁枪直接从他手中拍飞出去,杨柏虎口震裂已隐有血痕。这时叶白听到身后想起一声响亮的马鞭声,然而身后没感到任何动静,显然这马鞭不是冲着他来的。叶白顾忌不了那么多,对着囚车中的赵奉璋喊道:“赵兄,贴向一边,我来破了它!”赵奉璋闻言,连忙抱着囚车一边的木栅栏,整个人都贴上去。叶白重剑用力向另一边劈下,重剑摧枯拉朽的将囚车的一边斩得七零八落,赵奉璋顺势也从破烂的囚车中逃了出来。 这时叶白身后传来一个豪气的女声道:“重剑无锋?藏剑山庄的嫡传弟子现在到长安都不向天策府报备了啊?!看来有时间我曹雪阳得去江南转一转了,免得他们又忘了我天策府的军威!来,接我这一枪!” 叶白虽看不见身后之人,但仅凭对方先出声后出枪也知道此人武德不错,比刚才那个手上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却喜欢虚言恫吓之人要强多了。不过同时叶白也苦笑了一下,因为只听风声他就知道这一枪他躲不了。 为何躲不了,还要从叶白此次远行前家主叶少卿交待的那句话说起。那句话就七个字——“四绝八门五不归”。这是天下所有有门派的江湖人迈入江湖前都会被老一辈拉过去耳提命面的东西。了解些江湖大势,别哪一天无故得罪了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四绝”说的是天下四位武力巅峰之人,分别是“剑绝”裴旻、“枪绝”罗兴义、“力绝”李嗣业、“身绝”公孙氏。这四位在各自的武艺上都达到了巅峰造极的程度,在江湖或是沙场上的千锤百炼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要招惹,遇上了更要毕恭毕敬,不要心存侥幸,更不要不知天高地厚跑去挑战,没人给你收尸。不过这四人两个在大唐军队,一人在皇宫当差,能够遇上这三人的概率极低。唯有公孙氏经营舞坊偶尔会有在江湖走动。但公孙氏与人和善,只要不是为非作歹之辈,遇到了反而会有好处。 相比“四绝”,“八门”的门徒则多在江湖上行走,极容易遇到。“八门”囊括了天下名气最盛,汇聚的江湖人物最多,或者事迹被江湖人传颂的最多的八个门派,分别是三山、两观、一谷、一庙、一府。三山两观为普陀山、方寸山、雪山和五庄观、庐山观,这三山两观之所以在江湖闻名不仅因为这五处在外行走的门徒手法不是凡俗,且此五处俱都有仙人传说,还都曾经发生过有万人目睹的仙人飞升的景象。一谷为百花谷,传闻里面住着一位百花仙子,虽不知真假,但百花谷的门徒剑法飘逸不似凡间剑法,有的还会仙法,江湖传闻剑绝裴旻和身绝公孙氏都是百花谷门徒。一庙指的是钱塘江的龙王庙,据说这里传授各种龙宫秘技,学成即可入海进入真正的龙宫,学会龙宫真正的本领且不说,幸运的还能迎娶龙女做老婆。江湖传闻力绝李嗣业就曾在龙王庙里学艺,最后还入了龙宫,得赐了一枚大力丸才会有如此神力。最后这一府就是天策府了,天策府里搜集并整理了隋唐大将的所有武艺,并通过潜心钻研和在实战中不断推演,最后形成了一套绝学,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枪绝罗兴义。不过因为罗兴义已经很少出手,江湖中人对于他的徒弟更为熟悉。没错了,正是地煞营领军曹雪阳。枪绝罗兴义将隋唐名将罗艺、罗成的绝世花枪演变并发扬光大,创出了一套更为知名的枪法——“霸王枪法”,罗兴义曾用霸王枪法从安西打到了大食,攻克上百个据点,所有与罗兴义交手的敌将均是一枪毙命没出过第二枪。直接打下了吐蕃与大食扶持的傀儡国的国都——阿勒达都城。 霸王枪法到了曹雪阳手中威力不遑多让,因是背后出手曹雪阳只用了三成的力道。尽管如此,在叶白的直觉中,从背后传来的压抑感和威胁感已经拉满。叶白比相信自己的剑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天赋才能让他出人头地,从藏剑山庄的芸芸剑童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嫡传弟子。叶白不再犹豫,直接使出了掏箱底的功夫“破釜沉舟”。 这是一门通过逆转心法,让体内内力产生类似于“自爆”效果的内力激荡,从而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身体的抗击打能力和内力的运转速度。这一招使用的条件高不说,需要修炼重剑(重剑非藏剑山庄嫡传弟子不能学习)五年以上,打铁十年以上,才能拓宽经脉达到使用“破釜沉舟”的程度。而且副作用也非常大,在“破釜沉舟”效果结束后,体内经脉将进入紊乱期,短则两三个星期,长则一个月都无法调理内息。这个过程别说使用内力,就算是运转心法都做不到,浑身上下时不时还如扎针般的疼痛。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使用这一招。 不过在使用“破釜沉舟”的过程中,叶白的感觉还是前所未有的好的,他从来没用如此轻松的感受到自己对于手中重剑的掌握,就像了解自己的身体一般。 “平湖断月。”叶白扭身重剑回斩,无锋重剑的力道显然比之前在使“风来吴山”时更重、更沉却也更快。 “呛!”的一声爆鸣,众人只觉得耳边像是响起了一声炸雷,剑枪相接居然涌出了一股无形的空气波动,以交接处为核心向两边荡去,一众骑兵的马都被惊得前脚直立而起,唯有曹雪阳坐下的马纹丝不动,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这股冲击。 “咦!不错嘛,这力道有点李嗣业的味道了。”曹雪阳感受到从枪身传来的震击,有点见猎心喜。她刚刚突破,领悟了枪法更深一层次的奥义,正缺一个对手。本来她对眼前这藏剑山庄的小子是不怎么看好的,只是不喜他仗着自己的重剑欺负一个不怎么会使枪的,想随手教训一下。没想到这一枪却给了她惊喜,这小子重剑上的力道相当不错,有一两分力绝李嗣业一力降十会的味道了。 “再来!”曹雪阳表情稍微认真了些,单手轻拍马头,人冲天而起,枪势如龙卷起周边空气,竟有数不清的如珍珠般的气珠浮在枪身周围,枪气都已实质化形成了一道珠帘般的朝着地上的叶白卷去。这正是“霸王枪法”中的杀招之一——“珍珠倒卷帘”。 第六章 入梦 第6章 入梦 叶白一边内心暗自叫苦,一边不得不一脸沉重的举剑迎敌。他本以为自己开了“破釜沉舟”后就能占据上风,哪知事实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见识到面前这一招,他才知道自己刚才拼尽全力接得那一枪只是这女子的一个试招,根本就没用全力。早知道这女子这么厉害,当初就应该直接跑。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无用了,先想办法应付眼前这一招吧。这枪气所裹挟的气珠已经让他心中的威胁感爆棚了,这也让他意识到这珍珠般的颗颗气珠可不只是好看而已。 “剑卷西风。”电光火石之间叶白也想不到更好的破解招式,只能用一招攻击范围最大的,以攻对攻来破解。只见叶白挥剑上撩,重剑从地上卷起一阵狂风,那声势似乎是要将地皮都刮起,但此时曹雪阳的下击的枪势还未到,叶白就顺势以自身为轴舞着重剑平地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划了一个呈螺旋状的圆。而当这一个圆变成圈旋转起来后,叶白的剑势和速度都陡然提升了一倍还不止,转眼叶白就像一道小旋风般的转了起来,并且剑势和速度都越来越强。然而毕竟时间太短,第三圈还没转完就戛然而止,曹雪阳的枪帘已经卷了过来。 外人只见从天飞下一卷“枪帘”与平地突然刮起的“小旋风”撞在了一起,然后“枪帘”中密集的“小珍珠”打在“小旋风”上,发出那种雨打芭蕉般清脆的气爆声。 气爆声过,枪气与剑气转瞬都消失不见,只看见叶白斜斜的拄着剑半跪在地上,整个人像是经历过一场大爆炸,衣服被炸得千疮百孔,露在外面的不少皮肉都被炸裂翻开不说,关键是整个人明显呈现出一种萎靡之态,似乎耗尽了力气一般。再反观曹雪阳,跟没事人一般收枪走了过去,这一刻高下立判。 看着叶白跪倒在自己面前曹雪阳似乎并不意外,随手将长枪收于后背信步往前走去。在走过叶白身边时曹雪阳这样说:“在你这个年龄能够挡我这一枪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虽还是没有让我尽兴,可也算很不错了。可惜没学好,居然连御史都敢杀,看来有空我得亲自去一趟江南见见你们庄主了,让他知道这王法两个字怎么写!把他先给我绑了。”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跟她后面的部下们说的。 曹雪阳最后一下确实收了力,不然叶白就不只是这些皮肉伤了。通过这一次的出手,也让曹雪阳清楚了自身的状态,确实明显提高了一个境界,自己对这一招的把控已经达到了入微的程度,几乎枪势中的每一个气珠的变化她都能收控由心。她师傅枪绝“罗兴义”练枪三十年,在不断的厮杀中才慢慢达到这种境界。没想到她现在突然间就掌握了,这让曹雪阳不由感叹之前入梦那场造化的神妙。 赵奉璋还想逃,曹雪阳手一甩,那支本来已经被她插在身后的长枪不知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她手中,然后被她如标枪般的掷了出去,正好钉在了赵奉璋向前跑的脚尖处。长枪几乎是贴着赵奉璋向前跑的右脚的脚尖处,连着鞋子一起狠狠的扎进了土里,挡在赵奉璋身前的枪杆还在晃动。赵奉璋被这长枪的力道给带着一屁股坐了下去。 “咸宁太守,赵奉璋?”曹雪阳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赵奉璋,内心觉得跟自己之前想象的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书生形象不太一致,不由的随口问了一句。 赵奉璋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看着曹雪阳,用一种豁出去的表情说:“你是要带我去御史台狱吗?哼!李林甫这个奸臣,就算我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曹雪阳摇了摇头:“我们是天策府的,圣上命我们来这里保护你,免得你真被李林甫给杀了。” 曹雪阳这话一出,赵奉璋脸上立刻露出狂喜的表情:“是圣上要你们来的?圣上知道这个事了?”说着说着,赵奉璋突然又抱头痛哭起来,“圣上终于知道了,终于知道了………” 曹雪阳见这赵奉璋坐在地上一会哭一会笑的,也没理他,对着身后的人说:“找个秘密据点,暂时先把赵太守一家安置起来,派些靠得住的人手跟着赵太守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这时,赵奉璋才如梦方醒般的站起来就要拉曹雪阳,哪知道他鞋子还被钉在地上,爬起来又跌了回去,嘴里却急切的说:“快!快!快带我去见圣上,我要把李林甫这些年做的恶事一一禀告给圣上。” 曹雪阳轻轻拔起那根钉住了赵奉璋右脚的长枪,不带任何表情地说:“圣上并没有召见赵太守的意思,只是要我等保护你的安全。圣上派我来另有要事,安全方面你找我偏将就好。” 曹雪阳说完也不理赵奉璋一脸失望的表情,回头去找吴承天。吴承天此刻方从马上下来,正像在动物园里看猩猩一样看着被士兵捆绑起来的叶白。曹雪阳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吴承天在叶白身边小声说道:“你们的功夫都好劲爆啊!啧、啧、啧,这一枪的威力怕不是相当于一个手榴弹了啊!你看这炸得皮开肉绽的,这尼玛我要是说古武器有这威力还不会被水友给喷死?别说,这古代是真好,武力这么高还能长得娇滴滴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这可比现代的那些肌肉女看起来要养眼多了……” 吴承天的浑话曹雪阳其实能听懂个大概,但想梦里那老神仙都说这是个痴人,曹雪阳也懒得跟他一般计较,直接开口命令道:“吴承天,该做正事了。你答应我帮我找到那人的!” “哦,哦!好的,好的,我来了!”吴承天走到了曹雪阳身边,指了指一旁呆若木鸡的赵奉璋问,“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赵奉璋?” 曹雪阳点了点头。 “行吧,我试试。”说着吴承天就将手搭在了赵奉璋肩上,赵奉璋只觉得身体一轻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他环顾四周只见大雾迷茫什么也看不清。这时他听到有两个人在他身边对话,一个人说:“老神仙,我将人带过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另外一个声音比较苍老,听起来应是一个老者,他说:“无需管他,你且过来。之前这人身上的功法你都不要继续修行了,我且传你一套‘回梦心经’,这本是月宫痴梦仙子一派不传之秘,你且先学着。大劫将起,到时我也不可能时时照拂于你,这回梦之法或可解你燃眉之急。” 接着,赵奉璋就听这老者讲起了“回梦心经”。这仙法果然玄妙,运行法门复杂无比但听着听着你的身体却会不由自主的记忆下来并按照这个法门自发的运行。每运行一次赵奉璋心头都会变得安静与空灵,并随之而来自然而然的就懂了许多不明白的道理,还有一些如何施展法术的技巧。比如他刚刚就自行领悟了一门“入梦术”的法术,效果是让一个人快速入梦。难怪叫“回梦心经”,里面几乎全都是和梦有关的知识。 “这机会真是太难得了,我赵奉璋如今也有了仙缘。等待学艺有成,我就把这李林甫引入梦中,好好惩戒这奸人。”赵奉璋正想着突然听到之前的那名男子说:“老神仙,这人听得到我们说话吗?” 男子的话一下就让赵奉璋的心揪了起来,他生怕被老者发现断了他的仙缘。老者却说:“这‘回梦心经’你可是都学会了?领悟了几个法术?” 男子道:“不知道算不算是学会,运行了七八次后,它就散了。各种法术掌握了大概八个吧。因为有一个我不确定算不算法术。” 一旁赵奉璋听得为之汗颜。他一次心经都没有运转完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人家都已经运转了七八次了。他就领悟了一个“入梦术”已经在心里乐开了花,人家法术都领悟八个了。这人和人真的没法比。 老者之前说话都非常舒缓让人听得非常舒服,这次语速却明显急切了些:“可是变化之术?” 男子立刻回答:“对,感觉和之前的法术类型完全不同。我之前学了‘入梦术’、‘蚀梦术’、‘幻梦术’、‘惊梦术’、‘回梦术’、‘定魂术’、‘圆月诀’基本都和梦有关,最后这个‘太阴化狐’好像是变成一只狐狸?” 老者解释起来:“你之前灵魂吸收了一丝鸿蒙之气,激发了这‘回梦心经’的特殊变化——太阴化形。太阴之气可化天下万物,其中化狐和化蛇的变化最难掌握。化狐之后可以大幅提升你的灵魂品质可几近与半仙,就算是对着道行比你高深许多的神仙使用,依然有些极高的成功率。” 男子似乎对变幻成狐狸很有兴趣,语气听起来有些兴奋:“那我能变成狐狸吗?” 老者回答道:“‘回梦心经’是灵魂法门,可以让你的魂体短时间内变成狐狸,身体却不行。” “哦!”这个回答似乎让男子有点失望,他又把话题转移到赵奉璋的身上,“这些都让他听去了真的没关系吗?” 赵奉璋现在恨死了这个男子,自己古里古怪居然喜欢变成狐狸且不说,还几次差点打断了他的仙缘。赵奉璋已经感觉了自己的第一次“回梦心经”的运转就要完成了,可别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啊! 老者随手一挥,赵奉璋眼前的雾就散了。他清楚的看到了吴承天和一个白发老者正面对面的盘膝而坐,就坐在他的身旁。白发老者看了赵奉璋一眼,微微一笑转头对吴承天说:“这里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梦而已,你看看用什么法门让他忘记这一切,然后找到你想要的吧。”说着说着白发老者的身影就化成了一团烟雾,转眼消散不见了。 赵奉璋刚想开口就看见了吴承天的眼睛,“他不应该正坐在我身边吗?我怎么能看到他的眼睛?”赵奉璋还没想明白,只觉得眼前一阵迷糊就倒地睡了过去。 “居然还能在自己的梦里睡觉,那我是不是得再去他梦里的梦里去找答案?额……这算是套娃吗?”吴承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双手手指飞速的动着,速度快到只能看到残影,最后双手手指掐出一个奇怪的手诀,“这样就成了?然后呢?怎么都没有一个法术操作使用说明书呢?” 吴承天掐完手诀后尴尬的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不仅因为是第一次,主要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变化,“这里也没有一个系统提醒,我到底法术施放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应该没失败,失败了应该有反噬或者什么反应的。但成功了我该怎么进去呢?要是有个门,或者一个门把手什么之类的提示——”吴承天正又在自言自语时,他前方的空气中凭空悬浮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金漆狮面门环。 “哇!这么高端,还是声控的。”吴承天立刻把手伸进门环往自己怀里的方向拉。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慢慢浮出一扇被他缓缓拉开的大门,吴承天信步走了进去。 门里的景象和吴承天之前想象的有点不同,他以为会是直接进入赵奉璋梦里的世界里,哪知进来却发现这里只有一颗约两人高的树立在正中。不知道是因为他开门的缘故还是什么,突然起了一阵大风,不少树叶随风飘落。当吴承天看向一片树叶时,这树叶竟在慢慢变大不说,叶面朝着吴承天的方面竟然变得跟镜面一般,上面出现了人物、场景还有各种互动的景象。 吴承天认真的看着那片叶面上的景象,叶子也越来越大,并开始缓缓向吴承天的方向飘来。当几乎贴到吴承天的脸上时,吴承天基本上也了解了这篇叶子里所讲的故事。里面讲的是赵奉璋突然得到了圣上的青睐和重用,成功扳倒了李林甫后,赵奉璋将李林甫的族人统统流放抄家的故事。里面好像有个不知是李林甫的儿子还是孙子的,这个人应该跟赵奉璋有很深的过节。因为这个人不仅出现了很多次,而且每次这个人倒霉赵奉璋都显得非常开心。这个人也可能是赵奉璋一直想扳倒李林甫的原始动力。不过这与吴承天毫无关系,他都不知道这里面的人是谁,他只是来找曹雪阳口中李隆基梦里的那个仙女而已。 又看了几片飘落的树叶,吴承天隐约知道了这一片片叶子就是承载着赵奉璋梦的东西,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景象他反正也弄不懂。而且他还发现,这些飘下的树叶并不会落地,快到地上了还会慢慢往上飞,但也不会飞过树的高度。 有了这个发现吴承天找人的速度就快了许多,他直接看每片树叶里有没有李林甫这个人物的出现。这也幸亏他大致完整的看完了第一片落叶,大致知道了几个重要人物的样子,比如李林甫长什么样,李隆基长什么样,要不然还真是两眼一抹黑。不过赵奉璋梦里李林甫出现的概率还真不少,吴承天看了四片叶子都没看到仙女出现。他不由得有点心急,因为他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逝和外界是怎么换算的,现在外界到底过去了多久。然而就在吴承天看着第五片跟李林甫有关的内容时,吴承天觉得眼皮子一阵跳动,那叶子突然间大放光芒,一个女子的轻喝从叶子里传了出来:“无知小辈,也敢在梦中窥我!” 只见一道犀利清冷的寒光从那片叶子中直向吴承天射来。 第七章 回京 第7章 回京 寒光在吴承天的眼中陡然放大,待他看清那是一柄通体透明、寒气四溢的宝剑时,那剑已经将他当胸贯穿,吴承天化作一道虚影消散开去。 “咦,太师伯的‘幻梦术’?凡间居然还有痴梦仙姑一脉的传承。”那女子轻咦一声后眼神一转,扫向某个空无一物的地方,冲着那个方向说,“你也算是我月宫道统在人间的传承,即是同门我可以给你行个方便。你若要寻我,可于十日后来安义坊贞顺皇后庙。”女子说完手一招,那寒光宝剑倒飞回那片树叶中,然后“砰”的一声响,那片树叶化作点点星光炸裂开去。 “我滴天!要不是我一向小心谨慎,差点就嗝屁了。”这时,方才女子面朝的地方,吴承天拍着自己噗通乱跳的小心脏现出了自己的身形,“刚才那女子说自己是月宫的,难道真的是天上广寒宫的仙子?我滴个乖乖,难怪猪八戒一直惦记着,这真不是人间绝色能够比拟的啊!” 吴承天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拍自己脑袋说:“对啊!我说着白胡子老神仙为什么突然传我一门月宫的心法,原来都是有后招的啊!这些仙人肯定前五百年,后五百年都算得清清楚楚的,我就不费那个脑筋了,跟着任务线走得了。既然完成任务了,我就回去吧!” 说完,吴承天本来已经盘膝坐下准备运用回梦心经上的法术回归现实,突然他脑子里又有了个新点子,喃喃自语的说:“这施法也没有手势和坐姿要求,不如创新一下?”于是,吴承天抬起右手凭空打了一个响指。 “啪!”的一声脆响,吴承天“醒”了过来,他看见自己的手还搭在赵奉璋的肩膀上,只是身旁人的位置有了变化。叶白被封了内力绑在了马屁股上,想想自己之前的遭遇,难道这曹雪阳带的兵对马屁股的位置有什么特别的理解?叶白身上的重剑、轻剑连剑鞘早都被收走了。曹雪阳和她的副将则在另外一边,在汝惠贞母女身边说着些什么,时不时还往这边指指点点。所以当吴承天睁开眼时,曹雪阳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并往这边走了过来。 “如何?”曹雪阳问。 吴承天点了点头,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说:“找到你要找的人了,但也差点被她给灭口了。” 显然吴承天的回答出乎了曹雪阳的预料,她其实并没有指望吴承天能直接找到那人。毕竟梦里的遭遇过于离奇,曹雪阳也并没完全深信,指望吴承天从梦里出来能给她指个找人的方向就不错了。哪知道吴承天仅仅搭了一下赵奉璋的肩膀就得到了答案,这让曹雪阳有点不可置信:“真的?你真的找到那名女子了?是什么样子的?在哪?快带我去!” 看曹雪阳这副模样,吴承天吐槽道:“我说话的重点难道不是后半句吗?我差点死了耶!皇帝也不差饿兵的,你不该表示表示吗?” “表示?什么表示?”曹雪阳问吴承天说得一愣,显然没想到那方面去,脑子转了一圈才明白吴承天说的是什么意思,有点不屑的撇了撇嘴说,“这些小事之后再说,先说我要你找的人呢?上哪可以找到?” “都装在这里呢!”吴承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过看曹雪阳看自己的表情不善,又记起曹雪阳的实际战力,还是在曹雪阳发火前将自己在赵奉璋梦中所见的事说了一遍。特别在提到月宫那名仙子时,还将对方的外貌描述了一遍。只是吴承天的语言表达能力有限,将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词汇用了一通,也不知道曹雪阳听明白没。至于他在梦中学艺和赵奉璋被他删除了记忆的事他就省略没说了。 曹雪阳在一旁耐心听完后,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安义坊贞顺皇后庙?那里可有什么蹊跷不成?不行,就十天时间了,我得赶紧回京把情况通报上去!”说完,曹雪阳抬头看了那边休息下来的兵卒们一眼,冲着其中一人喊道,“十郎,拉两匹马过来,我和这位师父现在就要赶回京城!” 十郎闻声立刻从休憩的马中牵了两匹状态好的过来。一旁的吴承天则觉得有些古怪,倒不是因为第一次听曹雪阳称呼他为师父,而是惊讶于曹雪阳压根不问他会不会骑马,就像之前他和曹雪阳同乘一骑也挺好啊。吴承天所不知道的是,这个时代出门的人,大多都会骑马。曹雪阳骑上马,快马加鞭的领着吴承天就又往来时的路匆匆赶了回去。 吴承天这是第一次这么深切的体会到古代快马加鞭的含义,他感觉自己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不说,而且这速度颠得他有点头晕。从咸宁县回长安其实并没有多远,两人出发时天蒙蒙亮,骑到还不到日正当中时就已经赶到长安城。 吴承天之前并没去过西安,自然也看不出眼前的长安与后世的西安有多大的区别,而且他骑马跟在曹雪阳身后一路狂飚,根本就没功夫看风景。进了长安城,曹雪阳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在闹市区骑马和在几乎没什么人的官道上骑马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简单来说,对于吴承天而言算是上下班的点在二环内飙车了,吴承天的马术可没有曹雪阳那么好,他可做不到遇到个人随时能让马飞起来从这个人的头顶上跨过去,他只得提前观察好前方行人的情况,小心别纵马撞倒了路人。 跟在曹雪阳身后,吴承天内心压力大到爆炸,早就暗自吐槽:“就没个交管过来管一下吗?就我们这速度,还不算危险驾驶?”这一路行来不是没有看到各种关卡,不仅有而且非常多。从城门到各个坊市之间的坊门,都是有人把守的,但这些人看见了曹雪阳不但不拦,反而老远就的疏通了道路,隔离了行人,让他们俩先过。 看到这一幕吴承天又想到:这曹美女还真牛逼,是条大腿,看来以后要好好巴结一下。正这么想着,吴承天却见曹雪阳勒马一旋,速度急降到骤停,在一个大牌楼的官衙前帅气的飞身停了下来,人径直往里走去。 “这是到地方了?没进皇宫啊?”吴承天也老远就开始勒马,好不容易在牌楼前勒住了马,下马前抬眼好好的看了看头顶上的牌匾,上面三个鎏金大字——“天策府”。 曹雪阳一下马那牌楼下站岗的兵士马上就过来牵马,顺便将吴承天的马也给牵走了。曹雪阳也不说话,大步流星的就往里闯,吴承天来不及休息他那已经感到麻木的双腿只能继续跟着。 天策府府衙的占地面积不小,走进府署门后有一个小足球场般大小的院子,靠近房舍的一边还放了一排兵器架,看来这应该就是练武场了。只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院子当中正对的就是府衙大堂,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也有案子要审。大堂两侧并排着各有三栋房子,每间房子门口都有木质的标牌,大堂右边三个分别“职方”、“驾部”、“库部”,左边三个则是“军机”、“天罡”、“地煞”,曹雪阳则直接走进了挂着“军机”标牌的屋子里。 这屋子挺大,一横两竖三张木质大桌子呈几字形摆在屋正中,横着的那张桌子正对房门,一人此时正坐在桌前办公,身旁还站着一人,垂着头跟他低语些什么。两人看到曹雪阳带人闯了进来皆是一愣,坐着的那人开口问道:“曹将军这么快就回来了?圣上交待的事情办完了?” “嗯,差不多,一会还要进宫面圣。不过再见高将军之前,有些事我想问清楚。”曹雪阳点了点头,说完又看了站着的那人一眼。 坐着的那人立刻会意道:“你带来的人可需旁听?” 曹雪阳回头瞥了吴承天一眼,摇了摇头。 “那小卢,你带这位——?”坐着的那人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曹雪阳。 曹雪阳接口道:“吴承天,没字。” “好,小卢,你带吴承天先去参观一下我们天策府。去吧!”坐着的人对着站着的人吩咐道。 小卢乖巧的点点头应到:“好的!”然后来到吴承天身边说:“吴郎,可随我在府上走走?” 这种情况,吴承天就算想留下来听点什么不行了,更何况他对这些根本就不在意,很爽快的点了点头道:“好啊!” 小卢带着吴承天出去时顺手将门给关了,曹雪阳则迫不及待的将遇到吴承天入梦、梦里的事以及吴承天搭着赵奉璋肩膀入梦找到的线索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反倒是救赵奉璋以及擒下那名藏剑山庄的弟子,曹雪阳只是一笔带过。说完,曹雪阳还补了句:“老方,你说我入梦这事是真是假?府里上下也就你这么一个修道的了。” 方毕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假的?!”曹雪阳见状忙问。 却听方毕君开口道:“假的倒好了!你遇到的八成都是真的。” “那你摇个什么头?”感觉被捉弄了,曹雪阳语气里有点不满。 方毕君解释道:“你不是我派中人不清楚这仙凡动荡。这一百年来都无神仙下凡,你却能遇到真仙,这不是祸事是什么?我看这是大劫将至了啊!” 曹雪阳没有立刻反驳,因为她知道方毕君不是那种危言耸听之人,定然还有他的道理。 “一百多年前天宫四门突然关闭,从此再无神仙下界。再看飞升之人,叶法善也算是道法通玄却无法飞升仙界,传回讯息却说这天地大变,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飞升。这倒让我想起一个事来,难怪几天前罗公远就跑了。此公向来最好逍遥,这天底下哪里还有比皇宫更逍遥的地方?看来他早已算出了不对,提前跑了啊!” “话说回来,一百年前天界大变,知道实情的都不肯说,不知道实情的都在瞎猜。我也是最近才听我们宗主说起,此事或与唐僧西天取经有关,其中或涉及仙佛妖三界。我当时还奇怪宗主怎么突然跟我说起此事,今天听到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我也被牵扯进去,想来是无法独善其身了。你说你看到了天宫的残垣断壁,如此详尽这没上过天界的人怎么变幻得出来。我倒是不怕你看到的都是变出来的,我害怕的是你看到的都是真的,那就真是天大的窟窿了。” “我现在告诉你此事,你也不必过于慌张,你我只用跟紧那个吴承天就好。他肯定是个关键人物,他不出事,应该也牵扯不到我们身上。至于仙人的事,就不是我们能够掺和的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方毕君说了这几段话以后,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圣上交待的任务上:“事情还是要回到圣上的这个梦上,罗公远一算就知道大劫要来了。我也掐指算过,没罗公远那么厉害,只算出了圣上梦里那女子的出身,可真把我吓了一跳。不过当时罗公远都不曾细说,我就更不敢说什么了。不过你现在都查到这里了,我倒是可以向你透露一些……” “卢哥儿,我想问问这上面写的‘职方’、‘驾部’、‘库部’分别都是什么意思?方便说吗?”卢俊带着吴承天信步走在演武场上,吴承天又看到了那几个门上的门牌,忍不住问到。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职方’就是管理天策府上下人员变动的,奖优惩恶、授迁补擢都归它管。‘驾部’和‘库部’就更简单了,一个管马一个管库房,如此而已。”卢俊看吴承天的目光又从左边房子移到右边,继续补充说到,“大堂左边三个是我们天策府的三个重要的营,分别是‘地煞营’管江湖事,‘天罡营’管朝廷事,‘天机阁’管皇家事。只不过天机的‘天’字方真人觉得锋芒太盛改成了‘军机’。” “方真人?就是现在正与曹将军说话的那人?他全名叫什么?真人又是个什么称呼?真正有道行的人吗?”吴承天好奇的问。 卢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和曹雪阳说话的就是方真人。不过真人也就是我们这么叫,他自己是从来不认的。方真人曾经说过,‘真人乃是得道成仙之人,我还差得远岂能乱叫。’至于方真人本名叫什么,到底有没有道行,这个我可不敢背后说,指不定方真人正听着呢。” 吴承天听了想笑,这方真人还能长了顺风耳不成,说得这么煞有介事的。而且就算这方真人真有这个本事,也不会无聊到偷听他们两人谈话吧。刚想打趣几句,可吴承天话还没说出口身子就僵住了。因为他耳边正好传来了方真人的声音:“莫再聊了,你俩都回来吧,曹将军急着带着这位去面圣。” 方真人的声音不大却特别清晰。吴承天看向卢俊,卢俊正好也看向他道:“走吧!方真人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 第八章 面圣 第8章 面圣 再次回到军机房,吴承天倒是多打量了方毕君几眼。只是这方真人长得过于其貌不扬,多看的那几眼并没让吴承天记下他的长相。在吴承天的印象里,也就是多了一位普通的中年人,甚至连道士的标签都插不上。 相反,他身边的卢俊那卖相就强多了,长得还真对得起他的名字,那真是一表人才、俊俏得很。不过从头到尾吴承天都不知道卢俊在这天策府是干嘛的,看他呆在这“军机”房里,也许是这位方真人的秘书之内的职务吧。 卢俊带着吴承天一回来,方真人也没有废话,对吴承天开口说:“小友,你可愿与曹将军一同去一趟皇宫啊?” 吴承天无所谓的点点头:“可以啊!” 方真人也点了点头道:“小卢,带曹将军和这位小友去库房选两件合适进宫面圣的衣服吧。” “好的,真人!”卢俊点了点头,又看向曹雪阳和吴承天两人道,“两位请随我来。” 曹雪阳摆了摆手说:“我就不去了,就一身戎装,换了反而不好。” 卢俊抬眼望了望上座的方毕君,方真人若有所思的冲着卢俊点了点头,卢俊就只带着吴承天出去了。 一出门吴承天就抱怨起来:“怎么又是我们两人,当时直接让我们去库房换衣服不行了吗?莫名回去一趟。” 卢俊笑了笑,也没接话。 吴承天反而有了聊天的欲望:“你进过皇宫么?进宫是非要换衣服不可吗?还是说进宫面圣有什么要注意的礼节?” 卢俊边走边说:“礼节那些你不用多想,你如果真能跟着曹将军去见当今圣上的话,少说话,多听曹将军的吩咐,按吩咐行事就行。至于换衣服倒也非必要,只是你这身太过邋遢——”说到这里卢俊特意回头上下打量了吴承天一眼,里面的意义自不用说。 吴承天继承这具身体这么久,还真没留意过自身的穿着。如今经卢俊一提醒,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穿得这身衣服破烂不堪,就像是路边的乞儿。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之前在郭府的遭遇,好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只是入梦完接手了这具身体后,那些疼痛感都不翼而飞了,而且他本身也没有太大的代入感,感觉只是完成了个任务做完就忘了。想到这里吴承天也不好解释,只好尴尬了笑了笑。 军机房里,曹雪阳问方毕君:“你刚才跟我说的这事太大,你说那吴承天梦中女子是当今圣上的孙女?这怎么可能?我都没听吴承天说清楚那女子长什么样子,就是一顿夸。可那博平郡主才多大?” 方毕君点点头:“不会有错的。十二年前的皇太子李瑛之事高力士清楚得很,如果真是博平郡主,这皇宫肯定要翻个底朝天。你跟他透露一些也无妨,你行事也方便些。毕竟就算面圣,这位高大将军很可能也在场的。” 曹雪阳犹豫了几次都没有开口,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刚才不是说是圣上杀了博平郡主的父亲。那当年圣上赐死三位皇子时,怎么没有连这位博平郡主一起处置了?” 方毕君想也没想张口答道:“这些都是圣上的家事,本不欲与你多说。只是博平郡主如今要报仇,你去面圣时,圣上自会查清此事。里面诸多缘由我一个外人如何清除,而且这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说不定圣上也想知道,到时候他自会派人去查,博平郡主如今应该还在皇宫内,很容易查清楚的。” 曹雪阳还想说些什么时,方毕君对着她把右手手掌竖起,示意她不要再说,下一刻卢俊就带着吴承天推门进来。再次看到吴承天,两人都觉得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就连向来很少关心别人长相的曹雪阳都忍不住多了看吴承天两眼。 吴承天现在外面穿的是一身酒红色直领对襟博袖宽袍,内穿的是纯白的圆领中衣搭配分裁半臂,下穿袴裤、云袜、皂靴,系单头革帯,头戴幞头。整个人不光看起来更显得眉清目秀,气质儒雅,更有一种飘逸出尘的味道。 “果然是‘人配衣裳马配鞍’。之前小哥风尘仆仆的,老朽就完全没看出小哥居然有不凡的修行之资。皇宫一行之后,小哥若是想潜心修道,我这‘天机阁’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方真人看着眼前的吴承天连连称奇道,“我修道数十载,到从未见过有人仅仅换了身衣裳就能让我刮目相看的。想是之前有什么东西遮了我的眼。小哥儿可回想一下方才换衣时可曾取下了什么物件?那物件你也不必说于我知,小哥儿自个留心就行,可能不是凡物。” 吴承天闻言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也没用动手去找,反而抱拳行礼,谢过方真人。 “走吧!”曹雪阳早已等得有些不耐,见两人事了当先一步跨出了房门,吴承天赶紧跟了上去。 待两人走远了,军机房内卢俊收起了那副恭敬的神态,双手背负身后,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说:“你觉得他俩遇到的那个老神仙会是谁?” 方毕君闭上了眼睛,一脸与世无争的态度开口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还想多活几年。” 卢俊接着说:“当年你我奉玉帝之命前去灵山交还如来舍利,结果去了灵山才发现灵山已空,满天神佛不知去向,只留下如来坐下的那十五颗舍利。还不等我们收敛舍利,我们手中那颗舍利居然与那十五颗舍利合在一起飞天而去。返回途中又接到老君传音,交待我们去做好那件事,不用再回天庭。哪知事没做成却从镇元大仙那里得知了天庭巨变,我俩只好藏在这人间百来年。这百年间,你我不知猜测过多少次那场大变的真相,却始终不得要领。这‘老神仙’或许知道一二,你就不想见见他,问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又能如何?”方毕君仍不睁眼,像是一切已与他无关,只是他时不时跳动的眼皮显示此刻他的心绪并不平静。 卢俊不回头也能感受到方毕君此刻内心的起伏就如同他一般。卢俊没再继续说,只是抬头望向天边长叹了一口气道:“是啊!知道了又能如何?!” …… “高大将军,高大将军!皇宫外天策府曹将军找您,说是前来复命。”一个太监在高力士的房门外面候着说. 高力士听到了脸现诧异之色,自语道:“这么快?”然后起身对外面的太监说:“让她来兴庆宫外候着,圣上如今还在沉香亭,我且先去禀报此事。” 等高力士差不多走到龙池一半时就听到了琴声,走近沉香亭李隆基正在弹琴,杨玉环正在跳舞,两人琴舞相和似乎都非常的投入。作为最擅长察言观色的高力士没法,只得在旁边候着,一直等到此曲终了。唐玄宗李隆基一边说着:“贵妃,你这舞姿朕看了这么多遍也不腻,果然是天资卓越。”一边人已起身上去搂上了杨玉环的腰。正想要发生什么时,高力士适时的在外面咳嗽了两声:“咳、咳!” 李隆基闻声一点不慌,身子已经贴在了杨玉环的背后,双手环在杨玉环的腰间,苍白的发丝厮磨在杨玉环的耳边。高力士的声音对于李隆基而言太耳熟了,他轻嗅着眼前这身体里的青春与芳香,声音平缓的对外问着:“力士来了?可有要事?” 高力士一如既往垂首恭敬的立在亭外答:“之前陛下梦中所见之人曹将军已经寻到,现正在宫外等候。” 闻言,李隆基视线立刻从杨玉环胸前深邃的弧线中收了回来,双手扶住杨玉环几乎要歪倒在自己身上的娇躯,对杨贵妃说:“贵妃,朕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回了吧。力士,快快让曹将军带人上来——不!请那人过来。” 说完,又对身旁的小太监说:“回兴庆殿吧!” 高力士在外躬身应是,径直出了兴庆宫,在门口候着曹雪阳等人。没等多久,小太监就带着曹雪阳和吴承天走了过来,正好遇到杨玉环由一群人服侍着走出兴庆宫的宫门。 杨玉环看到吴承天平视自己的目光不由得一愣。在她从寿王妃变成道士再变成贵妃后,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臣子看见她不低头侧目、视线回避的。现在还敢用这种近乎无礼的目光看她的,除了她的杨家人外,也就只有她的两任老公李琩与李隆基了。待杨玉环反应过来后,她不由得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可吴承天一点自觉都没有,还盯着看。杨玉环顿时就想发火,但看见高力士在一旁候着,想来这人说不定就是刚才唐玄宗嘴中要等之人,她还不清楚底细也不好随便发作,悻悻的快步离开了。 曹雪阳低着头没看到这一幕,可高力士一直都看着呢。不过高力士并没有出言教训此人,高力士有他自己的想法:一来还没明白曹雪阳怎么带了一个男人过来,李隆基梦里的可明明是个女人;二来高力士看人很准,特别是男人,他从吴承天看杨玉环的目光里看到的更多是好奇,跟李隆基平时看杨玉环完全不同。只是在皇宫里还这么大胆的,当真是个不怕死的。不怕死自然要有不怕死的本钱,怀着这种想法不由得让高力士高看了吴承天一眼。 “曹将军,你身后这人怎么回事?我记得跟你说过,圣上梦里的可是个女的。”身形高大的高力士站在门前就像一个门神。 曹雪阳行了个抱手礼,答说:“高将军,此人乃是末将路上遇到的一位奇人。他不仅会入梦解梦奇术,还早就料到我们正在找人和所找之人,并帮末将在梦中找到了那位女子。只是那女子对他说时机未到,要在十日后的安义坊贞顺皇后庙见面。” 高力士听曹雪阳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吴承天的微表情,结果吴承天脸上毫无变化,只是似乎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不仅不低头行礼,还冲着他点头微笑。 “这人确实有点不同寻常。”高力士暗自点头却面上不显,冷声问道:“曹将军怎么知道此人说的是真是假?” 曹雪阳继续说:“末将也不知,但他透露了那人的身份,有些内情末将也不知,大将军或可知一二。” 曹雪阳这话一出,高力士和吴承天两人的目光都忘了过来。吴承天可不记得自己说过那人身份,他只是拿一堆溢美之词形容了那个女子的容貌,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女子是谁,有可能是月宫的仙女?而吴承天所不知道的是,曹雪阳的这番说辞其实是之前在军机房和方毕君商议好的。自从方毕君向曹雪阳透露了那个女子的身份后,曹雪阳就非常的不淡定。 曹雪阳依着方毕君教她的方法,开口说道:“此人身份非同一般,还烦劳高将军附耳过来。” 高力士闻言将身子向曹雪阳凑过去,曹雪阳也身子前倾在高力士耳边说了一段话。高力士闻言后脸色大变,急冲冲的对曹雪阳与吴承天说:“你二人稍待,此事容我先禀告圣上后,看圣上如何定夺。”说完,高力士挥挥手,从身旁招来一个太监,对他耳语了一阵后,那太监快速的跑了出去,而高力士则转身又回了兴庆宫去见唐玄宗去了。 见此,吴承天只能憋着自己的好奇心看着他们表演。毕竟曹雪阳之前已经说了这人的身份是从他这里知晓的,吴承天总不能当面拆台吧。吴承天内心还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他不知道曹雪阳此举对他而言是好是坏。 “力士,怎就你一人?曹将军与那人呢?”此时李隆基已经回到了兴庆殿上,倚在龙椅上问。 高力士则垂首答说:“曹将军带来的并非陛下梦中那人,据曹将军说是一位奇人。此人善于解梦,不仅知道曹将军在帮陛下找人,还知道陛下梦到何人,并说出了那人的身份。但如果这位奇人说的是真的,此人的身份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此人是谁?”听到这里唐玄宗立刻坐直了身体,身体前倾,打断高力士迫切的问道。 高力士犹豫了一下,方才缓缓说出一个名字:“李琼。” “李琼是谁?”唐玄宗完全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李瑛的女儿,博平郡主。那位奇人说,博平郡主在梦中约他于十日后在——”说到这里高力士很是停顿了一下方才重新说,“在安义坊贞顺皇后庙见面。” 这一下唐玄宗脸色瞬间就变了,“瑛儿的女儿?不可能!不可能!我记得博平郡主不是一直被关在宫内吗?怎么学会神仙法术的,而且——”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声响,只听一位小太监在外面嚷嚷着:“我是奉高将军命过来回报的,出事了,出大事了!” 于是,就看见有一位内侍走上前来正要向皇上说明此事。 高力士已经开口说道:“这是臣之前派去查看博平郡主情况的小太监。臣知他脚步快,特让他速去速回,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一点不懂规矩居然就在殿外喧哗起来。” 唐玄宗摆了摆手说:“无妨,让他进来吧。我倒要听听博平郡主到底在不在宫内,难道还能长了翅膀,飞出去了不成?” 内侍将那小太监放了进来,小太监一入殿内就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起头来,一边磕头一边哭诉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唐玄宗奇道:“你何罪之有,速速道来!” 一旁的高力士待唐玄宗说完,又侧过脸来瞪了地上的小太监一眼说:“没用的东西,又哭又闹成什么样子?!给我镇定点!” 不知道是不是高力士的话起了作用,小太监哭声渐歇,缓缓的说了起来:“奴才奉高将军的命去掖庭宫找博平郡主,奴才还生怕去得迟了,特意找了个相熟的侍卫骑马带我去的太极宫。掖庭宫里的尚宫对博平郡主记得非常清楚,我一说明来意她就带我去找。我跟着尚宫见到了博平郡主,一开始还好好的,可……可是……我一碰那博平郡主……博平郡主就没了……就不见了……”说着说着,这小太监一急又大哭了起来。估计是人跑急了又一直在哭,一口气上气不接下气,竟然哭晕了过去。 第九章 旧事 第9章 旧事 高力士一看自己派去办事的小太监这么不顶事,气急了狠狠的踢了他一脚:“这没用的东西,说个事都没说清楚,自己倒是给急晕了。” 唐玄宗则有点面色不悦:“没了?什么东西没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怎么没的?一个事都说不清楚!快点去把掖庭宫的尚宫给我找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唐玄宗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到殿外又传来大声的禀报声:“掖庭宫的姜尚宫有事要启禀皇上。” “快让她进来!”唐玄宗连忙说,正是来了瞌睡送个枕头。 姜尚宫缓步走进殿中目不斜视,似乎压根就没看到地上躺着的小太监,她平静的躬身行礼后,低垂着玉颈说:“事出蹊跷,臣怕之前来的宦官说不清楚,特赶来将其中的经过补漏一遍,还望陛下恩准!” 唐玄宗大袖一挥:“准了,说吧。” 待皇上准许了,姜尚宫又对一旁的高力士一揖道:“若我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还望高大将军海涵!” 高力士回礼点头:“无妨,无妨!还得多亏了姜尚宫,不然等着这不成气候的小皮猴子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但让他晕在这里也不是个事,陛下你看是不是找人把他拖下去……” 唐玄宗李隆基刚才是一直想着博平郡主的事忘了这茬,听高力士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吩咐道:“来人啊!将他扶下去好生照料,到底还是跟朕办了事的。”说完就上来两个内侍将小太监给搀扶了下去。 这时姜尚宫方才开始娓娓道来:“刚才那位宦官奉陛下之命来我掖庭宫查找博平郡主,于是臣便带着他去了博平郡主平时居住的小院——” 这时唐玄宗想到什么突然打断,问道:“这博平郡主一直都住在这里吗?从未出宫过?” 姜尚宫点点头,答道:“博平郡主来我掖庭宫后一直都居住在此,这已经住了十二年了。她平时几乎从不出小院,也从不跟掖庭宫的其他人交流,仅有臣和少数几人得以亲近。今日臣带着那位宦官进到小院后与那博平郡主说了几句话,与平日里也没什么不同,直到那位宦官提出要带她来见陛下,这博平郡主居然笑了起来。这是博平郡主进入掖庭宫后这十二年里臣第一次见她笑,她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话古怪得很,若圣上不事先恕罪的话微臣也不敢直说。” 唐玄宗听到这里眉头皱起,再次挥了挥衣袖道:“寡人恕你无罪。就按照她的原话说,一个字都不要落下了。” 姜尚宫点头答道:“谨遵圣旨!那句话我倒还记得清楚,原话是这么说的‘终于还是想到这里来了。皇爷爷,十日后记得让李林甫来安义坊贞顺皇后庙与我一清尘缘,也不枉我一个轮回前为你斩了那蛇妖!’。” 说这句话时,姜尚宫将博平郡主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不由让唐玄宗想到了什么,催促道:“后来呢?” 姜尚宫继续说:“那位宦官听到这话非常不高兴,说什么‘李相的名字也是你能随便说的’,说着就上前去扯那博平郡主的手。哪知那位宦官的手一碰到博平郡主的身子,博平郡主就化作了一道青烟消失不见了。我们当时都吓懵了!” “一个轮回十二年,十日后恰巧是武惠妃忌日,还恰巧走了十二年。算得可真准!”李隆基垂头坐在龙椅上低语着,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说完,他突然抬头对殿下的高力士说,“力士,一个轮回都过去了,武惠妃死因到现在还未查出来吗?” 高力士抱拳拱手,低头答道:“不曾。御医倒是只说贞顺皇后是被吓死的,被什么东西吓死的他也不知情。后来请过罗公远道士,他倒是说了句贞顺皇后福缘已尽,现如今魂飞魄散,也算一报还一报!” “哐当!”一声清脆的巨响传来。 原来是李隆基听到这话后勃然大怒,顺手就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那颗绿色宝珠给砸落在台阶之下,“什么一报还一报?难道当年朕判了那三个逆子死罪还有错不成?宫里的那些谣言你真当朕不知道吗?别人说是武惠妃诬陷我那三个儿子谋逆,难道力士你也相信吗?” 话说这宝珠真不是一般的结实,这么用力一砸别说碎,一道痕迹都没有的滚落到一旁。一旁的内侍走出去将它拾了起来,又放回到唐玄宗的桌子上。 看到那珠子放在了桌子上,高力士才答说:“陛下,小的以为是非对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到这里高力士看了身边的姜尚宫一眼不说了。 姜尚宫都立刻明白了过来,立刻向唐玄宗行了一礼道:“陛下,臣向陛下禀告的事已禀告完毕,还容臣告退!” 唐玄宗点了点头,“下去吧。” 待姜尚宫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唐玄宗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又拿起那颗散发着绿光的宝珠把玩起来。 高力士忙继续道:“小的以为无论是贞顺皇后还是废太子李瑛他们都已不在人世了,死人的是非对错并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人。既然博平郡主确实有可能是陛下梦中那人,何不请个高人为陛下指点迷津?” “高人?!张果、叶法善飞升了,罗公远如今只留了一个假人给我护法,人也不知去向,宫里哪里还有高人?”说到这里唐玄宗突然想起了罗公远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渔阳鼙鼓过潼关,此日君王幸剑山,木易若逢山下鬼,定于此处葬金环。”他这阵子请了好多人给他解这句话,解得都乱七八糟不知何意,“要是真有个高人就好了,我也能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高力士此时却说:“这门口曹将军不是给陛下送来了一个高人吗?” 唐玄宗闻言恍然大悟:“对哦!快,快让曹雪阳将那人请上殿来!” “奴遵旨!”高力士躬身行礼退下去喊人,很快高力士就带着曹雪阳和吴承天走了上来。 唐玄宗一眼就看出了吴承天的不同,相较于高力士和曹雪阳垂头恭敬的态度,吴承天则左顾右盼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最主要的是,当吴承天的目光与唐玄宗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时,吴承天并没有任何眼神避让的自觉,甚至还饶有兴趣的仔细打量起李隆基起来。 “这老头真精神的啊!龙袍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后世那些仿品真的弱爆了,看上去都不是一个东西。”这是吴承天看到李隆基的第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如果被李隆基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反正唐玄宗现在倒是对吴承天有些另眼相看。因为就算是真正的修道有成的神仙中人,比如张果、叶法善都不会直视唐玄宗的眼睛,确实是有忌讳。满朝文武也就罗公远以及以前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宰相张九龄偶尔会面不改色的与自己对视,像吴承天如此审视的目光,对于李隆基而言也是一种独特的经验。 “陛下,人已经带来了。”高力士先来打了个招呼,曹雪阳依规矩跟在后面躬身行礼说:“末将曹雪阳,参见陛下!” 曹雪阳见旁边的吴承天一点动静都没有,赶紧扯了扯吴承天的裤腿。吴承天这才反应过来,这时他已经错过了曹雪阳刚才行礼的那一幕也不知道如何行礼,只好随心的抱拳行礼说:“小民吴承天,参见陛下!” “朕且问你,你如何得知朕梦里的人是谁?又怎么得知朕做梦一事?就算是朕一向对有道之士颇为宽容,也容不得再有姜抚旧事。”唐玄宗这话说得声色俱厉。一国之主如此威势,寻常人早吓得战战兢兢了,只可惜吴承天毫无感觉,一来他压根就不知道姜抚是谁,什么姜抚旧事他一概不知。二来,吴承天到现在还并没有完全融入这个世界,他更觉得这只是一场戏或者说是一场梦,更盼着结束的时候。 不过就算是在演戏,那也要演全套,吴承天有模有样的拱手作答说:“吾乃终南山伏魔帝君钟馗之徒,受恩师之命前来为玄宗解惑。”吴承天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梦中的白发老神仙告诉过他这么一件趣事:有一次钟馗抓完大鬼后漏了一只颇为狡猾的小鬼,这小鬼居然逃到了唐玄宗的梦里,他顺道就追进了唐玄宗的梦里将那个小鬼给吃掉了。吴承天不觉得一个老神仙会真闲得告诉他一件毫无用处之事,如今看来,一切皆有安排。吴承天自然顺理成章的将那个便宜师傅的名头用在这里了。 “钟馗?!啊!你就是那位曾经在朕梦里,当着朕的面剜出那鬼眼珠后将它吃掉的大汉的徒弟?朕还是费了五瓶大内珍藏的剑南春酒方才从罗天师嘴里撬出了你师傅的名字。”唐玄宗一下激动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疾步走下殿来,拉起吴承天的手好生的端详着吴承天的面容说,“朕那次在临潼骊山患病久治不愈,多亏了你师傅入我梦中吃了那病鬼,朕醒后立刻痊愈了。朕四方打听你师傅的下落,一直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幸得你来了,这可真是太及时了!” 吴承天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突然对面前的李隆基增添了一丝的好感,只觉得他还算是一个真性情的人。 唐玄宗拉着吴承天就要在侧边的椅子上坐下长聊,这时高力士适时的咳嗽一声说:“如今陛下喜得高人。既有要事相商,吾等还是先退下可好?” 唐玄宗这才想起殿上还有两人,随意的挥挥手说:“那你们都下去吧,留这位吴天师在此,我要与他好好聊聊。” 吴承天听到一乐,心头暗喜:乖乖,不得了,自己这一下就成天师了? “遵旨!”高力士和曹雪阳答应了一声就下去了。曹雪阳可没想到唐玄宗会是这样的反应,她之前和方毕君商量的说辞也就等着觐见时门口那里用了一下,大部分都没用上。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能左右的事,她看了安坐在座椅上表情不明的吴承天一眼心想,“这是个痴人,也不是好打交道了,我还是先回了。” 不说曹雪阳的心思,单说唐玄宗与吴承天,唐玄宗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朕梦里见你师傅生得奇伟,你怎长得如此俊俏?” 吴承天心里又是乐开了花,他还是第一次听一国之主夸他长得帅,这成就感瞬间拉满。嘴巴上还是解释说:“我是个孤儿,自幼被父母弃于终南山,得亏师傅收留照顾,不然早已入了轮回。” 李隆基倒是没想到吴承天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凄惨的身世,不过看吴承天淡淡的介绍自己的身世时毫无悲戚之色,不由内心感叹:“果然是有道之人,身世凄苦毫无介怀。”他哪里知道这身世吴承天一点代入感都没有,自然毫无凄苦之色。 感叹完,李隆基就将话题绕回到自己所做之梦上:“既然是恩人的徒弟,知我梦中之人当是自然。只是不知你可知这女子与我颇有瓜葛?” 吴承天哪里知道,只能摇头称不知。 于是李隆基就讲起了那段旧事:简单来说就是如果李隆基梦里的那个女子是博平郡主的话,那么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因为十二年前,李隆基把博平郡主的爸爸,也就是自己的儿子给赐死了。这事在当时也是震惊天下的大事。 事情的起因还是源于太子之位的争夺。就是当时博平郡主的老爸一直都是太子,这就挡了当时李隆基宠妃武惠妃儿子的道了。武惠妃肯定要让她儿子当太子啊,就一直谗言让唐玄宗废了当时的太子李瑛。不过一开始宰相还是张九龄,这是个忠臣,明晓事理能保李瑛无事。但之后跟武惠妃沆瀣一气的李林甫上位了,这太子李瑛就保不住了。于是在十二年前武惠妃干脆构陷了李瑛与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谋反。在武惠妃、李林甫的谗言下,唐玄宗先是将三人贬为庶人,最后都赐死了。 这里面还有个颇为蹊跷的事:就是唐玄宗将太子李瑛赐死的那天,武惠妃也死了,传闻是被吓死的。不过,现在都知道了博平郡主就是唐玄宗那晚梦里的女子,那可是有神仙道法之人。那再回想武惠妃的死就不可能那么简单了,就算是被吓死的,也极有可能是被博平郡主施法给吓死的。博平郡主约定的时间也颇有深意,因为十天后正好是十二年前太子李瑛被赐死,武惠妃被吓死的那一天。 “天师可是真的亲眼见到了朕那梦里人就是博平郡主?”唐玄宗不死心的又确定了一次。 吴承天点点头,又诧异的反问道:“博平郡主既是你的孙女,你不可能不认识吧?你梦里难道没有看清那女子?” 唐玄宗摇了摇头:“我最后一次见我那孙女她还只有五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天师既会解梦,就跟朕详细说说朕所做之梦以及你梦到我那孙女的情况。” 面对唐玄宗类似考核性质的问题吴承天一点也不发怵,侃侃而谈道:“实际上梦蛇并非不吉之象,只是具体到皇上被巨蛇缠身,那就是典型的后宫生变了。蛇乃小龙,龙乃王权的象征,非与蛇斗而是被巨蛇所裹挟,此祸不小啊!” 吴承天这么一说,唐玄宗的表情瞬间就凝重了起来,脸凑到近前了问:“怎么说?” “下面我所说的话可能会有些僭越,皇帝确定要听么?”吴承天也是钓鱼高手。 唐玄宗果然上当,迫不及待的说:“愿闻其详!” “梦中梦到与蛇相斗或正面看到蛇袭击于你,其大意为在朝廷外有势力对国家安全构成了威胁。但被巨蛇缠身表示你已经在危险之中,危险已如巨蛇般大小张嘴要将你吞下,所以这场危机真的让它落地了可能就是灭顶之灾。巨蛇无声无息已经将你裹缠,表示这种潜在的威胁在你身边存在很久且让你一直毫无所觉,现如今已如巨蛇裹身、危如累卵……” 第十章 国师 第10章 国师 吴承天依旧沉着冷静的在给李隆基解析他所做的梦:“这里代表着三种可能:一种是你梦里的这条蛇非常的狡猾,它一直在释放着错误的信息,让你或着你身边的人并没有意识到它是一种威胁,而它一直潜伏在你身边,在慢慢地腐蚀着你,直到能一口把你吞下;第二种就是收买或哄骗你身边的人,让你一直在被错误的信息所误导,从而让你对一些事情产生了轻微的误判,从而做出了一些错误的决定,慢慢滋生和累积着危险,直到爆发的那一刻。最后一种就是前两者结合起来。” 吴承天现代人的语言表达逻辑和正常道人说得云里雾里的那一套区别很大,唐玄宗一听就听出来了。唐玄宗崇道,这一生打过交道的道士多到数都数不过来,所以他已经习惯了传统道士那种玄之又玄的猜谜式讲解,对于这种道理分析实在听不入耳,特别是话题又怎么敏感,隐含的寓意又那么明显。要不是吴承天有那一层钟馗徒弟的背景加成,唐玄宗早就不耐将他赶出去了。 吴承天说了这么一番话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唐玄宗的热情迅速降温,开始一段更像是无关紧要的闲聊:“你师从钟馗,是算道士还是法师?” “对于俗世的这些称呼我不太清楚,皇上爱叫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从小就被师傅收养隐居在终南山上,这是我第一次出终南山外,对于俗世的这些我并不了解。”面对唐玄宗的不信任吴承天内心早有准备。毕竟在吴承天想来,作为一国之君,特别是活到这个年岁的一国之君,固执不才应该是常态吗?天下都是他的,而且在他手里控制了那么多年,你却突然跟说他他闭明塞聪,人家乐意听才怪。 吴承天平和的心态让李隆基又稍微舒服了些,继续聊着:“大唐国教即为道教,能传道之士皆为道士。法师则为有法力的禅师,当中最有名的,自然是去西天取回了大乘佛法的三藏法师。可惜我生得晚无缘一见。大乘佛法我倒也看过,只是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写。我本来准备都扔了的,但听慧能法师说三藏法师取经回来时这些经文都是查验过的,上面可都是有字的,只是不知哪一年出了变故,有字经都变成了无字经。这一说法倒是从不少的宫中老人中得到了证实,所以这套大乘佛法如今还放在翰林院。” 吴承天只是待李隆基看过来时他才点点头,既不答话也不应声,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说到这里,朕去年还梦见了张天师,张天师在梦中传授了我‘三天正法’,可惜梦里时日太短,醒来啥都不记得了。小天师,你可知道这‘三天正法’吗?”李隆基似乎来了聊天的性子,说起来竟停不下来。 吴承天摇了摇头道:“不知!” 李隆基见状有点遗憾却也不以为意,继续道:“去年朕追封了张天师为太师,像张天师这样有本事的道士已经不多了,本来还有个罗公远。哦,朕想起来了!朕是说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我做的那个梦,罗公远也帮我解过,临走前他还送了我一句话,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解出这句话的意思。朕说给你听,你帮我解解。” “这句话是这么说的,你且听好了——‘渔阳鼙鼓过潼关,此日君王幸剑山,木易若逢山下鬼,定于此处葬金环。’怎么样?你能解开吗?”李隆基有点迫不及待的问。 吴承天点了点头,这不就是《推背图》上的第五象吗?吴承天专业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都快被互联网给补齐了。只是当吴承天刚想开口,浑身上下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可怕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吴承天艰难的在脑子里想,我换个说法,我不说了,才慢慢好转过来。于是,最后从吴承天嘴里出来的话就变成了这样:“此话其实通俗易懂,但不能出自我口,因为它涉及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李隆基自然感受不到吴承天刚才那一刻的生死危机,还以为吴承天故弄玄虚。看李隆基一脸怀疑及不爽的表情,吴承天还是不想过于惹恼了这位一国之主,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说:“这样吧,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我可以以梦解梦,送皇上入梦里找神仙问答,看皇上是否有参悟天机的机缘吧!皇上你看可好?” 吴承天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梦里那位老神仙的安排,但乘这个机会把李隆基送到那位老神仙面前,看老神仙的反应一切不就有答案了吗?在他想来,这李隆基应该还是挺信这一套的,有这么样一个机会肯定不会拒绝。果然,李隆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直接问:“自然,这个自然!吴天师,你看我现在就要入睡吗?这里也有朕就寝的地方。” 吴承天摆了摆手:“无需如此,皇上把手递给我即可!” 吴承天方说完,李隆基就将自己的右手伸了过来,吴承天则将自己的手掌搭在李隆基的手掌上,两人瞬间就离开了兴庆殿上来到了一片雾气之中。 “天师?我们这就入梦了?这里是在梦中?”李隆基的语气中似乎带了点兴奋的意味。 吴承天点点头说:“这里是皇上的梦境边缘。放心,没有皇上的许可,我可不会随意直接进入皇上梦中。” 李隆基好奇的伸手在雾气中捞了捞,虽然什么也没有捞到,却满脸兴奋的说:“无妨,无妨。天师高人行事自有章法,朕是信得过的!” “皇上稍待!”说完吴承天松开李隆基的手,双手翻飞划出一道道残影,一口气捏了出了九个手诀,低头默默念起咒文,手中渐渐聚起一团光球,白皙的脸庞似乎发射出柔和的光芒。李隆基见到吴承天的祥宁之态,顿觉心头一轻,似乎什么烦恼在这一刻都没有了。 “皇上,此乃定魂术,可保皇上就算在梦中见到了什么光怪陆离之事也不会心猿意马、魂不守舍而被梦魇勾去了魂魄。”吴承天向李隆基煞有介事的解释着。 听吴承天这么一说,刚刚平静下来的李隆基内心又起波澜:“怎么这里还有妖怪?”实际上这里并不会有什么梦魇,也不会勾人魂魄,但吴承天这么一说李隆基果然收摄了心神,不在东张西望了。 接着吴承天开始了他的表演,他跪着地上,闭目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对空无一物的前方这么说着:“老神仙,唐玄宗到了。他向我询问‘渔阳鼙鼓过潼关,此日君王幸剑山,木易若逢山下鬼,定于此处葬金环。’此句涉及天机我不敢作答,特来向老神仙求教,老神仙可愿见他一面?”听吴承天这么一说,身后的李隆基脸上也流露出期待的表情望向前方。 “哎——”一声悠悠的长叹在两人的心头响起,雾气突然散去,一位穿着一身红黄道袍,左手臂弯处躺着一柄金色拂尘的白发白须老者正盘坐在他们头顶的斜上方,老者背后一圈圈的金色光晕不断向外扩散而去。 在李隆基的视角,此刻这位正盘坐在虚空的老神仙一脸慈祥的看着他说:“罗公远本是北斗巨门星君转世,早已在人间修成正果却又不愿返回天界,天命就是会招来这些口舌是非。这人自己口无遮拦,泄露天机却要老道替他受这天罚,老道实不愿也。” 说到这里白发老者顿了顿,目光扫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吴承天一眼后又回到李隆基身上说:“念在吴承天乃我故友转世的份上,罢了、罢了,我且冒着天罚的风险传给吴承天一套机变之法,能不能悟出点天机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去吧,去吧!” 说话,李隆基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看得清时又回到了自己的殿堂之上,吴承天刚刚将手从自己手背上撤了回去。在李隆基的感受里,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猫腻。实际上呢?其实当李隆基进入梦境后能看到的那一刻,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吴承天想让他看到的东西而已,真实过程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时间再回到吴承天将手搭在李隆基手背上的那一刻,吴承天进入梦境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隆基正在和杨玉环玩着滚床单的游戏。吴承天并没有去打扰正在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李隆基,反而手掐诀嘴念咒,最后轻吐一声:“幻!”李隆基与杨玉环床上嬉戏的场所外笼罩上了一层白雾,而梦境中的李隆基却全然不觉。 “老神仙,这皇上我也请来了,接下来有什么吩咐啊?”吴承天看似旁若无人的说着,老神仙却凭空出现在他身边。白发老者依旧和蔼的笑了笑说:“小友很勤奋啊。我这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小友的‘回梦心经’已经掌握到这种程度了?就算天赋异禀你怕也是私下练了不少次吧?这一路我看你俗事缠身,根本就没多少时间修炼法术,可是对自己用了‘入梦术’?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给自己如此大的压力的,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吴承天不置可否的回了句:“我在这里没有真实感。我并不属于这里,只是想早点回去而已。还有什么流程要走,赶紧吧!” 白发老神仙依旧慈祥的笑着:“看来小友心魔很重啊!不过你也确实误会了,我所涉及之事跟眼前这位并无多大关系,人间帝王再怎么不凡也只是在人间而已,与天宫之事何干?不过天子毕竟涉及天机,就像你之前想告诉唐玄宗罗公远所说的箴言时,却感觉说不出口,这就是天机。至于你感觉到那毛骨悚然的危机,说明你的道法入门了才会有一点这方面的直觉。泄露天机者必有横祸,谁也无法避免。” “如果你找的不是这李隆基,那你把我引荐到曹雪阳身边干嘛?难道跟她有关?不对啊,我在梦中遇到那名月宫女子,现在才知道她是李隆基的孙女博平郡主,只跟李隆基有牵连啊!为什么你的目的会不是李隆基?”既然已经说开了,吴承天也没有必要隐瞒自己一直的猜测了。 白发老者呵呵一笑说:“蝴蝶扇动翅膀,谁又知道哪里会起大风?万事万物都有联系,我要找出的就是这天庭被毁的原因。我欲重演天宫旧事,也好与这世道做一个了结。以你目前的层次,无需刻意的去做什么,我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你只需安心修炼,历经百难自可安然回返。一切自有定数。” 说到这里,见吴承天陷入了沉思,白发老者又指了指那陷在白雾中与杨玉环滚床单的李隆基说:“之前与李隆基泄露天机的名为罗公远,乃天宫之变后北斗巨门星君下界避难。此次他之所以泄露天机也是为了以此为饵布局钓鱼。你并非局中人,这天机你可解可不解。” “布局?什么局?我如何解?解了如何,不解又如何?”听白发老者说完,吴承天就如竹筒倒豆子般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听了这么一长串问题,白发老者轻抚自己白色的长须,慢慢解说起来:“这就要说来话长了。天宫兴起源于一张封神榜,封神之战的原因却出于三教的理念之争,最后表面上三教一统,阐教与截教的高人纷纷成仙入了天庭,实际却为后来的纷争埋下了伏笔,老子化胡、西方教成了现在的佛教,那道教何来,妖又从何而生?这里面故事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你只用知道罗公远设的这一局与道、佛、妖三界有关就行了,与你无关。你解或者不解都不会对罗公远的局有任何影响。至于如何解,倒也不难。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机就在你身边,人往往不自查。你大可将罗公远的那句话拆开来,将每个词每个字融入不同的书中,剩下该如何拼凑就是唐玄宗自身的机缘了。” 毕竟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的教育,吴承天对这些神仙旧事也并不是那么感兴趣,没有追根究底的想法。倒是老神仙说的解开罗公远那句箴言的思路倒是让他大开眼界,这不就是作弊吗?钻空子这种事国人最擅长了。想到这里,吴承天向老神仙讨好的笑了起来说:“要不,老神仙陪我在这李隆基面前演一场戏呗?” 对于吴承天谄媚的举动,白发老者也不以为意,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小友但说无妨。” 于是就有了上面李隆基亲身经历的那一幕。 带李隆基回到现实,李隆基尚未开口吴承天就率先说道:“我有一法给帮皇上解开那箴言之谜。”接着,吴承天就将那老神仙教的方法给说了出来。 唐玄宗从梦中出来后就感觉特别的好,感觉自己以前总觉得有些精神不济的状态突然不翼而飞了,浑身上下感觉都有使不完的劲,像是一朝又回到了那诛杀韦后、斗败太平公主年轻时的状态一般。当听到吴承天说出了解开箴言的方法,唐玄宗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预感,他突然笃定的相信这箴言一定会对他产生无法想象的改变。于是,唐玄宗眼睛都红了起来,大声的对吴承天承诺说:“若吴天师能解开这箴言,你就是朕的国师!” 第十一章 长安 第11章 长安 对于唐玄宗的承诺吴承天表现得很淡然,他压根不在意这些,反而轻轻的拱了拱手推辞道:“我刚从山中出来,很多事情不太懂,实在担不起这国师一职。而且我师父说我颇有痴气不善与人相处,也只能替人解梦而已。若皇上真要赐我个一官半职,不如予我一个‘说梦师’就行。” “‘说梦师’?倒是从未听闻过。不过只要天师为朕解开这箴言,朕再添加一个‘说梦师’的职位又何妨。”唐玄宗大袖一挥,爽快的答应下来。 吴承天再次拱手答谢:“谢皇上!这箴言若按照我那方法解起来也不难,我只需要三样东西:一张地图,一张记事本,一支笔。” 唐玄宗只是向不远处的内侍看了一眼,很快三样东西就拿了上来摆在了桌上。唐玄宗陪吴承天走到了御桌前,砚台里的墨早就有人磨好了。看着吴承天拿笔的姿势和字迹李隆基又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这一眼看去就不像是读书人写出的样子,不过吴承天说他是个孤儿,一身所学由神仙所授,也能解释得通。 吴承天一毛笔字写得还算可以,只是他写得都是简体字,好歹也算是楷体,李隆基连蒙带猜也不难看懂。只见吴承天在地图上框出了四个地方“范阳”、“潼关”、“剑山”、“马嵬驿”,然后在本子分别对应写下五句话“渔阳节度使反”、“帝驾过潼关”、“终守剑山”、“木易为杨金环为贵”、“死于马嵬驿”。写完这五句话后,吴承天犹豫了一下,又提笔写了几个字:“大乱之兆”。 唐玄宗盯着吴承天在那里写写画画,再对照着地图与吴承天所写的内容一一对照,他只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很快就将吴承天写的那些都联系在了一起,眉头紧紧锁起。吴承天早就停下了笔,但李隆基仍旧定定的看了很久、很久方才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了吴承天几眼,问道:“天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终南山,这一路上可遇到过什么人?” 吴承天就将这一路遇到的事情讲了出来:“我出了终南山才发现这里吃饭、睡觉都是要钱的,而我又没有钱,就找到当地的一个富户给他们解梦赚钱,却被那伙人说是骗子给一直追赶到官道上,正好遇上了骑马赶路的曹将军一行人。我梦里的那位老神仙给我讲过曹将军的事,就说我能找到皇上要找之人。于是曹将军就将我带到了咸阳,我们正好遇到有人抓咸阳太守。曹将军救下了那位咸阳太守,我又从他的梦里看到了皇上要找的那位女子,曹将军知道后就马不停蹄的带着我又来到了京城。” 当吴承天提到不知道钱的用处时,唐玄宗脸上怀疑的神色明显舒缓了许多,又听他被人当骗子追打以及后面的这些过程,特别是提到老神仙的时候,李隆基已经基本上相信了吴承天的说辞,待吴承天说完他哈哈大笑道:“看来小天师不仅囊中羞涩,还真是不晓世事啊!来啊,高将军!” 高力士闻言又应声走了进来,对着唐玄宗行了一礼。 李隆基摆摆手说:“这位小天师刚从终南山出来,身无分文。你派一得力之人带他好好畅玩一下长安,领略一下我大唐国都的繁华。” 高力士闻言拜首说:“奴遵旨!” 说完,高力士对着吴承天行了个礼说:“吴天师,奴一定找一位可靠且善解人意之人,带你游遍这长安城。请吧!” 唐玄宗也说:“你所说的‘说梦师’的官职,朕还要研究一下该如何设定。你就随高大将军安排的人在朕的长安好好玩玩!” 吴承天闻言,在堂下和高力士一同向皇帝行礼就出去了。待吴承天一走,唐玄宗挥手招来内侍说:“去查一下吴天师所言是否属实。”待内侍走后,唐玄宗一直盯着吴承天留下的“墨宝”发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 出了皇宫,就算心态很好总觉得自己只是个过客的吴承天也感觉一身轻松。毕竟面对的可是一位名载史册的帝王,说一点不紧张绝对是不可能。 高力士头发几近花白,但看上去精神状态非常不错,步伐矫健行动力强。吴承天疾步跟在他身后,光是看了一会都觉得他事多,走一段路起码停下了四五次,分别都是向不同的太监交待事情,遇到了跟他打招呼的太多就不说了,这让吴承天不由记起了自己曾在某个事业单位当办公室主任的那段时光。等高力士带着吴承天到了宫门口,早就有一个人在这里候着了。看见高力士出来,连忙上前口呼“阿耶”。 高力士对着吴承天指了指眼前这人说:“此人叫吕绍清,我妻族家的子弟,也是我的义子。手脚麻利,是个会来事的,在长安脸面也算得上周全,这几天就由他带着你好好游玩这长安城。” 说完高力士又对着吕绍清面带肃容的说:“此人乃是圣人钦点的吴天师,未来朝廷可能还会专门为其新添一个职位。吴天师乃是道法在身的有道高人,平时不爱处理俗事,就由你帮他打点好各种杂事。圣人特意交代,要让吴天师好好领略长安城的繁华,吃穿住行你都要上心,可别给我把事情给办砸了,知道吗?!” 吕绍清连忙腆着脸上前笑着说:“阿耶,您就放一百个心。这点小事要是都办不好,我提头来见!” “行了,你就别贫了。”说完高力士对吴承天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质腰牌交到吴承天的手上说:“这是进出皇宫的腰牌,天师若是有要事可直接凭腰牌到兴庆宫门前求见。” 旁边的吕绍清一眼看清了这银质腰牌上写的文字后就低头含胸不敢再看,而高力士则再向吕绍清交待了一些细节后就离开了。 见高力士走了,吕绍清在吴承天面前一低头,问道:“天师来长安还没有找到下榻的地方吧?您这是想要找个地方休息呢?还是想先吃顿好的,还是想在这长安城先逛逛?” 吴承天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日头当中,他随曹雪阳连夜赶路,天发白才赶到咸阳救了赵奉璋,又匆匆赶回京城,就在将军府换了身行头又匆匆赶到皇宫,和唐玄宗一番长聊出来才发现午时已过,这时突然感觉有肚饿,于是说道:“先找个地方垫垫肚子吧!” “得咧!那您是想去西市还是东市呢?”吕绍清继续问。 “我修道之人随便吃点就行,你觉得哪边好就哪边。”吴承天无所谓的答到。 尽管吴承天嘴巴上说无所谓,可是吕绍清这种事情处理多了,自然还是会问清楚。万一带过去不满意,那不是砸了自己长安万事通的招牌。 吕绍清很有技巧的介绍道:“看您是头一回来长安,这东西两市啊可是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方。我们这是兴庆宫,属于长安东头了,离东市倒是挺近。但如果我们从皇宫出来,那就到朱雀门大街上了,那里是长安城的中轴线,东边就是万年县,东市就在这万年县里,这里可是寸土寸金。别说皇帝经常来这边的兴庆宫,就说这兴化坊住的那些人,可都是皇亲国戚、高官显贵。无论是诸州、藩镇的驻京机构州邸或进奏院,还是国子监和赶考的各地考生都在这一块,所以东市就是这些个达官显贵、文人雅客的聚集体,这里的酒楼档次高,云来酒楼里时不时还能吃到宫廷的大菜。但话说回来啊,西市也不差。皇宫出来打西边走三个坊就是了,属于长安县。西市的位置非常好,正好在这金光门与春明门的大路边,还是曹渠和永安渠的交汇之地。这些年外国客商的东西都在那里售卖,只有在西市才能吃到正宗的胡姬酒肆,还有胡旋舞,这可是非看不可的。那胡姬的身材,那舞姿……不行了,一说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吴天师,要不我们就去那吃?” 不得不说这位吕绍清口才很好,说得即清楚又活灵活现的,让吴承天几乎忍不住就要答应下来,但听吕绍清一介绍,吴承天突然恍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已经到了盛唐风流中最着名的长安城了,这里的历史名人可不要太多,趁这个机会可要好好见一见,于是改口找了杜甫的那首《饮中八仙歌》为借口问道:“我在终南山修道时曾听闻师傅提起过一首《饮中八仙歌》,说这里面的八人可称之为醉八仙,很有意思。可是从长安流传出去的?” 因为吴承天对于这首诗问世的时间也没有具体的概念,只好试探的问。没想到这吕绍清居然知道这首诗,随口就说:“是那首‘知章骑马似乘船……李白一斗诗百篇’的《饮中八仙歌》吧?” 吴承天赶忙点头,“没错,正是这首。这里面的醉八仙可真有其人?我倒是想见见。” 吕绍清闻言点了点头说:“有是有,就是由几个你估计见不到了。那我们就去东市的云来酒楼吧,那里倒是极有可能碰上其中几个。我们离东市近得很,从皇宫无论到东西市都是三个坊的距离,我们这里去东市半个坊就到了。” 吴承天以为是步行,没想到这吕绍清早在一旁准备了两匹马,两人一人一匹由吕绍清带着他往长安东市的方向进发。 这次与之前跟曹雪阳骑马的速度相比慢了许多,两人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并马而行,边走边聊:“这《饮中八仙歌》好像是一个姓杜的才人写的,他倒是借着这首诗出了点名。不过他这醉八仙里前面的几位天师估计是见不到了,后面的那几位天师倒是有机会碰到。” 没等吴承天开口问,这吕绍清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骑马似乘船’说的是醉八仙的‘一仙’贺知章,他前几年因病告老还乡去了。‘八仙’里面的‘二仙’汝阳郡王李琎,最近这几年也很少能见到他老人家了。‘三仙’李适之嘛,他得罪了李相被贬了出去,后来出了事人都死了。这三仙天师是肯定见不到了。后面的,比如说‘玉树临风’的‘四仙’齐国公崔成辅崔宗之、‘长斋绣佛前’的‘五仙’苏晋、‘一斗诗百篇’的‘六仙’李白、‘七仙’‘草圣’张旭、‘高谈雄辨’的‘八仙’焦遂倒是都会时不时出现在这云来酒楼中,我们就看看运气,看这次能不能碰得到吧。” “长安这么多名人啊?”吴承天随口应和了一句。 吕绍清顿时有种我是长安人我骄傲的表情,非常自得的说:“那是自然,这天下有的长安都有。我阿耶经常说‘万流归宗、万国来朝’,我可是真见到各个国家的使节纷纷来长安纳贡的,我还接待过几个小国的国主呢!” 如今的长安倒还真算得上是世界的中心,吴承天也随口跟着附和了两句后就将话题给转开:“我看这沿途都不曾有商铺,这商铺酒楼就只能开在东西二市吗?” “明面上自是如此,就以酒楼为例吧,想在长安开一家酒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说你选好个地方就能开的,首先得向诸京署报备,不是东西二市的地方根本就不让你开店。这报备也是要有门路的,你得先找到酒楼肆长,反正就是得有行业的行头出面推荐,你才有资格把资料递到诸京署里,审核通过了你就可以交管理费和陌钱了。如果天师你要开店就用不着那么麻烦了,我去跟诸京署的赵市令打个招呼就行了。不过后面麻烦的事还多,要找个靠谱的楼店,还要找牙行帮忙搞定家具桌椅,还要置办餐具、餐食,还得找个靠谱的厨师等等……这种事啊您找我就行,准跟您办得妥妥的!” 吴承天在马上哑然失笑,这吕绍清还真是个人才,连他这种人都会推荐开酒楼,当即摇了摇头说:“吕兄说笑了,我现在身无分文,对钱的用法都一无所知,还谈什么开店。” “天师您太客气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我阿耶?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客气过?满朝文武,就算是权倾朝野的李相也是巴结我阿耶都还来不及,我阿耶也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我相信您不久肯定能飞黄腾达,届时若是想开酒楼了或是想在长安做什么生意,你交给我办就行,包您满意!” 这吕绍清话说的如此好听,姿态放得也低,吴承天还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如果真承吕兄吉言的话,这点俗事都交给吕兄又何妨。” 吕绍清听吴承天这么一说,脸上笑得更加灿烂了,连声说道:“好咧!有天师这句话我一定把您伺候得好好的!我来给天师介绍一下,这长安一百零八坊说是难得记,其实好记得很。我今天就给天师说说这兴化坊……” 就在吕绍清滔滔不绝的介绍中,一个兴化坊还没说完,他们两人就已经到达了东市。 第十二章 八仙 第12章 八仙 两人骑马行到东市入口,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人流的密集程度比之前大了几倍都不止。东市商铺密集程度完全超出了吴承天的想象,之前他入眼所见房舍与房舍之间是有挺大间隔的,而在东市你经常可以看到十几个铺子开在一块地上,彼此都是墙挨着墙的,没有一丝缝隙,这倒有点更像是商场。 东市的规划非常好,应该说整座长安城的规划都非常的井然,四四方方的格子块,而在东市就是一个非常方正的“九宫格”的形状。因为没有高楼大厦阻碍视线,坐在云来酒楼的高层,你可以很清楚的看清东市每个分区的布局。 没错,此时的吴承天已经被吕绍清请进了云来酒楼之中。不得不说吕绍清还是相当的有面子,甚至不用他开口,只凭刷脸就有店小二主动将他迎了进去。与之相对比的是,这个店小二前脚才刚刚婉拒了几名食客,说整个店云来酒楼已经客满了。 云来酒楼有四层,小二直接将两人带到了顶楼。与店小二之前所说的不符,四楼其实还空着不少的桌子没人用餐。不过这里也有一点与吴承天所想有出入,他原本以为四楼会有包间的那种设计,结果格局布置上跟一、二、三楼并无多大差别。所以吴承天就随便挑了一个靠窗的坐下。 见吴承天望向窗外,已经点完菜的吕绍清再次充分发挥了导游的功能,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东市有货财二百二十行,内街两侧不仅有笔行、酒肆、铁行、肉行、麸行、绢行、药行、乐器行、雕版印刷行、金银行还有租驴子的、表演胡琴的、杂戏、谈琵琶的的等等。四个角是专供客商寄存和出售货物的邸店和饮食摊点、旗亭酒肆、旅社客馆。” 说到这里,吕绍清看吴承天有点意动,不由得插话说:“这东西二市整天闹得不行,我看天师是个喜静的,这里实在是不适合居住。吃完了我就带天师去寻个好地方。这里也有不少民宅,大多都是各行商会的行业置办的。最中心的位置就是我之前跟天师提过的东市署,那边是平准局。佛教寺院资圣寺在市内西侧,西北街为刑人之处。”吕绍清一边说,一边对他们下方的地方指指点点的。 很快一桌子美食就上来了,不得不说这吕绍清还是个吃货,这桌上每一道菜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这云来酒楼的关主厨是宫里前御厨易师傅的关门弟子,易御厨从中宗时期就负责宫里的大宴,当年韦巨源烧尾宴就是易师傅一手操刀烹制的。这里的招牌基本上都是当年韦巨源烧尾宴上的名菜,我就挑了其中几个清淡口的给天师先尝尝味。” 吴承天又听到了一个新鲜的名词“韦巨源烧尾宴”,应当是个相当有名的东西,按照吕绍清之前的讲述来看,这个名词他应该是会要介绍的,现在却一直没提,显然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避讳。吴承天自然也就不会问。而且吴承天现在只想吕绍清闭口,因为吕绍清已经开始一道一道的介绍起菜肴来。倒不是吕绍清介绍得不好,正相反吕绍清介绍的非常诱人,再配合上这些菜肴的光色香味,早已让饥肠辘辘的吴承天食指大动了。但吕绍清光说,也不动筷子,急得吴承天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但又碍于自己的道人身份,还不得不摆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菜上得那是相当快,吕绍清自然不知道吴承天的内心戏,犹自对着面前的一道道菜介绍着:“韦巨源烧尾宴上有鸡的菜式不少,但是这道‘仙人脔’却是味道最有鸡味的。这道‘仙人脔’又叫‘乳沦鸡’,是用肥肉煮汤再去肉炖鸡。炖出来的鸡嫩滑香酥,非常入味。这是炖的……” “‘雪婴儿’和‘过门香’是炸的,‘雪婴儿’是将田鸡剥去内脏裹精豆粉腌制煎炸,色白如雪酥脆肉滑;‘过门香’则是将牛、羊、鹿、鹅、鸡五种肉腌制炸熟,这里面是关师傅特制的佐料,别的地方真吃不到这种味道……” “这道‘白龙曜’是将牛里脊煮熟后反复捶打,配上关师傅的佐料,味道真的是一绝……” “海味点了个‘光明虾炙’,点心点了笼‘贵妃红’和‘单笼金乳酥’。这里最贵的,也是最招牌的这道菜就是这羹了——‘驼蹄羹’。就因为圣上和贵妃最喜这‘驼蹄羹’,所以啊这道菜水涨船高。不过,你喝了就知道,确实不凡。” 在皇帝面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吴承天,真的快要被吕绍清这一通介绍给说哭了。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吕绍清来起筷子跟吴承天夹了一个虾子过来说:“来、来、来,天师也来尝尝我长安的美食!” 一开始吴承天还想忍一忍,吃几口就罢手。哪知美食这种东西哪里说吃了几口就不吃了的,只能是越吃越想吃。吴承天吃起来让一旁的吕绍清也感觉出这位是真饿疯了,也不再多言,一时间只剩下两人大快朵颐的声音。 两人从下午一直吃到了华灯初上,吴承天算是把早中晚三餐一餐给吃了。吕绍清又点了壶葡萄酒,两人一边品酒,一边欣赏着夜市的美景。 此时酒楼的生意更加热闹了,四楼都几乎坐满了。这时,吕绍清轻轻推了推吴承天放在桌上的手,指了指对面那一桌,低声说:“今天还真是赶巧,天师要见的那醉八仙差不多都来了呢!” 吴承天闻声望去,那一桌却有不少酒客。当中书生似乎有点喝多了,竟将手中剑拿了出来,顺手舞出个剑花来,说:“江湖不平出鞘来,四海不宁拔剑去!我舞此剑,却是想起少年游侠的往事来!”旁边一个官儿笑道:“学士豪情,至今未减。”书生大笑道:“现在是靠着圣人混酒食,哪还有什么豪情?” 说吧,书生蓦然站起身来,手弹宝剑,朗声吟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吟声未毕,忽地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嗤笑道:“先生高才那是真高才,诗更是好诗,就是这剑舞得真不怎么样,没事还是别舞了。” 书生闻声望去,那一桌人坐了四个人,三男一女,各个气度不凡,都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就算是语气调侃的那位女子都自有一种威严,一看就是军旅之人。 书生看清说话的女子哈哈大笑,随口吟诗作答:“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逃名三十春。天策将军何须问,金粟如来是后身!曹将军,你说我这身手投军如何?”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吴承天也认识的天策府地煞营领军曹雪阳。旁边三人分别是四绝中的两位“剑绝”裴旻、“力绝”李嗣业,算上曹雪阳“枪绝”罗兴义的徒弟身份,那么武林四绝算是来了三个了,剩下那位是李嗣业现在的顶头上司,回京晋升的四镇节度使高仙芝。 显然李白和曹雪阳颇熟,曹雪阳说话也毫不留情:“你们读书人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当兵的吗?投什么军?投军你这身手也不怎么样。”曹雪阳这话有点针砭时弊的味道,府兵制虽然从明令上已换成了募兵制,但对于士人的影响那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除的,那就是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当兵,士人也不愿意从军。这也导致了朝廷里能带兵打仗的武将越来越少,朝廷也不得不启用外族将领。 坐在曹雪阳身旁的男子突然不淡定了,拱手行礼道:“原来果然是青莲居士啊!闻名久矣,何幸今日得遇!我乃河东裴旻。” “‘剑绝’裴旻?!哈哈哈哈,曹将军说得不错,我果然是在班门弄斧。我十年前曾去山东寻您,想拜与您门下而不得其门,如今却在京城偶遇,真是天助我也!早想见传说中的剑气如虹是怎么样子的,天下人用剑者多矣,唯裴将军剑法如神矣。”李白哈哈大笑,仰头将杯中酒一口而尽道:“我今日得遇平生偶像‘剑绝’裴旻,如此人生乐事,岂可不醉!来同饮、同饮!”说完李白就抛下了自己这边一桌人,端着一壶酒跨步坐倒了曹将军那一桌痛饮起来。 这一桌四人都是武将,更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哪有不会喝酒的。李白这名动九州的诗人却如此平易近人,四位将军自然也给足了李白面子喝个不停,李白更是一气不歇连饮了几大盅,忽听得“啪”的一声,他将鞋子除了下来,一甩头,又把帽摔到地上,摇摇晃晃的说道:“啊,醉了,醉了,当真醉了!”说罢伏在桌上,果真就呼呼噜噜打起鼾来。 四位将军显然也是不知道这李白居然是如此率性之人,说醉人就喝倒了。倒是李白那一桌的有一位站了起来,往这边瞅了一眼,笑嘻嘻的说:“哎,醉了,醉了,真的醉了!”这位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出,站起身来安之若素的抿了一口小酒:“呵呵,倒也不枉了他‘谪仙人’的名号,只是万一圣人待会召他进宫作诗,嘿嘿!那可就麻烦了。”张旭说着令人伤脑筋的话,脸上却是一副极为写意的表情。显然一杯下肚,他感觉好极了。 “好你个张癫!”张旭旁边坐的是“高谈雄辩”的焦遂,则显得更为狂狷不羁,将酒盅端过了鼻头,仰着头隔空往嘴里灌。豪饮一大口方才呵呵一乐:“那你可就小觑他了。‘李白斗酒诗百篇’,他若是醉了,这诗只能是千古流芳啊!”一大口酒下去,焦遂醉态酣然,酒水溅得他脸、衣襟、桌子上都是却浑不在意。 “是啊,是啊!”与三人相邻的角落一桌,美少年崔宗之一人一桌坐在这里自斟自饮,好不快活。说着,崔宗之突然来了兴致,吟唱起这首《饮中八仙歌》来:“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麹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世贤。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辨惊四筵。” 崔宗之歌声清亮,击腿而拍,顿时引起了在场众多书生的共鸣:“这醉态,真是写得淋漓尽致,该饮,同饮!”不知又是哪一桌传来的声音,一时间席间大多书生皆举杯共饮。 “好诗,好诗!好诗岂能无字,来、来、来,今日我张癫就献个丑,也算是我的见面礼!”听张旭如是说,云来酒楼的店家哪还不知情识趣,赶忙取来了纸笔,就在旁边一张空桌上铺好。 张旭选了一枝大号的狼毫笔,蘸满了墨。“嗝~!”张旭突然打了个酒嗝,然后就见张旭大笔挥舞,墨汁飞溅,写完了这首诗,他的脸上,东黑一块,西黑一块,连胡须上也溅满了墨,旁边离得近的,衣裳上也有点点斑斑的墨迹,张旭却毫不在意,挥笔笑道;“你们是醉态可掬,我却是丑态毕露了!” “好字!好字!”除了犹自酣睡的李白周围的人几乎都围了上来,皆被张旭的字所吸引哪里有功夫关注这些小节。 文人们如此热闹的气氛自然也刺激了在场的四位武人,文武相争特别是对于这些朝堂之人,更是敏感。这四位都是堂堂的将军,更有高仙芝是回京受封的。京城可到处都是皇上的耳目,就说这在一旁酣睡的李白醒了都可能将今天的事说于皇上听。高仙芝自知自己是个异族将领,如今能得此高位全屏皇恩支撑,若是皇上知道他们四人今日要被这些书生给比下去了,那恐怖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于是,高仙芝一边观赏张旭的字一边看似夸赞的说:“笔走惊鸿,气如游龙。这首《饮中八仙歌》在‘草圣’手中几乎活了过来。如一幅泼墨山水画,看得我等如痴如醉!如此神来之笔,不愧是圣人点名的三绝之一啊。不知同为三绝的‘剑绝’裴旻可愿也露一手让我等看看眼界?” 高仙芝将球抛给裴旻,裴旻自然心领神会,如此说道:“五年前家母过世之时,曾请‘画圣’吴道子在天宫寺作壁画为家母超度。当时吴道子好久不曾作画没了灵感,我便持剑起舞方成就壁画。现如今我也抛砖引玉,请诸君鉴赏。” 话毕,也不见裴旻有任何动作,他腰间的剑自己脱鞘而出,如同一道闪电,寒光凛冽直奔穹顶而去。 第十三章 三绝 第13章 三绝 就在裴旻的七星宝剑莫名脱鞘而出之际,吴承天耳边适时传来吕绍清的声音:“天师运气真好。我生在长安,长在长安,这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三绝’齐聚。” 正目不转睛盯着头顶上高高飞跃而过的宝剑,吕绍清还抽暇瞥了吴承天一眼,只见对方也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裴旻的剑舞,嘴巴上不由得解释了一句:“李白的诗,张旭的字,裴旻的剑是为‘唐三绝’。李白和张旭是酒楼常客,他们的诗字偶尔还能得见,但‘剑绝’裴旻大多都在军营,回京了也呆在宫内,寻常人可见识不到他的剑舞!” 观乎此剑之跃也,乍雄飞,俄虎吼,摇辘轳,射斗牛。屋内不比室外,毕竟酒楼还是有穹顶的,这七星宝剑却能在接近楼顶的空中如悬浮般良久不落。正当底下人看得这剑啧啧称奇之时,又一道寒光闪过,那剑鞘之中居然又飞出一支七星宝剑,双剑如龙,在空中飞舞追逐,剑上七星,时隐时现,如星辰之明灭不定。此时众人方知,裴旻舞的是双剑。 与此同时,一旁不曾有任何动作的裴旻此刻突然动了起来,只见他走马如飞,左旋右抽。不可思议的是,随着裴旻的动作空中两支追逐的剑光也如游鱼般在空中舞动起来。 “收!”裴旻低喝一声,手持剑鞘,在空中正飞舞的剑却像是被剑鞘吸住了一般,若电光下射使其直入鞘中,真是神乎其技。 就当众人以为裴旻剑舞已经结束时,突然间裴旻手握剑柄,一股极强的气势从裴旻身上蔓延开去,这股气势瞬间化为一道有形的狂风将四楼众人往外吹去,四楼上所有本来闭着的木窗几乎同时被这股狂风所掀开。四楼的众人顶着强风心中惊骇的同时,更加期待的开着强风中心的裴旻,等着他拔剑出鞘的那一刻。 众人只见眼前两道剑光一闪而逝,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两支七星宝剑已经一左一右飞出窗去。众人纷纷齐齐的分左右两边挤到最近的窗口处去围观窗外的两支飞剑。幸好这吕绍清位置挑得好,吴承天和吕绍清正坐在窗边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不过很快身边都围满了人。 只见那窗外飞剑若流星赶月,青天可倚白云可决。飞剑走势若天轮宛转,贯索回环。剑光冲天融乎其外,剑气浑合融于其间。左右两剑或连翩而七纵,或瞬息而三接。转瞬间又如彗星撞地球,一个大回转向着楼内飞来,其速之快,其锋芒之利众人纷纷逃避,远离那窗边。吕绍清甚至吓得伏于桌台之下,倒是吴承天眼中虽写满了惊讶与欢喜,但是却只仔细盯着飞剑不见任何躲避的动作。 顷刻间,众人只觉一阵如针尖轻点皮肤般的刺痛感袭来,痛感消失时裴旻已收剑回鞘,甚至已经端起了自己桌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对躲在身后的店小二说:“快把东西递给张旭擦擦脸吧!” 听到裴旻开口,众人仿佛才像是回神过来一般又恢复了正常。 张旭接过小二递来的汗巾,就着清水,边擦洗脸上的墨渍边说:“‘剑绝’果然名不虚传,几如剑仙一般。你要是喜欢,我这字你今天就收了去,只当是今天的酒钱。”原来这店小二老早就在旁准备好了洗漱的清水,显然张旭在此呼叫狂走、落笔成书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正好被裴旻收剑的气势吓得躲到了一旁而已。 “蝇头小钱算得了什么。不过这字我太过喜欢,也不虚礼矫情,如此我就愧受了。”说着裴旻从袖口中拿出些碎银子,打发那小二道,“今天这几桌的酒钱就算在我账上。” 这时四楼的人们还纷纷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热议不止,目光时不时都望裴旻的方向瞟。一旁的曹雪阳打趣的说:“文远,看来这一次又收获了不少爱慕者啊,只是不知这里面有没有郡主!难怪新平公主不许你在宫外舞剑。” 裴旻字文远出身河东裴氏,现太子李亨的太子洗马、金吾将军。由于工作上时常有交集,再加上裴旻的长辈和曹雪阳的师父经常切磋,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不过本是一句寻常打趣的话,但听旁人提起新平公主裴旻还是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头。 “曹将军见笑了。”裴旻随口应了句,就重新落座对李嗣业说起话来:“我听嗣业去了北疆投军,不知怎么回了京城?” 别看李嗣业官职在这四人里是最小的,但毕竟是武林四绝之一,江湖地位上和裴旻还有曹雪阳师父罗兴义都是平起平坐的,除非什么时候曹雪阳能顶替师父成了“枪绝”才能改变这尴尬的局面。如果说裴旻和曹雪阳还存在一部分工作关系的话,裴旻与李嗣业完全是不打不相识,他俩的交情完全是一剑一刀打出来的。 李嗣业道:“我现在跟高节度使是奉召进京述职的,来了五天,却尚未蒙圣人召见。” 裴旻面有疑色:“圣人最近极少顾问政事,却怎的会突然召高节度使回京述职?”沉吟半晌,忽地说道:“你可见过李林甫没有?” 李嗣业听后则看了高仙芝一眼没说话,高仙芝反而哈哈大笑道:“我有什么事情是嗣业不知的,照说就行了不用顾忌于我。” 李嗣业随即点了点头。 “那杨国忠呢?” 李嗣业摇了摇头。 裴旻道:“你赶快办一份名贵的礼物送他。”曹雪阳笑道:“若是急切之间备办不来礼物,送金子更妙。我们这位一见了黄澄澄的金子,就极易开口了。” 这时一旁的高仙芝听闻后大笑道:“嗣业真是交了些好朋友啊,处处为我们着想,我听了很感动!那什么劳子杨国忠我们先放到一边,你们今天来就是为了嗣业进京接风洗尘的,我卖着个老脸来掺和一脚,也不知道搅局了没有。今天别说这些。来,喝酒,喝酒!” 经高仙芝这么一说,四人又喝起酒闲聊起战事来。只见裴旻举杯敬酒道:“高大将军说笑了。我们俩来,即是为嗣业接风洗尘,同时也是道贺他能够在小勃律国的灭国之战中崭露头角,都有了‘神通将军’的外号了。更对高大将军这辉煌的一仗钦佩无比啊!”裴旻说完,他和曹雪阳一口就将杯中酒给干了。 虽说自唐建国初对外的战争就没有停过,但不同时期的战事密集程度还是不同的。现如今唐朝的边疆战事就处于一种高发期,甚至慢慢要走向爆发期。因为现在北疆各外族势力的形式很严峻也很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大食和吐蕃两股强大的势力在经过一系列的边缘摩擦后,想把自己的势力渗入到唐朝的边疆来。打了二十多年对外战争的唐玄宗怎么可能让异族的爪子伸进来,自然一一都给剁干净了。这就有了天宝六载,高仙芝率一万安西军远征千里,在高海拔地区长途奔袭攻下了天险连云堡,直捣小勃律王城,一举逼降了其国王,也算是灭了小勃律国。而李嗣业就是在此战中崭露头角,最出名的是灭国战中李嗣业亲率步兵登高山,一人推下四五人大小的巨石,将山下吐蕃军砸死砸伤不说,还直接将敌军断成两股。由于李嗣业奇兵突至,吐蕃军完全没有料到因此大败,跳下山崖摔死、投水溺死的十有八九。 高仙芝闻言谦虚了几句然后说:“这也是我会登门拜见李相的原因。不管旁人如何看他,李相毕竟给了我们这些异族将领一个领兵打战的机会。要不是有他压着,当时的节度使就要把我给撤了,只因我给圣人上报了军情没有通过他。这位节度使还曾是提拔过我的人。” 说到李林甫,在座的其他几位顿时无言,这里却是有缘故的。裴旻和曹雪阳专门约李嗣业来这里,不光只是为了跟李嗣业接风洗尘,这里面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除了李嗣业,他们本来还约了公孙大娘,江湖四绝齐聚就是为了“锄奸令”的事来的,而“锄奸令”的对象正是李林甫。公孙大娘没来是因为她在长安人气太高,她只要一出现只怕整个长安都会为之轰动,所以不方便出现在这里。他们倒是没想到高仙芝从李嗣业那里听闻了这个聚会也要跟着过来,三人一时也不好提除掉李林甫的事。 江湖上没有所谓的武林盟主,但因唐朝尚武各式各样的私下交流并不少,江湖人能够得到的信息自然远超寻常百姓。这李林甫当了十几年宰相,排挤和谋害的不少忠臣身边都会有些武林人士。别说朝廷里的官员,就是江湖上对李林甫的声讨声也是不绝于耳。眼见当今圣上一直没有换宰相的意思,江湖人忍不了了,对于武林中人而言恩怨分明是基础,于是便有了这“锄奸令”。实际上之前赵奉璋状告李林甫二十余条,还有叶白被抓都是这锄奸计划的一部分。 至于“锄奸令”到底是谁发的,江湖人只知道是“四绝”中的某人提出的,具体是谁没人知道。就像没人知道裴旻实际上跟李林甫也有极深的私仇一样。裴旻关系最好的一位亲族是新平公主的丈夫,人被李林甫毒害了不说,李林甫甚至还想向唐玄宗推荐自己的一位亲戚做新平公主的新丈夫取而代之,这让裴旻怎么不恨李林甫。 眼见桌上气氛沉闷,高仙芝连忙岔开话题说:“说到李林甫,我和嗣业去他府上时,他闲聊时还跟我们说了这么一件怪事,我就当个乐子讲个诸位听了。” 见自己的话将裴曹两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高仙芝故意买了个关子顿了一顿才说:“最近李相每天睡觉都会做同一个噩梦,总梦到有个大个子,皮肤很白的男人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这本来也没什么,做噩梦嘛,也就是李相的噩梦做的时间长点,比寻常人有规律点。但李相很上心,专门找了几个法师来驱鬼、解梦。这不解还好,一解梦笑话闹到圣人那都知道了。哈哈哈——” 看来这笑话确实好笑,没说完高仙芝自己就先笑起来了。这一下倒是让裴曹两人更好奇了,见高大将军笑个不停,只得问一旁的李嗣业说:“那法师是怎么解梦的?” 李嗣业闻言,嘴角也挂起了一丝笑意说:“其他法师解说的倒还好,无非就是鬼上身之类的。倒是有一个法师,不知当时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平时就跟李相不对付,直接就说‘这梦无需解,我看李相国还是仔细搜查一下这相府。我看就是府上进了盗贼,一时沉迷相国姿色,趁相国入梦把相国给玩弄了……’——” 李嗣业还没说完,曹雪阳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一口酒笑喷了出来,桌上三人纷纷躲避。曹雪阳笑着说:“那李林甫已年过花甲六十有六了吧?还有人对他感兴趣?这人的胃口也太特别了,不行,让我笑会,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是忍俊不禁,裴旻一边笑一边忍不住问道:“那人最后怎么样了?” 李嗣业摇了摇头:“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被打了一顿扔出去。后面这些都不是李林甫说的,我们也是从他府上下人那里打听到的。” “好了,好了,大家笑过就行了,这里人多嘴杂,让李相知道就不好了。”高仙芝适时的阻止了大家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的想法,将话题拉了回来道:“我和嗣业刚刚回京,哪里认识这种会解梦的高人。倒是二位一直在京城,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也好推荐到李相府上交差。” 裴旻摇了摇头:“我还不是除了皇宫就是军营,哪里会认识这种高人。” 曹雪阳本也想这么回答,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曹雪阳循声望去不由得笑了。转头对高仙芝说:“说曹操曹操到,我还恰好认识一个解梦的高人,而且他还刚跟当今圣上解过梦。” 高仙芝一听,顿时赶忙问:“那还得请曹将军为我引荐一下,我好择日登门拜访!” 曹雪阳摇了摇头,往那边一指说:“无需择日,他此刻就在那边。” 高仙芝顺着曹雪阳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隔壁那桌上,由吕绍清作陪正在和张旭等人聊得正欢的吴承天。吴承天此刻对于高仙芝和曹雪阳的注视若有所觉,但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正为得到了张旭的亲笔墨宝而满心欢喜呢。 第十四章 圣旨 第14章 圣旨 “当、当、当”三声锣响,“圣旨到!”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这一声可有特别的魔力,整个酒楼上下,顿时肃静下来,再无喧哗之声。特别是对于久居京城的普通民众而言,这一刻,无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纷纷从座位上站起,然后匍匐在地。 吴承天本来也准备有样学样的跪下的,入乡随俗嘛!结果被身边的吕绍清给一把扯住,轻声在他耳边说:“有官身的都无需跪拜,您是天师不用拜。这是口谕算不上诏制,我们让到一边就行。”吕绍清也没跪,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官身。张旭几人也没跪,或者说四楼有一半的人都没跪,而是和他一样让到了两边。整个酒楼上下,唯有李白醉死过去,犹自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宣:翰林待诏李学士至沉香亭见驾——”不同于公公们尖利的嗓音李龟年声音清亮。他可不是公公而是宫廷乐师。这些梨园子弟其实区别也很大,公孙大娘也是乐师,而且声名远在李龟年之上,但史书上她一个字都没有,也没有哪个官员会真把公孙大娘当回事。李龟年不一样,他深受当今皇帝赏识且不说,还被授为“拿乐御奉”,这身份可不比寻常,在座不少人都识得他。 吕绍清还在一旁小声的跟吴承天介绍说:“像这种口谕,宫里的太监、乐师都可以帮着圣上出来宣旨,主要还是看今儿圣上身边站着谁。估计今天圣上和贵妃在沉香亭听曲,顺道就让李龟年出来宣旨了。正式的诏书可得翰林学士才能有那身份起草和宣告,起码得有字,还得要拿得出手的那种。” 吴承天听到这里暗自摇了摇头,他才在大殿上跟唐玄宗讲了后宫之祸,连《推背图》上的箴言都差不多解释了个大概,这前脚讲完后脚唐玄宗就又跑到沉香亭继续和杨贵妃厮混了,看来也没有多重视自己说的那些话。 李龟年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上这云来酒楼寻李白了,只见他手一招,身后一个小太监,手捧冠袍、玉带和象笏,便走到李白身旁:“李学士果然又喝醉了。皇上立即便要见他,这却如何是好?张旭你们也在,正好帮我一同唤醒了他吧。” 张旭几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到李白身旁,正欲扶起李白,李白忽地双手一推酒气喷人,哺喃念道:“我醉欲眠君且去。”说完,头也不抬又倒下去睡了。张旭和李龟年给他一推险险跌倒。 李龟年苦笑道;“这次比上次醉得更厉害了,怎么办呢?”已无他人事,其他人等自是回到座位上,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只是声音都放小了许多,几乎已无喧哗声。 一旁的小太监道:“要不咱抬他走吧。” 李龟年想了想:“总要让他把这身朝衣换过才是。”便叫店家打了一盆水过来。回到座位上的吴承天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却不知道自己的这幅举动和一旁目不斜视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下就被李龟年给注意到了,顺带李龟年还注意到了吴承天身边的吕绍清。 看到吕绍清李龟年连忙上前道:“吕郎,这位是?”李龟年来这里宣旨也有几次,知道李白喜欢布衣来此喝酒,所以连冠袍、玉带和象笏这些该穿的朝衣都备了过来。却鲜少见到像吴承天这么不忌讳官家威严,毫无规矩之人。这层楼里正三品的官员听到圣旨都会正襟危坐,要知道正三品可是唐朝的权力巅峰的层次,一品、二品多是公主、郡王、柱国等皇亲国戚并无实权,三品则是宰相、六部尚书、十六卫大将军等。李龟年问的是吕绍清,从语气上也听得出两人甚是稔熟。 “哦!这位是吴天师,刚从宫里出来。阿耶说圣上要让天师领略长安风采,便让我在天师身边服侍一二。”李龟年毕竟圣旨在身,吕绍清也没有说些旁的,语气也稍显恭敬。 吴承天不知道这些皇家礼节,直接开口问道:“皇上刚刚解完梦就这么急着召李白,所为何事?” 李龟年也摸不清这吴天师的来历,但听他语气像是刚跟皇上说过话的,于是就顺着说:“我也奇怪。皇上一般不是这个点听歌赏曲的。我觐见的时候皇上的兴致也不是很高,倒是贵妃来了念头,说今日扬州上贡牡丹盛开了,央求皇上向李学士讨一番新词庆赏,皇上就准了。你瞧,皇上的御马都牵来了,就等着李学士去呢,急不急煞人?去,把屏风拉起来,给学士更衣。”旁人都被屏退,吴承天却完全没有这种自觉,李龟年也不好计较,就将吴承天和吕绍清也一同罩在屏风里面。 一个小太监不停的用湿毛巾给李白擦脸,李龟年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从里面到处一些东西来喂进李白的嘴巴里。 吴承天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用来解酒的吗?” 还不等李龟年解释,吕绍清在旁边先开口了:“这是煮好的橘子皮,醒酒挺管用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旁边的李白应是真个清醒了,拿过衣服边换边说:“真煞风景,我还未喝够呢做得什么诗?” 李龟年自是凑到李白耳边低声求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李白给逗乐了,笑道:“皇上备了凉州美酒等我去喝?哈,这倒正对我味口,瞧在扬州牡丹份上,我就去一趟吧。”李白兀自脚步跟跄、朦胧醉眼、酒气熏人,几个太监前呼后拥,左右扶持架着他往外走去。 “有意思!”吴承天面带微笑摸着下巴处还未长齐的胡须,饶有兴趣的看完这一幕,突然觉得眼前的大唐变得鲜活起来,自己也不再像之前想得那般只是一名世外之客。 正想着,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真是巧啊!吴郎这是刚出皇宫?”吴承天扭头看去,却是英气逼人的巾帼曹雪阳。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将军果然也不是凡人。我路遇将军时还是昨日,那时将军已赶了一路,后又去咸阳救赵奉璋,一宿未眠到现在,将军丝毫不见疲倦,还如此神采奕奕,果然厉害!” 曹雪阳闻言楞了一下,又深深看了吴承天一眼:“吴郎不说我都忘了还有此节。由此可见吴郎入梦的本领确实是让人真假难辨啊!”曹雪阳这话暗指她第一次和吴承天入梦遇到仙人,都淋了那场仙雨的福缘。虽是梦中经历,却是确确实实的提高了两人的身体素质,这一夜未眠居然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到这里,曹雪阳又将话题一转,侧开身子让吴承天看到她身后的高仙芝介绍说:“这位是四镇节度使高仙芝高大将军。” 接着,曹雪阳又对高仙芝介绍吴承天说:“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刚替圣上解梦的吴承天,吴大师。” “天师,吴天师!”吕绍清虽然不知道吴承天怎么认识这些个将军的,但他还是非常敬业的给吴承天站台,在后面又补了一句,“这是皇上给封的。” “我等粗汉不晓礼节,也不知怎么开口。要不天师也到我们那边喝杯水酒,正好我有一事想求于天师。”高仙芝人长得相貌堂堂,说话也不像吴承天在古装剧中看到过的军汉模样,很是有好感的就答应了下来。 来到这一桌,吴承天的感觉微妙起来。修炼过《回梦心经》后让吴承天的感官变得越来越敏锐。在寻常人身上还体现不出来,高仙芝隐约给了吴承天一种朦胧的感觉,感觉这个人像个石头,有点重又有点锋利。但李嗣业就完全不同,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也能让吴承天感到这个人如一座小山般沉重。而曹雪阳和裴旻给他的感觉又完全不同,那一种非常锋锐到皮肤快要被戳破的感觉,裴旻的感觉更锋利一些。虽然吴承天暂时还不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但是对他而言也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体验。 吴承天若无其事的坐下来。吕绍清倒也不怯场,硬是顶着这四位武将的注视坐了下下来,虽然坐下来的时候身子有点抖,却让吴承天又高看了这吕绍清一眼。 见吴承天没有先开口的意思,高仙芝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昨晚我和嗣业去李相府上拜访,得知李相最近一直在做一个怪梦,委托我帮他找一个高人帮他解梦,正好从曹将军那里得知了天师您的事情,特想请天师去李府帮李相解梦。天师意下如何?” 吴承天闻言侧头看向曹雪阳,问:“曹将军,你知我本世外闲人,偶遇将军而入世,这世道一个朋友也无,唯一熟悉的就是将军你了。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曹雪阳面对吴承天踢过来的皮球,非常爽快的说:“去!为什么不去?李府又不是龙潭虎穴,我陪你去!” 吴承天听了便对着高仙芝点了点头,道:“有了曹将军这句话,我自然要去李府走一趟。这样,我今天有点乏,先让吕绍清带我去找个地方落脚,睡一觉后我就去天策府找曹将军,让她直接带我去李府。你看如何?” 高仙芝哈哈一笑:“好!天师是个爽快人,就这么说定了。” 吴承天说完起身行礼告辞,对着吕绍清说:“走吧,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去。” 吕绍清听到连忙起身,带着吴承天往酒楼外走去。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一出云来酒楼,长安夜市的美景尽收眼底。吴承天在内心里刚想感叹一句:“我唐朝的夜生活就要开始了——”结果就听到了鼓声,然后就看到路上的行人突然开始加快脚步涌向东市出口。 “怎么了这是?”吴承天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哦,要宵禁了!”吕绍清倒是在一旁很淡定解释说,“长安城有非常严格的宵禁制度,这鼓要敲一千响,敲完必须鼓消人散,街上不许再有人行走。规矩是四百响关城门,六百响关坊门。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些规矩碍不着我们,天师只管放心。” 吴承天这才意识到原来古代还有宵禁这种制度,不由好奇的问:“那住在长安的人岂不是没有夜生活?”说着他又回头看了看云来酒楼的门口,确实有些人结账出来了,但是并不多,至少他刚才在四楼遇到的那些人没几个出现在这波人里的,“像是张旭他们,还有那些个将军都可以无视这个宵禁的吗?” 吕绍清笑了笑,回答说:“天师说笑了,这是国法哪有人敢徇私枉法。只是东西市两市特别,这里的坊主比较好说话,那些人估计也是住在左近,总归是有通融之法的。不过长安也不是没有夜市,只是今天日子不对,下次有机会我再带您过去逛逛。” 吴承天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上:“吕郎现在是在带我去哪里落脚啊?”吴承天渐渐也知道唐人一般是怎么称呼的了,试探的随着李龟年的叫法,称呼吕绍清为吕郎,他果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吕绍清神秘的一笑,笑容中别有意味的说:“那可是举子们、京官最爱去的地方。我们往皇城的方向走就看得到,就在平康坊,叫平康里又称作北里。” 一看到吕绍清这种熟悉的笑容,吴承天大致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以前下面的那些区域经理每当向他打听自己的年终绩效时就会请他去这种地方洗头,可吴承天有一点这方面的性格洁癖,并不喜欢这种地方,基本上都推了。这次又该怎么推? 作为刚从终南山出来的人,吴承天肯定不能表示自己已经知道吕绍清要把他往沟里带了,只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现在困得不行,只求一个能够安稳睡觉的地方就行?” “安稳,那里睡觉肯定安稳!” 见吕绍清这话味道越来越不对,完全没有听出他的暗示,吴承天不得不问:“这北里是处什么地方?” 吕绍清笑着说:“这北里是长安最佳的风月之所,里面都是诗、词、画,唱作俱佳的绝色官妓。这些人要么是被掖庭宫赶出来的宫女,或是犯了事的官员之后,要么就是从小培养在梨园的子弟,身段、才情俱是一流,天师不可不赏玩一番啊!” 吴承天听了沉默了一会,倒是没想到吕绍清这么堂而皇之的将这种事情当街说出来,看来唐人在这方面还真是开放。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的耳濡目染,吴承天费尽心力也折腾出这么一段文辞婉拒道:“吾乃修道之人。虽不忌女色,但素来清心寡欲,恐不喜这些。不过既然来了也无妨,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且陪吕郎鉴赏群芳之后,吕郎自去玩耍,我只需一个单独的静室即可。”吴承天此时突然一点身外客的自觉都没有了,忙乱的找着理由,好歹终于让他想出来一个:哦,对了!我功法特异,睡觉的时候就是在修炼,身旁不得有人。请勿打扰,对,就是请勿打扰。这个想法好! 这天师寡言少语的,突然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让吕绍清不由在想:看来不愧是刚从终南山出来的道士,这方面果然还是有忌讳啊。于是连忙解释说:“天师多虑了,北里这边伺候的都是达官贵人,只要通宝够,您想怎么睡都行。您就是要单人一间包安静的那种?您放心,准没问题!” 第十五章 妖现 第15章 妖现 平康坊北里分为南曲、中曲、北曲三个部分,其中南曲和中曲多为名妓所居,环境十分优雅。吕绍清带着吴承天在北里各处都逛了一下,最后挑了南曲某个名妓的温柔乡落脚。唐朝的风气确实是相当开放,其实吴承天一进北里就充分的感受到了。已经到了宵禁的点,外面行人都没了,这里到处都是花天酒地、人头躜动、灯火通明,真的是让吴承天大开眼界。 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样刀。不仅是载歌载舞的美女轮番登场的才艺表演,以及她们那“巧妙”的服饰穿搭带来的引人入胜的美景,更是大厅里那些“不成体统”和形骸放荡的达官贵人们的“玩法”,不得不说古人远比今人更会玩。 当然,还有身边跟着的这位长安“小百科全书”吕绍清,通过他的介绍,吴承天算是明白了,感情他这个现代魂才是真正的保守,反而唐朝在这方面的开放程度啊,远超他的想象。 唐玄宗设立了“教坊”,这里不但有登记造册完善的官妓制度,还有非常专业的“职业培训”。天生一副好嗓子的培训成歌妓,弹奏有天赋的培训成乐妓,身材好的培训成舞妓,还有能喝酒的都能培训成饮妓……皇宫里有“宫妓”,达官显贵家里有“家妓”,军旅中有“营妓”,市井之中有青楼……上至朝中权贵,下至商贾市民、文人墨客都以狎妓为趣。 唐朝的文人高中了,好不容易成了举子,第一件事就是来北里。不过公允的说,北里的服务那确实好,这古色古香的古代佳人哪一个不温婉动人、才情横溢,更关键人家或欲拒还迎或娇媚大胆,无一不是吹拉弹唱样样俱精,这不比什么“天上人间”强几百倍?再有个专业级“老鸨”吕绍清陪着,吴承天差那么一点点就彻底沉沦到这温柔乡中不可自拔了。 吴承天好不容易的将自己之前的坚持从脑子不知哪个旮旯里给翻了出来,“艰难”地说道:“吕郎,你就别说了,再说我可就对不起三清道祖了,快点给我找个清净的单来间。”好在吕绍清听话这方面没的说,吴承天既然开口了,也没有再说别的,很快就给吴承天安排了一个的单间。 就在吴承天在北里的温柔乡费劲千辛万苦守住了自己的童贞时,同样在平康坊相隔不远的一处豪宅中,李林甫却忙着回家后第一时间把管家给找了过来:“找到赵奉璋了吗?让杨柏过来,把当时发生的事再跟我讲一遍。” 原来今天白天的时候,御史大夫王鉷找到了李林甫说:“你说这事圣人不见我我该怎么办?难道等到明天早朝的时候再说?”要李林甫给他想办法。 御史大夫王鉷遇到了什么事呢?自然是御史台那边出了大事,王鉷才会找过来。就在今天凌晨,御史台堂堂的侍御史知杂事居然被一个江湖人给杀了,这可是震惊朝野的大事。侍御史知杂事且不论其官衔大小,谋杀御史可是杀官谋反的大罪。这事情清楚明了,可御史台的人想找天策府要回人犯时又出了问题,天策府拒不交人。理由也很简单,他们说自己是奉旨办事,他们那边的事还没了,不可能放人。你御史台要人也行,拿圣旨来!御史大夫王鉷拿天策府也没办法,只得就去找唐玄宗,哪知唐玄宗根本就不见他。这一时间王鉷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得找到了李林甫头上。 “我现在也没有摸清圣上的态度。之前捉拿赵奉璋可是圣上点头同意的,后来居然会派天策府将人护住,难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的事情吗?还需要再打听打听,你明天就按照实情来报吧!敢杀御史,王法不容!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李林甫眯了眯眼睛,好生琢磨了一番才说。 等打发了王鉷,李林甫不由得内心感叹了起来:武惠妃走了以后,他宫内的消息闭塞了许多,现在都不知道皇上的动静了。以前可是宫里一有风吹草动,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的。高力士钱照收,可是个不怎么办事的主,只肯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杨玉环这条线又走不通,杨国忠那厮太贪心,就这种货色居然还敢惦记御史大夫,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不过李林甫最关心的还是赵奉璋的事情,这个在他看来本来只是一件小事的事现在却出现了变化,还是从皇宫里皇椅上坐着的那一位开始变的。这让李林甫不得不将目前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这里。所以才有了他回府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管家,催问事情处理的进展程度。 “暂时还没找到,但是我们在咸宁县发现了不少天策府的府兵。由于怕打草惊蛇,所以并没有直接和那些府兵接触。”殷大总管几乎早就知道李林甫要问什么,说得很详细,“不过据说这次出手的是天策府地煞营的曹雪阳,她师从‘枪绝’罗兴义,地煞营又是朝廷用来监管江湖人士动向的,手底下江湖人士肯定不少,那些个府兵很可能只是障眼法。” “那就是一时半会找不出这赵奉璋了?”李林甫厉声问着。 李林甫这脸色一板,殷大总管吓得直接整个人扑到,匐在地上大声抢呼:“小的办事不周,还请老爷恕罪!” 李林甫见殷大总管这态度还算恭顺,脸上神色稍缓,语气一转:“算了,江湖事本就不是你擅长的,一会自有人来处理这些事。宫里的消息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殷大总管跪在地上连声说,“听说是跟圣人做的一个梦有关。圣人还专门为这个梦请了罗天师跟他解梦,然后是高公公传的密旨,直接传给了曹雪阳。”殷大总管跪在地上禀报。 “一个梦?”见终于有了详实的消息,李林甫又眯起眼睛,仔细的琢磨起来。这一想就想了好长时间,直到殷管家跪得膝盖酸痛,杨柏都到了半天才恍过神来。 李林甫看了眼杨柏,又看了看地上的殷管家,淡淡的说了句:“起来吧,你先下去,让杨柏一个人留在这里就行。” 殷管家扶着板凳将身体撑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跨过门槛时还差点摔倒,李林甫看都没多看一眼,反而冷冷盯着这个乘曹雪阳击败叶白时偷偷溜回来的门客——杨柏。 杨柏一个武人,上过战场,经历过多次生死,此时却被李林甫的宰相气势吓得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李林甫说了三个字:“跟我来!”说着率先走了出去。杨柏长吁了一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李府的留香阁里有很大的一个湖,此时李林甫面无表情的站在湖边看着夜色下泛着月光的湖水,杨柏则小心翼翼的立在李林甫身后。 “说吧。” 杨柏闻声稍作迟疑,因为他感觉这声音好像不是从前面的人身上传过来的,更像是从湖水下传过来。可此时的杨柏不敢多想,只得将他和吕千军如何去接应吕瑞,吕瑞和吕千军又是如何和叶白交手的,以及叶白从他手中抢走赵奉璋和之后叶白与曹雪阳的对战都交待得详详细细。 “砰!”的一声脆响,一道直径约为一米的圆形水柱突然在湖面上喷发而起,直接喷出近三、四丈高。这次杨柏清晰的感觉到湖面下确实好像有什么东西,这喷水是代表什么?生气? 杨柏正胡思乱想时,前面又传来李林甫喷怒的声音:“这些个不知死活的江湖人,扰乱了我的计划,真是该死!” 这次杨柏听仔细了,声音确实不是站在他前面李林甫所发,而是更前方,在那湖面之下。 杨柏忍不住看向侧前方的李林甫,这时又听李林甫说:“这点小事怎么会惊动李隆基,甚至罗公远那老小子都动了。我可是一直躲着那老家伙,深怕他发现了我隐藏在躯体里的这一丝妖气……” 这一次杨柏看得分明,李林甫一脸麻木的表情,嘴巴都不曾张开,但这声音确实是他熟悉的李林甫的声音啊。 “这是怎么回事?”杨柏又看向前面的湖面。就在这个时候湖面突然泛起巨大的波澜,像是整个湖面都沸腾了一般,一个巨大的黑黝黝的东西仿佛要从湖下冒出来。 这一刻有再厉害的内功也无法压下杨柏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在那大东西从湖面下涌出来的那一刻,杨柏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爆掉了。一个巨大的狮子般的鼻子顶在杨柏的肚子上,那一双比磨盘还大的幽深虎眼阴冷的盯着他,旁边是两条像蛇一样的虾须,头顶一对如参天大树般的鹿角,一条湿漉漉的如同巨蟒般的东西在他的身体上下滑动,慢慢将他的身体缠绕起来,且越缠越紧。杨柏耳边,李林甫的声音还在继续,“好久没有品尝过新鲜的了,今天也算开开荤吧!” 杨柏不是不想跑,但是此刻他腿都吓软了,不知道什么可怕的气势压着他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甚至连开口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之后,杨柏就感觉那巨蟒般的舌头死死的勒住了自己,再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投入了一股可怕的腥气之中。最后一眼,杨柏只看见了一排森冷的如闸刀般的牙齿从头顶上斩落下来。 “龙老大,你这是干嘛?!”就在李林甫身前的湖水里伸出一个巨大的龙头正在吞食着它面前的这个人类时,一个愤怒的声音从天空上传了下来,随着声音一个人影从上飘落下来,这是一位身材曼妙却面容妩媚的女子,穿的一件半裸胸的高腰襦裙,胸前的两堆雪白高高拱起,被挤得呼之欲出。这身行头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够穿的,要么是风月场所的女子,要么是皇亲国戚或是宫内的贵人。 “吃了个人而已,何须大惊小怪。”龙头还在大口的咀嚼着杨柏的身体,却发出李林甫的声音来,“我府里的人,我自会处理好手尾,无需你来操心。” 女子却是气急,跺脚恨声说:“龙老大明知我说的是什么,为何还是这幅模样?你现出原形,那妖气在这皇城之中不如皓月一般,如何遮掩得住?京城仙师众多,更何况我们的计划正是关键时候,龙老大是想让我们妖族的大计功亏一篑吗?!” 听女子提及“妖族大计”,龙头突然化作一股黑色的水流倒卷回到了湖里,一直在旁边“待机”的李林甫突然一震,面容不再呆滞,转身面向那女子说:“说什么‘妖族大计’?我看你们这些个狐媚子如今各个得坐高位,怕是早就有异心了。” 听李林甫这么一说,女子却是笑了起来:“相国说笑了,若说这位高权重这这天下何人及得了您相国。” 李林甫闻言却是冷哼一声:“我乃一朝宰相,日理万机,你们这些个小狐狸无非是狗仗人势而已,居然连宫里的消息都敢欺瞒于我,还敢当着我的面提什么‘妖族大计’!” 李林甫的话如此不客气,女子脸色也变得不甚好看,但转瞬还是变回了一副笑脸说:“黑龙王哪里的话,我们何时又曾欺瞒过你?” “咻!”的一声,之前看到的那如蛇般的虾须此刻缺如鞭子一般的抽在女子腿上,女子小腿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与此同时李林甫再次冷哼一声道:“哼!还敢当着我的面撒谎,真当我不敢吃了你?你以为我刚才显露原形只是为了吃个人?我潜心在这长安城潜伏了几十年就为了吃这个人?我是为了试探罗公远是不是真的离开的京城。这京城里我唯一惧怕的也就只有这罗公远了,罗公远离开了京城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瞒着我,一声都不吭。真的是长能耐了啊!” 水下冒出来的那一鞭完全出乎了女子的意料,这一鞭疼倒还罢了,主要是将她们这些狐狸精的脸面都给打了,女子险些就有点压不住内心腾腾往外冒的火气。但想想对面的实力和能耐,最后还是咬牙忍了下来,闷声说:“罗公远的事我们怎么知道?再说张果与那叶法善早就跑了,整个皇宫也就剩一个罗公远而已,黑龙王何必惧怕如此。如今天地大变,满天仙佛都不知去向,龙宫里连龙神都没了,天下还有你黑龙王需要惧怕的人吗?” 李林甫瞥了眼前这不知所谓的女人一眼,说:“你们这群小狐狸精道行浅,看不清也正常。叶法善和张果算什么东西,道门高修而已,两个人加起来顶多也不过和我相当。可这罗公远乃是真仙下凡,就如当年的龙神一般都有诛我辈之能,他若还在我岂能如此与你聊天?” “罗公远真这么厉害?我姐妹一直在皇帝身边他怎么不与那皇帝说?”女子对于李林甫的话不是很相信。 “仙家不管凡间的事,要不然人家动动指头早就将你们几个给灭了。而且我不是提醒过你们了吗?不要影响国运,不然自然会大祸临头!” 见女子不信,李林甫也懒得多说:“京城最近莫名多了不少蟊贼在试探我的身份。哼!真以为我老龙眼瞎?天地大变在即,你跟我去把那些蟊贼都处理好,就差这最后几年了,别让这些个蟊贼坏了我的大事!真仙能掐会算,连他们都要远离京城,反倒让这些小蟊贼登场,看来这京城也不是什么善地了,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现一些我计划外的事,你们都给我动起来,别天天只记着在皇宫里卖骚。” 听李林甫这么说,那女子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忍不住转身要走,却又听见李林甫在她的身后说:“哦,还有件重要的事!让你那妹妹跟安老虎消停点。人家李隆基也不是傻子,只是年纪大了又正宠你妹懒得计较。这老不死的可精得很,有些事他见多了现在不放在心上,不代表就一直没事。万一哪天你口中这‘妖族大计’真要黄了,让我苦心造诣了几十年的东西打了水漂,我第一个吃的就是你们这几头狐狸。可给我记好了,虢国夫人!” 第十六章 彼岸 第16章 彼岸 吴承天来到吕绍清给安排的房子里感觉还真不赖。隔音效果非常好,门一关外面的喧闹声一点也传不进来。关键这房子足够大,按照后世的规格应该是个大四室二厅的面积,里面各种配备设施也相当齐全。 这里要专门说一下这间房的卫生间,独立一间不说,里面摆放的还是一张上好的“厕床”。吴承天本来对古人的卫生条件也不报什么希望的。比如咸宁县的那家公厕,虽然四面砌墙中间还留了孔可以观察到外面的动静,可那味道实在是太浓郁了,而且里面居然还放了装了十几根竹筷子的筷子筒。这难道是要在厕所里吃席?吴承天实在无法理解!但这个洗手间的卫生条件则远超了他的预料,单间的“厕床”是坐式的,上面还有非常柔软舒适的软垫,还配备了干净光滑的厕纸。吴承天再没文化也知道纸在古代还是个稀罕物,至少宋以前都是如此。这张“厕床”一点异味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丝檀香。这应该不光是一旁香炉的功劳,里面应该还有些什么除味的东西,清洁的频率应该也比较高的。 吴承天并没有倒头就睡,他还是蛮感兴趣的在房里研究了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用途的稀罕玩意后,才回到了床边安静的思考起来。不过并不是思考刚才那几样让他面红耳赤特殊道具的用途,而是思考他在唐朝这异常饱满的一天一夜来。 自省完这一天一夜自己表现的得与失,吴承天也没有躺下,而是在床上盘膝打坐起来。在回绝吕绍清狎妓的邀请时,有一点吴承天并没有说假话,那就是他现在似乎并不需要睡觉来恢复体力和精神,他的睡觉就是修炼。 就像是曹雪阳说的那样,身体吸收了鸿蒙之气以后,吴承天感觉自己精神的强度和韧性几乎是以前的几倍甚至十几倍。特别是在修行了《回梦心经》后,只要是他发呆的时间稍微长点,他的精神或者说灵魂就会不自觉的进入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这个地方既不在现实世界里,又不同于梦境。但是吴承天能够在这里非常清晰的感知到现实世界和梦境里的一切,而且像是照镜子一样一切都是反着来的,这有点像是量子纠缠。于是吴承天给这个地方起了个名字——彼岸。 在彼岸中,吴承天感应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通过外界的时间来感应这里的时间,在这里也可以和外界互动,反着动就行了,就像是看镜子中的自己。但这里的时间又跟外界的不太一样,它不是那种恒定不变的。只要不思考,不用脑子,外面怎么动,这里的时间基本就保持一致,但一思考或者修炼,那就和外界的时间截然不同了。就拿吴承天修炼来说,在外界正常修炼《回梦心经》一个小周天大概需要大半炷香的时间。但在这里修炼一小周天外界几乎没有动静,修炼完一个大周天也就是九个小周天,外界大概只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想事情的时候也是如此,有时候吴承天感觉自己琢磨了很久,而外界几乎都没什么动静。 在彼岸还有另外一个神奇的地方,那就是他可以分身无数。他可以制作出数不清的自己来,有的去睡觉,有的去学习,有的去修炼,有的去琢磨事情……但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不能让自己关注其中的任何一个自己的想法,要保持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否则,当吴承天如果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睡觉、学习或者干嘛?其他所有的吴承天都会瞬间消失,他就会回到他刚才意识到的那种状态。这种无意识的状态一开始吴承天很难保持长久,他会下意识的去想自己在干嘛,然后就回到了那种的状态。不过在彼岸思考时间过得很慢,所以他有很多尝试的机会。而且这种方式无形中也是一种有效的休息,每一次都会让他明显的感觉精力又充沛了一些。所以这次入睡吴承天打算直接用修炼《回梦心经》的方式进入彼岸,然后将自己彻底放空,再次体会那种分身无数的状态。至于这具身体本身会的那些个小法术吴承天都懒得再去学习了,跟《回梦心经》上的内容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不说,那位老神仙也叮嘱过再往后修行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彼岸之中吴承天的身形再次出现,一开始只是一个人盘膝打坐,如外界一般无二,很快就有另一个吴承天从正在打坐的吴承天身上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说:“困了,困了,先去睡个觉!”说着在一旁倒地就睡了过去,第二个吴承天的话音刚落,竟又从吴承天身体里走出第三个吴承天来,这个吴承天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对面开始掐指捏出了一个法诀来。 然后,接二连三的有“新的”吴承天从正在打坐中的吴承天身体里站起来,走到一旁坐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又从当中正在打坐的吴承天身体里接连冒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吴承天”。这两个吴承天跟之前的都不同,这两人居然站在打坐的那位正前方开始聊起天来,其中一个说:“你说这神仙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另一个则说:“什么神仙,无非是古代人的认知与我们现在的不同。现代人相信科学,什么都需要有个实验证明,先对万事万物存疑,然后一个个的证明了才相信。古代人则更从心一些,不管什么先相信了再说,然后在衍生出各种各样的解释。” 前面说话的那个吴承天撇了撇嘴:“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你就说到底有没有神仙?” 后面说话的朝中间正在打坐的吴承天努了努嘴说:“这不都摆在你眼前了,这位不正在修炼仙法吗?你还问这些有的没的。” 前面说话的不乐意了:“那你直接说你相信有神仙不就完了吗?什么现代人古代人的。” 后说话的解释道:“我那话的意思是,古人的智慧有其可取之处。就如同那句‘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你不主动去和未知世界纠缠,又怎么会见到万千世界?现代科学也终于发现在微观世界很多事物只有在你观察时才会发生变化,这是有我们意识加入后才引起的反应。我们的意识是相当神秘的力量。难怪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就在这个吴承天念完这句老子的《道德经》后,打坐中的吴承天浑身金光大盛睁开了眼睛来,顿时其他所有的吴承天都瞬间消失不见,吴承天眼中流溢出金色的光芒,轻声说:“原来是这样,神仙也好,佛祖也罢,他们的规则更类似现代科学所了解的微观世界。你只有观察到了,才能感应到,只有感应到了才能进入神话世界的大门。难怪无论道家佛法都特别注重因果,注重缘法,根源在此啊!这个道理老子早就告诉世人了,只是世人愚昧无法理解而已。”说到这里吴承天突然顿了一下,默想了一下之前自己在修炼时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影像,手指在虚空中勾勒着那个标记,然后轻喝一声:“众妙之门,开!” 彼岸的世界瞬间碎裂,吴承天却并没有回到现实中,反而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好像是在一个荷塘旁,只是这荷塘里的特效有点高端,荷塘上云蒸霞蔚都看不清湖面,倒是露出的一蓬蓬荷叶绿得如翡翠一般,通体透着晶莹的光。那粉色的荷花更是霞光万道,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一道衣袂飘飘的身影从天空中翩然而至,然后足尖轻点荷叶,在荷叶上飘飞。随着这位仙子的素手一招,荷塘上一颗颗晶莹剔透并散发着诱人香气莲子自行从一个个莲蓬中脱离出来,投向仙子的手中。仙子在荷塘上不同的荷叶上轻点玉足,身姿曼妙,吴承天却若有所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玄妙的东西。但当他仔细琢磨,却总是像隔着一层纸,看不清、摸不着。 仙子采莲很快,须臾之间已不见了仙子的身影。见四下无人,吴承天干脆凭记忆中之前仙子落脚的地方,开始尝试复制刚才仙子采莲的过程。 吴承天默运《回梦心经》上的心法,直接提气向那荷塘上的荷叶纵去。哪知这荷叶跟吴承天想得完全不一样,根本就不受力不说,而且上面似乎还丝滑得可怕,脚压根站不住。只听“噗通”一声,吴承天跌落到荷塘之中,一股入骨的深寒将吴承天包裹住,瞬间将他冻僵一动不动的往荷塘中沉下去。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吴承天整个人向塘底沉去,这一刻他觉得太过意外的情绪多过于怪自己的莽撞,而一股无法抵御的冰寒瞬间从四面八方将吴承天连同他的意识都要一起并封住。 就在吴承天最后一丝意识也要被冰封住时,吴承天感受到了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剧烈的变动,然后一个悦耳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你一个凡人怎么来的广寒宫?” “哦,对了,我忘记你刚跌入天池被冻住——咦,你一个凡人怎么能跳入天池荷塘的?这里可是有结界的,不是仙宫里的仙人都进不来,你一个凡人怎么能够进来的?古怪古怪,啊,你怎么——”显然,救起吴承天的这位广寒仙宫的仙子思维比较跳跃,人还没救就问了一大堆的问题。好在出了天池外,那股入骨的寒意就消失了,《回梦心经》的心法又恢复了自主运行。而当这次《回梦心经》的心法运行起来后,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包裹着吴承天的寒冰之气竟然被心法化作了一道道的寒气吸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顺着心法注入了自己经脉之中。这寒气注入的感觉,有点像是大夏天一下子吃下了一冰库的冰淇淋,让吴承天冰爽的同时又有点的承受不住的浑身打颤,并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你、你、你居然是我月宫的外传弟子?怎么会是个男的?”这仙子如果不开口说话,那真是气质脱尘,人间绝无的绝色。吴承天好歹经历过网红“换头术”的大变活人,但那些个所谓的网红跟眼前这位一比简直就是一个个村姑,甚至拿这位仙子跟网红比都是一种亵渎。不过,怎么这仙子说出的话好像一副脑袋不太好使的样子。 吴承天当然不会暴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是毕恭毕敬的说:“我在梦中得仙人传授‘回梦心经’,刚才在修行时候偶有所悟,打开了‘众妙之门’便来到了这里?还想冒昧请教仙子,这里到底是何处?” “‘回梦心经’?你居然是痴梦仙姑的外传弟子?太不可思议了?大家都以为太师伯和太师祖在百年前那次大劫后和其他神仙一样都消失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外传弟子——” 显然这位仙子并没有把一句话听完的习惯,而且只关注她想关注的地方,吴承天不得不无奈的再次问道:“这位仙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啊!这里呀。这里是西王母娘娘的广寒宫,你是从下界上来的吧?在你们那里应该是称呼我们为‘月宫’,不过我偷偷告诉你哦!这月宫和广寒宫其实不是一个地方。我有位师姐经常在你们凡间行走,这些都是她跟我说的。你所说的‘众妙之门’应该就是‘天门’。以前凡人上天都是需要法诏的,凭借法诏可以从东南西北四个天门中选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上到天界,经四大天王审核通过后,方能进入天界。自从百年前那场大变之后……” 吴承天发现这位女仙不仅脑子有点不太好使,看来还是个话痨,一说话起来就说个没完。女仙后面说什么他都没怎么听,因为他内心突然有所触动,他感应到了自己在大唐北里那间床上打坐的身体被人触碰了。 “抱歉!”吴承天也不知道这位女仙讲到哪里了直接打断说,“我在凡间的身体出了点问题,我要回去了,下次见!”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吴承天内心并没有底,也不知道自己临时构想出来的回去之法能不能奏效。但他是一个行动力高于一切的人,有什么想法去做就行了,其他的别想太多。于是他努力在脑海里回忆自己打坐前的状态,自己临时住的北里那间房子、那张床,以及自己打坐时的状态。再勾连上他内心的触动,他奇妙的发现自己在天界的身体慢慢如被轻风带起的沙砾,慢慢的消散在空气中,而他对身处大唐世界的自己却越来越熟悉。 “天师、天师,快醒醒,快醒醒!”迎面是吕绍清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总算回来了!”这是吴承天内心的第一个想法,然后看着吕绍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之前不是跟吕绍清说过自己在修炼中,没什么事不要打扰他的吗?难道出什么事了? 反倒是吕绍清,看到吴承天终于睁开了眼睛顿时大喜,连忙说:“天师,您快收了您的神通!这整个长安都知道您来北里过夜了,圣人现在都派了人在门口候着,等着诏您进宫呢!” 吴承天被这句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还在想我这一晚上哪里都没去,不就老老实实在屋子里打坐,怎么全长安都知道我逛“北里”了?还没等他问出口,吕绍清指了指吴承天的身后。吴承天扭头看去,好嘛,自己身后居然又光芒射出,这亮度还真离谱,整个屋子都被照亮了。正当吴承天以为这亮度就是极限了时,哪知听吕绍清一解释,敢情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他这间屋子里就突然光芒万丈,这光可以直接穿透房屋,方圆百里都跟白天似的,照得清清楚楚。不明所以的人有的以为是这里有宝物降世了,有的以为这里是有神仙佛祖降临了,一传十、十传百,凌晨天还未亮,这北里算是彻底出名了,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有的是过来探宝的,有的是过来求神拜佛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第十七章 演武 第17章 演武 北里就在皇城门边上,这么大的动静,整个皇宫都被照得跟白天似的,皇帝自然被惊动了,派人下去打听是出了什么回事。 且不提皇宫上下被李隆基这一个命令弄得如何鸡飞狗跳的,反正李隆基很快就弄明白了,原来是新来的吴天师修炼时弄出的动静。而李隆基本来就是个特别慕道之人,要不是高力士在旁劝着他听到这动静就差点自己亲自过来了。虽然李隆基自己没来,但他还是从皇宫里安排了一对人马,陪着自己的度师前来询问情况。皇家卫队一过来就驱散了人群守在了屋外,为了不惊扰到吴天师,甚至连皇帝的度师都专门在外面候着,就等着吴承天醒过来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这一下可把吕绍清可急坏了。为什么呢?原来啊,他带天师逛“北里”这事还真是他自作主张,毕竟“北里”也算是另外一个层面长安的脸面,之前他招待的外宾都是第一天往这里带。但“北里”这里能玩却不能说,更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是他带天师来这里的,要不传出去就全都是他吕绍清带天师逛窑子了。这种事可大可小,要是被御史台知道了,那就是给人家留下了把柄。天师自然没事,毕竟人家已经在这里光照百里,声名都传到宫里去了。但高人怎么可能逛窑子呢?只有是身边出了小人,真要有人纠这个事,那他就说不清也洗不净了。虽然私下逛“北里”的达官贵人、新科举子着实不少,但从来没有人在官面上说这个事。吕绍清从小就跟着高力士学习谨言慎行,这些小事他一直都非常注意,这才不得已催吴承天快点醒来,也才有吴承天从广寒宫回来后看到的那一幕。 虽然吴承天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背后这光怎么来的,但声势既然已经制造出来了,他自然不会傻到拆自己的台,装出一副很平淡的态度说:“我知道了。” 其实,此刻吴承天的内心很急,他得先想办法将自己背后这光给熄了。一开始吴承天以为这光是自己进入天界广寒宫后所附带的效果,可是后来仔细一想又不对。不仅因为他人都回来了这光芒并没有一点收敛的样子,还因为他也从未听说过哪位上天了,还会在地上留下一个光门的。 “光门?!”想到这里,吴承天似乎隐约捕捉到了什么?而就在此时,突然传过来的一个声音又提醒了他:“怎么可能?这是‘众妙之门’?”吴承天突然想到自己在彼岸有所悟,打开了“众妙之门”方才进入天界,并不是如仙女所说用天界法诏登的天门。 “收!”吴承天心念所动,彼岸之中的“众妙之门”消失不见,而现实中的光门也瞬间隐遁,不复再有光芒射出。 吴承天这才有空抬眼看向方才发声之人,这时一旁的吕绍清见光芒散去,心头送了一口气赶忙上去介绍:“这位是‘玄静先生’李含光,师承上清派‘正一先生’司马承祯,是圣人的度师。” 这李含光穿着一身道袍,满头白发年龄看上去不小了,不过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精神还不错。此时这位老者一脸激动的冲向吴承天背后,本打算摸一摸他口中的这“众妙之门”,结果还没来得及就消散在他眼前了,脸上难免流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就看向吴承天,脸上激动的神情还未散去,口中喃喃说道:“我李含光一生修道,如今终见真仙,得见真仙啊!” 吕绍清替吴承天挡住了李含光的目光问:“‘玄静先生’找吴天师有什么事吗?” 李含光看也不看吕绍清一眼,甚至连头都不曾偏一下,仿佛吕绍清不存在一般,对着吴承天说:“圣上让我来看看这光照百里是怎么回事。也多亏了圣上的这道圣旨,才让我没有错过目睹‘众妙之门’这一幕,也算是终生无憾了。刚才之事还要谢过吴天师,我也是方才领悟过来,是我唐突了,我这凡间之人如何消受得起这登仙之门,不是吴天师及时阻止,我怕是要形神俱灭了。如今事情已知,我就回宫复命了。告辞!”说着李含光行了个作揖礼就转身去了。 不过走了几步,李含光又道:“称呼真人为吴天师确实不妥,真人虽是凡俗之身却能通天,自然应该有自己独特的称呼。贫道虽不知这‘说梦师’为何,真人想必自有玄妙,贫道这就为真人替圣上分说一二。”这句话说完,李含光就大步流星的走远了。 看着这远去的那矫健有力的步伐,吴承天忍不住赞了句:“圣上这度师看着着实老当益壮啊!他多大了?” 吕绍清果然什么都知道,想都不想的就答道:“六十七!去年圣人受箓的时候,遥礼李含光为度师,那时他六十六,今年六十七。” 吴承天听了赞叹了一句:“果然是修道又成啊,行动一点不下年轻人。你现在在北里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今天和曹将军约好要去李府一趟,还劳烦你带个路。” 吕绍清连忙摇头:“没事,没事!你要是急我们也不用在北里吃了,去天策府正好路过东市,那里正好有家羊肉胡饼和馎饦味道特别地道,也让天师尝尝长安早上的吃食。” 这吕绍清真是个吃货,到哪里都不忘了吃的。不过这也说明吕绍清确实称职,把带吴承天游玩长安当做了头等大事,时时刻刻都记着。 看朝阳斜照的位置,此刻约莫是早上八、九点的样子,按照后世的作息吴承天倒觉得不算早,只是一旁的吕绍清眼睛半睁半闭、精神不振的样子,一个劲的说今天起得可太早了,现在过去东市都还没开市之类的话,让吴承天对于长安城内居民的作息时间又有了近一步的了解。 到了东市果然还没开市,门口却已围满了人。这么大一个长安,只有东西两市这两个大卖场,关键这两个大卖场经营的时间还很短,按照吕绍清的说法,早11点到晚5点,满打满算也就6个小时。所以市令基于民意时不时也会提前开市,稍晚收市。就比如今天,两人没等一会,约莫十点左右就经过了简单的盘查便进入了东市。 其实正常来讲应该是在北里吃了再出来,因为唐朝的坊市制度管得很严,除了东西二市,外面基本上不允许设立商店,酒楼也不许,所以唐长安人一般早上都是在家里吃,除了赶集的。赶集的一般早饭和中餐合为一顿,就在东西市里吃了。所以刚开市这里的小吃店里就挤满了人。吴承天在吕绍清的伺候下,再次品尝了两道地道的唐长安早点。 看到了实物吴承天才知道这馎饦就是面片汤,作为一个南方人,这东西吴承天吃不惯,吃了两口就没吃了。倒是羊肉胡饼挺好吃的,这玩意在现代应该是北方那种馕的东西,不过可能是里面加了羊肉的缘故,它的皮没有馕那么厚,有点像是南方的锅盔或是烧饼,味道很不错,吴承天一口气吃了三个。 两人吃饱后就顺路散步到了天策府,外面守门的府兵对吴承天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毕竟昨天他来的时候风尘仆仆,一身衣服破烂得不成样子。不过当吴承天表明身份后,府兵中有一个直接带着他们来到了演武场。 演武场上,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府兵还热心的帮两人分开人群走到里面。此时演武场上,曹雪阳正在和一名白发苍髯的老者对战。离两人对战相差不多十米左右的位置东南西北四个角上各站了一人,全身铠甲,手持利刃,围观之人均不得超过这四人的。 府兵让两人稍待后就走向那四人中离他们最近的那一位,附耳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那人回头看了吴承天两人一眼,特别是吴承天,那人多看了好一阵,方才收回目光扬声对场内的曹雪阳喊道:“雪阳,吴真人来了,最后再试一招吧!” 且不说场外发生的这些事,单说这场内两人的枪法对决。这白发老者年龄虽大,却是枪法出神,一杆枪如活物一般,指哪打哪不说,关键是枪势连绵不绝,老者周身五米之内尽是枪影。曹雪阳身陷这枪势之中,犹如一叶惊涛骇浪中的扁舟,随时有倾覆枪海之中的可能。 曹雪阳那惊艳的“霸王枪法”吴承天现在都记忆犹新,仅一枪将那看上去剑法挺厉害的小子打得皮开肉绽,但此刻曹雪阳却在以枪对枪的抢攻中处于下风。倒不是曹雪阳放水,曹雪阳每一枪的威力一样惊人,枪气如龙,枪身卷起千重气劲撞击在老者的抢上。老者枪势明显是不如曹雪阳的,在第一次对枪的时候,曹雪阳向前逼近了两步,老者则退了四五步。但老者胜在枪势绵延不绝,就如同一层层的茧慢慢将曹雪阳那如龙的枪势裹入其中。曹雪阳凭借之前所获得人枪合一的状态,每次都能够将其逼退却冲不破,只能坐看这老者枪势越来越盛,越来越强。 两人激斗正酣,余波四溢气冲斗牛,东南西北这个方向着甲的将军持刃严阵以待,光是偶尔漏出的一二余波,他们都不得不持刃相迎,用出全力方能从容化解。 眼前这白发苍髯的老者正是曹雪阳的师父“枪绝”罗兴义,如今已六十有三,早过了当打之年,但依然枪势如龙、行云流水、气吞山河。他使的枪法并不是自己后来改进的“霸王枪法”,而是曾经闻名天下的罗家枪。这罗家枪一百零八式原本传自于姜维的姜家枪,是姜维集蜀汉五虎将:张飞的“恒侯八枪”,赵云的“百鸟朝凤枪”,马超的“索命回马枪”的枪法精髓,融入到自己的“乱云枪”之中所创的“五虎断魂枪”。经隋唐北平王罗艺,其子寒面银枪俏罗成传到了“枪绝”罗兴义手中就成了“霸王枪法”的前身。可以说天下枪法无人能出其右者。而这一百零八式使出来,曹雪阳的“霸王枪法”此刻如陷泥潭,有力却施展不开。 守在南方的将军这一声喝,却是将被罗兴义这无孔不入的一百零八式“罗家枪”搅得有些失了章法的曹雪阳给喊醒。曹雪阳忍不住内心擦了把冷汗,暗自感叹道:师傅施展出这“罗家枪”真是邪性,以我的定性居然都被它给牵着鼻子走。 正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曹雪阳施展出“霸王枪法”中的“不攻”,滔天龙枪气消散而去,却而代之的却是漫天枪影从曹雪阳身上升起。所谓不攻,非攻也,简单来说全是虚招,但有引蛇出洞之效。罗兴义现在所施展的罗家枪本就是借力打力,其势更强,曹雪阳突然攻势全无,这一招“不攻”恰到好处。不仅没让罗兴义借到势,同时又引得罗兴义必须化柔为刚,否则以两人相差不多的实力,罗兴义不抓住这机会抢攻,刚才积累的气势就功亏一篑了。 果然,罗兴义化“罗家枪”为“霸王枪法”,使出了“霸王枪法”的压箱杀招“绝命一枪”,与此同时,曹雪阳也使得是同样的招式。不得不说师徒二人对枪法的见解几乎同出一辙。 “绝命一枪”作为“霸王枪法”的绝招自然是不同凡响,枪势一展一股仿佛楚霸王在垓下四面楚歌的决然之气已铺展开来,两人义无反顾、唯枪无我,两人皆人枪合一化作一道光向对方投去。这光可不是形容词,而是实实在在的一道光从两人的枪身上发出来,而且越来越亮,让人感到刺眼不敢直视。 “砰”的一声巨响,半个京城都能听到的声音,像是打雷或者是地震了一般。现场的人就像是在地震中心,演武场的正中心的地面已经裂开了一个三米长一米宽的豁口,碎石乱崩,在场的诸位一大半人被震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有一半人的耳朵里都持续有余波在耳鸣,这还是两人演武的四方有高手护持下的结果。只是人们关注的中心一时浓烟四起看不太清。 “不错,不错——咳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浓烟慢慢散去,罗兴义边说边咳了几声。只见他双手一手拿着半截断掉的枪杆和枪头。 曹雪阳倚枪拄地,脸色透着不同寻常的红色,看上去竟然俊美异常,笑道:“是徒儿枪好。这枪可是受了鸿蒙之气的洗礼,师傅这枪自然无法相抗。单说枪法,这一枪师傅还是老辣得多,若是在战场上定是你残我死。” “呸、呸、呸!什么残啊死的,比武就是比武,失败就是失败,老夫还需要你来安慰不成?哼!你和那小子去吧!”说完罗兴义扭头看了吴承天一眼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十八章 解梦 第18章 解梦 这期间吴承天上次陪曹雪阳来将军府时见过的卢俊,也曾上来分别一人给了一粒丹药,两人当时就立即服下了。这也从侧面反应两人就算是比试也都是拿出了真功夫,特别是最后一下,几乎没有留手,才让两人都伤得显然不轻。看得出来,无论是罗兴义还是曹雪阳都身怀极佳的内功法门,这才彼此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的恢复了过来。所以无论是两人修炼的内功,还是卢俊提供的丹药应该都有极佳的恢复力。 周围的众多军士且不说,就说吴承天身旁的吕绍清都有相当严重的后遗症,显然刚才罗兴义与曹雪阳交锋的余波让他伤得不轻,现在都一个劲的犯恶心,还伴随着头晕耳鸣。只是吴承天不仅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他还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因为去了趟仙界还是修炼的《回梦心经》达到了什么新的层次,在这次罗兴义和曹雪阳的对战中他能够分明的看到些别的东西,比如两人在对战时身上一团红色的雾状的气团。罗兴义的气团比曹雪阳的要大不少但色泽要淡一些。曹雪阳的气团颜色血红,特别是两人在使用“绝命一枪”时,两人的气团几乎同时燃烧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这时就可以看出颜色深浅的区别了,曹雪阳的气团缩小速度明显比罗兴义的慢一些,按照吴承天的猜测,颜色深的气团质量高一些,所以爆发的时候更持久,也能够爆发出更强的力量来。就是不知道这颜色深浅是不是跟年轻有关,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条件。 吴承天能够看到的还不止这些,他在场上还看到了两个深紫色的人。就吴承天扫了一圈,总结出来这颜色可能代表的意义来说,一般人身上是什么颜色都没有的,就算是曹雪阳和罗兴义也只是在战斗的时候身上浮现出有颜色的雾状气团,战斗结束了也就没了,平常是和正常人一模一样的。但这两个人不同,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很自然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流转着浓郁的紫色霞光。而且巧合的是,这两个人正是那天他来天策府时曹雪阳带他认识的那两人,天策府军机阁的阁主方毕君和他的秘书卢俊。就是这层身份的区别吴承天还特意看了看,结果两人身上紫光亮度相仿,几乎没有区别。有意思的是,当吴承天仔细观察两人时,两人居然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都朝吴承天友善的笑了笑。吴承天也不知道他俩这笑容里有什么别的意味。 “走吧,我们去李府。”不多时,曹雪阳换了身行头走了过来。 吴承天看了看一脸萎靡不振的吕绍清一眼,对曹雪阳道:“我朋友看这样子伤得不轻,要不让他就在你这里休息会,等我陪你处理完这事再去带他回去?” 吕绍清还没来得及回话,不远处的卢俊走了过来,“就让这位小哥呆在我们军机阁处休息,我们这里固本回元的丹药效果还不错,等你们办完事了,他应该也恢复差不多了。” 吕绍清本还想坚持一下,可是脑子沉沉的像是有不少蜜蜂在里面嗡嗡作响,他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反倒是吴承天见状安慰他说:“曹将军对长安应该也挺熟的,今天就让曹将军带我也是一样的。何况今日是去李府,想来也没多余的时间游玩长安的。” 吕绍清闻言点了点头,跟着卢俊走了。 “古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放在你身上就很适用。”曹雪阳在马上对吴承天这么说着,“还记得我刚遇到你时,你被人捆起来脸都打肿了。这才两天时间,你居然成了唐玄宗身边的红人,听说圣人还打算专门跟你设个官职。不简单啊,不简单!” 去李府的路线就是吕绍清带吴承天过来的路,因为李府跟北里在一个区相去的并不远。好在两人骑马,这点路程倒是花不了多少时间。 面对曹雪阳揶揄的口气,吴承天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就是一过客,这次无非是适逢其会罢了。你我都是人家手上的一枚棋子,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听到吴承天这么说,曹雪阳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棋子?你怎么会这么想?” 吴承天淡淡的看了曹雪阳一眼后,目视前方说:“这两天巧合的事情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不像是早已有人安排好了吗?” “切!我辈武人只信手中长枪,谁敢拿我当棋子,我就把他的棋盘给他捅穿!”说着说着,曹雪阳无意间又流露出她那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的气势。曹雪阳的人就像她的枪,一往无前、桀骜不驯。 吴承天不动声色的劝了句:“曹将军你可是我入世之后的唯一友人,还是如我初见一般锋芒毕露。只是亢龙有悔,刚易折,柔易曲,宁在曲中求,不在直中取,就向你方才与人那一战一般。而且最近我身边这风已起、浪已来,将军这般性格,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哈、哈、哈,你现在倒真像个算命的。”曹雪阳笑声豪迈,毫无矫揉造作之态,“你心意我领了。不过我就是要宁向直中取,绝不曲中求。” 两人说话间,李府已遥遥在望了。曹雪阳打量了那个方向一眼,轻咦了一声说:“大开中门啊!李林甫居然还亲自出迎,你这脸面不小啊?就算我天策府统领过来都没有这样的面子,看样子李林甫迎接你的规格还真不小。你说李林甫为啥会如此重视你?”说着曹雪阳斜视着吴承天,想听听他的看法。 哪知吴承天摇了摇头说:“这种人物的想法我怎么去揣测?不过无论他是什么态度,我不过是过来帮他解梦的,其他的事与我无关。” 曹雪阳一声轻笑:“我挺喜欢你这种万事不沾身的态度的,要不是看过你的狼狈样子,还真以为你是那种世外高人。”说完曹雪阳两腿轻踢马身,胯下骏马“噌”的一下蹿了出去且越奔越快。两人离李府大门也没多远的距离,曹雪阳骑着那马似乎是要直直的撞上大门口的那群人。这一下将门口迎接的那群人吓的人仰马翻,不少人害怕的往后躲去,当然更多的是大叫着类似“保护大人”之类的话,然后冲出来挡在李林甫身前的。一群人中只有三个人没有动作,分别是高仙芝、李嗣业和李林甫。 眼看曹雪阳就要连人带马撞上来了,哪知这曹雪阳双腿用力一夹,胯下骏马长嘶一声,居然在几乎贴着人群面前勒住了奔势,两只前腿高高撩起,整个马身都立了起来,然后停在了人群之前。这个时候曹雪阳右手轻轻一撑,右脚一旋潇洒的从马上跳落在地上。落下来后还对李林甫鞠了一礼,看上去有点抱歉地说:“也不知道怎的,这马突然就惊了,吓着了众人,抱歉、抱歉!” 高仙芝也想帮衬地说点什么,但李林甫却开口了:“久闻天策府的曹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今日得见果然如此。这个‘下马威’挺好的,也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下人长长见识!” 就是曹雪阳在门前和李林甫暗争机锋的时候,吴承天也到了。李林甫也就顾不上与曹雪阳打机锋了,直接迎了出去,满脸堆笑的说:“可是真仙‘说梦师’吴天师当面?老朽李林甫在此恭候多时。” 李林甫开中门迎吴承天,包括他对吴承天所说的话,一举一动都是颇有深意的。吴承天凌晨在京城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李林甫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能准确的知道吴承天和曹雪阳过来的时间,说明他在天策府门口那边肯定也是有探子的,得到了两人出了天策府的消息就能快马来报,于是才有了吴承天和曹雪阳骑马赶到李府时,李林甫已经率着众人在门口候着了的一幕。而“说梦师”一职吴承天只跟皇帝李隆基提过,现在却被李林甫给道了出来,这句话说着吴承天听也是李林甫在向吴承天暗示自己能量很大,这天下没有他李林甫不知道的事。 吴承天下了马,假装听不懂李林甫话中之意随口应道:“山居野人,不谙世事。我听大将军说李相做了噩梦特来解梦,如此而已。还请李相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来为李相解梦。”边说吴承天边看了一旁的高仙芝一眼,显然吴承天是没记住这位大将的姓名。 李林甫闻言稍一愣神,定睛又仔细看了吴承天一眼,见他表情不似作伪,心中暗想,“看来资料不差,应是刚从终南山出来的隐士高人。”脸上笑容更真挚了些,将吴承天与曹雪阳迎进了门。 到了大厅,李林甫对高仙芝朝曹雪阳示意了一下,说道:“高大将军,你和李将军帮我陪一下曹将军,我带天师去我寝室看看。” 高仙芝自然点头应下,曹雪阳也不得不和高李二人呆在大厅等着。吴承天则跟随李林甫来到了他的书房之中,两人分宾主落座后,李林甫开口道:“听闻天师跟圣人解过梦,不知是如何解的?” 李林甫本打算从吴承天这里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唐玄宗解梦的情况,再顺便套套吴承天的底细,哪知吴承天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李相还是说说你做了什么噩梦,我也好入你梦中去寻那蹊跷之事。” 李林甫一听奇道:“天师还可入他人梦中?” 吴承天点点头说:“还需相爷配合。请相爷放松精神。对,什么都不去想。哦,不用非要躺着,坐着就行。伸出一只手来,好……”操作过几次后,吴承天现在引人入梦的流程已经非常熟练了。李林甫根本没有套话的机会他就已进入了李林甫的梦中。 与前两次入梦都不同,李林甫的梦境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每天有人打扫一般。之前无论是赵奉璋还是李隆基,他们梦境中还有很多支离破碎的各种记忆的片段,到了李林甫梦里就这么一段记忆,或者说梦境,然后就没了。 吴承天在一旁冷眼旁观李林甫梦里的内容,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确实有这么一个白皙多须、个子高大的男子在不断的往李林甫身上挤,一直挤到李林甫身上推不开的程度。李林甫说自己在梦中看不清这人是谁,吴承天倒是看得很清楚。只是这满朝文武吴承天认识的没几个,显然眼前这人不在吴承天认识的范畴之中。这事倒也好办,出去后将这人的画像画出来就行了,当吴承天还是程琛时美术功底还是不错的,一个肖像画基本还是能画得似模似样的。 解决完这个事情,吴承天又开始仔细打量起李林甫的梦境来,这个梦境总让吴承天感到莫名的不安,但却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不过他入梦的次数算上这一次也就才三次,也不能断定这感觉真就和李林甫的梦境有什么关系。 “哎,我自个瞎想个什么劲,遇事不决求神仙啊!不是还有一位大能在吗?”吴承天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那位老神仙,说不定这一次的解梦之行背后也有他的安排,于是朝天呼唤:“老神仙?老神仙在吗?” “咦?怎么不现身?难不成是这里的信号不好,呼唤不到?”吴承天随口打趣了一句,表情却不见丝毫轻松。实际上,吴承天也发现那位老神仙并非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存在。比如他身上的小秘密——“彼岸”,老神仙应该就不知道。还有他从老子的《道德经》中悟出“众妙之门”误闯广寒宫的事情,不知道那位老神仙清不清楚,还有这次…… 吴承天忍不住想:这里面是不是存在着某种内在逻辑?“彼岸”和广寒宫显然都是非常独特的地方,一个像是更加细微的世界,另一个则存在于传说中的仙界,若说有联系就是这两处都不在人间。梦境在不在人间?之前两次显然是在的,因为总会出现闯入者。第一次是那自称月宫的仙女,实则是李隆基的孙女博平郡主。第二次就是老神仙了。这一次难道不是人间?如果这里不是人间,李林甫的梦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正这么想着吴承天突然脸色一变,他捕捉到了李林甫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是偶尔间流露出的一种很不耐烦的表情。李林甫的脸上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他可是在自己的梦中,那个一直挤着他的高大男子已经不在了,现在应该是感觉到放松了才是啊?而且现在吴承天业务已经很熟练了,他在入梦第一时间就给梦里的李林甫施展过“幻梦术”了,李林甫时绝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存在的。 “难道他看破了我的‘幻梦术’,觉得我很无聊而不耐烦?”吴承天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但他转念一想,且不说李林甫有没有能力看破他的“幻梦术”,如果真能看破了,以这种人物的城府应该不可能流露出这种不耐烦的情绪让他发现到的。 “到底是为什么不耐烦呢?”吴承天突然纠结上了。 第十九章 喧闹 第19章 喧闹 吴承天在李林甫梦中低头思考了半天,依旧毫无头绪,方抬起头,就又看见李林甫脸上流露出的那股不耐烦的情绪,只是这一次比之前的强烈得多。吴承天刚刚感受到还来不及多想,只觉得面前凭空生出一股巨力将他给直接扫出了梦境。 “怎么回——”吴承天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一脚给踹飞,一句“怎么回事”还没说完梦境已消失不见,他又看见了面前正坐着的李林甫,一副瞪着眼睛看他的模样。这就回到现实了?吴承天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急忙将没说话的话给收住了。 “天师,怎么样?可曾找到我梦里那人?”李林甫着急的样子不似作伪。不过这种层次的人,就算作伪了吴承天也不认为自己就一定能看出来。吴承天唯一能够看出来的是,这个李林甫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梦里发生了些什么事,不然突然间的反应不会如此自然。 “看是看到了,人我不认识,倒是可以为李相画出来。只是最好有人在旁,我画出来也好有其他人帮李相分辨一二。”吴承天其实现在的危机感很强,刚才李林甫梦里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不过他也是有急智之人,马上找了一个相对合适的借口来避免与李林甫的独处。虽然不知道李林甫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但是吴承天现在确实有点害怕眼前的这位宰相杀人灭口。 李林甫显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吴承天心底的念头,反而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看来天师看到的这个人身份很不一般啊!那正好,我府上今天来了三位将军,我们就一起看看我梦里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走,我们去厅堂叙话。” 吴承天现在越发笃定眼前的李林甫并不知道刚才梦中的事,但自己被人从梦中踢出去是事实,这其中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就在吴承天的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猜想时,李林甫已领着他又回到了大厅之中,三个武人正在客厅中聊着什么,听到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又都同时住了口。 见三人看见自己就打住不说了,李林甫面上闪过一丝不豫之色,复又大声笑道:“天师果然是天师,不过弹指的功夫就解了我这些日子的心腹之患。只是这人来历非同凡响,还要诸位帮忙见证一二,可不是我李林甫与这人私下有什么龌龊。” 吴承天摆了摆手说:“李相说得严重了,我久居终南山,出来这世间也不过两三日,在京城所认识的人除了皇上就基本都在这间屋子里了。李相梦中之人我并不知是谁,但你们可能知道,所以我画出来之后还需要在场各位帮我辨认一二,若是能认出是谁,那我的事也算了结了。” 李林甫闻言立刻让人拿来了笔墨纸砚,吴承天一瞧居然是宣纸。因为前生专业的关系,吴承天对纸张的历史略知一二,唐朝造纸业非常发呆,这个时期纸的品种多达六、七百种,很多书画家和诗人甚至都自己参与到造纸行业中,所以后世的纸样唐代基本都有,但这宣纸不同。宣纸是每年宣城郡上贡给皇帝的贡品,是唐代唯一带有地方特色的贡品,也应称之为贡纸。这可是不是谁都能拿得出来的。吴承天还是程琛的时候颇喜欢书画,对此也有所了解,身旁三个武将却从不舞文弄墨,自然没觉得这纸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吴承天也不提此事,提笔就画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力大涨的缘故,这一次作画比他还是程琛时画工精进了不少,这种突破如果放在程琛身上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可现在也没多大意义。吴承天几笔就将一个惟妙惟肖、白皙多须、个子高大的男子勾勒于纸上。 众人此时都已围了过来,见吴承天画画的人物肖像宛若真人都赞不绝口,但表情里却隐藏着另外一层极为复杂难鸣的神色,显然是为吴承天的画中人身份所震惊。看众人的表情,吴承天心中了然,这人不仅众人都认识而且并不简单。李林甫看后脸色都变了变却没有说话,并没有说出纸上人是谁。而另外三名武将看了也顿时为之色变,不过都先是看了李林甫一眼,见李林甫都不说,这三人也没有提及此人的身份。倒是曹雪阳开口问了吴承天一句:“天师随我第一次进京便直接入了皇宫,可曾在宫内见过此人?”说着,曹雪阳指着画上之人问。 吴承天摇了摇头:“没见过!我入宫也就只见过皇上、高大将军、一个小太监,一个尚宫。哦,还应该有一位不知是娘娘还是贵妃的从那什么宫里出来。” 曹雪阳帮吴承天补了一句道:“那是兴庆宫,里面出来的是杨贵妃。” “啊?啊!”吴承天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原来自己在兴庆宫门口候着的时候遇到的是杨玉环啊,这可是后世文明的四大美人之一的,是说自己那时好像是盯着看了好一会,搞得对方好像都有点不爽了。吴承天有点惊讶,但是又不能与人说自己惊讶的是啥,只能用两个“啊”字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正是有了曹雪阳的这一问一答,众人看吴承天的表情都和善了许多,特别是李林甫,这时也转过身来问了一句:“天师除了皇宫也就只去了东市,去了北里吧?圣人让天师尽览长安,这导游自然是非吕绍清莫属。但吕绍清有些事他也做不了主,到现在都没给天师一个能够安生的住处吧?这样,我春明门边上的道政坊那边还有一处宗室的家宅一直空着没人住,就借给天师暂住,仆人什么的我一会跟宗正寺说一声,他们今天就能处理好。这事你跟吕绍清说,他清楚得很。”李林甫对自己有用之人还是很大方的,一开口就送出去一套宅子,虽然名义上说是“借”给吴承天暂住的。 吴承天也没有推脱忸怩之色,面不改色的应了下来。吴承天这表情上毫无作伪一点客套都没有样子,反而让人觉得李林甫送的东西这吴承天并不怎么在乎,果然是高人,处理何事态度都如此淡然。 李林甫见吴承天这态度,内心忍不住点了点头,又说:“我看天师对于似乎挺喜欢我这宣纸的,就再让殷管家送一套文房四宝到你府上。这点小物件天师就不要拒绝了。我也是有私心的,天师得了这文房四宝,那天师修的道法就有机会流传下来,我等以后也可以借着观摩一二。” 李林甫送个东西话都能说得滴水不漏,让吴承天想拒绝都难以开口。而且这李林甫观察何其敏锐,吴承天不过是看见宣纸的刹那微表情有些许的变化都被李林甫捕捉到了,这李林甫洞察人心的本事还真不小。吴承天没法,只得点头笑纳了。 这时李林甫话题一转,看向一旁的曹雪阳问:“最近天策府上是不是抓了个人?好像是把御史给杀了?这几天王鉷天天找到我说这个事。是有这么个事吧?那人犯什么时候可以押去御史台?” 曹雪阳摇了摇头说:“这个要等圣人圣裁了之后,我等也不清楚。”说到这里曹雪阳话锋一转,“其实我天策府也不想关押此人,毕竟我天策府不是关人的地方,但圣人之意我等又不敢随意处置。不如这样,李相何不向圣人请旨交接,李相居中调停,我天策府就把人交出去,也省下一身麻烦。” 李林甫闻言呵呵一笑:“这事既然有圣人定夺,我等照章办事即可,无需多费手脚。”说完李林甫就将话题岔开,岔到了最近的边疆战事之上。 几人坐着又聊了一会,李林甫与三个武将聊了一下唐朝目前的军事布局,以春秋笔法暗示了在场诸人圣人接下来可能要大战的念头,基本上几句话话题就走向尽头。吴承天在一旁默默的听着,等待着散场,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喧闹声。 李林甫脸色一板,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仆人已经连忙向李林甫告罪着说:“我立马去门口看看,看谁敢在宰相府门口喧哗!”看李林甫点头同意了,这仆人立刻就快步跑向李府门口。 不过一会的功夫,那仆人却是满脸喜色的快步走了回来,走到跟前抱拳向李林甫禀告说:“回老爷,门口那么热闹是公孙大娘来京了。听隔壁张夫人说,现在人就住在不远的北里呢,这条街不少大人家眷都在往那边赶呢!” “公孙大娘入京了?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知道?”李林甫也没想到门口喧闹是因为这么个事,“上次见到公孙大娘还是圣人大寿之时,此次入京圣人肯定会去。今日沐休,想必诸位应该也没什么事吧?不如我们一同前去看看?公孙大娘入京的首场演出,好久没有让老夫如此期待的事了。” 吴承天摇了摇头说:“吕绍清还在天策府等我,我恐怕不能和相爷同行了。” 李林甫闻言也点点头,赞同的说:“在长安你有吕绍清在身边,行事确实会方便许多。那三位将军意下如何?” 高仙芝率先表态:“我与嗣业还一直在军旅之中,还真从未听闻公孙大娘。连李相都念念不忘的表演,这还真要跟去看看!”一旁的李嗣业附和的点了点头。 曹雪阳则说:“那我们先就此分别。我带天师回天策府,一会我们北里再见。”说完曹雪阳带着吴承天也先行出了相府的门。 在回天策府的路上,曹雪阳问吴承天:“你知道你刚才在李府画的人是谁吗?” 吴承天摇了摇头。 曹雪阳说之前看了吴承天一眼,然后道:“是度支员外郎杨国忠,杨贵妃的族兄,如今得势的很。一般官员来京要孝敬两个人,一个就是我们刚才见过的李林甫,另外一个就是这杨国忠了。为什么要见这两人?因为这两人都有‘通天’的门路。你今天画了杨国忠,这李林甫怕是要给杨国忠小鞋穿了。不过也好,让这两人狗咬狗去,朝廷和百姓都能安生点,你这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吴承天摇了否认道:“我又不认识那杨国忠,这李林甫梦里出现的是谁我就画了谁。我没那么大胸怀,朝廷也好,百姓也好,与我而言都太远了。” 见吴承天这模样,曹雪阳倒是笑了起来:“我就随便打趣一句,值得你如此认真么?杨国忠这人就是个投机分子,本来只是个江湖混子,一家人沾着杨玉环的光鸡犬升天后,这杨国忠也嗅着腥味来了。这人贯会做投机取巧之事,这不为了讨好圣人,去年他将从各地将积存的粮食变成轻货送到京师说是充实府库,后来又干脆将天下义仓及丁租、地税全部换成布帛,都堆在圣人的库藏里。然后又让杨玉环吹枕边风。于是今年年初,大概二月头的时候,圣人经杨贵妃‘提醒’,召公卿百官就去看了左藏库。这一打开啊,里面货物钱币堆积如山。这一下圣人高兴得不得了,真以为自己治理的天下都锦衣玉食了,连仓库都堆满了。当场就赐了杨国忠紫衣、金鱼,兼代太府卿事。这杨国忠最会做这种表面功夫,圣人现在一大半心思都在杨玉环身上,根本就没工夫细查下面的情况,于是就越来越宠幸这杨国忠了。” 曹雪阳不愧是天策府负责情报工作的头领,随便拿出个人,曹雪阳都将其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吴承天对自己画出的是杨国忠一事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只是隐约记得杨国忠好像是和杨玉环一起在李隆基逃难的时候被士兵哗变给弄死了。一个要死了的坏人有什么好了解的,跟自己又没有多大的干系。这也是吴承天历史不好,并不知道实际上杨国忠比李林甫要活得长,而且确实是在李林甫死后顶替了他右相的位置。 吴承天对杨国忠不感兴趣,对公孙大娘的兴趣倒是挺大的:“将军这马催得这么急,这才大多会功夫,天策府已经遥遥在望了,可是也想看那公孙大娘的表演?” 曹雪阳也不掩饰的回答说:“那是自然,公孙大娘剑器舞名扬天下二十载,上次京师那一场我正好去了东都洛阳公干,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了。”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叫公孙大娘呢?她年纪很大了吗?” 听到这个古怪的问题,吴承天有幸第一次看到曹雪阳翻了一个可爱的白眼,没好气的说:“大娘是尊称,因为她在她们公孙家排行老大才叫公孙大娘,你这么会扯到年龄上的?奇奇怪怪的。到了,你也别下马了,我让小赵去通传一下,让吕绍清快点出来就行。” 说着曹雪阳骑马来到天策府门口,跟门卫交待了几句,那门卫一溜烟就跑进去了,没一会功夫吕绍清就骑着一匹马飞快的从大门内冲出来了,见到两人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嘴巴里还一个劲的叫:“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次公孙大娘的剑舞,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 边催马还回头对曹雪阳和吴承天两人道:“你们俩快点啊,慢了可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第二十章 公孙 第20章 公孙 当吕绍清和曹雪阳催着吴承天再次来到北里的时候,北里门口都已经围满了人。之前无论是曹雪阳还是吕绍清的态度都已经让吴承天看到了后世追星族的影子,然而当看到北里门口围满的黑压压的人群时,吴承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公孙大娘这个名字在这个时代的影响力。 “这怎么挤得进去?”吴承天显然被眼前这阵仗可吓住了,在他还是程琛的时候可没追过星,只是有看过各种踩踏事故的新闻,他可不想成为这种事故的受害者。 “没事,我只要气势放开,带你们两个冲进去还是不难的。”曹雪阳看着眼前的人群,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背后的长枪上,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吴承天被曹雪阳的这个样子有点吓呆:“不至于吧,将军?你这气势放开会不会伤到人啊!” 曹雪阳一边正在人群中仔细的打量着什么,一边回说:“直接伤不到,但是强行推开人群难免会造成踩踏,我尽量挑一些市井混混和游手好闲之人集中的人群。” “别!曹将军,用不着那么麻烦,这不是还有我吗?您难道忘了,这长安可还有我吕某人都进不去的地方吗?且跟我来!”吕绍清调转马头往旁处行去,吴承天虽然不知道吕绍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曹雪阳毫不犹豫的调头跟了上去,吴承天自然也只好跟上。 吕绍清这一走还走得真远,绕了将近两条大街后,来到了一个挺气派的大宅子前。吕绍清下马来到大门前叩了叩,半天都没动静。吕绍清也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继续叩门。直到叩到了第八响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一个苍老声音问道:“谁啊?” 吕绍清在外面答道:“我,吕绍清!” 听到吕绍清的声音,里面的动静似乎快了点,很快就将这大门给打开了,露出里面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妪,脸上还带了些许高兴的样子,连声招呼着:“哟、哟、哟,这是什么风将吕大郎吹到我们家院子里来了,只是今个尚早,姑娘们都还歇着呢——” 一听这话,吕绍清连忙将老妪的话题给打断道:“祁婆婆有心了,吕大娘在吗?” 祁婆婆说:“在的,在的,我帮你去喊她。”边说边带着三人牵着马进了大门,只不过在曹雪阳的那一身盔甲上多看了几眼。因为去相府的关系,曹雪阳可以说是全身披挂,一身天策府将军的行头。可没有人穿这样去逛窑子的,特别她还是个女的。不过可能吕绍清的面子大,那老妪也只看了两眼,问都没问就将三人带了进去。 这时里面已经传来人语声:“婆婆,这个点谁来了?” 祁婆婆扬声回答道:“是吕大郎!” “哟,吕大郎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啊?不是说最近跟天师要——”人未到声先至,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带着一股香风袭来。她话说到一半,看到吕绍清身后的曹雪阳和吴承天两人后就住口不说了。 倒是吕绍清此刻正好将自己过来的目的说了出来:“今日公孙大娘入了城,就住在北里,外面已经人山人海围满了人。我今日过来是想找吕大娘讨条路。” “公孙大娘来了?!”这中年妇女的大眼睛都瞪圆了,“你不早说,那还杵在这里干嘛,走啊!快、快、快,还要多谢吕大郎,今日要不是你提醒,我怕就是睡过去了,可错过了大事!” 说着女子抓起吕绍清的袖子就要往前走。 吕绍清有点无奈的说:“我们的马还没放呢。” “多大的事。赵大!来帮吕大郎他们把马带到马厩去。”女子大声呼唤着,很快就过来一个仆人帮三人把马牵走了。 有女子带着,三人很快就横穿了这个宅子。这时吕绍清才有时间在吴承天边上解释起来:“北里最早就叫平康里,因为这个坊就是平康里,太宗时就把烟花之地圈在了这里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但太宗走了都整一百年了,平康里都变成了北里了,那些得了善终又不曾有贵人看上的就在北里旁边买下了这个宅子。这里住着的基本上都是跟北里沾亲带故的。就说方才那个祁婆婆,本名叫祁云清,高宗时期北里的头牌。玄宗还未登基来长安时可以说次次都住她那里,现在也就我们这些人知道她了。” 听到这番话又让吴承天对于吕绍清的印象又有所改观。在吴承天印象里,他一直觉得吕绍清应该是属于那种纨绔子弟,长安地头蛇的味道。有个高力士这样的爹给他撑腰,在长安哪里都应给他面子才是。事实也是如此,吴承天一到京城第一天这吕绍清就带他去逛妓院,还住在妓院里。他倒没想到吕绍清居然对于寻常人都看不起的妓女没人任何歧视不说,还会为她们的遭遇感到不平和同情,在这个时代算是难得可贵的品质了。想来也正是吕绍清的这种特质才让这些风月场所的女子对他与寻常人不同。 吕绍清自然无从得知吴承天的内心活动,继续说着:“所以这里也算是北里别院了,自然有一条不为人知的暗道可以直通北里内部。” 前面当先的女子还真不拿吕绍清当外人,暗道入口和出口都是某位女子的闺房,帷帐下的被子里明显还有人在酣睡。女子似乎在北里也颇有地位,遇到的人都纷纷跟她行礼打招呼。从这些人打招呼的称呼中,吴承天大概知道了这名女子叫“婉娘”。当然,打招呼的对象自然肯定也少不了吕大郎。 在婉娘的带领下,他们这一行人应该是已经进到了北里内部。吴承天其实也来过一次,只是北里太大,那天又晚,他对于眼前的场景还是没有多大的印象。越往前走,他们遇到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前方似乎有什么重头戏,不仅出入的人员非常多,吴承天还看到一些类似搬舞台道具的人从他们面前走过,还有装着奇装异服的,以及不少涂脂抹粉穿着异常单薄的异域舞娘。这些人再忙看到婉娘时都会停下来打招呼,而婉娘则是随意的挥挥手,径直往里走去,直到碰到了一个和婉娘类似打扮的女子,只是这名女子显得更年轻也更好看一些。 这名女子看到婉娘似乎有些惊喜,小跳了一下,几步纵跃到婉娘跟前说:“姐,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么?!公孙大娘来我们北里住下了,这么大的事都没人通知我一声!看来真的是人走茶凉,我刚从北里调到别院去就没人把我当回事了!”婉娘语气里的那股酸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称呼婉娘为“姐”的那名女子却拿袖口捂住嘴“哧哧”笑了起来,然后甩开袖子牵起婉娘的手说:“哎哟我的姐啊!我现在都快忙炸了,您就别在这里给我耍花枪了。这里的人谁不知道你的规矩,没过未时谁敢去扰你好梦。除了吕大郎,谁敢这个时候去叫你?姐你来得正好,正好帮我安排安排这人手,我真不知道这公孙大娘表演有这么大的阵仗啊?!听大娘说还只是一个初登场,先试试感觉,还不是正式表演呢。我可是知道,当年大娘在京城表演那场可是姐一手包办的,姐,我的亲姐,你就快来帮帮我吧!” “那还堵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快进去啊!你起码得让我见见正主,看看大娘这次到底提了哪些要求我才能做事啊?!”婉娘做事颇有雷厉风行之势,举步当先就往里走,吴承天等人也乘着这个机会一起跟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不小的空间,但此刻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显得比较拥挤。有一群人蹲在那里像是在组装什么道具,有的则坐在那一排靠椅上化着妆,还有的则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换着衣服。这其实不用吕绍清介绍,吴承天已知道这个地方是用来干什么的了,因为这里的场景像极了各种现场演出的后台。 果然,吕绍清在一旁介绍起来:“这里是北里‘千娇百艳楼’的后台,顺着右侧顶头的那截楼梯上去就是‘群芳斗艳厅’,北里有大型表演的时候才会用到那个舞台。我们现在所处的这栋楼和我们昨晚去的并不是一个地方。这‘千娇百艳楼’虽然比不上兴庆宫的天下第一名楼——‘花萼相辉楼’,但其实都是同一名家毛顺大师设计的,‘花萼楼’里面一些独特的设计这里都有。” “毛顺?没听说朝里哪个将作大匠是个名字的啊?”这时一旁的曹雪阳插嘴说到。 “毛顺大师不是大匠,没有官身的,就是一般的寻常匠师。但是他的设计非常独特,特别是对光照的运用,完全超出了常人的想象,效果非常得好!在这个圈子里很有名的!”吕绍清解释说。 就在三人说话的功夫,走在最前面的婉娘已经和公孙大娘搭上话了,而之前和婉娘搭话的女子则站在婉娘的身侧作陪。 公孙大娘脸上化着淡妆,发型是高耸的峨髻,这发髻还有好听的名称叫双环望仙髻,又叫飞仙髻。髻前饰一小孔雀开屏步摇,髻上珠翠如星,双眉之间点着桃状红色花钿。眼若星辰、肤似白雪。身穿一袭湛蓝色裹胸长裙,一张大大的、薄如蝉翼的红纱搭在身后,牵出两条红色的丝带交叉系于高耸的胸前。公孙大娘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有一种高贵与妩媚并存之美。单说这相貌绝不下于吴承天之前于兴庆宫殿前对杨玉环的那惊鸿一瞥。 对吴承天而言,美貌到在于其次,关键是公孙大娘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花香味。就如同他能够无视身份的差距直视杨玉环一般,吴承天对这个世界的美女免疫力更强一些,因为在他内心里还是隐隐拒绝承认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就算他在广寒宫看见了超越人间绝色的仙女,内心其实也毫无波澜(其实初见时还是有那么“亿”点点的)。吴承天惊诧的地方在于公孙大娘身上那股特别好闻的花香味,这花香味很不寻常,让吴承天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思维更加活跃了,有点自己在彼岸时的感觉了,当然效果差了很多。能够有这种效果的花香,那肯定不是寻常的花了。吴承天不动声色的又看了看旁人,似乎没有人察觉这花香味中的异样。吴承天也就默不作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大娘,上次一别真是好久未见了。这次开锣戏是仅亮相还是来个压轴的?按什么个章程来准备?” 看到婉娘出现公孙大娘也是面有喜色地说:“婉娘?!真是想死你了,我来北里就是想找你叙旧的!哪知道京城这的人消息都这么灵通。我人没到消息都已经传遍了。我本想着低调过来,就跟徒儿在外面转了一圈,哪知道就黑压压围满了四、五层的人了,这还是我让徒儿进来找的林管事,才能够从偏门逃进来。现在该怎么办我也慌得很,我什么都没准备啊!这要是亮相,该走怎么个章程?真是愁死我了!婉娘,你说我该表演啥节目?” 婉娘闻言笑了:“你说话还是那么好听,像我这样一个过了气的管事也是给足了面子。大娘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我还记得当初大娘一人闯京城,那三百梨园弟子可没一个服气的,他们可都是根正苗红圣人教出来的,不都被大娘全部压服了。这可是梨园界近百年最为轰动的事了,作为亲历者,我如何不知大娘貌似柔弱,内心刚强,此刻心中肯定早有决断。不过大娘既然这么说了,我就抛砖引玉,略说一二。” 不熟悉婉娘的人只会觉得这话里带刺,显然公孙大娘不在其中,她非常熟悉婉娘的说话风格,只是含笑以对既不否认也没承认。婉娘则稍微顿了顿,又继续说:“四年前,圣人大寿,大娘在花萼相辉楼上那一舞绝艳京城,现在京城百姓依然赞不绝口。我看这也是大家一知道大娘来京了便蜂拥而至的原因。所以依我看,大娘还是表演一段当年花萼相辉楼上的那段剑舞,自可平息骚动。” 公孙大娘拉住婉娘的手,初时是笑盈盈的,说着说着又挂满了忧愁:“果然是我的好姐妹,想得都和我一样!有我在,剑舞不难,难的是琴师难得!当年可是有你找来的董庭兰董大亲自给我弹琴,现在上哪里去找他?” 婉娘装作嗔怒的打了一下公孙大娘的手背,笑骂道:“就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呢!董大肯定是找不到了,他命不好,跟的人不对,两年前就被迫离京了。不过不就是琴师嘛,这次我亲自跟你伴奏,我去准备!”说完招呼着身边的林管事就出去了。 “真的?!那我可就放心了!”听婉娘这么说,公孙大娘脸上顿时露出高兴并伴随着如释重负的表情。显然找不到合适的琴师一直是她心中悬着的石头,现在总算放下了,让她安心了许多。 不过婉娘临走前也没忘了吕绍清,边往外走边跟林管事说:“吕大郎可是我们北里的贵客,但是后台这里人多手杂的,呆着这里也不是个事。这样吧,你一会让阿红带他们三位贵客去台下最前排的位置就座,没问题吧。” 林管事笑着推了一名正在公孙大娘身边候着的女子一把:“听见没,小桃红?这可是我亲姐,真正的大管事的话,还不快去办?!” 看这姐妹俩调笑,小桃红也“哧哧”笑了起来,点点头,她来到了吕绍清跟前,低下头,细声细气地说:“吕大郎,请跟我来。”说着就要领三人往外走去。 “等等!”身后公孙大娘突然开口。 第二十一章 惊鸿 第21章 惊鸿 “小娘,你也跟着去看看。”也不知道公孙大娘是在对着谁说话,此时她旁边并无别人。 直到从她身后钻出一个怯生生的身影,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大家才注意到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好像非常害羞的样子,一直低着头也不看向众人。 公孙大娘见身旁女子这个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朝闻言停下脚步的婉娘说:“这就是我那关门弟子。我手上的这身功夫她都学得八九不离十了,有的方面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就这性子太过绵软,没办法才特意带来京城历练一二的。” 婉娘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说:“大娘,我们这行可不是这样的小娘能入的。我话说得不中听,可理大娘应该比我明白。我们这一行吃得就是该如何抛头露脸、广结善缘的饭,不然就算她舞艺再佳,这也没地方跳去啊!” 公孙大娘闻言也点了点头,是对婉娘解释,又像是对自己那徒儿说:“所以我那十二个徒弟里只带了她出来,即是愿意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也是对她最后的考验。此次还是不行的话,便是我与她师徒的缘分尽了。十二娘,你可听懂了?” 十二娘抬起头来,吴承天才发现这小姑娘至少在脸部表情上感染力非常出众,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此刻泫然欲泣,那看向公孙大娘的表情里有几分哀求、几分委屈、几分不愿都表现淋漓尽致。 这种与生俱来的表演天赋让一旁的婉娘都忍不住有些心动了,出声道:“大娘,难怪你看好这徒儿的,这表情真是绝了。要不干脆放我北里这,我亲自调教如何?” 还没等公孙大娘回话,十二娘这边的反应则是非常直接,一脸惊恐的低下了头不说,甚至身子都微微的转了转,背朝着婉娘,小手背着婉娘对公孙大娘一个劲的摆手。 “那你就改掉遇到生人就害羞的毛病,多开口说话,不要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不然,说不定我就真把你教给婉娘调教了。”公孙大娘说到这里,看到十二娘再次露出真要哭了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这里这么多人,你真要哭倒是厉害了。去吧、去吧,跟着客人在人群里感受感受人气,未来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小桃红看了看婉娘,见她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就带着三人加十二娘转出了后台,来到了舞台的正前方。 “小娘可有姓氏?”看着十二娘长得动人、生得可爱,连走路都只低着头盯着地板看,吕绍清再也按捺不住自己那颗骚动的心主动贴过去聊起来。 “李。”李十二娘声音很轻,回答得倒是异常干脆,一副说了这个字就不再想说话的样子。 吕绍清这种风月场所的老手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就退缩,反而温柔地说:“别担心,我看你公孙大娘可是非常疼你呢!而且害羞这种事谁会没有呢?很多事多经历几次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也不知李十二娘听进去没有,她只是默不作声低着头跟在众人身后。 “既然你有公孙大娘那么厉害的师父,你的舞艺一定也很棒吧?就是不知道你最擅长是什么类型?我知道你师父的剑舞可是天下一绝啊,不知道你——” 就算李十二娘一直保持沉默,吕绍清依旧非常温柔的和李十二娘闲聊着家常,只不过被曹雪阳的话给突然打断了,“吕大郎你不知江湖事,看在天师的面子上我稍微提点你一句,这公孙大娘乃是江湖‘四绝’之一的‘身绝’公孙氏,李十二娘作为她的关门弟子,手底下的功夫可能都不弱于我。你再这么聊下去,别哪天晚上脑袋被人摘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经曹雪阳这么一说,可以从吕绍清脸上的表情中明显看出退缩的情绪,只是挽尊似的说了这么一句:“我这不是关心人家嘛,又没什么歹心!”之后就岔开了话题,不在单独对李十二娘一人输出,开始为大家科普起这座花楼来历:“长安的楼台顶多两层,唯有花萼相辉楼有三层,高一百二十尺,那是皇帝迎宾的楼。这‘千娇百艳楼’完全仿制的花萼楼,只是没它高,也不敢建。‘群芳斗艳厅’格局也和花萼楼的中庭相仿,只是地方也稍小一点,容纳五百宾客绰绰有余。此次得到公孙大娘入京消息的人不少,我估计外面肯定都坐满了,怕是站的位置都没有了,所以这里就能听到喧闹声也正常。” 一边听着吕绍清的介绍,吴承天一边想着曹雪阳刚才那话。经曹雪阳一提醒倒是让他想起了之前曹雪阳跟他说过的那个口诀——“四绝八门五不归”。这两天闲暇时,吴承天倒也想曹雪阳了解过一些江湖事。作为朝廷专门负责江湖事务的主官,曹雪阳知道的可不止限于这个口诀,当时她就提到过“身绝”公孙氏就是闻名天下的舞姬公孙大娘,还经营着一个叫“红袖招”的舞坊。曹雪阳还隐约暗示了一下,公孙大娘的跟脚很可能就是江湖中传闻“八门”之一的“百花谷”。 据曹雪燕说,公孙大娘的身法传自“小白猿”侯君集。侯君集谋反被坐罪处死后,公孙大娘很可能就被她师公“风尘三侠”中的元李靖托庇到“百花谷”。无论是李靖还是侯君集,身法皆是当时的江湖第一,更不用说那有神仙传说的“百花谷”。据曹雪阳的猜测,公孙大娘舞台上表演不过只是展示了其自身实力十之一二的功力。 正因为曹雪阳提到了“百花谷”,吴承天再结合公孙大娘身上的香味,以及现在又出现在这李十二娘身上那种特殊的淡淡香味,导致吴承天对于这个神秘的“八门”之一的“百花谷”也变得感兴趣起来。这李十二娘气机感应那是相当敏感,吴承天不过心有所动的看了李十二娘一眼,那李十二娘瞬间就抬头回望了过来,那眼神哪有什么娇羞之色,有的只是那如剑锋般的锐芒。好在吴承天的“回梦心经”也修炼到一定程度了,瞬间潜入自己的“彼岸”之中,让那李十二娘完全没有察觉到吴承天的威胁,才旋又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变化。 这回廊不仅相当长且相当隐蔽,整个回廊就他们五人。他们四人跟在小桃红身后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出回廊。回廊尽头是一个斜向上的步梯,步梯出来的位置居然是舞台的正下方,正好面对所有的观众。这个厅堂确实很大,相当于一个大的篮球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采用阶梯式的观众席设计,从吴承天这里看去也只能看清前两排的人,甚至第一排长得稍微身材高大一点,后面那排他就看不到了。 “这样座,后面的看得到,听得到吗?”吴承天不解的问。 “当然看得到,这舞台可是毛大师设计的,相当巧妙。我们这里看不到,坐过去就知道了。这舞台比我们坐的位置要高一些,而且我们坐的地方看着是平的,实际上是斜着向上的,无论坐多少排都能看得清楚。据我所知,这戏台下方不仅是空的,还藏了八口大瓮,底下还有四口旱井,舞台上方共有一大四小五个藻井。这还不算,毛顺大师将这整个千娇百艳楼打造成一个环形的院子。这楼刚落成时我就站在这里唱过,稍大的嗓门唱一句,别看这空间大,角落边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还真是神奇!” 吴承天听完点点头,内心暗想这吕绍清才真是神奇,这种事情也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且听他的口气,当年这栋楼落成时,他八成就在这里还很可能当了一回质量测检员。不过他那时肯定是空旷无人的时候测的声音,和这人山人海时声音传播的情况可不一样,物体是会吸收声音的。不过这其中的道理吴承天可没法跟吕绍清说。 这里可真是热闹,人声鼎沸的程度到了稍微隔开几米,你不扯着嗓子喊对方都听不清你说啥。吴承天也看到了之前说要过来的李林甫等人,只是他和高仙芝、李嗣业并没有坐在一起。让吴承天意外的是,李林甫居然没有坐在第一排正中的位置,而是坐在稍微靠左手边上,不过还是人群的中心,身边坐着的那些人都以他为中心在非常热络的聊着什么。高仙芝则坐在第一排很靠右的位置,旁边应该都是武将,各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李嗣业则坐在他身后的第二排。第一排并没有坐满,中间空出的位置还不少,不知道是留给谁坐的。 这时小桃红已带着四人来到了第一排前面靠左的位置坐下,不是小桃红带过来,吴承天都没注意到这一块区域,这里摆放的并不是观众席那边正儿八经的单人靠椅,而是有的是长凳,有的是靠椅,还有一个圆形的大桌子。 “这个是临演席,又称之为加席。一般临时要登台的演员或者特邀的嘉宾可以坐这里。虽然这里近些,但这里的观感其实并不如第一排的好。不过第一排中间那些空着的是给皇亲国戚们留的,他们可以不来,但位置不可以不留。” 吕绍清不愧是长安通,这一路通过他的介绍,吴承天真涨了不少见识。 当吴承天看向戏台时才发现这是一个三层的戏楼,观众席面对的第一层,往上看还有两层。 “上面两层是表演什么的?”这个问题却是曹雪阳问的。 吕绍清答道:“中间的戏台里面有一座绞车,表演过三藏法师西行取经的大戏,可以表现升仙、下凡、入地等各种桥段,非常有意思的。上面用得少,下面这里还可以表演水法布景,不过今天应该是用不到了。” 因为本来就是临时准备,又要等皇亲国戚到场,待北里给前两排的大人上过一些点心后,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大厅里的烛台点起,观众席的两边也摆上了烛台。吴承天都觉得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倒是其他观众倒依旧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是觉得啧啧称奇。 就在吴承天不知念叨了第十几遍“什么时候开始”时,耳边突然听到“噌”的一响,那是剑出鞘的声音,一道亮光在眼前一闪。然后整个大厅烛火一窒,光线陡然间暗了下来,公孙大娘不知何时安静的出现在舞台中央,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不复之前的端庄高雅,平静的双眸中透出一股锐利的锋芒。 “纵横剑法?!”一旁的曹雪阳轻呼出声,不由自主的望向两旁的烛火,竟是被公孙大娘拔剑的气势所压,摇曳不定,几近欲灭。方才一闪而逝的光亮,正是在黑暗中勃发出的剑光。剑光如秋水,公孙大娘手中姿势变幻素手一展,剑光如水般荡漾开去。剑光如有形之物一般,剑光过境,烛火应势而熄,如人手掐灭。这还不算,最神奇的是,离舞台最近的四个角,烛火偏偏独留下来,更显出此乃舞者有意为之。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曹雪阳眼角不由抽了抽,她剑法一般可击败过的剑客可不少,如此剑势控制,真是精细到毫厘的巅峰之作。这时,不知从哪里一股冷气扑来,前一刻还鼎沸的人声此刻却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一股让人情绪安定,感觉非常舒适的花香,突然飘了过来,萦绕在众人鼻间。 不知是这千娇百媚楼设计的神奇,还是如何,一道月光从天际穿过层层建筑洒在公孙大娘灵动的剑上,在昏暗的戏台上,剑光如林中仙子,飘逸而森冷。而就在此间,有琴声空灵,像飘渺于天际,缓缓飘落心头,众人好似来到了一片竹林之外,大风一起,眼前竹林随风飘舞,竹叶在风儿的伴奏下,“沙、沙”作响。而舞台之上,不知何时,飘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在薄纱般雾气中,剑光如星光,点点洒下。洒在公孙大娘婀娜的身姿间,洒在那飘扬旋转的轻纱罗裙上,洒在悠扬空灵的琴声里,欢快的游走。 剑光、薄雾、琴声、轻纱罗裙以及沉浸仿佛真有竹林与那“沙、沙”声一般,一切都完美融合在一起,让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琴声渐渐转实,由轻变重,如“咚、咚”的泉水,流淌过每个人的心间,雾气渐渐转薄,再次露出公孙大娘真容。 公孙大娘从雾气中走来,如空谷幽兰,清新脱俗。琴声叮咚,霓裳飘扬。女子只随着琴声提剑曼舞,隐藏与曼妙身姿间的一颦一笑,让人神魂颠倒,魂不守舍。就在人们都沉醉于女子的绝世姿容,暂时忘却了那把剑时,一个高亢的音符从琴声里跳出,仿佛河水奔流入海,化作惊涛拍击在岸头。与此同时一匹白练划破长空,众人皆醒。却是公孙大娘手中长剑脱手直射而出,直奔李林甫坐着的方向。 第二十二章 新居 第22章 新居 剑光如电,却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者它。在它离李林甫还有一丈远时,已脱离了重力的束缚斜斜向上飞起,然后高高越过李林甫的头顶,在高空中画了一个圈,又回旋倒飞至公孙大娘的手中。 剑光如流苏,划过半空留下那道光弧弥久不散。公孙大娘一接到剑,瞬间再次脱手射出。一次又一次,几次过后,剑光在半空中所留下的光影居然凝出一朵美丽的玫瑰花来。然而琴声未止反而已越弹越急,隐约间渐有杀伐之意。剑光也愈来愈快,如流星赶月,在众人头顶上空纵横捭阖。一道、一道、又一道,旧的未消,新的剑光又起,人群上空如流苏的剑光已经密集的联合成了一大片。而公孙大娘手中的动作,已快到常人完全无法捕捉的地步。众人只见得漫天的剑光在空中飞舞。这种表演已惊世骇俗,许多人早已看得屏住呼吸,手心见汗。 突然间,琴声高亢而起,杀伐声大作。满场华光中,也不知公孙大娘做了什么动作,台下只见漫天剑光忽地一卷、一收、凝成一束,却是化作一条白光巨龙,冲天而去。一层、两层、三层,那光龙竟是要破开这千娇百媚楼腾空而去。就在此时,栩栩如生的光龙却随公孙大娘手中剑诀一掐,剑若有灵犀,竟如游龙般,一旋、一摆,一个转折间,又裹挟着无比威势急转直下,向着下方众人迎面扑来。一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众人只觉呼吸间有不畅之感。更有甚者,已是脸色大变,双股打颤。 公孙大娘手中剑诀再变,光龙再次回转竟直直扑向她自己。就在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口,不少人都为公孙大娘捏把冷汗时。剑光忽地凭空消散,琴声也不知何时隐去。舞台上只留下公孙大娘一人,巧笑情兮立在台上。唯有背后那剑犹自“嗡嗡”直响,一直在鞘中不安分摆动着,仿佛在告诉众人方才表演的真实性。 表演结束后,公孙大娘习惯性的向观众鞠躬行礼,起身却发现四周一片寂静,台下鸦雀无声。 “好!”吴承天第一个站起身来为公孙大娘拍掌叫好。随后人群也反应了过来,如曹雪阳、高仙芝、李嗣业等武将纷纷站起来鼓掌叫好,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 如果把这次穿越当做是一次旅行的话,吴承天就会觉得自己这一趟“盛唐之旅”简直太值了。想想这几天他经历了什么?见过了李隆基、杨玉环、高力士与李林甫这样权力巅峰之人,见过了李白、张旭“饮中八仙”这般才华横溢之人,还目睹了唐三绝现场的表演:李白的诗、张旭的字、裴旻的剑,现在连“唐朝第一人气舞姬”——公孙大娘的剑舞也亲眼见识过了,不得不让人感叹盛唐风韵,千古流传果然是不凡。这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如果没有之后的“安史之乱”的话。 相比起裴旻的剑舞,公孙大娘的剑舞更胜一筹。这胜的不是剑法的出凡入胜,而是情景交融。公孙大娘以剑为舞,以舞入情,琴剑相和,最后将观众都拉入到剑舞所展现的世界中,这个是裴旻的剑舞所无法做到的。甚至看完公孙大娘的那段剑舞你都会怀疑自己刚才所看到的是真的吗?似梦非梦、似幻实真,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直到公孙大娘退场了,消失在了舞台之上,掌声都还持续了一阵方消。不过吴承天又注意到一个细节,在表演的高潮最引人入胜的时候,公孙大娘那剑光所化的光龙突然猛地扑向众人的时候,吴承天感受到了身旁曹雪阳的目光突然带上了杀气,冷冷的盯着光龙下的李林甫。而有了这个发现,他下意识抽空看了眼台上的表演者公孙大娘,正好也捕捉到公孙大娘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寒芒。吴承天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回想起自己经历的种种,他隐约把握到了什么。不过他却又装作什么都没察觉一般,表演结束后对此事只字不提,反而和曹雪阳闲聊起她对于裴旻与公孙大娘剑舞的观感。 听吴承天与曹雪阳聊着,一旁的吕绍清也忍不住加入进来。三人在对两位剑舞大家总体感觉上达成了共识,都觉得公孙大娘的剑舞观赏性更强一些。而曹雪阳则提供了更为专业的意见:“两人剑法俱是绝佳,武林四绝之一的‘剑绝’裴旻自不必说,我实在是没想到‘身绝’公孙大娘居然也有如此的绝世剑法,再配上她那惊鸿身法,‘四绝’之中怕并不是弱者。两人剑法虽水准相近,但却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路子。裴旻的剑是一剑破万法,所以就算是他的剑舞,花哨的技法也很少,大多直来直去,自然没有公孙大娘的剑法有观赏性。上次圣人大寿时,公孙大娘的剑舞我没看成真是太遗憾了,这次也算真正涨了见识。公孙大娘的剑法走的是一剑生万法的路子,而且已经达到了以剑共情、以情幻境的层次。就这个层次已超出了我的理解,所以我在台下也与你们一般,并看不出她剑法的门道。” “天师可想再去后台看看?”这时吕绍清再次显示了其自身价值,在场的人就算是权利大如李林甫也不方便直接去后台,唯有他吕绍清不仅能进出自如还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吴承天却摇了摇头说:“今天还有要事就先回吧。方才和曹将军去李相府上解梦,不曾想李相却将他春明门边上道政坊的那处宅子借给了我住几天。他说你知道,就麻烦你帮我先过去把住的地方交接了吧!” 吕绍清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李相还真是大手笔啊!那个宅子我知道,可是四进院的好宅子。本来我还说今天带天师去咸宜观暂住的,现在也不用了。这些小事无需劳烦天师,手续交给我,吃个饭的功夫就解决了。今儿我们运气好,赶上了公孙大娘在京城的首演,正该庆祝庆祝。今天我请,就去醉霄楼!他们家的‘胡旋舞’和‘酒家胡’可是胡姬酒肆最出名的。要不,曹将军,一起?!” 曹雪阳闻言狠狠地剜了吕绍清一眼:“人家天师可是有道高修,别整天把他往女人堆里带,误了修行你可担待不起!” 吕绍清闻言也不脑:“放心吧,曹将军!你也知道天师乃是高修,这些庸脂俗粉入不了天师的眼的,现在这方面我放心得很!”说着吕绍清还特意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不?昨晚我带天师去逛北里,天师愣是一个女人都没点不说,居然就在那里修炼起来。这一修炼不要紧,整出了震动京城的大动静,方圆百里金光普照了几个时辰,最后连长安城内的圣人都被惊动了,连‘玄静先生’李含光都派了过来亲自查看。你是没看见啊!李含光是谁?当今圣上的度师,可那李含光一看见我们天师就直呼‘得见真仙’。你听听,‘得见真仙’,这谁还敢说天师不是真神仙?!反正这大腿我是抱定了!” 早上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曹雪阳,连李林甫都知道了,她还能不知道,不过了解的情况肯定没有当事人吕绍清说的这么详细。特别是听到“玄静先生”李含光亲自到场时,曹雪阳脸色微动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到了吴承天的脸上,这一次却是解释了起来:“我还有点江湖上的事想跟公孙大娘聊一下,下次吧!下次我请!” “那还不好说,我跟婉娘打个招呼,就请她和公孙大娘一起——”吕绍清还想着劝说却被吴承天一把拉起向外走去,边走吴承天边说,“江湖事是曹将军的公务,由得你多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哦,对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去?马好像还在那边——” 吕绍清看着吴承天好像没用什么力气随手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他就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巨力给自己拽了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跟着吴承天向外走去。吕绍清估计这一手肯定是吴承天用了什么法术,哪知这还真是吴承天随手而为,只是稍微加了点力,只是在经过在“彼岸”那个没有时间观念的地方,用了现实里一夜的时间修行后,他的肉身力量有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成长,吴承天也是在感觉自己在使力时,物体会比之前轻了许多许多时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不用了,刚结束的时候我就跟小桃红说了。他们这里内部有一套自己的传讯方式,很快的。我们直接从正门出去,那里会有人牵着我们马等着呢!”看吴承天停了下来,吕绍清大声的说,自然也是让曹雪阳也听见,最后他还跟曹雪阳打了个招呼,“曹将军,你的马也都在正门那边,我们一会出去让仆人跟你把马直接牵进来放着?” “行。”曹雪阳表示自己听到了,点了点头。 …… 长安西市和东市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有太多外国人加入的原因,让整个西市都充满了异域风情。 晚上的这一顿再次让吴承天大开眼界,最精彩的自然是充满了西域风情西域舞娘的“胡旋舞”。那是真的是转得飞快,看得人目不暇接。大裙摆在鼓乐声中急速旋转,像雪花空中飘摇,像蓬草迎风飞舞,那速度超越了飞奔的车轮,左旋右旋不知疲倦,千圈万周转个不停,你几乎看不清前面的是她的脸还是她的背。当然,胡姬可不光只是会跳舞,那热情真的是比北里那边都要直接得多。 席间还有两道菜让吴承天印象深刻,一道是“烤驴鬃驼峰”,另外一道是“樱桃毕罗”,对吴承天而言都是第一次吃。第一道菜是烧烤,但烤的东西比较猎奇,是骆驼的驼峰。味道呢?吴承天觉得还行,肉比较多汁,意外的不是很老,配上香料和酱汁,入口还是挺爽的。另外一道算是甜点,里面馅是樱桃很容易确定,但外面这层几乎半透明的皮是什么做的吴承天不是太确定,味道有点像面包,但是吴承天没见过半透明的面包。这樱桃馅应该还是去了核的,而且还用不知道什么手法特别处理过,入口时樱桃爆发的大量微甜的汁水和脆度搭配外面松软而稍显干干的面包,口感异常的爽快,不知不觉吴承天就吃了一小盘。 吕绍清办事效率确实惊人,当他带着吴承天来到李林甫送的那间宅子前时,几乎什么事情都打理好了。不仅整个宅子从内到外被清洁得焕然一新,连每个院子的大小管家、厨子、丫鬟、家丁、护院等各式各样的仆人都找齐了,差不多有三、四十人。吕绍清一开始把他们招齐了,过来介绍吴承天就是这宅子暂时的主人时,吴承天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这些人挤在一起堆满了整个前院。 吴承天倒是觉得就他们俩个人住,真没必要这么多人伺候着。可吕绍清却说这已经是四进院的最低配置了,再也精简不下去了。这方面吴承天也懒得纠结,光是一个个的介绍怕不是都要到天亮了,干脆让吕绍清介绍清楚几个管事的,剩下的以后再说,就让人群给散了。 之后就是看房子。还别说,这四进院的院子可真大,吴承天特意让吕绍清带着他转了一圈,就把几间房认清楚天都黑了。后来吴承天也懒得一间间的看了,干脆问清自己住的是哪间,钻进去就不出来了,剩下的事干脆都甩手交给吕绍清去弄了。 吴承天的主卧相当宽敞,但是并没有分很多房。他之前看李林甫的主卧也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唐人的习惯。唐朝的达官贵人就算家很大,大的是院子、中堂、正堂之内的,内门里的建筑大多都不算特别大。这里面讲究还很多,吴承天也是一点点从身边的人耳濡目染学过来的,之前这方面他是一点不懂的,就连外宅和内宅还有什么二门都分得不太清楚。 抛开这些俗世的各种杂念,吴承天在床上盘膝而坐,并没有直接去“彼岸”而是运转“回梦心经”回看自己今天白天所经历的一切。今天一天的安排几乎都是满满当当的,他也就是晚饭时和回到这出住所后才找到机会发了会呆,进入“彼岸”里尝试了一些自己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法术。吴承天也是不停的在“彼岸”里尝试才发现之前一直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圆月诀”居然可以回看过去,并且能够明确的感受到过去中自己不曾感受到的异常。所以他才如此迫不及待的回到自己房中,回看自己今天这一天的经历。 第二十三章 入海 第23章 入海 天策府大牢,叶白孤身一人在这空旷的牢房中,端坐在茅草铺成的垫子上打坐运功。突然听到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就是一串锁链碰撞的声音,一个钥匙插了进去,只听“吱呀”一声,牢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叶白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两个人。以他的听力,居然完全没有听到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这两人都是绝色的女子,一个就是将他一枪击败并抓到这座大牢里的天策府地煞营曹雪阳将军,另外一个则是白天舞动长安的天下第一舞姬公孙大娘。两人居然同行不说,还在深夜来到叶白的大牢里,又是所谓何事呢? “今天我带新晋的天师到李林甫的府上试探了一下,并没有查到妖气。不过想来也正常,这老贼在京城蓄谋了这么久,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露出马脚来。不过我也不是白去一趟,饵我是放出去了,就看他吃不吃了。”大牢之内,三人之中曹雪阳率先开口。 叶白接话道:“你把我卖出去了?那人答应了吗?” 曹雪阳摇了摇头:“直接送过去他肯定会怀疑的。我只是提了一嘴让他做中介,把你先交给他处置的这么一个建议而已。以李林甫的性格,他果然没有接话。” 叶白听闻没好气的说:“这叫什么饵,他根本就没上当。”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公孙大娘开口了:“小师弟,你刚从谷中出来,对于这世道上的很多事还不懂。血娘办事向来老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事细节的部分,但李林甫这人我打过交道,老谋深算,心思细腻得很,不可能这么轻易上当的。” 曹雪阳接着公孙大娘的话头往下解说:“根本就没想过让那个老贼上当,这只是做个铺垫,让他知道我们天策府对待这个事的态度只是听命行事,我们也不是特别乐意收这么个人在大牢里。但这么个事御史台那边肯定不干,御史台的主事王鉷是李林甫扶上位的,到时肯定会向李林甫求助,这个时候我再在顺理成章的让李林甫从中帮忙调解,他说不定就会出面了。” “这个老狐狸,难道我们之前做了那么多铺垫都白费了吗?”叶白不甘心的捶了一下脚下的茅草,“我为了这事五年前拜入藏剑山庄,然后又献上龙鳞铸剑,再加上赵奉璋上告李林甫之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听叶白这么说,曹雪阳反而露出自信的微笑:“这些功夫都不会白费,特别是对付李林甫这样的人,细节越多才越容易让他放松警惕。毕竟我们也不知道那头老黑龙的踪迹,只知道它跟李林甫有关,百花仙也只是告诉我们那头老黑龙藏在李林甫的府邸,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李林甫背后真有那头老黑龙的帮助,我们做得只有不够,绝对不会存在白费的道理。” 公孙大娘却不如曹雪阳那般自信,似乎还有什么心结,表情不是太明朗的说:“老黑龙一事关系三界之争,还有好些个势力都没露面,这事倒不急于一时。我倒是更担心血娘今天带来的那人,那人很特别,我用‘明玉神功’里的‘明玉诀’居然算不出那人的命数和气数,太奇怪了!” 曹雪阳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是我去救赵奉璋时路上偶遇,此人颇有奇遇,据他说是在终南山拜钟馗为师,得仙人指点后方出世为世人解梦。除了跟当今圣人解梦时我不在场外,其他几次解梦我均在场,确实有些本事。而且今天早上还弄出了大动静,据‘玄静先生’李含光说是其打开了‘众妙之门’——” “什么?!”听到这里叶白和公孙大娘大为震惊,忍不住同时打断曹雪阳的话。公孙大娘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闭口不言,而叶白显然没注意到这些,直接脱口说:“这绝不可能!自从太上道君一气化三清后就从未有人能够在凡尘打开‘众妙之门’荣登仙界的,更何况现在的仙界早就破烂——” “叶白,住口!”公孙大娘看不下去了,面若寒霜的打断了叶白的话。而叶白也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顿时脸色微白的捂住了嘴。 此刻公孙大娘出来打圆场说:“血娘,这里有些天界的隐秘知道了反受其祸。既然是‘玄静先生’说的当不会认错,这位新天师出现得时间这么蹊跷,很可能也跟此劫有关,是哪一方的过不了几日便会知晓。小师弟,我最后再叮嘱你一句,不要多生事端。经我多方探听才知这劫百年前早已定下,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轻易能改变的,你不要结一些恶缘坏了修行!”说完这些公孙大娘就匆匆的离去了。 曹雪阳看了眼公孙大娘匆匆离去的样子,大大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得出来,曹雪阳和公孙大娘应该只是合作关系,吴承天的很多事她都并没有说,比如她跟军机阁方毕君说过的遇到吴承天的那些遭遇曹雪阳都瞒了下来。刚才她不过透露了一个“众妙之门”两人就这么大的反应,再加上叶白意外说漏的那句话,说全了应该是“现在的仙界早就破烂不堪”之类的,让曹雪阳不由的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吴承天时,那位仙人带他们俩去的天宫,看到的残垣断壁的样子。现在又听公孙大娘说“这劫百年前早已定下”,曹雪阳更是不会再向他们透露吴承天的事分毫,倒是对“百花谷”这两位门人口中的大劫更感兴趣起来。不过,现在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叶白再笨也肯定不会向她透露出什么,只能改日了。曹雪阳内心想着,跟叶白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过几日可能会把他带到李林甫的府上,让他做好准备的事情后便也离开了大牢。 曹雪阳离开大牢时已是深夜,而此时吴承天正在“圆月诀”中将今天所经历的事在一件一件逐一回放。从李含光开始,他看到了自身身上的淡淡金光,李含光身上淡淡的蓝光,以及自己所开启的那“众妙之门”所绽放的如燃烧到有点呈橙色的漫天金光。接下来就是演武场里,唯有场中二人,曹雪阳身上是淡淡的红光,手上那杆长枪却散发着相当亮眼的金光,这金光与曹雪阳身上的红光相互交融,连成一体不分彼此。而对面的老者则是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炬一般,曹雪阳与他相比只能算是一个小火苗。看来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之前吴承天想自己都能看出两人身上的血气了,那场战斗确实是两人势均力敌。如今通过“圆月诀”他才发现,说罗兴义让着曹雪阳都是客气了,罗兴义压根就没使力。接着是李林甫,李林甫就是一个平常人,身上并无任何光芒闪烁,只是乍看去总觉得李林甫哪里怪怪的。倒是一旁陪着的“力绝”李嗣业,身上红光如要滴出血来般的红宝石一般,璀璨而凝实,与“枪绝”罗兴义又有所不同。之后身上再有光芒散发出来之人就是公孙大娘和李十二娘了,公孙大娘身上并非红光而是璀璨的蓝光,难怪之前吴承天并没有看到她的血气与常人有何不同,倒是那些武将身上不少人都有红色的雾状的东西。就像吴承天不明白这红色的血雾状的东西代表什么一样,他也不明白“圆月诀”里这种各种颜色代表了什么。这时他莫名想起了在月宫上见到的那位仙子,也许她会知道些什么。要不一会结束了,再开启“众妙之门”去月宫上看看? 再次进入彼岸之中开始修炼。这次修炼“回梦心经”并没有什么异常,即没有任何顿悟,也没打开“众妙之门”。因为彼岸中无数个吴承天都是在无意识或者说下意识的前提下自发的行为,所以在彼岸中修行也好,思考问题也罢,整个过程吴承天并不能控制。一旦吴承天的意识加入其中就会万象归一,只剩下一个他了,效率会大打折扣。不过彼岸中无数个吴承天的行为是可以被他记忆下来,并且效果也能一并继承下来的。比如其中一个的“吴承天”就开始修炼起他之前刚领悟的“圆月诀”来。这“吴承天”在彼岸中修炼“圆月诀”与外界又有不同,“圆月诀”里所展现的景象直接投影到彼岸的云雾之上。彼岸是不存在天地这个说法的,视野所及最远处都是云雾。这里方向也没有意义,因为每个“吴承天”所处的方向都不一定是相同的,有的甚至是彼此相互颠倒的存在。圆月诀呈现的景象就在这个盘膝而坐“吴承天”的身下上呈现出来,瞬间铺满了整片云雾。内容上其实和之前吴承天在外界运转的“圆月诀”没太大的区别,都是复盘之前这一天里所遇到的事情,唯一的亮点就是特效。可能是云雾渲染的关系,“圆月诀”中鉴别出来的光辉会染遍整朵云霞,倒是挺好看的。 一开始吴承天也没觉得这种渲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直到当他再次看到李林甫时,这个时候云霞很快铺满了黑色,这墨色浓得在很短的时间内,导致他已经看不清云霞上展示的内容了。这个突然的变故一下子将吴承天给“惊醒”过来,所有其他的吴承天瞬间都消失不见,只留下这个盘膝运转“圆月诀”的他。吴承天很快停止了这个法诀,闷头思考:为什么会是黑色呢?他很快想起了之前自己在李林甫梦中遭遇,他当时是直接被人一脚给踹了出来,踹他的人显然不是李林甫,因为他自己对入门的事一无所知。那么这个踹他的人到底是谁呢?而且他第一次运转“圆月诀”时也觉得这个李林甫有点怪怪的,但是那里怪却说不上来。现在出现的黑色,间接证明了吴承天的感觉并没有错。 “但这黑色代表了什么呢?”吴承天正琢磨着却感觉这漆黑色的云雾却像是变成了一汪黑色的潭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并伴随着黑色的气泡冒出、炸裂,黑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升起来。 吴承天目睹这一幕不知怎的就联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赵奉璋的梦中时,自己发现那个通往梦中之梦的金漆狮面门的过程,也是他心中一动就凭空出现了。难道这次也是? 吴承天正想着,那云霞变幻的黑水潭中“咕噜咕噜”的一个四层的黑色的台阶从水下冒了出来,台阶上面是一扇漆黑的门,上面有一个龙头雕文的门把手,就是不知道这门把手是什么材质的,时不时还闪烁着幽光。 “这又是通向哪?”吴承天一边嘀咕着,一边向那台阶走去。吴承天先是试探着拿脚掂了掂黑水潭的水面,这水面脚踩上去很柔软,甚至还能感受到它的流动,但吴承天的脚并没有陷入水中,而是踏波而行,径直来到了黑水中央的台阶处,拾阶而上。 站在黑色的门前,吴承天才发现这门的把手是一个被雕刻得非常精致的球形半透明龙头像,材质可能是后世所见的黑曜石。就如同吴承天无法想象一个雕工精美的金漆狮面门是如何出现在赵奉璋的梦中一样,他也无法理解如他眼前这般如此巧夺天工的一个黑曜石龙头门把手的实物是如何出现在彼岸之中的。 把手搭在黑曜石的门把手之上,吴承天还能感受到上面的冰凉。轻轻扭动门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显然是门锁被吴承天的动作所旋开。吴承天心中一跳却想到:这门难不成是弹子锁?吴承天下意识点头看了看门把手下方,并没有钥匙孔。 吴承天推开门之前还打算看一看那一声脆响是何机关所激发的,可一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得一下将那些细节琐事忘了个干净。匪夷所思的是,门外居然是海底,更为诡异的是,打开门之后门外的海水居然没有一滴透过敞开的大门涌向这边,仿佛大门处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这海水似的。 第二十四章 龙宫 第24章 龙宫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光,照得整个海底五彩缤纷、奇幻瑰丽。当先映入眼帘,也是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像章鱼触须般造型奇特的巨大海底礁石,中间部分是幽蓝色的,剩下的连同外围一圈都是粉红色的。这个礁石下面是镂空的,中间横躺着一块巨大的散发着翡翠绿的珊瑚丛,珊瑚丛正中似乎还有个什么物件摆在那里,时不时弹射出蒙蒙的七彩霞光。 成群结队的鱼儿在水中嬉戏着,岩石上、珊瑚丛、海底森林里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这里的鱼大多数色彩非常鲜艳好看,成群的黄色蝴蝶鱼,七彩的青蛙鱼,还有各种吴承天叫不出来名字的鱼。吴承天犹豫了一小会,他主要是不确定自己没有潜水装备就这么进去会不会直接溺死,或者被压死。毕竟这里也太像是真实的海底世界。但吴承天也仅仅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就毅然决然的迈步走了进去,纠结不前不是他的性格,更何况他内心隐约有种感觉自己进去之后不会有事。 单纯就感觉而言,吴承天进入其中后比进入泳池中的感觉还要舒服得多。既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水的包裹,但行动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束缚,挥舞手臂时是会有那么一些滞碍感,但影响微乎其微。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任何呼吸不畅的感觉,更没感受到那身处海底的可怕压强。这可能是自己身边这一圈薄薄金光的效果,虽然他也不知道这金色光圈是怎么来的,毕竟此时的他并没有运转任何功法。 吴承天的目标很明显,那边时不时闪烁的七彩宝光实在是太过耀眼,闪耀的那一刻让吴承天有种整个海底都被染成了七彩的错觉,这个是之前他仅在外面观察所感受不到的。 海水里也不是不能用走,但显然吴承天自己扒拉两下游起来比走快多了。他双手展开向后一划,双脚用力一蹬就蹿出去好远,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了那粉红色海礁岩的近前。近处更觉得这岩石宛若活物一般,形若章鱼状的粉色触手上,有两排粉红色的圆盘凸起就像章鱼的吸盘一般。这一整块海礁岩非常大,像是一座小山,但下方中心却空出了好大一块,里面中央有差不多一个兵乓球台大小的翡翠色的珊瑚丛,珊瑚丛向上的一面呈锅形,由外向里向下凹进去,弧度非常的规则,像是有人刻意打理过似的。在这一大片的珊瑚丛正中“锅底”的位置,躺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体型如三、四岁小儿,身披鱼鳞,膝如虎爪,嘴如鸟喙,手脚如鸭蹼,一动不动。时不时会有一团彩霞从它身上冒出,四射而去。 吴承天还待细看,就这此时这东西突然发出一声似猫叫的声音,异变陡生。突然“喵呜”一声从这长相奇特东西的身体里发出来,然后直接它从头到脚往上凭空升起,化作两道七彩的云霞后,又如两股蛇状气流直接钻进了吴承天的鼻孔之中。速度之快,等吴承天反应过来时这两道彩虹气流早已从他鼻孔钻了进去。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就进入我的身体里了?”吴承天突遭异变也是有点不知所措,好在这几天经历也没有白费,很快他就在章鱼状海岩背后找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盘膝坐下默运“圆月诀”来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圆月诀”本身就是为了检查自身状态,以便能时刻保持完美无缺的一种法诀,追溯当日之事只是其中衍生出来的功能而已。这一检查不由得让吴承天面露古怪之色来。他不仅知道了自己吸入身体的这两股七彩气流是什么东西,还知道这东西居然跟自己所修的功法关系匪浅。 江河湖海各种水域之中有一水妖名为——“水虎”。倒是不这东西长得像老虎,而是它喜欢把膝盖露在水面上,又像老虎的爪子,才有了这么一个称号。水虎以水中阴气为食,不伤生,是妖物之中难得几种可修炼得道成仙奇妖之一。水虎成仙须将魂魄附在仙器之上方可飞升成为道宝童子,蜕下来的灵蜕就会成为一种名为“阴水虎”的灵宝。此灵宝可滋阴添寿,增强魂魄强度,就算是对仙人都有一定的效果,所以世间难存。那吴承天刚才吸进去的那两股,乃是“九阴水虎”,得在一至阴之地吸纳阴气百年之久方能形成的极品阴水虎。而这正是补全吴承天修行的“回梦心经”法门中“太阴化形诀”的重要灵宝。之前吴承天得鸿蒙之气已修炼出“太阴化狐”,现如今又借这灵宝之力即可修炼出“太阴化蛇”之法。 此刻吴承天已懒得再去琢磨这东西怎么会放在这里的,反正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他自己无非抓紧修炼就行。他此刻借着灵宝入体的东风,开始闭目观想“太阴化蛇”的观想图修炼起来。 吴承天正修炼中,耳边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从他背后,这章鱼状粉红海岩的正面传过来:“咦?!这‘九阴水虎’怎么不见了?混蛋——” “哎哟!”另外一个人发出惨叫声。 “你!去把龟丞相和龙婆都给我喊过来!”第一个声音显得有些愤怒,继续说。 接着就听到“轰隆隆”的巨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吴承天因为正在修炼中无心理会,不然如果他睁眼的话必然可以看到这片平静的海底此刻已变得波涛汹涌,海水的颜色也变得昏暗了一些,海底的碎石、泥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都激荡了起来,海水浑浊了起来。 接着沉寂了一阵,那个声音又说道:“你们去附近搜搜看,看有没有‘九阴水虎’的踪迹。”这次声音比之前要平静了不少。 “是!” “遵命!” “……” 应和的声音倒是不少。接下来就听到有人在安排每个人负责搜索的区域,听起来还是个不小的队伍,安排人员都啰嗦了半天,直到第一个声音又不耐烦的催促起来:“说那么多干嘛?快去找!”那安排的声音就没了,然后吴承天的耳朵边又消停了一会。 “太子!不知找老奴有何贵干?” “太子!” 又有两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先前那个声音倒是没了之前那么大的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并不比之前好多少:“你们来看看,让你们管着的‘九阴水虎’在哪?这可是父王成道用的?我早就跟父王说过,这种东西该交给我来保管。可父王偏偏信任你们俩个蠢东西。现在东西丢了,怎么办?拿你们的命来填都没用!” “什么?不可能!” “……” “什么不可能,事实就在眼前,你告诉我东西呢?东西呢?!” “这里可是海底莽林,我们水族没有‘通灵分水符’都不敢来的地方!这里本来就是一个迷宫不说,这里的乱流更是毫无规律可言,而且爆发得毫无征兆,随时就可能把你冲到岔路上去。老奴来海底莽林百来次了,都没分清楚这里的海路变化,没有‘通灵分水符’外人怎么可能进来偷走‘九阴水虎’?” “……” “别给我说这些,你说的我能不清楚吗?但问题是东西没了!父王成道的关键之物‘九阴水虎’不见了!你们说怎么办?”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先找到那个偷窃了‘九阴水虎’之人,追回‘九阴水虎’才是关键!这‘海底莽林’出口外有我水族金敖大将军镇守,有人出去不可能不知道。那么这个小贼此刻一定还躲在海底莽林某处。海底莽林里的各种上古海族可是龙婆同族,他们自有自己的一套传讯之法,只要龙婆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那个小贼。是吧?龙婆!” “……” “龙婆?不对你不是——” 吴承天只听“噌”的一声,似是剑鸣声,嘹亮清脆。接下来海底的动静明显大了起来,就算吴承天躲在海岩背后的阴影处都能感到身边水波的剧烈摇晃。然后声音就变得很杂乱了,几个人似乎同时在高声说话,而且说得很急。 “何方妖女,居然敢伪装成龙婆,潜入我龙宫重地?还不受死?!”这个好像是那个什么“太子”的声音。 “快说!你把龙婆怎么了?‘九阴水虎’是不是你偷的?你把它藏哪了?你好好交待饶你不死!”这个声音比较苍老,应该是跟太子说话的两个老者里面的一个。 “妖女”却没有回答,但手上没有停,因为吴承天感到身边水波的晃荡越来越剧烈。吴承天所不知道的是,刚才已经有一个虾兵马上就要搜到他的位置了,但因为这个变故又急冲冲的赶回去围剿那个“妖女”了。 “啊!万剑诀?!你是庐山观的李腾空!难怪你父亲写信给你让你回去给他解梦被你推脱了,原来你早已潜入了我们龙宫。”那“太子”说到。 “你怎么知道此事的?我父亲果然被黑龙王控制了!我这次来得没错!”这是吴承天第一次听到李腾空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子”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太子”接下来说的话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以为你父亲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是他自愿的,他自愿与我父王合作。哼!没有我们龙宫的帮助,他能够如此平步青云当上宰相,能够剪除那么多对手?!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先想着怎么逃出去再说吧!龟丞相,此女身份特殊,擒住就行了,别弄死了。”最后这句话显然不是对李腾空说的。 “老奴省得!”龟丞相先是对那“太子”答到,又转头对李腾空说:“‘万剑诀’确实厉害,让你伤了我不少水族。若是让独孤宇云来说不定老夫见了都要跑,只不过你这火候还是差了不少。我劝你还是乖乖受擒,接下来也许可以少受点苦头!” 接下来李腾空并没有回话,但她显然有了动作。吴承天虽不知道李腾空到底做了什么,但从明显变得有些灼热的水温,以及闭着眼也能感受到的光线明显变强,都猜得出李腾空又有了什么新的动作。只是此次的动作可能不是物理性的破坏,而是化学性的变化,毕竟这次并没有感受水波有明显的晃动。 “万鸦壶?!”龟丞相这语气听上去又惊又怒,“看来独孤宇云还是真疼你,连庐山观的镇牌之宝都给你了。好!好!好!一把火烧了我龙宫这么多龙子龙孙,我这留了五百年的胡子都给我烧了个干净,了不起!够威风!真不把你拿下,还真当我龙宫无宝!碧海无量,碧波宫,起!无尽风波!” 随着龟丞相的这一声喊,这一次吴承天震感强烈,他就感觉身边山摇地动,从透过眼皮光线强弱的变化,应该是身前的那座巨大的海礁岩体出现了什么变故。 由于身边震感太强,吴承天已感觉不到战场那边的变化。只是过了好一会待震感平息下来,又听见那“太子”的声音,这次是吴承天第一次听到这位“太子”语气里又夸赞的意味:“龟丞相这‘风波十二叉’怕是已不在我父王之下了吧?这一手‘无尽风波’怕是那真仙来也会被擒住吧?” 接着,吴承天又听到那龟丞相假意谦虚,实则有些自得的声音回答说:“‘风波十二叉’本就是龙宫数一数二的的绝技,当年敖广老爷还在时,这‘无尽风波’连那无法无天的孙猴子都能困住,只是可惜了这碧波宫。这套法器我祭练此地已有四百九十九年,还差一年就可以满五百载入阶成为一件法宝胚体,更因有一百年受这‘九阴水虎’阴气滋润,品质一定不凡。不过夺来庐山观的镇牌之宝‘万鸦壶’那还是值得的。这万鸦壶可是火德星君罗宣在封神之战中的成名法宝,焚天灭地,威力可与我这碧波宫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这小娃娃法力低微,发挥不出这法宝威力的一二,不然我们这东海怕是都要被她给烧干了。我——” “行了,行了!先问问这女的,看她把‘九阴水虎’藏哪了?让她给我交出来!”这“太子”显然不喜欢听这龟丞相在那里吹嘘,不耐烦的打断到。 “说!龙婆人呢?被你杀了吗?‘九阴水虎’被你藏哪了?”龟丞相恶狠狠的说,“不说是吧?我这里有东西伺候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噬心丹’,听说过吧?吃了它你一开始会感受到千百只食心虫在啃噬你的心,然后你慢慢会意识模糊,我问什么你就会下意识的把答案都说出来。看在独孤宇云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噬心丹’吃了还会吞噬你的法力,毁了你的道基,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用在你身上。” “……” “还是不说?嘴还挺硬!那可就不要怪下手不留情了!”听龟丞相的口气,他就要把这“噬心丹”喂进李腾空的嘴里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龟丞相的动作:“太子,那里有个人!” 第二十五章 化蛇 第25章 化蛇 “什么?!”“太子”与龟丞相闻言大吃一惊,心想这里怎么可能还有人,而且他俩都未发觉,难道是这李腾空的长辈。这么想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能够拿着镇派之宝的怎么样也是个核心弟子,不管是为了弟子还是为了镇派之宝都理应派个长老跟着。正是这样的想法让龟丞相手里的动作缓了一缓,毕竟他也不想和庐山观闹得不死不休。 就在“太子”和龟丞相望向吴承天的时候,吴承天也终于熬出头了,成功将这一段“太阴化形诀”修炼完毕。他也终于能睁开眼看看这些一直在自己耳边聒噪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之前吴承天藏身的那个粉红色的有着章鱼状触须的海礁岩体已经完全没了,下方正中心的翡翠绿的珊瑚丛还在,但珊瑚丛的上方变成了外圈蓝白相间内圈湛蓝正中心纯白的水圈。水圈由数不清的水流组成,每股水流流动的方向并不相同,像是一根根锁链将困在中心的人牢牢地束缚住。被束缚在这个水圈中的的女子一身蓝紫色罩衫披身,白色内衬广袖,白色长裤,衣袂翩迁似不受海水所侵,随波轻扬;乌黑长发散于身后,结着几缕细小发辫,前额鬓发中分呈八字自然向两边散开露出完美的脸型,身后背着一柄长剑,剑鞘与剑柄都呈紫色,与她衣服倒是很配。女子浓眉大眼,充满了古典美,长相非常有辨识度,浓眉在她脸上显得非常自然,把眼睛衬托得更有故事感。此人应该就是李腾空。此刻李腾空也望向他,脸上却不见丝毫意外。 隔着这翻腾不休的“水牢”站着一群人,最当中的那位额头长着非常明显的龙角,像珊瑚一样杵在头上。这位应该就是之前说话的那位龙太子,此刻龙太子是人身,长得倒也算俊秀,也是一头乌黑的秀发,很长,后面的及腰,前面分了两边搭在胸前。龟丞相的模样就寒碜多了,像是一个背着防弹背心的老人,关键脸还是绿色的,配上长长的白眉白髯,怎么看怎么怪怪的。旁边的虾兵蟹将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有个人形,连张人脸都没有,两个大大的眼睛都像是外部设备,独立从脸上撑出来,充满了喜感。 吴承天一眼扫完,也不说二话直接变身——一只体态长约一百来米宽七、八米的银白大蛇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瞬间惊呆了众人。 且说吴承天突然变成了一头百米多长,七、八米粗的银白大蛇惊呆了眼前的一众人。倒不是因为吴承天变的蛇大,这条巨蛇在后世也许算是个庞然大物,但是此时却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且不说龙太子,就算是龟丞相的本体都不见得比这巨蛇要小。众人吃惊的原因,更多是因为没有人想到吴承天会变身为蛇。能够化形的一般多为妖族,而吴承天用眼一看就知道是个人类,毫无妖族化形的痕迹。 本来乘着众人吃惊的功夫,吴承天是可以直接逃走的。但一来,他确实从未体验过变成一条巨蛇的真实感受——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他只是盘着身子,抬起脑袋,下面的人就像蝼蚁一般。关键在于这盘起来像环山公路一样的身子,上面布满了银光闪闪像一汪湖水般的鳞片,看起来还是非常带感的。此时他的心情有点像形容一款氛围非常逼真,代入感极强,背景气势恢弘磅薄的游戏,那叫“史诗感”,吴承天现在就有点那种体会,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也就忍不住稍微欣赏了那么一下下。二来,吴承天就没想过独自一人离去,倒不是为了英雄救美,而主要是出于人家帮忙在先以及同为人族的这份道义。吴承天这时其实并不知道李腾空就是李林甫的女儿,不过就算知道了八成也会救的。救人只因为她是人,不在于她是什么身份。所在在龙太子和龟丞相差不多都快回过神来的时候,吴承天动了。 它将自己的蛇首高高昂起,张开巨嘴,一道无形之气随着海水泛起的层层波纹向龙宫众妖袭去,这时众人才看到这条巨蛇的与众不同之处,两对近十多米长的金色羽翼随着巨蛇昂首怒吼之势而从它弓起的后背处升起,四只翅膀扇动起来海底顿时波涛汹涌。而龙太子和龟丞相此时方反应过来时,旁边的虾兵蟹将已纷纷像人体炸弹一般,一个一个爆裂开来。 “冷浸溶溶月!”龟丞相到底活了八百多年,一下就显露出其广博的见识,“这个是广寒宫痴梦仙子的成名绝招,杀人于无形。太子,快快运用法力相抗,这是幻梦攻击,防不胜防!” 龟丞相说话间身体突然被一个水光潋滟的水罩给完全包裹住,而龙太子反应慢了些,身上已有几处已经爆炸开来,衣服连带皮肉爆裂绽开。于是也怒吼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金色的盾牌,他注入法力后化作六面金色盾牌围绕着他身边上下前后左右的旋转,连成一圈金光。 李腾空也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变化,她其实在扮演龙婆时听到那什么“九阴水虎”失踪后,就知道肯定还有别人潜入了这里。只是没想到这人就在身边不说,居然还能变身巨蛇。更为离谱的是,这人变成巨蛇后施展的居然又是广寒宫的仙法。要知道广寒宫在人间被称作月宫,月宫的原则就是不收男弟子,怎么会有一个男人施展出月宫仙法。李腾空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在此时,她突然又听到耳边有声音对她说:“这个水牢我没办法解开,你能自己脱困吗?或者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快点说,抓紧时间,我不知道我这法术能困他们多久。” 李腾空循声望去,她身边有一个不算很清晰的虚影随着水波晃荡,就是刚才的那个男子。李腾空又回头看了眼依旧在海底咆哮的巨蛇,心中暗想:没想到这男子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幻术。不过嘴上却说:“这‘无尽风波’也算是龙宫压箱底的仙法之一,在里面我被捆住了手脚什么法术也无法施展。不过在之前我站立位置旁边的珊瑚下,我藏了一枚‘九霄烟火符’,你激活它我师傅就能马上赶过来救我!” “怎么激活?”吴承天追问道。 听到这个问话李腾空有些诧异的看了吴承天一眼,心想:所有符咒激活的方式不都一样吗?怎么这他都不知道。不过这话却没说出口,而是简单回答道:“直接注入法力就可。” 吴承天听完瞬间施展了“圆月诀”。在“圆月诀”的帮助下,他很快就找到了那枚被李腾空藏起来的符咒,直接注入法力。一道火光从海底处冲天而起,跨越了无数障碍,冲出海面在天空中炸响了一个巨大的烟花,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遮住了半边天,那一个个飞奔着远去的金色烟火又像是一个个流星划过夜空经久不息。 这烟花刚刚划过天空,海底深处的吴承天就感到汗毛直立,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过来了。他赶紧一掐手诀,那巨蛇顿时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成群的大水泡般烟消云散。与此同时,一道如擎天之柱般的巨剑直接将海水断流分成两半,直接斩了下来。 龙太子和龟丞相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危机,都已现出了原形,一条不亚于方才吴承天所化形巨蛇大小的青色小龙以及一只比那蛇要大上几倍,差不多一个大型综合性体育场馆般大小的黑色乌龟出现在场中。这一龙一龟嘴里都喷出一股巨大的水流想要抵住那巨剑,不让那巨剑斩下。 “哼!”就在这时,龙太子和龟丞相似乎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冷哼一声,自己心力一散,体内法力不禁溃散,两人嘴中喷出的水柱也不由烟消云散。这时,那巨剑背后浮现出一个人影,方才那声冷哼应该就是这个人发出来的,只听这人又轻叱一声:“去!” 失去了水柱的阻挡,那巨剑更如脱缰的野马飞速的向着龙太子与龟丞相所在的地方斩去。 “独孤宇云,你好不要脸!乘我龙宫黑龙王不在,以大欺小、不当人子!”龟丞相眼看是挡不住了,对那道人影怒骂道。 不知道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剑神”独孤宇云本来就没有杀人打算,那巨剑到了龙太子和龟丞相近前就化作了无数柄小剑将两人刺得千疮百孔。不过,尽管小剑数量众多,看起来密密麻麻的,但是对于这样两个庞然巨兽而言并没有哪一支剑是真正贯穿了它们的身体的,应该都只是皮外伤。 龙太子身上的小剑穿人而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龟丞相这边则不痛,那密密麻麻的小剑穿透龟丞相的身躯后,又折返回来聚集成一个锥子的形状,朝着龟丞相的某个部位扎了进去。随着龟丞相那个部位在海水中爆炸出巨大的血花,一个火红色的凤凰从里面飞了出来,落到了独孤宇云的手中,化作了一直酒壶的形状。 独孤宇云哂笑道:“你这只赖皮龟怎么还没死?难道就只准你们欺负我的宝贝徒儿,抢夺我庐山观的至宝?”说着这名身穿道袍的清瘦老者将右手向着被“无尽风波”捆住的李腾空那里扬了扬,一根银针般的东西射向了那水牢。银针投入了那杂乱无序、四处乱串的水流中后,像是银针背后有一双巧手,将这些水流当做丝线一般穿针引线的将所有水流理顺,最后将水牢化成了一到又细又长的水流全部又引入投回到独孤宇云的手中。 “师傅!就是这两个坏蛋欺负我!”这李腾空在面对吴承天时还挺高冷的,对龙太子和龟丞相就更不用说了,理都不带理的,但是面对自己师傅时居然第一时间就撒娇起来,“徒儿这次还探出了一个重要消息,我父亲果然被黑龙王控制住了。还说什么合作,呸!我才不信呢!” 李腾空说出这句话后,感受到独孤宇云已经收回了杀意的龙太子和龟丞相又收了本相,变回了人的模样。只是这模样看起来凄惨了点,衣服都是法力化成的,倒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是人身上遍体鳞伤,处处都是剑痕血渍,看起来像是被千刀万剐过了一般。 本来那股水流正被独孤宇云收在了手中,又凝成了一个不停旋转的小水球在那里把玩,独孤宇云还称赞了一句:“‘无尽风波’果然不凡!”但听徒儿这一说,独孤宇云脸色顿时一变,随手就将手中的水球给拍散,对自己徒儿厉声训斥道:“你那父亲心思决绝得很,当年我见他那一面就知道他是那种不甘居于人下之人,京城有几位真仙坐镇,没有你父亲的配合,黑龙王怎么可能藏于京城而不被人知?这次让你下山就是让你挥剑斩尘缘,你若对你那父亲还有一丝亲情,现在立刻就给我回山去,什么时候放下了再下山!” “我就随口说说嘛,师傅何必如此当真……”见师傅突然如此严厉,李腾空也不敢再任性撒娇,嘟嘟囔囔的说着。突然她眼睛一转,指着一边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吴承天,转移话题道,“师傅,方才就是他救的我!不过我也替他顶了一灾,本来人家潜伏的好好的,这人非要偷什么‘九阴水虎’,害我也暴露了身份,才被这两个坏蛋给抓起来的。” “还有,师傅啊,这人好奇怪的。一个人族居然能变成大蛇,听那只老乌龟说,这人还会月宫仙法,月宫不是从来不收男弟子的吗?”一来李腾空确实很好奇,二来她想用这个人来转移师傅的话题。 哪知独孤宇云看了吴承天一眼后,对着吴承天兜起袖子一扫,吴承天顿时觉得自己一阵头晕目眩,等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彼岸”之中,仿佛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第二十六章 鞭法 第26章 鞭法 李腾空掩口惊呼:“师傅,你把他怎么了?那人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独孤宇云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人?什么人?那不过是个幻象而已,那人本体根本就不在这里。想来这应该就是痴梦仙姑的回梦大法,你刚才所见到的只是那人的梦中之影罢了,此法真是神妙,百闻不如一见啊!而且那人居然都修到了‘太阴化蛇’的层次,这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想来对面那个老不死的‘赖皮鬼’应该都没见过,我也是听你那个嗜酒如命的醉鬼师叔说起过。他说这法门可高深得紧,单论层次而言还在我‘庐山观’压箱绝学‘剑神诀’之上。我原本以为这等法诀也许只有等我飞升上天了才能看到,居然没想到凡间还有这等人物。奇怪的是,他却从未见过,也未听闻痴梦仙姑会收一名男弟子啊?那可是仙界广寒宫,无论是西王母还是嫦娥仙子,以历届广寒宫主人的脾气,加上这里面的因缘,广寒宫里是绝对不可能有男人的……” 看到众人听到了自己的喃喃自语后都露出猜测的表情,独孤宇云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了些八卦,忍不住老脸一红,大袖一挥说:“好了,此间事了。如果黑龙王的意识回转,且替我告诉他一声,我这就去京城会会他,一结我徒儿的尘世之缘。”话声中,一支门板大小般的大剑不知从哪里飞来,落在在独孤宇云和李腾空两人的脚下,托着两人御空而去。 而在彼岸之中吴承天正在发呆。这个倒不是他故意的,而是他被独孤宇云那一下给拍了回来确实有点懵。一时间弄不清楚真实与幻想的区别。他觉得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无比,应该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关键他也没那么强大的想象力啊。但自己怎么突然就出现在彼岸之中了?这中间完全没有一个返程的过程,就这么突然又出现在了彼岸之中。 吴承天在外面发呆不要紧,在彼岸之中发呆那就有意思了。只看见一个又一个的“吴承天”从吴承天的身体了钻了出来,有跑到一边去打坐修炼“圆月诀”回溯之前发生事情的,有几个则聚在一起聊刚才的事情的,有跑去之前那潭黑水和那道门的地方看看的,还有个就直接施展出了“太阴化形诀”中的太阴化蛇之象,化身成一只百米长的巨兽……每个“吴承天”各行其是,都用自己的方式来验证之前所发生的事并非做梦。但殊途同归,无论是用“圆月诀”追溯,还是讨论的结果,或是确实能够实实在在施展出来的太阴化蛇之象无一不都证明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妄,而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应该有结论了,吴承天开始也以为会又是一场梦境旅行,没想到通道外的出口居然连通的是现实世界,之前发生的一切都真实发生过的,他刚才确实是去了一趟龙宫,并意外获得了“九阴水虎”。在龙宫遇到的人和事应该都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他的本体在京城打坐修炼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那么出现在龙宫的他应该是“回梦心经”里面的手段。无论是当时出现在彼岸里的黑水,还有那突然凭空出现的奇怪的门,现在想来那门每次出现得都有点古怪,连门把手都透着一丝诡异,还真不像是寻常的通道。 吴承天有了结论后,彼岸之中所有其他的“吴承天”都瞬间消失,吴承天也没时间修炼了,因为外界有动静惊动了他,可能已是天亮吕绍清找了过来。 吴承天从彼岸中返回现实才发现是敲门声的动静惊动了他。稍加辨别,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外面站立人的气息,连对方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这人不是吕绍清,从呼吸的节奏和直觉来看应当是位女子。这几天的经历让吴承天越来越相信直觉,他逐渐认为直觉是一种超越了后世科学所能解释的科学。 “请进!” 门被推了开来,进来的果然是一个女子,有点脸熟。在吴承天如今强大的,可以随时追溯的记忆力里,他瞬间找到了自己和这个女子见过面的画面。这人是昨晚吕绍清向他介绍的府上的那群下人里面的一个,应该过来是打扫房间还是提供什么服务的。 果然这女子先是向吴承天行了个礼,然后开口问到:“阿郎,可在家里用膳?” 唐朝的称呼在吴承天感觉就是乱七八糟的,不过他发现逮谁都称呼“阿郎”基本没啥问题,这称呼简直太好用了,父子、夫妻、兄弟,现在连主仆之间他发现都是称呼“阿郎”的,所以他也开口说道:“把吕大郎找来,问问他早上有没有什么安排。”这倒不是吴承天摆谱,而是这两天吕绍清实在是把他伺候得太好了,作为一个吃货实在是对每天的行程期待满满。 丫鬟听吩咐下去了,马上又换了另一个丫鬟进来,看见正要迈步出门的吴承天行了个礼就进去帮他收拾里屋去了。吴承天内心感叹一句:地主的日子就是美啊!然后就跨步出了门,来到院子才发现自己这次在彼岸之中花的时间可不少,现在日头已是日上三竿了。吴承天在院子里寻思着做点什么运动来打发时间。先是想随便运动一下,又发现自己熟悉的那些后世的跑步、健身操放在这里都有些不合时宜。什么是符合这个时代的运动方式呢?吴承天不由得想到了昨天早上在将军府的演武场上看到的那番比试,那才是真功夫,够热血!不过他也不会啊!于是又想到了自己在龙宫时的那段遭遇。当时他借助“九阴水虎”的力量补全了“回梦心经”里的“太阴化形诀”后,自行在脑海中领悟了一套特殊的鞭法,名为“绝情鞭法”。说是鞭法实际上却无需用到鞭子,连变身为狐或者化身为蛇用尾巴都能施展。当时他用的那一招“冷浸溶溶月”就是这“绝情鞭法”中的一招。想到这里,吴承天扭头回房对屋子里还在打扫房间的丫鬟问了句:“家里有鞭子吗?可以当武器使的那种。” 那丫鬟不知道吴承天问是什么意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怯生生的低下头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 吴承天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可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毕竟京城里什么样的贵人都有,说不定就有些喜欢拿鞭子抽打下人的。吴承天一开始是没那个意识的,看到了丫鬟的反应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其实是有歧义的,连忙摆手尴尬的解释起来:“没有别的意思,我看天气好,想在院子里练练鞭法。” 丫鬟许是没有见识过还会向下人解释的主子,抬起的俏脸上写满了惊讶,想了想才开口喏喏地说:“这些归徐管家管,小的不知!” 正好这时吴承天听到了外面吕绍清的脚步声,连忙走出屋外对吕绍清说:“这么大个院子,起来不练点什么也太浪费了。只是我擅长鞭法,就是不知这家里可有鞭子耍?” 吕绍清点了点头道:“这如何能没有。只是不知天师要的是钢鞭还是皮鞭,单鞭还是双鞭?” “单鞭。”不假思索选择了单鞭后吴承天又在钢鞭和皮鞭上拿不定主意,干脆说,“钢鞭和皮鞭各拿一个吧。” “我这就去拿!”冷不防内院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这应该就是方才那个丫鬟说到的那个徐管家。居然一直在内院门口候着,吴承天都没注意到。李林甫送的这个房子内院特别大,吴承天也是听这徐管家开口后才注意到他的呼吸声的。 看来自己这功法掌握得还是不够细致啊,一个普通人猫在一旁半天他都没有发现。听着徐管家的脚步远去,吴承天在内心里自省着。 不一会的功夫,徐管家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又出现在吴承天的耳朵里,这一次的呼吸声明显比之前粗重许多,看来这徐管家办事还是比较上心的,肯定是怕他等急了小跑了一段路。 “天师,您要的鞭子都拿过来了。您拿着试试,看称手不?”看了眼匆匆赶到自己跟前徐管家手中的那两根鞭子,特别是钢鞭和吴承天印象中的鞭子出入还是挺大的。这钢鞭更像是一个钢铁制的糖葫芦,棍子的形状,无非多了一个柄。吴承天先伸手拿过了皮鞭,让两人退开十几米外,自己按着印象中的“绝情鞭法”耍了耍,一式都未施展出来,只是力透皮鞭这皮鞭就断成了一节节的。 吴承天摇了摇头,向徐管家又招了招手:“把钢鞭拿过来我再试试。”吕绍清则看了一地的碎皮啧啧称奇,徐管家则早就快步跑上近前将钢鞭递给了吴承天。钢鞭比皮鞭入手有分量得多,近二十斤,吴承天掂了掂,还是有点感觉的。不过吴承天总感觉这钢鞭和他印象中的鞭子的形状不符,他心里想:不是“鞭长莫及”么?这么短,都算得上短兵了,怎么个“鞭长莫及”法? 吴承天又拿着这钢鞭将“绝情鞭法”耍了几式就摇了摇头:不对,不是这种钢鞭。“绝情鞭法”的鞭子要很长的那种,招式中还有圈人的效果,这根钢鞭完全施展不出来。于是吴承天又问:“有钢铁打造的长鞭么?” “有、有、有,小的这就去拿!”徐管家连声应着,就快步又出去了。吕绍清还在徐管家身后大声的补充道:“想必天师用的是‘九节钢鞭’,徐管家可多拿两幅类似的软鞭来,也不费多大力气。” 徐管家这次去得稍花了点时间,吴承天老远就听这徐管家气喘吁吁的,步伐也慢了许多,想来他手里捧得东西不轻。待徐管家走到近前时,吴承天看见他费力的捧着一大堆东西吃劲的放到了地上,那些东西盘在地上都是一堆亮闪闪的。吴承天快步上前,从中取出一根钢节最粗的,然后对徐管家说:“鞭子就放在这里,你们再退后点。” 吴承天手中拿的这是一根九节钢鞭,有八个钢节,各节间由三个铁环串连,中环扣连于两节之节端圆孔,其他两环挂于中环两侧以为装饰。近鞭头的饰环上缚有彩绸。这九节钢鞭每个钢节呈菱形,中间最粗的地方差不多成年男子胳膊粗细,整体加起来差不多是方才那钢鞭的两倍重,难怪关键捧着它过来时气喘吁吁。但以吴承天现在的身体素质,这近四十斤的九节钢鞭拿在手里其实和拿方才那钢鞭的感觉差不了多少,都挺轻松的。 这次吴承天再次施展这“绝情鞭法”,那气势和感悟就大不同前。说一下子就弄懂了这“绝情鞭法”的关窍那也太过天方夜谭,但他至少明白了这鞭法为什么是鞭法了。可长可短、变化无穷外,鞭子强的地方吴承天至少领悟了两个:一在于“缠”和“套”的运用,吴承天以前可没有途径接触任何古代兵器,但有“绝情鞭法”的引导,为他打开了鞭法使用的大门,而且是直接从入门到精通的那种。因为吴承天之前就用自己的蛇身施展过“绝情鞭法”,此时用鞭子使出来既有相同之处又另有奥妙。相同之处在于鞭子就像是一条灵蛇,将蛇的“缠”字诀发挥得淋漓尽致,无物不缠。但它又不同于蛇,还可以发挥“套”的妙用。鞭子在吴承天手中凌空画出一道又一道的光圈,可以将敌人套入圈中,若有敌人被套入其中,将会被屏蔽五感,瞬间遭受到一番打击而不自知。是极其厉害的杀招,在“绝情鞭法”中有个名号为“三无三不手”,即让敌人“无所知”、“无所察”、“无所觉”、“看不见”、“听不见”、“猜不着”。 鞭子用起来的另外一个妙用在于鞭稍。“绝情鞭法”施展起来,这鞭响如炸雷,有一式施展出来居然还有音乐节奏,如歌如泣,九曲回肠,而这一式中甩鞭的用法颇多,而每一次甩鞭吴承天都能感受到鞭子甩出去波形放大后集中在鞭稍上释放的速度与力量,那种爆发的强度将自己手中的力量几倍甚至十几倍的释放出去,这种打击感在这一式中发挥的酣畅淋漓。而这一式,在“绝情鞭法”中名为“长恨天歌”。 第二十七章 劳军 第27章 劳军 吴承天还沉浸在自己对这“绝情鞭法”招式的感悟之中,然而他浑然不觉的是,他的此时的整个院子里已经是鸡飞狗跳了。 别不说,就说离得最近的吕绍清与徐管家,他们俩那心情可叫一个跌宕起伏啊!一开始两人还是很期待的,毕竟都没见过这吴天师使用过鞭法。特别是这九节钢鞭在吴承天手中一舞起来,那无论是吴承天舞鞭的姿势,和鞭式的花样,真的是让两人大开眼界。京城不是没有擅鞭法者,但多是钢鞭很少有人用长鞭,而且舞鞭还能跟跳舞似的身姿如此优美曼妙的,那更是一个没有。就吴承天这舞姿,吕绍清眼睛都看直了。这鞭式两人虽然看不懂,但鞭子在吴承天手中如活物一般,几乎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这他们还是能看明白的。更让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吴承天舞鞭时鞭子上时不时还有光华泛出,有时是一个个发着白光的光圈,有时又是一道道紫气从鞭稍处荡漾开去。要不是这鞭子是徐管家亲自去库房里拿出来的,他俩都怀疑这吴承天手中怕不是拿了一根“神仙宝贝”。就算如此,也让一旁的徐管家直呼“神仙显灵了”,“我们大老爷果然是神仙下凡啊”之类的话。这一下,将不少府里的下人都给惊动了,不少围观的丫鬟、下人可更没有见识过这等光景,有的甚至干脆对着吴承天跪下了,不停的在那里磕头叩拜,嘴里直呼“神仙”。 这还没完,因为很快众人就发现这院子里待不下去了。为什么呢?因为当吴承天鞭法完全铺开,光这鞭风的威力就已经到了众人瞠目结舌的程度,鞭风所至地裂石飞,而且范围极广,几乎将这近两百平的后院完全都覆盖了。这一下下人们哪里还敢围观、磕头啊,吓得狼奔豕突、四下奔逃。只有吕绍清还能保持清醒,一边找间隙往院子外面退,一边还不忘向吴承天大声的呼喊:“天师,收力些!赶紧收力些,不然整个院子都得毁了!” 也是吴承天这些天在彼岸里待得太久了,习惯了彼岸那种放空的学习模式,一舞起鞭法整个人就完全沉浸其中的。不过好在声音他还是听得清的,吕绍清这么一喊吴承天就回过神来,定神一看,好嘛,眼前的院子一片狼藉。他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心想:怎么刚才还好好的,我就舞了个鞭的时间就成这样了?这是谁来了?吴承天四下忘了忘周围除了他一个人没有,连之前的吕绍清和徐管家都退到了院外,院子外还有不少下人探头探脑的往他这边望呢。最终,他得出了一个让他不可置信的的结论:“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这都是我弄的?” 看吴承天收了鞭法,院子外的人才纷纷又小心翼翼的走回到院中,其中唯有吕绍清一边走一边击掌笑道:“真没曾想天师还是个武痴,一操练起功夫就进入了忘我之境。厉害,厉害啊!我之前也只是在坊间传闻中听到过有这样的人。”吕绍清这一句说得太舒服了,一句话就缓解了吴承天的尴尬现状。其实了解到事实后,吴承天自己都觉得非常丢脸,就被吕绍清这一句话帮他把脸面给兜住了。 借着吕绍清给的台阶,吴承天还是诚恳的道了歉:“都怪我,我也没想到就是打算晨练了一下就忘了形,这院子该怎么赔偿李相——” 吕绍清没待吴承天说完就摆了摆手打断道:“这算个什么事!你问问韩大管家,他会拿这点小事去烦李相么?” 此时,另外一个应该是韩管家的人走上前来帮腔道:“吕大郎说得没错,修缮庭院都是下人们干的事,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事。天师真无需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恼,我现在就去安排人过来修整,一下午的功夫就能恢复原样了。” 韩管家一说话,其他几个管家也跟着附和着,让吴承天都觉得自己把自家后院祸害得不成样子好像真的是件小事。见众人都这么说了,吴承天也很识趣的不再提此事,但闯了祸呆在家里也不自在,于是找了个理由转头跟吕绍清说道:“我这鞭法也是新学,想找曹将军请教一下,我们今天先去天策府找曹将军,然后再有什么行程你安排就好,你看如何?” 吕绍清点点头道:“也好,那今日我们也就随便逛逛。听我阿耶说,圣上准备在七天后大祭五方上帝祈谷,然后会在回来的路上顺道去安义坊贞顺皇后庙看看。像这样的祭祀大典自然少不了表演,说是当天不仅开放皇家园林芙蓉园,连兴庆宫都会开放。据说公孙大家的剑舞当天会在天下第一名楼——‘花萼相辉楼’处表演,届时圣上会与百姓们普天同庆的场面一定会非常热闹!这几日我们且养精蓄锐,也不要玩太累了,带你再看看京城里的名胜古迹,就静待七日后这场不下于曲江大会的大戏,届时上到文武百官,下到市井百姓肯定都会聚集一堂。” “安义坊贞顺皇后庙?七日后?”吴承天对于唐长安知道的地名并不多,但对这个地名他还是非常敏感的,这不就是他在赵奉璋梦里见到的那位月宫女子指定的要杀李林甫的地址吗?他记得当时那月宫女子约的是十天后,想来唐玄宗最后还是相信了自己的话,按照那博平郡主的意思进行了安排?不过怎么自己来唐朝才过了三天?不会吧?吴承天感觉自己都像是经历了一辈子似的。 “怎么了?天师那天有事?”吕绍清看吴承天对于这个日子似乎沉思了良久,实在不知这有什么好想的,不得要领只得开口问到。 吴承天自然不会将实情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解释说:“不是。我感觉自己来长安好久了,没想到才过三天。” “三天时间不短了,阿耶一共给了我八天时间,说一定要让天师领略到京城的风采。几年前我接待回纥的怀仁可汗骨力裴罗时,三天时间京城都逛了一大半了。”什么话到了吕绍清的口里都能接非常的自然,他已经开始扒拉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按照我们这个玩法,大慈恩寺的大雁塔得一天,安仁坊荐福寺的小雁塔得一天,芙蓉园得一天……好在天师真的是鸿运当头,不仅第一晚就看过了‘唐三绝’,昨天又目睹了公孙大娘的绝世剑舞,很多人在京城待了一辈子,可是一个见不到呢!更不用说又碰上了贞顺皇后十二年的大祭。” 两人说话间,一个管事过来跟吴承天说:“出门的衣物已经置备好了,还请天师回房更衣。” 在这方面吴承天也不纠结,入乡随俗,回房换上了新衣和吕绍清一同去了天策府。 本来是来找曹雪阳,吴承天却意外的在天策府里再次遇到了公孙大娘师徒俩。 上次通过“圆月诀”的追溯,吴承天已经知晓这公孙大娘和李十二娘师徒俩都不简单,身上能泛出蓝光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了。像曹雪阳这样的武林高手,“圆月诀”下平常也是什么光都没有的。可吕绍清不知道这些,似乎还对李十二娘念念不忘,一看见了就忍不住上前逗弄她道:“小娘今天怎么跟大娘来这军营?这里胆子小的人可来不了哦!” 吴承天看向公孙大娘两人眼里也露出探询的意味,他也很惊讶于这两人会出现在天策府里。别看吴承天进进出出几次天策府都没有人阻拦,那是因为曹雪阳的关系。这天策府里确实有军营,还是皇家军事重地,并非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听见吕绍清的问话,李十二娘不自觉的躲进了公孙大娘的身后。公孙大娘挡住吕绍清的视线,展颜一笑就让人如沐春风。她微笑着打着招呼道:“真是好巧,我在北里千娇百艳楼的后台看到过你们俩。当时你们是跟血娘站一起的,不曾想又在这里见面了。” “雪娘?可是曹雪阳?”因为当时他们是和曹雪阳站一起的,而曹雪阳里面有个雪字,吴承天只好如此猜测。 “这是匪号,喊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公孙大娘并没有解释曹雪阳这个匪号中的故事,反而岔开了话题说,“昨日舞台结束后,曹雪阳来后台找到我,希望我能来军营里也表演一段,以提振将士士气,我当时就应允了,于是今日便过来履行承诺。” 难怪公孙大娘和李十二娘今天穿得这身行头既显得英姿飒爽,但感觉又太过轻飘没啥实际的防御力,原来是戏服。吴承天自从在那场剑舞舞台上观察到公孙大娘和曹雪阳较为默契的那个细节后,就隐隐感觉这两个人肯定是熟识,只是装作没什么交情的样子。这次公孙大娘无意间的这么个称呼,还故意岔开话题就让吴承天的这种感觉更明显了。再想想她们当时的目标都是李林甫,想来这次公孙大娘师徒俩过来的意义并不简单。不过吴承天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称赞其舞艺来:“大娘的剑舞果然名不虚传,昨日一见真是惊为天人,特别是最后那扑面一剑,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真怕是要刺到我身上了。还有那竹林,配合那琴声,如梦如幻,似真非真,真是太震撼了!” 公孙大娘微笑着谢过说:“听过很多人夸,但是向阿郎说得这么好听的可不多。我倒是愿意再聊下去,只是害怕曹将军那边等急了,我们就先走了一步了。” “那正好,我今天过来也是找曹将军有事,正不知道去哪里寻她呢!”吴承天看似随口的说着,眼睛看着前方却已经运起了“圆月诀”,不为人知的观察公孙大娘的反应。 果然公孙大娘眉头一挑,掠过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脸上的笑容却是没有一丝变化,嘴里却是话中有话的道:“那还真是巧!这边走,曹将军现在正在军营里等着我们呢!” “圆月诀”果然能发现一些平常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细节,不光只是公孙大娘表情上的变化,更能够感受到公孙大娘身上的蓝光在刚才那个瞬间陡然波动了一下,平常公孙大娘的蓝光都是出于一种被收缩束缚的状态的,显得颜色很深。刚才那一下却是蓝光大盛,像是陡然间从含苞待放到完全盛开的花朵一样,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感觉。倒不是吴承天刻意去试探,而是当他知道这两人的目标也是李林甫时,就知道自己已经卷进了一个非常大的旋涡之中。 为什么吴承天会觉得“也”是李林甫,因为从他一入大唐遭遇的所有事几乎都和李林甫有关,第一件帮助曹雪阳保护赵奉璋,那是因为赵奉璋上御状告了李林甫,李林甫派人要杀了他。然后在赵奉璋梦里遇到了月宫仙子也就是后面的博平郡主,这次是她要杀李林甫。再然后就是入京给皇上解梦,又牵扯出一大堆事,但今早吕绍清告诉他七日后皇上还是决定了在安义坊贞顺皇后举行大祭,显然李隆基还是选择相信了吴承天的解梦之说,最终答应了博平郡主的请求,召开大祭完成博平郡主对李林甫的杀局。所以,吴承天早已卷入了这场是非之中。现如今又看这曹雪阳和公孙大娘也有杀李林甫之意,而且联想到他入京第一天晚上,曹雪阳和裴旻、李嗣业、高仙芝的聚会,再加上如今的公孙大娘,江湖“四绝”也算聚齐了,显然是江湖上也有一场对李林甫的杀局。不过,在有了那一趟龙宫之行后,吴承天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看看想杀李林甫的都是些什么人,月宫仙子、百花谷的门人,还有庐山观的人,那人还是李林甫的女儿,都是准仙人之流。李林甫那边也不是弱者,就一个黑龙王估计就不好惹,其他的还不知道呢。这并不是一个凡人可以涉足的游戏,所以他打算见到曹雪阳后在劝劝她小心行事。毕竟血气再强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能不参与还是不参与得好。自己是命不由己没有办法,她好歹可以自行选择。作为入唐之后吴承天为数不多的朋友,吴承天还是想帮曹雪阳脱离这个旋涡的。 第二十八章 加封 第28章 加封 一行四人来到天策府军营的时候,难得一见的天策大统领李承恩出现在校场点将台上,正在给将士们训话。天策府的高级将领在李承恩身后站了一排,其中就有曹雪阳。此刻的曹雪阳身着镶有金边的玄色山文甲,露出脸上如雪的肌肤,在点将台上一排高级将领中如远山芙蓉般鹤立鸡群。 台上将领穿得铠甲不尽相同,但台下的兵士全都着统一的明光铠,胸前两块如镜子般的胸甲,在太阳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辉,看着就如一群天兵下凡一般。 曹雪阳正好在点将台上举目巡视下方,看见吴承天一行四人后,她小步上前在李承恩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李承恩闻言也将目光转了过来,在台上高声说:“不知道众将士可知这天下第一舞姬已来到了京城?” 不待底下的士兵们作答,李承恩接着往吴承天四人的方向一指,道:“我‘地煞营’曹将军为了犒劳众位将士特意去了一趟北里,请出了这位天下第一舞姬‘公孙大娘’。众位将士还不列队,夹道欢迎?” 众将士循着李承恩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两男两女,瞬间整个大营就像炸开了锅一般,不少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交头接耳的,有拍着大腿高呼的,不过大部分兵士都纪律严明,虽喜形于色却听从指令的列队往后退去。看着众人都整齐划一的向两边退去,那些乱动的兵士瞬间也镇定下来,跟着大队伍往后退去,留出了一条整齐的,可供四人并排而行的空隙来。在大阵停下不动时,方才那些乱动的兵士们有的神情交集的望向点将台,有些则低下来头,似乎羞愧难当的样子。 点将台上的李承恩大手一挥,道:“公孙大娘如此赏光,特意来我天策府犒劳众军将士。这样大喜的日子,那些个不守军规的将士处罚暂且记下,待公孙大娘离去后自行回归各营去领罚!” 四人沿着兵士们让开的道路走向点将台上,曹雪阳从众将之中走出迎了过来:“先谢过公孙大娘如此赏脸,碰巧今日正是我天策府上下每月一次的大练兵,大娘的剑舞正可给他们提升士气。” “曹将军客气了。我盛世大唐能如此安静祥和皆是诸位好男儿誓死扞卫所得,我师徒二人为之献舞,本就应当,能振奋男儿们士气,那是更好!” 正事要紧,吴承天刻意放慢了脚步和吕绍清落在了公孙大娘师徒的身后。结果就听到了曹雪阳和公孙大娘的对话。要是一个不知内情的,还真觉得这两人不熟。你听公孙大娘话里一口一个“男儿”的,曹雪阳可是巾帼之身。但听在吴承天耳朵里却是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公孙大娘如此八面玲珑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果然,公孙大娘似是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句话的问题,忙又圆回来说:“当然,军中不止好男儿还有曹将军这样的巾帼英才,正是我辈女子之楷模。” “哦!”曹雪阳刻意拖长了语调颇有意味的看了公孙大娘一眼道,“那不妨此次剑舞我也加入进去如何?” 公孙大娘闻言眉头轻挑,然后展演一笑道:“既然曹将军有此雅兴,我师徒二人自当奉陪。” “好!我这就去跟大统领禀报此事。”曹雪阳说得斩钉截铁,说完转身就去了李承恩那边。 曹雪阳和公孙大娘之间的交谈声不大,下面的兵士肯定听不到,但能站着台上的,想来不少人都有深厚的内功底子,两人的对话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力。他们可没有吴承天那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只觉得这两位女子果然都是寸步不让的强势之人,就为了这么一句话居然能够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曹雪阳居然能加入公孙大娘舞蹈之中一起跳剑舞,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有刚才两人对话的这么一个铺垫,特别是放在曹雪阳这样性格的女子身上,在场之人反而没有人觉得这件事很突兀。吴承天身后的吕绍清甚至还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说:“这曹将军也要跳剑舞,难得,太难得了。跟着天师就是好运连连啊,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也能被我碰上。” 吴承天反而脸色稍微变了变似乎想通了什么,深深看了曹雪阳一眼后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不再向前。 “咦,天师,怎么不上去了吗?”身后的吕绍清有点不解,“天师为何叹气啊?” 吴承天心想:这还看不出来吗?你都觉得曹雪阳绝不可能跳剑舞了,结果她还跳了能是为了啥?再结合上次我们看的剑舞上两人的表演,肯定是觉得公孙大娘一个人的剑舞舞台刺杀李林甫很可能还靠不住,于是不仅师徒二人一起上,连曹雪阳自己也加入进去了。有了这次排演,再让人出去造点势,放点风,下次在李林甫面前表演三个人的剑舞时自然就顺理成章了啊。看来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包括公孙大娘今天师徒二人来军营劳军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如果是这样,曹雪阳必然也是刺杀的主力之一。这样我哪里还能去劝曹雪阳啊?不然以她刚硬的性格,说不定还会反目成仇。所以我才叹气啊!吕绍清啊吕绍清,看你是个人精,怎么这都看不出来呢? 吴承天这一大段内心吐槽自然无法言之于口,只是说:“这两位性格未免都太强硬了,太刚易折啊!” 吕绍清还待说什么,就听一个飞快接近的脚步声。当他想扭头看去时,那人已如大鹏展翅飞身上了点将台,然后单膝跪在李承恩面前说了句什么,吕绍清离得稍远没听见。吴承天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就六个字:“大统领,有圣旨!”再接着就是“当、当、当”三声锣响,“圣旨到!”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所有人这一刻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兵士们纷纷都匍匐在地。点将台上站的众人也都迎了下来,其中也有几个匍匐在地,就包括了公孙大娘师徒俩。 眼前这一幕吴承天似曾相识,在第一日京城的云来酒楼上他就遇到过相同的一幕。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看上去不仅排场大而且之前的那次感觉要正式很多。 首先来宣旨的人穿得可是紫色官袍,这个颜色的官袍吴承天只是在李林甫身上看到过,这说明来的这位至少是位三品大官,这身份可跟之前的宫廷乐师李龟年有天壤之别。再说人家手中捧得也是正儿八经的圣旨。其次,这位大官身后也跟了一排人,但每一个都不是太监而是正儿八经穿官袍的,有几个还端着盘子,其中有个盘子上面放的就是圣旨。 天策府的大统领李承恩第一个迎了上去,有点惊讶的问:“何等要旨还需劳烦左相亲自来宣?” 为首正是政事堂的主事,门下省的尚书,左相陈希烈。他回了个礼,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他很快就找到了吕绍清,然后将目光锁定在吕绍清身旁的吴承天身上问:“可是吴天师当面?有圣旨当宣。” 吴承天连忙走过去行跪礼。他记得他见皇上的时候好像都没跪,突然要下跪弄得吴承天还真不是很习惯。他听得李承恩称呼这陈希烈为左相,想来也是个有权势的人物,也不知该如何接旨,那就只有跪了。反正他跪了后吕绍清也没拦着,应该礼节上没大错。 吴承天跪在地上,其他人都退避让在了两旁,留出两人一个相对单独的空间。就听陈希烈在吴承天的头顶摊开圣旨念到:“朕膺昊天之春命,敦睦九族协和万邦……天师智慧过人,法眼通天;观史之变而善于政,察天之动而发于节……以此醒世人,入梦方解。封吴承天为说梦师,赐道观一座……钦此!” 吴承天还是头一遭接圣旨,这圣旨上说的云山雾绕的,他也没听得太明白,但‘说梦师’这个生造词他是听到了,所以大概就是皇帝大抵还是接纳他的提议,加封了他一个稀奇古怪的职位——“说梦师”。吴承天当时也是脑子一抽,想着不管自己的经历是幻是真总要留下点痕迹来,倒是没想到这李隆基还真信,真封了他“说梦师”。 不过接下来就尴尬了,本来这皇上加封那是天大的喜事,但谁都没听说过这“说梦师”到底是个啥,也不知道到底是升了还是降了,一时间无人接话,连吕绍清都忘记从旁提醒吴承天仪式完了,该领旨了。 这时还是陈希烈开了口:“恭喜吴天师荣升‘说梦师’,快接旨吧!”这些人里面也就门下省的尚书陈希烈大概知道这“说梦师”到底是个啥,毕竟每道能发出去的圣旨都要在门下省审核。正因为知道,所以陈希烈才没弄懂这吴承天为啥还要在天师外追加一个没多大意义“说梦师”的称谓,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亲自过来释放好感。作为骑墙派的党魁,陈希烈就是靠四处投资才坐上今天的位置。别看他现在被称为“点头宰相”,就算坐镇政事堂也无人谒见,大家皆以为他是完全听从李林甫的。所以就算李林甫在家办公,家宅外都排起了长龙。但陈希烈不在意这些,自己坐稳了左相就是熬出头的第一步,李林甫也总会有下台的一天,他也总会有上台的那一天,得道多助嘛。 经过陈希烈的提醒,吴承天口中连忙应道:“小道接旨!” “皇上这次可是给天师赐了一座道观,天师选好址后可与这位给事中详说,自会有人督办此事,说梦师且放心。”陈希烈面容和蔼的又热心交待了一些事宜后,见吴承天接过圣旨后再无问题就带着人离开了。 天策府这边除了曹雪阳、方毕君、卢俊上来恭贺了几句外,大多数人跟吴承天并不熟,也就没有上前。大统领李承恩倒是也过来祝贺,还问吴承天这“说梦师”是个什么意思。吴承天解释说这“说梦师”就是帮人解梦的,帮人把他自己做的梦说清楚。没想到李承恩听后点了点头,对吴承天说:“正好,我这里有个梦还真需要天师这样的高人来解!只是现在正事要紧,等改天天师有功夫了,我带曹将军登门拜访。” “统领言重了,我随时有空。曹将军知道我住的位置,您去我随时扫榻相迎,您先忙!”吴承天连忙点头应承下来。 李承恩对吴承天的态度还是非常满意的点点头就离去了。天策府上下很快就忘了这个小插曲,因为公孙大娘的剑舞表演开始了。只有吕绍清关心的问:“天师,这皇上赐了您一个道观,您打算在哪里建个道观呢?” 吴承天摇了摇头:“太突然,我一点想法都没有。” 听吴承天这么说,吕绍清突然就激动起来,声音陡然大了一倍不止:“我知道个地方,很适合做道观,不如——” 吴承天摇了摇头直接打断吕绍清道:“这里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先看表演,回去我们有空再议。” 听吴承天这么一说吕绍清只好将注意力又回转到点将台上的表演上,这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此次公孙大娘师徒二人在台上所表演的剑舞与昨日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舞台。昨日舞台剑与音相和,剑气纵横,剑势千流百转、千变万化,给人一种如梦如幻剑之幻境。今日则是大开大合,剑势一往无前。其中公孙大娘的徒弟李十二娘此次的表演也颇令人咋舌。也不知道台上什么时候就准备了十二面大鼓在台上围成了一个圆。每面大鼓下面支了一个一两米高的架子,一个半人高,近两米宽的大鼓横在上面,而李十二娘就在这十二个鼓上方的空间中以剑为跳板反复腾挪旋转,那姿势飘逸出尘,宛若凌波仙子。关键还在于李十二娘每次用剑击鼓能即不刺穿大鼓,还能让大鼓发出或响彻云霄、或排山倒海、或如阵阵惊雷般的鼓声。这鼓声节奏旋律之强不禁让台下兵士血脉贲张,战意激昂。这并不是作战时所敲的战鼓却更有震慑力,充满了金戈铁马之音。鼓声翻滚在众人的耳边,仿佛是暴风雨前的阵阵惊雷,一声强过一声,声声都让她的心脏随之一震,然后心跳就会不自觉地随着鼓声忽上忽下,忽快忽慢,被生生地压迫着,浑身热血沸腾。 第二十九章 暗涌 第29章 暗涌 按理说有李十二娘如此喧宾夺主的表演在前,会妨碍到人们观看公孙大娘的剑舞才是。然而事实上却是人们几乎没太多时间去看李十二娘那华丽的表演,目光全都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正中心的两人——公孙大娘与曹雪阳。曹雪阳此刻已脱下了甲胄,换上了一身白色长衫,手握枪杆,枪尖向下与对面的公孙大娘对峙。舞台上两人气势很强,让人有一种在看两位绝世高手对决的错觉。其实那根本就不是错觉,两人本就是江湖武林之中的顶尖武者,只是不为众人所知而已。 这一刻吴承天内心都忍不住隐隐有些期待起来。他倒是见过几次曹雪阳与人比斗,说老实话,精彩归精彩,但是好看就谈不上了。毕竟决斗是为了取胜,并不是为了它的观赏性,他倒是想看看公孙大娘如何将两人的决斗表现得具有观赏性的。 答案出现得很快,几乎吴承天上一秒还在想,下一秒就已经有台下的观察惊呼出声了:“看!那剑发光了!” “真的,真的!那就是传说中的剑光吗?” “嘿,阿蛋,你见过会发光的剑吗?” “没见过!还有,我叫步丹不叫阿蛋!” “你看!你看!曹将军的枪尖也发光了!太离谱了,我摸了一辈子枪,都没见它发过光!” “啊呸!你一刀盾兵天天练刀的摸的是啥枪?敢跟曹将军的比?你也不怕曹将军从台上冲下来把你给剁了?” “说啥呢?我刀盾兵就不能练枪了?别瞎说啊!曹将军真的能听到的!你真想给我收尸啊?!” “……” 因为吴承天和吕绍清此次正好跟这些士兵都挤在台下,所以兵士们一激动各种闲言碎语就纷纷钻入吴承天的耳中。看到眼前的一幕,吴承天也不得不为公孙大娘的想法而拍案叫绝。在没有电影、没有特效的唐代,还有什么比剑光、枪光这种自带特效更炫目的。不可小觑古人的智慧啊,这一幕其实在当初“剑绝”裴旻在酒楼上表演时就有用到,但跟眼前的光效一比,那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如果唐代有个剑光秀,公孙大娘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公孙大娘的剑光都能“拔丝”了。吴承天见过“拔丝香蕉”,这还真没见过能“拔丝”的剑光特效。只见公孙大娘一剑挥出剑带寒光且不说,在与曹雪阳长枪交击之下,剑光回转还扯起一缕缕的光带如丝如线、且在剑枪交击之中绵延不绝。剑光如活物一般,这光效质感也是把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随着枪剑交击次数的频繁与增多,两人的剑光渐渐已不再满足于只是附带的光影效果。 “明玉神功!”随着公孙大娘一声全场可闻的轻喝,大家只见台上风云变幻,公孙大娘周身化出一圈七彩的气旋,而公孙大娘就是那气旋的中心,这一刻天地灵气似乎都向公孙大娘投去,公孙大娘整个人通体变得如玉般通透,公孙大娘手中的剑也渐渐被染上了一层紫色。 “烈剑!”公孙大娘再喝一声,一道火红的剑凭空而出,出现在她的头顶。 “灵剑!”一道橙色的剑出现在烈剑的旁边。 “威剑!”一道金色的剑破空而出似剑中王者,带着一股浩然之气,位列正中。 “啸剑!”又出现一道绿色的剑。 “御剑!”“残剑!”又分别出现一道青剑、蓝剑。 “天剑!”最后一声,公孙大娘手中的剑已经全紫,这一刻“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聚齐,“禁断,破体纵横七绝斩!” 这七色剑各显神通向着曹雪阳射去。烈剑如昊天烈日,带着一股炽热的剑气;威剑似剑中王者,带着一股浩然皇气;灵剑光华灵动,疾如闪电;啸剑声如天雷,气势磅礴;御剑轨迹灵动,如指臂使;残剑煞气冲天,带着一抹血光;天剑霞光四溢,带着惊天仙气。 这台下早已是沸反盈天了,吴承天周围的兵士手头上还好没啥动静,可嘴巴上已经七嘴八舌的闹开了,说什么的都有,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仙法,寻常人哪里见过这种玩意。吴承天其实也是内心里暗自咋舌:这公孙大娘玩得也太大了,这表演是普通人能看的么?是不是仙家法术他“圆月诀”一照就清楚明了。更何况这七柄灵剑声势惊人,吴承天不由得暗自皱眉,他不认为曹雪阳能够接下来。但理智判断,既然是商量好的一场表演,曹雪阳理应不会出事才对。那曹雪阳该如何抵挡这一招呢? 只见曹雪阳倒是一点不慌,手中长枪一抖后随即斜上高高举起指向长空,众人肉眼可见的一头光之巨龙慢慢盘旋与曹雪阳的长枪之上。然后,曹雪阳飞身而起,挺枪迎向那七把灵剑。她手中枪的光之巨龙随着曹雪阳的枪势也腾空而起,张开大嘴咆哮着一口咬向那七柄灵剑。 台下观众一时都屏住了呼吸,如此神话般的打斗场景何人能见过?七把各俱威能的灵剑一出场就已经震慑了众人心神,后面出现的光之巨龙更是惟妙惟肖,让观者看得目瞪口呆、匪夷所思。最后所有一切都化作一片光雾消散不见,虽然让观者怅然若失,却同时也符合了观众们对于这场剑舞的想法,认为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戏法,也就是所谓的障眼法。吴承天倒是看出了门道,公孙大娘的那七把灵剑可不是什么障眼法,那是货真价实的仙法。倒是曹雪阳的“光龙”是个“障眼法”,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障眼法”,吴承天从中看到了李十二娘的虚影,想必李十二娘在击鼓时就已经暗中布置了什么。这师徒俩出自“百花谷”,果然是有仙法传承的地方啊。但曹雪阳的那一枪又是怎么回事呢?吴承天没感觉曹雪阳身上有灵气波动啊? 公孙大娘和曹雪阳的联合表演大获成功,导致这天策府上下整天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而且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天策府外面围满了公孙大娘的粉丝。这些人不仅知道公孙大娘在天策府,居然还都知道了公孙大娘和曹雪阳新出了一个联合舞台,非常成功,吵着要看新舞台。最后还是公孙大娘出面,长袖善舞的她不仅安抚了她的粉丝们,还当众宣布新舞台会在七天后的大祭仪式上表演。于是,公孙大娘在又收割了一批粉丝的同时,也让大家更加期待七日后的大祭仪式。 吴承天冷眼旁观不知谁在暗处推波助澜,再也没了劝说曹雪阳退出这个旋涡的心思,只是就最近的几个自己很急的问题请教了曹雪阳。第一个自然是关于“龙宫”的:“曹将军,你听说过‘海底莽林’吗?” 曹雪阳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海底?出了海都是渔民和龙王爷说了算,没听说过有哪个江湖人士到过这个地方。” 当时公孙大娘师徒还没走,正好听见了,李十二娘倒是诧异的回头看了吴承天一眼。正是这一眼让吴承天给捕捉到了,连忙追问李十二娘道:“十二娘难道听说过这地方?” 李十二娘为难的看了师傅一眼,公孙大娘一脸无奈对李十二娘说:“说吧说吧。听吴郎说话你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谁还不知你肯定知道些啥。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呗,我们走南闯北,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李十二娘倒是单纯得紧,听师傅这么一说立刻张口就来:“这‘海底莽林’其实就是江湖中传闻的‘五不归’之一的‘龙头滩’。我就知道这么多,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说完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显然是这李十二娘说的不尽不实,她肯定还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说了而已。 吴承天去过“海底莽林”,知道那个地方与“龙宫”的干系不小,李十二娘不说未必不是好意。所以吴承天向李十二娘点点头,以示感谢。 “龙头滩啊?!”曹雪阳却是将这个话题给接上了,“那可是个凶险的地方,说是那下面有个海底迷宫,再资深的渔夫也不敢去的。就没听说有人从‘龙头滩’回来过。事实上这‘五不归’都是绝地,除了‘龙头滩’还有泾水生死桥,陷空山无底洞,大雪山雪妖谷,红尘客栈,进去了就不要再想出来。不过‘龙头滩’远在东海,说梦师是如何突然想到问这个的?” “说来也怪,我上次不是去给李林甫解梦吗?回来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就梦到了这‘海底莽林’。”吴承天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倒不是纯粹吊人胃口,而是想看看几人的反应。 出乎吴承天意料的是,居然是三人之中城府最深的公孙大娘率先开口说到:“哟!果然不愧是说梦师,这说有梦就能梦入海底莽林,这还真是件奇事!我们这走南闯北的最喜欢听这些了,快给我们说说,这海底莽林里到底有些什么?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公孙大娘那表情看上去就像是真好奇一样,吴承天自然也不好拆穿。不过吴承天也有他的说话技巧,他话中有话半真半假的说:“海底莽林里有啥我当时倒是没时间看,毕竟我那时光顾着戏去了!” “看戏?!”这是李十二娘问的,她是真觉得不可思议,一脸天真的问,“海底莽林里居然还有戏可看?” 公孙大娘自然能听出来吴承天话里有话,她哂笑一声没有说话,静待吴承天的下文,反倒是曹雪阳一直都不曾开口。此时吴承天隐约有个模糊的猜想,他认为公孙大娘师徒二人和曹雪阳之间也并非所有信息都会共享,比如说“海底莽林”,公孙大娘师徒明显是知道不少,但是曹雪阳却知之甚少。猜想归猜想,吴承天的话并没有停:“就说我梦入东海,恰逢一位‘庐山观’的弟子前去那里盗宝。结果一不小心露了馅,被海底那些妖怪,什么捞子‘龟丞相’、‘龙太子’的给抓住。眼看着这‘庐山观’的弟子就要被这些妖怪给杀死,哪知这‘庐山观’居然还有一位剑神般的人物,一把擎天之剑直接捅进了海底,将整片大海一剑两半。咦,她怎么走了——” 这次倒不是吴承天住口不说了,而是公孙大娘听到这里就突然起身告辞了,走得那是相当的匆忙,甚至曹雪阳连一句象征性挽留的话都来不及说,只能看见公孙大娘带着李十二娘急冲冲离去的背影。 吴承天故意表现出一脸错愕的表情问曹雪阳:“这是怎么了?我故事讲得不好?还是我说错什么?” 曹雪阳将目光从远去的公孙大娘师徒俩的背影中收了回来,缓缓说:“我也不是太清楚,也许是‘百花谷’和‘庐山观’的纠葛,又或者‘庐山观’的那位剑神现身‘海底莽林’有什么特殊意义……这种事无需纠结。不过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说书的天赋,那个‘海底莽林’的梦你还想把结尾讲了吗?” 吴承天点了点头:“其实也没多少可讲,那剑神一剑下来,我就从梦中惊醒过来。只是刚才我有一点忘记说了,就是那位‘庐山观’的弟子身份可不一般,她说她是当朝宰相李林甫的女儿李腾空。真有这么一号人么?” 听到李腾空的名字曹雪阳的脸色微变,然后点了点头说:“还真有,这李腾空听说是修道天才,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家去了‘庐山观’修行。听说李腾空跟家里的关系并不好,修行十几年一直都未曾回过家。”说到这里曹雪阳话锋一转,又说,“李腾空也好,那位庐山观的剑神也罢,都是神仙人物,并不在江湖走动,我这边的消息肯定不如公孙大娘那里的灵通。听说他们八门之间自有消息流通之法,你今天如果是要问这些,肯定是问道于盲了。” 听曹雪阳这么一说,吴承天有点不解的问:“你们天策府不也是八门之一么?这‘四绝八门五不归’还是你告诉我的。” 哪知曹雪阳却说:“天策府是八门之一,但这种事跟我‘地煞营’没多大关系,不归我管我也懒得打听。你要是真想知道,可以向方真人和卢俊问问,大统领应该也知道,但是他跟不跟你说我就不清楚了。” 听曹雪阳这么说了,吴承天又起了劝说的心思:“既然不关你事你何必要逞强?我看此次公孙大娘的目标可不简单,你可想好了,真的要陪她去趟这趟浑水?” 第三十章 比试 第30章 比试 吴承天这一下给曹雪阳说楞了,她反复打量了吴承天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反倒对吕绍清挥了挥手说:“吕大郎,你先去云来酒楼点几个菜,我和吴郎稍后就到。” 吕绍清这个人精怎么会听不出来曹雪阳这话里的意思,这不是明摆着要支开自己他们俩想聊聊贴己的话呗,他还乐得避嫌呢。于是,吕绍清高声应诺道:“正好我肚中少了些油水,那我先去给你们占个座,你们俩利索点!”说完,人就径直出了天策府。 曹雪阳又屏退了左右,让他们关上了房门守在门口后方才对吴承天说道:“没想到吕绍清都没看出来,却被你看出来了。你看出些什么了?” 吴承天拿手指在自己的茶杯里蘸了些水,在桌上写了一个“李”,好在这个字简繁体相同,不然吴承天还要犹豫是不是该写个繁体字。写完“李”字后,吴承天又借着蘸水的手在这个字上,从上到下斜着一划,这意思就有点明显了。 显然曹雪阳也是看明白了,叹气不语。 吴承天问:“可是不能退了?” 曹雪阳摆了摆手:“此乃国之大事,虽千万人吾往矣!我叹气是忧心既然你都发现了,李林甫可能也有所察觉,事情未必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吴承天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杀了个人就能挽天倾?我倒是觉得李林甫有他存在的价值,他不过只是一个奉命行事的。我即见过李隆基也见过李林甫,我不觉得李林甫能够忽悠的住当今的圣上,李林甫也不过只是一把刀而已!”吴承天这话说得是相当推心置腹了,他几乎把自己心里所想得都说出来了,这里面既有他作为后世为人的,在这个朝代算是大不敬的想法,连一开始唐玄宗李隆基他都是直呼其名。 听吴承天直呼皇帝其名,曹雪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想了想吴承天久居山野之中,现在又成了说梦师,礼法教化确实有所欠缺,就规劝道:“吴郎,你现在贵为说梦师,与人说话还需注意点分寸。圣上贵为天子,在外面万不可直呼其名。至于李相之事,其间复杂程度远非你所想。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道理我们又何尝不知。如不是到了危于累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程度,我们又如何会如此义无反顾。李相之事,成或不成都势必引起朝堂动荡,甚至会爆发叛乱,周边如吐蕃、大食更是虎视眈眈。我等何尝一直不想用一种更好的方式去解决,然而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吴承天摇了摇头,显然不是太赞同曹雪阳的想法:“万事皆有定数,无人可逆天而行,存在既有其道理。你们所作所为就算李林甫不察,又如何能避过天道。你我也算有缘,我入世以来一直觉得我背后有只大手在暗中安排一切,我们不过是摆出来的棋子,有些事我觉得你还是不要陷得太深。我有很种强烈的预感,这一件事会闹得很大甚至会捅破天,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承担得起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吴承天说得并不快,还多次用手指指天,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听到这里,曹雪阳反而很爽朗得笑了起来:“哈哈,原来吴郎是在担心我啊!哈哈哈哈,没事,我曹雪阳命硬,我命由我不由天!” 吴承天突然觉得曹雪阳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弄得他也有点尴尬起来,赶紧岔开话题说:“由你,都由你!我最近在梦里得了一门鞭法,感觉厉害得紧,早上练了那么一下差点就将家里院子都给掀了,但是没有尽兴。要不你陪我到你们的演武场上耍耍?” “哟!稀罕啊。你居然还主动找我约战,那岂能不打一场?走、走、走,那不赶紧去热个身,也别让吕大郎在酒楼等急了。”曹雪阳一听有架可打可开心了,脸上的笑意都掩不住,带着吴承天就往外走,边走边扯着嗓子对门外的守兵喊道,“快去准备、准备,我和天师要在演武场演武。对了吴郎,你用的是软鞭还是钢鞭?” 吴承天想也不想的说:“软的钢鞭,越长越好,至少九节钢鞭吧。” 曹雪阳吩咐人去库房里取吴承天要的那种软鞭,两人边走边说来到了演武场。两人到了演武场,已经专门为他们俩空出了一个地方,边上还围了一些刚才演武场练武的将官。没等一会功夫已有人将吴承天要的那种九节钢鞭给送了过来,曹雪阳也退到了一旁,让吴承天先熟悉熟悉武器。 吴承天拿起九节钢鞭就在空地上耍起来“绝情鞭法”,这一耍周边顿时围过来不少的人。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且不说吴承天使得这九节钢鞭用得人不多,单说这“绝情鞭法”那可是仙家鞭法,施展起来有神鬼莫测之能。就算吴承天此次有意控制,没有运转“回梦心经”,浑身上下全无半点法力,但几鞭下去已现威力,鞭子扫过,空气中发出“砰、砰”的巨大爆鸣声,声威不亚于炸弹爆炸。一旁观战的曹雪阳忍不住见猎心喜,大吼一声:“好鞭法!”挺枪就刺了进来。 两人相斗虽都没有施展全力,但仅仅只是招式比拼也异彩纷呈,绝不亚于之前曹雪阳与她师傅罗兴义之间的那场大战。特别是鞭击长空,爆响声不绝于耳,更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前来观战,天策府演武场上俨然成了两人比武的独角戏了。 而在隔着偌大一个演武场的侧前方的挂着“军机”二字的房子里,方毕君与卢俊遥遥看着演武场两人比斗的方向,似乎两人的眼睛可以穿透层层阻碍,直接看清比武的现场。 “这小子居然拿痴梦仙子的‘绝情鞭法’当普通武技来使,也不怕被广寒宫的人看见,把他抓过去一阵好打!”卢俊边看边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一般。 方毕君却是露出了回忆的神色:“痴梦应该是陨落了,如果她还在的话是绝对不会让她的仙法传给男子的。广寒宫三人之中,虽说西王母和嫦娥都不收男弟子,但唯有痴梦是恨极了男人。只是不知这仙法怎么落入天宫那人之手,到底会是谁呢?” 卢俊听闻哂笑一声:“上次我提起此事,你还道‘知道了又如何’,怎么这么快就转了性子?这次可是你问的。” 方毕君摇了摇头说:“此一时,彼一时。我之前还想着可以独善其身,可这几天的天地变化你难道感受不到吗?这是有人动了镇压气运的至宝,大劫将至谁也逃不了啊!” 卢俊面露疑惑之色问道:“难道你会以为是天上那人动了那东西?” 方毕君再次摇了摇头:“不管是谁动的,大劫来了,我们该考虑如何应劫了。天地大变之后,若不应劫,就算是我们也未尝不会身死道消……” 且说这吴承天和曹雪阳在演武场上打得难分难解,天策府演武场上围着的这些个将士都在一旁啧啧称奇,对吴天师的本领由衷的敬佩。曹雪阳的本领那是积年累月在演武场上打出来的,除了她师傅和大统领,整个天策府上下都被曹雪阳给打服了。可这位天师居然能够与曹雪阳打的难分伯仲,可见这天师手底下确实厉害。但问题来了,天策府上下武艺高强的可不少,一眼就能看出吴承天根本就毫无武功根基,那走路松松垮垮的,一抬手、一动脚那都没有凝气的动作核心,根本就不是习武之人。就这样一个在他们眼中不会武功之人,居然突然就掏出了一套鞭法,且仅凭这套鞭法就能和单挑无敌的曹将军战成平手。于是这些天策将士们不由不信这吴天师果然是神人,这鞭法理应就是仙法,不然没办法解释。 且不管围观众人如何去想,吴承天却是通过这一场切磋对于“绝情鞭法”的招式变化了解更加深刻了。当然也只仅限于招式变化,其中涉及到各种法术变化的就完全没有了,吴承天连法力都没用。其实吴承天到现在也不太明白法力、内力是啥东西。他是典型的拿来主义,能用就行。他运转“回梦心经”这“绝情鞭法”就会在招式变化中附带上法术效果,而“回梦心经”本身就附带很多法术效果,用起来挺有意思的。这就是他的感觉。 毕竟只是切磋,吴承天没用法力给曹雪阳的压力并不大,但这“绝情鞭法”如果一张大网,无论她的枪法如何犀利都突破不了,这种无力感曹雪阳并非第一次体会,她自然也意识到吴承天的这套鞭法怕不是仙家功法,也就懒得再打。而吴承天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无法再进一步。于是两人切磋没多久就结束了,一同到东市最有名的云来酒楼用了餐。 接下来的几天出乎意料的安静,完全不像之前的节奏,每天几乎一刻不停都有事。曹雪阳这几天都不在府上,皇上也没招吴承天入宫觐见。吴承天白天就在院子里练练新得的鞭法,然后让吕绍清带着游玩长安,晚上就进彼岸里修炼。不知道是因为专心修炼,还是彼岸的原因,这几天的功夫吴承天感觉自己像是修炼了几十年,进度突飞猛进不说,对于各项法术的掌握也几乎都已经烂熟于胸。像是那种可以明显感受到进度的法术,比如说太阴化狐,此刻他变幻的狐狸大小变化如意不说,且已能够化出七只白尾巴来,离传说中的九尾天狐已然不远了。关键是随着“圆月诀”的提升,吴承天现在冥冥之中的预感已经非常强烈,日常生活中经常能够提前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准确无误。只是这个提前量有些不是太稳定,时长时短,长的时候甚至可以提前半天,短的时候几乎就是下一秒就会发生的事。吴承天还没摸索出这长短变化的规律来。但有件事他很清楚,今晚如果再入彼岸修行一定会再入月宫,且无需像上次那般需要开启“众妙之门”。 吴承天只开启过一次“众妙之门”就再也无法开启了,但他总觉得自己的彼岸和“众妙之门”间有说不清的联系,只是他弄不清楚而已。其实所谓“众妙之门”就是一种打开某个边界的门,比如他打开“众妙之门”就去了天界,到达了“广寒宫”,而他的彼岸也有类似的效果,比如上次的龙宫之行就是通过彼岸实现的。不过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预感让他反而有点踌躇起来。不过没踌躇多久吴承天就有了决定。因为躲不开啊!就算他今天不在彼岸修炼,难道还能总躲着不入彼岸修炼不成?且不说效率会低到如何可怕的一种程度,关键是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彼岸的存在,还真没考虑过怎么样才能在分心或睡觉时不进入彼岸的方法。因为吴承天每次进入彼岸都是下意识的,他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进入其中的原理,就更谈不上不进入了。 前几天大雁塔、小雁塔,还有些寺庙、道观吕绍清都带着吴承天转了转。今日也不知这吕绍清从哪弄的牌子,他俩硬是混进了并不对外开放的那几个皇家园林里溜了几圈。还别说,风景那是真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代不同的原因,四月的唐长安已经非常的暖和了,气候非常宜人,此时踏春真是一件美事。皇家园林,除了皇城里的三大宫(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之外,就是三大苑和离宫别院了。吕绍清今日带吴承天去的就是大明宫外北郊的三大苑。三大苑分别是禁苑、西内苑、东内苑,东西内苑都有点小,不过禁苑倒是挺大的,关键是这里各个关隘都是重兵把守,不是吕绍清有门道,还真不好进。当然这里也不止他们俩人过来踏青,一路上还碰到了几波皇亲国戚什么的。这些都是吕绍清出面打的招呼,不过吴承天天师的名号也挺好用的,有几个人还想过来找吴承天求签、算姻缘什么的。别吴承天用“圆月诀”糊弄了几句就打发了。 第三十一章 爬树 第31章 爬树 这一天天的吴承天感觉玩得还是相当的尽兴。这吕绍清不愧是连李林甫都赞过的,一路玩得那真的是钻石vip旅游线路,全都是高档景点不说,而且还相当的爽。 两人约好明天还要去那曲江池和芙蓉园看看。特别是说到曲江池时,吕绍清还非常可惜的说吴承天来得晚了,要是早来半个月正好赶上曲江宴,那可是皇上都会去的盛宴。每年新科进士放榜之后的上巳节上,由皇帝“钦点”的新进士游宴。宴席间,皇帝、王公大臣及与宴者一边观赏曲江边的天光水色,一边品尝宫廷御宴美味佳肴,吕绍清一直都想混进去。可是他和那些个士子们不太对付,每次都会被相熟的士子给认出来然后被赶出来,这被他一直引为生平憾事。所以两人分别的时候,吕绍清还在感叹,要是吴承天早来半个多月,说不定这次的曲江宴他就可以借着吴承天天师的名头混进去看看了。 告别了一脸遗憾的吕绍清,由人服侍着完成了梳洗工作,吴承天终于一个人安静的盘膝坐在了自己的榻上,然后瞬间进入了彼岸。如往常一样,进入彼岸后,吴承天还是保持着盘膝打坐的姿态,数不清的吴承天从盘膝打坐的这个身体里走出来各行其是,各个吴承天彼此间互不打扰。一开始众人还能相安无事,可不一会的功夫就有声音从众人的头顶上传来。似是一女子的声音,只是一开始并不能听清她在念什么。不过这声音似乎是在不断的接近中,且变得越来越清晰。 “……迄今之世,大劫将临。兵戈在北,内有大患。盛世浩劫,皆因人祸。酿成大劫,莫可逃生……” “……瑶池王母,悯念众生。红莲生艳,普渡迷津。慈云霭霭,法雨淋淋。爰命广法,普救众生……” 须臾之间,这女子声音已如洪钟在众人耳边炸响。吴承天被“惊动”的回了神,所有吴承天又化为一个。他抬头向上看去,似乎看见了一张女人的脸撑满了天空,这张脸双目紧闭,一个环形的吊坠系于眉间,面容姣好,白皙的肌肤上透着一层圣洁的光辉,让人莫名觉得亲切而又慈祥。当吴承天仔细看时,那张脸又不知去向,上方已变成了漫天云霞,皑皑白云之中还隐约透着一层金光,一道云梯从云层之中铺展下来,一直延伸到吴承天的脚边。吴承天没有迟疑,踩着云梯一步一步步入云端之中。直到他整个身影都没入云霞,彼岸之中那女子的声音方才消去。 云端的另一头并不是星空,云梯的尽头是一个山洞,一个云霞包裹的山洞。当吴承天从山洞中走出来,迎接他的是漫天的风雪,这和上一次他入广寒宫中所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山洞外是一条狭窄的山道,山道蜿蜒向上,隐约可以看见前方有一个笔直的、高高的,没入云霄的东西,风雪太大看不清那是山还是什么。 好在这里“回梦心经”还能运转,稍微运转法力,那彻骨的寒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尴尬的是吴承天所学法术中并无什么腾挪变化的法术,别说飞天之术,就算是轻身提气的武功他都不会。“太阴化行诀”中化狐的变化倒是可以跑得飞快,但是这种地方他可不敢贸然变身。这可是他的底牌,万一真有什么不对劲还可以及时跑路,爬个山就把底牌给用了那可太蠢了。于是,吴承天就一步一个脚印的顺着山路向着高处行去。不过风雪太大,很快就盖住了他一路的脚印和前行的身影。 吴承天无从了解一个普通人攀登这座雪山的感受,他只能凭空猜想一下,也许会很艰难吧。毕竟这么大的风雪根本看不清路,而这又是颇为陡峭且湿滑的山路,一不小心很可能就摔落山崖。再加上天气的极寒,以普通人的体力恐怕很难坚持爬下去。但就吴承天而言,他倒是觉得还好。首先他感受不到冷,在功法的护持下他的体感与寻常无异;其次风雪所造成的视线障碍对他也没影响,“圆月诀”的状态下,周身百米之内清晰可见,十米之内纤毫毕现,如有需要还可以随时切换成上帝视角,不过这比较费功夫需要盘膝打坐,不是特别情况吴承天没那个打算;最后的体力就更不成问题了,当他走到了那棵大树前的时候他都没任何感觉。对,没错,之前出山洞时就看到的那个高耸的,没入云霄看不见头的东西并不是山峰而是一颗大树,一颗真正的参天大树。 这里就是山巅了。 这棵树光凭“吨位”就知道它非同寻常。它远看像一座山峰,走近了也有着山峰的“体格”。吴承天快速的绕着它走了一圈。这里时间不太好估算,但步数却还是数得出来的。他一共走了7536步,虽说他这一圈走得非常快,但每一步之间的步伐并不算小,就按照一步1米来算,这棵树的直径也将近有2400米左右了,这比一般的体育馆都要大多了。关键是你抬头向上望去,还看不见这棵树的树冠。如此巨大的参天之树显然超过了吴承天的常识,但树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该如何取舍,接下来怎么办?无非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往下走,走出这座雪山的范围。但显然不太像是此行终点的样子。那么就是剩下一个选择了——爬上去,爬上这颗巨树,看看这颗巨树之上有什么风景。 吴承天站在这棵树下稍作寻思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既然只剩下一个选择,确实那就只有先爬了再说,爬不上去再想其他的办法。也不知道这树是什么品种的树,树身滑不溜丢的,上面又没有多少可以借力的地方,吴承天试了好多次,最好的记录也只是爬了十多米就再怎么也爬不上去了。然而爬了十多米抬头往上看感觉跟没爬差不多,压根看不出一丝变化。这也是吴承天完全没想到的,他预料到此次月宫之行可能会遇到很多波折,但是没想到半路就会被一颗不知道是什么树的给难住了。 到底要怎么爬呢?吴承天想了半天不得要领。看着如此光滑的树干,他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误入月宫时学那月宫仙子采莲也是这般丝滑,那莲叶比这树干更甚,他感觉似乎是零摩擦力零阻力,一点力使不上来的就直接滑入了天池之中。当时要不是那位仙子解救,他早就被冻死了。想来这月宫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应该是要有独特的方法才行。 “独特的方法,对啊!那仙子采莲时不是有一套独特的身法吗?我怎么没想到?!”吴承天灵光一闪,忍不出喃喃自语道。他想到了之前自己就是为了模仿那仙子采莲而跌入天池的事。当时就是看那仙子采莲身姿曼妙,身法缥缈出尘,他有了效仿之意,不知道这个身法用在爬这颗树上可不可行。 说干就干,几天前的事情对于掌握了“圆月诀”的吴承天而言可以回忆的清清楚楚,甚至他还不放心,又特意在树下盘膝打坐运转“圆月诀”将那段记忆反复观看了好多遍,反复琢磨仙子的每一个动作,在“圆月诀”的帮助下,吴承天至少可以在动作外形上慢慢磨练到分毫不差。 感觉磨练得差不多了,吴承天学着那仙子的身法往上纵去。第一步就出乎他意料的成功,一脚轻点那树干之上居然逆天而行,沿着树干向上滑上去好远,就感觉是在巨树上溜冰一般。用滑其实也不是特别恰当,说是漂上去更贴切一些。因为吴承天运转“回梦心经”配合这身法,身体好像没了重量,轻轻一点感觉自己就能飞起来似的。虽然第一步就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吴承天依然不敢大意,按照“圆月诀”推演的身法亦步亦趋向上提纵而去。这一次居然一爬就爬了近百米,比之前强了近十倍不止。但后面不知道是自己的动作走形了,还是哪里出了问题,一下就没气了,直接从树下跌落下来。好歹是顺着树滑下来的,再加上一直运功,摔了个灰头土脸,人倒没有受伤。 吴承天也不恼,反而嘴角溢出一丝微笑,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对爬上去的法门,之后的无非是多试上几次而已。 山中无日月,吴承天呆在这里也不知时间是如何计算的。他之前还是想得过于理想化了,实际上他摔下来怕没有上百次也有大几十次了。这身法的奥妙远超他想象,不只是你光模仿一个形似就可以的。好在他有“圆月诀”可以不停的复盘,而且他的“回梦心经”似乎也非常契合这个身法,每次腾挪运转无不如意。就这样摔了近百次后,吴承天冥冥之中感觉自己又会了一门身法,虽然不知道这身法叫什么名字,但他已经有了感觉,很可能自己已经入了门。 吴承天最近非常相信自己的这种感觉,他预感这一次再爬肯定不会再摔下来了。果不其然,这一次吴承天飘身而上时,终于体会到之前从未有过的飘飘欲仙的感觉。这个不只是身体本身的感觉,还有运转“回梦心经”时灵魂上也有这种反馈,就像是精神也得到了某种熏陶,有种飘飘然之感。此时的吴承天感觉自己并非是在爬一棵树,而是在驭气乘风,飞天而上。 将这门偷学的身法入门后,吴承天才知道按照之前自己的爬法,怕是这辈子也不可能爬不上这棵树的。因为就算他用上了这种近似于飞的身法往上飘,那也飘了好久。他甚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灵力枯竭的状态。要知道,之前在龙宫变身那次,吴承天化身为那么庞大的巨蛇与人大战时都没有过这种灵力不足的感觉。 好险!吴承天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云层。 当吴承天顺着树干穿过云层才发现,这棵树的高度还在云层之上。因为此时吴承天已经离开了树干,可以凭借这偷学的身法站在云路之上。吴承天仰头向上看,可以看到这棵通天之树的树冠,有七彩霞光从那伞盖状的巨大树冠上透过来铺洒在云层之上,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沁入心脾的桂花香,闻着都让吴承天精神一振,灵力都略有恢复。 原来这是一颗巨大的桂花树啊!桂花树和月宫,倒是挺配的。 一条云路从这巨大桂花树的树干处向远方延伸而去。顺着云路的方向看去,那边有一座规模颇大的天空之城,四周还环绕着不少或大或小的浮空岛。这些浮空岛高低错落有致的围绕在那座天空之城周围连成了一片,像是一个建筑群。 这座天空之城与云路连接的地方似乎是一条巨大的瀑布,它像极了一条从天空中倾泻而下的银河。瀑布之上山路九曲连环,通向山巅的路上各个方向都有宫殿盘踞其上。而到了山巅之前则有两座孤蜂笔直而立,上面各有一栋箭塔般的建筑树立其上,两座箭塔之间有一座桥飞架南北。这道圆拱形的桥与下方深不见底的空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拱门护卫在山巅那高耸的琼楼玉宇之前。 “这应当就是月宫了。”吴承天认准了方向,站立在云路之上稍作调息,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再次向着那边赶去。 初踏云路时,吴承天还以为这跟真实的地面差不多,以为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哪知刚一泄劲差点就穿过云路直接跌下去。好歹这些天随着精神的强大吴承天的反应速度提升的何止数倍,他几乎不假思索就再次运转心法和刚入门的身法轻轻一点那云路,又浮在了云路上头。吴承天简单试了几次就知道了这云路的虚实,这云路其实就是一团凝实的云气,凭借刚学的身法可以在上面借力,甚至可以站立其上。虽不能休息,但只要能够停下来,吴承天就可以暂缓心法调节回气,起码暂缓了之前已经略感捉襟见肘的法力,但想要完全放松下来却是不行。 像云路那般凝实的云头在那颗巨大的桂花树附近倒是挺多,但是踏上云路往前走,这种凝实的云头就越来越少了,到后来就只剩下这条云路,两边空空如也,甚至往下看还可以看见有仙鹤从下方飞过。 第三十二章 月宫 第32章 月宫 吴承天新学的这身法不光身姿飘逸出尘,赶路的速度也并不慢,看着很远的路程转眼就到了。 到了近处吴承天才真切感受到面对这样一片的浮空建筑群会有多么震撼。云路的尽头是一座仙山,仙山悬浮于半空之中,巍峨壮丽。正宣在入口上方的,是一条巨大的瀑布。这瀑布极宽且高,约莫不下百米宽、几百米高。瀑布的两边一边有一座外形异常突出,高且挺拔的山峰,两座山峰之间有一道拱桥相连。山峰、拱桥与那下方的瀑布为边,自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门户形状。而在这门户的正中央,拱桥下、瀑布上空无一物的地方,却以这里为中心,正向远处扩散着一圈又一圈的七彩霞光。霞光将空中白云推开,都堆积在两侧的山峰和上下的拱桥与瀑布处,将山巅身后的那处琼楼玉宇几乎近半都遮掩在了云雾之中,只露出最上面的一个尖顶。所以吴承天只能看到天上有霞光如流动的七彩水墨画,向着琼楼的尖顶处倾泻而下,还有各种不知名的神鸟在绕着尖顶飞舞。 震撼归震撼,但越往里走吴承天内心越忐忑。倒不为别的,就是他好不容易爬上了那么巨大的一棵树,接着又要面对这么大的一个瀑布,到时候该怎么上去又是一个大问题。这偷学来的身法毕竟不是万能的,估计无法沿着那瀑布给爬上去。 再往里走,吴承天本以为云路的尽头会是一个门,或者类似门形状的东西,哪知路的尽头既不是门也不是瀑布,而是不知从哪里汇聚而来的一汪深潭。这片深潭只能看到眼前几丈远的波光粼粼,后面就全是几人高的云雾压在潭水之上。最不可思议的是,到了这里后之前在外面所看到的天空之城居然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繁星点点的夜空和一个硕大的,感觉几乎触手可及的月亮。 “幻境?”以吴承天如今“圆月诀”的修炼程度,只是稍作惊讶就感觉出来不对。倒不是说此情此景都是假的。实际上,在吴承天的感觉中,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他通过“圆月诀”看过去时,发现这潭水、云雾、月宫上都蒙着一层薄纱般的东西,让他看得并不那么真切,才会如此做想。 “这么大的月亮,应该就是月宫的由来吧?这难道就是‘嫦娥奔月’故事里的那个月亮吗?不过我下一步该怎么办呢?难道真要下水游过去?不对,既然这里有可能是幻境,那么按照眼前所景的逻辑行事肯定不对,这里面应该有什么相应的机关窍门才是。”吴承天一边看着眼前的绝美景色,一边琢磨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事实上,这才是拜入月宫的真正门槛——“镜花水月”,而并非吴承天费了半天劲才爬上来的那颗月桂树。 月宫里就算只是入门弟子,在法力层面至少也是能腾云驾雾的,再配合月宫所传的“冷月凝香舞”,攀登那月桂树还真只能算是小菜一碟。而这“冷月凝香舞”也就是吴承天靠着“圆月诀”从人家月宫仙子身上偷学并参悟出来的功法,他不知道这个名而已。 “镜花水月”可是西王母亲自设下的幻境,亦真亦幻,就算是寻常真仙都未必能直接硬闯而入,更别说吴承天了。他现在连闯这个门槛最基础的硬件——法力修为都不具备。要说西王母布置这个“镜花水月”的初衷还得从天蓬元帅那次醉酒误闯广寒宫说起,天蓬元帅那次喝醉了闯了进来,那个时候可没有“镜花水月”这环境,正好遇到了嫦娥,天蓬元帅惊为天人就做出了一些无礼的举动惊吓到了嫦娥。酒醒后,这天蓬元帅后来更是经常去广寒宫骚扰嫦娥,弄得嫦娥没办法,只好躲到月宫里。哪知这天蓬元帅纠缠不清又寻到月宫里来,弄得嫦娥和月宫门人都不厌其烦,西王母干脆就设了这么一个门槛。这“镜花水月”就连天蓬元帅都进不去,其难度可想而知。 面对这“镜花水月”吴承天也完全毫无头绪,毫不知情的他正准备想进入这水潭试试这幻境的成色时,幸好突然有声音传来及时打断了他这鲁莽的行为。 “麻姑,你是说有门外有凡人?还是下界月宫的男弟子?这怎么可能?凡人是不可能顺着大月桂爬上来的,更何况月宫是绝对不可能收男弟子,难道这你都不知道吗?”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吴承天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居然是从月亮上传过来的。他凝神望去,似乎看到了月亮上有两个小黑点。而两个小黑点似乎是在向着他的方向前进,一边前进一边在一点点的变大。 “这个老身自然知道。可这人确实是从大月桂那边过来的,而且施展的是我们月宫独有的身法‘冷月凝霜舞’啊!这门身法的身姿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可是仙子们去天上采莲方能习得的,还需月宫心法配合,这点奴家可不会认错的!”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月亮上的两个小黑点已经大到了20多厘米的样子,就像两个会动的人形手办。吴承天也看清了两人的模样,当先的那名女子生得绝美,如天仙一般。正是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但一身素白,气质清冷,自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倒与她的身材长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身旁那位自称老身的麻姑看起来并不大,也就三、四十的模样,身材和模样都还不错,但因为有了身旁女子的对比就显得很一般了。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位麻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算她说话时语气有了明显变化,但在她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要不是嘴皮在动,都感觉这话不是她说的。 不知道是因为吴承天注视的目光被那两人感受到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两人的目光同时向吴承天的方向看了过来,女子在看到吴承天的同时整个人就从月亮上飘飞而起,衣袖飘飞的样子仿佛就是嫦娥奔月模样的重现。 女子向着吴承天飞来,人越变越大很快就恢复到正常人的大小。女子从月亮上落下,穿过云雾,踏着水波,衣袂翩跹如仙女下凡一般。只见她在水面上一甩手,右手的白色广袖扬了起来,袖口如龙吸水,一股水流被女子从湖面上给卷了起来,水随女子的长袖舞动起来,轻轻一绕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吴承天给卷了起来,然后女子在湖面轻点一下就折返回去。 吴承天体内全力运转“回梦心经”却并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反应,因为通过“圆月诀”吴承天并没有感受到女子身上的恶意。只是这女子的水波明显比龙宫海底龟丞相“风波十二叉”中那一式“无尽风波”可差远了,吴承天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进了洗衣机里的衣服,被水波晃得颠来倒去的,要不是他如今的身体素质已经异于常人,肯定会被颠得呕吐不可。 女子并不知吴承天心中所想,一手“水龙卷”带着吴承天又回到月亮之上进入到了月宫之中。吴承天突然感觉不那么晃了,自己身体周遭的水也像是突然蒸发了一下了凭空消失了。吴承天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双膝跪地,趴在一个汉白玉的石阶上咳嗽个不停。这倒不是他真呛着水了,而是“圆月诀”运转下一种自然而然的模仿,下意识的伪装。这种先有了行动,然后才去思考自己如此做的原因的体验,让吴承天本人感到新奇的同时也感到很惊诧。按照正常的逻辑,不应该是先有了想法才会有行动的吗?这种本末倒置的行为,吴承天只能推测可能是“圆月诀”和彼岸之中各种人格互动后产生的变化。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因为面前的女子已经开口在问他话了。 “你是何人?为何会我月宫法门?来我月宫又是所谓何事?”女子声音清冷,语气并不严厉却有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味道。 吴承天既不四处张望,也不抬头看向那女子,似是两眼无神的盯着眼前的汉白玉说:“我叫吴承天,终南山伏魔帝君钟馗之徒。师傅不知所踪后,有一天一位老神仙进入我的梦里,把我带到了天宫,天宫之上一片狼藉——” “够了!不要说了!” “住口!” 吴承天的话还没说完,那女子和麻姑都惊呼出来,似乎吴承天即将会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那一直给吴承天一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在刚才那一刻却异常失态,感觉似乎即将天崩地裂了一般,不经眉头皱在了一起,素素纤手都伸出来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吴承天的嘴巴堵住似的。 看吴承天闻声住口向自己望来,这女子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瞬就恢复了平静,对吴承天说话语气也不如之前那般冰冷,话里稍稍带了点温度:“即同是仙家道友一脉,你又是如何得到我痴梦师姑的真传。” 吴承天继续低下头说:“是天上那位老神仙所传。我并不知这是痴梦仙人的真传,那位老神仙只是告诉我说这是他一位老友的仙法,不传下去就失传了。”老神仙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而说的是“这本是月宫痴梦仙子一派不传之秘”,但吴承天现在可管不了这么多,看这女子的态度就是明摆着要追究他所学的“回梦心经”的事,这么大的事他的小身板可扛不下来,就让那老神仙帮自己顶一下。这老神仙每一步都有深意,传自己痴梦仙姑的功法肯定有他所不知道的目的,他相信自己搬出老神仙来,月宫之人肯定不会追究下去。要不他也不会有这次的月宫之行了。 听吴承天这么一说,女子果然没有再问下去,反而回头和麻姑对视了一眼,麻姑对女子点了点头,女子露出了然的神色后,又将头转过来对吴承天说:“你既然得到了师伯的传承也算是半个月宫弟子了,只是我月宫从未收过男弟子,虽然如今师祖、师伯、师父都不知去向,但师祖立下的规矩不能改。这样吧,麻姑,你先带这位小师弟去师伯的‘潇湘馆’休息片刻,我请玉兔婆婆算一卦再说。”说完,一道月光突然从天而降洒在女子身上,吴承天抬头再看时女子已经不知所踪。 “这位吴……”因为月宫从来都只有女弟子,麻姑也基本统一尊称为“仙子”,到吴承天这里她倒不知道如何称呼了,称呼“仙人”显然不合适,迟疑了好一会方才想起之前那女子用过的称呼,“……吴道友,不如你随我先去潇湘馆小憩一下如何?” “好!”吴承天此时才起身点了点头,然后跟在麻姑身后打量着四周。这似乎是一处开放式的大厅,没有柱子却有房顶,只是除了身前稍远的位置都被云雾所遮掩又看不到四面墙,吴承天也无法判断这大厅的大小。吴承天抬头望了望,这个大厅的顶部跟他在长安所看到的房顶都不大一样,居然是如地面一般非常平整且光滑到发亮的那种平顶。长安里也不是没有平顶,第一他看到的非常少,第二就算是平顶,它内部的顶因为有各种梁的原因也不会修得跟地面一般平,更不用说像大理石铺上去的一般,如此光滑到发亮。吴承天仔细看才发现那上面居然是一幅幅精美的刻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都没有墙壁的原因,所以把壁画都刻在了顶上。 “吴道友既然也会‘冷月凝香舞’,我们就用它赶路吧。毕竟去潇湘馆的路上有好几段都是云路,一个不留神还是会掉下去的。” 麻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吴承天就收回了目光。他稍加思索就会过意来,麻姑嘴里的“冷月凝香舞”估计就是他这一路所施展的轻功。 第三十三章 入门 第33章 入门 难怪这两人一直说他偷学了月宫法门,吴承天还以为她俩看穿了他一直施展的“圆月诀”和进入这里所用的“回梦心法”,原来根子在这里。不过这么说来还一点都不冤,他这身法确实是上次莫名其妙出现在月宫后,找那位采莲的仙女偷学的。想到这里吴承天才突然想起,他似乎到现在也还遇到那位在天池偶遇的采莲仙女。 这其实是吴承天自己误会了。他所偷学的“冷月凝香舞”本身就是月宫弟子都会的身法,而唯有他的“回梦心经”和“绝情鞭法”是痴梦仙子一派独传的,嫦娥那一派修的是“圆月心法”和“风回雪舞剑”的剑法,而痴梦一派向来人丁单薄,所以那女子和麻姑正是看穿了他现在本就是个“回梦心经”所演化的化身才会那么问。 不过有一点被吴承天在胡诌时侥幸说中了,这才打消了两人的疑虑。那就是月宫弟子确实大多都是嫦娥门下,痴梦一系向来一代只传一名弟子,而那名弟子也早在天宫变故之前就已遭劫而亡了。所以没有吴承天继承痴梦的衣钵,那痴梦一派真就后继无人了。 吴承天运起他刚知道名字的身法,跟着麻姑一路向前飘去。这一路确实有几段路是云路。而且麻姑说得没有错,这里到处都是云雾缭绕,有时脚下云烟升起实际上踩的还是汉白玉的石阶,但有时突然脚下一虚就又变回了云路,这虚虚实实根本就没有一个规律,如果不事先用好了这“冷月凝香舞”,还真就容易掉下去。这里可是天上,掉下去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由于四周的环境一直都是云雾缭绕的,吴承天到现在都没分清楚东南西比。只是他有些奇怪,这怎么能头顶上一直都有房顶?要知道他俩已用这“冷月凝香舞”的身法已经赶了一炷香的路了,换算成实际路程怕是比那颗大月桂树的高度还要长了,总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房子吧?或者说他们俩走的回廊也跟这房顶连在一块的?吴承天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不由得再次抬头看向那房顶,只是这一此,他目光看过去就收不回来了。 暂且不说吴承天在那房顶上到底看到了什么,就说月宫掌门大弟子,也就是之前和麻姑在一起审问吴承天的那名月宫仙女月望舒,此刻已经来到了一个天井旁。这天井位置独特,吴承天一直绕不开的房顶此处就没有,只见天上流溢出一缕缕霞光向着天井口而去。 月望舒朝着天井口双手抱拳,鞠了一礼说:“玉兔婆婆,今日月宫来了一名凡间男子,却是得到了痴梦师姑的真传——” “哎——”一声悠长的叹息从天井里传了出来,打断了月望舒的话。这声叹息不仅长而且蕴含了很强烈的感情,是那种不用看声音主人脸上的表情,光凭听就能听出此刻这人脸上肯定写满了不甘与无奈。 悠长的叹息过后,那声音又从井里传来:“他还是不死心,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唐僧花了十四年取了个经,结果天庭和佛国都没了。不知道他这次要折腾多少年,又会带来怎样的变化。不过现在天界他做主,他想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由他……” 说话间,一只粉雕玉琢的白毛兔子从天井之中蹦了出来,它四脚立在那天井口边缘处后就不动弹了。月望舒见此,却是再次对着那只兔子又行了一礼。 此时那兔子张开三瓣嘴,口吐人言说:“你说的那人是道祖化身选中的此次应劫之人。道祖的心思按理说我等小妖不敢揣测,只是当年变故来得离奇,道祖选此人借痴梦之手,是要梦演旧日西行之事,其中曲折颇多,生死难料。那人须入我月宫门下,也算是我月宫出了一份力,省得我月宫子弟真被牵扯其中,无辜消了因缘道途。其他的你安排就好,只需记得此人因果太重,莫要牵扯过多。痴梦一脉都给他也无妨,只需旁观,切莫沾染!切记!切记!”这兔子说话时,天上的七彩云霞陡然间像是从溪流变成了瀑布,粗大了无数倍不说,色泽浓郁的都快凝实成七色的彩缎砸落在兔子的身上,天空更像是被人人为的撕开了一个红色的大口子,不尽的七彩霞光正是从那个红口子中倾泻而下。兔子说完这句话,像是被石化了一般,直挺挺的又摔落回天井之中。而随着兔子摔落回井中,天上落下的彩霞又慢慢恢复正常。 “婆婆?!婆婆?!”见状,素来清心寡欲的月望舒也急了,着急的呼喊着。 “无事!只是我那青鸟怕是又要短十几载的寿了。”这声音却是与刚才那兔子发出的人声不同,但月望舒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连“她”所说的青鸟一事也问都不问,反而抚了抚胸口似在压惊。看来刚才那一幕是真的让月望舒急了。 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月望舒又恭敬的一礼,说:“婆婆且好生休息,我自会为婆婆打理好月宫,望舒告退!”说完,一道月光洒下,月望舒又没了踪影。 又说回到吴承天这边,他究竟看什么入了迷呢?原来这次吴承天仔细盯着房顶看时却是看出了其中的异样。 之前因为要跟着麻姑赶路,吴承天也就浮光掠影的看了那么一眼,以为头顶上光滑的房顶上画的都是些壁画,没什么好看的。然而这次再看时,却发现壁画上的小人像是活得一样居然会动,就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只是这一看就完全停不下来了。 一开始吴承天只是看到了壁画的一角似乎有个影子突然晃了过去,而等他仔细看那一角时,那影子的动作一点点慢了下来,动作流程也逐渐在吴承天的眼里清晰起来,却是一个仙女采莲时的整个过程。这就和之前他误入广寒宫天池看到那位仙女采莲时的景象差不多,只是采莲的人却是不同的。这个人身材更丰满一些,只是她始终只有个背影或侧影,就是看不到正脸。 不过吴承天也没心思纠结这些,他的目光完全被这位采莲人的身姿与脚步所吸引。这位采莲人所使用的正是“冷月凝香舞”,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而完美,跟吴承天之前模仿的“冷月凝香舞”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一眼望去,吴承天就能发现自己之前模仿时所犯得七、八处错误。采莲仙女采莲似乎没有个停歇,而吴承天也是眼睛越看越亮,他忍不住用“圆月诀”不断推演,脚下的“冷月凝香舞”的姿势也一点点随之改变,改变之快让当先在前面领路的麻姑都察觉到了异样,忍不住停下回头看去。这一看,差点没把她给气乐了。 原来吴承天沉浸在学习之中浑然忘我,脚下也没停,但是并不是跟在麻姑身后,而是以头顶的壁画为中心化圆跳起舞来。没错,“冷月凝香舞”不仅仅只是一种仙法身法,它同时还是仙界最出名的舞蹈,嫦娥之所以在一众女仙之中声名赫赫就是因其“冷月凝香舞”造诣非凡,成了每次蟠桃大会上不可或缺的节目。但也因此惹来了不少男仙垂涎,天蓬元帅就是其中之一。 麻姑虽觉得此刻的吴承天有些古怪,却并不知吴承天如此异常的缘由,只是想来应该不是走火入魔,有可能是进入了莫名的幻境之中,毕竟是痴梦一脉嘛。于是麻姑决定施法将吴承天从幻境中拉回来。只见她横摆右手,一束月光从天上透过了那房顶落在麻姑的掌心,月光渐渐在麻姑的右手掌心上凝聚成了一个“真”的小篆字体,麻姑正待将右手上凝聚的法诀甩出,却突然凭空伸出一只手将麻姑的右手给握住。麻姑偏头一看,月光洒下,却是月望舒的身影出现其中,正是她拉住了麻姑。麻姑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撤销了手中的法诀。 只听月望舒说:“师祖的这九天玄女图悬在月宫穹顶已有四会之久,一会五千四百年,至今也就只有他一人从这九天玄女图中看出了其中的‘玄女采莲图’,虽说并没有看全,但悟性福缘在如今的月宫弟子中也当属第一。”月望舒话意未尽,看着场中的吴承天竟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原来吴承天受了那“玄女采莲图”和圆月诀不断修正的影响,“冷月凝香舞”的错误越来越少,慢慢趋近于完美,那舞姿正如李白诗曰“舞势随风散复收,娇眼如波入鬓流”,一如嫦娥现世在月中曼舞,只说身子曼妙却不足道出其中味道之一二,就连月望舒看着也不由得入了神。 “如此天资要是女儿身该多好,可惜了!”等月望舒回过神来后显得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似是又想到了之前玉兔婆婆所说之言,摇了摇头似是想将这种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又接着说,“就算他是女子也无法,我问过玉兔婆婆才得知他的来历颇为不凡,但福缘不够之人不宜与之接触。这样,你让素娥代痴梦师伯收他为徒,辈分与我相齐但自成一派,除素娥外严令其他弟子不得与他相交。一会拜师礼就在大观楼举行,其他人也不用通知了,就我们四人就好。”说到这里月望舒神色一动,突然伸出右手向吴承天的方向一抓,那从房顶上洒在吴承天身上的月光都被她给抓进了手里。而在吴承天这边,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看清四周时,发现麻姑身边又多了那位月宫的仙女,自己刚才好像是看房顶的壁画凭空入了梦,好像还在梦中跳了一段舞。想到这里吴承天忍不住又抬头向那房顶看去,只是此时房顶只是一副九天玄女的画像,再无任何晃动的影子了。 “好了!此次是你的缘法,你之前观这‘九天玄女图’,福至心灵得悟其中的‘玄女采莲图’‘冷月凝香舞’已经悟通,剩下的唯有实战了。麻姑,你们就不用再去‘潇湘阁’了,走‘曲径通幽’去‘大观楼’行拜师礼吧。”说到这里,月望舒深深看了吴承天一眼又说,“行了拜师礼你也算是我月宫之人了,我叫月望舒,如今月宫的代掌门。你身份特殊,如无必要还是不要随意向他人透露你的这层身份。麻姑,我去寻素娥去了,你们先过去吧。”说完一道月光洒下,月望舒又没了踪影。 吴承天以为月望舒话里的“身份特殊”说的是他是月宫里唯一的男弟子的意思,也没有多想,他更多的心思还是在感悟之前参悟“玄女采莲图”的收获上。 “曲径通幽”是个很有趣的地方,至少吴承天是这么觉得的。它是吴承天进入月宫后唯一没有看到房顶的地方。这里不仅没有房顶,甚至连地面、云路之类的东西都没有,而且好像毫无遮挡,走上去就仿佛走在星空之上。这里没有方向感,前后左右上下都差不多,吴承天感觉就是自己孤身漫游在宇宙之中一般。不过这里毕竟不是真实的星空,偶尔会有一道月光来指引方向。这月光也挺有意思的,并非每次都是从头顶上投下来,有时会从身后,有时会从两边斜斜的投过来,甚至还有从脚下投来的月光,让人不由得方向感更加错乱。这里吴承天的“圆月诀”都不好用,只知道这里是一个虚幻的空间,但依旧辨别不出方向,甚至辨别不出这月光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因为有麻姑带路的关系,她似乎对这条路异常熟悉,只有两次停下来等月光指引,其他几乎都是纯凭记忆脚步不停的带着吴承天往前走。两人很快经过“曲径通幽”回到了回廊之中。在即将走出“曲径通幽”的时候吴承天还观察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在“曲径通幽”的尽头会同时投下好多道月光,分散到离两人或远或近不同的位置,而麻姑选择的是离两人最近的那道月光进去,出来后就又回到了一个跟进入“曲径通幽”前差不多的回廊上。吴承天看了看头顶,光滑的天花板上还是那异常醒目的“九天玄女图”。 第三十四章 拜师 第34章 拜师 这次的回廊上没有之前那么多云雾,很容易就看清前方的一扇大门。麻姑推开大门,眼前的一幕让吴承天有些稍显吃惊。门外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面不见边际的大湖,湖水清澈碧绿。湖面上可看见有鱼虾嬉戏,一朵朵莲花盛开在湖水之中,还有青蛙趴在那莲叶之上休憩,好一副田园生活的景象。而远处依旧是云雾缭绕,时不时可见鸾鸟从中飞出,还隐隐有轰鸣声从那边传来,这一幕吴承天隐约在月宫外观望时看到过。云雾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座三重檐攒尖顶的古式建筑立在湖水中央,吴承天猜想那应该就是月望舒所说的大观楼。 果然,麻姑在门前稍停了那么几秒后便说:“我们现在要去湖中的那处大观楼,但对你而言可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听掌门说你如今的‘冷月凝香舞’已然不凡,踏莲过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我稍微跟你说一下,你看见湖中的那些莲叶没有?”麻姑也不等吴承天点头就继续说,“这些莲叶其实是痴梦仙姑布设在这里的一座幻阵,名为‘红楼一梦’。你不识其中关窍,应当也不知阵法,所以一定要跟紧我。我虽不知道你‘圆月诀’修行的进度,但最好你还是一直保持着‘圆月诀’的状态。准备好了吗?我要过去了!” 见吴承天点了点头,麻姑身姿曼妙的飘身而起落在了一支莲叶上,接着就要往下一支莲叶上飘去。吴承天见状也连忙跟上麻姑的动作,飘向那支莲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踩对了位置的缘故,吴承天并没有触发这个名为“红楼一梦”的幻阵。说老实话,就这个幻阵的名字,他其实还是有点好奇的。只是此时时间和地点都不对,他倒也不敢多生事端。 当两人来到大观楼前时,耳边的轰隆声已经是震耳欲聋。吴承天循声望去,却又见到一处奇景。大观楼独立于月宫的外湖上,湖两边屹立着两座高耸入云的剑阁。而以这两座剑阁连成一条线的话,就像是有一把利剑从那个位置将湖水给斩断,一分为二。朝里的这一边,湖水风平浪静,湖面就好像一面镜子几乎看不见一丝波动。而在另一边湖水,湖水则被剑气蒸腾向上,剩下没被蒸腾而起的湍流激荡而下,形成一条巨大的瀑布。而在这条如银河落九天瀑布的源头处,又有数不清的剑气掺杂在激流之中,剑气激荡而形成一道道璀璨的剑光,在霞光的掩映下更显光辉。正是这一幕,让吴承天恍然想起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了。自己应该就是在还未入月宫之前所看到的,那个构成了一个巨大门户的门楣处。 吴承天站在大观楼的角度自然看不到“瀑布天落,半与银河争流”的景象,但他之前在月宫门口时早已看到了这瀑布腾虹奔电,潨射万壑的奇景,至今仍记忆犹新。不过那时他感觉月宫入口与这里相隔之远怕不是隔了几重大山,如今站在大观楼他不由感叹果然是仙法奥妙让他毫无跋山涉水之感就来到了这里。 吴承天一边感叹,一边跟着麻姑迈步跨进了这大观楼的大门。大观楼的大厅是吴承天这一路见过最正常的建筑了,和他在长安见过很多达官贵人家的大厅陈设都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见到有什么特别的陈设。麻姑站立在主位稍靠下首的位置便停了下来,然后示意吴承天在客位坐下。 看吴承天异常顺从的坐下后,麻姑又补了一句话:“你先休息一会,素娥性子迷糊,代掌门找她估计得一会功夫。这里是太虚幻境,正适合你稳固一下之前的收获。” “太虚幻境?” 对于麻姑的这个说法吴承天没有听懂,但他还是依言运起了“回梦心经”,在“圆月诀”的帮助下开始一点点回溯之前所学的“冷月凝香舞”。吴承天这边正盘膝打坐,很快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浑然不知他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广袖飘飘的女子跳起了“冷月凝香舞”。麻姑见此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再去提醒。 “啊!怎么是他?这个凡人我之前见过,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过突然出现在天池的那个凡人。他说他是通过‘天门’上来的,而且一来就出现在了我们的天池里。我当时还奇怪呢,怎么不是从东天门上来的呢?……”一个听起来特别好听,但是感觉有点啰嗦的话语声将吴承天从修炼中惊醒。 “好了,素娥,我知道了!”吴承天睁开眼时,正看到月望舒冰冷的脸色却是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柔声打断了素娥的话语。吴承天来之前倒是想到过会遇到这位仙女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素娥,你代痴梦师伯上前收徒吧,徒弟就是他。”月望舒带着素娥走到了主位上指了指坐在下面的吴承天。 “为啥我要代痴梦太师伯收徒啊?痴梦太师伯高我好几辈呢!那么多师姐不挑,偏偏挑我,我——”素娥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到身旁的月望舒冷冷看向她的目光有点不对,慌忙改口道,“月宫弟子素娥,谨遵代掌门之命!”听到这话月望舒才将目光挪了开来,素娥则躲在月望舒的视线之外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这时月望舒对站在身旁的麻姑点了点头说:“可以开始了。” 于是麻姑走到正中,背对着众人双手当胸虚抱朗声说:“今广寒仙宫得遇一良才,欲收其为门徒,特禀天知!”说着说着,麻姑双手八指叠落两大拇指勾连,瞬间虚空之中就浮现出了三根金色香烛,而随着麻姑的这句话一落下,三根中最左边的那一根就燃了起来。 “吴承天何在?”麻姑又一声喝,“来我面前跪下!” 吴承天赶忙起身走到麻姑正对面跪了下来。 “广寒仙宫本不收男子,今日收吴承天为徒乃是得了王母娘娘之意,特为破例。其师本为痴梦仙姑,今痴梦不在特由素娥代为收徒。素娥乃转世之身,辈分与尊荣犹在,可为其师,还望上天明鉴!”麻姑这句话说完天上就降下了两道金光,分别投在了吴承天和素娥的身上。吴承天只觉得身子一暖,像是大冬天泡进温泉里,非常舒服不说,还勾起了身体里的那丝鸿蒙之气滋润着心、肝、脾、肺、肾等身体内部的各个器官。不过这金光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吴承天还没来得及发出舒服的呻吟声金光就不见了踪影。而与此同时,麻姑手上最右边的那根香烛突然燃了起来。 麻姑见此,又开口说:“今日收徒之前,吴承天并无有过‘练心’、‘观行’、‘识才’、‘教化’这四验,还望上天明察!”而当麻姑说完这句话,麻姑手中最中间的那根香烛也燃了起来。就在这时,一阵大风突然在大厅中刮了起来。这风来得奇怪,吴承天也不知道这风是从哪里吹过来的,只见得这风居然将麻姑手上的三根香烛瞬间都给吹灭了。 吴承天心里一惊,脑子里还在想:怎么,拜个师也要整点幺蛾子?月宫唯一男弟子,这说出来多有牌面啊,怎么就—— 吴承天还没来得及想完,这阵风连着他一起给卷了起来,抛下了天空。一阵突如其来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忍不住向下看去。结果除了满眼云雾什么都没看到,再接着就感觉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吴承天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动静太大惊着了一旁的张妮。张妮睡得还迷迷糊糊的,只是被扯开的被子里突然钻进来的寒气给刺着了,不由得紧了紧自己肩头的被子翻了个身而已。 吴承天暴露在被子外面的上半身被寒气一激,那属于程琛的记忆瞬间立刻又都回到了他的脑子里。他忍不住喃喃自语的说了句:“我这是终于回来了?难道之前真就是一场梦?还是说——”吴承天看了看身旁的妻子,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做个恶作剧的想法,但转瞬想起带来的后果后还是默默的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刷了起来。 “12:05”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了现在已经夜深了,翻了翻朋友圈和微信好友的聊天记录,突然感觉恍如隔世。 “看来真是一场梦。”在吴承天的世界观之中,他其实一直都并不怎么相信神仙的存在。而且他觉得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模拟出自己手机里那么多复杂的聊天记录并一一对应上,“那这神仙有多闲啊!”当然,最主要的是,现代社会基本上就没发生过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至少在他的身边没有出现过。这是他不相信神仙的最根本原因。 “我就是程琛,还是那个平凡而简单的程琛。能回来太好了,真是个奇怪的梦啊!”程琛内心里这么想着。 他躺下去,感觉自己一时有点睡不着了,干脆拉开被子下了床,去了一趟洗手间。在路过女儿房间的时候,程琛忍不住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站在女儿的旁边,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程琛不由得感叹岁月易逝。他还记得女儿刚出生时那么小一团时的景象,一转眼八年就过去了。 上完洗手间回到床上,程琛露出有些怅然若失却又有点幸福的表情折腾了半天,终于重新进入的梦乡。接下来一切似乎一切都又回到了正常,回到了程琛那熟悉的朝七晚九的生活。工作上乱七八糟的事,再加上还要管孩子的学习,让他几乎已经忘了那段曾经梦回长安的经历,只是在刷新闻的时候偶尔刷到相关的信息时会想起自己在唐长安遇到的人和事。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年末,来年就是兔年新年了。由于明年是六十年一遇的黑兔年,于是为了博眼球各种各样的兔年预测都一股脑的从网上冒了出来,各种“大师”带着各种炫酷的称号粉墨登场,从生肖到五行,从命理到国运,从推背图到烧饼歌,但凡和黑兔年沾一点边的各种传闻都传得甚嚣尘上,不知情的或者比较迷信的还真以为来年将会是人生命运甚至世界命运的转折之年。然而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这一年注定也和其他年份一样无足挂齿,在他们平凡一生的岁月长河中惊不起任何波澜。程琛也是这场人生游戏中众多底部玩家中的一员,他像所有的底部玩家一样会被彩票愚弄,会被工作支配,会被资本影响到方方面面,从行业变迁到生活娱乐,但他从来都不相信逆天改命或者咸鱼翻身那种神话故事,那并不属于他的人生所能容纳的范围。所以他看到类似的内容推送要么基本不看,要么标题起得正好拿捏到他的关注点了,点开看了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会放在心上。 转眼到了大年初五,民间的风俗是迎财神。照例程琛一家是不打算出门的,双方父母那边该走动拜年的这个时候都已经拜过了。只是恰好张妮有个发小最近工作上面有点不顺遂,一群人就约着去寺里烧香拜佛去去晦气,以程琛的家庭地位那自然是二话不说以老婆大人唯马首是瞻跟着去了。 这个寺庙在程琛这座城市还是非常出名的,尤其是到了大年初一和初五,那更是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隔着几条街就走不动路了。所以一般这个时候,交管部门都会对附近的道路实行车辆管制。就算如此,今天程琛他们一群人也还是边等人齐边排队,等了近2个小时才进了寺。 进去先买香,再跟着人流去烧香拜佛。这寺里的广场也很大分两边,一边是烧香的,分三排长溜的横槽,一边则是一尊高大二十多米的双面观音。由于烧香的人众多,三排横着二十多米的横槽周围围满了烧香、插香的人,香火气浓郁得老远就能闻到不说,近了还呛得不行。回过头来拜观音,观音前有个功德箱,分三层,这周围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往里投硬币的人。这功德箱口子看着挺大的,不知道为啥不少人硬是扔不进去,硬币打了功德箱上弹得到处乱飞。程琛也凑趣投了几个,倒是一扔一个准。一个投进了第二层,一个投进了最下面一层,那最高一层却是没投进。不过他也不纠结这些,投完就双手合十,诚心的像菩萨许愿。睁开眼却吓了一跳,他看见这尊观音菩萨的肩头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第三十五章 练心 第35章 练心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发呆?”耳边传来张妮熟悉的声音。 回过神来的程琛连忙拉着老婆的手,指着菩萨肩膀上的那个人说:“你看,那儿有个人!” “神经!”张妮顺着程琛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看见,没好气的说,“来这里别乱说话!拜佛要诚心诚意的,别瞎说!” 从张妮的口气程琛就听出来她误以为自己是不分场合在乱开玩笑,程琛刚要解释,又想起了一个月前做过的那个梦,暗想:难道就我一个人看得到?程琛忍不住再看过去却发现刚才看到那人的地方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啊?于是本来准备解释的他又改了一个笑脸,笑着就将这件事敷衍过去了。不过在程琛的内心深处却有了点什么事情将要发生的预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将要发生的事程琛内心中除了担心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期待。 一群人接着拜了财神爷,之后又到了罗汉堂。按照这里在罗汉堂求签的规矩,每个人需要在五百罗汉中找到一个合自己眼缘的,然后按照一定的顺序(顺逆皆可)往后面数,数到刚好自己今年的年龄时停下,面前的罗汉就是代表着你今年一年运势的罗汉,记住它的号码,在去求签、解签。就是类似这样的一个流程。由于九年前程琛就陪着老婆来过这么一次,所以他自然也清楚这么个流程。而罗汉堂里的人实在是太多,每个人找的罗汉又不一样,所以程琛很快就跟老婆孩子走散了。 这里的人跟程琛都差不多,每个罗汉都看看,只是程琛却很快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一开始还挺正常的,可越看越有点奇怪,总感觉有人在他背后盯着他看,可当他一转头却没发现是谁。于是程琛留了个心眼,他一边抬头看菩萨的时候,一边慢慢的转身,然后迅速扭头,他突然发现他刚刚看过那个罗汉的眼睛正望着它。这个发现让程琛吓了一跳。 “这是白天撞鬼了?”程琛定神再看,那罗汉挺正常的,“难道是我的错觉?”程琛觉得今天的这罗汉堂有点古怪,他也不看罗汉了,转头就往外面走。这一走不要紧,他又感觉有人在看他,而且这次感觉不止一个。程琛斜眼用自己的余光扫向两边,发现周围的罗汉的眼睛此时都突然都直勾勾的盯着他,这一下让程琛只觉得毛骨悚然。 前一刻还是怀疑,下一秒就变成了事实。程琛此刻哪里还有心思抽罗汉签,低着头拨开人群就要往外逃。程琛疾步快走,他依旧能感受到从上方罗汉像上瞟过来的眼神,走得越快感受就越强烈。程琛盯着这些罗汉们目光穿过拥挤的人群,有点惊慌失措的逃离了罗汉堂。见自己身上无事发生,全身完好的从罗汉堂跑出来了,程琛吓得喘着粗气,站到对面路旁老远的位置等候着还在里面求签的众人。 等了好一会老婆才带着女儿从罗汉堂里走出来,张妮倒是没有看出程琛的异样,随口问了句:“你罗汉是多少号的?” 程琛早已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装作看过了的模样,随口说了个号码:“219。” “程小朋友看中的是93号,我的是239号。走吧,跟你干妈一起去拿签,拿到签了我们再去解签。”张妮拍了拍程嫣的小脑袋对程嫣说着。 等众人聚齐,程琛摸了摸鼻子跟在众人身后,然后也随着大家一起去求签处领签。在领签处是扫二维码拿签,并不解签,所以有不少人拿了签后就在队伍里自行解读起自己的签文来,这种行为也导致排队的人流特别拥挤。这倒是方便本就是在装模作样的程琛,他就是跟着人流假装排了个队,然后晃了一圈就施施然的先走出来到一边候着了,反正他也没有需要拿的签。不过等张妮带着程嫣过来时程琛就后悔了,他不应该省这二十元钱,应该跟着人群也去买个签的,装就应该装彻底。不然就像现在这样,张妮找他要他的签看看他的运气怎么样,他却尴尬的拿不出来。 “怎么了?你的签呢?”张妮奇怪的看着程琛又问了一句。 程琛一边做出掏口袋要拿的动作,一边脑子里还在想该说什么敷衍过去。突然他摸到了一个本来不应该存在于口袋里的东西,像是一张卡片,硬硬的。程琛下意识的抽出来一看,还没等他看清楚已经被张妮一把给夺了去。 “柔雅婀娜持酒瓯,霓裳曼舞唱红楼。云鬟半卷叫人醉,警幻春宫一梦幽。”张妮将程琛的签拿在手中先是将背面的诗文给读了出来,感觉这偈语和罗汉有点不搭,再翻到签卡正面大吃一惊,忍不住惊呼出来,“你这怎么是个菩萨?不对,不是菩萨,这服饰不像是菩萨倒像是道教的仙姑。你这是刚才在罗汉堂求的签?你是不是拿错了?” 程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兜里会有这么张卡,闻言连忙向那张卡看去。只见这张卡的正面印的是一女子半靠着坐在莲台之上,高耸的仙人髻配上明玉头饰脑袋后面一轮金光,她左手扶膝右手拿着酒盏,一只脚直躺着,另一只脚则屈膝而立,一副饮者忘忧的模样确实完全不像是个菩萨。但此刻的程琛已经骑虎难下,硬着头皮说:“怎么不是?你看这卡片的造型、材质和绘图注文的方式不是和你的一模一样?再说了,除了这里我上哪能搞出这样一张金卡来?” “这还真是奇怪!这里有写,我看看——”每一张罗汉卡的正面除了印有罗汉像外旁边还会有一行字来注明是那一尊罗汉,就像张妮的那一张除了罗汉像外旁边还有一行竖着的小字写着“第二百三十九莎伽陀尊者”,而程琛的这张卡片上也有,但是没有五百罗汉的排列数字,只写着“痴梦仙姑”四个小字,“‘痴梦仙姑’,这不是《红楼梦》里的人物吗?这么跑到罗汉堂里来了,我回去找工作人员问问是怎么回事。” 程琛的思绪刚从这张凭空出现的卡片上回过神来听到老婆这么一说,又看到张妮举步就要又去求签处排队,强掩着内心不安的情绪,劝张妮说:“算了,就别往回走了。这人流还要挤到什么时候去了?他们都在那里等我们了。反正都是要去解签的,我们去解签处问问是怎么回事不是一样的,反正都是他们的签。” 张妮还想着不排队直接过去找求签的工作人员,不过人太多,根本就挤不过去。而且你一凑上去排队的那些人还以为你要插队,就开始有人出言不逊。张妮也不是喜欢多费口舌的人,看到这个时候众人差不多都聚齐了在那里等她,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回去,跟一众人一道又来到了解签处。 解签处这边的人可比求签处那边少多了。一来很多人不愿意多花冤枉钱。求个签就花了二十,现在解个签又得花个三十五,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二来,现在网络信息非常发达,可以直接在网上解签,所有签言偈语以及解签内容网上都能查到。只是众人中有些人坚持心诚则灵,又实在不差这几个钱,还是排了队。解签人不多但是每个人费的时间还是比较久的,程琛看张妮还拿着自己的卡,就干脆要了回来说:“我自己来处理,你去安心解你和小嫣儿的签吧。” 张妮望了程琛一眼总觉得今天的老公有点古怪,但也没说什么带着程嫣就分开来排队,这样轮到自己的时间也会快一些。程琛也是等了好一会才轮到他,他先是看了眼面前这位解签的大师,然后坐下来有些心虚的将那张凭空变出的金卡递了上去也不开口,内心惴惴不安的等着这位大师看到这张卡后的反应。 “柔雅婀娜持酒瓯,霓裳曼舞唱红楼。云鬟半卷叫人醉,警幻春宫一梦幽。”大师先念了一遍程琛卡上的诗句,然后突然问出一句程琛完全意料不到的话来,“痴儿,别来无恙!”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语,程琛猛地抬起头来,哪里还是那个大师,此刻程琛面前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梦里的那个老神仙。程琛吓了一跳,他内心忍不住在想:自己那个梦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这梦中人怎么能够出现在现实里的?难道我又做梦了?想到这里,吴承天揪起了自己薄薄的一层手皮旋转着用力掐了一下,痛感很正常。又看了看四周,似乎没人关注他面前这样一个并非和尚的白发老者坐在这里解签。 “你不是一直想回来吗?回来这么长时间感觉怎么样?” 白发老者随意的一句问话直接将程琛所有的幻象都打破,程琛扭头看了看另外一个解签摊位旁等着的妻女,迟疑了良久方问:“我现在还在梦里?” “是梦非梦都是你自己决定。”白发老者指了指程琛的心口,“程琛也好,吴承天也罢都只是个名字而已。你在唐朝只呆了一周,而你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你觉得是那一周的生活让你印象深刻还是这一个月的?” “我一个普通人的人生怎么能和一国国师相比?更何况在唐朝时我是有你传授的仙术做支撑的,而我的的世界,真实的应该是一个平凡的,不起波澜的世界,它没有神奇的仙术。正是这种平凡才让我感觉踏实,我只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人,我不认为我配得上唐朝时的那些奇遇!”这次在自己的世界里,程琛勇敢的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面对程琛的直言不讳,白发老者没有流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依旧面露微笑着说:“既然如此你又在害怕失去什么呢?害怕我在图谋你什么呢?” “我只是感觉不真实并没有害怕失去什么,你图谋什么也与我无关。”程琛渐渐冷静了下来,“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选我,太过偶然。而且整件事我也只是被动接受,我并不害怕,我所做的也只是尽力扮演好这个角色而已。” “没有一件事是偶然的,每一个偶然其实都有一个更大的必然在背后推动,这个叫世界梯度。现在你也许不明白,当你什么时候接触了你就明白了。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并非无缘无故选你。我更好奇的是你的后半句话——”说到这里白发老者顿了顿,望向程琛的眼神中带着点期待,“如果有一天你有了选择的权利,你会怎么做?” “我要这天不遮我眼,要这地不掩我心,这满天神佛都烟消云散——”程琛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说到一半自己倒笑了,“未来的事谁会知道呢?就像我现在的人生,平平淡淡、普普通通,每天不得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但如果真有了选择的权利,我又会如何呢?我既害怕失了这份平淡忘了自我,最终得意忘形一败涂地,又不甘就这样日复一日的任命运摆弄,志向不得施展,浑浑噩噩最终一事无成。所以你最好还是等我真有了选择权利的时候再问我,现实教导我不要考虑太远的事,因为很多变化站在我现在的角度根本看不到!” 白发老者点了点头:“这倒是。那我再问具体点,若有一天你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却发现这个世界不如你意,你是会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改变这个世界还是顾忌他人感受不作任何改变?” “中庸吧!我会采取比较中庸的做法,尽量找一个既能够满足我的想法又能顾忌到他人感受的折中点去改变这个世界。但如果我的想法和大多数人的想法都对立时,我会根据我判断这个改变的结果去执行。无论如何我都会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无非只是力度、方法或者手段不同而已。” 听到这里白发老者不置可否的瞥了一眼程琛,说:“本来应是明年的今天我再来见你的,三元九运转运变化会让你感受到更多的不同,经历天火的洗涤也会让你的想法有所改变,这样练心的效果也许会更好些。只是时间不允许,练心一关算你过了。回去吧!”说完,白发老者一抖袖口,程琛只看见那个袖口里的黑洞无限放大,瞬间将他笼罩起来,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在月宫之中,正展开着这样的一段对话。先是素娥的一声惊呼:“啊!原来他是千年之后的人啊。不对!岂不是犯了天条,逆天而行——” “禁言!”一旁月望舒眼神如刀狠狠的剜了素娥一眼,素娥连忙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第三十六章 师侄 第36章 师侄 “这也不算触犯天条。他只是将我们师弟从千年之后拉了过来,自身并没有逆天而行回到过去。”站在两人前面的麻姑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个拂尘,只见她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的拂尘向前方扫去,前方一团云雾之上有影像浮动,呈现的正是吴承天回到自己的时代后一路所遭遇的事情,其中也包括了那位白发老者最后与程琛的那段对话。只是这团约莫一面墙大小的云雾经麻姑拂尘一扫就慢慢消散开去,渐渐显露出吴承天盘膝而坐的真身来。 “这算是什么练心嘛,这么简单一点历练都没有!我记得我的练心路可是闯了七次情关,被人甩了七生七世,还是师祖可怜我才让我通过的。这小子也太放水了吧……”素娥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又开始在一旁小声的嘀咕起来。可她那声音瞒得过谁?好在这次她还算有自觉,在月望舒脸色不好前及时的住嘴不说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不要以为就他破例了,你其实也一样。你以为你那七世情关是怎么过的?”看到月望舒望向素娥的脸色不善,麻姑在中间为了缓和两人的关系说,“还有,你也不想想,你在月宫辈分那么低,为什么代掌门会选你代痴梦师伯收徒,都是因为你前世乃——” “麻姑!”麻姑还没说完就被月望舒高声打断了,冷冷的盯了素娥一眼又转柔和,叹了口气说,“哎,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就在几人说话间,吴承天终于醒了过来。 吴承天“醒”了过来,看了看四周发现还是在月宫内心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不过转瞬他就调整好心情,起身合手行礼问:“方才我经历的可是练心一关?” “是啊,我跟你说,你这次练心人家可是真放水了,这人情大过天去了,天道看着呢——”一听吴承天这么问,素娥像是憋久了一般,机关枪似的一串话就吐了出来,直到她又看到了月望舒脸上那冻若寒霜的表情向这边看来,她顿时噤若寒蝉住口不说了。 这个素娥真是每次对上她都让月望舒有一种扶额的冲动,要不是知道素娥是那人的转世之身和西王母一道经历了那场天变后转世,月望舒绝对不会迁就她。不过那场天变也太过可怕,大部分仙佛消失得无疑无踪不说,就算勉强存活下来的也有强烈的后遗症。这其中素娥还算是好的,被迫转世之后变得只是少了一魂一魄,而且也不是没有办法补全。只是这样少根筋的样子很让她头疼。 月望舒不再纠结素娥身上的问题,转向吴承天说:“过了练心关,拜了痴梦师伯你就算入门了,观行、识才、教化后面可以慢慢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就算只这一刻功夫怕也耽误了你不少事,你拜了师就快回去吧。” 月宫的拜师仪式并不是吴承天想象的对着素娥磕几个头就算是拜师了,而是自有其一道流程。首先要素娥和吴承天都要运转月宫心法。吴承天修炼的是“回梦心经”,素娥则修炼的是“圆月心法”。接着,要求两人都凝聚出法相。法相是法力达到了法相天地层次的修者方具备的神通,新人入门自然无法做到,正常来说是由师傅或者接引者出手协助新人构建法相。只是现在吴承天的情况,素娥肯定是帮不上忙的。麻姑倒是想帮忙,可还没等她出手,吴承天心神一动就用上了最近这些时突飞猛进的“太阴化形诀”,太阴化狐化作了一头一人高,通体雪白,长着七条尾巴的狐狸,让在场众人又惊又喜。 月望舒第一次脸上露出赞赏的表情,嘴里却说:“果然是天命所归。九尾狐一条尾巴要修一百年,太阴化形诀虽不要如此之久,但却也是最难学的法门之一,你如今就有了这般造化,合该你来入此大劫。拜师吧!” 随着月望舒的话语一落,吴承天所化的白狐就伏在地上朝着素娥的法相磕起头来。话说这素娥的法相几乎和素娥一模一样,不得不说单论相貌,素娥在吴承天见过的所有女子中长得是最好看的,用天仙形容她都把天仙的容貌档次提高了无数倍,真的是一种让人言辞匮乏,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 吴承天还没来得及多欣赏一下,月望舒就又开口了,月望舒一开口素娥就收了法相,吴承天也变回了原身。吴承天还有一个小发现,就是在这里施展太阴化形诀几乎没有消耗。不过他没时间多琢磨,因为月望舒的话又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作为月宫新入门的弟子,我送你几句话。修行其实就是一个返璞归真、找寻自我、重塑真人的过程。既然你来自千年之后,那神念之上肯定会被蒙上更多杂念,难怪道祖天尊会将你摄来封入他人体内,想来也是免你七情六欲之苦。其实仙佛都是人,但人成仙成佛都很难,到你那个年代怕是这条路已经绝了。再好的仙法也只是指一条路,帮你找回自我。无欲无求是成道的基础,打好了基础再谈其他,去吧,去吧——”说着月望舒伸手一招,一道月光从天而降笼罩吴承天全身,吴承天感觉自己整个人在向上飞去,然后一直飞,一直飞。吴承天飞到月宫上面一览众山小,飞出云层他越过了那颗巨大月桂树的树顶,穿透了更大的云层,那是比海还辽阔的云层,无论飞多高都看不到边际。这片云层之上,一座比月宫大得多的宫殿在那颗月桂树和月宫的正上方,上面写着“广寒宫”三个大字。从天上看下去,广寒宫内除了正殿还算整齐,其他好多偏殿都残垣断壁的,没一个完整的。再然后,吴承天看到了天池,就是上次他遇到素娥的地方,这时吴承天才意识到原来广寒宫和月宫不是一个地方,而且上次去的天池并不在月宫里。 吴承天还没来得及琢磨清楚月宫和广寒宫的关系时,耳边就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吴承天知道这次是没有回彼岸,而是直接就“醒”了过来。 离得最近的,是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天师怎么还不醒啊!还有一个时辰大祭就要开始了!”这是吕绍清的声音。 “啧、啧、啧,真是厉害啊!我之前还只是听说,这次算是亲眼所见。你看我们家主子,光打个坐一次就要两三天,还能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不睡,这是真有本事啊!嘿!你说,我们家主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估计这吕大郎这次是肯定喊不醒了!” “为什么?” “怎么这么说?” “冯管事到底是读过书的,懂得就比我们多,你知道些什么?快说说!快说说!” “……” 这一群人声音有点远,估计是这个宅子里的下人。吴承天来到唐朝后除了遇到那些大事外,其他时间基本都是一心修炼,并不怎么关心这些琐事,所以也听不出来说话的谁是谁。不过,这听声音人还不少,估计是被吕绍清的动静给惊动了,都围在外面呢。吴承天也好奇这个说知道自己醒不了的人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就闭着眼耐心的听着。只听这人接着说:“我们家主子是谁?可是当朝天师,听说最近圣上还专门为我们主子封了个从古至今都未有的官职,叫什么来着?梦师——” “是说梦师!”有人纠正道。 “不管什么师,说明我们家主子深受圣上重视。那是真有本事之人啊!说不定还是快要成仙之人,此刻打坐说不定主子的魂魄早就飞到天上去跟那些仙人谈经论道了。你们可知道,这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啊!主子随随便便在天上说上一天,不怎么也得一年的功夫。怎么可能回来得这么快呢?这些都是小事,你们想想,如果主子真的成仙了,我们说不定都能沾上点仙缘。那可是那些达官贵人想求都求不到的呢!你们可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吴承天听到这里也是啧啧称奇,他倒是没想到不过是院内的小小杂役都有如此见识,虽然都是猜测之言但也差不多让他给蒙对了。不过听到这里吴承天也不用再听下去了,于是他睁开了眼睛,温和的对吕绍清说:“吕郎,可有急事?” “啊!天师,你终于醒了!你这一打坐就是两天多,今日已是圣上举行大祭的日子了。南郊的大祭,花萼相辉楼的大庆我们都可以不去,但阿耶说了这安义坊贞顺皇后庙我们是非去不可的,圣上到时候也会去,还要我们务必在圣上过去之前赶到那里,我们还是赶紧动身吧?”吕绍清看见吴承天“醒”得正是时候,不由得喜出外望的说。 “安义坊贞顺皇后庙?”这个名字一下又让吴承天回忆起很多很多事以及与那位博平郡主的十日之约,不由得内心暗自感叹,他来唐朝不过才十日,其中有两日还是打坐度过的,却感觉像是经历了很多事一般,“我们现在是去那里吗?” “嗯。”吕绍清自然感受不到吴承天的这种心理变化,点点头又习惯性的解释起来,“按照往年的惯例,这种大祭圣上一般会先带着文武百官去明德门外的圜丘祭拜五方上帝,天还未亮就会过去,祭天完了之后应该是再摆驾兴庆宫花萼相辉楼与民同庆,至于什么时候再去安义坊贞顺皇后庙阿耶没说,但我们早点去那边候着总是没错的。”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吴承天话还未说完,就见一个管事跑过来说,“主子,外面有人求见。说是——” 一听这话吕绍清就不耐烦的打断道:“不见不见不见!都什么时辰了,这个时候还跑过来解梦,耽误了正经事怎么办?”这几天吕绍清帮吴承天打发了不少类似的人。这也是皇上赐他了一个“说梦师”的官后,不少达官贵人都打听到了吴承天解梦的本事。无论是在皇宫内还是在李相府上的,再加上北里那次近乎神迹般的金光普照,吴承天的名声早已传遍了京城。这几天也不知道谁先打听了这里是吴承天落脚的地方,后面的访客就络绎不绝。还好有吕绍清帮忙挡着,不然吴承天这府门的门槛非给人踏破了不可。 “不忙,先听他把话说完不迟。”不知是不是最近圆月诀的突飞猛进,还是听了月望舒的那番话有所触动,吴承天在看到管事匆忙跑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甚至连远在府门外候着的那人是谁他都已经知道了。所以吴承天才让管事把话说完。 吕绍清见吴承天发话了,也安静下来,等着管事把话说完。 “那人说她是您的师侄——” “哼!又一个上门来攀关系的。”一旁吕绍清嗤笑了一声,不屑地说。 吴承天却摇了摇头,道:“那人还真是我的师侄,来人可是女子,脸上还蒙有面纱?” 管事点点头,回答说:“看仪态确是一位女子,套着幂罗。” “女子?幂罗?这倒是挺复古的,现在女子出门可是连胡帽也不愿意戴了。”吕绍清在旁引申抱怨了一句唐玄宗晚期女子的着装问题后,也不再说话了。 吴承天其实并不知道这幂罗是个啥,也不清楚这个时期女子的穿衣习惯,但还是装出一副知道了的样子对管事点点头,说:“那请她进来吧。”说完又转头对吕绍清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继续说,“我那位师侄因一些特殊缘故见不得外人,就算是吕大郎也要回避一下。不知——” 吕绍清一副了然的样子点点头:“这个自然!不过天师最好还是快一点,实在不行把师侄带上也行的。阿耶交待我这次祭祀天师一定要在场的,贞顺皇后庙那里我们是不能迟的!” 吴承天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说:“这个吕大郎且放宽心,我与那师侄不会说太久。” 第三十七章 仙酿 第37章 仙酿 吕绍清退出去没多久,管事就带着一位头上罩着连体衣帽的女子进来了。等女子站定后,管事出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看着女子头上戴着的这种连体帽,就在吴承天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幂罗时,面前的女子已脱下了幂罗露出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正是上次在赵奉璋梦里将他一剑穿心的月宫女子,也是今天李隆基之所以要去武惠妃庙里祭拜的正主——博平郡主。 说实话,在见到素娥之前,吴承天以为眼前这位女子的颜值就是美女的巅峰了,已经超越了人间绝色的段位,正儿八经的让吴承天知道了什么才叫仙女,直到见到了素娥。不过素娥脑子不太灵光,跟眼前这位完全没法比。人家一个人将整个国家的元首都戏耍得团团转,虽然有她自身的家仇在里面,但论人心算计,她每一步都算计得非常厉害。 女子率先向吴承天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师侄谢自然拜见师叔。” 听对方称呼他师叔吴承天也是有些意外,他不仅没想到自己拜入月宫后辈分会这么大,也没想过这么快就有月宫的人找上来了。想想上次在梦中,眼前的女子那么冷厉差点给他一剑穿心,此刻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吴承天从对方称呼中注意到的一点,此刻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因为女子自称“谢自然”显然不是之前所知的“博平郡主”:“你难道真的不是博平郡主,李隆基的孙女?你难道不是因为你爸曾经是太子被武惠妃构陷而死去找武惠妃报仇而设计的这一切吗?你叫谢自然?还是说博平郡主不是你的真实身份?” 眼前这位自称谢自然的女子淡淡的点点头:“我是谢自然,也是博平郡主,其中关联颇多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我知师叔赶时间,但人间说话很浪费时间,不如去我琼楼一叙,所有疑惑我都与师叔分说清楚,如何?” 吴承天稍加思索便点头同意了下来,接着问:“只是你这琼楼如何去?” “这个倒不难,我这里有枚冷月凝香丸,师叔服下后运功行气用太师伯的‘入梦术’自然可以寻到我的琼楼。”谢自然说着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枚散发着清冷光辉的银白色的珠子递给了吴承天。 这颗约莫核桃大小的珠子吴承天接到手里感觉手心一阵清凉,这股清凉的感觉直接穿透肌肤渗入骨髓让吴承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吴承天拿到手里好奇了看了一眼,珠子通体银白,半透明,隐约还能看到有液体在内里流转。谢自然就站在身旁,吴承天也不好意思多作研究,直接吞进了嘴里。 这冷月凝香丸入口即化,吴承天感觉更像是吞下了一团凉气,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这香味太好闻让人忍不住犯困。就在吴承天昏昏欲睡之际,耳边传来谢自然提醒的声音:“快盘膝行功!” 吴承天依言就地而坐,盘膝运功。此次行功的速度之快超乎吴承天的想象,甚至让他整个灵魂都有飘飘欲仙之感。同之前他都是通过彼岸或是别人的帮助进入梦境不同,这一次吴承天能看得见自己的魂体从自己的身体里分离了出来且越飘越高,转瞬之间已飞上了天空,穿过了云彩,然后他又看到了那颗巨大的月桂树。 “师叔,在这边!”正当吴承天飘到大月桂前正迷茫着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谢自然的声音适时的从身后传了过来。 吴承天跟在谢自然身后,发现这次谢自然并没有跃上月桂树而是沿着月桂树顺时针绕了三圈,又逆时针绕了三圈,然后吴承天突然发现眼前那颗巨大的月桂树居然不见了,之前月桂树存在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月光小路。之所以吴承天自作主张的称这条路为月光小路,实在是因为这条小路除了月光照到的地方两边都漆黑无比,大白天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不要走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谢自然走在前面适时的先提醒了一句,吴承天就明白两边黑咕隆咚的地方不好惹,老老实实的跟在谢自然身后。 月光小路并不算长,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走了出来。走过月光小路,就看到漫天彩霞,一团又一团的巨大云朵飘在两人上方的不远处。时不时还有不少仙女从云朵中飞出来,几乎每位仙女看到了谢自然身后的吴承天都会惊讶一下,不过转瞬几乎都想到了什么,又像是躲瘟神般的逃一般的离去,生怕吴承天看清楚自己的长相。 这一下不由得让吴承天不由暗自嘀咕起来:“我这一世长得不丑啊,还算是英俊潇洒,怎么这些个仙女都是这种态度啊?难道我身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可笑标记之类的让她们避之不及。”吴承天自然不知道月望舒不仅将他入月宫的事传了下去,连要求所有弟子不许主动与他有任何纠缠的事也一并吩咐了下去。 且不说吴承天对于自己魅力的大挫败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见领先走在前面的谢自然突然飘身而起,向着一个云头的方向飘去。因为这一路吴承天用的都是冷月凝香舞的身法,他也不会飞天遁地,只好试着提气跳跃而起,神奇的是不仅飞起来一般可以自由的在空中借力踩踏,居然还如流星赶月般跟上了谢自然的步伐,也一头钻进了那团云里。 穿过云层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庭院中间有一栋三层的四角攒尖顶的楼阁,楼阁三层外部的正中央竖着块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琼楼”。 吴承天跟着谢自然下了云头,落到地面上,走进了这琼楼之中。琼楼一层颇大,放眼望去应该有600多坪的面积,没有家具,甚至连一张床都没有,倒是有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说自行飘来飘去的裙裳,如呼吸的节奏般一亮一灭带着宝光的剑,最为奇特的是盘踞在一楼顶上的那一大团气,它的颜色和形状不停的变化着,刚才就从一只白色的兔子慢慢变成了一只火红色的大鸟。这屋子里东西并不少,只是都是由白色的气团给托着,并没有直接放在地上的。 “师叔请坐!”谢自然席地而坐,却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蒲团正好落在谢自然要坐的位置。吴承天觉得好奇,就在谢自然的对面缓缓坐下,眼睛还不停的扫视着他要坐下来位置的四周,他倒想看看这蒲团到底是从哪里飞出来的。果然,等他快要坐下的时候,从他的右后方的白色气团中射出了一个蒲团,只是那边的白色气团太厚,他也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师叔可是奇怪这一路上我那些师姐、师妹们看见师叔像是看见了鬼一样,纷纷躲避?”谢自然自然看到了吴承天在对面的动作,显然这种小动作并不放在谢自然的心上,谢自然提起了另外一个吴承天感兴趣的话题。 “嗯?你知道缘由?”吴承天好奇的问。 谢自然笑了笑,点点头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师叔乃是天选之人,因果业力太重,修仙之人一般受不得这股业力,轻则功力修为大退再无晋升之途,重则身死道消。所以掌门下了口谕,让大家都躲着师叔点。” 吴承天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自己魅力的问题,那他就没那么纠结了,反而更加好奇的望向谢自然,问道:“那你怎么不怕呢?” 谢自然解释道:“与她们不同,我即将兵解,这些业力反倒可以成为资助我下一世修行的资粮。” “兵解?”吴承天听过这个词,但是并不清楚它代表了什么意思。 谢自然伸出右手在两人中间一抹,一道白气卷了过来化作一张长桌横在两人中间。谢自然又抬起左手招了招,一只翡翠小壶飞进她的手中,两只小小的琉璃翡翠杯落在两人身前的气桌之上。谢自然扬起小壶的壶嘴,一条近乎透明的水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的落入小杯之中。这小杯看着不大,却像是能装不少,那水线挂在空中好久才将两人的小杯盛满,想来这杯子里也是别有乾坤。 “以前仙界盛会总是喝琼浆玉液觉得没意思,就自己折腾了这么一壶。这本是西王母昆仑宫下的七叶琼芝草辅以瑶池仙莲的露水酿制而成,我称它为‘百年心酿’,帮我渡过每一次转世。这七叶琼芝草又称长生草,开一叶需三百年,七叶开齐需两千一百年,而开齐后一日之内无人采摘就会化作七彩琼芝钻入土里,等待下一次生长。我也是侥幸得了一株,然后每一世会在瑶池呆上十年,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去取瑶池中仙莲的露水,酿在了这春秋壶里。每一次转世,我喝上一口就会回忆起我的前尘往事,至于长生逍遥对我每一世而言都是奢望。好在这一次兵解之后就是我九世之身,再加上师叔的帮衬,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我能帮衬什么?别看名义上我是你师叔,但修行还不足十天,一切都是因缘际会而已。”吴承天一边听着,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看这谢自然风轻云淡的说着自己已经转世了八次,而且马上就要转世第九次,这样的大能还能需要他的帮衬?这怕不是天大的事?难不成又要取次经? 谢自然拿起身前的酒杯举起来向吴承天点头示意,吴承天也端起酒杯靠着唇边抿了一口,要尝尝这不下于琼浆玉液的“百年心酿”是个什么滋味。吴承天只是抿了一口,但那种喝下去的状态非常的充实,就像是有道清泉正“咚、咚、咚”顺着你的喉咙灌下去的感觉。然后就是皮肤上有非常明显被打湿的感觉,先是细细的小雨打在身上,接着就是感觉像是在淋雨,再来就是浸泡在清爽的山泉之中……这每一种感觉的层次都异常的清晰。如果之前这个层次的都是身体感受的话,之后就完全是心灵感受了。 直接用洗涤心灵这个词确实不足以形容这种感觉的万一,也不准确。对于吴承天而言,更准确的用词应该还是“温暖”、“滋润”以及“启迪”。那种温暖就像是还未出生呆在妈妈肚子里的婴儿,那种滋润就像是已经感觉精力有所不济的中老年突然感觉恢复了青春和活力,那种启迪就像是还未编入任何知识内容程序的机器人突然加载了中国上下五千年所有的历史文化沉淀下来的各种知识模块。而当“百年心酿”勾连到了吴承天体内的鸿蒙之气后,吴承天脑内“轰”的一声,如一道雷霆在他脑内炸开,吴承天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瞬间又大放光明,接着他感觉自己化作了一束光在茫茫无垠的宇宙中穿梭着,直到他撞向了一个蓝色的星球——地球。 那种从外太空突破大气层的感觉太过真实,之后吴承天感觉自己就如彗星撞地球一般砸落到地面上。痛感什么的倒没有感觉到,但是光效和如灭世一般的毁灭特效几乎是开足了,吴承天在后世所看过那么多灾难片没有一个能与眼前所见相比万一。先是无比巨大的蘑菇云,然后山崩地裂、地火奔流,到处都是火光冲天,不知道有多少座火山同时喷发,漫天的火山灰将整个天空完全盖住,接着水位上升,洪水又倾泻而至。然而就在地球受到如此剧烈撞击的中心位置,一个超级巨大的,泛着璀璨金属光泽的,鸡蛋模样的东西毫发无损的横在那里。 就在这时,吴承天听到一个异常清晰而响亮的声音从那巨蛋里传来:“侦测到舱外环境正遭受严重破坏,启动紧急环境修复方案,盘古出动!” 随着这个声音,吴承天就看见那个巨蛋一分两半,一个巨人从这个蛋里站了起来。他手持利斧,本身就已经如同巨蛋般大小的身体还在不停的生长着。只见这盘古巨人将手中利斧甩出,利斧在离开盘古手中后迅速变化着,不仅越变越大,而且形状也慢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金属堤坝模样。 第三十八章 兵解 第38章 兵解 与此同时,盘古甩出利斧的右手插进了大地之中并在不断的变化着,上面的毛发就像是一个个疯狂生长的大树一般,不断有一颗颗大树从他手臂上生长出来,而随着盘古飞速膨胀的身体,他的右手已经变成了一个一望无垠的林海,而他的手臂和大地完美接合在一起,皮肤化作土壤形成了大地的一部分。在这片林海的前方是他利斧所化的巨大堤坝,它拦住了大部分洪水,剩下的也在灌溉完右臂上冒出的广袤林海之后,被土壤所吸收偃旗息鼓了。 盘古的右手上冒出的林海将洪水引流,右手皮肤所化的土壤将洪水的余波彻底吸纳进去,左手也没有闲着。只见他左手伸进大海里一捞,也不知道捞到了什么放在掌心里,然后摊开掌心对着火山的方向,低头用力向着掌心里一吹。然后就看见一道跟盘古已经愈来愈庞大的身体一般粗细的巨浪向着火山的方向涌去,而且这巨浪的源头源自盘古的掌心中,生生不息…… “检测到鸿蒙之气,请众仙准备采集鸿蒙之气。”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将吴承天的注意力从眼前这天地间不可思议的巨大变化中拉了回来。 声音落下没有多久,吴承天就看见一个个或驾着云头踩着金光的“人”,或身后长着翅膀人脸兽声的怪物,或干脆就是小一号盘古体型般的巨人纷纷出现在身边。吴承天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视角原来一直都停留在天上。新出现的这些人长得和正常人多多少少总有些出入,有翅膀和巨人就不说了,就算是身材模样和正常人差不多的,要么有的有尾巴,要么有的长着兔子耳朵,吴承天几乎没有看到一个和正常人一模一样的。 吴承天正要仔细观察这些人干什么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只见一个巨人正低下头,把一张大脸对着他,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在吴承天的耳边炸响:“咦,这缕鸿蒙之气好像有点奇怪,怎么有紫光时隐时现?”说着巨人用他那巨大的鼻子对着吴承天一吸,吴承天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 “啊!”吴承天惊叫一声“惊醒”过来,正看见气桌对面谢自然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原来竟然又是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好可怕,差点被巨人吸进鼻子里。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吴承天就觉得可怕。 这时,他听见对面的谢自然说:“轮回八世,我已经很少有这种好奇的情绪了。痴梦与我当年也算是有一俩分交情的,但我从未听她说‘回梦心经’还可以梦中启梦。想必是我那‘百年心酿’激发了你身体里什么了不得的先天之物回溯过去。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这是逆天之道,少行为妙,折寿的!” 吴承天听到这里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个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不知道喝了你这东西会看到……看到——” 听吴承天说到这里,谢自然打断道:“你看到什么不用说于我听,就算我马上就要兵解了,有些东西也是可以传递到我第九世的。我即将功德圆满了,可不想来这一招。放心,有我‘百年心酿’帮你抵了,这一次不会折寿。只是仙酿本身延年益寿的效用你也享受不到了。”说到这里,谢自然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说,“这‘百年心酿’也就是第一回喝有增加先天福缘与寿元之效,后面都是后天的效果了。我们还是说回正事。如今除了那位还在,天庭都没了,有些事我也可以敞开说给你听。有些事,这一直憋在心头也不舒服。想当初那猴子大闹蟠桃大会之时,玉帝借驴下坡就让猴子背了那盗窃蟠桃园的锅。只是这是事关重大,长生不老可是众仙的命根子,而能够长生不老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群情激奋下,玉帝也知道这事的真相更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当时采蟠桃的几个女仙都被玉帝事后找由头给贬下了凡。我见机得快,求到王母娘娘那里换了一个九世劫,好歹保住了记忆还能重头再来……” “这九世劫本是一劫比一劫厉害,到了第九世这劫就躲不了了,唯有应劫这一途。若是没我这‘百年心酿’,浑浑噩噩的活了这九世,等我应劫的时候怕也只有身死道消这一种结局。这也是玉帝放心让我经历九世劫,没有像其他女仙一般被剥夺仙位贬下凡间,最后只能孤老终死不入轮回的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得太久了,还是仙人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吴承天听谢自然在说自己的经历时几乎没听出任何特别的情绪,好像这一切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般,“每一世我都会提前算出我下一世的大概经历,并事先找人帮我准备好‘百年心酿’,以保证每一世我都能很早恢复我前世的记忆。虽然其中也偶有纰漏,但大体结果都是好的。通过八世的积累,我基本上已经积攒够了这九世所需要的功德,然后在这一世提前发动劫难,并通过兵解之法在这一世将所有劫难抵消化解。再之后我的第九世修行时就可畅通无阻,直接白日飞升。我这样说,师叔应该明白了吧?” 吴承天点了点头,随后又不太好意思的把手按在了后脑勺上说:“你说的前因后果我好像听懂了,但其中很多细节我都不太懂。比如说什么是兵解?关于兵解的东西我都不懂。还有,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很明白。” “你也再喝一口嘛,就算效果没那么好了,味道还是极好的!”谢自然又将刚放下的杯子给端起来抿了一口,惬意的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然后悠然的长叹了一声道,“有‘百年心酿’之助。我几乎每一世都能寿终正寝,唯有这一世还不满十八。左右还不过几个时辰可活,我就与你多说点。” “所谓兵解,兵,兵器也。解,解脱也。修行中人并非人人都能够得到正果修炼成仙。既然无法成仙,又不想这一世的修炼白费一场,于是有人就找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尸解,其实就是死后保留自身记忆再入轮回的一种方法。尸解多是无奈之举,民间却误以为这是成仙之道,实则谬矣!还有什么尸解仙的说法,简直荒唐可笑。如果仙人都是靠委曲求全而得,谁又愿意去成仙?仙佛、仙佛,仙为真人,佛为完人。仙为真人之上,就是先要成为真正的人方可成仙。佛为完人,只要成为了完美的人就是佛。你人都不是了何以谈仙佛,你以后修行可要注意时刻照见本心,这方才是正确的修行之道。” 谢自然侃侃而谈时自有一番气度。见吴承天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谢自然颇为自得的点点头,继续说道:“说回到这兵解上。它其实也是尸解的一种,就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死于刀兵之下求得解脱。我有大劫在身,这一劫必然凶猛难当,我以身作饵逼黑龙王现身,他为保住李林甫必会对痛我下杀手。而我算到黑龙王的普通法术根本伤不了我,他又不敢在皇城现出真身,唯有使出‘风波十二叉’,而我有且竟有必死于此叉之下一种解法。” 不知是因为抿了一口“百年心酿”,还是听到谢自然终于说到重点了,吴承天的精神为之一振立刻问:“你之前说可以算出你的下一世,现在又说算到黑龙王。我一直很好奇,这些事情都可以可以算出来的吗?怎么算出来的,占卜吗?给出来的信息会那么准确吗?” 听到这个问题,谢自然第一次有点无语的摇了摇头:“之前我听素娥师叔说还不信,现在看来你果然是从后世被抓回来的。不谈修行,就算是民间做学问的,这易理总是要学的,而修行所需要学的东西自然更多,并不是整日打坐练功就能得道成仙,快活逍遥了,那早就仙人满天飞了。修行更重修心,正所谓万法归宗,不通晓前人书中道理又如何能洞察世事。《连山》、《归藏》、《周易》都是修行第一课必读书目,《连山》、《归藏》难找一点,但《周易》普传天下,你居然一点不知,由此可见你并非在此中修行啊!” “这些功课师叔最好日后还是得补上。否则不知机缘,不见天象,师叔现在是有天命护身,万一等这间事了,失了天命,如何横死都不知呢!”见吴承天再次尴尬的端起了杯子,谢自然说了上面这几句后将话题一转,又回到了吴承天的问题上,“何谓修行,通过顺天而行来修持自身,从而成为真人。天有天道,人顺天道而查漏补缺即为修行。但天道无形,只能意会无法言传,所以方有了《黄帝内经》、《山海经》、《易经》。其中《黄帝内经》讲人,从人的气血经脉流转的规律教导人如何医病养生,是人活下来的道理即为人道;《山海经》讲地,从地理和物种分布的角度帮助人们认识这个世界,是人行走在这篇大地之上的道理即为地道;《易经》讲天,从天地万象变化的特征中总结出万事万物变化的规律,是天地变化的道理即为天道。虽天道无常,但凡事出有因,总有其规律。我就是通过易理算出的这些,大事上不会有错。再加上仙道,便能保证一些小的细节不会出错,这样就行了。” 吴承天被谢自然这一通说得有些头晕脑胀的,勉强塞进脑中后说:“那皇上的梦是你做法弄的?” 谢自然摇了摇头:“我这一世不过是个月宫的四代弟子,修为和法力都无法足以托梦给李隆基。倒是你是痴梦的弟子或可一试。” “你还没说需要我帮你什么呢?”吴承天总算记起了正事。 听到这里谢自然看了吴承天一眼,又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刚刚握住了杯子,声音突然低了几分:“在你来之前天机分明,大部分有些道行之人都能算出五、六年之内人间必有一场大劫。而且这大场浩劫始于天,归于人,现如今盛世之中一大半的人会死于这场劫难。有高人出手托梦给当今皇上倒也平常,只是再如何托梦无人撼动天机的话,这生灵涂炭的命运是改变不了的。但你来了就不一样了,我遇到你之后就又算过一道天机,天机突然变得晦涩不明,很多之前算好的事情再算结果却变得模糊不定。当时我就意识到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可三界一点大的动静也无,我想应该不只是我一个人奇怪,所有为了这个大劫准备有所动作的各方应该都会觉得奇怪。只是他们大部分人没有我运气这么好,这么快就找出了导致这天机变化的源头——你,或者说你身后的那人。而且如果是他的话,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毕竟他本质上就是那段念念不忘的——” “轰隆!”谢自然话还没说完,吴承天就听平地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吴承天感觉一瞬间自己整个耳朵几乎都要失聪了。他不知道对面的谢自然听到这声炸雷是什么感觉,但他明显的在对方脸色看到了几乎他以为绝对不会出现在谢自然脸上的表情——花容失色,其中还略带一丝害怕或恐惧?吴承天一时品也不出来。 无论是第一次梦中给了他一剑,还是这一次稍微放低了身段以师叔相称,谢自然给吴承天整体的印象是那种孤高的,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似乎什么事都在她的预料之内的。就算她放低了姿态,看上去是有求与吴承天,但她从头到尾都不直接说到底求吴承天什么事,反而像是教导晚辈似的,一直在告诉吴承天该怎么做。所以,当谢自然脸色出现这种大惊失色中甚至带着点害怕的表情时,这种反差让吴承天心里隐隐觉得有些畅快的同时也觉得挺有意思。 第三十九章 大祭 第39章 大祭 谢自然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仰头“咕噜咕噜”的喝了好一大口。吴承天认真的看着谢自然如同透明凝乳般的颈间,水顺着喉咙抖动而下的样子,突然觉得仙人和正常人在生理构造上也没有多大的差别。不过当谢自然放下杯子时,吴承天又看到了那依旧满满的一杯“百年心酿”,又不由的感叹仙家器物果然好用,就算只装一杯水也很可能一辈子都喝不完。 喝下这一大口“百年心酿”后,谢自然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但却绝口不提造成自己刚才如此失态的原因,反而继续之前的话题开门见三的对吴承天说:“简单来说,我需要借助师叔的气运。本来我计划是由我亲自动手,在那个糊涂皇帝祭祀那个狐狸精的庙里杀了李林甫,从而引出黑龙王,再借黑龙王之手兵解。不过这样一来,受我九世劫的影响以我这一世的气运去算计黑龙王,本就是风险极高的赌博。以我的估算,成功的可能性不足一成。现在有了师叔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借师叔的气运事先接触李隆基,勾连一国的气运给黑龙王设局,这样黑龙王大抵是发现不了幕后的我的。这样我届时再借黑龙王之手兵解,成功率可以直接提高到八成。” “你是要我帮你引荐李隆基?这么点事你直接说不就行了吗?”听到这里吴承天也是有点无语。 哪知谢自然摇了摇头,“我这一世本就是李隆基的孙女,分身都扔在了皇宫里,要见他还不容易,这里面得有师叔你的参与。而且这一次想杀李林甫的人也不止我一个,人间仙宫还有不少除魔卫道之士,他们这一加入到时候局面就会变得非常复杂。为了保障我能成功兵解,我希望师叔您能够这么做,这么说……” 此时南郊圜丘,李龟年带着礼部的乐队班子已经奏响了“嘉平之章”,安排的舞者也上台开始跳起了“羽龠之舞”,皇上李隆基正在行亚献礼,这表示着此次祭天的进程已经进行了一半。 祭天大典的礼乐是非常有讲究的,正常来说一般就九个章节,“嘉平之章”是第五章,要演奏两次,这是第一次,是在行亚献礼为五方上帝神位献爵时演奏,正好是整个仪式进行到一半之时。 皇上穿着祭服在圜丘坛上,跟随而来的群臣位置稍远都在祭坛外站着,躬身站立良久也有点无聊,有贴得近的就开始低声交流起来。只听王珙对李林甫说:“还是李相有面子,能够让天策府的人低头将犯人吐出来,厉害,厉害啊!” 李林甫无声的笑了笑,嘴角咧出一个得意的角度,嘴里却说:“你我什么交情,怎么可能这点小事都安排不好?只是他们交接的时间挑得可真不好,非要在今天交接。听说一会兴庆宫里可是有公孙大娘的剑舞,可不能耽误了。” “是啊,是啊!就是跟天策府扯皮这破事,害我错过了前几天那场头演,我悔得肠子都青了。听说李相可是去了的,好看吗?” “这还用问?那公孙大娘有一剑从天而降如天外飞仙,整个场子的人都被镇住了。我可是听说这两天天策府的曹雪阳和公孙大娘还要联合一起表演个枪剑合舞,听说更上一层楼啊!就是我那个将作监的蠢儿子李岫,天天在府里都跟我念叨这个,说这次非要去看不可。真的是一点眼力都没有,这次明摆着圣上要与民同乐吗?我只能让他换个便衣,让吕二郎帮我安排些游侠儿给他占个位置。” “曹雪阳?李承恩就是安排她负责跟我交接人犯。我以为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将军呢,原来还会这一出,难怪要安排在兴庆宫花萼相辉楼,敢情还要上台表演。这将军可真是多才多艺啊!”王珙这话里透出一股露骨的讽刺意味。好好的一个将军去做戏子,王珙讽刺的就是那曹雪阳就会耍几个花枪,根本就不会什么真功夫,不配当这个将军。 两人正说着人群中突然骚动了,这个动静可太不正常了。要知道祭祀五方上帝是仅次于单独祭祀天帝的大祭,这种场合就算是他李林甫都不敢擅动。李林甫就算和王珙说话那声音都放得极低不说,身子还不敢有任何倾斜、抖动。谁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引发骚动。李林甫正想回头张望是怎么回事,旁边的王珙似乎看到了什么,惊喜的轻喝出声:“看上边,有朵祥云!” 今天一大早都是阴天,云层压得很低,看不见太阳。李林甫抬头一看,此刻却见一道金光驱散了天上的乌云,一朵金色的祥云慢慢从天边飘来,祥云上还盘膝端坐着一个人。 一开始距离太远,底下众人也看不清楚。只是那祥云越飘越近,最后竟然是停在了圜丘的上方。有眼尖的却是看清了那坐在云头上那人的模样,只是如今大祭正在进行中,就算下面礼乐声重,也无人敢呼出那人名字。而且在场中认识云头上那人的也不多,李林甫算是一个人,他看清楚后就是心头一震,这不正是不久前上门给他解梦的新晋天师——吴承天。李林甫还在吃惊的看着天上的吴承天时,更加让他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大祭的流程,在李龟年带着乐队第二次演奏完嘉平之章,这也意味着大祭走完了第五步,这一步的流程称作行终献礼。大体上祭拜的部分就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收尾和送帝神等环节。皇帝李隆基行完三跪九叩之礼后,突然感觉头上金光。由于之前李隆基祭祀比较虔诚,再加上礼乐之声,他和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头顶上飘着的祥云。如今抬头一下,却见不知什么时候阳光已经驱散了乌云,更神奇的是阳光照射在头顶的祥云上时,居然把那祥云染成个小太阳,散射出漫天金光。 不得不说坐在云头上俯视众生的这种感觉确实好,吴承天内心忍不住感叹,难怪那些仙佛都喜欢立在云头上与人说话,这种层次感和优越感一下就凸显出来。 “看你的表情似乎很羡慕?腾云驾雾是天罡三十六法之一,天界正统的法术基本由天罡三十六法和地煞七十二术组成,所有的法术除了通过自身钻研,还跟每个人的道行修为息息相关。我这一世除了剑术,法术就精研了这一个,其他的都只是粗通皮毛。等你修为到了,这些月宫里都可修得。”耳边传来谢自然的声音,吴承天微微低头却没在云头中找到谢自然的身影。 吴承天就静静的盘坐在云头之上并没有其他动静,让下方悬着的心也算放了下来。那些礼部官员正踌躇着不知道这大祭该不该停下来,除了李龟年外,不少宫廷乐师演奏都出了那么一些小停顿,乐奏“熙平之章”时都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音符,现在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宫廷乐师们继续演奏下面的篇章,分别是“清平之章”和“太平之章”。之后李隆基又行三跪九叩之礼,再接下来就是礼部的人将祭品送至燎炉焚烧。往常这个时候李隆基会回到专门给他准备的望燎位望燎,也就是看着祭品焚烧。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祭品焚烧的火光冒出的火星像是一个个金灿灿的小星星,一直不曾消失不说还往天上飞去。这些小星星随着祭品的焚烧越来越多,最后汇聚成一根由金色小星星组成的金线,直奔云头上的吴承天而去。然后这根金线仿佛被空中一只无形的大手编织起来,绕着吴承天的身子飞快的旋转起来,很快就变成了一件金色的法衣套在了吴承天的身上。 “这又是在搞什么?”吴承天看见身边突然飞速旋转的一群金星星有点不知所措低声询问着云头中的谢自然。 “我不知道,这不是法术,这是神通!你想想下面祭祀的是谁?谁能有这样直接将祭祀之物化成法衣的神通?”谢自然飞快的回答着。 “我听吕绍清说是祭祀五方上帝,我不知道是哪五帝啊?”吴承天对于这方面真的不太懂。 “五帝分先天五帝和后天五帝,这里祭祀的可以是天上的五方五老东方青帝灵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中央黄帝含枢纽、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黑帝叶光纪,也可以是凡间的三皇五帝中的黄帝轩辕、青帝伏羲、炎帝神农、白帝少昊、黑帝颛顼。至于谁能响应?想想谁刚才狠狠的给了我一下让我话都不敢说了?”就这几句话也反应出谢自然的性格,有好为人师的一面,也有高傲死犟的一面。之前那声炸雷响起时吴承天是明显的看到了谢自然脸上害怕甚至有那么点恐惧的表情,可性子一起还是不管不顾的用话锋狠狠的刺了背后之人几句。不过经谢自然这么一解释,吴承天也大致猜到了身上这逐渐形成的法衣是谁用神通编织出来的。 当这金色法衣一批上身,只见云头上坐着的吴承天整个人浑身一震,然后他听到了一个较为熟悉的声音,他按照那声音的指示缓缓闭上了双眼口中念念有词起来。吴承天的声音并不大,而且他独坐高高云头之上,按理说底下参与大祭的众人理应听不到他的声音才对,但在场众人无论远近都听到了吴承天的念诵声,好像就是在他们耳边轻轻低语一般。吴承天念诵的似乎是某段道经文字,众人几乎没一个人能够听到这里面说的是什么,但众人却奇怪的感受到了心灵上的放松与宁静。 吴承天念诵的时间似乎有点长,跟掐着点似的,在下方的宫廷乐师们奏完大祭最后一个音时,他也发出一声突如洪钟大吕的“临”字音。这一声非比寻常,几乎瞬间勾动了所有人的心弦。这一刻众人内心皆生出某种预感忍不住抬头上望。只见盘膝坐在云头上的吴承天身上的金色法衣开始燃烧起来,然后五个巨大的金色虚像浮现在吴承天的身后。那是五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披不同颜色的鹤氅,也做盘膝状。 就在众人看见这空中巨大的金色虚像的同时,众人都看见这五位神仙老人冲着下方的李隆基笑了笑,然后转瞬化作了漫天散落而下的金光消失了。 虽然这五位金色的巨像出现的时间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但造成的影响力是无法估量的,只看见底下大祭的所有人包括皇帝李隆基在内均五体投地,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待金色巨像的虚影散去,耳边传来谢自然的声音,吴承天心领神会的将双手按在云头上身体微微前倾,做了一个往下按的动作后,就见吴承天身下的云头笔直的降到了正跪伏在地的李隆基的面前。 “陛下请起,五方上帝已返回天界了!”吴承天有点不舍的从云头上走下来,一边伸手扶李隆基起来,一边还用传音之术与那藏在云头之中的谢自然交谈,“你刚才让我做一个按下云头的动作还以为你要降下云头接李隆基上天呢?” 谢自然也用传音之术回答他说:“古有云‘遣泰山轻如芥子,携凡夫难脱红尘’,李隆基肉体凡胎我这云如何驮得起?你倒是可以提溜着他的领子抓着他来驾我的云,一来他不一定愿意,二来你的道行不够我怕我飞到半空你们两个就一起摔死了。” 谢自然的直言不讳噎得吴承天半天说不出话来,还在被他扶起身的李隆基开口了:“朕还是第一次在大祭中看见神仙神灵,还是五方上帝。看来他们是对朕治理的江山很满意才愿意献身了?大祭之中神灵显圣,古往今来朕是第一份。我这大唐江山固若金汤、天下富足、万国来朝,连上天都知道了。好、好、好!……” 第四十章 密谋 第40章 密谋 看着李隆基这一脸的志得意满,吴承天内心其实是想吐槽的,可是他不得不忍住。尽管吴承天对于具体的历史细节了解的不算特别准确,但大致的历史脉络他还是清楚的。更何况安史之乱在整个华夏史上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眼看着李林甫当权,杨贵妃独宠,杨国忠都要上位了,这离安史之乱也就不远了。安史之乱据说是死了三千六百万人,就算夸大了许多,但在这个年代那也是相当恐怖的数字了。眼看着马上就要祸起萧墙,眼前这货还睡在自己以前的功劳簿上沾沾自喜,吴承天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吴承天勉强没有摆出臭脸来,只得点点头回应说:“看来陛下也看到了方才天上现身的五方上帝。此次五方上帝现身却是另有缘由,主要是借着此次祭祀之机,让我给陛下传达一些非常重要信息。只是此处人多嘴杂,还请陛下屏退左右待我施个障眼法后,再将其中原委一一道来。” 李隆基一听笑脸就瞬间收敛起来转为严肃,对着吴承天略微点头示意后便转身对所有人说道:“都起来吧!” 李隆基站在圜丘高台处,声音不算特别大,但无论是三层圜丘的每一层上站的礼官、太监、舞人与乐师,还是圜丘的最下方外围站着的文武百官显然都听到了李隆基的声音,或快或慢的从趴伏的地上站了起来,等待着唐玄宗接下来的讲话。 “今日祭祀得五方上帝回应,昭示着我大唐民丰物阜,国富民安,万国来朝,匍匐未央的景象感动的上天,方才有如此神异之事。礼部尚书卞源何在?” “臣在!”从下方站着的群臣中有一人出列,躬身回答到。 “今日大祭办得不错,有你的功劳。接下来你将今日之事昭告于天下,顺便跟李相沟通一下,草拟一份大赦天下的诏书,就按照‘奉天时减降天下囚徒’的旧事来办。”唐玄宗吩咐道。 “臣遵旨!”卞源与李林甫几乎同时躬身应下。 “力士,将圜丘上的人都给朕清退了,朕与国师还有要事相商。”随着李隆基的这句话,高力士点头应是后就带着几个太监就往李龟年那边的方向走去。高力士的动作很快,而在场人员也相当配合,一会儿圜丘之上就只剩下唐玄宗和吴承天两人。 唐玄宗见人都走开了,便回头问吴承天道:“国师有何话要与朕说?” 此时只见吴承天一指点在停在他身旁一直都不曾消散的那朵云上,这一下就好像一块超级巨大的干冰投入了水里,那云朵像是一般的蒸发开去,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将整个圜丘都给罩了起来。外面的人这时再看圜丘就只能看到一团巨大的白雾,里面的什么都看不清了。但是他们却突然听到唐玄宗所发出的一声惊呼:“啊——” 这一下可把外面忠心耿耿的高力士给急坏了,连忙高声向白雾里询问道:“圣上,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变故?臣等马上过来救驾!” 高力士这句话的话音方落,雾里就传出唐玄宗的声音:“有国师在你怕什么?我方才只是突然见着了不可思议的东西才发出的声音,勿要大惊小怪!” 高力士跟着唐玄宗几十年,不仅是唐玄宗说话的声音,就连唐玄宗说话的各种语气都一清二楚,听到这声音确实是唐玄宗所发出来的,高力士就再次安下心来。 且不说这外面的各人各怀心思,单说这被白雾笼罩的圜丘之上,到底是什么让唐玄宗突然发出惊呼呢?自然是一直躲在云头之中的谢自然现身了。唐玄宗陡然发现这里面不仅还藏着一位天仙般的人物,关键这人还和他之前梦里出现的那名斩掉蛇妖的女子一模一样,仿佛就是从梦中走出来的一般,自然而然的就发出了惊呼声。 见李隆基惊呼出声,吴承天怕引起什么没必要的麻烦,就连忙解释说:“如此大唐盛世却是有危机潜伏。之前罗公远留下的箴言陛下想必还记得吧?我也为陛下梦中求请仙人解谜此事,想必至如今陛下心中一定也有些想法。此事涉及天机不可泄露,我也无法多言,但五方上帝却不忍那大劫起后生灵涂炭,特派来眼前这位仙姑,欲替陛下挡下此次人劫。这位本是瑶池仙女,为替陛下挡劫特意投生在帝皇之家,真实身份就是陛下的博平郡主。至于此大劫,挡不挡得住不太好说,但仙女会用法术让陛下看清一些事情……” 唐玄宗是什么人物,年轻的时候日理万机还能过目不忘,就算现在老了一看到自己梦中之人很快就联想到了之后的事,看着谢自然的表情从之前的欣赏马上变得带有一些审视的意味问到:“你当真是我那孙女,博平郡主?” 作为一名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唐玄宗看人自然有他的一套。见谢自然点了点头却一言不发,表情淡淡的,似乎也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唐玄宗不认为谢自然会忘记十二年前发生的事,这件事一直都是唐玄宗心头的一根刺,没人比他更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唐玄宗试探的问:“惠妃是你吓死的?那年你才五岁吧?就有这样的本事了?” 听到这里谢自然反倒笑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都看开了你又有什么看不开的?是非对错对您而言真有那么重要吗?您不就是想要长生不老,想要永远都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吗?那么请收起您的那些算计,守好我们李家的江山才是您该干的。希望我这一世在凡间就算为您死了,也能死得其所。” 听谢自然跟唐玄宗说话都这么不客气,吴承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五方上帝命你下凡本就是让你来挡灾的。再加上你本就是天上仙女来凡世里历劫,这一世能为这大唐江山挡一灾劫,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就不要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了。”吴承天的意思是谢自然说的是气话,还是因为十二年前的事对李隆基心中颇有怨气。 不得不说,吴承天这话说得还真挺好,这两人一唱一和唐玄宗还真信了吴承天的言外之意。再加上这段时间不断传回来那些密探所查到的信心,真是触目惊心,唐玄宗真有点相信这大唐江山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牢固了。再加上唐玄宗最是相信仙佛一套,无论是从他的梦到罗公远的突然离去以及留下的箴言,还是吴承天的突然出现以及大祭上五方上帝的显灵,都让此时的唐玄宗相信,是上天在帮助自己。唐玄宗最后认可的点了点头,说:“既然你说要为我挡一灾,让我看清这满朝文武孰忠孰奸,那么计将安出?” 谢自然撇了撇嘴,显然是不满意唐玄宗把她为天下人挡灾揽到他自己身上。不过吴承天可不给谢自然再次发挥臭嘴的机会,率先解释说:“不知陛下这些日子将罗公留下的箴言解出来没有?也许陛下现在还觉得如今大唐盛世无双,不可能出现箴言所说。但我这几日听到了很多声音,有的人说如今大唐表面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则兵权都在异族人手里。我不懂这些,不知道谁说得对谁说得错,但我知道一点,五方上帝是绝对不会出错的。他们派这位女仙下凡就是要在今日让李林甫现出原形,并会被李林甫杀死——” “哦?”唐玄宗听到这里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插口问道,“她之前不是说要杀了李林甫吗?怎么给颠倒过来了?” “李林甫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光凭我是杀不了他的,就算有其他人的帮助也不行。”这句话是谢自然说的。 唐玄宗听谢自然说话总感觉有点心气不顺,虽说谢自然生得倒是比杨玉环还要美,又是一位仙女气质不凡,但归根结底她是他唐玄宗的孙女——博平郡主,结果说话太没规矩了。唐玄宗心想:就算我杀了你爹,我也是你亲爷爷,你怎么跟爷爷说话的呢?更何况我乃大唐之主,堂堂的唐朝皇帝,老“你”啊“你”的算什么回事?不过谢自然毕竟是仙女,肯定懂仙法,唐玄宗也不好随便发作。他还是继续跟吴承天说话:“国师,此次行动除了这位女仙,可是还有别人?” “没有。”吴承天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望向谢自然,用猜测的语气说问谢自然,“你兴许算到了李林甫的仇家之类的也要在这个时候动手吧?” 谢自然确实是算出来的,但她并不知道其实这事吴承天早已有了猜测而且还和策划者聊过,向吴承天点了点头解释说:“凡间也有许多求仙之人,他们虽无缘登天却也识天数,懂占卜之道。有不凡者,对周易之术的理解不下于我,自然算得出来这场天劫,想趁今天诛杀李林甫也很正常。今日虽说不是黄道吉日,却是‘执日’、‘城头土’合一的好日子。所谓‘执日’,执持操守也,就是今日官府抓人会无往不利。‘城头土’中的土克水,而‘城头土’本身就有保卫国土之意,也正好顺应了锄奸护国。此次行动就算诛杀不了那头黑龙王,也能让他大伤元气。” “黑龙王?”唐玄宗很快又捕捉到了谢自然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的关键点,“难道是我梦里的那条大蟒蛇?” 谢自然瞥了唐玄宗一眼说:“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吴承天又连忙接过话题说:“届时可能要劳烦陛下如此这番说……” 在白雾所笼罩的圜丘外,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帝与国师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在谈论着什么,需要搞这么大的阵仗。但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李林甫”。只见“李林甫”眼睛如充血了一般外围一圈都是红色,中间靠近瞳孔的一圈则呈金色,瞳孔也竖了起来,变成了菱形的,直勾勾的盯着白雾中圜丘顶层上的三人。谢自然若有所觉,也朝着“李林甫”这边看来。只是此时的“李林甫”完全恢复了正常,谢自然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与此同时,去年唐玄宗新封的韩国夫人、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杨玉环的大姐、三姐和八姐)也同时驾临了长安最大的寺院——大慈恩寺。这座寺庙是唐太宗专为玄奘所建,玄奘西天取经之后在此又建了一座大雁塔。这座大雁塔据说就是为了保存那一批所取回真经的拓本。 韩国夫人、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如今正得势,算得上是势倾朝野,一行人甚众,而在虢国夫人的车厢中居然还坐着一位管事与她共乘一车。 “为何急在今日?还要我们姐妹三个一同大张旗鼓的去大慈恩寺,难道京城之中还出了什么连我们杨氏都不知道的大事?”虢国夫人言语间颇有怨怼之意,显然此次出行并非她们三人的本意。 这管事打扮的人显然并不是一名真正的管事,就从虢国夫人说话的语气来看,这管事显然并不是屈居与虢国夫人之下。他坐在车厢里一直在把玩这手里的一支毛笔,这支毛笔颇有神异,通体散发着黝黑的光且不说,时不时还有浓郁的黑色墨汁从笔尖处滴落到管事的掌心处,让管事整个身影变得飘忽不定。每有一滴墨滴到管事的掌心,管事的身体上就会浮现出一条龙的虚影。虢国夫人说完话,管事头也不抬,眼皮都不曾眨一下,仿佛完全没听到一般。 见管事一点反应都没有,虢国夫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一黑旋即又浮现出一丝挑衅的意味,伸出她那纤细如葱白的食指就要往管事的脸上划拉。那管事突然暴起,出手速度如闪电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握住了虢国夫人的那根手指,然后向后一掰。只听一声清脆的“咔”的一响,虢国夫人的那根食指就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背着指头的方向软趴趴的贴在手背上,看样子是断掉了。而等虢国夫人反应过来时,那管事的手早已缩了回去,整个人就像一动没动似的。 手指头断成这样,对于常人而言兴许是难以忍受的疼痛,但虢国夫人脸上却没有任何疼痛的表情,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管事问:“怎么,这算是对我的警告?” 第四十一章 点睛 第41章 点睛 见那管事还是没有反应,虢国夫人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低头对着自己右手那根断了的食指轻呵了一口气,那根指头像是突然有了反应似的,慢慢竖了起来又重新回到了它该在的位置。 虢国夫人抬头又看了那管事一眼,那管事还是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面前悬浮在半空的那根泛着黑光的毛笔。于是虢国夫人将马车的窗户帘拉起了一个小角望向窗外,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一边说:“你们龙族在水里一家独大,但岸上有岸上的规矩。我们青丘一族早在封神之前历朝历代都跟在皇帝左右,这岸上的规矩可比你们懂得多。水里就只有一个龙王爷,但龙王爷上了岸啥也不是,更何况现在连龙王爷都没了。岸上可是有满天神佛的,就算有些没了,但凡还有一个天仙往这边看了一眼,我们可都是要为你们陪葬的。” “青丘一脉?你们也配?”管事终于开口了,但依旧没有看过来,“你们这几只野狐狸,要不是大哥用得上你们,当年你们就被叶法善给打死了,现在有了点权势就想过河拆桥?你以为你们的那些小动作我们不知道?还给庐山观和百花谷通风报信。也好,将这些小鱼小虾都引出来一并解决了也好。” 说到这里管事抬起右手对着虢国夫人的方向大拇指张开,和其他四指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弧度,然后直接将虢国夫人的脖子摄了过来卡在他的右手中。由于虢国夫人是坐着的,导致她不得不整个身子都斜斜的靠了过来。随着管事的右手使劲,从被勒住的脖子间传来的窒息感让虢国夫人完全无法喘息。 就在虢国夫人感觉自己将被勒死时,耳边又传来那管事恶狠狠的声音:“你们要记好了。我们能让你们活,就也能让你们死!” 接着,虢国夫人就觉得那双如钳子般勒住她脖子的手松了开来,她连忙坐起身来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喘急了,还是刚才憋狠了,好一阵咳嗽。 车内一阵无话。没多久马车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下,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夫人,大慈恩寺到了。” “嗯,知道了。”虢国夫人很快装出一副刚睡醒般慵懒的声音回答到。说完她瞥了一眼已经起身准备下车的那位管事一眼。 这时那管事突然停下身子背对着虢国夫人开口说到:“你似乎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们来大慈恩寺?其实我从未隐瞒,野狐就是野狐,如果你真是青丘一脉,当我拿出这支笔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要干什么了。”说着那管事扬了扬手中的笔,然后收进他的衣袖中。做完这些,他又抖了抖那看起来轻飘飘的衣袖,居然让人无法发现刚才的那支笔藏到哪里去了。 这管事下了车,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毕恭毕敬的立在车旁,对车厢里的人说:“还请夫人下车。”一边说还一边非常熟练的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摆出了一个人凳的姿势,接着早在一旁等待的车夫拉开了车厢门,一条玉腿踩在了那管事的背上,正是虢国夫人。 …… “晴儿,此行几乎是必死之局,你可曾怪过为师?”罗兴义看着身前站得笔直如标枪般的曹雪阳,忍不住问到。 曹雪阳微微摇头:“这本就是我自己要求的,与师父无关。” 罗兴义仔仔细细的又上下打量了曹雪阳一番,突然叹了口气道:“当初,少府主问老夫,说这天策府上下可有能诛国贼之人。我说五成把握的一个没有,就算我出手也只有三成把握,但我不能出手。少府主又问我,那除了我之外可还有谁。我说也就你也那么半成把握的机会。于是便有了这次的行动。其实就算加上了百花谷和庐山观,但如果百花谷的谷主和庐山观的观主不出手,成功的概率依然不会超过三成。” 曹雪阳眼神里透着亮,满脸生光的说:“虽千万人吾往矣!” “那好吧,既然你有这番觉悟,也是时候带你去见那个人了。当初为师就是见了他,向他请教了几招,方有了这军中无敌的‘罗家枪’。我将军府一脉,从程大将军起,大多数都受了他的传承。”说到这里罗兴义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话题突然一转问到,“你最近是不是和新晋的国师走得很近?” 曹雪阳稍微楞了楞,然后点点头:“是,他就是徒儿带进京城的。他这个人刚从山里出来,不谙世事,但是确实有一身本事的人。这样的人不好好看着,我怕他会走偏。师傅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罗兴义点了点头说:“我们一会要见的人可能还真与他有什么联系,不过我也不清楚。我是听说这新国师善于替人解梦,还可以进入他人的梦中,而接下来我们要见的这个人就得去梦里见他。” …… 大慈恩寺是唐长安城内最着名、最宏伟的佛寺。当然现在唐僧取经的影响还未完全散去,圣僧最后就是在这里主持寺务的名头,也让此地的游客终日络绎不绝。 杨氏三姐妹在主持释善信的带领下,一行人参观了大雄宝殿以及左右两侧的各种殿堂,来到了大雄宝殿后方的弥勒兜率宫。在兜率宫的山墙上有一面巨大的、栩栩如生的神龙雕刻,本来准备走过去的虢国夫人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她不由得在这面墙前停了下来,然后她指着墙上的神龙雕刻问道:“这神龙雕得很不错啊,跟真的似的,是哪位大匠的作品?” 大慈恩寺的主持摇了摇头,笑着说:“这老衲就不清楚了。当年玄奘法师建寺的时候就有了,据说是跟随他一路西天取经的白龙马在成为天龙八部众盘在了华表柱上之后,因为担心玄奘法师的安全,于是就滴落了自己的一颗心头血化作了一条神龙守在这里。但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些道听途说之言说出来也只是贻笑大方而已。” 这时有个声音突然从神龙雕刻的方向传来,反驳这主持的话道:“谁说这是道听途说的了?待我为这条神龙点上眼睛,你们就知道了!”之前与虢国夫人同乘一车的那位管事不知何时骑到了那神龙雕刻的头顶上,正拿着一支笔往那雕刻的龙的眼睛上画去。 这神龙雕刻在八卦图的中央,面积相当大,墙上并没有什么可供攀爬的地方。别说不好攀爬,就算好爬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个位置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大多数人都正看着那神龙雕像呢,突然就看见神龙头上多出了一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所以当这管事骑在雕刻的石龙上发声时大家都有那么一点愣神。而就在众人愣神的功夫,那管事已经为那龙画上了一只眼睛。而石龙被点上了这只眼睛后,众人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的,明显都看到那条石龙的龙尾巴非常明显的摆动了一下。 “住手!”一声苍老的声音从众人的身后传来,一道金光闪过直奔那管事的方向而去。待众人看清,却是一个寻常僧人化缘时所用的钵从远方飞了过来,正好罩在了那根笔的上方。只是那钵的钵口出放出金光来,似乎是想要将那根笔给收进去。此时那管事也费力的扯住那笔的笔杆,不让那钵将手中的笔给收走。 “方丈?!”这个声音却是那位主持听到声音回头看去,看到了刚才出声阻止那人后惊讶的呼出。 “善信,那是南朝张僧繇的画笔。那张僧繇乃天龙八部众中乾达婆转世之身,那笔能画龙点睛,千万不要让人得逞了。” “晚了!”那管事一声暴喝,身上的衣物纷纷爆开,整个人的身体变大了一倍不止不说,头顶还生出龙角来。随着这管事变成了一个半龙半人的模样后,只见他一个旋身就将笔从被钵罩住的金光中给轻松拿了开去,自己则站立在地上,手握笔的高度正好与那神龙的眼睛持平。这半龙半人二话不说,提笔就点。瞬间那墙上的神龙就活了过来。 …… 一个人入梦很简单,直接躺下去睡着就行了。但两个人怎么能够同时入梦,还要在梦中相会?曹雪阳一开始对于师傅说的带她梦中去找一个人的话表示很不是很懂,也不知该如何做。但罗兴义也没要求她做什么特别之事,还是让她如往常般盘膝打坐。曹雪阳依言就地运气行功,修炼起将军府的冷泉心法起来。 这冷泉心法按照她师傅的说法应该是冷泉神功,只是曹雪阳觉得神功二字过于夸张了,就自作主张的将名字改成了冷泉心法,反正这也不影响她修炼。曹雪阳很快就进入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一个周天循环刚刚结束,第二个周天循环还未开始,曹雪阳突然“醒”了过来。 她第一反应自己是不是要走火入魔了。因为冷泉心法极为平稳,从来没有出过像这样运转一周自己突然“醒”过来的事情,所以她还想着如何处理自己走火入魔的状况。可她一检查,却发现自己状态却出奇的好。别说走火入魔,心法运转得无比畅通,比平常要快一倍都不止。曹雪阳大喜,正要趁这个机会好好修炼,耳边突然传来师傅的声音:“别练了,这里是梦里,练了也带不出去。不然你觉得你可能突然就变成了武学奇才了吗?” 曹雪阳睁开眼发现师傅正一脸戏谑的望着她,而她现在和师傅居然已经不在将军府了,因为将军府她生活了十几年,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奇怪的院子,关键是两人面前还要一个白发老者笑眯眯的正看着他们俩。能无声无息做成这一切的,这白发老者难道就是师傅说的那位? “别发楞了,喊太师祖!”罗兴义又开口催促道。 曹雪阳见状连忙站起来又跪下去磕头便拜,嘴里非常恭敬的说着:“拜见太师祖!” 白发老者等曹雪阳磕了三个头方才说:“起来吧!兴义,你也去吧!” 罗兴义听完整个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对于此,曹雪阳也并非没有经验。毕竟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入梦了,之前吴承天就曾带她入梦,在那里她也遇到了一位白发仙人,还获得了一些机缘——就是现在她用的那杆长枪。想到这里曹雪阳突然感觉手心有点涨,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钻出来一样。曹雪阳手掌握拳想压下这种感觉,可就当她手一松,她的那杆长枪居然凭空出现在她手中。此时曹雪阳手里握着的这杆长枪与现实里完全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在梦境的原因,这杆长枪周身放出万道金光,真是一件霞光艳艳、瑞气腾腾的好宝物。 “咦,你居然有法宝雏形,还是天仙级别的。小娃娃,你的造化可不小啊!”突然见到这杆长枪,这白发老者也是非常惊讶,忍不住问道,“这宝物可有名字?” 曹雪阳摇了摇头说:“启禀太师祖,这本是我手中的一杆普通长枪,随我遇到了些机缘才有的这般变化,还不曾给它取名。” “难怪少了些灵性。”白发老者捻须说道,“宝物有灵,起名则是你对它的一种精神寄托,有了这层关系才能为它开启灵性。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还不快给它起个名字。” 曹雪阳只是觉得一杆枪还要起个名字挺别扭的,但听太师祖这么一说又觉得很有必要了。她沉吟了一会,说:“我之前遇那仙人说它时得了鸿蒙之气,我马上就要借它千钧之力助我锄奸荡魔,就叫它为鸿钧吧!” “鸿钧?好名字!”白发老者又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好了,我们现在说正事。我以前是个武痴,后来莫名其妙的就飞升到了仙界做什么都不自在。现在又有点太自在了——” “您刚才说什么?”由于白发老者最后那半句话说的声音太小,曹雪阳完全没听清,又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忍不住开口问道。 白发老者连忙顾左右而言他说:“啊!没,对,我说我跟你们天策府的府主有约,传授我在凡间留下的武学给你们,一代仅限一人。你之前的程咬金和罗兴义都来这里学过了,想必你就是这一代的人选。程咬金福缘不够只学了三招半,罗兴义福缘更差只领会了点枪术的皮毛,这次看你的造化如何吧。我只演示一遍,看仔细了——” 第四十二章 纷至 第42章 纷至 “‘纵横剑法’是百花谷压箱底的剑诀,但是能够领悟其中精髓的人少之又少。 一千年多前,有位百花谷的仙人悟出了其中的锋锐之力,冠以‘纵剑’之名。他以这一式“纵剑”破开了二郎真君的八九玄功,纵使天仙也难防。 一百年前,又有一位百花谷前辈从中悟出了御守之道,冠以‘横剑’之名。“横剑”一展,不仅挡下了剑神独孤宇云的“万剑诀”,同时还封住了方寸山的五雷咒和五庄观的太乙真火,在三派夹击中潇洒离去,成为了近百年来最显赫的传说。”天策府的大牢里,公孙大娘一改往日娇媚之态,神情端庄而严肃的对叶白和李十二娘说,“我此生怕是悟不出这‘纵横’二剑,今日我便将这‘纵横剑法’传于你俩,领悟这‘纵横’二剑要义非生死关头无法悟出,希望你们能借此次之机有所收获。” 这段时间一直呆在狱中的叶白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师姐,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你说。” “既然师姐已经打算在表演的时候刺杀李林甫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今天还安排在那里交接囚犯,是要让我再刺杀一次李林甫吗?”叶白之前并不知道公孙大娘也打算在今天的舞台上刺杀李林甫,他一直以为他才是刺杀计划的主角,现在得知了在自己刺杀之前还藏着一个这么深的刺杀计划,他感觉有点迷茫。 公孙大娘看着有些不解的叶白解释道:“因为情况有变。我们之前以为李林甫只是一介凡人,自然不要大张旗鼓。但现如今庐山观已传来消息,剑神独孤宇云亲自去了一趟水晶宫的‘海底莽林’,探查到了李林甫和黑龙王勾结的事实。那么如果我们要刺杀李林甫,那么就不得不面对李林甫背后的黑龙王,那么再执行之前的计划不过是让师弟去送死而已,所以我们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计划。先让我、血娘和小十二试试这里的水深水浅。只是无论如何此次的刺杀行动大家都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不成功则成仁!” “我早就有这个觉悟了。就算天界出了变故,也不能由着这些大妖乱来。我叶白今天豁出命了,也要还一个朗朗乾坤。”叶白到底是刚从百花谷里出来的热血青年,一路上看到了这大唐盛世美景,也看到了奸臣当道,朝廷忠良在他面前被人抄家带走,再加上百花谷一来的思想灌输,自然觉得这问题都出在了妖怪身上。 “师叔说得好!”李十二娘翘起大拇指给叶白了一个赞。 这一下却是把叶白弄尴尬了,摸了摸头岔开话题问公孙大娘道:“咦,怎么不见曹将军?” “天策府的传承方式不似我百花谷。如此大事,血娘想必是去——”公孙大娘还未解释清楚,却是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正是曹雪阳。 “怎么,你们准备好了么?那就出发去兴庆宫,花萼相辉楼。”只见曹雪阳提着一杆长枪走了过来。 公孙大娘三人顿时都目光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曹雪阳,更准确的说是盯着曹雪阳手中的那杆长枪猛看。之前公孙大娘师徒都见过曹雪阳的这杆长枪,是觉得有些不凡,但跟今天这种扑面而来的,几乎将几人的脸都映得发亮的宝光相比,那完全可以说不是一个东西。 “这是宝物吧?”叶白一脸钦羡的表情溢于言表。 曹雪阳倒是挺淡定的点点头:“刚启灵,我和它沟通得还不是很顺畅,有时压不住它的宝光。” 公孙大娘定定的看着曹雪阳手中宝物,半晌方才长吁了一口气道:“还是你们天策府有底蕴啊!居然能拿出这么件宝物。你平常不用时其实可以把它变小了收起来的,如果真是宝物都可以随你心意变大变小,没必要天天提在手上的。” “是吗?”曹雪阳也不好解释这长枪中的机缘,毕竟里面还涉及到了吴承天的秘密。不过她还是接受了公孙大娘的意见,盯着手中那根霞光万丈的宝枪看,心里想着这长枪要是小一点就好了,正想着那宝枪突然就变小了一圈。 “再小点!”曹雪阳又想,那枪又小了一圈。 “再小点,再小点!”曹雪阳一直这么想,就看见那长枪一直变小,直到变成了根筷子般大小的迷你小枪。 于是曹雪阳又想,“大小应该是差不多了,可我总不能拿着跟筷子到处跑吧,要是变成发钗模样就方便多了。”随着曹雪阳的心意,那长枪真就变成了一根发钗,曹雪阳拿起插在了自己的头上。那发钗宝光四射,更衬出曹雪阳几分颜色来。 “嘿,心动了?血娘也不大,你也认识,都不用我给你介绍了?”公孙大娘贴在叶白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顿时让本来因曹雪阳的这个变化看得目瞪口呆挪不开眼睛的叶白脸涨得通红。 曹雪阳扫了正在打趣叶白的公孙大娘一眼并没多说,反而干脆利落的说到:“走了,大戏就要开场了!”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 “师傅,这是到哪了啊?”在离地几千米高的云层之中,李腾空陪着独孤宇云坐在如一艘大船般大小的巨剑之上,拉扯着正在闭目养神的独孤宇云的胳膊问,“我们可得快点,不然赶不上看公孙姐姐的剑舞表演了。” 独孤宇云闻言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李腾空一眼,不咸不淡的问道:“你这是在害怕你爹被刺死了?还是害怕你的公孙姐姐被杀了?” 看来独孤宇云简单的一个问题就拆穿了李腾空此时内心的纠结,小姑娘已经愁容满面的低下头开始绞起了她的手指头。然而纠结了半天,李腾空最后还是抬起头,弱弱的说:“师傅,您能不能——” 可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独孤宇云干脆利落的给拒绝了:“不能!” 小姑娘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怜兮兮的说:“师傅你好坏!我都没说要你干什么。” 独孤宇云再次闭上了眼,面无表情的说:“我是不可能去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的。在龙宫的海底莽林里你也看到了,你父亲跟黑龙王其实早就已经勾结在了一起。如今天界天官已有一百年无人下界,三界的秩序已经遭到了最严峻的挑战,好些大妖失去了往日的束缚都在蠢蠢欲动了。黑龙王只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先蹦出来的。如果我们这次不能将它镇压下去,其后果不堪设想。这个道理我已经跟你讲过很多遍了。想想天下所有的大妖王都开始祸乱人间,人间会成什么样子?那些无辜的百姓就会成为妖怪的口食!如果你再说一句劝我不杀你父亲的话,我现在就送你离开,你再也不是我徒弟,也不是我庐山观的人。” 独孤宇云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李腾空顿时低下头嘟囔道:“人家知道这些。只是……只是……”嘟囔了半天,小姑娘都没嘟囔出个名堂了,就又在那边纠结的绞手指了。过了半晌,见师傅好像又冥想去了,李腾空干脆站起身来,想走到巨剑的边缘处往下看看风景,顺便看看到哪了。 这巨剑很大像一条游轮似的,就算再上来几十个人都没问题。只是巨剑上没有遮挡之物,加之飞行速度又快又高,这里罡风很是有点强劲。李腾空呆在独孤宇云的身边还不觉得,走了几步就觉得光凭自己的御剑飞行术站在巨剑上都显得有些艰难,就更别提往前走了。 李腾空所学的这门御剑飞行术,它跟真正的这种御剑飞行其实是两码事,是庐山观专门为境界稍低的弟子量身打造的。因为庐山观的宝剑甚多,不少都自带御剑飞行的功能,为方便弟子出行,掌门独孤宇云就别出心裁的创出了这门法术。它并不能提高御剑的能力,只是帮助低阶弟子在宝剑飞行时可以控制宝剑的起落、飞行的方向以及抵御罡风,但低阶弟子可没人敢用御剑飞行术飞这么高的。 见自己根本走不过去,李腾空又气鼓鼓的回到独孤宇云身边坐了下来。一靠近师傅,李腾空就感觉到罡风的压力瞬间骤减。于是她调皮的乘师傅闭眼的机会,对着独孤宇云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哪知鬼脸还没做完,就见师傅眼睛突然睁了开来,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李腾空顿时被师傅这措不及防的一手给吓呆了,脸上鬼脸的表情都没有散去呆立在那里。 就当李腾空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师傅暴风骤雨般的批评时,她却听见师傅怒气冲冲地说:“居然在京城召唤孽龙?真是好大的胆子!” “原来不是在看自己。”李腾空一面内心暗喜逃过了一劫,一面连忙回身望去。只见前方的天空中有一条金色的巨龙盘旋,而在巨龙下方正是那方方正正所有建筑如棋盘一般规规整整的长安城。 …… 兴庆宫是离居民区最近的一个皇宫,南墙外就是居民日常通行的街道,此刻却是人山人海。兴庆宫的南广场在勤务楼前,而勤务楼的后面就是兴庆宫的南墙,此时北卫六军俱都在此,不仅地面上通行的关键位置有大批的兵士,就算是附近的灯楼、塔楼上都布满了哨兵,以确保此次活动的安全。 车马涌向兴庆宫,将长安百坊的霰光霁月皆推向牡丹桥,每人襟上沾一片月、袖上染半面风,便将长安天外天,十五道的城外城,将高逾雁塔、远弥大食的风物带到这花萼相辉楼前。今日更是有天下第一舞姬公孙大娘的剑舞表演,参与大祭的群臣都随着御驾一同回到了这兴庆宫前。大臣们走的自然是宫门不与百姓一道,坐的也是花萼相辉楼的楼上,百姓们现在都挤在南广场呢。 修建兴庆宫时李隆基本来就是图个简单方便,所以你看到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和花萼相辉楼本都是骑墙而建的,只是后来李隆基觉得花萼相辉楼设计得好,要把它当做国宾楼来用就进行了翻修,创造了建筑史上的很多第一。不光只是规模上的高大宏伟,作为宴客用的国宾楼,花萼相辉楼的功能性也很强,除了面积极为宽敞的宴会大厅外,还有一些私密的小隔间,李林甫就正在一间这样的小隔间中,奇怪的自言自语着:“你说皇帝要杀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我可是亲眼所见。他刚才大祭时正和一个蹩脚的月宫弟子和你们那会入梦的国师在那里密谋干掉你或者你背后的我。就那么点法力也想算计人,现在的仙家真不成气候了,就派这种软脚虾过来。” “哦,那就好,你只是看到了他们交谈的样子,肯定没有听到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皇帝。他当上皇帝之前是相王李旦的第三子,受封临淄郡王。相王是中宗李显的弟弟,还曾经当过皇帝,正处在嫌疑之地。而皇上当时连相王的嫡长子都不是,可以说连继承相王的家业都轮不到他。他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冒着全家灭族的风险去赌一个机会,就算他赌赢了很大可能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而他之后之所以能够登上皇位完全是靠他自己的政治才华。其中的隐忍、果断、精明,最关键是对时局每一处关键的把握,天下无人可出其右者。这样一个皇帝,就算老了,安逸已经磨去了他的斗志。但是他的政治敏感不可能出这么大的错,他还需要我去平衡朝中反对的声音,去提拔那些异族的将领。在没有更合适我的人选前他是绝对不会动我的。杨国忠倒是勉强可以,只是能力太差,只会吹嘘拍马又没有什么真才实干,这样的人皇上是不会用的,除非我死了没人可用了。所以最希望我死的不是别人而是杨国忠。而你也别小看了那新国师,他入梦的能力很强,算得很准。” “算得准有什么用?在强大的武力面前,一切算计都是徒劳的。你很快就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倒不担心这个事,你真当我这个权倾朝野的宰相是白当的?长安城的风吹草动都逃不开我的眼睛。你那支张僧繇的笔我昨晚就交给你弟弟了,他现在应该已经跟杨家姐妹在去大慈恩寺的路上了,而军营里我也早就有安排,军队我都控制住了,看这些小鱼小虾如何蹦跶?” 第四十三章 沓来 第43章 沓来 “今日有国贼欲在大宴之上行刺皇上,李相有旨,众将士随我一道去兴庆宫救驾!”龙武军的万骑将领杨钊对着底下的将士们大声训话着,底下众将士轰然应诺。 眼看着大队人马就要出发,军营大门却被人从外面给撞了开来,两个守门的士兵像是扔垃圾一般的被人给扔了进来。此时从大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两人都穿着金甲,一个身形魁梧手上却无任何兵器,另外一个手持七星宝剑的却是杨钊的军中旧识,正是那羽林军的金吾将军裴旻。若放在军制改制前,杨钊还算是隶属裴旻的部队。之前只有北卫四军,龙武军之前从属于羽林军,后来唐玄宗再次扩军,左右龙武军都单独成军,都有了自己独立的番号,就有了北卫六军。所以,杨钊现在并不怎么怕裴旻,更何况对方就两个人,居然还敢闯营。 见这两人来者不善,杨钊就要招呼众将士一声,将这两人给拿下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他所不认识的军汉做出了完全超乎他预料的事情。那军汉三两下竟然随手将他们的军营大门给拆了下来。且不说军营大门上那么多门钉这人是怎么就能随手将大门给卸下来的,就单说这一扇大门最少重千斤,此人双手举过头顶不说,居然还直接向着他们这群人就扔了过来。 这千斤巨门砸过来声势惊人,士兵们中不乏反应快的,看见不对纷纷四散躲开。可军阵可不比寻常,四面八方都是人。军阵最怕就是乱动,有的人躲了,有的人没躲,这一下军阵就彻底乱了。被撞倒的、大声叫嚷的、还有呆住不动的,鸡飞狗跳间那大门已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顿时一片凄厉的惨叫和哀嚎声就在军阵中爆发开来。 这么多人,总有些个运气不好士兵想闪躲反而闪躲不及正好被那巨门给撞到或压中,能大声哀嚎的还好,大多没有被那大门完全给压住。要是压在那下面的,都成肉饼了哪里还能发声。 “圣上英明,果然料到了叛臣李林甫谋反。你们龙武军给我听着,要么听话的缴械投降,说不定还有机会戴罪立功,否则全都以谋逆罪论处,株连九族!”七星宝剑随着裴旻的声音锵然出鞘,如游龙般划过对面已经有些乱了阵脚士兵们的脖颈,如同割韭菜一般人头纷纷落地。 李嗣业的巨力配上裴旻的飞剑先声夺人,杨钊所带领的龙武军正对着两人的这一部分兵士士气大受影响,在飞剑的追击下纷纷夺路而逃。远离大门的这边还没反应过来,有很大一部分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随着潮水般溃乱的军阵波及,慢慢也都觉得不妙起来。而当听到裴旻的喊话后内心也不由得动摇起来。 正就在这个时候,从裴旻和李嗣业身后的大门处涌出来大量的兵士,他们如狼似虎的往里冲,为首的一人嘴里大喊着:“吾乃天策府副统领秦奋涛是也,叛军还不速速受降!” 天策府的将士杀进了龙武军的军营,成为了压垮杨钊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就李嗣业和裴旻两人,就算两人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他也是丝毫不惧的,无非就是多死点人。但天策府来了就不一样了,天策府一直独立于各部之外,它不属于南北十二卫里任何一卫直接归皇帝管辖。天策府都出动了,表明李林甫的行动皇上已经知情了。他可没见到皇上,他是完全听李林甫的。名不正言不顺,杨钊也是个墙头草,打了没多大一会,感觉不对就干脆直接降了。 就在李林甫的一枚棋子被算到没有发挥到重要作用时,花萼相辉楼最吸引人的表演也进行到了高潮,几乎和上次在天策府表演的那一幕同出一辙,此时的公孙大娘整个人通体已经变得如玉般通透,公孙大娘手中的剑也渐渐被染上了一层紫色。只听公孙大娘喝了一声:“烈剑!”,一道火红的剑凭空而出,出现在她的头顶。此时坐在最好的观赏位的吴承天已经知道惊心动魄的一刻就要开始了。 按照之前的节奏,公孙大娘马上要使用一种好像名为“破体纵横七绝斩”的禁断之技,舞台上的曹雪阳也会使用她的神枪技来应对。之前的表演是双方对攻,这次舞台上的两人肯定早就另外选好目标了。而吴承天此刻也已经安排好了,他坐在唐玄宗的旁边稍微靠下一点的位置,更远处的群臣是竖着并列的两排坐着,就如上朝时的队列相仿。在几分钟之前,唐玄宗派太监召李林甫过来,李林甫此刻离开了坐的位置来到了唐玄宗的正下方,也是观赏台最中心的位置。 “灵剑!”一道橙色的剑出现在烈剑的旁边。 “威剑!”一道金色的剑破空而出似剑中王者,带着一股浩然之气,位列正中。 “啸剑!”又出现一道绿色的剑。 “御剑!”“残剑!”又分别出现一道青剑、蓝剑。 “天剑!”最后一声,公孙大娘手中的剑已经全紫,这一刻“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聚齐,“禁断,破体纵横七绝斩!” 在公孙大娘的对面,曹雪阳手中宝枪突然爆发出万道霞光,霞光幻化成一条金色祥龙。两人早早的看好了李林甫的位置刚准备发动,一声响彻天际的龙吟声传遍京城,天上突然风云变幻,一头真龙不知什么时候已腾上九霄,现在正笔直朝着舞台上的两人扑了下来。与此同时,正站在观赏台中央的李林甫背对着舞台低着头,嘴角勾出一抹阴笑,然后冲着唐玄宗跪了下来,问道:“不知道圣上找微臣有何事?” 而当李林甫抬头看向端坐在上的唐玄宗时,却感到有一丝的不妥。此刻唐玄宗脸上的表情特别的平静,无论是对于舞台上的公孙大娘与曹雪阳还是后来天上出现的金龙似乎都没有太大兴趣的样子。这太不符合一个正常人的表现了。 观赏台上的唐玄宗一时并没有开口,但舞台上的公孙大娘和曹雪阳却不得不立刻做出应对。她俩彼此对视了一眼,立刻抬头迎着向下扑来的角龙就斩了过去。 这角龙也是不凡,呼风唤雨、雷电相随,随着它的大爪抓下,数道天雷朝着公孙大娘劈去,接着它大嘴一张,一股激流从他嘴中射出直奔曹雪阳而去。此时公孙大娘的七色剑已经先一步与天雷相接,数道天雷打在七把灵剑之上,只有青色的御剑与橙色的灵剑碎掉,然蓝色的残剑却越发璀璨,速度更是加快了两倍瞬间捅在了角龙的身躯之上,并且很快消失无踪,一大捧如泉涌般的血水从龙腹之处向下洒了下去。下方的观众就好像下了一场小的龙血雨。烈剑被角龙唤来的水流给刷得无影无踪,其余三剑正好迎在龙爪之上,发出了震天的锵然之声。声音过后,三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只龙爪也软软的耷拉了下来。但这只角龙显然战斗经验极为丰富,公孙大娘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条像鞭子一般的巨大龙尾朝她甩了过来。等公孙大娘意识到时,龙尾已经差不多快贴到近前了,她只好在匆忙之中使出“百花缭绕”,瞬间公孙大娘身边出现了无数朵姹紫嫣红的美丽花朵将她包裹住,然后就被龙尾狠狠的抽了出去,如一颗炮弹般的砸飞出去。 与此同时,角龙的另一只龙爪正与曹雪阳手中“鸿钧”所幻化的金龙发生着对撞。金龙轻松洞穿了角龙嘴里射出的激流,与角龙的龙爪撞击在一起,然而这两龙相撞竟然毫无撞击感,“鸿钧”所化金龙更像是钻入了那龙爪之中,然后带着曹雪阳从角龙的背部又钻了出来。又间隔了两三秒的时间,方才“鸿钧”在角龙身体里穿过的地方发出了巨大的爆炸,直接将那角龙给炸成了两截,巨大的角龙分成两截从天空摔了下去。但曹雪阳也不好过,巨大的脱力感涌上心头,使她失去了力量,完全控制不住手中的“鸿钧”从天上摔了下来。 兔起鹘落之间,舞台之上一边击鼓一边暗中观察的李十二娘早就冲天而起,向公孙大娘被砸飞的方向飞去,而一时间自然无法分身顾及也在往下坠落的曹雪阳。吴承天按捺不住,刚准备起身,天空中一把如远洋巨轮般的巨剑直插了下来,上面飞下来一个人伸手将半空中的曹雪阳给捞了起来。吴承天拿眼一扫就看清了救人的是李腾空,而独孤宇云正盘坐在巨剑之上闭目打坐。 直到这个时候,那条角龙断成两截的身体才从空中砸落下来,龙身落在了勤务楼和勤务楼旁的城墙之上,龙头却直接砸在了舞台上,还有一截顺着舞台架子一直拖到了地面,离得稍近的群众不但不慌,还有不少人抢着往前挤,一边挤一边嘴里还喊着:“龙血,我也要龙血!” 原来刚才那角龙被公孙大娘捅了一剑,那劈头洒下的那不少龙血让台下的一些观众直接洗了一个龙血澡。有人被龙血淋了就突然觉得自己力气大了不少,嘴巴里就嚷嚷开了:“乖乖,这可是龙血,我感觉我力气大多了。”于是让围观众人好一阵羡慕,只当是天降洪福。现在那么大的龙头落在了舞台之上,几乎沾满了整个舞台,龙血就顺着舞台架子搭着的那一截只往下流。尽管有维持秩序的兵士给拦着,还是有一两个胆大、力气大的不顾一切的窜了过去。 “李林甫,你可知罪?”坐在高台上的唐玄宗李隆基这么一句突如其来的话就将群臣的注意力从外面刚发生的人龙大战中给拉了回来。就算此间的花萼相辉楼外正悬空停浮着一把如海船般大小的巨剑,但他们此刻更感兴趣的却是眼前的变化。李林甫可是唐玄宗的宠臣,李林甫为相十几载,唐玄宗可从未对他表露过任何的不满。如今这话一出,对在场所有人都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人不可置信。 李林甫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伏跪在地说:“臣不知。但臣对陛下一向都是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只是臣过于用心分担陛下的压力,做事又太过认真,可能无意间得罪了朝中的一些人,说了一些诋毁臣的话,还望陛下明察。”就算黑龙王提前告诉了他唐玄宗可能要杀他,李林甫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他觉得现在还远远没有到鸟尽弓藏的地步,他不相信自己的政治判断会和唐玄宗的差那么远。 “十二年前你勾结武惠妃,暗中指使驸马都尉杨洄诬陷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说他们要加害武惠妃的儿子寿王瑁,可有此事?”唐玄宗说此话时脸上不见任何表情。此时伏跪在地的李林甫听闻此言,心中惊愕到莫名,甚至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唐玄宗好几眼。 “臣……臣……”李林甫“臣”了半天,几度欲言又止,却没说出什么话来。他有苦难言啊!因为确有其事,但事情却是唐玄宗自己干的。那段往事的真相其实是这么回事:当时李林甫确实从武惠妃那里知道了这么个事,也在唐玄宗耳边煽风点火过。因为唐玄宗自己就是这么当上皇帝的,李林甫知道唐玄宗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他就说什么。正当事发了,唐玄宗再要召他进宫时,李林甫这个老狐狸可不掺和了。前面的台子他都搭好了,他也算到唐玄宗肯定不可能让他这三个儿子活着,自然不会再去画蛇添足进宫一趟。事后想来,李林甫知道处理的还是有点小问题。当时还是应该去宫里帮唐玄宗背了这个锅的,因为这是唐玄宗容忍他的最大价值。而当他拒绝背这口锅时,就比如现在,唐玄宗要翻旧账拿他出气,李林甫还真不敢跟皇帝翻脸。 李林甫没有说话,唐玄宗却继续说:“你勾结妖人,大肆举荐异族将领,这里面有几个是人几个是妖?你还真有耐心,十几年前就开始布局,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啊?朕的耳目是你想蒙上就能蒙得上的吗?来人啊!将这个奸臣给我抓起来!” 第四十四章 图穷 第44章 图穷 唐玄宗突起发难,而且一开始说的就是夺嫡、谋逆等大罪,旁边的群臣中就算是有李林甫的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言帮腔。等唐玄宗稍停,有人想这个时候出来帮衬几句时,哪知唐玄宗根本不给机会,又开口道:“李林甫为相十几载,朕看满朝文武之中也安插了不少人吧?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要给他出头?!” 说完,唐玄宗用他那凌厉的眼神环视着群臣。然而,下面几乎没有一个人敢于李隆基对视,就更别说站出来帮李林甫说话了。看那御史中丞王鉷,他本来将盘膝而坐的小腿都竖起来了,都有了起身的动作,是准备帮李林甫说几句好听的。可一听唐玄宗这么说,立刻就把腿给又摆平了,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在那里坐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随着唐玄宗的语气越来越冰冷,李林甫的内心也一点点往下沉了下去。看到群臣都摄于唐玄宗的威势无人敢为他开口说话时,看到那些平常那些经常跪舔自己的臣子现在一个个都缩了回去时,看到身旁已出现了几位陌生的千牛卫上来抓他时,李林甫内心突然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无聊与荒谬的感觉。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又非常强烈,它瞬间驱散了李林甫内心中所有的畏惧与不安,以致于当几名千牛卫抓住他的手时,李林甫居然垂着头低声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李林甫的笑声越来越大,而第一时间觉得不对的就是最接近李林甫的那几名千牛卫。原因很简单,以他们几人的体力,抓住了李林甫的手腕后居然完全拉不动他。李林甫仿佛就是一根铁柱子扎在了这里一般。一开始只有一人,后来四人连一旁看着的千牛卫大将军都上手一起去拉扯李林甫。按道理别说一个李林甫了,这五人的力气就算是一头蛮牛也早就轻松拖走了。可这李林甫就是一动不动,别说李林甫,就算是李林甫身上的这身衣服也像是铁铸的一般,五个人连李林甫身上的衣角都没扯动分毫。 “小皇帝,有一点你说错了。他没有勾结妖人,也无需勾结妖人,他现在已经就是……”突然,无数的黑烟从李林甫的身体里飘了出来,那几名千牛卫被那黑烟扫过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五个人在李林甫身旁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而那黑烟还在不停的往外冒,绕着李林甫的身体慢慢构成了一条黑色的小龙,刚才的话正是从这个黑烟刚刚组成的龙头里传出来的,声音沙哑而苍老,与李林甫的声音完全不同,“他曾经是个人,但好歹让我住了这么久,也早就该是了妖人了。” “李隆基,你当了三十七年的皇帝,你还不满足吗?你要在那个位置上做多久?连自己儿子想坐那个位置都要杀,你真以为你能长生不老吗?也该让我坐一下了。”李林甫的声音突然又回来了,并随着他的情绪也高亢了起来。在李林甫说话的同时,他被黑烟萦绕的身体也在不断膨胀、变大,不仅一下从略显瘦的身材转眼变成了一个肌肉男,身材、个子都放大了小一倍的样子,皮肤之下更有一个个奇怪的东西鼓了起来。这东西像是一个个触手,它们从李林甫的身体里长了出来,破开肌肤,将衣服撑成碎步散落一地,然后化作一片片黑色的鳞甲将李林甫的身体完全给包裹起来,“我本来不想这样的。安安静静的退位不好吗?非要闹成这样。现在罗公远走了,谁还能护得住你?靠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新国师?哈哈哈哈——” “大人——”突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打断了李林甫的话,听这口气好像是在喊他。妖化状态下的李林甫脑子没正常时那么好用,但是“大人”代表父亲的意思还是听得懂的。李林甫循着声音看去,一个束着满头白发的中年道士带着一个年轻女子从二楼的观景窗外踏空而来,在两人身后有一把门板大小的巨剑,曹雪阳此时也盘膝坐在那巨剑之上,她将“鸿钧”放在自己的两个膝盖上打坐调息,似乎刚才那一下受伤不轻,而发出声音的正是三人中那名年轻的女子。 李林甫自然认得出说话的就是自己的女儿李腾空,就算不提这女子喊他爸的事。看见那位中年道士李林甫也能猜到旁边的肯定就是自己的女儿了。正是这人将自己那才满五岁的女儿从自己身边带走,而且这一走就是十八年。都说女大十八变,李腾空现在这相貌倒是有几分像她的母亲,只是这独孤宇云倒是一点没变,连装束都和十八年前带走李腾空时一模一样。 独孤宇云抬手止住了李腾空想说的话,李林甫看到这一幕,加上自己现在妖化的状态,一下子就将这十八年积压的怒火都爆发出来了:“臭道士,你终于舍得来见我了。我堂堂一国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十八年都无法要回我的女儿!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是多大的羞辱吗?今天你来得正好,我今天就跟你算总账!”李林甫之所以能勾搭上黑龙王,李腾空被庐山观带走对他而言也有一定的刺激和帮助。 “十八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你心魔太重,执念太强,若是一意孤行必有大祸。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去勾结妖魔,还是黑龙王这种大妖,简直就是与虎谋皮。仙修炼取天地灵气,与天地共存;人修炼取自身灵机,融于天地;唯有妖修炼化万物为资粮,盗取天机,逆天而行,为天地所弃,最容易入魔。成了妖魔你不过是人家的口粮而已,你看看你现在,还有几分人的样子。过不了几年你必化作一具行尸走肉,成了黑龙王手中的傀儡。”独孤宇云言辞锋利,字字如诛心之剑,李林甫就算妖魔化了毕竟还有几分自己的意识。他本就是个凡人,不懂仙魔之事,听独孤宇云道出妖的本质,顿时变得有些惊疑不定、犹豫不决。此时两边坐的大臣不知什么时候都已跑得无影无踪,唯有吴承天陪着唐玄宗李隆基安坐在此,并无任何动静。李林甫总感觉唐玄宗那边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但他现在听了独孤宇云的话脑子里有点乱,也没时间去顾及那些。 “牛鼻子小道士,你管得也太宽了。你跑到我家里撒野我都没理你,现在居然敢追到京城来。就你这小身板都不够我拆的!”这声音巨大的好像整个天地都随着声音在震动,随着声音外间风云突变,本来还是晴空万里,眨眼间无边的乌云从西边滚了过来,整个天空顿时为之一暗。花萼相辉楼外围观的百姓并不知道楼里发生的事,但演出停止了,又出现如此人龙大战的惊人一幕,老百姓自然是议论纷纷。现在突然变天,又听到天上突然传来如此可怕的声音,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龙头从乌云之中伸了出来,声音好像就是从这个龙头中发出来的。龙头远在天上众人还不觉得,可是随着这条黑龙露出它的身子,龙头往下探,稍近了些大家才发现这条龙是何等的巨大无比,之前那条小龙与这条黑龙相比就只能算是只毛毛虫。 黑龙探下头,不知鼻子被什么东西刺激了突然打了个喷嚏,顿时狂风大作,花萼相辉楼的整个二楼墙皮带着楼顶一起都被掀翻了去,房里的众人顿时“得见天日”,曝露在黑龙的眼中。黑龙王的喷嚏带来的不光只有狂风,还有暴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从而天降,将花萼相辉楼外的兵士和围观的老百姓淋了个透湿。花萼相辉楼里的人倒是没有淋到雨,只见独孤宇云手指一掐一弹,手中凭空多出了一张符咒被他给弹向了空中,符咒遇雨则化,而那瓢泼大雨也似乎也被这道符咒化作了一缕清风不见了踪影。 “纵横四海” “惊神一击” “禁断·破体纵横七绝斩” “绝命” 本来躲在一处被羁押的叶白这时不知从哪里冲了出去,抽出重剑飞起而起就向黑龙王身上斩去,刷刷刷就是连斩四剑,纵横剑法是百花谷压箱底的剑法,这四剑分别是“风云天下”、“日月同辉”、“横扫六合”以及“纵横四海”。这四剑威力都不俗,若是之前那条龙硬吃这四招的话估计不死也要半残,但斩在黑龙王黑黑的鳞甲上只是刮出来四道浅痕。 与此同时,李十二娘弃剑用掌,用出“四季百花掌”掌法中的绝招——“惊神一击”。这“惊神一击”攻的是神魂,出其不意,倒是让这条大黑龙一动不动的楞了那么一秒的时间,接下来就是之前舞台上斩龙的公孙大娘与曹雪阳的合击。一模一样的招式,两人此次气势更胜,有那种孤注一掷、一往无前的决然。然而结果却跟之前的天差地别,公孙大娘的七绝斩毕竟是纵横剑法中的禁招,禁招不用任何代价就这样连续施展那也不配叫禁招了,在第二次使用这一招时,公孙大娘那满头乌黑的秀发瞬间变成一头银丝,脸色苍白如雪,整个人的状态像是被吸干了一般。但这一剑的效果倒是比叶白的那四剑要强多了,不仅破开了黑龙的鳞甲,还在黑龙的肚子上开了一个小豁口。只是开得比较浅,血都没看见。而曹雪阳那全力的一枪黑龙王显得比应付其他三个人要正式得多,只见那黑龙王张开大嘴迎着曹雪阳刺来的方向一口喷出,一条汹涌的海浪从黑龙王的嘴巴里喷了出来。这条海浪还非常有灵性,居然一绕,避开了曹雪阳枪锋的正面,从侧面往曹雪阳的身上卷去。曹雪阳这一枪的速度自然竭尽所能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但那黑龙王显然对自己这道法术控制的极为精细,刚刚在曹雪阳的枪锋里自己的龙躯还差着分毫的时候,那道海浪就将曹雪阳给卷了进去,海浪裹着曹雪阳一旋,曹雪阳的枪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而曹雪阳本身并不擅长法术,只能海浪之中用枪奋力搏杀,希望能闯出一条路来。只是这海浪一环套着一环,曹雪阳打退了一波又来一波,生生不息、绵延不绝,若是曹雪阳没有别的办法,估计只能困死在这了。就算她手握神枪,找不到破解之法也是无用。 就在此时,黑龙王仰天长啸发出九天龙吟,不仅是底下的百姓不少人闻声昏厥倒地,有的体弱的甚至咳血不止;花萼相辉楼墙体开裂,一楼的大柱有的都崩了,勤务楼墙体也出现了不少触目惊心的裂痕,整个兴庆宫的建筑多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而离得最近的百花谷的三人被这一吼震得体内灵气动荡,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直挺挺的摔了下去。公孙大娘两次使用了禁招,身体更是如筛糠般的抖起来,边坠落边咳血。 其实若是有庐山观的剑神独孤宇云与他们四人一同出手,这四人本不会受如此大的伤,黑龙王也会将重点放在独孤宇云身上,曹雪阳的那一枪也许就不会落空,说不定还能给黑龙王以重创。哪知就在四人冲上去的时候,凭空又出来一人,放过了四人却独独拦住了独孤宇云的去路。 拦住独孤宇云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大慈恩寺用神笔画龙点睛的半龙半人模样的妖人,他能够及时出现在这里,显然那位大慈恩寺的方丈很可能凶多吉少。 那半龙半人模样的妖人手里变化出一把九股托天叉拿在手里,脚下生出一股水流托着他就向独孤宇云杀了过来。只见妖人左一叉,右一叉,幻出无数大小光环向独孤宇云绕去。虽看起来柔弱无力,却宛若秋波般连绵不绝,实是暗藏杀机。 独孤宇云只看了一眼就知眼前这位龙人的法术修为并不弱于之前在龙宫遇到的龟丞相,而且这一招跟之前见识过的“无尽风波”很像,要真被套住了还不知要纠缠多久,战机稍纵即逝,独孤宇云也不啰嗦直接使出了看家本事——“万剑诀”。 正所谓一剑破万法,那一万支剑呢?独孤宇云停在二楼外面的那把剑只是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复制了成千上万把,密密麻麻,独孤宇云和那龙人之间全都是独孤宇云的剑。 第四十五章 匕见 第45章 匕见 “去!”所有剑像是背后有上万名弓箭手同时放箭一般,对着那龙人攒射而去。这一下那龙人的叉法就完全不够看了。本来这水流随着九股托天叉摆动幻化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光环,结果万剑过去,一大半烟消云散,只剩下九声清脆的剑叉交击之声,这无尽风波叉就被独孤宇云的万剑诀给破个干净。战果就是那龙人浑身上下被切开了无数道血痕,浑身浴血,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血人”,然后双膝跪地,九股托天叉从他手中垂落,最后那龙人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独孤宇云,尔敢!”黑龙王显然是看到了这一幕,怒气冲冲的收了真身,一声怒吼,“五雷轰顶!”天上突然降下无数雷霆闪电直劈向独孤宇云,同时黑龙王随手一挥,身后的天空之中凭空生出一道海浪载着黑龙王与举剑劈飞了雷霆闪电的独孤宇云斗了起来。 乘着这个功夫,一旁的李腾空腾起身子朝着最近的公孙大娘坠落的方向赶去,而一双眼睛焦急的看着叶白和李十二娘坠落的方向,显然她是不可能一次性把三个人都救下来。眼看着叶白和李十二娘就要摔死,下面突然出现一物将整个大地都给罩了起来,顺带也将这两人都给轻轻的托了起来。 …… “大家不要慌,我们是天策府的府兵,大家跟我们走,保证大家安全!”天上乌云密布,黑龙逞凶威,整个长安城都被闹得人心惶惶,跟天塌了一般。这个时候天策府站了出来安定民心,指挥现场的老百姓撤离。 天策府里似乎也有仙师,在这群天策府兵的头顶上的半空中,悬空站着两个人。只见其中一人手中拂尘抬起一扫,满天乌云除了兴庆宫头顶上的其余皆尽散去,就连困住曹雪阳的水波也被这一下给刷得无影无踪,又是一片晴空万里。另外一人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金丝边的手帕往空中一扔,那手帕顿时变得无比巨大,将半个长安城都罩在了下面,本来急速坠落的叶白、李十二娘与后来因去了水波的束缚而脱困坠下的曹雪阳都被这手帕给轻轻托住。无论是黑龙王还是独孤宇云,只要是攻击的余波是向这个方向的,打到这个金色的手帕罩子上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这世道当真变了啊,一个大妖就敢在京城无法无天,居然还只是一条黑皮龙。这要是搁在一百年前,就算是金龙也怕早有龙王把它给捉去或者就地正法了。不然,龙王自己那脑袋就不安稳了。”空中站着的两人正是天策府的方毕君与卢俊,当先说话的正是卢俊。 方毕君将拂尘搭回手上,摇了摇头说:“一百年前这种大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京城。孙猴子都不敢在长安候着唐僧,这条小黑龙比那孙猴子如何?” 卢俊摇了摇头:“那怎么比?这小龙别说是那四大天王,随便哪个星君下凡就能轻松拿捏,或擒或杀。怎么?你手痒了,想抓了它?” 方毕君盯着天上的黑龙看了好几秒,似乎还真有些意动,随后还是摇了摇头:“天下大妖何其多,真正厉害的还没出来呢!这黑龙王不过是个开胃菜,那些大妖可都盯着这里呢,都不是想看一看这小黑龙能试出这水深还是水浅。我倒是可以压一时,但下次呢?而且,天上不是还有人吗,你确定这不是他布的局?我们显露的这一手就已经够了。” 似乎同意了方毕君的说法,卢俊点点头道:“那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 此时摇摇欲坠的花萼相辉楼二楼上也就仅剩下三个人了,那些个大臣们早就跑得没影了,就连那些平日里天天说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侍卫,都躲在楼梯口那。唯有唐玄宗和吴承天几乎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动过。 此刻的花萼相辉楼二楼早没有了之前的气派,先是被黑龙王吹去了楼顶、房梁、满厅的陈设家具,后来又被黑龙王一声吼,差点将楼都给震塌了,但这三人依旧岿然不动。除了唐玄宗李隆基、吴承天还有个人自然就是那李林甫了。唐玄宗李隆基依旧跟之前一样,表情异常冷静的看着天上的大战,似乎他的眼神什么都能看到。而吴承天和李林甫呢?他们则是完全动不了。因为他们两人此次此刻不知如何都进入了梦里。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一直都在谢自然的掌控之中,大致流程和她对吴承天所说的几乎没有变化。虽然在诸多细节上都大相径庭,但每一个关键的改变基本都符合他俩之前设计发展的思路。于是,李林甫正好落在他的面前,而且有人帮他挡住了黑龙王,这就吴承天的机会。 吴承天二话不说,无比熟练的对着李林甫就是一个“回梦咒”,李林甫觉得自己突然感觉好困,眼皮子好重,然后就是身体开始摇摇欲坠,最后直接整个人趴在地上陷入了梦乡。眼见李林甫入梦而去,吴承天便盘膝打坐,先是进入自己的“彼岸”,以“彼岸”为跳板进入到了李林甫的梦里。 吴承天曾经来过李林甫的梦里,之前那次应该是有黑龙王在帮他隐藏,难怪那次吴承天觉得李林甫的梦里太“干净”了,几乎除了杨国忠推挤他的画面其他的一段记忆都没有。而这一次李林甫的梦境却特别古怪,因为吴承天在梦里并没有找到李林甫,而是发现了一条正在酣睡的黑龙。 “在梦里睡觉?”吴承天稍微楞了楞,不过这种事情他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 “老神仙?老神仙?你在吗?”吴承天记得上次在李林甫的梦里呼唤老神仙并没有呼唤成功的,然而这一次他话音刚落周身云霞顿升,云雾缭绕之中老神仙架着云头从上方落了下来。 “咦,老神仙,我上次在也是在这人的梦中呼唤你,你可曾听到?”吴承天第一时间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老神仙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我自然能听到。只是那时我若来了这条孽畜就跑了,那后面的故事可就讲不成咯。” “讲故事?”吴承天弄不明白这老神仙布了这么大一个局难道就是为了讲故事。讲个谁听,吴承天想不明白。 老神仙伸手捋了捋胡须,悠悠地说:“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在混沌未开之时,我们从天外而来落到此间。那时生灵无智、万物无知,我辈有人觉得要重返大千世界时间太过漫长,就想行那造化之事,给我们在这里找一些助手。于是这世间就平添了一种新的生灵,是为人也。一开始的人类并不具备帮助我们的能力,便又有了后面的开蒙、启智、受法、传道,然而人类的身体还是非常的脆弱,无法承受高强度的修复工作,我们在失望的同时,也只启用了少部分天赋较好的人类作为助手,其他人类则任由他们在这个星球上自生自灭。” “本来我们以为在以人类脆弱的身体,很难在这个星球上存活下来,也就没放在心上。不过接下来的发展显然出乎了我们的预料。人类对这个世界的适应能力与繁衍速度都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当我们之中再有人去外界寻找材料时,却已发现人类几乎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而且这个世界已经在按照人类的想法在进行着改造。这个发现让我们大吃一惊,并在内部对于人类的情况产生了激烈的讨论,这里是我们产生分歧的原点,也是一切慢慢变化得不可控的初衷。” “有一派主张什么都不管,反正我们迟早都要离开这里的;另一派则认为人类对于我们还是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的。后面的故事很长我就省略了,反正主张帮助人类的那部分人后来就成为了你们口中的神仙,他们传授给了人类一些所谓的仙术。而在这个过程中,人类也分成了两派,一类是依靠自身能力获得力量的觉醒人类,他们称呼自己为佛。另一类是依靠神仙改造而获得奇异能力的,他们则称自己为妖。随着佛、妖力量的增强,它们也有了非常强烈的控制欲。三个阵营摩擦不断,终于发生过一场大战,那就是封神之战。封神之战中妖族大败,基本上大的妖怪都被各种道具控制起来,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法宝。在这之后妖族卧薪尝胆,与佛勾连起来,发起了一个名为‘西天取经’的试探,实际上是在试探仙界力量的虚实。至于试探出了个什么结果,他们又做了什么?这后面的故事就是我想要知道的。” 吴承天突然听到了这么一段劲爆的消息,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但事有轻重缓急,老神仙说的也不是他现在能掺和的,外面正打得不可开交呢,吴承天把话题转到正题上说:“老神仙,这故事既然很长,那我们有的是时间让它娓娓道来。我们现在能不能先把这条龙处理一下?我怕它一会把整个京城都给掀翻了!我在梦里杀了它,外面的龙也得死吧?” “小友太心急了,有些事心急了反而做不好。就比如你现在想要屠龙,你大概率会将惊醒它而打不过被它一口咬死。也许外面你那位新认识的月宫仙子可以成功兵解,但你很可能就会陪着她一起送命。但你给这条睡梦中的小龙讲一个故事,也许他就会引颈就戮,任你宰割。这就是一个做事的方法。”面对吴承天的催促,老神仙一点都不慌反而似乎是在点醒对方。 吴承天显然是听明白了老神仙的话中之意,于是便在两人之间幻化出了李林甫府上的玉石方桌和两个青瓷绣墩。唐人的习惯还是席地而坐,比如刚才众人观戏时群臣都是席地而坐,有过现代生活的吴承天并不是很习惯。既然老神仙又要讲故事,他就顺势变出了他曾在李府上看到的一个石桌和两个坐墩还加上一壶酒、两个酒杯。这壶酒的名字吴承天没什么印象,好像是叫“西市腔”?是吕绍清带他在西市上喝过的一种让他感觉很不错的酒。 “你有故事我有酒……”说着说着,吴承天突然觉得对神仙说这样的梗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便住口不说了。 倒是老神仙看到吴承天变化出来的桌凳与酒倒是有些意外,问他道:“你会变化之术了?” 吴承天摇了摇头:“这还是您交我的梦境之术,也就在梦里管用,真正的变化之术我可不会。”实际上能够让老神仙都这么问,也从侧面反应了吴承天在梦境里的变化之术基本上与现实里的变化之术的效果都差不多了,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了。 想到这里,吴承天先坐下来抿了一口自己变化出来的酒,那味道那真就和自己在西市上喝的一模一样。他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真如神仙般的能变出真东西来,一时不由得怔住了。 老神仙也坐了下来,拿起吴承天变出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也抿了一口,叹道:“还是人间的酒有意思,七情六欲五毒八苦,生命短才璀璨,可是很多真仙都理解不了,就求个长生不老。”老神仙也就叹息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又将话题转回到正题上,“那场被后世称为‘封神大战’的三界大战最重要的结果就是在那张封神榜之上。封神榜明面上是在封神,其实是在瓜分那一场战争的胜利果实。你既然知道了所谓封神大战其实是三个阵营的冲突,那么作为最大的输家,仙家和佛门给每个大妖都专门制作了一个法宝,将那个妖族的元灵与法宝绑定,从此妖族都成了仙佛豢养的宠物。封神也就是根据三界大战仙佛的贡献分发这个法宝,封仙官只是顺便而已。” “这条黑龙难道也有控制它的法宝么?”吴承天问到。 老神仙哑然失笑:“这种不成气候的小妖怎么会有专门控制它的法宝。” 听老神仙这么大的口气,吴承天小心翼翼的说:“可就算是这种小妖也不是我能够对付得了的,又如何让他引颈就戮呢?” “你赠了我人间的酒,我先还你一桌天上的吃食。”老神仙将手里的拂尘对着桌上一抖,桌上就多出了三个盘子,盘里装的除了桃子,其他两个吴承天都不认识,老神仙指了指酒壶说,“你之前喝过谢自然的‘百年心酿’,再来喝喝这天上的玉液,看看有什么区别。这三盘除了仙桃,另外两盘分别是龙肝凤髓,你也都尝尝。” 吴承天见老神仙也不说,只好先吃吃喝喝起来。不得不说,这琼芝玉液、龙肝凤髓真是人间吃不到的美味,它跟“百年心酿”一般,不光只是味道上的美,更有心灵上的澄清和净化的感觉,而且效果异常明显,真是非常难得的机遇。 老神仙指了指吴承天刚刚吃过的龙肝说:“你吃的这龙肝的龙都比眼前这小黑龙的道行深。龙神算是龙中最强的了,一道玉旨就能让他惶恐不安不得不听命,为何?因为封神之战后天地就多了一法宝,能制服天下龙凤,使它们不得不听话。而恰好这小黑龙是个野妖不知就里方能入我网里。” 第四十六章 斩龙 第46章 斩龙 “还有这种事?”吴承天手里拿着的龙肝感觉也不香了,只觉得不可思议。 老神仙没有答他而是问:“你听过魏征梦里斩泾河龙王的故事吗?” 这个吴承天当然听过,就算是不知道西游记的人,也许都听过这一段耳熟能详的故事,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于是吴承天点了点头。 “这其实是一个漏洞百出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让唐太宗李世民认可西天取经这是一件大事,需要他高度重视起来,甚至不惜就这么随手杀了个龙王。这泾河龙王可不是外面那头不知名的野龙,而是当时西海龙王的妹夫。就这么个龙王说牺牲就牺牲了,还把那唐朝皇帝弄到了阴曹地府里,顺便给他做了一下思想工作。”老神仙简单说明了一下魏征梦斩龙王这么个故事背后的含义。 吴承天生活在网络发达的时代,关于这个故事背后的讨论也很多,吴承天不知道老神仙打算往哪个方向展开,就顺着老神仙的话说:“嗯,这个思想工作做得很成功嘛。不过您要说漏洞百出,我听故事时还真没听出来。” 看着老神仙伸手在一个餐盘上扇了扇,那餐盘里的食物就消失不见了,吴承天这才恍然,原来仙人是这么吃东西的。突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无论是他喝的玉液还是吃的龙肝凤髓都是入口即化的,为什么他一点吞咽的感觉都没有,为什么总是给他精神上或饱足或滋润的感受。原来仙人吃东西并不是为了饱腹,而是恢复精神上灵性的消耗。从吃这一点上来讲,仙人本质上其实已经不算是人了。 老神仙再能掐会算,也没算出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会让吴承天想这么多。他“吃”过这盘龙肝后,依旧笑眯眯的对吴承天说:“你不熟悉仙佛之间的关系,不清楚也挺正常。这么说吧,龙王算是天庭给封的官,就算不是四海龙王也是归属天帝管辖,而地府则是天庭与佛教混杂,明面上管事的是十殿阎王,由阎罗王向玉帝汇报工作,实际上地府真正管事的是地藏王菩萨。其实天庭也有个大官管地府,正是太乙救苦天尊。只是他身兼数职,平常事多,没出事一般都不会去地府。所以问题就来了,一个龙王死了谁能放他出来让他找那李世民索命?其实看结果就知道了,最后是佛家帮李世民解了这一难。仙佛互不统属,但这样明显仙家吃亏佛家受益的事情为什么漫天神佛却都当没看见?” “不是这泾河龙王自己要跟那袁守城赌斗的吗?愿赌服输啊!”吴承天好像听明白了,又没有太明白。 老神仙笑呵呵摇了摇头:“那是讲故事人故意这么编排的,实际上是袁守城出手在先。他先算计了泾河水族,故意让渔夫频频在泾河边上捕卖泾河水族,泾河龙王才找上的门。之后他又故意与那泾河龙王赌斗,最关键的是他还能够算得那么准,玉帝的旨意都没下他都能提前预知。玉帝是何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凡人预测到,这么明显的一个圈套,就是要套这泾河龙王。” 这里吴承天是听明白了,但仍旧嘴硬的说:“玉帝很厉害吗,袁守城怎么就算不到了?而且我也没看出后面有什么明显人为的痕迹啊?” “哈哈哈哈。”老神仙捧着胡须似乎听到了极为可乐的事情一般,笑得颇为畅快,“玉帝不厉害?这满天神佛为什么要听他的啊?玉帝历经一千五百五十劫,每一劫即一个元会从出生到毁灭,一个元会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修了这么多年的仙人不厉害?会被一个凡人算出他接下来的旨意?再说点简单的,如果你是泾河龙王,你会冒着触犯天条被砍头的风险就为了赢下一场赌斗吗?而且天机这袁守城都能算到,泾河龙王会触犯天条他算不到了?之后这泾河龙王又是怎么知道去找唐太宗李世民求情的?为什么找到了反而被杀了?死了之后为什么不找袁守城或者斩杀了他的魏征的麻烦,偏偏要找堂堂的一国之君唐朝皇帝李世民的麻烦?身边那么多能人的李世民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这么任凭给他拘到了地府里?既然最后地府能够通融偏袒李世民放其还阳,并再次将泾河龙王的魂魄强入轮回。那为什么还要李世民来着地府走这么一遭呢?是演给谁看的?” 这老神仙一下就提出了这么多问题,但吴承天顺着老神仙的思路想下去,还越想越觉得确实有猫腻。但他转念一想说:“这难道不是个故事吗?还真有其事?” 老神仙点了点头:“不是真有其事,你为何会在这里?佛家费那么大的劲才凑齐唐僧这四人西天取经,却非要他们历经这九九八十一难,少一难都不行又是为何?这里面可涉及到三界的大秘密。前面我已经说过一点了,剩下的答案你得自己去找了。好了,说这些只是让你之后遇到一些大难之时不要慌,唐僧肉天天有人惦记你看唐僧慌了吗?好了,时辰已到差不多了,你开始吧。” 吴承天有点茫然:“开始啥?” “斩龙啊!”老神仙呵呵一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梦中斩龙。魏征旧事而已,他怎么做的你就依葫芦画瓢就行了。” “啊?!”吴承天这才反应过来老神仙的意思,慌忙道,“我哪里知道魏征是怎么在梦里斩龙的?” “魏征一介凡夫都能斩龙,你为何不行?”老神仙边说边扬起头来将他的拂尘往上方一扫,一道敞亮的金光从天上铺下来。吴承天抬头看去,金光的尽头是一片云彩,在云彩之上立着一个巨大的玉白色牌坊,金光正是从那牌坊横匾上的三个大字上流溢出来的,而那散发着耀眼金光的三个大字正是“斩龙台”,“走吧,我们上这斩龙台走一遭你就知道了。我知道你之前连只鸡都没有杀过,但人生总有第一次嘛。斩龙和杀鸡其实都差不多的。” 老神仙带着吴承天飞上了斩龙台,又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宝剑递给了他,对他说:“这就是斩龙剑,你站在斩龙台上,想着你所要斩的龙,它自然就会出现在这斩龙台上,你只用手起剑落,一剑砍掉它的脑袋就行了。” 自从这斩龙台出现之后,这本来在李林甫梦中匍匐睡着的黑龙就像是被什么噩梦吓醒一般的醒了过来,它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斩龙台露出无比畏惧的神情。而与此同时,在外间黑龙王已裹挟了天上的狂风暴雨、闪电雷鸣,并在半空中聚集了滔天洪水正压着独孤宇云那把擎天大剑独木难支时,脸上却突然露出极端恐惧的神色。 下一刻,乌云蔽日、骤雨狂雷统统消失不见,连遮天蔽日的洪水也突然间变得无影无踪,天空又恢复了风和日丽、风轻云淡的景象。独孤宇云十分诧异的看向如同一道闪电般扑向李林甫的黑龙王。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了黑龙王的面前。 当所有人看清挡在李林甫身前的人影时都傻住了,竟然是唐玄宗李隆基。连黑龙王看到李隆基挡在了李林甫面前都楞了一下,及时的刹住了脚,不耐烦中又掺杂了一点别的复杂情绪说:“让开!别挡着!” “你杀了朕的子民,难道还要杀朕的臣子?李林甫再不该也该由朕来赐罪,而不是你这个妖怪!”面对黑龙王,唐玄宗李隆基居然展现出来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勇气。这一瞬间所有人,包括独孤宇云在内对于唐玄宗的印象都好了几分。但唐玄宗李隆基身份在那里,谁能够让他以身冒险,所以无论是躲在残破的花萼相辉楼二楼犄角旮旯处的太监、千牛卫还是其他臣子或者是远处能够看到这里情况的曹雪阳、天策军还是其他南北卫十二军,此刻都奋不顾身的往这个方向赶来,作为臣子,道义上他们必须挡在唐玄宗的身前。 李林甫的梦中,吴承天缓缓接过了老神仙递过来的斩龙剑,看了眼下方慌乱不安而显得有点挣扎似的扑腾着身体的黑龙。只是这一眼,这条黑龙的魂灵就已经出现在了斩龙台上,一个巨大的龙头匍匐在吴承天的面前,露出下颌不带鳞片的脖颈。 “滚!”外间的黑龙王这一刻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由内向外的恐惧,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已经无暇顾及其他,衣袖猛地向着唐玄宗挥了过去,这一挥怕不是有千钧之力,唐玄宗这种养尊处优的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挡得住。 “陛下小心——” “圣上啊!” “……” 一些快赶到近前的太监们都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然而哭声随着唐玄宗的说话声又戛然而止:“朕乃天下共主,焉能让你这一黑皮妖怪欺之!”唐玄宗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而黑龙王刚才那一击不知怎么了,确确实实没有伤到他。 黑龙王看着眼前毫发无损的唐玄宗刚开始也有点吃惊,甚至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可他毕竟也是一条老谋深算的老龙,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表情中带着些愤怒。他大吼一声:“贼子,安敢欺我!”身形一摆,身后竟有一条张牙舞爪、杀气腾腾的苍龙龙首浮现。 黑龙王伸出拳头,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背后现出惊涛骇浪的幻象,数条巨龙在其身上翻腾出入,这正是黑龙王深藏不露准备留给独孤宇云的杀招——“舍身升龙拳”。一拳砸出,一条一爪银角龙以排山倒海之势砸中了李隆基的右肩,只听“喀”的一声爆响李隆基的右肩碎裂开去;一条二爪花皮龙将尾一摇,一道飓风卷过李隆基的右脚,强大的风力直接将李隆基的右脚给扯碎;一条三爪金角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中李隆基的脖颈,“咔嚓”碎裂之声不绝于耳;一条四爪银尾龙尾巴直接扫中李隆基的胸口,他整个胸骨都塌陷了下去;最后一条五爪金龙猛地朝李隆基撞去,他整个人如同稻草般的飞了吃去,整个人几乎就已经不成人形。 就算如此,李隆基软趴趴的横躺在地上,嘴里犹自含糊不清的说:“妖怪……妖……怪……焉……敢……欺我……” 见到这一幕,黑龙王实在是气极,手中又幻化出一杆黑色钢叉,直直的将钢叉从背后插穿了李隆基的胸膛,将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而在李林甫的梦中,吴承天终于收到了那个信号,他不再犹豫一剑挥下,一个硕大的龙头飞了出去。飞出去的龙头直接砸碎了李林甫的梦,让李林甫的梦境变成了一个摔碎的玻璃杯,而身处梦中的吴承天和老神仙都被承载在那碎裂的一块块玻璃碎片上,然后慢慢消失不见。 外间,唐玄宗的身上,正一脸愤怒的拿着玄色钢叉还把脚踩着李隆基身体上的黑龙王,头突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滚落下来,龙头滚落在地板上现出了原形,那是一颗几乎占满了整个二楼大厅,巨大而又狰狞的龙头形象。如此巨大而狰狞的龙头着实让人震惊,但此刻所有人们关注的焦点却并不在这里,而是之前被黑龙王钉死在地上的唐玄宗。不少太监抢上去就要扑在唐玄宗的尸体上哭泣。 吴承天回到现实的时候正好看见的是这一幕,他连忙高声制止道:“慢着!圣上龙体无恙,这是我那位仙友冒死乔装顶替的,莫要乱碰!”吴承天一边说一边将之前谢自然送他的那件法宝掏了出来,是一朵晶莹剔透的冬菊。吴承天摘下这朵冬菊上一片粉色的花瓣,往地上躺着唐玄宗的尸体上一扔,一道粉色的如玻璃墙般的屏障覆盖在了唐玄宗的身体之上,而躺在那里的“唐玄宗”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从身上的服饰到身形容貌都在变得不同。这个变化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半分钟不到躺在地上的已经变成了博平郡主。 虽然之前听国师那么说了,但是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众人还是感觉十分的震惊。反应快的已经有人回过味来:“我是说高大将军一直都不曾现身,我开始还以为高大将军另有要事,原来是这么回事!”在场众人竟没有一个为地上躺着的博平郡主的死感到惋惜。 “圣上驾到!”刚刚有人念叨高力士,高力士的声音就从一楼楼下传了上来。紧接着,高力士扶着真正的唐玄宗李隆基小心翼翼的跨过满地狼藉的楼梯,从楼梯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于是在场所有人,除了吴承天都对着李隆基行礼,就算独孤宇云也不另外,他只是没有跪下去磕头而已。 李隆基却是疾步冲到了博平郡主的尸体跟前,俯下身子一脸沉痛的表情说:“这是朕的孙女博平郡主!她仙术有成,知道朕要遭此大难,特以身为朕挡劫。而她的父亲,正是因为十二年前,朕被李林甫这奸臣蒙蔽了双眼,无辜被戮的太子李瑛。都是朕的错,朕要下罪己诏,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好孙女。朕今日恢复李瑛的太子称号,追封博平郡主为公主。” 当李隆基弯腰时,吴承天就掐了法诀撤了法术,粉色玻璃屏障消失,那枚粉色的花瓣就回到了冬菊花上。李隆基俯身本意是亲近博平郡主一下,顺便帮博平郡主合上犹自睁开的双眼,哪知他的手离博平郡主还有几公分的距离时,博平郡主的身体居然化作了一朵朵的冬菊花无风自动的飘了起来。李隆基哪里见过这个,一脸惊讶的看着冬菊花慢慢升上天空。当最后一朵冬菊花消失的时候,冬菊花消失的方向一道金光投射下来,落在之前博平郡主躺着的位置,好久方才散去。 众人又被这场景镇住,李隆基待那金光散去后良久方说:“力士,博平公主的后事一定要办好了!”说完,他转身时又瞥到了那占据大厅的巨大龙头,心头又跳快了几分,正准备离开这里,突然又有变故。大白天的突然刮起了一股阴风,二楼地板上有一块黑了下来,形成了一个躺着的黑色的门的造型,两个身材魁梧拿着锁链的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顶着牛的脑袋,一个披着张马的脸。他们也不看众人,径直对着黑龙王歪倒在一边那具无头的尸体扔出了锁链。众人就看见一个黑龙王身前模样的人被那锁链给套住。 这时不知是那牛头还是那马面说了一句:“黑龙王,你阳寿已尽,跟我下地府吧!” 那黑龙王的身体被这锁链困个正着,一直在那里挣扎,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任由着牛头马面将他拉进那个地上躺着的黑门里。唐玄宗看得分明,那黑龙王临走前一直拿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估计是记恨上他了。 第一卷结语 第47章 结语 似乎又干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呢~嘻嘻嘻,不过我不在乎! 市面上充斥着各种套路文、打脸文,我只是想讲我喜欢的故事,仅此而已。虽然写的是中国传统的神话故事,既然是传统的,我还是尽量还原了天宝八年那个时间节点的历史人物,无论是吃食、服饰、还是只出场了一两句话的小人物,比如说类似董大这种,我都力求做到有史可依。当然,若是资料查得不准确的,也欢迎大家指正。至于讲故事的方式,我大抵是不会改的了。如果不喜欢这种阅读体验的读者,我个人真心的认为也不必强求自己继续读下去,虽然本来就没几个人看,哈哈。 最后稍微透露一下剧情,第一卷是为了将整个故事铺开,斩黑龙是为了对应西游记之中魏征斩泾河龙王的剧情,引出后面的故事。第二卷的故事主要涉及的场景可能是地府,我说的是可能哟,我们下一卷再见。 第一章 拜山 第48章 拜山 “郎君,就算你再给我黄金万两我也不敢往前走了,到这里都是我看在郎君钱给得足的份上。方圆百里十几个村子也就我猎人熊敢走到这里来。那前面就是雪山妖的地界了,人过去了肯定没命。”一座云雾遮住了半山腰的大雪山的崎岖山路上,一位膀大腰圆背着弓扛着一杆长枪的壮汉对着一个衣着华美的贵公子正说着话,“你还是听我一句劝,现在就跟我下山回去,再好的雪莲也要有命采不是?而且我看您这一身行头,哪里是去采雪莲的?金城郡里的那些达官贵人都没您穿得精贵。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冒这个险可不值得!” 那贵公子听了猎户的话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不耐烦随手又从袖口里掏出了一颗亮闪闪的夜明珠:“算上之前的金锭,加上这颗,你走不走?” 猎户看着贵公子手中如小孩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眼中浮现出贪婪之色。他显得有些紧张的四下打量了下,扛着长枪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又松开,紧了紧又松开,似乎内心很有些挣扎的样子。 贵公子又不傻,自然能看出这猎户楞在那里不回话肯定是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财帛动人心嘛!他非常理解。但贵公子压根不在乎,依旧一脸不耐烦的问:“一颗不够,我可以给两颗,直到你觉得够了为止。只要你能带我找到这雪妖谷的入口,钱不是问题。你到底还走不走?” 听到贵公子的再次催促,猎户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他松开了之前紧握长枪的手,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也有点惋惜的情绪:“这钱不是我该赚的。” 贵公子显然没心情理会猎户为什么情绪突然低落下去,他一听猎户拒绝了他的要求顿时勃然大怒道:“你现在最好就给我乖乖继续带路,不要逼我用强的——” 贵公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猎户脸色突然大变,就地一趴,什么都不顾的直接顺这坡路滚了下去。要知道他们一边可就是悬崖,这山陡得很,山路崎岖但勉强能走,坡路旁就都是悬崖了,这么直接往下滚不亚于直接跳崖吗?贵公子也被这猎户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蒙了,稍微愣神了那么一小会,就听见一个悠扬歌声从他们要去的那个方向的尽头传来:“大王叫我来巡山,抓个猎户做午餐——” “咦,又是那个猎户,该死的!又让他跑了,这家伙是狗鼻子吗?总能提前闻到我的味道。”唱歌和说话的这位都是个两三米高,长着个巨大的鹦鹉脑袋的妖怪。显然猎户滑下山坡的动静被这个妖怪给看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激怒了它,所以它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山道上的贵公子,反而打算先将那个屡次从它手中跑掉的猎户给抓回来。 “就因为这破猎户,弄得俺被乌鸦那厮给嘲笑好几次了,太损我鹦鹉将军的名头了!这次可不能再让你给跑了。”这鹦鹉头人身的巨汉抬起了它那巨大的鹦鹉脑袋仰天长啸,这啸声尖利无比、裂空穿云,一道青色的毫光随着这一声长啸从鹦鹉将军嘴里喷出,转瞬就化作一只青面獠牙的青狮向着那猎户跌落的方向奔去。 这猎户也不是真的跳崖,他能在这妖怪频出的大雪山中来去自如自然也有他的生存之道。小心谨慎是一方面,另外他鼻子天生就比一般人要灵得多,他之前遇到过一次这个“鹦鹉将军”,那次的遭遇让他险些丧命,要不是这妖怪顾及着吃其他人,他还真逃不了。自那次以后他就记住了这个妖怪的味道,后来有几次老远他就直接往山崖下滚逃过了一劫,这次他本想也不例外,哪知却是激怒了那妖怪。猎户滚下山都滚出了经验,甚至知道哪里会有几个凸起的小沟,哪里该护住脸,哪里该攀个手。果然,这次也在他自己滚过的第四条小沟后,熟练的用长枪扎进了这里土石里,勉勉强强让自己停了下来。只是这次猎户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见一青毛狮子从天而降,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一口咬下,猎户整个脑袋都被咬了下来。 那狮子又化作一道青光被鹦鹉将军收回到口中,可那贵公子不但不跑反而迎了上去。他走到鹦鹉将军面前夸道:“真是涨了见识,原来这就是大雪山的‘魔兽吞天’之术,果然名不虚传啊!” 鹦鹉将军一吸将那猎户脑袋吸进了自己肚里,见贵公子这上来套近乎的模样也是觉得有点奇怪,问道:“你这个人难道不怕我也吃了你么?” 贵公子哈哈一笑伸出手来,只见这手很快就化作了一条极为粗壮的龙爪,光一个爪子就要比鹦鹉将军的身材还要大,那爪子上吊着一颗被火焰包裹着的五彩宝珠。贵公子将宝珠在这鹦鹉将军面前晃了一下就收了起来,手臂又恢复了原状,对那鹦鹉将军说道:“让这厮带路本来就不打算放着他活着回去,被你吃我吃都是一样。我乃东海龙宫龙太子敖震,特来大雪山给大鹏明王送宝来的。宝物刚才你也看到了——如意摩尼珠,佛家至宝。还劳请鹦鹉将军帮我通传一下。” 这鹦鹉将军一听到对方自称是龙太子,又看到了他方才显露的那一手,连忙向敖震垂下了他那巨大的鹦鹉脑袋,恭声说:“原来是龙太子驾到,来、来、来,随我上雪峰拜见孔雀公主。”说着,鹦鹉将军从手中变出一张地图来递到了龙太子的手中,“明王大人在大雪山设了禁止,没地图谁也别想进来。您手持这地图,方能与我一道飞入这大雪山中。” …… 月宫,太虚幻境之中。 吴承天如今一头的秀发发量已相当可观,束发也只能束一部分,仍有不少垂到了肩上。只听他念了一声:“长!”他脑后的青丝就疯长起来,长到如黑色的地毯般一直铺到了地上,仍在疯狂的不停往前蔓延着。 “舞!”吴承天又轻喝一声,就见地上的黑发结成一绺一绺的,如麻绳、如长鞭,然后开始在空中挥舞起来,有的独自操练,有的却互相抽打起来,一招一式皆有玄妙,痴梦仙姑的绝情鞭法被这些数不清长发结着的鞭子演练得淋漓尽致。 此刻吴承天的头发如群魔乱舞,若是有人看到肯定会被吓倒,但太虚幻境本就是一处由心而生的幻境,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只有自己知道,旁人无从知晓。吴承天在太虚幻境用这种方法来修炼绝情鞭法学习的进度真的是一日千里。吴承天这次又是通过自身梦境中的“彼岸”为入口进入的月宫,并征得月望舒的同意后方才有机会在这太虚幻境中修炼。当然,这也跟痴梦这一派人丁稀薄有关,这个月宫这几代弟子里痴梦仙姑的传人就他一个。让吴承天比较意外的是,当他向月望舒提起谢自然的兵解时月望舒的脸上居然表现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而当他将谢自然与他说的话以及之后发生的事大致介绍了一遍时,月望舒还难得的开了口说:“不愧是活过了三会的小丫头,遇事就是跑得快!” 吴承天隐约能够听出月望舒的弦外之音,大约是说这谢自然不地道,见到大事将起自己先一步提前兵解开溜了。虽然从月望舒这里听起来似乎谢自然对他所说的九世转世这一世需要提前兵解只是一个借口,但吴承天也不太在意,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吴承天没听明白月望舒话里的“三会”是个什么意思,好像是一种他不太了解的时间称呼,于是他干脆问了出来:“掌门,这三会是什么意思?” 听吴承天这么问,月望舒看了吴承天一眼说:“你身为月宫弟子,基础知识还是浅薄了点,有时间也多看看书。太虚幻境里有十四柜‘典籍’方面的书,你想着‘典籍’二字的柜名它就会出现的。”说到这里月望舒稍微顿了顿又继续说,“元会运世是我们纪年的方法。所谓一元复始,一元十二会,一会三十运,一运十二世,一世有三十年。对应你们人间的一年,一元即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啊!原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是这么来的啊?我是说老神仙告诉我玉帝历经了一千五百五十劫,每一劫都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我当时还在想这什么劫,一劫这么长时间,原来出处在这里啊!”吴承天突然想起之前老神仙在斩龙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月望舒闻言点了点头:“每一劫必将天崩地灭,所有一切都将毁灭,神仙也难逃,然后再周而复始。非大能无法脱离此劫,除非你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作为一个拥有了现代灵魂的吴承天所思考的内容和月望舒所想的又有所不同,吴承天更倾向于将这些内容理解成为一个更加先进的文明,或者说比人类文明高了一个或者几个维度的文明。特别是在和老神仙有过那番对话之后,吴承天更加认为这玉帝很可能就是老神仙口中那一批意外降临到地球中的外星人之一,不然怎么可能活那么久。不过这些东西他也就只是内心里想想而已。 说回到正在太虚幻境修炼的吴承天,在太虚幻境中他无法像在彼岸中的自己,可以分身无数各学各的。所以他并非将时间都花在太虚幻境之中,特别是当他发现他在太虚幻境中扫过一眼的典籍在彼岸之中也同样能够具象出来后,他除了修炼绝情鞭法和冷月凝香舞这些需要实际对战的功法外,基本都很少来月宫了。这一次正是吴承天感觉到自己的绝情鞭法修炼到一定程度了,需要检验一下自身所学才过来的。 演练完毕后,吴承天又在太虚幻境中梳理了一下自己目前所学,刚翻开典籍柜准备补一点文化课时,就感受到外界的动静。他迅速退出了梦境,现实里的吴承天睁开了眼睛。屋外传来敲门声,三声过后,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宫里的派了人来请大人,来的公公正在大厅里候着大人呢!” 吴承天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暗道:“终于还是来了。” 因为有老神仙之前专门埋下的伏笔,跟他详细聊了泾河龙王被魏征梦里斩掉脑袋的故事。而老神仙之前埋了那么多伏笔就是为了斩龙这事,所以这事只能是个开始。吴承天本以为会跟西游记一样,很快就会又黑龙王的鬼魂去唐玄宗的梦里闹腾找他索命,说不定这唐玄宗也得跟唐太宗一样下一趟地府呢。结果一个月快过去了,博平公主豪华的葬礼都折腾完了,唐玄宗最近依然在华清宫跟着杨贵妃一起厮混,精神得很。他似乎又将那箴言放在了脑后,可能是以为平息了李林甫的事,这箴言上面所写的内容就不会发生了吧。至于李林甫,人没死,只是像是大病了一场。唐玄宗居然也没有如何惩罚李林甫,官职保留只是要求他回去闭门思。杨国忠居然比历史上更早一步得了宠,现在在朝廷里颇有点小李林甫的意思。但相比李林甫,杨国忠的办事能力就差多了,现在朝廷官员感觉还不如李林甫在的时候呢。 “好的,跟他说我这就出来。”朝廷中的烂事吴承天不管,他也管不着。正所谓“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吴承天现在琢磨的是如何应付接下来的事情。如果唐玄宗的魂魄真的被拘到了地府里,他可没有办法去救。就这个问题,吴承天还专门咨询过专业人士和各种典籍。 所谓专业人士就是他那个便宜师傅素娥,别看素娥想事情说话都有点一根筋,但知道的东西还真的挺多的。本来吴承天是想找月掌门的,可最近月望舒好像很忙的样子,平常他根本就见不到,也就出了那事后再回月宫时第一次遇见了,后面他根本遇到过。不过无论是素娥还是典籍上都明确表明了,凡人只能以魂魄入地府,而以魂魄入地府的最基本要求就是能出窍。可这一点吴承天就很难实现,他入梦都是通过彼岸实现的,本质上他的魂魄一直都在他身体里。不知道是不是他对于彼岸的依赖性太强了,离开了彼岸吴承天也试过,魂魄一动不动,就更别说出窍了。就算出窍的问题再次利用彼岸解决了,但下地府还有其一套特殊的流程。 第二章 噩梦 第49章 噩梦 大明宫,含光殿。 吴承天正在听唐玄宗在那里叙说自己昨晚所做的噩梦。之所以不在兴庆宫说这些事,还不是因为兴庆宫唐玄宗最喜欢的花萼相辉楼被黑龙王一口气给掀翻了顶,现在整个花萼相辉楼都在翻修当中,唐玄宗自然也没法在那里住了,所以干脆搬回了大明宫。 “朕昨日梦到了之前被仙师斩杀的那头黑龙王的魂魄,他毁了朕的花萼相辉楼,他居然还敢找朕……找朕索命!”唐玄宗迟疑了一下,方才说出最后四个字。 最近大祭之日所发生的各种超出老百姓想象的事情都变成了不同版本的神话故事在民间流传,传得最广、最多的版本就是“说梦师吴承天受五方天帝之托梦斩黑龙王”,这是将之前吴承天和谢自然在南郊圜丘云头上弄得那一套障眼法也装了进去,至于谢自然也不是没有“博平公主登仙救王”的版本,只是人们对于之前的博平郡主了解甚少,流传得就更少。不过结合吴承天来到长安后的种种变故,人们更加确信黑龙王是吴承天在梦中斩杀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像是亲眼所见一般。但关键是这流传出去的版本更真实所发生的事情居然还对上了,这就离了谱。 “陛下且莫慌,还请躺下歇息片刻,待我入你梦中一观便知。”吴承天脸色平静的对唐玄宗说。 唐玄宗听闻脸上的表情立刻舒缓了下来,一边就着床榻躺了下去,一边脸上还带微笑的说:“有仙师出手我就放心了。” 待唐玄宗闭上双目,吴承天抬头看了看犹自守在一旁的高力士,对他说道:“接下来就有劳高大将军了。”说完也径自坐直了身体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看似在闭目养神一般,实际上吴承天早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彼岸之中。他入梦前还不忘手掐入梦诀,将入梦诀的法术弹入了唐玄宗的眉心。只是法诀无影无形就算伺候在唐玄宗身旁的高力士也毫无察觉。 这次进入李隆基的梦里吴承天一抬眼看到的还是芙蓉帐暖,李隆基正在和杨玉环滚床单呢。吴承天倒是没想到李隆基临老了心思全都在这方面了,梦里还要继续缠绵。难怪唐朝从他而始盛极而衰,一个安史之乱就打掉了老李家几世的经营。这两人的画面有点少儿不宜,而且太过刺激让吴承天莫名觉得有些不适。吴承天最近修行之后做事都从心而行,朝着两人滚床单的方向信手一抹,两人身上就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朦朦胧胧的如在雾里。就算这样,吴承天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了方才杨玉环性感有致、肌肤生光、满脸春色的样子。就这么一个念头,已经让吴承天有些灵气运转不畅,差点被梦境给挤出去。吴承天迅速压下中心绮念,梦中的身形才稳定下来。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吴承天不得不暗自感叹:修行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微心猿意马就会出大麻烦。看来以后还要多多警惕红颜祸水和各种欲望。 在经历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后,吴承天更是谨守本心,安静的在李隆基的梦中修炼,等待着黑龙王魂魄的出现。 黑龙王的魂魄并没有让吴承天等多久就出现了,样子大致还是保持了黑龙王活着时的人形样貌,只是不再拥有实实在在的身体,更像是一个投影出来的影像。黑龙王的魂魄一出现唐玄宗李隆基梦中的场景都变了,杨玉环不见了,连床斗没有了,唐玄宗也不再是赤身裸体,他穿了一身龙袍,歪坐在花萼相辉楼“秃顶”的二楼上,旁边还有当时那一颗被吴承天斩掉的巨大的龙头。黑龙王的魂魄紧贴这唐玄宗,对他唐玄宗耳边吹气似的,恨声说:“唐玄宗,我死得好惨,我死得好惨……” 吴承天在旁边听得这像极了鬼片里面的台词对白的话有些无语。泾河龙王被魏征砍了脑袋,找李世民算账那是说得清清楚楚,到黑龙王这里也太敷衍了,就跟失了智的寻常厉鬼差不多,完全没有了他曾经是黑龙王的气度与说辞。 “难道那老神仙没跟地府的沟通清楚,还是说这地府出工不出力、阳奉阴违,弄了个假的装成黑龙王魂魄的样子?”吴承天一边寻思,手里也有了动作。他左手掐了个“迷魂术”的手诀,心里则默念着三清字诀。迷魂术是月宫仙法,三清字诀则是他从典籍上看到的最常用也是最好用的驱鬼方法。 迷魂术吴承天并没有第一时间甩出去,而是嘴里默念出了三清字诀中“清”、“宁”、“静”三字中的第一个字“清”。“清”字诀在心决和右手手诀的配合下,化作一圈圈带着白色光晕的涟漪以吴承天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荡漾开去。扫到那黑龙王的魂魄时,那黑龙王的魂魄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就如同被黑板擦擦掉的粉笔字迹,先是整个身形都混成一色,然后慢慢的被擦拭干净。 “就这样消灭掉了?”任务完成得过于简单,让吴承天生出强烈的不自信感来。他越发相信自己之前的推测,黑龙王就算变成了魂魄也绝不可能只有这么弱。但现在不是琢磨这事的时候,他还得出去给唐玄宗一个交代呢。 吴承天退出了梦境,一边继续闭目坐在椅子上等待唐玄宗从梦中转醒,一边在琢磨这个事:如果按照之前西游记的剧本本应是黑龙王把唐玄宗折腾去了地府,而现在这地府不知道是糊弄还是哪里没有协调好,折腾出这么一个虚有其表的黑龙王的魂魄,还被他给轻而易举的给打发了,那后面会发生什么呢?要不之后哪次入梦的时候召唤老神仙出来问问?一想到老神仙,吴承天也有好些日子都没联系他了,自老神仙帮他开了斩龙台助他斩下了那黑龙的脑袋之后,吴承天就再没见过老神仙。主要是吴承天最近声名太盛,不到皇亲国戚这个档次的人都不敢随便找他解梦。偶尔有那么几个国公、娘娘找来,吴承天入梦也发现都是自己能解决的小事,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去召请老神仙过来帮忙。 “爱妃,爱妃……”看来唐玄宗的春梦还意犹未尽,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爱妃。 见唐玄宗好像要醒了,为了避免他在吴承天面前失礼,高力士朝身边候着的宫女挥了挥手,那宫女立刻上前将早就准备好的热水和毛巾端至唐玄宗的榻前,用手拿起盆里热毛巾给唐玄宗敷脸。看着宫女给皇上敷脸,高力士则在一旁提醒说:“陛下,您醒了?吴国师正在为您解梦呢!” 在热水的刺激下,唐玄宗很快便清醒了过来。这次没有谁给他清洗记忆,唐玄宗很快就记起了梦中所发生的事,一脸的喜色溢于言表:“国师可是为朕将那妖怪给除了?” 吴承天含笑的点了点头。不过,为了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做铺垫,吴承天特意这么跟唐玄宗说:“这看似如黑龙王魂魄的鬼怪在我手里感觉实则不堪一击。这鬼来历颇不简单,我觉得可能与地府有关,这里面恐怕没那么简单。女子阴气重,陛下若不想无端游一趟地府的话,保险起见,我觉得陛下最近还是少近女色为妙。” 听到这里唐玄宗露出迟疑的表情,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我不行房事,只与贵妃听曲弹琴如何?” 吴承天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唐玄宗见吴承天如此态度面现难色,最后还是一边对着身边的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一边说:“力士啊,最近我身边服侍的都换成太监。然后再跟贵妃说一下,我最近政务繁忙,等过了这一阵再去看她。” “诺!”高力士在一旁应声答到。 吴承天看自己的事情也交待完了,起身跟唐玄宗行了个礼说道:“陛下要是没别的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唐玄宗点了点头。吴承天刚起身,唐玄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开口道:“朕前日梦到了则天顺圣皇后,她在梦里告诉我了一件事,似乎还挺重要的,可我醒了以后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了。国师既然来了,还劳烦国师帮我看看,顺便告诉我到底是件什么事。国师,又要劳烦你了!” 吴承天摆了摆手说:“无妨。既如此陛下也不必再睡了,我与陛下搭个手就好。”说着径直走向唐玄宗的榻前。 唐玄宗听吴承天如此说就将本来睡回去的样子改成了靠在床上并伸出了右手。吴承天则在唐玄宗床边坐下,伸出了两根指头搭在了唐玄宗的右手上。 有了唐玄宗的介绍,吴承天通过彼岸跳转到唐玄宗的梦中后掐指拨弄了起来。随着吴承天手指的拨弄,唐玄宗梦境的上空像是突然有个巨人在吹泡泡一般,一下子凭空多出了好多巨大的、五颜六色的泡泡。每一个泡泡那如同镜子般亮到可以反光的表面上都有影像在滚动着,吴承天在这些影像中快速的寻找起来。唐玄宗口中的则天顺圣皇后很可能就是历史上的武则天,吴承天虽然不知道武则天长什么样子,但知道了她的身份其实就很好找。他很快就在这么多气泡中找到了一个长得珠圆玉润,一身雍容华贵,气质端庄严肃有点男性化的女人。吴承天看到这个女子后,二话没说就化作一道清风钻进了这个气泡之中。 一进入梦境就看见唐玄宗李隆基跪在地上,而刚才那个女子则坐在皇椅之上对李隆基说着话:“孙儿啊!我感觉到你即将有祸事临头,特意找了一位高人帮你。这位高人你也见过,就是张果。我活着的时候找过他,那时他假死不见我。现在他可无法假死不见我,我告诉你他的所在,你去寻她,他自会帮你。我就在……” 梦境中武则天的话说到这里就没了声音,但吴承天依旧能看得见她的嘴巴在动。吴承天想了想手中掐出了一个“萌头诀”对着武则天甩去,“萌头”是吴承天最近在一些神仙典籍中看到的,意为预先感知一些事情,吴承天将它融入了自身所学的“回梦心经”之中,研究出了这么一个“萌头诀”来。这是吴承天第一次对自己以外的人施展,还是梦中之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哪知“萌头诀”一经施展效果便已显现,武则天说话的声音又毫无阻碍的钻进了他的耳中。 只听武则天在说:“此去西行万里,有一座万寿山,山中有一个五庄观,那张果此刻就在那里修行。国师既已听到,我便去了。”说完,这武则天就化作一团云雾消散了。吴承天此刻也明白过来,这哪里是武则天,分明是有仙人通过武则天给他留的口信。 “万寿山五庄观?”这名字吴承天想不耳熟也不行啊,这可是西游记里人参果的所在,里面还有一个相当厉害的神仙——镇元大仙。这神仙可了不得,能得如来的二弟子金蝉子送礼,能得元始天尊的请帖上天听讲,而且听个讲四十八个弟子带去四十六个去旁听。好家伙,这是要把便宜都占尽啊!“这个张果怎么跑到五庄观去修行了?看来是个真神仙,难不成就是八仙之中的张果老?不过哪个神仙把这个信息留给他有什么用?难不成是要我去五庄观找这个张果老?我可去不了,我可没孙大圣那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功夫。”吴承天在自言自语中结束了这段梦境,回到了现实中。 唐玄宗见吴承天睁开了眼,急切的问到:“国师,可曾找到我祖母,她留下什么话了吗?” 吴承天也没有瞒着唐玄宗的意思,简单的将话语的内容告诉了唐玄宗:“你祖母怕你有难,跟你找了一个名叫张果的高人。并告诉你了这位张果现在居住的位置,让你去请他出山。” 第三章 疑案 第50章 疑案 吴承天倒是没想到唐玄宗对这个名字反应这么大。他一说,唐玄宗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诧异的大声喊道:“张果?跟叶法善一般,朕都封了国师的,在朕的宫里还住过好一段时间呢。只是没有叶法善那般听话,后来有一天就突然不知所踪了。罗公远那么桀骜不驯,走之前还知道跟朕留句话。这张果走得是毫无征兆,朕还派人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现在是躲在哪里去了?” “此去西行万里,有一座万寿山,山中有一个五庄观,那张果此刻就在那里修行。”吴承天将这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好,朕这就派人去找。”吴承天倒是没想到唐玄宗行事如此果断,这么快就应了下来。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见在这个年代行万里路并非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以现在的这个交通工具——马来说,算它一天日行三百里,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到,路途凶险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过这是唐玄宗自己的事情,吴承天不去想他,只是觉得传递这消息的背后肯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暗流在涌动,不然为什么会通过如此隐蔽的方式把消息传递到他这里。也许月宫那边可能会知道点什么,下次如果有机会遇到月望舒或者麻姑,倒可问上一问。 想到这里,吴承天就要打坐行功打算去一趟月宫。可还没等他回房,丫鬟就找了过来,说是又有访客。吴承天刚从宫里回来,谁找得这么准?吴承天抬头看了看天,差不多又是午饭时间了,难道是吕绍清来找他吃饭?应该不会。之前皇上赏赐给吴承天一个道观,吴承天干脆将这事全权交给吕绍清去处理了,没想到吕绍清对这事还挺上心。前阵子一直往各衙门跑手续流程,这几天又在郊区张罗着道观选址的事情,现在吴承天想见他一面都挺难。如果不是吕绍清的话那就只有曹雪阳了,吴承天在京城也没多少朋友。 正想着,吴承天来到大厅一看果然是曹雪阳,正端着一杯茶在那里喝呢,同行的还有一个人。这位可算是稀客,是那和吴承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叶白。觉得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只是吴承天自己。他只记得跟着曹雪阳那次去救赵奉璋时遇到叶白的场景了,其实花萼相辉楼与黑龙王那一战叶白也去了,但吴承天当时压根就没注意到一出场就被黑龙王给随手撂倒了的叶白。也正因为如此,叶白在吴承天心里的印象还是那个江湖人,是一个大侠式的人物。所以吴承天学着自己对于江湖人的理解,满面春风的笑着拱手道:“这不是藏剑山庄的叶大侠吗?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吴承天这一下倒是把叶白弄得挺尴尬,他归根结底还是百花谷的弟子,藏剑山庄的弟子身份只是帮他隐藏真实身份用的。好在一旁的曹雪阳开口帮他解释道:“叶白是百花谷的弟子,藏剑山庄的身份只是给李林甫调查用的掩护。不过他小时候确实也在藏剑山庄呆了好久。” “哦!原来如此。想必黑龙王之事他也出力不少啊!”吴承天顺着曹雪阳的话说道。 “哪里,哪里!这黑龙王可是被国师亲手所斩,我等哪敢居功。”这话叶白说得很客气,不过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黑龙王被斩首时叶白可是在场的,在他们看来吴承天斩了黑龙王的事八九不离十,因为除了吴承天外也没听说谁会入梦之法。更何况事后大家从庐山观李腾空那里得知这吴承天很可能是月宫痴梦仙姑的传人,这就更加坐实了是吴承天在关键时刻于梦里出手斩了黑龙王的龙首,才会出现现实里黑龙王的脑袋自己掉下来这么诡异的事情。 别说叶白了,在那一场与黑龙王对决里,公孙大娘、李十二娘、曹雪阳、李腾空甚至连剑神独孤宇云都觉得吴承天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这样一位大高手对自己这么客气,要不是叶白看吴承天的表情那么真诚,叶白都怀疑吴承天是在嘲讽他了。但叶白也是刚从百花谷出来不久,面对这样情况有点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好在曹雪阳对吴承天还算是有一点了解,知道吴承天这话里肯定没有别的意思,就连忙将茶杯给放下替叶白说道:“好了,都是朋友就别再客套了。叶郎这次来是有事相求于你。” “百花谷?”吴承天似乎想起了什么,“公孙大娘和她徒弟是不是也是百花谷的?” “公孙大娘是我师姐。”叶白答道。 “你们百花谷名不虚传啊,当真都是俊男美女啊!”吴承天闻言大赞道。 旁边又举起茶杯刚喝一口的曹雪阳,闻言笑到一口茶就喷了出来,而一旁的叶白也尴尬的摸了摸脸,这一下倒是把吴承天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一脸疑惑的看向曹雪阳问:“我有说错什么话吗?” 这次不等曹雪阳解释,叶白却抢先说:“没什么。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求吴道友帮忙。” 看叶白一副阻止自己问下去的模样,吴承天也就不再追问,又转向叶白说:“哦,是什么事呢?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那先谢过吴道友了!”叶白先向吴承天行了一礼,然后方道出了事情的原委,“我之前在赵太守家借住的时候结交了一位进京赶考的学子,今年他又未考中就返回家中苦读去了。哪知他刚回到家中就怪梦连连,不久前他的妻子被人所害,他妻子的哥哥就认定了他是凶手,将他交给了官府治罪。他最近才托人将帮忙的信送到我这里。以我对我那位朋友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杀妻之人,但这事我也是一筹莫展。我知道友玄法高妙,又擅长替人解梦,所以就厚着脸皮求到曹将军那里,让她带我来你府上求道友帮忙。” 吴承天略微思索了一下,先问了个问题:“你那朋友家离长安远吗?黑龙王的事情还未完全了结,我可能无法久离长安。” “不远,咸宁,就在长安边上。”说着叶白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符纸来,一边递给吴承天一边说:“这是我们百花谷的‘万花归海符’,是将‘百花仙法’中的‘万花归海诀’制符得来。” 看吴承天接过这一沓符纸,取出一张仔细观摩后,叶白接着介绍说:“这符咒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分种符和感应符两步。第一步就是种符,将法力注入‘万花归海符’之中,在你想要留下记号的地方种符,符咒便会融入那里。接下来你再去任何地方想回来的时候,只用施法感应该符的位置,然后在施法便可顷刻间回到那里。此符在各仙门的神行符之中都是出了名的方便,唯一不足的是,此符有距离限制不能超过三百里,超过了就感应不到了。” 吴承天拿在手里研究了半天也只是认出这符咒上少数几个符文的含义,就知道自己平日里在月宫看的那些符咒之书学的还是太浅薄了,远没有达到可以实用程度。叶白介绍的很清楚,几乎听完吴承天就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说白了,这就是他以前在某些游戏中用过的那种回城符,一用就可以回到你设定地点,有个着名的游戏将这玩意叫炉石。但这比什么炉石要好用多了,炉石就只有一个只能绑定一个地点,这“万花归海符”想绑哪里就绑哪里,可以随处记录想要去的地方。 这时一旁的曹雪阳也开口了,她帮叶白说话道:“这叶家阿郎是刚从百花谷出来历练的,出手又这么大方,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帮人家一把。” 曹雪阳的话吴承天肯定是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这“万花归海符”价值不菲,你就当是做过顺水人情,点头答应下来。于是吴承天点了点头问:“既然只是在长安边上何须送此大礼?这样我只收这一张,其他的你拿回去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吴承天一边说,一边将这一沓“万花归海符”又递了回去独留了一张在手中,然后运转法力一把将其捏碎。“万花归海符”随着灵气炸裂开来,就像是一朵在吴承天的手中绽放的巨大紫色花蕊,而吴承天也从中感受到了那个法力节点,并且这个法力节点直接就刻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像是瞬间多掌握了一门法术似的。 这一沓“万花归海符”其实是叶白临出门前师姐公孙大娘交给他的,交待他用此好好物结交一下这位国师。哪知人家只收了一张,而且还当场就用了。不过总比一张都不收强,没啥社会经验的叶白只好将他那沓“万花归海符”又收了回去,说:“救人如救火,道友要是无事我们即刻动身如何?” 吴承天点了点头,应诺了一声:“好。” “马我已经在门外准备好了,都是我地煞营中日行千里的良驹。”曹雪阳再次接口道。 吴承天闻言冲着曹雪阳哈哈一笑道:“果然还是曹将军了解我!其实还是和曹将军相处痛快,要是她一人过来,她早就将我拉上马边走边说了。” 曹雪阳看出了一旁叶白听到这话后的尴尬,猛地一推吴承天道:“快去你的吧!” 吴承天没有问曹雪阳为什么不去,要是能帮上忙她肯定会一起去。最主要的是,如今的吴承天已经今非昔比了,并不需要曹雪阳帮忙去充场面。果然,当吴承天道了咸宁赵奉璋早就把他当恩人一样的迎了进去。其实吴承天算不上赵奉璋的恩人,就他的是叶白和曹雪阳,吴承天和赵奉璋的交集其实是在他进入了赵奉璋的梦里,找到了谢自然。但可能是吴承天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连一旁的叶白都看得出来今天的赵奉璋多少有点曲意奉承的味道,跟吴承天说个话都恭敬得不得了。 “你朋友呢?我们先去见人,我入梦看看是不是有问题。”吴承天最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遇到皇帝那是没法,一个咸宁太守就完全没必要了,吴承天又没打算混官场。他理都没理赵奉璋,径直问叶白道。 赵奉璋确实应该感恩吴承天,不是吴承天回到大唐改变了历史,他早就被杖毙了。但真实的历史吴承天不知道,赵奉璋更不可能知道,赵奉璋此刻的内心是有点怨怼情绪的,但为官这么多年他这点城府他还是有的,人家都帮他把大对头李林甫给扳倒了这点面子算个啥。赵奉璋依旧满面春风的亲自带着吴承天和叶白下了大牢,找到了关押在里面的犯人——王子丰。 王子丰是一个年轻书生,从衣服和模样上看好像在牢里吃了不少的苦,皮肤看着还挺白净的,只是脸上像是没洗干净似的有点脏,垂着脑袋,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当他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吴承天身后的叶白时,眼神里顿时有了光,一把抓住叶白的右手,叫嚷到失声痛哭:“子章兄,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啊!我好冤枉啊,我真的是太冤了啊!你说我怎么可能做出杀妻之事?我怎么会是那种丧心病狂之人呢?子章兄啊……” 见王子丰这副模样叶白也心有不忍好言劝慰道:“我已从京城将天下闻名的国师给请了过来,你不是说事发之前你做了些奇怪的梦吗?你与国师讲讲,他或可入你梦中一探究竟。” 吴承天也接话道:“你莫急,是非曲直终有大白天下的一日。你且跟我说说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两人这么说,王子丰渐渐止住了哭泣开始讲了起来:原来这王子丰从长安回来,就连着坐了三个晚上的怪梦。梦里发生的一切他白天醒来后都记得非常清楚,而且内容非常奇怪,到了第四天他就有些害怕,没用那个枕头睡觉,结果起来妻子就被人杀了。因为是他回家不久妻子就死了,所以妻子的哥哥就怀疑是他杀了人,把他告上了官府,官府也觉得他嫌疑最大,就把他给抓了起来。 第四章 妖梦 第51章 妖梦 吴承天听完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问题可能出在在王子丰睡觉用的那个枕头或是那三晚所做的怪梦上。只是现在肯定没时间去王子丰家里检查那个枕头了,毕竟有怪梦作为指引,吴承天又是入梦高手,他打算先看看王子丰的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问道:“除了你换过枕头,这三天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王子丰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唯一要说的话,就是我们家的烛台裂了。我祖母、阿耶阿娘都信佛,家里有个佛堂,烛台就放在佛堂的供桌上,在我做完第三个怪梦之后就裂开了。” “你第四天做了怪梦没?”吴承天思索了一下,继续问。 王子丰摇了摇:“那晚我睡得很熟,什么梦都没有做。” “把手伸给我。”吴承天对王子丰说道。 王子丰虽不知就里,但还是依言将手伸了过去,就见对方像是郎中号脉一般将自己的手把住,然后突然感觉一阵困意袭上心头,眼皮子一阵沉重就睡了过去。 吴承天刚进入王子丰的梦里,迎面就有一股极大的腥臭之气传来。循着味道传来的方向找去,吴承天发现这股腥臭的味道就是从那一堆代表梦境的泡泡中,那三个最大的泡泡里传来的。吴承天看着这三个泡泡若有所思,给自己加持了“圆月诀”又施了一个“小隐身术”就化作一阵清风钻进了三个泡泡中的一个。 “小隐身术”并非月宫仙法,而是吴承天从太虚幻境中那些典籍中看到的一个法门。真正的“隐身术”属于地煞七十二般变化中的一个,就吴承天的道行还学不来。吴承天现在施展的着“小隐身术”实际上是三十六天罡法术中五行大遁的一个简易的变种,简单来说就是借助自己所擅长的法术,将自己和法术融为一体。擅长水法就与水融为一体,擅长土法就与土融为一体,吴承天擅长梦法自然与梦境融为一体。按理说“小隐身术”对于五行法术才有效,而梦境之法除开痴梦仙姑外,其他人并无系统的研究,也不在五行之中,但吴承天还就实验成功了。于是才有了他这次施展“小隐身术”入梦。 吴承天一进入这梦境,顿时大吃一惊。这梦裹着一层极为淡但面积不小的土黄色雾气,这腥臭之味就是从这一层黄色的雾气中散发出去的。因为吴承天施展了圆月诀的关系,看过去就是一片惨淡的黄光。 说到这圆月诀反映出来的不同颜色的光,吴承天还专门请教过他的那个便宜师傅。在传授知识这一方面,素娥还是比较靠谱的。她告诉吴承天圆月诀所看到的颜色有基础色即为红黄蓝,分别对应的是人地天。其中人有血气所以呈红色,地代表了土所以呈黄色,黄色里面又分为土黄和金黄,分别是妖和佛所呈现出来的颜色,天是蓝色的,所以天仙一般都呈蓝色。颜色不仅混搭而且颜色越深代表这个人实力越强。素娥发现呈紫色的基本上都是人仙,正好是蓝色和红色的混合;呈绿色的有魔是人与佛的混合,有怪是人与妖的混合,正好都是红色和黄色的混合;呈橘色的最有意思,这里的人最杂也最多,很多仙界大能居然都是如此颜色。 说完这个之后,素娥还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边跟他说,她还发现了一个秘密:“我记得我以前看过一个猴子,一开始它是土黄色,很深很深的那种,后来又变成了金黄色,最后居然变成了橘色。因为太有意思了,所以我总没忘。只是这猴子是谁来着?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当时吴承天听完印象就非常深刻。不光素娥的圆月诀向他重新普及了美术三原色的基础理论,更关键的是她隐约透露了这猴子本来就是个大妖的身份,这一下把那些看《西游记》的阴谋论者都给摆平了,为吴承天指明了一条看似正确的道路。这时吴承天突然想到,不知道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是不是也跟圆月诀一样,也能分出这么个颜色?不过靠颜色区别妖怪还是有点冒险,要万一这人要是个色盲那不是连是人是妖都分不出来了? 吴承天收摄心神,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这一片凄惨惨的黄光上,这黄光呈土色而且非常得淡,妖气看着体量大,只是从这色泽上看好像并不是什么大妖。尽管是个小妖,吴承天也不敢怠慢,他利用“小隐身术”小心翼翼的将身体隐藏在梦境的底色之中,不敢露出分毫。要知道黑龙王在老神仙嘴巴里也是小妖,但他知道若是自己跟黑龙王硬碰硬还不够塞人家牙缝的。好吧,这样说谦虚了点,但下场肯定不会比曹雪阳还有百花谷的三人强到哪里去。 随着梦境的深入,吴承天慢慢的脱离了黄色的包围,他看到了地面上的场景。从井然有序的田字格街道布局来看,这里应该是长安城的某个寺院。但显然这个寺院并不是吕绍清带着吴承天走马观花在长安城游玩过的那些个寺院之一,梦境中的视角迅速向着王子丰的方向接近让吴承天很快在寺院中找到了王子丰。此刻王子丰正捧着一本书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踱着步,一边走一边高声诵读着。单纯就这个画面感觉挺正常的,这应该是王子丰在京城某寺院学习待考的场景。既然王子丰说自己做的是怪梦,那么现在肯定只是一个开始,吴承天在一旁安静的等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王子丰正读着书,突然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个人面容被打了马赛克一团模糊,身材比王子丰稍矮,只听他对王子丰说道:“子瞻,都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了,老闷在屋里也不好,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吧?” “明达啊,这两天都没见你人影,我还以为你找到更好的地方搬出去住了呢?”吴承天也不知道王子丰是如何看清这张打了马赛克的脸的,不过听王子丰的口气,这人应该是之前与王子丰在这里合住的学子。 那人又说:“我前两天去找了我的一个同乡,他说有门路攀上李林甫,我就在他那边等了两天,今天这不有结果了吗?我第一时间就过来找你一起同去。” 听到李林甫的名字,王子丰面露犹豫之色道:“李林甫口碑不好,我还是不要去了。” 那位字明达的学子却说:“名声重要还是考取重要?进士科可是天底下最难考的。优秀的才子那么多,可每次就发放那么几个名额,你觉得这次你能考上吗?既然我们找不到终南捷径,能走通李林甫的门路也是极好的。只要能考中了,你管他是李林甫还是王林福。”说着说着那人就不由分说的扯着王子丰出去了。 吴承天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跟过去而是等了等,因为他方才看到王子丰将书放在桌上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没看清具体是什么所以不敢妄动。就等了一会的功夫,吴承天就看见从王子丰的枕头里钻出来一只硕大的,如小猪般大小的老鼠,这老鼠头上还顶着一张女子的脸。只见这怪模怪样的老鼠走到书桌前,将它那头上的怪脸贴在那书上来回反复的蹭,嘴里面还发出“唧唧吱吱”的声音来。这老鼠在这书上蹭了良久,嘴里的声音也慢慢变得奇怪,好像是在模仿人读书的声音,而且渐渐的越来越像。直到这老鼠终于发出像极了人类女子朗诵时所发出的声音时,这只怪鼠才心满意足的钻回了那枕头里。也不知这么小的一个枕头是如何装进这么大一头老鼠的。 待老鼠彻底没了动静,吴承天才驾驭着梦境迅速的再次向王子丰靠近过去。等吴承天再次看到王子丰时,他身边的那位脸上打了马赛克的室友早已不知去向。此刻街道上人山人海,不知道是有什么集会还是庆典之类的事情,人们拥挤着向着一个方向行去,而王子丰也被人群裹挟着往那个方向走。王子丰显得很抗拒,明显着不想往那个方向走,但突然这边来一个人撞一下,那边来一个人撞一下他,后面还不知有谁在推他,他就这样被人推推搡搡被迫着往前赶去。 王子丰被撞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等他站稳了身子往前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他不知不觉竟然已来到了一顶花轿前,周围都是送亲的队伍。王子丰赶忙向一旁闪去,哪知旁边围满了人竟不让他出去,一等王子丰走到围观人群的跟前就有人把他向花轿的方向推去,急得王子丰大喊:“人家迎亲我又不是新郎,你总把我往里推干嘛?” 哪知王子丰话音方落,就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几个人将王子丰给围了起来,有人负责按住他,有人则往他身上套新郎的衣服。这些人力气好大,王子丰根本无力挣脱。几个人胡乱的将新郎服套在了王子丰的身上,穿得颠三倒四的新郎官的帽子都弄反了,几个人也不管就匆匆离开了。王子丰还没来记得将这衣服给扯下来时,人群中又钻出一人,这人身后还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马前头还用红绳绑了个大红花。这人来到王子丰跟着也不开口说话,拽着王子丰就往马上提溜。这人力气也大得惊人,王子丰虽然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但好歹身材摆在那里个子还是挺高,就这样被这人毫不费力的给一把抓了起来扔在了马上。被仍在马上的王子丰突然灵光一闪,连忙驱马慌不择路的飞奔了出去。围观的人有人反应过来想拦却没拦住,就让王子丰连人带马给闯了出去。 看到这里吴承天就被那巨大的泡泡给甩了出来,吴承天知道这意味着王子丰的第一段梦就这样结束了,他再进去看一遍也还是一样的内容,不会再有任何变化。梦境不是活物,它无法反应王子丰当时在做这个梦是外界所发生的事,所以吴承天即便再看一次,也看不到那花轿里的妖怪因为王子丰的逃跑后面的变化。不过好在王子丰说他连续做了三晚的怪梦,进入第二天的梦里应该还会有些收获。吴承天也不犹豫,圆月诀和小隐身术继续保持,他再次化作一道清风进入了第二个巨大的泡泡之中。 一进入梦境后,那一圈淡淡的土黄色雾气带着特有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而这一次吴承天早就做好了准备并没理会,而是第一时间直接循着梦境的指引找到了王子丰,王子丰正骑在一匹马上涉水过河,后面追着密密麻麻如一道灰色的洪流般可怕的鼠群,黑压压的一片只是望一眼都会让人心里发怵。王子丰将驱马过河也是指望借这河水能够挡住鼠群。不过他显然并不了解老鼠的习性,鼠群并没有在河边驻足不前,而是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跳进河水里继续追赶。王子丰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仅仅是回头望了一眼人都差点吓得从马上摔落下来,就像身后有一条死亡横线一般的从河水那头向自己这边蔓延过来,吓得他双腿不停的拼命夹马,促马狂奔。好在马儿还算听话,快马的速度哪里是老鼠能赶得上的,很快就一跃而起爬上了河堤又上了岸。 吴承天倒是没有想到王子丰的第二次梦境一开场就是这么大的场面,而且看着这马的模样依稀和第一次梦境最后他抢的那匹有点相似,难道这第二次梦境还是第一次梦境的“续集”? 正当吴承天猜测着,王子丰梦里的遭遇又有了变化。吴承天看见天上裹着的那层单薄黄雾往这个方向涌来,然后就化作了一股黄色的妖风将王子丰给卷了起来,摔落到马下。马被这妖风一惊,也吓得跑走了。 第五章 烛台 第52章 烛台 虽然这一摔并没有将王子丰摔伤,但他没了马单凭脚力又如何快得过身后的鼠群。尽管王子丰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并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跑了起来,但他时不时回头望去,那身后密密麻麻的鼠群还是感觉越来越近。正当王子丰快要绝望的时候,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鸡鸣声,本来昏暗的天空瞬间亮了起来,好像火红的太阳正从王子丰的脚边升起。而随着光线的越来越亮,王子丰身后的鼠群中明显有不少老鼠表现出了迟疑的模样,速度渐渐放缓。不过因为并非所有老鼠都是如此,速度的惯性让鼠群里一下子发生了数不清的碰撞。 王子丰现在看到的就是后面的鼠群乱成了一团,不少老鼠被撞得到处乱飞。当朝阳彻底从王子轩头上升起时,前排遭遇阳光的老鼠们突然集体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声音就像是很多人在同时发出惨叫一般。遭遇这一幕老鼠们反应各异,有的在慌忙后撤时跟还在往前跑的老鼠撞成了一团,而没往后撤的也不突然跑不动了,好像死了般的就那么软趴下来。阳光就好像一道警戒线,鼠群们无法越雷池一步。而且随着这条警戒线向鼠群奔来的方向蔓延过去,越来越多的老鼠开始往后撤去,同时也留下了越来越多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老鼠。 目睹这一幕,让一直处在胆战心惊的王子丰终于缓了口气,他也不再奔跑而是大口的喘着粗气慢慢往前走去,他只想远离这可怕的一切。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子瞻,你怎么跑来这里了?这荒郊野岭的好不安全!来,走快点,跟我回京城,李相还等着我们呢!” 原来是王子丰的那位字明达的室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再次出现,只是他的脸上依然打着马赛克,一团模糊。让吴承天更觉得有意思的是,这位王子丰的室友所骑的马居然就是刚才王子丰胯下被怪风惊走的那一匹。 王子丰看见室友,内心也是安定了些,将手伸给了明达。这明达个子不高,力气却出奇的大,轻轻一拉就将王子丰从平地上拉得高高跃起,让王子丰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身后。然后明达嘴里轻斥了一声:“驾!”两人坐下的马听话的调转马头,向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就在两人离去不久,天上那层薄薄的黄雾又分出一股向着地上拿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老鼠和正在往后跑的老鼠卷去。那些老鼠瞬间被这黄雾所包裹,变化出一个巨大的,气雾状的老鼠形象来。这老鼠跟之前从王子丰枕头里钻出来的那小猪模样的老鼠几乎一模一样。吴承天突然来了兴趣,借着梦境向上飘去,然后就看到这个雾状老鼠头上也顶着的那张女人脸,这张女人的脸上还有表情变化,她正表现得非常愤怒的样子。 雾状的巨大老鼠形象,还有那张被显化出来惟妙惟肖的女人脸不一会都消散不见了。没了观察的对象,吴承天也只好再重新跟上了王子丰的步伐。令吴承天比较诧异的是,吴承天一直飞到了京城才追上了王子丰,这也就意味着王子丰那匹马在梦境里的速度居然比吴承天飞得还快。这样一来,在吴承天眼里就很明显了,除了妖鼠外肯定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在为王子丰保驾护航,否则王子丰早就应该被那妖鼠给办了。这匹马甚至包括这个脸上打着马赛克的王子丰的室友,应该都是另外一股力量在梦境里的具现。 “有点意思。”不得不说王子丰梦境里所展现出来的东西是吴承天近段时间里入梦所遇到最有意思的。这里不仅有妖怪的影子,居然还有与妖怪对着干保护梦境主人的势力,还是有点东西的。 当吴承天赶上王子丰时,王子丰被他的那位脸上打了马赛克的室友带着来到了一处佛塔前,此时两人之前座下的那匹马早已不知去向。 “一会见到李相你说话要恭敬点,此次你若想高中全靠他的一句话了……”王子丰的室友一边走一边嘱咐着,王子丰脸上则挂着几分不自然,似乎很不适应这种走后门的方式。然而当两人走进佛塔后,迎面的却是一位老僧。 王子丰的室友似乎与这位老僧相熟,语气热络地说:“释严大师,这是我的室友王子丰。他就是我之前提到的此次考进士科的举子,想见李相一面,还望释严大师多多通融。” 那老僧闻言当胸合十,低头说:“老衲乃出家人,不方便过问这等事,还是施主自行解决吧。” 见老僧拒绝王子丰反而有些庆幸,他室友倒是急了:“大师,我知道大师一直在广求有佛缘之人,我这室友可是大有佛缘的。他从小信佛且不说,而且每次入睡后,我都能从他身上看到有佛光泛出,此等人才也不入大师法眼吗?” 释严大师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盯着王子丰,却是开口对那位室友问:“施主所言可真?” 室友猛点其头,言之凿凿的答道:“千真万确!” 释严大师瞪着眼睛眨不都眨一下的看着王子丰,问道:“我佛塔之中有一盏疑是佛祖留下的烛台。我寺僧人五千众,潜心向佛者不知凡几,然而任谁也无法擦拭干净那盏旧烛台。我寺从开寺至今已历经七代人,至今仍无人将那烛台擦净,不管你当时擦得多干净,那烛台到第二天必然会恢复旧观。若是施主能为我寺将那烛台擦净,求见李相一事绝无问题!” 王子丰倒确实有些佛缘,这个他听自己的爸妈说过,他出生的时候身上就挂了一串佛珠,问了稳婆,稳婆却说这佛珠是王子丰自己身上就带着的。这稳婆七里八乡非常有名,接生了不知多少家的孩子,该不会为了这点事而撒谎。而且这佛珠也无法从王子丰身上取下来,只要一取这佛珠王子丰就哭,而这佛珠在王子丰五岁时,父母带他去寺庙里还愿后就不见了。至于他室友说他睡觉后有佛光一事,王子丰倒是觉得不实,因为他从小到大都从未听人这么说过。但此时也不好拆穿于他,毕竟室友也是想给他帮忙。正当王子丰犹豫着要不要答应时,室友的手又在他背后捅了他两下。想想室友如此热心,王子丰实在不忍辜负了室友的一番好意,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王子丰跟着老僧进入了佛塔之中,这佛塔高十五层,光是攀爬到顶层两人都费了好一番功夫。佛塔顶层的空间并不大,除了佛像、供桌上的烛台和供品以及一个蒲团外别无他物。佛像光亮如新,供桌也非常干净,供品看起来也足够新鲜,蒲团也是新的,唯有那盏上面落满了灰尘还挂着一些蛛丝的烛台就显得特别碍眼,让人有种忍不住想给它弄干净的冲动。所以其实也不用释严大师介绍,王子丰已经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释严大师对身旁跟着的沙弥说:“将水盆和抹布放在一边,一会给这位施主使用。”然后又转向王子丰,深鞠了一躬道,“接下来就有劳施主了。”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清洁工具,然后从袖子里拿出几卷佛经来递给王子丰,“这些恐怕没有多少效果。如果施主清洁完了务必稍事等待,大概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施主就能知道此次的清洁到底有没有效果。施主若是无聊的话,老衲这里还有几卷经文可供施主打发时间。还望施主多费费心了!”说完这些,释严大师就带着沙弥离开了,然后整间塔顶就剩下了王子丰一人。当然,还有利用梦境作为遮掩隐身在一旁的吴承天。 王子丰看了眼地上放着的打满了清水的盆,将佛经放在供桌上,拿起搭在上面的抹布在清水里搓揉了一下便开始尝试着擦拭起这个烛台来。烛台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清理,上面的灰尘和蛛丝稍加擦拭便可以清除干净。就一个烛台王子丰没花多大一会的功夫,就将它擦拭得光亮如新。不过毕竟之前释严大师的话犹言在耳,王子丰决定还是稍微等待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变化。王子丰分别展开供桌上的几卷佛经先大致看了看,这三卷分别是《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宿曜经》以及《法华经》,这其中《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和《法华经》王子丰之前都看过,于是他便拿起《宿曜经》看了起来。 王子华果然是有佛性之人,佛经都能看得津津有味,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就是好半天,这可让一旁看着的吴承天觉得无聊死了。于是吴承天忍不住靠近了些,才发现上面居然都是草书,这肯定就不是原稿了。吴承天好歹在大唐高层待了这么一段时间,一些基本的东西都还是有了些了解,比如他就基本上没见过册装书,基本上看到的书都是以卷轴的方式卷起来的。佛经大多都是从天竺传过来的,大唐有不少高僧都精通天竺文字,所以原始的佛经都是天竺文。但大唐内能看懂天竺文的人并不多,于是就有了专门抄写经文的人,这种人叫“经生”,王子华现在看的这《宿曜经》应该就是经生抄录的,只看这草书水平还真不差。不过这要看跟谁比,跟张旭比那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吴承天品头论足想了一通有的没的,看王子华看得聚精会神,也凑在他旁边看了一阵,看了几眼就不想看了。吴承天这些日子一直蹲在月宫里看典籍,这《宿曜经》他看了一眼就知道讲的是占卜之道,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印度的占星术,里面内容非常的浅显易懂,应该是入门书籍。主要就是介绍了什么是七曜、二十七宿和十二宫,其中一些概念和吴承天最近看得一些典籍有所出入,但大体上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这东西王子丰怎么会看得如此入迷。 “咦?还真有这种事,这东西哪怕是在梦境之中也不是凡物啊!看来这王子丰的遭遇还很有可能与这东西有关。”原来吴承天无意间正好扫到了王子丰刚才擦拭过的烛台,不经意发现那烛台上竟然莫名又落了些灰尘,这一看就不是几日不打扫能落出的这么多灰。更为关键的是,当吴承天通过梦境感应这烛台,却发现这东西居然与外界还有联系。要知道这里只是王子丰的一个梦而已,是已经消失在过去的一段记忆,现实里还会有什么东西能跟这里产生联系?所以这烛台在吴承天的感知里顿时高深莫测起来。 吴承天也懒得继续无聊下去,他催动梦境,变化立生,不知哪里突然吹来一阵风让王子丰遍体生寒,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视线从卷轴上移了开去,正好看到一旁的烛台。 “啊!真有这种事,这可如何是好?”王子丰自然也看到了刚才吴承天所看到的落灰。这烛台是王子丰自己亲手抹的,这才擦干净没多久就莫名其妙落了这么多灰,怎么想也不可能,“难道是刚才那阵风?”王子丰差点就要被吴承天整出的幺蛾子给误导了,不过好在就算王子丰觉得是刚才那阵风捣的鬼也没有任何办法。 “先再擦一遍吧!”王子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只好将那些灰又擦掉。这些落灰很容易就差掉了,烛台再次恢复了干净,这让王子丰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不过有过这一次离奇的遭遇后,他不觉得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但转念一想,他本来就不是冲着走李林甫的后门来的,内心顿时又变得安定下来。于是,王子丰再次坐下来安心的看起《宿曜经》来。 这一下又将一旁的吴承天给整无聊了。正当吴承天准备分心去修炼个功法的时候,他突然有所触动,眼神向那烛台瞟去,就见那烛台之上突然飘出氤氲的霞光。这烟雾腾起的速度很快,瞬间就将王子丰整个人都罩了进去,吴承天眼神一凝赶紧也跟着钻了进去。 第六真 鼠妖 第53章 第六真 鼠妖 当吴承天进入这一片氤氲的烟霞之中后,发现已经是换了个地界,之前的佛塔早已不复存在,甚至这都已经不在长安了,而是不知在那座深山的古刹之中。王子丰也不再是那个进京赶考的举子,而是化作了一个小沙弥的模样正在小心翼翼的擦拭一个烛台。要不是梦境的指引,吴承天都不敢相信这小沙弥就是王子丰。 烛台还是那个烛台,看来这王子丰是在梦里被这烛台拉入到了一个幻境之中。梦里幻境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之前吴承天找老神仙帮忙糊弄唐玄宗李隆基时也整过这么一出,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一个烛台居然就有这么大的本事,看来这烛台的背景还真不简单。小沙弥王子丰正擦拭着烛台,突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看到这女人的脸吴承天先是一愣,然后似乎若有所思的明白了什么。这张女人脸吴承天之前见过,就是那鼠妖头顶上顶的那张女人脸。 女人似乎认识王子丰化作的小沙弥,笑着对他说了些什么,但是梦境里并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吴承天听不到并不代表那小沙弥也听不见,小沙弥听到女人的话后抬起头来,那表情似乎挺高兴的,扔下抹布跟着那个女人就下山去了。女人临走前,似乎还向着一个墙角看了几眼。两人刚离开,“咯噔”一声响,女人看过的那墙角位置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木头滴溜溜的滚了出去,露出后面一个黝黑的小洞,一只小老鼠从那个小洞里钻了出来。这小老鼠熟练而又敏捷的几个纵跃,从凳子到供桌再到烛台上,然后将小脑袋埋进那烛台的灯油里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可没喝几口这小老鼠就喝不动了,摇头晃脑的直立起了身子,两只前脚高高举起只有后脚着地,竟是在学人一般的站立起来。吴承天也看出了不对,因为有一阵阵非常明显的氤氲霞光不断的从这小老鼠的身体里冒了出来。而小老鼠呢?则也像是一名酩酊大醉的醉汉般晃晃悠悠的开始迈起它的那两只小短腿,一步一晃的往前走,走得歪歪扭扭的。小老鼠没走一会身上的氤氲之气就散了,它那小眼睛露出一丝不甘之色,掉头又要去喝那烛台里的灯油。 哪知恰好这个时候,王子丰所化的小沙弥不知怎的突然又回来了,当他看见烛台上的小老鼠张大了嘴巴,吃惊的叫了起来。此刻在小沙弥的脸上不仅有愤怒、厌恶还有几分自责的表情。看小沙弥脸上的表情如此丰富,嘴巴一张一合还在那愤懑说着什么,想来刚才那声大叫和此时的声音都应该不小,可惜吴承天依旧什么都听不到。吴承天看见小沙弥随手抄起了手边的一根扫帚就朝那老鼠砸去。哪知那老鼠凶得狠,不但不怕反而顺着扫帚飞速的爬了上来,那双邪恶的小眼睛闪着凶光,张开嘴就着小沙弥的手就妖狠狠的咬一口。 不知何时小沙弥的身上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金光,那老鼠一口就咬在了这金光之上。这金光似乎也没有崩掉老鼠的牙,反倒让这老鼠更加恼怒,那邪恶的小眼睛都蒙上了一层血色,狠狠地盯着小沙弥,眼里似乎快要滴出血来。身子也陡然间变大,变得跟之前从枕头里钻出来的那头猪差不多大小,猛地跳起来,凶狠的向小沙弥扑去。 小沙弥虽然是王子丰所化,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却完全没有之前被鼠群追逐时的狼狈与害怕。小沙弥眼睛本来就大,此刻怒目圆睁,身外还浮着一层佛光,颇有点怒目金刚的味道。吴承天看小沙弥张嘴喊了声什么,看嘴型可能是“孽畜”之类的词汇,然后不慌不忙的弃了手中的扫帚,抬起手掌迎着鼠妖扑来的方向就是一掌拍出。 好家伙!这一掌真不同凡响。随着小沙弥的这一掌拍出的还有一道金光所化的,比小沙弥这巴掌大了近十倍的一个巨大的金色巴掌。这金色巨掌速度极快,后发先至直接迎面击在了这鼠妖的脑门上,将那鼠妖临空打了一个踉跄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接着小沙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头箍来,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这和尚念经果然比武力降服要好用得多,之前一直目露凶光、好勇斗狠的鼠妖此刻听了和尚念经,那小眼睛之中却流露出恐慌求饶之色。只见那小老鼠又变了回去,整个身子趴在地上那小脑袋不停的点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在磕头求饶。小沙弥却丝毫不为所动,拿着头箍就要往那鼠妖头上套去。这时突然又来了一人,就是之前与小沙弥说话并将小沙弥带走的那个女子。只见那女子对那小沙弥说了些什么,小沙弥听了女子的话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将头箍又收进了怀中。而再看了那地上的老鼠,眼中留出如蒙大赦般的神情,一溜烟赶紧跑回了那墙角黑黝黝的洞中。随着那只鼠妖钻进了洞里,那个圆圆的木头也跟着滚了过去将鼠妖的洞给补了上去,从外面看不出一丝痕迹。小沙弥看了眼鼠妖方才进去的位置,好像是叹了口气还说了些什么,可惜吴承天还是什么也没听到。然而就在此时,吴承天再次被梦境给弹了出来。 吴承天这次倒是没有想到第二次的梦境会在这个地方突然戛然而止,他忍不住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直接飘身进入了王子丰的第三个梦。 一入梦中,吴承天就发现这第三个梦与之前的两个都不相同,进去之后没了那一层薄薄的但范围很大的妖气,而且也没了之前的那小沙弥,王子华正安静的趴在烛台旁睡觉。看到这个场景,吴承天已经无力吐槽了,这已经是他数不清第几次看见有人在梦里睡觉了。 王子华不是关键,吴承天在看那个烛台。经历了王子华的这两个梦后,特别是第二梦最后王子华所化小沙弥与鼠妖的那一段,吴承天隐约把握到这个烛台才是王子华怪梦的关键。烛台从外观上看跟之前并没有多大区别,可能是因为王子华又睡了一会的关系,这烛台上又开始变得布满灰尘。但当吴承天往里面一看,他内心“咯噔”一下不淡定了。他看见了一滴灯油,一滴异常明亮且闪着氤氲霞光的灯油。这灯油在王子丰的第二个梦里时是绝对没有的。因为当时吴承天是看着王子华里里外外用抹布将烛台擦拭过两遍,两遍都没有看见过任何灯油。吴承天突然想起在王子华的第二个梦境里,他第二次擦拭完烛台后,烛台突然散发出了氤氲的霞光,就是这烟霞迅速弥漫将王子华裹了进去,吴承天连忙钻了进去才看到后面王子华化作小沙弥与鼠妖斗法的事。 “难道当时烛台所散发的氤氲霞光就是这滴灯油的威力?”就在吴承天思考的时候,王子华慢慢的从卷轴上支起了他那趴着的上半身。 王子华似乎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先是“咦”了一声有点疑惑的左右看了看,“我怎么突然睡着了?”然后他就看到又是满是灰尘的烛台,惊得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指着那烛台上的灰说,“啊!这不可能吧?我这一觉到底睡多久了?怎么可能烛台上面落了这么厚的灰?” 王子丰看着看看,觉得这烛台似乎有点眼熟,感觉也有点不对劲。过了半晌他才恍过神来,自言自语的说:“啊!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释严大师让我擦拭的那盏烛台吗?瞧我这睡得,一起来脑子昏昏沉沉的都不好使了,差点没把自己给吓出病来!”王子丰想到这里,把自己刚才激动的心又放了回去,长出了一口气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坐下来后王子丰看着烛台发了会呆才想起自己之前答应释严大师擦拭烛台的事,连忙又跑到一边将抹布搓洗了一遍,准备拿起烛台再擦一遍。结果王子丰把烛台往上一提,居然没提动,这烛台好像粘在了供桌上一般。之前那两次擦拭时王子丰都没移动过烛台,不曾想这次想拿起来擦居然没拿起来,这一来反而让王子丰来了兴趣。他暗想:莫非这烛台是个机关不成?想着想着王子丰手上就有了动作,只见他试着左右旋了旋烛台,烛台还真能被他旋动,但也只是表示烛台能转动而已,并没有触发任何机关。 “难道还有什么机巧不成?”见研究不出个名堂,王子丰一边老老实实的擦着烛台,一边喃喃自语道。擦着擦着,王子丰也发现了这烛台里居然还有一滴灯油,关键这灯油在氤氲缭绕之中隐隐有流光溢出,一看就知其不凡。 “宝物?佛宝?”说话间王子丰鼻头抽动,那灯油溢出的流光竟像是闻到了花蜜的蜜蜂般向王子丰涌去,氤氲之气也随之蒸腾而上向王子丰飘来。 就在这时整个佛塔突然都震动了起来,王子丰手佛塔震动的影响一个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烛台里那滴本来已经随着流光飘起来的灯油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又跌落回烛台之中。 “这是怎么了?”佛塔的震动似乎没有停止,王子丰挣扎着站稳了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推开身边的窗户。迎面就是一张巨大的老鼠脸正在冲着佛塔厉声尖叫,将措不及防的王子丰直接吓得又再次跌倒在地上。因为王子丰所处的是在顶层,空间狭小,这窗户起得并不高,从王子丰跌倒在地上的角度看出去视线更为的开阔,看得也更加清楚。在佛塔外,一只不知道多高的巨鼠此刻正着趴在佛塔外,脖颈的高度基本上就与王子丰此刻躺在地上的位置齐平,嘴巴正对着他,王子丰在佛塔里都能异常清晰的感受到巨鼠那如同拉风箱一般的气息声,一波又一波让他几乎快要晕厥的腥臭味随着巨鼠的呼吸透过窗户扑面而来,让王子丰难以忍受。他几乎用力了全身力气,奋力再次爬起将那窗户给关了上去。 吴承天自然不能如王子丰这般躲起来来个眼不见为净。他干脆借助梦境的力量飘了起来,如同毫无障碍一般的穿过了佛塔顶部来到了更高处,这一下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此时梦境中正在发生的事情:那巨鼠就是之前鼠妖,只是此刻的身体不知道暴涨了多少倍,比这座十五层的佛塔还要高大,说是通天巨鼠也不为过。这只通天巨鼠身形也不再是之前如猪般四脚着地,更像是人形化了,两只前脚抱着佛塔拼命的摇晃着。想来刚才王子丰在佛塔里感受到的那阵晃动就是这么来的。 这时吴承天听到从底下传来一声如春雷般的怒喝:“孽畜,还不放下佛塔!佛门净地哪容妖怪作孽!”吴承天向下看去,发现在地面上佛塔的正前方,那位释严大师还有王子丰的那位室友以及那匹马此刻都在那里,而发出怒喝的正是那位释严大师。而从吴承天的角度往下看去能清晰的看到,别说佛塔周围的方圆几里内,而是整个京城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老鼠,甚是恐怖。 却说这位释严大师一声怒喝之后就盘膝坐了下来,而王子丰的那位室友和那匹马居然都同时坐了下来。马坐的方式也很特别,与人不同它是前脚屈起后脚收回全身放松的趴在地上。这两人一马坐的位置构成了一个三角形,而一个烛台就是从他们这两人一马所构建的三角形的正中心慢慢凭空升了上来。吴承天借助梦境的力量看个分明,那烛台无论是样式还是大小跟王子丰在佛塔顶层擦拭的那一盏一模一样。当这烛台完全从老和尚的头中飘到了空中后,氤氲的佛光从烛台处向四面八方射去。这佛光并不强烈,反而如缭缭烟霞蒸腾而上,下方顿时有云雾升腾,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第七章 梦醒 第54章 梦醒 “这就是“烛台”的反击?感觉好像有点弱啊!”吴承天暗自在内心吐槽了一句,毕竟看鼠妖这边比十五层佛塔还高的巨妖化身和茫茫无边的黑鼠压城,光视觉上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汗毛直立。相比鼠妖的攻势那佛光和烟霞的存在感就太低了,有点蚍蜉撼树的感觉。 不过在吴承天想来,虽然不知道鼠妖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发疯,但从它之前的表现来看是一直都躲着烛台的,比如一开始王子丰的马赛克室友将王子丰拉走了那只鼠妖才出现,又比如鼠妖派了无数的小老鼠追王子丰时,也是那位马赛克室友出现后鼠妖就没有继续了。不知道这一次结果会是怎样,吴承天在一旁拭目以待。 吴承天本以为那雾气飘散开去是去对付城里那满地都是密密麻麻的小老鼠的,哪知跟他想象的不一样,那白雾没有落下去反而升腾起来,越升越高,隐隐将那佛塔给罩了起来。这烟霞看似滚动得很缓慢实际上铺展的速度极为迅猛,不过转瞬之间佛塔的下半身已经看不见了,被包裹在了七彩的烟霞之中。而不知是不是被这一幕所激,那通天巨鼠显得变得更加急躁、暴怒起来。只见它双手摇晃佛塔的力度和频率比之前都大了不少,看它努力往上拔的样子似乎要将这佛塔连根拔起。在通天巨鼠竭尽全力的摇晃下,佛塔也被摧残得不成个样子,数不清的瓦砾碎片往下砸落下去,有的甚至整个一面墙都坍塌着坠了下去。由于担心顶层王子丰的状况,吴承天还特意钻回去喵了一眼,却发现王子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骑在了那佛像上,而佛像则被那烛台给顶了起来,在烛台和佛像之间还有一层淡淡的烟霞将佛像托着,相当于佛像是立在空中的。所以即使是佛塔摇晃得再厉害,骑在佛像上的王子丰也没怎么晃,只是看着四周晃到快要垮塌的墙壁,王子丰还是难掩脸上的惊恐之色。 当吴承天再次飘到上空时,正好看到这通天巨鼠在仰天长啸,声音尖利刺耳,感觉耳朵都要被刺穿了。接着他就看到下面数不清的、黑压压的老鼠就开始成群结队的往佛塔这边冲过来。只是它们还没冲到释严大师三人跟前就遭遇了三人外裹着的七彩烟霞,这些个老鼠一闯入这烟霞之中就瞬间一动不动的瘫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但这些跟之前完全不一样,这些老鼠几乎没有一点犹豫,后面的又继续悍不畏死的往烟霞里冲去,一波接着一波,烟霞口子上一动不动的老鼠越堆越高,很快就堆起了一座由老鼠身体堆成的小山,这小山的面积还在不断的托大当中,很快就要蔓延到释严大师三人身前了。 且不说下面,只说那巨鼠仰头发出声裂云霄的嘶叫后,它似乎要放手一搏。巨鼠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口气将佛塔往上拔去,佛塔之中立刻有楼层被这巨力扯得稀碎,墙砖瓦砾纷纷往下坠去。按理说若是正常的佛塔,如此巨力拉扯早就给拔了起来,但这佛塔不知怎得如藕一般藕断丝连,佛塔塔身都断成好几截了,那佛塔还是连在一起不说,也没有被巨鼠扯着往上的迹象。那围着佛塔的烟霞继续向上,很快就冲到了这通天巨鼠抓着佛塔的两只前腿的位置。烟霞蔓过巨鼠的前爪,像是如火烤一般,巨鼠前爪被烟霞“烧”过的地方瞬间萎缩下去。 “嘶——”又是一声尖利的叫声,这一声可比刚才要凄厉多了。刚才那声只是尖,这一声吴承天可听出了惨。这一声不仅是惨叫,声音拖得还很长,原来是巨鼠好像在拼命了,拼着两只前爪慢慢萎缩也誓要将那佛塔给连根拔起。佛塔在这个时候根基也出现了动摇,有了点被拔起来的感觉。而这时,这七彩的烟霞化作了一盏巨大的烛台模样将佛塔包住,这升高了的感觉瞬间停了下来。巨鼠见此也是无奈的从烟霞之中缩回了自己那两只被“烧”得接近小了一小半的前爪。 “嘶嗷!”巨鼠再次嘶嚎,这声音听着尖利中又有一种决然。只见这通天巨鼠双眼通红,眼中露出绝望与愤怒之色,居然举头就往这被烟霞所化的巨大烛台包裹着的佛塔上撞去。 …… “怎么了?子瞻梦里到底出了何事?可是有妖孽作怪?”吴承天一睁开眼,叶白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巨鼠最后那自杀式的撞向佛塔,佛塔倒是没事,就是直接将王子丰的梦个撞碎了,吴承天也被撞了出来。那烟霞对巨鼠应该是有巨大的伤害,巨鼠撞这一下就算没死估计也受伤不轻。只是吴承天最后被梦境给弹出来前,他好像听到了很清脆的碎裂声,再结合之前王子丰所说的,这碎裂声很可能就是那个烛台真的被鼠妖这一下给撞裂了。 吴承天组织了一下语言对叶白说道:“他这三个怪梦确实与妖怪有关,是一只鼠妖,藏在他那睡觉的枕头里。不过不仅与妖怪有关,还与一件佛器有关,就是之前他提到的他家里那盏祖传的烛台。不过这些跟他的杀妻案并没有任何直接的关联,来看我们还是得去一趟他家里看——” 吴承天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白打断道:“这还用说,肯定是那鼠妖杀了子瞻的夫人。那鼠妖藏在枕头里,难怪这子瞻三日连坐怪梦,要不是有这烛台保佑他怕早就被那妖怪害了。结果连祖传的烛台都护不住他,三天后就裂了,第四天子瞻没用那枕头睡觉他妻子就死了。这不正是那鼠妖杀人的明证!”叶白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连一旁听着的赵太守都听得连连点头,“这妖怪害人,看我现在就去除了它!”叶白说着一溜烟就出去了。 吴承天内心其实也有点被叶白的说辞给说动了,不过叶白毕竟不是自己,他没有亲身经历过梦境中的事,有些情况不是特别清楚。吴承天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几个关键没有弄清楚,他还想等王子丰醒转过来再问问他。但这叶白万一闹出事来也不好收拾,于是他对一旁的赵奉璋说:“你府上也派些衙役去王家府上守着。” 吴承天见赵奉璋听了他的话却没有动静,顿时心里明了,知道这位太守是听到他们话语间提到了妖怪,害怕自己的人被那妖怪个吃了。他倒是没想到这位赵奉璋还愿意为下面的衙役着想,就又说道:“这叶子章曾在你家住过一段时间,你怕是不知道他并不是游侠儿,反而是得了仙法的道士。我怕他与妖怪斗得动静太大,你让那些衙役护着现场不让外人入内就行了,寻常小妖应该斗不过他。” 听吴承天这么说,赵奉璋立刻连声回道:“叶家阿郎居然是位仙人,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我这就派人去,这就派人过去!” 就在赵奉璋刚走,吴承天身边的王子丰就醒了过来:“咦,子章兄呢?” “他到你府上去除妖了。”吴承天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除妖?除什么妖?”王子丰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抢声追问起来。 吴承天看王子丰这态度心里一动,看来这事情并不如他梦里所见的那么简单。但他表面上一点不显,装作什么也没听出来的简单解释了一下:“哦!我刚在入梦后才发现你枕头里还藏着一个鼠妖,你这三个怪梦都是因这鼠妖而起,最后你们家祖传的烛台还因保护你被鼠妖给撞碎了。我跟叶子章说清楚这些,他就等不及的去你家里除妖了。” 听到这里王子丰的神情变得更加激动了,说出的话都有点抖:“鼠……鼠妖?国师确定是我梦里的是鼠……鼠妖?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那可不行!你现在还在坐牢呢。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如何能私自放你离开?我只是来帮你把事情调查清楚,可不是来帮你越狱的!”吴承天面色一板,果断拒绝了王子丰的无理要求。 由于三个梦里所发生的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连贯的,按叶白的那个逻辑也能说得通,但也仅限于说得通了,更事实相差还是有点远的。因为按照叶白的逻辑里面有几个点是吴承天感觉解释不通的。首先这鼠妖如果真是一直藏在王子丰的枕头里的话,它想要吃掉王子丰随时可以动手,想要杀掉王子丰的妻子也是同理,没必要等这么一个时间节点,除非有什么特殊的限制。而且在梦境之中,吴承天实际上发现这鼠妖从头到尾并没有直接伤害过王子丰。从一开始引王子丰当新郎,到王子丰套牌派无数老鼠追击,再到最后的率众鼠围京城、攻佛塔,鼠妖都没有对王子丰出过手。其次,就是这鼠妖与王子丰的真正关系到底如何?吴承天不认为只是鼠妖吃人,烛台护主这么简单。王子丰和鼠妖之间肯定有更深一层的关系。吴承天做出如此推测的原因就是鼠妖脑袋上顶的那张人脸,这也是让吴承天印象尤为深刻的地方。 一开始吴承天以为这张脸是这鼠妖自己的,它没化形完全就把人脸顶在了头顶。但这也有说不通的地方,那就是鼠妖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张脸,怎么还会顶一张脸在头顶上。更让吴承天在意的是王子丰进入佛塔后所做的梦中梦。那时王子丰化作了一个小沙弥,这个时候的王子丰曾和一名女子说过话,这女子的脸居然是和鼠妖头顶上的那张脸一模一样,更为关键的是在这一段梦中梦的片段中,这名女子和鼠妖之间似乎也有某种联系。这些都从侧面说明了,这里面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鼠妖和王子丰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但吴承天不知内情也仅限于怀疑,所以为了让王子丰吐出实情吴承天一边安慰着王子丰,尝试着能不能诱导王子丰说出真相:“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叶子章收仙人点拨法力高强,若只是除一个鼠妖的话问题并不是很大。” “当然前提是那鼠妖没有隐藏实力,真如我感受得那般。要是以你最后梦境里所变化出来的鼠妖做参考,再来几百个子章兄派也是白搭。”后面这一段吴承天肚子里腹诽的话自然没有对王子丰说。这也是吴承天放心叶白一个人过去除妖的原因,就他在王子丰梦境里所感应到的那一层淡薄的妖气而言,这鼠妖的实力并不强。按照之前吴承天所遇到的妖怪,别说和黑龙王比就算比那深海龙宫海底莽林里的龟丞相这鼠妖都差得远。至于梦境里鼠妖所展现的实力,那并不具备参考价值,因为梦境本身就有虚幻夸大的成分。 尽管吴承天如此劝慰,王子丰激动的情绪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好转,反而一个劲的恳求吴承天能够让他回家里看看,最后竟然伏在地上磕起头来。这磕头那叫一个认真恳切,没一会功夫额头上都红了,肿起好大一块来。见状吴承天右手一挥地上就升起一道云气来,王子丰再怎么也磕不下去了。 王子丰没法只好又哀求道:“国师,您是仙人,您一定又办法让我回家里一趟的。我真的只是回去看看,什么也不做。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吴承天仍自摇了摇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求仙就只是为了徇私枉法,我这仙也就白求了。” 听吴承天这么说王子丰都快急死了,脱口说道:“求仙不就是为了逍遥自在吗?一个牢房都出不去,如何逍遥自在?” 听了王子丰的诡辩吴承天微笑着摇了摇头:“此逍遥非彼逍遥。求仙求得是内心真正的逍遥,内心若有妨碍何处不是牢笼?若我放你出去而你又是真凶,那我岂不是让死者含恨九泉?招惹了如此大的因果,我又如何能逍遥得起来呢?” 第八章 隐情 第55章 隐情 见激将法不成,王子丰顿时又换了一法,只听他问吴承天道:“我从小念佛,深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国师当也有悲天悯人的心肠,为何就如此狠心,让我看着亲人死去?” 吴承天听到这里知道火候差不多到了,这王子丰应该是要吐露一些有用的信息了,于是故意佯装出一副不解的表情,问:“你这话说的好生无礼。我是应你朋友之邀过来帮助于你,又何来狠心让你看着亲人死去了?你非要与我分说个清楚不可!” “我那枕头中确实藏有一物,却不是那什么鼠妖,而是我祖母的遗像……”王子丰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犹豫着没继续往下说。 吴承天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继续装傻充愣敲着边鼓问:“你不要说些旁的,你且把诬我一事说清楚。我不远路途迢迢过来帮你,你倒诬我害了你的亲人。我只当你是子章的好友,且还是个读书人,没想到如此颠倒黑白!更何况那根本不可能是你祖母,我在你梦中见一鼠妖从你枕中爬出,身形若猪,如何是你祖母。而且你方才也说了,你祖母早已过世如何能又死一回?” “这故事太过冗长,此时救人如救火,国师不如先让我回去,我事后再与国师讲个清楚明白。”话到嘴边了,王子丰还是不想说。 吴承天坚决的摇了摇头,不同意的道:“你这书生话语太过荒唐,我如何信你?你若真有隐情,那还不如你长话短说,待是非曲直明了后,我自会放你回去看看。” 王子丰咬了咬牙,见吴承天这边油盐不沾,最终还是屈服了下来,一字一句的将其中的曲折给还原了出来。 原来在王子丰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被调到边塞为官,因为辛苦只有母亲跟了过去,王子丰从小就是祖母带大的,所以跟祖母的感情最好。祖母临终前向王子丰透露了一个秘密,一个王家人传了几代人的秘密。这个故事说来颇长,就算王子丰已经尽量长话短说,也还是说了好一会功夫。 故事还要追溯到四百多年前,那时正逢东晋征西将军恒温孤军伐蜀,而王家先人就在这东晋的征西军中,乃参军龚护手底下的一员副将。在随军路过一个破庙时,王家先人看到这个破庙里正有一只老鼠在为一个倒地不起和尚从四处衔食物吃,甚至后来还衔来了一个打了水的竹筒放到了这和尚的嘴边。目睹这神奇一幕的王家先人感到大为震撼,当场就替那老鼠把剩下的事给干了——给那奄奄一息的和尚喝水、喂食。那和尚醒转过来后告诉王家先人他是从灵山出来的和尚,法号金蝉子,因听禅中睡觉而被佛祖责罚要在这人世间历练十世方得正果。而身边这只老鼠本来也是灵山的,因他经常给这只老鼠喂食米粒,这只老鼠通了灵性方才跟他一起出了灵山。那和尚说到这里又同那老鼠说了一番话,大意是希望老鼠在他死后再回灵山修行,说完那和尚就没了气息死掉了。正当王家先人招呼着兵卒将那和尚给葬了时,有兵卒触碰到那和尚的衣角,和尚尸体瞬间化作了一只金蝉飞不见了,而那只老鼠也不知所踪。 王家先人当时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第二天起来王家先人在收拾行装时却发现那和尚遗留下来的僧袍上印满了金色的小字,昨天明明还没有的。当王家先人仔细阅读完这段小字,大致也明白了那个金蝉子的和尚留下这段话的含义与原因。 原来金蝉子所在的灵山应该是一座仙山,跟着他的老鼠日日食仙气听佛理早已成了气候。金蝉子怕这老鼠不愿听话的回灵山,便给王家先人留下了劝诫之法。至于那老鼠后来有没有回灵山王家先人没说,倒是这劝诫之法却是救了王家先人一命。原来就在王家先人刚学会这道法门不久,恒温命龚护作为前锋攻打成都,而就在笮桥这个地方王家先人陪着龚护战死沙场。然而一直默诵金蝉子法诀的王家先人身体虽亡魂灵却不灭,居然投生到一只老鼠的身上。王家先人在这只老鼠身上浑浑噩噩呆了好多年,直到某天机缘巧合,这老鼠无意间听到某和尚念经,心里陡然间又想起了金蝉子的那些箴言顿时恢复了记忆。后来,王家先人历经千辛万苦找回了自己的人身重新又活了过来,这之后他又活了六十年,直到九十四岁才寿终正寝。自此之后,这御鼠续命之法就在王家之中秘密流传了下来。 听王子丰说,王家人之中并非所有人都能习得这门法诀,唯有与佛有缘之人方能习得,王家现如今子孙三代唯有祖母与他能习得此法。 “不对啊!若是如你所说,你祖母就算用了那什么御鼠续命之法,应该也只是将魂灵附身到一只老鼠身上,本质上还是一只普通的老鼠,而我看到的则是鼠妖,这可是天差地别。”吴承天听完王子丰说的故事,稍微品了一下就觉得和他梦中所看有所不同。当然,就吴承天的个人判断,他觉得王子丰说的这一段不像是谎话,里面不仅交待了很详细的朝代时间和历史事件,关键是他说出了金蝉子这么一个人。这个人吴承天在《西游记》的小说里看到过,但王子丰肯定不可能看过这部小说,自然也不可能凭空杜撰出这样一个能够对得上的人物。 “这功法在我们家传承了十四代,跟最初的效果相比早就面目全非了。而且,我祖母也不是鼠妖!”听吴承天还是不信,王子丰又怒又急地解释说:“谁能不畏死,我家先人都知道那位大师留下的箴言并不是给我族御鼠续命用的,但既然有这样的效果谁又能忍住不用。这四百年我王家历经各种变故,但这门秘法依然仍在我家断断续续的传承了十四代是有原因的。经历我家一辈辈人养鼠、种鼠的各种亲身实践,现在已经摸索出了能够进入老鼠身体且保持自己灵智的一种投机取巧的方法。但我们既无法修行妖法,更无害人之心,怎么会是妖怪?” 吴承天抬起手来做出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对王子丰说:“不用激动,是真是假我们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王子丰闻言面露喜色:“国师,我真能出去了?” 吴承天点点头,看了王子丰一眼:“以你现在的情况,还能骑得了马吗?” “当然!”王子丰大点其头,给了吴承天一个非常确定的回答,然后稍作停顿又说,“不瞒国师,此处监牢下面老鼠不少,我借用它们中的几个,稍加调教便可让我恢复如初。” 吴承天显然没想到王子丰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听完楞了一下方才感叹了一句:“这金蝉子大师传来的功夫还真是不凡。”说完跟外面的狱卒交待了几句,便带着王子丰骑马赶往了王家。 待吴承天和王子丰赶到王家大院前时已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还有一队身着官差服饰的人在大院门口维持秩序,吴承天倒是没有看到赵奉璋的身影。 吴承天带着王子丰在这群役卒前下了马,立刻有个差役就几个快步赶到了马前问道:“小的冯亮捕班快手的班头,国师大人可是要进去里面?” “你怎么知道我是国师的?”吴承天奇道,这人他可是第一次见。 那冯亮看了吴承天身后的王子丰一眼,然后低头答道:“这王子丰乃是小的带人去抓的,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如何当捕快的班头。” 咸宁县可不是小县城,也就是唐玄宗时期改名为咸宁县,之前是叫万年县,是从长安县里分出来的,就是京县——京城长安的郊县。这里人口密度大,捕快的工作量也大,但冯亮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王子丰可见其业务能力。要知道受唐玄宗“宽仁治狱”政策的影响,王子丰身上可不是统一制式的囚服,而是家里自行提供的常服,没有什么凭囚衣认出王子丰的说法。而王子丰毕竟是杀人的嫌犯,一般人自然不可能将王子丰从大牢里给如此安然无恙的带出来的,所以冯亮推测出吴承天国师的身份也很自然。 “里面情况如何?有什么大的动静吗?”吴承天问到。 冯亮回身看了身后的王家大院一眼,吴承天从他眼里瞳孔的明显的收缩和脸上所露出的畏惧表情内心已有了猜测。果然,等冯亮转回头后,他说道:“之前院子里的动静有些骇人。一会儿飘花一会儿又起黑雾,飘花的时候那花香传到整条街都闻得到,起雾时就看到街上密密麻麻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数不清的老鼠都往那院子里涌去。我都是生平都一次见过这般场景,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吓得只敢贴着墙角站着。就是因为这些老鼠,反而把附近的人都招来了。一开始只是有些胆大的过来围着,后来见他们没有什么事,附近的很多人都围了过来。” “院子里有什么声音传出来吗?”吴承天一边跟冯亮说,一边则在观察着围观的人群。这个时候,身后的王子丰已经非常着急和不安的在拉扯着吴承天的衣袖了,似乎是在催促他快点进去。 冯亮摇了摇头道:“一直到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也没有见人出来,也没有见人进去。” 吴承天突然伸出手指,指向人群中的一个人问道:“那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冯亮顺着吴承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身宽体胖、肥头大耳之人,他在人群中腆着肚子、垫着脚不知在向里面张望着什么。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他扭头向吴承天他们看了过来。当他的眼神与冯亮的眼神对上时,眼神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然后赶快转头看向别处。冯亮觉得这人眼神有些可疑,内心犯嘀咕却也么说出来,而是答道:“此人姓郑,西街的屠户——” 吴承天对冯亮摆了摆手,又拿另一只手反过来扯了扯王子丰的衣袖,对他说:“我是在问你,你认不认识这个郑屠?” 见吴承天一直待在门口也不进去王子丰表情有些不耐,但他提出的问题他也不敢不答,看了郑屠户一眼回答道:“认识,还有些姻亲。他本名郑克容,母亲本来也是我们王家人。只是不知道犯了触犯什么家规,被曾祖父赶出了府。不然,按辈分他还算我叔伯辈的。祖母在的时候还经常接济于他,后来祖母走了他又好赌,王家人就没人接济他了。” 郑屠离几人的距离也不是太远,吴承天注意到他躲避了冯亮的眼神后就一直侧着耳朵,似乎是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当他听到王子丰的声音后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猛地往王子丰说话的方向看去。而当他看到王子丰正好与王子丰对视了一眼后,立刻扭身,快步往与三人相反的方向离去。 “叫住他!”吴承天低声对一旁的冯亮命令道。 冯亮立刻张口对那转身离去的郑克容喊道:“郑屠户,郑屠户!你过来!听见没?郑屠户,喊你呢!国师有话问你。” 冯亮一听这话脚步更快了,在听到最后冯亮说出那半句“国师有话问你”时他整个人已经在街上狂奔而去。 “这狗鼠辈居然赶跑,看我抓住他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冯亮见他喝不住这郑克容,起身就要追,却被身边的吴承天轻轻一拉却怎么也跑不动了。 吴承天笑着说:“不急,不急,且听我数一、二、三,一……二……三——倒也!”随着吴承天话音一落,他手往那郑克容身上一指,狂奔中的郑克容突然就莫名其妙的直直躺倒在了地上。待冯亮带着几个人过去一看,发现这郑克容正趴在街上睡着了,嘴巴里晶莹的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这郑克容死沉死沉的,几个衙役将睡梦中的郑屠抬到吴承天跟前时都累得气喘吁吁。吴承天没有理会这些,搭上了郑克容的手,瞬间进入到了这位郑屠的梦里。 第九章 逆天 第56章 逆天 郑克容的梦里内容比较简单,除了赌博就是杀猪宰羊,所以杀人的记忆在郑克容的梦里特别醒目,特别好找。吴承天化作清风投身这个梦中,进去一看才知道这王子丰的妻子果然是他杀的。 原因还要从郑克容的母亲王氏开始说起:郑克容的母亲王氏是个颇有心计之人,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在王家信佛,或者显示自己有佛缘就会得到非同一般的地位,于是她特别找人安排演了一场戏,向当时的王子丰的曾祖父“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佛缘。于是,王子丰的曾祖父就花了十几年的功夫额外培养出了一只“灵鼠”,并将金蝉子传下来的箴言的王家“改良版”传给了她。哪知王氏根本就没有佛缘,白白“浪费”了一只“灵鼠”。王子丰的曾祖父一查,就查出了当年造假之事,于是才有了王氏被赶出家门这一事。但郑克容的母亲并不甘心,特别是知道了有这种“长生之法”后一直觊觎着。可是当时王子丰的祖母已学会了这法门,了解这法门大概内容的王氏自然不敢在王子丰祖母在世的时候动这些歪念头,就想等王子丰的祖母死了再下手。可王氏等到了自己寿命尽了,王子丰祖母还活得好好的,只好在临终之前将这件事的大概说给了郑克容听,于是就换成了郑克容等。郑克容好不容易熬到王子丰祖母寿元已尽,费尽心机打听,才打听出来王子丰将“那东xz在了他睡的枕头里。于是他计划等王子丰从长安回头后,找到一个机会就去砍了王子丰的头然后抢走那枕头。后面的内容就有意思了,在郑克容的梦里他的计划实施得很顺利,他砍掉了王子丰的头并带走了那枕头。因为怕出事郑克容连夜就把自己的店铺给关了出去躲风头去了,今天刚回。刚回就看到这王家大院里不寻常的动静,于是急着过来看看是个怎么回事。哪知不仅看到了捕快班头,还看到了早被自己砍死的王子丰。这一下那还不吓得他亡魂直冒、疯狂逃窜。 吴承天是完完整整的看完了郑克容的梦,但在外人眼里吴承天就只是蹲下搭了一会郑克容的手就放下了。然后,吴承天起身问王子丰道:“你结婚时你祖母在世吗?你祖母和你妻子感情好不好?” 这个问题对于王子丰而言有些太过突然,他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子丰认真的想了一想吴承天的话,脸上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慌张的叫了起来:“我怎么记不起我妻子的样子了?!与她相关的事怎么都记不清了啊?我明明和爱她的,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吴承天看得出来王子丰的表情不似作假,更何况已经找出真相的吴承天也不认为王子丰又故意演这一出的必要。看来这王子丰身上还有很多谜团,不过现在不是去探究那些事情的时候。吴承天对着地上犹自酣睡的郑克容指了指,转而对一旁的冯亮说,“他就是杀王子丰妻子的凶手,你们把他抓回去审问就能问出事情的真相。他本意是想去杀你的。”最后一句吴承天则是对王子丰说的。 王子丰听了显得非常吃惊:“我?我跟他并不算他熟,也无仇无怨,他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们王家的那个秘密,他母亲可是知道的。”吴承天点到为止没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而是当先一步终于向王家大门走去,他边走边说,“走吧,让我们进去看看叶子章降妖降得如何了。”一听这话,王子丰自己的案子也顾不上了,立马跟在了吴承天的身后。 在吴承天的示意下,王子丰迫不及待的推开了自家的大门,与他想象得不一样,院子里一切都保持着和他被关进大牢前的一般模样,一点打斗过的痕迹也看不到。但外面那么多人看到的景象,冯捕头也不会当着国师的面撒谎,于是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吴承天问:“这是怎么回事?” 吴承天猜到了王子丰心中的疑惑说:“这不是幻象,他们确实没有在这里打斗过。叶子章肯定也会顾忌到你的家人,自然会先将你家人安排好了以后再去处理你的那个枕头,所以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挺正常。我感应到第二进右手边的那个大房子里有很多人,应该是你家人目前所处的位置,我觉得你还是先去找到你的家人问清楚情况比较好。” “那就是我的房啊?怎么都会去那边?”王子丰有点疑惑,但还是按照吴承天的指示来到了自己的房前,刚进院子就看到了自己府里的下人。那人也看见了他,顿时惊喜的往屋里奔去,边跑还边喊:“大郎回来了,大郎回来了!” 一旁的吴承天看到这一幕却有点出戏,主要还是后世的各种洗脑文、洗脑剧看多了,逢人就是老爷、少爷的,可吴承天来唐朝这么久除了称爸爸叫“阿耶”有那么一点点联系外,其他的根本就没这么称呼过。更关键的是,在后世“大郎,起来吃药了”的梗深入人心,喊大郎更容易让吴承天联想到武大郎,可唐朝人就是喜欢“郎”啊“郎”的喊,几次他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很快王子丰的父母就迎了出来,身后带了一大帮子人,好一顿寒暄。在他们叽叽喳喳的聊聊中,吴承天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不知王子丰觉得那个枕头有问题,王家的家里人也觉得王子丰睡的那个枕头邪门,连着三天噩梦不说,枕头刚换了人结果那人就被杀了。于是王家人干脆就把那枕头放在了佛堂里,那个家里唯一能够镇压妖邪的地方。所以当叶白赶过来除妖时王家人也没觉得奇怪,指明了佛堂的方向后就来到了离佛堂最远的位置,王子丰的厢房。因为王子丰的妻子和祖母有点不对付的原因,王子丰婚后不久就和妻子一起搬到了这里。 “你们聊,我去佛堂那边看看。”吴承天听这么多人在耳边聒噪有点不太适应,迈步就往佛堂走去。 “国师等等,等等!”吴承天的“冷月凝香舞”步伐飘逸且快,两步出去人就不知踪影。王子丰则是凭借着这是自己家,对于地形的熟悉往佛堂的方向赶,边赶还边喊,实际上他压根就没看到吴承天。王家也算是大宅院,但对于吴承天的“冷月凝香舞”而言也就两步就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佛堂。 吴承天一迈入佛堂就看到了叶白,他正蹲在地上往下看,而他的前方一个大洞,叶白似乎就是在往那洞里看,却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整个佛堂一片狼藉,除了佛像的位置安好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是千疮百孔。除了佛像前的供桌外,佛堂里的所有家具没有一个不是被打砸得破破烂烂的,而四周的墙壁更是不堪,有的地方墙都垮塌了一大截。 “这鼠妖战斗力挺强的啊?” 吴承天出声后叶白才察觉到他的到来,本来自然而然的想有点动作的,看到是吴承天又收了回去。叶白摇了摇头指着前方的洞说:“这鼠妖其实会召老鼠以及这一手逃遁术以外,其实啥也不会。” “那这一屋子的——”吴承天看到叶白一脸的尴尬突然明白了什么,住口不说了。 倒是叶白毕竟是个老实孩子,自己的糗事也没藏着掖着,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出来:“是我实战经验不足,这是第一次跟这样的妖怪对战,没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就胡乱攻击。这屋子的破坏基本上都是我造成的,主要是被它一开始摆出来的阵势给镇住了,那黑烟滚滚、万鼠奔袭,我还真以为是个大妖,就直接拼命了。哪知道……”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叶白,毕竟他的人生第一场真正的术法型的战斗就是对阵实力悬殊的黑龙王,一开始还自视甚高的他结果一群人都没有对黑龙王造成多大的实际伤害就躺平了。同时,也是在那一场战斗中,他也见识到了剑神独孤宇云与黑龙王的真实实力,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所以在这一场战斗中他下意识的将鼠妖的实力夸大的。结果盲目的轰了一通才发现这鼠妖真的就只是一个小妖怪。 吴承天自己知道自己情况,他在这方面也是个菜鸟,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叶白,只能拍了拍叶白的肩膀说:“没事,我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得不说鼠妖的这个遁地之法特别好用,不仅吴承天没想到,关键是鼠妖打得洞容纳一个三、四岁的小孩都很勉强,不会遁地之术的人根本没法追下去。这也是吴承天来之前叶白一直在这个洞口踌躇的原因,估计叶白是咽不下这口气,但就这么小一个洞还不知道下面鼠妖打了多少条通道,想追恐怕是很难了。 “我在那鼠妖身上留下了一个‘花结’,以那鼠妖的修为肯定察觉不到。只要它敢在我百米之内露头,我定能追踪到它的位置。”叶白有点不甘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 最近吴承天对于法术上的事还是非常感兴趣的,一听到叶白这么说连忙追问道:“花结?是百花谷特有的一种法术吗?当然,如果子章兄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 叶白轻笑一声:“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各门各派追踪秘术大同小异,都是些小道。我们百花谷的‘花结’就是将一枚带有自身标识灵气的花灵种在追踪目标的身上,手法很简单,唯一麻烦的就是花灵,需要自己亲自采集一百朵不同的花,用寒玉神功凝结到无色无味的程度,这个时间要很久。花灵一旦凝结成功,别人闻不到但在你的灵识里却异常明显,是我百花谷登堂入室入内门的必考一项。不过花结灵气很明显,也只能对灵气不敏感的小妖能用,真碰上大妖这法术也毫无用处。” 两人正说着却听见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人一看到佛堂里满目疮痍的景象顿时双膝跪在佛像前哭了起来,这人正是王子丰。 “子瞻,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叶白见王子丰如此自然觉得奇怪,“啊!你怎么从大牢里放出来了?可是国师已为你找到了真凶?” 听叶白这么问王子丰也不回话,却哭得更凶了。这时吴承天在一旁指着叶白前方的洞,冷冷的说:“你祖母没死,从这个洞里跑了。” 王子丰听闻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那个洞前。 这时叶白听了吴承天的话也有点回过味来,向吴承天问道:“难道那个鼠妖是他的祖母?” 吴承天摇了摇头:“都是他的一面之词,他们王家的故事我可没兴趣研究其中的真假,一会你自己问他吧。不过杀妻案确实不是他干的,凶手已经被抓了,这里的捕快班头估计正在审呢。”说到这里吴承天看了那低头不语的王子丰一眼,又说,“子章兄请我来无非是搭救你蒙冤坐牢的朋友。如今案情已清,想必你朋友也不会再入大牢,此间事了我就先告辞了,剩下的事情——” “等等!”叶白听吴承天的语气中有告辞之意,连忙出言阻止道,“国师且慢,我记得我与子瞻相识之时他的祖母就已经离世了,怎么可能化作鼠妖?若这鼠妖真是他的祖母所化这可不是小事,我一人怕是处理不了。” 吴承天面露疑惑之色,问道:“这鼠妖道行不高,若是真如你朋友所言,整日藏在枕头中应该也鲜有恶迹,你若是抓到后想如何处置是你和朋友商量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如此。”叶白摇了摇头走到了王子丰的面前,揽住王子丰的双臂,面沉如水的对王子丰说,“子瞻兄,你我朋友一场,我听闻你出事了特意请国师出面来大牢搭救你,可见我是真把你当朋友来看的。若国师所言属实,你祖母此行乃逆天之举,后果相当严重,你可知道?!” 第十章 齐聚 第57章 齐聚 王子丰见叶白说的如此严重,连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回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子章兄的这份情谊,我来世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 王子丰华还未说完就被叶白给打断了:“无须如此,我只希望我接下来问你的话你能告诉我实情。”说到这里叶白顿了顿,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子丰的眼睛问,“你祖母到底死没死?是不是寿元已尽?” 王子丰闻言点了点头:“我祖母确实是大限已至,寿元已尽。不过,我们王家有一门传自一位金蝉子大师的法门。通过那个法门,我祖母可以将魂灵寄托在老鼠身上,通过老鼠来延寿。” “金蝉子?”听到这个名字叶白脸色大变,只一步就蹿出了房间,向着天空抛出了一道符。只见那符迎风而涨,涨到将近三、四层楼高的时候似乎涨不下去了爆炸开来,爆炸的痕迹像是一个画笔,在天上画出了一朵巨大的红色玫瑰花,经久不衰,一直挂在天空上也不消失。 吴承天被叶白这一系列动作弄得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也来到门外站在叶白身边,抬头看着天上那朵巨大的红玫瑰。王子丰倒是并没有出来。 吴承天好歹出生在知识爆炸的年代,天空上挂着这么大个红玫瑰,这么明显的信号弹的意味他还是能看懂的。所以他也没说话,就在叶白身旁安静的等着。果然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天上就飘下花雨,一位仙子在花雨之中从天而降。叶白看到此人后就双膝跪地,全身伏拜而下。看这阵仗一旁的吴承天虽然没有动静,心里面也在打鼓,他估摸着这仙女肯定是一位大佬,很有可能就是百花谷的掌门人。吴承天也不知道就这么个事,叶白怎么突然搞这么大阵仗。 “百花谷内门弟子叶白恭迎百花仙子下凡。”叶白伏在地上朗声道。 看这叶白的模样吴承天内心暗自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这姿态也真是低。不过叶白的态度他也能理解,人家日理万机的大领导被你这样招呼过来了,你姿态再不放低一点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起来吧。”吴承天还以为百花仙子会先问叶白到底是个什么事你把我喊过来,哪知百花仙子只看了已起身的叶白一眼,就转身看着天边说,“事情我已知道了。此事确有蹊跷,非我一门一派之事,我已通知相熟的各派,待他们人来了再议不迟。” 啥你就知道了?吴承天内心有点懵。难道这百花仙子会读心术,还是说叶白与百花仙子只见另有交流沟通之法?吴承天略加思索,还是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读心术这种东西在《易》里另有说法,吴承天最近也学了点,跟道行关系倒不大,要摸清楚相关的天地法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就在吴承天琢磨这个事时,一把擎天巨剑载着独孤宇云就飞了过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两人,一人驾着云朵,一人足下踩着金莲,三人几乎不分先后在这个小院中落了下来。四人彼此相互点头致意,独孤宇云因见过吴承天,还跟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惹得另外三人不由得都多看了吴承天一眼。这时那从云头上下来的道士率先张口,对着还端坐在金莲上的人说:“惠岸行者,这可是你们的家事,我看这百花仙喊你一人来就行,让我们跟着掺和什么。” 这惠岸行者正要回话突然心中一动止住了,向后看去,却见一人倒骑着毛驴穿墙而来,正是之前有人在唐玄宗李隆基的梦里托梦给吴承天要他去找的那人——张果。 独孤宇云看到张果却是有些奇怪,问道:“你什么时候入的五庄观?铁拐李呢?清风明月呢?” 张果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包裹,打开后将他骑的毛驴折成了纸片放进了那包裹中。张果一边折着毛驴一边答道:“这不大劫将至,汉钟离又盛情相邀,我就入了五庄观。今日五庄观来了客人,他们都在观里忙着招呼客人,只有我这个闲人能出来走走。”说到这里,张果的语气顿了一下,眼神却向吴承天飘了过来说,“再说,我还有些前缘为了,估计还得陪这位国师去皇宫里走一趟。” 这次在场中人除了叶白外,其他人都是心有所动,都认真的看了吴承天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还是惠岸行者一声“阿弥陀佛”将话题又转回到正题上:“方才你来之前,云阳真人正说这事是我普陀的家事,这话可不敢担。如今灵山已空,菩萨也不知所踪,几个师兄弟失了束缚怕是早就回到了凡间。心安的是这近百年也没听到他们闹出的动静,虽然奇怪但也是好事。我倒是听说最近有条黑龙在京城闹得挺欢被斩龙台给斩了,不知可有此事。”当惠岸行者说到斩龙台的时候,吴承天明显能感到在场大佬的神情都有所触动。 独孤宇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位国师出的手。以国师的修为,能如此干净利落的直接打落黑龙王的境界斩掉它的龙头,非斩龙台不可。” “哎,这黑龙也算是龙族之中硕果仅存的几位之一了,我回去说于那龙女听,怕她又要伤心了。”惠岸行者说着,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云阳真人却是嗤笑一声:“惠岸,以前从不见你念这‘阿弥陀佛’,倒是灵山空了,你念得却越发勤了。” “好了,我召大家来是为了这鼠妖一事,居然能够躲过生死大劫。而且与那位有关,惠岸师父,你怎么说?”眼见云阳真人还要与那惠岸斗嘴,百花仙子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且先待我召出这土地问问。”说着,惠岸行者口里念诵了一段经文后,对着前方空地大喊一声,“土地何在?” “小老儿在此!”随着这个声音,一个须发皆白,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凭空从地里“长”了出来。 惠岸行者的目光扫过那土地,面上的神色不见变化,语气也不见起伏,但说完却立刻让那刚出现的土地爷变得战战兢兢起来。只听惠岸行者说到:“这位土地我看着面生。百年前我曾陪观音菩萨来大唐寻访取经人,在长安外的土地庙住过,当时这附近的土地都去了,里面可不曾有你。” “小老儿……小老儿是贞观二十三年,正逢……正逢这唐太宗驾崩于含风殿后不久……被派到这里当的土地,还有三个月,还有三个月就正好满了一百年。”面对惠岸行者的问题,这土地解释起来说得颤颤巍巍的,“圣僧西天取经之时,小老儿还在阎王面前当差,行者不曾见过我,我倒是见过大圣。” “那原来的土地呢?据我所知土地一职甚少变动。”惠岸行者继续问道。 “这个小老儿可不知道。”土地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一百多年前,就是我上任前不久,曾有次天地大变,那次大变后地府里好多人都不知了踪迹,想来之前的土地应该就是那场大变中消失的。” 一旁的吴承天听着两人的对话暗自咋舌,心想:这惠岸行者的记性可真好,一百多年前也许只见过了一面的人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惠岸行者不知吴承天心中所想,继续问道:“你可知我们此次找你为何?” 那土地公公摇了摇头。 惠岸行者道:“今日我们发现你这里有一人居然能逃脱生死,借鼠妖之体续命,你可知此事?” 那土地公公一听惠岸行者这么说,顿时吓得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老儿不知,小老儿不知啊!” “真不知吗?我看那鼠妖道行低微,还能瞒了你的耳目?”惠岸行者将右手摊开,手中不是何时多出了一个令牌往空中一扔,那令牌飞到高空炸裂开来,幻化出一个金毛白鼻老鼠的形象来。这金毛白鼻鼠的幻象在空中嗅了嗅鼻子然后就化作一道白光往地里投去。须臾之后,这金毛白鼻鼠的幻象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它嘴里已经多了一个被它叼住的老鼠。这幻象落到惠岸行者的跟前,将嘴里叼着的老鼠给吐了出来,然后就又化作一个令牌落回到了惠岸行者的手心。惠岸行者指着那个趴伏在地上的鼠妖,继续问土地说,“可要它与你当面对质?” 听到这里,那土地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也不敢做声,头低的都看不见他的脸。 见土地不答话惠岸行者也不逼迫于他,而是对着伏在地上的老鼠挥了挥衣袖,那老鼠立刻变成了一个老太婆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王子丰那祖母的样子,只是整个人像是一具被风化了的干尸一般,身体腐败的不成样子,周身灰暗,皮肉干枯贴骨,肚腹低陷。 见到王子丰的祖母变成了这个样子在场众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百花仙子更是一脸厌恶地说:“天魔透体之法,这哪是什么续命之法?” “如此一来我就更好奇了。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地府有人渎职,坏了这生死之道开了方便之门。如今看来只是天魔透体的取巧之法,与那地府本就毫无关系。只是这土地为何不愿开口?看来这一百年来地府里的变化也不小啊!”说这话的是张果。 吴承天听张果这么一说大致明白这些各门各派的掌门齐聚至此的原因了,原来是以为这鼠妖窃取了天机,坏了生死之道,这的确是天大的事。吴承天如修行界不久,对这方面不太敏感。不像叶白,虽然也是初出茅庐,但毕竟根红苗正,一听说这王子丰的祖母一个已逝之人居然还能借老鼠续命,顿时就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吴承天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将王子丰对他说的王家的那一段往事告诉大家。 “这其中还有一段往事……”于是吴承天就突然发言,其他人也没打扰静静的听完了这一段故事。 待吴承天说完惠岸行者幽幽叹了口气,对云阳真人说道:“还真被真人给说中了,还真是我的家事。” 一旁的张果看出了吴承天的不解,走到吴承天身边低声说:“这位惠岸行者俗家姓李名木叉,父亲是天宫的托塔天王,有一义妹名为地涌夫人,就是王家人故事里的那个老鼠。方才行者所使法宝幻化出来的金毛白鼻鼠的形象就是地涌夫人的原形。” 听到这里吴承天方有恍然大悟之感,耳熟能详的《西游记》他自然看过,不过对于里面的剧情了解也就仅流于表面,听张果这么一说他才把事情给串起来。 “说吧土地,我们也不难为你了,地府的事是不是和我那义妹有关?你只用点头或者摇头告诉我们答案就行。”惠岸行者再次看向那土地问道。 土地连忙点头。 “那这事呢?”惠岸行者指了指地上的王子丰的祖母,“我那义妹可不会这天魔之法,她久居佛国,最恨的就是这天魔之法。” 那土地又低下头。众人以为他又要闭口不言时,过了一会这土地却叹了口气说:“按说这妖怪的来头我也惹不得。只是离得稍远,它也不会越界过来吃了我,我便与你们说说。” 众人闻言就是一惊,没想到这又牵扯出个大妖来。只听那土地说:“在长安城南有个聚仙亭,里面有位神鹰大将,经常向附近的百姓传授一些长生之法。这王家的后人不甘心先人之法只能利用老鼠来避难,就求到了这位神鹰大将那里。于是那位神鹰大将将王家的功夫给改了,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神鹰大将?他后面的根脚可是大雪山上的那一位?”张果毕竟在长安呆了近百年,对附近的势力都比较熟。 听张果说到大雪山,那胆小的土地又吓得一哆嗦,点了点头就赶忙又钻进了土里,看得众人面面相觑。 第十一章 张果 第58章 张果 倒是独孤宇云开口说道:“大劫将至,天下如此大妖还不知凡几。可惜我等无大圣的手段,恐怕无力荡涤乾坤,不如抱团取暖、相互照应,至少能护佑一方。” 几人相视一眼,彼此间都点了点头,待吴承天稍一恍神,这几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独留下张果和叶白还在原地。 吴承天首先上前去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王子丰的祖母,这么久没有动静吴承天怀疑她人是不是已经走了。结果还没等吴承天伸出手来将王子丰祖母的正面给翻过来,身后的张果开口了:“天魔透体之法是献祭自身的躯体和寿元给自身留下一个虚假的躯壳,然后通过元神寄托之法将灵魂寄托在它物身上。所以她其实早就已经死了,躯壳也是空的。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动她,一把火将她尸身烧掉为好。” 吴承天闻言立刻将手缩了回来,然后站起身来转身对叶白说:“走,我们进去跟王子丰说明此事,他祖母的尸身还是让她家人为其收敛为好。” “啊!什么事?刚才发生了什么?”叶白闻言一脸茫然。 面对叶白突然像是失忆了一般吴承天有些无语,心想:难道你刚才在这里睡着了吗? 这时耳边却传来张果的传音:“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这百花仙对她自己的门人还是很好的,刚才我们说话时,他被百花仙转移至了幻境之中,自然没有牵扯到此事的因果中。此人法力低微,我劝你还是不要把他无故牵扯进来为好。” 虽然张果一来就“劝”了他两回,但吴承天到底还是个听劝的。自己是没办法,既然人家掌门都不愿自己的弟子牵扯进来,他也不想当这个恶人,改口对叶白说:“那鼠妖已被你家掌门给除掉了,所以我想进去劝劝王子丰,让他节哀。” 叶白听吴承天这么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接话道:“此事还是我去劝吧,我与王子丰本就交好。他祖母盗取天机本就是逆天而行,有此下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可怜我那子瞻兄怕是又要伤心一次。” 吴承天闻言对叶白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了?” “且慢,不是你一直在找老道吗?老道来了,你却要走?”却是张果一把拉住了吴承天的衣袖。 吴承天可不想接这张果的因缘。现在他修行了,自然知道多一段因缘就会多出无数的麻烦,就像此次答应叶白过来帮忙一般。而且这件事在吴承天看来可能还没有结束,这王子丰的故事还不少,他可不想惹麻烦,至于张果的就更不想沾了。于是直接激活了叶白之前给他的万花归海符,笑了笑说:“那是圣上找你,可不是我……”话音未落,吴承天的身影已经散做了漫天的飘花。 下一刻,他又回到了自己在长安的家中。 吴承天安坐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正准备入梦时,突然自家门外传来的喧哗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我们老爷不在家,跟你说他出远门了。” “真的出远门了——诶,你别乱闯啊!” “我们府上不能骑驴子的……” “快拦住他,别让他往里闯……” 从外间下人们纷乱的叫喊声,吴承天基本已经猜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内心暗道,果然躲不过。 当吴承天拉开房门,就看见那张果倒骑着他的小毛驴从外面闯了进来,面前厚实的围墙形同虚设,小毛驴带着张果穿墙而入很快就来到了他的面前。而张果身后的下人们,在看见拉开房门的吴承天也是感到大为惊讶。因为他们都亲眼见过吴承天与友人骑马出门再也没回过来,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房中? 吴承天看着这位从毛驴上转身下来对自己憨笑白须白发的老翁,也只有无可奈何的对下人们说:“这位可是‘通玄先生’,圣上点名要寻访的仙人,你们可不得无礼。好了,都没你们的事,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听到吴承天的话,下人们都消停下来各自散去。只是难免有些闲言碎语传到了吴承天的耳朵里:“我们府上果然不凡,都有神仙找上门了。” “那是,你不看我们府上主人是谁?” “对啊,对啊!你们有谁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回府的吗?” “没看见。” “没看见!” “那还用想,肯定是用仙法回府的呗,那我们哪能看见啊!” “对啊,对啊!” “……” “通玄先生,何至于此?”唐玄宗曾授张果银青光禄大夫,赐号“通玄先生”,这些信息吴承天在以前和吕绍清聊天时就特意搜集过所以知道,“你我素无瓜葛,先生何故追到我家里来?我实在不知为何有人在圣上的梦中托梦与我来寻你。不过此事我已经禀明圣上,先生要找当应去皇宫里找圣上才是,找我何意?” 吴承天并不想和这张果攀上瓜葛,要不然之前就不会那么招呼都不打就急冲冲的赶回府上了。从吕绍清那里听来的传言,这张果还喜欢给人相面。其实只是相面算个命也没什么,只是这张果算完命后还会将算出来的结果写在一本书里广为流传,甚至留给后世检验,这就对吴承天不太友好了。吴承天他本就不是此世之人,还不知道张果会算出什么来,要是真写进书里了那就更解释不出清楚了,还是干脆不见为好。 听吴承天这么说,张果却是捻须说出了原委:“此次我出五庄观前,大仙特意将我召至跟前耳提面命了一番,这里多是与你有关的,我还能不跟过来守着吗?万一你出了事,恐怕我连五庄观都回不去了。” 吴承天自然不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原委,诧异道:“敢问这位大仙是哪位?” 张果径直无视了挡在门口的吴承天,径直穿墙进了里屋,在吴承天背后回道:“五庄观的大仙还能有谁?镇元大仙啊!” 当吴承天回转身来,已看见张果那是相当自然熟的坐在了他平常坐的位置上,还顺手给自己沏了一杯茶。这时,吴承天自然没心情计较这些,反而走近了几步问:“镇元大仙?他居然还在——啊,不对!我的意思是说不是说着满天神佛都消失不见了吗?那一百年前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给弄的。” “这是蒙顶石花啊!真是难得的好茶,好久没喝过了。”张果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赞道。吴承天倒是不懂这些,吕绍清当时确实有介绍过,只是他向来不记这些琐事。 张果闭眼回味了一下嘴中的茶香,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吴承天一眼道:“那场大变只涉及灵山与天庭,不在这个范围内的仙佛还有不少下来,不然这世间早乱了。你以为这百年来那些大妖如此安静是因为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啊?不过大仙他们那个境界的似乎知道那场天变的隐秘,这一百年都在准备些什么。我修为太低,要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我还真参与不进来。我这小老儿实诚得很,你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好处,我自然要回报于你。” 吴承天摇了摇头:“我到现在都是两眼一抹黑,如提线木偶被人牵着走。不过你说的,这前后矛盾了啊!” 张果奇道:“我怎么前后矛盾了?” “之前那叶白你还说是他掌门关照他不让他参与其中,而到了你这里,你却说是因为被我牵扯了进来要谢谢我,这不前后矛盾吗?难道你所谓的谢谢我是另外一个意思?想把我‘谢谢’得直接升天?”吴承天直接指出了张果前后语言中的矛盾之处。 张果闻言楞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道:“有意思,小哥儿说话真有意思!百花门的那小子太嫩了,入道都没多少年,他参与到这事情中来不是白白没了性命。老道我活得太久了,眼瞅着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都抓不住,能跟他的心情一样吗?好歹是借着你的机缘才上得这趟船,我自然要好好谢你了。至于怎么谢我现在还没想好,保护你只是我随口说说的,毕竟那么多人在天上看着你呢,还轮不到我。等我想好了再说吧,或者你提要求也行,只要是小老儿我能办到的。” 吴承天听到这里大致也摸清楚了张果的来意也就放下心来,在张果对面坐了下来,随口聊到:“我现在也没想到,没什么要求,不过你说你活得太久,您今年高寿啊?我之前倒是有听你的传言,说是你跟当今圣上说你生于尧时丙子岁,这怕不是真的吧?不过武后在位时召你不见的事情应该是真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在玄宗的梦里看见武后。”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间之事本不都是如此吗?”说到这里张果面露回忆之色道,“不过要说我到底活了多久?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我也是受了镇元大仙的大恩,小的时候机缘巧合得赐了一枚人参果。不过那个时候还不叫人参果,叫地精娃娃,一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只是我到底还只是个凡人,受不了这样的仙缘,经常浑浑噩噩几十年、一百年就这么混过去了。还是铁拐李道兄赐我仙缘,引我入道,我方才知道这天下之大,世界之广。” 两人正聊着,突然外界又有动静,却是吕绍清回来了。吕绍清是吴承天府上的常客,只是以往吕绍清都相当的守规矩,做什么事都非常有分寸,比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直接就往里闯的。只不过这府上的下人基本上都是吕绍清介绍进来的,所以他在府上行事倒也方便,并没有什么人出来阻拦他。吕绍清来到吴承天房门前见房门开着就要往里走,却看见吴承天正在和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说话,那白发老者的目光正好看了过来。吕绍清的目光与张果的眼神交接,吕绍清感觉自己好像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淋了一遍,整个人仿佛清醒过来一般的立站在门口,又恢复了常态的敲了敲开着的门,同里面的人打招呼说:“我听下人们说国师府上来了位仙人,可是眼前这位?” 吴承天先是看了张果一眼,看到了张果眼中那别样的意味,又认真看了吕绍清一眼才道:“进来吧,这位是‘通玄先生’张果,早年间也在圣上跟前呆过。这次听闻圣上找他就先来我府上叙叙旧。”其实吴承天跟张果之前压根都不认识,吴承天这也是养成习惯了,没事遇到个仙人就在凡人面前扯扯虎皮,反正张果也不会拆穿他。 张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吕绍清倒自己激动起来,面泛潮红,快走几步进屋纳头便拜,一边拜一边激动地说:“张仙人来得正好!还请国师和仙人为我救救那丘大师!” 虽然吕绍清说的没头没尾,吴承天都不知道又从哪里蹦出了这么一个丘大师,但却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他稍加思索,忽然想起前不久曹雪阳带叶白过来,好像也是类似的这么一个场景。上次叶白让他救他的朋友结果遇到了一只鼠妖,只是不知这次又会遇到什么?好在现在他好歹身边多了一个能帮忙的人——张果,想到这里,吴承天忍不住看了身旁的张果一眼,叹了口气说:“这真的是纷至沓来啊!” 听吴承天这么说,张果倒是似有所感,看了看吴承天,又看了吕绍清一眼,眼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来。 吴承天细声轻语,张果能听得清吕绍清可没这本事,忍不住问了句:“国师,您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说说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丘大师又是谁?他怎么了?”吴承天将话题拉了回来。于是吕绍清就竹筒倒豆子般的开始讲起了前因后果。 事情的起因还是吕绍清帮吴承天的道观选址一事。为了找到一块好的风水,吕绍清特别托请了自己父亲高力士的关系,将一直被唐玄宗以求教的名义关在宫中的丘延翰给请了出来。说着这位丘延翰那可是位了不起的风水师,是能与袁客师相提并论的风水奇人。袁客师是袁天罡的儿子,是唐高宗时期有名的相师,而丘延翰成名更晚一些,重点也主要在堪舆术这一块。 第十二章 明王 第59章 明王 丘延翰最有名的事迹就是点出了隋唐以来出了五十九位宰相,五十九位大将军和数以千计的权臣的裴氏望族的龙脉。只是这事后来被唐玄宗所知,直接断了裴家龙脉让裴家后继无力再也无法延续往日的荣光。这丘延翰如今年已九十,依然耳清目明、身形矫健,只是一直被李隆基关在宫中不得自由。一听能出去为新国师的新道观堪舆,丘延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有了最好的风水师,剩下的就是找一块风水宝地了。吕绍清是长安的地头蛇没错,但长安好的地方基本上都已经被选完了,而且长安的道观、寺院已经饱和,吴承天也不打算在长安建个道观,所以吕绍清就把目标放在了长安郊区的位置。这一块吕绍清不算特别熟,不过好在吕绍清什么不多就朋友多,他很快就找上了他的好兄弟,景教在长安的负责人,三花堂的堂主——摩柯多。 摩柯多金发碧眼祖上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但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长安通。与吕绍清走的高层路线不同,摩柯多走的是底层路线,车、船、店、脚、牙、市井小贩、街头流氓、巷角流莺很多都是景教的成员,他们不少住不起长安,大多居住在长安城南这一块。所以论长安城南这一块的消息,没人比摩柯多更加灵通,吕绍清很快就从摩柯多那里得知这样一件事,这是一个大部分在长安城南生活过三十年以上的人都知道的事,在长安城南的枫树林中有一块“神仙地”——聚仙亭,经常有神仙会在那里给人传授长生之法。若你是病入膏肓或是久病难医之人,神仙还会帮你医治,须臾之间药到病除。反正近百年来,这长安城南的居民受了不少这聚仙亭的恩惠,经常有各种神奇的传说在这里口耳相传。吕绍清一听就心动了,他决定去这“神仙地”看一看。摩柯多听说吕绍清要去聚仙亭,连忙带上了三花堂的几位高手,陪同前往。 吕绍清他们一行人运气很好,他们一去就遇上了那位“神仙”。这是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人,穿的很朴素却有一双看透人心的锐利眼睛,只是与他对视一眼,就感觉心里一阵发慌,内心里隐藏的秘密都已被他看穿一般。“神仙”自称姓鹰名扬,因久居此地便动了教化乡里、恩泽一方的心思,于是将自身所学的修行之法传于普罗大众。之后,这位“神仙”又在众人面前稍微展示了一下修行这个功法能够达到的效果:只见那“神仙”双臂一展,整个人扶摇而上、直入九霄,瞬间在众人眼中化作了天上的一个黑点。接着,那黑点又落了下来,当人们看清时才发现那“神仙”的双臂如同一双翅膀一般,可以展臂在天上盘旋,甚至自由翱翔。而当“神仙”潇洒的从天空中落下惊起一地烟尘后,看得众人如痴如醉、钦羡不已。 通过“神仙”的展示后,众人学习的积极性空前的高涨,包括吕绍清一行人中都有不少心动了。特别是摩柯多带的那几个,他们可都是江湖中人,轻功都还算可以,可跟“神仙”所展示的“飞天之术”一比,那简直就是云泥立判、不值一提。相比普通人,他们几个更清楚这位“神仙”法术的含金量。而武林中人,为了一本武林秘籍都能打得头破血流,而这位“神仙”居然没有设置任何学习条件,只要是来到这里的人都可以学习,那他们还不抓住机会,纷纷积极认真地投入到这“延寿之法”的学习中去。一投入,这几人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还好吕绍清可能是最近一直跟在吴承天身边,增长了一些见识,并没有被这位“神仙”的飞天遁地之术给唬住,还是一边在佯装学习,一边给已经在堪舆风水的丘延翰打掩护。相比贵公子打扮的吕绍清,丘延翰一头白发苍苍,穿得又十分的简单,倒是更不打眼。只是让吕绍清觉得奇怪是,按理说到了丘延翰这个年龄,这位神仙的“长寿之法”对他应该有更强的吸引力才对,但也不知道这丘延翰怎么想的,居然看都没看那位“神仙”一眼,而是在四处打量,显然是在观察此地的风水。 吕绍清也不知道这丘延翰到底干了什么惊动了那位“神仙”,那“神仙”只是恶狠狠的瞪了那丘延翰一眼,那丘延翰就倒了下去,在场其他人除了吕绍清以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吕绍清见事情不对,以“怕闹出人命为他找大夫”为由,拼了全身力气才将丘延翰背下山。后面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吕绍清利用自己的关系将丘延翰弄回了京城。 “那丘延翰人呢?”吴承天问道。 吕绍清指了指屋外说:“我雇了辆马车将人运过来,就在府门外。” “走,去看看!”吴承天说着起身就往屋外走去。 “有一件事挺奇怪的,这不是那‘神仙’瞪了丘大师一眼吗?然后从我背丘大师下山的时候我就感觉他身体特别凉,现在整个人感觉更是被冻得像个冰块一般,皮肤摸着都透着一股寒意。”吕绍清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着。吕绍清听见身后还有脚步声忍不住回头一望,发现那位“通玄先生”张果也跟了过来。 吴承天的大门外停着一辆三厢的长马车,那车夫显然与吕绍清相熟,见吕绍清出来还跟他打了个招呼。三人进入车厢之中,吴承天就看见马车左手边的椅子上竖着平躺着一位老翁,此人应该就是那位风水大师丘延翰。丘延翰此刻双目紧闭、面色发青,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已带着点淡淡的白霜。 吕绍清看到这白霜后面色一变,急着伸手就要往丘延翰手臂上的白霜抹去,一边抬手还一边道:“怎么回事?我刚才下车前丘大师身上还没有这层白霜的!” 在吕绍清手即将接触到丘延翰手臂上的那一刻,他的手被另外一只手给抓住动弹不得,只听从身后抓住吕绍清手的张果说:“这你可碰不得!” 吕绍清又急又奇道:“为什么?” 吴承天也不知其中的玄妙,目光朝张果的方向飘来。这个时候张果已经伸手在他的袖子里开始掏了起来,一边掏一边说:“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在聚仙亭遇到的那个“神仙”就是之前土地说的那个神鹰大将,这人中的应该就是那头鸟妖冰魄寒光的寒毒。解这寒毒倒是难不倒我这个糟老头子,但这么巧,那土地刚说完你这边就出事了,这背后的那位明显着是要动大雪山的大鹏明王啊,这老头子可真遭不住。” 吴承天听出了这张果话里有话,但现如今吕绍清在旁他也不好问得太细,只好问一点吕绍清也能听的:“我听你们一直说大雪山,大雪山是个什么地方?这大鹏明王又是谁?厉害吗?” “嘿嘿,厉害吗?”张果终于从他那大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看上去很破旧的小葫芦,一拔起壶塞就从那小葫芦里溢出一股浓烈的酒香,张果仰着头含了一大口酒,张嘴一喷,将酒喷了丘延翰一身,然后张果就要小葫芦给倒了过来,葫芦嘴对着丘延翰,神奇的是这小葫芦不仅一滴酒没滴出来反而葫芦嘴口冒出红光,就在小葫芦嘴的红光闪闪之中,一道青白之气被这小葫芦从丘延翰身上给吸了出来,钻进了小葫芦里,“这大雪山长年四季都被大雪封住,山谷内却是四季如春。远处望去此山被团团云雾所包围,真是‘山上山、白山抱千翠’可谓是人间仙境。但是谁也没有进去过这座山,此山吹气成冰,当人还没到山谷之内,不被冻死也会中寒毒而亡。那大雪山里的大鹏明王就是原来如来座下的大鹏金翅雕,大圣西天取经时都它抓了几次。要说起这大鹏明王的来历,啧、啧、啧,就算是大仙也不敢轻易招惹!” 吴承天自然知道张果口中的大仙乃是五庄观的镇元大仙,连他都不敢惹的妖,这妖得多厉害。吴承天好奇心更大了,看着丘延翰身上被小葫芦吸走了青白之气后,整个人的状态又慢慢恢复了正常,连呼吸声都慢慢变得有力起来,吴承天忍不住催促道:“先生,您就别吊人胃口,快说说这大鹏明王是何来历吧!” 张果将那小葫芦又收回到了他的大袖之中,颇有意味的轻抚着他唇边的白须,将这大鹏明王的来历娓娓道来:“这天下万物中有飞禽走兽。走兽以麒麟为首,飞禽以凤凰为长。一日凤凰行至那极北绝寒之大雪山中,得天地交合之气而育生孔雀,大鹏二子。两兄弟在大雪山中潜心修炼,终化人形,且得无穷法力,遂自号‘孔雀明王’及‘大鹏明王’。后时有伟人称‘鲲鹏展翅九万里’指的就是这位大鹏明王运起‘逍遥游’扶摇而上的神采。大鹏明王之兄孔雀明王性甚恶,特别是好吃人。一日,佛祖如来游历至大雪山处,亦被其一口吞下。如来无法,只好破其背而出。(虽是破背,亦为所出,故谓“母”)。如来无奈,且将孔雀明王封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一为劝其修善,二亦有软禁之意。大鹏明王知道后甚为恼怒,方才有了唐僧西行取经被它所抓一事。只是到底还是斗不过如来,成了如来座下的大鹏金翅雕……” 张果所不知道的是,在大雪山山巅的一处洞府密室中,被他念叨的大鹏明王突然心中一动,摊开双手,手掌中就浮现出张果正在侃侃而谈的形象来,不仅一旁的吴承天、吕绍清和地上躺着的丘延翰都清晰可见,就连张果的声音都一字不差的从大鹏明王的掌中传来。 吕绍清和地上躺着的丘延翰都是凡人,张果也被大鹏明王一眼就看透他来历、修为,只是这吴承天背后却是有一层云雾当着,大鹏明王怎么看也看不透。大鹏明王正待凝神观看之际,浮现在他双手之中吴承天的影像却是突然朝大鹏明王看来。就在这时,漫天大雾在两人之间升起,那大鹏明王居然瞬间现出了它万里大鹏雕的真身,金翅鲲头,星睛豹眼,身长几千里,背阔几千里,翅膀一展若垂天之云。与它相比,长安现出过原形的黑龙王还真只是一条小龙而已。这大鹏金翅雕现出原形后,那利爪就向吴承天抓来。眼看吴承天就要被这大鹏一爪抓死,天外却突然飞出来一个白森森的圈子正击在那大鹏金翅雕的爪子上,大鹏明王吃痛厉叫一声恢复了人形。之后,他双掌一合,将之前手掌之中张果、吴承天等人的影像尽数抹去,然而右手手掌像是断了一般的垂了下去。 “吱呀——”一声,大鹏明王头顶上的暗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透出了些许的光亮来,门外传来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道:“父王,怎么了?” “没事,被天上那老不死的用金刚琢来了一下,这右手怕是得有一阵子使不得了。”大鹏明王在下面回道,“东海那条小泥鳅还没走吗?” “没呢!他一直想见父王,我说您有事不在山中拖着呢。他倒是挺有耐心的,看来是见不到您不愿意走。”孔雀公主回道。 大鹏明王摇了摇头:“那小泥鳅弄不好是有人故意引到我这里来的,毕竟他连我最喜欢吃的就是他这种小泥鳅都不知道,还敢大老远的跑来找我。小丫头,最近风声不太好,特别是这天上那老不死突然来这么一下,我感觉要出事。你让小的们都收着点,还要长安那据点,出了事就不要了。” “好的,父王!”“吱呀”一声,大鹏明王头顶上的那道暗门又关上了,密室内再次陷入到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十三章 延寿 第60章 延寿 另一头,吕绍清和躺在凳子上的丘延翰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张果却是看见了漫天的白雾以及吴承天突然朝向一个方向看去的奇怪动作,然后他就感受到了铺天盖地令人几乎无法呼吸的威压朝吴承天的方向扑了过去,然而却突然转瞬就消失不见了。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也知道一定是有大能在隔空斗法。而在场四人中,吴承天是看到得最多的,他不仅看到了白雾,还看到了那与天齐高、金翅鱼头的巨鸟,更是在那巨鸟被一个白晃晃的圈子给击退了之后才反应过来那只巨鸟刚才是要抓他。 “唔……”却是椅子上的丘延翰终于醒了过来,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 “醒了,丘大师终于醒了。”三人之中最激动的却是吕绍清,他似乎非常开心的欢呼着。 吕绍清的声音和情绪把沉浸在刚才那可怕一幕的两人唤醒到现实中,吴承天与张果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之色。 “吕郎,找几个下人将丘大师扶到客房中好好休息,我和通玄先生还有事要办。”内视了一下丘延翰的状态,吴承天确定他是恢复过来了才对吕绍清这么说着,说完本就要下车,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说,“我查看了这丘大师的身体状态,已是积重难返。他尚有一心愿未了,我一会进宫会向圣上禀明这丘大师在为我查看聚仙亭风水时被妖怪所害,你悄悄带着他出了长安吧,也让他有机会去完成自己未了的心愿。” 听到这话,本来还只是躺着的丘延翰突然起身就跪在了吴承天的面前,大谢道:“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原来,在丘延翰昏迷之际,吴承天也进入到了丘延翰的梦中,知道了他被唐玄宗囚禁在长安之苦,也知道了他想葬在自己所相中的那块风水地的念想,甚至还大致了解了一些风水学。见丘延翰如此,吴承天赶忙清挥衣袖说:“你帮我相风水,我还给你的报酬而已,不值得如此。”一团柔软的云气将丘延翰给托了起来。在丘延翰的梦中吴承天也知道他是个有福缘的,他在泰山旅游时误坠入一处四面都是石壁的密室中得遇两晋时代最为着名的方术士郭璞。可惜他没有仙缘,他掉入的时间不好,正值郭璞飞升在即已经没有时间在人间停留,只得了郭璞所留的《葬经》与《青囊中书补录》唯独缺了仙术。所以丘延翰的念想就是能再回到那处密室,葬在他遇到仙缘的位置。 且不说吕绍清如何按照吴承天的安排安置丘延翰,就说吴承天遇到了让他惊心动魄的大能过招后,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多小的一只蚂蚁。他决定一边加快自身学习的进程,一边也加快背后之人让他所推动的事件的进程。其实原本吴承天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也好在未来可能发生的光怪陆离的事件中有一丝自保之力。可是在看了大能过招后,他果断放弃了这种幼稚的想法。就他正常修炼的速度怎么也不可能达到那种高度,他不如推动事件发展,让他身后的人给他提供各种“仙缘”,加速自身实力的提高。至于根基不稳的事他根本就不在乎,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可以提出回归自己正常生活的要求。于是吴承天带着张果回到书房后就对张果这么说:“我们去皇宫吧,既然上面点名了要找大雪山的麻烦,我想我们还是把战鼓敲起来,把旗号拉起来。一会我向圣上禀明聚仙亭鹰妖之事,还要通玄先生配合一二,我们带大军去围剿它!” 张果闻言捻须琢磨了半天,方道:“小友倒是果敢得很。老道刚才不知发生何事,只是那过招时的威压就已经远超大仙演法时给我的震撼了。虽不知我这次投奔于你是对是错,但既然来了万没有退缩之理。国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小老儿愿在一旁摇旗呐喊!” 听张果言语中依然有犹豫畏缩之意,吴承天一边介绍自己的计划,一边为张果打气说:“我们都是前面冲锋的喽啰,喽啰对喽啰,我们只要处理好这只鹰妖就行,后面的事自然有后面的人来处理。有天上那位看着,先生有什么好怕的?” …… “啊,‘通玄先生’!朕就知道仙师一定没死,朕祖母在世之时一直想要找到您,这都托到朕的梦里来了。仙师之前跟朕讲说先生生于尧时丙子岁,朕还不大信,如今是真信了!”皇宫之中,唐玄宗一看到张果就欢喜的不得了,连忙迎上去对张果如此这般说。 张果哈哈一笑对李隆基说:“小老儿倒也不是诈死,神仙寿数都有期限,何况我还算不得神仙,哪有人能一直苟活于世的。小老儿每隔一段时间得选个地方潜修,也算是‘安葬’自己吧,就如同冬眠的熊一般,等我这老朽的身躯再焕发新生方能出关。此次也是吴国师托梦与我,我方知此事,特意前来以清前缘。” “通玄先生居然还有这般神通,能让老朽的身躯再次焕发新生?如此神通先生可愿传授与朕?”感觉唐玄宗在说这话时特别烫嘴,要不是吴承天知道李隆基肯定不会唱rap,差点以为他都要唱起来。不过这也让吴承天了解到了此时的唐玄宗是有多么激动。这也难怪,本来唐玄宗就一直渴望能长生不老,能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可是他寻访了无数的仙人,结果不是骗子就是告诉他这根本不可能。现在突然有个人告诉他,有一种可能让老朽的身躯再次焕发新生的方法,他自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迫不及待的希望把这个说法变成现实。当然,这一切都在吴承天的预料之中,是吴承天让张果这么说的。 听唐玄宗这么问,张果叹息了一口气说:“小老儿小时候有些奇遇,吃了一个特别的果子方有这份造化,只可惜我之后在这块土地上晃荡了几年前也再没找到过。” 听了张果这么说,李隆基脸上摆满了失落与遗憾的表情,这个时候吴承天在一旁说道:“也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 “啊!你看寡人,是朕失礼了。来,通玄先生、国师,这边坐。来人啊!上茶!”唐玄宗终于想起了吴承天,赶忙将两人安置到位置上,“朕之前还没谢过国师帮朕找回通玄先生呢!” “圣上多礼了。”吴承天拱了拱手。他知道这只是唐玄宗的开场白,他想讲的话还没开口呢。 果然,唐玄宗问道:“不知道国师可有何良策啊?” 吴承天放下手继续说:“通玄先生是先得果而后方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能长寿之法,圣上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圣上可以先学这一套独特的长寿之法,在慢慢找这长生果。这天下之大,奇珍异宝何其多哉,我就知道一个地方肯定有异果,其名为‘五仙酿’,其效果与通玄先生服食的那异果颇像。” “‘五仙酿’?它有什么效果,此物又在何地?”唐玄宗连忙追问道。 这时吴承天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缓缓的说出了三个字:“大雪山。” “大雪山?哪里的大雪山?折罗曼山么?”唐玄宗所理解的大雪山显然和吴承天说的那个有所区别,他还以为是天山(折罗曼山)山脉的某个大雪山。 吴承天摇了摇头解释说:“大雪山是仙家宗派对一个地方的称呼,位置难寻,里面有一位大妖,还聚集了不少的妖怪。” 唐玄宗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继续问:“既然国师提起了这大雪山想必是有办法去到那里了?这‘五仙酿’到底有什么功效,还劳请国师为朕解说一二。” “说来也巧,最近吕绍清一直为我筹备道观选址的一事,还特别邀请了宫内最好的风水师丘延翰去看看那位置的风水。正好听说长安城南外有一个聚仙亭,有‘神仙’在传授长寿之法,而且在那里传授了近百年。吕大郎就动了念头,想去那里看看风水。结果等他们回来,丘大师居然被害死了。我入了那丘大师的梦中方才知道,那聚仙亭的哪是什么‘神仙’,分明是一头鹰妖。而且从那鹰妖所修行的功法来看,正是那大雪山里出来的妖怪。我们或许能从这妖怪口中得知那进入大雪山的办法。”吴承天就将聚仙亭的事简明扼要的跟唐玄宗解说清楚。 唐玄宗听完就勃然大怒:“就在长安城南传授了近一百年的‘长寿之法’居然没有一个人告诉朕?朕养了那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居然就让一个妖怪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活动!真是气煞朕也!快,去把高大将军和天策府的曹雪阳将军叫来。” “陛下息怒,此妖能在长安城南潜伏近百年,想必也不是易于之辈,肯定有些手段。陛下不如听听这‘五仙酿’有何效果。通玄先生走访各地,对各地的奇珍异宝都相当的熟悉。”倒不是吴承天不愿意自己说,而是他也不知道,就连“五仙酿”这么个名字都是进宫之前从张果那里问过来的。 看皇帝的目光也随之看了过来,张果点了点头,解释起来:“这‘五仙酿’啊,来历可真个不凡,据说是只有大雪山才能获得的奇物。这大雪山之地吹气成冰,乃天下极寒之地也,也孕育了天下剧毒、极寒之物。‘五仙酿’就是将大雪山之中的青蛇、蝎子、蜈蚣、蜘蛛、蟾蜍五种毒物混合,以毒攻毒反而可酿制出一种可增加仙家寿元的神奇汤水。这‘五仙酿’根据酿制材料的不同也分为凡品、良品、仙品以及天仙酿四个档次。凡品即是拿大雪山的普通毒物,青蛇、蝎子、蜈蚣、蜘蛛、蟾蜍一样一种即可,其效果就已经可以让凡人延寿一甲子了。良品则是要找百年以上的青蛇、蝎子、蜈蚣、蜘蛛、蟾蜍为材料,并用大雪山的寒冰灵气方能酿成。良品的功效不仅可以为普通人延寿五百年并可以使其恢复青春,这良品的‘五仙酿’就算是对于我等也有效果。仙品则是要千年青蛇、千年蝎子、千年蜈蚣、千年蜘蛛、千年蟾蜍为材,并佐以大雪山顶千年不化的蓝玉寒冰,用仙家道法熬制一年方能酿成。仙品的‘五仙酿’可以让凡人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可以让仙人极大的提升法力与道行境界,在提升修为的同时增加些许寿元。天仙酿小老儿就不说了,光是所需的材料都是大妖级别的青蛇精、蝎子精、蜈蚣精、蜘蛛精和蟾蜍精,修为不达天仙想都不要去想。据说这天仙酿可以让仙人平添三千年寿元,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张果这么一介绍唐玄宗神色大动,似乎已经沉浸在品尝到“五仙酿”那美好的遐想之中了,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吴承天与张果两人相视一笑也不打扰,直到有人来报,这高力士与曹雪阳都来到了宫门外,李隆基方回过神来。 “快宣,快宣,快宣他们觐见!”唐玄宗回过神来就立刻将高力士与曹雪阳召到了殿下。 “微臣\/末将叩见陛下!”高力士、曹雪阳一上来,先拜下行了个礼。 “不知陛下召见微臣有何要事?”却是高力士先开口。 看到高力士和曹雪阳,唐玄宗反而没有了之前的那般愤怒,表情平淡的问:“朕听国师说,在长安城南外有一个聚仙亭,里面有妖怪自称‘神仙’在那里传授一些妖法,自称是‘长寿之法’。此事尔等可有耳闻呐?” “这个臣倒是一直有所听闻,小的也曾派人去打探过几次没碰上正主不说,走访了一下也没见着长安城南里有长寿之人,应该只是个骗子。不过,微臣还真不知道此人是个妖怪呢。”又是高力士先开口解释道。 第十四章 诏令 第61章 诏令 曹雪阳待高力士说完,禀奏道:“末将早就注意到这个地方,派人去过那聚仙亭好多次,但只要是属下派去的人,那妖怪必不在场。让人伪装成村民过去,结果反而被杀了。这妖怪神出鬼没,似乎还能掐会算,末将带兵去剿了几次都空手而归。后来末将请教了军机府的高人,方知这人是个妖怪,只是听闻这妖怪背后来头极大,似乎是大雪山的,方知不可轻动。之前跟罗天师说过,罗天师不爱管这等闲事,本来等吴国师咸宁的事了就跟吴国师说的,倒是没来得及。” 唐玄宗一听这两人都知道敢情就是自己不知道,心里就有些怒气,但他并不发作出来。毕竟这两人都算是自己的心腹,而且只要那妖怪不惹事,那确实也只算是一件小事,国师不提他们不说也正常。以唐玄宗的城府,表情一转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他低头看下下方的曹雪阳,问道:“咦,曹将军也知道这大雪山?那是一处什么地方?” 曹雪阳一抱拳回禀道:“启禀陛下,这大雪山实际上就是微臣之前提到过的那句‘四绝八门五不归’中的‘五不归’。” “哦,朕有些记得不太清楚了,麻烦曹将军再跟朕说说。”一听江湖上还真有大雪山的传说,唐玄宗立刻就来了兴趣。 “这‘五不归’分别是‘生死桥’、‘无底洞’、‘龙头滩’、‘雪妖谷’、‘红尘客栈’,这大雪山就是其中的雪妖谷。其实离长安并不算太远,大概在长安的西北方有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山下面还有不少村庄。但那附近再厉害的猎户也不敢进雪妖谷的外围,不仅奇寒无比,里面还有非常可怕的雪妖。微臣派人去探过,确实有雪妖出没。最常见有两个妖怪,一个是巨大的鹦鹉,自号鹦鹉将军,另外一个是黑衣男子,自号乌鸦先锋。就算以微臣的身手,真遇到了恐怕也不是其对手。”曹雪阳立刻展露了其精干的业务能力,将大雪山的相关信息娓娓道来。不过只有曹雪阳知道,这些消息都是拿营里兄弟的命换来的。 “那你知道‘五仙酿’吗?”唐玄宗又问。 曹雪阳则答说:“这个微臣着实不知,这要待臣去那些在江湖上还有走动的仙家门派里探探口风才能给陛下一个准确的答复。” 唐玄宗点了点头:“嗯,这个先不急,我先要你去办一件大事。我大唐盛世岂容一头妖怪酣睡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曹雪阳何在?” 听闻皇帝如何呼唤她,曹雪阳内心一凛,连忙再次拱手高声答道:“臣在!” “好!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朕要成立镇妖司由国师兼任镇妖使,任命你为‘平妖大将军’与归德大将军平职,并升迁到这新成立的镇妖司之中。这镇妖司可统查天下所有与妖有关的案子,只听朕与国师的,可从大理寺和刑部之中调取任何与妖有关的案子,只但有一条——不许干涉政务,不涉寻常案件,不掌基层兵权。力士,先把这记下来,一会拿去政事堂给中书门下看看,让他们理出个章程来。”说到这里唐玄宗拿眼看向高力士,高力士连忙点头应是,唐玄宗接着说,“朕也知道,这平妖不同寻常作战,还是需要一些能人异士。这个你且放心,朕会向天下发布纳贤令,但凡是能人异士且得到了国师的认可朕不吝犒赏,这些人将来都会成为你的部下。朕还就不信了,朕的天下还扫不清这些个妖魔鬼怪!”说到这里,唐玄宗顿了一顿,望向吴承天说,“以后镇妖司的事就要拜托国师了。” “这个陛下尽管放心。”吴承天见事情正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哪里还不连声应了下来。 曹雪阳也完全没想到唐玄宗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但她到底有一颗大心脏,丝毫不见犹豫的应了下来说:“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就这样,在吴承天抛出了张果的长生之道以及“五仙酿”的长生诱惑下,唐玄宗雷厉风行的抛出了一系列政策,虽然从政令的颁布到落实还需要时间,但吴承天已经在计划着如何成功的完成他的第一个目标——干掉一只鹰妖。 从皇宫出来,曹雪阳跟着吴承天和张果来到吴承天的府上,由于李林甫的倒台,这府邸已经被李隆基从李林甫的手里收了回来,直接赐给了吴承天。所以,吴承天如今已经不算是寄居人下了。没想到曹雪阳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吴郎,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城,这鹰妖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叶子章还没回来么?”见曹雪阳点了点头,吴承天想了想说,“他可能还在帮他的朋友处理朋友家长辈的后事,你可能不知道叶子章的那位朋友家里得到过一位佛门高僧的临终箴言,本来这算是件好事,他朋友的祖上也因此死里逃生,捡回来一条命。只是他们家后人贪心不足,上了妖怪的当,反而沦落为鼠妖……” 吴承天将他和叶白这一行的经过向曹雪阳详细的讲了一遍,只是他梦中遇到的那些事他只是大概的说了说,当吴承天说到各派的大佬齐聚审问土地后,又交待了因为百花掌门保护的原因,叶白其实对于这一段事情并不知情,让她不要在叶白面前漏了口风。最后,吴承天又说到了吕绍清跟自己新开的道观选址结果带着风水大师丘延翰遇妖一事。当然,这里面吴承天也称丘延翰被那妖怪给害了,因为他回府的时候吕绍清和丘延翰已经不在了,想必吕绍清已经安排丘延翰出城了。这事说大了算是欺君之罪,吴承天没必要把曹雪阳也扯进来。 “哦,原来如此。之前看你一门心思修行不欲管这些闲事,在大殿之上我还奇怪,心想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想要降妖除魔了,原来是那鹰妖都招惹上门了,也难怪你这么大火气。”曹雪阳想当然的道。 吴承天也不解释其中缘由,反而顺水推舟的说:“是啊!这妖着实可恶,一代风水大师因我而死实在是难辞其咎,所以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说到这里吴承天顿了顿,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不过这鹰妖能在这人口稠密的长安城南经营近百年,肯定有其独特的藏身匿形之法,要使此行除妖做到万无一失我们还要很多工作要做。” “看来国师已成竹在胸,那计将安出?”曹雪阳难得的也配合着,拿腔拿调的将戏词都唱了出来。 “曹将军心情挺不错啊!”吴承天也笑了笑说,“我倒是有一些粗浅的想法,不过具体行动到时还是得听曹将军的,所以想就这些想法与曹将军沟通一下。” “愿闻其详,我洗耳恭听!” “……” 四月转眼就过去了,五月也已快走到了尽头,镇妖司的府邸都已经落成了。曹雪阳带着她的不少地煞营的兄弟入驻了,同时还有一些仙家门派中的弟子也加入了进来,比如百花门的公孙大娘、叶白和李十二,庐山观的李腾空,普陀山的法空大师,方寸山的广曦子道长都加入了镇妖司。镇妖司的人员补充几乎是瞬间都到位了,这还不算唐玄宗向天下颁布的“纳贤令”所发挥的影响力。 政事堂几乎是以最快的效率通过了唐玄宗对于镇妖司的设置安排,同时“纳贤令”也极快的在全国各地宣传开来,甚至“纳贤令”上关于录入后的待遇较唐玄宗与吴承天的殿上之言更为优厚,可直接官至六品,这是很多读书人都不一定能够谋到的官职。 中书门下省能够在政事堂这么快就通过了唐玄宗这一系列的举措,与吴承天的斩龙之威也有很大的关系。黑龙入侵了李林甫的身体,直接导致黑龙王被斩后唐玄宗直接废了一代权臣李林甫,而之前有罗公远那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跟《推背图》一模一样的箴言,而在吴承天帮唐玄宗的解读下,或多或少都让唐玄宗对杨家有些提防和疏远,最近连他最爱的杨玉环都召见得少了,从而造成的影响就是杨国忠职位不升反降,宰相肯定是跟他无缘了。之前李林甫的位置也由“点头宰相”左相陈希烈给暂时顶了上去。这一系列朝廷震荡的影响才刚刚开始,甚至还没有波及出去,这影响可能会持续好几年。就目前对吴承天而言肯定是好事,至少离得近的,消息得的早的,已经有不少人来镇妖司面试了。 这近一个月,吴承天几乎都很少来镇妖司,不是宅在家里,就是经常隐蔽行踪的一个人去到长安城南的一些住户的家里,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别人不知道,张果还是知道些内情的,没办法,只得由代替吴承天给这些自以为有些本事的“奇人异士”面试。张果擅长胎息之术经常不进食,吃饭也只喝美酒、吃三黄丸,所以正抱着他那个酒葫芦在堂上自斟自饮。每天来镇妖司面试的人还真不少,只是大多都是西贝货,面试了几个后张果就有些不耐这些个鱼目混珠的憨货,便施了个法术将他的酒葫芦变成了他的“徒弟”,代替他在堂上面试。 说起这“徒弟”还有这么一段趣事:前些日子,李隆基又召见了吴承天与张果,并赐了不少酒给张果。张果却说他虽爱饮但每次不能多饮,赏赐这么多酒得喊他徒弟来帮他喝,他徒弟能喝一斗。于是李隆基就让张果把徒弟找来,果然一个小道士从大殿屋檐飞下,大概十六七岁,姿容俊美,气质出尘,拜见李隆基时也是言词清爽、礼数周到。李隆基就赐酒给小道士,小道士站着喝了一斗。张果说不能再喝了,过量会失态的。李隆基继续让小道士喝酒,结果酒从那小道士的头顶处涌了出来,道冠掉到地上。众人大笑,发现小道士却已不见了踪迹,地上只留了一个金制酒坛,刚好能装一斗。这时,一旁的吴承天笑骂说:“好你个张果,我是听管家说最近吕绍清购置新道观祭祀用的金制酒坛少了一个,原来在你这里!”于是,唐玄宗就知道了张果可以将器物变成人。 这酒葫芦变成的小道士运气还不错,这一天下来还真发现两个奇人异士:一个叫师夜光,擅长看鬼,师夜光一眼就看出了堂上端坐着的是个酒葫芦,但是他对躺在堂下呼呼大睡的张果却视而不见;另外一个叫邢和卜,擅长用竹筹推算人的前生后世,结果算张果的时候始终无法算出结果。有了这两个人,张果也挺满意的,至少吴承天回来也算有了一个交代。 不说京城,现在全天下不少人都被“纳贤令”号召了起来。 颍川郡有个杜先生算卦很准,特别擅长寻人,凡是有人求他帮忙找人,他的话总是句句应验。有一个跑了家奴的人去求杜先生,杜先生按照卦象告诉他说:“你回家取五百个钱,到官道上等候,看见向朝廷进献鹞子的差役路过,就求他卖给你一只,这样就能找到你的家奴了。” 此人照杜先生的话守候在道旁,很快就看到有个送鹞子的差役走过来,此人恳求卖给他一只鹞子,差役不肯,说这是向朝廷进献的鹞子,不敢私下买卖。无论此人如何恳求,差役坚决不卖给他。他一着急,就伸手抢夺,刚要拿到手时,鹞子忽然飞走,落在远处一片灌木丛之中。此人赶忙跑过去捉,不料逃跑的家奴正蹲在灌木下边,跟他撞了个满怀,于是他一把将家奴捉住。差役上前理论,要求赔他鹞子,刚好开价五百钱。此人对杜先生的神术,感到非常惊讶,很痛快地付了钱,押着仆人回家了。 第十五章 布网 第62章 布网 这天,又有一个跑了婢女的人过来求杜先生,杜先生随即起了一卦,然后说:“我可以免费帮你起卦,但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那人就问杜先生要他帮什么忙。杜先生说:“也不算什么难事,我算出你在京城有一富贵亲戚,我希望你帮我写一封信能让我在他家借住几天。” 那人点头同意了,又问杜先生为何要大老远的去京城。杜先生说:“圣上如今成立了镇妖司权利还是大理寺与那刑部之上,还颁布了‘纳贤令’招募民间的能人异士补充镇妖司的人手,一经录取就是从六品的官了。” “还有这等好事!先生,你看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能不能跟着先生学点起卦占卜之法?”那人一听还有这等事,立刻惊讶得高呼起来,并立刻想到了自己那个学不进去的儿子。 杜先生摇了摇头说:“等我去了京城探明了情况再谈收徒之事吧。我可是听说想入镇妖司得通过国师的亲自审核,这新任国师我起一卦什么都算不到。以我这点修为未必能入那国师法眼。更何况我此去却是为了了却一桩心愿,并非为了那高官厚禄。” 那人却连声说:“杜先生在我们许州(颍川郡乃是近几年方才更的名,许州许多当地人仍称许州)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都知道你算卦灵,此去京城一定能入那镇妖司。我这就回去手书一封书信给我那小舅哥,无比让他一家好好款待于你。杜先生且放心吧!” “慢来,你不是要找你丫鬟吗?你只管捡大道往回走,碰见骑马的信差,就求他把马鞭卖给你。他若不肯给,你再把详情告诉他,说是杜先生让你向他要的。你按我说的去办,一定能找到你的婢女。” 这个人果然碰到一位信差,骑着马赶路。他就拦下信差,向他恳求,要购买信差的鞭子。信差开始不肯,那人就说是杜先生让他这么办的。 信差惊异地说:“杜先生真是神了,竟然知道我今天从这条路经过。鞭子可以给你,也不要钱,但我没有打马的东西就没法赶路,你去路边折根树枝给我,我就把马鞭给你。” 此人便去路边折树枝,正好发现逃跑的婢女正躲在树下睡觉,于是就将其抓获。问她为什么躲在此处,婢女说:“刚才我沿着大道走,远远地看见了你,怕你发现,所以就藏到这里,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于是这人回到家后立刻就帮杜先生给小舅哥写了一封书信。 …… 嵩山,上清派中,一位青年正与一位老道坐在院内闲聊。那老道说:“自张相走后,你已在此隐居多时,如今圣上广发纳贤令,你道法有成何不复归?” “学生还在犹豫,如青莲居士那般郁郁不得志可不是学生所求!”李泌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你心乱了,在这里已是无用。”元丹丘道,“我与太白兄相交几十年,他初时也如你一般,一心慕道。只是他比你坦承,更能面对自己内心,知道自己心中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能一次次的走出去。”元丹丘是李白的至交好友,李白的诗里有二十多首都出现过元丹丘的身影。李白如今能够再次得到唐玄宗的赏识,也是元丹丘出的力,他向同为嵩山道友的持盈道人也就是玉真公主推荐了李白,玉真公主又向唐玄宗推荐了李白,李白方有此机会。 这李泌也非常人,他从小聪敏异常,书看一遍,就能背诵,六、七岁就开始写诗作文,而且小小年纪就以“神童”的身份被唐玄宗所知。只是他与当时的张九龄交好,被张九龄称为“小友”。后随张九龄辞官一起回了荆州。在张九龄去世之后,李泌就漫游名山大川,四处寻仙访道,最后落在了嵩山上清派之中。 也许是元丹丘的话起了效果,李泌像是下定了决心,蓦地站起身来向元丹丘拱手一礼,告辞道:“多谢道长开解,与其在那朝堂内遭人排挤还不如做些自己想做之事,我这就去也!”说着身子向后一个腾空翻已是落在院子的墙头之上,再几个纵跃已是消失在元丹丘的视线之内。 …… 无数能人异士涌向京城等待着国师的亲自面试。那国师几乎都不在,也就“通玄先生”时不时帮国师面试一二,弄得这些个赶来长安的“奇人异士”们很是有些怨言。这段时间吴承天到底在干嘛呢?原来他每天几乎都非常隐蔽的去了长安城南,为抓捕那个鹰妖布局。 这段日子吴承天也向各门各派都问过他们手中可有捆妖怪的宝贝,就如同那《西游记》中出现过的幌金绳、阴阳二气瓶、紫金葫芦等。结果得到的答复是,那都是有名有姓仙佛两界大能手中的至宝,他们那里会有那种东西。各门各派手里也有些法宝,但都不具备捆妖之效。没办法,为了不让那鹰妖跑掉,吴承天只好自己想办法布下这一层“天罗地网”。 想让一只鸟逃不出去最好给它安个笼子,吴承天正是秉承着这样的思路,他决定以聚仙亭为中心布一张天罗地网,让那鹰妖插翅也难飞。但首先得做好侦查工作,这也是吴承天对曹雪阳说的。他让曹雪阳手下的人化妆成当地的居民,不是为了摸清楚那鹰妖出现的规律,鹰妖出现的时间肯定是毫无规律可循的,要不然曹雪阳之前就不可能一无所获了;也不是让他们去追踪鹰怪的,让几个凡人去跟踪一个妖怪,怎么想也不靠谱,更何况是观察力如此敏锐的妖怪;更不是去找出那鹰怪的党羽,那鹰妖近百年都没有被惊动到地方,除了行踪难寻外,肯定还有他人配合他将知情的人士一一封口,找出鹰妖的党羽不难,难的是这样做很难不打草惊蛇。吴承天让这些人化妆成当地居民每天去聚仙亭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跟那些鹰妖虔诚的信徒混熟,然后一个一个分批的带到吴承天这里来。吴承天好一个个的入梦,一方面可以在这些人的梦里找到一些鹰妖的信息,另外一个就是检验他入梦术的“新玩法”。 吴承天头在下、脚在上,盘膝倒坐太虚幻境的虚空之中,上方有十几个或大或小的彩色泡泡,每一个泡泡都是取自聚仙亭的那些个信众。这就是吴承天勤修《回梦心经》晋升到下一个层次的效果了,之前如果说是单纯的入梦的话,现如今已经可以称之为盗梦了,他能将别人梦境里发生的事复制或者说还原出来,眼前出现在太虚幻境这些彩色的泡泡就是他这些天的成果,这里面有那些信徒们所有对于那只鹰妖的记忆。太虚幻境这里也真是奇妙,梦境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在这里呈现出来,真不知这里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这些梦吴承天已经看过好多次了,他不仅在那些信徒的梦里看过,还原出来后还在这太虚幻境中反复观看。只是这些只能给吴承天提供为数不多的鹰妖信息,并不能帮助他编织一个能够束缚住鹰妖的网。不过也不能说一定帮助没有,至少吴承天知道了三件事。第一件事,这鹰妖压根不能让他的信徒长生,反而只能是催命。根据曹雪阳派去的人在村里的走访调查和这些人梦中的记忆。这鹰妖的信徒换得很勤,已经换了好几批了。每一批都比正常人老得快、死得快。但是这鹰妖很会洗脑是真的,村民都相信这些人是得了“神仙”的传授,永登极乐了。吴承天知道的第二件事,就是他已经基本锁定了这只鹰妖的道行、境界水平,跟张果大致相仿,比黑龙王的实力要很差一些,自己带人过去肯定是打的赢的。只是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它想跑自己这边不一定有人能够追得上。第三件事,吴承天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个鹰妖确实只是在向长安城南的村民传授这让人老得更快的“长寿之法”,并没有其他意图。但吴承天不明白的是鹰妖传授这“长寿之法”的目的何在,就只是为了让长安城南的村民老得快吗?吴承天觉得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他所不知道的原因。于是,这些日子他就经常会呆在这太虚幻境翻找各种典籍,以期找到相关的信息。 每个信徒都会跟随鹰妖修行那一套“长寿之法”,这“长寿之法”比鹰妖传授给王子丰祖母的那套“天魔透体之法”要“温和”一些,但是这些日子吴承天都没有在月宫的典籍中找到它修行法门的根源。今天,吴承天如往常一般在他还原出来的梦境中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调整,比适应抓捕时可能会突发的各种状况,然后又翻阅起月宫的典籍来。就在这时,吴承天突然眼神一缩,他所看的书上突然出现了一行小字,上面写着“‘诸佛世间法’,佛家经卷,第四架,第七层”。 吴承天依着上面的字果然在书架上找到了相关的记载。这个法门觉得是“天魔透体之法”的源头。简单来说,追本溯源的话鹰妖所谓的“长寿之法”应该是大雪山大鹏明王的“登仙大法”。佛经上写的是佛家的四法门之一的“诸佛世间法”,在这书的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的备注,上面写着“西天取经时,大鹏明王被如来降服后传授此法,后大鹏明王根据此法自创了一套更适合妖族修炼的法门,名为‘登仙之法’。”这备注的字体娟秀,应该出自一名仙女之手,只是不知是谁,又为何专门备注此事,吴承天上了个心也就不再理会,仔细研究这“诸佛世间法”。 “诸佛世间法”是一门人人都可以修的法门,强调人人皆可立地成佛,其中有一段专门讲述了归化的妖怪如何成佛的过程中,有要用天魔解体之法,吸引天魔夺取自身罪孽,这应该就是那鹰妖传授给王子丰祖母的“天魔透体之法”的源头,而传给长安城南村民的更加温和一些的应该是“凤凰涅盘”之法。说来也奇怪,就是吴承天注视下突然多出了一行小字,字的开头还特意写明了“备注”二字。这顿时让吴承天心中一凛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之前他就晓得了自己的行动都在某位大佬的注视之下,就算自己在太虚幻境之中,大佬都能在他看书时及时用这种“写备注”的方式为他答疑解惑。只是他没想到这位大佬还会特意写个“备注”二字来提醒他这件事。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此娟秀的字体吴承天很难想象这会是出自老神仙之手,难道写这字提醒他的还另有他人?吴承天先按下心头的疑惑,仔细看这“备注”上关于“凤凰涅盘”的说明。 看完之后吴承天终于恍然大悟这鹰妖如何要在长安城南搞这种小动作,而且一搞就是近百年,问题就出在这“凤凰涅盘”的法门之上。严格意义来说,这“凤凰涅盘”还真不算是佛法,它虽然也在大鹏明王所修炼的“登仙之法”中,但跟佛门的“诸佛世间法”并无多大的关系,这法门是凤凰自身的神通,上古时期就有了,只是大鹏明王将它融入自身修行的“登仙之法”当中,成为了大雪山的镇山之宝。 “凤凰涅盘”可以让鸟妖如凤凰般起死回生,超脱生死,可以算是无上法门。但它的修行条件也非常苛刻。首先“凤凰涅盘”只适合飞禽类的妖怪,且是自身道行修为超过五千年的大妖,然后通过牺牲自身这五千年的修为换来一次起死回生的机会。这上古法门在鸟妖之中传承极久,早就有了“投机取巧”之法。毕竟大多数妖物资质一般,很多修行别说五千年就算是几百年都抵不过岁月的折磨身死道消。这个投机取巧的法门也与人族有关。 第十六章 收网 第63章 收网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是哪个鸟妖发现,普通人类居然也可以修行这“凤凰涅盘”之法,只是修行的效果很差。毕竟普通人毫无道行,他们牺牲的是自身的寿元。而普通人寿命极短,往往不超百年,他们就算牺牲一辈子寿元也无法实现“凤凰涅盘”。转折出现了,那鸟妖发现普通人修行了“凤凰涅盘”之后其这方面的修为不仅可以通过轮回转世的方式来继承,甚至可以被掠夺。于是,这鸟妖开始大肆的圈养人类,还在东瀛建立了一个人类的国度。因为东瀛太过偏远,灵气不足并不适合修炼,所以这鸟妖才不为仙界所知的藏了那么久。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这鸟妖圈养人族一事还是被人发现从而引起了掀然大波,这鸟妖直接被东华帝君劈得魂飞魄散不说,并将其在东瀛一脉的所有鸟妖全部诛绝。玉帝更是因此而颁旨,官宣任何以圈养人类修行此法者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且永世不得超生。 要是天庭还在的话,鹰妖这事直接捅出去,它就是必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可能有第二种结果。想来鹰妖这事也与黑龙王那事差不多,都是有大妖将他们扔出去,来试探天庭的反应。弄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吴承天终于大致也有了思路,明白了该如何去做。 …… 李老头最近心头有点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作为村里的里正,自上次打京城里来了一批人,结果有一个出了事,他就觉得要不对劲。那可是京城里的贵人,结果到他们这个小村庄里出了事,这哪里刘士余那个酒囊饭袋遮蔽得住的啊。更何况又跟那个聚仙亭的“神仙”有关,自那之后都来了好几拨长得像他们村的“村民”过来打探了。旁人识不出来,还能瞒得过他这个专门关户口的里正。但是上面发话了,李老头心里跟明镜似的,更不敢招惹了。今天又来了一批人跟他说要去这聚仙亭,看来这是真的惊动了上面了,李老头看着眼前的人,各个看着英武不凡,这哪里是去拜“神仙”的啊?这分明就是找那“神仙”要个说法的啊! “喂,李高明,喊你呢!”一个声音将李老头从他那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中拽回到现实之中,“这是我们家老爷和夫人,听说你们这里的聚仙亭很灵,还有神仙的传闻,特意过来看看。你又是这里的里正长,给帮忙带带路呗。” 李老头只是看了那老爷和夫人一眼就低着头不敢在看,连连点头答应了下来:“诶、诶,好咧!” 李老头眼光一向很准,这老爷不过二十出头,长得如此眉清目秀、俊朗不凡,哪里能是一个简单的老爷?那夫人就更不得了了,一身杀气怕是不知道杀过都少人,关键是长得还如此英气勃发,秀中带煞,这怕不是个将军。这样的搭配,李老头哪里还敢多话,一句话不说带着人就往聚仙亭里去。 刚上路不久,那老爷就开口了。只听他说:“我之前听说这村里的村正长是叫刘士余吧?” 这话从这老爷之口说出来李高明听着总觉得别有意味,不得不答说:“大人知道的真清楚。” 这老爷听李高明称呼他大人也不修正,反而笑眯眯的说:“是啊,我还知道他勾结妖魔坑害村中父老,从他家里搜出了什么?十郎,你跟里正说说。” 一旁仆人打扮的杜十郎立马接话道:“一袋子开元通宝,可是罕有的金开元,这种金制的开元通宝老爷府上都没多少呢!这次真是大开眼界啊!” 老爷接过话头继续问:“作为辅助你的村正长家里如何私藏了这么多金开元,里正你知道吗?” 听到这里,李老头的腿都吓得走路都哆嗦了,颤颤巍巍的跪在了老爷面前,磕头说:“大人,我可真不知道啊!” “行了!别哆嗦,你今天配合我们,带我们去聚仙亭除了那妖怪就算你将功补过。国师自然会为你网开一面的,好生带路吧!”曹雪阳也懒得在这里正面前装下去了,看他眼神就知道他识破了他们这一行人的来历。 “国师?”李老头虽然知道这一行人来历不凡,却也没想到眼前的老爷居然是当朝国师。 “是我。”吴承天点了点头说:“你放心,你们村里孰忠孰奸我们早就摸得清清楚楚。今天去聚仙亭的是不是还是那五人:王如意、索君感、左僧伽、赵元叔和赵氏?” 听吴承天连平常经常去聚仙亭那几人的名字都说得一清二楚,李高明更是不敢心存侥幸,连连点头道:“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但是聚仙亭这‘神仙’——”说到这里李老头看一旁的十郎瞪了他一眼,顿时会过意来,改口道,“啊不,不对!是那妖怪,它并不常来聚仙亭啊!诸位大人若是没有等到那——那妖怪可不不能怪我。” 听到这里,吴承天神秘莫测的笑了笑道:“不,今天它一定会来!” …… 大雪山,雪妖谷外,鹦鹉将军将它那两、三米的身体蜷缩在雪丘之中,有点做贼的感觉似的还将脖子给缩了进去,只露出眼睛以及它那长长的喙。鹦鹉将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雪妖谷的出口,似乎在等什么人出来。 很快,一个疲惫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雪妖谷的出口处,正是那神鹰大将。鹦鹉将军甫一看见,就要从雪堆里爬出来,去找那神鹰大将将这几天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去。哪知它身子刚动就看见一座小山般的黑影从天上砸了下来,直接落在了那神鹰大将的面前。鹦鹉将军看到那人顿时又不敢动了,那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巨汉,两、三米的鹦鹉将军在他面前就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山一般大的巨汉长着一颗大象的脑袋,长长的几乎拖到地上的鼻子,一双像巨大的芭蕉叶耷拉下来的大耳朵以及那双如同车灯般的大眼。他只是低头看了脚下的神鹰大将一眼,身形就急剧收缩,变成了一位比神鹰大将稍高一点的人类壮汉模样。 神鹰大将不知是在雪妖谷经历了什么,双手勉力抬起对着面前的壮汉抱了个礼,有气无力的说:“小的见过大象尊者。” 大象尊者瓮声瓮气的问:“明王让你安心呆在雪妖谷不是挺好,非要出去受死?你看看你,凭自己走出雪妖谷已经如此勉强了,真要去?” 神鹰大将身子看着有些绵软,但眼神光却很足,他点了点头说:“我一定要出去。” 大象尊者盯着神鹰大将看,继续瓮声瓮气的说:“你那点小心思真以为能瞒得过我们?好了,多说无益!明王给过你机会了,若是你安心呆在雪妖谷,自然会保你一条命。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心,闯出了这雪妖谷,那你就下山吧。从今往后,大雪山在没有你这么一号人。”说着,大象尊者鼻子突然变长变大直接将神鹰大将给吸了进去,再然后大象尊者的鼻子一卷、一抛、一甩,那神鹰大将又被他从鼻子里给甩了出去,神鹰大将这大象尊者这一甩直接在天空飞了好久,等他落下来时已经是在大雪山的山下了。 神鹰大将扶了扶自己昏呼呼的脑袋,突然脑子里一片空白,有点犯迷糊的想:“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等了好久,他才记起自己好像是个在野外修炼成精的妖怪,无意间得到了一本禽妖的无上秘法——《凤凰涅盘》,从此就在长安城南收了好多批信徒,用来修炼此秘法,今天又是新的一批信徒如他种在地里的麦子一般成熟的日子,到了该收割的时候了。 “出来吧!”大象尊者冲着雪地里鹦鹉将军藏身的地方说道。 鹦鹉将军闻言赶忙从雪丘上爬了出来,连滚带爬的滚到大象尊者面前,双膝跪地,脑袋磕得跟捣蒜似的,嘴里连声说:“尊者,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大象尊者瞥了地上跪着的鹦鹉将军一眼,哼了一声道:“没想到这么多兄弟里面,就你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那神鹰曾经救过乌鸦的命,结果明王发了句话他就立刻跟神鹰断绝了关系。倒是你,这神鹰不过之前为你在孔雀公主面前说过几句好话,你倒是现在还记得。算了,你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老子没看见你好了,快滚吧!” “多谢尊者,多谢尊者!”鹦鹉将军又重重的磕了两个头,起身就要往回走。 “慢着!”背后又传来大象尊者的声音,鹦鹉将军吓得两个腿直打哆嗦。他就听大象尊者又说,“神鹰修行这‘凤凰涅盘’之法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呢?这都是老大故意漏给他学的,只不过是为了看一下天庭那边的反应而已。现在反应来了,老大突然封山,看来应该是真撞上铁板了。你提醒下面的最近都给我小心着点,别在这个时候惹事。看在你重情重义的份上,我再多说一句,那功法别练。滚吧!” 鹦鹉踉踉跄跄的一直逃回到自己的洞府中,才敢踹口大气,自言自语的说:“老子哪是重情重义,只是神鹰那厮鸟拿了我的五仙汤的材料,却还给我‘凤凰涅盘’功法的下半段。不过听尊者的口气,神鹰的功法怕是有什么问题,幸亏老子机警没练。” 且不说鹦鹉将军心中所想,就说被大象尊者篡改了记忆的神鹰大将飞到了聚仙亭却发现下面比往常要多不少人。要是以之前神鹰大将的谨慎肯定会远远的观望一阵,排除了所有危险后方才会落下去,但这次神鹰大将则出于记忆中的那份安全感,潜意识里它觉得这个地方应该是安全的,都是自己的信徒而且只是一群凡人没什么值得小心的就直接落了下去。 其实,神鹰大将甫一出现吴承天就用圆月诀观察到了。但他只是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就飞快的将眼神收了回去,生怕引起对方的警觉。吴承天这次带的都是镇妖司里曹雪阳原地煞营的人马,全都是没有修炼过的凡人,体内没有一丝法力,就是怕这鹰妖有所察觉。至于吴承天自己,他身后有大佬的关照,就算是大鹏明王当面也看不出他的法力修为。不过让吴承天没有料到的是,这鹰妖几乎没怎么观察,刚飞到他们上空就直接落下来,而且更离谱的是,它居然问都没问他们这批陌生人一句,直接就开始了传授它的那套“长寿大法”。虽然这让吴承天的很多布置都成了无用功,但吴承天还是非常开心的,至少神鹰大将的这种行为又让他“捕鹰计划”的成功性直线上升。问话这一关在吴承天看来是极容易暴露的地方,但不知道神鹰大将今天怎么了,突然直接省略掉了。 暗中运起了“凤凰涅盘”之法,看着眼前的大部分人都开始跟着他念起了“凤凰涅盘”的法门,看着一丝丝血红的丝线从之前这一批信徒身上冒了出来,神鹰大将毫无顾忌的大嘴一吸,将所有血线都吸进自己的身体里,它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享受此刻的盛宴了。 从这些信徒身上冒出的血线通通涌入到鹰妖的身体之中,但它感觉这一次信徒输送过来的寿元显然没有前几次来得效果好,使它凤凰涅盘所需要的能量只增长了之前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怎么回事?难道是这批的信徒修行的不够勤力?不对啊,这法门自动吸收人身上的寿元,应该不会出现这样情况……”鹰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发现眼前的场景突然间变了,它出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成了。快!放信号。”吴承天很快感受到自己埋在鹰妖信徒梦中的种子被催动了,虽然他在每个人的梦境之中都种下了他自己新发明的“噩梦之种”,但他并不确定这个“噩梦之种”能否对鹰妖起到作用。而且就算发挥了作用,这个作用的时长他也无法控制,所以他才会在事前交待了第一时间发出信号弹。 第十七章 擒妖 第64章 擒妖 说到信号弹其实也是吴承天的想法,不过东西倒不是他用法术鼓捣出来的,就只是用了一些寻常的烟花爆竹,再跟宫里的炼丹师聊了聊。这些人炼正儿八经的仙丹其实是炼不出来的,但是炼火药那真是行家。吴承天就问看下能不能让这玩意炸到天上去,人家炼丹师一个下午就折腾出来了,于是历史上的第一枚信号弹就这么制成了。 此时只见曹雪阳的那边副将张弓搭箭,弓箭上绑着一个手臂粗的圆柱型爆竹,一人为他将火引点着,“咻”的一箭射向天空,爆竹几乎是在最高处爆炸开来,向四面八法散落出碧绿色的火花,像是一朵在天空盛开的巨大绿菊。 “真漂亮啊!” “国师就是不凡,随便折腾了一下,这爆竹都跟一般人不一样。”一行人之前在试射时也见过几次烟花在天空绽放的样子,但每次看见还是会忍不住赞叹起来,就连性格更像是爷们的曹雪阳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也会露出一丝向往的神色,只是不知道她向往的到底是什么。 这种烟花在吴承天看来粗糙得很,跟后世烟花节上放的那些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所以他看都没看一眼便对曹雪阳的人嘱咐道:“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都给我盯紧点!这鹰妖但凡有任何动静,你们配合我一定要将它拦下来。” 一说到正事曹雪阳可是立刻精神起来,把脸一板喝道:“都听见没?还不给我抄家伙,用金丝缚龙索把它给捆起来。”众人也瞬间反应过来,各自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家伙往鸟妖身上套去。其实论锁人还是官制的锁链更牢固好用一些,那玩意光重就十多斤,真套到这鸟妖身上它还不一定就能再飞得起来,只是那东西带在人身上太显眼,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这顶层黄牛皮特质的金丝缚龙索。这玩意也非常结实,一般是地煞营用来捆那些江湖高手的。 值得庆幸的是,当众人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将这鸟妖捆得结结实实时,这鸟妖仍旧一点动静没有,就跟睡熟了一般,果然跟之前国师判断的差不多。不过别看这鸟妖睡过去了,但无论地煞营的众位兄弟怎么拉也拉不动它,也不知道是这鸟妖使了法术还是怎么的,身体死沉死沉的,最后也只能用绳子将这鸟妖给团团捆住。捆也捆得特别僵硬,就像是绑在一个石头上似的,鸟妖身体硬邦邦的,像是冻僵了一般。众人也来不及多想,根据之前操演的步骤,将自己手中金丝缚龙索的绳头都一一交回到了吴承天手中。 只见吴承天捏住所有绳头一旋,那绳子像有了生命一般,捆在鸟妖身上的哪一端像是一条条突然活过来的灵蛇,开始在鸟妖身上爬行起来。与此同时,操绳的吴承天突然跳起舞来,他舞步曼妙,身子一旋竟有万般风情,一旁地煞营的兄弟有的都看傻了眼。随着舞步吴承天轻歌慢吟道:“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然后这些在鸟妖身上爬行的绳头随着吴承天的声音一个个似乎在鸟妖的身上找到了什么神奇的节点,竟然钻了进去。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吴承天又吟诵了一句诗,然后手腕一抖、一松,那鸟妖居然被他扔向了空中,而那些绳子竟然自行在空中往来穿梭,等鸟妖“砰”的一声砸到地上时,这绳子已经将它五花大绑不说,你甚至找不到绳头在哪里,也看不出来这是怎么绑的就绑成这样了,光看鸟妖身上的绳子就让人觉得头晕眼花。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吴承天诵出最后一句,那鸟妖身上的绳子竟然全都勒了进去,深入到鸟妖皮肤之下。这是吴承天所学的“绝情鞭法”里的一招,名为“长恨天歌诀”。吴承天将其中六个变化里的三个变幻了一下手法用在了鸟妖身上,鸟妖顿时被束缚的死死得,就算是等它醒来怕也动弹不得分毫。 不过说来也怪,如此大的动静,旁边的兵士看见这绳子勒紧入肉三分的程度都会觉得疼,但鸟妖却还是毫无动静。 很快,天空之中一道道身影落了下来,都是镇妖司里各个仙门派来入驻之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各派都在互别苗头的原因,他们就算从天下也要展现一下自己门派仙法的奥妙之处。比如之前吴承天见过的公孙大娘、李十二和叶白,他们此时落下时就跟他们百花谷掌门那时差不多,香风飘送,鲜花朵朵从天而降。吴承天一直没搞明白这些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总不可能是随时带在身上的吧,他又不好就这个问题问他们。 李腾空是脚下踩着一把飞剑飞来的,这剑自然没她师傅那把比轮船还大的飞剑大,但她踩着飞的时候也有一面门板大小,落地就化作一个手臂长的利剑被李腾空拿在手中。 方寸山的广曦子道长是驾云而来,听张果说孙悟空的筋斗云就是从方寸山学的,就是不知道广曦子道长坐下的是不是筋斗云。唯一没有从天上落下的是普陀山的法空大师,他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不过他一步就能走出百米远,想来也是用了类似“缩地成寸”的法门来赶路。 其他人基本上都辨明了这鸟妖身上的妖气,确定了这鸟妖道行不浅。看到吴承天如此轻易的就将它擒了,也纷纷露出佩服之色。唯有那法空大师皱着眉头问:“不知国师用了何法,怎的这鸟妖的魂魄都不见了?” 毕竟其他门派并不像普陀这般对于魂魄的修炼那么注重,听法空大师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用各自有法门观察起来。 各门各派观察的手法也不尽相同。比如说百花谷的公孙大娘手中就突然多了一朵玫瑰花,这玫瑰花一出现在公孙大娘手中,那花瓣瞬间都莫名往下落去,只剩下一个秃秃的花蕊。李十二和叶白也有样学样,两人手中也突然就这么出现了一朵花,只是两人一人拿的是牡丹,一人拿的是菊花。他们手中花的情况也和公孙大娘如出一辙,花一出现那花瓣无风自落,非常诡异。 相比叶白,同样是初来乍到的李腾空就显得笨拙了许多。只见她从兜里翻出了不少符来似乎都不对,最后干脆也懒得收回去了,拿出一张,不是就扔地上,折腾了半天才算找到对的符,用体内法力一激,那符瞬间烧了起来。符纸烧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的样子,只是注意看李腾空的双眼,就能很明显的看到此刻李腾空的双眼里充满了蓝色的光辉。李腾空瞪着双眼向那鹰妖身上看去,陡然发出惊呼声,明显也是看出了异样。 最有意思的还是方寸山的广曦子,只见他摊开右手,左手往右手掌心一抹,右手掌心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眼睛,这眼睛的眼珠子还在广曦子的掌心之中转啊转的。广曦子道长将掌心对着鹰妖,那掌心的眼中突然喷射出一道红光洒在鹰妖身上,那鹰妖的身体顿时虚化了下去,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广曦子的法术效果众人都看得到,自然能够意识道什么。旁边的军士看到了百花谷手中的花,看到了李腾空燃烧的符文,甚至看到了广曦子掌心的眼珠和眼珠喷射的红光,却看不到鸟妖身上的变化。正啧啧称奇在那里讨论着,李腾空听见了众人的议论,回过神来开口自顾自的解释说:“正常情况下,魂魄在法力或者灵觉的感知中会呈蓝色,普通人没有开灵眼或者无法沟通天地凝聚法力都看不到此景。而此刻这鸟妖魂魄空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李腾空最后这问的自然是吴承天了。 吴承天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变化。我只是在这鸟妖蛊惑的信徒梦里种下了梦种,当鸟妖摄取他们的寿元作为魂力时就会激活这种梦种,进入我给鸟妖安排的梦境之中,但这鸟妖的魂魄怎么没了我还真不知道。这样吧,先把这鸟妖带回镇妖司,我入梦看看鸟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国师的话,在场众位法师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一来,因为这入梦之法只有吴承天会;二来,也是因为他们也都是修仙之人,其中有的也算见识过各种神仙妙法,但是能将入梦之法演绎得如此神奇的,目前唯有这国师一人。 不管如何这鸟妖是抓到了,一行人回到了镇妖司。听说吴承天“请”鸟妖入梦,结果直接一梦将鸟妖的魂魄都给梦没了,张果感到非常好奇,还特意跑过来看了一阵,结果也没看出任何名堂就要走,却被吴承天给拦了下来。 吴承天说:“先生就暂时留在这里吧。我去这鸟妖的梦里看个究竟总还是得还要人守在这里,以免出一些意料之外的变故,跑了这鸟妖。”虽然吴承天也觉得这是鸟妖诈死之法的可能性并不高,但该防着的还是要防着一点。 张果闻言倒是一乐:“那可真是太好了!这天天看着外面那些莫名其妙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奇遇,或是自以为不凡的人,老夫我头都快被他们搅和疼了。不过里面倒还真有两个人物!” 吴承天知道这是张果想趁势卸了这审核的差事,他笑了笑也不接话,盘膝打坐,双目一闭,转眼人已经来到了“彼岸”之中。与上次入王子丰的梦不同,这一次吴承天谨慎了些,先来到自己的彼岸之中,借彼岸的门再去到鹰妖的梦里。 彼岸对吴承天而言一直都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每次这里出现的门以及所通向的地方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无论是龙宫之行还是月宫之行都是吴承天事先没想到的。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 吴承天如今无论法术掌握还是道行境界跟初来大唐相比都已经有了巨大的提升,他非常明确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那只鹰妖的梦境,毕竟那里还有他的梦种作为道标。可是在他彼岸之中起的这一道门,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去鸟妖梦里的。 这一道门还没在地面上出现时,整个彼岸就已经变得非常阴森起来。先是一场浓雾袭来,雾里隐约有奇奇怪怪的像是有人在哭泣的风声,然后风声越来越响,那已经是明显的哀嚎声了。吴承天循声望去,雾中隐隐约约看得见一些模糊的人影在扑腾着手脚,不知道他们在挣扎什么。当雾气转薄时,吴承天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非常宽阔的、黄色的河流,河水非常的浑浊,走近看还能看见一张张人脸漂浮在河面之上,他们脸上的表情或惊骇、或恐惧,让吴承天看了好一阵不适。没过多久河水之上凭空出现了一道桥,桥正对着吴承天的这一侧的中心位置刻着两个大字“奈何”。其实看到这里,吴承天心中差不多已经有底这里大概是哪里的入口了,但他还是不得不踏上这座奈何桥,往桥那头走去,因为此次彼岸入口的门是那桥对面那边的地上凭空出现的。与其说是门,倒不如说是一座城门,因为连同这门一起从地上升起的还有一座高耸的城墙,当吴承天走过奈何桥来到城门前方才看清那城头上大大的两个字——“酆都”。 “这是让我去地府找那鹰妖吗?难道它真的就这么死了?这也太奇怪了,我还没把它怎么招怎么就死了呢?”吴承天站在酆都的城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推开这门。毕竟这去的可是阴曹地府,万一他要是进去了就出不来了,那岂不是整个人都白给了。 考虑再三,综合之前的经历吴承天决定还是打开门进去闯一闯试试。更何况他之前以为老神仙帮他斩掉黑龙头的后续就是把唐玄宗弄到地府里,跟西游记里的唐太宗一般,吓一吓让唐玄宗指派几个人西行。可是现在老神仙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倒是让人不太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了。不过无论如何,这地府他终归是要闯一闯的,之前想入地府还无门,现在有机会了为什么不去呢? 这名为“酆都”的城门还很有点沉,吴承天将双手放在左右两扇门上,用力一推,“酆都”的城门被他打了开来。 第十八章 追魂 第65章 追魂 打开城门,一股渗入骨髓的阴风就吹了过来,让吴承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修仙以来,从未遇到有如此彻骨的寒风,一身法力好像全没了用处,一点也没防住的样子,而且悄无声息的让人防不胜防。 吴承天不知这阴风里是否还有什么暗招,会不会腐蚀身体或是魂魄什么的。不过这些吴承天都不担心,他是借彼岸而来,就算有暗招对他本体而言也不会造成伤害。城门之内,吴承天视野所及只有空空荡荡的街道,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此刻吴承天还是随时保持着开启了“圆月诀”的状态,就算是有鬼魂他理应也能看见。 城门口一个守城的人都没有,这是吴承天没有想到的。于是,他信步就往前走去。这酆都城里各式各样的建筑还是非常丰富的,整个城市的规划可以说做得还不错。只是他走了这一路,别说一个人,连一个鬼他都不曾见到。连一个问路的人都没有,吴承天自然也无从知道路过的建筑到底谁居住的,干什么的。 没办法,吴承天只好用出“冷月凝霜舞”,身子飘飞而上,几个纵跃便跳到了附近的最高处。举目四望,吴承天发现这座城池还挺大的,差不多面积快赶上大半个长安了。如此大的城池之中却如此安静,却是有些奇怪。而且就算是酆都,没有人总该也有些鬼吧?不过这登高一看,倒是让吴承天发现了附近的一个高大建筑内有绿光溢出,那里应该是有妖魔或是鬼仙之流。看那绿光的亮度有些黯淡,吴承天初步判定应该不是很强的样子,就算是有风险,应该也在他可以应付的范畴,于是他决定过去看看。 “咦!怎么是你?”这是一个走进去有些类似官府衙门内部风格的建筑,就和他的新官衙——镇妖司的内部风格非常像。平常张果就是在类似这样的地方上堂审理那些奇人异士,而张果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个一身官服的人,只是这身官服与吴承天所见的大唐官服的样式有些不同。此人身上的绿光最盛,一左一右的侧坐上坐着两个小老头,三人都埋在如小山一般高的案牍之中。而让吴承天发出惊呼的,就是发现这两个小老头中其中一个就是吴承天上次抓鼠妖时被惠岸行者唤出来的那个土地老儿。那可是吴承天第一见到传说中的土地老儿,自然印象深刻,这次遇到又在这里遇上,他忍不住脱口就喊了出来。 “啊!你怎么跑到地府来了?”这土地看到吴承天居然还记得他,张口问道。 这个时候一旁居中的穿官服的人也将脑袋从面前堆满的书册中抬起来,看到吴承天后也开口说话了:“啊!上仙怎么追到地府来了?倒不是我们敷衍,地府现在实在是没有人手啊!” 这一身官服的人居然是冲着吴承天说话的,他这么一说不仅一旁的土地愣住了,吴承天也有些愕然,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见过此人啊。于是,吴承天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当日天上降下法旨命我等去拘拿黑龙王的魂魄时,我透过阴阳镜看见您和另外一位上仙正在斩龙台上,您手中还拿着斩龙剑呢,非常威风!” 听这人这么一说吴承天明白了过来,估计这人应该就是地府的官差了。当日那老神仙命令地府的人去拿了黑龙王的魂魄时,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就让这人看到了他的影像。所以这人才把吴承天误以为是和老神仙一般的上仙。 不过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来了又遇到了正主,吴承天正好把那日在皇宫里驱鬼的事情问上一问:“你既然知道我,那我且问你,之前可有命你派黑龙王的鬼魂去找唐玄宗索命?” 一听吴承天这么问,这人居然吓得一哆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连声招呼两边之人道:“快!快!快!还不让上仙过来上座?” 之前和吴承天对话的土地连忙下堂来把吴承天请了上去,还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杯茶放在了他的面前。而乘着这个功夫,那人将自己的身份和旁边两人的身份都介绍了一遍。原来,他就是此地的城隍爷,他身旁的则是附近的两位土地神。 吴承天瞥了面前的茶一眼,他不知道这茶什么来路自然不敢喝,又旧事从提问道:“别把话题岔开去,那鬼魂分明不是黑龙王的鬼魂,你这是糊弄我吗?” 吴承天这么一说,那城隍居然就吓得跪倒在地上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上仙恕罪,上仙恕罪啊!实在是小的这边拿不出人手啊……”这城隍断断续续的将自己的困难给说了一遍,说到重点的地方还反复强调着。 吴承天听了一会也听明白了,实际上地府在百年前的那次大变之中也出了很大的变故,地府里一大部分高层都不知所踪了。 “……后来也不知道这个事情怎么就被那地涌夫人——啊!不,是那金鼻白毛玉鼠精给知道了,她就打上门来。当时地府地藏王菩萨不知去向,十殿阎王也不出来管事,要不是有这阴长生道长出头,差点就给这老鼠精给霸占了地府。”城隍说到这里语气忿忿不平的。 “没了人手我可以理解,但那黑龙王的鬼魂又是怎么回事?”吴承天感觉这城隍一直在跟他打马虎眼。 “这个……这个……”城隍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旁边就是吴承天见过的那个土地这时突然插口道:“还是跟上仙说了吧,这次那个鼠妖的事,我跟这位上仙还有惠岸行者他们都说过了。” 听土地这么一说,城隍也不遮遮掩掩了,就将事情的实情给道了出来。其实事情也很简单,黑龙王的魂魄被抓回地府后,本来从不干涉地府事务的老鼠精突然出现,一口就将黑龙王的魂魄给吞了,然后扬长而去。因为怕上仙怪他们失职,所以他们也不敢往上报。 “原来又是这老鼠精干的啊!”吴承天心中揣摩着老神仙的想法,自己这趟地府执行估计就是老神仙想让他知道自己需要对付的大妖还有很多,除了大雪山的大鹏明王还有这什么老鼠精。不过老鼠精什么的先往后放放吧,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于是吴承天开口问道,“老鼠精的事我知道了。我现在问你,你可看见一只鹰妖的魂魄入了这地府?” “鹰妖?”城隍在他身前堆着的十几摞书册中找了找,翻看了其中的一个册子,看了看又放下,然后又翻开了一个……如此这般,城隍翻了四、五个书册后,摇了摇头答道,“没有登记造册啊。” “没有?”吴承天眉头一皱,那这鹰妖的魂魄跑哪里去了。 城隍又问:“上仙可否说说,您抓住的那个鹰妖是个什么情况?是死了,还是魂魄没了?” 听这么一问吴承天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莽撞了。之前也是为了在这城隍面前维持好自己上仙的人设,吴承天说话的调子有点自己把它给折腾高了,其实还是他心虚的表现,这事情都没跟人家说清楚。于是现在吴承天又耐着性子开始讲起鹰妖的事。吴承天当然没有说得那么细,他就说是在长安城南发现了一只鸟妖,这鸟妖犯了天条,圈养人类修炼“凤凰涅盘”,他奉命去捉拿那鸟妖,结果当他抓住鸟妖时却发现这鸟妖的魂魄没了,于是他就追到了地府来看看它是不是被人勾了魂。 一听是修炼“凤凰涅盘”的鸟妖,这城隍和两个土地脸上瞬间就变了颜色。这方圆百里都是他们管的,哪一家哪一户他们仨能不清楚的,这鸟妖在这里一呆就是近百年,他们能不熟悉吗?这可是背后有大靠山——大鹏明王的,现在居然被追的魂魄都没了,这里面一听就知道摊上大事了。特别是那之前跟吴承天透露过这“鸟妖”底细的土地,脸都吓绿了,腿都跟筛糠似的抖着,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上仙……上仙说的可是那聚仙亭的神鹰大将?” “聚仙亭是聚仙亭,神鹰大将什么的我倒是没看见,就是抓了那里的一个鸟妖。”吴承天听着这“神鹰大将”的称呼有点别扭。 “对,对!是鸟妖,是鸟妖!”土地头点得如捣蒜一般。 城隍则在一旁苦笑道:“上仙,这里真没它的魂魄呀。要是有我们肯定会知道的。” 吴承天想了想,又问:“地府除了这里还有别的入口吗?这人丢了魂魄到底有哪些去处,这些我都还不太清楚,还劳烦城隍好好给我说道、说道。” “上仙想知道这些自然没问题,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城隍想了想道,“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一为胎光,太清阳和之气;一为爽灵,阴气五行之变;最后一个名为幽精,阴气之杂也。七魄则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这三魂七魄缺一不可,而其中最主要的即为胎光,也就是元神,它是生命之源万万不可丢失,丢之命不久矣。就算我们阴差行事拘人魂魄,一般也不会拘其元神。正所谓一魂在家,二魂受杖耳,指的就是他元神仍在家里,我们拘拿其阳神与阴神两魂来此受罚。而一般丢了魂魄会分为几种情况,先天的我就不说了,后天人为的一般分两种,一种是被法术所伤,另一种就是被地府所拘。这两种都有明显的痕迹,被法术所伤自然有打斗的痕迹,被地府所拘痕迹就更明显。首先要登记造册,记录相关事由。而后请地府无常以上级别的官员对那人施展勾魂术,方可勾魂。” “勾魂术?这是何法术,说来听听!”一听这个名词吴承天就隐约来了感觉。 城隍想了想,却没有直接介绍这勾魂术,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天上有玉皇大帝掌管,西天有佛祖掌管,人间有皇帝掌管,而阴间则是由地藏菩萨和众王主持。人死后回归阴府,阎罗王会根据其在阳间所做予以惩罚。正所谓:莫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并且地府中有一十八层地狱,专以惩治那些为非作歹之徒。为维持地府管理,阴曹地府之中自然也有仙法武功,均是诡异绝伦令人防不胜防。不过地府山头林立,各类功法较为庞杂,比较有名的又追魂剑、哭丧棒以及烈火鞭。但无论学什么手段,摄气诀与勾魂术确实不可或缺之法。摄气诀是摄人生气,勾魂术是勾人魂魄,都不是寻常法术,非地府高官要员不可学。” 吴承天听到这里追问道:“那城隍可曾学得这勾魂术?” 城隍摇了摇头说:“我本达到了学习的条件,奈何我刚升到城隍之时这地府中这一届的十殿阎王尚未定下,我这一系那是尚无传法之人。后来因手头上的事太多,就一直拖到了现在还未去学这勾魂术之法。” “那谁最清楚这地府里现在有哪些人会勾魂术?”吴承天想了想,又问道。 城隍答:“那现在应该只有阴长生阴道长了。” 吴承天紧接着说:“这阴长生道长在何处?我且去寻他。” 听闻此言,城隍看了看眼前堆积如山的书册,对吴承天说道:“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带上仙去见阴道长,我正好也把我没学的法术都补齐了。那这公文就辛苦二位了!”城隍最后这句话是对身旁两位土地说的。 这两位土地也无法,只得点点头回道:“谨遵城隍之命。” 且不去管那两位土地如何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公文,就说城隍带着吴承天一路来到了阴长生的所在。阴长生并不住在酆都城内,而是在城外。城隍带着吴承天一路经过了玉皇大殿,往上就是鬼门关。鬼门关是一座黑漆漆的山门,仿佛血锈一般的横匾上写着“鬼门关”三个阴森森的大字。这个地方有一大片的参天古木,树上栖息着一群群的乌鸦,时不时有冷风阴飒飒的吹过,确实鬼气逼人。 第十九章 地府 第66章 地府 出了鬼门关是一大片黑森林,在城隍的带领下穿过黑森林往山上走,走到山路的尽头往下看就会发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裂口旁的三个突出来的孤崖上分别立了三个如石碑般奇怪造型的巨大建筑,城隍说那是三仙楼。而下方这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就是阴长生平时居住的地方,名为五云洞。 这一路上由于城隍借了两道阴符分别贴在两人身上用来赶路,倒也不比吴承天的“冷月凝霜舞”的身法慢多少。只是路途太远,这一路上城隍也给吴承天讲了一段这阴长生的趣事。听这城隍讲故事的语气似乎和这阴长生还有点关系,当聊到这位阴长生道长时城隍的话不仅多了,而且将故事里的阴长生讲得活灵活现,不是亲眼所见或者亲耳所闻很难讲出这样的故事来。 听这城隍说,这阴长生是在汉朝时成仙得道。这城隍似乎也是那个时代的人,因为他说在他们那个年代有很多人跟着一个叫做马鸣生修道。只是这个马鸣生很沉得住气,十三个人跟了他二十年愣是没教人家什么道法,最终十二个人沉不住气就先走了,只有这个阴长生还跟着他并且对他恭敬有加。这阴长生身份来历也相当不凡,他家境富贵且有皇室血脉,但他并不贪恋人间趣味唯独喜欢修道,最后马鸣生终于传授他《太清神丹经》,阴长生也顺利成仙。说到这里,这位城隍言之凿凿的说这阴长生在世时就活了有一百七十多岁了,而且一百七十多岁时还面如童子,后来他还带着亲人周游了天下,并且全家人都非常年轻。后来阴长生在平都山完成了飞升,而且是白日飞升。虽然不知道这位城隍在阴长生的故事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看他讲得那么有代入感,想来应该是与阴长生时代相仿的人了。 两人正聊着,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巨大的摇铃声,一听到这个声音那城隍瞬间就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下方的某一处。吴承天循着城隍的目光往下看去,就见从那里突然涌出不少亮白色跳动的光团就像是一团团的鬼火,将下方黑洞不少位置都给照亮了。不照亮以吴承天如今的眼力也是什么也看不清,由此可见这黑洞的黑不光是光线被遮挡了那么简单。不过照亮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吴承天看过去尽是一些惨事:有正在被小鬼生啖其肉的;有双手在后被绑在火柱子上焚烧的;有断了两条腿在刀山上艰难往上爬行的;有舌头被钉在柱子上吊着的……各种各样的酷刑没有这里上演不了的,只有吴承天想象不到的。 由于场面过于震惊,吴承天还是将目光在那些被鬼火照亮的地方凝视了很久方才艰难的将目光移开。 “这里就是地狱吗?”吴承天忍不住开口问道。 城隍的眼神依旧在目不转睛的跟着鬼火的移动而移动,嘴巴里回应道:“这里本就是九幽的入口,九幽拔罪天尊也就是酆都大帝和太乙救苦天尊也就是东极青华大帝不知所踪后,这九幽也就只有九灵元圣才守得住。但百年大变之后九灵云圣也不敢出这九幽来,于是阴长生就将他的五云洞和三仙楼都搬到此地,以便镇守九幽入口——” 城隍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从那越来越近的鬼火上传出来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道:“天上有九霄,人间有九州,地府有九幽。国师所见乃是九幽九界第一重幽冥界入口的景象,并不算什么。九幽越往下越是罪孽滔天的凶灵厉鬼,非九灵元圣的狮子吼镇不住那些个顽凶,幽冥界不过是些恶鬼罢了,国师不用担心。” 城隍一听声音就听出来人是谁,惊喜的问道:“阴道长亲自出迎,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正愁不知该如何带上仙渡过这幽冥鬼火呢!” 就在城隍的说话间,这幽冥鬼火上凭空多出了一个道人,道友手往下一指,那一团团四处乱串的幽冥鬼火在道人的脚下凝聚成了一个绿油油的云头,只是绿色在下,落脚的地方倒是和白云一般白。 这道人应该就是阴长生了,只听他对两人说:“上来吧,我带你们去我那五云洞坐坐。” 闻言,吴承天跟着城隍踏上了这云头,由阴长生载着往黑黝黝的大洞深处飞去,转眼就消失在了黑黝黝的大洞之中。 站在这幽冥鬼火所凝聚的云头,吴承天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人在这里开膛破肚,上刀山、入火海、下油锅,目睹这般炼狱似的场景吴承天内心中的那种不适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好在阴长生似乎也察觉了这点,他开始为吴承天讲解起来:“地府之辽阔比人间尤有过之。然而九幽拔罪天尊之所以被称之为酆都大帝就是因为这酆都城镇压着地府极恶之所在。酆都城掌管地府刑狱,山高二千六百里,周回三万里。山内外各有十二宫,主考罚罪魂之所有三官、九府、二十四狱。而在九幽第一界的幽冥界有十殿,分别有十殿阎王。太素妙广真君秦广王,主管人间生死,幽冥吉凶;阴德定休真君楚江王,设寒冰等十六小地狱;洞明普静真君宋帝王,加刑收狱;玄德五灵真君仵官王,设断筋剔骨等十六小地狱;宝肃昭成真君卞城王,设腰斩等十六小地狱;玄德妙生真君泰山王,设油釜滚烹等十六小地狱;飞魔演庆真君都市王,设开瞠等十六小地狱;无上正度真君平等王,设沸汤淋身等十六小地狱;五化威德真君轮转王,专司各殿解到鬼魂轮回。十殿阎王麾下还有:判官、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打更鬼、勾司人、黄衣童子、紫衣童子、青衣小童、神荼、郁垒、桥梁使者、断足鬼等。” “幽冥恶鬼或可入轮回,寻常仙人亦可渡之。幽冥界下为幽阴界、幽夜界、幽酆界、幽都界、幽治界、幽关界、幽府界、幽光界。对应的入口分别为黄泉路、阴泉路、寒泉路、酆泉路、下泉路、苦泉路、衙泉路、幽泉路、溟泉路。一入九幽,万劫不复,这可不是菩提老祖诓骗孙猴子的虚言。除非是太乙救苦天尊将冥界业力所凝化的血湖变为莲池,再让九灵云圣用狮子吼打开九幽之门,这世上再无人可将人从九幽里度化。” 看来还是自己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了,听完阴长生的介绍吴承天暗自想到。他压根没想到地府会这么大,而且好像品级也不像《西游记》里孙悟空没事就来闹个天翻地覆的那般简单。 好在吴承天回过神来,他又不是来闹地府的,他只是过来找人的,没有必要弄得这么复杂。说不定他很快就可以在这里找到人,然后就离开这地府了呢。 于是到了阴长生的洞府,吴承天就开口道:“我是来这里找人的,我要找——” 哪知吴承天还没说完,阴长生就抬起了手,阻止了吴承天后面的话道:“国师找的可是这近百年一直盘踞在长安城南聚仙亭的那神鹰大将?”说着,阴长生将自己桌子上放的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吴承天,“这是那神鹰大将的生死簿,上面国师想要找的资料都写得清清楚楚。” 听阴长生这么一说吴承天心里“咯噔”一下就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这鹰妖正的死了?不然怎么生死簿上都有它的记录了。吴承天接过阴长生递过来的册子一看,封面上写着“南瞻部洲唐长安城南,收摄到一野妖孤魂,其生前死卒溯源如下,待宋帝王核准后归档”下面的角落里还有一个落款,写着“轮转王座下黑无常”。 翻开封面,里面内容写得果然详细,从这野妖出生地在何处,什么时候化妖,一生之中干过哪些事,就连它是什么动物和妖怪所生都写得清清楚楚。不过吴承天越读越感觉味道不对,特别是当他看到在总结这一栏写的是:无任何势力从属,野妖时,吴承天就不乐意了。他把这册子往阴长生的桌子上一扔,问道:“刚才我听阴道长称呼此妖也叫其‘神鹰大将’,显然是知道这妖怪来历的,怎么到这生死簿上就变成了野妖了?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阴长生将那册子拿到手中,沉吟了一会,方才说:“我其实只用说一句‘国师你如何证明我手中册子上这妖就是你要找的神鹰大将’,就可以将国师搪塞回去。但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更何况此事是上天要追究下去的,自然得给国师一个相对满意的答复。” 一听阴长生提出的那句话,吴承天就知道自己确实比较被动,他对地府的这一套系统一无所知,更不可能去证明册子中记载的那妖就是他要找的神鹰大将,按照这个说法吴承天肯定是没办法从这里拿回这鹰妖的魂魄了。不过听阴长生的口气,此事似乎还另有可斡旋之机。 就在吴承天等着阴长生说出下文时,阴长生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了如今地府的格局上来:“自从百年之变后,地府众仙神不知为何人去楼空,只可惜我当时有事并不在地府不知具体情况。但这带来的变化就是如今地府已经被三大妖王的势力所渗透,虽然我一直从中斡旋,以致地府还能正常管理运营,但弊端也甚为明显。这些因妖王控制而堆积的矛盾并没有减少,而是一直在积压。现如今上天要整治地府,虽不知拿谁开刀,但这妖王得到的信息显然比我还要灵通,早就有了动作。这神鹰大将的魂魄就是导火索。火到底要烧到何方,到底要如何烧下去,我想国师最好还是听完我这番话再斟酌、斟酌。” 吴承天听阴长生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得若有所思。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啊,据他所知就算上大鹏明王,加上入侵地府的老鼠精也只有两个妖王,何来的第三个呢?于是他便问了出来:“之前抓鼠妖的时候,那惠岸行者的妹妹——金鼻白毛玉鼠精我倒是知道,另外一位妖王恐怕就是这‘神鹰大将’背后的大鹏明王了,不然我想不出谁能有那个本事在鹰妖的魂魄中动手脚,而且很快就被地府的人将这件事给盖过去了。但这只有两位妖王啊,不知道剩下的那一位是谁?” 阴长生往下指了指:“九灵元圣,它可控制着九幽呢。虽然它不能出来的,但是地府那么多官员时不时还要得去九幽办事呢,怎么可能不受它的影响和控制。” “哦!”听阴长生这么一说吴承天就明白了。他倒是知道这九灵元圣的原形就是一个九头狮子精,而且是一头除了太乙救苦天尊天下无人可以降服的九头狮子精,就算是那孙猴子在他面前它也只用口咬就制服了,根本无需其他手段。这倒是一头厉害的大妖,怎么会没有一些厉害的手段,只是不知它不能出九幽到底是个什么原因?这些念头在吴承天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又把思路切回到正题上,“这和鹰妖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阴长生将手中册子的封面冲着吴承天扬了扬道:“我在地府主要是负责传功传法,并不实际干涉地府的正常运转。就算之前地府动荡我也只做协调工作而已,从未收到这样的册子,也不该收到这样的册子。李儒,你跟国师解释一下这其中的道理。” 听闻阴长生此言,一旁的城隍走上前来,开口说道:“这位神鹰大将的情况非常罕见。地府有生死簿,无论是寿终正寝还是意外身亡都逃不开生死簿。正所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四更’就是这个道理。但像神鹰大将这种与生死簿上时间记载的不同,或者没有记载的情况也是有的,一般是有人遮掩了天机。” 第二十章 九幽 第67章 九幽 说到这里阴长生顿了一顿,方才继续说道:“若是这种情况,就得向宋帝王先报备,然后再由宋帝王嘱咐日夜游神在巡游时追查此人魂魄,带回地府后由宋帝王审问此人,有了结果方才递交到地藏王菩萨那里。生死簿是地府的镇府之宝岂容有失,正本由秦广王保管,副本由宋帝王保管,其他官员都只能手持幻本。而且这整个流程中除了宋帝王、日夜游神和地藏王菩萨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得参与其中,怎么可能让一个无常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更何况是轮转王的人。” “为什么不能是轮转王的人?”前面都听明白了,听到这里吴承天没听明白,于是就问了出来。 那李儒答道:“这轮转王管的是投胎往生之事,虽也是地府相当重要的部门,但管的是轮回之事。像这种调查、追魂他是从来不过问的。如今的轮转王是大唐将军薛仁贵,在这之前他是白虎星君且与阴道长颇为相熟,就算是他座下的人查出了此事,也绝对不会把这信息递给阴道长。因为他知道阴道长从轮转王一职退下来后,就再也不干涉地府内务了,更不可能插手到这样的大事中去。” “那这就有意思了。照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册子完全就不是地府的人弄出来,因为他一点地府的规矩都不懂。但这个人又对地府非常了解,不仅知道阴长生阴道长,甚至还知道鹰妖魂魄不翼而飞的事情。符合这两个标准的,应该只有大鹏明王在这地府里的两个对头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吴承天大致明白了阴长生想要表达的意思,但他话锋一转又问道,“阴道长原来也当过轮转王,这我倒是真没想到。” “那都是些旧事了,不提也罢。”阴长生将册子又重新放回到桌子上,在旁边的一沓纸里翻找了几下,从里面拿出一页纸来说:“我刚才正好在梳理这里面涉及到地府的一些人物,突然意识到这三个大妖对于地府的渗透远比我想象得要深得多。地涌夫人自然不必说,百年大变刚过不久它的鼠妖大军差点就攻占整个地府,要不是我求得九幽的九灵元圣帮忙,地府怕早就乱了套。我一直因为这驱虎吞狼之计而耿耿于怀,常常自责为地府引来了两只大妖,哪知这大鹏明王神不知鬼不觉的早就将人手安插在了地府之中。真不是他手下的神鹰大将出了这种事,他安插在地府的暗子想必本也不会暴露。他这一暴露,我知道了倒不打紧。另外两位大妖肯定不干了,所以才有国师所遇到的这么一出戏。” “阴道长的意思是大鹏明王在地府里一直埋有暗桩,勾了这鹰妖魂魄之人乃是这大鹏明王的暗桩,结果被另外两位妖王发现了,就利用这个册子把这个情报卖给了你?”吴承天将阴长生刚才讲的东西理顺了总结到。 阴长生点了点头,赞道:“国师果然一点就通。不过这两个妖王不是要将情报卖给我,而是给你,或者说你身后天上的那位。” 吴承天先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后来又摇了摇头疑惑的道:“这时间上还是有点对不上啊。这鹰妖的魂魄才刚刚消失,我立刻就来了这地府。你说大鹏明王的人在鹰妖身上做点手脚,然后他地府的暗桩趁我抓它之际勾了他的魂魄还有可能。但另外两个妖王怎么可能那么及时就早已准备好了这个揭发暗桩的册子呢?除非——”吴承天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阴长生道,“阴道长是何时收到这份册子的?又是如何收到的?” 阴长生不假思索的答道:“这是昨天不知谁通过鬼差送到我手上的。正因为这个东西来的蹊跷,我才去专门去核实了这‘神鹰大将’的相关情况。我通过生死簿记录的内容找到这‘神鹰大将’时,它正在大雪山的‘雪妖谷’受苦。大雪山的雪妖每一头都有千年以上的道行,而且修为精通,只是智慧稍显不足,就算如此那‘神鹰大将’还是九死一生从雪妖之中逃了出来。看得出来这‘神鹰大将’‘逍遥游’的功夫相当的不错。只可惜它一出来就被大雪山的大象尊者所知,然后被大象尊者吞下去又吐了出来,想必手脚就是这个时候做的。再之后的事乃国师亲身经历我就不赘述了。当时我也想不明白,我手中的册子怎么能在‘神鹰大将’魂魄消散之前传到我的手中,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地涌夫人不善天机之术,九灵元圣倒是通晓一些,但想算出如此这般精细的事也不是它所能施展的手段。” 当阴长生说到这里时,吴承天适时的补上了自己方才的猜测:“除非大鹏明王手下的妖怪中同样也有这两位大妖的暗桩。” 阴长生闻言向吴承天点了点头,赞许道:“国师果然聪慧,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时吴承天反而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妖怪都知道搞无间道了,要人族还怎么活?” “无间道?”阴长生有点不太明白这个词汇所蕴含的信息量。 “离间的间。”吴承天随口稍微解释了下又道,“阴道长说的我都听进去了,但事实如何总要亲眼所见方知真假,总不能听阴道长的一面之词。你觉得呢,阴道长?” 阴长生颔首道:“这个自然,待我为李儒传法后,就带国师在这地府里走走看看。你看如何?” 吴承天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说:“客随主便。” 听吴承天这么说,阴长生转向城隍看了过去问:“你此次过来可是将之前晋升时未学的道法一并补齐的?” 城隍点头应是。 “那好,将授法符文给我,我为你去取法。你在我这里先看,我再跟你演示一遍,有什么不懂的现在就问。如今地府事务繁忙,我怕你之后积累了问题恐怕都没时间来我这里问了。”阴长生也不避讳吴承天在场,当着吴承天和李儒的面就要传授地府的法术来。 城隍从自己的顶冠上抓出了一枚黑色的珠子递到了阴长生的手中。阴长生看过这黑色的珠子说:“勾魂术、追魂剑法、烈火鞭法。嗯,稍等,我去取相应的法诀。”说完阴长生站起身来直直的穿过了三人后方的石墙,过了一会方从那石墙中又穿了出来,然后将手中的三枚雕刻着鬼头的符牌递给了城隍。 李儒刚将鬼头符牌接了过去,阴长生就开始了传法。 “勾魂术乃地府不传之秘,穿梭地府、召唤鬼卒、勾魂夺魄、勾连黄泉鬼火等法术都在这勾魂术之中。根据你目前的能力,我今天就将勾魂术传授于你。勾魂术乃地府禁术,使用它来完成公务之前每次都要进行报备。当然也有权宜之计,自保之时自然无需报备……” 也就是吴承天觉得奇怪,实际上不仅是阴长生就算是城隍也没有觉得当着吴承天的面传法有什么不妥。当然,这也和吴承天上仙的身份有关。阴长生与城隍都自然而然的认为吴承天是代天执法,是正儿八经从天上来的人,至少也有天宫的背景。这样的人修的肯定是天界之法,又如何能修地府之法。 正所谓仙凡有别,没有成仙之人往往无法知道这仙凡之别到底是什么,简单来说仙人与凡人已经不算是一个物种了。修仙之人,在踏入修仙路之前就要择路,你是为什么修仙,为长生还是为逍遥还是为了理想,择了一条仙路后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不存在还有跳车的可能。就如吴承天修了月宫仙法,走的就是逍遥长生、拜月成仙之路,所有功法不仅皆与月亮有关,而且功法飘逸、轻盈,不食人间烟火。就算是痴梦一派,那绝情鞭法追求的也是绝情、忘情一路跟地府的心法有本质的区别。修仙即修心,其实这个道理吴承天在前不久已经领悟到了。 吴承天最近已经发现所谓修仙最大的门槛其实就是认知,你自身都无法认知或是无法理解的东西,指望它凭空出现在你的脑海里那是不可能的。就像神话都是以人们的想象为依托而出现的,也许那并不是神话的本质,它只是用你能够理解的方式呈现给你了而已。 最近这阵子吴承天呆在月宫的太虚幻境里读了不少书,十几个书架的书呢他都读得差不多了,越读越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仙人的世界观与唐朝人或者说是后世的程琛接受义务教育所形成的世界观差别都非常大。无论是对于宇宙,对于世界,对于人类的看法都有极大的不同。 首先仙人们的典籍里都认为所有事物都是永恒不灭的,物质与时间和空间一样都有其永恒性,但也有其可变性,也就是说在仙人的观念里,物质、时间、空间都是一个永恒存在的变量,而让它们起变化的东西叫性灵,因为性灵通过观察、参与、代入、感受等方式进入了物质、时间或空间之中才引起了它们的变化。性灵不是单纯的生命,它包含了灵魂与性命,这是一阴一阳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两者互相依存相互作用。只要是能量就会有消耗,其中性命这种能量消耗的速度很快,而灵魂则消耗的速度很慢。由于性命和灵魂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所以当性命消耗完了,即使你灵魂才消耗了一点也不得不化为虚无。于是为了让性灵发挥到最大的时限,仙人就传授了通过灵魂的淬炼来提高性命品质的仙法。这个是仙人的那一套世界观,你首先得理解了这个你才能修仙。所以无论天界的仙人,佛家的佛祖,妖魔鬼怪,人族的修士都是位了让性与灵相匹配,尽量提高性命的品质,增加寿元而修仙。就算是杀妖屠魔你也得讲清楚自己的道,不然很容易就入了魔。就算是孙悟空也是如此,他这一路修行从龙宫、地府打到天上,再然后一路西行降妖除魔,皆是因为他选择的成仙之道就是战斗这条路,最后封了他斗战胜佛其实就可知了。 这里就体现了法宝的好处了,法宝不受修行道路所限,每多一个法宝不仅多了一个御敌的手段,还相当于多给了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不过天下万物皆有数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这在仙人的世界观里是特别强调这点的,也就是因果。不是说你不能强取豪夺,只是说你这样做了背上的因果就会特别重,下一次劫难一来基本上就要凉凉。所以唐僧机缘可好?西天取经的大事留给他,佛祖的编制留给他,一路上除了念经毫无本事却能使唤三个法力高强的徒弟,坐下的马都是小白龙变的。可想想他那一身唐僧肉,吃了即可长生不老,这算好机缘?哪个大妖不垂涎三尺?但可曾有一个仙佛惦记? 了解了这个后就知道仙为什么是仙,佛为什么是佛,妖怪为什么是妖怪了,因为每个人选择的道路都不同。同样也就理解了阴长生为什么不担心吴承天来偷学勾魂术,因为勾魂术与吴承天所学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又如何能学? 吴承天倒是在一旁仔仔细细的全程旁观了阴长生的整个传法过程。勾魂术施展出来就是阴风阵阵、绿火飘飞。勾魂术的基础法术并不算多,但是其中可以衍生出的功能性法术就非常多,这一点倒是跟吴承天所学的入梦之法有点相像。阴长生演示了三种李儒可能会常用到的法术。第一种“召唤鬼卒”,这个法术简单来说就是召唤术。鬼卒不是阴兵,阴兵是阴间的士兵算是地府里的公职人员,这种人是不能召唤的。鬼卒实际上是经过地府驯化后能够听从命令的各个层级的恶鬼,像是吴承天耳熟能详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飞天夜叉甚至鬼王都属于鬼卒,档次不同罢了。召唤鬼卒这个法术的关键除了跟勾魂术这个法术的熟练程度直接挂钩以外,它还和施法者在地府的官职挂钩。 第二十一章 往事 第68章 往事 勾魂术并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官职的高低决定了所能学的勾魂术的层次。其次,召唤出来的鬼卒还需要用地府的官印方能灵活驱使它的。就比如说李儒这个档次的城隍,他勾魂术的层次就只能召唤恶鬼、牛头马面、无常这最低的三个档次,高一点的夜叉以他的勾魂术根本就学不到。而且就算你偷学到了后面的,没有地府的官印也驱使不动它。如果施法者不是地府的,那鬼卒甚至会将施法者给吃掉。 阴长生就演示了召唤鬼王。吴承天之前斩掉了黑龙头后,是有见过的牛头马面来勾魂的,但鬼王的出场跟牛头马面完全不是一回事。先是温度,室内的气温骤降,吴承天裸露在外的皮肤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寒意,以吴承天早已寒暑不侵的体质尚有如此感觉,普通人怕是已经冻得发抖了。其次是光线,室内明显暗了许多,虽然吴承天一直没有找到阴长生洞府光源的位置,但此刻这些光线都像是被这鬼王吸进了身体里一般,让他鬼王看着就像是一大团的阴影。最后是出场的效果,鬼王一出场就有幽冥鬼火和碧落邪云护住周身,幽冥鬼火来自黄泉可焚烧万物,邪云乃鬼王的千年死气凝聚而成对所有生者都有极强的杀伤力。光凭这两件护身之物,寻常散仙都不敢近身。当然,这些都是阴长生后面自己说的。 阴长生召唤出了鬼王后,但那鬼王并没有听阴长生的话,反而一直不怀好意的盯着吴承天,所以阴长生又将那鬼王给送走了。阴长生召唤鬼王就是要告诉李儒一个道理,就算你能召唤更厉害的鬼卒,但你没有相应的官印,是驱使不了它的,而且甚至还可能招到反噬。阴长生招来的这个鬼王是因为认识阴长生,所以并不敢在这里动手而已。不然,那鬼王很可能将一屋子的人都吃了。 说到这里,阴长生之后对李儒说的那一番话让吴承天听了颇有些吃惊和感慨。因为李儒与他都是一个朝代的人,两人之间还有些缘分,所以阴长生出于关心和爱护的目的,对李儒讲了一番在地府的为官之道。阴长生说他从小慕道,在人间时就不喜欢官场,可是没想到飞天升仙之后会被安排到地府来做官。他原以为地府的官和人世间的不一样,可是他呆了不久就发觉地府的官场与人间的官场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于是,他干脆辞官就在地府里当一个传法之人。 说完自己经历,阴长生又对李儒说:“我其实不懂什么为官之道,但见得多了,也算是摸清楚了一些关键。只是这些道理与我性格不合,我是做不来的。道理说再多也无用,只有八个字送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剩下的你自己慢慢领悟吧。” 接着,阴长生就讲起了一件他亲身所经历的事。那是在四百多年前,阴长生修仙有成,升任五化威德真君接任了轮转王的位置。那一日他在核定各殿送来的鬼魂,然后好将他们一一发往四大部洲富贵贫贱各家各户投生时,有一个鬼魂的信息让他看出了问题。这分明就是一个老鼠的魂魄却被第一殿的太素妙广真君定为了人魂,人魂自然要投人胎,但让一个老鼠投身为人,这种事阴长生自然下不去手。他跑去第一殿秦广王那里要问个明白。 秦广王位居地府十殿阎王之首,对于当时的轮转王阴长生的问题他避而不答,只是说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既然那是人魂你让他投人胎就完了,剩下的事西边自有安排。 其实当时秦广王的这句话已经点得很明白了,西边自然就是西方佛国。简单来说就是这个老鼠的魂魄里面另有蹊跷涉及到西方佛国,让他不要多事。而当时的阴长生压根就没有想那么多,反而拉着秦广王与地藏王菩萨那里理论。结果让阴长生没想到的是,向来公正的地藏王菩萨却说这鼠魂非一般的鼠魂,而是有一段人间的因果前缘未了,秦广王定得并没有错。 阴长生听地藏王菩萨都这么说了,虽觉得此事蹊跷,但他也只能将那鼠魂按照人魂分配到人胎上。不过阴长生留了一个心眼,他在那鼠魂的灵魂上做了一个标记,为了的就是怕这被老鼠投胎的人真的闹出事端来他也好及时阻止。由于司职的关系,轮转王以及他这一系的人正常情况下并不能出地府。所以阴长生就施展了“召唤鬼卒”之法,召唤出日游神,将这事托给了当时的日巡游。这日游神非常尽职,每日都会去查探那鼠魂所托人身的情况,并向阴长生汇报。慢慢的,阴长生也了解这件事情的大概。 这事还涉及到了灵山佛祖的徒弟金蝉子。这金蝉子被如来佛祖罚下界经历“十世劫”,却在一庙内被路过的一位叫王朝的军士所救。为了还这份因果,金蝉子将自己的“莲花心”赐予了对方,并留下了一段修炼“莲花法”的口诀。这“莲花心”乃是金蝉子修得多年的向佛之心,乃金蝉子一生佛法修为之所在。只是他要历经这“十世劫”,这“莲花心”与他以无用,不如作为人情还了这段救命的因果。 哪知这事被一直跟随金蝉子的金鼻白毛玉鼠精知道,它待金蝉子入了轮回之后方才入到了庙里,用法术迷晕了王朝,想抢夺那“莲花心”。只是这金鼻白毛玉鼠精搜遍了王朝全身却仍旧没有找到这“莲花心”。没有办法,这老鼠精用法术篡改了王朝的记忆,并将金蝉子留下的“莲花法”的口诀给换成了它所修炼的妖法。第二日王朝醒来不知此节,以为这口诀是金蝉子留下的降妖佛法就修炼了起来。不久战事爆发后王朝不幸战死,王朝凭借自己所学的妖法寄生在一头老鼠身上。殊不知这人是不能学习妖法的,否则很可能就要被妖魔化。王朝不知这些,在他换过几个老鼠附身后,他的魂魄已渐渐变成了鼠魂,最后附身的老鼠也是了,他就变成了一个鼠魂入了地府。 也正是入了地府方让秦广王看到了这鼠魂之中的“莲花心”。原来金蝉子送出去的“莲花心”根本就是什么身外之物,而是他自己的心脏,他是将自己的心脏替换了王朝的心脏。只是这“莲花心”乃是佛宝,跟着这老鼠的魂魄一起入了轮回。老鼠怎么可能会有“莲花心”,秦广王能查此人身前所有事,很快就了解清楚了前因后果,并将那“莲花心”给取了出来,献给了地藏王菩萨。同样作为补偿,地藏王菩萨让这老鼠魂魄重归王朝身体,并改了他的生死簿,让王朝可以寿终正寝。 阴长生当时就觉得不合理。这明明是金蝉子留给王朝的机缘,秦广王有何权利夺人机缘?居然还拿着它向地藏王菩萨邀功。知道了这个事,阴长生对地藏王菩萨的印象也变差了起来。尽管他确实看见地藏王菩萨日日都在九幽之中普度亡魂,确实有不愧对他“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始愿成佛”的誓言。但就王朝这一事上,阴长生不觉得地藏王菩萨应该收下秦广王送上的“莲花心”。这次阴长生没有再找地藏王菩萨理论,而是直接让日游神将自己所见所闻以及他找当地的土地神要的记录全都告诉了金蝉子的师父——灵山的如来。 阴长生不知道如来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因为他直接被地藏王菩萨找过去谈话了。地藏王说的那番话也出乎阴长生的预料,因为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本不该是你的劫难,为何要掺和进来?有时候好心未必办得就是好事。”说完不等阴长生反应,地藏王长叹了一口气后又继续说,“你也是,金蝉子也是。他乃是下一场大劫的中心,他的‘莲花心’一个凡人如何受得?这‘莲花心’刚给出去这凡人不就受了‘鼠劫’吗?大劫还未开始,等大劫一起这凡人怕是不知要遭受多少劫。我本是想替那凡人挡灾,灾劫过后自会还他。不过这样也好,佛祖已消了此‘莲花心’上金蝉子的宿缘,你将此‘莲花心’交还给那人,也算是了结了这因缘。” 阴长生当时听完默默不言,然后就要去人世找那王朝将这“莲花心”送还。他临走时,地藏王菩萨又说:“你这样的性子不太适合做地府的主官,不如改做传功师傅的闲职,也便于你专心修行,你看如何?” 阴长生也不回头,应了一声“好”便离去了。后面的故事阴长生没讲,不过想来应该是他将“莲花心”送给了王朝,后来回地府当了一名传功师傅。阴长生讲这个故事不是让李儒去分辨事情的对错,因为不同的人角度不同,看待和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区别很大。阴长生讲的是在地府为官的道理,就像他一开始所说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李儒是如何理解这个故事的吴承天管不着,可他的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阴长生讲的这个故事的前半段他听过啊,这不就是王子丰的先人所遭遇的事情吗?在“鼠妖案”中,吴承天对于王子丰所讲述的故事还半信半疑,如今倒是完全能够对得上了。之前还一直在想王子丰里的鼠妖算是找到源头了,但那烛台到底是何物却想不明白。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王子丰佛堂前的烛台,可是这玩意吴承天后来到佛堂里看过,那烛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后来这件事随着土地神将事情牵扯到大鹏明王和老鼠精身上,各派大佬就都回去从长计议了。这里面有什么牵扯吴承天也不清楚,他倒是问过张果,张果只说大鹏明王和玉鼠精的事一时解决不了,得各门各派后面的大佬商量出个结果才能动手,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之前那土地说神鹰大将给王子丰的祖母换了功法,就让吴承天以为“鼠妖案”的事是神鹰大将在背后捣鬼。没想到现在才发现却是误会了它,神鹰大将是在长安城南圈养人类帮助它修炼“凤凰涅盘”没有错,但是它跟王子丰祖母的“鼠妖案”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从阴长生这里得到的消息,虽然如来佛祖将金蝉子的“莲花心”上的宿缘都清理干净了,但并没有清理过这老鼠精的记忆,这金鼻白毛玉鼠精始终还记得王朝得到“莲花心”的事,四百多年过去,唐僧取经都取完了这么多年,这玉鼠精还惦记这王家的“莲花心”呢。看来回去后还是得去王子丰那里看看,了解一下“莲花心”的情况。吴承天隐约有点预感,此次地府之行未必就是像他判断的由黑龙王的魂魄在唐玄宗索命而起,这王家的“莲花心”更接近事件的源头。 等吴承天琢磨明白,阴长生不仅跟李儒交流完了为官之道,还顺便也将地府的“追魂剑法”给传授完毕了。这让吴承天有点郁闷,在他还是程琛的时候,在武侠或者仙侠小说里最喜欢的就是剑法。只可惜来到大唐只见过一次,还是叶白伪装成藏剑山庄的弟子被曹雪阳暴打。 阴长生的传法到了此时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了,就剩下了“烈火鞭法”。吴承天回过神来时正听阴长生说:“‘追魂剑’考验的是你对于‘摄气诀’的掌握。修炼‘追魂剑’是在魂魄之中凝聚剑气,每进步一层杀气增长速度极其恐怖,若‘摄气诀’修为不足就会彻底失控。而‘烈火鞭’则不同,它对‘摄气诀’和‘勾魂术’都有极高的要求。除了杀气的控制,‘烈火鞭’还需要以强大的魂魄为基础,其中的‘六道轮回’一式可将人拉至地狱,历经六道轮回。威力霸道,仙人恐也难挡。” 第二十二章 变故 第69章 变故 一听阴长生说得如此厉害,吴承天也来了兴趣等着阴长生细说这“烈火鞭法”。 阴长生跟李儒讲解这“烈火鞭法”讲的很仔细,只可惜李儒受自身的修为与官职所限,之前阴长生所说的最厉害的这一招“六道轮回”并没有讲,主要讲的是“神·人·鬼”和“碧落黄泉”两招。不过阴长生也说了,这“六道轮回”就算李儒修为与官职够了,也得去轮回殿当值一百年方能学习。不然那就算学到了,使出来也领悟不了其中的精髓。 吴承天也学了月宫的“绝情鞭法”,本以为可以两相对照,借鉴参悟一下。哪知不对照还好,这一对照问题就来了。吴承天光只是参悟了招式,刚比划了一下就觉得身体里灵气一阵紊乱,感觉整个人浑身上下的经脉都被一股逆流的气给堵住了一般,异常难受。吴承天马上放弃了这借鉴“烈火鞭法”的想法。果然仙家功法不可以随便乱学,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放在这里太合适不过了。 既然不能学,而且连招式都无法借鉴一二,这一下吴承天顿时就没了兴趣,简简单单的了解了一下这鞭法的效果和技巧后就准备等着阴长生带他参观一下地府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吴承天突然觉得身躯一阵不稳,像是没了信号一般的,身体上出现了虚影和重影。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事的吴承天知道这是外面出事了。于是,他只得匆匆和阴长生道了个别,然后就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包括之前所有他在地府所经历正慢慢的变得遥远,好像是曾经的一段记忆,甚至只是曾经做过的一场梦而已。 吴承天回到彼岸后,在彼岸之中那些模糊的印象中只剩下那句清晰的话,那是阴长生在与他告别时意味深长说的这样一句话:“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不过下次你入地府一定记得再走生死桥,不然地府可没这么好进了。” 当吴承天从床榻上醒了过来时,鹰妖依旧被绑着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吴承天向张果的方向看去,他人还在那里,只是低着头皱着眉头,手中还在全神贯注的掐算着什么。见此,吴承天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都打断了我的入梦。” 张果闻言头也没抬,手中的掐算并没有停下,嘴里却说:“宫里出了事,高力士正在外面等着呢,应该是当今圣上出问题了。刚才我感觉有人在窥探这里,于是我就起了一卦。” 听到张果说宫里出事了,吴承天反而有点期待。虽然之前阴长生讲的那段故事让他生出了别的判断,但毕竟斩龙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有后续。所以他立刻起身准备和高力士一起去皇宫里看看,走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张果:“那你算出了什么没?要和我一起去宫里吗?” 张果摇了摇头:“不知是人是妖,但他道行应该比我深,我只算出事情要出在地下。如果是地府的事我还是不掺和了,这种事掺和了可能就出不来了。老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吴承天摇了摇头:“有些事躲是躲不开的。”吴承天这话说的引得张果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但吴承天却没有再说什么自己一个人独自出去了。 外面等得急得踱来踱去的高力士看见吴承天出来,急忙迎了上去,不由分说拉起吴承天就要往外走。一边拉一边说:“圣上突然晕倒了,找遍了宫里的御医也没说出个东西来,国师快跟我去宫里救驾。” 高力士正拉着吴承天往前走呢,突然听见吴承天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既然如此我就先去一步,高将军且在后面慢行。”高力士闻声看去,却见吴承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斜上方的空中,他身姿缥缈如嫦娥奔月般,广袖随着他的身姿轻旋,一个旋转身影便已杳然与天际。高力士突然想起自己不是正拽着他吗?那自己现在拽着的是谁?正想着,高力士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拽的哪里还是吴承天的手,分明拽的是一匹马的缰绳,这还正是自己骑过来的那匹马。 皇宫离这新修的镇妖司可不算近,就算是在这长安街上放马疾奔也得一刻钟的样子,但对于吴承天而言也就是须臾之间他已飘身落至了唐玄宗的跟前。 这唐玄宗榻前人还不少,除了伺候的旁边还有两堆人,一堆看穿着应该是几位御医在一旁不知在商量些什么,另一堆就是和尚道士,和尚吴承天不认识,道士倒是有一个还算是面熟,正是那李隆基的度师李含光。这些和尚道士还是有些本事的,他们明显比在场其他人都提前感知到了吴承天的到来,纷纷仰头向从天而降的吴承天这边看来。其中李含光更是语带兴奋的说:“说梦师来了,说梦师来了!” 其他人闻言都向吴承天这边看来。 吴承天从天上落下,也不与众人寒暄径自走到唐玄宗的榻边,伸手一招一张交椅边飞到了榻边,吴承天坐在交椅上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搭在了唐玄宗的手上,看那模样像是给唐玄宗诊脉一般。实际上他早就来到了唐玄宗的梦里。 唐玄宗的梦里空无一物,一片灰茫茫的不见任何东西。吴承天内心一凛,他毕竟不像公孙大娘、李腾空那些人,那些人有门有派有自己的传承,看什么都有前人的经验。吴承天什么都得自己研究,就算他入了月宫,他那个便宜师傅基本都照不着面,所以大多功夫都是吴承天自己看典籍自学的,哪些是必须学的并没有人指点于他。所以之前鹰妖魂魄没了一事他也是后知后觉,这一次他看唐玄宗的情形也有点像,但是苦于他并无识别他人魂魄之法。但这也难不倒他,吴承天直接从唐玄宗的梦里退了出来,但并没有回到现实中,而是入了自己的彼岸之中,开启了通往月宫之门,转瞬间他的梦影已经来到了月宫之中。 说来也是碰巧,这次正好又遇上了月宫掌门月望舒。吴承天也就不去到处去找他那个便宜师傅了,他直接将唐玄宗的事情告诉了月望舒,还简单聊了些鹰妖和地府之事,然后强调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窘境,有师傅但没人教,急需一门辨别他人魂魄之术。 月望舒看了吴承天一眼,素手一扬,一个月牙形状的玉佩从她的袖口中飞了出来,吴承天连忙伸手接过。这玉佩触手冰凉,样式像是通体无沁无暇的羊脂白玉,细腻温润还带着纯白的光泽。 吴承天将月望舒抛出来的玉佩接在手中观摩,就听月望舒说:“此乃通灵玉,很久以前我在人间行走时带着的,现在几乎也用不上它了,就给你了吧。这通灵玉可抵御天仙之下的神魂之力,可辨妖魔通九幽,你要是用它来识人魂魄,只用拿着它对着那人一照,那人三魂七魄自然就呈现在玉中。那玉佩之上魂魄显示三魂居中,七魄在旁,你说那城隍与你说了三魂七魄之事,我也不再复说。中间为胎光,左为爽灵,右为幽精,看不见自然是无了。你师傅素娥的魂魄也是不全,趁此机会你也多留心寻找一二。你所缺的功法,待你此行归来我自会让素娥帮你补全。你且去吧!”说罢,那月望舒广袖一扫,吴承天又回到了彼岸之中。 看着吴承天离去的背影,月望舒回望月宫的某一处,忍不住喃喃自语说:“看来素娥补回魂魄的机会就要来了。” 在唐玄宗榻前围着的一群人就看见吴承天刚搭住唐玄宗的手没多久就又睁开了眼睛,然后扬起了手,只见吴承天手中多了一块羊脂玉。只见吴承天拿着那羊脂玉对着唐玄宗一照,那羊脂玉上顿时泛出霞光来,那霞光正中那白色的胎光中略微带点灰也还算正常,但两边却黯淡无光。周遭的七个飞转的轮子上,也有四个黯淡无光。 僧道那边懂行的人已经失声惊呼起来:“圣上这是三魂丢了两魂,七魄失了四魄啊!这是怎么回事?” “说梦师,这是怎么回事?” “国师,还请救救陛下啊!” “……” 这个年代的御医也是懂阴阳的,听僧道这么一说,有不少人也一起喊起来。这乱七八糟的呼喊声让吴承天听得有些耳朵疼,摆了摆手说:“大家稍安勿躁,此时来龙去脉我已知晓,恐是之前斩掉的黑龙王的魂魄前来寻仇。且待我下地府去看看——”说完吴承天又闭上了眼睛。 吴承天这话一出,说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国师真的神通广大,居然还能去地府,看国师的这幅模样不像是作假啊。 且不说唐玄宗榻前在场众人的想法,就说吴承天闭上了双眼又回到了自己的彼岸之中,心中回味了之前他匆匆离开地府时阴长生说得那句话,不由得暗想:怕那个时候这阴长生已经料到了唐玄宗之事,这事想问个清楚还得找他。于是他想在彼岸之中再打开地府之门,可是冥思苦想了很久却没有任何动静。这彼岸之中所开之门每次并不都是随吴承天的意志开的,吴承天在彼岸之中琢磨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通过彼岸去了一趟月宫的缘故,还是阴长生那句颇有意味的话的原因,反正现在是无法通过彼岸去地府了,那么只有去找阴长生所说的生死桥了。 众人只见吴承天刚闭眼就又真眼,然后只听他说:“此事果然与地府有关。我去了趟地府找到了那城隍,那城隍听说此事后将我引荐给了一位名为阴长生的道人。那道人告诉我说,要解决此事非得从生死桥入地府不可。我现在就去生死桥,诸位稍安勿躁。”说完,这吴承天就飞天而去。 “生死桥”这地方吴承天听曹雪阳说过,那还是在说“四绝八门五不归”时介绍这其中的“五不归”里有它。吴承天飞出了皇宫自然第一时间找到了镇妖司的曹雪阳。此刻曹雪阳正在练兵,知道了吴承天的来意也不废话,简简单单就将她所知的“生死桥”信息,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所在位置告诉了吴承天。 原来,这“生死桥”还跟当年唐僧西天取经有关。当年泾河龙王被魏征斩于斩龙台后,这泾水桥上经常会涌起白雾,而当白雾起时若有人正在过桥,幸运的只是看见地府里的场景,不幸的则整个人都没了,有传言是被直接卷进了地府之中。不过就算是幸存下来的人,大多也被自己所看到的那可怕的地府场景给吓得魂飞魄散,就算胆子再大的人也再也不敢走那座泾水桥。于是周边很多人都相信了这泾水桥上有一个通往地府的通道,再也无人敢走不说,泾水桥的名字也逐渐被“生死桥”所替代。 泾河很长,所以以泾水桥为名的桥非常多,但能被称之为“生死桥”的就那么一座,巧的是这桥离王子丰所在的咸宁还挺近。想到阴长生说的那段话,吴承天决定先去拜访一下王子丰,打探一下王家这“莲花心”的一些信息,他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关键线索。 吴承天直接落到了王子丰祖母身前最喜欢呆的地方——佛堂前,之前他来佛堂时叶白已经将佛堂破坏得七零八落的,当时他也没有留意,这次他特意先过来就是想看看王子丰梦里的那烛台在哪,他进去扫视了一圈就并没有看到那个烛台,却感觉外面有一群人向这边过来。 吴承天有点奇怪,难道有人发现了他。不太可能啊,王子丰家好像都是些普通人,之前并没有看见有法力高深之辈啊。吴承天正想着呢,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一个在吴承天的感觉里不存在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此人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惠岸行者。 “阿弥陀佛!国师,别来无恙啊。不知国师来此是为何?”惠岸行者对着吴承天口诵佛号后说道。 虽然完全没有想到惠岸行者会出现在王子丰的家里,但如果出现的是惠岸行者那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了。以惠岸行者的道行自然能很轻松的知道他来了王家。在惠岸行者身后还有王子丰和其他几个王子丰的家人。 第二十三章 莲心 第70章 莲心 吴承天对着惠岸行者还了一礼,答道:“我正好要去那‘生死桥’,路过王家就过来顺道祭拜一下王家祖母,顺便和王子丰聊些事。倒是不知大师没有回南海,而是留在了这王家。” “贫僧也是心血来潮,心中偶有所动感觉这里或有佛缘就过来看一看。”惠岸行者不动声色的解释了一句。 吴承天内心对于惠岸行者的回答嗤之以鼻。他堂堂一个普陀仙门的掌门人,那么多事情要处理,不回南海在这里呆着,明摆着王家家里有比回南海更重要的事呗。不过吴承天心里不喜欢这种场面话,但面上不显,反而像推波助澜的问那惠岸行者身后的王子丰道:“我记得你之前有说过,在你做了那个怪梦之后佛堂有个烛台裂了,那个烛台呢?我刚才环顾了四周,倒是没发现这里有裂了的烛台啊?” 听闻吴承天的问话,王子丰连忙上前几步说:“国师想找那个烛台吗?想来是那次子章兄在这里打斗得太过激烈给毁了吧?也有可能是下人给扔了?这个我倒不是太清楚,事后我也没注意这个事。如果国师想要找的话,我倒是可以问问下人,让他们帮忙找找。不过,刚才听国师说有事和我说,是关于我祖母的吗?” “是也不是。”吴承天说了句自相矛盾的话后,又开始解释起来,“那烛台扔了就扔了吧。我是因为其他的事情最近刚去了趟地府,从那里得知了一些相关你们王家先人的事。地府有一位传法的道人应该是与你有缘的,他在地府里应该有些关系。你不是想见你祖母吗?我就想过来问问,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你见到你的祖母,你愿意去尝试一下吗?事先说明,这个机会存在着很可能丧命的危险。” “愿意!当然愿意!我祖母待我最好了,她如此就走了,我连孝道都没尽到——” 王子丰的话还没说完,王子丰身后的女子就大声叫嚷了起来,“儿啊!不要啊!忠孝,你还不劝劝儿子。” 女子说完就见王子丰身后一男子一把就将王子丰拉着拖回到了后面,嘴里还说:“你父母都还没走呢!轮得到你吗?”说着这男子又跪倒在在吴承天的面前说,“国师,真有这个机会就让我去,别让我那孩儿去。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不值得为此事赌上一命!” 吴承天自然知道这一男一女正是王子丰的父母。虽然上次过来办案时,吴承天当时只是瞟过他俩人一眼,但以吴承天如今的记忆力,基本上看过一眼的凡人他基本上不可能再忘掉。 父母爱子心切吴承天也能理解,但面对这个要求他只能摇了摇头说:“倒不是我不通人情,只是此事还非王子丰不可。有佛缘的是他,不是你们。若是他陪我入地府尚有一丝完好无损回来的机会,若换做你们去不过是送死而已,你们也不可能见到他的祖母。当然,对于地府我了解的也不多,此地尚有惠岸大师呢,他肯定了解得更清楚些。如果惠岸行者愿意,不妨请他为我们解解惑。” “阿弥陀佛。”听了吴承天的话惠岸行者口诵了一声佛号问道,“国师说的机会想必是去地府见一见王家祖母的亡魂,对吧?” 见吴承天点点头,惠岸行者开始为当前的一干人等解释起来:“地府乃是亡魂受罚、投胎、转生之所,非活人所能够进入甚至探知的地界。但活人真要进入地府也不是没法,不过这些人其实都不是一般人,要么身具佛缘,要么道行高深,要么干脆就是仙人下凡的天眷之人。”说到这里惠岸行者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吴承天方才继续说,“就算如此,无端去地府也是要折寿的。当然,有缘有故有因果要在地府了结之人,他们下地府则不在此列。这里面的缘故和因果,可非如你们这般家里有人亡故去地府探亲,这在地府可算不得因果。而是如国师这般去地府是为了天机变化,或者延续一国之主的寿命。所以国师也没说错,这里除了王小施主生具佛缘其他人均下不得地府。” 惠岸行者突然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了一件玉质的老鼠形象的护符来,方才继续说道:“就算是王小施主入得地府也是九死一生,哪怕重返人间也得折寿。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件护符,是我那个义妹前些日子送来的,可保王小施主在地府无忧。拿去吧!”说完惠岸行者一抬手,只见一只金毛白鼻的老鼠从他的袖口之中钻上了天空,然后在天上围着王子丰飞了一圈,最后化作了一道金色的老鼠形状的护符挂在了王子丰的颈间。 吴承天显然是没想到惠岸行者还有这一手的,这金毛白鼻玉鼠精不是妖吗?这惠岸行者居然经常拿着这妖怪的法器和道具行事,真是让吴承天感到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听阴长生说过,此时的地府这老鼠精的势力范围还挺大,王子丰带上这个护符确实应该挺管用的。 这种大佬行事也不是吴承天这个小小的国师能够置喙的,不过有些该说的话吴承天觉得还是要跟王子丰说清楚。于是,他便对王子丰说:“现在选择权还是在你手中,不过有些事情我要跟你说清楚。当年你们家先人救了佛门高人金蝉子,金蝉子便将自己的那颗‘莲花心’赠予了你们家的先人。只是后来被尾随金蝉子的金毛白鼻玉鼠精给知道了,本来是想要抢夺他的‘莲花心’,不知道什么原因却并没有从他那里找到那颗‘莲花心’,才篡改了他的记忆并传给他了那老鼠精所学的妖法。所以你们所学的并非金蝉子所传的佛法,而是玉鼠精的妖法。只是你先人死后被地府的秦广王查知了‘莲花心’之事,不欲你家先人卷入仙妖之争的旋涡,就将这‘莲花心’自作主张的拿了去,交给了地藏王菩萨保管。但当时的轮转王觉得此事处理不公,便为你先人要回了那‘莲花心’自己却失去了轮转王的位置。此事是非如何暂且不论,但你若是入了地府,这‘莲花心’的因果总归是要了解一下的。” “这地府我一定是要去的!但这因果又该如何了解?”王子丰又走上前来,身后母亲不舍但是也没法。 这时却是惠岸行者插话道:“因果化解自有个人缘法,这倒不用王小施主操心。国师方才所说想必也是听他人所说,其中说得有些含糊的地方我也来分说一二。那‘莲花心’乃是佛祖坐下那原来的十二品功德金莲分化出来的佛宝,有了它佛缘慧根与生俱来,修行不再有瓶颈,对于佛法的理解一日千里。最关键的是‘莲花心’可领悟禅定之功,此禅定不同修行中的禅定,而是可在渡劫之中保持一个静心,不受天魔外物所扰,而妖族渡劫十死九生都是在这上面,所以这‘莲花心’甚受妖族看重。只是这‘莲花心’若是在凡人身上,妖族却不会去做那强取豪夺之事。倒也不是那妖族改了那弱肉强食的天性,只是这‘莲花心’乃是心脏,凡人心脏离体人就死了,这‘莲花心’就毫无用处了。也就只有佛门高僧且得道修行之人的‘莲花心’会受妖族窥伺。” “原来如此!”吴承天点了点头,向惠岸行者抱拳行礼道,“大师一席话顿时让我茅舍顿开啊!原来不是那鼠妖没找到那‘莲花心’,而是那‘莲花心’已经替换了王家先人的心脏了,那鼠妖没了办法而已。最后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你要跟我去地府吗?” 王子丰点了点头,就准备跟吴承天出去。这时吴承天感应到惠岸行者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于是吴承天特意问了惠岸行者一句:“我带王子丰出去不会影响到大师寻找佛缘吧?” 惠岸行者则颇有机锋的回了一句:“一切皆有缘法,何来影响,施主有事且去就是。” 吴承天点了点头,领先就出去了。 王子丰从王家出来得并不是那么容易。王家上下好多人劝阻不说,吴承天也不上前帮忙,任由王子丰自己一一想办法说服了父母亲人。最后众人也是看到王子丰的决心,见他去意已决也无法挽留,也只好任由王子丰随着吴承天离去了。到了大门口,王子丰突然转身“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向父母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说着:“儿不孝,但我一定要去见见祖母,不然一辈子我都不得安生。”决然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舍。 王子丰跟着吴承天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了他身后的王家人和他倚在门上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母亲。吴承天估计这王家的人肯定也把他给恨上了,毕竟是他提出的带王子丰下一趟地府,但吴承天并不后悔。以他的个人经验而言,有些事你在知道的情况下不及早处理,越到后面反而越不好收拾。当听阴长生讲完那“莲花心”的故事,吴承天将它跟王子丰所讲的那个故事两相对照就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所以带王子丰下去也是早点确定这个猜测,无论对错他也好,王子丰也好都能提前做些准备。 由于他的“冷月凝霜舞”并没有携带人的功能,出于照顾王子丰的关系,吴承天只得到咸宁的官衙找赵奉璋借了两匹马好方便两人赶路。 按理说吴承天是应该将曹雪阳喊过来带路的,毕竟他作为一名后世之人,对这一带的地理那是相当的陌生。但好在曹雪阳对于这“生死桥”的地理位置介绍得非常清楚,说让他到咸宁一问就知道这座“生死桥”的所在。确实,连同行的王子丰都听说过这“生死桥”的传闻。又得益于这个年代有名的大桥的数量并不算多,靠近泾河即将注入渭河的交叉点附近的泾水桥只这么一座,吴承天根据曹雪阳之前给出的提示,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这座桥。 当吴承天与王子丰骑马赶到这座“生死桥”附近一个人都没有,这倒也符合这“生死桥”在民间传说中的威名,吓得老百姓都不敢过河了。其实若是没有这个传说,这里想必是人来人往很热闹才对。毕竟这泾河两岸相隔上千米,而附近也没有其他可渡河之桥。吴承天和王子丰在桥旁下了马,将马栓到旁边的小树林中后便上了桥。 此时的这座泾水桥并没有起雾,桥对岸看得清清楚楚。而当两人走到桥中心时,陡然间下面的河水翻腾起来像是煮沸了一般,并伴随着大量的白雾升腾而起,转眼间两人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很快白雾之中就响起了各种惨叫、哀嚎之声,一些吴承天之前在地府九幽入口出看到的景象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就隐隐约约藏于白雾之中,像是很近,看过去又觉得极为遥远。看到这一幕,吴承天才想起来自己总觉得忘了的是哪件事——他当时忘了问“来到这‘生死桥’后又该如何入地府呢”。 正当吴承天准备运转功法去自己的彼岸中看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跳!” 听到这个声音,吴承天二话不说拉起身旁的王子丰就跳出生死桥,直直的往下坠落而去。 两人这一坠并未掉入泾河之中,而仿佛像是坠落于无底深渊,漫长的坠落势头始终没有终止,一直在往下落,永无休止…… 吴承天能够深切的感受到下方那股阴森而又恐怖的吸力,冥冥之中让吴承天对下方那股吸力有种自发的抗拒感觉,他不得不调动自己全身的法力与之相抗。而且吴承天还能感受得到,隐约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帮助他脱离下方那恐怖的吸力。就算吴承天和另外一股力量两相合力也摆脱不了下方那恐怖至极的吸力,吴承天带着王子丰还是在一点一点的往下坠落,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已经袭上心头,不少只在九幽之中看到过的景象又一一浮现在吴承天的眼前。而就在这时,王子丰的心脏处突然涌出大量的金色佛光,又像是有无数僧人在耳边梵唱…… 第二十四章 三生 第71章 三生 相比吴承天,王子丰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他一开始也是一路往下坠,他也感受到了下方传来的恐怖吸力,但在快要坠落到下方那无底深渊之前,那惠岸行者送给他的金色老鼠护符,突然从他脖颈间飞了出来,化作一只金毛白鼻的老鼠一下就蹿了下去。这金毛白鼻的老鼠在王子丰之前冲进了下方那黑暗的深渊之中,然后底下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声响来。最后,一声如天地洪钟般的狮吼结束了一切动静。那头狮子像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还是给惊醒了,愤怒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满与无奈。 那声可怕的狮吼差点将王子丰给震晕过去。王子丰就迷迷糊糊之中错过了泾河,也错过了地府,更再也没有感受到那股从下方传来的可怕吸力,他只看到了一段又一段带着色彩的画面,就像一个个色彩斑斓的世界在自己眼前不断的闪现,里面有自己的过往,也有别人的—— “……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两鬟何窕窕,一世良所无。”不知从哪里传来甜甜的、酥软的诵读声传入王子丰的耳中。 一阵耀眼的金光过后,王子丰感觉自己坐在了地上,看着一位极为年轻的胡人女子在阳光明媚的春日里向自己走来。她身着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头戴蓝田玉,发髻上摇曳着闪亮的珍珠配饰。 女子看了过来,高鼻深目的特色长相足以让人印象深刻。王子丰看见了这位女子的面容,突然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涌上了他的心头,这种感觉如此强烈,让他不自觉的从地上站起来,想要去抓那位女子的手。 一种不知名的强烈感觉怂恿着王子丰猛地从地上跃起,他伸出了右手扑向那女子,然而他这一抓却是抓空了。女子刚才的身影就如同一个幻象一般的消失在王子丰的眼前,倒是王子丰用力太猛,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而等王子丰稳住身形直起身子时,眼前的场景却变得面部全非。 王子丰的身边出现了热闹的人流声,此时他正站在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在他的面前是一家胡人酒肆,而之前他看到的那名胡姬正缓步走进了那家酒肆之中。 心头的那阵悸动再次涌起,王子丰忍不住就要跟进去,却看见一个有着华丽车盖的汉代马车拦在了他的前面,停在了这酒肆的门口。王子丰看过去,有一人坐在马车之上,他坐下的银质马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得王子丰眼睛一阵生疼让他不由得侧头避了开去。 在王子丰侧头的空档,马车上的那名男子从车上走下来,放生大笑着走进了酒肆之中。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猖狂大笑突然让王子丰心头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王子丰连忙急匆匆的也跟着进了那家酒肆之中。 王子丰一进入酒肆就看到之前他所见的那名男子大马金刀的跨坐在酒肆正中,招呼着之前所见的那名胡姬给他上菜。王子丰就听到那男子唤了一声“虫娘”,似乎是那个胡姬的名字,然后其他的就什么也听不清了。 整间酒肆似乎就只有“虫娘”一人在招呼客人。看见这名男子,虫娘似乎并不待见,上完菜就打算匆匆离开。哪知却被那男子的大手给一把给抓住,转过虫娘的身子在那里调笑起来。只见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面青铜镜要送给虫娘,乘机还借送镜子的动作,另一只手在虫娘身上乱摸。虫娘自然不肯,虽然力小也拼死抵抗。就在两人的拉扯间,那男子扯破了虫娘的衣裳。目睹这一幕王子丰只觉得热血上涌,体内的怒气已完全遏制不住,他快步冲上去一把将那男子给推开,将虫娘护在了身后。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这虫娘果然认识他,看到他出现时,表情非常激动,直接环抱住了他的手臂,张着嘴在那里说些什么。可虫娘说的每一个字王子丰想听清却怎么也听不清。就在这时,那名被王子丰推倒的男子也站了起来,他趾高气扬的指着王子丰也说着什么,王子丰依然一句话也听不清。但不知为什么,王子丰却感觉自己好像因为这男子的话语变得越来越愤怒了,然后他就扑了上去,和那名男子扭打在了一起。 这也是王子丰第一次发现自己打架居然这么厉害,那名男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很快被他制服在地上。王子丰不由自主的张了张嘴,好像也说了些什么,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再之后王子丰就将那名男子给放走了。 男子走后,王子丰与虫娘相对而坐,好像是在互诉衷肠。只是王子丰完全听不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虫娘说了什么。他只能感受到自己此时内心的喜悦与憧憬,同时也能感受到自己的那一份急迫,此刻他实在太想知道自己到底和这位虫娘聊了啥。就在王子丰想破脑子也没想出如何听清楚自己与虫娘的对话内容时,门外好像传出了很大的动静。因为他和虫娘都纷纷向酒肆外跑去。王子丰跑出来一看,原来是大批的军士将他们的酒肆给包围了,而为首的正是那名被他打了的男子。 那些军士似乎都听从这名男子的指挥。他们恶狠狠的冲上来将王子丰给狠狠的揍了一顿,又给绑了起来。虫娘则在一旁一直想护在王子丰身前,但都被那个男子给拉开了。也不知那男子在虫娘耳边说了些什么,虫娘突然变得非常愤怒,小脸涨得通红,出其不意一把将那男子腰间的佩刀给拔了出来,拿在了手里指着那名男子。男子被胡姬的这个动作给吓了一跳,慌忙躲到了军士的身后。 这时王子丰的脑子在对着他疯狂的示警,似乎将要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只见那虫娘转身对着王子丰凄婉的一笑,就拔刀自刎了。就在这一刻,王子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疯掉了,他发疯似的挣脱了军士们的束缚,带着一身的绳索,背着手跌跌撞撞的冲到了虫娘的身边。看着虫娘倒地不起的样子,王子丰忍不住趴在胡姬身上大哭起来。而那男子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悻悻的就要离开。这时王子丰再也忍不住了,他用嘴巴衔起了地上的刀,背着手疯狂的向着那男子冲去。等那名男子听见动作回头时,王子丰正好冲到他跟前。他死死的咬住刀背,对准那男子的喉咙猛冲,然后用力将头一旋。男子的佩刀异常锋利,那名男子完全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他痛苦的捂着喉咙倒下了。而这时,两旁的军士才纷纷反应过来,乱枪捅死了王子丰。 “我这就死了吗?”王子丰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的死在这种地方,他感觉这些人所处的时代和发生的故事与自己的经历完全不想干,但不知为何却又十分的熟悉。接着,王子丰能够感觉自己正慢慢从眼前的这个身体里抽离出去,因为他的视角正在拔高。而当他回望之时,却发现那个被乱枪捅死的男子并不是自己,却又莫名感觉这男子似乎就是自己。只是这个人被士兵们用乱枪捅死后嘴角居然还挂着笑意。应该是替那胡姬报了仇,又能与胡姬在地府中相会而高兴吧。不知为什么,王子丰却能很了解那男子的心理。 正想着,王子丰眼前又是一阵金光闪烁,他活了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此刻正在一座学堂里读着书。突然一阵悦耳的笙歌丝竹之声从后园传了过来,王子丰心头突然莫名神奇了一个念头:“又是那家胡家酒肆,看来是来客人了。” 他们的后园外有一座胡家酒肆,这是一座青楼。王子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的,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那么陌生,就连眼前这个学堂跟他以前学习的地方也相去甚远,但不知为何却又如此熟悉,好像他在这里生活过很久了一般。很快就下课了,几个同桌约王子丰上楼饮酒。这时耳边又盘旋着青楼中传来的音乐,其中一人笑说:“这可真是但闻其声,不见其形呀。” 王子丰也笑着回答:“若是能见到其形,谁还顾得上欣赏声音呢。” 众人于是提议大家一起就这个事通过自己的想象来写首诗。没多久,王子丰的诗便写好了。众人正细细品味,忽然听人喊老师来了,王子丰连忙一把将自己的诗抢了回来,然后直接扔到了墙外面。 这篇诗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隔壁的张姥姥家。张姥姥家祖上虽是胡人却已汉化,只有一女名丽荣,又名虫娘,自傲于自己的才华和美貌,对其他人颇为不屑。每天坐在一小楼上,正好与王子丰所在的楼相对。虫娘倒是偶然间见过王子丰的字迹,捡到那纸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欲安归。” 虫娘却是认出了王子丰笔迹,把这诗反复默诵,却是觉得很贴合自己的心意,于是便对王子丰心中暗暗倾慕,便也依着王子丰诗的韵脚作了一首回应诗,写在了白绫帕上,之后趁着王子丰在楼里的时候故意也扔到了墙外面。王子丰险些被这东西给砸到,捡起那诗一看,心里便知这是对面那丽荣小姐的情愫暗投。 王子丰干脆爬到了太湖石上面,终于望见了墙对面的丽荣。二人彼此相见后,互诉衷肠又肉麻了一阵,遂定下了生死之约,之后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王子丰回到家后便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父母双亲,严持门第之见的父亲自然大为恼火,不仅把王子丰臭骂了一顿,而且当王子丰求遍了亲戚朋友帮忙说话后,他依旧还是不许。没过一年,王子丰的学业就已经全都荒废了,身体也快要垮了,对面丽荣也一直闭门不出,非他不嫁,王子丰父亲没办法,只好请人上门提亲。 结果眼看婚期将近,一个本地官员因为要向上司献媚,居然将丽荣抢了去,准备送给上司以求自己能够升迁。王子丰父子上下奔走,想尽了办法,但最终也没能救出丽荣。眼看官员就要带着丽荣上京了,丽荣忽然给王子丰寄来一封信,上面明言愿意为了王子丰殉情,之后遂绝食等死。可这时丽荣母亲却哭着对她说:“你死了,不就要连累我了吗?”丽荣无奈,只好放弃了绝食。 载着丽荣的船出发后,王子丰便徒步逐船而行,凡到了船停经过的地方便整夜的号哭,哭累了就在岸边昏昏睡去。等到船抵达了西渭桥时,王子丰已跋涉了三千余里,脚上裂满了口子,几乎已经没有人形了,丽荣在船中望见王子丰的模样,一时竟哀痛得昏了过去,母亲救了很久才苏醒。醒过来的丽荣自知不可能再和王子丰相见,只好求船夫给王子丰带话说:“我之所以没能立即死去,只因母亲还没脱离危险,母亲一走,我立即就死,郎君还是回家吧,何必要受这种苦呢!”王子丰听完这番话,心中不知作何滋味,仰天大哭一阵后便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船夫可怜王子丰痴情,便和同伴一起将王子丰安葬在了岸边,同天晚上,丽荣自缢于船中。 那官员得知后大怒,命船夫脱光了丽荣的衣服,继而焚尸。烈火中,尸体很快就化成了一堆灰烬,而丽荣的心脏却一直完好无损。船夫用脚踩了一下,那颗心便裂开了,心中乃是一颗只有手指大小的偶人,洗干净后,其颜色如黄金一样,坚硬得就像玉,衣冠眉发,分毫具备,宛然是王子丰的模样,只是不能说话也不能行动而已。之后官员又将王子丰的尸体也烧了,果然也是唯心不损,而心中也有一物,宛然事丽荣的模样。 第二十五章 三世 第72章 三世 这官员大奇,心想有这两样宝贝,如果送给上司可比送个美人的效果要好多了。于是,他便将这两个玉人套上锦囊之后放在了一个木函里,继续赶往京城。入京之后,这官员就将这木函献给了上司,并将玉人来历详细说了一边。那上司听完之后大喜,赶忙命人揭开木函,可里面却根本没有什么玉人,只剩下两滩已经腐臭了的败血而已。 上司见状顿时怒不可遏,下令将这官员押进了大牢之中,并治以夺人妻子之罪。后来有人给这官员求情,说:“男女之间两情相悦,誓同生死,坚如磐石,但却因故始终不得相守相老,愁肠相思如业火烹煎,情愫凝于衷心难以释然,以致化为了这两个玉人,之后等到将其放在一起以后,心愿得以满足,所以便复原为了心血,这从道理上或许也是讲得通的。”但那上司就是不听,这官员最后也没落到好,终究还是被砍了头。 相比第一次那胡家酒馆的遭遇,这一世的经历就丰富得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完整,连他死后那位官员的结局,王子丰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会是第一人称视角经历了一生,然后又是上帝视角看见了那官员的结局,王子丰也说不清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正是有了这般完整的经历,才让王子丰隐约意识到,自己每次以第一个人进入的那个人的视角虽然是别人的人生,但也很有可能是前一世,或者是前几世的自己。佛家讲究轮回,王子丰自然也信这个。如果按照转世投胎来算的话,这个人的经历应该算是王子丰经历的第二世了。场景很快再次切换,这一次王子丰异常熟悉,这是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并开始重新经历着那些曾经发生过在自己身上的事,这种轮回转世的感觉逐渐在王子丰的脑子里变得明晰起来。 重新经历自己的人生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但对于王子丰而言体验并不算好。原因很简单,因为作为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人,他明明知道有很多事情他都可以让它做得更好,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好,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虽然在体验着重生的人设,但此时的王子丰只能安静的在一旁看着,他做不了任何改变。他只是一个观众,被迫在自己的身体里,重新体会这一生的每一个开心时候,也同样重新让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他身上。 当然,这种体验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重来一次,特别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让王子丰看到了很多之前被自己忽略掉的事情。这里面有小事也有大事,有潜伏着的隐患也有错失的良机,有自己没处理好而带来的灾难更有自己没注意而却就发生在他身边的杀机。这其中最让王子丰震惊的,莫过于他突然惊讶的发现,导致自己亡妻死亡的真正原因并非只是表亲郑屠杀错了人那么简单。 在之前经历过的两世中,王子丰发现了一个巧合的地方,就是她妻子的小名也叫“虫娘”,同样也是名胡姬,这和前两世故事里女主角的小名与身份一模一样。更加诡异的是,当王子丰仔细观察时,他发现这三人的眉眼之间居然还有许多相似之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两世的经历太过刻骨铭心了,王子丰在看自己妻子时总觉得她笑起来跟前两世里的女子神情出奇的一致。只是这种相似更多的是一种神似,是一种很主观的感觉,王子丰也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另外一点让王子丰感觉有点怪怪的就是,通过这一次重历人生的特殊经历,他发现虫娘在看自己的时候,目光中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那么一点点宠溺。这种感觉一次两次还能说是错觉,但王子丰看到太多次了,真不像是错觉。这就奇怪了,虫娘远比王子丰还要小,按理说她应该才是被宠溺的对象啊?更何况王子丰的性格并不是那种很需要别人照顾的类型。王子丰虽然出生在大家庭,又是大家庭中的独子,但是他的个性非常独立,从一大家子都劝不动他要去地府这件事其实就可以看得出来,王子丰认定的事情几头马都拉不回来,而且他们家人应该也是知道王子丰这执拗的性格的。 可能因为是自己所熟悉的人生,就算是作为旁观者的王子丰都异常的投入,所以这一世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他从京城赶考回来连做了三天噩梦的那个关键节点。因为知道事情发展的王子丰知道,他妻子的所剩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了。 王子丰重新经历了一遍这三天里所发生的事情,发现了很多其实很不正常的事情,只是当时的他还没从再次京考失败的负面情绪中走出来,再加上每晚做完噩梦后白天精神都非常差才没有发现。其中第一件异常的事就是这几天祖母的佛堂里都没有响起敲木鱼的声音。如果是平常王子丰肯定会进佛堂里看看祖母,至少会询问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的。可那三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王子丰居然疏忽了此事。 说到这个木鱼,王子丰倒是想起了一段往事。这木鱼他祖母是第一批领到的几个人之一,这里面还有唐玄宗的事。之前是没有木鱼这种东西的,而是有个地方突然发现了一种奇怪的“鱼”,敲它能发出非常大的响声,就把它当做宝物上贡给了唐玄宗。唐玄宗就招来一群大臣询问,结果一问谁都不知道这木鱼的来历,于是唐玄宗就给这木鱼起名为“瑞鱼罄”,并悬挂在太微宫,不到讲经设斋的时候禁止敲击。有皇帝做表率,诸多寺庙和道观都纷纷用木石模仿“瑞鱼罄”,于是就有了这世间第一批木鱼。而因为王子丰的祖母非常虔诚,她从寺庙中领回了这么一个木鱼就是第一批造出来的木鱼之一。所以,王子丰的祖母也非常珍惜这个木鱼,日日在自己佛堂里敲击从不间断。 第二件不同寻常的事跟祖母佛堂里的烛台有关。祖母佛塔里的烛台突然断了本身就很奇怪,更奇怪的是这件事居然是妻子告诉他的。王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王子丰的祖母与他妻子关系并不好,祖母绝对不会让他的妻子去她的佛堂,而他的妻子也从未关心过他祖母的事,这次怎么就突然变了性关心起祖母来?而且她进不来祖母的佛堂,又是如何得知佛堂里的烛台断了的事的?且不说王家家风很严,严禁下人八卦主家的事。就算是说了,以虫娘平常的性格也不会往心里去的,又怎么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个。王子丰当时还觉出异常,现在一想却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最后一件,也是之前王子丰发现不了,也就是王子丰通过现在的上帝视角方能够看得见的。原来这三天王子丰每晚睡后妻子并没有睡,而是会等王子丰睡熟之后坐起来,然后也不干什么就那么看着王子丰,就这样看着一看看半宿,这也太古怪了。 虽然看不明白妻子异常的原因,但关键的一晚很快就到了。这时王子丰知道自己已经连续经历了三天的噩梦,此时的精神已经非常萎靡不振了。到了第四天晚上,妻子突然提出会不会是王子丰从京城回来后不适应这个枕头,建议他们两个换个枕头睡。王子丰当时也没多想,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就同意了。这几天王子丰虽然每晚都做噩梦,甚至有一些害怕睡觉了,但奇怪的是他这几天基本上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所以这也是王子丰同意妻子换枕头的原因,他也有一点点怀疑是不是这枕头有古怪,但今天换了枕头后,他也是一沾上枕头立马就睡了过去,而当王子丰刚一入睡虫娘就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并点亮了油灯。 王子丰看着虫娘下床后费力的将自己从床上拉下来。唐朝的床普遍不高,不少就席地而铺,或者做得跟靠椅一般,其功能性也还没有进化到专门只为就寝而用,那时还有平常可以用来进食的食床。虽然王子丰的床离地只有一尺不到,但是以这个高度差落地王子丰应该也会有感觉从而惊醒过来。可事实上并没有,王子丰依旧酣睡如前。看得出来虫娘的力气比较小,无论是她之前拉王子丰下床还是现在将王子丰拖拽到屏风后,整个过程都显得非常的吃力。等到屏风完全挡住了王子丰的身体后,虫娘又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条金色的锦衾搭在了王子丰身上,看来是担心王子丰就这么躺地上着凉了。接着,虫娘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了一套白色的衣物,王子丰一开始还没看出来,等虫娘将它穿在了身上王子丰才看出来,这就是自己平时所穿的汗衫和锦裈(有裆内裤)。只是王子丰身材高大,这内衣内裤虫娘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极不协调。做好这一切,虫娘才坐到了梳妆台前喘着粗气,好一会才平息下去,然后虫娘对着镜子开始打理起自己的发型来。 这个时候梳妆打扮?王子丰看得这里有点犯迷糊,不过他很快就看明白了。只见虫娘将自己的朝天髻全部给弄散耷拉了下来,接着很快又按照王子丰平时的束发习惯,扎了一个跟王子丰头型一模一样的束发。只看虫娘熟练的动作就知道,她练梳理这个发型不知道私底下练了多少次了。做完了这一切的虫娘灭了油灯,一个人又躺回到了床上,将被子又盖在身上,只将自己穿着汗衫的胳膊肘和锦裈的一角露在外面,头则背对着门的方向睁着眼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王子丰看到虫娘的这一系列举动内心是无比的震惊的,他完全不知道虫娘为什么要如此做。虽然说结合后面将要发生的事,王子丰隐约猜到了虫娘这样做的目的。但她又是怎么知道郑屠今晚会过来杀他的?为什么要装扮成自己替自己被杀,而不是选择其他更好的方式呢?这些问题王子丰都无从得到解答,他只能和虫娘一起等着郑屠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楣处传来动静,一个人用工具划开了门蹑手蹑脚的从开出不大的门缝之中钻了进来。而处于上帝视角的王子丰可以明显的看到虫娘的眼睛眨了眨后匆匆的闭上了眼,显然她听了到这个动静,而从虫娘死死捏住被子已经有些发白的手可以看出虫娘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在郑屠的眼里屋子很黑,王子丰最近睡得不好,所以听从虫娘的建议,睡觉前将窗户关了起来窗帘也拉上了,月光无法透进来自然显得很黑。而在王子丰的眼里,此时他的房子与白天无异,光线的缺失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上帝视角的他。 王子丰看着郑克容一步一步的走向床边,让郑克容走到床边举起刀子的那一刻王子丰心都要揪了起来,他想冲上前去推开郑克容,再不济也要大声的喝止他这种残忍的行为,然而王子丰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郑克容在自己面前手起刀落,他割下了自己妻子的脑袋。这个时候王子丰才发觉这个不知是梦境还是什么东西的可怕之处,就算他痛苦的想闭上眼睛都做不到,他只能这样看着,那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无助,悲伤与绝望,如潮水一般的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几近失控。 然而故事到这里并未结束,郑克容包好了虫娘的头颅,拿起了虫娘睡着的枕头就再次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屋子。而就在郑克容离开不久,一个跟虫娘容貌一般模样的青白色的身影从虫娘无头的尸身中飘了出来,而与此同时牛头马面很快也来到了虫娘跟前。 第二十六章 虫娘 第73章 虫娘 “跟我们走吧。”牛头扬起手中的铁链套在了虫娘的魂魄身上,拉扯着虫娘就要往外走。 虫娘却开口说道:“那白娘子许了我三世因缘,又许了我三个要求,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没有用呢。” 这牛头马面似乎能听懂虫娘话里的意思,其中那马面接口道:“那是地涌夫人许你的,与我们何干?” “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位差爷就帮个忙,也省得我去白娘子那里费口舌,大家都麻烦。”虫娘这种软硬兼施的口气,跟虫娘相处了三生三世王子丰都不曾见过。在王子丰眼里,虽然他知道虫娘一直都是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人,但由于她是胡姬的关系,王子丰一直都以为虫娘并不怎么会与人打交道,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小看她了。 这牛头马面似乎也挺忌惮那虫娘口中的白娘子,于是那牛头干脆很爽快的应了下来说:“若只是小事你就快说吧。早点办完,早点上路!” “那麻烦二位将我那夫君从地上在扶到床上安睡,再将我那尸身的衣物恢复旧观,最后帮我斩了我与我夫君的这根红线。”虫娘看着屏风后的王子丰眼中露出不舍之情,但还是干脆的说道,并露出了系在她脚踝上的那根红线。 那牛头闻言稍微犹豫了一下说:“前面两件都是些小事,随手就可以帮你给办了。只是这斩人红线这事却是有点过线,到时候月老追究下来,我们两个小差可扛不住。” 虫娘的眼神依旧温柔的看向屏风后的王子丰,听牛头这么一说,虫娘则强硬的回道:“我这三世因缘本就是白娘子赐予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再多反而拖累了夫君,所以我没有不愿意与你们一同下地府,入轮回。但当断则断,我这红线不剪,我夫君肯定还会想起我,那又平白多了些业障。我这夫君十世为人求得超脱,我若是为他添了这些业障反而不是害了他?那我又何苦一死?常说‘做事要有始有终’,你们两个鬼差既然来了,帮忙就帮到底,难道非要我求到白娘子那里去不可吗?” “行!行!行!不多说了!”却是马面落了下去,右手往虚空一抓便将屏风后的王子丰给抓到了床上;再左手一挥,虫娘尸身上的衣物纷纷脱落自行回到了柜子中,之前她脱下放在柜子里的衣物又如同蛇一般纷纷爬在虫娘的尸身上,然后自行在虫娘身上穿好;最后,马面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印,半跪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这小印往虫娘的脚踝边按去,一边按还一边说,“反而听说月老也不在了,这红线也就帮你解了。” 小印在里虫娘脚踝半寸的位置就按不下去了,一条红色的丝线慢慢浮现在众人的眼前,王子丰可以清晰的看到这根红线从虫娘的脚踝一直连到了躺在床上的他的脚踝上。而小印落在虫娘脚踝处的红线上时,红线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靠近小印的那一边开始卷曲、萎缩、融化,然后王子丰感觉自己隐约是听见了“啪”的一声响,那红线断了开来。 亲眼目睹这一幕后,王子丰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在经历这一世时,很多和妻子相亲相爱的画面,当妻子死了之后他都记不起来了?为什么他会经常无意间自动回避妻子的话题?为什么有关妻子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记忆里消失了?原来源头在这里! “郎君,从此我们就此别过,望你前程似锦,找到属于你的……你的……”说到这里虫娘的魂魄一阵波动,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不要情绪波动太大,你这样不用我们押送就魂飞魄散了,那我们可就没法交差了。”一旁马面的整张马脸都斜了起来,不知道这个表情算不算是皱眉。 过了好一会,虫娘的魂魄才恢复正常。恢复正常后,虫娘的魂魄冲着王子丰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就跟着牛头马面走了。而此时一直在旁旁观的王子丰却感觉自己的心头像是被人狠狠剜去了一大块,他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一股无法言说的悲伤充斥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就在王子丰即将失控的当下,一个金色的莲花突出从王子丰的胸口里飞了出来飞到了空中,在飞的过程中这金色莲花慢慢变大,变得如一个蒲团般大小后又飞回到王子丰的脚下。而此时的王子丰也不知何故就摆出了一个观音坐莲的姿势,端坐在了这莲花之上。而就在王子丰坐上莲台的那一瞬间,王子丰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从这莲花的来历到各种佛法,从自己的三生三世到虫娘的身世来历……无数的信息纷至沓来,不停的在王子丰的脑海之中滚动着。随着王子丰在金莲上禅坐,一道道佛光以王子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而去,而反应在现实之中就像是从王子丰的心脏处突然涌出大量的金色佛光,又像是有无数僧人在耳边梵唱一般,顿时将吴承天所感受到的那恐怖吸力给清扫一空。 吴承天落到了地上,王子丰却是闭目凌空盘膝而坐,在王子丰的座下不知从哪里多出了一个佛光四溢的金莲。 看到这一幕吴承天不由得暗自庆幸,多亏自己临时多了这么一个主意,去了王家走了这一趟将王子丰给一同带过来了。如果只是自己一人入这地府的话,刚才肯定就被这下面的那恐怖吸力给吸进去了,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恶事呢。 吴承天一边心里琢磨,一边在打量着四周。因为有头顶上王子丰的佛光扫荡,附近的雾气和阴气都被扫得一干二净,也让吴承天看了个清楚。他们俩现在是在一个类似荒郊野外的地方,周围没有一个建筑也没有一棵树,地下全是黑土也不长草。地面坑坑洼洼的,不规则的散布着不少的小凸起。从地势上来看,他俩所处的位置似乎是在一个山坡的半山腰上,坡势从吴承天所面对的方向蜿蜒向下。 正当吴承天犹豫着等王子丰醒来是该往上或者往下走时,他似乎听到了呼唤声。 “上仙,上仙!” 声音稍显有些遥远,但是以吴承天的耳力还是能够听得清的,这个声音他最近还听到过,算是比较熟悉吧,而且他也大致猜到了这是谁在呼唤他。 “李城隍,我在这里呢!”吴承天用法力震气发声,利用了他在典籍之中看到的天罡三十六法中“震山撼地”法力流转的小窍门,虽达不到真正的“震山撼地”的效果,但是让自己的声音传个百里还是没问题的。 果然,吴承天这一呼唤之后那城隍就“飞”到了他的面前。用飞其实不太准确,他是被一个长着一双大大翅膀的怪物给拎到他面前的。这怪物身体呈蓝色,额头上却长着一对红色的牛角,两只大大的犬牙露在嘴巴的外面还长出来好大一截,牛鼻子、牛眼,通体散发着幽幽的黑光。要不是它身后那一双黑色的大翅膀,个头也不算大,吴承天都快怀疑这货就是牛魔王了。 “这是你勾魂术召唤来的?”吴承天问李儒说。 李儒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哪能召唤这等空行夜叉,这个是阴师施的法借我一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上去了再说。”李儒边说,还别往下面看了一眼,然后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一哆嗦,赶紧背过去,转身就要指挥着夜叉带上往上飞。 吴承天虽不明白,但也知道从自己落下来的方式看,这里怕是有什么问题。他本来也想跟着城隍一起往山上爬,可一旁的王子丰还没醒呢,这不得等他吗。于是,吴承天说:“李城隍,你且稍待,我这朋友还没醒呢。” 城隍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半空中悬在金莲上的王子丰一眼,道:“咦,这是万年县王家的王子丰吧?我倒是知道地涌夫人一直跟他们王家有纠葛,没想到这王家原来还真藏着一颗‘莲花心’呢!难怪,难怪!” “万年县,不是咸宁吗?”吴承天觉得城隍是不是弄错了。 “哦,那是唐玄宗登记三十周年改天下县名的时候改的,这咸宁县原来就叫做万年县。”城隍稍微解释了一句后又说,“没事,他这莲花心已经出世了,就没人动他的歪脑筋了,除非等他轮回转世。而且有莲花心护体万法不伤,他现在只是在继承衣钵呢,身体意识还是有的,上仙您走了,他自然会跟着您走。” “真的吗?”吴承天半信半疑的跟着城隍往上山的路走,走了十多步再回头望了望,那王子丰坐在金莲上果然飘着跟了上来,吴承天又回过头来看着前方的城隍问,“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次阴师讲了那事之后我就特意调阅了相关的卷宗查了相关资料的。”城隍不知想起了什么,回答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那结果如何呢?”吴承天追问道。 “除了‘莲花心’的相关资料,什么也没查到。”城隍在前面摇了摇头,突然又说,“我来之前阴师让我向上仙转达一个消息,之前阴师见上仙梦入地府,这种方式在地府一些特殊地方其实并不稳妥,便建议上仙下次还是以真身入地府。但是我们都没想到现如今地府已是如此千疮百孔,上仙此次刚入地府就被黄泉之中的九灵元圣查知。它竟打开了下方的黄泉之门,刚才那恐怖的吸力就是从黄泉之门被打开的动静。”说到这里,城隍扭头往山下看去,面上流露出一丝心有余悸的感觉。 “难道我们下方就是黄泉入口?”吴承天顺着城隍的目光向下看去,但下方被雾气笼罩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不过,你不是地府的城隍吗?难道还入不得黄泉?或是黄泉之中有什么可怕之物?” “黄泉和地府那是两回事,不是有特别重要之事千万不要入黄泉。”城隍显然是在黄泉之中遭遇过什么,只从他话里的语气就能听出他内心的惧怕。 “哦,对了,就在刚才我被那黄泉之门扯着往下的时候,有人出手帮了我一把,可是阴长生道长?”经李儒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了之前的事。 城隍摇了摇头:“不是,当时我和阴师在一起。只是不是我们的话,想来只有是地涌夫人出的手了。” “地涌夫人?那个玉鼠精?”吴承天感到奇怪忍不住脱口而出,“它为什么会帮我?”不过吴承天问完这句话就想起了他带着王子丰从王家出来前,那惠岸行者送给王子丰的护符项链。 城隍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只是再次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想来是因为他了。”说着,城隍被空行夜叉拎在了手里,向悬浮在半空中跟在两人身后的王子丰指了指又道,“上仙,我们差不多已经脱离了秽土的范围了,可以快些赶路了。” 听城隍这么一说吴承天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这时他才发现他们之前并不是在爬山,而是刚从一个跟长安城皇宫差不多大小的巨坑里爬出来,再前方就是一片平坦,而且从这里开始地面的颜色跟巨坑里的都截然不同。吴承天此时是站在巨坑的边缘向下看,才知道自己和王子丰刚才到底要坠落到何等可怕的地方。 唐长安城到底有多大,只有真正去过的人才能感受到它的宏伟与那庞大的建筑群,其中一个大明宫就相当于三个凡尔赛宫、四个半故宫、十二个克里姆林宫、十三个卢浮宫、十五个白金汉宫,而大明宫的面积在整个长安城宫城里连个零头都占不到。而下面如地宫般的巨坑就跟长安城一般大小。 大只是一方面,下面的地宫阴气沉沉,吴承天只是遥遥的看了中心的位置一眼,一种让他心悸的感觉让他油然而生。吴承天修行时间虽短,但可能是命运加身,对这方面特别敏感,这种心悸之感绝对不可能是毫无缘由。如此远的距离还是如此可怕的影响力,幸好王子丰这“莲花心”觉醒得及时,不然他俩的遭遇吴承天不敢想象。 第二十七章 黄泉 第74章 黄泉 吴承天随着城隍快速远离了那黄泉入口。两人向前行了不久,突然有一条血色沉淀的暗红色大河拦在了两人的前方,吴承天还隐约看见了不少鬼怪和幽魂在这大河之中漂浮不定。之所以说隐约,是因为吴承天确实看不太清,也不知这河水为何物,竟然如尘土一般扬起了漫天黄沙般的血红色大雾,将整个河水周围都笼罩进去。 待吴承天跟着城隍离得更近了些他才发现这哪里是鬼怪和幽魂漂浮在大河之上,而是在这河水之上血色红雾之中有群鬼通行,它们脚踏在这河面之上,步履蹒跚的往前走或者飘着。本来是很惊悚的场面,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吴承天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袭上心头。 恰逢此时他听见前面的城隍开口说道:“终于到黄泉路了。到了这里,那秽土之气就影响不到我们了。” “这就是黄泉路?”吴承天指了指两人面前的大河问,他倒是没有想到鼎鼎大名的黄泉路居然是这个样子,黄泉不应该是黄的吗? 前面的城隍点了点头,夜叉拎着城隍并没有过河的想法,而是沿着黄泉路的一边继续向前。李儒被夜叉拎着也不方便转头,就冲着前方大声的说:“我们顺着黄泉就能出去了。” “啊!出去?难道外面才是地府,那这里是?”吴承天被李儒这句话说得有点懵。 没想李儒居然摇了摇头说:“其实都是地府。只是对我们城隍而言,上面才是我们该待的位置。所以我们一般意义的地府是在外面,而入了九幽那就是进入了地府的内部,除了十殿阎王及其麾下还有那些已死的魂灵,其他人是入不得九幽的,我们城隍也只有公务在身时才会来这里。这里已经是九幽与地府的交界处,顺着黄泉路进入黄泉入口,就到达了九幽第一界——幽冥界,方才上仙和王子丰就是在黄泉入口的边上。就算如此,我能从这里把两位送上去,应该也是托王子丰身体里的‘莲花心’突然觉醒的福。要不然,我可不认为九灵元圣会卖我什么面子,就算是阴师的面子在‘莲花心’面前也不值一提。” “哦,我明白了,我们现在应该是在阴长生洞府的正下方?”吴承天记得阴长生的洞府五云洞就是在九幽的正上方,为了就是镇压九幽。 李儒点了点头指着突然大放光明的前方说:“顺着这段路上去就是了。” 吴承天往前看去,那黄泉如一条巨大的暗红色瀑布从天下直落下来,一眼看不到头。目睹此景,吴承天有点想象不出上去的方法,这可不是月宫那颗大月桂树,他凭借自己领悟的“冷月凝香舞”就能飘身而上的。 哪知城隍则轻描淡写的回他说:“顺流而上就行。” “顺流而上?”吴承天把这四个字在脑子里嚼碎了才会过意来,大吃一惊的反问道,“这瀑布难道是从下往上流的?” 那空行夜叉一直拎着城隍往瀑布里面钻去,城隍则在前面点了点头说:“这黄泉本就是幽冥界中的幽冥之气汇聚而成,正所谓阴气上升,阳气下沉,要不是有九幽之门、忘川水和地府的轮回镇压,这幽冥之气随时随地可以冲破九幽,将人间化作鬼蜮。” “那我们又如何上去?难不成我们也要通过这黄泉上去?”吴承天又看了看着浩浩荡荡的暗红色瀑布,上面裹着一层厚厚的不知是尘土还是烟雾的血色红雾,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不通过黄泉上去的办法。但这黄泉听城隍的口气,好像是非常可怕之物,不是能够随便沾染上的。 “上仙莫慌,这黄泉上面乃是忘川,这忘川水与黄泉互不相容。忘川水洗涤万物灵性,使之归一,而黄泉则带着强烈的至阴至暗的灵魂之力,忘川想要将黄泉洗净,黄泉想要将忘川染红,两者势同水火互不相让。于是在这两条河流的作用下就形成了一条横在两者之间的支流,名为奈河。这也导致奈河兼具忘川与黄泉的两种特性,同时也非常的不稳定。在奈河最中间的极小的一块区域,这里忘川与黄泉的两股力量完全抵消,跟尘世间的普通河水一般无任何危害,更为关键的是这一小段河水的水面上不会扬起血色秽气与忘忧雾气,于是我们就在上面搭了一座桥,名为奈何桥,从那里我们可以安然出去。我们现在只用在这里稍等片刻,一会就会又一位黄泉摆渡人载着我们从黄泉上去到奈何桥。”就在城隍说话间,吴承天跟着前面的夜叉七弯八绕,一会钻到土层下面,一会还转三百六十度转一个圈回旋向下,也不知怎么的那条血红着的黄泉瀑布就被绕道身后去了,不过现在两人眼前还是暗红色的黄泉,只是现在这一段似乎比刚才所看到的平缓了好多,而且上面所扬起的血色红雾也基本上没有往外溢出的现象了,只是飘拂在河面之上淡淡的一层。 到了这里那空行夜叉就将城隍给放了下来,城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令牌对着河边的某处一指,那一片河滩上的红色迅速的褪了开去,露出血雾下一个渡口模样的地方和渡口旁那流过的一滩滩暗红的血水。城隍当先向那个渡口走去。 这里的环境看来还是相当复杂的,连城隍解释都解释了半天,不过吴承天还是捕捉到一个关键词:“黄泉摆渡人?他也是你们地府的人吗?” 哪知城隍摇了摇头说:“不算是,黄泉摆渡人比地府出现得更早,有了黄泉时就有了黄泉摆渡人。不过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也许太乙救苦天尊和地藏王菩萨知道,但没人听他们提过。” “九灵元圣也不知道此人的身份吗?”吴承天又问道。 城隍再次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那我们需要在这里等多久?”吴承天看了看那被血雾笼罩的渡口前方,什么都看不到。又回头看了看依旧悬在半空的王子丰,王子丰依然双目紧闭,没有一丝要睁眼的迹象。 倒是城隍听了吴承天的这个问题后,第一次和之前一直拎着他的空行夜叉说起话来:“伐同,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一旁的空行夜叉回答城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只听它说:“幽时未时二刻。” 空行夜叉的语气中听不出来任何感情。 “那黄泉摆渡人很快就要过来了。地府里没有任何人或者鬼比黄泉摆渡人还准时,他每日未时三刻一定会经过这里。”城隍很笃定的说。 说完,看着吴承天似乎有点着急的样子,城隍顺便就跟吴承天聊起了地府里的时间机制,“刚才说的幽时,是我们在九幽及九幽所能笼罩范围内地方的时间,幽时是天地间最快的,人间一日幽冥三天,所以上仙就算人间有事也不必着急。” 吴承天摇了摇头:“城隍这么一说我更着急了,我来此间确实是有要是,大唐的国主不知是被阴差给抓到了地府,还是黑龙王的鬼魂又找上了他。我来此头等大事是来找到大唐国主的魂魄,将他带回人间的。” “哦?还有此事?当不是阴差干的。一来,这附近的阴差如果要公干的话都要经我的手,我从未听闻最近哪殿阎王有拘拿大唐国主的批文。二来,当今大唐国主唐玄宗寿命尚足,又有国运护身,特别是前不久还得受五方天帝祝福,断不可能有哪个不长眼的鬼差敢沾惹此事。”李儒城隍显然并不知道此事,他帮吴承天清除了一种可能后又说,“不过上仙也不用着急,地府不同地方时间流逝差异极大,也天底下也唯有地府是如此。比如大唐国主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在阴间,阴间时间流逝比人间稍慢,大约阴间十日人间一天,称之为阴时。但阴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到了十大殿或者菩萨修炼的洞府,则和天界一般,那里一日人间一年,是为天时。到了九幽之中十八层地狱,每一层的时间流逝都不同,第一狱3750年方为人间一日,罪鬼需在此服刑一万年方可出狱。第二狱则为第一狱的一倍,7500年为人间一日,罪鬼须于此狱服刑须经两万年。其后各狱之刑期,均以前一狱之刑期为基数翻番。” 听李儒这么一说,吴承天在内心里盘算了一下,忍不住咋舌道:“这只是入了第二层地狱就要关540亿年啊?我的天,这也太离谱了吧?” “入了地狱皆是如此。正所谓‘下地狱者永世不得超生’这可不是一句虚言。”城隍顺着吴承天的口气附和了一句。 两人正说着,一艘小船悄无声息的从他们来的方向驶向了这个渡口。城隍看到了连忙对吴承天说:“上仙就是这艘,我们上船吧。”说着,等那船靠近了渡口城隍一跃而上,吴承天紧跟着也飘了上去,而悬空的王子丰此刻跟着两人也飘身坐到了小船之上。岸上的空行夜叉并没有上船,而只是对着城隍拱了拱手,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半径一米多的黑圈,那夜叉沉入了个黑圈中就消失不见了。 吴承天倒是没时间奇怪这夜叉为什么要离开以及离开的方式,因为他见到了一件更奇怪的是。因为王子丰突然放弃了之前一直保持的半空悬浮,而是整个人姿势不变盘膝坐到了小舟之中,而且正好坐在那小舟上看起来空着的船底之上。这让吴承天不由得有些奇怪的看了王子丰一眼,以为他是不是醒了,哪知王子丰依旧双目紧闭,没一丝要睁开的迹象。看来这其中有什么吴承天不明白的玄机,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纠结,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这艘小船。 首先,最让吴承天好奇的自然是这位黄泉摆渡人。他外面批着一个带着大大兜帽的斗篷,整个身体和脸都藏在斗篷和兜帽里,根本就无法看到此人的真实模样。这人见人上船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静静的待在那边,停下了摇桨的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见状吴承天也没有多事去掀开黄泉摆渡人的斗篷和兜帽,去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只是安静的坐了下来。这艘小船不大,他们三个人加上那黄泉摆渡人基本上就算是坐满了,而且这还是因为中间那块空着的地方被王子丰给坐了,不然三个人根本就挤不下。说到这小舟的中间也是非常古怪,船底居然空了一截,有点像西游记唐僧一行人来到灵山脚下的凌云渡所乘的无底船。透过这个空着的地方,一开始吴承天是可以看到黄泉下方的景象的,本来是有一个长相凶恶的厉鬼正向着他伸出他的爪子,似乎要从那个地方将吴承天给抓下去。然后王子丰就正好飘身过来,坐在了那个地方。只是王子丰这么一坐,身上散发的佛光不减,下方的景象吴承天就都看不到了。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的样子,吴承天看到那黄泉摆渡人的手上有了动作,他将手搭在了船桨上再次开始划起船来,小舟慢慢离开了渡口向着前方驶去。 吴承天本以为李儒城隍上船后会跟那黄泉摆渡人说上几句,最少也得告诉对方自己的目的地吧。哪知这城隍上了船后却一言不发,别说跟那黄泉摆渡人讲明自己要去的地方,就连看都不曾看那黄泉摆渡人一眼。见城隍没有开口,吴承天也不好贸然开口,于是整条船上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坐在小舟上无论是看身下的黄泉水,还是看远处的景物都像是正常的视力却带了一副高度老花镜一般,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眼前这奇怪的景象还让吴承天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却发现所看到的东西还是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但看船内的几人却是一场清晰,吴承天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眼睛的问题,而是这小舟之上有什么东西干扰了他的视力。 第二十八章 寻魂 第75章 寻魂 吴承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了神,甚至都回忆不起自己刚才坐在小船上到底想了啥,只是回过神时已是城隍在催促他赶紧下船。吴承天匆匆忙忙的下了船,第一时间是看王子丰有没有跟在身后。他回头一看,就见王子丰依旧闭目盘膝的飘在半空之中,就放下心来。 “国师,别来无恙啊!”一个声音把吴承天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去。原来吴承天刚才上岸上得匆忙,并没有注意岸上不是一个人,而是有两个人在等他了,除了城隍,那阴长生不知何时也过来接他。 “啊,阴道长,你怎么也过来了?” 阴长生往他身后一指说:“我知你此次来地府所谓何事,早就在此恭候多时了。要不是九灵元圣旁生枝节,事情本也没那么复杂。” 吴承天顺着阴长生手指的方向转身向身后看去,才发现此间的河水清澈仿佛在人间一般,河上还有一座桥。有数不清的,成群结队的鬼魂从桥上走过。这是吴承天在地府里看到的第一座桥,也是他第一次一次性看到如此多的鬼,密密麻麻、前仆后继好似没有尽头一般。再联想到之前城隍对他说过的话,吴承天才觉得自己刚才走神的不是一般的厉害,这么重要的事都给错过了。好在现在也来得及,吴承天问道:“这就是奈何桥?” 奈何桥、孟婆汤在所有关于地府的民间故事中出场率几乎是最高的,吴承天自然印象深刻,感兴趣指数自然也随之大涨。 只见阴长生点了点头答道:“别看这奈何桥不长,放在人间可能就是一座普通的小桥,在地府里建这么一小段桥可不容易,除了奈河本身有利的特殊条件外,其中还有地府的修建之功和一代代人前赴后继的维护,方有了这座能将鬼魂洗去前世记忆,却又能保障魂魄不受伤害的奈何桥。”介绍完了奈何桥,阴长生话锋一转又说到了正事上,“上次你来时提到的两件事,都更地府如今的局面有非常大的牵扯,我甚至不用算,光凭灵感都知道你肯定还要再来地府一趟,却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 说到这里阴长生顿了顿,接着说道:“鸟妖的事情我们暂时放一放,我刚才问过李儒了,他说你这次是为了寻找大唐当今国主李隆基的魂魄来到地府的,所以我们就先说说黑龙王魂魄的事情。” “你走之后,李儒查了黑龙王魂魄的下落,如今是在现在的五化威德真君轮转王那里。这事就非常的蹊跷,我之前也当过轮转王,轮转王并不管审理罪鬼,也不管加刑收狱,他的职能是管往生投胎之事。按理说这黑龙王刚刚被仙人在斩龙台上斩了,且不管定什么罪,一定是有罪的,就算这黑龙王走通了十殿的某位殿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发送到轮转王那里往生的。这是其一。把黑龙王和大唐国主李隆基的生死名册调出来给我看看。” 说到这里阴长生向一旁的城隍,只见城隍在阴长生身旁手往虚空里划拉了几下,有点像是吴承天还是程琛时拿手机浏览新闻的动作,接着又伸手往虚空中抓了几把,然后抓出了两本一红一黑的册子递给了阴长生。阴长生拿起册子一边看一边说:“其二,这两人的生死簿上面都有被人为改动过的痕迹,你看看。”阴长生将这两人的册子都翻到了那被改动的一页上,递给了吴承天。 吴承天接过来一看,内心却是一惊。这惊得并不是这两本册子上改动的内容,而是这册子的形式。刚从阴长生手中接过册子时,这册子还只是吴承天来唐朝后所见过的旋风装的书册。在长安的那些日子吴承天是没见过线装书的,大多是经折装、卷轴装、旋风装,所谓旋风装就是外表是滚动条的样子,打开时则每页都能随意翻看。装订时先将书卷按照经折装的方式折好,再取一张比书页略宽的长条厚纸做底,将折好的第一页全部裱粘在底纸的右端,然后将其余册页的右端依次粘在底纸上。之所以旋风装的书册现在如此盛行,还是因为学子们为了应对如今的科举考试,不得不购买大量的音韵字典类的教辅册装书,而这些书用旋风装阅读起来更加方便。这些还是之前吕绍清带吴承天去哪里玩时聊曲江宴时聊到的话题。 只是这两本册子到了吴承天手里后就开始变幻起外形来:一开始是变成了线装书;接着又变成了胶装书,那模样已经接近于吴承天以前见过的杂志;最后居然变成了电子书。这让吴承天下意识了看了身旁的阴长生和城隍一眼,见他俩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吴承天不确定是他们俩见过电子书不以为意,还是手中这书册的变化只针对他一个人外人看不到。吴承天虽然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但谁知道呢?反正现实已是如此,吴承天也不再纠结自己手中的电子书,开始在上面划拉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吴承天已经习惯了这种阅读方式,还是电子书确实比纸质书更方便查找重要信息,他很快就找到了阴长生刚才说的地方,两个人的信息都被人篡改过。吴承天不知道如果是纸质书上这些被篡改的地方是如何标注的,但他所见的这些被人篡改的地方不仅被下面划了重重的红线给标注了出来,旁边在文字外还留下了一段长长的备注,备注中不仅注明了信息被篡改的时间,还写明了是谁篡改的。吴承天对比了一下两人被篡改的信息,居然发现篡改人是一样的,时间居然也都相差不多。于是,吴承天就对着信息读了出来:“天宝八年,己丑,五月二十日,轮转王因黑龙王转生一事向唐玄宗李隆基追责,修改了黑龙王与唐玄宗的生死簿。” “咦?上仙果然不一样,权限这么高,居然能够看到这些!”对于吴承天的话城隍一点都没有怀疑,毕竟地府一直就有类似的传闻。任何乱动生死簿的人都会留下痕迹,只是除了地藏王菩萨等少数几人,其他人看不到而已。 阴长生也没有怀疑吴承天的话,只是他关注的点跟城隍的完全不一样:“居然又是轮转王干的,但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吴承天则将手中的电子书还给了阴长生,说:“这轮转王在什么地方?方便带我过去看看吗?”吴承天看着自己手中的电子书到了阴长生的手中就变成了一摞经折装的长条形书册,不禁若有所思。特别是城隍方才不经意的说话,似乎启发了吴承天内心中的某个猜想。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要先解决掉唐玄宗李隆基身上出现的问题。 “轮转王在第十殿位于幽冥界的出口处,倒是比其他阎王好见。只是我如今已无官身无法陪你下幽冥界,还是劳烦李儒带你去走这一遭,具体的位置他也知道。” 阴长生话刚说完,那城隍就一脸的苦相道:“又要去九幽啊?”显然不是很喜欢去九幽的样子。 看城隍这个态度,阴长生也并没有训斥他,反而温言劝解道:“下九幽本来就是一种历练,你想在地府呆得长久,这九幽是飞下不可的。更何况幽冥界算是九幽里最安全的一界了,想想那十殿阎王,哪一个不是天天呆在九幽里,有的还在九幽的深处。这些都是你所必须经历的事。” 听阴长生这么一开导,李儒点点头说:“确实如此。那上仙就请跟我来吧。” “啊?不是从这里坐船吗?难道还有别的路通往黄泉。”吴承天以为就在这里等着就行,因为根据他的判断,既然有这种神秘的黄泉摆渡人,而黄泉又是那种无法沾染无法靠近的属性,那么在这里等待黄泉摆渡人可能就是进入幽冥界唯一的选择,但听李儒的口气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李儒闻言笑了笑说:“那是从九幽之中出来,确实就只有这一条,沿着黄泉之水坐黄泉摆渡人的舟出来,但若是要进入幽冥可以选择的路径其实还挺多的。就算不是魂体的话也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跟灵魂一起过奈何桥走黄泉路,这条路一路上关卡挺多的,但却是地府所通行的大道,基本上不会遇到任何意外的状况。另一条路则是直接走背阴山的酆都地宫,那里有个始皇陵,陵墓的最深处就是幽冥入口。上仙打算走哪一条路?” 吴承天摆了摆手说:“这种事怎么问我?我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还是李城隍来决定吧。” 李儒想了想说:“虽然始皇陵地宫复杂、鬼怪众多,但有上仙身后已经觉醒了莲花心的王子丰在,应当无事。主要是始皇陵安静,不像黄泉路上那么人多嘴杂,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哪些个隐藏在地府背后那几个大妖的细作,要是给那几个大妖知道,就像你们这次从生死桥上跳下来一般,又不知会横生多少枝节来。” 吴承天听李儒这么一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同意道:“李城隍说得很有道理,那我们就走那酆都地宫的始皇陵吧。” 见李儒听完就要走,吴承天又想起了一事,临走前问了阴长生一句:“阴道长,你看我身后这王子丰,就是和你有宿缘的那位王朝的后人。其实从他身上觉醒的莲花心您也应该早看出来了吧?我是想问他这个状态一直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阴长生认真的看了看漂浮在半空中盘膝坐下金色莲花上的王子丰,甚至看了一会还贴近到王子丰坐下的莲花跟前仔细端详,然后道:“他现在的状态很好,相当于满天神佛都在庇佑他,没什么需要注意的,等他醒来就行。至于他什么时候醒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据我所知,莲花心觉醒了以后会将前几世所有的佛法学识与修为都醍醐灌顶的传给他,什么似乎醒完全取决于王子丰自己的学习能力、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旁人帮不了他什么。” 帮吴承天解答完,阴长生突然一把将吴承天拉到王子丰的莲花下,轻声的对吴承天说:“其实我刚才如此仔细的看着的,并不是在看王子丰,而是在看他莲花上的梵文。至于王子丰,他从一出生我就认识他了,他们王家的事不止只有地涌夫人一个人关注着,地府里很多人包括我其实也都一直关注着他们家。不然以地涌夫人的性格,王家早就出事了。事情是从当你找上王子丰时,开始变得慢慢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的。因为你代表的是天上那位,你看到了即代表他也看到了。你国师的身份其实根本瞒不住有心人,特别是在地府这样的地方,稍微一查就能查到国师的名字早就被人在生死簿上注销了。所以之后,包括你招那土地问话的事,你后来找到了那鹰妖,有为鹰妖之事来到了地府,以及如今的大唐国主李隆基魂魄被人勾了去,一直都是有人在背后行事,你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听阴长生这么一说吴承天先是内心一惊,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在斩了黑龙后,吴承天是有些飘了,将之前的一些想法都抛到了脑后。他还记得他刚来长安时,从那位老神仙那里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后,他就有被别人当棋子,事事都在别人的算计中,每件事暗中都会有一只大手在推波助澜的觉悟。可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法术修为的提升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让他隐约有了一种自己可以操控或者改变自己命运的错觉。现在听阴长生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将自己的认知又回到了原点,发现自己还是一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棋子而已。想到这些,吴承天自嘲的笑了笑,手指向上指了指说:“谁都逃不掉命运的裁决。我是如此,大家都是如此。” 第二十九章 地宫 第76章 地宫 面对阴长生的提醒,吴承天的回答显然是出乎了阴长生的预料,以至于当李儒将吴承天和王子丰带走时,阴长生都楞在了那里毫无所觉。 李儒并不知道阴长生和吴承天刚才聊了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那个莲花庇护,两人在莲花下所讲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不过,李儒一点也不好奇。他在地府摸爬滚打了几百年,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当你没有足够的能力时,知道得太多反而是一件煎熬。 之前来五云洞是借着阴长生的云头进来的,一路上看到了刀山火海的地狱景象。按理来说,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五云洞的下方——九幽出口处,但这次吴承天从奈何桥跟着李儒一路往外走,却没见到任何地狱里的场景,就是一条康庄大道,走出洞穴就到了那片黑森林。吴承天回头望了望,依稀还能看到远处的孤崖以及孤崖上那奇特的三仙楼。 “我们这次回酆都走的是大路,上次带上仙走的是小路。那次是因为有阴师的云头接引,否则我是不敢从那里下去的。”走在前面的李儒看吴承天回望的模样,稍微解释了句。 “酆都地宫在酆都里吗?那岂不是一样会遇到很多在地府当差的?”吴承天跟着李儒后面,很快就又到了上次见到的,那血锈一般阴森森的三个大字——“鬼门关”的横匾。 李儒摇了摇头道:“我们不入酆都,酆都地宫就在玉皇大殿下面,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吴承天已经看到了上次经过的那个玉皇大殿。当时因为跟着李儒赶路都没仔细看,现在一看却发现这玉皇大殿修建的风格跟吴承天在酆都里看到的建筑风格都不一样。酆都之中大多建筑从外观上看都呈现出一种灰黑色,基本上没有亮色的建筑,但这玉皇大殿近看却是纯白色的外墙。不过它依旧被地府独有的雾气所包裹,远处看并不显眼。这也是第一次吴承天入地府时候并没有注意到的原因。 由于这玉皇大殿无论从建筑样式还有外观色泽和之前看到的区别很大,吴承天忍不住好奇的问:“地府里为何会有玉皇大殿?难道玉皇大帝还会来地府吗?” 让吴承天没想到的是,李儒居然点了点头说:“这玉皇大殿本就是在‘玉皇会’上给玉皇大帝用来超度亡灵休息时用的。据说到了那个时候,玉皇大帝就会降临此间,十殿阎王都会聚集于此听候玉皇大帝的差遣。” “天帝还会来地府?这我真想不到。”吴承天感叹了一句又问,“那你见过玉皇大帝吗?” 李儒摇了摇头:“自从我来地府后就没见过玉皇大帝有来过地府。” “怎么会?刚才不是你说‘玉皇会’上玉皇大帝会来这里的吗?”吴承天被李儒这前后矛盾的说辞弄得有点懵,奇怪的问。 李儒解释说:“上次的‘玉皇会’恰逢百年前发生了那场天界巨变的大事,后来基本上就没什么天界的消息了。” 吴承天还想再往下问,只可惜李儒对这方面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这玉皇大殿是仿造天宫的玉皇大殿做的。当然,无论是使用的材料还是规模、做工据说都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用真正去过天上玉皇大殿第五殿阎罗王的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云泥之别”。但就这样,李儒带着吴承天和王子丰在这玉皇大殿里转悠了好一会功夫才到了酆都地宫的入口处。三人脚程可都不慢,由此可见这地府的玉皇大殿规模其实不小了。 一路上,李儒也介绍了酆都地宫的来历。这酆都地宫乃是上一个元会酆都大帝曾经的修炼之所,建于可销魂化骨的地下冥河之上,一旦坠入将永世无法脱身。据说酆都大帝当初将此处地宫扩建了二十层,每一层近百米高,一直打通到了九幽深处,并且还在地宫中留下了诸多宝藏。只是一个元会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再多的宝藏也早已烟消云散,就连那二十层的地宫到如今也只剩下最上面的两层,就算如此,酆都地宫的第二层也能直通幽冥。 不过也正是因为酆都地宫可直通幽冥,所以地府十殿阎王合议又再上面修建了玉皇大殿,以震慑下方冥界妖魔厉鬼的同时,也是为了堵住此处的冥界出口。所以从酆都地宫进入幽冥是只能进无法出的。 在玉皇大殿深处,有一扇躺在地上的封魔门,李儒从怀里掏出了他的那方官印开始闭目作法。很快一缕缕幽蓝之气向李儒手中的官印汇聚过来,形成了一个幽蓝色的旋涡,一只远比大象还要粗壮的大腿从这幽蓝色的旋涡中跨了出来,青绿色的皮肤下面露出像是人手一般的五个超大的指头,每个指头上都有比尖刀更锋利的指甲,还散发着幽蓝的金属光泽。当这只怪物整个身体都出从那幽蓝色的旋涡中出来时,吴承天又见到了一个他闻所未闻的怪兽。这怪兽的模样有点像猪,但体型远比成年大象还要庞大得多,头圆嘴尖,两颊生出几根巨大的、银白色的倒刺将大部分脸都包裹住。一张嘴满口银光闪闪的獠牙,浑身长着绿毛,绿毛上还散发着幽幽的青色光辉。 那怪兽甫一出来就摇晃着他的大脑袋,口吐人言的对李儒说:“李城隍,你唤我出来何事啊?” 显然此次作法颇耗体力,李儒停下来时额头上已有了几行非常明显的汗渍。李儒也是客气,居然对着那怪兽抱拳行礼,然后方说:“大唐国主李隆基无故被人摄去魂魄,这位上仙追到了地府,我正要带这位上仙去那幽冥界走一遭。” “即是去幽冥界?那你们怎么不走那奈何桥啊,非要走这里?”吴承天发现只要是说话,这怪兽就会摇头晃脑,但它听到李儒介绍自己是“上仙”后,这怪兽就拿脸盆一般的大眼睛一直看着他,弄得吴承天有点莫名其妙。 倒是一旁的李儒解围似的从他那宽大的袖口里拿出了几本册子扔在了这怪兽的面前。那册子一落地就有轻烟从那册子里冒了出来,很快那轻烟就化作了厉鬼。这些厉鬼一个个模样诡异骇人,但那怪兽看见这些厉鬼却是立刻将眼神转了过去,甚至还让吴承天看懂了它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类似兴奋的情绪。 怪兽立刻一个饿虎扑食的向一个厉鬼扑去,然后开心的撕咬起来,浑身上下的绿毛都在颤抖,青光四溢。其他厉鬼见状纷纷要逃。哪知这怪兽脸上的倒刺居然变长,如灵活的长舌一般将其他几个厉鬼都卷起来捆在了倒刺之中。 这怪兽也并不直接吃那厉鬼,而是将那厉鬼咬得七零八落后,才慢慢津津有味的开始“品尝”起来。它进食的表情非常生动,似乎很享受的样子。然而正是这样的表情,让其他厉鬼纷纷用力挣扎了起来。哪知这倒刺却是越挣扎捆得越紧,一个厉鬼的脑袋都被勒掉了,但那厉鬼却是从脑袋下面生出两只小脚来,载着这大脑袋就要逃跑。哪知又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倒刺直接将这脑袋一卷,扔进了这怪兽的嘴巴里,然后这怪兽就开始大口的咀嚼起来,好像非常开心的样子。 这时,一旁本来毫无动静的李儒凑到吴承天的身边说:“它唤做波儿象,是各殿阎王专门饲养的。我唤来的这只本是泰山王殿前的波儿象,我以前在泰山王殿前当过差,它我也饲养了几十年,有点小交情。它听我说你是上仙,本来是想从你这里讨点天上的奇珍异宝,幸好我早有准备,这些册子是我最近一直没有处理的几个穷凶极恶的厉鬼,都是给判了兽刑的,正好用在这里。反正都是兽刑,给哪个殿的波儿象吃不都一样。” 那波儿象似乎非常喜欢吃厉鬼,吃得十分开心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吴承天也是听了李儒的解释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这几只厉鬼波儿象玩了很久才一一吃掉,就像猫吃老鼠一般。吃饱了后,这波儿象也不再看吴承天,张开它的大嘴往地上那封魔门的门环上一咬,然后只见波儿象浑身青气蒸腾,用力的往后一退,那封魔门就被波儿象拽开了一个门缝。 吴承天还在想,怎么就拉了这么细小的一条缝,怕只有清风能够过去吧。旁边的李儒却是一边推着他往前,一边往那门缝里钻去:“快,就是这个时候。” 见李儒有了动作,吴承天会过意来,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吴承天本以为这李儒还会在门前等一等,等到那门缝再拉大一点时再进去,哪知这李儒根本不带任何停顿的就冲到了那门缝前,然后门缝里似乎有很大的吸力,直接将李儒给吸了进去。看着李儒化作一道清风般的消失在那道门缝中,吴承天这时才隐约有点明白过来,那门缝不如他看到的那么小,或是另有什么机巧。这时候也轮不到他犹豫了,吴承天紧跟着也冲向了那道门缝。待吴承天要撞到门上时,他只觉得身体一轻,那门缝突然变得跟天地一般广大,他就被吸了进去。等吴承天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是非常阴森,就算是吴承天也感到裸露在外的肌肤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扎得生疼。这种感觉就算是在黄泉或者奈何桥之上,吴承天都没有感受到过。那里他所见的鬼魂应该远比这里的多,但这里阴森的感觉却比那里要强烈得多。整个酆都地宫幽暗无比,好在吴承天还算是法术有成,这里就算再暗他也能看清周遭的一切,他发现李儒正站在的身前的左手边,左手在他右边那宽大的袖口里翻找着什么。 “糟了!”吴承天突然想起了还在外面的王子丰,他可怎么进来?哪知还没等吴承天回头,他们周遭突然亮了起来。吴承天循着光源看去,这不正是王子丰吗?王子丰依旧在吴承天身后的半空中,只是不知为何他身上的佛光在这里显得特别光亮。 目睹这一幕,本来在前面掏东西的李儒也不再掏了,脸上带了些笑意说:“早知道这‘莲花心’如此好用,我也不用准备这‘石楠幽草灯’了。” 吴承天没太明白状况,于是便问李儒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儒解释道:“酆都地宫本就是酆都大帝修炼之所,阴气一直都很重,一个元会过去又一直无人打理,其间自然滋生了不少鬼王。六百多年前地藏王菩萨整顿地府时倒是将这酆都地宫内两层所有的鬼王都收拾了一遍,也为地府的勾魂术平添了不少的供奉打手。地藏王菩萨本来是想将这地宫收拾出来,给地府门人修炼所用,只是后来孙猴子大闹地府,其间又发生了一些大事,一直到唐僧西天取经地府上下都忙得要命,就没人有空管理这里了。唐僧取完经不久天庭和灵山都传出谣言,发生了巨变,就更没人搭理这里了。所以这五六百年积累的鬼物应当不少,像我们这种活人一进入这里就像是进入狼群的羊,它们闻着味肯定就会过来。所以我刚才一直在找我的‘石楠幽草灯’,点亮这盏灯可以抹消活人的生气。不过有了‘莲花心’我们就不用那么遮遮掩掩了,直接下去到二层最深处就行。” 听李儒这么一说,吴承天突然感觉王子丰这“莲花心”好厉害的样子,光是散发的佛光就能让一群五六百年的老鬼不敢窥伺他们,要知道这里可是鬼物的主场。于是吴承天忍不住问道:“这佛光真有这么厉害?” 没想到听到这个问题李儒反倒楞了楞,才知道吴承天是误会了什么,笑了笑,又解释起来:“鬼物怕的可不是这佛光,鬼物怕的是那莲花上的符文。” 第三十章 入幽 第77章 入幽 在王子丰佛光的照耀下,吴承天的视野陡然间也能看远了不少,近百米都不成问题,但他依旧看不到这第一层地宫的顶部。由此可见,李儒说的一点没错,这地宫一层最少也有百米高。可以想象一下在上一个元会,酆都大帝修炼了二十层的地宫,相当于纵深深入地下两千米多了,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符文?”吴承天之前也听阴长生提到过,阴长生就说过他那时并不是在看王子丰而是在看莲花上的符文,只是吴承天当时并未在意,现在又听李儒也这么说,不由的走进王子丰的身前,在莲花下面仔细的看了起来。吴承天这一看还真从莲花上发现了梵文,只是这梵文他大多识不得。吴承天最近在月宫的典籍里学的东西还真不少,其中就有梵文。但月宫毕竟是道家仙法,涉及梵文的书籍并不多,所以吴承天的梵文水平也就差强人意。不过就算是看不懂,盯着这梵文时间长了,吴承天也是一阵头晕目眩,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吴承天连忙将目光移开,吐了吐舌头感叹了一声:“乖乖,好厉害!就只是稍微盯着看了一会,就让我头晕目眩,心里发慌。” 旁边的李儒则是看都不敢看那莲花,却是称赞起来:“果然是上仙,这金莲上的符文一般人可不敢这样看的,你看那阴师也只是盯了一会就不再观看了。这金莲来历可非同凡响。” “哦,愿闻其详!”吴承天对着李儒往前指了指,又说,“我们边走边说。” 于是李儒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聊起这金莲的来历来。 李儒也是在地藏王菩萨传道时听说的这么一段故事:那时封神大战刚刚结束,灵山的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无边菩萨都在这大雷音寺婆罗双林前,聆听如来佛祖的教诲。地藏王菩萨许下宏愿入了地府也是这之后的事,这时的地藏王菩萨也在如来座下听讲。 那次,如来佛祖在讲完佛法之后,与众人说起了他坐下的莲台。他说这莲台从他出生时就跟着他了,它本是天地初开之时,混沌鸿蒙之气被盘古所化后化作的一道金莲,本应是三十六品造化金莲。只是这三十六品造化金莲又分成了三朵,另外两朵不知所踪,剩下的这一朵随着他的出生而降世,是为十二品功德金莲。后来在封神大战之中被蚊道人偷偷啃吃了三品莲台,降成了九品金莲。其实以如来的能力早就可以将九品金莲修复旧观,但他觉得九品就是极数,多了反而不好。于是他并没有再提升自己坐下的金莲,反而找出了另外两朵金莲将之炼化,一朵炼化为了红莲,一朵炼化为了黑莲。这两朵莲花如来愿分予在座诸位,但想得到这两朵莲花必须得许下天大的宏愿作为自己的成道之基。 当时就有两位菩萨应诺许愿。一位就是观世音菩萨,他发下宏愿解决这世间一切苦难,救人救世,不分贤愚贵贱,不分良善丑恶,有求必应。于是这两朵中的一朵就被观音菩萨所得化为了救世红莲;另外一位就是地藏王菩萨,他自誓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尤其是地狱众生,正所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剩下的那朵黑莲就被地藏王菩萨所得化作了渡世黑莲。只是当时如来的徒弟金蝉子也许下宏愿,要历经十世劫难,弘扬佛法,普度众生。为了鼓励金蝉子,如来佛祖特将蚊道人啃吃的那三品金莲给补足,让金蝉子炼化,于是便有了这一颗‘莲花心’。所以,这莲花心所演化的莲花实际上就是三品功德金莲,寻常天仙都不一定能伤得了它。 两人一路聊,吴承天就已经见识到了王子丰坐下莲花的厉害之处。活人对酆都地宫的那些大鬼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地宫入口处的鬼物不多,也可能有些小鬼在吴承天还没看到时,就已经被王子丰坐下的功德金莲给净化了,但之后的路上依旧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大鬼如群魔乱舞般的向他们冲来。这些从吴承天灵觉的角度能够感受到它那极其浓郁阴气的大鬼,至少是他无法对付的存在,只是冲进了佛光所照耀到的地方,就如同被高温瞬间熔化的雪糕一般,整个人形都“化”了开去,本来恶心的样子变得更加恶心。 吴承天这趟地府之行,其他的观感暂且不提,光是视觉冲击都可以恶心他几辈子了,关键是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反观李儒,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反而在安慰吴承天的同时还给吴承天打了一剂预防针:“这些大鬼你看习惯了也就是那些套路,浑身裂开的,缺胳膊少头的,没心没肺让你看的,把身体浇得血淋淋的等等。这些啊,你看多了就习惯了,真没啥。到了拔舌地狱、寒冰地狱等地方,那些行刑的,若是有你亲人那你可要控制点,现在真不算什么。”李儒说这话的时候吴承天明显的观察到后方一直面无表情的王子丰突然皱了皱眉,就是王子丰的这个皱眉也突然触发了吴承天的灵感,他预感着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之前吴承天也有,但是不太重视。现在在月宫看了那些典籍后才知道这都是天人交感,这种互动最为真实,但也非常抽象。 李儒其实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是根据地府资料里信息在带路。哪知不知怎的酆都地宫内的地形有了些变化,有一次李儒竟领着几人走进了死路。好在通过地府的资料李儒对酆都地宫的整体地形还是有个非常准确的认知,在他的带领下,三人七弯八绕又回到了正路上,耗费了近几个时辰终于走到酆都地宫第二层的出口处。 当然,这一路上也多亏了王子丰座下金莲的庇佑,要不然他们三个早就成了这些大鬼的美餐。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吴承天感觉这酆都地宫第二层的大鬼远比第一层来得要少,正常来说不都是越往下鬼怪越厉害吗?更何况这酆都地宫确实是适合阴鬼修炼,这里修行最深的大鬼应该也不满五、六百年,但他们在第一层这一路上所遇到的鬼众之中,根据李儒的判断,有几个隐约已经快要成为鬼王了。想要成为鬼王就跟想要成为大妖一般,最少都得千年道行,简单来说最少就得修炼千年以上,由此可见这酆都地宫对于鬼修有多大的助力。只是这怎么到了第二层反而大鬼少了那么多,基本没怎么感受到阻拦就来到了出口处。 酆都地宫第二层的出口位置非常明显,那是一个巨大的,差不多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圆形豁口,豁口的正中心有一朵不过拳头大小的黑色小莲花。吴承天走到豁口边缘才看清这黑色的小莲花正在源源不断的吸收着这酆都地宫的阴气,织成了一张黑色大网将这豁口给封了起来。向下望去似乎算是一个无底深渊,隐约只能看到底部是一片火红色。这火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无尽的血气从那几乎深不见底的深渊底部直冲而上,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依旧力量不减,在不断的冲击着这豁口的黑网。吴承天三人肉眼可见在那红色的光焰冲击下,黑色莲花编织的黑网不断有一缕缕黑丝断裂开来,但黑色莲花织网的速度更快,那火红光焰始终破不开黑网。 看到这里吴承天突然明白为什么酆都地宫二层的大鬼那么少,原来阴气都被这黑莲给吸走了,也不知道这样吸下去会不会将酆都地宫的阴气给吸干。不过吴承天稍微动了动脑子就知道这不可能。只从第一层那些大鬼有些隐约都快成为鬼王了,就说明酆都地宫的阴气产生的速度远比这黑莲消耗的速度要快。 “这就是当年地藏王菩萨留在此处的黑莲印记,用来封印下方九幽的九泉幽火。”说完李儒再次从怀中取出官印托在手掌之中,然后闭目念咒施法。就见这官印变成了一颗黑色的珠子,“咻”的一下从李儒手中飞起投向了那黑莲之中。接着,就见那黑莲之上黑光大盛,一下从酆都地宫抽取阴气的速度增加了几倍都不知,大量的黑气从酆都地宫内汇入到黑莲之中。再然后,从这黑莲之中射出数不清的黑丝向吴承天三人袭来。 “不要躲!”听李儒如此沉声说,吴承天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也没法问,一动不动的任由这黑丝将三人裹得跟个粽子一般。这黑丝虽是吸收了阴气所化,但是就连王子丰的金莲佛光对于它将王子丰裹起来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黑丝密密麻麻的将三人身体裹住后很快就又有了新的变化,它迅速的融入到了三人的衣服和皮肤之中,甚至上面一点黑色都不显。 待完成这一步,李儒脸上的神色明显开朗了许多,甚至忍不住开起了玩笑,对吴承天说:“这地藏王菩萨的莲印符记在地府各重要枢纽都有,但我位卑言轻,甩出去的官印这莲印一般都不予回应的。这次居然这么听话,想来还是托上仙的福啊!” 听到这话吴承天内心有些无语,心想这地藏王菩萨都不知所踪了,这莲印还会看人下菜?难道都成了精不成?不过他也懒得跟这位城隍吐槽,反而刚才他压了一肚子问题正好借由这个话题问出来:“我们下方就是幽冥界吗?这么高,是要直接跳下去吗?我们这身衣服就是可以防护下面那九泉幽火的?” 李儒一招手,之前投入那黑色莲花之中的珠子又化作官印回到了李儒的手中。李儒随手将官印收入怀中,面对吴承天的诸多问题他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一会你就都知道了。”说完居然从那大豁口跳了下去。 “我去!”看着李儒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吴承天内心无语,但也只能跟着往下跳。跳的时候他还往王子丰的方向看了看,那王子丰果然也跟着下来了。不过王子丰有金莲托着,跟吴承天这种往深渊坠落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吴承天现在感觉就像是在玩极速蹦极,从飞机上不带降落伞直接往下跳的那种。关键是迎面还有数不清的火光朝他们三人脸上砸过来,根本就没处躲闪。好在应该是黑莲给他们裹的那层黑丝起了效果,火光冲击他们的脸和身体并没有给三人带来任何不适的感觉。只是这也太高了,吴承天感觉自己就这么直直的落下去起码落了有三分钟了,这就算是在天上也能着地了,可他到现在才刚刚看清楚下方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下方是一片如岩浆般翻涌的红色火海,且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他现在正在以一种恐怖的加速度即将投入那火海的怀抱。吴承天看了眼他斜前方李儒的身影一眼,他都有点不确定这李儒是不是哪个大妖派过来专门坑他的了,吴承天不觉得就身上裹一层黑丝就能抵御这么大一片不知啥火的火海焚烧。 然而就在此时,吴承天突然感觉到了身后有一股拖拽的力量将他猛烈的往上拉起,这感觉比那蹦极时坠落到底部被安全绳扯起的感觉还要强烈好几倍,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扯成两半了。联想到之前从黑莲那里射到他们身上的那黑色丝线,也许就是那东西一直像安全绳一样的存在于他们身上,只是相比安全绳它看不见、摸不着而已。 吴承天正想着,身体已经开始高高的荡起,其幅度远超他想象,简直跟飞起来了差不多。 “这里!指尖凝聚法力往这里弹。”吴承天寻声看去,才发现那李儒已经落在了一个浮空的桥上。吴承天按照李儒所说将法力凝聚在手指尖,屈指一弹,一道黑色的丝线从他的手里弹了出来,黏在了李儒所站立的位置,然后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那个方向传来,吴承天顺着吸力轻松的落到了浮桥之上。 “欢迎来到幽冥界,这就是幽冥浮桥。”李儒做出一副主人的样子冲着吴承天说着。而吴承天正在脑子里回味着刚才自己的动作,刚才那是蜘蛛丝?自己这是变成了蜘蛛侠? 第三十一章 幽冥 第78章 幽冥 有金莲托着,王子丰没有体验那蹦极的强烈感受,也无需变成“蜘蛛侠”,金莲载着他飘飘然的飘到了两人身侧。 “接下来怎么走?”这浮桥只有孤零零的一段,长度大概不到五十米的样子,四周并没有其他的浮桥或者是漂浮在火海上的东西,“这下面的火海到底是什么?” “火海?”李儒倒是被吴承天问得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失笑道,“你是在说这下面?这下面就是九幽啊!这可不是火海,而是九幽各种负面力量的混合体,因为九幽都是以魂体存在的,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就像是一团火海。” “那不用肉眼看呢?”吴承天把握到李儒这句话的弦外之音,问道。 李儒想了想,说:“不太好形容,而且每个人看到的也许都不一样,这个还是要上仙自己体会了才好说。” “那我们怎么去幽冥界?都在一体怎么会有第一层,第二层之类的区别?”吴承天完全没有想过下方的这一片火海居然就是九幽。这看起来焚天煮海的这么一大片,又如何进去呢?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九幽是魂界,不像人间那般,是用方位上的上下左右来区分每一界的。而是通过魂力的变化,每一界的魂力都不同。简单来讲,对我们这种生魂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难受程度。死亡魂力越大,所代表的层数就越大,我们感觉就更难受。”李儒稍微解释了九幽九界的区分方式,又回到正题说,“既然是魂界,进入的方法自然是驱动魂力了。第一界的入门仪式我应该勉强还能应付,不过到时候我魂力不够了,还请上仙出手相助。” 吴承天先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我该如何助你?” 李儒听吴承天这么一问就知道吴承天可能并不明白什么是魂力,他耐心的解释道:“魂力即灵魂之力,灵力的一部分。灵力用于身体则为体力,用于法术则为法力,用于灵魂则为魂力。上仙可用入梦之法感受一下我们脚下这座桥,感受完了上仙就自会明白。” 吴承天闻言坐在浮桥上闭目打坐,居然发现在此处也能跳转至彼岸之中。他在彼岸之中待了一下,分身无数后却始终无法让心境空灵下来,转眼分身们就又合而为一。吴承天思考了一下,估计是外间尚有事急需他处理无法入定,于是干脆退了出来,运转回梦心经对自己入梦。只是此次吴承天一进入到自己的梦境中就不由得楞了一下,因为眼前这场面跟他此时在现实里的场景几乎完全同步。 “这是虚拟照进现实?”吴承天仔细感受了一下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这里与现实几乎完全一致,所见所闻没有任何变化,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这显然不符合李儒所说的,一定是他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到位。吴承天再次将场景内所有静止的事物都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因为当他静下心来,发现这梦中的自己与现在的他有一种淡淡的联系。于是吴承天选择慢慢贴向梦中自己的身体,直到整个人都穿了进去。 “啊!”当吴承天进入到梦中自己的身体,他“看到”了新的世界,之前看到的所有场景在他进入到自己身体这一刻全部崩塌,下方不再是火海而是并排着的九扇巨大的、颜色各异的铁门,而他们所站的位置也不再是浮桥,而是一柄巨大的、造型精美的铜制钥匙。接着,吴承天就看见从李儒的手在不断的变大。当李儒的手变大到一定程度后,那巨手一把握住了他们脚下的钥匙,将它缓缓的向正对着他们的那个红色门的钥匙孔插去。眼看就要插进那红色大门的钥匙孔了,突然从旁边那个黑门内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将李儒手中的钥匙给吸偏了几分。 李儒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变化,吴承天看到了李儒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慌乱,他长出的那只巨手吃力的抵抗着这股吸力,想把钥匙的方向给掰回来,但是他手上的力量好像有些不够。吴承天看到李儒脸上已经露出了吃力的表情,额头上冒出青筋,汗水也顺着李儒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吴承天知道不好,赶紧想办法帮忙。虽然吴承天不明白如何施展魂力,但既然现在是在他自己的梦里,用梦中的法术应该能够起到效果。梦中可算是吴承天的主场,他施法甚至不用任何咒语和手势,心念一动他头上的长发瞬间疯狂生长起来,几乎是在这一念之间吴承天额长发已经完全覆盖住了李儒的手臂并死死的缠住了李儒手中的钥匙。 在和李儒的巨手捆绑在一起后,直面黑门的吸力,在吴承天的感受中,无论是黑门的吸力还是李儒巨手的力量都不算特别强,吴承天稍一使力就帮助巨手挣脱了那黑门的束缚,并且迅速的将钥匙插进了红门的钥匙孔内。这时,吴承天才听到像是隔着好几个世界外传来的李儒的声音:“上仙,快出手帮帮我!” 见此间事了,吴承天差不多也大致明白了魂力是个怎么回事就退出了自己的梦境,回到了现实世界。他迫不及待的向看看刚才在梦境中的遭遇对于现实有什么改变。而当吴承天回到现实中,他发现在他们正下方的火海之中陡然出现了一个漩涡,而浮桥居然直接旋转了90°,一头向着火海的方向扎了进去。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地心引力的说法,几人站立在几乎垂直与地面的浮桥上没有一点会向下跌落的感觉,反而因为浮桥的关系而切换了视角,吴承天感觉自己是迎面对着那火海中的旋涡冲了进去。 浮桥自己会动本来就不可思议了,而当浮桥进入旋涡之中,吴承天才发现这火海会因他们的进入而自行向两旁分开,空出一个甬道来。四面八方都是火海,看不见来路,也不知道去向,他们乘着浮桥穿梭在这圆柱型的甬道之中,让吴承天有种正在进行时空穿梭的错觉。 这水管般的甬道并不是直线的,而是螺旋向下的,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终于眼前一亮,吴承天迎面看到了不是火海的东西,但他看仔细了却是一呆,脑子里有些混乱的想:这是一个“天使”?天使怎么在地狱里? 还好一旁的李儒这时适时的开口介绍道:“这是羽民,幽冥界的原住民。相对于九幽其他八界,幽冥界的羽民是唯一不会主动攻击活物的。” “这是羽民?”这时这个羽民已经飞得离他们很近了,但是却像是没看到他们三人一般,径直往上飞去。离近了吴承天才发觉,这羽民和西方传说中的天使差别还是挺大的。首先这羽民全身上下都是羽毛,不光只有翅膀上,整个人都是毛茸茸的;其次羽民的翅膀很大,可以将整个人都护在翅膀下;最后这羽民不止是翅膀呈黑色,整个人都外溢着一层淡淡的黑气,“他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李儒摇了摇头说:“羽民是地狱不死之民中的一种,这些不死之民据说都是上几个元会存活至今的不死一族。他们虽听不懂人话,却可以超脱了生死,而且大部分对生灵都抱有极大的恶意,为防止这些上古之人破坏世间的和平与安宁,天帝就将他们全都关押在了九幽里。” 两人这说着时,他们已经完全走出了那条隧道落在了地面上。这里与之前吴承天与王子丰从生死桥上掉下来后被迫落到的地方比较像,地下都是黑土寸草不生。而且这好像是一片旷野,吴承天环顾了一圈别说山了,他甚至没看到任何稍有起伏的地形,四面八方一眼就能看穿。 “怎么一个建筑都没有啊?刚才那个羽民住哪里?”这种一马平川的地形让吴承天感到很奇怪。 在吴承天眼里四面八方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李儒却好像是认得路,已经开始往前走去,边走边跟吴承天解释:“所有的不死之民都是穴居,羽民也不例外。” “带翅膀的也穴居?我还以为他会搭个鸟窝呢。”听到这个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吴承天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九幽的地形更适合穴居,因为这里的黑水与黑土都带有极强的不死之力。不过这种不死之力对于我们的魂力而言就是致命的毒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在九幽中主动释放魂力。”李儒随口跟吴承天闲聊着九幽中的一些基本情况。 听李儒这么说吴承天看了一眼铺满地面的黑土,似乎又想起什么问道:“这黑土就是那黄泉入口的黑土吧?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我们从生死桥坠落的时候就是那九灵元圣做的妖,刚才你插钥匙的时候那黑门之中涌出来的力应该也是它吧?九灵元圣到底要干嘛?不是之前你说这‘莲花心’都已经现身了,它再没有夺取‘莲花心’的可能了,怎么还在这里作妖?” 见吴承天这么问,李儒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似乎在心里琢磨了好一会才说:“跟九灵云圣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九灵云圣还要作梗,我们幽冥界都进不来。黑门那头是幽夜界,罪鬼走寒泉路可至,管理那一界的是阴德定休真君楚江王。我想应该是还有其他什么样的缘故。”说到这里,李儒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向了一旁依旧悬在半空的王子丰。 听了李儒的话,吴承天更加疑惑了:“楚江王?我跟他又不认识,哪里来的纠葛。”不过吴承天顺着李儒的那一眼找到了身后的王子丰,顿时就闭嘴不说了。 这之后三人一路无言,很快就来到了一片黑水前。这一片黑水的面积很大,一眼看不到尽头。这黑水诡异得很,从上面看过去不见流动,看不到水波,像是一面静止的黑色镜子。在黑水的中央有一座宫殿,上面有一块竖着的大牌匾,三个大字金光四溢,写着“轮回殿”。吴承天想来这应该就是那五化威德真君轮转王的所在了。 这次吴承天也不问怎么过去了,李儒安静的在这里等着,肯定是在等着有什么可以载他们过去的工具。吴承天问出了另外一个他一直都非常关心的问题:“李城隍,你能跟我大概介绍一下这九幽与各殿殿主还有九灵元圣的关系吗?” 李儒再次从怀里掏出官印,随手扔进了黑水里,那官印居然化作一只小小的黑莲花随着黑水飘向远方。吴承天之前看着黑水还是一动不动跟个冰块似的,可当李儒的官印一扔进去后,这黑水就流动了起来。 做完这些,李儒才对吴承天说道:“这里面关系很复杂,你不在地府呆上个十几年还真弄不清楚。我简单给你打个比方吧,这样方便上仙理解一点。这九幽就好比是一座大型的监牢,除了第一界幽冥界外,其他的地方都是牢房。轮转王就好比管整个监狱里谁可以出去了的人,所以他在第一层,这里没有监牢,相当于监狱管理人员活动的地方。其他八层,每一层都是一个不同类型的牢房,关押着不同类型的犯人。每一层地狱的阎王就是那一层的监狱长,管理那一层所有的犯人。而九灵元圣则是整个九幽的看门人,不管犯人还是管理人员,想要进出都得经过九灵元圣。这样说上仙大致明白了吧?” 两人说话间,黑水突然像是煮沸了一般,蒸腾着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黑色大泡泡,然后以他们三人为中心向两边退去,露出了下面一座不知什么骨头所做的骨桥来。 “看来是轮转王得到我的消息了,看这场面,轮转王是要亲自来接您啊。”李儒拉住了正准备往骨桥上走的吴承天说,“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 第三十二章 说法 第79章 说法 李儒说的果然没错,这边骨桥刚刚升起,吴承天远远的就看见湖中央轮回殿那边有了好大的动静。 先是听见不知从哪里响起来的“咕咚、咕咚、咕咚”很响亮的喝水声,好像身边就有个大肚壮汉正仰头大口喝水一般,然后就看着刚才还沸腾的黑水水面突然急速下降,湖床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露出来,这时吴承天才发现这湖床下面居然还躺着一只巨大的狮子。 光是这湖的面积,吴承天就感觉和他之前所见国内最大的市内湖差不多,30-40平方公里是有的。湖泊本已非常辽阔,可吴承天万万没想到在湖底居然还趴着一只如此庞大的狮子,这狮子的身体几乎占据了整个湖床一大半的地方,而轮回殿正坐落在这头狮子的背上。 想来刚才的喝水声就是这狮子发出来的,也不知它用了什么神通竟一口将这整整一湖黑水给吞了个干净,现在就又继续趴在那里呼呼大睡。被抽干了湖水,轮回殿才展露出它完整的样子。 轮回殿的底座是一个巨大的圆盘被那头狮子托在背上。圆盘从圆心处分出六条石制的带状条将那圆盘一分为六,无论是那圆盘上还是石带上都整齐的排列着一个个雕凿得非常光滑的半圆形的凹陷,一座座雕刻精美的佛像和其他各种物件立于其中。在这圆盘之上就是那造型奇特的轮回殿了。 从吴承天的角度看过去,轮回殿的结构层次非常的丰富。主殿那相当长的楼梯下有一个小广场。就在楼梯的尽头,小广场的入口处有一个巨人横躺在那里,披头散发一动不动。从那巨人接近石头般黄白色的皮肤来看,大概率是一件雕刻作品。而围绕在这巨人身边的,是一群飞禽走兽的立体雕刻。 主殿的外观也非常特别,整个正面就像是一个被放大了几百倍的拥有三只眼的凶神,这凶神脑袋上面还有六个骷髅头,在这位凶神的发际线位置围了一圈。轮回殿的大门一直开着,就是那位凶神始终张开的血盆大口。主殿外围一圈,都是错落有致的刀山,有些上面还插着妖鬼的尸体。 “这难道就是那九灵元圣?”吴承天被眼前巨大的狮子惊到,忍不住脱口问道。虽然之前他也曾在似梦非梦的环境中见过那大鹏金翅鸟的模样,那远比这头狮子要大得多,但那毕竟只是浮光掠影,并不像眼前这般那头庞大无比的狮子就躺在他面前。正因为感慨它的巨大,才让吴承天不由的产生了这是不是就是那九灵元圣的联想。 李儒只是看了那卧在湖底的狮子一眼就摇了摇头:“不是,那是和薛礼交好的那头云狮,算是九灵云圣的后辈吧,若是九灵元圣的本体这么小个湖可放不下。狮子们都是一群一群的,九灵云圣成了大妖后它们那一族都被提携成了妖,只是西天取经时被孙大圣打杀了不少,剩下的都跟着九灵云圣回到了这九幽之中,这就是其中的一只。哦,忘了介绍,这薛礼就是现任的转轮王,刚刚晋升还不满一甲子的时间。” “晋升?他原来是哪个城隍?”吴承天以为十殿阎王是从各地的城隍中选拔出来的。这想法不禁让一旁的李儒听到哭笑不得。 李儒解释道:“上仙有所不知,这城隍在天庭只是不入流的小差役。我看上仙也是入人间久了,天上的事都记不得了,我简单给上仙说说。这天庭的官职除了玉皇大帝外,从上到下依次为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我们地府的十殿阎王就是这其中的十都。而这薛礼薛仁贵呢,原本是天上的白虎星君下凡,这白虎星君统御二十八星宿西方七星,如奎木狼、昴日星官等。因他在人间任务完成的出色就被越级提拔到了十都之一——轮转王。城隍只是地府里的官员,在天庭上可排不上号。” “哦,原来是这样。还真是多谢李城隍这一路上为我解惑。”吴承天说这句话可是真心实意,没有李儒他还真不能了解这么多的知识。不过当他细细琢磨李儒话的时候,又发现了其中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追问道,“按城隍所言,薛仁贵当上这轮转王应该是这百年内的事吧,但百年前你不是说着天地大变,天上出了好大的变化,怎么天上还有人办事,给这薛仁贵晋升呢?” “这……”李儒被吴承天这么一问顿时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想了半晌反而点头道,“对啊!不是上仙这么一问我都没想到过这个问题。话说这百年间天庭的运作依旧维持得很好啊,哪像我们地府这么乱。那百年前的那事——” “李城隍,慎言!”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李儒接下来的话,骨桥之上多出了一排人,为首那人白净面孔,浓眉长须,头戴冕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双手在胸前捧笏,对吴承天鞠了一礼说,“十殿五化威德真君轮转王薛礼见过上仙,不知上仙此次到来所谓何事?” 吴承天认真看着眼前此人,如果他就是薛仁贵的话,这地府里一甲子的时光已经洗去了他一生戎马生涯的豪气,说起话来彬彬有礼的样子。不过这轮转王若是薛仁贵的话,这唐玄宗之事怕是另有蹊跷。吴承天也懒得去费那个脑细胞,直接问道:“薛仁贵将军的大名在我这一辈仍是声名赫赫啊,将军‘三箭定天山’的故事我大唐人尽皆知,均夸赞将军的豪勇。只是我今日来却是为的却是当今的圣上唐玄宗李隆基之事而来,不知将军可有耳闻啊?” 听吴承天这么一说,如今的轮转完薛礼面露诧异之色,奇道:“难不成当今圣上入了地府不成?”无论从轮转王此刻面目上的表情还是说话的态度,完全看不出一丝作假,仿佛他真的不知道李隆基魂魄被抓来地府一事。 见此,吴承天也也不藏着掖着,单刀直入的说:“对,当今圣上的魂魄被我所斩杀的黑龙王的魂魄索命,然后被抓来了地府。我根据线索一路追到了地府,从李城隍查到了阴道长那,又查到黑龙王的魂魄你这里。而且在当今圣上与那黑龙王的生死簿上,我看到了两条重要提示信息——” 吴承天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就是等着看薛礼脸上慌张或者堂皇的表情,哪知这薛礼倒是相当沉得住气,明知吴承天说他能够看到地府生死簿上修改者的信息,马上就可以拆穿他刚才所说的话,居然脸上一点异样的表情也无。见没有得到想要的反馈,吴承天也不纠结,继续盯着薛礼的脸一字一顿的道,“我记得上面清楚的写着:天宝八年,己丑,五月二十日,轮转王因黑龙王转生一事向唐玄宗李隆基追责,修改了黑龙王与唐玄宗的生死簿。” 当吴承天说到这里时轮转王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陡然脸色变得铁青,待吴承天有点嘲讽意味的说出:“不知道轮转王对于此事如何解释?”后,轮转王的表情又恢复如常,捧笏又鞠了一礼。 轮转王开口说道:“那并非是我本人所签,这其中还另有隐情。只是这里并非说话的地方,还请上仙入殿一叙。” “好啊!”吴承天貌似爽快的直接应了下来,装作没看懂对方这种表态是明显拒绝李儒入内的意思,一手拉住李儒的手继续说,“李城隍这一路带着我走遍地府,没了他我一会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至于我身后的王子丰,他刚觉醒了‘莲花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他们应该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对话吧?” 轮转王扫了李儒和坐在金莲上的王子丰一眼后,低头对吴承天说:“既然上仙要他们跟着那就跟着吧。上仙请!”说着轮转王侧过身子向后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而轮转王两旁的各路鬼神差役都退到两旁,将中间的路给空了出来。 骨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咯人,虽然却是都是骨头做的,而且骨头的种类很多,大小形状都不一样,但明显是用过法术改造过的,走上去还是挺平坦的。既然被人称之为上仙,这一路吴承天都是用月宫的身法“冷月凝香舞”在赶路,这份身份他几乎已经接近大成,走路跟像是一个飘飞的云朵一般,速度快、看不出移动的痕迹不说还特别的优雅,跟缩地成寸赶路形成的那种突兀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吴承天走进才发现之前的感觉错了,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巨人并非是雕刻的石像,而是一个活人。而且不仅仅只是巨人,而是这小广场上所有的雕像全是活的。这不仅是因为吴承天看到了他们的眼珠子有在动,更是因为吴承天感受到了他们的灵魂。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是白日做梦一般。之前的吴承天可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可以无需入梦就能感受到一个人的魂魄。要不然那鹰妖和唐玄宗的魂魄都没了时,他也不会不知道,到后来还要去月宫求助。但是他现在就能感受到了,而且他很明确自己感受到的确实是面前这些生灵的灵魂。于是吴承天把这个奇怪的现象给说了出来:“奇怪,我怎么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灵魂?” 这次并非是李儒回答他的,而是轮转王。只听轮转王说:“这里是轮回殿,自然充斥了轮回秩序之力。这些都是轮回殿的行者,也是轮回殿的罪徒。他们曾经都是轮回殿里的差役,但因滥用轮回之力而在此受刑。他们的灵魂将永生永世的被囚禁在这些动物和巨人的身体里,除非他们能够完成轮回殿给他们的所有任务。而他们的任务都一样,就是从九幽中拯救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陷入黄泉的灵魂,然后再找到一个可以接替他接受惩罚的灵魂取代他,他的灵魂就可以从这里得到解脱。因为他们经常‘进进出出’的,再加上轮回殿的力量,所以这里的灵魂之力你很容易就可以感受得到。” “原来是这样啊!”两人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穿过了小广场,顺着长长的台阶进入到了那个凶神的“嘴巴”里。 轮回殿从外观上看跟李城隍的办公地点几乎一模一样,唯一区别就是大了许多,里面的差役也多了很多。薛礼在主位上坐好,之前跟这薛礼一起去骨桥外接吴承天的那些个判官无常、牛头马面等现在都不知去向,可能是各忙各的去了吧。吴承天和李儒则坐在右手侧边,王子丰还是坐在金莲之上。只是这金莲居然入殿后了又有变化,它落在了大殿的正中心的位置。 薛礼看了落到大殿正中的王子丰一眼,那是平常审问犯人或生魂转世投胎前问话所呆的地方,薛礼显然不知这王子丰为何要坐在那个位置。不过王子丰既然还没有醒薛礼也先不管他,侧头向吴承天道:“这说起来也是一件丑事,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既然上仙都问到我轮回殿了,我自然也跟上仙说个分明。” 于是,轮转王薛礼就说起了这么一个故事:约莫在大半个月前,一群大妖突然打进了地府,闯入了九幽,为首的自称是那大雪山的青狮尊者,奉了大雪山大鹏明王之命来讨要他朋友的鬼魂。而大鹏明王口中的这个朋友就正是那黑龙王。他们的队伍之中,还有一个龙子自称是东海龙宫的龙太子敖震,那黑龙王正是他爹。他爹被当今圣上李隆基所斩,于是他就求到了大雪山大鹏明王那里来地府要回他父亲的亡魂。此事有违天命,生死之事哪里能任由一个大妖无端干涉,十殿阎王自是不肯。于是,双方就打了起来。双方打得不分胜负,但有妖怪却在打斗之中乘机盗取了轮转王的官印。而吴承天所看到那黑龙王和当今圣上的生死簿被改,就是那盗窃轮转王官印的人干的。 第三十三章 回溯 第80章 回溯 待轮转王说完,吴承天也不说自己信与不信,只是问:“轮转王如今丢了官印那可是大事,该如何是好呢?” 薛礼摇了摇头,一脸苦恼的表情:“我正为此时发愁呢!那大雪山的大鹏明王可不好招惹,我好不容易说动了九灵元圣,它也只愿意让云兄,哦,就是我轮回殿下的那头云狮,在我离开的时候帮我守好这轮回殿。这官印还得我自己去取。你说我要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去闯大雪山估计也难以讨得了好,但是我要是带上幽冥界的人马,师出有名但影响太大。所以这一时间,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偷窃你官印之人,你可知是谁吗?”吴承天又抛出一个问题来。 轮转王摇了摇头,不确定地说:“不知,应该是大雪山的哪个妖怪吧。” 吴承天听到这里也摇了摇头,最后问道:“要万一不是呢?再说大雪山的妖怪那么多,薛将军是觉得那大鹏明王会把整个大雪山的妖怪都叫到你的面前,让你一个个的问话,让你随便查?” 听吴承天这么一说,轮转王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身体一松,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语气突然强硬起来:“那待如何?这轮回殿的官印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夺回来!” “我倒是有个办法,但不确定行不行得通,还要和薛将军沟通、沟通才行。”吴承天缓缓说出了他的想法,“鄙人不才,却是通晓一点入梦之术。我可以潜入薛将军的梦中,去会一会那大雪山的妖怪们。还能顺便帮将军查明到底是哪个妖怪,居然敢冒如此之大不韪,前来偷窃将军的官印。薛将军,你看如何?”吴承天一直不称呼薛礼为轮转王而是薛将军就是想套个近乎。毕竟这薛仁贵戎马一身,与大唐的羁绊不可谓不深,就算转世成了轮转王,只要记忆还在吴承天不相信他一点人情都没有。而吴承天这么说,一来他的入梦之法确实可以帮薛仁贵解决问题,二来如果这薛仁贵说的是假话,肯定不会让他进入他梦中,这也可以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试探。 听了吴承天的这番话,那轮转王紧锁的眉头反而松了下来,同意的点点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愿意一试。” 轮转王如此态度倒是让吴承天对他的怀疑之心减去了不少,他闭上双目,轻轻说了句:“那好,我要开始了哦,还请轮转王不要拒绝。”说完吴承天已经整个人进入到他的彼岸之中了。 别看吴承天在现实之中说得那么笃定,事实上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入到轮转王的梦境,因为轮转王的道行和境界明显要高出他不止一个档次。他也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人家喊他上仙无非就是害怕他背后之人,但真实实力他现在努力提升估计也就城隍李儒相差仿佛的层次而已。之前吴承天都是对凡人入梦,也从未尝试过对一位阎王这个档次的仙人施展入梦之术,他此刻的内心也很忐忑。 吴承天在彼岸之中第一时间盘膝打坐,进入修炼状态后就万事皆消,所有尘世通通放下,很快就进入到了忘我之境。而此时一个又一个拥有独立自主意识的“他”从盘膝打坐吴承天的身体里走出来,开始各行其是。有的“吴承天”坐下地上复盘,从他与王子丰跳下生死桥后开始捋所有的逻辑线,看有没有哪里不正常的;有的“吴承天”则在那里划分地府的几大势力,比如九幽的九灵元圣、不知藏在哪的玉鼠精、大雪山的大鹏明王以及十都和地府残存的本土势力,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有不少的正在为当前首要的任务——进入轮转王薛礼的梦里在那里出谋划策…… 作为本体的吴承天万事不管只顾修炼,直到他神情一动似乎感受到了彼岸中的某种变化后动了心思,于是所有的“吴承天”又都回到了本体之中。吴承天向彼岸的另一边看去,那里投影出了吴承天现在所处的位置——轮回殿的大殿,他看到了轮转王薛礼坐在主座上,他和李儒坐在侧边,而王子丰坐在大殿正中。每个人的位置都没有变化,但大殿的环境则变得面目全非。大殿那凶神般的外观建筑还有小广场通通消失不见,反而将下方那个大圆盘给显露出来。之前吴承天看到那个大圆盘是被从圆心处分出的六条石制带状条给一分为六,上面都镶嵌着雕刻精美的佛像,都是一动不动的。而现在在吴承天的眼里,那个大圆盘上依然被分为六块,但大圆盘被分割的六块中分别有一尊雕像立在正中,且随着整个大圆盘在以一种不疾不徐的速度旋转着。仔细看那六尊雕像,除了神、人和畜生吴承天看出来了,其他三个都是模样不一的凶神恶鬼,但六这个数字不难让吴承天联想到六道轮回,而六道分别是: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所以看不出来的另外三个雕像想来也是分别对应修罗、地狱和饿鬼的形象吧。 轮回殿下方这个大圆盘的转动,带动了原本这一片的气流走向。从高处往下看,气流涵盖的范围正好是之前那个被抽干了的黑水湖。此时吴承天的视角是一个很高的位置,他能很清楚的看到下方整个黑水湖,在那大圆盘的旋转带动下形成了一个太极图,而大圆盘就是下方那整片白色区域之中那个黑色阳鱼眼,而吴承天所处的轮回殿则是上面一整片向上蒸腾着浓郁黑色死气的白色阴鱼眼。 接着,吴承天的视角再一次被拉近,他又回到了轮回殿之中,轮回殿这个阴鱼眼在灵魂的视角看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存在,它有点像之前吴承天通过浮桥进入九幽时通过的那一段时间隧道,只不过轮回殿是静止的时间隧道,时间在这里螺旋下降,形成了一个类似于蜗牛壳的螺旋纹路,或者说是吴承天所熟悉的@符号。 在这个奇特的地方,吴承天感觉自己彼岸的力量得到了无法言说的加强,甚至身处其中时偶尔会让吴承天有一种无所不能的妄想。难怪这一次彼岸之中的异象出现得这么慢,原来是要勾连的这一处地界与其他的不同,要知道之前无论是去龙宫还是去月宫几乎都是吴承天刚进入彼岸不久,彼岸就有了特别的反馈。而这一次则是吴承天打坐修炼了半天才有反馈,而且反馈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出现在彼岸之中,而是直接将吴承天带到了这里。这轮回殿与彼岸之间怕不是还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吴承天现在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有加强自然是好事,吴承天现在要解决的是如何进入轮转王薛礼的梦里。吴承天按照往常入梦的经验施展入梦诀,此次还专门变身为九尾狐就是为了增加入梦诀成功的几率。只见吴承天所变化出来的九尾狐的四只爪子中有一只爪子弹出一道灰色的烟粉状的东西投入到薛礼的脸上。这烟粉以撞到薛礼的面前就被一层灰色的死气给挡住了,薛礼也现出了其五化威德真君的法身。这是一具威势和法力都相当惊人的阎罗法身,不谈道行与境界上的威压,光是这不小于那头云狮的身形就让吴承天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不过吴承天这灰色的烟粉也随着薛礼法身的出现而变大,依旧是将薛礼的整个面部都全部包裹住,这是九尾狐与生俱来的神通——迷魂术,配合吴承天的入梦诀,在薛礼没有做出任何应激法术抵抗的前提下还是发挥了它应有的效果,吴承天成功进入到了薛礼的梦中。 神仙的梦境跟凡人的大不一样,梦境如星辰大海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东西且不说,而且梦境中的记忆更是无处可寻。吴承天找到半天都没找到那象征着记忆的记忆树,甚至连梦境里的很多地方他根本就去不了。因为那里都被一层很强的保护罩给护住了,以吴承天的能力根本无法破开。 既然找不到,吴承天就另寻出路,他直接在薛礼的梦境之中使用了“造梦术”,他以和薛礼的会面那段画面随便的编织了一段虚假的记忆出来。这段记忆很快就化作了一个彩色的泡泡出现在了薛礼的梦境之中,然而这泡泡一出现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强大的吸力给吸得无影无踪。这要放在现实里,吴承天可要哭瞎了。不过这是在梦境之中,吴承天自诩的“梦境之王”可不是白叫的。那造梦术有他人为的痕迹,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那个泡泡的大致方位寻了过去。 吴承天在薛礼梦境的星海之中遨游,在找到一个巨大的旋涡装的星系时,里面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不由分说的将吴承天给吸了进去。吴承天再次看到了那个时空隧道般的甬道,只是这一次他进入的速度比在九幽浮桥上的那一次快个十几倍都不止。这甬道七弯八绕,吴承天在里面穿梭得头都要晕菜了,人都快要折腾吐了才停了下来,甬道出口处是一片云海,云海之上有一个巨大的六道轮回的圆盘,跟轮回殿下面的那个不一样,这里的圆盘是立着的,几乎跟游乐园的摩天轮一模一样,只是这上面没有缆车,只有六个盘面在不停旋转。这六个盘面吴承天之前看过,分明对应了六道轮回中的那六道,而每一道的盘面转到下方离吴承天很近时,吴承天都能感受到一阵不弱不强的吸力从中传来。而当天神道的盘面转到最下方时,吴承天清晰感应到了他那个编造出来的梦境泡泡也正在其中,所以当天神道的吸力传过来时,吴承天毫不犹豫的投入其中,转瞬吴承天被吸入了这巨大的六道轮回的转盘中。 进入转盘后,吴承天发现自己又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有小小的一方天地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已化为五化威德真君法身模样轮转王薛礼,而吴承天所编制出来的彩色泡泡如今已化作了这五化威德真君周身诸多泡泡中的一个。原来这里才是薛礼这一世的记忆世界,藏得还真够深的。 吴承天随手掐破了自己编制出来的那个彩色泡泡,又向其他泡泡看过去,很快他就找到了此行的目标,大雪山众妖入侵地府的那一段记忆画面。吴承天不再犹豫,投入其中。 …… “不好了,不好了,大雪山的妖怪打上门来了。” 正坐在轮回殿上处理公文的薛礼突然看到他手下的判官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嘴巴里面在大呼小叫着。薛礼不喜欢这种慌慌张张的样子,五指张开往前一推,这判官就直接被推在了墙上动弹不得,支支吾吾的话也说不出来。这判官被薛礼这么一弄,也知道自己坏了顶头上司的规矩,连忙安静下来。 见判官安静下来,薛礼方才问他:“出了什么事啊?” 判断此时不慌不忙的鞠了一躬,回道:“也不知是哪个阴兵借的道,那大雪山的妖怪们不知从地府哪个口子借道入了九幽,地府的同僚都没有发现,现在已经打了过来,快打上森罗殿了。” “大雪山?大雪山的妖怪为什么会来地府生事?更何况直接打上了森罗殿?那是走得背阴山的背阴小巷啊?那里只有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几个鬼差,挡不住也正常。森罗殿有最胜耀明真君阎罗王,只要那大鹏明王不出手,其他人也奈何不了他。不过,我们还应赶过去看看,得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说到这里,薛礼从堂上抽了一根签扔到了那判官的身前,“你拿着去把轮回殿各部都召集过来,半盏茶的功夫后,我们出发。” 听两人这么一说吴承天偷偷捏了一个法诀,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那九尾狐,施展了一个隐身术就隐去了身形悄悄来到了轮回殿的后堂。 第三十四章 尊者 第81章 尊者 吴承天变身成九尾狐,利用九尾狐的神通隐去了身形,悄悄来到了后堂。森罗殿后堂的面积也不小,吴承天碰运气的四处转悠着,正好听到有人在说话,他就忍不住驻足听了起来,原来是一件看上去挺阴森的屋子里有几个当差的鬼差们在聊天。 “最近森罗殿那边的人多了不少,倒是我们这边人少了不少。看来这人间的世道又要不太平了啊!”后堂的这间屋子正中间坐着一个人,这人脸上还带着一张面具,拿着一本书在那里看,一边看还一边叹息着。 “事情少还不好?老高,你就是有事没事乱操心。”说这话的是屋子门口站在的一个如同哨兵的牛头人。这牛头人身材魁梧,拄着根长长的叉子,近三米的身高就像一根大柱子一般杵在那里。 这牛头人一开口就引起了屋子里另外一人的不满,他呵斥着牛头人说:“去、去、去!怎么跟高判官说话的?要不是高判官因为身前事有了心魔,害怕功高震主,早些年就能升迁到天上去了。也是你一个小小牛头能随便呼唤的。”说话的这是一个小黑胖子,头顶着的官帽上面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大字,这位应该就是黑无常了。 黑无常呵斥完牛头,又冲着那高判官说:“武判官您是不知道,外面的世道好着呢!现在都是大唐朝了,几任皇帝治理的都还不错,唐太宗、唐高宗、唐玄宗,现在外面应该是天下太平,没您那时候那么多糟心的事。” 听几人这么一说吴承天就明白了这几人的身份地位,第一个说话的当是这轮回殿的武判官,姓高,其余两位分别是那牛头与黑无常。那武判官本还想说些什么,不料之前在殿上和薛礼说话的那位判官正好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他冲着高判官说道:“武判官,大雪山的妖怪打上了森罗殿,殿主让我们俩点齐兵马去森罗殿支援。” “好,我去招呼各班鬼王,让他们点齐鬼卒。剩下的鬼差——” “剩下的鬼差我去叫。”高判官话未说完,那文判官接口道。 两人分好差使就各行其是去了,剩下黑无常和那牛头两人。那小黑胖子又呵斥了一声:“何大,你还杵在这里干啥?没听见文武判官的话吗?还不去转生台那里候着?” 那牛头闻言嘀嘀咕咕的就往外走,嘴巴里面说着:“你不是也没去吗?还不是看我老何好欺负,就知道吼我——” 这话牛头声音不大,但哪知那黑无常耳朵好,这牛头的嘀咕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又数落起那牛头来:“好你个何大,要不是看在我俩人间的情分上,我会帮你谋这么好个差事?不是我你早成孤魂野鬼了。我这是提点你,你现在勤快点只对你有好处,还能好使我了?再说了,我喝口水再去还不成?” 那牛头闻言顿时忍不住快走了几步,逃似的走出了后堂,从侧门往小广场那边去。正走着,这牛头突然看见了一只狐狸从对面的门里拐出来。牛头仔细一看这狐狸的毛色好生漂亮,居然还有九条尾巴,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九尾天狐?牛头还没来得及细琢磨,就见那狐狸前爪一样,一个灰色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到了他的脸上,他只觉得脑子一阵迷魂,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且说这吴承天变身的九尾狐放倒了这牛头后,对着这牛头的身体轻轻一点,这牛头就变成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彩色泡泡,被吴承天收在了手中。毕竟这里只是薛礼的梦境,这梦境中无关痛痒的小角色,他的“潜梦术”可以轻松的将之移花接木。于是吴承天轻喝了一声:“变!”自己瞬间就变得跟这牛头一般模样,他大模大样的走向了那小广场。 吴承天是第一个来到小广场的,但他站的位置不对,被晚他几步的那黑无常看见又训斥了几句,让他站到他的位置上去。吴承天自以为牛头地位低理应站后面,哪知黑无常一说他才明白,感情他们这种鬼就是地府里的炮灰,没事的时候站后面是没错,但是现在是要打仗了,那自然要顶在前面。吴承天也无所谓,大喇喇的顶在了第一个,站在了最前面。这一举动又被那黑无常数落了一通,说什么“送死也不是这样送的”,不过吴承天懒得理他,任由他去说。 文武判官的效率很快,一下小广场上人就齐了。这薛礼手下的人还真不少,光是那气势惊人的鬼王最少都有十好几个,这还不谈下面的夜叉以及其他一些孤魂野鬼。薛礼差不多赶着点出场的,他也就是看见了那个姓高的武判官后点了点头,那姓高的武判官手一挥,众鬼王就纷纷开启鬼门冲了进去。 这一下又出乎了吴承天的预料。他之所以选择隐藏下来在这里变身成一只牛头,就是因为这冥界的地形他不熟。他要是熟的话早就飞去森罗殿了,还在这里呆着干嘛。这里又看不到这大雪山妖怪与地府争执的起因。他原本以为薛礼会带着人马长途奔袭到森罗殿的,顺便帮吴承天熟悉一下冥界的地形,哪知人家又传送。这时吴承天也暗自窃喜自己幸亏变成了牛头,要不然自己飞过去,别说人生地不熟,就算找到了那森罗殿黄花菜都凉了,哪有这传送过去快。一边想,吴承天也一边学着其他牛头,羞耻的“嗷嗷嗷”叫着冲进了那鬼门之中。 为啥地府的牛头打个架还要“嗷嗷嗷”的叫?又不是真的牛。吴承天是喊完了才琢磨这个叫法不合理,不过入乡随俗,冲出了鬼门吴承天就没在纠结这个事了。出了鬼门后,眼前这场面真的是惊呆了他。 首先,就是森罗殿前的小广场和轮回殿的完全不同,这是一个有点类似罗马斗兽场般的圆柱型建筑,只是这个建筑直通天际看不到头。这个圆柱形状围起来的墙体上都是镂空的,镂空的部分全是十几米高超大的半圆形拱门,一个一个从下往上排列整齐。其次,由这圆柱围出来的广场也超级大,当吴承天出来时他已经看到面前天上飞的,地上站的,黑压压的一片满眼全是鬼,还有他们这边不明身份的巨大狮子和巨人,就这样也只占了整个广场一半的面积。要知道来的几个阎王手下的文武判官、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鬼王、夜叉、幽魂、厉鬼等等,这些都有不少,还不算那些凑数的野鬼和小鬼。对面就是大雪山的妖怪了,此刻除了为首的几个,大部分妖怪都现了原形,都是身材是普通动物十几倍到几百倍大小不等的各类鸟妖。其中还有一条吴承天见过的,那在海底莽林现出过真身的那条青色小龙。这些妖怪的真身一个就不小了,这么多也只占了这个小广场的另外一半。 之前听薛礼说到那大雪山是为了黑龙王的事来地府讨说法的时候吴承天还有点不太信,没想到背后还真是这条小龙在搞风搞雨。不过也有可能大雪山也只是接着这个名义来闹事也说不定,关键还是要看大雪山的诉求是什么。无论是故事里的大鹏金翅雕,还是这里的大鹏明王,吴承天都不相信他们是仅仅出于义气而跑来地府闹事。 吴承天正想到着,对峙的双方就看大雪山为首的那一个人开口了:“怎么样阎罗王?想好了吗?要么你给人家东海龙太子一个交代,要么你告诉我那‘莲花心’这一世的寄主是谁?这个不难吧?” 听此人这么说,那阎罗王面色一肃:“看来大雪山早就派人混入我地府了,前些时那份关于‘莲花心’的秘密卷宗被窃,我还想是谁,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自己露出马脚来。白象尊者,你此次本就是冲着这‘莲花心’来的吧?” 那白象尊者没说话,旁边的秃鹰尊者接过话题径直将话挑明道:“你知道就好!我们三尊者齐聚于此就是奉孔雀公主的命令,要将‘莲花心’此世的寄主找到,并将‘莲花心’带回大雪山的。这‘莲花心’你等要着也是无用,却能治好我们家老大的——” “闭嘴!”秃鹰尊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青狮尊者打断道,“鸟嘴巴不要了?瞎说什么呢?阎罗王也别废话了,就给个痛快话,这‘莲花心’的寄主你到底说是不说?” 还没等阎罗王回话,一旁刚刚被呵斥了的秃鹰尊者像是没事人一般的在那里添油加醋道:“就你们地府现在这么点实力我劝你们还是老实点好。以前天庭倒是能罩着你们,现在可没谁能罩着你们了。你不说,这东西那老鼠精和九幽里呆着的老狮子不都盯着它吗?给谁不是给啊,不要非等我们把你们给教训了一顿再给,那可就面子和里子都没了。” 秃鹰尊者这话一出,说得一旁的另外两位尊者都纷纷皱眉,暗想这厮鸟真是太不会说话,没事凭白给自己找了两个仇家不说,还把人家软下去的可能都给堵住了。 果然,这秃鹰尊者话音一落,一旁的飞魔演庆真君都市王听不下去了,大吼一声:“欺人太甚!一群妖怪打上我地府还敢如此嚣张,真当我地府无人!”说着三道黑光直奔那三位尊者而去。 第一道黑光是一条鞭子,那鞭子可不是抽那秃鹰尊者的,地府十都的鞭法可不是这么用的。只见那鞭子在秃鹰尊者面前圈了一个圆,顿时就变成了一个宝轮罩住了那秃鹰尊者。待吴承天看得分明才知道那宝轮正是他在轮回殿下看到的那六道轮回。想必此刻那秃鹰尊者正在进行着六道轮回的考验呢。另外两道黑光分别是一柄剑和一根棍,那剑棍武器不同,使出的招式都是相同的,正是地府的“神·人·鬼”三绝招,这一招吴承天倒是见阴长生演示过,威力惊人,反正他是接不下的。但显然青狮和白象比那秃鹰厉害多了,那白象尊者鼻子变长,向那长剑卷了过去,就将那“神·人·鬼”的招式给破了。而青狮则只是仰天一吼,居然就将那棍子给吼断了,裂成了两半歪躺在了地上。 不过飞魔演庆真君也只是虚晃一枪,毕竟他真正的攻击目标还是放在秃鹰尊者身上,另外两个只是随手攻击,让他们无心来救秃鹰尊者而已。 青狮与白象处理完飞魔演庆真君的棍剑就要过来帮忙,那另外几个阎王又如何能让,无上正度真君平等王和五化威德真君轮转王纷纷出手将青狮与白象给拦了下来。本来只是十都中的三位阎王与三位尊者交手,却不知是谁在人群之中喊了一声“老大我来帮你”后,这场面顿时就失去了控制,阎王们所带的部下与大雪山的妖怪们打成了一团,本来的三对三立刻变成了一场大混战。。 看着身边的鬼王、鬼差、鬼卒们都上了,吴承天也跟着做出要冲上去的样子,实际上他却一直在留心着对面的一个妖怪。这个妖怪在其他人的眼中都不甚起眼,但是在吴承天的观察下却发现这个妖怪很是古怪。 首先,最奇怪的一点,就是这个妖怪喊的那一声“老大我来帮你”的,但是他喊完后自己却没有动,任由身边的妖怪都冲了上去。其次,这个妖怪居然和秃鹰尊者一直有互动的。就算十都或者大雪山的那三位尊者都发现不了,但是在梦境中吴承天却能感觉到不对。但是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到了吴承天的耳朵里:“痴儿,这轮回之力乃是我们创造天地法则时的最根本的法则之力,因果、时间皆因此而起。你要探寻真相,大可回到你自己的小世界中,将梦境拨回去一些,自然能够听得明白。” 第三十五章 孔雀 第82章 孔雀 许久不见的老神仙的声音突然传到耳朵里,让吴承天一愣的同时也面露喜色。一来,有老神仙的解惑他终于知道他的小世界在轮回殿吸收到的是什么东西,原来那叫轮回之力,而且听老神仙的口气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二来,老神仙终于有回应了,说明果然如阴长生所言,这一切都在老神仙的计划之内。 在老神仙的指导下,吴承天那变化的牛头嘴里吐出一个字来:“定!”这可不是定身法,这比定身法牛多了,随着吴承天的这一个“定”字,整个世界都给定住了,所有人包括时间都定格住了,一动不动。当然,也就只有在梦里吴承天有这个能力,在外面吴承天想定住一个凡人以他现在的道行都不一定能做到。 定住了梦境后,吴承天直接跳转回了自己的彼岸之中,听老神仙的口气这里居然就是自己的小世界,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吴承天这时自然习惯性的进入打坐修炼状态,他知道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研究这轮回之力的用法,但不是有句老话“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吗?吴承天进入修炼的忘我状态就会在这个小世界中自动分裂出无数个“他”,每一个“他”都是吴承天,他们也会思考轮回之力的问题,而且所有思考的内容都会汇总到他的脑子里去不是更好。 一个个“吴承天”开始对彼岸之中的轮回之力查找和试探起来。轮回之力在彼岸之中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但这道风景藏得还相当的隐蔽,它在之前形成传送门那个地方的正下方,不用特殊的方式压根就看不到。这个特殊的方式是必须有四个“吴承天”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站好时,然后在依次运转“回梦心经”的入梦诀、幻梦术、造梦诀和回梦术,那之前能变幻出传送门的地方就会变得透明,就能够看到下方的金色水池,这金色水池并非是水池边是金色的,而是那水波是金色的,荡漾起来就像是流淌的黄金一般,煞是好看。这“轮回池”的使用方法,每个“吴承天”分别试了试,很快就试出来了一种对他目前的处境能用上的。 当一个“吴承天”对着金色的水池冥想,并进入他所处的梦境,那个梦境就会在金色的水池中飘扬起一个金色的水泡,然后就可以利用梦境之力控制这个水泡是按照顺时针螺旋向上飘,还是逆时针螺旋向下落。顺时针这梦境就会加速,逆时针这梦境就会回溯,当然也可以不做任何操作,这金色的泡泡就笔直往上飘,梦境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探索到这里,吴承天内心一动,所有分身都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分别来到那个金色水池的上方,依次站在东方使用了入梦诀,站在南方使用了幻梦术,站在西方使用了造梦诀,站在北方使用了回梦术,金色的水池果然出现在了透明地面的下方。然后吴承天再次进入刚才轮转王的梦境之中,果然一只金色透明的泡泡从金波之上飘了起来,这个泡泡一直向上飘,飘到一人多高的位置就定住不动了,泡泡上依稀可以看到正是吴承天定住整个梦境时的画面。吴承天控制着泡泡逆时针往向下落回去一点点后再次进入梦境,此时阎罗王刚刚跟白象尊者说完话秃鹰正准备插嘴,吴承天看向那个小妖,却看见这小妖的嘴巴在动只是吴承天听不到它说什么。 不过没关系,这梦境都成了吴承天轮回池里的泡泡,还不好炮制不成。等那小妖说完话,吴承天再次吐出一个字“定”,再次定格了整个世界。然后吴承天又吐出一个“引”字音,就见从那小妖的嘴巴里冒出一个金色泡泡来。这泡泡很快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中,然后又出现在轮回池中,“砰”的一下,在轮回池中爆裂开来。接着,吴承天就听到了那小妖之前说的话:“秃鹰,你来插嘴,照我说的说:你知道就好!我们三尊者齐聚于此就是奉孔雀公主的命令,要将‘莲花心’此世的寄主找到,并将‘莲花心’带回大雪山的。这‘莲花心’你等要着也是无用,却能治好我们家老大的——” 小妖的话通过秃鹰尊者那边说到这里后却被青狮尊者给打断了,显然这秃鹰尊者的话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嘴巴说错话,而是听了这“小妖”的命令,故意用话语去试探对方。应该是试探这十都身后是否有那两大妖王的影子。而听完这段话,吴承天不由得猜测起这个“小妖”的身份来。这那里是什么小妖,只从它能够命令秃鹰就知道它的地位远在秃鹰之上。而秃鹰已经是此次大雪山来的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三尊者之一了,那么这小妖的身份几乎已经是呼之欲出了。不是大鹏明王就是这秃鹰嘴巴里所说的孔雀公主。不过吴承天综合考虑,是大鹏明王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大概率这小妖就是孔雀公主假扮的。有了这么一个重要信息,吴承天感觉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退出彼岸,吴承天再次回到梦境之中。当吴承天一回到梦境之中,之前被定格的世界就自动再次运转起来,地府的鬼与大雪山的妖再次厮杀在一起,而吴承天则想去试试那个“妖怪”的成色,他滑溜的摆脱了几个大妖,朝着那个疑是孔雀公主的妖怪“嗷嗷嗷”的叫着冲了上去,然后就被那妖怪给一剑捅成了个马蜂窝。 这妖怪居然是使剑法的,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剑来,剑身急颤,幻出满天剑芒,无数剑气如百鸟投林般的向着吴承天变身的牛头身上扎去。吴承天根本闪躲不及,身上就中了至少七处剑气。虽然是梦境,他也切身的感受到了这种死亡的威胁。这妖怪跟他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牛头可能没什么见识,吴承天到底是见识过那黑龙王的道行与妖气的,他感觉这一剑黑龙王来了都悬。这哪里是“小妖”能使得出来的剑法。这孔雀公主就是看着自己必死,藏都不藏了呗。 梦境之中,吴承天当然没有真的死,他只是梦境模拟了一次被这孔雀公主用了一招剑法就给杀死了的过程。不过这样也正好,他都领了盒饭,想必也没有人再关心他这样一个死鬼,更方便他近距离观察这孔雀公主的动向。 这孔雀公主基本上都是一剑一个,也不藏着掖着,直到他见到之前在轮回殿上见过的那个文判官冲了过来。只见那文判官冲过来时居然还冲着这妖怪说了一句话:“你这妖怪手还挺毒,不先杀了你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鬼卒死在你的手下。”说完这话,只见那文判官用他那判官笔在空中飞快的勾勒出一个鬼头,然后对着那鬼头轻喝一声,“去!”那鬼头就往那妖怪身上一扑。说来也怪,这妖怪见这鬼头扑来也不做抵挡,看着就这么被这鬼头吸干净了全身精气,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么明显的放水,吴承天看得是心知肚明,但旁人倒不这么觉得,只是觉得一个小妖怪被判官一个“油尽灯枯”的法术给打倒在地很正常。而且四周都在厮杀,如此混乱的场面也没有谁有功夫特意来留意这么个小妖怪。那文判官将这妖怪打倒之后,单手凭空一抓就把这妖怪摄进了手中,然后就往传送门那边走去。边走这文判官还一边说:“总算逮到一个好用的尸身,待我回去用上勾魂术,好好拷打一下它,看看这次大雪山到底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听到这里吴承天心里就大致有底了,想必这文判官怕是极有可能就是大雪山派到地府的内奸。难怪这文判官那么快就知道了森罗殿这么打起来的消息,是生怕自己出场的不够及时,来不及和孔雀公主配合演上这么一出戏。他们俩演得这一出其实破绽百出,奈何孔雀公主早有准备,提前让秃鹰搞乱局面,制造出了这么一个超级混乱的场面,两人的表演就没再引起过多关注,反而变得合情合理了。 那文判官提着那“妖怪”的尸身就通过了轮回殿的传送门又传了回去,吴承天大致也猜到了他们想要干什么,估计就是要去窃取轮转王的官印。让吴承天奇怪的是,吴承天看城隍门平常出行都会将官印带在身上,至少李儒是如此。为何这十殿阎王交战时却没有一个用上自己的官印,想来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缘故,等一会梦境结束了问问清楚。一边想着,吴承天本也想着乘着没人注意他,他悄悄的“复活”过来,再跟过去看看。没想到他突然看到一个画面却是眉头一凝。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注意到了文判官这不正常的举动,之前他在轮回殿后堂偷听时,有一名姓高的武判官他也注意到了文判官的异常,他先一步跟了过去。看到这一幕,吴承天也来不及顾及自己是不是会露馅了,他在地上一滚就变成现了自己九尾狐的原形,然后瞬间施展出隐身术,往那道传送门里飞去。 “孔雀公主,您怎么能亲自到地府来,万一被那两个老妖怪发现了,那就危险了!”这文判官果然是大雪山的人,吴承天追着三人的踪迹来到这轮回殿的大堂外,就听见这两人在大殿上的对话。 那孔雀公主则回答道:“这里面有你所不知道的玄机呢!我父王大鹏明王终日都只能躲在密室里,你以为那两个老妖就能在外面活蹦乱跳的?百年前的那场大变,不光只有灵山空了,天界没了,所有大能都受到了来自天道的惩罚,谁都无法抛头露面。当然,以他们的手段自然也可以随手处置了我,但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这买卖划不划算。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用那调虎离山之计就是为了这轮转王的官印。那‘莲花心’两个老妖一直惦记着我这么打它主意不是找死?但那‘莲花心’可是父王躲避天道惩罚的唯一办法,我们自然要想别的办法。提前半年让你谋划,你不会现在告诉我不知道轮转王的官印放哪吧?” “公主,您这个时候就别说笑了。快跟我来,迟恐生变!”那文判官催促道。 吴承天只听到两人在大殿上的动静,并未发现那位先一步跟来的武判官的踪迹,看来这位武判官也是为有勇有谋的人物,藏踪匿迹的本事那是相当的不错。 “这轮转王的官印藏在这轮回殿的最深处,需要轮转王本人才能打开那处密室,我连密室在哪,打开方式到现在都没摸清。正常情况下我们根本拿不到那官印。只是有半年的时间,再加上我本就是轮回殿的文判官,耐心点总是有机会的。最近‘莲花心’又闹出了新的动静,那上上一任的轮转王阴长生找过来和薛礼聊了很久,然后薛礼就出台了一些新规正好要用上这官印。在公主的帮助下,我升任这文判官以来,向来办事勤勉,那薛礼虽然也还防着我,但事情总还是得交给我办。最近这次恰好等到了一个好机会,那九幽下面的老妖怪不知又闹什么幺蛾子,十殿阎王当时都下去了。我就乘着这个时间去交还官印,那薛礼哪里抽得出空来,只好让我先保管,我就将它藏在了这里——” 那文判官絮絮叨叨的说着他藏官印的前因后果,说到这里,恰好被孔雀公主给打断:“对,就是它了!”这分明就是那孔雀公主的声音,吴承天倒是没想到这孔雀公主居然还认得出轮转王的官印,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然而于此同时,又有一声怒吼如炸雷一般凭空在殿内响起,那是武判官的声音:“贼子,纳命来!” 第三十六章 高肃 第83章 高肃 吴承天急忙飞入殿中。倒也不是想帮忙,他那点法术修为未必帮得上武判官的忙,关键是这里只是过去的梦境,就算实现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帮忙成功了也无法改变事件的结局。吴承天飞进去只是想还原整件事情的真相,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结果他早已知道,但一些细节也很重要。 当吴承天飞入殿中,眼中的一幕实际上与最后的结果截然相反。那武判官道行、法术相当精深,至少在吴承天眼中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看那文判官一副面容衰老到行将就木的模样,魂体则如狂风下的一点星火随时都可能消散在空中,无疑这武判官一开始是对文判官动手了,看这效果应该和阴长生所讲解过的那一招“油尽灯枯”很像。只是这“油尽灯枯”乃“追魂剑法”中压箱底的功夫,一般要十殿阎王的层次方能施展,居然没想到这位武判官居然使得出来。这武判官仅仅一招就差点将与他同阶的文判官打得魂飞魄散,然后又正面迎战孔雀公主。 孔雀公主此时也展现出了自己真正的本事,左手在虚空中一抹,一股水流凭空而出,然而转瞬就在孔雀公主手中凝结成冰,化作了一把蓝色冰刀。左手接着捏住冰刀一扬,冰刀幻化出千万朵刀花,这正是大雪山“冰魄寒刀”的不传绝学“千蛇出洞”,一道道刀光若有实质变幻成一条条货真价实的长蛇灵动的向武判官咬去。青蛇正探头,只见一丝青色寒气无声无息的钻向武判官的脚心;金蛇微吐蕊,又见一丝金色寒气向着武判官扑面而来;赤练闹翻身,一道带着红光的寒风横着向武判官的身前抽来;白蛇欲缠身,数道水桶粗细的寒流从四面八法向武判官卷来。这每一道蛇般刀光还有寒气刀波向四面八方荡漾而去,只这一招,整个大殿的温度就瞬间下降了几十度般,四处都是寒气纵横如身处冰室。 这还只是左手,孔雀公主的右手招式更加凌厉。只见她右手手中剑脱手而出,如长虹贯日在空中幻化出道道剑光,如飞鸟投林直奔武判官而去。 面对如此凶猛的攻势,那武判官右手一展“叮当”作响,只见一只红色的铃铛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随着武判官摇动铃铛的声音,大殿的环境陡然一变,数不清的幽冥鬼火如漫天繁星般点亮了整个大殿,而大殿已经变成了油釜滚烹小地狱,吴承天甚至可以看到下面有一口又一口的五人合抱大小的油锅,每个油锅旁还站着两个磨刀霍霍的大鬼,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幻是真。这幽冥鬼火正是阴长生所说的那一招“黄泉鬼火”,遇到那“冰魄寒刀”的刀光就纷纷爆裂开来,幽冥之力将那寒意转化抵消,再加上那无数口油锅所冒出来那滚烫的热气,转眼万千寒气就不知踪迹。而此时孔雀公主的飞剑速度迅捷无比已插在了武判官的身上,哪知这武判官被剑光穿过却不知所踪,大殿上就出现了七八个跟武判官一般无二的鬼影来。 孔雀公主见自己两招都被对方化解了,而且培养的内奸也看就活不成了。她是预料到自己可能会遭遇阻碍,若是几个十殿阎王她也能心平气和的接受下来,但被就这么一个武判官竟然逼到这种地步,让她感到无比难堪的同时,也无比的愤怒。直接冷哼一声,怒喝道:“魑魅魍魉也敢在我面前做鬼,这就让你烟消云散!”说着,只见孔雀公主身上火光大作,身子如陀螺般急旋了十多个圈,整个人化作一道七彩凤凰冲天而起合身向那武判官的鬼影扑去。这火光过处,所有一切均焚成灰烬,大殿又恢复了之前正常的样子,文判官早已魂飞魄散,那武判官也几乎被烧成了一堆黑灰,倒是那轮状王的官印依旧完好无损。 眼前一幕似乎就已经是结局了,然而出乎吴承天预料的是不知哪里突然在大殿上刮起了一阵风,将武判官烧成的那堆黑灰给吹得干干净净。武判官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愧是大雪山的孔雀公主,若是在平日里我还真不能力敌呢!”与此同时,在孔雀公主的脚下,大殿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绝世美男的脸,尽管已经放大了几十倍,从吴承天这个角度看去几乎都找不出瑕疵来。 难道这就是那位轮回殿的武判官?这么帅的吗?吴承天在内心里暗想。因为这武判官吴承天只知道他姓高,之前一直都带着一副面具,还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倒是没想到帅得这么意外。这么帅还带一副面具做什么?难道地府的人会不待见长得帅的吗?不会啊!我长得也蛮帅的啊!一看到这武判官的真容,吴承天的思路不知不觉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倒是孔雀公主那愤怒且不可置信的声音将他的心神给拉了回来:“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从来没有人在中了我的‘凤舞九天’还能活过来的,那可是‘灭世真焰’,就算是佛陀也能烧成灰烬!” 这位帅哥脸上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自信的说道:“错就怪你选错了战斗的地方,这里可是轮回殿。你是毁灭了我的肉身,但在轮回殿你是无法抹灭我的灵魂的,而我会将你的所有阴谋都公之于众。但在此之前,我还将给你一个小礼物,是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六道轮回了!”武判官话音一落,大殿突然变得透明下去,吴承天甚至可以看到原本在大殿外面的大殿基座上的六道轮回的转盘突然转了起来。 随着轮回殿底下的这六道轮回转盘一转,孔雀公主不由得也从心底传来一阵心悸的感觉,就在这时孔雀公主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丫头,我刚一睁眼就又发现你出去惹祸了。哟,这可是菩萨的六道轮回!还好,是个孤魂野鬼在控制。我出手了后面的麻烦还不小,你先回来!”随着这个声音,大鹏明王的人身幻象突然出现在大殿正中的位置,他伸出手指往大殿地面上武判官的脸上一戳,就像是戳破了一个泡泡似的,那武判官英俊的脸蛋瞬间炸裂开来,大殿之上什么都没有了。不仅之前的大殿地面上武判官那张脸不见了,那种透明感也消失了,就连那六道轮回的转盘似乎也停止了运转,至少孔雀公主刚才的那种心悸感也随之消失了。不过孔雀公主知道,父王所说的话必有所指,她也来不及思考,整个人往大鹏明王的虚影中投去,转瞬就和大鹏明王的虚影一起消失不见。而就在孔雀公主消失的下一秒,整个轮回殿突然都虚化了,五根比高楼还有高的金属爪子从孔雀公主方才消失的地方划了过去。 “算你跑得快!”天空中响起一个炸雷般的轰鸣声,因为吴承天所处的整个建筑都虚化了的关系,当他抬头向上看时就看见了相当令人震撼的一幕:整个天空像是被一张巨嘴一口咬掉,但当那张巨嘴合拢时,才发现那只是一只盘坐的巨狮似乎刚从梦中苏醒,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九幽的环境遮掩住了这头巨狮大部分的身体,头颈处露出的线条显示这头狮子应该是垂着脑袋的,但仅从露出的部分所能勾勒的形态大小,这只巨狮怕是能占据整个九幽也不为过,这应当就是九灵元圣了。难怪之前吴承天还在感叹身体盘踞了整个黑水湖一大半的面积的云狮已经很大了时,李儒却说九灵云圣没这么小。这两厢一对比,云狮确实只能算是个小不点。 那九灵元圣见没有抓到孔雀公主,天空中露出的那张脸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轮回殿慢慢也恢复了实体。 这已经是吴承天第二次经历这种级别的对抗了,虽然这一次没有完全对抗上,以大鹏明王这一边提前闪人而没打起来。但只是感受一下吴承天都感觉自己的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住的样子。吴承天差不多已经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就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彼岸中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当吴承天再次从彼岸中出来,看到熟悉的轮回殿大殿时都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不过此时的轮回殿一平如水,只有轮转王薛礼与他和李儒三人。当吴承天睁开眼睛的刹那,轮转王薛礼也几乎同时睁眼。他似乎感觉得到吴承天有了什么发现,一言不发的静待着吴承天开口。 吴承天想了想,没有直接说事情的经过,还是先抛出了一个问题:“轮回殿最近是不是刚换了文武判官,之前大雪山来袭的时候,前一任的文武判官双双以身殉职,就是那个时候恰巧轮转王丢失了官印?” 轮转王听吴承天这么一问立刻振奋起来,答道:“上仙果然名不虚传,这入梦的本事神乎其神。确如上仙所言,就是那次大雪山众妖来袭时,我轮回殿文武判官为保官印不失而以身殉职。不过以我的推测,也许是这武判官与那妖怪有所勾结,不然以那武判官的实力,那次来的妖怪应该无人能够在轮回殿击杀于他。” “薛将军猜得恰恰相反。”其实吴承天也能够理解轮转王说的理由,因为那个武判官实在是太强了。他感觉这人当一个判官确实是有点屈才了,就算是十殿阎王也许差一点的也就这个强度了。这也不由得让吴承天对那个武判官的身份起了好奇之心,问道,“之前那位武判官究竟是何来历,为何实力如此生猛?” “哦!居然还真有人在轮回殿杀了他?我就说以高肃的为人,当不屑于行这种蝇营狗苟之事。只是又有谁能在轮回殿杀了他呢?孔雀公主想必也不行,难道是——”轮转王自言自语的猜测着,声音不小,也没有避讳吴承天的意思。 于是吴承天点了点头,对轮转王的猜测表示肯定:“薛将军猜得没错,就是那大雪山的大鹏明王。” 见吴承天一直没说他所知道的真相,轮转王也不好逼迫,只好顺着吴承天的话题说:“我这轮回殿上一任的武判官颇有来头,前世乃是北齐兰陵王。他还是兰陵王时名高肃字长恭,与宋玉、潘安、卫玠并称为四大美男,然而他同时也是北齐战神,为北齐立下赫赫战功。因容貌太过俊美,他打仗时一般都带着个面具,这个习惯就算他当了武判官也一并继承了下来。因为他太过完美,为当时的北齐后主所忌,最后赐毒酒而死。因为他的遭遇,那一任的轮转王也觉得可惜,在高长恭要重新投胎时多给了他一个选择,问他愿不愿意就留轮回殿当差,结果高长恭同意了,于是他就一直留在了轮回殿。其实以高长恭的实力早就在判官之上了,可能是因为上一世的遭遇对他影响太深,他一直韬光养锐从不提晋升之事。所以就实力而言,他几乎相当于我们十都之一,只是没有我们的权柄,修行的资源远不如我们不说,一些关键的法门他也无法掌握。不过他好像挺乐意这个样子。” “他的前世居然是兰陵王,难怪长得那么帅!”吴承天听完这高肃的来历也是吃惊不小,感叹了一下又回到正题道:“我之前这么关心你们殿的这位武判官倒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若是你想要回你的官印,他恐怕是你最有利的证据。不然你师出无名,怕是很难要回你那官印了。”说完,吴承天也不等薛礼继续追问,就将他在薛礼梦中所看到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出来。 “不愧是谥号‘忠武’的天下名将,这一身正气确实让人佩服。”薛礼听完也不由得对高肃称赞起来,称赞完薛礼话锋一转,“既如此,还请上仙陪我去那第一殿走一趟。” 第三十七章 鬼判 第84章 鬼判 吴承天同意了下来。刚同意下来那李儒就要起身告辞,吴承天不明其缘由但那轮转王薛礼却似乎非常清楚,拦住了吴承天的说辞放那李儒走了。待李儒走后,薛礼方才解释道:“这第一殿殿主乃是那秦广王,秦广王司职掌管天下所有城隍、土地、查察司的所有卷宗的审理、核查工作,乃是李儒的顶头上司。上仙所办之事乃地府内部事务,本不该由城隍插手。那阴道长与我有旧,他在我这里没事,但若是带他去见了秦广王,他少则挨一顿数落,重则记一次大过。这对于晋升心切的他而言,可不是一件小事。” 吴承天听薛礼这么一解释才知道原来地府之中还有这么多门道,不由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问道:“薛将军,你还没告诉我,我们此行又是为了什么啊?” 薛礼答道:“地府十殿,第一殿又叫鬼判殿,它是地府十殿的头,我轮回殿是尾,所有新死之人必会被送到鬼判殿,由秦广王负责审理,若是罪孽深重,自然去各殿服刑受苦,若是功过相当者则直接发送到我殿,由我安排转世投胎。但若是善人则是由他亲自接引往生。所以我怕秦广王处理的效率过快,直接将那高长恭送到人间往生,那届时就算我再找到高长恭,那至少也要等到十几年后,等他神魂稳定后方能带他入地府,不然有损阴德。” “那行,我们走吧!”吴承天听完再次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还在闭目的王子丰,忍不住感叹一句,“这子瞻也是真能‘睡’,到现在也不醒!” 薛礼闻言也看了一眼王子丰道:“此人机缘了得,十世轮回转世的记忆不是那么容易醒的。” 三人出了轮回殿,那黑水湖不知怎的居然又被黑水给灌满了,小广场下面全是黑水,一眼望去竟不见尽头,之前看到的狮子似乎完全被埋在了黑水之下,什么也看不到了。吴承天跟着薛礼来到那小广场处一处渡口模样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没有了其他动作,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吴承天依稀在哪里见过此景,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不由脱口说道:“薛将军这是在等黄泉摆渡人?” 薛礼点了点头:“这黑水湖也属于黄泉的一处必经的渡口,每日幽时辰时一刻黄泉摆渡人就会来这里接人,现在大概也只差一刻钟的时间。哦,对了,幽时上仙知道吧?” 吴承天点点头:“嗯,知道,幽冥的计时方式,人间一日幽冥三天,对吧?” 薛礼闻言点了点头。 吴承天却皱了皱眉道:“但这幽冥就这么一艘船也太不方便了吧?要是我们恰好错过了,岂不是要等一天?” 吴承天本以为薛礼会赞同自己的话,哪知这薛礼摇了摇头说:“上仙有所不知,这幽冥之中并非只有坐黄泉摆渡人的船这一种出行方式。九幽九界各有不同的奇异载具,幽冥之中就有一种鸟名‘鬼车’,其叫声如鬼,飞行动静如车,能载生人魂体,半日能飞三百里。虽然说此鸟桀骜不驯,但地府这么多年,早已有了驯服它的办法。我殿里就有近十头。只是我们要去这鬼判殿就非得乘这黄泉摆渡人的舟不可。” 还没等吴承天问出“这是为何”来,那薛礼已经继续说道:“皆因这黄泉之上除了黄泉摆渡人的船,没有一个活物能承受黄泉的腐蚀,据说大罗金仙倒是勉强可以呆个一时三刻,其他就算是天仙,若不在这黄泉摆渡人的舟上,也是瞬间被打落境界,然后腐蚀成黄泉之鬼。而我们要去的鬼判殿就在这大海沃石外,正西黄泉黑路。所以只能等这黄泉摆渡人了。” “大海?这幽冥之中还有海?”吴承天听到最后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这幽冥居然有这么大。 薛礼点点头,进一步解释说:“幽冥本就自成一个世界,不仅有海还有十座山,沃石就是这十座山的山名,然后用方向区分具体是那一座,比如说正西黄泉黑路,说的不是那条路,还是我们要去的这座沃石山的山名。” “我是山?这名字还真……真特别!”吴承天本来是打算说“奇葩”的,但一想到现在还是唐朝,他还是尽量避免用这些现代词汇。不过说着说着,吴承天心头莫名用上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感觉这山应该就是叫“我是山”,然后被后人觉得莫名其妙而改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吴承天压下了心头这股奇怪的感觉又问道:“鬼判殿离这里远吗?” 见薛礼点点头,吴承天连忙追问道:“那我们得坐多久?” “那倒不用多久,这就要说到黄泉摆渡人那船的第二个奇特之处了,不管相隔多远,只要在黄泉摆渡人的行程上,黄泉摆渡人都会准时到达。黄泉摆渡人到达鬼判殿的时辰是幽时辰时三刻,所以我们只用花两刻钟的时间。然而事实上,轮回殿离鬼判殿相隔万里不止,一个在幽冥东头,一个在幽冥西边。来了!”两人正说着,薛礼指着前方提醒道。 吴承天顺着薛礼指着的方向看去,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艘小船悄无声息的驶向了这个渡口。薛礼与吴承天飘身而入,王子丰依旧端坐在小舟内看起来空着的船底之上,黄泉摆渡人依旧批着他那个有着大大兜帽的斗篷,整个身体和脸都藏在斗篷和兜帽里,依然等待了一会方才开船。坐在船上后依旧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吴承天还记得自己之前坐着船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走神了,等回过神来时穿已经到了,他甚至用圆月诀都无法回忆起自己在船上的那段时间到底想了些啥。现在想来,倒是和薛礼所说这船的奇特之处颇有对应的地方。毕竟这船行驶的方式可非同寻常,再遥远的距离也是天涯咫尺想来其中应该也是有什么玄妙之处的。 吴承天此次还特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刚一上船坐稳,就准备跳转到自己的彼岸之中,可没曾想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走神了,脑子里就好像电脑突然死机了的那种感觉。等他回过神来时薛礼已经上岸了,王子丰倒是还是端坐在船上等着,似乎等吴承天有所动作,王子丰才会跟上。吴承天赶忙下船,一边下船一边在内心里感叹着:黄泉摆渡人的舟和自己好像八字不合啊,一上船就恍神了,我看每次别人都比我醒得快啊,像这次的薛礼还有之前的李儒,好像同时乘舟都是先我一步上船。奇怪、奇怪,难道地府中人乘这船乘多了有优待不成?当然,这些想法也就是在吴承天的脑子里一闪而逝,他并没有开口问这个事,反而随口问了句:“这就到了?” 薛礼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这个渡口的前方。吴承天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远处有一个黑黑的巨型石柱直通天际。 “那就是沃石,这人怎么爬得上去?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座山,倒像是孙悟空的金箍棒!”吴承天哪里见过这样的山,从上到下一般大小的面积,四周完全垂直向上,这种山如何爬? 薛礼却是难得的笑了笑,脸上微现得意之色,道:“这山从外面自然爬不上去,但它里面却别有乾坤。那鬼判殿就在这正西黄泉黑路的半山腰上,一会上仙就明白了。” 吴承天琢磨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正西黄泉黑路”正是眼前这座沃石的山名。让吴承天不由的感叹,这九幽里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不少,连一座山名都这么古怪。不过,鬼判殿在这座山里?吴承天从外面看怎么也看不出来。 随着吴承天带着一直保持在半空中悬浮的王子丰跟着薛礼往前走,吴承天才发现这一带的地理特征与轮回殿那边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种风貌。就李儒带吴承天入了幽冥界后走得那一段路,在吴承天的印象里就突出了两个字——荒凉。黑土、黑水湖,唯一看到的一位原住民还是一位带翅膀的鸟人,不对!吴承天突然想起来了,应该称作为羽民。而这里则正好相反,路多“人”也多。 这里的路有点像田间小路那种阡陌纵横的感觉,分出来数不清的岔路,而且每一条岔路之上都有不少“人”。在地府用人来称呼也不太准确,应该是不少鬼。这些鬼魂一排一排的,排着队往前走,每个队伍里基本上都会配置一到两位位阴差押送。所以,这里所能看到的牛头马面也特别多,但凡你所能想象的各种款的牛头与马面在这里基本上都能遇到。遇到有那种犯懵,突然停下来不走的鬼魂,牛头马面还会上去驱赶它继续往前走。 “这是正好碰到了赶集了吗?”这是吴承天入地府后见到“人”最多的一次,就算是那次在奈何桥上也不如这次所看到的“人”多。这种吐槽当然不能直接诉诸于口,吴承天换了个说法问道:“这是恰好遇上送鬼魂的点了吗?” 薛礼摇了摇头:“也不算是。这就是常规的押送鬼魂去鬼判殿审理而已。一天类似这样的有好几次,总会碰到的。” “大唐每天死这么多人?”薛礼透露的这个信息量让吴承天有点接受不了。要知道大唐现在才多少人口,而吴承天记得后世的死亡率是每百万60人左右,眼前这黑压压的一大片鬼魂怕是过万了吧,而且薛礼说一天还有好几次,一天死几万人,真可怕。 “也不尽是大唐的,这是整个南瞻部洲的。”薛礼的这个说辞让吴承天好受了一些。 薛礼说到这里,看了看前面黑压压挤满的押送灵魂的队伍,一挥手从下方的黑土里冒出来一大团阴影,似乎这家伙将附近所有的光线都给吸收了一般,然后就是那绿色的幽冥鬼火和碧落邪云护在了这团阴影四周。这玩意吴承天见过,之前阴长生在传授李儒“勾魂术”道法的时候曾经演示过。那时阴长生召出来的鬼王还一直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似乎是想吃点他一般。薛礼这次召出来的鬼王就完全不一样了,耷拉着脑袋,一出来后就老老实实的站在薛礼身后,薛礼不说话他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完全看不到之前那头鬼王的风采。 “带我们进去。”薛礼对着身后的鬼王说。 鬼王出场的风头四周靠的近的队伍肯定看见了,但且不说那些鬼魂天生就对鬼王有一种从内心深处的惧怕,就说那些押送的牛头马面也是见过鬼王的,自然知道能召唤鬼王的是哪个层次的人物,当即催促队伍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吴承天本以为这鬼王是会带着几人飞天而去的,哪知这鬼王手一扇,一道阴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作一件巨大的斗篷将三人包裹起来,然后直接没入这黑土之中。 居然是土遁,而且是集体土遁,最诡异的是那王子丰此刻依旧骑着金莲在土里飞翔,跟在空中飞翔并没有任何区别,这完全颠覆了吴承天对于土中行走的想象。他原以为土壤那么厚实,不说弄得一身土吧,总会有个破土的过程或者感觉。但事实上是,在鬼王的帮助下,几人在土中如飞一般快速的接近着目的地——沃石之中,全程吴承天没有感受到一丝土壤的窒碍,很轻松的来到了一个奇特的空间。 这本应是一座山体的内部,因为你能够很明显的看到四周山岩环绕的石壁,岩层结构非常的明显。仰头向上看去,虽看不到顶,却能看到这个山体内部被分了很多层,每一层的山壁上都有一个个开凿出来的巨大山洞,不知通向哪里。但以吴承天的视角,这里更像是穿越到了未来。之所以让吴承天有这样的感觉,因为这里居然还有一种非常高科技的“悬浮电梯”,薛礼称之为“建木残片”。 第三十八章 建木 第85章 建木 关于这个“建木残片”,薛礼还跟吴承天“科普”了一个很离谱的传说:在三皇五帝时代,那时候仙界与人界是互通的,人类若是想上天非常的方便,就是通过一种名为“建木”的电梯,就可以直接升上天空进入天界。只是后来颛顼继位后,不让仙界的命令凌驾于自己的命令之上,让所有人类都只听自己一个人的命令,干脆将这颗上古神树给砍了。于是人界与仙界的通道被隔绝了,建木后来也不知所踪。沃石出现的年代和建木差不多,里面的建木残片就是和建木同一种仙材。只是九幽沃石里的建木残片无人破坏,至今还保存着“电梯”的功能。 当然,薛礼肯定不会说“电梯”这么现代的词汇,用薛礼的说法是“通天”,而在吴承天的理解里自然就替换成电梯了。因为薛礼说通过“建木”通天速度极快且非常平稳,这不就是电梯吗? 再说到这建木残片,就像是一个木质的有着非常漂亮纹路的平台,它并不依附在山内壁之上,而是独立存在的。当人站在它上面的时候,它会如蔓藤一般迅速生长,搭起一个足够容纳所站之人大小的精致的木头房子,房子四面正对你眼睛的位置都有一排符号,那是算筹计数。吴承天来长安这么多天也接触过不少。算筹分纵式和横式,个位用纵式十位用横式百位用纵式千位用横式,以此类推,遇零则空。如果将墙上的算筹换成阿拉伯数字,那么这些就是电梯上代表每一层的按钮。而实际操作中,薛礼手在算筹为四的符号上挥了一下,那算筹为四的符号顿时发出绿莹莹的光来,然后这建木残片就往上升去。这所实践的效果不就是跟电梯一模一样吗?而且还是指纹感应,甚至为了满足乘客的观感需求,更配备了超科幻的电梯车厢自动虚化功能。简单来说,就以作为乘客的吴承天的视角来说,等他感受到建木残片上升的同时,之前从建木残片本体上升起蔓藤搭建的小屋子又收缩了回去。且不说吴承天盯着那建木残片半天硬是没有发现那么多的蔓藤放藏在哪的,就说这站在浮空木板上向上飘逸的感觉那还真是爽。而且这建木残片走的不是电梯那种直上直下的模式,而是螺旋式的上升的。这样一来,吴承天即没有感受到那种超重和失重感,而且视角也是360°旋转,从各个角度欣赏到了这沃石山体的内部构造。 通过薛礼的操作,吴承天知道了这鬼判殿的位置应该是在这沃石四层,而当建木残片停下来的时候,一排木质的楼梯从建木残片向着山壁的方向延伸而去,一直铺到了山壁上。瞧这服务到位的,不得不赞一个温馨体贴。 吴承天就算是个傻子此刻也知道他们已经到了这沃石四层。顺着这精致的木质楼梯下到是山壁前,这是一个被镂空的巨大山洞。几人顺着山洞往前走,很快就看见地面上趴着一群奇形怪状的“野兽”。这“野兽”长得有点像狗,但是浑身的毛发都散发着金属的光泽,更像是未来世界的生物。这狗听到他们的动静,立刻凶狠的似一头头饿狼一般转头露出它们那一口闪亮的钢牙。要不是确定是在九幽之中,吴承天怀疑眼前看到的这一群就是变形金刚里的机械狗了。 不过这狗倒是没有真的凶狠的扑过来,因为它们在看到薛礼的那一刻立刻变得乖巧无比,一个个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重新都趴了回去,甚至有几个还用前爪把脑袋给盖住,这智商、这嘴脸,一看就不是凡狗。 薛礼也没理这群狗径直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相当宽敞的大厅。吴承天则有些奇怪,问道:“这就到大厅了?怎么没有看到大门啊?” 薛礼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边走边说:“我们走的是沃石内部,这里是鬼判殿的后堂。鬼魂或是城隍、土地、查察司都走不了这边,这里是十殿内部人员进出的通道,所以并没有做什么后门。就安排了一群守卫,秦广王这里放的是铁毛狗,我那殿后面放的是波儿象,都是专门吃鬼的,寻常鬼王在它们嘴里也讨不了好。” 穿过后堂大厅,就是一排石屋林立。和轮回殿布置的不一样,这鬼判殿的建筑是从上到小落起来的。吴承天本以为薛礼会飞上去,哪知薛礼只是来到一个木牌子前,对着木牌子上面写的一行字挥了挥手,跟之前在那建木残片上的体验一样,那一行字亮起了绿莹莹的光辉,然后这木牌子就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木质阶梯,一直延伸到前面落起来的那群房子的某间门口。 吴承天又跟着薛礼顺着木梯进入了那间房子当中,那房子挺大,里面堆满了一摞摞的木质卷轴。房中坐着三个穿着和薛礼有些近似的官服,头上戴着冠,在那里埋头处理公文。听见动静,一个人抬头看向三人,当他看见薛礼时连忙起身,恭迎着说:“不知轮转王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随着这个声音,另外两人也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仔细聆听此人与轮转王的对话。 “无妨事!”薛礼摆了摆手,又问道,“秦广王可在殿上?” 那人点了点头,回道:“殿主此时正在殿上。刚到了一批新人,殿主正在审核城隍、土地一级查察司上报上来的资料,以方便给这批新人下批文呢。不知轮转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薛礼简单的说道:“前阵子大雪山的那群妖怪攻打地府,乘机偷了我保管在殿上的官印,我那武判官也因此战死。我来此是寻我那武判官的下落的。” “可是那兰陵王高长恭?”与薛礼正说话的那人还没回应,却是左手边坐着的那一位站起来,先是对着轮转王一礼后,方才接话道。 薛礼闻言立刻向他看了过去,连忙道:“正是,他前世就是兰陵王高长恭。” “秦广王念起忠义,已将他收编,正在邙山经历轮回试炼呢?”那人说着。 薛礼闻言一愣,先是苦笑道:“这秦广王与我所想倒是相同,这邙山试炼他都已经经历过一回了。试炼完我还问过他,他说邙山是他的荣耀之地,他又如何会怕这邙山鬼王。”说到这里薛礼又摇了摇头,“此人本是我轮回殿的人,该收编也应是我轮回殿来收编,秦广王收编此人怎么都不知会我一声的?” 听薛礼这么一说,在场三人俱都不敢说话了。带薛礼淡淡的看向最先说话那人,那人连忙躬身答道:“此时还得轮转王与殿主说过方知,吾等也不敢乱做主张啊!” 薛礼点了点头说:“这个自然,难不成你们还将我看成那以大欺小之人吗?等你们殿主下堂后,我自然会与你们殿主分说。” 不知是因为这三人官小不重要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薛礼并没有向着三人介绍吴承天的意思,吴承天自然也不好与这三人交谈,就只好傻傻的坐在这里眼观鼻、鼻观心。好在吴承天有彼岸,正适合应付这种尴尬的情况,他直接一个入定便进入自己的彼岸之中神游天外去了。 现如今的彼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轮回池的加入,吴承天在修炼时能照见三生,修炼心法或者高深的法术时就如同喝水般那么简单自然。这一下让他本就不慢的修炼速度更加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回梦心经》的内容他基本上已经完全吃透了,对于月宫典籍之中以前无法理解的内容,现在也隐隐开了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吴承天内心一动,瞬间知道了外间的变化,应该是秦广王下堂过来了。 秦广王豹眼狮鼻,络缌长须,头戴方冠,右手持笏于胸前。吴承天之前看有点不明白,无论是轮转王还是秦广王手中都喜欢拿这么个板子放在胸前。这笏板吴承天见得不多,因为他并没有参加过几次朝会,每次都是在朝会上看那些个文武大臣拿着这么个东西放在胸前。吴承天跟吕绍清的闲聊中得知,这笏板就是古代的笔记本,双手执笏以记录君命或旨意,亦可以将要对君王上奏的话写在笏板上,以防止遗忘。但现在吴承天法力和道行境界提高了,也就看明白了。这十殿阎王的笏板可不是记事本,上面每一个字都流动着光晕,这分明就是可以多次使用,将一些厉害的法术封印在笏板内的防身法宝啊。 且不说吴承天的小发现,就说这秦广王看见薛礼后也彼此见礼,看到悬浮在半空中,端坐在金莲之上的王子丰后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惊讶之中却带着几分熟悉感。当然,最让吴承天想象不到的是他看到自己后的表情。 秦广王看到吴承天后先是一愣,接着过了几秒后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怒斥着屋子里的那三位鬼判殿的差官道:“你们怎么办事的?就将上仙晾在我殿中这么半天,也不去通知我一声?” 说完,这秦广王又恭恭敬敬的跟吴承天行了个礼,带着几分歉意,非常客气的说:“我这几个差人眼拙,一时没认出上仙,不知礼数,还请上仙海涵。”说完还似乎有点不爽了瞥了薛礼一眼。 薛礼则“哈哈”一笑,也不解释。 吴承天也不明白自己一入地府,从李儒、阴长生、轮转王到现在秦广王都称自己为上仙。一开始吴承天以为开以为是对方误会了什么,但这么多人,而且都是地府里的大官,看见自己就认定了自己上仙的身份,甚至一点怀疑都没有。吴承天有点感觉是自己身上被老神仙种下了什么标记之类的东西,所以他们一见就知道自己是从天上下凡来的。至于是什么类型的标记,他现在又不好问只好憋在心里。 吴承天摇了摇头:“我是因为大唐唐玄宗的魂魄被人勾了去而来这地府九幽之中的。如今查到轮转王这里却发现轮转王丢了官印,我进入轮转王的梦中一看,才知道原来是那大雪山的妖怪里应外合偷了轮转王的官印。而他殿上那么武判官忠义无双,正好可以作为证人陪我与轮转王一道去大雪山问明此事的真相!” “原来如此!”秦广王听后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薛礼说,“你就是为了你之前殿上的武判官来的?” 薛礼先是点头应是,接着又说:“我本来是想找回我那武判官,哪知听你的判官说,你已将他收编到你们鬼判殿了。这是不是有点不妥啊?你好歹要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嘛。” 听闻这话,秦广王又回头狠狠的瞪了那说错话的判官一眼,然后道:“轮转王,我是看你殿上已经增补了一位武判官后才做此决定的。不过不管如何,这人你可以先领回去,帮助上仙完成他的事才是首要任务。至于此人归属何殿。等任务结束,我们在征求他个人的意见再做决定,你看如何?” 薛礼闻言点点头:“此言大善,就这么办!” 见薛礼点头同意,这秦广王又向吴承天点头示意道:“我这一殿管人间生死,生死之事不可谓不是大事。而生死一道尽可在我这生死簿上观得清楚,看得明白。上仙可要一同来看看?” 吴承天闻言自然点了点头,虽然他之前已经在李儒和阴长生那里看过生死簿了,但想必秦广王如此说法,而且如此郑重邀请,想必秦广王的生死簿必然与之前自己在李儒和阴长生那里看到的有所不同。 果然,秦广王将薛礼、吴承天与王子丰三人带到了前殿,此时因为已经下堂的关系,并没有什么鬼在这里。秦广王坐到了堂上,翻开了桌前的一个薄子。吴承天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就是那生死簿,但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只见秦广王拿起自己手中的笏板往那簿上一抽,整个大堂的大殿全部虚化不见,变成黑灰两色,然后就像是一个大的投屏一般,一个人的名字赫然显示在了上面。正是他们要找的——高长恭。 第三十九章 生死 第86章 生死 高长恭的名字出现在这鬼判殿的大殿上不久,他整个人的全息投影就出现在了上面,跟真人一般无二,甚至还是变化着的,从高长恭小时候到他成年。不管只有图像,还有生平介绍的文字,还有他作为兰陵王的一生所发生大事的记录。这个记录可不是文字记录,而是实时的生活画面记录,就像是有人做了跟拍一般,甚至跟拍都不可能拍出这种360°无死角的镜头效果来。吴承天内心暗自感叹,幸亏这是在古代,要是放在后世程琛那个时候,就这种程度的监控,就连那叫嚣着“自由与人权”的国家都自愧不如啊!不光有文字、影像,连实时的声音都一并从虚化的空间中传出来,这可比看电影更能让人身临其境。 “这就是生死簿的力量吗?”吴承天在一旁小声的问薛礼道。 哪知薛礼摇了摇头:“生死簿是地府第一重宝,哪有这么简单。上仙目前所看到的只是生死簿的基本功能。” 一听这话吴承天内心暗自咋舌,这生死簿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宝贝啊,光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将全世界每个人的一生,乃至生生世世都观察得仔仔细细的家伙,居然说只是它的基本功能。就算是后世的大数据跟它相比怕是连九牛一毛都不如吧。 不管吴承天内心作何想法,大殿上虚化的出来的空间影像还在不断变化着。毕竟作为兰陵王的高长恭一生可以说是跌宕起伏非常有看点,吴承天仅仅只是看了一下就觉得燃得不行。果然骑马冲锋、战死沙场方显男儿本色。 画面上出现的正是高长恭率领五百骑兵面对对面数不清的敌人,毅然决然的冲进敌方阵营。他一马当先,脸带面具让人看不清喜怒表情。他骁勇善战,以五百骑破数万北周军。他绝世容颜,身处绝境摘下面具绝地反击,兵士都跟着士气大盛。自此声名远扬,士兵们为此作曲讴歌他。而这生死簿显然是懂节奏的,恰在此时这大殿所虚化的空间中正好传出这《兰陵王入阵曲》,虽不是太听得懂那些士兵在唱什么,但那整齐而嘹亮的和声,那慷慨而激昂的旋律,顿时就让吴承天感觉心潮澎湃。 “豪杰,真豪杰啊!”薛礼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击节赞叹道,“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当年的戎马生涯。” “薛将军这是英雄识英雄啊!薛将军当年‘三箭定天山’‘脱帽退万敌’至今仍为老百姓们所津津乐道啊!”吴承天之前一直称呼薛礼前世的身份——薛将军,而不是现在的轮转王也是打的感情牌。薛礼薛仁贵表明上看似没什么反应,但从他看到兰陵王高长恭的生平事迹后忍不住的感慨就知道,他其实对于自己的戎马生涯一直都念念不忘,只是藏得很深,平常并不表露出来而已。所以吴承天适时的说上这么一句话,听在薛礼耳中那是非常受用的。 当然薛礼嘴巴上仍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就在两人说话间,画面又有了变化,镜头突然切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脸上,这个人在画面上居然还有文字标识,通过文字吴承天知道了此人就是北齐后主高纬。高纬听见这《兰陵王入阵曲》面露不虞之色,在看向高长恭的眼神复杂。接着很快就切换到了高纬派遣使者送毒酒给高长恭,高长恭饮鸩而亡,追赐太尉。 看到这里吴承天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又低声问一旁的薛礼道:“这高长恭上一世不应该是轮回殿上的武判官吗?为什么这生死簿上出现的是他更之前一世的记录?不应该是记录他成为武判官的一生吗?” 薛礼点了点头:“本来是该如此,只是生死簿只记录凡间之事,天上地下皆不在其记录范围之内。不过后面应该会有相关的文字记录。” 果然,没等薛礼话说完,大殿之上就出现了关于高长恭转生成了武判官的相关文字记录,但是写得都非常简单:什么时候入职轮回殿,什么时候去哪里公干,判了多少人,抓了多少鬼,处理了多少案子,最后怎么死的,并没有任务画面。 直到目前,吴承天都不知道秦广王在众人面前播放这个画面有什么意义,但是接下来从画面中传出的一句话让吴承天听完大受震撼。首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并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其次是这个声音所说的内容,只听她说:“原名:高长恭。职业:轮回殿武判官。享年:176岁。死因:被裂火焚烧后被人戳破魂魄。评价:忠义,因公而亡。处理结果:由第一殿殿主秦广王核准该信息无误,已于天宝八年五月十八日午时三刻于鬼判殿转生,身份目前暂定为鬼差,暂无品级评定。” 接下来也不知道秦广王如何操作了一下,又听见那女子说:“需要其他帮助吗?你正在试图恢复他的前世记忆,你正在将他找回鬼判殿,该行为不可逆,所产生的天道影响与后果将会直接上报给天庭,你真的要继续吗?” “好的,行为通过!地府第一殿殿主秦广王已修改了高长恭的命数并恢复了他的前世记忆,此次行为已经上报到天庭并在生死簿上留底备案,请地府第一殿殿主秦广王在一个月内注意天庭的复核通知。” 这位不知名的女子说完了这段话之后,大殿虚空的屏幕一阵光影闪烁,然后就切换到了高长恭现在所在的位置。高长恭由于几次都是在地府留任并没有转世投胎的缘故,所以他的容颜和年龄都限定在了他还是兰陵王高长恭时年轻时候的样子,真的是盛世美颜。此时由于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他自然也忘记了自己带面具的习惯。此时的他正在对战几头飞僵。在没有回复记忆的前提下,仅凭十多天的练习,他已经又重新适应过来,仅凭自己初入门的地府法术就能在几头飞僵之中游刃有余。这时,直接从大殿虚空中涌出一股纯白色的能量光波将高长恭给裹了起来,沐浴在这纯白色的光幕中,高长恭很快就恢复了自己前世的记忆。由于高长恭在轮回殿当武判官时,那时的轮转王已经帮高长恭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所以这次相当于直接恢复了前两世的记忆。 高长恭刚恢复记忆,还没等他信手将这几头飞僵处理掉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给吸了进去,转眼人影已消失在原地,等他再回过神来已经出现在了鬼判殿的大殿之上。在高长恭被传回这鬼判殿后,那大殿又恢复了正常,如果吴承天往秦广王所在的方向看去就知道正是秦广王将那生死簿关上的那一刻,大殿又恢复正常的。不过吴承天现在可没心思去关心这些,他内心已经充满了对那才那一幕的不可置信。因为在他看来,刚才那活脱脱的就是人工智能,而且是必程琛所在年代要先进得多的人工智能。吴承天本来想象力就丰富,经过眼前这一幕的刺激他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想象,先是从人工智能想到了人是不是就是在创造了人这个物种的外星文明眼中的某种更为高级的人工智能,然后又想到各种各样的神话故事,想到了几千年前就能够记载整个地球大部分地方和生物的那本“神话”式地理书——《山海经》…… 就在吴承天神游天外时,鬼判殿上其他的人动作可并没有停下来。高长恭反应那是相当的快,被传送会鬼判殿他几乎没什么停留的就是直接向地府十殿的两位殿主行礼。这个时候薛礼是有先看吴承天一眼的,但是吴承天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无法自拔,薛礼就自顾自的询问起高长恭在那次大雪山妖怪入侵时的遭遇来。 高长恭讲述的几乎和吴承天所说的一模一样,只是角度不同,高长恭是早就发现了那文判官的异常,所以提前也在轮回殿内做了准备,不然他也启动不了最后的杀手锏——轮回殿的六道轮回,只可惜被大鹏明王亲自过来,还没来得及完全启动就给破去。若是等孔雀公主真入了这轮回殿的六道轮回,就算是大鹏明王想救也没那么容易了。不过像大鹏明王这种洪荒老妖,大都有秋风未动蝉先觉的本事,他肯定是提前感受到孔雀公主有危险才过来的。 “大鹏明王啊!那你可愿意与我一道上大雪山对质?”薛礼感叹了一下又问向高长恭,大鹏明王可不是好惹的主,他是事已临头骑虎难下,可高长恭不一样,薛礼自然会征求一下高长恭自己的意见。 哪知那高长恭想也没想的点头应是道:“这个自然要去!本就是我的失职。” 薛礼倒是没想到高长恭这么有责任感,居然把这事的问题揽到了自己头上。他赞许的点了点头,又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望向一旁的秦广王,没头没尾的问了句,“菩萨那边可好?我这事他怎么看?” 地府十殿殿主各有倾向,其中这秦广王与地藏王菩萨走得最近。百年前的那场大变,灵山已空,天庭已毁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谁造成这般可怕的现场的,谁也不知道。而且关键是无论是灵山的佛祖还是天庭的大佬几乎都不见踪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是。要知道这其中多少人物是历经了上百个元会都不死不灭之人,天地间就没有谁有能力毁灭他们。地府也有两位大神,一位就是太乙救苦天尊,这位也不知所踪。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地藏王菩萨,这位秦广王居然知道他的消息,时不时还透露点菩萨的信息给其他诸王。菩萨所站的角度又岂是他们十殿阎王能够企及的,说出的话自然跟秦广王的大为不同,这也是其他诸王相信地藏王菩萨还在地府,地府始终不曾彻底乱掉的原因。 听轮转王这么一问,秦广王本来还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突然他表情一变,像是听谁在与他说话一般,展现出一个侧耳聆听的模样,但现场却是鸦雀无声,连轮转王都没听到任何声音。不过轮转王也不感到奇怪,似乎这并不是秦广王第一次这幅样子了。 轮转王在一旁耐心等待着,秦广王似乎很快听完了话,脸色一正说:“方才菩萨与我说,此次无需他助力。天上那位之前就借着你眼前这位上仙之手教训过大鹏明王一次。现在大鹏明王虽只受了些轻伤,但想必也不敢胡乱对这位上仙出手。这件事若是有上仙从旁协助,想必会顺利许多。更何况,菩萨还说——” 说到这里秦广王突然停下不说了,轮转王不由得催促道:“菩萨还怎么说?” “菩萨还说,如今地府明则一体,实际上早已四分五裂。不如借这一次机会,让他们自己碰一碰。他们都是妖族,自然看谁拳头大,谁说话。”秦广王转述完地藏王菩萨的话后,又拍了拍轮转王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曾经也是天上的白虎星君,不管天上如何,只要我们还是十殿阎王,听谁的你应该心里比我明白。” 听到这话轮转王心头一凛,连忙答道:“那是自然,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可不是一句虚言!”说完,连忙招呼起吴承天来,“上仙,您这是和我一同去大雪山还是?上仙?上仙?” 薛礼呼唤了几声才将吴承天从自己胡思乱想的想象力空间给唤回来。现在吴承天有了彼岸,发呆可是会直接进入彼岸之中,化身无数,进行无数的推演和猜想的。只是这次的命题太过虚无缥缈,他根本就没有多少条件可以依靠,没有得出一条任何有用的结论。 吴承天回过神来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包括之前轮转王与秦广王的对话。修行之后,有无数分身看着,吴承天断不可能出现了走神失忆之事。 第四十章 苏醒 第87章 苏醒 “啊?去,当然陪你一同去大雪山。我既然一天是大唐国师,就自然要找回这大唐国主李隆基的魂魄。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顺序上的问题想问问秦广王。”说着吴承天转向秦广王问道,“这生死簿能看到人间所有人的生平过往,能看到唐玄宗李隆基的吗?我想知道他的魂魄现在在哪。” “估计要让上仙失望了。”秦广王先是摇了摇头,但还是依然回到位置上重新坐了下来,一边打开堂上的生死簿,一边道,“唐玄宗李隆基乃是当今的大唐天子,且不说想要对他勾魂夺魄有多么难,就说他的魂魄若是出现在了阴曹地府,我第一时间就会知道。上仙既然有线索追到了地府,而我却不知情,那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不可能不防我生死簿的。” 说到这里,秦广王对着还半跪在大殿正中的高长恭说:“高长恭,你且退到一旁,让我看看这唐玄宗李隆基魂魄的去向。” 当高长恭闻言退到一旁,大殿的地面很快就再次虚无化,转瞬化作了一个立体投影屏,唐玄宗李隆基的样貌就出现在上面。上面浮光掠影的将李隆基的一生给演绎了一遍,不得不说那是相当的跌宕起伏。李隆基和李世民一样都不是嫡长子,都是第三子。 五岁那年,他亲眼见证了奶奶武则天把自己的父亲李旦从皇位上拉下来,自己当了女皇。 八岁那年,他的母亲窦德妃被人诬告了,说他诅咒武则天,于是在一天之内他母亲就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被找到。 二十岁那年,他又见证了张柬之把奶奶武则天从皇位上拉下来,扶持叔叔中宗李显继位。没多久,李显又被韦后毒害。正值后宫危机李隆基联合太平公主剪除了韦后,安乐公主扶持自己的父亲唐睿宗李旦继位,李现将太子之位让给了李隆基。 两年后,唐睿宗李旦出于害怕连皇位都让给了李隆基。 再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李隆基除掉了自己的姑姑太平公主,开启了开元盛世。无数历史着名诗人李白、王维、杜甫、高适、陈深等都出现在这个时代,写书法有草圣张旭,画画有画圣吴道子,跳舞有舞蹈家公孙大娘也都在这个时候留下了自己最浓墨淡彩的那一笔。这也是吴承天入长安后看到的盛世大唐。只可惜如果历史如后世程琛所知的那般,很快就要到由盛转衰的关键节点——“安史之乱”了。 只是这大殿虚化的空间中呈现出的李隆基现在的状态,显示他仍好好的呆在皇宫之中,只是昏睡不醒而已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异样。这就非常奇怪了,因为吴承天自己查过,那李隆基三魂丢了两魂,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正在这个时候,之前吴承天听到的那个女声再次出现,只听“她”说:“警告,警告!当前人物信息遭到人为删改与隐藏,修改人:轮转王,于天宝八年五月十九日丑时修改。” 见秦广王这里的生死簿与阴长生那边看得的结论相同,吴承天也不再纠结了,这个事归根结底还是得上一趟大雪山方能有个说法。想到之前老神仙曾在他身上与大鹏明王有过一次交手,吴承天就知道自己迟早是要会一会这大鹏明王。也不脱离带水,吴承天很干脆的对轮转王说:“事情又回到这里来了,走吧,我们上大雪山吧!” “那正好!不过,我还是要先回轮回殿请个救兵。”轮转王听吴承天应承下来心放下来了一半。 “救兵?谁是救兵?”吴承天倒是没听明白这轮转王话里的意思。 倒是一旁的秦广王接话道:“自然是这九幽大管家——九灵元圣了。九幽出了事,他这个大管家的自然要出面了。” “等等!” 轮转王还没来得及回这秦广王的话,倒是有另外一个声音突然开口说话道。这人居然是一直都闭目在他那金莲上打坐的王子丰。 “你醒了?” 面对王子丰的苏醒吴承天也和惊讶,哪知王子丰压根就没有理他,而是直直的看着秦广王问:“你这生死簿当能查出我祖母与妻子的下落,她们如今可在地狱受苦?” “这个自然。”秦广王神色复杂的看着王子丰,却说出了后面这半句吴承天完全没想到的话来,“十世转世,这红尘你还看不破吗?” 王子丰与秦广王说话的口气也有点怪,只听他说:“何谓红尘?是人间的繁华还是亲人的眷恋?难道抛弃了这些就真的知道、明了、体悟这世间的实相了?我不是看不破,我是不愿看破。” “痴儿,众生皆苦,你是不可能在这世间满足你的追求与欲望。裟婆世界的本不圆满,世事无常,有情或无情终究逃不掉这生老病死,成住坏空的命运。你怎么还不悟呢?罢了、罢了,我护了你十世,也算结清了你让我那黑莲之缘。如今或有灭世之劫,你出世也好,入世也罢,再与我无任何干系。”秦广王这说话的口气与之前完全不同,好像是另外一个人用秦广王的身体在说话一般。 王子丰低下头沉默不语,似乎感觉到秦广王身上那人离开了,王子丰方才再次抬起头,又问了一遍:“你这生死簿当能查出我祖母与妻子的下落,她们如今可在地狱受苦?” 哪知秦广王摇了摇头拒绝道:“此乃地府公物重器岂能徇私。” 王子丰认真了看着秦广王,秦广王根本就没理他转身就离开了。待王子丰盯着这秦广王的身影消失在鬼判殿之上后,这时王子丰方才如梦方醒般的回过神来,然后整个人陡然一震,面部表情瞬间柔和了许多。 “啊!方才刚刚从十世的轮回中苏醒,情绪一时没控制住,对不住啊,国师!对不住!还请多多包涵。”这时王子丰又回复到了直接的模样,从金莲之上飘身下来跟吴承天还礼作揖道。那金莲也是神异,王子丰从它上面飘身下来后,这金莲居然越变越小,变得如拇指大小直接镶在了王子丰的额头之上,看上去王子丰好像长着第三只眼一般。 吴承天好奇的多打量了王子丰额头上的金莲几眼,说:“无妨,这是你的缘法。至于你祖母与妻子亡魂的事情,我再来帮你想办法。既然是我带你下的地府,我不光要带你回去,自然也得把交待的事情给办好。” 听吴承天这么一说,王子丰顿时连连作揖,嘴里不住的感谢之词。但吴承天摆了摆手继续说:“但事有轻重缓急,我本就是为当今圣上的魂魄丢失一案而来,断不可能半途而废。我也知道你心系亲人的近况,但也得等我将手头这事处理得有个结果了才能为你奔走。你要是实在等不及,我可以帮你先问问,但不一定有消息,你看如何?” 一听吴承天这么说,王子丰也忍不住点头,连声应是道:“自然以天子安危为重。” 见王子丰听进去了,吴承天转头问轮转王道:“接下来我们是怎么个章程?我们是一同去大雪山,还是我先返回阳间,等你跟那九灵元圣沟通好再联络我一同去那大雪山?” 那轮转王想了想说:“还是我们现在一起去那大雪山吧,迟恐生变。而且要知道九灵元圣的态度也无需那么麻烦,我与那云狮乃至交好友,在我还未当上白虎星君时就认识它了。我看它愿不愿意同去就能代表九灵元圣的态度了。” “那我们现在可是去渡口等那黄泉摆渡人回轮回殿?”吴承天又问。 轮转王摇了摇头说:“这九灵元圣乃是地府的大管家,他的子侄后辈遍布整个九幽,只需跟这里的松狮说一声,那云狮立刻就能知道。以九灵元圣的神通,它要是愿意同去的话,也无需等多久就能赶来我们这里。我这就出去唤那头松狮出来。”轮转王说完也向大殿外走去,但走的却是跟秦广王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秦广王离开鬼判殿是往殿内走,而轮转王则是往殿外走。吴承天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自然也跟了上去,而身后还有高长恭与王子丰都纷纷跟了上来。 众人跟着轮转王来到了鬼判殿的殿外,鬼判殿外跟之前吴承天跟着轮转王走的沃石内部通道完全是两个天。沃石内有建木残片帮助,抵达鬼判殿跟坐电梯一模一样,而从鬼判殿的正门出来,就可以看见一个相当长的索桥,索桥之上不知为何浓雾弥漫让人看不清桥身的样子,反而是到了索桥对面却是清晰可见。 索桥对面是一个像锥子一般山峰的峰顶。那山若是从上往下看呈一个米字形,有非常陡峭和明显的八条山道笔直向下,山道很窄,隐约还能看见鬼魂从那里通过时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那山道处时时有强风刮过,吴承天亲眼所见,都有几个鬼影不知怎么的就摔下了山崖。而轮转王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一边,只见他将自己的笏板高高举起,上面的一个个文字亮起,绿光闪耀,瞬间驱散了那索桥上的浓雾,当吴承天看清楚索桥中段的景色也不由得有些吃惊和意外。 那索桥居然是在一头巨大的狮子的嘴里含着,那头狮子还时不时拿索桥上的木板当牙签磨自己的牙齿。这要是走上去,运气不好就会被这头狮子给吃掉。这居然还是鬼判殿的必经之路,这不是过一个桥都得赌命?这种设计是吴承天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想来这头巨狮就是之前轮转王口里的那头松狮了。这松狮只露了个脑袋,大概就跟鬼判殿所处的位置差不多高,想来也不比那云狮小多少。显然这头松狮也通过这绿光看到了轮转王,居然是那狮子先开口说:“姐夫,你怎么过来看我了?有带上好的凶鬼之魂过来吗?最近的魂魄都没有什么嚼劲,吃得没味道。” 这松狮的声音倒是听着挺稳重的,只是它话里的内容却显然没那么稳重。而且这头松狮居然称呼薛礼为姐夫,难道那头云狮居然是薛礼的夫人。这可是真是又没想到。吴承天内心里暗想。他本来以为许仙与白娘子已经够惊世骇俗了,这轮转王与云狮,口味也很独特嘛。 “乱叫什么?”虽然薛礼脸上倒看不出脸红的迹象,但从他呵斥那松狮的语气听来,两人关系确实还挺熟,“我要去大雪山找那大鹏明王讨回我丢失的官印,想让你大姐助我同去,你帮我问问老祖,行不行?” “啊?可以出去?带我一个呗!我又能打,又能挨,而且你逛窑子我绝对帮你跟大姐守口如瓶,比大姐跟着你出去可好多了。不考虑考虑?”那松狮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吴承天听起来觉得贱贱的。 “啰嗦,让你传话就传话。你这话别让老祖听到,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听得出来轮转王跟这些狮子确实关系不错,难怪阴道长、秦广王等都认定了这轮转王应该是站在九灵元圣那一边的。 那松狮听轮转王这么说也不废话了,就把头埋了下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半天没有动静。等了一会,终于有了动静,却不是这索桥下的松狮,而是一片巨大的云彩突然出现在天空之中,然后迅速的向着他们这个方向罩了下来,吴承天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一身贵妇打扮,长裙系于刚没于胸线位置,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女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此女甫一出现就让吴承天情不自禁的想去那古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来。 可轮转王的下一句话就让吴承天给看傻眼了。只听轮转王说:“云儿,老祖终于还是同意让你与我一道去那大雪山了?”原来这美女居然就是黑水湖下那头体型庞大无比的云狮?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第四十一章 闯山 第88章 闯山 鹦鹉将军最近很烦,刚把那位上门又过来问什么时候去救他父王的龙太子给哄走,就得去雪妖谷给那位私下跑到人间偷偷修炼“凤凰涅盘”的鹰妖擦屁股。这些麻烦事还都是白象尊者点名道姓让他来办的。正因为这样他都没地方诉苦去,因为其他小妖若是知道了只会羡慕的不得了,毕竟干这种活是有功绩点的,而且还不少。要知道在大雪山上可是有功绩牌的,别说修炼高深的功法需要功绩,就算是吃点好吃的都得要功绩。大雪山最盛产什么?自然是天下闻名的五仙汤了,这玩意不光是对仙人有用,对他们妖也有用。只是这五仙汤所需的功绩可不菲,别说那可望不可及的天仙酿与仙品,就算是良品的五仙汤也够他们这些小妖积攒好久的功德值了。功绩点对于他们这些小妖而言可是最稀缺的资源。 这良品的五仙汤不仅可以大大提高他们晋升大妖的成功率,还附带延年益寿的效果,哪个小妖不想要。不是如此鹦鹉将军也不会硬着头皮每天忍受那东海龙太子上门的唠叨,还每天得去雪妖谷看看那鹰妖的手尾都收拾好没有。 龙太子这事鹦鹉将军那是全程参与,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前因后果:这龙太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大鹏明王喜欢佛宝,就带着龙宫的宝贝舍利求了过来。可是只有大雪山的妖怪才知道,这大鹏明王哪里是喜欢佛宝,他只是要找“莲花心”这一种东西而已,听说这东西是佛家的东西,才打发他们这些妖怪去搜罗的。而且最近通过各方渠道,妖怪们已经打听到这“莲花心”不是个东西。诶,这样说也不妥。是这“莲花心”不是个物件,而是佛家大能修炼出的一颗心脏,名为“莲花心”。听说这本是那金蝉子独有的,只是后来送了人,听说这东西还在地府里呢。这不,就鹦鹉将军所知,他们前不久为了这事还去地府闹腾了一阵,损失了不少弟兄。 那东海的龙太子可不知道这些啊,还以为自己手中的如意摩尼珠一定能讨大鹏明王的喜欢,实际上这东西根本就没到大鹏明王那里,孔雀公主都不稀罕扔给秃鹰尊者玩去了。那龙太子一开始到大雪山那可是好吃、好住的伺候着,甚至一开始每天起来都有一碗凡品的五仙汤。这凡品五仙汤虽然不贵,那可是也要功绩点的,妖怪们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更不会自己熬这玩意喝,熬一次十年修炼就打了水漂,谁舍得啊。 这待遇龙太子开始也非常满意。他那里知道这只是因为他那死去的老头子正好可以拿来做借口去找地府的麻烦。果然,那一次去地府闹完了之后,这货就被扔到一旁没人理了。一开始这家伙没有分寸还老去孔雀公主那边刷存在感,结果孔雀公主最近身体有点不适,不耐烦了直接让秃鹰尊者收拾了他一顿,这龙太子就老实了。只敢来他这里刷存在感。他本来也可以不理的,但是白象尊者说了,这龙太子还有用要他想办法让他留在大雪山,没办法他就只有天天换着花样哄了。 收拾完这些情绪,鹦鹉将军一脸不爽的向雪妖谷走去。雪妖谷在大雪山下层,占地面积很大,整个大雪山入口处到整个大雪山腹地都是雪妖谷的势力范围。主要是走火入魔的妖怪太多,干脆就都扔到了雪妖谷让他们自生自灭。 雪妖谷还是一如既往安静,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几乎听不到其他动物的声音。雪妖谷其实是有动物的,而且还有不少动物,只是在雪妖谷能够生存下来的动物都非常的狡猾和耐寒,它们会利用寒风严寒自己的呼吸声。好歹在这里经历过四次历练,鹦鹉将军对这里还是非常熟悉的,知道哪里相对安全。更何况为了确保安全他此次还特意带上了白象尊者赐给他的“回天返日”符,有了这符他不仅可以在关键时候激活它,化作黄牙老象的妖身,就算只是佩戴着也有白象尊者的威压,就算是千年雪妖不是逼急了也不敢动他。 鹦鹉将军是从崖上下来的,大雪山分三重天,最下面就是雪妖谷,也是大雪山的入口。若是有大雪山地图就可直接飞到雪山小路上,这一层只有孔雀公主和大鹏明王的寝宫,这小路全是用双色冰刀铺成的,这双色冰刀剧毒无比天仙难解,但奇特的是这刀毒被冰封住,不用大雪山的特殊功法催动,只要这冰未化也中不了这毒。沿着大路自然到不了孔雀公主的小屋,尽头是一座悬崖,攀登而上到了第三层才是众妖门活动的地方。这里地方宽敞,就算上来千百万妖怪也施展得开。这里建筑也多,练武场、练冰厂、宿舍等等,不亚于一座大城。据说这三重天之上还有一条通往三十三重天的小径和一处五毒洞,众妖们对什么三十三重天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对那五毒洞却是一直都觊觎着,皆因这五毒洞就是大雪山专门养着那炼制五仙汤原料的地方,从普通毒物到万年老妖都有。 所以鹦鹉将军是住大雪山第三重天的,来到雪妖谷要下两次崖,落点就在雪妖谷的正中心。鹰妖当初要出谷就必须得闯出这雪妖谷,好在白象尊者也没有难为它,并没有将它弄到雪妖谷的最深处,而是离这里不远处就让它闯谷,这也是鹰妖能成功闯出去的原因。鹦鹉将军就是顺着鹰妖当初闯谷的路线往出口处搜寻,按照白象尊者的口气,要抹尽鹰妖存在的痕迹。这鹰妖是鸟妖,与那雪山妖搏斗,血啊、鸟毛必会散落一地,他得沿着路线搜索过去,一根鸟毛都不能放过,还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鹦鹉将军在这雪妖谷都搜了几天了,才把中间一段清理干净,捡了一堆各种各样的鸟毛。这大雪山的鸟妖多得去了,秃鹰尊者门下几乎都是鸟妖,再说他自己身上也会掉毛呢,要是他自己掉了一根那不是白忙活了。鹦鹉将军正在那里愁眉苦脸的趴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的往前搜着,突然听到了一阵巨大的动静从大雪山的入口处传来。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正在疑惑时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上打横着飞了过去,随着那个身影一同迅速远去的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天空上回荡:“啊——啊——啊——好强!快去报告尊者,有狮妖打上门来了!” 这声音鹦鹉将军一听就知道是他那死对头乌鸦大将的,他还来不及幸灾乐祸,耳边就听到大象尊者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雪妖谷:“谁敢来我大雪山上撒野?”话音未落,有三条身影从天而降往大雪山入口的方向落去。鹦鹉将军见状也顾不得再搜索什么鸟妖的痕迹了,也往入口处敢去。 鹦鹉将军速度并不慢,主要是他就在雪山入口边上,所以等他赶到的时候双方还并未打起来。 “哟,这不是轮转王吗?怎么,之前被我们上门拜访得太开心了,还想来个回访?就你一个人看不够看哦!”秃鹰尊者一副揶揄的口气看着眼前的五人。这五人正是吴承天他们那一行人。 “哼!轮转王,你只配带着阴间,居然还敢来到阳间找我们麻烦,然后想被我直接再送回到地府?”白象尊者口气更凶,一副恫吓他们的味道。 倒是青狮尊者这回唱了个红脸,对着另外两位尊者说道:“你们俩个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人家轮转王话都没说一句呢。人家好歹是十都之一,你们怎么这么不给面子的?再说了,轮转王这次来是来找我们帮忙也说不定。对不对啊,轮转王?”在大雪山的三位尊者看来,这五人之中也就轮转王和那个女子看起来道行高一些,其他三人加起来道行也不过和他们一个尊者相当,实在是不够看。倒是青狮觉得眼前这女子的气息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倒像是他的同类。只是他搜肠刮肚也没想起能对号入座的狮妖来。 “本官此次来只为一件事,让你们孔雀公主将从我那里偷窃的轮回殿官印给本官还回来。只要你们态度好,我可以既往不咎。如若不然——” “不然怎么样?”轮转王的语气如此强硬显然完全出乎了三位尊者的预料,虽然他们不知道轮转王是为什么来的,但他们本还打算两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这样把轮转王糊弄走的。哪知这轮转王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居然话说得这么冲,秃鹰尊者当时就听不下去了,特别轮转王这事还涉及了孔雀公主,秃鹰尊者更是不能忍了,不等轮转王说话就直接反驳道。这不仅是因为秃鹰尊者本身道行修为都不如白象和青狮,不是孔雀公主一直支持他,他压根做不了尊者这个位置这么久,更是因为作为孔雀公主的心腹他是知道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所以表面上秃鹰尊者这一声反问吼得很有气势,实际上是有点色厉内荏的感觉。 哪知轮转王压根就不理他们三个,抬头望天,不知冲着谁扬声问道:“人间大唐王朝国主唐玄宗李隆基魂魄被人盗去,就与我这轮回印有关。如今天界已派下上使来查明此事,明王就让这三位尊者接见吗?” 轮转王这一声喊出面前的三位尊者面面相觑,隐约都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但大雪山上空并没有任何人回应轮转王的声音。这时,秃鹰尊者像是听到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待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后,那秃鹰尊者嘴角露出不屑的神情来:“不要拉大旗扯虎皮。什么天界上使,站出来让我见见。就这你身后这几位,哪位像是上仙?哼!轮转王,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了。” 轮转王薛礼见过多少种阵仗,特别是有过前车之鉴,只是秃鹰尊者那一个停顿后就说出这番话来顿时让薛礼有了怀疑,张口就说:“上次就是那孔雀公主乔装成小妖在你后面给你支招,这次是打算装傻充愣把你们三都卖了来试探试探上仙的底细?哼,这次想也别想!你们想打你们三就一起上吧,看我退不退后一步。” 听到这话,那白象尊者与青狮尊者对视了一眼后保持了沉默。秃鹰尊者顿时急了,气急败坏的驳斥道:“你胡说什么?这都是我自己说的怎么就扯到我们公主身上了?你这阎王含血喷人,该死!” 不知道这秃鹰尊者是不是因为被戳破了心事而气急败坏还是因为真有孔雀公主在后面支招,他已经迫不及待的飞上了天空现出了原形,那是一头如乌云般大小的秃鹰。 “小心!”轮转王高喝一声,众人顿时心头一凛。原来这秃鹰尊者飞上天现出原形的过程中,以极其隐蔽的手段使出了一招“百鸟朝凤”的剑法。秃鹰尊者不同于孔雀公主施展时的剑气纵横,这秃鹰尊者根本就没用剑,而是以一根根极其细小银针,用大雪山特有的暗器手法使出来的。每一根银针都带着凌厉的剑气,漫天剑芒如倾盆大雨让人无处可躲。 轮转王倒是没想到这秃鹰尊者的招式如此阴险,这密密麻麻的银针他自己倒是防得住,但这可是大范围攻击,就是不知道高长恭、王子丰,特别是吴承天他们三人防不防得住。 轮转王正担心时,一个声音不急不慢的出现在他的身后,顿时让他心中为之一定。 “没事,我来。”说话的正是轮转王身后站着的那位美艳女子。女子说完话后也只是把嘴张大用力一吸而已,并无其他任何动作,但她嘴里像是有一块超强力磁铁一般,那秃鹰尊者这一式“百年朝凤”所放出那数以万计的银针纷纷调转方向,统统钻进了这女子的嘴巴里,被她一口给吞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 九灵 第89章 九灵 女子如此轻描淡写的就破了秃鹰尊者的这一招“百鸟朝凤”,顿时让那一旁的青狮尊者和白象尊者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秃鹰尊者这一式“百鸟朝凤”并不简单,无论是青狮还是白象他们都无法向女子这般如此举重若轻的破了这一招。这起码得是道行稳压这秃鹰一头,且修炼的功法和境界也远超秃鹰尊者方能办到。最让他们两位尊者想不通的是,他们之前闹过地方压根就没见过这号人物啊。这难道是哪位上仙的护法? 秃鹰尊者可没有白象尊者和青狮尊者那么多心思,他哪里有空琢磨这些。他现出原形化作一只巨大的秃鹰盘旋在天空,见下方五人完好无缺也是心里暗惊,知道自己方才那招“百鸟朝凤”居然一点效果也无,看来下方这五人还真是不简单。他想起了方才孔雀公主在他耳边对他的叮嘱,更是下定了决心。 只见这天上的巨鸟突然仰头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声音,吴承天就在在地面上也能感觉自己的耳膜快要被这个声音给洞穿,显然这不是那么简单的鸣叫,而是一种类似声波的法术攻击。一旁的王子丰见吴承天听到这个声音后脸上的表情不太好,连忙将右手食指竖在鼻梁前,两眼之间的位置,然后指头往前一指,就见王子丰两眼中间第三只眼的位置的那个金莲从他额头上落了下来,瞬间变大,顶在了五人头顶之上。金莲之上金光如流水躺了下来将五人护住,那秃鹰尊者的声音瞬间从五人耳中消息,吴承天心头的那种不适感也如潮水般退去。 这时一团阴影在众人头顶上极速扩大,却是那秃鹰尊者所化的巨大秃鹰猛扑了下来。接近时,吴承天才知道这秃鹰何等庞大,比一架波音747还要大上一倍不止,它伸出金色巨爪一爪向众人抓了下来。哪知这金色巨爪抓到金莲上就抓不下去了,就像是抓到了佛家的金刚(不可被毁坏、替换之法)之上。 这秃鹰见这一记猛扑也无法奏效,便扇着它那巨大的翅膀欲腾空而起。哪知这时却只听一个声音道:“下来了还想走?”却是之前那美女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现出了那几乎盘踞了整个黑水湖的可怕身材,那秃鹰尊者的原形在这巨大的云狮面前怕不如一只麻雀大。 那云狮一口就将那秃鹰尊者咬在嘴里,“咯吱、咔嚓”的一阵咀嚼声传来,那秃鹰尊者竟是直接被那云狮三两下给咬碎吞了进去。 这一幕顿时直接惊吓到了剩下的两位尊者,那青狮尊者也现出原形,却是一头比云狮要小得多的青色小狮子。这青色小狮子脚踏云朵居然登天而上,嘴吐人言道:“封山,起阵。”而白象尊者动作不比青狮尊者慢,他也现出了原形化作一只巨大的白象,只是这白象竟然也比这云狮小一圈,但白象丝毫不惧,长长的鼻子直接在雪地上用力一抽、一卷、一喷,漫天的飞雪顿时覆盖了整个天地,而这个时候大雪山突然刮起了飓风来,风雪与无边的寒意顿时封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 大雪山第二层,孔雀公主寝宫下方的暗室里,传出孔雀公主的惊呼声:“这狮子怎的这般巨大,这是修炼了多少年了?白象他们三个怕是挡不住吧?” 暗室之中的一面墙上有一道光幕,光幕之中出现的正是吴承天与轮转王一行五人从入口处闯进雪妖谷的场景。 “这是九灵元圣那老家伙带出来的那些个小狮子,这一头叫九灵,九灵云圣最喜欢的小狮子。没想到九灵云圣居然舍得把她放出来了。”说这话的是大鹏明王,父女俩眼睁睁的看着九灵一口将那秃鹰尊者咬死,居然一点特备的反应都没有,甚至提都没提一句。 “父王这次真的不准备出手吗?你出手,这几个一个人也逃不了!”孔雀公主问道。 大鹏明王摇了摇头:“你真当九灵元圣傻啊?派自己最心爱的小狮子出来送死?看见那个道行低微的人类没有?我上次就是看了他一眼,就被他背后的人把我这手给敲断了。那轮转王说得应该是真的,这人应该就是天上派下来查我们这些大妖的事的。这个时候我出头,不正好枪打出头鸟吗?九灵元圣算准了我不能出手的。” 孔雀公主一听却是急了,说话的语速都变快了许多:“那怎么办?真让他们查上门来?我可是真的帮安禄山修改了生死簿,他派人抓了那李隆基魂魄的事,轮转王拿回官印一查就能查出来的啊!倒时不一样是逆天大罪?” “因小失大。就因安禄山许诺了你每个月上供三百个活人,你就为他做这种事?这么大了还贪念那么点吃食。李隆基乃是当今大唐王朝的国主,他安禄山不过是个蕃将而已,他把国主的魂魄都给勾走了,上天还能不被惊动吗?不过你放心,这件事的手尾我已经让白象处理干净了。”大鹏明王闭着眼睛淡淡的道。 “你灭了安禄山?”孔雀公主的语气里吃惊极了,似乎被大鹏明王最后一句话给吓了一跳。 大鹏明王依旧闭目盘膝,却是摇了摇头道:“那头老虎精得很,他如今已改头换面有了人气和官方背景,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随随便便把他给杀了,平白给自己添麻烦。我只是把他派去的人都超度了,魂魄也给吞了。然后把李隆基的魂魄带了回来。” “把那废物皇帝的魂魄带回来干什么啊?随便处理了不就行了吗?现在万一给他们查出来,我们岂不是有理也说不清。”孔雀公主觉得大鹏明王将李隆基的魂魄带回来这一步走错了。 “我就是要让他们查到,这是我送给轮转王的一份大礼。”哪知大鹏明王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孔雀公主震惊不已的话,“不然,人家为何会安心为我办事呢?” 孔雀公主沉默了,似乎在消化大鹏明王所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给她所带来的冲击。可是站在她的立场,她似乎怎么想也不认为轮转王会是跟他们一伙的,这里面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了。于是她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父王,您是说,这轮转王是我们的人?” “轮转王怎么会是我们的人呢?”大鹏明王的这句话让孔雀公主刚刚对自己的智商有了些许的安慰,但下句话出来她顿时又不淡定了,只听大鹏明王接着说,“我们只是相互合作而已。” “什么?那为什么父王要我去头他的官印?还专门为这事提前了大半年时间准备,还专门安插一个我们的人去他那里当内应?为了他我还死了两个身边用得惯的元老呢。”听到父王确切的回答,孔雀公主顿时不淡定了,一口气将自己的问题给抛了出来。 “你那两个跟班太不成气候,整天跟你灌输那些没用的东西,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次正好借着轮转王的手把他们都收拾了。”大鹏明王淡淡的说出如此无情的话,“如果不是我跟轮转王之间有默契的话,你真的以为你那蠢跟班能够安插得进去。连他手下的武判官都能发现他的不对,你真以为轮转王发现不了?轮转王是星君转世下凡历练后晋升的轮转王,就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真以为骗得了他们?那十殿阎王无非是各为其主,陪你演一场戏罢了。” 先将孔雀公主的一部分问题解释了,大鹏明王再慢慢讲述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轮转王表面上跟九灵元圣走得最近。不过正因为走得近才知道那老妖怪是真的铁面无情。虽说是个妖怪,却是比谁都讲究道法与公正。所以他比谁都明白他在九灵元圣那里是肯定捞不到任何好处的,那么如今天道出了大变,他得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而我就为他铺好了这条后路。”说到这里大鹏明王没继续往下说了,而是转移到另外一方,“你从小就跟着我,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一直在找什么东西。” “啊!莲花心,但那莲花心的宿主不是已经觉醒了吗?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经大鹏明王这么一提醒,孔雀公主也想起来了。想到了那莲花心的宿主还莫名生气上火起来。 “哈哈哈哈!”大鹏明王突然开心的大笑起来,正当孔雀公主以为自己的父王是不是养伤养着养着走火入魔了时,大鹏明王止了笑说道,“大家一直以为这莲花心的宿主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我们三互相牵制住了。我、那老鼠和狮子都想得到那‘莲花心’,所以反而都不敢有所动作。还有什么传言,莲花心摘了,宿主是了那莲花心就没有用了。哈哈哈哈,这些都是我们放出去的谣言。” 说着说着,大鹏明王笑得非常开心,似乎他骗了所有人:“其实也没错,我们三却是都想得到那‘莲花心’,那是因为我们知道这‘莲花心’代表了什么。其他人不知道,才会有这些误会。虽然我们三都想得到这‘莲花心’,但目的完全不一样。那老鼠一直跟金蝉子纠缠不清,那要拿‘莲花心’是为了自己的那段剪不断的情缘,根本就不是为了‘莲花心’本身。而九幽那头狮子则是为了九幽的秩序,这‘莲花心’的宿主可让凡人不入轮回对那头狮子而言是最大的挑衅,只是碍于自己的誓言,他又不能出手灭掉那‘莲花心’,只能求助宿主自己毁灭那‘莲花心’。可他高看了人,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傻的人呢?至于我,理由也不是之前跟你说的那些。天道大变又岂是一朵‘莲花心’就能挽回的。不然这天地间活着的神佛还不少呢,早就被他们取走了,哪里还有我们什么事。我要这‘莲花心’是要吃这‘莲花心’的宿主,以补全我的大道修行。当年佛祖传我佛法故意漏了一节,而这一节恰好这金蝉子学得最全,他十世转生,又是佛祖天天盯着我拿他没有办法,可这这一世‘莲花心’的宿主可没谁护着,正好下口。要不是正好遇到了那上天下界的上使节外生枝,再加上你正好搭上了安禄山那破事,正好在这上使面前演上这一出戏。我乘这个机会把那‘莲花心’的宿主给吃了,轮转王则正好把官印给找回去了,而那位上使又恰好从我这里夺回了李隆基的魂魄,这不是正好各取所需。这之后天上那位想来也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 说到这里,大鹏明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了孔雀公主后又说:“这青狮与白象跟着我多年,他们机警着呢,再加上我赐给你的那件法宝,你在暗中助阵,把他们困上一段时间就行了。之后的事情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孔雀公主伸手接过大鹏明王扔过来的东西,拿在手里一看,顿时喜上眉梢,笑着说:“哟,这不是风雪令旗子吗?小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玩过一次,就再也没玩过了。” 听到这话大鹏明王第一次睁开了眼,狠狠的瞪了孔雀公主一眼道:“还好意思说?这里本是一块风水宝地,就是你偷拿了我这风雪令旗瞎玩,把这里变成了大雪封山的大雪山,几千年了都没变回来。这次你可不要乱用,这风雪令旗这是拿我身上的羽毛炼制的,跟着我的时间比你还长,别给我弄丢了。我一会要去一趟九重天的五毒洞,给那轮转王准备一下‘天仙酿’,那老小子胃口可真不小,这玩意我都没福缘喝!” “什么?天仙酿?我连见都没见过呢!”孔雀公主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凭什么拿给他喝啊!” 大鹏明王却摇了摇头:“这玩意给他喝他也不敢喝的。你也是太贪玩了,修炼了几千年还未迈出这参悟大道的一步,也不知道你何年何月方能涅盘重生恢复前世记忆。这天仙酿轮转王是拿去当做人情送人的,他想抓住这个机会往天上在爬一步。爬呗,大奴才总好过小奴才!” 第四十三章 封山 第90章 封山 其实一开始青狮与大象配合制造的风雪瞬间就被云狮一口给吞了下去,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困扰。可是意外很快出现了,先是不知从哪里蹿出好些个千年雪妖,它们不出意外盯上了最大的目标——云狮。 云狮九灵那庞大的身躯在她现出原形时就摧毁了雪妖谷的一些小山,那鹦鹉将军因为离得太近,甚至都还来不及跑就被云狮那庞大的身躯压成了肉泥。不过这样一来也惊动了雪妖谷深处的一些千年雪妖。 虽然这些千年雪妖一个个无论是从身材大小还是道行都远不如云狮,但它们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上千年,这里就是它们的主场。它们能在雪妖谷中存活上千年,那都是在无数次的厮杀中杀死了无数的对手才活下来的。在它们的主场,自然会有其特有的战斗方式:有的在寒冰积雪下穿行,冷不丁用身体的一部分或是寒冰变化出来的武器攻击云狮;有的则能控制冰雪,或制造出大型冰块砸向云狮,或降下大雪将云狮的整个身体都盖住;还有的更直接,或自己的身体上裹上一层厚厚的寒冰盔甲,或用寒冰凝结成一把武器拿在手中,直接冲上来与云狮肉搏。 这些个千年雪妖单独一个其实以云狮的实力一口就给咬死了,云狮也确实很迅速的将冲上来肉搏的那几个给一口咬死了,咀嚼起来就像是吃冰块一般——嘎嘣脆,但这些千年雪妖虽然意识混乱生存本能却是极强,很快就意识到云狮不是它们能够力敌的,便都潜伏起来,开始操纵起冰雪作为主要武器来攻击。这样一来,云狮如此庞大的身体反而成了最容易被攻击到的目标。九灵也不傻,很快又变回了人形。只是这样一来她自然也无法护住吴承天等人。好在王子丰的金莲防御力似乎特别的强,而且不管是妖怪现出原形还是冰雪的攻击都破不开金莲那琉璃般的金光。 而就在这时,众人耳中几乎是同时听到了三个声音。 “吞天!”这声音应该是那青狮尊者从天上传下来的。只见天上一头一座山头一般大小的青狮仰头张嘴,它那口居然张得跟它身体一般大小,猛地一口似乎真的将整个天都给吞进了肚子里,天瞬间“没有”了,整个天空一片乌漆墨黑再也不见一丝光亮。而地面上的五人,由于有王子丰金莲一直在流光溢彩的原因,就如同黑夜里的一盏孤灯,特别地显眼。 “暴雪!”这个声音就明显听出来是白象尊者的,应该是从某处山顶传来,而此时的白象尊者不知何时已经站立在了一座山峰的峰顶之上。它还是保持着巨象的形状,只是它的鼻子一直在像龙吸水一般,不知道吸进去了多少风雪,而随着它的这一声暴喝,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无数的雪花和寒气将整个雪妖谷都裹了起来。只是五人在金莲的保护下并没有任何感觉。 “封山!”众人最后听到的明显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吴承天倒是一下就听出了这是孔雀公主的声音。只是他所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孔雀公主已经从那暗室里出来,正呆在自己的寝宫内,盘膝坐在榻上,手中拿着大鹏明王给他的风雪令旗,方才孔雀公主的声音正是顺着这宝物释放力量时一起传了过来。而随着这个声音,众人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整个雪妖谷好像都飘起来了一般,附近的山石如浮萍般飘上了半空中,他们虽然有金莲护着但也被山体裹挟着浮到了半空中。接着,天地之间突然刮起了一场异常恐怖的龙卷风,将这雪妖谷所有漂浮的山石,连同整个大雪山的山体都带着卷动起来,而且这速度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国师,快过来,来我身边,我这金莲撑不住这么大了。”这龙卷风太强,作为金莲的使用者,王子丰也感觉自己力有不逮,连忙对吴承天说到。 这时,轮转王也及时开口道:“不用护着我们三人。云狮善驾风云,此风明显是有人在驱使法宝,但于九灵而言并不可怕,我们俩有她护着就行。一会若是我们分散了,还望上仙去那雪山峰顶处找我们。” 吴承天连忙飘身到王子丰的身旁,一边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说话间,王子丰金莲的流光在迅速缩水,直到缩小到刚好罩住王子丰与吴承天两人的程度。这时龙卷风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从天上往下看,且不受青狮“吞天”法术的影响的话,就会看到在风雪令旗的影响下整个大雪山的山体都在发生可怕的改变,就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一般。但诡异的是,在大雪山的空中,也就是雪妖谷山顶之上的第二层、第三层,乃至更高层都纹丝不动,就如同一座宝塔悬空的定在了大雪山的上方。而此时大雪山的入口早就被这股飓风吹得不知去向,整个大雪山四面八方都被厚厚的山体围得死死的,整个雪妖谷也有开放式的变成了封闭式的。而这山体反而更加贴合的更高的空中悬浮大雪山第二层、第三层以及更高层所形成的那个宝塔,仿佛成为了那个宝塔的底座。之前的雪妖谷的面积也更大了,只是这样一来整个雪妖谷就完全被封在了这座“塔”的塔底,再也没有入口和出口可言。 “这里是哪里?”王子丰缓缓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正在一旁盘膝打坐的吴承天一眼问道。 原来,那龙卷风持续的时间极长,王子丰最后还是坚持不住昏了过去,而金莲失去了王子丰灵魂魂力的支持瞬间化作一枚符印又重新印在了王子丰额头正中的位置。然而这个时候龙卷风还在继续,好在吴承天一直在旁边准备着,等王子丰金莲的金光一消失,他就变成了一头漂亮的九尾狐,其中三条尾巴高高翘起,一条尾巴翘起他俩身边的风就停了下来,另外一条尾巴翘起则将冰雪寒风都挡在了外面,最后一条尾巴将王子丰给卷了起来。虽然依旧是暗无天日,但是吴承天现在是一种全新的视觉系统,有点像是热成像后出现的画面,但是色彩构成更丰富和合理得多。这是九尾狐的“天眼”。吴承天打量了四周一遍,挑了个相对平坦的位置脱离了龙卷风的范围跳了下去,然后一直保持着九尾狐的状态等风停。 天渐渐亮起来的时候头顶上的龙卷风依旧没有停歇,显然这青狮尊者的“吞天”之法远不如孔雀公主手中的“风雪令旗”。其实天上早就有月光和星光洒下,只是这青狮算得很准,将他的吞天之术和夜晚完美的衔接在了一起,会让人误以为这个法术持续了很长时间而已。这场龙卷风则不依不饶的又刮了一个上午,到了日头当中的时候方才慢慢散去。本来天空中早已散去的风雪,因为这龙卷风骤停的势头,连着半空中的山石一起砸落地面,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其实长期的维持变身效果,吴承天的精神也有点萎靡不振了,好在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波,聚精会神地用尾巴扫开了各种砸向他们的山石和雪妖的尸体,然后这雪妖谷才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吴承天乘着这个功夫赶紧盘膝打坐,恢复自己的体力、法力和魂力。当王子丰将他从彼岸中唤醒时,吴承天差不多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他扫了王子丰一眼,似乎对方状态还好,并没有任何外伤不说,看起来精神也恢复了过来。于是他答道:“大雪山的某处吧,其实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找出口出去还是去找他们三个?”王子丰又问道。 “肯定是要先找到轮转王,只有他才能带我找回圣上的魂魄。”说到这里吴承天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王子丰一眼问,“对了,你醒来以后我还没问你,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有没有你突然变成了别人的奇怪感觉?”吴承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状态,说得有些欲言又止。 听了吴承天的问题,王子丰几乎不假思索的答道:“没什么感觉啊,我还是我啊。十生十世也好,大乘佛法也罢,那都是梦里那人的,与我何干。我这一生就是王子丰,就是我自己。梦里那人是佛子,而我只是一介凡人,我们是不同的。” “可是就算你不想成为那人,但是那人的因果你还是得接着。就比如那佛子若是有仇人的话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放过你。”吴承天拍了拍身上的雪,从雪地上站了起来,招呼着王子丰往前赶路道,“要是我,我肯定会先把他那些有用的法术都继承了。弱小即是原罪,因为你弱小就无法改变任何事,无论什么因果你都只能被动的选择接受。好了,你也应该休息好了吧?我们走吧,往那最高处的那一座雪峰出发!” 王子丰听了吴承天的话有所触动,一边起身一边重复着吴承天刚才所说过的一句话:“弱小即是原罪,弱小即是原罪……” 王子丰站起来后并没有走,而是在那里一边发呆一边口里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求那地藏王菩萨将我的祖母和妻子的处境告知于我,结果他理都不理。那秦广王也是,轮转王也是。原来是我太弱小了,根本就没有放在他们眼里啊!这下我明白了——”说到这里王子丰突然就这么先是凌空盘膝而坐,后才有额头上的金莲飞出落在他的屁股下面。 “佛说:世间一切皆有因果,自己因自己了,自己果自己受。” “佛说: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佛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佛说:所有磨难皆是修行……” 随着王子丰口诵佛经,他身上突然金光大作,整个雪妖谷的雪都为之停止了飘落。 佛光耀天,大雪山其他地方的人都隐隐有所察觉,就连在九重天五毒洞小心翼翼采摘天仙酿的配料的大鹏明王都忍不住被惊动,一失手动静大了点,惊动了这里的万年珠后,不得不舍弃一件至宝“小五色光”。那蜘蛛精修行万载岂是一般神仙能够降服住的,随口吐出一丝蛛丝便已经是无处不在的程度,任你躲到何处都能将你缠住。只是这大鹏明王祭出了这“小五色光”后,那蛛丝居然被这光华给收了进去,不光只是蛛丝,连同珠后一起都被这“小五色光”一刷,全都收进了这光华之中。 什么光华会如此厉害?说到这“小五色光”还得追溯到封神之战的孔宣道人身上。这孔宣的独家绝技乃是先天一点混沌之气所化的五色神光,分青、黄、赤、黑、白五色对应木、土、火、水、金五行。这五色神光无物不刷,在封神之战中就打跑了道行法力都在阐教十二金仙之上的燃灯道人,更战胜过哪吒和杨戬,将姜子牙的西周一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挂出免战牌,最后还是被准提道人以先天灵宝七宝妙树给镇压了。至于这大鹏明王与孔宣的渊源相当复杂,一两句也不容易说清楚,简单来说这孔雀公主就是孔宣八百年后与西方如来又有恩怨纠缠所化孔雀的转世之身。 且说这大鹏明王用“小五色光”刷走了万年蛛王去了毒物的配料后,内心也忍不住心疼损失的这道“小五色光”。这“小五色光”他也是因缘际会攒下了四道,以前那和尚取经时他用过一道,现在这里又莫名用了一道,也只剩下两道了。 大鹏明王心疼完,又想起了之前那心头的一阵悸动。他掐指一算,就算出了是那“莲花心”如今的宿主起了变化,让自己的谋算又平添了几分变化。 第四十四章 六道 第91章 六道 在雪妖谷雪峰的半山腰上,轮转王薛礼与云狮九灵和武判官高长恭也看到了谷内的这处佛光。轮转王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继续往山上飘去,身后的高长恭忍不住开口问:“殿主,不过去和他们会合吗?” 薛礼摇了摇头道:“既然约好了是在峰顶回合,我们就去峰顶吧,省得相互寻找还错过了。” 若是别人还真就被薛礼这句看似有道理的话给糊弄过去了,但高长恭何等聪明,一听就觉得逻辑不对。现在既然那王子丰已经放出了如此耀眼的佛光,不是应该立刻过去会合吗?以他们三人的脚程,不是马上就能找到他们俩了吗?高长恭虽然不知道薛礼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到薛礼应该还有别的事在瞒着他们,而且就在这雪妖谷的雪峰顶上。 此时雪妖谷的雪峰峰顶上,那处可以直接攀登到第二层的山峰并没有受到此次“风雪令旗”的影响,如擎天之柱般纹丝未动,而那青狮尊者与白象尊者此刻正一左一右分站在第二层雪山小路的入口处,正命令着大批大雪山的小妖一个个地鱼贯而下,推满了大雪山雪峰的峰顶。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同时在两人的心头响起:“计划有变,你们俩暂时替我配合那轮转王演这出戏了。那‘莲花心’出了变故,我先亲自过去远远地看一眼。你们俩还是按计划进入轮转王的六道轮回之中,告诉他我将仙品的五仙酿放到了秃鹫峰顶,那唐玄宗的魂魄也用通灵葫芦封存了放在一起,事成之后让他自己带那位去取。” 青狮与白象两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感觉一阵狂风从他们身边刮过,笔直地向着下方那佛光大盛的地方投去。 大鹏展翅那速度何其快也,在嘱咐完青狮与白象之后大鹏明王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吴承天与王子丰的正上方。大鹏明王的视线直接绕开了吴承天。他知道这人背景不简单,跟天上大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上次已经被那乾坤圈给教育了一次,这次自然不敢造次。所以他只是盯着王子丰看。 此刻的王子丰嘴巴没听,已经念诵这佛经,脑袋后面形成了一圈光晕,如同一个光轮一般,又像是一个小太阳一般,从那里四射着漫天的佛光。 “这是要恢复前世修为了?”大鹏明王隐身在半空一边看一边细细琢磨,“这样下去可不行!若是真让他恢复了前世的所有修为,不知道有没有金蝉子的实力?若真是有了,我有伤在身,还真不一定就能吃了他。现在又有那个人在一旁盯着,我又不好直接动手。真是棘手!这种人果然还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吃到嘴里的,我得想想办法,看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用神魂入侵之法——对了,轮转王那厮的六道轮回!我还得回去找那轮转王好好说道说道。”想到这里,这大鹏明王消无声息地一展翅又回到了雪妖谷最高峰的峰顶处。他先是通知了青狮与白象一声,告诉他们自己回来了,不用他们入那六道轮回,让他们带着小妖上前叫阵即可,而他只是隐身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轮转王薛礼三人慢慢的来到了山巅处。 山巅的尽头,数不清的小妖拦在了那石壁之前。看到这么多小妖,轮转王薛礼不由的再次皱了皱眉,冷声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若不愿此刻就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就把路给让开,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 “否则如何?上双色冰刀阵!”青狮尊者同他的声音一起从天而降,随后他与和他一同落下的白象尊者凝身在了半空之中,看着手下的小妖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冰刀将薛礼三人给围了起来。 “这双色冰刀可有剧毒天仙难解,倒是难以防御。武判官与我布阵,也让他们见识见识轮回殿的六道轮回。”薛礼说话间人已将自己的笏板扔到半空中,那笏板也不知钻入了哪里就不见了,看那模样似乎像是钻入了空间的夹层之中。然后整个空间就以刚才笏板钻入的那个点为中心荡起一圈圈的震荡波,五个神像突然从那处凭空飞了出来,分五个位置落在了空中。与此同时,薛礼也飞身而起,盘膝坐于半空之中,双手合十与那五个神像连成了一个圆。 与此同时,地上高长恭也动了起来,他掏出了两支判官笔在地上看似随手一画,一个巨大的太极图就出现在众人脚下,与半空中的五个神像加上薛礼构成的圆完美融合,形成了一个极为立体的圆盘。高长恭也将自己的两支判官笔给扔了出去,一黑一白化作这太极图的阴阳鱼,而高长恭则在阵眼中心盘膝打坐,整个人就这么一点点没入阵眼之中,转眼消失不见。而薛礼也化作了铜像,六个铜像神态各异,外人居然已经看不出这其中谁是薛礼。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六个铜像声音各异,有的嘶哑,有的古怪,有的不似人语,皆在半空中异口同声的念诵着不知由来的话语,而随着这话语这六个铜像开始缓慢的旋转了起来,六道轮回的转盘也随之旋转,身边的小妖纷纷都被吸进了这六道轮回之中。 其实就在轮转王薛礼有动作之始,青狮与白象并非没有阻拦,然后他们的法术却都击在了空处,表面上薛礼是在半空中,可好像又是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所有的攻击都穿人而过,不见半分阻碍。而攻击高长恭的小妖更是连那个太极图的圆圈都进不去。那太极图甫一出现就将它们都弹到了一边,而要往里闯根本靠近都做不到就被推了开去。而这时那圆圈中又生出莫大的吸力,小妖们想要控制住自己不落进去也是一点办法没有,都跟下饺子似的,一股脑地全被那圆圈给收了个干净。但那小妖一进入圆圈之中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铜像的声音一直没有停,小妖被这六道轮回的大阵都给收了去,就算是在半空中的青狮与白象也感觉到这巨大的吸力沛然而莫之能御,整个身体都不由控制地往那阵中投去,即便是他们俩都现了原形,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身体给停在半空,最终还是被这大阵给吸了去。 剩下隐身在一旁的大鹏明王也是暗自心惊,这轮转王果然藏着一手啊!应该说地府的十殿阎王都是城府极深之人,上次他让三尊者打上门,人家可是给自己的尊者打得有来有回的。而此刻就这轮转王一人,布置个六道轮回就将自己的小妖连同两位尊者全都给收了。关键是这大鹏明王还在场,他能够非常真切的感受这六道轮回的吸力,真非人力可抗衡,乃是天道之力,只要身上有业力就逃不开。就如那法力通天的大鹏明王,也遭遇了与他道行相对等的业力吸引,难以逃脱。要不是大鹏体质非凡,又得了如来的亲自教诲,佛妖两道俱通,也会被这业力给吸了进去。轮转王有六道轮回,其他阎王何尝没有自己拿手绝活。肯定也有的,只是不愿意展露而已。 “苟或非义而动,背理而行。以恶为能,忍作残害。阴贼良善,暗侮君亲。慢其先生,叛其所事。诳诸无识,谤诸同学。虚诬诈伪,攻讦宗亲……指天地以证鄙怀,引神明而鉴猥事……凶人语恶、视恶、行恶,一日有三恶,三年天必降之祸,胡不勉而行之。” 这声音没完没了,大鹏明王好歹是被如来抓到身前调教过几年的,这点“魔音穿脑”还承受得住。只是他也知道这是轮转王在向他展示实力,他若是就这么进去了后面有些事情肯定要被对方拿捏,他得摆出自己那高深莫测的修为,还不能用法宝,否则一个轮转王都无法轻易镇住,那两只老怪物知道了还不过来欺负他。 一念至此,大鹏明王伸出他那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来,曲指一弹,那雪妖谷上空突然出现了一只遮天蔽日的金爪,这金爪曲指向那盘坐在金莲上的王子丰弹去,顿时将那王子丰的佛光打碎,整个人都被弹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且空气中还发出一声巨响,就像是音爆的声音。但这音爆声中不知还掺杂了其他什么咒语,一声过后万物失声,别说之前王子丰的念诵,就是六道轮回六铜像的声音也突然间戛然而止,没了动静。但六道轮回还在那里没停,六铜像依旧在围绕着圆盘旋转着。消失在里面的小妖、大妖、青狮尊者与白象尊者都没有再从里面出来。 待这六道轮回上空盘旋的六尊铜像稍停,这大鹏明王就化作一道青烟飘了进去。这一飘就飘进了这十八层地狱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小妖们正在这十八层地狱里受苦。 先拔舌地狱,这些小妖被小鬼搬开了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的拔了下来。这个动作不是一次完成,而是慢慢拉长、拖拽…… 这些小妖出了拔舌地狱,又入了剪刀地狱,剪断了十根手指后,再入了铁树地狱。这铁树地狱,树上皆是利刃,自小妖后背刺入,将小妖身体挑起吊挂在铁树之上。 经过这三道地狱的折磨后,这些小妖要到孽镜地狱经过这孽镜的鉴别后,有的扔到了别的地狱,有的则转入了蒸笼地狱。这些妖被投入到蒸笼后,蒸过以后再让冷风吹完重塑妖身后,再又重新转入拔舌地狱,再来一遍。 大鹏明王自然耐不得看这些,继续往下,又陆续在铜柱地狱、刀山地狱、冰山地狱、油锅地狱、牛坑地狱、石压地狱、舂臼地狱、血池地狱、枉死地狱、磔刑地狱、火山地狱、石磨地狱以及刀锯地狱一一见识过了这十八层地狱的种种酷刑后,方才来到了一处跟那轮回殿大殿一模一样的地方。大殿上盘坐了一人,正是那轮转王薛礼。 大鹏明王所变化的清风一到,轮转王就抬起头来说:“明王果然是信人,来得好,来得好!” 大鹏明王在大殿之上现出自己的人身形状,对于轮转王察觉他的到来也不意外。他一进入这六道轮回之中就能感受到这种异度空间的力量。这里显然已经不是在人间,也不是在地府,地府九灵元圣的味道他在大雪山都能闻得到。 大鹏明王扫了一眼,随口问了句:“我那两位尊者呢?” 薛礼答道:“明王座下两位尊者还是有些本事的。它们打破了这畜生道往那修罗道去了。不过我也特意安排了武判官在那边候着他俩,应该很能聊了一会儿的。” 听轮转王这么说大鹏明王倒是乐了,讥笑着说:“那我们也聊会?” …… 且说这大鹏明王伸出了它的爪子,一弹指就将正在悟道的王子丰连同他的金莲一道给弹飞了出去。那大鹏巨爪出现得毫无痕迹,等王子丰整个人飞出去时下面的吴承天才反应过来,陡然间遇到这种变故他也是心头一紧,连忙追着王子丰飞出去的方向给追了过去。这一路一直找到雪妖谷的尽头,在一处山壁旁才发现晕迷不醒的王子丰。 在找王子丰的过程吴承天发现了雪妖谷的地貌貌似变化非常大,之前的入口位置几乎都变成了负角度的向上延伸山体,他们更像是进入了山体的内部,这种感觉之前在九幽的沃石之中就曾体会过。 吴承天来到王子丰身边,用法术检查了一下王子丰的身体,并无大碍。吴承天看了一下附近山体上被撞出的那一处不自然的人形,估计王子丰是砸到那里又弹到了地上,这样都一点事没有,还气息平稳如睡过去了一般,真有点小说中主角光环的味道。不过,吴承天猜想,应该是他的那朵金莲护住了他。想到金莲,吴承天又看向王子丰的额头,那金莲果然又回到了王子丰的额头之上,还流溢着若有若无的金色光晕。 第四十五章 天界 第92章 天界 见王子丰无事,吴承天本打算就守在王子丰身旁打坐,等着他自然苏醒的。哪知就在这个时候,雪妖谷那座最高的山峰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轮,那光轮就和吴承天那次在薛礼的梦中所见的一样,就是高长恭为困住孔雀公主而启动轮回殿底座那个六道轮回的转盘。 吴承天大致能推测出可能是轮转王三人与大雪山妖怪们在雪峰顶发生了冲突,这光轮应该就是轮转王的六道轮回。但他所不知道的是,轮转王和武判官所布置的六道轮回不是这样竖起来的光轮,而是立体的圆柱结构,也没有如此醒目的光效,这六道轮回的光轮几乎洒遍了整个雪妖谷。吴承天自然也不知道,薛礼与那大鹏明王居然还暗通款曲,这六道轮回的光轮正是大鹏明王、轮转王两人联手炮制出来的,目的就是要借助这六道轮回的力量将王子丰拉入轮回之中,然后让大鹏明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轮回之中夺取王子丰的性命。 吴承天见这光轮的光辉洒了过来,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眼睛,但就是在他做出挡住眼睛的这个动作时,他明显的看到身旁的王子丰的魂魄突然驾着金莲从身体之中飞了出去,往那六道轮回之中投去。看那王子丰那一脸木然的表情,作为入梦经验丰富的吴承天而言,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对。这也恰好是吴承天之前变身了九尾狐,天眼的神通还没有完全消散,方才能够让他看到这般景象。 察觉出了不对,吴承天连忙盘膝入梦,下一个瞬间就进入到了自己的彼岸之中,数不清的“吴承天”又一一出现,开始各自忙碌起来。而彼岸之中,四个吴承天分别站立在“轮回池”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然后依次分别运转“回梦心经”中的入梦诀、幻梦术、造梦诀和回梦术,地面很快就变得透明起来,展露出下方的金色水池来。 “轮回池”上的金色水波荡漾起来,就像是液体的黄金在流淌,熠熠生辉、煞是好看。于是,其中一个“吴承天”坐了下来,他对着金色的水池冥想,一个金色的水泡就在这金色的水池中飘了起来,而水泡之中宛然就是王子丰的模样,所有“吴承天”瞬间都钻进了这个水泡之中。 吴承天潜入王子丰的梦中后才发现这里并非梦境,而是突然来到了天界。梦境与非梦境的区别别说一般人,大部分仙神都不好分别。但对于吴承天而言,几乎是正常空气与屁的区别,他呼吸一口气就能察觉出不对了。至于如何辨别这里是天界,那吴承天就拿不准了,只是这处地方脚下都是白云朵朵,放眼望去都是蓝天白云,连一块陆地都看不到,这不是天界又是哪里? 吴承天来到这里第一眼就看见了王子丰,他依旧是魂魄出窍盘膝坐在金莲之中,而那金莲居于云彩之间,流溢着漫天金光,将身边的云朵都染成了金色倒也显眼。这个地方很奇怪,不见风景不见人,但却能够听到美妙的乐声,能够闻到异常浓郁的酒香与美食所能发出的最诱人的香味。吴承天倒是想循着这香味去找到这些东西到底在哪,只是这王子丰盘坐在金莲上,却并非不动的,那金莲一直在直直地往上飞升而去,吴承天不得不跟上。 这时不知哪里刮起了一阵狂风,一个嚣张的笑声传入吴承天的耳朵里:“总算找到你了!在外面有那天界下凡之人在你身旁我不敢动你,如今让你入了这神仙道,看我怎么拿住你吃掉。”话语间,又是那只巨爪从天而降,几乎盖住了所有云头,眼看一爪子就要将金莲上的王子丰给抓死。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里出来了四个身材高大如参天巨人般的夜叉,一个持枪,一个持叉,一个身后有一对蓝白翅膀,一个一手持剑一手拿着一口碎牙,却是这四人合力挡住了从天而降的巨爪,并护在了王子丰金莲的身旁。 “咦!夜叉天的四天神,没想到你居然已经恢复了一部分法力了,你这是要放弃自我成道,要与金蝉子合一啊?断不能让你成了。”那大鹏明王的声音从天上传了下来。 吴承天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入梦结果跑到了这六道轮回的神仙道里来,想来这里面与那轮转王之间应该还有什么干系。吴承天更没想到的是,一进来就是这种层次的战斗,他现在就算是想帮王子丰的忙也插不上手。他现在所能做到的只能努力地将自己隐藏好,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能在梦境中施展出来的隐身术居然在这里也能够生效。他目光死死的盯着上方的战斗,密切的关注着下一步的变化。 那大鹏明王话音一落,那巨爪收了回去,却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的声响从天际传来,好像是老天打了一个相当歇斯底里的喷嚏,突然之间狂风更盛且寒气逼人,风大到除了金莲和上面坐着的王子丰以及守护着他的那四天神,其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云朵都被这狂风全部给吹散了,露出一座座浮空岛来。吴承天这才发现他们原来是在一座浮空岛之上,而且他们所处的位置相对于整个浮空岛群体而言似乎还相当低。吴承天抬头向上望去,上方还有数之不尽的浮空岛,而在天空的尽头是铺满的一层极为厚重的金色祥云,无边的金光从那里洒下来。而在天空之下只能看到一对望不到边际奇怪形状的羽翼。说是一对羽翼,但它们除了外形一模一样之外,相隔却非常遥远,形状也是非常古怪的长条形。如果不是这狂暴的风正是来自这对形状古怪的羽翼,谁都不知道这形状到底是会什么东西。 那羽翼又扇动了一下,这次吴承天看清楚了。那哪是什么长条形的翅膀,而是那翅膀大到无法形容,收起来的时候只露出来翅膀最外面的一条边,扇动起来的时候翅膀张开,整个天幕都被这大鹏鸟的金色翅膀给遮挡住了。 随着这一次大鹏金翅鸟的翅膀扇动,从天际飘下了无数那种一个一个六角形的冰花。这冰花看起来非常不起眼,但到处都是,仔细看去晶莹剔透、煞是好看。但让吴承天没有想到的是,这冰花看着不起眼,但其中的威能却相当可怕。之前护住王子丰的那夜叉天的四天神持盘夜叉、持鬘夜叉、常醉夜叉、夜叉大将此时也纷纷各自拿起自己的武器并将法力注入其中,挥舞出蓝色、紫色、红色、橘色的光华连成一片,将四人连同金莲上的王子丰一起前后上下左右都包裹得滴水不漏。但这些冰花落到这四色光华之上却也不曾化去,反而越积越多,很快那四色光华慢慢变得慢了起来,看上去竟是最外面一圈光都被冻住了,而且这冰冻的状态还在一点点地向内部蔓延而去。显然,他们已经被这不起眼的小雪花给困在了里面动弹不得了,只等着慢慢被冻成五个冰雕。 吴承天反应非常快,当护住王子丰的那四个夜叉所舞出的光华被冻住之后,他就已经猜测出了之后的结果。吴承天稍微分析了一下目前的主要问题:他从大鹏明王的话里推测出,如果王子丰和他的前世,也许就是金蝉子的法力合一的话,那么大鹏明王必然无法达到他的目的。不管他是想吃掉王子丰也好,还是想抢夺“莲花心”也罢,目前的问题就是要让王子丰想办法和金蝉子的法力合一。但看王子丰目前如此木然的状态,应该是魂魄没有回归,人没有苏醒的原因。而造成这样的原因有很大可能就是这六道轮回将王子丰的魂魄给吸了去,吸来了六道轮回中的神仙界,所以才导致他本来是进入王子丰的梦境,结果却来到了这里。如何破题呢? 吴承天思考了一会,发现自己的手段确实很有限,还是用自己最擅长的,干脆在这里再对王子丰施展一次入梦术。不过这个王子丰魂魄不全,他未必能入梦成功,但死马总要当活马医嘛。想到就做! “定!”吴承天嘴中暗吐一声。他发动了自己彼岸中“轮回池”的力量,看能不能定住这方世界。这也正是之前的隐身术在这里起了效果,才让他有如此做的勇气。 在吴承天这无声的一个“定”字诀后,整个神仙界,不!是整个六道轮回的空间在这一刻都凝固了。吴承天趁此机会赶紧对王子丰使用了入梦术,第一次果然没有成功,但是吴承天知道此刻时间紧急,也来不及多想,没头没脑地对着王子丰一直用入梦诀。他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次,突然下一刻他感觉到了王子丰的梦境空间,于是他二话不说,化作一缕清风钻进了王子丰的梦里。而就在吴承天钻入王子丰梦境的下一刻,六道轮回恢复了正常。施展六道轮回的轮转王此时皱了皱眉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从他的六道轮回中溜走了,但是他探入心神去搜索来源却什么也没找到。而大鹏明王更是敏感,恢复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散了原形,恢复人身开始掐手算了起来,却也是一无所获。但大鹏明王比轮转王对天机更为敏感,他眉头紧锁的同时,再次现出原形,并不在有任何顾忌,全力施法向王子丰压去。天空中不再是那一颗颗六边形的冰花,而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向金莲上的王子丰与他的四天神压去。 …… 王子丰现在的梦境远比吴承天见过的所有人的梦境都要复杂,就算是之前轮转王薛礼的梦境与王子丰此时的梦境都无法比拟。吴承天还记得第一次进入薛礼梦境出现在星空时的震撼,而进入王子丰的梦境吴承天感受到了更大的震撼。 之前鼠妖之祸时,吴承天是对王子丰入过梦的。那时的王子丰跟之前吴承天遇到的所有凡人一样,有自己的梦境之树,所有梦都挂在那里。而这一次没有梦境之树,吴承天直接进入了似乎是王子丰某一世人生的回忆之中。 这也没什么,找到王子丰想办法让他醒魂就可以了,然而吴承天完全没有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当吴承天看到一个感觉像是王子丰前世的人,他刚施法确认这人是否就是王子丰的前世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被这个人吸进了身体里。等他回过神来时转瞬居然又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竟然都没有看到那个将他吸进身体里的人,一时间,吴承天都不确定方才那个是不是王子丰的前世了。为了试验,吴承天随意找了个人对他施展了法术,按理说这人与王子丰应该是毫无关系的,但出乎意料吴承天居然又被这人吸进了身体里,他又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折腾了七、八个世界后,吴承天彻底的迷失了。他完全这是谁的梦,也不知道自己到了谁的梦里,这个世界到底跟谁有关。他甚至完全找不到跟王子丰一丝相关的信息,只得出了一个让他非常沮丧的结果——王子丰的梦境是一个无数个世界叠加而成的世界。吴承天无奈的想:这难道就是佛家所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吗?可不知道与王子丰已经相隔了多少个世界,又如何能找到他呢?除非找到王子丰特有的灵魂标记——金莲,对!金莲! 想到这里吴承天突然想起了王子丰的“莲子心”,他立刻变身九尾狐,幻化出了那金莲的模样。这金莲一出现,整个世界就震动起来,像是地震了一般,然后金莲化作一道金光向天边窜去。吴承天连忙飞身跟了上去。 那金光投入一个人的身体里转瞬就消失了,吴承天也不废话,赶紧对那人施展法术,他被吸入了那个人的身体里,然后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他又看到了那道金光。金光待吴承天出现后,又向着一个方向飞去。就这么折腾了几次,穿越了几个世界,吴承天终于来到一个院落前,金光跳入院落后就不见了。而吴承天也终于听到了一阵阵哭泣的声音从那个院落里传来,吴承天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已是深夜。 第四十六章 问心 第93章 问心 “阿婆,我不想死!”王子丰躺在床上突然伤心的哭了起来,此时的王子丰才6、7岁的样子,跟着他的祖母睡在一张大床上,他哭得泪眼婆娑的说,“阿婆,你说人为什么要死啊?能不能不死啊!阿婆,我不想死!呜呜呜呜……” 王子丰并非做了什么噩梦,实际上他还没睡着呢。这个年龄王子丰睡前都会莫名的想到死亡的可怕,他一想到自己总有一天会死掉就觉得特别难过。 这时一旁的祖母那双温柔的大手抚摸这王子丰的小脑袋,安慰小王子峰道:“大郎还小得很呢,死离你还很远很远呢!大郎不用想这些,早点睡觉吧!” “阿婆,我不想死!”王子丰依旧呜呜的哭泣着,一副非常难过的样子。 这时祖母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微笑着说:“大郎不会死的,阿婆有个办法可以让大郎不死的,你不用太担心了,早点睡吧!” 王子丰似乎并不太相信祖母的话,将信将疑的问:“阿婆有什么办法吗?” 祖母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神秘兮兮地趴下了,贴着王子丰的耳朵说:“大郎,阿婆啊这里有一门祖传秘术,可让人逃避死亡。不过呢,这事得等你阿婆要死了的时候才能传给你。不过大郎放心,这个秘术阿婆一定会传给你的!” 听了祖母的话,小小的王子丰好像有点相信了,追问道:“阿婆说的是真的吗?真的要传给我哦!我真的不想死,我想一直就这么活着不行吗?” “行的,行的!快睡吧!”祖母温柔的再次安慰说着说着就又是一副哭腔的王子丰道,“祖母一定会传给你的,大郎一定不会死的。” 有了祖母的保证,王子丰似乎也渐渐平静下来,在一脸的悲伤之中慢慢进入梦乡。等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后,院落外的吴承天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琢磨该如何唤醒王子丰。就目前这个梦境而言,王子丰显然和他的祖母有非常深厚的感情,而吴承天也是知道最后他祖母的这个遭遇的。直接拨动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让王子丰直接跳转到最后,目睹祖母因为修错了“天魔透体”之法被人抽取了生机一幕? 且不说这件事中本来就透着诸多蹊跷,有些事情还未查明,最后据那土地所说的始作俑者——鹰妖都魂飞魄散,地府都查不到此人了。就单说如此大的刺激对于现在这样一个状态的王子丰而言是否合适,吴承天并不是很确定。 吴承天感觉自己只思考了一会却是斗转星移,刚才还是深夜如今却已经是日上三竿,天已大亮,院落里传来诵经声。一开始吴承天以为是王子丰的祖母在念诵经文,毕竟王子丰的祖母一心向佛多年,但马上就感觉到不对。因为从这院落里传出的声音洪亮且整齐,应该绝不止一人,而且这传出的声音稚嫩,更像是一群孩童在一起念诵经文。这一下就让吴承天颇感诧异,他起身往大门走去,才发现这哪里是王家的大宅前,这里分明就是一座寺庙。此时庙门大开,吴承天一眼就能看清楚里面的动静,正是有一群七、八岁到十三、四岁的小和尚一个个端坐在大殿内学习经文。 前一刻还是听到王子丰睡前与祖母对话,下一刻就看到了一群小和尚念经,就算吴承天在二十一世纪饱受了各种科幻片的洗礼,也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尽量自圆其说地给自己了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个王子丰很可能刚接受了前十世的经历,导致他的梦境世界太过丰富,世界与世界的边界非常模糊,所以晚上还是自己今生的世界,白天就变成前世哪一世所经历的世界了。 佛不说三千世界吗?以须弥山为中心,四个大洲即东胜神洲、南赡部洲、西牛贺洲、北俱芦洲及九山八海环绕为一小世界,一千小世界为一中千世界,一千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而三千大千世界正是由这小、中、大三种千世界组合而成,其世界何其多耶。若是那王子丰接受了金蝉子的衣钵,在梦境世界里化三千世界,这种变化也算不得什么。 吴承天好歹是跟自己自圆其说了,可这边又有了变化,却是他看见那大殿之上走来了一个僧人,那僧人的额头之上,两眼之间赫然有一个金莲,和王子丰得了金莲后的样子却是一模一样。 这是谁?金蝉子吗?吴承天没见过金蝉子,也认不出此人来。就听见正好有一个正在念经的小和尚,突然拉住了这僧人的衣袖问他道:“师傅,佛说可登极乐世界,这极乐世界是真的吗?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僧人点了点头,牵起这小和尚的手说:“你跟我来。” 吴承天一听这话立刻被震撼到了,这僧人是要带着小和尚去看那极乐世界吗?吴承天也连忙跟上,他也想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极乐世界。哪知,这僧人却是将这小和尚带进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房子里,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难道这僧人想物理超度这小和尚,让他荣登极乐世界,这也太狠了吧?吴承天在一旁隐着身,不靠谱的想着。却听那僧人说:“墙角有一把锤子。” 这漆黑的环境,僧人有法力也许看得清楚,吴承天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墙角确实是有一把锤子,但那小和尚肉眼凡胎、法力全无,又如何能看到那锤子。果然,那小和尚挤眉弄眼折腾了半天,又是摸又是找,就是美找到那锤子,只好说:“师傅,我看不见!” 这时,僧人将门给打了开来,光透了进来,僧人指了指墙角的那锤子对小和尚说:“那就是极乐世界。悟性如光,何时你修出这等悟性你便看得见了。” 小和尚听后若有所思地走了。 吴承天以为这就结束了,哪知那僧人站在那里好一会没动,也不说话。吴承天正感到奇怪时,那僧人开口了:“你是为我而来?你有什么烦恼?” 这僧人目光正好看向吴承天的方向,让吴承天悚然一惊。他在梦境里的隐身术连大鹏明王都没看透,却被这僧人给看透了。既然被拆穿了,吴承天也不躲了,大大方方的现出身形,对僧人抱拳行礼说:“我有一朋友,此刻性命危在旦夕却一直昏迷不醒,于是我便偷偷潜入到他梦中想改变他的记忆而刺激他让他醒过来。只是我这朋友的梦境相当复杂,里面除了今生今世的所有经历更有他前十世的所有经历。关键他还不愿意全盘接受他的前生前世,觉得接受了就不是他自己了。现在即便是我入了他的梦中,也不知该如何叫醒他。师父,可有良方?” 僧人听到这里,眼中顿时有智慧的光芒闪烁,那额头的金莲此刻也大放金光。僧人若有所思一会儿后,拉起吴承天的手说:“走,我们去求佛祖。”说完这僧人额头上的金莲飞出,落在两人脚下托着两人就往天上飞去。 这金莲托着两人穿过了无数重天,最后竟然飞入了灵山之上。此时的灵山可没空,如来佛祖当中坐,但见那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大金刚、无边菩萨,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摆列在灵山仙境。那僧人当着如来的面自称徒儿就跪了下去说:“徒儿,有一事要求师父开解。” “哦?何事?”那如来问。 “徒儿十世之后恐有灾劫,可我那本尊却不愿继承我的衣钵以抵御灾劫,该当如何?”那僧人伏地又问。 “这有何难?”如来朝两人跪下的身旁指了指说,“你们看那是谁?” 吴承天与那僧人一同望向身旁,果然多了一人。两人看清楚那人之后大吃一惊,却是那如来在自己跟自己磕头。 只听如来又说:“求人不如求己,去吧,去吧!”说完如来一挥衣袖,不止两人身旁的如来不见了踪影,两人也凭空坠落下去。当两人落地时,天空却是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这条小路本就泥泞不堪,此时更是不便行走。不过这些对吴承天与那僧人而言都不是问题,吴承天不知道那如来将两人扔到这里是有何故,但那僧人却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迈步就往前走去,吴承天只好连忙跟上。 走过这个拐角两人遇到了一位长相动人的美女,撑着雨伞,躲在一处屋檐下,在大雨之中踌躇不前。吴承天眼前一亮,倒不是因为这美女,而是那美女身旁站着一人,正是那王子丰。看这王子丰的模样与吴承天所见差别不大,显然就是差不多他进京赶考这个前后的事。吴承天倒是没想到这个僧人的世界里会出现王子丰,毕竟两人一个是前生前世,一个是今生今世。 吴承天跟着那僧人越走越近,却是听见那美女对王子丰说:“这位郎君,奴家这身新买的衣裳却是无法行这泥路,郎君抱我过去可好?” 这美女倒是没有虚言,她那一身绸布衣裳和丝质衣带确实不方便在这泥路中行走。那王子丰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在那边纠结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支支吾吾地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时那僧人走到女子身边,开口言道:“来吧,姑娘。” 待那女子点头同意后,就一把将那位美女抱了起来,走过了那段泥路。这时,一旁的王子丰也连忙跟了上来,不知道是不是不放心。待看见这僧人走过泥路后就将那女子放下后又继续赶路,不由得也跟了上来。 之后的一路上,王子丰也闷声不响,最后还是终于按捺不住,问那僧人道:“你一个出家人,不是该不近女色吗?更何况又是这等年轻貌美的女子。你难道不怕损害了那位姑娘的名节吗?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然而做得如此坦然?” “什么女人?”僧人奇怪的看了王子丰一眼,似乎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来,然后答道,“哦,你说之前的我抱过泥河的女子啊?我早就把她放下了,你还抱着吗?” 僧人的这句话说完,王子丰像是触电了一般,愣愣的呆在了原地。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僧人,僧人也一脸平静的回望着他。过了良久,王子丰的眼睛里流淌出泪水来,而僧人此时也终于开口说道:“如是一切诸佛如来,无数恒沙,前聚未去,后群重来,须臾推迁,回转更赴,譬如细沙,在水旋急,不得停滞,回去复来。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王子丰也开口应道:“无智众生惑障覆蔽,徒朽珍宝,不知采用,以是事故,我今流泪,彼诸如来,亦皆流泪。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生于斯长于斯,如今方知我是我。” 就在两人说话间,整个三千梦境世界大放光明,吴承天瞬间就被挤了出去。而在那一刻,吴承天也感悟到了很多。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这僧人与那王子丰的对答,但内心的感悟却是用他自己所熟悉的语言解释了一遍。简单来说,这王子丰被自己的前世,也许是金蝉子所开悟,终于明白了我是我这个道理。 这个单纯从字面上理解会觉得有点蠢,我不就是我么?还能是别人不成?只是这里面涉及到一个人生观的概念,人一出生就会对我做一个定义,这个定义是源于你对世界的认识反馈回来的,这里的我知仅仅只是对比其他物种,对比同类知道自己是什么?然后随着人生经历的丰富,你对世界的认知随着所处的环境与社会以及个人修养在不断变化,特别是认知上的虚假世界与真实世界的冲突,你又会发现我不是我。这其实也就是生命的第二个阶段: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第四十七章 佛说 第94章 佛说 山水原本就在那里,你看不看都不会变。只有生命本身融入山水间,才知山水之间悲欢离合。这里的山水可以是人,是物,是境界,是感悟。但这种感悟是最容易迷失自己,大多数人都很难达到第三种境界。即照见未来,明白诸相非相,世间所有事不过虚妄,真实依旧,双眼却不再清澈,那个双瞳剪水的少年早已在人生路上一去不返,渐行渐远。至此之时,若有所得: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在这种世间自我认知转变的过程里,偶有问天问地之举,偶有狂妄年少不知天高地厚。慢慢习惯问自己,反思自己的言行是非,慢慢学会了问心。问心的开始没有结束,每一次问心都是于过去未来中映照自我,映照那个记忆中的自己。又在得悟无我之后成就非我,也就是那句:“我知我,方知我非我,我不知我,方知我是我。” 这才是吴承天所得到的最宝贵的感受。 且不说吴承天因为王子丰的前世,或许是金蝉子的那位僧人开悟了他,也从中获得了境界的提升与顿悟。就说在这六道轮回的神仙道之中,大鹏明王眼看就要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王子丰身边的那夜叉天的四天神已经完全被冻成了冰雕,而王子丰的金莲上也都挂满了冰霜,且冰霜一直从金莲处延伸到了王子丰的颈部。就在那寒冰飞速蔓延,快到王子丰嘴角时,王子丰的嘴角居然动了,王子丰开口说话了。 就见王子丰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佛说:若心照见一切觉者,皆为尘垢。觉所觉者,不离尘故。如汤销冰,无别有冰知冰销者,存我觉我,亦复如是……” 当王子丰一开口,他周身的寒冰如汤沃雪迅速的消融下去,这种趋势与之前被寒冰包裹的速度几乎相同,甚至更快地从王子丰的身上蔓延到他坐下的金莲以及身边的四位夜叉护卫。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传来一个恼羞成怒的声音,声音中充斥着不可置信的意味:“该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觉醒了威能?还是言出法随的佛门神通?这不可能啊!难道又是老天从中作梗?这破天道,总有一天——” 大鹏明王这话还未说完,那外面控制六道轮回阵法的轮转王薛礼则像是被人用大锤在胸口狠狠地砸了一下,整个身躯弯得跟个虾子一般,一口精血喷出去老远。而六道轮回的异度空间也随之随便,他那笏板也重新飞回他手中,那笏板上甚至还有了一条明显的裂纹。在薛礼喷出这口老血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瞬间的萎靡了下去。与薛礼一同主持六道轮回大阵的高长恭却没受到一点影响,只是看着六道轮回碎裂后从而暴露出的三人,神情若有所思。 这三人正是已变回人形的大鹏明王,失去了六道轮回的遮蔽后隐身术失去了效果的吴承天,以及依旧端坐在金莲上,犹在口吐真言的王子丰,只是之前在六道轮回神仙界里护卫王子丰的夜叉天四天神却已经不知所踪。 这大鹏明王之所以又重新变回了人形却是王子丰真言的效果,只听这王子丰继续端坐在那金莲之上念诵道:“佛言:当念身中四大,各自有名,都无我者,我既都无。其如幻耳……”大鹏明王显现的原形应声一声闷哼,那大如鲲鹏般的身材迅速缩小直至不得不变回了人形。 “如是我闻,倘照见五蕴皆空,凭他水火刀兵,莫非色相;异夫先路,愿常参三观妙谛,便会住行坐卧,可证菩提……”王子丰的念诵声不大,却已经铺满了整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在雪妖谷这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中,形成了无数的回声,像是有无数个王子丰在念诵。莲台上的王子丰已经现出了菩提之身,背后出现了一个同样坐在莲台之上的放大了几倍的僧人,那僧人模样吴承天倒是认得,正是他在梦里见到的那位僧人,王子丰的前世。 这僧人浑身上下佛光普照、金光四溢,嘴里一张一合似是也在念诵佛经,只是只见其嘴动不闻其声。声音依旧还是从王子丰嘴里传了出来:“如是我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镜照己身,善恶皆显,世间罪恶,因果报应,熊熊善火,焚烧恶身,可得往生……” “如是我闻,天地万道,恶者不存,善者长生,起杀心者,自绝天地间,茫茫之中,自有报应……” “如是我闻,善者,受天地万灾死者,往生极乐,恶者,死于非命,堕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受尽亿万年苦难而不休……” 王子丰这三段经文一念出来佛光如涓涓细流般喷涌而出,不紧不慢的向大鹏明王的方向流淌而去。只见那大鹏明王却是气得睁目须张,指着王子丰背后的虚影大骂道:“金蝉子?你居然没死!难怪你要化作唐僧去西天取经,本来是要掩人耳目。你这哪里是转世,分明是我凤凰一脉的凤凰涅盘之术。那如来从我那兄长那里偷学了去,居然传给了你。原来这一切如来早就算好了,利用了我们妖族的信任居然做出这等事来,你给我死来!” 大鹏明王这次现出的居然不是那如鲲鹏一般充塞天地的巨大原形,而是比他原形小不少却是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法力金身。 “这是金身?怎么可能?妖族怎么可能修行出金身来?”却是底下正在盘膝调养的轮转王薛礼,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地惊呼出声。 这时吴承天已经落了下去,和帅哥高长恭站在一起,与那薛礼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听闻薛礼这么说,忍不住在一旁奇道:“为什么妖族修不出金身?” 那薛礼眼睛依旧盯着天上,张嘴答道:“这金身乃是佛门一种境界,《大宝积经》中曾言‘如来身者,即是金刚之身,不坏之身,坚固之身。’达到金刚不坏的佛门境界方有这金身。由此可见这大鹏明王的佛门修为相当高深。佛妖之法无法兼修,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几人说话间,这大鹏的金身张开鸟嘴,仰天用力一吸,王子丰以及他身后金蝉子诵经涌现出来的佛光都被这大鹏金身一口气给吸进了肚子里。然后闭嘴再张嘴,一道白色的寒光直击在王子丰的身上。 出人意料的是,王子丰依旧闭目,对于大鹏明王的话充耳不闻,对于大鹏明王的动作也视若无睹。他被这寒光击中,金莲和身上顿时再次泛出白霜,且白霜有往四周蔓延的趋势。但王子丰却依然在念诵着经文:“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罗汉,众所知识:长老舍利弗、摩诃目犍连、摩诃迦叶、摩诃迦旃延、摩诃俱絺罗、离婆多、周利盘陀伽、难陀、阿难陀、罗侯罗、憍梵波提、宾头卢颇罗堕、迦留陀夷、摩诃劫宾那、薄拘罗、阿那楼驮,如是等诸大弟子。并诸菩萨摩诃萨:文殊师利法王子、阿逸多菩萨、乾陀诃提菩萨、常精进菩萨,与如是等诸大菩萨。及释提桓因等,无量诸天大众俱……” 这次随着王子丰的念诵天边出现了好多罗汉,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他们全都围拢在王子丰身边,听王子丰诵经。 “怎么一下召唤出了这么多罗汉?”下面的吴承天看到这里都惊呆了,这王子丰能耐也太大了点吧,念个经文就召出了漫天神佛,“这得有多少罗汉?” “一千两百五十人!”这次却是身边的高长恭回答了他。吴承天还没想明白这高长恭如何一瞬间就数清楚时,高长恭已经解释起来,“那尊者念诵的是《佛说阿弥陀经》,讲的是阿难亲自听佛陀说过的一段往事。那段往事就是佛陀在舍卫国说法时随行的一千两百五十人。这一千两百五十人都是大阿罗汉,里面有长老舍利弗、摩诃迦叶、摩诃迦旃延、难陀、阿难陀、罗候罗等佛陀的大弟子。此外,还有文殊师利菩萨、阿逸多菩萨、乾陀诃提菩萨、常精进菩萨等许多大菩萨。另外还有释提桓因等无数天人都在场听法。” “啊?这佛经说的是一段往事?那这些人如何凭空出现在天上?你说的这些佛陀大弟子和大菩萨他们会出手帮助王子丰吗?”吴承天着急的问。因为吴承天发现就算天上出现了这么多厉害的大阿罗汉,王子丰身上冰霜蔓延的速度并未减慢。 高长恭摇了摇头:“这些只是往日的影像,应该不具备法力威能。当有人传言灵山已空的时候我就去灵山看过,那里真的是诸天神佛一个都不剩了。想来尊者也无法变出这些人来,不过这其中有什么变化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听高长恭的语气,从他如今称呼王子丰为“尊者”也听得出来,是满心佩服的。吴承天对于佛经什么的几乎没什么接触,也就是来到大唐后在月宫的典籍中偶然看到了一些,那都是一些基础性的文字,离正儿八经的读懂佛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既然高长恭这么说了,吴承天也只好在上面静观其变。 王子丰继续念叨:“尔时,佛告长老舍利弗:‘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今现在说法。’ ‘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此话一落,这雪妖谷的空间变化,转眼变成了王子丰口中所说的极乐净土。 王子丰念诵的这一段正是释迦牟尼佛对于极乐净土的描述:“‘又舍利弗。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此话一落,周围有七道帷栏,空中有七层罗网,地上有七重排列整齐的树木,四面八方都是珍宝围绕。 “‘又舍利弗。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 ‘舍利弗。极乐国土,成就如是功德庄严。’”此话一落,雪妖蜂的峰顶化作了七宝池,池里充满了八功德水,池底满铺着金沙。池四边的阶道都是用金银、琉璃、玻璃砌合而成。上面还有楼阁,也都是金流银楣,玉阶琼壁,更有琉璃砗磲,赤珠玛瑙,装饰着宝殿瑶宫,真有说不出的庄严华丽。池中的莲花开得同车轮一般大,色泽有青的、黄的、红的、也有白的。各自放出同色的光彩,微妙香洁。 “‘又舍利弗。彼佛国土,常作天乐。黄金为地。昼夜六时,雨天曼陀罗华。其土众生,常以清旦,各以衣祴盛众妙华,供养他方十万亿佛,即以食时,还到本国,饭食经行。’‘舍利弗。极乐国土,成就如是功德庄严。’”此话一落,空中发出天乐,地上铺满黄金。一朵朵极芬芳美丽的花在众人眼前绽放,应该就是那曼陀罗花,它没有间断地从天上落下,满地缤纷。 “复次舍利弗:‘彼国常有种种奇妙杂色之鸟:白鹤、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是诸众鸟,昼夜六时,出和雅音。其音演畅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圣道分,如是等法。其土众生,闻是音已,皆悉念佛、念法、念僧。’‘舍利弗。汝勿谓此鸟,实是罪报所生,所以者何?彼佛国土,无三恶道。’‘舍利弗。其佛国土,尚无恶道之名,何况有实。是诸众鸟,皆是阿弥陀佛,欲令法音宣流,变化所作。’”王子丰此话音一落,他身上的寒冰顿时不再蔓延,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各种不同颜色的奇异禽鸟:包括白鹤、孔雀、鹦鹉、舍利、歌声轻妙的杜鹃鸟,一身两首的共命鸟,而法力金身的大鹏明王此刻也身形不稳,要化作大鹏与这些禽鸟一同飞上天去。 第四十八章 皈依 第95章 皈依 大鹏明王极力的克制着自身的变化,但天上的禽鸟不停地唱着和雅的歌声。从它们的鸣声中,演畅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圣道分等种种微妙的道理,大鹏明王听了,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自发化形的变化。 “原来伏笔在这里呢!”见此情况吴承天在下方也为王子丰解了自己的困境而高兴。哪知一旁的高长恭却说:“因为极乐国里没有畜生、饿鬼及地狱的三恶道,甚至连三恶道的名称也没有。这些禽鸟都是阿弥陀佛的愿力变化而成,用歌声来感化众生的。而且这应该才是尊者反攻的开始……” “反攻的开始?难道只是念经也可以能把人念死的吗?”吴承天完全没有明白高长恭这句话中的含义,不过听上去好像高长恭对王子丰似乎挺有信心的样子,而且现在战局的走向却是在向着对王子丰有利的方向在发展。 吴承天也没有想到言出法随的效果居然可以这么夸张,那王子丰只是在念经雪妖谷就变成了极乐世界,一些只存在于极乐世界的东西居然在眼前一一展现了出来,这不是如同造物主一般的力量?关键王子丰的念诵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吴承天不由地暗想,难道王子丰要念完一整本经书?那他支撑得住这么长篇累牍持续消耗吗?吴承天可不觉得一直保持这种言出法随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一想到这里,吴承天连忙问一旁的高长恭道:“你刚才说的这《佛说阿弥陀经》到底有多长?” “《佛说阿弥陀经》总共1858个字。”那高长恭果然精通佛法,连经书的字数都记得如此准确。 听到只有1858个字,吴承天内心少许安慰,暗想就不到两千字而已,应该念不了多少时间。 就在吴承天与高长恭说话的当下,那王子丰又念诵了不少的经文,每当王子丰所念的经文告一段落,眼前这极乐净土就多了一丝变化。比如当王子丰念完“‘舍利弗。彼佛国土,微风吹动诸宝行树,及宝罗网,出微妙音,譬如百千种乐,同时俱作。闻是音者,自然皆生念佛、念法、念僧之心。’‘舍利弗。其佛国土,成就如是功德庄严。’”后,就从四下飘出一种清妙的声音。这声音像是微风过处,吹动许多宝树与许多珍宝罗网所发出来的微妙音声,就如同千百种音乐同一时间奏响,但又相互交融,非常的和谐优美,让人听了会不期然地涌起向佛之心。 大鹏明王在这个时间段一直在纠缠与法力金身与鲲鹏原形的这两个变化的互相牵制之中。大鹏明王一直想保持他的法力金身,而王子丰通过念诵经文所展现出来的新事物却一直在干扰着他,似乎有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在驱使他的内心,强迫他变回原形。比如这刚起的微风与妙音又让大鹏明王的法力金身濒临崩溃,一双翅膀已经有向“垂天之翼”变化的趋势了。 王子丰一直在念诵经文,变化一刻也没有听过。本来吴承天是完全听不懂的,好在身旁有高长恭一直帮忙解释,吴承天才明白每一次变化的原因都与这经文息息相关。 从王子丰念到“‘舍利弗。于汝意云何?彼佛何故号阿弥陀?’”开始,这后面一段经文讲的是阿弥陀佛这个称号的来历,据说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这阿弥陀佛跟太阳一般,能放出无量光明,照遍十方诸界毫无阻碍。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这阿弥陀佛的寿命与这极乐国众生的寿命都是亘久无尽的。自从阿弥陀佛成佛以来,到现在已历经十劫了。所以阿弥陀佛这个名字,包含了两种意思,一个是光明无远弗届,另一个则是生命亘古永存。 而这一段文字所引起的变化则是在王子丰背后的金蝉子身后的天空,被一尊大佛的一个侧脸占据了整片天空。而这一尊大佛的出现,不仅直接让大鹏明王的法力金身彻底崩坏,整个人化作了一只比天好高,比地还广大的鲲鹏,这只鲲鹏还在迅速的缩小,变成一只老鹰般大小的鸟往天上飞去,落在了方才出现的那尊大佛的肩头。这尊大佛想来就是阿弥陀佛了吧。 看到这里,吴承天终于将提起的心完全的放了下来,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看现在的模样,那大鹏明王已经被那尊大佛给收服了,但王子丰念诵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 吴承天内心里暗想,这是一定要把这本经书念完吗?但一旁的高长恭似乎也猜到了此时吴承天内心的疑惑,解说道:“尊者这法术就如同轮回殿中的六道轮回,只是将人拉到不同的空间之中。这佛陀与菩萨还有大阿罗汉想必都只是幻象,一当回到现实这些必不复存在。尊者此刻想要的应该是借助这里的力量帮助自己收服那大鹏明王。” 听了高长恭的话,吴承天好像也渐渐了解到了王子丰此刻的想法,但不禁暗自也为他捏把汗。这可是大鹏明王,差不多顶天了的大妖,而王子丰几日前还不过是凡夫俗子,现如今应该都是借助的金蝉子的力量。 不过话又说回来,之前大鹏明王说这王子丰压根就不是转生,而是他们凤凰一脉的“凤凰涅盘”之术,因为追查那鹰妖的事,吴承天还专门去月宫查了这“凤凰涅盘”。就书里描述的内容,在于之前大鹏明王话语中的内容一结合,这王子丰的身份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就在吴承天胡思乱想的时候,头顶之上又有了变化。此时,天空之中,那面向大佛的位置出现了数之不尽的阿罗汉弟子与数之不尽的菩萨弟子。因为王子丰与他背后的金蝉子也是面向着佛祖的,他们也被融入在了无数的弟子之中。这无数的弟子同时念诵佛经,整个世界都出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感召力量,除吴承天外,这雪妖谷里所有的雪妖都从自己的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拜服在地上,向着佛祖磕头;那大雪山残存的妖怪,从小妖到大妖,包括青狮尊者、白象尊者与那本来在洞府中的孔雀公主,这一刻都来到了这雪妖谷所化的极乐净土前向佛祖磕头;就连吴承天身旁的轮转王与那高长恭都一脸虔诚,口诵佛号向着佛祖叩拜。唯有这吴承天,似乎并没有太受这股感召力量的影响,只是有点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吴承天在这无数人中已经看不到王子丰与那金蝉子的身影,但王子丰的声音依然犹言在耳地念诵着:“‘舍利弗。如我今者,赞叹阿弥陀佛,不可思议功德之力。东方亦有阿閦鞞佛、须弥相佛、大须弥佛、须弥光佛、妙音佛,如是等恒河沙数诸佛,各于其国,出广长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 ‘舍利弗。南方世界,有日月灯佛、名闻光佛、大焰肩佛、须弥灯佛、无量精进佛,如是等恒河沙数诸佛,各于其国,出广长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 ‘舍利弗。西方世界,有无量寿佛、无量相佛、无量幢佛、大光佛、大明佛、宝相佛、净光佛,如是等恒河沙数诸佛,各于其国,出广长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 ‘舍利弗。北方世界,有焰肩佛、最胜音佛、难沮佛、日生佛、网明佛,如是等恒河沙数诸佛,各于其国,出广长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 ‘舍利弗。下方世界,有师子佛、名闻佛、名光佛、达摩佛、法幢佛、持法佛,如是等恒河沙数诸佛,各于其国,出广长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 ‘舍利弗。上方世界,有梵音佛、宿王佛、香上佛、香光佛、大焰肩佛、杂色宝华严身佛、娑罗树王佛、宝华德佛、见一切义佛、如须弥山佛,如是等恒河沙数诸佛,各于其国,出广长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 随着王子丰的声音,这极乐净土仿佛从天上到地下,从东南西北上下六个方向开了六个通道,每个通道外都能看到一个世界,吴承天可以通过这个口子看得到王子丰所说的东、南、西、北、上、下这六方世界的诸佛。 就在这时,从极乐世界的正中心突然凭空浮现了一本经书,那经书一出所有人几乎都是异口同声的念道:“释迦牟尼佛能为甚难希有之事,能于娑婆国土,五浊恶世,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中,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诸众生,说是一切世间难信之法。”这不光是漫天诸佛在同时念诵,就连那不通人言的雪妖,那青狮、白象尊者,那孔雀公主,那大鹏明王,那轮转王与高长恭,所有人此刻都像是被佛感召了似的,异口同声的说出上面的话来。 随着王子丰最后一句:“‘舍利弗。当知我于五浊恶世,行此难事,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一切世间说此难信之法,是为甚难。’”说完,所有异象均消失不见,雪妖谷还是之前的雪妖谷,极乐净土、漫天诸佛,甚至连王子丰背后的金蝉子都不见了踪影。但雪妖谷里却是跪了一地的人,从雪妖谷不通人语的雪妖,到青狮、白象尊者,再到孔雀公主与那大鹏明王,此刻脸上都充满了欢喜之色,异口同声的说:“吾等愿追随尊者,以期可日日聆听佛法。” 王子丰端坐在金莲之上,面带微笑看着众妖口中说道:“善哉、善哉!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如此大的转折真是让吴承天看得瞠目结舌:“这就搞定了?” 一旁的轮转王薛礼与武判官高长恭却是不如之前那般着魔一般的虔诚,但是看向王子丰的眼神中却明显地透着几分尊重与恭敬。听吴承天这么说,这次却是那轮转王薛礼答他的话说:“这是莲花尊者用佛法感化了这些妖怪,所以妖怪们都皈依了佛门。”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舌灿莲花?吴承天内心暗想,但他心中自有任务。见王子丰如此完美的解决了大雪山的众妖,从大鹏明王到无知雪妖俱都在他的感召下皈依了佛门。虽然吴承天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怎么样的门道,但既然事情已了,他就张口冲着天上的王子丰喊道:“子瞻,你能下来了吗?” 王子丰在天上应了一声,那金莲载着王子丰就飞到了吴承天的面前,不待吴承天说话,那王子丰手一招,对着天上说了一声:“明王,你且过来,说说那大唐国主唐玄宗李隆基的事。”王子丰说这话的语气温柔无比,像是真对自己徒儿说话一般。更让吴承天没有想到的是,那大鹏明王居然就真的从天而降,落在了两人面前,一五一十地将那孔雀公主如何接到了安禄山的邀请,以及安禄山许诺给他活人作为吃食让孔雀公主帮忙遮掩安禄山的人对唐玄宗施展勾魂夺魄之术的事,包括他与轮转王薛礼私下结成的攻守同盟,以及将派青狮白象去将安禄山的人都干掉了,把李隆基的魂魄又抢了回来,连同那仙品的“五仙酿”一起放在了三重天的秃鹫峰顶的秃鹫洞中的事,全部交代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丝隐瞒。 吴承天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件事的背后还有这么多的曲折,要不是有王子丰的突然觉醒以及完全超出他预料的大爆发,这件事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波折才能找到正主。现在吴承天唯一的隐患就是不确定眼前的王子丰到底还有几分之前那个凡人王子丰的人性。 不过不管如何,起码结果是好的。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佛性,无论是大鹏明王还是那轮转王说到这里之前的阴谋诡计是都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反而透露着一种真诚。然而就是这前后人物性格的剧烈反差,让吴承天感到非常的不适应,有一种不真实或者更确切地说,如今的大雪山的众妖,包括大鹏明王在内,更像是被人洗脑了一般。但他们的行动自如,行为上也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让吴承天好生奇怪。 第四十九章 还阳 第96章 还阳 在王子丰指挥大鹏明王的帮助下,吴承天一行人很顺利的来到了秃鹫洞。这时,吴承天突然想起来,这一路上他一直觉得自己遗忘的东西是什么了,是那头跟着轮转王一起来的云狮啊。自从分开后,吴承天就再没见过那云狮了。现在看见大鹏明王吩咐青狮尊者将那东西取来时,这青狮尊者在众人面前就地一滚现出了它狮子的原形,吴承天才想起来。那青狮现出原形先众人一步踩着云朵飞向了那秃鹫峰,吴承天脑子里却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云狮身材巨大、特点醒目,自己理应不会忘记它才是,为何一路上都不曾想起,这还是被这青狮现形方才激活了记忆。 于是,吴承天连忙问那轮转王道:“咦,那云狮呢?这么久没见它,也没听你提起过。” 轮转王则回答说:“她在那佛光起时就被九灵元圣给召回去了。” “回去了?”虽然从轮转王的表情上看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吴承天总觉得轮转王这话不尽不实,还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他给藏着掖着了,没有透露出来。 要是换在大鹏明王说出他与轮转王的小勾当之前,吴承天是没这么敏感的,但听那大鹏明王出偷取轮转王的官印居然都是一出俩人自导自演的戏,吴承天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毕竟这件事吴承天是在轮转王的梦里经历的,他不认为谁做梦的时候还能撒谎。然而事实是真实的,只是真相却跟他想象的截然不同。不过这件事里面,吴承天认为自己还不是被骗得最惨的,最惨的当属了高长恭。人家为了保住轮回殿的东西,命都拼进去了,结果到头来发现这居然只是殿主与大鹏明王勾结所导演的一处戏,也不知道高长恭此时的心理是如何想的。 高长恭此时并没有带面具,吴承天倒是观察到当他听完大鹏明王讲出轮转王为了自己的仙官官职能够再升一步,决定用自己的官印换取大鹏明王的“天仙酿”即仙品的“五仙酿”去孝敬他人,就配合大鹏明王演出这一出官印被盗的戏码后,脸上也是有些不太好看。不过这种情绪在高长恭的脸上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他似乎就进行了自我的心理调节,整个人又恢复了平静。 “是的。”面对吴承天的追问,轮转王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旁的高长恭突然开口插嘴道:“九灵元圣座下的各头狮子只会为缉拿不符天地轮回之事而出九幽,作为轮回殿的看门人,云狮更是如此。这大雪山的孔雀公主就是被大鹏明王从轮回中抢走的,此次我本以为殿主能使唤云狮是因为孔雀公主的,看来并不是。” 高长恭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帮轮转王解释,但其中的信息量吴承天却听出了别的意味,似乎在高长恭的眼里轮转王与大鹏明王的勾结并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修炼功法的影响,吴承天现在变得越来越有耐心,更喜欢静观其变。 不知道这第三重天秃鹫峰上的秃鹫洞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布置,看大鹏明王极力劝说王子丰不能往里走就看得出来,这秃鹫洞里的布置应当很是凶险。不过这些吴承天都不在乎,只要唐玄宗李隆基没事就行,那他下地府的两个目的就都达成了——唐玄宗没事,王子丰也没事。 那青狮满身疲惫的趴在云头向他们这边飘来,也不知道它到底在秃鹫洞里经历了什么。青狮尊者来到众人面前,将嘴里含着的两个东西给吐了出来。一个是个翠绿欲滴的翡翠葫芦,另外一个则是一只白玉碗,只是那碗像是被冰冻住一般,里面装着白茫茫的一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硬邦邦的。 这时一旁的大鹏明王适时地开口了,指着那翡翠葫芦说:“这个是通灵葫芦,天地鸿蒙未开之时,唯一先天灵根葫芦藤上结了几个葫芦。到底有几个谁也说不清,只知道天上那位拿了其中的紫金葫芦,可炼制仙丹收摄万物;女娲大神取了其中青色的葫芦,里面有一杆招妖幡,可召唤天下群妖;陆压道人取了白色的葫芦,在里面炼制了一口斩仙飞刀,无仙不斩;准提道人取了其中的绿色葫芦,也就是这通灵葫芦,不知如何到了我那兄弟孔宣手中,孔宣七百年后转世被佛祖所感化,这葫芦就到了我手中。这通灵葫芦也可收摄万物,但主要收摄的是魂魄。将魂魄置于这通灵葫芦中可维持魂魄的灵性不灭,算是别出蹊径的长生之道。” 听大鹏明王将这通灵葫芦的用处说完之后,吴承天伸手就将那通灵葫芦拿在手中问道:“这葫芦可有开启的方法?我如何将那唐玄宗的魂魄给放出来?” 大鹏明王回答道:“这个倒是不难,扒开葫芦嘴,把葫芦口对着那唐玄宗的身体,轻诵一声‘放’字即可。若是国师想用这通灵葫芦收人魂魄也是一样,拔开葫芦嘴,对着人轻诵一声‘收’字即可将人魂魄收入葫中。” “怎么?明王还打算将这至宝送给我?”吴承天听大鹏明王这话一脑门问号,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没想到这大鹏明王居然点点头说:“这东西之前与我就无用,现如今我皈依佛门,一心向佛更是用不上这些身外之物,不如趁此机会赠予国师,也不至于让宝物蒙尘。” 这哪行啊!吴承天暗想。他可不护不住这种档次的宝物,也不想被别人惦记着,想也不想连忙拒绝说,“不用!不用!这通灵葫芦我放出那唐玄宗的魂魄就还过来。” 大鹏明王听了这话也只是点点头不说话,不知那意思是答应了还是无所谓。见大鹏明王这个态度,吴承天也不好再说下去,转而问王子丰道:“子瞻,我现在要回京第一时间让唐玄宗还阳,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理当如此。国师大可放心,如今我有大鹏明王随行护我左右,当是无妨。”王子丰如今说话语气也有了些许的变化,变得谦和了许多,更像是个出家人。 吴承天闻言一愣,诧异道:“你还要回了地府之中吗?” 王子丰斩钉截铁的回答道:“这是自然。如今我祖母和妻子都不知在地府何处受苦,我正好与这轮转王一道去那九幽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见这王子丰去意已决,吴承天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施展以前梦中方能施展的化狐之术,从自己身后长出九条大大的尾巴来,并从中间最大的那一条尾巴上薅下来一根毛,将这根毛摊在自己手掌上对王子丰说:“按理说,以你现如今所展现的能力我应该不用担心你才是,但我心头总有种莫名的预感,你此行不会那么顺利。这是我九尾狐身上的长毛,你戴在身上,你出事我就能知道。”说完,吴承天对着王子丰用力的往掌心一吹,那根狐毛就像王子丰的衣服上飘去,然后就贴在了那王子丰的衣服上,竟然镶嵌进了衣服里,成了衣服上一缕漂亮的金色纹路。 王子丰看着衣服上这多出来的那一条精美的纹路,面露感激之色,对着吴承天低头合十说:“这一路上多亏了国师照顾,才让我一介凡人有机会成功抵达这里。其中,更有国师入梦相助,为我破解迷津,方能让我拨云见雾,如今方知我是我。受此大恩,恩同再造却无以言谢。若此番我去得地府能救出我那祖母与妻子,国师之后但凡有任何吩咐,我王子瞻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承天摆了摆手道:“这你就言重了,此行本就是我邀你而来,自然要护你安全,不过你与地府这不解之缘该如何解决此时我已经没时间插手了,你自己小心行事。话不多说,我们先就此别过,他日山水有相逢。” 说完吴承天对着眼前众人一抱拳,就准备走。哪知却被轮转王拦了下来,不等吴承天问出为什么拦他的话来,那轮转王指了指地上的那口白玉碗对吴承天说:“这碗你也拿去!” 哪知吴承天想也不想就拒绝道:“那可不行!你这好意我可没法收!”别看吴承天从头到尾看都没多看那碗几眼,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那就是轮转王之前与大鹏明王交易中的仙品“五仙酿”。这玩意的功效他来之前就听张果详细的说过两遍了,一遍是张果先跟自己说的额,另一边则是当着皇帝唐玄宗的面又说了一遍,他哪里还能忘。这东西就跟人参果似的,天材地宝。且不说带上这玩意会招多少仙人或是牛鬼蛇神惦记,单说它来路不正,乃是轮转王与大鹏明王阴谋的产物,吴承天就不会收。这其实也不算吴承天的道德洁癖,只是收这种东西他心里就会不舒服。吴承天修行之后越来越讲究顺心而为,他觉得不好或者不对的事情他就不会去做。 拒绝了轮转王,吴承天起身就要走,哪知那轮转王又说了一句话却让吴承天犹豫了起来。只听那轮转王说:“当年我入仙门到后来成为白虎星君,又能下凡历练后直接晋升为轮转王,都离不开天上那位的支持。现如今天庭出现了变故,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这东西你带去给那位,那位自然知道如何处置。” 听到这话吴承天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他有很强烈的预感,这轮转王口里的那位八成就是自己遇到的那位老神仙。既然是老神仙安排的,那么老神仙肯定很早之前就算到了这一切,那么轮转王这么做的背后未必没有老神仙的授意,也许里面还关系着老神仙一直在布置的事情。虽然吴承天猜不到老神仙在谋算着什么,但至少他知道肯定是一件天大的事。所以,思考了一会,吴承天最后还是反身将那白玉碗给拿了起来。 吴承天本以为这白玉碗肯定是触手冰凉,毕竟里面都结成冰坨子了,哪知拿在手上居然还有些温热。不过他现在也没时间研究了,走了两回都没走了,这次他也不说话了,踏着清风,身形缥缈,杳然而去。 吴承天脚程还算快,再加上大雪山与长安的直线距离也不算远,天黑之前吴承天从天而降,落在了大明宫延英殿的殿外。仪仗中有人眼尖看到吴承天从天而降,立马快步入殿通传去了。这里的仪仗基本上都是从紫宸殿传唤过来的,原本紫宸殿才是便殿,只是开元十八年李隆基把紫宸殿当做了正式的朝堂取代了宣政殿后,这位置有点偏的延英殿便成了便殿。吴承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自然通晓这其中的道道。他也不多费口舌,径直就往里走,仪仗之中的众人也都纷纷低下头,无人敢去拦他。 延英殿内人比之前那是少了不少,但还是有位太医和道士在那里候着,这道士吴承天不曾见过,自然不是当今圣上的度师“玄静先生”李含光了,令吴承天比较诧异的是还有两位穿着镇妖司的官服跟在张果旁边,看模样他却从未见过。众人见吴承天闯了进来,纷纷上前想跟吴承天搭话,吴承天却摆了摆手制止众人道:“众位还请稍待,先让圣上还阳为重!”说着,吴承天一抖衣袖,从吴承天袖口里飞出一个翠绿欲滴的葫芦落在了吴承天的手中。 “啊!这是袖里乾坤之术。”这却是张果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惊呼出声。 吴承天自己知道,自己这可不是什么袖里乾坤之术。自从他去了一趟地府,那彼岸吸收了轮回殿的力量拥有了轮回池之后,他就能将一些法宝之类的东西放进彼岸之中,凡物是放不进去的,就算是法宝也不是都能放进去。这个功能他也没时间试,不过这通灵葫芦和白玉碗倒是都能放进去。方才他只是从自己的彼岸之中将这通灵葫芦取出来而已,可不是什么袖里乾坤之术。 第五十章 王母 第97章 王母 吴承天现在也没工夫解释这些,好在一旁的张果打断了那人:“这不是袖里乾坤之术,别说话,好好看!”那人闻言也赶紧闭上了嘴巴。 在两人交谈的功夫,吴承天已经拔开了葫芦嘴,对着李隆基的身体轻轻说出了一个“放”字,就见那通灵葫芦的葫芦嘴发出一阵绿光,一道如被人折成了s形的纸片人般的魂魄之体悠悠然的从这葫芦中飘了出来。这纸片人依稀还能看出李隆基的样貌,只是扭曲得太厉害而已。只见这s形的纸片人飘飘荡荡的缓缓落在了李隆基的身体之上,须臾之间这纸片人就融入了进去,然后就听这李隆基在床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终于醒了过来。 唐玄宗李隆基苏醒的消息瞬间传遍了长安城内的皇亲国戚和那些可手腕通天的高官们。有的人欢喜有的人愁,不过都对能够让李隆基苏醒的国师更是高看了无数分。他们倒是想第一时间入宫去探望,以表忠心,但据说这一次唐玄宗受了惊吓,回来听完国师讲述了他的魂魄到底如何是没得后,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要等也只能等到明天了。 这一夜对于长安的这些个皇亲国戚、手眼通天的高官,或是那些心怀叵测之人都是相当漫长的一夜。毕竟作为一国之主,唐玄宗李隆基昏迷几天的事情可不是小事,特别是现在有真的被这国师追回了魂魄苏醒过来,明摆着确实有人暗算了李隆基。有李林甫的前车之鉴,众人纷纷都在这个夜里猜测,明早起来这长安城是不是又会有什么血雨腥风。 相比其他人的不安,吴承天的这个夜则过得极为充实。在延英殿他从张果那里知道了镇妖司的甄选工作已经结束了,他身边跟着的两个人就是这次这一批甄选出来的人里面相对比较优秀的,年青的叫李泌,神童出生学过一些法术,但张果选他的原因却不是这些,而是张果用相术算过,这李泌福缘深厚、面相极好,一看就是未来大唐的肱骨之臣,所以才把他带到了身边。另外一位中年人,就是之前殿前开口出声的那位,叫杜昊。正儿八经的是一位相师,相术比张果还要略高一筹,这李泌之相也是杜昊先看出来的。 由于吴承天心头还有事,他也就是对这两位新入职的员工稍作勉力,略微洒了些鸡汤就一个传送,消失在延英殿上,然后出现在了自己府上的卧室之中。说到这传送术,其原理还是从百花谷叶白送的那张“万花归海符”中推演出“万花归海诀”的一点窍门,再结合月宫的法术而自创的这么一个传送术,吴承天还跟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月下独步”。 吴承天之所以如此着急的用自己自创的“月下独步”回到寝室却是因为自己手头那两件太过烫手的宝物。他如果先不把这两个东西给处理了,他怕自己睡都睡不着。 至于吴承天打算如何处理这两件宝物,他的想法自然是都扔给老神仙呗。反正就他目前所遇到的所有仙人里面,老神仙还是最厉害、最稳的,事事早有预料,从未翻车。 想到就做,吴承天在床上盘膝而坐,瞬间落到了彼岸之中,他可不想在这里召唤老神仙。不管此处地方老神仙知不知道,这都是吴承天的“秘密基地”,能不暴露还是不暴露的好。吴承天从彼岸开启月宫之门,出来就是月宫了。 这次吴承天并没有遇到月望舒,也没找到他的那个便宜师傅素娥。吴承天径直走过了曲径通幽处,来到了太虚幻境前他盘膝坐定,并没有直接进入这太虚幻境,而是开始呼唤起老神仙来。可能是月宫这边的信号特别好,吴承天第一声“老神仙”呼唤的话音还未落,那老神仙就出现在了面前。 老神仙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态度非常和蔼的看着他说:“小友,可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 吴承天点了点头:“最近去了一趟九幽,又去了一趟大雪山;见识了六道轮回,也见识了极乐世界;知道了轮回法则,也知道了‘如今方知我是我’到底何意;还得了两件法宝,一个通灵葫芦,一个这个白玉碗,据说里面装的可是仙品的‘五仙酿’。”吴承天一边说,一边就将那通灵葫芦和那白玉碗放到了身边的地上。 老神仙看了那两件物事一眼,“呵呵”的笑了起来说:“这不都是好事吗?又何来的烦恼呢?” “就是太好了,我遭不住啊!”吴承天闻言苦笑了下说,“这两样宝物,一件据说是开天辟地就有了,说是您那里也有一个这样的葫芦。另外一个说是可以让仙人都平添三千年寿元。这么厉害的宝物我可无福消受!” 老神仙微笑着轻轻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后,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与吴承天手中几乎形状一模一样的葫芦来,只是老神仙手中这葫芦是紫中带金色的,而吴承天手中的通灵葫芦是绿色的。见到老神仙这葫芦,吴承天连忙惊呼出声:“老神仙,你这里果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葫芦啊?您这里反正都有一个了,再多一个也不嫌多嘛!” 老神仙只是微笑也不回话,只见他拔开了他那紫金葫芦的葫芦嘴,把葫芦口对着地上的某处空地说:“再不出来我就把你收进这紫金葫芦中了啊?想必你在我葫芦里呆着总比在这兔子的身体里呆着要舒服得多。” “老身受天地大道所限,如今不过只是苟延残喘罢了,老君就莫拿老身取笑了。”吴承天顺着这个声音看去,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粉雕玉琢的白毛兔子,正是这只白毛兔子张着它那三瓣嘴在说话,“如今这大道法则古怪得紧,百来个元会都会出此怪事,老君可知何故?” 听到这个问题,老神仙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脸平静淡淡的说:“还不是那些人终于走了却又怕东怕西的,将一切都打了砸了,留了个烂摊子给我收拾。” “辛苦老君了。”那兔子说话很是费劲,总让人感觉有点快要不行了的感觉。 “你这样说话也是费劲,这还是有你那青鸟为你续命。我既然来了,你豁出老命也要来见我一面,我就帮你这一次忙,下不为例。”老神仙说完话,他手中就凭空多了那根吴承天所眼熟的金色拂尘,老神仙将拂尘一扬,一道青光随着拂尘洒了出去。这青光好似有灵性,直接往高空上钻去,一下就穿出了大观楼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然后,吴承天就在这大观楼内听见外面的天空中接连响了九道炸雷。这雷声就像是在吴承天的耳边炸响一般,一声比一声响,震得他耳朵都快失聪了。再之后吴承天倒是没有任何不一样的感觉,但那只兔子却是起了变化。 那里不知怎的就凭空多了一位中年贵妇,那妇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吴承天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若用花作比,她那独特的气质既如兰花般的高贵典雅,又如牡丹般雍容华贵;她那美丽的容貌既有玫瑰般惊艳动人,又有梅花般孤芳自赏;她那绝世的风华既如月季般风情万种,也如百合般圣洁无瑕。 如此独特的女人,不知怎么地就突然出现在了这大观楼之中。一开始吴承天还以为是只见那只兔子变的,可看到那只兔子依然趴伏在那女人脚下,吴承天就知道是自己想错了。可这样一个女子是如何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呢?还是在老神仙的眼皮子底下。正当吴承天这么想的时候,那妇人开口说话了,一听到这声音吴承天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妇人的声音和之前兔子的声音一模一样,只听她说:“将近一百年了,这还是老身第一次从玉兔的身体里出来透透气,这还是多亏老君帮忙!这三界之中如我这般被大道所不喜的,应该还有几位。不知老君打算如何处理?” 听妇人这么问老神仙回道:“一百年前也不知道那猴子发得什么疯,怎么就将这天宫给砸了个稀碎,让我想还原也还原不了当初发生的经过。按理说以那猴子的性格怕是不会跟那群人离开这里的,想必这其中又起了什么变故。那猴子脾气不好,心思却是玲珑剔透,也是一颗赤诚之心,肯定留了什么手段,只是头绪太多一时间我也无从找起,所以我便渡了一个人过来,传了他痴梦的回梦之法。到如今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这一场大劫了!” 老神仙话里的信息量很多,吴承天也是第一次听老神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这么详细,虽然里面有些内容吴承天现在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的原因他基本上已经听懂了。 老神仙无非就是说一百年前有一群人要离开地球,临走前那孙悟空再闹天宫,将天宫砸得稀碎。只是这一次的破坏还远超之前大闹天宫那次,以至于以老神仙的能力也无法恢复天宫的旧观,无法探知那次破坏的原因和那些人离开的真相。只能猜测以孙悟空的性格这场破坏并非无因,而且还一定留了什么后手等待老神仙去发掘。而老神仙觉得头绪太多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就干脆将程琛从几千年后给拉了回来并传送他回梦大法,利用他的回梦大法找出真相。吴承天把老神仙的话和自身的经历整理了一下,大致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吴承天正琢磨着,突然看见月望舒带着几个月宫的仙女端着些美酒佳肴就上来了。见状却是那妇人一挥手,这大观楼中便多一张白玉桌,多出了几个中间凸上下两边一般大小的圆柱形青玉凳子,然后开口说道:“今日难得老君能来,还帮老身解了这大道封印,一点吃食不成敬意,还望老君赏脸。” “王母娘娘,你还是喜欢这些个排场。我们这种人,这些东西吃与不吃又有何相干?”说是这么说,老神仙还是拉着吴承天坐了下来。 吴承天看着月望舒与仙女们端上来的吃食,认得出来的是那蟠桃、紫芝、瑶草、莲藕、金丹、交梨、火枣,每一样吃食无不仙气盎然,让人一看就知不是凡品。那些个端菜的仙女此时都退了下去,就独留月望舒一人站在西王母身后相陪。 “吃吧!”老神仙拿了一个蟠桃递给了吴承天,自己则随手拿了一个交梨,边一口化入了嘴里,边轻轻一挥他的金色拂尘,吴承天之前放在地上的通灵葫芦和那白玉碗就自行飞到了那张白玉桌之上,老神仙指着那白玉碗说,“这是他从大雪山弄回的仙品的‘五仙酿’,这东西王母可是好久没有尝过了吧,要不要再尝尝?” 吴承天本以为西王母会嫌弃这“五仙酿”的。毕竟这可是西王母,什么东西没吃过,这东西再不凡那也得看人,尤其这“五仙酿”都是那种毒物作为原料酿制的,估计西王母并不会喜欢。哪知这西王母看到这白玉碗却是眼前一亮:“这可是稀罕物,自从金蝉子转世之后,佛家的那些吃食就很难再吃到了。” 老神仙看吴承天听得一阵莫名,微笑着拿拂尘在那白玉碗上轻轻一掸,说道:“这‘五仙酿’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佛家除了三千世界还有这三十三重天,那大雪山峰顶就是那三十三重天的一处入口。这‘五仙酿’所需的毒物需在这三十三重天之中豢养,每提高一等品质,便需要登一重天,是佛门特有之物。”就在老神仙说话间,经过老神仙拂尘那么一掸,那白玉碗里的冰坨并不是融化,而是直接蒸腾起白烟来,这白烟竟如有意识一般直接钻入眼前四人的鼻孔里,吴承天不知不觉就吸入了一大股白烟。 这白烟初吸入的感觉跟之前吴承天喝谢自然的“百年心酿”有点像,也是那种被包裹似的灵魂滋润感。但很快感觉就截然不同了,如果“百年心酿”是洗涤心灵的话,这“五仙汤”就是再造魂魄。 第五十一章 九灵 第98章 九灵 恍恍惚惚之中,吴承天感觉自己成为了天人,居住于欲界与色界诸天之中,身上放出火、金、青、赤、白、黄、黑等七种身色光明。双目清澈,久视不瞬,身体清净微妙,无皮肉筋脉脂血髓骨等,可随意变化形象,头发柔软润泽,牙齿白净方密,且可行走于诸天各界无边无碍,缓急自如。 这种感觉持续得非常久,知道吴承天又在恍惚中意识到了自身本体,但这种天人的感觉仍然没有消散,像是一股神奇的力量已经永驻于他的身体之中。 “佛门果然是最适合身体改造的法门,一碗‘五仙汤’就让小友成就天人,这一下凡间五十载不过你的一个昼夜,而这样的一个昼夜你能活五百载方会有‘天人五衰’。” 吴承天现在感觉都已经不能说是好了,而是直接感觉自己飞升成仙了,浑身上下都有种肉体已不存在了的飘飘然之感。而听老神仙这么一说,他就知道这感觉居然不是自己喝了这仙品“五仙汤”的错觉,还是真的整个身体,甚至连同灵魂一起,质量都有了飞跃般的提升,成为了一种名为“天人”的存在。 人间五十年只相当于他现在的一个昼夜,然而这样的每一个昼夜他居然还能活五百年,这换算下来得活多少年?怕是自己活到程琛那个年代对于他而言也就只是过去了两个月而已吧?太不可思议了! 至于那什么听起来好像可怕的“天人五衰”吴承天都懒得关心,这么长的时间可活,等忙完这一段再想那个问题吧。这种突如其来的洪福,让本来已经有点深入到大唐世界的吴承天,又莫名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了。 不过客气话还是少不了的,吴承天连忙拜谢老神仙道:“这还得多谢老神仙的栽培!” 老神仙摇了摇头:“你这次的机缘与我无关,是那金蝉子的转生——王子丰带给你的。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王子丰正是这次大劫的源头,你受了他的恩惠,往后的麻烦还多得很,搞不好还会身死道消,我希望你提前有点心理准备。” “大劫的源头?”听老神仙这么说吴承天虽然脸上显得有些吃惊,但内心却还有另外一种情绪在说,终于来了!吴承天猜到这王子丰非比寻常,一定会触发什么很大的剧情,现在听老神仙这么一说反而有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的感觉。 吴承天并非一开始就能察觉出王子丰不对的。第一次隐约有点感觉不是因为调查王子丰的怪梦以及他们王家祖上的秘密,而是王子丰那古怪的失忆让吴承天留意到这个人身上似乎隐藏着很大的秘密;接着就是第一次下地府时阴长生讲的那个故事,当阴长生提起“莲花心”以及金蝉子的转世之时,吴承天就意识到这王子丰可能就是解开这一切问题的钥匙;之后王子丰觉醒了十世记忆,在雪妖谷主动与金蝉子的生平法术进行了融合,最后在雪妖谷里以佛门真言镇压群妖的事从一方面佐证了王子丰的不凡,同时也让吴承天内心越发惴惴不安,隐约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这也是当王子丰提出要再次回地府时,吴承天非常不放心的原因,他当时就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放王子丰回地府会出大事。但一来,他当时确实没有任何可以不让王子丰去地府救出他祖母和妻子的理由;二来,在他看来,他当时的首要任务是保障大唐皇帝唐玄宗李隆基的生命安全。不过就算如此,吴承天也还是留了一根自己所能变幻的九尾狐的毛发在王子丰身上。 想到了那根毛发,吴承天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在那王子丰身上做了个记号,现在没有任何反应啊?” “西王母,这里有‘留观境’吗?也让我这小友看看如今这王子丰的状况吧!”老神仙开口对那西王母说。 西王母点了点头道:“这里本就是痴梦那丫头的修炼之所,自然会有‘留观境’。望舒,给你小师弟看看吧!” 月望舒闻言素手一抬,那太虚幻境之中突然浮现出一面两人多高,四四方方的镜子来。这镜子刚出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跟普通镜子一样,明亮的照出它对面的墙壁来。这时,月望舒突然问吴承天道:“是王子丰对吧?天子的子,丰登的丰对吧?” 还没等吴承天回答,却是那西王母直接那手对着镜子的方向遥遥的作出了一个擦拭镜子的动作,就那么一抹,镜子中就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正是王子丰。这时,吴承天才听见西王母说:“用不着那么麻烦,大劫已迫在眉睫,追根溯源就能找到。” “是徒孙驽钝,多谢师祖教诲!”月望舒闻言又重新退回到了西王母身后恭声答道。 只是吴承天此刻的注意力也没有放在这边,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王子丰。这留观境所能呈现的画面极为广阔,虽看不清楚王子丰所处的是九幽的那一层,也不知道地界在何方,但广袤而无垠的九幽空间几乎都这镜中呈现了出来。 王子丰在镜中一开始只算是一个点,倒是他身后大鹏明王所率领的大雪山众妖们倒是都纷纷现出原形,其中最为巨大的自然是几乎如鲲鹏一般大小的大鹏明王,几乎撑满了镜子中左半边的整个画面。然而右边则是一个跟大鹏金翅鸟体型相当的九头狮子怪。吴承天在这九头狮子怪身边还看到了之前与他同行的那头云狮。只是之前盘踞了整片大湖的云狮,此时却只能算是个小狮子,在九头狮子怪身旁的众狮子并不算特别显眼。 “九灵,我此次前来就是想从九幽之中将我的祖母与妻子带走,她们均是因我而遭人所害,本不该遭受如此恶刑。还望——”王子丰的声音清晰的从留观境之中传了出来,随之变化的还有留观境中的景象。留观境中的世界迅速的放大,就像是有一个人在切换留观境的视角一般,本来只是一个小点的王子丰,其形象迅速在镜中扩大,吴承天很快就看清了盘膝坐在金莲之上的王子丰。 王子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那九灵元圣打断道:“简直是痴心妄想!你本就是取巧,利用佛门转世轮回的机巧逃脱了九幽的管束,居然还敢跑到我面前要人?什么‘莲花心’?那根本就是如来给弟子徇私舞弊,逃脱生死的后门。你今日既然敢来,那就先把你关进我这九幽之中再说!” 说完这九灵元圣把头摇了摇,左右半个脑袋同时张口,包括大鹏明王与那金莲上的王子丰,大雪山的所有妖怪都被这九灵云圣衔入口中。 吴承天在外面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惊呼:“这九头狮子怪好生厉害,那大鹏明王居然也禁不住它一口。” “那是自然。很多人以为这九灵云圣只不过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就小瞧与它。实际上,这头狮子精本来就是九幽化身。太乙救苦天尊只是将九幽的一部分天地法则凝聚成这么一个九头狮子怪的形象而已。实际上这九头狮子怪本就是九幽的一部分,言出法随,老身都不敢轻易招惹,厉害得紧呢!”说这话的是那西王母。 一旁的老神仙闻言也点了点头说:“你还记得之前斩龙那次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封神大战’的那张封神榜定住天下群妖,将那个每个通天大妖的元灵都与那法宝绑定,从此妖族都成了仙佛豢养的宠物。” 吴承天一边看着被那九灵云圣衔在口中没了动静的王子丰,一边回答道:“记得,记得!” 老神仙看吴承天紧张王子丰生死的模样“呵呵”一笑,继续说:“你就是利用这斩龙台,斩了那头黑龙,这斩龙台是所有龙族的克星。那你想过没有,为何凤族就没有克星了呢?”不待吴承天出口,老神仙接着说,“其实凤族也是有的,在佛门那里。与仙家的斩龙台不同,佛门是将可知凤族的法宝融入了大乘佛法的每一部经书之中。正所谓百鸟朝凤,天下鸟妖尽归凤凰统御。而无论什么鸟妖,但凡听有佛门高僧念诵这大乘佛法,或是自己学了这大乘佛法,自然就会不由自主的皈依佛门。此乃天意,人不可违。” 听到这里,吴承天突然对自己在雪妖谷所经历的那不可思议的一幕顿有所悟,一下王子丰如何轻易降服这大鹏明王的事顿时在眼前豁然开朗,他忍不住脱口说道:“难为王子丰与金蝉子的法力合而为一后,只念诵经文就降服了那大鹏明王,原来根子在这里。”说到这里,镜子中的王子丰身上突然燃起了一阵烟火气,而且这烟火气直接飘出了这留观境,向着吴承天飘来。 目睹这一幕,在场众人除了老神仙外,都忍不住仔细看了看那烟火气,想看清楚那是什么。吴承天倒是很快就想起来了,解释说:“这是我那九尾狐的化身的一根尾毛。当初王子丰走时我送给他的,以方便他一出事我就能知道。” “太阴化狐之术?”西王母一听就明白了过来,然后看了吴承天身边的老神仙一眼就不再言语。 吴承天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看着留观境中的景象,不由得哀叹道:“这叫我如何帮他?听王母娘娘这么一说,这九灵元圣我可完全不是对手。而且它又不是鸟妖,这一下王子丰也没了办法。真是急煞人也!” 哪知老神仙再次笑着让吴承天不要着急,只听这老神仙说:“今日的王子丰已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王子丰了,他是集合了前十世之力,没那么容易就被九灵元圣给吃下去的。不过既然都到了九灵云圣这里,也是该给你讲一些年代久远的事了。” 就在老神仙说话的工夫,那九灵元圣九个脑袋已经开始吞咽起来,不少大雪山的妖怪都被九灵元圣给吞了下去,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九灵元圣衔着王子丰的那个脑袋还没有任何动静。 老神仙顿了一下,看着留观境中的九头狮子怪,对吴承天继续说道:“当初那些人来到这里,按照他们的所奉行的世界观给这方世界重新订立了规则。所以,如今这方世界万物运行都有一套非常完备的规则可循,总共五十条是为大道。但这个大道过于教条和死板,就如何你那个分身所经历世界里的ai一样,不知变通。于是那些人之中又有人制造了人类,来调剂这不知变通的大道。所以《易经》之中方才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的说法,人类就是那遁去的一。” “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好理解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这九灵元圣本就是太乙救苦天尊将九幽的九条法则融入这狮子精的身体中,化作的九灵,它就是大道的表现之一。王子丰之前所累积的十世人生历练,就是为了求得这金蝉子的佛法无边,恰好也成为了那遁去的一。但王子丰并非金蝉子,若只是金蝉子必定不会有接下来的大劫,但王子丰有王子丰的执念,为这一念,天下苍生得苦十年。” “什么?天下苍生苦十年?老神仙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子丰救他的祖母与妻子如何会影响到天下苍生?”吴承天一听这话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王子丰的事所引发的灾难比他想象得还要可怕得多。吴承天是一直又预感王子丰这边牵扯极大,但万万没想到会涉及到天下苍生。 “你且看,马上既有分晓。”老神仙话音方落,在九灵元圣嘴巴里的王子丰和他座下的金莲大放金光,将整个九幽染得金碧辉煌。跟之前王子丰在大雪山降服大鹏明王时完全不一样,王子丰既没诵经也不参禅,只见他笔直的将自己的右手抬起,手掌朝天高高举起,那手变幻起来,不断膨胀且越来越大,转瞬之间就比一座山还要巨大。 第五十二章 大劫 第99章 大劫 一开始无论王子丰的手掌如何变化,这九灵元圣含着王子丰的巨嘴也会一般变大,不过只是须臾之间,这狮子头就无法再变大了,因为它的体量已经远超了其他的八个脑袋,但王子丰的手掌显然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直撑到那狮子的巨嘴也无法撑下去的程度,那九头狮子怪终于将王子丰给吐了出来。 尽管王子丰被吐了出来,但他手掌变大的趋势却一直不曾停止,很快就已经能一手遮天。当王子丰的手掌如天一般高悬在众人头顶时,他反手就将九头狮子怪给压了下去。 王子丰这一式从天而降的掌法,颇有点如来当年一掌镇压孙悟空的架势。这遮天蔽日的大巴掌还真的化作了五行山,看样子是真要效仿那如来旧事,要将这九头狮子精压在这五行山下。 只可惜这里是九幽,九头狮子精的老巢,只听九头狮子精那空出的一个脑袋仰天长啸,九头狮子精身边的八头狮子都纷纷站了起来一起仰天长啸。啸声过后,这八头“小狮子”和那九头狮子精空出来的那一个头嘴里纷纷喷出乌光,这九道乌光像是灵蛇般往那巨掌掌力所化的五行山缠绕而去。而五行山被这九道乌光缠住,一时间竟然落不下来,悬在了天上。 那八头“小狮子”在喷完乌光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暗中得到了那九头狮子精的指示,纷纷一跃而起扑向那王子丰。此时王子丰的手已经恢复了原状并收了回来,面对这八头如泰山般大小压过来的狮子,王子丰脸上波澜不惊,嘴里不紧不慢的道了一声:“佛门护法何在?” 随着王子丰的这一声,之前被那九头狮子精衔在嘴里的大鹏明王和孔雀公主浑身上下金光四射,之前被那九头狮子精咬中不得不变回人身,现在也在慢慢褪去,现出了原形。那大鹏明王自不用说,那庞大的身躯根本就不是这九头狮子精一个脑袋能够含得住的,那大鹏明王脱身出来,反手一爪就抓瞎了那九头狮子精这个脑袋上的一只眼,翅膀一扇就将这脑袋扇得耷拉下来,也不知是不是给扇断了颈椎。 然而变化更为激烈的,却是在孔雀公主那边。 只见那王子丰随手从他座下的莲花台上掰下来一叶花瓣,往空中一抛,不知怎么地就进入了那孔雀公主的嘴里。然后只听王子丰清朗的声音说道:“前世宿缘已解,今日护法显圣。还请护世金刚孔雀明王现身!” 随着王子丰的这一声轻喝,孔雀公主浑身金光一敛,大鹏明王身上的那几个小五色神光自动飞出投到那孔雀公主身上,孔雀公主转而周身放出五色神光。那九头狮子精见状立刻将那孔雀公主吐了出去。孔雀公主在半空中已然醒转过来,身子下多了一头十几米长的大孔雀坐骑将她轻轻托起,这坐骑正是那孔雀王。 孔雀公主骑在孔雀王上,将自己浑身散发出的五色神光一收,冲着对面的九头狮子精刚才咬着自己的那个头,黄光一刷,九头狮子精的那个脑袋瞬间就被这五色神光给刷掉,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来就没有过那个脑袋一般。刷完九头狮子精的这个脑袋,孔雀公主骑着孔雀王转身,用手抹起一道身上的白光对着那八头扑向王子丰的“小狮子”们刷去。 那九头狮子精似乎识得这五色神光的厉害,将那犹自没有吞进肚子里的青狮、白象两位尊者吐到一旁,八个脑袋仰天长啸,那八只“小狮子”在孔雀公主白光刷到身上之前,变成了八扇门,打横着落到了地上。那八只“小狮子”所化的门一落到地上,整个九幽空间顿时黑气翻涌,九幽之外更是有数不清的惊雷突然在这时间炸响开来。 吴承天在这月宫之上都听到了那雷声,这雷声似乎并不是自那留观境中传出来,而是就在这月宫之外的天上劈了下去一般。吴承天身旁的老神仙此时也幽幽的叹道:“大劫终于还是来了啊!这九灵元圣乃是九幽守卫,护着九幽大门。方才那一吼震动九幽,乃是九灵云圣逼急了打开了地狱之门,放出了九幽中的恶鬼。这恶鬼即已放出,那大劫已起,诸事不可挽回。” 吴承天还来不及问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时,那留观境中的景象又起了变化。那八只“小狮子”所化的门打了开来,从地下突然涌出数之不尽的恶鬼,向上方扑去,王子丰几人自然是首当其冲。那孔雀公主五色神光妙用无用,只见她将红光对着下方恶鬼刷出,顿时红光所及,所有恶鬼、黑气顿时一扫而空。而大鹏明王也不甘示弱,大鹏展翅,他下方的黑气与恶鬼顿时又被它给扇了回去,然后它对着下方吹了一口气,一道白光扫过残存的恶鬼,顿时都被冻成了冰坨,大风吹过都成了冰渣,什么也不剩了。 王子丰此时斥责那九头狮子精道:“你我斗法也就罢了,你居然滥用职权,放出这地狱三千万冤魂恶鬼。若是我镇压不住岂不是让这冤魂恶鬼落入人间,让人间顿时化作鬼蜮?” 王子丰说完此话,又念诵起经文来。这一次王子丰念的是《金刚经》,这经文讲的就是一切皆空、梦幻泡影的道理,对于亡灵放下执着与怨念的效果是极好。随着王子丰的念诵,他身后又浮现出金蝉子坐莲的金身佛像,而在金蝉子的身后这次居然显现出了佛祖的金身,随着这三合一的念诵经文,佛光普照,不仅下方的亡灵为之一空,就连这九幽刚刚弥漫起的黑气也立刻被扫得一干二净。 吴承天见状忍不住说道:“这王子丰好厉害,这下怕是没有什么亡灵能逃过去了吧?老神仙所说的大劫就是方才王子丰所说的三千万冤魂恶鬼去到人间吗?” 老神仙却是不再看那留观境,拿起一杯仙酒吸入口中说:“你想的没错,就是那冤魂,不过不是三千万而是八百万,此时天注定逃不了。刚才那一阵才能出来多少冤魂,这地狱之门不关,那三千万冤魂恶鬼始终都要出来,这王子丰能度化多少亡灵?刚不可久柔不可守,这才刚刚开始呢,这一战的时间还长着呢。” 果然,老神仙话音刚落,吴承天就听到留观境中传出那九灵元圣的声音:“你从我这里要走你祖母、妻子就不是破坏天道纲常了?你用‘莲花心’转世脱劫就不违背天道纲常了?你既然想要,我就都给你,让你自己去找,最好是能自己将自己的祖母与妻子都一并度化了。” 听到九灵元圣如此说,王子丰嘴里诵经的声音也不由得有些迟疑,显然是被九灵云圣戳到了软肋,害怕真的将自己的祖母与妻子给一并度化了。 这时看得一旁的吴承天都急了,嘴里忍不住念叨着:“王子丰啊,王子丰,你这个时候可不能犹豫啊?你这一放,放出去的就是成千上万的冤魂恶鬼,倒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你于心何忍啊!”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吴承天的念叨,那王子丰念诵经文的节奏也就缓了那么一两秒就又恢复了正常。下方的八头狮子精见状不甘心地喝问那王子丰道:“如何?我敢说这三千万亡灵之中肯定有你祖母与妻子,你就一起度化了吧。” 这次王子丰闻言也不回应,嘴里念诵着经文不见停下。 “哼!不说话就行了吗?那倒好,我就看看你如何能度化我这三千万冤魂恶鬼!”那九头狮子精一吼打开了这地狱之门后,也没了自己在下场攻击的欲望,看着不断从地狱之门涌出的冤魂恶鬼,如飞蛾扑火般地向天上涌去,九灵元圣冷哼一声,整个人趴在了地上,那八个狮子头中七个都闭目休息起来,仅留下一个头的眼睛还盯着上方。 地狱之门中的亡灵似乎无穷无尽,上方的王子丰与大鹏明王和那孔雀公主一直与这亡灵奋战不休,这王子丰一念就念了七天的经,一刻不曾间断。而且这王子丰也不止念这《金刚经》,这之中还念了《地藏菩萨本愿经》《无量寿经》《华严经》等,效果都非常的好。奈何这亡魂如雨下,绵绵无绝期。 这九幽之中过了七日,而在留观境外的吴承天这一天都还没过完,但这七日的时间还是方才他问老神仙才知道的。吴承天一听这王子丰已经在九幽之中念了七日经了,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坚持下去,又能坚持多久,不由得向那老神仙求情道:“老神仙,这就没有别的方法重新关上这地狱之门了吗?万一这王子丰坚持不下去了,受苦的最终还是苍生百姓啊!” 老神仙捻须答道:“也还有一法可解此危。只是这天意不可违,我也不能逆天而行。这样吧,我这里有两样东西,一样是这‘古佛青灯’,里面就剩下这一滴灯油了,你可别洒了。这个是给那金鼻白毛玉鼠精的,你给了她,她自然知道该如何助你。至于如何找到这金鼻白毛玉鼠精,你拿着这‘古佛青灯’去九幽找轮转王,他自会替你带路。另外一个物件则是送给你的——” 说到这里老神仙一招手便将之前吴承天带过来的那通灵葫芦捏在了手中,然后大拇指往那通灵葫芦的葫芦口下方一点的位置按了下去,老神仙拿开手指,按的位置通灵葫芦的葫身上出现了一个阴阳鱼的图形,然后就听那老神仙接着说,“这通灵葫芦被我稍加祭练,如今还可以帮你定地火风水,这法宝也不是白白帮你祭练,这还与我要你做的那件事有关。” “我自然不会平白帮这王子丰忤逆了天意,你且入那王子丰的梦中去帮我传一句话,他若是应承下来,我可以帮他从这剩下的亡魂之中找到他的祖母与妻子。只是如今这王子丰继承了十世之机缘,颇为不凡,他的梦境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怕你去了就出不来了,所以方才帮你祭练了这通灵葫芦。王子丰如今梦中三千世界应已齐备,万法皆通。你进入他梦中后用这葫芦定住那三千世界,找到王子丰的本灵所在,与我传他这样一句话……”说到这里老神仙让吴承天附耳过来,在吴承天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吴承天接过那通灵葫芦,向老神仙点了点头,就匆匆离去了。 看着吴承天匆匆离去的背影,西王母问老神仙道:“这外界之人就能重走西行路,看到灵山之巅,重演天宫破灭旧事?” “成与不成我也只是一试罢了,随他去吧。”随着最后这句话,老神仙的身影就在这大观楼之中消散而去。 西王母则坐着沉思了一会后,望了留观境中还在念经度化亡灵的王子丰一眼,方对身后的月望舒说:“素娥的魂魄也是时候补全了,你且跟着此事。” 月望舒点点头,答道:“师祖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且不说天上月宫中的事,就说吴承天匆匆返回人间,便马不停蹄赶往九幽。只是这次他不带凡人,没走那生死桥,只见以彼岸为跳板再次入了地府。他彼岸通往地府的入口还是那郢都城的城门。 因为时间紧迫,吴承天进入了郢都就直奔那李儒城隍的官衙,二话不说就催着李儒带他去九幽找到轮转王。去九幽有两条路,一条是亡灵走的奈何桥、黄泉路,一条是酆都地宫的小路。 吴承天哪一条路都没选,因为前面一条路一来耗时太长,他得跟新死的亡魂一起排队入九幽;二来,此时九幽激战正酣,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他可不会贸然走这条路。 至于走酆都地宫更不安全。上次是有王子丰金莲的帮助,帮他驱赶了那些隐藏在酆都地宫中的大鬼。之前吴承天还没什么感觉。可接连两次看王子丰大发神威,一次在大雪山降服大鹏明王,这一次更是在九幽打败了九头狮子精,其中金莲都功不可没。吴承天很怀疑只他和李儒两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平安的走到九幽的入口处。更何况,他也不想再经历那么一趟“奇幻旅程”了。 第五十三章 破庙 第100章 破庙 于是,吴承天直接问李儒道:“你可以召唤轮转王吗?啊,不对!这轮转王又不是鬼王,你如何召唤?”一时心急,吴承天直接将自己内心的自问自答都说出来了,“我是问你,你能联系上轮转王吗?我有事找他,你只要能联系上他,告诉他这个消息,他自会来见我的。” 听吴承天这么说,李儒摇了摇头道:“轮转王与我们城隍并不在一个系统,他要是找我挺简单的,但反过来我要联系他就比较麻烦了。” 吴承天听李儒这么说就有点头疼,正盘算着该怎么闯这一趟的酆都地宫,结果那李儒继续说,“不过我跟阴师的关系不错,而阴师又与现任的轮转王薛礼关系不错,我倒是可以将这消息传递给阴师,看他能不能帮个忙。” 吴承天跟着李儒一起去见过阴长生,自然知道这李儒口中的这位“阴师”就是阴长生,而且也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就让他赶紧联系阴长生。地府的联系方式还是上次他在奈何桥上看到的那种“高科技”生死簿,只见李儒从虚空中拿出一本生死簿来,翻开找到了今日这个时辰的事件备注栏,在上面抬头处写上了吴承天的名字,正文内容中写了几行字,然后落款留的阴长生,最后将这生死簿又放回至虚空之中。 然而没过几秒,这生死簿居然自动就从虚空中跳了出来,落到了李儒的手里,李儒刚翻开之前他写过的那一页,备注栏中之前他写的字迹内容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简单的两个字——已阅。 吴承天还没来得及感慨这地府的办事效率,还在想这地府的生死簿是不是就是地府官方的钉钉打卡平台时,地面上突然被撕裂开一道口子,轮转王薛礼从下面慢慢的走了上来,而且像是下面已经有搭建好的台阶似的,一步一个台阶的缓缓走到众人面前。 轮转王甫一出现,这办公大厅内的城隍与土地都纷纷垂首,抱拳行礼。轮转王压根就没拿正眼瞧他们,只是看着吴承天问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天人的感觉好吧?” 经轮转王这么一问,吴承天才想起来自己在那碗仙品“五仙汤”的帮助下已经成就了天人。因为心里一直系着王子丰与九灵云圣大战从而导致九灵云圣打破地狱之门的事情,吴承天压根就没时间去琢磨自己成就天人的事。 现在经薛礼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这次他出入彼岸时他已经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无论是在梦境中,还是通过彼岸到达一处地方,他都可以随时进行真身本体和梦境之体的切换。包括现在,吴承天都可以随时切换出去,切换到他还在长安城府邸打坐的真身本体上。这好像是他荣升为天人之后自带的变化,而且成为天人不光只是老神仙所说的寿命延长到了无数倍的程度,就连身体本身都具备了一些神通变化,只是现在的他还没有时间去仔细研究这些变化罢了。 吴承天自然知道轮转王说这句话的意思,轮转王一上来就这么问其实是提醒吴承天要注意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天人,那关键道具仙品的“五仙汤”可是他费了多番周折才弄到的;第二件事则是从侧面告诉他,他和天上的老神仙可是有联系的,他所办的事都是天上那位给他安排的,所以吴承天成就天人的事情他才能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过此时吴承天可没心思去探寻轮转王内心的这些弯弯绕绕,他开门见山的催促道:“快带我去见那金鼻白毛玉鼠精!” 按照吴承天想的,轮转王既然连他成就天人的事都知道了,那么他找玉鼠精的事情也应该知道并且马上配合才是。哪知这轮转王居然迟疑了一下,反问了吴承天一句:“你真要见玉鼠精?” 这不废话吗?我心急火燎地跑来地府是为啥啊?吴承天心里可不相信老神仙没跟轮转王说这事,但看着轮转王的态度有些蹊跷,但事情紧急吴承天也没时间探究轮转王问这话背后的文章,只是再次强调了一遍:“我现在就要见到那金鼻白毛玉鼠精!” 轮转王这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自己崭新的笏板往地上敲了敲,之前因为轮转王上到办公大厅里来已经完全合拢的地面再次裂了开来,而且构成了一个轮回殿下六道轮回圆盘似的黑白空间。 轮转王当先走了进去,之后说了声:“跟我来。”然后整个人就没入那黑白空间之内。 吴承天见状也不犹豫,立刻跟了上去,随着轮转王一道消失在这黑白空间之中。须臾之间,这酆都李儒城隍这里的办事大厅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且说吴承天跟着轮转王在类似时空隧道的地方穿行着,这隧道的形状倒是有点像凭借地藏王菩萨的黑莲打开九幽的那一段路。如今的吴承天已经能够感受到这隧道外层这一圈流动的力量,如雷霆闪电,皆是天道。这一圈力量隔绝了一切窥探的目光,吴承天无法知晓他们的目的地是通向何方。 很快那轮转王就绕到了一个支流处,前方吴承天能感觉到外圈的力量在越来越弱,他所能感知到的外界信息也越来越多。吴承天精神一振,他知道这是要快到目的地了。 随着前方轮转王慢慢地停了下来,他们俩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在土层之下,轮转王用他的笏板撑起了一个土黄色的罩子将两人罩住,帮助两人穿行在地下而毫无阻碍之感。 吴承天其实已经感知到了外界的大部分情况,他不禁有些惊讶。外面既不像大雪山那般的妖怪巢穴,更不是九幽那般的多层次、多维度的庞大空间,而是一个相当不起眼的破庙。吴承天很难想象,作为在地府明争暗斗的三大妖怪之一的玉鼠精,居然和另外两位差别那么大,就居住在这样一个破庙之中。 所以当他走出土里来到这破庙之中时,忍不住问了轮转王一句:“这里真是那金鼻白毛玉鼠精所在?” 轮转王点了点头以示回应,没再说话就匆匆离开了。 看来这轮转王似乎知道些什么啊,吴承天这样想着,没在意轮转王的离去仔细打量起这座并不大的破庙来。 吴承天出来的位置是这破庙的后面,前面大多数东西他都看不到,正好被正中心有一尊巨大的佛像所遮挡。光从正门透了过来,从正门到吴承天现在所处的位置来看,这间破庙不大不小,纵深约莫十多米,两边长的话大概有个四十到五十米的样子。 整座庙的完整性还好,没有什么断壁残垣的样子,只是可能是人迹罕至,再加上年头有点久,这里庙内蛛网结织,到处积满了厚厚的灰,稍有动作那细密的灰尘就飞舞起来,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一场灰色的风暴之中。 吴承天想绕到佛像前看看这里拜的是哪一尊佛,是否完好无缺时,哪知他刚从后来绕出来就呆住了。佛像前居然还盘膝坐着一位老妇人,她敲着木鱼,嘴里念着佛经,这可都是能发出声音的,吴承天之前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不仅没有听到,以他如今天人的感应,他之前感应到了整间破庙的所有结构,与他眼睛所看的并无二致,但他却一点都没有感应到这老妇人的任何气息。甚至吴承天如今已经走到了这老妇人的跟前,但他依然感应不到老妇人的存在。 吴承天心中一凛,这时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就是碰到正主了。难怪那轮转王不吱声就撤了,敢情人家是知道这正主就在里面坐着不敢吱声啊。 吴承天害怕被这妖怪看不顺眼,顺手就先给打杀了,连忙先将老神仙给第一件物件给拿了出来,就是那盏“古佛青灯”,里面还有一滴晶莹剔透,像珍珠般正在里面滚动的灯油。 虽不知道自己成就天人后道行境界、法力修为增加了多少,打不打得过眼前这妖精,但有了老神仙赐的宝物在手,吴承天总归是安心了许多。不过吴承天掏出了这“古佛青灯”后眼前这老妇人却是眉眼都不曾动一下,一点反应都没有,让吴承天又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弄错了人。 既来之则安之,吴承天手持着“古佛青灯”向那老妇人靠了过去,越走越近老妇人还是毫无动静,似乎沉浸在自己虔心拜佛的世界里去了。吴承天只得自己开口问道:“敢问这位老人家,你可是那位地涌夫人吗?”吴承天可不敢直接换对方金鼻白毛玉鼠精。 看来是吴承天的声音起了效果,老妇人闻声抬起头来看了吴承天一眼却没说话,但吴承天看到老妇人的真容却是又吃了一惊——这人他之前见过。之前老妇人一直闭目低头敲打木鱼,吴承天看得也不仔细,但老妇人抬头当面这么一看,吴承天就认出她来,她正是王子丰的祖母。 王子丰的祖母虽然早就死了,也没有出现在王子丰做的那一场妖梦里,但人间各个掌门齐聚时曾经被惠岸行者将变成鼠妖的她给抓了回来,最后变成了一具风干的尸体,但那面容上还保留了王子丰祖母的相貌,最后还是吴承天让叶白将她安葬的。 不过,王子丰祖母已死是吴承天早已确认的事,王子丰也是为救出他祖母的魂魄而闹到了九幽,与那九灵云圣大战了一场引发的这场大劫。那眼前这位又是谁? 见这老妇人还不说话,吴承天不由得将一些关键的信息说出来,看哪一项能够引起她的反应。于是吴承天说:“我是王子丰的友人,他如今陷在九幽之中与那九灵云圣对峙。那九灵云圣打破了地狱之门,放出了三千万亡魂,王子丰已经度化那亡灵七天七夜。我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求神仙指路,神仙赐了我这样一盏‘古佛青灯’,里面还剩下一滴灯油,说让我拿着它来求你帮忙。” 吴承天说完后又等了半天,这老妇人还是在那敲着木鱼,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吴承天其实已经心急如焚,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换一个角度接着说:“王子丰去九幽也是有原因的,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的祖母和亡妻正在地狱之中受苦,而且都是因他而起,他才打到九幽之中,目的就是为了救回他的祖母与亡妻。” 吴承天又说了一段,这老妇人依旧敲着木鱼理都不理,似乎吴承天在她面前就如同空气一般。这下把吴承天急得如同百爪挠心,但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说:“我看您和我那友人王子丰的祖母长得有几分相似,不知道可有什么渊源?救人如救火——” “好了,别聒噪了!你眼前之人就是王子丰的祖母。”一个软糯、甜美的声音却是从破庙之外传来直接打断了吴承天的话语。吴承天闻声望去只见一位美艳妖娆、肤白发乌、风情万种、媚眼如丝,就算是高僧看了也会动了凡心的美丽女子身后带着一人从破庙之外走了进来。 以吴承天如今的定力也是被此女子的美艳惊得呆住了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此人应当才是那金鼻白毛玉鼠精,也才配得上“发盘云髻似堆鸦,身着绿绒花比甲。一对金莲刚半折,十指如同春笋发。团团粉面若银盆,朱唇一似樱桃滑。端端正正美人姿,月里嫦娥还喜恰”的描述。 这可是《西游记》里的原文,这金鼻白毛玉鼠精在小说里的一众妖精中,容貌所花的笔墨最多,果然已不是绝色可以来形容。 此刻见到了正主,想起了正事,吴承天自然很快就摒弃了欲念,收摄了心神,手持那“古佛青灯”走上前去,想将之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哪知还没说出口,就被那玉鼠精的话给堵了回去:“你的来意我知道了。既然是天上那人让你来的,就算没这滴灯油,这事我自然也会应下来。只是——”玉鼠精故意将话头停在了这里,似乎好像什么下文和要求需要吴承天答应。 这时吴承天也看到了玉鼠精身后之人,正是与王子丰相恋相伴了三生三世的那位虫娘。只可惜吴承天从未见过虫娘,识不得她。 第五十四章 因果 第101章 因果 吴承天没有认出虫娘自然不会觉得惊讶,他甚至眼光从虫娘身上扫过,没有多看一眼。他此时有求于人,只能顺着玉鼠精的话题问下去:“不知地涌夫人有何难题,我或者可以与您转告老神仙,帮您分担一二。” 那金鼻白毛玉鼠精道:“只是我与那王子丰因果纠缠太深,怕是会弄巧成拙。若只是想让王子丰罢手倒是容易,如你所见,那王子丰所要救的祖母也好妻子也罢,都在我这里,早就被我从地府里接引过来,但此事却无法与王子丰言说。这其中因果纠缠一时也说不清,怕是老神仙来了也难解。” 吴承天听玉鼠精这么一说,头有点发蒙,以他的反应速度也是明显在脑子里有一个思考的时间方才明白过来。原来之前一直在这破庙佛前敲着木鱼的,长得和王子丰祖母很像的,还真就是王子丰的祖母。而在王子丰嘴里和他祖母关系不怎么好的妻子,此刻也就在玉鼠精的身后呆着。看样子这两人早就被玉鼠精从地府里给要了过来,但无论是地府的人,还是玉鼠精都没有跟王子丰说明这个情况的打算。 难道是玉鼠精故意在隐藏这个信息?吴承天心里在犯嘀咕。就以之前吴承天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毕竟这样做对玉鼠精的收益也挺大的,让王子丰去跟九头狮子精闹,自然会削弱九头狮子精在地府的实力和影响。但既然是老神仙让他来找玉鼠精的,那么不管玉鼠精之前有什么小算盘那都是之前的事,他过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增加问题的。 于是吴承天说:“我虽不知这其中有何等复杂的因果纠缠,但既然是个结我们终归还是要解的。女菩萨若是自己一人难解,那不如让我或者老神仙帮着一起解,也许就不那么难解了。”吴承天考虑到之前她称呼玉鼠精为地涌夫人(其实已经算是尊称了),她反应淡淡的样子,有鉴于玉鼠精喜欢称呼自己半截观音,于是他干脆改口称其女菩萨。 这次玉鼠精脸上笑逐颜开,语气也松动了不少,似是认可了吴承天的说法道:“那我就勉为其难与你一同去那九幽走一趟。” 吴承天见终于搞定了玉鼠精这边他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趁热打铁地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女菩萨可是要走生死桥?”轮转王不在了,吴承天也无法顺着轮转王带他来的路原路返回,只好问这玉鼠精可有好办法直接入九幽,毕竟眼前这妖精可是近百年对地府渗透最深的妖精。 果然就听那玉鼠精发出银铃般的轻笑,道:“何须如此,哥哥且随我来!”不愧是妖精,这话一出,吴承天就感觉浑身上下一阵酥麻。 不过也幸好是妖精,吴承天就算修仙了对妖物还是有比较大的抵触情绪,无法同许仙这等人物相提比论,只是想到玉鼠精的身份他就瞬间清醒了过来。更何况一大把年纪了还称呼他为哥哥,吴承天内心其实还是觉得挺别扭的。 那玉鼠精说话后就拿手指往破庙佛堂正中,靠着王子丰祖母敲木鱼的旁边一指,那里凭空就多出一个大洞来,那大洞里似乎不怎么透光,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 入了修行之后,吴承天的视力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就算是在酆都地宫他都能看得清楚,更何况这样的一个洞。之所以这里如此黑,不用想肯定是这玉鼠精法术的效果。不过这些旁枝末节也不值得探究,吴承天甚至没等玉鼠精开口,自觉的先行钻入了那个洞里。 进入这个黑洞的体验和跟之前同轮转王一道走那时空隧道般的地方感觉完全不同,这个洞纯粹就是一个玉鼠精挖好的大坑而已,吴承天钻进去后就感觉自己就在往下坠,不停的下坠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倒是与他和王子丰跳下生死桥那时的感受差不多。 这样一下,吴承天不由得又怀疑起那次生死桥的遭遇未必就一定是九灵元圣弄出来的,是玉鼠精弄出来的也说不定,毕竟那次他和王子丰最后的终点并非九幽,而是在九幽外的入口处。 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就在吴承天琢磨的工夫,他看到了下方的王子丰、孔雀公主和大鹏明王,以及三人下方那无边无际鬼魂的汪洋大海。看来这玉鼠精打洞的位置挺准啊,直接坠落到事发地点。 此时孔雀公主的五色神光已经非常黯淡了,再厉害的神光刷了七天七夜孔雀公主也受不了了。只从她外表那疲惫的模样,感觉身体已经被掏空,要不是骑在孔雀王身上,吴承天怀疑她随时都可能睡着。 大鹏明王的状态就强很多了,他又变回了人身,手里也多了一把扇子,有一扇没一扇的扇出冰风,将那些往上冲的鬼魂给冻成冰渣。他们两人面对的鬼魂少了,那么王子丰自然就要面对大部分鬼魂冲上来的压力。 不过七日过去,王子丰的表情跟七日前没什么变化,金蝉子不愧如来弟子,王子丰只是继承了他的法术能力都这么能打。 吴承天眼看自己快要落到王子丰面前了,虽然不知道后面的玉鼠精什么时候到,但他还有一个前置任务没有完成呢。 于是,吴承天对着王子丰大喊一声:“子瞻别慌,我来助你!”说着,吴承天化作一道七彩霞光投入王子丰脑后的那一圈金光之中。 这一次吴承天直接将梦境之身转化为自己真实的肉身投了进去,因为他身为天人的原因,再加上他提前就跟王子丰打好了招呼,所以他化作七彩霞光的形容进入到王子丰的梦境世界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 王子丰的梦境这已经是吴承天第三次来了,真是一次比一次让吴承天震撼。第一次王子丰还只是凡人,做了三天跟鼠妖相关的妖梦,也不知道是不是玉鼠精捣的鬼;第二次王子丰已经觉醒了十世记忆,并且融入了金蝉子的法术世界,已经在梦境中形成了三千世界的雏形,吴承天进入梦境就感觉在一个套娃的世界,差点绝望地以为出不来了;然而这一次,当吴承天进入王子丰的梦境世界后,就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在吴承天眼前铺展开来的不仅只是一个个广袤无垠的美丽星系,而是一个完整的多元宇宙。 这里有两个大小、外观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巨大蓝色星球,这两个蓝色星球被一条蓝色的光圈连在了一起。这蓝色的光圈即是纽带也是分割线,它将两个蓝色星球一分为二,让这两个蓝色星球看起来就像是对称图形一般,但看上去这两个蓝色星球都还有一小半并没有从蓝色光圈里完全挣脱出来。也好像就是在演绎不同时间线上的同一个星球的不同命运,一个向左运行,一个向右运行。 吴承天诧异于这梦境空间的想象力,他无法想象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宇宙都有如此深刻的认识。不过吴承天转念一想,既然三千世界都有了,也许多元宇宙也没什么了不起。 吴承天定了定神,清理干净自己脑子里的这些杂念,第一时间将老神仙送给他的那个通灵葫芦从自己的彼岸之中给拿了出来,然后拔出葫芦嘴,学着老神仙的样子,大拇指按住老神仙留在葫芦上的阴阳眼,嘴里吐出了一个“定”字。 随着吴承天的这一个“定”字,一颗颗星辰都被装进了这个葫芦里,三千世界,日月星辰,镜像般的多元宇宙一股脑儿地都被这通灵葫芦通通给吸了进去。眼前的梦境世界在迅速变化,像是一张被美颜过滤后的图片在褪去它那虚假的成分,又还原成那泛黄的老照片一般,只剩下蓝天、白云、青草地,还有一个王子丰。王子丰嘴巴上叼着一根青草,像是一个牧童一般舒服的躺在这片青草地上。 “你怎么会如此悠闲?你不应该着急救出你的祖母和妻子,或者担心你的祖母和妻子已经被你度化了吗?”褪去了一切颜色,这里就是王子丰的内心世界。吴承天本以为王子丰此刻的内心是火烧眉毛的,或是悲天悯人的,不管如何至少应该是焦急万分的。但眼前如此悠闲的王子丰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王子丰闻声向吴承天望来,很开朗的笑了笑说:“你不是带来了好消息吗?我已经感受到我祖母与妻子的亡魂了,她们就在那地涌夫人身后。她们既然无事,我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吴承天倒是没想到王子丰如今的感应力这么强大,他下来的匆忙压根就感应不到他身后的金鼻白毛玉鼠精和王子丰的祖母与妻子的亡魂,但王子丰却一下就感应到了。 不过,吴承天忍不住给王子丰泼了盆冷水道:“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玉鼠精是天上的老神仙让我去请的,她说与你因果纠缠太深,她解不开这个结不一定会把你的祖母与妻子的亡魂给你。而且——” 吴承天没说完就被王子丰打断了,王子丰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忧伤的说:“她自然不愿意将祖母与我妻的亡魂还我,因为那本身就是她的一部分,她又怎会舍得割舍?” “什么?!”吴承天这次是真的震惊了,神仙妖怪都这么会玩的吗?弄了半天王子丰的祖母,王子丰的妻子,居然都是一个人,啊!不对,是一个妖的分身?但这里还是有点说不通的地方,王子丰不是说他祖母与他妻子互相不对付吗?都是一个人还互相不对付,这得要多爱演才行啊? 王子丰不知是被吴承天脸上震惊的表情,还是能够看穿吴承天内心的心思,反正被吴承天给逗笑了,轻笑着说:“不是你想得那样。就比如说,你说我是金蝉子吗?” “不!你当然不是——”听王子丰这么一问,吴承天隐约就有些明白了。在吴承天看来,王子丰有与金蝉子截然不同的性格和想法,无论是人生观、价值观与金蝉子都截然不同,绝对不算是一个人。 王子丰斩钉截铁的再次打断了吴承天道:“我祖母与我妻也是一样,她们分别是那玉鼠精百年前和五百年前遭遇大劫而溢散在天地的魂魄……” 在王子丰的讲述中,吴承天终于明白了玉鼠精为何说与王子丰因果纠缠解不开。从王子丰所讲述的故事中,两人的关系确实还挺复杂的。 其实事情的起因在王子丰的妖梦之中就有展现,那梦中梦其实讲得就是玉鼠精和金蝉子的故事,只不过被混入了王子丰的祖母进去而让故事变了形。 事实上,金蝉子与玉鼠精并不存在着什么爱情,只是玉鼠精偷佛祖灯油被金蝉子给逮到,金蝉子心善不仅没有抓这玉鼠精,反而还要用佛法来度化它。只是这玉鼠精可不领情,只觉得这金蝉子每天在耳边聒噪,非常讨厌。关键是这玉鼠精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赶还赶不走,只得让金蝉子天天在她耳边念经。一来二去,时间长了两人也算有了点交情,玉鼠精也偷学了些佛法。 转折发生在如来召金蝉子过去商量十世转世西天取经的大事,并赐给了金蝉子“莲花心”与“不老肉”,这“不老肉”就是西天取经唐僧那一身唐僧肉。只是这事不知是不是佛祖有意为之,让这玉鼠精也偷听去了。后来就有了破庙之中,王家先人救金蝉子那一事。当时那玉鼠精并不是为了救金蝉子而去给金蝉子找吃的,而是想等金蝉子死后拿他的“莲花心”与“不老肉”。 哪知金蝉子早就算到了这一出,割肉喂鼠,他身上本就是“不老肉”,那玉鼠精哪里忍得住,一口咬了上去就引发了天劫。 玉鼠精也是个有算计的,她练一门“万鼠枯骨祭”的法门,专门就是躲天劫的。简单来说就是将魂魄一分为万,化作枯骨去祭祀女娲娘娘以躲避天劫。虫娘的魂魄就是这个时候从玉鼠精身上分离出来,且侥幸躲过了天劫转世轮回后,又找回了记忆求到了玉鼠精那里,才与王子丰有了三生三世的情缘。 第五十五章 劫起 第102章 劫起 王子丰的祖母是玉鼠精遭遇百年前的那次大劫后分裂出来的魂魄。 那次大劫来得莫名其妙,三界之中无人能够算到。所造成的后果,流传出来的是天庭被毁,灵山已空。这一点吴承天倒是亲眼目睹了一些。 就在这不知是不是谣言的消息传出来以后,更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别说三界之中的仙佛妖怪,就算是那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佬们,有的也突然遭到了天道的反噬。 这反噬和那大劫一般,来的异常奇怪,没任何征兆不说,而且越是修为高,所受到的天道反噬就越厉害。像玉鼠精这种大妖自然逃不过此劫,王子丰的祖母就是逢劫而生。 为了抵抗这次大劫,玉鼠精跟五百年前一样,如法炮制,用了“万鼠枯骨祭”大法。此次大法之中,王子丰祖母的魂魄从中分离出来,侥幸逃过一劫,转世投胎,就有了王子丰的祖母。 不过王子丰祖母魂魄投胎的干净,记忆基本上都被孟婆汤洗没了。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犯人,并不知道前世今生,自然更不知道玉鼠精与金蝉子之前的因果纠缠,但冥冥之中的因果纠缠就是这么巧,金蝉子转世投胎成了王子丰,而她居然就成了王子丰的祖母。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你与玉鼠精之间的因果纠缠?”吴承天明白了王子丰和玉鼠精的关系后问道。 似乎对吴承天这句话的部分内容不太认可,王子丰摇了摇说:“我和那玉鼠精毫无关系,若真要扯上关系也只是她手中握有我祖母与亡妻的魂魄而已,和她扯上因果的人是金蝉子,并不是我!” “不管是谁和玉鼠精有因果,这件事总归是你来作出决定。”吴承天绕开王子丰纠结的点,直指问题核心问,“你打算怎么和玉鼠精说?” 王子丰再次摇了摇头:“看玉鼠精要什么吧,这件事主动权并不在我。但无论如何,我一定得让我祖母和亡妻免受地狱之苦,正常轮回转世。” 吴承天等的就是王子丰这句话。听王子丰说完,吴承天赶紧接上一句道:“老神仙说是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想法,但你得承诺答应他一件事。” 王子丰闻言神色振奋了起来,连忙追问:“什么事?” “老神仙的要求跟金蝉子有关,他说——”说到这里吴承天突然顿了一顿,脸上露出古怪之色继续道,“他说等金蝉子此次的后手用了后,让你去他的炼丹炉里住些日子。”吴承天说完这句话感觉王子丰肯定不会答应的。这也是吴承天听完老神仙的要求后,觉得最难说服王子丰的地方。王子丰又不是孙悟空,他如何敢去老君的炼丹炉里住上几天,出来只怕就成盒子了吧? 没想到王子丰听完楞了一下后居然认真思考了起来。王子丰思考了良久,终于开口了,只听他说:“既然天上的老神仙都这么说了,想来我祖母与亡妻一定是可以再入轮回的。只要这件事成了,我入那炼丹炉又有何妨,有些事终归还是要面对的。只是老君答应处理这玉鼠精吗?有这玉鼠精在,我又如何安心让我祖母与亡妻再入轮回。轮回转世后,那玉鼠精不是一样可以找到并再次控制住她们?” 吴承天也没想到他以为最难的障碍王子丰居然同意了,至于王子丰担心的问题来之前老神仙早已跟他交代清楚了:“这个你无须担心,你自己就能解决好。” “我自己?”王子丰闻言露出不解之色。 吴承天进一步解释说:“其实玉鼠精的想法早就在老神仙的预料之中了。她本身就与佛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深知地府对于佛门的重要性,所以当她确定了灵山已空后,第一时间就攻打了地府。虽然没有成功打下来,但也因为这次行动引诱了一部分地府的人暗中投靠她。所以,她所有的目的都只是为了控制地府。而她要控制地府第一个要解决掉的就是地府里的其他势力——九灵元圣和新蹦出来的大鹏明王。” “玉鼠精之所以一直控制着你祖母与你妻子的亡魂,也是为了在关键时候要挟你为他出力,帮她赶走这地府的九灵元圣与大鹏明王而已。但她没有算到的是,就如同你刚才所言,与她因果纠缠最深的不是你,而是金蝉子。所以金蝉子又如何会不处理干净这个手尾,而将麻烦留到你这一世呢?” “你是说——”王子丰听吴承天这么一解释也明白了过来。 吴承天不等王子丰说出来,打断他道:“天机不可泄露,既然你已明白过来,一会你出去面对玉鼠精的时候自然会有感觉。我现在要说的是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 说到这里吴承天的脸色沉了下来,表情凝重的说,“老神仙说,若是让金蝉子处理完这段因果,地府诸妖不存,他陷入沉寂,你也将再回凡人之身,那剩下的八百万冤魂必会到了人间化作叛将、酷吏、唐兵,乱国祸民。兵祸之灾、众生之苦这一笔大因果皆由你来承受,你可愿意?” 听到这里,王子丰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倒不是不愿意承受这番因果,而是因自己之事连累苍生与他受苦他于心不忍。只是事已至此,再无挽回的余地了。王子丰沉重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吴承天又话锋一转,接着说:“老神仙还说,此事虽因你而起,但你连续七日七夜度化了二千多万亡魂,天道也不会不给你留一线生机。老神仙愿为你压制天机爆发的时间,给你五年时间去人间寻找并度化这些冤魂,五年后这八百万冤魂将再也遏制不住,届时大劫一起,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国中更有奸邪生,刀兵起,百姓苦。你好自为之!” 听完这话,王子丰站起身来对着吴承天抱拳行礼,道了声:“谨受教!”说完两人便消失在这方世界之中。 王子丰从吴承天化作一道七色光投入他脑后的那一圈佛光之中到醒来,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一瞬间,这时玉鼠精带着他祖母和亡妻的魂魄刚从吴承天坠落的位置走出来。王子丰看到玉鼠精,特别是玉鼠精身后自己祖母与爱妻的亡魂顿时神色一动,不待玉鼠精开口,整个人的模样在这个瞬间发生了变化,却是本来只是在王子丰背后的虚影的金蝉子不知怎的就融进了王子丰的身体里。 当王子丰变成了金蝉子后,他的目光先是在那惊疑不定的玉鼠精脸上看了一眼,又扫了眼下方看见玉鼠精后严阵以待,一脸警惕的九灵元圣一眼,最后在收回目光的时候掠过大鹏明王与孔雀公主后,金蝉子开口说道:“中往日因,开今日果。一百年前,悟空与唐僧说‘师傅,如今天庭已毁,灵山已空,要不我们还是跟他们走了吧?’。那唐僧回答他,‘徒儿,我还有因果没有了解,又如何脱身于世呢?’唐僧说的就是现在这一段因果。也该了解了,唐僧,你说呢?” 随着金蝉子的话音,金蝉子对面凭空多出一位和尚来。那和尚面目与金蝉子有几分相似,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八宝妆花缚钮丝,金环束领攀绒扣。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此人正是那唐僧。只见这唐僧对着金蝉子行了一个佛礼,然后回答道:“缘来缘去,一切皆空,自当如此!” 唐僧话毕,这金蝉子与唐僧身上闪烁起密密麻麻的金色火花,像是整个人都化身成了烟火一般,而与此同时九幽的天突然裂了开来,从天上降下数之不尽的金色火花,这火花不知是何物,滴在亡魂与吴承天身上一点事都没有,但滴落在玉鼠精、九灵元圣、大鹏明王、孔雀公主身上时,他们身上也冒出这种金色火花来。这四妖脸上纷纷露出惊恐之色,像是沾染到什么极为可怕之物,但他们张开嘴巴却是连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而火花在他们身上烧过的地方,瞬间就化作虚无,像是那里本来就是什么东西都没存在过一般。 金蝉子与唐僧还有那四个妖怪都在这金色的火花中一点点地烧了个干净,吴承天倒是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不知道又联想到了什么。只是眼前的事情让他又收摄了心神,现出真身来。 原来,他从王子丰的梦境之中退出来后,就隐身躲在了一旁。此时见金蝉子彻底被那火花所燃尽,王子丰凭空从天上掉了下去,吴承天赶忙飞过去将他的身体给接了下来。成就了天人就是不一样,以前吴承天就算是勉强能飞,那也只是自己一个人飞,载个人肯定不行,更何况是王子丰这样的凡夫俗子。如今的王子丰已经褪去了前世的所有修为与法术,重新再次沦为了一个凡人。那十世的记忆也许还在,只是想要恢复到金蝉子的修为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将昏迷不醒的王子丰放到一旁,吴承天没忘记之前的承诺,他掏出通灵葫芦,拔开葫芦嘴,对着天上飘着的王子丰的祖母与妻子的魂魄一吸,就将两人的魂魄给吸了进去。他看了看敞开的地狱大门,与那失去压制而直往九幽上空飞去的密密麻麻的冤魂,吴承天犹豫了。 按理说他的通灵葫芦也可以将这八百万冤魂吸进去的,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吸干净,至少能够吸不少,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解决掉人间的那场危机?吴承天不知道!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吴承天对于天道的莫测深有体会,但什么也不做也不是他的风格。就在吴承天准备再次扒开葫芦嘴,将这八百万冤魂收入葫芦中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天上响起:“这事还是让我们来吧。” 吴承天寻声看去,却是那薛礼与高长恭。只见薛礼将自己的新笏板扔到半空中,那笏板变大变长化作了根长长的木条,木条以自己中心画圆,六个神像凭空飞了出来落在了木条所画的那个圆上。与此同时,高长恭也掏出了两支判官笔在那圆上画了几笔,一个巨大的太极图和阴阳鱼就出现在了那个圆上,一个六道轮回的转盘就在空中形成。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六个铜像声音各异,有的嘶哑,有的古怪,有的不似人语,皆在半空中异口同声的念诵着不知由来的话语,而随着这话语这六个铜像开始缓慢的旋转了起来,六道轮回的转盘也随之旋转,那八百万的亡魂纷纷都被吸进了这六道轮回之中。 这六道轮回鲸吞龙吸,速度居然比那地狱之门涌出的亡魂的速度还快,不一会的工夫就吸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就看见不知从哪里飘过来一朵黑色的莲花,定在了这六道轮回的正上方,这莲花通体散发着幽幽的光投入到这六道轮回之中,让这六道轮回不停的旋转着。而当这黑色莲花出现的时候,这地狱之门就开始缓缓地关了上去,地上则多出了八个巨大石狮子立在地狱之门的旁边。 见到薛礼和高长恭从天上落了下来,吴承天连忙迎了上去。将通灵葫芦中收起的王子丰祖母与妻子的亡魂给放了出来,说:“这是王子丰的祖母与妻子,答应让她们再入轮回的。” “嗯,此事我等已经知晓,交给下面的去办吧。”薛礼招了招手,不知从哪里转出来一对牛头马面,将王子丰祖母与妻子的亡魂给带走了,“你事情还多,就快点回去吧。这黑莲只能管五年,五年之期一过天下就要乱了。不过这黑莲定期会放一些其中的冤魂出来,方便你们提前度化,武判官会帮助你们找到那些冤魂的。” 说着薛礼对那高长恭示意了一下,高长恭脸上变出一张面具来,就站到了吴承天的身后,说:“国师?我们回人间吗?我如今可以带你们自由于阴阳二界穿行。” 吴承天想了想,似乎还忘记了什么事没有处理,可是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作罢的将王子丰从地上横抱而起,对高长恭点了点头道:“送我们回去吧!” 第一章 离魂 第103章 离魂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扬州,是唐朝经济最为繁华的地方,它在南朝的时候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广陵。它地处京杭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处,交通十分便利。如今更是凭借着大运河的优势,造就了这里繁盛的商业,荟萃的人文。 扬州盐业是扬州遍至海内外的商业活动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扬州有丰饶的海盐资源,扬州百姓多以煮盐为业,盐业非常发达。城里的几个富商都是以盐业发家。现如今扬州的一家酒馆里,几个酒客就聊着一桩扬州着名的富商李琦李老爷子家发生的一件奇事: 太行山以南有一个名为“盘谷”的小地方,这里住着一名叫王多贵的乡下人,他家里很穷。有一年,他向几个亲朋好友借了些钱,说是要出外经商就出去了,过了好几年才回来。回到家中的第二天,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每天总是愁眉不展,叹息不止,精神恍恍惚惚,甚至不吃不喝。妻子与他说话,他瞪着两眼直视着她,表情显得十分冷漠,好半天才能认出妻子来。 王多贵的妻子名叫杏花,是一个贤惠善良的女人。她见男人变成这样,以为他在外面受到了什么打击,可每当问他王多贵也不回答。于是杏花四处替他求医问药,把家里的钱都花了个精光,也不见有任何好转。这样过了半个多月,这天,王多贵大白天躺在床上睡着了,睡得还挺香,将近两个时辰才醒。醒了之后,王多贵目光灼灼地瞪视着周围陈设的家具,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竟操起扬州口音大声叫嚷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了这里?” 杏花闻声赶到,见他表情怪异,问:“你怎么啦?” 王多贵却不理她,狂奔出门。 杏花大骇,追上来一把扯住他,问:“孩子他爸,你到底是怎么啦?” 王多贵对杏花怒目而视,道:“你是谁,为何扯住我的衣服?” 杏花吓得哭了起来,道:“你着了什么魔?怎么连床头人都不认识了?” “哈哈哈……”那王多贵仰头一阵大笑,挥手一掌将杏花推倒在地,讥诮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么一个黄脸婆?” 杏花更害怕了,从地上爬起来,又扯住了他,问:“那么你是什么人?” 王多贵回答道:“我姓李,名子瞻,乃扬州人。你既然不认识我,怎么还说我是你的丈夫?” 杏花急道:“这里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丈夫?你名叫王多贵,怎么变成了李子瞻?”说着,又飞快地从屋里抱出一个三岁的孩子,对他道:“这孩子是我们结婚后所生,你既不顾结发之情,难道也不要这亲骨肉吗?” 这当口,邻居们听到争吵声,纷纷赶来,聚拢在他家门口。大家听他一口外地腔,无不惊诧。 王多贵有些犹豫起来。杏花又从家里取来一面镜子,对他道:“你如果不相信自己是王多贵的话,请用镜子照照自己的相貌吧!” 岂料,王多贵接过镜子一照自己的脸,就嗷的一声大叫起来,惊慌失措地喊道:“真怪啦,我何时变成这么一副嘴脸啦?” 接着,王多贵便大哭起来,杏花也跟着哭个不停。村里人都啧着嘴,争着问王多贵是怎么回事。王多贵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我刚才在扬州,只是睡了一个午觉,一醒来,就发觉周围全变了样。” 村里人都以为他是病后说胡话,便好言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急躁!” “胡说!”王多贵一听竟勃然大怒道,“我在扬州家中,有一妻一妾,华屋数间,藏书万卷,锦衣玉食,富甲一方,怎么会呆在这个贫穷龌龊的地方,我走了!”说完扬长而去。 杏花瞧着他的背影,冲众人伤心地喊道:“各位大伯大娘,生贵他这是发了疯呀,你们替我拉住他,不要让他乱跑!” 村里人都十分同情杏花,听她这么一说,便把王多贵扭住了,送到了官府。王多贵本来不识字,可是,在官府审讯他时,扁担大的字不认得几个的王多贵,竟提起笔写了供词。 于是,有人向官府说,这王多贵很可能患的就是人们传说的一种离魂病,他的身体被别人的魂魄附上了。官府老爷从没遇上这种千古罕见的怪事儿,为证实此事是否属实,立即派了两名差役到扬州打听那地方是否真有李子瞻这个人。 两名差役骑了快马,昼夜奔驰,赶到扬州已是第三天了。一打听,当地的确有个姓李的大户人家,有个儿子名叫李子瞻,是前天正午突然去世的。经医生诊断,没有生一点毛病,死得非常离奇,令人莫名其妙。那两名差役掐指一算,李子瞻的死期,正好与王多贵得病的时间相吻合。 那户姓李的人家听说这件稀奇事儿,非要来盘谷看看王多贵不可。于是,两名差役带了李老爷子又奔回盘谷。 王多贵被官府关押在一间空牢房里。李老爷子一到盘谷,官府老爷立即领他去见王多贵,并再三嘱咐,要他见到王多贵时,不要先开口说话,看王多贵是否认识他。 李老爷子被带到牢门口,狱卒将门打开,睡在草铺上的王多贵听到动静,抬眼瞧见李老爷子,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隔老远就哭喊起来:“爸爸,你来啦?快救救你的儿子吧!” 他喊着,连滚带爬到了李老爷子的脚跟前,忙不迭地磕起头来,说:“爸爸,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么一副模样,你还认得出我吗?” 他一边说,一边讲起家里的情况,以便证明自己是李子瞻的身份,他甚至连李老爷子背上长有一颗黑痣都说得清清楚楚。李老爷子听他的口音,当真和李子瞻一模一样,这才确认是儿子的魂附在别人的身上了!李老爷子看王多贵哭得痛不欲生的模样,当即心中一酸,老泪纵横,一把搂住王多贵,大放悲声:“我的儿呀,可苦了你啦,为父这就领你回家去!” 杏花听说自己的丈夫竟要被一个陌生的老头当作儿子认领回去,当即昏死过去。醒来后,她哭奔到公堂,一口咬定王多贵是她的丈夫。那王多贵闻言,竟对杏花破口大骂:“臭黄脸婆,你好不要脸,我明明是李子瞻,几时娶了你?” 官府老爷见此情景,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李老爷子倒显得平和,劝慰杏花道:“如今是我儿子的魂附在你丈夫的身上,即使将他判给你,你们夫妻貌合神离,有何幸福可言呢?不如我给你一笔钱,作为抚养你儿子的费用,你趁年轻,还可以嫁一个好男人,怎样?” 杏花发誓,除了王多贵,她再不嫁人,既然王多贵变得如此绝情,她还指望他什么呢?她不要李家的一分钱,她凭自己的双手,会把儿子拉扯大的。 在场的人听了,无不佩服杏花有骨气。 …… 吴承天、王子丰与高长恭恰好就在这酒馆之中。听几个酒客讲到这里,后面的故事就乏善可陈了。无非是那李老爷子将王多贵领回扬州后,扬州城的人都觉得这件事十分稀奇,很快大街小巷都在传说这件事,每天都会有一大批人来李家看热闹。可王多贵对来人总是避而不见,每天领着两个小厮,不是上酒楼,就是在后花园练几下剑。这都是李子瞻生前喜欢做的事情,李家人丝毫没有怀疑他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吴承天三人之所以会来扬州也是机缘巧合。正好又从高判官那里得到了有冤魂从那黑莲之中逃逸出来的信息,在高判官的帮助下,三人一路追着那大鬼来到了扬州,在一个民宅里追上了那只大鬼。这只是一只宅鬼,对于已慢慢跨入天人合一这个境界的吴承天而言,这宅鬼的那些个法术并构不成任何挑战,他轻松的入梦,然后将那宅鬼从它附身的小孩身子里给拽了出来,交给王子丰超度去了。自己则还得去找这间屋子的主人把后面的事情妥善处理清楚,免得这家人担心。 屋子的主人叫王彦超,前几天他儿子在庭院里玩耍,突然不慎跌倒,然后就开始昏睡。家人把孩子抱到房中,孩子就开始高烧不退。吴承天进来的时候王彦超正在那里看着孩子唉声叹气的,看见吴承天突然进来却是一愣,因为这间是里屋,外面并没有传来下人的通传声。 王彦超刚想喝问,话还没说出口,吴承天已经先开口了:“吾乃大唐国师,镇妖司镇妖使吴承天,追踪一鬼物来到你家。你儿子被鬼附了身,魂魄被挤了出去。如今那大鬼已被我收服,我现在就去帮你找回你儿子的魂魄。请问你儿子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在哪里出事的?” 听吴承天这么说,王彦超哪里还敢坐着,连忙起身相迎。 吴承天国师的名头在“纳贤令”以及新成立的镇妖司的影响下,早已是天下皆知。王彦超本来就是打算再请一位名医,要是他还看不出症状的话,就去扬州的镇妖司看看的。 那王彦超答道:“小儿是三天前在家里庭院玩耍时突然跌倒就昏迷不醒了。” “你把当时你儿子所穿衣物找来给我。”吴承天说完,等王彦超找到他儿子当时穿的衣物后,他又在庭院中找到了那孩子跌倒的地方,将孩子的衣物平铺到地上,然后问清楚了孩子的姓名便开始呼喊起孩子的名字。在吴承天的视野内,很快就看见一个淡蓝色的光影慢慢凝聚在衣物之上,很快充填满,构成了一个小男孩的模样。见此,吴承天轻轻说了声:“回家了!” 接着,吴承天牵起那蓝色光影所构成的小男孩的手,往里屋里走去。平常人自然看不见这蓝色光影,只看到那小孩的衣物突然像是被人穿上一般的撑了开来,还有突然竖起来悬在空中跟着吴承天亦步亦趋的往前摆动着,好像是真有一个人穿着它往前走。 待吴承天将这蓝色光影带到那小孩所趟的床榻旁,吴承天再次开口说了一声:“到家了!”那蓝色光影像是找到了主人一般的,整个光影都投入到了小孩的身体里。接下来,在王彦超等人眼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他儿子就突然苏醒并坐了起来,身上也不发烧了。 王彦超激动的上前抱住了儿子,等他回过神来想谢吴承天时,却发现不知何时吴承天早就消失不见了。 吴承天自然是去找王子丰与高判官了,此时王子丰已经完成了对那大鬼的超度。其实王子丰伤还没好,吴承天本不打算让他过来的,一来他那金莲还没完全恢复,速度不够快,影响抓捕效率;二来,这鬼他制服了高判官也可以帮忙封印住,再带回京城交给王子丰超度,王子丰完全没有必要出现在战斗现场的。但王子丰好像对抓鬼之事特别上心,这好像跟他的祖母与妻子仍然没有再入轮回有关。 当时,吴承天记得轮转王是答应让王子丰的祖母与妻子再入轮回的,不知道又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过当吴承天就这个事问王子丰需不需要帮忙时,王子丰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问了几次过都没有结果后吴承天也不便再问了。 三人本来超度完这个鬼就要回京的,正在镇妖司坐着喝茶的吴承天却不知如何被隔壁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乔万思打听到了,过来拜见不说,顺便还想有一事相求。说是扬州城最近出了一件离奇的事,有个人居然犯了传说中的“离魂症”,而乔万思又不相信这“离魂症”的传说,想让国师帮忙辨别真假。正好,吴承天对这种事情也比较感兴趣,只是辨别个真假并不费时间。于是三人就来到了这身患“离魂症”李子瞻平常爱去的酒楼之中,就有了开头那一幕,三人又将那李子瞻的故事完整的听了一遍。 第二章 人心 第104章 人心 “子瞻,这人的名与你的字倒是一模一样,这倒不失一种缘分。”吴承天终于看见了这故事中的主角,传说中身患“离魂症”李子瞻从楼梯口走上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厮。 王子丰闻言也忍不住看了那李子瞻一眼,摇了摇头道:“此人魂魄牢固,精魂未通,不像是走失过魂魄之人。不过我如今六识尚未修全,看得也不算特别准确,想必国师与判官心里早有定论。” 哪知高判官摇了摇头:“我看鬼还行,看人就只能看出这人是否被鬼上身,大概阳寿几何。我观此人阳寿尚足,也从未沾染过鬼怪。其他的我就看不出来了。” 听两人这么说,吴承天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佩朝那李子瞻身上晃了一晃,然后放在桌上给两人观看。王子丰与高长恭看后忍不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三魂七魄无所缺!” 这枚玉佩正是上次唐玄宗李隆基昏迷后月望舒送的那枚通灵玉,不仅能抵御天仙之下的神魂之力,还可辨妖魔通九幽识人魂魄。方才吴承天就是用这通灵玉对着那李子瞻照了一下,那李子瞻的魂魄就在这通灵玉上显露出来,三魂七魄齐全。这就有问题了,人若是真犯了“离魂症”,身体与魂魄不符,三魂七魄之中总会有所冲突。此人却是与一般人无二,看来这人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简单。 按理说既然有了结果,吴承天的事就算差不多办完了,到时候跟那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乔万思说一声就行了。只是这奇怪的结果反而让吴承天生出了几分兴趣,对王子丰与高长恭两人拱了拱手说:“二位稍待,我去去就来。”说完就径直下楼了去。这边,王多贵要了几个菜,一壶酒,将身后的小厮打发回府去了,一个人在那里独斟独饮起来。 不过多时吴承天又从楼下走了上来,身后没有一个人跟着。他自顾自地又坐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又看了一眼那自斟自饮的王多贵,嘴角不自觉带了一抹笑意道:“马上就要有好戏看了。” 听吴承天这么说,王子丰与高长恭若有所思地也向王多贵投去目光。这时,突然从楼下噔噔噔闯上一个老头,径直来到王多贵的面前,在桌旁坐下,伸手抓起碟中的一只鸡爪往嘴里塞去。王多贵一怔,怒道:“你是谁?怎么平白无故地吃我的东西?” 谁料那老头不听犹可,一听此话,腾地一下站直了身子,抬手打了王多贵一记响亮的耳光,厉声斥道:“李子瞻,你的魂附上王多贵的身,怎连你亲娘舅都不认识了?” “啊,你是舅舅?”王多贵一愣间,迅速堆起一脸的笑,低声下气地道:“怪我酒喝多了眼发花,认不出您老来了,还请海涵!” 谁知那老头又突然扯去假胡子和头上的假发,露出另外一张中年人的脸来,大笑道:“李子瞻,你哪里来的亲娘舅?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堂叔呀,我这是给你开个玩笑。怎么,分别几年,认不出我来啦?” “你是……”王多贵被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愣愣地瞅着这中年人,不知叫他什么名字才好。 那中年人见他这副模样,突然冷笑起来,只见这中年人把脸一沉,冲楼下大声喊道:“来人,将这冒充李子瞻魂魄附身的王多贵给我锁了!” 当即从楼下冲上来几名公差,一抖手中的铁链,“仓啷”一声,将王多贵的脖子套住,又锁了他的双腕。 这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乔万思。吴承天刚才出了酒楼,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折了一个纸鸢,用了点法术,使那纸鸢如活鸟一般飞到那乔万思身边。这纸鸢找到了乔万思,口吐人言说了吴承天对那李子瞻“离魂症”的看法,也给出了处理的方法。果然,乔万思很快就带着人来到了酒楼,按照吴承天的方法先是故意冒充李子瞻的舅舅,后来又谎说是他的堂叔,看他是否认识。 王多贵起先还想极力狡辩,哪知一旁的吴承天这时走了过来,对着王多贵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后,在王多贵的耳边轻声说:“睡吧,睡吧!”那王多贵立刻趴到地上,以地为床呼呼大睡起来。 吴承天接着又说:“说吧,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这时,王多贵一边睡觉,一边迷迷糊糊的将整个事情的经过供认出来。 原来这王多贵在盘谷乡下时,就是一个很有名气的聪明人,但他好吃懒做,成天指望着天上掉下金元宝来。结婚后,生下一个孩子,日子过得更拮据。王多贵见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却常常闹得衣食不继,十分苦恼。后来他见周围的人都出去做生意,每次都赚了很多钱回来,以为外面生意好做,遍地是黄金,于是筹了几个钱,也出去了。 谁料,王多贵根本不谙为商之道,出门不久,不但没赚到钱,连老本都蚀了。他无颜回家,一路流浪,辗转到了河南,在一家客栈做了一名小伙计。 第二年春天,王多贵在客栈认识了一位从扬州来的年轻人,这人正是李子瞻,出来做生意的。这李子瞻最喜杯中物,出手大方,挥金如土。王多贵见能从他身上捞取油水,为攀住这个财神爷,早早晚晚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时间不长,二人就熟得如多年的老友,无话不谈。当王多贵听李子瞻说他家是当地有名的大富户时,心中顿生不平,常常暗自思忖,人家为什么天生的富贵命,而自己生来就是个穷措大呢?他怨娘老子无能,生下他时没给他留下一大笔财产,不能让他过舒心惬意的日子! 天气突然凉起来,李子瞻偶感风寒,病倒在客栈里。王多贵为给他取药,三天两头往药店里跑,和药店老板也混熟了。有一次,他来药店取药,打听出药店老板研制了一种奇特的毒药,人服了这种毒药后,死时没有一点中毒的症状,和平常人一样。更为奇特的是,根据下毒的分量,能叫人啥时候死就啥时候死。王多贵顿生毒计,决定谋害李子瞻的性命,演出一场魂魄附身的戏,霸占李家财产。于是,他偷偷在药店买了一包那奇特的毒药,藏在身边,伺机下手。 为了使这场离魂戏演得逼真,王多贵以后没事就不离李子瞻的左右。偏偏李子瞻酒后口无遮拦,在王多贵套问他的家中成员情况时,他不仅详细地作了介绍,甚至连他父亲以及一妻一妾是什么长相,身上有哪些暗记都说了出来。王多贵初来这家客栈时,一直在悄悄学识字。这当口,他又以向李子瞻求教为名,模仿了他的字体。这事儿别人都不知道。 几个月后,李子瞻在那里做了几笔生意,要起程回家了。王多贵故作恋恋不舍状,设宴为他饯行,暗中在他的酒中下了毒。李子瞻一走,王多贵也跟着回了盘谷,他计算着李子瞻该到家中,是他毒发身亡的时候了,便在家中装起被别人魂魄附身的怪病来。 王多贵的表演十分成功,那位李老爷子竟信以为真,把他接到了扬州。特别使他得意的是,他不仅过上了富贵日子,李子瞻那美貌绝伦的一妻一妾,竟也被他轻易地占有了…… 这桩罕见的离魂案,至此终于真相大白。 乔万思行文到河南,将那药店老板也抓了来,一经审讯,立即供认不讳。于是,乔万思判处了王多贵的死刑,报批后待秋后处决。药店老板因提供毒药,被抄没家产,发配边疆做苦役。李家老爷子万万想不到被自己认作儿子的王多贵,竟是害死儿子的仇人,恼羞交加,一病不起。李子瞻的妻妾被贼人玷污了身子,羞辱不堪,双双悬梁自尽。而王多贵的结发妻子杏花,想不到丈夫为了占有别人的财产如此歹毒,连结发妻子和亲生骨肉也能抛弃得下,心如死灰,抱着儿子跳了大河…… 一个恶人的坏心事,让几家人家破人亡,可叹可悲。不过这些都是后事,就不放在本故事里一一细表了。 破了这件奇事之后,吴承天三人就回到京城。吴承天还与曹雪阳聊起过此事,说完这王多贵谋杀了李子瞻并伪装成“离魂症”的案子后,吴承天忍不住感叹了句:“人心鬼蜮,云诡波谲啊!” 夏去秋来,转眼已是深秋时节,吴承天来到大唐已是过去了大半年。这段时间吴承天还是会收到高长恭的邀请,与王子丰三人同行去除鬼,剩下的时间王子丰都安心的在镇妖司养伤恢复。 与此同时,镇妖司的名声在天下也被大唐百姓迅速地熟悉起来。有那一道“纳贤令”在,镇妖司网罗的奇人异士已是不少,再加上各仙门输送过来历练的人才,在曹雪阳的带领下南征北战,倒也在全国各地诛了不少妖邪,其中不乏一些大妖。这也为镇妖司积累了不少的口碑,甚至民间有一些地方的百姓都开始传唱起称赞镇妖司的歌谣来。 “国师,圣上让您去宫里见驾!”高力士又来到了镇妖司叫吴承天入宫。每次圣上召吴承天进宫都只派高力士来,从不派小太监来,由此可见唐玄宗对吴承天的信任。 其实自打唐玄宗的魂魄被吴承天从那通灵葫芦中救出后,唐玄宗就特别听吴承天的话,无论大事小事都要把吴承天喊过去议事。不过吴承天对权势这些本就不热衷,除非大到危机苍生性命或是涉及到妖邪鬼怪之事,他一般都直接推掉了。 唐玄宗恢复后,得知是安禄山派人将他的魂魄给勾走了,唐玄宗当时就打算把安禄山给抓起来问斩。结果杨玉环听到了,马上就开始吹枕边风。 “国师也是道听途说,没有真凭实据。” “安禄山没那个胆子。” “如今安禄山镇守边关,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把他抓来反而乱了阵脚。” 杨玉环诸如此类的话,其实就是想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李隆基拿杨玉环的这些话问吴承天,吴承天压根就不屑于辩驳,根本就不再理会此事,却正好加重了李隆基对于杨玉环的防范。 李隆基喜欢杨玉环,很大的程度是杨玉环只顾玩乐,很少干涉政事,他又与杨玉环有共同的审美,但有了箴言后,李隆基对杨玉环的态度已渐渐有所改变,特别是涉及到安禄山身上。 有次李隆基假装随意提到了安禄山,吴承天没法就说了十六个字:“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心腹之患,徐徐图之。”之后李隆基再怎么聊安禄山,吴承天都绕开了这个话题。 因为吴承天已经摸透了这李隆基的性格,太依赖于权谋,喜欢玩制衡,有些话说多了反而会起反效果。果然,没几天李隆基就让曹雪阳安排人去范阳查安禄山的底。 “不知此次圣上召我是何事?” 高力士腆着脸笑道:“国师,此次是因为吐火罗叶护失里伽罗上表之事。他说如今朅师国投靠了吐蕃切断了粮道,请求我们发兵。” 吴承天听完一愣,他只大概听出了应该是一个依附与大唐的小国被另外一个依附与吐蕃的小国给切断了粮道,然后上书请求大唐出兵,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什么伽罗?这等兵事找我何用?”吴承天奇道,“道术可不能妄动于刀兵之上!” “是失里伽罗,这是梵文sriman-g翻译过来的,是吐火罗国君主的名字,叶护是圣上对有功异族首领册封的称号。”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为吴承天解释道,原来是一直在这边静心修养的王子丰。 “吐火罗人是最早定居祁连山(天山)南北的古代民族之一,金山(阿尔泰山)至巴里坤草原之间的月氏人、祁连山山南麓的龟兹人和焉耆人、tlf盆地的车师人以及塔里木盆地东部的楼兰人,皆为吐火罗人。只是唐僧西天取经时,吐火罗的王族早已绝嗣数百年,酋豪林立,分为二十九国。” 第三章 求援 第105章 求援 看见王子丰,高力士连忙说:“圣上主要是想请教一下圣僧关于西域诸国的风土人情。” 听高力士称呼他为“圣僧”,王子丰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相当不好意思的说:“圣僧之称莫要再提,唐僧是唐僧,我是我,切莫混为一谈。他是我的前世,我只是有了部分他曾经经历的记忆,也与圣上交流过关于他记忆中的一些心得,我与圣僧并非一人。” 原来,这王子丰好了以后,吴承天曾带他去皇宫解了《无字真经》。没想到还真被王子丰给解了出来,原来这本《无字真经》乃是大乘佛法中的一门修炼法门,可练出金身法相。 这东西虽然每个人都能学,但其他人学自然没有王子丰学起来效果大。就连唐玄宗也因此受益,跟着王子丰学会了这《无字真经》。虽说没学出啥武功法术,却是延年益寿了不少,而唐玄宗追求的就是长生不老,这延年益寿的功效正对他的脾胃,所以他每次遇见王子丰必称之为圣僧,以至于宫里的人都这么称呼王子丰,弄得王子丰每次入宫都尴尬不已。 吴承天一听高力士说是要带王子丰一起入宫他就明白了过来,原来唐玄宗是为了王子丰记忆里的《大唐西域记》,因为这本书就是唐僧亲口所说,然后由唐僧的徒弟辩机编撰的地理史籍。想了解西域各国情况,自然问唐僧本人更加有用。王子丰虽说并不是将唐僧这一生所有的记忆都保留了下来,但这一段却是没有忘记,曾经也和唐玄宗聊过西域的事情,当时唐玄宗就非常感兴趣。 唐玄宗李隆基在对外的主张上非常像唐太宗李世民,都不是守成之主。像是和吴承天相熟的高仙芝两年前的闪电灭国战,翻越雄伟的葱岭(帕米尔,帕米尔为塔吉克语中“世界屋脊”之意)高原,俘获小勃律王,大振唐军声威,招降了拂蘂、大食诸胡七十二国。高仙芝远途奔袭的能力超乎想象,即使今人亦难望其项背。所以这次召他进宫,很有可能就是找王子丰了解那边的情况,然后来一场大战。既然如此,吴承天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而且他也想去皇宫亲眼见证这一段历史。 “朅师国这一带本是月氏所属,只是月氏后来为匈奴所灭,一部分带来了这里成了小月氏,他们就是昭武九姓的前身。这昭武九姓主要是康国,君主姓温,本月氏人。始居祁连北昭武城,为突厥所破后分为九支,枝庶分王,分别有安国、曹国、石国、米国、何国、火寻国、戊地国和史国,这也就是大家所说的‘九姓’,因为他们的国主都姓昭武,又被称之为昭武九姓。” “这昭武九姓的胡人擅长经商,朅师国就在石国旁边,与昭武九姓相近,彼此之间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昭武九姓中入我大唐成为唐人的也有不少,而且就算是在我唐朝军队中也多有要职,比如那安禄山本就是康国人,后改姓安;哥舒翰则父为突厥,母也是昭武九姓的胡人;史思明是史国人。”王子丰对着李隆基侃侃而谈。 李隆基听到这里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将话题一转说道:“这一块一直有吐蕃和大食对此虎视眈眈,周围的这些个豺狼虎豹,你若是不好敲打敲打它,它只会得寸进尺!这一次就要把他们给打痛了,让他们知道我大唐才是这塔里木地区、伊犁河流域和伊塞克湖地区的占有人和塔什干的宗主。只要我控制了帕米尔山谷地区,我大唐就成了吐火罗地区、喀布尔和克什米尔的保护者,让这些狼崽子们统统滚蛋!” 王子丰的话里,本就没暗指安禄山结党营私的意思,只是方便解释,顺带着说了,见唐玄宗将话题转到军事上,他也就不再开口。 此时坐在一旁,一直老神在在的吴承天却突然皱起了眉,看向唐玄宗书桌上的那卷上表的章程,“咦”了一声站起身来,往唐玄宗的书桌前行去,边走边问:“陛下,你这东西从何而来,不对啊!” 吴承天作为唐玄宗眼中的仙人,他什么样的行为唐玄宗都可以理解,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失礼之处,反而对吴承天有如此大的反应非常关切。他一听国师说这书桌上的东西有问题,连忙站起身来,退得远远的。这也是上次离魂的后遗症,以前的唐玄宗可没这么胆小。 这时,一旁的高力士连忙站到了唐玄宗的身前,用他那高大的身形将唐玄宗给完全挡住。高力士此举也非常正常,一来,他本就对李隆基忠心耿耿;二来,因为有他干儿子经常在他面前吹嘘吴承天的本事,他比唐玄宗更信任吴承天的本事,他认为有国师在场,不觉得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同样因为如此,唐玄宗也没有喊“护驾”之类的,只是躲在高力士身后窥视着这里。 此时吴承天已经“啪”一巴掌,将自己的大手掌印在了那卷吐火罗叶护失里伽罗上表的卷宗之上。这一掌吴承天用的可不是月宫法术,月宫也有掌法,名字与那百花谷还起了冲突,叫百花掌。不过那掌法主要是用来对敌的,用在这里也不合适。吴承天这一掌的功法基础乃是传自王子丰这段时间所修炼的《无字真经》,吴承天将这《无字真经》与他如今的天人之身再加上他在地狱时观看王子丰与九灵元圣对战时所用的那一招如来神掌,三者合而为一,修出了这么一门功法。 吴承天给这门掌法命名为“问天掌”,一掌拍下,那卷轴之上的黑气滚滚,如烧着了一般不停的往外冒。这模样可把唐玄宗与高力士吓了一跳,当初黑龙王身边也是这般黑烟滚滚的,这两人不由得心想,难道这卷轴之中还藏了什么妖怪不成?哪知这卷轴只是一个劲地往外冒黑烟,别无其他的动静。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工夫,这黑烟终于不再往外冒了,但吴承天依旧站在那里皱眉不已。唐玄宗忍不住站在高力士后面问:“国师,这是怎么了?” 吴承天略加思考,将自己所发现的情况如实的告知了李隆基道:“刚才我坐在椅子上神游外物时(其实是在彼岸之中修炼),不经意间发现了这卷轴上冒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黑气。因为臣前段时间下九幽时经常看见这东西,倒是有些眼熟,于是就上前出手测试了一番。发现这东西确实沾染了不少的阴气,但却并非鬼物祭练之物或是鬼器,应该只是长期被大鬼使用,不小心沾染上的。这可就是那什么伽罗上表的文书?看来那里可不是没什么善地,看着文书被沾染的模样,那大鬼道行可不浅。不过黑气已除,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了,还请陛下放心。” 吴承天正说着,皇宫大厅的地面上突然金光闪烁,一个圆形金色轮盘形状的符号在其上闪耀起来,让刚放下心来走上前来的唐玄宗忍不住又往高力士身后躲去。 吴承天却是哈哈一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陛下稍安勿躁,这是上次将我与王子丰接引回人间的武判官起的轮回法阵,想来是他过来了。” 吴承天话音方落,武判官高长恭的身形就出现在了皇宫大殿之上,只可惜他戴着面具,无法让人一睹他的盛世美颜。 “可是那黑莲所镇压六道轮回的鬼魂们有动静了?”吴承天劈头就问。毕竟等了大半年都没有动静,如今高长恭却是追到皇宫里来了,想来是那边出了大动静。 果然,高长恭点了点头说:“能从黑莲所镇压的六道轮回之中逃出来的鬼魂相当不简单,轮转王已算出了这一批大鬼都逃到了吐火罗及吐蕃那一带,让我协助你们前去镇压。” 听到这里,吴承天忍不住扬了扬手中的文书道:“这也太巧了,那边刚有人送文书过来,上面就有大鬼沾染的痕迹,你这边就来了。正好,我们这就过去会一会这批大鬼!” 这时唐玄宗忍不住在高力士后面插言道:“国师可要朕出兵相助?” 吴承天摇了摇头说:“臣是除鬼,跟陛下的边疆战略并无关联,而且兵马粮草非一日之功,臣等脚步快得很,出兵行进也许要几个月,臣等也就一天的工夫就能到,实在是无需帮忙。臣倒是可以为陛下提前探查一下那边的动静,臣等告辞了。” 说完,吴承天刚与王子丰、高长恭走到门口处,突然他眼神一动往天上看去。只见天上祥云朵朵,金光灿灿,一位仙女从天而降。身后的唐玄宗看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那仙女的模样顿时魂不守舍,眼珠子都快要瞪掉下来。 “徒儿,还不过来拜见为师?”这仙女尚在半空中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冲着吴承天这么说的。 这从天上下凡的这位仙女正是素娥,吴承天面露无奈地走上前去,边走边在心里吐槽着:见到我了想起自己是师父了,但我找你的时候却是连人都找不到,这么长时间了总共就见过一面,也没教啥有用的,真好意思! 吐槽归吐槽,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吴承天还是要给素娥面子的。吴承天紧走几步,来到师父面前,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拜师礼道:“徒儿吴承天拜见师父!”吴承天有好一阵子没在月宫看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就突然从月宫以这种方式下凡而来,而且还来到这皇宫大内之中,想来是专门冲着他来的,于是吴承天问道,“不知师父来找徒儿所为何事?” “为师就是来……”说到这里素娥好像突然想不起自己下界到底是干什么的了,与吴承天大眼瞪小眼地四目相对好一会,才小声嘟囔着说,“哎呀,刚才下界前望舒姐说什么来着?我怎么突然脑袋空空想不起来了?真是头疼!该怎么编呢,我不会编啊……” 每次吴承天听素娥的话都觉得很无语,有时候真不知道她脑回路是怎么想的,只要是她心里想的不管合不合适开口,她都会自顾自的说出来。不过这次倒是没让吴承天费脑筋接话,而是她居然很快就想到了说辞,继续说道:“为师此次来就是为了匡扶正义,帮助你们消除鬼怪,拯救大唐与水火之中。”真不知这么尴尬的话术是谁教她的,关键是不知这唐玄宗是不是垂涎于素娥的美色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跟前,听到这素娥把他的“盛世大唐”说得“水深火热”还不知道会发什么样的火呢。 吴承天正这么想着,那唐玄宗却说出了一番吴承天完全没想到的话来,只听那唐玄宗说:“仙女大驾光临寡人的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不如去里面坐一坐,聊一聊如何匡扶盛世大唐的宏图大志呢?” 在美色这方面唐玄宗跟纣王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见绝色就移不动脚了,就算是仙女也不放过。可惜他选错了对象,这素娥本就不晓世事,连一些常识都经常混淆不清,怎么可能搭理唐玄宗的话语,她很可能连“寡人”这个称呼是什么都不太清楚。 果然,这素娥皱着眉头不满看了插话的唐玄宗一眼,道:“你是哪里来的寡人,怎么如此无礼?没看见我在与徒儿说话呢?吾等皆是仙人,可是要去那蛮荒之地降妖除鬼的,你个凡人掺和个什么?你是会腾云驾雾还是会天罡地煞之法?我看你肉眼凡胎、六根未净、欲海难填……” “师父,这降妖除魔之事不入六耳,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见这素娥又开始口无遮拦地说下去,吴承天一边婉转地让她别再继续说下去了,一边拉开唐玄宗李隆基道,“陛下也莫恼,我这师父久居月宫不知人间事,待有空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 唐玄宗本来就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而且一听吴承天口气中接下来似乎还有继续相处的机会,也不知道他到底联想到了什么,看着素娥连连点头不说,还一个劲的说:“无妨,无妨!待国师有空,一定要给朕好好介绍一下国师的这位师父,朕还想听听她对朕的江山有什么高见呢!” 第四章 素娥 第106章 素娥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吴承天说着唐玄宗完全不知道的,后世程琛那个时代的网络用语梗,一边对着还准备继续喋喋不休的素娥说:“走了,师父!”说完,吴承天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如一阵清风般的飘了起来,然后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云头落在了吴承天的脚下,吴承天驾风踏云而去。 “好家伙!这次几日不见,居然都会腾云驾雾之术了!”那素娥眼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跟着吴承天踩着风施展了“冷月凝霜舞”,姿态优美的如嫦娥起舞般的飘飞而去,看得唐玄宗目瞪口呆了好半天,直到高力士出来催促了几次方才清醒过来。而这时王子丰早就在高长恭的帮助下,借助六道轮回的阵法从阴间借道回到了镇妖司之中。 当王子丰和高长恭回到吴承天那独立的院子里时,吴承天正在一旁盘膝打坐,这几乎是所有人看到吴承天最多的一面,一闲下来吴承天不是发呆就是打坐,倒也挺配得上吴承天“入梦师”的这个称号。只是这个称号大多数人叫不惯,一般还是称呼他国师。自然没有人知道吴承天有一个名为“彼岸”的空间,他发呆或者打坐都是在“彼岸”之中刻苦修炼。张果与素娥则在一旁鸡同鸭讲的聊着天。 素娥一直在那里不停的说着什么她在除鬼方面多么多么厉害,以前和多少鬼物打过交道,消灭过多少个鬼物等等。这个时候张果正好听到了一个他相当熟悉的名词——“伤魂鸟”,立刻就接上了话聊道:“伤魂鸟这东西老头子我可熟了。此鬼又名相弘鸟,说的就是那种极为稀少被误杀的冤魂在一些特殊条件下所化的鬼的。这种鬼与生俱来就有极为强烈的怨恨,因为不能释放这种情绪,就化为了非人非鸟的鬼物,可变幻人形。本体上还长着一双硕大的翅膀,两翅生风,羽色呈红黄相间,擅长于飞行攻击,它可是一种力量不俗的鬼怪——” 张果刚开始开口说话的时候素娥还安静的听了一会,结果发现张果说话的内容纯粹是介绍“伤魂鸟”,完全没提她什么事,就又不乐意了,一点都不小声的在旁边嘟囔道:“什么力量不俗的鬼怪嘛?不就是一只破小鸟。我记得我当时灭了它好像用了几招来着……” 张果压根就当是没听到素娥的嘟囔声,继续自顾自的讲着:“这关于伤魂鸟啊,还有一段非常有意思的民间传说。传说这伤魂鸟属于古代极为稀有的鬼类之一,传说当时皇帝部落攻杀蚩尤后,他的貂和虎误咬一名无辜的妇女,七日七夜才断气死亡。皇帝感到十分悲痛,便厚葬了这名妇女。后来,妇女的魂魄化为一鸟,飞翔在坟上哀鸣,那鸟的声音与这‘伤魂’二字的发生很像。于是后世凡有人被冤杀而死且有仇不能报之鬼,便化作这伤魂鸟飞集在坟头哀鸣。” 王子丰也是奇怪,吴承天居然就放着这两个不靠谱的人在这里聊天,也不问问自己师父此行下界的目的为何。不过这是吴承天自己的私事,他也不方便过问。他过来本来是想问问高长恭带过来的消息,吴承天是怎么打算的。看吴承天这闭目打坐的样子,估计得等一会才能再过来问了。 于是,王子丰就替吴承天招呼着高长恭去他的屋子那边呆着了。因为接下来要镇压鬼物,吴承天也给王子丰在镇妖司谋了个一官半职,这镇妖司那么大,空着的屋子还挺多的,就给王子丰也安排了个小院落。 且不说王子丰,就说吴承天现在他其实已经在月宫上了。素娥此行的目的吴承天压根就没打算找她本人问,问也是问不清楚而且还会颠三倒四将自己也给带进沟里去,所以他就直接去了彼岸登上了月宫去问了月望舒。 果然,月望舒早就在大观楼里等着他了。 吴承天还没走进大观楼就已经开口道:“代掌门,您就放心素娥一个人在下界这么呆着?” 月望舒抬起头来看了吴承天一眼后又低下头去闭目打坐,淡淡的说:“不是还有你吗?” 吴承天被月望舒这句话噎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他隔了好一会都没见月望舒有告诉他素娥下界目的的意思,不得不自己主动问道:“代掌门,您派谁不好,为啥要派素娥下界啊?” 这次月望舒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依旧闭目说道:“听闻你在地府里接了一个除鬼的差事,她想下界去帮你,我就准她去了。” 吴承天被月望舒这回答整的没脾气,但素娥为啥下界的事情他必须要弄明白,不然不弄清楚真带她去除鬼,吴承天不好安排人手。于是吴承天干脆豁出去了,死皮赖脸的说:“别这样啊,望舒姐姐!我的好姐姐!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万一除鬼路上没安排人手盯着师父,师父一不小心就被那厉鬼给弄死了该怎么办?” 撒娇这一套是从他师父素娥身上学来的。那素娥平常没少挨月望舒的教训,犯错犯得厉害了就是这么跟月望舒撒娇的。别看月望舒平常是个挺严厉的人,还真挺怕别人在她面前撒娇的,可能是觉得特别尴尬吧。 所以当吴承天这么一说,那月望舒打坐的身子都颤抖了一下,没好气地睁开眼来,狠狠的瞪了吴承天一眼道:“你知不知道这仙品‘五仙汤’的效果能持续一个月,虽然对你已经服食过的人已经没用了,但对我来说还是能帮助延寿五十载,并且更有恒定的驻颜效果。被你这一下都给破了!” 听月望舒这么一说,吴承天才明白月望舒在这里干什么。耽误了人家的修行,这一下他内心还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月望舒好像就是这么一说,也没表现得特别生气,转而说起了素娥的事:“素娥本是知名天仙,百年前的那次大劫因为帮师祖分担了一次劫难,被迫轮回转世才救得一命,但却在轮回之中走失了一魂一魄。此时九灵云圣开放地狱大门,放出了三千万魂魄,不算被金蝉子所度化的那些,剩下的魂魄之中肯定有素娥所缺失的那一魂一魄。这种事无法假于他人之手,只有让素娥自己去找回自己的那一魂一魄。” 这一次月望舒说得清楚明白,吴承天也终于知道了此次素娥下界的目的,于是他拱了拱手便打算告辞。哪知却听月望舒说:“师祖如今能以真身现世也算是欠了你的一个人情,所以让我转告你一句话——‘除鬼不过闲事,降妖也非正途,若真是梦入西行,问心方得解脱。’此行艰难或于西行数倍以上,且行且珍惜,你去吧!” 吴承天把月望舒转述的那句西王母送给他的话放在心里好好思量了一下,然后对着月望舒重重地一礼后话也不多说一句,就转身离去了。 吴承天从月宫回来,睁开眼就让人将王子丰与高长恭找了过来。等人齐了,吴承天一边向众人正式的介绍着素娥,一边说:“我师父此次将会陪我们一道去镇压那从六道轮回中逃出来的恶鬼。” 王子丰等人对此并无异议,只是王子丰还不知道吴承天是怎么打算的,就问他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这次去那吐火罗,国师可有什么想法?” 吴承天闻言一愣,诧异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要动身了?” 王子丰倒是被吴承天这句反问弄得有点不太明白,疑惑的说:“不是国师在皇宫里说要去吐火罗捉鬼的吗?” 吴承天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跟圣上这么一说罢了,主要是推托兵事。我们要去吐火罗哪有那么简单,我还得先去那使节那里看一看,何必舍近求远。” “使节?”王子丰闻言一愣。 吴承天则道:“那表书我看了,开头写的是‘臣邻境有一胡,号曰羯师,居在深山,恃其险远,违背圣化,亲附吐蕃,于国内置吐蕃城……’那字迹笔墨分明就是最近写好的,那吐火罗叶护失里伽罗离这里路途何其遥远,肯定是那派遣的使者所写。找到他,不管他与那大鬼有无关系,至少也能摸个底。” “国师果然心思缜密!”王子丰闻言赞道,“只是不知这吐火罗叶护失里伽罗派遣的大使此刻是否还在京城,所居何处呢?” 吴承天闻言则答道:“我回镇妖司的时候就跟曹大将军打了招呼,想来很快就会又消息的。”两人正说着,有下人前来通报,说曹大将军已经回来了,有事向国师禀报。 不多时曹雪阳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素娥,似乎也被素娥的容貌所惊艳到,呆了一呆,方才对吴承天行礼说道:“回国师的话,我专门去查了那吐火罗叶护失里伽罗所遣使者的去处,还派了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去探查了情况,这使者没查到,我倒是搭进去几个人。” “你就别称呼我国师了,听着别扭。”也不知道这曹雪阳今天是怎么想的,吴承天是第一次听她也称呼自己国师,一时间还真不适应,“你说你搭进去几个手下?那就是出状况了。说说看,出了什么状况?你手下都没事吧?” 曹雪阳摇了摇头:“他们现在都恢复过来了,不过我还是从头说起吧。我先去鸿胪寺下属的典客署去查那使者的身份与住处,一般来说外国的使节都是由鸿胪寺下属的典客署招待的,住处一般安排在鸿胪客馆之中。只是一查才知道,这吐火罗叶护失里伽罗所遣的使者并没有住鸿胪客馆,而是住进了醉乡楼——” 曹雪阳提到的这个地方吴承天正好有些耳熟,忍不住就打断道:“醉乡楼?这名字好耳熟,让我想想——哦,想起来了,是西市的那座醉乡楼吧?吕绍清曾带我去过几次,那里的生食鱼鲙和胡饼都做得非常好吃,特别是他们的生鱼片,切得如薄纱一般,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不过,那鸿胪客馆又安静又宽敞他不住,为什么要跑到那么吵闹的西市去住?”鸿胪客馆一进皇宫大门就是,在皇城里面,吴承天每次入宫都会看到,所以印象深刻。 “生鱼片啊,好吃吗?”其实在别人说话的时候素娥的嘴巴就没停过,只是她一直声音都不大,像是嘟囔着自言自语的,虽然都是出于好奇问的问题,但内容都是天马行空,别人也不知该怎么回她。 这次照样没人理她,不过曹雪阳倒是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是对她点的,还是在肯定吴承天的说法。 曹雪阳接着说:“本来我也以为使者会在鸿胪客馆,所以我是直接去的鸿胪寺,哪知道那人却住在了西市,当时我穿得官服却是不好去西市那种地方,就让手下过去问问情况。哪知道第一个手下过去,人到醉乡楼刚问完那使者的住处就被一阵强光给弄晕了,醒过来时发现被人扔到了水沟里。” “第二个手下过去还没到醉乡楼就突然遇到一个小孩,那小孩说是捡到了我那手下掉的黄金。我手下不少都是江湖中人,性子有点贪,一听说是黄金赶忙问东西在哪里。那小孩就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金灿灿的金元宝,我那手下二话不说就拿了过来装到了兜里。结果那小孩接着说,他还看到了不少金元宝掉在了路上,让我那手下陪他一起去捡。我那手下连忙答应,跟着小孩就回去捡金元宝,果然在路上看到了一堆的金元宝。他刚附身去捡,脑袋就被人砸晕了,醒来的时候一丝不挂的被人也扔进了臭水沟里。就因为这两件事情都比较蹊跷,还是他们两人都是在找那位使者的路上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所以我就连忙回来问问你,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吴承天听完也是一头雾水,他并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曹雪阳手下所遇到的情况他压根就没听过。倒是张果见多识广,率先开口说道:“这应该是撞鬼了。” “白天撞鬼?”曹雪阳有点不太相信,“还是在京城?” 第五章 鬼祟 第107章 鬼祟 张果点点头说:“听他们的遭遇应该是撞鬼了,只是后面一种可能是遇到了‘贪金鬼’,前面一个我也不太确定是哪种鬼。这里不是有地府判官吗?他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高长恭戴着个面具,也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张果说完也没有任何反应。只当吴承天开口问道:“高判官,可有这种鬼?” 高长恭方才点了点头答道:“九幽之中鬼怪众多,成百上千种,我也不敢说全部都识得,但这两种鬼我倒是知道。第一个应该是‘炫目鬼’,此鬼是一种能够浑身上下散发光芒的鬼。它与一般灵体状态无异,白天普通人是看不到它的,但他的身体能够在瞬间散发出强光,使人在短暂失去行动的能力,如同眩目的感觉,因此它的能力在鬼类中也是属于极其独特的存在,毕竟会发光的鬼并不多见。” 介绍完第一个鬼,高长恭继续说,“第二个鬼应该是抬金鬼。此鬼是吸收了金银财气所化之鬼,无特定样貌,可变化各种性别以及年龄阶层之人,他最大的能力便是很容易就找到各种金银财宝,将其藏起据为己有,这些金银财宝也成为他的力量来源,他会用其控制人们对金银贪婪的邪念,从而害人性命来获取力量保护自身,十分特殊的一类鬼。 根据过往审理的卷宗记载,这类鬼通常会以小孩或者中年大叔的形象出现。他们出现的时候,总会在埋头挖着一些东西,所挖之处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当他人靠近的时候,此鬼便会告知地下埋着金条或金砖让其帮忙,事成之后还会将金条或金砖与其平分,人们在欲望的引诱下自然答应,当人们看到金条或金砖被吸引了心神之际就是它们出手之时。 一般这抬金鬼不会挑人,而且从来不留活口。从这抬金鬼主动找人送金元宝的动作和只是脱了衣服扔到水沟的行为来看,这只抬金鬼很有可能是被大鬼或者人为操控着的。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强的主动性。” “还真是鬼!”听完高长恭说完,吴承天与曹雪阳还有素娥异口同声的道,说完那素娥“嘻嘻嘻嘻”地笑了起来,也许觉得这样异口同声的状态很有趣。曹雪阳也抿了抿嘴面带笑意,但并未笑出声。 吴承天则完全不觉得有哪里好笑的,他皱着眉头继续说,“看来这使者是大鬼的可能性很大了啊,那高判官,能够控制其他鬼物的大鬼多吗?能够判断这大鬼具体是什么鬼吗?” 高长恭摇了摇头:“这种大鬼很多,现在还判断不了。” 吴承天想了想说:“看来只有晚上亲自过去探一探情况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一听到这里别人还没什么反应,素娥第一个激动得不行,朝着吴承天高举着自己的小手,像极了程琛读书时代那些积极发言的同学。吴承天再次皱了皱眉头本打算拒绝的,可话还没出口又想到了之前在月宫时月望舒对他说的那番话,把拒绝的话又吞了下去,反而点了点头。 不待其他人说话,吴承天直接开始安排晚上的行动起来:“此事虽只是探查,但毕竟是京畿之地,又地处西市如此繁华的地段,我们更要小心行事。” “血娘,你跟西市署令沟通好,带你的人守住西市的出入口。遇到鬼怪也不用拦,远远地吊着它们就好,不要无辜枉送了兄弟们的性命。” “这次由师父和我,还有子瞻、武判官四人过去摸摸这大鬼的底细。通玄先生还是镇守镇妖司,毕竟镇妖司里的事也不少,最近听说李腾空用飞剑斩了一头獐妖,并还用医术救治了一个村的村民,把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好。要把事办好,我们不仅只是除妖,还要让受难的村民得到妥善的安置,这种事情李泌就很擅长处理,你就交给李泌去办吧。” 这段时间吴承天回到镇妖司后,还是发现镇妖司真的是人才济济,据说有三朝执宰命的李泌且不说,也不说如李腾空、李十二、叶白等这些个仙门中人,就说张果自行招来的民间的奇人异士,如杜昊、师夜光和邢和卜等人,也是在这个环境中成长的飞快,几乎都能独当一面了。所以,吴承天觉得还是把张果放在镇妖司更靠谱一些,而且他发现张果有后世的宅男体制,特别不喜欢动,所以吴承天干脆就让他在镇妖司里呆着,他也挺乐意。 吴承天安排好,众人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异议,有商议了一阵吴承天先安排曹雪阳去休息了,然后自己就盘膝打坐进入彼岸中修炼,静待夜幕的降临。 …… 今晚无月,夜黑风高之时,高长恭利用六道轮回阵法直接将四人一同传送到了醉乡楼之中。高长恭所用的六道轮回阵有一点的遮掩之效,不过也只对鬼物有用,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到四人,但鬼物却能视四人与无物。 “看来这里不止只有炫目鬼和抬金鬼啊!”吴承天指了指这醉乡楼的院子中,四人中就算王子丰此刻也已经重开了慧眼,自然看得到了一个长着一只眼睛和一张三寸宽的嘴,面目狰狞,拥有九尺高身躯全身雪白的鬼,在院子中走来走去。 这只独眼的恶鬼手持三叉戟,一只巨大的独眼目露凶光不停的扫视着四方。而之前曹雪阳手下所遭遇到的,通过高长恭介绍得知的炫目鬼与抬金鬼正一前一后的分别守在醉乡楼的入口和大厅的入口。其中这炫目鬼离众人最近,它就像一个幽蓝色的小灯泡,通体散发着荧荧的蓝色幽光在入口上方的半空中来回晃悠。 “这是独目鬼,来自西域的鬼尸,并非中原之物,传言此鬼力大无穷。不过这三鬼一只五方正鬼就能对付得了。”高长恭看了一眼那楼外的那三只鬼后,就将目光收了回来,他眼睛盯着斜上方,似乎能够穿过墙壁的阻隔看到那名居住在这里的那位吐火罗叶护失里伽罗派遣过来的使者。 “什么是五方正鬼?”吴承天问高长恭道,“你看得见上面那位吐火罗的使者?” 面具下的高长恭摇了摇头:“我只能感觉到那里的阴气却是像是一只大鬼所有的。五方正鬼是五方鬼帝麾下的鬼吏,东方鬼帝是神荼、郁垒在‘桃止山’,西方鬼帝是赵文和、王真人在‘嶓冢山’,北方鬼帝是张衡、杨云在‘罗酆山’,南方鬼帝是杜子仁在‘罗浮山’,中央鬼帝是周乞、稽康在‘抱犊山’。从这五个地方出来的鬼吏都属于五方正鬼。” “除了阴曹地府还有五方鬼帝啊?”吴承天本来还想问问这五方鬼帝所管辖的这五个地方和地府之间是什么关系的,只是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吴承天止住了这个话题给自己施展完了隐身术,对自己师父、王子丰还有高长恭说,“我和武判官先上去看看那使者究竟是个什么大鬼,你们俩先就待着这‘六道轮回阵’中,鬼也发现不了你们。”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抓鬼的原因,平常话不停的素娥此时安静得出奇,这倒是很符合她本人的长相和气质了。只可惜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吴承天现在的隐身术现在现实世界里施展出来的效果几乎和他在梦境之中施展出来的一般无二了,连素娥都没发现吴承天是在那里说话的。她本来还想调侃一下吴承天法术学得真快的,只是眼光又扫到了外面那长相凶恶的独目鬼,顿时就吓得不敢出声。 相比吴承天毫无痕迹般的隐身术,高长恭用的是另外一个法门,就是之前他带王子丰穿行空间回到镇妖司的那个法术——“阴间借道”。高长恭仔细观察了醉乡楼每间房屋的建构,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可以出来的位置,就从他感受到阴气的那间屋子门外地板下钻了出来。 此时吴承天的声音在高长恭的耳边响起:“我用水镜之法帮你看屋中景象,你帮我看看这人是人是鬼。” 高长恭虽不知吴承天此刻在哪,但门前突然多出了一滩水渍,那水渍慢慢变成了一个圆圆的镜子一般,屋里的景象都出现在了这镜子里面。房间内是一个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吴承天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高长恭一看却是摇了摇头,手往下指了指。 吴承天瞬间明白了高长恭的意思,高长恭又钻回了木板下面,很快四人又在入口附近的“六道轮回阵法”之中会合,高长恭声音低沉地说:“那是只双生鬼!” “如何?这鬼很厉害?”吴承天看高长恭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看来这双生鬼很不一样。 高长恭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这鬼实力如何。这鬼在这地狱之中也是非常罕见,我在地府待了这么多年也只是只闻其名,并没有打过交道。”说到这里高长恭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虽然我不知道这鬼的实力,但它的大致特征我还是知道的。双生鬼,有的也称呼它为双子鬼,指的是一种孪生之鬼,他们分别是两只鬼,并蒂共生,并蒂而死,无论从外形和气息都是一模一样的存在,就如其名的双生之鬼。” “双生鬼之间有着特殊的维系方式和特殊的能力,就我所知心灵相通,无论相隔再远也能彼此感应这应该是他们最基本的能力,其他再多的能力我也不甚清楚。据说双生鬼可能是九子鬼母的五百个孩子中的一个,而且是最受宠爱的那一个。不过,我没有找到具体的消息来源,也可能只是传言。” 听高长恭话里的意思,他似乎对这个九子鬼母非常忌惮,素娥来了兴趣,不由好奇的问道:“九子鬼母?也是个大鬼?” 哪知高长恭再次摇了摇头说:“不!九子鬼母是佛门二十诸天之一,又称鬼子母。” “九子鬼母且不去管它,现在我们需要面对的问题是双生鬼可以无视距离远近相互感应。”吴承天把因为素娥而岔开的话题又掰了回来,“武判官这么一介绍我就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问题了,如果我们不能同时对付两只双生鬼的话,那么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一只也别动,不然只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一只死了,另一只又了防范,往哪里一藏,且不说到最后我们找不找得到,就算找得到,也会大费周章。” “五年时间我们要尽可能多的超度一些大鬼,给五年后的大劫争取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了,就我们目前的进度远远不够啊,这次行动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既如此,我们先回镇妖司,待摸清楚另外一只双生鬼的位置后在动手。高先生,你带他们先回去,我去通知曹大将军他们。” 因为高长恭的发现,一行人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此次的探查。 回来以后,探查经验丰富的曹雪阳认为此事的手尾还是没有收拾干净,毕竟她的两个手下是在追查那名使者的下落的过程中被鬼弄晕给扔到水沟里的,镇妖司若是一点反应没有那才是真正的反常。但是有反应又不能打草惊蛇,反而要敲山震虎,让那背后的双生鬼慌了手脚不说还要不让他察觉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这就要考验接下来行动指挥者的智慧了。 吴承天觉得曹雪阳说得很有道理,确实要拿出一些反应来,但是这反应自然不能让那使者察觉它双生鬼的底牌已经暴露了,该如何做呢?吴承天带着这个问题问曹雪阳说:“如果你是我的话,计将安出?” 曹雪阳斩钉截铁的说:“直接上门去抓他!” 吴承天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素娥却是急了:“没看你长得挺俊朗的,没想到跟我一样,脑子都不太好使。不是你自己刚才说不能打草惊蛇吗?结果又说直接上门去抓他。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原来这曹雪阳一直一身军装打扮,再加上浑身上下英气勃发,让素娥误认成男的了。 第六章 计划 第108章 计划 吴承天倒是比素娥反应快些,知道曹雪阳如此说肯定是事出有因,所以他在思考曹雪阳这样做了以后会造成的结果时隐约想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是很确定,所以也任由素娥这么说,看看曹雪阳是如何回答的。 曹雪阳对于素娥说她脑子不好使并没有太过在意,她看得出来吴承天的这位师傅只是心直口快而已,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她微微一笑问吴承天道:“你说这吐火罗叶护失里伽罗派来的使者为何要以身犯险来着京城啊?是不是应该一定带着某种目的来的吧?” 吴承天闻言点点头,继续曹雪阳的话补充道:“这目的应当就是想让大唐出兵,或者与大唐出兵相关联的事。” “不错,那么如果国师你找圣上请旨,就吐火罗叶护失里伽罗上表的奏疏有问题,被鬼物所染的事情向那使者发难,并要求让他澄清此事,他会怎么想?他不会那么快就联想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反而想原来是自己的疏忽才导致了当今圣上的怀疑吧。”曹雪阳耐心的解释着自己计划的步骤,“当然,在这一步我们也要注意每一个细节,比如说派遣的都是凡人的军士,走的都是官方的正常流程,就能化解他对我们派遣人暗中调查他那件事的怀疑。同时,还能让他的行为更收敛一些。” 吴承天非常赞同曹雪阳的想法,但是他觉得这个计划并不完备,继续追问道:“那之后呢?万一他没有一个完美的解释和处理手段难道真的将他给抓起来?” “如果他没有完美的解释,到时候我们在帮他‘制造’一些完美的解释不就行了。”说着,曹雪阳把目光转向了一旁带着面具的高长恭,又道,“到时候让这位武判官大人帮着演一出戏不就行了。” “演戏——” “哎呀,你们烦死了!”吴承天话说到一半就被在旁边听了半天,都没有听到任何人提到自己的素娥给打断了,素娥就是小孩子心性,在哪里都希望大家关注她,她气鼓鼓的说,“研究那么多有什么用?鬼哪有那么好的脑子?我看啊,这只鬼不能抓就放着,我们直接去找下一只不就行了!” “不对。一般的鬼由于生魂本就不是特别完备,所以确实如这位仙女所说,脑子不怎么灵活,只能思考一些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是到了大鬼这个层次就完全不一样了。”反驳素娥这话的人是高长恭,作为轮回殿的武判官,他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就算只是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在晋级成鬼将之后都会恢复大部分灵智,就更别提九幽之中的大鬼,那都是在地狱里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恶鬼,他们的灵智不仅非常完整,对于一些为恶的事更是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我对于鬼了解的自然没有武判官大人那么清楚,但只从这只双生鬼在指挥它的两只鬼处理我手下的方式就能够看出,这只双生鬼处理得非常有分寸。它不仅没有简单的一杀了事,而且还是弄晕了之后再扔进水沟里,它用这样的行为表示了它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的态度。这是一般大帮派长老才有的智慧。”曹雪阳讲述了她之所以附和高长恭观点的细节,然后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既然只有我们和双生鬼知道它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我们只用到时候让武判官召唤个大鬼出来,装作双生鬼不就行了吗?” “李代桃僵!”听曹雪阳说到四个字从吴承天嘴里脱口而出,他终于明白曹雪阳嘴中所说的让武判官配合演出戏是个怎么回事了。对于曹雪阳这丝丝入扣的一套安排,吴承天也不由得佩服不已。关键还在于曹雪阳反应极快,刚出了这么一个事,曹雪阳这边一套应对的计划都安排好了,不愧是安排、策划和执行了刺杀李林甫一系列事件的大佬。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吴承天自然而然地想要确定一下曹雪阳的计划可不可行,于是他看向高长恭问道:“高判官,这曹大将军所言你也听见了,你能够召唤出一只大鬼来配合我们行动吗?” 高长恭点了点头道:“这个倒是不难,我有轮转王赐予的轮回印,五方正鬼都可以召唤出来帮忙。” “之前也听你提前过五方正鬼,说是五方鬼帝麾下的鬼吏,当时我还挺好奇这五方鬼帝与你们地府有何关系?这五方正鬼又有哪些?只是那时不方便说这些,此时倒是正好。要是高判官方便的话,还请不吝分说一二。”吴承天之前就好奇这五方鬼帝与五方正鬼了,只是那时分不开心思说这些,现在终于被他逮到了功夫,他倒想好好了解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这些都是常识,在地府里不算什么秘密,高长恭自然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于是就听他侃侃而谈道:“五方鬼帝相比我们地府里的十殿阎罗更早一些,特别是其中最厉害、资质最老,事迹流传最多的东方鬼帝的两个人,曾经是和酆都大帝同在上一个元会的神只,是最早的鬼帝。上一个元会将天下分为五方,便有了五方鬼帝。那时地府只有个雏形,也只有一位酆都大帝。后来到了这个元会,很多上一个元会的人都不在了,五方鬼帝虽然还在,但也控制不住天下群鬼了。于是方有了地藏王菩萨和太乙救苦天尊同入地狱创建了如今的地府。” “五方鬼帝也有自己的鬼吏,同时也受地府约束。其中鬼吏众多,我就说一些我经常打交道的一些,一方选一个代表为例。比如东方鬼吏的代表就是阴尸鬼,此鬼又被称为半鬼,为神荼、郁垒所役的鬼怪。虽说阴尸鬼的外形也不固定,有时会变幻成小孩,但大多都是女子的模样。阴尸鬼有阴身之法,所以身上阴气非常强烈,擅长隐遁挪移,速度很快,能夜行百里。唯一的特点是比较喜欢小孩。之所以本称之为半鬼,因为它一半是人,一半是鬼,据说是因为神荼和郁垒愿意赐予那些品行不错且行将就木的人一次选择的机会,成为这么一个半人半鬼的存在。它属于五方正鬼之一。” “九尸鬼:此鬼是罗浮山南方鬼帝杜子仁所役的鬼怪,体形一般,鸟首人身,背长双翅,身穿黄纱布衣,衣服呈火焰色,擅长使用风雹鬼术,他的鬼术可以大范围使用,突发性强,移动速度快,可以瞬间制服大量对手,一般在战斗中起到开路和驱赶的作用,实力不容忽视。传说此鬼在远古时期,常跟在杜子仁身边,为其行使风雹之术,从杜子仁身边吸收到一定的仙气,也是名出类拔萃的鬼怪。” “蛮变鬼:此鬼为西方鬼帝王真人所役的鬼怪,身高六丈有余,体形强壮,怒目狰狞,发如青丝,阔口大牙,力量十分强悍,手持锋利的巨钺,与众多妖魔鬼怪之间进行过战斗,因此他的实力也是十分厉害的存在。作为王真人麾下的鬼将,此鬼性格无正无邪,常随王真人去斩妖除魔和罪恶之人,不仅沾染了王真人的仙气,更是在长年累月的战斗中积累了不少大型战斗的经验。” “伏罗鬼:此鬼又名‘三眼神’,在罗酆山为北方鬼帝杨云所役的鬼怪,身高六丈有余,非常强壮,蓝面獠牙,赤发披肩,阔口狮鼻,长着三只铜铃大的眼睛,实力强悍,他的武器为长矛和盾,与众多妖魔鬼怪之间进行过战斗,经验十足,战斗力非凡。此鬼将性格正直无私,战斗经验和战斗力都非常强悍。” “最后一个我要介绍的就是鸣吒鬼,此鬼为中央鬼帝周乞所役的鬼怪,身高三丈有余,体形强壮,有着和神一般的模样,手持树杖,十分擅长鬼术操控,他的特殊能力很特别,往往能够在关键时候起到关键作用。当然这些都只是我所知道的资料,有些信息可能并不太准确。这个其实若是问阴师的话他知道的应该更准确一些。” 吴承天自然知道高长恭嘴里的阴师就是地府里负责传授功法的阴长生,他自然不会这么点小事就跑去地府问阴长生这些。有这些资料就够了,他也没打算让高长恭现在就召一个出来看看,人家五方正鬼跟地府城隍一样,好歹是个官,说不定这官品比地府城隍还要大一些,没事还是暂时不要求到人家头上。 …… “啊?高大将军!有什么事值得您亲自登门啊?”安少阳推开门一看,见门外站着的是高仙芝,顿时大吃一惊。这高仙芝可不简单,如今在西域边塞一带声名赫赫。 就在两年前,高仙芝率军千里奔袭灭了小勃律国,被西域各族称之为“天降之战”,那高仙芝所率军经过的葱岭就是帕米尔高原,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主要山峰均在6000米以上。当时高仙芝率领大军就如同从天而降一般,所以被称之为“天降之战”。受这一战影响,当时拂菻、大食及各胡族共七十二国都震惊地投降归附了。 “如此人物怎么会关注到他,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就在安少阳内心忐忑不安之时,高仙芝开口了:“我两年前兼任了鸿胪寺卿,只是当时接待你的是鸿胪寺少卿杨鑫林罢了。我过来却是有事问你,此事事关重大,你吐火罗国叶护(叶护为吐火罗故地君主的名号)与我大唐当今圣上关系甚好,你我两国的关系也非比寻常,所以你的这次求援圣上非常重视,但却突然出了一些意外……”说到这里高仙芝突然顿了一下,目光炯炯的盯着安少阳的脸看。 安少阳被高仙芝瞧得有点心慌,不过他内心虽起伏不定,但却能顶着高仙芝的注视面不改色地搭了一句腔:“哦?出了何事居然要劳动鸿胪寺卿?” 安少阳出使大唐多次,对于大唐负责管理外交事务的鸿胪寺的体制还是比较清楚的,鸿胪寺卿是大唐负责外交最大的官员了,一般都是皇亲国戚担任,或是像高仙芝这样有很大功勋的外族将领兼任。而像使节接待的工作,一个鸿胪寺少卿就顶天了,有的还是鸿胪寺丞接待。外交事务上,他们基本上不会出面,除非是要去哪个大国持节出使,三品以上的官员死于京师,或是有封命需要持节册封的才会由鸿胪寺卿出面。 “我来之前听少卿杨鑫林说起你,说你已经出使我天朝上国很多次了,应该也知道天朝对于外国使节若是在本国犯罪的处理办法。我们是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只是会把你遣返回国,让你们的叶护按照你们自己的律法来制裁你!”高仙芝仍然不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依旧一边在给安少阳施加心理压力,一边观察安少阳的反应。 此时安少阳反而慢慢放下心来,因为他的事可不属于犯罪,而且高仙芝也没必要如此诈他,看他反应,他们应该发现了什么线索和问题才会如此试探他。所以安少阳回答的反而更加轻松起来,一脸诚惶诚恐地解释说:“看来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高大将军有什么事你不妨说出来,若是我干的我肯定说,你给我十个胆子我也绝不敢欺瞒高大将军您啊!” 高仙芝定定的看了安少阳一眼,突然豪迈的笑了起来,大力的拍了怕安少阳的肩膀说:“我就知道这件事你不知情,哈哈哈哈!你们葛逻禄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我麾下就有几名葛逻禄人,都相当不错。事情说给你听也无妨。是这样的,你之前将你们叶护失里伽罗上表的东西递到了圣上面前。但国师却从上面发现那文书居然沾染了大鬼的阴气,而且听国师说,从沾染的程度看已经有不少日子了。”说到这里高仙芝又看了安少阳一眼。 第七章 双生 第109章 双生 安少阳做出大惊失色的表情,嘴里喃喃自语的说:“这怎么会?” 高仙芝继续说:“于是国师就安排镇妖司的人去调查此事,哪知两名派去调查的人都莫名其妙的被人迷晕了,给扔到西市的水渠中了。” “原来是这样!”安少阳听高仙芝这么一说就知道那两个暗中派过来调查他的人是什么身份了,“镇妖司啊!之前没听说过这个司啊,看来要好好打探一下这镇妖司的来头。不过这国师的名头我倒是听说过,这可是个狠人!先斩了黑龙王不说,那大雪山的妖怪都听说就因为惹了那国师,整个大雪山的妖怪都被那国师给清干净了,连那大鹏明王都没逃了去,这种人我可惹不起!” 安少阳内心里一边寻思,嘴巴上却没有停,他装出一副非常疑惑的表情来问:“这又是谁干的?” 高仙芝摇了摇头说:“暂时还没有查出来。不过正因为此事,本来已经打算出兵帮你们的圣上现在也开始犹豫起来,不知道这大鬼与你们吐火罗国有何牵连。在这件事情不调查清楚前,我估计圣上下不了出兵这个决心的。” 一听这话安少阳的脸色顿时变了,也顾不得在装出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拉住高仙芝的手说:“高大将军,这可不行啊!我家叶护兵发在即,若是无唐军支援,这一仗凶多吉少啊!还请您回禀圣上,三日之内我想尽办法也必将那作妖之人找出来,望贵国国主念在我家叶护与两国相交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请务必帮我吐火罗国这一次!” 高仙芝抽了抽安少阳抓他的手,这一抽居然还没抽动,这么大的力气高仙芝只在他手下的“神通大将”李嗣业身上见到过,没想到吐火罗国的一个使者居然也有这本事。高仙芝不由得看向那安少阳的手臂,那安少阳的手臂也只与那寻常书生相仿,外表一点看不出来是有这般力道之人。 高仙芝的反应自然被安少阳给察觉了,安少阳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抓住高仙芝的手,恳切地哀求道:“请高大将军务必帮忙转告天朝国主,这上表的文书上有大鬼的事情,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的,万不能因此事而不出兵了啊!” 高仙芝一手按在刚才被安少阳抓住的位置,转动了一下手腕说:“你们若是能给圣上一个交代,我想圣上念及两国的情谊,必然会慎重考虑出兵的事的。” 安少阳与高仙芝又聊了一会,然后转身去里屋拿了一大块几乎不含任何杂质的金精递给了高仙芝作为临别礼物,这一下高仙芝可以说是有点受宠若惊了。 这金精本是吐火罗国的特产,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玉料。别看它名字带金实际上通体呈蓝色,像这么大一块如此质地致密、坚韧、细腻,且呈浓艳、纯正、均匀蓝色的金精怕不是价值连城,就算不是价值连城放在西市也能卖出一个天价来。高仙芝其实也就是受朋友所托才特意出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真是让他不禁喜出望外。 且不说高仙芝出了门之后就把上等的纯色金精给先行放到了家里,然后才去镇妖司找曹雪阳与吴承天说起他会见安少阳的过程,全程高仙芝都没有提到安少阳送金精的事,就说安少阳送走了高仙芝后,暗中召唤了两鬼守住了醉乡楼的前后,接下来的事安少阳要做得更小心一些,他不想让人打扰。 那独目鬼所化作的人形也是一个独眼巨人,在长安城里太过醒目,白天安少阳是不会把它放出来的。 待用炫目鬼和抬金鬼所化的人形将整个醉乡楼及附近巡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之后。安少阳便开始盘膝作法,顿时整间屋子黑雾腾腾、阴气纵横,房间内的温度瞬间就降低了七、八度。 有一团巨大的黑气从屋子顶部盘旋而下,落到安少阳所面对的地面上,像是将整个地面都腐蚀了个干净一般,露出一个黑黝黝、深不见底的黑洞。 “你给我出来,瞧瞧你看的好事!”安少阳浑身上下被黑气所包裹,已看不见他人,黑气中冒出一个黑雾状的人头模样冲着黑黝黝的洞叫嚷着,只是这声音还听得出来是安少阳的声音。 随着安少阳的声音传过去,黑黝黝的洞中慢慢飘出来一团又一团绿惨惨的幽火,一个同样被黑雾包裹的人形在绿光下显现出来。那人形的黑雾中也冲出一张人脸来,那人脸似是在说话:“又怎么了?我现在正在吃饭呢!” 这个时候随着绿油油的光团越来越多,那边黑黝黝的黑洞渐渐被绿光所填满,洞中的一切也渐渐清晰,这是一个充满了异域风格的房间内部,黑雾所包裹的人影下面是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此刻这些年轻人都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但通过绿色的幽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上这些人的魂魄正在从他们的五官之中一点点的被那黑雾所产生的吸力给吸出来,而那个黑雾正在一点点的啃食着从这些人身上吸出的灵魂。 “你给我别吃了!说,是不是你碰了我准备好送给大唐国主的文书的?”安少阳这边的房间里,包裹着安少阳的那层浓郁的黑雾中,那张人脸说着话道。 显然这两人之中安少阳明显更强势一些,他说完这话,对面那黑雾吸食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那些被抽出来的魂魄慢慢有点通过各自的五官向身体内部回流的趋势。那黑雾停止了啃食灵魂,满不在乎的问:“什么文书?哦,就是那团破纸啊!有阵时间‘六道轮回’的那破狮吼天天在耳边叫个不停,烦得不行,就那那玩意塞耳朵来着。” “什么?!你拿我费了那么大劲弄出来的文书塞耳朵?”安少阳这边的雾脸有点不可置信的样子,然后大怒向着对方咆哮道,“你脑子是被波儿象吃了吗?不知道我们最近在忙什么吗?你没看见我每天能不碰就不碰那张纸,就算要拿也会用人皮手托着,浑身上下不露一丝鬼气。我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个月就被你给这么破坏了!真是气死我了!” “喂!你死过一次了,还没轮回呢,没法再死了!”与安少阳怒气冲天不同,另一头感觉挺悠闲的,还有工夫调侃一下。 “我——我——你——你——!”安少阳感觉要被对面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好不容易平复过来,安少阳的雾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样个弟弟,早知道刚才逃出来就不带着你,让你在地狱里再关个几亿年!” “我们俩不是双生鬼吗?我不出来,你出来有什么用?还不是跟在地狱一样?再说了,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还不一定呢!”哪知对面根本不吃这一套依旧满不在乎的说着,看安少阳这边又要发飙了,连忙改口,“好了,好了!你是哥哥,你是哥哥,行了吧?我们好不容易出来就不能好好玩玩吗?一出来就是跑到边塞小国搞东搞西的,累不累哦。” 听了弟弟的抱怨,安少阳也能够理解,毕竟地狱里可不是好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而且地狱里的时间是没有尽头的,以弟弟的心性好不容易出来,让他发泄一下也没什么。只是他这次捅的篓子也太大了,安少阳还是得想个办法把这个问题给解决掉。 于是安少阳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火,对弟弟说:“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祸水东引,我们可是第一个跑出来的大鬼。那黑莲定位的第一个目标肯定是我俩。不给那些个鬼吏找些事做,很快就会找上来。就算你我不怕鬼吏,但后面的阎王和鬼帝呢?还不是会被抓回去?所以,你现在听我的话,行事小心一点,等我帮他们找到其他的大鬼后,让别的大鬼去消磨他们的时间,我们乘机找机会渡劫成就鬼仙,就不用再去地狱里受折磨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跟我说了几百遍了。哥哥,你能不能有话直说,要我做什么?”弟弟那一头地上那些个年轻人的魂魄都快要从他们的五官里完全倒流回去了,那弟弟不得不又开始施法,顿时那边黑雾弥漫,绿光不停的闪烁起来。 只见那弟弟从黑雾中钻出一条巨大的黑手,那黑手拽起地上那几个人的灵魂,用力的往外扯起来。随着这只巨手的扯动,原本昏迷的躺在地上的一群年轻人,此时各个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其中不乏抖得厉害的,眼皮都抖开了,露出眼眶之中全是眼白,甚是恐怖! 就在黑雾之中的那只大手将活人的生魂从他们的身体里拽出来的时候,被包裹在黑雾之中的安少阳又开口说话了,他说:“你不是经常跟我吹牛说你鬼友多吗?说这天下,不论哪儿都有你的鬼友。那你现在给我找一个在长安附近的大鬼鬼友来,我还就不信了!” 安少阳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对别人也许没什么效果,但是对他弟弟那是特别有效。果然,听到这话之后,对面那黑色大手的动作明显一缓,然后他弟弟所在那团黑雾之中的人脸厉害剧烈的晃动起来,好像是要从那黑雾之中挣扎出来似的,里面传来一个非常不服气的声音叫嚷着:“不就是长安嘛,你以为那里有各派仙佛、道法高人坐镇我就找不到鬼友了?哼,你这也太小瞧我了!你看着我这就跟你找出一个鬼友来。” 说到这里,那黑雾顿了一顿,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抓着一把灵魂,还未完成进食,“算了,今天也不慢慢品味了,我一口都吃了吧。”说着,只见那大手再次猛的拽起地上所有人的灵魂,那黑雾上浮现出的那张脸突然从那黑雾之中冲了出来,这时才看清这是一张和安少阳一般模样的脸,只是那脸上充满了邪恶的表情。 这张脸飞出黑雾之后然而转瞬之间张开他那张夸张的大嘴,跟变形了一样,一口就将那被黑色大手扯起来的灵魂都吸入了口中,然后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这张像极安少阳的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似乎非常享受这样进食的感觉,直到他被另外一头黑雾中安少阳的声音给打断。 黑雾中的安少阳有点不耐烦的说:“怎么,吃个饭还摆谱?是不是知道自己找不出来鬼了,故意在这里拖延时间,以为这样我就会忘了这个事?” 一听这话,那张冲出黑雾的,像极了安少阳的脸上露出激愤的表情来,以至于他脸后面包裹着他大半个脑袋的黑雾都随之上下起伏不定起来。他激动地说:“好好看着!不就是找个在长安的鬼友吗?让我给你找个厉害的出来——” 在安少阳弟弟说的同时,他后方的黑雾之中飘出一个又一个不停闪烁着的绿色光晕,一团一团的,这些个绿色光晕像活的一样,出现后就在安少阳弟弟的身后不停游走,然后其中的一个绿色光晕突然停止了闪烁,就停在那里不动了起来。这时,安少阳弟弟脸上一喜,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道,“找到了!居然是他?” 安少阳弟弟正这么说着,他身后其他还在不停闪烁的绿光都以这个停下来不动的绿光为中心,集合在了一起,最后变成了一面巨大的绿色玻璃镜子模样的东西来。然后,一个人逐渐出现在了这绿色的玻璃镜子上,那人一头黄毛,眉眼皆是赤红色,脸有异象,只听他开口道:“灾祸唤我作甚?” “狂魅,我听说你可是到了长安,还附身在了一个官宦子弟身上,好像叫什么萧颖士?”安少阳弟弟也不答那人话反问道。 “又是邪利那个碎嘴的跟你说的吧?别废话,有什么事快说,我刚找的两个人种子,我还急着跟上去吸收狂狷之气呢!”这狂魅脾气似乎不太好,一句客气话没有。 第八章 鬼兵 第110章 鬼兵 安少阳的弟弟也不在意,似乎知道这就是狂魅的脾气,再次不顾狂魅的问话,继续着他的话题:“当初张道陵灭我们八部鬼帅时,要不是我帮你和邪利抗过那一道天雷,你今天应该没这么滋润吧?我在那无边地狱里磨了那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点小事找你你就这态度?你忘了当初我们八个谁是老大了?” 安少阳弟弟提起的这段往事还挺有名。当初他们八个鬼分别是灾祸、夭厉、邪利、苍仲、寒虚、五毒、辛乏、狂魅,手底下各自统领着数百万的鬼兵,以鬼帅自称,在人间横行霸道,残害众生,让人闻风丧胆。后来祸害到了蜀地,天上的太上老君看不下去了,就派了张道陵化身道人下凡将他们八个给灭了。这八个中有五个被直接镇压,灾祸自愿下了地狱,逃出去的两个就是邪利与狂魅。 安少阳弟弟这话一出来,那狂魅说话的语气依旧没变,但话里的内容却完全变了,“什么小事老大你就快点说,说完了我就去办,别这么没完没了的。” 安少阳弟弟闻言脸上再次挂起邪恶的笑意:“我让你大张旗鼓地在长安闹出点动静来,你不会没这个胆子吧?” 狂魅闻言居然楞了一愣,然后一脸不屑的说:“行!从此我欠你的一笔勾销。我把我的鬼兵都派去,我就不去了!”说完也不知那狂魅做了什么动作,那面绿色镜子最中心突然裂了开来,然后整块镜子都碎裂,又还原成一个个不停闪烁的绿色光晕,只是中心原来那个停滞不动的绿光却碎裂开来,变成一缕缕非常细的绿色丝线穿进安少阳弟弟的黑雾里。 亲眼见证了自己弟弟与狂魅的对话后,安少阳冷冷一笑:“这狂魅也是傻,他以为他不来,我就不会领着那帮抓鬼的去找他吗?行了,你灾祸之名名副其实,就看你这朋友这次能不能帮我们扛住了,你安心耍你的吧!”说完安少阳从黑雾中走了出来,黑雾顿时消散了去,房间又恢复了正常。 …… 当日的傍晚时候,镇妖司里,吴承天和曹雪阳正在谈论日间高仙芝送过来的消息。高仙芝虽然把安少阳送他了一块价值连城的金精的事给瞒了下来,但其他的事情,包括两人间的对话,安少阳的各种反应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你说那吐火罗国的使者真的有办法在三日内解决这个事情吗?怎么我感觉他这么说有点不打自招的味道?一个涉及大鬼的案子,你一个凡人凭什么有把握就说三日内能解决,难道不是你藏了些什么秘密?”两人在复盘高仙芝与安少阳的对话时,吴承天就想到了这些,在曹雪阳面前他也无须顾虑些什么,于是便说了出来。 曹雪阳轻微摇了摇头,不认可的说:“你这样认为其实是因为你站在了预知鬼神一定存在的条件上得出的结论,然而在一般人眼里,就比如说在高将军看来,安少阳这么说无非就是完成他此次出使的任务心切,想要让大唐出兵,胡乱夸下的海口而已。正常人都不会觉得安少阳能够查明并解决这件事。”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吴承天虚心接受了曹雪阳的意见,然后突然从曹雪阳的话里意识到什么,“哦,对了,安少阳,之前你不是说去打听这个人的身份背景吗?有结果了吗?” “吐火罗国那边的消息不可能这么快传过来,不过我的手下倒是从一些吐火罗的商队还有与吐火罗相邻的昭武九姓过来的人打听到一些消息。” 曹雪阳的这句话让吴承天不由得精神一振,催促道:“快说说,快说说!” 曹雪阳点了点头,将安少阳的信息娓娓道来:“吐火罗国国民构成很复杂,有粟特人、波斯人、吐火罗人、嚈哒人、贵霜后裔(含月氏与希腊后裔)还有天竺人就是唐僧改名后的印度人,这些你问王子丰他肯定知道得更清楚一些。这安少阳从他姓安来看应该是粟特人,毕竟康、安、米、石皆为粟特人的大姓。” “粟特人擅长经商,所以找一个认识安少阳的商人并不难,而且安少阳出使了很多次,跟着商队走过几回,很多人都认识他。据一个跟安少阳一个家族的胡人讲,这安少阳最近是有些反常,先是莫名其妙领回了一个人说是他亲弟弟,一开始大家都不信,但长老们滴血认亲却证明这人确实就是我们的族人。然后安少阳突然又变得很厉害,吐火国很多贵族,大多都是突厥人,以前是看不起安少阳的,但最近很多突厥贵族都纷纷向叶护夸赞安少阳,安少阳现在特别得到叶护的看重和信任。这些消息七零八落的,有用的我稍微整理了一下,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吴承天大概也听明白了,总结道:“就是说现在这安少阳很可能是被那双生鬼附身了,而不是他本身就是双生鬼。这一下更麻烦了!” 曹雪阳点头附和道:“是啊,就算只是胡人也是一条人命,最好我们在处理双生鬼的同时,尽量不要波及到他。”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有人通报说:“将军府的方真人与卢俊过来找曹大将军。” 吴承天闻言连忙说:“快请他们进来。”吴承天的“圆月诀”有观气之法,早就知道这两人不凡,最少也应当是个仙人。只是人家一直低调行事,他也没道理跑去拆穿。 曹雪阳倒是对于方真人与卢俊的来访感到奇怪:“他们来找我干嘛?难道算出什么重要的事情将要发生又与我有关?” “哈哈哈哈!曹大将军果然聪慧过人,还没见过我们俩就知道我们此行所为何来。”人未到声先行,方真人的声音先一步传到两人耳朵里,然后才看到方真人与卢俊联袂进屋的身影。 “哦?又有何事将要发生?”吴承天自然是相信这两人的推算,两个神仙连这么点事都算不准怎么可能。 “不出半个时辰,从皇宫中轴线的上空将会出现2万鬼兵的阴兵借道,时间大约在一刻左右,记得提醒皇宫内的人员注意躲避。若是处理不好,皇宫之内将被这些鬼兵带走不少魂魄。”方真人说得很轻松,但这话一出口后,吴承天与曹雪阳面色不由得都为之一沉。 “居然来得这么快!看来那双生鬼不是单打独斗啊,后面还真有团伙。走,我们一同去看看!”吴承天也不犹豫,边说边要带着在场几人一起去皇宫。 哪知方真人替他们两人推辞道:“阴兵借道乃是洪流,我这等修为也帮不上什么忙,小卢不过是一个给我端茶倒水的,哪里上得了台面。消息我已经带到了,如何处理就看国师的了。以老夫的眼光自然相信国师一定能处理好的。” 虽然吴承天不知道方真人与卢俊明明一身仙气却要装作凡人,但人家既然不愿意去他自然也不能勉强。一晃身已经驾云而去,只留下了吴承天的声音,那是对曹雪阳说的:“血娘,你去通知我师傅、王子丰与武判官,我们在皇宫会合。我先去跟皇帝禀明此事。” …… 吴承天、素娥、王子丰与高长恭在皇宫城门的城楼顶上或站或坐地眺望远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鬼兵。曹雪阳则带着兵士去清理皇宫中轴线的闲杂人等。 这个时候高长恭开口说:“我看这倒不像是‘阴兵借道’,而是有鬼帅或是鬼将用鬼兵行‘阴兵借道’之事。”不等其他人提问,高长恭自顾自地解说下去,“阴兵借道的出现只有种情况,一种是某个地方大量人员死亡,如果走正常渠道会瘫痪地府一周甚至一个月的工作,只能采用这种非常规的方式。” “另外一种就是鬼帝、鬼王、鬼帅、鬼将的几方大战,需要调用大量的鬼兵才会用到阴兵借道。现在地府与五方鬼帝管理众鬼,大的鬼王基本上都灭了干净,基本上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了。而且京城最近根本就没出现过大量人员死亡,所以这根本就不是阴兵借道。就是哪个逃脱的鬼帅或鬼将派兵来这里吸引注意力而已。” 听高长恭这么一解说,吴承天眼前一亮,脱口而出:“看来这莫名其妙出现的鬼兵还真与那吐火罗国的使者有关了。” 正说着,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这马蹄声之响亮,整个长安城都听得到,之后的奇观更是让看到的人终生难忘。一个又一个穿着铁甲、手持铁剑、戴着头盔,浑身上下被黑气所笼罩的骑兵组成了一字长蛇阵,在长安城的半空中踏马而过。 这支骑兵队伍的每匹马上都有一盏发着青光的青灯,与骑兵身上的冒出的黑气所映衬,在晚上看起来特别令人心生恐惧。队伍从明德门闯入,沿着城市的中轴线——朱雀大街,笔直向前,队伍的前锋已经快要抵达了皇宫的正门——朱雀门,依然还有数不清的兵马从明德门的上空闯了进来。好在此时早已过了宵禁时间,整个长安都安静了下来,街上并没有什么人。不然如此庞大的鬼兵队伍,也不知道会造成长安城百姓多大的伤亡。 那些骑兵居然还不是死物,在先锋快要接近皇宫的时候,那些个骑兵伏低了身子,将身子靠近马背,手上的铁剑也已微微扬起,似乎是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因为曹雪阳工作做得到位,提前半个时辰就请旨命令主干道一直到皇宫整个长安城中轴线的所有人等都必须紧闭门窗,听见任何动静不要出声,不许观望,做好回避。皇宫内的所有人更是嘱咐了,关紧门窗,非必要在这个时间段不许出行。所以除了曹雪阳和她手下的兵士,此时也没人看到这一幕。而曹雪阳和她手下的兵士也没有感到任何异样,并没有谁的魂魄被天上的阴兵给吸走的事情。 就在此时,天空中出现一道骑兵洪流,将他们给彻底震撼住了。曹雪阳甚至隐约觉得,如果她手下能有一支这样的队伍,那岂不是可以更好的守护大唐,彻底驱逐那些大唐国门之外的豺狼虎豹。 且不说曹雪阳此时心里作何感想,就说即将直面这股骑兵洪流的四人——吴承天、王子丰、素娥以及高长恭,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再往上一点就正好是这股洪流所要冲锋、行经的位置。 “走,我们上去见识见识这‘阴兵借道’。”说着吴承天率先腾空而起,正好站在了那车马洪流的正前方,看似要用肉躯挡住这洪流。有了吴承天的表率,其他三人也纷纷也腾空而起,虽不都如吴承天般能飞在天空之中,但也有各自的办法与吴承天保持持平,挡在那两万鬼兵的兵锋所指的位置。 这载着鬼兵的马车洪流自然不会有任何犹豫,浩浩荡荡向着吴承天四人迎面撞来。眼看着这天空上的黑色狂潮就要将吴承天这四个“小石子”吞没,变化出现了—— 首先是吴承天,他再次展示了“天人之姿”的强大。不过吴承天这次可没用“问天掌”,而是将自身天人的身体素质与月宫的“冷月凝香舞”结合在一起,突然就在天上跳起舞来。吴承天第一次入月宫时有过天大的奇遇,本来这“冷月凝香舞”就已经接近大成,再加上他如今的天人之姿,就算看得是一群鬼兵也不禁被这舞姿迷的神魂颠倒。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吴承天悠扬的歌声一起,直接将前面四排的骑兵连马带人都唱散了架,直接现出了骑兵和马的原形,变成了一堆骷髅架子和死马骨头,像是下雨般的落到了地上。而后面的骑兵也受到吴承天歌声的影响,忘记了一切,就在原地发呆起来,因此直接被后面涌上来的骑兵冲上来给撞了个粉碎。 第九章 阻鬼 第111章 阻鬼 接着就是素娥,素娥倒是没有配合吴承天一起跳这“冷月凝香舞”,而是掏出了一把泛着青光的宝剑。素娥先是信手在空气中一划,天空中无端飘起大雪来,然后素娥一个燕子凌烟,身体一个翻腾已在九空之外,紧跟着她在半空中一个折腰,同时手腕接连三转,人与那宝剑瞬间融入了那雪花之中不见了踪影。 那雪花密密麻麻落向那黑色的铁流之中,那些个骑兵视若无睹,而每一片雪花落在骑兵的头上、肩上、身上就立刻化作了青色的剑芒,要么直接从头而入将那骑兵桶个稀烂;要么从肩而入将骑兵的身体砍成两半;要么从身体的不同部位扎入捅穿。一片片雪花过后,雪花所过之处,再不见一个骑兵。这正是月宫剑法之中相当有名的“风回雪舞剑”的绝招之一“漫天飞雪”。 王子丰身体里的金蝉子与唐僧都已经不知去了何方,之前所学的一切都也随着这两人离他远去,一切都要重头开始。然而他毕竟还是有“莲花心”的人,而且所有法术在他记忆里都已经学过了不知多少遍了,重头再来进度也是相当地快。 此刻他在盘膝坐在那个小小的,只如一双手掌大小的金莲之上,但他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在说“玛哈嘎斯雅巴”之类的话,不一会王子丰对空气躬身说:“还请尊者伏魔荡鬼!”随着王子丰声音的落下,半空之中突然出现了灵山阿傩与伽叶的虚影。 这俩人在灵山其实身份与金蝉子相当,可见其厉害。此时两人手中各持一根可以擎天的金刚降魔杵,两位尊者将这巨大无比的降魔杵朝那铁骑洪流砸去,顿时那整个骑兵洪流断流了好长一段,都是给这两根降魔杵给砸得灰飞烟灭的。 但四人之中对这两万骑的鬼兵最为克制的却是高长恭的六道轮回阵。只见高长恭判官笔在半空中画地为牢圈出一个圈来,然后依旧是将判官笔往空中一旁,化作太极图的阴阳鱼的一只,自己则化作另一只钻进那圆圈之中就没了踪影,接着在那两万黑骑的正前方就出现了一个六道轮回的大阵。 这大阵不停旋转,似是对那黑骑身上的黑气有着无穷的吸引力,那黑骑本就是列队向前疯狂冲锋,再加上六道轮回大阵的吸引力,两万黑骑军就像是下饺子似的“噗通、噗通”的往下掉。那六道轮回阵就像是无底深渊一般,不管有多少黑骑军全部统统装下,甚至不见一丝波澜。 这两万黑骑军的洪流源源不断,果真一直持续了一刻钟左右时间,不停地在向皇宫发起冲锋。按照方真人的推算,这支黑骑军应该贯穿整个皇宫的,然而在吴承天四人的连手下,这黑骑军甚至没有冲过皇宫的大门,就被吴承天以天人之姿施展的“冷月凝香舞”,素娥“风回雪舞剑”的“漫天飞雪”,王子丰用佛法召唤阿傩伽叶的“大力金刚降魔杵”以及高长恭的“六道轮回大阵”给“吃干抹净”一点都不剩了。甚至这些骑兵所化的枯骨与马骨,因为上面还裹缠着浓郁的黑气,都被这“六道轮回大阵”一股脑的吸了进去,抹去了鬼兵们存在过的一切迹象,就像是这空中的两万鬼兵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真的是这样吗?不!还留了一个孤单的鬼骑。这个是吴承天故意让高长恭提前收了阵法,所留下的这一个。有什么用呢?吴承天自然是把它留着用来追踪背后那只大鬼的踪迹了。 “你说这只鬼兵最后会回到那个大鬼的身边吗?”吴承天问对这方面应该有所了解的地府判官高长恭。 高长恭正了正脸上的面具,低头似是思索了几秒方才答道:“很难说,按照过往的经验,大概率不会。因为在地府整顿各方鬼蜮之后,还能够统领两万鬼兵的应该是以前的那些没有被镇压,或者侥幸被逃脱了的老鬼帝或者鬼帅,有的还是从上一个元会就苟且到现在的,它们无论是对天道,对五方鬼帝的人,还是对我们地府的人的行事规则肯定都非常熟悉,单凭这么一个鬼兵是很难抓到背后的大鬼的。” 吴承天点了点头:“果然如此啊!” 素娥听到这里才终于听明白过来,气急了说:“那你还把那个鬼兵放跑?它打不过我们,但对付那些什么都不懂、都不会的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哼,没想到你这小子也这么不靠谱,还是仙子我上去被它给了解了。” 素娥也是个行动说,说着就要追过去,却被吴承天一只大手给抓住,动弹不得。素娥又羞又急,嚷嚷道:“干什么?!有你这么抓着师傅的吗?” 吴承天本来还想酝酿一下情绪,让王子丰等人开动一下思维的,哪知道碰到素娥这个“一根筋同学”,没办法只有赶忙解释道:“师傅!我的好师傅!您别慌行吗?有我们几个跟着呢,那鬼兵伤不到其他人。我知道正常情况下一个鬼兵自然不可能引出它背后的大鬼,但万一有人帮忙呢?” “会有人帮忙吗?谁会帮我们的忙?”不仅素娥听着云里雾里,就算是王子丰和高长恭也没明白吴承天的意思。 吴承天这才想起来这里面还有一个信息差。之前高仙芝过来说这个事情的时候,高仙芝自然不知道素娥、王子丰、高长恭是谁,就没让他们在一旁旁听,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有安少阳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高仙芝与安少阳的对话。于是,吴承天让高长恭在那鬼兵上做个标记,四人一边远远地吊着那鬼兵,吴承天一边将安少阳的事情给他们讲了一遍。 还是高长恭反应最快,不愧是曾经的兰陵王,只听高长恭说:“哦,我明白国师的意思了。国师是认为那双生鬼安少阳敢那么笃定三日内解决此事,就是他会帮我们找一个替死鬼?” 吴承天点点头说:“我是这么认为的,这样就不用麻烦高长恭召唤五方正鬼来演戏了。当然,这只是我猜测的,也不一定就对。如果届时没有找到那个大鬼,可能还是要劳烦高判官了。” 高长恭摇了摇头说:“国师客气了,这五方正鬼随时都有可能要召唤的,如果面对鬼帝,有他们相助也能多几分胜算。” “哎呀,你们说话怎么这么麻烦啊,不能说简单一点吗?”却是素娥看吴承天和高长恭讲话讲了半天都不讲重点,重点就说了一句话,还说得不清不楚的,然后就是在那里客套,听得她烦躁死了,忍不住打岔道,“到底谁会帮我们找到那背后的大鬼啊?” “就是那只双生鬼,安少阳。”一旁的王子丰耐心的跟素娥解释起来,“因为我们知道那安少阳就是那双生鬼,而他又在高大将军面前承诺三日内解决此事。若不是他吹牛的话,那么今天这么突然的‘阴兵借道’肯定就是那双生鬼的同伙动的手,目的应该就是——” 素娥最烦的就是有人在她耳边念经,而王子丰说的这么多在她听来就是像念经一般。她只用知道谁在背后帮他们就行了,还扯那么原因理由的干嘛?要解释给她听吗?完全没有必要,她不需要了解这些无聊的事情,她只想知道:“那为什么我们不连了双生鬼一起给抓了啊?” 王子丰毕竟已经不是金蝉子,没有那么好的修养,在面对素娥这无厘头的问话时,内心竟然生出了一种挫败感,但他知道修行就是要迎难而上。他压下了内心的挫败感,像是之前这些没有说过一般,再说了一遍道:“双生鬼是一种特殊的鬼物,它有两个,而我们面前只有其中的一只,如果我们动手抓了这一只,另一只很可能就藏起来——” 素娥再次打断王子丰的话说:“藏起来就再找呗,这一个不也是我们碰巧找到的。” 王子丰还想解释,吴承天却聪明的结束了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只听吴承天说:“果然是我师傅,真有大智慧!我师傅说得没错,也许冥冥之中会有所指引。所以大家此次行动也不要有负担,不一定非要抓住背后的这只大鬼。万一对付不了,我们回长安再抓那个双生鬼也不迟。而且我觉得那双生鬼会替我们指路也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没看到现在这鬼兵也没有任何异常,像是冲着某个方向一直狂奔,但我有预感,这条路肯定不会带我们找到它背后的那只大鬼。” 吴承天正说着,一个脸盆大的绿色火球直接砸中那鬼兵将它烧得一干二净,连渣也不剩。 “大胆狂魔,尔敢在本仙子面前杀人灭口!” “该死!怎么会?” 素娥和吴承天几乎同时惊呼着向那扔火球的人扑了过去,只不过素娥与吴承天完全是不同的心情。素娥纯粹是被这冷不丁出现的绿色大火球给下了一跳,所作出的应激反应。 吴承天更多的则是愤怒与警惕,因为他嘴里虽然说着话,但其实心神一直关注着下方,但这脸盆大的火球就这么突然出现,一点征兆也没有,让他愤怒的同时不由得心生警惕。吴承天往火球最开始出现的地方飞去的同时,手上也有个明显的动作,那是示意王子丰与高长恭分开包围而上。王子丰与高长恭自然也心领神会,一左一右向那个方向包去。 “人呢?”素娥远远看去,并没有在那个地方看到人,不禁有些疑惑。 “用隐身术或是什么法门藏起来了吧,哼!雕虫小技,来,问天!”吴承天大喝一声,一掌拍出,那手掌上顿时浮现出一个几百倍大小的金色手掌随着吴承天的动作,往方才射出那绿色火球的地方拍去。这金色手掌如那如来神掌一般气势铺天盖地,所有妖邪顿时无所遁形,一个黑黝黝的椭圆形黑洞顿时在之前射出那绿色火球的地方显露出来。 “妖孽受死!”见吴承天这一掌将什么东西给拍了出来,素娥也不分青红皂白,手中凭空就多了一道青色光影,这青色光影很快就在素娥手中旋转起来,像是她手中握住了一团狂风一般,然后素娥就将自己手中的这团狂风朝那黑黝黝的黑洞给扔了过去,那青色光影脱离了素娥的手中之中,瞬间膨胀扩大,一眨眼的功夫到了那黑洞边上已经变成了青色的飓风,一条条黑影在其中如柳条般的在疯狂抽打着那黑洞。 黑洞那头被素娥这么不讲理地一折腾,双生鬼安少阳此时也感觉有点进退维谷。他的本意是想暗中把这些人带过去,第一他自己是肯定不能露面的,第二他也并不知道弟弟那鬼友狂魅到底在哪,他也需要时间去寻找,所以他用自己最拿手的“魑魅魍魉”的术法,再在上面叠加了双生鬼独有心灵感应那特有的幽光,让整片阴影像是一个“黑洞”般的传送阵。 正常人肯定会思考一下会不会被这玩意吸进去,然后再考虑如何对付它。然而他却严重地低估了素娥的蛮干精神,素娥压根都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就直接拿出了自己用的最习惯也是最爽的一招,“风回雪舞剑”中的“回风舞柳”,上去就是一通龙卷风的洗礼。造成的结果就是安少阳精心设计的陷阱白瞎了,那个类似黑洞的障眼法几乎没有起到任何拖延时间的效果,而且自己藏在下面的替身毫无躲藏的就暴露在四人眼中,正是那只身形巨大的独目鬼。 机巧的设计只对吴承天这种聪明人起效果,他看见那黑洞后还真犹豫了一下,因为他不确定这黑洞后面是什么。吴承天也完全没看出来这黑洞只是个样子货,毕竟那心灵感应独有的幽光很像“六道轮回大阵”平时所冒出的幽光。哪知被素娥这无头无脑的一顿狂风输出,下面那个独目鬼一出来,在场几人都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搞把戏了,毕竟他们四个都在那酒楼中看到过这独目鬼。 第十章 追击 第112章 追击 “这不——呜呜……呜呜……”素娥的话还没开口就被身后的吴承天冲上来伸出大手将素娥的嘴巴给捂住,生怕她直接把双生鬼幕后黑手的身份给戳穿了,这下两边都不用演戏了。然后又连忙放手,一边放手,一边岔开话题说,“师傅你真是太棒了!你怎么看出这个陷阱并破坏它的?” “你干嘛啊?!差点憋死我?!”素娥气呼呼的道,不过在听到吴承天的夸奖后,又忍不住得意起来,小琼鼻子本就高挺,此刻更是顶上了天,得意洋洋的说,“那是!也不看看本仙女是谁?”不过素娥内心里却是觉得有些奇怪,“什么陷阱?哪里来的陷阱?我怎么没注意到?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把它给破坏点了,哈哈哈哈,不愧是我!” 不用猜,素娥的心思基本上都直接写在脸上,所以吴承天此刻也安心了许多。一边打量着地上的独目鬼,一边想,“这师傅还是挺好哄的啊,几句好话就行了。以后就让她得意去,免得乱说坏了事。” 这时,王子丰与高长恭也围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基本上确定了吴承天的猜想果然是对的,这幕后的推手果然就是那只双生鬼。不过他们到也不急着拆穿它,毕竟还指望这双生鬼带他们去找那只大鬼呢!度化哪个大鬼不是度化,有这买一送一的活为啥不接。地面上双生鬼控制的独目鬼终于反应过来,夺路狂飙而去。 “你们干吗呢?怎么让它给逃了,还不快追啊!”从素娥那激动的反应来看,像这四个人里就她一个人上心这事似的。 吴承天从善如流地连忙点头:“是,是,师傅!走,我们追上去看看这鬼物背后到底有何背景?” 素娥全力飞翔的样子不仅速度快,而且身姿曼妙,就算只是惊鸿一瞥也会让人浮想联翩。吴承天三人就紧紧缀在素娥身后,王子丰坐下的小金莲远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的水平完全跟不上素娥的速度,就算是高长恭的“阴间借道”之法也只能遥遥缀着素娥的尾巴,而素娥追起了劲自然也根本就没有想到去顾及其他人,还是吴承天没法只得变身成了九尾狐,一尾巴抓一个,将小金莲上的王子丰和阴间的高长恭全都卷了过来,让他们骑在自己身上赶路。 这也得益于他如今的天人之姿,否则他还真无法在现实中化身九尾狐,能力不允许。吴承天化作九尾狐后速度其实就远比极速在天上奔月般的素娥要快上许多,只是吴承天也不用全力,就远远地跟在那独目鬼的身后。 其实以独目鬼的能力,它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够长途奔袭的鬼,而是双生鬼用了秘法献祭了独目鬼其他所有的力量只追求绝对的速度方能达到此效果。但尽管如此这效果一来无法持久,二来跑完这一趟独目鬼的魂力也会消耗殆尽,若无法及时补充就会烟消云散,自绝于世间。 当然双生鬼本就只是拿独目鬼当工具而已,只是它没想到的是素娥会这么拼,它献祭了所有能力的独目鬼依然无法摆脱素娥的追击,甚至拉不开距离。没办法,双生鬼只好让独目鬼继续透支魂力使用了土遁之术以摆脱素娥的追赶。 事实上这一效果却是挺好,素娥飞天还行,但是土遁就一窍不通了。她着急的看了身后一眼,正好发现吴承天施展的“九阴化狐”之术所变幻的九尾狐,以及他身上的王子丰与高长恭两人,赶忙招呼道:“快!快!快!那鬼物钻到土里去了。你们可有土遁之术?快追上去可别让它给跑了!” 吴承天点了点头:“若是我一人我自会土遁之术,可是土遁之后我就护不住你们了。” “那还想什么,你先追上去啊——”素娥不由分说的催促着吴承天继续追赶。倒是上面坐着的高长恭插话说:“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建木令’,可护住吾等在土石之中穿行不为土石所伤。” “那真是太好了!”素娥闻言二话不说一边连忙跨上了九尾狐不说,还一边不停拍打着吴承天的脑袋说,“快走,快走!” 说完还意犹未尽的在吴承天现如今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一把,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这手感还挺不错的。” 素娥骑在身上的感觉还不好描述,吴承天就被素娥这无厘头的话说得一头的汗。吴承天也不废话一头扎进土里,吴承天所施展的“九阴化狐”之术为幻化的九尾狐法力道行极为高深,土遁对于吴承天就像是一种本能一般,根本就无须施展什么特别的法术,轻轻松松地钻进土壤之中如鱼得水般的毫无任何阻碍之感。 此时坐在吴承天身上的高长恭早已祭起了“建木令”,这是一枚以建木残片为材料炼制的令牌,有通天彻地之能。“建木令”激活之后,坐在吴承天身上的素娥三人周边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柔和的黄色光芒,这光芒不着痕迹地将三人身边的各种异物推开,无论是土石还是杂草根须或是其他东西都被这一层黄色光芒给挡在身外,但神奇的是对那东西本身的结构、形状什么的没有造成任何破坏。 吴承天本以为他们耽搁了这么一会那独目鬼应该已经跑远了,哪知他感应之下,却发现自己留在独目鬼身上的那一缕梦念离自己并不遥远。这要是被素娥发现又要催着上去把那独目鬼给追上去超度了。 好在在土层之中视野并不好,素娥似乎也没有任何追踪之法,王子丰如今修为不够应该也没有,高长恭则一定有。因为吴承天变身成九尾狐后灵觉非常敏感,他能够感受到高长恭的目光所向正是独目鬼此时所在方向。 独目鬼此时速度慢下来倒也不是它的魂力都消耗殆尽了,独目鬼作为异域非常强大的鬼魂,魂魄之力也非常之强,就算被献祭了其他能力换取了速度,又燃烧了魂力激活了土遁之术,但对独目鬼而言,还远没有到弹尽粮绝的程度。它现在慢下来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此时安少阳的心思并没有在放在它身上了,安少阳感觉独目鬼已经摆脱了身后的追兵后,就开始进行另外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精准锁定狂魅的位置。 这对于大多数精通易经算术的人都几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对于安少阳而言却并不算困难,而且在之前他已经通过一种特殊的法术已经锁定了他弟弟那名“鬼友”狂魅的大致方位了。独目鬼逃跑的方向正是狂魅所在的方向。 说到这个特殊的法术就不得不说双生鬼那与生俱来就特别强大的感应能力了,除了他们彼此之间的感应外,他们做鬼之后对于人与人、人与鬼或者鬼与鬼之间的因果纠缠之力就特别敏感。安少阳更是在地狱服刑时就已经将这方面的能力练到了他的极致,他能够通过这种因果纠缠的一方很轻松的找到另一方,他也在地狱之中对五年后的那场大劫因果感知最明显的一只鬼,所以这也成了他能成为被地府黑莲镇压在六道轮回大阵之中第一个逃出来的大鬼的契机。 他之所以去吐火罗国,吞噬了安少阳的灵魂取而代之也是因果指引,因为他知道只有随着大势行事才能帮他从此次的大劫中逃脱。同样,也是因为这能力他从那2万鬼兵上,算出了与这2万鬼兵有着共同因果纠缠的狂魅的大致方位,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再更加精准的多算几遍,直到算出狂魅的位置为止,接下来这个时候追兵基本上差不多也发现了隐藏在黑洞下的独目鬼,然后再让独目鬼带他们去找狂魅就行了。 双生鬼计划得很完美,可惜被素娥一通穷追猛打直接就将他的黑洞陷阱给拆了,他不得不停下来指挥独目鬼逃走直到激活土遁之术。也就是乘着独目鬼土遁的这个功夫,双生鬼终于完成了对狂魅位置的计算,精准的定位了狂魅的位置,现在他只需要用独目鬼去勾引后面那几个“傻蛋”,让他们上钩就行了。果然,在独目鬼的勾引下,那几个“傻蛋”非常简单的咬钩了,他们再次跟上了独目鬼并向着狂魅所在的方向去了。 狂魅此时对此还一无所知,不过它就算知道了估计也是无所畏惧,因为此时的它正在寄居在一个拥有非常安全身份的人身上,一般人可不敢动他。 说起狂魅还要从最早的封神大战开始说起。封神大战之后重新洗牌,拟定了天地人三界众生的新秩序,仙佛高高在上,妖魔人人喊打,但在仙佛与妖魔之外,一直被边缘化的鬼怪很不甘心,这一场封神大战它们也出力不少,结果什么也没分到。 于是,它们在八部鬼帅的带领下也要在这天地之中分一杯羹。那最初的八部鬼帅就是灾祸、夭厉、邪利、苍仲、寒虚、五毒、辛乏、狂魅,它们带领着手下无数的鬼兵肆虐人间,结果天上的太上老君看不下去了,派了一个仙官下凡来将这八部鬼帅通通打入了轮回。 而恰好在这个时候,仙佛两家分别派人重新整顿了鬼界的秩序,由太乙救苦天尊与地藏王菩萨下界建立地府,并由地藏王的建议按照亡者生前的罪孽打造了十八层地狱,举佛国之力订立了六道轮回,从此神、人、鬼应各行其道,这里面的学问就多得去了。 也不多说,就说这八部鬼帅怎么就凭空冒出来了?五方鬼帝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正是仙佛瞧不上五方鬼帝的那些个小心思,干脆自己自立门户,重新建立了地府,熄了那五方鬼帝的心。从此世间只知那地府,以前的五方鬼帝几乎无人问津了。 这段历史连武判官高长恭都不清楚,但做出亲历者狂魅却心里明白得很。而且灾祸说得也没有错,它确实算是灾祸救出来的,但原因却不是灾祸所知道的那些,有些事情作为最后一个被安排进入八部鬼帅的它,比其他七位鬼帅心里都清楚。 他们八个本来就是安排出来当探路石、排头兵的,自然不可能有好下场。只是那灾祸有些特别,它是极其稀有的双生鬼,而双生鬼则是成为鬼帝的重要条件之一,几方鬼帝都是双生鬼。所以当初张道陵灭鬼的时候,东方鬼帝插了一手,他们几个才没有被彻底灭掉。狂魅别看它表现出来的都是极度狂妄的模样,那是它天生的能力赋予,实际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那次八部鬼帅被灭得“干干净净”,它自然也非常“乖巧”的销声匿迹,藏于市井之中,靠寄居在凡人身上过活。只是它身上的那股狂狷邪魅的气质是改不了的,所以无论是它之前所附身的杜审言(杜甫的祖父),而是现如今的萧颖士,那都是唐朝数一数二的狂人,狂到没边的那种。虽然无论是杜审言还是萧颖士都是官宦子弟,但后者比前者的身份那是要强太多。 萧颖士是兰陵萧氏人。兰陵萧氏可是顶级门阀之一,家族子弟不仅建立了南齐和南梁两个朝代,就算是在当今的大唐,兰陵萧氏家族的宰相那也是相当的多。如果只比人数,也许要排到河东裴氏、赵郡李氏、京兆韦氏、博陵崔氏、陇西李氏、宗室李氏、清河崔氏、弘农杨氏、荥阳郑氏之后,但是若与兰陵萧氏齐梁一房宰相人数相比,无论四姓还是关中郡姓,没一个房支可以与之媲美。 不光如此,萧颖士自身也有过人之处,他自幼聪颖好学,过目成诵,4岁能作文,10岁补太学生。19岁(十四年前)举进士,对策第一。天宝初年,补秘书正字,时为裴耀卿、张钧、韦述等名士所器重,名扬天下,从业学生众多,世称“萧夫子”,自恃才华,傲慢无比。 第十一章 狂魅 第113章 狂魅 附身在这样一个人身上,狂魅又怎会去琢磨有人一直惦记着拿他做替死鬼。不过狂魅到底还是一个行事非常小心的人,萧颖士出入的地方都有他布置的自爆小鬼,稍有风吹草动他都能提前知晓。因为跟朝堂的妖魔不对付,萧颖士非常看不惯李林甫与安禄山,之前被李林甫排斥,他就作诗讽刺李林甫,结果被罢免了官位。后来安禄山又得宠,于是他干脆托病就隐居在太室山的自家宅子中。 吴承天四人跟着这只独目鬼在地里飞速穿行,不知不觉早就已经过了太室山的位置,一直进入到了河南道。唐朝因为洛阳是东都,所以这河南府与河南道还并不是一个地区,河南府属于都畿道,太室山在登封,也属于都畿道。河南道则在都畿道的东边,还要过郑州。看上去这安少阳好像算错了狂魅的位置,因为狂魅现在寄居在萧颖士身上,而现如今萧颖士恰好在太室山隐居。实际上,不得不说这安少阳算得还真是准。因为萧颖士这个人最喜欢秘密出游,经常没事到处去玩。此刻他正在灵昌游玩,具体位置差不多是在胙县以南二十里的地方。 萧颖士住的这家店是一家胡店,店里的人多数都姓胡,狂魅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些普通的凡人也就没怎么留意,因为刚刚遥控2万鬼兵行那“阴兵借道”的传说,就算是狂魅也有点顶不住,就任由萧颖士自己控制,它就在萧颖士身体里沉沉睡去。 不想这萧颖士也是个能折腾了,就狂魅休憩的空档还闹出了一个笑话。原来这萧颖士从县城出发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萧家作为望族,人际关系遍天下,县里的官员们又要为他设宴饯行。又折腾了好一段时间,到了傍晚才起程。出了县城向南走了三四里路,天色就昏黑了。这是萧颖士恰好遇到一位女子,年约二十四五岁,身着红衫绿裙,骑着一条毛驴,驴身上驼有衣服。 这位女子对萧颖士说:“我家住在顺道往南走二十里的地方。现在天色已晚,我一个人走路很害怕,愿意随您一块儿走搭个伴好吗?” 萧颖士看看女子问:“你姓什么?” 女子则回答说:“我姓胡。” 女子这一回答就让萧颖士想起了人们常说的野狐狸精。野狐狸精的传闻可不好听,或者变成男人,或者变成女人,在天傍黑时迷惑人。萧颖士疑心眼前的这位妙龄少妇就是野狐狸精变的,于是直接唾骂申叱说:“死野狐,你竟敢媚惑我萧颖士?”说完,立即打马向南疾驰而去。 后来,萧颖士骑马就投到了这胡家店。等他脱衣歇息,过了许久以后,他透过窗户看见路上遇见的那位女子牵着驴从大门进到院子里。 这时店里的老主人迎出来问:“你一个女子,为什么违禁夜行?” 哪知这女子这样回答说:“这夜行危险还不算什么。只是适才在路上,被一个害了疯犬病的人骂我是那野狐狸精,好悬差点没被他用唾沫给杀死。” 这时萧颖士才知道自己误将店主的女儿当成了野狐精,不由得羞愧满面,很不好意思。狂魅醒来时就刚看到这么个事,不过这么个小事压根就不会被狂魅放在眼里。他之所以提前醒来,就是他安插在这胡家店附近的自爆小鬼纷纷爆掉了,显然是附近有什么厉害人物靠近了,而且从小鬼们自爆的方向来看,应该是来自地下。狂魅刚控制着萧颖士的视线看向院外的地上,地面就钻出一个长着一只眼睛和一张三寸宽的嘴,面目狰狞,拥有九尺高身躯全身雪白的鬼。 狂魅一眼就认出了独目鬼,也看出了这鬼似乎是冲着它来的,因为这独目鬼明显是被人控制住了,一身实力不知道干了什么已经消耗了十之八九,现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狂魅还没想明白有谁控制这样一只鬼跑到他面前来是个什么意思,它控制的萧颖士突然脸色一变,因为它已经看到就在那独目鬼的身后出现了一道圆月异象。 本就已经入夜,天上正有一个明晃晃的圆月呢,怎么这院子中也挂上了一轮圆月,且这圆月之上隐有泪痕飘落,一缕冷香飘过不知何时那素娥已经出现在了独目鬼的右手边。 只见她手中青光一闪,一式“暗香浮动月黄昏”就削掉了那独目鬼的一只胳膊;然而眨眼之间素娥又出现在独目鬼的左手边,一式“攒花染出几霜痕”瞬间又削掉了独目鬼的左臂;就在这一个起落之间,素娥又一式“风波不信菱枝弱”将这独目鬼拦腰斩成两半;最后在这一个瞬间,素娥用出了“风回雪舞剑”绝招之一“风月凝泪”的最后一式“霜印传神梦也空”,将被她切碎的独目鬼冻成了一地的冰渣。 萧颖士还来不及反应,一只有着九条尾巴的大狐狸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窗户边上,冲着里面的萧颖士说道:“狐狸精怎么了?吃你们家米了吗?” 狂魅直接控制了萧颖士的想法,暂时将萧颖士的魂魄封印了起来,因为它闻到了地府的味道,这是要战斗的节奏了。狂魅隐约明白了那个控制独目鬼过来找它麻烦人的意思,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这几个人,还是借这几个人的手除掉他?如今已经是完全被狂魅控制的萧颖士眯起了眼睛,盯着这九尾狐背上的两个人,特别是后面坐着的那一个,有着九幽独有的味道,应该是地府的人。 狂魅也不说话,倒是坐在九尾狐上的两个人落了下来,只是那眼神一直落在狂魅身上,一刻都不放松,倒是那个一剑斩杀了独目鬼的仙女似乎沉迷在翻找那个独目鬼的尸体上,一边翻找还一边说:“不对啊!我刚才那一件不可能连法宝也摧毁了啊!这独目鬼遁地的法宝呢?跑哪去了?我花了这么大气力追这家伙,还眼疾手快抢了个先手,结果怎么什么都没有?这可是我第一次杀鬼啊,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抛开那个女仙,眼前这两人一妖可不好对付,且不说这两人中一个是地府的,一个看起来像是佛门的,就说那个九尾狐它就肯定不是对手。 就在狂魅全身戒备,准备动手时,那九尾狐又开口了:“你就是双生鬼找的那个替死鬼?怎么,你还真准备动手?这么无智,不愧是被那双生鬼精挑细选的好替死鬼啊!不过呢,我这个人向来讲究公平,也不欺负你,就我一个人出手对付你就行了。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唐国师吴承天是也!” 说着吴承天利用九尾狐的天赋法术将“回梦术”发挥到最大,瞬间让这胡家店上下所有人等全部瞬间进入梦乡,就连刚才站着门口说话的父女也不例外,就那么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睡着了。吴承天做完这些后,就恢复了人身。 吴承天越说得这么煞有介事,越表明他其实他并不想跟这大鬼动手。若是真想动手,就直接开打了,哪里还有这么多废话,更不会故意点醒对方,它只是被别人给利用了,成了别人的替死鬼。 之所以吴承天不是特别想动手,一来是因为他想从这只鬼这里套一些关于双生鬼有用的信息,二来主要是因为这只鬼帅已经附着在这人身上了,真打起来,吴承天还真无法保证眼前这个萧颖士的安全。这被鬼帅附身之人就像是鬼帅手里的人质,在没有万无一失保障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吴承天可不会妄开杀戒。鬼帅脱身的办法很多,凡人可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听吴承天这么一说,能够在人世间躲这么多年的狂魅也不傻,看了看那边已经瞬间被吴承天引入梦乡的父女俩,就用萧颖士开口接话道:“真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比我狂的人!早听说国师乃天仙下凡,除黑龙,灭鸟妖,如今一见还真有几分本事。你我手底下分个真章自然是小事一桩,但我狂魅还从未被人当过替死鬼。国师若能为我解惑,那就算我死也瞑目了。” 在一旁的王子丰听到这话还是没有修行到位,忍不住嘴角翘了翘。主要是他听到一只鬼在他面前说它会死亦瞑目,他觉得这场面有点违和。其他人就连地府的武判官高长恭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小事一桩!最近圣上受了吐火罗国的一份文书,我在其中发现了大鬼的踪迹,然后顺着线索就查到你这里来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吴承天就实话实说道。 “哼!果然是灾祸。我就知道它联系我准没好事!”萧颖士鼻子出气,一副非常不屑的表情。 “灾祸是谁?就是那双生鬼吗?”吴承天问道。 还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倒是差点被后面蹿出来的素娥突然冒出冷不丁的一句话给岔了开去。想必素娥是将那堆冰渣给盘查清楚了,毫无收获,又看见其他三个人都围在这里,于是连忙上前问道:“咦,这人是谁,我怎么感觉他有点不太对劲。像是中了邪?也不是!应该是鬼上身?这个有点像。快说!你是哪里来的厉鬼,还不快快离开人身?要不然本仙女今天就要让你灰飞烟灭!” 素娥这一番话中还有自问自答,也算是见过人生百态的狂魅都被这独特的灵魂给说得一愣,也不知这人最后那句话是当真话听,还只是玩笑话。 这就谈判破裂了?狂魅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又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幸好这时吴承天及时的将话题接了过来:“这位是我师傅,月宫的素娥仙子。这位是……?” 狂魅看吴承天向自己看过来,会意的自我介绍道:“鄙人萧颖士,南朝梁鄱阳王萧恢的七世孙,四岁能文,十岁补太学生,十九岁开元二十三年的进士,对策第一。天下文采能出我右者屈指可数。” “哟,年龄不大,口气不小!你的意思是文曲星下凡也不如你了?”素娥虽然完全不明白一个百年都难活尽的凡人有啥子狂傲的资本,但她还是非常看不惯,顺着话就顶了一句。 虽然素娥被对方的狂暴激得忘记了除鬼的事,但说着说着眼看又要被素娥带着跑题了,吴承天连忙将话题再拉回来说:“这位可以为我们提供那两只双生鬼的有用情报,还请师父稍安勿躁。”吴承天现在已经慢慢摸清楚了素娥的脾气,你得顺着她来,说点好话,很容易就能把她给安抚下来。 果然,听吴承天说得客气,又提起了正事,素娥还真就不再插嘴。吴承天继续之前的话题:“灾祸,这不像是个人名啊?这是双生鬼以前的名字吗?” 听吴承天将话题绕了回来,萧颖士又是一脸不屑的说:“姜子牙重新封神,天地之间大洗牌后却没有一个鬼的位置,五方鬼帝非常不满,遂派了旗下的七个鬼去凡间折腾出点动静来,也好给众鬼们也挣得点天运气机。这七个鬼分别是灾祸、夭厉、邪利、苍仲、寒虚、五毒、辛乏。我是狂傲,本不该下场,只是鬼帝见那七个家伙办事不利索,才最后让我去帮助他们行事。后来我们在凡间还有个名字,被称之为八部鬼帅,灾祸是我们八个当时名义上的老大。” 听狂魅居然提到了封神,吴承天大感诧异:“封神当中应该没你们鬼的事吧?这么会扯到封神大战上去?” “哼,封神怎么会没我们鬼的事?那高明、高觉本身就是东方鬼帝神荼、郁垒的化身,其他人都封神了,为什么高明、高觉两人不曾封神?还专门跑到轩辕庙中砸了我家鬼帝的泥像,却说不知道他们是谁,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再说了,封神之中那个死了不是我们鬼神相托,不然他们早就烟消云散了,那个时候可没有轮回。闻仲、殷郊、哪吒死后没封神没建庙宇供奉,不就是一孤魂野鬼,与我能有多大差别。无非就是他们是仙二代,仙家给他们包装了一下,就成了仙,立了传,受后世传诵。闻仲还强点,那殷郊与哪吒也配?不就是熊孩子长大了吗?” 第十二章 灾祸 第114章 灾祸 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受到了狂魅附体的影响,还是本身就这么狂,说话的语气简直感觉是嚣张到了没有边。不过这段故事吴承天听明白就行了,毕竟这是一只鬼的视角,也不可能让他做到有多客观。吴承天再次将话题拉了回来,问:“灾祸现在在哪你知道吗?是在长安吗?是它让你在长安召出两万的鬼兵的?” “它肯定不在长安,我鬼兵经过长安时并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要是知道它在长安我肯定会防一手,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你们找上门来。作为双生鬼,我只见过灾祸,另外一个我从来没见过。” 感觉从这狂魅嘴里也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吴承天加大了诱惑的力度说:“这样,如果你能帮我们找到灾祸的位置,或者说提供它所在位置的有效线索,我们可以今天放你一马,再给你一次机会。当然,下一次被我们再找到就不好说了,你觉得如何?” 狂魅的视线在眼前四人脸上扫过,略加思索后便点了点头说:“我可以先说一个灾祸现在的大概位置给你们确认我说的都是真实的;然后我还可以向你们透露一个双生鬼的秘密方便你们抓住它;最后我会给你一个我们准确的联络方式,不过这个要等三天后你们才能去确认。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尽管狂魅这句话说得依然有点傲气,不过吴承天依然同意了。倒不是吴承天不想当面除了狂魅这只大鬼,除了萧颖士这个人质的顾忌外,更重要的是狂魅并不在这黑莲所必须度化的大鬼名单之中。大劫在即,吴承天必须要在这之前尽可能阻止大劫的发生,或者降低大劫的浓度。换个时间他肯定想也不想经过这番虚与委蛇后就已经动手了,一旁的王子丰和高长恭黑莲的标记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想想大劫以及王子丰,吴承天决定还是先放眼前这只大鬼一马,毕竟经过他们这番警告下次再见萧颖士,这狂魅应该已经不在其身了。 说到王子丰,他与轮转王还有一桩交易,他的祖母与妻子的魂魄虽然完好无缺的找回来了,但是无法进入轮回往生,必须要等王子丰了解这一段因果,或是化解了这场大劫,或是死于这场大劫之中,方能再入轮回。这也是为什么王子丰不仅如此勤奋的学习佛法,每次行动也都要参加的原因。重新掌握曾经熟悉的佛法,是他能够帮助他尽快让他祖母与妻子亡魂早入轮回的唯一途径了。所以他和吴承天几乎想的一样,眼前的大鬼并不是他的目标,只有先解决了双生鬼,完成了一个度化大鬼的任务才会让他有安心感。高长恭也是如此,他是被轮转王安排过来配合处理这次大劫的,他可以节外生枝,但以他的性格觉得没必要,就懒得做。唯有素娥不是太明白,但她也不打算将她的想法说出来,她准备等其他三人都折返的时候,自己动手,偷偷跟踪这大鬼,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大鬼给灭了。 四人各怀心思,但由吴承天点头表示了认可狂魅提出的建议。 于是狂魅接着说:“灾祸还是那么蠢!它与我说话时,正在进食,地上躺了一地被抽干了灵魂的人。我只是看了一眼那些人,就知道他应该人在西域,而且从地上那些人的服饰和那些人黄褐或棕褐头发、蓝眼睛、高鼻梁的外貌特征,大致应该是吐火罗人或是昭武九姓之人。昭武九姓大多都是粟特人,而它那屋子里什么人都有,应该是在吐火罗国。” 听到这里,吴承天和王子丰对视一眼,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狂魅并没有说谎,不然信息不可能这么准确。有了狂魅的信息基本上可以确定双生鬼两只应该都同时出现在了吐火罗,而且根据之前的线索,另外一只很可能就是安少阳最近带回族里自称的那位“亲生弟弟”。 狂魅说完这一段顿了顿,他似乎不屑观察吴承天等人的反应,自顾自的继续说:“双生鬼是成为五方鬼帝的重要条件,所以灾祸非常受五方鬼帝,特别是东方鬼帝的重视。只是灾祸脾气太臭,玩性太大,只知道吃喝玩乐,就把它派出来历练一下。哪知道这动作惊动了天上的那位老君,直接派了个天仙下来将我们八部鬼帅全都给镇压了,连东方鬼帝去求情都没有用。不过还是佛家的二十诸天有面子,鬼子母亲自过来求情,那灾祸也自愿去地狱里受罚,方才没有被镇压。罪魁祸首都认罪伏法了,我和邪利基本上没怎么作恶,也是因此被张道陵放了一马,侥幸逃脱了一丝魂力。我花了几百年才恢复了一部分魂力,这次灾祸出来张口就要我2万鬼兵。那些鬼兵本来就有它的印记,我干脆都送去长安,了结与它的因果纠缠。” “灾祸是双生鬼的事情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的,因为我们从来都只见过灾祸一个鬼,从未见过另外一只鬼。不过,正因为我知道了灾祸是双生鬼后,回想起以前的一些细节突然发现了一个关于双生鬼的秘密。” “哦?什么秘密?”明知道这是狂魅在故意吊人胃口,吴承天还是非常捧场地问了一句。 果然那萧颖士傲娇的笑了笑,道:“不知道是因为兴趣还是双生鬼天性如此,两只鬼的身份可以随时互相交换。虽然灾祸掩饰得很好,或者说灾祸的另外一只鬼装成灾祸的样子掩饰得很好,但我总会发现灾祸有一阵子性格就会有所变化。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双生鬼不仅彼此可以灵魂交换,更重要的是交换时弱点也会随之交换。我认识灾祸时,灾祸非常害怕猴子,我记得我们刚到蜀地的时候那边很多猴子,灾祸不敢去,让我们先把那里的猴子全部杀光他才去。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怕猴子是装的,哪知有些山总会偶尔藏着一两只你没杀干净的猴子。” “说来也巧,有一天我们八个召集众鬼去洗劫一个村子的魂魄,那灾祸正在那里说着,突然不知道从那里蹿出来一只猴子,那灾祸居然直接吓得掉头就跑,那速度几千年道行的鸟妖估计都追不上。然而,有一次我跟灾祸去到一个不知名的山里,当地好像称那里叫天目山。那里猴子非常多。我以为这灾祸又会让我先去山里杀猴子,哪知这一次灾祸居然提都没提这个事,遇到了猴子也一点都不怕的样子,非常奇怪。当时我还以为他真的就不怕猴子了,可是后来每次只要去山里,灾祸依然会让我们先杀猴子。当我从东方鬼帝那里知道了灾祸原来是双生鬼,我才明白过来之前是怎么回事。” 狂魅提供的这个信息相当重要,一个是安少阳的双生鬼中有一只很怕猴子,但另一只不怕,不过另一只应该也有相应的弱点只是狂魅不知道而已。然后就是双生鬼的灵魂可以互相调换,那么他们的记忆应该也是可以互相分享的,不然早就穿帮了。灵魂调换的同时,相应的弱点也会换到那个附身之人身上。 想到这里,吴承天若有所思的说:“那安少阳肯定就不是灾祸,安少阳随着商队走南闯北,经常出入西市,人还住在西市,那长安东西二市囊括了全天下所有的买卖,肯定也少不了耍猴的。所以安少阳肯定不能怕猴。” 见吴承天因为自己提供的信息有了收获,狂魅最后摊开一无所有的手掌,低下头往那手掌中心一吹,只见这萧颖士的手掌中凭空升起了一团幽绿色的青烟。这青烟在萧颖士的手中慢慢凝实,变幻成一个绿色的“信”字。接着,萧颖士有一吹,这绿色的“信”字在半空中飘了起来。萧颖士看向面前的四人,又摆出那副傲娇的模样,有点挑衅的问他们:“我与那灾祸之间的联络方式都在这个‘信’字里了,你们谁来接着啊?” “这个好玩,你们别跟我抢——”一旁一直忍住没出声的素娥这时看见这绿油油的字倒是觉得可爱了,伸手就要去抢。吴承天哪里能够让她拿着,月望舒说过,这素娥少了魂魄,而这大鬼必然是玩弄魂魄的行家,万一着了道就没必要了。于是,他展现了自己的天人法身,轻轻一吸,那个“信”字就牢牢的贴在了吴承天的手背上。“还有最后一件事?”吴承天再次开口。 那萧颖士闻言大怒道:“岂有此理!说好的三件如何能平白多出一件来?你可是戏耍与我?大不了就来个鱼死网破!” 听闻这狂魅之言,吴承天、王子丰与那高长恭都没有反应,唯独素娥表现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嘴里也开始嘟囔着说:“好呀!好呀!本仙子就喜欢你这副要鱼死网破的样子。” 吴承天装作没听到素娥所言,表情平静的说:“我需要确认一下你的真身形象,不然我如何能瞒过双生鬼。这件事不是我要求的,而是你必须配合的,这是我们合作的前提。你觉得我随便拿一个与你真身完全不像的鬼过去,能糊弄得了它吗?若不是为了急着处理双生鬼,我还真不介意你的鱼死网破。” 萧颖士闻言摇了摇头:“八部鬼帅乃五方鬼帝抽取各大鬼王的魂魄而生,并无具体形体,我附身于谁就是谁的形体。当年我也换过七、八具身体,这个不足为凭。你若是真想让那双生鬼以为我死了,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 这大鬼既然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它穷凶极恶的那一面,并且还履行了约定,吴承天也信守承诺此次就放他一马。于是,这萧颖士觉也不睡了,连夜离开了胡家店。一旁的素娥就很不能理解了,虽然她已经下定决心一会自己暗自追过去灭了这大鬼,但有些话她闷在胸口不吐不快,她本来就是一个毫无城府的人,张口就指责吴承天道:“徒弟,你如何能这般行事?明知方才那个人是大鬼附身,如何不直接除之以绝后患?” 听了素娥的话吴承天也未反驳,只是难得的露出了他内心真实的担忧之情:“大厦将倾,山河不稳,五年之后苍生将有大劫,不知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事一直如一颗巨石压在我心头,它既然与这场大劫无关,我哪有时间去旁生枝节。这大鬼所言若真,真是那八部鬼帅,肯定非常不好对付。师傅我们还是集中力量处理那双生鬼吧。能尽快处理完双生鬼那是最好,黑莲那边既然已经放出了第一个大鬼,后面的想来也快了。那黑莲下的六道轮回大阵之中还锁着八百万冤魂呢!” “这又是个怎么回事啊?”原来这些事月望舒放素娥下界时并没有跟她交待过,她只知道让她下界帮徒儿除鬼降妖,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个事情。 “师傅,既然这边消息已经得到了,我们还得尽快回长安,然后在那双生鬼面前演出戏以安它的心,八百万冤魂的事情我一会跟你说。”吴承天简单跟素娥解释了一句就转向高长恭说,“又要劳烦高判官了。” 高长恭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不过能看到他点了点头后开始掐诀施法。 “徒弟,徒弟,这又是要干什么?是有什么厉害的道法能隔空灭杀或是收了那大鬼么?”一看到高长恭的动作素娥不自觉的兴奋了起来。 吴承天没有回素娥的话,而是开始讲起了王子丰的故事,虽然只是简单的讲了一下大概,才说到王子丰闯九幽与九灵元圣对峙的起因,王子丰的祖母与妻子都是因为王子丰的因果纠缠才被人利用,无端被判入了地狱时,四人脚下再次亮起了六道轮回阵,只是这次却不是下地府,而是利用这阵法传送四人直接回到了京城的镇妖司之中。 第十三章 验鬼 第115章 验鬼 一回到镇妖司,吴承天就把曹雪阳喊了过来,简单说明了他们此行的结果,便和众人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要当面糊弄那双生鬼可不容易,那可是在地狱之中关押了不知多久的陈年老鬼。可当着圣上的面演一场戏就简单多了,演完戏让圣上召了双生鬼上殿,承诺它大唐出兵一事应该就能圆满解决这第一阶段的任务了。然后我们再随军出征西域,看情况如何能一次性将这两只双生鬼一起给抓了。” 素娥一脸不解的问:“为什么要和凡人一起行军啊?那得拖多久?我们自己飞过去不快些吗?徒儿,你不是说事情很急的吗?还有你刚才的故事还没跟我讲完呢?” 面对素娥的这么多问题,吴承天只回了一句话:“因为我们要盯着安少阳啊,好不容易得着一只双生鬼怎么能够放它跑了。” “而且之后我们也只能通过安少阳找到另一只双生鬼。我们这些生面孔贸然出现在吐火罗国只能是打草惊蛇,跟着大军一起反而不起眼。出征的事情待圣上同意后,我去与那高大将军说。”不愧是一起合作过的搭档,曹雪阳一下就明白了吴承天的意图,接着吴承天的话往下说。 “这个部分大家没有意见的话,就考虑一下那萧颖士附身之鬼所说计划的可行性,我们既要在圣上面前演得逼真,又不能太过以免真的惊动了龙体。而且那鬼物所说的东西也不知道好不好找,不过我们之前高判官所说的五方正鬼这个时候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吴承天又抛出一个建议来。 就吴承天的这个建议众人又商量了好一阵,其间补充了不少的细节后方才最后定下实施的方案。 大明宫延英殿 昨夜朱雀大街上有两万阴兵借道的事,一大早就在整个长安城都传开了。尽管昨晚曹雪阳带着镇妖司的大军沿着整个长安的中轴线都布置了管控,并且只要是沿线居民,不管是皇宫内的还是皇宫外的,都严令关好门窗,不许出门,但总挡不住有些好奇的,胆子大的,透着窗户看到了昨晚两万阴兵从明德门到朱雀门奔袭的过程。再加上东西二市本来酒楼众多,人流量极大,这两万阴兵借道,而且目睹者不少自然成了长安今天最热门的话题。 上到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下到市井商贩、平头百姓,无一不在谈论这个话题。作为长安乃至天下的主人,唐玄宗李隆基自然也在自己小憩的殿内与高力士在聊这个话题。 “朕昨天听那曹雪阳说得吓人,说是这阴兵借道不能随便观看,保不准就被那阴兵给一起带走了魂魄,送去了地府。所以朕倒也没看成,只是今日听这外面传的厉害。看来昨天没少人看啊?朕这长安城内好事胆大的人还真不少!”李隆基对高力士打趣着说。 高力士弯腰点头应是:“那是!臣昨晚也没见着,但我那干儿子吕绍清就亲眼所见。据他说,他还数过了,一个纵队,五列人马,整整开拔了十五分钟方歇,算起来还真差不多有两万人呢。” “哟,吕大郎还真是细心,这么点事都让他看见了。”李隆基话题一转,又说到了吴承天身上,“国师的这镇妖司还真不错,比以前那些个和尚道士都管用得多。出了这么大的事,预先知道不说,还能提前防范,两万阴兵开进朕的长安,居然秋毫未犯。不错!不错!” 高力士听完又接着说:“那是啊!圣上那次被歹人所害,臣是亲眼看见国师掏出了一个宝物往圣上的身上一照,就照出圣上是缺了魂魄,然后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去找地府要的人。地府那边没有,听说还去了一趟大雪山,跟那大雪山的妖怪打得天崩地裂、天昏地暗,最后将整个大雪山都踏平了,才把圣上给救出来。这次也是,听说国师就是去找那闹出这‘阴兵借道’之事背后的大鬼去了,说是此事还牵扯到吐火罗国送来的那卷文书背后的大鬼。” “哦?还有此事?最近这吐火罗国的文书让我寝食难安,出兵也不是,不出兵也不是。要是这文书正正常常的,背后没有闹出这一桩离奇鬼事来,朕是肯定要出兵的。最近大食、吐蕃相当不安分,是该出兵好好的敲打敲打,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一块土地的王者!”唐玄宗对外扩张的态度像极了唐太宗李世明,他绝对不是一个坐享其成,被动防御的皇帝。他的外交方针就是把那些敢伸爪子的都打怕了,打服了,才能让这些人老实。 “报!起奏陛下,国师与曹大将军抓了个人回来,正在外面候着呢!”一个侍卫入殿通报道。 “快请,快请!”唐玄宗连忙起身说道,方起身他又想起一事,改口问道,“是国师一人在殿外吗?可还有旁人?比如那位仙子或是唐玄奘的转世之身?” 那侍卫点头应道:“除了国师和抓着那人,确实还有几位,一位长得确实若天仙下凡——” “好了,快请他们统统都到殿上来!”不等那侍卫说完,唐玄宗忙不迭的抢着说道。 那侍卫点头应是躬身去了,一会儿吴承天、素娥、王子丰以及戴着面具的高长恭就进了延英殿的大殿之上,吴承天手里拿着一副卷轴模样的东西。曹雪阳则一手抓着一把铁链,铁链那头戴着枷锁锁着一个一米来高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眉清目秀的,长得还挺可爱,只是脸上的表情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被镣铐铐住的囚徒。 曹雪阳拿手铁链的手与另一只手向唐玄宗行礼后说道:“臣等不负重托,已将吐火罗国所呈文书背后的大鬼羁押归案,来此就是为了与那文书上的鬼印相互验证,以便结案。” “哦?这小孩就是那鬼物吗?”唐玄宗看着那小孩只觉得奇怪,这小孩看上去挺可爱的,没想是个鬼物。唐玄宗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那素娥看,眨都不眨一下。 这时却是一旁的吴承天站出来,扬了扬起手中的卷轴对唐玄宗说:“不,曹大将军所擒之人乃是由那大鬼召唤而来的鬼护法。真正的大鬼本是附身在人身上,被我从那人身上吸了出来,收在了这张画之中。还请陛下将那文书重新拿出来,臣自有办法证明那文书上的鬼印是否就是这画中大鬼所留。” “国师果然厉害!快,快,快!将那封文书给国师呈上来。”虽说那文书上的鬼气已被吴承天所除但唐玄宗还是有所顾忌,不过这毕竟是吐火罗上奏的求援文书他也不好一把火就把它给烧了,于是干脆便让高力士将这东西扔到藏经阁中,跟玄奘西行取回的经书放在一起,镇镇它的邪气。好在藏经阁离延英殿并不远,高力士去了不久就回来了。回来时,高力士身后还跟了一个侍卫。那侍卫双手端着一个木盘子,盘子上放着的应该就是那份文书。 “陛下,陛下!”吴承天后面那一声用上了天人的佛门教化之音方将沉醉于素娥绝世容颜中的唐玄宗给唤醒过来。 看到唐玄宗这般色迷心窍的样子,吴承天在内心不由得暗自皱眉,素娥的容颜虽然确实长得天下无双,但她乃月宫仙子,对凡人而言自然有种让人自惭形秽的气质,大多数人并不敢这么直接地看她,像唐玄宗这般直勾勾地盯着的也算是色胆包天了。 就唐玄宗这个状态,等到他将那鬼物引出来展示那会,肯定会分心,也许就没有那么让他印象深刻的效果了,到时候召吐火罗使者上殿时反馈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于是,吴承天往前漂移了个身子,正好挡在了唐玄宗与素娥的中间,说道:“陛下,这大鬼非同一帮,我在这里护着您的安全,且让地府的高判官来行这验鬼之法。” 说完,他空着的手对着侍卫托盘上的文书做了一个虚抓的手势,那文书就被吴承天直接给摄取了过来抓在了手中,然后将自己双手的东西都向高长恭扔了过去。 那卷轴与文书刚离开吴承天的手中就开始起了变化:文书中又有缭缭的黑气往外冒出,而卷轴的另一端也受重力影响慢慢在空中自然垂落,上面那端不知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影响却不往下坠,于是卷轴上的那幅画也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那上面画的一幅群鬼大战的场面,当中一只鬼怪特别引人注目。 画面中这只鬼身材特别高大,在群鬼之中如鹤立鸡群。它体形强壮,怒目狰狞,发如青丝,阔口大牙,一身强悍力量的感觉从画面之上扑面而来。画中这只大鬼正手持锋利的巨钺与众多妖魔鬼怪在进行战斗。 高长恭站在吴承天的侧面身前,而吴承天则正好正对着唐玄宗李隆基,所以当吴承天将卷轴扔出去的时候,那幅画正好展开在唐玄宗的眼前。唐玄宗本身就是爱画之人,突然间目睹如此写实的画作,居然忍不住叫了一声:“好!画得真好!” 哪知他的话音未落,就见画中那只最醒目的大鬼,居然化作了缕缕青烟消失在了画上,与此同时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陛下小心,这可不是画——” “小心,这家伙要出来了!” “高判官,把他挪移到大殿之外,这家伙太高会把大殿给挤塌的!”听声音应该是王子丰的话插在了吴承天两句话的中间。 最后则是高长恭沉声应答的声音:“诺!”随着这一声,高长恭的手中多了一支判官笔。只见高长恭拿着判官笔朝着那青烟的方向一勾,那青烟就被高长恭的判官笔吸引了过去。接着,就见着高长恭身形如鬼魅般幻化出一个个的虚影向殿外延伸而去。再然后,高长恭将所有虚影一收,人已经在大殿之外,而那青烟也现出了那鬼怪的原形,从殿中只能看到这鬼怪那比殿中最粗的柱子还要更粗的大腿,鬼怪自腰而上的部分全都看不到。 这个时候,吴承天则护到了唐玄宗身前,同时将他之前人出去的文书和卷轴又给吸了回来,背着唐玄宗说道:“有臣子定能护住陛下周全,还请陛下与我去殿外一观。” 唐玄宗还没明白国师是什么意思时,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和国师来到了延英殿外,想来应是国师的神通之法,将自己挪移至此。此时唐玄宗方能完整地看到之前画中的那个鬼怪,它身高六丈有余,像是一座小山一般魁梧,其他跟画中的形象完全是一模一样。看得唐玄宗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此时王子丰与素娥也早就出来了,吴承天对王子丰说:“子瞻,你过来守护陛下,师傅你和我过去帮忙!”说着还对着两人眨了眨眼睛。 两人顿时心领神会,王子丰来到唐玄宗身边后召出了他那小小的金色莲花,不过这次他没坐在上边而是让这小金莲悬在自己头顶上。从金莲之上不断流淌出金色的光辉,这金色的光辉如烟似雾地洒下来,让唐玄宗与王子丰都沐浴在这金光之中,如仙人一般。这金光还有一股特有的檀香味,唐玄宗浸泡其中感觉自己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明,状态也是出奇的好,之前的疲惫与无力感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唐玄宗大喜过望,惊呼道:“这是何等仙物?为何朕突然感觉年轻十几岁。” 王子丰在一旁淡淡的解释道:“此乃‘莲花心’,乃是金蝉子将如来佛祖所赐的功德金莲炼化之后所得之物。有消灾渡劫,助人成道之功用。这金光乃是功德之气,乃金蝉子十世转世积下的功德所化。” “原来这就是功德啊?也不知我这一生积下了多少功德。”唐玄宗看着那金光喃喃自语道,然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王子丰道,“唐僧是不是金蝉子转世?” 第十四章 除鬼 第116章 除鬼 王子丰点了点头:“正是!唐僧西天取经,功德无量!” “功德无量啊!”唐玄宗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而素娥那一边则显得特别有干劲,只见她几乎一个闪身就已经冲到了那大鬼的身边,身影飘忽不定,仿佛处处都是她的虚影,又好像哪里都有她的身影,一时间虚影和真实身影叠加在一起,真假难辨。 这可不是月宫的“冷月凝香舞”,而是月宫的另外一门战斗身法——太乙遁甲术、六壬步斗之术。这门战斗身法以奇门遁甲为根基,若是旁人无法破解这奇门遁甲,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摸到素娥的影子的。 这功夫吴承天在月宫典籍之中可没有看到,明显是素娥自己的“私货”。 这“私货”来历可不凡,乃是黄帝与蚩尤那一场惊天动地定天下的大战之中黄帝的取胜之术。传说当年蚩尤凭借妖术,多方变幻,呼风唤雨,吹烟喷雾,使三日三夜大雾冥冥,令军士不见天日,难辨山川四野方向,困黄帝于太山之下。黄帝见军士无法作战,虔诚祈祷于泰山,终使西王母深受感动。 西王母命玄女降临,传授三宫五意,阴阳之略,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术,阴符之机,灵宝五符五胜之文,以及兵符印剑,九天玄女令军士宰夔牛制作八十面战鼓,使黄帝带兵与蚩尤大战于中冀。当黄帝摆下“奇门遁甲”阵之后,即令军士以雷兽之骨,大击八十面夔牛皮巨鼓。一时鼓声大作,一击震五百里,连击震三千八里。只见整个战场地动山摇,天旋地转,喊杀冲宵汉,使大量蚩尤兵卒神魂颠倒,冲杀元门,败倒如山。 经过这场大血战,天下始得大定。 这大鬼显然也是有来历的,一见到素娥这身法似乎就认了出来,身子朝着素娥的方向就转了过来。只见这大鬼高举手中巨钺,如泰山压顶般朝着它前方就劈落了下来。这巨钺上泛出阵阵黄色光芒,还未真正落下,就已震得大地崩裂、天摇地动,巨钺锋芒所指几乎涵盖了这大鬼前方所有事物,甚至整个延英殿都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 唐玄宗哪里见过如此威势的一击,直面其锋他早已吓得两股战栗,只是碍于皇帝的尊严才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不作出任何失态的表现。好在吴承天又如何容得大鬼真的毁了这延英殿,只见他手中突然凭空多了一柄麈尾,吴承天拿着这麈尾看似信手地扬了起来,麈尾两侧的羽毛化作漫天细密绳索状的青光,居然就将那大鬼巨钺的锋芒,连同那黄芒一起给挡住并裹了起来。 吴承天手中的麈尾并不似如今唐时的麈尾,而更像是魏晋时期清谈所持之麈。其形如圆形小扇,左右两侧辅以羽毛点缀装饰,与那羽扇与拂尘都区别甚大。吴承天手中这麈尾乃是上次去月宫时月望舒送的。主要也是因为月望舒看吴承天一直也没有趁手的兵器可用,总拿自己的头发施展月宫鞭法也不雅,就送了这柄麈尾。这麈尾本是以前洛神所用,后洛神转世而去,这麈尾就留在了月宫。 吴承天用这麈尾看似信手的一挥,实际上是将“绝情鞭法”中的“三无三不手”与他的天人之姿相融合后,新创的一招防御性的招式。吴承天早将这洛神的麈尾祭练,羽毛中融入了自己九尾狐之身的兽毛,施展起来更得心应手。 那麈尾上的羽毛所化的青光即拥有“三无三不手”的特性,即“无所不在”、“无处不至”、“无孔不入”,又保持天人感应的状态,那麈尾上射出的细如发丝般的青芒多如牛毛,且可无限延长、凭心驱使,在吴承天的指挥下瞬间就织成了一个青色巨网,将大鬼手持巨钺的那一击给全部兜住,并且反手就还了回去。 与此同时,突有一剑不知从哪里刺出,看似与那大鬼遥遥相隔,却是莫名直接刺中了那大鬼,大鬼身上被剑所刺中的位置顿时冒出一阵青烟。这时,素娥的低吟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腾兔,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 就在素娥这低吟间,那大鬼莫名其妙又被刺中了七、八剑,惹得大鬼愤怒的狂叫不止。而不待大鬼反击,吴承天将大鬼持那巨钺的一击的全部力量反转了回来。大鬼不得不先应付之前自己发出的这惊天一击。 大鬼手持巨钺,再次挥出全力劈砍,才与自己方才发出那一击的力道互相抵消。而就在这个空档,大鬼浑身上下已经被素娥扎透了,全身上下又中了七、八剑不说,有些地方青烟冒得太快,那个地方已经完全都空了出来。 “收!”有了素娥与吴承天的相助,此时高长恭的六道轮回阵法已经布置好了,那大鬼本就被素娥剑法刺得有些萎靡,还来不及恢复,一时不防就被这六道轮回大战给吸了进去。就在这大鬼化作黑烟投入六道轮回阵中之时,那吴承天手中的文书,也无风自燃,化作一团黑烟并入了大鬼所化的黑烟之中,一起投到了那六道轮回之中。 “看来这文书背后的大鬼是它没错了。”吴承天重新来到了唐玄宗的面前行礼后说,“抱歉陛下,臣不小心让这吐火国的文书给烧了。不过也证明了这文书背后的大鬼确实就是方才那只大鬼,现如今已被判官打入了轮回,想来是不可能再祸害人间了。” 唐玄宗闻言连忙摆手说:“这又有何妨?国师如今又帮朕除掉了潜伏在朕身边的,这么可怕的一只大鬼,大大有功才是!特别是国师的师父,那剑法如神,剑法如神啊!”说着说着,唐玄宗又忍不住将眼神飘到了素娥身上。 “剑法如神也打消不了你的色心,我看你才是真大神!”吴承天一边在内心里吐槽唐玄宗,还不得不一边解释道:“臣师父方才用的就是‘越女剑法’。春秋时,九天玄女下凡助越亡吴用的就是这剑法,后点化白猿为徒,那白猿也学了这剑法。” 吴承天之所以知道这些都是素娥告诉他的。毕竟为了在唐玄宗面前演戏不出破绽,他们之前都排练过一遍了。那大鬼则是高长恭召来西方鬼帝麾下五方正鬼之一的蛮变鬼。不过打斗双方倒是没作假,毕竟吴承天也想有个大鬼来检测一下他们团队的真实实力,检验一下他如今的真正实力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没想到,这一战赢得如此轻松。一方面是素娥的真实战力却是远超吴承天的预估,另外一方面则是吴承天自己的成长速度也远超了他的想象。 素娥再迟钝也发现了那唐玄宗的眼睛老往她身上瞅,顿时脸色一冷,丝毫不作停留驾起云朵就飞走了。唐玄宗有些遗憾的从素娥远去的身影之中回过神来,又赞叹道:“国师的师父那岂不是九天玄女下凡尘?” 吴承天应付着不明意味地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陛下,如今大鬼已除,臣等又不耽误国事,先行告退了!” 唐玄宗经吴承天这么隐约的一提醒才想来了,如今吐火国的文书的问题确实解决了,那么就是考虑要不要出兵的事了。唐玄宗其实早就想出兵了,只是碍于这鬼怪之事一直没敢发兵而已。想到这里唐玄宗对吴承天点了点头,最后有点欣羡和不舍的看了看头顶的小金莲一眼,转身又回到了那延英殿中。 正在与王子丰、高长恭离去的吴承天,听到了延英殿中唐玄宗的声音。只见唐玄宗不知道是不是在对高力士吩咐说:“去通知那吐火罗国的使者前来觐见。哦,还有,顺便也通知高仙芝,朕还要与他商议一下这吐火罗国之事……” 接下来的发展几乎和之前吴承天、曹雪阳设想的差不多,唐玄宗命高仙芝起个奏章上朝。十二月,高仙芝上奏石国(昭武九姓之一)“无番臣礼”请求进讨,这本就是唐玄宗自己的主意,他肯定批准了。只是这段时间镇妖司又出了点事,让吴承天不得不让曹雪阳先行跟着高仙芝的队伍,自己则得将眼前的事情处理完了后方能赶过去和他们回合。 出了什么事呢?倒不是那双生鬼发现了蹊跷给提前跑了,这事跟双生鬼一点关系没有,而是地府九幽那黑莲处又逸走了一只大鬼,关键这大鬼跟素娥的魂魄还有些牵扯。吴承天想起之前在月宫答应月望舒的事,自然不得不先放下双手鬼的事,优先处理这只与素娥魂魄有关的大鬼来。 话说最近来了两波吴承天意想不到的客人,都是冲着素娥来的。第一个找素娥的人就让吴承天非常的意外,这人是张果从外面请进来的,是一个蓬头虬髯,巨眼坦腹踱足,模样十分丑恶的人。此人金箍束发,铁拐踱足,后面背着一个超大的大药葫芦。其实看见这人这幅模样吴承天内心基本上已经猜到是谁,只是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之前看过各种影视作品的人物形象还是将其美化了许多。 果然就听张果介绍道:“这位是铁拐先生,现在与我一同在五庄观修行。他跟太上老君学过法,是位得道高人。” 真是铁拐李啊!吴承天内心暗想。不过还不等吴承天接话,那铁拐李倒是先开口说道:“谬赞了,谬赞了!我就是一行走乡里的游方郎中,听过几天道而已。只是运气好,得遇圣人耳提面命过,方能苟活到今日。同为圣人看中,我观国师的面相却是比我强上许多,你我也算有同门之谊。只是我此次前来却不是叙这交情,而是还那人情债。” “人情债?不知铁拐先生欠了谁的人情?”吴承天虽是这么问,但估计心中已经有猜测的人选,大概还是他师傅素娥。因为就王子丰与素娥两人,有所谓的前世今生,但王子丰来这里已经住了小半年了,若是他这铁拐李早就找过来了。现在找过来显然也是通过张果知道了素娥降临凡间在他这里落脚的事,只是这铁拐李与素娥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只见这铁拐李用袖子向吴承天展示了一个在衣服中包裹着的长得如三岁小孩般的东西说道:“自然是刚下凡尘的那位月宫仙子。当年多亏有她,方让我所犯大祸得以补救,不然也没有今日之我了。这人情比天大。如今听闻她已失去前世记忆,应是在那场大劫中遭了难,特向镇元大仙求来一枚人参果,以弥全一二。” 铁拐李自然不知后世这人参果的大名早就在各种小说、戏文、影视剧中频繁出现,还在介绍服食这人参果的注意事项和功用:“此果又名草还丹。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似这万年,也只能结出三十个果子。这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兼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一闻,就可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可活四万七千年。只是这果子与五行相畏,乘放这果子的东西千万不得入五行,否则就会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 吴承天是真的被铁拐李的大手笔给震撼到,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看见人参果本果。然后发现这人参果长得真的像小孩,肉嘟嘟的,反而一点不像是个果子,难怪唐僧当时不敢吃。你要吴承天吃估计也会有心理阴影。不过好在这果子不是送给他的,而是送给素娥的,这一下他就没啥好担心的。至于盛放人参果的器皿,那还不简单,衣服呗。反正铁拐李就是放衣服里的,而且吴承天如今穿的可是御用裁缝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国师服,用捻线和香伐的方法打造出文玩级别的绸缎,并制作成宫廷中所佩戴的龙凤式道袍。这玩意论干净程度肯定比铁拐李那身衣服强多了。 第十五章 宿缘 第117章 宿缘 吴承天怀着极度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的用袖子裹住了那人参果,这玩意不能用手拿手接,万一手心出汗这玩意就化了,放进怀里方才安稳了一些。然后吴承天自然忍不住好奇,就问这铁拐李与素娥的前世到底有怎么样的交情。 这铁拐李也是老实人,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就将那段故事讲了出来。 话说铁拐李得到老君点化,得以修仙成道。 一日,老君出游不在,铁拐李跟老君的童子开玩笑说:“老君现在不在家,但他的青牛没有骑走,我们每个人都骑一会,出去游玩如何?”仙童便答应了,接着铁拐李就解开拴青牛的绳索,就想要骑上去,青牛一看这个要骑他的人如此丑陋,被吓了一跳便脱缰而走,铁拐李和仙童们追赶了半天都没有追上。 那牛出走以后,只奔西域而去。它途中路过秦国时,被下方的锣鼓喧天、笙歌聒耳所吸引,看下边摆满了山珍海味,还有美女唱歌跳舞,简直是极乐之地。 这青牛精就想:“此地如此快乐,不下去住几天可惜了。”于是便下界将皇上给绑架到二十里外的虬松岩下边,自己变作皇上模样,就开始吃啊喝啊,晚上就淫乱后宫,没有一个人认出来,只有皇后感觉到了异样。 第二天早上,皇后传旨力言宫中有怪,这牛精王冠王服到朝堂之上,群臣都辨认不出来,只有皇后一口肯定青牛是不是真正的皇上。后来钦天监(古代观察天象的官员)启奏说:“妖星犯主星至急!”群臣便开始猜疑,但也没有人敢说现在的皇上是假的,于是私下出榜寻找真主。有一个樵夫,恰巧看到了一个王冠王服的人在虬松岩下,便赶来上报,皇上才被群臣救下。 皇上向大臣讲述青牛害他之事,便商议出动羽林军进宫捉拿妖怪,哪想这妖怪神通广大,羽林军大败而归,死伤无数。有一大臣启奏,有一九天玄女神庙,极其灵验,于是皇上将事情写成檄文烧于九天玄女庙中。 却说九天玄女阅过檄文之后,登云观看,知道是老君的青牛精下界作乱,心怨老君之疏忽,便一面派人传简书告老君得着,一面托梦告诉皇上:“明日只管点兵攻击,我自有降妖之法。” 次日皇上点兵50万,围攻青牛,这青牛正要施法火烧秦兵,九天玄女登空,倒下玉净瓶熄灭火焰。这青牛见了九天玄女,欲变身而逃,被九天玄女用剑制住,不得脱身。此时正值+老君派徐甲下界到达秦国,便将青牛取回,好生管教。铁拐这一戏一闹,使青牛惹得下界不得安宁,遂被老君惩罚下界为医,于是才有了铁拐李化作那游方郎中行医济世这几百年。 素娥的前身是谁?之前以吴承天如今这浅薄的三界历史知识自然无从猜测起。素娥美得不可方物,吴承天一开始还以为是嫦娥转世,毕竟能够让一个见多识广的天界大将军为她贬下凡间当猪,这美貌自然没得说。但传说中嫦娥性子清淡,与素娥那无厘头又什么都爱插一脚的性子实在是有些差距。现如听完铁拐李这个故事,就算对于神仙中人不是那么了解的吴承天大抵也知道这素娥的前世是谁了。 九天玄女么?吴承天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高长恭突然又从地底下慢慢冒了出来,像是一株突然从地上冒出的植物。 “又差点吓我一跳,这么帅个人,每次能不用这么非主流的出场方式吗?”吴承天内心暗自吐槽每次高长恭总是冷不丁的从地里“长出来”,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怎么了判官?又有活了?” 今天依然带着面具的高判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解释说:“这次确实是又从黑莲中跑出了一个大鬼,但轮转王的意思这只大鬼要在双生鬼之前就得击杀,说是与你师父有关。” “嗯?”吴承天还没从铁拐李送的人参果的震撼中缓过神来,高长恭又爆出一个他完全想不到的事情,这轮转王不但跟素娥的前世认识,而且素娥的前世还有恩于他,曾经在轮转王下凡人间还是薛礼的时候,赐给了薛仁贵五件宝物:白虎鞭、水火炮、震天弓、穿云箭以及无字天书。现如今,高长恭不仅将这五件宝物还了过来,而且还送给了素娥一个人情。 吴承天不知道轮转王是从何处知道素娥魂魄有缺的,但轮转王对于素娥情况的了解显然比吴承天从月望舒那里得知的情况要多得多。轮转王不仅知道素娥魂魄有缺,还特意帮素娥在那八百万的冤魂中留心哪个大鬼与素娥走失的魂魄有因果纠缠,甚至还找准了时间将那大鬼放出,给素娥他们去找到那大鬼以解了这段因果,看能够为素娥补全魂魄提供帮助。如此看来,轮转王上一世还是薛礼的时候欠九天玄女的人情应该不小。 吴承天从高长恭那里接过这五件宝物,每一件宝物上都流溢着五色霞光,一看就极为不凡。不过吴承天问高长恭这五件宝物该如何用时,高长恭只是摇头表示不知,却说他给了素娥,素娥自然就会知道。 “素娥不是失了魂魄忘记了前世的所有记忆了吗?有怎么会记得这五件宝物的用法?”吴承天心里不明就里,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些事都押后一些再说,现在首要处理的问题是被轮转王放出去的那个与素娥有因果纠缠的大鬼。于是便向高长恭问那大鬼的情况:“这大鬼的位置确认了吗?” 高长恭点了点头。 见此吴承天转身就去找素娥,一是将那人参果给素娥,这玩意太珍贵了,他可不敢放自己身上;二是问明白这五件宝物的用法;三来将这五件宝物交还给她,然后就跟高长恭一起去捉拿这大鬼。 素娥见到人参果那是非常稀罕和激动,研究了好半天,才一口吃掉。 吴承天在素娥面前拿出轮转王送的五件宝物时,她也有些诧异。吴承天看素娥这一无所知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不知道这五件宝贝是什么,可当吴承天正想跟素娥解释这五件宝物的来历时,这五件宝贝却直接化作五道霞光,自行飞到了素娥的身边不说,还能自己找到合适的位置落了下去。 那白虎鞭直接落在了素娥的右手掌心上,素娥自然握住;水火炮的模样有点像是一个制式精美的大型弹弓,它下方还有两个圆环如护臂一般环在了素娥的左臂上;震天弓与穿云箭都配有自己的弓囊与箭袋,一个直接跨在了素娥的腰间,一个则插在了素娥的背后;无字天书则横在素娥身前后自行打开,无字天书打开后,从书页上射出金光,将素娥的上半身都罩了进去。 这五件宝物行动的速度很快,等吴承天反应过来时,那素娥似乎通过那无字天书了解了一切,那无字天书直接飞进了素娥的额头中,转瞬不见踪影,而其他四件宝物除了白虎鞭之外也几乎同时消失不见。然后素娥反手将手中的白虎鞭扔给了吴承天道:“我如今多用剑法,这鞭子给我也是无用,先借给你用吧。那麈尾与‘绝情鞭法’也不算是非常合用,就用我这白虎鞭吧。等我记忆全部恢复了你再还我也不迟!” 吴承天听素娥这么一说顺手就接过了这白虎鞭。素娥接着介绍说:“这白虎鞭乃是当年西王母成仙得道之前座下白虎的骨头所制。那白虎跟着西王母一起飞升后,便留下了这具虎骨架子。这白虎鞭功用颇多,震魂、威吓、利爪、流血等等,你以后自己慢慢试吧。”说完这白虎鞭,素娥还自顾自的说着,“这书还真有用,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哦,对了,这些都是薛仁贵换回来的吧?他还说了什么?我印象中当时还交代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只是现在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吴承天闻言立刻答道:“他又给了我们一个刚才那黑莲之下逃逸出来的大鬼的信息,说是与师父你有关。” “与我有关?难道正好是我记起的那件事?那个鬼被放出来了吗?”素娥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 吴承天也没追问,因为他知道,以素娥的性格,有什么事情她不可能忍住不说的。而且看这无字天书的效果似乎也只是让素娥回忆起了自己的一些往事,并不是补全了素娥的魂魄,素娥的性格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改变。 果然,素娥喃喃自语没多久,就开始讲述起一个故事来。这个故事发生的事情差不多正好是一百多年前,那时薛仁贵还未崭露头角,但素娥已经算到了薛仁贵发迹在即,便将那五件宝贝准备好,来到薛仁贵当时所在的城里,却偶遇了一件怪事—— 河东道绛州龙门县有一个年轻人,名叫顾坦之,书读得不错,但就算唐太宗广开科举之门,那唐朝科举实在难考,他屡试科举而不中,一晃就已经到了三十出头的年纪,现在再去改考明经也不行了。正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他也只能在进士这条路走到黑了。 顾坦之书看得多,肚子里确实也有点东西,关键是他口才极佳,能舌战群儒的那种,整个江城能辩论过他的还真没几人。正因这顾坦之一直心高气傲,虽已是家徒四壁,但他也不想找个差事做一做,他认为那样太失身份。终日就坐在茶馆酒肆中与一帮闲汉侃侃而谈,享受那些人以自己为中心的虚荣感。 这一日,顾坦之又在酒馆中大谈特谈,说得头头是道,在座的老少爷们都听得津津有味。人群中有一男子,他一边喝着酒,一边频频点头。这人的衣着打扮很普通的样子,但是气质不凡,独自一个人在饮酒,似乎在等什么人。然而等到他离去时,也没有人来找他。 这人结了账,走到顾坦之的身边,道:“这位兄弟,你的高见让我茅塞顿开,改日到寒舍一聚如何?”顾坦之受宠若惊,看这人的样貌气质,绝非普通人,笑道:“不敢,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很潇洒地道:“鄙人姓蔡,家中行四,称呼我蔡四郎即可。”顾坦之知道人家这是低调,口中称呼四爷,二人约定了时间,那人指明了地点,飘然而去。 很快到了约定的日子,顾坦之带了一份儿自己的书法作品,算是见面礼,别的他也真是拿不出来。来到蔡府,门脸非常普通,可是里面别有洞天,看来这四爷还是低调。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领着顾坦之向客厅走去,穿过院子的时候,在北面的回廊下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正徜徉在一片小小的竹林之间,非常清爽自在的样子。顾坦之被迷住了,眼睛有意无意地向女子方向瞟去。可惜的是他实在没法停留,但心里可是荡起了涟漪久久没有散去。 蔡四郎预备了一桌酒席,二人喝了一会儿茶就开了席,也没有别人,只是他们两个边吃边聊。原来蔡四郎的父亲曾是朝中的大官,他也曾经在京城做过官,蔡老爷故去之后,蔡四郎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借着为父守孝的名义隐退了,当然他上面的三个哥哥还在各地的任上,这就难怪人家的气质不凡了。 蔡四郎说自己最喜欢人间烟火气,所以常常去市井小店坐一坐,同时非常爱惜人才,听过两次顾坦之的侃侃而谈,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便想将其推荐给自己的哥哥,尝试着做点事情,将来有机会再提拔一下。 顾坦之高兴地简直要跳起来了,重要的人说一句话顶普通人说一万句,再说他还惦记刚才院子里的女子,如果有机会成就一段姻缘,岂不是更好? 正想着,蔡四郎来了兴致,让下人将蔡夫人叫来,引见给顾坦之。顾坦之简直受宠若惊,能见到家眷,说明蔡四郎已经完全将他看作是自己人了,看来他真的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自己。 第十六章 双魂 第118章 双魂 可是蔡夫人一进来,顾坦之就有点懵了,这不是刚才院子里的女子吗?虽然换了一身庄重的衣服,但他绝对不会看错。顾坦之一边抑制着激动,一边起身行礼,用余光暗暗打量蔡夫人,心中更加确定了。 蔡夫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就退下去了。顾坦之鬼迷心窍地也跟了出来,他说他要去下茅房。就说句话的工夫,蔡夫人竟然没影儿了。顾坦之有点着急,忙向竹林的后面走去,在北面一个月亮门后面碰到了蔡夫人。 虽然没有灯笼,看得并不清楚,但顾坦之确定她一定是蔡夫人。顾坦之装作不经意地撞了蔡夫人一下,慌忙行礼口中道歉,伸手去搀那蔡夫人,眼睛却偷偷向夫人脸上看去。 夫人并没有急着躲开,顾坦之也没有撒手,反而轻轻捏了几下她的胳膊。夫人还是没反应,顾坦之的胆子大了起来,夸了夫人的美貌,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约夫人到自己家里去相会。夫人微微一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口中道:“公子快回去吧,不要让少爷等急了。” 顾坦之心花怒放,看来自己是要转运了,有了蔡四郎的举荐,自己仕途一片坦荡,还得到这么一个美丽夫人的垂青,简直是喜上加喜啊。 看来这个蔡四郎还真是自己的贵人呐。 几天后,到了顾坦之和蔡夫人约定相会的日子。顾坦之心中一直忐忑,不知道夫人会不会来?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将自己的轻薄之举告诉蔡四郎呢? 事实证明顾坦之的担心是多余的,蔡夫人竟然准时前来赴约。顾坦之难掩内心的激动,将蔡夫人让进里屋,甚至还有些紧张似的。 两人开始聊天,顾坦之的口才绝佳,逗得蔡夫人频频发笑,气氛越来越轻松,两人逐渐拉近了距离。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顾坦之被吓了一跳,赶紧去开门看看是谁。来的竟然是蔡四郎,一身酒气似的,晃晃悠悠地闯了进来。顾坦之吓坏了,他的夫人正在自己的卧室之内与自己私会,此时他竟然来了,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蔡四郎刚跟本地的县令喝了酒,喝到兴奋处提到了顾坦之,县令很高兴本地有这样的人才,想要见见顾坦之,但被蔡四郎拒绝了,说已经准备推荐给自己的大哥,这几天就要送信过去。顾坦之非常高兴,不过有点心不在焉。这时卧室里传来杯子落地的声音,蔡四郎吓了一跳,看着顾坦之。顾坦之忙道:“家里有一只猫,我去看看就来。”说着钻进了卧室。 蔡夫人听说蔡四郎来了,似乎并不惧怕,竟然想出去跟他说清楚。顾坦之差点吓得背过气去,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人家的手里,怎么能干这种事呢?他心里又气又急。蔡夫人竟然不听劝阻,执意要出去。 顾坦之一着急,顺手抄起一只花瓶,一下打在她的头上。血从她的头上流了下来,人也瘫软在了地上。顾坦之忙将她拉到床上用被子盖好,跑了出去。 蔡四郎在这呆到半夜才走,临走还开玩笑说:“莫不是卧室里藏了女人吧!”把顾坦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见蔡四郎走远了,顾坦之慌忙去看蔡夫人,血倒是没流多少,可是人已经没气儿了。 顾坦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暗恨自己好色误事,将来自己成功了,还会缺女人吗?干嘛非要招惹蔡夫人呢?冷静了一会儿,顾坦之决定不能认罪伏法,反正是私会,没人知道蔡夫人的下落,那就趁着天黑将尸体处理掉。 顾坦之来到后院墙根下,挖了一个坑,将蔡夫人连拉带拽地弄到坑里,埋掉了。过了三四天,蔡府来人邀请顾坦之去做客。顾坦之的心里有点奇怪,夫人丢了还有心思请客?蔡四郎的心理素质是不是太强大了点? 顾坦之去了之后更觉得诡异了,全府上下一切正常,见不到一点点的慌乱,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顾坦之这酒吃得实在是毫无滋味,总是探头探脑,至于在看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席间他又想去茅房,便退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突然看见竹林方向有个女子的身影,感觉很熟悉。 顾坦之又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竹林的后面蔡夫人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他,见到顾坦之还微微一笑。顾坦之吓得连话都没敢说,扭头就跑了。 回到客厅里,一个劲儿地冒冷汗,衣服都湿透了。蔡四郎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便让他回家了。 顾坦之回到家里就开始发烧,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起来找水喝,黑暗中竟然有一个女子将杯子递了过来。顾坦之恍惚中看见那女子竟然是蔡夫人,吓得大叫了一声,昏死了过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顾坦之才醒了过来,阳光明媚得很,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勉强吃了一点东西,感觉有了点精神,昨天遇到的事应该是幻觉吧。 又过了几天,再没有事情发生。顾坦之觉得上次走得太唐突,还是应该登门去看望一下蔡四郎,便又来到了蔡府。 顾坦之的身体好了,心情也好了不少,便跟蔡四郎喝了不少的酒。临走的时候,蔡四郎要送自己,走到一半却突然要去茅房,千叮咛万嘱咐顾坦之要等着自己。 顾坦之正在无聊地转来转去,突然从侧面回廊下闪过一个身影,竟然是蔡夫人。蔡夫人一把攥住顾坦之的手,道:“你约我啊?”顾坦之吓得一下甩掉了蔡夫人的手,那是一只冰冷刺骨的手。顾坦之颤抖着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蔡夫人笑着说:“别装了,你不是约我去你的家吗?”顾坦之再也待不下去,拔腿就跑。 回到家里他还在喘着粗气,蔡夫人到底是这么回事,不是被自己埋在窗根儿低下了吗?顾坦之突然很想去看看蔡夫人还在不在坑里,便来到了后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坑挖开了,顾坦之的心彻底凉了,里面没有人。 他正在发愣,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你是怕我寂寞,来陪我的吗?” 顾坦之连头都没敢回,“妈呀”一声大叫,又昏了过去。接下来的几天里,顾坦之每天晚上都会遇到蔡夫人,总是跟他说,为什么不来陪她呢?她一个人害怕,顾坦之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 这一天蔡四郎请客吃饭,席间说要给顾坦之介绍一个媳妇,因为他已经给大哥写了举荐信,过不了多久可能就要动身,那就需要尽快把婚礼办了。 顾坦之虽然被女鬼折磨得很痛苦,但是眼看着仕途和爱情都有巨大的进展,哪还想得了那么多呢?自然是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结婚当日到场的亲友倒不是特别多,女子的家里人口不多,所以婚礼办得很简单,但不能说是不隆重,因为所有花费都是蔡四郎出的,人家一出手,就没有稍微差一点的东西,用的都是本地最好的。 顾坦之真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蔡四郎,推荐自己,给自己介绍老婆,甚至娶老婆的钱还是人家出的,这样的朋友去哪里找啊?他还勾引过人家的老婆,实在是不应该。 大喜的日子为什么要想这些呢?实在是有点晦气。 因为宾客很少,晚饭都省了,这也是蔡四郎的意思,他说与其折腾到很晚,不如给足小两口时间,让他们自己恩爱去,谁也不差那一顿饭,有机会再请就是了。 仪式结束之后,顾坦之送走了宾客,兴高采烈的回到了洞房之内。他对新娘很好奇,因为婚礼办得十分仓促,其实他对新娘以及新娘的家世没有特别的了解清楚,只是听蔡四郎简单地提了一嘴,因为蔡四郎催得紧,他也就稀里糊涂地应承了下来。 顾坦之心里很痒,不知道新娘子是否貌美,想必以蔡四郎的眼光是差不了的。顾坦之手拿秤杆,慢慢挑开了盖头,他随即惊呼了一声,将秤杆抛出很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新娘子不是别人,正是蔡夫人,此时笑盈盈地看着顾坦之。突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而且黑暗了下来,刚才还化妆化得娇艳欲滴的蔡夫人,脸上突然变得毫无血色,而且都是灰尘,从眼睛、鼻子、耳朵、嘴里向外冒泥土,嘴里还在说着:“我被土压得喘不上气来,你怎么忍心呢?” 顾坦之拼命的向后爬去,嘴里一直说着:“别怪我,别怪我。”跑到门前,却怎么也打不开门,把门拉的哗啦呼啦直响。 突然,顾坦之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头上,他伸手摸去,竟然是泥土,抬头向上一看,蔡夫人的脸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对着他,正向他吐泥巴。 顾坦之恐惧到了极点,喊又喊不出来,反而突然平静了下来,眼神变得空洞无物,直勾勾地,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反应。 …… 素娥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突然戛然而止了。 吴承天没听到结尾内心也是非常不爽,不过他看见素娥脸上那挑衅的眼神,就知道素娥是故意如此。他跟素娥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自然知道素娥脑子不太好却又很调皮的性子,你要是直接问她反而不会直接告诉,于是根据素娥之前故事里所说的线索,吴承天沉吟了一下问:“你故事里讲的那位蔡夫人怕不就是这次要抓的大鬼吧?” 素娥听完吴承天的话,眼睛睁得老大,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问:“这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你故事里面讲了太多关于这方面的细节,你自己没注意而已。”吴承天笑了笑继续说,“你说那顾坦之第一次抓住那蔡夫人的手轻轻捏了几下胳膊时蔡夫人一直都没反应,还有蔡夫人被顾坦之用瓶子砸死没流多少血人却没气了,后面又各种装神弄鬼的,都指向了这蔡夫人是鬼。只是——” “只是什么?”素娥紧接着问。 吴承天还是面露疑惑的表情问:“只是这蔡四郎显然是知情的,甚至很有可能是蔡四郎伙同那蔡夫人做的局,但这里面还是有些事情说不通。就像顾坦之疑惑的,若这蔡夫人是鬼,那蔡四郎定然知情。以蔡四郎的身份地位,除非他闭门不出,这蔡夫人始终还是要见人的,带一个鬼在身边终究还是会被人识破的,这并不像那蔡四郎的行事风格。” “而且你想想,若这局是蔡四郎与蔡夫人联合设计的,那又为什么呢?就为了害这顾坦之吗?顾坦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想不通啊,想不通!你干嘛——”说到这里吴承天看那素娥走上前来,脸就要贴到他面前了,看样子是要亲他,把吴承天吓了一跳,陡然往后跳去。 “害羞个什么劲?我只是觉得我徒儿太聪明了,想小小的奖励你一下!”素娥倒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吴承天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错过了什么,老脸一红的同时也隐约有些后悔。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些情绪给压了下去,问:“这里面难道还真的另有隐情?” 素娥又兴奋了起来,点点头又要贴过来,有过前车之鉴的吴承天急得指着素娥现在所站的位置道:“你站在那里说就行!” 素娥鼻子一耸,眉头一皱,一副很不开心的表情,但还是站在那里讲了起来:“顾坦之遇到的这蔡夫人啊,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蔡夫人,我也是抓到了那道士才问了个清楚。原来啊,蔡四郎的夫人本是个双生,只不过她的妹妹在出生时便长在她的肚子里。后来一直被当作了妖怪。” “那道士跟我说还多亏了他用法术解救了这蔡夫人肚子里的妹妹,还说这蔡夫人的妹妹并不健全,很快就死去了,变成了鬼魂,然后就形成了一个一体双魂的样子。顾坦之遇到的其实是蔡夫人的妹妹,也就是那个鬼魂。这顾坦之应该也是灵性颇高之人,普通人是看不到鬼魂的,那蔡四郎也是因为这一点而才对顾坦之另眼相看的……” 第十七章 捕魂 第119章 捕魂 “我看啊,这根本就是那道士说的一套欺瞒蔡四郎的鬼话。真实情况应该是蔡夫人的肚子被鬼附了身,不过具体是什么鬼还要问那个地府的判官才知道。”素娥这样判断着,又接着讲之前未讲完的故事,“那道士被我抓到后倒是什么都说了。之前的故事都是那老道亲口说的,我补充了一些细节。” “你一直说老道、老道的,这老道到底是谁啊?没听你故事里提到这个人啊!”吴承天对于素娥口中突然出现的这“老道”有点不明所以。 听吴承天这么问,素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我难道没说吗?这老道不就是和那蔡四郎合谋要害那顾坦之之人吗?” “蔡四郎要谋害顾坦之?就是因为顾坦之看得见他老婆的妹妹的鬼魂吗?那他怎么能提前知道顾坦之能够看到他老婆的妹妹的鬼魂的,并将其邀请到家里来?”素娥前面故事还讲得挺好,就是到了答疑的部分就说得有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让吴承天听得还是一头雾水。 没想到素娥听吴承天这么一问,眼睛一亮反而激动的抓住了吴承天的手说:“对!对!对!你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吧?我当时就是听那道士这么说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那天我正好要去给薛仁贵送那五件宝贝,当时薛仁贵人就在那县城里。我正好从空中路过那个宅子,就看见下面黄光一闪,仔细看去,却见下面一个房门口有一个老道,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方才拿到黄光正是被吸到了这瓶子里。只见这老道对着虚空比划了几下,然后用一道黄符将瓶口给封住了。只可惜那瓶子并没有将那顾坦之的七魂六魄都吸了去,还是被我看出了端倪。不过我并没有直接把那两人给抓了,而是听这道士与这蔡四郎说话,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于是,在素娥的叙述下,吴承天终于补完了后面所发生的事情:蔡四郎在后面看着,此时道:“可以了吗?” 老道点点头,道:“非常好。”蔡四郎笑着说道:“没想到找了二十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 老道笑着说道:“真是不容易,各种机缘完全巧合在了一起,这顾坦之要不是个好色之徒,还真是不能中计。”说着两个人向外面走去。 两人说完这话就被上一世的素娥,也就是九天玄女给定住了。然后让那老道士将两人所做之事给详细道来。那老道士就说那蔡夫人本是双生,只不过她的妹妹出生时便长在姐姐的肚子里。当时她被当成妖怪,多亏他路过用法术解救了妹妹,但是妹妹并不健全,很快就死去了,变成了鬼魂。老道说其实本有机会让她复生,可是她的三魂七魄不全,复生也是个痴傻之人,想要成为一个正常人需要补齐缺失的魂魄。最好的办法就是取出别人的魂魄,补给妹妹。 可并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就行,而且除了大罗金仙谁能轻易将人的三魂七魄分开呢?所以第一个条件是这个人能看见妹妹,第二个需要通过惊吓使他的三魂七魄飞出来,就是俗话说的吓丢了魂儿,让后将魂儿捕获。第三是用法术补充给妹妹,她就可以获得完整的魂魄了。 蔡夫人结婚之后,跟丈夫说起过此事,两个人找了近十年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仅是第一项能满足的人就很少,没想到顾坦之阴差阳错地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竟然调戏了妹妹,这才发觉他竟然是一个好人选。往后经过一系列的策划,成功将其吓傻。 九天玄女却觉得这只是这道士的一面之词,里面还藏着许多真相被这道士给隐藏起来了,吴承天能想到的九天玄女如何想不到。只是为何是那蔡四郎去酒馆选择顾坦之在前,顾坦之见到蔡夫人妹妹的鬼魂在后呢?只这一点就和这老道士所说的对不上。 九天玄女可不是如今的素娥,行事果断,不拖泥带水,她直接分别将蔡四郎与那道士的一魄挑了出来,补还给了那顾坦之。做完这些后,她心头一动,皱了皱眉。因为她立刻算出了这一劫,这事将会给未来的自己带来一场劫难。不过九天玄女当时并未把这种小劫放在心上,倒是这道士的收魂之法颇有独到之处,九天玄女见猎心喜学了去,然后手腕一转,将蔡夫人妹妹的鬼魂也给拘在了这瓶子中,最后连同准备送给薛仁贵的五件宝物一起都送了出去。这也算是九天玄女算到了薛仁贵下一世是会成为转轮王的,给自己留下的一个后手。 “那我们这次所要抓捕的大鬼就是那位跟蔡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了。”听完这些,吴承天不得不佩服那素娥的前身——九天玄女,真是算无遗策啊!虽然这其中还有很多细节素娥都记不得了,但大致情况吴承天已经基本了解了。接下来就是去抓那个大鬼,那个大鬼身上应该有那道士以及九天玄女所留的补全魂魄的法门,“你还记得那位蔡夫人长得什么样子吗?” “这个我倒是记得。只是我隐约有种感觉,我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因果纠葛没有记起来,突然心头有种此行会一波三折,不会太顺利的预感。”素娥皱着眉头,似乎想把那件自己所遗忘的重要的事情给想起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 吴承天听素娥这么说,内心也是一凛。他现在可是知道,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这种心血来潮可不是什么子虚乌有的事,而是大概率极有可能发生的事被提前知晓了罢了。按理说,像这样的大鬼吴承天也抓过好多次了,感觉都没有太厉害的样子。而且素娥所讲的故事里也都是凡人间的尔虞我诈,并没有涉及到什么更深层次的力量。那为什么会一波三折呢?这一下倒是让吴承天没了头绪,不知道从何提前防范起。 正这么想着,吴承天又瞥了那素娥一眼,她果然又回复了那一脸轻松的表情,似乎想不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吴承天不一直盯着,他估计以素娥的性子,分分钟后就将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早就认清了素娥这个家伙现如今就是一颗赤子之心,跟小孩似的,啥事都不放在心上。该如何提前引爆或者规避这个隐患呢? 突然吴承天神色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素娥说道:“之前王子丰也是如此,他受前世记忆困扰,我入他梦里帮他解除了心魔,方能从大雪山脱困,并能下九幽去救他祖母与亡妻的魂魄。既然你已经提前预感到了隐忧又一时想不起那是什么,不如让我入你梦中,去你的那段经历里找找,说不定我能发现那件被你遗忘了的重要的事情。你看如何?” 像素娥这个档次人物的梦中,吴承天还真不敢随便进入,至少得提前沟通好。不然你都不知道她经历过几生几世,万一碰到是那种大能转世的,一个不好整个人就陷进去出不来了。 “好啊!”对于吴承天提出的入梦要求,素娥不但没有感到有什么不便,反而一副挺感兴趣的样子,“我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回梦心经’。你不知道,在月宫痴梦仙姑这一脉那真是一个传说,虽说我现在算是你的师父,但我早就想学痴梦仙姑的‘回梦心经’了。学不成,体验体验也挺好!进入别人梦中,听起来感觉就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 虽然素娥的反应稍微有些出乎吴承天的预料,但不管如何她算是已经答应了自己入梦的请求。吴承天就不再废话,直接盘膝打坐,两眼一闭跳转到彼岸之中,开始等待进入素娥梦中的机会。 彼岸之中的轮回池上升腾起如棉花般雪白而厚重的浓雾,很快轮回池的上方就被一层白色的棉被给完全的包裹住,吴承天信步走进这雪白色如云朵般的白雾之中。在这白雾之中,吴承天感应不到任何东西,但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力量在为他指引着方向,一步向前一步向左,有时候还会不停的倒退往回头路走。就这样,吴承天跟着那股指引他的力量,在这白雾之中前后左右地乱走,走了九九八十一步之后,突然凭空掀起了一阵狂风,将这白雾尽数吹散,吴承天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反而愣住了。 吴承天此刻正站在一只黑色鹤形的大鸟身上,身边狂风呼啸,要不是如今他的天人之姿早已可以御风而行,光是这凛冽的罡风就能将他掀下去。这玄鸟只是比正常的大雕稍大一些,刚好可以载一个人,远不如大鹏明王的真身那般巨大,几乎可撑开天地。但稍一感知,就知道这玄鸟所蕴含的法力道行甚至比那大鹏明王犹有过之。虽不知这玄鸟究竟是何物,但想来自己已经是进入了那素娥的梦境之中,这玄鸟与那素娥之间必然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 一落脚,吴承天不自觉的就用上了隐身术,但这玄鸟却是非常敏感的发现他的存在。因为就在吴承天脚落在玄鸟身上的一刹那,他能感觉到从落脚处玄鸟羽毛上传来轻微的、异样的颤动,那颤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被玄鸟不自然地给压了下去。奇怪的是,玄鸟对于凭空出现的吴承天并没作出任何反应,除了刚接触时自然反应的异动外,玄鸟几乎将吴承天当作了空气。 就在吴承天还在琢磨玄鸟这奇怪的态度时,玄鸟陡然间笔直地向下扑去,其速之快用离弦之箭已经不足形容其万一,风儿都被它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前一秒吴承天感觉自己还在几千米之上的高空,下一刻已经来到了这地面之上,然后就见这玄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向前面一人撞去。这人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道袍鹅蛋黄,脚踏盘龙金缕靴,腰挎金弓银弹子,手执三尖两刃枪,长得那是仪容清俊、相貌堂堂。 此人挥枪相迎,居然挡住了玄鸟如此极速的一击,那三尖两刃枪的枪尖与玄鸟的喙相击,撞出漫天金光,地裂山摇间玄鸟与那人分别都向后退去。吴承天趁这个机会保持着隐身悄悄的从玄鸟身上飘了下来,落在了一个相当隐蔽的地方。刚才这玄鸟与那人的一击,就算只是余波也让吴承天感觉异常的难受。好在这是在梦境之中,吴承天置换了几个分身后,那股破坏力就在他身上消失无踪了。就算是在梦境之中也有如克可怕的力量,可见这两人的道行修为要远远高出此时的吴承天。 “九天玄女,你定是要阻拦我救我阿母么?”三尖两刃枪这武器太过特别,吴承天基本上已经确定这人大概率就是二郎神杨戬了,只是此时的杨戬身旁并没有哮天犬,也不知道如今的杨戬成神了没有。 听杨戬这话里的意思,此时应该是杨戬“劈山救母”那一段情节,孙悟空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我记得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一男子,曾使斧劈桃山的……”显然二郎神杨戬确实有过“劈山救母”之事的,只是不知怎么又和九天玄女扯上了关系。 此时那玄鸟已经化作了人形,那模样和素娥分毫不差,只不过因为听过太多次素娥开口的原因,吴承天能从九天玄女上感受到的那种神女的气质,从素娥身上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这时只听九天玄女清冷地答道:“奉西王母之命,职责所在,对事不对人。” 杨戬皱着眉头看着九天玄女道:“职责?就因为我阿母婚配给了一个凡人吗?这就犯了天条?” “不错!仙凡有别,你如今也算是半个仙人了,难道感受不到其中的问题?难道你也认为玉帝错了?或是天条错了?”九天玄女说话直截了当,不带半分遮掩。 杨戬被九天玄女这三个问题一问,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然后强硬地道:“我身为人子,孝字当头,我救母难道还错了不成?” 第十八章 人劫 第120章 人劫 九天玄女在人间口碑不错,杨戬相信自己以“孝道”为由应当是能说服她的,说不定不用再起干戈,化干戈为玉帛。 哪知九天玄女闻言却摇了摇头:“若是凡人,自该遵守人间礼法,但你如今早已位列仙班,却要徇私枉法,破坏天条,自然不准。” 杨戬自然没想到九天玄女居然如此不给面子,如此较真,顿时脸上就显得有些不太高兴道:“玄女,我杨戬南征北战,三界之中没怕过谁,我站在这里好好说话是尊重你平素的为人,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 面对杨戬的虚言恫吓,九天玄女依然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说:“仙凡有别,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晋升天界,天界可还有任何秩序可言?成仙了就要脱离人世,为何?若是满天仙佛都跟凡间一般传宗接代,我辈寿命又长,还执掌三界秩序,那么多仙二代、佛三代,这天下可还有凡人立足之地?仙界岂不如人间一般,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天下可以是一家的天下,仙界不能是一家的仙界!” “找死!”作为杨家的私生子,杨戬从小就对这方面就非常敏感和脆弱,尽管后面拜了玉鼎真人为师,并在封神大战之中大放异彩,但是私生子这个词一直都是他的逆鳞,他最忌讳别人提他的这段往事,而九天玄女的话更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插进了他的那块伤疤,让他出离的愤怒起来。 只见杨戬眉间上方的额头上,一只湛蓝色、竖立着眼睛睁了开来,一道蓝光从中激射而出。与此同时杨戬紧握三尖两刃枪,一声怒喝,枪头处顿时散发出刺眼的金光,如利刃般横扫而出。九天玄女纵身一跃,灵活地躲避开攻击,瞬间化作一道残影。 二郎神聚集一丝雷电之力,眼神中闪烁着战意。他周身上下不知使用了什么法术显现出一层金甲,手中的三尖两刃枪也金光大盛,化为一道黄金闪电向九天玄女扑去。 九天玄女冷笑一声,抬手往天上一指,天上顿时乌云密布,顷刻之间大雨倾盆而下,而在那乌云之中还透着八道金光。暴雨如注,九天玄女另一手挥剑而上,一道波涛就在她的脚下凭空而起,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二郎神的突袭。 两者交错之际,惊天的冲击声响彻云霄。三尖两刃刀与宝剑相撞,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火花。二郎神全力挥舞枪影,每一次侧劈、斩砍都伴随着雷鸣般的威力,空气仿佛扭曲。 九天玄女却灵活无比,身形在电光火石间闪烁不定。她运用战斗身法——太乙遁甲术、六壬步斗之术中的特殊技巧,时而翻滚腾跃,在空中游刃有余,时而借助宝剑的弹性与速度,反击二郎神的每一次攻击。 暴雨似乎对两人的战斗毫无影响,而就在此时,之前藏在乌云之中的那八道金光突然从天而降,化作八道闪烁着金光的水柱,以战斗中的两人为中心铺了一圈。如果从天上往下看,那八根闪烁着金光的水柱,正好构成了八卦图中“乾、坤、震、巽、坎、艮、离、兑”的八种卦象。 八卦图一成,暴雨中的每一滴水珠瞬间都可以转化成九天玄女的剑气,暴雨如注,无边剑气将杨戬团团围住。杨戬见势不妙,顿时施展出“五雷诀”,随着五声惊天动地的炸雷声响起,从二郎神手中打出五道闪电,顿时将周身所有雨滴瞬间蒸发。 只是这五道闪电却奈何不得九天玄女的八卦图,那就更奈何不得,不知道如今身形已藏在这八卦图中哪一卦的九天玄女了。 此时,豪雨中传来九天玄女清冷的声音:“清源妙道真君,你难道没想过我明知你曾为水神,为何还要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呢?” “死来!”二郎神身形陡然间变大,而且这变大的趋势无可阻挡,这正是二郎神看家底的功夫——法相天地。身化巨人,上可抵住三十三天,下可踏入十八层地狱。 这门功夫一使出来,吴承天本以为那围在杨戬周围的八道金光水柱所化的卦象,会随着二郎神的法相天地而破碎,哪知这八道金光水柱居然也水涨船高,化作八道通天金光水柱,依旧将那杨戬围在中心。 九天玄女则在八卦图之中如鱼得水,她剑势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不过弹指间,杨戬已身中数剑,要不是他有九转元功护体,此时想必已受伤不轻。 此时战斗已进入白热化,杨戬见法相天地也无法破这八卦图,运转八九玄功,如参天巨人般的二郎神瞬间化身雷电怒龙,周身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豪气凌云,纵横捭阖之间,雷电刺目。这蓝色巨龙额头处还有一蓝色的竖目,其中射出一道三昧真火,正射中随着二郎神一同变化大小,依旧围着这蓝色聚拢那八道卦象中的一道。这一下那金色水柱终于还是抵抗不住,被蒸发了干净,八卦图被破了一卦,顿时九天玄女的身形就显露了出来。 二郎神所化雷电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九天玄女就是一口咬下,九天玄女却是不躲,迎着巨龙的大口一剑斩出,那一剑看似平常,剑身无光。杨戬却是识得厉害,摇身一变,变成一条滑不溜秋的游鱼,暴雨瞬间变成了一条从天上流淌而下的瀑布,杨戬往这瀑布里一钻就不见了踪影。 九天玄女这平平无奇的一剑居然斩断了瀑布。那瀑布上头,自天上降下而被杨戬用法术汇聚的水流,依旧在向下激荡而下,但流淌到九天玄女那一剑斩过的位置就戛然而止,然后就不知道流向哪里去了,那一剑斩过的瀑布下方再无一滴水流。 没有了水,本来躲在其中的小鱼也显露出了自己的身形。杨戬见势不对,一摆鱼尾,再次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蚊子,“咻”的一下就又不见了踪影。 九天玄女刚收回宝剑,却瞬间察觉到危机,却是二郎神所变化的蚊子眨眼间已经飞到了她的身后,然后现出原形瞄准九天玄女发动致命一击。 九天玄女察觉到危机,急忙运起身法,倏地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迅速绕到了二郎神的身后。她手持宝剑,这一剑剑气暴涨,剑光如虹,气势远胜之前那一剑,带着无穷的力量和威势,向着二郎神后背击打而去。 这次二郎神却并没有再躲,而是释放出全部实力,转身面对九天玄女的攻击。两者的力量相互碰撞,激起滔天的气浪,山峰震颤,土石翻飞。二郎神的金甲在九天玄女的连番攻击下有些破损,而九天玄女也被二郎神的凶猛攻势逼得节节败退。 这就让旁观的吴承天内心升起了一种明悟,方才九天玄女那普普通通的一剑并不简单,连杨戬也不敢硬接,但这剑法似乎是要蓄力,并不是随时可以施展的。抛开那一剑不说,近身搏斗杨戬明显要更胜一筹。 就在九天玄女近战显出明显颓势的那一刹那,突然从虚空之中跃出一头白色巨猿,它奋起一剑劈空刺向二郎神。对于巨猿的出现,二郎神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不但将身子变得更巨猿一般大小,且不退反进,迎着那巨猿凌厉的攻势如同疾风暴雨般的回击着。他迅捷地旋转着三尖两刃刀,挥舞出漫天的金光,划破空气,将白猿所发出的每一剑都迎了回去。 奇怪的是,那白猿现身之后九天玄女并没有立即乘胜追击,夹击杨戬,而是持剑静立了一会,方才向着二郎神普普通通的挥出了一剑。 此时,二郎神与那白猿激斗正酣,虽略有胜势,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击败这白猿的,但九天玄女这普普通通的一剑,杨戬却不敢不躲。 杨戬完全放弃了攻势,全身后撤,身上顿时被那白猿乘机刺了不少剑。那白猿似乎完全不在乎九天玄女斩来的那一剑,居然一直追着杨戬打。杨戬也不还手,只是一个劲的躲那一剑。 说来也是奇怪,那一剑刺到白猿身上居然穿透了过去,似乎只是一道幻影而已。杨戬却越来越急,后来干脆不打了,收了兵器,再次摇身一变,化作一只老鹰飞走了。 白猿见此,就要踏云而追,却被身后的九天玄女喝住:“莫追了,这云华公主终究还是要被他救出来的,此乃天意。” 白猿闻言又回到了九天玄女身旁,摸着脑海“呵呵”一笑说:“这二郎神还知道尽孝,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看玄女不如什么时候放他一马?” 九天玄女闻言摇了摇头道:“你虽也位列仙班,还算不得仙人,看不见天机,不知其中因果,这般想也不怪你。我只点醒你一点,这二郎神救母出来之日,就是云华公主必死之时。而且这一点,以二郎神如今的修为,未必算不到。更何况杨戬此人,向来自私自利,视他人为其利用的工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近妖道。” 说到这里九天玄女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表情流露出对杨戬的不屑与对往事的惆怅。 “什么?!”白猿粗枝大叶,并没注意到九天玄女的表情变化,只是大吃一惊道,“是那杨戬明知道把他阿母救出来,他阿母就会死掉,还要救吗?” 九天玄女点了点头:“虽然我并不知道杨戬这么做的目的,但就以天机而言,他的行为并不单纯。而且天意如此,这其中应该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曲折。不过,想来不久天帝应该就会将我召回去了。届时,你一个人守在这里,小心一点,不要逞强,想来那杨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顶多将你关个几百年。” “几百年?那岂不是要憋死我了?我老袁可不干!”白猿闻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九天玄女难得的笑了笑,扔给它一个山形的小石头说:“这是我从福禄寿三星那里借来的蓬莱山白云洞。你哪一天要是被那杨戬压在了山下,就把这个东西扔出来,它可以保你直接去那蓬莱山白云洞镇守。虽也离不了那蓬莱,但蓬莱到底也是座仙山,你呆在那里总比被压在这里强。” 见白猿接过了那块石头,九天玄女突然转向吴承天所在的位置,对白猿说:“你先回你洞中修行吧,我还要跟我这未来的‘徒儿’说说话。” 白猿闻言点了点头,临走时也看了吴承天隐身所在的位置一眼。 吴承天见眼前这两人明显都能看到自己,显然之前的杨戬也不可能看不到,只是他们懒得理会他而已。果然这隐身只是自己骗自己,见九天玄女朝自己走过来,吴承天散掉了隐身术,迎着九天玄女走去。 “天选之人?你这身上的鸿蒙之气比那杨戬都要浓厚得多,这是如何做到的?封神之后天地再无鸿蒙之气了啊!还是入梦之法与我相会,看来这常羲终究还是痴了,以梦看世界,以后怕不是得喊她一声‘痴梦’了。”九天玄女看清吴承天后就讶异地问。 不过,她似乎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九天玄女继续自顾自的说:“这梦境只是我过去无数个我的一个分身。你进入梦境我就知道了,也知道是我此次必有劫难,方才利用梦境中的激战来积蓄足够的力量。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算以我的力量也无法支撑太久。” 九天玄女的话吴承天大致听懂了一些,于是连忙解释清楚自己的情况:“师傅在一次大劫中丢了魂魄,此次之事正与找回师傅的魂魄有关。此行是去抓一个寻常的大鬼,那大鬼所涉及的也只是凡人的一些琐事,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风险,但师傅却预感到此行有很大的变数,而且说是自己有什么事情突然想不起来了,所以我才来梦中寻找答案。没想到没进入到那件事中,却来到了这里。” “与凡人无关,与大鬼或许有些牵扯,既然你能来到这里,更有可能是我的人劫。”九天玄女直接帮助吴承天大致确定了怀疑的方向,然而继续说,“既然你是我未来的徒儿,又得天地青睐,我就教你一些本来该你成仙之后需要自行领悟的窍诀。” 吴承天本以为九天玄女接下来会说些隐秘的功法,哪知这个隐秘却让吴承天整个世界观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十九章 仙人 第121章 仙人 “何为仙?当你还不是仙的时候总会臆想,到底如何才算是一名真正的仙人。然而,仙人这个称呼本身其实就是错误的,并没有所谓的仙人,仙与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其区别之大就如同人与野兽。” 这是吴承天第一次从一位仙人口中听到关于“仙”的定义。尽管吴承天无法分辨其中内容的水分有多少,但仅从世界观的角度来看,对他而言已经是非常震撼了。 “我们从最简单的花草树木开始说起,它们只有生命,没有灵魂,是生命的第一个层次。然后就是生灵。什么是生灵?生就是有生命的,灵就是有灵魂的,只有具备了这两种才算得上生灵。普通的花草树木只有生命,却没有灵魂,算不得生灵。” “生灵之中,禽兽又是最基础的,它们构成了生命的第二个层次。无论是飞鸟鱼虫还是豺狼虎豹,它们能依靠本能行事,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但不会去思考自己的过去和未来,缺乏系统和长远的规划。能思考,但是考虑的不多。” “接下来就是人了。因为某些无法描述的原因,人是一种非常特殊动物。他的生命、灵魂都是完整的,能够独立思考,有充沛的感情,构建了稳定的社会结构,并能有意识地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改造世界。他们构成了生命的第三个层次——文明。” “人类本身其实是有极强的可塑性的,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人类本身的内耗将很难使得人类在一个元会之内完成进化的步伐,所以人类的文明就很难在轮回之中重现。当生命进入第四个层次是有机会在一个元会之后,继续延续自己的文明的。这就是仙。仙不同于人,我们能看清被埋藏在迷雾之中时间的走向。” “我们能看清过去、未来,所以称为仙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趋吉避凶。凡间所传下来的‘周易’或各种占术,其实都只是将我们看到东西进行了总结而已。甚至还有人将这些私自记录下来,只是为了取悦凡间帝王,比如说那‘推背图’。” “生命的更高一个层次即为神,我曾经与之合作过,也战斗过。如果把时间比作一条线的话,在我们眼里这条时间线有且仅有这一条。然而在他们眼里,时间线并非只有一条,他们甚至可以通过并行的时间线回到过去或者通向未来,从而改变事情发展的走向。这是我在见过神之前,想象都想象不到的能力,也不可能拥有,除非什么时候我有机会成神。” “我说的这些你理解了吗?”九天玄女说完之后,自然看得出吴承天一脸震惊的表情,但让她稍感意外的是,吴承天居然很快就全盘接受了她的说辞,几乎没有任何问题,不禁追问了一句,“你没有任何问题想问我吗?” 吴承天摇了摇头:“我是被老君从一千二、三百年后拉回到这个时间线的。在我生活的年代,就已经有类似的说法。不过,我们是按照一维生物、二维生物一直到十维生物来划分的。对我们来说,时间、空间都是维度的一种形式。” 吴承天本以为九天玄女听完自己离奇的经历会显得好奇,而提出一些问题。哪知九天玄女就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没了下文。显然,他自以为玄幻的,他来自未来这件事,对于九天玄女而言并非什么新鲜事,这不禁让吴承天稍稍一愣后若有所思。 九天玄女则继续跟吴承天分析他们可能遇到的情况:“在我这个层次,时间线只有一条。我虽然能够清楚的看清自己的过去与未来,但我只能自身尽量去规避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好的事情,我无法让那件事不发生。” “想要让那件事不发生,首先得看得见两条以上的时间线,通过另外一个平行的时间节点去改变过去,从而影响未来。如果只有一条时间线,过去即为历史,是无法改变的。但影响未来走向的变数太多,就算是高我一个层次的神,也无法预见所有变数,只能在大体上把握事情的走向。” “因果本身就具有非常强的随机性,两个人或者两件事的联系往往都始于机缘巧合。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所以就算是我也无法算出几百年后的我会因谁而遭劫。” “但你来到了这里,一切就不同了。” 九天玄女话里的内容过于深奥,吴承天听得不是特别明白,只是隐约听出她好像是说她本来应该算不出吴承天和素娥接下来可能会遭遇什么劫难,为什么算不出九天玄女解释了一大通,吴承天听明白了一半,但因为吴承天来了,好像她又能够算出了,至于为什么,九天玄女好像说了,好像也没说,反正吴承天听得云里雾里的,没听明白。 不过就算没听明白,也不妨碍吴承天接话:“那师父可是算出了我们即将遭遇的劫难?” 九天玄女点了点头:“之前我就说了,因果无常但必有显现。你之前可曾见过我与那二郎神,还有你白猿大师兄?” 吴承天摇了摇头道:“不曾。来之前我倒是对师傅前世的身份隐约有些线索,铁拐李给师父送来了人参果,轮转王给师父送还了师父曾经赐给他的五件法宝。而且那个大鬼的因果,就是师父在送轮转王五件法宝的路上,被师父发现那鬼害人后处置的。” 听了吴承天的解释,九天玄女先表示她认识铁拐李:“这铁拐李乃是太上老君的门人,这事我知道。但轮转王我现在可跟他没交情,想来是之后的事情了。” “这些事暂且不提。既然从未见过我、二郎神与你那白猿大师兄,这次入梦却被我引自这里,想来这次你们所遭之劫必定与杨戬有关。杨戬乃是与我相同层次的天仙,都有机会在下一个元会之前突破到第五个层次。这次劫难必不简单,你出去之后可以去蓬莱仙岛找你白猿大师兄,想必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吴承天点了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感觉心头一紧,整个梦境瞬间坍塌下去,差一点将吴承天也埋葬在了里面。幸亏吴承天的天人之身能自动抵御灾祸,帮忙挡了那么一刹那,给吴承天了一个喘息之机。于是他迅速切换到彼岸中自己的真身上,再运用变化之术,变成了一个纸飞机,飘然回到了现实之中。 有了天人之姿,如今吴承天入梦都已不再是意识入梦,都是真身入梦。因为天人之身入梦,不仅能力远比用意识入梦要强,承受各种风险的能力也更强一些,关键是吴承天发现,通过真身进入其他人的梦境之中,自己体内的鸿蒙之气会更加活跃,而天人之身得益于鸿蒙之气的活跃,成长得很快。现如今,几乎能以身体硬抗很多破坏性法术而不受伤了。 “咦,这是什么稀罕玩意?”素娥自然从未见过纸飞机这种稀罕物,她倒是见过风筝,这个时候的风筝已经都是纸做的了,不过还是叫作纸鸢,样式也多以模仿老鹰的形象为主,但这么小,一张纸就可以折叠而成的纸飞机她自然没有见过。 吴承天没有纠结这个话题,现出原形后就将在素娥梦中所见讲了一遍。 “你说我的前世是九天玄女?”素娥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显然是被这个讯息震惊到了,以至于吴承天后面说的大半部分内容都没用用心听。 等素娥回过神来,吴承天差不多都快讲完了,她又来了一句,“不愧是我,果然霸气!”看来素娥对于自己的前世身份还是非常满意的。 这幅可爱的模样让一旁的吴承天哭笑不得,不得不将话题转回到正题上:“既然九天玄女都如此说了,我们还是先去蓬莱仙岛,找我那大师兄白猿看看?” “行!那就走咯。”素娥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 “额,你去过蓬莱仙岛吗?我看过仙图,知道个大概方向,但没去过。”吴承天其实很不想让素娥带路,但没办法,他也无法只凭借着一张地图就能一路飞过去,这地图的比例很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蓬莱仙岛?我当然去过!那是我唯一一次被月姐——啊,不对,是月代掌门,派出去送信。当时,她还非不让我走四界天门,害得我一路飞了好久,自然记得清楚!”一提到“蓬莱仙岛”素娥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哦,对了,你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四界天门——” “我知道!我知道!”吴承天知道自己这师父如今是个话痨,要是让她逮着话题,那又不知道要唠叨多久,赶紧封了师父的嘴说,“既然师父知道,那我们立刻启程吧?想来这路程也不短?” 不过,吴承天还真知道这四界天门,其实就是原来天宫接引下界凡人或者其他仙人进入天界的东、南、西、北四天门。根据吴承天所阅读典籍看到的资料,以前天宫这四天门功能性极强,不仅有去往下界以及各大仙宫的捷径,据说还有能反映下界各地天界信众多寡的,以及反映妖力值的指示器类的东西。 当时吴承天看到这里的时候,都觉得这部分内容对他一个现代人来说,极具科幻的既视感,就像地府九幽的“生死簿”一般。 这个时候素娥答话了:“那次我去蓬莱还没学会驾云,借用麻姑的法器簪子飞过去的,肯定慢啊。这次可不同了,徒儿你的飞天之术不是挺快的吗?全力施展应该不亚于那猴子的筋斗云了吧?我听师姐们说,一百多年前,有个猴子能使一种名为筋斗云的法术,飞得可快了,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只是那筋斗云只能定好了一个方向赶路,全程都在翻筋斗,压根看不了路——” “我这飞天之术远不如那‘筋斗云’快,不过倒不影响寻路,就算师父一时认错了方向也随时可以调头,改变方向的。”吴承天又赶忙打断素娥接口道,“师父,您说是往哪个方向飞?东南方么?” “不是!这蓬莱仙岛虽是在东南方,但是飞的话却不能往那个方向,蓬莱仙岛也有隐云路的,隐云路你知道吗?它是一种——”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就是一些仙宫为了遮蔽自身,封闭了天上可飞的通路,利用阵法制造出来的人工云路。师父您让您在前头指路,我跟着您,这样行吧?”对于素娥这说话能不断旁生枝节的能力,吴承天是真的怕了,也不再啰嗦,赶紧一甩素娥刚送他的那根白虎鞭,这白虎鞭瞬间就变成了一卷绸缎,像飞毯一般地将素娥给托了起来。 …… 蓬莱仙岛,位于东海之上,被誉为仙境,传说它上面有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丹,历朝历代不乏帝王倾尽天下之力去寻找蓬莱仙岛的位置。它是一座山岛,形似莲花盛开,从空中俯瞰,整个岛屿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美丽绝伦。 仙岛周边环绕着纯黑的海水,这就是冥海。冥海波涛不兴,也不见任何生物在其中活动,宛如死了一般,又被称之为死海。与冥海截然相反的却是岛屿上生机盎然,这里不仅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空气也格外清新,温暖而湿润的气候为这片土地注入了生机和活力。 岛上山峦起伏,群山环绕,翠绿的森林茂密而壮观。在这片天地之间,瀑布从山间飞流直下,宛如银河倾泻而下,激起千层水雾,形成一片梦幻般的景象。山间还遍布着各种珍奇的花卉和香草,散发出阵阵清香。 除了美丽的山水风景,仙岛上还有许多宏伟壮丽的建筑和庙宇。古老的建筑群落散落在山间和海边,雕梁画栋,鳞次栉比。在岛的尽头,有一座巍峨的宫殿,传说是仙人居住之地。各种神秘的仙人石、仙桥和神奇的岩洞更是增添了仙岛的神秘色彩。 在素娥的带领下,吴承天终于来到了这座蓬莱仙岛。 第二十章 白猿 第122章 白猿 跟着素娥,两人来到这座巍峨的宫殿前。 有素娥的引路,再加上吴承天的飞天之术,两人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就来到了目的地。只是这一路素娥的嘴巴就没停过,这里面有废话,也有指路的重要信息,弄得吴承天还不得不听,以至于他现在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吴承天本来是想先问问素娥这宫殿里还住着人吗,以及福禄寿三星的近况的,但他实在是不想听素娥聒噪了,干脆也懒得问,径直往里闯去。 一进入殿门,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巍峨的宫殿中并没有什么陈设,而且并不是像进入了室内的感觉,一个超大的庭院和一个森林般的大小,看不到尽头的精美大花园。这两处景点一左一右泾渭分明的将宫殿一分为二,这倒让吴承天无从选择了。 好在素娥又打开了她的话匣子说:“我们不是找白猿吗?来这里干嘛?这里是福禄寿三星设宴招待宾客和平时下棋的地方,白猿在白云洞呢。” 听到素娥的话,吴承天才知道自己弄错了方向,连忙让她带路。 白云洞在蓬莱山的尽头,一处悬崖之下。而且白云洞是一个天然的迷宫,它前后左右似乎有数不清的洞,每个洞看起来都是一样的,但在素娥的解说下,吴承天才发现每个洞其实都不一样。但不一样的地方,须得懂奇门遁甲才能看得出来。奇门遁甲乃是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宝中的第一大秘术,为三式之首,最有理法,但入门都不容易。 素娥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掌握着奇门遁甲的,好像天生就会。这在吴承天想来,应该就是继承九天玄女衣钵的体现。只可惜这奇门遁甲对于素娥而言也只是一种被动技能,她根本无法传授,吴承天自然也无从学起。 吴承天跟着素娥也不知道走了几百个相同的洞穴后,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他俩终于走出了白云洞,洞外是一座万仞高山,看不见一个人。 吴承天正打算问那白猿在哪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耳边响起:“你们终于来了!” 这声音虽然苍老,但动静却大得无法想象,像是地震了一般,两人眼前的高山在剧烈地晃动间,不知如何却挤眉弄眼起来,一张猿猴的脸出现在这座高山的山壁之上。吴承天曾经在素娥的梦中看见这白猿与杨戬打斗的场面,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张脸。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梦里还是白猿模样的它,怎么现实里却变成了一座山。 素娥却是不奇怪,似乎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样子的白猿了,张口便问:“上次我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前世是九天玄女的事情?只说了百年前那场天地大劫后,你不得不和这座山融合,成为了这里山神的事——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难怪那次你跟我讲了好多九天玄女的故事,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九天玄女的转世了?” 那白猿山神也不解释,只是一脸慈祥的看着素娥,那神情仿佛是所有悬着的心思都放下来一般。看了一会,这山壁上白猿的眼神转向吴承天,缓缓开口说:“在我的头顶上,有一株七彩琼芝花,此花即将结出果实,你上去用不入五行之物将它采摘下来,给你师父服下。你们的问题自然就会得到答案。” “我只听过七叶琼芝草,和这七彩琼芝花是一种东西吗?我还从未听说过这草可以开花。不是说这草七叶开齐之后一日之内无人采摘就会化作七彩琼芝钻入土里吗?” 这七叶琼芝草又称长生草,开一叶需三百年,七叶开齐需两千一百年,而开齐后一日之内无人采摘就会化作七彩琼芝钻入土里,等待下一次生长。吴承天在京城斩龙之前,他的师侄谢自然请他喝的“百年心酿”里面就是以七叶琼芝草做主材。 白猿对于吴承天居然知道七叶琼芝草略感意外,稍加解释了几句:“你说的这些也没错,这七彩琼枝花就是七叶琼芝草所开之花。不过你说的这种七叶琼芝草是天然野生的,并没有经过仙人专门培养。去吧,你摘下来给你师父服下就都知道了。” 吴承天也没犹豫,山高万仞,但对他而言不过瞬息可至,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山巅。不过,当吴承天看到那七彩琼枝花就犹豫了,因为作为拥有天人之姿的他,不知是不是此次入素娥梦中遇到九天玄女后,天人之姿受到了鸿蒙之气的滋润,已经能开启天眼。 吴承天此时看到这七彩琼枝花的根部,正与这山中白猿头顶的百会处相连。原来这七彩琼枝花是白猿以自身为资粮养育开花的。吴承天看得见白猿一身元气都朝着头顶处涌去,然后这七彩琼枝花的花蕊之中瞬间就结出了一个七彩琉璃果来。 这七彩琉璃果一出现,那七彩琼枝花瞬间就凋零了下去。此时吴承天也来不及多想,一卷衣袖,就将那七彩琉璃果给收了起来。就在他收了果子的一刹那,山壁上的白猿顿时没了踪迹。一直不知道在跟白猿在那说些什么的素娥,此时突然也感受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山壁,此时的山壁光秃秃的,再也没有了白猿的那张大脸。素娥莫名地感受到一阵伤感,悲从中来,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吴承天从天上落下,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心情也莫名的有些沉重,将衣袖裹着的七彩琉璃果递到了素娥的嘴边,说:“吃吧,别辜负了它。” 素娥闻言点点头,一口吃下了那七彩琉璃果,顿时忍不住大哭起来。然而哭倒一半,哭声就戛然而止。原来是那七彩琉璃果化作一道七彩琉璃光将素娥全身上下都包裹起来。之前素娥服下人参果时毫无反应,此时在这七彩琉璃果的催化下也有了强烈的反应。 只见在七彩琉璃光的映衬下,素娥的身体逐渐透明化,五脏六腑慢慢呈现出来。同时,就看到之前素娥服下人参娃娃的形象突然浮现在素娥的身体中,然后化作数道青光,向五脏六腑投去。青光将已本已经显现出来的五脏六腑给包裹住,又与那七彩琉璃光交融在一起,一同慢慢往素娥的头顶处覆盖去,最后这以青光为主的七色琉璃光将素娥的全身上下都包裹了起来,让人再也看不清里面素娥的情况了。 吴承天有些担心素娥,犹豫着要不要进入素娥梦里,看看素娥此时的情况。哪知就在他犹豫不定之际,一道白光从那七色琉璃光中射出,将吴承天整个人都罩了起来。然后星辰变幻,天地瞬移,吴承天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似梦非梦。在这里,他再次看到了素娥,只是此时的素娥穿着一身古老的服装,在林中舞剑…… 某个清晨,素娥如往常一样,独自坐在峰顶的云台上,凝视着远方的风景。突然,她注意到一个纯白色毛发的猿猴从林中走出,停留在她的面前。这只猿猴眼神中透露出聪明和灵性,让素娥感到十分惊讶。 然而,素娥并未感到害怕或警惕,她与猿猴的目光交汇,仿佛彼此间有了一种无须言语的共鸣。从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建立起一种奇妙而纯粹的联系。 素娥开始每天在峰顶与白猿相伴,他们一同欣赏着山间的美景,聆听着鸟儿的歌唱。白猿展示着自己独特的技艺,如灵巧地穿梭在树林间、跳跃在岩石之间,特别是在素娥练剑时,白猿居然也能有模有样的跟着学剑,让素娥惊叹不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素娥与白猿之间的情感也逐渐加深。他们共享彼此的欢笑与忧愁,分享着内心的喜悦与困惑。白猿用纤细的手指为素娥拨动琴弦,素娥则与他分享自己的修炼心得。 然而,命运的安排终将到来。有一天,素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召唤她回到人间。 场景一变,素娥独自一人,踏入了吴国王宫的大门。她紧握手中的竹剑,目光坚毅而沉静,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宫殿内弥漫着浓重的宫廷气息,但素娥没有被华丽的装饰所迷惑。她深知,这里藏匿着千军万马,保卫着王的吴国勇士。然而,这并不能动摇她的决心,只是让她更加坚定地面对挑战。 素娥快速穿梭在宫殿的走廊间,她的身影似鬼魅般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她利用自己的轻功和敏锐的观察力,避开了守卫的巡逻路线,始终保持着隐秘而高效的行动。 当她接近宫殿的大殿时,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眼前,两千名吴国勇士分列两侧,铠甲闪烁着寒芒,手中的长矛指向她,威势惊人。 然而,素娥却毫不畏惧。她沉着自信地迈出步子,剑气凌厉地弥漫在她周围。她的剑法古朴而精妙,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 一吴国士兵上前,举剑就刺。那素娥手中竹剑一抖,戳在他手腕之上。那剑士只觉腕上一阵剧痛,呛啷一声,长剑落地。那素娥竹剑挑起,碧影微闪,已刺入了他左眼之中。那剑士大叫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连声狂吼。这素娥这两下轻轻巧巧的刺出,戳腕伤目,行若无事,不知如何,那吴国剑士竟是避让不开。 那素娥更不避让,竹剑刺出,后发先至,噗的一声,刺中了那剑士右肩。那这剑士一剑之劲立时卸了。那素娥竹剑疾缩疾伸,已刺入他右眼之中…… 她身法灵活至极,飘忽不定地穿梭在吴国剑士之间,手中竹剑更是指哪打哪,明明只是竹子所造,却如利剑穿透重甲。无数的吴国勇士倒下,各自狼狈地战死在她的剑下。 素娥身后积累着吴国勇士的尸体,她用行动告诉所有在场的人:她的剑法犀利无比,不容小觑。 然而,蚁多咬死象,更何况如此多的吴国勇士。素娥此时只是一凡间女子,体力有限,在数不清的吴国勇士的围攻下,素娥也渐渐显露出力有不逮之势。 就在此时,一声长啸凭空而起,一只白猿同样手持一把竹剑杀了进来。白猿剑法虽不如素娥精湛,但每一剑势大力沉,吴国勇士竟不能力敌。局势又慢慢被一人一猿给扳了回来。 只是这里毕竟是吴国王宫,源源不断地吴国士兵支援了过来。两人破不开包围,自然战局又慢慢恶化下去,白猿身法远不如素娥,身上已经是剑痕累累。 眼看着白猿的气息越来越弱,突然一道七彩琉璃光从天而降,将素娥罩住。此时的素娥已是九天玄女临凡,她素手轻抚,那白猿身上的伤口俱都消失不见。 只听她对白猿轻声说:“今日我就收你为徒,传你这九天秘术中的剑法,你且看好了。” 只见九天玄女竹剑一旋、一抹、一刺,周遭的吴国士兵都被这一剑给刺倒,而且每个人身上的伤口位置都不同。 吴国王宫内的混乱渐渐蔓延,吴国勇士们开始感到恐慌。他们惊愕地望着九天玄女,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幕。 与此同时,九天玄女清声喝道:“吴王无道,天帝命我化身越女助越亡吴,尔等若是迷途知返,放下屠刀,我可饶尔等一命。” …… 场景再次一变,却是在天庭之上。吴承天刚准备抬头上望,却不知是看到了谁的一双眼睛,只是扫了他一眼,他就整个人如被重锤击中,从这似梦非梦的场景中脱离出来。 吴承天虽不知到底是哪位大能将他赶出了梦境,但想来素娥应当无事,就在素娥身旁坐下琢磨一些事情来。以吴承天如今的修为,已不在需要那些习惯性的打坐修炼了。现在的他,非必要几乎都不再进出彼岸。除了他修行越高,越知道他的这个彼岸高深莫测,更害怕暴露之外。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吴承天如今已经成就天人,彼岸并不只是他提升的唯一手段了。 第二十一章 恶鬼 第123章 恶鬼 一来,他的天人之姿随时随地都需要沟通天地,而彼岸里无法做到这一点。 二来,到了他现在这个阶段,单纯的修炼意义已不太大。这个时间段,法力道行已没有之前那么重要。而且天人之姿修炼的效率也不比彼岸中分身无数来得慢多少,这个阶段更多需要的是对于万事万物因果逻辑的了解,佛家称因果,仙家称大道。 三来,成为天人之后,吴承天的时间观念变化很大,而修为到了他现在这个阶段,他也更加注重机缘,不像以前那般将所有的重心都集中在每时每刻的修炼上,而是转向从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中思考其中的因果,寻找事件每个人行为的出发点和动机。 吴承天坐在地上,一边用自己不算太精通的易数占卜,一边梳理着素娥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给素娥补全魂魄的事,月宫方面应该是很早就计划着了。如果时间再往前推,在素娥还是九天玄女的时候,应该就早已看到了时间线上自己的未来,也许可能不是那么清晰,但至少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给准备,比如现在,从白猿以自身为资粮滋润这七彩琼枝花结果,并给素娥服用来看,这就是九天玄女为自己准备的后手。 实际上从自己第一次偶入仙门,巧遇素娥开始,实际上冥冥之中就将他跟素娥绑在了一辆战车之上了。吴承天可是知道自己背后这位大能可是第五层次的大佬,能看清多条时间线,他所能掌握的因果关系无疑比他要清晰和准确得多。他既然如此安排了,肯定有他的用意。 通过慢慢的梳理,吴承天现在隐约已经有点摸到了如何看清时间线的门道,就是通过大道来预测和理顺人与人、人与事之间的因果关系。能够正推果或者逆推因,这其实就是一种预知未来或者重塑过去。每次推测正确,他的道行都能涨一大截。若能做到万事万物都能算准因果关系,自然也就能够打开看清时间线的大门。 吴承天正一遍遍的梳理着自己将要抓的这个大鬼所涉及事件里的每一个人物的关系,突然耳边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声音还是素娥的声音,但是这叹息的韵味与之前吴承天所了解的素娥大相径庭。在吴承天的印象中,素娥似乎并没有如此细腻的感情。 吴承天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素娥那秀丽脸庞上的柔和光泽被一层吴承天从未见过的哀伤表情所弥漫,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伤,嘴唇微微地颤抖,唇角略带下垂的悲戚。素娥用手指不停地抚摸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沁白的琉璃珠,给人感觉就如同一朵残败的花朵,给人一种脆弱与哀伤的感觉。这种感觉与素娥平素那种天真活泼的样子大相径庭,也不像是九天玄女那般清高与威严。 有过与王子丰觉醒前世的记忆,吴承天知道这种一反常态的表现,其实并不是九天玄女就重新在素娥身体中活了过来,素娥还是素娥,可能是接受了一部分记忆的缘故才有如此的变化。 “如何?”有过经验的吴承天,迅速的接话,让素娥尽快回到现实中,以适应多出来的记忆给自己带来的变化。 果然,听到吴承天的声音,素娥神色明显一震,似乎是从回忆中被惊醒一般。她扭头看向吴承天,大吃一惊的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吴承天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回答道:“师父,你失忆了吗?我们是一起来蓬莱仙岛的。我们是来找寻此次行动可能会遭遇意外的答案来的。” 吴承天这么一说,素娥脸上变化不定,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一般,拍了拍她那傲人的小胸脯,显得颇为庆幸的说:“幸亏带你来了,我差点就被九天玄女带沟里去了。你是不知道,我刚才看到的那些场景,这白猿好可怜的——” “师父,我知道这故事非常凄美动人,但是估计就是太长了一点,能不能以后再跟徒儿讲?您先说说关于我们这次可能会遭遇到的意外的事呗!”吴承天生怕素娥又讲起故事来,那估计讲个三天三夜都不一定停得下来,连忙出言打断。 别的不说,素娥的素质还是真好,就算说话经常被徒弟打断也不生气,还顺着徒弟的话改口说:“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个九天玄女的老对头,杨戬呗!按照白猿的说法,杨戬本来差一点就能晋升真神的层次了,只是正好晋级时赶上了那场天地大变,受伤最深。魂魄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就传下了很多门人,各自传授了不同的捕魂之法,而之前九天玄女惩罚的那名道人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据说很可能和杨戬真身对上。不过九天玄女让我不用慌,说是这杨戬应该实力十不存一,但要小心其中的因果陷阱。说是什么杨戬对于时间什么线的掌握远超于我们,要小心!”素娥似乎并没有听懂九天玄女嘴中的“时间线”是什么意思问道,“九天玄女跟我解释过这时间的线,说了好多道理来,什么预知未来啊,可惜我还是没听懂。不过,九天玄女告诉我,说给你听就行了,还说你肯定听得懂。你真懂吗?你跟我说说呗!” 吴承天又费了半天口舌,才将“时间线”的大概意思让素娥了解清楚。既然知道了可能要面对的意外是什么,两人就往目的地赶去。 两人从蓬莱仙岛越过东海,又回到了陆地之上,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在蓬莱仙岛已经呆了将近一个多月了。两人都算是半仙,一个得到仙药恢复前世记忆,一个琢磨大道推理前因后果,这时间不知道怎么就流逝了。 一知道自己已经耽搁了一个多月,吴承天生怕自己耽误了大事,第一时间就近海处找了一间城隍庙,然后两人来到供着的城隍爷面前,召来了城隍,委托他帮忙联络高判官。 城隍爷的效率很快,两人很快就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消息…… 江南西道,虔州信丰县有个商户叫文权,膝下有一独子文睿,长相英俊,气质不俗。他二十一岁这年娶了一房妻室,小夫妻俩恩恩爱爱,感情甜如蜜糖,没几个月妻子墨兰便怀孕了,这下一家子老小更是高兴坏了。 待到墨兰怀孕即将分娩的时候,文家的生意出了状况,父子俩要连夜去长安处理事情。虽然文睿放心不下妻子,可是家族事业不得不管。幸好家里还有母亲以及仆人照顾,心里总是安了一点。依依不舍地与妻子道别之后,父子俩快马加鞭地上路了。 丈夫走后,虽然有陪嫁的丫鬟随身服侍着,可是墨兰的心里空落落的。为了方便照顾墨兰,文睿的母亲把家里最好的厢房腾了出来,让她住下。 这天夜里,墨兰在房里躺下,正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黑脸尖长下巴的女人出现在在房间里,怒气冲冲地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我屋子里住下。我曾是南康王萧绩的乳娘,你居然敢在这里弄脏我的房间?”说完,就伸手要拽墨兰下床,抬脚想踢她的肚子。 墨兰吓得脸色苍白,赶紧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打扰您了,实在抱歉。不要伤害我,我明日一定搬离这个屋子。” 那个女人想了片刻,松了手,冷冰冰地说:“好,我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明天不搬走,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她就消失不见了。 再说守在门外的丫鬟听到房里的动静,赶紧跑进来。见到墨兰面色难看,急得走过去问:“夫人,你怎么了?”墨兰还没有开口,便软绵绵的昏了过去。再醒来是第二天半上午,老夫人坐在一旁关心的看着她,见她醒来脸上的皱纹才舒展开来。 “你怎么样了?可吓坏我了!”老夫人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一点颤抖。 “婆婆,这屋子不能住,我要搬。”墨兰一开口就想哭,昨夜真是吓坏了,毕竟才十八岁,太小了。 接下来,墨兰就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她说了一遍,婆婆听了想了一会,然后拉着墨兰的手说:“你这几天就要生了,不要胡思乱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这间厢房是最保暖的,你看这天越来越冷,孕妇又用不得炭火炉子,在这里生产是最舒服最好的呀!你这小小年纪的,怎的还相信鬼神之说啊?好了,把这碗药喝了,好好休息,晚上多派些下人在房间外面看护着,啊,别怕!” 听了婆婆的话,墨兰揉揉脑袋,晕乎乎的,想来是自己晚上做梦,自己被梦所扰,也就不放在心上,喝了药又继续睡了。 到了夜里,昨夜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又出现在屋子里,看见墨兰还躺在床上睡着,气得猛扑过去。房门外守夜的丫鬟听到屋内传来夫人的惨叫,吓得赶紧奔进去,却发现夫人身下一滩血,鼻尖已经没有了呼吸。 远在千里之外的文睿听到这个噩耗,已是五天之后,他强忍住悲伤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终于回到家中,赶到妻子下葬的墓地,整个人哭成了泪人。他不吃不喝悲伤地守在墓地,任谁劝也不走。 哭累了,他抱着墓碑睡了一小会。渐渐地入了梦境。梦里,他在一个热闹的集市上,牵着一匹白马,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忽然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的身影,很是熟悉,特别的像是妻子墨兰。他快速走过去,看见正是自己的妻子。 他紧紧抱着她,问:“你怎么了?怎么会在这儿?” 墨兰说:“文郎,我死的好冤啊。” 接着,墨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哀怨地说:“我的生字簿上还有阳寿42年,就生生被那恶鬼夺去了性命,还有我们那未出生的孩子。” “兰儿,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活过来啊?有没有什么办法?”文睿急迫地问。 “文郎……”墨兰停顿了一会,方才继续说,“方法有一个,可是……要委屈文郎了。” “啊?有法子?什么法子?”他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我是枉死的,可以去城西的城隍庙告状,只要告赢了我就有生还的可能。不过,要在城隍庙告状,凭你一个凡胎肉体是万万做不到的。城东的观音寺旁有座桥,桥洞里住了一个隐士,他穿着很邋遢像个乞丐,不过他有法子帮助你。他性格古怪,到时候会百般刁难你,为妻怕你到时候……” “别怕,为了救你,我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死也甘愿。我一定会救你还阳的。”文睿大喊着,被一阵冷风吹醒。旁边的几个仆人看他梦呓,都凑在一旁注视他。 醒来看见仆人望着他,他说:“我饿了,有吃的吗?” 仆人头点的犹如小鸡啄米,很快就把备着的食物拿来,文睿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后跟随仆人下山回家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就赶到了城东的观音寺的桥旁,果然在桥洞里看到妻子昨晚托梦说的隐士。 那人脸长得极丑,皮肤黝黑,脸上有五颗黑痣分散在鼻眼之间,尖长的大脑门,窄小的下巴,黑漆漆的牙齿很不整齐。文睿没有想很多,只是恭敬有礼的说:“先生,您好。” 那人眼都不睁,只躺在一块破旧的布旁打盹儿。文睿整了整衣服对他跪下,把自己妻子的遭遇如实说了一遍,以及妻子托梦希望他能帮忙。那人依旧没说话,半天嘴巴里蠕动着竟然吐出一口恶臭的浓痰到文睿的左脸上,沙哑着声音说:“你找错人了,我就是个乞丐。” “先生,您是世外高人,求您。”文睿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没有擦掉那污浊之物,态度谦卑有礼,救妻心切啊! 到了夜里,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摄人心魄的闪电仿佛就在身边霹雳,瓢泼的大雨砸到他的身上冷冰冰地全然不顾,他嘴里说着:“请救我的妻。请救我的妻。请救我……” 第二十二章 调查 第124章 调查 这场雨下的大而且久,不知坚持了多久文睿昏了过去。他倒在雨中竟然又入了一个梦境,他被两个差役上了枷锁,带着来到一个威严的殿堂前,堂前坐着的是一个身穿官府的人,神情威严不可侵犯。在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手拿毛笔的一个文官。 那文官长相儒雅俊秀,见文睿看他,他笑着说:“怎么?不认识我了?不是你求我帮你到城隍老爷这告状的啊?你的状纸我已经写好交给城隍爷了,稍等一会儿,那个杀你妻儿的厉鬼马上就会被带来。” 文睿看了有些懵了,原来这隐士在人间是一个模样,在这儿又是另一副样子啊!还没多想,一阵沉重的铁链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很快两个官差压来一个妇女,看样子和妻子形容的厉鬼很吻合。城隍爷一拍惊堂木,问了文睿状告的事情可是事实,那厉鬼点头承认。 阎王斥责她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那房间既是你生前居所,死后你应当魂归地府,怎么还能霸占人间的房子,甚至还害人两条性命?来人啊,把她压到十八层地狱,下油锅。”那厉鬼神色大变,祈求宽恕,可是还是被鬼差强行拖走。 那文官将文睿拉到一边,提醒文睿说:“如今厉鬼已除,但你妻子的尸身已下葬多日,恐有腐烂,这般却是难以复活。不如你醒后带我去你家,我为你作法,让你妻子再活过来。” 文睿听了大喜,醒来以后就带着那乞丐到了自己家。那乞丐到文家后先是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然后再到墨兰的墓地之上作法。 这乞丐变成了道人,在墓地上作法,场面骇人。只见他作法时阴风大作,磷火飘飞,围观的文睿和其仆人都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盘踞在墓地之上,最后也不知道那道人使了什么方法,将这些东西都驱散掉了,阳光洒下来后,道人就说“好了”,命众人掘墓开棺。 众人打开棺木一看,这墨兰真的活了过来,而且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腐败的迹象,甚至感觉身体状态都恢复到了生孩子之前的样子。文睿见状大喜过望,连连拜谢这乞丐,墨兰更是当场拜了这乞丐当了干爹。 复活之后的墨兰比之前更晓人事,更加温柔体贴,那文睿爱得不行。而墨兰的那乞丐干爹姓杨,平常总爱穿道袍,文家上下都称他为杨道长。杨道长在这之后也住在了文家,平时有事没事总会跟文家算卦,算的卦无一不准,被文家上下称之为“活神仙”。 文家虽然祖宅在信丰县,但他们家中非常富有,生意做得很大,在整个虔州都有生意。所以文家出了个“活神仙”的事情,整个虔州商道上的人都知道文家有这么个杨道长。 就在一周前,文家旁支有人来文睿这边向杨道长求助,说是他们老爷到广州进货时,被广州刺史、岭南节度使王愕盯上。要知道广州是大唐的第一大海港,而且广州海外贸易历来都兴盛。而王愕本来就是搜刮起家,大作生意。 于是下面的一个校尉,叫做孟少卿为了讨好王愕,便以执法为借口对文氏进行刁难。文氏的衣服绸缎等商品,有些还没有卖完,孟少卿便诬陷说是在路上抢来的,并说这些衣物的制作超出了规定,不是商人应有的东西,结果判处了文氏死刑,并将他们准备用来交易的上好木材全都没收了,要把这些木材用来修庙。孟少卿把这一判决上奏王愕之后,便要立即对文氏执行死刑。 杨道长摇了摇头,对上门求援的人说:“我救不了活人。若是那孟少卿真要杀他,你把这黄纸和笔墨放进棺材里,让他死后向阴司起诉。这我倒是可以帮忙!” 过了几天,文氏还是被处斩了。然而,隔天孟少卿正在家坐着,突然就看见文氏向自己扑来。开始孟少唧还能边躲闪边抵挡,到后来就只好俯首认罪了。他只晓得不断地喊“饶命”,鲜血却从口里喷了出来,不久就死了。 接着,所有承办这个案件的官吏,以及在有关这个案子的奏章上签过名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三天已经死了四五个人了。 …… “怎么传来这么件事,我们不是要抓大鬼吗?哪有时间管这些闲事?”卷宗素娥看得还是非常起劲,觉得写得挺有意思,但看完了却发现吴承天在一旁沉思,才想起抓鬼的事来,意识到这事好像跟他们要抓的鬼没啥关联,不由皱眉嚷道。 不知道正琢磨着什么的吴承天,闻言抬起来头,问素娥道:“我们耽搁了一个多月,如果是那大鬼附身到了墨兰身上的话,时间倒也对得上。只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你说那墨兰是被大鬼附身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素娥一听就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明明就是一个地府判官救了人的好事,哪有你想得那么阴暗?” 吴承天倒是好整以暇的说:“高判官不就是地府的吗?哪一殿的阎王?有没有审这样的案子?地府里有没有这样一个杨判官?一查生死簿,真假就知道了。而且,你觉得高判官是觉得我们很闲,给我们看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吗?” 到现在,吴承天都对地府那一套超级高效的系统记忆犹新呢。 “那你再问问看?”听吴承天这么一说,素娥又觉得也有道理,但她还是不怎么能接受故事里的墨兰是大鬼的事实,“如果墨兰是大鬼,那这个杨道人又是谁呢?那大鬼刚才九幽之中跑出来就能找到同伙?不太可能吧?” 吴承天摇了摇头:“我刚才就在琢磨这个事,还是问问这里的城隍吧。” 据这城隍讲,两人落脚的位置名为东牟郡,吴承天虽然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是大致知道这里应该是后世的山东地界。以吴承天那相对贫乏的历史知识,他印象中这一代应该叫登州才对,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纠结,毕竟历史朝代不同,地名这东西有变化也很正常。 其实如果按照天庭给出的舆图来飞,两人也不用在这里耽搁,本来可以直接回长安或者洛阳的,但四个天门的飞行舆图都被毁了,素娥又不记路,要不然吴承天也不用素娥带着去找那蓬莱仙岛了。想当年孙猴子想飞哪里飞哪里,靠的就是天庭的飞行舆图。 吴承天问这城隍道:“高判官在生死簿上记载的事可是真的吗?就是这虔州文家文权去地府申诉,并被阎王审理的事。还有,那杨道长真的是地府的判官吗?” 吴承天本以为可以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哪知那城隍摇了摇头说:“这真假难断啊!若是城隍我倒是可以在生死簿上查到真假,但是到了判官这一层次,就不是我所能查得到的了,就更遑论阎王了。” 听这城隍一说,吴承天才想起生死簿上面还有一个权限设置,不同权限的人在生死簿上看到的信息是不同的,想来城隍所能看到的信息也就只限于城隍这个层次吧。 正当吴承天不知道是不是该直接去虔州信丰县找高长恭时,戴着面具的高长恭从城隍背后的神像中走了出来,面具下传来高长恭清晰的声音:“地府十殿里并没有这位姓杨的判官,也没有哪位阎王审理过墨兰被恶鬼所杀的案子。” 吴承天一直很好奇,高长恭的面具到底是个什么材质的,声音传递没有分毫的阻碍不说,有时候这面具还能根据高长恭的喜怒变化形态。 这高长恭一来就将关键问题说了个分明,接着,他继续说:“我追着那大鬼的踪迹来到了文家,奇怪的是文家似乎早就为大鬼的降临专门准备了一具刚死不久的尸身,这让我大为吃惊,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不方便出面调查这些,尊者和曹将军又随高将军的大军去了西域,好在国师的令牌好用,虔州这边镇妖司的负责人倒是非常配合,办事效率也非常高,很快就打听到了一切。内容我都写在生死簿里了,想必你们也看过了。” “尊者”是高长恭对王子丰的称呼,高仙芝奉圣旨以“无番臣礼”为由进讨昭武九姓之一的石国,因为双生鬼的事情,吴承天不得不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跟着,于是就派了曹雪阳带人跟过去。但双生鬼毕竟是个大鬼,曹雪阳以武入道,对鬼神之事并无处理之法,起码得派一个仙术或者佛法有成之人跟着。 镇妖司的那些杂牌班底,底蕴太浅,除了张果上不了台面,而张果又是个懒货,一说是去西北人都躲不见了,倒是一向除鬼非常积极的王子丰此时却自动请缨,要跟着高仙芝的队伍一起去西疆。要知道双生鬼毕竟不是一时半会能拿下的,但现在他们追踪的大鬼肯定是要优先解决的,不知道王子丰这次为什么会突然主动放弃这边的任务,而是跟着高仙芝提前去西域。 吴承天点点头道:“看过了,这杨道人果然可疑,他化身乞丐我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那虔州镇妖司查出来这杨道人的身份没有?” 高长恭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素娥就抢着问:“乞丐有什么不对的?我听过好多凡间故事,一些仙人都喜欢装作乞丐什么的。” 吴承天摇了摇头说:“你也说那是你听的故事。故事里仙人装作乞丐是为了考验一个人的品质,但文睿是为了救老婆,这有什么好考验的?而且他又不是城隍,判官没事是不会擅离地府的。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增加整件事的可信度,文睿有了付出自然更加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而且,我觉得这杨道长很可能是个凡人,只有凡人才知道乔装成乞丐,最不容易被人查到身份。对吧,高判官?” 听到吴承天正好说中了他想说的话,高长恭点了点头道:“国师说得没错,确实如此。乞丐不入户籍,确实不好查。好在这虔州镇妖司护道参军事李泌年龄虽不大,但人脉广,办法多。不知他从哪里找的门路,居然找到了虔州地区的乞丐头子,找他一打听才知道这杨道长根本就不是乞儿。” “果然不是乞儿。”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吴承天继续追问道,“那可查出是什么人了吗?” “人现在暂时还没查出来,不过查出来这个人居然是个和尚。” 高长恭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恰好听到素娥的插嘴声:“什么?和尚?怎么可能是和尚?他一个和尚居然还假扮道士,这不是有病吗?” 高长恭没有理会素娥提出的这毫无意义的问题,继续说:“我来的时候,那李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点子,已经在这和尚挂单过的寺庙里查去了,想来不久应该就能查到此人的真实身份。” “这李泌还真不错,我们还没到虔州,这案子就已经有头绪了。我对这个人还是挺有印象的,张果曾观过此人的面相,说此人福缘深厚,乃未来大唐股肱之臣,只是一生起起落落,多有波折。还得劳烦高判官,走,我们就去虔州镇妖司,会一会这大唐未来的股肱之臣。” 高长恭点了点头,掏出了一本文书,在上面勾了两笔,当先又飞进那城隍庙的城隍像之中,而吴承天与素娥也紧随其后,三人很快就通过六道轮回之所,穿梭空间,又从虔州府城隍庙的城隍像中走了出来。 由高长恭带着,三人直接飞进镇妖司里。 “你是如何联络上这虔州的乞丐头子的?”一见面,吴承天就向李泌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哪知李泌却回答出一个吴承天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来:“可能国师不知道,这些乞丐其实是有组织的,他们的组织名字叫做丐帮。” 第二十三章 和尚 第125章 和尚 李泌吩咐人给三人上茶,待几人都落座后,方说:“我朝乃天下共主,八方来朝,流动人口很多,所以为了限制这些流动人口,推行的户籍制度也非常严格,就算是这乞儿也是要入民籍户籍的。有了户籍自然就有了相关徭役与赋税,乞儿穷,无钱可交,而且治理不好随时就有可能制造一些纠纷。于是唐太宗就在京城立了一座养病坊,专门收养乞丐,不过有个条件,那就是京城乞丐才能享受。” 李泌似乎知道很多这种不入流的杂事,将唐朝乞儿的情况娓娓道来:“乞儿一开始本来都是一个一个,孤苦伶仃,这养病坊一立,京城的乞儿们就都聚集在了一起,便有了自己的组织,自称为‘丐帮’。只是这拉帮结伙之事乃是冒大不韪的,乞儿们从不对外说,所以‘丐帮’这个称号,也就只有乞儿们自己知道。” “一开始这个丐帮还只是长安有,而乞儿的流动性很大,很快就遍布全国。恰好,我就认识这样一位丐帮中人,算是京城丐帮中的元老。通过他的帮忙,我就找到了他们虔州分舵的乞儿头子,接下来的事情国师应该就都知道了。” 吴承天听闻后大感意外,没想到还真有丐帮这种东西,而且居然在唐朝就有了。只是如今他已修了仙法,对这些凡俗事情只是有兴趣了解而已,至于更具体的,这丐帮里有没有真功夫或者真的高手,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他更关心的是这位杨道长的身份。 于是,吴承天问道:“这冒充地府判官的杨道长既然是个和尚,想来把虔州境内能够挂单的寺庙都查一查,应该就能查清他的身份了吧?” 听吴承天这么一问,李泌反而锁起了眉头,似是有什么不解的难题一般,只听他说:“我让差人拿着他的画像去查,查倒是查到了这和尚最初出现的寺庙,但是那寺庙中却无人知道这人是怎么来的,好像就那么凭空出现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有什么话何须吞吞吐吐的?在镇妖司,你无论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你都可以放开的说,没人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可能置信的。”能够让李泌觉得不方便出口的,无非就是遇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这一点吴承天觉得也可以理解,出言鼓励他道。 有了吴承天的鼓励,李泌终于敢畅所欲言:“听庙里的和尚说,在这人出现的同一天,他们天王殿里的一尊佛像不见了。那么大一尊佛像,头一天还有和尚去天王殿打扫看见过,第二天早上就没了,而那个人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庙里的,特征还和那佛像有点关系,身边带了条细腰犬。所以那些和尚都不敢问那个人的名字。” 听到这里吴承天心头一凛,忙问:“那佛像可是二郎神?” 听到吴承天这么问,在座几人都向吴承天投去了诧异的目光,李泌也诧异抬头看了吴承天一眼,复又低头说:“二郎神是道教神,怎么会有佛像?是四大天王中之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 “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你不是说那人牵着一条细腰犬吗?不应该是像二郎神身边跟着的哮天犬吗?怎么会像到多闻天王那里去的?多闻天王不是拿的宝伞和金鼠吗?” 吴承天说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回话的李泌没开口,素娥已经想到了什么,抢着说:“哦——你是怀疑这人与我可能会遭遇的那场劫难有关。难怪你会想到二郎神。” 吴承天摆了摆手,制止了素娥的这种打岔行为:“他们并不知道这劫难的事,此事放在后面再说,先听听李泌怎么说。” 有了这句话,李泌连忙接口道:“那庙里的佛像也消失得蹊跷。那佛像重逾几千斤,寻常大汉没几个搬都搬不动,关键那佛像那么大,偷了也无处可藏啊。” “那佛像丢了,庙里的和尚们可是找遍了寺庙都没找到那尊佛像,却在柴房找到了一个睡得正酣的陌生和尚,他身旁还放着一把伞,一条细腰犬静静地立在一旁。那伞宝光四溢,那细腰犬生得与那多闻天王雕像左手上的金鼠,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据差人传回来的消息说,那庙里的众和尚都惊呆,直呼‘天王显灵了’,等这和尚醒来好生侍候着。可是,到了第二天这和尚就不见了踪影。众人在庙里找和尚时,却发现那天王庙里多闻天王毗沙门的佛像又出现了,只是这佛像与之前有了几处不同。一是,那佛像左手上的金鼠不见了,右手中的宝伞也不见了;二是,这佛像以前是睁着眼的,现在却把眼睛给闭上了。” “差人还专门去经常来这家庙里上香的附近村民走访过,大多数村民口径都非常一致,都说确有其事。而且那差人也专门去天王殿看过,四个天王三个都是睁着眼的,就那多闻天王的佛像是闭着眼的,而且两手空空,确实不见那金鼠与宝伞。” 见李泌将情况说的清楚详细,吴承天赞许道:“曹将军让你出任虔州镇妖使的护道参军事果然是有知人之明,这件事你做得非常不错,调查做得很详尽。我听闻你好易学,这里有一本我学易时做的一些笔记,你可以拿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新的收获。”说着,吴承天一拂衣袖,李泌面前的主桌上就浮现出了一卷卷轴。 李泌大喜过望,站起来躬身向吴承天行礼,连声道:“多谢国师成全,多谢国师成全!” 吴承天摆了摆手,对其他两人说:“走,我们去书房聊聊,就不耽误参军事学易了。” 到了书房,吴承天开启了天人感应,方圆十里之内,就算是有天仙之流过来,都逃不开他的感应。然后,吴承天将他与素娥再蓬莱仙岛所遇之事的大概跟高长恭说了一遍。也就是说明了一下,他们此次行动可能会遭遇到来自二郎神杨戬的阻击,以及大致的原因。 “所以,当李泌听说有佛像在人间显圣了,我当时以为就是二郎神了,没想到居然是四大天王中的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这倒是奇了怪了,这多闻天王乃四大天王之首,他化身道士护着这大鬼占据人身,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吴承天说完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说不定我前世跟这四大天王也有过节呢?”素娥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吴承天摇了摇头:“九天玄女跟二郎神有过节倒也正常,跟四大天王根本就挨不上。而且若是真有过节,以九天玄女的性子,这四大天王早就该换人了。” “真的吗?我前世这么厉害?那我也应该好生努力才是——”素娥听吴承天这么一说,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一脸崇拜的模样。 吴承天内心暗自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我是说九天玄女行的都是天道,每做一件事都是在替天行道,若是真跟多闻天王有了冲突,那肯定也是多闻天王犯了天条,早就被九天玄女可就地正法了。是这么个意思。不是说九天玄女会妄动刀兵,去杀了那多闻天王。高判官,这事你怎么看?” 吴承天怕素娥又继续胡搅蛮缠,赶紧换了个说话的对象。 吴承天之所以把高长恭拉到书房里问也是有原因的。毕竟高长恭在地府当判官也有些年头了,而且他一直都呆在轮回殿,轮回殿在地府十殿里算是唯一的内务机构,又涉及轮回转世,应该知道不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就是不知能不能和这次的事扯上关系。 只听高长恭开口道:“其实这人很可能就是二郎神杨戬。” 高长恭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石破天惊,别说素娥听到都惊呆了,张大了嘴巴,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才没直接提出问题,就连吴承天也没想到高长恭会这么说。毕竟多闻天王和杨戬一佛一道,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怎么能相提并论。不过吴承天比素娥倒是有城府一些,静待高长恭的进一步解释。 “这多闻天王显圣并不是头一遭了。就在十年前,天宝元年安西城被蕃军围困,毗沙门天王于城北门楼上出现,大放光明。之后这多闻天王放出他左手的‘金鼠’,让它一口就咬断了所有敌军的弓弦,又召来了三、五百名天兵天将,各个身穿金甲,击鼓声震三百里,地动山崩。最后蕃军大溃,安西表奏,唐玄宗大悦,令诸道州府于城楼西北隅置天王像供养。这事都被记录进了史书之中,应当不假。” 吴承天听高长恭这么一说不由精神一振,看来高长恭应该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而且将多闻天王助唐一事写进了史书,虽也不能完全说明却有其实,但这场仗至少是有外力影响方能反败为胜跑不了,而且这外力多半还与那多闻天王有些瓜葛。 就听高长恭继续说道:“这里面有一段佛门与道家的因果纠缠,这里面有一部分还是尊者帮我补全的。” 高长恭口中所称呼的“尊者”自然就是那历经十世转世的王子丰,吴承天没想到这事居然还牵扯到了王子丰,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想想事前一直对除鬼非常热心的王子丰,这一次却出人意料的选择了回避,不得不说这里面确实应该有些故事的。 “尊者在学习我为他找来的诸多佛家典籍中,曾经翻译了一本名为《毗沙门仪轨》的经书,此经后面很大一段都是记载那段关于多闻天王退敌的典故。” “其实当时为大唐安西城解围的,并非是这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而是他的儿子,北方毗沙门天王第二子独健。这多闻天王不仅多财博闻,更是多子,他的妻子是二十四诸天的吉祥天女,有五个儿子,其中第二个儿子就是独健,擅长的武器是三尖两刃枪,身边带着一只金鼠,长得就如同一只小狗。更巧的是,这多闻天王的第三个儿子叫那咤,法宝居然是那混天绫与乾坤圈,手持红缨枪。这两人与天庭中那二郎神与哪吒的法宝、武器惊人的相似。” 吴承天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为之一动,那一旁的素娥实在是憋不住了,张嘴就要问,却被吴承天适时的阻止住了:“我知道你有一大堆问题,但有什么问题,也得等高判官解说清楚,你再问也不迟啊。” 于是,高长恭方能继续说道:“经书里转了一段官方记载,说是到了那年的四月初,就有安西地方上表,详细叙述神人退敌的事件。传说那时,安西城外已被五国联军围得水泄不通。二月二十一日,快到中午的时候,安西城东北约三十里外,天上云雾里突然出现神人。此人眉心有一只竖眼,身长一丈,身边有一条细犬,身后约三五百人,尽着金甲,停住三日……,五国联军发现营中兵器都被那金毛细犬啃坏,弩弦及器械损失无数,尽不堪用。五国大惊,遂尽皆退兵而去。” “另外,尊者曾说过,他上一世还是唐僧时,去过毗沙门天王的故乡——于阗国,历代于阗王都以毗沙门天王后代自居。除了神异的血统,这里还有一种异兽,鼠大如狗,其毛则金银异色,被阗人尊称为‘天犬’”。 “有次匈奴来攻,于阗国难以抵抗,便设祭请鼠相助。果然当夜老鼠显灵,敌人的马鞍、衣服、弓弦、铠甲、兵器全部咬断,匈奴大败而归。国王感念老鼠厚恩,建‘哮天犬’祠设祭,世代不绝。”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问这尊者独健与二郎神杨戬是何关系。哪知尊者却说,佛道之间本有多人身份互通,其实并不止这一例。佛道修行到更高层次,同一个人可以在不同的历史长河中扮演完全不同的人。这不同于转世重生,这是同一个人分出两个人,甚至三个人,他们可以在同一个空间中同时存在,但因为所处的时间线不同,因果不同,所以彼此不能照面,而且也要尽量避免因果纠缠。” 第二十四章 设局 第126章 设局 “时间线!就是时间线?我终于悟了,哈哈哈,我知道什么是时间线了!”素娥终于等到高长恭说完话了,这时她已经差不多忘了之前自己要向高长恭提的那么多问题,只是迫不及待的想分享她终于从高长恭的话里,悟出了之前吴承天一直在跟她说的那个时间线是个什么意思。 有了实际范例后,这个时间线的概念本来就不难懂,特别是对于知识渊博的仙人而言。 虽然素娥这种举动在吴承天看来有点无厘头,但好在他已经有点免疫了,至少不如之前那般无语了,一如他对素娥那绝世容颜的抵抗力一般,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时间线?什么是时间线?”高长恭显然不明白从素娥嘴巴里蹦出的这个词是个什么意思,但听上去却隐约有点感觉。 这次吴承天不等素娥发表她的长篇大论,赶紧解释道:“就是把时间比作一条无限延长的线。你刚才所说的,九天玄女也曾经说过。她把生灵分成五个层次,在第五个层次之前,每个人的时间线都是一条固定的,从过去到现在,再到将来。而当生灵进化到第五个层次后,所能够看到的时间线就并非只有一条,在他们眼里,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都是可以改变的。但据我所知,二郎神应该没有突破到第五个层次,哪吒就更不可能了,他们又是如何可能有多个身份的?” 素娥见自己的回答被吴承天抢了,狠狠的剜了吴承天一眼,整个人显得气鼓鼓的。倒是高长恭,因为还在消化“时间线”的概念,安静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吴承天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总结性的发言道:“不管如何,可以肯定的是,这杨道士极有可能是四大天王之首——北方多闻天王下凡显圣,那么大家就应该做好相应的准备。他擅长的法宝和杀伐手段广为人知,若是你们还知道一些与他相关的小道消息,也可以拿出来分享一下。” “另外,不管这北方毗沙门天王第二子独健与那二郎神杨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们都要防备杨戬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意料不到的情况下杀出来。这杨戬战斗力超强,就算他也很有可能受了百年前那场大劫的影响,估计也不是我们能够随便应付的。所以大家还是务必不要放松警惕,接下来的调查,我们三个人最好一起行动。你们觉得如何?” 高长恭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素娥一见自己又可以说话了,连忙开口说道:“徒弟,要你说这多闻天王的二儿子会不会和我的情况一样?我的意思是说,他会不会是二郎神杨戬的转世?之前也没听说过有这号人,就跟现在的我一样,只是个小透明,但是背景大得很。关键是他还专门介绍自己姓杨,却从不透露自己的全名。我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 “确实有这种可能。”难得听到素娥这么有建设性地发言,吴承天认真想了想,肯定了她的想法。特别是素娥后面补充的那一句话,点醒了吴承天。那人自称姓杨,还是个道士,若是他本身就是冲着九天玄女来的话,这种不打自招的方法,很是有点钓鱼的味道。 吴承天细细琢磨素娥这后半句话,越想越觉得这杨道士很有可能是杨戬在钓鱼,见两人再没有其他特别的信息来源可以补充,吴承天将话题又绕回到这件事本身上来:“既然我们已经知道这位杨道士的大概底细,而且他这种自称杨道士的说法很可能就是冲着我们来了,有意在这里钓鱼,那么附身在墨兰身上的大鬼该如何抓,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吴承天环顾了两人一眼,见两人都在思考,吴承天就率先提出自己的看法,抛砖引玉道:“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我给出两种思路。一种是与文家沟通,说服并寻求他们配合,然后找个机会将杨道士和墨兰单独引出来,最后趁其不备强攻拿下。这种方式就是以力破巧,但若这杨道士实力远超我等想象,那很可能我们三个都要折在这里面。” “另外一种就是调虎离山,将那杨道士与那大鬼分开。师父和高判官先去处理大鬼,我一人单独先会会这杨道士。你们放心,我这个人很惜命的,不会贸然和他动手的。至少我能制造机会,先进入这杨道士的梦里看看,摸摸底。在梦里可就不是他说了算了。就算这杨道士就是那杨戬,只要不到当初他与九天玄女那一战的八成实力,我都能保自己无恙。” 两人听完吴承天的这番话后,思考了一会。这次出乎吴承天的预料,居然不是素有谋略的高长恭先出口,而是素娥抢着说:“我倒是觉得可以将你这两个办法综合一下,我们先不出面,让你镇妖司的那个李泌去给这边的官府沟通。找个正当的理由,把文家那个文睿叫过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出面,找个理由将杨道士引出来,与你见面。你趁机入梦,我们正好去文家将那大鬼给擒了,再回来与你会合。” 素娥说的头头是道,让吴承天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想来应该是收回了九天玄女部分记忆的功劳。 素娥的话,一旁的高长恭也忍不住点头附和道:“嗯,我认为这个办法可以,除了细节地方还需要好好揣摩一下外,没什么大问题。” “那行!我也非常认可师父的建议。细节方面,我们在与李泌好好对一对,每个环节再琢磨琢磨。”最终吴承天拍板就将此次行动的抓鬼计划给定下来了。 …… “郎君,这次到底是何事,还需要义父亲自跑一趟啊?他可是地府的判官,最不喜欢伺候人间这些官人。”墨兰不知怎的,对杨道士的离去隐约有些不安,不由挽着文睿的胳膊问。 文睿本意是想轻轻的,不着痕迹的推开墨兰挽住他胳膊的手,但不知想到什么,动作很自然的又改推为拍。轻轻拍了拍墨兰的手,文睿安慰道:“杨道士此次见的可是位大贵人,是从京城来的李公子,他可是听说了我的事情后,专程从长安赶过来的。这位李公子,我们还曾见过,你不记得了吗?就是嗣岐王的世子李瑾啊!” “公子”在唐朝可不是谁都可以用的称呼,一般特指王公宰相或达官显贵之子。而这位嗣岐王的长子李瑾用“公子”都是谦称,这根本就是世子啊。 “是吗?我被那恶鬼吓丢了魂之后,有些事情就记得不是太清楚了。”墨兰想了想,似乎没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露出一脸疲惫的样子将头歪进了文睿的怀里。在墨兰看不见的地方,文睿看着下方的墨兰,眼底闪过莫名的神色。 “好了,好了,累了就多休息。”文睿一如既往的温柔,“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好的,郎君。”墨兰将半个身子都压在文睿身上,文睿也不觉得有多沉重,半搂半抱的将墨兰搀回到了卧房之中。乘墨兰靠在他怀里注意不到,文睿进门的时候顺手在门框边一抹,似乎将什么东西抹到了门框之上,那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但仔细看却又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而在另一边,文府的下人将杨道士引到了一豪宅大门前,敲了敲门,大门未曾开,倒是一旁的侧门开了一道缝,里面传出个声音道:“哪里来的客人,可曾有约?” 文府的下人连忙答道:“是文家的杨道长来了,是我们文睿文大郎跟李公子打过招呼的。” “哦,文家的杨道长啊。公子倒是专门提起过,也算是贵客了。稍等,我开中门。”那声音接着又道。说完,一位身穿华贵礼服的仆人,手持金色扇子,微笑着行礼相迎。 这时,带杨道士来的下人躬身在杨道士耳边介绍着:“这就是那位京城来的李公子在虔州府的府邸,里面自有李府家仆带路,我却是进不去了。”说到这里,那家仆凑过去,贴近了杨道士压低了声音说,“里面可是嗣岐王的世子,本来不该先与你说,我也是正好听到大郎说了这么一嘴,倒是便宜你了。你且小心说话,我在这里候着,会等你出来,再一同回去。快去吧!” 这仆人示好的举动让杨道士的戒心稍稍放下了一些,此时那李府的下人已经将一方红色丝绸绒面巾递给了杨道士,同时,一直保持在杨道士的右前方,每逢拐角处必言“请”字,就算有时杨道士并不回他,他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礼节,为杨道士开门、掀帘子,一路将杨道士引至宅内。 这豪宅占地相当广阔,杨道士仅是迈入内宅就已经走了三进的院子,这时,一阵悦耳的音乐在空中荡漾。整个宴堂被许多华丽的绣屏所装点,不少屏风上镶嵌着云母、瑟瑟、玛瑙等珍贵珠宝,绘有丹青山水,或是花鸟虫鱼。柔和的灯光透过丝帐铺陈下,光影交错间,散发出一种梦幻的氛围。 宴堂中央供有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桌上铺着雪白细腻的绣花锦台裳,上面陈列了琳琅满目的美食佳肴。青花瓷器、银质器皿、金砖玉石等珍贵物品摆放其中,让人目不暇接。 这时,李府的仆人开口道:“公子正与虔州刺史李勉等人在城外围猎,客人还请稍待,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说着,那仆人就开始动手炮制茶叶来。 此时离陆羽的《茶经》问世尚有十年之久,但贵族之中已有品茶的风气,虽远不如陆羽《茶经》中提出的“煎茶法”那么繁复,但流程上已经颇为讲究,也有备器、选水、取火、侯汤、炙茶、碾茶、罗茶、煎茶、酌茶等环节,只是无论是茶叶的品种还是烹饮的方法都远不如《茶经》问世之后,所以茶此时的作用,多以灵草类的药物属性为主。 那杨道士等仆人泡好茶,借着端起来品一口茶的工夫,又打量了一圈,内心稍定。家里每一个细节,从陈设到摆放的位置,从仆人的举止到每一个物件的价值,无不透露着奢华与讲究。这可不是临时就能凑出来的。 放下心来的杨道士开始慢慢与这仆人攀谈起来。从仆人言谈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看,杨道士几乎差不多笃定此次接待他的,确实就是嗣岐王的长子。理由倒也很简单,因为这仆人居然知道这虔州刺史的很多隐秘。比如大家都知道这虔州刺史李勉是岐州刺史李择言之子,却几乎无人知道他也是郑王李元懿的曾孙。一般人可不知道这些王公家的根底。 别人不知道,如果他真是嗣岐王长子的仆人自然应该知道。至于杨道士为什么能够肯定这仆人不是胡诌,自然是因为他之前就跟本地的土地打听过这些。他不敢直接找城隍,倒也不是怕了本地的城隍,只是因为城隍跟地府沟通更紧密一些,万一他的事被城隍捅上去了,坏了他的计划,那就麻烦了。 呆在庙里那么久,作为一个香火神,其中不少信徒都是贵族,杨道士自然对于贵族了解不少。他们最喜欢三项活动无非就是围猎、饮茶、跳舞,而且大部分贵族子弟在诗词歌赋都有相当不错的造诣。从厅堂的诗画来看,这间房子的主人应该就是嗣岐王的长子没跑。 很快门前就传来动静,似乎有不少人往这边来了。然后就听见前一刻还异常安静的府邸,瞬间就热闹起来。在杨道士感应下,自然知道这府上的人本就不少,只是一直没什么动静,至于是埋伏也好,还是其他的原因也好,他都懒得理会,都是凡人而已,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如今这些人纷纷都动了起来,杨道士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误解了,敢情人家只是因为主子不在府里,偷个懒而已。 虽没看见那位正主,但在杨道士的感应里,那位嗣岐王的长子却让他感到不凡。因为他居然感应不出来这位嗣岐王的长子的道行境界,想必身上不是有什么厉害遮掩身份的法宝,就是本身也是仙人转世。这一下,却是让杨道士来了兴趣。 第二十五章 玉帝 第127章 玉帝 杨道士感应到那人并没有直接过来见他,想来也是要梳洗更衣,换一套正装之后才来见他。看来这嗣岐王的世子应该不是那个人,而且一定是个贵族,越是贵族就越重视这些礼仪,但那个人肯定不会重视这些东西。杨道士打听过那个人的一些风评,被人称为最随和的国师,还听说镇妖司的人从上到下都没有什么架子,挺亲民的。 但杨道士还是失算了,嗣岐王的世子还就是吴承天,只是为了今天这一场戏,吴承天提前排演了很多遍而已。特别是所有的细节,在李泌的帮助下基本上全都补齐了。 吴承天也不知道李泌人不大,但这种乱七八糟的知识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比如贵族的生活起居、接人待物以及各种细节,还有虔州刺史的家谱,甚至这个豪宅还真是找嗣岐王家公子借用的,连家仆都是真的。可以说,除了嗣岐王的世子本人不是真的,其他的没有一样东西不是真的。 为了这事,吴承天还专门参与了贵族们的围猎活动。这围猎活动还真不只是只有京城王公贵族才有,虔州这地方算比较偏了,这里的贵族也热衷于这项运动。不过这也是只有在古代,生态环境保护得比较好,程琛那个年代可没有这样的捕猎环境。还有一点不得不说,这贵族的家仆基本各个都是骑马高手,马鞍上还趴着岐王家公子从小养大的猞猁,并且还配有专门的驯养人“狸奴”。这玩意就是大几号的猫,比较特别的是两只耳朵上各长着一撮黑色的长毛。 猞猁真的是捕猎好手,吴承天这次都没怎么刻意去捕猎,光这家伙就抓了好多,关键还有几只大鸟是这家伙爬到树上去抓的,一溜烟就爬上去了,那鸟都没反应过来就被猞猁一口咬死。事后听那“狸奴”说,这猞猁还捕猎过獐子、小野猪之类的动物,还能下水捕猎,真正的全能捕猎高手啊。 “公子这次是大丰收啊!没想到虔州这小地方还有这么多稀罕物,公子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吴承天一进门,就有一群家仆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厨子打扮的人迎了过来,他从吴承天身后的仆人手中将猎物接了过去,还喊了些人帮忙将其他猎物都拿了走,往后厨就去了,而这位管家打扮的人则继续说,“公子,文家的杨道士来了,正在大厅候着呢。” 两人说话间,又有一个仆人端来一个木盆。 “好,我去换身衣服。”吴承天在木盆里洗了个手,就往后面走去。 不一会的功夫,吴承天身着碧绿的高档丝绸袍服,绣着金银线和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正好与腰间的玉梁金筐真珠蹀躞带交相辉映。吴承天迈着轻盈的步伐,面带微笑地向杨道士走来。此时,杨道士已经感觉自己被伺候得很舒服,时不时就会有仆从过来为他倒茶递水,周到地照顾到了他的每个细节。 吴承天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并未直接对着杨道士开口,而是举起右手,然后左手在右掌心上拍了拍,顿时宴席就铺了起来,优美的乐曲在空中飘荡起来,舞者们身穿绣龙飞凤舞的舞袍,鱼贯走入大厅,翩翩起舞起来,将整个宴会厅装点得如同仙境一般。 这时,吴承天方才对杨道士开口说道:“我从文大郎那里听说了道长的神通,特地从京城赶来,就是想见识一下。不过时间有的是,这些暂且不谈,不如我为道长舞上一曲,如何?” 若是在程琛那个年代,这么说肯定会觉得特别怪异,一言不合就尬舞?然而在唐朝,宴会上主人跳舞,甚至邀请客人一起跳舞都是一件非常正常而自然的事情。 杨道士自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还举杯向吴承天示意。于是,吴承天跟着音乐,在舞女们的伴舞下一齐跳了起来。 杨道士一开始还只是觉得这位世子只是爱好舞蹈,在唐朝喜欢跳舞的人可不少,可当这吴承天真的跳起来,他的眼睛就瞪圆了。这哪里只是喜欢跳舞啊,这舞姿简直就是绝了,甚至有当年他有幸目睹嫦娥跳舞的几分姿态,几乎已经不是人间能跳出来的舞蹈了。 吴承天这“冷月凝香舞”如今已修炼至大成,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神韵,瞬间就镇住了这杨道士。而就在这震撼的一瞬间,吴承天使了个障眼法,留了个假身在现场,人却已经钻入了这杨道士的梦境之中。 这梦境第一眼就能看出不凡了,白云铺地、仙霞漫天,一根金柱直通天际,天穹之上金光万丈,顺着金柱往上飘升,才发现如此大的一个世界不过是一座浮岛而已,然而岛外有岛,天外有天,这世界不知里里外外有多少重。吴承天也不是第一次进入仙人梦中,一入梦,吴承天就知道这杨道士肯定不是凡人。 这梦境似乎很快就察觉到了吴承天的入侵,白云之中飞出无数天兵天将,向着吴承天的方向围了过来。吴承天不慌不忙,从衣袖中拿出那个通灵葫芦,然后拔出葫芦嘴,用大拇指按住老神仙在葫芦上留过的阴阳眼,嘴里吐出了一个“定”字。 随着吴承天的这一个“定”字,从这葫芦嘴里凭空生出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力,不仅将向他飞过来的天兵天将都装进了这葫芦里,连带着岛外之岛,天外之天,全都一股脑儿地都被这通灵葫芦通通给吸了进去。 眼前的梦境世界在迅速变化,像是被这通灵葫芦剥去了装裱在上面的伪装,露出了真实的世界。这应该是在灌江口杨戬所在那座小庙前,那庙前的匾额上都写了“灌江口二郎神”,吴承天心中一动,连忙躲进了那通灵葫芦中。有过在素娥梦境中遭遇九天玄女的前车之鉴,吴承天可不敢在同样厉害的二郎神面前,指望自己的隐身术能躲过他的感知。 有过多次经验,吴承天深深知道,梦境中的很多仙人并不会受限于做梦之人的实力。这通天葫芦乃是开天辟地时出现的那几个宝葫芦之一,除了吸纳自然也有遮蔽的功效,更何况里面别有洞天,吴承天投身进去倒也能透过老君帮他在葫芦上按的阴阳眼观察外界情况。 只是他进了葫芦,自然就没法再将葫芦收起来。于是,通灵葫芦就这么躺在灌江口二郎神庙的庙前。好在吴承天落下的地方是一处草地,再加上神物自晦、光华内敛,不是特别留心倒也不容易发觉就是了。 且不说吴承天躲在了通天葫芦里,透过那葫芦上的阴阳眼看着外面。就说二郎神杨戬从二郎庙里走了出来,杵在门口那里好久就不动弹,只是时不时的望向天空,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的工夫,天上紫霞漫天,一道金光从紫霞之中飞到了二郎庙的庙前。金光消散后,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中年人出现在了原地。这人长得轮廓分明,但却着实看不出年龄,在吴承天感觉此人既有老君给他的那种不知过了多少岁月的沧桑感,但同时又有宛若孩童般的幼稚感。 他皮肤白皙如玉,透出淡淡的光芒。双眼明亮有神,透露着无边的智慧和慈悲,仿佛能洞悉一切。他的双眉修长而挺拔,微微扬起,流露出冷峻中带着慈爱的神情。 他的脸庞线条柔和而坚定,不见岁月的侵蚀。他的鼻梁高挺而挺拔,给他的容貌增添了一份威严与崇高。他的嘴唇线条优美,微微上扬,散发出慈悲和睿智的笑容,如春风拂面。 正当吴承天猜不透此人是谁时,杨戬却开口了:“你来此作甚?我不过是个灌口小官,能管的事跟土地神差不多,没什么能耐的,别来找我!” “哟,还在生舅舅的气呢?我特意给你安排在这里,就是不想你重蹈你母亲的覆辙。我已经失去了云华,可不想再失去你。把你安排在这里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到时候那李天王说不定就会当西天的说客,你一身二投,想来那些人也不会再想动你了。” 二郎神的舅舅?那岂不是玉皇大帝?吴承天倒是没想到这个杨道士的梦境里,居然连玉皇大帝都出现了,而且这梦境好像只是很久之前发生过的一段记忆的影像而已。 “你还敢提我母亲!”二郎神听玉帝提到云华公主勃然大怒,几乎是吼了出来,“可是你告诉我母亲被关押的位置吗?为何又指使九天玄女拦我救母?既然安排我救出了母亲,为何又让那些人逼宫?让我母亲眼睁睁的死在你面前,你就顺心了?” 听闻此言,玉帝眼神之中也闪过一丝不忍,解释道:“我历经一千七百五十劫,每一劫,一个纪元的万物毁灭归一,一元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到如今,这天庭之中与我道行相仿者也有不少,天庭之中,表面上都以我为尊,实则山头林立,一举一动都受人牵制。不然,你以为我能将那梅山六兄弟和一千二百草头神随手就送给你,没人反对。就是因为我让你摆出这副‘听调不听宣’的样子,他们才乐得你手里有兵。” “不过你母亲之事,里面牵扯了过去、未来太多牵扯,你道行还不够,不到这个层次与你说也是无用。你只要记住,大罗金仙之下皆为蝼蚁,无法跳出轮回皆为棋子——” “我就是你的棋子呗!”听玉帝这么一解释,杨戬的气虽然消了不少,但听到不爽的位置,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玉帝却笑了笑:“你可不是我的棋子!这天地之间,能博弈之人比你想象的要多,你这颗棋子,谁都可以动一动。这就是所谓的应劫之人。不过呢,这应劫之人并非没有好处,不入棋盘之中,何时才能成棋手啊?” “好了,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又有事情要我这枚棋子去办。直接说吧,无需这么多废话。”二郎神听玉帝舅舅这么说,眼神闪动,显然是自己对成为棋手也有想法,只是不想再玉帝面前暴露出来而已,转移话题道。 玉帝活了多少年了,岂能看不透他这点小心思,也不点破,面色一肃道:“天庭如今山头林立,有不少地方已出现了不服天庭管辖的苗头,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恰好如来找来,我们一拍即合,准备来个釜底抽薪。此事之中,尚有不少事需要你出力。若你成就此事,或可借此脱劫。你须如此……” 玉帝后面说的话,吴承天一句也听不到了。不过吴承天倒是也没担心是玉帝发现了他,故意遮掩了声音,而是这声音根本就不存在于任何一条时间线了。若是按照九天玄女对于生命层次的分法,这个就是五阶大能的能力。他又不是第一天入梦了,也见过类似的场景,他也曾问过老君,知道了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在九天玄女对于仙人的解释后,他就理解得更清楚了。 “他佛门虽然成立的时间短,根基浅,但上下一条心。一开始就如来一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那时,如来就在过去、现在、未来掌控了佛门的绝对控制权。我倒是有点羡慕佛门如今的架构,到时候你过去了,也记得帮我学习一下。如果有可能我另起炉灶,倒是可以借鉴一二。”两人说了半天没有一点声音,等声音再传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了。 这句话说完,玉帝与那二郎神瞬间都消失不见了,天地斗转,日夜轮转,二郎庙还是那个二郎庙,只是这一转瞬间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 只见天上来了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身穿金甲,头戴金冠,手拿一条金箍铁棒,足踏一双麂皮靴,在天上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那二郎神的模样,跳下云头,走进了那二郎庙里。 第二十六章 取经 第128章 取经 灌江口的鬼判官哪里能看破孙悟空的变身术,一点分辨的心思都没有,都走过来磕头。孙悟空也不看,仰着头就往里走。到了里间摆放供品的香堂,当中一坐,挥了挥手,就把这些鬼判官们都打发出去。 孙悟空一眼就扫到了案头摆放的这些个香火供品,东西还挺丰盛的,又看到李虎拜谢的牛、羊、猪三牲,张龙许愿的供物,赵甲求子的文书,钱丙告病的良愿。孙悟空正看的入神,突然外面又有人进来报告说:“外面……外面又有……有一个爷爷来了。” 话分两头,且说站在大厅的这些个鬼判官们回头一看,只见又一个一模一样的二郎神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又分不清楚真假,一个个在一旁都心惊胆战的。 二郎真君只是走进自己的庙宇,倒还没进里屋,也没见着那孙悟空,就问自己的鬼判官说:“有没有一个什么自称齐天大圣的猴子,刚从这里路过?” 鬼判官们齐声回答说:“没有看见什么齐天大圣,只有一个爷爷正在里面查点香火供品呢。” 二郎真君一听就明白了,立即跑进大门。 躲在庙外通灵葫芦里的吴承天看到这一幕,却是心中有数了,这两人是搁在这里演戏呢。 哪俩人?自然就是孙悟空和二郎神杨戬了。 为什么说他们演戏呢?这孙悟空进里屋时压根就没遮掩自己的气息,一身法力道行明显得很,吴承天在庙外都能感受得到,他不相信杨戬感受不到。既然如此,那杨戬为什么还要问自己的鬼判官一句呢?这明摆着就是演戏呢! 演给谁看呢?想来天上应该还有一群人在盯着这里的吧。 这孙大圣看见二郎真君闯进来了,立刻就现了本相说:“二郎小君不要叫,这庙宇已经姓孙了。” 二郎神闻言自然大怒,举起三尖两刃刀,就砍了过去。悟空身子一闪,躲过刀锋,拿出耳朵里的绣花针,幌一幌,变得碗口粗,赶上前来,跟二郎神斗了起来。两人吵吵嚷嚷,打出庙门,半云半雾的,一边走一边打,又打回了花果山,不过这些躲在通灵葫芦里的吴承天就看不到了。 其实在这个期间,吴承天也有过那么一个念头,就是从这通灵葫芦里跳出去,看看这西游记的世界的。但转念一想,这毕竟只是在杨道人的梦里,并不是真实的西游记的世界,就算这杨道人真是杨戬转世,那杨戬与西游记的牵扯也不算特别深。若是王子丰的唐僧倒是可以试一试,估计这也是老君的想法。 吴承天想到这里,已经隐约捕捉到老君的想法了。他找了一个会入梦的,又让王子丰欠了一个人情,估计就是想进西游记的世界里看看,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搞得天宫都毁了,灵山到没了。不过这事想来并不好操作,不然到现在为止老君一点提示都没有,想来目前这抓鬼的任务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就是不知道这件事要牵扯多少人。 吴承天一边琢磨着,灌江口二郎真君庙门口的时间依旧在不停的流逝着。不过这一次倒是比上一次快得多,感觉孙悟空与那二郎神刚走没多久,就又有了动静。 这人吴承天认识,却是那惠岸行者。只是如今惠岸行者的打扮跟他亲眼见过的截然不同。吴承天见到惠岸行者时,已经是一副大师模样了,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童子。 惠岸行者跟杨戬结伴而行,两人从云头下来。只听那惠岸行者说:“这次菩萨特意举荐你时,专门说了一句,说你‘听调不听宣,让玉帝下一道旨意’,果然这旨意无人阻拦就到你这里了。” “哥哥表现得也真是好!玉帝调你去拿那孙猴子,你当着李天王众人的面,直接来了一句,‘如果我输了,你们别管,我有自己的兄弟帮我,如果赢了,你们也别掺和,还是我那帮兄弟可以帮我。’这明摆着就是要跟天庭那边划清界限啊。这句话说得太有水平了!” “刚才你把那孙猴子给抓了,大家都知道是你的本事。虽然是演戏,可你跟那猴子可是真打,还是真君能耐大,那猴子也就只有你降服得了。就算这样,那天兵天将都来贺喜时,你又大手一挥,又来了一句,‘唉,这都是众神的威力,我何功之有!’高!实在是高啊!” 杨戬面色不显,但从他微扬的额头,也能感受出这惠岸行者马屁还真拍到他心坎上了。不过,杨戬很快脸色一正,对惠岸行者说:“我该做的都做了,菩萨那边可有准信?” “有!当然有了!”惠岸行者似乎知道杨戬就会这么问,连忙答道,“真君可知道镇守这天庭四天门的四大天王在我佛门的根脚?” “这我自然知道。”杨戬点了点头说,“四大天王是佛教的护法天神,是佛教三十三天中的四尊天神,在二十诸天位于第一重天,第一重天又叫四天王天,所以他们四个又称护世四天王。” “真君知道了那就好办了。这四大天王之首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有不少子嗣,其中就不乏天庭大将的分身,我弟哪吒在他那处也挂了个分身,连名字都没改。佛门中人都知道,北方多闻天王的三子是哪吒,其实就是我那哪吒弟弟的分身。要不真君也如法炮制?” 杨戬闻言思索了片刻,便点头应道:“行,就这么办吧。” 惠岸行者闻言喜笑颜开:“那好,我一会就去跟菩萨说,先把这个事给定下来。”说完,惠岸行者接着说,“还有一个事要跟真君商量一下,后面唐僧一路西行,到了祭赛国,那边会有个碧波潭,潭里有只九头虫。本领虽不怎么样,但毕竟是上个元会天帝之女九凤的后裔,旁人不好动手,届时还请真君施以援手,可好?” “无妨!”杨戬一听,想也没想便应下了此事。 “太好了!真君不如现在就与我一同上天庭,此次应当还有大宴与奖赏可拿。当初玉帝可是说了‘成功之后,高升重赏’。”惠岸行者建议道。 哪知杨戬摇了摇头道:“我就不去了,连‘蟠桃会’都不会请我,你觉得这样的大宴上我去合适吗?” “哦!”惠岸行者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果然,等二郎神大胜之后,玉帝只是赏赐了他金花御酒,再无其他任何奖赏,更别说升官了。二郎神这回倒出乎意料的平静,也没有什么表示,直接就回了灌江口。 这一段吴承天居然看到了,倒不是他从通灵葫芦里走出来了,然后还飞到了天庭之上,目睹了这一场宴会,而是吴承天通灵葫芦所待的地方起了一场雾,雾里就是玉帝赐杨戬金花御酒,杨戬平静的喝过回灌江口的场景。 只是这雾持续的时间稍微有点长,等雾散了以后,通灵葫芦外面的场景既不是天庭之上,也不再是灌江口二郎真君庙前方的空地上了,又变幻成了一处谭边,那潭水有点妖异,水面上漾起的绿光特别刺眼,水面上浮着那么厚一层氤氲的雾气也挡不住这刺眼的绿光。 这雾气其实就是那妖气,吴承天在葫芦里也能感受得分明。正常来讲,越厉害的妖物越知道要收敛妖气,不光是会招来仙佛镇压,如今的天道下,妖气太重也不利于修行。这种情况下还能妖气外露的,一般都是到了妖怪的巢穴,大妖太多,像是之前的大雪山,也是同样的这么一个情况。 吴承天正琢磨着这谭下面会藏着哪些妖怪的时候,潭水下就传来一声如撕破苍穹般的雷鸣怒吼。随着这个声音,像是有人向这潭水里投了颗原子弹一般,整潭的潭水都被震出了水面,如同一条倒挂的瀑布一般,直击长空。 从这瀑布中飞出两个身影来,一个猪头人身,体形肥胖硕大,皮肤黑灰,獠牙长出嘴外,生得丑陋吓人。另外一个黄发金箍,金睛火眼,身穿锦布直裰,腰系虎皮裙,手里拿着一条儿金箍铁棒,脚上穿着一双麂皮靴。正是护送唐僧西天取经的猪八戒与孙悟空二人。 此时两人模样却非常狼狈,孙悟空还好点,他本来就不善水战,下去也就是见情况不妙接八戒上来。这号称统领八万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此刻却是整个人都将他那粗大的身躯横在岸上,一动不动的,只是嘴里还不停叫唤着才知道他其实就模样惨点,也没什么大事:“这厮鸟真不好对付,老猪我这老骨头都差点被它给拆了。” “行了!既然上了岸,就让它见识见识他孙爷爷的手段!”说着这孙猴子右手一甩,那金箍棒顺着孙悟空一甩的力道,陡然变大变粗,如一根擎天山柱般的压下刚从水下蹿出来的那妖怪。 这妖怪刚跃出水面时,还是一个俊朗后生的模样,正好迎头赶上这孙悟空的擎天一棒,那妖怪一个惊吓就现出了原形。这妖怪的原形煞是吓人,吓得刚起身的猪八戒差点又跌了回去。只见它生出一双极为硕大的翅膀,双翅一振就躲开了孙悟空的那一棒,飞上了天空。 天空之上,再看这妖怪,只见它锦色羽毛,周身结絮。双翅一展有丈二规模,长短似鼋鼍样致。两只脚尖利如钩,九个龙头攒环一处,眼中闪烁着耀眼金光,这一看就不是凡鸟。 这应当就是之前惠岸行者与杨戬所说的九头虫了,难怪吴承天之前听惠岸行者说这九头虫乃是九凤后裔,看这模样就不一般。 这九头虫好似认识这猴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反而鸟吐人言道:“原来是那取经的和尚啊!你取你的经文,我拿我的宝贝,我们两不相干,何必厮斗!” 孙悟空看这九头虫这幅模样也楞了一愣,却不是如猪八戒那般被这九头虫的真身给吓着了,而是想起了一件事。他不由地问道:“我那大哥牛魔王可是来过?与你说了些什么?” 那九头虫听孙悟空这么一说,收了真身,又变回了人形,上下又好生打量了孙悟空一番,然后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齐天大圣啊!仙家的狗腿子。厉害!厉害!我可惹不起——”这九头虫话没说完,似乎看那孙悟空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眼睛,一头又扎回了碧波潭里。 孙悟空这时却是突然走神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时候,猪八戒走上前,他方才并没有听到孙悟空与九头虫的对话,只是看着这碧波潭,心有余悸地说:“猴哥,要不我们先回去看看师傅吧?这妖怪厉害得紧,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再来?” “你这个呆子,这是躲得了吗——”猪八戒的话却是将孙悟空从走神中唤醒,他刚想劈头盖脸骂这怂货一顿,突然耳朵动了动,脸上突然又带了几分笑意对猪八戒说:“巧了八戒,那是我七圣兄弟,倒好留请他们,与我助战。若得成功,倒是一场大机缘。你快过去请他们过来帮忙!” 猪八戒还不知道这孙悟空口中的七圣兄弟是谁,他一扭动就看到了那边不知何时来了一营人马,似乎恰好在这附近打猎,居然是那灌江口的二郎神与梅山六兄弟,这孙悟空口中的七圣兄弟想必就是这七人。 猪八戒倒是没想到二郎神打个猎居然会跨越一个洲,从灌江口跑到祭赛国郊外来打猎,更没想到这猴子大闹天宫的时候被二郎神抓住不说,还被二郎神一把火烧了花果山的仇都忘了,反而和对方称兄道弟起来。 不过这些对猪八戒而言都不重要,猪八戒只是不满的哼哼了两声道:“哥啊!不是你兄弟吗?你为啥不去让我去啊?” 孙悟空“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说:“兄弟是兄弟,但里面有我显圣大哥,我曾受他降伏,不好见他。” 第二十七章 舍利 第129章 舍利 猪八戒自然拗不过孙悟空,他不得不来到营前,换二郎神他们出来。原来,在他磨蹭的时候,这二郎神与那梅山六兄弟早就回营里去了。 听到猪八戒的呼唤,梅山六兄弟走出营帐来,这梅山六兄弟乃是康、张、姚、李、郭、直,出来看见猪八戒就问:“猪刚鬣,你守在这里叫唤什么呢?” 见出来的不是二郎神,孙悟空也走上前来,这七人看见连忙一齐抬手说道:“原来是孙悟空哥哥,大哥有请!” 这前后的两声称呼,他们与猪八戒和孙悟空之间的亲疏关系,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猪八戒脸上挂不住,嘴巴里一个劲的说:“天都黑了,还打什么妖怪啊,先回去睡个觉,明早再来也不迟,这碧波潭又不会跑了!” 孙悟空则斥责道:“管甚么天晚!乘此机会,你还下去攻战,务必取出宝贝,方可回朝。” 两人一边说一边跟着梅山六兄弟往里走,二郎神正好听到了他们师兄二人的对话,也赞同孙悟空的说法道:“对!兵家云,征不待时,何怕天晚!” 孙悟空听到二郎神开口了,忙将自己的事情给说了一遍。那二郎神一听,却说出一段颇为有趣的话。这二郎神不仅知道此间是乱石山,山下乃碧波潭,万圣之龙宫,甚至对那龙宫里的万圣龙王也非常熟悉的样子,惊讶的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万圣老龙却不生事,怎么敢偷塔宝?” 孙悟空告诉二郎神,万圣龙王近日招了一个驸马,乃是九头虫成精,神通广大,所以偷了佛宝舍利。 原来这孙悟空是要他帮着抓妖怪,二郎神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两人沟通得非常顺利,说好了眼看就要出发去捉妖,却突然不知道怎么了,两人神情都陡然一变,然后对视了一眼。 就见二郎神再也不提捉妖之事,反而对孙悟空说:“贤弟,如今你否极泰来,皈依佛祖,护送唐僧西天取经,待他日必当高登莲座。来、来、来,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哥哥就摆个庆功酒,与弟弟共谋一醉。” 孙悟空居然也不管那捉妖之事了,反而高兴地点点头,应道:“好、好、好!那我就叨扰了!” 猪八戒在一旁更是乐得不行,少了一事不说,还能胡吃海喝,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哪里还管什么妖怪不妖怪。 一群人却选择了星月光前,幕天席地,取火铺设,举杯叙旧,欢会了一夜。 这一幕让一直在旁观看的吴承天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前一秒几人都说去抓妖,下一秒就不去了,而且就这么睡下了,非要等到第二天再去。这里面肯定发生什么吴承天不知道的事,但这事他估计只有二郎神和孙悟空知道其中的缘由,或者自己现在就去九头虫的洞府中看看,也许能发现出什么端倪也说不定。但在二郎神和孙悟空面前,吴承天还真不敢从这通灵葫芦里钻出来,只急得他抓耳挠腮。 既然去不了,那吴承天只能自己琢磨。他现在基本上也搞清楚了眼前的状况,现在想来唐僧一行人应该是来到了祭赛国,正逢金光寺中的佛宝舍利子被那万寿龙王与九头虫给偷了。此时孙悟空已经救出了猪八戒,想必那万寿龙王已经被孙悟空给打死了。 看孙悟空和二郎神之前的样子,是非常急着要去抓妖的,抓妖也许不是重点,追回这佛宝才是重点。可是转眼突然间就不急了,想必是这佛宝出了变故。佛宝怎么会突然出变故呢?在唐僧一行人来之前,这玩意应该已经被偷了近三年了,什么时候不出现变故,为何偏偏要这个时候出现变故呢? 而且这里面蹊跷的事情还挺多的,首先是孙悟空向九头虫问了句牛魔王的事。这牛魔王是跟孙悟空拜过把子“七大圣”的老大——平天大圣,前不久就只是因为牛魔王的老婆不肯借给孙悟空芭蕉扇,就被孙悟空喊来了李天王与哪吒,一番打斗过后给押回了西天。 从九头虫的表情来看,如今这孙悟空的名声在妖族应该已经是烂大街了。这倒也挺正常的,西游记里是没有展现过妖界的视角,但从五百年前的大闹天宫,到五百年后为保唐僧西天取经的鞍前马后,这一路上还祸害了不少妖精,自然会让孙悟空在妖界的风评变得很差。 之前还可以勉强说那是因为妖精要吃唐僧,孙悟空没有办法。可牛魔王一家子可从来没想过吃唐僧,只是不借芭蕉扇而已。人家自己嘴巴里的扇子,不借就被将人家的老公都给直接抓走了,这孙悟空“妖奸”的名头怕是要坐实了。 吴承天不是妖怪,自然不管这孙悟空是不是“妖奸”,只是奇怪这孙悟空说了这句话后,这孙悟空与九头虫就罢手不打了。这九头虫前脚还鄙视了孙悟空一顿,后脚居然自顾自的躲进了碧波潭里去了。这是个什么情况?若孙悟空真是“妖奸”,作为妖族一份子的九头虫不是更应该大战一场,为牛魔王鸣不平的吗? 好吧,这也可是解释为妖怪们都知道孙悟空如今的后台大,大家都不敢惹,但孙悟空什么时候跟二郎神关系这么好了?好到称兄道弟,而且欢会一夜。搁在五百年前,花果山俩人第一次见面,互相都是极尽挖苦讽刺,现在俩人好得跟亲兄弟似的。这其中肯定也有吴承天所不知道的内情,但关于这一部分,吴承天甚至连一个猜测的方向都没有。 吴承天正瞎琢磨的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月光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照耀在露天酣睡的众人身上。在这众人之中,唯有二郎神与孙悟空在月光洒在他们身上的那一瞬间,几乎就不分先后的睁开了眼睛,各自从地上坐了起来,而其他人犹自酣睡,似乎压根感觉不到这月光一般。 月光之中,一位仙子飘然而下,居然是那九天玄女,这是吴承天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甚至忍不住在通灵葫芦里嘀咕起来:“这九天玄女并没在西游记里出现过啊?” 这次二郎神与九天玄女的会面毫无之前两人曾大战过一场的痕迹,不仅一点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没有,甚至二郎神还优先向九天玄女行礼致意。 这时却是孙猴子先急着开口道:“玄女娘娘,您说那万圣宫主已被您拿下,那九头虫呢?还有那九叶灵芝草您可是都带在身上了?” 一项不苟言笑的九天玄女,听到孙悟空这话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若是我寻回了九叶灵芝草,你俩还想跟我动手不成?”九天玄女说这话的时候,还拿眼神特意去瞟了一旁的二郎神一眼。 二郎神内心一凛,不敢接话,还是那孙悟空笑着打着圆场:“娘娘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护送那唐僧一路西天取经,与二郎神在这里是恰巧遇上。我是过来捉妖的,这碧波潭里的九头虫偷了祭赛国金光寺的舍利子,我自然得帮这国王取回了舍利子方能过这一难。” “那与这九叶灵芝草又有何干?”九天玄女言辞犀利,如她的剑法一般,直指问题核心,“这万寿宫主跑到我大罗天上灵霄殿前,偷走了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养在那潭底下,用来温养那舍利子。这舍利之前放在金光寺时,可不曾有这九叶灵芝草温养,不一样祥云笼罩,瑞霭高升,昼喷彩气,夜放霞光。可是这舍利出了什么变故,就离不得这九叶灵芝草了?” 孙悟空仰天打了个哈哈,腆着笑脸对九天玄女说:“娘娘真是慧眼如炬,慧眼如炬啊!想必娘娘肯定是看过那舍利了,那舍利子得这草的仙气温养着,千年不坏,万载生光,去地下,或田中,扫一扫即有万道霞光,千条瑞气。这舍利里面必不是凡物,老孙当年也是这么蹦跶出来的。如此生灵得来不易,还望娘娘怜惜一二。” 九天玄女再次看了二郎神一眼,道:“既然大圣将话挑明了,那我也不好为难于你,只是这事我肯定要与王母娘娘分说清楚的。你们好自为之!”说完这九天玄女就乘着月光离去了。 待那九天玄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空之中,二郎神还盯着天上对孙悟空幽幽地道:“没想到我的劫难居然在她身上,这条路不好走啊!” 孙悟空“嘿嘿”一笑,回了一句:“俺老孙向来是一意孤行,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斗天斗地斗自己,成不成打过了才知道!” 听孙悟空这么一说,二郎神精神一振:“果然这天地间,也唯有你懂我。既然这事九天玄女不再过问了,这天都快亮了,我们就快点去把那九头虫给收拾了吧。” 孙悟空摇了摇头:“这事既然已经瞒不住了,剩下的,也就放他们一条生路。让八戒这憨货再睡会,他一会去的时候,说不定又要喊打喊杀的呢。” 说完,两人又躺下了,一群人直到天亮了,才去索战。 这九头虫还以为又是只有孙悟空与猪八戒,这九头虫的本体就是鸟,想着就算打不过也逃得了,所以压根没怎么怕就从这碧波潭里飞出来了。 一飞出来,九头虫就知道不对了。不仅又多出来好多个人,而且那猪八戒和梅山六兄弟等他跃出湖面,就将他的退路给守死了。 这次孙悟空没在留手,上来一棒子那九头虫不管怎么躲都没躲开,肩膀上重重地挨了一下。那九头虫可不敢停,就在山前打个滚,又现出了本象,展开翅膀,旋绕飞腾而去。 这时,地上的杨戬取出自己的金弓,安上银弹,扯满弓,往上就射。这银弹威力不凡,九头虫感觉不对,连忙急铩翅膀,往下一掠,飞扑到二郎神边前,一嘴咬下。 哪知这九头虫半腰里才伸出一个头来,就被那头细犬撺上去,汪的一口,把头血淋淋的给咬了下来。 九头虫被咬掉了一头,受创负痛而逃。八戒便要赶去,打算灭口,孙悟空却止住猪八戒道:“且莫赶他,正是穷寇勿追,他被细犬咬了头,必定是多死少生。等我变做他的模样,你分开水路,赶我进去,寻那宫主,诈她宝贝来也。” 且不提那九头虫负痛逃生,往那北海投去。就说那二郎神见这般事了,九头虫已经被打跑了,说着就要告辞,孙悟空连忙表示感谢,二郎神又是一顿云淡风轻地说:“一来是那国王有福,二来贤弟也有神通,我何功之有?” 孙悟空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就跟着猪八戒又下了那碧波潭。让吴承天感到有点不解的是,这梦境的场景居然并没有追随离去的二郎神杨戬而产生新的变化,而是跟着孙悟空一起下到了水底。 孙悟空与猪八戒两人来到了碧波潭下的万寿宫,万寿龙王之前就被孙悟空给打死了,驸马九头虫又被众人打跑了,万寿宫主居然也不在,只剩下了一个万寿龙婆。 那孙悟空从万寿龙婆那里找到了这被九叶灵芝草温养着的舍利子,果然如九天玄女所言,这舍利子一看就见得不凡,虽说他看不出这舍利如何能千年不坏,万载生光,但确实是万道霞光,千条瑞气。 看这猪八戒又要杀那龙婆,那龙婆哭得撕心裂肺,连连跪地求饶道:“我夫死子绝,婿丧女亡,饶我一命吧!” 这龙婆不知她女婿没死,而万寿宫主死没死,孙悟空都不知道,那是九天玄女处理的。不过这些也无须跟她多做解释,孙悟空再次拦住了猪八戒,道:“八戒,这次就饶她一命,让她看守宝塔去吧。”毕竟孙悟空觉得这龙婆温养这舍利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于是,两人将龙婆拘押在了金光寺的宝塔之中,又将这九叶灵芝草把十三层塔层层扫过,安在瓶内,温养舍利子,并将这金光寺更名为伏龙寺。这九头虫可不是龙,而是鸟,这伏的是哪条龙,还是说,这舍利当中真有龙,伏在里面? 第二十八章 借梦 第130章 借梦 这舍利之中是否真的有龙并不是吴承天关注的重点,他主要关注的还是九天玄女中途那一次莫名的现身,还有她和孙悟空以及二郎神之间那奇怪的互动。 吴承天虽然完全没有听懂几人的弦外之音,但抛开这些,就三人对话的实际内容而言,梳理下来,无非是九天玄女奉王母娘娘之命,下界追回被万寿宫主盗走的九叶灵芝草,结果正好碰到孙悟空和二郎神要去碧波潭里抓那九龙虫,于是九天玄女自己先处理了一番后,暗中通知孙悟空与二郎神在岸上等她。只是九天玄女显然在碧波潭中发现了什么,并没有带走那九叶灵芝草,反而过来质问这两人关于那舍利的事情。最后孙悟空回的那句话挺有意思的,大概意思是这舍利在仙草的帮助下孕育了一条生命,当初他就是这么孵化出来的。 虽然对于孙悟空陈述自己是卵生而非胎生这个观点,吴承天觉得有些不太科学,但他依然没有明白这件事与二郎神和九天玄女之间的矛盾有什么关系。关键是,吴承天还隐约有种预感,他觉得在西游记中发生的这件事,在二郎神的心里可能远比九天玄女拦他救母更为重要。只是这种感觉来的奇怪,而且吴承天也没有什么头绪。 场景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吴承天还在看那唐僧师徒四人与这祭赛国的皇帝一众人在金光寺中舍利前交谈。吴承天对眼前的场景其实是感到有些奇怪的,因为这并不符合梦境的特征。正常来说,梦境自然是以做梦之人的视角为第一视角,所能看到的事情大部分也与之相关。就算出现了没有做梦之人的场景,但发生的事一定会与做梦之人有很重要的联系。只是眼前这些,吴承天不认为这会与二郎神杨戬有什么瓜葛。 吴承天正琢磨着,通灵葫芦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对他说:“出去问问那猴子,这舍利之中可是那心猿。” 吴承天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震,且不说谁能够在他人梦中,还能寻到这通灵葫芦里来,关键听到这耳熟的声音,吴承天就知道是老神仙在要他办事了。 虽然吴承天很多事都不太明白,但他知道既然是老神仙要他做的事,这其中必有深意。所以他化作一道紫烟从葫芦中飘了出来,现出了身形,直直的向孙悟空走去。 吴承天如此凭空地出现在西天取经的四人、朱紫国国王以及他的诸多大臣面前,顿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那孙悟空定睛看来,双眼之中闪过一抹红光后道:“诸位莫怕,此人并非妖怪。” 这孙猴子看吴承天身上有庆云加身,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居然跳上前来拱手问道:“你是哪路神仙,不知找俺老孙有何要事?” 借着孙悟空的话头,吴承天正好将老神仙让他问的话问了出来:“我且问你,你这舍利之中可是那心猿?” 孙悟空闻言一震,眼睛之中射出一道奇光,这光很神奇,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吴承天身体的轮廓铺展开去,几乎就是眨眼的工夫就将他和孙悟空自己给罩了进去。 罩子里,孙悟空冲着吴承天狡黠一笑,道:“我就知道老君那分身肯定不服气,还想找老孙的麻烦。不过也无妨,他们都是顺天而行,我则是逆着时间往回走,碰不到一块去,碰不到一块去的,就让他查去吧!”说完这句话后,孙悟空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了快石头出来,递到吴承天的手中,“我就是个石猴,本就不想成什么过去、现在、未来这什么破斗战胜佛,但老是有人在背后推俺老孙,我干脆连他桌子一起都跟他掀了。我这里也没啥礼物,来,这块石头送你,算是还了九天玄女的这次人情,俺老孙最讨厌的就是欠人人情。” 孙悟空这句话说完,那奇光瞬间就消失了,然后他就这么定住一动不动了,再之后整个世界都像是被定格了一般,不仅孙悟空不动了,连唐僧、猪八戒、沙僧,还有朱紫国的一干人都全都定住了。接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叹息后,吴承天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一捧黄沙散落一地。 这时,不知从哪里刮起一阵大风,将这黄烟卷起,凝聚成了二郎神杨戬的模样。这杨戬举着枪,只指着吴承天,光是这股气势就压得吴承天气都快要透不过来。 “原以为能钓点什么上来,不过只是借尸还魂的把戏。”老神仙不知什么时候也进入到这杨道士的梦中,从吴承天的身后走上前来。只见他对着眼前的二郎神挥了挥衣袖,这二郎神就化作一阵大风消散掉了,吴承天顿觉胸口一轻,身上的压力顿无。 吴承天见状连忙问:“老神仙,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追踪的这杨道士确实是二郎神的佛门分身,只是太弱了,自身实力十不存一,弱得太不正常,想必这里面也有什么因果。”老神仙简单的为吴承天稍作解释了一下,“因为看到了我想知道的内容,于是我就向他借了梦,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玄妙。” 吴承天听到这里,心头一动,不禁问:“老神仙看到答案了吗?” 老君摇了摇头:“其实想必你也猜到了一点,这些本就要与你说的,在这梦里我看到了一些端倪,却又平添了更多的问题。” 这个时候吴承天就不插话了,他知道,这是老神仙要向他透露一些事情的征兆了。 果然,老君理了理自己的胡须,在这杨道士的梦中凭空变出了两个石凳,一个石台,石台上还放着些仙食、仙酒。老君招呼吴承天坐下,等那仙壶自动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仙酒后,老君端起一杯,小酌一口后说:“圣人降世,本意是将天道传于天下普罗众生。然有先民悟道后,便堵塞言路,闭塞视听,更是改弦易辙,将万民上进之路变为其成仙突破的资粮。” “天道,本就无处不在,万物运行之中都蕴含了天理,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每个人都该有参悟天道的权利,这本不该是由谁说了算,由谁来规定出一个统一通行的办法,让所有修行者都按照这个方法来成道。按照这个方法修行的就是仙,不按照这个方法修行的即为妖魔。” “修行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与他人何干,只要不自私,不枉法,不以牺牲他人而来成全自己的方法成道,都算是正道。然而邪道速成且快,且弱肉强食也是一种天道,不少上层的修仙者控制不住内心的诱惑,沦为了它的工具,它还把控了解释天道的权利,控制了人心欲望,左右了世俗评价。” “然世人愚昧,经常困顿于俗世的评价中无法自拔,更有有心人物妄立标准,毁誉得丧,将利益捆绑于人心,天理无法得以实现。这时便有一批修仙者站出来,提出修行乃是本心自悟、明心见性,不强求仙人度你,而追求自性自度。” “他们提出的这种修行方法,是让每一个人相信自己,因为它的评价来自于本心,而不来自于社会标准。当你自己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是在为天理做贡献,哪怕微不足道,也是成功。” “这就是最初的‘法’。这对于一直被压迫在底层的修行者,有极大的感召力。在‘法’的推动下,涌现出了‘道家’与‘佛门’,以及他们的信徒,他们不害怕任何挫折,不害怕世俗的看法,他们号召,哪怕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只要收摄精神自作主张,皆能成仙’。” “随着‘道家’、‘佛门’势力的壮大,它也无法再独自把持着成仙之道。只要问天之路不曾断绝,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于是便有了这三界之争,也就是你所知道的封神之战。” “封神一战最大的影响不是谁胜谁负,也不是封了多少神仙,而是在天仙之上出现了几位大罗金仙,按照你所最能理解的说法应该就是多了几个掌握了五维力量的人。他们能够分身于不同的时间线,交叉处理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因果关系。这种力量的出现,才真正意义上改变了三界的格局。” “佛祖也在这个层次,但佛祖比其他几位布局得更远。因为他们成就大罗金仙的机会不可复制,人间承受不起第二次的封神大战了。于是,他便在过去、现在和未来,在三个天地异种身上共同种下了一份佛缘记忆。通过这份佛缘,让这三个天地异种彼此产生联系。” “这三个天地异种本就不在同一时间线之上,由于它们天生不凡,所以正常来说,如果它们晋升天仙之后,未必不能成就大罗金仙。只是这三个天地异种需要先彼此融合为一,晋升到大罗金仙后方才能再分出过去、现在、未来之身。说到这里,你应该想到了,这三个天地异种是谁吧?” 听老神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吴承天才知道原来真相的一部分就已经是如此大的一盘棋了,不过他对于那三个天地异种还是没有头绪。 吴承天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神仙已知道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三个很难想,四个就不难了吧?比如说那‘混世四猴’。‘混世四猴’排第一的就是这灵明石猴——孙悟空,它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则是那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只是如来没有选它,反而选了另外三个;第三是那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乃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后面这俩猴都被如来化作了心猿,一个代表了孙悟空的过去,一个代表了孙悟空的未来。而选择孙悟空成为那本体,整个西天取经的过程,其实是帮助孙悟空降服心猿,将过去和未来二猴与他融合为一,成就斗战胜佛的过程。” “赤尻马猴的心猿乃是菩提老祖在自己开辟的小世界中,在传法时注入孙悟空体内,然后去地府勾去赤尻马猴的记录,再借妖族与天界之争,将他送到我的炼丹炉里炼化那心猿。” “赤尻马猴经过如来开悟,本就算是半个佛门弟子,并不难炼化。难的是通臂猿猴的心猿。这通臂猿猴本就野性难驯,在孙悟空体内更是无法无天,所以方有唐僧一路教导,还给孙悟空带上了紧箍咒,全程监督。” “这事本就跟自己有关,六耳猕猴自然知道事情的前后因果。眼看这孙悟空都快要把通臂猿猴的心猿给炼化了,这天大的好事他哪里忍得住。他打算直接打杀了孙悟空,然后取而代之。却不知如今的孙悟空哪里是他能对付的,被孙悟空用计逼到了如来面前,被孙悟空当场打死。” “炼化了,还需要生成‘新我’,方才算有所成就。赤尻马猴就是在我的炼丹炉里温养了近半年方才诞生‘新我’。这通臂猿猴的心猿也得有地方温养,于是方有了九头虫盗取金光寺舍利子的这一幕。九天玄女因为是发现了‘心猿’,知道了如来的算计,才引来的杀劫。所以当九天玄女问孙悟空时,那猴子回答的很有意思,‘我就是这么来的’” 听到这里,吴承天终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甚至还能够触类旁通道:“难怪孙悟空从不放走任何没有背景的妖怪,对于九龙虫,甚至龙婆都能网开一面,原来这些人本来就是在替他办事。刚打杀了六耳猕猴就去了火焰山,碰到那牛魔王,还正好去那碧波潭做客,说不定就是帮孙悟空通传这个事。若是这样,这孙悟空降服牛魔王的故事其中还另有蹊跷?” “这个就需要以后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老神仙再次抚须,对于吴承天肯定的点了点头。 吴承天又想到一事,开口道:“但九天玄女撞破的是佛祖计划,与这二郎神杨戬有何干系?” 第二十九章 独健 第131章 独健 老君摇了摇头:“九天玄女就算知道这事又能如何?佛祖不会计较这些。并非只有佛祖有过去、现在、未来之身,这些人都知道他和玉帝配合,安排唐僧这一路西天取经是为了什么,他还借我的炉子成就了孙悟空的过去之身——心猿尚智,就是那赤尻马猴。难道佛祖还要杀了我这个老头子灭口不成?等你眼界到了我这个层次,就知道很多事要讲究顺水推舟,顺天成事,而非拘泥小节。” “所以层次不同,眼界也有高低之分。撞破佛祖的计划,对于佛祖而言无关痛痒,但在二郎神杨戬的眼里可能就是坏了大事。他自以为他和玉帝之间暗通曲款的事别人都不知道,也怕九天玄女把这事捅出去后,阻碍了自己的成道之路。所以方才有这么一出,只可惜啊!” 吴承天连忙接着追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这二郎神没那个命,玉帝可没佛祖的能力设计出这么一个成就过去、现在、未来的方法。我观外面杨道士的实力相比那二郎神已十不存一,想来这二郎神也应陨落了。” “陨落了?不会吧?若是没有任何倚仗,外面的杨道士是如何敢引我们入瓮?”倒不是吴承天不相信老君的话,只是对照杨道士的行为,如果杨戬本尊都已经陨落了,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将他们引过来,却是有点说不通。 老君笑眯眯地道:“杨戬若是没陨落,这杨道士只是杨戬的一个分身而已,但现如今杨戬陨落了,他就不再是杨戬了,而是名正言顺多闻天王的二子独健。他倚仗的自然也并非杨戬了,而是多闻天王。天庭已毁,这四大天王也无须在镇守四天门,如今重新皈依佛门,佛门又为他们正了名,人间寺庙里可都有天王庙的位置了。” “老神仙,这多闻天王实力如何?我们可有胜算?”吴承天显然听出了老君的话外之音,连忙打蛇随棍上地问道。 老君依旧保持微笑,抬抬手,两人之间的石桌、石椅、仙家吃食俱都消失不见,那拂尘不知怎的又出现在太上老君的手中,他轻轻一抖拂尘,太上老君腰间的腰带飞了出来,落在了吴承天的手中。 这腰带落在吴承天的手中后就变成了一条金色的绳索,太上老君指着吴承天手中金色的绳索说:“多闻天王应不会为此事下界,但这独健毕竟是多闻天王的二子,多闻天王那众多部下他自然也能使唤。我看你平日里喜欢使鞭,我这条腰带又名‘幌金绳’,除了能像鞭子一般使唤,还有捆人的功效。” 说到这里太上老君顿了顿,又说:“这腰带寻常只能捆一人,不拘那人道行法力如何。我且传你一段口诀,若是虾兵蟹将之流,你一口气也能捆上一堆,也省得多费手脚。被这‘幌金绳’捆住就动弹不得,修为低的还会直接昏迷个一时三刻。” “此间事了,你须记得与那王子丰之约,万鬼降世可是弥天大祸。虽说天地该有这一劫,但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事无绝对,汝辈自当好自为之,尽力而为。”说完这句话,太上老君就消失不见,吴承天则回到了现实之中。 吴承天回到现实的一瞬间,随着吴承天默念咒语,那幌金绳犹如灵蛇出洞般将还沉浸在自己舞姿中的杨道士给捆了起来,这杨道士直到被幌金绳捆住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杨道士被幌金绳捆住后立刻变得面目全非,一身的道服、身上的打扮,连模样岁数居然都是通过变化之术变出来的,此刻被幌金绳捆住的是一个浓眉大眼,赤着上身光着头的壮汉,与之前杨道士的形象截然不同。 这光头的壮汉应该就是那北方毗沙门天王的二子独健,他道行显然并没有多高,被幌金绳捆住后,吴承天观察到他有明显的昏迷状,只是时间不长,大概只有几个呼吸的样子这独健就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只是好像还不能说话,张开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于是吴承天率先开口道:“我就是吴承天,当朝国师,这次和师父以及地府高判官一起过来抓鬼。你与那鬼有何交情,又与我师父有何牵扯?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得多,我劝你还是说实话。” “国师本领通天,自是比小僧知道得多。我此次来本就只是为了了结一些前尘旧事,也没有刀兵相见的打算。我想施主应是误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形势所逼,还是确如他所说,这独健说出的话倒是挺客气的,“想必国师已经知道,我乃北方毗沙门天王第二个儿子,名为独健。虽这世间已无二郎神杨戬此人,但他的因果前缘还需要我来此了解,我来此就是为了了解这段因果。而这女鬼就是因果之中因的一部分……” 话说这独健被吴承天用幌金绳给吊了起来,还依然保持着一种非常平和的心态,不疾不徐的说出了这样一个故事。 除了梅山七兄弟外,二郎神平常征战的主要随从就是二郎神引郭牙直(统领天兵六甲神)、抱刀鬼、奴厮儿。抱刀鬼的排名还在奴厮儿之前,紧随神将郭牙直,由此可见抱刀鬼在二郎神团队之中的地位,而事情就出在这抱刀鬼身上。 二郎神统领的有天兵还有鬼兵,二郎神本就是灌江口二郎真君庙的庙神,身上同时还兼任了这一方土地的城隍之职,所以他手下鬼判、鬼将、鬼兵众多,抱刀鬼就是二郎神手下的一名鬼将。说是鬼将,但抱刀鬼的实力还要在大力鬼王之上,只是抱刀鬼生前是一名刽子手,业力太重,其中还有一段因果没有了结,无法晋升鬼王。那附身于文家墨兰身上的大鬼就这抱刀鬼的这段因果有关—— 抱刀鬼生前是一个很厉害的刽子手,因为落刀手法干净利索,从不拖泥带水,所以有一个“李一刀”的外号。因为这个外号太过响亮,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了“李一刀”的真名,只以外号称呼他。 李一刀有口祖传的宝刀,他们这一支李姓族人迁徙到广平府,他的祖父出身行伍,为了生计当了刽子手,这宝刀是从战场上一位战死的将军身上扒下来的,传到李一刀手中时已经过了二百多年,从未磨过,但依旧锋利。 “刽子手”这种行当很少外传,大多数都是子承父业,李一刀从小就跟着老爹去刑场练胆量,过了十二岁就要开始练刀,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李一刀十八岁就能跟父亲一起上刑场砍头,有一次他同父亲一起对一个江湖盗贼田老七行刑,监斩官看了一下时辰,在田老七名字上用朱砂画了一个圈,扔出令箭开始行刑。 这田老七穷凶极恶占着身强力壮,在广平府一带为非作歹,此时还在刑场上叫嚣,李父喝了一口酒喷在傀头刀上,用力砍了下去,谁曾想田老七吓得动了一下身子,这一刀竟然砍在了肩膀上,疼得田老七狂性大发,将台上众人撞得人仰马翻。 就在这个时候,李一刀上去一脚就踢向了田老七面门,阻碍了一下田老七的行动后,他又弯腰躲过田老七的老拳,顺势滚到了田老七身后,他使出全身力气拔出卡在田老七身后的傀头刀,然后一鼓作气抡刀砍了下去。 随后,田老七身首分离倒了下去,台下众人一片叫好,监斩官为此还特别表扬了李一刀的勇敢。从此以后,这位监斩官每次行刑都要李一刀在一旁陪同,以防意外。 市井间有句老话,刽子手的刀、扎纸人的手艺、二皮匠的针线、仵作的眼睛,这些都叫做捞阴门钱的职业,俗称“四小阴门”。这些人迫于无奈入了行当,为了免遭报应,就立下了很多的规矩,刽子手杀人前,就要买些纸钱,找个十字路口把它给烧了,烧的时候还得祷告:犯律当斩,与我无关!行刑也有讲究,得穿一身红衣,静待午时三刻。这个时候阳气最盛,那要死之人尤其是被冤枉的,怨气很重,也只有这个时候的阳气才压得住。 李一刀不信这些,他百无禁忌。不过也正因如此,导致李一刀身上煞气过重,寻常冤魂也近不得他的身。 在刑场上说自己冤枉的人数不胜数,看见他的傀头刀吓得尿裤子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李一刀从来不管。他只把砍头当做一项工作,不问是非,不论善恶,上了刑场不论是谁,一刀落地,身首异处。 直到有一天,他偶尔遇到了一个女子,对那个女子动了情,后来才知道那是当地望族卢家的千金。李一刀还没来得及跟卢家的小姐表白,卢家就出了变故。在一次官府的剿匪过程中,剿匪的游击将军从土匪头子的箱子里搜出了土匪与卢家私通的尺牍,引得官府雷霆震怒,直接把卢家给抄了,卢家上下不少人都得掉脑袋,而卢家的千金也被株连了。 这一次,李一刀就动了别的心思。说来也是巧,在卢家被抓之人中,有一侍女的样貌与那卢家千金长得十分相像。卢家到底是望族,本家都被抓了,旁支居然还有力量想办法从牢里捞人。其中就有人找到了那个侍女,要她李代桃僵替卢家千金受刑。 那侍女本就是孤家寡人,又无亲无故,自然惜命得紧,哪怕那卢氏旁家开出再高的价钱,也死活不同意。旁支也没办法,只好想别的办法。无意中就找到了李一刀,李一刀不知是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向还算是本分的他,却在这事上说出了一句颇为恶毒的话:“你们若是能打通关节,我可保卢家千金不死,但事后我要娶她过门为妻。你先去问卢家小姐愿不愿意,她若是不愿意,我是不会做这件事的。” 旁支那人一听这事情还有转折,自然是喜出望外,卢家那千金倒也是知道这李一刀的,虽然不满意李一刀这刽子手的行当,但好歹人长得还不错,勉强也能凑合过日子,关键是能捡回一条命,卢家千金那头勉为其难就答应了下来。 到了行刑的那天,刑场前人山人海,不知道是卢氏旁支找的人起了效果,还是卢氏一族确实在当地积善行德,做了不少好事,不少百姓在刑场前起哄起来,一时间这父母官居然都有点招架不住。 说到底这位父母官刚到任的时候,卢家还盛情款待过他,虽然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但卢家一直都待他不错,毕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他也有些犹豫起来。 这时,李一刀对监斩官使了一个颜色,于是这监斩官对父母官建议道:“要不就让他们带着头套行刑吧,这样看不见脑袋,不知道砍得是谁,想必这城中百姓想必也就不闹了。” 父母官想了想,觉得监斩官的这个建议很好,于是就让卢家每一位受刑之人都带上了黑色的头套,只是在眼睛处挖了两个窟窿,让这些犯人们好呼吸,也能看到外面,方便行走。 这次李一刀行刑得不算是特别顺利,有几个人都挣扎得很厉害,特别是卢家的“千金”,上了刑场后,整个人都在不停地扭动,却说不出一个字了。因为在头套下面,她的嘴巴也被布条给堵住了,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刑场上了出了一件怪事,也是发生在这个卢家的“千金”身上,李一刀那口宝刀砍下这卢家“千金”的脑袋后,居然莫名其妙的断成了两截。好在刑场上备用的屠刀还很多,李一刀也不愧于他李一刀的名头,用的不是宝刀,后面的砍头也是一刀一个,从不拖泥带水。 在这场行刑之后,这李一刀就离开了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也放弃了刽子手的身份,理由就是他的宝刀断了,对于刽子手而言太不吉利。 一个月后,李一刀带着卢家千金一家大大小小五、六口人来到了灌江口,与卢家千金成了亲,重新安了家。然而,一年多之后,在卢家千金先后产下了俩个女孩后,怪事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