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电风云录》 第1章 主持公道(一) 新能源汽车产业是国家能源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力发展新能源汽车是国家振兴汽车产业，实现弯道超车目标的核心举措。2009年初四部委启动了示范项目和财政补贴，扶持产业发展，力争将新能源汽车产业推一把，再扶上马，完成产业的蜕变。 普华集团是老牌的国有企业，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建国之前。然而随着市场化浪潮的推进，普华集团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败下阵来，经营状况江河日下，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再不改进，很可能被其他国有企业合并。 集团领导自然不希望普华在自己手上谢幕，孤注一掷地将仅余的财力和最优秀的人力投入到新能源汽车配套的充电产业，希望重获生机，普华新能源就这样应运而生。 2010年底，在渔城新能源汽车示范应用项目充换电基础设施建设运营商选拔中，代表普华新能源的绿能公司打败了渔城市供电局，成为渔城市政府认可的独家充电运营商。这个消息振奋人心，它是普华拿下的首个项目，两年来的坚持终于看到了希望。 时间来到2011年初，绿能公司渔城一期小型网建设项目进入最紧要的关头。 外面正下着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地雨水让初春的花朵更加鲜艳，嫩叶更加青翠，不过要想浇透街道还需要更长时间。在渔城，突如其来的雨总是不能持久，来得快，去得也快。 已经吃完午饭的人们享受着久违的潮湿气息和偶尔飘来的淡淡泥土清香，不慌不忙地等待雨停下来。也有不少人在冒雪奔跑，他们也许急着撰写一份报告，也许急着送出一份标书，也许就是纯粹地想多争取一点午休的时间。 姜驿知道公司副总经理郭怀义正等着他返回办公室，然后一起赶赴羊城，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积极，而是停在屋檐下仔细思考。因为刚才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电话是高志远打来的，他祈求姜驿帮助他。 上午公司收到一起投诉，被投诉人是运营部经理高志远，投诉理由是职场性骚扰，对国有企业干部来说，这是足以令人身败名裂的严重指控。 姜驿和郭怀义接到总经理冯国强命令去羊城开展调查。姜驿身材中等偏上，体型略瘦，留着普通的毛寸发型，戴一副银色边框眼镜，眼神沉稳而自信，给人一种不可冒犯的感觉。他研究生学历，毕业于京南大学，在社会上工作了两年，绿能公司总经理冯国强慧眼识珠，将他从众多候选人中挑选出来担任总经理秘书，现在入职刚满三个月。 这次调查就是他首次参与公司经营中的重大事件，而且是人事事件，可见冯总对自己的信任，在这类敏感问题上秉公处理是基本的准则。 按照人力资源经理唐伟的汇报，高志远带领运营团队参加羊城的车展，展会结束前一天，他组织参展员工开展团队建设。在ktv唱歌期间，高志远对同行的女员工毛手毛脚，强行搂抱对方并企图亲嘴，最过分的是，他竟然跳上桌子，冷不防将自己的裤子脱下…… 回到酒店后，他又继续打电话、敲门骚扰女员工。他的行为激怒了在场另一位女员工，次日便向公司投诉。 姜驿觉得事情很蹊跷，高志远在ktv的表现与他的日常行为判若两人。高志远与姜驿在日常工作中经常接触，他是公司唯一一位正职部门负责人，正处于人生黄金时期，既有干劲又有足够的人生阅历，工作吃苦耐劳，算得上公司核心骨干。家庭和睦，妻子是本地人，在事业单位上班，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早早地在渔城买了房，前段时间闲聊时还说准备买车。姜驿从未听过关于他的桃色传闻，想不出高志远性骚扰员工的理由，要么是一时冲动，要么就是隐藏太深外人看不出来。 但是高志远的一通电话让姜驿觉得自己也许判断错了，一个人如果正大光明，不应该去联络调查人员，除非心中有鬼。 最让姜驿意想不到的是高志远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调查组半个小时前刚成立，全公司只有冯国强、郭怀义、人力资源经理唐伟和自己知道，谁会泄露给高志远呢？ 郭怀义来电话了：“小姜，吃完饭了吗？” 姜驿连忙答道：“刚吃完，下雨了我没有带伞……” “我们早点过去，等会车开到路边，你直接上车。” “我电脑在办公室……” 郭怀义身形微胖，头发已显花白，看起来比冯国强年龄大很多，但实际上只小几个月，他比较注重养生，说话和声细语，基本没见他在公司对谁红过脸，哪怕是下级，给人印象一直是和和气气的。郭怀义是个心细的人，姜驿上车时发现连电源线和鼠标都已经装在包里。 银色的花冠一路风驰电掣，下午三点便赶到了羊城。郭怀义做主在酒店一楼大堂的咖啡厅开了一间包房，两人做好了调查准备。 所有事件参与人已经被要求在酒店等候，十分钟后，李惠出现在房间门口。 郭怀义关怀地说道：“小惠，快进来坐！想喝点什么？” 李惠就是高志远事件的投诉人，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标志性的眼线今天也缺席了，胳膊肘夹在腰间，两手交叉贴在小腹前，抿着薄薄的嘴唇很委屈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驿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出真正的委屈，反而有一种暗暗得意的感觉。 “两位领导，我会积极配合调查的，高志远做得太过分了，请公司一定要主持公道。” 第2章 主持公道(二) 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李惠仍旧气呼呼地，滔滔不绝地描述着整个事件，甚至有些细节更加清晰流畅了，说到顺溜处，竟然眉飞色舞起来。另外她还补充了一个信息，就是高志远在ktv的时候也骚扰了自己，这是投诉内容中没有提到的。 姜驿注意到李惠在形容高志远跳到桌子上时用了一个象声词“啪”，内心觉得十分荒谬，对高志远的定性不会因为这个而改变，而且高志远身为其直属上级，就算挺身而出匡扶正义，也没有必要去丑化他。 姜驿询问了一个细节：“高经理昨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 “他喝了两壶白酒，大概三两吧，后面ktv时又喝了洋酒和啤酒，具体多少我说不上来。”说完，李惠直勾勾地盯着姜驿反问道：“但是喝多了不是理由吧？” 姜驿当然知道李惠的期待，但是身为调查人员不应该对事件加入自己的态度，否则就失去了客观性。 从接下来几位在场员工的回答中，姜驿慢慢勾勒出事发的整个过程。 当晚闭馆后，高志远如释重负，对公司参展团队提议晚上聚餐，一起喝点酒。毕竟参展是一项辛苦活，大家都想放松一下，提议正好提到大家心坎上，一时间领导英明的声音不绝于耳。 高志远感到极其受用，兴高采烈地带着一行九人就近找了家饭店。吃喝结束后，大家起哄再去唱歌，高志远酒劲也有些上头，便又带着大家浩浩荡荡地在酒店附近找了一家量贩式ktv开始唱歌。 当晚的确喝了不少酒，饭店里两瓶王茅，ktv里一瓶700ml的绝对伏特加，还有不知道多少箱的啤酒，具体只有高志远清楚，因为是他买的单。 结束前的二十来分钟，不知道谁打开了蹦迪曲目，强烈又有节奏的音乐响彻整间包房，令人震耳欲聋。此时，有人已经先走了，有人已经喝迷糊躺在了沙发上，而在场还没有迷糊的几人都在跳舞发泄，现场的确挺疯狂的。 但是被调查的几位员工表示没有注意到高志远有很过分的举动，这种情况下，最直接当事人张盼盼的证词就显得极其重要了。 张盼盼大学本科毕业，参加工作刚满三年，半年前加入绿能，负责公司人员招聘工作。 她长得眉清目秀，鹅蛋脸，笑起来很可爱，容貌虽然不能给人一眼惊艳的感觉，但是非常耐看。姜驿第一次看见她时，就想起冲动的惩罚里的一句歌词“如果那天我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就不会明白你究竟有多美”，张盼盼就属于那种即使不喝酒，只要多看会也会觉得很美的类型。 张盼盼还拥有一副高挑匀称的身形，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吸引了公司很多单身男青年的目光。她属于外向活泼的性格，跟谁都能搭上话，开得起玩笑，也收得住场。她本不应该来参会的，因为人手不足，高志远请唐伟帮忙，唐伟便把她安排过来搭把手。 张盼盼打扮得干净整洁，走进来的时候拘谨地朝郭怀义和姜驿笑了笑，眉宇间多了一丝淡淡的担忧。 郭怀义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者，用温和的话语安抚着对方的情绪，就连旁观者的姜驿也感到心情平静。当张盼盼放松的时候，时机也就成熟了。 “……高经理对你和李惠有没有搂抱和更加亲昵的行为？” 关键问题来了，姜驿竖起了耳朵，眼睛一瞬也不离开张盼盼的脸，仿佛要看透她——这可是正大光明地盯着漂亮女孩的好机会。 “有的……因为大家在跳舞，搂抱肯定是有的，其余的举动都被我推开了。” “他有没有跳到桌子上？” “有，爬上去跳舞。”说到这里，姜驿觉察到张盼眼中一闪即逝的笑意，也许爬到桌子上这种社死的举动的让人印象深刻吧。 后来姜驿有幸见识到国内某家知名银行的年度誓师大会，才觉得这个举动在真正的社牛眼中顶多值一根小指头，人家可以在清醒状态下站到0.6㎡的演讲桌上光膀子振臂高呼…… 姜驿主动问道：“你觉得高经理的行为是否越界了？” 张盼盼仔细想了一想道：“有些越界，但还是可以理解的。” 姜驿朝郭怀义望了望，下面的问题更加敏感，姜驿作为年轻人，询问起来也许会让对方感到难堪。以郭怀义的年龄，则没有这层顾虑。 郭怀义有些含蓄地问道：“那么……高经理有没有脱下裤子把……露出来的动作？” “哈？有这种事？”张盼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道：“没有吧，是对着我吗？” “小张啊，晚上高经理有没有电话骚扰你们？” “有的，我们没有接他的电话，后来听到敲门声，我们很困了就没理会，应该是高经理吧。” 该问的基本上问完了，张盼盼离开时突然转身问道：“高经理的事，别人也是这么说的吗？”她的意思当然是指不雅的举动。 姜驿滴水不漏地答道：“目前没有明确结论。” 只剩最后的当事人高志远了，他是调查的重中之重。从已知的信息来看，高志远对张盼盼确有一些越界的举动，多数人都认同，但只有李惠一人坚持其有更过分的举动，如果高志远坚决地否认，那么从法律的角度来讲，很难认定高志远存在严重的职场性骚扰行为。 正在这时，冯国强的电话来了，他询问了调查进度和初步判断，姜驿把情况说了一遍，郭怀义也对姜驿的表述予以认可。冯国强没有多说，要求调查完毕后邮件汇报，便挂了电话。 “冯总在催了，我们抓点紧，你通知高经理下来吧。” 羊城每年举行一次为期四天的大型车展，国内各主机厂都在展会上展示最新的产品和技术，吸引各路媒体和市民的目光。 在新能源汽车还是零星试点不为大众所知的时候，绿能公司已经开始了新能源汽车电能补给领域的耕耘和积累，作为国内首家新能源汽车充换电基础设施运营商，自然不会错过这个与车相关的行业盛会，高志远为此做了精心的准备。 这次展会上，绿能公司厚积薄发，将城市级充换电网络的理念和实践呈现了出来，成为全场的焦点，高志远成绩不容抹杀。但是，有功行赏，有过论罚。 高志远走进来的时候，仍旧是一副干练的职业经理人形象，胡子刮得一干二净，眼镜明亮得仿佛一尘不染，似乎还跟平常一样。 他笑着跟二人打招呼，不小心撞在椅子上，连忙道歉，平常有魄力有担当的沉稳形象随着这个失误消失得无影无踪，由于睡眠不足造成的黑眼圈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将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出卖得一览无遗。 第2章 主持公道(三) 对于组织的调查，高志远早有预料。他事无巨细地诉说着整个参展部署，汇报着遇到的困难和解决结果，似乎在告诉两人工作才是更值得关注的。 为什么在展会期间举行团建，高志远是有考虑的，因为主要的参展工作已经结束，第二天基本是收尾阶段，而第二天恰逢周五，员工们多数会有自己的安排，那样的话人就不齐了。高志远深知慰劳要及时，过了周末效果就大打折扣了。这个解释听起来很合理。 “你还记得ktv里发生的事吗？” 不出所料，提起ktv里发生的事情，高志远低下了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我记不清了……” “回到酒店后，你有没有给李惠和张盼盼打过电话？” “记不清了……早上查看手机发现有打过……” 一到关键处，高志远就记不清了，实际上这种答复对他来说是相当不利的，最好的策略是坚决否认，姜驿心中叹了一口气。 临走前，高志远小心地试探道：“郭总……公司有处理意见了吗？” “小高，我和小姜负责向大家了解一些情况，我们肯定会客观公正地报告。至于处理结果由公司决定了，调查组不参与。” 高志远朝姜驿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离开了。 “……综上所述：1、高志远在ktv时对女同事有越线的举动，回酒店后有持续的骚扰行为；2、对于投诉所称在桌子上的不雅动作，目前仅一人明确表示确有其事，其余人均不能确定，事件存疑。调查人：郭怀义、姜驿。” 这是一个去掉最高分、去掉最低分的策略，姜驿提供的初稿，总体来说客观公正，经得起历史检验，郭怀义没有反对。调查结果虽对高志远不利，但并非一棍子打死，处理方案是从宽还是从严，绿能公司领导有相当大的弹性空间。 “我尽力了。”姜驿心里想到。 调查报告发往冯国强的邮箱，他秒回。这意味着调查组的任务已经完成，此时天色已暗，郭怀义连夜赶了回去，因为他约了供电局的领导，明天一早要商量体育中心场站强电增容事宜，体育中心场站是小型网建设的最后一个闭环，这是经营上的大事，关系项目成败，其重要性远超人事问题。 小型网规划由五座快速充电站组成，配备32台大功率直流充电桩。目前充电站已经建成，但只有四座站通了电，其中一座从公交场站协调了电力容量，仍在紧锣密鼓调试中，而最后一座站也就是体育中心站的电力还没有着落。眼看再有两周电动公交车就要交付试运营，届时基础设施跟不上，绿能公司将成为一个笑话，领导们个个心急如焚。 姜驿则暂时留在这里，万一高志远的事件还需要配合处理，那么还有人在现场。 目送郭怀义离开，姜驿入住酒店，取消了手机静音功能，开始处理一连串未接来电和短信。看到其中一条短信，姜驿露出了笑意。 “怎么还不回来，又在哪里浪呢？都等着你呢，gogogo！”这是室友杜锋发过来的。原本跟杜锋和另一名室友张新宇约好晚上打游戏放松一下，但是这个突发事件打扰了既定的计划，而且出于调查独立性的考虑，郭怀义和自己将手机设了静音，对于非必要的来电和信息都没有回复。 正在这时，高志远的电话来了，姜驿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我看到郭总走了。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吃饭聊几句？” 姜驿下意识地走到窗边朝下方看去，高功率的杆灯将酒店门廊和停车场照得通明。难道高志远一直在窗口盯着？那么自己没有随车返回想必也是清楚的，不然不会约自己吃饭。姜驿想到调查结论已经上报，无论如何也没法改变了，再加上也有一个问题想和他谈谈，便决定跟高志远出去。 在大堂，姜驿再次见到了高志远，相隔不到两个小时，他明显更加憔悴了。两人刚刚推开大门，迎面走来两个人，四人一下子停在原地，高志远的脸色变得煞白，来人正是李惠和张盼盼。 李惠挽起张盼盼的胳膊，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拉开另一扇门走进酒店。李惠的眼神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姜驿皱了皱眉迈步朝前走去，高志远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姜秘书，你觉得公司会怎么处理我？” 这是姜驿最不想面对的问题，一是他也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决定，二是也不懂得该如何安慰人。 “老高，不要担心。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事情并没有盖棺定论。” “他们都怎么说？” 姜驿低头吃饭，没有答话。 “是我冒失了。”高志远接着道：“我就问一个问题，你觉得能说就说，不能说就不说，我不怪你。” “调查报告是什么时候提交上去的？” 姜驿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并不涉及泄密，便答道：“应该是6点50分左右，前后差不了几分钟。” 高志远的脸色慢慢变得绝望，他叫服务员又加了两瓶啤酒。 姜驿不明白报告的时间到底有什么意义，实事求是地讲，调查结果对高志远是有利的，最多也就是降职、记过，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看高志远的表情，似乎结果远不止此。 一口气灌下半瓶啤酒，高志远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因为委屈。他告诉姜驿冯总还在调查期间便打来了电话，通话的时间很短，中心意思是让他做好任何思想准备。 以姜驿的智商很快就明白了——对高志远的处理决定在调查结论出来前已经定下来了，而进行调查，是国有企业的程序要求。 姜驿安慰道：“国企更讲究公正公平，没有人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就下结论吧，我觉得不必这么悲观。” “证据？这是职场，不是庭审现场！哈哈哈哈！” “这是职场，不是庭审现场！”这句话听起来是那么的彷徨无助，让他永生难以忘怀，他对正义的浪漫自此开始消亡。在未来的职场道路上，有许多人说过许多真知灼见的话，让姜驿认清冷酷的现实和人心的险恶，飞快地成熟起来，引导他最终在这个行业取得了辉煌的成就。 每个人都活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未来的姜驿如此想到，那时候的姜驿已经不用好恶来评价一个人了。尹天仇说的一点也没错：“其实我是一个演员”，所有人都是演员，因为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也许今天你是忧国忧民的救世主，明天就变成了斤斤计较的小人，从来都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就看你的屁股坐在哪张凳子上。 有个问题一直压抑在姜驿心头，他问道：“高经理，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调查这件事？” “有人告诉我了。”高志远没有回答姜驿的追问，回避了这个话题。 姜驿有些失望，虽然早已经填饱了肚子，但是不敢先行离开，万一高志远出了什么事，自己就不好交代了。陪着高志远喝完了闷酒，方才一起返回。 “姜秘书，李惠对你有意见了。”高志远如是说道。 姜驿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女孩子也没有好的印象，只要自己坦坦荡荡，何必在乎别人的评价。 高志远看到姜驿并没有放在心上，欲言又止。 返回酒店房间已是深夜十点，周一是例行的周会时间，姜驿作为总经理秘书肩负会议组织和整理各部门周报的责任。姜驿打开电脑发出了例行会议通知，将已经收到的各部门周报整理汇总，然后躺在床上。 如果高志远真的被开除了，运营部怎么办？谁还能把运营部撑起来？目前的运营部没有其他人有足够的影响力，从别的部门调动，拟或新能源公司直接派人下来？高志远的家人要是知道他是因为性骚扰的原因离开公司的，又会怎么想，他的家庭会不会破裂？姜驿胡思乱想了一阵，没有任何头绪，不管怎样下周一的周会上肯定见分晓，便沉沉睡去。 第4章 最不缺的就是困难(一) 周一早上是绿能公司例行的周会时间，姜驿早早地来到了会议室，将投影设备和材料准备好。 墙角摆着一张架子，架子上并排搁着三张卡片，就像篮球计分牌一样，十分醒目。姜驿将个位数的卡片向后翻了两张，整副卡片排列成“166”，这意味着距离渔城新能源车辆正式投放还剩166天。 这是冯总开年后的要求，他一面给大家发利是，一面竖起了计时牌，一夜之间全公司上下仿佛都回到了高考前夕，他对员工的激励也颇具高考动员令风范。 “好的事业机会一辈子只能遇到一次，拼一载春秋，搏一生无悔！” “这是一片蓝海，干成功了，你们每个人都是行业的人才，未来年薪百万不在话下！” “不苦不累，工作无味，不拼不博，等于白活！” 事实上这些话确实让这群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鸡血沸腾，大家都打听冯总以前是不是当过老师，结果出来后都傻眼了，他以前还真就当过老师，而且是与他壮硕身板和火爆脾气完全不相称的哲学老师。 鲜红的数字“166”不仅是渔城项目成败的倒计时，对姜驿来说还有另一层鞭策。 有的人学得一身本领，仍然郁郁不得志；有的人本事一般，就因为站在风口上，稀里糊涂地就成功了；还有的看起来已经成功的人士，误把平台当能力，最终惨淡收场。 姜驿一定要成功，他深知能力与机遇是成功的必备要素，他对自己的能力有充足的自信，只等待一个好的机会。 当普华新能源招聘的时候，姜驿确定这是一个真正的从零到一的行业，数十年难遇的蓝海，而普华新能源国有企业以及行业先行者的身份注定将大有一番作为，这不仅仅是个工作机会，更是事业机会，姜驿敏锐地抓住了它。 总经理秘书的角色很容易了解到项目的方方面面，但这还是不够的，“绝知此事要躬行”，姜驿的目标是通过渔城项目积累丰富的项目经验，他需要主动争取一些项目执行的机会，这个目标同样只有166天的期限了。姜驿当然希望自己获得的是成功的经验，当下一个城市级项目到来时，才能够脱颖而出独当一面。 绿能公司总经理冯国强四十五岁，身高约1.75米，长得膀宽腰圆。因为长期坚持打篮球，皮肤呈现出健康的黑红之色，没有一丝中年男人的衰颓之色。平常说话时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哪怕再瞌睡的人也会提起精神来。 周会开始了，现在这位总经理就用挑剔的眼神盯着满桌子的各部门骨干，大家就像学生见到老师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最初开会的时候，大家不熟悉冯总的风格，还是那一套强烈政治风格的汇报措辞，既表态坚决按时完成，又说出一堆风险，看起来承诺了又似乎没有承诺。 但是再狡猾的兔子也躲不过精明的猎人，冯总秉承“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乱动”的策略，总是让人尽情发挥，引蛇出洞，然后找到一点漏洞，进而一通胡搅，把这个口子撕大，轻易地就让人暴露出各种方法上、态度上的问题。 在冯总的洗礼下，大家的思维能力急剧提升，人人都练就了一身出色的本领，汇报得详略得当、逻辑分明、条理清晰，这个好处让大家受益终生。 议题很快就来到了强电增容上，它就像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成为绿能公司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前两周的会议每次谈到强电问题，高伟都头疼欲裂，渐渐地麻木起来。 工程项目经理高伟低着头照着稿子逐条念周报。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冯总的怒气值蹭蹭地直往上涨，眼见大招就要憋出来了，高伟的稿子念完了。 冯总的语气有些不善：“按你的说法，体育中心场站的强电解决不了了？” 工程部并非没有想办法，一方面向供电局申请强电增容，但是供电局没有批复增容方案，理由是附近环网柜容量不够。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堂而皇之的表面原因，根源还是在渔城项目竞争中，供电局败给了绿能公司，他们对绿能公司乃至渔城政府有意见，故意设置障碍。 另一方面，他们也考虑过从体育中心运营公司接驳富裕电力容量。体育中心运营公司属于事业单位，以前全靠财政拨款养活，吃不饱也饿不死。公司负责人另辟蹊径，将闲置的物业租给了酒吧、夜总会，没想到渐渐地形成了气候，体育中心也从入不敷出赚到盆满钵满。渔城的人们一说起去哪个夜场玩，都翘起大拇指说非体育中心莫属。由于这个原因，体育中心夜间的用电量极大，几乎没有什么剩余，所以从体育中心想办法只能解决白天用电，而不能解决夜间用电。 高伟辩道：“这个位置……” 没待高伟说完，冯总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我们选址选错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确实存在困难……” “困难？困难还少吗？我们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困难！” 郭怀义适时地插话道：“冯总，昨天我见了供电局的领导，沟通了体育中心的用电方案，目前已经有了一些新的思路……” “什么思路？”冯总的眼睛亮了起来。 郭怀义经过周末与供电局领导的沟通，对方已表态同意从其它富裕容量的环线接电。这个方案技术上是可行的，但供电局没有线路规划，又没有预算出处。 规划还是有办法解决的，通过临时规划的方式拉线，难点是预算，供电局年初没有做预算，而临时规划项目的费用调整空间有限，包不住外线的费用，也就是说供电局没法投资。 唯一的选择就是绿能公司投资，外线工程一公里八十万，体育中心场站的外线需要从三公里外接进来，需要240万。而原计划的体育中心场站强电投资预算只包含了40万的外线费用，缺口200万。但即使解决了资金问题，还有一个重大问题挡在前面，那就是时间。 供电局通过临时规划预计需要一周时间，而三公里的外线施工再赶工也要两周时间，这还不算供应商招标、城建部门报批报建的时间，因此只能算一个思路，还构不成解决方案。无法保证供电和供电时间滞后相比，两害相权取其轻。 第5章 最不缺的就是困难(二) 冯总仰在会议椅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思考着，会议陷入沉默。 半晌，冯总直起身问道：“高伟，二期选址调研完了吗？” “周六已经完成了调研，大部分公交场站的容量都不够。能满足建站条件的场站不到十个，其余的都要增容……” 一个场站的强电投资就要新增200万，假设新能源公司同意了，二期还有三十几个场站，姜驿不敢想象会同意新增这么一大笔费用。 冯总决定和郭怀义下午飞京城，向新能源公司汇报这个问题。 “我来说吧。”汇报到运营部时，冯总主动说道：“高经理因个人原因申请辞职，公司已经同意，从今天起他就不来上班了。在任命新的运营部负责人之前，由张雪峰站长临时负责运营部，人力资源部同步启动运营部负责人招聘工作。” 高志远还是走了，这个结果让姜驿唏嘘，他是绿能公司唯一的部门正职，其余部门的负责人大多是副职，甚至只是业务经理，比如杜锋就是以市场经理的身份负责整个市场部门。渔城项目成功后，相信所有人员都会提拔，如果高志远不走，他是最有希望进入公司领导班子的人选。 姜驿第一时间将会议记录整理完毕，发给几位领导征求意见。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因为冯国强还没有给出定票计划，姜驿没有下去就餐，通常姜驿会出几个飞行方案让冯总亲自选定，万一吃饭时冯总通知下来了，就不能第一时间敲定了。姜驿拿起快餐盒，给冯国强送了进去。 “晚上在公交集团附近定个小包房，我要见李波；饭后回新能源公司，机票订在10点以后。” 李波是公交集团副总经理，兼任新能源办公室主任，负责集团内新能源汽车推广的全面工作，对绿能公司来说，是最重要的客户，没有之一。 “是。”姜驿接着问道：“明天下午海城的考察团过来，您能赶回来吗？” “赶回来，汇报材料下午三点前写完，我要提前看。我没时间盯海城考察团准备工作了，你要负责起这件事。” 姜驿嗯了一声，没有马上离开，冯国强见他似乎有话想说，便问道：“有什么困难吗？” 姜驿道：“没有什么困难。关于会上提到的强电问题，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哦，说说看！” “工程部已经完成了公交场站调研，还有十来个场站容量是充足的，小型网项目我们能不能考虑重新换条公交试点线路？”姜驿想了想又补充道：“把充电桩和电力柜迁移过去，加上土建费用，只需要几十万就够了，这些场站迟早要建的，也不算资产浪费，这样的话，总体来说我们损失的只有一些拆装运输费用。” 冯国强问道：“如果按这个思路执行，你觉得谁能完成？你自己有把握吗？” 姜驿答道：“这项任务需要协调公交集团新能源办公室，我以前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如果时间充裕，我可以试试，目前情况下我还是认为市场部杜锋比较合适，他们一直在对接公交集团。” 冯国强问高伟场站调研结果正是基于这个想法考虑，但很多人都把重点放在了新增投资上，姜驿是第二个提出来的，第一个是郭怀义。 “我会考虑的，你去吧。”看着姜驿带上门，冯国强渐渐地露出笑意，是时候给他安排一些项目上的事情了。 第6章 海城考察团(一) 下午临近三点的时候，姜驿完成了给海城考察团汇报的新能源汽车试点推广方案，刚打印出来准备递给冯国强时，看见深福建筑公司的王老板面有不忿地闯进冯总办公室，郭怀义在后面追着进去了。 绿能公司小型网是深福建筑工程公司承建的，当初考虑充电站建设没有先例，因此选了这样一家民营企业来开展工作，主要是觉得民营企业更灵活，工作容易推进。经过一段时间后发现，民营企业面对强电增容也是一筹莫展，选择民营企业的意义就没有了，新能源公司还是决定更换为国有工程建设公司。 看样子一时半刻两位领导还抽不出身来，姜驿便召集综合管理部开会，询问起明天海城接待部署。既然要负责准备工作，就意味着事无巨细，任何一个地方出了岔子都要承担责任，姜驿原本只承担联络、汇报材料编写任务，现在必须连考察行程、后勤保障都要顾及到了。 付小江是行政主管，综合管理部除他以外，就只有一名前台和一名行政专员。前台是位刚刚进入职场的“花瓶”，基本指望不上，而另一名行政专员人称“二姐”，光听名字就知道不靠谱。 二姐胖乎乎的，皮肤雪白，五官圆润，双眼皮线条分明，似乎是后天铸就。她来绿能之前在国税局上班，虽然不是编内人员，工资低得很，但人家里有钱不在乎，人家在乎的是国税局的名分。 二姐硬是没几个月就把自己从这个单位作没了。 据二姐口述，局里领导专程参加她所在部门的工作总结，二姐作为新人被安排在会议上做个人转正报告。 二姐打算做一个与众不同的报告，给领导留下印象，便想出了个笑话，她一开头讲道：“我发现一个现象，上班后大家都还在睡觉，我一开始觉得很奇怪……” 这话一出，部门经理尴尬得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道缝钻进去，局领导毕竟是见过市面的，仍然面带微笑。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因为我们就是‘国睡局’呀！”局领导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确实是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报告，二姐“因公睡觉”的好工作就这样终结了。 综上所述，综合管理部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付小江一人。严格来讲，姜驿编制上也属于综合管理部，但他归总经理直管，身份与其余人不可同日而语。 付小江干起活来也很利索，拿着一张表挨个核对：接机、台签、投影设施、水果饮料、住宿、用餐、汇报材料、参观路线、参观车辆、天气情况、伴手礼、送机……一套接待流程梳理下来，基本算得上滴水不漏，就连客人晚上休息前的果盘也列出来了，现在就差姜驿的汇报材料了。 付小江通知二姐明天布置会议室，然后问姜驿道：“姜秘书，你有微信吗？我们加个微信，沟通起来更方便！” “有，我的手机号，你加我。” 张云峰刚从场站赶回办公室，被通知暂时代管运营部，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绿能公司办公区不大，说话声音大一点彼此都听得见，但是运营部的多数人员集中在充电站，如站长、充电工，这些人与其他部门接触相对较少。 没人理张云峰，他独自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发呆。姜驿看了心头直打鼓，运营工作是海城考察团是关心的，张云峰只是中专学历，来绿能之前在加油站当了五年班组长，性格老实能吃苦，但是搞管理协调完全不在行，如果高志远还在，接待工作只需要打个招呼就行了。 姜驿靠近打招呼道：“张站长！” 张云峰连忙起身道：“姜秘书好，您有什么指示？” 姜驿将海城考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张云峰毫不犹豫道：“一定完成任务，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你先给我说说以前是怎么做的吧。” 只要有了明确的任务，张云峰马上有了方向，他详细介绍起过去在上级领导下的现场接待工作，充电站以前迎接参观考察的次数不少，站长们都已经明确套路了，对充电站来说，只要穿戴整齐，照着作业指导书按部就班地执行充电操作，任务就结束了。 张云峰一口气说完后便询问谁来负责现场讲解。 高志远走了，没人讲解了，而现场讲解是的重要环节，海城考察团的人明显更关注新能源汽车推广的整体部署，站长和充电工对公司全局缺乏了解，难以胜任讲解任务。因此，姜驿决定挑战一下自己，主动承担起现场讲解的任务。 得到姜驿的首肯，张云峰给其余场站站长打电话布置参观现场的操作配合事宜。多数站长也刚得到张站长代管运营部的消息，接到电话后干脆地服从了安排，但银湖站遇到了障碍。 银湖站胡东强与张云峰同为站长，是绿能公司最早的员工之一。张云峰刚给胡东强说完安排，胡东强就反问道：“为啥不是高经理布置任务？” “高经理辞职了！”张云峰接着又补充道：“公司安排我先代管一段时间。” 胡东强道：“我没收到公司通知，等收到通知再说！” 张云峰愕然失色，结结巴巴地辩道：“这是公司的安排……” 姜驿皱着眉头拿过电话说道：“我是姜驿……你对公司的安排有意见？” 胡东强呆了一下，底气明显不足了：“……没有意见，就是没收到通知……” “那我现在通知你，有没有问题？要不要专门给你发个书面通知？简单的工作搞这么复杂？到底能不能干，不能干早说！” 姜驿发泄了一通，高志远的事情让他觉得很压抑，付小江安排二姐布置办公室也让他忧心，绿能公司现在是危机时刻，基层员工还在为一点小事上勾心斗角，因此有些失态了。 办公室的同事纷纷惊讶地看了过来，在他们心目中总经理秘书一直是一副温和的形象，姜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收回情绪问道：“任务能不能完成？” 对面传来能完成的回复。 “另外，你们银湖还有一项任务，协调一辆新能源公交车，考察团要亲自感受一下乘坐体验。” “为啥啊？以前我们都没有安排过。” 姜驿没管胡东强的牢骚，要求必须完成。这个任务是姜驿私下新增的，考察行程中并没有这项安排，但既然自己在负责，就要做出一些超过领导和客户期望的东西。如果给海城考察团留下深刻印象，那么也许海城就是下一个突破的城市，为了这个目标，每一点付出和改变都是值得的。 第7章 海城考察团(二) 深福王老板跟冯总、郭怀义谈了一个小时，阴着脸离开了，冯总和郭怀义又关门商量了一个小时，方才结束。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当姜驿把材料递过去后，冯国强已经没有时间看了，他带上最好的酒赶着去见巴士集团的副总经理李波，再次交代姜驿一定要做好明天的接待准备。 姜驿回到座位，在脑海里从冯国强的角度模拟了一遍行程，这是他参加工作来养成的习惯。晚上肯定要喝不少酒，10点45分起飞，落地时间凌晨一点，早上八点半又要在新能源公司开会讨论强电投资的事情。因此，他一路上都会抓紧时间睡觉，没空看汇报材料。假设讨论会持续一小时，那么最乐观的估计是乘坐11点的航班返回渔城，中午一点半落地，回到公司应该是两点四十五分。 海城考察团约定的会议时间是下午三点，他们自驾到渔城，预计将提前一刻钟到达，算起来刚好赶得上。不过，时间几乎没有弹性，任何一个环节有变动就会出问题，按照经验，基本不可能一帆风顺，比如飞机晚点什么的，只能祈祷不要出错了。 按这个行程，冯总可以审阅汇报材料的时间只有明天往返机场的路上。冯总把材料带身上了吗？ 想到这里，姜驿推开总经理室的大门，下午打印的汇报材料赫然摆在桌面上。这次汇报材料只怕要裸奔了，姜驿准备晚上加班再思考思考，进一步完善细节，明天打印出来让接机的司机带过去，路上还有时间过一遍，这将是最后的修改机会了。 冯国强身兼两职，在京城和渔城来回跑，姜驿多次协调其后勤，与新能源公司综合管理部关系不错。姜驿给新能源公司综合管理部负责领导出行的人打了个电话，告知冯国强的行程，并打听返程安排情况，但对方回答还没有收到订票通知，姜驿拜托一旦订好返程的机票就第一时间告知，对方一口答应。 过不多时，办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姜驿收拾背包准备下班时，传来了微信添加好友的声音，打开微信一看是位异性，很好奇谁会主动加自己好友，便通过了。 片刻后，对方发来消息：“姜哥，我是张盼盼，方便聊一会儿吗？” 姜驿朝人力资源部所在的工位区望去，张盼盼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 张盼盼今天穿着淡蓝色的衬衫，深蓝色的过膝绒裙，外面披着亚麻色的针织薄衫，整个人犹如一朵兰花，散发着幽静清纯的味道。 两人离开办公楼，并肩去往车站的路上，张盼盼问道：“姜哥，高经理今天没来公司，他被开除了吗？” 高志远辞职的消息今天已经传遍公司了，但是张盼盼并不知道，同事们因为她当事人的身份，不方便主动谈起，而她也不好主动去问别人，因此出现了信息差。 姜驿回答道：“他主动辞职了。” 张盼盼“哦”了一声，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姜驿发现张盼盼一整天都很安静，行为有些反常，觉得有义务安慰一下，便问道：“你没什么事吧？” “我没什么事……姜哥，你觉得我是个随便的人吗？” 虽然张盼盼日常表现得很活泼，大家都看在眼里，但姜驿打心眼知道张盼盼不是一个轻浮的人，而且收放有度，很有分寸。展会的事责任更多地在高志远，张盼盼是受害者，受害者不应该遭到不公正待遇。 “大家都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高经理自己犯了错，他也担责了，这件事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张盼盼顺从地点点头说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姜哥，我还想提醒你一下，要注意李惠。” 这是第二个人提醒自己当心李惠了，姜驿心中引起了警觉，李惠的确是事件扩大的催化剂，但公司小题大做，给高志远施加压力，不应该全是她的责任。 “为什么会这样说？” 听完张盼盼的解释，姜驿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复杂。高志远的事绿能公司并不是第一个知晓的，绿能公司知道的时间还要晚于普华新能源，而普华新能源的信息来自渔城的一位重要官员，这位官员可以影响到渔城项目。李惠进入绿能公司就是这位官员介绍的，李惠并不是直接向普华投诉了高志远，而是通过他传递的信息，所以才会引起普华新能源如此重视。 张盼盼接下来的话让姜驿进一步见识到人心险恶，在高志远事情发生后，李惠私下跟张盼盼表示就是故意要整高志远的，如果没有这件事还会有别的事情。 姜驿最怕遇到关系户，这些人安安静静地呆着就好，最怕的就是想管事，而本身又没有什么能力，因此只能暗地里使坏，就姜驿对李惠的认识，她绝对称不上有能力。 一阵微风吹过，姜驿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心中升起一个更可怕的想法，整高志远有什么好处呢？只怕是因为他占着运营部经理的位置，挡住了别人的上升通道吧，如果不出意外……冯总、郭怀义、唐伟肯定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跟自己提起过，冯总还安排自己参与调查，这是什么意思呢？自己似乎不知不觉卷入了一场政治斗争，渔城项目不仅是做事那么简单，里面还参杂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关系，自己往后要更加小心了。 张盼盼看起来并没有想到这么深，姜驿问道：“盼盼，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那天之后，李惠给我透露过想整你的想法，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谢谢你！” 张盼盼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整个人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她做了个可爱的挥手动作，与姜驿告别，留下一阵淡淡的幽香。姜驿望着张盼盼轻盈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似乎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根琴弦，心脏不受控制地“突突”跳动起来。 第8章 海城考察团(三) 又是新的一天，跟以往的周二一样，公司内除了职能部门的人员以外，其他人都不在公司。通常周一开会后，各部门按照重点工作部署分解具体的工作任务，从周二开始大家就四处奔波，直到周五才稍微消停下来，总结一下工作成果和遇到的新问题。 杜锋没有在公司，昨晚十点的时候，他接到了冯国强的电话，决定更换一条试运营的公交线路。冯国强的命令是要求杜锋与公交集团商量，从电力容量富裕的公交场站中另选一条公交线路，体育中心场站则作为单纯的新能源出租车充电场所。 这个方案正是冯国强与公交集团领导商量的结果，对杜锋来说就是把双方高层的决策落实到位。 距离试点公交车投放仅剩两周，场站建设至少要花一周半，留给杜锋的时间仅仅只有两天，任务很紧，因此杜锋一早径直去往公交集团新能源办公室。 姜驿也没有在公司，他直接去了银湖站，检查公交车落实情况。胡东强没有料到姜驿会直接来场站，他原本打算临近中午时给车队长说一说，如果对方不同意就直接反馈，现在还没来得及跟车队长提这个事。 姜驿问道：“试乘车辆协调好了吗？” 胡东强答道：“卢队长说还要请示下，没有给答复。” “你什么时候问的卢队长？” “就刚刚问的。” “嗯，你带我去见一下卢队长，我和他打个招呼。” 姜驿一环扣一环，胡东强听到后背冷汗直冒，自己怕是弄巧成拙了。他长期在基层，对绿能公司领导风格基本没啥了解，而姜驿长期受冯国强熏陶，早已学会不少管理手段。 胡东强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找理由：“我先去个厕所。”说完，也不管姜驿似笑非笑的表情，慌忙逃开了。 胡东强走到厕所，然后一路小跑从另一侧绕到车队长办公室给卢队长说了希望配合参观的事情，卢队长的回答和他想的一模一样，暗地里松了口气，于是提了下公司来了位领导，希望拜访一下。 卢队长问道：“什么领导？” “总经理秘书。” “哎哟，那可系大领导！” 这是个重大误解，在公交集团总经理秘书是高高在上的人物，那可是难得下基层的，卢队长从心底里认为同为国企的绿能公司也是一样。 胡东强也并不了解绿能公司办公室的员工级别，在他看来只要挂上部门经理头衔的，不管是正还是副，肯定就是领导了，总经理秘书常年跟在总经理身边，级别绝不会不低于部门这一级。 实际上在绿能公司，总经理秘书定位为业务经理级别，算不上部门级，不过从影响力来说，只怕比部门负责人还要大。 姜驿也是第一次来到基层车队，这是一间集装箱改装的办公室，靠里摆着两张卡座，应该是正副队长办公的地方，靠外贴墙摆着一张三人木沙发，沙发前有一个简陋的茶台。 卢队长热情地迎接了姜驿的到来，他将姜驿和胡东强引到沙发上坐下，然后从卡座后拉过一张塑料凳，坐下开始烧水沏茶。卢队长一边忙活，一边说道：“欢迎姜总过来系查工作！” 姜驿受宠若惊，连忙道：“哪敢哪敢，向你们学习才是！” 卢队长倒好水等着烧开，然后从兜里掏出烟，给姜驿和胡东强递了过来。这些车队长们大多是些豪爽的粗人，要跟他们打成一片，免不了烟酒茶这些俗物，不接不合适。 姜驿刚接到手中，打火机已经伸到眼前。姜驿哭笑不得，只能客随主便。姜驿没有烟瘾，并不主动抽烟，但应酬需要也可以来几支。 卢队长是老公交人，见“大领导”很给面子，便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从传统燃油车聊到新能源公交车，又聊到公交公司，有时还会无所顾忌地抱怨公司的政策，大家聊的十分畅快。 差不多的时候，姜驿从包里拿出一条硬中华塞到卢队长手里，卢队长一边接过一边埋怨领导实在是太客气了。 当然，对于协调车辆的事情，卢队长拍着胸脯说都系寄几人，包在身上了。 从银湖站返回途中，新能源公司同事恰好来了信息，和预计的一样，冯国强将在下午一点半抵达渔城机场，姜驿立即安排司机接机。 中午的时候，姜驿没有下去吃，而是定了一份外卖，他想利用吃饭的时间把汇报材料重审一遍。材料昨晚睡觉前已经完善了一遍，之所以放到中午再看一遍，是希望清空一下思维，否则在思维惯性下，很难发现错漏。 职能部门女孩子居多，她们经常点外卖，姜驿听见女同事们叽叽喳喳地围到会议室就餐。因为下午有重要接待，满会议室的菜味有损公司形象，姜驿本想制止，转念一想，时间尚早，餐后通风很快就会让味道散掉，便打消了念头。 这时，会议室里传来一连串瓷杯落地的声音和惊呼声。 姜驿停下吃饭，连忙来到会议室，只见前台小妹子惊惶失色地站着一动不动，手上端着一个空盘子，地面上白色的茶杯碎了一地。原来综合管理部早早地布置好了会议室，但大家在会议室用餐，台面上的茶杯比较碍事，李惠便要前台先撤走，等吃饭再摆回来。前台将茶杯收到盘子里，在端走的时候失手了，一只茶杯滑了下去，她惊呼着伸手去捞，结果整盘茶杯都摔到地面。 付小江也闻声过来，埋怨前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弯腰查看了一番，基本上没有一只茶杯是完整的了。 钱小雨带头从地上拾起碎片，大家一通忙活将碎渣收拾干净。但是没有茶杯怎么待客？客人是政府官员，用纸杯肯定是不合适的。 二姐自告奋勇道：“没什么大不了，我去买几个！” 付小江便叫二姐赶紧吃完饭去买，又怕她出幺蛾子，叮嘱就买白色的茶杯，二姐叫他放心。 姜驿估计不会对会议有影响，回到桌位继续看材料。女孩子们见总经理秘书没有提意见，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中午一点钟时，姜驿将更新后的材料给到司机，又给冯国强发短信请他路上审核。姜驿又到会议室瞅了一眼，发现茶杯没有买回来，将门窗都打开来透气。两点钟的时候，二姐终于提了一个大纸盒回来了。 对汇报材料，冯国强提了几点小的修改意见，姜驿改正后打印出来整整齐齐地摆上会议桌。 新的茶杯已经摆好了，姜驿将杯把统一转向同一个方向，使他们看起来就像列兵一样，但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也来不及细想，就下楼准备迎接海城考察团。 第9章 海城考察团(四) 在渔城，推动新能源汽车推广主要有四方力量，一是发改委，他们统筹全局；二是交委，他们代表场景和用户；三是迪沃、亚洲龙这两大民营主机厂，他们是车辆供应商；四是绿能公司，提供充电业务。 渔城发改和交委属于政府部门，推广没有落地之前不愿意对外透露更多的细节，两大主机厂架子大，海城不愿意联系。绿能公司是国有企业，又是充电行业的先驱，熟悉整个推广过程，因此海城才主动联络考察，以点知面。 走到办公楼大门口，姜驿终于觉察到不对劲的原因了，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冷汗直冒。新买的茶杯个头比平常略大些，杯型呈圆柱形，通体洁白，杯盖顶端光溜溜的，没有小帽子，杯身上再贴上客人的名字，就像个——骨灰罐子。 姜驿立刻给二姐打电话：“赶紧把茶杯上的名字撕下来！” 二姐不解：“为啥呀，这样端出来加水的时候不会弄混。” “你不会拿着茶壶进去续水吗？” 挂完电话，冯国强正好到了，姜驿上前汇报准备情况，片刻后海城考察团联络人的电话来了。在此之前，彼此只是电话联络，并没有见过面。姜驿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张望，一行人看了过来，双方略一对视便知道了彼此身份。 打电话的是一名身穿深蓝色夹克的青年男子，他放下电话伸着双手小跑过来，姜驿也连忙笑着迎了上去，来人正是负责对接的陆宇科长。 “陈局长，幸会幸会！”冯国强热情地与海城考察团的各位领导握手，简单寒暄了一阵，一行人进入办公楼。前台小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身职业打扮，甜甜地微笑着向各位客人致礼，绿能公司的办公环境很一般，前台小妹的气质为绿能公司加分不少。 海城考察团很重视本次考察活动，领头的是工信局的二把手，随行的有能源、科技科室的干部，还有财政局的干部和海城公交公司的党高官。 由于新能源汽车还是新生事物，各地方的新能源汽车推广牵头部门并不统一，有发改牵头的、也有工信牵头的，海城的牵头部门正是工信局。 海城来访队伍的构成说明其对新能源汽车推广非常重视，而且对方是有备而来，判断海城首批推广将和渔城一样从公交系统入手，这正是绿能公司熟悉的领域。 姜驿代表绿能公司向客人们做了介绍，从运营场景分析、运营车辆选型、充电设施规划、资金来源、社会效益、政策引导等方面完整地阐述了城市新能源汽车推广与运营方案，考察团听得聚精会神，认真地做了记录。 工信局陈局长介绍了海城的情况，海城和渔城一样，也是“十城千辆工程”城市之一，车辆保有量超过百万台，其中运营类车辆近十万。 海城初步想法是用五年时间将50%的运营类车辆替换为新能源车型，首批将从公交开始，计划今年完成规划，目标是明年落地。 冯国强不亏是行业的专家，从国家规划、新能源汽车产业链、关键技术的发展、政策困境高屋建瓴地侃侃而谈，哪怕是面对考察团一些具体的问题，也能深入浅出地讲得明明白白，令人信服。 双方的交流非常融洽，陈局长赞道：“冯总才是真正的专家，这一趟来得值！” 冯国强谦虚道：“陈局长过奖了，我看您多次提到电池技术，您是学什么专业的？” 陆宇笑着答道：“陈局是学化学材料的，京南大学的研究生。” 冯国强哈哈笑道：“真是太巧了，我也是京南大学的，92届。” 陈局长没想到遇到校友，关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假装有些无奈地笑道：“看来海城新能源汽车推广离不开普华了。” 众人哈哈大笑。 会议圆满结束，与会人员接着乘车去往充电站。虽然试点运行还没有开始，但已经有几辆新能源公交车提前空跑了。 陈局长和考察团成员围着充电桩屏幕观看充电过程，姜驿有所准备，将整个充电操作流程和客户服务环节介绍得清清楚楚，还能解答考察团对技术上的简答询问，冯国强撒开手，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 考察团行程中事先并没有乘车体验这个项目，只有车辆参观的安排，当姜驿请大家坐稳时，大家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纯电能源公交车车内安静许多，行驶过程中只有电机的声音，听不到燃油车发动机的轰鸣。 冯国强悄悄问姜驿道：“是你安排的？” “是。” “你小子，干得不错！” 海城公交公司党高官一直站在司机身边，一会儿看着仪表盘，一会儿看着司机脚下，乘坐结束后众人都下车了，书记仍然盯着待机画面，直到界面彻底关闭，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看动画片一样。 “老吴啊，你还舍不得走啊？觉得怎样？” 年近半百的吴书记连忙下车来，说道：“无级变速，比燃油公交开起来轻松多了。就是一个小问题，运能少了将近一半，替换成本和运营方案都要重新考虑。” 最早的新能源汽车并不成熟，车身中部装着四块硕大的电池箱，挤占了乘坐空间，同等长度的燃油公交可以布置二十多个座位，但目前的新能源车型只有十多个，这就是吴书记说运能少的原因。 考察的最后一站是绿能公司的城市级充电控制中心，布置在体育中心场站。有人问姜驿道：“这个站还没有通电吗？” 姜驿解释道：“目前充电桩还没有通电，但是照明电路没问题，不影响控制中心使用。” 陈局长点了点头，下午交流时已经聊到强电容量的问题，当时陆宇专门记录了，这是前人的经验，充电环节必须要解决的关键问题。 来到充电控制中心，迎面数块巨幕拼成的数据大屏极具视觉压迫感，看得人心生震撼、眼花缭乱。 张新宇正是技术部的员工，负责充电控制中心开发工作，见到姜驿，悄悄使了个眼色后静候领导指示。 第10章 不需要你们配合 充电控制中心顾名思义，是整个充电网络的控制中枢，包含了两个基本功能，一是对整个充电过程进行监控，不论充电桩分布在哪里，只要接入了充电网络，那么这根充电桩的整个充电过程都可以看到；二是充电控制，绿能公司开发了一整套完整的充电平台，可以实现充电启动、计费、用户管理、远程制动等功能。 充电行业前期存在技术壁垒，指的就是这一套充电控制系统。几年后，联合星华公司开发出充电saas平台，打破了技术壁垒，一大批中小型充电运营商得以崭露头角。 陈局长感慨地道：“开发这样一套系统要多少钱？” “三千万。”冯国强答完，略有得意地补充道：“除了基本功能外，我司已经开发了数据接口，只要车载gis系统和bms数据与控制中心按照协议完成对接，还可以远程查看新能源汽车行驶的实时状态，监控车辆安全并提前预警，安全是最重要的！” 冯国强指挥充电控制中心道：“调一辆车的数据——” 张新宇挪动鼠标，将光标停留在一辆在地图上缓缓移动的公交车图标上，轻轻一点，图标右侧弹出一个半透明的菜单，随后显示出一连串数据。 冯国强指着菜单说道：“上面的两行是经纬度数据，下面是……”说到这里，冯总略顿了一下，下面应该是车辆实施电压、电流、温度以及最高单体电压、电流，但是菜单上只有名称，没有显示实时的数据。 冯国强只好解释道：“下面五项就是bms数据，可能是显示的原因，没有传上来。但是后台有数据，一旦超过设定的阈值，系统将会报警。” 参观完充电控制中心后，趁客人上厕所的时候，冯国强问张新宇道：“电池数据是怎么回事？” 张新宇回答道：“迪沃公司的数据没有接进来。” 冯国强的后槽牙狠狠地磨了几磨，姜驿知道这是他极端愤怒的前奏。车辆bms数据打通的任务已经布置有两周了，但是技术部没有汇报在这件事上存在问题，以至于大家都认为任务完成了，没想到毫无进展。 姜驿连忙走在前面，吸引了考察团的注意，一行人直赴安排好的餐厅。 不说姜驿忙活海城考察团的事，杜锋的事情办的很曲折。他一早上就来到公交集团新能源办公室，但经办人张杨忙自己的事，连见都没有见他。 杜锋坐在接待室，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觉得自己就像个猴一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临近午饭的时候，张杨终于出现了，杜锋忍住气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邀请共进午餐，但是对方表示已经有安排了，拒绝了邀请。 杜锋便询问什么时候方便讨论下调整试点线路的事情。张杨有些抱歉地表示下午上班还有个会，结束时间暂时不能确定。 听到这话，杜锋肺都气炸了，表面上仍旧心平气和地道：“这件事很着急，如果不能尽快定下来估计会影响试运营。” 张杨若有所思道：“这么着急啊？这件事并不容易，你知道下面那帮人不好缠，要不你试试直接找李波总，他出面协调的话就顺利很多！” 杜锋也露出无奈的表情：“也是，但是这点小事去找李总会不会显得我们……” “领导就是解决问题的嘛，你们跟李总也熟，直接找没毛病。” 得知了李波的办公室，杜锋和张杨又聊了些没有营养的话便分开了。张杨是公交集团新能源办公室负责充电板块的，以前两人也多次见过面，平常多少有些拿捏，杜锋自然不会在意，但是这次明显不同以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杜锋闷闷不乐地吃着午饭，思考着对方这么做的原因，自认从没有得罪过对方，就算得罪过，自己被晾了一上午，也该消消气了。 张杨的表现肯定与个人无关，结合对方说找李总的话，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对绿能公司通过上级往下压任务的做法极度不满。但是做都做了，也改变不了过去，还能怎么办？真的去找李总，不说以前都是冯总带着见的，自己的身份低了一层，单独的话能不能见面不好说，再说具体经办怎么也绕不开张杨，对方像这样拖一拖任务就完成不了了，说不得还是得低声下气地去求他。 吃完午饭，杜锋一直在附近晃悠到下午两点，临近公交集团上班的时候，又厚着脸皮回到接待室等了起来。杜锋给张杨发了条短信询问会议结束时间，对方一直没回。 杜锋心头火气一浪强似一浪，双方本就是合作关系，大家都是为公事，虽然你的角色是客户，拿点架子无可厚非，但这次事关试运营的成败，公交集团也要担责。如果这次不打下去，下次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情况。 眼瞅着时间已经过了三点，再不决断工作将毫无进展。杜锋狠了狠心，不是赌我不敢去见李波吗？那我就去见见，主意可是你出的！ 想了想，杜锋给冯国强去了个电话，但是无人接听，完成不了任务最终还是会怪在自己头上，索性豁出去了。 杜锋来到李波办公室外，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门内没人回应，正当杜锋以为他不在办公室的时候，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 杜锋推开门走了进去，李波抬起头一看道：“哦！是杜经理啊，你们冯总回京城了？” “是，冯总回京城了，我是来向您汇报工作的！” 李波知道杜锋说的是客套话，但心中反而升起了兴趣，因为平常与冯国强接触较多，信息主要来源于高层，对绿能公司中层或骨干甚少接触，既然对方送上门来，是个难得的了解真实业务情况的机会。 不知不觉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在实操上李波对供应商的认知又加深了几分，他没有忘记杜锋有事找他的，善解人意地询问杜锋的目的。 杜锋老老实实地将调整线路遇到的困难说了出来，但是没有提张杨的一些小动作，只是表示新能源办公室需要协调下面，预计时间不可控，而试运营又是必须保障的政治任务。 李波一个电话就将张杨召唤过来，张杨见杜锋真的找李总了，心下有些忐忑，但是听着听着发现杜锋并没有说自己的坏话。 李波明确明天上午前必须落实新的试点线路，这是公司的决策，不容掉以轻心，同时也给张杨吃了颗定心丸：“下面哪个公交公司不配合的，你告诉我，我给他们总经理打电话！” 杜锋诚恳地对张杨道：“需要我们这边配合的，请不要客气！” 李波接过话题道：“需要你们配合什么？这是公交集团内部的事，我们自己搞定，你们等着好消息就行。” 在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前期，各主要参与单位之间合作与冲突并存。比如公交集团与两大主机厂之间的较量相对较多，因为公交集团是新能源汽车使用方，主机厂是供应商，两方对车辆的质量和质保存在不同的利益诉求。而绿能公司与公交集团之间的关系合作大于冲突，主要原因是绿能公司提供充电服务，对公交集团既定利益格局没有影响，因此多数情况下双方会共同应对主机厂的挑战。 后来整个新能源汽车推广模式稳定下来，公交集团打破了默契，开始涉足充电领域，双方之间的冲突又成为主要矛盾了。 离开公交集团，杜锋哼着小曲一身轻松，他掏出手机给冯国强打电话准备汇报进度，但是仍然没有接听，觉得有些遗憾。 第11章 军阀作风 在新能源汽车补能上，充电和换电的路线争论在普华新能源设立之初就一直存在，冯国强坚决倡导充电路线，而另一位专家李红兵坚持换电路线。 冯国强认为充电投资成本低，安全风险小，而且基于燃油平台开发纯电动车符合当前实际，更容易快速推广。 李红兵比冯国强小几岁，来自电网，他的观点是基于电力容量不足且分布不均而来的，应当“集中充电、分布式换电”。 对于电力容量问题，冯国强认为电力投资一直在增长，当前电力不足并不意味着未来也如此，豪言道：“电网不改变，我们就改变电网。” 对于电池安全问题，李红兵认为任何行业发展之初，都存在不足，不能因此就裹足不前。对于车型的问题，他也不甘示弱道：“纯电动汽车是国家能源战略，车厂不改变，我们就改变车厂！” 两派观点针锋相对，大家都说这是万亿级的市场，但谁也说服不了谁，集团也拿不准，又怕错失良机，最终决定双管齐下，渔城项目内部最终定性为城市级充换电基础设施网络建设与运营项目，多了一个“换”字。 担心换电路线没有展示的机会，李红兵在两个月前亲自下沉到绿能公司兼任副总经理。论起级别来，李红兵和郭怀义都是副总，但李红兵是总部下来了，所以排名靠前。 海城考察时暴露了车辆bms没有与充电控制中心互联的问题，在冯国强的要求下，姜驿组织三位公司领导和技术部召开技术会议。 在之前的技术专项会议上，冯国强坚持要求充电桩能控制整个充电过程，而不是被动等待车辆bms的指示，因为他认为大功率充电极易出现安全问题，充电桩必须监控整个电池状态，设定安全阈值主动结束充电。 李红兵和技术部认为被动控制更有利，因为指令来自bms，出现安全问题责任在车而不在桩。 “外面不会管谁的责任，别人只看到你绿能公司充电时出事了！”当时冯国强拍着桌子否决了技术部门的观点，冯国强毕竟是总经理，而且决策本身并不会给公司带来损失，因此确定了这项技术方案。 显而易见，技术部门并没有积极执行。迪沃公司是渔城的公司，家大业大，在发展新能源汽车产业上独得政府宠信，协调迪沃公司并不容易。 技术部副经理名叫钟磊，人如其名，脑袋瓜子跟石头一样，刻板固执认死理，情商低，要不是确实技术过硬，管理岗位万万轮不上他。他经常的着装是深色格子衬衫配休闲裤，似乎永远就这一套——因为嫌麻烦买了好几套同款，他是公司唯一一个将衬衫第一颗纽扣扣得严严实实的人。 冯国强确认bms数据并没有上传到运营系统后，发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为什么第一时间没有汇报？我说过多次，坏事要立即报告！” 钟磊低头着一声不吭，冯国强压住火气问道：“跟迪沃公司沟通过没？什么时候沟通的？跟什么人沟通的？” 钟磊低下头：“还没来得及沟通……” “没来得及？你们在忙什么？” “换电设备上周刚运过来，我们在进行组装。” 钟磊的答复点燃了冯国强的怒火，他怒道：“两周时间连沟通都没有，也不汇报！你们整个部门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这句话连带着伤了分管技术的公司领导，李红兵脸面上过不去了，要跟冯总讲道理：“小钟他们辛苦了一周，工作上还是有成绩的。迪沃那边我沟通过了，没有同意。” “是什么原因呢？”冯国强追问道。 “他们说这是技术秘密，不方便透露。冯总，毕竟主动权在他们手中，我们也要讨论下如果拿不到的情况下该怎么办。” “讨论什么讨论？决定的事情就要坚决执行，没有第二条路！” 李红兵火气也上来了：“为什么不能讨论？决策不合实际领导班子就要纠正，要是一言堂，设领导班子意义在哪里？” 冯国强毫不退让道：“渔城项目谁是总经理？失败了谁负责？既然我是总经理，我在负责，必须我说了算！” 两位大佬打架，谁也不想当那个被误伤的小弟。姜驿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技术部副经理钟磊更是瑟瑟发抖。 姜驿打心底站在冯总一边，国有企业的毛病就是效率低下，谁都可以发表不同的意见，但怎么解决就不管了，这些人力气大得很，整个公司的后腿都可以被他们拖住，所以往往很难干成新事，不知道多少有抱负、有创新精神的领导栽在这上面。倘若绿能公司业务稳定，制度健全，那么内部制衡一下无伤大雅，但绿能公司还处于创业阶段，是经不起官僚之气的。 郭怀义连忙打圆场，劝说李红兵再与迪沃沟通一次。李红兵侧过头不看冯国强，胸膛起伏不平。 郭怀义转移话题道：“我和冯总汇报强电外线投资的事情，新能源公司已经有意见了，单站强电新增投资100万以内的，由绿能自行决策，不过整个项目强电新增投资超过1000万的，还是要上报新能源公司。体育中心场站外线超标，因此我们打算购买发电机组解决强电不足的问题——李总，你看技术部门能不能写下采购的技术规范书？” 这里有个背景，普华新能源没有将研发职能放在下级公司，绿能公司只负责一些成熟产品的日常运维，涉及到技术规范需要协调新能源公司予以支持，这是个麻烦事，更何况上发电产品对新能源公司技术研发部门来说也是新事物。 李红兵没好气地道：“硬件的活我们干不了。” 冯国强道：“没问题，干不了我们另外找人干。姜驿，这个事你来负责！” 姜驿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小心地说道：“冯总，我……不懂技术……” 冯国强大手一挥道：“不懂就学！” 李红兵嗤了一声道：“设备管理权属于技术部，采购权属于总部，这个安排简直是……” “哼哼！”冯国强眯了眯眼道：“李总，既然技术部干不了，总经理当然有权安排其他人。” “你……”李红兵愤而起身道：“你独断专行！” 既然背了独断专行的名，索性就做得彻底些。冯国强也不理李红兵，指着钟磊说道：“迪沃bms数据对接的事，一个月内搞定，没有完成，我撤你的职！” 李红兵气得双手直抖：“军阀作风……军阀作风！我要投诉你！” 冯国强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军阀？总比loser好！” 第12章 盟约 会后，姜驿跟着冯国强来到总经理办公室，他的办公桌与众不同，主台边缘直接拼接了一块圆形台面就当侧台了，这是为了方便围坐讨论。 办公桌的材质是普通的原木色纤维板，整体显得有些单薄和廉价。以至于当冯总发火拍桌子时，无论是茶杯、文件架还是办公电脑都得抖上几抖，显得气势十足。 冯国强安排姜驿负责海城考察团的后续跟进，并直接向他汇报。这是对姜驿接待工作的肯定，也孕育着一个巨大的机会，如果海城与普华新能源合作，凭着先入优势，可以在项目中担当重要角色，姜驿心中大喜。 这时，杜锋敲开了总经理室的大门。昨天冯国强没有接杜锋电话，也没有回电话，杜锋相向姜驿打听，姜驿又回得特别晚，早上从姜驿那里知道冯国强已经回到渔城了，便打算当面汇报与公交集团的洽谈结果。 杜锋比姜驿大一岁，两人曾是高中同学，高二下半年，姜驿回到京城就读，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姜驿学习成绩常年稳居第一，当年校长称如果学校能有一个人考上顶级大学，那一定是姜驿，以致于后来姜驿转学了，校长还念叨了很久。 在杜锋心目中，姜驿平常不爱说话，永远气定神闲，似乎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他。杜锋自认称得上帅哥，很招女孩子喜欢，这是他觉得唯一比姜驿强上那么一点的地方，但在学霸光环加持下，这点颜值优势根本不值一提。 原以为人生再不会有交集，没想到多年后，竟然成为了同事，杜锋便邀请姜驿一起合租，姜驿初来渔城，合租能省很多事，便欣然同意。 在公司内，知道杜锋和姜驿还有这样一段关系的人只有另一名室友张新宇。 听完杜锋的汇报，冯国强非常满意：“你小子行啊，竟然直接找了李总。”杜锋嘿嘿笑道：“都是仰仗您的威风。” 冯国强笑着招呼高伟过来，当场给工程部部署了更换试点场站的任务。高伟这几周深受强电增容的困扰，新的解决方案如久旱逢甘霖，表态坚决完成。 杜锋和高伟离开后，冯国强又和姜驿聊了聊体育中心场站发电机采购的基本参数，姜驿细心地记在了本子上。 发电机采购任务只是渔城项目中不大不小的一件事，但事关两位公司领导，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失败，总经理冯国强面子上不好看，自己这个经办人日子肯定不好过，而且总经理秘书的身份注定与总经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人绑在一辆战车上，因此必须成功，不仅要成功，还要办好办快。 回到座位上，姜驿仔细思考了一遍任务，事关重大，必须未虑胜先虑败。 首先面临的困难就是产品技术规范，没有技术规范书无法启动采购，绿能公司没有懂发电机产品的人，技术困难首当其冲；其次是供应商产品质量，产品质量达不到要求所有努力都将白费；最后是采购方式，关系到合规性。 姜驿先从容易的事开始，将新能源公司和绿能公司采购相关制度一句句读完，对采购作业流程也了然于胸。 然后查找资料，如饥似渴地学习发电机的知识，弄懂了功率、电压电流的关系，算是有了一些基础，但一个产品从研发到应用涉及到很多专业知识，还牵扯到与应用场景相关的经验，短期内怎么可能了解呢？姜驿感觉到压力山大，不知不觉中，迎来了一天工作的结束。 姜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出租屋，杜锋见他心中有事，便问了起来。姜驿将困难说了出来，杜锋笑得前仰后合道：“糊涂啊！”说话的口气就像历经沧桑的长辈，拿捏着姿态，等待后生追问。 姜驿可不惯他这些毛病，盯着他不接话。 杜锋解释道：“你是甲方，这些技术活交给乙方就行了，你要做的就是选一个靠谱的乙方。你想自己出采购文件，那怎么可能？” 姜驿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自嘲道：“钻进死胡同去了，都怪昨晚的酒！” 张新宇在旁边将面包撕成一条条的，慢条斯理地塞进嘴里，露着猥琐的笑容问姜驿道：“话说你昨晚真的在接待客户吗？” 姜驿昨晚回来时他们都睡觉了，张新宇工作地点在体育中心场站，出发得早，没有与姜驿碰面，因而有此一问。 姜驿知道他想什么，无语道：“教授，你又在胡思乱想！” 姜驿刚搬进来的时候，杜锋张罗着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小饭店的老板为了吸引客人，在大厅一角挂了台彩电，里面播放着一部不正经的低成本片子。 主角是一位研究蜜蜂的老教授，人设是个老色痞，利用研究机会猥亵女学生，受害者们一个个自投罗网。当老教授发出淫笑时，观众都猜到他马上就要为所欲为了，然后镜头就会切换成男性凝视，给昏迷的受害者一个诱人之极的特写，展现娇美的面容和凹凸有致的身材。电影里的老教授粘着假得不能再假的白须白发，皮肤紧致红润，一看就知道是位年轻演员扮演的，可见导演是多么的敷衍。 然而张新宇看得津津有味，当老教授发出标志性的淫笑时，他也露出同样的表情，几乎就是老色痞人设的翻版——如果不是张新宇满脸的麻子影响了颜值，导演可以更低成本拍摄。 杜锋和姜驿集体鄙视，立刻给他扣上了“老教授”的雅号，因为故事情节发生在蜜蜂研究院，绰号也会变成“老蜜蜂”，最后慢慢简化为“教授”、“老bee”。 而姜驿因为是总秘，被张新宇回敬为“小蜜”，后来演化为“小蜜蜂”、“小甜甜”。 张新宇嘿嘿笑道：“小甜甜，你已经被我看穿了！” 姜驿直接给了这个猥琐份子一个白眼。 三人围着餐桌，就着姜驿昨晚打包回来的菜，啃着花卷闲聊。聊着聊着，张新宇突然提议道：“高经理这事透着邪气，总感觉公司水太深摸不透。咱们结成盟友如何，工作上相互照应，总比独自作战强。” 杜锋道：“咱们住在一起，本就是盟友啊。” “那不一样。” 张新宇平常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姜驿和杜锋以为这个提议仅仅是满足他的恶趣味，渐渐地大家才明白，张新宇骨子里是个古典保守的人，他认为这种仪式感可以让承诺更加稳固。 三人共同碰杯，达成了同盟协议。 后来有些行业后进偶然得知几位前辈大佬的盟约往事，纷纷脑补出豪气干云、惺惺相惜的感人场面，前辈大佬们用热切的目光彼此相望，眼中热泪滚滚，充满激情地声音颤抖着喊出轰动整个行业的声音：“天下英雄出我辈！” 这个结盟实际上到底有多感人呢——结盟的位置是租金不到3000元的统建楼，主食是花卷，菜是剩菜，酒水是香草味可口可乐。 至于这些“英雄”们，彼此之间是这么认为的：有的人多数情况下是很正经的；有的人多数情况下是很不正经的；还有的人不是一般的假正经，是一直假正经…… 当然有些好奇的小弟问起细节来，大家都是微笑不答的，只是回忆起“结盟”的过程，心中觉得无比温馨。 第13章 亚洲电力(一) 周六上午，姜驿三人来到渔城北站，走过出站口便望见一个醒目的牌子，上面用a3纸打印着绿能公司四个大字，正是来接站的亚洲电力佟经理。 姜驿联系了多家知名电力设备供应商，综合考虑实力和态度，选择了国瑞电力和亚洲电力两家候选供应商，其余的自动被姜驿纳入陪标圈。 国瑞电力声名在外，电力专业背景，又是国有企业，资信有保障。亚洲电力是高伟推荐的，作为一家大型民营企业，有较强的技术实力，自产自销，产品通过各项权威认证，在国内应用也比较广泛。 亚洲电力响应速度很快，接到咨询电话后马上安排工程师来体育中心场站查勘，第二天上午便发来技术方案和技术规范书。姜驿没费多少心思，调整了一番便作为采购申请的附件提交上去了。 亚洲电力在渔城设有工厂，姜驿正好想考察生产基地，便约了周末去拜访，杜锋和张新宇无事，便跟着参谋来了。 佟经理正踮着脚张望，他个子不高，长着一副典型南方沿海人的面孔，身材精瘦精瘦，梳着分头，穿着一套廉价的西服，脚蹬运动鞋，腰间扣带上挂着一串钥匙，活脱脱地乡镇业务员形象。 见三人径直朝自己走来，佟经理脸上挂起讨好的笑容，将牌子夹在腋下，伸出双手迎了过来，热情地与姜驿三人轮番握手，然后不容推辞地递烟点烟，张新宇坚决地拒绝了。 佟经理一手持牌，一手从腰间摘下钥匙，带着众人朝马路边走去。亚洲电力的车就停在路边，是一辆银色的五菱面包车。佟经理用力拉开滑门，等待客人上车。姜驿和张新宇对视一眼，心下狐疑：“该不会遇到骗子了吧？” 佟经理以为对方觉得在车里抽烟不合适，连忙说道：“车里抽没事！” 杜锋没有顾忌，拉开副驾驶就坐了上去，两人跟着上了车。 佟经理小跑着绕过车头，坐上驾驶位，五菱小面包一溜烟地驶上了大道。一边开车，佟经理一边解释道：“我们工厂比较偏，路又烂，有时候出租车都不愿意来。五菱底盘高，正好合适这样的路况。政府已经规划道路了，再过几年就好走多了。” 尽管大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然低估了实际路况，这条路根本就不算公路，只能算一条宽一点的土路，因为常年走重型货车的缘故，路面布满无数大大小小的坑洞。在这样的道路上，能开出20码就已经很不错了。 佟经理轻车熟路，驾驶者小面包灵巧地在大坑小坑之间颠簸着，大家淹没在骤起骤落的发动机轰鸣声中。 绿能公司小型网充电站位于渔城市区，姜驿还是首次到郊区，看到沿途的山野景色，感慨渔城的经济远未到极限，还有着充足的发展空间。 张新宇觉得车速有些过快了，有点紧张，大声对佟经理说道：“车开的好快啊！”佟经理显然误会了，他侧过来身子高声回答道：“这路况只能开这么多了！” 就在这时，小面包从一个坑中跃起，一车人同时被弹起落下，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姜驿在旁边安慰道：“估计拉货拉习惯了。” 张新宇哭笑不得，在姜驿耳边说道：“我觉得也是，他把我们当货物一样。” 亚洲电力的工厂坐落在一处山坳内，独门独院，占地数万平米。正对大门的是工厂办公楼，办公楼左侧有一片园林和一个标准篮球场，右侧是职工食堂。 在办公楼会议室，佟经理向姜驿三人介绍公司的资质、产品。亚洲电力产品线十分丰富，发电机还算不上主营产品，主要的产品是开关柜、补偿柜、计量柜这些电力设备。 与佟经理一起参与接待的是前天到现场勘察的吴姓工程师，他面容沧桑，两鬓斑白，看起来约50来岁，其实刚过四十。吴工在电力产品上经验丰富，话不多但是简洁有效，外行也能听明白，他对商务并不敏感，是一位纯粹的技术人。当然，话题涉及价格、交期等问题时，他就闭上了嘴巴。 办公楼后面依次排列着三栋厂房，左右两侧分别是男女职工宿舍。一行参观了研发、生产、测试车间后，时间已到了中午，便直接来到食堂的包间。 不多时，一大盆热气腾腾、油光发亮的鸡肉摆上台面，这就是主菜了，这还是个鸳鸯盆，一半辣油爆炒，一半香菇清焖。 商务宴请中，点菜是一门学问，套用员工满意度的概念，对客户满意度来说属于维持因子。菜点得不好，很容易招致客户不满情绪，但是哪怕点菜水平再高，客户最多就是没有不满意，对成交的促进作用有限。 点菜的最低层次是口味和禁忌，客人喜甜还是喜辣，清淡还是咸重，是否忌荤等等，你给福建人上川菜，给回族上猪肉，人家没有当场翻脸已经是客气了，至于生意——还是先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吧。所以，有条件的情况下应事先了解清楚，如果条件不具备，可以通过地域偏好判断，如果实在拿不准，各种口味都上一点，保证不犯错，这种方法非常适合人多口味杂的情形。 进阶版就是菜品搭配，通常达到这个层次，足以应对绝大多数的商务宴请了。搭配首重主菜，缺少主菜，整桌菜就失去了灵魂。通常一份主菜就够了，人多或者特别重视的宴请对象，可以再增加一份。其次是荤素搭配，以二一比例为佳。再次是忌重，包括形状、烹饪方式、食物类别，比如点了莴笋丝就不要点土豆丝；上了红烧鱼的话，羊肉就不要红焖了；点了鸡，就不要再点同类的鸭、鹅；有了三文鱼刺身就不要再上醉虾，除非是一场鱼生宴。绿能公司有一次请客户，冯国强同时点了麻婆豆腐、攸县香干、客家酿豆腐、米豆腐，让大伙儿哭笑不得。再次是颜色搭配，让席面看起来更加美观。 再往上一个层次是食材，这方面冯国强就颇为讲究，他很少吃淡水鱼，因为他认为淡水鱼饲料里添加了避孕药，对身体不好。最高层次就是文化了，属于小众圈，一般人也没有讨论的必要。 “姜总，这是现杀的野鸡，你们尝尝！” 在渔城，能寻到新鲜的野鸡十分不宜，这场招待亚洲电力也是用心用力了。 一尝之下，果然与通常的鸡肉口感不一样，咬起来劲道十足，而且十分入味。姜驿夸赞了一番，佟经理得到认可，又口若悬河地介绍起酒来。 张新宇不喝酒，毫无顾忌地埋头大快朵颐。 第14章 亚洲电力(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渐渐转向发电机采购的方式和期限，这是采购必须要公开的信息，不涉及机密，要是连这种信息也要保密，那也太对不起客户的热情了。 姜驿将基本方式和时间紧迫性说了出来，佟经理拍着胸脯保证如果亚洲电力能中标，一定按时按质交付产品。 新能源汽车充电是新生事物，即使亚洲电力长期在电力行业经营，对这个领域也十分陌生，佟经理和吴工虚心地向三人请教。 宴席在友好地氛围中结束了，佟经理自己喝了酒，便安排一名司机将姜驿三人一直送到家里。 瞅着宏光消失在大门外，佟经理脸色严肃起来道：“老吴，这可是个大机会，我要马上向老板汇报。产品开发没问题吧？” 吴工点头道：“放心，绝对没问题！” “我的意思还包括充电桩。” “知道，一样没问题！” 回到出租屋已经下午四点了，杜锋酒劲上涌，自己睡觉去了，张新宇打开电脑在花花绿绿的程序界面里折腾，姜驿喝得不多，躺在床上看了会新闻，睡意袭来正要眯眼，亚洲电力佟经理来电话了。 “姜总，今天招待不周，实在是对不起您。我给老板汇报了，老板非常重视，希望和贵司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我想再找个时间单独拜访您。” “可以啊，周一下午我在公司。” “姜总，您需求急，怕耽误您的事。明天中午方不方便？我在您附近的赢记饭店定个包房。” 赢记饭店是渔城知名高档酒店，人均消费一千起步，就算冯国强接待客人，也极少选这种级别的餐厅，姜驿的思绪一下子活了起来，对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经办人员私下与供应商见面，违反了普华集团的组织纪律，亚洲电力与自己的信任关系还远远不够，姜驿犯不着拿刚刚起步的事业去冒险。 “佟经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单独见面就不必了，有事直接说就行。” “姜总，我理解，您看我们表现吧。这次发电机需求，我们内部商量了一下，为了表达诚意，愿意给出最优惠的价格。请问贵司心目中的预算价格方便透露吗？” “佟经理，这恐怕不方便。” 那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姜总，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贵司从事新能源汽车充电，肯定需要大量的电力柜、充电桩，亚洲电力希望能够与绿能公司在这方面建立合作，这次发电机我们不赚钱，就当给我们一个表现诚意的机会，而且您放心，我跟您沟通高经理是不知道的。” 对方既然如此说了，姜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直截了当地问起了价格，如果亚洲电力连真实价格都不愿意透露，这份诚意怕是不会比一张纸重不了多少。 “65万，主要部件质保三年。” 佟经理也不含糊，给出了报价，姜驿动心了。这个价格比目前了解到的国产机型最低报价还要低两三成，具有压倒性的竞争优势，而且质保五年，的确诚意满满。发电机是标准化产品，市场价格相对透明，如果能以这个价格采购到优质产品，省下来的钱可以抵消一年的运行费用。 挂完佟经理电话，姜驿心里有数了，决定明天上午就向领导汇报。 在亚洲电力总经理办公室，佟超和吴有胜并排坐在一起，放下电话后，一起望向对面办公桌上一位中年男人，他穿着运动服，留着笔直的板寸，精神抖擞得仿佛一头豹子，眼睛灵动有神。 佟超没有约出客户，也在意料之中，要建立信任关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从刚才的沟通中，对方透露了非最低价中标的信息，而且提供了普华集团充电桩的企业标准，后者才是亚洲电力更为关心的。 充电行业前景十分广阔，对电力设施设备，特别是充电桩的需求必然日趋增长，未来的市场空间充满了想象力。 亚洲电力要抓住充电产业的新机会，首先要有合规的产品。但高工吴有胜明确表示国家没有充电桩标准，这人虽然耿直不讨喜，其技术能力大伙儿都是信服的。既然缺乏国家标准，那么当前最好的依据就是行业龙头的企业标准。不难查到，目前国内专业的充电运营商只有普华集团一家，他是唯一的客户。国外的充电龙头charge point虽然比普华涉足更早，但是太遥远了。 总经理问佟超道：“这位姜总什么学历？学什么专业？哪个学校毕业？” 佟超低下头道：“中午只聊了跟工作相关的信息，个人情况了解不多，只知道没有电力行业背景。” 总经理皱眉的神情一闪而逝，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这是新行业，原来的背景重要吗？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有办法，我马上了解下。” 佟超马上联系高伟，仍然打开了免提，片刻之后，关于姜驿的个人信息有了基本轮廓。姜驿研究生学历，主修经济学，辅修法律，毕业于京南大学。 听到京南大学四个字，三人都不禁一滞，京南大学的名头举国皆知，从那里毕业的学生无不是天之骄子，前途无限。而且佟超举一反三，还从高伟那里问到了绿能公司的总经理同样毕业于京南大学，说不得两人之间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关系。 亚洲电力总经理板起脸指示道：“佟超，这单一定要拿下来，拿不下来我唯你是问！老吴，了解下他们现在的充电桩供应商，走下申请采购回来逆开发，具体数量你自己定，要求两个月内出测试产品。” 佟超和吴有胜领任务后离开办公室，深感压力巨大。 亚洲电力总经理安排完任务后拎着包笑眯眯地赶赴饭局去了，作为上位者，深知取法其上得其中的道理，不给下面施加压力，下面就不重视。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步闲棋，争取不掉队而已，谁能保证充电行业到底能不能发展起来，至于能跑200公里的电动汽车——听起来就是个笑话，况且行业如果真能做起来，原来的电力系统可不会袖手旁观，未来的大客户仍然是电力系统。 在2011年，亚洲电力总经理对新能源汽车的看法代表了社会上绝大多数人的观点，他们看好这个行业，但是低估了国家的决心，低估了行业发展的速度。 第15章 工具人(一) 普华集团虽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国企，该有的毛病一个也不落下，时不时地蹦出来恶心人，但是在绿能公司却显得比私企还私企，这一方面是渔城的市场化氛围使然，另一方面离不开一把手铁腕意志下的企业文化。 渔城项目刚签约的时候，普华新能源很多员工都申请参与渔城项目，希望蹭一蹭项目经历，为将来提升镀一层金，但他们人来了，思想仍在舒适圈内原地踏步。 某个下基层的财务部员工，姑且成为a女士吧，她适应不了绿能领导下班后还要报表的工作要求，便想了个主意——回家不带电脑，这样上级想要报表便以未提前通知，缺少办公工具为由拒绝加班，而且理直气壮地表示没有加班费下班后不能干活。 钱小雨很头疼，便去找唐伟询问公司有没有权力安排加班。 “当然有权力安排加班了！”唐伟看着钱小雨愁眉苦脸的模样，继续问道：“怎么回事？” 钱小雨把遇到的难题说了出来，又问道：“咱们能给加班费吗？” “没有。” 唐伟嘿嘿地笑着，但其他部门有用人难题，人力资源总不能说自己没辙吧？他眼珠子转了转，盘算了一阵，给钱小雨面授机宜。 第二天临下班前，a女士收到一封邮件，通知晚上可能加班，要带好电脑，只好不情不愿地收拾电脑，当天晚上8点-9点，工作任务邮件如期抵达，加班时间计一个小时。 此后几乎每天都会收到这样一封邮件，有时候加班安排在7点-8点，有时候在9点-10点，没有任何规律，而且任务时间有越来越晚的趋势，但不变的是每天加班就一个小时。最可气的是安排在晚上6点半至7点半，正准备吃完饭，任务来了。有时候等到12点，也没有收到任何通知，几乎被弄得神经衰弱了。 a女士愤怒地向人力资源部投诉钱小雨不人道的行为，唐伟陪着笑安慰她，然后去财务部溜达一圈啥都不做地回来了，摊开双手道：“这是合法的，我也没办法。不过你放心，加班费我绝对一分不差地算给你。” 见唐伟软硬不吃，a女士又去找钱小雨，钱小雨从抽屉里掏出一张时间表说道：“最近项目忙，领导要求每天下班后汇报。你看，这是领导的要求，我也没办法，不过从下周开始就不需要每天汇报了……” a女士刚长吁了一口气，就听见钱小雨继续说道：“——改为周报了，以后每周六下午加四个小时班出报表，也有可能是周日……” a女士顿时瞠目结舌，钱小雨感同身受地道：“确实很辛苦，如果实在不能胜任的话，你看能不能跟其他同事商量下，谁愿意跟你换一下工作内容？” 听到“不能胜任”这四个字，a女士都快要哭出来了。a女士更不敢找冯国强，最后灰头土脸地回到了普华新能源，自这件事以后，投机下基层的人越来越少。 就在这种氛围下，工程部高伟仅用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完成了体育中心充电设施的迁移工作，所有的充电桩和强电设备都挪到了公交集团提供的新试点线路所在场站，就等技术部开展对接调试了。另一方面，迪沃和亚洲龙的车辆交付也延迟了一周，又给绿能公司留下了两周的时间。唐伟也汇报第一批次的充电工招聘即将到位，周三就可以收集完资料提交审批。连续几个好消息让这周的周会气氛和谐，冯国强久违地没有在会议上训人，大家都心情愉悦。 不过姜驿的心情略有些压抑，因为体育中心场站发电机采购申请遇到了问题。 在绿能公司流程设计中，设备需求和设备采购申请属于两个环节，设备需求由设备使用部门提出，设备采购申请由设备管理部门提出。按照绿能部门分工，运营部属于设备使用部门，技术部属于设备管理部门。 首先遇到了设备需求单签字障碍，张云峰代管运营部，第一次参与经营事务，看到百八十万的预算，胆战心惊不敢签字，姜驿好说歹说，承诺这是公司决定，并且给张云峰发了短信，才打消了他的顾虑，好歹通过了。 然后在设备采购申请单上卡壳了，见申请人是综合管理部姜驿，普华新能源外派到绿能的采购专责乔璐不同意，认为不合规，应当由技术部发起。 姜驿解释了技术会上的决定，乔璐不认可，除非拿出会议纪要或能够证明的书面材料。按绿能公司内部管理要求，专项会议一定要出会议纪要，不过当时召开时只能算临时会议，并没有升级到专项研讨的地位，现在技术会已经过去快一周了，李红兵又充满了怨气，怎么再去补会议纪要？姜驿有些后悔没有在周会上提出来，如果能写入周会纪要也就没事了。 姜驿问道：“那冯总发邮件算吗？” 乔璐答道：“邮件不是正式采购依据，我们这里只能按原则办事。” 姜驿心中升起不满，采购申请单周五中午就提交过去了，现在才反馈有问题，浪费了三天时间，如果不是自己追问，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不可否认，乔璐自己也忙得四脚朝天，光大大小小的工程竣工验收和设备的收货、验收、交付还有各种管理留痕要求，都够她焦头烂额了。 没办法，姜驿还是得老老实实写会议纪要，请与会领导补签。 钟磊仍然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扫了一眼姜驿递来的专项会议纪要，便放到一边道：“等会儿吧，我在跟总部调试产品，很快就结束了。”说完，将目光回归到笔记本花花绿绿的字符上。 钟磊这一忙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姜驿三番五次起身看向他的座位，仍见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并没有阅读会议纪要。 终于钟磊停下手中的活，拿起会议纪要看了起来，姜驿注意到他已经看完了，主动过来询问意见：“钟经理，看完了吗？能签字吗？” 钟磊说道：“看完了，我们去外面聊一下？” “好的。” 第16章 工具人(二) 钟磊带着姜驿走出公司，拉开走廊边的消防门，来到楼道。楼道角落摆着一个废旧的铁盒，里面装着小半盒烟蒂。 “呲”的一声，钟磊给自己点上烟，深吸了一口，低头吐出长长的烟雾，烟雾顺着衣服翻腾到腰间，又向上飘了回来。 “对了，你抽烟吗？”钟磊将烟盒递了过来。 “不抽烟。”姜驿摆摆手拒绝了，现在明白为啥钟磊身上烟味总是那么大，可是不理解他为啥朝下喷烟，迷一般的技术男行为。 “办公室说话不方便。”钟磊说道：“会议纪要还是先找领导签吧，这些事都是领导定，我们执行就行。” 从钟磊提出到外面聊，姜驿已经猜到他不会马上签字，对结果并不意外，点头道：“对，都是给领导办事。” 钟磊笑了：“理解就好，咱们自己又没有矛盾，都是‘工具人’呗。你放心，只要他签了我肯定签，后面的验收我肯定会配合好。” 姜驿也笑了，自己给总经理当秘书，妥妥的工具人无疑，钟磊是部门负责人，不论大小多少有些权力，将自己定位为工具人，似乎低调过头了，或许其中含有一丝对直属领导的抱怨。 姜驿问道：“咱们既推充电又推换电，你觉得这两个模式到底那个好？” 钟磊道：“商业上我不知道，技术上换电肯定更麻烦，你想啊，都是电力驱动，充电少不了的，换电还要增加自动化的机械臂取装电池包，软硬件的复杂程度直接上了好几个台阶，伤心啊。” 前两周换电设备运到了场站，技术部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组装调试上，再加上系统设计缺陷，他们忙得不可开交，耽误了充电技术调试，被冯国强骂得抬不起头。 可是没办法啊，一个是直属上级，一个是公司一把手，一旦充换电之间导致矛盾，技术部就像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除非从架构上将两项业务完全分开，或者直到一方失败退出为止。 钟磊连抽了两支烟，结束谈话前提醒姜驿道：“总部技术部马上要支援第二批人下来，红兵总这两天心情好了些，抓紧找他签吧。” 姜驿反省了自己的莽撞之处，在找李红兵之前先将会议纪要递交给冯国强，说明了采购流程的要求，冯国强过了一遍会议纪要，关注了价格和采购周期，见都在控制范围内，麻利地签下了大名。 李红兵的办公室在总经理室的对角，部署同样简陋，他看了看会议纪要，看到冯国强的签名，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姜驿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李红兵道：“既然会议议定了就没问题，不过——” 姜驿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吊起来了。 “不过你不是技术专业，我问你几个产品采购方面的问题，看你考虑到了没有。这是主用还是备用？” “主用，两套500kw发动机组，可以满足8台120kw充电桩的最大输出电流。” “同时率？” “预估日常不会超过50%，峰值功率时间很短。” “质保时间？” “核心部件打算按三年设定，易损件按一年。” 李红兵继续问了几个诸如铜排铝排、隔音、能耗相关的问题，见姜驿对答如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看来你的确做过功课了，抓紧办吧。技术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谢谢李总，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电力设备还得靠您把关才行！” 李红兵呵呵笑了起来：“整个普华在信息技术方面很专业，在电力系统上就是门外汉了。” 从李红兵办公室走出来，姜驿有些激动，没有想到一次性签字成功，他甚至做了请冯国强出面的准备，顺利程度出乎意料。 姜驿连忙拿着会议纪要复印件找到乔璐，乔璐仔细看了看会议纪要，确认发电机采购的主责部门是综合管理部，小声嘟囔了一句：“领导又在瞎指挥”。 姜驿暗笑了一声，说道：“帮我看看能不能通过，如果有其它问题，我现在就改。” 乔璐见姜驿没有走的意思，不情不愿地把手头工作放到一边，审核起全套资料来，一边审核一边念念有词：“需求单……没有问题，使用单位……没有问题，竞谈……紧急需要，合规……评审小组……可以……采购周期……七个工作日？不可能，太紧了，做不到！” 姜驿道：“我查过制度，公告三天、谈判一天、公示三天，七天做得到。” 乔璐语气不悦起来：“你又没做过采购，竞谈需要邀请供应商，这个前置环节都得要一周，考虑到没？” 姜驿心平气和道：“因为任务紧，已经提前找了三家意向供应商了，这个时间可以省下来。” 乔璐又看了半晌道：“行了，放这儿吧。” “那今天晚上可以挂网吗？” “挂网？不可能！流程还没走完了，你预估金额50万以上，还需要经过总部采购负责人审批。” 乔璐说的属实，但是态度存在问题，特别是“不可能”的口头禅让人反感。企业里多数人面对这种情况，通常选择忍气吞声，因为事情没错，要是计较态度，反而落人小肚鸡肠的口实。 姜驿是有准备的，冯国强和郭怀义在普华新能源开会的会议纪要已经有了副本，里面明确记载绿能公司强电类资产采购，审批限额提高到100万，也就是说低于限额的采购，绿能公司可以自行决定。 姜驿忍住气道：“上周二总部办公会会议纪要定了100万以下强电采购，绿能可以自己决定。” “我没有收到这个纪要，收到再说吧！” “凭你的资格也拿不到第一手文件。”姜驿心底冷笑一声，脾气也上来了，原本想提供会议纪要的，此时也不想提供了，冷冷地说道：“你没有收到不是我的问题，最好问一下总部，我只在我的权责范围内做事。” “不好意思，我的职责就是按流程办事。” “你自己看着办吧，材料我递上去了，剩下的流程你们自己处理，要是耽误需求，责任在你！”姜驿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7章 工具人(三) 绿能公司办公室只有三百平米，随着项目推进，总部支援的人越来越多，原来的空间不够用了，因此在走廊对面又租了一间百来平的办公间，主要提供给总部支援人员使用。 姜驿撂下狠话，惹得仍在办公室的几人都抬起头来。乔璐气得冲着姜驿的背影直喘气，对大家说道：“狂妄！绿能的人太狂妄了！气死我了！”在她心目中，普华新能源是绿能的母公司，子公司的员工顶撞母公司员工属于以下犯上。 有年轻人操着一口京城腔打圆场道：“乔儿姐，犯不着嘛，还有好多活要干呢。” 乔璐气道：“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个态度，什么人嘛！有这样的人项目肯定黄！” 这话老人不爱听了，一位看起来有些团队影响力的同事连敲打带劝地提醒道：“这话说过了啊！不管是总部还是绿能，都是一家人，渔城项目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不会有人故意使坏的。你最好问问高总，如果真有权限变动，你可别掉坑里去了。” 乔璐好似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浑身一个激灵，马上冷静下来纳闷地想道：“不可能是个坑啊，但是为什么高总没有通知我呢？” 理智战胜了情绪，乔璐走出办公室给普华新能源采购负责人高霞打电话，说了发电机采购的事，旁敲侧击地提醒高霞对方的态度不好。 高霞是个暴脾气，开口就道：“你要死了啊——” 乔璐吓了一跳，完全没料到领导会是这个反应，电话那头继续说道：“冯总这么彪悍，你敢跟他秘书顶着干？没有违规，绿能有权限。” “你更彪悍！”乔璐腹诽道，当听到绿能确有权限，委屈得眼泪直打转：“高姐，权限调整怎么没有通知我呢？” “噢，我忙忘了，还好没误会，抓紧办吧。” 高霞只考虑没有给冯国强那边造成误会，但是给自己带来误会了啊，乔璐擦干眼泪，回到了办公室。 先前那位同事问道：“怎么样，绿能有权限吗？” 乔璐自嘲道：“你说的对，差点就掉坑里了。” “那人家姜秘书说得也没错。” “错是没错，他也真是，脾气这么差，不知道女孩子需要哄吗？肯定没有女朋友。” “哈哈，你觉得他怎么样，高材生，年纪差不多，可以考虑考虑哟！” “你也来气我！” 在乔璐的推动下，流程很快就走下来了，然后通知姜驿来取备案件。姜驿虽然感觉有些不爽，还得以大局为重，如果态度不好，忍忍就算了，毕竟自己是真正的胜利者。 乔璐见姜驿及时听召而来，也就坡下驴，表示最近忙，要是采购实施中忙不过来，还要请申请部门帮忙多补位，姜驿自然表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一家人又其乐融融起来。 虽然有些小风波，但是姜驿的目的达到了。第二天上午，绿能公司的竞争性谈判采购项目挂网了，既然是邀标，姜驿还得挨个通知供应商参加投标，如果参加投标的供应商不足三家导致流标，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了，所以必须保证一轮成功。 姜驿拨通了国瑞电力销售人员电话，告知已经挂网，可以提交投标材料了。 国瑞销售问道：“文件提交截止时间是什么时候？” 姜驿说道：“周五上午九点半。” 国瑞销售惊讶道：“只有不到三天，时间太紧了！” 姜驿问道：“项目需求急，你看来不来得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道：“姜总，这个项目能不能给我们？能得话我内部组织下，还是来得及的。” 对方问得唐突，姜驿既没法保证，又不能回答。国瑞电力判断对方没有统筹全局的能力，礼貌地表示会考虑，实际上已经放弃了。 姜驿手上有四家意向供应商，前期沟通的时候已经说过投标周期短，都表示没问题，但国瑞电力的放弃意味着另外三家必须参与投标，而过短的公告时间和交货周期很可能劝退其余供应商，失败的阴影开始笼罩心头。 姜驿想了好久，拨通了亚洲电力的电话，佟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热情：“姜总，有什么指示？” 姜驿道：“佟经理，采购申请已经挂网了。” 佟超说道：“谢谢提醒，我们已经看到了，正在购买标书。” 姜驿道：“好的。时间有点紧，你们来得及吧？” 佟超没有迟疑地说道：“您放心，肯定没问题的。”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投标人数够吗？” 佟超这话说到了心头上，姜驿不禁感慨对方果然是老手，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的关注点，自己还是嫩了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考虑片刻说道：“还缺一个，在沟通中。” “国瑞电力参加吗？” “估计不参加吧。” 听到对方答复，佟超说道：“知道了，放心好了姜总，这个项目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佟超的回答姜驿只能当个场面话，还是要说服足够的供应商参加，否则招标失败，就成了大笑话，耽误项目进程不说，还辜负了冯国强的信任。 在姜驿以前的印象中，采购部门是个老爷部门，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室，等着供应商上门来求。实操中，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比如现在这种情况，需求急迫，又要合规，采购就成了夹心饼干，两面都得顾着，任何一面出了问题，板子就打在采购身上了。 姜驿想到一句老话“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揍”，现在自己就处于这种尴尬境地。 不由得想起乔璐说时间紧的忠言逆耳之言，自己迫切地想表现自己，压缩合理采购时间，变成了自己给自己挖坑，再深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跳。 忙乎到晚上八点，姜驿终于跟包括亚洲电力在内的三家意向供应商确定了参加投标的事宜。这三家中的任何一家的投标文件中都不能出现否决项，否则人数不够仍然流标。 姜驿放弃了继续寻找供应商，就算还有单位愿意参与，时间也来不及了，只能寄希望于现有意向单位信守承诺。 第18章 开标(一) 杜锋完成了试点场站切换的重点工作，心情尤为放松。冯国强为了答谢公交集团的支持，带着杜锋宴请了李波，接着宴请了电动出租车运营公司。 这些客人都是重点客户的高层，杜锋觉得受宠若惊，欣然前往，结果几顿大酒下来，把自己喝得迷迷糊糊缓不过劲来。冯国强还要带杜锋跟物流协会的人喝酒，吓得杜锋就想求饶。 冯国强惋惜地道：“你小子，年纪轻轻的，身体不行啊！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每天可以喝一斤半！” 杜锋无奈地心想：“领导啊，您只需要对付他们一把手就行了，其他人可都是我陪的啊！” 但领导这么激励自己，也不能不识相不是？杜锋只能继续上，冯国强赞道：“这才像话嘛！” 杜锋连续战斗三个晚上，每天喝酒都在八两一斤之间，实在是顶不住了，不得不投降。冯国强这才满意地道：“连续三晚，还不错，再锻炼锻炼就可以一周不休了。” 后来冯国强和姜驿聊天，他说了自己考察人就两板斧，还不如程咬金的本事大。 一是喝酒，二是打牌。喝酒可以考验胆量勇气，打牌能看出智商，据说这两板斧最早是从军队里流传下来的。 姜驿问道：“如果别人手臭，一直输怎么办？” 冯国强回答道：“所以要多考察几次嘛。” 说归说，实际上冯国强除了爱喝点酒外，很少打牌，偶尔几次也都是玩玩掼蛋、双升，输赢只是为了乐趣，几乎不涉及金钱。 和杜锋连续几天处于酒蒙子状态相比，姜驿这几天同样有些精神恍惚，老是担心采购项目流标，患得患失，又放不下甲方的面子去追问意向供应商投标情况，而那几个约定参加的单位也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周五早上，姜驿忐忑不安地来到办公室。上班时间一到，姜驿便去找乔璐，路过前台时，发现亚洲电力佟超和吴有胜已经坐在候客沙发上了。 佟超马上面露笑容站了起来，姜驿略打了一下招呼，交代前台小妹接待好，急匆匆地朝对面办公室去了。 乔璐还在悠闲地喝早餐奶，见姜驿径直来到自己旁边，就问道：“什么事？” 姜驿说道：“今天开标。” “我知道，咋啦？” “我想看看投标单位的数量够不够，毕竟公告时间短，担心供应商来不及上传。” “哎，我早说过时间太紧了。现在也没办法，必须到九点半，采购系统放开才看得到。” “那就等等吧。” 乔璐说道：“姜秘书，我们区域没有空闲会议室，谈判场所放在你们那边吧，你能帮忙定一下会议室吗？” 姜驿说道：“没问题，交给我了。” 回到办公室，姜驿拿了电脑就坐在了会议室，又在台面上摆上几副白纸和签字笔，看起来就像马上要开会一般，没想到大学毕业后，占位的技能还能继续发挥作用。 最初的时候，绿能公司还有会议室管理制度，现在早已名存实亡，谁占着谁用，偶尔冲突的时候还要比谁的官大。 九点半的时候，乔璐准时来到会议室，钟磊随后也到了，一边落座一边说道：“今天门口好多人啊，施工单位过来闹事了？” “啥？”姜驿一直呆在会议室，还不知道门外的情况。 乔璐笑道：“少见多怪，招投标就是这样，正常！准备开标嘞！” 普华新能源招投标子系统深蓝色的界面投到了白色墙壁上，随着用户名和密码的输入，参加投标的单位在信息框内显现出来。按系统设计，每页仅显示五家投标单位，而页面显示为“2”，说明参与投标的肯定超过五家单位。 乔璐惊讶道：“八家单位，可真不少。” 姜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问道：“那门口等待的都是参加竞谈的人了？” 乔璐肯定地点了点头。 姜驿说道：“人太多了，说不定别人像钟经理一样认为是来闹事的，我让他们先自由活动下，等我们电话通知。这样没问题吧？” “嗯，没事。” 姜驿简单地盘算了一下说辞，就向外走去。刚才系统显示国瑞电力也参加了投标，倒是有点出乎意外。 姜驿到前台一问，果然都是来参加竞谈的。姜驿连忙表示地方太小，招待不周，大家可以自由活动，绿能公司会电话通知竞谈单位依次进场，别走远就行。 佟超带头响应，和吴有胜起身道：“好的好的。” 人群中传来声音道：“大概要多久？” “嗯——投标单位比较多，估计需要一个小时。” 电力行业圈子窄，投标单位之间或多或少有些交情，他们彼此攀谈着离开了前台，乘坐电梯下楼等候。 会议室里，乔璐一点点地下载投标材料，每家分别包含商务、技术、报价三份文件，八家单位就有二十四份，当下载完毕，半个小时过去了。 钟磊看到仅一家单位的技术文件就有一两百页，不由问道：“这么多页，得评到什么时候去？” 乔璐道：“不用挨页看，技术文件重点看技术偏差表，商务文件重点看商务偏差表，真正要比较的是报价文件，我们得算出各家的得分。要不咱们分个工，钟经理负责技术，姜秘书负责商务，我来负责价格？” “行，没问题。” 从投标文件编写质量来看，大部分单位都显得很仓促，格式不规范、错别字较多，甚至有些单位的技术标书除了否决项认真对待外，其余的内容直接复制粘贴了产品说明书。 大家一致认为在商务和技术文件方面，亚洲电力和东星设备是所有单位中最重视本次投标的，这两家都是姜驿前期沟通过的。 报价分占了综合得分50%，是影响中标结果的最重要因素。第一轮报价整体分布在75万左右，最贵的是一家不知名的企业，报价超过80万，东星设备价格在78万。 让姜驿意外的是亚洲电力的报价是74万，比电话沟通的价格高了约15个百分点，比国瑞电力还要高1万。在姜驿的判断中，作为国企的国瑞电力报价应该最高才对。 不过这是首轮报价，还有第二轮的最终报价，亚洲电力会不会降到65万呢？国瑞电力又会降多少？ 第19章 开标(二) 经过上午的竞谈、澄清，各家单位依次离开了绿能公司，最终轮报价的时间截止到下午四点。如果下午四点前没有参加报价，那最终报价将以首轮为准。 忙碌了一上午，三人都有些累了，这是姜驿的项目，姜驿主动请大家吃中饭。吃着吃着，乔璐突然接到一家投标单位的电话，对方询问为什么系统还没有开放二轮报价。 乔璐答复中午系统无人处理，下午一点半才会开放，说完后对姜驿两人诉苦道：“你们看看，吃饭都不让人消停。” 钟磊道：“系统电话留的你吧？” 乔璐答道：“对啊，要是留你们的就不合规了。” 两人都点头称是，这时姜驿的电话铃声也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东星设备的销售经理。姜驿自认坦坦荡荡，没有什么避讳的，将筷子竖搁在碗口，接通了电话。 听完对方的话，姜驿略微皱了皱眉道：“抱歉，这个信息我不能透露。” 乔璐问道：“来打听一轮报价的吧？” 姜驿笑道：“是啊！” “我一猜就猜到了，他们第一次接触我们公司，试探一下而已。如果是经常参加的，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有道理啊，这明显违规的事情，谁敢给他们？” “可能你对他们的态度比较好吧。” “那他们想多了，尊重供应商是为了合作顺利，能不能中标还是靠他们自己。” 乔璐停下来，对姜驿说道：“不要大意，没有信任关系时，你不知道你的供应商是什么样的人，最好项目以外的事一点不讲。” 姜驿问道：“这会不会过于死板？” 乔璐说道：“我曾经有个伙伴也是你这种想法，他将公司未来的需求告诉了供应商，其实对每个供应商他都是这样讲的，希望能拿到低价。” 钟磊插口道：“我觉得正常嘛，都是忽悠。” “没错，当时开标后整体价格都很低，在中标公示期间遇到供应商投诉，投诉中标价格低于市场价，违法了招投标法。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供应商就是因为不服单被人抢了，后面在调查中，供应商声称采购人员故意夸大需求，误导了参加投标的单位，并提交了录音证据。这个项目流标了，同事被劝退了。” 在与意向供应商交流中，姜驿的确没有考虑过对方会录音，脸色立刻就变了。 乔璐看到姜驿的表情，同情地说道：“是吧，你也想不到吧！” 姜驿已经回忆不起沟通的细节了，有些后怕道：“以后真要注意点了。” 乔璐安慰道：“没事，几十万的项目不会出这种事的。这八家中有哪几家是我们主动邀请过来的？” 姜驿说出了国瑞电力、亚洲电力等四家投标单位的名字，乔璐认为资质都还是不错的，任何一家中标都没有履约的风险，钟磊也表示赞同。 姜驿询问开标结束后下面的环节，乔璐一一将后续流程所需的表单和注意事项告诉了姜驿，她希望姜驿能够帮忙分担部分工作，比如拟定中标通知书、洽谈合同这些内容。 钟磊打趣道：“你这是把工作交给别人做啊？” 乔璐假装生气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又提了体育中心场站的采购申请？” 钟磊呵呵笑道：“上面要压货，我们也没办法啊。” 普华集团内部除了新能源板块，还有一家上市的设备公司，为了保证上市公司的销量，集团进行了统筹，普华新能源大部分的充电桩都来自于这家上市公司。 得知体育中心场站的设备已经迁移到新的公交场站，强电供应也有了解决方案，总部便要求先发一部分充电桩安装在体育中心场站原位置。这件事情上技术部也很被动，绿能公司要顾全大局也不便反对，反正设备折旧从正式投产开始计算，影响不了财务收支和现金流。 下午四点过后，最终轮报价出来了。报价明显落在了两个集中的区间，东星设备和另外两家的价格分布在76万至78万之间，其中东星最低；国瑞电力、亚洲电力等五家单位报价在69万至73万之间，国瑞电力没有参与第二轮报价，所以最终报价仍是73万，亚洲电力从74万降到了70万，比承诺的价格高了5万。 经过综合评定，亚洲电力以总分第一的成绩成为中标候选人。姜驿按照模板编写了评标记录、中标通知书，找相关人员签了字，只差冯国强最后一步了。 唐伟正在冯国强办公室里挨训。下午的时候，张盼盼终于整理完拟录用的第一批充电工信息，短短两周内招聘到三十多名充电工，是一项突出的成绩。唐伟单独拿着文件屁颠屁颠地找冯国强签字，想得到夸奖。 冯国强看了一阵，放下文件，问道：“招聘要求是谁定的？” 唐伟心中“咯噔”一声，预感到大事不妙，小心的回答道：“人力资源和运营部一起定的。” 实际上充电工的招聘要求就是唐伟审定的，这是绿能公司最基层的岗位，在他看来，基本上不需要什么特殊技能，只要会数数、会写字，会用电脑，身体健康就行了，本质上就是普工。招聘要求初稿写完后，唐伟给张云峰打了个电话，便算完成了征求意见。 唐伟见了冯国强的神色，立刻把运营部拉了进来。 冯国强继续问道：“谁实施的招聘？” 唐伟赶紧答道：“张盼盼。” “把张盼盼和张云峰都叫过来。” 姜驿眼瞅着有个空挡，赶紧拿着评标记录单去找冯国强。冯国强看李红兵和钟磊都签字了，也满意地签完了字。姜驿将单据交给采购，安心等待挂网公示，然后通知了佟超中标的消息。 佟超接到电话非常开心，再次邀请周末答谢一番，姜驿果断地拒绝了。倒不是完全避讳，而是还有合同签署、交货、调试、验收等后续工作，在供应商没有完成履约前，过多的接触存在风险。 办完这一切，姜驿心中放下一大块石头，周末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 第20章 持证上岗 张云峰正在办公室吭哧吭哧地编写运营部周报，根本没想到一口铁锅正从天边飞来，也不知道啥事，毫无准备地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冯国强劈头就问：“张云峰，充电工应该有什么要求？” 张云峰整个人都开始懵了，努力回忆充电工的工作内容，心想好像是个人都能做啊？冯总这是怎么啦？我犯啥错了吗？ 毫无疑问，张云峰回答得语无伦次，主次不分。 冯国强问道：“你们跟人力资源部商量过招聘要求吗？” 张云峰茫然道：“招聘要求？好像没有……” 唐伟急道：“怎么没有，我给你打电话商量过的！” 张云峰终于想起唐伟确实给自己打过电话，说的似乎就是充电工招聘的事，但记不清具体说的什么的，只好低头着准备挨训。 冯国强见张云峰默认了，如其所愿地狠狠训了一顿，作为一名部门负责人，虽然是代理的，竟然连招聘要求都搞不明白，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唐伟和张盼盼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生怕惹火上身。 冯国强发了一阵火，突然意识到张云峰没什么学历，也没什么管理经验，自己这一顿火有点对牛弹琴，便冲唐伟说道：“还有你，人力资源经理，简直在瞎胡闹！全国第一个商业化充电运营场景，有没有深入分析？有没有想过要对这个行业负责？昂？” “还有招聘，唐伟是经理，我就不说了，你负责招聘工作，招聘要求是你写的吧？这就是你的专业水平？” 最初的招聘要求出自张盼盼之手，唐伟审定后返回给张盼盼，其实主要责任在唐伟。唐伟见冯国强将矛头转移了，也瞅着张盼盼，口中还附和着“是是”，好像都是别人的错一样。 这种小动作令张盼盼生厌，她霎时觉得心灰意冷，想到：“这个领导真没担当！” 趁着冯国强喝水的工夫，张盼盼陪着笑说道：“冯总，您看招聘要求那里不合适，我们可以重新招。” “唔。”冯国强放下水杯，说道：“充电桩五六百伏的电压，充电工直接操作，需要电工证吗？” 张盼盼捋了捋领导的思路，说道：“我觉得不需要，我举个例子，迪沃公司的乘用车也配备了随车充电桩，必然是用户自己充电，如果这也有风险的话，那电动汽车车主就不能给自己充电了，显然不合理。我理解电工需要电工证，是因为需要检修电路，而我们只算使用电气设备，不需要电工证。” 冯国强直接怼了回来：“不是你的专业不要瞎猜，你是电力专业的吗？安全多重要？如果绿能运营中死一个人，想了后果没？立马整个公司就完蛋了！你负得起这个责？对了，唐伟，把安全主管叫过来。” 安全主管马先行入职没两周，岗位设在工程部，但负责整个绿能公司的安全管理工作。马先行也有些拿不准，按理说强电作业的确需要持电工证，但是充电工只是操作下充电桩，不涉及到线路，安全风险极低，不应该按强电作业对待。 马先行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冯国强非常不满意，见领导言语中开始质疑自己的专业性，他满头大汗，难道自己在绿能的职业生涯刚开始就夭折了吗？不过马先行还算理论知识扎实，马上提出当场查电力安全相关法律法规。 很快，马先行给出了结论，虽然国家法规未明文规定电力设备使用应当具备操作证，但充电工有充电桩维护职能，涉及到电力设备维护，应当具备电工作业证，而且要实行双人作业。 绿能公司决定充电工必须持电工上岗证，但主要并不是因为上述原因，比如完全可以将充电桩维护职能交给专业的电工。绿能公司的决定更多的是基于政治考虑，一是安全上出不得篓子，二是竞争对手虎视眈眈，防备其他人找茬。 充电工必须持证双人作业的方式一度写入了渔城地方标准，在公交领域一直延续至今。随着充电行业的发展，充电运营的模式越来越完善，渐渐出现了无人值守的充电站，充电作业需要车主自己实施，车主不可能人人是电工，因此在实操中，持证上岗渐渐变得名存实亡了。 在2011年，充电工持证上岗的要求一度给绿能公司人力资源招聘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压力，通常小型的工业园区，数名电工就满足日常工作需要，电工的工作一般也比较稳定，社会上并没有巨大的人力闲置。绿能公司一下子需要400多名电工，所以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张盼盼都懒得再看唐伟一眼。唐伟想继续商量招聘的措施，张盼盼冷冷地拒绝道：“唐经理，你放心，我会完成招聘的。下班了，周末还有事，我先走了。” 唐伟说道：“那现在这三十多人得通知取消啊！” 张盼盼越发觉得恶心，拎起包就走了，这些人中有好几个都是唐伟塞进来的，自己拉的屎自己处理吧，老娘才懒得给你擦屁股呢。 唐伟恨得牙痒痒的，冷哼着想道：“缺了你就招不到人呢？我还就不信了。”唐伟给家里说了声加班，便开始登录各大招聘网站筛选简历。他就不信了，市场上那么多人，招个人还有招不到的？ 这事还真邪门了，唐伟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八点，得出了结论，网络招聘还真不行，能在网上求职的电工大多是想跳槽的，绿能公司普工级别的工资吸引不了人，不由得后悔当初工资范围定低了。唐伟联系了两个人才市场的朋友招电工，对方一开始还表态绝对没问题，听到需要几百个，马上哑火了，答复说一二十个问题倒不大，先摆摊看看吧。唐伟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走出办公楼，张盼盼觉得心中一酸，平静了情绪给闺蜜打电话：“下班了吗？晚上陪我逛街去吧？” 电话里传来善解人意的声音：“好啊。你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怎么啦？” 张盼盼将事情说了一遍，对面说道：“你们领导真不是东西，不理他就对了，咱们去酒吧喝酒。” 提到喝酒，张盼盼就想起了高志远，不由哆嗦了一下，连连说道：“不去不去，色狼太多了，逛逛街看看养眼帅哥多好！” “哎呀，我知道了，你是缺男人了！” 张盼盼扑哧一笑：“缺你个大头鬼！” 第21章 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姜驿一直等到周六下午，仍然没有收到运营部的周报。姜驿看见张云峰周五下班前已经在整理周报了，知道他写得慢，没有催他，但再慢一天时间也够了。 姜驿给张云峰打了好几遍电话，电话是通的，可是一直没人接听，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翻开运营部员工通讯录，姜驿打给了一个熟悉的充电工，充电工的反馈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中午的时候，张云峰跟胡东强在银湖站打起来了，听说都住院了。 姜驿问道：“为什么事打起来了？” 充电工回答道：“不知道啊，我下午接班过来时已经打完了。” 挂了电话，姜驿给唐伟打电话，按理说发生这样的事，人力资源应当知晓。片刻后电话里传来唐伟没精打采的声音：“姜秘书。” “唐经理，听说张站长跟胡站长打起来了？” “哎，是啊，我在派出所呢，大周末的，这不是折腾人吗？” “他们什么情况？” 原来中午的时候，张云峰找胡东强要报告，胡东强不配合，一个骂另一个是傻x，另一个m，两人就在站长室干起来了。胡东强顺手抄起烟灰缸扣在张云峰脑袋上，扣得头破血流，缓过神来张云峰就报警了，现在两个人都在派出所接收调解。 派出所也没证据证明谁先动的手，既然张云峰受伤了，便要胡东强愿意出医药费和误工费，胡东强同意了。可是张云峰坚决不同意，坚称胡东强先动的手，宁愿不要钱也要让他坐牢。 派出所以为张云峰只是想要的更多，为了息事宁人便吓唬两人这属于互殴，如果不能调解达成一致，两人都要拘留。胡东强一听要坐牢，声称是张云峰先动的手，而且自己当时给他道歉了，干脆连钱也不给了。 没办法，派出所通知单位来参与协调，结果唐伟来了也不好使，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犟。 说完，唐伟继续道：“你说报警干啥？都是普工，又不是机关人员，折腾啥呢？” 姜驿觉得这话说的有些不地道，便道：“报警也正常吧！” 唐伟说：“不说这个了，你有什么事？” 姜驿说道：“运营部没提交周报，我想找张云峰问问情况，结果听说出事了，就打电话问问情况。” “原来根子在你这里啊！” 姜驿实在是觉得无语，聊了几句没有营养的话结束了通话。 发生了这种事情，运营部的周报铁定是报不上来了。姜驿只能向冯国强如实汇报，冯国强已经知道打架的事了，就说运营部周报先空着。 姜驿打电话时没有避讳杜锋和张新宇，从通话中他们已经知道大概什么情况了。杜锋发表评论：“都是为了工作，犯得着真人pk吗？打输住院打赢坐牢，不值得！” 张新宇下的好象棋，一手马后炮运用得炉火纯青：“我早看出胡东强有暴力倾向！” 姜驿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新宇道：“胡东强每次来体育中心站，都到处瞅烟灰缸，你们说这算不算征兆？” “切，那人家找烟灰缸也许是抽烟呢！”杜锋乐了：“我去见客户也会看看对方办公室有没有烟灰缸，有就说明可以抽烟，难道你觉得我有暴力倾向？” “你不是有暴力倾向，你是赌性很大！” 杜锋不服道：“哦，霍（何）以见得？” “每次3v3，都是你出奇兵，要么死要么生，你也不管我们两家扛不扛得住。” 杜锋摸着下巴假装深思道：“也是哦。这不是相信你们嘛！”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杜锋提议玩会儿星际，姜驿和张新宇都同意。 张新宇一边进游戏一边愁眉苦脸道：“大好的时间都用来打游戏了，出去找个女朋友多好。” 杜锋道：“你担心你自己吧！咱们姜帅哥可不着急。老蜜蜂，你该不会看上公司谁了吧，说出来我们参谋参谋。是不是看上李惠了？不然你每次回公司都朝她哪里瞅？她长得也不错哦。” 张新宇大摇其头道：“她隔几天换个妆，我就是好奇而已——你完全被女孩子化妆给迷惑了，以我丰富的经验，去了妆她特别一般，我倒不在乎长相，只是李惠一般人驾驭不了，我还是不自讨苦吃了。” 姜驿笑道：“那你觉得公司谁长得好看？” 张新宇点评道：“第一是财务部新来的实习生，素颜可以打90分。” 姜驿和杜锋都点头赞同。张新宇继续道：“这样的美女化淡妆刚刚好，浓妆会降低她的颜值。第二是钱经理——财务部净出靓女。” 这次，姜驿二人就不赞同，甚至怀疑张新宇的性取向了。财务经理钱小雨年近四十，跟靓女两个字沾不上边。 张新宇解释道：“你们不懂，不要看皮肤和皱纹，你们看她的脸型，还有五官，现在还可以打80分，徐娘半老，正是有味道的时候，想想她年轻的时候，肯定不比实习生差。如果找个专业的化妆师，以她的底子，用花容月貌形容绝对不为过。” 经张新宇这么一说，仔细一想，倒还真是那么回事。 “第三就是张盼盼了，她就有点特殊了，咋一看最多打个80分，仔细看吧可以到85分，但笑起来的时候，说90分也不为过，属于耐看型的。不过这还不是特殊之处，她特殊就特殊在她这种面相不容易显老，到了40岁估计还是这样——她也只适合淡妆。” 姜驿想起那天张盼盼的回眸一笑，心中动了一下。 张新宇说了一通美女鉴别大法，让姜驿和杜锋都自觉涨了见识，打心底里佩服张新宇的观点。对手已经进入游戏了，三人抛开了话题玩起了游戏。 姜驿玩得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一会儿浮起张盼盼甜甜的笑容，一会儿又想到运营部这种情况会不会耽误工作，接连失误输了好几局。 自己竟然分心了，这可不是好现象，姜驿深吸了一口气，首先把张盼盼丢了出去，自己只是一时心动，谁知道别人看不看得上自己，这个心操得没有任何意义；然后把运营部也扔到九霄云外，运营部群龙无首贻误工作，公司领导断断不会听任下去，自己的心操得太宽了，该如何处理下周周会自见分晓。 第22章 给年轻人机会 员工打架并不算大事，处理起来有章可循，胡东强开除，张云峰通报批评，事件本身就结束了。 这是管理的失误，高志远离开前，其下就是运营主管李惠和四位站长，李惠大专毕业后两年没有工作，全职在家拿到自考本科学历，第一份工作就是绿能公司缺乏经验阅历，镇不住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站长；四位站长彼此谁也不服谁，暗暗较劲，也就是说运营部缺少一个有足够影响力的人。冯国强临时任命张云峰本身就是权宜之际，是为社会招聘留下时间。 运营部负责人岗位至关重要，冯国强在人选的能力、经验、职业素养上有很高的要求，张盼盼连续推荐了五六名候选人都没入其法眼。 磨合了几次，张盼盼对这个岗位在领导心目中的画像越来越清晰，最硬性的条件是第一学历，必须985大学，最好是排名靠前；其次是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再次是要有大型企业的工作经历。 可是这样的候选人多数已经有很好的工作了，绿能公司的待遇又没有竞争力，能不能招到合适的人全凭运气。因此，运营部负责人的招聘陷于半停止状态。 张云峰自然不再合适代管运营部，现有人员中，任命临时负责人的危害绿能公司已经尝到了。 郭怀义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姜驿正在请冯国强签字支付发电机采购首期款，见状正要退出，冯国强把他留下了。 姜驿出门时顺手将门掩上一半，刚走了几步，听到轻微的咔哒声，转头一看，门彻底关上了。 绿能公司的领导想来没有关门办公的习惯，这意味着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郭怀义说道：“冯总，运营部负责人也招了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有合适的。这个岗位空着不合适，您看后面怎么安排？” 冯国强道：“是不合适，我打算亲自带一段时间，各站长直接向我汇报。” 郭怀义道：“老是兼着也不是办法，您这么多事不一定顾得上。” 冯国强说道：“你有什么建议呢？” “我倒有个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适？” “说吧。” “我觉得我们干全新的行业，社会上本来就没有熟手，要不要考虑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嗯，是个思路，咱们内部有什么人选吗？” 郭怀义压低声音道：“您看李惠怎么样？她入职就在运营部工作，熟悉部门情况，虽然没什么经验，给次机会做着做着也就成长起来了。” 冯国强朝前靠了靠说道：“是秦秘书长要求的？” 郭怀义否认道：“没有没有，我自己的看法。” “老郭啊。”冯国强舒缓了一下身子道：“给年轻人机会的想法，我很赞同，但是再等一等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考虑亲自带吗？” “为什么？” “风气，运营部的风气坏了。这次打架，表面看起来是两个人的矛盾，实际反映出来的是基层干部对抗公司决定，这才是更深层次的问题。趁着苗头还小，必须要打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郭怀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冯国强接着道：“年轻人要追求上进，我一直都放在心上。渔城项目不仅仅是绿能公司选拔、培养人的战场，也是整个普华新能源的黄埔军校。渔城项目这些人就是种子，将来要洒向全国各地的。高志远可惜了，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渔城项目稳定后的运营工作，他完全可以配合你搭班子。” “绿能公司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形势都是严峻的，我们跟供电局竞争取得了先发优势，并不意味着我们实力比他们强，要知道供电局的资源、财力远胜我们，他们只是大意了，下一次车辆投放的时候，绿能能保证再次胜出吗？” “我的精力不可能一直放在渔城，我要争取下次跟供电局交锋时，绿能公司自己的后备力量具备打硬仗的能力。老郭，你明白我的忧虑吗？” 郭怀义佩服地道：“冯总，还是您思虑深远。渔城项目过后，我们大力提拔一批人。” 冯国强说道：“整个项目结束了提拔还远远不够，这次试运营车辆投放后，就要开始提拔人，接着进一批优秀的苗子，让他们投入到项目中去，将来绿能就有能力对外输出了。” “就按您的意思办！” “好。李惠的事，既然秦秘书长没提，就先不要动，让她再锻炼锻炼吧。” 签署合同后，亚洲电力仅用七天时间就将全部的零部件运抵体育中心场站，吴有胜带着几名技工轮流作业，花了两天两夜赶在验收前将发电机组组装完毕。 在姜驿的邀请下，李红兵如约前来参与到货验收。当他从车里出来时，姜驿带头迎了上去。 李红兵身形消瘦，穿着西装，里面的白衬衫一尘不染，皮鞋也擦得锃亮，整个人显得特别精神。他双手向上提了提衣襟，然后看了一眼手表，问姜驿道：“供应商在哪里？” 姜驿介绍道：“佟经理，这是我们李总。李总，这是亚洲电力的佟经理。” 佟超连忙哈腰伸手道：“领导好！” “嗯。”李红兵伸手轻握了一下，没给佟超用力的机会便抽了回来，眼睛转向发电机房道：“图纸给我看看。” 佟超从吴有胜那里接过图纸递了过去，李红兵走进站长室自顾自地翻看起来，旁人都不敢打扰。 佟超见这位李总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忍不住悄悄问姜驿：“李总是业务还是技术部门的？” 姜驿笑道：“我们李总分管技术，以前是电网电装公司的专家，你们可得小心点哦。” 这个信息让佟超很惊讶，据他们判断绿能公司不应该有电力设备方面的专家，甚至做好了绿能公司请第三方专业验收机构的准备。 佟超得到这个消息，立刻跑去提醒吴有胜，吴有胜心想：“都是专家，谁怕谁？” 李红兵看完图纸，从站长室拎出安全帽自己带上，招呼亚洲电力的技术人员前往发电机房。跨过挡鼠板，李红兵摊开图纸边看边问，吴有胜跟在一旁作答。佟超和姜驿两个在后面陪同。 李红兵和吴有胜的对话一开始姜驿还听懂了一点，渐渐地就完全听不懂了；佟超坚持的时间久一点，随着专业词汇越来越多，佟超也茫然起来了。看李红兵和吴有胜的问答，两人觉得神仙打架，插不上手。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终于结束了验收，一行人离开了轰鸣的发电机房。李红兵摘下安全帽，有些遗憾地说道：“要是有车辆参与实测就更好了。” 姜驿顺手接过安全帽说道：“是，听说再过几天，首批电动出租车就投入运营了。” “嗯。”李红兵转向吴有胜道：“刚才说的问题都记下来了吧，抓紧整改，几天时间？” 佟超顿时紧张起来，他不知道验收发现了什么问题，到底严重不严重，整改时间够不够还是次要的，关键是需要为整改花多少钱。 姜驿更为紧张，听李红兵的意思，产品还需要整改，如果是大改，那就耽误事了。姜驿心底萌生了一个更可怕的想法：“李总该不会故意的吧？” 第23章 第一笔生意 亚洲电力高工吴有胜不敢擅自答复，拉着佟超在一旁商量片刻，提出三天时间完成整改。 李红兵说道：“好，今天就这样吧。”说完，便朝公车走去。 姜驿加快几步追了上去，低声问道：“李总，产品有问题吗？” 李红兵低声笑道：“都是些小问题。” “那您……” “我们做验收的，连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他们还以为我们好糊弄呢。” 这时佟超追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边走边说道：“李总辛苦了，谢谢领导！” 李红兵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但脚下一点也没停。佟超眼见李红兵一只脚已经迈进了车门，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便大胆地说道：“李总，您看已经快下班了，我们在附近安排了……” 李红兵将另一只脚收进车里道：“吃饭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小姜去吧！” 姜驿闻言一愣，领导让我跟供应商吃饭，这不是违规吗？但此刻可不是询问的时候，只好含含混混地答应了。 李红兵的车还没有起步，一辆陌生的墨绿色小车突然开进场站，吱的一声停在一根充电桩旁边。 这辆车看起来有点奇怪，说它是suv吧，体型明显偏小，说它是两厢轿车吧，又有那么高的底盘。看守场站的充电工跑上前去，敲了敲车窗提醒这里不能停车。 司机似乎是个新手，在驾驶室摸索了半晌才推开车门走下车来，见七八个人都盯着自己，那眼神就仿佛自己闯入了军事基地。 司机指了指入口处五米高的“绿能加电站”招牌，疑惑地问道：“你们这里不是充电站吗？” 充电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您要在这里充电？” “没错！你们这么早就下班了？” 充电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向姜驿投去询问的眼神。姜驿也听清了对方的话，心里有些激动，这是第一位私人用户，他多么希望能立刻提供充电服务，可是发电机组还没验收完成，场站不具备对外服务的条件，惋惜地准备上前拒绝。 “这位先生，非常抱歉，充电设备还没有调试完毕，可能无法……” “等一等！”李红兵不知道啥时候下车了，他打断了姜驿的话，然后围着墨绿色的小车转了起来，一边转一边对司机道：“这是迪沃的纯电动轿车。啥时候买的？” 司机道：“刚买的。” “怎么会想到买电动车？” “我前几周看到这里有座加电站，我家就在附近，充电方便，迪沃做活动我就下手了。怎么，你们这里不能充电吗？” 李红兵嘿嘿笑了起来：“有我在，哪有充不了电的？” 这一会儿功夫，二楼充电控制中心的张新宇等人都下楼围观过来。司机有点不知所措，生怕这些人把自己的车弄坏了。 李红兵指挥充电工：“把机房的门关上，别吵着客人了。”不一会儿，轰鸣声变成了低沉的怒吼。 “合闸上电！”李红兵兴奋地发布命令，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行动起来。造成这种局面是因为别的场站早早地通电了，体育中心一直没通电，因此充电工还没有接受培训，不懂得强电操作。 李红兵撸起袖子，自己跑到配电房去捣鼓，过了一会儿，八台充电桩的屏幕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 李红兵跑回来对司机说道：“可以充电了！” 司机张了张嘴问道：“怎么充？” “扫码充……”李红兵把下半句话咽下去了，因为充电桩上除了普华的标志外，没有任何充电流程的告示，也没有二维码供客户扫。 在2011年，二维码还是个新鲜事物，普华新能源看到了它的广阔前景，并率先在充电技术上应用起来。 司机掏出了一个高档功能机，李红兵表情凝固了，然后对张新宇道：“刷卡充吧。” 司机问道：“要办卡才能充电吗？一次性充多少钱，有没有优惠？” “放心，绝对有优惠！” 在李红兵的“忽悠”下，司机拿出了身份证，张新宇拿着身份证跑到二楼，当场录入数据制作了绿能公司，也是普华新能源第一张私人充电卡。 李红兵将充电卡在充电桩上的读卡器划过，“哔”地一声，枪头的卡扣松动了，李红兵将充电枪拉了出来。 “把盖子打开啊。”李红兵对司机说道。司机对车辆也不熟悉，反问道：“先熄火再开盖，还是先开盖再熄火？” “还没熄火呢？先熄火再开盖！” 司机在李红兵指挥下将车熄火，然后拉开了车辆充电接口保护盖。李红兵将枪头紧紧地怼了进去，确保不松动，接着招呼大家离远点，然后走到充电桩屏幕前开始操作。 卡里没钱，充电桩纹丝不动。李红兵叫张新宇从后台直接充了200元，就当是调试成本。再次启动充电后，充电界面开始跳转了，充电桩也想起轻微的嗡嗡声，技术人员都知道这是车桩握手通讯了，过了一分钟，充电桩的声音越来越大，屏幕上的电压、电流稳步地向上提升，电压很快突破300v，电流也达到90a以上。 李红兵又查看了车辆仪表盘，显示充电中，电压电流的数值与充电桩一致。关上车门，李红兵宣布：“充电成功了！” 众人脸上都露出兴奋的神色，司机有些不好意思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红兵客气道：“一点小事，不麻烦！” 司机问道：“这个充电桩的声音好大啊！” 李红兵道：“电流大，充电桩内部需要散热，你听到的噪声就是散热叶片转动的声音。” “哦，原来这样。”司机又不放心地问道：“你们是先消费后付费吗？” 李红兵大大方方道：“你是我们第一个外部客户，今天充电免单，不用付费！” 司机有些不敢相信，但看到周围人笑盈盈的表情，再接过自己的充电卡，上面标着001号的字样，方才真的相信自己走了好运。 姜驿和司机聊起天来：“大哥，你以前在哪里充电？” “我在4s店里充，就充过一次。” “以后怎么充电啊？” “迪沃公司承诺在小区装一个充电桩，装好了就在小区充吧。” “物业让装充电桩吗？” “我不知道，反正迪沃要负责，如果实在装不了就只能来你们这里充了。” 这辆迪沃电动车充了半个小时后自动停止了，李红兵确定已经充满了，便指导司机刷卡结束充电，又告诉司机下次如果不会操作，找现场的员工帮忙。 “以后常来啊！”李红兵笑着送走了司机。 看到这辆墨绿色的车离开场站，李红兵转头对大家说：“看，咱们这就做成了第一笔私人用户的生意！” 第24章 落幕与新生 李红兵哼着小曲离开后，大家也都散开了。姜驿对亚洲电力及时交货给予了肯定，佟超诚实道：“主要是我们有现货，如果真的从零开始，至少要半个月才能交付。” 姜驿问道：“市场上应该有很多现货吗？” 市场上并没有多少现货，甚至可以说基本都是有订单才会有生产，亚洲电力能凑出两台现货也费了不少功夫，再要求同样的交货时间就做不到了。 佟超判断姜驿在考虑后续采购的交货周期，连忙摇头解释道：“不不不，没有现货，我们库里恰好备有两套部件存货，所以才能快速响应。” “我看其他投标单位投标文件也能满足招标要求，如果现货稀少，他们怎么敢承诺？” “实不相瞒，他们就算中标了，也得找我们拿货。”佟超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得意。 参与单位比预期多一倍不止，姜驿当时已经隐隐猜到了。招投标看似公正，实则有很多猫腻，这只是冰山一角，姜驿也有很多好奇的地方，以后再慢慢了解吧。 姜驿最终拒绝了晚餐邀请，李红兵顺口一说，自己可不能当真了。佟超开车顺道将姜驿送到绿能公司楼下，便彼此分开了。 回到公司办公室时，姜驿见李红兵办公室门开着，远远地瞅了一眼，李红兵正好看过来，对姜驿点了点头。 冯国强也没有下班，姜驿手头有几项冯国强交代的工作，就去汇报进展。 其中一项是海城新能源汽车推广整体方案编写，本周初的时候将初稿提交给工信局，等待对方答复。冯国强非常重视海城的潜在需求，叮嘱姜驿每周至少与对方沟通一次，了解进度和变化，需要出差尽管提，费用上公司会鼎力支持。 姜驿又汇报了体育中心场站发电机安装进度，冯国强听完后很高兴，因为试点运营的车辆包含了二十辆出租车，有了专用充电场所，不用与公交共用充电资源，更有利于公交调度。 在听到开出第一张私人充电卡并顺利完成首单后，冯国强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赞道：“这老李，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 汇报完毕后，冯国强决定交给姜驿一项新任务。 运营部经过前几次风波，员工有些消沉，冯国强亲自抓了一两周，整体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试运营的车辆已经确定将于周日投放，一星期后举行正式投放仪式。其间预留了一周的缓冲期，是为了公交公司、绿能公司、主机厂之间业务磨合，确保投放仪式后的运营不出大乱子。 姜驿的新任务就是在这一周内代替冯国强常驻场站，收集运营中遇到的问题。对于小的问题，冯国强给了姜驿处理权，大的问题则要立即上报由冯国强亲自决定。 这是直接与客户打交道的机会，姜驿做好了迎接任何困难的准备，务必要让试运营圆满成功。 周日下午，100辆崭新的新能源公交车从亚洲龙、迪沃公司出发，这些公交车中，有40辆迪沃牌纯电动公交和60辆亚洲龙牌混合动力公交，它们分头朝银湖、香村等五座公交总站驶去。 公交总站的车队长早已严阵以待，等待着这些肩负国家能源新使命的“伙伴”到来。 绿能公司的站长、充电工们穿戴整齐，将充电桩和充电位打扫得干干净净，用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首批正式用户。 在银湖公交总站站长室，卢队长围着小小的茶几走来走去，时不时踱步而出问一句：“来了吗？”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又开始转了起来。 休息室内，十多名老司机端着茶杯，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议论。他们没有权力选择什么车，工作任务没有变化，工资也没有变化，所以开什么车对他们来说都一样，他们感慨的是这辆车的价格。 “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场站入口传来。 卢队长应声而出，朝入口走去，休息室的司机们放下茶杯走了出来，姜驿和绿能公司的站长、充电工也走了出来。 第一辆挂着绿色牌照的公交车从坡下昂起了头颅，紧接着一辆又一辆一模一样的公交车驶进了场站。在卢队长的指挥下，20辆迪沃牌纯电动公交车有序地停靠在场站内。充电工们纷纷上前，将三角木卡在停放在充电桩前的车辆轮胎下。 一位穿着夹克的年轻人从纯电动公交车上跳了下来，和卢队长进行车辆移交，队长助理带着一名老司机依次核对车型、牌照。 年轻人接过卢队长递来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笑着道：“可憋死我了！” 卢队长道：“可不嘛，路上就将近两个小时了。” 年轻人问道：“充电安排好吗？” “都跟绿能公司对接好了。” 姜驿正好走了过来，卢队长介绍道：“这位就系绿能公司的姜总，这系我们集团下来的张总。” “我叫张杨，我们以前见过吗？”年轻人向姜驿伸出手：“我跟你们公司杜锋比较熟。” 姜驿热情地伸出手：“张总好！我叫姜驿，杜锋跟我提起过您，您在工作上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感谢感谢！” 张杨客气道：“应该的，以后运营的事就全麻烦你们了！” 姜驿连忙摇摇头道：“哪里敢当，我们配合你们工作就好！” 张杨交接完车辆，喝了口茶就离开了，卢队长和姜驿马上组织充电，衔接发车工作。充电工与司机按照既定流程共同核对初始电量和充电开始时间，确认无误后双方签字，然后用事先开好的充电卡启动了充电桩。 八根120kw的充电桩先后亮起了红色的指示灯，这意味着处于充电状态，当充电结束后，指示灯将变成绿色。 在落日的余晖中，一辆辆燃油公交车开出了银湖公交总站，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但是它们即将走向使命的终结。最后一辆燃油公交车驶离了公交总站，它发出了长长的鸣笛声。 这仿佛是燃油时代即将谢幕的哀鸣，又仿佛是对即将来临的电力时代致以崇高的敬意。 第25章 试运营(一) 充电流程并不复杂，当司机判断需要充电时，会将车辆开向充电车位。这时，服务流程开始启动，充电工指挥司机停车，放置三角木，与司机核对电池soc，初始电量，刷卡启动充电，记录开始时间。充电完毕后，充电工记录结束时间，把司机叫过来，核对soc，结束电量，请司机签字，收回三角木，司机再把车开回待发车区域。 整个流程看起来很合理，周而复始，但最后一步设计出了漏洞。 大约晚上九点钟的时候，一台充电桩亮起了绿灯，充电工看到屏幕显示电量已满，在确认记录单记下了结束时间，然后去休息室找司机共同确认。 休息室里没有司机的踪影，充电工以为司机上厕所去了，又等了十多分钟仍没有见人，便进厕所去找，但厕所里空无一人，不知道司机去哪儿了。 总等着也不是办法啊，充电工便给司机打电话。充电工问道：“去哪儿啦？电充满了，过来挪车啊！” 司机开了一天的车，筋疲力尽，听到充电工略带责备式的口吻，心里很不舒服，没好气地说道：“挪不了。” “挪不了怎么行？后面的车怎么充电，你得回来挪下车！” “我叼xxx，都下班了挪什么车？有事你找我们卢队长。”司机气冲冲地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留下充电工看着手机发愣。 充电工也不知高低，听人说找卢队长，便去找卢队长。卢队长听说司机不愿意挪车，心想这是哪个老油条又在搞事情，马上起身道：“那个司机？” 充电工描述了几句，卢队长说道：“系老万，我来叼他……” 队长助理在一旁搭话道：“老万下班了。”随即猛地瞪大眼睛道：“我叼！” 充电工补充道：“对啊，我给他打电话，他就是这么说的。” 这时卢队长也反应过来了，司机把车留下来充电，然后自己下班，充满电后没人挪车，导致后面来的车没有充电位无法充电。但司机正常下班，总不能把人再叫回来专门挪趟车吧？ 卢队长对助理说道：“先安排在场的司机把车挪开。后面我们定个规矩，最后一班的时候下一个人挪前一个人的车。” 车队助理提醒道：“前面回来的几辆车还可以这么处理，但是他们只有八根桩，我们有20辆车，最后一个司机下班时，估计还有一半的车排队充电。” 车队助理又对充电工说到：“快去把你们负责人叫来。” 充电工朝新任站长那里跑去，跑了一半想起车队要叫的是负责人，在场的比站长官大的还有一个人，便去找姜驿。 听到汇报，姜驿立刻明白了，急忙朝车队长办公室赶去。 后果是显而易见的，如果第二天早上发车前车辆续航不够，发车的频次将拉长，放在非工作日非工作时间段不会有明显的影响，但在早晚高峰时，车队保障不了五分钟的发车间隔。 上级对公交集团的服务考核是非常严厉的，特别是早晚高峰的运力保障，公交吃着财政饭，如果发车频次不足或者被乘客投诉属实，这是集团都要关注的大事件。 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在于公交调度和充电服务之间的衔接考虑得不够透彻。前期迪沃和亚洲龙给每个场站送了一辆试炼车，以便司机熟悉车况，这个阶段不牵涉密集调度，因而问题没有暴露出来。 银湖站如此，其它几个场站也必将遇到同样的情况。 姜驿走进站长室的时候，只有队长助理坐在茶几前。见姜驿进来，说道：“姜总辛苦，这么晚还陪在站里。” 姜驿笑道：“我们做服务工作的，得跟着客户需求。您不也守在这里嘛，都是为了把工作做好。” “是啊，公交是为人民群众服务，人民群众有需要，我们就得前方百计地服务好。” “对对，大家都一样。” 队长助理一边低头加水，一边说道：“姜总，挪车的问题你们得解决一下，我们司机到点下班，不能等在这里帮你们挪车啊。” “您看我们公司连一个a照的人都没有，就算有，车我们也不敢动啊，您看能不能晚上留个司机？” “没有可以招人啊，社会上大把的a照司机找工作呢。” “招人不是那么容易，又要增加成本，公司内部通不过。” 队长助理续了茶，拿起口杯轻嘬了一口，说道：“这茶不错，喝茶喝茶！”新鲜的茶汤浅绿清亮，姜驿趁热抿了一口，味道比先前的茶叶好了许多。 “我们以前开燃油车没有这种事，要司机熬夜挪车他们肯定不干。姜总，你们得想办法，不能靠我们解决，我们解决了一时解决不了一世。” “绿能的确无能为力，您看车队不好处理得话，跟公交公司反映反映，请他们出面支持？” “姜总，这样不行的。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们的职责就是保障车辆电力充足，不能耽误我们发车。我们只管开车，其他的不该我们管。” “对对对，我明白。但也请您理解我们一下，我们其实就是提供充电服务的，跟加油一样，车来了我们就加，车不来我们怎么服务呢？” 一番交谈之后，双方都知道了对方的态度，在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前，两人都没有开口，开始眯起茶来。 一阵悦耳的铃声打破了沉默局面，张云峰打过来的，姜驿对队长助理道：“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不出所料，香村站遇到了同样的麻烦。姜驿又打电话询问其余站长，他们并没有挪车的问题。究其原因是其余公交总站投放的是混合动力车型，电池容量小，充电时间不需要那么长，还有一个原因是混合动力公交车具有燃油和纯电两种驱动模式，电能不足时可以切换成燃油驱动，不存在续航短板。 那么只有银湖、香村存在挪车问题，一个车队有了解决方案，另一个车队就可以复制。姜驿人在银湖，跟卢队长比较熟悉，突破口就选在银湖车队。 第26章 试运营(二) 姜驿装作漫不经意地走到银湖公交站值班室，值班室的窗户正对着入口闸机，靠窗摆着一桌一椅，坐在椅子上可以清楚看到入口的车辆，桌子一侧摆着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屏幕内的九分屏显示着场站各处的监控画面。下午的时候值班员还是位满面风霜的中年汉子，此时变成了一位中年妇女，她正坐在椅子上织毛衣，见来人衣着举止像坐办公室的，以为是公司领导，便放下手中的活站了起来。 姜驿也不说破，面带微笑地和她聊了几句。从刚才的聊天中，姜驿得到了一个令人失望的信息，值班员属于后勤人员，不会开车，这让值班员顺便挪车的想法落空了。 卢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队长室，屋里烟雾缭绕，他和队长助理正在讨论解决方案。看到姜驿进来，卢队长含笑着递过来一支烟，揶揄道：“老司机遇到了新问题。” 姜驿陪着笑了起来。 “姜总啊。”卢队长道：“刚才商量了一下，我们可以安排人晚上挪车，不过这不系个长久的办法。” 姜驿问道：“司机不愿意吗？” “没错，又不给司机加班费，谁也不愿意白干。” 姜驿也表示理解。 “所以这只能算临时解决，长远解决还系要集团或者分公司出面。我提前和您说一下，这个问题我们会上报的。” 姜驿说道：“对，您该报就报吧。不过刚才我仔细想了一下，也许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临时性问题，也跟车队探讨探讨，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迪沃公司今天集中交车，我们接车时电量本就不足，导致跑完一趟电量所剩不多了，几乎每台车都是从很低的电量开始充起，至少要花两个小时才能充满。按照设计时的电量配置，一天只需要充满一次电就够用了。现在是因为充电的时间挤在一起了，如果充电时间分布在全天，有空就充，是不是可以保证第二天发车时都是满电？” 队长助理道：“刚刚我还在和队长讨论这个事情……” 一辆公交车全天运行时间约16个小时，按平均行驶3个来回计算，在途时间约8小时，停放时间8小时，首末站停靠时间平均分配，那么在首站停放总时间4小时。公交车充满电需要3.5小时，理论上是足够的。 三人讨论后，认为晚高峰后的充电调度是关键所在。当公交全天按固定的频次运行时没有问题，然而早晚高峰期几乎所有车都派出去了，特别是晚高峰后，每辆车都有充电需求，银湖站只有八根充电桩，因此造成了挤兑。 卢队长道：“还系要调整发车，让其中八辆车多跑一趟，给其它车留时间充满，最后八辆车充到天亮。” 队长助理考虑了一会儿道：“还是有问题，晚高峰后把车充满至少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我们要发6辆车，对开就是12辆，也就是说只能解决8辆车的充电问题，仍然有4辆充不满，充不满就要挪车。” 卢队长觉得有道理，又陷入沉思中。 姜驿觉得肯定有某个地方不对，但是车辆调度是车队的强项，自己不敢擅自发言，想着想着，突然眼前一亮，问道：“每辆车充满电跑两个来回应该够吧？” 队长说道：“线路单程30公里，两个来回没问题，你的意思是……” “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早晚高峰期间，每辆车只需要跑一个来回，那么电量超过50%，这辆车就可以发车了，对不对？” “对。” “晚高峰到次日早高峰间，如果不派司机挪车，肯定有车充不满，这是解决不了的。但是保证不了早高峰车辆都是满电，我们可以保证晚高峰前是满电，因为晚高峰前所有司机都在场站，挪车就不是问题了。” 队长助理道：“晚高峰前最后一轮在途车还是亏电状态。” “没有关系，始终有车辆在途，不可能全是满电。我的核心观点是晚高峰和早高峰之间间隔只有2-3个小时，但早高峰和晚高峰之间间隔可是有9个小时，我们应该把充电调度重点放在这个时段！” “我理解了。”卢队长道：“也就说晚高峰后，前面停站的车不一定充满，充到70-80%就可以了，系这个意思吧？” “对！我们要解决的是挪车问题，而不是充电问题，早峰与晚峰之间司机是充裕的。之所以出现这个问题，是因为今晚接车前电量普遍较低，我们又想早高峰前把电充满。如果我们接车时不充满，而是一些车充到70%就停止，给其它车留出充电时间，一样可以保证早高峰时所有车都能上路。” 队长助理明白了：“有道理，其实仍然是见缝充电，只是我们转变下调度思路，晚高峰后不要以充满为标准。” “对！” 卢队长与队长助理对视一眼，肯定地点了点头。卢队长说道：“明天我就按这个思路通知调度。” 但是今天充电调度已经出现了问题，卢队长将队长助理留下来加班挪车来纠正这项错误。 刚讨论完毕，卢队长就接到一个电话，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们不动脑子的啊，绿能公司哪里来的司机挪车？你听我说，这样处理……” 通话结束后，姜驿笑问道：“是谁啊？” 卢队长乐呵呵地道：“香村站的队长。” 就这样银湖、香村站的挪车问题顺利解决，姜驿回到站长室，将解决方案通报了站长和充电工，告诉他们晚高峰后提醒车队及时停止充电。 半年后，因为定价原则的出台，挪车的问题再次出现，那时已经超出了调度层面，甚至关系到充电服务的本质了。几年后，随着充电技术方案的重大革新，才彻底解决了公交挪车的问题。不幸的是绿能公司没有跟上技术革新的步伐，在新一轮新能源公交车投放时，丢失了五成以上的新增市场。 将问题和解决方案汇报给冯国强后，姜驿担心新问题随时出现，决定在银湖站过夜。他拉出一张折叠床，和衣躺了上去，看着窗外巍峨的银湖山轮廓，渐渐地坠入梦乡。 第27章 试运营(三) 第二天一早，渔城忙碌的打工人们惊奇地发现常坐线路的公交车与往常不一样了。公交车从外观上看没有明显区别，只是车牌变成了绿色。公交车悄无声息地停靠在站台，没有发动机的轰鸣，即使在车内，也只听到轻微的电机转动的声音，打盹的时候再也没有噪音打扰。 令人遗憾的是，纯电动的公交车座位布置太少，而且有些座位朝后布置，有些面朝车尾的乘客容易头晕。另外，车辆内侧四个粗大的电池箱占据了很大的位置，挤压了乘客的站立空间，也就是说与燃油车相比，实际运力有所降低。 好奇心占了上风，很多人争着体验新能源车型，有些人甚至特意安排时间乘坐一次，也有一些保守的人不愿意乘坐，他们担心电动汽车不成熟，自己成为首批实验的小白鼠。 银湖公交总站第一辆公交车出发的时候，姜驿起床了，此时东边已经泛起朦胧的清光，公交场站内仍然灯火通明。 司机已经陆续到站，在食堂里早餐。姜驿走到车队长室，看见队长助理裹了一张薄毯蜷缩在木质长沙发上睡觉。听到响声，队长助理揉着眼睛醒了过来，他眼里带着红色的血丝，昨天晚上肯定没休息好。 姜驿不好意思道：“吵醒你了，昨天忙得很晚吧？” 队长助理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抹了把脸道：“搞到两点多才挪完。姜总昨天也在这里休息啊？” “是啊，担心有问题嘛。” “没啥问题，再说担心也没用。吃饭了吗？” “正准备去外面吃呢。” 队长助理将毯子扔到一边，说道：“去啥外面？去我们食堂吃。”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有我在没问题。”队长助理站起身来，拉着姜驿朝食堂走去。路过洗手池，两人捧起几捧水漱了漱口，摸了几把脸，就当洗漱了。 公交总站不能生火，食物都是从外面送过来的，司机们端着杯碗依次取餐后在休息室吃饭聊天。队长助理又返回队长室，拿了两副一次性碗筷。 有些司机一边吃一边抱怨道：“今天早上没鸡蛋？”马上就有人假装责备道：“就你家缺鸡蛋。” 先前抱怨的人见队长助理来了，故意说道：“队副，早上没鸡蛋，一天的营养不够啊？” 队长助理一本正经地回道：“早上少鸡蛋，中午加鸡腿！” 那人问道：“真的假的？” 一众人都哄笑起来，有人说道：“你还想吃鸡腿呢！”看着司机们自娱自乐，队长助理脸上乐呵呵地。 两人各剩了一碗粥，配上花卷馒头小菜对付起来。吃完早饭，公交调度过来了，队长助理自去交代事情，姜驿回到充电区域。 早上八点多时，第一辆对开的公交车返回了总站，一天的充电作业正式开始了。姜驿跟刚刚上班的站长交代了一番，便匆忙赶往公司参加例行周会。 会后姜驿向冯国强汇报了挪车的事情，提出了可能存在其它意想不到事情的担忧，建议至少前三天内运营部各站长全天24小时在场站待命，冯国强立即同意了建议，授权姜驿全权办理。姜驿将安排通知到各站长，大家都凛然遵命，大家都各自回家拿了换洗的衣物就开始驻站。 回到银湖站，此时充电工作有序开展起来，回到站点的公交车第一时间开向充电位进行补电，场站司机充足，没有挪车焦虑。 姜驿放下心来，这时张云峰打来了电话：“姜总，场站能不能配一张折叠床，晚上不休息的话第二天实在难熬。” 姜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晚自己睡得是某个充电工自己带的折叠床。那个小伙子本想充电时可以躺一躺，结果发现被公司领导占用了，只好自认倒霉。 一张折叠床要不了多少钱，姜驿觉得自己可以做主，便爽快地答应了。运营部内勤是李惠，姜驿本不想找她，奈何脱不了身，只能请她办理。 “姜秘书。”电话里传来李惠略带发嗲的声音。 姜驿说道：“李惠，场站需要采购五张折叠床，我们人都在现场忙试运营，你协助办一下吧？” 李惠道：“没问题啊，但是运营部是冯总直管，他没有跟我说这个事哟。” 姜驿心中呵呵了几声，回答道：“冯总跟我讲了，要不我请冯总再给你说一遍？” 李惠道：“哪敢让领导找我，还是我去问冯总吧，确认了我马上安排综合部采购。” “好，辛苦你了！” 姜驿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李惠一句回复也没有，再等下去都不知道下班前折叠床能不能送到场站来。姜驿实在等不下去了，又给李惠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李惠才接通了电话。 “折叠床采购进展到哪里了？” 李惠在电话里抱怨道：“冯总已经同意了，但是综合部就是不给办，我刚刚还和付小江吵了一架！” “冯总同意了，综合部为什么不给办？他们不知道试运营的重要性吗？” “是啊，他们非要走采购申请流程，我们运营部有费用的，真奇怪已经有费用了为什么还要走流程。我再去给付小江说说吧。” 姜驿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李惠既然说再沟通一次，那么就再等一等，如果仍然不能解决，就要立刻向冯国强汇报。 没过多久，李惠回了条短信说已经搞定了，姜驿舒了一口气。 接着，付小江的电话打来了：“姜秘书，关于折叠床的事情我和你商量一下，你现在方便吗？” 姜驿一边回答方便，一边心想难道并没有搞定？ 付小江问道：“折叠床是仅仅现在五个站需要配置，还是以后建的站都要配置？” “目前看只有五个站的需求，不过我估计会成为标配。”姜驿本不该犯这种错误，这两天心思放在具体事务上，思维被局限了，反而事外的付小江考虑得更加周全。 “哦，这样的话，我建议你们提全量的采购申请，后面我们再买的时候就不用单独申请了。” “我们没意见啊，李惠已经提采购申请单了吗？” “没有提，不过领导说了后补资料就行了，我们先采购。” 付小江提出建议是在帮同事补位，姜驿心存感激，但是付小江说话的口气怪怪的，语气很平淡，仿佛例行公事一般，与以前两人交流的情绪明显不同。 姜驿不知道李惠给付小江说了什么，但是不希望付小江有所误会，便问道：“李惠是怎么跟你说的？” 付小江也立刻明白了姜驿的意思，情绪立刻放开了，带着怨恨道：“她没有给我说，她直接找冯总了。” 原来李惠并没有像电话里说的再去找付小江沟通，而是找冯国强告了一状。冯国强立刻明白了问题的关键，运营部不愿意提采购申请单。冯国强当场把付小江叫过来大骂了一顿，付小江背上一口不知变通的锅，害怕继续扩大成不支持运营的大锅，只好忍气吞声地表态立即办理。看着李惠得意的笑容，付小江直气得七窍生烟，走个流程能耽误多少事？非得犟着不办？但是领导明确说了这是紧急采购，流程后补，也只能服从。 姜驿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安慰道：“别放在心上，冯总也没有说你坚持走审批流程不对是不是？” 付小江发完牢骚，气渐渐顺了：“我对冯总倒没什么意见，大家全力保障运营，都是应该的。就是李惠这人太差劲了，本来很容易沟通的事被她弄得那么复杂。” “是，咱们不要被别人影响了。” “对，你放心吧，下班前折叠床一定送到，不耽误运营的事。” 除了挪车以外，试运营第一天发生了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两大主机厂、车队和绿能公司共同努力下，一件件地得到了解决，基本奠定了日后的日常运营规则。 试运营前，三方都考虑到可能存在的衔接配合问题，并且建立了联合处理机制，但是大家忽略了一件事，问题不仅仅在内部出现。试运营第二天，一个强大的外部干扰因素出现了，一经出现便直指电动公交车运营的根本——电力。 第28章 整改危机(一) 渔城最美丽的大道一侧，在郁郁葱葱的榕树包围中，矗立着一栋占地数千平米的四层办公楼，这是渔城供电局的办公大楼。 四楼某间办公室布置得古色古香，充满了浓厚的文化底蕴，墙上挂上一些现代工艺的壁画，桌面上摆着锦鲤蜀绣，让整个办公空间瞬间变得灵动起来。 诸玉山站在落地窗前，望向窗外大道两边的芒果树，翠绿的嫩芽挂满了枝头，绽放出勃勃生机，这令人愉悦的景色稍微打消了诸玉山的烦恼。 去年底的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签约仪式上，渔城供电局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尴尬时刻。在此之前，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主管单位已经确定渔城供电局和普华新能源共同入围充电基础设施建设运营商，但供电局与主管单位迟迟没有就核心条款达成一致。眼见时间紧、任务重，主管单位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决定立即举行签约仪式。 距离签约仪式前两个小时，主管单位将普华新能源和渔城供电局安排在相邻的房间，现场进行谈判。普华新能源早已对协议条款没有异议，主管单位毫不客气地将协议摆在渔城供电局桌上，强硬地给出两个选项：要么签要么不签，签就和普华新能源各占50%，不签就全部给普华新能源。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营销部负责人将这份屈辱铭记在心，现在报复的机会来了。绿能公司银湖、香村加电站峰期大功率用电给电网负荷带来冲击，特别是银湖站所在的区域几乎没有可调控余额，已经直接影响到电网寿命。按照电力法，供电局有权进行限电，现在就看局领导敢不敢拍板了。 诸玉山当然知道下属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心思，他也不会傻到被牵着鼻子走，直接对抗政府主管单位。虽然从行政级别上供电局和主管单位半斤八两，但毕竟一个是企业，一个是政府，不可能正面对抗，不过在电力法的支持下，也有一搏之力。 “老虎做惯了，真把自己不当猫了，那就吃点苦头吧。”诸玉山想道：“如果能成功，当然更好。” 诸玉山将分管营销的副职叫进办公室问道：“这件事有必要上会吗？” 副职识趣地把报告收了回去，把营销负责人叫到办公室说道：“你们自行合规办理。”营销负责人自以为明白了领导的暗示，立即部署起来。 运营第二天的傍晚，银湖站入口开来一辆电力局的公务车。值班阿姨看到车身侧面印着“渔城供电局”的字样，知道不是闲杂人等，便打开了闸机。 公务车驶入公交总站，下来两名身穿工作服的男子，其中一人问道：“充电站的负责人是谁？” 值班阿姨指了指绿能加电站道：“我不知道，你们问他们。” 姜驿远远地看到两人朝充电站走来，起身做好迎接准备。当他们走进时，不用再介绍，姜驿已经从工作服上的文字知道了对方的来头。 其中一人问姜驿道：“你们谁是加电站的负责人，过来签收通知。” “我是负责人，什么通知？”姜驿回答道。 “你先签，签了自然就知道了。” 姜驿毕竟受过高等教育，这点小伎俩还唬不住，裂开嘴笑道：“我们不知道什么事，不敢随便签。” 那人拿出一张纸，说道：“整改通知。” 姜驿凑过去一看，上面写着限期整改通知，通知书大意是绿能公司所属的xx变压器高峰用电负荷大，限期48小时内整改，否则将强制降荷，落款为渔城供电局营销部。 “会不会弄错了？我们是充电站，充电本身就是高负荷，你们应该知道。” “错不了，我们系统监察到连续两天高峰期大功率用电，已经对电网造成了冲击，按照协议和电力相关法律法规，供电局有权要求整改。麻烦签收一下。” 姜驿脑子飞速地旋转着，这是一个关乎试运营生死存亡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绿能运营部能处理的了，到底签不签，不签是否可以拖延一下时间？耳边传来对方不耐烦的声音：“不签也没关系，我们会录像见证，到期后我一样可以拉闸限电！” 抬头一看，另一人已经掏出一台小型摄像机，姜驿无奈地签收了整改通知。 “请问您怎么称呼？”接了一个烫手山芋，姜驿至少要知道谁递过来的。 “我的名字和联系电话整改通知书上有，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 卢队长听说供电局过来了，等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卢队长看了看整改通知书，骂了一句口头禅，然后怒道：“这不瞎搞吗？” 绿能公司领导和运营、工程部负责人立刻加班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此事，会场气氛十分紧张，高伟则紧锁眉头一条条地翻看供电合同。 银湖、香村两个充电站申报强电的时间在绿能公司与渔城市政府签署合作协议之前，那时供电局并没有重视绿能公司，同意了强电增容，因此这两个站是供电局统一供电。之后，供电局开始有意无意地设卡，导致小型网其余几个站点的强电增容方案一直没有获批。而其余试运营的公交线路配备混合动力车型，电力容量需求少，公交场站富余电力勉强足够，因此得以顺利投建。体育中心场站不是公交场站，公交公司即使有心也无力，所以最后不得不靠发电机解决。 因为强电增容批不下来，公司以此为由不给承建商深福建筑公司王老板结算工程款，王老板觉得憋屈得很，明确指出问题出在绿能公司身上，而不是自己能力不行，双方的矛盾因此越来越深。 不久，高伟找到了对应的条款，毫无疑问，供电局有很大的裁量权。 “供电局制式合同，肯定都考虑到了，霸王条款不奇怪。”冯国强阴沉着脸，签出这样的合同，分管工程的郭怀义和工程部负责人高伟难咎其职，至少有提醒之责，他并没有责怪他们。 高伟说道：“肯定不能让他们停电，不然运营就干不下去了。” “废话！”冯国强不耐烦地道：“具体怎么解决？” 高伟不吱声了。 第29章 整改危机(二) 这是关系到绿能公司首战成败的大事，领导班子责无旁贷。 郭怀义提出方案道：“单靠绿能公司解决有困难，新能源汽车推广是我们、公交集团、主机厂和发改委共同的责任，我建议先在联合办公会议上提出，必要时请发改委出面协调。” “我觉得直接提出操之过急了。”李红兵说道：“我比较熟悉供电局，应当先弄清楚整改到底是哪个层级做出的决定。有可能局领导并不知情，是下面那帮小子自作聪明，如果这样的话，公关难度就小了很多。如果局领导参与其中，再按郭总的办法。”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李红兵并没有干看充电板块的笑话，而是积极地分析，给出合理建议。 冯国强赞赏地看了李红兵一眼，问道：“你是电力系统出来的，渔城供电局有没有熟悉的高层？” “我主要关系在北边，南方不熟。”李红兵摇了摇头。 “老郭呢？” “前面接触的都是区级供电局领导，我可以试着问问。”郭怀义说完，拿起电话走出会议室。 冯国强说道：“小姜，你是第一接触人，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供电局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对情况不熟悉，我只能从整改通知书上说说我的观点。整改通知落款写着渔城供电局营销部，这是供电局的一级部门，级别上与区供电局平级。渔城供电局一个部门出面，有可能区局还不知情。进一步想想有两种可能，一是渔城供电局营销部自己的决定，二是渔城供电局的决定。如果是第一种可能，矛盾在营销部层面就可以解决；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就更困难了，但并不是没有机会。供电局要是铁心作对，不会让一个部门出面，我认为他们现在的做法给自己留了余地，是在试探我们。”会前，姜驿思考了很多遍，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郭怀义此时回到了办公室，报告了与区级供电局领导的沟通结果，证实了区级对此事并不知情。姜驿又将自己的看法说了一遍，郭怀义觉得有道理。 “小姜说得很好，我也说说整改通知书上大家忽略的细节。”李红兵指着整改通知书道：“降荷，这个词有多种解释，可以是减少用量，可以是关停部分设备，还可以是调整用电时段。从前面给出的原因来看，我认为满足供电局的要求并不难，降低峰期用电量，在平谷期增加用电量，总量不变，对我们并没有影响。” 这一番分析让郭怀义和高伟都有一种拨云见月的感觉，复杂的问题立刻变得简单化了。李红兵瞅着他们的表情，心中略感得意，但冯国强和姜驿的脸上仍然阴云密布，不由心下狐疑：“莫非我说得不对？” 冯国强叹了口气道：“小姜，有些运营上的细节李总、郭总可能还不清楚，你解释一下吧。” 工程部负责建站，技术部负责技术支撑，对前台的运营并不了解，姜驿将挪车事件的起因和结果详细地讲了一遍，几人才知道中间的难处。如果按照调整充电时短满足供电局要求，那巴士集团挪车的麻烦就重现了，反之按现有充电调度，则又面临供电局的压力。两件事不知不觉地交织在一起，让绿能公司陷入两难境地。 充电业务的问题，换电业务也将同样遇到，李红兵有点庆幸自己的换电板块不是在试运营范畴。 高伟喃喃道：“我现在想的是供电局和巴士集团之间会不会……” “不可能！”冯国强挥手道：“那绿能就别干了！” 现场沉默片刻，冯国强狠狠地说道：“我冯国强活了半辈子还没怕过事！自古华山一条路，大家说，干谁？” 郭怀义小心地道：“客户是上帝，总不能……” “红兵总？” “要死就早死，干了！” “姜驿！” “听领导指挥！”姜驿毫不犹豫地答道。 “好！内部思想统一，我们一定成功！”冯国强冷笑着说道：“老郭，工程部对接电力口中高层，以搜集信息为主；同时联络主管单位、巴士集团、主机厂，争取统一战线。” “是。” “姜驿！你是现场负责人，所有的结果都从你这里输出。你当前的任务是跟电力口基层周旋，不把关系搞僵，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最后的指示。” “收到！” “红兵总，你最熟悉电力系统，要给大家当好参谋和技术顾问。” “没问题。” “我自己会从另外的渠道来推进。”部署完毕后，冯国强扫了大家一眼道：“行动吧！” 绿能公司没有采取降荷措施，试运营第三日下午，姜驿接到供电局的口头通牒，如果次日下班前仍没有提供整改报告并有所改进，将采取强制限电措施。 姜驿将信息第一时间传递给公司领导，从领导那里得知主管单位协调取得了进展，发改委将于明天下午召开协调会议。 试运营第四日临近下班的时候，供电局的公务车再次驶入银湖公交总站，先前的工作人员跳下车来。他是电力监管员，正是他送达了整改通知书、给予口头通牒，现在又要执行限电措施。 “姜工，我提醒你们，充电桩最好先关机，否则总闸切换给设备造成损害我们不负责。” “主管单位正在召开协调会议，您看能不能再等一等？” “上级没通知我暂停，我只能按规则办。”监管员态度强硬。 “万一您限电后，协调结果是可以送电，还得麻烦您跑一趟不是？要是赶上半夜，就耽误您休息了。”姜驿陪着笑道。 “呵呵。”监管员毫不在意地道：“如果公司半夜说送电，我半夜过来给你合闸。” 监管员带着工作人员打开高压配电房的大门，闭合了一般闸刀，四台充电桩的灯光黯淡了下去。监管员在大门上贴上封条，将钥匙扣在手指上转着圈，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这是故意做给姜驿看，仿佛在说：“看，我关了你又能如何？” 姜驿并不知道的是协调会议刚结束不久，他并没有收到会议没有明确结论的通知，坚信只要政府主管单位出面，供电局一定会顾全大局。但监查员在进场前，已经跟参加协调会的供电局营销部负责人电话沟通过了，供电局并没有让步。 第30章 整改危机(三) 时针拨回到两小时前，发改委会议室里，来自公交集团、绿能公司、渔城供电局的三方代表在发改委新能源汽车推广组组长的召集下，召开专项供电协调会。 推广组长对各单位按时参会，积极支持工作给予了肯定，接着谈起了保民生、保新兴产业的能源规划，十分钟后结束了发言。代表供电局参会的是营销部负责人荀晓涛，他表态坚决支持政府决策，保证依法合规做好电力支撑保障工作，并开始列举在渔城关注的生物技术、高科技企业建立绿色通道的例子，讲起来滔滔不绝，但是对新能源汽车产业只字不提。 公交集团的李波早已听得不耐烦，在座位上扭来扭曲，郭怀义城府较深，面带微笑，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半个小时后，供电局结束了发言。 “我就直说吧。”李波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他率先说道：“银湖公交总站131路是新能源汽车试运营的首条线路，前天收到通知要限制用电，这会直接给公交正常运营造成影响，希望荀主任能帮助解决一下。” 荀晓涛道：“李总，我们给绿能公司下达整改通知是依法依规，没有影响公交运营的意思，我们负不了这个责任。” 郭怀义说道：“荀主任，没有说供电局做错了，绿能公司用电量大，确实对电网造成冲击，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就是想商量商量，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郭总，不是我不理解，实在是电力容量不够，盖了东边就盖不住西边，我们也为难。发改委领导在这里，只要他们说附近片区可以轮换停电，我们就没问题。” 组长眉头露出不为察觉的愠色，既然当事人已经谈起来了，不妨多听听他们的意见。 李波道：“荀主任，我们已经试运营两天了，这两天电力系统运营没有问题吧。” “目前还没有，不过谁也无法保证就不会出问题，万一出现安全事故，造成大面积停电，我们承担不起。” 荀晓涛祭出安全的杀手锏，李波一时也无话可说，作为国有企业，大家都明白安全是条红线，逾越不得。 荀晓涛趁胜追击道：“我们并没有说不让充电，只是不要挤在峰期用电。渔城地铁也是重点项目，同样是用电大户，他们就很理解，尽量集中夜间用电，我们电网是非常欢迎的。” 不提地铁还罢，提到地铁李波气得脸都变色了。地铁是公交集团的痛脚，两者都肩负居民日常出行的重任，但地铁的便利性是公交不能比拟的，从长远来看，随着地铁布网的完善，公交份额将越来越少，公交集团的地位会越来越低，这是渔城所有公交人的痛。荀晓涛此时提起地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李波马上顶了回去：“地铁十年能不能覆盖渔城还不好说，现在公交仍是出行主要工具，也承担新能源汽车推广任务，未来用电需求只会越来越大。” 组长疑惑地看了李波和郭怀义一眼，问道：“公交能在晚上充电吗？” “充不了。”李波面不改色地道：“供电局不了解情况，每个站只有6-8根桩，怎么充得了那么多车？” 郭怀义心中一紧，也附和道：“是。” 组长转头问荀晓涛道：“你们有没有跟他们协商用电时间，考虑过实际运营具不具备限电条件了吗？” 荀晓涛摇头道：“用电单位都这样说，我们不可能挨个去核实，只能按规定处理。” 组长见协调没有结果，一方面要求荀晓涛跟局领导汇报并商量，尽量支持工作；另一方面也要求公交集团和绿能公司想想办法，争取克服困难。协调会无功而散。 荀晓涛离开了发改委没多久，监管员打来电话询问有没有变化，荀晓涛轻松地说道：“没有变化。”没有变化就意味着按原定计划执行。 姜驿第一时间将供电局拉闸贴封条的事情汇报给冯国强，冯国强沉默半晌说道：“今天会议协调没有成功。我已经跟巴士集团副总李波商量了，他们再支持人挪车。” “20辆公交车的充电需求无论如何调度都不是四根桩能满足的，挪车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有了切身体会，姜驿才真正理解为什么电力问题每次都能成为会议的聚焦点。 “不要慌，我有别的准备。”冯国强的声音仍然有着自信，再次让姜驿充满了希望。 银湖充电站超负荷对诸玉山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他没有刻意去关注，也不知道营销部已经强制限电了。临下班的时候，诸玉山接到了能源局南方局一位领导来访的电话，对方正在渔城。诸玉山不敢怠慢，在办公室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到来。领导如期而至，两人交谈良久，随后领导的专车踏着夜色离开了渔城。 能源局才是冯国强真正的后手，渔城发改委虽然是新能源汽车推广的主管单位，但是更多的是发挥协调作用，不能直接安排。发改委下面设有能源处，不过级别比渔城供电局矮了整整一头，双方实力不对等。能源局则不一样，承担能源监管职责，不论是电力生产企业，还是输配电企业，都要接收能源局的监管。而南方局作为能源局的派出机构，渔城供电局正在其管辖范围内。 深夜，卢队长的助理一趟趟地挪着车，看着他辛苦无奈的样子，姜驿觉得过意不去，恨不得自己能帮上忙。 姜驿默默地买了一堆烧烤和啤酒，准备犒劳犒劳对方。一直到凌晨一点，队长助理方才将最后四辆车停在充电位上，工作算结束了。 这几日朝夕相处，已经熟络起来，队长助理问道：“烧烤怎么不配啤酒呢？” 姜驿哈哈笑着道：“我怕你喝酒开不了车，就没拿出来。”说完，转身从站长室拿出几罐啤酒，烧烤已经凉了，但两人都没有在意，坐在塑料板凳上就着烧烤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总站入口的栏杆突然抬了起来，一辆面包车驶进场站，打破了场站的宁静。车里下来一个人，正是白天的监管员。 监管员认出了姜驿，走了过来。拉闸封门时，队长助理也在现场，队长助理说道：“爱咋咋地，不要理他，喝酒！” 两人都没有起身，将监管员视若无物，监管员尴尬地说道：“姜工，领导有指示，暂时不做整改了。” 姜驿不能再不理了，淡淡地说道：“那好啊，这么晚辛苦了！” 监管员说：“那我们就合闸了，麻烦姜工给领导汇报一声。” 队长助理在一旁忿忿不平道：“拉闸是你们，合闸也是你们，关人家姜总什么事情？你们搞得我们两家都睡不好觉，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监管员讪笑道：“是我们工作失误，给你们添麻烦了。” 姜驿阻止了队长助理继续讥讽的想法，对监管员道：“工作上一点小误会，没什么关系，幸好没有耽误事。赶快合闸吧，明天一早还要用呢。” 一场危机就这样解除了。 第31章 校园招聘 星期五上午十点，渔城发改委正式在银湖公交总站举行新能源汽车投放仪式。此时早高峰刚过，电动公交车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充电桩前充电，车辆占据了所有的充电桩位，看起来一片繁忙景象。在另一侧，二十台天蓝色的出租车整齐地排列成两排，仿佛等待检阅的列兵。它们是渔城首次投放的纯电动出租车型，今天将开始首航。 在渔城发改委的组织下，公交集团、迪沃公司、亚洲龙公司、绿能公司都参加了仪式，除冯国强外，其余带队参加的最高级别都是副总经理级别。这次投放属于小规模，大批量的投放将在8月前展开，届时的投放仪式才是各单位总裁或总经理的舞台，那时代表充电设施运营商露面的将会是普华新能源的一把手。 渔城是一座务实的城市，投放仪式没有鲜花、没有观众、没有宴席，有的就是新能源汽车推广运营的直接相关方，以及参与报道的渔城各路媒体。各单位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发言稿依次发言和接受媒体采访。 媒体是最敏锐的，他们的镜头在瞄向主角公交车和出租车后，最多的就是银湖充电站和充电设施。冯国强看在眼里，喜笑颜开，好像年轻了十岁。 在媒体得到的通稿里，充电设施是新能源汽车推广的幕后英雄，占据了一整个自然段落，相信从今以后，汽车充电将作为一个全新的行业出现在人们面前。 仪式结束后，媒体记者们纷纷就地打车，他们成为了渔城新能源出租车的首批乘客。 投放仪式的举行标志着试运营阶段告一段路，回到公司后，绿能公司领导班子在公司全员会议上光荣地宣布，渔城项目一期小型网建设和运营取得了圆满成功。 这一刻，绿能公司所有在场的员工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历经四个月的奋战，在几乎没有任何前人经验的基础上，不畏艰辛，勇于前行，终于实现了城市级充电设施网络建设运营从零到一的迈步。这是绿能的一小步，却是充电行业的一大步。 为了庆祝这来之不易的成功，也为了召开渔城项目二期动员会，绿能公司决定周末全体员工奔赴海边举行团队活动。 在大家欢呼成功的时候，有两人没有及时分享到成功的喜悦。此时唐伟和张盼盼正在宝城技师学院里面试，而等待面试的学生从教室一直排到了走廊。 公司决定充电工持证上岗后，唐伟亲自实施招聘工作，连续在多个普通人才市场摆了一周的摊位，最终只招到个位数的人手。照这个趋势下去，连用人部门五分之一的需求也满足不了，唐伟愁的食不甘味。 张盼盼没有走社会招聘的方向，将目标放在省内各地的技师学校、职业学院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周的沟通联络，多家技校的就业科表示热忱地欢迎绿能公司的到来。 学生就业对技校来说和招生同等重要，学生就业率高、就业单位好直接关系到技校的声誉，是招生宣传最好的广告。绿能公司属于国有企业，又是新兴行业，人员需求量大，因此深得技校就业科的青睐。 当唐伟和张盼盼来到宝城技师学校时，便直奔宣讲教室而去。就业科组织了所有取得电工证的毕业班学员参加了绿能公司的宣讲会，足以容纳一百五十人的大教室座无虚席，就连走廊上也坐满了学生。 唐伟看到教室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心下一阵狂喜 负责联络的就业科黄副主任虽然个头矮小，但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他热情地道：“唐总，您看人数够不够？” 唐伟连连说道：“够了够了，谢谢黄老师！” 学生们见招聘单位的人来了，一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盯了过来。三人小心地从人群中走了过去，生怕踩着了学生。 宣讲结束后，唐伟和张盼盼马不停蹄地分成两组面试，从上午一直面试到黄昏方才结束，就连中饭也只是在学校大食堂里对付了几口。这趟行程收获颇丰，一下子就确定了一百多名充电工，只待回公司后请冯国强签字就算录用了。 唐伟心情极佳，欣然接受了校方的晚宴邀请。就业科黄副主任见一下子解决了至少电工、汽修两个毕业班大部分学生就业问题，安排食堂用最好的菜肴和酒水招待客人。 “各位，我们一起敬一下绿能公司的唐总和张经理吧！”在黄副主任的号召下，参加晚宴的几名男女毕业班老师都站了起来。毕业班老师有男有女，个个都很年轻。 黄副主任假装责备其中一位女老师道：“怎么能端茶呢？倒上酒。”女老师笑着换上了白酒杯。 唐伟超张盼盼示意了一下，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张盼盼本想也喝茶，见状也不好意思了，也倒了一杯白酒笑着起身了。 大家一饮而尽，张盼盼只觉得一股苦涩而火热的液体顺着喉咙而下，接着辛辣的气味冲鼻而去，眼泪差点呛出来了。 黄副主任赞道：“张经理好酒量。” 刚才换酒的女老师正好坐在张盼盼旁边，悄悄地说道：“不要在嘴里品，一口下去就不会觉得难受。”张盼盼一边喝水一边点头。 集体敬酒后，黄副主任带头，每个老师又轮流单独敬酒，不一会儿，唐伟和张盼盼一人喝了五六杯。 掌握了方法后，张盼盼不觉得白酒难以下咽了，又一轮之后，反而觉得身体暖暖的，越发精神了。张盼盼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白酒，但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觉得一定是遗传基因发挥作用了，因为自己的父亲是街上公认的好酒量。 唐伟见张盼盼脸色泛红，提议道：“女同志就少喝点吧，一次喝半杯就行了。”他的话引起了在座女士的一致赞同。 黄副主任说道：“唐总关怀下级，令人敬佩吧。张经理，我再敬你一杯，你喝一半！” 喝完，张盼盼抿嘴笑道：“黄老师，今天面试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 大家都安静下来，准备听张盼盼讲述。 “我下午面试了一位学生，他叫黄水养，为什么我印象深刻呢？因为上午面试的学生中有一位叫黄木养，名字叫某某养的很少见，所以我就记住了。我问他和黄木养有什么关系，他果然说那是他哥哥……” 黄副主任说道：“两兄弟一起上学的在我们这里也不少见。” 一位男老师解释道：“我们这里很多学生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家长文化素质不高，名字取得比较土。比如木养，通常意思是命中缺木，所以家长就在名字中带了木字，水养意思就是缺水。” 张盼盼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似乎欲言又止，低头扑哧一笑，接着开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什么事惹得张经理如此发笑。 第32章 干柴烈火 唐伟笑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因为……”张盼盼强忍住笑，看着刚才说话的男老师说道：“我后来又面试了一位学生，他的名字叫……黄日养……哈哈哈哈！” 那位男老师刚好在喝茶，闻言一口茶水全喷在了胸前，一桌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黄副主任笑得捂着肚子直叫：“唉哟，唉哟！”等缓过劲来，指着男老师道：“你不对啊，带头讲荤段子。该罚酒！”男老师也不辩解，端起酒杯就自罚起来。 张盼盼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本意不是这个，我只是觉得他们不是三胞胎，怎么会同时毕业呢？” 男老师道：“技校第三年的学业是校外实习，最小的孩子虽然才上二年级，所以也可以找工作。最大的孩子估计已经毕业一年了，可能看好绿能的就业机会，因此重新找工作。” “原来是这样。”张盼盼恍然大悟。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豪迈的笑声：“我来迟了，没有迎接贵客！”张盼盼想道：“这是哪位老师，似乎职位比黄老师还高？” 只见一位女老师风风火火地走进门来，她大约四十来岁，身形高大不输一般男子，眉粗眼大，胸部饱满得呼之欲出。 黄副主任连忙起身介绍道：“这是绿能公司唐总，这是张经理。”又向唐伟和张盼盼介绍道：“这是我们就业科黄主任。” 黄主任眼中光芒闪动，满脸堆笑地握着唐伟的手道：“唐总真是年轻有为，人又帅气，要是我再年轻十岁就好了！”又对张盼盼瞪大眼睛道：“张经理好靓女啊，真令人羡慕，看到你就算我年轻十岁也没用了！”这一番调侃一下子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这位女黄主任举止豪迈，配着一身红衣越发显得热情似火。反观一旁的黄副主任，又矮又瘦，长得干巴巴的，活像一副干柴。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护犊的母鸡和营养不良的小鸡仔一般。 张盼盼在心底偷笑：“就业科两位主任，一男一女，一个干柴一个烈火，真是绝配。” 烈火主任问道：“今晚不回去了吧？” 唐伟答道：“已经定酒店了。” “我敬领导三杯。”烈火主任不由分说，就向唐伟敬酒。唐伟只得应战，一杯落肚，烈火主任又殷勤地倒上了第二杯、第三杯。 唐伟喝完，抹着下巴砸巴完嘴，求饶道：“连续三杯太急了，还是一下一下来。” “领导在上我在下，你说几下就几下！”烈火主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张盼盼和几位女老师都捂脸偷笑，男老师们哄笑起来。 唐伟虽然脸皮极厚，也不好接这话，瞅见对方酒杯已空，便主动给烈火主任添酒。 “唐总您别客气，我自己来。”烈火主任一边用手掩住杯口一边推辞。 “黄主任您别捂着啊！”唐伟坚持要表达一下心意。 “对对对，你捂着人家怎么弄嘛！”干柴主任在一旁怪里怪气地道，大家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烈火主任也反应过来了，松开手笑道：“那就辛苦唐总了。” 烈火主任又敬了张盼盼一杯，两人是首次碰杯，都一饮而尽了。又聊了一会儿，烈火主任对其余老师道：“你们也别光看着啊，多给领导敬酒，大家也都听到了，唐总这里有几百人的缺口，今年完成指标都靠唐总了。黄主任，你先来。” 干柴主任笑着反问道：“为啥我先来啊？” “嘿嘿！”烈火主任抓住了机会，假装认真道：“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现在又不是天塌的时候，这里属你最矮，所以你要先上。” 大家都笑了起来，刚才他带头调戏烈火主任，现在轮到自己被调侃了，大家都想看他怎么应对。 干柴主任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辩解道：“不一定我最矮，那要看怎么比？” 怎么比？干柴主任身高刚刚一米五五，比在座身材最娇小的女老师还矮上一分，更不用和烈火主任和张盼盼这种身高一米六五以上的女人比了。即使大家算上鞋，人家女孩子的高跟鞋怎么也比男人的内增高更高，一样没有机会。除非踩高跷，干柴老师又有一技之长，才能把人比下去。 “那你说怎么比？”大家越发好奇了。 “我们不能站着比，要躺着比。”干柴主任如是说道：“我躺着比站着高。” 有了烈火主任和段子助兴，再加上两位主任一唱一和，席间的气氛越发热闹，唐伟乐得一直合不拢嘴。 张盼盼初时觉得为人师表，在席面上表现得有些不符合身份。渐渐地发现除两位主任外，其余的老师都是很注重分寸的，并没有主动挑起一些荤笑话。 这种风格应该是就业科特有的，他们为了学生就业，要应对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物，只能离开阳春白雪，投入下里巴人。他们也有家庭，周末本来是陪伴家人和孩子的日子，但他们仍然坚守岗位。有了他们的付出，学校这部机器才能够正常运转起来，更多的老师才能安心备课授课，才能培养出更多更好的专业人才。这个时代，没有一份工作是容易的。 晚宴之后，喝了四两多白酒的张盼盼晕晕乎乎地入住了酒店，将门反锁好，整个人扑进软软的床里，仿佛趴在云端。 “头好晕啊，原来我的酒量并没有那么好。”张盼盼一时把头冲着左边，一时冲着右边，一时搁在枕头上，一时又搁在床垫上，不论怎么调整姿势，几秒之后晕眩就会加剧。慢慢地总结出规律，只要头靠着物品就会天旋地转，而躺着更是难受了。张盼盼整个身子趴在床上，把头搭在床沿上，双臂伸出床外，觉得这个姿势舒服多了。 “这是谁的手？啊，好熟悉！是我的手吗，我的手原来这么美丽!”张盼盼嘻嘻笑着，爬起身扶着墙壁走到穿衣镜前，摆了一个自以为性感的姿势，做了一个可爱的表情道：“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红扑扑地小脸，s形身段，怎么这么性感哦？嘻嘻！” 突然间脑袋一晕，差点摔倒在地，张盼盼对着这镜子中的自己生气道：“叫你喝这么多，站不稳了吧？去吐一吐吧。”扶着墙壁对着马桶干呕了半天，一点也没吐出来，又得意地想：“我酒量果然还是极好的，一点事没有。” 张盼盼觉得身体沉重，可是头脑特别清醒，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翻出手机通讯录给闺蜜打电话。 第33章 倾诉 “丫头，喝多了吗？”闺蜜听到张盼盼喘气的声音，在电话里责怪道。 张盼盼嬉笑道：“是啊。” “啤酒还是红酒啊？” “白酒！” “看把你能的！矿泉水准备好了吗？” 张盼盼抬眼看了看橱柜，模模糊糊有四瓶矿泉水的影子，回答道：“酒店柜子里有。” “住酒店啊？你门反锁了没？” 经过反复确认，闺蜜终于放下了心，问道：“什么高兴事值得喝这么多？” 张盼盼道：“嗯，我完成了一项很难的招聘工作，领导肯定要表扬我。我告诉你，我今天出差遇到了干柴烈火……” “啥干柴烈火？你跟男人在一起？”电话里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 张盼盼啰啰嗦嗦了好长时间才把两位主任和荤段子解释明白。闺蜜笑道：“原来是这样啊，你吓了我一跳！” 和闺蜜通完电话，张盼盼还是没有睡意，继续翻着通讯录，看到了姜驿的名字，想道：“他睡着了没？现在打电话合适吗？”心中另一个声音催促道：“工作上的事要马上沟通，正好告诉他运营部准备接收大量新员工吧。” 姜驿刚准备完团建的衣物，正要睡觉，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姜驿第一反应是冯国强来电话了。起身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张盼盼打来的，心下奇怪这么晚她怎么给自己打电话？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姜哥，没打扰你休息吧？” 尽管张盼盼努力保持正常声色，姜驿还是一下子就听出这是喝醉了的声音，况且张盼盼从来没这样称呼过自己，便说道：“盼盼，你喝酒了吗？多喝点白开水。” “嗯，喝了一点。我是想告诉你刚刚在宝城技术学校面试完，充电工招聘取得了进展，第一批招了一百多人，估计下个月他们就可以报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真厉害！”姜驿暗暗笑着，给了张盼盼一个大大的夸赞。 “嗯，没有别的事了。”电话里传来张盼盼嘻嘻的笑声，姜驿觉得她应该十分开心。 “你还在宝城？”姜驿问道：“明天的团建活动能参加吗？” 张盼盼的声音呆了一下：“团建活动？我不知道啊，没人告诉我。” 姜驿答道：“中午综合部通知过唐伟了，估计他还没来得及转达给你吧？” “嗯，知道了，我会问问他。”张盼盼突然觉得心中酸楚，不由低声抽泣起来。 电话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传来张盼盼低声抽泣声，姜驿担心地问道：“盼盼，你没什么事吧？” “姜哥，我没事……” 张盼盼挂了电话，一骨碌坐起身来，公司决定团建的事唐伟中午都知道了，但唐伟并没有通知自己，虽然下午到晚上都很忙，可不至于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吧？想到这里，心中又一阵酸楚，低声哭了起来。要是唐伟早点通知，自己晚上绝对不会喝这么多酒，甚至不会接受宝城技师学校的晚餐邀请。 但这是公司级别的团队活动，唐伟不通知并不意味着自己不能去，既然如此就自己去呗。张盼盼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团建活动的地点，要提前准备什么物品，这么晚又不好再打扰同事，苦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 唐伟喝得更多，第二日上午醒来时一看表，发现已经十点了，连忙给张盼盼打电话商定回渔城的时间。 张盼盼一样睡过了头，她是被闺蜜的电话叫醒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晚给闺蜜通话的事。闺蜜好好地取笑了一番，告诉她赶紧回来，张盼盼羞愧得说不出话。 张盼盼打开手机看了看，自己果然打电话了，而且还通话了30分钟，接着向上一翻，赫然有和姜驿的通话记录。 起初她还抱着侥幸心理，猜想是不是姜驿主动打过来了，仔细一看分明就是自己主动拨过去的，更麻烦的是已经记不起自己说了什么了。张盼盼脸色一下子白了，自己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吧？接着翻了翻微信，里面有和姜驿的几句聊天记录，都是与活动地址有关的，才回忆起团建这回事。 “你希望我去吗？” 看到自己发出的这条信息，张盼盼脸上发烫，见面后一定要解释清楚，不能让姜驿误会。幸好姜驿只回答了“希望”二字，并没有询问自己为什么这么问。 唐伟和张盼盼乘坐中午出发的火车返回渔城，他们的座位在不同的车厢，临上车前，唐伟方才告诉张盼盼今天公司在狮子岛团建的事情。 张盼盼早有了决定，问道：“唐经理，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唐伟看起来也有些苦恼：“公司的包车肯定早上就出发了，估计很难赶过去了，等回去再看情况吧。你呢？” “我也看情况吧。” 如果从家里换完衣服再赶去狮子岛，只有打车速度最快，但车费是一笔高昂的开销。张盼盼放弃了回家，到站后立刻换乘了开往狮子岛所在城市的火车，在距离狮子岛最近的车站下车，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狮子岛酒店，这是兼顾时间与开支的最优选择。 第34章 团建(一) 狮子岛是一块巨大的礁石，占地面积约十来亩，离海岸距离约一公里，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头俯卧在海边的雄狮，之所以说它是头雄狮，是因为整个狮身的礁石寸草不生，唯独狮头处郁郁苍苍地长着一些植被，大都是一些马尾松之类的植物，这让这头狮子看上去更为传神，令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沙滩拓展结束后，绿能公司员工们都兴奋地等待着出海打鱼，乘船出海不稀奇，但打鱼不常有。付小江更是宣布，今晚聚餐能不能加餐，就靠大伙儿这趟出海了，把大家激昂的情绪又推高了一截。 冯国强对征服狮子岛的兴趣更大，但岛周边礁石众多，只能放弃乘船登岛，放弃乘船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他游泳水平高超，决定游泳登岛。 令人意外是乔璐也打算跟冯国强一起，她曾经是京城区游泳队队员，代表区里参加过比赛，还得过名次。 当乔璐从看大伙儿旁边走过时，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连体泳衣，衬托得肤白似雪，身材比例协调，纤细有力的腰身和修长结实的美腿引得在场男同事浮想联翩。 二姐不满道：“看这群男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张新宇穿着大花裤衩在一旁道：“你也可以穿泳衣啊。” “我才不便宜你们呢！” “掉海里咋办？” “坐船怎么会掉海里？就你怕掉海里，还穿个大裤衩！”二姐觉得张新宇特画蛇添足。 “万一呢？” 这时渔船已经靠岸，正在抛锚搭船板。安全主管马先行拍了拍手，召集大家靠拢，给大家讲解百度来的出海安全规范。 对于普通人来讲，登船和下船是最危险的，马先行亲自给大家示范如何登船。他先单脚在薄薄的船板上踩了踩，挺结实的，然后慢慢地走了上去，一边示范一边告诉大家重心放低，步子不要迈得太大。 走到中段时，他回过头说道：“中段最危险，一定要保持重心平稳，千万不要晃，很容易失去平衡。像这样就是不对的……” 说着说着，他自己微微摇了摇身子，这是艺高人胆大，给大家示范错误动作呢。 正在这时，一阵浪头涌来，船头朝一侧漂去，船板随之滑了一下，打破了平衡。马先行惊呼一声，努力调整身姿试图将重心找回来，但坚持了两秒钟便宣告失败，扑通一声掉进海里。 “安全主管不安全！”大家都哄笑起来。 马先行狼狈地走到岸边，衣服全打湿了，鞋子里还进了沙子。他尴尬地说道：“总之，就是小心点。”说完，一溜烟跑回酒店换衣服去了。 还是郭怀义拿了主意，安排张新宇和另一名男员工下到海里，站在船板两侧保护大家，众人才都放心地依次登上了渔船。 姜驿最后一个登船，心中怅然若失，张盼盼还是没有出现。 渔船很快越过了狮子岛，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令人心旷神怡。海面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片波光粼粼，远处的大海和天连在一起，这就是海天一色吧。浪头将渔船时而举起，时而抛下，海风吹拂着每个人的脸庞，仿佛将疲惫和忧愁一一洗去。 第一次坐着渔船出海，到处都是新鲜的感觉，海里悠闲飘荡的水母，突然跃出水面的鱼儿，让大家开心得仿佛小孩子一样。 当船驶到足够深的位置的时候，终于要下网了，渔民先是把两块很沉的木板扔下海，随后便把网撒下海，缠在船上的绳子下了一圈又一圈，等把全部的绳子都放完以后，下网算是完成了。渔船在附近转了几圈，便继续驶向远处走。 下了网以后，渔船开得就慢了起来，花了40多分钟又饶了一个大圈，渔船开始返航。途径狮子岛的时候，众人看到岛上礁石顶端，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傲然而立，那是冯国强和乔璐，他们真的登上岛了，众人都朝他们挥手欢呼起来。 回到岸边，众人齐心协力将沉重的渔网拖了上来，期待着电视里上演的那种鱼虾翻滚的场景，实际是令人失望，数十米长的渔网只有最前头一团是打上来的海货，约莫水桶大小。 渔网在海滩散开以后，大大小小的海鱼、海蟹、鱿鱼、海星等露了出来，大家发现收获其实并不少，只是因为在拖拉之下挤在一起产生的错觉。大家挑拣着个头大的海鲜，将还未成年的扔回了海里。 “哇，好多海鲜呀！”一个声音传来，姜驿回头一看，张盼盼背着电脑包出现在大伙儿后面，两人默契地一笑。 二姐也发现了，惊喜道：“盼盼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了！”边说边跳着走过来，张盼盼将视线转到二姐身上，任凭她挽着胳膊拉到渔网前。 这一网海鲜足足装满了两个塑料桶，看起来每桌至少可以加两道菜。 下午六点时，绿能公司员工已经坐在餐厅里了，劳累了大半天，都希望尽快用餐。冯国强将部门打散开来，普华新能源的支援人员也分散到各个席位上，三十来人共分了四桌。 其中三桌各围了十来人，而冯国强那一桌除了两位领导外就只有总经理秘书，李红兵没有参加团建，趁着这个时间回家探亲去了。 冯国强大声道：“都挤在一起干吗？分几个过来！”大家都偷偷笑了起来，冯国强平常太严肃了，不敢和领导坐一桌。 郭怀义看运营部四个站长挤在一起，便说道：“你们四个分开来，一人去一桌。张云峰、李惠，你们两个来这桌。小乔，你也过来。” 财务部的漂亮实习生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她也姓乔，同桌的男生们顿时一阵失望。再细看郭怀义的意思，原来指的是乔璐，都松了一口气。 二姐悄悄对身旁的张新宇道：“我们公司也有二乔耶！” 张新宇也压低声音道：“有意思的是她们都还没对象！” “你不也没对象吗？”二姐不服，为同性打抱不平。 张新宇若有所思地盯了二姐一眼，盯得二姐莫名其妙，眼见张新宇的眼光继续朝下撩来，二姐低头缩了缩胸，脸通地红了，转身不理张新宇。 “杜锋，你小子不是很能喝的嘛，过来！”冯国强笑喝道：“高伟，你管工程的，不能喝酒吗？你也过来！” 第35章 团建(二) 晚餐开始没多久，唐伟急冲冲地赶到了现场，向冯国强和郭怀义解释自己因为招聘没有及时赶到。 李惠道：“听说唐经理这次收获很大啊？” 唐伟谦逊道：“侥幸侥幸！” 冯国强听闻招到了一百多人，心情大悦，号召全桌陪唐伟喝了一杯道：“这样干就对了嘛！我多次说过重要工作干部要亲自出马，不能交给下面当甩手掌柜。” 唐伟连连低头称是。 张盼盼明明说是她联络了技校，才在招聘上取得了突破，但看冯国强和唐伟的意思，似乎唐伟才是真正的执行者，难道张盼盼对自己说了假话？姜驿朝张盼盼瞅了一眼，她身子向旁边微微倾斜，抿嘴忍着笑意似乎在倾听什么。 顺着张盼盼的目光，姜驿看见张新宇正一脸坏笑地跟二姐说着什么，二姐则吃吃地笑个不停，笑得眼睛都眯着了。 “也许是冯总误会了，先不告诉张盼盼了，免得她心里不舒服。”姜驿心想：“吃完饭问问张盼盼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唐伟的功劳，找个机会给冯总澄清下。” 全公司吃饭，各部门免不得给领导们敬酒。当唐伟带着人力资源部敬酒时，冯国强端起酒站了起来道：“首先恭喜你们在招聘上取得了重大成绩，业务保障很到位，你们很不容易。来，干了！” 人力资源全体喜上眉梢，人力资源属于支撑部门，没有多少犯大错的机会也没有多少立大功的机会。不像业务部门，功过就像过山车一样，一会儿天上一会儿谷底，没点心理素质真的扛不住。人力资源工作能得到领导高度好评，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料冯国强画风一转，对张盼盼叮嘱道：“盼盼，你还得向唐经理多学学，他经验丰富，人力资源也很专业，要尽快成长起来。” 张盼盼不知道领导为何突然这么说，脸上笑得有些不自然：“是，要向唐经理多学习。” 晚餐快结束时，冯国强看不到八点，便跟郭怀义提议打打扑克，郭怀义自然赞同。在场员工多，谁也不好意思先主动开口陪两位领导。 有好事者冲着高伟揶揄道：“高总，让领导见识见识员工的厉害！” “高总？”冯国强似笑非笑地道：“你小子，群众基础不错啊！” 大伙儿哄堂大笑，高伟满脸通红，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他是当地典型的农民二代，坐拥两栋楼收租，工作之余就是打牌消磨时间，熟悉麻将的二十四种玩法、扑克牌的三十六种玩法，精通围棋、会打桥牌，以前经常拉着同事周末打麻将，人送外号“棋牌总监”，只是后来项目越来越紧张，人凑不齐，这项活动慢慢地销声匿迹了。 冯国强点名道：“杜锋，你等会没安排吧，玩一会。” “是。”杜锋回答道。 在绿能公司能与高伟并称“才艺双绝”的就是杜锋了。 这时候的杜锋还没有达到跟高伟齐名的程度。杜锋每天稳稳当当地一包烟打底，逢上酒局牌局，消耗翻倍；酒量虽然不错，仍没有达到连续作战的实力。不过随着客户应酬次数越来越多，杜锋的酒量涨到了一斤，敢于拎壶冲、敢于炸雷子，红酒当啤酒喝，啤酒当水喝，就算连续喝三天也不影响工作的开展。加之杜锋继续钻研白酒的各种香型、红酒的品法、啤酒的醇淡，讲起酒来头头是道，最终赢得了“烟酒博士”的荣誉称号。 夜风带着潮湿的气息吹拂着海岸，姜驿慢慢地徘徊在沙滩上，被凉风一激，头脑逐渐清醒。 张盼盼出现在狮子岛酒店一侧的灯光下，她望向海滩，眼前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亮起一个晃动的手机屏幕，清淡的光芒十分醒目。张盼盼朝着光芒走了过去。 “姜哥，让你等久了。”张盼盼歉然道。 姜驿笑了笑道：“没事，我也刚到。你一个人住一间房吗？” “我开始是一个人住标间，二姐非得要跟我住，把行李搬过来了。可我刚洗完澡，她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难怪这么香，原来刚洗完澡。”姜驿心里想道，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两人没有说话，默默地沿着海滩慢慢地走着。张盼盼是自己叫出来的，继续沉默下去就显得暧昧了，姜驿想起昨晚的事，觉得是个切入的话题，便开口打破沉默道：“昨天晚上还好吧，看你的样子好像喝得挺多的。” “学校很热情，不好推辞。”张盼盼迎风撩了下头发，略带俏皮地说道：“其实我很清醒，我还没忘记通知你们接收人员呢！” “嗯，不过出门在外，尽量少喝酒，坏人也没把字刻在脸上，说不定就遇到坏人了，是吧？” “我知道。姜哥，今天唐伟跟领导说了什么？我看冯总今天说话很奇怪。” 姜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张盼盼摇了摇头说道：“学校是我联系的，跟唐伟没有关系。姜哥，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你也别怪冯总，我跟他相处久，其实他是个挺浪漫的人。他心里认定一个好的部门就是领导带着员工取得成绩，你们取得了成绩，他自然而然地就将人力资源部归类到他认为的部门类别了。我觉得他是在鼓励员工进步，没有想太多。” 张盼盼停了下来，轻轻地踢着沙滩的贝壳。姜驿悄悄地看了一眼，但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姜哥，你觉得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姜驿苦着脸道：“这也太深奥了！你看夜色多么美好，我们能不能不要探讨哲学问题？” 张盼盼不依道：“你说说嘛。” 看张盼盼有些认真的样子，姜驿开始思考起来。想了好长时间，姜驿说道：“我以前没有认真想过，现在想想倒是有句话挺贴切的……” “什么话？” “好人以是非决定立场，坏人以立场决定是非。” “哦，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那你算好人还是坏人？” 姜驿眨了眨眼道：“保密。话说——你是学心理学的吗？” 张盼盼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道：“对哦，我就是学心理学的。” 姜驿仰头无言以对。 “轻身。”张盼盼突然小声说道，然后低下来身子蹑脚朝岸边的松林走去，姜驿轻手轻脚地跟在身后。松林中，两个黑乎乎地人影手牵手朝狮子岛酒店方向走去，没有发现躲在一旁的两人。 张盼盼道：“认出来了吧？” 姜驿忍着笑道：“认出来了，没想到是他们。回去后我们分头拷问。” 两人一起嘻嘻笑了起来。 海滩上刮起一阵凉风，岸上的马尾松林发出波涛般的声音。 张盼盼缩了缩身子道：“好冷。” 姜驿说道：“嗯，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第36章 务虚会 第二天上午，绿能公司全体员工踏上了海岸线穿越之路，这是号称渔城周边最美的海岸线。海在左边，白帆摇曳；山在右边，红叶星缀。 大家时而沿着陡峭的悬崖攀爬，艰难趟过如斧削般的巨石；时而穿过密林山丘，徜徉在山脊小路上。这段路程从头至尾一半的线路在崖壁上攀爬，基本是四肢并用，有几处几乎垂直。单靠个人的力量有2-3处是无法完成的，只能接受别人伸过来的手臂，大家一路上发挥互帮互助的精神，有惊无险地行进着。 在一处无人的弯月海滩上，大家围成了圆圈，等待着冯国强发言。 “所有人都跟上来了，没有人掉队，充分说明我们绿能公司是一个团结的团队，一个有战斗力的团队！” “今天借着这次活动，我们开个务虚会，什么是务虚会呢？就是不讲具体的事情，只谈格局、想法，或者说提纲挈领的东西。所以呢，主要是我来讲。” 冯国强的声音穿透了海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大家都知道我们做充电，充电到底是什么？新能源汽车没有电跑不了，充电是汽车产业链的重要一环。再看能源，可再生能源是国家能源体系未来，汽车充电是其中的重要场景，是能源战略体系的一环。” “大家注意了，两个万亿级的产业，充电正是链接点，产业融合突破就在这里。重要吗？简直是太重要了！大家对充电的定位清楚了吧。未来怎么样，我在想，大家也都要想，我就带头提出几个问题供大家思考。” “第一个问题：我们的用户在哪里。直白地说，谁买单谁就是我们的用户。现在谁买单？现阶段仍处于政府牵头的推广阶段，财政补贴引导了需求，像公交、出租、物流这些政策导向的行业，必然是第一批应用场景，所以我们的客户是政府和这些车辆运营公司，特别是国字头的运营公司。这个阶段保守将持续三到五年，以后呢？私人用户起来了，他们是采用快充，还是慢充？未来是不是还将产生其它的产品和服务？比如类似加油站的零售、比如车辆后市场，我也看不清，这值得大家探索……” “第二个问题：竞争对手在哪里。供电局大家都知道，在渔城就是我们最强大的对手，我们和他们就是小鱼和大鱼的区别。既然大不过对手，那就要快过对手，这就是为什么内部完全采用市场化机制的原因，这才是我们的一线生机。将来，各地投资公司、国内外能源巨头们进来，我们又会面临什么样的挑战呢？普华是充电行业的先驱，千万不要变成了先烈……” “第三个问题：技术进步会带来什么。目前电池充电倍率普遍在0.3c、0.5c，我们将桩车比定在1:3。在产业需求驱动下，电池技术必将很快达到1c充电。以公交车为例，1c充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充电桩功率要上360kw，投资增加了，1:3如何收回投资，势必要1:8、1:9，届时我们的服务能不能跟得上？与之关联的电力容量、充电桩散热问题、电池管理都会同步变化，我们的产品和服务方式也可能要改变，要有革自己命的准备…...”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我们回到当下。小型网建设我们没有经验，吃了不少苦头，走了不少弯路，有价值吗？价值大不可量！我们马上要进行全面建设，这些经验将让我们走得更加顺畅。同志们，有些人会觉得公司待遇一般，要记得啊，这些宝贵的经验不仅仅是公司的，也是在座各位的，这都是公司实打实花了至少一个亿的代价买来的，要珍惜、感恩。进入这个行业的后来者，他们也会有错误成本，可是我们走在了前头，一步先步步先……” “接下来几个月时间，公司还要花几个亿建网络，还有更多锻炼的机会等着大家，我希望没有抓住前面机会的人，不要错过了这最后的机会……” 冯国强高屋建瓴的观点打开了大家的视野，仿佛拨云见月，整个行业的脉络以及个人职业路径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在充电行业诞生的前五年，从普华新能源出来的员工成为各个新晋势力的中高层干部，引领了行业的发展。以至于普华新能源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被业内称为充电行业的黄埔军校，而绿能公司的员工正是黄埔军校的一期学员。 这些学员们无论将来身居充电运营商、主机厂、出行公司的高位，还是自己艰苦创业，甚至并没有取得值得称道的行业地位，他们都怀念在绿能公司工作的情景，都给予了冯国强这位充电第一人最大的敬意。 “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跟二姐有一腿？”刚回来宿舍，杜锋就迫不及待地“审问”起张新宇。 姜驿本打算悄悄问张新宇跟二姐的事，没想到杜锋反而先发问了。张新宇和二姐在漆黑的林中手牵手时，只有姜驿和张盼盼两人看见，当时杜锋还在跟领导们打扑克牌，他是怎么发现的呢？自己和张盼盼深夜散步会不会也曝光了。想到这里，姜驿不由得忐忑心虚起来。 张新宇同样有此疑惑，他问道：“你咋发现的？”这么说相当于不打自招。 杜锋洋洋得意道：“穿越时你伸把手，二姐都害羞得跟个鹌鹑似的，以二姐的性格哪会在意这些细节。这说明你们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姜驿也拉张盼盼的手了，你咋就不认为他们有一腿呢？” “人家是顺手而为，哪像你，像个护花使者一样跟在旁边，傻子都看出来了。我就是觉得奇怪，二姐不是没上你的排行榜嘛，你怎么看上她了？” 张新宇嘿嘿笑了笑道：“我不说，是怕你们跟我抢。” 杜锋鄙夷地道：“我才没有感觉了，你看小蜜蜂会跟你抢吗？” 姜驿嘻嘻笑着附和道：“我也没有。” 张新宇说道：“好，那我跟你们说道说道。我问你们，她矮吗？” “不矮！”杜锋、姜驿异口同声道。 “白吗？” “白！” “她的眼睛好看吗？” “大眼睛双眼皮好看！” “鼻子呢？” 杜锋打断张新宇的话，说道：“打住！按你这样分开说，当然都还不错。但是你把们组合到一个130斤的胖子身子上，还能说美吗？” 张新宇道：“嗯，她确实胖，但壮吗？” 这是不可否认的，二姐不壮，是个软乎乎的胖子。 张新宇继续说道：“所以那是你们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春晚上很火那个女相声演员，你们注意到没，她们两个很像。二姐如果瘦下来，颜值绝对碾压公司那几个甘蔗精。” 杜锋惊愕得张大了嘴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她不嫌弃你满脸星星啊？” 张新宇摸了摸脸，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笑意。昨晚二姐想看星星，两人便哪里黑暗走哪里，也许是天公不作美，当晚天上看不到几颗星星。二姐叹了口气：“算了，以后想看星星时看看你的脸就行了。” 第37章 新的开始 团建活动给绿能公司渔城一期小型网建设运营项目划了一个完美的句话，新的篇章开始了，全体员工投入到时间更紧、任务更重的二期全面建设阶段。 二期项目将在全渔城建设52座充换电站，其中服务混合动力公交车的有23座，服务纯电动公交车的19座，服务纯电动出租车的社会公共充电站9座，另外还有1座服务换电中巴的换电站。整个项目完工后，渔城预计将投入2011辆新能源汽车，其中混合动力公交车1250辆，纯电动公交车435辆，纯电动出租车300辆，换电中巴26辆。 在全面建设阶段开始的第一周，绿能公司紧锣密鼓地提拔了一批人，其中部门级的任命尤其引人注目。 首先是杜锋，他连升两级担任市场部经理，成为绿能公司唯一一位部门正职。其次是高伟，他由工程项目经理提拔为工程部副经理。 姜驿被任命为运营部副经理主持工作，仍然兼任总经理秘书的职务。他的任命让大家觉得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为姜驿近几周来实质上已在主持运营部工作，名正言顺是迟早的事，意料之外的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冯国强履行了给年轻人机会的承诺，杜锋、高伟、姜驿都是三十岁以内的中层干部。 在正式任命前的谈话，姜驿担心自己服务领导会不周全，冯国强贴心地将会议组织、领导后勤服务类的工作交派给综合部，保留了与重大经营管理相关的秘书职责，姜驿心中涌起无尽的感激之情。 张新宇仍然是技术主管，没有被提拔，但是冯国强给了他一个机会，他被派往总部技术部协助进行技术开发工作。张新宇刚和二姐打得火热，有些不舍得，但经冯国强耳提面命后还是决定服从安排。二姐闷闷不乐了好久，幸亏现在科技方便，两人可以不受距离限制时不时视频诉情，更何况张新宇还有一月一次回渔城的福利，两人的关系虽然进展得温吞吞的，但趋势已不可逆转。 张新宇刚到普华新能源时，技术部派他去了测试组，并分配了一位老员工当师傅。张新宇非常高兴，背着包找到测试组的办公区，满脸堆笑地询问一位测试工程师：“打扰了，麻烦问鲁工在那个工位？” “鲁工啊？他在旁边的办公室。”工程师指了指方向，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走廊旁是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张新宇从窗户望去，里面摆了四张办公桌，靠里的桌子前坐着一个人，其中三张都是空的，办公环境似乎不错。 办公室的大小与公司领导的办公室相差无几，虽然桌子多了些，但整个房间鲁工一人独占，说明他是一位资深的工程师。 张新宇对这位师傅的能力充满了信心，整了整衣服，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鲁工说道。 张新宇应声推门而入，顿时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扑进鼻腔，似乎是煮熟的毛鸡蛋的臭味，闻到这股味道，脑细胞立刻活跃起来。 鲁工低着头在桌子地下摸索着，一阵簌簌的声音过后，脚臭似乎淡得还可以接受了。他抬起头来，这是个看过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的人。鲁工胖得极具特色，圆盘大脸、鸡窝一样的头发、唏嘘的胡茬子，穿着一件黑色圆领t恤。张新宇见过别人不小心把衣服夹在屁股中间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把衣服夹在胸和肚子中间的。鲁工胸口两侧的t恤上印着斑斑点点的灰色汗迹，而正中间鼓囊囊的不知道是啥。 张新宇马上就知道了，鲁工从胸襟下掏出一团白色的东西，顺手扔到垃圾桶。张新宇看得分明，那就是一团卫生纸。 咽了咽口水，张新宇说道：“鲁工好，我叫张新宇，公司安排我向您报到。” “他们告诉我了，绿能公司的。”鲁工滑了一下椅子，将头从屏幕的遮挡中挪了出来道：“你自己随便坐。” 鲁工从桌下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递了过来，张新宇摇了摇头，鲁工也不去劝，嘭地一声拉开易拉罐又滑回电脑屏幕前。 过了一会儿，鲁工滑动了一下椅子，递过来一个u盘：“里面是第一代充电系统软件测试报告，你先花三天时间熟悉一下，然后跟我一起做新版本测试。” 这是对自己人的信任，张新宇激动地接过来。冯国强交给他的秘密任务就是全面掌握充电控制平台的架构设计和功能模块，为未来各城市公司开发地属应用平台奠定技术基础。有了测试报告，基本就能摸清开发逻辑了，再进一步如果能一点点弄到源代码，那自己就可以攒出一套完整的充电控制系统了。 张新宇怀着如饥似渴的学习欲望，忍辱负重地住着80元一晚的经济酒店，忍受着师傅的“熏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有了小型网的建设运营经验，绿能公司在充电站建设规范和运营服务流程上已经基本成型，并制定了规章制度固化下来，大幅度缩短了投产周期。全面建设期的场站地址已经敲定，建设工作正在紧张地推进，但是仍然有两朵乌云笼罩在上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散去。 第一朵乌云是一直绕不开的强电增容。自整改危机后，渔城供电局对公交场站电力供给放宽了限制，不过仍然没有全部同意绿能公司作为申报主体，但没有限制公交集团作为申报主体。经过协商，公交集团前脚申报电力增容，后脚就以bot的方式交给了绿能公司，供电局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社会公共充电站强电增容上，由于不属于公交场站范围，供电局仍旧卡得死死的。 第二朵乌云是临建申报。充电站配套建筑包括配电房、办公区、休息区等，除了个别场站内有红本建筑外，其余地方都是空地，需要新建临时建筑。按照法规，临建只有两年的有效期，过期后最多展期一年，也就是说三年后必须拆除。对于充电站来说，三年时间连预估投资收益期的一半都不到，所以必须要延长临建寿命，否则投一个亏一个。这是致命的问题，上面有法规压着，最令绿能公司高层头疼。 这两朵乌云不是绿能中基层能解决的，各部门只能尽心尽责做好本职工作，头疼的问题交给高层去应对了。 第38章 军训记事 全面建设阶段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时间来到五月初，渔城体育中心空荡荡的操场上，四个班共32名刚从技校报到的学生正在进行军训。这些年轻的面孔顶着正午骄阳，汗流浃背地一遍又一遍地进行队列训练。绿能公司从老充电工中选出有部队经验的人员担任教官，一丝不苟地完成公司交代的军训任务。 安全是充电服务的重中之重，为了强化安全红线意识，为了培养员工的纪律意识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克服不良行为和习惯，将服从和服务的思想内化为基层员工的基本素养，人力资源部和运营部共同把军训纳入培训环节。通过军训，淘汰一批思想散漫、贪图安逸的人，留下符合公司要求的员工。 姜驿穿着衬衫西裤，背着手一动不动地站在操场中，盯着这些新员工。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裤腿紧紧地贴在腿上，他也觉得难受，但是这些新员工还那么年轻，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自己身为干部，难道连员工吃的苦都吃不了吗？ 汗水顺着镜架缓缓流到镜片上，擦了也没用，两分钟后又会滴下来，索性就不管了，反正很快就干了。 张盼盼带着太阳帽，提了一张塑料凳过来，示意姜驿坐着看，姜驿摇了摇头。队列中还有几名脸晒得红通通的女员工，张盼盼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只好陪着姜驿站着。 一名身穿深蓝色t恤、蓝色牛仔裤员工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姜驿身边，他叫周大明，是姜驿面试招聘的运营助理，大学毕业，有三年的工作经验。 “怎么样？宿舍找好了吗？”姜驿转过身，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问道。 绿能公司在招聘充电工时打出了包吃包住的用工待遇，但是人力资源部唐伟管招不管用，把住宿的难题推给了运营部。姜驿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周大明，由于时间太紧，充电工报到时仍没有落实宿舍，便临时安排新来的充电工住在经济型酒店，但长期下去成本太高，公司承担不起。周大明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在体育中心场站周边跑了个遍，终于在员工入住酒店两天后找到一处厂房租下了宿舍，便急匆匆地赶来向姜驿汇报。 姜驿拍了拍周大明的肩膀：“干得不错！”周大明欠了欠身，憨厚地笑了笑。 张盼盼看见姜驿的动作，突然觉得有一种冯国强附身的感觉。 “大明。”姜驿叫道。 “哎！” “买四个西瓜过来，等会我们给员工们分一分，开好收据报销。” “好嘞！”周大明乐呵呵地就要往外跑。 “等一等，我跟你一起去吧！”张盼盼借机跟周大明一起离开了军训现场。 当周大明和张盼盼用推车推着四个西瓜回来时，正好赶上军训休息时间，这些十七八岁刚刚踏入社会的孩子们做在树荫下，一边喝着水，一边嘻嘻哈哈地玩闹着。 教官带头走了过来：“吃西瓜啰！有西瓜刀吗？” 周大明拿出两把大号的裁纸刀说道：“只有这个。” 教官喊道：“班长过来负责切西瓜！”几名班长笑嘻嘻地围了过来。 “教官，这是给你的。”一位班长切了厚厚一块递了过来。 “先给公司领导。”将官连忙递给姜驿等人。姜驿拒绝道：“你和员工先吃，你们最辛苦！” 看着员工们开心地吃着西瓜，姜驿对教官说道：“以后军训时每班每天一个西瓜，走运营部的费用。” “好的，谢谢经理！” “好好训练，我争取请冯总过来检阅。” “一定好好表现！”教官兴奋地道。 离开操场，张盼盼有些担忧说道：“刚才我看到有几个老外在场外拍照，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军训虽然在大学里很常见，但在企业里很少见。通常物业、保安公司会进行简单的队列操练，一般走走形式，半天也就结束了。绿能公司并没有将军训当形式，而是实实在在地军训一周。第二天的时候惹来了不少路过市民的注意，还有人好奇地向站内工作人员打听绿能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张盼盼说得正是训练时，两名外国人在远处拍照的事。姜驿也看到了，暗暗地笑了笑，绿能公司的经营不涉密，随外国友人想去吧。 姜驿回答道：“没问题，我们又不涉及国家秘密，随他们去吧，正好宣传宣传。下周就要进行检阅了，我打算请冯总过来，你也过来吧？” 张盼盼道：“最近有多场校园招聘，你定好时间告诉我。我争取把时间错开一起参加。” 姜驿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郭怀义的来电。 “小姜，在忙吗？” “在场站，郭总您有什么事？” “有个事通知你一下，运营部提前有个准备。深福建筑公司的王老板最近可能去场站闹事，你给站里交代一声，如果他们干扰我们正常经营，可以报警。” “收到。” 深福建筑公司是绿能最早的工程建设单位，因为强电问题绿能公司一直没有结款，深福的王老板见好说没用，扬言要带民工上公司讨说法。绿能公司所在的办公楼有物业值守，但场站是薄弱环节，深福公司很有可能选择在场站闹事，因此不得不防。 “走，先把盼盼送回公司，然后我们转一趟场站。”姜驿对周大明说道。 军训进行到第七天，也就是最后一天的时候，教官正在进行最后的队列训练，准备迎接次日的检阅。 姜驿也来到体育中心场站，他要提前演练检阅流程，为冯国强的正式检阅做好预演。 “经理，我们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检阅了。” 姜驿正在二楼充电控制中心向一位系统工程师请教系统功能，大屏幕上显示着渔城地图，入网的新能源公交车、出租车像毛毛虫一样沿着线路上蠕动，身后拖着不断变换的数字框。 听到教官的汇报，姜驿起身向操场走去，站长也跟在了后面。此时完成预演，新员工们提前休息，就不用跟晚高峰下班人群挤公交车了。 “全体集合！” 正在休息的充电工们听到教官指令，迅速起身在教官面前排成四排。 “向右看齐！稍息！立正！报数！”经过一连串队形整理，教官以标准姿势跑向姜驿：“队伍集合完毕，请求检阅！” 员工们排列得整整齐齐，军姿规范，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被这严肃的氛围所感染，姜驿等人都不敢稍有动弹，生怕破坏了气氛。 “同意！” 各班一丝不苟地进行分列式演练，动作一致、口号响亮。姜驿看得热心澎湃，仿佛觉得自己是一位真正的部队指挥官，绿能公司有这样的基层员工，何愁组织执行力呢？他有信心应对工作上的任何挑战。 第39章 谁敢动(一) 挑战很快就出现了。 深福公司王老板承接充电站工程建设项目时，承诺了交钥匙工程。工程初期进行得一帆风顺，连续批下了两座公交充电站的强电增容申请，没想到的是过了个春节，供电局的态度突变，递上去的三份增容申请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王老板又不敢跟绿能公司明说强电增容遇阻，担心违约，便一边在没有阶段验收的情况下同步进行配套施工，一边动用所有人脉推进强电事宜。 绿能公司也没有正式催促强电进度，并且还帮助协调了两个公交场站的剩余电力容量，虽然合同额会做相应扣减，至少对深福公司来说属于双方协商调整，不影响合同履行。这时王老板还是乐观的，他认为强电问题是人的问题，自己没有找对人。当工程其余部分快完工的时候，王老板才意识到并非供电局某个环节在卡脖子，而是整个体系在为难自己，逐渐意识到根源是供电局和绿能公司之间的博弈。 小型网建设结束后，深福公司仅在体育中心场站垫资已经超过200万了，而进度款一分没收到。 王老板找高伟协商，高伟说：“我认可你们已经开展的工作，但是付款需要采购部门提出。” 王老板找到了乔璐，乔璐说：“可以啊，付款资料齐了没？资料不齐不可能付款！”按照合同条款，强电批文是付款的重要资料，深福公司拿不出来，乔璐的口头禅让王老板哑口无言。 王老板又找冯国强、郭怀义，两人一个打太极一个拖着，也没有实质性解决，最后竟然连沟通也断断续续起来。 深福公司结不到款，工资发不下来，工人们开始闹情绪了：“王总，工资什么时候发啊？” “款没有结回来，我也没办法。” “别的工程款应该结下来吧，你又不是没钱？” “别的项目已经结给别的施工队了，我整体都是亏的，没有钱。等款要回来了就给大家结。” “王老板！这是你跟绿能公司的事，不关我们事，你必须给我们把钱结了！” “没钱！” 王老板和工人们大吵了起来，不过双方都是有经验的、成熟的，吵完之后大家决定齐心协力找绿能公司追讨工程款。 去绿能公司的办公楼讨薪，会惹上物业，问题就变复杂了，深思熟虑后决定从场站入手， 而深福承建的六个场站中有五个位于公交场站内，同样惹不起，因此选定了目前唯一的社会充电站——体育中心加电站。 王老板道：“时间就定在下午四点，让绿能公司营不了业！”这个时段恰逢电动出租车充电前夕，当即将亏电的出租车急冲冲赶来，发现充不了电时，就逼着绿能公司的领导不得不出面。 有工人问道：“王总，如果他们领导不出面，我们真拆吗？” 王老板狠狠点头道：“拆！大伙儿记得捡便宜的动手，先把入口的水泥地刨了。先说清楚啊，不要伤人，不要顺东西，别给我惹麻烦！” “万一他们报警怎么办？” “怕什么，警察来了不过是协调，绿能还没付款，我砸自己的东西犯什么法？” “如果他们打人呢？” “他们一个班次才两个人，谁敢动我们？”王老板嗤了一声。 王老板带着十多人拿着榔头、尖杵大摇大摆地走进体育中心场站，两名充电工见状上前询问，一名工人喝道：“你是加电站的领导？” 充电工见对方人多势众，胆怯道：“我不是……” “不是就给我让开！” 王老板留下六人守住充电站进出口，带着几人直闯站长室。见站长不在，王老板一屁股坐在站长位上，翻看着充电记录单，其余几人有样学样，将站内的档案翻得凌乱不堪。 一名工人进来汇报道：“有两台出租车想走，放不放？” 王老板将充电记录单往桌子上一摔，走了出来。站内有两台出租车充电，司机听到外面动静不对，走出休息室发现有单位来闹事，怕损坏车辆，连忙停止充电想开出去。守在进出口的工人不知道该不该放。 “他们与这事无关，放他们走。摆几个雪糕筒，外面进来的车不许放进来。”王老板命令道。 王老板想起站长可能在二楼，便道：“你们两个跟我上二楼去找他们站长！” 二楼只有三名系统运维工程师，见陌生人闯了进来，疑惑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王老板看到充电控制中心都是电脑和大屏，满满高科技的感觉，怕弄出问题来惹得一身骚，加上站长也不在，阴着脸转了一圈后带人下去了。 运维工程师们见来人面色不善地，转了一圈又一声不吭地走了，觉得莫名其妙。其中一名运维工程师不满道：“站长怎么回事？” 另一人道：“他们该不会想闹事吧？我们得赶紧通知站长。” 姜驿和站长等人正在操场中检阅队伍，站长接到电话立即汇报道：“经理，站里来了三个陌生人，我去处理一下。” 得到上级首肯后，站长马上跑回场站。 在场站入口处，站长被六个人拦住了。在自己的站里被人拦着不让进，站长气愤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一名工人道：“我们在讨公道，无关的人走开。” “我是站长，有什么事跟我说！” 王老板听说站长到了，示意把人带到站长室。 “我是深福公司的老板，你们绿能公司欠我钱，今天不解决，你们别想营业。”王老板早就想好了说辞。 站长一点也不怂：“公司欠你们钱，你们找领导啊，到站里来闹什么事？” 王老板哼了一声道：“你们领导要是肯真心谈，我也不找这个麻烦了。正好，你马上打电话给你们领导，就说深福公司在这里，十五分钟赶到这里谈，否则我就拆站！” 站长知道事情不是自己能解决的，而对方有备而来，必须汇报给领导了，不过他可不敢给公司领导打电话，况且也没有领导的号码，而运营部的姜经理就在场站，这事只能汇报给他了。 “你等着，我马上打电话。” “爽快，你就在这里打电话，不许出去。告诉你们领导，十五分钟，十五分钟赶不到我立刻拆站！” 站长给姜驿打了不知多少个电话，都没有接听。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又通知不到姜驿，急得在站长室团团转。 王老板看了看表，冷笑道：“时间到了，你们领导连电话都不接，那就不要怪我了！老耿，通知大家动手拆站！” 正在这时，站长室外传来一声大喝：“我看谁敢动！” 第40章 谁敢动(二) 姜驿检阅前将手机静了音，任凭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毫不理会，他不想这严肃的氛围被外界干扰。教官在指挥队伍，他更不方便接电话。 检阅完毕后，姜驿拿出手机，竟然有二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站长打来的。姜驿觉得很奇怪，场站离操场不过一百米的距离，什么事情需要打电话？姜驿疑惑地朝场站看了过去，发现门口挺着好几辆电动出租车。 他们为什么不进去充电呢？站长刚才说进来几个陌生人，坏了，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想到这里，姜驿马上转头对教官道：“通知全体集合！跟我去站里，可能出事了！跑步前进！” “一连一排全体集合！”教官马上命令道。刚刚结束检阅的充电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教官指令，条件反射似地迅速集合起来。 姜驿等不及了，先行朝站里跑去。 刚来到入口，就被几名陌生人强行拦住了，一人道：“停下，不能进去。” “不能进去？”姜驿刚检阅完队伍，觉得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岂能被人一句话吓倒。姜驿先是哼了一声，随即嘿嘿冷笑了起来：“你们是干什么的？知道我是谁吗？” 一人喝道：“我管你是……”他硬生生把话收了回去，他看到一个排的充电工整齐地出现在姜驿身后，这么多人突然出现，没有一人发出声音。 “一班、二班，拦住这几个人不要让他们跑了！”姜驿朝教官吩咐道。 “是！”教官一声令下，两个班的员工立刻将他们围了起来，这几名工人立刻举起手上的工具背靠背站在一起，冲突似乎一触而发。 一班二班有三名女员工，她们害怕得微微发抖，但是仍然坚定地站在前面，几名身材高大的男员工拳头攥得紧紧的，狠狠地瞪着这群不速之客。 只要一开始没有动手，那么就打不起来了。姜驿松了口气，径直朝站长室走去，正好听到王老板放言要拆站。 “我看谁敢动！” 听到声音，王老板眉头一皱，带着站长室的工人们走了出来，只见一位戴着眼镜的斯文男青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在他身后站立着两排人，个个身体挺得笔直，好像军人一样，王老板一下子呆住了。 站长从人缝里挤了出来，连忙汇报道：“他们说自己是深福公司的，要拆我们站！” “原来是王老板！”王老板与冯国强、郭怀义在公司见过几次，姜驿不过是普通员工，他完全没有印象了，但姜驿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你是绿能公司的哪位领导？我是深福公司的，我姓王，你们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见到姜驿的阵势，王老板说话的底气不那么足了。 “欠不欠钱我不清楚，不过你们扰乱我们正常经营秩序我是知道的。”有了这么多经过训练的人撑腰，姜驿的底气硬了不少。 王老板说道：“你们别冤枉人啊，我们可什么都没干。大家说是不是？” 几名工人都附和道：“是啊，你们自己看看，我们动你们站什么东西了吗？难道在这里坐一坐就犯法？” “犯不犯法不是你们说了算。”姜驿哼了一声，吩咐站长道：“马上报警，就说有人寻衅滋事，对方还携带了武器。” “是！” 王老板一行人看着彼此手中携带的拆除工具，顿时慌了起来，心想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人倒打一耙。 “别误会，有事好商量……大家把工具都收起来！请问领导贵姓？” “这是我们姜总！”站长在一旁大声道。 姜驿大学期间辅修过法律，虽然没有考过司法考试，但基本的法律知识比一般人丰富多了。王老板带着一堆人来闹事，手里还拿着家伙，这可不是施工工具的说词就可以解释的，如果有人故意黑他一把，说不定可以定性为黑恶势力。寻衅滋事的罪名也不轻，一旦认定轻则留下案底，重则追究刑事责任。 “姜总。”王老板已经彻底软了下来：“我们就是讨个工程款，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不要误会！” 姜驿说道：“王老板，你要讨工程款找冯总、郭总去，不要影响我们场站正常经营秩序。” “对！对！” “你们走吧，今天这事就算了，如果还有下次，那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王老板带着工人走了，来的时候有多嚣张，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冯国强和郭怀义得知此事后，对姜驿的处理方法大加赞赏。姜驿没有贪功，特别提起了充电工的现场表现，如果没有他们，就算报警了也阻拦不了深福公司破坏场站，势必会耽误正常运营工作。 “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检阅，你们做好准备！”冯国强非常有兴趣，想看一看军训效果。 次日上午，充电工们拿出了最好的精气神，顺利通过了公司领导的检阅。冯国强全程面色严肃地检阅了队伍，姜驿不知道他的态度，问道：“冯总，您觉得新员工培训加入军训环节合适吗？” 冯国强道：“合适，非常合适！后面加入的充电工都要进行军训！” 姜驿正色道：“是，服从领导指示！” 冯国强感概地道：“我想起了大学时军训的时光，当时我们足足军训了半年，好多年过去了……对了，军训环节是谁提出来的？” “是马先行先想出来的主意。” 绿能充电工整天与强电打交道，稍不注意就可能出现安全事故，因此制定新员工培训方案时特意邀请了马先行共同参与。马先行编制了安全理论课和实操课，姜驿和张盼盼都觉得已经考虑很周到了，但马先行还是有点不满意，他提议道：“安全防范其实不难，核心是安全意识。我们有什么办法把安全意识深入到员工的心目中呢……你们觉得军训怎么样？” 姜驿不由眼前一亮，军训的目的之一就是强化纪律意识，安全是红线，安全作业更是铁一般的纪律。而且凑巧的是，现有充电工中就有两名部队转业人员，可以担任教官。 张盼盼也赞同，她补充道：“技校的学生学习成绩不好，其实还是学习中自我约束不够，军训能够起到很好的纠偏作用。” 就这样三人决定在岗位培训前加入了为期一周的军训活动。 听完姜驿讲述，冯国强笑道：“这马先行，安全工作做的不错啊！不过最近听到传言说‘安全主管不安全’，开玩笑的吧？” 姜驿也笑道：“大家开玩笑的。” 第41章 我是个善良的人 第一批完成岗前培训的充电工编进现有的六个场站，站长们都很高兴，不但解决了场站人手不够的问题，还严重超标了。当然，有一部分正在建设的场站很快就要竣工了，这些已经有一定经验的人将成为新场站的骨干人员。 香村公交站内，一名司机停好车后，意外地发现绿能公司迎过来是一名年轻的女充电工。自从公交集团实行自助售票以来，基层车队基本没有女同志了，仅剩极个别的大婶们做一做力所能及的门房值班工作，所以看到有年轻女同志出现在场站，脸上洋溢起笑容。 参加第一批培训的有六名女员工，李惠将她们平均分配到六个场站，每站一人。她们在大伙儿心中就像宝贝一样，为了争取成为女员工“传帮带”的角色，这些老充电工们互不相让，没有一个人发扬孔融让梨的风格。 “师傅，请核对一下电量后签字。”这位叫陈玉梅的充电工脆生生地说道。 司机脸上笑开了花，结果记录本签了字，问道：“是新来的充电工吗？” 陈玉梅笑容满面地点头道：“是的，我是第一次上岗，以后请师傅多多关照！” “没问题！” 陈玉梅地拔出充电枪，拖着朝驾驶室旁走去，但粗大的橙色充电线缆卷在一起，长度不够。陈玉梅将枪头转了好几个弯，也没有将线缆拉直。 看着她费力的样子，司机朝远处另一名充电工喊道：“你快过来帮忙，线太重了，她弄不动。” 那名充电工连忙跑过来帮着陈玉梅把线缆捋顺，接入到充电口，启动了充电桩。 陈玉梅不好意思道：“我看你们似乎很轻松的样子，没想到这么重。” 充电桩的线缆有小臂粗细，全长7米，重约二十来斤，取枪插枪挂枪对男的来说要花不少力气。如果线缆缠在一起，操作起来就更费力了。而对于体力更弱的女孩子来说，操作起来尤其困难。这个问题在最初设计招聘要求的时候没有考虑到。 有男充电工帮忙，体力问题还没有马上暴露出来，但两周后新站落成需要派人前期值守的时候，站长对人员调动有了不同意见。 新充电站还没有投入运营，派人值守是为了防止有人误操作，以及设备工具遗失，李惠在分配时考虑男员工更合适，便将超编的人分到了新站。 部分站长提出来希望将女员工调走，李惠不解道：“当初你们都想我给你们分配女员工，为什么现在又不想要了？” 站长知道李惠不好惹，委婉地解释女员工可能不适合充电工的岗位，她们干起活来很吃力，会影响工作效率。 “你们都想着自己好干活，把累赘推给别人，不行，我不同意。”虽然站长们说得有些道理，但李惠见自己花了很多精力才做出来的分配表没有得到认同，心中很生气。 “这是公司的分配意见，必须接受。”李惠不理会站长们的意见，气呼呼地结束了会议。 会议结束后，李惠忿忿地想道：“这些小姑娘也太娇弱了！”突然心中一动，仔细想了一通后，她拨通了张云峰的电话：“张站长，你们刚才说的问题我仔细考虑了一下，也不是不能处理……” 张云峰感激地道：“谢谢李主管！” 李惠说道：“分配方案已经初步定下来了，如果调整的话需要你们给出正式的理由，你给我写个邮件，我来找领导协调。” “要找姜经理吗？” “是啊，不仅要找他，还要找人力资源部。” 张云峰一听原来这么复杂，担心自己发邮件得罪人力资源部，唐经理心眼本来就小，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没事找事呢？ 张云峰问道：“如果没有场站接收，那她们会不会被开除？” “开除？”李惠想了半天，才明白张云峰其实是辞退的意思，便说道：“不可能，最多是调整岗位，女充电工也是我们部门的人，我怎么会坑自己人呢？你放心，我们都是善良的人，怎么忍心让她们丢工作？” “再说，这么重要的问题要是隐藏不报，后面出了大问题大家都要负责任的——都是为了工作。” 经李惠这么一说，张云峰终于同意了，李惠脸上露出笑容。 女充电工体力不能胜任工作，原因在于岗位招聘要求出了漏洞，现在这个漏洞给公司造成了人工成本的损失，公司领导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话责任应该由人力资源部和运营部共担，唐伟、张盼盼、姜驿都脱不了关系。 “张盼盼人缘好，整天在公司里搔首弄姿，干什么事都能抢风头，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姜驿上次调查中明显偏袒高志远，又仗着总经理秘书的身份占了运营部负责人的位置，挡了我的路；至于唐伟这个滑头，顺带提个醒，叫他以后别在我面前拿架子。” “张云峰不过是一把枪而已，只要他邮件发过来，怎么扣动扳机就是我说了算了，一石三鸟，我真是个天才。” 想到这里，李惠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第42章 行业和人(一) 姜驿收到张云峰发来的邮件，奇怪的是收件人是李惠和另外几名站长，自己被列为秘密抄送人，这说明张云峰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收到了邮件。 张云峰在邮件里提出目前女充电工不能胜任岗位，并说明了原因，希望运营本部知晓并解决。女充电工拿不起枪令姜驿有些意外，他亲自插拔过充电枪，充电线缆的确沉重，但不至于一个健康的女性还拿不起来。姜驿相信站长不至于在这个事情上说谎，可见当初录用女性充电工的决策有些欠妥。 即使身材瘦小的女孩子拿不起枪，也可以向部门公开提出，大家讨论解决，为什么张云峰不这样做呢？与其猜测，不如直接问，姜驿量张云峰也不敢隐瞒，除非他敢不把自己当上级。 姜驿很快就了解了情况，事情源于员工分配，站长向李惠反馈意见没有错，李惠也必将向自己反映的。既然已经知道工作存在问题，那就先着手解决，不必等李惠再汇报了。 唐伟显得有些紧张，招聘要求的事情曾被冯国强批评过，现在又因为招聘要求出现失误，再找替罪羊估计也难以熄灭领导对的怒火，而且会被领导严重怀疑自己的能力。目前最好的办法是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到上面，在部门层面悄悄地压下来。 唐伟试探地问道：“姜秘书，你看该怎么处理？” 姜驿道：“首先是不能再继续录用女性了，先把她们从准备提交冯总审批的名单中去掉，以后招人时限定男性。冯总已经批过的录用单中还有多少女性没报到的？” “25名。”唐伟查看了一下记录。 “我们和冯总说明情况，再和技校沟通取消吧。技校会理解的，毕竟女孩子的体力很难胜任这份工作”姜驿觉得这事很好解决，见唐伟面色犹豫，不由问道：“技校那边很难处理吗？” “不是。”唐伟摇了摇头道：“我是觉得这点小事不必麻烦冯总了……” “没报到还好，就算取消录用也不耽误她们找新工作，不会给公司造成影响。不过已经报到的怎么处理，不经过冯总行吗？” “她们还在试用期，以试用不合格的理由辞退吧。” 姜驿愣了一下道：“这样做不合适吧？” 唐伟有些着急了：“姜秘书，人情上可能有点不合适，但劳动法上是合规的，你要相信我。帮帮我吧，捅到冯总那里我就没脸了！” “让我想想吧。” “拜托了！”唐伟满怀希望地道。 这些刚毕业的女学生满怀期待地加入绿能公司，她们并没有错，错在公司，不该被这样对待。想到深福公司到体育中心场站讨要工程款时，这些女孩子坚定地站在第一线，维护公司的利益，姜驿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她们是这种结局。 不知道唐伟的办法可不可行，姜驿觉得应该征询下张盼盼的意见，她毕业后一直在大厂做人力资源工作。 次日中午两人约在外面一家川味快餐店午餐，张盼盼是锦城人，喜好吃辣。 “盼盼，唐伟跟你提过女充电工不能胜任工作的事吗？”两人边吃边聊道。 “没有，是什么事？” 听完姜驿转达唐伟想法后，张盼盼一脸嫌弃地道：“堂堂一个国有企业的部门领导，一点担当都没有！” “他不是怕冯总嘛！他说的办法可行吗？” “先不说行不行，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良心不会痛吗，想想对刚刚踏入社会女孩子是多大的打击？她们怎么看绿能公司？我坚决反对这样做，我也不会这样做！”张盼盼气愤了发泄了一通，这些人都是她一个一个面试的，她给了所有面试的人美好的期望，她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姜哥，你不会真的听唐伟的吧？”张盼盼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我没有答应他，只是说考虑考虑。” “姜哥，充电行业刚刚起步，难道没有适合六名女员工的岗位，不要听他的。我甚至怀疑女孩子拿不起枪的事太夸张了，你想想迪沃、亚洲龙公司卖车时没有考虑过女司机充电的问题吗？” 回到办公室，姜驿路过冯国强办公室的时候，被叫了进去。唐伟低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李惠也在办公室，她起身将站长不想接收女充电工的事对姜驿说了大概，然后不好意思道：“姜经理，中午没找到您，这事有点急，就直接给冯总汇报了。” 充电工分配的事比较着急，但远未到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的地步，姜驿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冯国强似乎漫不经意地问道：“小姜，你知道这事吗？” 唐伟闻言头稍微动了一下，姜驿不知道他有没有给冯国强说过两人曾经商量过。 如果自己回答知道，那冯国强自己追问是怎么知道的又该如何回答？张云峰秘密抄送给自己，自己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怎么让下面的人信任呢？把张云峰的事说出来，张云峰将在大家心目中跟不值得信任划上等号，前途可就毁了。 如果回答不知道，万一唐伟已经说了跟自己沟通过，就变成了当面撒谎。 第43章 行业和人(二) “不知道。”姜驿面色平静地摇头答道。 这时，张盼盼恰好也从办公室前经过，也被冯国强叫了进去。 冯国强问道：“张盼盼，新招的女充电工不能胜任工作，这事你知道吗？” 这件事中午姜驿刚刚跟自己商量，张盼盼没有细想便道：“知道……”可是看大家气氛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出了什么问题，心下有些忐忑。张盼盼飞快地扫了一眼众人，见姜驿的衬衫后面全是汗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张盼盼想道：“肯定不能说姜哥刚告诉我的，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能牵连到他。” “三天前跟张站长沟通时聊起的。”张盼盼觉得张云峰人很随和，如果需要圆谎的话，他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那就对了！”冯国强怒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非得逼得人家正式发邮件？官僚作风！” “我没有逼他。” “基层员工反应问题，得不到反馈，不得不发邮件向部门求助。李惠也是坐办公室的，有像你这样吗？” 张盼盼全然不顾姜驿背后摆动的手掌，转过脸问向李惠：“那李主管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李惠看了冯国强一眼，低头小声说道：“昨天下午。当时就想向姜经理汇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张盼盼打断李惠道：“那你有没有核实女充电工是否真的不能胜任工作？如果情况不属实呢？” “你不好好反省自己，还想挑别人的错？”冯国强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再出现一次，就自己辞职，你好自为之！” 张盼盼紧抿双唇，脸色煞白，眼中泪光莹莹，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张……”员工如此大胆，这在绿能公司还是头一遭，吓得唐伟起身就要把张盼盼追回来。 冯国强脸色铁青道：“不要管她，先讨论怎么处理。唐伟你什么意见？” 自己的下属顶撞总经理，账肯定会算在自己这个管理者的头上，唐伟只觉得脑海中一片嗡嗡作响，对冯国强的问话一点思路也没有。 见唐伟表情慌乱，冯国强内心一阵无奈，人力资源部负责人遇事不稳，下面的人又性格刚烈。唐伟也就算了，性格思路基本定型了，本来也不指望他对业务有多大帮助。张盼盼倒是年轻还可以塑造，不过这个性子仍要磨一磨。冯国强问姜驿道：“小姜，你怎么看？” 姜驿想了想道：“张盼盼话说得不妥当，应当批评，不过也不能说没有道理。我觉得是不是先核实女充电工到底能不能胜任？” “不必了，站长既然提出不会毫无依据，绿能公司当前最重要的就是稳字。”冯国强觉得没有必要调查核实。 “明白。”姜驿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些新来的员工都是同学，最好低调处理，避免激化矛盾，否则有违稳的原则。我的想法是给她们调整岗位，可以盘一下还有哪些岗位空缺，尽量安排。” 冯国强虽然表示赞同，但一时也没有主意，因为绿能公司定岗定编工作已经完成，没有非专业类岗位空缺了。 一时之间，大家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冯国强要求唐伟牵头两日内拿出方案，对于充电工分配，先将女员工留在现有充电站内，不占用充电工编制，等是去是留的方案出来后再行决定。 张盼盼的座位一直空着，姜驿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没有接听，唐伟也是一样。直到下午四点，张盼盼才一声不吭地回到座位上，情绪非常低落。唐伟等张盼盼情绪好了点，才把她叫到会议室单聊了起来。 “姜经理，张主管下午来站里了……” “你等一下……”听到张云峰汇报，姜驿拿着电话走到了外面问道：“她去站里干什么了？情绪怎么样？” “您问到点子上了。一开始也没什么，她就像平常一样跟我聊了一会儿天，然后要我帮她一个忙……” “什么忙？” 张云峰犹豫了一会儿道：“她说要是别人问起三天前有没有跟她讨论过女充电工的事，我就说讨论过，实际上我们没有，您看……” “就说跟她讨论过。然后呢？” “然后她就要自己去试试充电，我拦都拦不住。她还非得挑线缆缠在一起的枪。” “她拿得动枪吗？” “她的个子没问题，不过就做了一个流程就没力气了，连挂枪都费老劲了。” “然后呢？” “然后她也没给我打招呼，自己走了。” 原来张盼盼不相信女孩子不适合干充电岗位，想亲自试一试，姜驿原本还担心她情绪不稳伤害到自己，现在放下心了。 张云峰继续说道：“张主管虽然没给我打招呼，但是我看到……她走的时候哭了。” 姜驿仔细回想了一下，张盼盼回来时除了情绪有些低落外，看不出伤心的样子，也许她进办公室前特意整理过仪容。 结束通话后，姜驿没有马上返回办公室，在走廊上皱眉思索，不久便看到唐伟拿着手机来到走廊内。唐伟看见姜驿，惊喜道：“正想和你聊几句呢！” 看来唐伟和张盼盼聊完了，唐伟约自己肯定跟女充电工有关。 姜驿问道：“想到调岗的办法了吗？” 唐伟叹了口气道：“哪来的办法，编制都满了，除非有人走。” “那怎么办？” “只能辞退掉了。” “那你找我商量什么？” “你是用人部门负责人，辞退你的人当然要跟你沟通了。” 姜驿沉默片刻道：“对辞退的做法，我持保留意见。” “哎，你怎么跟张盼盼一样？”唐伟一副闹心的样子：“她竟然跟我说如果公司辞退女充电工，她也要辞职！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姜驿心中砰砰直跳，张盼盼是认真的吗？” “唐经理，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别的岗位。张盼盼那边我也去劝一劝，女孩性子，不必跟他较真。” 唐伟摇着头道：“张盼盼走就走吧，走了人力资源部正好可以空个岗位安排她们。不过姜经理，这件事冯总已经介入了，我拖不下去。” “唐经理，可不是我向冯总说起这事的。”姜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凌厉了几分。 见唐伟还在支支吾吾，姜驿提醒道：“冯总给了你两天时间，如果两天内我没有更好的方案，任凭你处理。” “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唐伟愁眉苦脸道：“那就依你吧。” 第44章 行业和人(三) 如果可以不用辞退女充电工，张盼盼自然不会有离职的想法了，但像唐伟说的一样，姜驿想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办法。女充电工没有专业技能，只能匹配文秘助理类的岗位，绿能公司当初定岗时刻意压缩了此类岗位，本来编制就少，更何况目前已经满编了。 下班后，姜驿特意约张盼盼一起晚餐，她没有拒绝。 姜驿边吃边聊道：“盼盼，向你请教一个人力资源专业的问题。你认为从职业生涯规划来看，我们现在所在的充电行业值得个人长期发展吗？” 张盼盼停下筷子：“这是你自己要问的吗？” “当然是。”姜驿知道张盼盼知道自己的意思，补充道：“跟别人没关系。” “朝阳行业，值得长期发展。唐伟跟你说了吗？” 既然已经说开，就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了，姜驿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你辞职的想法是错误的，像你说的，这个行业值得长期发展，没有必要因为一些小坎坷就中断。”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想过了，哪怕再好的行业如果个人没有发展机会，从个人职业生涯来讲，这个行业是没有意义的。绿能公司会起来的，你们市场、运营、技术类岗位未来有很大的机会。人力资源不一样，很难收获行业发展的红利，” “盼盼，你说得对。不过我还是想劝一劝你，任何企业都有不少错误的决定，女充电工只是其中一个罢了，你不应该成为公司错误的买单人。” 张盼盼想了半晌，低着头问道：“姜哥，也许我考虑欠妥当了，你应该早点跟我讲。” 姜驿歉然地解释道：“昨天下午唐伟给我说了你的事，但是看你情绪低落，想等你心情好一点再说，就耽误了一天。” 张盼盼的表情有些意外：“唐伟昨天和你说的？” “对啊。他说你说如果公司辞退女员工，你就要辞职。难道你没有说过这话，唐伟在骗我？” 张盼盼摇了摇头道：“他没有骗你，我以为唐伟今天和你说的呢……原来你还不知道……姜哥，我今天已经正式提出辞职了，唐伟和我谈完话了。” “什么？” “是的，现在流程已经到冯总那里了吧。” 姜驿简直不敢相信流程会进展这么快，这意味着唐伟刚刚做完离职面谈就批准了。姜驿心中又痛又气，一方面为张盼盼轻率的决定，另一方面是唐伟异常的审批速度，很明显他想让张盼盼成为替罪羊。 张盼盼故作轻松地说道：“辞职就辞职吧，在唐伟手下我也看不到未来，不如去找一个更适合自己的环境。” 看到张盼盼似乎满不在乎的神色，姜驿提高声音道：“我不是生气这件事，而是生气你！因为别人的错误打乱自己的规划，值得吗？冲动只会伤害自己人！” 张盼盼低着头不说话，姜驿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等他消消气吧。“他把我当自己人。”张盼盼心中泛起小甜蜜的感觉。 张盼盼不接话，姜驿一个人也说不下去，只得闷闷地吃饭。过了片刻，姜驿忍不住问道：“你辞职了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转型做销售，闺蜜帮我推荐了渔城一家豪华汽车销售公司，前几天跟他们总经理聊过了，可以入职。” “原来你早就打算辞职，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姜驿苦笑着道。 张盼盼眨了眨大眼睛，嘴角泛起一丝调皮的笑意：“不要这么说，你和我说这些我很开心。自己人，不是吗？” 姜驿不敢看张盼盼，挥手叫服务员送来两瓶啤酒道：“既然你要辞职了，我给你送个别吧。” “喝酒可以，送别就不必了，反正我在渔城，以后仍然可以时常见面。”张盼盼嘻嘻笑道，心情终于释放开来。 “你为什么没有说跟我聊过女充电工的事？”姜驿当时向冯国强撒了一个慌，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张盼盼也隐瞒了两人之间关于此事的谈话，姜驿想知道张盼盼是如何做出选择的。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有私下接触啊。”张盼盼笑着答道。 其实当时张盼盼看到姜驿后背全是汗，猜想自己的答案可能会对姜驿造成影响，但仓促之间没法继续思考，简单想了想尽量不要让事情与姜驿有关系，因此用张云峰做了理由。至于后面张云峰是不是配合，既然已经提出辞职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姜驿将收到邮件以及和唐伟沟通的事情通通讲了出来，张盼盼明白李惠的汇报才是导火索。从事情本身来讲，向冯国强汇报的话应该带着方案，姜驿和唐伟还在商讨方案，再晚一两天哪怕没有解决方案也必将向领导汇报，但李惠突然提出，让两人十分被动。 张盼盼有些担忧地问道：“唐伟到底有没有跟冯总说过你们之间商量过？” “应该没有，如果他这样说的话责任更大。我明天跟他再确认一下吧。” 张盼盼的辞职几乎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特别是普华新能源派来支援的员工，他们是张盼盼办理的手续，对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印象很好。 除了最早的几名员工外，绿能公司其余员工几乎都是张盼盼招聘进来的，他们私下劝导，但张盼盼心意已定，只能暗暗惋惜。 李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跟大伙儿一样，实则心花怒放，她故作伤感地希望跟张盼盼聊一聊，但张盼盼竟然同意了。 “盼盼姐，对不起。我不知道冯总会发怪你。” “不是你的错，辞职是我自己的选择。在唐伟下面做事也不顺，他对上一个样，对下另一个样——换个环境也挺好的。” “唐伟人不行吗？” “你不归他管，你不知道的，他满嘴谎言……不说了，我都要走的人了，还说这些干嘛。”张盼盼笑着道：“以后跟唐伟打交道时要留个心眼。” 李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45章 闯祸(一) 在得到唐伟保证不会影响充电工招聘的答复后，冯国强同意了张盼盼的辞职申请。唐伟向公司提出了辞退女充电工的方案，让他意外的是冯国强迟迟没有表态。 结果在姜驿意料之中，他提前找冯国强提出了设客服呼叫中心的想法。充电站属于基础设施，将来会有大量用户咨询办理业务或者保修，普华新能源定位为全国性的充换电运营商，设立统一的客服呼叫中心是有意义的，而渔城作为首个落地城市，正好将客服呼叫中心放在渔城。 这个想法毫无疑问是从业务需求全局出发的，留下六名女充电工作为首批坐席人员只是顺带而为。冯国强非常认可，他安排姜驿撰写给总部的报告，打算将客服呼叫中心暂时挂在绿能公司运营部之下。 经过前期工作，42座公交充电站的强电得以解决，其中一半的强电产权属于绿能公司，另一半则归属公交集团。在社会充电站上，强电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在临建问题上，绿能公司找到了折衷的处理办法，用集装箱替代生产用房，报建的难度大幅降低，既简单快捷，又降低了成本。不过对于大型站点，仍然需要钢混或钢构建筑。 整个五月，绿能公司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充电场站建设上。过了五月不可捉摸的台风就会降临渔城，将严重影响工程进度。因此为了减少影响，地面硬化、电缆沟、排水、基座等工程项目提前开始施工。 工程部成了最繁忙的部门，五个施工团队昼夜不停地开工，高伟带着两名项目经理每天在工地上巡视，进度、质量、安全成了周会最重要的议题。 眼看五月即将结束，关于临时建筑展期的申报仍然没有批下来，绿能公司面临抉择，不建将无法达成整个项目目标，建设的话则要承担风险，一是到期拆除风险，二是与政府新规划发生冲突，导致被拆除的风险。 绿能公司与渔城各区住建部门商讨多次，解决办法聚焦到一处，必须由市政府出面发文，各区才能配合。在这种情况下，冯国强和郭怀义不得寻求秦秘书长的支持。 渔城最大的国营出租车公司属于公交集团旗下，目前已经投运了20辆纯电动出租车，整个项目结束后总数将达到300辆。出租车公司自负盈亏，不像公交公司由政府财政兜底，因此洽谈充电服务合同时，出租车公司可以自行决定关键条款，而公交合同需要主要征得交委同意。 出租车公司全名为渔城公共出租车服务有限公司，简称公出公司，总经理名叫刘宏，杜锋约了数次终于答应面谈，为了表示绿能公司对合作的重视，杜锋特意拉上了姜驿。 刘宏是渔城本地人，个头中等，人到中年身材已微微发福，脱发问题困扰他多年，他将一边的头发蓄长，横梳过头顶遮掩住贫瘠的山丘，咋一看觉得并无不妥，但仔细一看让人忍俊不禁。 “欸？你们冯总没过来啊？他不来怎么谈啊？”刘宏仰躺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一双脚搭在大班桌角，见杜锋两人进来，眯着眼头也不抬地道。 两人刚进门就被刘宏给了一个下马威，杜锋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道：“刘总见谅，我们冯总昨天刚回总部还没回来，下次他一定亲自过来！” 姜驿脸色有些不自然，公出公司属于公交集团二级单位，总经理在公交集团内属于部门总，按照国企级别来算，普华新能源比公交集团还高半级，冯国强是普华新能源副总，级别比起公交集团总经理也不相上下，刘宏点名冯国强洽谈合作有些自大。幸亏杜锋走在前面，刘宏没有看到姜驿细微表情的变化。 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烟头，杜锋拿出根中华递了上去，刘宏瞥了一眼杜锋的硬盒中华，将脚从桌子上放下，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未开封的金细支中华烟，说道：“抽我的吧！” 杜锋笑嘻嘻地拿起烟，一边拆封一边道：“今天跟着刘总有口福了。” 点上烟，刘宏朝姜驿扬了扬下巴道：“你不抽烟吗？” 姜驿连忙摆摆手道：“我不抽，谢谢！” 姜驿头一次见刘宏，杜锋连夸带赞地介绍了刘宏一番，说到姜驿时，强调姜驿是公司运营负责人，这次一起过来目的是汇报绿能公司提供服务的情况，也希望得到领导的指导。 绿能公司一再低调，刘宏也不好意思总拿腔作势，便道：“好说好说。” “公出公司共有二十台纯电动出租车运营，截止目前共服务70天……”姜驿介绍起绿能公司充电服务服务方案，包括人员配置、充电桩的数量、服务流程等，刘宏听得直打呵欠。姜驿介绍完毕后，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这是我们专门针对出租车司机做的一份充电行为报告，请您过目。” 文件只有薄薄的数页纸，里面用文字、图标的形式直观地表现出充电时段、时长、初始soc等分析信息。刘宏看得很认真，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几乎每一个数据都没有放过。他一边理解一边询问，姜驿胸有成足地解释数据的来源和意义。 看完后，刘宏又躺回椅子上，变成一副吊儿郎当的形象。 “刘总，这次过来除了汇报工作，也想跟您商量下，咱们已经开始提供服务了，您看合同推进……”杜锋小心翼翼地问道。 “合同着什么急，后面还有很多车要投，今年八月份一起谈。” “刘总，合同晚点签没问题，您看咱们能不能先安排人对接起来，像服务时间、价格这些关键条款我们可以先沟通嘛。” 刘宏摇头道：“目前我们还没有车辆运营数据，怎么定价缺乏依据。” 杜锋笑着道：“刘总，普华刚来渔城时，跟政府谈过燃油对价……” “杜经理，话不能这样讲，如果说政府定的价，那你找政府去，找我没必要。公出也是政府的企业，政府说啥我听啥。” 第46章 闯祸(二) 燃油对价是一种充电服务定价原则，类似于合同能源管理的方式。前期新能源汽车成本奇高，价格达到同类燃油车型的三倍以上，即使富如渔城，也承担不起。 后面定下来由绿能公司持有电池资产，车辆运营单位按照传统燃油车整个生命周期的能源支出向绿能公司支付费用。新能源汽车扣除电池成本后，裸车价格仍然超出了燃油车价格，但渔城财政超支部分显着降低了，再加上国补，渔城政府基本上可以在不新增财务费用的情况下完成新能源汽车试点任务，所以渔城市政府非常乐见普华新能源这样的机构来投资。 听到刘宏的回答，杜锋尴尬地笑了几声，刘宏又补充道：“当然也不是不能先谈起来。” 这时房门打开了，公出公司总经理秘书走了进来。 “老板……”总经理秘书看见屋里有外人，欲言又止。 刘宏一点也不在意，问道：“那个叼司机还没搞定？” “搞不定，非得说是工伤，要公司赔偿。现在还带着几个老乡赖在接待室不走了，硬是要见你。”总经理秘书忿忿地说完，直接抽出一支金细中华点上了。 “鉴定证书给他们了吧。” “给了，连最低的伤残等级都评不上！” “让老姜跟他们耗着吧。等会你跟我们一起——”刘宏指了指杜锋两人介绍道：“这是绿能公司杜经理、姜经理，这是我秘书肖泽。” 肖泽烟交左手，欠身依次跟杜锋、姜驿握手，说道：“两位领导好，叫我小肖就可以了。” 因为约好了晚餐，杜锋挑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到现在已经快五点了，大家决定现在出发，否则就赶上堵车了。 一行人从公出公司办公楼另一侧进了停车场，避开了接待室。 刘宏答应开始谈，工作上已经取得了突破，只要他给出具体对接人事情就可以谈下去了，因此杜锋定了一家非常有特色的海鲜小馆，门脸和装修很普通，但是食材都是当天打捞的，价格也十分公道。 这家店的辣酒煮花螺是招牌必点菜。用鸡汤做底，各色调料爆香的麻辣红油调味，再加入一斤花雕制成汤底。花螺下锅前也很讲究，先用盐水浸泡吐沙，然后洗净焯水，花螺焯水的时候不用滚水，稍微冒泡就下花螺，避免螺肉变韧。当水沸腾的时候取出，掀去螺口的盖子备用。待汤底烧开后再倒入花螺，煮三五分钟就可以食用。 吃的时候用牙签在螺口轻轻一挑，弹性十足的螺肉一下子就跳了出来，咬上一口麻辣香嫩，让人不由自主地发出“嗯”的声音。有些人吃完螺肉，还会吱地一声在螺口唆上一唆，回味无穷。 刘宏尝了一只花螺，惊喜道：“小肖，你尝尝，这花螺嘚劲！以后可以常来！”又喝了一杯绿能公司带来的封坛老酒，同样大为赞赏。封坛老酒是冯国强托人专门从贵城购买的酱香白酒，口感几乎与国酒别无二致，但是价格只有五分之一。 宴席上刘宏是主角，杜锋是绿能公司首席代表，肖泽和姜驿轮流给他们倒酒，大家的关系也越来越近。 如果这次业务招待在晚宴后结束，绿能公司和公出公司的关系将越来越好，但是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一下子让友谊的温度降到了零下。 俗话说酒为色之媒，四个人喝了两瓶白酒，酒一喝多话题就渐渐转到女人身上。刘宏和杜锋喝得多，两人聊着聊着便一拍即合，嚷嚷着要去ktv。 第二场ktv是商务宴请的惯常操作，有些时候唱完歌出来还会再去大排档进行第三场，姜驿陪同冯国强已见识过两次。 夜色ktv的包间装修得富丽堂皇，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每一个地方闪动着璀璨的光芒。四个人以葛优躺的姿势摊在沙发上，提供陪酒服务的小妹穿着统一的制服从门口鱼贯而入。 “老板好，欢迎光临！”小妹们异口同声道。 因为场子是刘宏选的，刘宏让杜锋先挑选。杜锋心想绿能公司买单，客气一番后选了c位的小妹。刘宏赞道：“眼光不错，我以前也常点她。” 那女孩见客人说话了，娇媚地叫了一声：“宏哥。” 杜锋岂能夺客户之美，立刻将女孩让给了刘宏，另外点了一位。刘宏暗道杜锋董事，但他今天想换个新人，百般推辞了回去。另外一位女孩见客人又有女伴了，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刘宏也觉得她不错，便将她留下了。 刘宏的老相好叫小倩，今天陪的叫小蝶，两人都是甜甜的相貌，有些相似，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杜锋和刘宏在海鲜店每人喝了不低于六两白酒，来到ktv后一边唱歌一边玩游戏，啤酒向水一样的往下灌。经常在ktv唱歌的人都知道，里面的啤酒多数是假酒，极易上头。 四人中姜驿白酒喝的最少的，在酒桌上他只喝了三两白酒，在ktv的时候就是跟身边的小妹闲聊天，也不喝酒，那小妹也乐意。即使是玩游戏，姜驿也是赢多输少，总的来说喝的啤酒不超过两瓶。两个小时后，白酒酒劲渐消，大脑反而清醒了起来。 杜锋就不一样，他的酒就没有停过，喝着喝着，他只记得小倩和小蝶都是自己选的，但记不清到底小倩是自己的，还是小蝶是自己的了。 迷迷糊糊地，杜锋搂着小蝶开始做小动作，刘宏也醉的厉害，不过比杜锋稍好一点，至少能分辨小倩和小蝶谁是谁。他见杜锋放着自己的姑娘不用，反而惦记着他的姑娘了，一股醋意涌了上来，将杜锋的手拿下，一把扔了出去，然后冷飕飕地盯着杜锋。 杜锋手臂被人大力扔了一下，有些生气，不明白刘宏为什么这样对自己。肖泽倒是看清楚了，过来解释一番杜锋才明白过来。杜锋连忙倒满酒自罚了一杯，刘宏觉得他侮辱了小妹，逼得杜锋不得不给小妹敬酒道歉才放过。 昏暗的灯光遮掩住杜锋气得快要变形的脸了，这些陪酒的小妹陪那个客人不是陪，刘宏这样煞有其事的态度让他太没有面子了。 小倩看刘宏稳压杜锋一头，对杜锋的态度也渐渐变了。接着仗着刘宏是自己的常客，过了一会儿，竟然贴到刘宏身边去了。刘宏左拥右抱，左一颗小番茄、右一颗葡萄吃得合不拢嘴，得意非凡。 第47章 闯祸(三) 杜锋郁闷地抽出一支烟，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打火机，见小倩对自己不管不顾，尽去侍候刘宏，怨气横生。他拍了拍小倩的肩膀，说道：“给我找个火。” 小倩是个狐假虎威的性格，随口说道：“打火机在桌子上，你自己找一找。” 杜锋在小倩肩头用力一扳，小倩被从刘宏身边拉开，不悦道：“干嘛呢？” “我说——给我找个火。” “等一下嘛，我在忙。” “你是给我提供服务的，如果连这点服务都做不好，那就换掉吧。”杜锋语气透着浓浓的威胁，躺在沙发上盯着小倩。 如果在一般情况下，杜锋的要求没有毛病，哪个姑娘敢得罪客人呢？但是小倩是刘宏的老相好，杜锋这么做就显得有针对性了。 “杜经理啊，一点小事，看我面子上算了。” 杜锋说道：“刘总，这小妹不懂事，我得帮你教育教育她，不然以后在您面前蹬鼻子上脸。” 刘宏脸上一阵发烫，杜锋这么说就是摆明了不给面子，下颚骨咬得咯嘣响，冷冷地杜锋。肖泽和姜驿也都发现情况有异，肖泽一边拉刘宏，姜驿一边劝杜锋。 “你真当我求你啊？”刘宏甩开肖泽，对杜锋大怒道：“你们冯国强不来，我已经很给面子了，你还让我下不了台？你们绿能公司当真是看不起我！” 杜锋低头着一声不吭，姜驿连忙道：“刘总，这是个误会……” “没什么可误会的，我得亲自去问问冯国强，你们怎么教育的下属！”刘宏狠狠地道：“协议你们就别想了，叫你们冯国强来跟我谈！小肖，我们走！” 姜驿见事情闹大了，刘宏执意要走，拦也拦不住，只得陪着两人离开。 杜锋抬起头，看见那个小倩还傻站着面色发白，就是她闹起来的，怒上心头，一脚踢在茶几上，大喝一声：“滚出去！” 四位姑娘吓得连忙朝外走去，杜锋指着小蝶和陪同姜驿的那个姑娘喝道：“又没说你们，走什么走！” 姜驿帮忙搀扶刘宏，被他一把甩开，只好一路上连连道歉。出了夜色ktv，姜驿主动打了出租车，给司机扔下一百元，两人合力将刘宏扶到后座坐好。 肖泽安慰姜驿道：“老板今天有些失态，明天我劝劝他。”姜驿站在路边看着艳红的尾灯消失在马路尽头，转身走进ktv。 出租车内，刘宏口齿不清地道：“那个叼杜经理还想扶我，我才不让他扶呢……不给面子……你给我……盯着，他们那个冯总一回来我就去找他……要评评理！” “是是……老板，那个杜经理吓呆了，哪敢再跟着，刚才是姜经理送的。” “嗯，太不给我面子了……你说我叼他叼得对不……” “对对对！老板你先休息会，咱们有事明天再说。” ktv包房内，杜锋越想越懊悔，一时冲动给公司也给自己惹来了天大的麻烦，要是刘宏真的去找冯国强，自己的职业生涯就完了。 姜驿回到包房时，杜锋正一个人喝着闷酒。两位妹子一左一右坐得远远的，见姜驿回来了，心头都松了一口气。 “大锋，你怎么还在喝？咱们今天就到这，回去吧。”姜驿坐到杜锋旁边，扶着他的肩膀问道。 “哎！”杜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姜驿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杜锋看了看手机，突然抬起头豪气道：“刚刚十点钟，回去干什么？反正我申请了费用，不花白不花。不管烦心事了，咱们两个继续！这两个小妹——咱们打包！” “依你，再喝一会儿！”姜驿知道杜锋心情不好，让他再唱唱歌发泄一顿就好了。 没有了客人，小蝶和另一位叫小玉的妹子也放不开手脚，接下来就变得索然无味了。姜驿开始喝得多了起来，他不是好酒，而是不想让杜锋喝得更多。过了一个小时，杜锋也觉得没意思起来，便招呼服务员结账。 杜锋将发票递给姜驿，姜驿纳闷起来。 “你帮我报销吧。万一这事被冯总知道了，我自己那不好意思报销？但是你可以说他们喝多了你买的单。” 姜驿不由乐道：“我看你这家伙还挺明白啊。” “哎，要是不明白就不会闯这个祸了……”杜锋自嘲地一笑，搂着小蝶往外走去。 小玉低声对姜驿说道：“大哥，我不出去的……” “别担心，我也不想带。不过你先装装样子，到地方后再走，打车费我出。”姜驿正想着怎么推脱，他可不想自己的第一次送给夜场的妹子。 走出夜色ktv，凉风一激，杜锋觉得天旋地转，“哇”地一声吐在路边。啤酒仿佛泄洪一般从口里喷了出来，小蝶搀扶着杜锋轻轻捶背，小玉掏出纸巾递过去帮忙擦嘴。 杜锋吐得苦胆都快出来了方才消停，整个人看起来脸色发白，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头耷拉在胸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来这位烟酒博士今天的论文答辩没通过。 酒后误事是人们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多少年来，无数酒中豪杰们没有吸取教训，前赴后继地沉醉在酒乡之中，所以才成为千古箴言。 姜驿不好酒，体会不出喝酒的乐趣，这次刘宏和杜锋的酒后失态表现让他对酒充满了戒心。 第二天上午，杜锋没有上班，按绿能公司考勤规定，经理级无需考勤，人力资源部不会记旷工。姜驿休息了一晚上，酒劲已经消散，不过劣质啤酒仍带来隐隐的头疼。 明天冯国强就会回公司，如果刘宏真的找到冯国强说出昨晚的事，不论在不在理礼，杜锋在绿能公司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张盼盼离开公司时姜驿错失了阻止的机会，留下了遗憾，这次他的兄弟面临了类似的困境，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吃过午饭后，姜驿领了两盒高档茶叶，又去外面买了一条金细中华，拎着礼物便去公出公司。他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见到刘宏，帮杜锋争取谅解的机会。 第48章 不记得这个人 公出公司总部位于一栋独门独院的厂房内，厂房坐北朝南，是公出公司行政办公楼。办公楼前有一片五千平米的空地，空地西、南两侧搭建着简陋的钢结构临时建筑，下面是维修车间，空地东侧也搭建了一排两层板房，这是专门设立的的士之家，可以提供住宿、餐饮等服务，方便了渔城出租车司机。 公出公司大门位于东南角，门卫拦住了姜驿问道：“你找谁？” 姜驿一边递了一根烟过去一边笑着道：“我约了刘总今天谈点事，昨天我刚过来的，不记得啦？” “噢，我记得你。”门卫接过烟道。 姜驿问道：“我约的是两点，刘总现在是不是还在休息？” 门卫道：“不知道呢，今天没看到他的车，你自己去办公室看看吧。” 姜驿道谢后，走进公出公司办公楼，一直到刘宏办公室门前也没人阻拦。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侧耳倾听了一番里面没有动静，姜驿猜想刘宏还没到公司，便在楼道边的休息室沙发上坐了下来，耐心地等待。 肖泽路过时看见了姜驿，姜驿连忙起身打招呼，肖泽迎上来握了握手道：“姜经理过来了！” 姜驿愁眉苦脸道：“是啊，我来找刘总道个歉，昨天安排不周到了。刘总在公司吗？” “理解理解，不过老板还没来公司，估计还在补觉呢。”肖泽笑呵呵地道。 昨天晚上刘宏在出租车上不久就吐了一车，肖泽给了两百块的洗车费后，就近找了一家酒店安置了刘宏。早上他去酒店接刘宏，刘宏迷迷糊糊的开了门问起自己怎么在这里，很显然喝断片了，他只记得去夜色ktv，但是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已经没印象了。 肖泽解释了一番，又讲起了和杜锋了冲突，刘宏才慢慢回想起事发经过。刘宏明白自己让杜锋给陪酒女敬酒道歉有些过分，不过他嘴硬，虽然没再提投诉的事，不过仍然说在合作上不会让绿能公司好过。肖泽付了房费，刘宏继续睡觉去了。 这些话自然不会告诉姜驿，肖泽透露他给刘宏定的房间两点退房，两点后肯定会来公司的。听了这话，姜驿便放心地继续等待下去。 姜驿坐在休息室正对楼梯的方向，到了两点半，刘宏果然从楼梯上冒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的样子，估计宿醉仍未醒。 姜驿连忙起身应了上去，刘宏看到姜驿似曾相识，机械式地握了握手，回想片刻终于认出来。 刘宏的面色不悦，自顾自地朝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运指成梳，整理着头发。姜驿心头暗笑，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只要没有拒绝沟通，就说明有挽回的可能。 进了办公室，姜驿将茶叶和烟放到办公桌一侧，刘宏也没有制止，说明挽回的可能性又进了一步。 姜驿惭愧地道：“非常对不起，昨天晚上……” 刘宏打断姜驿道：“昨天晚上怎么呢？” “杜经理喝多了……” “我不记得这么个人。” 这是说话的艺术，刘宏不想再提这事，既可以理解为过去就过去了，就当没这回事，也可以理解为耿耿于怀，连杜锋的名字都不想提起。如果听者再提起，就是不识趣了。但姜驿不敢不弄明白，杜锋是公司市场部负责人，是刀山火海还是雨过天青，他都必须知道得明明白白才好制定策略，稀里糊涂地过去了以后怎么打交道？ “刘总，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大家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要打交道，我们是真心诚意地道歉，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 刘宏双眼微眯道：“杜锋怎么不过来？” 杜锋解释道：“他哪有脸来见您？所以委托我帮忙道歉，这些小礼物就是他个人特意准备的。” 刘宏点烟，顺手递过来一支，姜驿有求于人，便接了过来。 “昨天的事呢，我就不主动向你们冯总提了。”刘宏躺在椅子上说道：“你们自己提吧，不要糊弄我，将来见了冯总我要问的。” 自己提总比客户投诉性质温和多了，姜驿暗松了一口气，感激道：“一定遵照指示，您满意就行！” 看着姜驿离开，刘宏心道这是个实诚人，不然也不会替人道歉，而杜经理鼓动别人帮忙，自己在后面看情况可进可退，可就狡猾多了。刘宏绝对不会向外提起昨晚的事，被人知道自己在ktv和人争风吃醋闹矛盾，这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他想的是找个更好的理由收拾杜锋。 刘宏也不是真的让他们自己向公司领导请罪，也不会去问冯国强，刚才不过是一句下台阶的话，放在世故的人眼里自然心领神会。 杜锋就是一个世故的人，听到姜驿告知与刘宏见面的经过，压抑不住心头的狂喜，连连对姜驿表示感谢。 姜驿提醒道：“还是得跟冯总汇报，万一将来说起来不好交代。” “你还没看明白啊，他就是不便示弱而已，你放心，不用提。”杜锋放心地道：“明天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已经处罚过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姜驿有些不赞同。 杜锋目瞪口呆道：“大哥，你不会认为真的要提吧？” 见姜驿默然不语，杜锋知道他在认真考虑该不该提的问题，这种事放在平时他会取笑一通，但姜驿帮自己出头解决了大麻烦，怎么也不能不考虑对方的态度，想了想诚恳地道：“你自己决定吧，我听你的。” 他知道姜驿并不是不懂变通的人，姜驿的犹豫在于对承诺的态度。 这些日子杜锋、姜驿、张新宇共同生活、共同工作，彼此之间相互了解很多。在承诺这件事上，三人有不同的价值观。杜锋认为世人都是尔虞我诈，他可以轻易地承诺，当发现承诺错了之后也能够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地放弃承诺。姜驿的油滑劲表现在承诺之前，让他承诺一件事很困难，但承诺了就一定要尽力去做。张新宇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老实人，别看他平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实际上对人对事很负责任，比较容易答应他人，而且答应的事不论大小都会去做，哪怕将对自己非常不利。 姜驿知道杜锋不希望这件事暴露在冯国强面前，可是这件事已经对客户承诺了。一面是朋友之义，一面是自己的本心，姜驿思虑再三，决定单独向冯国强汇报。与其将来提心吊胆，不如趁早坦诚与领导沟通，可以将危害降到最低，从长远来看对也是有利的。另外，在女充电工这件事上姜驿撒过一次谎，他不想再背负一次心理的谴责。 第49章 糊涂不易 冯国强耐心地听完姜驿汇报完整个冲突与处理的过程，没有马上表态。过了一会儿，冯国强问道：“杜锋知道你来汇报吧？” 姜驿如实答道：“知道。” “你给公出公司刘总说我已经处罚过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冯国强反常地没有深究此事，甚至可以说对杜锋一点处罚也没有，这让姜驿十分意外。冯国强看出了姜驿的惊讶，说道：“当领导精明容易，如何糊涂才显功夫啊！” 姜驿还在消化这句话的时候，冯国强突然问道：“女充电工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说自己不知情？” 姜驿闻言一惊，随即满脸通红，低头羞愧道：“您知道了……”他还以为这件事悄无声息地就过去了，没想道隔了这么久，还是被提起来了，而且是被领导当场质问。 “唐伟一开始就说跟你商量过了，时间紧需要调查我可以理解，只是奇怪你为什么否认，我想不出来你这么做的理由。” 既然冯国强问起，姜驿没有再隐瞒，将收到密抄邮件的事情和自己当时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冯国强终于解开了心头的疑问，轻轻地敲打着桌面道：“我打算提李惠做综合部的负责人。” 姜驿比刚才更加惊讶，自己已清楚表达了李惠在利用女充电工做文章，不明白冯国强为什么还要提拔她。 “现在是用人之际……”看到姜驿懵懂的样子，冯国强没有继续解释：“以后你会明白的。” 刘宏收到姜驿的短信后没有继续为难，一周后开始接杜锋电话了，安排了肖泽开始对接充电合同条款，这件事便就此打住了。 李惠调离运营部，担任综合部副经理主持工作的提案很快通过了总办会审议，绿能公司内部大多数人对这项任命非常不理解，但也只能服从公司决定。 任命通知书下发后不到一周，渔城市政府通过了一项决议，为保障新能源汽车充电基础设施建设，允许各区将充电站临时建筑有效期延长至最高八年，前提是每年对临建开展一次安全评估，如因政府规划导致充电站临时建筑被拆除的，给予建设单位相应的经济补偿。 临建的问题得到完美解决，前期积压的进度一下子释放开来，更多的施工队伍投入到建设之中。 在渔城充电设施规划中，有两座大型充电站极具代表性。一座为大运中心充电站，它是即将于8月份在渔城举行的全球大学生运动会场馆的配套设施，既承担了充电服务职责，也是向世界展示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成绩的窗口。 另一座是中心枢纽充电站，位于渔城中心地段，这个地段是地铁、公交、长途客运的交汇点，属于客运枢纽，代表了整个城市的形象。绿能公司决定将中心枢纽站打造成集充电、办公、展示功能为一体的核心站，为了这个目标，中心枢纽站的设计图一再优化，至今还没有定下来。 安全质量是工程建设的生命线，这几个月来，公司三辆办公用车都被工程部占用了，马先行则独占了其中一辆。用一句时髦的话说，他不是在工地上，就是在去工地的路上。51座站，就算他一天盯四座站，也要十二三天才能跑一个轮回。公司给他的要求是每周至少巡视一遍，因此他每天忙到晚上九、十点钟，能准时吃上一餐饭都是难得的。 这天马先行来到大运中心充电站，大运中心站才刚刚开始进行地面硬化。一部分地面已经覆膜了，一部分正在浇筑，还有一部分还在夯土阶段，在预留的配电房等位置，已经挖好了地基，等待下一步施工。 马先行例行检查了一遍生产设备、查看了安全措施、抽查了施工队的必要资质，见没有问题，朝负责现场质量和进度的工程经理曹阳走过去。曹阳正催着施工队赶工，马先行检查的功夫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心中不免有些生气。 马先行并不知觉，主动找曹阳攀谈起来：“工期很紧啊，能不能按期完成？” “兄弟，你知道时间紧还检查这么久？”曹阳语气中带着不满。 马先行讪讪地笑道：“安全检查很重要啊。” 曹阳反问道：“质量和进度不重要吗？” 马先行认真地说道：“当然重要，安全、质量、进度、费控同等重要。” 曹阳不赞同：“不能什么都重要，没有主次纲目，就抓不住重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进度。” 马先行不跟他辩论，问道：“现在五月底，大运中心站预计的建设工期是两个月，七月中旬交付，时间充裕。” 曹阳不屑地撇了撇嘴，懒得跟他解释。正常来说，两个月时间是足够的，但是渔城的台风季马上要来了，必须在台风到来之前完成三通一平和户外工程，不然工期就不可控了。这个责任马先行付不上，出了问题公司肯定拿他是问。 马先行自讨了没趣，招呼了几句就赶往下一个工地了，后面他也涨了经验，在安全检查中，只要不是影响重大安全的事情都不深究，也不大张旗鼓地打扰施工队了。 安全检查一过，曹阳又开始催促起赶工来。工程乙方华政建筑公司三局是普华新能源统一招标的一家国有施工单位，有过无数市政工程建设经验，项目经理王先高也主导过多个大型项目。一开始，王先高对充电站建设很有兴趣，因为以前没有建设过，随着对项目的了解，他发现建一座充电站没有什么实施难度，开始不那么上心了，觉得普华新能源小题大做，自己的专业技术没有展示之处。 不过甲方的关系还是要维护的，对曹阳的各种要求，王先高满口答应，大事从不违背，小事上仍然我行我素。曹阳偶尔虽有疑问，但王先高经验丰富，仅凭一张嘴就说得自己哑口无言，也只能听任对方。 项目经理的态度决定了整个施工队的态度，因此大运中心充电站的进展只能说按部就班，称不上快马加鞭。 第50章 扒人家底裤(一) 在充电运营方面，迪沃公司仍然没有向充电控制中心开放bms数据。钟磊与迪沃技术部门沟通多次，对方认为这是商业机密，拒不提供。李红兵亲自催促，迪沃公司技术负责人照旧不给面子，呵呵笑着反问道：“贵司有几位电池专业人才？这些数据给到你们，你们看得懂吗？” 李红兵不仅代表绿能公司的技术部门，也是普华新能源采购组的技术专家，迪沃的回答弄得李红兵面红耳赤，跟迪沃公司当场翻了脸。 这方面，亚洲龙公司则很配合，其已投放的混合动力大巴的电池系统数据已和充电控制中心完成了数据对接。 通过部分车辆bms数据对接落地，李红兵开始明白了这项工作对于充电安全的意义。在没有这些数据时，对于充电桩来说，车辆电池系统就是个黑盒子，所有的指令来自于bms，相当于盲冲。有了这些数据，特别是单体数据，充电桩可以监控电池的安全状态，主动执行控制电压电流大小或者停止充电的动作，相当于给充电安全添加了一道防护措施。 在行业发展初期，国家还没有出台正式的充电设施与车载bms交互标准，协议方式和数据交互要求取决于各方的自行博弈。 冯国强坚持要求主机厂提供电池数据，不是仅仅为了在博弈中占上风，而是有更深远的考量。冯国强并没有当众说过他的深谋远虑，但是张新宇有一次聊天说出了他自己的猜想，他认为这一举措既重要又深远，让姜驿觉得很有道理。 “单体电压电流是电池质量最关键的指标，也就是说属于电池厂最核心的机密了，掌握这个数据就等于掌握了电池的真实性能质量，你们说重要不重要？” “那深远是什么意思呢？” “新能源汽车行业要健康发展，二手车流通机制是不可缺少的环节。二手燃油车流通看发动机，那新能源汽车看什么——看的就是电池系统，电池成本占整车的一半以上，可以说新能源二手车流通就是变相的电池流通。评估电池的剩余价值以及电池再生利用都跟电池核心指标有直接关系，冯总的格局可不小，是在为以后跨界做准备啊！” 姜驿二人被这一席话说得一愣接着一愣。 “老教授，你怎么想到这些的？不过目前全国都没有新能源汽车上路，现在考虑这些太早了吧。” “真正的高手看的是全局，而不是一域……大手笔，大手笔啊！” 看平常张新宇猥琐的模样，两人实在难以将这种高屋建瓴的见识跟他联系起来。两人刚想重新认识一下他，就听到张新宇继续喃喃道：“但是这第一步就很难，相当于你要去扒美女的底裤，人家会让你扒吗——电池厂不会同意的。” 这个比喻立马让张新宇的形象一下子跌回原点。 围绕着电池数据博弈，绿能公司中高层召开了一次专题会议，会议的主题是如何让迪沃公司接受提议，向充电运营商开放bms数据。 会议首先再次统一了思想，大家都认识到桩与车之间存在着博弈，这是行业主导权之争，将影响未来的国家标准，所以绿能公司绝对不能让步。换位思考，迪沃公司也不会让步。 基于已经和迪沃公司斗争了多轮的经验，会议接着分析了迪沃为什么不同意。除了博弈这个没有放在明面上的原因外，迪沃公司的最主要原因就是bms数据属于公司商业秘密，不愿意交到外人手中。 这似乎是一个信任问题，郭怀义认为双方签署严格的保密协议以打消迪沃公司顾虑，建立信任关系。冯国强断言信任并不是问题，因为只要迪沃向绿能公司开放bms数据，信任问题很容易达成一致。李红兵对冯国强的判断表示赞同，因为他代表技术和采购曾经主动提出过保密的解决方案，但迪沃公司未予理会。 由此可见，一定存在更深层次的原因让迪沃公司不愿意开放数据。大家初步推断，在迪沃公司看来，开放bms数据会对自身造成重大威胁，甚至关乎到公司生死存亡，否则没有必要强硬坚持。什么样的威胁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呢？众人脑海里立刻想到了电池产品质量。 迪沃公司从电池制造起家，逐渐切入到汽车行业。论起电池技术，迪沃公司虽不能说在国内数一数二，但排在第一梯队毫无疑问。这个梯队在技术上面临的最强大竞争对手几乎都来自拥有国外基因的合资公司，其中典型代表是冠城时代新能源，技术源自日本松下。不过对国内一线电池厂来说，在动力电池研发应用上走在了前面，走在前面并不意味着技术已经成熟了，因此动力电池技术不完善是一个客观事实，按照这种推论，迪沃的行为就很合理了。 国家不可能不了解国内动力电池厂的技术底蕴，之所以大力推进推广，也有希望借此提升国内新能源汽车核心零部件技术水平的想法，从而在新能源汽车弯道超车的赛道上抢占国际先机。为了呵护幼苗的成长，国家制定了区别性的政策，对主机厂和动力电池厂的高额补贴仅限内资企业，外资及合资都被排除在外。从后面来看，补贴政策一方面起到了促进内资企业技术进步的作用，至少让主机厂和核心零部件厂跟上了国际一流水平，个别领域甚至成为了全球的标杆。另一方面，初期粗放的补贴政策同时也滋生了一大批骗补现象，让整个新能源汽车行业蒙羞。 普华新能源就是在弯道超车大背景下成立的，大家方向一致，致力于推广新能源汽车，分歧仅仅在于利益选择。 充电行业发展初期，类似车桩博弈的争论普遍存在，比如充换电之争、交直流之争、快慢充之争、地上地下之争等。随着行业的发展，大家对争论的认知也越来越深刻。 第51章 扒人家底裤(二)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分析完迪沃公司，就轮到自身——绿能公司能给迪沃带来什么价值？或者说有什么把柄让对方不得不从呢？遗憾的是，绿能公司两个条件都不具备。大家并不气馁，既然没有条件那么就想创造条件。 创造条件并不容易，经过大家的头脑风暴，绿能公司制定了“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 从自身出发，一是利用主机厂不掌握充电行为的劣势，开发充电行为分析报告，免费提供给迪沃公司，有利于迪沃公司改进产品，这项工作由运营部姜驿负责；二是提升部分充电设备的精度，以电池额度容量测试方法标准为依据，研发一种通过充电法快速检测电池容量的技术，用于评估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系统的真实可用容量，对出厂的新能源汽车进行检验，这项工作由公司副总经理李红兵负责。 从外部出发，冯国强拟亲自牵头协调资源，引导政府、行业、客户协助推进迪沃公司向充电运营商开放bms数据。政府方面，请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小组出面，以补贴、安全为抓手；行业方面，请电池领域的知名专家出面，以产品推广、行业规范为抓手；客户方面，请公交集团出面，以远景规划、质量为抓手。 会上决定，鉴于绿能公司技术和采购体系已经同迪沃公司撕破脸，开放数据的任务由冯国强亲自挂帅，市场部杜锋和运营部姜驿协助，其余参会人员配合。 姜驿很快开发出充电行为分析报告模板提供给迪沃的市场部门，对方一开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不过几天后便兴致索然，经了解才发现迪沃品牌汽车的车载t-box自动将充电等基础数据上传给了车辆监控后台，绿能公司报告的原始数据迪沃同样拥有，绿能公司的分析报告并非独一份。 研发电池容量充电快速检测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来不及派上用场。 从自身出发的方案夭折了，大家将希望主要寄托于外部了。 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小组组长亲自出面协调，迪沃公司诚恳地感谢政府给予的扶持，表态坚决不辜负政府的期望，一定把产业做大做强，为渔城打造一张新的名片，并郑重承诺而安全是主机厂不可推卸的责任，势必要积极履行好安全义务，完全把绿能公司排除在安全责任之外。推广小组组长又不能强制要求，政府方面失败了。 行业上，冯国强利用母校的关系，邀请了行业知名院士杨晴嵩出面访问，迪沃公司热情地接待了杨院士，两方相谈甚欢，差点就达成共研合作了，行业方面的努力也宣告失败。 在最有希望成功的客户层面，公交集团李波出乎意料地拒绝了冯国强的提议。 一开始冯国强并没有急着找公交集团，毕竟需要欠人情，欠客户的人情将来不好还。当政府和行业两条线路宣告失败后，也不得不请客户出面了。 李波在自己办公室见了冯国强，这是第二次在办公室会面。第一次还是普华新能源刚刚与公交集团建立联系的时候，那次之后两人商谈工作基本都在酒局上，这是因为两人对酒有共同的爱好。 “老李，你们也是迪沃公司的客户，能不能帮忙协调一下迪沃公司？”两人之间交情深厚，冯国强直截了当地提出了开放bms数据的事情。 李波面露难色，不好意思道：“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我直接出面有些不合适……” 据李波透露，渔城市供电局一把手诸玉山主动联络了公交集团董事长，表示为了渔城大运会大局着想，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保障公交场站内的充电设施电力容量，后续再很难协调到电力容量了。 公交集团董事长听弦之意，如果真的没有解决办法，供电局也不会主动拜访了。考虑到新能源公交车、出租车离不开充电站，而供电局拥有强电资源，公交集团决策层决定认真考虑后续充电服务上与供电局的合作可能性。在这个背景下，李波不方便与绿能公司走得太近，拒绝了冯国强帮忙的请求。如果绿能公司能解决供电局强电卡脖子的问题，让上层领导的没有后顾之忧，他出面才合适。 比起公交集团拒绝，更让冯国强顾虑的是供电局的姿态。去年渔城新能源汽车基础设施建设运营项目招标期间，供电局一直做上层工作，没有重视公交集团和推广组，导致被普华新能源抢走了项目。现在供电局开始从用户端推动，未来渔城公交充电基础设施很可能有他们的一杯羹。 冯国强笑呵呵道：“老李，你觉得他们能配合好吗？” “有钱当然好做，不像你们，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李波打趣道。 冯国强哈哈大笑起来。 李波收起戏谑的表情，认真道：“供电局是国企中的国企，论起服务意识，肯定比不上市场化的你们，我本人肯定更倾向于与绿能公司合作。不过最终怎么决定，还是看领导的，我说了不算。” “明白。”冯国强理解地点了点头：“老李，我们会搞定供电局的。除了数据开放之外，我还有个事跟你沟通，上次迪沃和亚洲龙交车时你们没有对电池容量进行验收，再过一两个月试运营车辆就要批量交付了，你们怎么考虑的？” “应该你们考虑吧，电池资产是属于绿能的。”李波又开始打趣。 冯国强摇头道：“话是这么说，大家都知道绿能公司在中间就是掏钱方，产品安全质量是背靠背的，还是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李波想了想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毫无疑问，必须要进行验收。” “我们也不是不想验收电池容量。我了解过，目前有资格检测电池容量只有专业的实验室，但是他们价格太高了，而社会上没有经济便捷的检测机构，即使有，主机厂认不认还是两说……” “这就是我要和你沟通的地方，我希望公交集团指定绿能公司作为检测方。” 李波诧异道：“你们有检测技术？检测资格呢？” “我们正在研发容量快速检测技术，资格则没有，现在这个阶段，即使政府主管单位也没有依据给快速检测机构发放资格。所以我希望能从纯商业的角度操作这件事。” “开发好了一定带我去看一看你们的检测技术，如果没问题，我来推动。” “好！”冯国强一口答应道。 “今天关于供电局的事不要对外讲，集团很多人还不知道。”李波提醒道。 “放心吧！” 第52章 与台风抢时间(一) 内部和外部的努力要么失败，要么遇到难以逾越的障碍。从公交集团反馈的信息来看，如果能解决强电问题，就能获得公交集团一如既往的支持，才有可能推动他们支持迪沃公司开放数据。 对绿能公司来说，就算没有数据开放的事情，强电也是绿能公司必须要解决的。冯国强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想方设法协调供电局，并且普华新能源也将之当成头等大事尽力推动，但目前两方面仍没有看到曙光。直到六月下旬，才有了真正的转机。 六月中旬，大运站的钢构临时建组即将封顶，充电设备已经到达现场，马上要开始安装。中心枢纽站正在进行紧张的报批报建工作。其余站点的工程建设基本都处于收尾阶段，只剩最后的强电工程。 马先行在对大运中心站开展安全检查时，发现在基座还未完全凝固的状态下，已经开始安装充电桩了，存在重大安全隐患。马先行勒令华政三局停止作业，口头发出整改通知，要求拆除安装好的充电桩，重做基座或者加固基座。 华政三局辩解是按照甲方工程项目经理要求施工的，马先行当场叫曹阳过来对质，曹阳坚决不人，声称自己只要求赶进度，并没有要求在不合格的情况下强行施工。 现场工程师不否定曹阳，却也不按照马先行的整改要求执行。 马先行怒道：“你说按甲方要求做的，我们也当场对质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为什么不马上整改？” 现场工程师说道：“整改的事我们定不了，需要项目经理决定。” 马先行怒道：“我是甲方，你们项目经理来了也得听我的！” 曹阳在一旁打圆场道：“马工，天气预报台风明天就要到了，他们赶工有些瑕疵也情有可原，你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既保障安全，又能在台风前赶出进度？” “现在台风来了着急了，早干什么吃了？”马先行气不打一处来，大多数充电站建设都预期提前完工，就华政三局承建的站不紧不慢地按计划施工。充电桩基座倒还是小事，顶棚才是最大的安全隐患，正常来说只要多投点人工，几天时间就完工了，但到现在顶棚还有三分之一没有铺设，已经铺设的彩钢瓦中还有不少连固定螺丝数量都不够，完全不符合工程安全要求，明显就是为了应付，万一台风猛烈，钢瓦掀飞都有可能。 现在赶上变化了，就想着从安全质量上找补，马先行坚决不同意。 华政三局现场工程师不整改，马先行总不能自己拎着大锤上阵，他给王先高打了多个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马先行给上级打电话，没想到的是高伟给自己打太极，既不表态整改，也不明说推辞工期。郭怀义倒是同意联络王先高来现场处理，但是迟迟等不到郭怀义的反馈。 马先行把心一横，直接电话打到了冯国强那里。冯国强这段时间为了项目进度操劳得心力憔悴，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一听到出现影响大运中心站进度的重大安全隐患，马上打起精神第一时间赶到了施工现场。 冯国强现场查看一番，确认安全问题属实，马上就急了，将华政现场工程师臭骂了一顿，逼着华政增派了人手先紧急完成封顶。只要能封顶，即便是台风天气，也可以进行室内工程施工，不会耽误整体进度。冯国强又立即给郭怀义打电话，要求他马上联系乙方项目经理到场。 不到一个小时，郭怀义和高伟也来到了施工现场，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天渐渐黑了下来。冯国强的脸色就和天色差不多，他阴沉着脸问道：“华政项目经理什么时候到？” 郭怀义连忙答道：“刚才联系上了，对方说在召开紧急会议，大概八点就可以赶到。” 一直到晚上八点半，王先高仍然没有出现。 冯国强气得火冒三丈道：“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竟敢给在我面前摆谱，反了他了！老郭，马上打电话！” 郭怀义小心地说道：“冯总，其实王先高级别不低，是华政三局下级单位的副总，他属于高配低用……” “我不管他什么级别，打电话！开免提！” 不一会儿，传来王先高泰然自若的声音：“郭总，我不是增派人手了吗？人没有过来吗？” “估计还在路上吧，但是恐怕还是不够，明天台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郭总，两组人已经很多了，正常都是一组人施工，我们已经是尽力了。而且现在工人都下班了，调不出多余人手了。” “跟他商量什么？”冯国强责怪郭怀义沟通太软弱了，该不客气的时候就要不客气，接过话头态度强硬地道：“王总，必须马上派人，没得商量！” “这位是……”电话里王先高的声音带着隐隐的不悦。 冯国强冷哼了一声，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狠话：“我是普华新能源的冯国强，我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人不在现场，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冯国强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 过不多时，郭怀义电话响了，一看是王先高，冯国强厌恶地道：“不接！我倒要看看他过不过来！” 冯国强既然已经决定针锋相对，郭怀义等人都不敢自作主张，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必须紧紧地团结在一把手身边，同心协力应对华政三局。 郭怀义的电话打不通，但绿能公司还有其他熟人，王先高试着联系高伟、曹阳，同样没有接电话。王先高开始觉得摸不透起来，不过几分钟后，曹阳主动回了电话悄悄告知了冯国强的身份：“高哥，赶紧过来吧，我们冯总可是真敢找上华政三局闹事的。” 王先高意识到这位冯国强绝对不好糊弄，向一起吃饭的朋友们告了个罪，马不停蹄地直奔大运中心站。 第53章 与台风抢时间(二) 王先高一眼看见一群人聚在工地灯光下商讨事情，他连忙走过去跟郭怀义、高伟、曹阳打招呼。人群中有两个陌生面孔，一位黑脸的壮汉，一位文质彬彬的戴眼镜年轻人。王先高瞥见黑脸人看了一下手机，心道：“看时间吗……莫非他就是绿能公司冯总？” 果不其然，王先高猜得没错，而另一位眼镜青年是绿能公司运营部的负责人。姜驿本来跟此事没什么关系，冯国强给他打了电话，认为场站建设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充电运营，运营人员多了解建站的过程才能更好的开展日常运营，建议姜驿多来现场感受感受。姜驿二话不说，打了个车就过来了。 “冯总，抱歉抱歉，实在是有个会议耽误了……”王先高先给自己解释一番，然后继续说道：“刚才路上的时候，我已经骂过增派的小组了，他们准备工具耽误了时间，半个小时内一定赶到。” 王先高准时赶到，冯国强的气暂时消了一半，问道：“王总，两组人来得及吗？” “现在下班了，工人不好找……” “甲方都没下班，乙方下什么班？”冯国强不讲道理的样子在绿能公司的人看来特别霸气。 “冯总，我们尽力……” “王总，我要求的不是你们尽力，是要完成！明天台风登陆，刮风下雨至少要耽误一两周时间，绿能公司等不起。” “您的意思是今晚完成封顶？”王先高原本希望通过沟通让绿能公司在工期上让一让步，现在发现对方是认真的。 “没错，你们行不行？” 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是白天，两组人员同时赶工可以完成。但是现在天已经黑了，夜间施工危险性本来就大，更何况是屋顶作业，风险愈发高了，万一出现工伤事故，自己可是要担责任的。 “冯总，台风说来就来……我们也预料不到……” “你们行不行？” “夜间高空作业，我怕工人不愿意……” “那是你们的事，到底行不行给个准话！华政老一辈的风格去哪里了？” 搪塞没有用了，但是夜间高空作业的风险自己担不起，必须向领导反映。王先高离开人群，拿起电话打给上级。打完电话，王先高苦笑起来，对自己没有提前赶工造成的麻烦，上级心里雪亮，指示自己想办法，客户这边丝毫不让步，干不好铁定会拉自己垫背。 王先高进退两难，终于一狠心做了决定，对冯国强道：“行！我来搞定。” “好！”冯国强露出难得的笑容：“那我们商量下具体方案。” 大运中心站四角高高的射灯将整个场地照射得灯火通明，三组工人在屋顶上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他们得到的任务就是今晚必须完成屋顶钢瓦铺设，华政许诺的利益是双倍的工资，高额奖赏点燃了工人们的积极性，工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推进起来。 冯国强没有离开，担心一旦自己离开，施工又会松懈下来。一把手没走，其余人自然不好意思离开。 渔城夏夜的蚊子又多又毒，咬得人心烦意乱，大家不停地走动，可是运动越多，出汗越多，反而更招蚊子。高伟上了一趟厕所，差点被蚊子抬起来咬，回来后直抓屁股，痒得他发出嘶嘶的声音。曹阳开车跑了一趟，买了一大堆蚊香、花露水、风油精、驱蚊液，大伙儿全服武装后方才好受了一些。 到了下半夜四点左右，刮起了一阵阵大风，台风的边缘已经触及到渔城。这时候工人那里发生了变故，他们觉得风险太大，不想干下去了。 眼看再有一两个钟就要封顶了，现在停工就前功尽弃了，王先高急得面红耳赤地和工人们争吵起来。 吵了半天，王先高骂道：“妈的，不就是工资吗？给三倍工资行不行？” 有工人开始犹豫了，三倍工资相当于法定节假日的价格，出来务工就是挣点钱，干工程挣钱哪有不冒风险的？ “四倍！不行大家一拍两散，以后你们别想在我这里拿活了！”王先高给出了更高的价格。超过三倍工资，华政三局内部就通不过了，王先高喊出四倍，那多出来的一倍工资他已经做好了自掏腰包的准备。 大部分工人同意了，但是最早的那一组工人死活不同意，他们正常下午6点就要收工，因为屋顶赶工的事情，他们又多干了十个小时，精力和体力已经疲惫到极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王先高向冯国强汇报了情况，愁眉苦脸地道：“冯总，我尽力了，现在不可能再增调人手，希望台风晚点到来，不过看这个天气，怕是……” “工人走了吗？” “正在收拾，马上就要走了。您的意思是再做做工作？” “他们差不多干了一天一夜，继续干我也不放心，让他们走吧。但是你给他们说一说，把工具留下来。” 冯国强意外地没有挽留工人，只要求留下工具，王先高疑惑道：“您还能调人吗？这个时候怎么可能？” “王总啊，难道你我、还有他们就不是人了吗？”冯国强道。 王先高大惊失色道：“冯总……这怎么可能呢？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们都有手有脚，农民工能干的，我们凭什么干不了？”冯国强哈哈大笑着朝梯子旁走去。 郭怀义大声道：“大伙儿一起上！”绿能公司众人纷纷呼喝起来，在这股激情下，熬夜带来的困乏仿佛霎那间烟消云散。 王先高一跺脚，撸起了袖子大踏步地跟在众人身后。 绿能公司的人没有受过训练，技术肯定不行，但出力还是可以的，大家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各组把彩钢瓦运送到安装位置，然后交给各组专门的师傅来调整、连接、固定。 冯国强亲自带头干活，王先高见他拿着电批琢磨着怎么下手，主动拿了过来开始打螺丝。王先高虽然是项目经理，但技术还是过硬的，有他在就能够带起一个组，因此现场仍保留了三个施工组。 留下来的工人们见甲方和项目经理亲自上阵了，士气也受到了鼓舞，干起活来更加卖力。大伙儿拼劲全力与台风抢时间。 王先高主动和冯国强结成一组，在相互配合过程中隔阂渐渐消除了。 到凌晨六点时，风开始一刻不停地刮了起来，渐渐地越来越大。施工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每组只剩一两块钢瓦等待连接固定了。 正在这时，一阵更为猛烈的狂风吹来，大家都停下手，就近抓住受力点，稳住身体。突然，王先高身旁一片钢瓦被狂风吹起，强大的力量掀起了整块钢瓦，由于仅来得及固定了一角，钢瓦整个反转过来直朝冯国强和王先高二人拍去。 “小心！” 第54章 大领导(一) 说时迟那时快，冯国强猛地抬起胳膊，挡向了迎面扑来的钢瓦。钢瓦撞在冯国强整个前臂上，将两人压趴在刚梁上。 多亏挡了这一下，缓冲了钢瓦下压的力道，避免了直接撞击头部，否则很可能把人撞晕。冯国强和王先高两人一只手抓着钢梁，另一只手顶在上方，钢瓦在风力和自身弹性作用下，反复地拍击着两人的手臂。 不多时，风力变小了，钢瓦也渐渐恢复了平静，斜斜地指向空中。 冯国强和王先高抬起头来，彼此看了一看，除了胳膊有些疼痛以外，并没有受其他的伤，两人一起松了一口气。 姜驿也正在屋顶上，他看到了发生的整个过程，风一停就大声喊道：“冯总，你们有没有事？” 冯国强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没事！再运一片钢瓦来！” 最后一片钢瓦固定后不到十分钟，狂风夹杂着大雨呼啸而来，将屋顶打的噼啪乱响。人们围坐在建筑内，嘻嘻哈哈闲聊，享受着奋力拼搏换来的安宁。 王先高大口大口地抽着烟，笑容中充满了成就感，他伸出大拇指对向冯国强道：“冯总，佩服！绿能公司了不起！” “也多亏了王总！”冯国强没有吝啬对合作伙伴的夸赞，拍了拍王先高肩膀道：“明天晚上一起喝酒！” 王先高一口答应下来：“那是必须的！” “屋顶防水会不会有问题？”冯国强提出了自己的担心。钢瓦表面自带防水，因为赶工可能存在接缝不严的瑕疵，王先高判断只会有轻微的影响，并承诺台风过后在屋顶补一遍防水，打消了冯国强的顾虑。 既然已经封顶，室内工程可以推进了，绿能公司与华政商定进度完毕后，王先高电召的出租车也来到了大运场站。 冯国强和王先高的酒局没有成形，因为第二天早上，冯国强觉得全身乏力、头疼难忍。一开始他还在硬撑着处理公务，到了下午姜驿见其额头、脸颊出现了多串红斑，说话肌肉牵动时，神情很不自然，便拉着他去医院就诊。 经诊断，冯国强得了严重的急性带状疱疹，而且具有传染性。医院立即将冯国强安置在单人病房内，不允许多人探望。观察了一天，症状越发严重了，额头和脸颊的红斑变成丘疹，迅速演变为水疱，肩上、腋下、后背陆续出现了丘疹。冯国强觉得头部的神经一阵阵抽痛，只要稍微碰一碰患处，立刻引起灼热般的刺痛。 这种情况下，再返岗已经不可能了，冯国强安排姜驿收集文件，送到病房由他处理。 冯国强住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绿能公司，郭怀义和李红兵商量了一番，一致同意在隔离治疗期间，由姜驿充当冯国强工作上的联络人和生活上的助理，尽量不要因为一些小事打扰冯国强的休息。 正好是台风天气，工程建设暂停了，冯国强也顺便休息休息。 这天中午，姜驿带着文件找冯国强签完字，刚跨出病房准备出去买午餐，一位身材高大的妇人出现在门边，几乎和姜驿一般高。她气度沉稳，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感觉。她的头发已有些许斑白，清癯的颧骨和眼角的鱼尾纹代表着岁月的印迹， “冯国强冯总在这里吗？”她和颜悦色地问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关心，姜驿自然而然地将她归为友好序列。 “请问您是……” “我是谢玮。” 听到这个名字，姜驿的心头砰砰地跳了起来。谢玮，普华集团的一把手，副部级干部。姜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最大的领导。 “谢总……我去通报……” 谢玮摆了摆手道：“先不要急。你是他的秘书小姜吧，先告诉我冯总的情况怎么样吧。” 听完姜驿的叙述，谢玮说道：“难怪……冯总身体这么好的一个人都累躺下了，你们是真不容易啊。小姜，你给我讲一讲目前项目的进展吧，特别是有什么困难。” “好的。截止到目前，绿能公司共建成了55座充换电站，其中服务公交的45座……”姜驿将各类型充换电站的数量、建设进度、充电工数量、组织运行机制等与建设运营直接相关的数据和部署有条有理地说了出来。 “……最大的困难就是社会公共充电站的强电增容，目前还没有解决……” 谢玮一边听一边点头，对姜驿的回答非常满意，与上报的资料一般无二。 “小姜，带我见一见冯总吧。” “这个……医生说带状疱疹有传染性……” “嗨，你年轻人都不怕，我怕什么？” “是。”姜驿拿出一个口罩递了过去，谢玮自觉地带上口罩。 姜驿引着谢玮走进病房：“冯总，谢总过来看您了。” “谢总？谢玮？”冯国强没有想到普华集团的一把手会来看望自己，连忙弯起腰来，这一阵动弹疼得嘴角直扯，姜驿连忙拿起枕头垫在冯国强背后。 “老冯，你就不要起身了，就这样躺着。”谢玮关怀地说道。 姜驿知趣地说了声去买午餐，便准备离开，谢玮说道：“给我也带一份。” 离开病房，姜驿方才发现自己已经混身湿透了，就连腿都有些发软。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与这么高级别的领导面谈，现在回想起来如在梦中，心头反复推敲自己刚才的表现是不是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一直处在患得患失之中。 来到平常购买快餐的饭店，姜驿愣住了，因为这是一家川菜馆，以冯国强的口味当然没问题，但是谢总从京城过来，又到了这个年纪，不一定喜欢吃辣。便在附近瞅了瞅，选了一家干净的粤菜馆，打包了三份套餐。 回到病房走廊时，一位身材高挑的美貌女子拦着了姜驿，他刚才就看到了这名女子，当时似乎对自己欲言又止，也许是总部陪同谢玮而来的同事。 这名女子和善地问道：“你是绿能公司的吗？”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董欣，你是……” 姜驿笑了起来道：“我是姜驿。” 董欣一拍额头道：“原来是你呀！” 董欣是普华新能源综合管理部的副总经理，负责整个公司的公关宣传工作，日常工作中经常和姜驿通话、邮件往来，但是两人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既然是熟人，童欣也放开了，看了看打包袋问道：“你这是给他们送饭吗？” “是啊。” “包括谢总了吗？” “包括了，她要我给她带了一份。” 童欣松了口气道：“那就行了，我正愁要不要进去问问呢。既然你们准备了，那就送进去吧，我也抓紧去吃两口。” 姜驿指了去饭店的方向，看着董欣快步离开，拎着打包袋朝病房走去。 第55章 大领导(二) 第55章 大领导（二） “老冯，你培养了一个好秘书啊！”吃完饭后，谢玮笑眯眯地将刚才在门口问姜驿的事说了一遍，表扬他汇报得很准确。 姜驿正在收拾吃剩的打包盒，听到这话不好意思道：“那就是我写的稿子……” 谢玮诧异道：“还挺老实的。”说完和冯国强一起笑了起来。 “老冯，你就好好休息五天，什么也不用管。”谢玮对冯国强道：“这五天交给我你放心吧？” “领导亲自上阵，我哪敢不放心？”冯国强笑呵呵地道。 “那就说好了，算你授权给我。不过我对绿能公司具体事务不了解，需要人协助，就让小姜配合我几天吧。” 冯国强正色道：“小姜，听到了吧！要严格按照谢总指示办事！” “是。” “老冯，放心休息吧。我这次来就是要解决强电问题的，大家都说你是军阀，我也给你立个军令状，解决不了强电问题我甘愿受罚！” 在谢玮坐镇下，绿能公司全体上下都表现得战战兢兢起来。冯国强以往给大家养成了有问题就提的作风，现在摸不清老大的脾气，很多问题大家私下让步解决了，就算解决不了的也先压下来，不敢暴露在谢玮面前。 谢玮在办公室呆了两天，见报上来的都是一些早已考虑周全的事情，也不说什么，统统签字了事。她心知短时间内不可能得到基层信任，偶尔有些时间的时候就和姜驿聊聊家常，安排一些具体的事情。 这几天，姜驿将运营部的活全委托给周大明办理，专心致志地给谢玮当起了临时秘书。冯国强的作风是刨根问底、事必躬亲，谢玮则不一样，遇到有不了解的全都是安排姜驿去调研清楚，只要汇报得逻辑清晰，便算是过了，不会去追究每一个细节。 到了这样的管理层级，如果再去追究细节，哪怕一分钟掰成两半用，也忙不过来。所以只能依靠下面办事的人，因而选人用人才是他们最关注的大事。 郭怀义、李红兵是绿能公司的高层，但在谢玮面前连小巫也算不上，他们跟谢玮交流的次数远远比不上姜驿，就算有事情要汇报，也不敢进去就说，而是先问问姜驿领导方不方便，得到肯定答复后才敢把深思熟虑过的想法汇报上去，让姜驿深深地感受到权力的力量。 让他们奇怪的是作为秘书，应该时刻在领导的视线内，可是姜驿半天半天地不在公司，打电话问时，姜驿含含糊糊地说去办事。等姜驿回来，又关上门和谢玮聊很长时间才出来，不知道聊什么，又不敢直接问，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了，不知道大领导卖得什么关子。 第四天一早，李红兵刚来到办公室，就见姜驿面色严肃地迎了上来，心头突突跳了起来。 “李总，谢总召集大家开会。”姜驿轻声说道。 走进会议室，看见谢玮面色淡然地坐在会议桌主位上，又见冯国强、钟磊比自己先到了，除了他们，还有普华新能源的总经理邓鹏和综合管理部副总经理董欣。 “邓总什么时候来的？”李红兵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看情况这个会议肯定不是针对自己的。 在谢玮指示下，姜驿给与会人员通报了绿能公司即将面临的重大接待。姜驿早已得知了议题，但是一点风声也不敢透露，因为这不仅仅是绿能公司的最高机密，更关乎到国家层面的保密要求。 “应普华集团邀请，某位退休的首长将于两日后来渔城考察，考察的重点是新能源汽车推广进展，绿能公司将成为重点考察对象。 从即日起，绿能公司进入最高紧急状态，全力以赴保障好首长考察接待工作。 成立接待小组，分工如下：邓鹏担任组长，统筹整个接待工作；董欣负责联络市接待办，负责舆论宣传工作；郭怀义负责安全维稳、后勤保障工作；李红兵、钟磊负责充电控制中心展示、讲解工作；姜驿负责运营场站现场组织，做好现场充电演示、讲解工作；谢总将亲自陪同首长，汇报充电基础设施建设运营情况。 此次接待属于公司最高机密，除与会人员外，不得向任何人泄露首长考察信息。” 谢玮脸色如寒霜一般，迸发出一股冷冽的气势，道：“首长接待工作事关普华新能源全局，所有人必须全力以赴，谁出了岔子谁就自己辞职！” 与会众人凛然遵命。 首长即将到来的消息是瞒不住渔城相关局委的，各级相关单位得到消息后提前开始准备，谁也不敢拿退休的首长不当首长。有些人开始悄悄打听首长下来考察的原因，极少部分人知道内情后，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渔城市供电局反而成了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单位。市政府接待一处通知渔城供电局列席新能源汽车推广座谈会时，诸玉山暗暗兴奋不已。虽然供电局没有成为首期充电基础设施建设运营单位，但长期来看，渔城市新能源汽车推广怎么能离开供电局呢？市政府通知供电局参会，一方面说明他们仍然不敢不重视供电局的价值，另一方面觉得在二期充电运营商选拔中供电局的入选已经稳稳当当了。 诸玉山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如何发言了，怎样才能在首长面前淋漓尽致地表达出供电局的责任与担当？该怎么让首长认可换电路线？普华新能源一定也会参会，他们将给出什么样的挑战？诸玉山越想越激动，供电局务必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他立即组织公司高层和专家围绕行业态势、工作规划等做了详细的发言准备，甚至对如何不显山不露水地打压普华新能源也有了精心的措辞。 次日早上，褚玉山信心满满地来到市政府安排的座谈会会议室，大部分单位代表已经提前来到会场，看来大家非常重视本次座谈，诸玉山从容地和熟悉的人打着招呼。本次参会的代表都是单位一把手，可以说是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中最核心的人员，他们的一个决定都牵连到推广的成效。 普华新能源的座位和供电局一样排在末尾，两家单位正好隔着会议桌相对而坐。坐在普华新能源座位上的是一位西装革履、身材微福的中年男人，诸玉山没有什么印象，不失风度地向对方点了点头，对方也回应了友好的笑容。实际上彼此都在算计着对方，而且都知道对方知道自己在算计对方。 当诸玉山微笑着拿到桌面摆好的首长考察行程时，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仿佛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一般。 第56章 大领导(三) 第56章 大领导（三） 行程表只有两项，第一项是在市政府汇报厅召开座谈会，市新能源汽车推广工作组、五洲龙公司、迪沃公司、公交集团、普华新能源将在会上作报告，而渔城供电局连单独发言的机会都没有。第二项行程更是让他面色苍白、心寒到极致，首长将专程考察绿能公司充换电基础设施建设运营情况，包括了两座公交充电站、一座公交换电站以及一座社会充电站。 社会充电站的选址正是体育中心场站，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绿能公司的体育中心充电站现在还在靠发电机供电。 在市委领导的簇拥下，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妇人扶着头发花白的老首长坐到了主位上，老妇人坐在了主位侧后方一张临时摆放的会议椅上，到场的市委领导也纷纷落座。只有有限的人才知道老妇人是普华集团的一把手谢玮，她拥有和渔城市高官同样的行政级别。 会议在严肃活泼的氛围中顺利召开。 会议结束后，一辆丰田考斯特在引导车辆带领下依次奔向绿能公司各个目标场站，随车而行的还有新华社和渔城传媒集团的记者。即使在考察时，绿能公司场站的基层员工也并不知道来客的级别，他们后来才知道，彼此兴奋不已。 最后一站是体育中心场站，外围早已经布满了市委接待处的工作人员，除非通过审核的人员，其余人员一概不能靠近。 审核并非流于形式，而是真正严格意义的审核，必须保证根红苗正，才有机会在现场。当初绿能公司提供人员名单时，已经筛掉了员工资料卡中家庭信息不完整的人员，尽管如此，报上去后市委接待处又以数量太多为由给砍掉了一半，到最后，真正在体育中心现场的不超过六人。 一行人簇拥着首长来到二楼的充电控制中心，这是普华新能源城市级充电控制中心首次向各方展示。巨大的屏幕、纷繁的数据、全程信息化作业流程让参观者们深受感触，没有人再质疑普华新能源完成充换电基础设施建设运营的能力了，也没有人再怀疑普华新能源在渔城安心经营的决心了。 来到一楼，姜驿身穿绿能公司统一的充电工制服，脚踏绝缘鞋早已严阵以待。当考察队伍来到充电车位时，姜驿用标准而利落的动作为各位领导展示了充电作业流程。 老首长全程很少说话，当姜驿结束充电后，老首长和善地问道：“小伙子，活累不累啊？”姜驿挺了挺身子答道：“不累！谢谢首长关怀！” “读过大学吧？” “是的。” 老首长转头对谢玮说道：“小玮，你们是科技行业啊，这些基层的大学生，要照顾好，他们是行业的种子啊。” 谢玮道：“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为行业培养好人才。” “你们这里的声音太大了，这个充电站直接服务人民群众，要把环境改善改善，才能让人民群众更满意啊……” 从进入体育中心场站，整个场站都回荡着低沉的隆隆声，那是发电机组奋力工作的回响。每个人都注意到这个异常，市委的几位领导神色有些不自然，瞟了瞟诸玉山却没有说话。 褚玉山恨不得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低着头跟着队伍机械似地前进，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而且是被老首长亲自过问起来，如果汇报到中央，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谢玮笑着说道：“让领导看出来了，这个站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还没有通电，为了服务好群众，我们临时采用发电机供电。电力方面，市供电局正在想办法解决。” 老首长看了看谢玮，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后者捂着嘴偷笑起来。 这次首长考察之旅结束后，渔城市政府正式约谈了渔城供电局，渔城供电局上级单位也坐不住了，派来一位副总来渔城洽谈。具体过程大家不得而知，但从此以后，供电局一改往日作风，积极地配合起充换电基础设施强电增容工作来。两年后，渔城市正式出台了政策，以建筑红线为界，红线外的电力设施投资由供电局承担，红线内的电力设施投资由各运营商自行承担，一举明确了充换电强电投资主体责任。后来，国内各省市地方几乎都采纳的渔城先行推广的这一经验，在全国范围内得到了统一，有力地促进了行业的发展。 到如今，建设运营一座充电站的门槛越来越低，大家觉得供电局供电是顺理成章的，很多人并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充电运营商面临的困境，他们遇到过多大的困难，付出过多少努力，经历过多少的斗争，才让奠定了这些现在看来司空见惯的行业根基，后人当思来之不易。 渔城供电局负责人诸玉山受到了上级的严厉批评，鉴于以往的优良成绩，仅给予了留岗查看的处分。既然惊动了如此高层的人物，肯定是要有人负责任的。 营销部主任荀晓涛遭遇了职场的重大挫折，他被降低一级调到某偏远地级市供电局担任副职，看起来管辖的地域扩大了，但整个市的售电量连渔城的五分之一都达不到，实际权力相比以往小多了。 绿能公司成为了这次考察的最大获益者，强电增容申请很快获得了批准，供电局马不停蹄地铺设外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10座社会公共充电站的强电接入全部解决。 冯国强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李波喝了一顿大酒，李波没有资格参加考察活动，但考察结束的时候保密也就取消了，他从公交集团董事长得知了整个经过，对绿能公司刮目相看。 “你们有这个能力，怎么不早解决？” “时机还未成熟嘛，好钢要用到刀刃上。” “你们隐忍得够久的，佩服佩服！来，喝一个！”两人一饮而尽，李波借着酒劲追问道：“冯总，你们是怎么请出这么一大尊佛的？” 冯国强得意地道：“嘿嘿，保密保密！” 李波不满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再敬你两个，你把秘密告诉我。” 第57章 推广协调会(一) 第57章 推广协调会（一） 宿舍里，杜锋看着姜驿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鄙夷地说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子，拍张照片就了不起啊？” 在体育中心场站首长考察过程中，渔城市领导、谢玮和首长一起合影，当时姜驿在旁边担任充电的角色，首长便邀请他一起拍照，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照片。 “嗯，首长！”姜驿眨了眨眼睛说道。 作为普通人民群众能和高级首长同框的，绝对很少见。杜锋被这句话噎了回去，马上又抬杠道：“人家不过是顺便体现亲民作风，你还当真了。” “嗯，首长亲民。” 首长两个字打杀一切不服，什么杠都抬不起来，杜锋郁闷地闭嘴了。 也许在外人看来，跟高级领导合影，得到一张照片很正常，实际并不尽然。首长级别的照片是不能轻易外泄的，哪怕是合影对象也不行。而现场只有新华社和渔城传媒的记者才有资格拍照，照片轻易不会流传出去。 董欣的其中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拿到照片，她将主要精力放在新闻通稿上，没有亲自去公关，而是向姜驿面授机宜。 姜驿按照指示，当晚带着礼物敲开了新华社文记者的房门。文记者见姜驿是白天的熟面孔，打开电脑任凭他挑了好几张谢玮和领导们的清晰合影，其中就包括了体育中心场站的这张照片。姜驿开心地存在u盘内交给了董欣，自己也留下了一套。当然，这些操作姜驿可不敢对外人讲。 第二天一早，渔城传媒和普华集团官网上都出现了首长考察渔城市新能源汽车推广的新闻报告，其中最显着的配图就是姜驿在其中的合影照片。 随着一个一个站点落成，数百名经过培训的充电工正式走上了工作岗位，绿能公司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换电站已经建设完成，数辆换电公交车投入了试运营，经验正在逐渐积累，相信在渔城大运会之前，换电运营将形成完善的规范。 技术上，充电和换电平台开始稳定运行，基本实现了全流程信息化。有待解决问题只有一个，就是迪沃公司新能源汽车bms数据开放。 迪沃公司并没有被绿能公司吓住，他们曾有过高级领导来司的考察经验，而且bms数据开放是商业行为，不像强电对产业发展事关重大，他们判断领导绝不会为了无关大局的商业博弈而出面。 绿能公司能否从博弈中胜出，将在即将召开的推广协调会上见分晓。这次会议将敲定新能源汽车批量交付的截止时间，迪沃、亚洲龙、公交集团都派出了高层参会。 渔城大运会前全量交付是根本原则，有了这道红线，主机厂和公交集团很快就交付和接收的方案达成了一致。 就在迪沃公司以为会议圆满结束时，李波突然提出要求主机厂开放bms数据，理由是用户必须知晓动力电池的实际状况。 这个理由绿能公司曾经提过多次，不过由公交集团主动提出还是首次。亚洲龙公司代表则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事实上，亚洲龙早就开放了数据。他们的车型是混合动力公交车和换电中巴，交付量是最大的，为了顺利卖车，他们做出了让步。亚洲龙和迪沃的区别在于，亚洲龙的动力电池由特玛公司供货，迪沃的动力电池则是自产。 迪沃公司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绿能公司倒无所谓，可是公交集团是车辆使用方和付款方，说出话来份量立显不同。 迪沃公司代表可不敢随便搪塞李波，解释道：“我司还没有开发用户电池平台管理功能，目前还实现不了用户查看电池数据的需求。” “那么开发需要多久？” “这是一项新的需求，从项目立项，到研发阶段的需求分析、架构设计、开发测试上线……全部下来预计要一年到一年半时间……”迪沃代表犹豫着答道。 “没关系，慢慢开发吧，车辆可以先交付，这项功能就作为整改项吧。”李波当然不是省油的灯，祭出了客户权力这柄法器。 迪沃公司代表也是个久经沙场的人物，这一招他们也常常用来忽悠供应商，觉得套路有些熟悉，问道：“那会影响验收吗？” “放心，我们会收货。”李波表现出乐于助人的模样，说完又有些为难地道：“验收肯定没问题，就是时间稍长一点。” “长多久？” “这就取决于你们了，整改完成越快我们也就越快。” 迪沃公司代表沉默片刻说道：“这是公交集团的意见吗？” 李波感到尊严被侵犯，提高了声音反问道：“不然呢？难道你觉得我吃多了瞎说的？” “不不，李总误会了。我们虽然没有开发出专供用户使用的平台，但是用户可以到我们的电池数据中心现场查看。”迪沃公司代表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现场怎么查看？” “呃……有一个大屏，看大屏就可以。” 李波觉得不可思议：“你说要我们的人像傻子一样看着你们的大屏？开玩笑了！我们不仅要查看，还要对数据进行存档，作为将来安全溯源的依据。” 迪沃公司代表望了望市新能源推广小组和市交委的参会人员，后两者对双方的争议熟视无睹，也不表态。 “对了，提到验收，我们还有一个要求，贵司在交付时要提供第三方电池容量测试报告、能量衰减曲线承诺书。不然以后发生什么问题，我们之间缺乏沟通依据。”李波补充了一段话，悠闲地向后一靠。 迪沃公司代表说道：“能量衰减曲线承诺书比较容易，测试报告我们提供出厂检定报告行不行？” “这又不是大白菜，200万的车怎么能自己检自己呢？” “工信部颁发的车型检定报告呢？” “那是送样检测，只能代表车型公告，不代表每辆车都合格。” “第三方太贵了，检测一台车至少要好几万，全部都检的话……” “这个你们自己想办法。”李波丢下一句话，继续悠闲地靠到椅背上。 第58章 推广协调会(二) 第58章 推广协调会（二） 看着两方互不让步，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小组代表打圆场道：“车厂确实存在困难，李总你们这边能不能让个步？” “我们交委关注安全和质量，一次性投放这么多车，花了这么多钱，最好慎重点，公交集团说得有道理。”李波还没有说话，交委的代表发言了：“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咱们不管是管理单位、车企还是运营商，别给项目留下隐患啊。” 最后一句话点醒了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小组代表，他马上闭上嘴，不参与双方纠葛了。 姜驿觉得时机成熟了，李红兵也投来赞同的目光。自从李红兵和迪沃公司技术部门翻脸后，就没有再出席过协调会，后面都是姜驿代表绿能公司出席了。这次专程参会，是绿能公司内部商量好的决策。 “各位领导，我们倒有个方案，不知道对不对，提出来供大家参考吧。”姜驿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绿能公司有成熟的充电运营平台，包含了客户管理系统，目前公交集团在云端就可以实时查看所有自有车辆的充电过程。如果迪沃公司开发对应功能时间来不及，我们提议迪沃公司将bms数据以协议接口的形式供给我们，这样公交集团可以通过绿能公司客户系统实时查看，我们也可以同时给交委一个用户账户。 第三方电池容量检测上，绿能公司也有自己相应的检测产品，可以提供容量检测服务，价格比实验室检测机构便宜多了。如果迪沃公司和公交集团都认可我们的话，我们可以承接这项服务。” 绿能公司发言完毕，李波第一个响应：“这才是顾全大局的思路！” 迪沃公司代表现在彻底明白用户站在了绿能公司一边，以回款为筹码要求开放bms数据。事关核心技术秘密，迪沃公司的代表也不敢在会上承诺。 “bms与充电平台进行数据交互事关重大，我们需要请示公司后再决定。” “是是，不着急。我们大屏上为电池数据预留了菜单，一旦数据打通，随时可以展示出来。”姜驿笑眯眯地说道。 充电控制中心大屏基于gis信息展示了入网车辆的实时运行状态。动力电池作为新能源汽车的核心部件，展示电池状态顺理成章。 绿能公司预留菜单意味着需要数据填充，如果只是绿能公司内部查看，菜单空白与否迪沃根本不关心，但绿能公司是全国首个规模化的充电运营商，将来一定会有各地政府部门来参观考察，届时菜单上的电池数据仍然显示空白，难免会让人对提供信息的迪沃公司心生想法。对绿能公司的这一点小算盘，迪沃公司代表心知肚明。 迪沃公司不排斥公交集团知晓电池数据，因为两者都是渔城本地企业，上面有渔城市政府统筹。普华新能源则是全国性的企业，迪沃公司担心信息失控。 亚洲龙公司代表更关注第三方检测的费用，他问道：“容量检测是怎么定价的？” “目前标准定价以车辆标定的电池容量为基准，一辆380度左右的纯电动公交车一次完整的检测费用是1.2万元。”姜驿回答道。 公交集团既然提出第三方检测，摆明了费用将由厂家承担。两大主机厂快速地心算了一下价格，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特别对亚洲龙公司来说，单车电池容量小，车辆基数大，整体检测下来的费用说不定还要高于迪沃公司。但是亚洲龙公司混合动力车型的毛利润要比迪沃公司低一大截，相对而言，亚洲龙公司吃亏更大。 “太高了。”亚洲龙公司代表摇了摇头。 迪沃公司代表则问道：“你们的技术方案是什么？定价依据是什么？”迪沃公司的反应更有深度，提问直指技术方案和定价逻辑。 姜驿当然有备而来，有理有据地说出了方案和依据。 绿能公司采用充放电容量检测方案，通过定制化的高精度计量设备对电压电流进行精准计量，然后用算法求出容量。在三次循环检测中，取平均值作为电池容量检测结果。整个项目中，定制化的设备和算法开发占了主要成本。直接成本也不容忽视，三次循环的电费和人工成本就超过了2000元。 检测方案来源于电池容量检测国标，相当于从实验环境转移到生产环境，精度上稍有降低，仍然有较强的科学性。两家主机厂没有挑剔技术原理，对检测定价依据表示怀疑，因为费用的大部分包括了设备折旧和研发成本分摊，这部分的取费带有明显的主观性。 新能源汽车推广工作组代表征询绿能公司的意见道：“你们能不能打个折？” “价格可以谈，不过咱们还是先确定下需求吧。”姜驿笑着答道。 对于交委和公交集团提出的要求，两大主机厂非常重视，协调会过后便立即组织了内部会议。考虑到以后与政府相关部门和公交集团长期打交道，迪沃最终决定开放bms数据，而且两个主机厂都同意了提交第三方检测报告。 经过双方密集交涉，在签署完保密协议后，迪沃公司向绿能公司开放了公交bms数据，至于非公交纯电动汽车则不在开放范围内。保密协议中还约定了基于bms数据进行二次开发的限制，算是从纸面上消除了绿能公司的数据应用能力。虽然距离真正的全面开放还有距离，但对绿能公司来说已经算实现0-1的重大突破了。 李红兵和钟磊终于扬眉吐气，将当初在迪沃公司技术部门上吃的瘪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经过两周的技术对接调试，7月中旬，绿能公司充电控制中心大屏上显示出所有运行车辆的实施电池信息，顺利实现了既定的目标。 绿能公司也成为交委和公交集团指定的电池容量检测机构，对于高昂的检测价格，两大主机厂联名发文向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小组求助，在组长的斡旋下，希望绿能公司以标准定价四折提供服务。这个价格下，绿能公司也有较好的收益，便同意与主机厂、公交集团签署三方协议，将这项服务确定了下来。 第59章 渔城速度 第59章 渔城速度 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项目中，亚洲龙、迪沃虽然在数据开放和验收环节暂时吃了亏，但并没有就此认输。 2011年国家已经开始组织制定电动汽车充电国家标准，主机厂、设备厂、运营商都参与了编写。论起汽车行业影响力上，主机厂有着绝对的优势，普华新能源则是孤军奋战。在迪沃的大力斡旋下，年底国家定稿的电动汽车充电国家标准中，电动汽车bms在充电中发挥主导作用，充电桩服从bms指令进行作业。车辆bms向充电桩发送的信息仅限于启停、电压电流输出等基本指令，冯国强设想的桩车智慧交互场景还是失去了最根本的土壤。 在电池容量检测上，亚洲龙和迪沃后来都调整了市场方案，明确以出厂检验报告为准，车辆报价不包含检测费用，用户有需求可以自费请第三方检测，主机厂将积极配合。公交集团后续投放新能源汽车时，由普检变成了抽检，最后渐渐放松了这项要求。 2011年7月初，绿能公司在建的充电场站中，只剩下中心枢纽站仍在大兴土木，这个重要站点在报批中又几番调整，最终在6月底设计定稿，真正的建设周期只有一个月，为了加快进度，室外室内工程、机电工程交错进行，非常考验工程负责人的组织协调能力。 中心枢纽场站建设对工期要求更紧，冯国强为了赶工，他安排综合部采购了八台巨大的工业风扇，目的是为了加快地面硬化速度。担心速度还不够快，他又安排采购了十几台小型的电暖扇投放到工地上。 到了浇筑路面的第一天，冯国强来到了中心枢纽场站工地上，让他吃惊的是工地上没有使用他送过来的风扇和电暖扇。 这个项目也是华政三局承建的，冯国强顿时急了，他大声喊了起来：“王先高！”没有人回应。 冯国强问现场一位华政三局的工人：“王先高人呢？” 工人答道：“王总不在工地上。” “这么重要的时间，项目经理竟然不在工地上？”冯国强不可思议地道。 “他不是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 “那谁是项目经理，我倒要问问！” 项目经理其实就在混凝土搅拌机旁，工人带着冯国强找了过来。他带着安全帽背对着冯国强，正在梯子上观察水泥搅拌情况，从背影看，这位项目经理身材消瘦，不像一位敢打敢拼有担当的模样。 工人说道：“李老师，有人找。” 这位李老师转过身来，冯国强有些意外，对方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是一位年近70的老人。 李老师瞟了一眼冯国强，问工人道：“什么人？” 工人忘了问来人身份了，不由呆了一下。李老师说道：“不要让闲杂人等打扰我。”说完转过头继续观察去了。他看来人长得黑黑壮壮的，穿着随意，以为是某个工头。 冯国强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堂堂的绿能公司总经理，竟然被供应商说成是“闲杂人等”，不过碍于对方的年纪，冯国强自然不会跟对方计较态度问题。 冯国强耐着性子问道：“李经理你好，我看工地上怎么没有使用风扇和电暖器，这样工程进度能保证吗？” “你是甲方的人吧？”李老师一边下梯子一边说道：“听说是你们总经理要求使用的吧？” “是……” 李老师突然大声道：“简直是瞎胡闹！外行领导内行！你告诉你们总经理，如果想保证质量又保证进度，赶紧把这些东西搬走，放在面前影响我的心情！” 没想到这位李老师年纪这么大了，仍然是一副火爆脾气，冯国强愣了一下，难道自己的办法错了，便追问道：“为什么是瞎胡闹？” “混凝土凝固不仅需要温度，还需要湿度。加热和大功率风扇都会造成水分蒸发，水泥凝固变脆，导致基础不牢固。这个项目有三层的钢构建筑，基础上面一定不能有任何马虎，否则出了问题再返工，时间就完全控制不住了。” 冯国强知道对方说的是内行话，不过不能光发现问题而没有解决方案。冯国强问道：“工期要求紧，怎么解决呢？” “两个办法，一方面在混凝土中添加水玻璃助凝，另一方面我已经调了几台蒸汽发生器加速凝固，一会儿就到。我们双管齐下，两天内就能把基础地面硬化项完成。” 常温下混凝土需要2-3天的时间才会完全凝固，渔城现在又是梅雨季节，雨水频繁，混凝土凝固的时间更不可控。采用蒸汽发生器辅助施工，可以不受天气影响，并能精准控制养护温度及时间，只需要2-3小时就能完成工艺，完工后的混凝土表面光滑平整，质量完全符合工程标准。 “哦！”听到对方回答得很专业，冯国强放下心来。 李老师又说道：“你去回复你们总经理，不是他的专业让他少操心。让他把充电桩、家具设备、电线电缆等到货节点敲定，整个工程一环扣一环，我要全部掌握才能优化工期。” “好的，没问题。” 冯国强心悦诚服地服从了李老师的安排，他下来后联系了王先高，才得知王先高自己没有把握，特别请李老师来帮忙的，李老师是王先高入行的师傅，在渔城完成过多项时间紧、任务重的工程，是攻坚的专家。 就这样，中心枢纽场站以一天一变样的渔城速度拔地而起。 从7月开始，亚洲龙和迪沃的新能源汽车一批批地交付给公交公司、公出公司投入了运营。新能源汽车中，纯电动公交车由于空间利用低，车内硕大的电池箱体让人觉得压抑，因此乘客普遍评价不高。而天蓝色涂装的纯电动出租车外观新颖、车身高、乘坐空间大，静音加速性能优于传统燃油车，获得了乘客的广泛好评。 时间来到7月底，2011辆新能源汽车陆续投放完毕，大街上人们已经经常可以看到这些新车型了。同时绿能公司所有场站建设已经完工，全面投入到充电运营中。 此时渔城形成了由57座充电站和1座换电站形成的充电基础设施网络，成为全国首个具备城市级充电网络的城市。 第60章 投放启动仪式 第60章 投放启动仪式 “杜博，今天晚上活动一下？”高伟端着茶杯四处窜岗跟人打招呼。工程部刚从忙碌的建站任务中解脱出来，接下来的常规工作对高伟来说就轻松多了，他迫不及待地履行起棋牌总监的职责来，首先便找到与自己齐名的烟酒博士。 “就你闲！”杜锋知道他在炫耀，懒得给他好脸色。市场部在推进充电运营协议时遇到了困难，杜锋心头着急，没有心情玩乐。 高伟乐呵呵地也不生气，又溜达到姜驿那里，问道：“忙什么呢？” 姜驿抬头伸了个懒腰，看了看高伟道：“忙会议的事，能不能帮帮忙啊？” 姜驿所说的会议是指渔城新能源汽车与充电设施投放启动仪式，由渔城市发改委主办、交委协办的一项重大活动，将正式向社会各界展示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成果。届时，国家科技部领导，来自全国各地的单位，以及各地媒体将共同见证这一历史性时刻。 绿能公司是重要的参会单位，会议的准备工作落到了运营部头上，姜驿需要策划整个参会方案。 “唔，我还有事，你忙你忙！” 高伟又跺到了唐伟旁边：“唐经理，忙啥呢？” “嗯，这不刚刚建设完成嘛，上面已经定调了，渔城项目项目是成功的，我得按领导指示准备论功行赏方案啊。” “哦！那你赶紧，我就不打扰你了！” 2011年7月30日，新能源汽车与充电设施投放启动仪式在渔城口岸公交充电站举行，标志着服务渔城大运会的2011辆新能源汽车和充电网络正式投入应用，同时，国内最大规模的智能充换电运营平台亦正式在渔城启用。 这天天气晴朗，蔚蓝的天空装饰着如丝如纱的白云。口岸公交充电站停车场布置成了仪式会场，到处充满了喜庆热闹的元素。 主席台位于会场东面，正中竖立着一块巨大的背景板，鲜红的“渔城大运会新能源汽车及充换电基础设施网络投放启动仪式”文字格外引人注目。主席台正前方是红色的嘉宾席位，紧接着是来宾座位，再往前正是绿能公司口岸公交充电站主体建筑。会场东南角布置了一座气派的拱形牌门，大运会和绿色能源的标识在牌门上随处可见。 会场南北两侧各自停放着一排新能源公交车，西面充电桩前同样停放着一排纯电动出租车，所有汽车车身披着红绸，仿佛即将出阁的新妇。会场四周旌旗高挂，在轻快的迎宾音乐声中随风飘荡。 往来口岸的游客们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将把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的佳绩传向四面八方。 上午十点，随着国家科技部和渔城市政府的领导到场，会场变得一片寂静，仪式正式开始了。 “……把本届大运会办成一届科技、开放、绿色、低碳的盛会……我们不仅让全体市民体验新能源汽车节能减排效果，同时也让世界各地前来渔城参加大运会的人们体验新能源汽车带来的不一样的感受。” “新能源汽车将在大运会结束后纳入到渔城市的常规公共交通体系中，继续拓展绿色环保的交通理念。” “随着新能源汽车的投入运营，渔城将成为全球使用新能源公交数量最多的城市之一。渔城的天将会越来越蓝。” “我们期待通过大运会，能将绿色梦想和环保理念传递给更多的人。” …… 绿能公司除了站长和充电工外，全员参加了投放仪式，大家都穿上了干净整洁的职业装，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嘻嘻笑了起来。绿能公司平常对着装要求很宽松，只要求不要奇装异服就行，这次统一换上职业装，彼此才发现对方原来还有另外一面。 冯国强坐在台下的嘉宾席上，也难得地套上西装领带。他是出汗体质，这么热的天坐在太阳底下，别人脱了外套也觉得热，但他一直穿着外套保持形象，不停地用汗巾擦着汗。 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姜驿上去要帮忙把外套收起来，冯国强苦着脸道：“算了吧，衬衫全湿了，没外套遮着更不好看。” “媒体的数量不得超过10家了吧？”杜锋看着架在主席台前密密麻麻的的摄影机阵列，感慨地说道。 “准确地说是13家新闻媒体，人民网、新华社、渔城传媒、凤凰网、网易……”董欣掰着手指头一个接一个地罗列着全国知名媒体。 杜锋喃喃道：“大场面啊！” 董欣满不在乎地说道：“还行，有影响力的都到了。” 姜驿在一旁笑道：“通稿准备好了吧？” “几天前都准备好了，中英双份，我们要走向世界。”董欣俏皮地打了个响指。 随着科技部和渔城市政府领导按下宣布象征正式投放的按钮，彩炮砰然响起，主席台两侧淹没在彩带、彩片中，2011支气球飞上蔚蓝的天空，车辆的红妆也同时被揭下，露出了真容。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是采访时间，政府部门、两大主机厂、供电局一时间成为了媒体的焦点，他们的发言人被长枪短炮围得水泄不通。 不知情的媒体以为渔城市充电基础设施是供电局保障的，纷纷围到诸玉山的座位前。诸玉山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隆重的采访，压根没有好好准备。片刻后，诸玉山心态调整过来了——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他清了清嗓子，畅谈供电局是如何推动充换电基础设施建设的，他越说越自信，仿佛整个渔城充换电基础设施网络建设，供电局功劳最大。 作为少数了解实情的媒体，新华社的文记者认出了冯国强，径直来到面前进行采访。冯总非常兴奋，面对记者的提问滔滔不绝地发言，对于每个细节如数家珍。 普华新能源总经理邓鹏也出席了会议，这时正好和冯国强站在一起，但直接被文记者给忽视了，站在一边走不也是不走也不是。冯国强也一点眼力见也没有，没有给邓鹏插话的机会。渔城传媒的记者发现了邓鹏，跑过来进行采访，邓鹏眉开眼笑地接受了采访。 过不多时，又一群记者挤了过来，他们将冯国强和邓鹏围成了两个圈，抛出了一个又一个提问。 第61章 嘉奖 第61章 嘉奖 渔城市新能源汽车及充换电基础设施网络投放启动的消息飞快地传遍了大江南北，一时间迪沃公司、亚洲龙公司成为了新能源汽车的领头羊，普华新能源也成为了充换电设施专业建设运营商的代名词，他们声名鹊起。 普华集团渔城项目成功实践，为自己闯出了一条发展新道路，证明了老国企的时代担当，一举改变了普华集团在国资委心目中的印象。普华集团扭转了命运，重获了新生。 渔城大运会刚刚结束，普华新能源分管人力资源的副总经理带着大家期盼已久的嘉奖来到了绿能公司。 “任命郭怀义为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协助总经理工作，分管综合部、工程部。” 郭怀义原本是普华集团在渔城另一家三级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因战略调整，普华集团解散了该公司，郭怀义在主持公司善后之余，积极协助普华新能源渔城项目推进，绿能公司设立之后，郭怀义便担任了副总经理。郭怀义为绿能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对他的任命无人不服。 “任命杜锋为公司总经理助理，分管市场部。” 杜锋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从市场经理成为部门经理，再一跃成为公司级领导，一方面离不开冯国强的大力栽培，另一方面也与他自己的能力有关。在市场部开展工作的半年多来，他带领两名员工与交委、公交公司、公出公司展开合作，最主要的成绩在于敲定了充电运营协议基本条款，就差最后的定价权了，相信很快就能在政府相关部门主导下完成最后一脚。同时也将渔城潜在客户包括物流公司、环卫公司、泥头车公司、出行公司进行了全面的摸底调研，掌握了各行业的车辆运营特点，与各行业主管单位和客户建立起关系，为下一步扩大用户规模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任命高伟为工程部经理。” 绿能充电站建设从零到一的时候有高伟，从一到十的时候高伟一直都在，每一座充电站的选址、设计、建设都离不开高伟和他带领的工程部团队的辛勤付出，特别是强电增容、报批报建、工程协调上更是步步维艰，最终圆满地完成了建设任务，毫不夸张的说，工程部是渔城项目承担压力最大的部门，他的成绩有目共睹。 “任命姜驿为运营部经理。” 运营部是绿能公司规模最大的部门，整个绿能公司将近600人，其中90%属于运营部。在小型网项目建设阶段，姜驿已经开始主持运营部的工作，从零到一建立了运营管理体系，培养了一大批基层骨干。庞大的运营部在姜驿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开展各项工作，运营期间没有收到一起客户重大投诉，没有发生一起安全生产责任事故，平稳有力地保障了充换电运营。 “任命钱小雨为财务部经理。” “任命唐伟为人力资源部经理。” 钱小雨和唐伟都是最早入职公司的员工之一，钱小雨带领下的财务部负责渔城项目的资金管控，做到了记账合规、资金进出有凭有据，符合审计的合规要求。唐伟则带领团队建立了充电运营行业首个组织架构、定岗定编规则，并解决了重要骨干员工和数百名基层员工的招聘需求，为普华新能源未来全国布局提供了重要的种子。 “任命张新宇为技术部副经理，支持工作。” 张新宇专业对口，既有基层单位工作经验，又参与了总部充电控制中心平台开发，普华新能源为了开创平台属地化应用新模式，提拔张新宇主持绿能公司技术部工作。 “经普华新能源研究决定，渔城市绿能科技有限公司更名为渔城市普华新能源有限公司。” 新能源汽车充电是全新的行业，普华新能源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渔城项目上采用了独立品牌策略，也许考虑的是如果项目失败了，损失的不过是子品牌；如果成功了，收编不过就是总部一句话。从绿能公司更名来看，绿能加电站品牌完成了历史使命，现在冠上普华的名字，代表着集团对充电业务的认可，充电业务真正成为集团的一驾马车。 “干杯！”杜锋、姜驿、张新宇三人定了一家私房菜馆共同庆祝彼此升职，热菜还没有上桌，大家已迫不及待地就着熟牛肉和花生米喝了起来。 张新宇说道：“价格不便宜哦，今天谁买单？” “你放开肚皮吃喝，今天我买单。”杜锋豪迈地说道。他升为公司领导，工资涨了一大截，几人中就数他工资最高了，而且市场部门费用也多，所以在兄弟面前自然担当起来。 “好！”张新宇也觉得理所当然。 杜锋问道：“喂，二姐和她闺蜜啥时候到啊？” “应该快到了，我问问。”张新宇拿起电话就要发信息，姜驿笑着制止道：“二姐肯定得好好化个妆嘛，不用催，催就没意思了。” “我家二姐是不需要化妆的。” 正说着，胖乎乎的二姐推开了房门，一只手拎着袋子，旁边一位身材高挑的气质职业女性挽着她的手臂一起走了进来，大波浪长发遮住了半张略施粉黛的面孔。 二姐果然没有化妆，她自然而然地挨着张新宇坐下了，她闺蜜则坐在了姜驿的下首。 “二姐，咋不介绍一下你闺蜜呢……”杜锋话刚说了一半，突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我叼，是张盼盼！” 小半年不见，杜锋对张盼盼还停留在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印象中，现在突然以一副职场女性的形象出现在面前，让杜锋一下子没有认过来。 张盼盼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不欢迎啊？” “当然欢迎啊。”这个动作才符合杜锋的认知，他呼了一口气道：“反差太大了，差点没认出来。” 杜锋察言观色能力极强，看到姜驿对张盼盼的变化没什么反应，疑惑道：“你知道她会来？” “我不知道，但猜到了。”姜驿睁着大眼睛天真地说道。 “鬼才相信！”杜锋说道：“盼盼，你咋不坐在我们中间呢？” 张盼盼抿嘴笑道：“你都是领导了，我哪敢挨着你坐？” “一定有问题！”杜锋吩咐服务员起菜，心底暗暗想道。 第62章 重聚(一) 第62章 重聚（一） 张盼盼从绿能公司辞职后，没有选择继续从事人力资源工作，而是在一家豪车4s店转型做了销售。张盼盼性格开朗、善解人意，很快获得了客户的认可，短短几个月时间便成为了店里的单月销售冠军。 “豪车的销售提成一定不少吧？”杜锋问道。 张盼盼所销售的豪车品牌单价超过100万，卖车本身的提成并不高，一台5000元，但是加装、保险、贷款上的提成较高，综合来说每销售一辆豪车，销售人员平均提成在1.5万元左右，而张盼盼一个月卖出去了10台。 杜锋感慨地说道：“一个月的收入比我们半年工资都高，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发展方向！” “不会每个月都这么好运的。未来一定是新能源汽车的天下，现在的豪车品牌还没有电动化的想法，我觉得豪车品牌难以长久，还是充电行业有前途。”张盼盼的表情很淡然。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二姐从拎过来的袋子中拿出一瓶红酒，这是两位女士为自己准备的。女士们喝红酒，男士再喝啤酒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姜驿去外面买了一瓶汾酒，方才让三人自觉找回了男人的尊严。 张盼盼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姜驿几人升职了，饭桌上她打听起其他人的情况。 渔城项目成功，冯国强功劳最大，但他是绿能公司总经理，也是普华新能源的副总经理了，升无可升了。经普华集团党委会议研究决定，宣布他在副总经理中位列第一，享受总经理同等级别待遇，并向国资委提名当年度全国国有企业劳动模范。按照普华集团在充电行业的成绩，劳动模范的荣誉称号十拿九稳。到了冯国强这个层次，经济利益已不足以激励他们了，精神奖励更能获得他们的认同。 “李惠呢？”张盼盼问道。 杜锋露出厌恶的表情：“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要提她，影响了心情。” 自从李惠担任综合部负责人后，杜锋每次向综合部申领酒水礼品，总是被盘问一番，比如招待哪个客户，给谁送礼等等。杜锋解释得烦了，跟李惠发了一通脾气。但李惠针锋相对，准备了一个领用申请单，竟然要求杜锋书面填写清楚后找公司审批，否则不给领用。以前领用只需要申领人签字就可以了，填写表单的流程完全是李惠自作主张增加的。杜锋质疑李惠未经公司同意擅自更改管理要求，李惠认为在综合部管理权限内，不需要公司同意，反正物资在综合部库房里，不按要求就无法申领。杜锋气得直接向冯国强投诉，方才让李惠取消了这项流程。 二姐安慰道：“你现在是领导了，谅她也不敢再为难你。” “谁知道呢？”杜锋没有那么乐观。 张盼盼继续问道：“总部派下来的人呢？” 李红兵主持技术工作有功，升为普华新能源技术部总监，他的级别虽然提升了，但管理权限并没有发生变化，仍然是技术部的负责人，不知道总部是不是有别的考虑，并没有调整李红兵在绿能公司的职务，仍然主持绿能公司的换电业务；钟磊调回总部，晋升为普华新能源技术部副总监；乔璐也回到了总部，由采购主管升为采购经理；总部派来协助高伟的工程项目主管也回到了总部，升为工程项目经理。其余几位全程参与渔城项目的总部人员撤回总部后都获得了升职。总部人员将带着从渔城项目积累的经验，去拓展全国的项目。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一瓶汾酒已经被姜驿三人喝完了，然后把女士没有喝完的红酒也喝尽了。在酒精的催发下，又加了啤酒和下酒菜继续喝起来，五人的脸蛋红扑扑的，聊得越来越开心。 张新宇非常中意油炸花生米，又加了一份。看到花生米，二姐乐了起来，她说道：“我以前养过一只猫，我喂它饭，它不吃；喂它饼干，它不吃；喂它薯片，它也不吃；气得我又把花生米塞它嘴里，结果它吐出来了……” 众人无语道：“可以给它喂鱼，喂猫粮啊！” “听说猫是杂食动物，我以为它什么都吃，当时没有准备这些东西。” “那你后来喂的啥？” “后来我实在没有东西喂了，只能喂它喝水了……” 张新宇咧着嘴乐呵呵道：“幸好我是真正的杂食动物！”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喂水的。”二姐嘻嘻笑道。 聊着聊着，二姐突然提议道：“光喝酒聊天不好玩，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吧！”这个提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游戏以骰子为道具，规则是第一轮点数最大的人为提问人，剩余的四人继续新的轮次，点数大的人不再参与下一轮，第四轮后结束后点数小的人接受惩罚，问题由提问人给出。 第一局很快分出了胜负，张新宇成为了提问人，没想到二姐成了惩罚对象，二姐选择了大冒险。 张新宇眯起小眼睛，露出了标志性的猥琐笑容。杜锋和姜驿隐隐猜到了他的想法，一起吃吃地笑了起来。 二姐羞红了脸：“张新宇，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张盼盼白了张新宇一眼，拉着二姐的手道：“别怕，最多就是罚酒。” “不喝不喝，我喝不下了！”二姐扭着身子道。 张新宇说道：“那……你把自己碗里的米饭都吃光！” 杜锋和姜驿一齐说道：“不行，不算惩罚！” “算惩罚啊，晚上吃米饭会长胖的。”张新宇为自己辩护道。 “凭二姐的体型，会害怕长胖？要是张盼盼还算惩罚，二姐不算，换一个！”杜锋和姜驿都不同意。 “那……吃我碗里的米饭算不算？” 虽然大家都知道张新宇和二姐的关系，但当众同吃一碗饭也是需要勇气的。杜锋三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二姐毫无压力地完成了冒险任务，一边吃一边得瑟道：“小意思。”让三人都觉得自己低估了二姐厚脸皮的程度。 第二局的时候，二姐点数最大成为了提问人，姜驿在几轮比点中落败，成了被惩罚者。 第63章 重聚(二) 第63章 重聚（二） “嚯嚯嚯嚯！”二姐发出邪恶的笑声道：“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家的视线集中在姜驿身上，姜驿看着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有点心虚，担心二姐犯二，决定选真心话。 二姐有些失望地问道：“为什么不选大冒险呢？我还想让你给冯总打电话呢！” “因为我就担心你让我给冯总打电话，所以才选真心话。”姜驿嘿嘿地笑道。 二姐和张新宇说着悄悄话，构思该出什么题目，杜锋紧接着也参与进去，三人咬着舌头。张盼盼也想参与，但被他们排除出去了。 张盼盼猜想出的题目一定给自己相关，心头紧张起来，看着姜驿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悄悄地狠掐了姜驿一把。姜驿做了个倒吸一口凉气的夸张表情，气得张盼盼嘟起了嘴。 “咳咳。”三人终于商量完毕，二姐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决定了，你听好：如果在场的除我以外的女性向你表白的话，你接不接受？” 在场的就两位女性，除了二姐就是张盼盼，排除掉二姐自己，那么这位表白的女性就只有张盼盼了。 姜驿道：“你这不是化蛇添足，干嘛不直接说张盼盼？盼盼，你说是不是？” 张盼盼没想到姜驿脸皮厚得直接询问自己的意见，正在尴尬时刻，女服务员推门进来给大家续茶。 张盼盼眼前一亮，催促姜驿道：“快说快说！” 其余三人见状，一齐对服务员嚷道：“等会儿再进来，快出去！”唬得服务员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大错，连忙关门出去了。 “现在没人打扰了，赶紧回答，不然就罚酒两杯哦！”二姐说道。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众人明白姜驿打算以罚代答，但也不能破坏规则，只好失望道：“那就是罚酒吧。” “也不用罚酒。”姜驿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回众人就不明白了，连酒也不喝，耍赖皮吗？ “你们听我解释。”姜驿好整以暇地道：“因为刚才我已经回答过了。” 众人觉得莫名其妙，张盼盼也疑惑地看着姜驿。 姜驿忍住笑问二姐道：“我刚才说选真心话以后，你问了什么？” “我就是问你接不接受表白啊？”二姐回答道。 “不对，在这之前？” “之前我问你为什么选真心话……” “我回答了吗？” 二姐终于反应过来了，嚷嚷着不依道：“这不算问题，我还没开始问呢！”杜锋和张新宇也一齐说道：“不算不算！” “怎么能不算呢？按规则只能问一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我也已经答了，完全合规嘛。”. “算！”张盼盼坚定地站在姜驿一边。 “好吧好吧，算我们失误了。”杜锋没有继续坚持，不过还是补了一句话：“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算是体会了。” 张盼盼呸了一口道：“哪有夫妻同心，是兄弟同心——说得是你们三个。” “也没错啊，小蜜蜂跟外人一条心，别说断金，连根毛也断不了。”张新宇无奈地说道。 “下一局，下一局！”姜驿见好就收，连忙终止了话题。 接下来一局杜锋接受惩罚，他也选了真心话，张盼盼成了提问人。杜锋年龄最大，大家从没有听他提起过女朋友的事情，都好奇他的感情生活。在大家鼓动下，张盼盼问道：“你的女朋友为什么没有和你住在一起？” 这个问题包含了两层含义，如果杜锋没有女朋友的话，直接回答没有就释疑了，如果有女朋友的话，他还得解释出原因。 杜锋难得地沉默了，搓着手思考起来。 张新宇突然惊讶地道：“难道是五姑娘？” “流氓！”二姐啪地一声给张新宇头上来了一记爆栗。 “你才五姑娘呢！”杜锋鄙视完毕，正色道：“以前没跟你们提起过，怕你们笑话。我的确有女朋友，她是我父母领养的妹妹，比我小十岁，现在还在读大二。我们商量过了，等她毕业了就结婚。” “难怪不告诉我们，原来是女友养成计划……”张新宇小声嘟囔道。 杜锋父亲和他妹妹的亲生父亲是战友关系，两家一直交好，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两家父母便开玩笑似地定下了娃娃亲。没想到杜锋妹妹六岁的时候，父母因为一场事故去世了，成了孤儿，杜锋父母便收养了她。随着小女孩年龄的增长，渐渐地对杜锋心生情愫，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杜锋父母觉得彼此知根知底也挺好，便默认了。 听完杜锋的讲述，姜驿带头举起了酒杯，众人一起敬了杜锋，约定两年后一定要参加他们的婚礼。 又玩了几局，又轮到了姜驿接受惩罚了，提问的人竟然是张盼盼。杜锋三人鼓动道：“必须还是刚才的问题，快问！” 张盼盼低着头使劲摇头。 杜锋说道：“不问也行，那我们就一直玩下去，直到姜驿再次接受惩罚为止。” 二姐起哄道：“对啊，宁愿不去ktv也要问出来。” 张盼盼为难地看了看姜驿。 张新宇在一旁悄悄地对二姐说道：“其实她自己也想问……”说话的声音小到恰好能让大家都听到。 张盼盼生气道：“我才不想问了！” 姜驿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问呗。” “那我真的问了？”张盼盼犹豫着道。 “嗯。” 整个包间霎那间变得鸦雀无声，大家焦急地等待着。 张盼盼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姜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向你表白，你会接受吗？”说完这话，张盼盼的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 姜驿也看着张盼盼明亮的眼睛，将头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几个字。张盼盼闻言，低下了头，众人看不到张盼盼的表情，也不知道姜驿到底说了什么。 二姐首先耐不住了：“你要说给大家听啊，光她一个人知道算什么？” 杜锋和张新宇都不满意道：“对啊，刚才都是对大家说出来的，你怎么又不按规矩来？” 姜驿拿起眼前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笑嘻嘻地说道：“我认罚。”接着又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没劲！”杜锋等人觉得扫兴，说道：“结束了，去下一场啰。” 第64章 内部争斗 第64章 内部争斗 接下来几个月，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迎来了高光时刻，往来考察的团队如过江之鲤，一波接着一波。据统计，又接待国家级领导2次，高官领导5次，市级领导12次，各级企业单位更是不计其数。国外的vv集团、sk集团、宾马汽车等主机厂、电池厂也纷纷前来参观，了解渔城市新能源充换电基础设施建设情况，洽谈战略合作。 参观考察就意味着商机，普华渔城公司市场部成了最忙碌的部门，杜锋比建设期间更累了，会议和接待的行程排得满满的，经常连周末都过不舒坦。 这天，姜驿见杜锋送走了迪沃公司来访人员，抓住时间走进杜锋的办公室。杜锋双肘支在桌面上，疲惫地按揉着太阳穴。 “大锋，你身体还好吧？”由于经常出入酒局，杜锋明显虚胖了，面部有些浮肿，小肚子也微微鼓了起来，姜驿有些担心地问道。 “哎，领导真不好干啊，什么事都得出面，真想念原来冯总罩着的时候。”杜锋抹了一把脸叹息道：“把门关上吧。” 姜驿依言关上门，这样两人可以说些知心话。 杜锋看了看手机道：“我只有20分钟时间，等会还要参加总部举行的宾马汽车项目线上会议。” “时间够了，就一件事，亚洲龙和迪沃那边的报告你觉得怎么处理？” 自从普华渔城公司和亚洲龙、迪沃签署完电池容量检测协议后，直到两周前运营部才完成所有交付车辆的容量检测工作，报告交给主管市场工作的杜锋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因此姜驿才找过来追问进度。 姜驿判断市场部门不会不经沟通就将报告公布出去，而迪沃公司刚刚拜访完杜锋，来意不言自明。 杜锋回答道：“结果你也看到了，特别是迪沃公司，最大偏差竟然达到了8%，缩水太多了。你说该怎么处理？” “主机厂意见呢？”姜驿又问道。 “他们当然希望我们调整报告。” 迪沃公司自然是知道测试结果和现场情况的，但他们认为可以有调整空间，一方面有些车辆测试结果低于额定容量，同时也有一部分超过额定容量了，整体来看只低于3%。这种解释有些强词夺理，产品质量是针对；另一方面尽管公交集团虽然有人参与，但是其实各单位对普华新能源的核心算法并不知情，普华渔城公司给出的报告合不合理只有自己知道，如果不满意大家说不得继续向政府打官司。 一手协商措施、一手大棒施压，迪沃公司并不含糊。而他们最根本的底气在于渔城的脸面，新能源汽车推广的成绩已经全国皆知，要是爆出产品质量问题，渔城市政府也是不允许的。 姜驿不同意调整报告的做法，这样做会影响普华容量检测的公正性，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难以得到各方信任了，无异于杀鸡取卵。对于姜驿的看法，杜锋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他考虑更多的是合同回款。 充换电业务运行半年多了，因为定价没有达成一致，充电服务合同迟迟签不下来，合同签不下来就回不到款。公司表面看起来一片兴旺，实际上仅有少得可怜的c端用户，主营业务收入几乎相当于为零，怎么也不好向上面解释，作为市场部门压力巨大，杜锋希望尽快有业务回款。 “所以啊，这事得报冯总决定。”杜锋说道。 姜驿看时间充裕，问道：“我们和宾马汽车有什么业务往来吗？” 杜锋有些郁闷地回答道：“目前还没有，正在谈私桩安装项目，被总部截胡了，前期白忙乎了。” 宾马汽车也是较早开发纯电动车型的主机厂，他们的纯电动产品是乘用车，品牌是宾马i3，已经面向用户销售了。宾马汽车为每位用户提供了私人充电桩，并承诺安装服务。其私桩供应商锐电公司没有全国性的服务网络，提供不了安装服务，更重要的是不论是宾马还是锐电都没有建设充电运营平台，实现不了宾马监控用户充电行为的目标，这对宾马了解客户行为、改进车型具有重大意义。 普华新能源虽然也没有全国性的服务网络，但在主要城市落地了分支机构，又是充电行业的专家，比锐电更有竞争优势。宾马华南地区的最大经销商首先与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洽谈合作，双方达成了一致，工程部也顺利落地了渔城首单私桩安装业务。在价格上，杜锋报了天价，这家经销商觉得价格太高，久谈无果，转而寻求宾马中国公司协助谈判。杜锋笃定对方没有更好的选择，咬死了价格不松口。宾马中国公司当惯了老大，对杜锋的态度非常不满意，想办法直接找到了普华新能源市场运营部负责人岳增群。 通常来看，母子公司对外应当一致，但岳增群见业务上门，被对方一顿美好的忽悠，把杜锋前期的努力扔到一边，一口答应了宾马中国的报价，几乎达到了腰斩的地步。 腰斩后的价格是全国范围内的平均单价，从全国范围看完全有利可图，但在渔城这类一线城市，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净利润了。总部的定价让杜锋大失所望，更让杜锋气愤的是，岳增群竟然把功劳全归为自己，好像合作自始至终都不关杜锋的事。 与宾马汽车的合作，岳增群没有第一时间向冯国强汇报，而是直接报告给了邓鹏，邓鹏没有了解详细的来龙去脉，同意了市场运营部的报告。之后岳增群才向冯国强汇报，冯国强经常呆在渔城，知道业务最早缘于渔城公司，没有考虑争夺功劳的事，单纯觉得总部与宾马总对总洽谈对普华新能源更有价值，因此也予以了支持。 杜锋对岳增群的做法耿耿于怀，多次明地暗地表态反对。杜锋也算是子公司的高层，岳增群不敢以强势压人，所以接下来的宾马汽车项目会议是内部会议，其实就是一场专门针对杜锋的思想会议，主要目的就是打压杜锋。 很明显这并不是事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姜驿建议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代表总部，不管如何对整个普华新能源也是好事，从大局考虑，算了吧。” 杜锋自然也知道轻重，只是不满而已，他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不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我就是有点不甘心，怎么着也不能这么容易就让步不是，不然还觉得我好欺负呢。” 第65章 傲慢(一) 第65章 傲慢（一） 在没有蛋糕的时候，大家会齐心协力一起做蛋糕。当业务做起来了，或者趋势明确的时候，内部争斗就会出现，这在任何企业都无法避免，不分姓公姓私。不过在国有企业，内部纠偏机制很缓慢。 杜锋自从当了领导以后，明显更加关注起内部政治生态来。姜驿不便过多评价，他还是希望内部单纯一些，以事为中心，少玩阴谋诡计。 杜锋在内部会议上到底面临了什么压力，又是怎么妥协的，姜驿并没有去问，不管如何，宾马汽车的私桩安装业务正常运转起来了，杜锋也没有和总部闹僵关系。 对于亚洲龙和迪沃的电池容量检测项目，普华渔城公司并没有被两家主机厂带偏，仍然坚持如实提供报告。杜锋将皮球踢了回去，他提出主机厂自行与交委讨论偏差范围，不论允许多大的偏差，普华渔城公司也绝不干涉，专心致志扮演沉默的第三方这一角色。 这天临下班前，姜驿刚刚审批完充电工月度考勤表，突然接到区域经理张云峰的来电。一家名叫法拉第的国外造车新势力公司的员工来到了中心枢纽站，他们开来了一辆md-s纯电动汽车，要在充电桩上充电。 法拉第公司是国外知名的纯电动车生产企业，现在正准备切入国内市场，有关md-s车型的广告铺天盖地。作为行业人士，普华渔城公司的员工对于法拉第公司的纯电动汽车都有耳闻，但md-s的实车，大家还没有看到过。 按理说，充电只是一项普通服务，普华渔城公司运营部不至于不知道如何处理。不同寻常的是，md-s车型的充电接口与普华新能源设施不匹配，法拉第公司带了自研的转接头，想通过转接头实现充电。如此一来充电站站长心里没底了，担心损坏充电桩，便汇报给张云峰，张云峰又汇报给姜驿。 自中心枢纽站主体建筑落成后，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全体员工便搬了进来，包括原来位于体育中心场站的充电控制中心也在这里，重新安家。中心枢纽站三层建筑，一层是充电服务区，二层是参观接待区，含充电控制中心，三层是办公区。 既然法拉第公司员工就在中心枢纽站，那就方便很多了，姜驿下到一楼，准备亲自看一看现场情况。 md-s静静地停在充电位前，泛着金属光泽的白色油漆、流线型的车身、宽阔的轮毂、硕大的中控屏幕，每一处细节都在宣告着自己豪华车的身份，让人不敢亵渎。 张云峰见姜驿并没有过来，而是好奇地围着md-s转了一圈，便没有出声招呼，但身旁两名男子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姜驿正是充电站的领导，两人面带一丝微笑，任凭姜驿围观汽车。 “md-s名不虚传，今天涨见识了！”姜驿发自肺腑地表示赞美，向法拉第的两位员工说主动伸出手去：“我是姜驿，公司运营负责人。” 两人身穿绣有法拉第标识的定制外套，里面搭配着拉夫劳伦t恤，蓝色的小马标在衣襟下若隐若现。一人回应道：“peter，法拉第南区用户体验专责。”另一人道：“jeff，法拉第南区售后专责。” 从两人轻淡的握手力度和象征性的微笑中，姜驿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傲慢，这种态度让姜驿提不起好感。 peter说道：“姜经理，你看可以安排充电了吗？md-s也能为贵站提升品牌形象，这对双方都有利。” “能服务法拉第，是我们充电运营商的荣幸。不过，普华的充电接口和协议采用的国内标准，和md-s不一样……” jeff说道：“我们考虑了这种情况，因此准备了一个转换头，匹配现有的标准。” “转换头只代表硬件匹配，通讯协议和车桩交互逻辑是否符合标准我无法判断。贵司采用了外标，请见谅，我们还没有跟外标通讯的经验。”姜驿笑着回答道。 peter说道：“理解，那安排技术人员对接一下吧。” “你说安排就安排啊？”姜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peter，在心里道。jeff本想从技术角度说服对方，但peter话已出口，不好当面反驳，便先看看对方如何反应。 姜驿又想了一想，还是从事出发，没有必要考虑人的问题，便联系张新宇下来看看。 不一会儿，张新宇来到了一层，jeff出面和他沟通起来。他们二人都是懂技术的，很容易就定位了双方的差异点，张新宇同意进行一次试充电。 md-s试充电没有成功，在握手阶段便卡住了。 jeff有些不解：“通讯符合标准，为什么会卡住？” 张新宇道：“你把报文导出来看看。” “这个……”报文属于法拉第技术秘密，jeff不敢做这个决定。 peter道：“我们不方便提供，你能不能让jeff看看桩的报文？” 张新宇瞟了他一眼道：“看桩有什么用？我们按标准通讯的，这明显是车的问题。” “是这个道理，要是如果有桩侧报文，我们更容易定位问题。你看……”和peter相比，jeff更加圆滑一些。 “嗯，不过我们给不了。”张新宇不同意，因为这同样是普华的技术秘密。 jeff道：“张经理，要不我们彼此回去汇报一下，看看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可以汇报，要是进行双方联调的话，我不敢保证时间，得看下排期。”普华有什么义务为法拉第解决问题呢？如果双方有深层合作还可以，没有合作还想白嫖，张新宇可没有这个兴趣。 张新宇回了办公室，这时已到了下班时间，很多普华的员工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了停在充电位上的md-s，好奇地看了过来，有些人走过来贴着窗观察内饰。peter点了一支烟，骄傲的看着围观的人。 jeff笑着对姜驿说道：“姜经理以前体验过md-s没？要不要体验一下？” 这个邀请让姜驿心痒痒起来，他以前从未体验过法拉第的产品，听说百公里加速仅需3.9秒，轻松超越了大多数高档跑车，他的确很想体验一下。 “好啊。”姜驿充满期待地道：“如果方便的话。” 第66章 傲慢(二) 第66章 傲慢（二） “方便！”peter扔掉香烟，掏出手机操作一通，md-s发出一声鸣响，这是解锁的声音。jeff将上位机装进包里，在车头碰了一下，引擎盖弹了起来，里面是一个储物空间。将包放进去后，jeff合上了引擎盖。这一通操作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md-s的仪表盘已经全部点亮，车内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异响。从噪音控制、座椅舒适度、内饰豪华程度、科技感来看，和迪沃的乘用车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md-s悄然滑出了停车位，不一会儿就上了马路。 “坐稳了！” peter一踩电门，整辆车如游鱼一般飞快地窜了出去。哪怕姜驿有所准备，骤然而至的推背感将他紧紧地压在座位上，心脏一下子提了起来，仿佛失重一样的感觉。几秒内，车辆已提速到80公里\/小时，peter没有继续提速，马上踩下刹车，因为红绿灯之间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只恨跑道太短。 “刺激！”姜驿紧紧地抓着门边的扶手，在心底道。 peter道：“红绿灯太多了，上了临海大道，感觉更好！”这条道路距离临海大道不到一公里，姜驿还以为peter会带自己到临海大道上体验一番，但peter只是说了一说，将车停在了红灯前的左转道上，看来是准备掉头了。peter没有让自己尽兴的意思，姜驿虽然大失所望，觉得很不爽，但也不好主动提出来，毕竟体验时间长短掌握在别人手中。如果早知道体验这么敷衍，姜驿绝对不会上他们的车。 就在这时，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停在了md-s身侧的直行道上，驾驶位上坐着的年轻女子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隔着深色的车窗，大家都能看到女子美丽的面孔、波浪长发，就像某位明星。 “哇，靓车靓女！”peter在车里自娱自乐地朝女子呼哨一声，对方肯定是听不见的。 jeff望向窗外：“百公里加速3.9秒，md-s对标的产品中就有这一款。” “她对我们笑了！”peter兴奋道：“跟她飙一下？” 姜驿坐在副驾驶上，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时绿灯亮了，peter鸣了一下笛，右脚一踩朝前窜了过去。那年轻女子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保时捷如箭一般追了过去。 这时还未到下班高峰期，路上车辆不多，两辆车很快就上了临海大道，飞快地超过一辆又一辆车，较着劲似地往前开。 jeff由着peter任性了几分钟，开口说道：“peter，可以了，我们还要交车呢。” peter有些遗憾地降低了车速道：“对对，车开始多起来了，趁早返回吧。姜经理，你看回去就开始堵车了，我把你放到地铁口，不好意思啊。” “把客人扔到半路上，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想的？”jeff暗骂道：“这个xx，除了英语好一点，真不知道当年怎么入的职？”jeff把头侧向窗外，就当不关己事，反正话已出口，越解释越说不清，索性由他去了。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侮辱了，姜驿心头火冒三丈，冷冷地说道：“您可别了，地铁旁边也塞车，你就把我放马路边吧。” peter再蠢也知道放马路边不合适，他说道：“这样，我还是把你放顺路的公交车站吧。” “靠边停车！” 在姜驿强烈要求下，md-s亮着双闪缓缓向路边并去。让人意外的是，那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也打开了双闪尾随其后。 姜驿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看吧，你把人家得罪了。”jeff叹了口气说道。 “没什么关系，他不是关键人，我们别提他了。”peter满不在乎地说道，接着回头看了一眼道：“保时捷跟在我们后面了，你说我要不要下去加个微信？” “得了吧……” jeff还未说完，peter突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jeff回过头，正好看到姜驿走到红色保时捷旁边，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保时捷亮起了左转向灯，嗡地一声窜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车流中。 “我还以为有艳遇了……”peter目瞪口呆地说道：“原来是跟着他的！” jeff紧紧地皱着眉头道：“人铁定得罪了，现在就普华一家充电站，补能业务怎么办？咱们自己在全国建站啊？” “我们法拉第缺建站钱吗？怕什么！” 第二天姜驿对杜锋说起此事时，杜锋哼了几声道：“下次找过来你让他们来找我，想白嫖，门都没有，我非得让他们出出血不可。” 遗憾的是法拉第没有再找姜驿，他们和宾马汽车一个套路，不约而同地找上了普华新能源。 岳增群先跟李红兵沟通了一番，确认技术上可以支持后，便一口答应了法拉第联调的事情。没想到李红兵话只说了一半，李红兵以为市场运营部已经谈好了联调费，当得知岳增群谈都没谈时，他马上找出了各种借口拖延。 岳增群没有协调好内部，知道关键点是费用上，怪自己答应法拉第太匆忙了。他想起了宾马的需求，曲线救国地跟法拉第谈起了私桩安装业务合作，东边不亮西边亮，他还有机会说服高层领导支持联调，可是法拉第无情地拒绝了他。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岳增群不得不在临签合同前厚着脸皮提出了联调服务费。 法拉第商务人员连内部合同流程都走完了，哪里想到对方在谈好的事情上又附加条件，弄得里外不是人，大骂岳增群不讲诚信。 自从宾马私桩安装业务被杜锋在内部宣扬其“岳不群”的外号后，这回就连外部人员也知道了。 话说回来，从md-s出来后，姜驿气呼呼地坐到张盼盼驾驶的车上。他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优异，大学和研究生毕业于京海大学，一直以来周边的人都很尊重他，就算有什么不满也很少直接表现出来，法拉第对他无视看低还是首次遇见。 “你怎么看起来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张盼盼不解地问道。姜驿郁闷地将法拉第md-s体验经过说了一遍，张盼盼方才明白了，安慰道：“别往心里去，客户都是这样的。” “他们还算不上客户。” “好啦好啦，不聊不开心的事了。去哪里啊？” “先回中心枢纽站吧，我还有东西在办公室。” 第67章 定情(一) 第67章 定情（一） 姜驿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周大明还在工作，姜驿收拾好电脑包，对周大明说道：“周末了，早点回去吧。” “您先回吧，人力说要和我们讨论下充电工加班规则，我要等一等他们。刚才付小江找您，我问他什么事，他没说。” “哦。”加班规则与运营调度息息相关，往常姜驿一定会留下来参与讨论，但是今天他不方便，于是嘱咐道：“你们先讨论吧，注意不要敲定了，明天我们电话沟通后再定。” 跨上电脑包，姜驿刚刚走到一楼，便遇上了付小江。付小江似乎专程在等候，见姜驿下来了，连忙迎上来满脸堆笑道：“下班了？” 付小江算得上倒霉了，一直以来，他在综合部资历最深、能力最强，称得上综合部的无冕经理，本以为渔城项目落地后会按部就班地升职，大家也是这么认为的。没想到距项目成功不到两个月，李惠一屁股坐到了综合部负责人的位置上。项目成功后，整个综合部没人晋升，因为李惠资历尚浅，不适合再次提拔，因而连带的影响了其他人。 在普华新能源来司表彰的时候，付小江只拿到一个优秀员工的荣誉称号，获得2000元的嘉奖，此外什么收获也没有。付小江原本就对李惠不满，渐渐地心态越来越不平衡，两人矛盾也越来越深，一个上级一个下级，在公司里几乎都不怎么说话，连布置任务、汇报工作都是邮件往来。 “是啊！” “姜经理，方便吗？我想找你沟通一件事，不会耽误多久的。” 付小江这么一说反倒让姜驿不好拒绝了，只得答应道：“好，不过我确实还有事，不能聊太长时间。” 付小江点头道：“那我就直说了，我听说运营部在招运营主管，我想争取一个内部转岗的机会。” “在综合部不好吗？” “我也不瞒你，李惠什么事都把得死死的，我们没有发挥机会。我一个男的，还是希望多承担职责、希望进步的，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向业务部门转型。姜经理，你放心，我干活很利落的！” 付小江的工作态度和能力，公司内多数人是认可的，姜驿也认可。关于对李惠的评价，大家都同意的，姜驿也同意。 运营部确实在招人，这是姜驿亲自提交的招聘申请。但是问题在于，运营部这次招聘主管，想要的是一位熟悉公交运营的人，好不容易才向冯国强申请了下来，冯国强给的基本原则是宁缺毋滥。付小江显然不符合岗位要求。 而且付小江属于综合部，李惠同不同意他调岗还是两说，按照他们之间的关系，李惠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张盼盼还在路边等候，路边停车有违章风险，更主要的是保时捷是张盼盼从4s店开出来的，产生违章记录不好向公司交代。姜驿虽然同情付小江，也希望能帮上忙，但这件事上他做不到。姜驿只得明确地告知付小江他无法帮忙，并诚挚地承诺周一会给他解释清楚原因，然后匆忙地离开了。 付小江强颜欢笑地表示没事，与姜驿挥手作别，他感到无比的沮丧。 姜驿快步跑到路边，没有看到张盼盼，探头四处一望，发现红色的保时捷正停在中心枢纽站的侧面，姜驿连忙折了回来。 原来刚才被交警催促，张盼盼索性开进了充电站，停到侧面，那里不会对交通造成影响。不过很多普华渔城公司的同事下班路过，为了避免被熟人认出来，张盼盼低下头用长发遮住了面容。 姜驿问道：“盼盼，一会儿喝酒的话车怎么办？” “哦，我跟店里说了，明天还回去就可以了，所以不用担心。” “其实没必要开车过来的。” 张盼盼嘻嘻笑道：“我第一次来接你，给你涨涨脸嘛。” “你想喝白酒还是红酒？”姜驿试探着问道。 “你带了吗？” “包里有一瓶封坛老酒。” “那就它吧，以前老看你们在公司领这个，听说很好喝，我也尝尝呗！你该不会找公司领的吧？” “哪有，是我自己买的。我觉得这酒很好喝，自己买了一箱，给老爸寄了两瓶回去，剩下几瓶留着自己用。要不给你爸也寄两瓶？” 张盼盼噗呲一笑：“算了，寄给他浪费了，他喝了一辈子杂牌酒，也喝不出好来。” 姜驿想了一想说道：“盼盼，要不先把车放回你公司，我们再打车过去吧。” “真的没关系的。” “要是你们店的老板知道了，终究是不好。” 听到姜驿提起4s老板，张盼盼的笑容僵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道：“听你的，把车送回去。” 渔城山南区有一片海湾，据说某个朝代的一位皇子在此投海而亡，这片海湾便被称为皇子湾。渔城一家酒店集团从外来购买了一艘巨大的游轮，将它改造成酒店，这艘邮轮被命名为“皇子号”。 邮轮的船首直插入海，夜色下显得十分壮观。三层的甲板上，开了一家露天烧烤店。这家店的特色就是价格昂贵，人均消费至少200起步，而船头最靠近海的位置，最低消费1000元，更需要提前预订，还不包括服务费。 姜驿提前几天定下了船头的位置，因为今天是张盼盼的生日。 “哇，好舒服啊！”张盼盼扶着船舷，迎着清凉的海风昂起了头颅，露出陶醉的神情。“你看我像不像rose？” “像！”看到张盼盼开心的模样，姜驿觉得自己所做的努力都值了。 张盼盼张开双臂，长发飞舞，衣袂飘飘，她说道：“jack在哪里？”过了片刻，感受到腰间有力的双手，她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以前两人约会过几次，已经发展到牵手阶段了，姜驿还是第一次触摸张盼盼的腰肢，温软的触觉让他心跳加快。如果没人的话，姜驿肯定会大胆地贴上去，就像坦尼克号里的jack一样低头吮吸rose的秀发。 但是船首还有其他客人，姜驿不敢当众亲昵，僵硬地站在张盼盼身后，保持了一小段距离一动也不动，任凭她的长发拍打着脸颊。 第68章 定情(二) 第68章 定情（二） 服务员端上了今天晚上的主菜，脸盆大小的餐盘上铺满了碎冰，碎冰堆成了山海造型，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晶莹剔透的生鱼片躺在山海之间，让人直咽口水。 今天这一桌是情侣局，服务员心下早已有了判断，将一瓶红酒垫在毛巾上微笑着问道：“先生，要来点红酒吗？” “不用不用。”姜驿摆摆手，从包里拿出封坛老酒说道：“给我们拿两个杯。” 服务员心底里有些鄙视，男的带女孩子来这里当然不怀好意，但这位男士太直接了，丝毫不懂得收敛，在这么浪漫的地方，只有有品位的红酒才能一点点撬开女人的心房，服务员不由看了一眼漂亮的小姐。 可是漂亮的小姐显然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她见自己没有马上离开，以为在等小费，直接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了托盘上。 服务员愣了一下，马上喜笑颜开道：“谢谢小姐姐！” 推销一瓶红酒可拿不到100元的提成，等会可要服务好一点，说不定还会有小费。服务员离开后心底有些迷糊：“这一桌到底谁是狼，谁是羊？” 不知不觉中，两人喝完了半瓶封坛老酒，姜驿没有想到张盼盼的酒量竟然很不错，张盼盼眨了眨眼睛道：“家族基因好。” 夜光照耀下，张盼盼的脸蛋显得格外红润。姜驿觉得时机成熟了，拿纸巾帮张盼盼擦嘴，张盼盼顺从地凑了过来。擦完嘴角，姜驿又抽出几张纸巾朝张盼盼脖子边伸去。 “脖子上也有吗？”张盼盼伸着长长的脖子，任由姜驿施为。 “好了！” 张盼盼闻言缩了回去，见姜驿弯下腰在包里翻腾，好奇地问道：“你在找什么呢？” 姜驿不答话，等直起身时，手中托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祝你生日快乐！” “送给我的吗？是香水？”张盼盼惊喜地道。 “你打开看看！”姜驿露出神秘的笑容。 张盼盼将盒子拿到手里后，从重量上已经知道不是香水，打开盒子后，表情顿时呆住了——里面躺着一根黄灿灿的项链。这根项链看起来至少重10克，如果是黄金的话，价值绝对不低于4000元。 “这是金的吗？”张盼盼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对，证书就在我包里呢！” “这礼物也太贵重了，我……”张盼盼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份贵重的礼物。 姜驿拿起项链，取开卡扣，轻轻地帮张盼盼戴上，项链在修长的脖子上闪动着金色的光芒。姜驿歪着头看了半晌道：“嗯，挺配的，没选错！” 不知道勾起了张盼盼什么回忆，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你为什么要为我花这么多钱？” “我平常也没什么花大钱的地方，好不容易有件值得的事……”姜驿道：“你喜欢吗？” “喜欢！”张盼盼哽咽着说道：“我从来没有过过一个这样的生日，我很开心，谢谢你！” 两人上船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吃完饭时间到了晚上十一点，但没人主动提议回去，直到十二点烧烤店打烊，两人才离开。 “头好晕……”张盼盼揉着太阳穴提议道：“今晚的海风好舒服，我们沿着海湾公园走一走吧。” “嗯，正好醒醒酒。”姜驿也赞同道。 张盼盼摸着脖子上的项链，柔声说道：“以后不要为我这样花钱了。” “为什么？你不开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是男的，应该攒钱为其它的大事做准备。” “什么大事？” “比如说买房吧。” 姜驿无奈地笑道：“现在渔城房价这么高，省出的钱在高房价面前也是杯水车薪，”房子在每个年轻人心头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张盼盼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倒不太担心，家里帮我准备了首付，只要我的工资还得起月供就可以了。”姜驿又笑着说道：“你别笑话我啃老，靠我自己的工资买房遥遥无期。” “不会笑话你，要是我爸妈有能力给我首付钱，我的人生会轻松很多，高兴还来不及呢。” “轻松倒也不一定，我们这一代人买房靠长辈，将来我的孩子是不是也得靠我？我也要为他们准备啊——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张盼盼点了点头道：“是的，有责任的人就应该这样想……我觉得如果你家里有能力，最好早点买房，我看房价还会涨，留着现金容易贬值。” 姜驿回答道：“我爸说我决定在哪个城市生活后再说。” 又走了一段时间，张盼盼毕竟是女孩子，脚步慢慢地踉跄起来。渐渐地，张盼盼挽起了姜驿的胳膊，把头靠在肩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姜驿的身上。 又向前走了一截，姜驿也坚持不住了，找了一片无人的草地坐下歇了起来。张盼盼侧坐在姜驿腿上，双手环抱住脖子，好像人事不省一般。 耳边传来异性的呢喃，鼻中嗅到的是秀发的清香，怀里搂着的是一团软玉，姜驿觉得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仿佛马上就要破胸而出。他的身体起了异样的感觉，一只手不受控制地伸向怀里人。 感觉到不老实的手，张盼盼嘤咛一声，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姜驿身上，抱得更紧了，紧得姜驿连手也抽不出来。 姜驿觉得一团火贴着自己燃烧起来，这团火烧光了理智，他脑袋发热地在张盼盼耳边轻声道：“带身份证了吗？”声音轻得仿佛自己都听不见，姜驿甚至怀疑自己到底说出口没有。 不管对方听没听到，姜驿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事先并没有一点亵渎佳人的想法，刚才的话完全是一时冲动，盼盼可千万不要误会。 “嗯……”耳边传来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 多年以后两人仍然还记得这个场景，每次聊起来的时候，张盼盼都笑话姜驿没有一点创意。 姜驿私下向杜锋和张新宇打听他们怎么把人骗到手的，杜锋的办法是：“我知道一家酒店，那里的早餐特别好吃，要不我们去尝尝？” 至于张新宇，他的答案是：“这么晚了，你要是回去的话，我不甘心。” 姜驿和杜锋震惊道：“你这么说二姐也同意？” “女的要是自己不愿意，你说破天也没用。女的要是愿意，一个眼神她就会跟你走，跟你说什么没有一点关系。” 第69章 换电落幕(一) 第69章 换电落幕（一） 2011年10月中旬某一天，普华渔城公司换电站内，换电工按下了更换按钮，在机械传动声中，一块电池缓缓从滚动轴上传送过来。突然“咔哒”一声响，滚动轴停止了转动，似乎某个地方卡住了。 换电工探头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问题，再次按下按钮。换电装置发出“咯咯咯”的异响，吓得换电工连忙按下紧急停止按钮，通知了站长。 消息很快传到了技术部，张新宇对换电设备还不熟悉，马上通知了李红兵。 在李红兵远程指导下，站长对换电设备进行了冷启动，再次尝试换电作业。设备仍旧出现异响，滚动轴就像抽筋一样，动一下就被挡回来。李红兵亲自赶到了现场，经过拆机检查，发现其中一颗齿轮错位导致的故障。 厂家立即对故障进行了响应，不过就算以最快的速度维修，也需要一周时间。这一周内，换电设备无法使用。 换电在便利性上优于充电，只需要五分钟便可以完成一辆中巴的换电作业，补能时间与加油时间相当，非常符合司机的用车习惯。不过问题就在于换电设备是一个整体，一旦某个重要零部件出现故障，整套换电装置就会停止运行，就像这次一样。 前期也出现过故障，但数小时内就解决了，而这次故障，将导致车辆一周无法运营。车辆无法运营，公交集团的意见很大。按照双方洽谈的服务协议条款，由于普华渔城公司的原因造成车辆无法运营的，公交集团有权向运营商追偿损失。 张杨带着条款找上门来，杜锋热情地接待了他，并诚恳地承认了错误。对于赔偿，杜锋则表示遗憾，因为服务协议还没有签字盖章。 充换电服务协议双方谈判了半年多，绝大多数条款已经达成了一致，但是充换电服务费迟迟没有达成共识，导致合同一直没有签署。没有达成共识是因为双方在定价逻辑上存在分歧，普华渔城公司坚持燃油对价原则，公交集团要求给予折扣。产生分歧的根本原因在于政府不再给予电动公交车定额燃油补贴，公交集团整体收益下降。 这个问题不是公交集团和普华渔城公司能协商一致的，必须要政府出面制定规则。然而新能源汽车推广小组认为充换电属于市场行为，应由各市场主体协商定价，一直没有积极协调此事。 本次设备故障造成的停运在公交集团内部造成重大反响，超出了李波的影响范围。普华渔城公司多次做工作，希望公交集团支持新生事物，给予更多的包容。虽然问题与亚洲龙公司无关，但换电公交车是他们的，出于道义也参与了协调。最终在普华渔城公司提供书面承诺后，公交集团勉强答应暂不汇报，同意再观察一段时间。 没过多久，一辆换电公交车在行驶途中突然失去了动力，经各方检查发现原因是动力电池与高压系统之间的硬件连接脱落而致，换电公交的安全性受到了质疑。 接着，换电设备又发生了一次小的故障，导致两个小时的停运。虽然是常见故障，也没有造成严重危害，但是成了换电模式下马的导火索。这一次，冯国强出面协调也没有用了。 2011年11月上旬，渔城市新能源汽车推广小组决定暂停公交换电项目，这标志着普华渔城项目换电模式的终结。换电公交最终被改造成充电模式，普华渔城公司的换电站也改建成充电站。 李红兵黯然辞去渔城公司副总经理职务，回到京城专心负责总部技术部工作。临走前，冯国强专门组织公司领导和部门负责人为他送行。 “红兵总，渔城公司能有今天的成绩，你的功劳不可磨灭。我敬你一杯！”冯国强举起了杯。至于这句话到底有多大的诚意，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渔城的成绩主要是归功您领导有方，我只是尽自己的本分。”李红兵谦逊地答道，似乎完全忘记了当初和冯国强对着干的时候了。 冯国强放下了酒杯，认真地说道：“红兵总，我不是随口一说。渔城项目取得了成功，最大的亮点在哪里？我觉得有三点，第一点是58个站的建设，非常的不容易；第二点是全新的运营管理体系，开了行业先河；第三点就是充电控制中心，把整个行业带入到信息化时代。充电控制中心是你一手搭建起来的，的确功不可没。你看每次对外展示，我们都会把充电控制中心当作核心展示点，说真的，我以此为傲。” “您过奖了。” “我们以前在工作上存在不少的分歧，闹过一些矛盾，但从根本上讲大家都是为公司好，只是理念上存在不同，我们之间没有私人的矛盾。有时候我的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请你理解，不要往心里去。”冯国强说完，再次举起了酒杯。 李红兵低下了头，默然不语。郭怀义在一旁也举起了酒杯道：“冯总是为项目着急，你看渔城项目后，他发过几次火？好像没有吧？老李，我陪你们一个！” 李红兵郑重地举起酒杯：“冯总您多虑了，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短，虽然存在一些理念上的差异，在渔城项目这段时间，我是真心佩服您的。咱们是老国企，内部机制落后、思路僵化，做渔城项目失败的风险很大，但是冯总你成功了。现在让我来说，换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所以我是真正的佩服！喝！” 众人见两位领导前嫌尽去，一起为战斗友情举起了杯。这一杯之后，大家不再纠结起充换电的争论，兴高采烈地聊起了建设期间的往事。 聊到浓处，冯国强激动地举起杯说道：“渔城项目我最骄傲的不是这个基础设施网络，而是我们这个团队，整个充电行业实操落地的第一个团队，我们是行业的先驱，行业的未来一定属于你们！” 普华新能源内部充换电之争以充电胜利落下帷幕，在更大的范围内，换电模式同样遭遇了滑铁卢。 第70章 换电落幕(二) 第70章 换电落幕（二） 塘城是东部某省的省会城市，2011年度也积极推广纯电动出租车，在时间上与渔城不分先后，他们采用了换电模式。要论充换电之争，渔城充电网络与塘城换电网络才称得上真正的对手。 当时没人能说清充电还是换电更符合现实国情，不管黑猫白猫，最终还得看谁能抓着老鼠。普华新能源之所以决定试点换电，也是塘城形势所逼，如果换电模式成功了，还不至于满盘皆输。 由于换电站建设成本高昂，同等投入下网点数量少于充电站，因此塘城采用了“集中”+“配送”的方式，距离换电站较近的车辆就近到换电站集中换电，距离换电站较远的，塘城换电运营商用专用车辆将电池配送到各点进行换电。 塘城换电模式失败有多方面的原因，如换电车辆续航里程不够，司机好感度较低；如换电设备故障多，影响车辆运营等；但决定性的原因是重大安全事故，一辆换电出租车在闹市区发生自燃，烧至空壳，引发市民恐慌。事故直接导致原定投入200辆换电出租车的计划搁浅，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塘城只维持了数十辆试运营车辆的规模。 塘城换电运营商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于换电出租车电池产品质量，对这个结论，姜驿并不完全认同。 换电相对于充电具有一个天然优势，就是快捷，一辆车在换电站内仅需5分钟就可能换一块电池，补能时间与加油相当，非常符合用户的心理预期。另一大优势是电力供给，电网电力资源分布不均匀，在一个城市有的区域容量紧张，有的区域则充裕，换电站可以笑纳电网富裕容量，提高电网的资产利用率。 换电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电池与整车高压接口之间并非固定连接，一方面容易松动，另一方面车辆行驶中摩擦和撞击容易让部件老化，造成安全隐患。除车电本身外，自动化换电设备通常是一个整体，出现某个小故障就容易导致整体瘫痪，严重影响运营效率。 充电的最大缺点是充电速度慢，用户体验差。彼时电池充电倍率通常在0.5c左右，以迪沃纯电动公交车为例，装载电池容量超过300度电，即便普华渔城公司120kw的充电桩功率，日常运营中也要三个半小时才能充满。出租车电池容量少，司机充满也要两个小时。不过在电池安全和充电运营上，充电具有换电难以比拟的优势。 换电模式还存在潜在的商业问题，比如私人用户购买一辆换电汽车，那么电池到底该不该卖呢？如果用户购买，用户能接受运营商给我换了一块旧电池吗？如果用户不购买电池，那谁为电池买单呢？电池起火给车主造成损失，又该怎么赔付呢？除非全城推广某一个换电车型，否则很难在私人用户中推广开来。想一想手机充电接口统一的难度，统一汽车换电接口更是天方夜谭。 但在非私人领域，特别是某些商用场景中，换电车型可以做到全面推广。它们自成生态，线路相对固定，运营主体通常是企业而非个人，商业责任也容易界定。比如矿卡、干线物流等应用场景。 充电经济性要优于换电，充电服务定价包含了电费和充电运营费用。充电运营费用又可以细分为固定资产折旧、日常经营成本、合理的利润。换电服务定价与充电定价逻辑相同，但是换电站固定资产投入更高、日常经营成本也更高，所以综合定价更高。 换电模式在某些条件下可以做到经济性与充电不相上下，比如固定线路运营，换电车型可以根据运行里程配备最低的电池容量，大幅度降低车辆购置成本，通过车辆成本的降低抵消一部分换电费用来实现经济性的总体平衡。 总的来说，在当前阶段，换电模式还不具备大范围推广的条件，仅适用于个别特定情形，定位为充电模式的有益补充。 11月中旬，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迎来了第一个好消息，亚洲龙公司和迪沃公司的电池容量检测费用回款了。渔城市新能源汽车推广小组和交委出于支持新生事物的考量，允许了一定的偏差，在这个范围内，绝大部分车辆符合了标准。个别偏差太大的，亚洲龙和迪沃公司也通过重新更换电池满足了合规要求。因此车辆得以验收通过，两家主机厂回款后，顺理成章地向渔城公司支付了检测费。 这是普华渔城公司首笔大额收入，又是当年度回款的，让杜锋兴奋了好几天时间。 第二个好消息是海城项目跟进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海城市政府决定在2012年投放600辆采用充电模式纯电动公交车，要求工信部门立即提报方案，力争在年前完成过会。 海城工信局接到通知后，马上联系了姜驿，希望普华新能源能派人协助编写新能源汽车推广整体方案。陈局长也亲自和冯国强通了电话，希望普华新能源能给予最大的支持。 海城属于华南区域，正处于渔城公司的业务范围，冯国强马上带着姜驿和高伟赶往海城。他非常兴奋，一年来的跟进付出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关键时刻，如果海城项目能落地，将成为普华新能源第二个城市级的项目。 海城项目在公司会议上偶尔提起过，一直是冯国强以普华新能源的身份亲自跟进的。实际上冯国强将具体工作安排给了姜驿，从各类报告编写到一般人员对接都是姜驿一手操办，直接向冯国强汇报。因此信息仅在冯国强和姜驿之间传播，渔城公司其余人并不清楚细节。 明面上来说渔城公司只负责渔城的项目，外部项目应当总部派人跟进。但冯国强觉得渔城公司的人使得顺手，懒得从总部派人，就这样安排下去了。 冯国强也有一些个人想法，渔城公司的人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他希望给他们更多的发展空间。他在等待时机向总部为渔城公司争取，现在时机成熟了。 杜锋很快得知了海城项目有进展的消息，他有点纳闷冯国强没有带他参会，而是带了姜驿和高伟。他们一个负责运营、一个负责建站，唯独缺了一位真正的市场人员。 第71章 海城立项 第71章 海城立项 “热烈欢迎师兄、师弟来我市指导工作！”陈局长笑容满面的欢迎冯国强一行，对他们的到来充满了期望。 海城市工信局隆重地接待了普华新能源来访人员，这一次参加工作会议的人更多了，除了以前来访过的财政、海城公交公司外，还有海城交通局、住建部门、电力公司等多家单位参加，几乎涉及到新能源汽车推广的方方面面。从阵仗可以看出，海城推广新能源汽车是动真格了的。 唯一缺席的是海通汽车公司。海通汽车公司是当地的客车厂，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将是海城纯电动公交车的供应商。 有了渔城的经验，普华新能源最新的汇报稿更加详实、完善了，给所有参会人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会议上，陈局长真诚地提出希望普华新能源能够安排专业团队现场支持海城工作，冯国强也当场表态将全力以赴。 会后，陈局长带着冯国强亲自拜访了分管工信局的市领导，市领导承诺将引进普华新能源为海城建设充电基础设施，彻底打消了冯国强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担忧。 普华新能源总经理办公室内，邓鹏正在与冯国强沟通海城项目。冯国强并没有坐在邓鹏办公桌对面，两人在沙发上交谈，这是邓鹏对冯国强的尊重。 “冯总，你觉得我们拿下海城项目的可能性有多大？”邓鹏问道。 冯国强回答道：“我有八成的把握。海城的决心很大，当地又有自己的主机厂，外部条件很充分。国内有充电设施建设运营经验的只有我们一家，基本上没有竞争对手，而且工信的陈局长也毕业于京南大学，是我的师弟，存在信任基础。这么说吧，如果海城的决心不变，那么充电设施建设运营绝对会给到普华。” 邓鹏不知道有校友这一层关系，闻言眼前一亮：“原来有这一层关系，那么这个项目机会真的很大。” 邓鹏的问题很关键，国家虽然制定了“十城千辆”的计划，但是主要的资金投入需要当地自行解决的。当时申报试点城市时，部委审批的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当地的经济实力。 国内同期拿到试点资格的有十座城市，普华新能源一一进行了沟通，渔城项目能够落地，渔城雄厚的资金实力是很重要的保障，可以补贴车辆购置环节，但强如渔城，也无力全靠财政支撑，普华新能源也不得不在电池上承担了一部分投入。而在其他城市，能够提供的财政支持极其有限，连裸车购置环节都无法覆盖，所以其他城市推进极其艰难。 普华新能源在渔城采用了电池融资租赁的商业模式，投入了数亿元的资金，给企业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公司已决定原则上不再投入承担电池费用了。 然而海城并不在十大试点城市内，一旦决定开展海城项目，普华新能源前期启动成本都是百万计，普华新能源谨慎是对的。 “公交购置都是财政需要负担的，海城市的决心很大一部分体现在资金上，初步规划了十个亿，解决600辆公交车的投放。” 海城全部公交车数量大概4800辆，公交车8年更新，2012年到了更新的节点，600辆的规则就是据此设定的。从初步沟通来看，海城财政自行解决车辆购置问题，普华新能源只需要投资建站，然后从长期运营中收回投资和获得盈利。 “老冯，那就立项吧。我就一个原则，普华不投电池。”邓鹏做了决定。 决策完毕后，邓鹏问道：“海城项目经理你看谁合适？张勉如何？” 项目负责人关乎整个项目的成败，掌握着亿计资金的使用权，这是非常关键的岗位。 冯国强摇摇头：“他擅长投资，充电站建设运营是实业，两者差距很大，不合适。” “岳增群呢？” 冯国强还是摇头：“基层实操经验太少，不合适。” “那李红兵？” 从冯国强不知可否的态度上看，这个提议他也并不赞成。邓鹏一开始提议公司领导级别，又逐渐降低到部门总监级别的人选，但冯国强都没有支持，邓鹏躺了趟身子，问道：“老冯，你都不赞成，那给个意见吧，总不至于我去吧？” 冯国强想了想道：“我想由渔城公司承接，一方面总部人手并不充裕，其他城市的开拓本身就忙不过来，另一方面渔城项目团队经验更丰富，可以少走一些弯路。未来一两年内，各地的机会很多，单靠总部应对比较吃力，现在正是锻炼人才的时候。将来我们可以设立区域公司，负责区域市场开拓和建站投资，各城市公司作为当地的运营机构，把当地市场做好就可以了。” 对于设立区域公司的想法，邓鹏深表认同，但认为不必操之过急，因为目前能真正落地的城市项目仍然有限。 “从渔城公司选人，怕是会引起内部不服啊。”邓鹏总揽全局，要考虑的事情不仅仅是业务。 “新业务就要有新办法，不能顾忌太多。” 邓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认为的项目负责人人选呢？郭怀义？” “老郭资历没有问题，但魄力不足，让他守城可以，攻城掠地怕是力有未逮。” “老冯，你别打哑谜，倒是说说你的想法啊。”邓鹏有些耐不住了。 冯国强说道：“我是真的还没考虑好。” 邓鹏道：“这样，我们也不纠结了。海城的项目经理还是你来当，至于副手，你考虑清楚了给公司提案，公司再行决定如何？” “好。” 海城项目即将立项的消息马上在普华新能源传开了，冯国强担任项目经理，负责组建项目团队。在总部多数普通员工心目中，这并不是一个重大的消息，因为好几个城市立了项，到目前为止只有渔城真正落地了。不过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士知道了更多的内情，他们判断出这是一个真正的机会，因此千方百计地想争取项目副经理的机会，他们知道，项目经理只是个坐纛的角色，真正有意义的是这个岗位的副手。 第72章 机会 第72章 机会 岳增群这些日子四处活动，在他这个职位，再往上升就是公司级别的领导，要想做到公司领导，要么有莫大的运气，要么有骄人的业绩。运气就不想了，现有的领导没有一个看起来要让位的样子，那只能从成绩上想办法，海城项目就是机会。 部门层面有资格和岳增群竞争的只有李红兵了，岳增群专门请李红兵吃了一顿饭，委婉地表示希望他不要跟自己争，如果将来上位一定不会忘记兄弟云云。 对于岳增群的期望，他笑而不语，他并不想参与竞争，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令李红兵诧异的是岳增群竟然看不透，公司现在需要的不是高层，也不是部门总监，而是一大批有能力有担当的中基层骨干，为了那一线希望去和别人争，格局已经落在下风了。 “冯总。”杜锋敲开了冯国强的大门。 “哦，杜锋啊。”冯国强抬了抬眼道：“进来吧，有什么事？” 杜锋有些腼腆地说道：“听说，公司在选拔海城项目的项目副经理。我……我想毛遂自荐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 “你们都知道了啊。这段时间主动向我争取的人可不少！”冯国强放下手中的文件，笑眯眯地道：“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在渔城项目中，我主要对接客户，虽然有一些小成绩，毕竟面还是窄了一些。我希望有机会学习全盘经验，提升一下个人价值，以后能在公司、在行业里走得更远。” “嗯，挺好，比那些假大空的人实在多了。有些人口口声声为公司，不跟个人利益挂钩，怎么有拼搏的动力？” 冯国强对杜锋的回答比较满意，他接着道：“这个岗位很重要，公司会很慎重地选择人选。明天总部会在全公司范围内发出竞聘通知，你有这个意愿就报名参加，我不偏不倚，给大家公开公平竞争的机会，能不能上由总部评委会决定。” “知道了，我一定报名参加，谢谢冯总！” 次日，普华新能源人力资源部门向全公司及各子公司发出了关于内部竞聘海城项目副经理和各组组长的通知，唐伟将通知传达给渔城公司所有员工，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钱经理，这个财务组组长很适合你耶，要不要报个名？”中午的时候，渔城公司几位部门经理聚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议论。聊着聊着，唐伟便拿钱小雨开起了玩笑。 钱小雨把头直摇道：“我家在渔城，才不去海城呢。唐总，你干嘛不竞聘行政后勤组组长，和你超配耶！” “算了吧，我一个搞人事的，项目成功了还能升职啊？万一项目失败了，又回不来，可就惨大发了，还是先在渔城公司好好呆着，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吧。”唐伟对竞聘同样没有兴趣。 唐伟又提议道：“老高、姜经理、新宇，你们三个合适啊。老高和姜经理已经达到竞聘项目副经理的条件了，干嘛不试试？新宇你也可以考虑技术组组长啊。” “没有必要。”张新宇摇了摇头。 唐伟问高伟和姜驿道：“你们呢？如果海城项目能落地，你们肯定有机会升公司级领导。” “哎，我孩子还小，离开渔城就照顾不上了，再说项目副经理的一个基本要求是落地后必须在当地干满三年，这点比较难受。”高伟有些惋惜地道：“再考虑考虑吧。姜驿，你怎么考虑的？” 姜驿想了一想道：“我还没考虑好，想问问领导意见再说。” 众人都表示理解，姜驿另一个身份是冯国强的秘书，去问问他的意见是稳妥的打算。 高伟问道：“你们觉得老杜会不会报名？” 唐伟回答道：“我觉得他会，仅从在渔城公司看，项目副经理人选他最合适，不过的竞争对手可不在渔城啊。” 大家点了点头，一想就明白总部的竞聘者才是真正的竞争对手，总部占据地利和人和，机会比子公司大得多。 “郭总，我想报名参加竞聘海城项目副经理，您觉得合适吗？”杜锋找了个机会征求郭怀义的意见。 “我觉得挺合适啊。”郭怀义仍然是一副和风细雨的语气：“咱们渔城公司最拿得出手的不就是你嘛，懂业务又有管理经验。” “郭总，您过奖了。”杜锋谦逊了一番，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也符合条件，不准备参加吗？” 郭怀义呵呵笑道：“我都多大岁数了，还跟你们年轻人争，惹人笑话。再说，我这个精力也跟不上了。” “呵呵。”杜锋陪笑道：“有您支持，我就更有信心了。” “放心吧，大胆地去。”郭怀义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这次项目副经理人选会更多地考虑渔城公司，你听说了吗？” 杜锋心脏怦怦地跳动起来：“没有听说，总部也有很多合适的人，怎么会有这个传言呢？” 郭怀义说道：“听说罢了，也不知道真假。你也别想太多，尽量去争取。咱们渔城公司能多出几位城市公司领导，也是渔城公司的福气。” 离开郭怀义的办公室，杜锋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渔城公司符合项目副经理竞聘资格的只剩自己、高伟和姜驿三人，如果郭怀义说的是真的，自己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高伟在场站建设上经验最为丰富，可惜的是偏科严重，没有市场和运营的经历，机会很小。姜驿熟悉运营，管着公司最大的部门，市场上也有一定的经验，论起项目经验来不比自己差，但级别比自己低了一级，综合起来自己还是占上风。 不过姜驿虽然工作经历比我短，但教育背景比我好，又给冯国强当秘书，冯国强会不会更偏向于他呢？” 杜锋又想道：“如果我当了项目副经理，把高伟和姜驿两人纳入项目团队，海城项目必定十拿九稳。等我当上海城公司一把手，提拔他们两个当公司领导，这是双赢的好事。我要不要和他俩谈一谈？” 就在患得患失之间，杜锋度过了一个难眠的夜晚。 第73章 不情之请 第73章 不情之请 像往常一样，杜锋踱步到高伟座位旁，抬了抬下巴。杜锋看到高伟正在整理年度预算表格，并没有做竞聘材料。这次竞聘非常匆忙，因为冯国强答应一周内向海城支援人手，留给竞聘人员准备材料的时间只有两天。 高伟会意，两人走到楼梯间点上了烟，悠悠地吸了起来。 杜锋假装不经意地问道：“老高，竞聘材料准备得怎样？” 高伟笑道：“我考虑了，这次就不参加了。” “什么？”杜锋有些意外：“你不参加竞聘？为什么？” “小孩还小，离不开。” “太可惜了，渔城公司只有廖廖几人有资格，咱们跟总部竞争的机会又小了一些。”杜锋的语气有些怅然。 “总部同事有实操经验的数得过来，我们的优势不小。老杜，你一定要为渔城公司争光啊！” 杜锋深吸几口烟，好像做了一个艰难决定般，对高伟说道：“老高，我想请你帮个忙……” 听完杜锋的想法，高伟有些发呆。杜锋希望高伟参加竞聘，然后在竞聘过程中帮自己说话。别人夸奖百句，都不如竞争对手赞美一句，不得不说杜锋的确是做市场的材料，洞悉人性。 “兄弟，你一定要帮我一把。”杜锋哀求道：“如果真的成了，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高伟经不住杜锋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 “总部那边的对手怎么办？”高伟问道。 杜锋叹道：“哎，尽人事听天命吧！” 杜锋心里窃笑，总部？总部的人没有机会的。他昨晚已向总部人力资源负责人打听过了，证实郭怀义所说的传言是真的，这次竞聘将是渔城公司内部的竞争，而高伟并不想参加，那唯一的竞争对手就是姜驿了。前几个月，杜锋提名渔城公司领导，这是总办会决定的。但作为国有企业，必要的考察程序必须要有，总部人力资源负责人便是考察组的组长。利用这个机会，杜锋不惜代价和他建立了良好的友谊，当初的未雨绸缪现在发挥作用了。 可姜驿是自己的好兄弟，怎么开得了这个口呢？杜锋的内心非常纠结。 “老杜，你知不知道，海城项目原来一直是姜驿跟的。”高伟突然说道。 “什么？为什么没有听姜驿提起过？我就奇怪冯总为什么带他去海城……姜驿啊，你瞒得我好紧啊……”消息仿佛石头落在水面上，激起了杜锋心中的波澜，他努力维持着平静，挤出笑容道：“嗯，我知道。” 自从杜锋当上领导后，三人中午很少一起下去用餐了。临近中午下班前，杜锋邀请姜驿中午一起用餐。姜驿刚说要叫上张新宇，杜锋连忙制止了。 两人找了一家餐厅，点了套餐，姜驿正要付账，杜锋说道：“今天不aa了，我请客。” 除了外出聚会外，平常大家在公司和宿舍吃饭都是aa，而外出聚会的时候买单次数最多的人是张盼盼。这次午餐杜锋主动结账，姜驿并没有多想。 吃着吃着，姜驿觉得杜锋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大锋，你看起来有心事？” 杜锋没有回避，看着姜驿诚恳地道：“兄弟，我想竞聘项目副经理。我……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帮忙……” “帮什么忙？” “要不……你竞聘市场运营组的组长？” 姜驿有些愕然，杜锋忙道：“我是这样想的，我们一起把海城项目做起来，公司落地时，我肯定推你做海城公司的领导。兄弟，有你帮忙我才有信心。” 姜驿停下了筷子，良久道：“大锋，你不该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这次机会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大锋，这个机会对我也一样重要。” “你是冯总的秘书，又是他师弟，以后肯定有更多的机会！但是我在公司里没有背景，只能靠自己，还有就是你们了。” “又不是只有我是竞聘对手，高伟呢？” “高伟不用担心。他的经验主要在场站建设上，而且主要的关系协调是郭总负责的，他存在短板。” “总部那边的人呢，你能控制住？” “总部那边我会尽力争取。他们真正全程参与渔城项目建设和运营的人不多，而且都是配合你、我还有高伟的工作，论起经验来没有优势。其它城市项目还处于开拓阶段，有竞争力的人更少。” 杜锋脸上洋溢着兴奋，滔滔不绝地说服着姜驿，仿佛入了魔怔。 “兄弟，我想过了，这是对我们两人的最优选择。你现在是经理级，就算当选，项目落地后也就是提总助，跟我一样。可是如果我当选，项目落地后你一样可以提总助，而我至少可以做到副总经理。从咱们整体来说，就不是两个总助了，而是至少一个副职、一个总助了，价值最大化。 海城项目我们一起干，我负责全局和政府关系，你负责市场运营，你的职责范围也比纯粹的运营更大了，我承诺市场运营的事情我绝不插手，完全你说了算。” 杜锋渐渐地消停了下来，姜驿没有拒绝，也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他了解姜驿，知道自己失败了，场面一度沉寂了下来。 片刻后，姜驿开口打破了沉寂：“昨天收到公交集团邮件通知，他们又提出挪车的要求，因为想节省电费。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杜锋明白竞聘的话题到此为止了。 下班后回到宿舍，两人少见地没有说话。张新宇奇怪道：“你俩表情怎么这么沉重？都在想竞聘的事吗？” 姜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杜锋脸色有些不自然：“是啊，还得完善下材料。” 竞聘报名时间在第二天中午截止了，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杜锋、高伟、姜驿三人报名参加了项目副经理竞聘，下午他们将赶往京城现场参加次日上午的竞聘会。傅小江报名参加海城项目综合组组长竞聘，马先行则报名了工程组组长，组长的竞聘将在次日下午采用远程连线方式展开竞聘。 谁能竞聘成功，两日内就将见分晓。 第74章 竞聘(一) 第74章 竞聘（一） 冯国强上午便飞去了京城，杜锋三人乘坐下午的航班在晚上抵达了京城机场。姜驿一直想找机会单独聊一聊，奈何三人去往机场及酒店的路上同乘一辆车，一直找不到机会。 在酒店办理入住时，高伟先拿了房卡上楼去了，姜驿主动邀请杜锋道：“一起吃个晚饭吧，我知道附近有家驴肉馆，味道很不错！” 杜锋勉强笑了笑道：“我晚上约了人……” “那好吧。约了谁？” “以前一个朋友。” 如果在以前，杜锋一定会说“没事的话一起去吧”，姜驿心知杜锋对自己有些误会，希望当面沟通清楚，他希望和杜锋坦坦荡荡的竞争，同时也希望双方的友谊不会因为竞聘而破裂。 11月底的京城已经算入冬了，光秃秃的树枝在灯光下更添了几分萧瑟。临街一家小小的烧烤店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充满了温暖热闹的氛围。 杜锋脸上挂着笑容，一遍一遍地给对面的男子斟酒。男子留着偏分发型，圆乎乎的脸庞，浓眉大眼，咋一看很年轻，唯有下巴留着一小撮胡须，增添了一丝成熟的韵味。他的眼睛时不时地眯起，仿佛挑剔着眼前的一切。 他是普华新能源市场运营部总监岳增群，是本次竞聘评委会成员之一。 岳增群得知竞聘消息后，一度是最活跃的人，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公司领导的真实想法，悻悻然打消了竞聘的想法。 “岳总，这次竞聘得麻烦您多多关照！”杜锋主动向岳增群举起酒杯。 岳增群优雅放在竹签，胳膊肘搭在桌上勉强端起了酒杯，他只动了动手腕便停了下来。杜锋伸长手臂，尽量将杯沿压得低低的才能和对方碰杯。 “这次竞聘的人可不少啊，光你们渔城公司就有三个，总部这边也有两个，比如赵仁政，你也认得的。”岳增群说道。 “认得，上次总部开市场会议的时候我见过他，他在青城项目组，青城那边应该还没有落地吧？”杜锋回答道。 “落不落地不重要，关键还是看能力。”岳增群有些不悦。 杜锋暗骂自己失言，自己强调项目落地，似乎在炫耀有项目落地的成功经验一般。整个普华新能源唯一落地的就是渔城，要说有成功经验，只有参与渔城项目的人才有资格说，就算岳增群也没有成功的经验。 “您说得对，我格局小了，罚酒罚酒！”杜锋连忙自罚了一杯。 岳增群说道：“杜总，你也知道国企的风格，退一步讲，有能力就一定行吗？” 杜锋答道：“对，不一定。” “没错！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领导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这个道理你懂吧？” “对对对，领导定。”杜锋呵呵笑着再次举起了杯子：“岳总，您不就是我领导嘛！” 岳增群点起一根烟，眯着眼道：“说一说渔城的几个人吧。” 杜锋点头哈腰地将岳增群送上了出租车，看着车尾消失在远方，扯了扯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杜锋并没有期望岳增群说自己的好话，只要不使坏就好了。今晚抛弃尊严巴结得岳增群十分满意，断不至于有效期连48小时也保持不了。过了48小时，一切都尘埃落地了。 在普华新能源，市场运营部的分管领导是冯国强，但岳增群经常越过冯国强向邓鹏汇报，隐隐与冯国强不是一路人。杜锋起于渔城公司，在总部一些人看来，他属于冯国强一系。 这次见面，岳增群暗示杜锋跟着他，杜锋心里明白得很，岳增群比冯国强低了两级，自己哪有选择他而不选择冯国强的道理？除非直接跟邓鹏才更有前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于岳增群的暗示，杜锋也是点头附和。 普华新能源会议室内，以邓鹏为首的评委会成员坐成一排，分别是总经理邓鹏，分管市场运营和城市公司的副总经理冯国强、分管投资与财务的副总经理张勉、市场运营总监岳增群、人力资源总监陶启航。 对面五位候选人分别是来自总部市场运营部的赵仁政、丁灿奇，他们属于业务经理级，来自渔城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杜锋、运营部经理姜驿、工程部经理高伟。 “本次内部竞聘是公司创新用人机制的有力举措，我们打破常规，选拔有能力、有素质、有担当的三有干部充实二级公司团队支柱，推动公司中基层干部向年轻化、专业化……” 邓鹏发言结束后，陶启航宣布竞聘正式开始。竞聘分为两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是按照抽签顺序，候选人依次发表竞聘演讲，接受评委会提问，每人有20分钟的时间。第二个环节是一场无领导小组讨论，五人同时参加，时间30分钟。 排在第一位的是丁灿奇，他比杜锋大一岁，2011年4月加入渔城项目组，协助市场组组长杜锋工作，擅长客户需求分析、制定业务方案。渔城公交系统以外的业务方案大多出自他手，是杜锋开拓公交系统外客户的得力帮手。20分钟后，他回到了等待区，神情仍未从紧张中回复过来。 姜驿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朝会议室走去，他排在第二位。 “尊敬的各位评委，大家上午好。很荣幸有机会参加海城项目副经理的竞聘，我是姜驿，现年29岁，毕业于京南大学……” 几位评委一边看着汇报ppt，一边翻看着手中的资料，那是姜驿的履历。冯国强嘴角含笑地看着姜驿发表竞聘演讲，他不需要再看姜驿的履历。 “……如果竞聘成功，我一定不辜负评委和公司的期望，用最大的热忱完成海城项目落地。我的演讲结束了，谢谢各位评委！”在鞠躬中，姜驿结束了自己的竞聘演讲。 邓鹏饶有兴趣地问道：“哪一年考进京南大学的？” “2003年。” “研究生也是本校直考的吗？” “我是保送读研的。” 陶启航翻着简历问道：“高中复读过？” “初三时父亲工作地点变动，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及时完成学籍调动，结果多上了一年高一。所以我上大学的年龄比同龄人晚了一年。”姜驿微笑着答道。 陶启航继续问道：“你觉得竞聘海城项目副经理一职，你的优势和不足有哪些？各说三个。” 第75章 竞聘(二) 第75章 竞聘（二） 陶启航提出这个问题是为了判断是否诚实地阐述了自己的优缺点，作为一个合格的竞聘者，应该理性分析自己的优势和不足，对自己有准确的认知，更重要的是判断竞聘者所阐述的优点是否是目标职位的鉴别性胜任特征，而缺点是不是硬伤。 姜驿沉吟了一声，说道：“海城市推广纯电动公交车，用户是当地公交公司，我在渔城时面对的主要车型也是公交车，因此能准确理解用户想法，同时我在渔城积累的运营经验可以让新项目少走弯路，这是第一点； 在担任冯总秘书期间，我有幸学习了很多公司全局运作及项目管理经验，具备了比较好的全局观念，我相信和冯总的工作合作会更默契，这是第二点。 第三点是我一直跟进海城市新能源汽车推广的前期规划，与主管单位工信局、海城公交公司主要工作人员建立了良好的协作关系，相信能够更快地融入海城项目。” “我的不足主要在于缺少丰富的充电基础设施建设经验，以后我将利用业务时间多学习工程项目管理知识，补足业务短板。除此以外，暂时没有想到其它的不足之处。” 邓鹏微笑着问道：“谈一谈如果你成为海城项目副经理，你会怎么开展工作？” “我竞聘的是项目副经理职位，总的来说，这个岗位定位是协助项目经理，在授权下开展工作，发挥承上启下的作用。 具体到项目上，我认为可以分成三个阶段，每个阶段各有重点。第一阶段是项目开始阶段，这个阶段重点在于协助海城市拟定具体方案，与相关单位建立起互信关系，引导方案有利于公司的方向完善，尽量规避我们以前遇到的问题；第二个阶段是合同落地阶段，这个阶段重点在于城市公司注册、签署充电运营协议；第三个阶段是建设运营阶段，重心是场站建设、组织体系搭建……” 听到这里，邓鹏对冯国强笑道：“你看看……” 冯国强笑道：“渔城一炮打响，海城稳打稳扎，我觉得思路对！” “嗯，小姜你继续。”邓鹏说道。 “具体到管理上，我认为一是放管结合，小事上放，大事上管，给团队更多的自主权，激发积极性；摸着石头过河的地方放，已经成熟的业态管，鼓励新方法新思路，沉淀经过检验的经验。 二是培养全才队伍，普华新能源专业化的人才很多，但未来充电行业蓬勃发展的时候，我们需要更多的项目负责人来拓展各地市场，我的想法是尽量按条线分工，而不是按专业分工，让员工工作内容扩大化，掌握项目的全貌，这样更容易培养出来全才。 汇报完毕，谢谢邓总！” 陶启航又接着问道：“你在渔城公司担任运营部经理，手底下几百号人，怎么让公司放心渔城运营工作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受到影响呢？” “渔城运营部分为本部和区域，本部负责管理与服务，区域以自然行政区划分，负责充电站现场服务。本部运营经理周大明入职半年多，对运营工作非常熟悉，各区域相当于一个小的阿米巴组织，区域负责人各施其职，因此短期内运营部不会因为负责人离开导致业务停滞。运营部下设还有客服中心，客服中心相对独立，由客服中心主任带领，目前制度健全，人员稳定，与各联络单位的对接机制运营通畅，我判断也不会受到影响。” 张勉又问了一个问题后，陶启航示意已经超时了，评委会便结束了对姜驿的提问。 接下来，杜锋、赵仁政、高伟依次在评委会前进行了竞聘演讲。演讲结束后，五人被带到另一间会议室，会议室中央摆放着一张圆桌，桌面上摆着五套白纸和签字笔。五人各自坐上了椅子后，评委会也来到了会议室。 陶启航宣布道：“下面是第二个环节：无领导小组讨论，时限30分钟。也就是说30分钟内，大家要共同完成任务，请注意，任务如下……” 会议室一片寂静，五名候选人张大了耳朵。 “请五位竞聘者共同讨论推选出海城项目副经理人选，要求只能推选出一人，必须是你们中的一位，且所有人认同推选结果。评委不会回答任何提问，计时……现在开始！” 所有人听到任务，都是一怔。如果海城项目副经理人选是大家推选而定的话，那召开竞聘会有什么意义呢？显而易见，评审不一定会采纳大家的意见，但是如果能被推举为副经理人选，相信评委会决策时也会有所考虑。 评委们都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几位竞聘者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谁也不知道先开口是好还是不好。 良久，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既然公司交给我们这个任务，我们也不能不说。我先抛个砖吧，既然要所有人认同推选结果，那我觉得首先要讨论的是，怎样才能让大家都认同？” 说话的是高伟，杜锋悄悄投去感激的眼神，马上接口道：“我赞同高伟的意见，我们应当就人选的推举标准先达成一致，只有明确的标准才能产生让人信服的结果。” 赵仁政发言道：“我也赞成。” “我也赞成。”这是姜驿的声音，然后大家都看向了丁灿奇。 丁灿奇道：“我认为大家想得太简单了，如何确定标准呢？辩论一项标准是否合适，不亚于一次学术讨论，时间根本来不及，如果以简单的投票来决定，又明显缺乏科学性，所以是个难题。就算我们定下了标准，那谁来评价某个人是否符合标准呢？可能有人会问既然你提出问题了，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大伙儿抱歉了，我不是故意只提问题而不给出解决答案，而是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想好。” 听到这番话，评委们也收起了笑意，认真思考起来。 姜驿开口道：“我不赞成这个观点。任何决策本质上都是条件决策，可能受到信息不对称，或者思想局限等条件限制。当前限制我们决策质量的就是时间，我们必须要做当前条件下的最优决策，不能追求完美。如果给我们60分钟，我相信最后的结果一定比30分钟更好。因此我建议：一、减少标准数量，不超过三项；二、民主讨论，投票决策。限定民主讨论的时间，通过投票决定标准的可行性，以及评价竞聘人员。” 第76章 竞聘(三) 第76章 竞聘（三） 姜驿反对得有理有据，观点更具指导意义，而且给出了解决方案，丁灿奇虽有心反驳，但一时也找不到姜驿话中的漏洞。 杜锋道：“我赞成姜驿的意见，在他的基础上我再补充一下，我建议不采用投票方式确定标准，而是因素计点法，我们每人列出五项评价标准，然后将出现次数最多的前三个直接确定为评价标准。这样操作优化了民主讨论程序。大家觉得呢？” “同意。” “同意。” “同意。” 三声同意之后，丁灿奇再次没有附和大家的意见，大家的目光又聚焦到他的身上。 丁灿奇感受到压力，他想了想说：“既然大家都认同，我也从大局角度同意。但是我将放弃投票，投票只在你们之间进行，我尊重大家的结果。最终的总结发言由我进行如何，这个要求应该不影响进程吧？” 四人彼此对望了一眼，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有了推举候选人的办法，操作起来就顺利多了，不过数分钟之间便确定了评价标准。在评价阶段又遇到了一点困难，比如出现了杜锋和高伟票数相同的情形，经再次商讨，以无记名打分的形式开展评价。分数放大了差异，20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丁灿奇默默地记录了推举的全过程，他将进行总结发言。 “尊敬的各位评委，我们小组提前完成了任务，经一致决定，由我向评委会汇报推举过程。在完成任务中，我们遇到了……问题，采用了……方法，克服了……困难……最终，我们达成一致意见：推选杜锋为海城项目副经理人选。汇报完毕！” “好的。”陶启航见评委没有发言的意思，起身道：“辛苦大家了，本次无领导小组讨论结束，请大家退场吧。注意，桌子上的东西不能带走。” “无领导小组讨论方式很新颖，不错，有意义！”邓鹏对陶启航的工作表示了肯定。陶启航谦虚地道：“请领导对各位竞聘人的讨论表现做个评价吧。” 几位评委都是首次经历无领导小组选聘方式，纷纷发言表达自己对竞聘者的看法。 “高伟呢第一个开场破冰，有首功，不过后面表现一般。杜锋、姜驿展现出达成目标的建设性意见，赵兴宇表现得中规中矩。丁灿奇和他们相比就显得有些故意出风头。” “丁灿奇展现出大局意识和团队合作意识，也是值得肯定的，在辅助配合上他还是不错的。” “从思维分析能力来看，姜驿表现得更加优秀，他毕竟是京南大学的研究生，知识体系更加系统、全面。” “杜锋虽然是本科，也是211排名靠前的大学，学习能力和思维能力足以应对日常工作，给他多历练几年，经验再丰富些，足以担当重任。” “先不说讨论结果对不对，至少杜锋在几人心目中最得到认可的。” “我看了他们的得分统计表，第一次投票时杜锋和高伟票数一样，但是后面打分时，高伟的名次下降了，姜驿和赵兴宇得分反而超过了高伟。看来丁灿奇后面加入打分环节拉大了差距。” “丁灿奇表现得过于标新立异的，还是不够成熟。” …… 评委们讨论一番后，陶启航拿出一沓表单，依次分发给大家：“请各位领导打分吧。” 邓鹏看了会评分表，说道：“老冯啊，你分管市场运营部，又是渔城公司总经理，这些人都算你的手下，你先说说看吧。” “好。”冯国强清了清嗓子道：“他们或多或少有项目实操经验，这几人中杜锋擅长市场，姜驿擅长运营管理，高伟擅长建设，丁灿奇擅长业务规划，四人各有所长。赵仁政还在青城，实操经验相对弱一些，我觉得他还是先跟进好青城项目。 海城项目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三四月份就将进入建设阶段，时间很紧，所以我认为有实际经验的人更合适。丁灿奇的经验偏辅助，所以他暂时不是合适的人选。 在充电站建设上，高伟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建设只是其中一个重要环节，市场、运营和公司管理并不是他擅长的，继续排除的话，我会选他。 我认为杜锋和姜驿都是合适的人选，杜锋客户拓展能力更强，姜驿在运营管理上更稳当，任何一人我都没有意见。” “张总呢？”邓鹏继续问道。 张勉说道：“我就从我的领域说一说吧，这几人中杜锋、姜驿、丁灿奇明显更懂公司经营，他们中没有财务和管理专业的，可见他们的学习能力，其余两人连基本的财务术语都不懂。海城项目副经理的发展方向是城市公司高管，所以我赞同冯总的意见。” 岳增群道：“相对来说我更认可赵仁政，青城项目没有突破不是他能力的问题，但是青城项目也需要人跟，因此就不考虑他了。工程建设并不是充电业务的核心，所以高伟我也排除掉。其余三人能力我觉得都没问题，优中选优的话，我推荐杜锋，理由是他有城市公司高管经验，全局意识更强一些。” “这么说来，大家更倾向于杜锋。”邓鹏轻松地说道：“姜驿也不错，杜锋调走后，再给他锻炼一年半载，还是可以提起来。陶启航，你的意见呢？” 陶启航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不同意见，大家将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各位领导，竞聘时我也认为杜锋更合适，但现在我觉得最合适的人选是姜驿。”陶启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邓鹏问道：“怎么讲？” “论业务能力，冯总是最清楚的人，既然他认为姜驿和杜锋都能胜任，那能力上肯定没问题，而其余几人都存在明显的短板。我选姜驿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他的底子更好，京南大学本硕毕业，有更大的发展潜力；第二个原因是海城项目前期一直是他在跟进，项目出现重大突破说明他跟进有效果，得到了合作单位的认可，贸然换人对项目不利；第三个原因是……” 第77章 举报疑云 第77章 举报疑云 说到这里，陶启航顿了一顿：“就在早上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举报邮件……” 邓鹏、冯国强和岳增群一头雾水：“什么邮件？举报什么？” 张勉道：“我也收到了……。” “举报杜锋私下串联，影响竞聘的公正性。” “什么？”邓鹏觉得不可置信，马上拿起电话：“洪秘书，查一查我的邮箱，收到过什么举报邮件吗……哦，马上拿给我看看。” 在场几人中，只有陶启航要组织竞聘，随身携带了电脑。张勉知道邮件，是因为他携带了ipad，绑定了公司邮箱。 冯国强和岳增群快速地离开会议室，片刻后都带着电脑返回了，冯国强声音低沉道：“我收到了。”岳增群却喃喃道：“我没有收到……” 陶启航在心底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很庆幸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邓鹏眉头皱了起来：“举报邮件从哪里发出来的？陶启航，你叫钟磊看看，注意保密邮件内容。” 岳增群提议道：“我们要不要暂停……调查清楚再说？” “海城马上要派人过去，暂停什么？”冯国强一肚子火。这次竞聘好不容易说服邓鹏从渔城公司选人，却发生了内部举报的丑事，这是对他威信的挑战。 邓鹏显得更冷静些，他说道：“你们说，还有没有可能别人也收到了？” 邮件是群发的，但各收件人看不到彼此的邮件地址，谁也不敢说仅限在场的人收到了。 “要好好查一查，不能放任这股歪风邪气，不仅是串联的事，还包括举报行为。举报内容信誓旦旦，却没有提供任何真凭实据，我们的工作不能被一封莫名其妙的举报信牵着鼻子走！” 邓鹏为举报信的处理定下了基调，就在众人心里差不多认为他将宣布杜锋成为候选人的时候，邓鹏突然问道：“老冯，渔城公司充电运营协议是杜锋负责的吧？进展如何？” “目前还没有签下来。” “运营协议非常重要，虽然渔城项目已经在运营了，但没有充电运营协议，渔城项目始终不算闭环。杜锋下面暂时没人能跟起来，还是让他专心在渔城公司，把运营协议签下来再说。”邓鹏下了结论，宣布了杜锋竞聘失败。 陶启航小心地问道：“那就是姜驿？” 邓鹏看向冯国强：“我没有意见，老冯呢？” “我也没有。”冯国强回答道。 张勉和岳增群都点头道：“没有意见。” “那就麻烦各位领导填一下评分表吧。”陶启航说道。 一路上，杜锋忍不住心头兴奋，飞机刚刚落地，开机时发现有冯国强的未接来电提醒。杜锋回拨过去后，冯国强的话很简单，要求他马上到公司。 杜锋觉得奇怪，冯国强不是在京城进行竞聘吗？他马上联系了司机，原来冯国强半小时前刚刚离开渔城机场。杜锋三人定的三点的航班，这么说冯国强的航班时间更早，那么海城项目副经理的人选已经定了。而冯国强第一时间跟自己谈话，这个人选…… 高伟在一旁招呼着一起打的回家，杜锋半晌才从激荡中清醒过来道：“我还有点事去一趟公司，你们回家去吧。” 怀着激动的心情，杜锋回到了公司，公司里空荡荡的，只有总经理办公室亮着灯。 “冯总。”杜锋敲了敲门，露出自信的笑容。 冯国强抬眼看了看，淡淡地说道：“坐吧。” 杜锋觉察到异样的氛围，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问道：“您有什么指示？” “这次竞聘，你私下都做过什么？”冯国强皱眉问道。 杜锋仿佛从云端跌到了山谷，一下子懵了，脑瓜子嗡嗡作响：“我没私下做过什么……” 冯国强毫不客气地给了他当头一棒，喝道：“你有胆做，没胆承认吗？老老实实交待，否则你自己担责。” “我……发生了什么事……”杜锋惊得面无人色。 “这次竞聘你有没有私下串联过岳增群？谁告诉你评委人选的？” 这些天的情景在杜锋脑海里宛如电影快进一般，飞快地回闪起来。难道高伟出卖我了？我跟岳增群吃饭的事冯总知道了？冯总要我老实交待，否则我自己担责，意思是我坦白了，他会帮我吗？该不该相信呢？岳增群在背后使坏了吗？否则冯总为什么单单提我串联他呢？ 作为优秀的商务人员，杜锋的思维经过短暂恍惚之后恢复过来，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让颤抖更加明显。 “冯总，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事先一点也不知道评委人选，没人跟我说过。昨晚确实跟岳增群见了一面，但主要谈法拉第业务合作的事情，没有跟他谈竞聘的事。” 冯国强盯着杜锋委屈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看透一般。 “你先回去吧，公司会调查清楚的。”冯国强结束了谈话。 回宿舍的路上，杜锋双手颤抖地给陶启航打了两个电话，陶启航一个也没有接。站在宿舍楼下，杜锋给岳增群拨去了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岳总，冯总突然说我在竞聘时跟你私下串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岳增群有些意外：“说我跟你私下串联，凭什么啊？”突然想起举报邮件正好漏发给自己，也许冯国强是从这一点推断的。 从岳增群这里，杜锋终于知道了被人发举报邮件的事情。岳增群继续说道：“但是你放心，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我们昨晚见面的事。” “我跟冯总说了，我说我们在讨论法拉第合作项目。” “我知道了，不会露馅。” “岳总，你觉得谁可能做这么损人的事？” “我不好判断，有个消息我可以透露给你，经技术部追查，举报邮件ip地址来自你们渔城。” “渔城……” “老杜啊，这事还没有定论，我也不敢瞎猜。依我看，谁受益谁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你自己也想一想吧。不过我倒很好奇，别人怎么知道你串联呢？” “这是瞎说的，我根本没有串联，岳总你是知道的。” “没错，你用不着串联。但是我说啊，不论这事有没有实据，你都被影响了，还是要想开一点。” “我知道了，谢谢岳总。”杜锋平静地答道。 挂了电话，杜锋对结果更加确信了，他心头泛起滔天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兄弟，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使这种不讲道义的手段，那以后就不要怪我了……” 第78章 兄弟嫌隙 第78章 兄弟嫌隙 2011年11月25日，这是一个周五，这个日子姜驿记忆犹新，因为它是姜驿职业生涯从中层迈向高层的第一步。这天，普华新能源发布了海城项目立项的正式通知，任命冯国强为项目经理，姜驿为项目副经理。 同日，普华渔城公司召开领导班子会议，调整现有部门架构，市场部与运营部合并，成立市场运营部。同时调整了现有领导分工，杜锋兼任市场运营部负责人。 冯国强给姜驿留下了两天时间，要求将运营部工作交接给杜锋。但是杜锋始终没有给姜驿交接的机会，傍晚的时候，周大明找过来不好意思道：“姜经理，杜总说他忙，要我先跟你交接运营工作……” 看了看杜锋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姜驿无奈地和周大明展开了交接。 晚上十点多，姜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张新宇还没有休息，仍在客厅用电脑敲代码。 “回来了。”张新宇停下手中的活，对姜驿说道。 姜驿回答道：“交接了好长时间，明天还要继续。你还没睡？” “是啊，睡不着。你把东西放下吧，我们出去吃点宵夜吧，我正好有些事情想跟你聊一聊。” 灯光从杜锋房间门缝中漏了出来，他早已经回来了。从张新宇郑重的表情中，姜驿猜到了他的想法。 夜市大排档仍然人声鼎沸，各色招牌霓虹闪烁，衬托起火热的气氛。人们一边吃着烧烤海鲜，一边喝着鲜酿啤酒谈天说地，马路边等候着不少骑着单车的代驾师傅。这样的画面，是渔城夜市大排档的标准场景。 “恭喜你！”张新宇首先向姜驿举起了杯。一杯冰凉的啤酒滑下咽喉，泛起了浓浓的麦香味。以前三人聚餐时，很少喝昂贵的现酿啤酒，今天张新宇主动点了鲜啤。 姜驿真诚地道：“谢谢你！” “大锋竞聘失败，情绪很低落。”张新宇一边重新续酒一边说道，姜驿只能回应以沉默。 张新宇接着道：“公平竞聘，本就有胜有负，他还没看开，过几天就好了。” “是啊，先让他冷静一下吧。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会竞聘成功。” “败在自己兄弟手里，总比两兄弟全军覆没强……我有个事情想问一下你，你如果觉得方便就说，不方便不说也没关系。” 姜驿疑惑道：“你问吧，我们之间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竞聘前，大锋有没有跟你商量……”张新宇说了一半，觉得怎么措辞都不合适，干脆地道：“我直说吧，他有没有让你放弃竞聘，不跟他竞争？” 杜锋的确向自己提出过这个要求，但是姜驿不想再对外提起这件事，因为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于杜锋声誉有损，特别是自己的朋友。 姜驿默默地低下了头：“没有提过。” 张新宇点了点头道：“我猜大锋也不会向你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这不是待朋友的道理。你知道大锋竞聘失败的原因吗？” 姜驿吃惊道：“我不清楚，难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张新宇点了点头：“是的，大锋跟我讲过……” 从张新宇口中，姜驿终于知道了杜锋在竞聘中被人举报的事情，难道他还请别人帮过忙？姜驿想到了高伟，因为一开始的时候，高伟并没有积极参加竞聘的意思，回想起竞聘会上高伟的表现，姜驿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明悟。 “大锋现在认为是你安排人举报了他。” “什么？”姜驿惊讶得差点跳了起来，他以为杜锋这几日对自己冷淡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的要求，接着自己竞聘成功给杜锋心理上造成了打击，以为过几天便会和好如初。如果是这么深的误会，那杜锋就不仅仅是一时想不开，而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我马上找大锋解释！不说清楚，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解释？你怎么证明不是你做的？” “教授，你相信我吗？” 张新宇按着姜驿的肩膀，郑重地道：“我当然相信你，你们两个我都相信。我不相信他会串联，我也不相信你会做出举报兄弟的事情。” 姜驿郁闷地一口喝下一杯啤酒。 “这中间一定有蹊跷。”张新宇皱着眉头道。 “明晚大家一起吃顿饭吧，把二姐也一起叫上？大锋那边……你帮我叫一下吧。”姜驿说道。后天他就要离开了，只有明晚最后的机会了。虽然以后一定不会少回渔城，但如果不能尽快解除嫌隙，只怕误会将变得越来越深。 第二天下午，姜驿和周大明完成了交接，早早地来到了餐厅包间。大约五点半，张盼盼推开了门，见只有姜驿一人，张开双臂主动拥吻过去。 周末是4s店客人最多的时候，张盼盼却没有呆在店里，而是选择了赴约。 姜驿问道：“今天请假了吗？” “今天不需要请假。”张盼盼嘟起了嘴，似乎有些不高兴：“店长给调了班，最近我都是周末休息。” 姜驿微笑着拢了拢张盼盼的波浪长发道：“许是嫉妒我们家盼盼业务能力太强，怕别的销售没有生意做了。” “你的嘴巴越来越甜了哦！”张盼盼眼睛里满含笑意：“我都有点担心你被别人勾引走。” “我发誓，绝对不会！” 张盼盼将头歪在姜驿肩膀上：“那你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哦。” “嗯。” 张盼盼的确有些烦心事，因为客户跟单成功率高，总经理一开始给她周末安排满了，大概一个月前，开始减少到一天，最近两周连一天也没有安排。这个月只完成了基本销量，收入下降很多。张盼盼在考虑要不要向总经理谈谈，多给自己一些机会。 听完张盼盼的倾诉，姜驿鼓励道：“应该主动谈一谈，不谈就不会知道原因，至不济也要把意见表达出来。我猜负责人在考虑内部平衡，而不是对你有意见。” 张盼盼还是有些发愁：“希望如此。你说我要不要带一点礼物？” “好办法。”姜驿赞许地伸出大拇指。 张盼盼早已看到房间角落四四方方的手提袋，问道：“这是两瓶封坛酒吧？带这个怎么样？ 第79章 爱的资格 第79章 爱的资格 两人正聊着，张新宇和二姐敲着门进来了。姜驿朝他们身后看了一眼，没有杜锋的身影。张新宇说道：“今天就我们几个人了。” 张盼盼起身问道：“锋哥不过来了？” “嗯，他今天还在忙事，过不来了。”张新宇回答道。 二姐有些不满道：“杜锋也是，自从当了领导，架子越来越大了。上次我给他送酒，他站都不舍得站起来一下。姜驿，你该不会也这样吧？” “啥？他怎么啦？”张盼盼有些惊讶地问道。 “噢，你可能还不知道，昨天刚发的通知，他升职啦！”二姐笑嘻嘻地说道。 张盼盼欣喜地看向姜驿。 “不算升职，只是一个项目副经理而已。”姜驿解释道。 “肯定算升职，要不了几个月，你就是海城公司的领导了。”二姐觉得姜驿没有必要在自己人面前还如此谦虚。 “海城？”张盼盼的表情呆了一呆。 二姐根本没注意张盼盼表情的变化，大大咧咧地说道：“是啊，所以今天就是给他庆祝的，同时也是送行——三年见不到人呢。” 张新宇皱着眉对二姐道：“什么三年见不到人？别瞎说。” “我也没瞎说啊，竞聘要求上就是这么写的……”二姐仍然小声地嘟囔着。 张盼盼疑惑地看向姜驿，姜驿连忙说道：“这是昨天才决定的事情，我这两天忙着交接，还没给你详细说。” “没给我详细说？根本就没说好不好？”张盼盼明显有些生气了。 “我们先吃饭，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在姜驿连哄带劝下，张盼盼终于坐了下来。 …… 菜上齐的时候，姜驿讲完了整个经过，当然没有说举报的事情，说完无奈地摊开手道：“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也没想到会竞聘成功，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到岗。这几天实在是太紧凑了，没来得及……” “连打个电话的功夫都没有吗？”张盼盼质问道，眼中有泪光闪过。 “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罪好不好？——服务员，给我们上六支奥丁格黑啤……” 两瓶封坛老酒是仅剩的白酒，姜驿原本准备杜锋也过来的，但他没有来。四个人喝不了两瓶白酒，再加上张盼盼打算当礼物送走，如果喝掉一瓶，送礼送单数就不合适了，这个酒市面上很少有卖的，买起来也不方便，因此姜驿决定喝啤酒。 “不喝啤酒！你不是带白酒了吗？就喝白酒。” “行，就喝白酒。”姜驿不敢违拗，打开瓶盖给四人倒上了酒。 张新宇和二姐从没见过张盼盼发脾气，都有些发楞。 姜驿肯定有些慌乱，他忘记叫服务员拿喝白酒的口杯，直接倒在了啤酒杯里，每人杯中差不多有二两酒。 二姐悄悄拉了拉张新宇，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面前的酒杯，再看了看张新宇，张新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张盼盼举起了酒杯对向二姐，自嘲道：“要不是你说出来，我还不知道呢。来，我们一起敬一下姜驿吧，祝他升职加薪、前程似锦！” 张新宇示意二姐拿起杯子道：“对，一点小误会，解开就好了。咱们一次喝一小……” 话还没说完，张盼盼已经扬起修长的脖子将整杯酒喝了个精光，姜驿根本来不及阻止。 敬酒的人干杯了，被敬的人要是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了，更何况敬酒的人还在气头上。姜驿说什么也只能奉陪下去了。 张新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见姜驿也是一干到底的模样，只得咽了咽口水，也来了个一口闷。 二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幸好张新宇在一旁道：“我陪就行了，你慢慢来，喝一小口吧。” “吃菜吧。”姜驿装了满满一勺张盼盼最爱吃的攸县香干，刚打算送过去，张盼盼自己的筷子伸过来了。姜驿只好放到自己碗里，接着主动给张新宇和二姐各夹了一只鸡腿，因为张盼盼更爱吃鸡翅。 趁着吃菜的空档，姜驿招呼服务员拿来了分酒器和口杯，撤走了啤酒杯。 姜驿端起酒杯道：“盼盼，对不起。没有提前跟你商量，我向你道歉……” “没有什么可道歉的，你有发展机会，当然要抓住了，不用考虑我。”张盼盼一点也不领情。 姜驿压低了声音道：“盼盼，我们有什么话下来说，不要当着新宇他们好吗？” 张盼盼斜了姜驿一眼，反问道：“二姐和新宇是外人吗？”呛得姜驿无言以对。 张盼盼转向张新宇道：“听二姐说，你们计划过年回去见家长吗？” “是有这个计划……” “恭喜你们啊，你可要表现好一点哦。”张盼盼对二姐笑道，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皱着眉头看了看分酒器中一两不到的酒，握起来就要敬酒。 姜驿再也看不下去了，用力抓住张盼盼的手腕，另一只手夺过了分酒器放到自己面前。 “把酒给我！”张盼盼瞪着红红的眼睛对姜驿说道，伸手朝分酒器够去。 姜驿一把抓住她伸过来的手腕：“不行，你不能再这样喝了！” “我没喝多少酒，你放开我！” 姜驿的双手犹如铁钳一般，任凭张盼盼如何用力挣脱也无济于事。挣脱之际，“哐当”一声，碰翻了一盘菜，菜汤差点溅到张新宇和二姐身上了，惊得两人连忙离桌子更远了。 姜驿加重语气道：“盼盼，过分了。” 张盼盼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突然愤怒道：“你以为你睡了我就有资格管我了吗？” 这句话仿佛雷击一般，一下子让姜驿松开了手。 “我不是这么想的，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怎么说，看你做的我就知道了！” “盼盼，我……” “你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说走就走？玩弄我吗？” “我对天地良心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你既然不敢负责，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我怎么解释你也不会信了。当着他们的面，我向你承诺，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 “三年？三年后我就三十岁了！你知道三十岁对女人意味着什么吗？” “我……” “我算是看明白了，那我们分手吧。”张盼盼拿起纸巾擦了擦眼睛，拿起包推开椅子，扭头走出了包房。 张新宇推了二姐一把说道：“还不快去！” 二姐拎起包追了出去。 第80章 负重前行 第80章 负重前行 “新宇，抱歉了。我没想到盼盼今天情绪……” 张新宇拍了拍姜驿的肩膀道：“理解，我不会在意的，只是没有想到张盼盼居然有这么泼辣的一面。”姜驿只能回以讪讪地笑道。 “但是我总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正常来说不该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张新宇疑惑地道。 “是啊，以前不是这样的。”姜驿担忧道：“她会不会有事？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得了，你还是别去刺激她了，让二姐陪她一会儿，弄明白情况，消消气再说。”张新宇劝道。 姜驿和张盼盼这样一闹，整桌菜大伙儿并没有吃上几口，张新宇把酒拢成两壶，拉着闷闷不乐的姜驿边吃边喝起来。 半个小时后，二姐发来信息，她俩在大排档继续喝酒。等姜驿和张新宇赶到时，张盼盼已经喝得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干呕。二姐扶起张盼盼准备将她送上出租车，悄悄示意姜驿过来帮忙。张盼盼一只手紧紧地挽着二姐的胳膊，另一只手将姜驿用力推开，拉着二姐一起上了出租车。 姜驿无能为力地看着出租车远去。 张新宇看了看手机，叹息了一声对姜驿道：“回去吧。” 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姜驿感到自己的世界翻天覆地地改变了。首先是兄弟之间的矛盾，接着是爱情方面的裂缝。成长的道路上难道就必须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这一晚，姜驿给张盼盼发了很多信息，但对方一个字也没有回，辗转难眠直到天色微明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冯国强的电话打乱了姜驿去找张盼盼的计划。当他疲惫地赶到办公室时，冯国强已经等了很久。闻到姜驿身上浓烈的酒味，冯国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问道：“工作交接进行得顺利吗？” 姜驿回答道：“已经完成了交接，只是时间紧迫，可能会有些遗漏。但是，如果有任何问题，他们随时可以通过电话联系我。” “票买好了吗？” “买好了，今天下午三点的高铁票。” 冯国强“嗯”了一声道：“我们聊一聊海城项目的计划吧。” 海城项目组成立，摆在眼前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制定进度和资金预算，项目组应当在半个月内提交给普华新能源报批。 渔城项目始于2010年底，结束于2011年8月，历时约9个月的时间。海城项目开始时间同样在年底，冯国强打算参照渔城经验，定在2012年9月前完成。 姜驿建议再推迟三个月，因为渔城项目有大运会这项外部任务卡着时间节点，海城则源于自发需求，缺少外部动力。冯国强仔细考虑一番，仍然坚持了自己的判断，因为海城项目投放车型单一，全部为纯电动公交车，数量只有600辆，整体复杂程度低于渔城。 资金预算上，渔城标准充电站的建设成本换算成充电功率超过6元\/w。建站成本主要由强电设施、设备及安装、土建三大部分组成，其中强电设施和土建产业比较成熟，成本相对固定，充电设备则属于新产品，存在较大的溢价空间。 渔城充电设备供应商是普华集团旗下的一家从事设备生产的上市公司，产品定价偏高，不过对整个普华集团来说属于左手倒右手，普华新能源只能服从大局。 姜驿打算在海城项目上引入外部供应商，降低投资成本，冯国强赞同这个想法，两人商定以海城为突破口，尝试使用部分第三方设备。 两人继续商定吸取渔城项目的经验，采取稳健策略，决定签署完充电运营协议后再注册公司投资建站，一次性解决定价和开票的问题。 渔城项目中，充电服务定价原则是燃油对价，即燃油车在能源上投入多少，便向充电运营商支付多少，燃油对价的前提是普华新能源购买新能源汽车的动力电池，从商业模式上类似于合同能源管理。海城项目上是否需要充电运营商投资动力电池尚无定论，这取决于海城的财务资金，但普华新能源内部更加倾向于不再投资动力电池。 前期姜驿为海城市政府提供的方案包括了购买电池和不购买电池两套方案，对应了不同的定价模型，到目前为止海城市政府还没有做出最终决定。 发票是回款的另一个关键点，渔城项目进行价格谈判时，围绕收入是否属于供电收入各方存在不同的声音。供电局认为充电服务属于供电服务，这是一个陷阱，因为电力法规定供电服务必须取得供电营业许可证，同时限定了一个区域只能存在一家供电机构。普华新能源翻遍了税法，提出充电服务不属于供电服务，而是居民生活技术服务。 税务、能源部门觉得两方都有道理，不敢贸然表态。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按时缴纳电费，供电局也抓不到漏洞。渔城公交集团享受着充电服务，乐见各方争执，稳坐钓鱼台。 冯国强说道：“自渔城项目成功后，普华集团找到了新的支撑点，下一步就是要大干特干，利用先发优势，尽快抢占行业的制高点。公司在很多城市立了项，但我看来海城项目很有希望成为第二个落地城市，你可要好好把握住。” 姜驿回答道：“很感谢您和公司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把海城项目做成标杆。” 冯国强点了点头继续道：“我虽然是项目经理，但总部的事情、渔城公司的事情会牵扯我更多的精力，所以海城项目你要担当起来。不要怕事，不要怕人，放心大胆地干，我会是你的后盾。”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最后，冯国强语重心长地说：“小姜，这次去海城，对你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你需要面对内外部挑战和压力，同样的机会和诱惑也很多，要做好心理准备。” “冯总，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坚持自己的本心，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第81章 突如其来的对手(一) 第81章 突如其来的对手（一） 海城相距渔城约300公里，同属一个省份，两者气候相差无几。海城人口500万，全年工业产值将近2000亿，地域面积几乎达到渔城的两倍，其中不到500平方公里的市区聚集了全市人口的50%。海城公交公司由国有企业独家运营，常年保有车辆数约4800辆。无论从人口基数，还是财政实力、场地资源来看，都具备推广新能源汽车的基础条件。 姜驿来到海城已经一个月了，一周前海城市政府通过了工信局提交的2012年度新能源公交车推广方案，标志着新能源汽车推广已经成为定局。姜驿对推广方案了然于胸，因为推广方案正是他代表工信局牵头主编的。方案总体朝着普华新能源期望的方向制定的，车辆购置由海城财政解决，普华新能源投资充电站的建设和运营，车辆供应商则是当地的客车厂广通汽车。 在新能源汽车推广初期，具有浓郁的地方保护特色，愿意推广新能源汽车的城市一般有当地车企或者电池生产企业。政府官员们都非常精明，为什么敢大手笔花钱在新能源汽车上，就是因为花得再多始终都跑不出自己的财政盘子，肉烂也烂在锅里。 普华新能源这样的单位虽然不是本地企业，但他们建设的是基础设施，基础设施终归带不走，而基础设施建设费用可是要普华掏出真金白银，实打实的投资在当地的，而且普华新能源在当地注册企业，还能吸纳就业、上缴利税，地方政府对普华新能源这样的企业是非常欢迎的。 令姜驿比较遗憾的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和广通汽车高层交流，并非姜驿没有主动沟通，而是广通汽车委婉地拒绝了两次。 今天是海城工信局组织召开充电运营商合作协议洽谈会的日子，相应的条款早已经谈的差不多了，这次算是一次正式的交流，正式交流后工信局将上报市委进入协议签署流程。姜驿希望一举通过，在2012年春节前签下协议。 姜驿穿戴得整整齐齐，信心十足地准备和秦松前往工信局。 出于稳健的考量，海城项目初期只有姜驿、丁灿奇、秦松、蒋雪四名全职人员，就连财务人员也没有配备，由总部财务人员兼任。 秦松是普华新能源总部人员，通过竞聘加入海城项目组，担任技术组组长的职务。丁灿奇竞聘项目副经理失败后，公司将他调剂为运营组组长，他欣然接受。蒋雪则是本地招聘的一位行政主管，劳动关系暂时挂靠在一家劳务派遣公司里，负责海城项目一应行政后勤工作。傅小江在竞聘中并没有特别的优势，再加上李惠在竞聘时便向公司提出不同意放人，因此失去了在海城发展的机会。 “姜总，项目计划已经提交快两周了，还没有批下来，你能不能催一催？”丁灿奇忧心忡忡地说道。 丁灿奇所说的项目计划是普华新能源的内部计划，两周前海城项目团队已经提交给了总部，正在总部各个部门之间流转审核。 “嗯，卡在哪里呢？” “从系统上看，已经到岳总环节了，他那里压了一周。” 项目计划批不下来，海城项目始终没有预算，资金使用自主权受限，不利于项目开展。到现在大家为海城项目垫付的款项还没有报销下来，像姜驿垫付的资金已经快两万元了，其余人或多或少都有几千元的待报销款。 姜驿点头道：“知道了，回来后我问一下。” 工信局会议室内，坐满了来自各相关局办的工作人员，桌面的台签说明了来人的身份。在普华新能源旁边，坐着广通汽车的工作人员。在前期沟通会议上，双方已多次见过面，但没有更深的交情。 陈局长发言道：“普华新能源是国内领先的新能源汽车推广解决方案提供商，充换电基础设施建设运营商，他们为我市新能源汽车推广方案的制定做出了重大的贡献。我们请到了普华新能源的姜总，下面请他就充电设施建设方案向大家做一下说明。” “谢谢陈局和各位领导……”姜驿清了清嗓子，将海城市充电设施建设和运营方案向会议进行了汇报。 “……普华新能源将尽最大的努力建设并运营好充电基础设施，为海城市新能源汽车推广保驾护航。谢谢大家！” “感谢普华新能源长期以来的支持！”陈局长道：“那么请大家看看对方案有什么问题，由普华新能源现场答疑。” “充电基础设施国标近期刚刚颁布，将于12年6月实施，请问你们的项目会采用最新标准的充电设备吗？”这个问题来自工信局下的科技处。 “我司已经在按照新国标开发新的设备标准，预计三个月内符合新标准的设备可以出厂，因此本项目我们将全部采用符合新国标的充电设备。” “供电局为充电站供电，双方投资边界怎么界定？”这个问题来自海城供电局。 “我们建议以场地红线为边界，红线外由供电局投资，红线内由运营商来投资。” “你们打算采用什么技术方案匹配充电车辆？如何保证安全性？如果出现事故，该怎么界定车和桩的责任？”这一连串问题来自海通汽车。 …… 面对各个单位的问题，姜驿一一进行了解答或者澄清。 “感谢普华新能源详细的解答。” 姜驿微笑着向与会人员微微鞠了一躬，在他心目中这是一次完美的报告。 陈局长接着道：“我们临时得到广通汽车也打算参与基础设施建设运营的申请，为了公平起见，下面请广通汽车也对方案做一下介绍。” 广通汽车汇报人员站起身来，打开了ppt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方案。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挑战，在此之前姜驿没有得到任何竞争对手的消息。不少参会人员偷偷地打量向姜驿，但看到的仍然是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容。 姜驿面带微笑地看向陆宇，陆宇眼神闪烁着低下头。就连工信局的陈局长，此时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投影屏幕，似乎有意无意地回避着。 第82章 突如其来的对手(二) 第82章 突如其来的对手（二） 姜驿将注意力集中到广通汽车的基础设施建设方案上，随着方案讲解的深入，姜驿心中越来越愤怒，他们的方案几乎就是普华新能源的翻版。很明显，广通汽车不知道从谁手里拿到了普华新能源的方案，并且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修改。 汇报结束后，广通汽车等待答疑。 姜驿问道：“请问贵司的充电控制系统开发进展怎样？已经上线了吗？” 广通汽车答道：“我们正在开发新一代的充电控制系统，具备充电监控、结算、用户管理等基本功能，预计12年3月便可以上线。” “如果一个城市采用多套充电控制系统，如何保障数据一致性呢？”姜驿继续问道，不过发问的对象是陆宇。 “我们建议行业主管部门使用一套系统，如果存在多家运营商，各家运营商应遵循统一的接口协议传送数据。”陆宇没有回答，代替他作答的是广通汽车。 秦松插话道：“目前国内没有统一的接口协议，该怎么办？” “虽然国家没有，但企业有接口协议，建议政府部门以企业标准先行先试。我司已经建立了企业接口协议标准，目前来看国内还没有其它的标准。” 当前进入充电行业的运营商数量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大家仍在不断优化迭代自己的充电控制系统，普华新能源走在最前面，已经在考虑与其它业务平台之间的打通，但也没有考虑过运营商平台之间的互联互通。广通汽车能考虑到这一步，至少业务前瞻性上已经值得肯定了。而且对方早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并且将它作为了与普华新能源竞争的有力武器。 会议结束后，姜驿没有离开工信局，马上找到了杜宇询问这个变故。杜宇不敢随便回答，带着姜驿去了陈局长办公室。 “小姜啊，这次的事情也很突然，上面来的要求，我们也很被动啊。” “陈局长，据我所知广通汽车的纯电动车型还没有进入公告阶段，他们更应该将精力放在车型开发上，保证好质量，他们现在想切入充电领域，不说是否具备技术和资源整合能力，光从企业自身角度来讲，贪多易滥啊，不利于整个项目的高质量推进。我觉得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就像我们从不插手车辆一样。” “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你们有能力不用担心。你放心，就算他们入围，我们也会给普华最大的标段。” 坏消息要第一时间报告，当天中午冯国强得知了广通汽车涉足充电设施的消息，当晚已经赶到了海城项目组的办公驻地。 当天下午，姜驿发动项目组所有的资源搜集广通汽车充电的情报，冯国强坐在会议桌上的时候，情报已经形成了文字。 背后的推动者是海城的一位副市长，广通汽车正是他担任海城招商引资主任期间引进的重大投资项目。广通汽车在厂区内安装了两台大功率直流充电桩，仍然处于验证阶段。广通汽车暂时没有独立自主的充电控制系统，借助设备厂家自带的充电系统进行充电管理，据悉，广通内部已经启动了充电运营管理平台的开发工作。 海城公交公司吴书记在充电供应商上没有表现出倾向性，表示公交属于国资企业，重大决策都要听上面的。海城公交与普华一直保持密切友好的沟通，没有倾向性的态度恰好说明天平开始由普华侧向广通侧倾斜。 “我们的优势主要体现在内部，拥有成熟的产品和服务，专业技术实力强，资金充裕；广通汽车的优势主要体现在外部，拥有与政府的信任关系……按照swot分析结果，我们认为策略是充分发挥在产品服务上的先行优势，通过技术迭代给予公交和政府部门更好的体验，让广通跟不上节奏，失去基层的支持。”姜驿用一句话总结了海城项目组的分析结果。 “打仗不是盲打……分析有道理，不过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广通的真实想法，他是真的要跨界，还是他们也是一个工具。”冯国强沉吟道：“前期与广通汽车的交流不够……姜驿，你以我的名义再约一下广通汽车，明天早上我们去拜访一趟。” 姜驿马上联系广通汽车的对接人王英俊，他是运营经理，对方听说普华新能源副总经理将亲自上门，不敢擅作主张，向公司高层汇报去了。 在等待回复的期间，姜驿问道：“冯总，如果对方没有时间怎么办？” 冯国强呵呵笑道：“你说得这么委婉，不论什么理由，拒绝就是拒绝。如果拒绝，那么我们要重新评估这个项目了。” 姜驿脸色略显忧虑，他可不想海城项目出师未捷身先死。冯国强安慰道：“没有哪个项目是一帆风顺的，我们同时立项了五六个项目，没有实质性进展的多着了。” 过了半个小时，广通汽车那边传来回复，明天上午九点见面。 广通汽车位于海城郊区，厂区占地面积近百亩，是海城知名的大厂。早上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去，门卫室前面七八人正排着队，看模样既有供应商也有求职者。 黑色的帕萨特停在大门口，一名保安走上前来，姜驿打开车窗说明了来意。保安查看了车牌，拿出本子翻了一番道：“我这里没有登记你们的车辆信息，你们有预约吗？” 姜驿奇怪道：“有预约，怎么会没有登记呢？” 保安道：“没有预约和登记，你们的车进不了。” 姜驿掏出手机道：“稍等一下，我联系下对接人。” “你们的车不能停在门口，停到马路上去吧，没有交警管。”保安说道。 “门口挺宽敞的，我看再走两部货车也没问题，不会影响你们吧。”姜驿朝四周看了看，心里有些不舒服。 “公司有规定，请配合一下。”保安的态度很坚决。 冯国强插话道：“先开到旁边去吧。” 司机闻言原地掉了一个大头，将车停到大门外的主干道上。 第83章 下马威 第83章 下马威 “姜总，您好！到了吗？” 听到王英俊热情的话语，姜驿觉得心头稍微舒坦了一些，答道：“我们到了，但是门卫说没有预约，进不来。你看……” “哦，估计是刚上班，信息还没传到门卫那里去，我马上打电话，你们做个登记就进来，我在主楼正门口迎接你们！” 稍等了片刻，估摸着来访的消息应该传到门卫了，冯国强和姜驿下了车走到门卫室准备登记。 姜驿迈步向前说道：“我们是普华新能源，预约洽谈业务，需要登下记。” 正在做登记的保安头也不抬道：“排队，我一个一个处理。” 姜驿感受到对方的不友好，回头对冯国强道：“冯总，麻烦给我一下身份证，我来登记。您先在旁边坐着等一等。” 冯国强见姜驿阴着脸排到队尾，猜到碰了壁，便听从了姜驿的安排。 轮到姜驿时，对方确认收到了来访通知后，很快完成了登记，给姜驿发了两张访客牌，但是没有退回身份证。 姜驿问道：“身份证呢？” “身份证我们要押在这里，出场时凭访客牌退还。” 姜驿压住心头的不满道：“公安局才能扣押身份证吧？” “我们没有扣押身份证。”对方不耐烦道：“所有人都这样，就你们搞特殊啊？” 姜驿很想质问他们，广通汽车对政府部门也这样吗？但跟这种素质的保安辩论等于秀才遇到兵，便忍气吞声地接受了。 “抱歉，冯总，我没有想到他们……”在去主楼的路上，姜驿歉然道。 冯国强看起来并不在意：“既然已经来了，要是因为这点小事打退堂鼓，倒显得我们气量狭窄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走吧。” 在会议室坐下后不久，广通汽车副总经理刘杰带着队伍来到了会议室。刘杰多次代表广通汽车参加海城市新能源汽车推广协调会，也是姜驿想约而没有约上的人。这次会议，广通汽车出席的人包括了车辆技术专家、电池专家、高压电力专家、市场经理、运营经理等人。 刘杰对普华新能源的来意心知肚明，大家寒暄了一番，两方都是有城府的人，没有任何一方上来就提起双方的竞争关系。 冯国强好奇地请教道：“贵司将在纯电动车型中采用美国最新的电池技术，充电倍率提升一倍，不知道能不能介绍一下这项技术？” “我们在美国设有研究室……”广通汽车电池专家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看起来一团和气。 广通汽车与美国纳米科技联合开发了最新一代的电池负极材料，并获得了专利。依托此专利，广通设计出高倍率锂离子动力电池，已经生产出电池成品，对外称为纳米电池。纳米电池拥有高倍率充电能力，电池热稳定性强，并且具有更高的循环次数，也就是具备快充、安全、寿命更长的优势。 冯国强问道：“能量密度能达到多少？” 广通电池专家回答道：“嗯……目前能量密度稍微有点低……” 刘杰接口道：“渔城投放的新能源公交车我们看过，我们觉得产品设计不符合公交运营的特点，太浪费资源了。公交车单趟运行里程平均只有30公里左右，不需要配备那么大容量的电池。采用我们生产的纳米电池，在首末站仅需5分钟就可以充上足够公交车跑一趟的电量了。” “车辆定价多少？” “目前还没有定价，估计比渔城高一些吧。”刘杰回答道。 冯国强点了点头，笑道：“那可不便宜啊。” “新产品投产初期，分摊研发成本比较高嘛。” “电芯是国外生产的吗？按政策，国外的电芯拿补贴有些难度。” 姜驿暗暗笑道，何止是有些难度，根本就是不可能，冯国强的措辞已经很委婉了。 “最新一批次已经在国内量产了。” “哪家电池厂代工的？” “我们自己工厂就有生产能力。” 对冯国强的问题，刘杰对答如流，看起来已经有过多次的应对经验。 “这样看来，海城充电将采用高功率的充电设备。”话题开始进入到充电环节。 刘杰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匹配我们产品的充电设备功率至少要240kw。” 冯国强提醒道：“设备投资成本会很高。” “不过充电倍率上来了，车桩比也提升了，从收入看没有区别。冯总，您说是不是？”刘杰笑着回答道。 “冯总，车企考虑问题很简单，就是把车卖出去。我们参加充电运营，并不是想和普华抢生意。普华在充电设施建设运营商是我们的老师啊，就算海城市政府分给我们一些充电份额，我们也希望和普华合作——毕竟充电设施也是要投资的。” 冯国强伸出手道：“那是我们多虑了，希望能够合作愉快！” 接下来，刘杰一行带着冯国强和姜驿参观了广通汽车工厂。广通汽车很有诚意，并没有刻意地去隐瞒，冯国强二人看到了正在组装中的纯电动公交车，这一批次将会作为公告送检车辆。电池生产车间仍属于保密区域，大家从窗户观看了部分流水线。 在厂区内，广通汽车自建了两台大功率充电桩，冯国强和姜驿观看了充电过程并乘坐了试验车。广通公交内部构造和迪沃纯电动公交相比，更接近正常的公交形态，没有碍事的电池柱子，座位数量达到了33座。 第84章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第84章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在回来的路上，冯国强一副轻松自如的模样，毫不掩饰他内心的愉悦。他说：“他们还是想和我们合作。你认为他们为什么要和我们合作？” “我看了一下他们的充电设备，还是很简陋，也没有什么平台，所以我觉得他们还是看重普华在充电领域的实力。”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其他的吗？” “广通汽车组装车间的外墙有很明显的下沉，车间内混凝土地面裂了一条缝，几乎贯穿整个厂房，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但他们却没有修缮，我估计资金也是个问题。” 冯国强开怀大笑：“没错，这才是关键所在，他们没钱。我们来之前顺便围着他们厂房绕了一圈，基本上占了整个街区，不下百亩的地。但是厂区建筑除了主楼是混凝土结构，只有4间钢构厂房，其余大部分都是空地，缺乏建设资金。所以，他们需要普华的投资。” “既然建立了联系，接下来可以讨论一些具体的合作方案。当然，我们的第一目标仍是拿下海城首期推广的独家充电运营权。下午我去见一下陈局长，充电平台必须得要用我们的。” 姜驿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道：“车的数量不变，充电设备功率提高……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冯国强不置可否地道：“充电效率提升，设备数量减少，总投资仍然持平，你可想多了。” “表面看起来投入产出没有变化，而且不需要像渔城夜间充电，不对……”姜驿没有接话，冥思苦想了一阵，醒悟过来：“问题就出在夜间充电，没有利用起来，就是说设备利用率下降了，因此设备总功率相同的情况下，最大可服务车辆数量降低了……那么造成问题的原因是什么呢？”脑海中仿佛灵光一现：“对，因为车辆续航里程降低了！” 在姜驿解释下，冯国强也深刻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必须向陈局长提到这点。 当天下午，冯国强来到了陈局长的办公室，向他详细介绍了普华新能源充电平台的优势和重要性：“陈局，我认为充电平台将在未来成为城市快速发展的基础设施之一。随着新能源汽车的普及，我们需要更加高效、智能化的充电体验来满足市民的出行需求。” 陈局长认可了冯国强的讲述，并承诺将会支持并推进这一计划。 “陈局，今天上午我们拜访了广通汽车，谈起了充电运营的事情。”冯国强主动提起。 陈局长比较感兴趣：“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广通汽车是海城唯一一家主机厂，支持他们是必然的，不过新能源公交车最重要的是安全，塘城推广失败的原因就在于车辆安全。” “你担心车辆安全？” “广通并非专业的电池生产企业，纳米电池也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路测，我个人认为应当谨慎推广。” 要说海城工信局不清楚这个风险，有点太小瞧他们了。推广新能源汽车和支持本地企业是海城决策的一体两面，缺一不可。冯国强不应该不知道，但是并没有给出更有说服力的理由，这令陈局长有些诧异。转念一想，陈局长意识到普华的意思并不是更换主机厂，而是想更换电池。 “师兄，我们没办法直接干涉企业产品自主权。”陈局长接着道：“上面的意见是先行先试，不推广就没有检验改进的机会。仅仅这些理由，没有实据，我说服不了上面。” 冯国强理解地道：“的确如此。有没有可能采用两种车型，一种用广通的高倍率纳米电池，另一种用普通的磷酸铁锂？哪怕磷铁电池数量少一些也可以。” 两种车型的方案更加谨慎，不管白猫黑猫，运行一段时间后谁最符合实际，最后就用谁。海城已经向上面汇报了600辆的推广计划，虽然没有明确电池选型，但要广通汽车开发两套技术方案，未免强人所难，而且时间上也不一定来得及。一套技术方案就意味着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海城市有些骑虎难下了。 冯国强向陈局长推荐了绿神和古力两家电池厂，他们都有匹配公交的成熟磷酸铁锂电池系统，只需要进行适应性匹配，短时间内就可以上线。 这令陈局长有些心动，他本身是化学专业的，对纳米电池并没有多大信心，更多的是政治上的考量。如果说服上面采用两套方案在半年内先行先试，并不会耽误全年的推广任务。想到这里，陈局长问道：“如果采用纳米电池方案，你们的充电设施可以支撑吗？” “对，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问题了，目前我们还没有开发超大功率的充电设备。如果用纳米电池方案，的确广通的设备更为合适。” 冯国强的回答虽然听起来很客观，而且很真诚，但反驳起来也是轻而易举的。陈局长没有纠结于此，在他看来，这个表态代表着普华的不满。姜驿自然清楚，按照他对冯国强的了解，冯国强已经有放弃海城项目的准备了。 “但是我们也会尽最大努力，争取在1-2个站点内上线大功率充电设备。” 回到海城项目组办公地，冯国强和姜驿关起了会议室的门。从两人凝重的神色中，大家猜出来与广通汽车的交流并不顺利，心底里都有几分紧张。 海城项目关系到项目组成员的未来发展，姜驿问道：“冯总，如果海城决定采用纳米方案，我们真的放弃吗？” 冯国强道：“按照单站车辆规模，项目不会盈利，投资评审会很难通过。” “如果提高充电服务费价格呢？” “思路可行，海城公交公司无所谓，还是取决于政府对定价的意见。” “冯总，渔城定价有进展吗？” “发改委终于出面了，他们觉得充电是暴利，要求我们拿出定价依据，杜锋在牵头做材料。” 自从杜锋竞聘失败后，两人一个多月来没有通过一次话，渔城项目的进展对姜驿来说渐渐地成为了一个盲盒。这段时间，姜驿感到心底失落很多。 在离开海城前，冯国强下了指示：“小姜，跟工信和公交继续保持紧密联系，我们可以不积极，但是信息要掌握充分。我们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第85章 想白嫖，没门 第85章 想白嫖，没门 海城工信局组织的充电运营商合作协议洽谈会已经过去将近一周了，姜驿每两天问一下陆宇进展，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仍在决策中。海城项目前期推广的节奏紧锣密鼓，突然冷静下来，大家都有不详的预感。 姜驿的心情渐渐由焦虑转为平淡，项目组可以做的工作已经做到位了，如何决策取决于海城市政府。焦虑并不能使事情有所改变，反而影响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想通了之后姜驿心态开始平淡下来。 这天，姜驿刚召开完海城项目组周会，广通汽车王英俊意外地打来了电话，询问冯国强是否在海城。 冯国强工作繁忙，自从渔城项目进入运营阶段后，他的主要精力放回总部，就连渔城一周也呆不到两天，来海城的时间更少。 “冯总不在。有什么事情吗？” “那冯总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一两周吧。” “能不能问一下冯总，我们刘杰总想跟冯总谈一谈合作建设充电站的事情。” “哦，工信局已经定充电设施运营商了吗？”姜驿问道。广通汽车主动要求谈合作建站，这是个信号，也许工信局已经有了决定而普华并不知晓。 “我不清楚。” “哦，海城建站是我在负责，直接和我谈也是一样。” “知道了，我请示下刘杰总。” 姜驿挂了电话，想到广通汽车扣押身份证的事情，暗暗冷笑了一声。没过多久，王英俊的电话又打来了。 “姜经理，刘杰总说没问题，你们明天下午过来一趟吧？” “我看看时间……”姜驿假装犹豫了一会儿道：“明天下午可以，你们过来吧。” “啊？” “我车送修去了，没办法过去。如果你们刘杰总着急的话，咱们也可以电话沟通。” “我问一下刘杰总。” 谈判本就是双方的博弈，普华已经主动上门过一次，广通要是将普华当作同等的合作伙伴，同样应该主动拜访。如果一开始形成了不对等的地位，后面谈起来就落在下风了，姜驿觉得是时候纠正过来了。 等了一天，广通汽车刘杰最终还是没有打电话过来。对接人打电话表示刘杰时间不方便，由他代表广通沟通合作建站事宜。 姜驿也将秦松推了出去，让他代表自己跟对方谈。原来广通汽车认为既然双方打算合作，那希望普华表现诚意，提供建站方案和技术方案。 秦松以无可挑剔的态度表示积极配合，询问有没有具体的方案大纲，对方表示按照普华的理解自行拟定方案。秦松答应给一点时间准备，然后就呵呵地笑着放了鸽子，想白嫖？没门。 海城公交公司办公大楼位于市中心，地理位置极其优越，大楼年代久远，外观看起来有些残破，大楼背后有一片近万平米的停车场。在繁华的市中心，公交公司占据这么大一块地方实属少见。 姜驿带着秦松敲开吴书记的大门，头发花白的吴书记起身热情地道：“欢迎高材生来指导工作！” “不敢当、不敢当，向您学习！”姜驿连忙客气可一番，指着秦松道：“他是我们技术专家，您有什么问题问他就可以了。” 姜驿和秦松过来是按冯国强的指示，吴书记给冯国强打电话咨询电池的事情，冯国强在外地一时半刻腾不出时间，便推荐姜驿和秦松过来。 公交公司分管技术和运营的两位副总，还有经理们来到办公室后，吴书记介绍起本次会议的目的：“前面跟冯总也就电池事情做过沟通，请你们过来是想当面听你们的意见。各位有什么问题就说吧。” 分管技术的副总叫腾韫，他先提问道：“目前市场上动力电池厂商主要的技术路线就是磷酸铁锂和纳米电池，这两者的主要区别、运用场景和前景如何？” “腾总好，目前主流的是磷酸铁锂，其次是三元锂电池，从区别来看，前者技术更成熟，安全性强，后者……纳米电池我们并不清楚他的技术原理，从了解到的信息看，具有高倍率充放电的特性，不足之处是能量密度低，理论上各有优劣。但电池我们不仅要看技术原理，生产环节更加重要，决定了电芯的一致性，一致性关系到电池容量衰减和安全性……比如日本的松下电池，同样是磷酸铁锂，能量密度在全球范围来看并不突出，但是他们产品一致性好，因此成为了全球第一……” 秦松长期从事电池bms开发工作，拥有丰富的电池经验，对软件也比较熟悉。他申请海城项目的目的是希望积累业务运营经验，将来能成为熟悉业务和技术的全能型管理人才。 秦松深入浅出地论述了动力电池的产业现状，给吴书记等人上了一堂课，总的来说电池技术本身没有优劣，产品质量才是决定未来的关键。 分管运营的副总叫方敏敏，他关注的是电池特性与公交运营之间的关系。秦松认为高倍率和普通倍率充电各有所长，主要还是看电芯能否支持。从长远来看高倍率充电对电池寿命的影响更大。 姜驿补充道：“公交运营关注效率和成本。高倍率充电虽然快，但充电设备更容易出现故障。采用高倍率充电，必然意味着车桩比增加，充电设施故障将导致更多车辆出现调度问题。” 腾韫对方敏敏道：“没错，电池装机容量少，充电节奏就快，一旦来不及补电就得趴窝。” 姜驿接着道：“从充电运营商的角度讲，提供冗余设备是必要的，这部分也算在成本里。但是大功率充电设备作为冗余的话，我们的投资也会更高，相对来说定价也会更高。” 方敏敏道：“如果一个站公交数量足够多，那是不是就不成问题了？” 姜驿点头道：“理论上是这样。实操中一条线路仅20辆车左右，远远达不到平衡数量。而且普通功率充电对调度的容错率更高，当然前提是相同价格下，高倍率电池装机容量显着低于普通倍率的车型。据我了解，广通汽车同样价格的车型，纳米电池装机容量只有三分之一，只够跑一个来回。” 方敏敏表示赞同：“从运营角度来说，本质上还是必要性的问题。” 继续讨论了一段时间，公交公司的问题基本都得到了解答。吴书记说道：“姜总、秦老师，非常感谢你们的解答，我们也会认真听取你们的意见。我们还有个请求……” “书记您讲，我们一定尽心尽力。” 第86章 双雄逐鹿 第86章 双雄逐鹿 吴书记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海城公交公司对广通汽车的电池同样缺乏信心，但是讲不出道理来，因此他们希望实地考察一番做个比较。 “听冯总说，他和绿神、古力、特玛电池厂比较熟，你们在渔城想必也熟悉迪沃公司，我们想请你们帮忙引荐参观参观这四家的工厂，不知道方不方便？” “您想什么时候参观？” 吴书记和两位副总对望一眼道：“我们希望越快越好，最好本周就出发。” 姜驿沉吟了一下道：“吴书记，我们下来就联系冯总，争取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吴书记喜道：“有劳你们了。” 海城公交公司虽然是车辆运营方，但属于国有企业，上面还有主管单位交通局，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自主权。海城公交主动开展产品调研，不知道对海城新能源公交车推广有多大意义。 秦松觉得意义不大，就算海城公交提出自己的车辆选型方案，上面是否同意也是个未知数，况且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广通汽车在充电设施上与普华竞争的态势。 姜驿打心底认同秦松的分析，但是项目推进陷入停滞，总要做点什么，哪怕只能向前推进一小步。 电话刚刚接通，冯国强已经猜到了姜驿的想法：“公交那边是什么态度？”姜驿详细地汇报了交流过程，说出了对方的请求。 “公交公司主动提出考察，这个信号不寻常，没有上面的支持，他们不敢这么做。我来协调电池厂，你跟秦松陪着去吧，注意摸清楚他们考察的背景。” “明白。” 冯国强当天就联系好了绿神和特玛公司，给姜驿提供对接人。冯国强没有联系迪沃，因为迪沃自己就是主机厂，在当地有主机厂的情况下，迪沃没有兴趣跟地头蛇打仗。古力电池产能有限，参观没有意义，所以冯国强也放弃了。 在北方，绿神电池厂一家独大，拥有多条从国外采购的全自动化生产设备，是当时内资企业的顶尖水平。南方电池厂众多，迪沃和特玛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特玛电池仍是半自动化产线，这才是比较普遍的生产水平。特玛电池在渔城一战成名后，行业的影响力急剧上升，往来洽谈合作的大小主机厂络绎不绝，隐隐有超越绿神、迪沃之势。 虽然只联系了两家，但具有很好的代表性，吴书记非常高兴。 接下来几天，海城公交在普华的安排下依次考察了特玛电池和绿神电池。吴书记等人一下子打开了眼界，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技术，什么是规模化生产。几人感慨万分，以前大家仅仅见过广通汽车半遮半掩的电池产线，在广通的洗脑下，当时还觉得十分先进，这回比较之下，都觉着以往的看法犹如井底之蛙。 姜驿同样增长了见识，特别是绿神电池全自动流水线让人印象深刻，一百多米的产线按照生产流程实现了全自动化，从投料到最后的封装几乎不需要人工干预，工人们要做的仅仅是提供原料和挑出不合格件。整条产线走下来，肉眼可见的工人数量不超过20人，也许不止，但是与电子厂人员配置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考察过程中，姜驿也弄明白了海城公交考察的真实背景，背后授意的单位正是工信局，显而易见跟一把手陈局长脱不开关系。 这个信息不出冯国强所料，陈局长已经到了提拔的阶段，海城新能源汽车成功推广对他有重大意义，他必须小心再小心，容不了错误。陈局长认为和副市长摊牌为时尚早，没有直接要求海城公交公司，一次暗示便足以让吴书记明白。工信并不分管公交公司，以吴书记老成持重的作风，他必然会请示交通局。从结果看，交通局和工信局已经达成了默契。 姜驿不知道的是，海城公交考察成员中也有一位电池专家，他以公交公司技术人员的身份加入考察团，实际上是工信局科技处的人。 考察结束后，海城公交公司的考察报告悄悄地递给了交通局和工信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2012年春节刚刚结束，海城项目组成员全部按时到岗，大家知道现在正是推进合作协议的关键时期，没有一名员工请假。 第二周的时候，海城市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生活秩序。这时候，陆宇打来了电话，海城市政府决定不直接出面与充电运营商签署合作协议，改为海城公交公司为主体签署。这项变动意味着充电运营协议将直接针对用户，现有务虚的条款不再适用。 姜驿带领团队以渔城充电运营协议为蓝本，第一时间整理出海城版本，提交给了海城公交，等待对方的反馈。 第三周，工信局再次传出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海城新能源汽车推广打算同时采用两种技术方案先行试点，一种是纳米电池方案，另一种是磷酸铁锂电池方案。每种车型投放一条公交线路，共计40辆公交车，广通汽车仍然是车辆供应商。 海城市交通局决定将广通汽车和普华新能源都纳入充电运营商行业。为了体现一视同仁，充电试运营协议条款两家一模一样，协议中没有约定具体的技术方案，而是要求各家运营商提供充电技术方案，经海城公交审核通过后实施。合同中还约定了试运营期间的充电费用，试运营之后的价格另行协商。 海城充电总费用明确由充电电费和充电服务费两部分组成，充电电费由运营商代收代付给供电局。充电服务费统一定价为0.48元\/度，由运营商自行收取，向用户开发票，发票税率参照居民技术服务税率6%执行。这在普华新能源充电业务中，是首个达成充电价格的项目，是一项重大的突破。在定价上，海城项目已经走在了渔城项目的前面。 不过按照这个价格测算，充电运营商基本无利可图，姜驿不得不感叹海城的工作做的到位，把账算得死死的。姜驿也尝试努力争取更高的价格，但不论是公交公司还是工信局都不同意，最终只能接受这个标准先行先试。 姜驿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普华新能源还没有在海城注册公司，拿什么签合同呢？ 第87章 不可能的任务(一) 第87章 不可能的任务（一） 海城市的决定下达得非常仓促，以至于海城项目组来不及注册当地公司，而距离签约会仅剩三个工作日。 姜驿第一时间召集项目组所有成员召开会议，通知大家即将签署试运营协议的事情。 “蒋雪，有没有加急注册公司的办法？”蒋雪刚刚走进会议室，姜驿就急切地问道。 蒋雪点头道：“有，加急办理一周时间就可以了。” “一周时间太慢了，我们要三天内落地。” “三天？”蒋雪张大了嘴巴，不敢接话。 “不，姜总，没有三天，我们只有一天时间！”丁灿奇接过话道：“注册资料需要经过总部签字盖章；接着才是工商注册；注册完毕后要向公安部门申请印章备案，才能刻制印章，拿到印章才能签合同。每一步必不可少，就算特别顺利，注册公司也只有一天时间。” 姜驿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兴奋过头，忽略了事情的困难程度，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秦松道：“我们能不能跟公交公司澄清一下，先用普华新能源代签？” 丁灿奇提出了不同的看法：“签约通常只是一个形式，并不一定要马上盖章，我们可以和公交沟通一下。” 姜驿想了一想道：“这些都是万不得已的办法，我们不能给他们留下普华连海城公司都没有注册的印象，至少要尽最大可能。先不考虑这个，聚焦于当前，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放，以拿到公章为首要目标。我们做一下分工——” “蒋雪，靠我们的力量来不及了，你马上去寻找注册代理机构，要求必须有工商局的资源，只要能在一天内办下来，我们不计成本。我记得工商局门口有不少代理，你可以从这里突破。优先办注册，刻章还有一天的缓冲时间。” “好！”蒋雪答应下来，她接着道：“注册资料怎么办？” 姜驿对丁灿奇道：“丁经理，注册资料的事情就靠你了，今晚务必加班准备完所有材料，明天一早就要用上。我会和总部综合管理部沟通，请他们提供全套模板。” “我来准备，蒋雪你找到代理机构后给我联系人，我和他们沟通准备材料。”丁灿奇一口答应了。 姜驿继续道：“我今天晚上就飞京城，总部注册资料签字盖章的任务交给我，明天晚上我再飞回来，争取后天一早将注册资料送到工商局。” “大家分头行动吧！” 安排完毕后，姜驿冷静地思考了一阵，如果一早注册落地公司，现在就不会面临这样窘迫的局面了。当初的想法过于谨慎，缺乏足够的担当，以后要吸取教训。 一个小时后，蒋雪回过来电话：“姜总，找到了代理，对方的费用很高，您看……” 为了节省时间，姜驿将司机派给了蒋雪。蒋雪赶到工商局后，将徘徊在门口的代理问了个遍，听到一天办结的时限要求，每个人都摇头直呼办不到。 就在蒋雪焦急不安时，一名曾经询问过的代理走过来透露了一个信息。原来这些代理都有一个共同的上家，如果这位上家也解决不了，那么就没人能解决了，但是收费也高。 蒋雪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态度跟着这位代理去找上家，走着走着，蒋雪觉得希望越来越大，因为他们走进了工商局内部的洽谈室。 姜驿听到电话里传来隐隐的男声，便问道：“对方在旁边吗？” “在。” “那让他接电话。” 话筒里传来声音：“是姜总吗？” “是，请问贵姓？” “你可以叫我王先生。” “王先生，我们蒋主管应该说过需求了，你能办到吗？” “呵呵，姜总放心，如果我办不到，那整个澄海区就没人能办到了。你们来海城投资，我相信工商部门一定会特事特办的。” “我还是确认一下吧，后天上午我们提交材料，最晚大后天上午要出营业执照。” “没问题。不过有个前提，你们自己的资料必须齐全。” “费用呢？” “费用……你们和代理谈吧。”电话里的声音飘忽了一下，接着另一个悦耳的女声传来：“姜总，加急一天办结的话费用是一万元。” “行，但我要求出证后付款。” 电话那头似乎商量了一下，这个女声回复道：“可以的。” 蒋雪的眉头稍微舒展起来，但仍有掩盖不住的担忧。王先生笑道：“蒋主管不要担心，你们准备材料，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小琳。” 注册代理，也就是小琳说道：“我们这里有现成的模板，不过有几个地方得你们提前准备，法定代表人、财务负责人的资料，还有红本注册地址。” 蒋雪的眉头又愁成了一个川字：“我们还没有红本地址，怎么办？” 旁边的王先生觉得这并不是问题，对小琳道：“你们一并帮他们解决吧，费不了多少事，就是挂靠一下而已，回头他们自己再做变更。” 小琳点头道：“嗯。” 蒋雪喜上眉梢：“谢谢王先生！” 离开了工商局办公室，蒋雪一不做二不休，说服小琳直接到了普华办公地，现场指导起材料编写来。有了专业人士帮助，蒋雪和丁灿奇的效率大大提高了。 姜驿此时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了，因为即使材料准备遇到什么问题，也是初稿出来之后的事情。编写初稿的时间，正好可以用来飞行，这样下飞机后可以第一时间衔接上解决问题环节。 一路上，姜驿也没有闲着，将总部的分支机构设立办法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明确了需要总部决定的关键事项和签字盖章流程，然后酝酿着该如何应答和推进流程。下飞机后，一开机便收到丁灿奇的微信，里面是需要总部确定的事项，姜驿一看和自己了解的信息几无二致。 姜驿马上联系了冯国强，冯国强非常重视，他连夜给邓鹏汇报了海城项目需要总部协助的事项。邓鹏身在外地，得知海城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后非常高兴，指示由冯国强担任海城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和执行董事，又吩咐秘书全力支持好姜驿的工作。 冯国强也在外地出差，他也调整了行程，定了次日飞往海城的航班。 深夜12点，蒋雪和丁灿奇的全套注册电子资料发到了邮箱，姜驿认真地审核了一遍，为明天的签字盖章做好准备。 第88章 不可能的任务(二) 第88章 不可能的任务（二） 邓鹏的秘书姓唐，姜驿给冯国强也当过秘书，同为秘书，两人有着天然的亲近感。有了唐秘书的协调，姜驿的签字盖章手续异常顺利，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完成了海城公司设立的所有盖章手续，只差法定代表人签字和财务负责人签字了。 法定代表人是冯国强，晚上回海城后签字完全来得及，但是财务负责人上遇到了困难。普华新能源财务总监临时上普华集团开会去了，导致海城公司的财务负责人人选定不下来。因为上午时间安排得很满，加上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唐秘书和姜驿便没有催促，安心等待财务总监回司后处理。 吃完午饭，在公司的走廊上正好碰见了岳增群，他有些意外地道：“姜驿回来了？来公司办理什么事？” 岳增群是公司市场运营部总监，负责公司整个市场运营工作。从职责上讲，海城项目也归他管。但是冯国强是他的顶头上司，而海城项目又是冯国强担任项目经理，所以很多事情姜驿都直接向冯国强汇报了，并没有经过他。不管如何，他有资格询问项目上的事情。 听完姜驿的解释，岳增群眯了眯眼睛道：“签约仪式只是个形式而已。试运营协议要盖章，走过流程没有？你们没有发给我吧。” “实在不好意思，岳总，主要是因为时间太紧，没来得及走内部流程，不过冯总已经看过了，不会有问题。” 岳增群有些不悦道：“冯总看过是冯总看过，我也在流程中。” “对对，我一会儿就把协议发给您，还请您审核指导。” 岳增群嗯了一声，迈着官步而去。 唐秘书在一旁悄悄道：“这人心眼忒小。” 姜驿也小声道：“没关系，上面还有冯总呢。” 唐秘书抱怨道：“他自己没开拓过一个城市，尽在内部瞎指挥。” 下午上班的时候，财务总监回到了办公室。听完唐秘书和姜驿的报告，他盘算了片刻，联系了几位财务经理、主管到办公室。 财务总监说道：“各位，海城项目马上要设立落地公司了，现在缺个财务负责人，你们谁自告奋勇担当一下？” 一位财务经理问道：“需要驻地吗？” 姜驿想了想回答道：“需要驻地。” 这几位财务人员除了一位男士，其余都是女士，姜驿话音刚落，大家都不吱声了。他们都不想派驻外地，如果愿意的话，当时海城项目组竞聘就已经主动参加了。 姜驿见没人响应，又补充道：“或者短期驻地一段时间，以后再调整，当前我们主要解决注册问题。” 财务总监对唯一的一位男同事说道：“鲁会计，你一个男同志，担当一下吧。” 鲁会计露出为难的神色道：“领导，我爱人马上要生了，离不开啊。” “小郑，你呢？” “领导，我正在准备注会，实在是有心无力。” 财务总监问了个遍，每个人都有理由，就是不愿意下基层。这是你情我愿的事，财务总监也不好强求。 鲁会计提议道：“要不让小曦下去锻炼锻炼吧，她虽然刚过实习期，在本部也工作了一年，比较熟悉财务政策，派她怎么样？” “亏你想得出来，让一个新手去管一个公司的财务？”财务总监马上怼了回去。 “算了算了，你们都出去吧！”财务总监将大家赶出办公室，对姜驿为难地道：“你看，这帮家伙没一个能顶上去的，你说怎么办？” 姜驿苦笑道：“其实，财务负责人只是注册必须要设的岗位，只要过一段时间，我们可以从当地招聘或者慢慢从总部选，现在主要是时间紧……” “说的也是……”财务总监思考了一阵，突然道：“财务负责人说白了只是挂个名，要不，你先当着得了？” 姜驿愕然道：“我？我不懂财务，怎么能当财务负责人？” “谁说不懂财务就不能当财务负责人？你现在就问问，看看海城工商注册对财务负责人有没有资质要求。” 姜驿给蒋雪打去电话，蒋雪又跟小琳确认了一番，答复并没有要求。 财务总监一拍手道：“我说没有要求吧？你先当着，我同意就行了，咱们以后再调整。” 姜驿想了一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得无奈地同意了。 就这样，姜驿稀里糊涂地当了一把财务负责人。到此为止，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设立的材料准备齐全了，姜驿定好了返程机票，为了感谢唐秘书的支持，便邀请他喝个下午茶。如果不是因为事情紧急，姜驿好歹也应该安排一个正式的晚餐。 唐秘书对总部人员、工作部署非常了解，姜驿希望建立起进一步的关系，以后遇到问题可以向他请教，事半功倍。 唐秘书也欣然应邀，两人在楼下咖啡厅聊了不到十分钟，岳增群打电话过来要求姜驿到他办公室汇报工作，两人的交流只得草草结束。 “价格你们算过没有？多长时间能收回投资？”岳增群将试运营协议打印出来了，点着价格条款质疑道。 只运营一个充电站的收益连海城项目的人工都包不住，何谈收回投资？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不计算运营成本的话，预计5年收回……”姜驿一边解释投资收益情况，一边猜测着岳增群的意图。 “渔城规模够了，定价又定不下来，海城虽然定了价，又是亏本，我都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你说说，海城什么时候才能盈利？” “按全成本计算，二十个站是盈亏平衡点……” “二十个站有把握建下来吗？海城总共投600辆车，就算广通和你们各占一半，也只够建十五个站。你说说看，和广通的竞争思路是什么？” “目前还是项目初期，和其他城市项目差不多。试点阶段，我们打算通过服务获得竞争优势。如果海城项目的量更大一些，比如1200辆，那么……” “这不是量不量的问题。”岳增群打断了姜驿：“关键是广通是主机厂，他们自己下场建充电站，你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吗？而且采用了超快充的车型，这些信息说不定就预示着行业的重大变局，你们不汇报不商量，就自己鼓捣，出了问题谁负责？” 聊到这里，姜驿已经心下透明，低头惶恐道：“我们没什么经验，一方面向其他城市学习，另一方面还要靠岳总多多指导。” “现在我可管不了。”岳增群嗤笑道：“反正市场运营部可是要对你们进行半年度考核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第89章 不可能的任务(三) 第89章 不可能的任务（三） 姜驿带着一肚子的闷气离开了京城，海城项目需要支持的时候，岳增群人影都看不到，现在好不容易取得了一些进展，又挑剔来挑剔去，让人寒心。这个时候，姜驿才真切地感受到上面有冯国强顶着的好处。 冯国强听完汇报，马上光火起来：“他是项目经理还是我是项目经理？我们需要的是干活的人，不是高高在上发号司令的人，别管他！我们继续——注册和刻章一天能拿下来吗？” 工商代理机构承诺可以在一天之内完成注册，见对方信心十足，蒋雪又洽谈了一天内完成刻章的事项。刻章属于公安局管辖，但对方似乎已经打通了全链条，姜驿在增加了额外的代理费用后，对方也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下午名称核准通过了。”姜驿答道：“合作单位有实力，我觉得把握还是挺大的，而且这个时候不相信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 “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有预案，预案呢？” 原本的预案是普华新能源代为签署，但现在时间也来不及了，所以姜驿回答道：“如果签约前天晚上没有拿到公章，只能向公交公司说明实情了。” 冯国强想了一会儿道：“我先呆几天，要是来不及的话我亲自去和吴书记解释。” “谢谢冯总！”姜驿心中一喜，冯国强出面解释的话显得更有诚意，不论用什么理由，哪怕是把责任归到自己头上。 次日上午，小琳带着冯国强一行早早地来到工商局注册大厅，排在了第一位，上班时间一到第一个提交了注册资料。半个小时后，材料初审通过，领到了回执。 下一步工作人员将把资料录入系统，交由后台人员详细审核。小琳叮嘱蒋雪保持手机畅通，一旦收到跟注册相关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处理，如果有处理不了的马上反馈过来。 “已录入系统……” “后台审核通过，转到注册科科长……” “审核通过，到局领导审批……” “审批通过，已经到制证办公室……” 小琳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发了过来，从整个过程看，有人在一步一步跟进流程，否则每个环节都可以拖延至少一整天。 下午四点的时候，注册审批流程结束，下一步就是等待制作营业执照。按照海城工商的内部规范，营业执照的印制由市工商统一办理，第二天分发给各区登记注册机关，因此最快要第二天上午才能拿到营业执照。 “放心，明天一拿到营业执照，就把资料提交给我说的市政府对面的刻章点，晚上就可以拿到新鲜出炉的印章。”小琳信心满满地告诉蒋雪。 事情的进展印证了小琳的话，次日上午10点，蒋雪领到了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的营业执照，然后来到了刻章店，冯国强和姜驿已经在此等候了。 刻制印章最重要的是公安局分配印章编码，没有编码的印章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刻章店老板应该早已被打过招呼，他拍了拍胸脯道：“下班前肯定可以刻出来。” 姜驿松了一口气，和冯国强、蒋雪回到办公室。 一直到下午三点，刻章进程没有一点消息，情况似乎有些不妙。蒋雪询问刻章店老板进度，老板答复还在公安局审核中，下班前能不能刻出来，老板语焉不详起来。 蒋雪赶紧把消息告诉给小琳，半小时后小琳反馈回一个不好的消息，公安局分管印章审核的领导临时外出办公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到办公室，她也不知道这位领导什么时候回办公室，现在只能等。 “那怎么办？”蒋雪着急地询问姜驿。 姜驿和蒋雪马上赶到刻章店，老板也无计可施，因为平常反馈编码的工作人员同样不知道领导什么时候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姜驿心中急得不得了，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 “再等一等，我正在请王总帮忙协调。” 刻章店老板看了看手表道：“马上五点半，我要关门了。” 姜驿断然否定道：“不行，今天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老板无奈道：“没有编码我也没法帮你们办，等在这里也没有用。” 姜驿继续道：“等到六点，再等半个小时。” “我陪你等是可以，但是没用啊……” “老板，刻公章一定要编码吗？”姜驿问道。 “当然需要了。”老板拿出一枚新刻的印章，指给姜驿看道：“你看，每一枚下面都有编码。” 姜驿仔细看了一番问道：“老板，有没有可能先把其余部分刻制出来，只留编码的空位？” “我们现在都是电脑一体化刻章，二十来分钟就出章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先把其余部分在电脑上编辑好。” “那太好了，先编辑吧！” 老板坐到电脑上，姜驿在一旁看着他挨个编辑公章、财务章和法人章。公章和财务章都带编码，但法人章并不带编码，姜驿赶紧让他把法人章先制作了出来。 这时候，小琳传来了信息，公安局领导晚上另有安排，回不了办公室，不过领导答应明天一早去办公室审批，审批通过后系统就会自动生成编码。 看着刻章店老板将公章、财务章编辑好，嘱咐明天九点前赶到店里等待消息后，姜驿和蒋雪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是正式签约时间，冯国强和姜驿带着项目组全体成员赶赴会场，签约会从九点半开始召开。此时，小琳和蒋雪分别在公安局办事大厅和刻章店焦急地等待着。 九点半的时候，工信局、交通局等大多数参会单位陆续到场，但仍有个别单位还没到场。此时公安局那边还未传来印章编码的消息，姜驿的额头渗出了汗，他希望别的参会单位再晚到一点，这样会议延后一点开始，就更多了一点时间。 九点四十五分，签约仪式正式开始了。与此同时，公安局传来了消息，印章编码出来了。小琳马上将编码告诉了蒋雪，蒋雪马上告诉刻章店立刻制作公章。 仪式虽然延迟召开，但是流程也加快了。眼见时间来到了十点半，下一项就是签约了，蒋雪仍然没有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口。此时，海城公交和广通汽车已经走上签约台，姜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每隔几秒钟就朝门口望上一次。 第90章 应该在车底(一) 第90章 应该在车底（一） “下面请海城公交公司与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签署充电试运营合作协议，请两方代表上台——”随着主持人宣布上台签约，冯国强和姜驿不得不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悄悄打开一道缝，露出了蒋雪苍白的面容，在她的手中，正握着红色的公章。公章十点二十五分刻印完毕，她拿着公章争分夺秒地跑到了市政府签约会场，终于在签约前的最后一刻完成了使命。 2012年2月底，在海城工信局和交通局联合组织下，召开了签约仪式。海城公交公司与广通汽车签署了车辆供应协议，接着又分别与普华新能源和广通汽车签署了充电试运营合作协议，试运营期限为三个月。广通汽车也感受到压力，在会场上承诺将在一个半月内完成了车型公告，在5月底前交付所有试运营车辆。 签约仪式的顺利进行标志着海城新能源汽车推广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 3月初，海城公交公司确定了试运营的新能源公交车线路，接下来普华新能源工程部门进驻海城公司，开始了场站勘察设计。现在主要任务就是工程建设了，姜驿终于有时间缓上一缓了。 姜驿打开手机微信，点开了和张盼盼的聊天记录，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最后一条信息是去年11月27日自己发过去的信息，但是这个信息仿佛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犹豫了片刻，继续划过手机屏幕，停留在杜锋的微信号上，姜驿叹息了一声退出界面。三个月了，他和杜锋没有联系过一次。 “最近在忙什么呢？”姜驿最终拨通了张新宇的电话，他们仍然保持着联系，但前段时间随着海城项目进入关键时刻，联系的频率也越来越低，而且两人的话题基本都在工作上，以姜驿咨询张新宇充电系统的知识居多。 张新宇回答道：“规划属地运用平台功能呢，海城项目有进展了吗？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张新宇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真诚，姜驿内心有一些感动，他是一个真正的朋友，姜驿相信哪怕两人一年没有联系，只要有事找到他，他也一定会尽力帮忙。 渔城公司开始规划属地运营平台，说明业务已经向精细化方向发展，这是普华新能源充电控制系统的一次重要迭代。姜驿问起新的平台发展方向，张新宇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包括运维服务、大客户系统、营销功能等。这些功能多数是三人聊天时慢慢成型的，现在终于要落地了，而且是张新宇主导，姜驿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你跟二姐什么时候发喜糖啊？” 过年的时候，张新宇带二姐回家见了父母，他父母觉得二姐傻乎乎的、毫无心机，但见姑娘白白胖胖，一副有福气的样子，便同意了两人的关系。见家长的事，张新宇曾经告诉过姜驿，所以姜驿便问起他结婚的安排。 张新宇回答道：“还早呢，还要忙一段时间再去见她父母，计划五一的时候，见完再说。” “哦，那可要好好准备准备，你肯定能一次性成功！”姜驿打气道。 张新宇发出猥琐的声音：“嘿嘿，人都是我的了，跑不掉的。” “那倒也是！”姜驿干巴巴地陪笑了几声。 “最近还是没跟张盼盼联系吗？”张新宇终于聊起了姜驿关心的话题。 “哎，没有。” “你们老是赌气也不是个事，回头我让二姐问问。” “哈哈，好啊！” 一连几天，姜驿没有等来张新宇或者二姐的信息，没有了繁忙的工作占据心神，他对张盼盼的思念与日剧增。姜驿决定这个周末去找张盼盼，给爱情争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4s店的大厅装修精致典雅，以黑色和金色为主调，气氛高端豪华。下午7点的时候，店内华灯通明，照耀着停放在店内的各种线条流畅、价格昂贵的进口豪车，车漆在灯光下散发着高冷的光芒。 身穿奢侈衣物的人们围绕在展示的车型周围，观察、品评着每一部车的每一个细节。在这里，时尚和高端豪华感溢于言表，人们可以感受到强烈的生活质量和上流社会的气息。 姜驿远远地看着保时捷展区那个高挑身影的女子，她身穿干练的职业装，留着大波浪长发，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接待着每一位贵宾，正是张盼盼。 晚上9点，张盼盼披上一件风衣离开了4s店，她站在路边看了看手表，朝马路上张望着。 姜驿开着海城公司的电动公务车，悄无声息地从暗影处滑出，缓缓地驶了过去，他的心情越来越激动，心脏开始跳个不停，仿佛又回到与张盼盼初次相拥的那一刻。该怎么开口呢？我该不该下车呢？眼看越来越近，姜驿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连张盼盼招手也没有看见。 突然之间，一辆红色的出租车从车头飞快地斜插到马路边，姜驿猛地一踩刹车，整个人贴在了椅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张盼盼也注意到出租车的危险驾驶行为，侧头看了看后面的汽车，似乎无碍，拉开出租车后门，钻了进去。 出租车朝市中心驶去，姜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出租车司机飞快地在车流中穿梭，换做普通车很可能就跟丢了，但燃油出租车的加速性能在电动车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姜驿只要一个加速，轻松把落下的距离追上了。 这里是渔城最有名的酒吧一条街，坐落在市中心。数百米的街道上分布着二十几间各具特色的酒吧，它们生意火爆得已经将座位摆到了店外。各式各样霓虹招牌在夜色中闪烁，迷人的音乐飘荡在街边，招待客户的商人、小资情调的男女、久违的好友们这里彼此相聚，享受着繁华的夜生活。 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张盼盼下了车走向旁边的浪潮酒吧，在店外一张空位上坐了下来。路边的车位已经停满了，姜驿不得不将车停到对面街道的停车场里。姜驿一边开车寻找车位，一边不时地看着张盼盼，生怕错过片刻就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第91章 应该在车底(二) 第91章 应该在车底（二） 姜驿停好车，小跑着返回浪潮酒吧，却发现张盼盼座位对面上多了一个低头看手机的卷发青年男子，而张盼盼却不在座位上了。姜驿心中一紧，难道她在这几分钟内离开了？急忙四处张望了一阵，方才发现张盼盼在店内吧台购买东西。 姜驿侧着身子坐在一张正对向酒吧大门的座位上，如果张盼盼走出大门，发现座位被人占了，一定有些失措。然后看到自己时，她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姜驿一直觉得他和张盼盼之间的矛盾没有到无解的地步，只要真诚地沟通，为两人的未来做好规划，那么短暂的分离绝对不该成为感情的障碍。他知道，真正的原因隐藏在张盼盼的心灵深处，他想知道她的真正想法。 还未容多想片刻，张盼盼已经转身向外走了出来，双手各拿一杯鲜啤，笑盈盈地看向外面。姜驿微笑着慢慢地站起身来，他的位置将是任何人出门时第一时间会看到的。 姜驿的心中有千言万语，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开口。他看着张盼盼手中的鲜啤，想起以前他们经常一起品尝啤酒的情景。 然而，张盼盼的视线却投向了刚才的座位，根本就没有看过来一眼，仿佛自己是一个被遗忘的存在。姜驿蓦然觉得全身上下一片冰凉，就像被一桶冰水当头浇落，怔怔地定在了原地。 张盼盼从店员手里接过鲜啤，转身朝店外走去。从店内看向外面，夜色更添几分厚重，一时间看不清店外的情形。不过没有关系，座位还是分得清的，张盼盼笑着朝方才的座位上走去，卷发青年男子很有风度地起身欲迎。 视线很快适应了店外的光线，张盼盼余光看到旁边一位客人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朝对方看了一眼，她愣住了。那个人竟然是姜驿！张盼盼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身形不由得微微踉跄，手中的啤酒差点脱手。她想要说出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凝视着姜驿，试图寻找一些线索，但他的眼神却一片空洞。 卷发青年快步上前接过一杯啤酒，另一只手拉过张盼盼的手腕，用心疼地语气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张盼盼不自然地收回了手臂。 卷发男子也不在意，他很快就发现张盼盼与对面的男子相识，看了一眼姜驿后对张盼盼微笑道：“遇到熟人了？” 张盼盼勉强笑道：“是……以前的一个同事……” 卷发男子优雅地朝姜驿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林威，怎么称呼？” 矫揉造作的优雅，毫无诚意的言语，刻意烫染的卷发，保养有佳的双手，无不昭示着对方富二代的身份。 姜驿麻木地和他握了握手，说道：“我姓姜……” “你是盼盼的同事啊？” 姜驿机械地点了点头。 “在这里等人吗？” “是……” 林威嘴角露出了笑意道：“看来姜先生的朋友还没到，要不先一起喝一杯？我听盼盼说你们公司是做新能源汽车充电的，我对这个行业很感兴趣，希望有机会请教请教。” 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姜驿跟着林威坐了过去。 张盼盼不敢看姜驿的眼神，将自己手中的啤酒推了过来：“你先喝吧，我再去买一杯。”说完，起身朝店内走去。 “姜总负责什么业务啊？”林威微笑着和姜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姜驿则满怀心事，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回答得一点章法也没有。 “姜总，还是你们国企有魄力。”林威举起了酒杯：“我就是做点卖车的小生意，电动汽车肯定是未来的趋势，以后我们销售电动汽车还请帮忙多多支持。” 张盼盼回到了桌位，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抿着啤酒，偶尔眼神与姜驿接触，也立刻避了开去。 聊着聊着，林威泰然自若拉过张盼盼洁白的手，轻轻地在手背上摩挲着，张盼盼轻轻抽了一下，没有抽出来。 看到这一幕，姜驿觉得心如刀割，狠狠地咬了咬下颌，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张盼盼，张盼盼与姜驿对视了一眼，选择了沉默。 “威少，好巧！这不是盼盼吗？”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姜驿转头一看，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林威笑着点头道：“彭老板，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一起坐坐吧？” “彭总。”张盼盼连忙缩回手，起身称呼道。 这位彭老板连忙摆手道：“你们吃，我就不打扰了。”彭老板疑惑地瞅了瞅姜驿，又朝林威眨了眨眼，朝前另寻酒吧去了。 “谢谢林总的邀请，我也不打扰了，你们聊吧。”姜驿对林威说完，又朝张盼盼笑道：“以后有机会再叫上几位老同事一起聚聚。” 接着起身离开了座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笑出来的，觉得这一幕幕仿佛在做梦似的。 这一次见面，让姜驿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和羞辱，他不明白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张盼盼就可以轻松地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为什么她没有给自己多一些的时间。她是看上了对方的身份，对方的身家吗？这样真的能得到幸福吗？ 他很想给张盼盼发信息质问她这是为什么？难道她看不出来林威并不是一个有文化有修养的人吗？转念一想，自己不敢当场和林威叫板，反而去质问张盼盼，自己算什么男人呢？ 姜驿一路上仿佛踩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车里。他不想在渔城多停留一分钟，他要马上离开这里。 他也明白了张新宇为什么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二姐是张盼盼的好闺蜜，不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也许他们怕自己接受不了，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可没想到自己却以最揪心的方式得知了真相。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姜驿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阿杜那揪心的歌词，他现在终于深深地领悟到其中饱含的痛苦，无言的泪水默默地从眼角滑落。 祝福你吧，我曾经心爱的姑娘啊！ 第92章 加点料 第92章 加点料 海城签约仪式结束后，新能源汽车推广项目的各项工作飞速前进。3月初，广通汽车与绿神电池达成磷酸铁锂电池供货协议，3月底装配两种电池的车型送检，4月15日通过了车型公告。 在场站建设方面，3月初，海城公交公司确定了试点线路和建站场所，分配给普华海城公司的是月华站；3月中旬，海城供电局审核通过了两家运营商的供电方案。 3月下旬，海城公交公司审核确定了普华海城公司的技术方案和建设方案；3月底普华新能源通过了海城公司月华充电站投建方案和资金预算；4月16日，海城公司向供应商下达了工程服务及设备采购订单。 2012年4月18日，普华新能源人力资源部正式下达了任命姜驿为海城公司总经理助理的人事任命公告。 海城公司办公环境十分简陋，不到80平米的办公区分成了三片区域，一块是员工办公区，正中间布置了八个工位，目前只有四个工位坐了人。除了最初的三个人，总部又派下来一位工程项目经理，名叫杨立峰，负责建站工作。办公区靠墙的一侧摆满了柜子，另一侧依次是会议室和领导办公室。 领导办公室里面对面摆了两张长条办公桌，一张是姜驿用的，另一张是给冯国强备用的。今天是总部派下来支持海城公司的技术经理报到的日子，姜驿在办公室里充满了期待。普华的充电控制系统，这将成为与广通汽车竞争中的最大优势。 蒋雪身兼行政人事后勤多项职责，她的座位在最靠近大门的第一排，这样可以第一时间接待来访的客人。 蒋雪突然觉得前方一道黑影压了过来，她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是一件黑色的t恤，里面涨鼓鼓的胸脯让她有些自惭形秽，幸好对方是桶形身材上下一般粗，她以为是某个打扫卫生的大妈来了。 下一秒看到对方面容，她愕然了。来人是一名中等身高的男子，圆盘大脸、鸡窝一样的头发、唏嘘的胡茬子，由于过度横向发育，站在面前就仿佛一堵墙。他穿着黑色打底t恤，蓝色牛仔裤，外面罩着一件宽大的藏青色羽绒服，这副打扮让很多南方人难以理解。 “我是总部的鲁力，来向姜总报到。”这堵“墙”说话了。 蒋雪连忙站起身道：“您就是鲁工啊，姜总等您多时了。” 姜驿咋一见鲁力，嘴巴差点没合上。 “你……你这是有多少斤？”姜驿终于忍不住问道。 “马马虎虎200多斤吧。”鲁力毫无愧色地回答道。 姜驿很少与总部技术部其他人员打交道，相熟的人只有李红兵和钟磊。钟磊说给海城公司支援了一位高手，没想到是这样一副形象，与姜驿心目中对程序员的画像相去甚远。 短暂交流后，姜驿明白钟磊没有骗自己。鲁力是总部充电控制系统的核心开发人员之一，全面负责测试和系统上线工作，对于操盘普华新能源一个城市公司的充电控制系统来说有些牛刀杀鸡。 “海城试点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充分展示普华先进的充电控制系统，我们希望能在这方面把广通汽车打下去！” 鲁力回答了一句没问题，姜驿满怀期待地等待对方说一说怎么做。 姜驿等了片刻，见鲁力一点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只好接着问道：“那你这边有什么需要我们支持或协调的吗？” “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鲁力几乎没怎么思考。 “嗯……”姜驿试探着问道：“咱们在海城充电控制系统上有没有可能加点料，弄些亮点出来？” 鲁力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趣：“加点料？你就说想要什么？” “我们的系统已经具备了用户管理功能，就是说公交公司可以登录系统，查看充电情况，统计分析充电数据。我这样想啊，能不能也给政府部门提供一个入口，让他们也能看到所有数据，比如充电量、时段分布等？” “做得到，不过这是新需求，需要花点时间。” 姜驿兴奋地道：“可以做到是吧！时间长点没问题，你说要多久？” 鲁力想了一想道：“你把需求列表发给我，从你说的来看，我初步分析要两周。” “两周？” “对，要是能给我两个程序员，一周就可以给你做出来。” 姜驿曾经咨询过钟磊，钟磊很支持这项工作，说这可以作为充电系统未来的需求，以后再上这个项目，预计开发周期为60人天。鲁力却说他一个人两周就可以完成，姜驿觉得不可思议。 “这纯粹是软件开发，很简单的。不过部署到生产环境的话，需要向总部技术部申请数据调用权限，你要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功能开发交付我自己搞定就行。” 姜驿喜不自矜地搓了搓手：“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秦松这些天有些闷闷不乐，他已经是海城项目的技术负责人了，正希望通过海城项目获得充电系统属地部署的实操经验，没想到总部又派来了鲁力。鲁力在充电系统搭建上经验丰富，资历又深，秦松担心自己插不上手。 鲁力看着需求功能列表，眉毛跳了一跳：“政府部门需要权限管理功能？” 姜驿看了看秦松一眼，秦松会意地主动解释道：“这是为政府分级管理准备的，当前只需要实现从零到壹，简单地分出管理权限和查看权限就够了。如果他们尝到了甜头，要继续分模块权限，嘿嘿，说不定我们还可以赚一笔开发费。” 姜驿也嘿嘿地笑了起来，鲁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还要充电站、桩的资产管理……还要设计平台接口协议！”鲁力再也忍不住道：“这根本不是数据分析展示功能，你们是想做一套系统啊？” 秦松看了看姜驿，姜驿解释道：“广通汽车技术方案中提出了平台之间的通讯接口协议，我想我们不弄就落后了。” “就算我们定义了通讯协议标准，服务器、域名谁来提供？在我们的云上运行吗？” 姜驿和秦松对望一眼，姜驿说道：“我们的确没有考虑这么细，只是从业务角度提需求，技术方案我们定不了。如果做不出来，那就……” “不是做不出来，而是时间问题！”鲁力吐槽道：“你们根本没有考虑开发周期！” 第93章 知己知彼 第93章 知己知彼 “我听张新宇说渔城平台属地的运维服务、大客户系统、营销功能已经开发得差不多了，他一个人只用了三个月。” 姜驿说这句话就明显带着激将的意味了。张新宇带了两名程序员开发属地功能，预计六月底才进入上线试运营阶段，这姜驿是知道的。 “不可能！张新宇那小子我还不知道？我还是他师傅呢。让他做需求分析、产品设计还算拿手，让他写代码那就跟乌龟爬似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决定保留政府数据查看功能和权限功能，并且还要设计一套平台通用接口协议，鲁力这一个半月肯定闲不下来了。 看着鲁力冥思苦想地神情，姜驿和秦松都偷偷笑了起来。姜驿是解决了需求，有了和广通较劲的更有力的武器，而秦松则可以独立部署属地平台，并且背后有鲁力这个高人指点。 5月底，月华充电站建设完工，场站通电，只待车辆交付试运营了。秦松的属地平台搭建完毕，鲁力的平台开发工作也完成了，初步调试顺利通过。 广通汽车的大功率快充站也已经建设完毕，但广通汽车没有按时完成车辆交付任务，据说将延期至六月底。 等待车辆交付的这段时间，普华海城公司的人都显得特别清闲。 这天，两位老朋友找上门来，其中一位梳着分头，穿着西装，仿佛一位精明的推销员，他对海城公司每位员工都露出讨好的笑容。 “佟经理，吴老师，好久不见。欢迎欢迎！”姜驿致以真诚的问候。 来人正是亚洲电力的佟超和吴有胜。 “谢谢姜总还记得我们！”佟超满脸堆笑地冲上来握住了姜驿的双手：“祝贺姜总高升，在海城做大事情啦！” 姜驿和亚洲电力最早接触是源于体育中心场站发电机采购，去年8月，渔城供电局给体育中心送了电，发电机便闲置了。10月份的时候，在佟超的帮助下，渔城公司将发电机以七折价格转卖出去，正是姜驿经办的。经过两次合作，双方建立起了良好的友谊。 前不久，佟超得知姜驿在海城拉起了新的队伍，便主动寻求拜访。姜驿一方面考虑可以谈一谈设备采购事宜，另一方面想请电力方面的专家对广通的充电设施进行评估，从而知己知彼，因此佟超和吴有胜便来到了海城。 对此次拜访，亚洲电力也早有准备。佟超拿出了产品手册，吴有胜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姜驿和秦松两位电力设备门外汉都觉得受益匪浅。 亚洲电力的充电设备年初定型，4月底完成了各项认证，已经具备了销售条件。 姜驿问道：“单价多少钱一瓦？” “嗯……”佟超犹豫了一下说道：“这要看量，量多自然便宜……” 见姜驿笑而不语，佟超说道：“姜总您也是老熟人，您放心我们肯定给出最诚心的价格，经得起比价。您看有一个大致的数量吗？” 姜驿点点头道：“现在还不好说，估计20台左右吧，你们可以列几个阶梯价格。我司质保期要求比较长，至少五年，最好八年，你们报价时也考虑不同质保年限吧。” “好，回去我们核算一下，给您报价。” 姜驿和秦松请佟超二人中午吃了便饭，稍作休息便赶往海城虹岗公交总站。虹岗公交总站也是本次试点充电站，由广通汽车承建。 一行人来到虹岗充电站，广通汽车的设备工程师正在调试设备，设备旁停放着一辆装载纳米电池的新能源公交车。 普华海城公司至今还没有收到广通汽车发过来的调试车辆，但他们自己却早已经开始实车联调了。姜驿知道广通汽车的磷酸铁锂车型已经有车辆下线了，但他们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迟提供，前期月华充电站开展充电调试用的是海城公司的纯电动轿车。 “你们是……”广通汽车的设备工程师见几位陌生人来到跟前，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气度不凡，看起来一副技术大牛的模样，因此不敢斥责，出声询问起来。 姜驿接口道：“我们是市工信的，下来看看充电站建设进度。你是广通汽车的吧？” “是……”这位设备工程师语气有些躲闪。 吴有胜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到充电桩屏幕前看了看，接着转到后面，朝打开的背盖里仔细地审视着。秦松和佟超板着脸假装自己是公务员，跟在吴有胜屁股后煞有其事地看着。 虹岗公交总站并排立着三根充电桩，单桩240kw，看起来比普华的充电桩大了一整圈，粗大的线缆耷拉在地上，并没有扣在锁扣上。吴有胜拿起一根枪头试了试，感觉特别吃力。 吴有胜说道：“这枪头可真重，以后操作起来很费力！” 设备工程师回答道：“是比较重，我们在想办法加一根助力杆。” “哦。”吴有胜不置可否地放下充电枪头，转头对姜驿等人询问道：“差不多了，去另一家看看吧？” 离开了虹岗充电站，看着吴有胜一脸嫌弃的样子，姜驿问道：“吴老师，你觉得他们的设备怎么样？” “不行，绝对不行！”吴有胜肯定地说道：“按他们的设计，一年时间，最多一年半充电桩就用废了。” “模块质量不行吗？” “模块是杂牌子没错，肯定不是好货，更重要的是它的箱体是过时产品，那么多模块挤在这么小的地方，散热会有大问题——除非他们一直开着后盖充电。这样也许还能延长寿命，但噪音和安全又成了问题。如果亚洲电力做240kw的充电桩，外壳和电路系统、散热系统都会重新设计。佟超——” “哎？” “你知道他们用的谁家的设备吗？” 佟超突然被吴有胜考了一考，他坦然笑道：“我还特意留意了铭牌，发现被人揭掉了，我看不出来。” 吴有胜嗯了一声，肯定地道：“他们买的华星的设备，当时我们开发设备的时候我见过这一款。华星这一款是按180kw设计的，被他们改成了240kw。那个工程师身上虽然没有华星的标志，但工作服的款式我见过，就是华星的工作服。” 第94章 业务会议(一) 第94章 业务会议（一） 送走了佟超和吴有胜，姜驿心里更有底了。吴有胜作为多年电力设备专家，他的判断绝对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而且通过秦松的观察，广通汽车使用的充电控制系统功能十分初级，几乎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很大可能是直接移植了原厂充电系统。 新的好消息不断传来，在海城工信局的推动下，原计划三个月的试运营期限缩短为一个月。如果仍然坚持三个月的试运营期，等到九月份才能决定技术路线，届时不论是车辆生产还是充电站建设都来不及了。广通汽车原计划延迟到六月底交付车辆也提前到六月初，据说支持广通汽车的市领导听说延期交付后，把广通汽车的老板叫过来狠狠地批评了一顿，逼着他全力以赴保障车辆交付。 这是对普华最有利的局面，一方面广通汽车的重心放在车辆交付上，难以在充电设备和平台投入更大的资源，另一方面试运营期缩短为一个月，留给广通汽车追赶的时间窗口更短暂了。 六月十五日，首批四十辆纯电动公交车交付给海城公交公司，其中20辆纳米电池车辆投放到虹岗充电站，20辆磷酸铁锂电池车辆投放到月华充电站。海城市新能源公交车试运营正式开始。 尽管这是一项突破性进展，但海城工信局却非常低调，仅仅在官网上发出了一篇简短通告。通告只有50字左右，报道了海城公交首批新能源公交车投入运营和广通汽车供应车辆的情况，没有提及充电运营商。 普华和广通都心知肚明，在没有定论之前，政府部门不会进行大肆宣传。 车辆交付的次日，在姜驿带领下，秦松和丁灿奇来到月华充电站，为海城公交公司演示刷卡充电作业、开展现场安全培训，指导司机和充电工的工作配合。海城公交公司安排了十来位车队长来到现场学习，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演练了一番充电流程。秦松继续指导公交运营岗位学习使用普华充电控制系统中的商户系统，包括如何登录、查询、统计、导出等基本操作。 虽然年龄不小，但海城公交分管运营的副总经理方敏敏仍以身作则，带头认真地学习充电新知识。在上级领导和对探索新事物兴趣的双重鼓舞下，各级公交人学习热情高涨，很快就掌握了相关技能。 每年的七月初，是普华新能源及各分子公司半年度总结会议时间，姜驿再次来到了普华新能源总部。从近半个月试运营的种种迹象来看，普华的充电技术方案在海城已经取得了上风，他精心地准备了汇报ppt，对海城公司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总结会议为期一天，上午的议程是总部各部门的总结汇报会议，下午则是各子公司及项目组的业务分析会议。业务会议原本将由邓鹏、冯国强、岳增群共同主持，但邓鹏和冯国强恰好出差欧洲洽谈业务，为期一个月，因此只有岳增群一人主持。 各地分子公司就像撒出去的一张网，普华新能源牢牢地攥住了网口，时间一到便将网收回来，看看有些什么收获。 普华新能源市场和运营的所有高级管理人员济济一堂，会场一片热闹的情景。 杜锋作为渔城公司分管市场和运营的高管自然也参加了会议，姜驿和杜锋相视一眼便各自转移了视线，彼此并没有刻意打招呼。半年多没见，杜锋身上的气质越发地沉稳，但是少了一股灵动。 从业务分析会议座次便可以看出来总部对各子公司及项目组的认可程度，渔城公司排在会议桌一侧首位，接着是青城公司、蓉城公司、海城公司，另一侧是各个项目组，排在首位的是京城项目组，接着是申城项目组、庆城项目组。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由于邓鹏和冯国强的缺席，岳增群成了全场级别最高的领导。他踌躇满志地环视着座下诸侯们，宣布会议开始。 杜锋代表渔城公司对2012年上半年的工作进行了总结，提出了下半年的工作计划，随即抬了抬眼，等待着总部领导和同事们的评论。 渔城作为整个普华新能源走在最前列的城市公司，为充电基础设施建设和运营趟出了一条路，并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即便现在距离渔城项目结束已经一年了，其他任何一个城市公司也没有达到渔城公司的高度，甚至连渔城项目小型网阶段也不如。 面对渔城公司，其他城市公司或项目组都缺乏底气，不敢对杜锋的汇报进行品头论足。这个时候领导不出面，其他人自然没人主动开口。 岳增群见没人说话，清了清嗓音说道：“渔城公司是普华的领头羊，我们很多好的经验和措施都是渔城输送过来的，所以渔城公司对公司的贡献是非常大的。但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冯总也经常说我们也不能躺在过去的成绩上，要持续不断地创新改进。我有个问题问一下杜总，渔城充电运营协议推进也一年多了，定价仍然没有取得进展，到底是卡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哪些推进的具体措施？大家讨论讨论可以吸取些经验教训，同时也能帮杜总出出主意嘛。比如海城公司就已经签署了运营协议，而且把价格定下来了，多少有些可以借鉴的经验。” 所有人将目光聚焦向姜驿，姜驿面无波澜，没有接岳增群的话。 杜锋微微一笑道：“最近刚刚取得了进展，公交集团同意先将电费支付给我们。而服务费定价仍然存在争议，发改委正在进行协调。” 岳增群问道：“采取了什么措施推动发改？” “经班子讨论决定，我们已正式向渔城发改发函，要求渔城政府出面对我司的建设、运营成本进行专项审计，目前仍待发改回复。希望领导和同事能帮我们出出主意，我们虚心采纳。” 说完，杜锋朝后滑了滑椅子，在桌子底下翘起了二郎腿，耷拉着眼皮看着大家，似乎在说：“把你们的馊主意说出来看看。” 第95章 业务会议(二) 第95章 业务会议（二） “哦！”众人闻言都惊讶起来，随即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哪家公司会愚蠢到主动请第三方进行审计以证明自己的定价合理性呢？渔城公司领导班子出此下策，显然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可见工作到底有多难开展。 岳增群看着杜锋一副谁也不服的样子，心头就来气。但他也不敢随便出主意，万一杜锋来一句岳总的办法好，请岳总亲临一线指挥，可就骑虎难下了。 岳增群换了个话题：“穗城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穗城是近期计划推广新能源汽车的城市，由于穗城还在初期阶段，且地理位置上紧邻渔城，普华新能源便没有专设项目组，将跟进工作交给了渔城。 杜锋回答道：“穗城情况特殊，辖区内大大小小的国营、民营公交公司有一二十家，政府自己还没有捋出头绪，我们正在协助开展调研，暂无进展。” 渔城公司的汇报草草结束了讨论，接下来汇报的是京城项目组。全国各地试点推广新能源汽车，京城自然也不落后，京城机关事务局已计划从2013年开始将需要更新的公务车调整为新能源车型，近期刚刚与普华新能源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由普华新能源在机关大院内建设充电基础设施，京城项目组就这样应运而生。 从规模上看，京城机关事务局更新的公务车数量并不多，充电桩投建后可能会亏损，但是能够为京城机关事务局提供充电服务，意义不仅仅在于实现从服务公交到服务公务车的跨越，更重要的是对普华新能源为各级行政机关提供新能源公务车解决方案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增强了在全国各级机关中的无形影响力。 利用总部在京城的便利，岳增群将极具前景和影响力的京城项目牢牢地抓在手里。当机关事业局充电项目落地，再也没有人挑自己没有一线经验的不足了。 其余几个公司和项目组中，青城公司进展最快，已经建成了四座充电站，服务当地投放的出租车，还有六座正处于选址规划阶段。蓉城公司已经和当地政府签署战略合作协议，等待政府推进节奏。申城项目组和庆城项目组也分别与当地用户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只待车辆落地。遗憾的是，城市级公司除了海城外，其余均非排他协议，不过当前阶段，通常也不担心竞争对手。 姜驿的海城公司是最特殊的，没有与当地政府或用户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前提下就签署了运营协议，这一直被岳增群所诟病，他认为缺乏中长期保障，存在极大的经营风险。 渔城项目战略合作协议先行，项目成功后这一经验转化成教条，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认为这才是取得成功的正确路径。 当姜驿汇报完海城公司业务情况后，果不其然岳增群马上提出了质疑。 “按理说海城项目的机遇很好，但战略合作协议一直没有签下来，说是市政府不打算签了。人家工作推进好歹是越来越有成效，你们是怎么把这事给推没了的？”岳增群自做聪明地幽默了一番，惹得部分人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姜驿出人意料地也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比其他人都大声，令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难道他听不出来话中的讽刺吗？ 杜锋不由得心中一动，他记得以前对姜驿、张新宇说过一个观点，别人的玩笑话没必要当真，更不必浪费精力去回复。姜驿能用自己的方式坦然面对刁难，可见在海城项目的半年多里，他的心态改变了不少。 岳增群的出击仿佛打在了棉花里，他指出了海城公司最大的风险所在：“海城正在试点两条技术路线，你们采取了什么措施让海城支持我们选择的路线？”接着又冷冷地道：“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我们支持的路线失败了，海城公司何去何从？” 普华新能源在各地开花，还没有出现过关于撤销当地公司或者项目组的公开讨论，岳增群的话似乎是一种暗示，每个人都在心底盘算起来。 姜驿蓦然警觉起来，他并不担心失败，对普华的技术方案胜出充满了信心。他在考虑该不该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哪一种价值最大、风险最小。 “我们暂时没有有效的措施，毕竟这是技术路线之争，市场运营能发挥的地方有限。”姜驿最终做出了暂时不说的决定。 “姜总，我先针对你的观点发表一下意见，这个想法是不对的啊。在座的都是负责市场和运营的人，市场运营是龙头，不能把责任归结到技术上，我们有责任把握市场节奏，引领市场拓展。大家说对不对？” 发言的是青城公司副总经理赵发强，身形矮胖，年龄约40岁。他是从普华集团另一个业务板块调过来的老人，一开始就进入了青城项目组。青城公司这半年来业务一枝独秀，他说起话来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杜锋不屑地撇了撇嘴，对于没有营养的话，这是他一贯的态度。 岳增群肯定地道：“没错，就要有这种担当！” 赵发强得到鼓励，继续道：“市场运营可以做的地方很多，特别是商务公关，比如从工信局入手、从公交公司入手，得跟他们搞好关系，让他们帮我们说话……” 他看在座人员中就属姜驿最年轻，便有些倚老卖老，滔滔不绝地说教起来。说着说着，其他几位与会人员也参与进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指点起该如何更有效地公关。姜驿对每个人都表现得十分尊重，微笑着看着他们，也不反驳，时不时地点头附和。 杜锋听得呵欠连连，趁讨论间隙，他突然插口问道：“赵总在青城开拓市场，有没有遇到过竞争对手？” 赵发强愣了一愣：“没有……” “哦！”杜锋说完又躺回椅子上。 “每个地方的市场情况不同，还是因地制宜采用不同的办法吧，这样讨论意义有限。”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原来是申城项目组的负责人苏亦煌，他是除杜锋外另外一个没有参与指点姜驿的人。 前面说过，普华集团旗下有一家从事设备生产的上市公司，这家设备公司就在申城，而且邓鹏现在还兼任这家公司的总经理。普华新能源在全国拓展业务，初期人手有限，因此在普华集团下属全国各地企业中选拔人手支持当地新能源业务，这正是集团公司的优势所在。苏亦煌就是申城设备公司的员工，被邓鹏挑出来担任了申城项目组负责人。 岳增群道：“对，咱们就不要讨论具体的细节了。大家都是久经市场考验的人，各有各的办法。咱们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第96章 和好 第96章 和好 各子公司、项目组汇报结束后，大家又围绕新能源汽车充电的行业局势开展了讨论。在当前时期，普华新能源称得上当之无愧的行业第一，除了落地的子公司、项目组外，全国大多数省会城市都主动与普华新能源进行了接触，形势兴兴向荣。但不容忽视的是一些新兴势力蠢蠢欲动，比如在肥城，当地国资委下面的交投公司已经介入了充电行业，普华被排除在外；又比如海城，主机厂开始直接插手充电，主机厂本身就具有车辆优势，又同时提供充电服务，从长远来看对独立的充电运营商来说是灭顶之灾。 眼看讨论得差不多了，岳增群做了简单总结后结束了半年度业务会议，他笑呵呵地提议道：“难得我们业务部门人聚的这么齐，今天晚上一起喝点酒吧，我请客！” 杜锋举手道：“不好意思，岳总，我今晚已经约好了同学，就不参加大家聚会了。” “改天我们哥俩好好喝一喝！”岳增群有些遗憾地主动跟杜锋握了握手道：“渔城的业务就多费心了，需要我支持的尽管说！” 姜驿也走了过来，面露歉意地道：“岳总，我好久没跟家里聚了，今晚我就……” 岳增群理解地拍了拍姜驿的肩膀道：“你是京城人，应该回家多看看，去吧！” 杜锋和姜驿对视了一眼，各自默默地收拾起参会资料，两人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后面。待其他人都离开会议室后，姜驿主动走到杜锋旁边，小声地说道：“谢谢！” “不客气。”杜锋停下了脚步，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这还是姜驿离开渔城后，两人首次说话。 “你晚上要见同学啊？” “正在约……你得回家吧？” 姜驿耸耸肩：“我后天走也可以。” 两人相视一笑，姜驿接着道：“城西有一家老字号烤肉店，名叫怀中抱月，想不想去尝一尝？” 杜锋一下子来了兴趣：“烧烤店怎么取这么雅致的名字？” “去了你就知道了。” 杜锋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烧烤店，通常是厨师烤好后端盘上桌，更讲究的特制烤签搁在烤架上，随着烤签自动转动，文火逐渐将肉烤熟，但这家烤肉店独具特色。 桌子中间凸出一块硕大的圆形铁板，下方灶口内投入柴火，烟气顺着管道排出室外。柴火把铁板烤热后，就可以烤肉了，客人们讲究自烤自食，调味料随个人口味而为。这里主打从关外运来的羊肉，肉质鲜嫩，肥而不腻；柴火主要是松枝和松塔，满店飘荡着松香的气味。 两人在铁板上各自堆了一小堆羊肉，用长长的筷子在铁板上翻烤，不一会儿肉香四溢。 杜锋经验丰富，略一打量食材，便夹了些洋葱掺入烤肉里，令他奇怪的是食材中还有几颗生鸡蛋。杜锋没有见过那家烧烤店现烤鸡蛋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老家的土办法是将鸡蛋丢进灶内的柴灰里，用文火慢慢烤熟，但烧烤店显然不适合这种做法。杜锋猜想莫非是将鸡蛋摊在铁板上煎了吃？ “跟着我来……”姜驿用筷子将似熟未熟的羊肉拢成一个四周高中间低的小窝堆，再将一颗生鸡蛋打了进去。 杜锋有样学样，蛋液填满了小窝，成形如月，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怀中抱月的由来！” “对，有点意思吧。”姜驿乐呵呵地道。 蛋液充分混入烤肉，加入调料继续翻烤后趁热一口吃下，羊肉的香嫩、蛋清的焦脆、洋葱的辛辣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味道，吃得杜锋舌头都忙不过来。 “大锋，有句话我一直想当面跟你说清楚，这半年来都没有找到机会……”放下了酒杯，姜驿将压在心底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不。”杜锋：“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杜锋说完，主动给姜驿倒了一杯酒，愧疚道：“兄弟，我该向你道歉，去年竞聘的事是我错怪你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话都在酒里了，两人的隔阂就此消除。姜驿知道杜锋的性格，他不是一个会主动认错的人，这点跟冯国强很像。这次杜锋能向自己道歉，属实很少见了。 “你后面知道是谁举报的了？”姜驿也很好奇。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所有的可能都指向岳增群，我怀疑高伟也参与其中了。”杜锋略带恨意地道。 当时杜锋为了争取海城项目副经理的机会，在内部串联过陶启航、岳增群、高伟，希望他们能偏向自己。杜锋虽然也想要姜驿支持，但姜驿也想获得这个机会，因此提出和他公平竞争。知道自己因为被人举报后，他将所有的恨意放到了姜驿这个最大的受益人身上了。后来冷静下来后，逐渐明白并不是姜驿举报的，因为从两人的交情和对姜驿的了解，他判断姜驿是正大光明的人，不会采取这些阴险的手段。 再后来从跟岳增群交往中，他仍旧处处压制自己，明白了岳增群从没有想真正的帮助自己。当时自己主动找上岳增群相当于自投罗网，可笑自己还向他坦露了自己的一些准备，给了岳增群口实落井下石。这些还是从陶启航那里得知举报邮件内容后判断出来的，岳增群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冯国强的渔城派系。 姜驿提出了疑问：“那他为什么不压制我呢？” 杜锋回答道：“当时总部决定从渔城公司选拔，岳增群改变不了这个决定。而我是明面上优势最大的人，所以岳增群选择了先动我。再说，你怎么就判断他没压制你呢？有人告诉我竞聘时岳增群对我们渔城来的三个人都反对。” 杜锋向姜驿隐瞒了他跟陶启航的关系，每个人都有一些秘密，哪怕是兄弟朋友之间。 姜驿点了点头，他认可杜锋对岳增群的判断，即使在海城项目开始后，岳增群也经常在一些小问题上吹毛求疵，客观上给海城项目增加了麻烦，延迟了内部的进程。 “你为什么觉得高伟可能参与了？” “因为郭怀义和邓鹏关系不同寻常，高伟只认郭怀义，当然我也只是猜测。高伟当时在京城，发不了邮件，所以肯定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渔城发邮件，就是不知道是谁，是不是高伟安排的。” 第97章 输家没有发言权 第97章 输家没有发言权 听了杜锋的分析，姜驿有些默然，他不是没有想过公司存在一些派系，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有冯国强在上面为自己遮风挡雨，海城公司自己说了算，感受不到压力。冯国强重心放回总部后，渔城公司基本上是郭怀义在主持公司运作，可以想象杜锋这半年多来面临了多大的压力。 无论如何，内部的争斗也压不住耀眼的业绩，渔城公司只要突破运营服务协议，那对杜锋来说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姜驿问道：“运营协议推进非常困难吗？” “非常困难，而且趋势对我们很不利。原来的燃油对价模式被政府拆成了融资租赁和充电服务两部分，电池租赁费政府承担，按月给到交银……” “原来不是说统一按能源服务费给到我们，然后我们再分配吗？” 杜锋叹了口气道：“交银自己跟政府谈了，把电池租赁费单提了出来，打破了我们的收费逻辑。原来一揽子收费还可以统筹，现在我们只有服务费定价这一条路了。” “公交集团的关系变差了吗？” 杜锋摇头道：“那倒没有，在利益面前关系也没有用。根本原因在于采用电动公交后，公交集团少了一大笔燃油补贴，触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所以我们没有办法，逼着跟政府谈成本加成定价，甚至不得不申请外部审计。” 在外面看来，很多人只知道渔城公交集团不同意价格，并不清楚更深层的原因，姜驿也是一样，经杜锋这么一解释，姜驿才明白过来。庆幸的是，海城一开始就是朝电费加服务费模式洽谈的，没有历史纠葛。 杜锋对海城谈下服务费价格非常感兴趣，询问姜驿的经验。姜驿实话实说，价格是政府强行拍下来的：“按照测算，达到20个站，且按最低桩车比1:3的情况下，定价0.48元可以在五年内达到盈亏平衡。主要取决于规模，规模大了才能摊薄固定支出。” “国家将充电站定义为基础设施，不会允许基础设施有很高的利润的。你自己觉得定什么价格比较好？”杜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继续询问姜驿的意见。 “我认为定价0.6元比较合适，车辆运营商不至于接受不了，充电运营商也才有投资的积极性。”姜驿回答道。 “我觉得还是有点低，主要是投建成本太高了，要是再过几年还有可能。不过话又说回来，定价高了社会资本就全进来了，行业就会乱成一片，最后还是没肉吃。” “是啊，既然是基础设施，那么最终只有国字头的企业才有实力参与了。” “长期趋势的确如此，中短期还不好说。” 杜锋继续问起了海城的项目：“海城定0.6元机会大不大？” 姜驿苦笑着说道：“海城能不能继续做下去还面临不确定性，等一两周吧，一两周后就会见分晓，说不定失败了海城公司被撤掉也有可能呢。” 杜锋举了举杯，两人共干了一杯，杜锋接着道：“我没有你这么悲观，你们的竞争对手就是广通，我了解过他们，他们急缺资金又缺技术，长久不了。只要海城政府稍微用点心，一定会采用我们的技术方案的。” “如果他们在海城落地了，融资很容易，有了钱何愁技术呢？” “不不，我仔细研究过电池技术，可以肯定磷酸铁锂技术方案将是未来动力电池的主流。广通剑走偏锋，想拿这个噱头忽悠不懂技术的vc，他们想得太简单了。而且国内主要动力电池厂商都在积极上马磷酸铁锂生产线，未来将对纳米电池形成巨大的成本优势，广通一家势单力薄，扭转不了趋势。” 姜驿暗暗佩服杜锋，自己身在一线，从各种蛛丝马迹推断出政府更倾向于普华的磷酸铁锂电池技术路线。而杜锋却是独立分析出来的，大家同样做市场运营，不得不说杜锋的工作做的更加扎实。 “我现在发愁的是政府明知不可行，仍然会采用了广通的方案。成王败寇，输家是没有发言权的，就算海城以后纠正错误，对普华来说也没有意义了。” “是啊，劣币驱除良币的情况不少见，咱们也不能太实在了，得用点手段。” 姜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锋，你怎么看待主机厂开展充电运营这件事？” “我考虑过这种情况，我们得分两种情况看，第一是乘用车，乘用车主机厂在全国销售产品，建设全国性的充电网络，这是多大的资金量，卖车的利润肯定支持不了。看看现在的燃油车，必须依靠几桶油建好的加油网络。电力时代也会如此，所以我觉得不能。倒是如果用户有固定充电位，主机厂给用户装慢充桩还是可能的。” “法拉第呢？他们资金雄厚，单车利润高，具备建站的能力。我听说他们已经在四大城市投建超级充电站了。” 杜锋不屑道：“尽是忽悠，一根桩60kw，还敢号称超级充电站？我们随便一根公交充电桩都达到120kw，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超级’？这些外企就会宣传，弄个漂亮的外形来忽悠群众。反正我是不看好，我认为主机厂建站肯定不是主流。” “我继续说，第二是商用车，商用车虽然也是全国销售，但是车辆运营通常是区域性的，点对点居多。商用车的特点一是路线相对固定，二是用电量大，非常适合充电运营。所以商用车主机厂将来怕是强大的入局者，不能小觑。基于这个判断，我现在就在联络商用车厂，比如重汽、一汽、江淮、华菱等，争取达成战略合作协议，让我们的桩跟着他们的客户走。” 两人又聊了一阵，话题转到了生活上面，张新宇和二姐已经计划好十月份回老家结婚，杜锋询问姜驿要不要参加。 姜驿想到张盼盼和二姐是闺蜜，很可能也会参加她的婚礼，如果在婚礼上碰面必然有些尴尬。而且张新宇和二姐在老家摆席，也不知道工作允不允许，如果工作忙，就参加不了了，两人做好了两手准备，顺便商量好随礼的金额。 张盼盼的移情别恋一直是姜驿心中的痛，这几个月来，繁忙的工作似乎冲淡了心中的阴影。杜锋提起张新宇结婚又勾起了他的记忆，再次回想起来，姜驿心头仍旧爱恨交织，久久不能释然。 第98章 试运营评估 第98章 试运营评估 两周后，海城市迎来了对两家充电运营商的试运营评价。早上九点，姜驿带着鲁力、秦松、丁灿奇三位骨干赶赴了工信局，鲁力难得地理了个精神的发型，并穿上了白衬衫。广通汽车随后也到达了，两家公司将对试运营汇报进行总结汇报。 会议还未开始，大家在会场外等候，普华和广通的人分成两群，泾渭分明。渐渐地，政府相关部门的人员来到了。 看到其中一人，秦松突然眼前一亮：“这不是吴……” 话音未落，身体猛地被人扯了一把，秦松转头一看，正好迎上姜驿冷冷地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广通汽车首先汇报，不久他们就出来了，姜驿掐了掐时间大概二十来分钟。片刻后，陆宇通知普华海城公司进场。 试运营评价小组共有的七人，其中有工信的陈局长、公交公司的吴书记和财政局、供电局的领导，另外还有三位，以前没有参与过项目，他们每人面前摆着一张表格。陆宇则拿着笔记本坐在后排，看样子负责记录，不参与直接评价。 经陆宇介绍，另外三位是工信局请来的外部技术专家，他们将从第三方角度对两家充电运营商开展技术评价。 海城公司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将汇报重点集中在运营环节，从充电运营方案、客户服务、安全管理、车辆运行数据、充电数据、电网协调、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等方面进行了总结，条理清晰、依据充分，全是实打实的干货。评价小组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影屏幕，没有一丝打扰地听完了姜驿的报告。 其中一名专家笑着对供电局领导道：“刘总，这算不算电网数字化的应用？” 海城供电局刘总也露出笑容，点了点头道：“算微网的一部分应用吧，但和整个营销系统相比只是冰山一角。” 吴书记问道：“车辆运营数据中你们是怎么知道到站时间的？” “我们给线路上的每个站点建立了gis数据，通过比对车载gis信息，采用矫正算法可以计算车辆到达每个站点的时间。” “这么说的话，候车的乘客也能知道公交车准确的到站时间？” “当前还做不到特别精准，如果可以结合地图数据理论上是完全可以实现的。不过我们目前只在后台集成了这个功能，还不支持用户通过前端获取信息。” “能不能做到所有线路全覆盖？” “可以做到，不过需要投入更多的成本。” 又有一名专家说道：“原理与地图导航相同，单纯实现这个功能的话图商会更精确，因为他们有车辆数据，但是接图商可能需要更多的成本。对吧？”这位专家是一位信息系统集成专家。 姜驿点头道：“您说的对。” 陈局长问道：“你们能不能也给工信局一个用户账户，可以查看你说的这些充电数据？” “嗯……”姜驿没有马上回答，吴书记见状插口道：“你们已经给我们开通了用户账户，给工信局再开一个很容易吧？” 给政府部门提供入口，让他们也能看到所有充电数据，这早已在姜驿的规划中，鲁力为此忙了一个半月，方才实现功能。但是姜驿从没有主动向工信和公交提过此事，因为公交公司的态度不明，万一公交公司不希望数据开放给政府部门，普华却自作聪明地开放出去，惹得公交不满就弄巧成拙了。 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现在时机成熟了。 “是这样的，我们平台有专门给政府部门的专用入口，我们可以快速展示一下。鲁工，远程登陆gsis系统。” gsis系统全称为政府监管信息系统，正是姜驿为与广通竞争的杀手锏。鲁力将电脑投影出来，熟练地进入了gsis系统。使用模拟账户登陆后，月华充电站的后台数据被调取出来，各个维度的统计数据和分析报表以图形的形式直观地展现在评委会面前。 gsis与用户系统共用一套数据库，除了包含展示给公交公司的信息以外，gsis增加了充电站、桩的设备信息，预留了车辆信息接口，便于政府部门从桩、车、电三方面掌握新能源汽车推广整体信息。 这套系统突破性的地方在于，普华制定了一套通用平台接口协议，哪怕多家运营商同时在海城提供充电服务，只要各运营商按照接口标准协议上送数据，海城工信局就可以看到全市所有的充电数据，不需要再登陆各个运营商的入口。 三个月前，广通汽车提出了雏形，但是他们并没有实现，如今，反而被普华新能源率先实现了。 评委小组成员们彼此窃窃私语起来，反而将姜驿等人晾在了一边。在陆宇的提醒下，评委小组结束了普华海城公司的总结汇报。 姜驿看了看时间，汇报时间超过了45分钟，其中多出来的15分钟归功于gsis系统，努力是值得的。 广通汽车和普华新能源离开工信局，回到充电站准备迎接专家团队的现场考察。评委会则继续召开会议，海城公交公司作为唯一的用户进行了专题汇报。 下午，以三名外部专家为首的队伍依次对虹岗充电站和月华充电站进行现场考察后，评委小组召开闭门会议讨论评估结果。 当天下班前，姜驿邀请陆宇晚餐，陆宇没有拒绝。由此可见，首先工信局组织的评估应当有了结果，其次普华应当取胜，否则陆宇不会接受邀请。 “姜总，恭喜恭喜！”甫一见面，陆宇便笑呵呵地恭喜起姜驿来，姜驿心花怒放，连忙将陆宇迎到桌上。 陆宇透露了评估的细节，工信局主要从技术、用户、财政、电力四个维度进行了评估。除了财政上双方得分不相伯仲外，普华新能源在其余三个方面均超过了广通汽车。 技术评分权重与用户评分权重相同，两者权重之和达到了70%。充电技术方案上普华小胜广通汽车，但充电平台方案上，普华拉开了和广通汽车的分数。公交集团作为用户，也给予了普华更高的评价，原因在于车辆调度上磷酸铁锂电池方案更加稳定，车辆发车准时率超过99.9%，几乎不影响正常运营；而纳米电池号称充电5分钟，续航50公里，实际使用时根本达不到，容错率极低，准时发车率不到90%，导致乘客多次向交通局投诉，影响了公交公司的考核成绩。 电力上，供电局给普华的评分稍高于广通汽车，因为广通汽车充电主要集中在白天的峰平时段，对容量有限的电网冲击更大，反之普华谷期充电几乎达到用电量的一半，对电网更加友好。 工信局的评估结果还需要分管的市领导签字，预计一周后才会出正式结果。虽然陆宇认为已经板上钉钉了，但最终结果没有公布前，一切皆有可能。 事实证明，变数真的出现了。 第99章 尘埃落定 第99章 尘埃落定 海城公司将获得600辆公交车充电运营权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总部，这是普华新能源第三个实质性进展的城市，第一个是渔城，第二个是青城。海城虽然晚于青城，但从预期规模来看，两倍于青城公司。普华新能源的主业再次进一步得到了夯实。 “岳总，海城公司突破了，你要不要修改一下考核结果？”陶启航询问岳增群关于海城公司考核意见。半年度业务会议后，总部市场运营部给各子公司、项目组进行考核评价，岳增群给海城公司打了c级，意味着有待重大改进。市场运营部只负责初评，最终结果仍需要冯国强审核后再由总办会决定。 岳增群敢给海城公司业绩考核评c，主要理由是半年来海城公司没有与当地政府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月华充电站在他看来仅仅算试运营，不能算作落地。他认为自己的理由站得住脚，并且做好了和冯国强理论的准备。 得知最新消息后，岳增群心里酸溜溜的，陶启航的好意在他看来更像是幸灾乐祸。岳增群固执地坚定自己的看法：“我们考核的是上半年度，即使海城公司拿下来项目也不能算在上半年度了，何况海城政府的公告还没有发出来呢。” “你说得对，考核是要讲规矩的。”陶启航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就不改了？” “不改了！”岳增群依然嘴硬。 陶启航离开了岳增群的办公室，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回到自己办公室，他马上将考核结果发送给冯国强，抄送给公司领导班子。 对于海城公司的人来说，这一周的时间格外漫长。冯国强虽然在国外出差，但不妨碍邮件沟通，他将在一周后回国，然后赶到海城，庆祝海城公司团队的成功。 时间很快到了最后一天，而工信局迟迟没有公告，姜驿的情绪越来越焦躁不安，决定询问陆宇进展。 陆宇很快回了消息，工信局的报告已经提交给市领导了，让他耐心等待。姜驿想了想，联系了绿神电池公司的南区销售总监，得知广通公司已经在洽谈600套磷酸铁锂动力电池合同了，心头稍微定了下来。 冯国强回国的时候，工信局仍没有发布公告，他联系了陈局长，再次确认了姜驿的消息属实，打消了担心。 评估会后的第十天，普华海城公司终于等来了工信局的文件领取通知。姜驿正在机场接冯国强，闻讯马上安排丁灿奇去办理。 冯国强和姜驿回到海城公司时，丁灿奇刚好拿回了文件。文件是以工信、交通、财政三个局的名义联合发布的，抄送给供电局、海城公交公司、广通汽车和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文件明确磷酸铁锂动力电池技术方案，车辆供应商仍然是广通汽车；明确了海城将在下半年新增投放560辆纯电动公交车，由公交公司制定车辆更新方案；明确由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为充电基础设施建设运营的首选单位。 文件要求广通汽车和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必须在一个月内与海城公交公司签署车辆供货合同和充电运营协议。 至此尘埃落定，普华新能源拿下了海城首期推广新能源公交车的充电运营权。 但令人头疼的是，文件明确规定了充电服务费指导价为0.48元\/度，按照这个价格和规模，海城公司算上资金成本后，将颗粒无收。普华新能源虽然是国有企业，但国有企业也不能当活雷锋，主管单位也是有利润考核要求的。 陆宇没有提前透露定价信息，姜驿本以为正式运营协议将有重新定价的机会，忽略了这项内容，此刻被打得措手不及。 指导价是导致变数的根本原因，如果普华海城公司不接受指导价，文件也暗示得很明白，普华新能源是首选单位而不是唯一的单位。 冯国强仍然持乐观的态度，认为文件只是规定了指导价格，并非限价，还有商谈的空间。第二天，冯国强带着姜驿拜访了工信局陈局长，一是感谢对普华新能源的支持，二是看看指导价有没有调整的空间。 陈局长表示指导价是政府行为，最终还是由普华新能源和公交公司谈判确定，工信局将支持双方的决定。 这一幕和渔城洽谈服务定价的结果极其相似，而渔城是什么结果两人都很清楚，冯国强也不再乐观了。 “冯总，如果价格谈不上去我们还做不做？”姜驿忧心忡忡地问道。 冯国强回答道：“现在决定为时尚早，我会和总部商量后再决定这件事。你也要马上和吴书记他们谈，全力争取提高价格。” 不管怎样，海城公司拿下项目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当晚，冯国强亲自主持了海城公司的团队建设，大家一起分享了成功的喜悦。 鲁力顺利完成了外派海城的使命，近期也将返回总部。冯国强看他骨骼精奇，得知他对海城项目做出的贡献后，大为赞赏，主动放弃了白酒，改为喝啤酒，因为冯国强觉得鲁力的体形一定是块喝啤酒的好料。鲁力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两个人你来我往，脚下的啤酒瓶排成了一长溜。 回顾起整个项目过程，秦松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他好奇地问姜驿道：“你是怎么把亚洲电力的吴工请来作为外部专家的？” 姜驿神秘地笑了笑，给大家说出了缘由，原来工信局委托供电局聘请外部专家，吴有胜正是电网专家库的成员，姜驿得到消息后，立即向李总推荐了吴有胜。 “你小子跟供电局处得不错啊！来，喝一杯！”冯国强给了姜驿一个大大的夸奖。姜驿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但是不便当众讲，他想用亚洲电力的充电桩降低投资成本，有了这个渊源，将来在内部推荐起来更有理由。 丁灿奇负责运营工作，经常与海城公交公司打交道，他也给大家说了自己从公交公司处得来的消息：“你们知道公交公司为什么支持我们吗？” 众人知道公交公司给普华打了高分，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具体的原因，都好奇地张起了耳朵。 第100章 进退两难 第100章 进退两难 丁灿奇清了清嗓子道：“其实公交公司一开始打算两边不得罪，但是在试运营后期，有一个网名叫做‘陈年普洱’的人不断地向交通局投诉，投诉广通汽车负责的线路不能准点到达，还在政务公众网上发帖子，弄得公交公司的方总焦头烂额，将气都撒在了广通那边。这是运气啊，哈哈哈哈，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秦松突然福至心灵，问道：“难道这个人也是姜总……” 姜驿还没说话，丁灿奇马上否定了：“不是，公交公司运营部还专门找到了这个人，他是从外地过来打工的，找了一段时间工作没有着落，心情很不好，恰巧他经常乘坐虹岗那边线路，经常遇到发车延期，就在网上发起了牢骚。听说这人在海城闹得灰头土脸，后来离开海城，跑到穗城打工去了。”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看来我们要好好感谢这位‘陈年普洱’网友了。” “姜总，测算结果出来了。”丁灿奇加班熬夜，终于拿出了投资分析报告。 结果比预期的还要糟糕，姜驿原来粗算以为30个站的情况下五年收回投资，还有三年的盈利期，现在精算下来整个项目的内部收益率还比不上同期银行利率。也就是说，普华海城公司苦哈哈地干上八年，还不如把钱存在银行里收益高。 海城公交日均行驶里程略低于渔城，所以项目总收益相对较低。在这个前提下，影响投资收益的几个关键因素按影响力大小排序依次为服务定价、建设成本、人工成本。 姜驿问道：“你觉得总部会同意投资吗？” “会！”丁灿奇肯定地道：“现在还处于行业投入阶段，落地城市越多，在业内影响力越大，公司在国资委那边就越得到重视，盈利还不是目前最主要的考虑因素。” “你觉得多长时间后会考虑？” 丁灿奇想了一想道：“三年后吧。” “种瓜得瓜，种果得果，三年后能不能盈利就取决于现在，不然真到了那时候想调整也来不及了。”姜驿叹息道。 丁灿奇没有接话，他忍住了说话的冲动：“难道你还真的打算在海城干三年？” 冯国强带着投资分析报告回京城了，他首先将岳增群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责怪他官僚主义，不懂业务一线的艰难，断然否决了其对海城公司的评价。岳增群也不敢找邓鹏申辩，只能自食其果。 姜驿则等待着总部的决定，他觉得应该询问下杜锋的意见。两人电话讨论了很久，杜锋没有给出他自己的意见，只是帮助姜驿做了详细的分析，最终如何取舍由姜驿自己决定。 这是一个两难的决定，如果接受工信局指导价，建站落地将一帆风顺利，但是未来海城公司盈利会异常艰难，对姜驿长远的职业发展不利；如果不接受，当下就面临着被取代的风险，海城公司有没有未来更成了未知数，可一旦挺了过去，前景将无限光明。 不论如何，努力争取是必须的。姜驿首先拜访了海城公交，方敏敏热情地接待了他，双方交流起充电站建设计划，沟通了选址工作方案。正式充电运营协议继续适用试运营协议中的核心条款，双方都没有异议，但在充电服务费上，方敏敏为难地表示不可能超过工信局的指导价，这是原则问题。 接着，姜驿主动约了广通汽车副总经理刘杰，前期因为竞争关系大家相互防备，现在结果已定，将来大家将以合作为主基调，两人在外面见了面，原来的些许不快彼此一笑而过。广通汽车下半年将全力以赴保要交付，560辆车对广通汽车来说压力巨大。刘杰祝贺普华新能源拿下海城充电项目，姜驿对他表示感谢，同时也诉起了苦衷。刘杰表示理解，海城工信局的定价对于任何充电运营商都不友好，但普华是专业做充电运营的，只能迎难而上。而对广通汽车来说，充电只是一项非主营业务，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 然后，姜驿又约了工信局的陆宇，两人进行了深入的交谈。 总部的会议结果并没有像丁灿奇预计的那样，而是没有做出决定。总部要求继续和工信局商谈，设法突破指导价。 丁灿奇受命与海城公交公司继续商谈价格，一周后丁灿奇不出所料地失败了。方敏敏再次表态不论普华打算怎么定价，公交公司不可能给出超过政府指导价的费用，并且郑重地敦促普华安排人配合公交公司开展选址工作。 杨立峰闲了一个多月，领导不安排建站选址工作，他也乐得清闲。 距离红头文件下来已经过去三周了，普华海城公司仍旧毫无实质性动作。这天又是周会的时候，姜驿例行地主持了周会，告诉大家总部仍在审核海城项目，结果还没出来。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 “姜总，我觉得选址还是要推进，这和总部审批不冲突，咱们没必要等着。就算最后决定不做，大不了就是白忙一阵。要是最后决定做，时间就浪费掉了。”杨立峰在会上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姜驿看了看丁灿奇和秦松问道：“你们觉得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蒋雪却耐不住了，她说道：“姜总，政府都下公告了，我们再不推进恐怕不好交代……” 蒋雪是海城当地人，加入普华新能源对她来说算是端上了国有企业的铁饭碗，她可不想公司黄了。只要公司能正常运转，大家按时领到工资，是不是盈利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姜驿非常理解她的想法。 一阵蜂鸣声响起，丁灿奇低头一看，说道：“陆宇的电话。” “赶紧接吧！”姜驿连忙说道。 丁灿奇接通电话，打开了扬声器，这样所有参会人员都听得到。 “丁经理，你们跟公交协议进展怎么样？”陆宇在电话那头问道。 “陆科长您好！我们正在和公交那边沟通，进展正常。” “协议正常推进就好，你们和公交公司开始对接选址了吗？” 丁灿奇抬起头看向姜驿，后者压低声音说道：“就说已经在对接选址了。” 丁灿奇按姜驿的话答复了过去。 陆宇突然提高了声音：“不对吧，公交公司说你们没和他们对接上，这是怎么回事？” 会议室的气氛一凝，大家都看向了姜驿。 第101章 艰难决定 第101章 艰难决定 这样一来，姜驿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他对着手机说道：“陆科长您好，我补充下，我们的确跟公交沟通过，但是我们这边出了点小问题，总部的专家还没调过来，所以耽误了一些进展……” 陆宇的声音缓和了下来道：“那什么时候能开始推进？” “哎，还是定价的问题，内部不同声音比较大，我再协调协调吧。” “行吧，你们这样想我也没办法，红头文件明确时间点了，你们抓紧点。” 结束了通话，丁灿奇露出忧色道：“工信局那边催过来了，我们……” 秦松却对总部发起了牢骚：“总部为什么还不批呢？能拿下海城本身就是重大成绩了，利润低重要吗？渔城现在连定价都没有着落，能不能保本还是未知数呢！青城建了那么多站，才多少辆出租车，他们就是数据做得好看，真干起来猴年马月能回本？为什么偏偏对我们要求这么多？” 蒋雪在一旁附和道：“就是！” 杨立峰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怎么决定该海城公司的领导操心，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他来说，哪家公司建站都需要他，反正他属于总部员工，海城的好坏跟他关系不大。 丁灿奇没有再说话，只是看了姜驿一眼。 沉默了半晌，姜驿严肃地声音打破了寂静：“各位，总部如何决策我们先不管。大家的想法我差不多明白了，我认为这次会议上我们内部很有必要统一思想，我来说说我的观点。” 这是姜驿思考很长时间，做出的一个艰难决定。 “我给大家分析一下充电行业，国家将充电网络定义为基础设施。从咱们熟悉的情景看，电网是不是基础设施？显然是。对输配电来说，最有效、最安全的供电方式就是使用同一个电网，电力主网本身具有天然垄断性。电网本质上是做资产管理，盈利不是必须的。那么充电网络跟电网比，具备天然垄断性的特征吗？显然不具备，他只能算末端配电。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个环节一定会朝市场化方向演进。如果我这个看法是错的，那么对国家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下达行政命令要求电网扩充资产、建设充电网络，事实上国家并没有这么做。我从渔城那边也得到一些消息可以佐证，去年渔城供电局自建了零星几个充电站，将充电站资产纳入成本规制范畴，审计没有通过。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上面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大家，将来的充电网络一定是市场化的，我们不要想着把资产规模做起来就成功了，资产越大风险越大。统一了这个认识，我们再继续分析。市场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优胜劣汰。充电行业是重资产行业，如果投入的资产不能产生价值，那有什么意义呢？迟早会被淘汰掉。再具体到公交充电网络，它的客户很明确，就是服务新能源公交车，收入来源也很单一，只有充电服务费。有人说只要网络规模起来了，随着公交车数量的增多，成本降下来就能盈利了，这显然不对，一条线路就这么多车，多一条线路的车就得多建站，多投入人力，公交充电通过规模化降成本就是伪命题。收入不能支撑我们盈利，对我们来说就是没有价值的资产，不如不投了。如果别人认为这是香饽饽，那就让别人做去吧。” “所以，我认为海城项目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做成公司盈利的标杆！只有做有价值的业务，我们才能成为有价值的人。这次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底，必须要提高充电服务费！” “大家可能会想，那你姜驿凭什么认为就能谈下来呢？我坦诚地给大家讲，我没有把握，但我认为有机会。海城新能源汽车推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想用广通汽车取代我们，我看很难。服务600辆公交车，充电基础设施投资要小一个亿，不说广通汽车没有钱，就算他们有钱，也不会把钱花在不产生利润的项目上。而且普华的运营服务水平远超广通，他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我们是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但那是他们失信在先，前面说过正式运营时重新定价，他们有跟我们商量过吗？” “这件事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那一应后果就由我一个人来承担，跟大家没有关系。以后工信或者公交问起协议，你们就让他们直接找我。” 姜驿洋洋洒洒地抛出了一大段话，特别是后面破釜沉舟的决心让大家甚为震撼，大家的神色都凝重起来。姜驿的想法如果总部支持还好，如果总部不支持，那后果…… 良久，杨立峰道：“姜总，我佩服你，祝你成功。” 姜驿淡然地点了点头。 丁灿奇还是谨慎，他说道：“要不要跟冯总沟通一下，要是违背了总部的决定……” “大不了就是不干了，再找工作呗。”姜驿自嘲地说道。 这次会议后，丁灿奇和杨立峰与公交公司对接起了建站选址工作。正如杨立峰所言，选址与签署运营合作协议并不冲突，继续推进并无坏处。 对于姜驿的决定，每个人的态度不一。秦松就觉得热血澎湃，痛快无比，他支持姜驿；丁灿奇不知道姜驿这番话是真是假，犹豫着要不要一条道走到黑；蒋雪的表现一如既往，看不出态度，她只担心总部跟姜驿的意见一致；至于杨立峰，这个工程老油条，只当姜驿在喊口号。 第四周也即将过去了，见充电运营协议仍然没有丝毫进展，工信局再也耐不住了。先是陆宇给姜驿打了电话，姜驿仍以投资测算达不到要求为由搪塞过去。接着陈局长直接联系了冯国强，询问为什么没有签署充电运营协议，冯国强不好回答，承诺马上推进此事。 确认充电服务费上没有调整余地了，总部无奈地批准了海城公司的投资计划。姜驿拿着批复看了好长时间，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102章 固执(一) 第102章 固执（一） 时间很快过去了，充电运营协议仍然没有签署。岳增群见还没有签署，马上质问姜驿是什么情况。 姜驿不愠不火地回答道：“定价太低，签了没有意义。” “总部都已经同意了，你还说什么定价？”岳增群火了：“你想违背总部的决定？不想干了吗？” 姜驿一声不吭。电话里传来岳增群的怒吼声：“马上给我盖章！”说完，他啪地一声挂了电话，接着通知了丁灿奇。 丁灿奇收到指示后，兴冲冲地跑过来问姜驿道：“可以盖章了吧。” “不盖。” 这一下，海城公司所有人都知道姜驿是来真的了。 眼看超过规定时间一周多了，得知仍没有签协议，工信局的陈局长生气了，他再次联系冯国强，质问普华新能源为什么还没有签署充电运营协议。冯国强觉得奇怪，总部明明已经下达投资预算了，不明白渔城公司为什么还没有签署。 安抚完陈局长，冯国强联系姜驿，没想到对方关机。冯国强皱眉道：“这小子怎么回事？要对抗公司决定？” 想了想，翻开海城公司通讯录，问了秦雪，才知道姜驿上了飞机，正在前往总部的路上，原来是因为岳增群通知姜驿来总部汇报工作。冯国强查看了邮件，发现有一封明日早上的会议通知，正是跟海城项目相关的，自己还没来得及看。既然如此，那就明日会上再交流。 再说到海城工信局，陈局长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将陆宇叫进了办公室。 “小陆，广通汽车那边是什么态度？” “广通和公交已经签了协议，现在正在全力推进交付，目前看进展顺利。” “我指的是充电。” “公告出来后曾经联系过，我觉得他们完全放弃充电业务了，最近倒没有跟他们沟通过充电的事。您看需要我联系下吗？” 陈局长有些心烦意乱，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道：“唔，先等一等，等我通知。”隔了片刻，问道：“你觉得普华顶着不办，到底是什么原因？” “前面我催过几次进展，他们姜总多次说算不过账，应该就是这个原因。”陆宇如实回答道。 “怎么可能呢？财政局不是算过后给出的定价吗？” “……”陆宇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别跟我藏着掖着。”陈局长不悦道。 “是。”陆宇说道：“我昨天刚要了一份普华的测算表，然后跟财政那边的比对了一下，测算参数双方差别不大，但我发现财政的表和普华的表差了一个项，这应该就是导致最终推算的定价存在差别的原因。” “差项？财政怎么会犯这个错误？差什么项？” “差别项在于普华计算了总部的分摊费用，财政则没有这个项目。” 陈局长若有所思地喔了一声。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作为子公司，分摊总部的费用合情合理，比如充电运营平台开发费，这显然是总部统一开发的，隐约记得去年冯国强曾说过花费了3000万，现在又过了一年，就算没有开发新功能，这一批开发人员也是要养着的。 “小陆，联系下他们姜总，明天过来谈一谈。”陈局长指示道。 陆宇拨出了电话，随即收起汇报道：“他电话关机，迟些我再通知他。 当丁灿奇汇报姜驿已经飞往京城时，岳增群嘿嘿笑了几声，说道：“那你还不快去盖章？” 丁灿奇为难道：“公章在行政手里。” “你们行政是谁？把他叫过来，我来说。” 蒋雪被叫到了会议室，听说总部领导要求盖章，暗地里皱了皱眉，按照公司管理规定，要么姜驿批示、要么冯国强批示，行政方可用印，其余人说了都不好使。丁灿奇拿着总部领导压过来，自己是左右为难。此时，蒋雪才体谅了姜驿的用心，他真正做到了自己担责。 “岳总，您好。公章被姜总拿走了，不在我手上。” “什么？”岳增群气得差点把手机扔掉。 姜驿看着天边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云朵，心中泛起遐思，夕阳落下明天照样会升起，自己参加完总部会议后，还会一切照旧吗？明天的会议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呢？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飞机降落在京城进场，姜驿没有开机，他需要再次梳理一下自己的想法。 以往姜驿回京城，通常住在家里，这一次他选择了住酒店。梳洗完毕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床上后，姜驿打开了手机。一连串提示音不绝于耳，手机里出现蒋雪、岳增群、丁灿奇、冯国强、陆宇等好些人的未接来电和信息。 其中一个是广通汽车的刘杰，自从上次两人喝酒聊天后，彼此的关系突飞猛进，他发来了信息：“听陆科长说你们还没签充电运营协议？怎么回事啊？” 姜驿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是啊。要不你们干算了，这价格普华干不了。” 刘杰很快回了消息，他发了一个伸出大拇指的图案：“你牛叉，还是你们干吧。” 第二天普华新能源上班后，姜驿早早地来到了会议室，与他同在会议室的是总部市场运营部的一位助理。但过了会议时间，冯国强、岳增群等人还没有到会议室。十分钟后，一行人方才走了进来，为首的是邓鹏，他非常重视，亲自来参加了会议，接着是冯国强。岳增群板着脸紧随其后。 市场运营部管不住子公司的业务是一项很丢人的事，岳增群率先责问起来：“总部已经批复了海城公司的投资预算，为什么还没有签署充电运营协议？” “海城公司的确收到了总部的批复，我们也在做投建准备。充电运营协议已经具备签署条件了，但考虑到海城政府给的定价较低，我们在想该不该签。” “什么意思？”岳增群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总部批复了你们的投资计划，你们现在说不想签协议？” “我理解这是两件事，一件是投资计划，一件是运营协议。” “怎么可能是两件事？如果不签运营协议，你们报投资计划干什么？闲的吗？” “岳总，您这个评价海城公司当不起。”姜驿淡淡地回答道。 第103章 固执(二) 第103章 固执（二） 被姜驿当着领导的面怼了回来，岳增群气得满脸通红，渔城公司出来的个个桀骜不驯，杜锋倒有些成绩，你姜驿凭什么摆谱？他握紧拳头提高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服公司决定吗？” “我没有想过不服从公司决定，公司并没有说就要按当前价格签协议，我们也正在洽谈充电运营协议。” “红头文件规定的洽谈日期已经过了，你还想谈到什么时候，政府会听你的吗？非得等政府取消我们的资格才死心吗？” “做业务肯定会有风险。” “业务已经到手了，还有什么风险，你这是折腾……” 邓鹏示意岳增群停下，问姜驿道：“前面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把价格提上来，继续谈就有机会吗？”他脸上挂着鼓励的笑容，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一副认真倾听的神色。在不了解的人看来，他似乎打算和对方认真讨论一项，实际上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暴露出更多的漏洞。 在与人交锋的方式上，邓鹏和冯国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冯国强是通过施加压迫感来挤压对手的空间，让其方寸大乱，邓鹏则是循循善诱，让人毫无防备间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属于软刀子杀人的风格。 “工信局限定价格和时间，对我们的谈判极其不利，要扭转被动局势现在的确正是关键时刻，机会比以前大很多。” 众人心底都明白工信局摆了海城公司一道，但工信局是海城新能源汽车推广的主导单位，占据了天时地利，普华拿什么与其抗争？留给普华的只有做与不做的选择权。 邓鹏继续问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姜驿坦然道：“把握我不好说，做业务本身就有风险。” “就算你的判断是对的，对方让步了，我们也把他们得罪了，后面这么多年运营怎么办？后续的业务又怎么办？” “要是一开始我们就让步，后面他们更会得寸进尺。” “那我问你，如果就按现在的条件，你有没有信心把项目做成盈利？” 姜驿沉默片刻道：“邓总，实事求是地讲，这个条件下，没人有把握做好。” “做不好，难道我们就不做了吗？” “如果做不好，宁愿不做。” 邓鹏转头对冯国强道：“小姜魄力不小。老冯，海城公司你是负责人，还是你来决定吧。” 冯国强点了点头，随后邓鹏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冯国强随后结束了会议，这个会议本不是为了讨论而设的，不需要太多人参加。 姜驿跟着冯国强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冯国强似笑非笑道：“胆子不小啊，邓总的面子也敢不给？” 姜驿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没考虑那么多。” “你知不知道海城项目的事一早就报告给集团了，集团等着签约的好消息呢。” 集团关注海城项目的事姜驿的确一点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姜驿摇了摇头，忍不住道：“报了集团也改变不了项目没有收益的事实，集团也没有那么多资金白白浪费掉，这不是讲政治吗？” 冯国强皱眉道：“你小子怎么这么固执，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在普华新能源，冯国强以固执而闻名，名声甚至已经传到集团去了，被这样一个人说自己固执，姜驿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现在两人单独交流，冯国强单刀直入地问起了姜驿坚持的原因。 “冯总，海城今年必须投放600辆车，现在已经八月底了，造车建站至少要预留三个月，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月的机动时间，风险很大。天时已经向我们倾斜，我判断工信局会让步。” “用这个要挟工信，他们面子上怕是过不去……” “我知道，但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必须坚持，不赌生、就赌死。我记得您以前教过我，商业谈判就是意志的较量。” 冯国强点了点头。虽然坚持也不一定有效果，但不坚持一定会失败，但一旦过了这道坎，前方就是一马平川。 “你就不担心他们找广通汽车接盘？” “一开始我的确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后面我联系了广通汽车的刘杰，从跟他接触来看，基本可以肯定他们不会接手。他们最初认为充电有利可图，所以插手进来了。” “商场上尔虞我诈的事多着了，光凭这个不能判断。” “您说得没错，所以需要其它的佐证。广通汽车自身资金有限，他们是民营企业，不会被没收益的项目占着资金额度；另外560辆的交付任务对他们来说压力也很大，能保交车就不错了，没有精力做其他事。” “还不够，这都算推论，他们私底下的动作你是看不到的。” “嗯，还有一个信息坚定了我的判断。广通汽车的充电设备供应商是华星电力，有可靠来源表明，华星没有针对充电设备的生产排期，说明没有接到新订单。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广通不可能再选新的供应商，所以广通的确放弃了充电，即使工信局想让他们干，短期内也不可能。” 冯国强想了一想道：“就算这次工信局妥协了，必然会影响到合作关系，后面怎么办？” “要是顾忌这个，事情就办不下去了。如果成功了，以后还可以请领导出面缓解政府关系，如果不成功，那以后我们对他们大可不必太上心了。”姜驿的意思是不成功的话，普华没什么好处，相当于给海城做贡献，那双方至少应当是对等的关系。 正在这时，陆宇打过来电话，冯国强示意姜驿开免提。 “陆科长，有什么指示？”姜驿笑呵呵地道。 陆宇轻笑了一下，说道：“陈局找你，还是运营协议的事情。今天什么时候可以过来一趟？你们冯总在海城的话最好一起来。” 冯国强在一旁无声地点头。 “我预计下午4点到，冯总那边我问问他的时间。好事还是坏事？” “不好说，你有什么想法准备一下吧。” “好，下午见！” “晚上有别的安排吗，正好一起吃个饭？” “改天吧，我估计谈完后，陈局肯定急着要方案，晚上得加班。” 第104章 固执(三) 第104章 固执（三） 挂上电话，冯国强一看时间，起身道：“走吧，去机场，路上订票。” 姜驿轻车熟路地干起了秘书该干的活，两人定了最近的航班赶往海城。冯国强给邓鹏汇报完毕，说道：“下周又是集团月度汇报会，我们只有三天时间做最后的努力，三天内没有结果，必须签充电运营协议。” “明白了。” “姜总，你们怎么还没有签充电运营协议？”姜驿刚坐上会客椅，陈局长便劈头盖脸地质问起来，陆宇则在一旁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领导指示。陈局长仰躺在椅子上，双手扣在脑后，斜睨着姜驿，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满情绪。 姜驿为难道：“还是定价问题，还得麻烦领导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你看过红头文件吧，我提醒你，过期我们可以取消你们中选资格。” 姜驿低头不语。 “我们认可普华，也不希望双方闹得不愉快，我做个主再给你们一个星期，如果还签不下来那就是你们态度问题了，我也只能公事公办。” “谢谢陈局理解。”姜驿说完，又小心地问道：“陈局，价格可以再谈谈吗？” “政府已经形成红头文件的东西，你觉得还能轻易改掉？你就不要想了。”陈局长断然拒绝了姜驿。 姜驿回避了陈局长的视线，又开始不说话了。 陈局长悄然使了个眼色，陆宇会意，劝解道：“财政局定的价，我们也没有办法。姜总，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有没有解决办法。” 姜驿沉思了片刻，说道：“陈局，再调整价格的确不方便，我们也不想了。您看这样行不行，海城明后年出租车面临更新，私家车渐渐也会多起来，社会上需要建设一批公共充电站，海城市政府能不能为普华免费提供十五座充电站场地，这样普华海城公司省一些场地租金作为收益，对总部交代得过去，也能够解决海城后续公共充电站的建设问题。” 充电站建设的首要问题就是选址，充电站最基本要有充电位、行车通道，服务小型乘用车型平均一个充电位算下来最低要占用35㎡的场地，如果是公交这样的大家伙，得要100㎡以上。再加上配套的办公用房、配电房、厕所等，建设一个可同时服务10台乘用车的充电站需要500㎡左右的场地。 海城公交充电站不算公共充电站，它是专门服务公交的，站点基本都在公交场站内，所以没有场地租金。 社会公共充电站市场化选址，租金是免不了的。一座充电站通常服务八年时间，按海城市价每平米每月平均租金15元计算，场地每月开销7500元，一年就是9万元。姜驿要求全免租金，15座充电站八年下来可以省一千万。相对于海城公司公交充电站预计一个亿的投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十五座？你们选好场址了？”陈局长问道。 “并没有选好。” “这我们怎么承诺得了？如果是国有属性的场地，还有协调的可能性，坦白说别的国有单位也不见得听我们的。如果是私人或者集体用地，我们更是解决不了。不可行，不可行！”陈局长摇头否定。 “那直接给予租金补贴呢？” “也不好操作，我们已经预算了充电设施补贴，再加额外的补贴全国都没有先例，通过不了。小姜啊，你们就不要从资金上考虑了，海城新能源推广方案就是你们参与做的，应该很清楚政府的想法，我们可以给一些政策，直接给钱不可能。”陈局长再次否定了。 姜驿想了片刻道：“陈局、陆科，你们看这样如何，给普华海城公司三年的独家运营权可不可行？三年后再放开。” “公共充电你们打算怎么定价？” “初步想法是0.8元\/度的服务费。” 陈局和陆宇脑袋里飞快地算了一下，按百公里耗电20度计算，再加上0.8元的电费，电动汽车出行成本为3毛钱\/公里，比燃油车出行费用低了一半，这个价格不影响居民使用电动车的积极性。 陈局长沉吟了一下，问陆宇道：“你觉得可行吗？” “社会领域政府指定单位独家运营权基本不可能。”陆宇说道：“不过……如果我们设定一定的行业门槛，还是做得到的。” 行业发展初期，出于摸清行业特点，避免资源浪费的考虑，设定一定的行业门槛是合理的，这也是政府常用的管理手段，充电行业也可以同样操作。而且普华新能源是国有企业，决策者把经营权给国有企业，也不存在政治风险。 社会充电站本身就是社会买单，不占用政府资金，只要行业顺利发展，群众没有怨言，政府乐意放开。 陈局长同意了姜驿的方案，安排陆宇牵头拟出一个方案尽快报批实施。离开陈局长办公室，陆宇和姜驿商量了一阵，决定采用充电运营商备案机制，备案有效期为三年。工信拥有备案的审核权，能有效控制行业参与者。陆宇又将充电运营商备案标准的拟稿任务交给了姜驿，要求海城公司尽快拟稿。这次交谈就此奠定了海城未来三年的充电行业格局。 冯国强在海城公司皱着眉头反复地思考，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在现有条件下盈利，以及如何纾解工信局对普华的不好印象，对于姜驿能否谈下来，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看到姜驿难以掩饰的笑意，冯国强知道沟通取得了成绩。 整个海城共有近7000台出租车，按十年后全部更新为新能源车型，平均每年更新700辆，三年将更新2100辆，即使前期更新频率缓慢，三年内更新总量超过1000也是没有问题的。假设年平均保有量为500辆，这部分充电服务费收益约一千五百万元。 如果按30座社会公共充电站投资规模计算，虽然收益连固定资产折扣也难以打平，但是三年后30座站的收益将呈几何倍数提升。更为重要的是，普华海城公司有充足的时间选择海城最优良、最稀缺的场地资源来部署30座充电站，后来者想进入市场将难上加难。姜驿恨不得将建站数量再翻上一番。 第105章 一战成名 第105章 一战成名 冯国强脸上乐开了花，沟通成果超出了预期，在集团面前更好交代了。不过姜驿建议不要汇报三年独家的消息，毕竟要出台准入标准，并且海城公司通过备案才算结束，万一又出现变数，就是自讨苦吃了。 海城项目业务落地，普华新能源再下一城，发展局势越来越好。在项目过程中，姜驿经受住压力和考验，展现出一位公司领导应有的魄力和能力，普华新能源又成长出一位能打仗的将军，冯国强觉得这个收获的意义不亚于海城项目的价值。 不过，姜驿的任性多少引起了合作单位的不满，此时就需要领导出面缓和关系了。工信局陈局长肯定心里不舒服，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签好的协议，所以冯国强打算先呆在海城公司，等和公交公司签约完毕后再面见陈局长致歉。海城公司单方面拖延签署协议，公交公司方面也有一些意见，冯国强决定先拜访吴书记，免得对方赌气导致签署再延迟。 冯国强亲自上门解释让吴书记看到了普华的诚意，三天后双方顺利完成了充电运营协议的签署。 协议里普华的标准充电服务费为0.8元\/度，给予公交公司专属折扣，折后为0.48元\/度且长期有效。这一点海城公交没有提出异议，只要达到结果就行，如果连合作伙伴一点名义上的坚持都要反对，未免太斤斤计较了。当然如果政府指导价发生变化，双方将按照政府新的指导价格执行。 对于普华集团会议来说，充电运营协议还是晚签了一天。会议上，高层非常重视，政府已经发出了红头文件，如果接受就应该如期完成，否则就明确不予接受。和政府部门合作，信用价值大于经济价值。 本着家丑不外扬的想法，邓鹏并没有在会议上透露具体的细节，集团高层们也没有当场刨根问底。这是集团重点关注的事项，总裁秘书有督办之责，他有责任弄清楚真实情况。 总经理秘书知道从邓鹏口中问不出来，又不能用强，毕竟邓鹏级别比他高。但秘书有办法，他直接询问了岳增群，在一个二级公司部门负责人面前，他的身份还是镇得住的。岳增群也觉得这是拉近高层关系的机会，他将整个过程像倒豆子一样全抛了出来。 姜驿违背组织决定导致协议迟迟签不下来的信息通过总裁秘书传到了谢玮那里，这位老太太看到姜驿的名字，心想这不是冯国强的秘书吗？随即拿起电话拨给了冯国强。 “冯总，海城协议什么时候能签下来？” 集团一把手亲自过问，冯国强不敢怠慢，回答道：“我们已经将盖章件给到了公交公司，对方正在走内部流程，预计一两天就能签下来。” “哦！”谢玮最担心的是项目失败，闻言放下心来，又问起姜驿不服从公司决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国强有些意外，不知道谢玮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对这个提法，冯国强非常不赞同，认为姜驿不服从公司决定的说法过于上纲上线，这是正常的商业博弈行为。冯国强详细地说明了整个过程，对姜驿的表现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没有隐瞒海城工信局承诺给予普华三年社会充电设施独家运营权的消息，也解释了没有马上报告的顾虑。 “你们不能这么保守，有好的进展可以提前讲，你们要善于发挥集团的作用嘛。”谢玮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但谁都可以听出来这是一种爱护。 “协议签完后给我发一份扫描件，我近期安排时间去一趟海城，感谢他们的支持，顺便也帮你们推一推独家运营权。” 冯国强欣喜道：“谢总您出面，我们就放心了。” “小姜的工作做得不错嘛，这样的基层干部值得培养，你们要提拔年轻人，多给他们一些锻炼的机会。”谢玮如是说道。 充电运营协议签署完毕后，海城公司这架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本部人员由5人激增到20人，等待通知入职的充电工超过了80人。各充电站的强电增容方案报给了供电局，正等待着批复。 谢玮如约访问了海城市，海城市一把手热情地接待了他，普华和海城政府的关系更进一步，先前和工信局之间的些许不快烟消云散，双方合作越发紧密。谢玮对海城公司半年多的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肯定，海城公司全员备受鼓舞，干劲十足，掀起了一波新的高潮。 姜驿一战成名，海城项目已经值得夸赞，他敢于较劲、有勇有谋的行事风格更是一度在普华新能源内部被人称道。 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办公环境鸟枪换炮，搬进了更大的办公室，仅前台占地就有三十平方，装修得落落大方。领导都有了独立的办公室，员工办公区域也更加宽敞，会议室、会客室数量更多了起来。 姜驿结合在渔城的经验，从成本控制和高效经营的角度出发，在海城公司实施四级扁平化组织架构。海城公司设置了综合管理部、财务部、工程技术部三个职能支撑部门和专充业务部、公充业务部两个业务部门。专充业务部下按照海城新能源公交线路特征设置了六个区域，取消了站级管理岗位，区域主管直管充电工。公充业务部负责出租车和私人用户领域，当前仅具备部门雏形，将随着业务发展而逐步扩充。 姜驿仍然以总经理助理的身份协助冯国强工作，但大家都知道离姜驿独立负责海城公司只差一纸任命通知而已。 相比姜驿，岳增群最近非常郁闷，邓鹏最近对他颇不满意，一些正常的请示也爱搭不理。在普华新能源内部传递着未经证实的消息，总部将向小总部大业务方向转型，实行简政放权，市场运营部权力将被削弱，岳增群也听说领导有意向将自己下放到一线去锻炼。岳增群心中十分惶恐，隐隐猜到是因为自己未经请示直接向集团总裁秘书报告而惹的祸。 第106章 收获 第106章 收获 在总部综合管理部办公室，乔璐正在向分管采购的部门副总经理高霞汇报最近海城公司的采购需求。 “高姐。”乔璐说道：“海城公司提议将亚洲电力纳入设备供应商库，他们也没有提前打招呼，您看我们要不要驳回去？” “姜驿提出来的？”高霞问道。 “是秦松代表海城公司提出来的，我想姜总不可能不知道。” “小璐，他们提议的理由是什么呢？” “他们没有说理由。”乔璐说道。 高霞知道乔璐根本没有问，也不想指责她，便说道：“先弄清楚他们的理由是否充分，不然我们如何决定？就算我们想驳回去，驳回去的理由呢？主动沟通把事情弄清楚，项目正是紧要关头，要赶快！” “是。”乔璐红着脸退了下去。 海城项目欣欣向荣，姜驿现在红得发紫，又敢于硬碰硬，高霞也不愿触霉头，只要采购流程合规她不打算去干预。 充电桩供货价格高大家都知道，但供应商也是普华集团成员，价格高一点不过是内部利益分配。海城公司提出引入外部供应商，根本目的仍是从自身利益出发，不想被兄弟单位吸血影响了自己的考核。高霞不想参与内部斗争，这么麻烦的事情还是请领导操心去吧，反正只是内部平衡而已。从她内心来讲，反倒有点支持姜驿，毕竟普华新能源经营的好坏跟大家都有关系。 邓鹏拿到这块烫手的山芋想了好半天，最终默许了海城公司的要求。涉及到集团内部利益，最好的办法就是请示上级，但邓鹏没有这么做，一是因为谢玮关注海城项目，别人不敢硬找麻烦；二是觉得有必要引入竞争机制，刺激一下现有供应商，让他们提升自己的价格和服务，普华新能源可以从中长期获益。 既然邓鹏也没有反对，那么接下来就一帆风顺了。亚洲电力先是进入了供应商库，然后在海城公司的采购中获得了30%的份额，将交付56台120kw充电机。姜驿将亚洲电力的充电桩全部部署在其中两个区域，其余四个区域仍然采用了集团内部的厂家。 从价格上讲，亚洲电力充电桩的价格并没有便宜多少，其最大的优势在于质保。亚洲电力承诺八年质保，已经覆盖了电动公交车充电运营服务的整个周期，这意味着整个运营周期不需要再投入维护成本了。 姜驿算了一笔账，如果自己维护，八年时间仅人工成本就需要数百万元，使用厂家自己的维护渠道，厂家可以与其他产品共摊人工，维保费只需要花费1\/3。 承诺归承诺，亚洲电力是否具备能力才是根本。考察发现，亚洲电力在海城的电力设施业务本身不少，配备有维保人员，因此在设备维保上可以共用人员，降低硬性投入。 吴有胜为了保障设备寿命，在原材料采购，生产环境中的粉尘、湿度等控制上进行了精心组织，他们将本次供货当成未来正式进入行业的一张名片。 充电设备中电源模块成本占比较高，由于一般企业不具备电源模块的生产能力，这个核心零部件通常需要外采。亚洲电力有心进入充电设备行业，从电源行业的黄埔军校默森公司挖了一位技术专家开发自己的电源模块。虽然亚洲电力还在攻克电源模块关键技术，但基于多年电力设备领域的技术积累，自行维修故障模块不在话下，这样就一旦模块出现故障就不需要重新采购了，降低了成本支出。 总的来说，亚洲电力具备履行承诺的能力。 在工程建设上，海城公司同样采取了一系列的降本方案，除了部分形象站不能省以外，其余站点建设一切从实用出发，采用集装箱替代钢构建筑、埋管替代线缆沟、减少不必要的形象灯等多种措施降低固定资产折旧和日常运营成本。 相比较渔城公司，海城公司的单桩建设成本降低了15%，其中一部分是采购成本自然下降带来的，另一部分离不开全体成员的共同努力。 从2012年11月起，随着广通汽车逐渐交付车辆，普华海城公司的充电站逐渐投入运营。到12月中旬，560辆新能源公交车全部替换了30条线路的燃油车，海城公司29座充电站共174根大功率充电桩全部投入运营。 12月28日，元旦假期前的两天，陶启航带着普华新能源的人事任命通知来到了海城公司。这是一份迟来的通知，不过赶在元旦前发布，让大家在节日更添了一份喜庆。 陶启航端坐在会议室主位上，郑重地宣布：“经公司总办会决定：任命姜驿为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副总经理（主持工作）；任命秦松为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总经理助理；免去冯国强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总经理职务。本通知自公布之日起生效，特此通告！” 姜驿和秦松两人喜笑颜开，一年来的坚持终于取得了收获。 丁灿奇没有包含在本次任命中，他完成了外派海城公司的使命，选择了回到总部，他总部市场运营部总经理助理的任命通知正在起草中，不出意外的话元旦后也将通告。秦松之所以任命为海城公司总经理助理，是因为他最终选择了留在海城公司，他将海城公司当成了自己职业长期发展的基地。 秦松的选择极具前瞻性，与其回到总部勾心斗角地搏一番前程，不如在下属单位靠着业绩稳稳地获得提升。他敏锐地觉察到姜驿绝非池中之物，海城公司只是其发展路上的一个小小的站点，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进入一片更广阔的天地。到了那个时候，秦松自然而然就有了顺势而上的机会。 这次任命之所以姗姗来迟，就因为“主持工作”这四个字，主持工作意味着将全面负责公司日常经营管理，与一把手的权力毫无二致。虽然冯国强对免去自己总经理职务没有任何意见，但总部部分人员仍觉得提升得太快了，一直没有达成一致，直到海城公司顺利完成建设，邓鹏才下定决心排除了压力。冯国强虽然不任总经理，但仍是海城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和执行董事，公司三重一大仍然要经过他的同意。 第107章 三把火 第107章 三把火 陶启航离开后的次日，海城公司内部发文明确了领导分工，秦松分管专充业务部和工程技术部。人事和财务两项根本性的权力，一把手不可能放出去，而公充业务部还没有实质性业务，因此这份文件相当于将海城公司现有整个业务体系交给了秦松。秦松心中充满感激和感动，他决定以实际行动来回报姜驿的慷慨，不辜负他对自己的信任和支持。 陶启航还有一项任命任务，他继续赶往渔城公司，宣读了最新任命：任命岳增群为渔城公司总经理，免去冯国强总经理的职务。 在相对成熟的公司，冯国强退出管理层将成为常态，他从日常事务中解脱出来，专注于重大项目或者新兴业务。 这项任命陶启航在海城时已私下透露给姜驿了，当时姜驿试探着问道：“从总部一级部门负责人调往下级公司任负责人，看起来是平调，实际上......” 陶启航否定道：“虽然调到下面，负责的范围小了，但级别提升了。” 原来岳增群在总部市场运营部其实是副职主持工作，姜驿还以为他是正职，总部一级部门和子公司同为二级机构，这样看确实级别上升了。姜驿认为岳增群在走一条“曲线救国”的道路，因为在总部很难取得重大成绩。 当晚，姜驿将消息悄悄告诉了杜锋，杜锋虽然只提前一个晚上得到消息，但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姜驿有些为杜锋担心，杜锋无所谓地道：“来帮忙解决困难不是挺好？” 姜驿对岳增群的判断并不对，岳增群压根儿不想去渔城公司任职，他清楚渔城公司面临的最棘手的事就是签署运营协议，如果自己能解决将是大功一件，必然能荣归总部。但他还是清醒的，自己在渔城既无人缘也无根基，前人没有解决，难道自己去了就有办法了吗？他对于任务完全没有信心。 而且马上就是年初了，京城机关事务局内部即将开展新能源公务车项目评审，离开了京城，这个项目十有八九将被别人摘桃子。 所以说岳增群很郁闷，他羞羞答答地拖着不去渔城公司报告，希望京城机关事务局项目尽快评审完毕，这样还能赚一份业绩，但机关事务局号称“机关”，通过一项决策岂会那么快？ 原本元旦后岳增群就应当到渔城公司报到，但他足足拖了两周还没出发，触到了邓鹏耐心的极限。邓鹏把岳增群抓过来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他才不能不前往渔城公司。 对岳增群的任命也打破了郭怀义的舒适圈，冯国强当总经理时来公司的时间少，具体工作都是郭怀义和杜锋两个领导负责，冯国强一般不过问具体事务，只要不出重大错误就行。而且郭怀义资历、级别更高，杜锋平常对他也多有尊敬，日子过得非常舒坦，对于岳增群的上任他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别扭。 不过很快郭怀义就释然了，因为岳增群跟他坦诚了心扉，按岳增群自己的说法，他就是来渔城公司“镀金”的，不想去干涉原有的管理机制，特别是非业务部门，而这正是郭怀义分管的范畴。郭怀义知道类似的交流并没有发生在和杜锋之间。 岳增群虽然不情不愿，但新官上任三把火，该有的官威还是要摆出来的。2013年春节过后，他的第一把火就是打着专业化分工的名义将市场运营部重新拆分为市场部和运营部，实际上目的是分化杜锋的原有团队。唐伟忧心忡忡地建议道：“部门拆分后，两边各自有不同的考核指标，工作衔接会更加复杂，不利于市场和运营的协同。” 岳增群诧异道：“有什么好担忧的，两个部门仍然是杜锋分管，怎么可能出现协同问题？” 唐伟又道：“组织机构调整是重大经营决策，要不要请示下冯总？”和海城一样，冯国强在渔城公司仍然保留了执行董事和法定代表人的职务。 岳增群冷着脸道：“调整组织架构属于公司经理的职责范畴，你去找综合部看看公司章程再说。” 唐伟找李惠要求查阅章程，李惠说查阅重要文件需要总经理审批，唐伟还没有傻到继续触霉头，低头着老老实实地拟定组织机构调整议案。 第二把火是开展全体管理人员下基层运动，除站长、充电工外，其余所有员工不论你是部门负责人，还是前台、助理，都要求在充电站担任半个月的充电工，下基层的执行结果将纳入部门和个人年度考核。岳增群心里始终有个心结，就是被总部高管说自己没有基层经验，他心底的想法是：“看吧，你们老说我不了解一线，现在我不仅自己下了基层，还举一反三地在全公司内部倡导下基层，总不能再说我了吧？” 从管理的角度来说，管理人员下基层有利于让全体员工加深对一线工作的了解，知道经营的艰辛，减少机关的官僚习气，这项活动是有正面意义的。但在执行中走了样，老实的人按照规定按时到场站，不折不扣地履行充电职责，油滑的员工简直就当放假了，他们请运营部负责人周大明在表单上签字证明下了基层，实际上人根本不在充电站。运营部平常很多事要仰仗管理人员，对于他们的私下要求，周大明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第三把火便是签订年度经营责任状。在此之前，渔城公司每年制定经营计划，然后将经营计划分解到各个部门，形成部门的年度考核指标，然后以文件形式将指标下达给各部门。2013年度除了文件下达以外，岳增群别出心裁地举办了经营责任状签订仪式。从副总到各部门负责人，大家在澎湃激昂的音乐声中，被赶上台前签字保证本人将完成年度经营目标。 所有渔城公司签署经营责任状的领导和部门负责人中，真正承担巨大压力的只有杜锋一人，他的任务中包括完成和渔城公交集团运营协议的签署、承担公司整体销售目标达成的任务。岳增群当众对杜锋和他带领的市场部进行了勉励，许诺奖金上不封顶，并且贴心地建议杜锋将目标向下层层分解到每个人的头上。对于岳增群的表演，杜锋只是一笑而过。 第108章 渔城事故 第108章 渔城事故 渔城市中心的酒吧一条街仍旧一片繁华，充满了小资情调。深夜两点多，一对男女依偎着踉踉跄跄地离开酒吧，走向停靠在街边的银白色跑车旁。那位女子浓妆艳抹，铅华遮掩了年轻的灵魂，她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止男子开车的举动，坐上了副驾驶。 中年男子满面通红，脚下用力一踩，跑车发出刺耳的轰鸣，冲上了街道。在人行道上，仍然能听到女子受到惊吓的声音。不到一分钟，跑车驶上了临海大道，此时的临海大道上车辆稀疏，正好给了跑车展现实力的条件。 王海来到渔城开出租车已经十多年了，借着渔城发展的东风和勤劳的双手在老家盖起了人人羡慕的大楼房。本分的妻子带着孩子在老家，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他打算在孩子成年前赚足钱，然后回家乡开一个小店面，享受悠闲地人生。 在出租车公司的号召下，王海成了第一批迪沃新能源出租车的司机。虽然新能源出租车每天都要充电，浪费了接单时间，但是能源成本比油车低很多，可以省下一些钱。 作为夜班司机，王海每天只吃早晚两顿饭，晚上接车前吃一顿，然后就是整夜的开车时间。早上交车后，吃上一顿早饭后开始睡觉，下午醒来后就到了吃晚饭时间，他的生活单调而规律。如果赶上生意好的时候，王海会在早上给自己点一份加肉汤米粉犒劳自己。 今天的运气很好，他顺道接了一个远单，没有空跑让他觉得很幸运。客人是两位年轻的女孩子，她们刚刚结束工作，脸上还带着妆，两人坐在后座上嘻嘻哈哈地讨论勤工俭学的事情。年轻女孩子的朝气蓬勃和言谈中透露出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让王海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完成这单，王海就达成自己给自己设定的500元目标了，这样他才好意思为自己的早餐加肉。 就在这时，车内后视镜突然出现一道刺眼的强光，车后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发动机轰鸣声。那道强光丝毫没有变向，一直照射着出租车，以惊人的速度朝出租车撞了过来。王海惊恐万分，奋力打起方向盘试图让道。但他的努力无济于事，他感到车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了一把，底盘仿佛要与车身脱离了。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临海大道，出租车狠狠地撞向路边的防护栏。王海被撞击得头破血流，胸腹疼痛得难以呼吸，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眼前一阵发黑，他艰难地扭头看了一眼，后座的一位乘客被撞到了前座，满脸鲜血人事不省，从脖子扭曲程度来看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他想打开安全带，但是身体根本不听自己的指挥，动弹不得。这时车底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响，就像过年时的爆竹声。 渔城临海大道“526”特大交通事故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造成轰动的根本原因是事故跟新能源汽车有关。一时间，对新能源汽车安全性的质疑在网上、坊间疯狂流传，渔城的人们开始畏惧新能源公交车、出租车，选择纯电动出行的人数急剧降低。 这次事故稍有处理不当将严重影响国家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发展进程，国家交通部门高度重视，专家组、事故善后组等多个小组从京城赶赴渔城，联合开展事故处理工作。 相比于事故本身，迪沃公司更是舆论的焦点，他们不敢多说话，只能等待专家调查组的结果。 作为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工作的一环，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也成为了专家组的调查对象，专家组调取了事故出租车的每次充电记录，分析可能存在的电池异常。 岳增群担心渔城公司会牵涉其中，总部有同样的担心。秦松作为电池专家被临时抽调到渔城，与张新宇逐条分析充电记录。经过数天的分析，普华新能源得出结论，充电数据没有出现异常，因此排除了普华的责任。 普华渔城公司没有监控出租车的bms数据，免除了本次事故中的风险预警责任。公交车则不一样，渔城公司充电监控系统中记录了电池数据，有发现风险报告风险的责任。以前渔城技术部发现风险后，会电话通知亚洲龙、迪沃公司，由他们来处理，至于处理结果不在关注范围内。这次事故后，渔城公司专门细化了报告机制，要求技术部必须做到通知留痕，并且跟进督促。 事故发生一周后，渔城市政府通报了事故初步调查报告。事情的起因是跑车司机醉驾，以200公里的时速追尾了时速80公里的迪沃牌电动出租车。相当于30米\/秒的冲撞导致出租车失控撞上防护栏，同时猛烈撞击造成出租车电池箱体破裂，引起电池内部短路起火爆炸，造成三人死亡和车辆损失。高速撞击才是造成本次事故的根本原因，这种速度的撞击下，任何电池都不能幸免，因此事故与新能源汽车自身的安全性无关。 这次沉痛的事故让人们吃一堑长一智，现已落地了新能源汽车的城市广泛开展起自查自纠工作。海城也不例外，新能源公交车更是重中之重，因为一旦公交车出现事故，伤亡人数将更多，财产损失将更大。广通汽车和海城公司双方联合对在用的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进行了技术排查，将安全措施提升到更高的级别。 对产品安全的重视为新能源汽车在国内的推广保驾护航，纵观新能源汽车后来的发展历程，虽然出现过多次起火的事故，但是这种特大事故基本上再也没有出现过。 普华渔城公司敏锐地抓住机会，向渔城发改委提出了建立充电运营商准入机制，实行专业化充电运营，防范充电风险。发改委积极采纳了普华渔城公司的建议，邀请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牵头制定相关准入规范和充电运营相关地方标准。 这项工作为岳增群带来的成绩，成为了他日后重回总部的重要依仗。 第109章 平台的机会 第109章 平台的机会 “526”特大交通事故的发生也牵连到海城公司2023年度的新能源出租车项目，按照计划海城将在7月底更新大约400辆新能源出租车，受此影响更新计划被暂停，重新启动的时间待定。 海城公司刚刚租下了五处场地，准备建设社会充电站，服务替换的新能源出租车，现在车辆不知道什么时候投放，建设不得不停下来，还得向场地方支付租金，造成了资金损失。 第一批场地的选址经过了大家的精挑细选，地理位置优越，而且具备很好的建设运营条件。如果舍弃的话，赔偿还不是主要问题，而是再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场地了。到底租还是退，成了鸡肋。 姜驿一面告知大家紧盯工信局各级单位对重启出租车更新计划的态度，一方面和场地方洽谈，希望对方给予更长的免租期。多数场地方同意增加一个月免租期，因为重新出租也并不容易，同样需要耗费时间。大家都相信经过一个月的陈酿，事故的热度会降下来，届时再重启出租车更新计划面临的阻力最小。 这天，姜驿在办公室迎接了一位客人，对方是海城海运达物流公司的老板。海运达物流在海城从事物流运输多年，拥有数百台4.2的箱货，为各大工业园区的商户提供物流配送服务。 海运达物流的老板姓海，他准备响应政府更换新能源物流车的号召，将20辆燃油货车更换为纯电动，为海城的蓝天白云做贡献。 姜驿心底暗暗发笑，如果不是因为动力电池补贴让整车采购价格与燃油车持平，他肯定不会有这个想法，他看上的是能源成本的降低。 海老板自然不愿意再为充电设施投一大笔钱，因此希望普华海城公司能在物流车停放点建设充电设施，提供充电服务。从车辆运营特征上看，物流车与公交车差别不大，都有固定停放场地，线路相对稳定，日均运行里程也相差无几。 姜驿很感兴趣，问道：“贵司停车场租用年限多久？” 海老板回答道：“租了五年，还剩三年。” 因为充电站投资巨大，租期短收不回成本，所以场地可用年限是一个硬性条件。按照通常测算，需求好的情况场地使用年限至少也要在六年以上。海运达仅剩三年场地期限，万一出租房到期收回场地，建站投资就打了水漂。 姜驿笑着解释了原因。 海老板补充道：“我跟场地方合作多年，到期了继续租五年不是问题。” “我相信您有这个能力，但是如果咱们正式合作的话，这一条必须写在合同里。我们是国有企业，在业务上会谨慎些。” 说白了，业务合作空口无凭，只有落在纸上的才是真实的。而且与体量一般的民营企业合作，还要求有可靠的担保，确保国有资产不会损失。但担保这件事，合作方通常难以接受，姜驿也没有必要一开始就提出来吓跑别人。 海老板久经商场，明白姜驿将这一条写在合同里，肯定伴随着补偿条款，但仍没有想到担保这一步，他询问道：“万一，我说万一啊，场地不能续租了，我们肯定会租新场地的，把设备移走应该只浪费一些土建费用，设备、线缆还是可以继续使用，应该没有多少损失吧？” 这就是专业和非专业的区别，非专业的人士只能看到明面上的部分，专业人士能看到背后深层的事物。海老板所说的没错，在渔城体育中心场站，姜驿就这样做过，没有花多少钱，但是充电站的强电资源是无法移走的，这部分投资占到了总投资的三成。 给合作伙伴普及行业常识是每个充电人的义务，当海老板明白强电问题后，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起来：“这么说强电容量是建充电站最关键的问题？” 姜驿点头给予了肯定：“没错，强电是大问题，其余都好说。”海老板这才遗憾地表示自己还要再细细考虑下，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姜驿明白更换纯电动物流车只是对方心血来潮的想法，也并不在意，机会都是磨合出来的。海老板继续诚恳地请教充电还需要解决的问题，两人继续聊了一阵后结束了谈话。 商场上尔虞我诈，一个最基本的原则是绝对不要认为别人比自己蠢。姜驿认为海老板没有认识到强电的重要性，海老板其实心头通明，他打拼这么多年，没点本事怎么能立足？在来海城公司之前，他已经做过了调查，并和场地方达成了口头协议。场地方富裕了两台315kva的变压器，每月都要交基本电费，正为创造不了价值而发愁。 海老板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和普华合作，而是套一套话，看看能不能自建充电站。海城充电运营商准入备案制度里明确提到充电设施自用的，可以免于备案，这项规定提供了操作空间。 姜驿也不是愣头青，他没有给海老板讲充电运营平台的作用。没有充电运营平台，充电桩就是一个大号的充电器，只能进行盲充，不说控制、分析等功能缺失导致效率低下，连安全都存在隐患，相当于“裸奔”。在充电系统上，海老板虽然知道一些，但设备厂商承诺自带充电控制系统，而且看起来该有的功能都有，被忽悠得以为根本不是问题。 充电控制系统本身是一套软件，通常设备厂商会提供一条基础软件，用于充电管理。开发一套系统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还要搭建云服务环境，这对厂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在大规模出货前，成本居高不下。 所以设备厂商为了摊薄成本，变着法让客户为系统开发买单，比如要想获得更高级的功能，得加钱；比如想定制化自己的logo，也得加钱；哪怕是想增加一个字段，还得加钱。一旦你用了他们的设备和平台，就像被绑定了，想要扩展任何一点功能，就陷入了加钱的无底洞。 专业充电运营商拥有稳定的充电运营平台开发团队，至少也有数十人。而设备厂家的平台开发队伍就三五个人，还可能是临时客串的，这样的团队怎么可能开发出完善的功能，更何况还要持续进行更新迭代。 第110章 蓝海 第110章 蓝海 送走了海老板，姜驿认真思考起物流车业务，海城有一万多辆物流车，如果能把这项业务全拿到手，每年可以产生一个亿的充电服务费收入。 市场是美好的，问题也是客观的。物流车运营单位多是民营企业，经营时好时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倒闭了。为物流车建设专用充电站存在较大的投资风险，那么最好的办法是绑定大型物流车运营公司，或者吸引他们来自建的社会充电站充电。 可能还存在一种情况，像广通汽车一样，有实力的物流车运营公司将自建充电站，普华就被排除在外了。如果普华参与进去，又不投资的话，那么充电运营平台就是最好的切入点。保守估计一万辆物流车需要2000台充电桩，如果都接入普华海城公司的充电运营平台，每台桩每月收取100元的平台服务费，一年就有240万的收入。这项收入几乎不会花额外的成本，而且可以持续产生收益，几乎90%可以转化为纯利润。 带着平台合作的想法，姜驿参加了2013年度的普华新能源半年度业务总结会议。邓鹏和冯国强这次没有出差，共同主持了会议。 这次参会单位中，又多了京城、申城公司两家全资子公司。京城公司是依托机关事业局项目而设立的，目前已经开始试点，估计明年将全面推广；申城公司是原来的申城项目组升级而来的，他们与其他公司将b端用户作为目标客户不同，开始重点建设针对私家车的社会充电网络，这是普华新能源业务方向调整的一次有益尝试。普华新能源近年来新设立的项目组同样来参会了，比如珠城项目组、兰城项目组等，原来的项目组中只有庆城项目组还保留着，他们一年来没有根本性的突破。 杜锋没有参加半年度会议，因为通常一家单位出一个代表就行了，渔城公司被岳增群代表了。岳增群这是在告诉大家，他已经不是吴下阿蒙，而是一位懂业务的老手了。 渔城公司作为老牌子公司，经过近三年的发展，公交充电站达到60座，社会充电站达到23座，业务规模依然雄踞各子公司榜首，这有赖于渔城市政府对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大力支持。渔城公司2013年度经营上又取得了新的成绩，首先是推动市发改委建立了充电运营商备案制度，其次是正在牵头制定充电行业准入标准，将进一步夯实渔城公司在当地的行业领头羊地位。 作为每次都被总部关注的渔城充电运营协议问题，再次老生常谈，渔城发改委对普华渔城公司的审计在三个月前就完成了，但看起来并没有实质性的定价动作，渔城公司所有的盈利都是账面上。岳增群初到渔城也曾雄心勃勃，希望一举攻克这一难题，他与各单位周旋了一圈始终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将所有压力继续传递给杜锋，自己选择了听天由命。会议一提起此事，岳增群就缩起了脖子，任凭领导如何施压，就是强调困难不敢接军令状。 海城公司此时已成为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拥有29座公交充电站，10座社会充电站正在选址建设中。虽然受“526”特大交通事故的影响，海城暂缓更新出租车，但随着正式事故调查报告的出炉，排除了车辆本身的安全责任，社会舆论渐渐消停，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海城市工信内部又重新启动起出租车更新项目，预计今年将完成12座社会充电站的建设。 以海运达物流公司需求为例，姜驿在会上向大家提出了为不具备开发能力的小型新进充电运营商提供充电运营服务平台的思路。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最终在邓鹏和冯国强的拍板下，普华新能源决定放弃这项业务，收益小是一方面，两位领导更在意的是充电运营平台是一项门槛，开放充电运营平台会引入更多的竞争者，不利于先行者保持竞争优势。 既然公司做出了决定，姜驿也只好执行，他并不确定这项决定对未来会有多大的影响。 在2013年7月前，充电行业还是大玩家的博弈场，以两个电网、普华新能源为代表的国字头玩家占据了绝大部分市场，偶尔也有零星的玩家入围。比如北方资深的电力设备制造商易特公司，他们得到了当地政府的支持，在所在城市开始了试点。在稍有名气的充电运营商中，有一个比较另类的玩家——法拉第汽车，他们是主机厂自建充电设施的代表，采用了和某果手机相同的策略，自建生态圈。他们的充电桩仅针对法拉第车主，不提供对外服务。目前法拉第汽车已经在全国多个一线城市建设了数百根充电桩，小具规模，这个模式的成败取决于法拉第到底能卖出多少辆车。 此时此刻，除了以上的参与者，各方势力已经看到了充电行业的前景，他们蠢蠢欲动，悄无声息地开始了谋划。 让我们将目光扩大到整个新能源汽车产业，此时蓝海已经完全展露出来了，各方势力开始抢占汽车和核心零部件战略高地。比如着名高档车品牌平治汽车，他们早早地投资了法拉第汽车，在国内继续与迪沃公司合作，联合开发了全新的纯电动乘用车品牌，并顺利实现量产上市。比如渔城的特玛电池厂，他将经营重心放在了商用车上，勾勒着一统江湖的美好图景。比如北派的电池厂代表绿神公司，他们不计成本地扩大了产线，计划着在即将井喷的新能源汽车上取得绝对的市场份额。 新能源汽车产业这片更大的蓝海里暗潮涌动，无数的资本盯上了这块蛋糕，他们正紧锣密鼓地寻找着机会。有一家小电池厂此时还不引人注意，他们偏东一隅，起早贪黑地改进产品，几年后将携着海底火山喷发之势冲出海面，成为整个产业最耀眼的新星。 第111章 动荡之秋(一) 第111章 动荡之秋（一） 2013年下半年，对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来说是一段动荡的时期，这段日子里，业务骨干几乎流失殆尽，给经营造成了重大的影响。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渔城的问题当然不是说来就来的，它一定有着历史原因。有人说是冯国强走后风气慢慢变了，有人说是普华新能源的待遇太低造成的，到底是为什么也没有一个公认的说法。不过要说起导火索，大家意见都比较一致，它来自于大家很少关注的一个部门，综合管理部。 李惠是那种只想要权力而不想要责任的人，自从他当上综合管理部负责人后，付小江处处受限，一直过着很憋屈。 这天，普华新能源在渔城组织了一场充电行业交流研讨会，这个会议每年都会举行一次，今年轮到了普华新能源主办。来参会的有主机厂、充电设备厂、车辆运营商等相关机构，还有知名院校的汽车、电池专家，称得上是一场小范围的行业论坛。 会议后勤保障是综合管理部的职责，这项工作是苦活累活，在那些参会大咖面前也落不下什么脸面，李惠懒得操心，把现场负责的任务甩给了付小江，告诉他将在后台支持他，然后就呆在办公室看淘宝网站。付小江心底里暗暗骂娘，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虽然苦点累点，但至少他能做主，所以也能自得其乐。 这么重要的会议冯国强自然会出席，而且他晚上将宴请几位重要客人，他指示付小江准备几瓶茅台酒。 付小江得到指示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现场正是忙碌的时候，他一个人要指挥现场所有的服务人员，处理客人们大大小小的需求，应对各种临时事件，根本没有时间去办理。 付小江本不想找李惠帮忙，奈何实在脱不了身，便给李惠打去电话。他是这么说的：“李经理，晚上需要4瓶茅台，我这里脱不开身，你能处理下吗？” 李惠一听心里就不舒服了，心想：“什么就要4瓶茅台，说要就要吗？又不说清楚理由，当我不是领导吗？” 茅台价格很高，在渔城公司是招待极其重要客人用的，需要总经理审批才能临时采购，就算杜锋也不例外。以前冯国强当总经理的时候，名义上是总经理审批，实际审批权其实到分管综合部的郭怀义就可以了，杜锋也只在确有高级别的重要客人时才申请。后来岳增群当总经理后就收回了，杜锋渐渐也懒得申请了，要么用日常接待用酒，要么用别的办法解决。 冯国强没有考虑这么多，他当了渔城公司几年一把手，以前安排茅台就是一句话的事，现在他也是这么想的。 李惠听完付小江的话，说道：“茅台要提申请的，你走申请了没有？”付小江当然没有走申请，况且走申请难道综合管理部负责人会不知道吗？付小江知道李惠又在对自己使性子，便回答道：“这是冯总临时要的，现在的情形也来不及走申请。” 李惠道：“那也不行哦，领导也要走申请，你代冯总走一下吧，请岳总、冯总签个字，发给我看一下就行。” 走申请需要表单，付小江身边也没有电脑，怎么打印？更何况冯国强在台上参会，岳增群一时间又找不到人，怎么签字？一个电话就解决的事情，李惠非得要上纲上线，付小江越想越气，觉得其人实在是难以理喻，直接挂了电话。那边李惠被付小江挂了电话，也是气得牙痒痒的。 领导的要求要满足，李惠不配合，付小江只能自己想办法。幸好现场还有司机待命，付小江请司机帮忙买了茅台，然后将钱转给了司机。 事情发展到这里，付小江做完报销就结束了。但是在报销时，李惠给卡住了。因为当时事情紧急，付小江的采购申请是后补的，不过申请单上只有岳增群的签字，冯国强晚上宴请完客人第二天上午直接从酒店飞走了，没有来公司，所以没有冯国强的签字。 现在李惠以没有冯国强签字为由不给审批，付小江质疑道：“有岳总的签字还不行吗？” “不行，当时说的就是冯总的需求，不能改。” “冯总都回总部了，怎么签字？” “你可以寄过去给他签嘛。” 付小江直气得浑身发抖，他攥紧了拳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公司。李惠心底里冷笑一声：“有本事就不回来了，敢超过三天，我开除你。” 第三天的时候，付小江回来了，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对于付小江的去而复返，李惠则回以嗤笑。 付小江回来的当天上午，普华新能源纪委的电话打给了岳增群，要求普华渔城公司综合管理部负责人李惠立即停职，准备接受组织调查。 岳增群闻言一头雾水，问道：“她犯了什么错误？” 纪委领导可不会对人客气：“你最好不要打听，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立即执行组织决定！” 岳增群马上召集班子会议告知了上级纪委的安排，郭怀义和杜锋两人也摸不着头脑，不管怎样，组织决定不可违背。 看到李惠哭哭啼啼地回到了座位，大伙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几位公司领导神色都很严肃，大家想到可能出事了。 当天下午，普华新能源纪委调查组一行三人来到了渔城公司，和领导班子谈完话后便将付小江叫到了会议室，付小江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纪委的人还在工作，渔城公司三位公司领导自然不敢擅自离开，他们都呆在办公室等待事情进展。除他们以外，财务部负责人钱小雨也被要求不能下班，等候通知。 和付小江的谈话一直持续到深夜九点，谈话结束后，纪委同志告知他在家等候调查结果，付小江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公司。接着钱小雨被叫进会议室，简单谈完话后，纪委干部要求她交出财务系统管理员账号与密码，并指认会计档案存放柜，然后以普华新能源纪委的名义贴上了封条。 纪委干部给岳增群、郭怀义、杜锋、钱小雨发出命令，未经许可，任何人都不得私自拆封，否则将从重处罚。 第112章 动荡之秋(二) 第112章 动荡之秋（二） 纪委调查组接下来两天将渔城公司综合管理部、财务部的员工问了个遍，随着各方面信息的汇总，大家渐渐地勾勒出事情原貌。 付小江向普华新能源纪委实名举报李惠以权谋私、严重违反工作纪律等多项违法违纪行为，并且有鼻子有眼地一一列出了实证。付小江是个狠人，他不仅向普华新能源纪委举报，还给普华集团发去了举报信。 比如，利用综合管理部的采购权，将酒水采购化整为零，规避招标管理要求，而且采购价格远高于市场价；接受供应商宴请，收受礼品，为供应商验收、收款等盖章事项提供便利；公车私用，利用公务用车办理私事；道德败坏，对于和自己有异见的下属，日常工作中穿小鞋，破坏了内部团结考核民主经常上下班迟到早退，严重违反公司考勤规定，影响恶劣；涉嫌搞封建迷信，用西方星座的腐朽思想来指导工作，并评价他人的性格和工作表现等等——这些都是付小江后面向个别交好的同事透露出来的。 多数举报内容其实很难查实，就算查实也只能说明工作能力、工作态度存在问题，充其量算不胜任岗位，免职就可以了。但其中最为致命的指控是酒水采购，严重到足以入刑。 第三天，在万般忐忑中，李惠迎来了纪委工作组的调查。 渔城公司会议室内，三名纪委干部严肃地向李惠宣读了调查通告：“根据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综合管理部主管付小江的实名举报，经普华新能源党委、纪委研究决定，决定对你进行纪律调查。你清楚了吗？” “清楚了。”李惠小声回答道。 “本次调查将全程录音，请问你认为调查组成员是否需要回避？” “不需要。” “请说明你的个人身份及任职情况。” 李惠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姓名、身份证号及在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的任职情况。纪委干部核对无误后道：“下面就举报人反应的线索向你询问，请如实回答。” “一、根据你半年间来的考勤记录，其中有183次缺卡。你是否存在矿工的情形？” “我每天正常上下班，没有出现一次矿工。”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次缺卡？” “按照公司规定，部门负责人及以上员工不需要打卡。” “二、是否利用车辆管理的权力要求司机接送上下班？” “从来没有过，只是偶尔因为使用公车外出办公，当时时间很晚了又正好与回公司顺路，才请司机帮忙中途放下。” “三……” 付小江足足举报了十多项，纪委的同志逐条展开询问，有线索的问题都一一问到，没有线索的也例行进行了询问。 “十三、深福建筑工程公司私自提供了一份工程项目合同履约证明，这份证明未经公司审批，综合管理部为什么要同意用印？” “我曾听工程部门说过对深福建筑工程公司承包的工程项目很满意，而且这份证明不涉及到经济和法律责任，就同意了。” “十四、2011年12月至2013年6月间，你一共分22批次向杜美贸易公司采购美度白酒72箱，涉及金额25万余元。第一个问题，年度采购额超过18万元，这么大的金额为什么要分批次购买，而不是统一竞价招采？” “我不熟悉采购流程……”李惠低下了头。 “第二个问题，美度酒并非知名品牌，购买价格超过600元\/瓶，为什么要以这么高的价格购买一款非知名品牌白酒？” “我自己不喝酒，听大家说这个牌子的酒好喝我就买了……” “‘大家’？你能不能具体到谁？” “就是公司同事，像高经理、杜总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第一次喝的美度酒是怎么来的？” “那时候杜美公司的销售人员上门推销，免费送给我们两瓶，我不知道好坏，就请他们帮忙尝了一下。” 纪委调查组调查了整整三天，返回了总部。李惠每天按时上下班，低调了很多，她专门买了水果亲自洗好分给同事。李惠仗着自己的背景和综合管理部的权力，没少在同事面前耀武扬威，人缘本就极差，现在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事，不少同事都不敢接受她的好意，礼貌地拒绝了，而平常接触少的人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那些早就看李惠不顺眼的同事在背后更是冷嘲热讽，甚至当面也不避讳。李惠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无可奈何。她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暗暗地将每一个人记在了小本本上。 付小江虽然在家呆着没有上班，但是每天都在悄悄地询问相熟的同事，打听纪委跟什么人谈过话，了解大家对他举报李惠事情的看法，以及李惠的动向和情绪。 纪委调查组返回一周后，李惠继续在公司照常上班，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大伙儿都觉得有些惊讶，难道她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吗？要是果真如此，那渔城公司这片天也太……时间一天天过去，众人心中这个不好的想法似乎正在成为现实。 岳增群在周会上有些语重心长地对参与的干部们说道：“有些同志年轻，难免会犯一些小的错误，咱们还是要给予更多的包涵……” 付小江耐足了性子，在家里第十天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唐伟的通知，要他来公司一趟。对唐伟的来电，付小江并不感到意外，虽然纪委会对举报人进行保密，但唐伟是人力资源负责人，处理过程绕不过他。付小江有些兴奋，他猜到总部调查结论估计出来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结果，只要能把李惠拉下马，别的他早就不在乎了。 唐伟没有在公司跟付小江交流，而是在楼下茶室找了一间包房，两人谈了起来。付小江明知故问道：“唐经理，公司找我有什么事？” 唐伟眨眨眼，哀叹了一声道：“你知道吗，这样做突破了大家的底线……” “唐经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不必拐弯抹角。”付小江根本没有心情跟唐伟拉家常，直截了当地顶了回去。 第113章 动荡之秋(三) 第113章 动荡之秋（三） 唐伟被噎了回去，他也不敢发作，人家都是敢实名举报的人，还会在乎区区一名公司中层。从付小江刚才的态度来看，自己接下来的工作怕不是那么容易开展。 “行，那我就直说吧。总部纪委对李惠的调查已经有了结论，总的来说，绝大多数举报都是不成立的，当然不能说就没错，她日常工作中确实有不完善的地方，考虑到她年轻、经验不足，组织还是决定给她一次机会，职位由副经理降为经理助理。” 经理助理相当于业务经理级别，只比部门副经理低半级，整个综合管理部还是李惠级别最高，也就是说综合管理部仍然是她主持工作。 付小江闻言顿时失望透顶，发出嘲讽的大笑，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嘲讽这可笑的调查结论。他费尽心机，没想到只是给人挠了个痒痒，压根就没有撼动到李惠的根基。 付小江的笑声由嘲讽转为惨然，笑罢他问道：“唐经理，公司怎么处理我管不上。那我什么时候回公司上班？” 让付小江再回去上班，谁都知道他和李惠之间还会继续斗，这样下去综合管理部还怎么运转？唐伟咳嗽了一声道：“这个……上班就不用了。” “为啥？” “哎，怎么说呢。”唐伟假装惋惜又无奈地道：“你已经超过7天没上班了，又没有请假，按规定属于旷工，这个旷工7天……” 付小江当然知道唐伟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打断了唐伟道：“我没有上班是总部纪委的同志安排的，你不知道吗？” “小江啊，你可不能胡乱说，纪委同志要求你不上班你可要有证据，不然就是诬告。” 付小江仰头呵呵了两声，问道：“那公司准备怎么处置我？” “嗯……大家同事一场，开除的事我们也做不出来，要不你自己辞职吧，这样不影响找新工作，我也是为你着想。” “辞职？”付小江冷笑道：“你们想得美！” 唐伟还劝道：“小江，不要意气用事，这对你是最好的选择。” “唐伟，我等你的开除通知书！”付小江霍然起身朝外走去，临出门前顿了一顿，回头对唐伟说道：“唐经理，我们之间平常没有矛盾，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我劝你别给人当枪使，到时好处没你的，给别人陪葬就不划算了。” 唐伟内心十分纠结，一边喝着闷茶一边皱眉思考。可是领导说要让付小江走人，他想的办法就是以旷工为理由，可是付小江提出没有上班是遵从纪委的指示，如果属实，那开除付小江的理由就不充分了。要不要跟纪委干部核实呢？不过从调查结论看，纪委显而易见是有倾向的，大概率不会承认对付小江提出过不上班的要求，那付小江即便是打官司也没有用。 但是现在付小江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而就像付小江说的，在这件事上唐伟不过是一杆枪而已。事情做好了，上面只会当你是应该的，做不好首先在领导那里就不好交代，万一付小江再把事闹大了，说不定自己真的会被搭进去。 想了半天，唐伟都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后来突然一下子想通了，那就是没必要考虑那么远，眼下领导已经指示了，那就得先把事办好，要把事办好必须先得让领导跟纪委的同志打好招呼，问题交给领导解决吧。 唐伟向岳增群汇报后，岳增群马上联络了纪委的同志。唐伟回避了他们之间的通话，在门外等了一刻钟岳增群才结束了电话。岳增群马上告知唐伟，纪委的同志并没有提出不上班的指令，让他放心大胆地办理。 唐伟口头答应着，心底却更加犯迷糊了，确认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打那么久的电话吗？他们之间很可能是在对口供，那么付小江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了。唐伟担心付小江把事情闹大，又担心岳增群那边不好交代，一直消极地推动人力资源部出具辞退付小江的通知书。 过了两天，唐伟拿着辞退通知书找岳增群签字，岳增群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还需要我签字，人力资源部自己不就办理了吗？” 唐伟陪着笑解释道：“按公司聘用管理规定，人力资源部审批权只到基层充电工，其余员工聘用、合同关系解除权需要总经理审批。” 岳增群自己也不敢贸然签字，他拉着郭怀义和杜锋召开了班子会议，通过了辞退付小江的决定。这样就变成了集体决策，出了问题板子也不会打到某个具体人的头上。 唐伟把辞退通知书通过邮寄、发邮件的方式送达给了付小江，默默念叨道：“小江，别怨我，都是领导安排的。”对于付小江的反应他基本能想象得到，到时有啥事就往公司身上推了。 对实名举报，按规定必须给举报人书面回复，付小江没有等来普华新能源的回复，反而等来了渔城公司的辞退通知书，对公司的最后一丝幻想化为了泡影，从对个别人的失望彻底变成了对公司失望。 这一次他不再相信公司了，他怀着万分愤懑的心情向纪委国家监委网站进行了举报。按照规定，实名举报书面回复期限应是60日内，普华新能源没有回复付小江并无违规之处，但纪委工作人员通过举报材料发现举报人竟然被开除了，明显有打击报复的嫌疑，因此将举报材料转给国资委纪检组，国资委纪检组在整理举报材料时发现相关信息已经出现在各大互联网论坛上了，意识到社会影响巨大，立刻通知普华集团纪委深入调查，务必厘清事实，有错纠错。 刚刚平息的举报再次掀起了波澜，这次主导调查的是集团纪委调查组，普华新能源纪委调查组悄无声息地将还未公开的调查结论删除了——他们原本计划待事情热度降低后再适时公布的。 普华新能源纪委调查组焦虑地等待上级纪委审查前期的调查记录，生怕被领导发现错误。而普华渔城公司收到了渔城劳动仲裁委发出的劳动仲裁开庭通知书，申请人是付小江，仲裁诉求是用人单位违规解除劳动合同，要求返岗上班。 第114章 动荡之秋(四) 第114章 动荡之秋（四） 集团纪委审查完调查记录后，再次来到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对调查记录进行核实，半个月后结果逐渐明朗起来。这原本是一件员工对上级作风不满的小事，但是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领导不知道哪根筋出错，居然找了个理由把举报者开除了。如此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打击报复行为实属少见，纪委的同志也看不下去。 唐伟把自己撇了开来：“这是公司领导班子会议决定，人力资源部只是执行。” 岳增群道：“付小江连续旷工7个工作日，按公司规定超过3个工作日就可以辞退，我们处理他没有私心。” 纪委干部问道：“你们了解过对方旷工的原因了吗？” “嗯……”岳增群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听他说是纪委的同志要求他在家等消息，我们问过了，纪委同志没有这么说，他是给自己找借口……” 纪委干部哼了一声，他心里明镜似的，纪委的人的确交代过付小江在家等结果，而且渔城公司还试图诱骗其自行辞职，付小江提供的录音足以证明。和他们的所作所为相比，付小江已经是个老实人了。 集团纪委调查组也注意到李惠背后的牵连，但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可能继续深入。在中央纪委面前，区区一个市级干部的影响力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 总的来说，付小江举报事件本质上是一件小事，也很简单，处理好相关当事人就解决了。2013年9月底，集团纪委公布了调查结果：渔城公司综合管理部负责人李惠纪律意识淡薄，执行公司内部管理制度时出现偏差，虽未造成重大经济损失，但明显不能胜任岗位要求，免去其职务。 岳增群和唐伟侥幸躲了过去，但普华新能源纪委工作人员刘某则没有那么幸运，纪委内部认为其在履职过程中存在重大过失，予以开除。他也是咎由自取，帮了不值得帮的人，落了个悔不当初。 对这个结果，付小江还是很满意的，他默认了这个调查结果。渔城市仲裁委在普华集团纪委调查期间已经开庭审理了案件，由于关键录音证据牵涉到纪委，仲裁员没有立刻做出裁决。纪委调查结果公布后，案件也基本清晰了，最后安排了一次调解。 岳增群和唐伟只希望事件尽快了结，授权代理律师全权进行了调解。在公司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付小江也知道再回来上班基本上没有可能了。付小江最终拿到了十一个月全额工资的赔偿金——其中两个月抵了茅台费用，和渔城公司协商解除了劳动关系，并撤回了劳动仲裁申请。 李惠被公司免职后，没有颜面继续留在公司了，唐伟也多次暗示她辞职。李惠知道唐伟只是一把枪，在一天下班后，其余员工都离开了公司，她走进了岳增群的办公室，两人关上了门。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高伟完成了场站选址，恰好返回公司取电脑包，如果岳增群还在公司，顺便汇报一番。他见岳增群办公室门缝透着灯光，走近时放低了脚步声，打算听一听有没有动静，如果有人在的话再敲门。高伟听到里面有人交谈，他便打消了汇报的想法，打算拿了包悄悄地离开。 里面交谈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们在谈论一件往事，高伟停下脚步听了一阵，脸色渐渐地变了。高伟蹑手蹑脚地离开了门口，取了电脑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公司。 “锋博士，忙什么呢？” 杜锋突然接到高伟的电话，听到“博士”的称呼，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和高伟关系不错，除了正式场合外，两人之间的称呼一直很随意。不过使用这个称呼，通常不会有和公司相关的事。杜锋问道：“刚回家，有什么活动吗？” 电话里传来高伟的声音：“吃饭了吗？没有的话等会一起吃个大排档，有件事想和你聊一聊。”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付小江举报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普华新能源又迎来了一项新的考验。中央巡视组入驻了普华集团开展巡视，普华新能源成为了重点被巡视的单位。普华集团去年刚刚巡视过一轮，正常巡视三年一次，没想到今年又选为被巡视单位，这多多少少与付小江的举报有些关系。 普华新能源成了重点单位，渔城公司就成了重中之重。这次巡视比去年更加细致，巡视组是带着审计机构来的，而巡视中发现了一项重大问题。 当时一位审计专员去场站核实办公资产，核查无误后准备离开充电站，恰好看到充电工在煮牛肉丸吃。其时中秋节刚过不久，普华渔城公司给充电工每人发了一盒真空包装的牛肉丸作为过节福利。至于为啥不发月饼，倒不是说月饼不好吃，实在是因为月饼作为中秋节的必备礼品，年年吃，从小吃到大，很多人不说讨厌但也绝对谈不上喜欢。牛肉丸在这边是家喻户晓的美食，真空包装也能保持好长一段时间，因此今年中秋节渔城公司便别出心裁地给大家发牛肉丸作为福利。 这位审计专员是知道这个情况的，毕竟发月饼的多，发牛肉丸在他见过的单位里还是独一份。 充电工宿舍里没有冰箱，但充电站里有，因此大家都把牛肉丸存在公司。有些充电工吃到现在还没吃完，便拿了口电锅搁在不起眼的角落煮，准备一会儿配主食吃。利用上班时间煮东西违背的公司规定，不过在审计专员看来也不算严重的事，提醒管理人员加强内部管理就可以了。 问题的起因正源于这名审计专员的爱心，他原本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对基层员工的关爱，便笑着问了起来：“这是场站员工中秋节福利吗？” 随行的充电工答道：“是的。” 审计专员继续微笑道：“你们每个人都领到了吗？领了多少？” “我们每个人都领到了，一人一盒，共6盒，每盒8个粽子。” “哦，那还挺好的。” 审计专员保持着微笑，充电工也跟着傻乐，丝毫没有意识到出现了什么问题。 第115章 动荡之秋(五) 第115章 动荡之秋（五） 真正的问题就出现在“共6盒”这三个字上面，在渔城公司人力资源部提供的福利发放记录，这个充电站编制为7名充电工，共发了7盒。 审计专员不动声色地问道：“大家都稳定吗？有没有辞职的？”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充电工小心地回答，然后觉得领导可能不满意这个答案，又补充道：“但我们这个站一年来没人辞职，大家挺热爱这份工作的。” “哦，那是真的挺好的。”审计专员继续保持着友好的笑容。 但在他心里已经认为不再仅限于管理人员贪小便宜而已，而极有可能是从古至今都存在的一种贪污手段——吃空饷。 吃空饷，也叫吃空额，是指不上班但照常领用工资，照常享受公司各种福利。有的是领导安排自己亲属，在编不在岗，有时是已与单位终止人事关系或已办理离退休手续，仍按在职人员领取工资、津贴补贴，这两种情况属于个人“吃空饷”。性质更为恶劣的是单位“吃空饷”，单位通过隐瞒事实、虚报人员编制或实有人数套取工资福利，造成。“吃空饷”现象一直存在，形式多样。 审计专员回到渔城公司后，再次调取了充电工花名册和历史考勤记录，渐渐地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现在不清楚的是到底是个人行为，还是渔城公司领导的集体行为。 审计专员在场站的一举一动当天便传到了运营部经理周大明耳中。周大明知道事已败露，他提前早退回家，难得的和父母通了两个小时的电话，然后在街上找了一家大排档，一直喝到打烊，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周大明和唐伟两人被巡视组分别带走了，他们被没收了手机，住在宾馆房间里被勒令不得外出、不得见其他人，一日三餐包括都有专人负责。 他们两人隔一天就被巡视组的人带出来审问一番，周大明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一句话也不说。唐伟是真不知情，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审讯的人要他老实交代，他也不知道交代什么。但他知道态度很重要，所以每次被审问，他都会交代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巡视组在调查中也渐渐地掌握了运营部“吃空饷”的操作手法，他们在日常招聘中收集了一些求职者的身份证和职业资格证书，然后编造一份假的录用申请表，经人力资源部审核，公司领导审批后便编入在职充电工名册。而实际上这些人当时就被运营部给淘汰了，压根就没有真实入职。他们接着用这些人的身份证开设了银行账户，这些银行账户被控制在操盘人手中。企业集体为员工开工资卡比较常见，银行希望多开户，也没有深究真实性。 这些虚构的充电工在渔城公司运营部工作三个月到半年之间便陆续主动“辞职”，对于辞职的人，没有人会继续关注他们，就这样形成了闭环。 操盘的人将虚构的入离职人员数量控制得很有分寸，相对于公司每月平均数十次入离职来说并不引人注意。 因此在这样一通操作下，上面的人看到的是员工的正常进进出出，看不到其中的猫腻。实际上这个操作漏洞也不小，只要深入基层用心察看一番就可以拆穿西洋镜，但上层高高在上，没有人去关注，历史上“吃空饷”盛行的原因大抵如此。 一周后，在铁一般的证据下，周大明终于向巡视组坦白了自己的违规行为，承认是自己的个人行为，与其他人无关。近一年多来，周大明利用虚报名额的方式共获利近30万元，巡视组也没有发现其他人参与的证据，此事便以周大明的当啷入狱结束了。 虽然其他人没有触犯法律，但也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唐伟作为人力资源部负责人，存在重大失职行为，经渔城公司领导班子研究决定降为副经理，记大过一次。杜锋作为运营部分管领导，虽然没有直接责任，但仍存在领导过错，被记大过一次。岳增群作为总经理，也背了领导责任的锅，被组织训诫谈话。 周大明手下的五位区域经理，有四位参与了违规活动，考虑到周大明一人担了所有罪名，他们又是迫于周大明的指令行事，最终只是劝退了事。 普华渔城公司“吃空饷”事件作为典型案例被通报到整个普华集团，普华新能源在这一轮巡视中面上无光，在兄弟单位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邓鹏气不打一处来，专门把岳增群叫回京城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勒令岳增群半年内必须签署渔城充电运营协议，否则就降职降薪。 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在上面连续闹出两件丑闻，把岳增群弄得灰头土脸，唯一能挽回颜面的就是完成渔城充电运营协议签署。岳增群回到渔城公司，拿出杜锋签名的年度经营责任书，彻底和杜锋撕破脸皮，邓鹏怎么说他的，他变本加厉地全扔到了杜锋身上，要求杜锋明年春节前必须完成充电运营协议的签署。 这回杜锋没有讲条件，也没有推脱，神色萧索地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自从周大明进了监狱，杜锋犹如遭到重大打击，精神状态一直萎靡不振。周大明最初是姜驿招聘进渔城公司的，姜驿离开后，才逐渐成长为杜锋的得力帮手。 运营部的六名核心骨干一下子损失了五名，仅剩区域经理张云峰一人，也急需重建管理队伍。杜锋将张云峰提升为运营部副经理，负责整个运营部管理。然后从运营主管和基层站长中提拔了五名区域经理。在这些熟手的勉力支撑下，运营部勉强维持了正常运转。 市场部在今年年初独立出来后，部门负责人虽然一直由杜锋兼任，但实际工作杜锋仍然交给了周大明，他只是挂了个名头。现在周大明走了，很多客户的对接、洽谈将需要他亲自处理。杜锋没有让自己陷入琐事，他从市场主管中选了一个人担任副经理。 岳增群没有反对，现在对他来说，最希望看到的是杜锋全身心扑在渔城发改委和公交集团上，抓紧时间把充电运营协议签署下来。 第116章 孤勇者(一) 第116章 孤勇者（一） 杜锋花了两周时间将部门工作安排完毕后，走进了岳增群办公室，提出需要三万元的业务经费。岳增群吓了一跳，公司日常业务招待费处理起来本就很麻烦，一下子要这么多，怎么解释得通？况且巡视的余威犹在，指不定什么时候巡视组的回头看就来了。 “不行！”岳增群直接拒绝了：“每次千儿八百还可以，你一次性要这么多干什么用？” “这笔钱是为了公交集团的运营协议，没有的话我也没办法，你看着办吧。” 公司招待客户，这几年来哪年不得花上十个三万？也没见把协议签下来，凭什么这回就有把握了？ 岳增群皱着眉头问道：“你讲清楚原因，不然我怎么批？” “岳总，有时候知道多了也不是好事。” 听到这话，岳增群明白有些不能放到明面上的安排，从最近巡视来看，知情的确不是好事。 “我给你讲啊，绝对不能做违规的事。”岳增群一面强调纪律一面把钱小雨召来办公室。三人研究了半晌，才确定了这笔业务费用的出处。 钱小雨离开后，岳增群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再不行，那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你准备用什么办法？” “别急，很快我就会告诉你的。” 渔城公出公司作为国有企业，这几年承接了渔城投放的所有新能源出租车，数量已经达到1000辆了。未来公出公司资产将越来越大，必然将成为渔城出租行业的新强者。 杜锋拎着两瓶酒敲开了公出公司总经理刘宏的办公室。两人一开始产生了一些矛盾，后来又合好了，但在充电运营协议谈判中，大家相互斗心眼，两人关系又趋于一般。总的来说，杜锋是处于下风的，公出公司毕竟是客户，为了国有资产增值保值，耍起赖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比如当什么道理都讲不通时，他们便转换策略开始打感情牌，如果你吃了这一套，那么时间便会一拖再拖。如果你不吃软，那就会祭出终极大杀器——我就是不同意你的定价，有本事你停电吧。 普华新能源真没这个本事，造成渔城新能源出租车集体停运的重大事件，那就是不讲政治、不顾民生，谁也负不起这个责。 杜锋希望再做一次努力，把充电服务费价格定下来，哪怕在底价上再降几分钱也不是不能考虑。刘宏见杜锋递上来的是茅台，态度热情起来。杜锋寒暄一阵，提出价格也不是不能调整，刘宏见杜锋的底价再次松动，问道：“能降多少钱？” “一度电两分钱吧，不过我还要给公司汇报。” 两分钱距公出公司的心理价位还有比较大的差距，刘宏有些可惜道：“杜总，前面的分歧就有一毛钱，两分不够的。” “刘总，钱多钱少是个诚意啊，您这边能不能也让一让？” “我不好做主啊，你也知道我们是听上面的……我也理解你们的难处，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们做点动作施加施加压力，我也好敦促上面。” “什么主意？” “停一天电嘛，让他们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帮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杜锋苦笑着摇了摇头。刘宏这个主意是真够馊的，至于听上面的也是敷衍，之前早已问过李波，李波说公出公司不在成本规制范围内，属于市场化运营，我们不参与定价。整个公交集团就像一个太极漩涡，让人找不到发力点。这种情况只能借助外力，可是渔城发改委审计也审计了，就是迟迟不出定价指导文件。 在渔城和海城中轴线向东约300公里的位置，有一座海拔一千三百多米的大山，名叫鸡笼顶。这里是该省唯一一块山地雨林，是天然的植物王国，被列为省级自然保护区。整片区域群山林立，云幻石奇，河流密布，基本处于未开发状态，由于人口密度低，其中的景观极少为外人知晓，是驴友圈中顶级的徒步路线。 在茂密的丛林中，有三名男子沿着潺潺溪水溯流而上。秋日骄阳不甘心地将热量通过树叶的间隙洒在地上，但仍然对溪水两岸的清凉无可奈何。 其中一人带着草笠，穿着凉鞋站在溪水里，将矿泉水瓶按在水里，两秒不到溪水已经灌满了空水瓶，当拿出水面时，瓶身上立刻起了一层白雾。清凉的溪水顺着喉咙滑了下去，令他不由自主地发出舒适的声音。 “清凉甘甜，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叫大自然的搬运工了。大锋，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这名男子感慨着问道。 戴草笠的正是姜驿，另外两人是杜锋和张新宇。这趟周末徒步行程正是杜锋张罗的，三人很长时间没有一起活动了。 杜锋道：“有一次和冯总拜访完客户，路过这里，听说当地有一座水电站。冯总经验丰富，知道有水电站必定有水库，我们就顺着山路越走越高，才发现了这个景点。” 张新宇道：“真是个好地方，不过幸好没带二姐来，否则我们走不了这么远。” “嗯。”杜锋点了点头，又侧头听了听远处隐隐的闷雷声，接着道：“咱们加油，估计再有20来分钟就看到五福瀑布了，接下来就要趟水前进了。” 20分钟后，三人下行至一条宽宽的溪流之中，眼前豁然开朗。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气势磅礴的瀑布，从高高的山崖上倾泻而下，跌落一个几十米宽的深潭里，水花四溅，晶莹剔透。就像一匹抖动的白绢挂在山间，随风微荡，发出春雷般的轰鸣声，在山间回荡，这就是五福瀑布了。 一阵空调般的天然水汽扑面而来，清凉舒适的感觉令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只觉得身心舒畅，毛孔大开。 杜锋已经受不住诱惑，迫不及待的要跳进那汪绿潭中畅游嬉戏了。他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扑进了水潭，浑身被冰凉的潭水激灵了一下，发出了“喔嚯嚯”的声音。 “啊？不怕来人吗？”张新宇惊问道。 杜锋凉得牙齿直打颤，说话都带着抖音：“哪里来的人，你一路上看到别人了吗？放心吧！” “就是。”姜驿也附和道：“就教授比较装。” 说完，姜驿也脱光了衣服溜进了水潭。张新宇见状，也脱了衣服下了水，但他非得穿着裤衩，惹得杜锋和姜驿都笑话起来。张新宇红着脸为自己辩解道：“我就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光屁股。” 杜锋和姜驿异口同声道：“那你跟二姐滚床单时不光屁股？” “那不一样！” “哈哈哈哈！” 第117章 孤勇者(二) 第117章 孤勇者（二） 离开五福瀑布，三人继续溯流而上。溪水越来越宽，清澈透明，一丛丛一簇簇的水草在水底摇曳，映衬得溪水更加明静碧绿。 顺着小溪来到了一条又窄又长的峡谷里，这里是两溪交汇之处。蓝天白云下，两岸青山葱茏，层林叠嶂。回头望去，一条清清的溪流缓缓流过，宛如一条碧绿的玉带镶嵌在青山之间，清溪无尘，青风无染。溪水两岸盛开着一簇簇不知名的野兰花，粉蓝相间，宛如山中仙子，卓尔不凡。 穿过了溪水密林，便行走在山路上了。山间风云变幻，天色骤然黯淡下来，不一会儿下起了暴雨，这个时候躲也没地方躲，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雨水很快将几人浇得通透。张新宇幸灾乐祸道：“你们裤衩不一样湿着了吗？” 云朵仿佛小孩子脾气，突然发泄了一阵，便消了气，朝着别的地方飘去。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三人终于登上了鸡笼顶主峰，此时已有驴友从其他线路登了上来。峰顶虽然没有茫茫的云海，但恰逢新雨，云雾缭绕，变化莫测。烟云漫灭间，险峰奇石苍山碧水，时隐时现，晃如仙界。 大家看着眼前的自然奇观，思绪飘飞，仿佛这世间万事万物不过是一场烟云，人们在亘古自然面前同样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又当何欲何求呢？ “大锋，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带大伙儿一起出来徒步？”姜驿问道。 杜锋答道：“咱们很长时间没有一起出去玩了，就组织了一次。” 这个回答并不能令人满意，但是杜锋不愿意讲，作为朋友也不好意思逼问他。 三人并排坐在一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云卷云舒，杜锋突然开口道：“如果一个人做了一件事，他将面临无人支持、四面楚歌的局面，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姜驿侧头笑问道：“怎么啦？你要违法犯罪？” “不是违法犯罪。” “难道是道德沦丧？” “呃……就不能有点其他的可能吗？搞清楚我的重点，我问的是当一个人面临这种状况时，他会遇到什么样的情绪？” 张新宇摇头道：“体会不到，没经历过这种状况。” 虽然不知道杜锋为什么提出这样一个沉重的话题，但姜驿的确有发言权，去年海城项目最关键的时候，海城工信局对他不满，普华新能源对他施加压力，就连海城公司的员工也有一些怨念，正是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自己当时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呢？ 姜驿接口道：“我有过这种经历，怎么说呢，压力的确挺大的，想得也挺多的。要是单论如何调节压力，我觉得就是坚信自己的判断，不要被外界的议论所干扰，就这样过来了。” 杜锋问道：“那如果别人说的是对的呢？” “不能考虑这些，考虑这些就废功了。直白点说，就是压根儿不在于别人怎么说我——无脸无皮，天下无敌！” “哈哈哈哈，说的好！”杜锋仰头大笑起来。 杜锋站起身来，指着群山环抱之间的一抹绿色道：“看，那就是仙家水库，我已经定了一个套房，晚上吃住都在那里。咱们下山吧！” 下山风光依旧，沿途大大小小的水潭泛着碧绿的光芒，仿佛镶嵌在山间的一块块巨型的翡翠，但再好的翡翠也装不下潭水的透润。 三个小时后，大家筋疲力尽地来到了水库边的仙家湖旅店。在旅店最高层阳台上，提前摆好的两个电火锅正咕咕地冒着热气。 桌面上已经放好了一次性的碗筷，杜锋拿出两瓶封坛老酒，说道：“今晚咱们吃本地食材，就两个锅。干锅里装的是山村里的土鸡，另一锅炖的是仙家水库的大鲢鱼。” 杜锋又指向三间卧室道：“不怕醉，咱们正好一人一间，醉了直接趴床上睡好了。” “好！”张新宇口水直流道：“好久没喝封坛了。记得综合部换美度好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有封坛？” 杜锋嘻嘻笑道：“早先攒下的。哎，姜驿，你们海城用的什么接待酒？” “习酒，那边领导爱喝这个。” 干锅土鸡主打入味有嚼劲，一口下去油水直冒，越嚼越入味；水库鲢鱼主打新鲜韧滑，鱼肉在筷子中间抖而不散，一口嗦下去，嫩滑香甜。微黄色的酒水又厚又醇，在口中滚动着触发出不同层次的味道，入喉后温暖辛辣一线到胃，打嗝也带着淳淳的香气。 姜驿猛地喝下一口酒赞道：“果然还是封坛最对胃口！” “你是常务副总，直接安排综合部采购几箱，回头我们去你那里喝酒！” “对！” 杜锋号称烟酒博士，酒量自然不在话下，姜驿也是能喝之人。一开始还是三人齐头并进，刚到二两的时候，张新宇就掉队了。杜锋和姜驿互不相让地你来我往，喝得不亦乐乎。 喝着喝着，杜锋将酒杯在桌子上重重地一顿道：“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我终于知道11年竞聘时，谁打我的小报告了！” 姜驿面色通红，磕磕绊绊地道：“怎么还提让咱俩不开心的事？” “不不不，跟你我的关系无关，这是别人故意搞我！” “谁打的小报告？” “就是岳增群这个xxx。” “以前听你说过，你不是猜的嘛。再说，当时他人在京城，怎么从渔城发邮件？” 杜锋伸出食指摆在身前摇了摇：“现在实锤了。前段时间李惠不是被付小江给举报走了嘛……” “听说了。” “哼，李惠走之前跟岳增群谈话，聊起了这件事，恰好被一个人听到了，告诉了我。我才明白原来当时在渔城按岳增群指示发邮件的人正是李惠！”说完，杜锋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姜驿惊讶道：“原来是她！不过她已经走了，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杜锋恨恨地道：“哼，她走了就算了。不过岳增群我记在心上了，以后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姜驿道：“嗯。大锋，咱好不容易聚会，别聊这些不顺眼的人了。说点别的——教授，你跟二姐到底啥时候结婚？记得你说十一的啊？” 张新宇道：“十一大家不好买票，就把时间改了，准备春节办席。我不着急，反正证已经领了。” 张新宇还是刚透露他们已经领证了，杜锋和姜驿一起举杯道：“恭喜恭喜！” 这顿饭从晚上7点多一直吃到凌晨一点，两瓶白酒全部喝完了，张新宇大概四两到了顶，杜锋和姜驿一人喝了八两还意犹未尽，又叫服务员送了一打罐装啤酒喝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一打啤酒喝了多少，在决定喝最后一杯啤酒的时候，姜驿醉醺醺地对杜锋说道：“大锋，我知道你打算干一番事，不管你要干什么，我建议你先征询下冯总的意见。” 杜锋猛然醒悟，连忙道：“知道了，多谢！” 自从岳增群当总经理后，冯国强基本就不来公司了，自己和老领导的交流渐渐地少了。冯国强才是自己在这个行业的带路人，对自己一路提携指导，可以说是自己的师傅，自己万万不能把这份情谊走淡了。 第118章 孤勇者(三) 第118章 孤勇者（三） 2013年11月初，普华新能源新招聘的综合管理部负责人早早地来到了，这是她入职的第二个工作日，恰逢每周一的周会，她提前将会议室布置得井井有条，希望给还未谋面的总经理留下一个好印象。 没有想到的是总经理并没有参会，常务副总经理郭怀义宣布总经理请了两周的年假，由他代为主持会议。这位常务副总看起来温文儒雅，说话细声细语，另一位总经理助理虽然长得有点痞帅，可是面色阴霾，让人难以生出亲近之感。参会的其他部门负责人大多畏畏缩缩，发言小心谨慎，看不出中层干部该有的担当。 总的来说，整场会议显得死气沉沉的，缺乏激情，没有投身朝阳产业的企业该有的精神面貌，让她微微有些失望。 要是她知道那位难以亲近的总经理助理正在谋划的事情，她会不会觉得刺激过头了呢？ 下午三点多，一位白班出租车司机刚刚拉完最后一位客人，赶往最近的普华充电站。交班前充满电是公司定的规矩，要是晚班司机拿到的车不是满电，投诉的话可是要扣钱的。 司机将车开进充电站，正准备倒车进入停车位，一名充电工跑着过来了，边跑边说道：“抱歉，今天设备检修，充不了电。” 司机这才朝充电桩看去，发现屏幕黑漆漆的，桩的后盖被打开靠在侧面。司机惊讶道：“全部检修吗？” “是的。” “大概要多久？” 充电工抱歉道：“我们也不知道，在等公司安排。” 司机无奈地驶了出去，现在赶往附近的充电站时间已经不充裕了，但也不得不去，希望不会出现排队充电的情形。司机顺手在车队微信群里发了条信息：“xx充电站正在检修，还不清楚什么时候检修完，大家不要过来了。” 这是最早反馈普华充电站在检修的司机，随着交接班时间的临近，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各个社会充电站停充检修的消息像雪片一般在各个车队群里出现，渔城公出公司领导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不是某一个站检修，而是普华渔城公司有计划的统一检修。 “这帮傻x，设备检修不知道分批进行吗？”刘宏啪地一声挂掉又一个车队长抱怨的电话，骂了起来。 他翻出杜锋的电话，想了一想示意分管运营的副总去联系杜锋。副总连拨了好几次，杜锋一直没有接听，也没见他回过来。 眼见司机的抱怨压不住了，刘宏不得不忍住气给杜锋打去电话。电话很快就接听了，里面传来杜锋热情的声音：“刘总，有什么指示？” “杜总啊，你们充电站怎么搞的？我们司机充不了电，影响很大啊！” “最近充电站统一检修，我们在站里贴出告示了。您放心，检修完就重新开放了！” “你们大概几个小时检修完？” “没那么快，估计要三天吧。我们正在调集人手，争取明天早上恢复一批站。” “你们安排了多少检修工程师？” “安排了三个。” “怎么这么少？” “哎，刘总，我们也没办法。公司没有钱，请不了那么多人啊。” “杜总，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故意的？”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对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道：“多谢刘总指导，要不是您……等事情结束了，我好好感……” 没等听完，刘宏咬牙切齿地挂了电话：“这个扑街，还把帽子扣在我头上了！我要投诉他！” 刘宏马上给岳增群打去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声：“用户已启用来电提醒功能，您的来电信息将……” 刘宏挂了电话，气得浑身颤抖。他再次问分管运营的副总道：“普华新能源的站都停了吗？” “从目前得到的消息看，应该是都停了。刘总，怎么办？”副总忧心忡忡地道。 “我就不信，死了张屠户，就吃带毛猪。叫大家都去中心枢纽，迪沃公司在那里不是有一个大型的地下停车场充电站吗？我记得有40多把枪。” “刘总，前阵子有辆车从那里充完电上坡时，压到盖子顶了底盘，顶得电池都冒烟了。发改的人勘察后，认为地下停车场建充电设施存在安全隐患，就给关停了。” “还有哪里有充电站？”刘宏咆哮道。 “迪沃在坪头区和盐山区还有两个充电站……”副总为难地道。 这两个区属于郊区，离渔城中心区还有几十公里，一千辆出租车怎么可能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充电？ 眼见协调没有结果，也没有替代方案，事情几乎成了死局。刘宏只好向公交集团报告求助，带着公出公司领导们火速朝公交集团总部赶去。 公交集团的领导们已经下班了，有的在聚餐，有的在打球，听到这个重大突发事件，都放下了手中的事赶到了集团总部。 在座的没有一个蠢人，大家都心知肚明根源在于普华渔城公司收不到充电服务费，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长这么一出，还是为了要钱。说实话，压了人家两年，的确过分了。他们想不到的是，普华的领导真敢拍这个板，说胆大包天毫不为过。 刘宏怒气冲冲地说道：“充电运营协议中有一条，如果耽误车辆正常运营的，运营商要赔钱，我们要他们赔偿我们的损失！” 公交集团领导看着面红耳赤的刘宏，没有一个人接话。这话接不下去，一是运营协议还没有签，谈条款没有意义；二是就算签了，你不给钱，人家停你的电也说得过去；三是人家已经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吓唬不了人家。 李波发言道：“我想了一下，有两个问题要讨论，第一怎么解决充电问题，第二我们要弄清楚普华什么层级的人做出的决定。” 公交集团总经理赞同道：“说得对，第一个问题很紧急，我们先讨论这个问题。刘宏，你们公司的意见呢？” 刘宏垂头丧气道：“我们没有办法……” “倒不是没有办法。”李波说道。 第119章 孤勇者(四) 第119章 孤勇者（四） 渔城充电基础设施主要建设运营商是普华新能源，其次是供电局和迪沃公司，但后两者的充电站数量少，所以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仍是龙头老大。 在所有充电站中，公交充电站数量又多于社会充电站，不过公交充电站通常只服务于公交车，不对外开放。所以李波的办法就是让出租车进公交充电站，先解决临时充电问题。 “充电桩功率不一样，可以充电吗？”有人问道。 李波回答道：“充电桩是按车的需求输出的，只要电压等级够就可以，公交充电桩的电压等级肯定高于社会充电桩。刘宏，派一辆车找个就近的公交充电站试一试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前方传来消息，公交充电桩可以给出租车充电。李波马上通知各分公司，立即将公交充电站向公出公司开放，允许出租车充电。 刘宏擦了一把汗道：“他们还是疏忽了。” 李波瞟了他一眼，暗想蠢货，人家专业做充电运营，难道想不到这点吗？真干起来，直接在充电控制中心就给你锁死了，人家只是不想做得太绝而已。 解决了燃眉之急，下面就是长久方案了，在此之前要弄清楚到底普华什么人做了这个决定，如果只是渔城公司，那么可以找普华新能源，如果普华新能源参与其中了，就要找普华集团了。公交集团判断这是普华正式打出的一张牌，这种情况下的对话讲究层级对等。 “李波，你联系渔城公司总经理吧。”公交集团总经理道。 刘宏插话道：“他们岳总设了来电提醒，我打过好几次，没人接。” “那联系冯国强。”公交集团总经理想了想又道：“还是我直接联系吧。” 冯国强不知道有检修这回事，他听闻后马上表示联系岳增群，嘴里还嘟囔着：“反了他了！”从冯国强的态度来看，他似乎不知情。过了一会儿冯国强回了电话：“我没有联系上岳增群，我给杜锋打电话了，让他马上联系技术部门处理，你们稍等一等。” 听到这话，大家方才舒了口气，看起来只是渔城公司的单独行为，与普华新能源无关。可是等了一个小时，仍然没有看到普华充电站恢复充电的消息，大家的心又忐忑起来。 再给冯国强打电话也不合适了，公交集团商量了一阵，将事情报告给了交通局。交通局了解清楚后，又告知了发改委新能源汽车推广小组。发改委得知消息后，分管新能源汽车推广的副主任马上联系了邓鹏。邓鹏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闻言大惊，他答应马上处理。 邓鹏联系岳增群，对方的电话显示来电提醒状态，他感觉渔城公司正处于失控的边缘。而冯国强的电话虽然打通了，但他现在也联系不上岳增群和杜锋。要直接联系杜锋，他又觉得有些掉身份。正在这时，岳增群回过来电话，不安的心稍微平静了些。 “你的电话是怎么回事？”邓鹏劈头问道。 岳增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我跟家人吃饭，发生什么事了吗？” 邓鹏怒道：“渔城公司出租车充电站在闹罢工，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一把手到底是怎么管的？” “啊？我不知道。怎么我刚休假就出了这样的事？您等一等，我马上搞定这件事。” 见岳增群的态度还不错，邓鹏略微消了气，说道：“赶紧处理，我等你电话！” 过了一刻钟，岳增群的电话回过来了，他愁道：“邓总，没联系上杜锋，郭总那边说也联系不上……您说该怎么办？” 邓鹏吼道：“你问我？你这个一把手是干什么吃的？” “是是……是我的问题，我马上通知人力资源部处罚他！” 处罚杜锋能解决现在的问题吗？邓鹏气得当即挂了电话。 普华新能源作为国企，本应当有担当有气量，如果与当地政府合作时发生重大的民生事件，传出去名声就臭大了，以后怎么跟当地政府合作？要是给普华集团摸了黑，怕是自己都要受牵连。 邓鹏越想越急，通知秘书定明天早上的航班，他要第一时间赶到渔城，平息政府和客户的怨气。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愤怒蒙蔽了心智，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情绪平静下来。这一冷静，他意识到自己忽略的一些重要线索：为什么岳增群恰好就休假了呢？为什么杜锋联系不上？难道不能直接将命令发布到部门去吗？ 想到这里，邓鹏灵光突然一闪，难道他们是故意的？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他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上午，渔城新能源汽车推广小组紧急召集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公交集团、渔城供电局、迪沃充电事业部召开工作会议。这时公出公司的车辆停运已经超过80%，就算少部分车辆电力充裕，司机也不敢继续拉客，担心在大马路上抛锚。 会议几乎成为公交集团对普华新能源的专场声讨会，他们对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不顾全大局的行为深恶痛绝。刘宏恶狠狠地说道：“普华渔城公司工作失误给公共秩序造成重大影响，必须要有人给个交代！” 渔城供电局、迪沃充电事业部的代表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切，也不表态。等公交集团发泄了一通，发改委副主任当场责令中午十二点前必须恢复充电。 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副总经理郭怀义出席了会议，他进门就开始道歉，逢人就露出歉意，别人说什么都说是，就像一个万精油，但大家都知道他不是解决问题的人物。 中午十二点半，邓鹏赶到了渔城发改委新能源汽车推广小组办公室，与分管的副主任进行了深入交谈。他离开发改委后，亲自督导渔城公司运营部、技术部的工作，下午四点前，所有社会充电站恢复了充电。 普华渔城公司暂停充电服务事件虽然在业内闹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但在整个渔城，人们并没有觉察到太大的异常，毕竟受影响的只有新能源出租车，而新能源出租车仅占全市出租车总数的6%，还远远达不到影响市民出行的地步。 第120章 孤勇者(五) 第120章 孤勇者（五） 这场风波平息后不久，普华新能源以给公司造成恶劣影响为由将杜锋的职务一撸到底，他从公司领导变成了市场部级别最低的员工。 渔城公司虽然没有开除杜锋，也没有给他安排工作，但市场部和运营部遇到大事私下都会找他请教，他也照常给予意见。除此以外，杜锋似乎把自己当成空气人一般，在公司到点上班到点下班，也不主动和人说话，偶尔也会出去见见以前相熟的合作伙伴。 2013年11月底，渔城发改委在充电定价原则政策基础上发布了充电服务费指导价，限价0.45元\/度；12月31日，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拿到了公交集团、公出公司签字盖章的充电运营服务协议。 新上任的市场部副经理私下给杜锋发了一份扫描件，杜锋咧着嘴无声地笑着，仔细地逐条阅读，回想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谈判历程，眼睛里亮晶晶的。 赶在年度结束前最后一天签署完充电运营协议，渔城公司上下都沉浸在喜悦当中。历经将近三年时间，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业务闭环，每个参与其中的员工都深知这项成果来之不易，向杜锋投以崇高的敬意。 2014年元旦刚过，杜锋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郭怀义亲自张罗着为杜锋送行，许多人都喝醉了。有人问杜锋有没有后悔，他想了想说：“曾经，我是一个无惧无畏、坚持梦想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变得懦弱胆小、瞻前顾后，我以为那个少年已经消失了。现在我找回了自己内心的力量，那个少年回来了。我——不后悔！” 2014年春节，张新宇和二姐在老家举行了婚礼，因为交通不便，杜锋和姜驿没有到场，每人包了一个大红包送去了祝福。春节过后，张新宇也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他辞职的原因是薪酬待遇，普华新能源的薪酬体系不具有市场竞争力，他需要为家庭、为将来自己的孩子营造一个良好的生活条件。张新宇没有和任何人说出自己的去向，就连一向口无遮拦的二姐也抿紧了嘴巴。 2014年第一季度，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拿到了渔城市政府发放的充电基础设施建设补贴，随着积攒多年的充电服务费到账，现金流终于转正，公司进入到良性发展阶段。岳增群如愿以偿地回到总部，担任市场运营部的总监。普华新能源没有再任命渔城公司总经理，由常务副总经理郭怀义继续主持工作。 海城市400辆新能源出租车在2013年底前顺利投放，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新建了15座社会充电站，基本上占据了海城最优良的选址，基本垄断了当前海城新能源汽车充电市场。而且可以预见在未来三五内，海城公司的垄断地位不可动摇。 姜驿和团队也没有满足于海城公司的成绩，他们又攻克下周边另一座城市，项目组已经设立，当地政府将在2014年中开始投放试点车辆，可以预见另一个“海城”将冉冉升起。 2014年初，姜驿被正式任命为海城公司总经理，秦松也升为了副总经理。两人每年一级的速度火箭般地蹿升，惹得其他城市公司的人都羡慕不已。 整个2013年，普华新能源的业务遍地开花，十多个城市公司完成了充电基础设施落地，一个又一个项目组派向了四面八方。公司的人手完全不够用了，每个经过检验的干部都不得不身兼多职，众人都看到了光明的前景。 写到这里已经25万字，按照计划差不多正好一半。回想当初，写这个故事确实是出于一时冲动，觉得这是自己的行业，没有人写过充电行业，这个行业值得记录点东西。当然，我喜欢写作本身，我喜欢写一些故事。 这三个月来，在下班之后每天坚持写上一章，实属不易，不管好歹，只要字数摆在那里，心里就会觉得非常充实。要是偶尔有读者评论，更觉得信心倍增。我爱人问我，你这么辛苦赚到钱了吗？我无言以对。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就为了那一点虚荣的自我满足感吗？这是逃避现实世界的一种借口吧。 后来我有所感悟，当我老了，看透了人生，没有了欲望消失了激情，写作可以让我插上想象的翅膀，打发那无聊的日子，这难道不是最大意义吗？因而我又有了写作的动力。 现在我渐渐地对写故事产生了热爱，文笔不行、遣词不准、语句不通、情节简陋什么都没关系，随着写得越来越多，这些不足都会慢慢改善。相信将来我一定可以驾驭文字，把我的所见所闻、思想感悟更通俗易懂地向大家展现出来。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第121章 新对手 第121章 新对手 时间进入2014年，新能源汽车产业已经成为了各路资本青睐的赛道。这一年被称为新能源汽车发展元年，造车新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在全国各地涌现，他们在海量资金加持下，疯狂地抢夺技术人才和产业资源，这个时代不是大鱼吃小鱼的时代，而是快鱼吃慢鱼的时代。 充电行业同样如此，在国家政策号召下，大大小小的势力涌进了这个市场。有的投入人力物力研发新一代充电桩；有的选择细分领域，比如专注于充电模块、专注于充电枪；还有的投身到充电运营市场，投入巨资研发平台，四处跑马圈地。如果说2014年前还是田园时代，只有几家巨头玩家在市场上较量，那么到了2014年，整个行业就进入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 作为行业先行者的普华新能源备受“关照”，几乎稍有成绩的人都被各个新进势力挖了一轮，每个离开的人工资翻上数倍都是轻而易举。普华新能源充电行业“黄埔军校”的称谓正是在这一年得到了行业人广泛认可。 渔城公交新一年度的新能源公交车招标又开始了，这次计划投放的纯电动公交车数量达到1000辆，是历年之最。巨大的商机引来了全国各地主机厂，经过残酷的角逐，迪沃公司吃到了最大的一块，拿到了80%的份额，另一家开思汽车也吃到了肉，拿到了20%的份额。这是渔城首次采购外地品牌的新能源车，迪沃公司虽然心中不服，但拿到了订单绝对数量比去年仍有不小的涨幅，也只能作罢。 投放车辆数既然定下来了，下一步就将遴选充电设施运营商。自2013年下半年渔城制定了充电设施运营商准入规范，也同步建立了运营商备案制度。到了2014年初，符合渔城市运营商准入标准，且在发改委备案的运营商达到了五家，分别是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供电局、迪沃汽车、易电新能源、新联科技。前三家是老面孔了，大家不少打交道。后两家则属于新生力量。 易电新能源的母公司是北方电力设施上市公司易特公司。易特公司在2013年初便利用自己在电力设备领域的技术积累，开发了充电设备，在厂区外沿开展了试运营，但由于缺乏充电站的建设运营经验，迟迟没有迈出第一步。从注册易电新能源，到注册易电渔城公司，他们已经做好了向全国进军的准备。 新联科技是渔城本地新成立的一家民营企业，其大股东有多年机电行业的背景，与公交集团合作过多年，关系比较密切。新联科技注册不久就申请了充电模块产品专业，一开始大家以为新联将专注于充电桩核心零部件，但他们紧接着开始研发充电运营平台，短短几个月内就满足了进入充电运营领域的各项条件。 普华新能源仍是公交充电的唯一运营商，不过在公交集团车辆招标时，从各个渠道传来了今年公交集团要打破唯一充电运营商格局的小道消息。普华渔城公司详尽地分析了其他备案充电运营商的意愿和竞争优势，将迪沃确定为主要竞争对手，主要原因是迪沃已经建设了社会充电站，他们有实力、有动机在公交专用站领域插上一手。其次是新联科技，他们的优势在于与公交集团有较好的合作经验，但在充电服务行业没有经验，这是硬伤。而易电新能源是一个的外来户，信任关系和技术能力都未经检验，达不到成为重要对手的层次。至于供电局，他们早已经没有意愿做公交充电站了。 当招标公告发布出来后，郭怀义带领渔城公司团队开始全力以赴地准备标书，就算不能100%拿下今年所有新增车辆的充电运营权，像迪沃公司一样保住80%也是可以的。在大家看来，不论是技术方案、供应链资源，还是充电服务体系，普华新能源都有一套成熟的规范，编写标书基本上就是按新的招标要求做一些微调，然后把格式字体弄得更漂亮一些。 在今年的招标文件中，公交集团增加了一项评分条件，充电运营商应最大程度地提升公交车谷期用电量，并且给出了5%的权重。经过澄清，原来是因为公交集团希望降低充电成本。谷期电价仅两毛多钱，加上充电服务费，一度电不到七毛，和高峰期充电费相比降低了一半，所以这个要求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将更多的电量分配到谷期，意味着需要挪车司机延长工作时间。在挪车问题上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已经磨合过多次，基本达成了默契，即车队留下一位司机负责挪车，通常需要工作到深夜1点左右才能休息。 新的评分条件隐隐有打破默契的态势，因此郭怀义带着杨文祥，也就是杜锋去年提拔的市场部副经理，找到了李波。 “郭总，欢迎欢迎！”李波离开办公桌，热情地将郭怀义二人迎到了会客沙发处，开始着手沏茶。 郭怀义满脸堆笑道：“李总太客气了。你歇着——小杨，你来沏茶，别让李总辛苦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转入正题，郭怀义有些担忧道：“今年招标文件要提升谷期充电量，这会不会加重司机挪车的负担？” 李波有些无奈道：“主要是两方面考虑，一是集团要降本，二是司机在挪车这块抵触情绪比较大，我们不得已才设定了这个条件。” “是啊，司机的确不好管……”郭怀义附和道。 李波抿了一口茶道：“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司机有些抵触情绪，还是想找公司要加班费。但我们花的每一笔钱都有预算的，想给也没有理由。” 郭怀义干笑了几声，没有答话。 见郭怀义不接话，李波道：“郭总，你看你们能不能帮忙解决解决，这样我们的工作也好开展。” “嗯……解决是要解决的，但有没有更好的办法……”郭怀义不愿意被公交集团牵着鼻子走。 “郭总，我也知道你们不好操作，你看这样行不行？”李波打开天窗说亮话：“上面的目的就是想降成本嘛，你们在充电服务费上降一点，意思一下，这样大家都好交代。” “这倒是个办法，回头我们下来核算一下，看看能降多少。” “那就有劳郭总费心了！” “快下班了，李总你晚上有没有安排，要么我们……” “郭总您客气了，今天我有安排了。等招标结束，我们再找个时间。” “行，就听您的，那我就不打扰了！”郭怀义站起身来，杨文祥会意将带过来的手提袋拿到前面。郭怀义将手提袋递给李波道：“李总，端午节快到了，这是我们从香港拿的美心的粽子，给您尝尝！” 李波笑着接过手提袋道：“香港美心可是好东西，那我就多谢了！” 送走了郭怀义二人，李波看了看手表，稍等了一会儿后离开了办公室。趁着还没到晚高峰，他开着陪伴自己征战多年的佳美汽车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区。在小区门口，一位西装革履，高高瘦瘦，长得有几分帅气的青年笑着朝他走了过来。 第122章 天才的想法(一) 第122章 天才的想法（一） 这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建筑风貌的小区，由几栋多层楼房合围构成，周围都是高大的小叶榕树，小区内绿化率高。老人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看着孩童们在花坛和树木间开心地跑来跑去。 在都市中，难得找到这样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这里没有忙碌的年轻人，也没有城市的浮燥喧哗，悠闲安逸的生活情景让人心情平静，甚至怀疑是不是回到了内地。 青年将李波带进了电梯间，电梯缓缓地升上了倒数第二层。电梯正对着一间房子的入户门，此时入户门虚掩着，青年推开门走了进去。 迎面就是客厅，正中摆着一张宽大的原木茶台，几名客人正在饮茶。两人又爬了一层楼梯，通过走廊来到了最顶层的阳台上。 阳台面积不大，各式盆栽围着阳台内侧摆满了一圈，三角梅正开的火红。透过外面高大的树木，对面马路上一片繁忙。阳台上摆着一张原木长桌，长桌两边各摆了一张老式的木椅子。 “杜总，你怎么找到了这么隐秘的地方？”李波惊讶地问道。 青年正是杜锋，他嘿嘿笑道：“熟人介绍的，自己找肯定找不到的，还不错吧？” 李波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环境不错。” “他们的菜更不错，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波哈哈笑了几声，高声招呼道：“服务员，泡茶。顺便告诉厨房起菜！” 女服务员出来沏好茶，回头将阳台的门带了起来，只剩下李波和杜锋二人。 “你准备什么时候浮上来。”李波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杜锋一份文件，然后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还不到时候，投完标之后吧。”杜锋回答道，然后翻看起文件，翻着翻着眉头渐渐地锁了起来，看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这个思路是不是很有创意？一般人想不到吧？”李波得意地问道。 杜锋喃喃道：“厉害，想出这个办法的人……真是个天才。我回去得马上调整方案……” 李波点头道：“赶紧调吧，时间还挺紧的，别照抄啊。” 杜锋笑道：“那是必须的。” 杜锋举起一杯茶道：“李总，菜还没上，我以茶代酒先敬你一个！” 李波端起茶杯与杜锋虚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合伙企业开始变更了吗？”放下茶杯，李波问道。 “阿强的资金前天到位，今天上午我们提交给工商局做合伙人变更了。”杜锋回答了李波关心的话题。 李波道：“行啊。那没什么事了吧？剩下就是开饭了对不对？” 杜锋笑道：“对。” “你这位酒博士今天带了什么好酒？” “那当然是茅台啦。” 说着说着，阳台门被人推开了，随后一名服务员吃力地端着一个大盆摆到了长桌上，那是满满一盆黝黑发亮的肉块，连筋带皮炖得弹牙。李波瞪大了眼睛：“这是啥肉，好像没见过？”突然，他惊呼道：“我想起来了，是狸子肉！” 杜锋佩服地向李波伸出了大拇指。 渔城公交集团2014年度的充电基础设施建设运营商开标会如期举行，评标委员会将对投标人价格、商务、技术三个要素进行评分，根据最终评分结果选择不少于一家不超过三家中标候选人，然后分配份额。 这次招标共有四家单位参加了投标，果然除了供电局，其余三家备案的运营商都参加了。评标委员会当众检查了标书密封情况，开启了标书，进行了唱标。四家单位有三家单位充电服务费报价为0.45元的政府指导价，只有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报价为0.44元。 在众多投标人中，普华新能源的商务条件肯定是最好的，得分一定最高，就是不知道将高出多少，加上报价又是最低。论起技术，普华新能源在公交充电领域实践多年，技术方案一脉传承、成熟可靠，没有理由得分比竞争对手低。因此杨文祥充满了信心，他轻松地离开会议室，和一众投标人在室外等候。 一个小时后，评标委员会工作人员出门通知各投标单位到会议室进行讲标，重点是技术标。工作人员点完名，问道：“迪沃公司的人呢？” 杨文祥笑着道：“他们开完价格标后就走了。” 工作人员拿出电话给迪沃投标联系人打去电话，但是没人接听，便安排三家单位进去。经过抽签，讲标的顺序依次是普华、新联、易电。为以示公平，评标委员会允许各投标单位派一名人员旁听其他单位的讲解。 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第一个出场，杨文祥说道：“尊敬的李总及各位评委，我是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投标负责人杨文祥，本次技术标将由我司技术部负责人为大家讲解。” 普华渔城公司的讲标人是新招聘的技术部副经理张晨，他是电力设备专业人士，虽然来公司仅仅几个月，对公司的建设方案、设备方案、充电平台已经熟稔于心。他在十五分钟的讲标时间内将技术方案详略得当地、表述得明明白白，杨文祥内心对其极为肯定。 讲标结束后，其中一名评委问道：“按照普华的技术方案，公交公司需要负责夜间挪车，这将增加我们的人力成本。对此，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这已经超出技术范畴了，杨文祥认得提问的是公交集团新能源办的张杨，便接口道：“目前的技术条件下，除非能每辆车配一根桩，否则挪车问题还是难以避免。但建桩太多的话，运营商建设成本太高，所以目前桩车比1：3的配置是我们认为最合适的比例。” 顿了一顿，杨文祥补充道：“挪车的确给公交公司带来了一定麻烦，因此我司在报价上对此予以了考虑。” 又一名评委问道：“必须要每辆车配一根桩吗？” 杨文祥考虑了一会儿道：“理论上是这样的，实操中取决于挪车时间，如果要保证司机正常下班，一支24辆车的车队，大约配16根桩就够了——准确数字还要结合晚高峰后的发车间隔再核算一下，不过这样的话资源浪费就太严重了。” 评委又问了几个问题后结束了普华渔城公司的讲标，杨文祥离开了会议室，将张晨留了下来，听一听竞争对手的方案。 第123章 天才的想法(二) 第123章 天才的想法（二） 杨文祥在室外等了很久，都等的不耐烦了，新联科技代表才从会议室出来，易电新能源的代表进了会议室。他看了一下手机，新联科技讲标时间竟然超过40分钟，几乎快达到普华的两倍了。新联公司代表没有停留，离开了公交集团大厦。 又过了半个小时，易电新能源代表从会议室出来了，两家单位的讲标时间都超过了普华新能源，杨文祥心头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张晨阴霾的表情进一步加深了杨文祥的忧虑，他问道：“怎么样？” “我先上个厕所。”张晨急匆匆地朝厕所走去。 杨文祥很理解，从普华开始讲标算起，他已经在会议室呆了将近两个小时了。不一会儿，张晨出来了，两人走出了公交大厦，张晨才开口说道：“形势对我们很不利！” 杨文祥问道：“怎么不利法？” 张晨反问道：“你猜猜他们两家的桩车比是多少？” 杨文祥猜道：“1:3？1:2.5？1:4？” 杨文祥每猜一次，张晨就摇头否定一次。 杨文祥惊讶道：“不会到1：2了吧，那他们还怎么赚钱？就为了拿张入场券？” “不是1:2。”张晨一字一顿道：“他们两家都是1:1.5!” 杨文祥张大了嘴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道：“这怎么可能！？” 两人回到公司立即向郭怀义进行了汇报，郭怀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马上召集运营和技术骨干研究竞争对手技术方案的可行性。 新联科技和易电新能源确实采用了桩车比1:1.5的方案，他们结合新能源公交车的运营特点，巧妙地设计出一种全新的充电方案，即“夜间集中充电，白天补电”，并为此设计出新的技术方案。 以一支24辆车的车队为例，普华新能源的技术方案是配备8台120kw的充电桩，总功率960kw，他们则会配备4台120kw充电桩和12台45kw充电桩，总功率1020kw。晚高峰过后，调度员会优先保障8辆车的电量超过80%，停在一旁待次日发车，这个阶段大家差不多。但到了后面16辆车时，普华至少要挪一轮车才能让它们充满电，按照另外两家的方案，公交公司甚至都不需要配挪车员，直接把枪插在车上慢慢充，反正夜间时间长的很，每辆车充足6个小时丝毫不在话下，到了第二天这16辆车同样是满电出发。 从白天充电来看，普华的技术方案下，司机为了夜间司机为了少挪车，白天都是狠命地充，充的越多，晚上挪车越轻松。新的方案下，司机没有了挪车的顾虑，会在白天把车上的电用得更足，然后利用4台大功率充电桩给亏电多的车补电，一般车回到站里后插上45kw的桩就可以不管了，直到发车前才拔枪。这个方案客观上能提高公交夜间谷期充电量。 在这个方案下，虽然充电桩的数量增加了，但是总功率相差无几，成本增加很小，固定资产费用折旧摊到每个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新方案的不足也显而易见，那就是可扩展性有限，比如普华虽然按1:3配备了充电桩，但理论上最大服务能力可以到1:5，即8台桩最多可以满足40台车的充电需求。而新方案就不行了，能够满足32台车就不错了。 那普华减少桩数是不是也可以呢？比如配五根120kw充电桩服务24辆车行不行？并不行，因为枪数少了车辆充电调度不开。那进一步考虑，新能源公交车充电全部采用小功率慢充行不行呢？也是不行的，因为峰期和平期发车间隔不一样，调度不可能做到绝对完美，更不用说遇到突发情况了，采用部分大功率快充就是为了对冲失误或者突发情况。 普华新能源没有想到这种方案的原因还是因为思维定势，普华一开始就倡导公交专业快充，甚至考虑当电池倍率提升后还要配备180kw、240kw的充电桩，从上到下没有意识到公交慢充的价值。 而且慢充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有利于延长了电池的使用寿命，从研究来看，快充对动力电池的寿命的确会造成负面影响。 新联科技和易电新能源虽然充电功率相同、桩的数量也一样，但彼此之间仍有一些差别。新联科技16根桩就是单独的16根桩，4根大功率桩，12根小功率桩，每根桩都是独立控制。易电科技则采用了集控技术，他们的充电桩特别小巧——实际上已经不能称为充电桩了，因为桩里面没有充电模块，本质上只是一根充电线。易电科技将充电模块集中在一个箱子里，利用控制器巧妙地将充电模块拆分组合，使充电桩可以输出不同的功率，号称群管群控。比如300kw的充电模块，新联会分配为1根120kw充电桩和4根45kw的充电桩，每根桩的最大输出功率是固定的。易电也同样分配了5根桩，但由于采用功率动态分布技术，这5根桩任意一根都可以输出最大120kw。因此同样的300kw，新联只有1根桩输出120kw的功率，而易电可以保证2根。易电的方案有更强的补电能力。 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分析完毕后，人人都有些垂头丧气，不论竞争对手的新方案能否落地，至少在运营方案和技术迭代上，普华新能源落在了下风。 不出所料，新联科技和易电新能源的方案得到了公交集团的大力认可，他们顺利成为公交集团2014年度的充电服务商，与普华新能源共同切分了增量市场的蛋糕。 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虽然方案上落伍了，毕竟在行业耕耘多年，评标总分仍然排名第一，拿到了50%的市场份额，新联科技获得了30%，易电新能源获得了20%。 普华新能源得知消息后十分震惊，渔城公司连续三年都是100%的增量市场份额，虽然去年下半年的停电风波对和公交集团的关系略有影响，一下子丢掉50%也大出意料。 郭怀义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为技术方案，希望总部能加快技术迭代，争取明年再把失去的市场抢回来。总部李红兵恼羞成怒地反问道：“这个方案难吗？你们属地公司为什么想不到？竟然怪到技术部门头上了！” 李红兵字字诛心，郭怀义无言以对，另一边岳增群则暗自庆幸。 第124章 回归 第124章 回归 普华新能源痛定思痛，认为渔城公司丢失2014年五成公交市场份额的根本原因在于核心人员的流失。杜锋、张新宇、周大明这些熟悉业务的人陆续离开，新人还没有起来，导致了业务上青黄不接。 邓鹏给陶启航布置了一个任务，要求他在内部物色一名懂业务的干部，空降到渔城公司当总经理。陶启航将各子公司高管捋了个遍，最后向邓鹏推荐了姜驿，因为论起规模，只有海城和青城勉强与渔城同一级别，从别的子公司和项目组选人不能服众，而且姜驿早先就在渔城公司工作，熟悉当地情况，又没有牵连到去年的停电事件中去，所以他去正好合适。 陶启航说道：“邓总，如果姜驿还不行，那就只有冯总亲自再战了。” 邓鹏问道：“他去渔城，海城怎么办？” 陶启航回答道：“还有秦松，他从头到尾参与了海城所有项目，他可以以副总经理名义主持工作。” 邓鹏担心海城缺乏人才过渡，出现跟渔城同样的问题，便道：“还是稳妥点，不要让他主持工作了，先让姜驿两边兼着吧。” 陶启航道：“海城现在也在负责石城，会不会忙不过来？” 邓鹏道：“一把手又不需要干具体工作，把好大方向就行了。上任前你让他来我这一趟，我给他说说放手让下面人去干。” 时隔两年半，姜驿再次回到了渔城公司，出去的时候是部门负责人，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公司负责人了，颇有点荣归的感觉。 姜驿让张雪峰带着自己将每一个充电场看了一遍，渔城公司的充电站数量已经超过了100座，其中半数都是姜驿不在的时候建设的。2011年建设的58座站中有8座因为用地原因被拆除了，其中就有大运中心站，当时为了赶进度大家冒险上屋顶作业的情景仿佛还在昨日，让姜驿嘘唏不已。 原来的公司中层只有高伟、唐伟、钱小雨还在，高伟参与了所有场站的建设，没人比他更熟悉每一座站的建设背景了。姜驿请高伟来办公室，两人聊了半天，姜驿心中对每一个站的情况心里有了数。 中午两人在外面找了一家小饭店，吃着吃着，姜驿突然问道：“老高，你的职位有三年没动过了吧？” 高伟一怔，姜驿说得没错，自从渔城大运会项目后，高伟在工程部经理职位上干了几乎快三年。高伟升不上去的原因是工程部并不算核心业务部门，公司不会专门为了非核心部门设一位公司领导，郭怀义一直稳稳当当地分管工程部，他没有机会。如果郭怀义能当总经理，腾出了工程部分管领导的位置，高伟还是有机会成为渔城公司领导的。 他的专长只有工程管理，虽然有心朝市场和运营方面发展，但让他抛开立身之本进入全新的职业，他仍有顾虑，而且原来杜锋领导下的市场部和运营部也没有他介入的机会。其实当初如果他愿意走出渔城，发展机会将非常多。现在普华新能源的人才队伍逐渐成熟起来，即使他想参与其他项目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高伟笑着道：“是啊，你有什么想法吗？” 姜驿点头道：“我确实有点想法，杜锋他们走了后，市场和运营部缺一个老手，我在想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要不试一试？” “市场部和运营部都有现成的负责人，总不能不让人家干吧。而且我一个人，也负责不了两个部门。” “这不是问题，我可以合起来。” 杨文祥和张云峰两人都是部门副职，将这两个部门合并，自然而然地空缺出一位正职经理的职位。 “今年公交还得建20来个站，建完后再往上走更有说服力。” 高伟心底十分感动：“兄弟，你为我考虑到这些我真的非常感谢……但是我怕是要辜负你的好意了……不瞒你说，我最近打算走了。” “啊？”这是姜驿万万没有想到的，他问道：“为什么？” 高伟道：“我有个发小，他家里挺有实力的，打算投一笔钱在渔城做充电运营，我已经答应过去帮他了。” “老高，咱们这是需要大量资金，又是长周期回报的行业，一般民营企业估计很难能坚持下去。你发小准备投多少钱？” “首期估计2000万吧，先建几个站，后续还会有追加。” “光充电运营平台投资就要不少，普华前前后后可是花了差不多八千万的。” “对啊，原本这是最大的障碍，不过现在不是问题了。” 姜驿想了想道：“接其他运营商平台吗？还是说直接用设备厂的？” 高伟摇摇头道：“都不是，现在市场上已经有专门做充电saas平台的商家了。” 这家公司的名字叫联合星华，是行业内新设立不久的小型民营公司，专门开发充电运营平台，为有意进入充电行业的中小运营商提供充电运营平台，他们平台的名字就叫星华充电。联合星华的业务模式是说服充电运营商将采购的设备直接接入星华充电平台，联合星华按照充电枪的数量收取平台使用费，也可以采用抽成的方式收取。如果充电运营商希望体现个性化的内容，他们还可以进行定制化开发，比如ui、统计分析功能等。星华充电平台采用云端部署，不支持私有化部署，是典型的saas平台。 2013年的时候，姜驿曾在普华半年度会议上提出过对外开放普华充电运营平台，但当时邓鹏和冯国强考虑到行业门槛，否决了这个思路。 普华新能源在平台上花了巨资，主要的钱花在了数十人的团队上，如果仅仅开发出可用的平台，其实成本并不高。这一点姜驿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小型民营企业投个几百万，是可以开发出具备基本功能的平台的，当然前提是开发人员了解充电的各项业务流程。 高伟既然跟对方谈好了，自然对对方有一定的了解。姜驿问道：“联合星华原来是干什么的？他们老板也是我们这个行业的？” “其实啊，这个人跟我们都挺熟的……” “谁啊？”姜驿好奇地问道。 “就是张新宇。” 姜驿惊讶道：“是他？” 第125章 联合星华 第125章 联合星华 张新宇辞职的事姜驿是知道的，但并不知道他创业去了。姜驿曾经问过他，张新宇当时说的是普华新能源的工资太低了，他现在要养家糊口，趁着现在市场上同类人才很少，打算找一家行业内的公司，之后两人没有继续沟通过了。 和高伟聊完，姜驿准备马上给张新宇打电话，拿起手机后想了想拨给了蒋雪：“蒋雪，帮我查一下有一家叫做联合星华公司的资料，他们主营业务是我们这个行业相关软件开发、技术服务。” 随着科技的发展，各行各业信息化应用越来越广泛，司查查就是新崛起的一家工商信息查询公司，他们跟工商部门密切合作，建立了全国企业信息数据库。只要注册了他们的网站会员，普通人也能查询所有企业的公开信息，包括股权结构、主要人员、分子公司设立情况、变更记录等重要信息。 做生意，合作伙伴的信息很关键，所以稍微大一点的项目彼此都会调查对方的背景，避免上当受骗。以前查询生意合作伙伴的信息，必须得去工商局现场办理，还需要各种证明，手续复杂，并且要等很久。当司查查推出这项服务后，姜驿立刻让综合部交钱办理了会员，会员费还不便宜，现在会员的使用权限就在海城公司综合管理部。 蒋雪很快发来了三份查询报告。第一份是联合星华，全称是联合星华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联合星华注册在锦城，注册资本1000万，法定代表人和经理是一个叫林威的人。公司有两家股东，一家是林氏实业投资有限公司，另一家是联合星华新能源投资有限公司，从股权结构上看，两家各占了50%股份。那时的信息并不全，从报告上看不出资本金实缴情况。 第二份报告是林氏实业投资有限公司，这是一家资本雄厚的公司，注册资金5000万，法定代表人也姓林，从经营范围上判断是从事跟汽车相关的行业，可以判断这是一家纯粹的投资公司，不开展具体实业。这略微引起了姜驿的注意，因为充电行业跟汽车息息相关，这样看来这家股东是带资源进来的。 前面两家的主要人员中都没有张新宇的名字，那他一定在第三份报告中了。姜驿点开联合星华新能源投资有限公司报告，里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有那么一刹那，姜驿觉得有点头晕。这个名字是姜驿心中的痛，正是张盼盼。张盼盼是联合星华新能源投资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张新宇担任经理，他们分别占了80%和20%的股份，星华充电平台的知识产权就持有在这家公司手中。 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开公司了？对了，估计是因为二姐在中间的原因。想到这里，姜驿身体有些发抖，他突然回忆起林威是谁了，林威就是那晚曾在浪潮酒吧见过的男人，张盼盼的富二代男朋友。 联合星华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注册地位于锦城，看来张盼盼回家乡创业了，难道她和林威分手了？姜驿摇了摇头，这家公司注册不过五个月的时间，这家公司的股东有林威，除非他们在这五个月内分的手，可能性太小了。 姜驿知道这些信息后，他在想该不该联系张新宇，联系了又说什么呢？内心纠结了一阵，他还是决定给张新宇打个电话。 张新宇很快就接听了。 姜驿问道：“教授，你在渔城吗？” 对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嘈杂，似乎在开会，过了一会儿，杂音消失了，看来张新宇离开会场了。 “小蜜蜂，好几个月没联系了。我在冠城，你还在海城吗？” 冠城紧挨渔城，也有发展新能源汽车的意愿，因此普华新能源将冠城的业务交给了渔城公司负责，不过这都是2011年以后的事了，那时姜驿刚离开渔城。在姜驿印象中，冠城有一家新能源汽车产业相关的产业，在业务颇有影响力，就是冠城时代新能源，属于电池制造商。 “我在渔城。”姜驿将自己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继续问道：“你在冠城做什么？” 张新宇方才知道姜驿回到渔城担任总经理了，他为姜驿感到高兴，他回答道：“我现在在做咱们行业的充电运营saas平台，最近天天跟设备商对接联调，忙死了。” 姜驿笑道：“那生意岂不是挺好的？都把你忙死了！” “主要还是因为人手太少，其实也没那么多客户。” “张老板，你们提供saas平台，准备怎么做市场？” “哈哈哈哈！市场不在我这里负责，这是业务部门定的，我只知道个大概，回头我详细问问。” “不用详细问，大概就可以了，你跟我聊聊吧。” 既然姜驿坚持，张新宇也不得不顾兄弟关系。他透露公司现在正打算采取两种模式，一是向客户按桩收取年费，准备每根桩收1000元；二是采用服务费分成的方式，初步计划抽5%。第一种模式旱涝保收，第二种属于风险收益，多寡取决于充电运营商的收入水平。不同客户诉求不同，实践中两种模式都存在。但到底对什么客户采用什么模式，目前还没有定论，不过市场部门倾向于第二种。既然聊起这个，张新宇顺便问起姜驿的意见。 姜驿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普华单桩的年产出，毫无疑问，服务费分成方式收益更高。 这些决策背后不仅代表了决策者的思路和逻辑，还体现了决策人的性格特点，听着听着，姜驿嘴角露出了笑容，服务费分成的最大好处是可以留存资金流水。这是单干技术的张新宇不可能想到的，十有八九是张盼盼的想法。 “我建议的话选第二种，这种方式有利于深度绑定客户。我进一步建议一下，你们可以免费提供一年的平台，不收费，先让用户养成习惯，人都是有惰性的，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发生大变故他们是不会换合作平台的。你也知道，换起来很麻烦。” “知道了，我会向市场部门提出这个想法的。” 讨论完业务话题，姜驿问道：“你知不知道，大锋最近在做什么？” “前段时间刚和他联系过，他说还在充电行业，暂时不能透露公司名字，不过他说很快大家就会知道了。” 第126章 新官上任 第126章 新官上任 又聊了一会儿，姜驿准备结束谈话了，他说道：“回头我帮你介绍设备商和中小运营商。哪天我去冠城或者你回渔城的话，大家通个气，一起吃个饭。” “ok。”张新宇又道：“对了，有个事要你帮个忙。你方便的话跟总部说一说，能不能让我们这边的平台和普华平台互联互通？这件事红兵总他们自己不好做主，得要业务部门出面。” “我负责华南区域，要是岳增群说就好使了。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找机会跟上面提。” “明白，尽量吧，或者仅仅先打通部分城市也可以。” “知道了。” 结束了通话，姜驿觉得有些失落，张新宇全程没有主动提起联合星华，也许是因为自己和张盼盼关系的缘故吧。姜驿跟着打消了再问高伟的念头，他似乎并不知道张盼盼在星华充电的角色，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私人不会掏好几千的年费去购买司查查会员。 想了想，姜驿拿起了电话拨了出去。 “骆子哥哥，你在京城吗？” “在，你回京城了？” “没有回。我想请你帮我查一家公司的详细资料，包括董事成员、实缴资本等情况，这家公司的名字叫联合星华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 “行啊，合作伙伴吧。什么时候要？” “嗯。尽快吧，两周时间怎么样？” “没问题。” 回渔城公司担任总经理的好处就是公司提供了免费住房，离公司很近，走路上下班只需要一刻钟时间。虽然只有一室一厅，但在渔城意味着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 姜驿新官上任，自然也不能免俗地要烧三把火。 第一把火是加工资，姜驿敢于加工资，底气来自于前人，岳增群、杜锋解决了公交集团的协议和回款问题，现金流充裕起来了。渔城公司近期流失了很多中层干部和骨干，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新提拔的人重走老路。姜驿采取小步快跑的工资调整机制，先不分好赖给所有半年内没有涨过工资的本部工作人员加了3%，然后给其中的骨干又多加了3%。姜驿明白，如果从外面按市场价招一个同等工作经验的人，花的价钱比现有人员只多不少。 面对姜驿的普调，唐伟面露忧色道：“会不会涨的太多了？”姜驿无语道：“就这一点，也就勉强跟上了通货膨胀的速度，能有多大影响？” 至于充电工则没有必要整体加薪，因为充电工的基本工资、加班费基数都是与渔城最低工资标准挂钩，最低工资标准年年上调。 姜驿本身就出自渔城公司，这把火烧得极得人心，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起来。大伙儿私下议论道：“果然还是咱老渔城公司出来的人，知道照顾大家！” 第二把火是调整组织架构，参照海城的成熟经验，将市场部和运营部进行重组，分为专充与公充业务部。任命杨文祥担任了专充业务部的负责人，在专充业务部下取消了站一级的设置，设置了8个区域经理编制，每人负责6-8个站。这一举措缩短了汇报层级，提高了管理效率。但是也带来了问题，原有的站长数量过剩了，姜驿从中选拔出优秀的，提为区域经理、运营主管，其余的人尽量动员到海城、石城，只剩个位数的人不愿被调整，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虽有站长之名，已无站长之实了。 公充事业部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姜驿打算自己先兼着，慢慢物色人选。 第三把火是整顿风气，渔城公司发展日久，逐渐养成了浓厚的官僚风气和惰性，当初大运会项目时期的工作激情几乎再也看不到了。姜驿没有在内部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思想教育活动，他明白改变思想从改变行为开始，行为一步步改变了思想自然慢慢转变了。 姜驿采取的办法是在公司内部发起开源节流活动，虽然打的是开源节流的旗号，其实主要手段还是节流。各部门都绞尽脑汁地制定方案，人力资源部和财务部最轻松，他们部门可控费用少，领导也不会有什么期望。 职能部门中综合管理部成为了重点，他们主管采购工作。采购需要节流，需求数量不变的情况下只有降低质量。酒水是各方关注的重点，自李惠在酒水采购上翻车后，普华渔城公司再也不敢买小众品牌的白酒了。综合管理部借着这次节流活动将普通招待用酒限定在200-300元之间，高档用酒限定不超过500元，而且实行了繁琐的审批机制，用业务人员的话说：“咱还是别领了，干脆跟客户喝啤酒得了。” 公充业务部的措施最有成效，他们取消充电工双人作业制，实行单人作业，即每班由两名充电工调整为一名，充电工的职责不再是帮客户充电，而是维持现场秩序，指导用户操作。 专充业务部主要服务对象是公交车，由于岳增群牵头制定充电运营地方标准时，将双人作业制写入了渔城地方标准中，而公交集团发文要求运营商按照标准提供服务，因此不能调整作业制。杨文祥和张雪峰想了个办法，在各场站中开展费用大比武活动，即以充电站为单位，比谁的运营费用低。 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是伟大的，一时间各种节流措施涌现了出来，站与站之间卯着劲争先，比如你白天不开灯省电费，我就连站长室的空调也不开；你站长室不开空调，我配电房也不开空调——开窗开电扇散热。 最狠的还是减少人力投入，充电岗位实行综合计算工时制，区域经理们发现员工基本工资高于最低工资的1.5倍，而加班费是以最低工资为核算基数的，也就是说安排员工加班比增加人手划算，因此在公交数量相对较少的站里，排班方式由6人三班两运转优化到5人三班。排班方式的优化创新的确给单站的成本带来明显的降幅，而且对员工来讲收入提高了，大家都很接受。不过从短期来看，由6人调整到5人，多的人只是被分到了其他站，总成本上并没有明显降低。直截了当地讲，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投机行为，这些年来运动式管理的思想根深蒂固，并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情。从长远看，只要姜驿减少补充流失的人员，排班优化的确能降低成本。 姜驿也没有完全放弃思想教育，该有的形式还是要有，那段时间普华集团正在倡导全员学习八项规定文件，工作人员四处下基层进行宣讲，渔城公司也不例外。派往普华渔城公司宣讲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同志，他的口音比较重，每次讲起“供给侧改革”时，听起来就像“宫颈侧改革”，让人想笑又不敢笑。 就在节流活动如火如荼的时候，渔城公司收到了渔城公交集团发来的会议通知，参会对象是三家中标的充电服务商，三家的合同刚刚全部签完了，该开会研究怎么干活了。姜驿回到渔城公司以来一直将重点放在了内部，还没有腾出时间跟客户交流，便决定亲自去参会。 第127章 势力划分 第127章 势力划分 渔城公交集团召开2014年度第一次公交充电站建设会议，通知普华新能源、新联科技、易电新能源参会。这三家竞争对手首次在公交集团会议室碰面了，普华新能源固定对新联和易电很好奇，新联和易电也想和公交充电的前辈们建立关系，有空向他们取取经。 公交集团副总经理李波主持会议，姜驿快两年未见李波，便决定亲自参会；新联和易电见分管新能源业务的领导出面，自然不敢怠慢，一把手都来参会了。 新联科技的总经理唐修钢第一个来到会场，张杨热情地接待了他。唐修钢见其他单位的人还没到，不疾不徐地坐到会议桌上，他选择了靠边的位置，把中间留了下来，毕竟普华新能源规模最大、资历最深。 不一会儿，又有两位年轻人走了进来，张杨略瞅了一眼，觉得有些面生，问道：“你们是哪家单位的？” 前面那人道：“普华渔城公司的。” 张杨指着签到表道：“麻烦在这里签名。你们郭总没到吗？”他有点奇怪，为什么普华公司的负责人不来参会，是拿架子，还是对今年的份额不满？ “郭总这次没过来。”先前答话的人继续回答道，然后稍微侧身，让后面的人走上前先签名。 张杨看到其在签名栏职务写的是总经理，再看到名字，猛然想了起来，惊喜道：“原来是姜经理。哦，是姜总！” 姜驿微笑着伸出手道：“好久不见，张杨同志！” 跟着姜驿一起参会的是曹阳，高伟已经辞职了，他向公司推荐了曹阳作为自己的接班人。 张杨将姜驿二人领到会议桌中央坐下，姜驿坐了正中的位置，正好挨着唐修钢。唐修钢礼节性地同姜驿打了招呼，姜驿也客气地回应了一番。唐修钢不想问对方的职务，因为对方这么年轻，级别肯定不高，能在这里坐上主位不过是托了普华这个平台的福。 “咦，杜总？”张杨突然发出惊讶的声音。姜驿闻言回头看去，不由得站起身来，因为他竟然看到了杜锋，后者朝他眨了眨眼睛。 姜驿有些意外杜锋怎么在这个场合出现了，张杨更感意外，公交集团新能源相关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杜锋去年给公出公司停充的事，心里头都把他纳入了黑名单，没想到这人阴魂不散，又出现了。 杜锋满脸堆笑地和张杨打了个招呼，认真地签名后低调地坐到了会议桌最边上，同行的另一人反而坐在了更靠中央的位置，紧挨着曹阳。 张杨看到杜锋写的参会单位是易电新能源，职务那一栏却空着。另一人叫牛小波，职务是易电渔城公司总经理。张杨想大概杜锋在普华这么好的国企里混不下去了，又换了个地方打工。 见人都到齐了，李波也从办公室来到了会场。张杨早已将参会人员情况汇报过了，他心中有数。 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分工，今年将投放1000辆新能源公交车，共四十来条公交线路，分布在各个公交场站内。公交场站的建站条件并不相同，有好有坏，有的地面还没硬化，有的周边强电不足，有的一个站里有好几条线路等等，这就意味着建站投资金额各不相同，为了避免条件好的大家相互争抢，而条件差的没人要，因此要事先有个规矩。 俗话说“久病成医”，公交集团当了多年客户，对充电运营也越来越明白，他们将计划的线路和建站条件列了出来，先让各供应商主动选。 曹阳现在才明白姜驿为什么没有带杨文祥，因为工程部最懂建站。 渔城市共有十一个区，其中中心区域由三个区构成，其余均属于郊区。郊区场站面积较大，配电容量较为富裕，因此大家很快将郊区划分完毕。易电主动认领了东部的坪头、盐山两区，新联拿了中部两个区。对于负责西部四区建站，普华也没有意见。 还剩中心区域的十五个站没有分配，三家单位没一家主动开口，大家都知道核心区域建站条件差、建站成本高。 既然没人主动认领，李波便开始摊派了：“还剩十五个站，普华占5成份额，你们怎么也得拿七八个站吧？山南区都给你们，怎么样？” 中心三区从西往东依次是山南区、福华区、东湖区，山南区面积最大，这次要建八个站。论起建站条件，山南区略有优势，福华区则是条件最差的区。姜驿和曹阳心下一琢磨，觉得还不错，便答应下来。 “东湖区挨着盐山区，要建两个站，易电你们拿了怎么样？份额正好20%了。” 牛小波也应承了下来。 李波见两家没意见，对唐修钢道：“那福华区就给唐总了吧？” 福华区是渔城市政府所在地，这次新能源公交车更替最多的区域，共5条线路，需建设5个站。唐修钢也知道福华区建站条件最差，基本上就不会赚钱。他犹犹豫豫地没有答应李波的分配方案，大家也都知道怎么回事。 李波自然也清楚，他说道：“唐总你是什么想法呢？” 唐修钢支支吾吾道：“福华区强电投资成本太高了，我拿几个站还可以，全拿我们做不下来。要不我和山南区换两个站——总不能最差的地方都给我吧？” 这不是嫌弃客户吗？听到这话，李波有些不乐意了，他说道：“我是为大家考虑，按区划分，申报强电也方便很多，不用跑多个供电局，而且福华区和你拿的两个区连在一起，正好在渔城市中部，管理起来也方便嘛。” “这样吧。”李波转向姜驿道：“分一个站给普华吧，你们离50%的份额也差一点点。” 一个站也没什么影响，和客户的关系更重要，姜驿也就答应下来了。 李波朝姜驿笑了笑表示感谢，又对唐修钢道：“普华接了一个站了，可以了吧？” 见唐修钢还是一副不痛快的样子，李波朝杜锋看了一眼，后者避开了他的眼神。 李波转向唐修钢，提高声音道：“唐总，你们中了30%的份额，肯定要接对应数量的站。菜市场买菜都不让挑，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挑来挑去，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你们不想接中心区的站也没问题，你让一个中心区的站就必须让一个郊区的站——你们自己选吧。” 唐修钢抿了抿嘴唇，不甘心地默认了。 会议结束后不久，张杨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对李波说道：“李总，不好了。我请办公室查过了，那杜锋竟然是易电新能源的总经理！” 李波责怪道：“大惊小怪些什么？” 张杨道：“是是……我是想说杜锋是易电的，我们还跟他合作会不会……” 李波皱眉道：“他就是普华推出来顶锅的，怎么还看不明白？别胡思乱想，早就翻篇了，要向前看。” 第128章 讲故事 第128章 讲故事 自鸡笼顶徒步后，姜驿只知道杜锋离开了渔城，但仍然在充电行业，并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又杀回来了，杜锋同样没有想到姜驿又被普华新能源派回了渔城公司。从会议室出来后，两人分别让曹阳和牛小波先回去，找了以前常吃的小饭店里，点了炒菜和啤酒准备好好聊一聊。 在投标过程中，普华渔城公司也搜集过易电新能源的信息，工商资料上并没有关于杜锋的消息，可见他们隐瞒了杜锋的信息，毕竟杜锋在整个公交体系名声不好，要是暴露过早会影响投标。姜驿现在明白为什么中标后杜锋才敢浮出水面，因为现在木已成舟，公交集团也只能接受。 姜驿问道：“大锋，你去年底就跟易特开始谈了吧？” “还更早一点。”杜锋道：“去年申城车展后丁老板联系了我。” 申城车展与羊城车展一个级别，都是主机厂行业的一场盛会，每年普华新能源至少会参加一次车展，去年选择了申城车展。普华新能源子公司领导一般也会到场，了解了解各主机厂在新能源汽车上的规划，推出了哪些新能源车型，以及充电相关的技术参数。去年下半年正是海城公司建站高峰期，因为工作繁忙，姜驿错过了申城车展。 聊起了这半年来渔城公司的重大变化，两人都不胜唏嘘。杜锋还不知道张新宇创业了，听姜驿提起后，他有点遗憾道：“要是他在渔城，今天就可以一起聚了。” “易特那边好不好干？他们决心大吗？”姜驿问道。 “目前看丁老板决心是很大的。”杜锋略有得色道：“他们是上市公司，资金比较宽裕。这次渔城公交项目中标是个好的开始，证券事务部已经正式发布重大投资报告了，计划投5个亿。” “恭喜你，终于有一片大展拳脚的舞台了！”姜驿由衷地为杜锋感到高兴。 “谢谢！这个行业目前有影响力的企业还不多，易电虽然刚起步，但是他的决策机制比较灵活，咱们之间多交换信息，有什么机会普华一家吃不下的两家可以一起干。”杜锋举杯道。 这时杜锋收到了一条信息，他拿起手机笑着道：“我们看看老教授到底在干啥？” 姜驿在杜锋手机屏幕上瞅了一眼，正是司查查企业信息查询报告文档，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报告。 杜锋一边翻看一边啧啧道：“还叫投资公司，有顶层设计那么回事，志向不小。”翻着翻着，杜锋道：“没看到张新宇啊？他到底在创什么业？我让他们把两家股东的信息再查一下。” 姜驿明白杜锋的意思，仅仅查联合星华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的话，并看不到张新宇，必须查股东联合星华新能源投资有限公司才看得到。这一点蒋雪就考虑得很周到，她一次性给自己发过来三家公司的信息。姜驿闷不做声，因为杜锋继续查下去，马上就知道张盼盼在在联合星华中的身份了。 杜锋放下手机道：“资本金太少了，新宇肯定很不容易，等易电的社会站点有规模了我跟他互联互通，这件事我还是能做主的。你怎么看他做的业务？” “单单做软件平台，没有实体极容易受制于人，毕竟资产在别人手里。如果普华做saas充电平台还是有可能成功的，可惜去年被公司否了。” “是啊，充电行业百花齐放的趋势已不可逆转，只有顺势而为才能越做越大，目光短浅了。联合新华做saas平台正好顺应了时代趋势，前景很好，但是这个资金量是短板。想一想，如果有大几千万做前期，把中小长尾运营商都归拢起来，那就有了和头部叫板的底气。” “易电有钱嘛，你们可以投一点。”姜驿笑着说道。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他们得把量做起来，再讲个好故事，不然投委会通不过。” 杜锋的这番话为姜驿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做实业的，从没有认真考虑过资本市场和实业的关系，看来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杜锋在安排人查询联合星华的时候，姜驿也安排了蒋雪在查易电新能源，因为之前查询的信息没有杜锋，从杜锋主动浮出水面来看，易电新能源的信息一定有新的变化。 姜驿问道：“高伟也走了，这事你知道吗？” 杜锋有些意外道：“他干嘛要走？” “也是创业去了，说有个发小投了几千万准备做充电。” 在杜锋看来，高伟属于稳稳当当不图上进的人，要不然在普华时，他就不会放弃很多发展的机会了。听到只有几千万的资金，杜锋很不赞同道：“瞎胡闹，这么点钱做重资产就是打水漂，故事根本讲不通，不如给张新宇。” “如果他们试点成功了，不是可以融资了吗？” “顶层设计就有问题，就算试点成功了，他拿多少股份去融资？重资产行业估值上不去的，所以他容不了大资金。就算大资金进来，肯定会要控股权，他们舍得吗？再说，人家有大资金干嘛不自己单干呢？我给丁老板做，是看中了上市公司的融资能力，勉勉强强占点股份做激励，说白了我给自己的定位仍然是个打工的。这种基础设施建设领域，普通人玩不转的。” 姜驿抽空看了蒋雪发来的信息，他以为易电新能源的大股东是易特公司，没想到并不是，易电新能源注册资金一个亿，易特只占30%，杜锋担任普通合伙人的合伙企业占了10%，另外一家不知底细的公司占了60%。 姜驿向杜锋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杜锋不肯透露过多，只是道：“里面有些特殊操作，最终易特会绝对控股的。” 杜锋也接收到了下属发来的信息，看着看着他张大了嘴巴，望向了姜驿。姜驿心里已经明白，以为他会问自己知不知道张盼盼，已经做好了耸耸肩，回答不知道的准备，岂料杜锋开口问道：“你参与了？” 第129章 大联盟(一) 第129章 大联盟（一） 姜驿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跟她早分手了，你知道的。” 杜锋点了点头，当时姜驿和张盼盼闹翻的时候，他虽然没有亲自在场，但后面也听张新宇说过。张新宇说话实在，很少歪曲事实，他一直信得过，从张新宇的描述中杜锋觉得张盼盼有些小题大做。其实他一开始很看好他们这一对，但分了就分了，后面他也就没在姜驿面前提起过张盼盼。他有大男子主义情结，觉得女人情绪化、易冲动，不适合跟她们讲道理，最好的归宿就是家庭。 “嗯。张盼盼厉害啊，拉来了投资，他们选的方向做得好的话也是很可能成功的。” 姜驿的脸色越发不自然起来，杜锋疑惑地问道：“你知道这家林氏实业？”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姜驿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便将当年在浪潮酒吧的事情，以及张盼盼和林威的关系说了出来。 杜锋安慰道：“都过去了，一切向前看吧。”接着又埋怨起张新宇来：“这老教授，怎么还跟兄弟的敌人合作起来了？回头我出面问一问。” 姜驿笑着道：“别问了，你看我把隐私都告诉你了，说明已经放下了，没有必要为我打抱不平了。” 杜锋知道姜驿心中仍没有放下，否则他应该一早就告诉自己联合星华和张盼盼有关系，而不必等自己去查询资料。 2014年中，新能源汽车行业圈出现了一个大事件。在公认的新能源汽车推广第一城渔城，特玛电池召集商用车制造厂商、充电设备厂商、物流公司等二十多家单位，成立了全国物流车推广联盟，联盟以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纯电动物流车为目标。 联盟声势浩大，资金实力雄厚，商业模式灵活，又自带用户，刚一成立便成为行业内万众瞩目的焦点。 声势浩大是因为联盟成员覆盖了全产业链，不少成员单位还是本专业领域的佼佼者，他们的触角遍布全国。资金实力雄厚是因为主发起人特玛电池厂拿到了一家上市公司数亿元的融资，有了大展拳脚的基础。 纯电动物流车也被纳入了国补范畴，每销售一辆纯电动物流车，国家会给予一定的补贴，地方同样会配套地补，这是纳入政府统一预算的。补贴完毕后，纯电动物流车的价格只比燃油车高出少许，如果算全生命周期成本，两者已经可以持平了。商业模式上，联盟在终端采取以租代购的销售策略，对司机来说很划算，极大地调动了司机的积极性，而且联盟内有物流车公司，他们是天然的客户群体。 特玛电池能够成为联盟的中坚，与自身的实力是分不开的。特玛电池最早给亚洲龙汽车供货，拿下了渔城首批混合动力公交车市场，奠定了自己的行业影响力。其后，特玛电池陆续给多家商用车制造商供货，在工信部公告的车型达数十种，力压绿神、短笛、中昂等竞争对手，成为装机型号最多的电池厂。这个时期，各电池厂的产能有限，而特玛在上市公司资金加持下产能急剧扩张，年产电芯可以满足数万辆物流车的装机需求，特玛电池的产能优势正是实力之一。 物流车向来属于市场化运营范畴，政府不会提供额外的资金支持。政府推广纯电动物流车，靠强制性政策容易招来抵制，调动物流公司和司机的积极性才是根本办法。现在联盟降低了用户使用纯电动物流车的门槛，解决了运营商和司机的意愿难题，政府只需要给予更新指标奖励、路权等政策，顺势而为锦上添花就能容易出成绩。 联盟正式打出大旗后，多个城市的政府主管单位积极响应，各种战略合作协议签到手软，一个个试点如雨后春笋般在全国各主要大中城市冒了出来，短短数月间便呈现出星火燎原之势。 但是在联盟的模式中，还存在一块短板，就是充电设施的不足，制约了物流车的推广。联盟承担不起充电基础设施建设所需的巨额资金，所以他们急需对外寻找充电运营商合作。特玛公司作为主机厂核心零部件供应商，在汽车产业链大大小小的公司里都有人脉资源，所以能很快拉起联盟。但是在配套的充电行业，他们的触角很有限。为了补足短板，他们一方面发展新的充电运营商，一方面跟现有的头部运营商洽谈，共商大计。 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总经理室，姜驿放下了联合星华的报告，这份报告的详细程度超出了能查询到的公开信息。报告显示联合星华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实缴资本金为360万，其中联合星华投资公司实缴260万，林氏实业实缴100万。联合星华投资公司两名股东中，张盼盼实缴220万元，张新宇实缴40万元。张盼盼仅仅做豪车销售两年多时间，就能赚到200多万，不得不说是一个销售天才。张新宇单靠自己的工资攒出40多万基本不可能，即使加上二姐的话也是很不容易的。相信这260万的实缴资金已经是张盼盼和张新宇的全部身家了，他们都在全力以赴。 这时，姜驿接到了海城一位朋友的来电，这位朋友姓周，是做工程的，曾为普华海城公司建设过数座充电站，两人有了良好的交情。 周老板假装抱怨道：“姜总高升了，也不回来看我们！” 姜驿笑呵呵道：“正准备下周去海城，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想请教一下您，我有个朋友自己有一块地打算建充电站，邀请我合伙做充电生意，你觉得现在建充电站能不能赚到钱？” “现在社会上新能源车数量很少，私人投资还不到时候。关键还是看客户，你朋友有客户吗？” “他说已经有客户了，他有一个做物流的朋友，准备换几十台纯电动的物流车……” 姜驿一下子想起了以前曾经来公司拜访过的海运达物流的海老板，他同样是做物流行业的，是一个有远见、心思细腻的人，相信一定不会错过海城的机会。 第130章 大联盟(二) 第130章 大联盟（二） 原来海城最近出台了一项鼓励推广纯电动物流车的政策，如果物流公司将燃油车型更换为纯电动，市政府在原有指标数量基础上再给予50%的增量。比如打算更换20辆车，如果换成纯电动车型的话，政府将额外给10辆车的指标。物流车的总指标是有限的，不会无上限的增发。所以说，更换纯电动车型越早越能在将来的盘子中占更多的份额。当然物流公司不会冒进到更换没过运营期限的车辆，只会更新到期的车辆。 除了增量指标政策外，还允许纯电动物流车在禁行路段上行驶，又给车辆运营提供了便利，所以海城物流企业们跃跃欲试。 周老板朋友的朋友就是计划更新纯电动物流车，周老板的朋友恰好有一块地可以建充电站，两人一番商量，发现周老板干过充电桩行业，便这样把周老板也拉了进来。 听完周老板的话，姜驿说道：“听起来挺靠谱的。” 姜驿这句话让周老板顿觉信心倍增，他滔滔不绝地憧憬起一旦前几个站点投建成功，一定能在物流行业内打响名气，届时生意将源源不断。说完，周老板诚挚地邀请姜驿有空的时候能到现场给予指导。姜驿笑着答应了，接着问道：“你们准备用什么充电平台？” “平台？我没听懂。” 姜驿简单地解释了平台的意义，周老板一听开发平台需要花很多钱，有些发愁，姜驿顺势推荐了联合星华。当听到联合星华就是普华原来的员工创办的，周老板放下了心来。 “谢谢姜总指导！回海城后什么时间有空？我请你喝两杯？” “行，具体时间再约吧。” 姜驿明白海城新能源物流车蓬勃待发的局势与全国物流车联盟的推动密不可分。联盟的人已经接触过姜驿两次了。第一次来的是一位小伙子，向他描绘了纯电动物流车的广阔前景，希望能与普华渔城公司在能源补给上展开合作。有客户上门姜驿自然不会拒绝，渔城和海城建了不少社会公共充电站，由于新能源汽车渗透率低，设备利用率很低，处于亏本状态，因此爽快地答应与他们合作，按要求提供了站点详情，并承诺给予折扣。 第二次来访是联盟渔城办事处的主任吴浩，见领导出面，姜驿也不好不给面子，再次降低了折扣，但对方得寸进尺地要求渔城公司按照他们的运营需求来建站。这个想法姜驿就跟不起了，现有充电资源还没有充分利用，对方又没有提起充电量保证，只是一味的描绘未来，这对普华来说投得越多风险越大。联盟的名头听起来很厉害，本质上仍然是个民营机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解散了，他们的承诺不切实际。 吴浩见姜驿没有表态，渐渐失去了耐心，他打算做最后的努力：“姜总，我们熟悉物流车的运营，现在很多充电站的位置和规格并不能完全满足需求，贵司不建站有些可惜了。” “只要您能保证稳定的充电量，有多少站我们都愿意配合。” “姜总，我们聊了这么久，需求已经很明白了，还用怀疑吗？” 当然要怀疑，对方张嘴就是几万几万的车要投下去，一谈到具体投放位置，能保证多大的充电量就深入不下去了。姜驿听说最近很多新造车势力凭着一份制作精美的ppt就拿到融资，但在充电领域他可不敢根据对方的红口白牙做决策。对于已有场站，姜驿还是很乐意跟对方合作的，不过新建站现在还不是时候。 姜驿回答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吴浩惋惜道：“姜总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我们走着看吧，相信姜总您会改变对我们的看法的。” 联盟渔城办事处主任吴浩手握需求，底气十足，对于姜驿不识时务的态度打心底里非常鄙视，难怪国有企业参与不了市场竞争，领导没有魄力、没有担当，市场就是在犹豫中错失的。他心想：“那就让残酷的市场来教育你们吧！” 相比较跟姜驿沟通的体验，和其他运营商打交道时则顺利多了。渔城新近崛起的易电新能源负责人对此非常重视，并且请来了易电新能源的总经理亲自洽谈。易电新能源资金实力雄厚，双方谈得非常融洽，易电已承诺将在全国范围内配合联盟的需求，只待联盟的车辆落地。 除了专业的运营商，很多得到消息的人士也加入了进来，其中不乏有充电行业经验的人，比如高伟。高伟发小设立的公司名叫电充充，他最初还有些犹豫，对方劝道：“高总，做生意哪有百分百有把握的？任何决策都存在风险，但是要考虑，您不参与建站，机会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现在充电行业发展这么快，抢占先机才有机会先拿到投资，资本可不会等待。” 这句话坚定了高伟的决心，他决定就从物流车为开始，一步步做大做强。当他开始的时候，发现联盟提出了苛刻的商务条件，要求服务商必须采购奥坦世纪的充电桩，使用他们的充电平台，美其名曰为原厂设备和系统更有保障，但不论是充电桩还是充电平台，价格都超过了市场价。奥坦世纪正是联盟核心成员之一，这是联盟的套路，让利益最大化。 高伟可不是行业小白，即便他虽然愿意合作但也不想当冤大头，况且他已经有合作的设备商和平台服务商了，因此坚决不同意。双方短暂地僵持了一阵，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吴浩还是同意了高伟自选设备、平台的要求。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高伟这样经验的，到2014年底的时候，为联盟提供物流车充电的中小充电运营商中，大约三分之一接受了这项商务条件。尽管如此，奥坦世纪的充电设施和平台也快速地铺进了全国主要城市，成为充电运营行业的前十。 联盟一手掌握用户资源，一手提供充电运营解决方案，在他们最风光的时候，在充电行业内一呼百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第131章 时代浪潮 第131章 时代浪潮 时间回到2014年中。海城交通局在物流车推广上这么大的动作，秦松竟然没有汇报让姜驿有些奇怪。秦松的答复是这周刚刚得知有个全国物流车推广联盟在海城开始活动，他还没有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因此没有及时汇报。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满意，虽然全国物流车推广联盟崛起是近期发生在渔城的事情，业务传导到海城有一定的时间差，但交通局政策不是一周两周可以下来的，这件事上秦松失察了。姜驿要求他加快了解，等回海城时再做详细报告，并要求秦松约联盟在海城的工作人员，他想看看联盟在不同城市的策略。 普华海城公司与海城工信局曾有过约定，三年不开放社会公共场站，目前差不多两年了。如果海城工信局提前放开，海城公司必须要有所应对。陈局长因为推广工作出了成绩，一年前升为了海城滨江区的区长，要是他还在工信局，留给海城公司的应对办法将更多。 事不宜迟，姜驿部署完渔城的建站方案后，赶回了海城。秦松也约来了联盟海城办事处的主任。 这位主任对姜驿做出了一个错误判断，从他开始在海城推广物流车，接触到的一直是秦松，虽然听说过上面还有一位总经理，但他以为姜驿只是一位行政型的领导，认为他并不懂业务，所以毫不收敛地打开了话匣子。 海城和渔城不同，社会充电设施领域只有普华海城公司独此一家，所以海城公司是联盟在当地必然要争取的合作对象。海城充电产业的基础远不如渔城，联盟想在海城大规模发展新的充电运营商并不容易，所以短时间内普华海城公司拥有谈判的主动权。 主任说话直来直去，明确指出海城公司目前的社会充电站地理位置不符合物流车的运行特点。姜驿表示同意，因为物流车主要在工业园区、货运枢纽运行，地理位置相对偏僻，而海城公司的选址更偏向于人口密集的中心区。联盟海城办事处希望普华海城公司能够在以上位置建站，这点姜驿还是十分赞同的，相对于联盟渔城办事处要求在物流公司所在的停车场建设专用充电站来说，更加公平合理。 姜驿对合作表达了兴趣，但没有马上答应，委婉地表示投资需要总部决定，对方非常理解，希望海城公司能尽快汇报决定。 见面结束后，姜驿拜访了张杨，询问工信局对放开充电运营的看法。张杨有些抱歉地说道：“国家四部委刚刚出台了顶层设计，提出充电基础设施适度超前的规划，而且制定了车辆和充电桩给予补贴，我们既不能违背上面的意志，也不能打压了行业发展的热情，所以……” 姜驿心里也清楚，自四部委出台促进新能源汽车发展规划后，充电行业万木争春的趋势已经势不可挡，时代浪潮之下充电行业将迎来急剧的扩张。 在秦松看来姜驿是个敢作敢为的人，但他在与物流车联盟合作上小心谨慎的态度出乎预料，用户的需求是真实无虚的，秦松觉得姜驿过虑了。姜驿有一个不好说出口的理由，他了解特玛电池厂，他曾实地考察过他们，觉得技术水平并不像他们宣传的那样突出。姜驿这段时间也打电话征询过冯国强的意见，冯国强的意见与他一样，对特玛的技术实力存疑。但事物是发展的，谁也不能说特玛电池的技术就在原地踏步，因此姜驿在没有实据前，不敢对外质疑特玛的技术。要是真的判断错误，据此做出了错误的决策，将会错失行业发展的好机会。 不说姜驿在这里举棋不定，联盟可没有时间等待，他们绕开了普华新能源在各地的城市公司，径直找上了总部。 在这个时期，最有实力的充电运营商仍然是国字头的企业，典型的代表是两张网和普华新能源。两张网此时还是各省公司、供电局分头作战，建站的目的并不是立马产生商业价值，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联盟谈起来很辛苦，对方比甲方还要嚣张，所以他们的重心放在相对温和的普华新能源身上。为什么一定要跟国有充电运营企业合作呢？原因其实很简单，国企有钱投资。易电新能源虽然不是国企，他们是上市公司，同样有钱，因此这类企业也是联盟的重点合作对象。 联盟非常重视和普华新能源的合作，特玛电池、奥坦世纪、商用车厂的一把手亲自参加了会议，对普华来说，这些人不少是老熟人，是一道在渔城战斗过的好朋友，邓鹏、冯国强、岳增群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高层洽谈自然不会去斤斤计较，所以大家很快就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双方共同发布公告，将不遗余力地促进物流车行业跑步进入电动化。 联盟负责整个充电事务的副秘书长很快就与岳增群建立了联系，双方的合作通告以红头文件的形式下达到各城市公司。看到副秘书长的名字，其余城市公司还无所谓，但渔城公司上下好像吃青菜吃出半截虫子一样膈应。这位副秘书长正是李惠，原来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综合管理部负责人。 渔城公司但凡了解一点底细的人都知道李惠能在联盟里担任副秘书长负责充电业务，背后依靠的关系。 联盟渔城办事处主任名叫吴浩，得知普华新能源的红头文件下发到各城市公司了，他马上安排人联络杨文祥，希望再次上门拜访，而这一次他们联盟负责充电事务的高层也将来访。杨文祥不敢擅作主张，请示了姜驿。姜驿笑道：“来就来呗，该怎么谈还是怎么谈。” 时隔半年多，李惠又来到了渔城公司，这次她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客户。吴浩再次上门，更觉意气风发，上次来访时对方没给自己面子，现在连普华总部都和联盟达成战略合作，看一个小小的城市公司还敢不敢跟自己摆架子。 第132章 对你很不满意 第132章 对你很不满意 李惠今天穿了一件红裙，标志性的眼线比以往更加讲究，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干练、意气风发。她一进公司便对前台妹子笑眯眯地道：“好久不见，你还好吧？”语气中尽显关怀。 前台妹子有些意外，连忙回答道：“谢谢李总关心。”随后指着等候在一旁的女子道：“这是林经理。” 林经理是公司综合管理部负责人，她热情地道：“欢迎李总来公司指导工作！”对方挤出一个程式性的笑容，回应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心中腹诽但表面没有丝毫变化，将客人引到了会议室。 郭怀义和杨文祥很快来到了会议室，吴浩正准备起身介绍，李惠先起身开口道：“郭总还是这么年轻，您身体还好吧？” 郭怀义笑嘻嘻地道：“我这个身板就这样了，小李，你现在做好大事啊！” “哪里比得上郭总您啊！” 正说着姜驿也走了进来，见到李惠的打扮，他似乎怔了一下，笑道：“今天穿得好喜庆啊！” 李惠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恭喜姜总荣升呢，还请你多多关照哦。” 吴浩插不上话，他心里有点不满。自己是海城业务处主任，应该跟姜驿平起平坐才是，但上级领导上来就把姿态放这么低，连累自己的身份也降低了，以后怎么跟对方打交道？他越发觉得事态也在朝这个方向演进，普华的人对自己说的话基本上都是礼貌性的回应，哪怕部门经理杨文祥也是如此，似乎自己成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姜驿问道：“联盟在海城确定投放数量了吗？” 李惠答道：“已经计划投放3万辆厢货，今年年底就可以交付。” 姜驿赞叹道：“厉害，联盟果然是大手笔！”吴浩在一旁更正道：“不是今年3万辆，是3年三万辆。” 李惠转头对吴浩说道：“你说的不对，是一年三万辆。”李惠接着滔滔不绝地交通局客货中心的规划，于是吴浩不啃声了。 既然信息来源于客货中心这个权威部门，虽然听起来比较激进，但也不是不可能。 杨文祥问道：“我听说渔城所有货车数量在15万辆左右，但不知道厢货的数量。今年投3万辆占整个厢货的比例大概多少？” 通常政府部门会根据车辆生命周期安排新能源车型替换，提出这个问题意味着对数据有所怀疑，想从宏观上看看联盟回答得是否自洽。李惠不知道这个数据，转头望向了吴浩，吴浩继续不吭声，李惠只能按自己的理解回答了：“大概占30%左右。” 杨文祥嗯了一声，眼珠子朝斜上方转动，思索片刻问道：“厢货通常运营5-8年，这个数据量怕是有点大”。 李惠肯定地说道：“就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的。” 吴浩一看对方表情，便知道人家心底里有数了，心想：“普华的人都是专家。” “就算按1:5的车桩比计算，那么也需要6000根桩，换算成站的话也要300个站……” “对呀，确实需要这么多！” 杨文祥愁眉苦脸地看了看姜驿和郭怀义，回答道：“这个投资额太大了，我们恐怕……” 普华渔城公司就算把在建的站点也算上，加起来才勉强过百，占渔城总量的六至七成之间。如果市场上一下子新增300个站，普华渔城的市场份额将降低到20%。 李惠眯着眼笑道：“说联盟也不可能都给到一家，不过单个运营商不超过100个站的话，我还是可以做主给出去的。还有个办法，建集中性充电站，一个站超过一百根桩，这样可以节省投资。我知道总部安排了10个亿的投资，准备跟联盟合作，已经有别的城市公司向总部提交建站投资计划了。” 姜驿身体前倾，感兴趣道：“哪家公司？” “有好几家，具体不清楚，不过申城应该就是其中之一。”李惠回答道。 又聊了一阵，姜驿看了看时间，歉然道：“我约了下午一点去考察冠城一家公司，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们留下来吃顿便饭吧，麻烦郭总来安排一下。” 郭怀义解释道：“是是，姜总昨天都约好了，我来陪你们吧。” 李惠好奇地打听道：“是新宇吗？” “不是，是一家主机厂。”姜驿笑了笑，看来张新宇自己做平台的事情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 “不好意思，我有点好奇是哪家主机厂？” “冠城铁原公司。” 听到铁原的名字，李惠和吴浩都笑了起来。李惠道：“我跟铁原公司黄总挺熟了，铁原也是联盟的车辆供应商之一，姜总过去的话代我向黄总问个好。” 李惠和吴浩还是没有接受普华渔城公司的招待，吴浩不知道李惠怎么想，但对方一把手不做陪，，这顿饭吃起来也没劲。郭怀义也没有坚持，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送走了。 离开普华渔城公司，吴浩一边开车一边不忿道：“说留我们吃饭，自己却走了，太不尊重人了。”见李惠没有赞同自己的观点，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她满脸寒霜地盯着自己。 “吴总，我对你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吴浩故作无辜地道：“啊？怎么啦？” “有两大原因，第一是领导在谈话时，不要随便插嘴。” “是，刚才冲动了。” “第二、当领导看你的时候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应当出面，不要让领导为难。” “是是，我明白了，以后注意为领导分忧。”吴浩干笑了两声，压抑住心头的狂怒：“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还教训起我来了！要不是仗着有些背景，联盟怎么会用你？”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深意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普华别的公司做投资方案了吗？” “他们内部也会有竞争的吧，城市公司就像孩子，总部就好比母亲，母亲给谁多一点，以后谁就发展得好一点，所以大家都争着找母亲要投资。” 李惠哼了一声道：“你只看到了表面，你以为这些城市公司的领导全是为了发展公司？在国有企业里，公司干好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反倒真有可能对他们不利，一旦看这个公司干得好，上面就把你调走，让别人过来摘桃子。你说他们能真心发展公司吗？”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争着报投资计划？” “因为要花钱首先得要有钱，有钱才能当名副其实的甲方，为啥要当甲方，对他们个人有没有好处？” “对对对，原来是这个原因。”吴浩恍然大悟道：“那您觉得渔城公司会主动向上面打报告吗？” “肯定会的，谁敢挡着大家发财？总经理也不敢吧。” 第133章 铁原公司(一) 第133章 铁原公司（一） 普华渔城公司总经理公务车标准是中级轿车，身为充电行业的标杆企业，自然不能开一辆燃油车出去办公，因此公司购买了一辆同等金额的迪沃牌纯电动乘用车，并聘请了一位外包司机。 司机开了一个半小时后，来到了离铁原公司不远处的一家小餐厅。餐厅门口的停车场停放着另一辆挂着相同绿色牌照的纯电动轿车，这辆车来自海城，但是级别低了一个档次。在冠城市面上同时出现两辆纯电动轿车的情形非常罕见，司机有点得瑟地一打方向盘便将车挨着停到了这辆车旁边。 姜驿下车径直走向那辆车，敲了敲驾驶室窗户，车上下来一位身形微微发福的青年男子，从对方恭谨的态度来看，是熟人，而且应当是下属。司机顿觉自己装逼失败了。 “王师傅，你自己安排午餐吧，我和秦总单独聊一聊。” 车上下来的人正是秦松，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海城公司和渔城一样给总经理配了迪沃纯电动轿车，平常姜驿不在的时候秦松相当于主持工作，便大摇大摆地用上了，但姜驿在的时候他可不敢擅自动用，因此这次开的是员工的公务车。 拜访铁原公司是姜驿联络的，多了解产业链相关单位对高层们掌握行业全局有很大的帮助，他便叫秦松一起参加。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起了物流车联盟的话题，联盟基本上在各主要城市开启了业务，现在有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秦松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由于姜驿前期一直没有表态，便询问姜驿道：“很多局外人已经进来了，我们再不行动就掉队了。你在担心什么？” “不急这一时。”姜驿摇摇头道：“我担心的不是物流车市场，肯定会发展起来的。我担心的是物流车联盟能不能做起这个市场，就怕他们车的质量不行。铁原公司就是联盟商用车生产商之一，这次拜访的目的就是看一看到底质量怎么样，所以等我们参观完铁原公司再讨论。 “行，那就听领导的。” 秦松突然饶有兴致地说道：“姜总，你知道张新宇在做什么吗？” 乍一听秦松提起张新宇，姜驿有些意外地问道：“他今年从渔城公司离职了，你怎么突然想起他的？” “还记得给我们做工程的周老板吗？我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他打算自己建站运营，透露说打算使用联合星华的充电平台。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联合星华这家公司，我便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原来这家公司就是张新宇开的！” 联合星华还是他介绍给周老板的，姜驿揉了揉鼻子道：“唔，我听说过。” “姜总，张新宇就在冠城，要不晚上咱们去打张老板的秋风？” “合适吗？” “合适！当年他在总部协同办公的时候，我们关系处得很好，蹭他一顿饭肯定没问题。这小子肯定从技术部拿了不少私货，不然自己怎么能干起那么大一个平台呢？我看了他们的app，除了外观不一样，简直就是普华的翻版。” “哈哈哈哈！行啊，那你联系吧。” 铁原公司虽然规模不大，只有百来号人，但是厂区可不小，将近两万来平。相对于寸土寸金的渔城，可以用土豪来形容了。铁原公司在冠城扎根多年，一直给冠城各客运公司供应载重六吨以下的轻卡和微卡。随着新能源汽车产业的横空出世，铁原公司感到未来岌岌可危，因此主动转型开发纯电动货车。目前借着物流车联盟的大势，推出了纯电动汽车样品。铁原公司之所以接受姜驿的来访，是因为纯电动物流车销售不仅仅是卖出去产品，而且也要解决客户对充电的需求，他们希望多绑定几家合作单位，为用户提供完整的解决方案。物流车联盟固然承诺过解决配套，但铁原公司可不会把自己绑死在联盟的战车上，外面的合作伙伴当然是越多越好。 黄总年近半百，身形消瘦满头白发，穿着一套自家的工服，看到两位后生年纪轻轻已经事业有成，感慨之余又多了几分欣赏。 两方各自简单介绍了一番，黄总便带着姜驿二人去参观厂房。秦松问道：“黄总，你们厂区有充电站吗？我们两辆车电量不够，再不充怕是跑步回去了。” “哎哟！”黄总一拍脑袋道：“姜总还专门给我说过这事，差点忘了。小余——你给两位客人的车补一下电。” “黄总，你们现在用的谁家的充电服务？” “我们是小厂，请不起别人家给我们服务，这些充电设备是我们自己攒出来的。”黄总呵呵笑着道。 “你们有充电平台吗？不会过充吧？”秦松觉得不可思议，惊讶地问道。 “不会不会！”黄总直摇头道：“我们安排人看着soc呢！”想了想他又大声给还没走远的小余道：“看好了啊！别过充了！” “知道了——”小余大声回答道。 这波操作直看得秦松暗暗摇头。 一台已经组装好的4.2米厢式货车停在厂房入口处，从外观看跟燃油车没有什么大区别，主要的不同是底盘两侧各焊了一个大铁箱子，里面装着动力电池。在姜驿和秦松两位业内人士看来，这是明显的油改电车型，这在当时是各大商用车厂的主流操作。 两人蹲下来仔细察看厢货的高压部件和线路，黄总则在一旁解释。如果说起这辆车的总体印象，只能用两个字描述：简陋。 秦松问道：“黄总，你们有没有想过开发新的货车平台。” “商用车厂哪有资金来开发新的平台？只有那些大的乘用车厂有这个实力，我们干不了。” 姜驿道：“现在没有平台岂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要是开发出来通用平台，在商用车领域就抢占至高点了。” 黄总摇头道：“钱！需要很多钱呐！” 这位黄总毫不掩饰公司资金的不足，不像很多商业人士，哪怕他们手头只有100万，也敢夸夸其谈得像拥有一个亿的大人物，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实力不济。黄总务实坦荡的性格一下子激起了姜驿的好感。 第134章 铁原公司(二) 第134章 铁原公司（二） “黄总，你们用的谁家的电芯？” “特玛公司的。” “冠城有自己的电池厂，怎么没有考虑用他们的？” 秦松指的是冠城时代新能源，这是业内头部的电池公司，技术源自日本，质量可靠，特别是一致性上全球无出其右。 黄总解释道：“有好几方面原因，一是他们属于外资控股企业，国家补贴只补给内资企业，所以虽然他们有较好的动力电池技术，但没有补贴谁会买呢？二是他们的价格的确太贵了，一般单位买不起，听说主要是法拉第、宾马这样的公司在用。” 姜驿问道：“黄总，您觉得特玛电池技术水平怎么样？” “跟国外比肯定是比不了的，不过现在国内的水平都差不多，绿神相对靠前一点。产品这个事，做着做着质量就越来越好了，我倒不担心——主要是便宜、商务条件好！” 特玛公司为了激发商用车厂的积极性，答应了极其苛刻的供货条件，至于什么商务条件，黄总也不便直说。总之，特玛公司的商务政策一下子打开了商用车厂的大门，大家都愿意推广装载特玛电池的车型。 黄总呵呵地笑着说出了自己选用特玛电池的真正原因，铁原公司在特玛电池面前其实并没有足够的谈判能力，能够拿到这样的优惠条件主要还是搭了联盟内两家大商用车厂的顺风车。 姜驿和秦松基本达成了考察目标，铁原公司答应让普华参观交流，自然也有所求。姜驿不好意思白嫖，便道：“黄总，你看我们之间有没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黄总早已经想好了，他说道：“我们主机厂希望多找一些配套合作伙伴，咱们能不能签一份战略合作协议？我们有些客户有自己的场站资源，可以推荐你们去建站，提供充电服务，你们也多了一个渠道，这样如何？” “不过——姜总、秦总，我有个小要求，如果我们推荐的好，能不能给我们一些酬劳？” 姜驿点了点头道：“如果确实是好生意，我们可以给出一定的酬劳。” “那就好！”黄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很麻烦。我们开发了一个用户app，我想把充电场站资源整合进去，这样我的用户可以直接用我的app在你们的场站充电，可以操作吗？” 黄总的意思是通过嵌入的方式将普华的app功能加到他的用户app里去，看起来用户是通过铁原公司的app进行充电，但实际上调用的是普华的充电后台。不过这样对于铁原公司的用户来说，相当于绑定了普华的充电场站，因为普华的app里只会显示自己的场站。 如果铁原公司能开发自己的充电平台，直接调用合作商的场站数据，那么将不仅仅限于普华一家了，这才是对铁原价值最大的。想一想开发充电平台需要投入的资源，黄总肯定不会做出自研充电的决定。 姜驿道：“黄总，战略合作协议估计没什么问题，冠城在海城公司管理范围内，我就可以做主。但是调用普华充电后台的事情恐怕难以办到，这是总部统一管控的，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 “行，那咱们先签战略协议，其他的事情一步步来。”黄总说道。 姜驿和秦松两人取完车，彼此哭笑不得，铁原公司用的是11kw的慢充桩，他们在铁原公司停留了两个小时仅仅充了20来度电，不过增加了百来公里的续航。两人略一分析便释然了，铁原公司自己攒的桩，估计大功率设备只敢给自家车用，贸然用在客户车上，万一出点问题就自讨苦吃了。 “秦松，看完了车厂，你觉得怎么样？” 秦松对物流车的热情明显降低了，他摇着头说道：“要是物流车联盟都是这样的车，能平稳运营两年就开香槟庆祝了。” “具体呢？” “车结构简陋也就算了，关键是他们的bms功能能省则省，在我看来就相当于没有。还有高压线路连接件之间的问题，全裸露在外面，没有防水防尘处理，我甚至都怀疑能不能开一年。至于特玛公司的电芯水平怎样我不好说，但我估计四年也就衰减的差不多了。总的来说就是最初级的油改电，我都怀疑他们的目的不是运营，而是冲着国家补贴去的。” “是啊，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充电站要长期运营才能收回成本，如果客户的车运行不起来，我们就亏大了。他们卖车的买车、卖电池的卖电池，拿补贴的拿补贴，风险全转嫁给下游了。” 秦松十分赞同，他思索道：“车况连我们都看得出来不怎么样，用户也不是傻子，他们凭什么敢提车呢？我知道仅在海城已经投了好几百辆了。” “嗯，我也好奇特玛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取得那么多客户的信任。”姜驿一边答应着，一边拨通了电话：“喂，周老板吗？” 周老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亢奋，他说道：“姜总好！我们开始建站了，什么时候过来指导工作？” “周老板，哪里敢指导。建站是你们的强项，普华都得靠你们呢。倒是运营上我还可以出点主意……” “姜总你太谦虚了！” “过几天我去你们那里学习学习。对了，周老板，说起物流车运营，我想向你咨询下物流车的技术参数，厂家给物流公司提供了什么样的质保政策？” “我记不住，不过销售合同里肯定都有。” 姜驿的目的正是想看看销售合同，商用车厂从特玛公司采购动力电池，势必会采用背靠背的条款，只要摸清楚商用车厂给到用户的销售政策和质保条款，那么他们的底牌就可以顺势推断出来。 “周老板，有没有合同，让我学习一下呗！”姜驿厚着脸皮说道。 “嗯……这涉及到保密，估计……” 姜驿接话道：“我不看价格、数量这些敏感信息，有个范本就行。帮我想想办法，这些技术参数跟运营是直接相关的。” 在姜驿的软磨硬泡下，周老板最终还是发过来一份合同，这是一份真实合同扫描件，里面抹去了价格，但是其余信息仍然保留下来了。 第135章 老友相聚(一) 第135章 老友相聚（一） 姜驿和秦松如获珍宝，马上下载存档，当即就在车上研究起合同。良久，两人抬起头，现在终于明白了特玛公司的策略了。 特玛公司给出了八年的动力电池质保期，这要么是对自己的技术极其自信，要么是价格能兜住维保的成本。秦松直觉这是不可能的，按照合同里给出的衰减承诺，国内电池厂没有一家能够做到了，即使是国际巨头也不敢保证。 付款上采用了分期方式，除动力电池外的车身一次性付清或者按月还贷，但动力电池款采用了年付的形式，而且必须满足衰减承诺。商用车厂敢向物流公司承诺，毫无疑问背后是特玛电池兜的底。果不其然，在其中有一个条款写的是特玛电池为物流公司提供担保。 现在可以断定了，特玛电池厂能够拿下那么多商用车厂的订单，根本原因还是极其优惠的商务条件，甚至不惜免费供货逐年收款。特玛电池为了这个模式做出了极大的牺牲，承担了几乎全产业链的现金流风险，但他们看起来信心十足。 秦松目瞪口呆地道：“难怪能迅速发展起来……他们的资金怎么可能充裕到这个程度？这完全是在走钢丝啊！” 姜驿很感谢杜锋给自己打开了资本市场的视野，不然自己的看法将和秦松一样，还停留在小作坊式的斤斤计较上。他心下雪亮，只要特玛公司的模式能运转下去，把规模做得足够大，在盈利之前将有大笔的资金投过来，足以支撑他们的运营。 冠城商务大厦位于冠城市中心，铁原公司则在冠城郊区，临近下班时姜驿和秦松来到了冠城商务大厦，联合新华就在十层办公。 大厦地面停车场安装了四台60kw的直流充电桩，正是联合星华自己的资产。其中一台桩正插着枪，空余了三个充电位，两人终于摆脱了里程焦虑，按照星华充电app的提示充电。 “好家伙，跟普华的app大同小异。”秦松一边操作一边感叹。 星华充电的界面跟普华充电平台差异甚大，但是在专业人士看来，产品逻辑基本上毫无二致，如果说区别的话，那星华充电更加人性化。 “嗯。”姜驿不需要自己操作充电，司机会办理，但他也下载了星华充电的app，一点点地翻看着。 姜驿说道：“秦松，你看他们的站并没有人值守。” 秦松道：“他们是民营企业，敢冒风险，咱们最多减一个人，现场还是得留人。” “你觉得以后无人值守会不会成为趋势？” “我觉得会，人心所向嘛。一个站每月花两万的人工成本，相当于50%的服务费收入，没几个运营商承受得起。你看法拉第的充电站，他们一开始就采用了无人值守的方式，也没见出什么事。” 姜驿点了点头，问道：“咱们上去吧？” “上去吧。” 秦松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姜驿不知道张盼盼在不在公司，在来冠城大厦的路上心头就一直处于焦虑状态，方才想借着讨论工作来掩饰自己的情绪，结果讨论刚刚结束，想到可能会见到张盼盼，姜驿的双腿不受控制地一阵发软。 来到联合星华的门口，姜驿猛然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林氏实业也是联合星华的股东之一，林威是否也在公司里呢？如果他也在的话……想到这里，姜驿觉得自己的勇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驻足不敢进去。 眼看秦松兴致勃勃地迈进了公司大门，姜驿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一整面企业logo形象墙正对着联合星华办公室大门，没有设专门的前台，形象墙侧面就是开放式办公区，呈现出一片忙碌的景象。 开放办公区设了十来张工位，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的人在跟客户通电话；有的人挤在一起在纸上画着图案，大声地讨论着什么。 姜驿注意到大家的办公桌上非常凌乱，办公文件和私人物品随意摆放着，走廊区域还有没有收起的简易床。一位满脸苍白仿佛吸大烟的员工躺在椅子上，将身体塞进了桌子里，后颈上枕着一只毛毛熊靠枕，就留一个脑袋盯着显示器；一位蓬头垢面的男子拿着满是水垢的杯子走到靠墙的桌子上，试了试烧水壶的温度，觉得不满意，按下了烧水开关，于是水壶响起了嗡嗡地烧水声，和嘈杂的人声相映成辉。 陌生人进屋不过短暂地吸引了一下他们的注意力，随后继续各干各的，不再理会。 秦松小心翼翼地问坐在最前排的一名员工道：“张新宇在不在？” 对方抬起眼皮，朝办公区旁的会议室一指：“诺，他在会议室。” 秦松忍住笑，和姜驿对视一眼，悄声道：“这是要我们直接进去吗？” 姜驿眨了眨眼睛道：“我看像。” 秦松轻轻一耸肩，就朝会议室走去。姜驿压低了声音问刚才那名员工道：“林总在吗？” “林总？我们这里没有姓林的总，只有姓张的总。你是不是找错了？”对方茫然道。 “对，我可能记错了。”姜驿连忙陪笑道。 会议室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传来了争论的声音。秦松敲了敲玻璃门，终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张新宇抬头道：“老秦你来了，怎么不给我电话我下去接你？” “不用麻烦，我自己上来就行了。” 姜驿的头出现在门口，张新宇惊讶地起身道：“姜总怎么过来了？老秦，你怎么没说？” “难道你不欢迎我啊？”姜驿打趣道。 “当然欢迎啊！这个这个……”张新宇正在跟同事讨论问题，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 姜驿善解人意道：“你先忙，不用管我们。” 张新宇从墙角纸箱撕开的口子里取出两瓶矿泉水递了过去，抱歉道：“你俩在旁边坐一会，我这边还有最后一项，很快就结束了。” 姜驿和秦松饶有兴趣地听着张新宇他们讨论，不一会儿就听明白了，原来他们在讨论启停条件的问题。对业外人士来说，他们不会深入思考，认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来你这里充电，不管充满还是不充满，总之我停止充电后肯定有个确切的充电度数，计算一下就知道金额了。但实际情况往往没有这么简单，有的客户会要求充多少度电就停，有的客户会要求达到设定的金额后就停止。现在联合星华就遇到一位有意思的客户，他们提出按照设定的soc值作为停止条件。 第136章 老友相聚(二) 第136章 老友相聚（二） soc指电池的荷电状态，顾名思义就是指电池中剩余电荷的可用状态，一般用百分比来表示。比如soc值50%，意味着剩余可用电能占电池额定容量的一半。客户的要求就是，当soc达到设定值时，平台应当停止充电，进行结算。 在这个问题上，联合星华的业务部和技术部产生了分歧。业务部认为既然客户提出了要求，技术部门应当无条件满足；而技术部门认为soc值本身是估算值，存在不稳定性，不适合作为限制条件，容易导致误差，给客户造成困扰，因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电池有个特性，通常看到的电池额定容量是理想工况下测量出来的，但使用工况与理想工况存在差异，所以额定容量并非真正的电池可用容量。举个例子，我们测量气体的体积，在标准大气压和20c下进行测量，我们说体积为一升。把定义的这一升气体放到现实环境中，有些地方温度高，因为热胀冷缩的原因，这一升的气体变成了1.1升，有些地方温度低，这一升变成了0.9升。电池也是同样的情况，高倍率充放电时，从0-100%计算出来的电池容量低于额定容量，反之低倍率充放电时，计算出来的电池容量却高于额定容量。bms会根据实况不断计算和修正soc的值，因此本质上并不是线性的，严重时还会出现跳变。 好的bms至少能做到soc对外呈现线性特征，规避数值跳变，但现实中由于技术水平差异和一些不可告知的原因，并不是每个厂家都能做到。 张新宇道：“我已经解释好半天了，这个参数不适合作为限制条件，不能客户说什么就是什么，客户也不能不尊重科学啊。” 联合星华业务经理梗着脖子道：“我不在乎科学不科学，客户是上帝，我只知道不能满足客户要求就拿不到业务，哪怕是个假的也行。” “技术上来不得半点虚假，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我们不能无底线地迎合客户，客户就是要我们业务人员进行管理的。” “客户都没有何来管理？我们总得先把人家忽悠进来再说吧！” “跟客户就要坦诚相待，我们做长远生意，靠忽悠怎么行？” “我跟你实在是说不明白了，你不懂业务，我们请张总过来拍板吧！” 秦松听了一会儿，心想：“新宇挺负责任的，就是少了一点商务思维，胆子小了点。”想到这里，他轻轻地咳了一声。 张新宇突然想起秦松是电池专家，便道：“老秦，你也帮忙参谋参谋呗，你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联合星华的众人大声地争论，听到张新宇说起，方才想起有外人在场，大家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秦松清了清嗓子道：“soc的确不适合作为限制条件，从技术上讲的确是这样的。我有一个问题没弄清楚，你们到底在讨论商务，还是技术？” 联合星华业务经理道：“商务问题。” 张新宇道：“虽说是商务问题，但跟技术做不做得到有关，soc数据不准存在风险。” 秦松问道：“那我觉得就很简单了。电池soc是从bms里来的吧？” “对！” “bms属于客户资产，对吧？” “这么说没毛病。” “既然客户要求我们按照属于他的信息对他的资产执行操作，那责任是不是就该他负？” “好像是这样……” “所以我认为可以做，技术上不管soc值准不准，至少我们有这个值，可以进行操作，商务上又是客户自愿的，我们也没有责任。” 张新宇没想到秦松站在了对方一边，将眼神看向姜驿，问道：“老姜，你觉得呢？” 自从听到业务经理要请张总过来拍板，他口中的张总肯定是张盼盼，姜驿本已稳定的情绪又开始变得心神不宁起来，听到张新宇征求自己意见，略一思索道：“就事论事，秦松讲的有道理。” “好吧，你们一个业务专家一个技术专家，既然都这么说，那就听你们的吧。”张新宇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联合星华业务经理舒了一口气，两位外人帮自己说话，让他顿觉亲近不少，堆上笑脸问道：“两位也是充电行业的吧，不知是哪家单位？” 张新宇介绍道：“这位是普华新能源渔城和海城公司的总经理姜总，这位是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的副总经理秦总。” 这位业务经理马上站起身来，热情地伸出手道：“哎呀，是两位前辈，幸会幸会！我是联合星华市场部经理陈风，请多多指教。” 姜驿和秦松站起身来，依次握了握手道：“客气客气，以后多交流！” 陈风还想跟两人多交流一会，张新宇连忙制止了：“你赶紧跟客户去吧，我还有事跟他们聊聊。” 陈风不舍地离开了。待其他人都离开会议室，张新宇走到门口问了一声：“张总在不在？” 靠门口的工位传来回答声：“刚才你们吵得那么大声，张总过来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张新宇“哦”了一声，回头道：“看来刚走不久，我给她打个电话。” 刚才张盼盼在会议室门口吗？自己专心听张新宇他们争论，并没有注意到。听张新宇要把张盼盼召回来，姜驿连忙说道：“不必了，我们不是公务，主要是好久没见你了，跟你见个面。” “你说的啊？” “是，没必要麻烦人家。”姜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转移话题道：“我觉得你们公司风气很好，有点像绿能公司渔城项目那段时间，真值得怀念啊！” 秦松也道：“完全赞同！讨论事情该吵吵就吵吵，事实和真理不会因为级别高就站在你那边。” 张新宇看了看手机：“走吧，时间不早了，喝酒去！” 姜驿和秦松相视一眼，都有些惊讶道：“你竟然主动提喝酒？”在大家印象中，张新宇绝对属于蹭酒的人，环境改变人这个道理在他身上表现得非常明显。 “你们来了还不喝点酒？你们等会，我去翻两瓶酒出来。” 张新宇走到柜子前，一眼就看到了柜子下面的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着两瓶封坛老酒，他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何必呢？死要面子活受罪。” 第137章 老友相聚(三) 第137章 老友相聚（三） 老友相聚最开心的便是回味往事，聊着共同的经历、分享彼时的感受。三人中变化最大的是张新宇，他走上了创业之路，这是一条他当初连想都没有想过的道路。他知道自己不擅长人际关系，所以将自己定位在专业技术领域，没有想过赚很多钱，获得多高的社会地位。 张新宇是普华技术系统中第一个出来创业的，秦松对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十分好奇。 张新宇不胜酒量倒是没变，不一会儿就喝得满脸通红，他打着嗝道：“还能因为什么哩，生活压力所迫，必须要赚更多钱呗！在普华我就是个干技术的，拿那么一丁点工资，就算升上去也不过如此。而且技术不像你们业务，哪有什么冒尖提拔的机会？” 秦松反驳道：“你现在不是仍然在做技术吗？” “那不一样，我们做saas平台，技术是主业！” “那你现在拿多少工资？” “跟一般技术人员工资差不多，我们创业公司开不起高薪水——就是给自己一个搏一搏的机会吧。” “不应该吧，你算是技术合伙人，你们大股东也太小气了！大股东原来是干什么的？” 秦松并不知道张盼盼的身份，张新宇知道她和姜驿的往事，提起来并不合适，因此假装没有听见。 姜驿同样不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便问道：“你们现在业务怎么样？” 张新宇就坡下驴：“马马虎虎，趋势还是不错的，现在已经接入1300根桩了，估计未来每个月至少能增加500的量。” 整个普华新能源目前在全国大约3000根桩，按照联合星华的发展速度，到今年年底数量将超过普华新能源。假如一根桩一年收益1000元，从2015年以后每年将有300万以上的稳定营收。 姜驿和秦松很快就分析出来了，充电saas平台搭建服务器一年成本估计为50万，然后大头就是人工，250万资金维持十来人的团队是没问题的。软件服务业务的最大投入就是研发投入，联合星华已经过了最开始的阶段，后续主要是维护，成本变化小，所以影响营收的就是数据量，只要数据量持续增长，盈利并不困难。 “不不不，你们忽略了两个大头。”张新宇对他们的分析不以为然：“一个是现场联调，一旦有新的设备厂家或者出了新的设备型号，都要去客户现场联调，这部分差旅费用很高。不过这是前期高，当我们平台覆盖的设备厂家和型号越来越多，我们只需要云对接就行了，差旅费会越来越少。二是营销推广费用，我们每个月花在网络推广上的费用都有大几万，这笔钱不得不花，不花别人根本不知道你，光靠陌生拜访和熟人推荐猴年马月才能做大？” 两人想了一想，确实如此，看来软件服务也不是想象得那么容易。 “现在我们非常矛盾，一方面希望数量蹭蹭地往上涨，一方面资金短缺……”张新宇猛喝了一口闷酒，叹息了一声。 “你们跟投资机构谈过吗？” “哪里没谈过呢？投资机构觉得还不够，他们不是仅仅看量的，还要看百分比，现在百分比还达不到要求。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现在都是免费给运营商接平台，也不知道会不会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秦松吓了一跳：“免费接？那哪里来的收入？” 张新宇道：“也不算免费接，我们承诺服务满两年后，只要续签三年就全额返还前两年的平台服务费，其实也就是免费接，只不过攒了一点现金流而已。” “风险很大，要是到时返不出钱，法定代表人要承担法律风险的，你们老板这是在赌博。”秦松摇着头道。 “可不嘛……”说完，张新宇斜着眼睛瞟了姜驿一眼。 姜驿知道联合星华的法定代表人是林威，实际经营的是张盼盼，如果真的出现最坏的结果，不知道林威会不会为张盼盼兜底。张新宇似乎是不胜酒力，将身子往姜驿身边侧了一侧，然后又坐正回去。 在靠近的霎那，张新宇悄声说了一句话，令姜驿大为震惊。他说的是联合星华正在变更法定代表人。 趁着秦松低头吃菜的工夫，姜驿悄悄对张新宇做了一个口型，张新宇回复了两个爆破音的口型，姜驿立刻明白了。 “谁？” “盼盼。” 因为喝了酒，秦松不能开车只能在冠城过夜，姜驿索性也留宿冠城了。张新宇已经大醉，拉着姜驿要跟他一起住，姜驿便定了一个标准间，还可以多说一会儿话。张新宇在冠城自己租了一个单间，周末才回渔城家里，因此也不需要向二姐请示。 张新宇坐在床沿边，双手用力地按压着太阳穴。两人各自差不多喝了六七两白酒，姜驿状态明显好得多。他在床头放了两瓶矿泉水，又烧了一壶热水倒在杯子里晾着，方才问道：“老蜜蜂，你怎么样？” 张新宇伸手轻微地摇了几下，含混道：“没事……还有烟不？” 姜驿从他兜里摸出烟塞到他嘴里点上，把烟灰缸摆到床头柜正中后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张新宇突然说道：“老姜，知道我为啥要辞职创业吗？我是一个大男人，我受不了这个气！” 平常大家虽然沟通不少，但多数是工作或者个人之间的事，很少谈及家庭，张新宇今天喝了很多，大概想找个倾诉对象吧。姜驿问道：“怎么啦？” 张新宇带着怨气道：“二姐他们家瞧不起我，就因为我没钱，所以我一定要争口气，做一番事业。” 姜驿安慰道：“不至于吧，如果真这样怎么会同意二姐跟着你？” “那是因为二姐坚持……我原来觉得无所谓，家里穷委屈就委屈点呗，但是你知道吗？他家付首付买的房子，我还的房贷，还得公正产权属于他们，生怕我占了便宜；二姐怀孕后，还说孩子要跟他们家姓，你说这能接受得了吗？我恨不得马上接二姐过来，可是我又没钱买房子，保障不了小孩的生活条件，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要我说，日子是自己过的，只要你们两个觉得好，还管别人说三道四？” “你的话总是有道理的，但我不能让二姐受委屈，让他们笑话她找了个没用的男人。” “二姐快生了吧？” “嗯，预产期在九月份，到时请你们喝满月酒……我的事没啥可说的，这里没有别人，我跟你聊聊张盼盼吧，她感情问题没有处理好，公司经营又面临那么大的压力，其实心里比我还苦……” 第138章 老友相聚(四) 第138章 老友相聚（四） 姜驿竖起了耳朵，张新宇见状突然停了下来，邪邪一笑道：“你是不是打算趁我睡着了跑出去幽会？” “叼，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原来还是这么不正经。”姜驿笑骂道：“不过酒量倒是见涨。” “嘿嘿。从你进公司就紧张得不得了，别人看不出来，但可瞒不住我。” “知道瞒不住你，你说吧，她到底怎么了？” “哎，何必呢？”张新宇摇头晃脑地叹息道。 “我问你几个问题，看看你对张盼盼的了解到底有多少？她是哪里人？有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做什么？” “锦城人，家在郊区的一个镇子上，有个妹妹，父母开了一家杂货店，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好。我说得对不对？” “既对也不对……” 姜驿疑惑道：“怎么说？” “他们家的确开了杂货店，但那是她母亲的，跟她父亲无关……” 张新宇一边抽烟，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出了张盼盼家的情况。张盼盼父亲那一辈是农村的，他有三兄弟，自己排行老幺。在锦城农村有句俗语叫作：“爹爹婆婆都爱头生子，爸爸妈妈都爱断肠的幺。”意思是说爷爷奶奶辈更喜欢大儿子，爸爸妈妈更喜欢最小的儿子。大儿子总是能穿新衣服，弟弟们依次捡旧，由于上头有两个哥哥，大的欺负小的乃是常事，张盼盼父亲的性格渐渐变得老实、懦弱、敏感。 三兄弟陆续长大，到张盼盼父亲成年后，家里因为张罗老大、老二的婚事，已经没有积蓄了。光靠村里分的田地想要盖房子、成家立业基本上不可能，张盼盼的爷爷奶奶悄悄拿出养老的钱让老幺学一门手艺。张盼盼父亲也争气，去农机所考取了拖拉机驾照，学成归来后，把村里分的田顶了出去，东挪西借凑出了一千块钱，然后贷款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日夜不停地帮人拉砖、运木头，甚至下旱田帮人犁地。就这样吃苦受累地干活，经济条件越来越好，在亲戚之间渐渐扬眉吐气起来。 又过了几年，在镇上盖了房子，索性把户口转到了城镇，吃上了商品粮。接着又娶妻，生下了张盼盼。也是他时运不济，打拼了十来年，有条件结婚生子时，国家的一孩政策已如火如荼地在大地上展开了。张盼盼两个伯父由于成家较早，早在五六年前政策出台前便完成了生儿子的光荣使命。 当时有儿有后的观点在农村仍然是主流，因此张盼盼一家的日子虽然过得越来越好，但他父亲总觉得在亲戚中抬不起头来。带着内心的不甘，他们又悄悄地生下了二胎，二胎仍然是一个女儿。因为违反规定，张盼盼家里不得不缴纳巨额罚款。张盼盼父亲不心疼罚款，最令他痛心的是，张盼盼母亲不能再生育了。 张盼盼父亲终日借酒浇愁，干活也不再拼命了，对两个女儿爱理不理。终于有一天，他因为醉酒驾车，撞死了一头耕牛，把好不容易渐渐积累的一点钱又赔了个精光，驾驶执照也被吊销，失去了赖以为生的根基。那时候，张盼盼的父亲遭遇到前所未有的人生挫折，完全消沉了下去，原来对两个女儿多少还放上一点心，自此以后更是不闻不问。 张盼盼小时候就是在缺失父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她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怀，却屡屡失望。在她7岁上小学的第一天，父亲竟然破天荒地主动送她上学，张盼盼满心欢喜地等着父亲放学接她回来。等到所有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后，她也没等来父亲的身影，不仅仅是她，她的母亲和仍不懂事的妹妹同样没有等到——她父亲一声招呼不打地离开了娘仨。 张盼盼母亲从娘家借了一笔钱，开了一家杂货铺慢慢地拉扯张盼盼姐妹。 张盼盼自此再没有见过父亲，直到十八岁那一年她考上大学，准备启程前往省城的时候，他的父亲突然回来了。虽然只有十多年光景，但整个人似乎老了二十多岁。张盼盼恨极了这个抛家弃女的男人，从他回家到张盼盼踏上客车，张盼盼自始至终没有跟父亲说过一句话。尽管后来母亲多次解释说父亲就是专程回来给张盼盼上大学送行的，但张盼盼再也不会原谅自己的父亲。而张盼盼的父亲回来后便没有再离开，在镇子上一家汽修铺帮人做工，一直至今。 “这些都是二姐告诉你的吧？”姜驿声音低沉道。 “不然张盼盼会告诉我这些？”张新宇反问道。 “她的童年太可怜了……”姜驿闭上眼睛，心中泛起了怜悯。 张新宇诧异道：“哥们，这是重点吗？” “我知道……”姜驿低下头道：“你是想说我做了跟她父亲差不多的事。” “没错！二姐专门告诉我说不要跟你讲，但你是我的兄弟，这些年你也没有再交过女朋友，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我必须要告诉你。” “现在恐怕已经太晚了，更何况，她已经有别的人了。” “这事我知道，但他们差不多一年前已经分手了。” 姜驿苦笑道：“一想到她和别人……我心里就迈不过那道坎……” 张新宇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道：“听我给你洗脑——” 姜驿强笑道：“你还要给我洗脑？” 张新宇努力板起脸道：“别笑，我是有道理的。” “你看你都醉得抬不起头了，还能讲出道理？” “我问你，张盼盼的第一次是不是给你了？” “是，但我也一样。” “好，你听我继续讲。假如你的爱人不会只有一个男人，但你们最终会走在一起，你是希望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还是最后一个男人？” “这不一样，如果是最后一个男人的话，我不一定了解她之前的经历，心理感受是不一样的。” “有啥不一样？只要她不是处女，肯定跟别的男人发生过关系，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这种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但是我看到那个男的了！” “嗯，可能差别就是你知不知道对方是谁，如果不知道就没关系是吧？” “没错！区别大着呢！”姜驿肯定地道。 第139章 老友重聚(五) 第139章 老友重聚（五） 张新宇歪着脑袋想了半晌，看起来黔驴技穷了。姜驿忍住笑道：“你这个洗脑不成功呀？” “有啥大的差别嘛。不过也没关系，我说的洗脑现在才真正开始，前面只是热身而已。” “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服我。” 张新宇嗯了一声问道：“那个林威帅吗？” 姜驿抬眼想了想道：“实事求是地讲，的确比我帅那么一点点。” “好。我再问你，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一种巧合？” “从偶然性讲，是的。”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你应该相信人没有灵魂，没有转世吧？” “我相信。” “好。那就是说在漫长的宇宙岁月中，我们的存在就这么短短几十年，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对吧？”。 “对。” “人生如此短暂，而且一去永不回，我们是不是不要活得那么拘束？” “你说的对，但自由不能以侵害他人的权益为代价。” “当然。亲兄弟算不算最亲近的人之一？” “算。” “如果他有了外遇，他的爱人不原谅他，你会不会帮着他劝他的爱人？说真心话！” “说真心话，我会！” “这不就得了。爱人也是最亲近的人，凭什么她在这个世界上只能有我一个男人？如果只有我一个男的，我都会替她不值！” “你等一等，我还没捋清楚……” “再说，你也觉得那男的不丑，张盼盼又没吃亏。你要是真拿她当自己人，你该替她高兴。” “啊？” “可不就这样嘛！” “你的意思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我可不是说随心所欲，没有底线。张盼盼干的又不是杀人放火卖大烟的事，根子还是你造成的，就你这小心眼的劲，我都替人家不值，你的道德值该降一降了！我都想好了，哪天二姐出了这事，只要还顾着家，我就会原谅她。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嗯……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觉得有道理就行。”张新宇边说边掏出手机查找联系人：“我帮你召唤张盼盼！” “嗯，赶紧吧！” 张新宇露出狡黠的笑容道：“给你港哦，嚯了酒滴我可是做得出来的。” “好吧，被你打败了。” “脸皮那么薄，你当初是怎么搞定她的？”张新宇得意地收起了手机。 姜驿连忙换了个话题道：“不提过去的事了。说说现在，你们换法定代表人是怎么回事？” 张新宇摇摇头，他只知道法定代表人要变更，不知道原因，他猜测因为联合星华实际是张盼盼在经营，而林威不参与公司日常经营，遇到需要法人授权或者签字之类的公务，办理起来多有不便，估计是两人商量后变更了。对张盼盼来说更有利于公司的管控，不过两年后要是给用户返不出钱的话就存在风险了。 姜驿反而一点也不担心，他说道：“放心，有的是办法，比如两年后再跟客户谈判买二送一，这笔现金流就继续留在公司了。” 张新宇佩服道：“还是你们做业务的思路灵活，明天我跟张盼盼商量商量。” 第二天一早，醒来后头仍然晕乎乎的，在张新宇极力推荐下，姜驿放弃了酒店自助早餐，打算品尝一下他认为很好吃的一家早餐店。秦松已经在酒店吃上早餐了，便不参加了。 这是冠城一家老字号的汤粉店，名叫大骨汤粉店，店铺老旧，此时正是过早的高峰期，小小的店铺里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骨汤的香味，嗦粉和喝汤的声音时不时传到耳朵里。 当两人踏进店铺的时候，姜驿自然地朝内扫了一眼，此时靠墙边一张座位上的一位女子恰好朝门口张望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呆了一下，然后各自移开了视线。 女子对面的男子觉察到同伴的不自然，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了张新宇和姜驿。这名男子正是陈风，他眼前一亮，连忙招呼道：“张总，这边可以加位置！” 张新宇也认出了他们，拉了一把身体僵直的姜驿，带着他走了过来，陈风已经找了两张塑料凳子给他们挪出了位置。张新宇把姜驿按到女子旁边的座位上，自己点单去了，那位美丽的女子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吃粉。 陈风带着兴奋的口吻道：“这是附近汤粉做得最好的店，就是环境差了一点，不过味道绝对不会让人失望。姜总您稍等一等，他们出餐很快的。” 然后又对女子介绍道：“张总，这位就是普华新能源的姜总。姜总，这是我们公司总经理张盼盼张总。” 张盼盼抬起头，对着姜驿勉强笑了一笑。姜驿刚做出握手的动作，发现张盼盼手里还捏着筷子，不好意思地缩回手道：“幸会！”陈风注意到姜驿的小动作，心底里笑了一声：“姜总看到漂亮女人失态了。” 姜驿对陈风道：“你们经常在这里过早啊？” “是啊，离公司近嘛。” “店里配辣椒酱吗？” 陈风看到摆在张盼盼碗边的辣椒味碟，飞速地思考起来：“这么明显难道看不见吗？他是什么意思？明白了！” 想到这里，陈风连忙道：“店里有，我去给您装一叠。” “不用不用，我自己弄就行了。” “您别客气，来冠城就该我们来招待您……” “真的不用，我很少吃辣的。” 陈风仍要体现“主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姜驿劝了几次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汤粉店老板将熬好的大骨汤倒入电磁炉上的雪平锅，然后把腌好的瘦肉、肝片、粉肠放到锅里加大了火力。老板熟练地抓出米粉放入捞篱，在一口热水锅中滚了几滚，将冒着热气的米粉丝滑地倒入碗中，随手又将几片麦菜叶丢到热水锅。接着关上电磁炉火力，先将煮好的荤食用捞篱装入碗中，嫩滑的瘦肉、肝片、粉肠在碗中弹动起来。接着老板捞出青菜，然后将雪平锅内的肉汤浇了上去，肉香霎时扑鼻而来。不到一分半钟，一碗新鲜可口的汤粉便做好了。 就在姜驿感到越来越尴尬的时候，张新宇嘴里发着嚯嚯的声音，缩着脖子端着两碗汤粉走过来了。 第140章 老友重聚(六) 第140章 老友重聚（六） 看张新宇的模样，应当被烫得够呛，姜驿连忙起身接过一碗。汤粉放到桌子上后，张新宇用手指头捏住耳垂，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真香！”姜驿尝了一口汤汁，赞叹道。 张新宇咧嘴笑道：“怎么样，不错吧！” 两人昨晚喝了六七两酒，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一会儿便将浓郁的骨汤喝下去半碗，然后才享受起爽滑的米粉。 眼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陈风主动开口道：“姜总，您不着急走吧？再去公司坐一坐吧，我们正好向您学习学习充电运营的事情。” “嗯，这个……”姜驿飞快地瞅了一眼张盼盼，见对方面无表情，不知该怎么回答陈风的邀请。 对方可能已经有其他安排了，陈风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没过片刻，张新宇将一碗汤米粉吃得精光，抹了抹嘴道：“上去喝点浓茶吧，醒醒酒，顺便聊一聊。”张新宇前半句话是对姜驿说的，而后半句却是朝张盼盼讲的。 张盼盼盯了张新宇半晌，回答道：“好。” 张新宇开口，张盼盼同意，姜驿也不拒绝，陈风心想：“原来是因为我的份量不够，他们要自己聊。”忍不住有些失望。 张盼盼的办公室很小，三个人谈话显得比较拥挤，如果是联合星华内部员工那也就将就了，姜驿怎么说也是客人，于是仍然安排在会议室喝茶。 一杯茶还未喝完，张新宇便说临时安排soc限停开发工作部署，迟些再过来，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了姜驿和张盼盼两人。一时间，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还是姜驿主动提起了更换法定代表人的事情，他关心地问道：“如果到期现金流不足，你打算怎么应对？” 张盼盼回答道：“根本办法只有通过融资解决，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和客户谈了，希望用这笔钱继续购买服务。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就事论事的话，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我们跳出融资这个范围，我还有一个应对办法。” “什么办法呢？” “联合星华是有限责任公司，股东只在出资范围内对公司债务承担有限责任，所以只要缴足注册资金，股东的责任不会扩大。你们实缴260万，只要补足剩余的240万就没有责任了。” 张盼盼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但她很奇怪姜驿怎么知道联合星华注册资金本的实缴情况的。既然他能说出自己的实缴金额，那么也一定知道另一名股东林氏实业的实缴额，姜驿不提林氏实业的用意很明显。 “的确是最终的解决方案，不过我们拿不出240万，所以……”张盼盼笑了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 姜驿反问道：“你们现金流怎么样？” “账上还有200多万，其中一半是合作单位的预收。每个月现金流出在40万左右，流入也差不多这个数。” “听新宇说，你们虽然免费接入，但采用了先收后返的策略，你指的流入主要是这部分预收款吧？我个人认为要想继续扩大接入规模，预收款的模式恐怕难以持久，因此未来现金流会在达到高峰后急剧滑落。”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问题就在于采用预收模式，现金流相对较好，但规模很难快速扩张；采用信用模式，规模能很快扩大，但消耗的都是自己的现金流。所以我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将现在的模式调整为信用模式。” “嗯。先不说将来，至少目前现金流还是正向的吧？” “是的。” 姜驿抿了一口茶道：“我的建议就是从现金流上想办法，这笔沉淀的资金先到你们账上，然后再以资本金的形式返回来，公司的现金流不变，实缴资本问题也解决了。你规划模式调整时不妨先处理下这个问题。” 张盼盼仰头想了一阵道：“两害相权吗？” “嗯。”姜驿肯定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里，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秦松把头伸了进来。刚才在去联合星华的路上，秦松给张新宇通了电话，得知了姜驿还要在联合星华聊一聊。秦松来冠城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是完成了铁原公司的考察，二是和姜驿聊了海城经营上的的事情，再和姜驿见面并没有实质意义。因此，秦松不打算参加他们的聊天，决定给姜驿打个招呼后便自行返回海城。 秦松探头时一眼就看到了张盼盼，他马上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话，推开门径直走到姜驿旁边坐下，然后假意询问姜驿道：“这位是……” 秦松肚子里的那点小心思一目了然，姜驿似笑非笑地问他道：“你不是说打个招呼就走吗？” 秦松一本正经道：“没有没有，我听说你们聊平台运营，特意过来学习一下的。这位女士你好！我是普华海城公司的秦松，姜总是我的直接领导，贵司的张总跟我也是好朋友。” 张盼盼暗暗笑了笑，礼貌地回应道：“秦总幸会了，我是联合星华的负责人张盼盼。” “原来是张总！”秦松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了一阵，不好意思道：“抱歉没有带名片，方便加个微信吗？” 看到姜驿眼神中的不满，张盼盼笑得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我们先聊业务吧。”对于秦松的请求，张盼盼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而是把张新宇和陈风都叫进了办公室，大伙儿正儿八经地谈起了业务合作。 时隔数年，姜驿好不容易和张盼盼重新开始了交流，而且有朝着假公济私发展的趋势，结果没聊多久就被秦松给打断了，把姜驿恨得直咬牙。 后面的话题，姜驿觉得索然无味，但是陈风和秦松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陈风是诚心实意的请教，因为平台运营企业最缺少的就是充电站建设和现场运营经验，不懂充电站的建设和运营，平台运营就仿佛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这也是张盼盼他们一定要在办公楼下建一座充电站的原因，哪怕规模小到只有四根桩。而秦松巴不得在美女面前表现自己，时不时地把话题往张盼盼身上引，恨不得把自己肚子里的货都倒出来，给人留下经验丰富、无所不能的印象。 忍了好久，姜驿终于找到了一个结束的机会，张新宇也顺水推舟，结束了两方的会谈。陈风主动掏出手机对秦松道：“我加您一个微信？” “好！”秦松大大方方地通过了。 陈风又找姜驿加上了微信，秦松见机再次向张盼盼提出了加微信的请求，这次张盼盼微笑着接受了。 第141章 真刺头 第141章 真刺头 离开冠城商务大厦，秦松仍处于兴奋状态，仿佛昨晚的酒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秦松啧啧感叹道：“老大，他们张老板年轻漂亮，人又能干，这是给咱们行业添光加彩啊。” 姜驿鄙夷道：“得了吧你，看到美女就把控不住自己了，你连她是不是单身都不知道，还硬往上贴。” “您看看，嫉妒我了吧，我刚才暗示你加她微信，你一副清高的样子，这一招现在对女孩子不好使了。要不要我推给你？” “用不着！” “噢，也是。反正我们已经邀请他们找机会来海城拜访了，下回来的时候我提前通知你。” 时间一晃就到了2014年11月，随着新能源汽车产业促进政策的明朗，新能源汽车出现在各个行业中，电动汽车的渗透率节节升高。各地的国字头企业和民间资本大量地涌入充电行业，整个行业已完全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普华新能源坚持商业用户为主线，仍然占领了行业头部企业的地位，与电网公司分庭抗礼。2011年时冯国强最为担心的能源巨头们此时仍然静悄悄的，没有像当年预期的那样主导这个行业。反而是易电新能源、奥坦世纪、亚洲电力这类的电力设备上市企业凭借资金优势率先完成了从设备制造向运营角色的转变，成为除国字头企业外最大的入局者。 以联合星华为代表的充电saas平台的出现，大幅度降低了行业门槛。地方政府早先设置的行业准入标准、备案制度逐渐形同虚设，只要有场地和强电容量，不论是单位还是个人，都可以成为合格的充电运营商。总的来说这类平台型企业实力还很弱小，联合星华是业内最早倡导充电saas平台的企业，尚且艰难度日，更不用说合电科技、充电网这类刚刚起步的公司，出生就在和死亡对抗。 新能源物流车推广联盟发展得越来越红火，联盟全国物流车出货量超过3万台，几乎垄断了物流车行业。依托联盟的光环，物流行业诞生了一个名叫天行健的大型物流车运输企业，刚一出手，便拿下了数千台物流车运力，在国内各主要城市建立了业务网络，成为物流行业的新秀。物流行业的蓬勃发展也催生出行业协会，其中以渔城新能源物流车协会最具影响力，他们承接了整个渔城的物流车运营监控平台的建设运营职责，为政府发放车辆运营补贴提供支持，风头一时无二。 普华新能源与物流车推广联盟的合作也到了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一年普华新能源在全国各地新建了200多座充电站为联盟物流车提供充电服务，充电量一下子提升了一倍有余。看好新能源物流车的发展前景，总部邓鹏和岳增群甚至策划起车辆oem，准备切入到物流车销售领域。 和其他兄弟城市公司热情高涨的情绪不同，普华渔城和海城公司在物流车充电上表现得并不积极，姜驿采取了稳健发展的策略，定下了不为服务联盟而专门建站的原则，这个指导原则严重限制了充电站的选址。姜驿并不是拒绝和联盟合作，只是提出了苛刻的条件，必须要联盟旗下的物流公司能提供有效担保，否则宁愿放弃，而实际上能满足这个条件的客户非常稀少。 渔城充电产业走在全国前列，而且政府和民间资金充裕，除了普华以外还有很多新进的运营商，实力雄厚的如易电、奥坦世纪，中小的也不少，比如高伟所在的乐充科技。所以姜驿定下来的原则在渔城并没有给联盟的运营造成影响，但是海城的基础远不如渔城，联盟在海城投放新能源物流车迟迟难以上量，主要原因就是配套的充电设施不足。普华海城公司严控投资，最受益的便是周老板这样的当地运营商，他们看着充电量乐得合不拢嘴。 如果仅仅是海城这一座城市，联盟也不会过于关注，但实际上姜驿名义上还是华南区域的负责人，除了渔城和海城，华南区域有很多城市都要接受他的业务管控，所以这对联盟是个大问题，实际投放的物流车数量比预期少了三四成。 李惠在姜驿那里讨不了好，专程飞到京城找到岳增群，希望上面能施加压力，推动战略合作协议在华南区落实到位。除了这个目的外，李惠还有一件事，就是邀请普华新能源参加联盟在渔城主办的新能源物流车行业大会。 岳增群热情地接待了李惠，但对于她的要求，岳增群并没有正面响应，只是劝道：“顺其自然吧，有些事情强求不了的。华南地区你可以多发展发展其他运营商嘛。 除华南外，其他区域的合作落实得很好，岳增群已经很知足了，仅凭这个业绩，他有望在高层出现空缺时上位，因此不想节外生枝。 岳增群的态度让李惠颇感意外，她疑惑地问道：“华南区可以不执行总部统一决策吗？” “那怎么可能呢？”岳增群惊诧道：“主要是普华下面的城市公司太多，总部顾不过来，所以给了大家较大的独立经营权，总部也不便干涉太多。你也知道，国有企业都有这个毛病，不管就乱，一管就死，我们也很无奈。” “岳总，您这么说的话，那华南区我们可就要重点发展别的充电运营商了？” 岳增群露出纠结的神色：“我也不想，但是没办法，下面这帮人你给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非得逼到份上他们才会动一动。我也希望你们能给他们施加点压力，上面也好出面说话。” 李惠在总部的沟通无功而返，她觉得不可思议，子公司胆敢不听总部的吗？特别是国有企业，这是严重的政治错误。李惠越想越对，她觉得有必要想办法帮岳增群打压打压姜驿。 送走了李惠，岳增群嘿嘿地笑了起来，姜驿是什么人？那可是妥妥的刺头，比杜锋还刺的刺头，几年前就敢跟邓鹏顶着干还升职的人物，和这样的人干仗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还没有蠢到被李惠当枪使。 第142章 陪跑(一) 第142章 陪跑（一） 杨文祥气呼呼地回到工位，正好被姜驿看到。早上他兴致勃勃地去天行健谈充电合作，不知道为何这样一副模样。 姜驿微笑着问道：“好大的怨气，跟天行健谈得不愉快？” 不同于物流车联盟的其他单位，天行健是优质客户之一。普华渔城公司非常重视，姜驿牵头组织召开了专项会议，讨论充电解决方案和商务谈判策略。就算这一次谈不成功也不打紧，还有后续的商务方案，杨文祥不至于流露出这种情绪。 “姜总，他们太不守规矩了！” 原来杨文祥到天行健后，以为只邀请了普华一家充电运营商洽谈合作，没想到他们一下子邀请了五家，而且是同时谈判，竞争直接摆上了台面。对方的充电业务负责人十分强势，每当谈到一个关键点时，就要求各单位当场给出最终条件，刻意引导供应商之间的竞争。 “别慌。”姜驿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次就是最终谈判？” “那倒不是，他们要进行招标，邀请函明天会发出来，开标定在了下周五。”参与天行健洽谈的有普华、易电、奥坦世纪、新联和一家不知名的小公司，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杨文祥认为天行健早已属意奥坦世纪和那家小公司，理由是每次天行健砍价或要求提升服务时，这两家都积极响应，因此其余三家大概率是他们找的陪跑单位。 普华在渔城充电业耕耘至今，还没有享受过被陪跑的待遇，在杨文祥看来这是对渔城公司赤裸裸的羞辱。 把杨文祥叫到办公室，姜驿问道：“谈判结束后，有没有跟易电和新联聊聊，他们是什么态度？” “跟新联聊过，他们的看法和我一样，易电当时没有机会聊。” “遇到这种情况抱团才是解决之道，易电的人跟咱们关系都不错，一起讨论讨论呗。” “对！我要给杜总打电话，大家都不参加了，让他们自己玩自己去！”杨文祥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 见他迟迟不拨电话，姜驿哼哼了两声道：“怎么不打了？” 杨文祥讪笑道：“还是您打吧，我们跟杜总的关系，嘿嘿……” “喂？”姜驿拿出电话拨了出去：“是唐总吗？”杨文祥疑惑地想：“姜总打给新联了。” “姜总，好几个月没联系了，什么事啊？”电话里传来唐修钢愉快的声音。在福华区公交充电站建设中，普华给唐修钢推荐了强电增容单位，帮新联省了不少事，唐修钢也一直记得这个情义，彼此关系逐渐由竞争转向了竞合。当然，普华也因此节省了一笔在福华区增容强电的公关开支，这是双赢的局面。 “我想和你聊一聊天行健招标的事，我这边的人反馈说现场情况不怎么好？他们把条件压得很低，我想问问你们是什么看法？” “我也收到汇报了。”唐修钢有些意气用事地道：“天行健条件太差了，拿那么多补贴，还要压榨供应商，不做了，我们做不了，还是专心啃公交出租得了。你们怎么想？” “我们还没想好，这不想听听你们意见嘛！” “算了算了，要做你们做吧，我们就不参加投标了。” 听唐修钢的口气，新联基本上不会参与天行健项目了。新联是民营企业，不论是采购成本还是人工成本都有较强的竞争力，他们不做意味着项目的油水的确太低了。普华并不是特别在意投资收益率，只要跑赢资金成本，那这个项目就算可投了。 姜驿没有马上联系杜锋，在他的要求下，杨文祥先跟易电渔城公司负责人牛小波通了电话。牛小波不像唐修钢那么坚定，仍然犹豫不决，在考虑要不要参加。 通常来说，只要对方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那就要做最坏的打算。牛小波的态度让杨文祥反思了自己的情绪，易电不一定会按普华的意见放弃天行健的项目。杨文祥冷静了一会儿，建议道：“姜总，我想明白了，不管易电参不参加这个项目，对我们来说该争取还是要争取。要是易电能成为我们的同盟，那就更好了。” “有道理，我来联系下杜锋吧。你先出去吧，我先想想怎么说。” 姜驿还在想怎么跟杜锋说时，杜锋的电话突然打进来了，他开口就问道：“兄弟，我这边的人汇报说天行健在渔城有个项目，你们是不是也参加了？” 姜驿呵呵笑道：“正想和你说这个事了，天行健打得一手好牌，我还在想会不会陪跑呢。” “我听说了。就这件事我想请你们帮个忙，你们这次先让给易电，下回遇到好的项目我保证也让给你们。” “你们真要干啊？收益率估计很不理想。” “没事，易电现在差的是规模，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只要答应我，其他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要说杜锋不愧是人精呢，他的话一下子就说到姜驿的心坎上去了。姜驿是普华新能源华南区的负责人，仅渔城、海城两座城市的充电站数量在普华所有城市公司中稳居第一、第三，对姜驿来说，已经脱离了把盘子做大的阶段，现在是想办法做精的阶段。 “哈哈哈，就依你，这次渔城公司就不参与投标了。”姜驿笑了起来。 杜锋说道：“不不不，你们还是要参加投标，我准备这样操作……” 就像杜锋明白姜驿的诉求一样，姜驿同样明白杜锋的诉求，易电新能源虽然有上市公司资金加持，但也不是张张嘴就可以拿到钱的，必须要看到网络规模，然后才能说服股东进一步注资，整个过程宛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近一年来，易电新能源跟随联盟投建了不少物流车充电站，不过他的策略更主动一些，资金未动便已将建站的消息嚷嚷着得整个联盟都知道了，引得联盟在车辆投放时不得不跟着他的选址走。 新联已经打了退堂鼓，杜锋接着搞定了普华，这还是小问题，最大的障碍来自两家看起来已经内定的竞争对手，姜驿很好奇杜锋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 第143章 陪跑(二) 第143章 陪跑（二） 杨文祥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天行健开标现场，今天是开标的日子，他知道普华陪标的身份，心态十分平和。这次开标是易电与奥坦世纪和另一家单位的博弈，结果会是怎样呢？杨文祥将拭目以待。令他意外的是原本不打算参加的新联科技还是参加了投标，这不禁让他对开标结果更感好奇。 五套盖章的投标文件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评标委示意密封完好无缺后依次拆开了各家的投标文件。 “现在开始唱标……”按照抽签决定的顺序，工作人员抽出投标一览表依次宣读。 “易电新能源（渔城）有限公司，充电服务费报价0.439元\/度，建设充电桩功率不低于4800kw。” “海城市奥坦世纪科技有限公司，充电服务费报价0.45元\/度，建设充电桩功率不低于4800kw。” …… 听完各投标单位的报价，杨文祥有些失神，物流车与公交同属专用车，渔城的充电运营商对b端客户定价时通常会在公交充电服务费限价上略微打个折扣，普华和新联科技正是参照了这个标准分别报了0.445和0.44元，没想到奥坦世纪顶格报了价，另一家单位则报出了0.48元\/度的高价，而上周意向洽谈时这家单位甚至说出了0.42元的低价。这让杨文祥一度怀疑他们两家是不是反水了。 至于建设功率，天行健要求充电桩总功率不低于4800kw，所有人都卡着了这条线，既没有高报，也不敢低报。 按照平均值下浮法计算价格得分后，只要易电新能源技术方案没有重大漏洞，第一中标单位非他莫属。从易电渔城公司负责人牛小波的脸上，杨文祥看不出欣喜的样子，而天行健充电负责人浑身不自在，仿佛被蚊子包围了。 下午评标委员会给出了公告，易电新能源毫无悬念地中标了。离开评标会场后，杨文祥微笑着对牛小波伸出了手：“牛总，恭喜了！” 牛小波笑眯眯地握了握手，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杨文祥的肩膀道：“多谢兄弟帮忙！哪天有空一起小酌几杯？” 杨文祥嗯了一声还没答话，牛小波马上开口道：“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 如此看来，对方的邀请不是客套，杨文祥痛快地答应了。 杨文祥回到公司，马上向姜驿报告了开标结果。姜驿没有打断杨文祥连细节也不放过的汇报，认真地听完后点头赞许道：“干得挺好！” “姜总，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杨文祥疑惑地问道。 姜驿哈哈笑道：“我比你知道得早一点，老杜告诉过我了。” 领导为了不打消自己的激情，陪着自己上演一出认真听取报告的戏码，杨文祥觉得自己跟领导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他不好意思道：“为难领导了，您以后直接讲就行了。” 姜驿答应了一声，接着道：“科技园中区有两块场地，很适合建社会充电站，其中一块易电可以给我们，回头我把场地方联系人给你，你去接洽吧。” 杨文祥眼中闪动着欣喜的光芒道：“明白了！这是杜总让给我们的吧？” 姜驿答道：“完全说让倒谈不上，他自己也有资金上的考虑，不管怎么说算是帮我们忙了。” “杜总是个讲义气的人。”杨文祥赞道。 “姜总，这次投标我觉得很奇怪，除我们以外的其余三家都是不可控的，杜总为什么就能算准他的报价是最低的？” 姜驿微笑着问道：“你知道唐总一开始并不想投标，那他为什么参加了？” 杨文祥恍然大悟：“原来新联也是……” “没错，这就是新联为什么一开始不想参与，后面又参加的原因。” “那也不够啊，价格标采用平均值下浮法计算得分，五家单位只有三家可控，就不怕另外两家报更低的价？况且他们一开始提的价都比现在的中标价低。” “做业务哪有100%把握后再出手的？” “对对。我就是奇怪天行健内定的单位竟然关键时候掉链子。” “内定确实是内定，不过现在从结果分析，我觉得他们更像是内定的托。” 杨文祥仔细回想了一通，感慨道：“想一想真是那么回事……我们在算计别人，别人早就在算计我们了……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还有一个月就到年底了，年度工作总结和明年的规划又提上了日程，还有即将召开的业务经营分析总结会等等，一大堆的材料等着编写，又到了每年最繁忙的日子。 姜驿静下心来好好地做了计划，在周一上午的例会上部署了渔城公司接下来的重点工作。会后，他匆匆地赶往海城，海城公司需要做同样的安排。 刚走到半路，秦松急匆匆地打来了电话：“姜总，总部来了两位党群工作人员，说要进行内部调查，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路上了，估计中午一点半到。”姜驿没有接到任何总部派人下来调查的通知，觉得来得莫名其妙：“调查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没有收到通知，但人肯定是总部下来的，看他们的意思是下午要跟所有员工谈话，不知道具体想调查什么。” “瞎胡闹！等我回来再说。” “那……中午怎么招待他们？” “招待什么？来公司进行调查，事先连通知也没有，让他们自行安排！” 姜驿生气地挂了电话。他原本想在车上睡个午觉，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下子让他困意全无。总部派人调查而不知会一把手，怎么想都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党群关系部在普华新能源原来是一个独立的部门，平常很少跟大家打交道，因此大家知之甚少。今年10月份的时候，总部将党群关系部合并到人力资源部，成立了新的党群人力资源部门，负责人力资源工作和党群工作，部门负责人仍然是原人力资源部总监陶启航，而原党群关系部主持工作的副总监只能屈居二把手。党群人力资源部下设了党群人才发展科，这个新设的科室承接了原党群工作和人力资源部的干部管理职责，科长由这位副总监兼任。 既然党群人力资源部领导下基层对干部进行调查，陶启航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目的之前，姜驿忍住了立刻给陶启航打电话的冲动。 第144章 调研风波(一) 第144章 调研风波（一） 中午一点半，姜驿准时赶到了海城公司，办公室开间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姜驿见小会议室的玻璃门紧闭着，里面有两位陌生人正同海城公司公充业务部经理刘小军谈话，他们都没有发现姜驿的到来。见姜驿回到公司，秦松轻声地迎了过来，两人心领神会回到办公室。 姜驿眉头紧锁地问道：“什么情况？” “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党群人力资源部的副总监张书文，另一个是人才发展科的工作人员，自称小陈。我查了通讯录，确实有这两个人。” “知道了，他们说来海城公司的目的了吗？” “说了，下基层开展干群关系调研，说是总部总办会最新的要求，因为是总办会会议决议，就没有正式发文。” “调研倒没什么，怎么会变成调查？” 秦松愁眉苦脸道：“我也不知道啊？我理解就是找公司领导和个别人谈谈话，走个过场就结束了，但看起来不像这回事。我私下问了跟他们谈过话的员工，员工反映对方可不仅仅是聊一聊对公司对领导的看法，而是在质疑我们执行总部决策不力。” “质疑我们执行总部决策不力？哪一条？” 秦松小声地道：“似乎是物流车充电的事。” “业务上的事是他们部门能管的？” “可他们就是管了。” 姜驿脸色阴沉了下来：“马上通知所有部门负责人开周会，现在就开。” “稍等一等，除了物流车充电的事，他们还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说是海城公司领导班子只有两个人，不符合班子设置的奇数原则，他们在询问为什么造成了这么情况。” 按照公司治理要求，公司领导班子实行民主集中制，讨论三重一大问题时，议事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为了避免表决时出现人数对等情况，不能形成决议，因此班子成员的数量都是单数。 海城公司只有两名公司领导，本质上跟姜驿和秦松他俩没有关系。城市公司领导级的干部向来是总部人力资源部要考虑的事情，责任也在他们，目前的现状就是总部没有及时增补造成的。 从班子成员搭配上看，目前姜驿、秦松都是业务型的领导，最好的配置是增加一位财务副总，但海城公司财务部经理本就是从总部财务部破格提拔下来的，再提财务副总至少要五年以后才能考虑。如果不考虑搭配，海城第一任专充业务部的经理曾经是最接近班子成员标准的人，但他在总部安排下调往石城担任了总经理助理。总而言之，这件事姜驿十分容易撇清。 “行，我心里有数。” “好，我现在告诉蒋雪安排会议。”秦松起身后又问道：“小军正在跟他们谈话，要不要叫他也参会？” “他是业务部门经理，当然要参加。” 几分钟后，部门负责人来到了大会议室，仅剩刘小军一人没到。蒋雪再次去小会议室催促了一次，不一会儿刘小军小跑着进来了，嘶哑着声音连连道：“姜总、秦总，不好意思。” “坐下吧，我们开总办会，这次会上要部署一下年底前的重点工作。还是各部门报告一下近期的工作，公充业务部先开始吧。” 正在这时，党群人力资源部副总监张书文走进会议室，后面跟着工作人员小陈。张书文边走边笑道：“姜总，你们继续，我们不打扰你们开会，就旁听一下。”说完，他带着小陈自行在会议桌边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大家。 张书文约莫三十五六岁，生得白白净净，加上身材高瘦，乍一看有一股阴柔之色。他面颊无肉，笑起来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个阴险小人。 “难怪只能当副职，就这气质跟陶启航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姜驿暗暗想到，抬眼看了张书文一眼，也不吱声，示意刘小军开始汇报。 总部党群干部旁听，大伙儿都显得有些不自在，坐姿也比以往规矩了。刘小军更是无比紧张，他轻了轻嗓子说道：“今天我发言……” 大伙儿都是一愣，齐刷刷地看向了刘小军，汇报工作就汇报工作，公司领导和总部领导都在场，哪里轮得到他先发言？ 刘小军觉察到大家的异样，满脸通红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今天嗓子发炎，要是汇报时大家没听清，就直接问我……” 姜驿撇着嘴眯了眯眼睛，海城公司的人想笑也不敢笑出来，张书文乐得咧开了嘴，小陈则忍不住笑出了噗嗤声。 “……继续推广团购优惠业务，减少出租车充电亏损，汇报完毕。”刘小军如释重负地抬起了头。 接着专充业务部、工程技术部、综合管理部、财务部依次汇报本周工作情况和下周工作计划，按平常周会议程，每个部门汇报完毕后姜驿都会点评一番，也许是因为今天有外人在场，姜驿没有进行点评。 “马上年底，要开始做公司年终总结和明年规划了，今年仍然采用自下而上法，各部门先拟出初稿，然后再讨论定稿。我说一下安排：下月5号前，各部门将年度总结报告提交给综合管理部，蒋雪负责通稿。下月10号前，各部门提交年度工作规划，12号全天我们进行第一轮讨论，15号前完成修正。然后进入预算编制环节，综合和财务部要提前给出编制模板，20号前我们再整体梳理一遍后报总部。” “我强调下明年的几项重点工作，各部门在编写年度规划应当结合起来。第一，明年公交客户形势严峻，一定会有新的竞争对手进来，我们的目标调整为新增市场占有率达到80%；第二，目前乘用车渗透率仍然很低，公充业务部在稳定出租市场的基础上，想方设法获取用户信息，利用我们场站区位及服务优势，挨个打电话争取用户，明年公充业务要达成盈利；第三，场站建设仍然以稳为原则，同时继续降低建设成本；第四，明年的建站补贴申报是工作重点；第五，公充业务全面推行无人值守，人员不再扩充。” “各部门觉得还有哪些重点，也可以提报上来讨论。”姜驿向秦松示意了一下，秦松摇了摇头，姜驿继续道：“那本次会议就——” “等一等！”姜驿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第145章 调研风波(二) 第145章 调研风波（二） 打断姜驿的人正是党群人力资源部副总监张书文，他这一开口，海城的中层干部们齐齐紧张起来，心说：“拜托，神仙打架先我等凡人离开好不好。” 张书文可不管这些，他对姜驿说道：“刚才听姜总讲了几项工作重点，其中一项是公充业务部单独核算仍然亏本，主要原因是用户少。用户少是因为社会上电动汽车总量有限，对吧？” 姜驿回答道：“不错。” 张书文点了点头道：“海城市也算是新能源汽车推广比较早的城市了，近年来市面上投放了一千多辆纯电动物流车，海城公司为什么不考虑发展物流车这个市场呢？据我所知，我们不少城市公司的主要客户就是物流车。” 姜驿淡淡地道：“每个城市公司的情况都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姜总，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别的城市公司物流车业务做得很好，我们可以借鉴嘛。” “噢，好到什么程度？” “嗯……”张书文一时语塞起来：“这个……我并不是很懂业务，不过他们在当地建成了充电站网络，这就是成绩。” 姜驿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据我所知，将物流车当成主营业务的城市公司还没有一个盈利的，这样的网络越大越没有价值！” 被姜驿这么一呛，张书文激动得脸都慢慢变红了，他提高声音道：“总部决定拓展物流车市场肯定有总部的考虑，难道总部的红头文件错了。” “错不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错就改，而不是知错犯错。” “姜总这话可就不对了，总部和子公司的关系就像父子一样，父亲发了话，哪怕是错的，儿子死了也得往下做！” “嘿嘿！”姜驿当场冷笑几声：“咱们不要耽误公司正常工作。秦松留下，其他人忙去吧——咱们向总部领导好好讨教讨教。” 蒋雪、刘小军等人如蒙大赦，纷纷拿起电脑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张书文气得面皮发抖，党务工作何其重要，他还管着人才发展科，干部要提拔都得经过他，在普华新能源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没想到第一次下基层就遇到了这种刺头。 跟随张书文的小陈也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僵坐着一动也不动。 “张总，恕我直言，你们下来海城公司有何贵干？为什么我事先一点不知情？” “我们按党组会议要求下基层，没有领导指示，我们不能可对外提供会议决议。” “我没有要看党组会议决议，我是问具体做什么事，这也不能说吗？” “我们主要任务是在各地城市公司开展干群关系调研，当然也包括总部重大决策在下面落实到位的情况。” “那来海城公司至少要提前知会我一声吧，这样突如其来，就不怕下面的人产生什么误会？恐怕对干群关系影响更不好吧？” “这不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来的时候你不在公司，我们执行总部党组交办的任务，难道非要等你来了才能开展吗？海城公司还是普华的企业吗？” “既然如此，那还是麻烦总部发文，明确下调研组的工作范围再说吧。”说完，姜驿往后一躺，眼睛朝天，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张书文霍然起身，指着姜驿怒道：“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严重违反组织决定！” “把你的手指收回去！什么素质！”姜驿不屑道：“到底谁违反组织决定还真不好说！组织同意你干涉公司业务了吗？” “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干涉公司经营了？” “有没有干涉，满会议室的人都可以作证！” “你……还想颠倒黑白……”张书文大怒：“我一定向总部党组投诉你！” “悉听尊便。不过我也想向上级反映反映，为什么我们党群的干部这么关心物流车的业务，是不是跟某些联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张书文听的心惊肉跳，他扭头就朝房门走去，头也不回地道：“我现在就向上级汇报！”张书文感到极其失败，他是故意没有主动联系姜驿的，想给他个下马威，然后再谈其它的事效果就更好了，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局面。他也知道硬较起真来，自己不一定完全在理，但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陶总，我是书文啊。您得给我做主啊，海城公司的姜驿拒不配合工作，我们都没法跟员工沟通，这工作做不下去了。” 陶启航问道：“为啥不配合？” “他说我没有事先通知他，我是没有通知他，这也是因为他不在公司啊，没想到他竟然拿这个当理由。” “这是小事，我来协调一下就好了。” 陶启航见多识广，没有被张书文所误导，而就事论事的态度让张书文也不好再借题发挥。 “谢谢陶总，事儿确实是小事，不过从这点反映了下面海城风气有些问题，整个就是一把手一言堂嘛。我觉得根源在于海城公司班子结构存在重大问题，现在就两名班子成员，民主集中制在这里没有发挥作用，就一名副职，根本难以抗衡一把手。”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也是我们工作不到位的地方，后面要抓紧商人。你先别提这事，我来给他吹个风，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好。” “姜驿在旁边吗？” “他在会议室，我在外面。” “你进去，把电话给他。” 张书文又回到会议室，将电话递向姜驿，姜驿满脸狐疑，没有主动伸手去接。 “是陶总。”张书文说道。 见是陶启航，姜驿便接过了电话道：“陶总好！” 说着说着，张书文见姜驿脸上堆起了笑容道：“陶总您多虑了，这就是一点沟通上的小误会，我们一定好好配合。” 陶启航又继续跟姜驿在电话里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姜驿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提到班子成员的事了……”张书文在心里嘀咕，只听姜驿道：“是是，陶总，我明白了，我们听组织的。但是……我觉得人力资源部没有错啊！海城公司我是总经理、秦松是副总经理，还有冯总啊，他是法定代表人，法定代表人应该算班子成员吧！” 张书文呆了一呆，心想：“法定代表人算班子成员吗？”陶启航显然也被这个问题给问懵了，因为姜驿接着说道：“行，那我等您消息。” 第146章 物流大会(一) 第146章 物流大会（一） 在陶启航的协调下，姜驿和张书文的不再针尖对麦芒。不管两人互相多厌恶对方，工作任务还是必须要完成的。接下来的两天，张书文带着小陈草草完成了对海城和渔城公司的调研。 小陈发愁道：“张总，海城和渔城的调研基本停留在表面，咱们报告就这么写吗？” “你先拟稿，回头我来加工。” 解答了下属的问题，张书文私下给岳增群打去电话，吐槽在普华海城公司遇到的倒霉事，埋怨市场运营部对业务公司过于放纵。 姜驿的反应并不出岳增群意料，岳增群虽然拒绝了李惠，但也觉得李惠说得有道理，对华南区两个城市公司应当敲打敲打，否则自己领导的市场运营部指挥不动，在领导面前有无能的嫌疑。岳增群当然不会自己出头，恰逢张书文下基层调研，两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彼此有亲近感，便借机向他发牢骚说暗示华南区无视总部物流车统一决策，市场运营部管理困难。 张书文记在心头，准备帮岳增群一个忙，所以才在海城发生了前面的事。 岳增群感同身受，好言安慰张书文，化解了他对自己的不满。 2015年1月30日，一场新能源物流车领域的行业会议在渔城峦山莱茵庄园隆重召开。会议主办单位为全国新能源物流车联盟、特玛公司、渔城交委客货中心、渔城新能源物流车推广协会。会议邀请了全国商用车协会、各商用车厂、物流公司、核心零部件生产厂商、充电运营商电池专家等行业相关机构和人员，来自五湖四海的数百名行业人士参加了这次盛会。 莱茵庄园位于峦山湖畔，周围山清水秀、环境优美。莱茵庄园数千平米的广场内气球飞舞，彩旗飘飘，呈现出一片热闹气象。数家媒体也应邀而来，他们在最好的位置架起了摄像机。 全国新能源物流车联盟骄傲地向全体与会人员宣布了联盟成立短短半年来在新能源物流车推广上取得的成绩。在他们的努力下整个联盟范围内投放了三万辆新能源物流车，遍布全国数十个大中型城市，为国家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全国商用车协会副秘书长也应邀参会，他肯定了物流车联盟的成绩，并鼓励再接再厉，争取明年规模翻倍。副秘书长幽默地道：“今年数据已经审核通过，补贴正在路上。明年的补贴已经在池子里了，希望大家不要给财政部门结余的机会！”会场轰然大笑，他的认可代表了官方对数据的认可，这让那些对联盟推广数据抱有怀疑的人彻底打消了疑问。 姜驿和杨文祥来的比较晚，会场上已经座无虚席了，他俩找了两把椅子在场边坐下。 “岳总过来参会了。”杨文祥指了指主席台下最靠前的两排位置。顺着手指的方向，姜驿看到了岳增群，他高大肥胖的身形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然后在后排的座位中，两人陆续认出了好几个城市公司的同仁，要么是一把手、要么是分管业务的公司领导。这些城市公司无一不是物流车充电网络做得大的公司。普华新能源海城公司位于主场，吴浩也邀请了他们，但直到最后一刻姜驿才同意把名字报上去。 在普华新能源参会这件事上，岳增群有自己的小算盘。李惠一早将会议信息告诉了他，但是他并没有传达给全部城市公司，而是有选择性地告诉了几个城市公司，姜驿就不在告知范围内。他已经想好应对办法了，万一事后姜驿问起，他就说会议举办地就在渔城公司，这是你们自己的主场，难道不知道这样一场重大活动吗？姜驿要是不反驳，那就是认了，要是反驳，只能暴露自己消息不灵通的不足。所以他打定了主意不通知姜驿。 当然，渔城毕竟是渔城公司的主场，消息渠道多，姜驿不可能不知道客户行业的盛会。物流车联盟渔城办事处主任吴浩知道姜驿肯定能获得这个信息，而且普华在渔城充电市场仍是行业老大，便主动发出了邀请。 “姜总。”杨文祥说道：“参会资料里有易电新能源的名字，我怎么没有看到杜总？” “他现在是易电新能源的一把手，负责全国充电业务，不一定就有时间参会，估计是派副手参加吧。” 姜驿清楚杜锋的情况，当初设立易电新能源的时候他跟大股东易特电力签署了对赌协议，如果易电新能源达不到规模和营收，他除了完成合伙企业资本金实缴外，还要让渡不低于8%的股权出去，所以他不得不忙，以至于在他大喜的日子仅在家停留了三天。他的爱人毫无怨言地支持他的工作，专心照料家事，照顾长辈。姜驿虽然没有当面见过，但看过杜锋给的照片，那是一个笑容甜甜的女孩，正是姜驿父母收养的战友的女儿。 在人群中，姜驿看到很多熟悉的人。 比如高伟，他现在的公司叫小蜂快充，就是曾经提过的他发小设立的公司。高伟比离开渔城公司时明显苍老了很多，似乎并不轻松。小蜂快充充电平台的内核属于联合星华的，不过在外面加了一层封装，看起来像一套独立的平台。高伟凭着跟张新宇的关系，联合星华免费给他定制了外观，而且合同一签就是三年，他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因为联合星华起步后没多久便针对定制化服务额外收取费用了。 比如铁原公司的黄总，联盟给他安排在前排落座，但他面带忧色，很少跟人畅谈阔论。姜驿碰巧跟他聊了一会儿，他参会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催特玛公司供应电池，因为特玛公司把本应交给他的货临时调给了别人。 比如海城的海老板和周老板，他们两人红光满面，看得出日子过得很滋润。海城的物流车充电市场少了普华这个最强大的竞争对手，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幸运。 比如李惠，她身穿一袭红色套装，眉飞色舞地在仿佛一只蝶儿在会场穿来穿去，时不时地和客人们嬉笑，所到之处引人注目。兴许是累了，她走到了会场旁边准备休息片刻，正好一眼就看到了姜驿。 第147章 物流大会(二) 第147章 物流大会（二） “姜总，好久不见！”李惠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跟姜驿打招呼。 姜驿微笑着主动伸出大拇指道：“联盟做得真好，厉害厉害！” “姜总您过奖了！”对于姜驿的主动示好，李惠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说完又自责道：“今天来的人太多了，没有顾上老领导，可不要生气哟！” 看着李惠可怜巴巴的神情，姜驿假装诧异道：“怎么会呢？咱们之间还要讲这些吗？” “对对对！” “这是来了多少家物流公司？我看连丰顺和天行健都来了。” “全国性的大型物流公司都到了，今天来的大大小小总共有二三十家。”李惠轻捂着嘴靠近姜驿悄声道：“别看他们表面上风风光光，我给你讲，其实他们都穷得要死，越大越抠。” “怎么讲啊？” “就说买车，其实他们大部分都买不起，大家都玩租赁，就是借鸡生蛋、空手套白狼的把戏。联盟那些车厂找物流公司要账可难了，拖三个月付款就是优质客户了。” “噢！那充电运营商怎么办，他们可撑不了这么久。” “哼哼，充电钱他们还不敢拖太久，不然我就给他们停充。”李惠神气地说道。 姜驿不禁对李惠刮目相看，对付赖皮就得上点手段，李惠的性格还真的很适合干这个。 “联盟明年规划投放多少辆车？” “计划8万辆，要是实际数量能达到5万就很理想了。” “今年已经4万了，才增长25%，目标定得低了点吧？” 李惠解释道：“我是从特玛公司出发的，要以实际装机为准。” “这有什么区别吗？” “不能说不能说。”李惠抿着嘴直摇头。 姜驿暗想道：“电池装机量做不了假，看来各地上报的数据水分不少，协会的背书也不是完全权威的。” 又聊了一阵，共同话题很快就聊完了，姜驿便道：“你别光顾我了，这么多客人，别把人家怠慢了，你忙去吧！” “好的，那我就过去了。姜总，等会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啊！” “行，没问题。” 李惠走后，姜驿笑着对杨文祥道：“你还别说，她还真有一套。” 杨文祥撇了撇嘴道：“上风牌谁还不会打，这显不出本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能用老眼光看人。” 这次新能源物流车行业会议准备得十分充分，上午主要介绍了推广成果，真正的干货集中在下午，围绕行业重要话题组织了多场专家论坛会议。 绝大多数人参会的目的是为了听听行业专家的意见，然后从中分析出背后原因和未来趋势的蛛丝马迹，从而指导经营管理工作。 在车电技术专项论坛中，国内电池领域的大专家明杲先生对于物流车动力电池管理技术水平提升寄予了殷切的期望。闻弦歌而知雅意，很明显现在的物流车bms技术水平差强人意，仍有很大的改进空间。明杲先生是行业电池大家，经常各地调研洽谈，对实际技术情况非常了解，从这番话来看，姜驿明白这大半年来，新能源物流车行业的电池技术发展并没有跟上市场的发展，充电隐患仍然存在。这是本次姜驿参会最大的收获了。 传统燃油车动力技术属于机械领域，电力驱动的动力技术属于化学领域，两者技术路径完全不一样。商用车厂的技术底蕴和人力资源仍旧没有做好向新技术转型的准备，可以想象未来几年将不会有大的突破，这与行业电池人才供给不足是密不可分的。商用车厂资金实力相对较弱，难以开出高价吸引电池方面的人才，人才缺乏导致技术难以进步，技术落后又会让市场竞争力降低，卖不出产品，研发资金继续不足，陷入恶行循环。所幸绝大多数商用车厂技术水平半斤八两，谁也笑话不了谁，些许差异在目前对市场竞争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已经有个别商用车新势力拿到资金，开始研发物流车纯电动平台，至于上市的时间还停留在ppt上。 在乘用车领域，造车新势力发展得红红火火，他们资金充裕，起步就在开发纯电动车平台，在弯道超车能力上已经强于传统燃油车大厂。 回到本次新能源物流车行业大会上，主办方包下了莱茵庄园的餐厅，下午论坛结束后参会人员移步到晚宴现场。现场设了20张席位，中央四张主席与众不同，用红布铺面，并且摆上了台签。这四桌分别分配给政府协会、商用车厂、物流企业、供应链单位的高层，其中充电便属于供应链的重要环节。 代表充电行业坐在主席上的有普华的岳增群、易电新能源的一位副总、高伟也代表小蜂快充坐在了上面。自始自终，电网公司充电业务的代表都没有参会，估计对民营组织牵头的会议没有兴趣。 主席位之外的桌位都是客人自发落座，彼此熟悉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了一张席位上。姜驿和杨文祥也属于此类，他们本打算跟普华的几位城市公司的人聚在一起，但是被海城的周老板认出来了，热情地邀请到了一起。这桌上有四位从海城过来的客人，其中之一就是海老板，也是姜驿曾经见过的人。另外几位都是渔城本地人，彼此之间似乎并不熟络，阴差阳错地组合在了一起。 海城海运达物流公司拥有数百台车辆，资产雄厚，又是终端客户，海老板自然而然地是本桌最有号召力的人，不过他自矜身份，不愿去做张罗气氛。周老板则没有顾虑，他义不容辞地担当起组织之责，大家都是性情中人，加上有酒助兴，大家很快便放开，相互攀谈起来。 周老板挨个给在座的客人敬酒，在座的既有物流公司的也有做充电的，要么是他的充电客户，要么是他的工程客户，因此表现最为活跃。 “当着众位同行的面，我敬您三杯！” 轮到姜驿时，周老板的话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一次性敬三杯酒不同寻常，肯定要有个说法的，大伙儿都笑盈盈地看了过去，好奇地等待周老板的原因。 第148章 物流大会(三) 第148章 物流大会（三） “这三杯酒，我敬的是老师！”周老板正色道。 姜驿意外道：“周老板，这从何说起！” “充电工程建设和充电站运营是专业活，我们一窍不通，要是没有您悉心指导和包容，我都入不了行。您给了我们入行的机会，又教导经验，这一声老师当得起的。” “敬老师，三杯不过分吧？”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先干了！”周老板将三杯酒倒在茶杯里，一仰脖子喝了底朝天。 话说到这份上，姜驿怎能拒绝，只得起身陪喝了三杯。 “姜总年轻有为，又有为人师表的风范，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有人赞道。 “周老板说得没错。”海老板笑眯眯地道：“在咱们海城充电行业，姜总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为人特别讲义气！姜总，我也敬你一杯！” 有人问姜驿道：“说起充电，你们海城物流车市场竞争情况怎么样？” 姜驿嗯了一下道：“海城物流车充电我并不熟悉，可以请周老板回答，他自己投建了好几个物流车充电站。” 周老板谦虚道：“海城目前做充电的不多，混个温饱没问题。”说完又朝海老板笑道：“全靠大老板赏饭吃。”海老板连连摆手道：“一起合作，都是兄弟。” 提问的人叹道：“还是你们好，渔城充电运营商太多了，价格都打到了四毛以下，越来越难做了。” “你们渔城属于一线城市，市场开放、电动汽车多、技术基础也好，竞争多是正常的。” “是啊，这边几家业内的大公司不管好赖，就比如易电，拼命投钱，逮着地方就建站，咱们小运营商跟他们耗不起啊，真羡慕你们有个好的市场环境。” 周老板一声不吭，他是个通透人，普华作为海城最大的充电运营商，没有和小运营商竞争物流车业务，不然将面临和渔城相同的窘境。 席上渔城的几位同行也纷纷吐槽起来：“大公司充电站多，网络覆盖面广，谈判能力强。咱们这些小打小闹的压根没有话语权。” “易电是一方面，联盟还火上浇油，动不动就要做活动，不然就给你下量，这种搞法迟早要把大家玩死。” “除非你的地理位置特别好，否则就只能受制于人。” “联盟负责充电的李总，听说还有些背景，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心那么黑，都不知道将来找不找得到婆家！” “你也被她阴过啊？” 正说着，其中一人给大伙儿连使眼色，大家转头一看，原来李惠正朝这一桌走了过来，连忙收了话题。 “姜总，还有各位同行大家好！”李惠笑盈盈地给大家打了个招呼：“感谢大家对我们联盟工作的支持，我特地来敬大家一杯酒。这一桌好多咱们充电行业的同志，腾总，好久不见了！” 被点名的腾总正是刚才说李惠最狠的，他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道：“李总您客气，我们生意都靠您帮忙啊！欢迎以后多来喝茶，指导指导工作！” 李惠瞅见海老板态度清淡，又有些面深，便问道：“这位老板是……” 周老板介绍道：“这位是海运达物流的负责人海老板，他们是做物流的。” “原来是海运达的海总，久闻大名，今天很荣幸见到了真人！”李惠笑呵呵地道。 海老板有些意外：“你知道我？” “海运达是海城最早运营新能源物流车的单位，一次性定了200辆，我们联盟高层都知道了。只是我不负责车辆销售，所以没机会见面，下次我去海城的时候一定专程拜访您。” 海老板展开了笑容，端起酒杯起身挤了挤眼睛道：“随时欢迎美女来访啊，就不用带什么礼物了，下回帮我把车价打个折就行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李惠也笑眯了眼：“一定一定。” 大家以为海老板随口一说，李惠也是随口答应，不过姜驿知道李惠兴许真做得到。李惠是以特玛公司的身份加入联盟的，新能源物流车电池费用占了整车的40%以上，只要海老板拉着特玛公司跟车厂谈，李惠在内部争取较低的电池价格问题不大。 海老板起身了，大伙儿也就顺势站起来和李惠共饮了一杯。李惠只是浅尝了一口，大伙儿一点也没有在意。 “谢谢！谢谢！”李惠道完谢，走到姜驿身边低声道：“姜总，你怎么没有坐主位啊？” 姜驿道：“没事，正好有几位老朋友，就坐在这里了。” “哦，原来是这样。姜总，我就不打扰了，还得去别桌敬酒了。” “你忙你的去吧。” 李惠过来敬了一次酒，大家再也不好谈跟她相关的事了，话题渐渐朝少儿不宜的方向转变。周老板酒量也大，他时不时地主动招呼大家喝酒，看这样子只恨主办方提供的白酒太少。 过了会儿，杨文祥突然碰了碰姜驿：“姜总，高哥找你来了。”姜驿转头一看，高伟正拎着酒壶酒杯站到自己身侧。 “兄弟，咱们喝一杯！” 姜驿拉着杨文祥起身，三人一起喝了一杯。姜驿关心地问道：“你们干得怎么样？大半年不见，你看起来有些憔悴了。” 杨文祥也道：“高哥，经营公司很辛苦吧？” “建了十几座站。”高伟苦笑道：“自己不做不知道，简直是太累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操心。” 渔城公司的工程部本质上是一个项目管理部门，并不需要工程部的人去组织具体的工作，而是指挥各个供应商做事，跟自己呕心沥血地建站相比轻松得不是一星半点。当然，普华渔城公司也要为此付出的更多的费用。高伟离开普华来到民营企业，民营企业肯定更关注成本，所以以往靠供应商做的事都得亲历亲为，能省则省。 姜驿好奇道：“你们融到资了？我记得上次你说几千万资金，建不了那么多站吧？” “哈哈哈哈！”高伟略有得色地道：“一个站好几百万，那是国企的做法，我们民营企业这么做早死了。” 第149章 物流大会(四) 第149章 物流大会（四） 原来普华新能源建站所用的变电设备都是全新的，那些设备轻易不会坏，使用一二十年没问题。但是充电站场地合同少有签署超过十年的，所以高伟便从市面上低价收购八成新的设备，价格比全新的少了5成以上，显着降低了强电成本。还有雨棚，普华新能源使用了高强度的膜结构雨棚，覆盖面积大而且造型美观，高伟则直接铁架配pvc板，虽然不能覆盖大部分车身，不过也足以遮挡车门和充电口，实用性与膜结构雨棚不相上下，好处就是成本大幅度降低，唯一的缺点就是丑陋，但高伟公司不在乎。 “高总，我看你都拎壶来了，坐一会儿聊聊天呗。”腾总趁着两人交谈的间隙，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 “抱歉没注意，原来是腾老板！”高伟推迟不过，恰好腾总旁边的客人敬酒去了，空出一个座位，便临时坐了下来。 “高总，你们小蜂app是怎么弄到自己的标志的，我找联合星华人家不同意，帮我说道说道呗。” “你没赶上时候，我是首批客户，最惠国待遇嘛。”高伟嘻嘻笑道：“腾老板，你就是舍不得出钱，你出钱联合星华肯定给你干。你要是再多出点，他们直接把平台部署到你的站里都没问题。” “他们要六万，太贵了嘛。” “腾老板，还是得你自己跟他们谈，你想想，我已经占了人家便宜，再帮你去砍价，人家怎么看我？” 姜驿插口道：“腾总，六万真不贵，人家要专门为你开发，软件工程师不便宜。” 腾总不做声，问周老板道：“听你说用的也是联合星华，你们做自己的标志的吗？” 周老板大咧咧地道：“我不搞那些虚的，只要不影响我充电，其他都无所谓。” 腾总有不同意见：“我们对外展示的是星华充电，这相当于我们花钱建站给人家做品牌。大家注意，国家现在明确出台政策鼓励充电设施适度超前，先不说社会上对充电设施的需求越来越多，就说我们物流领域，车辆增速越来越快，光这个行业的市场就足以支撑一个大型的充电运营商。所以从长远来看，要做大做强必须要有自己的品牌。” “不怕，资产是我们的，不爽我就不用他们的。难道还能被他们给绑架了不成？” 海老板适时开口道：“大家都是合作，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嘛，要是一方吃亏了，合作也长久不了。” 另一人也道：“我觉得也是，当然腾总有自己的业务规划，但平台不可能绑架我们资产方。市面上也不是星华充电一家，我们渔城就有一家合电科技，也是做平台的，还有羊城的充电网，我可以介绍他们李总给大家，至于用谁家的主动权还是在自己手上。” 大伙儿都赞同起来，腾总嗯嗯了几声不再提起了。 高伟见状跟腾总道了个别，便拉着姜驿离开席位走到一旁，他有事还要跟姜驿继续商量。 “兄弟，我想求你帮帮忙。”高伟轻声道。 两人以前一起工作，相互帮衬，高伟这么说明显有些低声下气，姜驿乍一听有些不适应，便道：“都是一起战斗过的兄弟，别用‘求’字，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帮忙。” 高伟道：“你看能不能给几个站我建？” 姜驿沉思了一会儿道：“是你公司做，还是你个人？” “我公司吧，个人资质不够。” 见姜驿没有立刻回答，高伟有些着急了：“兄弟，你知道我在建站上绝对是过硬的，你放心，交给我的活绝对不会出任何漏洞！” 说实话，姜驿心底有些打鼓，小蜂充电拓展工程建设项目，赚快钱，很明显现金流遇到了危机，他并不是不信任高伟的能力，而是担心他们在建设过程中省成本，最后影响安全和质量。转念一想，高伟对他讲出工程上的一些小秘密，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不该用这份信任去怀疑他。 姜驿问道：“你也是全国第一批做充电站建设的，如果小蜂充电发展前景不好，怎么不考虑考虑换个单位？现在入行的国字头、上市公司很多，还有一些车厂，不愁没有机会。” “哎，如果一年前这么说是没问题的，现在不行了。工程建设本来门槛就不高，人才又多，现在没什么竞争力了。”高伟无奈地道。 “兄弟，你看建站的事……” 姜驿想了想道：“这样吧，按规定先入围吧。年后就是招标环节了，你们正好提前准备下。” “规矩我都明白！”高伟兴奋地道：“先入库再竞具体项目，年降不低于5%。” “兄弟，我得先说好，二手设备是用不得的。” “你放心吧！” 合作的事谈得非常顺利，高伟主动邀请道：“晚上第二场呗，我来安排！文祥也不是外人，就一起去。” 姜驿看了看仍在主席位上的岳增群道：“你看岳总还在，万一他对大家有安排……” “不会的，我也在他们那一桌。李惠已经给他们定了庄园的ktv，他们有安排了。” “那你不去？” “嗨，咱实事求是地讲，我跟他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去了也是自己丢人，就不参加了，还不如我们自己开心呢。联盟安排也分了三六九等，你看现在坐红桌子的，就是上午坐前几排的人，联盟给他们安排了下一场，其余人就没有这个待遇。当然啦，待遇最好的是今天上午坐主席台的，比如商用车协会副秘书长，特玛的总经理、迪沃的副总裁、明杲先生，你现在看到他们了吗？他们明面上不参加宴会，实际上早已经安排了私宴，喝着茅台了。现在张罗的是特玛的副总、联盟的秘书长，他就是专门来陪我们这个层次的人的。” “他们可请不起我们这么多人喝茅台。”听高伟说完，姜驿哈哈笑道。 “就是。茅台我也请不起了，我还没见过有人在ktv用茅台兑雪碧的。”高伟嘿嘿直笑：“我在店里存了四瓶轩尼诗洋酒vsop，绝对保真，咱不喝他们那里的酒。” 在高伟的软磨硬泡下，姜驿终于答应了。联盟的晚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几人便离开了会场。 高伟贴心地为三人在ktv附近定了房，让大家放开了喝。高伟又把曹阳叫过来了，那天晚上，四个人在店里一边喝酒一边畅谈往事，直到清空了高伟的存酒方才罢手。 第150章 丰收年 第150章 丰收年 2015年2月中，普华新能源在京城召开了2014年业务总结会及2015年业务工作计划会议。来自全国各城市公司的负责人在京城普华大厦济济一堂，会议在兴高采烈的氛围中召开了。 过去的一年是成果丰硕的一年，普华全年共新建了180座站，其中大部分站服务于新能源物流车。新建站数量排名靠前的公司均超过20座，渔城公司虽然新建了21座站，不过大部分并非主要服务物流车，成了第一梯队中的例外。海城去年新建数量只有10座，在城市公司中屈居了第一梯队。所以在本届会议上，整个华南区失去了以往的耀眼光芒。 邓鹏和冯国强对普华取得的成绩分别予以了肯定，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岳增群搭上了物流车联盟的快车，一下子将充电网络规模提升了将近50%，被领导夸得合不拢嘴，哪怕看到姜驿也觉得没那么刺眼了。 在肯定市场运营部扩大网络规模的同时，邓鹏和冯国强还指出了面临的问题，就是提升网络的质量，2015年除了继续扩大网络规模外，要精细化运作，提高收入和利润。岳增群带领城市公司负责人坚决表态完成领导交派的任务，姜驿和秦松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忍俊不住的笑意。 因为从各城市公司交出的财务报表看，只有渔城公司连续多年盈利，海城公司在2014年刚刚盈亏平衡，可以预见2015年必将盈利。但是其他城市公司，除了青城公司些许盈利外，个个都在亏本。不过没人脸红，因为渔城公司一直是榜样，比不过榜样理所当然，海城和青城也没有贡献多高的利润，他们一个是公交市场为主，一个是出租车市场为主，可比性较低。 邓鹏和冯国强走后，岳增群清了清嗓子，向所有人传达了物流车行业会议的所见所闻，做出了今年新能源物流车量将大幅增长的论断，号召大家抓住机遇、转变思想，继续以高昂的热情再创佳绩。 掌声平息后，岳增群脸色由喜转忧，有些痛心地说道：“前一个月我在各地走了一走，特别是渔城，我深有感触……”讲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吊足了大家胃口接着道：“去年一年行业发展太快了，新兴势力进入了这个行业，行业虽然更加兴旺，但同样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给行业整体形象带来负面影响，还有个别地方竞争激烈，已经开始打价格战了，这对行业发展很不利。” “……总之，我们是行业头部企业，又是国字头的企业，在行业健康有序发展上要天负责人，我们要展现出应有的担当，我们要带头遵守规则，团结同行，净化行业的不正之风。” 岳增群说完，眼光团团往下一扫，等待着大家的响应。 岳增群没有想到姜驿竟然第一个赞同，他道：“岳总说得很对，渔城就遇到了这种情况。前几天跟行业的朋友聊天，有些运营商竟然给客户服务费打八折。这是什么概念？八折服务费将没有一家公司盈利！没有盈利就不会有新增投资；没有新增投资，充电基础设施就不足；充电基础设施不足，新能源汽车推广就失去了基础！我觉得有必要建立行业联盟，共同打击不当竞争的风气！” “姜总说得太对了！”岳增群道：“渔城一直是各城市公司的先驱和榜样，渔城遇到的问题其他城市公司也会遇到，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姜总，渔城很重要，希望你能带头摸索出一条道路，给我们大家做参考。像你说的行业联盟，我觉得明年就是一个很好的工作重点，我期望你能做出表率！” 姜驿笑道：“好的，我尽力。” 岳增群和姜驿一唱一和，仿佛商量好似的，其他人都不敢说话。见有些冷场，岳增群便催道：“大伙儿也说说啊。” 青城的城市总经理道：“岳总和姜总高瞻远瞩，我是很佩服的，回来后我也分析分析青城的市场情况，多联合同行，争取达成行业自律。” 有人开口后，大家也纷纷发起言来，岳增群感觉到大伙儿团结一致，心里乐开了花。促进行业健康发展当然重要，不过这种高大上的理念并不是每个人都认可的，有的人就不关注，比如申城的城市总经理，他把大伙儿拉回了现实：“领导说了今年要高质量发展，说白了就是要利润，这才是关键问题，岳总，你说今年咱们该怎么搞？” “集思广益，大家都讲一讲吧。”岳增群嗯了一阵说道。 申城公司总经理见岳增群鼓励似地盯着自己，不得不开口道：“咱们充电站打开门做生意，无非就是把客户留下来。我有个想法，公司能不能预算一笔促销费用，比如免费充电、充电返利、甚至是送油送米什么的？” 岳增群诧异道：“公司没有销售费用预算吗？为什么还要单独做促销费用。” “销售费用用来请客户吃饭，做公关了，没有直接给用户的预算啊。” “敢情你的销售费用就只是吃饭喝酒啊？你这是怎么想的？”岳增群鄙夷地道。 申城公司总经理脸色通红道：“可能我没有讲清楚……”但是他的辩解被大伙儿的笑声给淹没了。 待众人笑声落地，姜驿问道：“苏总，我理解一下，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拿出一笔促销费用，专项用于客户拉新、留存？而这个费用远高于预算中销售费用的标准？”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申城公司总经理苏洋道：“这将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不是某个城市公司能主导的，而是全国性的市场宣传推广，因此建议总部统一做预算，并调拨开支。” 这么一说大家也都听明白了，他真正想表达的是普华新能源作为一个整体，开展一场全国性的宣传推广动作，在终端用户处强化品牌影响力， 姜驿瞬间抓住了苏洋想法的核心，普华新能源起步就服务于公交车、出租车，还有现在的物流车，b端市场的运营经验丰富。但在私人零散用户侧，普华的经验少得可怜，而c端用户与b端用户的开发运作机制是有绝大差异的。 第151章 野狗论 第151章 野狗论 普华新能源在b端客户的成功经验塑造了普华现有的管理架构，现行架构下，普华新能源将许多权力下放到城市公司，衍生出各种促进开拓集团客户的机制。当市场对象变成一个个自主决定的个体时，机制便不适用了。 除非改变现行机制，否则难以从面向b端调整为面向c端，而改变就意味着风险，岳增群还没有做好从舒适圈跳出来的准备，他含含糊糊地答应了，却留下了诺大的弹性空间。 “我有个提议，说出来供大家参考下。”说话的人是京城公司的负责人：“我们的充电站服务于新能源汽车，本质上和加油站没多大区别，能不能借鉴下加油站的模式，在基础业务上叠加增值业务，创造新的增长点，比如设小卖部、洗车位什么的？” 京城公司负责人是岳增群的铁杆，他看出了岳增群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便主动出面解围。 “我觉得这个思路好，司机也要买烟，司机也要喝水，这两项利润挺高的。” “不行不行，卖烟要专营许可，不容易申请；卖水也不一定行，我们那儿的出租车货车司机出车前都自带水，他们不舍得在外面买，只有一些私人用户有零星的需求。不还如卖经济型快餐，吃饭可没法带。” “可不一定，我就见过司机一早出门自带饭菜的，他们有门道找微波炉热一下，我现在有些站里就配了微波炉。” “冬天可以，夏天带不了，而且卖餐货源怎么来，要不要办卫生许可证？还要安排人工负责，得不偿失，不合算，我觉得还是顺道卖点瓜子饮料靠谱。” “做副业不管是零售还是汽车服务，主要是资质和人工两项问题不好解决，我们也不能确定业务到底有多少收益。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现在市场上出现不少自动贩卖机，咱们跟他们合作。他们出设备、商品，我们提供场地、电力，向他们收租金或者就是销售分成，我们不用额外投入，稳稳当当的来钱，怎么样？” 众人闻言纷纷赞同，岳增群也觉得这是个好点子，决定由总部市场运营部牵头和自动贩卖机商家统一谈合作。 又有一人突发奇想道：“我还有个想法，加油和充电的不同在哪里？就是加油快、充电慢。从销售的角度讲，客户在充电站留存的时间长，所以我们可以发挥这个优势引入加油站无法提供的服务。你们看司机开了很长时间的车，都很累了，要不要按个摩？整天踩踏板，要不要洗个脚？咱们场地也够，给他们提供按摩、洗脚服务如何？” 众人哈哈大笑。 “你就知道按摩洗脚，认识很多小妹吧！” 有人忍住笑道：“我看行，供应商就交给你负责了，怕是不好找啊！” “担心什么，总部统一洽谈，他才不需要操心呢。” “对对对，我们一旦做起来就是全国性业务，说不定可以培养一家全国连锁。” 有人一本正经地道：“全国连锁倒不一定，但是咱们请红兵总做个平台还是可以的，现在当当打车不是很流行吗？不如咱弄个当当按摩、当当洗脚，让全国技师都来注册。到时咱们抽成就大发了，还充啥电？” “停停停！”岳增群笑骂道：“你们这帮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们堂堂国有企业，做这个业务，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在轻松欢快的氛围中，本届业务经营分析会议顺利结束了。 姜驿和秦松一起离开了会场，在路上姜驿假装不经意地问道：“联合星华后面有来海城公司交流吗？” “你是说他们张总吗？没有呢。要不年后我再邀请一下？”秦松一下子就想起了。 “不用了，顺其自然吧。你是就在京城，还是先回海城？” “不回去了吧，离过年没几天了，回头票不好买。” 姜驿点点头道：“年前我也不回去了。你记得把春节值班和安全工作部署下，别出问题。” “知道了。” 和秦松分开，姜驿敲开了冯国强办公室的大门。姜驿每次回总部，只要冯国强在都会主动拜访，对冯国强办公室的摆设非常熟悉。不过今天，他发现办公室里多出了一张工位，桌面上摆着办公电脑、笔筒文具、文件筐、水杯，文件框里还放着书本和文件夹，似乎有人在这里办公。 领导办公室怎么会多一个人呢？或许是给冯国强配了秘书？可是按普华新能源的惯例，只有邓鹏才配专职秘书，其他领导秘书职责是综合管理部兼任的，而在城市公司，总经理配个兼职秘书也要小心翼翼的。 姜驿指着工位疑惑地问道：“冯总，这是……” “都是虚的。”冯国强笑着解释道：“上面最新要求，我这个级别办公室面积不能超过15平米，所以……” “呵呵呵呵，我明白了。” “业务会议开完了？”冯国强问道：“开得怎么样？” 姜驿回答道：“挺顺利的，去年算是第二次增长峰期，今年估计还会继续增长，增长主要集中在物流领域。” “板块轮动嘛，以前是公交、出租，现在轮到物流行业了。你还是觉得要谨慎吗？” “我现在观点渐渐改变了，新能源物流车渗透率越来越高的趋势已经不可避免了，今年打算提高物流车充电的建站比例。不过对物流车联盟的态度我没有变化，估计要过了今年，对电池实际衰减有了数据再决定。” 今年普华将从网络数量考核向网络质量考核转变，核心就是投入产出。姜驿负责的两个城市公司盈利情况众所周知，冯国强打消了提醒的想法，问道：“最近工作上有什么大事需要交流的吗？” 姜驿想了想道：“大事应该没有，不过有件小事，我给您汇报一下。”姜驿将张书文来公司调研，两人发生矛盾的事说了出来。 冯国强听完后问道：“你怕党群人力资源部会给你穿小鞋？” “怕倒是不怕，就是在想要不要修补下关系。” 冯国强朝后靠了靠，悠然道：“人生的列车高速前进，总会遇到各种预料之外的事。路边一条野狗冲你狂吠几声，你值得停下来计较吗？” “不值得。但是如果它要把人拖下车……” “那就另当别论了。”冯国强笑道。 第152章 姜驿的哥哥(一) 第152章 姜驿的哥哥（一） 春节是中国最传统的节日，哪怕路程再远、交通再困难，许多人还是要眼巴巴地赶回去，就为了心中那一顿团圆饭。 姜驿喊道：“妈，别做了吧，吃不了浪费了！” “浪费不了，下顿接着吃，又不会坏。” 姜驿在餐桌上帮忙收拾，父亲则端出一叠碗来，姜驿笑了笑，心想：“拿四个碗就行了，老爸还这么要面子。” 姜驿有一个亲哥哥，名叫姜骆。姜骆从小学习成绩也很好，虽然没有考上京南大学，但也是华中地区最好的大学了。毕业后在京城找了一家国有企业工作，因为看不惯直属领导铺张浪费，把人给打了。对方报了警，姜驿父亲好不容易才调解下来，免去了姜骆的牢狱之灾，但是公司肯定呆不下去了，而且档案上还留下了一笔记录，再找工作都困难了。姜骆索性自己开了家咨询公司，名为咨询公司实际上就是个讨债公司。有一次姜骆公司的人不小心发小卡片发到了他父亲那里，老爷子一看，不对啊？不是说管理咨询公司吗？怎么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在传统老一辈心里，讨债肯定不是正经工作，而且新闻屡屡报导讨债公司违法讨债致人伤害的案例，让姜驿的父亲心中越发生气。 父子两人大吵了一架，姜骆索性搬出去自己住了，两父子十来年没有联系过。直到去年姜骆才主动过年回家团圆了，只是老爷子仍旧不给他好脸色看。 姜驿提醒道：“爸，不用这么多碗。” “你懂什么？”父亲一瞪眼，姜驿伸伸舌头，缩了缩脖子。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姜驿说道：“大哥来了。”说完偷偷瞅了父亲一眼， 姜骆双手拎着几个大礼袋进了门，姜驿母亲连忙擦了擦手，放下手里的活迎了过来。 “妈，这是给您买的按摩仪，靠在沙发上插上电就可以用，松筋活骨，没事多按按。” “行了，快进来吧。” 姜驿顺手帮母亲接了过去。姜骆看了一眼耷拉着眼皮，无动于衷的父亲，又将另一个袋子递了过来道：“这还有一袋腊菜。” “咱们家已经有很多了。”姜驿母亲打开袋子一看，里面叠着满满地，看起来像鸽子又有点像小鸡仔，发着油亮油亮的光芒，不由问道：“这啥玩意儿啊？” “妈，很难得的，我同学帮我从他们山里弄的，这是野生斑鸠做的腊肉。” “你同学费心了，回头要好好谢谢人家！” “不用，这是他感谢我的，我前段时间帮他公司追了一笔债……” 老爷子不悦地哼了一声，提到讨债就像动了他的逆鳞一般。姜骆识时务地闭了嘴，拿出一个手提袋道：“我带了酒，今天喝这个吧。” 手提袋里装着两瓶红花郎，姜驿看了看父亲神色，见其没有反对，便道：“好酒啊，今天托大哥的福了！” 两个儿子都回来了，姜驿母亲加快了做饭的速度，十几分钟后便摆满了一桌子菜。 一家人坐好后，老爷子将筷子头在桌上轻轻一顿，这是他每次开饭必备的前摇动作，开口道：“开始吧。” 团圆饭上必谈的是工作和感情，大家很自觉地不去谈姜骆的工作，免得好不容易稍有好转的父子关系又陷入僵局，所以姜驿的工作就成了谈资。 当初冯国强安排姜驿离京去渔城时，姜驿母亲很不情不愿，以姜驿的学历在京城也可以找一份很稳定很有前途的工作，姜驿父亲却非常支持，他认为行业好，而且渔城的环境也好，就应该鼓励姜驿去闯一闯。 事实证明，姜驿闯出来了，他现在是国企三级公司一把手，这个职位就算再给别人十年时间，也不见得能当上，所以姜驿父亲对他现在的工作非常满意。 聊着聊着，姜驿父亲突然问姜骆道：“你去年有什么进步没？”老爷子这一问，姜驿母亲和姜驿都有些紧张起来， “进步？”姜骆一愣，回答道：“有进步，去年考下了律师证。” 老爷子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啥？律师证？” “当然能考，我都考下来了，蓝本子就在手里。” “怎么可能？你在公安局都留下档案了！” “我是违法，不是犯罪，区别大着了！” “算了算了，你们别讨论了。”眼看两人话不投机，姜驿母亲又不想大儿子被冷落，便发起另一个话题道：“老大、老二，妈现在什么也不担心，就担心你们的个人问题，你们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没见你们带回来一个半个的，妈很焦虑啊。” 姜驿嘿嘿笑道：“妈，大哥还大我三岁呢，先问问他。” 姜驿母亲眼巴巴地看向姜骆。 姜骆瞪了姜驿一眼，对母亲道：“妈，现在时代变了，大家结婚都晚，不用着急哈。” 老爷子怎容得自己爱人被人顶撞：“怎么就不着急了？你看看别人，像我这个年纪的孙子都能满地跑了。” 姜骆嘟囔着道：“你们生我们不也挺晚的吗？” “我们那是因为工作，再说在你这个年纪也生了你了，你现在连女朋友都没带回来！” “我也是工作忙啊……” 老爷子突然把筷子在桌子上一顿：“你要是有个正经工作，早就成家了！你都是自己误了自己！” “老爸，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怪我打领导啊？有用吗？” “我不是怪你打人，谁没点脾气？谁没有冲动的时候？我是怪你沉不住气！” 姜驿母亲生气地对老爷子道：“过年呢，发什么火，不能好好说话？孩子们需要的是你的支持！” 姜骆眨了眨眼道：“老妈说得对，老爸有什么经验应该给我们传授传授。” 老爷子把筷子一拍，瞪着姜骆一眼，翻着眼睛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道：“只要你足够优秀，哪里需要什么经验？” 姜骆马上道：“老爸说得也不一定对啊。我就不说了，你看姜驿，足够优秀了吧，这不……” 老两口一听对啊，齐齐看到姜驿。 第153章 姜驿的哥哥(二) 第153章 姜驿的哥哥（二） 姜驿刚将滚烫的鱼糕塞进嘴里，闻言差点吐了出来，哭笑不得道：“刚不是说哥哥嘛，怎么说到我头上了？” 姜驿的父亲脸色一板道：“你不要转移话题，你的问题也很严重。” “爸，别着急，我只是还没想好在哪里安家，所以还没有找女朋友。”姜驿觉得这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自己还没有定下来，不能让人家女孩子居无定所。 “这不是问题，我跟你妈不也是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才落在京城吗？” “你们那时候公家包住包分房，在哪里都算家，现在可不一样了。而且房价那么高，光靠工资一辈子只买得起一套，不得不慎重。” 姜骆接过话题道：“这话说得没错，现在房价是真高，你看前几年演的电视剧蜗居，年轻人为了一套房受多大委屈？我听说房价还得大涨，把钱放到房产才保值。” 老两口对视一眼，姜驿母亲道：“我们没多大能力，只能给你们准备首付，你们要买房的时候告诉我，我会把钱给你们。” 姜骆问道：“多少钱啊？” 姜驿母亲看了老爷子一眼，还是开口道：“我们不偏不倚，每人准备了150万。” 姜骆问道：“把汉城的房子卖了吗？” “卖了。” 姜骆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老爷子严肃道：“这钱只能买房子专用，别的事一概不行。” 姜骆道：“爸，那开年我可能就用上这笔钱了，我在文华区看中了一套房子，面积不大。但是学区很好。加上你们这笔钱，我可以全款买下。” 老爷子道：“你先给我把儿媳妇带回来……” 姜驿母亲打断丈夫的话道：“买房子也是正事，跟结婚不矛盾。老大，你要的时候跟我说。” “多谢妈！过完十五，我带您一起去看房子。” 厨房里蒸汽的声音越来越小，姜驿母亲从高压锅里取出现蒸的两只腊斑鸠，切成了八块，端上桌来。 野斑鸠腊得十分入味，浦一出锅，满屋都是香味。高压锅蒸后的腊肉肉质紧实，轻轻一咬，一层层肉条便顺着撕落下来。 “不错！”老爷子发出舒服的声音，就着腊肉干了一杯酒。 姜驿母亲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她也很纳闷，老二明明很优秀，为什么一直没见他提起过女朋友呢？心中隐隐有一丝忧虑，便问道：“老二啊，你跟妈说实话，以前找过女朋友没有？” 姜驿支支吾吾不做声，姜骆用胳膊肘捅了捅姜驿，笑眯眯地道：“老弟，要不要我介绍几个网红给你认识？” “得了吧，您！” 老两口一头雾水：“啥叫网红？” 网红，即网络红人的简称，指那些受网络环境、媒体宣传、大众心理需求等共同影响，由于某些行为、某个事件被广大网民关注从而走红的人。 姜骆解释一番后，老两口终于明白了。 姜驿母亲道：“我还以为网红就是明星呢，原来只要出名就可以当网红咧，那位金先生也算网红啦？” 金先生事件是最近几年在网上很热门的事件，讲述了一个现代版农夫与蛇的故事。金先生和爱人在大城市居住，金夫人因偶然的原因收留了来大城市找工作的同乡贫困大学生，请大学生在家当保姆。没想到大学生见雇主经济条件尚可，便怂恿舅舅上门行窃，舅舅行窃中竟然残忍地将金夫人杀害。大学生的舅舅受到法律的制裁，被判处了死缓，而大学生是否该承担责任一直没有说法，反而忘了金夫人的恩情后面和金先生交恶。 金夫人事业有成，收入颇高，是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去世后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最小的才2岁，由于金先生无业，养育小孩一下子变得十分困难。大学生的舅舅虽然被判处经济赔偿，但是以他的经济条件根本无从赔起。金先生一方面积极开网店挣钱，另一方面想尽办法起诉引狼入室的大学生，要求法律给予制裁。金先生的励志和大学生的忘恩负义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许多人痛恨女大学生，把这个事件比喻为现代版的农夫与蛇，并对金先生报以同情，要么捐款资助，要么购买金先生网店的产品。 姜骆问道：“妈，您买金先生的货了？” “买了一盒牙膏。” “多少钱？” “好像是98元。” 姜骆噗呲一下笑出声来：“什么牙膏这么贵，从月球进口的吗？” 姜驿母亲生气道：“你这人怎么没有一点同情心，我是为了买牙膏吗？是为了资助他养育两个可怜的孩子。” “还有帮助他起诉女大学生，彰显社会正义吧？” “当然也有份。” 姜驿父亲并不知道金先生事件的来龙去脉，只是听说过此事，但姜骆带着戏谑口吻的话语让老爷子听得心里非常不舒服，他开口责骂道：“你什么态度？有事说事，阴阳怪气什么？” 姜骆收起玩笑似的神情说道：“妈，关于金先生的事情我问您几个问题，看您了不了解。第一，一个女大学生出来找工作，为什么会找保姆这样一份不需要教育背景也可以做的工作？第二，金先生以前为什么没有工作，要靠自己老婆养活全家？第三，金先生收了多少资助，网店赚了多少钱？第四，女大学生为什么和金先生交恶。就先问这四个问题吧。” “我不知道，就凭大学生忘恩负义这一点就够了，至于金先生赚多少钱，那是人们同情他自愿给他的。” “妈，我问的这几个问题就是关键，如果事实并不是忘恩负义，而恰恰相反呢？您有没有想过故事可能有另一个版本：一个学业有成的女大学生来大城市找工作，一时半刻没有找到，偶然遇到了一位老乡，在邀请下给老乡家做保姆，有吃有住还有微薄的工资拿，可以完美过渡到找到一份好工作，所以大学生接受了。可是当好工作降临的时候，她的老乡不同意她离开，想继续用低廉的工资占用她的劳动力。大学生的亲人来劝说要人，反而遭到了对方殴打，一气之下将人推到石头尖尖上撞死了。” “瞎说，你没有证据。” 第154章 催婚 第154章 催婚 “妈，网上说的那些话同样没有证据，您看到的是媒体一面倒的情绪报导。这件事持续好几年，时不时就冒出新闻，目的就是吸引人们的关注。网络上有一种玩法，叫做贩卖仇恨。为啥要贩卖仇恨？因为有仇恨就有关注，有关注就有流量，有流量就有机会变现。我问您，金先生现在起诉大学生了吗？还没有，因为热点还没消退，当快要消退的时候，他就会起诉，再制造热点，起诉到判决来来回回得好几年，热点又能维持好几年，再收割一波善良的群众。我告诉您，就我了解的信息，金先生十几个接受捐助的收款渠道，最热的那几个月账户经常达到收款上限，上限多少？一天5万！这还不包括韭菜们买网店货的收入。妈，人心坏着呢，别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别人坏是别人坏，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我是怕您的好心遇到了蛇。”姜骆摆摆手道：“好吧，反正也没多少钱，无所谓。” 姜驿也在一旁劝道：“妈，大哥说得也许是对的。以后遇到网上报导的一些不平事，先不着急，多了解了解再说——用前几年一部电影的话，就是让子弹飞一会。” 姜驿父亲叹了口气道：“还是听他们的，这年头不像我们从前，乌烟瘴气的东西太多，真的假的根本分不清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姜驿母亲只得承认自己看不懂时代了，她问姜骆道：“你在家呆几天？” “我明天走，公司几个员工没家没口的，我得照顾起来。” “被你们一打岔差点给忘了。”姜驿母亲担忧地道：“老二，这些年你到底交过女朋友没有？” 前些年，姜驿一直说没有，但是今年他感觉到父母明显开始变老了，不忍心再隐瞒，便说道：“以前短暂谈过一个女朋友，不过早已经分手了。” 姜驿母亲放下忧虑，欣喜地问道：“哪里人？多大了？做什么工作？” 姜驿只好选择性地说了说跟张盼盼一起的事情，姜驿母亲很快就抓住了关键：“是原来公司的同事啊，肯定有照片，把照片给我看看？” 姜骆道：“妈，人家都说已经分手了。” “分了手看看照片又怎么啦？”姜驿母亲不悦道。 “得，您看吧。” 姜驿实在是拗不过，只得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和张盼盼的自拍合影。照片里张盼盼在前，露出又俏又甜的笑容，姜驿在后，一脸傻呵呵的表情。 几个人都瞅了过来，姜驿母亲道：“挺漂亮大方的一个女孩子啊！” “当然啦，您不要怀疑儿子的眼光。”姜驿略有得色地道。 “那你干嘛跟人家分手？” 姜驿无言以对。 姜骆仔细看了看道：“这小姑娘肯定很喜欢你。” 姜驿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干我这一行的，阅人无数，我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 姜驿母亲追问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自己开了一家软件公司，也是充电行业的，做得还不错，已经有二十六、七号人了，估计业务量跟普华差不多。” “那投资额很大啊！” “不一样……”姜驿给家人解释了一番充电saas平台和充电站资产建设运营的区别，姜骆很快就明白了，他说道：“轻资产大流水，很有前途！” “是啊，我也说做得不错嘛。” 老爷子说道：“姜驿，如果你觉得人好，那就把人家追回来。” 姜驿低着头道：“知道了，我尽力吧。” 姜驿母亲显然不满意姜驿的态度，批评道：“怎么能说尽力呢？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尽力就是敷衍我的。不能尽力，必须成功！” 姜骆道：“妈，您都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咱家小弟，万一人家不同意呢？” “我不信，你把电话给我，我问问她。” 姜驿慌道：“别了别了，还是让我自己来。” 短暂而快乐的春节团聚很快就结束了，带着长辈对个人大事的殷切期望，姜驿返回了渔城。姜驿今年拿到了丰厚的年终奖金，他买了几十个红包准备给开年第一天返岗的本部员工发利是。 “新年快乐！”郭怀义敲门递过来一个红包，姜驿乐呵呵地接了下来。郭怀义见到姜驿在包利是封，问道：“你在给大家准备利是？” “对，新年了嘛。” 郭怀义笑着解释道：“一般是结婚的向没结婚的发利是。” “啊，有这个说法？”姜驿傻眼了，说道：“我去年在海城还给大家发过了……” “在我们这里有这个传统。不过也没关系，过年了领导给员工发红包也正常。发吧发吧，没事的。” 在郭怀义的鼓励下，姜驿还是送出了自己的红包，员工们接到领导们的红包彩头，心情更加愉悦起来。有些员工私下打听姜驿是不是趁着过年结婚了，结果是否定的，个别传统的老员工还专程给姜驿包了封利是。姜驿仍然笑呵呵地收了，不过在他心里，真切地感受到世俗力量对自己的鞭策。 在这一刻，家庭和世俗的压力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他决定处理完手头几件大事后就找张盼盼摊牌。 第一件事是开年会议，每年春节过后，各公司会例行召开全员大会，一是告知全体员工本年度的重点工作目标和方向，二是起到收心的作用。一周后，渔城和海城两家公司分别开完会议，此时各行各业正式进入常态。 第二件事便是总部业务会议上定下来的行业联合一事。姜驿着手联系渔城充电行业的朋友，在彼此串联之下很快就成了局。 第三件事则是渔城一年一度的公交充电运营商招标，这关系到全年的绩效，是渔城公司每年最重要的工作。 普华渔城公司银湖充电站背靠银湖山，上山的唯一路径是一条仅容一辆车通行的盘山土路，土路凹凸不平，好几个路段都是30度的陡坡，而另一侧是幽深的山谷，经验不丰富的司机容易熄火，甚至有坠落的风险。 在提心吊胆中，三辆轿车颠簸着驶上了山顶。如果任何一辆车不幸发生了事故，渔城充电行业三分之一的精英就将遭到重创。 十多人走下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映入眼帘是一户仿佛世外桃源的农家院子，让紧张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第155章 讲道理(一) 第155章 讲道理（一） 三栋白墙黑瓦的房屋呈l形坐落在林间，夕阳余晕透过层层枝叶撒在房舍和林间上，给它们抹上一层黄灿灿的颜色。连接房屋的是一段长廊，两边和顶端搭着铁丝网，褐色的葡萄藤缠绕在上面，有的已经开始萌发出嫩绿的叶芽，展示出蓬勃的生机。在房屋环抱之间，有数亩格子田，种植着蔬菜和瓜果，有人头戴斗笠在劳作，还有零星的外来客人在田间游走。几只黑狗、黄狗慵懒地躺在行人必经之路上，听到陌生人走近，抬了抬头又继续躺下了。 这是一处农家乐，一间屋顶上炊烟缭绕，从窗户边走过，阵阵香味传来，让人越发觉得饥饿了。在喧嚣的城市中有这样一处山间小院难得可贵，身处这样幽静清凉的环境中，听着林间偶尔传来的鸟鸣声，烦恼顷刻间化为乌有。 上山时的危险早已被众人抛到了脑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分头溜达起来。有的来到了菜园子里，找一找自己认识的蔬菜，顺便挑选食材；有的蹲在地上逗弄着几只粘人的小奶狗，惹得大狗目不转睛地盯了过来；还有的很关心菜肴，仿佛领导视察工作一样，笑嘻嘻地隔窗看着厨子小工忙碌。 银湖山顶的聚会共召集了九家充电运营商，大家对需要讨论的事情心知肚明，渔城头部企业除了奥坦世纪外基本无一缺席。在渔城，普华新能源仍然以近百座的数量位居行业第一，易电是仅次于普华的充电运营商，一年时间已经投建了20多座站，其次是类似新联、小蜂充电这样的十多座充电站的单位，再往下则是滕总这类四五个站规模的小运营商。但如果仅计算社会公共充电站，普华虽然仍是第一，但与易电差距并没有那么大了。杜锋并没有参加聚会，代表易电的是牛小波，毕竟这是渔城范围内的事情。 “姜总，既然你召集了大家，你就起个头呗。”在所有人返回包房后，新联唐修钢说道。 “对对对，早商量完了早些痛快地喝酒。”说话的人是一位新入行单位的充电负责人，单位名叫充电云，属于渔城的国有企业，资产雄厚，可以预见充电云必将成为渔城充电行业不可忽视的势力。巧合的是这位负责人名叫赵云，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和历史上武将赵云气宇轩昂的气质相似，他个头不高，留着平头，五官长得很讨喜，仿佛天生自带笑容。 高伟假装一本正经道：“哎，赵总理得很清楚，这才是正事。” 姜驿笑了一阵，说道：“年前参加了物流车联盟举办的会议，会上有幸跟几位同行交流了一番，大家聊到了一个问题，就是社会充电站普遍亏损。渔城除公交外，纯电动汽车已经超过6000台，社会充电桩大概800根，也就是说行业并没有明显地供大于求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亏损？我分析了一下觉得问题还是出在我们自身，彼此为了争夺客户，给出了太多的折扣，失去了我们本应有的议价能力……” 原因其实大伙儿心知肚明，正是彼此的猜忌让客户在博弈中占了上风。众人安静地听着姜驿的发言，大家等待的是一个保持纳什均衡的机制。 “……各位，为了避免行业恶性竞争，为了未来行业有更好的市场环境，我提议大家组建价格联盟。” 毫无疑问，价格联盟最核心的就是设立最低限价，只要联盟成员都不应低于此价格。 充电云的负责人赵云说道：“行业建立价格联盟，避免低价竞争损人不利己，我是非常赞同的。不过姜总，我有个问题，咱们彼此之间达成一项约定，履约完全靠自觉，咱们在座的国有、民营的企业都有，如何保证大家齐心协力呢？” 虽然赵云所说正是所有人心中最关注的，但是他话里隐隐带着不信任民营企业的观点，这惹得在座绝大多数人皱起了眉头。 大概明白话有不妥，赵云马上补充道：“我并非说国企、民企有道德上的区别，而是不同环境造就了不同的想法，我相信换我也会一样。事实就是如此，我只是陈述一项事实。” 话糙理不糙，即便是民营企业也希望跟国企合作，毕竟国企的底线意识要强于大多数民营企业。赵云至少不是个虚伪的人，这样的人会很看重承诺。 任何联盟的崩溃往往始于内部，内部猜忌又往往是产生裂痕的直接原因。如何让大家齐心协力是考验带头大哥号召力的关键，既然普华想当带头大哥，那必须要有让人信服的理由。在座的都是有足够社会阅历的人，可不会听上几句堂而皇之的口号和大道理就行动。 “赵总说的问题是今天核心问题，我认为道德和诚信只是其中一个因素。”姜驿顿了一顿笑着道：“今天在这里的不是一把手就是分管业务的副总，在渔城都有充分的决定权，至少再找借口是不合适的……” “姜总，大家都是有决策权的人，我觉得没有讲虚的了。我就明说，普华是渔城充电的老大，但要号召大家团结一致，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得拿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来，不然大家凭什么听你的呢？我想这个观点应该能代表多数人吧！姜总，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有点直。” 姜驿看了一看，打断他发言的是一位初次见面的运营商负责人。 牛小波轻咳了两声，说道：“我觉得姜总安排得挺好的，我说下易电的看法吧。有两点，第一点先回答赵总，民营企业口碑上不如国企，我承认，但承认并不意味着易电就缺乏诚信，我在这里明确表个态：易电会遵守自己许下的承诺，至少两年不改变……” 赵云赞许地伸出大拇指：“好！” “第二……”牛小波环顾一周，郑重地说道：“来这里之前，我们易电新能源的总经理已经明确给我指示，在价格同盟这件事上，易电渔城公司将与普华保持一致行动。” 牛小波的表态宛如在平面的水面投下一块石头，激起了众人心中的波澜。普华和易电在社会充电站上联手，代表了渔城五成以上的份额，他们的一言一行将对行业产生重大影响。 第156章 讲道理(二) 第156章 讲道理（二） 唐修钢紧绷着脸，新联的主要领域在公交充电上，只是建了两三座社会充电站试一试水，他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参加今天聚会的，不管结果如何对新联业务都没有影响。但是普华和易电联手就不一样了，因为目前在公交充电领域，只有普华、易电、新联这三家，如果今年的公交充电招标另两家竞争对手联手的话，那新联将极其被动。 “姜总是我信得过的朋友，我也表个态，小蜂充电和普华保持一致。”说话的是高伟。姜驿微笑着向高伟投去感谢的眼神，高伟则眨了眨眼睛以示回应。 “我们也一样吧，我也相信姜总。”这次说话的是腾总。腾总的公司虽然规模不大，只有五座站，但是经常被物流车联盟欺压，深感行业缺乏凝聚力的痛苦。 “谢谢兄弟们的支持，我对咱们行业的前景更有信心了。”这一刻姜驿的语言仿佛带有了不容抗拒的魔力：“那么现在就该确定一个大家都接受的最低价了……” 杨文祥已经升了渔城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但姜驿在场的时候他都很低调，此时他远远地坐在外圈，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在没有获得足够支持前，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三家单位的接连表态，意味着普华的号召力已经渗透了百分之六七十的市场，完全成为了足以引导行业发展的绝对力量。这时，哪怕任何一项提议都不容忽视了。 一人碰了碰方才打断姜驿话的人，揶揄道：“你看，姜总现在讲道理你听不听？” 那人笑骂道：“就你多事！” “先听人家说话，你们要斗嘴等会吃饭有的是时间。” 有人提议道：“姜总，既然大家已经达成一致，我觉得最低价是不是可以往高了定？” 这番话引起了一些人的赞同，大家兴奋地议论起来。 “我以前给物流联盟4毛3一度电，靠压榨员工才持平，最好定到6毛，把他们以前坑我们的都吐出来！” “渔城现在社会充电服务费上限不超过8毛，我觉得顶格标价，然后大家统一打8折，说出去也好听。” “一下子提升这么多，政府会不会干预？咱们还是悠着点。” “大家静一静。”姜驿制止了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在讨论价格之前，我有个问题需要先抛出来。现在物流车充电行业多数价格是4毛5一度，这个价格属于保本经营，我的问题是用户对价格的敏感性到底有多高，简单点说吧，如果我们要涨价，大概涨到什么价格，客户会开始流失？” “我觉得涨到6毛，只要大家咬死这个价，物流车不接受也得接受，他们没有选择权。”说话的是腾总，他都不好意思说出自己4毛2的定价。 众人心中飞快地默算了一下，6毛一度电的服务费，如果一个站服务50辆物流车，每辆车每天充80度电，每天收益2400元，按每年服务360天计算，每年营收86.4万元。十根60kw充电桩的充电站投资成本按240万计算，扣除直接人工和场地，只需要4年就可以收回投资，这个回收周期对运营商来说已经相当理想了。 对这个建议，姜驿笑而不语。 高伟说道：“我还是回答姜总的问题吧，他既然问这个问题一定是有道理的。按照我的经验，我觉得涨5%客户会开始流失，要是达到10%就更非常明显了。” “好。那么我再问一下，如果涨价10%，总收入会减少吗？或者说，客户流失率会不会超过10%？” 高伟仔细想了一想道：“以一进一出持平为基准的话，我觉得10%是个临界点。” 众人纷纷表示，在没有竞争的前提下，高伟的说法是对的。 姜驿微笑着道：“那我的意见就是价格下限在4毛5的基础上上涨8%，为4毛8分6一度。” 方才提议6毛的人反驳道：“太低了吧，咱们好不容易统一一次，才增加3分6，这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更多的人却陷入了思考，片刻后牛小波眼中首先放出光芒，他第一个想通了原因。当大家还沉浸在4毛8分6是收益曲线峰值时，姜驿早已看到了其真正的用途，他的出发点根本就不是客户，而是充电运营商！试想一想，如果有个别运营商开始降价，毫无疑问会获得更多的客流，但是增加的客流量能带来比降价前更好的收益吗？要是定价再高一些，反而给大家留下了价格战空间，一旦价格战开打，价格雪崩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要想维持一个让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开战的价格，那么一定既要让大家有甜头，又不至于吃得太饱。从价格联盟的角度看，这样不上不下的价格正是维系统一价格体系的最佳位置。 虽然价格只提高了8%，但增加的可是利润啊，特别是对重资产行业来说，每提升一个百分点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觉得这个价格很合理！”牛小波赞同道。 “我也觉得。” “我觉得也合理。” 最后腾总也略带遗憾地表示：“好吧，我也同意。” 赵云对着腾总挤了挤眼睛道：“别着急嘛，有些事是一步一步来的，只要这个价格大伙儿能执行得好，后面有的是机会。”赵云显然也明白姜驿的考量了，甚至他已经想到了未来的可能性。 牛小波哈哈笑了起来。 “要是有人不遵守怎么处理？”有人问道。 姜驿回答道：“既然咱们是自发的联盟，只能靠大家的诚信，我相信今天来这里的人都是带着诚意的，所以这件事不需要担心。” “全靠自觉……” “这样吧。”姜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如果在座的有人违反了统一价格，那么下次聚会就将他排除在外，这算不算个惩罚措施？”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了一阵，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毕竟不可能对某个不遵守规则的人实施真正的惩罚，否则自发联盟的基石就不存在了。至于谁降价很容易查出来，开着车到充电桩上充一下就知道了，根本瞒不住的。 高伟举手说道：“还有个问题，原来已经给出去的折扣怎么办？” 第157章 再续前缘(一) 第157章 再续前缘（一） 姜驿想了一想回答道：“鉴于有些单位已经承诺过折扣了，咱们约定5月1日起实施统一价格吧，这段时间就当缓冲期，足够协商了。” 有人提出顾虑道：“前面已经答应过折扣，突然撤消的话不符合契约精神……” “太容易解决了。”赵云大大咧咧地道：“我一个国企人都想得到——你提高基准价嘛，打完折扣变成4毛8分6不就行了？” “费那事干嘛？直接找个理由说明白就行了，反正大伙儿都统一，他也没办法。要是这样客户都跑了，只能说明自己态度不好把人惹急了。”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赵云看了看时间道：“半个小时不到就讨论完了，咱们干事就得这种效率。现在没事了，菜还没上来，斗会儿地主如何？” 大家乱哄哄地开了两桌，斗不多时，主菜端上了桌子，彼此招呼着准备上桌。 其中一人道：“别急，等打完最后一把——叫地主！”他啪地一声翻开了底牌，看到底牌是一张a和两张8，他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 大家都被吸引过去，地主手持四张2，四张8，然后是和910jqk的顺子，还剩两张a。地主的牌天生便好，而且拿上来的底牌不仅不是累赘，还凑出了一颗炸弹，这样的牌哪怕对手手持双王也丝毫不惧。 “三四五六七，先试个水——”地主拖长了声音。地主已经算好了，用910jqk收回来。这是投机的打法，要是直接出910jqk，对手拆家也会用10jqka管上。打出最小的顺子，而8又断了，对手稍微放一手，他就有机会打出春天。 没想到下家忍住笑道：“听我给你讲道理……” “讲道理就能赢啊？”地主觉得莫名其妙。 下家当即将10jqka的顺子摆在桌上，然后接着又准备出牌。 “慌啥，我还没说要不要……” 下家根本不给地主机会，慢悠悠地摆出了双王，直接将地主的下半句话噎了回去。然后将手中剩余的牌捋得整整齐齐，摊到了桌面，飞机带翅膀一把出了精光。 “……春天带炸，你反炸也没关系，反正四倍。你看……我是有道理的。”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在讨论价格时有人说姜驿不要讲道理，结果被姜驿用绝对的实力说明了讲道理的重要性。在牌局上，这位农民用 “人家都要开席了，你还要打一把。打就打呗，你还抢我的地主。”下家还不忘继续嘲讽。 地主哭丧着脸道：“我也不想啊，四个2不要不行啊！” 在银湖山顶的包房内，众人一起举杯：“为了团结，干杯！” 接下来渔城公司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一年一度的公交车充电运营商招标，在这一年的招标中，普华新能源的市场份额再次降低，最终只拿到了40%，易电、新联和充电云公司分别获得了30%、20%和10%的市场。 成熟的市场竞争将更加充分，这个结果也是在众人预期之内。姜驿专程赴公交集团副总经理李波的办公室表达感谢，李波对冯国强从渔城带起来的门生同样非常欣赏，主动邀请姜驿一同晚餐，令姜驿受宠若惊。晚餐中，李波还透露了两个重要的信息，一是从明年开始，公交集团总部将不再开展充电运营商统一招标，以后将由各分公司自行以公交场站为基准开展招标，这意味着商务工作对象中心将由公交集团上层向中层转移，而且招投标的次数将更多了；二是由于充电运营商数量增多，公交公司在收集、整理充电数据时越来越麻烦，公交集团层面正在筹建充电数字化平台，平台建设成功后将要求各充电运营商的数据与该平台对接。 在海城，新一轮公交充电运营商招标将在8月举行，姜驿和秦松早有心里准备，海城不可能继续普华一家独大，海城工信局明确将引入一家新的叫做千城充电的竞争者，他们预计将获得海城公交20-30%的市场。 现在姜驿终于有时间考虑自己的事情了，从张新宇那里他了解到联合星华运行得比预期更好，原本去年底即将枯竭的现金流因为拿下一单数百万的充电平台软件开发项目得以缓解。这笔资金除了弥补现金流外，还与充电设备制造商合作定制开发了印有联合星华标志的充电桩，这是联合星华拓展设备销售业务，向意向进入充电行业的客户提供充电运营完整解决方案的首次尝试。如果业务进展顺利，将来设备销售将成为联合星华新的业务线。 在定制这批充电桩之前，联合星华已经在冠城与下游客户签署了合同，所以充电桩出厂后便直接运往客户充电站，顺利完成安桩调试。 由于属于定制化产品，联合星华向设备制造商支付高比例的货款，且不能退货，但下游客户的付款方式仍然遵循了市场通常节奏，因此在这一单上联合星华承担了近百万的垫资风险。为了业务全局考虑，垫资是值得的。 那么联系张盼盼的话，是打电话合适，还是发微信合适呢？姜驿纠结了一阵，决定先发微信，他不知道电话里该怎么讲。 “在冠城吗？” “在。”良久，张盼盼回过来一个字。 “我在冠城，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我晚上要出差。” 姜驿一愣，张新宇这个内应不是说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出差？幸好张盼盼的信息马上又发过来了：“吃晚饭还是可以的，你现在来公司吧。” “你几点的飞机？我这边还没结束，估计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出发。” 张盼盼的下一条信息隔了十几分钟才到，这期间姜驿在办公室坐立不安，焦躁得走来走去。 “你先过来吧。” 姜驿回了个“好”字，然后火急火燎地吩咐司机道：“现在立刻出发，去冠城。” 司机也没有想到姜驿说走就走，面露难色地道：“车还在充电……” “行了行了，我自己想办法。”姜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司机一脸恐慌。 出了办公楼，姜驿通过当当打车约好的网约车已经停在路边了，黑色的轩逸飞快地朝冠城驶去。 尽管司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当姜驿赶到冠城商务大厦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从紧闭的玻璃门外望去，联合星华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看不出一点人气。姜驿拿出手机给张盼盼发去了微信：“我到公司门口了。” 第158章 再续前缘(二) 第158章 再续前缘（二） 隔了一会儿，里面似乎有了亮光，紧接着传来了关门的声音，张盼盼一身职业打扮走了过来，身后还拖了一个行李箱。随着玻璃门的锁簧弹开，她推开门走了出来。 姜驿谦然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不会耽误你出差吧？” “不耽误。”张盼盼看了姜驿一眼，说道：“走吧。”姜驿连忙顺手接过行李箱。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出了冠城商务大厦，姜驿先忍不住了，问道：“去哪儿？” “去吃大排档。” “哦哦！” 不多时，两人来到附近的一处小区外，那里有一排排的餐厅。张盼盼将姜驿带到其中一家坐下后说道：“你先点菜吧。” 姜驿见张盼盼起身拿起行李箱要走，连忙问道：“你去哪儿？” “我先回家换身衣服。” 姜驿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对对，那你快去吧！”转念想道：“看来今天太晚了，她为我取消行程了。”心中顿觉美滋滋的。 “她就住在这个小区吗？她把我带到住的地方吃饭，这是什么意思？晚上要不要喝酒呢？我是不是该去买一瓶好酒？” 一时间姜驿心如猿马，浮想联翩。那服务员看着姜驿心不在焉地翻着菜单，催道：“麻烦快一点，还有其他客人呢。” 姜驿思绪被打断，想到自己还有点菜的任务，不好意思地对服务员道：“你先忙，我选好了叫你。” 姜驿回忆着以前跟张盼盼相处时她喜好的菜，可是这是一家粤菜馆。不过难不倒姜驿，粤菜也能做出重油重辣的菜品，他琢磨了半天终于下了单。 姜驿在大排档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可张盼盼还没有回来。换身衣服需要那么久吗？她该不会放我鸽子吧？在胡思乱想中，张盼盼终于姗姗而来，她上穿白色印花t恤，下穿深灰色亚麻七分裤，脚蹬小白鞋。t恤下摆随意地扎在腰间，将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美腿显得一览无遗。她的头发还带着潮湿的气息，难怪花了这么长时间，原来刚刚洗过澡。 “菜点好了吗？” “点好了！”姜驿连忙叫服务员上菜。 姜驿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喝点酒？” 张盼盼白了他一眼，姜驿尴尬地笑了笑。 “找我有什么事吗？”张盼盼开口问道。 “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想起好长时间没见。这不到冠城了嘛，就正好见一面。嗯……上次我跟你说的隔离风险的事做了吗？” “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去年底接了一单充电平台开发的业务，从投资公司走的单，基本没有成本，然后就补足了科技公司的资本金。” “对，你们是专业的平台公司，平台开发正好是强项，以后有这样的机会我也给你们推荐推荐。” “嗯。” “现金流还存在问题吗？” “现金流一直都有问题，就看什么时候能融到资了。” “哦哦！” 姜驿很快就没词了，张盼盼看着这个郁闷的男人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想道：“这个家伙就会喝酒这一招……也只能骗骗当初像我这样没有经验的女孩子了。” 这时菜端上桌了，香辣蟹、辣酒煮花螺、清蒸多宝鱼、酸辣土豆丝……六个菜里有四个是辣菜。 “海鲜其实更适合粤菜的清淡做法。”张盼盼想起了另一段感情，虽然在那段感情里没有了自己喜爱的川湘菜，但粤式口味吃多了，也深深地领略到粤菜的魅力，以至于自己的口味也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张盼盼夹起几根土豆丝放到了嘴里，爽脆酸辣的味道刺激到味蕾，身体一下子热了起来。 “怎么样？不知道粤菜馆做得地不地道……”姜驿在一旁关切地问道。 这是家乡的味道，好怀恋啊。粤菜虽好，却给不了我这种感觉。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呢？大概是家乡的味道让我觉得放松，让我有一种归宿的感觉吧。梦里不知身是客，反认他乡是故乡。酸辣土豆丝的味道在舌尖上盘旋，张盼盼眼中渐渐地湿润起来，也许只有面前的这个男人才是真正在乎自己吧。 “哎呀，都辣出眼泪了，赶紧擦一擦吧。”姜驿殷勤地抽出纸巾递了过去。当张盼盼抬起头时，已经热泪盈眶。 姜驿愕然道：“你……没事吧？” 张盼盼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强笑道：“没事，被呛到了……” “噢，那赶紧漱一漱口。” “谢谢……我突然想喝点酒了……” “行啊，服务员……”姜驿话刚出口，就被张盼盼打断了：“不喝店里的酒，你去买吧。” 有酒助兴，姜驿的机灵劲终于展现在恋爱中了。借着酒胆，姜驿轻轻地捉住了张盼盼的手。张盼盼象征性地缩了一缩，便任由姜驿抚摸。 “盼盼，当初是我做得不对，你能原谅我吗？” “不是你的错，是我太不成熟了，太任性了。我应该多跟你沟通的……” “没事了。我们重新开始，以后有心里事我们不要藏起来，彼此多沟通好吗？” “嗯……”张盼盼低声应道。 “盼盼，以后能不能不要跟那个威少接触了？” “我理解你的想法，可他也是股东，我做不到不跟他接触。” “我不是指工作上……” “明白了，那肯定没问题。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你要答应我永远跟我在一起。” “我姜驿今生绝不会离开张盼盼！如违此誓……” “好了好了，不需要你发誓了。你说咱们将来在哪里定居比较好？” “要不就渔城吧，渔城是我们认识的地方，而且我也很喜欢这个城市。” “嗯，那就渔城吧，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看看房子。” “好。对了，我妈妈想见见你，我想今年十一或者春节时带你去见一见我家人。” 张盼盼颇感诧异，问道：“你妈妈怎么会知道我？” 姜驿嘿嘿地笑了起来。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银湖山顶充电运营商聚会的消息不久便传到了奥坦世纪的耳朵里，然后又通过奥坦世纪传到了物流车联盟。李惠得知消息后对姜驿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 吴浩阴沉着脸道：“没想到腾总也跟他们一伙儿了。” 李惠恨恨道：“还叫他腾总？腾丰云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跟他们混在一起有什么好处？哼，就先收拾他，你留意些，只要他提价，立刻切断供给。” “对，我就不相信他们铁板一块！” 第159章 明人不说暗话 第159章 明人不说暗话 物流车联盟对腾丰云的积威甚深，腾丰云不敢直面李惠、吴浩，告知涨价的打算。他提前一个月在各个充电站显眼的位置贴出了告示，宣告从5月1日起开始涨价，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起来。但李惠和吴浩一直没有联系过他，平静的仿佛涨价告示从来没有出现一般。 整个五一假期，充电服务费按照新价格开始计算，但是五月四日刚到，腾丰云的四座充电站中有两座的客流量骤减了三成以上。腾丰云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一下子下降这么多依然让人肉疼无比。他马上开着车到附近充电站转了一圈，发现参与价格联盟的单位都一丝不苟地执行了统一价格，但客流量并没有明显减少。 在周边另一家私人充电站内，腾丰云看到了排队等待充电的物流车，这是一家并没有参加统一价格联盟的充电运营商。 “老板，生意挺不错啊！” “还可以。”从老板眉开眼笑的表情来看，生意肯定不止“可以”的程度。 五一假期很快结束后，节后第一周，客流量降到了平日的七成，腾丰云忍住了；第二周，客流量回到九成，腾丰云缓缓松了一口气；第三周，客流量骤减到平常的六成，腾丰云心急如焚；第四周，客流量恢复到八成，腾丰云再也不淡定了。 他在群里发消息：“大家流量怎么样？” “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成功！”这句回复后面多了一个大拇指符号。 大家纷纷表示没有变化，而且都附加了一个大拇指符号。 腾丰云暗暗想道：“原来联盟充电事业部只针对了我一个人！” 他越想越气愤，给李惠打去了电话：“李总啊，最近我这边充电站的生意下降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啊？” “腾总，我还不知道呢？是怎么回事？”李惠热心地说道。 “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腾丰云气得暗暗骂娘，但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他讲情况说了一通，李惠诧异道：“腾总，你涨价怎么不说一声，涨价肯定会有客户流失啊！” 腾丰云道：“李总，我们只涨了几分钱，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腾总，话不是这么说的，物流公司恨不得一分钱当两半花，你涨一分钱对他们影响可大了。这样吧，我问问吴浩，让他了解了解后联系你。” “谢谢李总！” 挂完电话，腾丰云使劲地握了握拳头，咬牙恨声道：“影响大个屁！” 腾丰云左等右等没有等来吴浩的回复，无奈之下只得主动联系过去，吴浩倒是很爽快地接了电话。 腾丰云问道：“吴总，李总跟您提过没有，我这个充电量下降得有点大啊。” 吴浩的声音很干脆：“当然啦，你价格这么高，客户肯定流失啊。我都给你算过了，按你这个价格，下周估计得降到5成。” 腾丰云忍住气问道：“如果降回原来的价呢？” “那估计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要想恢复到原来的量估计不会那么容易，毕竟客户有一定的粘性。” “吴总，我以前对你们不错吧，现在你们只针对我一个人，是什么意思？一点交情也不讲了？” “腾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明说吧，你跟姜驿他们混在一起没前途的。你也别说我不给机会，一周之内回到原来的价格，我们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仍是圆月无缺。我还有事，再见！” 腾丰云思虑再三，敲开了姜驿办公室的大门，将整个情况和沟通结果告知了姜驿，接着愁眉苦脸道：“姜总，我没想到他们这样玩我，别人都没事，就顶着我一个人干，我怕我坚持不下去了。” 姜驿起身给腾丰云倒了一杯热茶，安抚片刻道：“腾总，你是怎么想的？真打算恢复原价？” “姜总，如果整体下降不超过10%，我提也不会提，现在有两个站一下子下降了5成，你说我又能怎么办？” 姜驿看了看腾丰云所说的两个站的情况，明白了原因，因为腾丰云两个站附近存在价格联盟外的竞争对手，给了物流车联盟转移客流的机会。 “腾总，我认为这是一时的，短期看具有可替代性，但是物流车每个月都投放几百辆，那个站的充电能力很快就会溢出，仍然会回流的。” 腾丰云摇了摇头：“谁知道这个片区的数量什么时候才会起来呢？要是再持续一个月，这两个站的工资我都发不出来了。姜总，你得帮我想想办法，不然我真耗不起了。” “腾总，先别急，办法总比困难多。” “办法我也不是没想过，比如咱们再开个会，约定不管哪一家被对方刻意针对，其余家有义务补贴损失，毕竟大家也都从中受益了。” “拿钱的事恐怕很难做到，不说别人家，普华这个国有企业就没法操作。” 腾丰云的声音带着些许埋怨道：“你看，你也没有办法了。在这个行业干这么久，太累心了，要不姜总你把我这两个站收掉，我干脆退出得了！” 姜驿沉默片刻，正色道：“普华无能为力，但是我有人可以。你确定愿意出售？” 腾丰云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姜驿竟然当真了，也不由得仔细考虑了起来，他想了半晌道：“只要不亏本，我愿意出手。” 姜驿点了点头道：“我联络下，你听着就行。” “喂，小波吗？” “在的，姜总！有什么事？”牛小波问道。 “你还记得上次在银湖山顶吃饭时的腾总吗？他……”姜驿将整个情况说了一遍，最后问道：“易电对收购有没有兴趣？”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谈一谈呗，您方便的话约一下腾总吧。我的确有收购充电站的计划，不过我们要评价充电站现有的固定客源，如果真的有5成以上，我们是可以操作的。” “那估计就没什么问题的。你们评估资产用的是收益法，还是成本法？” “收益法目前还做不到，只能成本法。” 姜驿望了望腾丰云，后者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 第160章 铁在烧(一) 第160章 铁在烧（一） 半个月后，易电与腾丰云签署了收购协议。又过了半个月，两家顺利完成了资产交割，腾丰云收到了交易款。在很多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这两座物流车充电站完成了易主。 司机去场站充电时，发现熟悉的站点正在忙碌地装修，原来的充电站标识牌被一副巨大的喷绘遮挡起来，喷绘上写着“新站即将开放，8折活动享不停”的宣传口号，右下角写着易电新能源，大伙儿都明白充电站换了新主人。 易电的基准充电服务费提高到了0.54元\/度，8折后的价格接近0.43。这个价格已经低于商定的统一价了，但同行没有提出意见，因为大家都认可新站需要有一个获客的过程，大家继续约定了新站一个月内定价不受约束。收购也属于新设站点，更何况这两个站周边没有价格联盟的成员，所以大家更不会在意了。 借着活动，易电一下子将客流从竞争对手那里拉了回来。那位私人老板红红火火地经营了两个月后，以为客流已经稳定了，没想到走起了下坡路，一打听发现易电在自己周边打起了价格战。老板仔细算了一通账，发现这两个月的降价虽然带来了客流，营业收入也提升了，但利润并没有明显变化，只是赚了吆喝没有赚到钱。要是财大气粗的易电继续跟打价格战，自己万万跟不起。思来想去，他主动找上易电，希望大家彼此之间不要恶行竞争。 易电的站长欣然同意，在两家单位统一了0.486的价格后，老板惊喜的发现，自己的收入比易电来之前还高了，究其原因是原来充电站的老板定价太低虹吸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客源造成的。 李惠和吴浩首战以失败告终，但他并没有放弃，因为物流车联盟有自己的底牌，那就是奥坦世纪。只要奥坦世纪的充电站还正常运营，就可以发挥出“鲇鱼效应”，分化对手。 但是奥坦世纪客气地拒绝了他们降价引流的要求，他们知道渔城的充电运营商开始联合起来了，联合本身并没有扰乱市场，反而促进了行业的有序竞争。对奥坦世纪来说，充电运营商才是他们最重要的用户，毕竟充电桩的制造与销售才是奥坦世纪的核心主业。奥坦世纪开展的充电运营业务仅仅是融入客户的一种经营策略，如果在充电运营商眼中奥坦世纪成为另类，那距离被行业抛弃也就不远了，他们不值得为了副业拿主业去冒险。 既然充电运营商已经控制不住了，最后的办法就是说服物流车运营公司团结起来，请他们一起对充电运营商施压，降低联盟内物流车的总体补能成本。这个办法收效甚微，响应者寥寥无几，有的车辆运营公司甚至直言不讳：“为了每天几块钱的优惠，多跑几公里的路去充电，司机都嫌麻烦！” 李惠等人备感挫折，明明跟以前的优惠政策也差不多，物流车运营公司为什么态度转变得那么快？当联盟没有能力为成员提供更有价值的服务，反而需要成员为联盟付出的时候，联盟的存在就可有可无。 随着全国各地新能源物流车推广数量的增加，各地方势力开始涌现，特玛公司维系自身影响力的能力逐渐下降。雪崩总是出其不意的，而第一片雪花或者说火光在冠城出现了。 何师傅是一名普通的冠城货车司机，加入物流行业不到一年时间，要不是赶上了冠城推广新能源汽车的好时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如此容易就获得运输资质的。 何师傅把拉货当成了自己一生的事业，为了饭碗，何师傅自行出资购买了铁原公司生产的4.2米纯电动厢式货车，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租赁纯电动货车。从长远来看，购买比租赁划算多了。 中午的太阳就像一个大火球，热的让人无处躲闪，空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丝风，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所有的树木都没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 何师傅吃完快餐时，电池已经充满电了，便结束了充电。看了看时间，距离客户发货还有一个小时，于是何师傅打算奢侈一次，钻进驾驶室打开空调准备小憩片刻。 正当睡意朦胧之际，鼻中传来隐约的焦臭味，就像胶皮烧焦的气味。何师傅扫了一眼驾驶室，没有发现异常，接着朝窗外望去，一股淡淡的烟气正从侧面袅绕而上。 “着火了！”何师傅猛地立起身来，马上挂上倒挡，准备将车驶离可能的火源地。但是车辆的所有仪表纹丝不动，何师傅焦急得汗如雨下，他突然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车出了问题。 烟色越来越浓，渐渐地遮挡住床外，何师傅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弃车而逃。 此时，滚滚浓烟从车辆电池仓里冒出，不时有火光亮起。何师傅大叫着朝充电站值班室跑去，边跑边叫喊道：“灭火器！灭火器！” 充电站里值班的充电工听到呼喊，立刻双手各抓起一只灭火器跑向何师傅。 “哪里着火了？” 何师傅接过灭火器，转头就朝自家货车跑去，充电工紧随其后。两人一边跑，一边拉开了灭火器的插销。 从何师傅发现车辆冒烟到两人带着灭火器赶到车旁，时间仅仅一分钟不到。还未来得及喷射，电池仓猛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就像放鞭炮一样，接着火焰吞噬了电池仓。 猛烈的爆炸声将两人惊得倒退好几米，跌坐在地上，两人连滚带爬地朝后跑去。这一阵慌乱持续了仅仅十秒钟，待两人站在数十米开外回头望时，只见电池仓朝外喷出了熊熊的火焰。 一束束火焰仿佛高压喷枪一样朝外疾射而出，电池仓上方的车身犹如置身于猛火灶上，火焰飞快地朝整个车身蔓延而去。 充电工接受过消防演练，他已经将30公斤推车式干粉灭火器用力地推了过来，招呼何师傅一起灭火。但何师傅仿佛石头人一般，呆呆地望着燃烧的车身一动不动。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这辆车是他花了家里全部现金购买的，他为了省钱，抱着侥幸心理没有购买燃烧险，自己该怎么办啊？ 厢式货车整个车身很快被火焰吞没，漆黑的浓烟升起百米之高。车身是时不时传来电池的爆响，火焰越发浓烈了，钢梁被烧得通红，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化。 此时此刻，在这座小小的充电站内，仿佛升起了另一个太阳。 第161章 铁在烧(二) 第161章 铁在烧（二） 冠城消防部门赶到的时候，火焰已经势不可挡，他们也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整辆车烧得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框架，消防部门工作人员只能做一番例行询问后悻悻而去。所幸的是中午，场站充电车辆少，没有造成连锁烧车事故，仅仅牵连到给车辆充电的充电桩。 事关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物流车起火事件引起了国家主管部门的高度重视，派下调查组进行了详细的分析，经过缜密的检查，最终结论为车辆电池自燃。作为整车制造商的冠城铁原公司随即迎来了一轮又一轮的检查，各种整改通知铺满了案头，所有的业务几乎陷入了停顿。 车辆起火的根源在于电池，特玛公司作为电池供应商，其精心维护的技术优势形象被无情的事实撕得粉碎。如果说电池容量衰减只是慢性毒素，还不算致命威胁的话，那么安全问题绝对是扎在电池厂心脏上的一刀。他们的产品质量遇到了最大的信任危机，主机厂纷纷撤销了订单，出货量呈现断崖式的下跌。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甚至那些已经装机的车辆，主机厂和用户也纷纷要求退货、换货，给如日中天的特玛电池公司再浇上了一盆冰水。就连借联盟之势而起，彼此关系甜得如糖似蜜的渔城新能源物流车推广协会，也给特玛公司领导的物流车联盟来了一记背刺，协会迫不及待地出了份文件，向充电圈子发出号召，建议所有的新能源物流车在soc达到90-95%之间停止充电，以避免过充造成热失控。 特玛公司通过赊销造就了虚假繁荣，当泡沫戳穿以后，几乎陷入了人人喊打的局面。回收资金已经不可能了，原本已经准备投资的各路资金也缩回了手，特玛公司一夜之间众叛亲离。 2015年初的全国新能源物流车行业会议有多么红火，那么现在的特玛公司就有多么的凄凉，资金断裂、债务缠身、批量退货等诸多问题仿佛噩梦一般环绕了过来。特玛公司这艘曾经光鲜亮丽大船在风雨中飘摇，随时可能沉没，他们号召成立的全国物流车推广联盟随即土崩瓦解。作为国内出货量最大的电池厂，仅售后团队就有数百号人，说垮就垮，让整个行业唏嘘不已。 物流车自燃事件在新能源汽车行业和充电行业掀起了一阵安全检查之风，以普华新能源为例，党委会议要求各区域、各城市公司全面开展安全生产管理月活动。邓鹏带头讲安全，公司各层面广泛开展“公开课”、“大家谈”、“班组会”等学习活动，推动贯彻落实党委安全生产措施。包括邓鹏自己在内的所有副总经理都被派往一线，检查基层安全生产措施落实情况。 渔城公司在普华新能源城市公司中规模最大，自然成了集团和总部的重点关照对象，上上下下被安全管理学习、检查、整改、汇报等弄得焦头烂额，但也有人热血澎湃、干劲十足，他便是安全主管马先生，一个平常被大家忽视的人。 马先行是一个比较认真的人，比如开展安全演习时，通常运营部会找一些废弃的木板装在铁桶里，浇上酒精点火模拟火灾，但是他不同意，认为必须模拟电起火的场景，只有相似的情景才能让大家真正遇到安全事故时不至于害怕。他要求运营部找带胶皮的废弃电线电缆模拟起火场景，运营部当然不会听他的，他一气之下向领导投诉。别看领导整天把安全挂在嘴边，但只要不是特别原则性的问题，领导打着马虎眼就过去了，所以他总感到一腔抱负无处施展。 安全管理活动掀起后，他觉得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创新性在渔城公司开展“照镜子洗洗澡”活动，意思是审视自己、净化自己，还开展“回头看”活动，意思是通过检查也不要松懈，还得看看能不能保持。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跟安全管理“讲道理”，姜驿也不敢给人落下不重视安全工作的口实。 和张盼盼和好如初后，姜驿觉得工作生活焕发出新的光彩，遗憾的是联合星华的业务越来越繁忙，张盼盼经常四处出差，以至于两人半个月才能见上一面。 普华新能源即将召开年中业务经营分析会，姜驿希望回京城时向父母交上答卷，那么两人亲昵的合影将是最好的答案。而近期因为普华新能源内部安全生产活动的缘故，两人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面了。姜驿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松了一口气。他想到了张盼盼工作忙，便早早地策划了一次两天的旅游，旅游的地点选在了环境优美的鸡笼顶。在五福瀑布下，两人穿着被汗水湿透的运动衫，依偎在一起，对着镜头展露出甜蜜的笑容。 今年的年中业务经营分析会呈现出紧张肃杀的气象，以往邓鹏和冯国强参会通常做个开场然后就交给了市场运营部来主持，再关注一点的话会全程参会，偶尔发发言。但是这次邓鹏成为了绝对的主角，几乎一个人从头讲到尾，各城市公司绞尽脑汁准备的材料连汇报的机会也没有给。岳增群耷拉着脑袋在旁边一声不吭，仿佛犯了错的狗子。 邓鹏发言的核心主题是公司业务经营将由以网络建设为重心转变到网络提质增效上来，除了寥寥几家城市公司心态平和外，其余城市公司负责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在会议不多的讨论环节上，一向自诩以德服人（其实大伙儿都认为他是以德唬人）的邓鹏也不再控制情绪了，一句脏话不带地将这些封疆大吏们骂的无地自容，只有渔城、海城、青城三家单位的负责人幸免于难。 会议结束后，姜驿再次拜访了冯国强，他办公室的摆设跟上一次相比没有变化，看来严格执行办公面积规定的精神仍将继续贯彻下去。 姜驿从背包里掏出一罐茶叶递上前去：“领导，我上次去了一趟鸡笼顶，回来时见当地的红茶非常好，给您也捎带了一斤。” “你跟谁去的？李波他们？”冯国强乐呵呵地接过茶叶问道。 姜驿惭愧道：“不是跟客户，我自己和朋友去的。” “嗯，那是个好地方。我好几年没去了，下回去华南我们抽个时间再去走一遭。那里最值得怀恋就是湖里的野生大鱼……”提起鸡笼顶，冯国强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好的食材要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也在他心里，鸡笼顶好就好在有天然的食物。 结束长篇大论后，冯国强兴奋的神情渐渐转为了严肃。 “公司新的工作重心你已经清楚了，除已经批复的项目外，最近不要新增投资了。” 这令姜驿有些意外，他疑惑地问道：“会上说的是转移工作重心，不是一个站都不要建吧。” “会上的确是这么说的，但是……”冯国强停顿了一下道：“那你认为我为什么还要这么说呢？” 第162章 左右为难 第162章 左右为难 不新增投资等于不再新建充电站，如果从提质增效的角度考虑，公司所控制的应该是投资测算环节，冯国强不应当说出一刀切的话。工作多年，姜驿懂得的一个深刻的道理就是别把别人当傻子。冯国强不可能是傻子，那么他为什么对自己说这话呢？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邓鹏不明说呢？或许是为了不打消大家的积极性，实行内紧外松政策，只有特别好的项目才能获批，比如公交。再或许担心暂停投资的消息传到外界，被恶意解读？ 姜驿猜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可能性，他张大了嘴巴，不安地道：“公司资金……” 冯国强缓缓地点了点头。 姜驿霎时觉得公司前景一片昏暗，新能源汽车充电基础设施属于重资产行业，投资大见效慢收益低，通常只有拥有大资金的国有企业才能投建，普华新能源作为行业国有企业的典型代表，竟然出现资金短缺，这意味着在漫长的赛道上，普华新能源将掉队。 “没有你想的那么悲观，这两年投资过猛，现金流不够了，缓个半年一年的也差不多了。”冯国强说道。 “明白了，所以未来我们主要靠经营收益来支持投资，而不是外部资金了。” “你理解得没错。” 一年来普华新能源各城市公司疯狂建站，绝大多数收益未达预期，靠着总部资金输血度日。总部不再输血后，各公司的人员、场地租金、资产维护费这些必不可少的开支怎么办？势必只能从别的公司里抽调资金来继续维持，这对经营状况好的公司是不公平的。 除此以外，就是壮士断腕，将没有收益和战略价值的资产处置掉，但是国有企业处置资产实施起来非常不容易。 “小姜，我告诉你这个还有一个原因。”冯国强说道：“做好准备回总部吧。” “什么？”姜驿惊讶道：“您是说我回总部？回总部做什么？” “我跟邓鹏商量过了，你回来负责市场运营部。” “那岳总……他升职了？” 冯国强笑骂道：“你在我这里抖机灵劲——他提出辞职了，因为是核心部门负责人，有个离任审计，估计两个月就走了。” “经营失败也是常有的事，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没必要辞职吧。” “物流车建站他负主要责任，邓鹏跟他谈过了，公司也没想让他走人，只是调整工作岗位，他自己选择了辞职。” 普华新能源市场运营部是公司最重要的部门，其负责人堪称无冕的班子成员，岳增群被调整岗位，无论如何在公司的影响力都将大不如前，更何况属于引咎调岗，他面子上过不去，人之常情。 但是对于回京城，哪怕是半年前，姜驿都不会有丝毫犹豫，但现在刚和张盼盼恢复了关系，两人已经商量起在渔城购房，就等着见家长定下婚事了，现在突然说离开与渔城去到相隔千里的京城，那买房的是怎么办？两人第一次分手究其根究正是姜驿去海城造成的，张盼盼对自己在乎的男人抛弃自己的事有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如论如何，张盼盼那里是交代不过去的。 正在这时，冯国强办公室门锁响起“咔哒”的声音，接着门被人推开了。敢冒冒失失进入冯国强办公室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邓鹏。 冯国强和姜驿都起身打起了招呼。 见姜驿也在办公室，邓鹏颇有些意外之喜：“小姜也在？那正好一起说一说吧。老冯，看样子你们已经谈上了。” “对啊。”冯国强笑了一笑，将姜驿送给他的茶叶罐推向姜驿道：“换壶新茶，就尝尝这个。” 姜驿连忙重新收拾，给两位领导泡上了新茶。 邓鹏咪了一口红亮的茶汤，笑眯眯地对姜驿道：“冯总已经告诉你了吧，党委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啊。你什么时候能到岗？” “嗯……”姜驿内心纠结万分，一边是难得的机会，一边是个人感情事务，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姜驿回避了两位领导热烈的目光，低着头道：“我可能来不了总部……” 邓鹏疑惑地看了冯国强一眼，冯国强颇感意外，刚才不是谈得好好的吗，怎么拒绝了？姜驿是他带出来的人，自己亲自出马没有让人力资源部出面，就是认为十拿九稳，没想到遭到拒绝，而且当着邓鹏的面，他顿时觉得很失败。 想起姜驿有不服公司安排的前科，冯国强生气地道：“你是怎么回事？以前跟公司顶着干也就算了，公司提拔你对你的认可，你还不服从安排，这个作风是跟谁学的？ 邓鹏和姜驿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冯国强，冯国强被看得有些心虚，瞪着眼睛道：“你们看我是啥意思？” “好了好了，别给年轻人压力了。”邓鹏说道：“小姜，有什么困难可以向公司提嘛。” 姜驿吞吞吐吐道：“倒不是因为困难……而是我有女朋友，我们打算在渔城安家……” 邓鹏劝道：“在京城安家不比渔城好吗？你又是京城户口。女朋友的问题好解决，你把她带到京城来，我就不信咱诺大的普华集团，还安排不了一个满意的工作？” 让张盼盼放弃联合星华进入普华，想一想就觉得不现实。但领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好意思说人家有自己的公司，还干得不错呢？姜驿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冯国强问道：“你不想做市场运营部的负责人？” “不是……就是……哎！” 邓鹏察言观色，知道姜驿确有难言之隐，便说道：“这样吧，也不急在这两天。小姜，你先回去商量商量，过两天给冯总答复。” “谢谢邓总理解！”姜驿满头大汗地离开了冯国强办公室。 在冯国强办公室，邓鹏说道：“我看他并不是不接受公司安排，可能需要些时间。” 冯国强仍然愤愤不平：“这小子这些年放野了！” “老冯你想多了，人家是年轻人，婚姻是头等大事，哪像我们结婚多年，在哪儿工作都没问题。回头多劝劝，实在不行和他家里人谈一谈。” “行，交给我吧。” 邓鹏接着略带恼怒地道：“咱们普华在充电行业干了这些年，回过头才发现人才不多啊。” 第163章 见家长(一) 第163章 见家长（一） 姜驿回到了家中，母亲见儿子把女朋友追了回来，喜笑颜开地张罗起姜驿爱吃的菜来。老爷子却敏感地发现了儿子欢颜下的忧愁，便询问了起来，姜驿只好将公司对自己的调岗计划说了出来。 母亲大喜道：“老二回京城多好啊，一家人又在一起！” 老爷子思虑周全，很快就想到了原因，问道：“你调岗的事跟张盼盼讲了吗？” 姜驿苦恼道：“还没有，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让她一起回京城，老大刚买了房子，你们也抓紧买。渔城哪里比得上京城？你有京城户口，将来小孩考大学多方便啊……两口子就得在一起……”母亲在一边唠唠叨叨。 老爷子说道：“你妈妈说的是对的，我估计你是认为她可能放不下现在的公司，退一步讲一个女人做那么大事业有什么用呢？最终还是得回归家庭。如果她真的懂事，这些道理不用讲也明白。” “爸，人家公司经营得好好的，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呢？这话我说不出口……” “那双方各让一步，她还是经营她的公司，你们先把婚结了，分居就分居一段时间，每个月两地来回跑。公司经营不是那么容易的，等好坏有了定论，一切都好解决了。” 姜驿苦笑道：“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估计很难，要不当年就不会分手了……” “她年轻不懂事，女人最懂女人，我出面劝一劝她！”姜驿母亲跃跃欲试。 老年人睡得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姜驿躺在床上，想听听大哥的看法。 将整个情况告诉了姜骆后，姜驿问道：“骆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一，回京城任职肯定是最好的选择，你是京城人，最终还是要回来的，失去这次机会，以后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个话你赞同吗？” “赞同。” “第二，别听妈的，谁说女人不能有自己的事业了？千万别让她去做工作，非得家长出面的话就让老爸去。不过鉴于你这个女朋友是事业型的，现在不可能让她放弃，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就像老爸说的，拖到她知难而退为止。” “怎么拖法？” “简单，反正你们现在半个月见一次面嘛，你别告诉她你回京城就得了，你出差机会也不少，把见面时间安排在出差间隙，没有出差的时候你专程飞一趟呗。如果实在安排不开，你就说出差，约另一个时间就解决了。你们又没住在一起，一般情况不会穿帮的。” “第三嘛，建议你先把结婚证骗到手，女的领了结婚证想法就改变了，那时就算她不想听你的也得听了。” 对于姜骆的第二点建议，姜驿打心底里觉得不合适，这并不属于善意的谎言，更接近故意欺骗，而且两人工作上存在交集，几乎不可能隐瞒下去，将来穿帮了更难解释。 第二天一早，姜驿和父母在楼下慢悠悠地吃着卤煮，这种悠闲时光随着年龄的增大逐渐变得奢侈起来。 姜驿放在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了铃声，母亲一眼就看到来电显示是张盼盼，马上张大了耳朵。 “你开完会议了吗？还在京城吗？我和新宇来京城了。” “开完了，还在京城呢。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了什么事情？” 原来张盼盼他们昨晚就到了京城，由于抵达机场时间太晚，因此没有联系姜驿。他们临时收到京城一家vc的电话，邀请他们今天上午面谈融资的事情。张盼盼显得异常兴奋，这家vc已经谈过好几个月了，意向一直很不错，不过双方没有见过面，这次对方主动邀请见面，意味着投资的可能性非常大。姜驿由衷地为张盼盼和张新宇高兴，祝他们沟通成功。 “下午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我们没有安排呢。” “那我来接你们，你把地址发给我。” “嗯。下午我想去玉潭公园看樱花，正好周五人也少！” “这个季节已经没有樱花了。” 张盼盼略有些失望：“以前没机会看汉城大学的樱花，我一直想看一看，我还以为京城樱花开得晚呢。算了，还是去玉潭公园吧，小时候只在书上看过。” 电话里传来张新宇的声音：“我就不去了，下午我要找鲁力，晚上跟他吃饭。” 姜驿母亲在一旁不断地使眼色，不断无声地重复着两个字，姜驿一看就明白了，那是“晚饭”两个字。 “妈，人家有同事在场，不方便说。” “好吧，你跟她单独见面再说，晚上必须给我带到家里来！” 玉潭公园湖水波光潋滟，两岸垂柳随风而舞，三两只野鸭结成群在公园上空快速地飞过。站在玉潭公园湖心岛的拱桥上，张盼盼迎风张开了双臂：“好美啊！跟我想象的一样！” 考虑到张盼盼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姜驿主动为她安排了未来两天的行程，张盼盼自然客随主便，欣然接受了安排。琢磨着时机差不多了，姜驿便提出了晚上回家吃饭的邀请。 这意味着要见家长了，张盼盼心头怦怦跳动起来，反正迟早都是要见的，便低下头轻声道：“嗯。” 隔了一会儿，张盼盼有些发愁道：“不逛了吧，我去准备点礼物，空着手不合适。”接着看了看自己身穿的职业装，又道：“还要回酒店换一身衣服。” 姜驿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张盼盼的头发：“我们一起准备吧。” 姜驿还是没有说出普华新能源打算调他回京城的事，他虽然不赞成姜骆的办法，但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急匆匆地准备了礼物，然后赶回酒店。待张盼盼换了身休闲装，姜驿问道：“酒店要不要退掉，家里有房间住。” 张盼盼脸色一红，摇了摇头道：“初次见家长就住家里不好。” “那晚上我来陪你？” “不行不行，这让叔叔阿姨怎么看我啊？” 回到家门口，姜驿刚将钥匙插进门锁，便听到里面传来咚咚的跑步声，未待他转动钥匙，门栓响起，门打开了。 姜驿母亲拉开大门，眼睛直往姜驿身后瞅，父亲站在客厅微笑着望了过来，显然他的视线也不是姜驿。姜驿拉着张盼盼迈进家门，侧身让开，介绍道：“妈、爸，这是张盼盼。” “叔叔阿姨好！”张盼盼拎着手提袋，满脸堆笑地打招呼。虽然外人看不出她的紧张，但她自己知道其实自己手脚都在发软。 第164章 见家长(二) 第164章 见家长（二） 张盼盼身材高挑，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两只眼睛微弯，仿佛弦月，给人的感觉非常甜美。 “好水灵的大姑娘。”姜驿母亲热情拉过张盼盼的手，将她朝沙发上领去。两人并肩而行，张盼盼至少高出半个头。 张盼盼刚坐到沙发上，姜驿父亲便笑呵呵地问道：“喝什么茶啊？”张盼盼连忙起身道：“不用麻烦，白开水就好。” “行，那就跟我们一样喝红茶吧。” 泡好茶，姜驿父亲见爱人还在和准儿媳唠嗑，不满地道：“赶紧做饭去啊！” “当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姜驿母亲不舍地走向厨房。 张盼盼也起身道：“阿姨，我给您打下手。” 姜驿父亲道：“要你帮什么忙啊？你们两个说说话，厨房交给我们就行了。” 姜驿笑道：“你就歇会吧，下午那么累。” 见姜驿父亲朝厨房走去，张盼盼抹了一把冷汗。父母下厨，姜驿便带着张盼盼参观家里，介绍着家里的情况，当看到自己房间时，愕然发现床单被罩焕然一新，顿时尴尬万分，张盼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饭菜很快就端上了桌，基本都是老京城家常菜，葱爆羊肉、香煎带鱼、黄瓜牛肉粒、爆炒腰花、炒合菜，凉菜是松仁小肚、大拌菜。姜骆春节带回来的腊斑鸠，老爷子平常舍不得吃，这次也蒸上了两只。考虑到张盼盼的口味，姜驿母亲在爆炒腰花里加了好几只青红辣椒，辣味直呛鼻子。 张盼盼十分感动，刚端起碗考虑夹什么菜，然后夸赞姜妈妈时，一块煎得姜黄的带鱼段被姜驿母亲夹到了碗里，一下子盖住了大半个碗口。 “筷子是干净的，我还没动过，你放心吃。”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 姜驿和父亲两人则倒上酒小酌起来，张盼盼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咀嚼着，时不时陪姜驿母亲唠着家长里短。家宴很快就结束了，姜驿母亲给大家泡上茶，四人围着桌子聊起了天，有了晚餐破冰交流，姜驿母亲开始直奔主题，打听起张盼盼的个人和家庭情况。这些信息姜驿前面或多或少已经说过，但婆婆嘛，总要自己问清楚才放心。里里外外问了一大圈，姜驿母亲对张盼盼的个人情况还是挺满意的，随即向老伴使了个眼色。 姜老爷子咳嗽一声问道：“姜驿、盼盼，你们两个我们很支持，我们想问问将来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爸，我们打算年前年后找个时间去一趟锦城，见见盼盼的家长。”张盼盼瞅了姜驿一眼，姜驿会意，主动回答道。 姜驿母亲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满意的地方并不仅是见家长的计划，而是张盼盼在涉及到家庭大事的时候，表现出以姜驿为中心的态度。 老爷子不动声色问道：“盼盼，你觉得京城怎么样？” “京城挺好的，四季分明。”张盼盼甜甜地答道。 “要不你们就在京城安家吧，我和他妈妈也有点积蓄，在京城付房子首付没问题，你们自己努力一下，到时房贷的压力也不大。” 张盼盼悄悄碰了碰姜驿的腿，姜驿接口说道：“爸，安家的事我们还没商量好。” 老爷子有些生气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商量完？人生大事要早点定下来，拖着像什么话？不如趁我们还可以给你们一些建议，多听听老人言免得走弯路。” “爸，我们知道。” “你们都漂泊在外，不是长久之计。姜驿，你们领导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工作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必须回总部，我看着意思是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姜驿顿时觉得四周一片寂静，没想到父亲竟然当着张盼盼的面提起此事，他更不敢看张盼盼，不知道她将是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张盼盼的声音传来：“我不知道有这事呢，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姜驿辩解道：“昨天刚发生的事，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领导说你虽然同意了，但还是有些顾虑……”姜驿父亲说着看了一眼张盼盼继续道：“你们两人怎么看？” “我……” 张盼盼看着姜驿，微笑着道：“多好的机会啊，就像当年去海城一样，事业又更进了一步，而且家庭根基在京城，应该接受公司安排的。” 话虽说得好听，明眼人都听出张盼盼话里的言不由衷。姜驿父亲解释道：“盼盼，我们就是在商量嘛，公司领导也说了，可以为你解决工作问题。我思来想去，觉得对你们来说是很好的机会……” “不过时代不一样了，你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我们也不偏袒任何一方。你们要是彼此觉得合适，就把证领了。” “但两地分居也不是办法，我们想过了，不用你们自己花钱，我们出交通费，保证你们每个月至少见一次面……” “叔叔，我知道您的意思，我现在还没考虑好。”张盼盼打断了姜驿父亲的话，起身道：“叔叔阿姨，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就先回酒店了，明天早上还有安排。” 见张盼盼去意坚决，姜驿母亲只得起身帮忙开门，一边开门一边小声说道：“他爸爸就是直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了，阿姨。”张盼盼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见姜驿在一旁苦着脸，姜驿母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声道：“还不去送一送？” 看着姜驿和张盼盼消失在楼道里，老两口关上大门。姜驿母亲满脸愁容，对老伴说道：“盼盼这孩子性格还挺犟的……” 姜驿父亲叹道：“我也看出来了，姜驿恐怕压不住她，将来一起生活……” “是啊，要是小事也就算了。安家的大事不能由着性子来，多少人想在京城落脚落不下去，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太可惜了……对了，刚才这孩子走得太匆忙了，红包没来得及给出去……” “我说进门就给吧，你不听？咱们这不是给儿子丢脸吗？要是不成也就算了，要是成了，她一辈子都记得这事！” “胡说！哪有刚进门就给的？” 第165章 张盼盼的执念 第165章 张盼盼的执念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下楼梯，刚走出单元门，张盼盼脸色已经变得一片苍白，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姜驿伸手扶去，张盼盼扭了扭身子拒绝了姜驿的关心。 走出小区大门，张盼盼掏出手机准备打车，姜驿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臂。 张盼盼用力一挣，没有挣脱，眼中通红一片。 “放开手，让我走！” “行，我放开你，但你要听我解释。” “好！” 姜驿慢慢地松开了手，说道：“盼盼，你听我解释，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真的太仓促了，还没来不及！” 张盼盼冷冷地道：“我们呆了一整个下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姜驿一时语塞。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说过愿意回总部工作吗？”张盼盼看着姜驿的眼睛恨声道。 “我是说过，但是说过并不意味着我就一定要去做，我还没有答应公司呢！”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说你不接受公司安排，你做不做得到？” “我……” “我知道你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我不怪你。但是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给我讲呢？”张盼盼哭道：“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被外人欺负着……” “盼盼，我只跟我父母讲过，他们不是外人，是家人。” “那是你家人，不是我家人，对我来说他们就是外人！你在和外人一起欺负我，你知道吗！？” “盼盼，你冷静些，那是我的父母！” “父母能陪你一辈子吗？能跟你过一辈子的是我，不是你父母！在我们之间，所有人都是外人！如果你想不明白这一点，那就等你想明白再说吧！” 此刻小区门外仍有不少人来往，甚至有些熟识的邻里，姜驿抵不过人们好奇的目光，低声说道：“我们不要在这里争论。”说完，拉着张盼盼朝小区转角处的一小片街角花园走去。 街角花园内没有照明设施，借着路灯的光辉，只能看到花园内绿化带和白色石椅的昏暗轮廓。 姜驿将张盼盼拉到石椅上坐下，耐心地说道：“盼盼，你说的我想不明白！我们的一辈子并不是只有婚姻，还有家人，还有事业，还有很多我们两个人之外的东西，我也希望我们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现实没有那么理想，有着太多太多的牵挂了。” “你错了，你不是想不明白，你是胆小了！离不开普华这颗大树了！我为什么要创业？我一个月二十八天在外面奔波，别人一个电话我就要过来，受人白眼，给人陪笑脸。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自由，为了有更多说不的权利！” “我支持你的理想，但我不赞同你的观点，我努力给我们保留一条退路，你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失败了，我们也不至于一输到底。” “这么说你还是为我考虑？”张盼盼讥讽道：“谢谢你能想出这么堂而皇之的理由，可惜南辕北辙。你根本不明白我在乎的是什么！” “那你在乎的是什么？” “我在乎的是你尊重我，不是有了决定再通知我！” “如果我先跟你商量，你会同意我吗？” “不会。” “为什么呢？” “因为你答应过在渔城安家的，而你没有做到！” “所以跟你商量的意义是什么呢？”姜驿忿忿地说道：“我不去总行了吧？” 张盼盼面露凄色道：“你还是没明白，我要的是一个真心在乎我的人，而不是这样一个结果……也许我们缘分还没到……” “去不行，不去也不行，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 “我要的是你的态度。” 姜驿再也忍不住了，情绪猛地爆发了出来，压低嗓子怒吼道：“我的态度？我的态度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家人的态度也没有任何问题！我带你见父母，他们满心欢喜地接待你，耐心地跟你商量需要解决的问题，你什么也不说，说走就走，给我父母脸色看，这个时候你的态度又在哪里？你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我受的委屈，我父母受的委屈呢？你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我什么时候给你父母脸色看了？” “你心里清楚，不用在我面前装无辜。” 张盼盼双眼噙泪道：“好，好。姜驿，我们到此为止吧，希望以后见面还是朋友。” “哼！” 姜驿怀着满腔的愤懑回到家中，姜驿母亲见儿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知道两人肯定闹了很深的矛盾，担忧地问道：“你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太任性了，让她好好想一想！”姜驿恨恨地回了一句话。回到自己卧室关了门，衣服也没脱就躺在了床上。 “老二不会有事吧？”姜驿母亲愁容满面地对自己爱人说道。 姜驿父亲道：“估计吵架了，先别去打扰他，明天再说。” 姜驿躺在床上，胸中憋着一股消之不去的恨意：“我爸妈能有什么错？竟然给他们脸色看！就是敏感过头、无理取闹！这次绝对不会再惯着她，她不给我道歉，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找她的！分手就分手！” 整个晚上，姜驿没有收到张盼盼发来的任何消息，第二天上午也是如此。姜驿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想到此，他连忙联系张新宇。过了好久电话才接通，张新宇压低了声音急匆匆地问道：“你们俩怎么回事啊？” “闹了点矛盾，她在旁边吗？” “在陪她逛博物馆，我借口上厕所接的你的电话。” 原来张盼盼还在京城，按照原计划，应该是姜驿陪她游玩，现在变成了张新宇。至少张盼盼没出事，姜驿放下了心。 “她将近中午才起床，满身酒气，眼睛红通通的。你们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 “嗯……喝了不少吧。她跟你说我了吗？” “说了，很严肃地跟我说以后不许再跟你说任何一点她的事了，我看她的样子非常认真。你们到底闹了什么矛盾？” “哎，别提了。她没事就好。” “我给你说，女孩子是需要哄的，特别是张盼盼这种事业型的女人。行了，我得出去了，回渔城咱们再聊。” 挂了电话，姜驿喃喃道：“不知道回渔城还有没有机会。” 第166章 临行安排 第166章 临行安排 渔城刚刚经历过一场小型的台风，散乱的白云仿佛被巨大的笤帚胡乱扫过，在天空中一条条地交错在一起。 姜驿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的天空，一半是感情遭遇了挫折，一半是即将接手的艰难任务。现在距离和张盼盼争吵已经过去一周多了，父母以为这是情侣之间正常的矛盾，过几天就好了，其实这些天来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但姜驿为了让父母放心，便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告诉他们两人已经和好了。姜驿在想着回到京城工作后，如果父母问起该怎么解释，说不得只能每个月装作回渔城一趟了。 除了感情问题，更让姜驿头疼的是如何提升普华新能源现有充电网络的产出。姜驿想过别的城市公司经营状况不如自己直管的两个城市公司，但仍然低估了形势的恶劣程度。目前整个普华集团拥有约6000个充电桩，整体利用小时数按满功率计算仅仅2.7小时，这还是渔城、海城这样的优质网络平摊后的结果，超过半数的充电桩利用时数低于2小时。按照60kw的功率，服务费0.5元计算，一根桩一天充电服务费收入不过60元，还没有网吧的机子赚钱。网吧一台电脑5000元的投资额，而一根60kw的充电桩整个投资成本计算下来差不多20万，要8年才能赚回来，这还不算运营和维护的费用。 亏损的充电站大多是近一年来建设的物流车充电站，冯国强给姜驿发过充电站建设投资可行性报告，从报告来看投入产出没有不理想的，可充电量就是起不来。他特地查询了当地物流车的上牌量，明明和可行性报告相差不大，但真正来充电的车辆数并没有那么多，几乎仅有一半，那么另一半车到哪里充电去了呢？物流车不像小轿车，不可能用小功率的充电桩慢慢充电，它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就算有一些零星的自建桩，但也满足不了半数的充电需求，如果零星自建桩规模大到能满足半数的充电需求，这些充电设施是根本藏不住的，实际上也没有发现过这么大规模的自建桩。物流车充电的问题仿佛一团云雾，令姜驿百思不得其解。 姜驿想了一阵，觉得漫无头绪，索性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等到正式上任后再调研，制定可行的方案。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向组织推荐后备力量，海城他已经和秦松商量过了，现在就差渔城了。姜驿走到了郭怀义的办公室门口，郭怀义是渔城公司班子成员，重大人选的安排绕不开他。 郭怀义不愧是老普华人，关系网绵密，他已经知道姜驿即将在总部履新的消息了。 见姜驿走了进来，郭怀义连忙将桌上散乱的文件拢了起来，腾出了一块地方。他洗了一个新的口杯，倒上茶递给了姜驿。 “来，喝茶喝茶。” 姜驿注意那是公司的财务报表，郭怀义并非分管财务的副总，但财务报表也是发给他过目的，不过姜驿还是第一次见郭怀义如此认真地看财务报表的细节。 “还是郭总的茶好！”姜驿抿了一口清茶，由衷地赞道。 “这是老家亲戚给我带过来的。”郭怀义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茶叶递了过去：“你喜欢喝就拿去喝，我这里还有。” 姜驿笑着道：“那我就不客套了，谢谢郭老板！” 郭怀义哈哈笑了起来。 “郭总，我想和您商量个事。” “好。” “我在想增加一个班子成员，您看有没有必要？” “我们现在班子三个人，我觉得增加一个没有问题。” 姜驿点了点头：“谁相对比较合适一点呢？” “嗯……”郭怀义考虑了一阵道：“目前综合、人力和财务负责人都是部门正职，也都好几年没有动过了，从资格上看都符合条件，但是论资历，唐伟和钱小雨要更深一些。” “您觉得谁更合适？” “我们班子里一直缺一个财务口的人员，我觉得钱小雨吧。” “嗯，我也觉得她更合适，那这两天我给总部报一下。我就不和她谈话了，劳烦郭总和她谈一谈。” “行，我来谈吧。” “张雪峰做专充业务部副经理时间不短了，把他提正吧，文祥也不能老兼着部门负责人。” “专充业务部经理属于部门级，我们班子讨论就能定，不需要到总部。” “文祥那边我会去说一下。郭总，您觉得文祥工作怎么样？” “我觉得不错，专充业务部管理得井井有条，是公司最大的创收部门，而且公充这边有事他也会上心，是个好干部。” “您看要不要趁这次也给他上个台阶？” 杨文祥是渔城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再上一个台阶将是副总经理。郭怀义犹豫了一会说道：“文祥能力和资格没问题，不过去年底刚提拔总助，现在提不符合现职工作一年的规定，估计总部党群人力那里不好过……” “那您看要不年底再提？” “嗯……年底提吧。” 姜驿起身道：“没别的事了，那您忙吧，我先过去了。” “好。”郭怀义也起身道。 姜驿回到办公室，叫来杨文祥和唐伟，将提拔张雪峰的决定通报给两人，要求唐伟马上办理相关手续，而杨文祥作为张雪峰的分管领导要配合人力资源部门做好相应的工作评价。 唐伟领命而去，杨文祥则留了下来。姜驿将和郭怀义商量的关于提拔钱小雨的事透露给杨文祥，杨文祥二话不说道：“领导，我是您提拔上来的，我听您的。” 说完，杨文祥笑道：“只怕唐伟会非常郁闷。” “名额有限，也没有办法，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钱小雨的事要注意保密。” “明白。” “还有一件事。”姜驿说道：“关于你自己的事，我已经跟郭总谈好了，年底再给你提一级。你要更尊重郭总，遇到问题多向郭总请示，明白吗？” “明白了，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杨文祥万分感激地离开了办公室，但没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姜驿见他面色凝重，不由问道：“怎么啦？” “姜总，我刚才忽然又有点迷糊了。为什么您说要多向郭总请示，他跟我不是一个条线的，难道您……” 姜驿微笑道：“你猜得没错，我要离开了……没公开之前不要对外讲。” “这还真是没有想到……”杨文祥略带愁容说道：“姜总，您什么时候走定了吗？我们给您送一送行。” “行，到时我告诉你。” 杨文祥刚离开办公室，秦松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在电话里火急火燎地道：“老大，那张书文又过来了，怎么办？” 第167章 爆雷(一) 第167章 爆雷（一） 姜驿调往总部，海城公司总经理的天然人选便是秦松，所以党群人力资源部派人下来进行干部考察。秦松便是被考察对象，张书文自然不会向他透露。而另一个被考察对象就是姜驿自己，这当然也不会透露给秦松。 姜驿嘿嘿笑了几声：“没什么关系，配合工作吧。晚上定个粤菜馆，我下午过去一起招待下张总。” “哦哦！”秦松答应了下来，他还是觉得纳闷，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突然就变好了。 临近下班的时候，姜驿赶到了海城公司。张书文正在秦松办公室喝茶，见姜驿推门进来，两人一起起身打起了招呼。 秦松道：“要不咱们去会议室吧？”他的办公室比较小，三个人显得不够开阔，当然总经理办公室更合适，但秦松不便提议。 “还得麻烦阿姨再收拾，就这里吧，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关系。” 姜驿说着就坐了下来，秦松便新添了一杯茶。 姜驿问道：“张总，进行得顺利吧？” 张书文无所谓道：“都是常规工作，多一点少一点又没啥关系。” “那不会不好交代吧？” “姜总就不要糗我了！”说罢，两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秦松在一旁不明所以地呵呵陪笑。 “秦松，房间定好了吧？” “定好了。” 姜驿又对张书文道：“张总，咱们早点出发吧，再迟一会就堵车了。” 张书文笑眯眯地说道：“行！” “秦松，今晚你可要好好敬一敬张总哦！” “那是必须的！” 来到包房，姜驿客气地请张书文上座。张书文百般推辞，坚决不坐主位，连拉带扯地把姜驿推上主位，姜驿只得听其安排。张书文和秦松各坐姜驿一侧，下首位则是一起跟张书文出差的小陈，也是熟人。 按照规定，组织进行干部提拔考察时不会事先透露，张书文也遵守了这一规定。但当姜驿在酒席上不再刻意隐瞒，话里话外隐隐透露出即将提拔秦松的意思时，张书文也就没有再坚持了，不过三轮酒后，秦松便明白了。 此时，他心中咚咚地跳了起来，自己在副总经理的岗位上干了一年半，姜驿虽说是总经理，但平常在渔城的时间更多，海城公司除大事以外的日常工作基本上都是他在操持的。组织在这时候考察自己，说明总部觉得姜驿是时候放手海城公司了，毕竟一人身兼两座重要城市公司负责人不是总部干部管理的常态。 既然话已挑明，秦松也不悻悻作态，郑重地举起酒杯感谢姜驿道：“老大，海城是你带着我们打下来的，不要忘了海城，以后有空多来海城指导工作。” 张书文在一旁插话道：“姜总以后指导你们的机会多着呢！” 秦松以为姜驿只是不再兼任海城公司的总经理了，听张书文这么一说，不由问道：“那老大你是……” 姜驿笑而不语，张书文代替他说道：“姜总将去总部负责市场运营部。” 秦松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恭喜姜总！”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老领导成为了总部的业务负责人，海城公司必将从总部层面获得更多的支持。 在座的四人论起来都是从京城来的，以往虽有些前嫌，但那已是过往，小陈主动担任起为领导们服务的角色，这一顿饭大家吃得其乐融融。 姜驿协同党群人力资源部紧锣密鼓地完成了渔城、海城两家公司人事部署，他终究没有和张盼盼沟通的机会，带着心头的遗憾赶赴京城，走马上任。物流车充电站项目亏损一直没有弄清楚原因，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姜驿先同杜锋进行了交流，易电的社会充电站同样是亏损，杜锋没有在意，他认为当前新能源汽车渗透率低，亏损是常态，到底如何三年后再见分晓。接着杜锋又联系了张新宇，联合星华为很多中小物流车充电运营商提供平台服务，也许通过他们能知道一些消息，但是联合星华只收平台服务费，不参与一线运营，张新宇也无能为力。 一个月后，这个令人困扰的问题以一种震惊全国的方式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大家才恍然大悟。 说起来非常具有偶然性，回头想一想其实也是必然的，不过是迟早而已。问题的暴露直接浇灭了新能源物流车推广的火热势头，导致2016年全国新能源物流车推广的数量不升反降，延缓了行业发展的整个进程。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特玛公司遭遇滑铁卢后，国家部委派遣多个工作组对物流车厂销售的车辆的电池状况进行安全质量现状摸底。在对华东某大型物流车厂进行调查时，一个工作人员因为记错了时间，提前一天来到了检查现场，当他到达现场时发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车厂的工作人员正在紧锣密鼓地给数十辆车安装电池，一边安装一边调试，从这批电池壳体编码来看，正是前日已经检查过的电池包，他们正在拆东墙补西墙。而车厂的人员忙的满头大汗，换标签的换标签，改代码的改代码，没人关注还有外人在场，因此这名工作人员将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并且悄悄录下了视频。 国家补贴新能源物流车，补贴的是动力电池成本，补贴对象是车厂，只要卖出去一辆车，国家就会根据电池容量发放补贴，平抑终端用户的购车成本，同时也是为了让车厂、电池厂有资金进一步迭代技术，是关乎到国家新能源汽车弯道超车战略的核心举措。 作业视频发回调查领导小组，立时惊动了部委的高层，下令严查新能源汽车补贴申领、发放，要求必须做到账物相符，一辆车也不放过。经过几个月的严查，震惊地发现几乎有三分之一在册的补贴车辆名存实无。 各种骗补的手法层出不穷，像工作人员发现的这起案例，起码还有实车，有些车企甚至连车也没有，内外勾结在车管所上了车牌，就拿到了补贴，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行径令人触目惊心。 为什么物流车上牌的那么多，而实际上路的那么少，原因随着骗补爆雷呼之而出。那些通过上牌数量指导充电站投资建设的决策原来是无根之木，难怪实际经营效果与投资测算大相径庭。 第168章 爆雷(二) 第168章 爆雷（二） 骗补事情爆雷后，那些投机取巧的车厂和以权牟私的人极其严厉的处罚，甚至还有一些人当铛入狱。这个事件虽然给了整个新能源物流车行业沉重的打击，但是也净化了行业，让行业更加清朗。新能源物流车经过一年多的蛰伏，方才再次飞腾起来。 回过头看一看，政策漏洞正是造成问题的原因之一。为了促进新能源汽车行业发展，国家考虑到研发投入、量产规模有限，在前期给予高额补贴。主机厂为了获得高额补贴，卯着劲地投车，争取在补贴退坡前获得最大的利益。这种政策滋生出投机思想和歪风邪气，反而与国家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新能源汽车充电基础设施同样给予了补贴，并且将随时间退坡，但是补贴相对于投资成本而言占比极少，所以骗补并未在充电行业成为一种现象。 自此以后，国家将规范行业发展提上更加重要的地位，行业发展不仅要保量，还要保质，两手都不能放松。国家陆续出台了一系列的动力电池管理规范和标准，至2017年底，国家委托京城理工大学建设的新能源汽车国家监测与动力蓄电池回收利用溯源综合管理平台正式上线，实现了车电从销售到运营过程的全程监管。 国家新能源汽车补贴也从销售环节逐渐向运营环节转变，以渔城物流车为例，以往只要销售便可以拿到补贴，但现在必须要每年行驶达到三万公里，才能发放补贴，进一步堵住了僵尸车的漏洞。 充电行业也迎来了两项重大变化，一是国家修订了新能源汽车充电桩国家标准，提升了不同型号的车桩兼容性，为行业再次爆发打下了更坚实的基础；二是国家迎来了三十余年来的最大幅度的电力市场化改革，售电市场将全面放开，对充电运营商来说将是一个全新的机遇。 姜驿站在窗边，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此时距离担任总部市场运营部已经三个多月了，回想起这一年来的际遇，心中生起无限感慨。 从铁原物流车的一把火开始，姜驿所熟悉的企业和人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在姜驿心中一向低调务实的铁原公司和黄总没有从这场灾难中挺过来，铁原公司坚持了一年多，最终宣布停产清算，正式从新能源汽车行业谢幕。黄总则另辟蹊径，从车辆生产制造领域转型到售后领域，盘下了一家汽车售后服务站，从头开始。 特玛公司的倒台引起了连锁反应，对充电行业来说，首当其冲的就是物流车联盟的充电业务部。整个充电系统从副秘书长到最低级的员工，各办事处从主任到工作人员，全部被裁撤一空，物流车联盟的充电部门仅仅红火了一年便哑然熄火，李惠黯然离开了这个行业，从此再无音讯。 对于补贴爆雷事件，特玛公司早有预料，在一旁冷眼旁观，车厂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他们也没有必要为车厂两肋插刀，况且骗补与电池厂本就没有关系。有意思的是，由于退货的车辆实在太多了，特玛公司领导反倒从中发现了一线生机，既然车卖不出去，那为什么不能自己做物流业务呢？天行健公司不也做得挺好的吗？因此，特玛公司在全国范围内广招司机开始进军物流市场，至少这个行业现货现款，不存在资金风险。 海运达海老板倒了大霉，他采购的是装载特玛电池的物流车，经过一年多运行，特玛电池衰减日趋严重，电池系统的小毛病也越来越多。特玛公司出事后售后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导致车辆经常性停运。海老板赔了车还丢掉了业务，三番五次去特玛公司要求赔偿，甚至以自杀要挟也无济于事，最后不了了之。周老板的充电站生意一落千丈，最终草草将充电站出手，专心做回工程这个老本行。 小蜂充电也几乎倒下了，幸运的是高伟有一帮朋友，他靠着为普华新能源和充电同行做工程项目，艰难地挺了寒冬。 联合星华的合作伙伴中有很多物流车充电运营商，随着物流车充电业务的萎缩，不少运营商选择了断臂求生，缩减规模的缩减规模，脱手的脱手，结果就是违反了和联合星华的押金返还条款，让张盼盼捡了一个大便宜。 易电新能源成了大赢家，借着行业不景气的大势，杜锋在全国四处低价收购优质场站，规模急剧扩大，照这个趋势下去再过一年就要超过普华新能源。杜锋担任普通合伙人的企业股权份额降为了5%，但资金变成了实缴。 岳增群离开了普华新能源，去了造车新势力前途汽车。前途汽车成立于2014年中，短短一年时间之内便顺利向市场交付出第一批纯电动轿车，是造车新势力中最耀眼的新星之一，人称小法拉第。前途汽车渡过了最艰难的生存期后，引来了资本市场更加疯狂的追逐，他们手持天量的资金寻找产业链的投资机会，自建品牌充电站便成为了他们最好的选择之一。在这样的背景下，主机厂便成为充电行业人士发展个人职业生涯的优选平台，岳增群就找到了这样的机会。 钱小雨被渔城公司提为总经理助理后，一跃成为公司领导，这给唐伟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他低调地在公司工作了几个月后从普华辞职去了另一个与新能源汽车无关的行业。 马先行虽然专业扎实，但由于性子太直，得罪人太多，大家都对他没有好印象，他的职级待遇始终难以获得提升。后面他得知大家给他的评语是权力欲望太强后，又气又羞，愤而离职。 还有一个对姜驿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也即将离开普华，那就是冯国强。冯国强看到了新能源汽车产业链的短板，准备进军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检测和三电售后领域，这将是一片新的蓝海。 往事已矣，新的未来还等待着自己去开创。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姜驿的遐想。 “姜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出发了。” 姜驿应声回头，蒋雪正穿着一身笔挺的职业装站在办公室门口，她今天特地画了淡妆，显得干净清透。姜驿心道：“这是一个懂事的女孩子。” 他们今天将去和新成立不久的北方电网新能源公司进行商务洽谈，北方电网是国内电力行业当之无愧的老大，负责了全国26个省市地区的输配电任务，新能源汽车充电是他们的业务之一。不过在北方电网新能源公司成立之前，充电业务一直是由各省电力公司分头开展的，并未形成合力。现在，巨人苏醒了。 第169章 催债(一) 第169章 催债（一） 赖方村属于冠城市最大的城中村之一，占地约1500亩。城中村的进出口安装了道闸系统，车辆往来都要取卡缴费，进出口设置了岗亭，每时每刻都有原住民担任的保安在岗亭旁维持秩序。小小的村子里居住了6万人，俨然成了一个小社会，各行各业、三教九流的人都在此聚集讨生活。 此时天色渐暗，张盼盼心中越发焦急起来，她绕着村内的黄乐大厦转了两圈，也没有看到赖方村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招牌。 今年年初，联合星华向对方销售了定制化的充电桩和充电运营管理平台，这是联合星华充电运营解决方案的首次尝试。没想到的是，赖方村实业股份有限公司迟迟不支付设备验收款。对方给出的理由越来越牵强，一开始还是以公司领导忙没有进行验收为由，接着暗示没有给领导好处，后面又指责联合星华的设备有问题，不同意付款。对方又赖又横，张盼盼交涉几次都没有结果，最后一次时对方索性撕下脸皮破口大骂，让张盼盼受尽屈辱。 星华平台管理的充电桩已经超过6000个了，而且每月以500个的速度持续增加，公司的规模是越来越大，但现金流不足以支撑公司日常运营所需了，资金危机也迫在眉睫。 赖方村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欠款120万，省着点用足够联合星华支撑三个月了，万般无奈之下，张盼盼不得不再次向对方催款，对方回复晚上7点来公司洽谈，因此张盼盼再次来到了赖方村。对方联系人说公司搬到了黄乐大厦附近，但是找了两圈也没有找到。 “陈师傅吗？我到了你说的地址，但是没有看到公司招牌，你看地方对吗？我现在在大厦入口这里，旁边有个干洗店。”张盼盼拿出电话联系了对方。 “哪里来的干洗店？你找错地方了，不是黄乐大厦，是黄乐大楼。” 张盼盼一头雾水：“电话里说的就是黄乐大厦，你们这里还有一个黄乐大楼吗？” “对呀，我们这里有两座楼，一座叫大厦，一座叫大楼，你肯定听错了！” 张盼盼百分之百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忍住气道：“陈师傅，那黄乐大楼在哪儿呢？” “哎呀，你怎么去那里了，两座楼正好在两个位置，黄乐大楼在西南角。你不熟悉路，还是从村子外绕过来吧，到附近找不到再给我打电话。” 从村外绕行至少半个小时过去了，张盼盼问道：“村子里的路怎么走？” “你绕着大厦转一圈，应该能看到一座祠堂，祠堂旁有一条小路直穿过去就到西边广场了……”对方解释了几句挂了电话。张盼盼听得半懂不懂，祠堂还是很明显的，在祠堂后面，有一条小路——其实根本不算路，而是一栋接一栋的农民房形成的小巷，仅容两人并行。 昏暗的小巷一眼望不到头，黑乎乎的人影在其中出没，在这样的小巷内竟然还有几家店铺亮着暧昧的霓虹灯。 张盼盼本能的觉得里面有危险，她停下了脚步。想到今天财务负责人汇报手上现金只够交房租水电，然后连发工资都成问题的时候，张盼盼咬了咬牙，朝昏暗的小巷迈出了脚步。 小巷内垃圾和积水随处可见，随时可以闻到各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张盼盼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提着裤脚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路过霓虹小屋时都不敢往里看一眼。猛然间，一个黑影窜了出去，张盼盼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流浪猫，它窜进了另一条垂直的小巷，回头注视过来，眼睛里发出惨白的光芒。 张盼盼顿时脸色煞白、心跳加速，再也顾不得形象了，连走带跑地穿过了这两百来米长的小巷，来到了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路上方才松了一口气。大路的尽头人声喧闹，正是赖方村西广场。 张盼盼问了好几个人，终于从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保安那里问到了赖方村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新地址。张盼盼没有直接进股份公司，而是在经过门口时飞快地朝内瞥了一眼，然后就继续往前走。 院子里有几个光膀子的汉子一边喝茶一边抽烟，每当有外人经过，他们就直愣愣地盯了过来，仿佛连往里看一眼也是错。 张盼盼给张新宇手机发送了自己的定位，张新宇收到张盼盼的信息觉得摸不着头脑，马上打过来电话。 “新宇，我准备去赖方村股份公司催款，这是他们公司的新地址。我担心出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婴儿呀呀的声音，只听张新宇大声道：“你怎么一个人就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不讲道理？你等我，我马上过来，我跟你一起去！” “算了，等你过来就更晚了。放心吧，他们还真能把我怎么样了，我只是做个保险措施。” 跟张盼盼通完电话，张新宇火急火燎地穿衣服，二姐一边哄着孩子一边不解地问道：“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张新宇简单地解释了一番后道：“我去那里接盼盼。” 二姐担忧地道：“你们注意安全，钱要不回来就算了，不要把人搭进去——你要不要把菜刀带上？” “我是去接人，不是去砍人！”张新宇无语地翻了翻白眼，看了看小孩长叹一口气道：“希望咱闺女将来不随你。” 张盼盼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跳动的心脏，径直走进股份公司的院子，立刻惹起了几人注意。其中一位嘴里叼着烟的光膀子瘦子收回目光一边泡茶一边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其余几人盯着张盼盼上上下下地打量，仿佛要把她看透。 张盼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卑不亢，回答道：“我姓张，和赖总约了谈事情，联合星华的。” 瘦子眯着眼道：“哦，是做充电站的那家单位，黄总给我说过。小木，你带张老板去里屋坐一会儿。” 小木是唯一没有光膀子的年轻人，看起来并不粗野，他带着张盼盼穿过院子，来到正屋沙发上坐下道：“张老板，麻烦稍坐片刻，我们黄总在见客人，等会结束了我带你去见他。”说完从沙发旁的纸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 张盼盼连忙道：“谢谢！” 第170章 催债(二) 第170章 催债（二） 赖方村实业有限公司办公场所不像个公司，反倒像个民居，要不是沙发对面墙上挂着公司营业执照、组织机构图和领导照片，没人会想到这是一家公司的办公地点。沙发斜对的另一角摆着一张大茶台，此时没有主人待客，主人位后面是一排墙柜，柜子正中最大的格子内供奉着一座佛像，佛像下小小的香炉正冒着袅袅青烟。茶台旁是通往里间的走道，那里亮着灯，传来隐隐的人声。 张盼盼看了看手表，已经快晚上8点了，她已经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就算张新宇赶过来时间也勉强够了。正在这时，里屋传来开门声，一行人说笑着走了出来。 张盼盼一眼就看到了赖总，连忙微笑着起身打招呼。赖总也发现了张盼盼，脸色顿时一沉，意识到客人还在一旁，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对客人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忘了还有件事处理。小木——你带陈处他们先去会堂，我马上到。” 小木应声而来，低头哈腰地领着陈处朝门口而去。看着客人离开后，赖总朝院子里喊了一声：“阿辉，你跟我进来。”随即对张盼盼道：“进来吧。” 到了总经理办公室，赖总自顾自地坐到大班台后好整以暇地翘起了二郎腿，点起了烟一副轻蔑的神情，那个叫阿辉的瘦子搬了把椅子有样学样地坐在一侧，也没人请张盼盼坐下。 赖总说道：“张总，我很忙，有什么话直说吧。” 张盼盼勉强笑道：“赖总，还是充电桩验收款的事情，您看都已经半年多了，能不能付给我们。” “张总，我们是很讲道理的，换别的公司谁有耐心跟你们谈？因为你们充电桩有问题，能耗达不到合同标准，所以没有通过验收。要付款也可以，你们给我们换一批达标的桩，我二话不说就签字付款！” “赖总，充电桩都是按国家标准生产的，而且通过了3c认证as认证，符合技术要求……”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认证，这些都没有意义，我只看结果，工程师告诉我达不到95%的转化效率，这就是不合格。” “只有全功率运行才能达到95%，多数情况下设备并不是满负荷运行的，所以实际中大家都达不到。” “合同里可没有写必须满功率，你这个说法不对。” 对方强词夺理，在这个问题上根本难以交流下去，张盼盼无话可说，想了想道：“赖总，您看我们是个小公司，您这一单是我们第一次带设备和人合作，我们也垫着钱呢，您看能不能各让一步，先付部分款项？” “你们垫着钱关我什么事？你们给我们造成损失我还没说呢。按照合同约定，你们要给我们双倍的赔偿！你再想想，要不是我们跟你们合作，你们的设备到哪里卖去，我们免费给你们打广告做宣传这笔帐还没跟你们算呢！” “按照合同约定，三十日不举行验收视为验收通过你怎么不提？再说，就算效率不达标，损失的电费能有几个钱？竟然连广告宣传的话都说得出口，就是想赖账，怪不得叫赖家村！”张盼盼在心底暗暗骂道，但她可不敢说出口。 张盼盼陪着笑道：“那抵掉赔偿也行，那您把剩下的……” “没有剩下的了，我们投入人工、场地，前前后后折算下来花了很多钱，可不比欠你们的少。” 张盼盼觉得万分委屈，眼中已经微微含泪：“赖总，话不能这样讲，我们是因为和贵司合作才定制的设备，我们一分钱没赚，平价转给你们的。” “这样吧，我也不占你们便宜，免得人家说我们不讲道理。你们把设备拉回去，我们不要了！”赖总将烟头狠狠地按灭在烟缸里道：“我还有事，不谈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赖总说完，起身看也不看张盼盼一眼就朝门外走去。 张盼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是钱在对方手里，要是这次不谈明白，以后恐怕连谈的机会都没了。 设备款不解决，联合星华连下个月都撑不下去，张盼盼也豁出去了：“赖总，你不能走，把事情讲清楚！” 赖总瞪了瞪眼道：“怎么着，在我的地盘还敢跟我耍横？也行，阿辉，你跟张总好好谈一谈。记得啊，不谈清楚不准走！”说完扬长而去。 张盼盼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等冷静下来，赖总早已经走了。张盼盼脸色阴沉，跨起包就准备回去。 阿辉闪身挡在门口，斜着眼道：“张总，我们老板说了不谈清楚不能走！”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谈事情嘛，张总着啥急呢？” “我不和你们谈了，让开，我要出去。” “张总，我们赖方村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阿辉朝门外嚷了一句：“赖三子，你们过来！” 话音刚落，院内两个光膀子大汉冲进屋，在阿辉的指挥下抓着张盼盼就往椅子上按，张盼盼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阿辉得意洋洋地道：“张总，就说让你别着急嘛，现在可以好好谈了吧？” 张盼盼怒道：“你们敢扣押我？” “张总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们又不是派出所怎么敢扣押人，大家不是在谈业务嘛。” 张盼盼起伏不定的胸膛渐渐平息了下来，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大胆，要不是自己福至心灵给张新宇留下信息，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我有朋友在外面等我，如果一个小时收不到我的回复，他马上就会报警。”张盼盼紧绷着脸道。 阿辉悄然使了个眼色，一个大汉趁张盼盼不备，突然出手将张盼盼的手机抢了过来。张盼盼惊叫一声，就要夺回来，但被另一个人使劲地按在了椅子上。 阿辉按了按屏幕，但是手机有密码，无法打开，他拿着手机在张盼盼眼前晃了片刻，幸好张盼盼没有设置人脸解锁。 “密码是多少？”阿辉问道。 张盼盼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她就算再蠢，也不会把密码告诉他们。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大声说话的声音，阿辉皱眉道：“你们看着她，我出去看看。” 张盼盼一下子就听出是张新宇的声音，她趁两人不备，一下子冲出了办公室，高声呼道：“新宇，新宇！”院子外闪烁着刺眼的蓝白光芒。 第171章 催债(三) 第171章 催债（三） 张新宇正在院子里，旁边还有两名警察，大家一起看了过来，张新宇则飞快地迎向张盼盼。 张盼盼热泪夺眶而出，她压抑的愤怒情绪一下子宣泄出来冲着阿辉等人大声道：“黑社会！土匪！” 阿辉见有村民围观过来，指着张盼盼鼻子骂道：“xxx，你别乱说话，我这里是正经公司，小心我告你毁谤！” 警察喝道：“你什么态度！怎么回事？” 阿辉说道：“长官，没什么事，就是生意上有点矛盾，正谈着呢！” 张盼盼恨声道：“我一定会告你们的！” “这就对了，大家可以打官司嘛，但你要是不想在冠城做生意了，尽管可以闹大，我们可不怕事。” “别说了！”一名警察喝止了阿辉，对张盼盼说道：“人没什么事吧？” “人没事。”张盼盼指着阿辉说道：“但是他抢了我的手机。” 阿辉手拿女性手机，还想狡辩，警察不耐烦道：“还给她！”阿辉只得灰溜溜地把手机还给张盼盼。 警察问道：“你们要跟我们去做笔录吗？” 张新宇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便说道：“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 张盼盼却想去派出所做笔录，张新宇暗暗在她胳膊上捏了一把，便打消了念头。见警察点了头，张新宇连忙拉着张盼盼离开了赖方村。 听张盼盼讲起这次的遭遇，张新宇暗呼侥幸，要不是张盼盼给自己发了定位，那事情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善终。两人回到张新宇的出租屋，仍然心有余悸，二姐放下孩子，给神色慌乱的两人泡茶压惊。此时张盼盼才觉得自己太鲁莽了，自己差点搭进去不说，还害得朋友冒险。 张盼盼潸然泪下，自己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遇到事情连个倾诉对象也没有，这一刻她特别思念姜驿。 “盼盼，赖方村的钱咱们不要了，就当买一个教训。也没什么大不了，哪有经营公司不上当受骗的呢？”张新宇安慰道。 “知道了，就当这钱没有了，但我绝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易得逞，明天我就通知综合部起诉他们。” 抹完了眼泪，张盼盼恢复了平日的自信，赖方村的钱肯定要不回来了，那还有什么办法呢？张盼盼拢了拢头发说道：“我再去一趟京城，找vc聊一聊，咱们从别的地方给他们补一补，把估值降下来，看看行不行。” 上次和京城的vc机构谈妥后，正要签署投资协议时却遇到了麻烦，联合星华股东之一的林氏实业不同意签署，他们觉得估值偏低，要求至少翻倍，这就把vc难住了，因此就暂停在那里了。 姜驿从北方电网新能源公司洽谈回来后，感到业务压力更大了。北方电网是巨无霸体量，数十上百亿资金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下属省电力公司一年的投资额，如果他们铁了心的将充电运营作为工作重点，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那将是其他充电运营商的降维打击。这次和北方电网新能源公司并非洽谈业务，而是对方牵头组建全国新能源汽车充电基础设施联盟，邀请普华参加，姜驿自然不会拒绝，拒绝等同于把自己排斥在未来的主流圈之外。北方电网新能源公司已经为联盟规划了第一项重要工作，那就是准备在今年年底召开全国充电展览会，称为金砖充电论坛。 回到普华新能源总部的这段时间，姜驿制定了三大业务方向，其一便是重提开展充电运营平台saas服务的事情，这一次邓鹏和冯国强没有丝毫犹豫地同意了，凡是能创收的业务都先拿出来做，对未来的影响暂且放在一边了。 对开展充电运营平台saas业务，李红兵显得非常积极，长久以来技术研发部都以成本中心的角色存在，当充电运营平台日趋完善后，公司意识到没有必要再维持现有人员规模了，因而每次大会提起技术研发中心都是压缩成本，特别是公司现金流危机以来，邓鹏更是把成本作为技术研发部的核心考核指标，让李红兵、钟磊苦不堪言，难以对一起工作好几年的老同事开裁员的口。现在忽然发现充电运营平台能够成为创收的主力军了，成本压缩的紧迫性就不那么强了，李红兵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二大业务方向姜驿原本计划的是收购，得知公司资金紧张后便调整为拓展新型b端业务场景。服务b端本就是普华的强项，最擅长的便是新能源公交车充电，但新能源公交车充电站投资大，所以大规模开展公交业务也不再现实了。姜驿将环卫车、泥头车这类b端用户定义为新型b端，因为他们通常也是固定运营场景，收益稳健，特别是当前仍处于试点阶段，规模不大，普华新能源资金还是可以承受的。而且当这些新型b端爆发的时候，相信普华新能源的资金也得到缓解了，不会错失新的增长机会。 第三大业务方向是实施起源计划。起源计划指的是从源头上将客户攥在手里，源头就是主机厂。目前国内新能源汽车销售最好的就是法拉第汽车，外资大厂基因，颜值高，所以销量异常火爆。早些年姜驿接触过法拉第汽车，当时他觉得法拉第公司盛气凌人，心底一直对其比较排斥。但个人情感是个人情感，生意场上讲的是利益。 当然，让姜驿主动联系peter搭线，他肯定也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蒋雪。姜驿回到总部时，上面同意他从下面带一个上来，便于开展工作，他思来想去，觉得蒋雪工作能力不错，听话又有上进心，再加上未婚没有家庭的牵挂，便将她带进了总部协助处理一些事务上的工作，打算将来朝业务方向转型。总部有些人私下里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姜驿听闻后一笑而过，也懒得解释。 法拉第汽车是知名企业，蒋雪很快就联系上他们的能源服务部工作人员，约好了和他们部门经理见面。 第172章 世界那么小 第172章 世界那么小 姜驿拜访法拉第能源服务部经理前已经做足了功课，法拉第汽车的销量超过了他们自有桩的服务极限，虽然也配备了随车桩，但并非每根桩都有合适的安桩车位，因此有相当一部分法拉第汽车依赖社会充电设施，这正是普华新能源的机会。 当姜驿和蒋雪在法拉第工作人员带领下来到其能源服务部时，姜驿觉得老天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有些人你以为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了，但没想到世界那么小又会碰到一起，他一眼就认出法拉第能源服务部经理正是peter，当年在渔城中心枢纽充电站谈合作的那位。peter和当年比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完美，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姜驿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土包子。 peter对姜驿基本没什么印象，不过两人寒暄几句后，他依稀记起了姜驿和保时捷美女，但细节早已忘光了了。姜驿也不急着谈业务，主动聊起行业发展来，这引起了peter的共鸣，他骄傲地说着法拉第汽车的发展，吹嘘自己在充电网络上的成绩。在这个时期，自建充电网络的主机厂十分稀少，法拉第一家独大，的确有傲视群雄的资本，不过要和专业的充电运营商相比差距仍很明显。 当peter的目光不经意地瞟过蒋雪时，眼中就会有光芒。凭心而论，蒋雪的五官算不上大美女，跟张盼盼比自是不如，但她最大的特点就是肤白胜雪，比二姐还白上一分，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旁人自然觉得蒋雪漂亮了。 蒋雪一直保持着礼貌地笑容，附和着peter的言论，姜驿看在眼里，不由有些后悔带蒋雪过来了。 洽谈的时间特地选在下班前一个小时，姜驿来之前已经便策划好了后续的安排，定好了餐厅，并且准备了一瓶轩尼诗vsop。姜驿喝不惯洋酒，这是特地为法拉第客户准备的。 见时间差不多了，姜驿便提议晚上一起吃饭，工作上的事情吃饭再聊，peter爽快地答应了。因此，一行四人便来到了事先定好的餐厅。 peter对这种场合驾轻就熟，一会儿品评美酒，一会儿点评菜肴，颇有小资情调。姜驿久经冯国强熏陶，在吃喝方面冯国强才是真正的专家，peter的这点经验在姜驿听来略显粗浅。peter一直在炫耀自己渊博的知识和行业经验，话虽然说了很多，但业务一句也没谈，姜驿也不着急，反正都上餐桌了，总有机会聊起的。 在座的除蒋雪外酒量都不错，不到半个小时，peter和他的助手以及姜驿每人喝了两杯酒。蒋雪也喝了一杯，雪白的肌肤白里透红，像刚摘下来的水蜜桃。 peter微醺着对蒋雪说道：“你叫啥来着？” 蒋雪假装生气道：“蒋雪，跟您是本家呢！” peter拍了拍头道：“对对对，刚才你敬酒时还跟我说本家，我忘了。” 蒋雪嘻嘻笑道：“我就不叫您蒋总了，叫大哥好不好？大哥，我再敬您，免得您忘了！” “好好！”peter乐得合不拢嘴道。 一开始的时候，peter尚且扮演着一个有见识有见地的行业导师角色，没怎么主动跟蒋雪喝酒。这时peter便彻底放开了，不仅自己主动敬蒋雪酒，还鼓动助手去敬酒，不一会儿蒋雪就又喝了一大杯，开始变得晕晕乎乎起来。 蒋雪询问道：“还加酒吧？”原来一瓶酒已经快见底了。 姜驿笑道：“小屁孩，才毕业没多久，啥也不懂，一天到晚也不知道个方向，瞎积极。” peter假装不悦道：“这么漂亮的女下属，还积极主动，姜总，你这是在这跟我炫耀啊。” “蒋总，我确实是炫耀，因为看您这幸福日子，我总自卑啊。” peter哈哈笑道：“拉倒拉倒——”随即对蒋雪示意道：“加点德国黑啤吧，这才喝多少？” “好。”姜驿道：“那再来四支。” 当peter再次敬蒋雪酒时，姜驿见蒋雪眼神已经开始迷离了，站了出来道：“小雪喝不了混酒，还是我来吧。” “小蒋，本家，过来过来，你们姜总保护你，不让你跟我们喝，这员工总护着，能成长吗？来来来，跟我们这一人喝一杯，业务的事都放放，先做朋友，再谈业务，谁的业务不都是留给朋友做的？” “大哥说得对，我喝了，请大哥一定要关照小妹哟！” “自然没问题！” 蒋雪又喝了两杯，姜驿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便借机去洗手间，然后溜了出去。 趁着蒋雪离开，攀酒的气氛淡了一些，又聊了一阵，姜驿便向peter道：“蒋总，普华目前在全国有6000多根桩，您看看我们有没有机会服务法拉第？” “姜总，既然大家这么好的关系，合作自然没问题。不过明年的免费充电包上个月已经报过了，再修改的话鬼佬那边通不过。”peter说完又问道：“小蒋怎么去了那么久？你看到她了吗？”下句话是对他的助手说的。 助手摇头道：“没看到。” 姜驿解释道：“我安排她去买单了。” “哦，是这样啊。姜总，今天这酒喝得可不尽兴啊！” 姜驿笑道：“刚第一场嘛，咱们不得为第二场留点空间啊？” 众人默契地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很多生意都去商务 ktv谈，因为夜总会现在已经成为了有偿陪侍的重点打击场所，所以大家将地点转移到商务ktv，实际上内容跟以前别无二致。能去这样的地方消费的基本也都是商务需要，连一块热毛巾都要十块钱的地方，也只有乙方孙子求甲方爷爷才舍得花这冤枉钱，商务ktv本质就是个公关工具罢了。 姜驿态度明确，坚决不同意蒋雪去ktv。peter虽然恋恋不舍，自然也知道蒋雪去ktv不合适，只好作罢。最终蒋雪把他们送到ktv便自行离开了，三个男人在ktv喝酒唱歌玩了两三个小时方才结束，大家相互扶持着，东倒西歪地离开了ktv。 虽然很遗憾错过了法拉第今年的业务规划，但是peter答应明年考虑和普华合作的事情。这一次拜访还是有成效的，一是明白了法拉第这样的外企年度规划与业务之间的关系，基本上与正规国企差不多；二是获得了合作的机会，peter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的答复，但姜驿并不担心，还有一年的时间做双方工作。 将peter和他的助手送上车，姜驿松下一口气，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他快走几步扶稳马路边的一颗大树上呕吐在绿化带里。这一吐吐得满眼泪水，鼻子里都是酸味，再次抬起头时顿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黑。模模糊糊中仿佛看到张盼盼正从马路边朝自己走来，他伸出手，迈开沉重的双腿朝对方迎了上去。 第173章 到底靠不靠谱(一) 第173章 到底靠不靠谱（一） 姜驿刚迈出数步，意识到自己重心不稳马上就要摔倒在地，这时两只柔软的臂膀用力地拉住了他，将他扶了起来。姜驿眼皮都抬不起来，只知道是个女的扶住了自己，他喃喃道：“盼盼吗？” “是我，蒋雪。” 其实蒋雪并没有走，她看得出来姜驿酒喝多了，担心他出事，因而自作主张地在外面等着。从姜驿送客人直到呕吐她看得清清楚楚，当姜驿即将摔倒时，及时赶到扶住了他。 “原来是蒋雪啊……”姜驿自嘲地一笑，怎么可能是盼盼呢，这里是京城。姜驿扭过脖子朝后张望，隐隐约约有个身形酷似张盼盼的女子正朝远处走去。姜驿睁大眼睛想看得更清楚，可是视线更加模糊起来，等他努力聚焦看向身后时，那里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原来是自己眼花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姜驿终于醒酒了，但ktv劣质啤酒让自己头痛难忍，他忍住头疼，洗漱完毕赶往公司。他依稀记得昨晚似乎看到了张盼盼，仔细想了一想突然神色一凝，说不定真的是张盼盼，因为前天张新宇说过近期张盼盼会来京城。姜驿拿起手机，发现通话记录显示自己昨晚给张盼盼拨去了五六个电话，但是没有一个接通的。他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给姜骆打去了电话。 “大哥，联合星华有人找过你吗？” 姜骆的声音非常兴奋：“昨天弟妹亲自过来了，她压根儿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真想看看她得知真相后的表情，嘿嘿……你放心，她的事我们会办妥的。” 结束了通话，姜驿茫然想道：“她真的在京城……难道昨晚的人真的是她？” 时间回到一天前，张盼盼来到京城vc投资机构，恳请对方接受林氏实业提出的融资条件，而且承诺从自己控制的股份中给予补偿，保证vc以原来的价格获得同样的股权份额。vc负责人知道张盼盼诚意十足，尽管项目本身满足他们的内控要求，但仍然不得不拒绝，他坦诚地说出了原因，原因在于股东内部意见不合，这对投资机构来说是大忌。 离开了vc机构，张盼盼心头一片冰凉，联合星华一开始就是两家股东各占50%，这种股权设计自始就错了，任何重大决策都要两家都同意，而否决却只需要一家就够了。如果想调整股权结构，不行，得两家都同意，陷入了死循环。张盼盼觉得心灰意冷，也许姜驿家人说得是对的，女人嘛，还是该认命，家庭才是最终的归宿。她打算再和姜驿谈一谈，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去一趟张新宇推荐的法律工作室。 “请问是为民法律工作室吗？”一位妖娆的女子开了门，她打量了一下张盼盼回答道：“是，您找哪位？” “我找江总。” 首先映入张盼盼眼帘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副大大的书法，上书“诚信”二字。房间很宽阔，靠窗的一边有一张大班台，一个男子躺在大班椅上，背对着门口，似乎在睡觉。房间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房间，不过大门紧闭着，看起来这间工作室就两个人。 妖娆女子将张盼盼领到大班台前坐下，敲了敲桌子，那男子闻声转了过来。妖娆女子连水也不倒，就回到门边的办公座位上，专心地研究起指甲油，仿佛公司的生意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张盼盼看着眼前的人，眼睛半睁半闭，薄薄的嘴唇，露出一副职业化的笑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虚伪，墙上大大的诚信二字更像是一种讽刺。 张盼盼问道：“请问，是江总吗？” 姜骆正襟而坐，答道：“我就是，请问您是……” “我姓张，联合星华公司，我一个朋友介绍过来找你的。” 姜骆马上堆起了笑脸，脸上的褶子似乎都笑开了花：“哦，原来是张老板！联合星华，做充电的，我知道，我知道！”心里想道：“小弟考虑得周到，要是换个姓就穿帮了。” 张盼盼此时听到里面房间里传来了隐约的吆喝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只要稍微留点心，是能够分辨出来的。“这家公司到底靠不靠谱？”张盼盼心里直打鼓。 张盼盼将诉求简单地说了一下，便问道：“请问你们是怎么收费的？是固定收费，还是风险收费？” “两种方式都可以，固定收费的话我们通常按标的10%收取，你这个case得收13.5万，不过我们要先收一半预付款。如果风险收费的话，收5%的基础费，超过基础费的部分我们按20%提成。” 不是说价钱很低吗？这么一算仅预付款就是6.75万，张盼盼心底发苦，联合星华拿不出来。犹豫了一阵，张盼盼道：“我想按风险收费，你看能不能少一点？我就直说吧，钱拿不拿得回来没关系，我就是要跟他们打官司，打的越久越好。” 这把姜骆给搞懵了，哪有人打官司不想要回钱的？姜驿也不是这么讲的啊？联合星华连这点钱也不愿意掏吗？这令人费解，姜骆不由得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他正色道：“张老板，你能不能详细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再看情况定价好不好？” 张盼盼问道：“你们敢跟黑恶势力打官司吗？” 姜骆丝毫不在意张盼盼话里挑衅的意味，笑嘻嘻地道：“瞧您说的，我们干这一行，要是没点本事还干啥？” 对方是张新宇的朋友，多少有些信任基础，张盼盼略一考虑便将和赖方村的恩怨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姜骆听得心中怒火腾腾而起，张盼盼怎么说也是自己弟妹，被人欺负到头上，甚至差点出事，自己这个当大哥的怎么也不能不帮她出头不是？ “张老板，我明白了。这样吧，你信不信得过我？” 这个时候张盼盼怎么说得出信不过的话，尽管她打心眼里根本不信，但嘴上也只能道：“信得过。” 姜骆点了点头，随后朝里屋喊了一声：“老武——”里屋传来回应：“在忙呢，稍等会。”姜骆大声喝道：“别打了，客户要看看我们的实力。” 里面传来“封牌”的声音，随即门打开了，一股浓烟散了出来，张盼盼忍不住在鼻头扇了扇风。跟着浓烟一起走出来四名男子，他们站成一排，对张盼盼齐声喊道：“欢迎光临。” 张盼盼顿时觉得自己就像窑子里挑姑娘的嫖客，不过角色互换了。 第174章 到底靠不靠谱(二) 第174章 到底靠不靠谱（二） 这四名男子各有特色：排在第一位的人高马大，身穿紧身背心，露着花臂，显得特别魁梧有力；第二位虽然穿的齐整，但也难掩猥琐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好人；第三位眯着眼睛，眼里没有一丝情感，望向张盼盼时仿佛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样物件；第四位是一名年轻的小伙子，其貌不扬，放在人堆里就好像水滴融入大海，跟其他几位不良人站在一起，立时显得格格不入，一下子就让人记住了，同时好感度直线下降。 姜骆起身来一一为张盼盼介绍：“这位威武雄壮的大小伙，空手道全国银奖，等闲十来人都不是对手，重伤害刚出来没多久；这位想必您一看就看出来了，网络诈骗犯，八年工作经验，经验丰富；这位脸色阴沉的，就是楷模了，三次正当防卫致人死伤，但是别人都不相信他，其实连我也不信。这位帅气的大学生刚刚毕业，是实习生，还没有案底。” 感情这些人不是有案底，就是在有案底的路上，张盼盼顿时坐实了这家工作室极不靠谱。打发这些人回屋后，张盼盼讪笑道：“我不是要以暴制暴，我想找个真正的律师，你们这里有吗？” “当然有，我就是。” 张盼盼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是律师？” 姜骆露出难过的表情道：“您是不是想说我不像？” 张盼盼噗嗤一笑，点点头道：“是，看起来倒像个销售的。” 姜骆无奈地摊了摊手道：“没办法，这年头哪个律师不干销售？” 说完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本本，封皮上写着法律职业资格证书。张盼盼想看名字，但恰好被姜骆的手指遮住了，不过从照片来看，确是其人无疑。通过法考至少需要本科学历，而且通过率极低，张盼盼不由对其刮目相看。 “您这个案子一般律师真接不了，但是我可以。我们工作室三条腿走路，一是正规法律程序，二是对付老赖的手段，三是我们还有个互联网部门……”姜骆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另一个关着的门：“互联网部门，手底下上百号大v，但是现在的活越来越不好接了，好几次反转的，现在我们都是先收钱，至少我们还能把人头费落出来。总而言之，我们是海陆空联合作战——除非人家真没钱了，否则没有失手过。” 张盼盼浑浑噩噩地走出工作室，觉得像做梦一样，又有些哭笑不得，对方竟然还告诫自己要多注意休息，不然容易内分泌失调影响皮肤，张盼盼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的皮肤差得这么明显吗？不管怎么说对方一分钱没收就接了活，尽管风险提成比例高达30%，但死马当成活马医，能有一分钱进账就是赚了。 送走了张盼盼，姜骆朝妖娆女子说道：“叫清风出来一下。”然后推开里屋的门，走进去拍了拍手道：“来活了，对方是村霸，老武你肯定得去，还要一个，你们谁去？这次是纯风险活，每个人最高可以拿到8万。” “我去！”年轻的小伙子自告奋勇道。 “清风，准备一份通稿，给老武和小班他们带着用。制定下宣传策略吧，先按15万的预算安排。” 姜驿到达公司后马上将蒋雪叫进了办公室，两人重新回顾了一遍与法拉第的洽谈过程，末了姜驿带着考验的口吻问道：“通过和法拉第洽谈，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蒋雪想了想说道：“既然法拉第年底做业务规划和预算，那么其他外资企业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情况？我觉得我们应该马上跟平治、宾马这样的国际大厂谈一谈，要是对方仍在制定规划，也许我们就不用等明年了。” “答对了！”姜驿惊喜地打了一个响指：“不过还是有疏漏，这不怪你，毕竟你接触业务才几个月。宾马应该马上谈，平治就不用了，因为他们还没有量产上市的电动车。除了他们以外，有些造车新势力已经有车下线了，这些主机厂也是我们的主要客户。” “蒋雪，你着手整理一份主机厂名单，包含企业性质、车型、销量和远期规划，接着就对接他们充电方面的负责人，以后主机厂行业客户你来负责。” “没问题！”蒋雪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宾马我有熟人，我来联系，到时通知你一起去，你先去准备别的主机厂资料吧。” “是。” 姜驿见蒋雪没有马上离开，面色犹豫，不由问道：“怎么啦？” 蒋雪回答道：“姜总，您身上的酒味……” “还是很重吗？”姜驿在胳膊上嗅了几嗅道：“洋酒的味儿不容易下去。” 姜驿还在渔城担任运营部经理时便与宾马充电部门的人有过接触，顺着这条线很快便联系上宾马充电业务部的负责人rick，以姜驿现在的身份跟对方洽谈正好对等。宾马总部正在京城，同在一个城市就非常方便了，很快大家便见上了面。 不过意外的是宾马没有开展充电服务包这项业务，姜驿准备的话术没有了用武之地，一下子让他觉得拳头打在了空气里。 对方并不是不了解充电服务包的意义，宾马没有采购此项业务主要因为两个原因，第一是宾马的名字家喻户晓，一直是豪车的代表品牌，不需要通过赠送充电来促进销售；第二是宾马认为现在市场上还没有一家充电运营商的充电网络能覆盖他们的用户区域，即使购买了充电服务包，也不能向用户提供更便利的充电体验，因而还不如不购买。 rick好奇地问道：“姜总，哪些主机厂向贵司购买了充电服务包？” “目前还没有，但是我们已经跟法拉第谈过了，他们打算采购我们的服务包。”姜驿觉得法拉第在行业内有影响力，说出来的话也许能作为普华业务实力的证明。 “他们有对外采购过服务包？我记得法拉第一直是走apple路线，自建封闭服务生态的。”rick对姜驿和其他同事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其中一位同事道：“没听说过法拉第有这个计划。”这位同事说完话后，看大家的表情似乎都认为这是最权威的答案。 这人又问姜驿道：“姜总是和法拉第的谁谈的？” “和他们能源服务部负责人谈的。” “peter蒋吧？自建服务生态是法拉第高层定下的红线，法拉第营销部总裁都不能改变，其余人更不可能了。” 第175章 机会 第175章 机会 姜驿和蒋雪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不对劲起来。如果法拉第用户完全在自有充电网络内充电，那peter就一直在误导两人，可是如果算误导的话，那其现有网络的数量和覆盖范围满足不了需求，车主充电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呢？姜驿向那位看起来对法拉第汽车特别了解的宾马员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耸了耸肩道：“厂家提供不了，车主自然可以到别的充电运营商场站去充电，法拉第不可能把这条路堵死的。” “意思是说法拉第车主有自主决定权？那赠送的充电服务包岂不是浪费了？” “当然有自主决定权了，车主也可以不选车厂提供的充电服务包，反正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车主占不了便宜……” 宾马员工认为浪费充电服务包对法拉第车主来说并不成立，充电服务包只是法拉第公司的一项营销策略，有的用户愿意接受，有的用户不愿意接受，所以对外采购服务包对法拉第来说并不是绝对必要的。当然，也可能这一两个月法拉第公司内部政策发生变化了，但他估计可能性很小，是否真的会发生变化，明年春节后查询新年度的法拉第汽车公开销售政策就明白了。 “姜总，你们跟法拉第谈了多大的服务包采购量？” “具体数量还没有定。” 那人想了想道：“也是，下个月才是法拉第公司编制来年工作规划的时候，现在估计还定不下来。” “peter不是说法拉第的年度规划已经结束了吗？”姜驿心中咯噔一声，言语上却附和道：“是，估计他们的销售目标还没有定下来，所以服务包的量也待定了。” 那人半开玩笑地道：“那姜总可要把peter盯紧了，错过这两个月，就得到明年了。” “哈哈，谢谢指教！” 宾马汽车拒绝了向普华新能源采购充电服务包，不过从沟通中姜驿二人对法拉第公司内部的业务流程更多了一份认识，心中对peter给出的合作机会心存怀疑起来。 为了求证谁的说法更加可信，姜驿和蒋雪分头行动起来。姜驿换了一身西服，整个人焕然一新，看起来更符合影视剧中高级白领的形象，假装成客户去京城法拉第汽车展厅向销售人员了解销售政策。 两人各自调研结束后，印证了宾马员工的说法，几位销售人员均斩钉截铁地表示法拉第汽车属于高端定位，为了保证客户体验致力于打造封闭生态的代表，不提倡用户在法拉第充电网络之外充电。那么法拉第主动采购第三方运营商充电服务的可信度就几乎为零，peter说法已经不可信了。 蒋雪为了第一个客户顺利落单，赔着笑脸跟人喝酒，假装不知道对方的心怀不轨，心里头觉得自己的委屈白白浪费掉了，神情略显得有些伤心和失望。 姜驿看在眼里，安慰道：“别难过了，主机厂多着呢，还有很多机会。法拉第自建充电网络，其实并不是我们的目标客户。” “我明白，我在想迪沃汽车的销量仅次于法拉第，但他们并没有自建充电网络，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该将迪沃当作主攻客户，尽快展开接触？” “对，迪沃肯定是主要客户。不过迪沃我很熟悉，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更要慎重，咱们的方案要么不提出，提出来就必须能打动他们。在跟迪沃谈之前，我们再谈上几家，积累点经验，争取春节前去渔城跟迪沃碰面。” “是。” 这时，姜驿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原来是宾马汽车rick来电。姜驿朝蒋雪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接通电话，并打开了免提。 “姜总，前几天咱们聊过后，我们内部又讨论了一下，觉得双方还是有合作机会的……” 宾马提出的合作思路是将普华充电平台以sdk的形式嵌入到宾马电动汽车专用app中，用户打开app中的充电地图，将调用普华的充电后台，展示出普华的充电网络，这样用户可以使用宾马汽车app在普华充电桩上充电，给普华带来营收。同时宾马也提出一个了要求，普华为宾马提供的充电地图能够接入第三方的充电设施。这是可以理解的，宾马不可能仅有普华一家充电合作单位，而且普华一家的充电网络也满足不了宾马的需求。 宾马的目的是为车主提供充电便利，增强用户与车辆app的粘性，普华提供技术支持换取充电网络的业务机会。但普华平台还要接入其他家的充电站桩数据，本质上是稀释了业务。这项合作宾马明显利用客户地位占了便宜，考虑到长远利益，姜驿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凡是只要开头有了案例，再从其他客户那里赚钱嘛。 姜驿问道：“rick，技术上能实现吗？” rick回答道：“我们产研部门认为没有技术障碍，就看你们技术那边有没有问题。” 机会找上门了，还不赶紧行动？姜驿马上带着蒋雪来到李红兵办公室，当场与宾马产研团队通过电话交流了起来。 李红兵听了一遍对方的技术方案，直截了当地说道：“普华两个月内就可以实现。”随后又问道：“宾马这项业务预算大概有多少？”他自然而然地认为既然是服务，有人员支出，普华不能白干。 这话没有事先商量，姜驿立刻紧张起来，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免费的准备，但如果对方能给一笔费用的话，那就是锦上添花了。 不出所料，电话里面沉默的片刻后传来rick的声音：“目前我们这边没有预算。合作我们也需要开发的，最终在充电业务上普华受益，所以……” 李红兵叹息了一声，看了看姜驿，不说话了。 姜驿说道：“rick你好，可能刚才表达得不够细致，我解释一下。第一步双方开发联调的确都要出力，但系统上线后有服务器、日常运维成本，后续接入第三方运营商也涉及到跟他们的技术对接，这部分的费用您看有没有办法承担一下？” 第176章 迫不得已 第176章 迫不得已 姜驿的意思是普华免费提供技术服务，然后还要跟第三方充电运营商分摊宾马汽车充电市场，第三方充电运营商在其中扮演了搭顺风车的角色，这对普华来说不公平。 电话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对面开了静音。过了一会儿，rick说道：“我们没有这方面的预算，不过我们可以同意你们收取第三方充电运营商的服务费，原则是弥补成本，不能通过这个盈利。” 姜驿看了李红兵一眼，后者缓缓点了点头。 “行，没问题。” 回到总部的第三个月，普华渔城公司在杨文祥的努力拓展下拿下了首份充电平台saas服务合同，紧接着在蒋雪和钟磊的共同努力下，普华新能源和宾马签署了充电平台技术合作协议。姜驿规划的三大新业务方向已经有两处开花结果了，仅剩b端业务未见成效。纯电动泥头车价格昂贵，运营商通常是民营小企业，在地方补贴还不清晰的情况下，这个市场一时间不会突破。环卫车在政府预算内，运行线路固定，是比较好的突破口，目前申城公司在推动当地城建部门将纯电动环卫用车纳入来年预算，业务正朝预期的方向发展着。 当姜驿在总部市场运营部逐渐站稳脚跟的时候，联合星华正在经历着生死涅盘。一个月没发工资对于创业团队来说并不是问题，当两个月没发工资的时候问题就变得严重了，员工表面上看起来要跟公司同甘共苦，实际上摸鱼的人和开始寻找新机会的人越来越多。 张盼盼和张新宇两人将这一年半以来从公司领到的工资又借回给公司，终于给全员发放了一个月的工资，然后不得不召集中层干部和个别骨干开会商讨对策。 财务经理给大家通报了公司的资金情况：“公司每月固定开支不低于60万，经营性支出也在60万以上，实际进账的收入包含押金只有不到70万，所以每月现金净流出超过了50万，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时候……” 陈风问道：“那账上还有多少钱呢？” 而现在账上的资金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陈风低下了头，他身为市场部经理，对营收的责任重大，觉得非常羞愧。但凭心而论，他的工作做得还不错，联合星华之所以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原因还是战略目标决定了。 张盼盼声音平静地道：“我和张总决定了，从后面起先停发我俩的工资，等以后有起色了再补发。” 众人低下了头，大家都是打工挣薪水的，在公司也没有股份，联合星华的薪水并没有比市场水平高多少，大家都是年轻人，除去生活开支也剩不下什么，没有奉献的能力。 张盼盼两人也没有指望让大家跟自己一样无私奉献，他们的决定只是宣告作为公司创始人绝不会放弃公司，表达与公司共进退的决心。 张新宇轻咳了一声道：“大家不要误会，不是想给大家降工资，公司确实很艰难了，我们希望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共同度过难关。” 张盼盼也点点头道：“大家都是公司骨干，从公司一开始就在的，我是这样想的，大家的工资先按50%发放，剩余50%算公司借大家的。等公司融到钱，按三倍的同期银行利息连本带利还给大家，或者这部分借款加上利息后直接转为股权，估值按a轮计算。” 会议室迎来了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综合部经理说道：“固定开支没法少，我们能不能考虑缩减经营性支出？” 陈风摇头道：“我们现在大头收入是客户押金，缩减经营性支出意味着押金收入也相应减少了，对缓解现金流没有帮助。” 张盼盼赞同道：“没错，联合星华规模越来越大，是saas行业的第一，现在的经营状况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旦我们停下脚步将很快被别人超越，那时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有人问道：“平台聚合收入有起色吗？” 陈风答道：“目前互联互通规模很小，聚合收入极为有限，而且不稳定，这项业务能否自己造血还不明朗，所以不能指望。” 说完，陈风抬起头脸色坚毅地道：“两位张总，我看好行业和公司的发展，我接受工资按50%发放，前些年打工我还攒了有十万块钱，我愿意把这些钱也拿出来入股公司，我相信公司一定会度过难关的。” 接着又有人道：“我也有三万块，虽然少了点，也出份力吧。”不一会儿，大家纷纷表了态，愿意入股公司，多的有七八万，少的有两三万，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三四十万了。 张盼盼感激地点了点头，这些钱加在一起足够让公司再支撑一个月。她有些哽咽地说道：“谢谢大家了！如果联合星华能撑到融资，这些钱我一定给大家一个很好的交待。如果撑不到，我承诺私人偿还给大家！” 联合星华并非不具备融资条件，主要原因在于另外一位股东要价过高，管理层并不知道这些情况，张盼盼相信一定能找到新的投资者接受条件的。 财务经理通报公司资金情况后一直没有说话，她是众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表态入股的人，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张总，其实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有人问道：“还有什么办法？” “林氏实业还有400万出资没有到位，如果这笔资本金可以透进来，足以支撑业务再正常运行六个月，有了六个月的时间，就有充足的时间再找新的投资者进来。” 有人恍然大悟道：“原来还有股东出资没到位啊？” “对，一定要让林氏实业尽到股东责任！” “好大一笔钱啊！” “为什么他们不出资呢？” 大家都知道这才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虽然大伙儿并不知道林氏实业和老板的关系，但是公司成立以来林氏实业的人从没在联合星华出现过，大家多少都能猜到两个股东之间存在一些分歧。 有人带着愤怒的口吻道：“张总，如果他们不给那就把他们踢出去！”这人心思细腻，股东之一一年多不履行出资责任，业务上也不帮忙，完全不具备一个股东该有的责任心。 “没错，咱们自己该出资还是出资，多手准备吧。” 张新宇听着大家的议论，看向张盼盼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苦涩。张盼盼看了看众人期盼的眼神，默默地低下了头。 第177章 姜骆的手段(一) 第177章 姜骆的手段（一） 这天，赖方村实业股份有限公司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是一位其貌不扬的年轻小伙子，背着一个邮差包，好像逛街似的。这位客人走进大院，对着院子里发愣的几位保安笑了笑，径直朝堂屋走去。 阿辉正在想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闯公司办公场所，就算是普通村民想进公司也得看看他的脸色，没想到一个陌生人竟然视之为无物，旁若无人地闯了进来，要是被他打扰了阿叔，就算自己还不得被阿叔骂死，也脸面无存了。 想到这里，阿辉大喝了一声：“站住，干什么的！” 年轻人扭头笑道：“跟你们老板谈点事。”说归说，可脚下一点也没停。 两位保安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年轻人身后，一人手快马上抓住其后领猛地朝后一拽，猝不及防间，年轻人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一下摔得很瓷实，大家都听到后背撞在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年轻人一时间呼吸不畅，哼哼了半晌方才缓过气来，然后愤怒地瞪向阿辉几人。 阿辉从鼻子里嗤了一声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跑这里来撒野？” “你们为什么打人？”年轻人大声地质问道。 “打人？”阿辉呵呵笑道：“打你还是轻的呢！”说完，阿辉从腰间一摸，跳出一柄弹簧刀，年轻人吓得缩了缩脖子。 锋利的刀刃在年轻人眼前晃动起来，阿辉像猫看老鼠一样的眼光看着年轻人，口中说道：“这刀不是砍人的，是用来捅人的，知道砍人和捅人的区别吗？爷我从来不砍人……” 正在此时，年轻人伸出手臂在身前一挡，恰好迎向了刀尖，弹簧刀一下子扎了进去。年轻人惊得尖叫起来：“杀人了！”一边叫唤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阿辉一时间也呆住了，他纳闷刚才自己根本没有用力，怎么就捅到人了呢？眼看年轻人手臂上出现一个血窟窿，鲜血直往外冒，他大声呵斥道：“不要乱说话！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年轻人的叫喊引起了行人们的注意，很多人围了过来，从院门外朝里瞅。公司里见了血，阿辉也有些慌乱了，他一边吩咐几名保安赶紧把年轻人带进堂屋，一边冲外面喊道：“都散开，没什么好看的。” 几名保安抓胳膊的抓胳膊，抬脚的抬脚，把拼命挣扎的年轻人拖进了屋，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阿辉在村子里颇有淫威，见其面目狰狞地朝院门冲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带血的刀，围观的众人立刻朝后退去。阿辉将铁栅门关上，反锁了起来，回头就朝堂屋走去。 让他意外的是，屋内异常安静，他以为年轻人会闹得更厉害，没想到对方安静地坐在木沙发上，半边脸红肿歪斜，正在检查自己流血的伤口。 “你tmd想干什么？”阿辉一脚踏在茶几上，将弹簧刀狠狠地插在台面上，恶狠狠地问道。 年轻人不屑地笑了笑，一下子牵扯到脸颊肌肉，疼得眯眼发出嘶嘶的声音。片刻后他说道：“我知道赖亮银在公司，你叫他出来，我和他谈点事。” “你以为这是你自己家里？” 年轻人也不多话，从挎包里掏出一叠传单，慢条斯理地整理齐整摆放在台面上。阿辉粗鲁地拿起一张，年轻人看着整齐的传单被弄得稀烂，不满地摇了摇头。 看着看着，阿辉的脸色变了，他匆匆走进里屋。过了一会儿，赖方村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赖亮银脸色阴沉地走了出来，阿辉紧随其后。 赖亮银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年轻人笑道：“赖总您要带这么多人跟我谈吗？” 赖亮银一使眼色，几位保安离开了堂屋。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赖亮银一看，上面写的是为民工作室，地址位于京城，在应该署名的位置只落了一个业务经理的职位，并没有名字。 “赖总您可以叫我小班，我有个好朋友，听说你们欠他们钱不还十分苦恼。我们为朋友两肋插刀，便过来帮忙沟通一下，希望赖总能给个面子。” 赖亮银脑海里快速回忆了一下，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跟京城的人打过交道，疑惑地问道：“我跟京城的人没打过什么交道……” “放心，我们是讲道理的。”小班又从包里掏出一份资料，里面展示的是联合星华和赖方村的合作协议及相关文件。 资料从合同到履约文件一应俱全，连待盖章确认的验收报告都列出来了。资料准备得非常充分，甚至连格式都与通常的应诉材料一致，对方贴心地准备了材料目录和页码，可以肯定有专业律师参与了其中。 看着看着，赖亮银他将联合星华文件啪地一声扔在地上，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是黑社会，想勒索我们。证据齐全，你信不信我马上报警？” 小班一怔：“您什么意思，不谈了吗？” 赖亮银一把将阿辉送来的传单扔到小班脸上，冷笑道：“你们写的什么狗屁东西？没有任何证据，捕风捉影的事，你以为大家是白痴、法院是白痴啊？还说我是村霸，还组织卖淫嫖娼，就凭你这张纸，我就可以让你坐牢，你信不信？” 小班说道：“这位刀哥，麻烦把我的手机给我一下。” 阿辉冷笑道：“你的手机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联系人，你自己操作也没关系，我手机没有密码——对，打开这个程序，你搜索一下‘是村民还是黑社会’这个标题。” 阿辉照着操作了一番，廉价手机屏幕弹出一条评论消息，发消息的人是带着v字符号的网民，而消息正是传单上的内容。 赖亮银喝道：“你什么意思？” “这是某个网络大v，如果两位经常上网应该知道。既然赖总您觉得我们在瞎说，那大家在网上评评理呗。我估计已经转发出去了吧，不过您放心，转发消息里还没有提到贵村的名字。” “你在我公司里威胁我，我马上报警，你觉得警察会信你还是信我？” 第178章 姜骆的手段(二) 第178章 姜骆的手段（二） “不知道，但是我在贵司被人捅，您觉得大家会认为谁是坏人呢？这位刀哥，你打开微信，刚才在院子里的视频应该发过来了，请你老板看看我说得对不对吧。” 阿辉连忙打开微信，果然有一个消息，里面是刚才院子里发生事情的录像片段，正好展示了他拿刀在对方面前比划以及对方被几位保安强行带进屋子的情景。 “客户来贵司洽谈业务，贵司拿着刀招待客人，你们的待客之道传出去怕是不好吧？” 赖亮银冷汗直冒，辩道：“这个视频跟我没有关系。” 小班冷笑道：“是啊，也没说跟您有关系，跟您关系比较大的在传单上呢。” “你们这是造谣、是诽谤，是违法犯罪！” “我一介草民，不懂法，不知道什么是造谣诽谤，无牵无挂，犯了法那就坐牢吧。”小班满不在乎地道。 看到赖亮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小班嘿嘿笑道：“您怕什么呢？没事！您又没做亏心事，咱们在太阳底下晒一晒，不是更证清白吗？我估计现在已经有好几十个大v转发了，很快就能还您清白了！” 这真是应了一句俗话：“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什么呢？怕什么都不在乎的。赖亮银双手发抖地一条条看着评论，呼声最高的便是询问发生在哪里，而这个扳机就握在对方手里。 “他们欺人太甚，让我先把这小子废了再说！”阿辉在一旁咬牙切齿道。 “闭嘴！”赖亮银喝道：“你给我出去！” “阿叔！” “出去！”赖亮银从桌台上拔下刀，狠狠地朝走道扔了出去。 阿辉不甘地离开了，临走前狠狠地瞪着小班，似乎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赖亮银问道：“你说吧，到底想要什么？” 小班点了点头道：“能认真谈就好。”说完，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打开了免提，不多久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喂？” “老大，赖总想谈一谈……” 里面的声音不耐烦地打断了小班：“跟我有什么好谈的，你自己谈！”对方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小班有些尴尬地道：“别介意啊，老大比较忙。您也听到了，他已经授权给我了。” 自己当了十几年村长，接触过三教九流的人物，就算是冠城的局长处长也不会这样不给面子，如此不被人放在眼里，连谈也不愿意谈，赖亮银这些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他真切地感到在京城人的眼中，自己根本摆不上台面。 “赖总，我们先谈一谈联合星华的事情吧，他们的欠款必须要付出去，这个没问题吧。”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赖方村公司拒付联合星华设备款而起，对方提出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赖亮银说道：“没问题。” “嗯，总欠款120万，逾期了半年，利息就按5%计算吧，按合同约定逾期付款要双倍赔偿损失，那赔偿就是6万，也就是说总共需要付126万。赖总打算什么时候付呢？” “我不知道账上有没有这么多现金……” “没关系，您自己定时间，我们收到款后就会撤销网上的消息，至于在这段时间会不会造成更大的影响，我们就不保证了，所以麻烦您越快越好。” 赖亮银阴沉着脸询问了公司财务，回头说道：“三天之内可以付出去。” “赖总爽快！这是联合星华的验收报告，就请您签字盖个章吧，我这里还有份付款承诺书，麻烦您填一下日期顺便也签字盖章。” 赖亮银看了看验收报告，只觉得心底里一阵阵发冷，上面的验收日期是半年前，就算自己反悔打起官司来也是必赢的，对方早已考虑得滴水不漏。 签字盖章完毕后，小班又掏出两张文件，其中一份是委托证明，内容是全权委托京城为民工作室代理与赖方村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合同纠纷，包括委托收款，委托人为联合星华。另一份是为民工作室的收款账号。 “我们跟联合星华也是合作关系，为避免麻烦，我们会把款收到自己账上，请您理解。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也可以打电话向联合星华核实。这两份文件贵司留存就可以了。” “对了，今天的事和付款的事麻烦不要告诉联合星华的人了。” 赖亮银看了看文件，知道假不了，对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也没必要再作假，他不怀好意地想道：“傻子才告诉联合星华，最好你们自己狗咬狗……” 赖亮银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问道：“你怎么保证网上的消息不会进一步扩散？” “赖总，您放心，我们很讲诚信的。” “行，我相信你们。”赖亮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 赖亮银问道：“这事就算完了吧？” 小班肯定地点了点头：“嗯，结束了，谢谢赖总给面子！” “不过，我个人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小班笑着把流血的胳膊晃了晃道：“贵司员工拿刀捅人这件事我们也要算一算。” “我这属于轻伤害，要赔偿治疗费用、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我看没有伤到骨头，治疗费就按5000算吧，我看伤势恢复至少需要一个月，我的工资也不低，算了，就按贵市两倍的社平工资计算，算2万吧，精神损失费……初步算了一下，总共3万5，赖总您看不过分吧？” 赖亮银不吱声，毕竟捅人的是阿辉，自己得把握其中的分寸，免得掉入对方圈套了。想了想觉得过于谨慎了，就点了点头。 “谢谢赖总理解！”说完小班拿起手机：“喂？110吗？我报警，有一起伤害案，我在赖方村实业……” “我们不是已经谈好了吗？你为什么报警？”赖亮银有些愤怒地说道。 “赖总，公了总比私了好，回头我会说不是故意伤害，双方照着上面的条件和解就行了，也就是录个口供的事，最多拘留几天……咱们就等警察来吧，您可以给那位刀哥说一下，免得他自己说漏了。” 赖亮银自去院子里跟阿辉交代事情，小班也走出院子，见老武在院门外等候，便将所有文件递了过去。老武冷冷地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接过文件离开了。老武的眼神仿佛寒冰，让赖亮银等人感到一阵凉意。 不多时，警察过来了，小班举手迎了上去：“是我报的警，我是联合星华公司的员工……” 第179章 无耻(一) 第179章 无耻（一） 老武和小班回到京城，大家得知事情经过后，对小班的表现大为赞赏，老武笑呵呵地拍着小班的肩道：“小班单枪赴会，顺利完成任务，恭喜你，毕业啦！” 小班笑嘻嘻地道：“老大，款到账了吧，什么时候发奖金啊？” 姜骆乐呵呵地道：“款已经到了，一会儿我就叫燕子发奖金，你这次还省了宣传费，给你按8万顶格发奖金走，大伙儿去庆祝一下，为小班旗开得胜贺喜！” 小班心里乐呵呵的，说道：“我请客，大家选地方！” “客气什么？都是公司的事，公司处理！” 老武哈哈大笑道：“老板，就让小班请吧，他这次还得到了一笔赔偿，吃不穷他。” 那名妖娆的女子远远地喊道：“联合星华的款我现在打过去了！” 姜骆连忙道：“别全打了，我们分期付，先打20万。” “干嘛这么麻烦，迟早都是要打的！”妖娆女子不满地道。 老武等人起哄道：“老板，燕子不听话，你可得好好调教调教她。” 妖娆女子那边传来低低的咒骂声，姜骆尴尬地低下了头。 小班问道：“老大，为什么要分期付？” “要是客户看到一下子就收回款，会觉得事情办得太容易了，咱们分几个月打过去，客户才会觉得委托得值得嘛。” 小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联合星华收到了为民法律工作室付来的第一笔款，加上员工众筹来的钱，终于结清了签下的员工第二个月工资，稍微平息了员工的情绪。马上又到了发工资的时候，还有房租水电等费用又催过来了，张盼盼鼓足了勇气给林威打去了电话。 “盼盼，不是说不要直接联系了嘛，让我家里人知道了多不好。” 张盼盼听到林威的声音，顿时觉得一阵恶心。当年还以为林威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实际上对方一开始就只是想玩玩而已，而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后来发现当时自己的老板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同样没安什么好心。 那一天，张盼盼发现林威和另一个女子不清不楚，她觉得受到了欺骗，愤怒地找上酒店捉奸，的确被她给捉到有个女人跟林威在一起，但这个女人并不是她发现的劈腿对象。原来林威不是脚踏两只船，而是周旋在多个女人之间。张盼盼气得直发抖，所有的愤怒化为失望和恨意，发没有发怒，只是对林威身边的女人淡淡地说道：“姐妹，你也是他的女朋友吗？” 那女子又惊又怒，抬手就给了林威一记大耳光，打得林威羞愧地低下了头。张盼盼觉得甚为解气，能让人认清其真面目，自己也就算不白来了。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子竟然反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骂道：“就是你这个贱货勾引我老公！” “什么？” 张盼盼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做梦，林威夫人对自己的辱骂仿佛雷鸣一般地在耳畔回响，她记得自己被推倒在地上，衣衫被撕得烂条条的，而自己怎么离开房间的在记忆里一片空白。 林威不仅有家室还有孩子，原来自己才是那个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 张盼盼从豪车公司辞了职，消沉了一个多月才渐渐振作起来。未来的路还很漫长，她萌生了创业的想法，事后林威也觉得过意不去，又担心张盼盼继续纠缠不清，便主动提出补偿100万。张盼盼觉得自己几年的付出不是金钱能衡量的，本想拒绝，但想到林氏实业是上市公司，又跟汽车行业有关，业务上可以借一借势，就提出让林氏实业入股。林威也爽快地答应了，条件是以后不要联系了，联合星华经营上的事情他也不会去管，张盼盼也不想再有瓜葛，便同意了，联合星华就是在这个情况下设立的。这就是联合星华注册资金虽然是1000万，但林氏实业投资实际出资只有100万的根本原因。 “林总，联合星华现在业务发展得非常好，但是现金流……” 张盼盼将联合星华遇到的情况有选择地说了出来，希望林氏实业能够实缴出资，帮助联合星华度过难关。 林威一边听一边发出嗯嗯的声音，他原先对联合星华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自从vc谈投资后，他才发现联合星华在充电行业做得风生水起。他之所以在联合星华融资上不配合，目的是为了拿到联合星华的控制权。对他来说，在生意和金钱面前，感情一文不值，更何况他和张盼盼早已经了断了。 “行啊，过来谈一下吧。” 张盼盼心中忐忑地来到了林氏实业，在会议室里等待她的不只有林威，还有林威的投资团队，显然是一场公对公的商业洽谈，张盼盼心中反而安定了下来。 其中一人开口道：“欢迎张总的到来，我是林氏实业的投资总监，我们就开始吧？” 张盼盼点了点头。 “我们和联合星华各占50%股份，份额其实挺大的，但这两年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也没来得及关注，以后我们会多关注的。张总，你是执行董事，能不能介绍一下联合星华的经营情况？” 张盼盼不仅是联合星华的执行董事，也是联合星华的股东，对方说话并没有多客气，直接提出要先做汇报，皆是因为联合星华和林氏实业不在一个量级。 “行。”求人矮三分，张盼盼也不计较，将联合星华的情况介绍了一番。林威全程没有说话，眯着眼看来看去。 “张总，听你所说，联合星华目前一直在亏损？你能不能说一说盈利模式？” 这些事项在寻找vc阶段早已规划好了，张盼盼不急不徐地将盈利模式，发展规划讲了出来，。 “张总，请问公司现在的应付的债务有多少？大概什么时候到期呢？” “现在有400多万的应付，主要是远期押金到期偿还项，预计在未来的一到两年内面临兑付。我们预计到期后实际需要兑现的资金大概占60%，也就是250万左右。” 第180章 无耻(二) 第180章 无耻（二） 会场响起了轻微的议论声，张盼盼隐隐听到了“债务过重”、“本金亏顺”、“连带责任”等字眼，判断出对方对联合星华当前的经营情况并不满意。 投资总监问道：“张总，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就算林氏完成了出资，实际上联合星华的资产已经是个空壳了？” 刚才张盼盼报告时投资总监听得非常仔细，张盼盼以为对方很感兴趣，没想到一开口就挑毛病。张盼盼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属于轻资产型的互联网公司，互联网公司创业阶段就是如此，我们在对外融资时，投资机构都认可这种情况。” “张总，林氏一直是做实业的，互联网模式我们不懂。”投资总监道：“我们不能向一个初创公司投钱去还债。” 张盼盼根本不想和对方辩论其中的错误，如果联合星华无力还债，股东自然负有连带责任，联合星华投资公司出资早已到位，林氏实业怎么都跑不掉。 张盼盼换了一个话题道：“前几个月联合星华谈好了一笔融资，但是林氏对估值有不同意见，是什么原因呢？” “哦，是这样的。我们是按照互联网公司的通常估值倍数来定的，我们觉得估值过低。” “a轮融资估值通常不会太高，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投资总监先是表示理解，接着惋惜地道：“我们是上市公司，对外投资要向股民交代，偏离了市场常识，我们是没法通过的。” “如果我从自己的股份中拿出一部分补偿给对方，让投资机构接受高估值，行不行？” “恐怕不行，因为你出售股份的话，林氏实业也拥有相同的购买权，没有理由我们是不能放弃购买的。除非……你先把股权转让给我们，才方便操作。” 对于对方的强词夺理，张盼盼一直在耐心地解释，但听到这里，她完全明白了林氏实业的企图，对方自始自终都没有真正的诚意。 张盼盼觉得自己不能太过迁就对方了，提醒道：“如果联合星华无力还债，股东也需要承担连带责任。希望大家以大局为重，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 投资总监笑了笑道：“张总，你理解错了。经营者给公司造成损失，股东也是有权追偿的，您不知道吗？” 张盼盼当然知道，但是她不相信股东会真的追究经营者责任，跟投资机构接触多了，投资机构对于千万资金的经营损失压根不会上升到追究责任的地步，而且她自认并没有重大的经营失误。她的身体渐渐地抖了起来，她没有想到林氏实业竟然有如此险恶的后着。 林威适时地开口了：“哎，不要说得这么僵嘛，大家都是想把公司做好——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张总单独谈一谈。” 众人离开会议室后，林威细细地打量起张盼盼，和以前相比，现在的张盼盼气度沉稳，有了一股上位者的气势，显得更加成熟了，林威不由得心中蠢蠢欲动。张盼盼眼望着窗外，自始至终视线就没有在林威身上停留。 “盼盼，别着急吧，有事好商量。”林威笑眯眯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挨着张盼盼坐下。 张盼盼哼了一声，别过身去。 “生什么气嘛！” 林威伸手搂住张盼盼的肩膀，轻轻用力想将她扳过来，但张盼盼使劲扭了扭肩膀。 林威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道：“盼盼，一点交情也不讲了吗？” “你不要叫我盼盼，我听了觉得恶心。” “好好。”林威放开了手：“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了，只能公事公办了。” 从后面看去，张盼盼的肩膀正在轻轻地抖动，她是气的。可是在林威眼里，顿时升起一阵我见犹怜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 林威的手缓缓地落在张盼盼的臀部上，然后就朝腰间揽去。张盼盼惊呼一声站了起来，转身怒道：“请林总放尊重点，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我不是在求你，如果你不愿意实缴出资，也没关系，那我们就减少注册资本，钱我会另外想办法。” 林威一开始还觉得两人分开过久，张盼盼一时间不能接受亲昵的动作，但当听到张盼盼说要减少注册资本金，林威脸色立刻变得通红起来，因为这直指林氏实业在联合星华利益的根本，可见对方早已经对自己没有了一丝旧情。他狠狠地说道：“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同意撤资，大不了赔400万。”想了想觉得还不解气，骂道：“在我面前装什么白莲花？好像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似的！” 张盼盼面如寒霜，拿起包就想离开。 “好，你要是敢走，我担保联合星华一分钱的资金也融不到！”林威恶狠狠地说道。 张盼盼闻言身体猛然一顿。 林威见有机可乘，继续说道：“几百万对我根本不是事，估值低点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这态度让我很不舒服，你要向我道歉！” 张盼盼心中万分委屈，但是如果道歉能挽回联合星华，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她低着头，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最终挤出几个字：“林总，对不起……” 林威满意地笑了：“这就对了，女孩子嘛，没有必要那么强势，始终还是要靠男人的……” “我道歉了，你现在能出资了吗？” 林威嘿嘿笑道：“道个歉哪够啊？要是你陪我几晚，我倒是可以考虑……” “你在做梦！” 林威一摊手道：“这样我就没办法了，你自己考虑吧。” “你无耻！”张盼盼骂完，眼中泪水滚滚而下。 联合星华的员工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张总了，又没有听说她要出差，就连张新宇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就在大家都在猜测的时候，张盼盼回到了公司，她身心显得异常疲惫，但是微笑着给大家宣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股东之一林氏实业将于近期实缴出资。 听到这个消息，张新宇霎时明白张盼盼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他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当天下班后，员工都离开了，他走进张盼盼办公室。 张盼盼正在专心地修改着一份文件，对于张新宇的突然闯入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见状想遮挡起文件，但是来不及了，张新宇已经看清了文件标题，标题写的是“关于林氏实业与张盼盼股权转让协议”。 第181章 潘多拉的盒子 第181章 潘多拉的盒子 张新宇眼疾手快，一下子就将文件抽了出来，这令张盼盼有些惊讶，在她心目中张新宇并不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今天的表现颇为反常。 张新宇皱着眉头飞快地浏览了一遍文件，然后轻轻地放了下来。 “林氏想要你一半的股份？” 张盼盼黯然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让出一半股份，我们连否决权都没有了，那联合星华还算我们的吗？” “总比死掉的好。”张盼盼苦笑道：“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们再去找别的投资机构，总有人愿意接受高估值的。” “现在不是估值高低的问题，而是投资机构认为股东之间不合，对公司发展前景失去信心了。” 起源计划进展得喜忧参半，在蒋雪的积极联络下，仅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便与大部分新能源汽车主机厂建立了联系，大概有一半的主机厂对将充电平台嵌入其app非常感兴趣，有实力的在自建充电平台，实力一般的也在考虑引入普华这样第三方合作平台。这一轮沟通后业内基本明确新能源汽车主机厂app融合充电功能是必然的趋势，和宾马的协议为洽谈业务提供了强大的示范效应，数家主机厂已经进入实质性的协议洽谈阶段了。 但是充电服务包没有取得突破，归根结底还是普华新能源充电网络覆盖率达不到主机厂的要求。 这时候市场第一梯队充电运营商主要有普华、北方电网、南方电力，北方电网规模最大，其次是普华和南方电力，但谁都没有一枝独秀。北方电网刚成立专业化的新能源公司，未来前景可期，但南方电力旗下的省电力公司和市供电局仍然各自为战，没有形成统一的合力。 第二梯队的势力主要是设备厂商、上市公司和一些地方国企，典型的代表商家是易电。第二梯队还有一个特殊的代表，便是法拉第公司，他们在全国各主要城市建设了一千来根充电桩，不过他们属于专用充电网络，并不直接参与市场化竞争。 在第一、第二梯队之外，就是为数众多的区域性充电运营商，他们并不具备在全国各地建设充电设施的实力，但是深耕某个城市市场还是没问题的，他们往往在熟悉的城市建设一二十座充电站，拥有数百根充电桩，在区域市场具有相当的影响力，比如高伟所在的小蜂充电便是这一梯队的典型代表。这些区域性充电运营商可以称为第三梯队，在此之外还有无数的小型充电运营商，他们或者对这个行业感兴趣，或者有场地、强电资源，便顺势进入了这个行业，他们有两大典型特征：一是缺乏专业的团队；二是没有实力开发自己的充电平台，只能借助联合星华、合电或者设备厂自带的简陋平台开展业务，向平台公司支付技术服务费。 所以并不是普华市场能力不行，而是行业太分散造成了充电服务包不能作为一个可靠的产品供应给客户。 这引起了普华内部的广泛讨论，到底充电行业将来会像石油行业一样形成头部垄断，还是会发展成为一个分布式的格局。大家最后的结论是现在无法定论，只能随着行业的发展逐渐清晰。既然未来一切都不固定，那么到底是垄断格局还是分布式格局取决于行业参与者的选择与彼此博弈了。 总之，未来不是等来的，而是争取来的。普华新能源已经占据了行业一线地位，先发优势明显，普华新能源自然希望行业能进一步集中，强者恒强。就在姜驿思考如何进一步巩固行业地位时，张新宇送来了礼包。 “老蜜蜂，好久没联系了。”接到张新宇电话，姜驿调侃道。 “老姜，我有两个正事跟你谈一下。”张新宇说道，声音显得有些严肃。 姜驿收起笑容问道：“什么事？” “第一件事是普华充电app和联合星华充电app互联互通，现在可以操作了吗？” 在联合星华成立之初，姜驿和张新宇便沟通过，但是由于姜驿只是区域业务负责人，无法影响到整个普华，所以一直没有落地。现在姜驿回到总部管业务，地位也稳固下来了，落地的时机成熟了，所以张新宇便旧事重提。 这件事对普华新能源的意义少于联合星华，因为联合星华唯一的主营业务便是平台运营，平台内充电站桩的规模决定和平台的影响力，规模越来可以开发的业务越来越多。但对普华新能源来说，他们对平台运营的诉求并没有那么强烈，更看重充电设施的运营，充电设施的利用率越高越好，这样才能收取更多的充电服务费。 联合星华平台引流，普华新能源获得实惠，这是相得益彰的事情。姜驿第一反应是双赢的格局，接着立刻发现了更深远的意义，就像充电服务包业务，主机厂认为普华新能源平台覆盖的设施规模小，那要是把联合星华平台下的充电设备聚合进来呢，两家加起来几乎有一万三千根桩了，如果再把易电加进来，超过一万五完全没问题，这时再跟主机厂谈，怎能不打动对方？姜驿心底里马上同意了张新宇的提议。 普华新能源与联合星华充电数据互联互通，打消了不同运营商之间的壁垒，有效地促进了行业整合，为用户提供了便利，这一举措为行业发展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但实际上也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话归当下，姜驿刚激动了一下，转念一想，既然彼此都有对方的充电设施数据，那联合星华会不会跟自己抢主机厂的生意呢？ “新宇，你们要这么多数据打算做什么业务？” “咱们是多年兄弟，我就直说吧，我们打算切入c端市场，重点发展需求侧。。” 联合星华很早开展saas服务，在充电运营商那里已经产生了品牌效应，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中小运营商接入联合星华的平台。普华新能源也做saas服务，但是失去了先机，要想和联合星华一较高下，估计投入更多的资源将十倍于对方，姜驿很羡慕张新宇他们走在了前列。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现在主要谈主机厂，怕是双方会存在竞争。” “竞争是正常的，就看谁能谈下来了。” 要论企业的影响力和能力，联合星华肯定不如普华新能源，在大客户竞争中必然落在下风，姜驿忍不住笑了笑道：“行！” 张新宇又问道：“有个问题，如果我们给普华的充电桩引流，那你们能不能给我们分成？” 第182章 股权保卫战(一) 第182章 股权保卫战（一） 引流方分成在互联网行业是普遍现象，姜驿也能接受，便问道：“怎么分成？” “现在行业还没什么先例，咱们拍一拍，按充电服务费10%分成怎么样？” “引流是相互的吧，如果普华app的用户到你们平台下的充电桩上充电，也按这个比例分成吧？” “对，也是这个比例。等一下，好像有点问题——我们向有的合作单位收的技术服务费都没有10%，这样还得贴钱，这样吧，咱们按5%怎么样？” “没问题。” “好，回头我和大锋谈一谈，也按这个比例来吧。” 姜驿刚刚想到也和易电进行平台互联互通，如果联合星华和易电谈好了，易电的桩自然也就进入普华新能源的平台了。联合星华的身份是充电平台运营，和设施运营商竞争关系相对较少，互补的较多，要是普华新能源和易电这两家设施运营商直接谈效果可能还不如联合星华，姜驿想了一想便放弃了直接和杜锋谈的想法，默认了联合星华作为中间人。 “行，还有一件事呢？” 张新宇犹豫着道：“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张盼盼打算……” 听张新宇讲完林氏实业低价收购股份的事，姜驿的肺都要气炸了，林氏为了一己之私不让联合星华做大做强，典型的得不到就要毁灭的心态，他绝对不愿意张盼盼数年辛苦付诸东流。 “新宇，你告诉张盼盼绝对不能同意，只有你说才有用了，我说话她不会听的。” “我说就有用吗？联合星华过不去这道坎，说什么都没有用。” “上次我介绍的朋友，你知道的，他比我有办法，我把他接进来，你把情况详细地说一说，看看他怎么说。” 张新宇苦笑道：“股权关系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钱的问题，短期内我们就需要钱。” “我知道。”姜驿认真道：“首先要解决股权关系，股权关系解决了融资才有意义。你们现在缺钱只是一时的，你别担心，短期内的钱我会另外想办法。” 挂了电话，张新宇想了想，为民法律工作室还是有本事的，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就从赖方村收回20万的欠款，说不定真的能帮联合星华解决困难。转念一想林氏实业可不像一个村股份公司，而是一家上市公司，财力雄厚、人才济济，一家法律工作室的实力怎么比得了上市公司呢，不由觉得希望更加渺茫了。 “喂，找我啥事啊？”姜骆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不过片刻他收起了散漫的态度，因为微信通话里突然加入了第三人。 姜驿道：“江总，这位是联合星华的张新宇张总，有件事需要跟你讨论下，要是你们能接，那大家就有一个新的合作机会了。” 姜骆一下子想起了张新宇这个名字，连忙说道：“张总，幸会幸会！” 张新宇和姜骆从来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通过话，都是从姜驿口中才知道彼此的，张新宇也道：“江总，感谢帮我们回款，合作愉快！” 姜驿没给他们过多寒暄的时间道：“赖方村欠款已经收回来了吗？收回了多少？” 张新宇道：“已经收回来20万了。” “江总，怎么才20万，我记得有一百多万的。” “江总别着急嘛，收款总是有个节奏的，稍等我问问……哦，说过两天尾款就会全部打过来，扣除佣金，联合星华应收88万，还有68万我们收到款就可以打出去。” 张新宇喜上心头，飞快地算计了一下，觉得数目多了，不由问道：“我们拿70%，120万回款算下来应该实得84万才对啊？” “哈哈，张总就是实在人！没错，赖方村欠款120万，还有利息呢，利息我们也要回来了。” “啊？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张总您别客气，我们已经有丰厚的佣金了。张总，这次又有新的合作机会吗？” 姜驿插口道：“新宇，江总是可以信赖的人，你就照实说，不用保留。” “没问题！” 姜骆一边听着一边皱起了眉头，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联合星华只有两个对等的股东，任何一个都拥有一票否决权。在公司重大事项上，任何一个股东不同意，联合星华都将寸步难行，联合星华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真是个奇迹。 “你们的股权结构设计一开始就不合理，现在再改基本上不可能。”姜骆有些为难地说道：“走正规途径行不通了。” “你别光说问题，没问题谁找你啊，说解决办法。”姜驿比张新宇还着急，对姜骆的说法有些不满。 “不就是股东不同意嘛，有一个办法，私下刻个章吧，把融资先拿下来，到时木已成舟，林氏实业不满也没有办法，大不了赔偿一些损失。” 张新宇犹豫道：“风险也太大了吧？” “干大事怎么不冒风险呢？但凡成功，就在于对人性的把握，相信我，林氏实业也是人，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图钱，不可能真的鱼死网破的。” “联合星华估计没事，但是我们的股份和控制权恐怕……” “股份我估计不会低于33%，但控制权就不好说了……张总，你们做事业最终也是回归到钱上面吧，虚头巴脑的控制权没必要在乎吧。” 姜驿插口道：“不行，伪造印章，还是上市公司印章，这属于严重违法，要坐牢的，我不同意！” 张新宇道：“江总，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姜骆想了一阵道：“张总，我再把问题复述一遍。你们需要融资，但林氏实业不配合，所以无法跟vc机构签投资协议。林氏实业提出的条件是要控股权，所以为了顺利获得融资，你们打算放弃一部分股权。现在的问题是你们不想放弃股权，也不想放弃控制权，然后又想顺利融资，我说得对不对？” “是的。” “明白了，那么目的就是让林氏实业同意以现状进行融资。要达成这个目的，第一个办法是做林氏的工作，这个不用说了，他们已经给出条件了；那仅剩的办法就是让林氏失去联合星华的话语权。” 第183章 股权保卫战(二) 第183章 股权保卫战（二） 让林氏实业失去话语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至少张新宇想不出有什么合情合法的方案，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那边姜骆继续问道：“林氏实业实缴资本到位了吗？” 张新宇答道：“没有，不过我们倒是实缴到位了。江总，我说明一下，公司章程约定股东权益并不以实缴资本为准，实缴资本只是用来分红。” “呃，那这也不行了。” 姜骆又想了一阵问道：“你们联合星华有什么值钱的资产？” 资产？张新宇在脑海里回顾了一番说道：“有两座充电站。” “值多少钱？” “现在最多值60万吧。” “误会了，我换个问法，联合星华最有价值的是什么？” “嗯……我认为对联合星华来说，最有价值的是我们聚合过来的运营商。联合星华做充电saas服务，充电运营商是我们的客户，没有客户我们什么都不是，所以客户就是我们最有价值的资产。” 姜骆有些泄气道：“客户今天是你的，明天说不定就不是你的了，客户不能算。” 张新宇辩解道：“不一定，我们跟客户最少也是两年的合同，两年内客户和我们是绑定关系，而且客户想和我们取消合作也并不容易。” “客户为什么能被你们绑定？” 姜骆明显对充电saas服务平台并不是很了解，张新宇慢慢地给他讲了一通，加上姜驿在一旁的补充，姜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语气兴奋起来：“明白了，也就是说充电平台并不是客户说切换就切换的，它不仅提供了商务功能，还提供了业务功能！” “对。” “那我能不能这样理解，谁控制联合星华充电平台，谁就真正控制了联合星华？” “这……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毕竟平台属于产品层面，公司可不止产品一方面。” “不不不，我问你，这个平台的知识产权属于谁？” “属于联合星华新能源科技公司，属于科技公司……”张新宇强调星华平台知识产权属于联合星华新能源科技公司，是为了区别联合星华新能源投资公司。在联合星华内部，大家对两个公司的称呼分别是科技公司和投资公司。 姜驿似乎明白了姜骆的思路，插口道：“你是说把平台的知识产权转移到投资公司？” “不行，这明显不合规。你先别打岔，张总，这个平台的技术掌握在谁的手里？林氏实业，还是你们？” “在我的手里，应该说在我带领的团队的手里。” “好！” “你是有办法了吗？”姜驿问道。 “有思路了。张总，你把跟公司治理和平台的相关资料全部给我，我会好好分析一下，如果我没有想错，办法就在这里。” 第三天，姜驿联系了张新宇，得知联合星华已经收到了为民法律工作室付过来的赖方村欠款，心头松了一口气。 “应该可以继续支持两个月的吧？” 张新宇声音尴尬地答道：“支持不到，只够把欠的工资结清。” 姜驿也无话可说，过了片刻张新宇声音低沉地说道：“张盼盼明天上午就跟林氏实业签协议了……” “这么快吗？江总那边有解决方案了吗？” “上午刚刚问过，还没有出方案。” 结束通话，姜驿马上给姜骆打去电话：“喂，大哥，联合星华的方案呢？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姜骆不满道：“你吼啥吼？这个case很复杂，你们又要明面上合规，不是那么容易的！” “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好，实在是太急了，林氏已经逼着张盼盼明天签转让协议了。” “怎么变得这么急了？你没有和她说好再缓一缓吗？” 姜驿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张盼盼跟一头牛似的，决定的事一般拉不回来，他没有把握在电话里说服张盼盼，决定当面劝阻她。只要能有一笔钱帮助联合星华度过燃眉之急，那姜骆就有充足的时间来应对了。 “妈，我打算去一趟渔城了，我们……看上了一个房子，打算买下来。”姜驿低着头对母亲说道。 姜妈妈眉开眼笑地道：“一直盼着你呢，看好房子了？” “嗯，基本上看好了，准备最后再看一次，如果没什么问题就买。” “好，我把钱打给你。你先给我看看是什么样的房子？” “就是这个小区，旁边的地铁已经开始施工了，估计三年后……”姜驿打开手机购房app，给母亲详细地讲了讲房子的情况，那是一套位置靠近中心区的二手房，拥有优质学位，属于比较抢手的房源。 姜妈妈皱着眉头：“这个面积做成三室，会不会太小了？” “妈，这您就不懂了。”姜驿解释道：“南方跟北方不一样，咱们北方90㎡的房子只有两室，但是南方都是这样的，也不算小了，您看赠送面积就有15㎡，所以能做成三室，它们实用面积大。” 姜妈妈似懂非懂道：“唔，那也行。”随后又担心儿子经验不足，被人骗了，担忧地道：“要不要你爸跟你一起去？” 姜驿笑道：“妈，我都这么大了，还是国企的中高层干部，他们能骗得了我？您就放心吧！” “那你自己注意点，还有……”姜妈妈问道：“房子写谁的名字？” “写我的名字，您就放心吧。” 离开家，姜驿脸色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欺骗信任自己的母亲让他觉得心情异常压抑，他心里默默地念叨：“妈妈，对不起。” 姜驿回到公司马上向邓鹏请了年休假，然后买了第二天最早飞往渔城的机票。从张新宇那里得知签约将于上午十点半在林氏实业公司进行，而他的航班要九点四十才能落地，算上出机场和到市区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赶不及了。他嘱咐张新宇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争取至少20分钟的时间。 “老姜，我们给她明说不好吗？” “昨晚我联系她了，她没有回复。” “哎，她太要强了。”张新宇叹息道。 “嗯，明天为民法律工作室的江总会到你们公司，他说已经有办法了，明天我们还有盼盼一起和他商量商量——盼盼见过江总的。” 第184章 股权保卫战(三) 第184章 股权保卫战（三） 第二天上午，看到张盼盼走进办公室，张新宇跟了进去。张盼盼一开本来打算悄悄地签掉协议，但后面发现转让股权需要同为股东的张新宇放弃购买权，所以张新宇是绕不开的节。张新宇自己也不想就这么毫无存在感地签字，希望让林氏也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的存在，联合星华不是那捏住张盼盼就完全拿捏住的。 当然，张新宇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一是张盼盼好歹是个总经理，别让人觉得孤家寡人，输了生意也不能输气势，还有一个原因是张盼盼的保时捷已经卖了，张新宇的宝马3系小轿车因为家庭原因而保留了下来，张新宇可以开车送她。 张新宇问道：“咱们出发吧？”从冠城商务大厦到林氏实业公司开车正好需要一个小时，现在快到了出发时间。 张盼盼手里拿着档案袋，心头沉甸甸的，她问道：“公章带上了吗？” “已经带上了。” “你先去开车吧，在出口等我，我打个电话就下来。” 看张新宇离开后，张盼盼看着昨晚半夜姜驿发来的信息，犹豫着要不要回过去，考虑良久，她按下了回拨键，但话筒里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的声音。张盼盼放下了手机，揉了揉疲惫的脸颊，目光又变得坚定起来，整理好衣着，拿起档案袋，起身朝外走去。 白色的宝马在高速路上飞驰，张新宇专心开车，而张盼盼一直望着窗外，两人很少交流，气氛显得有些压抑。车辆突然减速，随后又正常加速起来，张新宇尴尬地道：“哎呀，走过了！”他错过了另一条高速的入口，再回到正确路线至少在十分钟以后了。 张盼盼无所谓地道：“没事，迟点就迟点。” 十点四十五分，两人来到了林氏实业公司大堂做完登记，便朝电梯走去。张新宇突然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地道：“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就等我十分钟！” “你今天怎么啦？”张盼盼皱了皱眉头道：“赶快去吧，我在沙发那等你。” 张新宇连连抱歉，红着脸朝洗手间跑去。关上隔间，他连忙联系姜驿：“你到哪儿了？还要多长时间？” “还有十分钟，不八分钟！你们已经到了？” “刚到，我现在借口上厕所准备再拖延十分钟，你赶快吧！” “知道了！” 比起不能按时赶到，姜驿心中更忐忑的是没有收到母亲打来的款，而这笔款才是说服张盼盼不转让股权的最大依仗。 张盼盼坐下没多久，林氏实业投资总监来到了大堂，他笑着说道：“张总怎么不上去会议室？” 张盼盼起身陪了一个笑容：“我等一等同事，他很快就到。” “那去上面等吧，咱们不着急！”投资总监热情地劝说着去会议室一边喝茶一边等，张盼盼不好拒绝只得跟着上去了。 张新宇在洗手间越来越着急，这一着急没想到肚子真的咕咕叫起来，他索性假戏真做。刚舒畅一会儿，便收到了张盼盼发来的消息，她让张新宇直接去902会议室，她先上去了。 张新宇赶紧离开洗手间，而此时姜驿刚刚下车，正要进林氏实业的办公大楼，可是被保安拦住了。张新宇看到这一幕，赶紧迎到门口说明姜驿是联合星华的员工，帮着登了记。 两人连忙朝电梯口走去，正在这时，姜驿收到了等待许久的买房款，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新宇，把你的账号给我一下。” “好。”张新宇猜到姜驿会借一笔款给联合星华，也不客套，便提供了账号。 片刻后，张新宇收到短信提示，显示账号收到一笔240万的转账。张新宇惊愕道：“这么多钱？怎么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是干干净净的钱。先借给公司用吧，等撑过这几个月，融资到位了再说。对了，你别说是我，就说是你自己的钱。” 林氏实业似乎很重视这次股权转让，他们在会议室墙上拉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林氏实业与联合星华投资有限公司股权转让签约仪式的字样，会议桌上摆着一大盆鲜花，两侧是时令的水果。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签约，而是强势方对弱势方的炫耀，所以与其说是重视，还不如说是一种讽刺。 张盼盼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宽大的会议桌一侧，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林氏实业竟然已经准备好通稿了，只待签署完文件，便会发出公告。 会议桌对面，林威斜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抿着清甜的铁观音，在他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林氏实业的证券事务代表和投资总监。 投资总监笑呵呵地劝说道：“张总，文件都是按照我们商量好的准备的，您看要不先签了吧。林总可是为您专门出海钓了野生的龙趸，还特地从法国空运来的蓝鳍金枪鱼，早点签完咱们早点去食堂，刺身要吃新鲜才好。” 张盼盼感到一阵阵揪心，当年自己见识浅薄，被上层阶级的奢靡迷住了眼睛，以为这才是真正的生活，才一步步中了林威的圈套。现在回归本源，这些东西除了贵和满足虚荣心以外，并不会给人带来不可替代的快乐。入口即化的金枪鱼，真的就比炒得嫩滑热辣的攸县香干好吃吗？几万块钱的包包，会比弹道尼龙的经典包包更为实用吗？人们只有经历过之后才会明白，其实自己要的东西一直就在身边，只是自己少了一双发现它们的慧眼而已。 张盼盼沉吟道：“再等一等吧，还是股东来了再签吧。” 投资总监看向林威，后者投过来一个不耐烦的眼神。 投资总监再次说道：“张总，张新宇并不会影响什么，咱们没有必要专门等他吧？” 张盼盼知道事已成定局，再坚持也没什么意义，心中叹了口气正要落笔之时，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两名男子出现在门口，正是姜驿和张新宇。看到姜驿进来的那一刻，张盼盼觉得脑中一阵眩晕，眼眶微微热了起来。 第185章 股权保卫战(四) 第185章 股权保卫战（四） 林氏实业投资总监不认识二人，知道其中一人肯定是张新宇，他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姜驿。在他看来，这人气质堂堂正正，明显更符合股东的身份，而另一人显得猥猥琐琐，明确不像个有主见的人。这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善，投资总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作为联合星华投资公司的股东之一，林威倒是过张新宇印象深刻，但另外一人却没有见过，他估计是联合星华的员工。林威是花中老手，情敌见得多了，很少会放在心上，更何况上次与姜驿见面是在酒吧街上，灯光昏暗，看得并不清晰，所以没有什么印象了。 林威面色平静地说道：“张总，来晚了啊。不过没关系，好事不嫌晚，请坐！” 张新宇勉强挤出笑容道：“对不起，有点事耽误了。” 投资总监马上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幸好没有闹出笑话，也跟着说道：“两位请坐。” 姜驿也不客气，当先挨着张盼盼坐下了，张新宇顿了一顿，没有坐在张盼盼另一侧，反而挨着姜驿坐下了，立时显得姜驿成了三人中的核心人物。 林威诧异地瞅了瞅张盼盼，看她神色并无任何异常，便看了看姜驿，向张新宇问道：“这位是……” 张新宇事先没有想过姜驿身份的问题，闻言一怔，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为民法律工作室，他回答道：“这位是江先生，他是我的法律顾问，我全权委托他处理联合星华股权相关事宜，他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投资总监问道：“有授权委托书吗？” 姜驿接口回答道：“没有。” 投资总监心头暗笑一声，直接对张新宇道“张总，如果您委托江先生，必须要有书面授权委托书才行。要是您没有准备，我们现场签字委托……” “没有这个必要。”姜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投资总监一时语塞，还没等他想出反击方法，对方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这份股权转让协议我们不签了！” “不签？” “对，不签了！” 投资总监脸色有些难看，质问起张盼盼道：“张总，不是说好了吗？” “您可真有意思，没有签字没有盖章的事，怎么就叫‘好了’呢？”姜驿撇了撇嘴道。 “江先生，你可以代表股东张新宇，还代表不了张盼盼吧？” “这可说不定啊，万一您判断错了呢？”姜驿呵呵笑道。 投资总监看向张盼盼，见她低着头双手捂脸一言不发，想了想道：“张总，如果不转让的话，联合星华的事林氏实业恐怕就难以配合了。” 姜驿接口道：“以前没有贵司配合，联合星华做到了行业saas服务第一，我相信未来没有贵司，联合星华一样能做得更好。” 从姜驿说不签开始，林威的脸整个垮了下来，他飞速地想着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张新宇会信任他。当张盼盼也纵容他，而且神情好像一个犯错的小媳妇的时候，林威突然回忆起几年前在酒吧的事情，心头豁然开朗：“原来是追求过张盼盼的那人！” 林威开口道：“各位先出去一下，我和张总单独谈谈。” 证券事务代表和投资总监听命离开了会议室，张新宇犹豫了一下，在林威咄咄逼人的目光中也起身离开了。不过姜驿再怎么说也是大型国有企业的中高层，合作企业实力比林氏实业强的随便都可以列出一堆，可不会被林威的气势吓到，以他现在的见识来说，林氏实业不过是一个登不了大堂的家族企业，上市也改变不了家族企业的本质。 林威也没有指望对方会离开，待会议室只剩三人的时候，林威点上烟，吐了一口烟道：“江先生，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您还记得，我荣幸之至。” “江先生您肯定不是法律顾问，既然敢来为朋友赴约，难道还不敢透露真实姓名和工作单位吗？” 姜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抱歉，张新宇也没跟我商量，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说。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叫姜驿，普华新能源市场运营总监，欢迎林总来我司交流业务。” 林威皱了皱眉头，对姜驿这个人他根本懒得在乎，而普华新能源市场运营总监这个身份就不得不顾虑了。林氏实业的主营业务跟汽车相关，新能源汽车是公司定下来重点发展方向，新能源汽车充电站又是基础设施，没有充电站的支持新能源汽车销售就是无根之木，还谈何发展？就是认识到充电saas业务是以最轻资产获得最多充电资源的途径，而联合星华又是充电saas行业规模最大的，所以林氏实业才决定要控制联合星华。 普华新能源在国内充电行业与北方电网、南方电力三足鼎立，后两者仍没有走市场化路线，强势而又封闭，只有普华新能源市场化程度最高，开放程度最高，所以如果切入新能源汽车行业，按现今的格局，避免不了和普华新能源合作。要是关系闹僵了，林氏实业只有走重资产路线，自行建站了。 当然这些是不能透露出来的，林氏实业对联合星华志在必得，但是以势压人恐怕行不通了。 “我这个人喜欢讲道理。”林威说道：“江总，大家的本意都是希望联合星华能好好发展下去，这次股权转让只是发展过程中正常的商业行为，似乎没必要闹得彼此不愉快吧？” “林总，我也喜欢讲道理。您说得没错，商业行为嘛，总有强势方和弱势方，技不如人只能愿赌服输。不过我觉得贵司判断错了，并不是贵司在帮助联合星华，而是联合星华给贵司带来了新的机会，希望贵司珍惜。” “江总，既然都是明白人，我们就直来直去。联合星华现金流已经断了，在求助林氏实业，那谁强谁弱应该很明显了吧，我们多争取些利益无可厚非吧？难道你们要否认这个基本事实吗？” “林总您还真说错了，联合星华现金流充裕，再坚持半年一年的也不在话下，所以我觉得现在不着急出售股权。” “不可能吧？”林威觉得对方在虚张声势。 第186章 股权保卫战(五) 第186章 股权保卫战（五） 张盼盼一直低头不语，闻言也惊讶地抬起头来。 姜驿看着张盼盼道：“刚在楼下，张新宇告诉我说他借到了一笔款，两百多万，应该足够公司坚持到融资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她。” 经过电话核实，发现姜驿说的是真的。从张盼盼脸上，林威也知道姜驿所言非虚，但是林氏实业是50%的股东，对联合星华融资有一票否决权，他仍然可以拿捏住对方，心里并不慌。 林威笑道：“两百多万也不够坚持多久吧？以后融不到资该怎么还呢？” “联合星华投资公司出资到位了，但贵司出资一直没到位吧，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这笔借款贵司要承担连带责任了。” “经营不善，股东可以追究经营层责任。” “借款又不违法，是正常的债权融资，特别是股东出资不到位的情况下，经营层不需要承担责任。”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林威又小瞧对方，交锋中处处落在下风，不由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烟头已经烧到烟蒂都没有察觉到。 “姜总，我善意地提醒一下，林氏实业占一半的股权，如果不同意融资，联合星华就融不到钱，总不能一直借钱度日吧。”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会有解决办法的，不过到时候贵司能不能留下来就不一定了。” “你什么意思？”林威感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只要林氏实业不放弃股权，你们永远拿我们没办法。” “随便吧。我也劝一劝林总，如果真心为联合星华好，就不要对融资处处设卡。双方诚心合作，联合星华发展好的话也许股权稀释后贵司还能有20%的权益。如果仍然这样算计，恐怕将来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威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在威胁我？” “岂敢，我们肯定遵守商业规矩，不会做违法违规的事。” “我警告你，要是敢乱来可别怪我不讲规矩！我林家想做什么事，谁也拦不住！” 姜驿冷笑一声，起身对张盼盼道：“你看他露出本来面目了，跟他讲道理有用吗？咱们走吧，别担心，今天的谈话我都录音了，已经传到云上了，他威胁不到我们。” 姜驿说完，轻轻拉了拉张盼盼的胳膊，张盼盼顺从地起身，被姜驿带着朝外走。 林威大声吼道：“给我回来！张盼盼，告诉你如果你现在离开，联合星华就等着倒闭吧！” 姜驿不闻不顾，拉着张盼盼快步朝会议室大门走去，身后传来林威难听之极的骂声。 张新宇几人就呆在会议室门外，听到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推门去看，虽然彼此分属不同阵营，也面面相觑起来。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姜驿正带着张盼盼准备出门，门内传来林威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被我玩剩的烂货！” 感受到张盼盼手臂传来的阵阵颤抖，姜驿再也忍不住了，回头说道：“你错了，就算是烂货，那也是被我先玩过的。” 林威气得七窍生烟，他自然知道和张盼盼在一起时她已经不是处女了，虽然他也不在乎，但是另一个男人当面宣告拿走了情人的初夜，这就是羞辱了。他嘶哑着嗓子嚷道：“又不是当老婆，老子不在乎，反正前几天老子刚爽过了！” 姜驿闻言，全身仿佛遭到了雷击，他茫然地看向张新宇，仿佛在责问，这件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看到姜驿难受、责怪的眼神，张新宇一时间不知所措，虽然他隐隐猜到这些天张盼盼跟林威发生了一些什么，但是怎么可能有证据呢？就算真的实锤了，他又怎么好对姜驿说出口？ 张盼盼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她觉得万分无助，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姜驿的胳膊，寻找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但是那只胳膊甩了一下，她呆呆地松开了手，看到这个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张新宇连忙走上前，拉起张盼盼就朝姜驿追去。 在他们身后，会议室里传来一阵桌椅倒地和水杯破碎的杂音，以及男人低沉的嘶吼。 等会议室动静消失后，林氏实业证券事务代表和投资总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声音：“进来。”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会议室里椅子东倒西歪，地上撒着茶水和散乱的文件。林威则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抽着烟，面带微笑地看了过来，仿佛发生的一切跟他没有关系。 “今天有点失态了，坐吧，我们分析一下，他们为什么会突然不同意转让，里面是不是我们忽略了哪些信息……” “林总，对不起，是我工作疏漏，我马上调查一下是什么原因。”投资总监惭愧地低下了头，整个签约都是他办理的，结果没有签成，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威没有回答下属的自责，抽了一口烟淡淡地道：“联合星华刚刚借到了一笔钱，大概200多万，估计是这个原因吧。” 原来如此，林氏实业要低价获得联合星华股权，其前提是借了联合星华资金危机的势，如果资金危机暂缓，那么计划必然会推迟。投资总监附和道：“这样就能解释了，不过两百多万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而且他们外债越多，将来面临的压力也就越大。要不我们再等一等？” “你们说说，要不要把资本金缴付过去？” 投资总监沉吟一阵，建议道：“我觉得没必要，虽然这笔钱迟早要付，但是现在付的话，不利于我们和联合星华投资公司谈判。” 证券事务代表也道：“我赞同，从现在情况看，联合星华经营层不会放弃联合星华的，可以让他们再折腾一阵。我们应该提防的是他们破罐子破摔，不顾客户资源和品牌形象价值，这就不符合我们的利益了。” 林威点了点头道：“嗯，那就静观其变吧，注意静观其变不是什么都不做，要多关注联合星华客户的反应，特别是一旦出现有客户群体抱怨或者起诉什么的，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第187章 股权保卫战(六) 第187章 股权保卫战（六） 在冠城商务大厦，联合星华以十二分的热情欢迎姜骆的到来，姜骆受之无愧，让他意外的是没有见到弟弟。他悄悄地问张新宇，张新宇回答说姜驿办完事去普华新能源深圳公司了。姜骆猜想姜驿还不想暴露两人的关系，便没有深究，问道：“都顺利吧？” 张新宇回答道：“顺利。”肯定是不顺利的，但实际情况也说不出口啊。 “那就好，不然这些天我就白忙活了。” 在张盼盼办公室，姜骆将自己构思的方案详细地讲述出来。方案围绕星华平台展开，通过技术手段将后台及数据从联合星华科技公司转移到联合星华投资公司，悄无声息地完成平台和客户地迁移，基本上除了云服务器商外，外界不会有任何感知。 张盼盼担心地问道：“那该怎么解决合规的问题呢？决绝转让股权后，林氏实业会盯得更紧了。” 技术实现并不困难，最大的困难在于合规性，平台知识产权是一方面，客户是另一方面。 星华充电平台属于科技公司的知识产权，但经过姜骆仔细研究发现了其中的漏洞。一个完整的充电平台通常包括前端、后台两部分，前端就是用户所看到的app，负责与用户交互，后台则是处理数据和执行任务的核心。联合星华科技公司最初申请知识产权时，整个平台还是1.0版本，就是张新宇自己攒出来的简陋版本，虽然后续经过多次升级，但是在知识产权局，后台仍然是1.0版本的功能和描述，所以在官方数据库里，联合星华现在运营的后台并不是最新的版本。更重要的是当初申请知识产权时，平台的名字叫宇宙充电运营管理系统，星华充电平台的名字是正式运行时方才定下来的。而且星华充电的商标属于tm性质，法律效力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为什么当时没有完成注册，是因为联合星华科技公司注册地在蓉城，递交申请后公司没有在跟进上投入精力，便耽误了。这让张盼盼两人直冒冷汗，幸好是自己人发现了这个漏洞，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联合星华会吃个哑巴亏。 客户的困难在于当初合作协议的主体为联合星华科技公司，经营者转移客户可能会被股东认为故意侵害公司利益，而且怎么才能让客户自愿切换到别的公司呢？ 这两个困难姜骆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平台方面首先是抓紧以联合星华投资公司名义登记最新版本平台的知识产权，同时推进商标主体迁移，这两项工作都归蓉城知识产权局管辖，可以一并办理；接着便是通过平台系统更新切换过来。从法律上讲，林氏实业也无可奈何。 客户方面同样利用平台系统更新办理，将新版本的服务协议上传上去请客户确认，客户一般不会去看长篇大论，只会关注更新概述，只要不影响业务就不会在意，所以在协议中不易察觉的地方加上一句主体变更的条款，很容易就完成了切换。就算有精明的客户发现了这个问题，一套准备充分的话术也足以打消客户的疑虑。 “那被股东发现我们转移客户怎么办？”张新宇发现了方案中存在的漏洞。 姜骆摊了摊手道：“世上哪有100%无风险的事，该冒险的时候就要冒险。” 张盼盼是公司法人，如果要负责任她首当其冲，两人都等着她答复。张盼盼咬了咬牙坚定地道：“以前我们做生意，吃了太老实的亏，凭什么守规矩的人要让着他们？就按这个方案执行！” “江总，您看你们能全权办理吗？我们内部缺少这样的专家，最熟悉方案的人也是您，我想从现在直到a轮融资完成都请贵司做顾问，再帮我们一把吧！” “这个……”姜骆犹豫起来，为民法律工作室其它业务不少，他怕顾不上。 张盼盼以为是酬劳问题，她坦诚道：“江总，您也知道联合星华资金紧张，付不出现钱来。但是我承诺按a轮估值的一半给您预留100万元的股权，这样行不行？” 只要a轮融资到位，100万的股权相当于立刻变成200万，收益达到100%。如果方案执行失败，那么一分钱的收益都没有，也就是说仍然属于风险收入。姜骆理解联合星华的窘境，缓缓地点了点头。 “两位张总，既然大家有过良好合作的基础，那我也就答应了。”姜驿说道：“不过有两个要求：一是我不一定事事亲为，你们内部要有人完全配合我；二是a轮融资我要完全参与。” 张盼盼痛快地答应了下来：“需要我和张新宇的地方，江总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林氏实业投资总监将联合星华盯得死死的，几乎每天都会查询其工商信息，时不时挑上联合星华在渔城的一些合作单位现场看看经营情况是否正常，隔三岔五还会安排人假装客户打电话咨询业务合作。一连串动作下来，发现联合星华经营一如既往，当他向林威汇报后，林威轻松地表示联合星华的资金还不会那么快消耗完，让他别急。 一个月后，星华平台进行了一次例行更新通告，如预料的一般，不管是合作的充电运营商，还是使用星华充电app的车主绝对多数都没有关注更新的细节，只有一两家充电运营商提出了疑问，但也没有深究。次日凌晨两点，整个平台和主体的切换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 最先发现联合星华经营异常的不是林氏实业投资部，而是财务部，因为月度财务报表显示收入急剧降低，这显然有问题。投资总监专门盯此事，得到财务部门提醒方才发现异常，心惊胆战地向林威承认错误。不出所料，他被林威痛骂了一顿。 挨骂归挨骂，弄清情况的任务还是得落在他的身上。现在从侧面打探消息肯定无法向上级交待了，投资总监思来想去必须行雷霆之势方有可能拿到第一手资料。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张盼盼和张新宇都出差了。 最近工作变化蛮大的，更新出现了问题，抱歉！ 第188章 股权保卫战(七) 第188章 股权保卫战（七） 这天，联合星华办公室迎来了几名不速之客，他们径直闯进财务办公室，要求立刻封存财务档案，接受股东审计。 财务经理没有事先得知消息，一头雾水。这些人在领头人带领下，毫无顾忌地将会计档案从档案柜里往外拿，财务经理和出纳会计都是女人，几人被这个架势吓住了，财务经理最先反应过来，愤怒地要求对方立刻停止，否则将报警。 领头的正是林氏实业投资总监，他居高临下道：“你认识我吗？” “我不认识你，我也没必要认识你！小黎，通知物业保安，说有人闹事！” “闹事？哼！我检查下属公司，需要告诉你这个级别的人吗？听好了，我是林氏实业公司投资总监，我受公司股东委托，来检查公司经营情况，谁敢阻拦？” “你说股东委托，有委托书吗？” 投资总监掏出一份文件，拍在桌子上道：“这是原件，你尽管留档！” 财务经理看了看，文件写的正是委托其检查公司财务，落款是林氏实业投资有限公司，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 财务经理也不是没见过一点世面的人，淡淡地笑了一笑道：“请马上离开财务室，不要影响我们正常工作。” “你知道不配合股东的后果吗？” “抱歉，我只对经营管理层负责，股东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这时物业保安已经上来了，见两方人僵持不下，马上询问了情况，但这种家务事他们也不好插手。在物业的劝解下，双方同意在会议室交谈。 投资总监质问道：“联合星华这个月的收入降低这么多，你既然是财务经理，是不是有责任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氏实业在联合星华占股50%，按规定需要合表，所以联合星华每月会按要求报送财务数据。这两年来，联合星华持续亏损，报上去的都是负债，林氏实业财务部早已习以为常了，小小的一百万投资，营收对总表几乎没有影响，财务总监都懒得去关注。 这个月的报表同样是负债，但是收入下降了90%，导致负债大幅度增加，联合星华又在近期被高层关注，向负责投资的部门提出进行经营情况审查，所以才有了投资总监要封存联合星华财务档案的事情。 “你问经营管理层去吧，我无权跟你解释。” 林氏实业投资总监知道今天很难得逞了，准备回去汇报了再说，但是对联合星华财务经理的态度十分不满，不想就这样泱泱离去。 这时财务经理电话响了，她接通电话，来电的是公司的顾问江总。 “我刚才没听到，你找我什么事？” 财务经理一边朝会议室外走去，一边压低声音简单地将事情描述了一遍，便询问该如何处理。 “哦，他们还在公司吗？” “在会议室，我是出来给你说的。” “进去，打开免提，我来跟他们掰扯，什么破人都敢来闹事了。” “不是一般的员工，是林氏实业的投资总监。” “什么破总监，让我跟他说！” 财务经理回到会议室，对投资总监道：“这是我们公司的江顾问，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和他沟通。”说完，打开了免提。 投资总监皱了皱眉说道：“江先生吗？我是林氏实业投资总监，我代表股东来了解联合星华的经营情况，有几个问题想咨询一下。” “我就是江先生，请问您代表哪个股东啊？” 姜驿这是明知故问，但听起来态度诚恳，而且问题提得也合理，投资总监只好如实回答代表林氏实业。 “哦，财务每个月有上报报表吧？这正是提供给股东的信息。” “这个月的报表收入大幅度降低，你觉得管理层不该有个合理的解释吗？” “联合星华经营情况有目共睹，连工资都发不下去了，业务萎缩很正常。” “我投资这么多年，没见过收入像这样断崖式下跌的。” “这次可不就见到了嘛！” 投资总监提高声音道：“这很不合常理，我怀疑管理层有转移收入的行为，我们有权审计公司真实的经营情况！” “这位老总，注意你的言辞啊。如果你认为管理层违规，麻烦提供证明，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乱说。另外，按照法律法规，林氏实业无权对联合星华进行审计，联合星华没有必要进行配合。” “联合星华不算什么大公司吧，咱就不要讲堂而皇之的大道理了，我只知道股东投的钱，管理层要对资金保值增值负责任的，配合审计只是最基本的！” “这个跟公司大小没关系哦，您要是不懂法就去学，看看公司法和公司章程里有没有这个规定。”停了片刻，姜骆继续说道：“嗨，不过区区一百万而已，说得好像几千万上亿似的。这位老总，咱们就不多费口舌了，请回不送。” 林氏实业投资总监灰头土脸地离开了联合星华办公场所，他的脸上笼罩着不甘和恨意，没有人怀疑其卷土重来的决心。 此时，在京城，张盼盼和姜骆正在以前联系过的vc投资机构会客室等候，在此之前，他们说服分管投资的副总裁上报了新的融资方案，这一次将和首席执行官进行最后一轮谈判。 首席执行官姓常，执掌北欧某庞大的家族基金多年，资金池将近百亿，曾经获得过京城优秀青年荣誉称号，主要功绩在引进外资上卓有成效。常总日理万机，时间非常宝贵，能够和他交谈项目投资，基本上说明该项目已经具备投资价值，谈判的重点在于风险和金额。所以，张盼盼知道此时洽谈至关重要，她做了充足的准备。 双方简单介绍后，常总直奔主题道：“我可能会有一些建议，想听听贵司的想法，当然并不是说你的回答就会成为投委会决策的依据……” 张盼盼微笑着回答道：“我明白。” “张总，现有方案林氏实业的股权降到20%，为什么会设定这样一个比例呢？” “虽然林氏实业资本金没有完全到位，在融资过程也有一些不同意见，但在联合星华成立之初，林氏实业是有贡献的，我们不能说公司上了新的平台，就将跟不上发展的老伙伴甩掉，不免让人寒心，所以综合考虑还是给他们保留20%。” 第189章 股权保卫战(八) 第189章 股权保卫战（八） “这样啊。”常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有个建议啊……我的建议是林氏实业完全退出，不知道张总觉得呢？” “需要那么彻底吗？”张盼盼犹豫道。 常总摇头道：“既然重组方案已经将他们排除在外，就不要藕断丝连了，留下他们会有隐患，这是一个很不确定的因素，也许会影响下一轮融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姜骆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脚，张盼盼知道他的意思，明确表态道：“我们可以按这个建议处理。” “你们方案里规划五年内与追平北方电网，准备采用什么路径呢？” “北方电网最大的优势就是资金充裕——也许别人会认为是电力资源，但其实并不是，自从电改以后，电网利用电力卡脖子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回了。我们的路径就是轻重资产结合，将重点放在行业新生力量上，我们相信未来长尾的数量规模会超过头部。” “你们现在的商业模式是重资产建站叠加轻资产平台的模式，坦诚地讲我们没有兴趣投重资产，那轻重资产的最优平衡点怎么考虑的呢？” “我们的商业模式将资产分为三级。第一级是自建自营类场站，从选址、设备、工程建设均由联合星华自主开展，属于公司核心资产。为什么一定要有自建自营场站，因为在这个行业，平台要跟上行业发展，必须要熟悉充电运营，因此需要有一部分站点是我们自己掌控的，这样才不会脱离根本；其次，有了一定规模的自有场站，才能增强给合作伙伴的信心；再次，我们有部分自营网络，不至于完全受制于资产方。” “第二级是设备销售及平台接入相结合的场站，我们向合作伙伴出售标准化设备和充电saas平台，为有志于加入行业的充电运营商提供解决方案，帮助他们更容易入行。我们有设备集采优势，可以从中获得设备销售收益和平台服务收益，而且设备和平台一旦绑定，整个运营周期内客户不容易流失，这一级属于紧密层。” “第三级属于松散层，指仅仅在充电saas平台上合作的客户，联合星华为其提供平台解决方案和品牌效应，帮助他们管理好充电资产，提供客户引流等服务，我们收取平台服务费。” “第一级属于重资产，第二、三级属于轻资产，重资产比例我们初步计划占20%，也就是说平台拥有的充电桩中有20%的资产完全归属联合星华。随着品牌影响力的提升，将来理想的重资产比例将稳定在10%。” 常总又问道：“按你们的估值，拿出30%的股权，这3000万对于前期重资产也是杯水车薪吧？” “是，所以我们这一轮打算定位为pre-a轮，这一轮的融资计划拓展五个城市，在半年内建设十座示范性的站点，运行半年模式清晰后，我们就启动a轮融资。” “3000万估计不够吧，还有运营成本呢？” “的确很紧张，但是我们还有一些收入，可以支持日常运营。” “不可能，在多个城市铺开的投资比你们想象的要大，这样吧，我不压你们的估值，股权就按50%吧。” 听到又是50%，张盼盼仿佛条件反射似地开口道：“不行！” 旁边的副总裁连忙笑着打圆场道：“张总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原来的主体就是50对50，所以……” 常总理解地笑了笑。 张盼盼想了想下定了决心道：“最多40%，4000万。” 常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说道：“张总，这么一大笔资金投下去，我们也是有风险的，因此投资协议里要加对赌条款，你看怎么样？” “怎么对赌？” “如果达不成设定的业绩，联合星华投资公司需要向我司转让11%的股权。” 对方没有提出回购股权，显然知道张盼盼团队没有实力履约，所以提了一个交出公司控制权的方案，这世界上没有善良的资本，有的只是利益。不管怎么说，对方还是看好这个行业和联合星华的商业模式的，不然控制公司干什么？ “可以接受！”张盼盼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她做好了未来一年拼命的准备。 常总和副总裁对望一眼，彼此交换了眼神，该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洽谈可以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对方投委会进行最终决策了。 张盼盼和姜骆也明白对方的意思，按照商定的计划，张盼盼主动邀请道：“两位领导，这些日子来向贵司学到了很多东西，受益匪浅。我们想请你们吃顿饭表示感谢，不知道方不方便？——这跟最终合不合作没有关系。” 常总饶有兴趣地道：“张总这是要陪我们喝几杯吗？” 张盼盼抿嘴笑道：“如果您坚持，我可以陪几杯，不过主力还是我们江总。” 姜骆闻言友善地笑了笑。 常总意味深长地道：“张总，只有当难以决断时，最后一杯酒才显得尤为重要，这个项目目前还没有必要。” 离开投资机构后，张盼盼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连续一个多月马不停歇地连轴转，精神长期处于紧绷状态，让她觉得心神俱疲。现在该做的努力都已经做了，能否迎来期望的结果就看天意了，她打算好好游览一番京城。张盼盼犹豫着给姜驿发去了微信，但是对方没有回复，她知道这一次真正地伤害到了对方，心中苦道：“上一次三年，这一次又要多久呢？” 这时，张盼盼突然想起了秦松，她主动联系了对方，电话接通后她方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便没有打听姜驿的情况，只是随便聊了几句。从秦松口中意外地得到普华新能源正在准备参加一个叫做国际充电设施及充电运营商论坛的会议，这是首次充电行业大会，张盼盼当即决定参会。 回到冠城，张盼盼一边继续部署首届充电论坛参会事宜，一边又拾起曾经谈过的投资机构再次进行交流。联合星华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总要有多手准备。联合星华手中握着两百万的现金，坚持三个月肯定没问题，紧着用或许能撑到六个月，如果这个缓冲期内融资还没有进展，张盼盼也想好了，那时就彻底投降吧。 有一部威尔史密斯主演的电影叫做当幸福来敲门，主人公尝尽了生活的辛酸，但他依然追求着自己的理想，坚信幸福明天就会来临。终于有一天，他幸运地得到了一个机会，这个时候满满地幸福感在每个观众心中油然而生，那是一种长期压抑得到释放的感觉，让人感动、让人敬畏。 当张盼盼接到姜骆的消息，带着公章去京城签署投资协议时，她就是这种感觉，整个人包围在幸福中，热泪盈眶。 第190章 充电行业论坛(一) 第190章 充电行业论坛（一） 联合星华投资公司获得注资的信息马上在工商信息上体现了出来，注册资本从500万变更为1666.67万元，且均为实缴。股东变成了三家，第一家是联合星华投资公司，占30%股权；第二家是锦城锦绣合伙企业，同样占30%股权；第三家是京城的一家投资机构，是最大的股东，占40%的股权。但是通过股权穿透发现，实际控制人仍然是张盼盼。因为锦城锦绣合伙企业的gp是张盼盼，她独占了该企业60%的股权。 从信息公开之日起，林氏实业投资总监知道林氏实业已经被彻底排除在外，他惶惶不安地向林威汇报。这次林威没有骂他，只撂下一句话：“把投资撤回来，撤不回来你自己辞职吧。” 投资总监只得硬着头皮再次找上门，但是张盼盼太忙了，忙得即使看见他也没时间搭理，而接待他的是前面曾经电话沟通过的江顾问。 姜骆恰好在冠城跟张盼盼沟通商业推广的事情，见林氏实业来访，顺便就应付了。 投资总监的嚣张气焰完全消失了，他说道：“江总，我佩服你们，能把资源都转移出去，联合星华成了空壳……” 姜骆马上打断了他的话：“打住，联合星华能撑到现在才歇业，管理层已经很了不起了。咱们没必要继续谈这个问题，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江总，林氏实业总是联合星华的创始人，投的钱总不能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没了吧，放在任何地方都说不过去，管理层必须要有所交代的。” 姜骆翘起了二郎腿，笑了笑道：“那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你们拿到了十倍的估值，林氏有50%的股份，就算吃点亏，五倍退出也是合理的。如果你们拿不出钱，林氏也可以不退出，但是联合星华投资公司那里我们要25%的股权。” “可以啊，我估计下一轮融资估值在5个亿，25%的股权就是1.25亿，到时我们给你们优先认购权。” “江总说笑了，林氏实业拥有的是原始股权，怎么可能按估值计算权益呢？” “林氏实业的股权在联合星华科技公司，这个公司目前估值为零。贵司想参股联合星华投资公司，那得按它的估值来计算。” “你的意思是林氏实业的投资一分钱也收不回来了？” “按照法律一分都没有，不过张总也不是一个绝情的人，如果你们退出联合星华科技公司，你们的投资我们可以退给你们。” “怎么退？” “也不让你们吃块，就按银行五年定期存款利息计算吧，年息3.5%，两年算7万，只要你们签署转让协议，我们给你们107万。” 投资总监惊愕道：“就算是利息也太低了吧，四大行也不止这个点呢？” “嗨，联合星华科技公司又不算大公司，我是按冠城乡镇银行公开利率算的，不信你可以去查。” 林氏实业投资总监低头不语。姜骆也不想跟他多耗时间，便说道：“我们的意见就是这样了，你可以回去汇报汇报，行就按这个来，不行就一分也没有。” 投资总监不敢再见林威，让下面的投资经理将联合星华的意见汇报了上去，然后提交了辞职报告。 林威痛定思痛，向自家老爷子报告了投资联合星华的情况，老爷子没有过多的责怪，让他接受失败，汲取教训。但是林威仍然很看好充电行业，认为单纯的充电saas平台不是充电行业的未来，未来还是资产，谁拥有资产谁就拥有话语权，他决定在这个行业竖立自己的旗帜，这个观点获得了老爷子的大力支持。林威携着林氏实业五个亿的现金，再加上五个亿的银行授信，共十亿元资金准备大干一场，他要让这些得罪过自己的人都匍匐在脚下，祈求自己的原谅。 2016年春节前两周，充电行业首次论坛在渔城会展中心隆重举行，本次论坛由新成立的充电基础设施联盟承办，北方电网、南方电力、普华新能源等头部充电运营商联合主办，这是以充电运营商为主角的论坛。 整个论坛活动由展览和高峰论坛两个环节组成，充电论坛的展览环节吸引了国内知名的充电设备、零部件制造商和服务商的参加，比如国瑞电力、海城泰阳、易特集团、新辉电源，还有曾经和姜驿有过合作的亚洲电力等，联合星华作为充电运营商的saas平台服务商也参加了本次论坛。高峰论坛则是大会主办方组织的业内知名企业现场交流活动，嘉宾们首先各自选择适合的方向进行演讲，然后围绕着论坛设定的主题开展讨论活动，探讨各自对行业的理解和发展，分享技术、战略及趋势。 知名企业不用费力便获得了主办方给与的嘉宾席位，而稍弱一些的企业花点钱也能轻松成为嘉宾。普华新能源作为行业先行者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嘉宾，姜驿正是代表普华新能源的嘉宾，他演讲的主题是构建充电设施监管平台，推动行业健康发展。易电虽说没有上台发言的机会，但是作为易电科技股东的易特集团董事长丁翔成为了嘉宾，他将向行业展示他们先进的充电设施群管群控技术。张盼盼也努力争取到嘉宾的席位，赞助费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是因为联合星华是行业最大的充电saas平台提供商，代表了新兴的业务方向，张盼盼的演讲主题是充电平台解决方案助力行业快速发展。 展会前一天，来自四面八方的行业人士已经齐聚在渔城，会展中心方圆五公里的酒店被横扫一空，住宿费普遍上涨了50%以上。展会还没正式开始，参展的人们已经呼朋唤友，提前聚了起来。对他们来说，除了参展本身以外，在展会中与老朋友相聚、结识新朋友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目的。 普华新能源充电行业黄埔军校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三分之一的参会充电运营商中，其中层骨干及以上人员不是出自普华，就是和普华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所以普华系很容易就聚集在了一起，其中形成了以岳增群为首的总部派，以姜驿、杜锋为核心的华南派，两派各自拢了十多号走得比较近的人，分头聚会起来。 第191章 充电行业论坛(二) 姜驿再次来到了银湖山顶，上次还是一年前召集渔城的充电运营商共同达成充电价格联盟，时隔一年经历了物流车联盟的剧变，当时的不少人已经离开这个行业了。 杨文祥见到老领导们，显得异常兴奋，完全不在乎自己也是领导了，时不时地在酒席上讲着荤段子活跃气氛。郭怀义没有参加任何人的聚会，主要是邓鹏没有参会，而去岳增群或者姜驿任何一边都显得不合适，索性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回家休息了。 银湖山顶的老伙伴中，杜锋是最豪气的一个，他现在位高权重、财大气粗，把餐费、酒水还有计划的ktv活动全包了，还给每人额外准备了一份价值数百元的茶叶礼包。别人以为杜锋赚钱主要靠灰色收入，只有姜驿知道他的钱主要来自股权转让，至少给他带来了1000万的收入。 杜锋突然问道：“张盼盼怎么没来参加聚会？” 张盼盼离开普华新能源渔城公司尚早，除了张新宇、高伟和曾经见过她的秦松外，其余人几乎并不认识她。联合星华主打充电平台服务，服务对象主要中小运营商，在座的基本都属于有实力的充电运营商，业务上与联合星华没什么交集。 充电云的负责人赵云喝得满脸红通通的，问道：“你说的要发言的联合星华的张盼盼吗？” “对，就是她。” “喂，张总，你不是联合星华的总工吗？这个张盼盼级别比你还高？”赵云这句话是对张新宇说的。 “她是我们董事长兼总经理。”张新宇哈哈一笑，回答道。 “听名字是个女的，多大年纪啊？” “二十九、三十？” 张云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么年轻？” “是啊。” “结婚了吗？” “还没有。” 赵云朝姜驿挤了挤眼睛：“姜总也还没结婚吧，联合星华这位女张老板年轻有为，可要奋起直追啊，搞定了她相当于少奋斗十年！” 姜驿干巴巴地笑了几声，知道内情的杜锋和张新宇瞅着姜驿的表情偷着乐。 众人调侃完毕，张新宇回答了杜锋的问题，原来张盼盼作为嘉宾，被主办方提前邀请参加小范围晚宴去了。 唐修钢道：“姜总你也是嘉宾，怎么没去？” 姜驿假装仗义道：“我这不是舍不得各位兄弟嘛！” 赵云在一旁插口道：“姜总没接受主办方邀请，可是放弃了与美女套近乎的好机会哟，来，咱们敬姜总一个！” 众人哄然响应，一起喝了一杯。 姜驿没有参加主办方的晚宴，真正知道原因的只有张新宇。姜驿放弃晚宴，也意味着放弃了主席台的讨论机会，其实姜驿并不想在众目睽睽下和人进行讨论，一方面是因为其他参加的嘉宾几乎都是公司一把手，最差也是副总，而不是一个部门总监身份，另一方面是因为普华新能源还没有度过资金危机，不想过于显眼，不然走的越高摔得越厉害。 张盼盼其实在众多嘉宾中地位同样靠后，但是联合星华要在行业内打开更大的局面，她必须硬着头皮把公司推到聚光灯下，这是姜骆制定的商业推广方案中很重要的一环。 喝着喝着，赵云向众人问道：“这次论坛充电基础设施联盟首次亮相，我听说他们在到处拉单位充会员，大家是怎么想的？” 充电基础设施联盟是由国家能源局、充电百人会、北方电网、南方电力共同发起的一个非盈利性组织，目的是促进国内充电基础设施的发展。联盟作为办事机构，也需要钱，除了最初设立的启动资金外，他们通过举办会议、发布行业调研报告，吸收会员缴纳会费作为运转资金。 联盟将会员单位分成了四级，从低到高依次是普通会员、高级会员、副理事长单位、理事长单位。能成为哪一级别的会员单位跟会费直接挂钩，普通会员每年3万，高级会员每年10万，副理事长单位为20万，理事长单位为50万。但到了理事长单位这一级就不仅仅只看会费了，还要看公司的影响力大小，比如北方电网、南方电力、普华新能源的影响力就符合要求。 不同等级会员单位对应的权益也不一样，普通会员和高级会员有以不同折扣价格购买联盟提供的服务，比如行业调研报告，副理事长单位则拥有免费获得部分服务的权益，而理事长单位除了上述权益外，可以参与决定联盟的重大事务，相当于是联盟的领导机构。 杨文祥问道：“咱们加会员了吗？” 姜驿回答道：“加了，副理事长单位。” 赵云伸了伸大拇指：“真有钱！也是，你们子公司多，大家随便凑一凑也就够了。” “充电云打算加什么级别？” “高级会员吧，好歹也是国有企业，不能不支持行业工作是不是，反正不是我花钱。”赵云无所谓地道。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基本上在座属于国资背景的都打算成为高级会员，非国资的像新联科技主要考虑的是普通会员，只有高伟默不作声。 杜锋问高伟道：“你们在渔城好歹也小有名气，不来个高级会员？” 高伟笑着道：“我还没想好，总觉得不怎么值。” “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充电联盟怎么说也是行业大佬们倡导起来的，咱们都是充电人，加会员其实就是证明是圈内人。” “我再考虑考虑吧……” 杜锋鄙夷道：“你们也太小气了，三万块钱有什么好考虑的？” 高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他当然知道会员其实就是圈子，他虽然是小蜂充电的总经理，但真正的决策权在发小那里，他不敢擅作主张，而且他判断发小十有八九对入会没什么兴趣，最感兴趣的是让高伟利用自己的关系多接点充电站工程。 姜驿适时地转移了话题，问道：“大锋，你们呢？”刚才众人议论时，杜锋一直没有表态，故而有此一问。 杜锋回答道：“打算买个副理事长单位玩玩。”众人都笑了起来。 第192章 充电行业论坛(三) 银湖山顶聚会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下山的途中，姜驿收到杜锋发来的微信：“叫司机跟我车，去唱歌，我请客。”昏暗的车辆内，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十分显眼，姜驿朝旁边看了看，高伟正好扭过头去。 开往银湖山顶的道路崎岖，高伟没有把车开上来，而是顺了姜驿的车，现在下山同样如此。也不知道高伟是不是看到了这条信息，既然是杜锋单独发过来的信息，想必他只约了少数人。客随主便，姜驿也不好自作主张带上高伟，不然结果可能会更加尴尬。 回到山脚下，众人分头返回，姜驿让司机带着秦松先走，自己则上了杜锋的车。车里的人正笑嘻嘻地等着他，分别是杜锋、牛小波，杨文祥则客串了司机一角，看来这就是全部的人了。 姜驿正奇怪怎么没有张新宇时，杜锋说道：“老蜜蜂说要给娃洗完澡再过来。” “哦！” “领导们，出发了。”杨文祥怪叫一嗓子，5.7排量的陆地巡洋舰仿佛脱弦的箭一般向前冲去。 “我听说冯总已经走了？”杜锋问道。 “现在还没走。”姜驿回答道：“不过已经定好了，年后正式离开。” “他去哪里？” “自己创业去了，好像说跟群霖时代电池有些合作计划，具体什么事他还不便透露。” “就是跟冠城时代有关系的那个群霖时代吧？” “对。” 作为整个新能源汽车产业链的一环，充电运营商们必须要从产业链全局考虑。目前电动汽车生产环节基本成熟起来，补能环节也正在蓬勃发展，但是完整的汽车产业链必然包括后服务市场，这个市场还是空白的，比如没有明确的保险政策、缺少年检规范、二手车评估机构和技术同样确实，没有评估就没有二手车交易，产业链不完整，制约了新能源汽车的推广。群霖时代恰好有相应的技术，冯国强依托群霖，很有机会在这片蓝海中做成大事。杜锋仰着头思考起来，过了片刻又问道：“冯总走了，新的分管领导是哪个？” 姜驿耸了耸肩道：“不是原来的人，说是从集团调一个新人过来。” “新人也不懂这个行业，具体业务还是你说了算！”杜锋呵呵笑道。 “和你说个正事，新宇也跟你谈过平台互联互通的事了吧？”杜锋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谈过了，他说也和你们互联互通的，你没给他？”姜驿诧异道。 “给了！不过......这段时间我越想越觉得可怕，你想啊，联合星华手里拿着那么多充电站桩的数据，他们完全可以把充电用户吸引过来，将来说不定他们就是充电行业的淘宝，咱们投入那么多资金建的站不就被他们流量绑架了吗？” “不至于吧，资产在我们运营商手里，随时可以切断跟他们的互联，而且这个行业头部效应越来越明显，支撑不了淘宝模式的。退一步讲，联合星华、易电、普华都有彼此的数据，大家各自运营各自的平台，谁有能力谁就多抢一点客户，也是很公平的嘛。” “话是这样，但他们可是轻资产运营啊。” “单论平台运营，大家在投入上其实也差不多，我们有资产，更有优势。除非联合星华能整合超过50%的数据资源，否则还影响不了重资产企业。这个行业，不说你我，仅两家电网就不是联合星华花钱能整合的，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杞人忧天。” “但愿如此吧。但是兄弟，商业归商业，朋友归朋友，万一真到了那种情况，我也只能对不起你和新宇了。” 杨文祥和牛小波以为杜锋说的是普华和联合星华，但姜驿明白，杜锋所说的对不起他是因为他和张盼盼的关系。不知不觉间，因为大家都忙于工作，彼此在生活上的交流变得少了，以至于杜锋并不知道姜驿和张盼盼之间的微妙变化。 姜驿郑重道：“你说的对，换我也是一样。” 第二天，首届充电行业论坛正式召开，会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仅有行业内的参会者，还吸引很多市民来参会，他们一个是好奇，另一个是能免费领到展商发放的各种小礼物。 姜驿代表普华新能源所作的主题发言从行业健康发展的角度来看具有重要的意义，但是理解的并不多，因为没有充电运营商希望被人监管着。 北方电网、南方电力的演讲效果与普华一样，他们一个讲的是车电互动，一个讲的是换电，主题思想要么超前，要么落不了地，并不适合当下的充电实际，所以应者寥寥。 易电新能源和联合星华则引起了大家的高度重视。易电新能源重点讲述了他们的群管群控技术在降低运营商建设成本、提高设备利用效率的巨大优势，顺势推广了一波自己的最新充电设备。发言结束之后，来易特集团展会咨询的人员明显多了起来。联合星华的充电平台解决方案则给广大中小运营商或有志进入行业的后来者带来了福音，联合星华的解决方案已经超过了单纯的充电saas平台服务，还包含提供标准化的充电设备，也就是说只要你有场地、有电力资源，那么作为充电运营商所需的其他东西，联合星华能给你一揽子解决，极大地降低了入行的技术门槛。联合星华自己不生产充电设备，敢向用户提供充电设备肯定提前与设备供应商做了大量的交流，并且取得了他们的支持，这项成果殊为不易。 从本质上讲，易电有成熟的设备，也有成熟的充电平台，他们可以向客户提供和联合星华一样的解决方案。但是来易电展台的人明显没有联合星华的多，用杜锋的话解释这不是明摆着吗？试想一想，你是愿意跟丁翔这样的一个干巴老头子谈生意，还是跟张盼盼这样的高挑气质美女打交道呢？ 众人恍然大悟，有人惋惜道：“要是杜总您上去发言就好了......” 杜锋羞涩地低下了头：“这样的机会还是让给老板比较好。” 玩笑归玩笑，之所以联合星华更受欢迎，是因为联合星华平台支持各个厂家的设备接入，能够给合作伙伴更多的选择权。而易电则是你要用我的平台，可以，那你必须买我的设备，我的设备不支持直连其它平台。 第193章 此一时彼一时 联合星华展台被挤得水泄不通，陈风和他的团队一刻不断地回答着提问，最后就连张盼盼和张新宇都亲自出马了。 杜锋、姜驿等人站得远远的，看着这火爆的一幕。 赵云感慨道：“没想到第一次会议竟然火了一个做平台的。”充电运营商的行业聚会，本来应该充电运营商出风头，这让赵云心中有些不满。不少人也是这样的心态，心里酸溜溜的。 “联合星华不仅做平台，还玩了一手空手套白狼，卖起设备了。不仅跟你们充电运营商抢生意，还想抢我们设备厂的生意，哪家设备厂这么不识大体？”抱怨的人是亚洲电力公司分管充电设备事业部的副总。 一旁宏盛公司和奥坦世纪的高管都别过脸去，唐修钢笑道：“谁会跟钱过不去？你们聊，我去找找新宇。” 新联科技也有设备销售业务，卖给谁都是卖，联合星华刚进入设备领域，正是起步阶段，机不可失。唐修钢说完径直走了，他正好看到张新宇退到了后台准备歇息片刻。 杜锋问姜驿道：“我也去跟他们聊聊，你去吗？” 姜驿摇摇头道：“普华也开始做saas了，我去不合适。你去吧，我先回展台了。” 亚洲电力的副总见好几个人打算跟联合星华聊聊，虽然没明说聊什么，但显然不会简单地唠家常。他自嘲地笑了笑道：“反正没啥事，我也去看看。” 姜驿看着杜锋被张盼盼笑盈盈地迎到后台，转身朝普华的展台走去。展台旁，一位眼睛炯炯有神的中年人似乎等候多时了，看到姜驿眼前一亮。 “是姜总吧？”对方主动伸出手来。 姜驿握了握手，疑惑道：“您是......” “我是申城工信局科技处农睿彬，听了普华的发言，我们很感兴趣！” 姜驿代表普华所作的主题演讲虽然没有在同行内引起反响，但是在政府部门掀起了一阵波浪。他们对建设政府监管平台的项目非常感兴趣，因为在这个时期，行业鱼龙混杂，给地方政府规范化管理带来很大的困扰。申城工信认为普华的思路对行业健康发展很有帮助，打算深入探讨可行性和合作的机会。 政府监管平台的方案最终被申城所采纳，他们在2016年的时候建成了首个城市充电基础设施监管平台，并且将地方补贴与充电设施接入监管平台挂钩起来，逼得申城的充电运营商不得不接入平台，这样申城所有的充电运营商都纳入了政府实时监控——当然也可以不接入，那地方补贴就没有了。遗憾的是，普华没有拿到申城充电设施监管平台的开发和运营权。在申城之后，地方监管平台开始陆陆续续提上各地方政府的日程，逐渐形成了完善的监管机制。 2016年春节后，普华新能源召开了年度首次业务经营分析会，由于冯国强已经离开，普华集团新调来一位副总分管市场运营工作，名叫卢建平。邓鹏身为总经理，必然会参加业务经营分析会，通常简单讲上十来分钟，总结上年度的业务情况，宣布当年度的业务工作重点，接着冯国强也会在邓鹏的基础上深入一些具体工作，一般也是十来分钟结束，然后便是市场运营部在会议上唱主角了。市场运营部负责人会和各城市公司负责人现场讨价还价，确定来年各单位的主要经营任务，以前是岳增群，现在则是姜驿。 卢建平刚进普华新能源，又逢重要的会议，憋在办公室里一周时间仔细查阅资料，天天加班到晚上十点，拟出了一份市场运营年度计划。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辛苦不能白费，在邓鹏发完言后，他拿出自己的计划翻来覆去地讲了一个小时——问题讲得很清楚，但是切合实际的解决办法一个没有，几乎都是纸上谈兵，众人听得昏昏欲睡，就连一向以德服人的邓鹏也时不时眼皮打架，可见营养成分有多低。 会议结束后，杨文祥心事重重地来到了姜驿的办公室。开会时姜驿便觉察到他有些消沉，现在的神情更说明了姜驿的判断。 姜驿问道：“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 杨文祥从包里拿出两罐茶叶放到桌边，秦松、杨文祥算是姜驿带上来的人，每次来看会都会带点茶叶，姜驿也都留着接待客人用了，用不着避讳。 看到杨文祥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姜驿责怪道：“有事说事，怎么婆婆妈妈的？” “姜总......”杨文祥吞吞吐吐地说道：“您去年说今年开年后给我提副总的，是跟郭总谈好的吧？” 原来杨文祥在怀疑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姜驿笑了笑道：“你小子，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没错，说好了的。” 杨文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遇到困难了？卡在哪里？要不要我给郭总去个电话？”姜驿关怀地问道。 杨文祥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不用了。” “你找过郭总了吗？” “找过了。” “他怎么说？” 杨文祥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姜驿有些生气了，提高声音道：“郭总到底怎么说？” 杨文祥瞅了一眼姜驿，然后又低下头，哀怨道：“他说......他说......此一时彼一时。” 杨文祥看姜驿脸色越来越冰冷，颤抖着说道：“姜总，别生气，郭总说的也是事实。” 姜驿闷闷不乐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杨文祥赶紧掏出打火机给点上了，随即收拾出烟灰缸给自己也点上一根。 姜驿狠狠地抽了几口烟说道：“文祥，这事你先不管了，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会来处理的。” “谢谢领导。”杨文祥吞吞吐吐道：“不过......姜总，其实在参会前，我已经向公司提交了辞职报告......本来应该跟您再商量一下的，都怪我太冲动了。” “辞职？为什么不事先问问我的意见？”姜驿怒道。 “是是，都怪我，是我太冲动了。” “辞职报告呢？” “交给郭总了，他让我再考虑考虑，想通了随时找他收回去。”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杨文祥茫然道：“这段时间，猎头公司一直找我，介绍了一家国字头主机厂的充电业务负责人机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充电在主机厂并不是主营业务，你又不是不清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重视了。看起来是当了甲方，更威风了，实际上以后在行业内的发展就停滞了。你还这么年轻，就开始打算养老了？” 杨文祥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先去吧，好好想一想再跟我聊，我也想一想，你让我太被动了！”姜驿责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