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爱上你》 第一章 「早啊！还是要一样的，大冰奶跟鳕鱼堡？」看到熟客，早餐店老板娘阿好婶问道。 「呃……」郑巧茵犹豫着摇了摇头。「今天不太饿，小冰奶跟花生吐司就好。」 「好，请坐！」 墙上时针指着十一点半，早餐店已是清闲时刻，郑巧茵坐到老位子上，没人会跟她抢报纸。 她一翻开报纸就找分类广告，看来看去却没什么好工作，有些是她已打过电话询问，有些是薪水低到让人吐血，唉，这年头找工作比找对象还难。 大学毕业后，她当了三年soho族，美其名美工设计师也，但最近越来越混不下去，连平常爱吃的大餐也得缩减，感觉好晚景凄凉啊。 虽然有爸妈供她吃、给她住，也不用她给家里钱，但她实在不想变成米虫，都二十五岁了，她不能再靠爸妈养，问题是她能找到什么出路呢？ 阿好婶很快送上小冰奶和花生吐司，看到桌上报纸，随口问道：「妳要找工作？」 「嗯，你们店里有没有缺人？」 「咦，妳不是做美工设计的？」阿好婶认识郑巧茵三年多了，这女孩总是快中午才来吃早餐，就因为熬夜画稿，长期过着夜猫子生活，是要怎么来早餐店工作？ 「是啊，但最近case越来越少，快撑不下去了。」不知是景气差还是她实力差，眼看存折数字节节降低，她非得想想办法，否则连早餐都吃不起了。 「女孩子没工作也没关系，找个好男人嫁了就行啦！」 啥？女权当道的今天，老板娘居然说出这种倒退几百年的话？女人难道就不用打拚事业、不用发展自我？不过呢，郑巧茵最大优点就是能屈能伸，反正行行出状元，做个专职主妇也不赖，眼前最大的问题是…… 「好男人又不是每天都遇得到，想找长期饭票比中头彩还难耶！」 无巧不成书，阿好婶正好有门道，挑起双眉说：「我高雄老家有亲戚要办招亲，妳要不要试试看？成功的话，聘金三百万！」 「三百万？」郑巧茵双眼都亮了起来，是哪来的暴发户还是大地主？光聘金就三百万了，等生了孩子不是更加财源滚滚？喔不，她怎能如此见钱眼开，干脆自暴自弃，来去当代理孕母好了…… 「对啊，要是我年轻个二十岁，我一定要去应征看看。」阿好婶挺起丰满胸脯，想当年她可也是个多情俏姑娘。 「对方是怎样的人？」有何残缺或是怪癖？ 「是个卖龙眼的。」 「啊？」选来选去，当真会选到一个卖龙眼的？她的人生就被这句俗语形容完了？ 郑巧茵那乌云罩顶的表情，让阿好婶大笑起来。「好啦！我说正经的，对方姓王，二十九岁，外号果王，也有人叫他龙眼王。他们家是种水果的，在高雄和屏东都有果园，嫁过去的话，保证水果吃不完，让妳皮肤水当当。」 「果王先生条件这么优秀，为什么还要办招亲？」郑巧茵虽然天真了点，却不是傻瓜，现实中没有白吃的午餐，拿了钱就得付出代价。 「乡下的生活不比都市，没有百货公司，也没什么娱乐，而且妳愿意跟公婆亲戚住吗？除了应付一大家子的人，可能还要煮饭、洗衣、帮忙干活，现在的年轻小姐，谁想过这种日子？我从家乡上来台北这么多年，以后叫我回去养老，我都不一定能适应。」 「说得也是……」郑巧茵自认还算有人缘，对陌生环境也没在怕，但她从未试过农村生活，连洗米煮饭都没做过，谁叫她从小太受宠，只会洗碗和烧开水，这下该怎么当个农妇？ 「听说王家的长辈都很急，说是招亲招不到的话，就要飞去国外挑媳妇了。」 「什么？肥水不落外人田，台湾女人怎可不爱用国货？」听到这恶耗，郑巧茵顿时燃起爱国之火，绝对不能把果王让给异国女子，太浪费了！ 看来有人心动喽，阿好婶加把劲说：「我也见过他几次，个性沉默了点，但是很认真、很有礼貌，听说单身五、六年了，也不会去酒家什么的，大家就怕他被坏女人玩弄。」 「这么巧？刚好我也是纯情少女心呢！」郑巧茵交过三任男友，但不知是恋爱运太差还是怎样，总是被抛弃的一方，因此她发过誓，只要能找到一个不会提分手的男人，她一定会好好珍惜对方。 这个果王是种水果的嘛，又是农村子弟，能坏到哪里去呢（毫无道理的推测）？想着想着，她彷佛已看到幸福的未来！ 阿好婶适时提点，不想让这女孩掉以轻心。「招亲不是报名就行了，还要考试，不知有多少竞争者，妳赢得了别人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的适应力很强，为了面包和爱情，我决定拚了！」 正所谓危机就是转机，说不定她到南部可以找到出路，又能解决钱钱危机，又能觅得如意郎君。说实在她也有点好奇，那个需要举办招亲大会的果王，到底是何等人物？以往她大多认识都市男性，从来没遇过乡下农夫，挺有趣的。 「说得好！」阿好婶相当满意，有魄力的女人才会有魅力。「那就看妳表现了，希望妳能拿到聘金三百万，做个好命的农家媳妇。」 「多谢老板娘金口，到时我就包个大红包给妳这个大媒人！」 郑巧茵笑得好不得意，彷佛她已成了果王夫人，生平没拿过什么奖杯或冠军，对于这场招亲大会，她却有种势在必得的预感，完全忘了自己算哪根葱，人在幻想状态总是很乐观的…… 问了联络方式，吃完了早午餐，她开开心心的回到家，一整天都在想着似锦前程，跟谁恋爱都可能分手，干脆给他闪电结婚，一把赌下去也不错，平凡的一生总要疯狂一次。 在香甜多汁的水果围绕中，会是怎样的一对男女缠绵？那浪漫又逗趣的画面，让她不禁吃吃的笑了，好想快点咬一口喔！ 当天的晚餐时间，郑巧茵对爸妈宣布：「我决定了，我要去高雄闯天下！已经有人帮我介绍工作，可以赚很多钱喔！」 她不敢说出是要去当「农妇」，爸妈听了可能会吓晕，还是用工作赚钱这个名义吧，毕竟钱也是很大的一个诱因。 「妳在胡说什么？」郑世泽第一个反应就是皱眉，这个从小在台北长大的女孩，跑到南部是能做什么？就算她近来工作不顺，也不用跑那么远吧？ 「又不是出国，都是在台湾，不用紧张啦！」郑巧茵笑呵呵的，不把双亲的诧异当一回事。 「太危险了。」李安瑜还是不能放心，他们夫妻生了三个孩子，长子和长女都已成家立业，而他们一家人不是老师就是公务员，个个都很稳重，只有巧茵特别另类、特别让人头痛。 郑巧茵当老么可不是白当的，立刻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诉说：「难道你们要看我变成米虫吗？现在工作机会那么少，我不能坐在家里等钱掉下来，都已经二十五岁了，还要跟父母拿零用钱，这样下去我会越来越没用，最后真的就没人要了……」 郑世泽和李安瑜互看了一眼，女儿说得没错，最近景气变差，她做美工设计没啥收入，虽然他们家养得起她，但一个成人总不能每天混日子，当然要找份理想工作。 可是高雄那么远，巧茵从小到大都住家里，说她是温室里的花朵也不夸张，个性又像个小孩，怎能独自在异地生活？ 「台北的机会比较多，妳为什么不在附近找？」郑世泽对女儿提出疑问。 「台北的竞争太激烈了，我又不是没找过，这次是我朋友帮忙介绍，高雄有份适合我的工作，我想去应征看看，他们还有提供员工宿舍，福利好得很！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天天打电话回家。」郑巧茵把未来描绘得十全十美，还做出乖小孩的承诺，应该够打动人心了吧？ 「要是应征不上呢？」李安瑜提醒么女这个非常有可能的可能。 郑巧茵不是没想过这问题，但反正随遇而安，人间处处有温情咩！ 「落选的话，我就留在高雄玩几天，增广见闻也好，在国内自助旅行有这么危险吗？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们什么时候才肯让我长大？」 「妳啊！」李安瑜叹口气，瞧么女一下生气、一下嘟嘴，随时要掉泪的样子，不让她去闯一闯是不行了。「这样好了，我请假陪妳去。」 「才不要！哪有人面试还带妈妈去的？我可不想被笑死。」老妈能文能武又煮得一手好菜，要是招亲大会选中老妈怎么办？ 「我在公司外面等妳，有什么关系？」 「绝对不行！」郑巧茵像吃了摇头丸，摇得头发都乱了。「以前一些比较贫困的人，不是很年轻就从南部上来台北工作吗？我为什么不能反其道而行，跑到南部找出路？世界这么大，人生这么长，我迟早要独立面对的，你们也要面对现实啊！」 郑世泽和李安瑜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确实，做父母的无法保护孩子一生一世，讨价还价到最后，女儿终究得逞了，谁叫他们宠她宠过头，翅膀硬了就要飞了，只能守着这个家，看她何时倦鸟归巢？ 郑巧茵早知爸妈不是她的对手，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就请两位老人家别担心了。 接下来她该思考的是如何应战，凭她啥咪都不会的本领，要怎么脱颖而出？嗯，除了好运，可能还需要神迹，明天先来去拜拜好了…… 八月，高雄火车站。 郑巧茵原本想搭高铁，快速又享受，无奈她现在是标准贫民，只好以时间换取金钱，其实搭客运更便宜，但她闻到巴士内空气会反胃，总不能叫她以呕吐来迎接新生活。 就这样，不上不下、不贵不俗的她，终于搭了火车来到目的地。 一走出车站，毒辣辣的阳光洒下来，从少女到阿婆都撑起了洋伞，郑巧茵也不例外，为了今天的招亲大会，她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装扮成中等美女，可不能让太阳晒融了她的妆。 看看表，刚好一点整，要接她的人不知来了吗？她在电话中有说明，她会穿着粉红色洋装，还会提着粉红色皮箱，应该很好认吧？ 在等待的时候，她不免好奇观望，其实高雄还挺漂亮的，她第一次来到这城市，以前只在电视剧「痞子英雄」看过，台湾可不只台北，她是该多增广见闻。 没多久，一个高壮的男人走来，露出爽朗笑容道：「请问是郑巧茵小姐吗？」 「是！」 「我是王承威的弟弟，我叫王立祥，大家都叫我阿祥。」 「阿祥你好，以后请多多指教！」从弟弟看来，哥哥应该长得也不错，她心中期待越来越高涨，今天就是命运决战之日！ 「别客气，跟我来吧。」阿祥接过她手中行李，如此绅士风范，让她对王家人又添了几分好感。 两人走向一台银色休旅车，她注意到车身上写着「阿莲观光果园」，还有一些水果图案，看来果王之名并非虚得，但设计得不太高明，要是她来设计的话，一定能更吸引人。 还有，阿莲是哪位美女啊？为何要用她的名字？ 上了车，王立祥想到一件妙事。「对了，今天来了十三位小姐，妳是第十三号。」 「呃……挺吉利的……」希望不会才来第一天就得回头，她还没买回程票耶！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要在高雄多玩几天，说不定还有铁王、船王什么的可以认识。 「妳是唯一从台北来参加的小姐，勇气可嘉。」 「呵呵！」她不知这算褒还是贬，笑了笑说：「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阿莲，水果之乡，盛产龙眼、番石榴、释迦、芒果、西红柿、蜜枣、哈密瓜、小玉西瓜。」 「哇！」她彷佛已看到满山满谷的水果乐园，心想自己也太孤陋寡闻，没听过这个乡名，还以为是哪个美女。 「对了，我帮妳找好了晚上住宿的地方，放心，不会让妳流落街头的。」其它参赛者都住得不远，就算落选也能很快回家，只有这位远道而来的郑小姐需要安排。 「喔，谢谢。」听这口气好像以为她会落选？哼哼，说不定今晚她就直接入住果王之家，就等他叫一声大嫂来听听！ 渐渐的，窗外风景从都会转为村庄，天空变得宽广而澄净，地平线也有出现的机会，郑巧茵平常不是待在家里，就是跟朋友逛街吃饭，很少看到乡间风光，此时忍不住睁大双眼，尤其当她看到有牛的时候，简直想喊声快拍照呀！ 但阿祥应该是看到不想再看，她可不想被笑是「台北俗」，默默在心中惊叹就好。 目的地到了，她以为会来到饭店或什么会议厅，结果是一间庙！门上写着「清和宫」三字，一楼是活动中心，二楼才是寺庙，盖得不太豪华，也不怎么金光闪闪，但就是这样才有古味。 「这座庙是清朝的时候盖的，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王立祥不无骄傲的介绍道。 「历史这么悠久？一定很灵。」郑巧茵立刻合起双掌，拜托众神赐她好运！前几天她已拜过台北各大灵庙，皮包里装满平安符，既然碰到地头蛇……啊不，是当地神明，当然也不能错过。 王立祥在旁看她虔诚表情，对她多少有些好感，希望她能顺利通过考验，他老哥可不是普通的难搞，今天再找不到老婆的话，三宝佛祖也爱莫能助。 两人走进活动中心大门，郑巧茵看到两名中年男子，身穿「阿莲观光果园」字样的t恤，想必是工作人员。此外还有十多名年轻女子，看来是各路人马都到齐了，有的精明、有的美艳、有的强悍，个个散发见钱眼开的光芒，三百万之争果然激烈。 王立祥举起手，吸引众人注意。「多谢各位拨空前来，不好意思，我哥王承威太忙了，所以由我来主持，其实我们这场招亲也没什么，请各位秀出真本事就行了。」 王立祥对两名员工使个眼色，比赛道具立刻被推出来，正是炒菜锅、洗衣板和沙包！前两样都算合理，但沙包是为了啥？今天要选清洁队员吗？ 所有参赛者脑中都浮现问号，但情势不容迟疑，四周都是对手，不管怎样拚了再说。 比了大半天，工作人员结算出成绩，第十三号参赛者的分数正是第十三名！ 郑巧茵输得一点也不冤，虽然心中落寞，却毫无怨怼之意，反而开始盘算着，接下来几天要去哪儿观光？ 没办法，她该拜的都拜了，可惜老天爷不赏脸，这碗饭不该是她吃的，至于那位亲爱的果王先生，还没见面就要告别，只能说命运弄人，我俩今生无缘啊。 出乎意料的，居然开始有人说要弃权。「以后嫁进你们王家，是不是天天要做苦工？我才不干！」 她们以为高额聘金就是贵妇的保证，谁知仍要做这些苦差事，洗衣、煮饭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扛沙包赛跑，难不成是在找搬货工人？开玩笑，谁会因为三百万把自己卖了？还是一辈子哪！ 王立祥没料到会有此反弹，愣了一下才说：「不是这样的，妳们误会了，这只是测验各位的体力……」 郑巧茵睁大眼站在一旁，不懂这些姊妹们是怎么了？做人不要太负面思想，社会没这么黑暗的啦！ 王立祥的解释无法让众人满意，反而越描越黑。 「找老婆为什么要测验体力？谁不知道农家最需要劳力，整天就是做这做那，三百万买我们三、四十年，真够回本了！」 「就是说嘛！以为我们是来应征佣人还是工人？欺人太甚！」 众女越想越不满，纷纷转头就走，王立祥怎么喊都喊不回，眼看大势已去，最后只剩下两人，分别是第一名的杨云琴，以及最后一名的郑巧茵。 看其它人离去，杨云琴心中也动摇了，却还有那么点不甘愿，转向郑巧茵问：「妳什么都不会，怎么还不弃权？」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我想说慢慢学就好啦！」郑巧茵一点也不在意，不会做菜、不会干活又怎样？更何况能者多劳、笨者多闲，她何必样样都会？ 好一个气定神闲的竞争者，杨云琴瞇起眼。「我觉得妳不是普通人物。」 「常常有人这么说，哈哈！」郑巧茵抓抓自己的后脑，不好意思却又沾沾自喜。 杨云琴也是出身农家，原本想嫁个富农，以后能过好日子，看到郑巧茵这副笃定样，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干么从甲村嫁到乙村，农村生活她过得还不够吗？不如到大城市去闯一闯，至少青春不会留白。 王立祥看情况不对，赶紧宣布：「杨小姐，妳表现得很好，结果决定就是妳了。」 「不，我要退出。」杨云琴改变了主意。 「可是，这样就只剩下郑小姐，她的成绩比妳差多了……」 「成绩不算什么，她看来比我有福气，我无福消受，我要到台北去找工作，掰掰！」杨云琴潇洒挥挥手，心中已有新方向。 「一路顺风，不送喽！」郑巧茵万分感谢此女成全，也默默祝福对方事业长红，千万别回头来跟她抢老公。 身为仅存的新娘候选人，她转向主考官问：「阿祥，现在怎么办？」 王立祥也想问这问题，事情怎会变成这个样？「妳等等，我跟我哥商量一下。」 「你们慢慢谈，我去还个愿。」看王立祥拿起手机，郑巧茵趁此时间跑上二楼寺庙，感谢神明保佑，并投下香油钱，以后她要常来「清和宫」，真是好神啊！ 「什么？连第一名都跑了，只剩下最后一名？」接到老弟的电话，王承威吓了一跳。 八月正是龙眼生产旺季，除了采收龙眼贩售，还要制造龙眼蜜、烘焙龙眼干，这两天烘焙窑出了点问题，他跟员工们正在解决，没空出席招亲会。 王立祥忍不住抱怨：「因为老大你出的考题太难，小姐们都被吓跑了，以为嫁过来就是要当苦力。」 「哼，现在的女人都这么没用？」 王承威是家族中长孙，又是王家果园负责人，大家习惯叫他老大。上次他跟地王施绍扬吃饭，还有施大少的女友作陪（表面是介绍，其实是炫耀），饱受刺激的他终于接受好友建议，以高额聘金为赏，吸引勇妇前来应征。 「如果不喜欢台湾女人，要不要我帮你介绍越南美眉？」王立祥娶的正是越南老婆，早就想帮老哥作媒了，农村里大家都习惯早婚，偏偏「高龄二十九岁」的老大还没个谱，爸妈对此忧心如焚，唯恐自己活不到吃喜酒那天。 「用不着。」虽然老弟婚姻美满、有儿有女，王承威实在没空学外语，也无意做国际交流，他太忙也太累了。 王立祥早知道老大没那么勤奋，这次愿意招亲已是个突破，现在就看老大的意思了。「总之呢，最后一名是从台北来的郑小姐，她正在等你发落。」 台北？王承威第一个感觉就是冷漠、复杂、麻烦，还有为何大老远跑来？真有这么缺钱？「她表现得到底多差？」 「她什么都不会，盐和味精都分不出来。」王立祥坦白道：「但她是唯一没被吓跑的人，被第一名呛声还是笑咪咪的。」 「这……」该说是憨人有胆吗？「为什么她不跑？」 「我也不知道，大概她个性乐观吧，其实我觉得她不错啦！虽然输得很惨，却没有垂头丧气，身材也不是太瘦弱那种，我看，能帮你生几个孩子也就够了。」 「我考虑一下。」老弟说得有道理，家中不缺人手，果园也有专职员工，他娶老婆并非要找女佣，最重要的是可以传宗接代，夜里还能取代棉被给他抱，只要具备这两项功能，其它的就别计较了。 虽然是台北来的，总比国外来的近，至少语言能沟通，生活习惯不会差太多，看来是没理由挑剔了。 「我建议先让她住到家里一个月，只要她能适应，就可以喝喜酒、发聘金了。」王立祥可不想办第二场招亲大会，劳心劳力又不一定有结果。 「好吧，你把她带回家，让妈鉴定一下。」 「是！」 一讲完电话，王立祥飞快跑上二楼，找到正在低头祈求的郑巧茵，她那诚心诚意的模样，让他看了会心一笑。 「郑小姐，希望很快就能叫妳一声大嫂。」 她抬起头，傻愣愣的不敢相信。「意思是……我被录用了吗？」 「嗯！今天妳就住到我们家，一个月后双方都同意的话，就办桌请客，到时三百万聘金就会转进妳的户头，我家老大很会赚钱的，妳只要帮他多生几个孩子就好。」 「阿祥，谢谢你！」她甜笑起来，想到人财两得的那画面，若不是还在庙里，她真想跳起来尖叫！ 至于要生几个孩子嘛，光凭她一个人也办不到，到时生不出来的话，难道叫她把钱吐出来？人生就是要勇往直前，至于那么远的事情，现在还没空烦恼啦。 晚风吹起裙襬，也吹动人心，郑巧茵整理一下头发，顺便做个深呼吸，下车来到王家门口。 眼前是典型的三合院，红瓦红砖颇为喜气，占地广阔，可以打正规篮球赛，此时庭院里满满都是人，赶着来看果王的老婆。 大家早就听闻风声，王承威这个王老五单身好几年了，还以为没指望了，居然想得出招亲的主意，农村里要讨老婆不容易，最近几场喜宴都是外籍新娘，难得有本土的当然要多看几眼。 「就是这个女的喔？长得不错，有胸部也有屁股，以后应该很会生！」 「可是会不会太娇了？打扮得这么水，待得住乡下地方吗？」 郑巧茵微笑以对，难得像大明星一样受人瞩目，理当保持女性矜持，以及公众人物形象。 众人对她品头论足，彷佛看到奇珍异兽，只差没伸出手来捏她的脸，王立祥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挥动着说：「拜托一下，你们不要指指点点的，把人家郑小姐吓跑怎么办？」 「郑小姐，欢迎妳！我是阿威和阿祥的妈。」周宛珍走上前自我介绍，从接到老二的电话通知，她就乐得坐不住，等这天真是等太久了。 「伯母妳好，请叫我巧茵就好。」她看伯母眉开眼笑的，对她这个准媳妇应该还算满意吧？ 「妳一定累了，先跟我进去休息。」 「嗯，谢谢。」 「等等，老大回来了！」王立祥眼尖，看到路口那台熟悉的农用货车。 「阿威！」周宛珍笑得期待，小两口就要见面了，不知会是怎样光景？ 阿威就是老大？就是果王？就是她要嫁的男人？ 郑巧茵缓缓回过头，全身紧绷，胸口狂跳，感觉像电影慢动作，命定的一刻即将来临，会是一见钟情还是见光就死？众神啊，请许她一个美好未来吧！ 就在画面停格的那瞬间……她忽然想起今天一起竞争的姊妹们，不管哪个都好，拜托快来把她带走，人家也要弃权啦！ 第2章 这个穿著雨鞋、全身脏污、额头流血，像是被瓦斯气爆过的男人，就是她要嫁的对象？ 郑巧茵有股冲动想拔腿就跑，但四周都是对方的人马，过度震惊又让她全身无力，脑中只有一句话盘旋：诈骗……诈骗集团果然无所不在…… 王承威从驾驶座走下，由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他明白自己看来有多糟，但他没什么好说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巧。 周宛珍惊愕地对长子问：“阿威，你是怎么啦？” 王耀坤也下了车，替长子解释：“烘焙窑出了点问题，大家一整天都在清理，突然有个窑垮了，阿威冲进去救人，幸好人都平安，只流了点血。” 龙眼干烘制过程相当费工，这几十口老窑是重要关键，曾经有人用煤油烘焙或电力发热，却怎么也比不上古法烟熏的口味。 “原来是这样，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周宛珍只怕这个老大无福娶妻生子，幸好只有一点小伤。 “老大你快去洗个澡，怪吓人的。”王立祥提醒道，要是最后一名也落跑了，老哥可就没老婆了。 看未来媳妇一脸痴呆，王耀坤也帮老大说话：“我们家阿威不是天天都这样的，小姐你不要怕。” 郑巧茵嘴角微扬，想用傻笑带过，但她笑不出声音，她只想哭啊！ 王承威看了郑巧茵一眼，这女孩从头到脚都是粉色系的，未免太梦幻，跟四周格格太入，但他没说什么就走进房里，如果她连这点都受不了，最好早点离开。 “巧茵，来！我带你到你房间。”周宛珍握住准媳妇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玩笑，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傻乎乎，啊不，是幸运万分的女孩，当然要让她好命到底。 伯母的手太有力，郑巧茵挣脱不开，就这么被拉进王家，难道已经无法回头了？水果乐园即将成为粉碎土窑？她还不如回家做条米虫…… 来到三合院左侧，周宛珍打开一间房，为了迎接娇客，里面早就收拾干净。“这里原本是我两个女儿的卧房，她们都嫁人了。” “这样啊，我占了她们的房间，没有关系吗？”郑巧茵想到自己以后结婚，家里会不会也没有她的房间？不禁有点心酸酸。 “没关系，等你跟阿威结婚以后，我们后面那栋新盖的透天厝，就是要准备给你们住的。” “啊？”不只聘金三百万，还有新屋可住？郑巧茵忽然又不是那么想走了。 “三合院不够住，以后你们生了孩子，当然要多点空间。” “谢谢……”郑巧茵心想自己真好哄，这样就给收买了，只怕是偷鸡不著蚀把米……如果要住透天厝，是否代表她得多子多孙，像只母猪似的生不停？ 不管怎样，既来之则安之，先观望一阵再说，大不了就是滚回家，让爸妈骂她一顿再继续疼她喽。 ☆☆☆ ☆☆☆ 晚上六点，饭厅里，所有人围著木头圆桌而坐，气氛跟平常不太一样，因为多了一个外人，一个有可能成为内人的外人。 郑巧茵被安排坐在王承威身旁，有充足的机会打量此君，第一个感觉是，他洗过澡后还挺人模人样的！比起刚才简直是进化史的奇迹！ 他的身材又高又壮，短发逼近光头（希望不是掩饰秃头），皮肤像烤焦面包，焦得相当均匀，绝非奶油小生那一款。但说实话，他五官端正，眼神肃杀，还挺有男子气概的！ “巧茵，我来帮你介绍吧。”周宛珍知道儿子在陌生人面前不会多话，主动代劳说：“我们是阿威的爸妈，这是我家老二阿祥、二媳妇阿娇，孙子小强、孙女小如，我们还有两个女儿，都嫁到北部了，过年过节才回来。” 郑巧茵大致搞懂了，三合院里住了三代同堂，王家真是好福气。 “伯父、伯母、阿威、阿祥、阿娇、小强、小如，你们好，我是巧茵，以后请多多指教！”一口气喊完众人，她自认肺活量还不错。 “巧茵，你怎么会想来参加招亲？”王耀坤忍不住想问，这么娇滴滴的小姐，居然有勇气从台北跑来高雄，应该不是简单人物。 众人也很有兴趣知道，眼光都投射在女主角身上，除了王承威，他仍低头吃饭，像是不关他事。 郑巧茵落落大方的说明。“我年纪不小了，该为将来打算，以前交过男朋友但没有结果，如果能以结婚为前提，我想彼此都会更慎重、更认真。” “说得好。”王耀坤对准媳妇的印象极佳，刚才她在门口没有尖叫也没有落跑，足见个性沉稳，在农村才待得住。 王承威只是静静聆听，他和家人、朋友相处都不错，对陌生女子却没什么辙，这位郑小姐长相可爱，态度从容，说话又讨人喜欢，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郑巧茵吃了两口菜，睁大眼叹道：“好好吃喔！伯母你的手艺真棒。” 原本她看菜色都很普通，烹调方式也不繁复，没想到吃起来爽口又香甜，她虽然不会烹饪，却是个挑食大王，难得可以让她说出这种话。 “喜欢就多吃点。”周宛珍笑得好开心，平常儿子都只会吃不会夸，还是媳妇嘴甜。“这些都是阿威的好朋友送的，你有没有听过米王和菜王？” “没有耶，他们很有名吗？”原来王字辈的都会互相认识，郑巧茵这才知道。 “以后有机会叫阿威给你介绍，他们这几个小子都还没结婚，真是的……” 王承威当然明白母亲话中有话，王立祥帮老哥说话：“现在开始努力还不迟，说不定老大后来居上，生得比我还多！” 丈夫的话让阮玉娇笑了，从越南嫁来的她不常开口，但是她的心很定，已在此落地生根。 郑巧茵对阿娇微微笑，人家都能搭起异国情缘，城乡差异算什么，她应该见贤思齐。 气氛还算融洽的当下，王承威却放下碗筷。“我该去农会开会了。” 什么？郑巧茵不敢相信，此人硬是不说话，一开口就是要走？原来农夫也需要开会，她算开了眼界。 “嗯，你去吧。”王耀坤对老大点个头，没办法，老大是农会理事之一，该做的就不能马虎。 男主角就这么离开，大家的话题仍环绕在女主角身上，对她的家庭、工作、经历都问了个仔细，郑巧茵不怕生也不会结巴，但总觉得若有所失，怎么准夫婿不在身旁，就变得有点空荡荡的？她的待嫁女儿心也太强了点，真是羞羞脸！ 吃过饭，郑巧茵打算帮忙收拾，但为时已晚，阮玉娇的手脚太快了，还用不太标准的中丈说：“我来、我来，你休息。” “好吧，谢谢。”郑巧茵也不抢著做，反正大家很快就会知道，她只有洗碗这项技能。 “你今天应该累了，早点洗澡，早点睡觉。”周宛珍拉住未来媳妇的手，给她介绍屋内环境。 这……还不到八点，是要她怎么睡啊？尽管内心狂喊，郑巧茵仍乖乖照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洗过澡，她回房用手机打给台北的爸妈，报告她已顺利找到工作，正在员工宿舍，请他们寄来她的电脑和画笔，不然这段实习时间她会无聊死。 郑世泽和李安瑜轮流叮咛这交代那，说了快半小时才满意，在他们心中，女儿永远只有三岁。 “别担心了，等我通过试用期就请你们吃大餐，拜！”到时三百万到手，爸妈想吃啥都没问题。 挂了电话，又没事做了，她只得在床上翻来滚去，竹席很凉爽，红花薄被很柔软，四周则是非常安静，也正因为如此，那些蛙鸣虫叫声特别清楚，仿佛身在幽林湖边，空气中满是求偶旋律，她真想爬起来大叫：啊不然你们是发情够了没？！ 唉，她对自己叹口气，真要叫出来的话，可能会被当成台北来的疯女。 由于夜猫子的习性，加上地处活跃的生态圈，她居然失眠到三更半夜，只能催眠自己快睡吧，今天她已很努力、很打拼，明天一定会更好的…… ☆☆☆ ☆☆☆ “该起床啦！” 听到敲门和呼唤声，郑巧茵迷糊睁开眼，看看表才七点而已！是发生火灾还是淹水了？但见四周并无异象，只是屋内早已全亮，害她差点睁不开眼，乡下阳光怎么可以这么灿烂呢？ 打开门，是她的准婆婆周宛珍，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说：“还爱困？” 周宛珍看郑巧茵睡衣上的卡通图案，跟她孙子、孙女穿的很相似，这女孩一定傻傻的，啊不，一定很单纯，能配阿威这颗大石头是最好的了。 “不困、不困！”郑巧茵哪敢说平常都是睡到快中午，她可不想第一天就被赶出门。 “大家都吃过早餐出门了，你再不来吃的话，我就要收拾碗盘了。”周宛珍猜得出来，都市的小姐可能比较晚起，但是等一下就没东西吃了，还是得喊她起来。 啥？郑巧茵暗自叫苦，果王先生早晚都来去匆匆，这样他们是要怎么培养感情？ “请问伯母，平常都是几点吃饭？” “早上六点吃早饭，中午十二点吃午饭，晚上六点吃晚饭，这样清楚了没？” “清楚了。”郑巧茵暗记在心，以后她非得赶上吃饭时间，否则连王承威的脸都看不到。 洗过脸，吃过早餐，郑巧茵收好碗盘开始清洗，总不能吃人家、住人家的，还不懂得回馈一下，爸妈虽然宠她，还是有给她一些家教的。 周宛珍躲在门边偷看，听阿祥说这个准媳妇笨手笨脚，考试时荣登最后一名宝座，但现在看来也没那么糟，至少还会洗碗擦桌，应该不是个坏媳妇吧？ 说到阿威这孩子，在工作上比谁都认真，感情上却比谁都迟缓，如果连这个大老远跑来的女孩都错过，不知等到何时才能开花结果？ 转过身，郑巧茵一眼就看到准婆婆，奇怪，怎么一脸百感交集的表情？ “伯母，请问我现在该做什么？” “你不用忙，到处走走看看，记得回来吃饭就好。”周宛珍可不想把这女孩吓跑，其实家里不缺人手，只缺一个留得住的长媳。 “真的可以吗？”她在爸妈家也做米虫，在准婆家也做米虫，太好命会不会遭天谴？ “把这当自己家，别想太多。”周宛珍拍拍她的手，想到她没有交通工具，便问：“家里有汽车、机车和脚踏车，你要选哪一种？” “我没有驾照，只能骑脚踏车。”因为爸妈对她保护太彻底，台北的大众交通也方便，她出门不是给家人接送，就是搭公车和捷运。 “你骑我的脚踏车吧，太阳很大，你出门得准备一些行头。” “我有伞。”才早上八点，郑巧茵也看得出日头赤炎炎，台湾南部果然是热带气候，她这才有地理上的实际体验。 “有比伞更方便的。” 十分钟后，郑巧茵包上头巾、戴上斗笠、戴著长至胸口的口罩，还有直到肩膀的手套，都是花花绿绿的图案，轻轻松松就把她变成农妇。 她对如此造型颇觉趣味，只有一个小问题。“伯母，这样要怎么呼吸？” “就跟平常一样啊。”周宛珍拿出一个保温水壶，放到脚踏车前的菜篮。“对了，你把这个交给阿威，他出门时忘了带。” “这是什么饮料？” “桂圆红枣茶，桂圆是用我们自己种的龙眼，冰冰的很好喝。” 桂圆就是龙眼？没事干么取两个名字，耍人也不是这样的！郑巧茵暗自震撼，表面仍力持镇定。“可是我不知道阿威他在哪儿。” “他在大岗山那边，你随便问个路人，说要找王家的果园就行了。” “这么神？”乡下地方都不用地图，只要嘴巴问问？而且人人皆知？ “安啦！” 既然未来婆婆都这么说了，郑巧茵放心出发，脚踏车显然有点历史，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 拿得出聘金三百万，王家应该是钱多多，生活却相当朴实，难怪那些应征者会打退堂鼓，就连她也有些不安，但她的优势就在于有勇无谋，不给她真正尝试过，叫她怎能甘心放弃？ 一路上风景算是正常，却让她睁大了眼，频频拿出手机拍照，农村跟都市果然差很大，那些稻田、菜园、大树、老屋，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她不禁幻想自己是某个年代的村姑，不知能否遇到一个帅气少年郎？虽然可能是驾著牛车，嗯，耕耘机也许会好一点…… “唧！”一阵紧急煞车，她停在一坨黄金面前，天啊，怎会有这么大的size？不可能是狗的，难道是牛的？她立刻拍照存证，证明她确实身在农村。 不过除了玩乐还有正事得办，她再不跟准夫婿见个面，恐怕他都忘了她的花容月貌，这可万万不行。 她问了两个热心的路人，果真大岗山很好找，王家果园更是大有名气，但是准婆婆可能忘了一件事，大岗山虽然不高，也算是座山，这台脚踏车没有变速装置，她又不是登山高手，怎么骑得上去？ “嘿咻、嘿咻……”艳阳高照下，她气喘吁吁的牵车上山，开始有回头是岸的念头，却在转弯处看到一大片果园，大树上长满了龙眼，一眼望去居然没有尽头……哇，果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隔著密麻的铁线网，很巧的，她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不正是她千辛万苦要找的夫君吗？霎时间，她感动得像在沙漠看到喷泉，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放声大喊：“阿威！”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却是不怎么熟悉的女声，王承威转过头，惊讶问：“你怎么来了？” 郑巧茵喘了口气，指向车篮里的水壶。“伯母要我送饮料来给你。” 原来是老妈故意拉拢两人，王承威心中有数，虽然有点不愉快，还是得先顾好这女孩，毕竟她人生地不熟的，能找到这几已经浪不容易。 “你继续往前走，大门就快到了。” 就这样，两人隔著铁丝网、隔著龙眼树，不断往前走，终于在大门口相逢，感觉艰辛又刻苦，是否也有一份微妙的浪漫？ 可惜，当他们之间别无隔阂，他却像根木头站在那儿，她心中不由得一沉，她这么辛苦送饮料过来，难道他就不能给她一个笑，对她说几句好听的话？ 一旁的员工好奇问：“头家，这位小姐是谁？”从没看过年轻女人来找王承威，要忍著不问很难。 王承威不太确定该怎么定义，简单介绍：“这位是郑巧茵小姐，从台北来的，住在我家。” “喔……”众人立刻领悟。“她就是未来的头家娘啊！” 他们早听说头家的招亲大会，村里村外都在讨论这件事，其实一直有人想帮王承威介绍，但不是他太忙没空连络，就是对方不肯来住农家，这下终于选定对象，真是可喜可贺！ “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别站在这里。”王承威不习惯这种气氛，眉头一皱，转向郑巧茵说：“你随便看看，不要走太远。” “喔。”不会吧？她顶著大太阳来找他，水壶都从冰凉凉变成热呼呼，他就这么随便两句打发她？ 掩不住哀怨的心情，她停好脚踏车走向一旁，在龙眼树下凉快许多，她先解开口罩和手套，再拿下斗笠扇风，让自己好好沉淀，顺便思考一下要不要逃婚。 不管是古代或现今、农村或都市，女人总期盼一个想见她的男人，如果王承威见到她只有这种反应，她还不如包袱款款回家算了。 看到这一幕，王耀坤用力拍上儿子的肩膀。“你搞什么东西？” “怎么了？”王承威不懂老爸怎么一脸怒火。 “巧茵都来找你了，你还不去陪陪人家，等一下跑了怎么办？”这孩子就跟他年轻时一样，对女人没什么办法，但他可不会傻到冷落他老婆，就算相对无语，也得去守著。 “现在是工作时间。”反正会跑的就是会跑，会留的就是会留，强求不得。 “叫你去就去！”憨大呆！难怪讨不到老婆。 老爸难得吼人，王承威抓抓后脑，不太情愿的走向郑巧茵，她站在一棵龙眼树下，表情看来似乎有点渴望？ “想吃吗？” “咦？”他何时走到她身后的？转身一看，她发现他长得好高，虽然皮肤烤焦没得救了，眉目之间却相当俊朗，害她忽然芳心一动！ 他抓了一大把龙眼放到她手中，不怕被她吃垮，只怕她不中意，台北来的小姐对乡村生活应该很难适应，不知她能撑多久？ “谢谢。” 王承威没应声，走远了些，拿回一块塑胶布放到树下，猜想她可能不习惯坐在地上。 她愣了一下，看出他的用意，这人还不算无药可救，或许该给他一段观察期，原本她还打算搭下午的火车回家呢。 心念一转，她乖乖坐到塑胶布上，顺便拿起保温水瓶说：“你要不要喝？” 他点头接过水瓶，用瓶盖当杯子，倒了一杯，却是要给她喝，毕竟是她辛苦送饮料来，他还懂得一点礼貌。 她接过去喝了两口，又把杯子还给他，看他也不介意，直接把剩下的喝光了。 果王大人好奇妙啊，她在内心赞叹，他什么都不用说，却能用眼神和动作表达，不过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变手语夫妻，还是开口说几句话吧。 “这龙眼好甜、好好吃，你是不是给它们吃蜂蜜？”不是她夸张，这龙眼根本可以当糖果！ 他摇摇头。“是土质和树种的关系，你喜欢就多吃点。” 她点点头，一颗接一颗放进嘴里，口齿不清问：“为什么……龙眼要叫龙眼？” “龙眼剥开来就像一颗眼睛，果肉像眼白，果核像眼珠。” “也可以叫猫眼、牛眼、马眼呀！” 这女孩的想法挺有趣的，以后两人应该不愁没话题，他稍微松口气，因为找话题是件很痛苦的事。“龙是一种吉祥的动物，可能是因此而命名。” “了解。”她盯著手中的甘甜果实，仍有疑惑。“那为什么龙眼又叫桂圆？我以前都不知道。” 这不是普通常识吗？王承威受到不小震撼，但看她认真表情，似乎真的一无所知。 “很多水果都有别名，也有不同的来源和故事，相传以前的皇帝时代，有人要把龙眼送到京城，怕犯了龙威的忌讳，就改个名字叫桂圆，也有人叫福圆。” “原来是这样！”果王说了好多话，真不可思议，只要她询问水果问题，他就肯开尊口了？此时他们俩坐在树下，一口桂圆凉茶、一口龙眼果实，喝的吃的都是龙眼，她果真注定要嫁给一个卖龙眼的？ 瞧她眼睛睁得好大，他很自然的发问：“你是第一次看到果园？” “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龙眼树，不知道会长得这么高，而且果实好多，掉下来会把人打伤吧？”身为纯情少女，她常幻想自己的婚礼，以及浪漫缠绵的爱情，但从没想过会在果树下谈情说爱。 “椰子树才有这种威力。”她的问题越来越好笑，显然是个吃米不知米价的娇娇女，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若非天真有余、乐观过度，又怎有冲动来参加招亲？或许这是天意安排吧。 “你也有种椰子吗？” “你若想喝，我回家的时候带给你。” 奇怪，他说话明明就毫无情调，她怎会有种甜蜜的感觉？是在嘴里还是心里呢？她开始想像自己是果王夫人，坐拥水果王国的感觉也不赖。 “想吃什么都有？” “可以这么说。”他想了一下才回答，有些不是当季生产的水果，他也能从国外拿到货，不成问题。 “哇！我真好命……”她正想惊叹一番，忽然肩膀一缩，往他的方向靠近。“有蜜蜂！” 今天的第一次可真多，包括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蜜蜂，震撼一个接一个，快招架不住了。 “龙眼花开的时候，蜜蜂更多，龙眼蜜就是这么来的。” “它们会不会叮我？”她只关心这个问题。 “你没搽香水的话，就没关系。” “我今天没搽香水，但是有擦乳液，还喷了发胶。”喔她真是失策，原来人在果树下不可太嚣张，抢了花朵的丰采不妙。 “不用怕，有我在。”他从小见惯这些蜜蜂昆虫，懂得如何跟它们共处，却不是很懂跟女人的相处，幸好她挺随和的，话题又多，居然还没冷场。 “谢谢。”她更靠近他一些，他应该不讨厌她主动吧？谈恋爱总得有个起头，要等他开悟的话，可能会等到她白发苍苍。 闻到身旁女子的清香，他心头一阵恍惚，上次碰女人好像是五年多前的事，自从接掌家族事业后，他在感情上一直交白卷，也没有心力去突破。如果顺利的话，这女人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他应该可以抱她、吻她，但两人才认识不到两天，他实在不知怎么出手。 她抬头观察他的表情，看来没有排斥，但也不怎么享受，怎么办？她该再加把劲吗？“以后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出门？” “我出门是工作，不是玩。” “我就是想多了解你的工作，拜托你嘛……”撒娇这种事除了天生本能，还得靠后天不断练习，她自认已是炉火纯青。 这女孩似乎很习惯求人，声音软绵绵的，换作是他就做不到，想是这样想，他却很难拒绝她的请求。“好吧，如果不是很忙，你就一起来。” “耶！”她欢呼了一声，不敢太嚣张，毕竟“头家娘”的风范还是要有的。 她的笑容耀眼，仿佛果树间的阳光，这次他恍惚得更久了，等回过神，他才想起一个她可能不知道的普通常识。“龙眼有很多种营养素，但不要一次吃太多，会上火。” “上火？”他的警告太晚了，她已察觉不对劲。“你是说流鼻血吗？” “你……”居然真的流了鼻血！他没时间惊愕，直接拿下自己颈上的毛巾，虽然有点汗味也只好请她忍耐。“稍微低头，让血流出来。” 她乖乖照做，让他用毛巾压住她的鼻子，毛巾有种男人味，是他的味道吧？不知为何，她并不觉得讨厌，反而心跳加速起来。 等血流得差不多了，他才放开手说：“你真像个小孩。” 以往他只看过小孩吃龙眼吃到流鼻血，没想到大人也会这么“热血”，这娇弱的女人真能做他的妻子？在平淡的农村中又能留多久？他发现自己有了得失心，如果她撑不住的话，他多少会觉得失望。 听他语气很无奈似的，她嘟起嘴说：“你要退货还来得及。” 他没回答，却微笑起来，那严肃的脸庞忽然软化了，看得她心头怦怦直跳，这该是一个好预兆吧？无疑的，他是颗闷石头，但也有温柔的一面，让她想要发掘更多的他，尤其是浪漫的、疯狂的那部分…… 呃，如果有的话。 第3章 隔天，郑巧茵起了个大早，总算赶上早餐时间。 眼皮沉得像有千斤重，她只好偷捏自己的大腿，痛到哭都没关系，就是不准睡着，为了大好前程，这点苦算什么？眼前这些饭菜超美味，她怎么可以打瞌睡？对不起种菜的人和煮饭的人，更对不起自己！ 周宛珍看她眼神迷蒙，忍不住说：“巧茵，你如果还爱困，吃过饭就再去睡一下。” “不，我要改变生活作息，一定要撑下去。”郑巧茵用力摇头，摇去满头的瞌睡虫。 王耀坤对准媳妇的表现相当安慰。“巧茵，你这么用心，阿威真有福气。” 看来爸妈都对未来大嫂挺满意的，王立祥跟进道：“是啊！我老哥终于要转运了，你千万别放弃他。” “多谢大家牵成，我会加油的！”想到人财两得到荣景，郑巧茵硬把哈欠转为笑容。“阿娇就是我的楷模，我也要做个农村好媳妇！” 阮玉娇害羞的低头一笑，不太习惯称为注目焦点，王立祥拍拍娇妻的肩膀，含笑说：“那倒是，可惜老大不想要异国联姻，不然我早就帮他介绍了。” “放心，以后有我在，老大不会变成孤单老人的！” 这句话说得有点狂，众人都被逗笑了，郑巧茵才来第三天，却已能和他们打成一片，毫无都市小姐的骄矜，虽然迷糊了些，也是可爱得紧。 王承威始终没出声，只是静静聆听，郑巧茵的声音像小孩一样，热闹而轻快，不管她说了什么，他很乐意这样听下去。 吃过早饭，郑巧茵谨守本分，迅速洗好碗、擦完桌，赶在夫婿出门前，挡住脸他的去路。 “阿威，你要出门了吗？” “嗯。”王承威被她的靠近搞得有点紧绷，她没搽香水，身上却有一股芬芳，他不会形容，只觉得心跳不太听话。 “我可不可以跟着你？” 她想跟着他？这句话似乎涵义很深，他考虑了一下才说：“好，今天你就跟我出门。” “真的吗？”她瞪大眼，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他还以为他会板起脸来拒绝她。 “你在家也做不了什么事。” 他说的是没错，但也不用这么刺人吧？郑巧茵强忍下来，哼哼，等他们结婚之后，爱记恨的她一定会好好回报他的。 “伯母，那我跟阿威出门喽！” “好好好！”看这情势发展，周宛珍高兴得跟什么一样，果然老大需要一个有冲劲的女孩，换作别的小姐未必有这种勇气，着下可以准备被挑好日子了。 王立祥看老哥开窍，立刻劝进：“今天晚上不用回来，我们不会等你们吃饭的！” 在众人关爱的眼神中，王承威一派冷静，这只是一个起头，他没想要突飞猛进，那不是他的作风。 郑巧茵还以为会搭农用货车，没想到是一台很正常的轿车，所以今天是“非农业日”？ 一上车，她忍不住问：“阿威，我们要去哪里？” 他还没叫过她的名字，她倒是喊了好几次，这年头，幸福快乐要靠自己争取，再矜持下去就没戏唱了，还可能没饭吃呢！ “屏东。”王承威直视前方，开车时他是相当专注的。 “去垦丁？哎呀，我没准备泳装！” “屏东不只肯定，也不只能玩水而已。”这女孩果然是都市人的脑袋，一听到屏东就以为是海滩戏水，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他只好解释：“我在屏东有些果园，我得去看一看。” 原来今天还是“果园日”，她勉强收回玩心，正经道：“请问，你们到底种了多少水果？” “大部分都在高雄和屏东，中部山区也有一些，主要是跟农民签约，由我们处理运销事宜。” “所以你每天都很忙，没有时间放假？”她不希望未来老公是个人头户，有名无实，她得常常看到他才行，不然怎么生得出小孩？等生了以后也要一起陪孩子长大呀！ “要看产季，有淡季和旺季，但我的确是很忙，没有固定假日。” 之前几次相亲，都因他太忙而断了联络，这回郑巧茵直接入住他家，算是结合天时地利，就看两人是否能顺利发展了。 直至目前为止，他对她的感觉是不满意但可接受，每个人都有优缺点，最重要的是她愿意留下来，他不会奢求什么，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并非浪漫的情人，只会是个可靠的丈夫。 原来准夫婿是个工作狂，郑巧茵自叹不如，她是很喜欢设计和插画，但不喜欢天天工作，非常适合给老公养，就怕他忙过头，忘了她的存在，看来得练练吸精大法……啊不，是吸睛大法。 为了更了解他的生活，她继续发问：“对了，你跟米王、菜王是怎么认识的？” 说道好友们，他的眼神柔和了些。“米王在台东，菜王在台南，还有一位花王在彰化，我们都得过神农奖，年纪又相近，自然就变成了朋友。 “神农奖？！”她只知道金马奖、金曲奖、金钟奖，没听过这么神奇的奖项。 “嗯，我们还有个共同的朋友，住在台北，人称地王，因为有些农地是跟他买的或租的，所以也成了好朋友。”若非地王的建议，他身边也不会坐着这个女人，以往他总是独自南下工作，今天突然有了个伴，感觉还不坏。 “太有趣了！”原来台湾有这么多本土之王。“请问，王的另一半都是怎样的人？” “上次见面，地王交了一位女友，其他的应该都还没有。” “怎么会还没有？我想认识他们喔！”她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急。“别以为我有企图，我只是好奇。” 他无声点个头，才认识第三天，他的一生都快被她问完了，她的确是个好奇宝宝，有些聒噪却不讨厌。 “我还有个疑问，阿祥看起来好像没有你忙，你们不都是水果专家吗？” “我本来就是读农科的，但阿祥是观光系毕业，他原本在当导游，去越南出团的时候认识了阿娇，结婚后他不想再东奔西跑，才回来帮忙管理观光果园。” “原来如此，你们兄弟俩不太一样呢。”其实是很不一样，她在心底说。 王承威也有同感。“阿祥他活泼外向，事业心不重，懂得生活情趣，阿娇跟他结婚是对的，虽然乡下生活平凡了点，他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惨了！阿娇是对的，不久表示她郑巧茵是错的？阿祥活泼，阿威严肃，阿祥不忙，阿威超忙……够了，再比较下去，她可以直接宣布弃权了。 他没注意到她复杂的表情，随手打开汽车音响，他对音乐研究不多，只喜欢一些自然轻音乐，瞬间车内就充满了风和海的声音。 今天没能带她去垦丁，至少把海风送到她耳朵里吧。 ☆☆☆ ☆☆☆ 两个小时的车程后，他们抵达屏东县南州乡，天气好的不像话，一下车就是可以烤肉的温度，郑巧茵立刻带上斗笠遮阳。“你在这里种了什么水果？” “黑珍珠、黑钻石、黑金刚，你听过没？”王承威故意要考考她。 “哼！”她做出别小看我的表情。“这个我知道，是莲雾！” “很好，等一下给你奖品。” 什么嘛！她忽然有种被轻视的感觉，又不是每个人天生下来都是果农，隔行如隔山，她懂的东西他可未必会懂。 王承威走了几步，发现她仍站在原地，回头问：“还不跟上来？” “是！”她哪敢不跟着他，就算被当成无知妇孺也得跟紧了。 进了活动中心，一群农民早已到齐，他们看到王承威带着一个女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就算带一尊神像都没这么稀奇。 “这位是郑小姐，好了，我们开始吧。”王承威早知大伙儿会有这种反应，他也不想多说，除非到了结婚前一天，他还是宁愿低调应对， 如此介绍太敷衍，众人都不，满意，七嘴八舌问：“应该是头家娘吧？” “头家啊，你办招亲的事早就传透透了，只差没上电视新闻，真正是恭喜喔！” “郑小姐，你嫁给我们头家绝对好命的啦！” “今天是来开会，不要说些五四三的。”王承威安排郑巧茵坐在他身后，仍是不苟言笑的表情。 头家都这么说了，众人不敢造次，冲着郑巧茵直笑，头家总算要讨老婆，大家都沾到福气了呢。 桌上摆着各色口味的冰棒，是南州糖厂出品的，每次开会都会买一箱，王承威拿了一根给郑巧茵。“乖乖坐着，你的奖品。” “喔。”郑巧茵结果去吃了两口，嘴里冰冰的，胸口却闷闷的，心想他干么不把她介绍给大家？上次在大岗山的果园也是这样，难道他还不能确定两人的关系？ 奇怪，原本信心满满、乐观过头的她，怎么像消了气的气球，忽然缩得好小好小…… 一整天下来，他们走访了南州、佟冬、枋寮、林边等乡镇，几乎是屏东走透透，就是没到什么观光景点，果真出门是工作不是玩。 每到一个地点，王承威忙着和当地果农开会，讨论内容包括栽培技术、产销管道、安全蔬果标章等，大家像没说过话似的，一个个抢着发言。现今种水果的不能只是埋头苦干，更要抬起头来了解世界潮流，尤其莲雾是外销大宗，左右许多家庭的年收入，有机会就要认真学习。 郑巧茵默默坐在一旁，像鸭子听雷，啥也不懂，工作中的王承威看起来很威风，道出都有人叫他头家，这样的男人绝对是长期饭票，女人只要嫁给他就不愁吃穿了，虽说王家作风朴实，反正她也没那么爱慕虚荣，能混口饭吃就好啦！ 但是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些空虚、有些飘荡，不知自己怎会在这儿？人家是盲目约会，她确实盲目征婚，当真只要吃得饱就够了吗？都到这地步还能打退堂鼓吗？ 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有时保母请假，爸爸就带她一起去学校，把她放在教师办公室，那时她不懂怕生也不觉寂寞，跟其他老师玩得很开心。 现在她望着王承威的背影，却涌上一阵阵地失落，她到底是怎么了？生病了不成？ “头家，你的水某好像快晕倒了。”农民用台语提醒这位勤奋的老板。 王承威回头一看，郑巧茵倒坐在椅子上，双眼半闭，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抱歉，今天就到此为止。”他先对农民们致歉，才转向郑巧茵问：“你还好吧？” 他总算注意到她了，郑巧茵闷闷的像，从他关心的表情，她相信他不是坏人，嫁给他不用担心家暴问题，但他真是那个“对的人”吗？她实在不敢确定。 “我头晕、想吐……还有很想睡。”可能是今天太早起了，她整个人变得好虚。 他看她脸色苍白、嘴唇干燥，大概知道她是什么症头，这丫头果真是大小姐的命，不过是陪他跑几个地方，就能搞得这么惨兮兮。 “你可能中暑了，跟我来。”他扶起她的肩膀，清楚感觉到她的柔弱，男人和女人毕竟不同，他们之间的差异难以忽略，她需要更细心的呵护，但他能做到吗？ 其他人看了不免打趣道：“头家要好好照顾头家娘啊！” “头家娘好好保重，下次再来，我们请你们吃莲雾大餐！” 还会有下次吗？郑巧茵苦笑一下，她连自己能停留多久都不知道，身旁这男人真会使她的另一半吗？明明没有风吹过，心湖却泛开了涟漪…… ☆☆☆ ☆☆☆ 没多久，车子停在一栋黑白色系的平房前。 “这是哪里？”郑巧茵以为是王承威的朋友家，眼前是一栋现代化建筑，门外却种着一片竹林，增添了一份诗意。 “算另一个家吧，有时我来屏东办事，就会住在这里，是地王帮我找的房子。”王承威替她解开安全带，迅速绕到另一旁扶她下车。 什么？他们今晚有可能住在这儿？忽然间她忘了中暑，只有中风！ “来，小心点。”他扶她进屋，直接走入主卧房，让她躺到大床上。 她除了头晕脚软，着下更是心跳没力，难道趁她中暑无力反抗的时候，他居然想对她这样那样？ “等我一下。”王承威把冷气调到适当温度，随即转身走进浴室，她看了倒吸口气，莫非他想先洗澡再办事？挺好的，爱干净，但是但是……她头还晕得很啊！ 谁知他走出来时，一手拿毛巾，一手拿水盆，用毛巾沾了冷水，开始替她擦脸和手脚。 “谢谢……”她不该向外的，他为人这么正直，如果她没用力扑向他，他绝对不会倒下，尤其是倒在床上。 “这样会比较快降温。”原本该是全身都要擦的，甚至该脱去全身衣服，不过……还是等结婚之后再说吧，他是把她当成未来老婆了，但谁知能否真正走到那天。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粗粗的，动作却相当温柔，希望他没注意到她脸红了。 她可以不去看他，转向观察屋内陈设，走的是自然风，清爽却有高级质感，能住这样的别墅真好名，果王果然财力雄厚，但她却不如自己想象中开心，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除了面包她也想要爱情，是否太贪心了点？ 他起身倒了杯水，拿到她面前。“来，慢慢喝。” “嗯。”这男人确实是个好人，值得她多花时间培养感情，她不是向来胆大包天吗？今天是因为中暑才会胡思乱想，别再自寻烦恼了。 等她喝完水，躺在枕上休息，他才说出心底话：“你要让自己强壮些，才能适应农村生活。” 他对她要求不多，但至少别让他担心，刚才看她一脸快晕倒的样子，他发现自己出乎意料的难受。 “喔。”对不起咩，她就是个软脚虾，昨天流鼻血，今天中暑，明天不知会怎样？希望不会被蛇咬还是蜂叮，她还想或者见到爸妈。 “有健康的身体，以后才能多生几个孩子。” “啊？”听他的说法，好像生鸡蛋那么简单，说不定最后是他自己不行呢！ “你想生几个孩子？我想要三到五个。” “这……”这会不会想得太早、太快、太多？而且超不浪漫的！ “农村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我希望多生几个孩子，也许会有一个孩子愿意留在家里。” 她听出他的感慨，试探问：“就像你这样吗？” “嗯，我两个妹妹都嫁到北部，偶尔房价才会回来，阿祥如果不是因为结婚了，也不会想回来帮忙。” 确实，从她这几天所看到的景象，农村里大多是中老年人，还有一些被寄养在祖父祖母家的小孩，好吧，她可以体谅他想要多子多孙的念头，但也要两人同心协力才办得到。 然而，她现在能提出“他行不行”的问题吗？就算她再口直心快，有些话也是难以启齿的。 看她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王承威心中大石暂时放下，现在的女人愿意生就很不错了，为此，他希望她留下来，而且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转过去，我帮你按几下。” “啊？可以吗？”她愣了一下，在他催促的眼光中，她转身趴在枕头上。 他沿着她的肩膀和背部按揉，只用指尖的力量就够了，她的身材不算单薄，在他看来还是太娇弱，不知她能否承受怀孕和生产之苦？女人果真需要男人多照顾，不知不觉中，他已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了。 “嗯～～好舒服……”她不仅发出赞叹，没想到他的指压技法这么棒。 她应该无意诱惑，他却有被诱惑的感觉，光是按摩她就能发出这么销魂的声音，如果对她做出别的举动，她将是如何的反应？想着想着，他脸上居然发热起来，难道他也中暑了？ 郑巧茵看不到背后男人的表情，只觉全身的紧绷逐渐放松，整个人昏昏欲睡，这一定是魔法，等结婚后她每晚都要，嘿嘿！ 确定她睡着了以后，他才轻轻帮她翻过身，让她正面朝上才好睡，那张小脸像个天真的孩子，红唇微启却是十足的女人，尤其那随着呼吸起伏的曲线，让他有种奇妙冲动，希望今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今晚就是洞房花烛夜…… 老天，他在想什么？不管怎么心跳慌乱，他不能趁人睡熟的时偷袭，于是他替她盖上薄被，悄悄走出房间，打了几通公务上的电话，好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他对未来老婆只有两个期待，一来留得住，二来生得出，其他都可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才认识第三天，他除了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竟然还想把她一口吞了，这女人到底有何魔力？还是他太久没开戒了？ 结婚和生子，看来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简单，毕竟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总有些难以预料的化学变化…… ☆☆☆ ☆☆☆ 安静的时光缓缓逝去，郑巧茵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当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全黑，陌生环境让她不免心慌，怯怯的喊了声：“阿威？” 昏暗中，王承威就坐在窗边，他站起身开了等，声音有些低哑。“睡饱了？” “你一直在这里看着我？”糟糕，她有没有打呼还是磨牙？ “刚才我在客厅打电话，有很多是要联络，才进来没多久你就醒了。”他故意轻描淡写，不想说出心中的蠢蠢欲动。“你好点没？” “我好多了，真抱歉，耽误你的工作。” 他对工作竭心竭力，却因她浪费许多时间，她不希望成为他的麻烦，却已惹了不少麻烦。 “别这么说。”他咳嗽一声，不喜欢她拉开彼此距离，将来要做夫妻的，何必客气。 “我们今天晚上要回家吧？”她没期待什么，他这么正经八百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转性？ 他简单点了个头，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可能会住一晚再走，但现在孤男寡女的，他的自制力不像平常那样可靠，事实上，他今天整个人都不对劲。 这回应并不让她意外，双手一举伸了个懒腰，像孩子般“嗯～～”了一声，他明知她只是自然反应，却起了不单纯的反应，真要命。 “我去洗个脸。”郑巧茵直接走进浴室，没留意身后男人的复杂眼神， 十分钟后，两人上了车，准备从屏东回到高雄，一路上她毫无睡意，反倒想跟他多聊聊。 “我想问一下，我们的婚礼要怎么举办？还有，要去哪家婚纱店拍照？”既然他都说到生孩子的事了，她问起结婚细节也不算突然。 她会这么问，应该表示她也期待两人的未来？他内心不由一喜，其实他也早就想这些是了。“婚礼就在家门前摆流水席，拍照不用找婚纱店，我认识一家照相馆，简单拍两张就好了。” “啊？”她有没有听错？瞧他说得自然而然，她的梦想却都灰飞烟灭！ “难道你想在饭店请客，还要拍整组的婚纱照？那太不实际了，以后没人会记得，也没人会去看。” 由于家族成员多，他参加过不少婚礼，总觉得向下地方的排场最尽兴，左邻右舍一起同乐，没有时间和场地限制，想喝通宵都没问题。 他说得有道理，反正饭店请客不就那套流程，婚纱照也只是梦幻骗人的玩意，但她就是爱这一套啊！不然那么多婚纱业者、婚礼布置、饭店宴会厅，叫他们怎么活下去？爱台湾、拼经济，他到底懂不懂？ “我觉得……你好像很实际。” “我是很实际没错。” 惨了惨了，她有种不妙预感，他们俩可说万分不配，但出钱的人是大爷，她这条米虫有抗议的空间吗？ “你怎么了？”趁着红灯空档，他转向她问，看她的表情似乎怪怪的？ 好吧，要实际就彻底点，她决定跟他玩个踩地雷。”如果我们结婚后生不出孩子，怎么办？“ “现在医学发达，我们可以找最好的医生，花多少钱都没关系，如果是我的问题，而且无法解决，我不会绑着放你不妨，你可以自己决定去留。” “如果是我的问题呢？”他做人这么够意思，她又怎能愧对于他？ “可以找代理孕母。” “干脆你再娶一个不就得了？”对他来说，只要能生就够了吧？她又没什么特别有点，何苦把一只不会生蛋的母鸡供养在家里，只会吃不会生，说什么都不划算，哪能符合实际原则？ “先别想这些了，以后的事很难说。”他一时间只能推托过去，如果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他也不知该怎么解决…… 车内陷入沉默，回程竟是那么的漫长，到底他们会走向怎样的未来？ 望着窗外，她脑中乱七八糟的，心中酸甜苦辣的，总是她开始想家了，亲爱的爹娘啊，我还是回去做个没出息的女儿吧…… 第4章 六点，早餐准时开动，郑巧茵碗中已被堆满了菜，因为王承威提到她中暑的事，让她顿时成为大家关心的对象。 周宛珍替准媳妇倒了杯青草茶，担忧问：“怎么会突然中暑呢？你现在头还晕不晕？” “已经完全没事了。”郑巧茵实在不好意思，都怪她自己没用，若是那个考第一名的杨小姐，才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可能是不适应南部的天气，过阵子就会习惯，慢慢来。”王耀坤看出未来媳妇的愁容，连忙安慰。 “是啊！可别这样就想落跑，老大会不会变成孤单老人，就靠你大发慈悲了。”王立祥说得比较夸张，但也很接近事实。 郑巧茵苦笑一下，昨天她还大言不惭的说不会让王承威孤单终老，今天她却不敢那么笃定，她的力量太渺小，人生却有太多意外，谁知明天会变得如何？ 原本只会安静吃饭的王承威，难得开了金口。“你今天在家休息吧。” “喔，好。”郑巧茵简直受宠若惊，虽然两人独处时说过不少话，但在众人面前，他总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则，现在是哪根筋不对了？ “有没有想吃什么？”他想看她充满元气的模样，缠著他问东问西也好，就是别一脸消沉。 “呃……西瓜。”她不想为难他，所以没说王母娘娘的仙桃。 “好，晚上我会带回来。” “老大这么体贴，啧啧，我都快哭了我！”王立祥在旁故作感动，其他人则是笑咪咪的，仿佛已看到红色喜字贴在大门口。 对于老弟的调侃，王承威不予理会，站起身对郑巧茵说：“我该出门了，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 “唉呦，好温柔喔！”王立祥不忘提醒老哥。“老大，巧茵知道你的手机吗？” “我打给你，你看来电显示就知道了。”王承威还留著郑巧茵的招亲报名表，自从她住进家里，他很自然就把那串号码背起来了。 众人看王承威拿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郑巧茵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这对普通人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但对于五年多没交女友的王承威，可说是天大的突破！ “就这样，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郑巧茵只是出于礼貌，但她一说完就暗叫不妙，这好像是夫妻之间的对话？再看看其他人的眼神，她确实做了标准的贤妻示范。 贤妻良母，说来简单做来艰难，她的自信心早已突破零分，还急速的往负数发展……尤其想到传宗接代这档事，她就一整个不安起来，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她若达不到王承威多子多孙的期待，只怕三百万聘金还不够她看精神科，烦都烦死了！ 吃过早餐，家里男人都出门了，周宛珍叮咛郑巧茵再多睡一会儿，但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著，难道她已适应乡村生活，变成早睡早起的村姑了？ 百般无聊的走出房间，郑巧茵来到客厅一看，阮玉娇正在哄孩子呢，竹床里的女孩三岁了，抱在怀中的男孩还不满一岁，两个孩子都是浓眉大眼，以后一定很会放电。 “我可不可以陪他们玩？”郑巧茵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又抛给小男孩一个飞吻。 “好啊。”阮玉娇当然点头，她整天忙著照顾孩子，家事由婆婆打理，但她偶尔也想喘口气，希望有个人可以聊聊天。 郑巧茵逗小孩逗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说：“阿娇，你真好命，生了两个这么可爱的宝贝。” “我爱阿祥，还想再生。” 阮玉娇的口气相当平静，郑巧茵却听得心头一颤！确实，一个女人愿意跟一个男人孕育下一代，除了爱，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她会爱上王承威吗？坦白说，有点难耶！他是个理想对象，有钱有能力，个性古板，也挺可靠的，唯一缺点就是太实际，缺少浪漫和疯狂的因子，这样他们是要怎么生小孩？没有爱情，却要生儿育女，就算给她再多钱，她还是做不到！ “你没事吧？”阮玉娇看未来大嫂表情怪怪的。 “没事……”郑巧茵转个话题问：“你会不会想家？” “阿祥每年会带我回家。” “可是你从越南来到台湾定居，没有适应上的问题吗？” “有，但是阿祥爱我，没关系。” 说得好啊，只要夫妻相爱，不管在哪儿生活，辛苦也会是甜蜜，郑巧茵再次被开悟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现在才搞懂？ 阮玉娇看未来大嫂又陷入茫然，不懂她是怎么回事？“你头晕吗？要不要去休息？” “呃……我想骑脚踏车去逛逛。” “太阳很大，小心。” “我知道，谢谢你！”郑巧茵对阿娇感谢万分，这几句警世良言太有意义了。 金钱不是万能的，婚姻必须有爱做地基，如果她生不出蛋，喔错了，是生不出小孩，或是变成不称职的母亲、不贤慧的妻子，她将活在自卑和自责的阴影下，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她悄悄走回房间，望著行李箱沉思，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她根本不属于这里，也没有相爱的人，更不想当生小孩的工具，她必须逃走！ 午后一点，太阳正大，谁也不想出门，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趁著没人注意，郑巧茵拖著行李箱走向后门，费了一番功夫绑到脚踏车后座上，真该感谢伯母的睿智，在后座装架了铁板，拿来载货都没问题，太酷了！ 骑脚踏车落跑是有那么点逊，但总比牛车好，她不知该怎么让牛跑路，说不定还得沿途捡黄金。 就这样，郑巧茵逃走了，只留下一张纸条，草草写著—— 我对不起大家，我决定放弃了，脚踏车会停在客运站，请你们过去取回。阿威，你是好人，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对象，祝福你！ 没用的巧茵 敬上 午后三点，高雄火车站。 郑巧茵抬起头仰望时刻表，下班自强号要等一小时，干脆去搭客运好了，就算会晕车也没办法。 她刚搭客运从阿莲乡来到高雄市，一路上东绕又西晃，已经不太舒服了，真怀念有人开车接送的感觉，可惜她没那个命，还是脚踏实地，靠自己比较稳。 忽然她肩膀上被人一拍，转过头一看，是一个戴墨镜、穿花衬衫的中年男子。 该不会是诈骗集团吧？看她单纯可爱，想拐她去卖春？很遗憾，本小姐决定勤奋工作，不再为钱卖笑了，卖身当然更不可能！ “小姐，你是不是要去台北？” “嗯，我要去搭客运。”郑巧茵不想多说，直接要走人。 “等等！”男子拿下墨镜，露出亲切笑容说：“搭我的休旅车吧，有另外五个乘客一起分担车资，很划算的，就差你一个了。” “多少钱？”想坑人的话，她可不会往下跳。 “一个人六百，不贵啦！” 六百？这价格比火车便宜，比客运贵，卡得刚刚好，但应该挺舒适的，她开始认真考虑。 “你先来看看我的车，包你满意。” 她心想看个几眼也没差，这里是公共场合，难不成他能绑架她？于是两人走向车站门口，没看到什么休旅车，倒是有台农用货车急飙而来，还准确的停在他们面前！ “人在这里啦！”穿花衬衫的男子挥手道。 车门一开，王承威冲下来抓住郑巧茵，他一路上找人帮忙拦截，唯恐错过了拦截的时机，幸好老天保佑，没让她离开他的势力范围。 郑巧茵整个人呆掉了，这家伙居然追了上来，还有本事找人来逮她，有没有这么神勇啊？但她可不会乖乖被抓回去当母猪，脚底抹油，她转身就跑！ 王承威轻松将她拉回，还牢牢的圈在怀里，沉声问：“你想去哪里？” “我要回家，回我自己的家！”他干么抱著她啦，他们又不是很熟！他身上又热又是汗，搞得她也发烫了起来，车站冷气怎么一点都不冷了？ “你别再胡闹了！只留一张纸条就走，你以为我会接受吗？” 看年轻人怒目相视，简直要冒烟起火了，穿花衬衫的中年男子劝道：“阿威，对女人要用哄的，不能用吼的，改天我再传给你几招。” 虽然这番话还算是人话，郑巧茵仍要对那位诈骗大王质问：“你很过分耶！居然串通他来骗我？” “阿威是我外甥，我怎能不罩著他？下次记得叫我阿舅啊！” 世界真有这么小，连她跑到火车站都能被他阿舅找到？她只能咬牙切齿，大叹天亡我也…… “阿舅，多谢你，改天来家里吃饭。”王承威收敛怒意，这是公共场合，不适合吵闹。 “早点请我喝喜酒还差不多，我等著你们的喜帖。”舅舅在外甥肩上一拍，随即戴上墨镜，帅气的大步离开。 郑巧茵又想挣扎，王承威瞪住怀中的人儿，警告道：“我阿舅是警察，抓人很有一套，你别想再跑，他一定会把你抓住的。” 什么警察？看起来跟流氓没两样，她不甘心的问：“为什么他认得出我？车站里那么多人！” “只有你一个人带这种粉红色行李箱。”说著他抢过她的行李箱作为胁持，虽然拿著这玩意儿很蠢，但今天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追女人追到车站，这种电影剧情都会上演了，提个粉红皮箱也没什么了。 “你对我的pinky有什么不满？”从他的臭脸看来，他似乎浪想把它毁了，这可是限量精品，她好不容易才买到耶！ 居然还取名了？他嘴角微微抽动，不是因为笑意。“粉红色很好，目标显著，以后记得都带著它。” “哼！”她决定给pinky做一件黑色布衣，看那位貌似流氓的警察阿舅还认不认得出来？ “走，上车。”此地不宜久留，王家亲友满天下，他不想被人看到这种搞笑画面。 “我不回去！” “不回去就不回去，但我有话要跟你谈。” “有什么好谈的？” “先上车！”他一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手提著她心爱的pinky，她不想跟他走也难。 农用货车前方只有两个座位，后方则是载货用的，她往后瞄了两眼，看到那台助她逃亡的脚踏车，想必是他追到客运站牌，顺手就捞起来放著。 除此之外，还有一箱西瓜，是要带给她吃的吧，原来她说过的话他有放在心上……怪了，她的眼睛怎会一阵酸涩？是从哪儿吹来的沙子？快闪边去，她不会因此感动的，绝不！ ☆☆☆ ☆☆☆ “不管怎样，先吃饭再说。” “喔。” 这两句话说得轻松，郑巧茵却坐立难安，此刻他们身在一间日式包厢，那些榻榻米、纸门、花瓶和挂画，让她很难放轻松，虽然她也吃过日式料理，却是第一次到这种高级餐厅。 王承威怎会带她来这里？当他在门口把钥匙交给停车小弟，她简直快晕倒了，但其他人都一脸正经，她只好当作自己大惊小怪，眼睁睁看小弟把农用货车开往停车场，还刚好停在奥迪和宾士中间。 王承威替两人倒了茶，主动说明：“这是我阿姑开的店。” “咦？”他们家族的势力也太庞大了，刚才那位阿舅是警察，现在又有开餐厅的阿姑，难道走到哪儿都逃不过他的天罗地网？ 就在她感慨自己命苦之际，纸门被打开来，两位服务生一起上菜，桌上很快摆满各式佳肴，这下命运又显得相当仁慈了。 服务生离开后，走进一位身穿和服的女士，笑容可道：“阿威，你要来怎么不早说？还带女孩子来，应该提早告诉我，好让我准备一点特别的。” “阿姑你不用客气，是我们临时来打扰你。”王承威简单替两人介绍。“这位是郑巧茵小姐，住在我家，这位是我阿姑，这家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你好。”郑巧茵有点不好意思，她本来要把王承威甩到脑后，现在却在他阿姑的餐厅吃饭，说什么都很没志气呀。 “我听阿威的爸妈提过你，果然很可爱！”老板娘看侄子终于有了对象，可是高兴得不得了。“你们不要拘束，慢慢吃、慢慢聊。” “阿姑你去忙吧，谢谢。”看王承威鞠躬，郑巧茵也跟著鞠躬，告诉自己这是礼貌，没别的意思。 老板娘一走，纸门一拉上，气氛变得沉重，该是彼此摊牌的时候了。 王承威替郑巧茵挟了几道菜，忽然放下筷子。“为什么要走？” 当他接到母亲的电话通知，看到那张留言的纸条，他二话不说就出门找人，沿路打了十几通电话，拜托亲戚朋友帮忙，如果不是阿舅眼明手快，这会儿她已在回台北的路上，但就算那样，他也要追到她家去问个清楚。 “我不想跟你结婚了。”事情就这么简单，她后悔了。 “给我一个好理由，我哪里让你不满意？” “你没有错，只是我们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若是别的女人，他不会这样追根究柢，但她是要当他妻子的人，彻底沟通很重要。 “你很有本事也很会赚钱，但我想要的不只是钱。” “你不正是看上我的能力和财力？结婚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好出路。”在他传统大男人的想法中，女人只要嫁个好夫婿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承认，我是因为工作不顺，想说嫁人也好，你提出的条件又那么诱人……可是，我不希望只做生孩子的机器。” “我没有把你当机器。”她是活生生的人，脑袋还非常与众不同，他当然明白。 “我也是女人，也想拥有爱情。”如果没有爱，怎么生儿育女？生不生得出来也是个大问题，唉，总之拿人家的钱，地位就是矮了一截。 “爱情是什么？能吃吗？” “这……”这叫她怎么说？说了他又能懂吗？ “女人或许以爱情为重心，男人却还有很多其他重心。”包括事业、家庭、哥儿们，他不确定自己能给她多少关爱？如果她要得太多，可能会很失望。 “既然这样，你还来追我干么？”就为了证明他们有多不相配？ “因为我讲求投资报酬率，花了那么多功夫在你身上，我懒得再找别的女人。” “啥？”她还以为他之所以追上她，是因为脑袋稍微有变通，谁知他还是实际到让人吐血！ “每个人都有实际的一面，如果我提出的不是三百万聘金，而是三百块，你会从台北下来吗？” “你……”她深吸一口气，免得自己吐血而亡。“没错，我原本是见钱眼开，但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现在我不要聘金了，我要有爱情的婚姻，你不能给我的话，我就去找别人！” “你确定？” “我确定！虽然我最近都没赚什么钱，我就不信我永远没出息，我干么一定要嫁果王？我宁愿找个爱我的普通男人，两人一起努力打拼就行啦！” 拜他所赐，她终于想通了，她不想当米虫给爸妈养，也不想当贵妇给老公养，组个双薪家庭不是很好吗？只要夫妻同心，幸福有很多种可能，平凡踏实也是一种，最适合她这款胸无大志的人。 这番话让王承威沉思起来，她很诚实也很勇敢，他相当欣赏这两种特质，如果他是旁观者，甚至会给她拍拍手，但他身为当事人之一，实在无法冷静。 看他低头不说话，她忍不住打破沉默。“干么不吭声？你怀疑我的决心？” 他抬起头，心情相当复杂。“其实，你并不是我理想中的另一半。”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身体不够强壮，做家事只会洗碗，连水果都不太认识，你当然不想要，那正好，我们一拍两散！”两人都对彼此坦承，也不枉这几天的缘分，就好聚好散吧。 心情笃定了，她也就胃口大开，动手向美食进攻，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 “你确实不符合我的期待，但是我有种感觉，如果我让你走的话，我一定会后悔。” 若要贯彻实际原则，再办一次招亲大会，把聘金数字提高一点，把考试内容简化一些，他不怕找不到理想妻子，可是……天晓得为什么，他宁愿浪费金钱时间心力，就是不想让这个聒噪又任性的女人离开他。 “你……”现在是在玩脑筋急转弯吗？他拗得也太猛了，害她张大嘴，寿司差点掉出来。 “我们才认识没几天，我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反正我不能看你离开就对了。” 太可恶了！怎么可以这么感人又浪漫呢？她赶紧喝一大口汤，把寿司吞进肚中，如果他存心要把她噎死，他几乎达到目的了。 “所以，不管你希望我怎么做，我会尽量做到。” 虽然他说得很动人，她却不想给他错误期待。“我这个人很没用的，不会煮饭，不会打扫，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个好妈妈，而且我很难搞，我想拍婚纱照，我想在饭店请客，我怕你到时会后悔！” 很好，她总算说出了真心话，他要的就是这种直来直往的感觉。 “我是娶老婆并不是要找女佣，至于教育小孩的事，我们可以一起学习，婚纱照只要别太做作就好，也不要叫我摆一些奇怪的姿势，订婚可以在饭店请客，等结婚才摆流水席，这些都能商量，重要的是，我不希望我们就此结束。” 原来什么都能商量，他并不是一颗又臭又硬的石头呀……就在她找不出理由拒绝时，一个天大问题浮现上来。“可是……你一定要小孩，如果我生不出来呢？” “还没试过怎么知道？难道因为怕离婚，就一辈子不结婚？如果做人总是负面思考、因噎废食，根本一出生就该去投胎了。” 天啊，他说得真有道理，应该立刻用毛笔写下，裱框作为传家之宝，留给他们的子孙欣赏（扯远了）。 总之，他都这么诚心诚意的表态了，比起她之前三任无情男友，他简直是个神奇宝贝，她再扭扭捏捏的话，怎能算是敢爱敢恨、侠骨柔情（又扯远了）的好女人呢？ “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我希望能有机会跟你重新来过。” 讨厌，他在胡说什么啊？她怎么可能讨厌他？当他那样凝视著她，仿佛有股电流通过她全身，原来果王大人也会放电，她心中小鹿都撞到快头破血流了。 “呃……我们在结婚前可以谈一下恋爱吗？”她怕把他吓著，赶紧解释：“不是很夸张的那种，你不用淋雨、写诗、唱情歌，只是……不用我说得太明白吧？” “我明白，我们确实需要培养感情。”他想起地王施绍扬的女友曾说过，结婚之前应该先谈恋爱，当时他和地王都嗤之以鼻，但事实证明，女人非常在意这件事，男人若是不服就会被淘汰。 “有没有很勉强？” “没有。” “会不会很奇怪？” “不会。” “真的可以这样吗？” “你再问下去，我就要反悔了。” “好嘛、好嘛！”这人果真是老大，动不动就要翻脸，她当然得做个俊杰，识时务者也。 “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有任何问题一定要找我谈，不可以再偷偷的跑掉。”今天的打击让他受够了，她要惹多少麻烦都没关系，就是不准给他搞失踪。 “是……”他一脸凶巴巴的，她却觉得他好有男子气概，糟糕，她已经陷下去了吗？ “多吃点，你今天应该累坏了。”他不是那种会“手动喂食”的男人，只会把食物端到她面前、挟到她碗里，希望她赶紧补充元气。 她确实又累又饿，低头就是猛吃，但不忘分享逃亡心得。“我跟你说，我骑脚踏车的时候，行李箱掉了好几次，我气得想把它丢掉，但是里面有我的内衣裤，怕会被人家拿去上网拍卖，超丢脸的！还有啊，我差点搭错客运，身上零钱又不够，没想到跑路这么困难！” 听她碎碎念个没完，双眼闪闪发亮，他终于又找回这样的她，这就是他要的快乐。 是的，他很快乐，平常没有人会这么跟他说话，或许是他的个性使然，或许是他的身分导致，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这份快乐。 “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她吐舌做了个鬼脸。“下次我不骑脚踏车，我要开牛车试试看。” “我叔公家有牛舍，你明天就去跟牛睡，先培养感情。” “没良心！”她指著他大骂，他却笑得开怀，害她心跳猛然加快，没想到两人可以如此说笑，一天之内的转变也太大了，他们当真达成了协议，就要变成一对情侣了？ 谈笑之余，他也提起现实问题。“你现在应该还不想回我家吧？” “嗯，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大家都对她那么好、期待那么高，她却让他们失望了。 “好，今晚就别回去。” 今晚不回去了？他们要睡哪儿？该不会是……农用货车后面？ 第5章 妈呀，这是什么地方？红色和黑色交错，仿佛男女纠缠，灯光晕黄，谱出暧昧乐章，那张大床尤其让人惊讶，想玩多p都没问题……不对，她想到哪里去了？ “你带我来这里想做什么？”郑巧茵怒目瞪向身旁的男人，居然开着农用货车进了汽车旅馆，在门口付账时还说不是休息，是过夜！ “情侣不是都会来这种地方？你自己说要谈恋爱的。”王承威只是耸耸肩，打开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她。 “你跳级的速度也太快了！”都还没心灵交流，他就想进行肉搏战？她怀疑矿泉水被下了药，看他喝得爽快，她却有点迟疑。 “这是我朋友开的，他常叫我来捧场，现在我总算来了，原来是这模样。” 怎么又是熟人？他王承威可真是亲友满天下，到处都吃得开，根本就是南台湾之王嘛！ “我不管你是来捧场还是怎样，反正你……你不能乱来喔！” “我现在没那心情。”为了追上逃妻，他脑细胞不知死了几千几万个，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什么叫没心情？难道她没有吸引力？不对，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像这种无聊细节作啥？为了冷静下来，她喝了两口水，味道很正常，却让她口干舌燥，这是哪门子的迷药？ 两人各选了个位子坐下，他坐在床上（其心可议！），她坐在沙发上，隔着一段距离，默默的大眼（当然是她）瞪小眼。 “你看着我做什么？”想把她吞了？她双手抱在胸前，忽然自觉像块生鱼片，好害羞喔。 “我先去洗澡，你给我乖乖的，不要再惹麻烦了。” “哼！”又把人家当小孩，她最讨厌他这样，她也是有优点的好不好？ 王承威站起身，故意抓乱她额前的发，扬起微笑走进浴室，如果他一定要的话，她是插翅也难飞，但现在才是恋爱的开始，应该给彼此更多时间酝酿。 很快从浴室传出冲水声，郑巧茵不禁幻想果王大人的肉体，原本她并没有特别欣赏猛男，但相处了这几天之后，她发现其他男人都太瘦弱了，要像王承威这款的才够看，就不知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惨了，她好像快流口水了…… 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打开行李箱，拿出要用到保养品和睡衣，但一下就忙完了，无聊之余，她拿起遥控打开电视，随即脸红又心跳，因为里面正是……爱的实战影片！ 她并非无知少女，早有相关常识，却是第一次看到真人演出，震撼得她头晕脚软，如果王承威那样对她，她也会叫成那样吗？那表情到底是享受还是忍耐，实在难以分辨，人生已经够多波折，连这档子事都要烦恼，真是有完没完，干么不直接画个圈或打个叉呢？ 郑巧茵正苦恼于圈叉问题，王承威正好从浴室走出来，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超短的头发还在滴水，浴袍有点小，露出胸膛和大腿以下的部位。 她飞快瞄了一眼，看出他没胸毛、有脚毛，毛还挺浓密的，听说多毛的男人比较深情，欲望也比较……stop，才瞄一眼，感想也太多了！ 她立刻关掉电视，急中失智，居然按到音量键，那一阵阵的“啊～～”就以立体音效环绕室内，然后男女主角都达到了某种高潮，当然，是指荧幕中，而非现实中。 王承威若无其事走到电视面前，伸手转小音量，态度体贴地说：“我怕隔壁房间会以为是你的声音。” “谁会叫成这样？你快把它关掉啦！”她气得丢掉遥控，这分明是整人利器！ “不是你要看的吗？”他问是这样问，仍然乖乖关掉电源，因为某人的脸已经红到快炸了。 她从床上跳下来，声音结结巴巴的。“不跟你说了……我、我要去洗澡了……” “热水很烫，小心点。”他停顿一下，语气温柔地问：“还是你需要洗冷水澡？” 他是把她当成什么了？欲火焚身不成？她瞪了他一眼，抓起要用到东西，二话不说就闪进浴室，省得跟他呕气浪费生命，什么谈恋爱，分明是无聊当有趣。 王承威笑着倒在床上，肚子都痛了起来，他身为家中长子，在事业上又是负责人，极少说这种玩笑话，既没机会也没心情，没想到会在她面前破戒，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感觉了。 无疑的，她是一个麻烦的女人，不够贤惠，不够强壮，有的是满脑子古怪思想，以后一定还会惹出很多风波，但是她让他笑、让他牵挂，才认识几天而已，却完全不想放开。 这就是恋爱吗？他都快忘了恋爱是什么感觉，十七、八岁的时候曾有过向往，成年之后心思大多放在事业上，以往女友都是文静端庄型的，第一次遇到这么特异的女人，不知会摩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他发现自己相当期待，有了她，未来的日子一定不无聊。 蘑菇了半小时，郑巧茵慢吞吞的走出浴室，穿着一件有海绵宝宝图案的睡衣，王承威一看又想笑，但他勉强忍住了，在这种关键时候，还是别让她更糗才好。 “睡吧。”他拍拍身旁的床铺，邀请她共眠。 “你不准碰我喔！”她把多的枕头放到床中间。“超过的话，我就一脚把你踢下去！” 床上空间很大，两人其实不会碰到，她却紧张得要命，总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但要是没发生的话，叫她的女性自尊往哪儿摆？ “如果是你碰我的话，我也可以把你踢下去？” “你敢？” “奇怪，我怎么会想要把你追回来？”他自己也想不通，莫非他又被虐狂？实际的人生过了太久，就会像做些蠢事？ “后悔了？想退货？”男人的承诺都是屁，还没过夜就变质了！ “如果我把你放走，又怕你危害世人，还是由我来承受好了。” “王承威！” 舌枪唇战进行了许久，她不知不觉的竟睡着了，原来这是最强的催眠大法，身旁有个男人，讨厌又可恶，却不能少了他，甚至就要跟他相爱了，命运果然很奇妙呀…… ☆☆☆ ☆☆☆ 天才刚亮，郑巧茵不到六点就醒了，心想自己的适应力真强，才南下五天就变成乖宝宝，以前那只夜猫子不知蒸发到哪儿去了。 转过头，她看王承威仍在熟睡中，身上浴袍不知何时脱掉了，露出强健的肩膀和胸膛，哼，身材好嘛，不怕人家看，爱现鬼！ 她忍不住靠近一点，仔细端详他的睡脸，之前怎么没注意到他有张性感的唇？薄厚适中，还有点翘，似乎很适合亲吻，不知道尝起来滋味如何？ 就在她越靠越近、即将得逞时，他忽然睁开眼。“你想做什么？” 他抓得时机也太准了，她一时心惊胆跳，慌乱中不知k到什么东西，剧痛立刻逼出她的泪，原来是她的上唇撞到他的下巴，天啊，真的好痛！ “撞到哪里了？我看看。”他老早就醒了，只是想吓唬她一下，没想到她反应能力这么差。 她痛得说不出话，他看她双眼含泪，可怜兮兮的。“很痛？” 她点点头，好委屈好悲情，只不过想偷个香吻，却落得如此下场，他这人也太没情趣了，就不会认分的让她偷袭，偏要打坏这浪漫气氛。 “乖，我舔一下就不痛了。”他像在哄孩子似的，当真舔起她的上唇，一下又一下的，好让她转移注意力。 咦，他这是在吻她吗？除了上唇，他连下唇也照顾到了，最后还伸舌进去！她因震惊过度浑身发软，任他尝遍口中每一处，也交流了彼此的味道，一次次的唇舌交缠，就像打结了分不开。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严肃又务实的男人，吻起人来也挺有一套的，甚至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原来男人不管哪一种，都有共同本质：色！ 王承威早就想这么做了，孤男寡女同床而眠，她又是他挂在心上的女人，他要是不觉冲动就糟糕了。 原本是怕她还没准备好，既然她都采取主动了，偷偷摸摸的想对他做什么，他当然要完成她的愿望，好让两人都得到满足。 等他稍微放开她，她眼中没有泪水了，只有浓浓的陶醉，甚至舔了一下唇角，意犹未尽的模样。 “你再这样看我，今天就别想离开旅馆了。” “我……”接吻的感觉太棒了，乘机打出全垒打也不错，但发展速度太快，她莫名的有些怕。 “放心，我没那么急。”吃快会弄破碗，他再着急也不想吓着她。 她不知该庆幸还是感慨，他的自制力可真强，难道是她的女性魅力不够？ “不要自己胡思乱想。”他故意拨乱她的头发，不让她继续钻牛角尖。“我不确定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我赞成先谈感情再谈婚姻，我们就一步一步来吧。” “嗯！”好极了，她也正有此意。“可是……为什么是我？我是最后一名耶！” 两人睡也睡了，亲也亲了，都到了这地步，她仍是难以置信，他为何非要她不可？说不定他中邪了，该不该带他去收惊呢？ “遇人不淑也没办法，算我倒霉。” “拜托，你这人懂不懂说话的艺术？同一件事可以有更贴切的说法，我现在就示范给你看，像是命中注定、前世因缘、爱情是盲目的，还有、还有……千里姻缘一线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一切都是缘分的牵引……” 她又开始碎碎念了，听起来犹如天籁，但他又更想做的事，那就是堵住她的嘴，让她欲言又止，只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讨厌，她要说什么都忘了，只能迷迷糊糊的想着，龙眼王的吻怎么比龙眼还甜？等会儿要是流鼻血，都要怪他让她太上火…… ☆☆☆ ☆☆☆ 早餐时间，王承威牵着郑巧茵走进家门，看到这一幕，王家人都放心了，不管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显然是不用再多问。 “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郑巧茵一张小脸烧得好红，昨天才偷偷离开，今天就乖乖回来，又不是在演连续剧，自己都觉得怪糗的。 “回来就好，没关系。”周宛珍只怕老大娶妻无望，幸好他自己把老婆带回来了。 “对不起。”郑巧茵还是觉得抱歉，她的个性太冲动了，该学着成熟些。 “阿威他妈以前也离家出走好几次，很平常的事，没什么！”王耀坤年轻时不知跑过几次岳父家，苦苦哀求老婆回来，现在想起来也是挺趣味的。 三言两语就把气氛转为轻松，周宛珍在桌下偷捏老公的大腿，这老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了，大嫂，有你的包裹喔！”王立祥顺势称呼，反正好日子应该不远了。 看到纸箱上的地址，郑巧茵恍然想起这件大事，要是她当真落跑就看不到了。“啊！是我爸妈寄来的，有我的笔记型电脑和画图工具！” “我记得你好像是做美工设计的？”王立祥对大嫂的报名表有印象。 “嗯，我想去找工作。” “不行。”王承威直接否决了她的念头。 “为什么不行？”郑巧茵狠狠瞪住他。“我不是没用的人，你不要瞧不起我！” 她最讨厌他的一点就是把她当笨蛋看，她承认自己不是天才，但庸才也是有存在价值的好吗？至少可以衬托天才的伟大啊，不对，这种想法还真窝囊…… 哎哟～～郑巧茵竟敢对王承威大声说话，其他人都呆住了，昨天他们去山上打猎吗？她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更扯的是，王承威并不生气，居然还微笑了！ “你不用找工作，就到我公司上班。” 只有把她放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他才能安心过日子，否则麻烦别人也不好。他也不懂怎会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或许就从她流鼻血那一刻起，他就莫名其妙的被她收服。 郑巧茵再次气结，这男人说话就爱说一半，现在才切入重点，完全是故意的！ “你哪来的公司？”他不是果农吗？ “亲爱的大嫂，你不知道我哥是董事长？”王立祥对老哥使个眼色。“老大，看来你们还不是很熟嘛！” 王耀坤替长子解释：“阿威创立果王公司三年了，员工有二十多人，业务分外销和内销，跟很多企业合作，还有网路购物，生意是越做越大。” 原来如此，郑巧茵这才明白王承威的身价，没关系，她这人什么不会就是会见风使舵，立刻转向老板恭敬道：“王董，以后笑得就请您多关照了！” “叫我阿威就好。”叫什么王董，多别扭！ “亲爱的阿威，人家可以今天就去上班吗？”她不会煮饭又不会做家事，还是做个上班女郎，自我感觉会良好许多。 “好，我送你去。” 旁人看了又是一阵惊叹，郑巧茵不愧是收服果王的女人，能屈能伸，变脸如眨眼，原来王承威就吃这一套。 “不行啦！我是职业妇女，我要靠自己骑脚踏车。”她有她的坚持，女性当自强。 “脚踏车可以放货车后面，我先送你去上班，如果我忙，下班时你就自己骑回来。” “好吧！就让你一次，以后不要太超过喔！”既然他们都是情侣路，她应该让男友表现一下，如果她太独立的话，怕他会无用武之地。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员工？但王承威只是笑，笑得非常愉快，一下年轻了好几岁，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老大这下真是变性了，不是由男变女，而是由石头变人类，超有人味的。 虽然不知“演化”过程如何，总之小俩口有了跳跃性的发展，大伙儿可以准备喝喜酒喽！ ☆☆☆ ☆☆☆ 谢天谢地！郑巧茵终于不是米虫了，有事可做的感觉真好，叫她每天跟果王去巡视果园、开会听雷（鸭子听雷），恐怕她会化身花瓶，还是个常中暑的花瓶。 原本果王公司没缺人，她是靠“私人关系”硬挤进来的，但反正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跟江湖有何关系？），正因如此，她会更努力让自己有所用处。 当今网路购物盛行，水果宅配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原本由两位工程师负责网站维护，但是他们都没什么美感，郑巧茵的设计专长成了一大助力。 生活上她是个小迷糊，工作上却相当认真，一张图可以画上七、八次才定案，每次成果都让众人赞赏不已。开玩笑，从小看漫画、卡通长大的她，加上设计科系毕业，怎能给自己漏气？ 一有空的时候，她还会帮忙打杂，像是泡泡茶、跑跑腿啦，很快跟同事们打成一片，大家都说她不像未来的董事长夫人，那有什么关系？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够了，反正董事长大人就是中意她，哇哈哈！ 王承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正如他所料，郑巧茵的适应能力极佳，不管在他家还是在公司，总让人无法抗拒她的魅力，该说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憨人有憨福吧？ 傍晚五点半，公司门口停了一台农用货车，员工一看到就喊：“巧茵，头家来接你了！” “谢啦！大家掰掰，不要太想我喔！”郑巧茵抓起皮包，向她亲爱的王董飞奔而去，他还是穿得那么像农夫，在她眼中却帅得要命。 王承威瞧她像只小鸟似的，整天吱喳个没完，又蹦蹦跳跳的，都快飞起来了，这就是他最想看到的模样，快乐而单纯的她。 “王董，你好久没来捧场，人家好想你喔！最近都在忙什么大事业？是不是另结新欢，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人家不依啦！”她抱住金主的手臂，口气撒娇到让人腿软。 “你再胡扯试试看。”他收回前言，她是很快乐，但一点都不单纯。 “王董不要抛弃我，不要啊～～人家会改邪归正，啊不，是金盆洗手，还是浪子回头？” 旁人早就笑得东倒西歪，这位头家娘也太会演了，敢对果王大人如此调戏，大好之日显然不远矣。 王承威拿她没办法，只能摇头苦笑。“废话少说，快上车。” “你这么急？相对我做什么？” 王承威不再多说，押着她的肩膀，直接让她上车，这丫头真是被他宠坏了，不管是两人独处或在众人面前，她都已经爬到他头上了。 上了车，他直接宣布：“今天不回家吃饭。” “你果然有企图？”她抱住自己双肩，一双眼又无辜又期待。 “想把你带去卖了，但应该卖不掉，可能我还要贴钱。” “坏人！流氓！”在家人和员工面前，他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跟她相处久了，变得越来越呛辣？难道是被她同流合污？ 王承威仅以微笑回应，她不管是骂是吵，他都觉得赏心悦目，说他是头壳坏去也不夸张。 今晚目标是高雄市的六合夜市，一走进就是人来人往，于是恋人们有了牵手的理由。 “哼！”就不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哪天被她逮到把柄，一定天天逼他说情话。 吃饱了就继续逛，消化了就继续吃，就在这愉快过程中，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个不问就会浑身发痒的问题。“对了，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王承威听了一愣，没想到她会在此时此地提出，她一手跟他牵着、一手拿着西瓜汁，是什么引发了她的灵感？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算很“聒噪”了，但要在人群中告白还是难了点。 “是因为我可爱？还是善良？还是坚强？” 她知道他不好意思说，干脆帮他列出选择题，谁知他只是淡淡反问：“我有说过喜欢你吗？” “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何又要挽留她？一时间她居然心痛了起来，万万没想到他能伤她至此，平常亏她、损她也就算了，这种绝情的话却是莫大打击，叫她怎么能不心痛欲裂？原来……原来她已投入真心，不知还来得及收回吗？ 看她气呼呼的样子，他反而笑了。“从头来过，你先问我喜不喜欢你。” “不问了！”稀罕啊？本小姐就不信天涯无芳草，现在就去找个更好的来示威！但见眼前茫茫人海，一片芳心何处飘零？视线逐渐模糊，一定又是沙子吹进了眼睛…… 她转头想走，他可不允许，拉回她的肩膀，摇摇头说：“你脾气真坏。” “要你管？”她都快哭了，他还一副没事样，不公平！ “好，要我管我就管。”他把她拉到一旁，免得果王人群把他们冲散了，转了几个路口，他找到一处安静的小公园，于是拉她做到长椅上。 离开了热闹夜市，此时只有他和她，晕黄路灯下，她泪眼汪汪就快溃堤，他不的不催促道：“快点，问我喜不喜欢你。” “谁要问啊？”可恶透顶，占了便宜还卖乖！ “你不问，以后就不准问了。” 瞧他那冷硬表情，分明就是威胁、恐吓加压迫，叫她怎能甘愿？“你欺负人！” “到底要不要问？” 开玩笑，她可不是被吓大的，气起来干脆用吼的：“臭王承威，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啦？！” 做人做到她这么可悲的地步，实在不是普通的可笑，都主动从台北来参加招亲，住在他家的屋檐底下，甚至跟他有过一夜情（光睡不做也要算数），居然还眼巴巴的问他是否喜欢她？ 他先摸摸她的头发，又把她的肩膀搂近，才用慎重的语气说：“笨郑巧茵，我喜欢你。” “啊？”这不是她想象中的回答，他是哪根筋不对劲了？ “再来，你问我喜欢你哪一点。” 已经呆掉一半的她，只能乖乖照做。“你……你喜欢我哪一点？” “包括你的缺点和优点，你整个人我都喜欢，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 “真的？刚才怎么不早说……”每次都害她气得快脑中风，才又让她飘飘欲仙，在这样下去她不短命才怪。 “因为你的问题跳得太快了，我得帮你整理先后顺序。”在他的思考逻辑中，应该先搞清楚这一点。 “你很烦耶！计较这些做什么？”害她心情起起落落的，大坏蛋！ “我这叫做理智冷静。” “恋爱需要的是浪漫和疯狂，你懂不懂？” “不怎么懂。”从来没人说他浪漫，更没人说他疯狂，那应该不是多好的形容词。 “讨厌，我最讨厌你了！”她说这两人都知道的反话，不这样的话，叫她怎么下台？ 话说回来，他这人果然踏实，谈情说爱也一板一眼，应该不会搞劈腿吧？他不是个好情人，但回事个好丈夫，她应该知福惜福，哎呀，搞得像大爱台一样，真是感恩。 她气得嘟起嘴，他的微笑却更加深了。“你喜欢我吗？” “干么突然这样问？” “刚才我回答你了，现在该你回答我。” “我……”女人家的矜持忽然涌上，她抱住他的手臂，把脸贴在他肩上。“我不想在这里说啦！” “那你刚才又一定要我说？”从古至今，那女都是不平等的，他早该有所领悟。 “谁叫你好说话嘛～～”呵呵，她就是耍赖，怎样？ “看来你是吃定我了？” “不行吗？”心情一号，她眉开眼笑，让他看得心头一跳。 “当然不行，应该是我吃你。” 说着他以行动证明，吻上她笑盈盈的唇，活了二十九个年头，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放肆，明知可能会被广大亲友团撞见，却停不下这份疯狂的冲动。 她先是一惊，继而一软，如果是这种方式，她很乐意被他吃定，拜托他三不五时来吃吃，免费吃到饱。 夏夜晚风，青春年华，不贪恋要作啥？一个像小鸟聒噪的女人，一个像石头难搞的男人，就这样跨越南北和城乡距离，莫名其妙而无法自拔的爱上了…… 第6章 梦幻的日子总要来点现实震撼，电影和小说都是这么演的，得之不易、苦尽甘来的才是真爱啊。 周六午后，苦命果农王承威仍要工作，郑巧茵选择在家清闲度假，骑脚踏车去租了漫画回来，正在床上哈哈大笑之际，手机响了，一看是来自爹娘的电话，又有什么要叮咛的了？ 她气定神闲的接起来，没想到老爸一开口就说：“巧茵，我们来高雄看你了！” “虾咪？”她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手中漫画摔落到脚边，刚好义到她的脚趾头，但她没时间喊痛，震惊都来不及了。 “我们搭高铁来的，等一下要去租车，你住哪里？快给我地址。”郑世泽兴致颇为昂，因为租车广告单上说有gps系统，他要做个善用高科技的老爸。 郑巧茵心儿差点蹦出来，压住胸口说：“你们怎么也没说一声就跑来了？” “爸妈要看女儿，还得先报告吗？就是要突击检查，才知道你有没有乖乖的呀！” 什么突击检查？她都二十五岁了，他们还当她是小孩吗？“我去高雄市找你们就好，我住的地方很乡下，没什么可玩的。” 这回答让做父亲的更为坚持。“到底是什么荒郊野外？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唉！我这边很难找的，你们先想办法开到高雄县阿莲乡，到了再打手机给我。”郑巧茵心想至少拖一下时间，否则东窗事发，大家都会很难看！ 南下之前，她只告诉爸妈要来找工作，现在她确实有了工作，但是第一天就住进了老板家，还跟老板大谈恋爱、准备结婚，该怎么说明才不会让老人家心脏病发？ “要是电池没电，还是忘了接手机，你就等著讨打了。”郑世泽对女儿相当了解，迷糊虫一只。 “知道啦，拜！”上通电话一结束，郑巧茵立刻打出下通电话。“阿威，你人在哪儿？” “我在屏东，怎么了？”王承威听出女友声音急迫，不知她又惹出什么麻烦？早知道今天就把她带在身边，偏偏她大小姐嫌累，不肯陪他去开会。 一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准妻子，他居然还不懂生气，只能说自己中邪太深，神明也难解救。 “我爸妈忽然跑来高雄，说要来看我，现在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先请我爸妈招待他们，我会尽快回去。” 女友的家人来访，理当好好款待，趁此机会也可谈谈婚事，虽然她是个“浩呆”小公主，他想娶她的念头一样没变，大概被什么坏东西附身了吧。 “不行啦！我骗他们说我是来工作的，还住在员工宿舍。” “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说这种谎？”他一听就皱起眉，由于自身个性正直，即使在商场上也不喜欢使诈，毕竟日久见人心，诚实才是最好的对策。 “我怕会吓到他们，我爸妈很疼我，但是观念保守，如果他们知道我来参加招亲大会，可能会打断我的腿！” “既然这样，你还敢跑来参加？你太冲动了！”骂归骂，他也舍不得她的腿被打断，他都还没怎么摸过呢。“你先别慌，去找我家人帮忙，把你的东西搬到后面那栋透天厝，就说那里是员工宿舍。” “你真聪明！”不愧是果中之王（听说是榴莲），让她好生崇拜。 “你要跟大家先套好，别漏了口风，等见了面，你陪你爸妈聊聊，留他们吃晚饭，等我回家再见机行事。”事情迟早得公开，有再大风波也得面对，谁叫他眼睛被鬼遮了。 “是，我都听你的！” “你这傻瓜，就会给我找麻烦。” “对不起嘛……我以身相许可不可以？” 明知她只是撒娇的玩笑话，他脸上却发热起来，幸好她看不到。“快去搬东西，别闹了。” “晚上见，啾一个！”她给他一个飞吻才挂上电话，果然果王大人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只要有他在，她这辈子是注定好命的啦！ ☆☆☆ ☆☆☆ 在高雄县阿莲乡，卫星导航系统显然不如问路有用，当郑世泽和李安瑜抵达目的地，靠的正是通关密语——果王的家，这四个字比什么都有效。 原来女儿是在“果王公司”上班，怎么想都很不可思议，那个挑水果一定挑到最不甜的丫头，居然跑到南部替水果公司做设计，只能说命运太神奇。 “爸、妈！”十几天不见，郑巧茵兴高采烈的奔向双亲，虽然担心招亲事件被揭发，能看到最宠她的两个人仍是开心的。 瞧女儿依然活跳跳的，郑世泽和李安瑜都安心了，这孩子晒黑了点，但是没变瘦，应该吃得好、睡得好吧？ 外头热到可以煎蛋，还会滋滋响！郑巧茵立刻拉爸妈进门。“快进来！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进了屋子，冷气迎面而来，桌上早已摆好饮料和水果，多亏伯父、伯母和阿娇帮忙，郑巧茵先前手忙脚乱的，还差点打破杯子，不愧是麻烦制造机。 “屋子挺大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住？”这栋三楼透天厝看来没盖多久，也不像有人住过，李安瑜不免奇怪地问。 郑巧茵早就备好说词。“这是我老板王董的房子，原本没有人住，公司只有我是从台北来的，所以我才能住员工宿舍啊！” “你的运气这么好？”郑世泽知道女儿从小就得人缘，也没碰过什么天大挫折，除了交错三任男友，其他都算平安顺利。 “王董他们一家很照顾我，常叫我去吃饭，员工福利好得！” 这位“王董”听来应该是个慈祥的中老年人，郑世泽和李安瑜这时是这么想的，天气热，夫妻俩坐下吃了点水果，果然颗颗甜如蜜，称之果王并不为过。 “你拿王董的薪水，又吃他家、住他家的，这怎么好意思？”李安瑜心想女儿是傻人有傻福，到哪儿都有人宠，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受人家这么多照顾，我们得去拜会一下，好好跟他们道谢。”郑世泽身为小学老师，最注重礼节，绝对不能失礼。 “好啊，就快吃晚饭了，我们一起过去。”郑巧茵正有此意。 李安瑜忍不住挖苦道：“你还真是理所当然，难怪适应得这么好，以前不是很挑食吗？换了伙食却没有变瘦。” “唉呦，你们女儿我到处都很受欢迎的，就叫你们别担心了嘛！我都二十五岁了，闪电结婚也不算啥。”郑巧茵决定让爸妈有点心理准备，人生没什么不可能，希望他们不要吓到心脏病发。 李安瑜听了却不怎么高兴。“这跟闪电结婚有什么关系？你可别乱。” “我在高雄找到工作，说不定也会在高雄找到对象，嘿嘿。” “少在那边作梦了！”李安瑜捏一下女儿的脸颊，这个么女总是让他们牵挂，想当初生完老大和老二，丈夫就乖乖去结扎了，谁知五年后竟有老三蹦出朵，标准的“怪胎”一个。 郑世泽打断她们母女的对话。“走了，礼盒拿好。” “这些不是给我吃的吗？”郑巧茵看有好多饼干糖果，怎么居然要送别人？ 郑世泽只是摇头。“你这丫头懂不懂礼貌？人情世故要多学著点，还说要闪电结婚，我看你一定会被婆家欺负的。” 郑巧茵做了个鬼脸，爸妈都不知道她的准婆家对她有多好，就是要像她这样没心机才得人疼啊！ ☆☆☆ ☆☆☆ 来到三合院，众人互相客气寒暄，王家人早就当对方是亲家了，可在郑巧茵的拜托下，没人敢透漏口风，双方只能不断的说：请喝茶、请吃水果、请用点心，请请请个没完。 晚上六点该开饭了，王承威正好踏进家门，郑巧茵立刻跳起来介绍：“爸、妈，这位就是我老板，鼎鼎大名的果王大人。” 王承威脱下帽子，擦去额上汗滴招呼：“伯父、伯母，你们好！” “王董事长，你好。”郑世泽对王董的第一印象是，这人一点都不像董事长，不讲气派、没有架子，看来是个诚恳的年轻人。 王承威立刻摇头说：“请别这么客气，叫我阿威就好。” “巧茵这孩子不懂事，你们全家都这么照顾她，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李安瑜深深一鞠躬。 岳母的表现可让王承威承受不起。“伯母你别这么说，巧茵在工作上很认真，我们这里都找不到年轻女孩，她来得正好。” “是啊！”郑巧茵唯恐男友说溜了嘴，赶紧加以说明：“像我这么有美感又懂得设计的人，当然是公司的福气！” 王承威知道女友担心的是什么，对此他不免有些埋怨，明明该是提亲的时机，却只守著上司和员工的界线，都怪她做事顾前不顾后，光会往前冲，忘了爹娘的规矩。 王家人也暗自叹息，原本该是亲家喜相逢，现在却得拖上好一阵子，何时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别胡说八道。”李安瑜瞪了女儿一眼，再怎么得宠也不能骄纵。 气氛有点怪，周宛珍挂上笑容说：“快来吃饭吧！都是些家常菜，希望你们吃得习惯。” “哪里、哪里，是我们太打扰了。”郑世泽和李安瑜一再推辞，好不容易才入座，他们俩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公务员，几十年职场生活下来，深信礼多人不怪。 礼节这么多，王耀坤都饿坏了，声音不免有点虚。“大家快吃吧，菜都凉了……” “来、来，别客气。”王立祥率先动筷，挟了菜给他的娇妻，怎么说都不能让老婆饿着。 饭香菜甜，这顿饭却吃得相当客气，王家人不敢多说，唯恐说多错多，郑家夫妻更是一本正经，毕竟在女儿的老板家里吃饭，怎么能失了仪态？ 他们看王家老二娶了外藉老婆，感情挺好的，还生了两个孩子，想必农村难寻新娘，只好往外发展，但王董事长似乎还单身，说巧不巧的就坐在巧茵身旁，该不会王家人有什么意图吧？ 巧茵这孩子有几分本事，他们做父母的最了解，王家对她如此照顾，绝对不是因为她才华洋溢，八成是想把她留下来当长媳，就像王董说的，这里找不到年轻女孩，当然要殷勤点了。 “爸、妈，你们多吃点，这些是米王种的米、菜王种的菜，我超爱吃的！”众人中，只有郑巧茵胃口大开，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些美食？ “你笑得这么开心，都不想回家啦？连妈煮的饭也不想吃了？”李安瑜语气有点冷。 郑巧茵笑咪咪的，没听出这话中有话。“我是天生好命，到哪里都有好吃的。” “伯父和伯母如果喜欢，我请我的朋友米王和菜王，宅配一些产品过去给你们。”王承威很乐意分享，毕竟往后都是一家人了。 如此盛情，李安瑜却微笑摇头。“那怎么好意思？巧茵只是你们的员工，还是得有分寸的。” 王承威碰了个钉子，不知岳母对他有何不满，怪只能怪女友没先告知父母，现在说什么都得小心，想谈婚事更是难上加难。 “妈，你真不识货。”郑巧茵啧啧了两声，此时她仍不知大祸临头，反正爸妈宠她、果王罩她，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就等以后再烦恼。 像她这么惹人爱的小甜心，总不会落得两手空空吧？哈哈，没可能的啦！ ☆☆☆ ☆☆☆ 第二天是周日，郑巧茵陪爸妈在高雄市玩了一圈，像是寿山、西子湾、梦时代、真爱码头等，都是王承威带她约会过的地方，她忽然发觉自己跟高雄很熟，可以当地主和导游了。 郑世泽和李安瑜对玩乐的心思不大，只顾著对女儿一再叮咛，郑巧茵听到都打瞌睡了，直到母亲的一句话把她吓醒。 “王董好像对你有意思。”李安瑜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妈呀……老妈果真观察入微，郑巧茵以轻松语气说：“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以后的事很难说，来个办公室恋曲也不错！” 在她幻想中，办公室恋曲的男主角应该是西装笔挺、时尚雅痞，可是果王大人每天都穿得很像工人，就连开会也是牛仔裤加polo衫，要看他穿西装可能要等结婚当天吧！ “他看来是个好对象，但是我反对！”李安瑜对这位王董相当欣赏，可惜不符理想。 “为什么？”郑巧茵不懂，能钓到王董是她今生最大的成功呀！ 郑世泽替老婆说出了心里话。“你什么家事都不会做，适应农村生活不容易，我们也不希望你嫁得太远。” 说穿了，他们就是不希望老么嫁到南部，像长子和长女婚后都住在附近，三不五时就回来吃饭，他们还可以去接孙子孙女下课，感觉多亲、多好。 巧茵本来就比较娇宠，在农家如何能适应？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想跑回娘家也嫌远，还是待在他们附近才安全。 “台北跟高雄并不远，搭高铁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没那么严重啦！”郑巧茵完全不能理解，又不是火星和水星，也不用搭太空梭，算得了什么？ “你不用多说了，我们决定要帮你找相亲对象，对方一定会是台北人。”李安瑜原本就有这打算，听女儿说了这些话，更让她心意坚决。 “啊？”她早就参加招亲了，用不着相亲啊！ “你工作不顺利没关系，找个好老公比较重要。” 怎么跟早餐店的阿好婶说的一样？长辈们都是这种想法吗？郑巧茵原本也这么认为，现在她却想要兼顾工作和婚姻，因为她不适合做专职主妇，只会把家里搞得一团糟。 “为什么一定要在台北找？我现在人在高雄工作，在这里找对象也没什么不好。” “不行！你从小在台北长大，应该在台北找对象，等你结婚生小孩以后，我们也能就近照顾。”李安瑜再次强调，就怕女儿听不懂，这孩子一拗起来也是挺难搞的。 “哪有这种道理？人家阿娇还不是从越南嫁来台湾？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夫妻感情多好！” “难道你要一年只见爸妈一次？”李安瑜反问。 “拜托！可以搭高铁、搭飞机，每周回家都不成问题。”话题又跳针了，爸妈怎会这么顽固？ “反正你现在的工作只是过渡期，等我们帮你找好对象，你就请假回来相亲。” “我才不要，相亲很丢脸耶！”招亲就不丢脸？呃，现在不讨论这个啦。 看她们母女快吵翻天了，郑世泽出面当个和事佬。“婚姻大事急不得，慢慢挑、慢慢找就是了。” 李安瑜仍有话要说。“你是不是已经跟王董在交往了，才会反应这么激烈？你才来高雄半个月，难道看在有好吃的就要嫁了？” “人家真的没有啦……”郑巧茵哀号起来，再次佩服母亲的第六感，根本什么都看穿了！ “最好是没有。”李安瑜眯起眼警告。 郑世泽指著眼前一家餐厅。“你们也口渴了吧？我们去吃下午茶。” “耶！”听到有得吃，郑巧茵当然开心，但如果没得嫁怎么办？忽然间美食也没那么诱人了。 唉，她不过想得到幸福而已，等到东窗事发时，最爱她的爸妈应该可以谅解吧？一向烦恼不多的她，居然也开始烦恼了，这就是成长和爱的代价吗？ ☆☆☆ ☆☆☆ 傍晚时分，送走了操心过头的爸妈，郑巧茵只觉疲倦无比，没想到还有一关等著她，刚回到三合院，就见王承威向她走来，脸色沉重，活像有人烧了他的果园。 “嗨……”她有气无力的向他招呼。 “你爸妈回去了？”王承威原本想一起作陪，但女友不让他跟，说是时机未到。 “嗯。”她连多说一句都觉得累。 “我有话跟你说，到我房间来。” “喔。”她乖乖随他进了房间，这还是第一次，感觉挺奇妙的，她东张西望，发现他有好多书，大多跟农业相关，此外还有电脑和音响，不是古早人呢！ 她主动坐到他床上，毫无矜持，反正两人都睡过了嘛。“你房间好干净、好整齐，我都比不上。” “等我们结婚以后，我会好好教育你。”他不喜欢失序或失控，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失智，真不知被她下了什么符咒。 “谢了。”她吐一下舌头，虽不满他总把她当小孩，但今天她没精神跟他计较。 言归正传，他走到她面前以高压姿态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你爸妈？” “我才来工作没多久就跟老板交往，我爸妈一定会打断我的腿！”原本她以为一切好商量，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所以干脆不用算（懒鬼的借口）。 “你到底有几双腿可以被打断？”他低头瞄了一眼，今天她穿著短裙和凉鞋，露出一双白嫩长腿，要是被打断的话，他自然心疼，但现在这不是重点。 “哎呦，别跟我计较这个。”就夸饰法而已咩。 瞧她还笑笑的，显然不知情况严重。“总之，你必须找个机会跟他们详谈，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我们才交往没多久，你会不会太急了？” “当初我弟应该有告诉你，你在我家适应一个月后，若双方同意就要办喜宴，难道你现在反悔了，不想跟我结婚？” “我又不是这意思，可是一个月会不会太快了？要让我爸妈点头的话，至少要交往两、三年吧。”她记得哥哥和姐姐当初都是爱情长跑，至少五年才得到爸妈同意，她已经偷偷打个折了。 “我等不及了，最多两、三个月。” “可是……我爸妈不会答应的。”奇怪，结婚怎么比恋爱麻烦这么多？她忽然觉得肩膀好重，是什么怨灵压在身上？不，应该是现实压力吧。 “你参加招亲的时候，就已经明白我的规划，你却瞒著家人南下，也没想到怎么跟他们说明，这样不等于是骗了他们，也骗了我？” “我不是故意的……”她不是坏女人，只是迷糊了点，思虑又不周了点，因为她一直很好命呀，莫非她已经把福气用光光了？ “总之你自己看著办，不准让我等太久。”他发现自己太宠她了，她要爬到他头上没关系，但他不允许她逃避现实，他的妻子必须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你生气了？”她再笨也看得出来，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上次她落跑那次不算，因为当天就解决了，但这次她选择拖延，他却要速战速决，还说她骗了大家，多重的罪名呀。 “你惹出来的麻烦，你得收拾。” “阿威，你不要生气嘛……”她嘟起嘴，使出一千零一招，装无辜，装可怜。 她那水汪汪大眼和粉红色小嘴，对他当然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力，尤其此时两人独处在房中，想做什么也没人会来敲门，但他今天决定做个大头控制小头的男人，以证明男人不只用下半身思考。 “小孩子才会用撒娇的，你已经是大人了，该用理智的方式解决问题，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她的天真活泼是很可爱，但一个成人除了可爱，还需要一些成人的特质，他愿意揽起她造成的麻烦，在这同时她也得学著长大，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否则怎么教育他们的孩子？实际如他总是想得比较远，但愿她能了解他的用心。 “是……”他说得有道理，她干脆去警察局自首好了，罪名就是诈骗集团，不，她是一人独挑大梁…… “我不是要逼你，我会给你一段时间，但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说完后，他打开房门，示意她该离开了，她也不敢久留，难道要用身体平息他的不满？看他那张刚毅不屈的脸，就算她脱光了缠上去，他也不会妥协的。 唉，怎么每个人都要逼她？她的好运就要用完了吗？爸妈希望她在北部结婚成家也是对的，准夫君希望她快快报现况也是对的，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恃宠而骄，盛极而衰…… 夜里，听著那些蛙鸣虫啼，让她再度失眠了，若能像昆虫或动物该多好啊，说交配就交配，管他是北部还是南部蛙，能叫的不就是好蛙？ 想一想还是恋爱最好，甜蜜梦幻，你侬我侬，她不喜欢现实考验啦，呜呜……明天她要来去庙里，拜托众神保佑，快让阴天过去，还她热情的艳阳日！ 第7章 接下来几天，郑巧茵收敛了许多，不敢再跟王承威斗嘴，每天晚上则打电话回家问安，想尽办法跟爸妈沟通，希望以时间换取空间，让她为自己的人生做些决定。 其他人却不习惯如此乖巧的郑巧茵，频频问她是否有心事，但她始终笑而不答，最后结论归向情侣吵架，其实这也难免，王承威这颗硬石头，谁没被他气过？ 无论如何，郑巧茵还没想放弃就好，王承威会不会变孤单老人，就看她一念之间了。 原本以为这就是最大的考验了，谁知还有更大条的！ 某天早上，周宛珍骑机车出门购物，出了场小车祸，伤势不严重，却得休养一个月，才能把脚上的石膏拆下，这段时间不能做家事，最好就是坐著和躺著。 二媳妇阮玉娇虽会洗衣煮饭，但她必须照顾两个孩子，时间上己经不够用了，她又舍不得找保母，非要自己带孩子才放心。 王家的男人个个都有工作，就算晚出早归好了，总有几件事做不妥当，但没有人把念头动到郑巧茵身上，她是有特权的，笨人的特权就是清闲。 为此，王承威决定找个临时帮佣，并交给弟弟处理，就像当初的招亲大会，他相信弟弟会有好眼光。 王立祥不负众望，不到两天就找到人选，但有个小小疑问，必须先向老大请示。 电话中，他直接说：“老大，我应征了几个人，有一个条件很赞的，十八般武艺俱全，而且愿意做短期工。” “你决定就好。”王承威简短回答。 “她就是当初招亲大会的第一名，杨云琴小姐，不知大嫂会怎么想？” “才一个月而己，没差。”王承威不懂当初弃权的人怎会回来做女佣，不过世事本来就多变，或许杨小姐在外谋职不易，或许有经济压力，旁人也用不著多问。 “真的没差？我怕大嫂胡思乱想，我看你们最近相处怪怪的。” “她该学著成熟点，你不用介意这件事。” “是！那我就有请杨小姐来帮忙了。”既然老大这么说，王立祥没别的疑虑了。 “嗯。”王承威挂上手机，一时间还不想走回果园，望著眼前熟悉的景色发呆。 最近他有些冷落女友，刻意拉开距离，让她好好思考，这感觉就像父母等待小孩长大，既心急又不能太干涉，看她闷著那张小脸，他自己也不好过。 无论如何，他决定给她更多时间，毕竟她父母那儿也只能由她解开死结，至于他答应过她的“谈恋爱”，他会用一辈子跟她好好谈。 ☆☆☆ ☆☆☆ 下班后，郑巧茵自己骑脚踏车回家，最近她跟男友好像有那么点疏离，他应该是给她时间思考吧？她只能这么想，才不会让自己太心酸。 亲爱的爸妈何时才能放下成见？都什么时代了，一南一北算什么？异国婚姻处处都是，眼前可是地球村，天涯若比邻啊！再这么拖拉下去，她变成了一个老阿婆，死也不会瞑目！ 越想越气的天才刚停好脚踏车，就见一个女性的身影接近，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 “郑小姐你好。” “你你你……”郑巧茵活像看到鬼，不，看到鬼还比这女人好一点。 “你还记得我吧？我叫杨云琴，当初我们一起比赛过。”杨云琴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女人该不会是后悔了，想回头跟她抢果王？ “我是来帮佣的。”杨云琴直接说明。“我在台北找不到适合工作，听说你们要请临时工，我想我应该做得来。” “原来是这样。”郑巧茵完全不怀疑对方的本事，但是、但是…… 杨云琴也有自知之明，干脆主动提起。“虽然我参加过招亲比赛，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那当然。”郑巧茵完全明白没头路的恐慌，就算是一个月的临时工，也是荒漠及时雨。 “谢谢。” 杨云琴轻轻一笑，郑巧茵不得不承认她还挺漂亮的，又有外貌又有本事，不愧是第一名，至于最后一名呢…… “我去看一下伯母。”还是先讨好准婆婆为重。 杨云琴挡住她的脚步，柔声道：“伯母在睡觉呢！我煎了中药给她喝，对她的伤口复原有好处。” “喔，那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郑巧茵开始觉得自己比较适合当隐形人了。 “不用了，晚餐己经煮好了，六点准时开饭。” “好吧。”郑巧茵转身要回房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住哪儿？” “我住后面的透天厝。” “那里……环境不错。”那可是她跟果王未来的新房，居然就这样给别的女人住去了？ 不过往好处想，至少杨云琴现在住远了点，要夜袭王承威并不容易。 她记得找人事王立祥负责的，怎么千挑万选，偏偏选到当初的竞争者？王承威也知道这件事吗？他就不能稍微替她著想一下，找个机器人来都好得多。 罢了，那颗石头若能明白女人心事，她的头可以给他当足球踢！ 晚餐时间，王承威准时回家，餐桌上摆满佳肴，丰盛得像要过年！初见杨云琴，他没什么特别感觉，只注意到郑巧茵低头不语，这傻丫头，是不是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王董你回来了，快来吃饭。”杨云琴含笑招呼。“不知我做的菜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好吃！”王立祥先尝了第一口，惊道：“比我妈煮的还好吃！” “你怎么这样说？伯母会生气的。”杨云琴笑得更甜了。 周宛珍把拐杖放到一旁，跟著喝了一口汤。“生什么气？我看我可以退休了。” 王耀坤看杨云琴还站著，招呼道：“杨小姐，你坐下一起吃。” “这怎么好意思？”杨云琴只推辞了一会儿，随即坐到王承威身旁，拿起碗筷，眼角眉梢都是笑。 郑巧茵忽然没了胃口，这饭菜还是一样可口，甚至有一份“爱”的味道，怎么会变得难以入喉？原来吃醋真的很酸，从心底涌出来的酸。 “杨小姐，接下来一个月就麻烦你了。”王承威的表情仍是平静，他对年轻小姐总是话不多，交代一声就够了。 “不麻烦，谢谢王董给我这个工作机会。” 如此正经的对话，王立祥听得很不习惯。“云琴，我可以这样叫你吧？什么杨小姐的，我实在不想叫。” “当然可以啊。”杨云琴点个头，彼此距离又拉近许多。 “云琴，你是哪里人？这手艺是跟你妈学的？”周宛珍实在好奇，现在年轻女孩会煮饭的不多了。 “我就住田寮乡，很近的，我家也有种一些水果……” 杨云琴成了谈话焦点，郑巧茵完全插不了嘴，怎么办？怎么办？她的存在感越来越薄弱，还有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隐形人啊？ 瞄了一眼身旁的男友，他应该还是她男友吧？至少他对杨云琴没有任何发问，她应该觉得安心，但如果其他人都变心了，她还能厚著脸皮留下来吗？ 运气、福气、好命……这些东西果然撑不了太久，做人还是要凭实力，但问题是她何德何能？ ☆☆☆ ☆☆☆ 晚饭后，大家各自回房洗澡、休息，王耀坤和周宛珍则坐在院里乘凉。周宛珍因为脚伤躺了大半天，完全没有睡意，她做了几十年的家务，忽然闲下来还真不习惯。 厨房里，杨云琴不肯让郑巧茵洗碗，直说那是她分内的工作，郑巧茵也不想争什么，她转向王承威的房间，轻轻敲了门。 门开了，王承威略带惊讶问：“有事？” “我们去走走好吗？”她记得他说过，有问题可以找他商量，现在她心里就有天大的问题，如果不说出口，她怕自己夜里说梦话，大声到每个人都听得到。 他没吭声，直接往大门走，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男人是什么意思啊？ 他走了两步才回头，朝她伸出手，她总算会意过来，上前把手交给他，两人终于又手牵手了。 “伯父、伯母，我们出去走走。”郑巧茵回头对准公婆说。 “好好好，不要太早回来。”看到这一幕，王耀坤和周宛珍放心多了，老大跟巧茵这两天怪怪的，现在算是和好了吧，就等巧茵向她爸妈说明，应该很快能办喜事了。 九月的夜晚，夜凉如水，王承威牵著郑巧茵走在乡间小路，路上偶尔碰到骑脚踏车的阿公，或是坐在门前乘凉的阿婆，都是熟悉的人、熟悉的风景。 如果没有心事卡在胸口，这该是一个浪漫悠闲的夜晚吧？不知为何她有点想哭，只是牵手走在一起，怎么就甜甜又酸酸的？同时吃著水蜜桃和柠檬的感觉真难形容。 静默中，她鼓起勇气开了口：“阿威，这几天你在生我的气？” “只是比较忙，有点累。” “你对我不满意，所以找杨小姐来？” “这是两回事。”他稍微皱起眉，她怎会这么想？ “杨小姐处处都比我好，应该是你理想的对象。”说来说去都怪她无能，如果她够贤慧，就可以帮婆婆代劳，也不用往外找人了。 “别说傻话。” “只因为我先来了，占了这个位置，其实大家都希望换人做看看吧，当初招亲她就考了第一名，而且我相信她爸妈不会反对，你们两家又住得这么近……”自怨自艾的心情一旦涌上，实在难以压抑，她都快成了悲剧女主角，再不让她念个几句怎么行？ “巧茵！”她再这样胡说八道下去，他真要吻得她七荤八素，让她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拜托你找别人来帮佣好不好？找个男的，或是找个阿姨、阿嬷都好，就是不要她。” “杨小姐做得好好的，我没有理由要她辞职。” 对啊，晚上那顿饭菜根本就是食神等级。 明知这要求是无理取闹，她却控制不了自己，何时她变得这么痴愚，就因为爱上了吗？ “抱歉，我不该那样说，可是我觉得很不安……” 他停下脚步，低头凝视她的眼。“杨小姐只会待一个月而己，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我是对自己没信心。”她也不喜欢自己这样，嫉妒的模样好丑。 “你要成熟点、长大点，不要像个小孩子。” “你嫌弃我。”她懂了，他讨厌她了，不想要她了。 瞧她一脸哀怨，他只能摇头。“你不要自己乱下结论。” 走著走著，他们来到阿莲国小，也是他的母校，里面有棵大榕树，将近百岁仍有新枝嫩叶，他们的感情是否也能永保长青？ 夜风吹在树梢，带来清新空气，他以为这会让她冷静些，谁知她忽然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跑，他当然不准，拉回她的肩膀问：“你又想逃走？就只会用这招？”难道她这么禁不起考验？他理想中的妻子应该要越挫越勇，她的抗压性太弱，他不免要失望。 “我……我是怕树下有毛毛虫啦！”她故意想扯开话题。 “怕什么，有我在，你就不能相信我吗？” 她抬起倔强的眼，却说著懦弱的话：“对，我就是没用！我承认了，你满意了？” “巧茵……” “我们不适合，一开始就是这样。”她承认，他们确实吸引著彼此，但感情基础不够深，碰到一点打击就撑不住，至少她是快不行了。 “别轻言放弃。”他的手轻抚她的脸，这张笑起来最好看的脸，她的乐观和战斗力都到哪儿去了？ 她闭上眼，把脸贴在他掌心摩挲，他会这么说，代表他还是要她的吧？ 叹口气，他终于将她拥入怀中。“一个月而己，为了我，坚持下去。” 她哽咽一声点了头，当月色笼罩大地，当夜风吹过发梢，当他如此拥抱著她，她会有力量的，一定会的。 恋爱中有甜也有苦，实在太公平了，她必须一一尝过，才能领悟其中滋味…… ☆☆☆ ☆☆☆ 经过一夜沉思，郑巧茵要自己以平常心对待，换作是她进了某家公司，只因准老板娘看她不顺眼，就要老板把她辞了，她一定会到处广播对方是奸夫淫妇，为了避免蒙上奸淫污名，还是积一下功德好了。 人人都有存在的价值，像她就适合画图和设计，不用什么都抢第一，不久之前，她不是还喜孜孜的认为笨蛋有特权吗？只要王承威还要她这个笨蛋就够了。 更何况，杨云琴表现得很平常，是她疑神疑鬼，还没看到黑影就开枪，流弹反而扫射到自己。 决定了！她要做个开心果，要恢复开朗精神，这才是她郑巧茵独一无二的魅力！ 第二天，吃过早餐后，王家三个男人准备工作去，杨云琴发了三个保温水壶给他们。 “来，这是你们的饮料，伯母教我泡的桂圆枸杞茶，放心，味道跟以前的一模一样。” “太棒了！”王立祥迅速接过去，他好几天没喝到，正有点发愁呢。 “云琴，你辛苦了。”王耀坤给老婆照顾了几十年，外面的饮料都喝不惯。 “谢谢。”王承威的表达最平淡，反正就一个月，他绝对把持得住，女友何须担心？ 郑巧茵站在一旁，像只小狗吐舌问：“我有没有啊？” “我听说果王公司随时都有果汁喝，你在办公室又有冷气吹，应该不需要吧？” 杨云琴早己打听清楚，郑巧茵过的日子可说是吃香喝辣，周一到周五在公司上班，平常什么家事也不用做，之前招亲比赛的竞争者全都猜错了，王家人根本无意虐待媳妇，是大家想得太黑暗了。 郑巧茵苦笑一下。“说得也是，上班真的很快乐，有得吃有得玩，如果叫我做家庭主妇，我可能会抛夫弃子。” “巧茵有老大罩著，不会有逃家的机会啦。”王立祥还记得上次郑巧茵落跑，老大简直急疯了，从来没看他那么惊慌过。 “那也得看他的表现喽。”郑巧茵耸肩说。 “想喝？我的给你。”王承威把自己的饮料递过去。 “你在外面做事，跑来跑去的容易渴，你应该带著。”郑巧茵摇头婉拒，她可没那么自私。“对了，改天我也煮点东西给你喝。” “你想谋杀亲夫？” “讨厌！” 两人嬉闹起来，旁人看得大笑，也只有郑巧茵能让王承威“变性”，转变得很有人性。 杨云琴转过身，不想欣赏这一幕，她是来迟了一步没错，她当初是想得太黑暗没错，但犯错的人总有机会改过吧？ 那个笨蛋大小姐明明什么都不会，为何能平白无故的得到喜爱？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男人的胃，还要对他全家人下手，她相信她办得到，不管要比什么，她都会是赢家！ 相安无事过了好几天，郑巧茵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活著就是要正面思考，当初她不也是化危机为转机，才荣登果王夫人的宝座吗？ 没错，只要他没变心，啥咪拢不惊，为了捍卫爱情，她将化身美少女战士，用力的给他保家卫国！ 傍晚时分，郑巧茵骑脚踏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笑咪咪的说：“云琴，你在做什么？我来帮忙。” “不用了。”杨云琴正在洗米，低著头说。 “呃……我是想说，多少学点烹饪也好。”郑巧茵露出招牌笑容，她有很多女生朋友的，大家既然有缘相逢，不如就化敌为友嘛！ “我在忙的时候没办法一心二用，还要教你的话，我怕会做不好事情。” 杨云琴推辞得合情合理，郑巧茵只好站在一旁，闲聊著说：“云琴，你有没有男朋友？” “有的话还用得著参加招亲？” “你长得这么漂亮，做事又细心，应该很多人追。” “我哪有你的好命？最后一名都能变王董夫人。”杨云琴的追求者当然是有，可惜她看不上眼，要找男人就该找人中之王，她不愿一辈子都甘于平凡。 “是啊，我是很好命，但我也很认真的，不管是对于工作，或是感情。”郑巧茵相信对方听得懂，她并非脑残大小姐，她有想法也有作为。 杨云琴总算回过头，笑笑的说：“抱歉，你站在这里，我很难做事。” “好吧，那我不打扰了。”郑巧茵确定两人无法做朋友，总之她己表明立场，只希望女人不要为难女人，世界上的男人那么多，何苦来抢她这一个？ 走出厨房，郑巧茵决定来去找准公婆聊天，当她走向大门口，看见那对老去老妻的背影，头发都白了，背也有点驼了，却让人羡慕不己，不知她跟阿威能不能有这天？ 夕阳满天，她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不愿打扰这幅美好画面。 “阿珍，你的脚还痛不痛？”王耀坤盯著老婆包著石膏的脚踝问。 “已经好多了，云琴天天炖中药给我喝，真正是有效，应该叫阿威给她加薪，她帮了很多忙。”周宛珍伸了个懒腰，这阵子都在休息，骨头都要生锈了。 “云琴这女孩实在不错，懂事又能干，谁娶了她谁好福气。” “是啊，听阿祥说她是当初招亲比赛的第一名，可惜来晚了。” “人和人之间是讲缘分的，这也没办法。”王耀坤说著叹了口气。 言下之意似乎颇为遗憾？郑巧茵万万没想到，准公婆居然会投向敌方，难道平常对她的疼爱都是假的？会不会阿祥和阿娇他们也倒戈了？这样下去，她的地位岌岌可危，随时有被取代的可能…… 她不敢再听下去，怕会是更残忍的真相，只好像游魂似的飘远，回到房里为自己默哀。 晚风中，王耀坤和周宛珍继续闲聊。“不过，巧茵有一点是谁都比不上的。” “哪一点？” “她可以让阿威笑，这可不容易。” “说得对，阿威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年轻了好几岁，整个人轻松多了。”周宛珍以往就怕老大娶不到老婆，现在除了有对象，还附加欢乐功能，一举两得。 “老大喜欢最重要，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 “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好。”周宛珍轻抚自己的伤处，一点都不觉得痛了，长辈对晚辈最大期许也就如此而己。 殊不知此时在房里，有一颗芳心正苦苦煎熬著…… ☆☆☆ ☆☆☆ 周日午后，王承威提早从屏东回来，一心期待那熟悉的身影，然而，郑巧茵并没有出来迎接他，从屋里走出来的是杨云琴，穿著围裙，看来就像个……女主人。 “你回来啦！” “巧茵呢？” “不知道。”杨云琴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要不要喝饮料？我煮了青草茶喔！” “不用了。”王承威走进客厅，看到正在哄孩子的弟妹。“你知不知道巧茵上哪儿了？” “可能是去清和宫吧。”阮玉娇抬起头说，她和巧茵不时会聊天，知道巧茵常去庙里。 “谢了！” 王承威立刻就要出门，杨云琴端了杯冷饮走过来，笑容如花绽放。“天气热，喝一点再出去吧。” “我刚说过，不用了。”他是很渴没错，但不是这杯饮料所能解决的。 杨云琴站在原地目送他背影离去，她不懂到底是哪儿出了错？王家人个个都喜欢她，偏偏男主角不领情，这场仗该怎么打下去？ 王承威再次发动车辆，很快来到清和宫，这是本地最古老的一座庙，以往爸妈也常带他来拜拜。 不知怎么搞的，他总觉得女友最近怪怪的，却又不肯直接告诉他，这丫头最擅长的就是胡思乱想，很容易把自己钻进牛角尖里，他今天提早回来正是想找她谈谈。 停了车，他走上二楼，第一眼就看到他想找的人。 郑巧茵跪在拜垫上，双手合十对神明祈祷，这是一幅祥和的画面，他决定先不打扰，站在柱子后默默等待，不知她在祈求什么？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话说回来，他的未来老婆真是百看不厌，或许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客观来说她谈不上美艳，却很有自己的韵味，尤其那又圆又大的眼、动不动就嘟起来的嘴，让她有了丰富的表情，加上声音甜中带软，撒娇起来教他冻未条。 可陪他欣赏美景才没多久，却见泪珠从那双大眼纷落，仿佛下起了小雨，滴滴成串，晶莹发亮，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很美，但他怎么看得下去？ 大步冲上前，他搂住她的肩膀。“怎么了？谁欺负你？” 郑巧茵一愣，不知他怎会突然出现，只是静静望著他，静静任泪水奔流。 他从没想过她会哭，她如果有什么不满，要生气或骂人都好，就是不应该掉眼泪，因为……因为他会心痛！ 一旁的老伯看了忍不住开口：“少年郎，你欺负人家阿妹仔？” 另一位大婶也来凑热闹。“这不是王家的阿威吗？你平常那么老实，怎么可以让小姐哭啊？” 此景确实很像负心汉和纯情女，王承威难以解释，只能牵着女友的手往外走。“先上车吧。” 郑巧茵慢吞吞随他上了车，王承威迅速坐到她身旁，拿起面纸替她擦泪，她的哭泣没有声音，只是眼泪直流、肩膀颤抖，却有让他心如刀割的力量。 “拜托你别哭了。”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大小姐偏偏不肯说，低著头继续哭，他心一急，干脆把她抱到他腿上，一点一滴吻去她的泪，看能不能让她转移注意力。 “不要啦，好痒……”她羞红著脸，躲开他的唇。 “总算开口了？”他在她耳边呢哺，在她颊上染出更多潮红。 “阿威……我是不是很没用？其实大家都很看不起我吧？”她不打算把伯父伯母的对话说出来，怕男友两面为难，三明治人总是很难做的。 这段表面平静的日子里，唯有她内心暗潮汹涌，不知自己该走还是留？该继续奋斗还是潇洒放开？“猜疑”是一条有毒的小虫，让她怀疑起身旁每个人，说不定他们早就希望她自己走人，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还是离开好了，这个家根本就不需要我……” “别胡说。”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但他需要她，非常需要。 “反正杨小姐比我好，大家一定比较赞成你娶她……” 他承认她说得对，她的功能性确实很弱，但她本身就是个发光体，让他看不到别人，只想一直看到可爱的她、快乐的她。 “好吧。” “你说什么？你真要娶那个女人？”郑巧茵简直要大哭了，双手敲在他胸膛上。“呜呜，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恨死你了！” 就算其他人都投向敌方，她仍相信他是站在她这边的，他怎么可以辜且她一片深情？霎时间天崩地裂，世界都要末日了！ 瞧她又是泪水溃堤，他握住她的手。“先把话听完！我是说，好，我会处理。” 这傻瓜反应太快，偏偏都是错的！这阵子是他对她太疏忽了，以为她有足够的力量撑下去，但女人心除了敏感更是脆弱，他就算希望她长大，也不该一下给她太多压力。 当她那双爱笑的眼流下心酸的泪，他发现自己错了，他所喜欢的正是她的开朗，他想看到的正是她的笑容，为何要让她染上哀愁？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是让彼此痛苦。 “你……你要怎么处理？”事情有转机了？她刚才跟神明祈求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先不准哭，我才告诉你。” “好嘛……”她硬是把眼泪眨回去，嘴唇颤抖得好可怜。 “哭得跟傻瓜一样，你知不知道你都是白哭的？”他像骂小孩一样，说的话却很限制级。“今天晚上，你到我房间来。” “啊？”她差点咬到舌头。“你想做什么？” “彻底解决你的烦恼。” “真的有办法吗？” “不敢来？” “谁说的？我有什么不敢的？” 看她眼中重新有了神采，他忍不住想给她一个吻，然而视线一抬，车外那些乡亲都等著看好戏，还是先忍一忍吧，今夜才是重头戏，而且谢绝参观！ 第8章 晚上九点多，王家人一个个都回房睡了，郑巧茵洗过澡，在自己房里东摸西摸，心儿怦怦跳个不停（要是停下来就不妙了）。 她不是第一次到男友的房间，也不是第一次跟他过夜，就算被发现了，大家也只会当没这回事，反正都是成人了，想做大人的事也很正常，根本没什么好羞的，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的好羞啊！ 不管了，她不是早就想投向爱的水果乐园吗？跟果王在床上翻滚，品尝那甜蜜的果实……忽然胸口一湿，原来是口水，幸好不是鼻血。 天人交战了老半天，她终于来到男友房前敲了门，房门应声而开，里面的人似乎是久等了？抬起头，她看到王承威嘴边挂着微笑，喔天啊，那就是所谓的淫笑吗？不不，是充满了爱的笑容。 进了房间，她故意先走到窗边，她需要呼吸新鲜空气，这时候中暑或流鼻血都很难看的。 “你过来。”他坐到床边朝她招手，瞧她一下看窗户一下看门口，难道她想逃？ “要我过去做什么？” “过来不就知道了？” 好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对，现在又不是上断头台，只是上床而已，紧张个啥劲？ 等她坐到他身旁，他握起她的手说：“我先告诉你，我不会把杨小姐辞掉。” “嗯。”她点点头，没资格反驳，毕竟他身为老板不能公私不分。 “但我可以表明立场，让大家看到我的决心，杨小姐也就不会想太多了。” “你要怎么做？”登报昭告天下吗？ “你看。”他从抽屉拿出一个绿色瓶子，打开黑色盖子，里面是白白糊糊的一团。 “这是什么？” “浆糊。”他以平静语气说出邪恶计划。“加点水，洒在床上就行了，今天晚上你跟我一起睡，明天早上杨小姐来打扫的时候就会明白。” “为什么……”她脑中灵光一现，脸颊一红。“你好色喔！” “还不都是为了你。”他也是百般的不愿意，听说有些女人会用红色颜料充当处女之血，他却得用浆糊伪装自己的子子孙孙…… “可是浆糊没啥味道，不会被怀疑吗？” 难得她有如此细微的洞察力，他挑眉反问：“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就是让你那个啊！”反正他有日积月累的存量，打一发出来应该没差吧？ 他双眼一亮，居然有点跃跃欲试。“你要帮我？” “我是说你diy，跟我没关系！”男人不是都跟五指姑娘很要好吗？双手万能，自己来比较快。 “你要我亲自示范给你看？” “才不要！”她想到那画面，差点要尖叫起来，他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松？ 他不禁为自己的命运叹息。“抱怨的人是你，解决的人是我，你都不用出半点力气，太贼了吧？” “你现在才知道你上了贼船？嘿嘿……” 两人笑着闹着，双双倒在床上，不知怎么就接吻了起来，越吻越热，越热越不想停，当他把她压在身下，发现她似乎没穿内衣，这个坏女人！ “阿威……”她双手贴在他胸前，感觉到他急促的喘息，他根本就快沸腾了，怎么还没把她的衣服撕掉？在她幼儿等级的睡衣底下，可是跟新生婴儿一样赤裸，为了今晚，她豁出去了！ 他试着调整呼吸，找回一丝理智。“还来得及，你把我推开就行了。” 今晚的重点是要解开她的心结，并非纾解他的压抑，他们谈恋爱才一个多月，进度不该跳得太快。 “人家没力气……”推倒他都来不及了，怎么舍得推开？ “再等一下我就不会停了。” “不停的话会怎样？” “你真想知道？”他也是个男人，也有忍耐极限。 是的，她迫不及待想知道，拜托就别再折磨彼此了！“我……我想要你抱我，让我有安全感，确定自己真的跟你在一起。” “你不用怀疑，我要的只有你。” “我这么幼稚，没用又任性，你为什么还要我？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他听了只是摇头，这个笑容霹雳无敌的女孩，怎么老是对自己没信心，偏偏她的脆弱模样，只会引发他更多怜爱。 “你说过，恋爱需要浪漫和疯狂，现在我大概能了解，我整个脑子就是没有理智了。”还能这样平静跟她说话，是因为不想吓到她，男人都是野狼，再理性也一样。 “讨厌啦！你害我想哭了。”一颗石头居然如此通人性，她是点石成金了吗？ “好，不哭不哭。”他所知道安慰她的唯一办法，就是吻了再吻，而今晚他有许多时间，可以安抚她这颗娇弱的女人心。 稍晚，当彼此赤裸相对时，她对他的好身材惊叹不已，他不由轻笑，她诚实的反应让他得到莫大满足。 “你看起来好像要把我吃了。”他发觉之前是自己考虑太多，他根本不会吓到她，反而是让她久等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来吧！”他对她伸开双臂，任她糟蹋……不，享用。 尽管是爱的初次亲密体验，却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不用迟疑不需闪躲，就尽情的逞凶斗狠……不，缠绵恩爱。 她的嗓音一如他想象，平常就够甜了，碰到敏感处更是甜到酥麻。“阿……阿威……人家快晕了……” “不准晕倒，你可以的。”他可不想在这时送她去医院急救，他需要她，万分需要。 “可是你的手……天啊……”她只知道他强壮威武，却不知道他这么有耐性，一再的挑逗让她频频呻吟，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好丢脸喔。 “要记得呼吸，傻瓜。”他抬起她的下巴，不想看她窒息，连在这种时候都要他照顾，却莫名其妙的让他更想疼爱她。 ☆☆☆ ☆☆☆ 早晨，王承威和郑巧茵一起走出房间，旁人都瞪直了眼，心想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最近他们似乎在闹别扭，难道是床头吵、床尾和？ 郑巧茵低头不敢看人，把发言权交给身旁男人，王承威也不多作解释，只是紧握住她的手，问了句：“会不会很累？” “还好啦……”讨厌，问这什么问题？ 累？不是才刚起床吗？究竟是哪种累法？其他人都很好奇。 “咳！可以吃早饭了。”杨云琴端出最后两道菜，声音有点沙哑，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明白，说穿了反而太刺激人。 如同往常，大家围坐在圆桌旁，气氛却颇为暧昧，王承威除了替“累坏”的女友挟菜，还说了句：“你今天在家休息，别上班了。” “喔。”郑巧茵呆呆点个头，没想到可以得到“慰劳假”。 旁人都在观察，到底女主角是有多累，居然还要请假休息？这个老板可真体恤员工！ 仿佛还嫌这样不够，王承威伸手摸摸女友的头。“好好补眠，晚上我带喉糖和枇杷膏回来。” “嗯……”郑巧茵双颊泛红，直想把脸塞进碗里，都是他啦，害她叫到喉咙痛。 补什么眠？为什么要吃喉糖和枇杷膏？仔细想想，这座三合院是真材实料盖起来的，墙壁也挺厚的，隔音效果太好，让人抱撼！ 王立祥啧啧称奇。“老大你好样的，动作这么快！” “要赶上你的进度，当然不能拖太久。”王承威淡淡回应，却说明了一切。 “阿珍，我们该向祖先报告一下。”王耀坤扶着妻子周宛珍，两人站到神桌前拈香，感谢众神和祖先神佑，阿威这小子总算开窍了！ 在和乐气氛中，杨云琴始终没出声，低头吃饭，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吃过早饭，杨云琴照例把水壶交给王家三个男人，里面是她早起煮好的养生茶。 “谢谢。”王承威像平常一样接过去。“对了，杨小姐，我房间的床单该换了，麻烦你。” 其他人都不再用“杨小姐”这称呼，唯有王承威坚持这么喊。 “不麻烦。”杨云琴脸色苍白，她不是小孩了，她当然懂得床单“弄脏”的原因。 王承威转向他唯一的正牌女友，微笑道：“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郑巧茵像个妻子般回答，还是个新婚娇妻，羞答答的。 就这么简单，王承威解决了亲爱女友的烦恼，同时也浇熄了第一名的雄心壮志…… 这天郑巧茵在家休息，果王大人除了身材姣好（想要几块肌都有），体力也是超乎常人的强悍，害她全身疲乏，甚至隐隐酸疼，但她的心已经踏实了（人都吃到了还不踏实吗）。 午后，她睡了一场午觉起来，陪伯母和阿娇聊了一会儿天，又跟小强和小如玩了好久，善镟快报娱乐功能之后，听到后院的声音，原来是杨云琴在洗衣。 当郑巧茵走近的时候，杨云琴从洗衣机拉出一条床单，正好是王承威房里那条，灰色条纹相当乏味，昨晚却承受了许多精彩动作。 “你辛苦了。”郑巧茵不免尴尬，对杨云琴也不好意思。 “这是我该做的工作。”杨云琴把床单挂在晒衣绳上，动作利落毫无迟疑。 “云琴，我……”该怎么说呢？其实敌方都还没动作，她自己却想太多，不过也因祸得福，难道她的人生都是靠好运撑着的？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怕别人抢。” “谢谢。”这该是一种立场表明了吧？郑巧茵告诉自己，她能做的就是坚定，再也不准动摇了。 ☆☆☆ ☆☆☆ 傍晚时分，果园门前出现一个步履艰难的身影，王承威一看到就跑上前。“你怎么来了？不累吗？” “我睡太久了，想来接你下班……”郑巧茵这回一样牵脚踏车上山，累得快升天了却很开心，因为她想见他，这个理由就够了。 “等我一下。”他转向果园另一方，把车钥匙交给父亲，决定跟女友骑脚踏车回家。 儿子这么上道，王耀坤当然满口答应。“快去约会，不用回家吃饭了。” 王承威只是笑了笑，回头奔向女友，两人骑上脚踏车，他先拉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等她坐稳了才卖力踩下踏板，感觉像回到小时候，小男孩载着小女孩，两小无猜。 看到此景，员工们都会心一笑，之前头家还笨愣愣的，现在可好，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风儿微微吹，心儿怦怦跳，郑巧茵把脸贴在男友背上，好喜欢他流汗的味道，以及烫人的体温，昨晚他就是这样征服她的，回想起来真是让人脸红红。 “阿威，你最近什么时候要去屏东？我可不可以跟着你？” 好一阵子没听她说要跟着他，王承威稍微放慢速度。“你不是说累、无聊，想在家里看漫画？” “我错了嘛！漫画什么时候看都可以，跟你去开会、看果园，可以增进我的专业呀，现在我帮忙做设计，应该多学着点。”她老老实实的认错，不能老是好吃懒做，自己都会讨厌自己，更何况，南部还有好多地方她没去过，跟着他就可以多开眼界了。 “怎么变这么乖？”他拍拍她的手，这双小手可有莫大的力量，昨晚差点被她逗过头。 “我要黏着你，免得你被诱拐啊！”她的果王可是抢手货，一不小心就会被分尸……呸呸，说啥不吉利的话，应该是强取豪夺、分赃不均……反正就是很宝贵的意思啦。 “明天我要去台东。” “你要去找米王？”她听了眼睛一亮，她对米王大人也颇感兴趣，这些台湾王者平常没上电视报纸，只有内行人才会知道，套句周董的话，超屌的！ “除了去找米王，还要拜访几位果家，你怎么一猜就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才不要当蛔虫，我要当小妖精！”蛔虫让人想到黄金之类的，她可是出淤泥而不染！ “好，小妖精，我明天早上五点就要出发了，你爬得起来吗？” 早起算什么？她连闹钟都不用，信心满满的说：“没问题，你叫我起床就好啦！” “真是理所当然。”他的功能越来越多元，她再傻也知道要把握了吧？ “没错，我赖定你了！” “那好，今晚你还是跟我睡，我才能准时叫你起床。” 他的邀请让她惊喜又为难。“可是……你明天要开车，这样劳累不好吧？” “我只是说睡同一间房，你想要我怎么劳累？”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羞死人了～～ 两人像孩子一样嬉闹，路上花草仿佛在对他们招手，彩霞满天也是在对他们微笑，世界太美，人生太好，只因恋爱ing！ ☆☆☆ ☆☆☆ “小妖精，你再不起床，我就要自己走了。” “嗯……”郑巧茵睡得正香甜，挥手要赶走耳边蚊子，等等，刚好好像有人叫她小妖精，除了果王还有谁会这么大胆？ 睁眼一看，王承威已穿戴整齐站在床边，叮咛道：“多带件外套，山上会冷。” 她看看时钟才四点半，现在就得起来准备？为了爱，跟他拼了！不过，补充能源还是很重要的。“我要亲亲才有力气……” 撒娇鬼！他把睡美人从床上抱起，在她额头、脸颊和鼻端都亲了一下，就是略过她的唇，要是吻下去可能就不用出门了。 稍晚，两人一走出房就碰到杨云琴，身上穿着围裙，手中拿着抹布，原来她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不得不佩服她的认真。 看他们一起出现，杨云琴也明白人家有多恩爱，丝毫没有她介入的空间，她知道他们要出远门，主动说：“你们不吃完早餐再走？我做点东西给你们带着，很快的。” “我准备了好多点心，今天要去山上野餐。”郑巧茵拍了拍背包，就像小学生要远足似的，她可是什么都塞进去了。 “至少把饮料带着吧。”说着，杨云琴走进厨房拿出水壶。 “谢谢你。”郑巧茵不好意思拒绝，她看得出杨云琴眼中的失落，但是很抱歉，每个人都有非得守护的事物，她绝对不能让出宝贝男友。 “不用客气。”杨云琴转向王承威微笑。“王董，你开会小心点。” “我会的，这两天家里就拜托杨小姐了。”王承威客气回答，刻意忽略对方的期待和失望，有些事情毕竟勉强不得。 走出门，郑巧茵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感觉好畅快，眼看天色微亮，世界正在半梦半醒之间，鸡啼一阵阵传来，这美丽的一天已然展开。 “怎么了？”王承威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 “没事。”一切都很好，好得不得了！ 他摸摸女友的头，却发现杨云琴在背后凝视，只能再次抱歉，他一心无法二用。 上了车，郑巧茵好奇问：“你怎么会有吉普车？” “山路不好走，这台就是开山路或长途专用的。”他对生活品质要求不多，却爱各种不同功能的车子，该说是一种男人的浪漫吧。 “家里真是什么都有，下次要用牛车载我喔！” 他笑着摇摇头，这丫头恢复了本性，又像只小鸟吱喳不停，原来要给她安全感，就是要抱她、吻她，早知道他就天天照做了。 出发时天才刚亮，但很快的，天空已是一片蓝，南横也就是省道台20线，他们从高雄阿莲北上田寮，从甲仙经宝来、桃源、梅山、天池一路到垭口，沿途风景壮丽，人人都该来一趟。 “我是第一次走南横耶，好刺激！” 她拿出记事本，随手画下印象深刻的事物，他看在眼里暗自欣赏，他连颗水果也画不好，但他的女友可是个艺术家！ “你会不会晕车？” “安啦，我配备很周全的。”她再次拍拍背包，里面除了点心、零食，还有各式药品。 “以前你中暑、流鼻血，这次晕车也不奇怪。”原本他就习惯照顾她，尤其在有了亲密关系后，他更不愿她有丝毫的不舒服。 “哼！我是给你机会表现，你都不知道我的用心良苦。” “原来你心机这么重，我果然是上了贼船。” 说说笑笑中，吉普车已进入山区，他们开了窗让自然风吹进，沿途人车不多，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他们，山路虽然曲折，却没功夫去管头晕，光是看风景都来不及了。 “对了，米王是怎样的人啊？”听说要了解一个男人就该认识他的朋友，而她很想再靠近他一些。 “他是个天才，常常得奖，大家都叫他老师，他不只在东京大学念过农学院，还在产销班担任指导老师。” “这么厉害，有比你厉害吗？”行行出状元，果然不假！ “我是执行产销，他是研发品种，方向不太一样，但我觉得他比我厉害多了，他爸妈都过世了，只有外公外婆还在，他一心就研究稻米，还住在米厂，他说跟米一起睡比较香。” 王承威自认比不上这位好友，因为他从没想过要睡在果园，蚊子太多了。 “他不只是米王，该说是米痴吧！”她忍不住发出惊叹。“难怪他会单身，真想帮帮他，但我不认识有谁跟他一样爱米的。” “缘分到了，自然会有结果。”他伸手摸摸她的头，他们的缘分也是说来就来，什么都挡不住。 随着坡度的升高，气温逐渐降低，于是他关上车窗，让冷气在车内送风。“前面就是大关山隧道，也就是垭口隧道。” “是不是有首老歌叫‘我来自垭口’？我爸好像跟我说过。” “没错，是齐秦唱的一首歌，两峰交会的地方就叫垭口，这里是南横最高点，海拔有2722公尺，也是高雄和台东的交界处。” 她双手交握，以崇拜的眼光凝视他。“这位充满智慧的先生，请问你是会走路的电脑还是百科全书？” “公主殿下，我只是你的御用导游。”这丫头可能很少出远门吧，瞧她什么都没看过的表情，他更想把自己经历过的跟她分享。 她忽然把食指伸到他颊边。“说我是公主，那你不就是王子？羞羞脸！” 他摇头苦笑，拿这丫头没办法，跟她在一起就是笑果不断。 “要过山洞了，坐稳。” 隧道口有个指示灯，等绿灯亮了他才踩下油门，一进隧道她就叫起来。“这里面怎么这么黑？还在滴水耶！” 刚才的路上她都不觉得怕，现在才知一山更有一山高，当初施工想必非常艰辛，里面一片漆黑却没有路灯，只能靠反光标志，由车灯指引路线，四周是凹凸不平的岩壁，还不时滴着水，简直像原始洞穴！ “别怕，有我在。”他握紧方向盘，放慢速度经过，这段路他是驾轻就熟，但今天他身旁有她，必须更加小心。 视线一转，她看身旁男人专注开车的模样，仿佛两人生死都在他双手之中，忽然间她安心了，只要跟他在一起，就算现在山崩地裂，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不过当然还是活着比较好啦，他们还要斗嘴很多很多年才够本。 过了垭口隧道，光明立现，风景也为之开朗，王承威把车停在右方突出的路面，那儿建立了观景步道，还有开车来卖小吃的摊贩。 “我们下去走走，山上比平地冷，你得穿上外套。” “外套不够，还要抱抱～～”她需要收惊啊。 “知道了。”她这么会撒娇，他这辈子被她吃定了。 下了车，强风迎面而来，他伸手环住她的肩膀，两人像连体婴似的走到观景台上，现在是上午十点，是看云海的最佳时机，他长好时间才带她来来的。 眼前一片白色云雾，山峦在其中显得迷离，仿佛走进一场梦，她却怕脚步踩空，跌下去可不得了。 “……原来垭口就是让人哑口无言的地方啊。”以往她不常接触大自然，多在城市活动，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再漂亮的餐厅、再好逛的商场，都不如眼前这片美景。 “没错，以前我总是一个人开车、一个人欣赏，现在我有你了。” 怪了，这男人是偷吃了蜂蜜还是龙眼，说话这么甜？她更靠近他一些，双手探进他的外套，抱住他的腰身，硬是要跟他比嘴甜。 “不只现在，还有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 “好。”他把下巴靠在她额头上，两人的身高有些落差，拥抱起来却是这么好。 山风冰凉，心底却是暖的，忽然她心领神会，很想跟他分享。“我觉得恋爱有快乐、有痛苦，但是也有种很踏实的感觉。” “怎么说？” “像现在，我觉得我跟你靠得好近，不只是因为抱在一起，但就是感觉非常贴近。” 他明白她的意思，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南部和北部不一样，乡村和城市不一样，那又如何？当一颗心贴着另一颗心，所有距离都消失了。 “阿威，我知道我很幼稚，你可不可以等等我，我一定会很快长大的。” “你不用紧张，仔细想想，我也挺幼稚的。”他不该拿自己的标准放在她身上，害她又难过又掉泪，每个人的成长历程不同，他不能要求她一下就改变，两人能牵手同行已是最大幸运。 “你才不幼稚，你什么都会、什么都强，比我厉害太多了！” “你不要小看自己，你帮公司做的设计，我都看过了，就像你本人一样，很讨人喜欢。” 原来他都有在注意，她眼中一热，深吸口气不让自己掉泪。“可是我不够坚强，不够成熟，你也常说我像小孩。” “像小孩有什么不好？没有人是完美的，我就爱这样的你，优点和缺点一样爱。”平常她看漫画、陪小朋友看卡通（有时会抢遥控器），其实都是在吸收灵感，这么认真的女人怎能说是幼稚？要是她个性跟他一样，他保证自己不会爱上她。 讨厌鬼！老爱跟她斗嘴，就是不肯让她赢一次，偏偏他说得太有道理，她不心悦诚服都不行，干脆堵住他的嘴，吻得他无话可说。 两峰交会的垭口是风的故乡，恋人们只能以拥抱抵抗强风，就让迷雾将他们包围，出口就在彼此的眼中，因为那里有爱…… 第9章 翁育农也用相同模式回应。“等你们好久了！” “这是我的女朋友，郑巧茵小姐。”王承威替两人介绍。“这是我的好哥儿们，翁育农老师。” 女朋友！郑巧茵心中暗爽一下，总算有个让她满意的介绍。 “老师你好！请叫我巧茵吧。”仔细一瞧，米王大人长相斯文，戴著一副黑框眼镜，身穿白衬衫和灰色长裤，颇有学者气质，原来农夫也是百百款呀。 “拜托别叫我老师，叫我育农就好。”自从他从日本完成学业回到台湾后，不管家人、朋友、乡亲们，都喜欢喊他一声老师，搞得他乱不好意思的。 “你每天光顾著做研究，好像又瘦了点。”王承威再次拍好友的肩膀。 “因为研究很有趣，有时忘了吃饭。”翁育农又用力拍回去。 郑巧茵想笑却笑不出来，种米的人也会忘记吃米饭？真有趣的人！不知这两个男人是怎样，一直互拍对方的肩头，是想比赛谁先吐血吗？ “拜托你们别打了！”再打下去，她都要叫救护车了。 “我们只是在打招呼，你不用紧张。”王承威哈哈一笑，又对翁育农拍了一次，哥儿们见面就是这样，男子汉不能搂搂抱抱，就是靠拍来拍去来表达。 “坐下来，先喝杯茶吧。”翁育农早已准备各式茶点，今天能见到好友跟未来嫂子，对于孤单的他是莫大快乐。 又是喝茶！郑巧茵发现农民都很爱喝茶，每次聚会聊天都要喝茶，就是没人泡咖啡，不过说真的，她也爱上了这款口味，毕竟咖啡和瓜子花生不太配，喝茶才是王道啊。 坐在桧木制成的超大茶几旁，翁育农倒了三杯茶，又拿出见面礼。“阿威、巧茵，这是今年的冠军米，你们多带一点回去。” “谢谢！”郑巧茵对产品包装颇有兴趣，接过去研究了一番，居然叫皇帝米耶，再发扬光大下去，不就要叫宇宙大统领之类的？ “对了，听说你们跟台南那边的米农快要械斗了。”农业界这圈子说大也不大，虽然种水果和种稻米的领域不同，王承威仍可听到一些最新消息。 “台湾这么小，大家应该互相交流，不该互相敌视。”翁育农也知道树大招风，冠军米这头衔对乡亲们非常重要，是一份血汗换来的荣誉，也是影响收入的莫大关键。 “你连拿了三年冠军，他们只能做第二名，当然会不高兴。” “三年冠军？哇，你好了不起喔！”郑巧茵露出崇拜的表情，米王果然名不虚传。 “还好啦，就是有兴趣研究而已。”翁育农双手交握，露出腼微笑。“其实……我有想过要去西部拜访，把我所知道的跟他们分享。” 好友想得理想，王承威却说得实际。“恐怕你一出现，他们就会杀人灭口，免得你再抢他们的冠军。” “大家也是这么说。”翁育农最亲近的人除了外公、外婆，就是种稻的乡亲父老们，每个人都劝他打消这念头。 “干脆联姻吧！以前敌国之间不是都会和亲吗？”郑巧茵提出一个异想天开的主意。“你就娶那个第二名的女儿，把秘诀教给老婆和岳父、岳母，这样大家都一样会种米，其他的就看气候、土壤等因素，怨天怨地就是不能怨人。” 两个男人同时盯住这一点都不懂农业的女人，忽然觉得她是智慧女神，想法惊人却超有效果。 “我说错话了？”郑巧茵握住男友的手臂，起嘴说：“不要笑人家啦！” “不，你说得很有道理。”王承威露出赞赏微笑。“首农，就这么办吧！” 翁育农一阵头晕，为了维护西部平原和东部纵谷的农民和气，他当真要来场和亲？ “呃……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是先问问前辈们的经验。 郑巧茵赶在男友之前回答：“比武招亲！要比煮饭、洗衣、扛沙包。” “你是第一名？” “对啊，倒数的。” 翁育农大笑起来，恍然明白好友择妻的标准，原来就是要智慧和搞笑并具，果真好眼光！ 当晚，两个男人除了畅谈也要畅饮，郑巧茵第一次看男友喝酒，脸红红的模样万分诱人，巴不得把他拐上床，但她知道他们两人难得碰面，需要痛快的men？talk，她决定做个贴心女友，自己先睡美容觉去。 “阿威、育农，你们不要喝得太醉喔！” “放心，醉了还有小黑和小黄看门。”王承威指著那两只土狗，比保全系统还有用。 “晚安！”她对两个男人和两只公狗挥手。 夜深人静，能睡在米厂多有趣，自从她离开台北以后，所见所闻都是新鲜感受，有得有失也有启发，最重要的是，她因此爱上了，生命因此圆满了。 要感谢的人太多了，那就谢天吧！改天要来去清和宫还愿，再添点香油钱，等她成为果王夫人，干脆捐对石狮还是龙柱好了…… 仿佛才一眨眼，一个月的时间到了，杨云琴的工作告一段落，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云琴，这个月来辛苦你了。”周宛珍已经拆了石膏，不需拄杖就能行走，休息了一个月，她实在等不及要干活，劳动习惯的人最怕无所事事了。 “伯母不用客气，你们对我都很好。”杨云琴是说真的，王家人对员工相当照顾，对未来媳妇更是疼爱有加，只可惜她没那个福气。 “杨小姐，这是你的薪水。”王承威把一个信封交给她。 “谢谢。”从那信封的厚度，杨云琴相信薪资很优厚。“王董，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当然。” “麻烦你跟我来。” 眼看他们走向三合院后方的透天厝，郑巧茵强忍著冲动不跟上去，她要有风度、有信心，除非杨云琴用迷药，阿威不可能被推倒的。 如果真有迷药怎么办？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是稍微跟踪一下，至少躲在门口探听，安全至上啊。 透天厝的客厅里，杨云琴拿出纸笔放到桌上。“请你帮我写封介绍信，好吗？” “没问题。”王承威一口答应，杨小姐确实值得推荐。 “我已经拟了个大纲，如果你不介意，麻烦你帮我重写一遍。” “好！”他坐到桌前振笔疾书。 这是他们第一次独处，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她忍不住问：“其实……我一直希望有机会……” “嗯？”他没抬头，口气平淡。 “难道我比不上她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刻意回避，希望她就此打消念头。 “为什么你不选我？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既然她要摊牌，他也只得面对，若不解开她的疑惑，恐怕她会挂念很久。“坦白说，如果没有遇到巧茵，我可能会同意你这句话。” “她到底有哪里好？” “过去我只注重实际和效率，杨小姐你很适合农家生活，如果巧茵没出现的话，我应该会选择你，但是……人心是主观的，感情更是没有道理可言，希望你能明白。” “我……我懂了。” 这段时间以来，就她所观察，郑巧茵确实很没路用，在果王公司也只是个小美工，然而讨人喜欢不一定要“有用”，傻傻的笑也是一种本领，让人如沐春风，就连一本正经的王承威，也只对郑巧茵疼爱有加。 就算她有再多不甘心，比不上一句没道理，如果爱情可以加减乘除计算出来，用电脑就可以撮合无数佳偶，又何必寻寻觅觅、苦苦追求？ “我祝你幸福、快乐。”他把介绍信放到她手中。 “谢谢，我会的。”该是收心的时候了，仔细想想，王承威从未给她机会接近，一副深怕郑巧茵误会的样子，事到如今她还能不面对现实吗？ 当王承威和杨云琴走出透天，郑巧茵仍被侦探柯南附身中，眯眼一看，阿威衣著整齐，头发没乱（平头是能有多乱），裤子拉链也拉得很紧，所以应该没事喽？ 王承威提著两个行李箱，对女友微微一笑，直接走向休旅车，让今天的司机王立祥抬上去。 太好了！这下算是和平落幕了，郑巧茵决定做个亲善大使。“云琴，你要去哪里？回家吗？” “我要去台北找工作。” “又要去台北？” “上次我才去半个月就回来，我觉得这样太失败了，所以我要重新挑战。”人在哪里跌倒，就该从哪里站起，杨云琴决定再度向前行。 “你一定可以的，加油！” “你也很有本事，不只是有福气而已。” 两个女人握手言和，算是解开了这段日子的心结，上一回合，杨云琴大胜却自己弃权，这一回合，郑巧茵守住了卫冕者宝座，虽说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善用女人的本领，哭著哭著就上了床…… “再见！”杨云琴上了车，打开窗向众人告别。 “再见！一路顺风。”郑巧茵真心祝对方一路顺风，最好成家立业、五子登科以后再回来。 等车子开远了，其他人都进屋了，她才把男友拉到房间问：“杨小姐找你做什么？” “请我帮她写封介绍信。”王承威不打算多生枝节，省得某人又泪眼汪汪。 “喔。”郑巧茵决定不要多问，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我是不是很坏心？其实她人很好，也没有诱拐你，我却自己想太多。” “当然了，你不坏，谁坏？” “我知道错了嘛……”她眨了眨无辜的大眼。“那我们应该怎么补偿她？” 他注意到她的错误语法，明明是她的错，却要他们一起补偿，这丫头就是心眼特别多，但他完全不想计较。“这样吧，介绍别的对象给她。” “好哇！你不是说菜王、米王和花王都还没结婚吗？”台湾之王那么多，分一个给云琴也好，只要别来抢她这一个，呵呵。 他却摇了摇头。“依我的看法，杨小姐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日后却未必能久留。” “怎么会？她那么贤慧又能干，谁娶了她谁好福气。”郑巧茵又想起伯父伯母那段话，不过已是过眼云烟，现在她可是自信满满，因为果王的身心都是她的喽！ “她的心还不定，我想她比较适合都市。” “那我的心就定吗？”郑巧茵总觉得自己的心怦怦跳呢。 “没错。” “你怎么知道？”连她本人都不知道说。 “你会想离开都是因为我，而不是因为农村生活。” “你以为你是谁？大情圣！” 他故意叹口气。“不知道是谁为了我哭哭啼啼的？还在庙里求神拜佛，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王承威！”她双手插腰发。“这个周末我不陪你了，我要回家！” 他可不会被她这种小伎俩吓到，摸摸她的头说：“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我们现在不用急著要结婚，就算等两、三年也没关系，总要得到你爸妈的祝福。” “我要说的都被你说完了，讨厌！”男友如此包容，是她的幸运和幸福，爸妈至今仍不赞成她在南部发展，更反对她在南部找对象，为了解决这终极难关，她必须勇敢奋战。 “想搭高铁还是飞机，我送你去。” “我想要任意门啦！”她嘟起小嘴，不放心的叮咛：“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记得想我，知不知道？” “才两天不见，你是要我多想你？”以为他不会打情骂俏？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学会了几招。 “照三餐想就好了。”她的要求并不多。“啊，如果有吃宵夜也要想喔！” “……”事实证明，他还是比不上她的机智，这颗小脑袋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危机果然是转机，他们的感情因而更坚定，果然得之不易、苦尽甘来的才是真爱呀！但这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分离的日子比想象更漫长…… 周六中午，郑巧茵返抵家门，不出所料，爸妈都冷脸接待她。 “爸、妈，我回来了，你们要不要吃水果？有巨峰葡萄、屏东木瓜、燕巢番石榴……”她的随身行李不多，都是要进贡的水果，男友亲自帮她打包。 郑世泽不为所动，几颗果子就想收买人心？以为这里是花果山？“你先坐下，我们有话要跟你说。” “是！”郑巧茵决定做个乖女儿，先静观其变。 “阿好婶都告诉我们了，你去高雄是为了参加招亲大会。”他们夫妻俩刚知道消息时，差点要直接杀到高雄去，刚好她自己说要回来，省得他们跑一趟。 “这……”阿好婶这个大嘴巴，早知道就用钱堵住她的嘴，真是大大失策！ “听说你是为了那聘金三百万，我们家难道养不起你吗？”李安瑜一想到就血压猛升，听到阿好婶那种说法，好像他们家要卖女儿似的！ 纸包不住火，该来的总是会来，郑巧茵只能希望坦白从宽。“没错，那时我工作case越来越少，想说总要找条出路，听阿好婶说有招亲比赛，还有高额聘金，我就去报名参加看看，你们也说过的，女孩子工作不顺利，可以找个人嫁啊！” “就算要找对象好了，这反大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不跟爸妈商量？” “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去的，当时我也没抱多大希望，其实我是最后一名，因为其他参赛者弃权，我才会幸运当选。王家的人都对我很好，虽然阿威他一开始有点机车，但现在我们超恩爱的，而且我在他的公司上班，生活过得很充实、很快乐！” “你还没嫁出去，就住到对方家里，这种事传出去，我们要怎么见人？”李安瑜一想到这点就头痛，他们家虽非大富大贵，但也是有念过书的人，名声很重要的。 “别人怎么想又不重要，我跟阿威已经决定要结婚了。” “我们可没答应让你们结婚，你今天回来以后就不准回高雄！”李安瑜看女儿还不知悔改，气得浑身发抖，他们真是宠坏她了。 “可是我还有工作耶！上班族怎么可以随便落跑？”郑巧茵不想做个不负责任的人。 “你可以用电脑工作啊！反正你一天没结婚，就一天不准住他家！” “我刚才说我们要结婚，你们又说反对？”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爸妈是在想啥啊？ “你自己做错事还敢狡辩？真要我们吐血你才高兴？” 郑巧茵原本还想回嘴，依她的本领，再吵个几小时都行，但她脑中忽然浮现男友的身影，忽然就有了一份宁静的力量。爸妈正在气头上，何必让他们气出病来，毕竟爸妈是最疼爱她的人，今天这局面全是她造成的，只是她并不后悔，因为她真心的爱著。 于是她站起来鞠躬说：“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说谎、冲动、隐瞒，我会好好反省，我先回房休息一下。” 咦？这么快就投降了？郑世泽和李安瑜都是一愣，女儿向来牙尖嘴利，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忽然变得懂事多了。 不管怎样，他们绝对不会让她回去高雄，不管那家伙是果王还是国王，这个家还是有家法的！ 回到久违的卧房，郑巧茵没向心爱的玩偶和公仔打招呼，整个人直接倒在床上，想到自己不能回高雄，不能回到果王的怀抱，前程整个黯淡了下来，七彩霓虹灯都不会转了…… “哦……是谁住在深海的大凤梨里，海绵宝宝……方方黄黄伸缩自如，海绵宝宝……”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正是她思念的男友，用那令人安心的嗓音问：“平安到家了吗？” “嗯，我在房里。”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心安了。“承威，对不起，我爸妈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王承威愣了一下。 “早餐店的阿好婶跟他们说，我去高雄是参加招亲大会，还有聘金三百万可拿，唉，绕了一大圈，成也阿好婶，败也阿好婶。”果然种因得果，她想怨叹都没话说。 “讲开了也好，迟早要让你爸妈知道。” “我爸是小学老师，我妈是公务员，观念保守到不行，我哥和我以前都不准在外过夜的，现在我爸妈不肯让我回高雄，我被关禁闭了，要是我敢偷跑，说不定真会被打断双腿。” “别担心，明天我去你家，好好跟他们谈。”王承威可以理解郑家夫妇的心情，如果他们以后有女儿，他也会是个保护过度的父亲。 “你工作很忙，我不想让你太累，而且他们一定会给你脸色看。”想到爸妈会有多火大，她真是悔不当初，但是若没有当初的冲动行事，她又怎会跟亲爱的他相遇？ “没关系，我早就该去拜访了。”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自己会负责的。”是她说的谎话，被拆穿了，自然由她担当。 “你又不是男人，不用做什么好汉。” “你瞧不起女人，王董事长，你已经触犯了两性平等法！” “我不是这意思，你刚到我家的时候也适应得很辛苦，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换我了。” 好讨厌喔！这男人怎么都不打退堂鼓，害她罪恶感直飙到最高点，忍不住坦承秘密道：“阿威，你确定你真的没有中邪吗？其实我一直想带你去收惊，又怕你恢复正常以后就不要我了……” “……”他怎会爱上这种怪胎？或许真有什么魔咒吧，他却没想过破解之道。 一南一北的恋人们，靠着电话热线，继续只有他们自己才想听的情话绵绵。 周日，王承威开著吉普车北上，车上满是水果礼盒，还有郑巧茵的电脑和行李。 当他帮她收拾贴身衣物时，才发现她的水饺垫挺大的，真是个不诚实的小孩，不过他可以原谅她，只要她回到他身旁，他会天天帮她按摩。 “叮咚！”电铃声一响，郑巧茵冲上前开门，她知道是她的果王大人来了。 然而大门一开，眼前的画面让她迷惘了，这位帅气逼人的陌生男子是谁啊？ “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王承威不免有点心灵受伤，昨晚他们还讲电话讲到耳朵痛呢。 这声音让她恢复辨认能力。“你、你……怎么可以帅成这样？” 只见王承威一手抱花束、一手提水果礼盒，身上穿著银灰色西装，还打了条酒红色领带，简直是时尚吕模化身了，他是怎么了？今天要结婚去吗？可是她还没准备好耶！ “谢谢，你也很美。”看她一身粉红衣裙，绑著公主头，还搽了粉红唇膏，像一个名为pinky的美梦，不愧是他的小妖精，让他长途开车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花是给我的吗？”粉红玫瑰、满天星、新娘草……天啊，太多浪漫可是会淹死人的！ “嗯，我请花王帮忙配的，你喜欢吗？” “我好喜欢、好喜欢……” 小俩口深情凝视，一副瞬间永恒的化石样，郑世泽只能“咳！”的一声打断他们。 “伯父、伯母，你们好！不好意思打扰了。”王承威回过神来，转向室内鞠躬，既然事情已公开，他更该谨慎处之。 屋内一尘不染，摆设中规中矩，可见郑家夫妇的严谨作风，墙上挂著许多奖状，但似乎没有郑巧茵……她应该是他们亲生的没错吧？ “请坐。”来者是客，郑世泽就算有再多不满，还是得讲求礼貌。 四人面对面坐到茶几两边，王承威放下花束和礼盒正要开口，身旁女友却比他快了一步。 “爸、妈，请听我说！当初我去参加招亲大会，阿威并不知道我没跟家人报备，后来他知道了对我很生气，要我好好跟家人说明，所以你们不要怪他，要杀要剐都冲著我来吧！总之那三百万聘金我不要了，我只想跟阿威在一起，请你们谅解好吗？” 王承威听得傻了，曾几何时，这爱哭的丫头变成了战士，居然可以保护他了？ 郑世泽和李安瑜也呆住了，女儿一脸慨然就义的模样，但今天只是谈判而已，谁说要杀要剐了？ 王承威不让女友专美于前，正色道：“伯父、伯母，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今天我来除了表达我的诚意，更希望你们答应把巧茵嫁给我，我会立刻请我爸妈和媒人来提亲。” 郑世泽不急著回答，淡淡反问：“当初你为什么要办招亲比赛？还提出三百万聘金？” “坦白说，农夫要讨老婆不容易，我会这么做，是想提升自己的吸引力。” “既然你也有自知之明，我们就直接说了，巧茵根本就不适合农村，她去参加招亲实在太冲动了。” 王承威点点头。“确实，巧茵不是我理想中的对象，我也不是她梦想中的王子，但是我们真心相爱，这比什么都重要，再多钱也买不到。” 呜呜！郑巧茵差点喷泪，听到男友这番话，她可以含笑九泉了……不过她得先纠正他一句：“阿威，你是我的王子，你真的是！” “巧茵……”他握住她的小手，真想给她一个热吻，可惜这场面不太允许。 看到这一幕，郑世泽和李安瑜都起鸡皮疙瘩了，原来女儿谈起恋爱是这样收放自如，王承威这小子就是因此被迷住了吧。 李安瑜把话题拉回来。“你们认识才多久？不到三个月就要谈婚姻大事，会不会太离谱了？” “我愿意等，我会用时间证明我对巧茵的真心。” “相爱容易相处难，你们至少要交往三年，我们才能认同。”李安瑜提出条件，反正女儿以前谈恋爱都很短命，这回也不会例外，来得快去得快。 三年……王承威正想回答，郑巧茵却已开始抗议：“太久了吧，三个月还差不多。” “以前你哥和你姐他们，都是交往五年以上才结婚，算你三年很便宜了！”李安瑜冷冷提醒女儿。 “哪有便宜？贵死了！阿威是王子没有错，但你们真以为我是公主吗？要是三年后我没人要了，谁能负起这个重责大任？阿威这种好男人就快绝种了，再不做好生态保育怎么行！” 郑巧茵不负么女（妖女）之名，又泣音又鬼叫的，气势之强让男友肩膀一缩，静静在旁不敢插嘴。 讨价还价的结果，终于敲定为一年，有了大方向，李安瑜又提出小细节了。“对了，还有门禁时间，晚上九点以前要回家。” “九点是小学生在用的吧？我都几岁了，算我十二点啦！现在的行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又是一番激烈的攻防战，终于改为十点半，王承威微笑观战，深深以女友为荣，应该派她去谈生意，一定会很赚的。 “好，我们就确定一年后结婚，门禁时间十点半。”郑巧茵像个答辩律师，继续争取权益。“早上应该没有门禁吧，我可不可以五点出门“” “你怎么可能爬得起来？”郑世泽冷哼了一声。 “为了爱，我有什么做不到的？”郑巧茵嘿嘿一笑，到时爸妈就不要吓到跌倒。 郑世泽和李安瑜忽然没力了，跟女儿吵架真不是普通的累，他们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好了好了，你们去约会吧，不要待在这里碍眼。”李安瑜头好痛，只想好好睡一觉。 “是，我们现在就出门！”郑巧茵也不客气，直接拉起男友的手。 王承威终于有机会开口，鞠躬道：“伯父、伯母请放心，我会在门禁以前把巧茵送回来的。” “好……慢走。”郑世泽打著呵欠回答，忽然间很不想看到女儿，刚才还在为门禁时间争执，现在只希望她晚点回来。 出了门，郑巧茵一时无法决定该去哪儿，只因有件事必须先开口，而且必须深深鞠躬。“董事长，对不起！我这样突然离开公司，想必给大家带来困扰，真的很抱歉。” 这位深具职业道德的员工是谁啊？他有点不认识她，继而想到，原来是她长大懂事了。 “你确实造成了困扰，你说该怎么补偿？” “只要有电脑，我在家也可以工作，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继续做美工设计，没薪水也没关系。” “那怎么行？我差点就触犯了两性平等法，现在更不能违反劳动基准法。” 她抬起泪光闪闪的双眼，只差没抱著他的大腿谢恩。“谢谢王董！我永远不会跳槽，我要一辈子追随你的脚步！” “很好，不过现在我饿了，你要先把我喂饱。”他亲吻过她的眼角，不准她因此落泪。 “是！”今天就由她当导游，带他尝遍大街小巷美食。 第一次跟男友走在台北街头，她才发现他有多迷人，宽厚的肩膀、粗壮的手臂、结实的胸膛，加上他一脸老大的气息，街上那些帅哥型男都比不上，她果真是捡到宝了。 为了这份得之不易的爱，她一定要坚强下去，即使任性幼稚如她，也有值得奋斗的目标，不管未来多少考验，尽管放马过来，没在怕的啦！（不过明天还是先去庙里求平安符吧！） 第10章 远距离恋爱就此展开，王承威一有空就北上，带来的水果几乎可以开店了。 在台北的时候，有时他会住在好哥儿们施绍扬家里，听说阿扬追女友追到澎湖去了，除了搭飞机，还得自己开船，相比之下，他搭高铁或开车就算轻松了。 周六上午，王承威再次拜访郑家，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放下礼盒就准备要跟女友离开。“伯父、伯母，我跟巧茵出去走走。” “以后水果不要带那么多，吃不完。”郑世泽边吃莲雾边说，没什么说服力。 “吃不完的话，请你们送给巧茵的哥哥和姊姊，对了，我们那儿有观光果园，随时欢迎大家来高雄玩。” 王承威双手送上名片，没有人要接，但他硬是停在空中，最后李安瑜只得勉强收下，念了句：“这么会做公关！” “阿威，你对他们太好了啦！”郑巧茵在旁看得咬牙切齿却不能发作，现在是过渡期，说什么也得忍。 “晚上十点半以前，我会把巧茵送回来，伯父、伯母再见。”王承威仍是彬彬有礼，不能让人家说乡下人没家教。 出了门，搭上计程车，他们直奔一家lovehotel，因为王承威要……睡觉！原本就是大忙人的他，为了跟女友约会，前几天都与熬夜工作，这会儿必须先休息一下。 房里，只有画笑沙沙作响的声音，郑巧茵在纸上静静作画，就怕吵醒了床上的男人。 看他熟睡的模样，她心疼又感动，如果他选择了杨云琴，这些距离、这些时间问题都不会发生，可他偏偏就是要她，真是个大傻瓜，几乎跟她一样傻了。 睡了三个多小时，王承威迷糊睁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人儿，正用温柔的眼神凝视他。 “你多睡一会儿嘛！还是你饿了？我打电话帮你叫点吃的？桌上有饮料和水果，我喂你好不好？” 他拉回她的手，不让她走远。“我不饿，只是想看看你。” “好啊，你想看哪里？我让你看个过瘾。”说著她就解开衣扣，落落大方的展现自己。 他笑了，这丫头的思考总是异于常人，却是那样的打动他的心。“这么急，你想把我榨干？”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行了？”她还年轻，不想守活寡，至少再撑三十年可以吗？ “千万别对男人说这句话，后果自负。” “阿威，我知道你辛苦了，今天我来伺候你。”她扬起神秘微笑，最近她上网找了些资料，今天正好来演练一番。 “怎么伺候？” 他还没搞清楚，她就向他扑来，嘿嘿两声：“我听说过泰国浴，今天我想试试泰式按摩。” 说著，她用身上用有肉的地方替他按摩，让他完全无法放松，只是越来越硬、越来越热。 泰式按摩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吧？偏偏他抗拒不了，眼睁睁的任她玩弄，最后翻身把她压住，换他用“台式推拿”回报她，拉开她的双腿，大船入港。 “阿……阿威……”她发出汽笛般呻吟，时高时低，如泣如诉。 他爱透了她这娇软音调，一边推进一边低语：“有没有想我？” “有……每天照三餐加宵夜想……”她幽幽倾吐相思。“尤其吃水果的时候，好希望你在我身旁……” “乖女孩，今天我会好好安慰你。”他继续发挥男儿本色，温柔又卖力的给她疼爱下去。 “嗯！”她点点头，随即被他震撼连连。“今天好强，怎么会这样……” “还不都是你害的？让我等了这么久！”朝思暮想的都是她，又舍不得diy，就等著这一刻。 “对不起嘛～～我会对你负起责任的。”她故意在他耳边呼吸，果然换来更疯狂回应。 小别胜新婚，拉开了距离，反而让爱情更沸腾，就在一次又一次的靠岸行动中，浪花越来越高，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大船卸货了，全都奉献给她。 “天啊……”闭上眼，缓缓从高峰落下，她整个人满足又疲软。 “休息一下。”他仍停留在她体内，一点也不想出港。 激情余温笼罩著两人，在这温馨一刻，无声胜有声，只可惜有个丫头一定要把场子搞冷。 “最近我都没有恶心想吐，也没有特别爱吃酸的，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一切正常还不好吗？ “自从我们做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已经做了好多次，可是我都还没有怀孕！”早在他们初夜的那次，她就期盼自己的肚子争气，然而注生娘娘仿佛遗忘了她，一点征兆也没有。 “所以呢？”他的声音有点冷，如果她再提放弃或分手，他真会打她一顿屁股！ “所以我想去做个检查，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怀孕。” “然后呢？” “然后……”她不敢说下去，再迟钝也看出某人在不爽了。 “有几个孩子都是老天给的，如果没有就算了。” 她提高音量，情绪激动。“我不要你算了，我要你得到你想要的！” “我要的不就是你吗？孩子会长大，会离家生活，只有你会陪我到最后，不会让我变成孤单老人。”这丫头的脑袋是装了黄金还是浆糊？怎么到现在还不懂他？ “可是，你说农村要有年轻人继承，还有你那么多果园，还有你的果王公司……” “农村若要留住下一代，就必须有吸引力，只要公司赚钱、有前途，自然会有年轻人来参与，不一定要我们自己的孩子，更何况阿祥已经生了两个，我没能传宗接代的压力。” 她低头不语，明知他说得有道理，却还是有那么点想不开，他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是我的问题，不能有孩子，你会离开我吗？” “我怎么舍得抛弃你？我还有点良心的好不好？”有情有义的人可不只他！ “同情也好，爱情也好，总之你不会放弃我，我也一样，这就够了。” 望著他深情双眸，她明白自己有多傻，却又多幸福。“阿威……对不起，我老是自寻烦恼，你为了我这么努力，我也会坚强下去的！” “你自己说，该怎么罚？” “呃……”她转过身去，翘高了屁股，噘起嘴说：“打小力一点喔！” “小妖精！”叫他怎么打得下去？当然是要对她尽情使坏，结果变成一次又一次的火车过山洞…… 她完全没得到教训，反而乐在其中。“给我，通通给我……” “好，就让你如愿以偿！”他使出浑身解数，为了让她有好“孕”气，他就算精尽人亡……不不，没那么严重，最多精疲力竭而已。 因为，他还要跟她相爱好多好多个日子…… ☆☆☆ ☆☆☆ “爸、妈，该起床了！你们是要睡到几点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让女儿这样念你们不会害羞吗？” 听到敲门声，郑世泽和李安瑜揉著眼睛醒过来，外头是女儿的哇哇叫，这么早是有什么事？ 夫妻俩走到客厅，就见女儿一身劲装，还戴著宽边帽、长手套、大口罩，花花绿绿的活像个村姑。 “你又要去骑脚踏车？”李安瑜记得以前女儿不是这样的，原本只爱逛街、吃东西、看漫画，现在却变成清新活力好宝宝。 “嗯，去河滨公园运动一下。”郑巧茵背起小背包，里面有她自己泡的乌龙茶。“我做了 “早餐……”是指brdakfast那个东西吗？还是最近有啥流行新名词？ “勉强还可以吃啦，掰！”郑巧茵蹦蹦跳跳的出门了，留下一对惊骇莫名的父母。 来到餐桌旁，他们看到一桌清粥小菜，清粥煮得太稀，一副家里没钱买米的穷酸样，小菜大多是罐头食品，只有一道番茄炒蛋，很明显是由新手掌厨，番茄比蛋多，焦的地方比没焦的多。 视线稍微一转，炉上那把快锅原本是银色的，现在却焦黑如炭…… 两人默默坐下拿起碗筷，二十五年来，这是巧茵第一次做饭给他们吃，就算有毒也得吃。 自从巧茵回到台北，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已经快满三个月了，他们并不禁止女儿的恋爱，事实上也挡不住，翅膀硬了怎么挡？只是他们打著长远的算盘，认定远距离恋爱没有好结果，时间到了自然就会分手。 谁知巧茵好像被外星人抓去洗了脑，每天遵守新生活运动公约，早睡早起，工作认真，还学做家事，周末就打扮得美美的，出门跟男友约会去，整个人健康亮丽不少。 今天她居然还做了早餐孝敬父母（虽说有点折磨的成分在里面），看在他们眼里深觉不可思议，爱情的力量真有这么大？再拖下去，一年之约很快就要到了。 “你说怎么办？”郑世泽对老婆问，嘴里和心中都是五味杂陈，巧茵好像把糖当成盐了。 只见老婆眸光一闪，显然是杀气？不，他看错了，应该只是锐气。 李安瑜眯著眼说：“看是谁起的头，就该由谁收尾。” “你是说要她负责？” “没错！” 冤有头债有主，故事绕了一圈，仍要回到起点，这就是所谓生生不息，或是……恶性循环？ ☆☆☆ ☆☆☆ 周六上午，郑世泽走进女儿房间，看她正在用电脑手绘板工作，表情还挺认真的，桌上有一盘水梨，是王承威前天用宅配送来的，家里吃不完还到处发送，再过一阵子，他们可以改行做批发商了。 “巧茵，今天是你妈生日，我们到饭店吃大餐。” “好哇！”一听说有好料的，郑巧茵就喜上眉梢。“刚好阿威要来找我，可不可以叫他一起来？” “他又不是我们家的人，不方便。”郑世泽不以为然的说。 “反正就快了嘛！” “今天你妈生日，要尊重寿星的意愿，快点换衣服，你哥你姊也会过去。”说完后郑世泽很快离开，省得被看出什么破绽。 郑巧茵告诉自己，长期抗战不能心急，反正只剩九个月，小case而已！于是她一边发简讯、一边挑衣服，跟男友约下午三点，到时庆生会应该也结束了。 中午十二点整，计程车停在一家五星级饭店前，郑巧茵随爸妈走进餐厅包厢，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跑！ 包厢里坐著的不是哥哥和大嫂、姊姊和姊夫加上一票死小孩，而是从来没看过的亲友团，还有一个被众星拱月的男主角，活生生就是“逼婚”的前兆！ 更扯的是，媒人居然是早餐店的老板娘——阿好婶！当初叫她去参加招亲大会的人！ 她立刻向爸妈使眼色，他们俩却同时看向地板，是怎样，有钱可以捡喔？ “巧茵，好久不见！你变得这么水，赞赞赞！”阿好婶一个箭步冲来，拉住郑巧茵的手硬是不放。“你听我说，多认识几个朋友总是好事，不要想得太严重，ok？” ok个头啦，又不是便利商店，讲得也太方便了！郑巧茵想甩开阿好婶的手，却听得母亲大人说：“今天是我生日，你就不能让我高兴点？” 好吧，看在寿星的面子上，郑巧茵强忍下来，她不是最能屈能伸的吗？逢场作戏没什么难的。 双方人马就坐定了，服务生送上一道道美食，媒人阿好婶开始推销：“刘俊英先生在国营事业上班，家住天母高级地段，长得又是一表人才，真是万中选一的好对象啊！” 郑巧茵看对方还算斯文，但是又白又瘦又扁，平常一定没有运动，这种身材怎能跟她亲爱的果王相比？她已经习惯了“放山鸡”口味，不可能回头吃“饲料鸡”的。 “刘先生平常的兴趣是看书、听古典音乐、欣赏艺术表演，郑小姐刚好就是美术专业从才，两个人兴趣相投，一定能琴瑟和鸣！”阿好婶继续舌粲莲花，说得好像等一下就可以喝喜酒。 郑巧茵在心底冷哼，很抱歉，她只喜欢看漫画和卡通，差得远了！ 无奈她爸妈似乎相当满意，频频点头，甚至跟对方家长聊起来，一副就是要敲定婚期的样子，有没有必要这么急？ 眼看双方相谈甚欢，阿好婶更用力敲边鼓。“要订饭店和婚纱的话，现在就要决定了，今年结婚的人很多耶，排不上的话就得等明年了！” 说的这什么鬼话？郑巧茵知道她不能再作戏了，干脆拍桌站起，直接宣布：“对不起，我不能跟刘先生交往，因为我已经怀孕了！” 佛祖原谅她，她也不想说谎，但为了断绝孽缘，她决定豁出去了。 “什么？”众人都是一阵惊愕，在相亲的场合，女主角居然自爆怀孕的消息，轰炸得大家七荤八素。 “巧茵，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阿好婶还想拿红包啊。 “阿好婶，等我跟阿威结婚，红包不会少给你的。” “太过分了！根本就没有诚意，耍人也不是这样的！”对方家长立刻发飙，拉著刘小生转身走人。 眼看大好对象就此错过，郑世泽和李安瑜简直气疯了，女人居然未婚怀孕，传出去的话还要做人吗？偏偏又给阿好婶听到，这下左邻右舍有谁会不知道？ “这苹果还满甜的，可是不够脆，应该换家合作厂商……”郑巧茵仿佛局外人，叉起水果尝了几口，没办法，她的嘴都被果王养刁了。 转过头，只见两座名为“爸”和“妈”的火山同时爆发：“马上把那混蛋叫到台北来！” 今天她居然还做了早餐孝敬父母（虽说有点折磨的成分在里面），看在他们眼里深觉不可思议，爱情的力量真有这么大？再拖下去，一年之约很快就要到了。 “你说怎么办？”郑世泽对老婆问，嘴里和心中都是五味杂陈，巧茵好像把糖当成盐了。 只见老婆眸光一闪，显然是杀气？不，他看错了，应该只是锐气。 李安瑜眯著眼说：“看是谁起的头，就该由谁收尾。” “你是说要她负责？” “没错！” 冤有头债有主，故事绕了一圈，仍要回到起点，这就是所谓生生不息，或是……恶性循环？ ☆☆☆ ☆☆☆ 接到女友通知，午后三点，王承威开车来到目的地，抬头一看，居然是一家妇产科医院！ 一走进医院，他看到女友和她父母，立刻目前询问：“巧茵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还敢问？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好事？”郑世泽握著双拳，若不是在医院的关系，若不是修养还算到家，真要给对方一顿排头，管他有多高有多壮！ 郑巧茵想拉男友到一旁说悄悄话，但来不及了，护士小姐刚好走出来说：“郑小姐，请进！” 一行四人就这么进了诊间，医生问了几个问题，随即要郑巧茵去验尿。 这时王承威已猜到原因，从一开始他们就没避孕，种瓜得瓜也很正常，但真正面对时，还是让他激动不已，他们真的要有孩子了？ 不过，准岳父岳母都用杀人的眼光瞪著他，眼前还有难关要过，今天想必会是转折点。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医生微笑宣布：“恭喜，你已经怀孕六周了。” “怎么可能？”郑巧茵比谁都要惊讶，原本只是瞎掰的理由，谁知瞎掰也会成真！ “那就要问你跟你的另一半了。”医生幽默回应。 “谢谢医生！你真是我的救星！”太好了，这么一来她跟阿威可以顺理成章的结婚，也证明了她是一只会生蛋的……喔不，是一个能怀孕的女人！ 王承威搂住女友的肩膀，忽然有点腿软站不住，原来惊喜过头是这种感觉。 “你这混蛋！”郑世泽伸出手就要挥拳，却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因为女儿就挡在那混蛋的面前，可怜兮兮的哀求：“爸，你别这样，你要让你的孙子没有爸爸吗？” “别在外面闹事，先回家再说。”李安瑜拉住丈夫的手，忽然觉得疲惫不已，今天是她生日，她该许什么愿望呢？ “伯父、伯母，请坐我的车吧。”王承威今天开了吉普车来，刚好可以容纳大家。 事到如今还能怎样？郑世泽和李安瑜都没力气了，仔细想想，这小子表现得一直很有诚意，现在看他开车也挺稳重的，巧茵能蒙到这么好的对象，算是老天保佑，现在她又怀孕了，再不赶快结婚，恐怕阿好婶会挨家挨户去宣传…… 至于什么城乡差异、南北距离的问题，这时都化作了一句经典名言：乡亲啊，这就是爱台湾啦！ 今天她居然还做了早餐孝敬父母（虽说有点折磨的成分在里面），看在他们眼里深觉不可思议，爱情的力量真有这么大？再拖下去，一年之约很快就要到了。 “你说怎么办？”郑世泽对老婆问，嘴里和心中都是五味杂陈，巧茵好像把糖当成盐了。 只见老婆眸光一闪，显然是杀气？不，他看错了，应该只是锐气。 李安瑜眯著眼说：“看是谁起的头，就该由谁收尾。” “你是说要她负责？” “没错！” 冤有头债有主，故事绕了一圈，仍要回到起点，这就是所谓生生不息，或是……恶性循环？ ☆☆☆ ☆☆☆ 一回到家，郑巧茵拉著男友走进厨房，一起泡茶、切水果，并叮咛他：“该是你表现的机会喽！” 王承威点个头，端了两杯茶放到两位长辈前。“伯父、父母，请用茶。” 郑世泽和李安瑜并不吭声，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端茶喝了两口。 王承威心中一喜，双膝一落，跪在女友父母面前。“希望爸妈能答应我们的婚事，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巧茵和孩子，也会常带她回来看你们，有时候我工作比较忙，但做为她的老板，我可以让她放假回家。” “谁是你爸妈……”郑世泽正要纠正对方语病，但见女儿也跪下了，撒娇著说：“拜托你们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李安瑜可急坏了。“怀孕了还跪什么跪？快起来！让他跪就好。” “我不管！阿威都跪了，我也要跪。”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任性？李安瑜气得拍桌骂道：“你们两个通通给我起来！否则什么都免谈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王承威小心翼翼的扶起女友，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 小小危机总算解除，沉默却随之降临，接下来该怎么办？翻脸吵架还是甩门就走？ 郑世泽叹了口气，跟老婆相望一眼，为人父母总是斗不过孩子，原本他们还想替女儿另寻对象，现在却不得不改变主意，只能说命运捉弄，天生注定吧！ “下周来提亲，晚了就别想了。”郑世泽终于松口道。 “是！”王承威惊喜，整个人跳起来。“我现在就回去准备！” “急什么？不用吃晚饭？”李安瑜淡淡的说，长途开车很累的，要是外孙的爸出了事怎么办？ 王承威很快领悟过来，又坐回女友身旁，喜上眉梢说：“谢谢爸、谢谢妈！” “干脆住下来好了，明天再回去，不过巧茵的房间很乱，你自己看著办。” “我会帮忙收拾的。”王承威满心感谢，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你不知道，我们这个女儿很糟糕的，没耐心、没定性，还疯疯癫癫的。” “呃……”王承威反驳也不是，赞成也不是。 “还有她煮的饭很难吃，每次都拿我们当实验，以后你可要苦命了。” “爸、妈，你们是想害我嫁不出去吗？” 受害人出声抗议，加害人却完全不放在心上，还变本加厉的说：“对了，这里有她小时候的照片，你看看，每一张都在扮鬼脸……” 眼看男友被爸妈缠住，含笑聆听“独家旧闻”，郑巧茵只能摇摇头，形象这两字已离她很远，干脆来去准备晚餐，不管口味多劲爆，都要叫他们吞下去！ 今天她居然还做了早餐孝敬父母（虽说有点折磨的成分在里面），看在他们眼里深觉不可思议，爱情的力量真有这么大？再拖下去，一年之约很快就要到了。 “你说怎么办？”郑世泽对老婆问，嘴里和心中都是五味杂陈，巧茵好像把糖当成盐了。 只见老婆眸光一闪，显然是杀气？不，他看错了，应该只是锐气。 李安瑜眯著眼说：“看是谁起的头，就该由谁收尾。” “你是说要她负责？” “没错！” 冤有头债有主，故事绕了一圈，仍要回到起点，这就是所谓生生不息，或是……恶性循环？ ☆☆☆ ☆☆☆ 一周后，王家亲友开车北上，浩浩荡荡的共有三台车，载满了提亲的礼物，其中水果为大宗，分量多到可以现场摆摊。 双方家族是第二次见面了，这回什么话都能说，也不用那么讲究礼节，结果从早聊到晚，除了喝酒助兴，还开唱卡拉ok，搞得现场就像办喜宴。 二月情人月，王承威和郑巧茵的订婚典礼在台北举行，温馨浪漫，结婚喜酒则在高雄办流水席，澎湃热情，王家亲友原本就爆炸多，高屏地区的果农也到齐了，再怎么忙都要来喝头家这杯喜酒。 从举办招亲大会至今大半年了，王承威终于如愿娶到娇妻，虽然跟他原本计划相差甚远，但人生就是意外连连，比按部就班的计划有趣得多。 一走进新房，王承威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因为床头柜上摆满娃娃、公仔和玩偶，这应该是婴儿房吧？但是大床上确实躺著他的新娘——身穿海绵宝宝睡衣的郑巧茵。 她拉住他的手，急著要给他介绍：“阿威，这些都是我的收藏品，以后就陪我们一起睡觉喔！” 爱她就得包容她的优点和缺点，看她笑得如此灿烂，如果他摇头说不，她眼中的阳光将为之黯淡，而那道光正是他追求的目标，他要让她幸福快乐。 “你看这像不像你？好可爱喔！” 她拿出一个土土黑黑、面无表情的圆脸娃娃，距离“可爱”两字有千万里远，他不禁皱眉问：“这什么东西？” “烤焦面包！你的代言人。”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居然不知道。”虎躯一震，他实在冤啊！ “因为你皮肤黑黑的，脸上又没什么表情，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好像烤焦面包。” “……”无言，他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能回答什么。 “烤焦面包是一个卡通人物，是日本人发明的，还有奶油面包、黑糖面包、炭烧面包，好多好多！”她一一替他介绍面包家族成员。“烤焦面包好可怜，它原本是一个漂亮面包，烤焦以后又苦又硬没人要，但是没关系，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谢谢你的同情心。”原来他有这么惹人怜爱，该高兴还是叹息？“对了，说好的聘金三百万……” “不准提这件事！”她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又不是为了钱才嫁给你，我是为了你的肉体……还有你的心才跟你结婚的！” 他叹口气，做出困扰表情。“我本来想给你爸妈，但他们一再推辞，阿好婶那边你也包了红包，现在这三百万不知要给谁……” 给我给我！她差点破功喊出来，吞了吞口水才说：“你想诱惑我见钱眼开，没那么容易的！” “那你说怎么办？” 要花钱还不容易，她很快想出妙计。“捐一对石狮或龙柱给清和宫，因为我要还愿，剩下的就捐给孤儿老人流浪猫狗，积德行善，多好！” “好，都听老婆的。”他就知道，他的小妖精很有智慧的。 两人温馨相拥，只要拥有真爱，富贵于我如浮云，可惜在这浓情时刻，某人又忍不住要破坏气氛。 “阿威，我每次喊你的时候，总觉得你的名字是一种缩写。” “什么缩写？”他很好奇。 “就是阿呦威呀～～随时会跌倒的样子。” “……”严重的无言。 “还有阿娘威～～感觉很像看到鬼，哇哈哈！” “……”彻底的无言。 事实证明，他娶了这个异于常人的老婆，一辈子都不会有无聊的时候。 不过今晚除了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可做，老婆怀孕已满三个月，度过了最不稳定的时期，他们可以恢复恩爱生活，但要采用适当姿势，他已经研究一阵子，有信心可以做得好。 “很好，今晚就要让你喊到叫不敢。” “阿、阿……阿威……” 窗外蛙叫虫鸣，天地万物都在欢唱爱之歌，他们没理由不参一脚，人生几何，今夕何夕，能叫到烧声也是一种福气啦！ 【全书完】 编注：看完了果王王承威和果王夫人郑巧茵甜蜜蜜的爱情故事，敬请期待近期橘子说《无米有米都是乐》——米王遭逢冠军米之外史无前例大挑战，不禁大叹得奖容易、求爱难哪～～ 我爱乡村之宝岛游记(parti) 选在六月一日出发，也就是我的生日，几岁了不想算，反正女人四十一枝花呀一枝花。 因为要写宝岛王者的故事，背景庙宇在南部和东部，决定前往台南、高雄、台东等地，进行八天七夜的取材之旅，玩耍不忘工作，自己都感动了起来。 出发前，我上网查了些资料，打电话预订住宿，民宿老板听我说是一个人，就问我是来出差吗？我说我没在上班，我只是一个人出来玩。 老板听了相当惊讶，当然还是让我订房，忍不住又说了句，他们从来没接过单身旅客。（偶内心口白：好啦，我委屈点做你的第一次总行了吧？） 奇怪，一个阿婆开车出游有这么不正常吗？别人觉得异常，自己觉得平常，所谓正常和不正常，到底有何标准？（好啦，我承认我是怪胎，希望各位老板满意，算我便宜点吧！） 想写贴近本土的故事已经很久了，缘起于“无米乐”这部纪录片，我看了两次，每一次跟同学，第二次跟爸妈，两次我都哭了。接著是红透半边天的“海角七号”，结合音乐、爱情和风土民情，一整个就是我的痛（tone），结果又是大哭。 说到台湾地理，我可说是个迷糊虫，以前在学校没教多少，自己又不怎么长进，以至于从北到南的县市都排不出来（还被某男以为我在装傻，天晓得我多无知），曾经以为台中下面就是高雄，有莒光号会开过南投火车站（还写在小说里，一生清誉都毁了）…… 经过几次国内自助旅行，以及网络上丰富资源，现在我有了基本概念，看地图的功力也增强了，虽然还是很会迷路，连在我家附近都会，天赋异禀那也没办法了。 好啦，各位爱家爱乡的小朋友，请跟我一起唱：“我爱乡村，乡村风景好，山上有丛林，地上长青草，鱼儿水中游，鸟儿树上叫，我爱乡村，乡村风景好～～我爱乡村，乡村风景好，园中百花开，池上荷花飘，农夫田中忙，我爱乡村，乡村风景好～～” 第一天目标是台南，从台北县出发时不想走高速公路，选了一号和三号省道，更加亲近乡土气息。 开车的路上，我发现卖玉兰花的人变多了，除了原本就有的老人和妇人，还有中年男子来加入战场，甚至有青少年来打工！是经济不景气的关系吗？可惜我没办法一路买到底，一天只能买一串玉兰花。 开呀开的，第一个停靠点是新竹县的横山车站，前后站为竹东和九赞头（处处都有奇妙地名），车站没有售票亭，只有时刻表。就在我东拍西晃的时候，火车刚好来了，只有一节车厢，是鲜艳的黄底橘条，车长先生下了车，几名旅客上了车，几分钟后车长先生又上车，单节车厢的火车就这样开走了。 整个车站空空如也、安静无声，两旁地面有人铺晒瓜果，附近还有铁路平交道，栏杆上有人晒衣服，好一个谜样的车站，让我想到龙猫的公车站，还有神隐少女的水上列车。 接著来到苗栗县，经过狮头山，红色门牌都褪色了，然后是大湖草莓文化馆，虽是周一，仍有许多游览车开来，我果然是在周游台湾，好多地方都出现在眼前。 等过了台中县东势镇，我终于受不了，再这样拖下去，我明天才会到台南吧！于是开上高速公路，途中停靠西螺服务区，从台南县安定乡下去，这时已是傍晚。 进入台南市区，台湾文学馆还是那么美，我曾在里面泪洒当场，那些先人文字太感人了。 夜间孔庙挺特别的，“全台首学”的门牌很有历史感，在晕黄灯光照射中，那些老树仿佛有了生命，随时会变成小说《魔戒》里面的树精。 在我看来，台南有三多：树多，古迹多，圆环多。 圆环有两圈，分为机车和汽车专用，进入和出来时都要看灯号，我一开始就惹来前车和后车狂叭，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学会的技能，大家怎能开得那么直接顺畅？勇哉台南人！ 发现一家“窄门咖啡”，门确实很窄，是从防火巷进去的。 路上有家店叫“通天行”，好妙，不知有怎样通天的本领呢？ 最特别的该是“中国城地下街”有种不知自己怎会卡在那里的微妙感，回来上网查询，才知道里面还有中国城戏院、中国城冰宫，风光一时但已没落，十店九关，却是许多人的儿时回忆。 我个人很爱这种都市兴衰史，应该有人把它写成一本书，就像那本《南方澳大戏院兴亡史》，整个就是怀旧又感伤，地方故事永远好看，因为贴近生命和共同记忆。 六月二日，前往台南县新化镇，目标有三个景点：杨逵文学馆、欧威纪念特展、梁道影像展。 这三个名字对你来说陌生吗？还是熟悉呢？其实我本来都不熟，看过以后整个大感动，推荐大家一定要去看，热血燃烧的人生就该如此啊！ 以下是我从网络找到的介绍： 杨逵（1906－1985），台湾新文学的重要作家，也是一位社会革命家与实践家，日据时期曾经领导社会运动，长期反对殖民政府，因而入狱多达十次。光复后仍不改其志，二二八事变时被捕下狱四个月，民国三十八年又因起草《和平宣言》被捕，判处十二年徒刑，关在绿岛监狱长达十年，出狱后在台中“东海花园”开拓，以锄头在大地写诗。 杨逵一生硬颈，奉行战斗、运动、生活的“三合一”哲学，被誉为“压不扁的玫瑰花”。他崎岖、坎坷的生活，也正是一部台湾人民的近代史写照。 “压不扁的玫瑰花”这短篇我刚好看过，文字朴实、情感真挚，尤其在了解时空背景后，更觉得是用生命写作的作品，不需要什么特别手法，真诚的东西就是能感动人。 馆内最让我喷泪的是一面奖牌——“台湾新文学特别推崇奖”，牌上写著：“您是台湾新文学早春的播种者，由于您辛勤的笔耕，写下血泪的篇章，奠定不屈的文学魂，在台湾文学史上，立下新的里程碑，在广大的人群心中烙下您的名字。” 一个文学家能得到如此推崇，我想他这辈子都值得了。 杨逵的妻子叶陶也是一位传奇人物，她本是富家千金，受过汉学和新式教育，抗拒缠足，十岁那年就把裹脚布丢进旗津海里！成为老师后却参与农民运动，跟杨逵结婚时双双被捕，用手铐脚镣扣在一起送进监狱！二二八事变中她也曾被捕，差点被枪决，后来丈夫杨逵被关到绿岛，长达十二年的时间，她独力抚养五个孩子，直到丈夫出狱，仍要继续为生活奔波。 杨逵写书的时候，叶陶去摆摊卖衣，杨逵创办新文学杂志，叶陶负责筹款和出版，杨逵开拓东海花园，叶陶四处卖花贴补家计。最后她病况严重，家人没钱让她好好医治，终因尿毒症过世。 男人追求理想，女人面对现实，没有谁对谁错，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都深刻而用力的活过。 除了杨逵文学馆，另外两栋纪念馆也是新化镇的骄傲，我深深觉得本地居民和公所都是聪明人，懂得树立典范，也成为观光景点，希望其他乡镇也起而效之。 “意志的演员——金马奖影帝欧威纪念特展”，这是我第一次听闻欧威这位大明星，代表作有“血战吧？”、“养鸭人家”、“故乡劫”、“秋决”等。 欧威（1937－1973）本名黄煌基，并非科往出身的演员，年轻时担任新化分局雇员，每天都去全美大戏院看电影，靠满腔热诚琢磨演技，不断写信给电影公司和电影导演，从那些自我推荐信中看得出来，果真是个热血沸腾的青年，也只有在那单纯的年代才有孕育吧！ 除了欧威的奋斗克，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寄给妻子的一张照片，背面有一段留言： “亲爱的，这张相片是在台北圆山拍外景所照的，导演正向我解述剧情，丽，你猜得出哪个是你的人！ 你的威赠1958.5” 多么甜蜜的留言，收到的人能不感动吗？其实欧威生前不曾公布已婚的事实，可能当年的电影明星都很多顾虑吧，欧威在自制自导自演”大通缉令“时，年仅三十七岁就因尿毒症去世，他的妻子黄庄洋丽终生未再嫁，努力工作照顾婆婆和一双儿女，还当选过模范母亲。 欧威纪念展的文物几乎都是妻子替他保留的，包括年轻时他写给她的情书，在纪念展的记者会上，白发纤瘦的她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欧威是一个追梦的人，他的妻子却替他挑起责任，我不知道哪一个比较伟大，但我仿佛可以了解他们为何彼此吸引，而且生死不渝。 至于“梁道影像展”，因为街役场当天没开放，我只能在外拍拍照，回家后才搜寻资料，以下就是网络上的介绍： 日治日期台南州新化街役街（乡公所），是由第一任街长梁道捐地建造，当时的新化叫“大目降”。梁道是日治时代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台湾人街长，在日治和民国时期，对政治和教育付出许多尽力与贡献。 1915年吧？事件，日本总督府拟屠杀新化壮丁的斩无赦恶令，梁道出面请求时任糖业试验所所长金子昌太郎向总督府陈情，才化解了新化一场大浩劫。1947年二二八事件发生时，梁道再次发挥影响力，出面保护外省人、安抚台湾人，免去暴力流血冲突。 无论是新化街长、金马奖影帝、台湾文学家，都用自己的方式活出传奇一生，除了众所皆知的世界伟人，我们的家乡也曾有许多高贵心灵，等待有心人去了解和领悟，在这块土地上发生过的伟大故事。 来到后壁乡菁寮村，居然有“无米乐旅游服务中心”，果真是红透半边天，我进去拿了导览手，当然还要买几包米，到底西部和东部谁是米王，我必须亲自品尝看看。 除了一些必看景点，我最爱乡间景色，三合院好美，稻田好美，怎么可以这么美？原来这就是嘉南平原，地理书上的名词成真了，只有亲自造访才能体验，真不该每天在家被电脑打，需要不定期的出走。 来到白河镇，拍了些荷花或莲花（傻傻分不清楚），然后开始鬼打墙，找路不是我的强项，迷路倒是我的专长，干脆自暴自弃乱乱走，有个大方向就好（至少我还在台湾）。 在善化糖厂停下来买冰吃，很多县市都有糖厂，都有运糖火车，都有鲤鱼池，都有日式宿舍（害我拍照拍不停），有的还附设国小，小而美，非常精致可爱。 台南市安平区有很多古迹，但是都要钱（出外人的痛）！在东兴洋行附近看到一只猫，我车上有带猫狗食物，开了罐头给它吃，结果给我落跑！ 路过台南大舞厅，灯火辉煌，华丽宽阔，著实让我好奇，不过门前站着两位交通警察，是在吓阴什么吗？希望有去过的朋友能告诉我，里面到底有多美多炫多梦幻？有多少爱恨情仇、恩怨纠葛的故事…… 六月三日，预计走完南横公路，清晨五点就出发，眼睛差点黏住睁不开，清晨的台南有很多闪黄、闪红灯的，我都不知该抢或是让，才刚上路就吓得要命。 在高雄县甲仙乡停下来，这里以芋仔冰出名，我买了素食炸春卷、炸馄饨，从来没听过的东西，我平常很少吃炸的，出门在外就随意吧。 天阴阴的，我开车开到快睡着，但是看到了彩虹，应该是吉兆吧。 经过桃源乡（爱玉之乡），看到一个路标写“拉玛达星星路”，以为是一路都可以看到星星的路，结果查询后完全猜错，以下是网络资料： 拉玛达星星是布农族的英雄，在当年日本接收台湾时，率领布农族的勇士重创日军。拉玛达星星头脑灵活长于谋略，勇猛果敢行动飘忽，堪称智能兼备，经常下山反击日本当局，曾策动大关山抗日事件，被布农族人视为民族英雄，日本人则是恨之入骨，称为“凶蕃之王”，亟思除之而后快。 拉玛达星昨天1923年遭到巫师密告，被捕后经多日严刑拷打，宁死不屈，被押至台东里龙厅枪决，壮烈成仁，被视为台湾最后一位抗日英雄，在原住民历史及台湾抗日史上均举足轻重，足为典范。 这块土地真的处处有故事，听不完也感动不完，我所知道的太少，我将继续探索、继续体会。 久闻南横之壮丽险峻，今天一会儿雨、一会儿晴，更具挑战性，我的左右手脚早已轮流使用，还是会隐隐酸痛，不认老都不行。老爸说过南横不好走，游客不多，前后一大段路可能只有我这一台车，我不觉得这有怎样，在这世上我也常觉得只有我一人。 来到玉山国家公园的梅山旅客中心，四周安静而清凉，我看完布农族文化展示中心后，找了张桌子趴下小睡，山风吹得我都不想醒了，早起开车果然煎熬。 从梅山前往天池途中，忽然下起大雨，视线为之迷蒙，以为是车内起了雾，结果是车外起的雾，开大灯也看不清楚，前途茫茫，风雨飘摇，这就是人生呀。我很少这么喜欢路旁黄线，因为此时大雾笼罩，也只有靠它们替我指路了，不然还真不知要左弯还是右转。 又是雾又是雨的，我仍在天池停了车，爬上长青祠致敬一下，南横施工期间有一百一十六位殉难者，没有这些开路先烈，就看不到今天的一切。 看到垭（音同雾）口的路标，停车下来拍照，凄风苦雨，果然有冷到，但是云海在哪儿？后来才搞清楚，原来我还在高雄这一端，要过了大关山隧道才变成台东，才是看云海的地方，但旅游书上说早上十点机会最大，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大关山隧道是我走过最酷的隧道，单线通行，隧道口有红绿灯，道路凹凸不平，除了积水还会滴水，隧道粗糙表面没有修整，内部没有灯光，只靠反光标志。 一出隧道转为好天气，大风免费吹，比冷气还强，还有摊贩开车来卖小吃，讨生活可真不容易。 放晴了，山景清楚了，频频停下拍照，原来这就是南横精华段，我太容易感动了吗？有阳光又有凉风，真是没什么不满足了。途中飞过很多种类的鸟，叫不出名字可都很美，鸟啼、蝉叫、虫鸣，一路上尽是大地之歌。 经过利稻村，里面有多家民宿、艺品店，村子入口处的石版画超棒，有专业水准，在“陈大姐名产店”前看到黑猫宅急便，这些送货司机都是无名英雄！我在村内绕几圈就告辞了，因为我想直奔台东，不过听说住这儿可以看到满天星斗……世事难两全，终究得取舍。 摩天，山坡上有种有许多高丽菜，雨雾不再，阳光露脸，我看它们很口渴的样子。 雾鹿，六口温泉，是当初开拓南横的工人发现的，游客可以停下来泡手泡脚，因为我穿球鞋懒得脱鞋，泡了一下双手确实有效，开车到到手都快废了，如果可能，真想整个人跳进去。 下马，标高679公尺，这个地名取得好，我若骑马一定下来走走。 逐渐下山了，出现平地和稻田，终于抵达台东县关山镇，也就是南横终点，全长209.446公里，由此转接省道台九线，进入台东纵谷！我想下次走南横会是很久以后的事，除非有人跟我轮流开车，或是在途中睡一晚，我这把老骨头实在不行了。 天空好蓝，眼皮好沉重，台东米王在哪儿？我要来寻你了…… p.s：阿婆碎碎念的游记写得太长，金拍谢！等米王和菜王出书后，再贴上partii和partiii，感谢各位收看，要记得多吃台湾米、台湾菜和台湾水果，保证大家都福气啦！ 【全书完】 后记中的后记 凯琍 没想到在六月旅游过的地方，在八月八日成了一场浩劫，由于莫拉克台风的肆虐，当初我所欣赏的美景都变了样。看到电视新闻那些心酸的画面、熟悉的地名，我仿佛又走了一趟，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难过到不想写东西），不管是天灾或人祸所造成，衷心期盼受灾民众早日一家团圆。 渺小如我，只能参与出版社的募集物资活动（真感谢，正在迷惘不知该捐哪儿），以及做好我原本就很爱的环保（节约能源、资源回收、自备购物袋和环保筷等）。 天地之间变化难没，气候纪录一再刷新，该如何做好水土保持和灾害防治？不专业的我并不是很懂，但我想我们可以亲近大自然，却不要过度开发大自然，每次看郊区那多么民宿、餐厅、寺庙，总觉得心底有点发毛，万一哪天出事了怎么办？ 平凡如你我改变不了太多，却可以尽一份心力，除了日常生活中做好环保，到海边去请别带走石头和贝壳，到山上去请别捕捉动物、摘采植物，更别留下百年都分解不了的垃圾，让大地万物保有生存空间，毕竟地球不只是人类所拥有，爱护土地就等于爱护自己。 祈祷台湾早日恢复生机，风调雨顺而后国泰民安，把爱传出去，终究也会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