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护卫》 楔子 「妳真的要走?」上官昊犹疑地开口。 子夜,星月黯淡,万籁俱寂。 江南一带最大的客栈「福兴楼」的后院小门前,一位芳华正盛的娇俏女子背着简单包袱,手提老旧灯笼,一双眼散发盈满爱恋的光芒,璀璨亮眼,彷佛可以照亮四周。 他与她自幼一起长大,两人仅相差三岁,他是客栈老板的独生子,而她是跑堂下人的女儿,但他们青梅竹马,没有身分之别。 她对他来说是亦姊亦友,在他的印象里,她始终是个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女子,彷佛流水般细细深入人心,他若有心事,第一个就想对她倾诉。 他以为自己非常了解她,但现下看来,似乎不是如此。 相识这么久,他从没见过她这般光采夺目,那双幸福且灿亮的眼眸,就像会炽人的火焰般,让他无法直视。 「是的,我要走了。」赵巧云略微高昂的声音含有浓浓的期待。 「那……那我呢?」十四岁的少年,严格算来还是个大小孩,他有股即将被抛下的恐惧,同时也气愤着。「我也喜欢妳!」 他激动地双拳握紧,拚命想表达心意。 赵巧云恬柔一笑,轻轻摇头。 「我也喜欢你,你永远是我最可爱的弟弟。」 「我不想当妳弟弟!」上官昊怒吼。他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 当他遇到挫折,她会温柔地告诉他,一点挫折不算什么,你可以做到的。 当他读书读到心烦意乱,她会漾起春风般的微笑,坐在一旁陪伴他,安抚他的心。 当他默书默得好,连夫子都夸赞,他第一个想与之分享的人,也是她。 她对他这么重要,她若走了,他该怎么办? 「小声点。」赵巧云双眉一凝,担忧地四处看了看。「时候不早,我得走了,阿昊,你要保重。」 「不,我不让妳走。」上官昊挡住她的去路。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子跟别人私奔。 他一直喜欢她,因此当他无意间发现她要私奔时,心头有多痛苦,可想而知。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应该了解他的情意,可事情就在眼前发生,所有的希望都破碎了,让他几乎发狂。 「别闹了,南哥还在等我。」 「为什么?为什么妳执意选择他?」他曾天真地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相持到老,从没想过两人会分开。 那个该死的陆天南,居然抢走了她! 没了她,他该怎么办?当他遇到挫折时,谁来鼓励他?他开心时,跟谁分享? 在她的激励下,他勤于读书,奋发向上,他已规划两年后先考乡试,接着会试,再来直闯殿试…… 她说她期待他能早日考取功名,他便听她的话,努力念书,三更灯火五更鸡,为的就是获得她灿烂笑颜和一句「你真的好厉害」的崇拜话语。 他一直如此相信,为什么到最后竟然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因为南哥是我心中的大侠。」赵巧云说起心上人,俏脸上有藏不住的喜悦。「即使全天下人都反对,我也要跟他走。我要随他四处行侠仗义,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 神智清醒的父母,都不会将女儿交付给一个浪迹天涯的侠客,但她偏偏就是爱上了,谁也阻止不了。 「大侠?妳喜欢大侠?」上官昊这才明白个中原因,一时间,他就像溺水而快要窒息了般,急急地想抓住机会。「只要妳喜欢,我也可以努力成为大侠。」 他本来就不爱读书,是因为她和父亲的期许,他才勉强自己,只要能留住她,他愿意放弃考取功名,开始学习武艺,努力成为她心中的大侠。 「傻瓜,你还是得努力读书,千万不要辜负上官老板对你的期待。」赵巧云殷殷叮咛。「你别将心放在我身上,没用的。」 就算他考取了功名,他们之间的差距,也只怕会更远,况且她已心有所属。 「将来你会遇到跟你匹配的女子,你快把我忘了吧!」 「胡说,我怎么可能忘了妳?我喜欢妳,谁都无法阻止我!」他情绪激动,只想要留住她。 「傻瓜主子,你还小,等你长大,你就会知道,不是你想要怎样就可以怎样的。」 「我也不小了!」他气她以年龄拉开彼此。「我就算不读书,还是可以做别的!相信我,只要是我想要的,我都能做到,即使是武艺,给我几年时间,我也不会输的——」上官昊吶喊。 「唉,跟你说不清。」赵巧云认为他只是小孩子心性,跟他解释感情的事,他根本不会懂。 可看他痴痴缠缠,她心里也难受得紧,两人毕竟有深刻的情谊,她不想给他虚幻的希望,让他继续傻傻等待。 她只好故作冷漠,狠下心用力地推他一把,匆匆离去。 她的力气小,无法推动上官昊分毫,但是她脸上的绝情彻底地撕碎了他的心。 为了她的期许,他是这么努力,没想到换来这结果。 上官昊心里只想着—— 当大侠吗?行侠仗义吗?只要妳喜欢,我就可以办到,我不会比那个男人差,只要给我机会,给我机会…… 可惜,等他回过神,芳踪杳杳。 第一章 六年后 「来喔来喔!比武招护卫就要开始了,快去凑热闹——」 近年来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江南一带最大的客栈「福兴楼」,又在为自家的少东招聘一位武师当护卫。 这是几乎每两个月就来一次的戏码。 看台上,上官昊面目俊逸,笑容清朗,气质不凡,身穿华贵白衣,手执玉扇轻摇,安适地端坐在位于最上方铺着华丽毯子的大椅上,看来好优雅,好潇洒,好有魅力,让人……好想保护他。 是以,台下观看的可不只想争取护卫一职的人,未出阁的怀春少女、热爱三姑六婆的大婶,怀有英雄梦的大叔……全都想挤到最前方,谁也不让谁。 每回选护卫活动开始,街巷总被挤得水泄不通,今儿个也没有例外。 「开始——」上官家的总管敲了下锣,比赛正式开始。 台上,两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开始过招。 「看我夺命阎罗的厉害——」 这位号称夺命阎罗的男子果然了得,一开始就连续解决了五位参赛者,招招致命,若不是总管适时制止,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人敢上来吗?」夺命阎罗左脸上有道从额头延伸至下巴的刀疤,随着他张狂的大笑,那道刀疤显得更吓人。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这位刀疤兄……不,这位夺命阎罗好恐怖啊,那张笑起来格外狰狞的脸孔果然比阎罗还可怕,不要说出手,光站出来就吓坏一堆人。 「都没有人了吗?老子打得很不过瘾,真的没有人敢上台跟我较量了吗?」夺命阎罗凌厉的目光四处查探,嘴角还勾出邪笑。「如果没有——」 就在他吐出更猖狂的字句前,突然,一把玉扇朝他面容急袭而来。 夺命阎罗心头一惊,赶忙出招应付,谁知道对方的玉扇宛如影子般,他击往左边,他就闪向右边攻他要害,当他警觉往右边抵抗时,那把玉扇又往左来,如影随形,他气喘吁吁,越打越惊骇,越打越手软,怎么也挣脱不了—— 「什么夺命阎罗,说是躲命小虫还差不多。」好听的声音,就在刀疤男的哀号中传出。 白影在风中翻了翻,瞬间又重回到最上位的椅上,上官昊端起一旁丫鬟准备的香茗轻轻品尝。嗯,入喉清甜顺口,而后喉韵回甘,果然是顶级好茶。 「好身手!」 「好——好帅啊!」 常来看热闹的乡亲们大多知道上官昊本身就武艺不凡,可每回亲眼见识,仍会忍不住惊叹。 怀春少女更是个个眼冒爱意。唉呀!好俊的身手、好俊的外表、好俊的神态……关于他的一切都太俊了,怎不教人心底小鹿乱撞? 一旁,上官老爷见状,非但不开心,反而还额冒冷汗。 「你在做什么?你出这种锋头,其它人怎敢上来?」他低声责怪。 该死的,主子武功这么好,还有人敢上台「献丑」吗? 「谁要他那么吵,长相又碍眼。」那种人别说是当他护卫,连让他多看一眼,他都嫌烦。 「你你你——」上官老爷真会让他给气死。 虽然他看那个什么阎罗的也很讨厌,可他们毕竟是主人家,儿子每次看不顺眼的就亲自出手教训,让他也很为难,偏偏讲又讲不听。 唉,想想,这一切只能说是他自找的—— 上官家数代经商,「福兴楼」正是代代相传的祖业。但事业经营得口袋满满,说起来总是很市侩,俗气得很。 是以,上官家从上官昊的祖父那一代起,就兴起了当官的念头,可惜上官兴是个商业奇才,一大迭的账本他可以很快算得分毫不差,偏偏只要看到书,就会想打瞌睡。 他只能感叹,读书这种事也是讲求天分的。 于是,上官兴便将自己未能完成的心愿,转至独生子上官昊身上。 原本上官昊也是乖乖地照实读书,但好景不常,六年前他生了场大病后,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突然说要学武艺,当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上官兴傻眼了。学什么武?只有粗鲁莽夫才去学武! 为了安抚儿子,他花了少许银两,替他找来一个功夫不错的年轻武师当护卫,就是想告诉上官昊,学武只值几两银子,什么当大侠?能够餬口就不错了,还是做文人比较有出息,将来求得一官半职,何等风光? 上官昊的确是安静了一段时日,可就在上官兴以为儿子终于听劝,愿意「回头」而高兴之余,第一任的护卫竟然败在上官昊的手下,引咎辞职。 上官兴这才知道,原来儿子竟是阳奉阴违,没有好好读书,反而跟护卫学武,也不知道他是天生奇才,还是特别努力,总之没几个月便赢过了护卫。 后来上官兴再度找来许多护卫,为的就是让儿子明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惜那些护卫们的下场都一样,在跟主子上官昊「切磋」武艺输了之后,自动离职,很少人能够在他身边待超过三个月。 愿望没达成,儿子的武功反而越练越高,越来越不象话。顽固的上官兴哪肯就此作罢?只是事情一再上演,他发现儿子在学武这方面确实有天分,开始思考,若儿子能就这样练好武艺,至少能保护得了自己,那……也算是「意外之喜」。 毕竟他只有这个独根苗,绝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但做父亲的也有自己的面子在,要是认输,怎么面对儿子?他只得继续故作顽固。 因此这六年来,上官家来来去去换了不少护卫,唉…… 「你给我乖乖坐着,好好地仔细挑选,不许再闹事。」上官兴气急败坏地低声警告。 「闹事的不是我。」上官昊俊朗的脸上满是无辜。 「你——总之不准再强出头。」 上官昊唇角轻勾,回以一个令众女子心醉的微笑,可心底在想什么,无人知晓。 而场上的比试,依旧持续着—— 「咳咳咳——」 城郊的小屋里,不时传来严重的咳嗽,那声音像是要撕肝裂肺般,让人不忍。 「爹,你没事吧?」韩絮担忧地看着义父越来越糟的脸色,心里焦急,泪水不停地掉。 「傻……傻孩子,有什么好哭的,咳咳……人有生就有死,咳咳咳……不用过度伤心,咳咳咳咳——」说罢,又是一阵的狂咳。 「爹,您别再说话,我去为您请大夫。」韩絮哭得鼻头红肿,眼泪直流,一张小脸全给哭花了。 更让她伤心的是,捏捏扁平的钱袋,找大夫只怕是有心而无力。 「咳……别忙了,爹知道,我这病是没药救……」 「不会的,爹,你不能抛下我,爹你一定会好——」 「先听我说……咳咳咳!」病榻上的老人无力地挥手打断她。「好孩子,爹真高兴……咳咳,真高兴有妳这个好孩子,妳弥补了我的遗憾,只可惜我没能多陪妳一段时日……丢下妳,我真不放心……」 「既然不放心,就继续陪着我呀……爹,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啦……」韩絮立刻痛哭失声,活像义父已经死了般。 韩老爹苦笑。这孩子这么傻气,真教人担心哪…… 「呵,好好好……爹不死,爹陪妳,永远陪着……咳咳,陪着妳……」韩老爹讲完这段话,像是用尽了气力,脸色更加死白。 「爹……」韩絮更是担心。「不管了,我这就去请大夫来帮你医治,大夫不会见死不救,爹,等等我!」 她只有少少的几文钱,家里几乎快断炊,几天以来,她吃不到半碗饭,遑论请来大夫,但是她相信这个世间必定是有好人的,就像她两、三岁时跟父母失散,饿了好几天,奄奄一息地躺在路边,是韩老爹经过、收留了她,教她武功锻炼身体,还赐给她姓名,将她当亲生女儿般对待。 韩老爹原本是个到处流浪的剑客,为了照顾她,便在附近买了间屋子,他除了武艺之外,没什么其它才能,可带个孩子,实在不适合再打打杀杀过日,因此只能找些如筑墙或搬运等粗重工作,尽力抚养她长大。 韩老爹会在这里落地生根,也是因为他在此地捡到她,希望有朝一日,她的亲生父母会来找她。 可惜她的父母始终没有出现。韩絮并不在意,因为两、三岁时的事早已不复记忆,唯有身边真心待她的老好人,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 可韩老爹竟在一次筑墙时,意外从城墙上跌落,受了重伤,从此长年卧病在床。独身老人带着个小孤女,日子顿时陷入困顿,为了医治韩老爹的病,他们最后连房子都卖掉,只能搬到这偏郊的小旧屋,如今,荷包也仅剩下几文钱。 但韩絮不气馁,天无绝人之路,像她义父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有好报,也一定会有好心人愿意伸出援手相助。 就算没有,她跪也要跪求个大夫前来! 韩絮说做就做,也不管自己哭得涕泗纵横的脸实在不宜见人,火速飞奔出去。 韩老爹伸出孱弱且颤抖的枯瘦手臂,却来不及、也无力阻止,而后,他的眼睛慢慢地合下,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安详的笑意…… 前方敲锣打鼓的,热闹非凡。 韩絮知道那是「福兴楼」在选护卫,原本就不是啥新鲜事,她也没兴趣,偏偏这几乎没多久就上演一次的「戏码」,围观的人群还是很多,大伙儿嬉闹地指指点点,让急于奔去找大夫的她很是烦乱。 啧,这些人是怎么了,不过就是选个护卫,没本事的人怎不走远一点,看什么热闹? 「对不起,请让让——」为了义父的病,她一定要尽快找到愿意出诊的大夫。 就在这人群哄闹之时,眼尖的她突然发现扒手竟然也来凑热闹——前方一个一脸猥琐的男子趁着混乱,摸走一位身材胖硕、模样看来颇为贵气的妇人的钱袋。 真是太可恶了! 那个男子好手好脚的,人又年轻,居然不好好工作,却当个偷儿,让人看不下去。 「可恶的窃贼!还不快把银两还给那位夫人!」韩絮指着对方大骂。 一旁,看热闹的众人闻声转移了目标,鄙夷的目光看向扒手,并立刻动手检查自己的钱袋是否安在。 男子没想到会被发现,神色慌张地便想逃离。 「哪里走——」韩絮看出对方意图,一个纵跳,拦住了去路。 「妳这碍事的婆娘,快闪——」男子看她是个年轻姑娘,没放在心上,用力一挥,想一拳挥开她。 幸好韩絮也不是好惹的,她灵巧柔软的腰肢一弯,不但迅速闪过他的攻击,还以一招擒拿手法,反掌将人制伏,把男子推向墙壁,无法脱逃。 「还不把银两交出来,还给这位夫人?」 「哎哟……」被制伏在地上的窃贼痛喊失声。没想到这位看似平凡的姑娘,竟然会武功。「好好好,我还、我还就是,妳先放开我。」 「好。」韩絮不疑有他,闻言立刻放手。 谁知道这男子居然耍诈,在她放手后,冷不防地一拳袭向她,试图再脱逃。 韩絮反应快,面对这突来的袭击,险险闪过,但对于这种冥顽不灵的可恶扒手,她不再客气,直接一脚踹他去撞墙,待他头昏眼花之际,再度制伏他。 「好耶,姑娘好耶!」 「太厉害了!」 「女侠好身手啊——」 这时,原本围观比赛的众人几乎全部掉转了目光,见到她两度力擒窃贼,忍不住大声拍手叫好。 「这种人应该抓去见官!」 「是啊是啊,报官府将他抓起来严办!」 「没错。」韩絮也这么认为。「好手好脚的,当什么扒手,太可恶了,理应抓去官府严办。」 这时,可能有人报了官,官兵们赶来,接手捉拿了窃贼。 「多谢姑娘。」官兵向韩絮道谢。 「是啊,多谢女侠仗义,我的钱袋才能保住。」那位贵气夫人从钱袋里拿出了些银两递向她。「这点小意思,姑娘就收下吧!」 「夫人不要客气,窃贼本就该受罚,我只是出了点力而已。」看到银两,韩絮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未办。「对不住,我还有事。」 虽然她很缺钱,但是抓贼这种小事,路见不平者都会拔刀相助,倘若她真的拿钱,反而过意不去。 「不好意思,请让让、让让——」 韩絮推开了围观的民众,想要赶快去找大夫。 这时,她突然又被人给拦住了—— 「这位姑娘,我看妳身手不错,不知道妳有没有兴趣担任我的护卫?」 一张俊朗如玉的男性面孔噙着善意笑容出现在韩絮眼前,他手执玉扇,一身华贵纯白锦服,举止尔雅,风度翩翩,端得是仙人之姿,让她看得有些痴傻。 这么一位气质斐然的俊公子需要护卫? 怪了,怎么有钱人都流行找护卫吗?她怀疑地抬头看向台上,发现台上还有人正在比试。 虽然眼前她急着要找大夫,但有工作自动找上门,她不如先答应下来,若能当上护卫就有收入,那义父接下来的医药费便不用愁了。 俗话说:好人有好报。老天爷果然是眷顾她的,再说,若能够保护这么一位翩翩佳公子,也算是她的荣幸。 她二话不说,立刻兴奋地用力点头。 「我愿意——」 第2章 “不,我不愿意!”上官兴气坏了。 今儿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来的护卫人选除了那个什么奇命阎罗以外,其余的皆是武艺普通,他看了一下午,差点打瞌睡。 百般无聊之下,他的注意也被台下的窃贼事件给吸引。 这原本也不关他们上官家的事,但坐在身旁的儿子突然有了动作,他以为是场中比试的人又惹他不顺眼,怎知他竟快步地往那位见义勇为的姑娘走去,害得他也不管看台上还在比试,连忙跟着前来一探究竟。 没想到儿子竟然会出这么个怪主意——他要眼前这个姑娘当护卫? 这也太不像话了!上官兴不禁开始头痛。 “我不答应,她……她是名女子,是……个小姑娘啊!” 这姑娘脸上哭花了,扎了两条粗辫,穿着浅黄粗棉布衣,全身上下完全没有半点首饰,平凡无奇得很,尤其还是个女子,谁会雇用个女子当护卫? “爹,护卫是要跟着我的,自然得顺我的眼。”上官昊展开玉扇轻摇,俊逸的脸上扬着欣赏。“这位姑娘仗义捉贼,显然功夫不错,再者她谦良不居功,更不贪图那位夫人的赏赐,这么好的人上哪里拭?” 好……好个屁!上官兴咬牙切齿。 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在家里操持家务,反而习得武艺、在外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何况她看来年纪小,又瘦又弱的,还满脸未干的泪痕,若不是她刚刚使出那手俊功夫,凭着这单薄的模样,几乎让人以为她方才是受了什么虐待。 倘若自家矜贵的儿子让个瘦弱的小姑娘跟前跟后地“保护”,这这……成何体统? 向来习惯端出和善之姿的上官老板,也忍不住攒起眉头,面露难色。 韩絮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还谈不定,心里好着急。义父的病不能等,她得赶快去找大夫才行。 “我——” “不,我不答应。”上官兴怎么可能答应这么荒谬的事。“光看她是个女人就不行。” “可我的功夫不比男人差。”韩絮性子直接,也没有男尊女卑的观念。 上官昊暗自点头,好看的唇边笑意更浓。这小丫头敢回他父亲的话,真不是一般女子,勇气十足。 韩絮话一出口,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磨蹭? “罢了,我现在没时间,改天再说吧!我先走了。” 她提起了步伐要离开。 “走?你要走去哪里?”上官兴故意为难。“敢说大声话,也要有真本事,你就上台去比试,若是赢了再说也不迟。” 上台?为什么要上台比试,那台子不是上官家用来选护卫的吗? 韩絮对上官家选护卫的事有所耳闻,可是从不好奇,毕竟光是三餐和她义父的病,就够她烦恼了。 是以,她自然也不认识站在她面前争执的父子是何人。 “我……”韩絮是很想应他要求上台证明自己的身手,尤其她急需一份工作,让自己和义父得到温饱,可惜眼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啊。“可不可以改天,我现在有急事……” “哈哈,怕了吧?”上官兴嘴角冷撇,讪笑着。“本来小姑娘就应该躲在闺房里刺刺绣,不该抛头露面,想要当护卫,那更是没可能——” 可韩絮的心思全是想着找大夫出诊,也没仔细听上官兴的叨念。 “对不住,我得去找大夫医治我阿爹了。” 算了,虽然是份得来不易的工作,但是相较之下,义父的命比较重要,她没办法顾全,还是先放下吧。 说罢,她像阵风般地快速离去。 “你——”上官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想他堂堂江南第一客栈的老板,平常百姓见了他也是巴结、讨好,就这个死丫头最没礼貌。“哼,真是上不了台面的野丫头!” “严大夫,求求你,我阿爹真的病得很重,你再不去救他,我怕会来不及……” 韩絮跪在医馆里,也不管人来人往的民众指指点点,只希望能够快点求到大夫愿意出诊。 “就跟你说了,没钱不要来,去去去!”医馆里的帮仆嫌恶地想打发她。“若每个人没钱都来这样哭求,那我家老爷还要不要生活?我们也有我们的苦处,姑娘你快走吧,我们老爷还要看诊呢!”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看她可怜,帮她一起求老爷好心去看诊,如今不但收不到诊金,还被她缠住,真是倒楣。 “拜托啦,我知道严大夫是全城里最有名、也是最宅心仁厚的大夫,无论如何,求求您一定要帮帮我阿爹,我怕他会撑不过去。”韩絮依然跪着,诚心诚意地哀求。 “灌迷汤没有用,你欠我们的诊金不少,没跟你要,是我们家老爷善良,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我的错,但是我很快就能找到工作,我会尽快还钱。” “你一个女孩子家能找什么工作?” 她日子困苦,没机会学什么琴棋书画,再者,邻舍的三姑六婆们来看病,也说了从没见过她这么手艺不灵巧的女孩,连基本女红都不行,成天只会舞刀弄剑,不成体统。 “我……可以当护卫,我的武功不错。” “哈哈哈——” 她一说,医馆内人人哄堂大笑。真是个天真的小姑娘,这年头谁会请个小姑娘当护卫?除非——别有居心。 可惜啊可惜,她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这样的小姑娘放在跟前,连当丫鬟都嫌不够体面。 “别说笑了,谁会请你当护卫?你快走,不要在这里妨碍我们!” “不,严大夫—一” “严大夫,这样够您出诊吗?”忽然,一道爽朗的声音随着一锭闪亮的金元宝一同落下,让人看直了眼。 众人抬头,想看是谁出手这么大方,这才发现眼前的俊朗公子爷,竟然是“福兴楼”的少东上官昊。 “上官少爷,难得您亲自大驾光临,不知府上谁不舒服?”严大夫原本装死,一切让帮仆去打发,但他眼色很好,看到贵人前来,立刻亲自上前询问,不敢轻忽。 上官昊端着一贯和善的笑意,玉扇轻指向跪在地上再次哭得涕泪泗横的小姑娘。 “她是我的护卫,我理应先让她无后顾之忧,方能保己安危。” “啥?!” 不只众人傻眼,连韩絮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好运。这位翩翩佳公子不但跟着前来,替她付了诊金,还当众告知大家,她是他的护卫。 他真的愿意请一个女子当护卫? 这位好公子果真是神仙来着,菩萨心肠,教直爽的她感动得再度落泪。 “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呜呜,今日您的大恩大德,我韩絮永记心头,往后无论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一定挡在公子前头,保您平安,以报答您的恩惠。” 上官昊唇角一阵抽搐,笑容凝结。什么上刀山下油锅,他的日子没过得这么惊险好吗? 找她当护卫是临时起意,他欣赏她的义行和勇气,现在对她的孝心更是十分感动。她有勇气、有义气,还有颗令人动容的孝心,相较之下,是男是女便没那么重要。 只是用个女子当护卫,他浪荡子、纨子弟的形象只怕会更深入人心…… 那又何妨?他己不想再讨好谁、为了谁改变目己,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事,纵使惊世骇俗也无妨,旁人目光也不足为惧。 倒是这丫头当他的护卫能撑多久,才是他比较好奇的事。 韩絮成为上官昊的护卫,就此定案,可谁也没想到这个护卫的“任期”,竟是出乎意料地长—— “福兴楼”是江南一带最大的客栈,老板上官兴和上官昊父子也是江南一带的名人,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是上官昊,光是招选护卫之事就够招摇了,加上他喜爱留连花街,到处游乐,出手阔绰,玩世不恭…… 总之,端的是败家子的“最佳典范”。 这回,再找来个女子当护卫,自然更加引人侧目。 许多人都在看笑话,好事者有空就到“福兴楼”去闲嗑牙,想看看这位上官大少爷会不会再有什么惊人之举,或者和女护卫之间的相处状况……唉呀,光是想像就觉得精彩绝伦。 可惜那位女护卫听说样貌普通,否则若再加点姿色,岂不更引人遐思。 莫怪“福兴楼”几乎天天门庭若市,好事者多,好奇者众。 客栈生意大好,无论是一楼大堂,还是楼上的包厢,几乎天天人满为患,跑堂伙计们忙进忙出,恨不得有八只手,上官兴可说是大发利市,财源滚滚。 但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自从赵巧云那丫头跟人私奔,上官昊而后生了场大病,性情大变,放弃求取功名,到处玩乐,屡屡流连花街柳巷,己经够让他伤脑筋,现在还找来个女护卫,更是让他头顶乌云满布,面对老顾客和老朋友调侃,实在抬不起头来,气坏他了。 “我告诉你,我绝对不承认你是我儿子的护卫,所以绝对不会给一毛钱的薪饷!”上官兴恶声恶气地警告。 “我没支薪不要紧,只要有口饭吃就好。”她神色认真。“老爷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主子,绝对不会让主子受到一丁点伤害。” 她不是说假话,而是真心感恩上天赐给她像上官昊这么好的主子。 回想起前段日子,她好不容易获得上官昊的帮忙,求得严大夫答应出诊,没想到回家迎接她的竟然是噩耗——韩老爹等不及她找大夫回去,就这样魂归西天。 她自小和韩老爹相依为命,如今他走了,在这世上,她等于没了亲人,往后便是真的孤苦无依了。 她为此哭了三天三夜,哭得教人肝肠寸断。 “别哭了,跟我回去吧!”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上官昊帮忙处理了韩老爹的后事后,便想将她带回上官家,让她远离悲伤之地,早点振作。 这么一个忠良又孝顺的好姑娘,他怎能眼睁睁地看她受苦而不出手相助? 谁知韩絮伤心不己,迟迟无法走出伤痛。 “不,我不想走……这是我和阿爹的家,我要在这里陪着他……”她泪流满面,紧抱着义父生前盖着的被子不放。 “别哭了,相信你义父也不乐见你这副模样。”上官昊看得好不忍心。 “我……我也不想哭,但是……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上官昊头疼,看她哭得双眼红肿,忍不住叹气。 “这是最后机会,如果你不愿意当我的护卫,那我给你几两银子,我们就当作没这回事好了。”柔情劝导无用,上官昊换个语气,故作冷酷以刺激她。 没想到这套激将法还真的有用。 “什……什么?”韩絮抬头望着他。 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没饭吃,而是上官昊对她有恩,虽然阿爹没救回来,可无论如何,她还是很感激他的用心帮忙,尤其是帮她厚葬阿爹,还让她有个安身之处,她自然愿意为他做牛做马偿还这份恩情。 只是阿爹才刚走,她伤心过度,没心思多想其他,现下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护卫一事。 她当然很愿意当他的护卫,除了报恩以外,也因为他是个好人,教她感恩。 有这样一个好机会,她怎能错过? 韩絮赶忙收拾起伤心,认真地瞅着他。 “主子……对不起,我会振作的,以报答主子天大的恩情。” 他的慧眼识英雌,让穷途末路的韩絮感恩至极。 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义父,她的人生并不茫然,还有个主子需要她,为了他,她要好好振作,不能再颓丧下去。 韩絮立刻擦干眼泪,对自己发誓:从今以后,她凡事要以主子为主,听从他的吩咐,保护他的安全,让他不受到伤害。 主子,就是她的天! 天—— 她的天老爷啊!韩絮真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事实。 在她心中,上官昊就像是仙人,他在她最需要帮忙的时候,不计较报偿地跳出来帮她,带她走出悲伤;他面如冠玉,气质超然,一把轻盈玉扇轻摇,优雅至极;他说话温和,面带笑意,温煦如春风…… 这么一个完美无瑕的男子,理该是尊敬长辈、友爱邻里、大有作为的好青年,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个爱招摇、喜玩乐,连她这个“井底之蛙”都对他的大名感到如雷贯耳的——上官昊。 她的主子是那个不学无术,镇日留恋花街柳巷的败家子上官昊?! 韩絮真的有种欲哭无泪之感。原本她以为那位传闻中的上官少爷,应该是耶种一身华贵,满腔横肉,痴痴肥肥,走在路上大摇大摆,看到有野狗经过,都会不顺眼地上前踹一脚的坏人,没想到…… 传闻果真不可尽信。 但外型是其次,善良也不能抹煞他浪荡子的形象,毕竟无风不起浪,关于他的传言真的太多了。 他当真是那个贪玩乐、喜女色的轨子弟? 看起来不太像呀!若传言是真的,那…… 不对,就算传言是真的,人家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理当报答,不过—— “看够了没?”上官昊的俊脸有一丝不耐。“就算主子我秀色可餐,也不需要端出这么饥饿的表情。” 就说人长得太帅也是种麻烦,原本以为她和一般的姑娘不同,有正义,见到贼小横行绝不姑息,也有气魄,面对他父亲的排斥,也毫不屈服;她个性爽朗直率,还习得一身好武艺,跟长年躲在闺房里绣花、小家碧玉的姑娘不同。 他想她绝不会是那种看到俊帅男人就流口水的花痴,收在身边当护卫或许还多了份女子的细心,可现下他彻底地后悔了,那双直盯着他的目光,实在非常不舒服。 “对不起,主子,我是觉得传言大有问题,所以才会一直盯着看,你不要生气,我不看就是。”韩絮急忙收回目光。 “传言?” 她不是因为他这张好看的皮囊才直盯着他瞧,而是因为传言? “是啊,人家都说主子你是个好色的家伙,看到美人就会扑上去——”呜,她怎么说出来了?韩絮轻捂着自己的嘴。也许……也许她不该说得这么直接,可她不习惯说话拐弯抹角呀! 上官昊扯了扯嘴角。就算是传言,她也不需要形容得这么“传神”吧! “干脆说我是个大色狼,辣手摧花罢了。”他真佩服自己,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喝茶。 “不不不,主子才不是这样的人,以后我若听见人家说你坏话,一定会替你平反。”她那双灵活的眼里写着坚定。 “何以见得我不是这种人?”他饶富兴味地挑眉。 “因为主子心地良善,帮了我那么多,若不是有主子出手相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像他这种愿意仗义相助的人,怎可能是个坏人? “说不定我帮你,只是想要‘扑’向你。”他戏谑地比了比张牙舞爪的模样。 “呵,主子别说笑了。”韩絮笑弯了腰。“刚刚送茶点来的绿水姊姊好漂亮,温柔秀气,可主子你跟她讲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完全没有半点邪念,又怎么会对我有兴趣?”她这个人还有个优点,就是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长相根本上不了台面。 上官昊险些失笑。就这样? 这丫头也未免单纯过头,听到外头对他的形容,将他当成好色之徒,看到美女就会扑上去,却又单凭方才美婢送来茶点,便推翻之前的道听涂说,又认为他是个君子。 上官昊俊眉一挑,现在要找个这么心思纯良的姑娘也是难得,他不自觉地多看了她两眼。 洗净了一张总是哭哭啼啼的脸孔后,他发现她其实长得不差,尤其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澄净清澈,毫无杂质,整个人看来就像朵小白花,虽不艳丽动人,却清新自然。 她的性子很直,伤心就大哭,高兴就大笑,认识没几天,他已经全然摸熟了她。 可这么单纯傻气的个性,将来注定要吃大亏,就像当年的他…… 上官昊心神一凛,很快地打断了思绪。如今的他己经完完全全地不同,他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的喜好而努力。 反倒是她,她这么单纯,让他有些替她担忧。 她不可能当他一辈子的护卫,可跟她最亲的亲人已经走了,将来若有一日,他也不在她身边,只剩下她,她该怎么办…… 上官昊突然感觉到身边探究的目光,于是怀疑地望向她。 “你又在看什么?” “是主子一直看着我,我想知道主子在想什么?”韩絮妙眸轻眨,十分无辜。“主子,你该不会……” 搞什么?一副他会吃了她的样子?他可是很挑的。 看她这副发育不良的样子,正面看反面看都一模一样,那生涩稚嫩的脸蛋看起来似乎尚未及笄,她居然以为他对她有兴趣? 呵,替她担忧什么呢,他们非亲非故,他收留了她,己经做得够多了,将来她会变得如何,都是她自己的造化,他又何必替她操心未来?他又不是她爹! 心情一放松,见她一脸担心的模样,他忍不住想逗弄她了。 “没错,正如你所想的那般。”上言昊故意眯起黑眸,勾起唇瓣,用色迷迷的表情看着她。“其实我觉得你比绿水那丫头出色,甜美可爱,单纯善良——” “主子,我卖艺不卖身,你别胡来!”韩絮大声一吼,慌张地抓紧自己胸前的衣裳,表情正经地用力强调。 “卖艺不卖身?”上官昊差点失笑。她真懂这句话的意思? “对,卖武艺,栽可不是花街姑娘。” 上官昊看她一脸认真,毫不怀疑目己若再继续“玩”下去,便有被敲破脑袋的可能。 “我没有恶意。”转眼间,他又是一副无辜神色,说得云淡风轻。“难道你认为自己不出色、不甜美、不可爱、不单纯、不善良?” “呃……” “再说你年纪这么小,有没有十三岁?我可没有恋童癖,保证你在我面前绝对十分安全。”上官昊好整以暇地捻起一块糕饼,真是酥脆爽口不油腻,配上她胀红的脸,人间美味呀! 韩絮孤疑地看着他。他只是在赞美她?那是她误会喽? “主子,没想到我在你心目中这么美好,呵,你谬赞了,我没那么多优点的,其实我阿爹都说我粗鲁、好动、爱说话,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呵呵呵……” “咳咳咳——”上官昊差点没被糕点给噎死。他不否认自己的赞美中带着些揶揄,想不到这傻妞竟然真把这些盛赞之词都当真? “主子,你没事吧?来,快喝口茶。”她赶忙送上茶水,并替他拍背顺气。“主子,你连吃糕饼都会呛到,也难怪你看人不准。” “嗄?”这话从何说起?他也不认为吃糕饼和看人有啥关联。 “其实我已经十六了喔。” 十六就十六,她在得意什么?上官昊真不明白…… “呃!你十六了?!”他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除去她那正面看及反面看都差不多的身材,十六岁的姑娘有些都嫁做人妇,说不准连孩子都生了,而她还是如此单纯,眼神澄澈,真让他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 上官昊心头一跳,继而甩去可笑的念头。莫名其妙!这丫头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何必在意她? 念头一转,他收起了情绪,挂上惯有的清朗笑意。 “你这么瘦小,让我误会了,以后你要多吃一点。”他随口应付。反正他们开客栈的,什么没有,就是食物特别多。 韩絮闻言却红了眼眶,酸了鼻头,贝齿轻咬下唇,只差没有掉下泪来。 主子真的好关心她,这种被关心的滋味真好,在这世上,除了阿爹和邻居王大婶以外,他是第三个对她这么好的人。 阿爹是她的义父,王大婶从小看她长大,他们对她好也不奇怪,但是主子不同,他们非亲非故,他却好心收留她,给她工作,鼓励她走出伤痛,还叮嘱她要多照顾自己,如此关怀之情,怎不教她感动? 一时间,仿佛有股暖流窜入韩絮的心头,烘得她的心暖洋洋,对主子的景仰,更如滔滔江水,说之不尽。 “你怎么回事?不喜欢吃饭就别吃,用不着哭啊。” “主子——”韩絮还是隐忍不住,泪水啪答啪答地落下。“你对我真好,真关心我,我好感动,能遇到像你这么好的主子,我好幸运,呜呜……” 上官昊哭笑不得。他只是叮咛她多吃饭,不需要惑动成这样吧? “一定是我阿爹暗中保佑我,我才能遇到这么好的主子,一定是的,阿爹,阿爹——” 她的伤心一发不可收拾,杀得上官昊措手不及,幸好他还有法宝,可以让她尽快“回神”,否则这样哭哭啼啼,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欺负她呢。 “絮儿,我饿了。” “呜呜……啊?”主子饿了。这句话准确无误地传入韩絮的耳里。 主子是她的天,她不能只顾悲伤,不顾主子。他可是她的好主子耶,她得好好地照顾他。 “没问题。”她赶忙拭干眼泪,火速跑向厨房。“我去请厨娘准备。” “等等。” “主子,还有事吩咐?” “去之前,先洗把脸。” 咦,他的名声己经够差,可不想再添一笔欺奴的罪名啊! 第3章 上官家人口简单,陈了老板上官兴、少东上官昊以外,还有上官夫人娘家的亲戚,两位孪生表少爷白英俊和白人才。 几年前,上官兴得知妻子的娘家兄嫂出了意外,两位侄儿无依无靠,便将他们接到家里来,一来是赵巧云刚离开,他希望有人可以陪伴上官昊,再者是想培养两位侄儿帮忙打理客栈之事,好让儿子无后顾之忧,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可以专心念书。 既然人口如此简单,一家子聚在一起用餐,应当是件正常的事——至少韩絮是这么想的。 但出乎意料的,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上官兴很忙,“福兴楼”不只这间,在邻近的大城镇、甚至京城里,都可以看到“福兴楼”的招牌,加上两位侄儿还不成气候,他仍得亲自带在身边教导,陪着当地的大老爷们应应酬、搏感情。 是以,上官兴和两位表少爷都很忙。 唯一最闲的,只有上官昊。 “主子,你好可怜,总是自己一个人吃饭。”韩絮有些不舍。 上官昊拥有自己的一座院落,光是院落前方的八角雕纹花亭,就比她以前和阿爹所住的简陋房舍大上许多,更别提花厅里的摆设,真是无一不精致,尤其摆设的字画和古玩,每件都价值连城。 但是她穷归穷,心境却很富足,每天都能和阿爹一起吃饭,有时候父女俩聊得太晚,还会点上烛火对着星空谈天说地,好不快乐。 反观上官昊,他见到父亲的机会还没比见到贴身丫鬟绿水多哩! 韩絮不忍心看他独自一人,纵使他说了她可以在府里自由走动,不需要一直跟着他,她还是坚持随侍在左右。 “这有什么好可怜的?”上官昊不解。他从小就习惯这样,有人时时跟在身边反而不自在。 再说,他的“工作”也需要清静。 “你不会想跟你爹或两位表少爷一起吃饭吗?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才正常啊!” 今晚的菜色是红烧蹄花、蟹黄豆腐、碧绿桂鱼卷、鸡丝栗米羹……果然是经营客栈的,每道菜看来都是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这么美味的菜肴,若能一家人围在一起享用,大伙儿说说笑笑,该是多和乐、多开心的画面。 “那是你以为的。” 从他长记忆开始,父亲便一直非常忙碌,每天不是在客栈里忙进忙出,便是四处巡视各处产业,或者出外采买食材,和大官吃吃喝喝搏感情……鲜少有机会在家。 每回上官兴看到他,问的不外乎是“书念了吗”、“银子够花吗”、“爹每天这么辛苦工作,盼着的,就是你当大官”……只给他无比的压力。 而家里的佣仆们对这个小主子也是敬敬畏畏的,加上年纪差距,目然也没什么人可说话。 是以,他自小就习惯一个人,自己吃饭,自己念书,自己睡觉,自己打理一切,只要能够自己做的,他便不麻烦仆佣。 他不是不爱讲话,而是有心事,却不知道该对谁说。 其实谁不爱热闹,每次看到客栈里有些夫妻带著孩子来吃饭,一家子说说笑笑的,他不知道有多羡慕。 因此,他的画里总会出现很多人,所有人都围绕着他,关心他,愿意听他说话。 可事实上,这些人都没有出现。 直到他认识了赵巧云,这温柔的女子宛如春风吹入他的心,他才敞开自己的心房,有了可谈心、信任的对象。 可惜好景不常,她还是选择离他远去。 他付出了他全部的心思,想讨好她,最后的结果却令他绝望。 现在的他宁愿不要太亲近谁,不亲近,便不会有期望,自然也不会有失去的痛苦。 “我现在这样很好,自己一个人很自在。” “是吗?主子,你不要强颜欢笑。”韩絮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心里竟有点酸。 也许是上官昊过于刻意强调自己的“自在”,让她惊讶地察觉他外表看来帅气多金,洒脱快活,事实却不然。他总是孤单,有时不经意地流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样,那强烈的寂寞让人心疼,想替他分忧,抚去所有的不开心。 可她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呢?韩絮想破头也想不透。 “傻瓜,你那是什么表情?” 这傻妞看来神经大条,有时却又是心细,在她澄澈的目光下,他只觉自己仿佛被一眼看穿,有些狼狈。 不,他不需要同情,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独处,要不,只要他开口,多的是想要讨好他的人。 上官昊隐去了真实情绪,唇角轻勾,表现出一贯的潇洒模样。 呵,看来得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免得这丫头搞不清楚状况呢—— “呵呵,昊爷,您好久没来,真想您。” “可不是,奴家日夜挂心着——” “我也是我也是……” 时值寒露,入夜后,寒意己重,但花娘们热情方炽,足以与寒夜抗衡。 “春秋阁”的一处精致别院内,烧起了两座暖炕,不但不觉得寒冷,甚至春光无限,眼前的姑娘们个个不是小露香肩,就是酥胸半露,让人瞠目结舌。 尤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韩絮。 上官昊不是个苛待下属的人,他在屋内风流快活,也让护卫在旁随侍,就是这样,她才能看到如此“惊人”的风光。 韩絮就站在门边,瞠大了一双圆眼,眨也不眨,一张热红的小脸,说明了她的惊叹和羞涩。 她是个大刺刺又率性的姑娘,在闷热的夏天,常常跑到溪边,脱去鞋袜,将玉足浸入沁凉溪水里凉快凉快,但穿得这么暴露让同样身为女子的她都忍不住害羞起来。 这少爷也真是的,哪里不好去,来这种红粉莺燕的地方玩乐也太不像话了。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呢? 是了,方才他原本在屋里吃饭,谁知讲着讲着,他大少爷就放下筷子,一脸烦愁,说自己一个人吃饭的确没劲,近来为了忙她的事,都忽略了朋友,想找朋友一起用餐。 韩絮很愧疚,最近为了她的事,主子的确十分忙碌。 可惜她是个护卫,也算是下人,不管他怎么说,她都不敢跟他同桌吃饭,而老爷和表少爷又都不在府里,他会想找朋友,也无可厚非。 原本上官昊担心夜晚有些寒意,要她不必跟着出门,留下来享用那些原本准备给他的晚膳,但韩絮怎么可能答应。 丢下主子自己一个人享受美食,这是万万不可的。 是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可韩絮作梦也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这样的情景,那位在她心中简直是位可敬圣人的主子,竟然会有这样的……朋友? 望着眼前那些娇嗲黏人、穿着清凉的女子,韩絮再度摇头。 难道这才是主子的真面目? “看什么这么认真,眼珠子都快掉下未了。”上官昊优雅的唇边噙着笑意,耳边听着花娘诉情衷,眼神却若有意似无意地瞥向韩絮。 他时常在温柔乡走动,花娘的风情见得多了,不足为奇,倒是韩絮精采绝伦的表情,让他看得有趣,忍不住想逗逗她。 “怎么?想要一起玩吗?”他挥了挥手,召唤远远站在门边的人儿。 玩?他不是来跟“朋友”吃饭的吗?可瞧那桌上一堆佳肴,他只浅尝几口,这样就饱了? 食量颇大的韩絮真不明日。但他是主子,想要怎样,她也管不着。 只是—— “主……主子,你快让她们多穿些衣裳,天气这么冷,她们穿这样会着凉的。”韩絮皱着眉,傻呼呼地建议。“多穿点衣服再玩吧!” 像她就包得紧紧的,身上的蓝色棉衣,可是今年的秋衣。 主子说,府里的下人都有新的衣衫,她也不能例外,穿得保暖才不会受寒。 “噗哧!”花娘们听了,个个笑弯了腰。 这个丫头还真不是普通的土气,居然说出这么可笑的建议。 “呵呵,说的对。”上官昊跟著笑。这个护卫还真是宝,算是意外收获。“梅兰竹菊,你们还不听韩护卫的话,快快将衣服给穿好。” “哈哈哈哈——” 上官昊跟着附和,反而让花娘们笑得前俯后仰,整个屋子热闹得很。 “讨厌啦,昊带,您在开什么玩笑。” “呵呵,奴家新兜儿出自‘巧仙织铺’,不知道昊爷觉得可美吗?”一位花娘故意将原本就薄如蝉翼的外衣拉得更低,直接露出贴身兜儿。 “昊带,您对簪子最有鉴赏眼光了,我买了支新的银簪子,这可是‘石铸山庄’限量出品的,您瞧,这上面的花鸟是不是栩栩如生?哪!这里还有山庄专属的莲花的印样,是真品哟,很美吧——” “石铸山庄”原本以制作银饰为主,但设计不良,生意不兴,但近年来他们尝试在呆板的银饰中镶上了珠宝、玉品等,多了变化,还在每只饰品上烙印石铸山庄的莲花标记,以增加辨识度。 由于“石铸山庄”制作的银饰变得精巧美丽,连皇上最宠爱的硕宁公主都爱不释手,因此声名大噪。 王孙贵族们之女趋之若骛,加上许多饰品数量有限,卖完便没了,也不会继续制作,更让人为之疯狂,连花娘们都竞相购买,人人都以拥有“石铸山庄”的作品为荣。 “我也有,我有条银链子,您帮我瞧瞧——”美丽的花娘直往上官昊胸膛蹭。 几个姑娘争着吸引他的注意,上官昊反而关心起那清清秀秀、个性也单纯如小白花的护卫。 原本要带韩絮前来,他还考虑再三,毕竟她是个女子,再说,他本以为她不会跟着到花街,那他要私下处理一些事务,将讯息传给他所安排的人,也会比较方便些。 但她说自己身为护卫,不管主子走到哪里,她都要跟到哪儿,上官昊不得己只好让她跟。 想不到她会闹出这种笑话,更想不到的是,她让他心情难得如此地好。 韩絮的心情正好相反。她实在不懂,这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看主子和那些女子亲亲密密,笑闹成一团,不成体统! 上官昊是她的大恩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甘堕落,自己肩负重任,有引导他重回“正途”的责任。 “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我才刚来。”上官昊提醒。 “就是,良夜苦短,昊爷怎能这样就走?”花娘整个人坐到上官昊怀里,心里直嗤笑这个傻护卫,真是不解风情。 “呵!昊爷,若不是奴家不会武艺,真想也当您的护卫,保护您……”另一个蓝衣花娘柔若无骨,若非上官昊身上己有一人,早就跌入他怀中。 “我也是。” “我也想啊,呵呵——” 韩絮皱起眉头,实在看不下去。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她不拘小节,但太过夸张的行径,仍让她无法接受。 她走上前去想“捍卫”她的主子,将那些“无骨”的女子由他身边拉开。 谁知就在这时,房间的大门突然被用力踹开,一位手执酒瓶的醉汉摇摇摆摆地“滚”了进来,夹着冷风和浓重酒气,十分刺鼻。 “啊——” “唉呀,他是谁?” “真是的,喝得这么醉……” 一群花娘吓坏了,纷纷躲到上官昊的背后去。 韩絮也吓了一跳。她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但她身为护卫,有保护主子的责任,立刻挺身站在上官昊面前。 “春花,春……呃,春花你在哪里?”跌入房里的醉汉由地上爬起来,咧开嘴朝韩絮一笑,醉眼迷茫地朝她扑了过来。“春花,我想你想得……呃,好苦啊!” 他打了个酒嗝,一把朝韩絮抓去。 上官昊俊眉一皱,不觉地想保护她,但眼前的状况,却出乎他的意料。 “放开我!”韩絮大惊失色,对方还没扑过来,她己经一脚将人给踹去黏在墙上,还拼命揍他。“该死的家伙,想非礼我,太可恶了——” 最后上官昊“拯救”的不是韩絮,而是那位被她踹得头昏眼花,恐怕连他娘都认不出来的醉汉。 “好了好了,他只是喝醉了、走错房间而己,你想打死他吗?”上官昊赶忙将她拉开。其实这种事在花楼里屡见不鲜,那醉汉看来也不是存心闹事。 “可是他差点非礼我!” 上官昊黑眸在她身上多看了两眼,玉扇轻摇,唇边饱含着戏谑。 “放心,我保证你十分安全。”她那乏善可陈的身材,让向来舌灿莲花的他也无法违背良心地说出几句安慰的话。 “噗哧——”花娘们笑成了一团。 韩絮不懂花娘们笑什么,更不懂上官昊的意思,那双灵动的眼眸写满了疑惑,最后自己下了个结论。 “没错,还好我武艺超群。” “哇哈哈哈哈哈——”花娘们这下更是笑得东倒西歪。这姑娘真是太宝了! “对不住,上官少爷,这个吴少爷又喝醉了,到处乱跑,真是对不住,我让人送来几壶美酒,给上官少爷压压惊。”老鸨听到消息,带着护院们赶忙上来带人和道歉。 送酒做什么?折腾了一晚,韩絮才饿了,只想吃东西。 上官昊见她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佳肴,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暗暗责怪自己的大意。真是的,他为了想证明自己并不孤单,多的是人要陪他,竟然忽略她还饿着肚子。 她那宛如小狗般的表情,让人心生不忍,恨不得立刻喂饱她。 “我们回家。”上官昊率先迈出步伐,也不管后头花娘娇声的挽留。 韩絮也赶紧跟在主子后方。真感动,主子终于肯回家了? “好吃……好吃,真好吃!”韩絮吃得律律有味,差点连舌头都吞下了。 “福兴楼”的厨子不愧是天下一流的大厨! 上官昊看她吃得心满意足,仿佛眼前这些是难得一见的珍馐,忍不住也动筷子挟了块红烧狮子头,尝了一口。 啧!不怎么样。 他将那块只咬了一角的肉丸放下,以上好的热茶漱口。 “主子,怎么了,狮子头有古怪吗?”韩絮担忧地将他扔掉的肉丸子挟起来咬了口。“不会啊,肉嫩汁多,料好实在,好好吃喔!” 上官昊瞪大眼睛,这丫头居然就这样大剌剌地挟走他吃过的东西放入口中,还吃得心满意足、眉开眼笑,他心头忽然有股说不出的奇异滋味。 以往不乏有些花娘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但他不以为意,可不知怎地,看她吃下他吃过的东西……他喜欢她的不拘小节,同时却也不悦着。 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这些她懂不懂?或者是真的少根筋? 她实在太单纯了,他得找个机会教教她,免得她也胡乱去吃其他男人吃过的食物。 一想起这个可能,他顿时一阵心烦。这个傻妞这么笨,怎不让他替她担心? 韩絮才没想那么多。她自小环境不好,能吃的就算掉到地上,拍去灰尘后,还是凑合着吃,可以吃饱最重要。那颗小肉丸既不脏也没坏,她自然没多想。 “吃啊,主子,你怎么不吃?”她疑惑着。 韩絮饿了一整晚,总算能够饱餐一顿,吃得差不多了,才愕然发现主子根本没动过几回筷子。更让她吃惊的是,桌上预备两人份的食物,几乎被她吃了个精光,她顿时脸蛋发热,差点没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 “呵,你要我吃残羹剩饭?主子我可没这种习惯。”上官昊火上加油地揶揄。 “对……对不住,我再让绿水姊拿些东西来。”韩絮的头都快钻进地洞里去了。 “不用了。” “这怎么行?东西……几乎都被我吃光了。”她从小到大没吃过那么好的东西,因此忍不住多吃了些…… “没关系,我的食量原本就不大,何况那些东西又不太合胃口。”上官昊问着:“你吃饱了吗?不够可以再要人送来,我们开客栈的,不怕人吃。” 韩絮听着,眼眸闪着感动光芒。主子对她真好。 对了,之前老爷说不给她薪饷,还好主子帮她争取,让她也有银两可用,下回若有机会,她可以买些好吃的让主子尝尝。 “嗯嗯,我吃得很饱哟,这些东西都美味无比,我连舌头都快吞下去了,主子,你怎会说不合胃口?” 她晶亮的水眸灿亮,诚挚认真的表情教他失笑。 傻丫头,一顿饭菜而己,值得她感动成这样? “当你天天都吃这些东西,久了就会腻了。” “不,我才不会腻呢,何况这里头还有主子对我的好,这份心意,我会好好珍惜的,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唉,说她傻,她的心意却又如此真诚,上官昊心里对她的疼惜之意更加浓厚。 他不想再对谁好、付出心思,但眼前这个傻妞,却让他打从心底地想照顾她、保护她,真令人不可思议…… 上官昊甩甩头。罢了,两人还是维持主子和护卫的关系就好,毕竟她不知道能当他多久的护卫呢,或许总有一日,也是要分离的…… “我不妄求回报,只要你做好分内事就好。”上官昊收回心绪,失笑道。 韩絮神色激动,心头热血沸腾。主子真是个大好人,居然不求回报,怎不让她感动。 “放心,主子,我接受你的恩惠,一定要回报,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一辈子?” “嗯,一辈子。”她语气肯定。 上官昊愣了愣,,心头一阵五味杂陈。 是谁,也曾经跟他说过一辈子。 她说她会一辈子陪着他。 她说她会一辈子听他诉苦。 她说她会一辈子跟着他,看他出人头地—— 可一辈子,竟然是如此短暂…… 上官昊受过一次伤,早就不相信什么一辈子了,可这一次,又有人这样对他说。 她的话可以信吗?她是那么真诚而直接,那双澄净的水眸,写明了她有多认真。 他不需要人保护,他不需要…… 可这一刻,他居然有点期待——她说的,一辈子。 第4章 这一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上官昊心情愉悦,一早就准备登上画舫与几位同好一起作画。 身为他的护卫,韩絮自然跟去。 没想到一路走去,上官昊遇上不少熟识的朋友,只好一路打招呼。 眼前,迎面而来的正是家中开设银号的苏姑娘。 “苏姑娘,好久不见,真是越来越美,在下茶点认不出来。”上官昊不愧是客栈老板之子,舌灿莲花的程度,绝对是青出于蓝,加上一张俊朗迷人的脸孔,走到哪里都吃香。 “上官大哥,你说真的假的?最近我脸上长了些斑,让我好烦恼呢!”苏姑娘抬起玉手指着脸上的小斑点,嘟唇努嘴,不像诉苦,倒像娇嗔。 她一双爱慕的眼神直盯着上官昊,一点都不羞涩。 “这小小斑点毫不影响你的美,不用担心。” “真的吗?”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脸蛋,听他安慰过后,心情舒畅多了。 “当然。”上官昊的目光突然转向她手上的链子。“这链子是‘石铸山庄’的最新样式吧!” “是啊!”说起自己最爱的饰品,苏姑娘便喜上眉梢地介绍。“上官大哥果然好眼光,这银链子是我爹爹买给我的,听说只有十条而已,连宰相府里的二千金都抢不到。” “那真是恭喜你,银链配美人,相得益彰。” “大哥真会说话。”苏姑娘喜孜孜地问:“你要去哪儿?我可以一起去吗?”跟着他准有好玩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当然可以,我和邱少他们相约好了,准备上画舫作画。” “我一定要去欣赏上官大哥的画!”她立刻决定要随行。 接着,他们又遇上了一个秀才。 “上官大哥,小弟对作画也颇有兴趣,可以一道去吗?” 就这样一路打招呼、一路呼朋引伴,原本不过上官昊和韩絮两个人,走到了画舫,已经成了一串人。 韩絮大开眼界,她家主子的人缘之好,不过是出门走了一圈,就拉了这么多人,实在是奇景。 而后上了画舫,人更多了,大驾品茗享美食、作画聊天,好不快活。 很快地,夕阳西下,白日换上黑幕—— “主子,我们该回家了。”韩絮眉头轻蹙,提醒着。 “等等,孙秀才的画很不错,瞧这副仕女图的女子娇美,栩栩如生,连身上的饰品都如此细腻,真是幅好画。”上官昊眼中放出光芒,直盯着仕女图不放。 这位孙秀才是个人才,若能跟他多交流,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可他思绪未完,立即被打断。 “主子,你瞧这天色都暗了下来,又有些冷了,还是赶紧回去,免得老爷担心。”韩絮实在不懂这些画有多好,一心只想催促这爱玩的主子快回家。 但上官昊何时想回家,哪需要人来管? “你们说,这幅画是不是很有意思?”他刻意和友人继续讨论。 “是啊,这孙秀才的画真有意境。” “好画、好酒、好诗意,让我忍不住想吟首诗——” 几人又继续笑笑闹闹,将话题带开。 上官昊也跟着一起畅笑着,看都没多看韩絮一眼。要让她知道,他才是主子,她该听他的,别本末倒置了。 “主子——”韩絮虽然不是顶聪明,但看主子的脸色,也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气,但她也是为他好啊。 唉,可惜他们身份有别,也不能做得太过火,主仆之分还是得遵守。 但韩絮是个直肠子,藏不住话,她催了又催,直到夜深,上官昊才意犹未尽地决定离开。 他一说要走,大驾很快也就散了,各自回家。 韩絮再度见识到她家主子的厉害——他哪里没有朋友,哪会孤单寂寞?只要他愿意,多的是人想陪他。 但是,每天吃喝玩乐,这样会不会太无所事事、太糜烂了? 不行,她一定要好好提醒他,不能再让他这样堕落下去—— “主子,你别偏食,多少人吃不起鱼,你天天都能吃上是上天恩赐,你要惜福,怎么可以不吃?” “主子,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去,老爷一定还在等你。” “主子,你怎么老爱跟路上的姑娘搭讪,谈论什么簪子、链子的,太娘气了吧!” “啧,天寒地冻的,那花街里的姑娘怎么老是穿得那么暴露,她们都不会冷吗?还与哦,她们个个一身香气,简直要熏死人了,主子,你鼻子有问题吗?怎么都没闻到,我看改天上医馆找个大夫来瞧瞧比较好。” “主子——” 上官昊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贪新鲜吧,这可“玩火”上身。 他记得他找的是护卫,没想到却来了个“总管”! 人家的护卫忠心耿耿,默默跟着主子就好,偏偏他的护卫就是太忠心,担心他吃得不够,担心他身体不适就算了,连老爷也一并关心。 韩絮并未记着上官兴当初对她的排斥,是真心对他好,怕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还在家里等儿子,每回上官昊在花街和姑娘们玩得正开心,或者和朋友聊得正起劲,她便赶紧告知他时辰已晚,要他快快回家。 偏偏不带她出门又不行,她说她是护卫,一定要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以保他周全。 唉!他是造了什么孽?身边总有人在旁边叨念,再好的玩兴都没了,不得不早早回家。 上官老爷为此十分高兴,原本排斥韩絮的他,也慢慢的接受她这个“女护卫”。 更令上官昊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连成一气,韩絮宛如当年的赵巧云,担负起催促他重拾书本的推手。 “主子,老爷找了个夫子,听说那个夫子很有名——” “韩絮……” “我看你明天应该去瞧瞧,或许——” “韩絮……” “我听老爷说你当年很聪明,过目不忘,若是去应考,状元都让你考回来——” “韩叨絮姑娘——”真是造反了,居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迳自说自己的。 “呃,主子,我叫韩絮,你不要乱改我名字,这名字是我阿爹取的。”韩絮很是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她的死穴,她可以忍受所有无礼的事,唯独无法接受别人乱喊她的名字。 上官昊气结,这傻丫头个性直爽算是优点,但同时也是她的缺点。他是她的主子,她却老是记不住,让他不得不使出这一招。 这下总算脱离了她的叨念,让他耳根子清静些。 “你阿爹真是不够了解你,你到底哪里称得上‘含蓄’?”上官昊戏谑地揶揄,轻摇头。她实在是“名不副实”。 “如果主子把份内事做好我又何必叨念?”韩絮也不愿意这样叨念,很累的耶,但是她希望主子能够振作,重新做人,她不得不如此呀! 上官昊无言了,天下哪有护卫训诫主子这种事? 他强调。“我才是你的主子。” “我知道。”韩絮点点头。 “我说的话你要听,不是你教我该怎么做,明白吗?”他得教她规矩,免得这丫头真的爬到他头顶上撒野。 “我知道,可是我觉得老爷都是为你好,你应该要好好惜福,因为……”她又开始没完没了。 虽然她有位疼爱自己如亲生女般的义父,但对亲生爹娘完全没印象,这始终是种遗憾,遑论感受亲生父母浓浓的爱。 他现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又怎能让自己的恩人做个不孝子? 上官昊双肩一垮。早知道是对牛弹琴,看来不给她点警告是不行了。 “头好痛。”他一句话,又让韩絮住了口。 “主子,你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大夫!”她急慌慌的,仿佛病的人是她。 上官昊看在眼里,很难不敢动。 他不得不承认,有她在身边,他的生活变得更加有意思,和她在一起,完全不用防备什么,轻松自在,简简单单,她单纯傻气的话语,常会让他笑不可遏。他也了解她的叨念都是为了他,心思全放在他身上,凡事以他为主,做的事情超出她护卫的职责——而且是超出很多。 因此他感动归感动,可也没办法这样放任她,她不是他的谁,只是护卫,他得找个治她的方法,免得耳根子不清静。 “慢着。”他阻止她的步伐。“我不舒服,是因为有人一直在我耳边叨念。” 韩絮果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他。 他的意思是——他头痛是她害的? “我想,我还是换个护卫好了。”他这招更狠。 韩絮的心突然一揪,霎时难以呼吸。 这些日子她习惯了以他为主的日子,跟着他到处跑,他虽然放荡败家,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主子,有好吃好玩的,不会少了她;府里大家裁做新衣,她也没有少;上官老爷原本放话不给她薪饷,他也替她争取了…… 上官昊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放在心里,立誓愿用生命保护他一辈子。 她不想走…… “不要。”韩絮急忙跑到他身边哀求,“对不住,我不是唉叨念,只是为主子你好,希望你能振作起来、过正常的日子,我真的没有恶意。” 正常的日子? 难道在她眼中,他就真的这么不正常? 三个环节直到她没有恶意,但说主子不正常,这也太过火了。 他怎么会将她宠到这般地步,让她管他的生活起居、他的交友,连他哪时候要回家,她都要管。 自己怎么会容许这种事发生?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他得拿出主子的威严。 “主子怎么做都是对的,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是是是。”不管就不管,韩絮点头如捣蒜。 “我爱怎么过活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判是否正常。” “了解。” “如果你记不住,那我只好再找个更适合的护卫。” “知道了,主子,我听清楚了,我会记得的。”韩絮立刻再度点头,眼神却有些迟疑。 她还是不会隐藏心事,一眼就被上官昊看穿。 “怎么了?” “我……我请两位表少爷过来陪你用餐。” “什么?” “他们听到你的邀约非常开心。”韩絮赶紧解释。“都是一家人,彼此联络一下感情,这样也不错——” 她的声音戛然停止,因为上官昊的脸色非常难看。 上官昊心头冲上一股气。谁要她这么多事、自作主张,他要跟谁一起吃饭,还需要她安排吗? “主子,你别生气,我只是关心你……” 老师和酒肉朋友混在一起,倒不如和家人多亲近亲近,好歹他也是“福兴楼”的少东,若他不想求取功名,将来是必要接管客栈生意,两位表少爷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他可以乘机请教、热络感情也好啊! 她处处为他设想,希望他能更好,没想到适得其反,惹他生气。 “你的关心也太过了。” “主子。”韩絮无辜的眼神直望着他。“对……对不起。” 上官昊有些无奈,她又露出那小狗似的眼神,一脸泫然欲泣,他也不好再继续责骂。 他知道她很关心他,可他不要这么多的关怀,他宁可游戏人间,看似和谁都很好,却与人保持相当距离。 但自从她出现之后,他发现“保持距离”变得很难,不只是她对他过度的关注,连他也是这样。 若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撤换护卫,但现在的他不但做不到,也舍不得看她难过,只能一再地口头警戒。 怪了,为什么自己特别地纵容她,特别舍不得看到她难过? 难道是因为知道她对他的关心?虽然她很爱多管闲事,但是她的心思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眼里只有他。 这种专一毫无杂质,不像其他女子别有心悸,不是贪图他的钱财,就是想坐上上官少夫人的位置,因此她纵然沟通一再的心软。 “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多事。” “知道了。” “若再犯,就休怪我无情。” “是的,主子。” “我说到做到。” “我明白,主子说得永远是对的。” 唉,她话都说出口了,两位表少爷也欣然同意接受,现在怎么办? 都怪她不好,是她太自作主张,该怎么收拾呢?韩絮伤透了脑筋。 上官昊既然不同意,韩絮也没办法强迫他接受,只好硬着头皮去跟两位表少爷道歉,并告诉他们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是她不好。 没想到两位表少爷不但不怪她,甚至自己开口哦邀请上官昊。 韩絮有些战战兢兢地回去告知,原以为上官昊会生气,说不定还会拒绝表少爷,心里七上八下的。 但上官昊只是锐利地朝她望了一眼,便点头同意,不但如此,他还带了几位朋友一同前往两位表哥的院落,给足了面子。 “难得各位大驾光临,今天真的要跟你们好好干一杯。”白英俊圆胖的脸上满是笑意,站起来敬大家。 “我也敬各位一杯。”白人才和孪生哥哥一模一样的脸上也堆满笑意。 他们兄弟俩目前帮忙打理“福兴楼”的事务,但说来将来真正的当家,自然是上官昊本人。 只是平常上官昊忙着风花雪月的,常跑得不见人影,他们兄弟也很忙,所以彼此少有机会见面,就算遇上了,也仅是礼貌点头,并无深交。 “呵,两位表哥真客气。”上官昊态度大方,仿佛这回作东宴客的是他。“我跟两位表哥介绍一下,这位是王秀才,那位是‘七仙绣庄’的温姑娘,另外这位是她的表哥钟明……” 上官昊交游广阔,三教九流不拘,又爽朗风趣,难怪他一出现,就能吸引众人注意。 白英俊和白人才正在学习打理客栈生意,自然懂得展现必要的亲和力,众人很快的熟谙,天南地北地说说笑笑,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直吃到月上中天。 饭后,白英俊和白人才依礼亲自送客,包括上官昊。 先送走了几位客人,百家兄弟还坚持要送上官昊回他的院落。 “英俊表哥,不要这么客气。”上官昊关心的看着他。“对了,我看你最近眼底泛黑,如果工作太累,要多休息,别太操劳。” “嘎?”白英俊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好的,我知道。” “表弟,你认得出来我们两个?”一旁的白人才很惊讶。 他们之前并无太多接触,加上她们两个孪生子在外人眼中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说话嗓音也相似,连姑丈上官兴都常常认错他们,想不到他竟然分辨得出来。 一旁的韩絮同样瞪大眼睛。在她看来,两个表少爷根本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看过几回也认不出来谁是谁,主子也太厉害了吧! “是啊。”上官昊暧昧地朝他眨眨眼,唇角轻勾。“我还知道人才表哥对刚刚绣庄的温姑娘有点意思。” “呃。”这也让他看出来了?白人才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真的吗?人才,你真的喜欢温姑娘?”白英俊很好奇。 这一切,让韩絮听得目瞪口呆。 她突然发现这个主子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并不真的只是表面上那个不学无术的纨子弟而已。 “主子,你简直可以去算命了,你不但认得出两位表少爷,还知道人才表少爷喜欢温姑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待两位表少爷走远了,韩絮开口问道,表情很是崇拜。 上官昊忽地收敛了满脸笑意,冷着一张脸,走进自己的院落。 他的转变让韩絮摸不着头绪。明明刚刚还笑得那么开心,怎么转眼间变脸,她有说错什么吗? “主子,你怎么了?”她跟在后头。 “哼,连主子在生什么气都不知道,你还算是个称职护卫吗?”上官昊沉声询问。 韩絮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眸,一时间手足无措。 这个主子一向笑脸迎人,从没有像现下这样说变脸就变脸,她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呵、呵。”他顿住脚步,皮笑肉不笑。“你说对了,我会算命,所以那都不是什么困难的问题。” “真的?主子,你会算命喔?”韩絮眼中迸出光芒。 “是啊,我还帮你卜了一卦。” “真的,卦上说了什么?”她傻傻地上钩。 “卦上说,你明天就会滚出我眼前,我要重新选个护卫。” 韩絮一听,再也笑不出来了。“主子,那邀约是表少爷提出的,我……我什么话都没有多说,真的,我可以发誓。” 上官昊当然知道今晚是两位表哥的邀约,但若不是她先提出,两位表哥也不会这么做。 他并不是不想跟他们亲近,但是她逾越主仆之分、自作主张也是事实,即便今晚宾主尽欢,他也得给她一个警惕,记住自己身份。 说来也好笑,这个韩絮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顶多就是身世比较可怜,性子比较真诚单纯,比较关心他,除很粗替他设想……这样的人并不是没有,尤其是喜欢他的人,多到可以排好几条街。 她并不特别,动作粗鲁,又傻乎乎的,上官昊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一而再地容忍她,少了她应该也无妨,他花得起钱,天下多的是想要当他护卫的人,怎么可能非她不可? 她不是他的谁,永远都不可能是—— 既然如此,为何自己不能干脆的撤换她? 她要是走了,再也没有人啰嗦地管东管西,他自由自在,肯定快活。 心头有些烦闷,他归咎于是她的自作主张触怒自己,而不愿正视心底真正的原因。 “主子,不要赶我走……不要……”韩絮眼泪狂流。 一想起要离开他,她便心如刀割,痛得无法呼吸。 她不想走,她想留在他身边,她已经失去了所有,连相依为命的义父都走了,只剩下他而已,如果连他都失去了,她要怎么办? “主子,对不起……不要赶我走……” 她的哭泣,声声像是敲打在上官昊的心上,让他不忍。 她只是习惯依赖他,相信过一段日子就好了,应该……是这样吧! 但他忍不住要想,如果她离开这里,一个小姑娘可以去哪儿,她要怎么过活? 也许是嫁人吧!她的年纪也不小了…… 可以想着她可能会变成其他人的他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呵,真可笑,他想逃都来不及,又何必管她去哪儿? 上官昊甩甩头,想要将烦躁不舍的心思甩开。 “放心,我会给你足够的银两,你生活不会有问题。”他还是心软了,也许两人相识的巧,刚好让他遇上她丧父之恸,她一个孤女,他总是不放心。 “我不要银两,我只要……呜,只要跟在主子身边……” 多年来,上官昊换护卫像在换衣服,从来没有这般依依不舍,唯有她。 她对他的影响太深,这实在太可怕,自己孑然一身,多快活自在,连父亲都管不住他,他更不喜欢被牵绊。 上官昊急步往院落走,不想再让自己有心软的机会。 “呜,主子、主子……”韩絮泪流满面,追着他的脚步。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好好听话,不再自作主张,她会做好护卫本分,只求能够留在他身边。 她喜欢跟着他,虽然人家都说她的主子不学无术,贪爱风花雪月,但是她觉得他才华洋溢、博学多闻,他和各行各业的人都可以聊上一聊,什么都懂,她虽然爱叨念他,其实心里对他很是崇拜,更重要的是,一想到以后就见不到他,不能陪在他身百年,随侍他左右,她的心如刀割般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她不想走,离开了他,她该怎么办…… 就在她伤心之余,一道凌厉的掌风忽地破空而至,直朝上官昊的背后袭去。 由于事出突然,加上跟在他身边的日子都很平静,韩絮一时反应不及,只能立刻以身去挡—— 砰—— 瞬间,当心烦意乱的上官昊察觉,并想出手挡下之前,她的身子已经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笔直地朝前飞落。 “絮儿——” 上官昊在她落地前,及时接住了她。 她惨白的脸色映入眼帘,他的心也瞬间随之沉入了谷底,浑身冰冷。 他说让她走,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麻烦,不再受她影响,因为他不希望再对谁动情,害怕再受到伤害。 他以为送走了她,便可以回到从前,找回那个洒脱的自己。 直到她为他受伤,脆弱地倒在眼前,他才发觉自己的心有多痛。他宁可自己代她受过,也不想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霎时间,他才明白,她对他有多重要—— 第5章 房里,苍白的人儿躺在床榻上,而另一旁,两位同样出色的年轻男子相对,气氛室闷。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恐怕石怀阳早就体无完肤了。 他和上官昊是好友,每次见面都会送彼此一个“见面礼”——切磋武艺,谁知这回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如果那丫头真的这样一直躺著,我会要你偿命!”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上官昊满脸憔悴,眼神恶狠。 大夫说她伤得很重,五脏六腑也受创,尤其她至今尚未苏醒,一日一日过去,教他越是心慌意乱。 这个傻瓜,真的是以性命守护他,就算他已经开口要她走,她还是傻傻地一心一意对他好,为他奋不顾身,这份单纯诚挚的情意,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要融化…… 他后悔之前自己故意凶她,希望她离开,以为这样就能解决一切,可现在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是这么在在乎她。 看着脆弱的她紧闭着眼睛,他好心疼。 他愿意听她碎碎念,愿意让她管,他什么都愿意,只希望早点看到她恢复以往的活力。 “喂,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她会突然跑出来?”石怀阳的状况也没多好,下巴胡渣都冒出来了。“以前你那些护卫不是闪得老远,要不就是根本没察觉。” 连续被好友轰炸了两天两夜,别说没空整理门面,他没疯掉也算走运。 他们这对好友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就是以“武”相会,不只是他这么做,上官昊也是如此。 但他这回竟然完全毫无防备,那个笨护卫还以身去挡,他一时收势不及,这也不能怪他呀! “她不一样!”上官昊气急败坏。 “我怎么会知道她特别傻。” “谁说她傻?”上官昊一副要找他拚命的模样,揪住他的领子。“她只是担心我,怕我受到伤害!”他不容许别人说她傻,她的傻,只有他能说。 上官昊又气又心疼,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要看到她躺在床上。 一想起她仍昏迷不醒,他就无法控制地快要抓狂,如果她就这么…… 不,不会的,她不能有事! 石怀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的。 “阿昊,冷静点,你不会真的对她动了情?” 两人相识多年,他以为自己非常了解这个好友,但现下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以往的上官昊风流潇洒,身边总围绕无数女子,环肥燕瘦,美艳的、清纯的、温柔的、豪爽的……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但他是个情场浪荡子,问他喜欢哪种女子,他总是说各具风情,无法取舍。 石怀阳从没见过他特别在乎哪个人,想不到竟然会栽在一个看来平凡的小女子手上。 “你在胡说什么?”上官昊放开他。 “你一向潇洒,若不是真的对她动情,怎会如此在意她?这两日来你不眠不休,衣不解带,亲自照料,以前你对其他护卫可没这么好。” 上官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根本没心思注意到这些。 “我只是……”他说得有些吞吞吐吐。“她很可怜,无父无母。” “那位卖字画为生的胡姑娘也无父无母,你就不曾这么同情她。”石怀阳吐槽。 “絮儿很傻、很单纯。” “胡姑娘也很单纯。” “她——”上官昊有些恼羞成怒。“反正絮儿就是不一样。” “是是是,你的絮儿与众不同,明明喜欢人家不嘴硬。” “什么喜欢?我根本没这么想。” 这倒是真的,上官昊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喜欢上韩絮的一天,可被好友这么一说,他也定下心思索。 是的,他对韩絮的确比较特别。 他特别心疼她,特别关心她,特别容忍她。 也许是在她身上,他看到了最初的自己——是那么地一心一意,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份炽热和专注,教人动容。 这就是喜欢吗…… 赵巧云离去时,他伤心气愤,立誓不再让人影响他,但见到韩絮差点在他眼前丧命,他的心宛如被挖了个洞,空荡荡的,几乎无法呼吸,别说是发愤图强,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做事,睡也不敢睡,只想守着她。 这是喜欢?这才是真正的喜欢? 石怀阳见他表情迷惑,暗自在心里偷笑着。这浪子总算也有这么一天…… 可表面上,他还是隐忍着笑意,免得有人再度恼羞成怒。 “笑什么笑?”上官昊还是看穿了他,恼怒地瞪他一眼。“你没事来这里干么?” “什么没事?我可是忙得很。若不是你很久没将新作品交给我,我又何须多走这一趟?” 石怀阳也是千百个不愿意。他正是“石铸山庄”的主人,“石铸山庄”以银饰起家,可惜缺乏好的设计,原本做得摇摇欲坠、家业日落西山,加上他父亲突然聚世,让年轻且不擅经营的他更是手足无措。 那时,他提议就此结束,将剩余的钱财分给劳苦功高的工匠、师傅们。 但年纪足以当他父亲的总管却不应答,说这是山庄长久数代的基业,绝不可废。 总管坚持归坚持,却提不出什么好的意见,整天只会摇头叹气。 石怀阳年轻气盛,年得心烦不已,负气离家。 正巧当时上官昊在选护卫,他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正好派上用场,就这样直接应选进入上官家,过起他的护卫日子。 上官昊得知他的状况后,脑子一转,提议他重新出发,并展现自己的作品。 他所绘的饰品都相当精致,除了独特之外,还融合了玛瑙、彩珠或碧玉等,让饰品显得更加华丽。他原本打算找师傅订做,要送给赵巧云做为十八岁生辰的礼物,但她突然私奔,打乱了他的计划,这回刚好派上用场。 石怀阳看了也觉得大有可为,以往“石铸山庄”的设计多以银饰为主,少有融合其他物件,若是银饰能和金、翠玉、玛瑙等物结合,定有画龙点睛的效果。 两个少年越想越开心,年轻的眼中迸发出灿烂的火花。 于是,上官昊找了个游山玩水的借口离家,两人回到山庄,著手他们的鸿图大业。 石怀阳想办法说服思想古板的总管,而上官昊则找家中经营珠宝买卖的好友帮忙,提供饰品所需的珠宝,两人共同努力,加上“石铸山庄”原本就有手艺精细的铸造师,只是苦无好的设计,这下子两想结合,相得益彰。 第一批成品完成后,两人看着美丽的饰品,兴奋得一整晚没睡。 只是好东西也要有办法卖出去,否则如何成功? 当时,因缘际会之下,石怀阳救了偷溜出宫、却遇上抢匪的硕宁公主,惊魂未定的公主便住在山庄休养,于是上官昊要石怀阳去跟公主讨人情,以她的名义,散布项宁公主也喜爱“石铸山庄”饰品的消息。 这一招,果然立即奏效。 “石铸山庄”因此打响了招牌,很快地成了名门贵族之女竞相抢购的饰品,店面一家开过一家。 上官昊就这样和石怀阳成为合伙人,负责创作,有时候也提供意见,两人水帮鱼、鱼帮水,成了好伙伴。 可这回上官昊真的“堕落”太久,让石怀阳忍无可忍。 “你再不交作品,我们山庄就要倒了……”他故意唉声叹气装可怜。 上官昊也是个可恶的家伙,平常他想搞低调,说是在“明察暗访”,查探哪种款式的银饰最受欢迎,时常上花楼、和姑娘套交情……为免不小心暴露两人的合作计划,况且这是他私人的事业,因此在人前,他绝不允许石怀阳出现在周遭。 当然,石怀阳回“石铸山庄”接任庄主之位以后,与护卫时的模样相差许多,自然也没有人发现他曾是上官家的护卫。 问题是上官昊总是有跑不完的聚会和见不完的朋友,他想要拉住他谈事情,总是得“偷偷摸摸”,就像这一回,他也是深夜造访,在他院子里等得都快睡著了,才终于等到他,怎知见面打了“招呼”,竟会惹来这种事。 “倒了最好。”最后会倒。上官昊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这些年他以玩乐之名观察市场状况,同时也找了不少好手进入“石铸山庄”工作,如果会倒,那还真是奇迹。 “你出手也太重了吧!她怎么还不醒来?”上官昊没心思去多管其他,只祈求韩絮快快醒来。 “我们哪一次不是这样玩的?”他若出手太轻,还会被他嘲笑说是娘儿们,招式软趴趴,真是怎么做都不对。 “总之,絮儿再不醒来,我真的会弄到‘石铸山庄’,不信你等着瞧!”上官昊发狠。 “喂,一个女人而已,不必说这种话伤害兄弟之间的感情吧?”石怀阳被他的认真吓到。 “她不是一个女人而已,她是我的女人……护卫。” “好好好,我服了你。”石怀阳哭笑不得,故意说得酸溜溜。“你关心护卫比关心我这个做兄弟的还多,真是教人嫉妒,你什么时候要换护卫,记得通知我,我第一个报名。” “哼,你给我滚远一点,我——” “……嗯……” 床上的人突然有了动静,上官昊立刻收起恶狠表情,撇下好友,来至床榻前,其动作之迅速,再度让石怀阳傻眼。 爱情的力量,真是无限大呀—— 痛…… 痛楚蔓延着,从头到脚,韩絮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就快散了,连稍想动作都困难。 朦胧间,她似乎听到了主子的声音,也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说什么换护卫,她心一紧,慌忙地想阻止。 她急著喊,但发出的声音却如初生猫咪般微弱。 只有上官昊听见了,赶到她身边,紧张地握住她的手。 “怎么样?絮儿,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上官昊突然变得像她一样,念个不停,让人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主子,我不走,我……我要一直当你的护卫。” “傻瓜,不要说那种傻话,就算你要走,我也不会让你走。”上官昊凝视着她,正色而温柔地说。 她的脸色苍白,声音细弱,神色虚弱无比,让他心疼。 他轻抚著她柔细的发丝,心里有股暖意缓缓流入。那样用性命全心地对待,早已说明了她的心意,这么好的女子,喜欢她又何妨? 思念转动,被填满的心房好温暖,他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柔情笑意。 “你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这样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上官昊炽热的黑眸直盯着她。“陪著我一辈子。” 嗯,奇怪,是她眼花了吗?要不,她怎么觉得主子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口气温柔,眼神像在看护著什么宝贝,专注而执着,让她感觉好不真切。 难道……她是在作梦? “是吗?”韩絮想要扯开笑容,却没有力气。“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的瞬间,她又陷入了黑甜梦乡。 “絮儿、絮儿——”上官昊紧张地轻喊,就是唤不醒佳人。“石怀阳,还不快去请大夫,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石怀阳瞪大了眼指着自己。他堂堂一个庄主,竟然沦为跑腿,这样会不会太超过? 罢了,这也是自己闯的祸,看好友那么在乎她,似乎有谱,为了未来的“大嫂”跑腿,他心甘情愿啦! 对于护卫受伤的事,上官昊对外宣称是夜里遇上刺客,身为护卫的韩絮见到主子有难,奋不顾身和刺客力搏,双方你来我往、惊险万分,总算让刺客落荒而逃,但是她也因此受到重伤。 上官老爷原本对韩絮的印象就很好,听儿子这么一说,对这个儿子的救命恩人更加感激,火速动用自己的人脉,找来许多珍贵药材和医术高明的大夫,务必让她尽速恢复健康。 半个月之后,在大夫和珍贵药材的双重调养之下,韩絮终于能够下床。 闷了大半个月,她早就想出来透透气,虽然仅是在院落里走走,可也聊胜于无。 这日,已经到了秋末时节,风有些凉意,教她拉拢衣裳。 “来,外头天冷,先披件斗篷。”上官昊拿了件雪白的狐裘披在她身上,还亲自帮她系好带子。 身形清瘦的韩絮裹在雪白的裘衣里,加上病体初愈,脸色有些苍白,显得十分柔弱,我见犹怜。 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察觉自己的心思,上官昊发现自己眼中的她也越来越不一样。 她不再是那个粗鲁、大胆的小女子,而是让他想要捧在手心上呵护的佳人。 “主人,这斗篷好贵重,万一弄脏了可不好,还是主子自己披上吧!”韩絮直想要脱下来。 她也很疑惑,现下只是秋末,况且这还是以温暖著称的江南,披上这么一件斗篷会不会太夸张? “等等。”他握著她的手,不许她解开。“这衣服是我爹送你的,他感激你救了我,让你一定要穿著,你若脱下,岂不是拒绝了我爹的好意?再说你手冷得像鬼,若不想给我添麻烦,再度病倒,最好别拒绝。” 话一说完,上官昊立刻有种想死的感觉。 奇怪,他不是舌粲莲花、死的都能说成是话的,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这衣服明明是他特地选购的,是他对她的呵护,可为了让她安心披上,只好说是他爹的意思,让她无法拒绝,这也就算了,但他明明是关心她,为何要说得好像怕她病倒惹麻烦?这不是他的本意啊! 韩絮慌乱地收回自己的手。主子的手好大好温暖,叠在她手上,真的好舒服,但是他的话跟冬风一样冷冽,让她很歉疚,只得接受他的好意。 “谢谢主子,也代我谢谢老爷,都怪我不好,一点小病,还麻烦了大家。”韩絮低垂着头。 “什么麻烦?”上官昊凝视着她。“我该谢谢你才对。” 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握住她有些冰冷的小手,想要给她一些温暖。 “主……主子。”韩絮抬起头,瞪大眼睛。 虽然她性子直率,但毕竟还是个女子,手被一个男子握著,她忍不住赧然。 唉,脸蛋好热好烫,他那过度热切的关心、情意和凝视,让她忽地心跳加速,手足无措。 “什么事?”不知为何,握著她手的时候,他的心跳得好快,心绪激动难平,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傻小子。 可上官昊舍不得放开,将她的小手包得更紧。 现在是怎么回事?韩絮心慌意乱,弄不清自己是怎么了。 “主子,我的……我的手很冷,你快放开,进屋里去比较暖和,我……我自己走一走,一会儿就进去。” 原本她是有些冷,但被他的手这么一握后,整个人热烘烘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心跳如擂鼓,羞涩地想收回自己的手。 上官昊不想她拒绝,他的手还是不肯放开。“你在指使我该怎么做吗?” “不不,我不敢。” “你不用这么害怕,我跟你开玩笑而已。”唉,自己真是变笨了,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想要陪她,谁知道让她害怕成这样。 都怪他之前说得太狠太绝,每次都威胁要辞退她,也难怪她会胆怯。 “是因为你的手太冷,所以我想要温暖它。” 对了,就是这样说没错,这句话听来多顺耳,她应该很感动,了解他的意思吧? 韩絮依旧瞪着一双清澈大眼,她承认自己很笨,不懂这个主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居然说想要温暖她的手? 奇怪了,难道那位刺客也“伤”了他?还是他对她…… 不,怎么可能?之前主子还一直想要赶她走,若是对她有点情意,绝不会这么做。 这么一想,她心里突然有些闷痛。 韩絮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只好低下头,催促着。 “主子,我看……我们还是回屋里去吧。”她还是赶紧进屋,免得真让他受寒了。 “怎么,不去走走了吗?其实秋天虽然萧瑟,却也别具风情。”上官昊倒是很想牵着她的手,跟她就这么走下去。 “是吗?那……主子您走走逛逛吧,我先去亭子那边坐。” 受伤后的这一阵子,她发现上官昊对她更好,最奇怪的是,他不再感到不耐烦,时时说要辞退她,反而对她特别温柔细心,教她好不习惯,现在说话还如此暧昧,也难怪她一直胡思乱想。 是胡思乱想吧…… 天下间的美人那么多,等待她家主子垂青的,更是不在话下,她一个小小女子,如何匹配得上? 韩絮摇摇头,无妨,只要能在主子身边默默地守护他,那就足够了。 她知道这不是报恩,而是……她对他的心意。 不知是何时开始,她渐渐喜欢上了他而不自知。这并不意外,她家主子这么优秀,又对她如此照顾和温柔……只是这份情,恐怕得不到相对的回应吧! 他们,还是好好守着主仆的分际,不要逾越吧…… “你想休息?”上官昊俊脸含笑,点点头。“那一起回去吧!” 一旦明白自己的情意后,他一刻都不想跟她分开。 之前问题她追着他跑,如今正好颠倒了过来,但也无妨,他有的是耐心,烈女怕缠郎,他相信总有一日,她会明白他的心意。 第6章 韩絮站在园子里,心绪纷乱。 以往是他走到哪哩,她就跟到哪里,如今身分完全对换,她家主子这阵子突然变成了一块黏皮糖…… 这滋味实在有说不出的诡异,尤其生性好动、相识满天下的主子竟然会为了照顾她,将近个把月都没出门,顶多像现在这样跟她在园子里走动,或者到一旁的池子以饼屑喂鱼,连朋友来找他,他也是寒喧几句就打发人家,更是让她惊奇。 他的表现太过明显,她怎会感受不到他的心意,教她心头也暖暖的。 是不是往后她可以这样一直跟著他保护他一辈子? “这张俊脸能让你看得目不转睛,也不枉我一早费心打扮。”上官昊揶揄,心里倒是十分得意。 能够让自己喜欢的女子这么专注地凝视,有种飘飘然之感,这比任何恭维赞美之词,都要令他满足。 韩絮羞涩地低头。“我没有。” 这主子变了,以往他对别的女子温柔多情,却老爱恐吓她,尤其动不动就说要辞退她,如今情况却相反,他变得喜欢逗她,惹得她又羞又恼,这才开心。 害她几乎又要误会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韩絮偷偷瞄了他一眼。唉,她的心跳得好快,这种话,就算她再大胆也问不出口呀! “怎么,你觉得我长得不够好看?”上官昊神情有些受伤,一双朗眉皱起,脸色一黯。“我就知道你嫌弃我。” 韩絮在他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当然知道他是故意装出来的,惹得她又好气又好笑。 “主子,你别闹了。”再装可怜下去,她会忍不住爆笑出声。 “我是说真的。”难得他这么看重一个女子,她居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太伤他的心了。 “主子,你别玩——” 上官昊突然一脸严肃地瞅著她。“等等,你再说一次。” “要我说什么?”韩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正色表情给愣住,瞪大了一双灵动的水眸。 刚刚两人开开玩笑、说得好玩,怎么突然又变了脸色? “前面那句。” “前面?前面哪句?”她不懂。“主子,你别玩了吧!” “对,就是这句。”难怪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么回事。“以后别叫我主子。” “嗄?”韩絮立刻变了脸色。难道他是想…… “主子,我……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愿意改,你千万别辞退我——” 说著,她身子一软,就要跪下去。 “傻瓜。”上官昊赶忙扶起她,脸上满是怜爱之情。“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不希望你喊我主子。” “不喊主子,那要喊什么?” “嗯……喊什么好呢?”上官昊左思右想,眼角突然瞄到一道可疑的身影闪过,他当作没看到。“看你是要喊阿昊、昊哥都行,啊,干脆喊昊哥哥好了,你看如何?” 韩絮听著,芳心跳得好快。喊他阿昊,昊哥或昊哥哥…… 这样喊他,多没距离,感觉被此不是主子跟护卫……她脸蛋酡红地偷偷想著。 他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呼呼……韩絮一手摸著自己热红的脸蛋,一手轻敲自己的脑袋。这种话怎么问出口?而且他们毕竟是主仆,不可跨越那个分际的,她不断提醒自己。 “我……我想那样喊,于礼不合。”哪家的护卫会喊主子做哥哥的?太轻佻了吧! “我们高兴就好。”上官昊好笑地看著她。“干么敲自己脑袋,嫌自己不够笨吗?” “呃,我……”韩絮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一时手足无措。 除了于礼不合,她也是知道旁边有观众在,这声昊哥哥,怎么有脸喊出口? 那个观众名叫石怀阳,是她家主子的好友,她也知道,正是此人‘不小心’伤到她。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所谓的刺客,纯粹是好友之间的切磋。 只是不知他为何一直留在上官府里,她和上官昊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虽不接近,却如影随形,若说上官昊是她的黏皮糖,那他就是上官昊的跟屁虫。 自然,那种话现下她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主子,我看——” “叫昊哥哥。来,乖,喊一声给我听听。”上官昊用醇暖的音调轻哄。 “呃,昊……昊……”昊哥哥…… 唉,她可以在心里偷偷喊著,但真的喊不出口啊! 上官昊也很挫败,不禁有些泄气。 “昊什么昊,你要耗到几时?” 他风流大少向来无往不利,就她这个护卫最难搞,哄了半天还是喊不出来。 “主子,你别生气——” 上官昊看她神情惊恐,又心疼不己。他再次责怪自己以往鲁莽的恐吓,才会让她阴影缠身。 “我说过永远都不会辞退你,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难道我亲口所说的你还不相信?” “可是……”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请人作证。”上官昊没好气地往旁边横了一眼。“还不快出来。” 在一旁佯装欣赏风景的石怀阳这才走了出来,满腔笑眯眯的。 “阿昊,在找我吗?” “你来为我作证,我要絮儿一辈子陪在我身边,若有违背,就让……让‘石铸山庄’倒闭。”让他自己‘失业’,这个誓言够毒了吧? 石怀阳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这个好家伙,他发誓就发誓,做什么拿‘石铸山庄’当誓言? “唉,我对你还真是失望透顶,枉你人称风流公子,一张俊脸,舌粲莲花,让你掳获多少女子芳心,谁知道真正面对心中所爱,居然是如此失败。”石怀阳干脆帮他开口。“拐了这么多弯,你何不干脆告诉絮儿妹子你喜欢她,这不就得了?” “啊?”韩絮惊叫出声,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主子喜欢她?主子——喜欢她? 上官昊的脸色也不好看,气恼好友将他心底的话说出来,让他面子挂不住。 他谈感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尤其又有前车之鉴,他若非有万全把握,绝不会轻举妄动,谁知石怀阳竟然直接说出来——更让他难受的是,韩絮居然惊叫? 他喜欢她,她干么一副见鬼的样子? “你是什么态度?”上官昊有些恼羞成怒。“我不可以喜欢你?” “也不是不可以……不,主子,你在开玩笑吧,这不好玩。”韩絮摇摇头,一脸荒乱。 不可否认地,当石怀阳这么一说时,她的确怦然心动,一股欣喜不觉地捅上心头。主子若真的喜欢她,那该有多好……但她虽然心里喜欢,却也有自知之明,别说身家背景,就算是比容貌,她也只是普通而已。 上官昊见识过那么多美女,数来算去,就她最平凡,这样的她又怎会入得了他的眼? 乌鸦怎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因此,她的心情矛盾至极。 “谁说我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上官昊也豁出去了。 这丫头居然摇头,让他自尊受损,但既然话都说出口,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直接认认了。 “主子,我觉得——” “昊、哥、哥。”他打断她的话。 上官昊又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 这不对呀,她听了他的表自应该开心、受宠若惊,最好感动到泪流满面,好让他有机会将她抱入怀里,好生安慰一番,然后……嗯,接著…… 唉,怎么和他所预想的都不同? 韩絮瞪大眼睛,小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后…… “主……昊……呃,我头有点痛,对不住,我先回房歇息。”说完,她脚底抹油先行落跑。 她心思好乱,还是暂时一个人冷静冷静,理出点头绪再说吧! “絮儿,韩絮——”眼看那丫头竟然就这样给他跑了,上官昊的俊脸上更是一阵灰黑。 “噗呵!”看到向来风流潇洒的好友被拒绝,石怀阳忍俊不禁。 “你怎么还在这儿?”上官昊一脸恼怒。 “你还没交作品之前,我怎能走?”石怀阳也有苦处。“再说那些姑娘们一天到晚要跟我索讨最美、最新、最珍贵的饰品,我听得都烦了。” 想要生意顺利,官场上的应酬难免,但每个人都想跟他讨饰品,让他烦不胜烦,干脆躲到这里来喘口气。 还好以前他们够低调,因此没有人猜得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跑到这里来找他。 “我不是交给你几张图了吗?”上官号瞪他。 “这怎么够?”石怀阳若有所指。“不如你到山庄作客,那里地广舒适,好山好水,加上引有温泉流脉,冬暖如春,也许会灵感满满。” “哼,你也知道我现在很烦,哪有心思去玩?” “那就带著嫂夫人一起来,两人结伴游山玩水,就这么玩著玩著,感情就给玩出来啦!”他暖昧地对他眨眨眼。 上官昊看著他,好一会儿,唇角慢慢扯开一抹笑意。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他也不笨,当然知道好友的诡计。“好你个石怀阳,以往那么耿直,想不到才短短几年而已,就变得如此狡猾。” 这招真是一石二鸟之计,表面上是为了上官昊的追女大计著想,另一方面,倘若他在山庄里心情愉快,又想出好作品,说不准又是‘石铸山庄’大发利市的良机。 算来算去,大家都不吃亏,真是绝佳妙计。 “好说好说,这都是好兄弟你的指点,石某铭感五内。”石怀阳笑得得意。 不放点诱饵,又怎能钓到大鱼? 这是上官昊给他的忠告,而他也学得了精髓,适时应用,利人利己。 “呵,如果絮儿知道山庄的事,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想到这儿,上官昊倒是有些期待。 他知道韩絮一直认为他不学无术、游手好闹,为了他好,她拼命想要‘导正’他。 若让她知道他其实不若外面传言的那样无能,是不是会舍对他另眼相看? 上官昊唇角一勾。令人迫不及待哪…… ‘石铸山庄’位于皖城,地偏北方。 石怀阳才离开没多久,上官昊便迫不及待地对韩絮说要出门,还是要出远门。 而且,只带她一人随行。 上次的‘乌龙告白’事件后,她好些天都躲著上官昊,即便见面,也不敢跟他对视,十分尴尬。这回要到皖城去,两人必然有所接融,教她有些苦恼。 石怀阳说主子喜欢她,主子也说自己是认真的,但…… 韩絮不是看轻自己,而是他真的太好,两人有如云泥之别,让她不敢高攀。 上官昊虽然看似无能,但她知道他聪慧过人,绝非池中之鱼,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所表现,反观她自己,除了一身武艺以外,什么都不会,就算他对她动心,可能也是一时兴起,感触她的救命恩情罢了…… 唉,想想还真是挫败。 坐在马车里,韩絮从窗缝间偷偷看著骑马跟在旁边、英姿焕发的上官昊,脑子里胡思乱想。 他多英挺,她多希望能够跟他并骑著马,一起奔驰。 可她有资格成为他身边的女人吗? “你还好吗?”上官昊感受到她的眼光,转头对她一笑。 她伤势初意,他不忍让她过于劳累,所以坚持让她坐马车,自己则是骑马。 这么一来,仿佛她才是主子,让韩絮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主子,我还好。” “你还是不肯听话。”上官昊表情一变,轻轻摇头。“可谁教我喜欢你,才会让你如此恃宠而骄。” 她哪里恃宠而骄?她是有自知之明。 但心里听他这么说,还是有股说不出的甜蜜弥漫著。 “昊……昊哥哥,你别这样说。” 唉,罢了,主子有命,小女子怎敢不从?若再抵抗,又会惹得他不开心。 “你说什么?再说大声一点,我没听情楚。”上官号就知道这办法有效,他眉开眼笑,又想得寸进尺。 “我才没有恃宠二骄。” “呵,我相信你。”他笑容灿烂,宛若炽阳。“那句昊哥哥喊得真动听,再多喊几次。” 还要多喊几次?他分明是故意的,韩絮也恼了。她又不是花街姑娘,也不是他那些红颜知己,没事逗她开心,让她喊什么昊哥哥…… 一想起他和那些姑娘们的纠缠,心头一阵酸酸的。她才不要学那些姑娘讨好他呢,她只是他的护卫而已,喊什么哥哥? “上官昊,你别太过分。”韩絮气恼地别过头去,也不顾自己会不会惹他生气了。 上官昊听她这么一说,不怒反笑,而且笑得十分畅意。 她会不开心,表示她是在意的,也代表她在他面前更自在了,这是好现象,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实在太好了。 马车里,韩絮听到他的笑声,直觉自己中了计。 他是故意惹恼她的,可为什么呢?她想不透啊…… ★★★ 黄昏,霞光晕染了整片天空,美丽至极。 上官昊以游玩为目的,因此不急著赶路,挑了家看来颇为干净的客栈,决定今晚在此地入住。 他作主点了不少菜,准备好好享受一番。 “絮儿,还在生我的气吗?”上官昊一脸无辜。“其实你想怎么喊我都好,只是不想听你喊我主子。” “你本来就是我的主子。”两人是主仆关系,这身分没有改变呀,也不是她愿不愿意改变,而是他们之间本就是如此。 她仍是无法接受他……上官昊承受前所未有的挫折。 也是,在她眼中,他就是个纨子弟,镇日风花雪月,没个正经,也难怪她难以接受。 还好,他就要改变她的想法了。 可在那之前,他还是得先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让她习惯有他。 “我们不能成为朋友?”不如先以朋友之名,再一步步靠近。 朋友? 韩絮的心头一乱。所以……他说喜欢她,是想当朋友的那种喜欢? 不然呢?她暗斥自己,之前真是多心了。 虽然弄清楚了,可不知怎地,她的心情却又有些沉闷。 “我们当然可以成为朋友,只要主——你不嫌弃。”她说著,心里突然有点空虚,好像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见了。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但听到他声声的喜欢,受他温柔的照顾,及无微不至的呵护,她心底深处其实默默地开心著。 可惜,一切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幸好她没有将喜欢他的心意泄漏出来,否则岂不是让他为难? 上官昊看著她的表情,知道她心里在犹豫些什么。 不过也难怪她不知如何是好,其实到现在,他还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喜欢这么一个看似平凡的小姑娘。 说也奇怪,自从她替他挡去一掌,他开始正视她之后,发现她虽只能称得是哪个清秀,可瞧久了,却比那些庸脂俗粉耐看许多,让他的目光总是贪恋著她,留连不已。 “说什么嫌弃?”上官昊故意低头,语气一沉。“我才担心你嫌弃我。” 无妨,‘石铸山庄’就要到了,他很快就能让她知道他不是个游手好闲的人,这样的他,才有资格说喜欢她。 “怎么会?” “你的主子不学无术,让你脸上无光。” “不是这样的,主——阿昊你有才华有能力,我相信只要你肯做,假以时日一定有所成就。” 既然他想要跟她做朋友,她自然真心地愿意跟他做朋友。 无论如何,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她便觉得心里满满的,既开心也幸福。 上官昊讶异地望著她。 “你终于喊我阿昊了。”呵呵,虽然不是亲密的昊哥哥,但也够让他雀跃的了。 韩絮凝睇著他,瞧他开心得好像捡到宝贝,惹得她脸上的笑意也克制不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 她看好他,无论他要做什么,无论将来他们两人会不会一起到老,她都会在他背后默默地支持。 朋友也好,携手一生也罢,总之,她都会陪伴著他。 上官昊勾起唇角。这就是他要的信任,在她未看见他的事业前,他想要先看到她全心的信任,对他有信心,便表示她有眼光,她有眼光,也代表他自己的眼光也好。 “谢谢你的信任,那对我很重要。”他的俊脸满是光采。“现在出门在外,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真喜欢这种感觉,也许我们早就该出来走走。来,这鱼很鲜美,多吃点。” 他亲自为她挟菜。 “谢谢。”她喜欢他说的相依为命,也恋著这滋味。“你也多吃点。” 也许是晚霞太美,又或者是气氛太好,他们看著被此,心都融化了。 只当朋友怎么够?他们都希望这一到能静止,被此可以就这样专注地望著对方,直到天荒地老—— 第7章 短短几天的路程,让上官昊和韩絮的感情跃进不少。 两人在人前还是维持主从的关系,人后便互称名字。 一路游山玩水,路上只有他俩,上官昊风趣健谈,两人几乎无所不聊——几乎是。 “哇,‘石铸山庄’?”韩絮睁大一双亮晃晃的眼眸,好奇地四处探看。 他们现下就站在山庄前方,这座山庄放眼望去,根本不见尽头,真的太雄伟了。 这样的地方可以让人随意进出吗?她有些困惑。 “阿昊,我们真的可以进去吗?” “当然。” “这里的主人一定很厉害,山庄造得这么大。阿昊,你居然跟这山庄主人有交情?” 何止有交情,上官昊唇角一勾,希望她知道真相后,不要吓到才好。 不过听到她的夸赞,他也与有荣焉,毕竟这里也有他的心血。 “走吧,我们进去。” “等等。”韩絮突然顿住,看著那几个熟悉的字眼,惊慌地问:“这‘石铸山庄’,该不会就是那个‘石铸山庄’吧?” 虽然她的话讲得没头没脑,但是上官昊一听便懂。 “对,这个‘石铸山庄’就是众人口中制作银饰的重地。”上官昊给予解答。 “什么?那这里我们真的可以随意进出?”他是买了多少饰品,才能成为山庄主人的座上宾?她不禁怀疑。“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 “可是……” 两人还在说话,山庄里忽然走出了许多仆佣和丫鬟,大家簇拥著一位身穿紫色华服、腰系玉带的年轻男子,朝他们而来。 “欢迎欢迎,上官当家远道而来,真是辛苦。”开口的紫衣男子,正是石怀阳。 “咦,你不是……石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韩絮怀疑地看著他,看看排场,再听他说什么上官当家的,心里的疑窦更深。“谁是上官当家?” 众人看著她身边的男子,上官昊。 而他,正对著她微笑。 ★★★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石怀阳身为山庄主人,自然不会怠慢贵客。 “来来来,薄酒粗菜,大家慢用。”石怀阳见好友光临,心中乐开怀。上官昊在他眼中根本就代表著无数金银财宝,是位财神爷哪! “也不过我们三个人,哪来的大家?”上官昊毫不客气地吐槽。 除了石怀阳和上官昊、韩絮以外,其余的仆佣都被命于门外等待。 “阿昊,你对我的待客之道有意见吗?脸色这么难看?”石怀阳很是委屈,为了迎接好友光临,他可是快马加鞭地赶回山庄,布置许久,一切都是为了给他面子,替他增加气势,让韩絮这小丫头看看她家‘不学无术’的主子,其实是深藏不露的人。 “没必要搞得那么隆重吧!”以前他来,也都是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从不曾这么高调过。 “大家都很高兴上官当家回来了嘛!”石怀阳笑呵呵地拉著韩絮。“絮儿姑娘,你看你看,他就是这样,明明很厉害,却要装作一副败家子的模样,你看他是不是有毛病?” “很厉害?”韩絮还没办法消化这消息。“我家主子什么对候变成这山庄的当家?” “叫阿昊。”上官昊纠正。 石怀阳算是自己人,在他面前不需要喊他主子。 唉,这不是重点好吗?他怎么还要计较这个?韩絮快晕倒了。 “好,阿昊,石少爷说的是真是假?” “还能有假吗?”上官昊耸肩。 ‘石铸山庄’等于是他和石怀阳携手拼回来的,虽然上官昊不缺钱,但该给他的,石怀阳一毛都不少。上官昊始终没来领取属于他的那份钱,但是石怀阳仍将过半的收入都以上官昊的名义存在钱庄里,算来他目前的身价颇为可观呢。 上官昊看韩絮一脸惊奇,心里十分畅快,这么多年的辛苦,在她的赞赏眼光中,全都值得了。 “阿昊,你真的好了不起。”韩絮低下头,表情赧然。 “怎么了?” “对不住,我误会了你,真的很抱歉。” 过去,别人误会他时,他从不舍嚷嚷著反驳,不像她,拘泥于世俗眼光,还真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何必说抱歉,你会那么认为也是正常。”上官昊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可是……”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我都饿坏了!”石怀阳见到好友,完全不顾一庄之主的形象,大声嚷嚷:“先吃饭吧!” “嗯,石少爷,真对不起,我……” “你喊他阿昊,我跟他是朋友,你应该也喊我声阿阳吧?”他又不是嫌命太长,怎么可以让嫂子喊他少爷?太不敬了,嘿嘿。 石怀阳目光溜来溜去,就是不知道他们进展到哪里了,今晚一定要拿坛酒好好地拷问好友。 “不行啦,你是一庄之主……”韩絮求救的眼神看向上官昊。 “你若嫌喊阿阳麻烦,不如就喊他石头好了。”上官昊不希望她喊他少爷,更不希望她喊什么阿阳,太亲密了,他听了很不舒服。 “石头?”韩絮掩嘴一笑。 石怀阳则是大声抗议。那是他小时候长辈对他的匿称,怎么能让人这样喊他?太丢脸了吧! 原本有些尴尬的场面,因为这句话,顿时轻松不少,让这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宾主尽欢。 ★★★ 来到‘石铸山庄’后,上官昊也变得忙碌起来。 他对饰品设计颇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来了,自然不只是休闹玩乐,和山庄里的工匠师傅们一起讨论沟通,也是必要的。 在这里,韩絮看到了上官昊不同的一面。 原来他热爱绘画,是为了工作需要,他注意姑娘们的饰品喜好,也是工作需要。他工作时是如此认真,比平常精心打扮的模样还要俊帅,尤其那副专注、投入的神情,有时候让她看得出神,目不转睛。 怎么办?她越来越崇拜他了。 “怎样,他很有一套吧?”石怀阳在她身后,见了她的眼神,心里默默地帮好友高兴。 “是啊,他真的很厉害。”除了这句话,韩絮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为了不打扰上官昊和工匠,她和石怀阳悄悄地离开,走往外头的园林。 秋末时节,山庄地处偏北,照理说园子里应该到处都是萧瑟,可实际上完全不同,这里不但轻风进暖,连枝头上的叶子也是绿意盎然,处处让人惊奇。 “这里似乎不冷。”韩絮轻抚著绿叶,好不可思议。 “没错,山庄后头引了道温泉流经庄内,所以庄里在秋冬时节不觉寒冷。”石怀阳说明。 “真的?”韩絮惊奇。 “呵呵,我跟妹子你一见如故,妹子若能留在这里过冬,那该有多好?”石怀阳干脆更进一步留人。 只要能留住她,上官昊自然会跟著留下来。 上官昊跟他这个需要经常坐镇庄里的人不同,他除了设计以外,无论是贩售方式、人才开发,或是人脉的经营……样样都比他反应得快,都是他需要学习的,若能吸收,才是受用无穷。 “不,这个我不能作主,要看阿昊的意思。”韩絮连忙摆摆手。 她虽然性子单纯,但并不傻。 她知道石怀阳之所以热情款待,绝对不是什么两人一见如故,凭她的长相和个性,也算不上是什么玲珑人儿,他这么做,恐怕是想藉由她留住上官昊罢了。 “你的意思,就是阿昊的意思,只要你同意,他一定会答应。” “石大哥,你太抬举我了。”韩絮笑著摇头,她怎么敢替上官昊作主,他会不会太高估她了? 不过,既然对方称她为妹子,她也该回敬对方,称一声大哥。 “妹子,不要说你感受不到阿昊对你的情意,这是他第二次动心,我希望他不要再受到伤害。” “动心?什么意思,什么第二次?” “你不知道吗?” 石怀阳遂将上官昊与赵巧云的往事跟她说了一遍。 他和是上官昊情同兄弟,当年他在上官家当护卫时,对将来很茫然,什么斗志、目标也没有,上官昊才告诉他这一段往事,鼓励他振作。 上官昊为了他,愿意重新揭开自己的旧伤疤,这份义气难得,他当然不乐见他再受伤害。 “阿昊是怎样对你,相信你看得很情楚,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就不要给他希望,之前一次他日以承受,不代表他能够承受第二次。”石怀阳慎重地告诫。 韩絮从不知道上官昊曾经遭遇过那样的伤害,她以为他总是无往不利,每个女子见到他,都像是蜂儿见了花,恨不得黏上去。 一想到当时年纪还小的他,被喜欢的姑娘抛下,她就好难受,心头闷闷的。 真希望那时候她就待在他身边,可以陪他度过那段灰暗的日子,不让他一个人受苦。 只可惜,那时候的他们并不相识。但无妨,他们还有将来,很久很久的将来。 往后,她会用心好好地对待他、陪伴他,分享他的喜怒哀乐,和他一起面对人生中的每一段好与坏,给他满满的幸福,让他不再受伤—— “原来你们在这里。”上官昊急急走了过来,脸色不善。 方才他一忙完,转过身看到韩絮不见踪影,一股失落感忽地袭来。 他想让她亲眼看看他的努力,知道他其实是个有作为的人,他贪恋她爱幕的眼神,让他心情愉悦,做起事来更有信心。 他急著见她,沿路找来,远远就见两人并肩而立。 他发现这一阵子,韩絮有些不一样,以往的她瘦瘦弱弱的不起眼,但这段日子在上官家受到良好的照顾,纵使大病一场,她也被养得比以往丰润许多。 瞧她现下眉如春黛,目若灿星,颊丰粉嫩,青丝飘逸,虽然仍有些情瘦,但更突显她原本的灵秀气质。 她这般地美,与英气逼人的石怀阳站在一起,乍看之下还真是登对…… 明知道好友不是那种会横刀夺爱的人,韩絮更不是见异思迂的女子,上官昊还是满心不舒服。 他无法忍受心上人和其他男子单独站在一起,即使对方是他最好的朋友、最佳的伙伴。 “抱歉,我有事找絮儿,先走了。”他大步上前,没等人同意,迳自拉著韩絮往旁边走去。 石怀阳当然明自好友脸上的表情,莞尔一笑。 爱情难解,只有尝过的人,方知个中滋味啊…… ★★★ “絮儿,不是我爱说你,男女接受不亲,阿阳他毕竟是一庄之主,虽然别人在他面前不敢说什么,可难保背后不会有闲言闲语,有时候还是得保持点距离,当然……当然我也知道你们只是闲谈几句,可这样真的不太好。我绝对不是在怪你,我只是——” 念了大半丢,被妒意冲昏头的上官昊才发现身边的人儿竟然一声不吭,他仔细一看,忽然愣住了。 韩絮眼眶泛红,低著头,一句话都不说。 她一脸委屈的模样,让上官昊吓了一大跳。 唉,他是怎么了,明知道她和石怀阳根本投什么,况目园子里人来人往,还能出什么事?再说‘石铸山庄’规矩甚严,为了保住商业机密,所有的仆佣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人品值得信任,绝对不会是多舌之人。 都怪他一时被妒火冲昏头,才会让她这般委屈。 “对不住,我不是怪你,真的不是,其实我只是——” “你只是喜欢我。”韩絮终于忍不住,情难自禁地扑进他怀里,隐忍多时的眼泪也无法控制地泛流。“你不想看见我和其他男子在一起。” 石怀阳说的,再加上他这段日子的表现,让她深到地了解他的心意。 他是真的喜欢她,不只是普通朋友的喜欢而已……她好激动、好高兴,却也为他难过,忍不住抱著他流泪。 上官昊更是傻愣住。 当她泪眼婆娑地朝他扑来,那力道虽不大,却重重地撞击了他的心房,属于她的少女馨香萦绕于鼻间,让他的心为之融化。 一股强烈狂喜,冲上心头。 “对,我喜欢你。”他像个傻瓜,傻笑连连,心跳如擂鼓,却又认真地感受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我是喜欢你。” 磨了这么久,她终于明白他的心意,虽然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明白的,但是此时挡不住的喜悦让他开怀不己。原来拥著心上人的滋味是这般美好,明明冬天快到了,他却宛如置身百花怒放的春日,整个人飘飘欲仙。 “我知道,我都知道……”韩絮眼泪流得更急。 之前为他挡去致命一掌,是职责所在,是想报答他对她的恩惠和感触,是对他的欣幕之情,但现在的她,是因为爱。 如果他遇上危险,她会奋不顾身地为他挡下,因为她爱他。 “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地爱你,一直待在你身边,我的生命中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我会陪你一辈子,永远守护著你。”韩絮真心地对他告白。 身分、地位不重要,美与丑也没那么绝对,真爱是不分这些的,她原本就喜欢他、欣赏他,既然他也喜欢她,一切都完美了。 那个姓赵的女子么有这个福分,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美好的人,可她会好好把握,属于她的幸福,她绝对不会放手—— “你这个傻妞,那些话应该是由我来说才对。我会好好爱你,生命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我会陪你一辈子,你是我的女人,当然由我来守护你。”他揽住她的纤腰,将她牢牢地搂进怀里。 这个甜美的可人儿,是如此与众不同,率直大方不做作,值得他以全部的心思对待。 “都一样,谁说都一样。” “傻妞,怎么哭成这样?”上官昊心疼地为她擦眼泪。“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想通的,阿阳说了什么吗?”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他。 “石大哥说了以前的一段故事。”韩絮也不想瞒他。 “那有什么好说的。”上官昊冷嗤,什么一段隋,根本就是一大挫折,一个傻瓜的自以为是。“他不只说这些吧?” 韩絮见他神情不愉,心里一阵不忍。 没关系,他还有她,还好对方放弃了,她才能遇见他,和他相知相惜。 “石大哥还说,你喜欢我。”韩絮脸蛋泛红,这才害羞地想收回自己紧抱住他不放的手。 石怀阳第一次告诉她的时候,她还不敢相信,一直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这回他再度提起,对照上官昊的态度,让她终于相信。 原来他喜欢她,他喜欢她呢! 一想起来,她就心跳加速,狂喜窜遍全身,仿佛沉浸在甜蜜的漩涡里,整颗心都暖烘烘的。 上官昊闻言朗笑,摇了摇头。 “你这个小傻妞,我讲了半天说喜欢你,你不信,别人说一句,你倒是完全信了,我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才不是这样呢!”韩絮娇嗔,可回头想了想,他说的好像是真的。 她忍不住偷偷吐了下舌头,这俏皮的动作,全收入上官昊的眼中,一颗心更是为她而狂跳不己。 “不然呢?” “我是真心地喜欢你,只是怕高攀不上。” “那现在又高攀得上了?”上官昊反问。 “当然不是。”韩絮神秘一笑。“我看得出来,你这个人看似潇洒、朋友如云,但事实上石大哥应该才算是你真正的朋友,你若有心事,他一定最清楚。既然他都说了,表示绝对是真的。” 上官昊愿意将自己的往事和石怀阳分享,一定是将他当成了好兄弟,因此石怀阳的话,自然不假。 “他是很关心我。”这点他承认。石怀阳对他这般用心,也让他颇为感动。“可是我心里还是不舒服,我希望你可以信任我,不需要再透过别人。” “是是是,以后你说的话我都信,我只信你一人。” 她那亮灿灿的眼眸煞是迷人,朱唇娇艳欲滴,诱人至极。 上官昊承认自己受到诱惑,无法抵抗,他热切地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吸吮属于她的气息。 他在心中立誓,从今以后,他和她命运相同,永远都不辜负她…… 第8章 上官昊和韩絮在“石铸山庄”住了一段时日,感情进展飞速。 两人浓情密意、形影不离,眼里只有对方,他们不再坚持人前维持主从关系,反而公开地牵著手在山庄里走动,喊得亲亲热热,脸上的幸福笑意更是毫不掩饰,羡煞了旁人。 上官昊还因此灵感大作,设计了不少样式好看的饰品,让山庄的工匠们忙得不亦乐乎。 当然,他还是有私心的,亲自挑选了几款中意的珍奇珠宝做配件,再佐以独特设计,由于那些都是罕见珠宝,无法大量制作,因此件件都是独一无二,刚好可以送给“未过门的娇妻”做礼物。 此举更加掳获人心,山庄里,不管是己婚妇人或未婚少女,全都为他的心意倾倒,连石怀阳都好生嫉妒,也好想找个人来亲亲爱爱、你侬我依。 “去去去,你们这对爱情鸟快走吧,记得成亲时别忘了请我坐上座,我可是大媒人,要给我包上最大包的礼!”石怀阳忙著讨人情。 上官昊和韩絮虽然私定终身,但毕竟家中还有长辈,他又是“福兴楼”的少东,还是得照著规矩来,迎娶之事可不能马虎。 因此上官昊迫不及待地想赶回去向父亲禀明此事,好早日用大红花轿将韩絮迎进门来,给她一个正式名分。 这一日,天际飘著薄雪,还是无法阻挡他们。 “知道了,你想要什么都没问题,尽管开口,这不就得了?”上官昊轻笑。 “呵呵,最好如此。” 此时,马车己经来到山庄之前,上官昊扶著身边的佳人上车。“希望下次见面,你也 有个人陪在身边。” “吼,你这欠扁的家伙,知道你很幸福了,不要再炫耀,快走快走!”石怀阳故意板起脸孔。 韩絮噗哧一笑,这两个人啊,看似爱闹,其实情谊是真正地好。 “石大哥,再见了。”她朝他挥挥手。 “妹子,你要保重,记著,若是这家伙敢欺负你,你就来找大哥,大哥我给你依靠。”石怀阳跟她相处时日不长,但对这个性子真诚的小女子很是喜爱,真心当她是自己的妹妹。 “嗯,大哥,有空来看我。”韩絮听他这么关心,忍不住热了眼眶。 石怀阳对她像自己妹子般,让没有亲人的她非常感动。 “怎么了?又想哭,你是水做的?”上官昊不乐见自己的女人掉眼泪,连忙放下马车窗帘,示意车夫可以离开了。“再见。” 就这样,马车开始往南而行—— “再见,大哥再见——”韩絮不舍地再度拉开窗帘,探出头对石怀阳挥手。 “石铸山庄”好美,只是,往后可能要好长一段日子,才会再来吧,她想。 上官昊和韩絮一路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福兴楼”。 当他兴冲冲地要跟父亲禀明婚事时,管家却告知说上官兴正好到外地看货,还要好几日才会回来。 管家眼色好,试探地问了几句,才知道这个大好消息。 没多久,上官晏要娶韩絮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府底,大伙讨论得沸沸扬扬。 可惜,最重要的人还不知道—— “唉。”他叹了口气,亏他还尽快赶路回来,为的是想早日将佳人娶进门。 “昊哥,老爷很快就会回来,不用担心。”韩絮看他唉声叹气的,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还笑,还不都是为了你。”上官昊握住了她娇软的手,半真半假地说:“我从没有一刻这么想念我爹。” “噗,老爷若知道,一定很伤心。” “伤心?我还会想念他,他高兴都来不及。” “表弟很想念姑丈?”白英俊笑咪咪地走进大厅,刚好听到这句。 韩絮毕竟是女儿家,再怎么大方还是有所克制,她赶忙要挣脱上官昊的手,可他偏偏紧握不放。 “昊——主子!”她低喊。 “叫什么主子?表哥又不是外人,让他知道有什么关系,再说,大家早晚要知道的。”上官昊没想隐瞒什么,此事上官府上下大多都知道,现下他也大方地拉著她的手上前介绍。“英俊表哥,这是絮儿,我的未婚妻。” “什……么?”石英俊瞪大了眼睛。 韩絮脸上热烫,害羞地横了他一眼,挣脱他的手后,朝白英俊欠身,接著火速往外走去。 “真的?表弟,恭喜恭喜,姑丈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呵呵呵。”白英俊连连恭贺。 韩絮是个可爱又真诚的女子,府里上下都很喜欢她,他们也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反而认为她可以系住这浪子的心,实在让人对她的“功力”佩服得不得了,因此得知婚事的人都是真心祝福。 “谢谢,希望表哥也可以很快娶得美娇娘。” “哈哈哈哈,承你贵言。”白英俊听到喜事心情格外地好。“唉呀,这么好的消息,真该多喝两杯。” “好,找人才表哥一起来吧!” “好好好——” 又过了几日,上官兴还是没回来。 他仍是像往常一样忙碌,每次到外地看货,总是要十天半个月的,并不让人意外。 可上官昊等不及了,他想尽快打点好所有的事,最好等他父亲回来,就可以直接将人娶进门。 韩絮是个孤女,没人替她准备嫁妆,他干脆拉著未婚娇妻上市集采买,想将最好最美的都送给她,务必让她成为最美丽的新嫁娘。 他们从白天逛到夜色降临,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华灯初上,街上更加热闹非凡。 两人逛到布店,刚刚上官昊看到喜欢的,又让人打包回去。 “昊哥,不要买太多,我不需要。衣裳、珠宝、首饰这些的,够用就好。”韩絮自小孤苦,纵使就要成为少东夫人,她还是不习惯奢华。 “我需要。”上官昊看到喜欢的料子、喜欢的首饰配件,还是要买。“我的娘子这么美,值得全天下的好东西。” “呵,是吗?”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她当然也不例外。“你的红粉知己们才是个个美丽,只怕你见到她们头就晕了,直接忘了我。” 她故意噘著唇。说穿了,还是有点女子的小心眼,谁要她的未婚夫君那么风流,身边总是美女如云。 “胡说,夫人冤枉啊,有了你,我哪还需要什么红粉知己?”上官昊大声喊冤,轻佻地朝她眨眼。 韩絮表面嘟唇,心里却是甜蜜至极。 “最好是如此。” “当然是这样……” “咦,是上官公子?”一个身著粉红衣衫、白色斗篷,柔弱纤细的美人朝他款款而来,眼中只有他。“许久不见,这次逍遥公子召集的画聚,你怎么没来?少了你,画聚的风采便减少许多。” 画聚是几个喜欢作画的公子发起的聚会,参加者男女不拘,可许多女子明明画得跟鬼画符一样,也硬要参加,为的就是想要和上官昊见上一面。 可上官昊玩归玩,对每个女子都很好,一样温柔多情,却从来不曾对谁特别好。 风流而不下流,更是教人心动。 “我有事。”上官昊没多看那故作风情的女子一眼,眼中只有未婚娇妻。 但见韩絮一脸酸意,鼓著双颊,一语不发地横瞪著他,他一时兴起了逗她的念头,想看她为他吃醋的模样。 “庄姑娘,真是遗憾,其实我也很想去,不知道这回的画聚如何?我记得庄姑娘手巧,画作应该能够博得满堂彩。” “呵呵呵,哪有,如果上官公子去,哪有小女子献丑的分?”粉衣女子笑得花枝乱颤。 “好说好说。” 韩絮不傻,光看上官昊的态度,也知道他是故意的,偏偏眼见心上人和其他女子纠缠,心里还是气得不得了。 她转身就走。 “絮儿、絮儿——”上官昊发现自己玩得过火了,赶紧追上前去。“我是开玩笑的,不要生气。” 他只是想要逗她,看她为自己吃醋,感受一下她的情意,谁知她真的生气了。 唉,她难道没注意到,他从头到尾都没多看那个女人一眼,整颗心里只有她呀! “絮儿……” “哼!”韩絮不领情,展开轻功快步离去。 上官昊也赶紧追上去。 可怜那粉衣女子一双莲足根本跑不快,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两人离去,独自扼腕。 “上官少爷,您要的——咦,怎么不见人影?”布料老板打包完毕,没见到人,怀疑地看了看四周。 “这布料是上官公子要的?”粉衣女子询问。 “没错,上官少爷要娶亲了,特地买的。” “怎么可能?他要娶谁——” “絮儿、絮儿,我跟你开玩笑的,别跑了——”上官昊追了几条街,总算将人给拦了下来。 说出来真没几个人相信,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官昊,终于也有了克星,他还真是怕她生气,怕她不理他,怕她将戏言当真……他真是“怕”了她,又后悔不己。 “哼,上官公子,美人多情,只讲几句怎么够?应该邀约美人选家客栈坐下来,慢慢喝杯茶畅谈才是。”韩絮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是是是,小美人,我们这就去找个地方好好地聊一聊吧!”上官昊顺势牵起她的手。 “喂。”韩絮拍掉他的禄山之爪。“小女子无盐,称不上美人之流。” 真是凶悍啊,上官昊总算领教了,以后可不要再随便开玩笑,免得自己倒大相。 “谁说的?”上官昊故作气愤地挽起衣袖。“谁敢说你不美?我找对方算帐。哼,我先来问问乡亲,让他们来评评理,我说乡亲啊——” 韩絮赶忙捂住他的唇。这家伙真是的,脸皮够厚,她败给他了。 上官昊乘机偷了个香,一吻印在她的手心上。 众目睽睽之下,韩絮吓得赶紧缩回自己的手,羞怯地左右瞄了瞄。 “呵呵,小傻妞,我的心意,你还会不了解吗?”上官昊轻笑,大方地当众牵起她的手。 韩絮努了努唇。清楚是清楚,但就是会生气啊…… “我……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我懂,以后不舍再犯了。”他举起另一只手发誓。 “最好如此。”她斜睨著他。 在他保证过后,两人之间这才恢复平静,继续游逛。 “记得吗?这里就是我们初相识的地方,当时你好勇敢,抓了一个窃贼,也牵起了我们之间的缘分。”上官昊心有所感地指著四周。 韩絮抬头望去,这里果然是上官家选护卫的地点所在。 “说也奇怪,你的武功明明不错,为什么还要选护卫?”说实在的,她的武艺也不见得比他好多少。 “这是我爹的坚持,他想让我改变心意——” 他将他爹那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论调约略说明。 “想不到你还是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可现在你很成功,为什么仍不愿意对老爷说明?” “我……算成功吗?其实,我觉得我还可以更好。”上官昊向来极有自信,但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他还是有些退却,希望可以做得更好,让他以他这个儿子为荣,因此迟迟不愿说明。 韩絮明白他的心意,只能说他们父子都太求好心切,都太固执。 “对,光跟你闹著玩,居然忘记耶疋云彩布料。”上官昊这才想起这件事。“该死,那疋布可是难得一见的稀品,若能用来为你裁做嫁衣,一定很美,希望老板没有转卖给其他人。” 他记得那位庄姑娘也喜爱珍贵布料,真担心会让她买走。 “没关系啦,被选走就选走。” “不行,那是我娘子的,我去拿回来。”上官昊赶忙绕原路回去。 韩絮跟在后头又好气又好笑,天气虽冷,心头却暖呼呼的。 但她的笑意才起,没多久又立刻冻结。 这个死家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的高手,口里说不会再跟红粉知己纠缠,但才一转头,他又和其他女子打招呼! 真是太可恶了! “上官昊,你给我站住——” “福兴楼”里,今天由上官昊亲自作东,开了自家最好的包厢,宴请一个粉妆玉琢、贵气逼人的美丽少女。 “龙姑娘,几日不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上官昊毫不吝啬地赞美。 “呵呵,哪有?”身穿鹅黄衣裳的龙映柳白瓷般的娇颜笑容甜甜,宛如一尊玉娃娃似的。“我看上官大哥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是教人羡幕。” “龙姑娘,你喝喝看,这是香山玉梨茶,味道不错。”韩絮热情地为她斟了杯茶。 前几日在街上,上官昊才跟她信誓旦旦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和女子纠缠,谁知道一见到水灵甜美的龙映柳,他便将誓言抛到一边,上前招呼——还是在她的眼皮之下。 这怎不教她误会,哼,真是气煞她了。 后来她追上上官昊,经过他解释,才知道原来他是眼尖地见到龙映柳发上插著一只珍奇的银饰,一看即知是出自“石铸山庄”,且还是他亲手设计的,数量不多,只做了几支,全都献给了高官王府。 因此,这位龙姑娘一定是个富贵之人。 果然,稍一打听,原来这龙映柳大有来头,正是齐王爷之女,也是位郡主。这次来到江南,是为了给姥姥祝寿。 韩絮这才明白原来上官昊看到银饰,猜出对方的身分,想与她交个朋友,建立人脉。 他完全是出于生意的考量,对这位龙姑娘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唉,你们这么客气,让我都不好意思。”龙映柳虽然娇生惯养,却没有一般富贵人家的骄气。“絮儿姊姊一起坐吧,别一直站著。” 韩絮也没再坚持,依言入座。这位龙姑娘如此可人,清新娇嫩,连她同为女子看了都怦然心动,也难怪让她误会,想想真是不好意思。 “龙姑娘,你才刚来不久,若有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作陪。” “真的?那就麻烦姊姊了。”龙映柳大方地说。“你别喊我龙姑娘,直接叫我映柳吧,我也喊你絮儿,好不好?” “好啊。”韩絮又推荐了桌上一些点心。“这茶点很好吃,都是客栈里萧师博的手艺,好多人吃了都称赞,你一定要试试看。” 龙映柳吃了一口,很给面子地点头。“真的很好吃耶,我发现江南好多东西都好好吃,好多地方也好玩,我真想在这里住下来。” “那就住下来啊!” “呵呵呵——”龙映柳点点头,乐不可支。 双姝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心得,一个说江南风景,一个说京城景物,好不热闹,若不是上官昊在旁边阻止,只怕韩絮会高兴得乐过头,答应跟龙映柳回京城去。 最后,韩絮拿出了两件样式精巧的饰品送给龙映柳。 龙映柳一看就知那是“石铸山庄”的东西,件件都是珍奇的饰品,不由得瞪大眼睛。 “哇,好美,不管是链子还是耳坠,每一件都好漂亮。”她统统都爱不释手。 “当然,我怎么能拿不好的东西送你?” “那我也不能失礼。”龙映柳大方地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雕花玉佩送给她,要她下次拿著玉佩到京城齐王府来找她玩。 上官昊在旁看得失笑。这两个小女子会不会“进展”太快,太热切了一点? 送走了龙映柳,韩絮欣喜地哼著歌,帮忙收拾桌面。 “上官准夫人真是太尽责了,让为夫的无比轻松。” 那些新款饰品让美丽的小郡主一戴,更加衬托娇贵气韵,怕不很快便引起王公贵族间的注意,换言之,“石铸山庄”又要大发利市,他也会跟著荷包满满。 韩絮脸蛋一红,急忙解释。“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心认为那些银饰很美,很适合映柳。” “呵呵。”上官昊赞叹,轻牵她的手。“不管怎么样,你真是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越来越有帮夫气势。” “你胡扯什么?说不定老爷他不答应——” “谁说我不答应?”上官兴正走了进来。儿子的好事,他在回来的路上早就收到管家的消息。“我高兴都来不及。” “老……老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韩絮赶忙挣脱上官昊的手。 这家伙老是喜欢动手动脚的,就算在大街上,也要牵著她的手,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谁似的,现在他爹都回来了,他还牵著不放,真是…… “还喊老爷?该改口了。”上官兴取笑。 儿子和准媳妇的甜蜜模样,都尽入他的眼。 想不到这个小孤女,如今竟会成为他的媳妇。 当初他是很排斥她,但后来发现她纯真善良,深具正义感,况且她曾不顾危险地救过儿子的命,这样的女子哪里找得到? 有了这样“尽忠的护卫”跟在儿子身边,替他看顾著,他这个父亲总算可以安心了。 上官昊和韩絮原本以为得费一番口舌才能让父亲答应,谁知上官兴竟欣然同意,真是意外之喜。 小俩口互看一眼,脸上更加地雀跃欢喜。 现下,他们可以放手地准备婚事了。 上官昊誓言让她当个最美丽的新娘,一辈子幸幸福福、快快乐乐—— 第9章 上官昊的婚事一宣布,果然让江南一带的女子泪湿香枕。 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是谁这般好手段,竟然能够擒住浪子心,但是一看到韩絮之后,人人评断不一。 有的祝福,也有的酸溜溜。 可不管如何,婚事都已底定,瞧见上官昊幸福的神情,让原来还带着一丝丝期待的众家女子就算再不甘心也没辙,只有艳羡的分。 上官昊很得意,将最好的都给她。他就是要让韩絮成为众人欣羡的目标! 他也一反常态,时常带着准未婚妻到处采买物品,一方面让其他女子都死心,另一方面是为了让韩絮安心。 大家都知道他是她的丈夫,对她很是宠爱,自然不会再碎嘴闲语。 韩絮原本有些顾忌,她不想惹人注意,可后来也就不再坚持,毕竟这是事实,没什么好抗拒的。 “……让开让开,不要妨碍我们做事!”这时,几位差爷正在街上张贴缉拿皇榜。 一大群爱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围了过去,指指点点。 韩絮一时好奇,拉着上官昊上前查看。 “哇,原来有人劫官银,这些大盗叫什么……陆天南、王翰中、范联群等的……真是大胆!太可恶了!”韩絮怒骂。 大家皆知,附近有座村庄近来干旱,久久不雨,村民据说都快饿死,当地的父母官向朝廷请命,拨下这批官银赈灾,谁知道竟有无良的盗贼行抢,真是太过分了! “陆天南……”上官昊眉宇深锁,看着皇榜上有些熟悉的名字和脸孔,一时间,好心情全部消褪。 “怎么了?”韩絮也察觉了他的不对劲。 “没……没什么。”上官昊摇摇头。 “你是不是这些天太忙,累着了?”韩絮关心地看着他,也觉得他有些奇怪。“我们先回去歇息好了。”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要去鞋店——” “我鞋子很多了,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不是真的想买鞋。”韩絮坦白说出自己的内心话。 “傻妞。”上官昊总算露出笑意。 可心头那股阴郁之感仍然弥漫着,他隐隐地察觉,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这晚,夜深露重,上官昊有些难眠,独自坐在花厅里。 他脑子里转的都是下午见到的悬赏人像。他不会认错的,那个陆天南应该就是——不对。他猛力甩头。 想那些做什么呢?他都要成亲了,未婚妻就在离自己住处不远的地方。 是啊,他心情紊乱,不是因为那男人,而是韩絮。他如此安慰自己。 都怪他爹和管事大婶,说什么婚宴前,未婚夫妻还住在一起于礼不合,因此要韩絮先移往上官家的一处别院暂住。 之前她住在自己的院落内,想见她就能见到,如今却没什么自由,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上官昊怀疑自己能不能够继续忍受见不到她的日子。 如果婚期就在明天该有多好?至少他不会胡思乱想。 这时,脑海中又映入那张画像,他深吸了口气。那些……那些往事都过去,他现在应该想的是他的未婚妻才对。 韩絮善解人意,下午察觉他心神不宁,就让他回房休息,没再来吵他。 她是个好女子,单纯善良,真诚可爱,关于她的所有事都值得他在这孤寂的夜晚,独自细细回味。 “砰——” 忽地一个碰撞声传来,虽然细微,可长年学武的上官昊自然听得分明。 “谁?谁在外头?”他轻笑,走向庭院。 该不会是絮儿那丫头同他一般深夜寂寞,相思难耐,所以…… “是我,少爷——” 一张历尽沧桑的容颜,倏地出现在他面前。 上官昊一怔,拧眉思索着。 “你是……” “你认不出我了吗?”女子有些伤心,有些失望,也有些狼狈。“少爷,我是……我是巧云。”她眼泪跟着落下,似乎怎么也止不住。 “巧云?”上官昊心头一沉,看着眼前一身粗衣的妇人,难以置信。“赵巧云?” 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了?回想榜上的画像跟消息,他的呼呼一窒。 “怎么会是你,陆天南呢?”上官昊目光凌厉地看向庭院一隅,就见一个重伤昏迷的男子卧在地上,正是朝廷缉拿的要犯。“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朝廷钦犯,竟然逃进了他的屋子? “少爷,求你救救我们、救救南哥……”赵巧云已经走投无路了,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丧命。 这些年,她也跟着陆天南学了些武功,可是要带着昏迷的他逃亡,还是相当吃力,不过为了救他,她还是撑了下来。 “他受伤了?” “是啊,我们遇上了……仇家,少爷,我……我已经走投无路……”她跪下来,朝他叩头。 上官昊沉默无语。他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就在他的婚宴前,竟然会看到当初一心悬念的女子。 瞧瞧她变成了什么模样,这几年的颠沛流离,一定让她吃了不少苦,算来她应该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现下看来竟像个沧桑妇人,唯一相同的是,她仍心心念念着同一个男子。 只是,她当初所谓的行侠仗义,就是抢官银?这也未免太讽刺了。 “我知道你们的状况。”上官昊的声音尽量平稳,压抑怒火。“我恐怕……没办法帮忙。” 窝藏朝廷钦犯可是死罪,不是开玩笑的,她居然找他帮忙,不是陷他于险境之中吗? “少爷……拜托你,如果你不救我们,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求求你念在我们小时候的情分上,求你高抬贵手……”赵巧云哭喊。 这几年,“福兴楼”的生意越做越大,加上她始终注意着老东家,自然知道他们和朝廷关系良好,只要他肯帮忙,一定会有办法。 他们需要一条活路,也别无选择了。 “少爷,不然只要……只要南哥的伤一好,我马上就走,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我知道只有你帮帮我,少爷,你帮帮我吧,求求你……” 她哭得凄凄切切,让上官昊说不出口拒绝。 他心里明白,倘若自己不出手,恐怕他们真的没有活路,可就算是他,也没办法跟朝廷对抗呀! “不,帮不得!”这时,韩絮突然出现,大喊了声。 下午她看到上官昊的脸色不对,心里就一直在犯嘀咕,想了许久,她忍不住了,故意散步到附近,终于找到了他下午失魂落魄的原因——赵巧云。 上官昊面对她的哀求竟然没有立刻拒绝,难道是对她还有感情? 韩絮心一窒。可就算有,也不留她。 她收拾起心痛,正色提醒上官昊。 “窝藏朝廷钦犯是死罪,昊哥,你别糊涂……”她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天气太冷,而是心凉。 他居然在犹豫,难道真的对赵巧云还有心? “我们只是暂住,我不会给少爷添麻烦的。”赵巧云辩解。 “你现在这样就是在给他添麻烦。”韩絮看向她。“你太自私了,你只想到自己,只想到你的心上人,就这样闯进府里。你有没有想想昊哥的情况,若是让人发现你们在这里,上官家数十口人的性命会如何?你有想到这严重后果吗?” “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少爷可以救我们……”赵巧云别无选择,她也是被逼近的。“只要我们不说,等南哥伤好了,我们就走……” 若不是陆天南受伤,他们被同伙人抛下,两人也不敢在这里逗留,能走多远是多远。可现在她别无选择,只能回头找他求救。 毕竟上官家这么大,若能得到他的庇荫,才有活路。 “这种事太冒险了,我不能答应。” “你凭什么不答应?”赵巧云管不了那么多。“少爷,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你真的忍心见死不救?” 韩絮气坏了。“你们抢劫官银本来就不能,怎么有脸要人救?” “我们也是想活下去——”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们也不需要冒这个险。“我们过得比灾民还不如!” 什么携手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根本就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事实是,陆天南除了武艺和一身傲骨、伟大梦想以外,什么都不会。 这些年她努力做零工维持两人的生活,但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收入有限,陆天南又交上了坏朋友,心变贪了,他们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那是你们的事。”生存不下去就抢,还说得理直气壮,这世上没王法了吗?“快走啊!” “少爷。”赵巧云跪着上前,拉扯上官昊的衣袖,“拜托,救救我们,少爷,救救我们……” “你们走吧,我无能为力。”上官昊沉着脸说。 他知道韩絮说的对,她是为了他好,可他心里仍有一丝遗憾。 他宁愿看到赵巧云和陆天南江湖共行,过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子,也不愿见到她如此落魄。 她毕竟曾陪伴过他,这是无法抹灭的,见她落难,他也不好受。 “少爷,难道你真的要看我死?”赵巧云浑身发抖。“少爷,求求你,只要你救南哥,以后我们的命就是你的,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就算你要我离开南哥,我……我也愿意。” 韩絮快晕了。这女人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赵巧云,或者认为上官昊还是当年的傻小子,仍恋慕着她? “别闹了。”韩絮真想哀求她。 “少爷,我求求你,呜……”赵巧云犹不死心。 “你们快点走吧。”他不忍心开口,就由她出面吧。韩絮只想为他解决眼前的麻烦。 没想到上官昊却忽然开口—— “只要他伤好,你们就会离开?”看赵巧云点头如捣蒜,上官昊沉重地做了决定。“好,你们可以留下来。” 韩絮傻了、愣了,没有勇气回头去看上官昊的神情。 他是怎么了,难道……难道这个赵巧云真对他那么重要?值得他拿全家性命去赌? 他是不是永远舍不下赵巧云?她是不是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只要她开口,他绝不会拒绝? 他怎么不想想,万一……万一出了状况,他们要怎么办?他怎么不想想她? 她气愤,嫉妒,心伤。 一道清泪不自觉地滑落颊边,她的心比十二月天的寒雪还要冰冷,整个人摇摇欲坠…… 上官昊将赵巧云和陆天南安置在院落的最末端,鲜少人烟的柴房里之后,这才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房里。 果不其然,韩絮正坐在花厅里等着他。 “絮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上官昊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毫不留情地甩开。 韩絮早已擦干了眼泪,以一种陌生的眼神望着他。 “你想说你对她不是余情未了?还是想试试自己的运气有多好,躲不躲得过这个桃花劫?” “都不是。”上官昊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前所未见的疲累。“我只是想要救她,她很爱陆天南,如果连离开陆天南她都愿意,那表示她真的……” “我不想知道她和陆天南的感情有多深。”韩絮心酸地听不下去。“我只知道你有危险,爹有危险,表哥们也有危险……因为赵巧云他们,大家都处在危险之中。”她的眼泪再度不争气地滑落。 这段时间,上官老爷待她犹如亲生女儿,什么都给她最好的,让她毫不犹豫地将爹这个称呼喊出口。上官家的上上下下也一样,对她非常好,因此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身陷危险? 上官昊不舍地握住她颤抖的手,心里很是自责。 “对不起,但真的没办法见死不救。” “她也伤害过你。” “所以,你要我就这样赶她走吗?”上官昊凝视着她。 当初他单恋赵巧云许久,虽然受到伤害也是真的,但他知道她不是有心伤他,曾经,两人也有过两小无猜的快乐日子,若没有她当时的陪伴,说不定他早跟他爹闹个天翻地覆,无法收拾。 她曾付出的关心、陪伴,虽然最后仍是让他伤心、让他痛苦,可他也无法当作一切不曾发生过。 即使伤痛,也无法抹煞两人曾得到过、曾付出过的真心真意。 “不……不行吗?”韩絮含泪望着他。 “我只是帮她一把,他们很快就会离开,家里的人也不多嘴,何况还有你帮我,不会有事的。”上官昊安抚着她。“帮了她这一回,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干。” “可是……我还是担心。”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轻抚她的发丝,不希望她自己吓自己。“再说,没有她的退出,我怎么会遇见这么好的你?” “你少灌我迷汤,我不信你了,你对她……根本还有感情。”韩絮啜泣,哭得不能自已。 口口声声对她说爱的未婚夫,心里还有其他女子,为了她不惜涉险,怎不教她伤心?她真的好心痛…… “胡说,相信我,我刚见面时连她都认不出来,怎么还会爱她?”上官昊将她的手贴近自己的心窝。“我心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韩叨絮姑娘。” “你别想这样引开我的注意。” “我说的都是真话。”上官昊认真地看着她。“难道这段日子的相处,还不足以让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好吧,韩絮承认是自己小心眼,也相信上官昊对她的真心。 可她就是嫉妒,就是不喜欢看到他对其他女子好,尤其还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当赌注。 “昊哥,我不要你出事,我好怕,真的好害怕……”韩絮心里怪他,却也担心他。 上官昊赶紧将她揽入怀中安慰。 “放心,不要怕,从今以后我跟她就是陌路人,我会要她永远不准出现。” “不,我不安心。”韩絮摇头。“你赶他们走吧,这样不行的。” “不要怕,没事的——” 上官昊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可怎么都无法抚慰她担忧的心。 韩絮终究抗拒不了上官昊的请求,但当她偷偷上药铺替陆天南买伤药,正要回府时,上官家门前竟然来了大堆的官兵,将之团团围住。 “哎哟,想不到那个上官老爷平常那么和善,居然会窝藏朝廷钦犯啊!” “可不是,听说还是个劫官银的重大钦犯!” “哇,官兵的动作真快,一下子上官家好几十口的人,连跑堂的都给抓起来关入牢里,我看这下子‘福兴楼’要关门大吉喽,真是可惜——” 藏在不远处的韩絮乍然听到这消息,手上的伤药滑落,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该死!怎么会变成这样?陆天南藏在这里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完了,上官家的好几十口人都被抓住,那代表上官昊也在其中……她的脚步虚浮,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要去救他,她要立刻去救他…… 韩絮才刚跑了两步,便又停下脚步。 不,不行,大牢非同小可,就算她真能救出上官昊,也无法救出上官家几十口人,更别说她若被抓到,谁来救他们? 脑子再度一阵晕眩,迫得她有些头重脚轻。 她不能倒下去,她要救她,还要救上官家全部的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遇难——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韩絮快马加鞭来到“石铸山庄”,将事情经过跟石怀阳说了一遍,寻求他的帮助。 眼下,她也只能找他了。 “糊涂!阿昊这么聪明,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石怀阳早在她来到之前便收到了消息,见到她,心绪仍无法平复。 “昊哥看似吊儿郎当,其实心地善良,你不要怪他。”韩絮咬着唇。这些天的担惊受怕,让她神色苍白,更为清瘦憔悴,让人忍不住怜惜。 “妹子,你真的相信他对赵巧云只有感激?” “嗯。”韩絮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相信,昊哥不会骗我。” “他说你是傻妞,还真没说错。”石怀阳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真希望我可以这么幸运,遇见属于我的小傻妞。” 韩絮哭笑不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大哥,我该怎么办?陆天南是朝廷重犯,窝藏朝廷重犯,与之同罪。听说昊哥他们这些天就会被押解进京,关入大牢,听候发落……难道我再也见不到他?” 韩絮的心神已紧绷到极限。“早知道我就什么都不管,直接杀到县府牢房去救人,说不定……说不定……” 她终于撑不住,恐惧地哭出声。 “不要急,坚强一点,你做得很好,没有胡乱来。”石怀阳真会被她吓死,万一她真的杀到县府牢房去救人,才是没得救了。 “放心,阿昊没有做伤人之事,上官老爷也是大好人,他们会没事的。” “真的吗?” “现在我得先找些关系好的官员帮忙,对了,若是能联络到硕宁公主,事情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石怀阳想起那刁蛮贪玩的公主,真有些头疼,该如何见到她,更是难题。 不过现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好友的性命重要,他得尽力而为。 “公主……”韩絮脑袋一转,想起一直放在身上的雕花玉佩。“对了,那我去找映柳郡主帮忙!” “嗯,要快。” 于是,两人就这样分头进行—— 第10章 想要救出关入天牢的罪犯,是难如登天。 但韩絮不放弃,四处奔走、跪求生机。 龙映柳被她这份挚情给打动,苦苦哀求齐王爷,甚至不惜千金之躯下跪,终于说动了齐王爷,让他下令网开一面,准许韩絮到牢里探人。 虽然没有如愿救到人,但至少——她可以见到他。 韩絮怀着忐忑,跟着前方的狱卒走。 “往这边。”狱卒领着韩絮,走入阴冷的大牢里。 “到了,别待太久。”狱卒叮咛了一番,这才走到附近看顾着。 “絮儿?!”原本坐在牢里的上官昊一见到她,以为自己正在梦中。 “昊,昊哥。”韩絮低声轻喊,这才解开脸上蒙面的巾帕。一见到他,她的眼泪再也管不住。“我……我终于见到你了。” 上官昊头发散乱、铐着手铐,意气风发不再,让韩絮看得好心疼。 可韩絮了解,她的心都这般难受,他被关入大牢,父亲、亲友及家仆也因为他的关系受到牵连,他的难受可想而知。 “嗯,辛苦你了。”上官昊隔着大牢铁门凝视着她,心中有无限感触,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没事吧?” 韩絮历尽千辛万苦才见到他的面,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激动,可他竟然这般的——冷淡、冷静,让她有些受伤。 “我没事,出事那天,我刚好外出买药,所以没有被抓。”韩絮一五一十地告知。 那时,所有和上官家有关的人全被抓走了,只有她幸运地逃过一劫。她赶往“石铸山庄”,在石怀阳的防卫和龙映柳的帮助之下,才得以来到京城救人。 可惜韩絮仍不能随意露面。她不怕被一起抓进天牢,但她还要救人,不能冒险。 “昊哥,不是我去告的密,是赵巧云自己偷偷外出,被官兵盯上,才会害得你们被抓。”她以为他误会自己,赶忙解释。 这件事,是她后来调查才得知的。 “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害我。”上官昊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他扯出一抹凄楚的笑意。“只可惜我……注定要辜负你。絮儿,来生我会再找你,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不。”韩絮摇摇头。“我会想办法救你,你不要失望,没有你,我也活不成。” “傻瓜,你还年轻。”上官昊摇摇头。他只希望所有的罪由他一个人承担,不要连累其他人。“幸好你逃过一劫,你要好好的,不要让我连走都不放心,知道吗?” 他宛如叮嘱遗言,让韩絮心痛得无法承受,几乎再度崩溃痛哭。 但她忍住了,只因哭并不能解决问题。 “谁说的,我是你的妻子,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的妻子。”韩絮含泪坚持。“你不要绝望,我会尽我所能地救你。” “絮儿,你——” “好了,你们不能再聊下去了,出去出去——”狱卒过来,打断他们的谈话。 “昊哥,你等我……”韩絮留下这句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走了,仿佛带走了所有的色彩,转眼间,天牢黑幕仿佛乌云,再度笼罩住上官昊的心。 若他能重见天日,一定要好好补偿她所受的苦。 可他还有机会吗…… 小寒时节,京城里大雪纷飞。 韩絮从小在江南长大,对这样极寒的气候难以适应,再加上为了上官昊的事到处奔波,整个人很快地瘦了一大圈,神色憔悴不已,让人看得一阵心疼。 但为了要救上官昊,她仍坚强地打起精神,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坐下吧,喝杯热茶,你看你都被冻坏了。”龙映柳睁着一双圆亮大眼,心里对她很是疼惜。 看着韩絮没有在大难来时各自分飞,为了未婚夫一家子到处辛苦奔走,从不喊累,让她相当佩服她的独立和坚强。 她以有这个朋友为荣,天真地邀她住进齐王府,让她至少可以为朋友尽份心力,好好照顾她。 可韩絮不肯,她跟上官昊有婚约,虽然尚未进上官家门,但毕竟已有关系,她不想连累龙映柳,所以宁可选间小客栈独自入住。 她到处求情,希望为上官昊挣得一线生机,可是人情冷暖在此时最明显,平时上官老爷走到哪里都风光,等他落难时,愿意出手帮忙的没几个。 大家怕被牵连,也是人之常情。 韩絮并不气馁,继续努力,打定主意非要救他们出来不可。 “不喝了,映柳,你喝吧。”她坐在客栈里,看着外头的大雪,心情苦涩。 一想到未婚夫正受着苦,她就心如刀割,片刻也坐不住。 “我再去求求王大人。”她已求见负责此案的刑部官员王大人多次,都没能见到人,可她不能气馁。韩絮站了起来,吩咐一旁齐王府的丫鬟。“天气这么冷,快送郡主回府,别让她冷着了。” “不,我不回去。”龙映柳被她的坚强打动。“你要去求王大人,那我跟你去。” “不行,你是千金之躯,我怎么好让你跟着我奔波?再者,我也不希望你涉入太多,免得受到牵连。” “我没有那么娇弱。”龙映柳正色地看着她。“你可以为未婚夫努力,我也想为我的朋友尽份心。我可是郡主耶,王大人再怎么说也要给我点面子吧。” “映柳……”韩絮眼眶泛红,握紧她的手。“谢谢,这份心意,我会放在心头上,往后只要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你到底。” “呵,我就等你这句话。”龙映柳含笑,回握她的手。“我们一起去吧。” “好——” “不用去了。”突然,石怀阳大步迈了进来,抖落一身白雪,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你们看,我带谁来了?” 韩絮和龙映柳往前望去,两人都傻住了。 在皑皑白雪之中,走出了一个疲惫而熟悉的身影,那人竟然是——上官昊。 韩絮的目光迷蒙了。这一眼,她似乎等了百年。 应该是她日思夜念,才会出现这幻觉,这是她的梦,她的美梦…… “絮儿,我——回来了。”上官昊踏着沉稳的步伐,那双清朗的眼眸,只专注地望着她。“我回来了。” 他来到她面前站定,胸口剧烈起伏着,可以看出他的情绪有多激动。 韩絮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无法动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这熟悉的身影……真的是他吗? 她想伸手去触碰,却又害怕他会变成幻影,消失不见。 她抬起的手又慢慢地放了下来。她咬着下唇,用尽所有气力,极度忍着想去碰触他的冲动。 “真的是我。”上官昊缓缓地拉起她有些冰冷的小手,放到自己的心窝上。“我真的回来了。” 韩絮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体温、他的气息,眼眶一红,猛地投入他带着风雪的怀抱里。 “你回来了,你……你回来了……”韩絮喊出了这句话后,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落下,她埋在他胸前,无声地啜泣。 这段日子的奔波,她一直忍耐着,不想让自己倒下,不想哭哭啼啼,她知道那些都无济于事,自己必须保留精神、体力,替他争取生机。 直到现在,见到他毫发无伤地站在她面前,所有承受的一切突然如洪水般倾泄而出,教她再也忍不住,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上官昊拥着她,像是拥着宝贝般,不断地拍抚她的肩。 “真好,真是太好了!”龙映柳在旁边也跟着开心地嚷着:“上官大哥没事,那他的家人呢?” “也没问题。”石怀阳回答,“据王大人的多方查探之下,才查出原来是赵巧云竟然凭着对上官家地形的了解,偷偷伙同夫婿陆天南潜藏至后院的废旧柴房躲避,和上官家的人无关。” “嗄?是这样吗?”龙映柳凝着一双秀眉,表情疑惑。怎么事情跟她所听到的不同? “当然。”石怀阳用恭敬无比的神情,双手朝外一拱。“赵氏的父亲多年前在上官家工作,他也作证,他女儿根本已和上官家无关,早和姓陆的私奔,最重要的是,赵巧云也认罪了,说一切都是自己主导,和上官家无关。” “赵巧云自己认罪?”龙映柳很惊奇,那个赵巧云贪生怕死,居然自己认罪?难道是突然找回良心了? “呃,呵呵,反正……都画押了。”石怀阳顾左右而言他。 陆天南和赵巧云抢夺官银,原本就死因难逃,他们当然用了点“技巧”说服她画押,承认所有的罪行,并说明自己早已和上官家无关,是他们自行偷偷潜入。 韩絮在旁听着,心里有数,感激地朝石怀阳盈盈一福。 “多谢大哥帮忙,大哥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唉,妹子怎么这么客气。”石怀阳赶紧将她扶起。“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想尽办法入宫,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感动公主殿下,才让硕宁公主出面帮忙。” 这件事幕后的大功臣,当然是皇上最疼爱的硕宁公主。她开口说一句话,比他说破嘴、跑断腿都有用。 当然,除了公主以外,上官家平常广结善缘,和许多大官、富商都有交情,待公主一出马,也让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 “跪了三天三夜?大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韩絮早知道跪有效,别说三天三夜,要她跪断腿都可以。 “哇,三天三夜耶,现在又大风大雪的,一定很辛苦。”龙映柳也好佩服,他为朋友两肋插刀,真够义气。 “哼,你们听他在胡扯。”上官昊听不下去了。这两个小傻瓜,居然相信他的胡诌。 现在的气候不要说跪三天三夜,就是跪上一日,都会冻得没命,想也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 石怀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两个丫头真是好骗。 “大哥,到底是怎样?”韩絮哭笑不得。 “就是啊!”龙映柳也噘着娇唇。 “我是真的费了很多工夫,才见到硕宁公主。”石怀阳虽然没有跪了三天三夜,可是也被那情变公主整得很惨,可为了好友一家子的性命,也是值得。“还有,我送了她一个大礼,才让她同意帮忙。” “什么大礼?”大家都很好奇。 皇帝的掌上明珠要什么没有,还会希罕他的大礼? “就是阿昊设计的一套奇珍饰品……”石怀阳说得极度心虚。 “什么?”上官昊一听,简直不敢相信,气愤地拎起好友的衣领。“你说你把我要送给絮儿的新婚饰品送给了公主?!” “呵呵……是啊,公主殿下非常喜爱。”石怀阳陪笑着。 “喜爱个鬼!谁让你自作主张,那些都是絮儿的,她——” “昊哥,你别这样,快放开大哥。”韩絮赶忙拉住正在恼火的男人。“送就送了,难得公主喜欢,而且愿意帮忙。” “可絮儿……” 那些饰品都是他对她的心意,虽然跟人命相比不算什么,但他仍然舍不得。 “别说是珍奇饰品,就算要我的命,我都愿意拿去交换。”韩絮认真地看着他,对他柔情一笑。“在我心上,没有比你更珍贵的了。” “絮儿……”上官昊的心融化了。 这个死心眼的人儿,才是他唯一的珍宝,他要用一辈子来宠她、爱她。 两人甜甜蜜蜜,看得石怀阳和龙映柳好生感动,羡慕不已。 上官昊谢过他们两人后,牵起了韩絮的手。 “走吧,跟我回家,爹他们在客栈等我们。”上官昊柔情地说:“我们回家吧!” 京城里也有他们的产业,现在也都解除查封,回归上官家所有。 “嗯,好,回……回家……”韩絮话才说完,突然整个人一倒,昏了过去。 “絮儿!” 大家一惊,手忙脚乱地赶紧去请大夫。 好不容易盼得上官昊没事,她可千万别再出事啊! 根据大夫的说法,韩絮劳累过度,加上作息不正常,造成气虚、脉细,才会病倒,所以开了养血安神及补气的方子,让她服用。 但她的情况并未好转过来。 不知是不是看到上官昊平安归来,心神松懈,原本身子骨很好的她,不只昏倒,还患上寒病了。 “我想回家……”韩絮有些虚弱。“昊哥,我们回家。” “不行,你的身子还没好,不适合远行。” 他心疼她无法适应北方寒冷的气候,偏偏又没办法在这时候带着她回到较为温暖的江南。 “可是我想回去。”韩絮想念江南的一切,那是她生长之地,也是他们相知相识的所在,待在那里,她比较安心。 她知道上官老爷他们都回家了,只有上官昊留下来陪她。可他应该也很想回去,却碍于她的病…… 唉,这病生得真不是时候。 “昊哥,好不好?带我回去?”她娇声请求。 上官昊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那路上你若不舒服,一定要说,不可以隐瞒。”他细声叮咛。“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你要保重自己。” “我会的。”韩絮轻轻一笑。“你别看我现在病了,其实我身子很好,我还要守护你一辈子呢。” “呵,我真是三生有幸,找来这么好的极品护卫,又能守护我,又是我的心头肉。”没有她,他不能活,她当然是他的心头肉。 “你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韩絮轻笑着,笑容是满是幸福。 就这样,经历了一场生死难关,上官昊和韩絮总算回到了熟悉的故乡。 江南的气候的确暖和许多,没多久,韩絮的病便好了许多,又是个活蹦乱跳的人儿。 上官家也开心忙碌起来,终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韩絮顺利地嫁入上官家,成为上官昊的娇妻。 这一日,上官家的炮竹声响彻云霄,还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让乡亲们一起参加这桩大喜事,顺道藉这大喜冲去之前的官司秽气。 洞房花烛夜,新房里也一样地热闹。 上官昊掀起了娇妻的红盖头,俊脸上满是惊奇。 “你……你是谁?” “我?”满脸娇羞的韩絮一听,诧异地看着他。 虽然这段日子手给牵了,嘴给亲了,连身子也给抱过,两人还共同经历了许多事,在生死关头徘徊,但成亲毕竟是人生大事,难免紧张,谁知红盖头一掀,她的夫君居然不认得她? 韩絮头好痛。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絮儿啊!” “不,你不是。”上官昊表情认真,但一双黑眸却上下打量着。“我的絮儿没有这么美,你是哪里来的仙子?瞧瞧这眉如黛,眼若水,还有这小嘴,怎么可以这么娇嫩诱人,而这脸蛋好细致,连身子都好香好软……” 他说到哪里,手就来到哪里,一点都不客气。 嘿嘿,这可是他的娇妻啊! “你这家伙!”韩絮原来还担心发生什么事,这才察觉他根本就是故意闹她,顿时什么紧张和娇羞全都没了,她忍不住笑骂着:“哪来的不要脸的家伙,居然胆敢侵犯本仙子!” 要玩,大家一起玩! 她功夫不错,转瞬间便脱离了他的“魔爪”。 “唉呀,天仙美人,春宵一刻值千金。”上官昊也不是省油的灯,再说这房间能有多大,自然是很快地手到擒来。 他将娇妻揽入怀中,细细地品尝她的香唇,大手也没闲着,先是放下大红床帘,不久,便扔出了两人的衣裳。 芙蓉帐暖,爱意纷飞。 这夜,还很长—— 终曲 经历了冷寒霜飞的冬天,春日的脚步也慢慢接近。 近来,上官老爷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上个月才娶了媳妇,接着就传来媳妇怀有身孕的好消息,他们上官家就要开枝散叶了,这怎不教他乐开怀? 更让他开心的是,他作梦也没想到,原以为不学无术、成天玩乐的儿子,竟然会是“石铸山庄”的合伙人之一,上官昊设计的饰品,甚至十分受欢迎,谁上门来都要称赞他儿子一番,让他每天笑得合不拢嘴,比他自己多开了几家客栈还要开心。 古人云:否极泰来。想来真是这么一回事吧! “这是我儿子设计的,好看吧!”上官老爷得意洋洋地对老顾客挺出自己的大肚,露出上官昊设计的腰带。 那腰带中段以银链连结精巧的玉饰,瞧来十分别致且希罕。 “真好看,我要买一条。” “我也要!” “呵呵,不要慌,一个一个来登记。总管,本子咧,统统记起来,呵呵呵——”他为儿子宣传银饰,比宣传自己的新菜色还要卖力。 一旁,上官昊和韩絮看了,莞尔一笑。 “爹爹好得意,他以你为荣。”韩絮真替丈夫开心,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谁要那老头以我为荣,我才不在乎。”上官昊嘴硬,但含笑的眉眼却出卖了自己。 能够得到父亲的赞赏,他怎能不得意? 韩絮掩嘴轻笑,也不点破。“听说西郊那里的花开了耶,我们去看看吧!” “好。”上官昊看到她说着便往外跑,心惊胆跳。“等等,小心点!” “没事啦!” 唉,都怀了身孕还这般莽撞,看来他得更小心地护着她。 这一回,换他当她的护卫,而任期是——一辈子。 【全书完】 编注: ¤胆敢爬到主子头上的傻丫头还有一个!请看【少主难为】之一——橘子说746《镶金丫鬟》。 后记 五月底的时候,我有个妹妹决定要到澳洲游学打工。 一开始决定时,几个姊妹都好羡慕她,能到国外游学、打工,看看广大的世界,这是多难得的经验。 真正要分手前,大家才依依不舍。 我那个妹妹本来就很爱哭,出国后,无论是传简讯或打电话,都是浓浓的哭音,甚至出去的第一天就说想回家,我娘更是哭到不行(呃,真的有夸张到),仿佛她女儿不是去游学,而是嫁到国外去,很久才能回家(事实上游学打工的行程,快则三个月,最慢一年就得回来)。 后来我们开始用msn连络,我原本就有装麦克风,因此大家也无须透过超贵的国际电话就能对谈,可光对谈好像不足够,而后应我娘的要求,湘还跑去买了 “大眼睛”——网路摄影机。 这下子可好了,不但能听到声音,还可以看到影像,彼此做鬼脸都行,每天下午大约五点多,我妹下课时间(台湾和澳洲的时差是两个小时,我娘就会挤到我电脑前准备和我妹对话,有时候连我爹都来凑一脚,小小的房间挤了一堆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好不热闹。 有时候想想,我妹在台湾时,我们也很少这样一家子聚在一起(姊妹们都各自结婚了咩),现在这种景象,真是有点令人莞尔。 既然天天都可以见面说话,亲人仿佛就在身边,心情也没那么沉重,因此也不再有离别的伤心或难过,我妹也不再时时说想回家,倒是在谈论升级考试、参加的派对或者bbq……看得出来渐渐适应国外的生活,也交了许多朋友。 我娘一直称赞现在的科技好进步,现代人好聪明,发明这么好用的东西,距离那么远,居然可以天天见面,又不用花钱。 如果你也有亲人或好友住得远些,平常无法见面,视讯会是很不错的方法喔,提供给大家做参考。 我们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