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语书之神迹》 第一章 初相见 那是死一般沉寂的黑夜,穿深林而过的风发出凄厉的呻吟声,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寒光一闪,最后一名刺客随之倒下,就如同他的那些同伴一样,永眠在这隐秘僻静之处。尸横遍野,唯一站着的,是手握长剑的剑客。 他也同这些刺客一样,穿着黑衣。可这些人,是黑夜的暗杀者,而他,是阳光下行走的影子。前者依赖黑暗,后者生于光明。 快要……握不住剑了。 终于,剑滑落在地。他半跪下身子,用膝盖支撑着自己,强忍剧痛,生生拔下右手手臂上的箭。经过简易包扎之后,他以尚有余力的左手拾起剑,晕眩了片刻,他又拖着身子踏过遍地的尸体,跃身上了马。 任务,还未完成。 伴着急促的达达声,一人一马很快便隐在了夜色里。所向之处,乃是梨城。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有人这般吟道。 正是梨花纷飞的季节,这陌上居里种着满院的梨花,纷纷落落,虽称不上诗句里的“花满城”,却也确实算得上“花满园”。 循声而去,只见一女子披散着头发,左手枕头,右手拿酒,带着几分醉意迷迷糊糊的小憩着。着一身白衣裳,很不像样的卧在梨树上,整个人都融在盛放的梨花里。 忽然听得院外一声马啸,将她惊的一个翻身,摔落在了地上,酒葫芦也离了手,滚了一会儿,待停的时候,酒也洒的所剩无几。苏洛醉意无,吃着痛从地上爬起,抖落了身上的花瓣。 打开院门,一剑客装扮的黑衣男子倒在地上,面色惨白。 听到有人接近,他睁开眼,艰难地开口喃喃了一句,“找到了。” 说罢,便闭了眼再无声息。 苏洛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叹了一口气,将人拖进去。 “你怎知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在他醒来后,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他再次合上眼,声音虚弱却极其坚定道,“我知道……我不会错。” 月魂的伤养了约莫半个月,苏洛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因为这个冷冰冰的家伙除了面容好看外,就没什么让她觉得有意思的地方了。而且,这家伙不怎么言语,一开口就是让她回无觅处。 无觅处无觅处,苏洛听的实在心慌,便拾了毛笔,用抄书的方式来使自己静心。 这日正抄到“命则处幽,吾将罷兮,愿及白日之未暮(注)”,便又听见月魂冷而低沉的声音,“跟我回去。” 总是避着也不是办法,于是苏洛也不再装作听不见了,她吹了吹墨,懒散道,“不回去,如何?” “打晕。” 语音刚落,便有一道疾风朝她脖颈处袭来,苏洛神情一凛,掷笔一跃,险险避过月魂的手刀。 苏洛此刻已跃到月魂的五丈之外,白袖上也沾了情急扔笔时泼洒的墨渍。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有些气恼,“你还真是说到做到!” 月魂就那么站着,一袭黑衣在漫天的白色之中极为惹眼,仿佛是浅淡色画卷上添的一抹墨痕。 两人半天僵持不下,苏洛忽的一笑,“你确定要这样做?” “我会带你回去。”月魂还是那句话。 苏洛脸上笑意更胜,“武力对上术法本就不明智,你的伤也还没好,除非……” 除非,他的武力已经达到可以轻松破除术法的地步。 “你打不过我。”他的语气依旧很肯定。 狂傲。 苏洛暗地里汇聚着灵力,正欲动手,却听见一声清脆的鸟鸣声,抬头,一只通体火红的鸟扑腾在上空,落下的红羽如同烈阳掉落的火焰。 红羽忽然在半空顿住,仿佛那一刹那的时间也跟着停滞。 苏洛的手腕微微一动,那靓丽的羽毛便在空中打着旋儿,落进了她的掌心。 方才她撤了这里的结界,那烈焰鸟便无阻地飞落到二人眼前。它自上而下地在空中舞动着,飞过的轨迹显现出了一行字,“三年期已至,速回。” 不一会儿,那行字又如同云烟般消散。 “这是……”月魂想起,来此之前,他曾在无觅处擦肩而过一个蒙着面纱的红衣女子,那个女子肩上停着的,就这只红羽鸟。 “红豆?”苏洛带着几分惊讶地叫出了它的名字,让它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真是没想到,你家主人竟然还记得与我的约定……” 沉默了半晌,她终是妥协了,对着说要打晕自己的那人无奈一笑,“这下,我是真的要随你走咯。” 雪絮很早就听说过无觅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工夫。这无觅处听着玄乎,也不过就是个替人找东西的地儿。里面的人也没那么神乎其神,无非是些厉害的术法师、剑客、医药师之类的,说什么能人异士,也不过都是人。”这是曾经救助过的那个小乞丐对她说过的话,“再说了,都说异术是上天的恩赐,很少有人会异术。你不是会异术嘛,你去肯定行,比你在这里卖什么烧饼要好的多!” 那时她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之前她听的与这小乞丐口中的大不相同。据说这“无觅处”里的人个个手眼通天,他们的任务是帮助雇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明眼人都知道,这些雇主要的必定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而这些雇主的身份大多也是不凡的。无觅处的人也不会白白帮助别人,他们收取一定的代价——或金银财宝,或珍奇异物……他们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就连帮不帮人也是看心情的。 犹豫了大半个月,她终究还是来了御风国的都城久云城。 雪絮在街市上走走停停,不断向人打听无觅处的具体位置,然而得到的答案大多是……不知道。那些摊贩虽然都知道这无觅处有名,来打听的人也多,却都对它所在之处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有一个卖糖画的大哥跟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无处可觅,就不必再觅。” “什么意思?” 见雪絮不明白,那摊贩嘻嘻一笑,挠着头说,“这是我一个去过无觅处的朋友告诉我的。说是诚心相求,不用你找,它自己就会出现。” 雪絮也不好再多问,只是茫然的在街上游荡。 她想着先找一处客栈落脚,忽然听到一阵铃铛的响声,雪絮转身,只见一小女孩穿着虎头鞋,脚上戴着银铃脚镯,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看样子是奔着前面卖的糖葫芦去的。 雪絮觉得她可爱,笑了一下,没当回事,正要走开,却见那小女孩一下扑倒在地,摔了一跤。 雪絮赶紧跑过去扶起她,拍拍女孩儿身上的泥土。“小妹妹,有没有哪里摔疼了呀?” 女孩儿不哭也不闹,只是抓着雪絮的手不松开。 雪絮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也没有看见谁在急着找孩子的,她暗叹一声,牵着小女孩儿,轻声道,“姐姐带你去找阿娘好不好?” 女孩儿没说话,雪絮就当她答应了,起身带着她往前方走去。走到一家“喜见客栈”,女孩儿就怎么也不肯走了,只是指看了看雪絮,又指指客栈。 雪絮以为女孩儿的亲人就在客栈里住着,就想带她一起走进去,可谁料女孩儿站在原地不肯动。 “那好,姐姐进去找你爹娘,你在这里不要走,好吗?” 女孩儿点了点头,雪絮这才朝客栈走去,进去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女孩儿还在原地,这才安心的踏了进去。 客栈里没什么客人,出奇的静,只有一个掌柜的拿着算盘在柜台前拨弄,那人手指素白修长,拨着算珠噼噼啪啪,像是敲在雪絮的心上,让她有几分慌张。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掌柜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面带笑意,“姑娘有事吗?” 雪絮一下子愣了,她头一次看见这么年轻俊俏的掌柜,他笑的温煦,倒像是哪家的翩翩公子。 “那、那个……”毕竟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见了这样好看的男子,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外面的女孩儿……来找她亲人。” 掌柜听后,向外瞧了一眼,温和笑道,“姑娘怕是在逗趣小生,小生什么也没瞧见。” 雪絮一惊,以为那小女孩儿是走丢了,但当她转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外面不仅什么都没有,而且还变成了黑夜。 方才还是午时,为何…… 再看那笑眯眯的掌柜时,雪絮哪里还能有少女的羞涩,她瞧着那张好看的面孔,总觉得变了味道。本就心生恐惧,谁料那掌柜还凑身上前,语气阴森,“天色已晚,姑娘不如就留下歇息吧?” 雪絮大叫一声,手中灵力一挥,连着说了好几个“变”字。 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什么动静。 忽然有人笑出声,“哎呀,叫你没事别吓人,这下好了……变成了一只、一只王八……哈哈哈哈……真没想到,有这种异术!” 她睁开眼,四周已经明朗了,不过不是刚才客栈内的景象,而是客栈之外的巷子。然而再看也并没有什么“喜见客栈”,只有眼前一间阁楼,高悬的牌子上写着“无觅处”三个字。 门口靠着一个衣衫松松垮垮的男子,头发蓬松却没有束起来,只是随意的披散着。下巴上有着胡茬,嘴角还带着笑,眼睛被头发遮住了一点,一副没睡醒的邋遢模样。他的脚边,有一只乌龟在吃力地爬着。 “大、大叔,请问这里……这里是无觅处么……”雪絮虽然没怎么弄清状况,但看这个人……应该是无觅处的人。 “看牌子看牌子,不用问我。”这个人声音有些低沉慵懒,更加让她觉得这个大叔是刚刚睡醒。大叔似乎很有闲情逸致,他伸出脚,把刚刚爬了一点路程的乌龟又给拨回了原地。 雪絮有些无语,准备抬脚进门的时候,那人突然又叫住她,“等会儿,小姑娘。” 她转身,一阵紧张。心道,这是不是要被拦下来了? “你把我朋友变成王八……”那人刚刚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地,“哦,现在成刺猬了……他什么时候能变回人?” 那个刺猬蜷缩成了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雪絮盯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刚刚那个俊俏的掌柜,有些愧疚的支支吾吾道,“我、我这异术维持的时间也不是……不是很准的,我也不知道……大概……一两天吧……” “它怎么变来变去的?下次还会变成什么?”那人可能觉得很有意思,用一只手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问道。 “不、不清楚……什么动物都有可能吧。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声音越说越小,那人似乎也没有太在意。雪絮准备迈腿走人的时候,又听到他来了一句,“有意思。不过,小丫头……下次见面,叫我哥哥。” ------题外话------ 注:“命则处幽,吾将罷兮,愿及白日之未暮”出自《楚辞》的思美人。 这篇是我的第一篇玄幻长篇啦,错误之处请多纠正哦。感情线可能会有些慢,慎入。不喜勿喷。 第二章 流连珠 一架马车正急促行进着,车身晃荡,马车顶部悬着的铜铃却无丝毫声响。那是苏洛用灵力幻化的铃铛,不仅可以作为结界的点,更可以感应其他灵力,预知危险。 这一路过来,虽有月魂相护,但难免会遇到一些厉害的术法师。月魂毕竟是个剑客,刀剑相向的打斗尚可,若是遇到了厉害的术法迷阵呢?因此,还是多做防备为妙。 不过也许正因苏洛觉得自己做足了防范措施,便开始走起神。她撩起帘子,瞅着车外道路旁绿意新生的野草,不禁想到即将到达的都城久云城。 许久没有回去了,不知春日里的久云城是否如同过往那般花团锦簇、车水马龙,城门口的梨花又是否还开着? 三年前,她从无觅处走出,想要在临行前再看一看久云城的繁花景象。可她却忘了,春末已过了许久,夏天一场雨后,城门口的梨花便落了个精光。 她望着那无花的枝桠,想着:真是无情。 要花开时它便开,要花谢时它便谢,四季更迭,年复一年,不会想到会有人因花落而伤心,因错过而悔恨。 她悔恨。却不是因为错过。 那个时候,苏洛十五岁。开春不久,无觅处收到一个雇主的托付,让他们去找一颗珠子。那不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听说由一条修为很高的青龙守护,能够让人进入幻境。这珠子产生的幻境极其真实,甚至能与现实混淆。若是太美好的幻境,就能使人流连忘返,甚至永远出不来。是为流连珠。 虽然有些好奇,但无觅处的规矩便是不对雇主的事情过问,她也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随师父,还有一群被雇佣的不知名的其他修士,一同去了则灵渊。 则灵渊所处是一处极深的山谷,他们走了几天几夜,对付了一路以来的山野鬼怪后才到达目的地。 “前面就是了。”一个探路回来的术法师对正在喝水歇息的苏洛一行人道。 苏洛的师父,亦是无觅处的四长老非鱼,对苏洛嘱咐道,“阿洛,你可知为何为师要带你前来么。” 不过十四岁的苏洛点头,正声说,“师父是为了锻炼我,成为一名合格的无觅处术法师。” “非也非也。”非鱼摸了摸胡子,“是因为你师兄遇淮喝醉酒,师父叫不醒他,就叫你来了。” “……”苏洛有些无言以对。 “你呀,术法上的天赋不错,又有异术在身,但不能因此就和你师兄一般懒散。他平日里爱喝酒,是因为酒能使他更快的长进,这是他所修习的术法特性所致。以酒作媒,加强幻术。” 怪不得……怪不得遇淮每次喝酒都会骗她也喝一点,还告诉她喝酒能提升术法的修习。然而每次喝到一半,她就开始做梦了,梦境一次比一次真实。最近一次被疯狗追的梦境真实到她记忆犹新,见了狗都要绕道。 原来师兄一直在拿我练手……苏洛咬牙切齿的想,回去要好好整治他不可! “不过师父……您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非鱼叹了一口气,“师父是不忍心你被你师兄继续骗下去啊。” 苏洛傻眼了,“啊?您一直都知道?” “不瞒你说……这个法子还是我教他的。本想着他会拿其他人练手,没想到找上了你……这是师父的错啊。” 苏洛这下更无言了。其、其他人?您可真是我亲师父,无觅处的好长老。 歇息了一会儿后,一行人再次起身走向前走,脚下道路渐宽,到了前面便豁然开朗。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片雾气缭绕的湖,湖的四周开着星星点点的白花。 “这里看起来很正常啊?哪里有什么龙?”几个术法师忍不住嘀嘀咕咕的。 确实,这里太过正常了,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么神秘。只有这山雾,给这山谷添了点氛围。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忽然有人道,“好香啊……” 这是湖面上吹来的风,伴着淡淡的花香,一开始还不易察觉,愈靠近湖,香味愈加浓郁。 “这花香恐有些古怪,大家小心!” 师父一边说着,一边将苏洛拉的近了一些。原来,师父进入的时候便发现了一些端倪,在周身布下了防护结界,可以抵挡一些香气。苏洛一进结界,便感到花香淡了下去。 其他人纷纷布下结界,减少香气的吸入。 风渐渐变大,湖上的雾气也散了很多,众人这才看清楚那湖上的东西。那东西又圆又白,就像是浮在水中的珍珠。 这应该……是某种花的花苞吧?苏洛一边猜想,一边随着师父向前走。她发现那花苞虽然看起来是白的,但隐隐约约能瞧见里面的东西。那里面似乎有一颗珠子,泛着淡淡的碧色光芒。 “那就是流连珠?” 她还未问出声,就已经有人抢先惊喜的叫了出来。 “就是那个!” “快走,去拿珠子!” 一些人已经蠢蠢欲动了,但还是被一些长者给拦了下来。“不要轻举妄动,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话音刚落,山谷里忽然传来了寥寥的琴声。此时,湖中心的花苞慢慢舒展开了花瓣,露出了里面浅碧色的流连珠。 即便苏洛不懂琴,但那琴声飘逸,如同明月清风一般,拂散了她此行的疲倦,闭上眼聆听,她感到自己似乎就是风中飞舞的树叶,随风穿过种种境地,最终落在了镜面一般的潭水上,泛起一点涟漪。 “经历的人世百态,最终都化作回忆里的一点涟漪。” 有一人如此轻叹。 苏洛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山谷里了。四周都是漫无边际的水,映照着蓝天的影。 她又听到了一声弦响,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水面上盘坐着一穿碧色深衣的人,面前摆着一架琴。 她走过去,在那人面前站定。 “亦梦亦幻,亦幻亦实。”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抬头。 苏洛吃了一惊。她看不清这个人的脸!明明……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看清这人的容貌! “你……你是什么人?!” 苏洛那时毕竟年岁小,受到了一些惊吓,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那人却没有回答她,竟然也带着惊讶的语气,问,“咦?你的影子呢?” 影子?我的影子?苏洛低头看水面,惊异的发现水中没有自己的倒影! “你的过去呢?” 我的……过去?苏洛晃了晃神。她没有八岁以前的记忆,自她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是无觅处的小术法师了。她只记得自己是无觅处的人,只记得自己是师父的徒弟、遇淮的师妹。 “……我看不清你的未来,也看不到你的过去。”那个人说。 苏洛:“你是……流连珠?” “一个没有过去,也看不清未来的人……我不知道你的欲望,也不知道你的恐惧……无法给你织造幻境。” 说着,“铮”的一声,那人手中的弦,断了。也是这弦断的一瞬间,四周猛然变得阴沉。蔚蓝的天乌云密布,平静的水面掀起狂澜。苏洛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整个人都拉了进去。 当苏洛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一些人陆陆续续的也清醒了过来,目光从呆滞渐渐恢复了神采,山谷一时间嘈杂起来。 “怎、怎么回事?” “我刚才、我刚才差点被一群毒蜂蛰死!” “你那算什么?我可是看到自己娘子变成了怪物啊!” “都别说了,我还在洞房花烛夜呢!” “……” 苏洛看向师父,发现他依旧目光呆滞,不由得拽了拽他的袖子,“师父?师父你没事吧?” 非鱼忽然泪流满面,哭天喊地道,“我的蝶儿啊!蝶儿……你怎么就没有等到我来娶你呢?那丑老头儿长得有我一半俊朗吗?!” 蝶儿……这、这该不会是都城里药铺老板才去世不久的妻子吧?怪不得……怪不得师父一提起那药铺就直骂“糟老头”,甚至还想向官府控诉他们卖假药,也怪不得前些天师父总是喜怒无常。 看师父这表现……嗯,应当是没事了。只是…… 只是就连师父都有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啊……那我呢?我……为什么没有以前的记忆呢? 其实,在听到自己能跟着师父来找流连珠的消息时,她是欣喜的。来的路上,她就思量着能够通过流连珠的幻境,知晓自己的过去。但方才…… 苏洛暗叹了一口气,提醒道,“师父,流连珠……” 一听到“流连珠”三个字,非鱼又变回了无觅处的四长老,一本正经对众人道,“真是幸运呐!我们居然能从流连珠的幻境里逃出来!” 众人听了也纷纷点头,“是啊。听说流连珠的幻境很难解的,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逃出来了!” “也没那么难嘛!” “肯定是我修为提升的缘故……” 大家七嘴八舌,语气里皆有逃出生天的喜悦,突然有个人弱弱道,“我方才……好像听到了弦断的声音。” 这一语,让大家不知怎么接话。 “好了,别多想了……既然我们有幸从幻境里出来,就赶紧去拿那个什么鬼珠子。”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众人又开始纷纷行动起来。 有一人正要触及那湖中心的流连珠时,一道光乍现,将那修士弹开。紧接着,水花自湖中心高高溅起,伴着震耳欲聋的长啸声,一条青龙跃出水面,盘旋于山谷上方。 “青龙!是青龙!” 众人纷纷后退,祭出各自的法器。 那青龙的眼睛泛着红光,像是流动的岩浆,它在上空游动了几下,长长的龙须随之摆动,触及之处,时有碎石与树木滚落。 “凡人……”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所求何为?” 苏洛等人随即反应过来,说话的正是这条青龙。 非鱼乃众人之中最年长者,便答,“流连珠。” “流连珠……哦,你是指那颗珠子么?”青龙向下靠近了一些,强烈的威慑力使得众人不由得再次后退。“确实是个好名字……我已经记不清在幻境里流连忘返了多久。一曲弦断,断了音,也断了我的美梦。” 非鱼:“梦虽好,但终究还是要醒。” “说的不错……所以,睡了这么久,我也该醒了。” 众人心中一喜,有戏。 “只不过……它告诉我,使它弦断的是个小丫头。你们若是要带走这颗珠子,就得让那坏了我梦境的小丫头留下来。省的我在无梦的日子里寂寞。” 此次出行的人中只有一个小丫头,毫无疑问,就是苏洛。虽然有些人对她不是很熟悉,但看她年纪小,皆有些不忍心,于是就有人站出来说话,“若是……若是我们不答应呢?” 青龙喷了一口气,气之所及之处皆是燃起了烈火,如同一条游窜的火龙,瞬间染红了半个山谷。热浪滚滚,扑面而来。 “要流连珠,就把人留下;要人,就放弃流连珠……若是都想要……那就被这贪婪之火焚尽!” 苏洛瞧见四周那些术法师的眼中皆有犹豫,不想大动干戈,即便心中有些恐惧,但还是从非鱼的身边站了出来。正欲开口答应,便听见非鱼朝那青龙说道,“一个小娃娃,阅历不多,叫她陪着有什么意思。我在人间阅历不少,不如留下老夫我,陪你说说话。” “你?凡人寿命本就短暂,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多久?” “我乃修行之人,自然能活的长久。这小女娃修行浅,恐怕还不及我这一把老骨头。” “师父……”苏洛急了,想阻止非鱼,但非鱼并没有看她,只是眼神坚定地望着青龙。 青龙在天上游了游,静默了一会儿,道,“好。” ------题外话------ 陋室铭中有“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所以这就是“则灵渊”名字的由来。 写的可能不是很好,但由于是我一直很想写的故事,所以我会努力的。 第三章 无觅处 忽然一阵铃音响动,将苏洛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她缓缓睁开眼,听见车外月魂低声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 月魂扔掉了手中断成两截的箭,目光投向箭射来的地方。那里的灌木晃动几下,一瞬间,箭雨“嗖嗖”而来。 他神色一凛,重重一拍马身,脚踩车辕,跃身而起。手中长剑飞速旋转,挡下一支支破空而来的利箭。而刚刚因马受惊,马车偏转,加上苏洛所设结界阻挡,只有一两支箭浅浅的扎在车身上。 苏洛坐在车内,面无表情,实际上,她也在暗中运行灵力,以待突发状况。箭雨过后,良久都无甚动静。 怎么回事?这样就结束了? 然而接下来响动不停的铜铃声明确的告诉他们,刚才那场箭雨,只不过是个开端。 “铛——铛——” 有类似于撞钟的声音,由远及近,声声入耳,混着愈发喧闹的铃铛声,使人心烦意乱。马焦躁不安,马车也震动颠簸着。 苏洛抓住车栏,努力维持着结界。然而,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突然间那撞钟声似乎像是撞在了她的头上,鸣声阵阵,令她晕眩不已。也正是那一下,使她泄了灵力,结界散去,铃铛破碎,马车崩毁。 好强的破界术! 即便是这种情况下,苏洛也不得不感叹来人的厉害。 月魂本来是与几名冒出的杀手缠斗,听见崩塌声,向后一望,只见苏洛已经被震飞到空中,面露痛苦之色。 剑身一横,他挡下两名杀手的攻击后,便旋身蹬在其中一人的肩上,借力一跃,接下已是头晕目眩、紧闭双目的苏洛。 刚落地,便听见地裂的轻微响动,他循声望去,几条缝隙由地裂处慢慢向外扩张,延伸至他脚下。刚要抬脚换地,却见四周皆是相同境况,使人无处可避。 忽然,踏地之处生出巨大的绿色藤蔓,将他二人缓缓抬升起来。月魂怀中的苏洛忽然睁眼,皱着眉,咬牙道,“走,有人助我们!” 说话间,她的手一抓,似乎在空中抓住了什么东西,紧紧攥在手里。 情况危急,不由月魂多想,待藤蔓延伸至五丈以外,他抱着苏洛纵身跳进丛林里,骑马疾去。 “他们走了,负雪已经牵制住了那布阵之人。” 深林里,由两匹枣骝马拉着的一架马车静静地停放着,说话之人正对车幔,言辞举止处处敬重。由此可见,车中坐着的必定是个贵人。 “她,拿走了我的一颗玲珑子。” 布幔后传来的声音温柔和缓,没有一丝波澜,可站着的男人听了却一惊。那玲珑子,可是世间难觅的珍贵法物啊! “那要不要我去……” “不必了,本就是我的疏忽。方才手边无其它破阵之物,便随意丢了一枚在上空,没想到……” 没想到,那丫头的灵力感应这么强,在他撤回前就发现了,并且还带走了那枚玲珑子。 男人听见车里那位那人轻笑了一声,“罢了。我们先行,以负雪的能耐,我想他会跟上的。” “是。” 无觅处的一处阁楼上,立着一个绯衣女子,她蒙着面纱,借着傍晚的天光依稀可以瞧见朦胧的轮廓。 她一直看着远方的红霞,一双杏眼久久凝视着那里,似要透过云层,窥破天机。 忽然,有一抹红霞动了,愈来愈近,然后听得一声清脆的鸣叫声,红霞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然而细看之下,那哪里是什么红霞,只是一只红羽喜鹊。 “有消息了么。”身后走出一个灰衣少年。 “嗯。”夜将离闭着眼,喜鹊在她的手背上停留了一会儿,紧接着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睁开眼后,她慢悠悠道,“他和她都已经启程了。不过……月魂受了伤。” 灰衣少年似是有些意外,“呵,受伤?他也会受伤?他们二人打起来了么。” 夜将离摇了摇头,“是在去的路上,遭人暗算。不仅如此,回来途中亦有埋伏。” “也就是说……”朝暮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了。 夜将离知道他想说的,“也就是说……有人想阻止她回来。而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清楚他们的目的。” “无觅处行事低调,从不树敌,即便有,也没有人敢和我们公然对抗……”朝暮冷哼一声,“无聊了这么久,终于有趣事出现了。”他摸了摸怀中的花猫,那花猫似乎很赞同他,也“喵”了一声。 夜将离转身,有些惊讶,“哪里来的猫?” 朝暮把猫丢在地上,“有个新来的,也会异术。不过,她的异术不大一样……丰赫去接她,回来就是这样了。” 让丰赫去接人……夜将离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丰赫变成了这副模样。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我们将刚才的事情告诉阁主,顺便……去见见那个会将人变成动物的新人吧。” 无觅处的议事堂内,一些人分别坐在两侧,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绘着墨染的花鸟图,透过屏风,雪絮依稀能看见那后面的人做了一个喝茶的动作。堂内有些安静,她颇为不自在地挪了挪脚。 “你说你叫……雪絮?你是从月栖城来的?”听了雪絮的陈述,屏风后的无觅处阁主如此道。他的声音清晰悦耳,就像是一股山间涌动的清泉,洗濯着焦躁与不安,使人心旷神怡。雪絮的心也似乎安定了一些,她有些怯懦的开口,“是。我、我是个卖烧饼的……我们那里烧饼不错……” 有人低低地笑了一声,但似乎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便以轻咳掩饰了一下。 雪絮偷偷瞧过去,正是昨日那曾见过面、要她叫“哥哥”的大叔。 “遇淮,听说你被猫挠了,伤势如何?” 突然被阁主特别关心的遇淮“大叔”再次掩饰性的咳嗽了一下,这才用那熟悉的慵懒口气道,“承蒙阁主关心,不过是被挠了一下脸,留了三道细微的伤痕罢了。不得不说,这小丫头还是挺厉害的,好好给了丰赫一顿教训。” 丰赫的本领是“念”,可以感知他人所念所想,通俗而言是读心术。而遇淮的本事是“幻”,织造幻境。他们二人共同将无觅处的模样进行了伪装。平日里无觅处都是变换成无人注意的模样,若是有人诚意来寻,丰赫的念就会同遇淮的幻术结合,让人先注意到无觅处的幻象,经无觅处的人一番观察后,才能被考虑是否带进真正的无觅处里。 不过说来也委屈,在和小丫头道别后,遇淮把变成了刺猬的丰赫提在手里,准备让无觅处众人好好“商量商量对策”,结果丰赫忽然变成了猫,把先前嘲笑他的遇淮给挠了,不仅挠破了衣裳,还在遇淮脸上挠了三道爪印。遇淮一气之下,把丰赫丢给了素称“冷面”的杀手朝暮。 “没想到朝暮那家伙看起来冷酷,实则对这种毛茸茸的动物很是喜爱嘛!”丢完后看见朝暮将猫抱在怀里顺毛的情景,遇淮如此想道。 不是说杀手应当毫无感情可言么,以后,拿这件事可以好好在他面前说教一番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口的动静,遇淮瞧过去,发现来人是阁中最为年纪最小的二长老夜将离和那个他刚刚“心心念念”的冷面。 雪絮瞧见一袭惹眼的绯衣径直走到她身边,一双灵动的眼睛探索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好奇。紧接着,那绯衣女子又转头面向屏风,“阁主,我有些事要同你禀明。” 这话的语气似乎像是跟一个朋友平等地交谈,让雪絮不禁感叹这女子的大胆。 “嗯。”阁主似乎也毫不在意,语气也是很轻松,“不过,我得先将这位远道而来小姑娘安置好。她的异术很有意思。” “我也听说了。既然阁主还未安置好,可否将她收入我的麾下?” 雪絮有些意外,她不解地看着那女子的侧面,猜测着这面纱下是一副怎样的容貌。不过,有这样灵动的眼眸……应当是很美的吧? 阁主似乎也有些意外,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哦?既然你对她这么感兴趣,就当你的门生吧。” 于是雪絮便稀里糊涂的成了这神秘的二长老的学生,住进了二长老所在的小院。 然而她的新老师却留在了议事堂,与阁主商量着重要的事情。她被夜将离的长老随侍弄影领着进了自己的屋子。 “你别看我们家姑娘是个长老,其实也是个小姑娘,不过比你大了几岁。”她一边帮着雪絮收拾屋子一边道,“她也是第一次当别人的术法老师。我们阁里想她那么大的女子不多,她平时也很少与人交心,除了……除了四长老的师妹,识洛。”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弄影叹了口气,道,“姑娘主动提出教你,估计是看你和她年纪相仿,想和你做朋友。你也不必太拘谨,她看着性子冷,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 雪絮看弄影一口一个姑娘,便问,“你这么了解她,是不是和她关系很好?” “那是自然,我从小就跟着她了。我是和她一同逃……”弄影忽然住了口,有些急急忙忙地收完了东西,使雪絮困惑不已。不过,在弄影离开之前,特地叮嘱了雪絮一句话。 “进了这里的,大多都是抛却过去的人,所以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提起,最好不要问。” 抛却过去?过去是无法抛却的,有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雪絮这么感慨着,疲惫的躺在了刚刚铺好的床上。 但是,欺骗又何尝不是一种好方法呢?很多事,是不得已的啊。 第四章 识洛不识君 坐在火堆旁边,苏洛执着白日里得来的一颗透明棋子,思量许久。棋子上显着微微晃动的火光,映在她眼里。 她看得出,这不是一颗普通的棋子,棋子的主人也不是一个普通人。拿走它确实是不应该,但她不想欠人情。这样的珍物,若是追根溯源,必定能找到帮了她的人。 可是,在暗地里害她的那人就不易找了。现下只知那人是个极其厉害的术法师,术法造诣不在师兄之下,其他一无所知。 为什么他要阻止我回去?针对的是我,还是无觅处? 最关键的两个问题,无一有解。 月魂带着一把干柴回来了,他坐在苏洛身旁,一点点将木枝丢进火里。 苏洛看了他一眼,收起棋子,拾过几根干柴,也往火里扔,溅起了一点火星。在浓郁的黑色里,那一点点溅起的光亮像是要挣扎着逃离黑暗,却瞬间被吞没殆尽。 良久,首先打破沉默的竟是身旁的这个闷葫芦。他冰冷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在冬日的水里浸过似的,“你会吹埙?” 苏洛一愣,想着自己似乎从未跟人提过这件事。有一丝不安和惊喜的情绪在她心里悄然出头,言语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激动,“你怎么知道?” 月魂看向她腰间,“你被震到空中时,腰上藏挂的东西也被震出来了。” 苏洛朝左边低头一看,果然,腰间悬着她熟悉的黑色陶埙。 原来如此。 带着几分失落,苏洛无奈一笑,“会。如果半首也算的话。” 火光跃动下,月魂的眼睛闪了闪,“半首?” “嗯。说实话,我自己吹的都有些腻了。一般我都是用来施展幻境和……”顿了一下,苏洛继续道,“嗯……打发时间。你呢,也会吹些乐器之类的么?” “我平常只练剑。” 虽然这话苏洛没法接,但今日月魂能够先开口提话题,已经让她始料不及。 不负期待的月魂竟又接着说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学完……或者,学其他的曲子?” 其他曲子么?这个问题,她的师兄遇淮也曾问过。那时,她还叫识洛。 识洛不识君,雨淮得遇淮。 无觅处的非鱼长老有两个视若己出的徒弟。一个叫识洛,一个叫遇淮。前者是小徒弟,在非鱼途径洛水时带回。后者是大徒弟,在雨落淮城时所遇。 非鱼执行完任务后经过洛水河,看见了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坐在岸边大石上,裙与鞋都已湿透。她只径自握着埙,吹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非鱼给她取名叫识洛,将她带回了无觅处。彼时遇淮已经入阁两年有余,大她十岁。 方入阁的一月里,识洛不说一句话,只是喜欢握着自己的陶埙,反复吹奏同一首曲子。日日吹、夜夜吹,吹得非鱼主动接了任务避她,吹得遇淮见了她就直皱眉。终于,一日遇淮喝了酒回来后,夺了她的埙,训了她几句。威胁她,要么去学新曲子、不再吹那一首旧曲,要么以后永远别再吹埙。如果还是不答应,就丢了她喂狼。 那是识洛入阁以来第一次哭,哭的遇淮手足无措。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识洛只是想要记起过去。可过去留给她的,就只有这只埙、这半支曲。 那之后她记恨了遇淮好久,一直不睬他。但时间一久,她发现其实遇淮就是个死傲娇,人还是挺好。 “这个埙对我而言很特别,曲也一样。在我知道一些事之前,我想我不会去学其它的曲了。” 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月魂发了一会儿呆,明黄的光照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射出了一块暗影。他掰开余下的最后一根木枝,扔进去,在苏洛的注目下站起身,说道,“我去树上睡,守夜。” 很快,他一跃身,便隐在了层层叠叠的黑暗里。 不知道是不是苏洛的错觉,她总觉得月魂的情绪通往常不一样。 摸着手中的埙,细细感受了一下上面的纹路,苏洛忽然有一个很大胆、很可笑的猜想。 月魂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不不不,怎么会这么巧?不能就因为他今天多说了几句话、问了几个问题就这么想。 她苦笑一声,低声道,“我还是……太急了啊。” 雪絮在无觅处待了有几天,即便还是有些稀里糊涂的,但总归是搞清楚了一些人和事情。 无觅处有二阁。上阁为阁主、副阁主、长老以及个别极为重要的人物,下阁为长老的门生、受雇于无觅处的能人异士。阁内大多都是术法师。一般而言,大多数任务都是交由上阁的人做决定,下阁的人去执行,但若是遇到特殊情况,就会有上阁的人插手执行。 雪絮目前是夜将离的门生,自然就被分为下阁的执行者。然而她什么都不懂,夜将离也不时时在她身旁,因此只能跟着一些新入阁的执行者们一起进行训练。训练的类别也是不同的,有剑、医、隐(刺客)、术(术法)等。 雪絮跟着一波术法师到了学习术法的场所,很意外的瞧见了之前在“喜见”客栈见到的怪人。 那怪人瞧见了她,先是挑了挑眉,紧接着置气一般的“哼”了一声,撇开眼去。 “鄙人丰赫,诸位的术法老师。” 这话一出,雪絮隐隐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会有些难过。 “啊,我本以为老师会很严苛,没想到还是挺亲切的……” 训练完后,有人急切的表达了自己对于这位术法老师的看法。 “嗯,而且……我觉得他很俊俏啊,有种偏偏公子的感觉!”这是个女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又带着几分活泼,一下子便入了雪絮的耳朵。 “翩翩公子?可他的言行倒是有几分滑稽。” 他们谈论的热烈,雪絮有些认生,也没跟着他们一起谈论,但说起对丰赫的看法,她还是有些意外的。原本以为丰赫会因前几日被她变成动物而针对她,会在课上给她难堪,现在才发现是自己太过小人了。 这么想着,雪絮惭愧的叹了一口气。 “喂!” 肩膀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雪絮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方才惭愧的对象丰赫嘛! “你、你……”她一受惊吓就会结巴。 丰赫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见了我就结巴?我有那么可怕么。”言语之中还有些委屈巴巴。 雪絮一时被噎住,好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在对方又开口了,也无需她的答复。 “你知道为什么你家二长老今日从头到尾不见人影么?” “为、为什么?” 丰赫嘻嘻一笑,神秘兮兮道,“因为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要回无觅处了。而你家老师,还有四长老……都去接她了。” 重要人物?雪絮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重要人物,需要好几个长老出面迎接? “你要不要……跟去看看?”丰赫脸上的笑意更浓,就像一只诱敌深入的狐狸,即便长相好看,她还是有些发毛。但强烈的好奇心依旧战胜了她的不安,犹豫了一小会儿,她还是点了点头。 遥遥望去,当那抹显眼的绯红色点染了久云城的灰色城墙时,苏洛并不意外。然而,当她瞧见那抹绯红旁边冷着一张脸的俊逸男子时,瞬间不淡定了。那是个冰块脸,身后还有个冰块脸,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却又似乎让她感到了遗留的冬日的寒意。 走上前,忽视旁边的人,笑着向夜将离打了声招呼,“许久不见,可曾安好?” 夜将离本来有许多话要同这位久别了三年的故人倾吐,但真真见着了,面对友人的问候,一切话也都变成一句,“一切安好。” 骑了许久的马,苏洛见了夜将离带来的马车,立刻就钻了进去。外面的两个冰块脸一见面也没说什么,但很有默契的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马车外一番景象,车内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苏洛与夜将离说了许多自己在梨城的有趣经历,夜将离并不是话多的人,但兴许也是有些兴奋,也同苏洛说了些都城的趣事,包括新来的异术者将丰赫变成动物的事。 “对了,师兄呢?他……怎么没来接我?”一提起喜欢整人的丰赫,苏洛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曾经整她的师兄。 “遇淮?他也说要来接你,只是……” 苏洛心知肚明,“只是他去喝酒了吧?恐怕接我就是个幌子。” 苏洛没猜错,遇淮此时此地在酒肆同一些友人一边高谈阔论,一边仰头畅饮。 夜将离也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两师兄妹彼此看不顺眼,却也是相互了解。苏洛的心思也从遇淮身上转到了马车外的人身上,她盯着月魂的身影,问,“你们这又是从哪儿找的人?和朝暮一个性子,不过身手也确实不错。” “瞧见他腰上别的那把长剑了么。” 苏洛顺着夜将离的目光看过去,看了好一会儿,不禁蹙眉,“很普通啊,剑身都藏在剑鞘里,光这么看,能瞧出什么。” “确实瞧不出什么,但那可是……焚苍剑啊。” 焚苍? 苏洛确实惊了一惊,“就是那个、那个曾经天下第一的剑客萧止的佩剑?可我听说……”可她听说,八年前,天下第一剑客萧止宣布退出江湖,然而和他有恩怨的一些人依旧不放过他,想要夺取他手中的焚苍剑以及一本他自创剑法的剑谱。 夜将离点了点头,“但你也可以说,这把剑,是现下天下第二剑客的佩剑。” 天下第二剑客?苏洛震惊,“你是说月魂他……” 在得到了夜将离肯定的神色后,苏洛心中有些发怵了,想想之前在梨城的时候她说的那些大言不惭的话,就感到一阵后悔。 真丢脸……她扶额,脸上一股复杂的表情。 夜将离发现她的不对劲,有些担忧的问,“不舒服?” “没、没有,就是……就是感觉有些发热,可能是梨城待久了,水土不服。”苏洛这么嬉笑着说道,心里却觉来自马车外的寒意愈发的重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雪絮跟着丰赫来到了一家茶肆,这里虽是有些简易,里里外外却是坐满了人。 他二人找了处屋外的桌椅坐下,丰赫放下银两,让招呼的伙计随意上些茶水上来。伙计得了吩咐,拿了钱,笑嘻嘻的去端茶水去了。 丰赫道:“这里是回阁里的必经之处,在这里等着,最好不过。” 雪絮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坐着的大多应是些商贩路人,也许也正因身份上无太多嫌隙,有的合着桌子聊些趣闻轶事,好不欢乐。 “为何近日有这么多人来都城?” 她想起来时的情形,那个时候,城门口站着一排排守卫,对着鱼涌一般的人群进行身份的检查。她挤在人群里,几乎脚不沾地。好些时间才得以解脱。 “怎么,你不知祭神大典之事?” 雪絮愣了一下。祭神大典? 传闻里祭神大典是每十年一次,每年举行的国度都是不一样的。祭神大典的目的是为了祭奠上古五神,以及促进五国之间的交流。上古五神分别为风、水、火、光、土五神,分别被御风国、止水国、流焱国、明光国和行土国所供奉。而五国之人皆有一个神使。顾名思义,这些人即为神的使者,他们有的是通过民众选拔,有的是通过上一任神使的任命……无论如何,他们都有着无与伦比的术法造诣,甚至可以感知神的意念。 怪不得……怪不得这都城里的人各色各样,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这下雪絮也是明白了些,“我听说这次的大典是由最南边的明光国举行的。” “不错。而且,参加大典需要两个不同国家的白泽令,离大典还有两个多月,在这两个月里,各国各城大开门庭,来往的商贩、各国的能人自然就多了。” 说话间,伙计将茶水端了上来。“客官,茶来了!” 待那伙计走后,丰赫提着水壶先为雪絮倒了一碗,而后才在自己的碗中倒满。茶水不是很烫,但还冒着热气,碗中升着些许水汽,雪絮喝了一口,虽品不出什么,但好歹温度适宜。 正喝着茶,忽然有某个商贩口中所出的三个字眼钻入了丰赫的耳中。 千鬼族。 丰赫顿住手,细细听着那些人的话。 “哎呀,你怎么不信呢?” “这怎么让人信?谁不知道千鬼族自诩是神族后裔,居于流焱国临近边界的一个境地里。但他们族中之人皆受了神的祝福,各个能耐通天,没人敢动他们,他们也同那些与世隔绝的高人一般,不问他人之事。你现在说,他们要参加祭神大典?!” “我不管,我说的就是真的!” “唉唉唉,你俩别吵,听我说一句,我是流焱国来的,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假的……” “你听见了?他都说是假的了……” “你才没听清,他说是十有八九,又不是一定!” “……” 丰赫垂着眼看着碗里的茶水,笑了笑。 千鬼族也扯进来了么?有意思。 雪絮依稀听到了辘辘的车轮声,她抬首望去,果然,不远处缓缓驶来了一辆马车。随马车同行的还有一黑、一灰两名男子,皆是剑客装扮,坐在马上。 她不是很确定,因此看向丰赫。此时丰赫已喝完茶,闲情逸致的摇着扇子。对上雪絮的目光,他敛扇一笑,道,“是他们。走。” 马车轻轻晃着,好似摇篮,让苏洛直犯困,加上一路奔波,实在撑不住疲惫,她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夜将离看她劳累至此,也不喊醒,只让她歇着。 晃着晃着,马车停了,夜将离以为到了,便撩开车幔,却见到正对着她行礼的丰赫、雪絮二人。 “你们二人有心了。”她轻轻点头示意。 丰赫走上前来,朝里头望了一眼。“识洛她……” 还没望到什么,夜将离赶紧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回去说。” 第五章 任务 雪絮、丰赫随着马车回到了无觅处,瞧见弄影正站在门口,来回不停地走动着,看起来有些焦急。 “弄影姐姐?” 雪絮快步上前,唤了一声。 弄影瞧见他们,焦急的面容立刻转成带着笑容的脸,“你也出来啦?” “你怎么这般焦急?出什么事了吗?” 弄影的神情停滞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有,我就是出来接接你们。” 雪絮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忍住不再继续问。毕竟她记得弄影说过的,不要追问他人的过去。 一旁的丰赫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依旧面带笑意,摇着折扇,一副无关风月的模样。 马车一停,丰赫就将折扇一收,抢先迎了上去,准备继续先前的话,却被一旁刚下马的朝暮打消念头,“牵马。” 丰赫顿时嘴巴紧闭,乖乖接过马绳,心里嘀咕,合着只有当猫的时候这家伙才会对我温柔些。 雪絮紧紧盯着马车,生怕错过什么。当帘子撩开,露出一人的模样,她先是心头一紧,随即发现此人是夜将离时,再次凝神望着那帘子后的另一人。 那人在夜将离下来后,才慢悠悠的踩着踏板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白衣少女,年岁应当比她大一些,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松松散散的扎着,面容清丽,肤色有些过于白皙,仿佛很少晒太阳。白衣少女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朝她看了过来。 雪絮对上那人的眼睛,顿时愣了一下。那双眼睛的瞳色是浅褐色,比常人浅了许多,因此显得很通透。配上桃花的眼形,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苏洛打量了一会儿这个望着她发愣的小姑娘后,打了声招呼,“新执行者?” 夜将离解释道,“她就是雪絮。” 一听这,苏洛眼睛就亮了,“啊呀,你就是那个会变刺猬和王八的?幸会幸会!我可听说了,你……” “咳咳。”一旁的丰赫安置好了马和马车后,一边扇着风一边就走了过来,打断了苏洛的话。 苏洛瞧见故人,自然是很开心的,何况这故人算是无觅处中与她趣味相投、性格最相似的了。从前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一起干过,乱七八糟的祸也一起闯了不少。 “我当是谁,原是‘变化多端’的丰赫你啊。” “往事已是烟云,莫要再提及。”丰赫以一副清心寡欲的口吻道。 啧,越来越会装样子了。苏洛在心里默默嫌弃。 夜将离没有一直看他们二人插科打诨,只是转向一边立着的女子,“弄影,你有什么事?为什么心事沉沉的?” 她向来是细心之人。 果然,什么也瞒不过姑娘的眼睛。弄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和……夜长老有关。” 这里的夜长老自然不是指夜将离,而是她的师父、无觅处的前二长老——夜岚。 夜将离有些不可置信,她声音微颤,轻声道,“回去再说吧。” 苏洛同丰赫一起去了议事堂,却并未见到阁主,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阁主很少出现,基本无人见过他的模样,上次雪絮来的那日恰好是阁主在的时候,也算幸运。 阁主不在,自然由副阁主事。 副阁主见了她,先是将丰赫支走,议事堂里就留下他二人面对面。 苏洛似笑非笑的瞧着对面的人,她心里知道,副阁主白术似乎并不喜欢她。也可以说,是因为看不惯非鱼,从而连带不喜欢她和师兄。她不知道师父和白术曾经有什么过节,但知道了又如何?白术照样看不惯她。 屋子里静默了好半天,白术才冷哼了一声,“区区一件小事,就能逃避的如此之久,还是非鱼教的好啊。” 小事?苏洛眯了眯眼,也对,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因为年纪小,失去了师父,又受到山崩的惊吓,这才逃到了梨城。 “副阁主,说起来您也曾教过我不少时间,也是您教得好。” 苏洛曾经在白术手下学过几个月术法,但是他说苏洛“懒散之极,实为朽木”,便一甩袖,去教他的其他“好门生”去了。 看见苏洛笑眯眯的模样,白术愈发有气,但他终究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不能因为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而忘了阁主交代他的事,那件极其重要的事。 “这次祭神大典,阁主要你去。” 苏洛楞了一下,她不是没想到无觅处会参与祭神大典,只是实在没想到,刚回来就要被派去做任务。 瞧见苏洛皱着眉头,副阁主冷声道,“怎么,在外边闲散了三年,连任务都懒得做了?还是说,术法上的东西皆忘得一干二净?” “不敢,只是识洛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识洛,遇淮,一个相识在洛水之畔,一个相遇在淮城以东,名字皆是师父所取。到了梨城后,她才更名为苏洛。 “识洛,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阁主将此次的任务交给你,但我希望你能收起你那懒散的性子,好好对待。此次非同小可,牵涉了很多的势力,其中的深浅,你是无法探究的。” 副阁主的语调依旧很冷,却比以往都要严肃,让苏洛也不由得收起了那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拿到两块白泽令,然后参加祭神大典,在祭神大典上通过考验,拿到一样东西。” “何物?” “玄镜。此物乃钟山灵潭所化,可以治百病,也可以窥探人的过去和未来。只是……只是我们此次要它,是为了另一样东西。那样东西,被称作‘神迹’。只有用玄镜才能知道它的去处。” “何为‘神迹’?我从未听说过。” “这件东西……是很多人一直在寻找的。包括……各国的王。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委托之人身份极为特殊,因此这次牵涉甚广。你,明白了么。” 苏洛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着他,“这样的事,为什么找我?” 副阁主没有回答。 苏洛低低的笑了一声,“明白了。”她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到身后副阁主的话。 “纵使无觅处再随心所欲,在至高的权力面前,还是要低头,人也一样。我们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阁主说了,完成这件事后,他会许你一个承诺。即便……即便那时你要离开,也决不拦你。当然……若是你留下……哼。”白术突然冷哼了一声。 苏洛等他把话说完。 “……若是你留下,我或许还能再教教你……你师父的那些破烂术法。” 苏洛没想到白术也会师父的术法,或许……他们曾是师兄弟?不过也不多想了,苏洛背对着他,淡淡一笑,“那就多谢了,白阁主。” 夜将离坐在亭中愣愣的发着呆,脑海里还回荡着弄影的那句话。 “有人在止水国发现了夜长老的踪迹。” 止水国……真是熟悉的名字。夜将离用指甲轻轻刮着手中捏着小石子,望着湖面,抬手一抛,便听见“咚”的一声,水面上泛着一圈圈的波纹。 有人轻快地走来,在木制的长廊上发出嗒嗒的声响,这声音渐渐接近,到了她身后便停下了。 “怎么,有心事啊?” 苏洛找了个地方坐下,一只手的手肘搁在亭子的栏杆上,撑着脑袋。 夜将离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猜猜……和夜长老有关系?” “嗯。” 苏洛轻叹了一声,“也是,他失踪了四年,你年纪这么小,就要接替他的长老之位,处理那么多事情。一定很累吧?” 夜将离摇头,“也不算累,阁中让我处理的都是些轻松的事务。只不过……只不过突然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我有些不知所措。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现在身在止水国。” 止水国,那不是小夜子的母国么?苏洛与夜将离年岁相差无几,二人关系也非常好,因此对于夜将离的事情,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夜将离曾今是止水国的人,但因一次变故而家破人亡。她的母亲和夜岚是旧识,因此夜将离被母亲托付给了夜岚。十年前,夜岚将夜将离从止水国带了回来,那时,夜将离不过七岁。 这次回来,还真是变故颇多。苏洛感慨了一番。 或许是夜将离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话锋一转,提到了这次苏洛的任务上来,“白阁主将任务给你交代好了?” “啊,是啊。他虽然见了我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还算明白任务第一的道理,一回来就给我交代清楚啦。” “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任务的危险性?” 苏洛没说话。 夜将离继续道,“你是聪明人,即便不必他多说,经过月魂和你被人埋伏的事情之后,你也应该明白这任务的艰巨性。” 苏洛道:“明白又如何?任务都交代下来了,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身怀异术,还是那样的异术,本就难控制,是个潜在的危险。况且,当年阁主答应师父让我留在阁中,本就是有条件的。这次他说若任务成功,会许我一个承诺,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承诺这种东西,本就飘渺,最重要的在于给出承诺的人。而无觅处给出的承诺,恰巧是比无觅处寻来的珍宝更珍贵的东西。 夜将离明白了,“所以,你是想用那个承诺去……” “我还没想好。想要的东西,毕竟还得靠自己争取,不是么?”虽然自己曾因执着而犯了错,但苏洛依旧不想放弃。她只是想找回记忆,弄清事情的真相。一直以来,她总觉得有一些不该忘的重要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恰巧留在了她缺失的过去里。 夜将离似乎想起了什么,苦笑一声,“有的人想拼命忘记过去,有的人却想拼命抓住过去。虽然有些事,并不是拼命就能做到的。可能做的,也唯有拼命。” 她站起来,接着道,“这次任务你不用担心,阁主已经指派了一些人帮你。我也会与你同行。当然,主要的执行者还是你。” 说罢,她便旋过身,绯红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摆动,似蔷薇花一般开放又凋落。夜将离穿过水榭长廊,渐渐消失在苏洛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