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坑日常》 第一章 瓮中捉鳖 傍水的九江,迷蒙的水雾萦绕着酒香的大街小巷,相思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弯弯绕绕,从好客的街头铺子,走进深深的巷子。 耳畔回荡浅溪低唱,桨橹轻摆,这里的居民好像是从遥远的古代就活到现在,每一个都仿佛是从潮湿的书卷中款款走出的,在湿漉漉的九江静悄悄的演绎着各个与众不同的深情。 相思走了许久终于绕进了一家无名的戏院,摇摇望去便见只背影就是个清雅俊逸的,倚靠在西边窗前的竹椅上,手中把玩着几件寻常旧物,她走近放下篮子,摆了一只洗净的竹盅倒了茶水莲步轻移至那人身后:“公子,用茶。” 那好像是画中仙的俊公子闻言随手置一直把玩的旧玩意儿于按几上,接过竹盅,细呷一口,湿润过干涩的嘴角后便好似是喉咙中含着颗痰,再清香的茶水都难以下咽了,更何况是形同嚼蜡的苦茶。 他幽幽抬头放眼至冷冷清清的老戏台,像九江这种水汽地方的水上戏台,实在算不得稀奇,可奈何却是这天下最让那人魂牵梦绕的地方,边心念这种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呢,边示意相思这丫头抓紧着别误了最佳时辰。 “公子,奴婢见您像是有心事?”相思恭恭敬敬的询问道,俊公子的眉宇之间透露着深情与些许伤感迷茫:“你可知道本公子为何赐予你相思这名字?”这时候的青烟正虚无缥缈,没等相思的回话,佯装自顾自的道:“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相思小小年纪,怎会意会其中深意,公子微微一笑之际,眼角的落寞亦出卖了他内心的苦涩:“这是一座被弃置已久的戏台,看这老旧的台板上也有一些简单的彩绘,仿佛可见它正落寞的诉说着曾经的辉煌,本公子记得与友人初次到这听戏,锣鼓喧天的开场,又伤感传情的落下帷幕,每每这戏子粉墨登场,台下便人海沸腾,戏到深处,看客们动容流涕,戏子演绎着他人悲欢离合的同时,也刻苦了这世间的冷暖。” 他一口饮尽竹盅里的茶水,接着款款道来:“本公子那日在戏台子上看着你,一面黄鹂般的歌喉撩人动听,一面便回想着,烟雨里如痴如醉的九江,流景华年,春深里暮归醉倒池边,那本该月色美好的湖上,两只鸳鸯交颈而眠,此情此景,月影婆娑下花瓣也为之感动,想着,明日又该满地落红了。” “鸳鸯交颈?相思明白了,公子心里念着个姑娘呢。”小丫头笑意盈盈,以为掌握了公子的小秘密:“在公子心尖尖上的姑娘定是绝代风华,是哪位姑娘这么好福气被公子惦记上了?” “相思,你可知道世间万般情,最是相思苦?”公子拐弯抹角的提点道,得到的却是:“相思不知。” 公子摇摇头,心想有句话叫“朽木不可雕”,怕不就是讲的相思这丫头?这时朦朦胧胧的烟水之气中走出一位身披蓑衣的老渔民,腰间别着一只葫芦装的老酒还是浓茶的,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向他走去:“小小年纪便知最是相思苦实属难得,路过耳闻小兄弟的期遇,这种刻苦的心情,老夫当年与你期遇奇妙的甚是相似,缘分使然,老夫愿与小兄弟成一忘年交。” 见此公子忙起身,客气的对着老者深深的鞠了一躬,“小弟亦有此意愿,这人生如戏,小弟亦为此困苦已久,前辈可否赏脸移步酒楼,小弟自然请最好的酒菜招待前辈,也可否请前辈赐教小弟一二?” 老者似乎觉得不得受这如此大礼,晃晃悠悠的走上前扶起道:“老夫这种山间野人,不过是见惯了世间山水,倒是与小兄弟你品一品酒,如何?”公子先是一愣,随即作出请的姿态,讨巧道:“自然是有上好陈酿,相思,带上本公子珍藏的桃花醉,去江月楼天字号一房,那便麻烦前辈随小弟移步茶楼,请。” 这小公子谦恭有礼,真是好好的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模样,翁老捋着胡须,朝着他点点头,便一路有说有笑的,随这刚没认识多久的公子走至了这九江地带最好的酒楼——江月酒楼。 潮湿的墨墙连着青瓦,绿苔泥泞的瓦瓷堆砌的土坡上,一道黑影纵身一跃置地,低头细看了几眼环中抱着的酒盅,悄咪咪的随着走远的三人消失在了茫茫烟雨之中。 “我倒要看看没了这我刚偷的桃花醉,这老小儿作何反应。” 第二章 蓄意谋杀 江月楼是座拥有古老年代的木楼,成就九江百姓情怀的,是在空中架着一道悠长的长廊。 像是有悠久清韵的古琴,撩拨的不仅仅是那些只是过客的情怀,更是在多情的文人墨客眼里,是短暂遗忘世俗浮华的不二之选,清凉的风儿吹佛着的,亦不仅仅是面庞,更是心底对淡然对质朴的渴望,她的宁静,波澜不起,却带着些神秘的色彩,迷人的像美梦一样。 这边待到公子领着翁老抵达天字一号房,天色逐渐昏黄暗沉,一排排灯笼齐刷刷的被点燃,火红的映照着天边,又仿佛近在眼前的云霞,放佛都流淌着的暖意,与热闹的欢声笑语萦绕在站在窗边静静观望的翁老的耳畔。 公子坐在桌边,见已经神游的翁老,于是百无聊赖的给自己倒了翁老葫芦中的酒,而良久之后,眼前已年过半百的老者看着却忽然哽咽了,他一边说着他做梦都想让天下都有的百姓都过上像这样的好日子,一边想到了什么竟破口大骂起来:“李姓小儿,卑鄙小人,心狠手辣的无耻之徒,身居高位竟贪污枉法,这如何对得起黎明百姓?” 公子捏着酒杯,指腹来回摩擦泛着丝丝凉意的杯身,想来像翁大人这样看着斯斯文文的人,到了悲愤之极,也会忍不住做平日不屑的事呢。 他轻抿了杯边,沉凝了一会,还是没喝下去,却忽然起了调侃的兴致,立即佯装惊恐道:“这当今圣上身边,身居高位的李性官员,可不就只有……”本官嘛。 这时翁老也觉得自己真是嘴贱了,他负手于身后,可能也是认为那套,读书人的做派,嚼舌根便是嚼了呗:“老夫所斥之人正是李相李江亘。” 翁老扭头心虚的看看公子,正当他认为这小兄弟会与他争论些什么时,公子微微一笑,春光灿烂:“想来前辈定是被此人逼迫到了尽头,才会如此这般深恶痛恨,可现如今前辈身在九江这小地方,如何与李相有仇恨瓜葛,就算是,那前辈又能如何?” 公子放下手中酒杯,放目于遥遥天际,现在天色已经完沉下来了:相思取桃花醉的路上慢些也该到了,怎么拖到如此晚了?莫非出了什么意外?若相思再不回来,便再也等不起了…… 而翁老诧异的回过头,看着“善解人意”的小兄弟,心头是自有琢磨:李姓的小子平日伪装的极好,寻常百姓不知其中的真相情有可原,愣是前些日子相识的张小兄弟,也与老夫争辩了几句,可这小兄弟……罢了,想来这小兄弟宅心仁厚,相信别人的要多些,如此儒雅俊俏的读书子弟,实属难得实属难得啊。 想到这里,翁老对这仪表堂堂的小兄弟更有好感了,若是公子知道他这一心理变化,指不定肺腑道:不怕这老儿不给本官逼迫的告老还乡,对江山社稷对国家大事一腔热血的翁大人,这时候也不过一个头脑简单思想迂腐的老家伙罢了。 而刚才的这段话,其实亦成功的刺激了翁老:“小兄弟莫要再提,老夫手中有一手他贪污的证据,若不是这小人耍些阴谋诡计以夫人相逼,老夫怎么会善罢甘休?”说到此,翁老还给人表现出了一种大义凛然又悲愤交加的感觉。 公子晃了晃酒杯,想他从前倒是没与翁大人这样谈过话呢,哪次不是唇枪舌剑针锋相对,这会瞧着翁老正有意思的紧,不禁自嘲的咧嘴偷笑,一会又歪着头摸了摸嘴角乃至脸庞的肌肤,有些嫌弃又有些难耐的滑稽样子,被屋顶偷看了好一会的张九机给盯住了。 张九机起先还没觉得什么,定睛仔细一看这小子的脸,好一张人皮面具啊,看这样子这张脸皮是支撑不了多久了,还有这老东西哪来的夫人?莫非是那个又丑又瞎的戏子? 打算继续看一会的张九机掀开瓦片将缝隙开的大了些,眯着眼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幕好戏,这时候一个小家伙的出现,差点打乱他的好戏…… 而那会李江亘亦对那杯酒不感兴趣了,起身悄无声息的绕到翁老的身后,正当摸出一把匕首,悄然移近翁老脖子时:相思能够带回来是最好,带不回来桃花醉,也不能让这些日子的辛苦白费了,翁大人,对不住了…… 第三章 强弩之末 姹紫嫣红的春光,无限烂漫的花事,春色浸湿到他的裤脚边,攀爬到他的手中一束洁白无瑕的野菊花,小孩子努力踮起脚尖,将其插在素雅的瓷瓶里,这一下,天真可爱便是展露无遗。 后庭院窗沿前,炊烟渐渐升起,袅袅婷婷的,绕过近日新植的菜蔬,绕过门槛石阶的青苔,绕过争相斗艳的娇花,忽然邂逅了这场洁白宛若寒露的春雨,这一幕宁静安好,更是再多故事都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小孩子试探的伸出手掌,接过清清润润的丝丝雨水,懵懵懂懂的透过烟雨霏霏的雨帘子,瞧见了个身形姣好的女子,渐渐清晰的美目流连,不施粉黛的同时,宛如一朵悄然绽放于春日的桃花,超凡脱俗,宛若惊鸿。 女子嗓音如莺歌燕语,温温柔柔的喊着小孩子的乳名,而后者更是无比欢快的向其奔去,眼见着女子的巧笑嫣然越发近了,忽而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伴随着熊熊烈火,一下子化作了漫天尘烟,消失不见了:“娘!” 正是凉风习习惬意舒爽的时候,亭台阁楼的深处,公子猛然惊醒于小窗前的榻上,面上已出了层细密的汗:“呼……”一个大个头的丫头听见动静,便匆匆忙忙的进来了,她撩了一席散漫珠帘,大步流星的走近递了张浸湿的帕子:“公子又做相似的噩梦了?近日公子茶饭不思萎靡不振,奴婢等皆忧愁这样下去,定会搞垮身子的呀。” 虽然身形高大些,声音不徐不缓的很是沁人心脾,伴随着珠翠的铃叮清响,公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接过帕子随意几下擦拭了面颊,空荡荡的眼神飘忽至小窗外的几株生长喜人的桃树,思绪早已飘向了久远的过去:如今春风还在,桃花还在,我还在,只是不见了…… 回忆说到这里,这时候公子眼见就要成功了,又是静寂无声之际,也许刀锋再靠近一点,便可除去这一大威胁,三人皆听见了一道来自一位不速之客的声音:“喵……啊嚏,呜。” 屋顶上,一只小灰猫从黑夜中探出小脑袋,像一只兔子跳进了张九机的怀抱,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掌,而张九机环住小灰猫,摸了一把就把它扔了出去。 小灰猫轻盈落地,转身又欢快的跳进了张九机怀里,再被丢出去,继而周而复始,坚持不懈,而然屋檐下的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悄然无声的中止了。 在翁老惊讶于小兄弟无缘无故,忽然就在他的身后时,公子早就藏好了匕首,已然想好抓到这只野猫,再如何如何处理它了,翁老忽而看着公子咬牙切齿的脸,惊恐万的道:“小兄弟,你的脸怎么……怎么裂开了?!”翁老的身体颤抖着,随着食指指向看去,清晰可见公子的脸从嘴角至整个面部,都裂开了。 张九机按住小灰猫一颗躁动的小心脏,饶有兴致的也盯着公子看,而闻言公子冷笑一声,抽出袖中一直藏着的锋利匕首,阴森森的盯着翁老的眼睛,那幽深怖人的眼睛镶在逐渐瓦解迸裂的面颊上,好似是个誓死将人拉到阿鼻地狱的恶鬼,将翁老吓得不轻。 眼瞧着恶鬼步步逼近,翁老退无退路,一个腿软便瘫坐在了地上,瞠目而视,惊惧大喊道:“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公子见状不禁奸笑:“原来翁大人惊慌失措的模样是如此令人发笑,早知翁大人如此胆小如鼠,本官深谋远虑这么久真是不值当,不值当啊。” “你,你是……李江亘?!”翁老顿时惊愕的有些语无伦次,而当话闭,李江亘便一刀扎进了他的大腿,随着翁老凄厉万分的惨叫,刀子亦慢慢扎入进去,鲜血淋漓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翁老痛哭流涕,泪水逐渐模糊了老眼:这哪是一个流淌着滚烫血液的人啊,这分明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活死人! 李江亘黝黑的眸子里,仿佛有一汪死水深的可怕,他抽出刀子,又狠厉的扎了进去,再抽出刀子,再是似竭尽力的扎了进去,那猩红的血从手心滴落,却染上了幽深的眸子,仿佛他扎的就不曾是条鲜活的生命,该是个死物,不会心痛亦不会遍体鳞伤,死的很是彻彻底底。 匕首落地的声音清脆好听,李江亘毫不理会脸色煞白的翁老正鬼叫哀嚎,用还滴着血的手粗粗抹了把脸,将脸上摇摇欲坠的面具碎片,抹落置于地面,他微微牵扯着嘴角,撕裂般的疼痛依旧不改开始,他一言不发的盯着翁老,静静地等着眼前这个强弩之末,使劲的扑腾完最后的价值,便是送他上西天之时。 翁老哭喊的喉咙沙哑了,心念他早已经告老还乡,远离京城朝廷甚久,万万没想到这李江亘却是不肯放过他的,思及此遂悲愤欲绝的大叫:“魔鬼!吸人血啖其肉的魔鬼!” 话音刚落,李江亘从袖中掏出一包盐……大腿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什么是刺痛,肆意麻痹着他的大脑,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着没有晕厥过去,他亦明白李江亘为何而来,为何不肯放他一条生路:“是为你贪污受贿的罪证?” 第四章 翁老之死 常说人生如戏,一场戏的开始,又是在另一场戏的落幕,翁老忆起他在正值二八年华,春风得意之时,亦殷切的希望自己能够为国家发展奉献自己,哪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考场失意,后来便一直形骸放浪着,直至遇到那个心尖尖上的女伶人,再后来便只想做个能够封妻荫子的清官好迎娶她入门,而新帝的即位,朝廷大换血为他开启了这条道路的大门。 可事到如今,从一开始为何刚刚上任便被推举为清官的党首,到现在沦落到名利双双虚无,生命亦面临濒死的境地,其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走到这种地步,或许像他这种既想获得天下人的认可,却还想着平和的日子的人,加上这倔强如驴的性子,本就是不可能的吧,自己的期限已到,与她的无缘理应是对她的造化。 “在京城柳街花楼……”翁老原猜想他还有把柄在手,吊着胃口还不至于这样草草而死,不过思及此,便不想做太多纠缠了,他说着,声音低的宛如一颗细小的石子,已激不起任何波澜了。 在思绪恍惚之间,彷佛在寻找真相的无限循环中,翁老终于揭开了那层最隐秘的最黑暗的纱:原来是…… 尽管是犹如细小蚊虫之声,耳聪目明如李江亘便是听见了,不过这躲在屋顶偷听甚久的张九机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又是好奇这最后秘密的说了什么,认为这名李江亘的如此表里不一,又想这老儿怎么痛晕过去了,正当思绪飘远而无暇顾及有些事时,他回头瞅见李江亘阴森森的盯着他,饶是在江湖道上混了这么久的土霸王,亦是吓的赶紧蹦跶了起来。 “我就是在这睡了一觉起来,发现你俩在下面叽叽歪歪了,放心,江湖上皆有江湖上的规矩,我不会到处去……”张九机便是知道如刚才李江亘扎刀子的狠劲,倘使真如自己所说,李江亘亦不会放他走的,而尽管如此,表面功夫怎可一日不做?“诶你怎么话没说完便动手啊?救命,救命啊!” 话闭,张九机拔腿就跑,一路喊着救命,一路还不忘回头瞅瞅脸黑的跟个煤炭似得李江亘,再皎洁一笑继续“亡命天涯”,偏这明明要追上了又给溜了,溜了又得继续追,一来二往,他李江亘再看不出这小子存心耍他玩乐,便改姓不姓李了。 “你小子只会遛?好个孬种!”李江亘想着再这么追赶下去也不是办法,心思一转,装作气急败坏的骂,实则激他愤怒了与自己武斗,哪想偏生这张九机是个脸皮厚的:“还真如你个丑鬼所说,我最会的便是飞檐走壁,就是你说的遛。” 说着,便在李江亘眼皮子底下,快速的在于黑暗中隐没了身影,张扬如其人一样的声音亦逐渐消失:“再会啊丑鬼!”见状李江亘亦不恼怒,他冷静下来,顿感不妙:遭了!调虎离山之计! “走水啦!走水啦!”正如所料,从未出过这样低级岔子的李江亘,懊悔不已的赶到江月楼,此时完完被黑暗笼罩的天色,有了火红的艳色镶嵌,显得格外美丽又毁灭。 此时江月楼天字一号房早已处于一片火海之中,火势还在蔓延,熊熊烈火彷佛燃烧着李江亘心底的焦灼与恐惧,眼下江月楼极其周边已然乱做一团热锅蚂蚁,而他的罪证还在一团未知的火焰里。 未知?翁老在与不在这滔天大火里,有或没有被其党羽救走,如若是太后的势力又如何知晓本官的动向,又或者是自己手下的人……莫非是出了叛徒要置本官于死地? 万千猜想在脑中一瞬而过,是与不是,这都将会成为他大计的绊脚石,断然不能放任其生长,就算没想到这层,这好不容易逮到的翁老,可不能又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他的计划里,其实这火,远不比那场火来的大,恐惧之意亦远不比大计来的重要。 思及此,纵身一跃置地,趁未有人注意,一桶冷水倾盆而浇于身上,直奔大火源头去了。 “嘿这丑鬼找死呢。”而此时,遛的贼快的张九机正站在靠近火源的屋顶上,兴致盎然的踢开瓦片,俯身往下瞅找李江亘,瞧他不断躲避以避免被火灼烧或被砸下来的房梁然后砸晕葬身火海,那个蠢样子真是有意思极了。 张九机本着一颗热爱无事生非的性情,不免一会扔个瓦片啥的,瞧着李江亘身法巧妙,身姿敏捷的很,若是今后有缘,倒是可以拜个把子啥的,不过:“他为什么不从这屋顶直接下去找人?这屋顶……”有问题? 话音未落,脚下一片软和,任张九机再身手不凡,轻功快如闪电,没有反应过来就跌了坑头,那也无济于事,所幸他掉落时并无受伤,偏巧他还知道面朝大江的方位,这么一想真是洪福齐天啊,再要是没有躲在身后不远处的李江亘就太好不过了。 “哗——”凶光乍现的刀子抵着张九机的后颈,它的主人靠近假装吓得不敢动的张九机,在他耳边悄声调侃:“孬种,我们又要再会了。” 第五章 各怀鬼胎 从远处望去,江月楼正是烧的铺天盖地,它彷佛是有了席卷八荒的豪情壮志,疯狂的吞噬着一切,强大炽热的火舌卷着浓烟,火星肆意的迸溅,铺面而来的火焰让人望而生畏。 在这一片火海里,李江亘越是朝着走水源头更近,越是发觉其中的不对劲之处:为何远看如此大的火势,越是超里走,为何只是火星子在蹦跶,这很明显是有人作假的火势掩盖某些东西…… 此时思索到了深处,许再思索几番便明白的更多些,张九机的坠地好似打了他一耳瓜子,思绪尽数断掉。 他只能寻着声源小心翼翼的摸到他的身后,拿着匕首向其一点一点逼近,直到鲜红的血珠从刀剑滑落,他眯着眼瞅着,忽而之前被戏耍的心头闷气就烟消云散了,愉悦的闷哼了一声,叫张九机听见了觉得甚有意思。 “还幸灾乐祸呢。”张九机面上一副悬泪欲泣,好生可怜,其实偷摸着取笑李江亘的同时,暗自又在打着鬼主意了,他故作懵懂无知,问道:“又再会?” 其实刚上任不久的李相李江亘,论武,当然不及能在江湖上混成了个老油条,还能活的这么恣意的小滑头张九机,可论心智,他又不是傻的,怎会不知这小子还想蒙骗他? 李江亘那打磨的锋利无比的刀尖似乎有更加深入的势头,同时新鲜血液也慢慢的渗了出来,沿着刀尖好似在打转徘徊,许久不愿坠地。 张九机见打哈哈不管用,办做个狗皮膏药模样,奉承的话张口就来:“小人实在无意冒犯,若是知道大侠如此武功高强盖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怎么会惹恼大侠呢?看在小人知晓靠江方位,可以给大侠带路,留小人一条狗命吧。” 忽而开始有些头晕眼花的李江亘,听见张九机的喋喋不休,如那讨人厌烦的蚊子一般,使得他暴躁不耐,收了刀子后恶狠狠的觑着张九机,声音压的很是低沉:“给我闭嘴,带路。” “那我带路,你一定要保护我哦。”张九机嘴里嘟囔着,偷偷看了眼李江亘:这小子的人皮面具已经掉了一大半了,这国美男榜第一的薇渐国李相,传闻比第一美女祁赛雪还美上几分的脸,究竟是如何倾国倾城,惊为天人?若是与我相比还俊俏些,那如师父说的杀了便是? 而这边的李江亘虽然答应了他,同时心里亦仔细琢磨着:相思现在身在何处,到底是哪方势力放的火,翁大人是否已被救走,这小飞贼又是谁?应是来头不小的,或是身世有些渊源,若真是听了本官身份,不如灭口? 于是忽然安安静静的,一前一后的走着,看似一派和谐你我安好,其实哪个不是心思多,不打着杀了对方的主意? 这时张九机首先搭话,而后李江亘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其实各怀鬼胎的二人,大概在心里想着没有价值了便送其上路吧。 “大侠,怎么称呼?” “木子李。” “木大侠,小人贱名张二狗,家住狗屎村,小人上有哥嫂,下有小侄子叫狗蛋,小人喜欢隔壁村花翠翠,小人觉得那什劳子第一美女都比不上翠翠靓。” “……” “木大侠,翠翠说她最喜欢薇渐国李相,说小人长得不及李相俏。” “聒噪。” “木大侠……” “闭嘴,不准叫我木大侠。” 许是因为江月楼多数隔间都是格局装饰物相似的,过了良久,张九机见人还未发觉,便领着李江亘绕着走水源头周围,悠哉哉的花式转圈子。 无聊之际,张九机又开始问三问四了。 “为何这里火势如此之小?” “不知。” “为何这木头湿湿润润,像是被人浇了水?” “……” “这是什么东西?好恶心。” “你怎么掉下来的?” “小人是脚底一片软和才不慎掉落。” 李江亘用匕首凿开已然置地的房梁,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个白蚁巢,这一个房梁里的白蚁数量就如此之大,一整个江月楼的房梁又何其之多,也难怪能把整个江月楼里面吃空。 那放火之徒应是不知这其中缘由的,潮湿成这般模样,便是如何大的目的需要去达成? 李江亘是惯常走神的,这番又神游了会,不知不觉,又绕了一个半圈,这时其实已经很近的路,已愣是给他绕了一大圈才走回来,李江亘是越发头晕目眩了,可亦明白,这小飞贼要么就真不认路,要么就是故意要绕晕他! “再不老实,便去见阎王。”他抽出匕首架在张九机的脖颈上,眼中凶光乍现,冰冷的话语一字一言的从口蹦出,仿佛下一秒就会实践起来,但此时李江亘握刀子的手越发无力了,这样的发觉让他顿觉警惕心悸。 下一刻被白蚁咬至空心房梁木材之类的,皆是成件的倾倒下去,越发意识不清的李江亘,透过层层朦胧的白烟,眼前恍惚是见到了被火灼烧成乌黑一团的翁老,耳边传来许是早已知晓的声音:“李大人觉得,这烟是不是与平常走水的烟不太一样?” 未及话音落下,李江亘亦倾倒下去,刀子置地的声音伴随着张九机的转身,极具戏剧性。 他蹲下揭开人皮面具,惊叹万分:这脸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