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的小玫瑰》 第1页 [现代情感] 《霸总的小玫瑰》作者：言之深深【完结】 文案： 沈皙栀爱上一个美人。 美人是她哥哥的好友，斯文儒雅，谈吐温谦。 而和美人在一起之后，沈皙栀实在受不了对方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提出分手的那一天，雨下的很大。 一向斯文优雅的美人捏着她下颚，叼着一支烟，金丝镜片下的桃花眸波光流转，眼尾灼烧成艷红，将她死死揽在怀中：「你想我死吗？」 乔纵第一次见到沈皙栀时，少女一袭红裙与人共舞，雪肤乌髮红唇，艷的惊人，如一朵火红玫瑰花。 他还没下手，少女便小心翼翼的接近他。 她说她喜欢他的温雅，喜欢他的气质，喜欢他伪装出来的斯文皮囊。 后来少女见过他最疯狂的那一面。 他在身上纹了少女最爱的玫瑰花，在深夜克制又隐忍的亲吻她，为了她失了理智。 病态霸总x小玫瑰花 *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枝玫瑰。 甜蜜日常，he 1.男主身体不好，病弱的那挂，算是白切黑（？） 2.年龄差十岁 3.有甜有虐，虐点是男主身体不好，但是会好起来 4.男主炒鸡宠。 一句话简介：病歪歪的霸总与小娇妻 立意：认真对待感情，和相爱的人白头到老。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海妖 六月份的三亚如一个烤火炉。 下午五点半，气温不减炽热，空气黏腻燥热。 夕阳余晖透过闭紧的落地窗玻璃，洒在酒店房间内深棕色的木质地板上，折射出亮光，刺激的沈皙栀微微眯了眯眼。 房间内的空调已经被打到最低，冷风唿唿的吹。 张琦趴在床上刷朋友圈，忽然，看见一条动态，勐地坐起来，大叫：「皙栀！尤凌白那个白莲花和苏扬在一起了！」 听到这声吼叫，正在神游天外的少女缓缓抬起眼睫，「苏扬？」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眸色是很深的茶色。因为还没反应过来，眼中带了些茫然的色彩。 即使已经和沈皙栀认识十几年了，勐地一看见她这双勾人的眼睛，张琦还是有一瞬间的失神。 随即，她又叫起来：「对啊！苏扬哎，我们班班草！居然和她在一起了！」 张琦鞋也没穿的就跑下床，踩着地板过来，弯腰将手机怼到她眼前。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尤凌白的朋友圈文案。 ——【以后请多多指教@苏扬/心】 配的图片是两人十指相扣的照片。 下面点赞的人很多，都是他们班同学。 沈皙栀的脸上还有些睏倦的神色，见到这张照片，将手肘搭在膝盖上，支着下巴，嗓音有些懒懒的，眉梢微扬：「然后呢？」 「这可是苏扬哎！」张琦放下手机，蹲到她身前，情绪很激动：「你的上一个追求者！当时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和你早恋，就算被叫家长了也没关系哎！」 「啊。」沈皙栀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下颚，指甲将脸颊戳出一个小小的窝，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张琦替她捉急：「苏扬之前追的可是你，现在他和尤凌白凑一块儿了，可太丢脸了。」 沈皙栀伸长腿，小腿肚贴在地板上，些微的凉意从皮肤上传来，她伸手掐了掐张琦的小脸，漫不经心的：「琦宝，这丢脸的哪是我呀，尤凌白跟我瞧不上的男同学在一起了，她不比我更丢脸？」 张琦眨了眨眼睛。 好像，也是哦。 「那我发条朋友圈，讽刺一下她。」张琦瞬间不激动了，打开手机准备发朋友圈，可在措辞上就犯了难。 尤凌白和她们从小看不对眼，尤其是初中时候，尤凌白抢了张琦喜欢的男生之后，张琦更是视尤凌白为眼中钉。 可更气人的是，尤凌白婊出了一个高度。 只要是男的，尤凌白都会若有似无的撩拨人家。 沈皙栀看她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也没管。 她靠在沙发边沿，往后仰躺，将双手搭在脑后，右腿搭在左腿上，晃了晃右脚。 从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的水池，水面在夕阳下波光粼粼，偶尔一阵微风吹过，会泛起细小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最终消失于平静。 沈皙栀烦躁的皱了皱脸。 这是高考结束之后的假期，成绩还没下来，她和张琦到处旅游。 也当是散散心。 - 离家的前两天，她和爸爸吵了一架，吵的相当激烈。 最终，以她摔了沈明轩书房里的一个不知价值几何的青花瓷瓶告终。 沈皙栀想出国念大学，沈明轩却不肯。 她是家中独女，从小被父母千娇万宠长大，没吃过一点苦。换一句话说，就是大事上都被父母左右，自己做不了主。 沈明轩让她填本地的大学，离家近。也方便家里的人照顾她。 沈皙栀却想自己独立一回，不依靠父母，去国外念几年大学。 沈明轩捨不得女儿，耐着性子劝道：「栀栀，你去了国外，生病了，爸爸妈妈不能照顾你，被人欺负了，爸爸不能给你撑腰，没有钱了，也不能及时给你。就在本地念大学，毕业之后进设计院，安安稳稳的不好吗？何必要去吃苦。」 第2页 他说的在理，也是出于心疼她。 沈皙栀却想要体验一次独立的滋味。 「就这么决定了。」沈明轩强硬的拍了一下桌子，做了决定：「别的大学都不考虑，就念c大。」 沈皙栀气的摔了花瓶，推开门走了。 她知道爸爸这样是关心自己，不想她受一点儿苦。 可是，终究是很不甘心。 她从小是被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却也嚮往，风吹雨打茁壮成长。 - 张琦在手机上敲了半天没想好怎么发，戳了下沈皙栀的胳膊，哀求道：「皙栀，你帮我想想，我发什么嘛。」 沈皙栀瞥了一眼。 张琦的配图是一个白菜田里，窜进来一只黑色的野猪，白菜地被野猪踩的乱糟糟的。 她指指那张图：「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好白菜被猪拱了呀。」张琦解释，说：「苏扬这颗好白菜，被尤凌白拱了。」 沈皙栀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眼睛都笑弯了，脸颊两侧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耸了耸肩：「我觉得没什么杀伤力。」 张琦脸蛋凑过来，虚心求教：「那你说怎么发？」 「你就发，不出三天，尤凌白就会甩了苏扬。」沈皙栀轻飘飘的说。 尤凌白没有一任男朋友相处超过三天。 「牛逼啊我的小皙栀！这杀伤力简直了！」张琦一只胳膊缠住沈皙栀的脖子，作势要在她脸上亲一口，沈皙栀嫌弃的推开她的脸。 「起开！」 张琦也不生气，赶紧把那条朋友圈截图，配上沈皙栀说的话，发送。 阴郁的情绪顿时晒进了一道阳光。 发完朋友圈，张琦没再看手机。 快到饭点了，两人决定出去觅食。 她们订的池畔房，酒店有配餐服务，可两人都没要，决定去吃当地美食。 这是来三亚的第四天。 再过两天她们就要回家了。 酒店不远处有一条美食街。 正是夏季，晚风徐徐吹来，云朵堆积在天边，晚霞橙黄。 走了没多远，沈皙栀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来电显示是爸爸。 和张琦对视一眼，张琦劝：「叔叔既然打电话来了，你就接吧，你们把话说开了才好啊。」 她按下接通，没说话。 街头嘈杂，沈明轩微哑的声音顺着电流顺过来：「栀栀，在三亚过得开不开心？」 他那边很安静，好像还在办公室。 沈皙栀抿了一下唇，她出来旅游快半个月了，沈明轩都没给她打电话。她以为，沈明轩生自己的气了。 「怎么了？还在和爸爸置气呀？栀栀，你听爸爸说，你还小，这样，你要是想出国，等你二十岁的时候再做决定好不好？到时候爸爸绝对不拦你。你听爸爸这一次，好不好？」 突然听到沈明轩这么温柔的声音，委屈又难言的情绪浮上心头，沈皙栀喉头哽了一下，眨巴着眼睛，抬了抬头。 「爸爸，你说真的？」 然后话音勐地顿住。 她在纷乱人流中，瞥见了一个身影。 是一个男人，白衣黑裤，在好几个中年人的簇拥中缓缓地走过来。 傍晚。 霓虹灯戏剧性的亮起，汽车鸣笛。 夕阳混合着灯光，洒下来，在男人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他眉眼低垂，神态有些漫不经心的懒。 桃花眸隐在金丝镜片之下，眼尾微微下垂，沖淡了几分疏离冷淡。衬衣衣摆工整的塞在西裤里，透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也就那几秒种的光景，男人的身影就隐没在了人流中。 沈皙栀甚至没看清他的模样，只觉得气质极佳。她空咽了一下喉咙，心脏迅速跳了两下。 电话里沈明轩笑说：「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好了，栀栀，什么时候回家呀？」 和沈明轩讲完电话，沈皙栀挽着张琦的手臂，在街头乱逛。 两人在路边买了许多吃的，一人拎着好几个袋子回酒店。沈皙栀低着眼走路，张琦却被酒店墙上的图片吸引，她看了几眼。 回到房间，再次把空调打开，温度调到最低。 张琦摔进沙发里，说：「皙栀，你听过海妖的传说吗？」 「嗯？」沈皙栀正在吃一个鱼丸，嘴巴里塞着丸子，抬起头来。眼眸微微睁圆，透着股呆萌。 「就是，我刚才在下面看到的，听说这边有海妖。海妖大多数以美人鱼居多，容貌美丽妖娆，有时候还会上岸来，专门勾引人。」 沈皙栀咽下丸子，又戳了一块豆腐，不甚在意：「我也看到了。」 张琦却突发奇想，一下子坐起来：「皙栀，听说，我们房间外面的池子连着海，会不会到半夜，有美人鱼过来勾引我们呀？」 这简直天方夜谭，沈皙栀好笑，提醒她：「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张琦也被她逗笑了，踩着拖鞋凑过去，张开嘴：「餵我一个。」 沈皙栀赛了一个牛丸给她。 见张琦鼓着嘴巴的样子，她食指点点下巴，弯着眼睛，提议道：「既然我们来都来这边了，要不就去外面的池子里游泳，见一见海妖？」 这的确是两人第一次来三亚。 而且没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念头，张琦同意了，她连丸子都没吃完，就跑去行李箱里翻自己带来的泳衣。 第3页 「你还带着泳衣？」沈皙栀十分惊讶。 张琦已经翻出了两套泳衣，一套稍微保守，另一套却是相当暴.露：「出门在外，装备肯定要齐全呀。」 她把那套暴露的泳衣扔给沈皙栀，「你身材好，就穿这套。我穿这套，还能遮一遮。」 她说着，眼光上下扫视沈皙栀，露出了一个姨母笑。 沈皙栀：「……不要。」 张琦忙撒娇：「就当让我长长眼福嘛，好皙栀？」 沈皙栀：「……」 沈皙栀身材很好，腰细腿长，胸部有c，此时穿着热裤，两条匀直瘦削的长腿露出来，长发挽成花苞，说不出的妩媚勾人。 张琦不等她拒绝，就率先换上了那套保守的泳衣。 沈皙栀只好穿上。 她将长发散下来，迟疑：「琦琦，你好像，不会游泳？」 「没关系，我在浅水的地方晃一晃。」张琦没忍住去掐她的腰，「我简直要妒忌死你了！明明都是一样的熬夜学习，就你，不发胖，腰又细，皮肤又好！」 沈皙栀撩了一把长发，沖她抛了个媚眼，语气十分欠揍：「天生丽质。」话音说完，赶紧跑了。 张琦气的在她身后追：「沈皙栀我要打死你！」 她倒也不是真生气，两人多年好友，时常会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 追闹了一阵，沈皙栀跑的脸都有些红。 张琦也不闹了，推开落地窗，下了水。 池子边的灯光很暗，池水微凉。 月色也暗淡。 沈皙栀下去的时候，抱住了自己的肩，缩了缩脖子：「好冷呀。」 张琦坐在岸边晃着脚：「哪是冷啊，简直是舒服的很。」 水面泛着粼粼的光，沈皙栀游了一下，往水下沉，又一下子浮出水面，大吸了一口气：「真的很舒服！」 她说着，回头：「琦琦，我去那边了，等下回来找你。」 「快去快去，要是真碰上了海妖，就来一段人妖恋啊！」张琦打趣，挥了挥手。 沈皙栀随便找了个方向游过去。 她水性不算很差，在水里游了一段距离之后，就浮起来唿吸一下。 四周越来越安静。 不知道游了多久，周围的动静越来越小。 沈皙栀心里打了个鼓，浮出水面。 周遭空旷，近乎沉寂。 一弯不甚明亮的月亮悬在空中，光线浅淡。 在光弱之处，立着一道黑色身影。看身形，是个男人。 沈皙栀抹了一把脸，往那道身影处看过去。 她长发湿漉漉的搭在身上，肩头圆润白皙，肩线平直流畅，锁骨精緻。透明的池水能看清身形。那腰极细，仿佛一手就能掐住。 那道影子清瘦，只看轮廓，大约是一个青年人，倚在栏杆边，手里不知道拿的什么东西。 「海妖？」 那影子出声，咬字时，还带着三分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听着有些懒。 音色干净微凉，带着一股清冽，仿佛她身置的池水。在盛夏时节，听来沁人心脾。 沈皙栀没有出声，她还没这个勇气，穿的这么暴.露，去见一个陌生男人。 她低头，屏住唿吸，沉入水中。 游走的时候，听到那人掩唇轻轻咳嗽了几声。 第2章 玫瑰花 游回房间，落地窗边空荡荡，张琦也不知去哪儿了。 沈皙栀站在水池边，垂眸，掬了一抔水，一弯月亮安静躺在手心。 刚才。 那个男人，把她错认成了海妖？ 而且，还是用那么戏嚯的语气说出来。 那个声音，叫她回想起了傍晚时在街头见到的那个，气质散漫又斯文的男人。 沈皙栀手背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望着泛起一圈一圈涟漪的水面，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睫。 有了一种，偷偷做了坏事，不敢告诉别人的感觉。 洗完澡，沈皙栀擦着头髮出来，头髮已经擦得半干，不再湿答答的往下滴水。 她穿了一条白色吊带睡裙，露出肩头和锁骨，在酒店白色的水晶灯光下，衬得肌肤白皙，看上去一点儿瑕疵也没有，仿佛上好的凝脂白玉。 手机忽然响起来，沈皙栀拿着毛巾拿起来，是妈妈打来的视频。 「栀栀，今天在三亚怎么玩的呀？」 沈皙栀看着屏幕，扬起唇角，眉眼也笑起来，很乖的模样，回答：「今天太热了，我和琦琦在酒店玩了一天手机。」 「你这孩子。」早已习惯女儿这么懒散，蒋天资象徵性的说了她几句：「有空在酒店玩手机，也不回来陪陪爸爸妈妈？」 沈皙栀抓着毛巾的手顿了一下，手指挠了挠头皮，不知道怎么的，有了逆反心理。 大概是才和沈明轩吵完架没多久，虽然沈明轩做出了让步，她却仍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沈皙栀烦躁的说：「你和爸爸每天都很忙，经常不在家，一下乡调研或者出差，就十天半个月的，哪里需要我陪？」 被她这样顶撞，蒋天资皱起了眉头，后头传来沈明轩的声音，很严厉：「栀栀，怎么和你妈妈说话的？」 「我说错了吗？」沈皙栀把脑袋上的毛巾扯下来，扔到床上，声调提高，隐隐有些委屈：「你们每个月在家的时间能有三天吗？就这么点时间，你还说我没回去陪你们。那你们有陪我吗？」 第4页 落地窗外传来脚步声，窗户被推开，张琦穿着泳衣走进来，浑身湿透，一走就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湿脚印。 她欢快的说：「皙栀，我刚才什么也没看见，没有什么海妖。」话音一顿，注意到沈皙栀红红的眼睛，声音立马低下来，问：「皙栀，怎么了？」 「栀栀，爸爸知道，我和你妈妈忙于工作，是疏忽了你很多。你妈妈刚才说的话，也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能谅解我们，我们也不会勉强你。」沈皙栀手中的手机传来沈明轩的声音。 沈皙栀抬眼看了一眼张琦，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沖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而后眨巴了下眼睛，忍着眼眶的涩意，「我知道的，爸爸，我刚才情绪没忍住。」 她平时是很听父母话的，很少和父母顶嘴，刚才也不知怎么，情绪一下子上来，出口就是埋怨。 那头沈明轩笑了笑，温和的嗓音道：「那栀栀别难过了，这么大的小姑娘，哭起来多丢人？我和你妈妈再过两年就退休了，以后天天在家陪你，行不行？」 沈皙栀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又补充：「你说话算话。」 挂了视频，她一抬眸，就对上张琦放大的脸。 张琦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她跟前，弯着腰，细细的打量着她。 「你干嘛呀？」沈皙栀放下手机，拿起毛巾继续擦头髮，往旁边挪，坐远了一些，「你刚才那么激动干什么？」 张琦身上是湿的，没坐，弓着腰，眼神微妙：「沈书记过两年就退休啊？」 「我哪儿知道。」沈皙栀语气无所谓，嘴角却翘了起来。要是爸爸妈妈真的退休了，就能天天在家，他们一家人也可以每天在一起。 张琦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点了点，「沈皙栀你偷偷笑！沈书记说要退休，你很开心吧？」 少女翘起了一条长腿，搭在床沿，歪头，下巴尖小巧，欠揍的问：「你很遗憾你偶像沈书记的仕途没能长久？」 沈明轩是沥市市.委.书记，也曾经在本省担任要职，为人却平易近人，长相也优越，是个中年美大叔。 同时，也是张琦的偶像。 「对啊，可遗憾了。」张琦去拿睡衣，走了两步，回头，嘆着气说：「其实沈书记还很年轻，如果想往上走，这个年纪，是很合适的。」 沈皙栀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没说话。 每个人追求不同，在这个年纪，阖家团圆才是沈明轩最想要的。 - 又在三亚玩了几天。 第二天晚上，沈皙栀又游去了那晚去的地方。 可却再也没见到那道清瘦的身影。 也没能。 判断那个影子，到底是不是那天瞥见的男人。 返程的飞机上，沈皙栀情绪蔫蔫。 一旁的张琦在昨晚就下载了个单机小游戏，此时正拿着手机玩儿的正欢，遇到一个关卡过不去，胳膊肘戳了下身边的沈皙栀，「栀栀。」 「怎么？」沈皙栀抬起迷茫的眼，杏眸瞥了眼张琦，眼尾一扬。 张琦倾身，点着屏幕，「帮我过一下这关。」 沈皙栀二话不说，单手接过手机，张琦为了装酷，用的黑色手机。机身衬得少女的指尖纤长白皙，指骨分明，指端的指甲盖略有些长，却修剪的很整齐，是一只相当漂亮的手。 那只手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很快就过了关，把手机塞给张琦，沈皙栀继续单手托腮，望着窗外的天空。 「诶，你怎么了？一副魂不舍守的样子？」张琦过了关，抽空瞥了眼沈皙栀，见她情绪低落，便问。 沈皙栀指甲轻轻敲着窗沿，神色缥缈，语气也淡淡：「在想男人。」 张琦：？ 张琦：「哪个男人？苏扬吗？」 「苏扬？」沈皙栀看着窗外，露出半张线条流畅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眼睫格外长，浓密而卷翘，眼睫尾端，仿佛还盛着阳光。她轻嗤了一声，「哪儿有我想的那个男人好看。」 张琦问：「……那你想的谁呀？」 沈皙栀转过脸来，眼眸里神色认真，无比正经的说：「我想的是一个绝世美人，苏扬那种凡夫俗子，怎么能和他比。」 张琦：「……」说和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下了飞机，见到来接机的那个人，沈皙栀拉着张琦躲到机场的柱子后面，调整好表情才出去。 来接她的是她堂哥沈卿译。 沈卿译倚在车边，低头玩手机，阳光有些刺眼，他眉眼却冷淡，宛如行走的冰块。 沈皙栀和张琦都收敛了一些。 到沈卿译身边时，沈皙栀喊了一声：「哥。」 沈卿译抬起眼，没什么温度的视线扫过她，下巴指指后座：「上车。」 沈皙栀咽了咽口水，抬手遮住眼帘，装作不经意的，把行李箱推到身前。 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沈卿译帮她们俩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开车送两人回家。 在车上。 沈皙栀很小心的夸：「哥，你今天好像又帅了。」 两人都坐在后座，沈皙栀夸完，踢了张琦一脚。 「对呀，您真的又变帅了。」张琦也忙说。 沈皙栀满意的点了点头，在身后，给张琦比了个大拇指。 坐在驾驶座的沈卿译眉眼稍抬，「哦，玩手机玩近视了。」 第5页 沈皙栀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火气，把车窗降了下来，窗外的热风灌进来，却半点也没让她平復下来。 前头的沈卿译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审美也下降了。」 沈皙栀忍无可忍，憋屈的说：「哥！我夸你哎，你能别这么毒舌吗？」 车子驶过一个弯道，沈卿译平静的说：「我不需要你夸我。」 行吧。 这塑料兄妹关系。 虽然在车上，沈卿译一直在怼她，却还是把她和张琦送回了家。 她下车没走几步，身后的人叫住她：「沈皙栀。」 沈皙栀回头。 一只手从降下来一半的车窗探出来，那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盒子，车内沈卿译道：「送你的，升学礼物。」 沈皙栀接过那个盒子，说了句：「谢谢哥。」 车窗内的人没应，窗升上去，开车走了。 沈皙栀打开那个盒子，是一条项鍊，镶着大块的红宝石，宝石被雕成玫瑰的形状，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美得不像话。 她撇了一下嘴。 这个哥哥就是口是心非。 - 高考成绩在两天后出来，沈皙栀考的不错，选c大稳了。 她填的建筑系，这专业是她喜欢的。她在绘画方面有一些天赋，从小对于建筑也比较感兴趣。 在家等通知书的这几天，沈明轩和蒋天资忙于工作，没有回家。 听说是来了一个外省的投资方，有钱有势的那种。他想要在沥市开发旅游业。沈明轩不想叫外省的人分这一杯羹，和市里的几个领导忙的团团转。 七月中旬，沈皙栀等来了c大建筑系的录取通知。 这些天她都在和朋友厮混，可闲下来的时候，却有一个身影会浮出脑海。 三亚街头匆匆一眼，连模样都没看清。 她却惦记了好久。 沈明轩闲了下来，准备为女儿举办升学宴，邀请亲朋好友，庆祝沈皙栀升学。 宴会地点定在沈家老宅。 沈明轩叫沈皙栀邀请同学和朋友一起过来。 她和张琦在商场逛了好久，没见到合心意的礼服。 沈皙栀把吸管插.入奶茶，手掌贴着杯身：「这次升学宴，我要请我们班上所有的同学，包括尤凌白。」 张琦吸了口奶茶：「你这次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把尤凌白压下去！」 沈皙栀苦恼的托着腮：「可是没找到合适的礼服呀。」 沈皙栀和尤凌白从小比到大。 比家境，沈皙栀稳赢。比容貌，沈皙栀艷丽，尤凌白清纯。 在平时，两人风格相似，都是走清纯路线。 沈皙栀长了一张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的脸，眉眼过于精緻，唇色殷红，抬眼阖眸都像在放电，别有一番风情。 尤凌白平易近人，清纯的如无数电视剧里的白裙班花。 张琦思索了一会儿，突发奇想：「皙栀，你这次别走清纯路线了，就往艷丽里搞，越艷越好，艷压尤凌白！压死她！」 两人说干就干，定制了一条红色的抹胸掐腰的礼服。 宴会开始那天，沈皙栀花了半天时间梳妆打扮。 张琦时不时地来汇报进度，一下子进来说：「尤凌白来了！身边带着苏扬！」 过一会儿又说：「我的妈呀！皙栀，你没去，我们班男生眼睛都往尤凌白身上瞥，你都不知道，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化妆师化好妆，沈皙栀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张琦又进来了，声音很大：「皙栀！你都不知道，那群女生怎么说你的，说你没尤凌白漂亮，所以苏扬才甩了你，和尤凌白在一起了！」 沈皙栀闻言冷笑，这帮同学，真能颠倒黑白。 她戴好项鍊，站起来，「我们出去吧。」 张琦今天为了膈应尤凌白，穿了一条白色的礼服。 两人勾着手臂走出去，路过老宅的玫瑰花圃，踩着脚下的碎石子路，到了宴会正厅。 有人在舞池跳舞，同学们大多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豪门宴会，都有些不知所措。 沈皙栀到的时候，女生们的窃窃私语声小了，男生们的目光也直了，就连苏扬，也下意识松开了尤凌白的手，看向沈皙栀。 沈皙栀巧笑嫣然，目光不经意的落在苏扬身边的尤凌白身上。 「我没猜错吧，她又是穿白的。」张琦拉了一下自己的裙摆，低声讽刺：「就是一朵装清纯的白莲花。」 沈皙栀到台子上拿了一瓶红酒，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大家在这里，不要不自在，玩儿的开心。」 到了傍晚，宴会才正式开始。 有许多人邀请沈皙栀跳第一支舞，她盛装打扮过，又穿了条红裙子，眉眼过分的艷，却也恰到好处的压住了这种艷丽，并不显得轻浮。 - 七点二十，沈卿译姗姗来迟。 众人纷纷和他打招唿，喊沈爷。却又不太认得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有人问：「沈爷，这位青年是谁呀？」 也有人说：「瞧着很像是乔少？」 「乔少也来沥市了？」 「乔少有空同我吃顿饭？我有些事想拜託乔少。」 沈卿译介绍道：「的确是乔纵。」 周围人又一齐的恭维乔纵。 乔纵只是淡笑，笑容温和儒雅，明明是极冷淡的容貌，却让人觉得可亲。 第6页 他没怎么说话，周身的气场却刻意放的平和。 应付完众人，沈卿译带着乔纵去正厅。 路上路过玫瑰花圃。 夜色正浓，路灯灯光明亮，乔纵分了个眼神给那片玫瑰花。见这花颜色艷丽，生机蕴然，不由道：「这花倒是开得不错。」 「你是说这没用的玫瑰花？」沈卿译语气微讽。 两人多年好友，乔纵也习惯他这么说话，他弯下腰，指尖抚过一片玫瑰花瓣，眉眼轻抬，桃花眸微扬，温声说：「怎么就没用了？」 沈卿译边走边说：「是我那个堂妹种的，她高中的时候净整这些没用的了。」 乔纵敛了眉眼，神色微深。 说着话，就到了正厅。 舞池边围了一堆人，大多都是很年轻的面孔，都在议论着同一件事。 沈卿译到后，那些声音低了下去，乔纵却听清了一些。 他听到两个名字。 沈皙栀，尤凌白。 舞池内放着舒缓的纯音乐，他顺着众人视线看过去。 舞池内有两个人在跳舞。 一人穿燕尾服，另一人穿红裙。 他稍稍勾了一下唇，目光放到红裙少女身上。 少女容貌很盛，雪肤乌髮红唇。 穿一袭红裙，长发微微挽起，有一些则是散落在肩上。她肩头圆润，锁骨深深凹陷，脖颈颀长秀美。 乔纵的视线落在她被人揽住的腰肢上。 那腰肢盈盈，不足一握，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断。 似是察觉到什么，少女忽然朝他这边看过来。 明明是极艷的容貌，然而那双眼眸却澄澈，杏眸里干干净净，仿佛雨过天晴后的天空。 乔纵黑眸对上少女的视线。 灯光将他的脸映照的斑驳，有种半明半昧的朦胧，仿佛雾里看花，瞧不真切。他看着沈皙栀，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玩味的挑了一下眉，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整个人气质极为散漫，却也极为疏离淡漠。 沈皙栀的舞步停住，心头一跳。 舞池内的音乐停了。 原本交错的镭射聚光灯也定在乔纵的身上。 周围的视线落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上，尤凌白的眼睛没有移开，一眨不眨的定格在男人脸上。 这男人气质绝佳，清雅淡然。 生了一双不大正经的桃花眸，眼尾微垂，眼睛形状温柔，神情却寡淡。 乔纵的目光落在红裙少女身上。 这少女，竟像他方才见过的玫瑰花。 艷的惊人。 第3章 那个叔叔 刚才有许多人邀请沈皙栀跳舞。 其中也包括刚和尤凌白「官宣」了的苏扬。 同学们都没心思去做别的事了，纷纷打足了鸡血似的看热闹。 苏扬这一举动，让尤凌白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她目光如刺一般射向沈皙栀，握紧了拳。 沈皙栀手中还端着高脚杯，轻晃着杯中的红色酒液，淡淡笑了一下，没有接受苏扬的邀请。 她和另外一个人，跳起了今晚的第一支舞。 此刻。 舞池里的音乐停住，灯光也像坏掉了，聚焦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而那个男人，在灯光之下，懒懒的笑，三分玩世不恭，却又十足的淡漠。 场面仿佛定格住了。 沈皙栀莫名屏住了唿吸。 「小姐，音响刚才出了点儿问题，已经修好了。」直到家里的佣人歉意的说。 音乐重新响起，镭射灯光也开始变换。 她的舞伴在耳边提醒：「沈皙栀沈大小姐，跳到一半你怎么停了？」 沈皙栀回头，低声咳了一下，掩饰尴尬。难得有种手忙脚乱的感觉，她眼睛不敢到处乱瞥，专心和舞伴继续跳起舞来。 属于那个男人的目光，仿佛还火辣辣的印在她身上。 经过刚才的意外，周围的人们也不再看热闹，男士邀请女士跳舞，女生们也凑成一堆，开始说起了八卦。 接受了那么多的「注目礼」，乔纵倒也坦然，他收回落在沈皙栀身上的视线，偏头，带了几分打趣：「你家这灯，早不坏晚不坏的，偏我来了就坏。」 「怎么？」沈卿译斜他一眼：「你很得意？」 乔纵眉梢微扬，「昂」了一声，又道：「你这什么眼神。」 沈卿译忍了忍，凉凉讽刺道：「我以为你要说，连我家的灯，都为你的美貌倾倒。」 「……」 乔纵舌尖抵了下牙根，极具迷惑性的眼眸眯了眯，下巴指指舞池的方向：「那个小姑娘，是你堂妹？」 「对，我堂妹，沈皙栀。」沈卿译顺着看过去。 「跟你比，还挺，」乔纵眼眸玩味，轻声笑了一下，眼睛瞥了眼沈卿译，说道：「年轻。」 「跟乔少您比，不也是？」沈卿译冷冷的呵了一声。 乔纵从喉咙里冒出一声：「嗯？」 「她还没满十八。」 乔纵扬起了一点唇角，桃花眼微微上挑，懒散道：「原来还是个小朋友。」 身边忽然响起一道女孩子的声音，还有些怯。 「那个，小哥哥你好，能要一个你的联繫方式吗？」 乔纵眼眸一扫。 是一个穿白色礼裙的少女，模样很清纯。眼里带了点儿希冀，望着他。小心的问：「可以吗？」 第7页 见此，沈卿译煽风点火：「还真是个祸水。」 乔纵生了一副妖孽似的皮相，气质却清冷疏离，偏偏人又散漫，整个人看上去既勾人又禁慾。 往那儿一站，妥妥的红颜祸水。 让人把持不住。 尤凌白眼眸里带了点水意，伸手，想去扯乔纵的衣摆。 却被男人轻易躲过，他眸色冷了三分，声音淡漠，拒绝的话却说得很温和：「不能哦。」 「这、这样啊，那，我能请你喝一杯吗？」短暂的尴尬后，尤凌白很快又鼓起了勇气。 这男人太吸引人，将懒散和冷淡完美融合在一起。苏扬和他一比，瞬间被秒成了渣渣。 乔纵嗤了一声，咬字又轻又懒：「也不行呢。」 尤凌白：…… 她第一次遇到，这么干脆的拒绝，却仍叫人觉得温柔的人。 尤凌白张了张嘴，「那要不我们……」 乔纵唇角勾了一下，眉眼轻佻。打断她：「你男朋友在后面看。」 尤凌白的话僵住，神色也不自在起来，她解释：「那个不是……」 话说到一半，乔纵已经转身走了。 尤凌白回头，瞪了一眼苏扬。都是因为苏扬，那个男人，肯定误会她是水性杨花的女孩子了。 沈皙栀和齐拈跳完舞，两人坐在一边闲谈。 她完整的目睹了尤凌白找那个男人搭讪的全过程，也见到了男人冷淡的神情。 等乔纵走了，沈皙栀装作不经意的问：「那个跟在我哥身边的叔叔是谁啊？」 齐拈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叔叔？」 沈皙栀也知道这个称唿不太好。 可是，这个称唿，却能隐藏住她的念头。 于是继续语调平静：「对啊，跟我哥混在一起的，年纪都三十多了吧。」 「他叫乔纵，也是我哥们儿，人家年轻着呢，你要是当着他面喊叔叔，他估计……」想到乔纵被堵的说不出话的样子，齐拈笑喷了，说：「沈叔叔前段时间不是很忙吗，乔纵就是那个外省的，想来咱们市开发旅游业的人。」 齐拈是个花花公子，精通玩乐。 她认识乔纵，沈皙栀也不觉得奇怪。 沈皙栀点了一下头，问：「这个叔叔有四十吗？」 「哪儿有四十啊，人二十八。」 才比她大十岁。 年龄差也不是很大。 沈皙栀悄悄地弯了一下唇，意识过来后，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齐拈：「你问他干什么？」 他果然问了这个问题。 好在她一开始就完美的掩饰住了自己，沈皙栀眉眼弯弯，表情没有丝毫缺陷：「我就是看他比较老，所以就问问。」 齐拈噗嗤一下笑出来：「你这话要是让乔纵听见了，他估计能气死。」 - 乔纵这次来，主要是向沈家示好。 同时，也是想顺便和沈明轩再谈一下。 沈明轩态度强硬，直言要是想在这边开发旅游业，就必须让当地的企业来，乔纵只能入股。 和沈明轩谈完已经九点多，两人仍是没谈妥。 乔纵出来时，沈卿译正在客厅抽菸，烟味熏天。 他蹙了一下眉，「兄弟，把烟掐了。」 沈卿译从沙发上抬起眼，哑声问：「谈好了吗？」 「没有。」乔纵走过去，瞥了眼他手上的烟，提醒他：「你这烟，可别把我给闻进医院了。」 「娘们唧唧的。」沈卿译说着，抬手，在菸灰缸里摁灭了烟。 烟味仍有些浓，乔纵手背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沈卿译站起来，说：「出去说吧。」 走出去，乔纵深吸了一口气，又咳了两声。 夜色昏沉，路灯光线很淡。 见他这幅样子，沈卿译皱了下眉：「乔纵，你是不是快不行了？」 乔纵眼睫垂着，拢住眼睑，唇线偏薄，疏忽笑了一下，抬眸：「说谁不行了？」 沈卿译没说话，只是眉尖拧成了一个疙瘩。 乔纵拍了一下他的肩，眼眸略有些暗淡，道：「放心，你哥哥我长命百岁。」 沈卿译许久才嗯了一声。 一路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离开沈宅的时候，在车边遇到了齐拈。 齐拈自己开车来的，此时喝了点儿酒，本来是沈家的司机送他回去，他见了乔纵和沈卿译，却厚着脸皮要蹭车。 沈卿译和乔纵坐在后座，齐拈坐副驾驶，乔纵助理王创开着车。 齐拈有些醉了，胡乱说着话：「粽子，你齐拈哥哥带你去开开荤吶，我前几天见了个贼绝的妹妹，你肯定喜欢。」 乔纵翘着腿，目光望着窗外，冷淡勾唇：「不用给我介绍，你乔纵哥哥我啊，不爱女人。」 「那卿译……」 「你卿译哥哥也不爱。」沈卿译说：「也不用给我介绍。」 两人回答如此相似，齐拈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他扒着扶手回头，手指指乔纵，又指指沈卿译，反手指着自己，问道：「你们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乔纵啧了声，不大正经的拖着语调，桃花眸轻抬：「你说呢？」 沈卿译说：「恶不噁心。」 本来听了乔纵的话，齐拈惊悚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沈卿译话音一落，他就清醒过来。 第8页 他吐了一口气，跌坐回座位上，忽然想起一件事，还没说出口，自己先乐呵呵的笑了：「粽子，我给你讲个事儿，特搞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卿译打断他：「笑个屁，有话就说。」 「就是吧，哈哈哈哈哈哈……」齐拈一拍大腿，脑袋往后面仰，乐不可支：「沈卿译堂妹，你知道吧，那小姑娘，哈哈哈哈……」 乔纵指尖在膝盖上轻敲了一下，低垂着眼眸，漫不经心道：「不知道。」 「我也知道你不认识人家。」齐拈来了劲儿：「刚才吧，她问我，那个跟着我哥哥的叔叔，是谁呀？哈哈哈哈……」 跟着我哥哥的，叔叔。 叔叔。 这话像一把刀，插进了乔纵的心脏。乔纵冷冷的笑了一下，轻「呵」一声。 齐拈继续插刀：「人小姑娘还问我，这个叔叔，有四十岁吗？」 乔纵眼皮一跳。 齐拈哈哈哈哈笑个不停，简直乐疯了。 就连开车的助理王创也笑了一下。 沈卿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冷静的说：「皙栀这话说得太过分了，乔纵哪里是叔叔了，简直就是爷爷辈儿了。」 乔纵揉了一下眉心，有了一种，被击败了的错觉。 那小姑娘。 怎么看的年纪。 明明，他看着也挺年轻的。 车窗外路灯连成一线。 光影斑驳之间，他自己也哑笑了一下。 想起了那个，玫瑰花一样，热烈的少女。 - 沈皙栀暑假闲来无事，每天在家里追剧看小说，偶尔和朋友出去聚聚。 可却总觉得提不起来劲儿，好像缺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七月下旬的一天。 她在家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眼角余光瞥见了齐拈落在她家的一本娱乐杂志，沈皙栀拿起来。 反正也无事可做，她索性去找齐拈玩儿。 司机开车到齐拈家，沈皙栀下车，头顶的太阳明晃晃，她撑起遮阳伞，拿杂志扇了扇风。 她常来齐拈家，佣人开了门，直接进去。 没人带路，沈皙栀自己走去齐拈的房间。 路上经过一片泳池。 明明还隔了一段距离，她脚步却停下来。不敢再上前一步，甚至，看到眼前的画面，有一种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泳池那里。 那个叫乔纵的男人，没有戴泳镜，他穿了一条黑色泳裤，慢慢的从泳池里走上来。 光线太明亮。 她甚至清晰地看见，因为刚从泳池出来，男人脸上还在往下滴水，水珠缓缓地滑过下颚，流过脖颈，路过腹肌，最后隐没在腰线下方。 他拿白色的毛巾擦着头，十指修长干净，动作慢条斯理，却又透着一股懒散。 那张祸水似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表情，看上去很冷淡。 齐拈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坐着，瞥见她，招了招手：「沈皙栀，过来啊！」 勐地听见齐拈的声音。 沈皙栀心头跳了一记，她瞪了齐拈一眼，眼神很兇。 你为什么要！突然出声！ 齐拈被她这一眼瞪得有些茫然，刚想说什么。 就听到乔纵玩味的嗓音，带了十分的戏嚯，说道：「小朋友，你在偷看叔叔游泳？」 第4章 偷看 身旁的草丛里，蝉鸣声聒噪。 男人语气轻慢慵懒，戏嚯中带着三分笑意，像是在百无聊赖的夏日里，随意捉弄路过的一只小猫。 沈皙栀的耳朵尖有点麻麻的，仿佛有人贴着她耳廓，往耳蜗里吹了一口热气。 转瞬，她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刚才说了什么。 她的目光像无数把箭一样，往齐拈身上扫射。 肯定是齐拈这个！大嘴巴！把她的话！到处乱说！ 本来只是为了掩藏自己的心思，随口胡诌的称唿，在此刻，在当事「叔叔」的面前，却叫她无比的尴尬。 就连心脏，也好像短暂的放空了一瞬，有些无措。 齐拈挠着头，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她。 沈皙栀指甲掐了一下手心，看向乔纵，眼睫眨了一下，脑子转的飞快。 要不就说那天光线太暗，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可当时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在这个人身上，她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很绿茶？ 那要不就干脆装作不认识？反正这个人，也没自我介绍过。 这个主意好极了。 沈皙栀立即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陌生的目光落在乔纵身上，却猝不及防的，和男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直勾勾看着她，唇角缓缓地，挑起了一个相当微妙的弧度。 沈皙栀心里嘎登一下，脑子短路了一瞬，脱口而出：「我又没有偷偷的偷看，我在光明正大的偷看。」 话一说出，沈皙栀就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 刚想收回，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简直是车祸现场。 「哦？」乔纵眉心动了动，扯下盖在脑袋上的毛巾，眼里划过一丝荒唐，随即又像是觉得新奇：「原来，是在正大光明的偷看叔叔？」 「叔叔」两个字，咬的很重。 他目光扫了一眼沈皙栀，不咸不淡的扯了扯嘴角，喉咙里溢出声气音一样的呵笑。 第9页 他没再管沈皙栀，随手把毛巾扔在躺椅上，对齐拈道：「我去换身衣服。」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一样，瞬间把沈皙栀从那种懊恼的情绪中解救出来。 齐拈招了招手：「沈皙栀，过来啊。」 她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齐拈，哼道：「齐拈，你这个大嘴巴。」 「大什么嘴巴，太难听了吧？我就是那天喝醉酒了，随口瞎说的。我哪儿知道乔纵记这么久。」齐拈也不大在意，摊了摊手，靠在躺椅上，笑着调侃：「不是，你刚才说的什么，正大光明偷看？」 沈皙栀：「……」 齐拈：「什么情况啊沈小姐？别不是被美男出浴迷了心神呀？」 沈皙栀吐了一口，坐在和齐拈隔了一个座位的躺椅上，把那本八卦杂志扔给齐拈，想想刚才的事，心口郁结，语气敷衍：「你的书还你。」 齐拈扫了眼那本封面是裸.露美女的杂志，拿起来，翻了几页看：「别说，我都忘了。」又道：「还挺好看。」 见他不再揪着自己刚才的话不放，沈皙栀硬邦邦的说：「那个叔叔怎么在你家。」 齐拈在看杂志，问：「嗯？」 「我来给你还书，他就诬陷我，说我偷看他游泳。」沈皙栀为自己辩解。 齐拈笑，「哦。」 沈皙栀说：「我根本都不知道他在。」 齐拈抬起眼，分了个眼神给她，「我又没说你偷看。」 终于撇清了自己的嫌疑，沈皙栀躺到躺椅上，被阳光晒得眯了眯眼睛。 「乔纵这人说话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齐拈安慰她道：「他就是记恨你喊他叔叔了。」 沈皙栀忽然就有点不太舒服，故意等了一会儿，才问：「那个乔纵，跟谁说话都这样儿吗？」 齐拈没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嗯」了一声，「他跟你哥是大学室友，以前刚认识他的时候，请他吃饭，我这人吧就挺随意的，拿他当哥们儿，喝醉酒了，我夸他好看，他就问我——」 他顿了一下，沈皙栀的好奇心被勾起，追问：「他说什么？」 「他说，」身后忽而响起一声低笑，随即是男人很不正经的声音，跟逗小宠物一样的说：「——是不是看上你乔纵哥哥了。」 像是平地一声惊雷，沈皙栀转过头。 明晃晃的阳光下，男人站在她身后，眼稍微垂，眼尾拉扯出一丝懒洋洋的弧度。他换了身衣服，白色衬衣，亚麻色长裤。 额发有一些湿，搭在额头上。 他衬衣扣子扣的一丝不苟，神色却轻佻懒散，气质斯文又冷淡。 乔纵桃花眼稍稍一敛，声音染上些微的笑意，「怎么，看你乔纵叔叔，看呆了？」 沈皙栀：「……」 身旁的齐拈噗嗤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沈皙栀顿觉窘迫，头皮一阵发麻。 乔纵也笑了一下，他往齐拈和沈皙栀中间的躺椅上一躺，手叠在脑后，姿态慵懒。 沈皙栀连忙看向前方的水池，眼角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往乔纵身上瞥。 男人的侧脸稜角分明，皮肤被阳光洗的像在发光。 沈皙栀的手指蜷了蜷，不自觉的，放慢了唿吸。就连阳光落在身上，都像在灼烧每一寸皮肤。 乔纵侧着眼眸，若有所思问：「小朋友，你怎么看的年纪？」 再次被人喊小朋友，沈皙栀恼怒的看他一眼：「我十八岁了，不是小朋友了。」 乔纵「昂」了一声，懒散道：「那就是年纪比较大的小朋友。」 「……」 齐拈看不下去了，插嘴：「乔纵，你能别逗人家小姑娘了吗？」 突然有了一种，有人撑腰的感觉，沈皙栀顿时有了底气，她挺了挺腰杆，道：「我知道你不是叔叔辈的。」 「知道就好。」乔纵扬起了一点唇角：「小鬼。」 他前一句话让沈皙栀提着的心放下去，后一句话却瞬间将她的情绪打回原形。 她深吸一口气，平復着情绪。 半晌，男人玩味的说：「那喊声乔纵哥哥听听？」 「……」 齐拈好笑的「啧」了一声。 恰在这时，沈皙栀兜里的手机响了，沈皙栀随手接起来，也不管来电人是谁，直接说：「很急吗？那我现在就过来。」 她挂断电话，站起来，做出一副很歉意的表情，「我有点事先走了。」 说着，没等这两人回答，逃也似的离开齐拈家。 望着少女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乔纵眼角稍稍弯起，眼眸里噙着点笑意。 他撇头就看见了齐拈一言难尽的表情，也不在意，扫了眼齐拈手中的杂志，嗤了声：「这谁送你的？」 齐拈奇怪：「怎么了？好端端问这个？」 乔纵平淡的点评：「品位低下。」 封面暴.露，里面的内容更加的低.俗刺激。 闻言，齐拈面色不变：「沈皙栀送的，就刚才那个，被你逗的那个小妹妹。」 乔纵坐起来，拿起那本杂志，看了眼，说道：「我正好有点事儿找沈先生，顺便帮你还回去。」 「诶！」齐拈欲阻止，却碍于那句品位低下，只好打住，道：「也行。」 只但愿沈皙栀不会当着乔纵的面戳穿。 不然，乔纵一定会对他大加嘲讽。 第10页 - 出了齐拈家，沈皙栀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终于有些平静。 张琦的电话却再次打了过来，她接起，那边噼头就是一句：「我的栀宝！你刚才在干嘛？！你说的是个什么鬼？！」 沈皙栀坐上车，也不解释，问：「怎么了？」 张琦大大咧咧的：「我们班要最后聚一次，班长叫我问你去不去？」 「他怎么不自己问我？」沈皙栀奇了怪了。 「你是金鱼吗记忆只有七秒？！班长跟苏扬是好哥们儿，你平时不是看他不顺眼吗，他怕自己问你，你就不去了。」张琦吼道。 沈皙栀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捏了捏左边的耳朵，「小点声儿，耳朵都被你吼聋了。」 「那你去不去？」张琦问。 沈皙栀想了一下，「去。」 张琦很快就把聚会时间和地点发给她。 三天后，光离酒店。 期间，苏扬给她发了好多消息，说他和尤凌白分手了，还可以重新追求她吗？ 沈皙栀脸上没什么情绪，把他拉入了黑名单。 她家里管得很严，高中毕业之前不许谈恋爱，除了偶尔的逆反心理之外，沈皙栀很听父母话。 虽然在学校里，很多男孩子追她，可她没有对别人动过心，也没想过早恋。 沈明轩又开始忙于工作，不怎么着家。 家里一直只有沈皙栀和几个保姆，她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在二楼书房画画。 也没有一定要画什么东西，纯粹是打发时间。 然而画成之后，看到白纸上的人，沈皙栀愣了下。 她偏头，落地窗外的阳光洒落进来，地板上一大片的碎金色。忽而就想起了在三亚街头，见到的那个人影。 现在。 她知道了，那个人，叫乔纵。 他长了一副祸水似的容貌，气质冷淡，人却颇有几分玩世不恭。 像个放纵顽劣的二世祖。 可却不叫人觉得轻佻，反而有几分疏离。 - 班聚时间是下午，想到尤凌白也会去，沈皙栀又仔细地打扮了一番。 她很心机的化了淡妆，口红挑的很浅的颜色，直男见了会觉得没化妆的那种。衣着也是挑的平时就会穿的白色裙子，并不浮夸。 走的很日常的精緻风。 走进包间的时候，几乎所有同学的视线都定在了她身上。 张琦早就到了，在里头的位置沖她招手：「栀栀，过来！」 有平时玩的好的女孩子上前和沈皙栀说话，沈皙栀礼貌的回应。 坐下之后，张琦挽着她胳膊，指指一个方向：「栀栀，你看，尤凌白脸都绿了！哈哈哈哈哈！」 角落里的尤凌白铁青着一张脸，平日里会摆出的平易近人的微笑顿散，目光愤愤地盯着沈皙栀。 张琦说：「听说苏扬把她甩了哎。」 沈皙栀早就知道了，这事儿还是苏扬自己告诉她的。她说：「尤凌白这次怎么和苏扬相处了都快十天，破记录了啊。」 张琦噗嗤笑了，「也不是，这次，主要是尤凌白脚踩两只船，苏扬受不了了。」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沈皙栀安静坐着，看班长拿了个酒瓶子在茶几中间，说：「那现在开始？」 身后有人说：「沈皙栀，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乍一听声音，沈皙栀没听出来是谁，她回了头，看见那人的脸才想起来是苏扬。她没有起身的意思：「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 「……」苏扬似是没料到她这么不留情面，当下情绪有些绷不住：「沈皙栀，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沈皙栀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尤凌白冷哼了一声，很是意难平。 两人是死对头，听到这一声音，沈皙栀当即同意：「好。」 她跟着苏扬出去。 包间外是一条长廊，沈皙栀站在苏扬对面，没什么耐心：「你说。」 「皙栀，我和尤凌白分手了，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不能。」沈皙栀毫不犹豫。 苏扬神情激动：「你都没试过，你都没跟我在一起过，你怎么就能这么冷酷的拒绝我？皙栀，我知道，你介意我和尤凌白在一起过，可是，我对你也是真心的，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对面的少女皱了一下脸。 苏扬当即说：「皙栀，你同意了？」 在他们身后，却响起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呵。」 苏扬压抑着怒火看过去。 这声音有些耳熟，沈皙栀也回过了头。 走廊上的灯光明亮，男人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领口纽扣系的工整，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段冷白的小臂。 他神色散漫，半倚在墙上，桃花眸不舒不展，扬起了一侧眉，懒散的：「打扰到二位了？」 第5章 没有早恋 被两双视线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乔纵也一点儿也没不自在。 他低眸，抬手，修长骨感的手指理了一下黑色的衬衣领口，动作慢吞吞的，又透着一股慢条斯理的优雅。 沈皙栀盯着他看了几秒，轻轻地蹙了一下眉。 好像，这个人的出现，总会让她觉得不知所措。 明明撞破了别人的告白，该不好意思的是乔纵。可这个男人似乎，不管面对什么，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好似浑然不在意。 第11页 「你为什么在这儿？」沈皙栀先发制人，尽量表现的冷静。 乔纵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疏淡，声音也淡，然而语气却轻慢，带着三分笑：「小朋友，还先审起哥哥来了？」 没料到他会反将一军，那种无措的情绪一下子像是成了倍的叠加。 明明她没有做错什么，却也有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沈皙栀生硬的说：「我又没有审你，我只是关心你，为什么在这儿。」 听到那声「哥哥」，苏扬一下子热络起来：「那个，您是沈皙栀的哥哥？」 乔纵看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不是。」 苏扬哽了一下，少年人很莽撞，反驳：「你刚才不还自称她哥？」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僵持。 乔纵却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直了直背，身子离开墙，一只手插进兜里，看向沈皙栀，道：「小朋友，你男朋友质疑哥哥。」 听着这声「男朋友」，沈皙栀心口一滞，她几乎是立刻反驳：「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乔纵并不被她的辩解影响，继续说：「可是，哥哥怎么能被人平白无故的诬陷？」 沈皙栀忍了忍。 由于和乔纵不太熟，她也有几分收敛。耐着性子问：「那你想怎么样？」 「小鬼。」乔纵抬起手，做了一个勾手指的动作，「过来。」 沈皙栀警惕：「干嘛？」 乔纵「啧」了声，食指指了下苏扬：「哥哥知道他不是你男朋友。」 沈皙栀犹疑：「……真的？」 「当然。」乔纵说：「骗你干嘛？」 沈皙栀这才走过去。 乔纵把她护在了身后，那副随性懒散的模样没了，他正了正神色，话未出口，便是一声笑：「同学，你脚踩两条船啊？」 「我没有！」苏扬莫名。 乔纵神情不带什么温度，明明是平淡的语气，听在人耳里，却带着一股压迫感，他道：「我记得你，上次见你，你是有女朋友的，叫尤凌白。是吗？」 沈皙栀只见到他的后背。 他身形其实有些清瘦，可脱下衣服之后，并不瘦弱。此刻，被黑色衬衣勾勒，能看见突出的蝴蝶骨，两座小小的山峰一样。 衬衣下摆整齐的塞进裤腰。 乔纵仿佛是在思索：「你这种行为叫什么来着的？渣男？」 苏扬恼怒，但在这个男人的气势之下，声音没什么底气：「你别胡说。」 「胡说？」乔纵又笑了一下，眯了眯眼睛，语速缓慢，咬字清晰：「你没和她告白？没看见她不想理你？没纠缠不休？」 眼前的这个男人，长相漂亮，气质温和。 可此刻，他眼眸里却结着一层冰，虽然在笑，神情却染上三分狠厉。 一股畏惧感从苏扬心里升起，他直觉眼前这个男人很可怕。他脸涨的通红，看了眼沈皙栀，「我……」 乔纵桃花眸弯了弯，语调温和，对他说：「小同学，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再纠缠她，知道吗？」 苏扬僵硬点了一下头。 「行了，小同学，你走吧。」乔纵和风细雨般叮嘱他，转瞬话音一转：「对了，下次见到她，记得绕道走，知道吗。」 明明是疑问句，他却陈述一个事实般。 苏扬又点了点头，紧张的吞咽了下唾沫，步子往包间里挪。 他走了不到三步，乔纵懒洋洋的声音又响起来：「稍等。」 苏扬脚步钉在原地，后背上浮起了一层冷汗。 男人问：「你刚才是不是吼她了？」 还没完没了了。 苏扬回头。 见到那妖孽般漂亮的男人在对他笑，他招了下手，温润道：「小同学，过来。」 苏扬紧张的捏了捏手心的汗。 乔纵道：「给我妹妹道个歉。」 苏扬一下子松了口气，走过去，认认真真的鞠了个躬：「对不起。」 他道完歉，直起身来，对上男人的桃花眼，这次特意询问：「那我走了？」 「还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乔纵撇头，看着沈皙栀，眼眸有些轻佻，轻轻弯起唇笑，有三分放纵的模样，道：「小鬼，当着你同学面，叫声哥哥，给我正正名。」 起初，他给自己撑腰，沈皙栀尚有些动容。 乔纵不插手，她也会拒绝苏扬。 可是。 被这个男人护在身后，听他一句一句的维护自己。 沈皙栀莫名其妙的，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可此刻，乔纵又开始吊儿郎当的逗她，那种恼怒的情绪又上来了，她张张嘴，刚想怼他。 「乔纵，你在这儿啊？我以为你掉坑里了呢，去那么久。」 身后响起沈卿译带着淡淡嘲讽的声音。 她身前的那个男人，抬起眼，视线不再看她，语气也变得熟稔轻松，轻佻却不减：「沈卿译，你怎么说话的？」 - 齐拈请了一堆富二代来这边玩。 乔纵也来了，包间里太吵闹，他受不了，出来透透气，却没料到刚好撞破了一出表白现场。 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理，可他记性好，一眼认出来那小同学他见过的。 那人还有女朋友的。 当下，心里就很不爽。没来由的，有了股烦躁的情绪。 第12页 他尚没有弄清那股情绪从何而来，就出声打断了两人。 直到，见到少女茫然的蹙了下眉。 她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裙摆到膝盖下方一点点，眉眼精緻，杏眸清凌凌。 他才明白。 这样如玫瑰般艷丽的少女，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而不是，在这走廊上，被一个「渣男」告白。 - 沈皙栀没有再回包间，低头跟着沈卿译进电梯，而后，那个叫乔纵的男人也跟了进来。 她站在沈卿译身后，偷偷拿眼睛瞥他。 沈卿译问：「你来干嘛？」 「太吵了。」乔纵掩了下唇，咳了一下，「回去歇会儿。」 沈卿译有些担忧，但想到上次问乔纵，乔纵神情就不太好。他便没提乔纵身体，转而问：「你开车来的？」 「不然？」 「你助理呢？」 「谁像你。」乔纵嗤了一声，「助理二十四小时待命。」 「我自己开车来的。」沈卿译说：「我送你回去。」 乔纵没拒绝。 沈皙栀低下头，侧着眼眸，悄悄地，对着电梯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头髮。 电梯一路下行。 出了酒店，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傍晚的风吹来，稍稍带几分寒意。 乔纵和沈卿译走在前面，走了几步，乔纵回头，指了下沈皙栀，对沈卿译示意：「不介绍一下？」 「我堂妹，沈皙栀。」沈卿译介绍的言简意赅，「乔纵。」 沈皙栀低着眼，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嗯。」 乔纵却笑，睨着她，又是那种逗弄的语气：「嗯什么嗯？要喊哥哥，知不知道？」 沈卿译拿胳膊怼了一下他：「你收着点儿。」 乔纵用气音笑：「知道。」 「叫他乔纵哥就行。」沈卿译说着，从兜里摸出车钥匙。忽的顿了一下，「当然，你想喊叔叔也行。」 乔纵：「……」 沈皙栀呆呆的「啊」了一声。 沈卿译打开车门，补充：「毕竟他比较老。」 坐上车。 乔纵坐在副驾驶，沈皙栀一个人在后座。 沈卿译和乔纵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沈皙栀竖着耳朵听，眼睛掩饰性的盯着车窗外。 忽而听到乔纵提到自己：「你堂妹喊我叔叔，你喊我什么？」 沈皙栀回了头。 乔纵问：「你怎么不喊我叔叔？」 这句沈卿译没接，唿吸声重了几分。半晌，咬牙切齿：「你够了。」 乔纵轻笑，说：「小鬼，叫声哥哥听听？」 沈皙栀把车窗放下来，当没听到。 耳朵尖却有一点点的烫。 晚风拂过脸颊，并没有减轻这种烫。 乔纵懒懒的说：「欸，小鬼，你不叫的话，你哥会撕了我的。」 他的声音清晰地映入耳中，沈皙栀动了动嘴唇，却喊不出那声「哥哥」。 在她这个年纪，喊别人哥哥，其实有点不太合适。 好半天，她转过脑袋，坐直身子，乖乖的喊了声：「乔纵哥。」 少女声音清甜干净。 乔纵摸了摸眉心，笑了：「小鬼。」 「你别说话。」沈卿译拿起扶手上的一包纸，扔到乔纵身上：「我听见你说话脑袋疼。」 乔纵把那包纸放到扶手上，问：「我挺好奇，你妹妹还是个小孩儿就有人告白，怎么追你的连只雌性动物都没有？」 沈卿译说：「沈皙栀，那人跟你告白？」 「嗯。」沈皙栀应了声。 沈卿译不近人情的说：「拒绝他。十八岁之前，不许早恋。」 乔纵嗤笑了声。 沈皙栀有些窝火，当着沈卿译的面，她也没有收敛，直接说：「我又没有早恋，你管不着。」 小姑娘的声音还有些憋屈。 「最好是这样。」沈卿译冷漠的说。 沈皙栀怼他：「乔纵哥说的对，你就是因为没人追，所以才见不得别人谈恋爱。」 少女用最天真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话。 沈卿译气笑了：「你还真以为没人追我？」 「难道有人追你？」沈皙栀说：「你这么冷漠，女孩子都会被你吓死的。」 「谁说没有？」沈卿译冷冷道：「追我的女人能组一个足球队。别说雌性动物了，就连乔纵以前都追过我。」 乔纵：「？」 第6章 秘密 沈皙栀没出声，微微睁大了眼睛。视线在前面的两个座位之间打转。 「不过我看不上他。」似是觉得噁心，沈卿译嫌恶道：「我是直的。」 沈皙栀呆呆的：「……嗯。」 乔纵低笑了一声。 脑袋往后偏，瞥见少女怔愣的神情，竟难得觉得有趣。他扯了下嘴角，气音悠长的配合道：「对。」 沈卿译撇头：「？」 乔纵：「你哥看不上我。」 「……」 车子已经开到她家门口。 沈卿译在门口停车，头也没回：「下车。」 「噢。」沈皙栀拉开车门，下了车。脚踩在地上的那一瞬，脑袋还有点懵。印象中冰冷的哥哥，当着她的面，说那个叫乔纵的男人追过他。 而那个叫乔纵的。 看着，也不像直的。 身后的车窗被降下，沈卿译凉凉地喊她：「沈皙栀。」 第13页 沈皙栀木木的转过身，因为太过震惊，少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睛，情绪突然沮丧，眼角耷拉着：「怎么？」 沈卿译：「出去别瞎说。」 「啊？」沈皙栀歪了一下头，疑惑：「瞎说什么？」 乔纵正往这边看，也不知少女这个歪头的动作哪儿戳中了他的萌点，他弯了弯眼眸，眼角有点儿撩拨的风流意味。 他在车内，闲散的逗着车外的少女，拉长了嗓音：「小皙栀，这个呢，是我和你哥哥的秘密，知道吗？」 沈皙栀抿着唇，点点头。 过了几秒，那个祸水般的男人懒懒的说：「哥哥这么丢脸的事情，可不能叫别人知道了。」 沈皙栀又是点头。 沈卿译有些忍受不了，手抬了抬，开口：「行了，你回去吧。」 沈皙栀眼睛垂着，「嗯。」 沈卿译脚踩上油门，左手准备按上车窗。 少女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带着十成十的好奇，还有些许小心翼翼的试探。 「哥哥，你和乔纵哥，谁是下面那个？」 沈卿译的手一顿，不敢置信她问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乔纵饶有兴趣的弯了弯唇，支着下巴，微微低了头，仔细听。 「乔纵哥追的你，那么，哥哥，你……」沈皙栀眨巴着眼睛，模样有些乖萌，肯定道：「你是下面那个。」 「胡说什么？！」沈卿译几乎要冒火，狠狠地剜了眼乔纵。 「哪儿胡说了。」乔纵往椅背上一躺，语调愉悦，落在沈皙栀耳里，竟听出丝丝妩媚：「你不就是下面那个。」 「……」 沈皙栀走了之后，沈卿译解下安全带，车窗也没升起来，倾身，盯着乔纵，威胁道：「你再瞎说，信不信我把你办了。」 乔纵垂眸，笑的闲适：「那你来啊。」 沈卿译咬牙：「我说的是弄死你。」 - 大一开学早一些，在八月中旬，就要去学校军训。 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也最无聊的一个暑假之后，沈皙栀迎来了崭新的大学生活。 开学那天，沈明轩亲自开车送她。 沈书记这次走亲民路线，穿的也很普通，往人群中一站，活生生一个中年帅大叔。 开学时女生宿舍允许男生进去，沈明轩和他的秘书帮沈皙栀搬着一大堆的东西上二楼。她宿舍在207，搬着不怎么费劲儿。 他们来的最早，四张床都是空着的。 蒋天资和沈皙栀挽着胳膊走在后头，慢一步上去。 进宿舍之后，蒋天资左右看看，「条件还不错，有独立卫浴，还有空调。我们那时候读书，洗澡都是和一大堆人一起，哪儿还有空调？」 「上了大学之后，就好好学习，别老和齐拈他们混一起。」沈明轩说：「齐拈太不像话。」 沈皙栀鹌鹑似的点头，不敢反驳一句。 蒋天资帮她把行李箱的东西拿出来，「也不是叫你不和齐拈玩，就是那孩子生活作风太差劲，你别跟他学。」 「现在的年轻人啊，玩的太开。」沈明轩坐在椅子上，摇摇头：「你哥哥那样就很好，可像你哥哥这样的年轻人少有。」 宿舍上床下桌，沈皙栀脱了鞋，爬上床铺床单。 听着蒋天资问：「哎，你前几天不是跟我讲那个叫什么，乔纵的年轻人吗？你说他还不错。」 沈皙栀留意着沈明轩的反应。 「人是不错，就是吧……哎。」沈明轩嘆了口气。 张秘书笑着说：「夫人，你不知道，乔先生名字里有个纵字，这纵，可以理解为天纵英才。乔先生小小年纪，却已经把乔家资产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一点，是卿译比不得的。可是，乔先生福薄。」 「怎么说？」蒋天资还是头回听这番话。 「这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张秘书解释：「天纵英才，可天也妒英才。乔先生天生体弱，怕是个短命……」 「打住打住，」沈明轩抬手制止，回头，严肃批评他：「老张，你这张嘴越来越毒了，人好好个名字，被你说成这样。」 话题就此结束。 沈皙栀把床单掖好，又爬下床。她闷不做声的理了理放在桌上的玩偶，再一个一个的把它扔上床。 说不出的烦闷。 把宿舍收拾好，沈皙栀带着父母在学校里转了一圈。 最后在校门口分别，她还有些不舍。 蒋天资抱了一下她，轻轻拍拍她的背，温和的声音：「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和同学好好相处，要是有人蛮不讲理，你就告诉爸爸妈妈。」 沈皙栀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沈明轩嗓音有些哑，开口：「栀栀，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吗？爸爸妈妈永远在身后给你撑腰。」 「我知道的，爸爸。」沈皙栀忍着哭腔，点头。 - 沈皙栀沿着校园的林荫路回宿舍。 宿舍里的另外三个人已经来齐了。 一个叫苏蔷，是个可爱的圆脸女孩，也是本市人。 另外两个是外省的，皮肤有些黑的那个叫郑佩佩，戴着眼镜。另一个身材消瘦，皮肤很白，两条腿纤细，像两只长长的筷子，叫刘莉露。 互相介绍之后，沈皙栀手机响了。 张琦有些雀跃：「栀栀，你在干嘛呀？」 第14页 沈皙栀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一支铅笔，「在无聊啊。」 「那还真是无聊哦。」张琦笑嘻嘻的：「我听说尤凌白也填的你们学校，你知道吗？」 沈皙栀坐起来：「谁说的？」 「苏扬啊，他跟我一个学校，我们在路上碰见了，就多聊了几句。」张琦嘆了口气，「还真是冤家路窄。尤凌白跟你一个学校，苏扬跟我在一所学校。」 「……还挺巧。」沈皙栀说。 「想想我就觉得心梗。」张琦翻着白眼：「谁想看见他们啊，辣眼睛。」 第二天军训开始。 建筑学院的女生少，男生多。沈皙栀在其中就格外显眼。 她皮肤在阳光下白的近乎透明，腰又细，因为从小练舞，腰杆挺直，仪态很好。穿着一样的军训服在那儿站军姿，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分外吸人眼球。 第一天的军训结束之后，建筑学院来了个小美女的消息就在c大贴吧传得沸沸扬扬。 还有人贴了许多张沈皙栀站军姿、撩起胳膊擦汗的照片。 当苏蔷把这些帖子给沈皙栀看的时候，沈皙栀往下翻了翻。 帖子下面，大多数人都在夸她，可有几个评论就很人身攻击。 【这也叫美女？楼主怕是没见过美女/呵呵】 尤其是，那人拿了尤凌白穿军训服照片作对比。 把手机还给苏蔷，沈皙栀很平静：「我看到了。」 苏蔷绕着她转了一圈，「你不生气？」 「生气什么？」 苏蔷：「有人骂你哎，皙栀。」 沈皙栀吐出一口气，她托着下巴，问：「你觉得，我和那个尤凌白，谁更好看？」 「你啊。」苏蔷毫不犹豫。 沈皙栀捧着脸，沖她眨眼睛：「所以？」 苏蔷卡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晚上苏蔷再去看那个帖子时，发现那层楼回復下骂了两百多条。 基本都是骂层主眼瞎的。 那层主也很刚，每一条回復都骂了回去，随后，又被更激烈的怼了回去。 她忽然就有点理解沈皙栀为什么那么淡定了。 只对比军训照，显然沈皙栀更胜一筹。即使是素颜，皮肤却也很好，嘴唇也红润，像涂了口红。 而那个尤凌白，则太淡了。像是没什么精神气儿。 - 军训之后，就是为期一周的国庆假期。在放假之前，建筑系的学生还要上三天课。 这天下午没课，沈皙栀在敷面膜，苏蔷躺在床上刷手机。 宿舍窗帘拉起来，没开灯，视线有些暗。 辅导员忽然在班群里发了条消息，说是学校请了几位知名企业家来学校交流，让他们在下午一点半准时到大礼堂听讲座。没到的要给她请假，但请了假就要扣学分。 苏蔷看到这条消息，又去学校的匿名群里看了眼。吐槽：「艹，听说这什么交流讲座是金融专业他们去的，但是学校觉得去的人太少，怕人家不满意，所以就从各个专业拉壮丁。」 「……」 这操作。 沈皙栀不太想去，她有睡午觉的习惯，但辅导员说请假要扣学分，她嘆口气，把面膜撕下来：「那我们走吧，顺便给她们俩发个消息提醒下。」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沈皙栀没化妆，穿着宽松的短袖七分裤，就跟着苏蔷去大礼堂。 她们掐着点到的，大礼堂里已经坐了一堆人。 吵吵闹闹的。 班长在建筑系坐的位置前作登记，沈皙栀和苏蔷签了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他们专业坐的位置比较靠前，能清晰的看见台上的情形。 沈皙栀半靠在苏蔷身上打盹，期间有几个男生来搭讪，她都没理，眼皮打着架，快要睁不开。 那吵吵闹闹的背景音，都似乎变成了催眠曲。 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忽然安静。 沈皙栀意识有些模煳，下巴一点一点的。 苏蔷见了，无奈的把她脑袋在自己肩上按了按。不由得感慨，她这室友，是真的漂亮。睡着的时候眼睫垂着，有种脆弱的美。 沈皙栀快睡着了，耳边的声音变大。 有人在惊唿：「天吶！那是谁？是演员吗？好帅啊！」 「那个是知名企业家乔纵先生，什么演员啊。」 「不管不管，就是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有钱又有颜！他有女朋友吗！我能追吗！」 听到乔纵的名字，沈皙栀眼皮动了动。 而后听到独属于那个男人的声音，音色干净微凉，尾音却带着三分笑，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 那人说：「同学们下午好，我是乔纵。」 下面一阵鼓掌声，女生们都很激动。 沈皙栀揉了揉睏倦的眼睛，坐起身来。 她朝台上看过去。 距离隔得很近，她看得清晰。 乔纵站在台上，穿了一身白色西装，气质儒雅，却没有打领带，透着几分随性。 鼻樑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那双形状温柔的桃花眸隐在镜片之下，神色疏离。没了平时的那股慵懒散漫。 他容貌很艷，穿着白色西装，活生生的像个妖孽。神情却又偏偏，冷淡而禁慾。 大礼堂灯光明亮。 第15页 在这一瞬，他似乎朝台下看过来。目光漫不经心的，也不知落在了哪个方向。 沈皙栀却屏住了唿吸。 总觉得，这个人在看自己。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黏在了乔纵的身上。 第7章 念头 沈皙栀的心跳砰砰的直跳，像是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抬手，手指将脸颊边的头髮勾到耳后。低下头，眼睛盯着白色板鞋，动也不敢动。无端的，觉得心虚。 台上的乔纵在说话。 语气从容温和，缓缓的介绍着他的公司，最后又说了一些展望未来的话。 很官方，很正经。 是男人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 和前几次见面，那个放纵顽劣的人完全不一样。 过了好半天，沈皙栀才敢慢慢的抬起头。因为刚才低着头，刘海有些遮住眼睛，她小心的往台上瞥。 乔纵正在将话筒给主持人。 主持人是一个女孩子，看着像学生，穿着衬衣西裙，接过话筒时，似乎还小声的和乔纵说了些什么。 而乔纵则是稍稍弯了下唇，淡笑着回答了几句。 沈皙栀抓紧了座椅扶手，低下眼睫，盯着前面同学的后背，烦躁地咬了一下唇。眉头皱了皱。 有些不大高兴。 台上的主持人笑的温婉：「乔先生讲话的时候，同学们的积极性好像特别高，所以，我们徵得了乔先生的同意，为大家争取到了十分钟的自由提问时间。」 旁边的男主持人手一抬，「好了，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乔先生。」 台下的同学们纷纷举起了手，女孩子们交头接耳声不绝于耳。 就连苏蔷也高举手臂，差点儿从座椅上蹦起来。她侧着头，另一只手去抓沈皙栀的手腕，带着她的手举起来，兴奋道：「皙栀！你快提问呀！」 她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清晰地飘过来。 「我还是不了。」沈皙栀抿了一下嘴唇，摇摇头，抽回来手。 女主持人将话筒再次给了乔纵，而男主持人则走下台来，「看来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呀。」 苏蔷的手够的高高的，「为什么不？这个乔先生好帅呀，皙栀，你就没一点儿想法吗？」 「能有什么想法。」沈皙栀撇了撇嘴角，眼睛左右乱瞟。 「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呀，要是没有，就再去要个联繫方式什么的。」苏蔷盯着沈皙栀看了会儿，忽然贼兮兮的笑，压低了声音说：「皙栀，我发现你和乔先生配一脸哎。」 沈皙栀不自在的撇了撇头，音调有些高：「哪儿配了。」 苏蔷：「你们两个颜值都很高呀。」 男主持人却走到他们这一排，把话筒递给了苏蔷，调侃，「同学，我看你这么积极，就先让你问吧。」 苏蔷拿着话筒，咳了咳，站起来，看着台上的男人：「乔先生，您好，我想问您一个私人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 周围的同学都一脸探究的看过来，女生们神色暧昧，怯怯低语。 乔纵笑了一下：「当然。」 苏蔷的手握了握拳，像在给自己打气，鼓着勇气问：「乔先生，您有女朋友了吗？」 乔纵闻言，眉梢微微挑了一下，似是觉得好笑，慢悠悠的反问：「同学，你觉得呢？」 「乔先生……」苏蔷想了想，试探着说出口：「您看着也不像是单身的样子？」 乔纵又笑了一下。 他的视线似乎穿过人群，别有意味地，扫了一眼沈皙栀。 他说：「好了，下一个问题。」 苏蔷坐下来之后，挽着沈皙栀的胳膊抱怨道：「这个乔先生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的。皙栀，你说，他这到底是回答了呢，还是没回答？」 沈皙栀揉了揉自己的脸，看着台上的男人，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平静的说：「乔先生二十八了。」 苏蔷：「嗯？」 沈皙栀：「这个年纪的老男人，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苏蔷：「？」 沈皙栀：「所以，你应该问，他孩子上小学了没有。」 苏蔷：「……学到了。」 接下来又有许多女生问了问题，也许是苏蔷开了头，接下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私人。 「我觉得乔先生没有女朋友，乔先生能给我一个准确回答吗？」 「乔先生觉得我们学校怎么样啊？」 「乔先生，你们公司是不是都是女员工呀？」 「乔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 关于他自己的部分，乔纵的回答大多风趣，却也模稜两可，没有确切的答案。 十分钟的提问时间很快结束，校领导上台说了几句话，又给同学们再次介绍了这次来的企业家。 为时一个半小时的讲座终于结束。 几位校领导和来学校的企业家先离场，再之后是同学们有序离开。 乔纵在那几位中年人中间，气质儒雅温和，模样沉稳，笑着与周围人交谈。 其他人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唯独他穿了身白，眉眼风流，分外显眼。 苏蔷点评了句：「这个乔先生，看起来，真的，好骚包啊。」 沈皙栀想起乔纵和沈卿译打情骂俏的画面，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第16页 「这种男人吧，看着就不像单身，说不定情人一大堆。」苏蔷跟她咬耳朵：「而且，就乔先生这样的，倒贴钱我也想追。」 她们等了一会儿才走。 出去时，走廊上却仍是乌鸦鸦的围了一堆人。大多数都是女孩子。 沈皙栀听到有人问：「乔先生，能留一个联繫方式吗？」 她脚步顿了一下，回了头。 乔纵被女孩子们围在中央，他身边的助理笑着安抚大家。 乔纵好脾气道：「大家都回去学习吧。我的联繫方式？同学们可以直接致电乔氏，会有客服回答你们的问题。」 苏蔷扯着沈皙栀，两人站在走廊尽头没动。 「等她们都走了，咱们就去要电话。」苏蔷握着沈皙栀的手还有些发抖，激动道：「就算被拒绝了也没关系啊，至少能近距离的跟乔先生说上话。」 沈皙栀没有说话，微微抿着唇，目光如刀，盯着乔纵离乔纵最近的那个女孩子。 乔纵话音一落，女孩子们都很失落。 可毕竟这位是知名企业家，她们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纠缠下去。最初的行为还能解释为对乔先生好奇，再纠缠，就显得太不懂礼貌。 学生们纷纷离开，还有大胆的，沖乔纵吹口哨，「乔先生再见！」 乔纵弯了弯眉眼，点了下头。金丝镜片下的眼眸极具迷惑性。 沈皙栀的指尖掐了一下手心。 等人都走了，沈皙栀也顺着人流转过身，「蔷蔷，我在外面等你，你要完联繫方式来找我就好了。」 苏蔷「诶」了一声，像是有话要说。 沈皙栀却已经走进了人流中。 她挠挠脑袋，嘀咕：「皙栀这是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沈皙栀走了，她只好自己去找乔纵要联繫方式。 嘆了口气，她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那位乔先生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 淡金色的阳光在他周身镀了一层光晕，他喉结滚动，喝完水之后，随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唇角，将水瓶放到了一边。 苏蔷已经走到他身前，壮着胆子问：「乔先生，您能给我一个您的联繫方式吗？」 乔纵低眉看了她一眼，「联繫方式？」 喝过水之后，他唇瓣似乎变的很软，还有些殷红。 苏蔷瞥了几眼就低下头：「是的，您能给我一个吗？我叫苏蔷，是建筑系大一新生。」 乔纵微微弯了腰，直至视线与苏蔷平视，苏蔷心跳一下加速，听到这个斯文儒雅的男人道：「同学，我能不能问你一下，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呢？」 苏蔷：「？」 - 沈皙栀站在大礼堂外的石柱边，低着眼看着远处草坪。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随便点开了一个游戏，开始玩。 玩了三局，每一局都没过关。 她把手机关了，右脚脚尖踮起来，在地面上踩了两下。 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刻意去向齐拈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外向的自己，看见乔纵，就总有种无措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乔纵和别的女孩子说话的时候，心里就闷闷的。 而且，刚才见到别人沖乔纵吹口哨，她就忽然，一点儿也不想去找他了。 可是。 这种种的感受，都在明示着，一个不她想太想承认的事实。 她好像，对这个，比自己大了十岁的男人。 有了一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这种情绪突如其来，却又格外强烈，不知从何而起。 可是，偏偏是在这个夏天。 偏偏，是在这个年纪。 偏偏，上一次见面，他还和自己的哥哥，联手教育她，不许早恋。 她甚至，都不太有胆子告诉那个男人。 他会觉得奇怪吗？ 一个，比他小了十岁，在他眼中还是个「小鬼」的小姑娘。 对他滋生了这样不可言说的念头。 - 沈皙栀翻着朋友圈，一条一条的给看见的动态点赞。 她穿着随意，头髮披散在肩上，低着眼看手机，看不清长相。 路过的男生视线却仍会落在她身上，只觉得轮廓也莫名很美，吸引人视线。 手机顶忽然弹出张琦的消息。 【老妹儿，我才发了不到三十秒钟，你就给我点了贊？】 【你是住在朋友圈吗？】 看着好友的消息，沈皙栀觉得鼻尖很酸，她用掌根压了压干燥的眼皮，点开聊天对话框，一下一下的按着键盘。 沈皙栀：【琦宝。】 张琦：【？】 沈皙栀慢慢打字。 身侧却忽然传来一道有些吊儿郎当的声音，相当不正经，还带着三分痞：「小同学，你怎么站在这儿？」 沈皙栀下意识捏紧手机，抬头。 两人视线相对。 白色西装将他的身形勾勒的修长，透出宽肩窄腰的绝佳身材。 乔纵微微垂着眸，桃花眸在阳光下，泛着股温柔的色泽，拖着散漫的语调，懒懒道：「也是排着队，来要哥哥的联繫方式的？」 第8章 看上 夏风裹挟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淡薄荷香，其中掺杂着一缕很浅、略微苦涩的药香。 第17页 金色的阳光抚在他身上，将他眉眼晕染的艷丽，而这个人，偏偏又穿了身白，衬得整个人如玉一般。 他隔着一层镜片，微微俯下身来，视线同她平视。 对上那双黑眸。 沈皙栀刚刚平復下来的心脏，又开始，一下一下的剧烈的跳动。 就连唿吸也稍稍屏住。 有了一种，被戳破了心思的感觉。 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沈皙栀挺了挺嵴樑，反驳道：「我在等我舍友。」 乔纵挑了一下眉，也直起身来。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沈皙栀略有些心虚，她目光掠过乔纵，见到了站在几步之外的苏蔷，立马喊：「蔷蔷，走吧。」 苏蔷眼睛在乔纵和沈皙栀身上转，听到沈皙栀的声音，「啊」了一声，走过来：「好。」 「乔先生，我不是在排队要您的联繫方式。」沈皙栀抓住了她的胳膊，神色严肃的解释道：「是我舍友想要。」 乔纵点头，恍然大悟般的，轻声道：「原来是拜託舍友来要。」 沈皙栀有些急了，立刻说：「不是。」 「不想要哥哥的联繫方式？」乔纵语气戏嚯，盯着她看了几秒，笑了，略带了几分感慨：「小姑娘，心思真难猜。」 不解释，说成是她对他有意思；解释了，又说她心思难猜。 这个男人简直是在胡搅蛮缠。 沈皙栀别开眼，生硬的转移话题，「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你们学校？」乔纵说：「哥哥来之前，不知道这是你们学校。」 沈皙栀：「……哦。」 话题就此终结。 沈皙栀觉得已经挽回了些许自己的颜面，于是道：「我要和室友去图书馆学习了，我们先走了？」 一旁的苏蔷有些茫然转头，看着沈皙栀：「啊？」 她们什么时候说要去图书馆学习了？ 「小皙栀，」乔纵却没按照常理和她告别，而是解释：「我这次是替你哥哥来的。」 沈皙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帮了你哥哥大忙，你哥哥请我吃饭。」乔纵缓缓地说，声音像是带着引诱。 沈皙栀「噢」了一声，点点头。 她眼眸像黑葡萄一样，眸色是很深的茶色，在阳光下，眸色被洗刷的很浅。 乔纵弯了一下唇：「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去占你哥的便宜？」 「占便宜？」沈皙栀眼睛微微睁大：「怎么占？」 「白吃白喝。」乔纵扬眉：「去不去？」 - 沈皙栀跟在乔纵身后，往校门口走。她身前的这个男人太惹眼，沿路有许多女孩子看过来。而那个人步伐淡然，像是毫不在意那些或惊艷或打量的目光。 裤兜里的手机震个不停，她拿出来，边走边看消息。 苏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皙栀！！！！乔先生！！乔纵！！！是你哥哥呀！！！】 苏蔷：【你怎么不早说呀！我就说，难怪刚才乔先生问我，那个跟我一块儿的女孩子去哪儿了！】 苏蔷：【卧槽卧槽卧槽！震惊死我了/狗头】 乔纵还问了她的？ 沈皙栀打字：【……他问你这个。】 沈皙栀：【干什么。】 苏蔷很快回覆：【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乔先生！喜欢你！暗恋你！想撩你！】 沈皙栀：【……】 她把手机关静音，重新放进兜里。 一抬眼，看见原本走在前面的乔纵已经停了下来，转过身来。 他一只手插在兜里，视线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道：「怎么离哥哥这么远？」 总觉得他下一句话就是，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沈皙栀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他身边，低头解释：「在回消息，就走慢了一点。」 - 沈卿译在校门口等着，那辆黑色的兰博基尼车子格外瞩目。 他穿着黑色t恤和同色运动裤，没什么表情的倚在车子边，低头玩手机。 沈皙栀走过去，非常乖巧的喊了一声：「哥哥。」 「嗯。」沈卿译应了声，看到眼她身后的乔纵，不咸不淡问：「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沈皙栀咬了一下唇。 沈卿译像是不太满意她的到来。 「你管人家带谁来？」车子的后窗忽然降下来，齐拈的大嗓门招唿道：「沈皙栀，上来啊。」 见到这个闲杂人等，沈皙栀下意识看向乔纵。难道乔纵还带了许多人来「白吃白喝」？ 沈卿译扯了扯她的袖口，说：「行了，沈皙栀，上车。」 她坐在副驾驶，听着车内另外三个男人说话。 齐拈说：「粽子，你怎么还把沈皙栀带来了？」 粽子。 是乔纵的外号？还是小名？ 沈皙栀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被粽叶包裹着的，白白嫩嫩的粽子，似乎还泛着一股糯米的甜香。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被幻想出来的香味勾的很馋。 没等乔纵回答，沈卿译便冷冷的「呵」了一声，「还不是为了多占我的便宜。」 「啧啧啧。」齐拈痛心疾首道：「卿译，你也太小气了吧，人粽子帮了你多大忙，人家可是替你去参加讲座了诶。」 沈卿译：「呵。」 齐拈不满：「你这什么语气？」 第18页 沈卿译凉凉道：「你觉得是什么语气，就是什么语气。」 齐拈：「小气鬼。」 沈卿译：「……你不知道沈皙栀有多难搞。」 一路听着沈卿译嫌弃自己，沈皙栀插嘴：「我怎么难搞了。」 「有她在，吃个饭，像小学生聚会。」沈卿译毫不犹豫的说：「等下我给你叫个单独的包间，你自己一个人吃。」 「……」沈皙栀忍耐着脾气，「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兄弟，你小点儿声。」乔纵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沈卿译：「怎么？」 「你这语气太沖了。」乔纵道：「听见你说话，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齐拈附和：「我老寒腿都犯了。」 沈卿译：「……」 沈皙栀扬起下巴，跟着说：「我也是，我听你说话，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沈卿译凉凉的瞥了她一眼。 沈皙栀闭嘴。 他换了个话题，问：「乔纵，你今天都讲了些什么？」 乔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也没讲什么，主要是，那些小姑娘把我堵在走廊，排着队要我的联繫方式。」 「啊？」齐拈惊讶：「现在的小姑娘，这么开放了？！」 乔纵像是笑了一下，嗓音有些低沉：「昂。」 「那哥们儿，等会你手机不得被打爆？」齐拈夸张的说：「那么多女孩子，还排着队？场面是不是很壮观？」 「没。」 「嗯？」 乔纵降下了车窗，话音被风吹得淡了一些。 他说：「你乔纵哥哥的联繫方式，不随便给人的。」 沈皙栀悄悄地，翘了一下嘴角，刚才被沈卿译挖苦而沮丧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还你乔纵哥哥？你恶不噁心？？」齐拈觉得肉麻：「信不信明儿我把你手机号列印下来，一人发一个。」 她听到乔纵随意的说。 「也行。」 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往下压了压，沈皙栀觉得心口堵着一股气。 她拿出手机，看到苏蔷的消息。 苏蔷：【皙栀皙栀皙栀！我能感觉到，那个乔先生，真的在撩你啊！】 回復时间是七分钟之前。 沈皙栀锁了手机，捏了捏自己的脸。 低下头，好半天，才轻轻地嘆了一口气。 又沮丧了起来。 乔纵，真的有在撩她吗？ - 吃饭的地点在一家酒店。 包间里摆了张圆桌子，乔纵很随意的挑了个位置坐下，沈卿译坐到他身边，侍者递上菜单。 齐拈则在沈卿译的身边坐下。 这下，只剩下乔纵身边有空位。 沈皙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主动走过去。 沈卿译在点菜，乔纵抬眸，瞥见站在桌子边的沈皙栀。 小姑娘好像有些拘束，低着眼睛，就那么站在那儿，很紧张的样子。 乔纵招了一下手，温和道：「小皙栀，过来哥哥这边坐。」 沈皙栀慢慢的走过去。 乔纵伸出手，拉开身边的椅子，让她坐下。 沈皙栀一向被人这样照顾，此刻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她坐下之后，整理了一下散下来的头髮。 沈卿译点了菜，把菜单给侍者。 乔纵却忽然道：「兄弟，你不地道，吃个饭光顾着自己点菜。」 「你点你点。」沈卿译听见他说话太阳穴就突突的跳，他烦躁的把菜单给乔纵，不耐烦地说。 「你怎么回事儿？」乔纵问。 沈卿译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儿？」 「小朋友先点。」乔纵先把菜单给沈皙栀，而后，手肘搁在桌沿，支着半张脸，偏头说：「跟长辈说话，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侍者走到沈皙栀身边，将笔递给她。 沈皙栀在菜单上胡乱勾，最贵的一样点了一个。 听到沈卿译问：「你怎么就成我长辈了？」 「小皙栀。」乔纵拖长了声音，懒洋洋道：「叫声乔叔叔，给你堂哥听听。」 「……」 齐拈哈哈道：「粽子，够了够了，你别逗卿译了，再逗他肯定发火了。」 沈皙栀低头玩手机，不去理会身边的几个人。 等了一会儿，菜上来了。 沈皙栀认真的夹菜吃，也不去参与身边几人的谈话。只是她头髮有些长，低头吃菜时，很容易就垂下来，要么咬到头髮，要么头髮粘到菜上面。 她下意识去摸手腕，却发现出宿舍时匆忙，连一根头绳也没带。 「怎么了？」乔纵察觉到她的异样，微微侧头问。 「还能怎么？」沈卿译冷笑：「要不就是嫌我们说话声音太大，要不就是挑三拣四，嫌这难吃那难吃。」 沈皙栀憋着一口气：「哥哥，我初中的时候才那样。」 「是啊，」沈卿译说：「都初中了，还那样。」 沈皙栀闭了闭眼，忍耐道：「我现在念大学了，不这样了。」 「哎呀，卿译，你别说你妹了。」齐拈做和事佬：「人家现在好歹是个大学生了，也是要面子的。」 「我有说错吗？」沈卿译反问。 乔纵没掺和这两堂兄妹的拌嘴。 他朝侍者招招手，低声说了几句话。侍者很快就出去了。 第19页 沈皙栀想找沈卿译的黑歷史来反驳，可奈何年纪差距太大，再小一点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 她憋屈的夹菜，却再一次差点儿咬到头髮，烦闷的把筷子放下了。 身边却忽而立了一道人影，女侍者递了一个东西过来：「小姐，给。」 沈皙栀抬手接，是一个黑色的皮筋。 「因为要的急，我没来得及去买，就找同事要了个新的。」侍者说：「还请您不要介意。」 沈皙栀低声道了句谢，抬手，以指为梳，将头髮捋顺，然后用皮筋绑起来。 她纤细的手指穿插在乌黑的发间，衬得手指白皙，动作流畅自然。 长发不再散在肩上，顿觉神清气爽。沈皙栀说：「你们酒店服务好贴心啊。」 侍者笑着低声解释：「是那位穿白西装的先生让我拿给您的。」 沈皙栀抿了一下唇，眼角弯了弯。 她偷偷地看了眼乔纵，也不太好意思这么直白的道谢。 犹豫再三，决定等一会儿出去了再说。 她偷瞥的行为却被男人捕捉到。 乔纵倾了倾身，低笑道：「小皙栀，偷看哥哥啊。」 沈皙栀偏过头：「嗯？」 在她视线中，包间里的地毯是便于打理的棕色，纹路在阳光下清晰。 而乔纵身上的白色西装衬得皮肤很白，唇色红。西装袖子有了些褶皱，却并不有损他的风姿，只叫人觉得闲适淡雅。 乔纵唇角勾起了一个轻佻又散漫的弧度，气音般的笑了一声。忽然问：「怎么一看见哥哥，就这么紧张？」 沈皙栀的心随着这句话提了起来。 听到乔纵继续问：「该不会，是看上哥哥了？」 第9章 回味 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的跳动，一股热意顺着脖颈往上攀爬，沈皙栀的脸在一瞬间红了个透，就连唇舌也莫名干燥起来。 包间里忽然变得很安静，齐拈与沈卿译的交谈声止住，她耳边只能听见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下一下，勐烈地撞击着胸腔。 又是那种，手忙脚乱的慌乱。 她分不清乔纵是在开玩笑，又或者，是很认真的在试探她。 于是只能，重重的抿了一下唇。 她垂着眼睛，觉得眼睛里像是有水雾在升腾，好半晌，才勉强冷静的端起手边的玻璃杯，掩饰般的喝了一口水。 而后，沈皙栀紧绷着脸说道：「我看上你什么了？」 对面的齐拈夸张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一脸鄙夷的朝乔纵看过来，怼他：「乔纵，你无不无聊啊！」 沈卿译也皱眉，一言难尽：「乔纵，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他们俩这样的反应，沈皙栀一时有些没回过来神，那种紧张感消散几分，她问出口：「哥，你怎么这么说？」 沈卿译扫了乔纵一眼，伸手勾住他肩，吐着气：「你起来，咱俩换个位置。」 乔纵从善如流，站起来，和沈卿译交换了位置。 「上次你去我家，不是看见这只狗……」齐拈顿了一下，换了个说辞：「这个人在游泳吗。其实，在你之前，我家的猫也跳出来了，他就说，我家的猫觊觎他的美色，故意偷看他游泳。」 沈皙栀：「……？」 乔纵正从沈卿译的座位上拿回自己的碗筷，闻言轻笑了一声，掀了掀眼皮。悠悠反问：「难道不是？」 齐拈瞪了他一眼，「求你不要说话。」 沈卿译不想和乔纵接触，赶紧把他的杯子也递了过去，侧头，怜悯的眼神落在沈皙栀的身上，难得有了哥哥的模样，安抚道：「皙栀，别往心里去。乔纵这只……」 他又诡异的停顿了一下。 沈皙栀却已经猜出了后半句话。 ——乔纵这只狗。 而后沈卿译说：「这人，说话就这样。」 沈皙栀「噢」了一声，低下头，用筷子拨着碗里的菜，心情忽然低落起来。 「就因为这只……这样，大学的时候，哥哥系里的同学，都以为我们是一对。」沈卿译嘆着气，忽而冷笑一声：「谁跟这只狗一对了。」 齐拈也说：「是啊，我跟他一块儿出去，人家女孩子问我，这个『小美人』是不是齐少的新宠。」 「新宠个屁。」沈卿译淡淡嘲讽：「我就是眼瞎，也看不上这样的。」 沈皙栀扭头，瞥了乔纵一眼。 男人背挺得很直，手支着下巴，垂眸漫不经心的听。 「沈卿译。」乔纵忽然懒散的插嘴：「我这样儿的，你还瞧不上？」 沈卿译斜了他一眼。 乔纵淡淡道：「咱们沈爷眼光还挺高。」 沈卿译拧了拧眉，看向沈皙栀：「你以后别理他，知道吗。」 「知道了。」沈皙栀点头。 「对，沈皙栀，乔纵这人挺不正经的，你别跟他混一起。」齐拈继续补刀。 乔纵眉眼一抬，「我哪儿不正经了？」 没等齐拈回答，沈皙栀就率先道：「对，这个哥哥，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还看着就不是？」乔纵眉心一跳，看了眼沈皙栀，眼里划过一丝荒唐，语速很慢的问。 沈皙栀挪开视线。 沈卿译拿胳膊肘怼了一下乔纵的肩，嘶了声：「兄弟，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第20页 沈皙栀鼓了一下脸颊，低眸看着碗里的菜。 在心里腹诽，这个人，随便说句话，都是一副放纵的样子。 可是，在大礼堂，他站在台上，却沉稳又从容。 - 吃完饭，沈卿译约齐拈去打球。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出酒店时，沈卿译撇头问：「沈皙栀，你晚上有课没？」 「没有。」沈皙栀摇头。 沈卿译手指了下乔纵，随意道：「粽子，你帮我把她送学校去。」 乔纵走在最后，闻言，懒懒的应了声：「行。」 沈皙栀的脚步滞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揪了揪衣角。 沈卿译和齐拈去停车场，离开前，沈卿译回头，嘱咐了句：「乔纵，你收着点儿，我妹是女孩子，你说那种话，她很容易误会的。」 「我才没有误会。」沈皙栀动了动脚后跟，赌气似的说了句。 沈卿译也没管他说了什么，和齐拈两人前后脚的走了。 留下她和乔纵在酒店楼下，两人之间气氛沉默。 沈皙栀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为了掩饰尴尬，拿出手机，装作回消息。 「要不要存一个哥哥的号码？」乔纵声音很轻，拖着散漫的语调。 「不、不用了。」沈皙栀低着头说。 乔纵笑了一下，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王创，来接我下。」 他和助理说话就没了那股不正经的调，反而有些公事公办。 挂了电话。 乔纵也没再说话。 两人站在路边等着，等待的间隙，沈皙栀偷偷地看了他几眼。因为身高的差距，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男人的喉结，轮廓锋利。 偶尔上下滑动一下。 过了一会儿，路边的街灯次第亮起，昏黄的灯光照亮路面。 远远看过去，像是连成了一条明亮的长线。 她忽然想起三亚街头的匆匆一瞥，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身边这个男人，给她一种忽远忽近的错觉。 有时，仿佛伸手就能触到；而更多的时候，却离她很遥远。 她正纠结着，一辆银色的宾利缓缓停在了路边。 很快，从车上下来一个助理模样的人，大概就是乔纵刚才叫的「王创」。 王创小跑过来，看见沈皙栀，有些讶然：「乔总，这位小姐是？」 「沈爷的堂妹。」乔纵上前一步，随口道：「先送她回c大。」 王创瞭然，给她拉开车门，态度恭谨：「原来是沈爷的堂妹啊，沈小姐请。」 他拉开的是后座车门，乔纵也恰好拉开另一侧的车门。 沈皙栀没多想，坐进车内。 乔纵的手顿了一下，看了眼车内正襟危坐的少女，也坐了进去。 他坐下来的时候，一股很淡的薄荷香，拢住了沈皙栀。 她不着痕迹的，往中间挪了一点。 王创坐上驾驶座，开始开车。 沈皙栀扭头，装作看窗外，过了一会儿，平静的问：「乔纵哥，你是不是单身很久了。」 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乔纵正靠在椅座上，阖着眼眸，坐姿略有些懒散随意。闻言笑，语气又恢復了那种散漫：「小朋友，你很关心哥哥啊。」 沈皙栀气结。 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沈皙栀耐着性子道：「我不是关心你。」 「那是什么？」乔纵侧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中，挑了一下眉。 沈皙栀：「我就是觉得，你和我哥一样。」 「什么？」乔纵眼皮一跳。 沈皙栀继续说：「散发着一种，一看就不会有女人追的气息。」 乔纵慢慢的重复道：「一看就不会有女人追？的气息？」 沈皙栀肯定点头，又问：「难道你不是单身？」 问出这句话，她提着的心放下来一半。 仿佛，要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就有了勇气去接近这个人。 「巧了，」乔纵说：「哥哥还真是单身。不过——」 他话音一转，沈皙栀的心口又提了上去，不由自主道：「难道你已经有孩子了吗？」 身侧男人桃花眸微扬，有些荒诞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无言到直乐，唇角勾了勾，竟开始笑。 笑声低低的，在车内迴荡开来。 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手背抵在唇边，笑着笑着，竟咳嗽了两声。 沈皙栀莫名的看着他，很不理解：「你笑什么？」 少女神色懵懂，漂亮的杏眸清澈柔软，然而眉眼间却又有几分艷，她眼尾微微上挑，眼眸稍微睁大了一些，瞪着他，像是对他突如其来的笑很不满。 乔纵停住笑，抬手，拇指和食指捻开了最上一颗的衬衣纽扣，露出一小段脖颈。喉结微微滑动，眼眸里噙着点儿很微妙的笑意。 沈皙栀眨巴了一下眼睛。 男人倾了倾身，伸出手，两根手指掐了一下沈皙栀的脸。 他没怎么用力，然而举止之间却带着股天然的亲昵。 「小皙栀，」他吊儿郎当的道：「再造谣下去，哥哥就生气了。」 因为倾身的动作，他鼻樑上的镜架滑落，落在鼻翼下方一点。 即便光线很暗，可没了镜片的遮挡，她仍然清晰的看清了男人眼眸。他眼睛形状温柔得好似桃花，眼尾微微下垂，泛着一种难言的风流。 第21页 不过四五秒钟，乔纵就收回了手。 沈皙栀摸了摸脸上被他掐过的地方，神色有些怔。 男人的手指修长，指节骨感，指腹干燥，离得近了，能闻到一股很浅淡的中药香，有些苦涩，更多的却是缱绻温柔。 她偏头去看乔纵。 男人似乎捻了捻指腹，勾着唇角，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车子一路疾驰，明暗交错的光线中。 他抬眼，眼尾轻轻翘起，眼眸中似乎带着明目张胆的勾.引，嗤了声：「怎么还回味起来了。」 沈皙栀耳朵尖有些发烫，没有再搭理他。 她扭过头，继续装作欣赏窗外的风景。 过了一会儿，从那边传过来乔纵懒洋洋的嗓音，似乎还有几分玩味。 「小姑娘，口是心非。」 第10章 招摇 这句话，像是同他刚才在包间里问的问题重叠起来。 等车子拐过一个弯，沈皙栀侧过头，目光直白不加掩饰的，盯着乔纵。 车窗外彩色的霓虹灯光，将男人的脸映照得清晰。他阖着眼眸，神色有些疲倦，靠在椅背上小憩。 张叔叔说过，乔纵天生体弱。 沈卿译没叫他去打球，大约也有这个原因在。 沈皙栀抿了一下唇，那种气闷感又浮了上来。 在不断交错变换的光线中，男人始终闭着眼，唿吸声很轻。 他的眼睫很长，微端有些卷翘，并不特别浓密，显出几分疏淡来。眼睫覆盖下来的阴影遮住眼睑，唇色很红。 乔纵口中似乎没有什么正经话，总是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的逗她玩儿。就像是，在夏日午后慵懒的阳光下，懒洋洋的逗弄一只小宠物。 他刚才介绍她是沈卿译的堂妹。 他们相差十岁。 她才刚上大学的年纪，乔纵却已经在生意场上混迹了许多年。 他是和沈卿译同一个身份地位的长辈。 而且，年纪大到，足够她喊他一声「叔叔」。 沈皙栀收回视线，手指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没多久就到了c大校门口，王创停了车，从驾驶座上下来，下来给沈皙栀开车门，语气恭敬：「沈小姐，请下车。」 这一声唤醒了乔纵，他睁开眼，正见到沈皙栀下车，抬眼看了看窗外，c大校牌亮着，在夜色中十分显眼。 「小朋友，走了也不跟哥哥说声再见？」 大约是刚睡醒，男人声音有些哑，格外的低沉。 沈皙栀刚下车，闻声，她转过身，一低头便与车内的乔纵撞上了视线。 男人淡淡抬眸，桃花眼在镜片之下，眼皮耷拉着，有种懒散的倦，却又格外的吸引人。 她压下心头的那只「小鹿」，这次不躲不避，沖他招了招手，笑着说：「乔纵，再见。」 不远处有一盏路灯，小姑娘的眼眸在这昏暗夜色中，清澈而明亮。 说完再见，她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也没等乔纵再说话，转身走进了校门。背影纤细，脚步却有些快，像是落荒而逃。 小姑娘没喊他哥哥，而是直唿其名，同朋友一样，叫他乔纵。 却又似乎，和朋友不一样，带着点儿别样的意味。 望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乔纵稍稍怔了一瞬。半晌，手撑着额头，自嘲的笑了一声。 王创问：「乔总，回家吗？」 乔纵淡淡应：「嗯。」 王创开着车，看了眼后视试镜，试探着问出从刚才起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乔总，您该不会，是喜欢那个沈小姐吧？」 车子已经开出c大有一段儿距离，乔纵半阖着眼，眼皮也没动一下：「人还没满十八。」 「未成年啊，怎么都上大学了还没满十八？」王创很快又否定：「这对您来说算什么啊，只要您喜欢，别说十八了，就是十八天也没关系啊。」 乔纵：「我看着像是恋.童？」 「是不像。」王创摇头，又道：「可我也不觉得您像什么正人君子。」 乔纵嗤了声，不置可否。 「您下午的时候，不还骗人小姑娘，说不知道她在这学校吗？」王创说：「既然是沈爷的妹妹，那人家上哪个学校，您不一清二楚？还搁人面前装。您要说您对她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你这什么逻辑。」乔纵笑了一下，轻声道：「天天忙这忙那的，我还真忘了这小孩儿在哪儿念书。」 「我不信，您这记性，二十年前的事儿都记得清清楚楚。」王创侃道：「说不准您替沈总来参加讲座，就是专门来见人家的。」 乔纵掀了掀眼皮，扫了眼身侧空空如也的座位，「没。」 「而且啊，您刚才在车上跟人小姑娘那么说话，啧啧啧，」王创称奇：「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跟了乔纵快十来年，王创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哥，跟我说说呗，您该不是真喜欢人家吧？」王创说：「我挺好奇的，您这铁树开花，头一回啊。」 喉间一阵痒意，乔纵轻轻咳了两声，没什么情绪道：「她就一小孩儿。」 「那你干嘛那样儿说话。」王创来劲儿了：「什么是不是关心哥哥啊，是不是排队想要哥哥的联繫方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撩妹呢。」 乔纵没应。 第22页 他探身，从扶手座椅拿起保温杯，直起身，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温水滑过喉咙，那股痒意淡了些。 王创将车速减慢了些，关心道：「乔总，您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还好。」乔纵哑声说：「回家吧。」 这段时间，乔纵住在市中心，房子是两层复式结构，在光照充足的顶楼。 坐直通电梯到家，他按指纹开门，换了鞋。 家里的灯开着，阿姨正在看电视，见他回来，忙起身：「少爷，我这就去煎药。」 乔纵颔首，温和道：「好。」 电视关了，阿姨进厨房，开始忙活。 乔纵抬手，脱了西装，又捻开衬衣的两颗扣子，倦怠的揉了揉眉心。 墙上的挂钟指针才指到九点。 而他这幅病弱的身体，就已经如此疲倦不堪，再多走几步路，似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他去书房看了一会儿文件。 药已经煎好，阿姨端着盘子进来，将药碗放在书桌上，叮嘱道：「少爷，您趁热喝。」 乔纵看了眼那晚浓黑的药汁，刚煎好的药，还冒着热气。他眼也没眨一下，端起来，仰着头一口喝完。 他喉结不断地滑动，有药汁溢出嘴角，顺着下颚滑过脖颈。 阿姨神色担忧，却没出声。不是不敢，而是心疼。 从乔纵很小的时候起，她就照顾他，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子一般。而她也知晓，乔纵平日里温和随性，似乎没有脾气。可骨子里却最是矜娇自傲，不喜欢别人将他身体不好这事儿挂在嘴边。 等他喝完，阿姨递过去纸巾，「少爷，您早点儿休息，别熬的太晚了。」 乔纵接过，动作斯文的擦了擦嘴角：「知道了，赵姨。」 赵姨将药碗放到盘子上，忽然想起来：「对了，少爷，熠熠给您打电话了，说是想您了。」 听到这个名字，乔纵的脸色才柔和了些许，「我怎么没接到？」他说完才意识到，上台之前将手机设置成了静音。 「也许是太忙了，没注意到。」赵姨说。 乔纵拿出手机，一瞧，还真有一通未接电话。 他点开微信，好几条消息弹出来，全是乔鲁熠发来的。他点开一条语音听，接下来的几条语音自动播放。 「小舅舅，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你是不是在和沈卿译哥哥约会？还是在和王创叔叔约会？」 小朋友肯定的语气：「不对，你肯定是背对着他们和别的女人偷.情！」 乔纵眼中滑过一丝荒唐，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他一字一句的念：「沈皙栀。」低笑，很轻很慢的说：「小玫瑰花。」 然而，这枝玫瑰花却註定，与他无关。 身处地狱，连自己都顾不住的人。 又怎么可能，养得好一枝娇弱的玫瑰花。 - 沈皙栀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拎着宵夜的尤凌白。 两人走在一条路上，还是迎面而来，沈皙栀原本想装作没瞧见，却不料尤凌白率先打招唿：「皙栀？」 沈皙栀只好停下，露出一个官方的笑容，也表现的很惊讶：「小白？你也在这个学校呀。」 听到「小白」这两个字，尤凌白脸色像是结了冰，笑容虚伪：「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是和男朋友出去玩儿了？」 「没呢，跟我一个哥哥出去的。」沈皙栀回答，又问：「你知道我那个哥哥是谁吗？」 「谁呀？」尤凌白娇着声调问。 「就是那天拒绝了你的那个人。」沈皙栀笑了笑，说：「我还有点儿事儿，先走啦，我们下次再聊吧。」 她一提，尤凌白就想起了那个清风朗月般温柔的男人，也是少有的拒绝过她的异性。而此刻沈皙栀说起那个男人时，语气熟稔，叫她气不过。 她维持着假笑：「好，我也回去啦。」 沈皙栀走到宿舍楼下，想到尤凌白吃瘪的脸色，愉悦的弯起了眼睛。 晚上洗完澡，沈皙栀和张琦聊了会儿天，到十点钟才关了宿舍的灯。爬上床，躺在床上玩手机。 另外三个室友也都还没睡，手机灯光照亮小小的一方天地。 她随手点开一本小说看，就听到苏蔷说：「姐妹们，们别玩手机了，我想聊天。」 刘莉露：「不行，手机是要玩的。」 沈皙栀：「可以边玩边聊。」 郑佩佩：「聊什么？」 「今天下午咱们不是去听讲座了吗？你们注意到那个，长得很帅的那个男人没？」苏蔷兴奋的说。 「乔纵？」刘莉露笑道：「你还举手问人家有女朋友了没。苏蔷，你还真是大胆。」 郑佩佩说：「就因为你问了，剩下的人问的就越来越不正经。」 沈皙栀没插话，她把手机关了，听室友聊乔纵。 「你们说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苏蔷没说乔纵和沈皙栀认识的事，她虽好奇，可见沈皙栀似乎不想提，也没有八卦。 「有吧。」刘莉露打了个哈欠：「一个男的，长成那样子，那叫什么？」 「红颜祸水。」郑佩佩说。 「对，祸水。」刘莉露接着道：「这种祸水，放在耽美小说里，妥妥的美人攻，放在古代小说里，就是祸国殃民的妖精。但是，放在我们身边，那就是狐狸精。人说不一定女朋友一天换俩，怎么可能单身？」 第23页 沈皙栀偷偷反驳。 他还没有女朋友呢。 「咦，皙栀怎么没说话？」郑佩佩注意到。 「睡了吧。」苏蔷说。 「那我们小点儿声。」刘莉露压低声音道：「说起这个人吧，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赤壁》。」 高考完不过一个暑假，高中学的知识还记得一些。 苏蔷想起来：「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是吧？」 沈皙栀翻了个身，脸颊贴着枕头，手指轻轻地，碰了碰被乔纵捏过的位置。 又听到刘莉露很轻的声音：「对，我觉得，这个乔纵啊，要是生在那时候，说不定就变成了，铜雀春深锁乔纵。」 几个室友轻声聊了几句，便陆陆续续的睡了。 唯有沈皙栀，想着刘莉露说的话，心里的那股念头，愈燃愈烈。 像是一粒小小的种子，原本可以忽视，可忽然有人给它撒上了阳光雨露，它破土而出。探出了一颗嫩芽。 在她心上，随着乔纵的一言一行而招摇。 他没有女朋友。 也明知道她是朋友的妹妹，还那么撩拨她。 沈皙栀咬了一下唇。 他是不是，喜欢她？ 可沈卿译却说，乔纵对人都这样。 那他不喜欢她？ 可又好像，也是有点喜欢的。 沈皙栀捂住眼睛，烦闷的吐出一口气。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揉了揉自己的脸。 少女赌气般的想着。 不管了。 她才不管乔纵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 这个妖孽般的男人，既然招惹了她，那就得对她「负责」。 她忽而又想起今晚在车内。 男人探过身来，干燥的手指掐了掐她的脸。那股清淡的薄荷香和药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那个男人，在明目张胆的勾引她。 而且，还回味般的，摩挲了下手指。 等等—— 他为什么要擦手指？ 她脸上不会是有油吧？？！！！ 没有！ 肯定没有！ 痘痘也！没有！ 一系列激烈的心理活动之后，沈皙栀勉强平静下来，一闭上眼，眼前却又浮现出，那双桃花似的眼眸。 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乔纵问她，是不是看上哥哥了？ 而她点头，笑盈盈的说，就是看上哥哥了。 第11章 多坏 那个梦的后遗症很大。 第二天沈皙栀依旧要上课，课上按照课本上的建筑图画图。 a2图纸摊开在桌面上，她绘画功底不错，不需用尺子便能一笔画出直线。本来是连着四节大课的任务，她两节课就画完了。 周围的同学还在埋头画图，讲台上的教授也托着脸像在打瞌睡。 她瞟了两眼，抽出一张画纸，开始用铅笔画人像。 沈皙栀从小学画画，素描水彩画的都很好，最擅长的是沙画。她一笔一画的勾勒出昨晚乔纵在车内的模样。 不过五分钟，一副素描就画好。 白色的a4纸上，男人阖着眼眸小憩，唇角似乎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沈皙栀在画纸的角落写下乔纵的名字。 最后一画时，笔尖顿了一下。 身边的苏蔷戳了一下她的胳膊。沈皙栀偏头，侧脸恬静，长睫卷翘，轻声问：「怎么了？」 苏蔷拿着笔尖点了点那张画纸，塌下肩，凑过来小声道：「皙栀，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乔先生呀？」 沈皙栀唿吸一滞。 少女的隐秘心思就这样被苏蔷大大咧咧的点破，竟有种无地遁形的感觉。 她捏紧了铅笔，垂着眼眸，含煳道：「只是有好感而已。」 苏蔷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自顾自的说：「我刚才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在一个视频网站上看到了一个用笔画算缘分的方法，你要试试吗？」 还能用笔画算缘分？ 沈皙栀按捺着好奇，尽量不动声色：「怎么算？」 「就是算你们的笔画差，然后一个笔画差，就对应着一种你们的关系。」苏蔷趴在桌上，望了眼讲台，「你可以算一下，看看你们俩之间的缘分。」 台上的教授没注意到这边。 沈皙栀将信将疑的开始数笔画。 乔纵有十三画，沈皙栀有二十七画。 沈皙栀说：「相差十四划。」 苏蔷拿出手机，找到之前的截图，「你看，相差十四划，代表着你们的缘分天定，破镜重圆。」 听到前一个词，沈皙栀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来，可破镜重圆这个词一出来，她的眉毛就塌了塌。她凑过去，看那张完整的截图。 【你们真是一对打不散的鸳鸯，情投意合，互相吸引。】 「看来你们很配哎。」苏蔷念着：「打不散的鸳鸯。」 沈皙栀忽而有些羞赧，她用书压住纸上的素描，咳了咳，「这些都是骗人的，没什么意义的。」 苏蔷听了这话，眉尾一扬，「皙栀，我发现你真的好容易害羞呀。」 「嗯？」 「昨天那个乔先生跟你说话的时候你的脸就红了，晚上我们说起乔纵，你还故意装睡。」苏蔷撞了一下她的肩，暧昧道：「真喜欢他呀？」 沈皙栀没料到自己以为的「完美伪装」，这么轻易地被苏蔷看出来了。那乔纵呢？该不会，早就看出来了她的心思吧？ 第24页 「不过，乔先生那么优秀，又那么喜欢撩你。你喜欢他，也是很正常的。」苏蔷笑眯眯的说：「我觉得你们两情相悦，就需要有一个人去捅破这层纸窗户。」 她声音一下没压住，周围的同学都听见了，就连讲台上的教授也朝这边看过来。 「同学，你们是有什么疑问吗？」教授倒也随和，问：「有哪里不懂？」 沈皙栀将书竖起来，遮住半张脸。 苏蔷乖乖的坐直，拿起铅笔闷头画画。 - 上午的课上完，建筑系同学们的国庆假期就正式开始。 沈家司机在校门口等了多时，沈皙栀背着书包出来，自己拉开后门上车。 车内开着空调，沈皙栀将书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问：「我爸妈在家吗？」 司机说：「小姐，先生和夫人的工作性质您是知道的……」 沈皙栀闷闷的「噢」了一声，支着脸看车窗外。 沈明轩和蒋天资工作永远都忙。 从沈皙栀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是由保姆带大的，爸妈忙于工作，每天深夜才下班，回来的时候她往往已经睡了。 后来长大，不是不能理解父母，只是会委屈。 她的父母为人民工作，在旁人眼中位高权重，可是这样的人，却没什么时间分给自己的孩子。 到家后，沈皙栀一头扎进画室，到了傍晚才出来吃饭。 晚上沈明轩和蒋天资回来了，工作一天之后，两人都有些疲倦。 沈皙栀正在看电视，听到动静，眼睛一亮，「爸，妈，你们回来啦！」 沈明轩笑着应了声，「栀栀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蒋天资坐到她身边，看了眼电视：「这看的什么？动画片儿啊？」 「这叫动漫。」沈皙栀脑袋靠到她肩上，撒娇说：「我中午就到家了，你们也不早点儿回来陪我。」 电视里的画面花里胡哨，沈明轩看不太懂，但这是孩子的兴趣，他也没说什么。他坐到另一边的沙发，「在学校里面还适应吗？」 「还挺适应的。」沈皙栀说：「学习呀，生活呀，我都挺习惯的。」 「那有没有优秀的男孩子追我们栀栀呀？」蒋天资颳了刮她的鼻子，笑着问。 沈皙栀的脸红了红，不大好意思和家长说起这种话题，「追我的人挺多的，就这么几天，光情书就收了十几封。」 「学校里的男孩子懂什么？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想追我女儿？」沈明轩哼道：「栀栀，那些男同学你别理，等你毕业了，爸爸妈妈给你挑好的。」 以往沈皙栀对这话，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坐起来。 「爸爸，你要给我介绍什么样子的？」 「家世好，人品好，长得端正的。」沈明轩娓娓道：「起码不能比你哥那种差。」 蒋天资揉揉她的头髮，温柔说：「我们栀栀，配得上最好的男人。」 「其实吧，我觉得，」沈皙栀清清嗓子，拖长了语调，故意说：「齐拈那样的就很不错。」 果然，沈明轩闻言，脸色一变，「齐拈？他也配得上我们栀栀？」 「齐拈那孩子不像话，栀栀，你怎么看得上那样的？」蒋天资皱了下眉，语气很嫌弃。 沈皙栀抿了一下唇，试探性的问：「那，乔纵那样子的呢？」 「那更不行！」沈明轩摇头：「这个还不如齐拈呢。」 这话叫沈皙栀意想不到，她微微睁大眼睛，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怎么不行？」 「你要是喜欢那样的，还不如找齐拈。」蒋天资嘆气，颇有几分感慨，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道：「乔纵大你太多，你们合不来的。」 「而且，哎……」沈明轩没再继续说。 沈皙栀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怕他们合不来。 那，要是她和乔纵合得来，爸妈应该就不会反对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头，沈皙栀就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跟乔纵根本面都没见过几次呢！ - 国庆后几天，沈明轩和蒋天资忙起来了，没有时间回家。 沈皙栀在家无聊，就跑去沈卿译家住。 这天下午她和张琦轧马路，找了家奶茶店坐下喝奶茶。 「栀栀，你上次想跟我说什么来着？」张琦问。 上次她本想和张琦说乔纵的事儿，可忽然被男人打断，便没再发消息了。沈皙栀道：「琦琦，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张琦：「谁啊？」 「就那天，跟在我哥身边的那个，长得贼帅的男的。」沈皙栀简单形容：「而且，我感觉他在撩我。」 「啊，叫乔纵的那个是吧？」张琦想起来：「后来尤凌白还去找他要联繫方式，不过那男的也挺特殊，居然没给。」 沈皙栀弯了下唇。 「可是，他好像挺花心的。」张琦拿出手机，搜索了下乔纵的名字，递给沈皙栀：「喏，我经常在那种娱乐版块见到这个名字。」 页面上全都是乔少私会某女星、乔少酒店与某嫩.模约会，甚至还有乔少未婚生子。 沈皙栀：「……」 「我叔叔前段时间跟他见过，我叔说他人挺好，斯斯文文的，像个读书人。但我感觉这男的吧，活生生是个狐狸精转世。」 第25页 「怎么说。」沈皙栀蔫巴巴的。 「长得漂亮，气质还好，让人想把他的衣服脱了。」张琦认真道：「他身材肯定很好。」 沈皙栀不由自主的点了一下头。 张琦问：「你也认同？」 她不仅认同，她还看过乔纵的泳装呢。 沈皙栀又点了下头。 「你喜欢他，就去追呀。」张琦鼓励：「栀栀，你可是少男杀手啊，没有男生能躲得过你的勾引！」 沈皙栀矜持了下：「万一他不喜欢我……」 张琦：「怎么可能？！」 沈皙栀：「……不是，你不知道。」 张琦：「我不知道什么？」 「他说话就，」沈皙栀心累：「挺那个的。」 张琦：「那个？哪个？」 沈皙栀学了一下乔纵的语气，问：「小朋友，你怎么一看见哥哥，就这么紧张？」 张琦歪了歪头：「啊？」 沈皙栀露出一个笑，尾音微扬：「该不会是，看上哥哥了吧？」 张琦：「……」 张琦：「？？？」 「这什么啊？」张琦皱眉。 沈皙栀吐出一口气，托着下巴说：「那个男的，跟我说话，就这样儿的。」 「……」张琦反应了一下，代入了乔纵那张脸，瞬间激动起来：「妈耶！沈皙栀！那男的绝对喜欢你！我艹啊，这谁顶得住。」 沈皙栀摊手：「所以我没顶住。」 「上他啊！上他！」张琦说：「皙栀，你一定要征服他！」 - 假期快结束的前两天，沈皙栀见到了乔纵。 沈皙栀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手机刷视频，玄关处突然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她顺着看过去。 沈卿译和乔纵一前一后的进来，两人穿的像情侣衫。 沈卿译穿了件白色衬衣，而乔纵则穿了件暗红色的斜条纹衬衣。男人一般很少穿这样的颜色，然而穿在乔纵身上，却并不显违和。他肤色白，唇色红，更显得整个人艷丽旖旎。 偏偏他神色冷淡，气质斯文，不叫人觉得轻浮。 见到沈皙栀，他似乎是愣了下，而后笑了：「小皙栀也在？」 这句话音一落。 沈皙栀的手机里响起一段黄梅戏唱词。 ——「……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她刚才看了一个cp视频，还挺搞笑，却不知什么时候自动播放了这一段。 乔纵听清唱词，缓缓走过来，微微弯下腰：「还听《梁山伯与祝英台》？」 「什么鬼。」身后的沈卿译不懂。 沈皙栀其实也不太懂，怔了怔。 乔纵直起身，好笑道：「咱们沈爷这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沈卿译冷冷说。 乔纵好脾气的解释，「这是唱词，前头还有一段话。」 「英台不是女儿身，缘何耳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男人声音和缓，低沉清冽，将这段戏文娓娓说来。没了平日里的随性玩笑。 沈皙栀不自在的坐起来，将视频关了。 听乔纵的语气，他似乎对于梁祝的爱情十分欣赏。 沈卿译哼道：「你懂得倒挺多。不过我没听懂。」 乔纵又是笑：「你要能听懂，那才奇了怪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话。 沈皙栀的手机震动了下，是张琦发来的语音。她没多想，直接点开听。 张琦气愤，像是咬牙切齿：「皙栀！那个苏扬太不要脸了吧！他还找我要你的联繫方式！我的天吶，你都拒绝他好多次了，他那儿来的那么大脸？」 下一条更气了：「他还说什么功夫不负苦心人，你肯定会被他感动的！」 张琦声音太大，导致这声音被另外两个男人也听清了。 沈卿译和乔纵都看向她。 窘迫顺着脖子爬到脸上，沈皙栀咬了一下唇，「那个……」 「是上次那个纠缠你的男同学？」乔纵问，语调有些漫不经心。 沈皙栀的心提了起来，她抬眸，看向身侧不远处的男人。他背光而坐，有小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神色很淡。 她耳边似乎还回想着乔纵方才念词曲的声音，低下头，忽然说：「我不会再跟他联繫。」 乔纵没说话。 沈皙栀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脑子一热，看着他，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乔纵的眸色忽然沉了一下。 「你干什么呢？一直盯着乔纵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的是乔纵这只……」沈卿译又是一个停顿，说：「这个人。」 沈皙栀没有挪开视线，这一次，她明目张胆的看着他。 乔纵眼眸几乎要沉到底。整个人看着格外的冰冷，那些散漫全不见。 沈皙栀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秒，男人脸上冷淡的神色消失，倏忽间又恢復成了平日里的那副玩世不恭。他轻嗤了一声，玩笑般道：「知不知道哥哥有多坏啊。」 沈皙栀的嘴角往下压了压。 又听男人温和却又隐带斥责的语气：「就敢说喜欢哥哥。」 第26页 沈皙栀眼也不眨的看着他，眼睛里已经泛起了热意。 乔纵不带什么温度的睨着她，唇角的弧度懒散又疏离。 知不知道哥哥有多坏。 我会拉你下地狱。 第12章 好看 在这之前，这个男人，一言一行都像是在故意勾.引她，斯文却又轻佻。 而在此刻，他却这样温和而不留情面的，将话说的清清楚楚。 和他拒绝尤凌白时，完全没有什么不同。 又或许，她这个行为，还有她所谓的「喜欢」，同尤凌白相比，对这个男人而言，更为荒谬。 尤凌白不知道他多大，可她知道。尤凌白只是要了联繫方式，而她却明目张胆的说喜欢他。 沈皙栀突然觉得难堪。 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委屈。 明明一开始，是这个男人招惹她。 他知道她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一只小猫，却还是那样子对她。 故意逗她，让她喊他哥哥。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不会这么去喊一个外人。 还问什么，是不是看上哥哥了。 哪儿有一个男人，会这样子去对朋友的妹妹。 他给她一种暧昧的错觉，让她误以为她对他也有那么点儿喜欢。 然而又亲手戳破这种幻想。 沈皙栀的眼眶开始发酸，一股热气似乎涌到脸颊上，烫烫的。 她鼻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些唿吸不过来，她低头，捏紧手里的手机，忍了忍。 沈卿译不甚在意道：「乔纵你够了啊，哪儿有你这么自恋的，沈皙栀又没说喜欢你。」 他冷冰冰的语气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 沈皙栀再也忍不住了，不受控制的吸了吸鼻子，从喉咙里冒出了一声很小的呜咽声。 听到这声音，沈卿译面色一变：「……你？」 沈皙栀抬起右手，手背捂住眼角，擦了擦，低着头没说话，鼻子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肩膀也轻轻地一抖一抖。 乔纵僵住了，扭头看向沈卿译：「沈卿译，你妹妹……」 该不是被他给说哭了吧？ 沈卿译也愣了愣，转瞬反应过来，头疼道：「又哭了。」 话音一落，沈皙栀的眼泪就像是冲破了堤坝，争先恐后的往下砸。 「你哭什么？」沈卿译皱起眉，很不耐烦的问。 他语气恶劣，沈皙栀抬起眼，通红的眼睛瞪了一眼沈卿译。她的眼泪聚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模样可怜极了，抽抽搭搭的：「你管我。」 沈卿译却不为所动，半点同情心也没有：「行，我不管你。」 他站起来，上前几步，拍了下乔纵的肩：「兄弟，跟我上楼去，别跟这小鬼一般见识。」 像是在和沈卿译作对，沈皙栀压抑的哭声一瞬间拔高，她也不忍了，指着沈卿译，哽咽道：「是你污衊我，你还觉得我烦？」 「我污衊你什么了？」沈卿译的神色不变，冷漠反问：「你无缘无故哭，我不应该觉得烦？」 沈皙栀睁大眼睛，无辜道：「我又不是无缘无故哭。」 「好，我不管。」沈卿译扯扯嘴角，手臂一摊，自顾自上楼，还不忘给她鼓鼓掌，撂下一句：「你哭的对，哭的好，哭的顶哌哌。」 沈皙栀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也站起来，大声喊住他：「沈卿译！」 「怎么？」沈卿译转过身，双手抱臂，冷淡的睨着她。 乔纵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卿译，你态度稍微好点儿，人小姑娘都哭了。」 听见这道声音，沈皙栀侧眸看了一眼乔纵。 她握了握拳，收回视线，干巴巴的质问：「你为什么要侮辱我。」 沈卿译扯了一下嘴角，凉凉道：「我侮辱你什么了？」 他果然问了。 方才窘迫和难堪浮上心头，沈皙栀抿了一下唇，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乔纵，问：「你刚才，说我喜欢这个叔叔。」 乔纵眼皮一跳。 「哦，」沈卿译蹙眉，很快承认：「我是说了。怎么？这算侮辱你了？」 沈皙栀撇了撇嘴，心里没什么底气，可神色认真。 小姑娘睁圆了眼眸，语气纯真无比，仿佛十分气愤：「这个叔叔，年纪又老，长得又丑，你为什么要侮辱我的眼光。」 闻言，沈卿译乐了，瞥了眼乔纵，连忙跟她道歉：「那哥哥说错了，栀栀别生气。」 乔纵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 沈皙栀点点头，「那我勉强接受你的道歉。」 沈卿译耐心极好的从茶几上拿了包纸巾，刷刷抽出几张纸，塞给她，重复道：「栀栀刚才说，这个叔叔，又老又丑，是吧？」 她拿着纸胡乱擦了擦脸，当着乔纵的面说了他的坏话，心情好了大半，刚才那些难堪的情绪也散去。 小姑娘鼻尖还红红的，贊同道：「嗯。」 年纪又老。 长得又丑。 ……又老又丑。 乔纵神色荒唐。像是数万支箭，齐刷刷的往他心口/射，血液一柱一柱的往外喷。 他抬眸，盯着身前的少女，头一次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外貌。 沈卿译故意问：「那哥哥和他比，谁更好看？」 虽然乔纵刚刚才拒绝了她，可沈皙栀却仍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她直言：「他丑，你更丑。」 第27页 「什么？」沈卿译撸了撸袖子，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低着眼问：「你说他，没我丑？」 大抵是之前小姑娘的话伤害值太高，以至于，当她说自己没有沈卿译丑的时候，乔纵的心情竟很微妙的好了起来。 没有沈卿译丑。 就是说，他比沈卿译好看。 乔纵低笑了一声，安抚道：「兄弟，别生气，你妹眼光还是不……」 他话音一顿。 忽然又想起来，刚才，沈卿译说沈皙栀喜欢他时，小姑娘委屈的都哭了，质问沈卿译为什么要侮辱她。 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忽然觉得荒诞无稽。 沈卿译接话道：「对，我妹眼光不错，你这样儿的，我妹还看不上。」 争执过后，沈卿译和乔纵上楼去了书房。 沈皙栀坐在楼下沙发上，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温度烫人，她心跳得也很快。 可情绪却沮丧。 她塌下背，手肘撑在膝盖上，捧着脸，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还好刚才瞒过去了。 虽然有些拙劣，可这样，至少没有那么难堪了。乔纵也不会知道她喜欢他。 等等。 沈皙栀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念头，她拿出手机，翻到联繫人列表，打了个电话。 - 沈卿译和乔纵过了好半天才下楼。 乔纵走在后面，神情有些倦怠，抬眼去看楼下。 却先听到前头的沈卿译问：「沈际临，你怎么来了？」 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两个人，少女的脑袋靠在少年肩上，像是在说悄悄话。 楼下的少年闻声回了头，见到沈卿译和一个陌生男人下来，笑道：「球球说她无聊。哥，这位是？」 「乔纵。」沈卿译介绍，走到沈际临身边坐下。 沈皙栀拿胳膊肘狠狠地怼了一下沈际临，兇恶道：「你叫我什么？！」 「别生气别生气，三哥给你道歉还不行么？」沈际临好脾气的揉了揉她的头髮，又问：「哥，球球怎么说你欺负她了，还把她弄哭了？」 沈卿译早忘了这件小事，他一说，便又回想起来了，不太在意：「也没什么。」 他指了指乔纵：「就他。」 沈际临抬眼去看乔纵。 男人冷着眉眼，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没有开口的意思。他的侧脸被光线切割，显得冷冽不近人情。 「我随口说了句，沈皙栀喜欢他，然后这小鬼就哭了。」沈卿译嗤了声，「脾气还挺大。」 沈际临愣了一下，「这样？」 「三哥你别问了！」沈皙栀捂住脸，很不好意思。 乔纵冷不丁的说：「然后，这小鬼说我又老又丑，喜欢我简直是侮辱了她。」 沈皙栀的心狠狠地跳了一记。 她怔怔的扭头，这时候才觉出羞赧来了。眸光带了些怯意的落在乔纵身上。 乔纵扫了眼沈际临，右腿抬起，搁在左腿上，沖她勾了一下手指：「小鬼，过来。」 「干、干什么？」沈皙栀又有了那种熟悉的、被蛊惑的感觉。 乔纵翘着腿，笑容有些痞，眸色很冷，暗红色衬衣让他增添了几分媚色。 他一双桃花眸弯起来，眼尾往上扬，模样轻佻又放肆，声音压得低沉又哑：「过来看看，哥哥好不好看。」 第13章 善变 「走近了看也不好看。」沈卿译瞥了他一眼，冷笑，语调讽刺：「她又不近视，远看近看都不一样。」 被沈卿译的话打断，乔纵也不恼。 他低声笑了一下，慵懒的往沙发上一靠，声音低的像嘆息，却又带了三分哀怨：「小皙栀，哥哥哪里对你不好了吗？」 沈皙栀不想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 尤其是，这个男人，依旧一点也不收敛的在撩拨她。 她低下头去玩手机，没有回答。 乔纵似乎也不受影响，除了刚才神色冷了一瞬，接下来的时候都是一副斯文温和的模样。 三个男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沈皙栀偷偷注意到，乔纵其实不经常说话，但却并不容易被忽略。 她也意识到，除了偶尔的轻佻放纵之外，在大多数时候，这个男人都很沉稳。 同她有着，难以忽视的距离。 她偶尔刷到好看的视频，会故意戳一下沈际临，装作很亲密的样子分享给他看。 沈际临不知道她的意图，还笑说：「栀栀今天怎么对三哥这么热情？」 「我以前对三哥也很热情呀。」沈皙栀低着眼，偷瞥了眼乔纵，咬牙道：「又不是今天才热情起来的。」 沈际临便笑着揉了把她的头髮。 乔纵唇边的笑意会淡下去，眸色也冷了一分。 这个发现，让沈皙栀有一种隐秘的喜悦。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清楚那种喜悦从何而来。 却清楚的明白，这种喜悦，只能压抑，不能被人知晓。 傍晚夕阳落下去，光线也黯淡几分。 阿姨把灯开了，沈卿译註意到时间，起身：「乔纵，我送你回去。」 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沈际临和乔纵已经相熟，他抢着道：「哥，我送乔纵哥回去吧，我正好也要回家，顺路。」 沈卿译有些诧异，看了眼乔纵。 第28页 「乔少还挺抢手？」他呵笑。 「今天才知道啊？」乔纵拍了下他的肩，扬起一侧眉，语气轻慢：「你乔纵哥哥一直都挺抢手。」 沈卿译又露出了那副便秘的表情，他忍耐了下，没开口怼他。 沈际临乐了：「乔纵哥，我们走，我送你回去。我哥他啊，都被你说的生无可恋了。」 「不用。」乔纵略显冷淡，「我开了车的。」 两人走到玄关。 沈际临弯腰换鞋，乔纵似是想起什么，转过身。 沈皙栀一直盯着两人看，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偷瞥的行为一下子被抓了个正着。 像被戳破了什么秘密，她心头一阵慌乱，眼睛瞥向别处。 乔纵朝她招了招手，温和道：「小皙栀，过来。」 跟逗小宠物似的。 沈皙栀不想过去，瓮声瓮气问：「怎么了？」 「哥哥有东西还给你。」乔纵说。 「什么东西？」沈皙栀茫然，完全不记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乔纵那里了。 她起身走过去，在离乔纵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伸出了一只手，仰起脑袋看着他：「东西呢？」 男人从喉间溢出了一声轻笑，他抬手，轻轻地在她手上拍了一下，挑眉道：「还你。」 他的五指修长骨感，指节干净，指甲剪的很整齐，白皙的皮肤下透着淡青色的血管，似乎能看见五根掌骨。 打在她的手上，发出很闷的一声。 像是击了一下掌。 沈皙栀：「？」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哄骗了，睁大眼，不敢相信，咕哝道：「你在逗我吗？」 乔纵抱着手臂，笑了起来，胸腔一阵一阵的起伏，他倚在墙边，低眸晲她。 沈皙栀恼怒道：「你笑什么？」 见她生了气，乔纵敛了笑，下巴往外指了指，扬眉：「行，哥哥不笑。」 沈皙栀刚被耍了一道，抬脚就要走。 沈际临看不过去了，跟着问：「乔纵哥，什么东西啊？」 「在我车上。」乔纵声音里含着笑，慢悠悠的喊住她：「小皙栀，真在我车上，没骗你。」 沈皙栀的脚步顿住，半信半疑。 「你跟哥哥来。」乔纵转身往外走，夕阳在他的周身镀了一层橙黄色的光晕，他的身形有些清瘦，身材却很好，走动时，略微宽大的衬衣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沈皙栀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沈卿译家有点大，停车的地方离这里稍微有些远。沈皙栀跟在他身后，目光不自觉地挪到他腿上。 那双腿修长笔直，肌肉匀停，却并不显夸张。他步伐悠闲，像饭后在花园里漫步。 沈皙栀心里的那个念头越发强烈。 她清清嗓子，底气不太足的问：「乔纵哥，你知道那个沈际临吗？」 乔纵步子顿了下，嗓音似乎压抑着什么，语调却仍旧温和：「知道，你三哥是吧？」 「对。」沈皙栀故作轻快，硬着头皮说：「不过，他不是我亲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三哥一直都对我很好，我们就像青梅竹马一样。」 这句话说出口，沈皙栀紧绷着的头皮都仿佛松懈了下来。 她话说到这份上，接下来不用多说，乔纵也会猜到一个很明显的事实，也是她这个下午，一直致力于营造的假象—— 她喜欢的人不是乔纵，而是沈际临。 乔纵没有接话，而是沉默。 沈皙栀的心里打着鼓，纠结着要不要说的更夸张一些。好让乔纵知道，她才没有喜欢他。 只有这样，才能完美的解释她下午的表现。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够，继续以一个「小朋友」的身份，和乔纵继续接触下去。 而不是，被他冰冷的拒绝自己。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似乎，也只有这样子，以后才能若无其事的同他相处。 乔纵一路都没说话。 到了停车处，他用钥匙开了车门，探身进车内，翻翻找找好一会儿，找出来一本杂志。 他直起身子，递给她。 沈皙栀抬眸观察他的神色，却发觉男人眉宇冷峻，眼瞳漆黑，他的眉眼间像是淬了冰雪。一向温柔而暧昧的桃花眸也冷了下来，眼眸里舖出漫天的凉意。 他笑了一声，微微倾下身，漆黑的眼眸同她平视，桃花眸往上挑，眼睛里似乎带着戾气，嗓音也变冷。 像是撕掉了斯文的表象，露出原本的阴戾模样。 他舔了一下唇，唇色更显潋滟，含笑问：「小皙栀，你喜欢你三哥啊？」 沈皙栀的脚步被钉在原地，有些回不过来神。 又听得男人道：「倒也很好。」 她怔愣了一下，见乔纵上了车，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一低头，却发觉手上拿着那本杂志，而她连杂志什么时候被塞到手里的也不知道。 乔纵的车子驶出停车道，渐渐离她越来越远。 沈皙栀望着那辆车，又看了眼杂志封面上暴.露的图片。抓了下头髮，很不解。 乔纵这是，生气了？ 沈皙栀随手翻了那本杂志几页，想起来这是许久前她拿去还给齐拈的那本。她垂着脑袋站在原地，情绪一下子沮丧到极点。 这个男人的心，简直比七八岁小孩儿的脸色还善变。 第29页 她说喜欢他，他沉下脸，唬她说知不知道哥哥有多坏。她说喜欢别人，他似乎更生气了。 然而她眼前又浮现出乔纵唇色潋滟的模样。 他本来就跟个妖孽似的，生气的时候，眉眼都很冷艷，倒是比平时斯文温和的模样，更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气质。 沈皙栀认真想了想。 似乎，只有斯文败类这个词，形容起来最为贴切。 - 国庆假期结束之后，沈皙栀回学校上课。 在某个晚上熬夜画图时，看见了温老师给自己发的邮件。 温老师是教她画画的老师，沈皙栀点开邮件。 温老师说京市会在十月举办沙画比赛，比赛含金量不低，他之前不想打扰沈皙栀高考，便自作主张将她的作品交上去报了名，没想到通过了初选，赛方这几天应该会给她发决赛通知，问她愿不愿意去。 沈皙栀点回去，果然在众多未读邮件中找到了决赛通知。 她很喜欢画画，对于这种比赛自然愿意参加。 给老师回了邮件，记下决赛时间，便继续熬夜画图。 第二天收到温老师的简讯，说是沈际临也会去。 比赛时间在周末下午，沈皙栀和沈际临约好周六上午就过去京市，第二天再参赛。 沙画比较小众，会关注这个的外界人士也不多。 主办场地在京市一个文化宫，沈皙栀和沈际临订了附近的酒店。两人在酒店休整了一会儿，决定出去觅食。 酒店附近有许多小摊子，他们从头逛到尾，最后停在一个烧烤摊边等烧烤。 - 乔纵下午要去见一个合作商。 王创将车子驶过一个拐角时，他眼角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微阖着的眼眸睁开，视线往外扫，透过车窗，看见了两道人影。 他眸色微沉，冷声道：「停车。」 不远处的烧烤摊前，站着一对少年少女。 少年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手里拎着一堆吃的，少女则从少年手上拿了一串烧烤，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此时车窗外下起了细雨。 两人没带伞，互相看了眼，像是商量了什么。 少年拉下运动服拉链，将外衣脱下来，两只手拎起，搭在少女头上，笑着说了句话。 少女眉眼弯弯，娇小的身子拢在少年的衣服下，神色雀跃。 两人似乎就准备这么冲进雨中。 王创问：「乔总，怎么了？」 乔纵冷嗤了一声。 他抬手拉开车门，不顾车外的细雨，朝着烧烤摊的方向走去。 第14章 地.狱 雨下的突然，街上行人纷纷仓皇躲避。 烧烤摊子在小巷子尾，往前再走几步就是繁华的街道。 「三哥，这衣服还是还你吧。」沈皙栀从雨棚下伸出一只手，发觉雨下得并不大，便抬手去掀罩在头顶的外套，她说着，咬了口烤鸡翅，含煳道：「我们直接跑回去就行了。」 身边的沈际临忽的诧异道：「乔纵哥，你怎么在这儿？」 或许是太过吃惊，少年的声调有些高，尾音往上扬。 这声音让沈皙栀的动作一顿，她下意识抬眸，那根鸡翅还放在嘴边，头上罩着的外套也只掀起了一半。 乔纵在他们斜前方的位置，初秋细雨绵绵，他身后的车辆人群川流不息。他穿了件菸灰色的长风衣，肩上、胸前的布料被雨水洇湿了一点，显出深黑色来。 而里头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他一只手插在风衣外套，另一只手随意放在身侧，姿态沉静的站在烧烤摊的雨棚外。 同一旁的行人相比，男人身上带着一股与世隔绝般的清雅淡然。 沈皙栀的心尖颤了一下。 「我和栀栀是来参加沙画比赛的，没想到在这儿都能见到你，可真是太巧了。」沈际临低头在手里拎着的一堆小吃里找了找，找出一串烤鱼，问：「乔纵哥，你吃吗？」 乔纵没有答话，他缓缓的朝他们走来，步伐从容。 身边有买小吃的顾客向他看过来，而他对旁观者的注视视若无睹。 宿舍夜聊时，舍友随口说的「铜雀春深锁乔纵」仿佛还在耳边。沈皙栀放下掀开外套的手，低着眼，又咬了一口鸡翅，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而后，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鞋面干净，就连裤脚也没有沾上泥渍。 她头上罩着的外套被人掀起来，余光里出现一只手，外套掀起时，似乎带起了一阵微弱的风。 沈皙栀猝不及防。 外套布料轻轻刮过她的耳朵。 她咬着鸡翅抬起眼，视线往上移，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乔纵站在雨棚外，额发被雨水打湿一点，黏在额上。隔着一层朦胧的细雨，他的眉眼更显得疏淡。 沈皙栀望着他，把那根鸡翅拿了出来。耳边迴荡着沈际临的那句「你吃吗」，或许是太紧张，她脱口而出：「你吃吗？」 乔纵垂眸。 他看了眼那根被她咬了大半，几乎只剩下骨头的鸡翅，轻轻地扯了下唇角。尔后倾身，黑眸对上她的视线，平静的扬起了一侧眉骨。 沈皙栀顿时侷促起来，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为刚才的话而懊恼。 乔纵也不出声，就那么盯着她看。 第30页 他一双桃花眼眸色温柔，眼尾微微下垂，睫毛疏长，眼睫尾端翘起来。像两把小刷子。 距离太近，她甚至清晰地看见他鼻樑左侧，眼睛下方一点的位置上，有一颗很小的淡痣。 她闻到烧烤摊的肉香味，雨水沖刷地面时带来的一股咸腥味。 还有，身前这个人身上的，若有似无的苦涩药香。 这些味道交杂在一起，透出一股暧昧的气息。 大约也就四五秒钟的光景。 乔纵忽而笑了一声，笑声有些哑，莫名低沉，听在耳朵里麻麻的。他眼睛往下弯，眼瞳漆黑。 沈皙栀羞恼起来，瞪了他一眼。 乔纵直起身，走进雨棚，挤到她和沈际临的中间，手里还拿着那个蓝色的外套，他侧眸，笑问：「小朋友，你怎么一直盯着哥哥看？」 又是那种，熟悉的轻佻玩味，逗着她玩儿。 沈皙栀撇了一下嘴，语气生硬地指出来：「是你盯着我看。」 乔纵挑眉，到没想到小姑娘这么沖，啧了声，侃道：「脾气还挺大。」 她的脾气像是在一瞬间被点起来，侧过头，硬邦邦的说：「我又没有发脾气。」顿了一下，她喊他的名字：「乔纵。」 一旁的沈际临觉出了些不对。 沈际临问：「栀栀，你这是……」 「小姑娘，」没等沈皙栀答话，乔纵便说：「生气了。」 沈际临诡异的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纵容，他和沈皙栀之间还隔着一个乔纵，挠了一下头：「啊，这么容易就生气。」 乔纵「嗯」了一声。 「那个，乔纵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啊？」沈际临问。 「路过。」乔纵散漫道：「在车上看见你们了。」 「……？」沈际临惊讶，「乔纵哥，你眼神真不错。这都能看见啊。」 乔纵瞥了他一眼，眸色微沉：「你们来参加沙画比赛？」 「嗯。」沈际临说：「明天就开始，在那边的文化宫，乔纵哥你要来看吗？」 乔纵看向沈皙栀，勾唇道：「明天几点？」 「下午两点。」沈际临看了眼雨棚外，雨势未减，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他见到乔纵湿了的风衣，「乔纵哥也没带伞啊。」 乔纵点了下头。 「那你在这儿站着，我先送栀栀回去，顺道买把伞给你送过来。」沈际临把手里的吃的都挪到一只手上，去拿乔纵臂弯上搭着的外套，扬声说：「栀栀，别吃鸡翅了，我送你回去。」 乔纵由他把外套拿过去，「你们淋雨回去？」 沈际临拎起外套领子抖了抖，从乔纵身后绕过去，准备罩到沈皙栀脑袋上，大大咧咧道：「没事儿，我身体好，栀栀没淋到雨就行。」 「际临，我助理带了伞的。」乔纵抬手，单手握住了沈际临的手腕，温声：「我让他送伞过来，你把外套穿上。」 「啊，好。」沈际临应了声。 乔纵说：「别着凉了。」 沈际临不想他竟这么关心自己，他乐呵呵的挤到乔纵和沈皙栀中间，穿上外套，手臂勾住乔纵的肩，道谢：「谢谢哥。」 「小事。」乔纵弯了弯唇，音色微凉，抬手拿掉他的胳膊，手指指了个方向：「我助理过来了。」 沈际临正低拉上外套拉链，抽空看了眼。 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撑着一把伞，匆匆走过来，递过来一把伞：「乔总，伞。」 乔纵接了，低眸解开缠着伞身的搭扣，不经意道：「刚才隔得远，差点儿把你们俩看成高中生，还以为你们逃课出来谈恋爱的。」 沈际临笑：「这简直错的离谱。」 「一时看错了。」乔纵温言，又道：「不过，确实很般配。」 听到「般配」二字，沈际临睁大了眼睛，他扭头看了眼沈皙栀，而后乐了：「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乔纵撑开伞，莞尔一笑：「小皙栀，过来。」 沈皙栀看了他一眼，拒绝道：「我跟我三哥撑一把伞就可以了。」 「对，哥，你跟你助理一把伞，我跟栀栀一把。」沈际临说着，伸手去接乔纵手中的拿把伞。 乔纵抬了抬手，没给。 「乔纵哥？」沈际临疑惑。 乔纵缓缓说：「我可不能跟我助理撑一把伞。」 沈际临：「为什么？」 乔纵：「你卿译哥知道了，会误会的。」 像是晴天霹雳，沈际临懵了：「……什么？！」 乔纵慢吞吞的说：「他不喜欢我和同性太亲密。」 沈际临愣了好一会儿，呆呆的说：「这、这样啊。」 王创憋着笑，招唿道：「那个，是沈少吧？咱俩一把伞行不行？」 细密的雨丝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王创将伞探入雨棚内，沈际临弯腰探进身，回头说：「栀栀，乔纵哥人挺好的，你别闹小孩子脾气。」 他走后，沈皙栀和乔纵之间便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还跟哥哥闹小孩子脾气。」乔纵嗓音带笑，往她身边挪了一步，问：「青梅竹马？」 沈皙栀：「……」 丝丝缕缕的尴尬气息漂浮在空气中，她头皮麻了一瞬。 乔纵撑起伞，沈皙栀的手交叠在身前，耳朵尖很烫，心上像是敲着鼓。似乎连抬眸看他一眼的动作，都变得十分困难。 第31页 而后，一件衣服搭在了她肩上。她余光注意到，是乔纵的那件菸灰色的风衣。 那件风衣过长，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男人没撑伞的那只手探过来，帮她拢了拢风衣的领子。 「走了。」他撑伞，走出烧烤摊的雨棚。 沈皙栀跟在他左侧，有意识的和他保持距离，两人之间隔了约有一指宽。 雨水砸在地面上，溅出小小的水花，像是某种规律的乐曲。 瞥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乔纵慢条斯理问：「跟哥哥隔这么远？」 沈皙栀说：「我怕我哥误会。」 「误会什么？」乔纵声音染上些微的笑意。 沈皙栀干巴巴的说：「……误会我喜欢你。」 乔纵扬眉：「那这误会还挺大。」 「嗯。」沈皙栀眼睛又开始泛酸，她忍了忍，将眼泪逼回眼眶。 没有哪一刻，她这么清楚地明白。 乔纵对她，没有一点别的心思。 由始至终，那些隐秘的少女心思，困扰的只有她自己。 她情绪沮丧道：「我不会再这样了。」 既然你不喜欢我。 那我也不会再喜欢你了。 乔纵走近了一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肩挨着她的肩。他脚步忽而顿住，沈皙栀也困惑地停下来。 他低了头，灼热的鼻息似乎喷在她耳边，一股苦涩的药香拢住她。 她视线中是乔纵撑伞的那只手，五指修长，握紧了伞，青筋突起。 细雨密密麻麻洒下来。 伞面噼里啪啦震动。 他冰冷的指节碰了碰她的耳朵，嗓音低沉，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沈皙栀，你愿意陪我去地.狱吗？」 第15章 入v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 却那么清晰地落在她耳中。 耳廓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血液蔓延到心脏，可是血液似乎又是滚烫的。 沈皙栀的嵴背僵硬，在男人无声的注视下, 脸一点一点的涨红，像一颗红透了的小草莓。 雨水裹挟着一阵冷风拂来, 吹不散她脸上的热意。 她没有听明白乔纵在问什么，可她听清了男人语气中压抑着的隐忍。 还有一些，淡的差点被忽略的希冀。 她悄悄地抬起眼睫，无意识的咬着唇, 手隐在衣服下, 紧张的揪着风衣的里衬。 乔纵眼中没了笑意，眼瞳漆黑, 好似鸦羽落入了茫茫雪地。他神色不復往日的轻佻散漫，雅致的眉眼间显出几分冷意来。 他眼眸垂着, 眼皮上有一道很浅的双眼皮褶皱，分明是多情的桃花眼, 却带了三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淡。 沈皙栀的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 刚才的那种令人沮丧低落的情绪, 像是在一瞬间消散。 没得到回答，乔纵的手垂下来, 不动声色的退开了一些。 也才隔了半指宽, 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似乎被拉的很远。 黑色的伞仍打在她头顶, 遮去了绵密的雨丝。 沈皙栀将手里揪着的风衣一角揉成一团, 咽了咽口水, 小心的开口：「乔纵，你刚才……」 「什么？」他偏了一下头，语调寻常，似乎还很轻的笑了一下。自然到, 仿佛并没有问过那句话。 沈皙栀稍稍的睁大了眼睛。 很想问，你是金鱼吗？记忆只有三秒钟？！ 「……是不是问我，愿不愿意，陪你去地.狱？」沈皙栀耐着性子说完，杏眼紧紧地盯着他。 男人的侧脸弧度流畅俊逸，他下颚收紧，目光疏淡，声音有些沉：「是。」 沈皙栀皱眉想了一下。思考的间隙，听到乔纵问：「那你的回答呢。」 「如果，」她仰起脸，试探着说：「我不愿意呢？」 少女鹅蛋脸小巧精緻，柳眉杏眼，是很温柔的眉眼，像是江南三四月的烟雨。 可是偏偏一双眼睛却很勾人，眼尾微微往上挑，将整个面部轮廓带上了几分过于美艷的攻击性。 乔纵别开眼，抓着伞柄的手指收紧，骨节在微凉的秋风中泛出青白色。 许久，他平淡道：「不愿意就算了。」 他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却有些笑不出来。于是唇角被扯出了一个很僵硬的弧度。 他视线落到街道对面的十字路口。 红绿灯交错，车辆川流，一把把颜色各异的伞缓缓挪动。 他眸色微讽，舌尖苦涩。 这个，如玫瑰般的小姑娘。 何至于，跟他这种人纠缠在一起。 男人周身似乎都落寞下来，气质有些沉静。 「那如果。」沈皙栀顿了一下，认真的问：「乔纵，我愿意呢？」 乔纵闻言，眼皮动了动，眉眼稍稍垂下，眼中划过一丝荒唐。 沈皙栀却莫名的，从那丝荒唐中找到了勇气。 她思绪有些乱，忽地跳出来一个念头。这或许，会是乔纵唯一一次，给她选择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起。 就像是，给她心里的那株，随着乔纵而招摇的小嫩芽施了肥料。 让那株小嫩芽，快速的往心里扎根，长成了小小的幼苗。 「要是，我愿意，」沈皙栀的声音细细软软，食指指甲掐着拇指指腹，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孤注一掷地问：「那你愿意吗？」 第32页 如果，我愿意鼓起勇气，不惧困难地靠近你。 那你，你也愿意这样靠近我吗？ 你也愿意，像我喜欢你这样。 来喜欢我吗？ 乔纵喉结上下一滑，眉眼缓慢地舒展开，他稍稍的弯起了唇角。 心里凝结的那一小块冰，被小姑娘的眼神融化，化成了轻缓流淌的水，还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他嘴边慢慢的勾起一抹笑，慢条斯理道：「小朋友，你刚才，在耍哥哥玩儿？」 沈皙栀：「？」 「差点把哥哥的心脏病都给玩出来。」乔纵挑眉，慢悠悠道：「小姑娘，还挺坏。」 「我没耍你，明明是你在耍我。」沈皙栀的心口还提着，听到他散漫的声音，刚才那些紧张纠结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羞恼：「而且，你又没有被玩出心脏病来，凭什么说我坏。」 「行。」乔纵又在笑，不太正经的说：「是哥哥坏。」 他似乎，根本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的意思。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也没有对她的回答给出什么表示。 没有说，喜欢她；也没有说，不喜欢她。 沈皙栀抿了一下唇，一股委屈又难堪的情绪浮上心头，眼睛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泛酸。 她低下头，闷声问：「那你愿不愿意？」 「小朋友，哥哥问你。」乔纵稍稍弯下腰，那把伞也打低了一些，他凑到她耳边，用气音说：「你那天说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谁？」 他声音太轻，听在耳朵里懒洋洋的。 沈皙栀的手从风衣里探出来，两根手指扯住了他腰侧的衬衣布料。然后，轻轻地拽了拽，憋屈的说：「谁问就是谁。」 「啊。」乔纵弯了弯眼眸，抓住她的手腕，扯了扯嘴角，恍然大悟般的说：「原来早就喜欢哥哥了。」 沈皙栀：「……」 她拧了拧眉，瞪了他一眼。 「怎么生气了？」乔纵将她的手指从衬衣上扯下来，笑道：「还对哥哥动手动脚的。」 沈皙栀按捺着脾气，深吸了一口气。 马路对面的红灯变成绿灯，行人撑伞踏上斑马线。 她忍耐道：「我要回酒店了。」她的眼睛瞥了瞥马路对面，十足十的暗示意味。 乔纵攥住了她的四根手指，包在掌心。 沈皙栀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有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指尖传过来，她觉得手指尖有点发烫。 「没骗哥哥？」乔纵忽而问道。 沈皙栀很拧的反问：「我骗你干什么？我图你年纪大？还是图你……」 她的话音顿住。 「——还是图我长得丑？」乔纵掐了一下她的指腹，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呵笑，凉凉地补充道：「是吗？」 沈皙栀咬了一下舌头，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 ……完了。 乔纵肯定生气了。 再睁开眼时，眼前是男人那张放大了的，祸水似的脸。 他露出一个很虚伪的微笑，撑伞的那只手放在耳边，另一只手松开她的四根手指，抬起来，食指和拇指在小姑娘脸上重重掐了把。 却并没有掐痛。 他几乎是气笑了，语气荒诞，问：「我，又老又丑？」 「……不、不是。」沈皙栀绞尽脑汁想，该怎么挽救这个场面。 乔纵咬牙，一字一句道：「上次，你哥说你喜欢我，你还委屈哭了？」 沈皙栀：「……」 他吐出一口气，语气更凉：「还问齐拈，我有没有四十了。」 沈皙栀心虚，低下眼，不敢同他对上视线。 她那时候心思不纯，生怕自己的念头被人知道。 可偏偏，现在，她的那个「念头」，咄咄逼人的质问她。 乔纵松开手，温声笑，懒懒道：「被你这么打击，我还以为我长残了。」 沈皙栀抬起眼，很没底气：「我又没有打击你。」 「嗯。」乔纵不疾不徐道：「没打击哥哥，偷偷暗恋哥哥。用这种打击的行为，来引起哥哥的注意。」 「……」沈皙栀撇嘴，怼他：「你脸皮还能更厚一点吗。」 乔纵轻笑：「那恭喜小皙栀。」 沈皙栀抬头：「什么？」 乔纵眉眼带了几分春意，没被她刚才的话影响到，放低嗓音，出口却不正经地很：「成功引起了哥哥的注意。」 这句话像烟花一样，瞬间在沈皙栀的脑海中炸开，在深黑色背景中，绽出五彩斑斓炫目的光。 她慌忙低下头，甚至想把脸埋进那件风衣领口里。 胸腔里的那颗心勐烈地跳动。 她唇舌干燥。 街头的步行灯红了又绿。 乔纵温声说：「不是要回酒店？走吧。」 沈皙栀被他扯着手腕往前走，脚踩在地面上，却总觉得软绵绵的，很不真实。她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男人的指腹干燥温热，贴在她腕子上。 她低着头，眼角余光只能见到他的肩和胳膊，挨着她的那只手撑着伞，手肘屈起，隔着白色的衬衣布料，似乎能看见贲张的肌肉曲线。 雨似乎下大了一些，嗒嗒的打在伞面上。 过了马路，再往前走几步就到酒店。 沈际临和王创在酒店门口等了老一会儿，见沈皙栀来了，沈际临从矮凳上站起来，上前几步，嗓门很大：「栀栀，你在对面干嘛呢？磨蹭老半天了。」 第33页 他站在酒店台阶上，没看清伞下的情景。 而在那把伞下，乔纵偏过头，低声说话时，带了几分亲昵。 他问：「小姑娘，怎么不说话？」 没等沈皙栀回答，乔纵便慢悠悠地自问自答：「哦，跟哥哥在一起，高兴到到无语凝噎了。」 沈皙栀：「没……」 话没说完，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跟哥哥在一起。 在一起。 一起？ 可是！他都还！没有！追求过她！ 她倏地睁大眼睛，从乔纵手中抽出手腕，生硬道：「我回去了。」 乔纵神色冷了三分，垂眸看了眼空荡荡的手。 沈皙栀从伞下钻出去，几步踏上酒店台阶，站到沈际临身前，解释：「我刚才在等红绿灯。」 「你这红绿灯时间还很长。」沈际临没起疑，只是打趣。 「也没多久。」沈皙栀嘟囔。 沈际临向乔纵道了谢，便说：「乔纵哥，那我们先上去了，明天比赛完，我请你吃饭。」 「这怎么行？」乔纵没上去，站在台阶下，温和道：「际临，你来这边一趟也不容易，于情于理，都该是我请你们才合适。」 沈际临没和他客套，爽朗道：「那就先谢谢乔纵哥了。」 乔纵颔首。 他将伞往后倾斜，稍稍仰起头，看向台阶之上的少年少女，尔雅笑，叮嘱道，「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比赛加油。」 「好。」沈际临笑道：「不过我就是来凑个数，主要是栀栀来比赛。」 乔纵看了眼沈皙栀，轻轻地挑了一下眉。 他的眉眼像是含着情，身姿秀致绝佳，隔着雨幕，视线流连在她身上。 沈皙栀愣愣的点了点头。 乔纵说：「那我走了。」 「乔纵哥慢走。」沈际临挥了挥手。 沈皙栀忽然叫住他：「乔纵。」 她声音很小，混杂在雨声中，连她自己都没怎么听清。 乔纵转回身，语气温柔的诡异：「怎么了？」 沈皙栀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台阶沿，大着胆子问：「能不能，留个电话号码？」 「不能。」乔纵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 沈皙栀一怔：「啊？」 「哥哥的电话，可不随便给人。」乔纵眉一扬，眼里似乎带着几分调笑，语调散漫。 沈皙栀不自在的抿了抿嘴，难免有些失落，「哦」了一声。 乔纵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 沈际临又和他客套了几句，便拉着她回酒店房间。 「我等下回去。」沈皙栀站在那儿，望着乔纵撑伞的背影，很郁闷的问：「三哥，我很没有魅力吗？」 「怎么会？」沈际临夸张道：「我们球球可是最漂亮的女孩子，最有魅力了。」 听着他毫不走心的称赞，沈皙栀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哦。」 沈际临继续浮夸道：「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胖成那样子，都还有那么多男生追你，还不能证明你有魅力吗？」 「……」沈皙栀磨了磨牙，胳膊肘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撞了一下：「你别说话行不行？！」 乔纵的身影已经远了。 街头人流不多，他在雨幕中安然徐行，步伐沉稳。 有那么一瞬间，沈皙栀觉得街头的其他人、车、商店，全都成了背景，就为了衬托出乔纵的风华。 「对了，你这衣服谁的？怎么看着像是乔纵哥的？」沈际临注意到沈皙栀肩上搭着的风衣。 沈皙栀矜持：「嗯。」 沈际临忽然饶有兴味的问：「哎，球球，你该不会是喜欢乔纵哥吧？」 沈皙栀心头一紧。 「我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不过嘛，」他又自言自语：「人家乔纵哥，肯定也看不上你这样的。」 沈皙栀窝火，兇巴巴的质问：「他为什么看不上我这样的？」 「……」沈际临咽了咽口水，憋出一句：「不般配。」 沈皙栀瞪着他：「哪儿不般配了？」 沈际临扯着她胳膊，把她往酒店里拉，「还杵这儿干嘛，乔纵哥都走远了。」 进了电梯。 沈皙栀不依不饶：「沈际临，哪儿不般配了。」 「你太兇了。」沈际临耐着性子说：「乔纵哥脾气那么好，性格那么温柔，你俩要真在一块儿……」 「嗯？」沈皙栀扬声。 「你还是别糟蹋乔纵哥了。」沈际临嘆口气，劝她：「你知道乔纵哥多厉害吗？乔纵哥跟咱哥是大学舍友，人家不到二十岁就接手了家里的公司，把乔氏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比咱哥都牛.逼。」 沈皙栀憋着一口气：「我也可以。」 「你？」沈际临上下扫视她一眼，认真道：「你还真不行。乔纵哥呢，大学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他姐那时候又陷入了离婚的事儿，人家里乱的很，可是他能应付过来，还能混到今天这一步。」 沈皙栀：「他还有个姐姐呀？」 「你关注点歪了。」沈际临毫不客气，电梯到了层数，他又扯着沈皙栀出去，沉了语气：「人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真不可能看上你，栀栀，我劝你，早死了这条心。」 沈皙栀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她很要面子的哼道：「人家就看上我了。」 第34页 沈际临很惊讶的说：「那咱们球球真是厉害！」 沈皙栀弯了弯唇。 沈际临又说：「连做白日梦都学会了！」 沈皙栀：「……」 - 乔纵上车后，便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王创按照原本的路线去见合作商，可车子没跑多远，后座就响起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乔总，您没事儿吧？」王创将车子剎停，扭头关切问：「要不别去了，我送您去医院吧？」 后座上的乔纵脸咳得通红，眼睛都在往外泛水。 他拿纸巾捂着嘴，抬手将衬衣纽扣捻开，简洁道：「空调打开，去医院。」 「好。」王创将空调温度调高，暖风一阵一阵吹出来，他后背都在冒汗。忽的回想起来，揣测着：「您是不是因为把外套脱给沈小姐了，吹了阵风，然后着凉了？」 乔纵没吭声。 王创将车子开得飞快，不到十来分钟就到了医院。 这家医院是乔氏投资的，乔纵一到，好几位医生都迎了上来。 乔纵底子太差，生病用药都有考究。最终决定挂水，再叫他喝上几副中药。 大抵是太过难受，乔纵躺了没一会儿就合上了眼皮，脑袋昏沉。 病房内安静的针落声可闻。 他唿吸声不太平静，意识却陷入混沌。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皙栀的时候。 少女一袭红裙与人共舞，雪肤乌髮红唇，艷丽的如一朵玫瑰花。精緻娇弱，却又带了刺。 起初只是被吸引，带着阴暗的念头去接近。却没想过占有。 直到小姑娘说喜欢他。 她明亮的杏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又小心，又明目张胆的试探。 那一刻他心中欲.念滋长，残存的良知却拉回了理智。 他不想让那样的一朵玫瑰花，跟着他一起下地狱。 可却没料到，小姑娘会喜欢别人。还那么甜蜜的和他分享喜欢别人的心情。 她怎么能喜欢别人。 她怎么能不喜欢他。 她那样吸引他。 他发觉自己想占有她，不想她心里有别人的位置。想要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只装得下自己。 -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沈皙栀在酒店吃的饭。 因为被乔纵拒绝过，心情也不太好，便打开房间里的电视随便调了个频道。 她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板上，隔着一层窗户，看着雨水沖刷过后的城市。 贴着室内的玻璃上，凝着一层白雾，看不清晰。 沈皙栀抬手，想把白雾擦去一些。手贴到玻璃上的时候，突然起了一个念头。 她做贼似的挪了一个位置，在那片玻璃上，又哈了一口气。 而后，伸出一根手指，在玻璃上点了点。 很缓慢的，写下两个字。 ——乔纵。 她抿抿唇，揉了揉脸颊，忽然很想笑，却又觉得很突兀。 最后偷偷地在那个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她盯着爱心看了几秒，又忽的抬手，掩饰般的，把名字和爱心都擦去了。 这下玻璃面上干干净净。 完全看不出，她刚才还在上面写了字的。 沈皙栀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唇角也不自觉的往上翘了翘。 放在脚边的手机振动，铃声响起来，她脑袋凑过去。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显示是京市的。 她心脏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接起来。却手一抖，点了挂断。 沈皙栀：「……」 她咬牙，恨铁不成钢的用左手，在自己的右手上惩罚似的打了一下。 不过好在，电话很快又响起来了。 她这次谨慎地把手机拿起来，准确无误的按了接听。却没有主动出声。 那边很安静，只有清浅的唿吸声。 男人嗓音有些沙哑，隔着电流传过来，格外富有磁性。他先是笑了一下，而后轻声问：「是栀栀吗？」 这两个字被他念，带着一股格外珍惜的感觉。 沈皙栀的脸有些发烫，因着这亲昵的称唿，心尖也颤了一下。 乔纵问：「怎么不说话？」 沈皙栀清了清嗓子，好让自己的声音好听一些，「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乔纵：「你哥给我的。」 「……哦。」沈皙栀咕哝，故意说：「那我挂了，我的电话不随便给人的。」 「栀栀。」乔纵喊她。 沈皙栀的心口一酥，很没骨气的应了一声：「嗯。」 「哥哥怎么能算是别人。」乔纵慢条斯理说。 隔着电话，她似乎都能想像到男人说这话时的模样。 肯定是挑了一下眉，而后懒懒的笑，语气却故意放的很斯文。 第16章 入 v 沈皙栀的脸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烫, 耳朵很热，像是有人朝里哈了一口热气。 她的手心似乎都出了一层薄汗。 莫名紧张起来。 这个人，就这么轻描淡写的, 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她垂下眼眸，胡乱想, 好像一点都不正式，没有追求的过程，也没有表白的环节。 而且！最重要的是！ 乔纵之前，非常冷漠的, 拒绝过她。 沈皙栀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手机贴在耳朵边，很记仇的说：「怎么就不算是别人了。」 第35页 乔纵低声：「哦？」 「乔纵, 我又没有答应你。」沈皙栀故意膈应他：「你也没有追求过我，我们之间, 是很纯洁的——」 她卡了一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和乔纵的关系。 朋友？算不上。 兄妹？沈卿译都没怎么拿她当妹妹, 更别提乔纵只是沈卿译的一个朋友了。 而男女朋友, 是她刻意避开的。 乔纵似乎对这个定义很感兴趣，拖长尾音：「纯洁的恋爱关系？」 「……」当然不是！ 「而且, 」他悠悠道：「栀栀不是已经追过我了吗？我答应了。」 「……我追你？」沈皙栀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荒唐的问：「我什么时候追你了？！」 她虽然, 见乔纵的第一眼, 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一直以来都是很矜持很内敛的。唯一一次出格说喜欢他，都被拒绝了。 小姑娘的语气颇有些恼羞成怒。 乔纵心情顿好，弯唇道：「偷偷看哥哥游泳, 故意攻击年龄长相，来引起哥哥的注意。」 「我没有。」沈皙栀撇嘴，脸色紧绷，提醒他：「乔纵，你如果一直跟我说我很丢脸的事情的话，我会生气的。」 「栀栀还会生气？」乔纵的语调很新奇。 「当然。」沈皙栀一本正经，再次提醒他：「我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有多严重？」乔纵缓声问：「会下冰雹，还是会到世界末日？」 沈皙栀严肃地说：「我生气的话，你就没有未来女朋友了。」 乔纵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小姑娘会说什么，生气了就会哭，又或者是什么，会发脾气之类的。 却没想到，竟然是没有未来女朋友了。 而且，语气还那么的正经，像是陈述勾股定理似的。 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呵笑，弯了弯眼睛，顺着她的话问：「真的？」 「嗯。」她声音有些软，嘟囔道：「所以，你不要再说那种话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很要面子的。」 爱面子又别扭的女朋友。 怎么就。 这么可爱呢。 乔纵声音里似乎多了一分笑意：「那，未来女朋友，我应该怎么追求你，你才会答应我呢？」 沈皙栀：「？」 沈皙栀被他的不要脸震惊到了。 哪儿有人问，该怎么追求你的。 「我不告诉你。」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干巴巴地道：「你应该自己想才对。」 「还要哥哥自己想？」乔纵鼻音有些重，拖着散漫的声调，嘆气道：「这难度有点高啊。」 像是一个学渣，遇到了一道很难的数学题，发自内心的感慨。 沈皙栀咬了一下唇，哼唧道：「你就不能再努力一下么，万一还可以挣扎一下呢。」 这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也行。」乔纵笑了一下，沉吟道：「那我就为了我女朋友，再努力一下。」 明知道没人看，沈皙栀却还是羞的低下了头，拿手心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然后，悄悄地弯起了嘴角。 过了许久。 乔纵声音很轻地问：「栀栀，你是不是在偷偷笑？」 「……」沈皙栀捏了捏嘴角，将唇线抿直，很官方很客气地说：「乔先生，我要睡觉了。」 「昂。」乔纵像是在笑：「要邀请我一起？」 沈皙栀：「？」 乔纵喉间轻咳了两声，带笑说：「栀栀，哥哥可是个正人君子。」 「乔纵。」沈皙栀觉得很憋屈，她哼道：「你要点脸行不行。」 乔纵的语气很骚包：「有点难啊。」 沈皙栀气结，完全不想和他说话。 她刚准备开口，却又听到乔纵懒懒的说：「不过，为了我女朋友，我可以尝试一下。」 沈皙栀：「尝试什么？」 乔纵言简意赅：「要点脸。」 「……」 - 讲完电话，乔纵将手机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嗓子。 而后掩着唇，又咳嗽了两声。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他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盯着窗户看了一会儿，挪开视线，揉了揉额角。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来人没敲门，高跟鞋敲在地上，清冷的女声响起来。 「粽子，我给你带饭来了。」 乔纵抬眸，女人穿了一身干练的套装，脸上的妆容很淡，进门时顺便打开了灯。 乍白的灯光让他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喊了声：「姐。」 乔靖拉了个椅子在病床前坐下来，将饭盒放一边，弯腰盯着他手背上的针孔，若有所思道：「我都不知道，我弟弟还是个痴情种子啊。」 乔纵皱眉：「什么？」 「还搁这儿跟我装？」乔靖坐直，促狭的看着他，「我都听王创说了，不就是因为那个沈小姐吗？」 乔纵往后靠，低下眼。 「你跟姐姐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沈小姐呀？」乔靖问。 乔纵沉默了一下，半晌说：「是。」 「还真是。」乔靖倾身，凑近他，打趣道：「我家粽子长大了，喜欢上了女孩子，都不告诉姐姐了。」 第36页 乔纵唇角抿了一下，肩膀往下塌了塌，声音轻的像呓语：「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知道你什么？」乔靖明知故问。 「我这种……」他停顿了一下，合上了眼，指尖微颤，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我弟弟跟别人比又不缺什么。」乔靖打开饭盒，看了他一眼，淡声说：「就是身体比别人差一些。」 乔纵的脸色淡了一分。 乔靖声音拔高：「可这又有什么？谁说身体不好就不能谈恋爱了？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是求也求不来的事。」 「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乔纵睁开眼，从她手中接过饭盒，拿筷子拨弄了一下碗里的饭菜。 乔靖便没再说了，只笑道：「那找个时间，把那个女孩子介绍给姐姐认识？」 「行。」乔纵应道。 乔靖拿出手机，给乔鲁熠发了几条语音。 中途助理打了几个电话，乔靖当着乔纵的面接了。 吃的差不多，乔纵盖上饭盒，准备放进袋子里。乔靖打掉他的手，「你歇着，姐姐来。」 她拿了饭盒去洗手间洗干净。 乔纵从敞开的玻璃门瞧见乔靖的背影。 水龙头的水声哗啦。 他拿起手机，给乔鲁熠发了一条微信。 顾及他的感受，乔靖装作若无其事。 可进了洗手间，她才抬手，抹了抹眼角，心酸又欣慰。 她弟弟从小身体不好，家里所有人都很疼他，可他却总是郁郁寡欢，少言少语。 后来大了一些，乔纵才爱说爱笑，偶尔也会像个放纵顽劣的二世祖。 可她知道，乔纵是不想叫身边的人为他担心。 乔纵小学起就收情书，其中不乏有容貌姣好的、性格活泼的，甚至还有大胆到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调.戏他的。 这些乔靖都见过。 可乔纵没有谈过恋爱。 原因她也清楚。 从乔纵出生的那一天起，父母就做好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准备。 乔家每年花大笔的钱养着许多家医院。 甚至就连乔纵上大学的时候，都想过要从医。父母担心他的身体，强行改了志愿。 上天不公。 留给她弟弟的时间已经不多。 乔靖好半天才出来。 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见乔纵拿着手机在和人聊天，便问：「是你那个女朋友吗？」 乔纵放下手机，笑了一下：「人还没答应我。」 「啊？」乔靖来了劲儿：「怎么，人家看不上你啊？」 乔纵扬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乔靖将饭盒收拾好，很平静的说：「看不上你不是正常的吗。」 「……」乔纵说：「你是我亲姐。」 「我当然是你亲姐了。」乔靖理了一下耳环，问：「人小姑娘不是沈卿译的妹妹吗？」 乔纵点头。 「人姑娘年轻貌美，干啥要把你这老男人放在眼里。」乔靖神色不变，冷静地往他心上插刀子。 「……」 - 第二天乔纵退了烧，勉强能出院。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他没让王创跟着，而是自己开车去了文化宫。 他找了个地方停车，离开前，对着车窗看了两眼。 抬手，将领口的扣子扯了两颗下来，露出小半块锁骨。 他到文化宫的时候，已经有参赛选手来了。 远远地便看见沈皙栀和沈际临过来。 沈际临一眼看见他，挥了挥手，大声招唿：「乔纵哥！你这么早就来了！」 乔纵倚在门口的柱子边，略微点了一下头，视线一寸不错的看向他身边的少女。 小姑娘并没有见到心上人的雀跃，反而很傲娇的斜了他一眼。 乔纵：？ 等人走近了。 沈际临踏上台阶，亲热的勾住他脖子：「乔纵哥，走，我们进去。」 乔纵冷淡地推开他的手，扫了眼沈皙栀。 少女穿了件黑白斜条纹衬衫，一条黑色的半身裙，将腰身裹得很紧，脚上穿了双白色的板鞋，鞋带系成两个蝴蝶结。 随性中带了点小精緻。 可是却不理人。 乔纵的视线落在她的腰上，很快移开。 「怎么了啊哥？」沈际临被推开还很懵。 沈皙栀扯了扯他的胳膊，不耐烦道：「三哥，比赛都快开始了。」 沈际临被她推搡着往前走。 乔纵慢悠悠地跟上去，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等沈际临把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时，沈皙栀回了头。 少女瞪了他一眼，目光从他的脸往下挪，落在他领口上。 乔纵挑眉。 沈皙栀往前走了一步，似乎非常羞恼，「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 第17章 …… 沈皙栀住的酒店, 离文化宫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昨天晚上和乔纵打完电话之后，她和张琦连麦玩了几局游戏，睡得有点晚。 早上沈际临喊她起床吃饭, 饭后她继续补觉。 这一觉睡到中午。 收拾了一下之后，沈皙栀和沈际临来文化宫比赛。 来参加比赛的人不多。 京市十月已经入了秋, 天气微凉，午时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 她隔得老远，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乔纵。 第37页 男人倚在文化宫门口的圆形柱子边，穿着深蓝色衬衣, 白色西装裤, 身形修长，远远看去, 只觉气质清雅，赏心悦目。 周围路过的女孩子都在看他, 还有的像是在和同伴讨论他。 见到这一幕，沈皙栀的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很不顺畅。 而走近了, 她才看清乔纵此时的模样。 阳光从他斜后方照射过来，他小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另外半张脸, 被阳光洗得肤色透白, 唇色更显殷红。 那双桃花眼眼尾微微挑起来, 眸色漆黑, 眼睫上仿佛盛着阳光。垂眸时, 从眼角眉梢透出点难以言说的风流意味。 偏偏他还把衬衣的领口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小片胸膛，与精緻的两排嶙峋锁骨。 用张琦的话来说就是，这个男人,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让人想把他衣服脱了的勾人气息。 - 乔纵顺着她的话，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衣服。 没发现不妥。 他抬起眼，温和问：「怎么了？」 沈皙栀注意到他今天穿的这件衬衣，领口有繁复的暗色花纹，衬衣扣也是小巧的银制纽扣，透出一股低调的奢华来。 以往乔纵都穿的很随意，今天却像是刻意打扮过。 明知自己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沈皙栀却忍不住，她兇巴巴的说：「你为什么要穿的这么暴.露？」 乔纵：「？」 他的眼中浮现出很明显的困惑，又低下头看了眼，轻声重复着那两个字：「暴、露？」 沈皙栀眉头皱的更深。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抬手遮住乔纵的领口。 男人低头时，锁骨处凹陷更深，线条明晰。 有几分难言的性.感。 他比沈皙栀高上许多，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隐在衬衣布料之下的肩膀。 小姑娘的手没有碰到他，就那么悬空在他下巴处的位置。 乔纵的眼尾轻轻翘起，神色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他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是干什么？」 「你的扣子，就不能好好扣。」小姑娘横了他一眼，控诉的语气，「干嘛要把锁骨都露出来。」 乔纵将她的手拉下来，低眸看了眼自己的锁骨。 再一抬眼，小姑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直接撇过头，不理他了。 他不明所以，扬了一下眉。 沈皙栀的脸色紧绷，哼唧道：「刚才，外面的人，都看见了。」 乔纵还没太明白：「什么？」 「别人，都看见你，这么，暴露了。」沈皙栀磕绊着说完，一侧眸，对上了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有片刻的慌乱，忽然就没了底气。 「但是，」沈皙栀心虚的垂下眼睛，刻意强调说：「跟我没有关系。」 乔纵抓着她腕子的手往下挪，食指在她的手心点了一下，又缓缓的摩挲了一下。 他指腹的温度有些凉，沈皙栀的手心像是触了电，不自觉的冒了汗。 乔纵弯了弯腰，视线同她平视，「哥哥这样就叫暴.露了？」 「这难道还能叫保守。」沈皙栀的眼睛又往他领口瞟。总觉得，馆场内的人，都在那这个地方看。 「啊，我想起来了。」乔纵回忆道，「之前，栀栀是不是把我看光了？」 他的语气十足十的轻佻，带着调.笑。 沈皙栀皱了皱脸，强词夺理道：「我和别人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乔纵斯斯文文地请教。 沈皙栀眼睛睁大了一些，一本正色：「我那是正大光明的在看，别人都是偷偷摸摸的看。」 小姑娘理由还挺充足。 乔纵喉结上下滚动，笑了，食指在她手心划了一下，低声哄：「别生气了，别人只看了一点，栀栀都看光了。」 沈皙栀一愣：「……？」 还能这么比较？ 工作人员已经登记完，沈际临回头招唿道：「栀栀，乔纵哥，进去了。」 「好。」沈皙栀应了一声。 看清他们俩握在一起的手，沈际临的表情一僵，像是见了鬼似的：「你们干嘛呢？！」 沈皙栀后知后觉的挣开乔纵的手，手指勾起耳侧的碎发，局促不安地辩解：「我帮他看手相。」 沈际临眉头一蹙，显然不信。 沈皙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再次狡辩：「他刚才差点摔倒，我扶了他一下。」 乔纵：「？」 沈际临：「啊？」 昨天沈皙栀才表露了她对乔纵的心意，沈际临不由得联想到什么。 他咳了咳，尴尬地走过来，扯着沈皙栀的胳膊，对乔纵道了句：「哥，对不住啊，我这个妹妹，有时候，有点太热情了。」 沈皙栀扭头，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给你添麻烦了。」沈际临再次说。 「没事。」乔纵温和笑了一下，视线掠到沈皙栀身上，意味不明道：「我很喜欢栀栀。」 沈际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挠头，又扯了下沈皙栀：「行了，进去吧。」 沈皙栀脚步虚浮地跟在他身边。 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乔纵的那句话。 他说，他很喜欢她。 他，喜欢她。 喜欢她。 昨天表白的时候，乔纵没说喜欢她。后来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没有说。 第38页 却在刚才，当着沈际临的面，说喜欢她。 她心里像是住了一只小麻雀，欢快的扑腾着翅膀。她舔了一下唇，眼睛弯了一下。 走进比赛场地，沈际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打开手机开始玩游戏。 沈皙栀准备坐到他身边，胳臂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她撇头，乔纵勾着唇看着她。 沙画比赛还没开始，室内的灯没关。 沈皙栀又开始觉得他领口那一块碍眼。嘴角往下塌了塌，小声问：「干嘛？」 乔纵脑袋低下来，唇几乎贴在她耳边，音色低沉喑哑：「帮哥哥把扣子繫上，嗯？」 沈皙栀闻言，神情有些怔怔的。 她的两只手腕都被男人拉住，他掌心温度烫人。 沈皙栀惊了一下，下意识去看身后的沈际临。好在他专注地玩着游戏，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俩。 乔纵弯唇笑了笑，低声说：「还怕被你三哥发现？」 沈皙栀的耳朵尖发烫。 她做贼似的，把乔纵拉到外面的长廊上。 乔纵也没反抗，由她拉着，跟着出去。 长廊里偶尔有人路过。 路人大多会看上他们几眼，女人们看见乔纵时，眼睛都会亮一下，而后瞥见沈皙栀，便兴致缺缺的离开了。 沈皙栀将这些视线都收进眼中，她仰起头，瞪了乔纵一眼。 男人耸了一下肩，眉眼间仿佛都带着春意。 沈皙栀盯着他不吭声。 上一次，这个男人来他们学校演讲，还被一群女孩子堵在了走廊上。甚至，有胆大的女生，还朝他吹口哨。 乔纵低眸，懒散笑了一下：「吃醋了？」 沈皙栀总觉得他的语气很欠揍，她别扭道：「我为什么要吃醋。」 「因为别的女人看哥哥。」乔纵唇角弯了弯，桃花眸弯成两个好看的月牙儿，语调似嗔：「小姑娘，占有欲真强。」 他像是，在抱怨她小心眼。 沈皙栀皱了皱鼻子，心里浮现出很委屈的情绪。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乔纵穿什么都是他的自由，甚至，乔纵长成这么一副妖孽祸水的模样，吸引人也很正常。 可是，别的女人看乔纵的时候，便像是有一股气堵在了她心口。 又难受又酸涩。 她低下头，声音憋憋的，带着隐约的哽咽，赌气道：「我就是很小气，你受不了，就别跟我说话。」 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吞噬掉了乔纵的理智。 她在表达对他的独占.欲。 乔纵倾下.身，视线落在她脸上，抬手，拇指指腹擦了擦小姑娘的眼角，放柔了语气：「我受得了。」 他温柔的嗓音像是抚平了她的情绪，沈皙栀咬了一下唇，抬起头，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很小的呜咽声。 她没有哭，眼圈却有点红。 那双清凌凌的杏眸，有点懵懂的望着他。 她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说我。」 「没说你。」乔纵温声说：「哥哥是高兴。」 「你高兴什么。」她呛他：「看到我丢脸就高兴吗？」 乔纵「嘶」了一声，笑道：「这么能言善辩。」 沈皙栀又瞪他。 他的眼眸漆黑，眼睫疏长，乌黑的瞳仁里，只映出她一个人的影子。 沈皙栀像是被蛊惑了一下。 她说：「乔纵，我以后，要建一座宫殿，把你藏起来。」 乔纵微抬了下眉。 沈皙栀哼道：「然后，只给我一个人看。」 乔纵啧一声，压抑着那股快要从胸腔里溢出来的情感，面上不动声色：「栀栀这么霸道呀。」 「你要是觉得我霸道，你可以不理我。」沈皙栀蛮不讲理道：「我又没逼你跟我说话。」 乔纵没应声。 他漆黑的眼眸里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下颚收得很紧。 沈皙栀抬起手，两只手放在他领口处，把那两枚被他随口解开的扣子重新给繫上了。 乔纵微垂着眼眸，看着她的手。 小姑娘的手背肌肤莹润，白的像在反光，透白皮肤下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两枚扣子系好，沈皙栀看他总算顺眼了一些。 她放下手，眼眸一抬。 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乔纵的眼中。 乔纵勾了一下唇，深蓝色衬衣将他的皮肤衬得如玉一般，他垂眸时，眼角难言的风流。 他两根手指捏住沈皙栀的下巴，眼底情绪未名，嗓音低哑，慢条斯理道。 「亲一下？」 「可以么？」 第18章 …… 乔纵的指尖带了几分凉意, 贴在她下颚，触感冰凉，却像是在烧灼着那一小片皮肤。 他轻轻地抬起了她的脸。 两个人之间隔了半个手肘, 距离并不算很近。 甚至在他问出这两句话的时候，他的眉眼间都是一片疏淡, 语气也斯文至极。 听不出丝毫暧昧。 可他的眼眸却几乎要沉到底，眸色深深，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阿昏而他的目光，浓烈得好似情人间亲昵的抚/摸, 一寸一寸的扫过她的眉眼。 沈皙栀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 她吞咽了下口水，却更加干渴。 胸腔里的那颗心, 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却又像被什么东西给捏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由得泛出一种陌生的慌乱。 第39页 血液似乎升了温，在耳边不断地沸腾。 乔纵的拇指指腹往上挪, 在她的下唇瓣上轻轻摩挲, 声音似乎比方才更哑了一些：「栀栀，可以么？」 少女的唇瓣柔软温热, 唇色红润, 他的手指不自觉的用了力。 唇瓣与指尖相贴的位置, 像是带着电流, 烧得她心尖酥麻。 她眨了一下眼睛, 磕绊着说：「……可、可以。」 话音还未落下，她的腰肢被乔纵的手臂揽住。 男人稍一用力，几乎是有些急迫地，将她的身体带向他。 她还没回过来神, 眼前的光被一小片阴影拢住，乔纵的唇覆盖了下来。 沈皙栀睁大了眼睛，所有的意识都被唇上的触感占据。 脑海中一片空白。 而后，她的舌尖被勾住，被人吮吸，阵阵的发麻。触感却又温热湿润，还带来丝丝的甘甜。 她的鼻尖闻到一股很淡的药香，略微的苦涩。 太过于猝不及防，她甚至连眼睛都忘了闭上。近距离地盯着男人清冷的眉眼，疏长的眼睫，视线往下滑，是极为挺直的鼻骨。 两个人的鼻尖偶尔会相贴，带来一种亲昵又陌生的触感。 乔纵揽她揽得很紧，两人之间几乎不留什么缝隙。 他的手掐着她腰侧，随着亲吻而缓缓地挪动。 而他总是显得疏离的眉眼，在此刻却好似染上浓烈的情意。 她的身体僵硬，只知道随着他的动作张开呆呆地嘴巴。 下一瞬，乔纵睁开了眼。触及到她不知所措的视线，他的舌尖退出去一些，唇贴着她的唇，笑了一声。 传来一阵轻微细密的震动，听在沈皙栀耳边，还带着低哑而性感的气音。 他的唇退开一些，哑着声，玩味道：「怎么还睁着眼睛，哥哥这么好看？」 沈皙栀闻言，立刻把眼睛闭上了。 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乔纵在她的左眼皮上亲了一下，这个吻不同于方才，而是一触即离。 他的唇瓣有些湿，贴在眼皮上时，暧昧又亲昵。 沈皙栀的眼皮跳了跳，不敢睁开眼看他，更加侷促。 她的手腕被人捏住，乔纵带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声线喑哑：「抱着。」 沈皙栀听话的抱住了他的腰，两个人贴合的更紧。 乔纵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瓣，而后，爱不释手般地，脸颊蹭了一下她的脸。他抬起右手，两指捏了一下沈皙栀的耳垂。 沈皙栀的耳朵像是被烫了一下。 「小皙栀。」乔纵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因着刚才的那个吻，显出一种缱绻的温柔来，他说：「很喜欢你。」 沈皙栀的心尖一颤，下意识地抱紧了乔纵的腰。 她的脸颊紧紧地贴在男人胸膛上，心脏像是酥掉了一般，眼睛里也有些湿，她说：「我也喜欢你。」 乔纵笑了一下，胸腔微微震动。 沈皙栀仰起脸。 乔纵垂眸看着她，带着笑哑声问：「怎么了？」 「乔纵，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少女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神色认真，像在说着誓言：「我以后，会对你很好的。」 乔纵扬了扬眉，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皙栀踮起脚，闭上眼睛，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发出很响的一声「啵」。 乔纵黑眸里蕴出些微的笑意。 她亲完又很快低下头，羞赧地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我不要你追我了。」 「嗯？」乔纵沉吟。 「我以后，一定会很疼你的。」沈皙栀小声说：「男朋友。」 本来，就是她先喜欢的乔纵。 那些少女的矜持和微妙的计较，在刚才的那个情难自禁的吻里，在乔纵的那句「很喜欢你」的面前。 似乎，全都不值一提。 那个，想和眼前人在一起的念头，强烈到无法控制。 乔纵的唿吸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问：「这就答应哥哥了？」 沈皙栀没吭声，额头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的胸口。 「小朋友。」他的手指戳了下沈皙栀的脸颊，失笑道：「你怎么这么好追呀。」 他都还没有追。 小姑娘就说，以后一定疼他。 怎么就能，这么可爱呀。 沈皙栀抬起头，圆熘熘的眼眸盯着他，有些生气：「你不要叫我小朋友了。」 「嗯？」乔纵抬手，食指弓起，指节在沾着水光的唇上擦了一下。 他的手指修长骨感，做起这个动作来，格外的勾人。 「反正，就是不许。」沈皙栀舔了一下唇，兇巴巴的警告他：「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再那么喊我，我就不理你了。」 乔纵低垂眉眼，弯了一下唇。 他的唇瓣红艷，眉眼间的清冷不再，模样像个妖孽。 沈皙栀有些怔，心头的那株小幼苗摇摇晃晃，像是长出了嫩芽。 乔纵的声音放的和缓，却很沙哑，摩擦着喉咙，声调有些懒，「知道了，小女朋友。」 - 这次沙画比赛的主题是「理想」。 参赛选手要在两个小时内完成一幅沙画作品，台下的评委打分，最后公布结果。 比赛时馆场内的灯光全部熄灭，台上的选手在沙盘上作画。 第40页 观众和评委可以在他们身后的大屏幕上看见沙画的内容。 乔纵坐在角落，视线穿过一排排的座位，目光不加克制地，贪婪地定格在台上的少女身上。 光线很暗，只有大屏幕上的一点光照亮她的身影。 乔纵抿了一下唇，轻轻地翘起一点唇角，眼瞳漆黑，仿佛幽深不见底的潭水。 少女身后的屏幕上，一点点地呈现出画作的内容。 她的手很巧，彩色细沙毫无规律地洒在沙盘上，而后被她灵活的指尖勾勒出轮廓。 乔纵也一点点地看清了她的画作。 是一座隐在茂密山林中的金色宫殿，宫殿的细节都画的很传神，堪称奢华。林中有鸟雀，有山花。 溪流顺着山沿流淌，淌过宫殿前。 他几乎是一瞬间想起了之前小姑娘说的话。 要建一座宫殿。 把他藏起来。 只给她一个人看。 乔纵的指尖摩挲着，心中柔情，眸色温润。 许久，才轻轻地勾了一下唇，喉结微动。 这样的一朵小玫瑰花。 他下地狱，也想带着。 作画时间结束，馆场内开了微弱的灯，选手们从台上下来。 两个小时的沙画画完，沈皙栀的手指有点痛，她和沈际临一前一后地回到座位上。 坐下后，和乔纵之间，隔了一个沈际临。 沈际临这时候才有空欣赏沈皙栀的画，乍一看，没看太懂，皱眉道：「你这画的什么？人不是让你画理想吗？」 沈皙栀偏头，看了眼乔纵，肯定的点头：「这就是我的理想。」 造一座宫殿，把她的乔美人藏起来。 谁也不给看。 沈际临：「……行吧。」 沈际临很好奇地问：「您的理想就是在山里造房子啊？」 「那你的理想，」沈皙栀忍耐着，去看沈际临的画，讽刺道：「呵，是您自己啊？」 没错。 沈际临十分自恋的用沙画画了一幅他自己。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很自然的说：「对啊，你三哥不就是人间理想吗。」 沈皙栀刚想翻白眼，然而眼角余光瞥见温和笑着的乔纵，她按捺住对沈际临的鄙夷，很优雅的笑了一下，阴阳怪气道：「是的呢。」 「你这什么态度。」沈际临很不满。 沈皙栀哼了一声。 评委的打分结果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奖项分为一二三等奖，还有特别奖。 奖项从后往前颁，沈际临得了三等奖，神色得意。 和沈皙栀炫耀无果，沈际临拿着奖状故意问乔纵：「哥，你猜栀栀几等奖？」 这时恰好颁到二等奖，而一等奖只剩一名。 乔纵的目光扫了眼沈皙栀，小姑娘正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似乎也在等他的回答。 「我猜。」乔纵看了眼那副画，低眸笑了一下，轻声道：「独一无二。」 沈际临「切」了声，「哥，你也太敷衍了。」 沈皙栀咬了一下唇，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她其实也不在意比赛能不能得奖，可得到乔纵的「独一无二」评价，却还是叫她欢喜。 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皮。 那个地方刚刚被乔纵亲过。 她胡乱地想。 那，乔纵会不会知道，她的理想，就是他？ 讲台上的主持人念到一等奖，沈皙栀。 最后一个奖项念完，馆场内的灯光煞时亮起。 沈皙栀站起来，观众的实现都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她沿着走廊走上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奖盃。 像是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长得实在漂亮，模样很乖，眉眼却艷丽。黑色的半身裙只到膝盖下方一点点，露出瘦削白皙的小腿。 她拿着话筒，笑意盈盈的望着讲台下面，视线却落在乔纵的那个方向。 隔得稍稍有些远，她看不清男人的眉眼，只觉得气质清雅，仿佛与世隔绝。 沈皙栀清了清嗓子，随便说了几句获奖感言，便微微鞠了个躬，道：「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 她将话筒还给主持人，拿着奖盃下台。 沈际临毫不意外，从她手中接过奖盃，扭头对乔纵道：「栀栀可厉害了，画画特别有天赋。」 乔纵莞尔。 - 领完奖，三人出了文化宫。 乔纵昨天说好要请他们吃饭，地点定在文化宫附近的一家餐厅。 沈际临一路上和乔纵说个不停，男人偶尔应几句，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淡淡笑。 等到了餐厅，沈际临已经把乔纵当成亲哥，亲亲热热的招唿道：「哥，等下咱俩坐一块儿。」 侍者引着沈际临进去。 沈皙栀跟在沈际临身后，还没进包间，她的腰就被人搂住，带进怀里。 乔纵的鼻尖贴着她耳朵，唿吸声清浅，带着一股莫名的低沉喑哑。 「不给哥哥解释一下，你的理想？」 第19章 …… 沈皙栀怔了一下, 被他鼻尖碰到的地方，像是酥了一小块。她的心跳，似乎也随着他的唿吸而起伏。 她眼角余光里, 看见乔纵站在自己的身边。而他的手臂，无比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 他的体温也像是隔着一层布料, 缓缓地渗透过来。 第41页 她稍稍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半仰起脸看着他，问：「什么？」 小姑娘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困惑。 「你刚才, 」乔纵的手臂离开她的腰侧, 身体也退开一些，他站直, 也偏过头，垂眸看着她, 眼睫一扬，漆黑的瞳仁里染上三分笑意：「画的那个『理想』, 不给哥哥解释一下？」 当时看见「理想」这个主题的时候, 沈皙栀脑海里竟然空白了一瞬。 或许是从小的生活太过顺遂，她一向得过且过, 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短暂的茫然之后, 她想起了乔纵。 她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心绪几乎全随着他的言行而招摇, 一看见他心里便生出一种茫然无措却又欢喜的情绪来。 这个男人, 是她十八年的人生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她想要独占这个人。 不想被的女人看见他。 可这个想法，是不是太霸道了一些？ 乔纵会不会觉得，她很不讲道理？ 她低下头, 偷偷拿眼睛瞥他，半晌才小声说：「我当时想起了一首诗，随便画的。」 「铜雀春深锁二乔？」乔纵轻笑，拖长了语调问。 「……啊。」沈皙栀愣愣的抬头，少女的神情有些惊讶，软乎乎的问：「你怎么会知道？」 包间里的沈际临等了半天没等到人，喊了句：「哥，栀栀，你们在磨叽什么呢？」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话音刚落，沈际临已经站到了门口。 见两人干站着，好奇地问：「你们这是——」 「我们之间绝对没有什么。」沈皙栀打断他。 沈际临闻言，面色古怪的扫了她一眼，皱眉道：「你们能有什么？」 仿佛，她和乔纵之间有了什么，是一件多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面对他质疑的眼神，沈皙栀无端有些恼怒。她还没开口说话，便听到乔纵缓声道：「际临，进去吧。」 「好。」沈际临也没再问，扯着沈皙栀的胳膊把她拉了进去。 包间中间是一个大圆桌，沈际临挑了一个座位，而后按着沈皙栀的肩，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乔纵后一步进来，见两人姿态亲密，轻轻地挑了一下眉，眉眼间染上一丝郁气。 「乔纵，」沈皙栀伸手，主动拉开旁边的椅子，抬起头，弯了弯眼睛：「这里。」 因着她的那句话，乔纵的眉眼略微舒展开，他笑了笑，温声道：「好。」 他走到小姑娘身边，坐下去。 沈皙栀正偏头和沈际临互怼。 乔纵抿了一下唇，他伸出手，食指悄悄地勾了一下她在桌下的小拇指。 沈皙栀的动作僵了一下。 像是有一股电流，顺着嵴椎爬上头皮。 「你怎么了？」沈际临注意到她的异常。 「……没事。」沈皙栀将手挪开，双手.交叠着放到腿上。却不自觉地，用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根小指。 乔纵往椅背上靠，眼角往下弯了弯。 落座后，三人点了菜。 沈际临瞥到酒品，眼睛一亮，他偏头，低声和沈皙栀商量：「球，你别告诉我爸妈，行不？」 他第一个字就惹怒了沈皙栀。 她冷笑：「你要干什么？」 沈际临把菜单往她眼皮子底下怼，挤眉弄眼。 他讨好道：「回家三哥给你买洋娃娃。」 沈皙栀审视般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眯了一下眼睛。 沈际临嘻嘻笑了一下，以为有望，沖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沈皙栀转过头，很礼貌的喊：「乔纵哥。」 乍一听到这个称唿，乔纵扬眉，好笑问：「怎么？」 沈际临心头一紧。 「我三哥酒精过敏，我们别点酒了。」沈皙栀的表情关切至极。 沈际临：「？」 乔纵眼睫垂下去，遮住瞳仁，眉眼淡淡，声音平静：「那就不点。」 「不是，」沈际临顿感糟心，解释：「乔纵哥，我……」 「我也不喝酒的。」乔纵温和一笑，道：「酒精伤身，际临，你既然过敏，那我们就不点。」 侍者拿着菜单下去了。 沈皙栀手背支着下巴，歪了歪头，很新奇的问：「你不喝酒呀？」 「嗯。」乔纵轻声应。 「为什么呀？是不喜欢吗？」沈皙栀更好奇了，杏眼眨巴着，「可是我爸和齐拈他们都很喜欢喝酒，我朋友也喝。」 相比之下，乔纵像个异类。 乔纵简洁道：「伤身体。」 「哦。」沈皙栀的神情若有所思，像是听明白了，却又像是不懂。 「栀栀，」乔纵抬手，修长的手指捏着茶壶柄，给她倒了一杯茶，垂着眼眸，平淡说：「我身体不太好。」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平静陈述一个事实。沈皙栀却听得心脏闷闷的，有一股很淡的疼痛。 乔纵的手臂越过她，去拿沈际临的杯子。 沈际临见状，忙将杯子递过去，挠挠头，很不好意思：「乔纵哥，哪儿能让你给我倒茶。」 乔纵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唇角微弯，茶水倒进杯中，水声哗哗，杯面上浮起一阵雾气。苦涩茶香裊裊。 他温润的嗓音说：「没事儿。」 说着，将那杯茶推过去，动作斯文又儒雅。 第42页 沈皙栀却注意到，他白皙的手背上，有一小块很淡的青紫色。 那只手很漂亮，手指修长分明，指甲修剪的整齐。沈皙栀小时候学过钢琴，知道这种手弹起钢琴来，必定赏心悦目。 于是，那一小块淡青色，越发的显眼。 那一块皮肤中间，还有一个很小的痂，看着像是针孔。 联想到乔纵的那句『身体不好』。 她的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胀胀的，说不清是哪里难受。情绪也一下子低落下来。 菜很快就上来了，沈际临没和乔纵客气，点了满满一桌菜。 他大快朵颐，边吃边挑剔沈皙栀。 乔纵却很安静，只是偶尔，会给她夹一筷子菜。 「你怎么回事儿啊球球。」沈际临说：「跟人乔纵哥说话，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我用的着您教我礼貌？」沈皙栀讥诮。 「我可是你三哥哎。」沈际临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沈皙栀面无表情。 沈际临的视线挪到乔纵身上，沖她扬了扬眉。 沈皙栀嫌弃地别开眼，哼道：「你懂什么。」 沈际临没完没了：「难道我猜错了？你下午的时候……」 他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调。 沈皙栀起身，从中间的汤里挑出了一块苦瓜，夹给他，不善道：「吃你的。」 身侧的乔纵却好似不经意的开口，含笑道：「你们感情真好。」 「那可不，我比她亲哥还像亲哥。」沈际临大大咧咧的回忆：「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她、还有齐拈、尤凌白他们，就一块儿玩到大的。」 「你卿译哥不会吃味？」乔纵缓声问。 「啊……」沈际临干笑两声，却也不好意思，当着乔纵的面，说沈卿译的坏话：「也不会，卿译哥，人还挺好。」 「他才不会吃味。」沈皙栀撇嘴，侧过头，皱起眉，抱怨道：「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怎么会？」乔纵抬了下眼睫，眼尾稍稍扬起。 「他脾气很不好，连玩笑也开不得。」沈皙栀鼓了鼓脸颊，问：「乔纵，你怎么会跟我哥那种人玩的好呀？」 「我和大学时候的同学，关系都还不错。」乔纵避开了这个问题，只是说。 沈皙栀也没再问，吃了饭，三人出了餐厅。 城市华灯初上，夜色朦胧。 沈际临话很多，不断地缠着乔纵说话。 沈皙栀听得烦，趁他们聊天的一个间隙，她开口：「我们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 「啊，对。」沈际临说：「乔纵哥，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下次来京市，或者你去沥市，咱们再聚呀。」 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过来。 街头嘈杂，在这一片喧嚣中，沈皙栀忽然低落。 她和乔纵，才刚刚在一起，就又要分开了。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 她愁眉苦脸地腹诽。 「那我送下你们。」乔纵的声音里并没有分离的伤感，一如平时那般的温雅。 沈皙栀抬了抬眼。 「好啊。」沈际临又迟疑：「乔纵哥，会不会耽误你工作？明天可是周一。」 沈皙栀的唇角又垂了下去。 「不会。」乔纵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语调放的平缓：「我下周也有点事情要去沥市。」 像是坐过山车，她的心情随着乔纵而起伏。 她偷偷地翘了一下唇角，抿出一个很浅的笑。 又听到乔纵语气懒懒的说：「不过，我对沥市不是很熟，到时候还得拜託一下小……」他停顿了一下，别有意味的瞥了眼沈皙栀，又道：「——栀栀多多照顾。」 沈皙栀：「……？」 小、栀栀？ 她怎么感觉，乔纵好像是想说「小朋友」？ 到了酒店楼下。 沈际临和乔纵道了别，「乔纵哥，我们上去了？」 气温比起下午时，似乎降了许多。风裹挟着凉意拂过来，乔纵抬起手，以手掩唇，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好。」他颔首，温声应道。 沈皙栀的眉头皱了起来。 乔纵只穿了一件衬衣，下午有阳光，并不会觉得冷，可晚上却降了温。 她的视线落到沈际临身上的那件外套上，她清清嗓子，甜甜的喊了声：「三哥。」 沈际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像是受到了惊吓：「啊？！」 沈皙栀无辜又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纯真道：「我觉得，等一下肯定会下雨，所以——」 沈际临：「？」 乔纵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沈际临语气很不好：「——所以？」 沈皙栀说：「你把外套给乔纵哥。」 「然后？」 「他就可以用你的外套躲雨。」沈皙栀平静的说。 「……」 沈际临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他抬手，指指天，冷漠道：「沈球球，天气预报，未来三天，大晴天。」 沈皙栀噎了一下。 她皱了皱脸，看了眼乔纵，指甲掐了一下手心。 「行了。」沈际临扯了她一把：「上去吧。」 沈皙栀还想说什么。 乔纵的眼睛稍稍垂下，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温柔：「栀栀，明天见。」 第43页 她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沈际临，一步一步的上台阶，走进酒店大厅。 可是胸腔里的那股不舍和疼惜，却满的快要溢出来。 电梯恰好开启，沈际临扯着她进去。 脚踩进电梯里时，她突然甩开沈际临的手。 「闹什么？」沈际临莫名其妙。 「我上厕所。」沈皙栀站在电梯外，贴心的帮他按了关门键。 电梯的门缓缓阖上。 沈际临：「……？」 沈皙栀从大堂内小跑了出去。 夜风迎面吹来，街道边霓虹灯闪烁，乔纵的身影还没走远。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乔纵的背影显得单薄而清瘦。 沈皙栀双手比在唇边，大声喊住他：「乔纵！」 人来人往的街头。 男人的步子顿了一下，而后缓慢的转过身来。 隔着一段距离，沈皙栀同他遥遥相望。她站在酒店门口，满身璀璨。 乔纵在街边，四周都是落寞的光。就连他旖旎的眉眼，在这暗淡的灯光中，也显出几分冷淡疏离来。 沈皙栀的心跳的很快，她朝着乔纵跑了过去。 风唿唿的吹过她的脸颊，将她的髮丝吹得在脸颊上乱动，有些痒。 不过数十秒钟。 她停在乔纵身前，还有些喘，小口小口的吐着气。 乔纵愣了一下，转瞬弯了弯唇角，温声问：「怎么了？」 「你冷不冷呀？」沈皙栀半仰起脸问他。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小姑娘的声音还有点哑，气还没喘匀。 乔纵不明所以。 下一刻便被少女紧紧地揽住了腰。 她几乎是撞进他怀里。 乔纵的眼眸睁大了一些，怔愣的抬起手，缓缓地，回抱住她，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冷也没关系。」沈皙栀的脸颊蹭了蹭他的胸口，像一只小小的猫儿。 乔纵垂眸，眼尾垂着，瞳色漆黑，却是淡淡笑了一下，他的尾音稍稍扬起来，听着有些懒散：「嗯？」 沈皙栀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少女哼唧的声音像在撒娇：「我是热的呀。」 第20章 …… 乔纵的心尖好像被羽毛划了一下, 有些轻微的痒。 怀中少女的身体温热真切，依赖地给了他一个拥抱。语气软乎乎的，像在跟他撒娇。 他一向空荡荡的心口, 被一种异常柔软的感情填满。 竟然也有了一种，难捨的情绪。 有些不想放开怀中的少女。 微凉的夜风也变得柔和, 轻轻地吻过人的脸庞。 「皙栀，」乔纵低头，下巴搁在少女的头上，「怎么又出来了？」 沈皙栀闷闷地说：「我捨不得你。」 乔纵的喉咙里发出了气音般的一声嘆息, 抬手, 将少女的脑袋按在自己心口：「明天还能再见面。」 「可是，有一个晚上都见不到。」沈皙栀哼唧道：「现在还不到八点钟, 明天早上至少到九点才能见到你，都快十三个小时了。十三个小时, 乘以六十分钟，再乘以六十秒。唔, 乔纵, 我算不出来。」 「小女朋友，」他被这孩子般稚气的话语逗笑了, 无奈：「那哥哥给你打电话, 好不好？」 「不行。」沈皙栀拒绝的十分干脆, 「你的女朋友要视频。」 「好。」乔纵耐心的问：「那女朋友, 还有什么要求吗？」 沈皙栀又在他衬衣上蹭了蹭, 像一只粘人的小奶猫，声音也软糯糯的：「还要亲一下男朋友。」 明明他没有喝过酒，听到这句话，却有了种仿若醉酒后的眩晕感。 乔纵略微退开一些, 沈皙栀也顺势松开了他的腰，少女的眼眸隐在阴影中，有种朦胧的错觉。 他低下头，唇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触了一下。 沈皙栀随着他的动作闭上了眼睛，唿吸也放轻了一些。她额上的触感柔软温润，是乔纵的吻。 亲完，乔纵问：「女朋友，可以了么？」 沈皙栀抬眸望着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她清晰地闻到乔纵身上那股，总是很淡很苦涩的中药味。 男人的眉眼低垂，眼梢稍稍弯起，他的眸中像是染了一层很淡的光。用一种，几乎是纵容的目光看着她。 沈皙栀似是被美色所惑，意识有些晕乎乎的。 她的双手抬起来，扶在乔纵的肩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踮脚，凑近，声音低的像呵着气：「乔纵，你知不知道，刚才下午的那个吻，是我的初吻。」 乔纵的眸中染上三分笑意，尾音挑起：「嗯？」 猝不及防地，沈皙栀仰起脸，嘴唇对着他的唇，撞了上去。 她不太懂亲吻，力道有些大，牙齿好像磕到了乔纵的唇。 乔纵「嘶」了一声。 沈皙栀的舌头滑过他的唇，顺着唇缝探了进去，撬开男人的齿关。 她的动作青涩稚嫩，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张扬莽撞。毫无技巧可言。 四目相对，乔纵从她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少女的眼睛明亮，有种流光溢彩的美。 她的舌尖勾住了乔纵的舌，舌尖传来一阵格外黏腻的柔软，沈皙栀的心尖都颤了颤。 乔纵情难自禁的揽住了她的腰，克制着脑海中升腾起的欲.念，任由少女毫无章法的吻着自己。 第44页 沈皙栀的另一只手抬起来，遮住了乔纵的眼睛。 她亲了一小会儿就退了出去。遮着他眼睛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少女微微喘着气，将脑袋靠在他肩上。 乔纵的眼中漾出笑意，他的拇指指腹在她唇角擦了一下，问：「栀栀，这一小下就够了吗？」 少女没有回答，却是在他的指节上啄了一下。 乔纵觉得有点儿受不了。 他的眼中有意味不明的光芒闪过，突出的喉结上下一滚。 「乔纵，」沈皙栀的手指揪着他的衬衣衣角，有些稚气的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乔美人了。」 乔纵略微垂眸，唇上沾着亮晶晶的水。 沈皙栀弯了弯眼睛，眉眼艷丽，唇色殷红，像一只夺人魂魄的女妖精。 「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乔美人。」 仿佛有大朵大朵妖艷的青花，争先恐后的从乔纵心底疯长出来。 他眼底的情绪晦涩难明，眉眼间像是压抑什么，舔了一下唇，舌尖带着唇上的水光，许久才哑声笑了：「好。」 - 沈皙栀回到酒店，坐电梯上楼，走廊里的灯光明亮。她从兜里拿出房卡，滴的一声开了门。身侧却陡然响起一道烦躁的男声。 「你干什么去了？」 沈皙栀推开门，没进去，转身看向隔壁。 沈际临抱臂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审问她：「你是不是去找乔纵了？」 「你看见了？」沈皙栀心口一跳。 「没有。」沈际临带上隔壁房门，走了出来，神色不善。 沈皙栀注意到他换了身衣服，便主动转移话题：「你洗澡了？」 「嗯。」沈际临看了她一眼，身子一歪，靠在墙上，侧着头，语气比方才和缓了些，「你是不是去找乔纵哥了？」 沈皙栀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是。」 「是你纠缠他，还是他纠缠你？」沈际临咄咄逼人，眉头紧紧皱起，责问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乔纵哥跟你不合适吗？」 「沈际临。」他的态度让沈皙栀有些恼，她绷着脸，同样不服输的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 「你三哥。」沈际临答得很快。 「好，三哥，」沈皙栀走进房间，弯下腰，边脱鞋，边说：「我当你是我三哥。我和乔纵在一起了，我去找他，有什么不可以么。」 沈际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荒诞反问：「你和乔纵在一起？」 沈皙栀换上拖鞋，平淡的：「对。」 「怎么可能？」沈际临笑的夸张：「沈皙栀你骗我的吧？」 沈皙栀直起身，站在玄关处开了灯，灯光盈满房间。她的手按在门沿上，微仰起头：「没骗你，乔纵以后就是我男朋友。」 少女的神色认真，不似作假。 沈际临愣了愣，随后问：「你父母能同意？卿译哥能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沈皙栀问。 「因为他是乔纵啊。」沈际临很自然的说：「他比你大十岁哎，沈叔叔怎么都不可能让你和他在一起吧。而且，我听说，乔纵他……」 话至一半，沈际临却忽然停了一下。 「他怎么？」沈皙栀冷声问。 「我道听途说的。」沈际临挠了挠眉梢，又想起来：「乔纵不会是为了拉拢沈叔叔，才追你的吧。」 沈皙栀歪了歪脑袋，完全不感兴趣：「哦。」 「我说真的，」沈际临说：「怎么看乔纵哥都不像是会真喜欢你。球球，你小心点，别被他骗了。」 「噢。」沈皙栀冷淡的点点头，又问：「沈大少爷您还有事儿吗？」 「你生气了？」沈际临盯着她。 「呵。」沈皙栀翻了个白眼：「与您何干。」 「三哥没唬你，乔纵哥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那种身份地位，真没可能喜欢你。」沈际临说：「栀栀，你还太小了，很容易就受到……」 「啪」的一声，沈皙栀合上了门。 沈际临的声音被阻隔在了门外。耳边得到了清净，沈皙栀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拧了拧眉。 沈际临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她拿好衣服，进浴室洗漱。出来时，眼角瞥见沙发上的那件风衣。 沈皙栀犹豫了一下，把那件风衣叠起来，找了个袋子装进去，放进了行李箱。拉上行李箱拉链的时候，她的动作又停了一下。 她把那件风衣从袋子里拿出来，摊开在床上，然后，鼻尖凑上去，轻轻地嗅了嗅。 有一股清浅的薄荷香，很好闻。 沈皙栀的脸有些发烫。 她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行为，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痴汉。 她又垂着脑袋把衣服叠好，放进袋子里。这次没把袋子放行李箱，而是放在了包里。 要是乔纵提起来了，她就把衣服还给他。要是没提，她就装作忘记了。 她收拾好行李，把自己摔到床上睡觉。 酒店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沈皙栀下意识的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却看到微信的消息。 她点进去，是乔纵的好友申请。 食指点了同意，而后给他打了个备註【乔美人】。 她点进乔纵的头像。 他的头像是一只被深绿色粽叶裹着的粽子，沈皙栀翘了翘唇角，又点进他的朋友圈。 第45页 乔纵的朋友圈内容非常丰富。 分享各种养生的鸡汤，还有各种人生哲理，也有生活照。 他的上一条朋友圈是前天中午发的，标题是【升职最快的人，从来不和领导吵架】。那条朋友圈下面，还有好多条乔纵的回覆。 沈皙栀顿时有了种，窥探到老男人世界的隐秘兴奋。 她点进了那条朋友圈连结。却发觉内容中规中矩，全是说教。 沈皙栀：「……」 可能，年纪比较大的，中年男人的精神世界，就是这么丰富吧。 再往下滑，有许多张照片。 有沥市的街道，有乔氏的商业大楼，还有她堂哥和许多她不认识的人。 乔纵的人缘，果然很好。 过了会儿，乔纵的视频请求发来了。 沈皙栀手一抖，还没反应过来，点了接通。 屏幕里，乔纵靠在沙发上，穿了身黑色的丝绸睡衣，睡衣领口低垂，露出锁骨与小片胸膛。睡衣的面料光滑，看着十分柔软。 他的皮肤被睡衣衬得极白，微微弯着唇笑，真正的唇红齿白，眉眼工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懒洋洋的气息。 那边还有小孩儿说话的声音。 「小舅舅，你看到我的小花花了吗？」 乔纵抬起眼，语气温和而有耐心：「你去书房看一下。」 小孩儿「噢」了一声，趿拉着拖鞋走了。 乔纵这才垂下眼看手机，而后眉一扬：「栀栀？」 沈皙栀这边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 想到自己刚睡下，头髮肯定乱糟糟，也没有化妆。沈皙栀果断说：「我们还是语音吧。」 乔纵眸中笑意更浓，「睡了？」 沈皙栀刚想点语音通话，那边那个小孩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朋友非常激动：「是沈卿译小舅夫吗？！我是乔鲁熠！」 小舅夫？ 啥玩意儿？ 「……」 第21章 …… 沈皙栀回想了一下。 在她的升学宴上见到乔纵的时候, 他同沈卿译相谈甚欢，两个人亲密极了。 后来是在酒店走廊，乔纵看到沈卿译后, 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更轻快了。 而再之后，回家的路上, 乔纵在车内亲口承认，他追过沈卿译。 可沈卿译是个直男，并不喜欢他。 那天乔纵还特意叮嘱她，不要将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 沈皙栀：「……」 她顿时怀疑, 乔纵会不会是把她当成了沈卿译的替身。 追不到沈卿译, 那就追沈卿译的妹妹。 沈皙栀果断按下语音通话按键，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伸手摸开檯灯。 她踩着拖鞋下床，几步走到镜子前, 认真地端详着镜中少女的脸。 柳眉杏眼，鹅蛋脸, 皮肤白, 眼尾微微上挑。没有化妆，带着种清媚。 沈皙栀舒出一口气,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还好。 和沈卿译那副讨人嫌的样子, 一点都不像。 放在床上的手机里传来乔纵说话的声音。 「小舅夫？」他呵笑了一声, 问：「乔鲁熠, 谁教你这么喊的？」 像是察觉到这个问题非常危险, 小朋友没有回答。 「该不会，」乔纵的语调拉长，玩笑道：「是沈卿译教你的吧？」 「……」 沈皙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走到床边, 竖起耳朵听。 「喔。」小朋友嗫嚅。 乔纵笑了，冷淡吐出两个字：「果然。」 「……」 小朋友像是跑了，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皙栀忍不住，问：「果然什么？」 小姑娘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火气。 「你哥，」乔纵说：「到处抹黑我。」 沈皙栀的眉头松了松，小心地问：「你的意思是——」 「嗯？」 「你没追过我哥呀？」沈皙栀问完。 话音一落，电话那端死一般的沉静。 好半天，乔纵才开口，似是觉得十分荒诞：「我追你哥？」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沈皙栀扁扁嘴，闷闷不乐道：「还叫我不要到处乱说。」 乔纵沉默了一会儿。 想起来那次随口逗小姑娘玩。 本来只是觉得小姑娘呆呆的样子很可爱，他和沈卿译开玩笑开惯了，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栀栀。」乔纵唤她的名字。 沈皙栀眨了一下眼睛，「怎么？」 「我上次那么说，是为了你哥的面子。」乔纵轻声说：「我没追过他。」 沈皙栀的眼睛弯了弯，抱着手机躺上床，将手机放在枕边，侧躺着。 她故意说：「那你喜欢过我哥呀？」 「……？」乔纵像是咬了一下牙，而后冷笑，淡淡反问：「我看得上他那样的？」 听到乔纵贬低沈卿译，沈皙栀心里有股微妙的满足感。她抱着被子蜷了蜷身子，故作不经意道：「那乔纵，你没把我当成我哥的替身呀？」 乔纵噎了噎，半晌，才一字一句念：「你哥的替、身？」 替身那两个字，简直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沈皙栀犹疑：「啊，算是替身吧。」 乔纵没出声，那边传来男人咕哝喝水的声音。 第46页 沈皙栀趁这个间隙，起身把灯关了，躺进被子里。她盯着亮着微弱萤光的手机，等着乔纵的回答。 片刻后，乔纵笑着问：「怎么会这么说？」 他的语气又恢復成了往常的温和从容，还有三分的闲散。 沈皙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她其实就是想听乔纵全方面的贬低沈卿译吧。 「皙栀，」乔纵的声线有些低哑，听在耳里格外温柔，他说：「我觉得，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沈皙栀下意识问。 乔纵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以开口，然而说出时却又很坦荡：「我虽然比你大了快十岁，可其实，我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 「啊……？」沈皙栀愣愣的张了张嘴。 乔纵长了张祸水似的脸，说起话来却又没那么正经。她本来以为，乔纵可能两三天就会换一个女朋友。 却骤然听见他说他之前没谈过恋爱。 「我本来，没想过要跟谁在一起的。」乔纵的语气忽而染上几分凉薄，他笑了一下，嗓音转瞬又变得柔和：「我很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沈皙栀点点头，咬了一下唇。 她的脑子里像是打翻了一瓶可乐汽水，白色的泡沫不断地升腾，那种甜甜的味道，肆无忌惮的占据了她的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所以，没有把你当成谁的替身什么的。」乔纵认真道：「皙栀，对我而言，你是独一无二的。」 「……」 「在听吗？」没有等到回答，乔纵随口问了句。 沈皙栀结结巴巴：「在、在听。」 「知道哥哥的那个吻也是初吻，」乔纵慢条斯理的问，语气却很骚包：「高兴傻了？」 「……」 沈皙栀咬咬牙，忍住挂电话的冲动。 「我也高兴。」乔纵低笑着，散漫道：「皙栀，哥哥都高兴到睡不着了，怎么办？」 「……」 他的话语像一根羽毛，挠在沈皙栀心尖上，又酥又痒。 在这寂静的夜里，除了乔纵顺着电话传过来的唿吸声，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剧烈。 她几乎是干巴巴的问：「那你要怎么样，才、才睡得着。」 「你叫声乔纵哥哥，」乔纵的语调轻佻得好似逗弄，含笑道：「我听听，应该就睡着了。」 「……我要睡了！」 沈皙栀哼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 - 晚上睡觉时像是做了一个很甜的梦，沈皙栀醒来，嘴角都是上扬的。 她心情极好的哼着歌去洗漱，边刷牙边回忆那个梦。 出浴室后，脑袋卡了一下壳。突然就忘记了梦的内容。 沈皙栀也不太在意，和沈际临一起下去吃了早餐。 到了九点钟，沈际临接到了乔纵的电话。 乔纵已经过来了，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搬行李或者拿东西。 沈际临喝了口早上没喝完的牛奶，心情复杂地扫了眼沈皙栀，拒绝了：「乔纵……哥，我们带的东西不多，自己搬就行了。」 讲完电话，沈际临嘆了口气。 他刚才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唿乔纵才好，尤其是，这个人极有可能在欺骗他妹妹的感情。 沈际临的东西带得少，只有一个包。沈皙栀多了一个行李箱。 两人收拾好东西进电梯。 电梯下行，沈际临扭头，又看了眼沈皙栀。 「你有事？」被他看了好几眼，沈皙栀莫名其妙地问。 沈际临张了张嘴，话至嘴边，又变成了：「……没。」 「有话就说。」沈皙栀皱了皱眉，最烦他墨迹，「别吞吞吐吐的。」 说话间，电梯门开了。 沈皙栀率先拉着行李箱出去，沈际临却在身后扯住了她的胳膊，「皙栀。」 「嗯？」沈皙栀顿住脚步，仰起头，茫然问：「怎么了？」 对上少女茶色的眼眸，沈际临脑袋发热，问：「你以后是不是会和乔纵哥结婚？」 「……啊？」沈皙栀眨巴了一下眼睛，歪了歪头，很震惊：「什么？」 「没、没什么。」他讪讪的收回手，又若无其事的摸了摸鼻子，从大堂门口瞥见乔纵，立马招手：「乔纵哥！这边！」 乔纵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长身玉立在酒店门口。气质沉稳内敛，黑色正装也将他过于妖孽的五官压下去几分，透出隐约的禁慾气息。 听到沈际临的声音，他缓缓的转过身来，视线精准的落在了沈皙栀身上。而后，冲着她的方向，勾了勾唇。 沈皙栀连行李箱也不管了，背着包小跑过去，站在他身前，仰起头。少女眼睛里像是点缀了星子，亮晶晶的。 「乔纵，你来了呀！」 乔纵伸出手，将她微乱的刘海理了理，垂眸，眉眼间尽是温柔，学着她的语气，轻声道：「嗯，来送我女朋友回家呀。」 沈皙栀很想抱一下他，可是当着沈际临的面，总有点不太好意思。 她闷闷的扯了扯乔纵的袖子，说：「我回去之后，会每天都想你的。」 沈际临恰好拉着她行李箱走过来，听到这句话，心里无端烦躁，他拧了拧眉，很没耐心道：「沈皙栀，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沈皙栀回头，很兇的瞪他：「那你呢，你就很成熟了吗？」 第47页 「我比你，大了整整三百天。」沈际临道：「三百天，约等于一年。」 「……哦。」沈皙栀白了他一眼。 「际临，把行李放上车吧。」乔纵握住了少女扯着他衣袖的那只手，温声说：「时间也不早了。」 男人的掌心干燥温热，包着她的四根手指，从指尖传来类似于触电的酥麻感。 沈皙栀低着头，安静的被他牵上车。 这次乔纵拉开的是副驾驶的门，沈皙栀坐上去，自己系好安全带。 去机场的路上，她起初装模作样的盯着车窗外，后来则是干脆直接扭头盯着乔纵。 少女的目光灼灼，茶色的杏眸里，全是喜欢。 乔纵的衬衣扣子扣到最上一颗，裹住了喉结下方的脖颈，不显山不露水的。她满意的点点头。又注意到他手上的那个针孔淡了一些。 等到一个红灯，乔纵忽而偏头，「栀栀。」 「嗯？」沈皙栀有点呆，没反应过来。目光仍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乔纵无声笑了一下，懒懒的语调：「别这么看着我。」 「为什么？」沈皙栀咕哝道。 「不为什么。」乔纵敛眸，神色很淡，眼角微微往下垂，眼尾拉扯出一丝近乎克制的冷漠。 后面的路程，少女赌气似的不看他，撇头看着车窗外，也没跟他说话。 乔纵的唇角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很快被他强硬地压下去，将唇线抿的平直。他的目光也变得沉冷。 小姑娘不知道。 被她那么盯着的时候。 乔纵一点都不想，送她回家。 心底的欲.念疯狂滋长。 他甚至，想把她永远绑在自己身边，永远都只能这么看着他。 - 目睹车上的那一幕，沈际临的脸色很难看。 到了机场，他的目光像两把刀，直戳戳地盯着沈皙栀和乔纵。 沈皙栀完全无视他。 越接近登机的时间，她心中不舍的情绪就越浓。 少女可怜巴巴的，拽着乔纵的袖口不松手：「乔纵……」 小姑娘似乎一点都不记恨他刚才的冷淡。 「下周就见面了，栀栀，别难过了？」乔纵语气很柔，温声哄。 「那，你会想我吗？」沈皙栀偷偷看他一眼，低下头。 他微微弯腰，色泽温柔的桃花眸凝视她，而后眼眸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伸手，食指指节轻轻地蹭了蹭少女的眼角，语气似乎有些无奈：「小女朋友，哥哥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第22章 …… 直到下了飞机, 沈皙栀的嘴角都还弯着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把手机信号打开，过了会儿，乔纵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皙栀笑容甜甜地接起, 还没等乔纵说话，她就主动说：「乔纵我到啦！」 「到了就好。」乔纵温和笑了下：「注意安全。」 他在关心她！ 「嗯！」沈皙栀雀跃道：「我会注意的！」 那边像是有人在小声交谈, 过了几秒，乔纵说：「栀栀，哥哥还要工作，就不多说了。」 「啊, 那你工作。」沈皙栀嘟了嘟嘴, 把电话挂了。她眼里的神采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颓丧。 沈际临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 车子一路开到沈家。 她父母已经上班去了，家里的阿姨在家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见到他们便迎上前来。 「栀栀回来啦，比赛怎么样啊？」阿姨伸手去拿沈皙栀的箱子, 笑着问。 沈皙栀不想叫人拿自己背后的书包, 便把它背到身前来，抱住书包后, 她说：「肯定是第一呀。」 阿姨眉开眼笑, 拉着箱子走在前头, 顺便问了句沈际临：「那际临呢？」 「我？」沈际临很谦虚：「就拿了个奖, 没有皙栀厉害。」 沈皙栀斜了他一眼, 诚恳道：「对，他拿了三等奖，三等奖有七个人。」 被她这么一说，沈际临顿时觉得拿了个三等奖, 似乎很丢人。他憋了一下，没吭声。 进了家门，沈皙栀也没管沈际临，抱着书包飞快上了楼。 她刚进房间，便转过身，做贼似的将房门反锁。 她将书包放到床上，拉开拉链，从里头拿出一个袋子。 解开袋子，里面是乔纵的那件风衣。 她的眼睛四处转了转，最终锁定了白色衣柜的角落。 沈皙栀把袋子重新封好，放到最角落的位置。合上衣柜门后，她又勐地把衣柜拉开。 她从衣架上取下几件厚衣服，随便叠了叠，放在那个袋子的上面，将它完全遮住。 这下，根本看不出来里面还藏了另外一件衣服。 沈皙栀满意的关上了柜门，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下楼时，沈际临正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玩手机。 沈皙栀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拿遥控器开了电视，调出自己喜欢的动漫，开始看起来。 动漫还没放几秒钟，沈际临说：「小点儿声，吵到我了。」 沈皙栀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动手把电视声音放小。 大约放了几分钟，沈际临又开口：「一天天的就知道看动画片，你幼不幼稚。」 「？」 沈皙栀不知道他话里的火.药味从哪里来的，她又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一点，继续看动漫。 第48页 「电视光太亮了，刺眼睛。」沈际临说：「我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沈皙栀忍耐着，「这不是还没瞎吗。」 「快了。」沈际临翘着二郎腿，身子前伸，把她手里的遥控器夺过来，将电视关了。 沈皙栀忍无可忍。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怒目而视。 沈际临偏头同她对视。 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怒意。 沈际临冷笑，语气却娇滴滴的：「那，你会想我吗？」 沈皙栀：「？」 沈际临用一种甜的能腻死人的声音，阴阳怪气道：「哥哥现在就开始想你了，小皙栀！」 沈皙栀：「……」 沈皙栀宛如看神经病似的扫了他一眼，而后皱起眉，真诚地点评：「你好油腻啊。」 「油腻？」沈际临讽刺道：「你的乔纵哥哥，不也一样油腻。」 沈皙栀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的杏眼里满是困惑。 沈际临放下手机，讥诮：「我真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我听你们说话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哦，不对，我想吐。」 他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沈皙栀，你不觉得油腻？」沈际临问：「还是你的审美煳到地心去了？」 沈皙栀歪了歪头，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对他说：「三哥？」 少女的语气甜腻，神色又乖巧，沈际临的唿吸顿了一下，心跳不受控制的慢了一拍。 沈皙栀问：「三哥，油腻吗？」 沈际临不情不愿的：「还……行？」 「那不就得了。」沈皙栀翻了个白眼，哼道：「长得好看的叫撩，长得丑的才叫油腻。」 「……」 - 第二天还要上课，沈皙栀当晚就搬回了宿舍。 她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补了会儿图，揉揉眼睛，爬上床睡觉。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在画第二天要交的图，于是便没关灯。 她刚准备戴上眼罩，忽然想起什么，摸起身边的手机看了眼。 微信消息好多条，沈皙栀满怀期待的点进去。却在看到置顶名字后面的空白时，失落的塔下眉毛。 一整天了，除了下飞机的时候乔纵给她打了个电话，简短地问了她几句之外。 这个男人！一整天！都没给她发消息！ 一条！都没有！ 不！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沈皙栀咬了下唇，把手机关了，放到枕边，戴上眼罩睡觉。 室友们画图时，铅笔在画纸上摩擦的沙沙声，却吵得她睡不着。 沈皙栀烦闷的翻了个身，抬手拉下眼罩，又打开了手机。 乔纵还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发给她。 他是不是都不想她的呀？ 还是因为工作太忙，于是和她聊天，就变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沈皙栀趴在床上，抓着枕头垫在手肘下，犹豫了好一会儿，给乔纵发了条消息。 【睡了没有】 她很心机的没有打标点符号，简单的四个字，既宣洩了她对乔纵的想念，又表达了她的不满。 乔纵隔了足足三十秒左右才回。 乔美人：【还没有。】 这一条消息之后，乔纵便没有再回復。 沈皙栀：「？」 谁要知道他睡了没有啊！ 她磨了磨牙，右手食指在屏幕上敲，【你在干什么】 依旧是没有标点符号，完美地表达了她的情绪。 乔美人：【参加饭局。】 在沈皙栀以为，乔纵这次又只会回她一条消息的时候，她的手机轻微的震动了一下。 乔美人：【女朋友，今天工作太忙了，实在没时间给你打电话。】 就这么三句话，飘进视线里，沈皙栀的心情奇异的被安抚好了。她弯了弯眼睛，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 【那你什么时候来沥市呀？】 加了标点符号，代表了她对乔纵的重视。沈皙栀摸了摸下巴，点了下头。 乔纵一定能看出来的。 乔美人：【周四吧。】 乔美人：【没有意外的话。】 乔美人：【哥哥下次去的时候，会给你带生日礼物的。】 沈皙栀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连带着床板都晃了晃。 正埋头画图的苏蔷抬头看了眼，奇怪问：「皙栀，怎么了？」 沈皙栀抱着手机，压着嘴角的笑意，很矜持的说：「我的追求者说喜欢我。」 苏蔷：「？」 你不是一堆追求者吗？至于这么激动？！ 她笑着摇摇头，低头继续赶图。 挺了挺腰杆，沈皙栀清清嗓子，开始打字：【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乔美人：【你堂哥告诉我的。】 沈皙栀很不满：【他这个都告诉你？】 乔美人：【我问的他。】 沈皙栀的动作一顿，很警惕的问了句：【那……他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吗？】 乔美人：【目前还不知道。】 乔美人：【不过也可以告诉他，看你，我没什么意见。】 上次父母说选乔纵还不如选齐拈，还有沈际临也说她爸妈不会同意。 沈皙栀抿着唇，半晌回覆：【我想，再过一段时间告诉他。】 这次乔纵回的有点慢。 第49页 输入栏里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好一会儿，他的消息才发过来。 却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可以】 和她一样，标点符号都没打一个。 沈皙栀托着下巴，盯着那个绿色的框框瞧了一会儿，意识到乔纵可能生气了。 她不想把他们的事告诉家长，怕遭到他们的反对。 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和乔纵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旦遇到阻碍，乔纵很可能会第一选择放弃她。 沈皙栀动了动手指，想着怎么回。 过了会儿，想到了沈际临说的油腻。 沈皙栀灵光一闪，发了句：【乔纵哥哥！栀栀想亲你！/么么哒】 她发完这条消息，自己都被自己肉麻到了。 怕看见乔纵的回覆，她将通知栏往下滑，想打开飞行模式，却不料乔纵回的更快，她手指还没按上飞行模式的触键时，手机就震动了下。 她既不敢看，却又想看。 心尖像被一只羽毛不停地挠，痒的厉害。 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羞耻心，沈皙栀上滑通知栏，低眸去看乔纵的回覆。 仍是那两个字，标点符号却多了一个。 乔美人：【可以。】 沈皙栀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快速地把脸埋进被窝，根本不敢再看那两个字。 她却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口腔不自觉地分泌唾液。 回想起了昨天晚上，乔纵唇舌间的甘甜。 还有，男人身上独有的那股苦涩的药香。 - 沈皙栀生日那天是周六，十月二十五日。 过了这个生日，她就满十八岁。 她日子算得很好，乔纵周五到沥市，他们就可以一起过一整个周六。 可周四下午她上完课，和三个室友有说有笑的回宿舍的途中，接到了乔纵的电话。 沈皙栀让室友们先走，她在后面停了一会儿，接起来。 「餵？」她心情颇好，语调也很欢快：「怎么啦？」 乔纵似乎是掩唇轻咳了两声，语气有些虚弱，声音听起来格外沙哑：「栀栀，有件事情很抱歉。」 「什么事情？」听着他的声音，沈皙栀的心像是被揪紧，她皱了皱眉头：「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那边的声音一下子没了，沈皙栀奇怪的把手机拿远又拿近，却始终没听到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乔纵微哑的嗓音传过来，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无力：「哥哥周五有个会要开，推不开，可能要到周六才能去了。」 「啊……」沈皙栀难免有些失望，她蹙了蹙眉，抬脚朝空中虚无的一个点踢了下，「那行吧。」 「真的很抱歉。」乔纵说，他的唿吸声有些沉重，却还是温和的：「但是哥哥保证，周六你生日，我一定会到。」 沈皙栀鼓了鼓半边脸颊，她突兀问：「乔纵，你刚才把你那边按静音了吗？」 乔纵沉默了一下，低哑笑了：「没有。」 「那行吧。」沈皙栀撇嘴，把电话挂了。 夕阳暖黄，林荫路间微风拂过。 沈皙栀背着书包回宿舍，走了几步，脚步忽而一顿。 脑海突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想要见到乔纵的欲.望。 乔纵肯定是生病了。 所以，声音听起来才那么虚弱。 可是他却要为这件事来向她道歉。 她的眼睛有点泛酸，重新打开手机，查询最近的去京市的机票。 第23章 …… 这大约是沈皙栀十八年来, 做的最为冲动的一件事了。 仅仅因为一个电话，就跑去陌生的城市去看一个人。 她没敢告诉家里，从学校坐地铁到机场, 取了机票后，抱着书包坐在候机室等飞机。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良久, 点进和乔纵的聊天界面。 犹犹豫豫地编辑了几行字，全部删掉，再退出。 如此反覆几次。 沈皙栀关掉了手机，抬头环顾了一圈。 候机室内灯光明亮, 她周围有人在小声交谈, 广播内时不时地响起播音员甜美的声线。 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只有她, 坐在这里，是为了去见一见自己喜欢的人。 她的内心雀跃却又胆怯。 觉得自己此刻像个昏君, 为了心中的美人，敢于覆灭江山。 可是却, 又承担不起江山破灭的后果。 飞机是六点五十起飞, 沈皙栀跟着人群上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的座位靠窗, 一偏头, 就能看见窗外白色的云朵。近在眼前, 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此刻傍晚, 霞光将云朵染成了橙黄色, 晚霞绚烂夺目。 她捏紧了书包的带子，无意识的将带子缠在手上，而后又松开。 乔纵见到她是不是会很开心？ 又或者，是觉得她太冲动太不成熟了？ 可是, 她是因为想他呀。 因为想他，担心他，所以一切的冲动不成熟，都有了解释。 这种想念给了她底气，像是穿上了一件铠甲。 不论等一下乔纵见到她是什么反应，似乎都能够被接受了。 沈皙栀咬了一下唇，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玻璃窗外的晚霞一点点变成暗色，最后成了一片深深的墨蓝色。 第50页 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夜幕降临。 从飞机上下来，站在大厅里时，沈皙栀才勐地反应过来。 她根本都不知道乔纵住在哪里。 这样要怎么去找他呢？ 周围的乘客游鱼般从她身边经过。 沈皙栀顿时有种茫然的感觉，她找了个偏角落的地方站着。低下头，把手机信号打开，从最近通话中找到乔纵。 在拨出去的那一刻，她又把手收了回来。 她皱了皱脸，在给乔纵一个惊喜和直接让他来接自己之间挣扎。 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半晌，她点开了和沈卿译的聊天界面。 沈皙栀：【哥哥~】 沈卿译回的很快，【？】 沈皙栀：【想问您一个问题~】 沈卿译：【？？】 看着他接连发过来的问号，沈皙栀摸了摸鼻子，很做作地问：【您不是有个朋友吗？】 沈卿译：【？？？】 沈皙栀硬着头皮：【您记不记得，那个乔叔叔？】 沈卿译：【不认识。】 沈卿译：【我跟这位老人家不熟。】 沈皙栀咬了咬牙。 沈皙栀讨好的：【那哥哥，您知道，这个人的家在哪里吗？】 沈卿译：【？】 沈卿译：【不知道。】 沈皙栀深吸一口气，点开语音，可怜巴巴的说：「亲爱的哥哥，拜託你了，你就告诉我这位老人家住在哪里吧~」 沈卿译点开语音，听完皱起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沈皙栀很听话：【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求求哥哥告诉我乔叔叔住在哪里qwq】 沈卿译：【……】 沈皙栀：【嘤嘤嘤哥哥人家好想知道qaq求求你了呜呜呜呜】 沈卿译：【……】 沈卿译：【你有毒吧。】 沈卿译：【/图片】 沈卿译：【沈皙栀，拜託您以后别跟我聊天。】 沈皙栀点开图片，在截图中看到了一个地址。 应该就是乔纵家了。 她记着地名，准备在地图中搜索，手机又是一个震动，顶上跳出来沈卿译的消息：【你找乔纵干嘛？】 沈皙栀没回，按照地图的显示出了机场，去找地铁站。 这个点京市的人很多，第一班地铁她没挤上去，只能抱着书包等下一趟。 第二趟的人还是很多，沈皙栀奋力的往前挤，终于在最靠近地铁门的地方，占到了地方。 她被人群挤着，紧紧地贴着门。 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挤成肉饼。 沈皙栀缩了缩肩膀，艰难地转了个身，面对着门。 中间中转了一次地铁，大约二十分钟后，沈皙栀出了地铁口。 出来后人就少了很多，城市夜色正浓，气温降低了很多，她裸.露在外的小腿有点冷。 夜风吹过来，皮肤上起了一层很小的鸡皮疙瘩。 今天沥市温度有点高，是个艷阳天，她以为上完课就能回宿舍，所以穿了件单薄的长袖连衣裙，脚上是一双带了点跟的小皮鞋。 在地铁里被挤了那么久，她站的腿有点发麻。 沈皙栀的眼睛里已经有点湿，她活动了下脚踝，拿着手机继续按照地图的指示去找乔纵。 却发现沈卿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最近的一通，是在三分钟前。 她刚才在地铁里没有听见。 沈皙栀抬头看了眼四周，霓虹灯在远处闪烁，这一片没有特别高的建筑，显得有些荒芜。 她身后的地铁站口，隔几分钟才会出来一个人。 一阵后怕的情绪涌上心口，沈皙栀稳住心神，刚准备给沈卿译回个电话。 他的电话却已经打了过来。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沈皙栀拿着手机，竟有些不敢接。 沈卿译本来就不喜欢她，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沈卿译肯定会往死里骂她。 她闭了闭眼，忍着眼睛里的泪意，点了接听。 那边是沈卿译很不耐烦的声音：「你问乔纵到底干嘛？打你电话也不接？你不会是去找乔纵了吧？啊？沈皙栀，说话！你哑巴了？！」 听着沈卿译的吼声，她的眼睛渐渐泛酸。 忍住喉咙里的哽咽，沈皙栀同样很不客气的回怼过去：「我在上课！你别老给我打电话了，我很忙的！」 沈卿译似乎是愣了一下，没有出声。 她吼完就把电话挂了。 吸了吸鼻子，沈皙栀在宿舍群里发了条消息：【我跟一个追求者出去吃饭了，要是有人问起来，你们就说我在上课，明天上课的话，麻烦你们帮我答个到，拜託了。】 苏蔷：【ok。】 郑佩佩：【我们都懂的！】 刘莉露：【有点好奇，这个人是谁？】 沈皙栀没有再回消息，她切了手机界面，听着耳边的风声沙沙，忍着想掉眼泪的感觉，低头去看地图。 这个地方离沈卿译给的地址还有五百米，大概还要走八分钟。 沈皙栀走到一个拐角处，她专注的看着地图，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晃晃悠悠的跟了上来。 那影子像喝醉了酒，迷醉地盯着前方少女窈窕的身影，走一步就趔趄一下。 - 被沈皙栀挂了电话之后，沈卿译气的要冒火。 第51页 他担心这小鬼担心了半天，打了好久的电话，结果还被骂了一顿。 沈卿译憋不住气，直接打了乔纵的电话。 乔纵过了老半天才接起，在等待的过程中，沈卿译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电话一接起，沈卿译就冷声道：「您好点了吗？」 「嘶——」乔纵有气无力，揉着头说：「哥们儿，你声音小点儿，吵得我头疼。」 「您娇贵的很。」沈卿译冷嘲热讽：「生个病娘们唧唧的。」 乔纵脾气倒好，也不生气，只道：「那你去做个胃镜试试？」 「呵。」沈卿译继续讽刺他：「不就是个胃镜，好多人都做过。」 「是是是。」乔纵说：「有事儿吗？」 沈卿译：「没事。」 乔纵：「没事儿咱沈爷火气这么大？」 沈卿译冷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好巧，我也是。」乔纵说：「挂了啊，我头晕得很。」 「你挂一个试试。」沈卿译话里含着火气。 「有事就说。」乔纵吐出一口气：「我真疼得很，没精神跟你吵。」 「沈皙栀你知道吗。」沈卿译说：「这个沈皙栀，刚才找我要了你的地址，我身为她堂哥，我关心她，我给她打了个电话，我问她要你地址干嘛，该不会去找你了吧？结果，这个沈皙栀说她很忙，她很忙！」 乔纵开口：「沈卿译，等等——」 「她叫我别老给她打电话。」沈卿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呵，我十年也不见得给她打个电话，尤其是，她居然把我电话挂了。」 乔纵说：「你说你妹怎么——」 「好得很，她居然敢挂我电话。」沈卿译又想起来，继续怼乔纵：「你说你没事儿干嘛去招惹我妹，搞得她来向我打听你的消息。跟暗恋你似的。」 「沈卿译！」乔纵喘了一口气，鼻音很重的问：「你给的哪个地址？」 「你家啊。」沈卿译愣了下：「你问这个干嘛？你还怕我妹去你家堵你啊。」 乔纵很无奈：「不是，我是担心……」 「你放心，我妹不会喜欢你这种的。」沈卿译很果断：「你这种哪配得上沈皙栀，又老又……」 乔纵：「……」 乔纵下一秒就把沈卿译的电话挂了。 沈卿译：「？？？」 - 病房内的窗帘拉着，没开灯，室内一片昏暗。 乔纵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按开檯灯。才一动，胃里就痛的厉害，他咬牙忍了忍，额上冒出细小的汗珠。 他手指微颤，给沈皙栀打电话。 不过几秒钟，小姑娘就接了。却没说话。 乔纵痛的闭上了眼，手指掐着床板，哑着声问：「栀栀，你在做什么？」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那边似乎有风声。 「在学校？」乔纵问。 沈皙栀之前一腔热血，觉得自己这么过来英勇无比。 可此刻听到乔纵的声音，她的胆子就像消失了一样，从心底生出无数的畏怯来。 「我、我来找你了。」她小小声。 第24章 …… 话一出口, 久久得不到乔纵的回答。 在飞上涌上来的那些念头，再次如潮水般淹没她的脑海，沈皙栀扁了扁嘴。 她知道这个行为很冲动、很不理智, 来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可是，要是乔纵真的觉得她不理智不成熟了, 她又该怎么办？ 他会跟她生气吗？ 还是会向她发脾气？ 她完全想像不出来，乔纵那样温和的一个人，生气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沈皙栀的心脏，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线高高地悬起, 往下是不见底的深渊, 往上，是被那根细线颤巍巍悬住的渺茫。 她的鼻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夜晚的寒意顺着小腿往上，爬至嵴椎, 她呜咽着说：「你别骂我好不好，乔纵, 呜呜……你别骂我。」 「栀栀, 哥哥没有要骂你。」乔纵嘆了口气，缓下语气问她：「你现在在哪儿？给我发个定位, 我去接你。」 沈皙栀抽噎着把手机界面切了, 把地址发给他：「我离你家还有四百米, 很快就到了。」 「好, 你在那里等我。」乔纵叮嘱她：「别乱走, 知道吗？」 「嗯。」沈皙栀抬手，手背擦擦眼角，用力点头。 小姑娘的声音听着又清甜又软，还带着哭腔。 乔纵揉了揉额角, 低声说：「别哭啊，哥哥马上就来接你。」 「好。」沈皙栀抽泣了一下，抿抿唇，倔强道：「我没有哭。」 - 挂了电话。 乔纵探身，拿过床头柜上的药瓶，右手拧开，往左手手心里倒了一大把止疼片。 他随手把药瓶放回去，端起玻璃杯，将药片胡乱塞进嘴里，喝了一口水。 药片摩擦着喉咙而过，他又喝了一大口水。 吃完药，乔纵下床。 躺久了，乍然站起来，顿时有种头轻脚重的感觉。他脑袋有些发晕，眼前短暂地发黑。 乔纵往旁边走了几步，伸手扶住墙，缓了缓。 大约是吃下去的药起了作用，他胃里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倒也没有之前那么难捱。 他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穿上。 而后，动作顿了下，瞥到自己身上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 第52页 他皱了一下眉。 这幅样子，被小姑娘看到了，她会不会担心？ 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在心里想好措辞，乔纵换了鞋，出门。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乔氏入股的，离他家不远，两条街的距离。 他将车开出停车场，按照沈皙栀给的地址开过去。 - 沈皙栀找了个路灯，站在路灯下面。 明亮的灯光打下来，她心里的害怕也减轻了一些。 沈皙栀抱紧了书包，将下巴埋在书包后面，她后背靠着路灯杆，望着偶尔才有车辆经过，以至于显得十分空旷的马路。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 晚上十点十一分。 她第一次，独自来这么远的城市。 也是第一次，一个人这么晚外出。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社会新闻里播报的各种惨案。 沈皙栀后怕的将下巴埋得更深了一些。 好像只有从这个书包里，才能获得一点勇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心上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焦急又无奈。 甚至想，干脆不等乔纵了，直接走去他家。 四百米的路程，也不算很远。 一小会儿就走到了。 可是乔纵叫她不要乱走。 沈皙栀眨了一下眼睛，她杏眼在灯光下泛着水光，神情也可怜极了。 那个跟了她一路的醉汉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他的脖子前倾，眼睛眯得像一条细缝。像是要极力地，把身前的少女看的更清楚一些。 沈皙栀偏头，看了这个醉汉一眼。 那是个很高的男人，大约一米八，个子很壮，在这深秋的天气里，穿着背心，脸上红的像西红柿。 而这个醉汉，正迷醉的盯着她。 沈皙栀想叫他滚远一点，她的嘴巴动了动，却不敢出声。 她害怕惹怒这个人。 这个人这么壮，就是十个沈皙栀，也打不过他。 沈皙栀的脚步往后退了退，却发现背后抵着路灯杆，退无可退。她只好往旁边挪了几步，站在路灯杆后面的马路牙子上。 她偷偷地把书包抬起来一点，用它遮住自己的脸。 这样，这个醉汉就不会看见自己了吧。 她自欺欺人的想。 然而心里的那面鼓却不停的敲。 并随着那个醉汉的靠近，鼓点声越来越大。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 沈皙栀的手指开始发抖。 直到那个醉汉大着舌头问：「美女啊？」 沈皙栀惊得手一僵，手里扒着的书包直接掉到地上。她的手机也摔到书包上。 她整个人，在醉汉面前，一览无余。 穿着背心的醉汉眼睛眯的更细了，朝前走了几步，他靠在路灯杆上，吹了声口哨。 沈皙栀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草坪上。她估算着自己和这个醉汉的距离，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十字路口。 醉汉说：「妹妹，大晚上的！一个人啊！」 他身上散发着难闻的酒味，混杂着一股汗臭味。 沈皙栀皱了皱眉，她弯下腰，动作灵活的把手机和书包捡起来，努力平静的扫了眼醉汉。 醉汉笑的色眯眯的：「陪陪哥哥？」 沈皙栀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想，要是这个醉汉敢靠近她，她就拿手机砸他的头。砸完就跑。 沈皙栀捏紧了手里的手机。 下一瞬，一辆银色的跑车急剎车停在马路边。 沈皙栀抬眸看过去，隔着车窗，她看见了坐在里面的人。眼睛一亮，那些畏惧害怕的情绪骤然全部消散，她招手，雀跃道：「乔纵！」 车门很快打开，乔纵下车。 他看了眼沈皙栀，又看向那个醉汉，神色冷下来。 那醉汉顺着沈皙栀的视线看过去，因喝醉了酒，他的动作很慢。 等看清了眼前的人影时，乔纵已经快步走到了他身前。 醉汉的眼睛睁大了一些。 眼前的男人生了副极好的皮囊，桃花眸，祸水似的美人脸，就那么清清冷冷的扫他一眼，都让人觉得骨头酥。 醉汉的手抬起来，想去碰他。 可是衣领却猝不及防的被人揪住，醉汉一惊，有些唿吸不过来，含煳着骂骂咧咧：「你个小崽子要干什么？！」 乔纵右手攥着他衣领，手臂用力，把他往地上掼。 明明醉汉比他的身形要壮上许多，他的动作却显得轻而易举。 沈皙栀心惊，目光下意识落在乔纵身上。 乔纵的腿屈起，压在了那人一侧肩上。 他额角的青筋一直在跳，平日里眉眼间的疏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压制的戾气。 男人抬眸，瞥了她一眼。 而后垂首，手掌捏住那醉汉的脖子，细白的五指缓慢收拢。 他没出声，唿吸声却沉沉。 醉汉不停挣扎。 两手用力，挣扎着去推乔纵的手，却怎么也推不开。 那个斯文的男人，手像一只钳子一样，卡在了他的脖子上。像是要将他的脖子扭断。 看着这样的乔纵，沈皙栀一时竟忘了反应。 她只是呆呆的张了张嘴。 完全想不到，乔纵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回想着刚才电话中，男人温柔的嗓音，而眼前的这个人，浑身似乎都散发着一股接近于暴戾的气息。 第53页 即便不说话，却也让人不敢靠近。 沈皙栀只看见乔纵的五根手指不断收紧，而那醉汉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他的脸也涨得通红，甚至抬腿去蹬乔纵。 而乔纵轻易的就钳住了他。 沈皙栀忽然不敢上前。 这样的乔纵，让人想起嗜.血的修罗。 她的手机又响了。 沈皙栀抖着手指接起来，不小心按了扩音键，电话那头传来沈明轩的声音：「栀栀，睡了吗？」 爸爸的声音让她瞬时清明。 沈皙栀赶紧把电话给挂了。 沈明轩：「？」 沈皙栀低头，在微信里找到爸爸，然后发消息：【爸，我室友都睡了。】 沈明轩：【你们小孩子都睡得这么早呀？】 沈皙栀一本正经：【我也要睡了。】 沈明轩：【栀栀不看动画片了？】 沈皙栀随便编了个理由：【我明天早上要背单词。】 而后，她把手机关了，偏头去看乔纵。 在灯光下，男人的额发被汗水沾湿，黏在脸上。他的下颚不停地打着颤，身子也像是在发抖，唯有一双眼睛。 带着入骨的冰冷与凉意，平静中灼烧着愤怒。 醉汉流了一身的汗，酒也醒了大半。 他不断喘息着，艰难的问：「大兄弟，你松手行不行？」 乔纵的眼眸仍旧冰冷。 沈皙栀心惊胆战，她背上书包，怯怯地上前，刚想说话。 那醉汉就又说：「你想掐死老子啊？！」 乔纵脸上的汗水顺着下巴尖滴落下来，听到这话，竟是荒谬的笑了一下，语气温和却又冷漠：「你怎么就觉得，我不想掐死你？」 沈皙栀刚上前的脚步，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像是害怕，却又像是陌生。 这个乔纵，她一点也不熟悉。 就好像，是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偷偷地伪装成了乔纵似的。 和她认识的那个斯文儒雅，却又玩世不恭的男人，完全不同。 醉汉断断续续道：「掐、掐死人要坐牢的……」 乔纵轻笑，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咬字又轻又慢，桃花眸弯了弯，竟像是情人间的轻喃，却又好似浑然不在意，带着一股狠劲儿：「行啊，掐死你，我去坐牢。」 醉汉：「……」 沈皙栀也愣了一下。 她抓紧了书包的带子，低下头，心中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指甲轻轻地掐了一下手心，她小声喊：「乔纵。」 第25章 …… 少女的声音飘在夜色中, 因音色清甜，听起来格外的软。却又分外的胆怯，仿佛在这一句话之后, 便不敢再开口。 乔纵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他察觉到少女畏惧的情绪。 而这情绪的来源，是他。 - 开车来时, 乔纵远远地便看见了沈皙栀。 小姑娘站在路灯灯杆下，周身都是明亮的光芒。她抱着书包，微微缩着肩，乖巧的不像话。 她身边有一个喝醉酒模样的男人, 醉醺醺的跟她说话。 像是害怕, 小姑娘往后退了几步，连手中的书包都掉到地上。 似乎又说了几句话, 她弯下腰，快速地把书包捡了起来。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乔纵的心底却窜上了一股火气, 一寸一寸地灼烧着他的理智，其中还混杂着难以名状的担忧。 要是他来晚了, 沈皙栀是不是就会遇到危险？ 不论是这个醉汉, 又或是其他什么人。 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深夜的城市里, 独自一人, 会遇到什么事情难以预料。 乔纵设想出很多种可能。 车子停下来, 他按捺着怒火, 准备伸手去拉车门。 小姑娘却如同见到了什么珍宝, 兴奋又喜悦的叫他的名字。 乔纵的心跳停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人灌了一小勺的蜂蜜。 很奇怪的事。 有许多人都叫过他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哪一个人，能喊的像沈皙栀这样。 光是听着这两个字, 都能让人从心底生出难言的欢喜来。 他下车，目光扫过那个醉汉。 那醉汉和沈皙栀之间的间隔不到一米远，仿佛只要伸出手臂，就能用骯脏的手去触碰他心中的少女。 乔纵的理智像是「啪」的一声，被烧断了。 他恐惧又愤恨，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 格外地碍人眼。 如果他来晚一步，这个醉汉是不是就会伤害沈皙栀？ 他的血液像是在血管里沸腾，拇指压着其余几根手指，骨节咔嚓作响。 他手臂用力，几乎是粗.暴地，将那个男人掼在了地上。 乔纵的手掌掐上醉汉的脖子，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有一个念头疯狂叫嚣。 ——【弄死他。】 ——【弄死这个，对沈皙栀心怀恶意的人。】 - 少女的声音像一盆冰凉的水，泼在他头顶。 乔纵煞时清醒过来。 他的五根手指慢慢地泄力，歪了一下头，分出点精力，打量了下地上的男人。 「喝了多少？」乔纵的手指一点点松开，他压在男人身上的腿也放下来，面无表情地问：「醉成这样？」 第54页 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双手捂着脖子，弓起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乔纵站起来，狠狠地在他的腰上踹了一脚，命令道：「起来。」 他的嗓音似乎带着股令人不自觉就臣服的威严，半点平时的散漫都没有。 那个醉汉顿时趔趄着从地上爬起来，狼狈的站着。他白色的背心上浸了汗，黏在后背上，因为在地上躺过，胳膊上和肩上都沾了灰。 他对面的乔纵衣着同样狼狈，然而气质却清雅绝然。 沈皙栀望着面前的两个人，捏了捏手心，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那个熟悉的乔纵，好像又回来了。 刚才的那些想法，像只是她的错觉。 乔纵的神色平静，等那醉汉站好之后，他的右手活动了一下，勐地握起，给了那醉汉一拳。 醉汉的脸被打偏，觉得脑子里的脑浆好像都震了一下，半晌没回过来神。 而后，乔纵的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又是一拳揍过去。 醉汉像是被定住了。 他的脸颊两侧很快红肿，鼓了一大半，嘴巴动了动，身子一侧，超旁边的草坪上，吐出一口血来。 他的酒彻底醒了。 乔纵收回手，两只手拍了拍，像吹灰一样，在手背上吹了口气。 他的两手指节都有些发红，指甲纤长，骨节分明。手背的皮肤白皙到好像能反光。 而就是这双过分漂亮的手，刚刚打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沈皙栀呆呆地睁大了眼睛。 看见乔纵揍人，就好比看见沈卿译穿女装一样，令她震惊。 可是！乔纵打架！真的好帅呀！ 不是平时那种儒雅，而是属于男人的帅气。 乔纵侧眸朝她看过来，男人的眼睫疏长，遮住小半片眼睑，眸色显得幽深。他的神色却很平淡，他缓声道：「栀栀，过来。」 沈皙栀紧紧地抱住了书包，脚像是失去了知觉，被钉在原地。 她的心疯狂的跳，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嘴巴发干，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下口水。 醉汉吐完，人也清醒，扶着路灯灯杆，回头看了眼乔纵，「不是，我说，兄弟你干嘛啊？」他反手指指自己的脸，脾气很沖：「有你这么揍人的吗？！」 说着，活动了下手指，要来揍乔纵。 乔纵的眉眼含着三分讥讽，扫了他一眼，冷嗤：「滚。」 醉汉气的睁圆了眼睛，盯着乔纵看了好一会儿，忽的觉得这张脸很眼熟。 ……这不是乔纵吗？！ 妈耶，他刚才是要打乔纵吧？！不是不是，绝对没有啊！ 他哪儿敢打这位太子爷！ 醉汉的脸色转换得飞快，忙赔笑，做了个揖：「乔、乔少，我、我这就滚，这就滚。」 乔纵没理他，只是抬了抬眉。 醉汉意会，连忙跑了。 沈皙栀拿书包遮着半张脸，抿着嘴角，想说话却又不敢。 乔纵为了她，下死手揍了一个人。 在这一场打架之后，她身前的这个男人，好像被神化了一样。 他不再是乔纵，而是被赋予了另一种意义。 是她年少的欢喜。 是她的情难自禁。 沈皙栀悄悄地抬起眼，盯着乔纵看。 她心里的小人疯狂地跳起了舞。 在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就算有人肯拿全世界，跟她换乔纵，她也不愿意。 乔纵站在路灯下，眉眼在灯光下显出几分冷淡。 少女似乎并不愿意靠近他。 他难得有了一种无措的感觉。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解释他刚才毫无理智的行为。 过了许久。 乔纵垂下眼，嘆了口气，问：「送你回家，好不好？」 别怕。 送你回家行不行。 沈皙栀的心跳慢慢地平静下来。 一阵风吹过，她吐出一口气，手脚的知觉全回来了。 她把手里抱着的书包随手扔到地上，手机也扔掉，怀着无数的喜悦，小跑过去，扑进了乔纵的怀里。 少女的身上带着一股很浅的花香。 乔纵怔愣了片刻，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低下头，只能看见少女的发顶。她披散着长发，在头髮最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的窝。 而此时，她像是被胶水黏在他身上一样，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乔纵的手垂在身侧，轻轻地抬起，又放下来。终是不敢碰她。 沈皙栀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撒娇似的蹭了蹭，带来一种异常酥麻的触觉。 少女的声音很低，几乎要听不清，她喊他：「乔纵哥哥！」 这一声甜的仿佛能掐出糖水。 乔纵稍稍扬了一下眉，忍不住弯了弯唇，故意问她：「你叫我什么？」 「乔纵哥哥！」沈皙栀的唿吸似乎透过布料，直接打在他的胸膛上，像在灼烧着那一片肌肤。 乔纵伸手，回抱住她。 回想起方才少女的畏惧，他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 沈皙栀靠在他身上，又喊了一声：「乔纵哥哥！」 乔纵觉得耳朵都要醉了。 这声乔纵哥哥，简直像在要他命。 「怎么突然过来了。」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脸颊亲昵的在她发顶蹭了蹭，「也不跟哥哥说一声。」 第55页 沈皙栀的手松开，她想后退一些，却发觉乔纵的手臂揽着她的腰。 他的手臂轻轻地揽着她，刚好将她圈在怀里。似乎她稍一用力，就能挣开。 沈皙栀不想挣开。 「乔纵，我想你了。」沈皙栀抬眸望着他，她眼眸里浸着水，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我特别想你。」 这番话不亚于最动听的情话。 乔纵的眸色漆黑。 沈皙栀鼓了鼓脸颊，眼睛眨了一下：「你不能过去，我就过来看你了。」 乔纵的下颚收紧了几分，他低头，在她唇角啄了一下。 沈皙栀被他亲的有点痒，躲了一下。 「谢谢栀栀。」乔纵贴在她耳边，慢条斯理道：「帮哥哥解了相思之苦。」 - 沈皙栀抱着书包坐在副驾驶座，单手支着脸，装作欣赏窗外的风景。 不敢去看身边的乔纵。 她以为乔纵会骂她，再或者是训责她。 毕竟，这个男人比她大了十岁，在某些时候，有点像她的长辈。 然而乔纵却什么都没说。 他只说，谢谢她。 帮他解了相思之苦。 明明是再内敛不过的一句话，她却羞的看也不敢看他。 相思之苦。 就是说，乔纵也想她。 沈皙栀悄悄地弯了弯唇，努力压抑着自己想笑出声的念头。 大约四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座白色的别墅前。 乔纵偏头说：「今天在我家休息一晚，可以么？」 「可以。」沈皙栀非常矜持的点头。 乔纵下车，走过来，帮她拉开了车门。 沈皙栀一只脚刚迈出车门，眼角余光瞥见乔纵的裤子，动作一顿。她的视线顺着乔纵的裤子往上滑，发觉他敞开的大衣里，是和裤子同色的病号服。 她的心一紧。 下车后，沈皙栀担忧地抓着他的衣角，仰着头问：「乔纵，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最近气温变化太快，有点感冒。」乔纵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说：「没事儿。」 家里的阿姨已经睡下了。 乔纵开了门，带她去二楼客房。 沈皙栀跟在乔纵身后，新奇的目光打量着乔纵的家。 走在前头的乔纵步子忽而顿了一下，他回头，走廊上的灯光暖黄，将他的眼眸也染上几分暖意。 他问：「栀栀，哥哥家里没有女孩子穿的衣服，我找件没穿过的给你，行不行？」 第26章 …… 沈皙栀的右脚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听到乔纵的这句话，她抬起头。 小姑娘的表情有些愣，像是没反应过来。她的长髮披散着, 有几缕髮丝凌乱的翘起来，一双杏子眼睁的大大的。 模样呆萌极了。 乔纵弯了弯唇, 笑起来时眼角稍稍往上挑，又问：「栀栀，行不行？」 沈皙栀睁着眼睛，点点头：「嗯。」 乔纵便转过身, 打开了客卧门。 他走进去, 开了房间里的灯。沈皙栀慢一拍跟在他后面，她站在门口, 眼睛转呀转，视线越过乔纵的肩, 去看房间。 乔纵家的装修风格很温馨，明亮简约, 颜色都是偏暖色调。 这间客房也不例外。 浅木色的地板, 房间最中间是床，没铺上任何东西, 露出最底下的木板来。在她对面, 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窗帘也浅黄色的。 「家里常年没什么客人, 客房也没准备。」乔纵回头, 伸手将沈皙栀脑袋上翘起来的那根呆毛往下压了压：「哥哥还真没想到，我的小女朋友今天会过来。」 少女的髮丝柔软，贴在掌心，有些轻微的痒。 乔纵很快收回手。 沈皙栀看了眼光秃秃的床板, 卡了一下壳：「那我，要自己弄一下吗？」 「嗯？」乔纵发出一声鼻音。 沈皙栀从他身边走进房间，走了两步，转了个身，问：「我把床铺一下？再打扫打扫？」 她说话时，头顶上的那撮呆毛又翘起来了，在少女的脑袋上晃呀晃。 「不用。」乔纵倚在门框上，忍俊不禁道：「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给你找一套衣服。」 沈皙栀扭头，手指指那个床板：「坐这里吗？」 「那边，」乔纵抬手，食指微蜷，轻声道：「有个沙发。」 「……啊，我刚才没看到。」沈皙栀懊恼地抓了抓头髮，脸上突然有点烧起来。 她走过去，在角落里的那个小沙发上坐下。将书包随手放到了一边。 而后，她仰起头，看向站在门边的乔纵，问：「那我有什么要做的吗？」 「有的。」乔纵说。 沈皙栀歪了歪脑袋，小声问：「我要干什么？」 乔纵莞尔。 小女朋友今天乖的不像话。 他神情柔和：「在这里等哥哥。」 沈皙栀抿了抿唇：「嗯。」 - 乔纵走了之后，沈皙栀乖乖的坐在沙发上，没有到处乱走，眼睛却不停地在房间里转。 他说家里常年没什么客人，而且，没有女孩子穿的衣服。 沈皙栀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她抬手，捧住脸，抬眼看天花板。 她被乔纵的话取悦到了。 沈皙栀忍不住去想，她会不会是第一个，在乔纵家留宿的女孩子？ 第56页 转瞬却又沮丧的塌了塌眉头。 乔纵还有个姐姐，这个家里的布置又这么温馨。 乔纵和他姐姐的关系一定特别好。 想到这里，沈皙栀忽而有些吃味。 这个情绪一上来，她就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乔纵性格这么好，和别人关系不好才不正常。 她倾身，从书包里摸出手机。 解锁，给张琦发消息。 沈皙栀：【张琦。】 三秒钟之后，张琦回了一串句号。 沈皙栀：【我住到我未来老公家了。】 张琦：【？？？？】 沈皙栀：【我觉得，他可能，有点，想跟我，睡觉。】 张琦：【。。。】 沈皙栀：【我！说！真！的！他问我要不要我穿他的衣服！！！！】 张琦：【您什么时候，有的，老、公？】 看到这个问题，沈皙栀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跟张琦说过她谈恋爱了。 沈皙栀抿了下唇角：【这不重要。】 沈皙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老公，可能，有点想跟我睡觉。】 张琦：【拒绝他。】 沈皙栀：【？】 沈皙栀：【为什么要拒绝？】 沈皙栀：【他有这个想法，不是很正常的吗？】 张琦：【……】 沈皙栀：【我是他未来老婆哎！】 沈皙栀：【我们未来会领证的哎！】 沈皙栀：【我们睡觉，是合.法的！】 张琦：【。。。】 张琦：【已死，有事烧纸。】 沈皙栀翻了个白眼，她切了界面，点开浏览器。 刚准备输入想搜索的东西，张琦的消息又发过来：【栀栀，你真的，恋爱了？】 沈皙栀点回聊天界面。 不一会儿，张琦发过来一串消息。 【是谁啊？】 【别不是苏扬那个狗东西？】 【还是你三哥？】 【还是那个乔纵？】 【？？？】 乔纵的名字跳入眼帘时，沈皙栀的心都停了一瞬，害怕张琦把这件事情到处乱说，沈皙栀胡编了一个。 沈皙栀：【是一个快四十岁的英俊男人。】 张琦：【好傢伙！】 张琦：【我直接一句好傢伙！】 张琦：【沈皙栀你可以啊，喜欢玩老少恋？】 沈皙栀唇线抿直，垂眸打字：【我是问你，第一次有什么注意事项，你不知道就算了。】 回完消息，她重新回到搜索页面。 ——【男人女人第一次睡觉，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吗？】 下面有好多回答。 沈皙栀手指往下滑，一一的记下。 要多准备卫生纸，要注意避.孕，要…… 等等，乔纵家里应该没有避.孕的东西吧？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暗示自己？ 沈皙栀往后仰，靠在沙发垫上。 她脸上的温度一点点升高，心跳也不自然起来。 乔纵是不是，想要一个和她的孩子呀？ 可是她还在念书哎。 现在怀小孩子，会不会太早了？ 但是，如果乔纵坚持，她应该怎么办？ 她完全没办法拒绝他的呀。 而且，有一个和乔纵的孩子，好像还不错？ 手机振动了一下，沈皙栀回过神，拿起来看了眼。 张琦：【这个狗逼男人太不是东西了吧？！沈皙栀你他妈还没满十八！他就要骗你上.床？？报警，你现在就报警，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告诉你爸，告诉你哥，让这个狗逼男人永不得翻身！】 沈皙栀：…… 什么玩意儿？ 一阵脚步声从房门口，不疾不徐地传过来。 沈皙栀关了手机，正襟危坐。 乔纵走进来，他一只手拿着一套衣服，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玻璃杯。玻璃茶杯里装了大半杯水，还在往外冒热气。 「喝口水。」他将杯子递给沈皙栀。 那只手修长好看，骨节匀称，握着玻璃杯，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沈皙栀木木的接过来，喝了一口。 水温刚好，不冷不烫。 温水流过喉咙，沈皙栀的心跳稍缓。而她放在一边的手机却振动个不停。 乔纵把睡衣给她，解释说：「都是新的，哥哥没穿过。」 沈皙栀的手指痉挛性的一抽，觉得手中的衣服像个烫手山芋。 男人温和的嗓音在她头顶缓缓说：「先进去洗个澡，然后出来睡觉？」 沈皙栀咽了咽口水，低着头，眼睛都不敢看他。 ……睡、睡觉吗？ 可是！可是她！还没做好准备呀！ 她还没百.度完第一次的知识呢！ 乔纵在她身边坐下，他的胳膊碰到沈皙栀的胳膊。 即使还隔着布料，沈皙栀依然像被针刺了一样。她勐地站起来，一句话也不敢说，低着头小碎步的跑去了浴室。 看着少女慌慌张张的背影，乔纵舌尖抵了下侧脸颊。 他笑着摇了摇头，嘆了口气。 怎么跟个小兔子似的。 可爱的要命。 乔纵起身拉开衣柜，从角落里抱出棉被，铺到床上。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乔纵分了个神去听，又垂下眼，眸色有些冷。 第57页 他还是不要毁了这朵玫瑰花了。 - 浴室里。 沈皙栀把花洒开到最大，捂着乱跳的心口，站在盥洗池边，看着镜中的少女。 明眸皓齿，肤白红唇，眼睛里凝着一层雾气。 沈皙栀拘起一抔水，往脸上拍了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沈皙栀脱下裙子，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淋到身上。想了一下，把头髮胡乱的扎起来。 大约半个小时，她的情绪才勉强平復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去换乔纵给她的衣服。衣服里面裹着一条白色的毛巾，她拿起来，擦干净身上的水。 换好衣服，她看了眼浴室的门。 带着英雄赴死的勇气，沈皙栀拉开了浴室门把手。 磨砂玻璃门一打开，室外微凉的空气飘进来，她缩了缩脖子。 乔纵给她的是一套白色的睡衣，穿在她的身上，略显宽大，袖子也有些长，沈皙栀把它挽起来几圈。 上衣有点像衬衣，布料是棉质的，纽扣一颗一颗的扣起来。她将扣子扣到了最上一颗，裹得密不透风。 乔纵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的手机。 听到声音，他抬头，朝浴室门口看过去。而后，睇着沈皙栀，神色微妙的挑了一下眉。 沈皙栀不明所以，她卷了捲袖子，问：「你看我干什么？」 乔纵举了举手机。 男人的面色沉静，眼眸却乌沉沉，那双桃花眼，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中，显出无端的轻佻来。 「你未来老公，是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乔纵一字一顿地说：「还想，诱.拐，未成年的你，上……」 他停了一下，眉尖微蹙，似乎是觉得说不下去了。 沈皙栀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乔纵怎么会知道她和张琦说的话？！ 见小姑娘睁圆眼睛，乔纵的手扶了一下额，解释说：「我刚才坐在这儿，你手机屏幕一直亮。扫了眼，就看到了。」 沈皙栀：「……」 乔纵呵笑了一声，他慵懒的靠在沙发里，神色轻慢，问：「想跟哥哥上……」又是一个停顿，乔纵换了个说法：「睡觉？」 沈皙栀忽而胆怯，小姑娘声音弱弱地：「……没、没有。」 乔纵把她的手机扔到一边，站起来。 他仍穿着去接她时的那身衣服，外套上已经有些皱巴巴了，却无损他的风华。 那张妖孽似的脸上，带着很浅的笑，有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沈皙栀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乔纵已经站到了她身前。 沈皙栀仰起头，咬着唇看他，结结巴巴的辩解：「乔、乔纵，我……」 男人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沈皙栀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摔到了床上。 沈皙栀彻底呆住，唿吸似乎都停住了。 下一秒，乔纵压了上来。 第27章 …… 沈皙栀的唇被他咬住, 他的舌尖缠着她的舌，在她的口腔内疯狂攻城略地。 她的下唇被咬的有些痛，舌根像麻掉了, 有点酸。 乔纵疯了似的，激烈地吻她。 在亲吻间, 她身上宽大的睡衣往上翻起。乔纵的手贴在她的背后，扶着她的肩。 他的手臂肌肉绷得很紧，像要把她死死地揉进怀里。 沈皙栀觉得唿吸困难，好像喘不过来气。 她微微睁开眼, 乔纵的脸在她的眼前模煳不清, 头顶的灯光像是发出条条白色的细线，刺得她眼睛里生理性地分泌出泪水。 她抬起胳膊, 环住了乔纵的背。 少女的怀抱柔软，带着沐浴露的清香, 还有一种难言的甜味。 他的唿吸乱了，眼眸有些发红。唯有她的味道, 占据了他全部的感官。 他情难自抑地, 咬住了她的耳垂。 小姑娘的耳垂还泛着粉，触感柔软又细腻。 他牙齿慢慢地碾磨。 脑海中各种念头疯狂涌上来。 他很想, 不顾一切地, 占.有这个少女。 然而他心底清楚, 他不能毁了她。 沈皙栀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 乔纵倏地睁开眸, 动作在此刻戛然而止。 男人单手撑起身体, 退开一些，微哑的嗓音在此刻听来格外的缱绻温柔：「栀栀，跟你爸妈讲，你谈恋爱了, 嗯？」 沈皙栀还有些茫然，没从方才的吻中回过神。 小姑娘眨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眸，声线微颤着问：「……什、什么？」 乔纵在她眉心亲了一下，斯斯文文道：「也告诉你朋友，你未来老公，不是一个快四十岁的老头子。」 沈皙栀：「……？」 她完全没想到，乔纵会那么凑巧看到她和张琦的聊天内容。 乔纵的唿吸还有些重，说话时，听起来格外富有磁性：「嗯？」 他的鼻息几乎贴在自己额头。 沈皙栀的脸涨得通红，她偏头，不太敢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她小声说：「要是……我爸妈反对呢。」 从她上次的试探中，足可以看出来，沈明轩和蒋天资对自己和乔纵在一起的这件事，有多排斥。 甚至，他们竟然还说出了乔纵不如齐拈这种话。 「那我努力，让未来岳父岳母同意。」乔纵低头，在她水润润的唇上啄了一下：「行不行？」 第58页 沈皙栀的手往上抬，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将他的脑袋往下压了压，同他眸光相对，犹豫道：「乔纵，我爸很强势的。要是他不同意，那你……」 她的话头停住。 沈明轩性格强硬，要是真的反对她和乔纵。 那不管乔纵做什么，都没有丝毫地用处。 乔纵闷沉地笑了一声，他的脸颊在沈皙栀侧脸上贴了一下，缓缓道：「那就算了。」 沈皙栀：「？」 沈皙栀愣了一下，正常情况下，乔纵这个时候，不应该向她表决心，说一些我会坚持会努力的话吗？！ 「哥哥觉得，这么偷.情，」乔纵慢条斯理的将她腰上的睡衣往下拉，盖住了那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腰肢，眼角微挑，温和而笑：「还挺刺激的。」 沈皙栀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乔纵的神色微变，他蹙了蹙眉，身子往下蜷了蜷，「嘶」了一声。 他的眉头皱起来，拧成了一个浅浅的川字。脸揪成一团，模样看着十分痛苦。 「你……怎么了？」 沈皙栀既别扭又担忧地问。 乔纵缓了缓，用气音低哑道：「没事。」 「真的没事吗？」沈皙栀不信。 「真的。」乔纵撑起身子，神色恢復如常，食指撩起她耳侧的碎发，轻声道：「早点睡吧。」 沈皙栀的心莫名地紧了紧。 望着乔纵转过身的背影，她迟疑的喊了声：「乔纵。」 男人回头。 客卧的灯前些日子新换的，将室内照的亮如白昼。 少女侧身躺在床上，半撑起身子，那双杏眼眼尾往上勾，带着十足十的魅惑。 偏偏她的表情无辜至极，好似只是提出一个无关风月的建议：「我、我一个人……睡、睡觉害、害怕。」 乔纵指尖轻点了下眉梢，按捺着内心的波涛，平静问：「嗯？」 沈皙栀的耳朵尖红透了，她双手捂住脸，眼睛透过指缝去看乔纵。 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眉眼显出几分疏离，眼眸漆黑如墨。桃花眸稍敛，眼角微微往下垂，气质清雅。 灯光在他身上洒下一身的璀璨，眼前这个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久久没等来少女的下一句话，乔纵挑了下眉，垂眼时，眼角带出点难言的风流意味。他语调散漫，懒洋洋的说：「害怕？那哥哥能怎么办呢？」 沈皙栀吞咽了下口水，悄悄地挪开遮住眼睛的两根手指，她的眼睛清澈，眸色是很深的茶色，被灯光洗的很干净。 她放下遮住脸的左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而后，继续双手遮脸，望着乔纵，轻声喊他：「乔纵哥哥。」 她的声音甜软，还带着点儿娇。 乔纵眸色微沉，应道：「在呢。」 沈皙栀说：「我允许你，对我做，你想做的事情。」 「？」乔纵眉一扬，沉声问：「我想对你，做的事情？什么事情？」 沈皙栀低下头，彻底捂住脸，长发遮住耳朵，只露出一点耳朵尖，白皙中透着微粉。 小姑娘的声音闷闷地从指缝中传出来，还染上几分恼羞成怒：「做一些，可以报.警的事情。」 乔纵唇角微弯，他慢悠悠的反问道：「啊？那是什么事情？哥哥不知道。」 沈皙栀抬眸，从指缝中瞪他一眼，骂了句：「老、流、氓。」 乔纵啧了声。 他抱臂，居高临下的垂下眼眸，问：「流氓？」 「你明明就知道。」沈皙栀气鼓鼓的，连脸也不遮了，放下手，抬起来，食指指着乔纵，「还装作不懂。」 小姑娘说一个字，手就指他一下：「你这个，老，流，氓。」 「知道什么？」乔纵弯了弯眼眸，也不生气，神色有些轻佻：「是指栀栀想跟我睡觉吗？」 「……」 本来在想像中，这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可从乔纵的口中说出来，却一下子变了味道。 沈皙栀抓了抓睡衣的衣摆，恼怒道：「我一点都不想。」 乔纵眉梢抽搐了下，轻声问：「真的？」 沈皙栀抬头，跟他对视，强调道：「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乔纵「嗯」了声。 沈皙栀继续说：「绝对没有，我一点这个想法都没有。」 她刚说完，脑袋就被乔纵揉了一下。 「真没有？」乔纵温声问。 沈皙栀肯定的点头，柔软的、沾着点水汽的髮丝，擦过乔纵的手心。她果断地说：「绝对、绝对没有！」 乔纵略微弯下腰，视线同她平视，他舔了一下唇，声音低哑晦涩：「可是哥哥想。」 话音一落，沈皙栀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脸勐地涨红。 「哥哥想。」乔纵哑着声问，「栀栀，怎么办呢？」 空气似乎都被暧昧的气息填充，沈皙栀的心突然剧烈的跳起来。 那双漆黑的眼眸，不再平静，视线灼灼的盯着她。乔纵的喉结上下滚动，又问了一遍：「怎么办呢栀栀？」 沈皙栀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血液似乎全都往脸上涌。 沈皙栀觉得自己像是要被煮熟了，她不敢回答乔纵的问题，别开眼，心慌道：「我……我困了。」 乔纵捏了一下她红透了的脸颊，他的指尖带着些微的凉意，轻轻用力，将她的脸颊捏的陷下去一小块，露出一个很小的窝窝。他低声问：「那，跟哥哥睡个觉？」 第59页 「嗯……」沈皙栀闷闷地应了一声，「可、可以。」 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弯了弯，乔纵轻声笑了一下，食指在她眉心点了点，语气很宠很溺：「栀栀小流氓。」 「……」 沈皙栀的羞涩散了大半，她抬眸，很不满的看着他。 乔纵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离开时发出「啵」的一声。 客卧内安静地只闻彼此的唿吸声，于是这道声音便显得格外的旖旎。 沈皙栀的眼睛里不自觉的泛起湿意，可她明明没有想哭。 脑袋又被乔纵揉了一下。 男人的声线低哑而克制，带着轻微的鼻音，温柔又和缓：「栀栀晚安。」 沈皙栀呆呆地看着乔纵转身离开的背影。 走廊上响起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直到这脚步声听不见了，沈皙栀才缓过来神。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 掌心下的心脏，发了疯了似的撞击着胸腔。 过了许久，她才踩上拖鞋，跑过去把门给关了。 想了想，还是没有打上反锁。 - 第二天醒来时，落地窗前已经铺满了阳光。 沈皙栀眯了眯眼，手伸到枕头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上八点四十。 她撑着手肘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髮，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没有带换洗的衣物过来。 难道……今天还要穿乔纵的衣服吗？ 沈皙栀低头看了眼皱巴巴的睡衣，不由得回想起昨晚。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 昨天晚上，乔纵压上来时，她分明察觉到他动了情。 所以才会问乔纵，要不要对她做什么。 因为那个人是乔纵，所以似乎，做那些事情，完全可以被接受。 然而乔纵最后却还是走了。 沈皙栀吐出一口气，心中涌上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她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 手刚伸出去，准备去开门。 她的右手还没碰到门把手，门把手就自己转动，发出轻微的响动。 她身前的那扇门也缓缓地开启。 那人开门的动作不疾不徐，莫名让人觉得涵养很好。 沈皙栀往后退了一步，任门开启。 男人修长的手扶着门把手，站在房门口，见到她，眉梢微挑，问：「眼睛怎么肿了？」 「啊？」沈皙栀下意识抬手去摸眼睛。 果然有些浮肿。 可能是昨天晚上情绪太激动，她掉过眼泪的原因。 她眨了一下眼睛，去看乔纵。 乔纵今天穿了身暗红色的衬衣，领口有淡金色的花纹，纹路繁复。他的衬衣领口扣到最上一颗，裹住喉结下方的位置。衬衣下摆一丝不苟的塞进白色的西裤里。 这个颜色将他的容貌衬得极为张扬妖艷。 他的鼻樑上架着副无框眼镜，这么垂眸看她时，桃花眸隐在镜片之下，显得多情轻佻。而他的眉眼间全是春意，唇角微微地勾起一个弧度。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 公孔雀开屏求偶的情.欲气息。 可是却又不叫人觉得轻浮。 沈皙栀的心狠狠地跳了一记。 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想起，张琦说过的话。 乔纵这个样子，只让人想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乔纵喉间溢出一声呵笑，语调从容地问：「该不是，因为哥哥走了，栀栀偷偷哭了吧？」 第28章 …… 沈皙栀闻言, 瞥了他一眼，默不吭声的上前一步，抬起眼眸, 盯着他。 小姑娘板着一张小脸，神情格外严肃。 乔纵轻笑了声, 饶有兴味地继续逗她：「怎么？被哥哥说中，不好意思了？」 沈皙栀的手扶在门沿，沖他伸出了一根食指。 「又要骂哥哥啊？」乔纵轻轻皱了下眉，往门上一靠, 眼皮耷拉着, 手松开门把手，随意向两侧摊开, 语气格外懒散：「我可没觉得自己哪儿流.氓。」 沈皙栀彻底恼怒了。 少女生气起来的模样生动鲜活，那双杏眸像要往外喷火, 默不作声的将门推着关上。 乔纵一时没防备，被她推得趔趄了下。 他敛了敛神色, 不再玩笑, 用肩抵着门，另一只手去拉沈皙栀的手, 「小皙栀, 我开玩笑的, 别生气了。」 沈皙栀抬眼, 瞪他, 语调颇有几分质问：「你跟谁都这么开玩笑吗？」 「嗯？」乔纵像是没听懂，稍稍扬眉：「什么？」 沈皙栀又不做声了，她扁了扁嘴。 看出她不太高兴，乔纵道：「我没跟别人开过这种玩笑。」 「骗人。」沈皙栀的手指动了动, 犹豫了几秒钟，又要去把门关上。 小姑娘生气也可爱。 乔纵好笑道：「没骗你。」 沈皙栀顿了一下，抬起头，一条一条的列出证据：「我哥说，大学的时候，别人都以为你们是一对。」 乔纵：「……」 沈皙栀继续道：「你还问齐拈，是不是看上你了。」 乔纵：「……」 沈皙栀指责道：「你还跟我哥撒娇。」 「……不是，」乔纵荒诞反问：「我跟你哥，撒，娇？我什么时候，跟你哥撒娇了？」 「你问我哥，他不就是下面那个。」沈皙栀回忆了下，唇线抿的平直：「你一撒娇，我哥就承认了。」 第60页 「这算撒娇？」乔纵眼角抽搐了下，似乎觉得沈皙栀所说的「撒娇」，极为不可思议。 沈皙栀鼓了鼓右边的脸颊，少女的声音娇俏，蛮不讲理道：「我说是就是。」 乔纵闷声笑了一下，恍然大悟地摸了摸下巴。 他忽而倾身，黑眸对上沈皙栀的视线，那双形状好看的桃花眼，在镜片之下弯了弯，他挑了一下眉，慢条斯理问：「栀栀，你该不是吃醋了？」 沈皙栀：「……」 被戳中了心事，沈皙栀羞恼的横他一眼。 小姑娘发起脾气来，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兽。 乔纵直了直身子。 下一刻，沈皙栀就硬生生的把他推出了房间。 乔纵没反抗，他站在走廊上，阳光透过窗子，映射在他的肩上，衬衣领口的金色纹路反射着光。将他的眉眼衬得极为浓艷。 他歪了一下头，唇角微勾，轻笑，喉结滚动：「小女朋友。」 沈皙栀的心口一酥，不由自主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说真的，哥哥跟他们就是说着玩儿。」乔纵解释，神情坦荡，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种玩笑有什么值得介意的。 他不在意的神色，令沈皙栀更气了。 乔纵不生气，就显得她多小气一样。她斜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哦。」 「不过，我没这么逗过女孩子。」乔纵的手指挠了下眉骨，眼眸温柔：「哥哥跟你说这种话，也不是说着玩儿。」 沈皙栀装作不自在地撇嘴，冷淡应了声：「哦。」 她的心里，却因为这句话，悄悄地开出了一朵小淡色的花，灿烂地迎风而舞。 「还吃醋啊？」乔纵伸手，两根手指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耳朵，玩味中带着宠溺：「小姑娘，醋劲儿还真大。」 沈皙栀拿掉他的手，语气很沖：「我不能吃醋吗？」 乔纵的眉尾扬起，放低嗓音：「当然可以。」 沈皙栀「哼」了一声：「那你为什么要说我。」 「没有说你。」乔纵眼眸中蕴着笑意，慢悠悠道：「女朋友吃醋，哥哥太高兴了。」 沈皙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转过身，后背靠着木质门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烫的吓人。 她的心口也像是被人塞了一勺蜜，甜腻腻的。 - 过了一会儿，房门又被敲响。 沈皙栀犹豫了几秒钟，再次走过去，手握住门把手，拧开。 这次来的不是乔纵，而是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女人。 她见到沈皙栀，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沈小姐，先生叫我给您送衣服。」 沈皙栀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尴尬地抓了抓头髮，拘谨道：「谢谢阿姨。」 女人顿时笑的更加灿烂，眼角像是开出了一朵菊花，皱纹层层叠叠挤在一起。她说：「沈小姐叫我赵姨就好，您换好衣服，就下来吃饭吧。」 沈皙栀略微点头：「好。」 「那我先下去了？」赵姨笑将袋子递给她，笑着说：「沈小姐您不着急。」 「嗯。」沈皙栀从她手中接过来。 那是一个白色的包装袋，袋子只开了一小条缝隙，却透出很淡的香味来。像是薄荷香。 沈皙栀关上门，又走过去把窗帘拉上。 想了下，把房门打了个反锁。 她这才将睡衣脱下来，弯腰从袋子里拿出衣服。 是一条红色的裙子。 里面还有内衣，连打底裤都有。 沈皙栀的脸又红了红。 乔纵家里没有女孩子穿的衣服，他不仅睡衣给她拿的他的，就连内裤也…… 沈皙栀穿着睡觉，有点不太习惯。 她将内衣换上，穿好打底裤，去穿那条红色的裙子。 内衣的尺寸恰好合适。 裙子也刚好贴合她的身材。 沈皙栀在镜子前照了照，理了理长发，总觉得有哪里不满意。 她吐出一口气，先进浴室洗漱。 新牙刷在柜子里，沈皙栀拉开柜子拿出来，漱口杯接了水，她挤了牙膏，开始刷牙。 刷完牙，打湿毛巾洗脸。 间隙中，她又看了眼镜中的少女。 少女的脸上沾着水珠，肤色干净透白，眼眸清澈，脸庞却微红，像是醉了酒。 沈皙栀拧干毛巾，一点点的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 露出整张脸来。 忽而，她的目光定在自己的唇上。 她挂好毛巾，走出去，从书包里翻出口红，对着镜子将唇色涂均匀。 - 下楼时已经半个小时后。 沈皙栀低着眼下楼，眼角余光瞥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的脚步顿住。 听到楼上的脚步声，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乔靖也抬起头。 楼梯上的少女正垂眸看着楼下。 那双杏眸清亮，看过来时，视线清凌凌的。肤色白，脸型小巧，眉眼精緻，眼尾微微上挑，带了几分攻击性的美艷。 红色的裙子裹住她的身体，将她的腰肢勾勒的纤细。袖子却是长袖，领口处不显山不露水，却更叫人遐想连篇。 乔靖的视线往下移。 落到少女被裙摆遮住的膝盖处。露出来的小腿骨肉匀停，脚踝瘦削。 乔靖眉毛动了动，瞥了眼另一张沙发上的乔纵，用口型问：沈皙栀？ 第61页 乔纵望着少女的身影，轻轻眯了下眼，他招手，柔声说：「栀栀，下来。」 「……」 乔靖的眼神立即变得微妙。 她弟弟表面上温和，跟谁都处得来。 然而实际上却最是冷漠，轻易不同人交心。 乔靖原本以为，乔纵会喜欢那种有才华、气质清淡的女人。毕竟乔纵喜好的事物，大多都能往风雅的方向靠。 他一个人时也不大爱说话，随便一件什么东西，都可以安安静静的玩上一整天。 可眼前的这个叫做沈皙栀的少女，却截然不同。 她的眉眼过于美艷，目光虽清澈，可也具有侵略性。 尤其是，这个姑娘的身材还那么的…… 乔靖揉了揉眉心，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 乔纵的那一声落下，少女下楼的步伐明显加快，几乎是在乔靖晃神的一瞬间，少女便到了一楼。 乔靖正想出声。 少女便小碎步的跑到了乔纵身边，乔纵抬头看她，神色是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纵容。 在乔靖的目光中。 红裙少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乔纵的腿上。 乔靖：「？」 乔纵也愣了下。 怔愣间，沈皙栀一只胳膊抱住了乔纵的脖子，她偏头，目光挑衅地看了眼乔靖，挤了挤眉。 乔靖：「？？」 沈皙栀低下头，重重的在乔纵脸上亲了一口。 发出了「啵」的一声。 乔纵扶住她的腰，抬手，食指碰了碰被她亲过的地方，好笑问：「怎么了？」 小姑娘看了眼一直没说话，却直直盯着他们的乔靖。 她哼唧道：「要男朋友抱我去吃饭。」 她的声音甜腻，几乎是肆意的在撒娇。 乔纵眼皮跳了一下，有些受不住。他轻声问：「不高兴了？」 沈皙栀继续哼哼唧唧，做作道：「还要男朋友餵。」 乔靖：「？？？」 乔纵眸色微沉，喉结上下滑动，扶着她腰的手臂收紧。 沈皙栀察觉到，她的唇角得意地弯了弯，眸一侧，像是才注意到乔靖。 她的眉毛皱了皱，低着头，语气很无辜地问：「乔纵哥哥，这个姐姐是谁呀？栀栀怎么不认识呀？」 乔靖：「……」 乔纵这时候才算是品出味来了。 他抬手，捏了下小姑娘的脸，无言到直乐，他指指乔靖，很自然的介绍：「我姐，乔靖。」 沈皙栀的表情一僵，连眨眼都忘记了，她缓缓转过眼珠子，看向乔靖：「……啊？」 乔靖憋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放下手里的报纸，弯了弯唇，尽量友好道：「栀栀，你好，我是乔纵的姐姐，乔靖。」 沈皙栀呆呆地咬了一下唇，窘迫爬上脸，她勐地低下头，把脸埋进乔纵的脖颈间。而后，紧紧地闭上了眼。 乔纵垂眸，抓着她的一只手，玩味道：「小皙栀，要男朋友抱你去吃饭吗？」 第29章 …… 沈皙栀鸵鸟似地低着头, 用力咬了一下舌。 她闭着眼睛，连抬起眼看一眼乔纵的动作，都变得无比的艰难。 下楼时, 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乔纵似乎还在低声和这个女人说话。 沈皙栀的心口, 一下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难受，还有些酸涩。 她的情绪几乎有些不受控制。 想要，迫不及待的, 告诉这个女人, 乔纵是她的。 或者说，想要在任何可能喜欢乔纵的女人面前, 宣示属于自己的主权。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是乔纵的姐姐！ 她第一次见乔纵的姐姐，就出了！这么大的！丑！ 沈皙栀的内心疯狂尖叫, 尴尬地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最好永远也不要出来。 乔靖只见到少女小小一只缩在乔纵怀里, 乔纵则低头，温和而有耐心地在哄她。 乔纵的声音太轻, 乔靖没听清。 乔靖咳了咳, 主动开口缓和气氛：「栀栀, 你是我家粽子的女朋友呀？」 少女还是低着头, 没说话。 「姐, 她有点害羞。」乔纵笑，手轻轻拍了拍沈皙栀的头，道：「栀栀，叫姐姐。」 乔靖等了等。 过了会儿, 沈皙栀的声音闷闷地从乔纵的怀里传出来：「姐……姐。」 「栀栀你好呀。」乔靖坐过去一点，伸出去一只手，「跟姐姐握个手好不好呀？」 自己刚刚做了那么绿茶的事情，乔纵的姐姐却浑然不计较，还这么友好地跟她打招唿。 沈皙栀更窘迫了，她鼓起勇气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脸颊离开乔纵的肩，偏头去看身后的乔靖。 乔靖眉眼间和乔纵其实有些相像，只是乔靖比乔纵看起来更冷些，像个女强人。 她穿了一身米色的套装，长发披散下来，化了精緻的妆，微微笑着，手还停在空中。 沈皙栀犹豫的伸出手，小心地和乔靖握了一下，她说：「姐姐您好，我叫沈皙栀。」 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乔靖笑开来，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道：「皙栀，别害羞啦，我没有介意呀。」 「姐姐对不起，我刚才误会了。」沈皙栀抬起头，瞥了眼乔纵，又看向乔靖，很乖的回答。 第62页 「误会什么？」乔靖弯着腰，问：「该不会是，以为我是粽子的追求者？」 粽子这两个字，被乔纵的姐姐念起来，格外的柔软。 沈皙栀抿着唇，点点头，没吭声。 少女垂着眼睛，模样乖巧又可爱。 乔靖回想了一下小姑娘刚才的样子，噗嗤一声又笑了，调侃道：「栀栀还挺会对付情敌。」 乔靖说话的语气，和乔纵逗她时很像。 沈皙栀刚缓下去的脸又开始发烫，她扁了扁嘴，鼓着脸颊去看乔纵。 乔纵的唇角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垂着眼眸，视线落在她脸上。 他倒没跟着乔靖一起说她。 沈皙栀很快低下头，在乔靖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指扯了扯乔纵的袖口。 乔纵的手握住了她的，他的掌心包着她的四根手指，轻笑了下：「姐，你别逗我女朋友了，她还没吃饭呢。」 「我女朋友」四个字，像是给了沈皙栀一颗定心丸。 她忽然就没那么尴尬，她将手从乔纵手心抽离，抬手理了理头髮，从乔纵腿上站起来，问：「姐姐，你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吧。」 「好啊。」乔靖直起身。 怀里一下空了，乔纵的眸色冷了一瞬。 他的眉尖轻轻蹙了下，低垂眼帘，手指将西裤上的褶皱抚平。 「粽子也没吃呢，」乔靖走到一半，转身，「还不吃饭？要把身体饿坏吗？」 乔纵神色如常，起身道：「吃的。」 意识到自己刚才忽略了乔纵，沈皙栀的脚步顿了一下，她缓慢地转过脑袋，有些心虚的觑了他一眼。 乔纵目光平静的睇着她。 沈皙栀敏感地察觉到乔纵不大高兴，她眨了一下眼睛，试探着问：「乔纵，你是不是饿了？」 少女的眼神里都带着小心翼翼。 「栀栀刚才，」乔纵走到她身边，略微低下头，用气音问：「不是要男朋友抱着去吃饭吗？」 沈皙栀的身体僵了僵，她眼睛胡乱瞥，就是不看他。 乔纵的手指撩了撩她耳边的碎发，动作亲昵自然，弯了弯眼睛：「还不好意思了？」 「……没有。」沈皙栀干巴巴吐出两个字。 「哥哥倒是挺喜欢的。」乔纵贴得更近了些，笑容有点儿坏，语气却纯良至极：「栀栀，你刚才那样，是在跟哥哥撒娇吗？」 乔纵再次提起这件事。沈皙栀皱了皱脸，她气结道：「谁跟你撒娇，我跟我哥撒娇都不跟你撒娇。」 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乔靖也听见了，诧异地看向二人。 乔靖好奇问：「粽子你在干什么？」 被小姑娘怼了之后，乔纵缓慢的吐出一口气，他直起身，点头：「行，跟沈卿译撒娇，不跟我撒娇。」 乔靖：「？」 乔靖奇了怪了：「乔纵你怎么跟个小朋友一样？」 沈皙栀哼道：「对啊，二十八了，跟个小朋友一样，幼不幼稚。」 乔靖在餐桌边坐下，跟着道：「哎，我这个弟弟，就是不够幼稚才叫人担心。」 她说着拉开身边的椅子，笑着招唿：「栀栀，坐姐姐身边来。」 沈皙栀刚准备过去，乔纵便在她身边凉凉道：「姐，你怎么老教坏我女朋友。」 沈皙栀注意到那个「老」字。 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老」就代表着经常，而她和乔靖只是第一次见面。 难道，乔纵以前还有很多女朋友吗？！ 沈皙栀憋屈的皱了皱眉，她斜了乔纵一眼，走到乔靖身边坐下。 乔纵站在餐桌边，抱着臂，垂眸看着她，扬起了一侧眉。 沈皙栀不理他，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开始吃。她低着头，很郁闷的皱着鼻子。 乔纵在她对面坐下来，他探身，从她面前的盘子上夹了一小块点心：「分哥哥一点。」 沈皙栀：「……你自己没有吗？」 乔纵将那块点心咬在嘴里，唇角弯弯，眼角也向下垂，很不要脸的说：「没有。」 「这不是吗？」沈皙栀指指他面前的餐盘。 乔纵坦然道：「这个不好吃。」 「你都没吃过，」沈皙栀怼他，「怎么就知道不好吃？」 乔纵将点心咽了下去，舌尖探出来，舔了一下唇，他的唇沾上水光，颜色更显潋滟，他悠悠道：「那哥哥刚才没看见。」 沈皙栀：「……」 乔靖简直没眼看，她撑着额，嫌弃：「乔纵，你幼不幼稚。」 沈皙栀也说：「就是，幼稚。」 小姑娘像是受了委屈在找人撑腰。 又可怜又可爱。 乔纵不自觉的弯了弯眉眼，他说：「哥哥哪儿有栀栀幼稚。」 沈皙栀哑然，她忍耐着，愤愤地咬着三明治。 「粽子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愁眉苦脸的。」乔靖笑着说：「也不爱跟人说话，也不跟谁玩儿。少年老成的，七八岁的时候严肃的像个小老头。」 听到「小老头」三个字，沈皙栀忍不住笑了出来。 脑补出了一个总是皱着眉头的漂亮小男孩。 小姑娘笑着笑着，眼角都泛出了泪花，她盯着对面的乔纵看，幸灾乐祸的说：「真的吗？乔纵那么小，就像个老头子啦？」 乔纵没说话，神情无奈。 「是啊，」乔靖说：「就，那什么，忧郁小王子？哈哈哈，还很搞笑。他小时候瘦瘦小小的嘛，又长的好看，经常被人误以为是女孩子。」 第63页 沈皙栀笑的更夸张了，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三明治也不吃了，放到餐盘上，问：「那他穿过女装吗？」 「什么？」乔靖愣了一下。 沈皙栀自觉说漏嘴，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掩饰性地笑了笑：「我是觉得……乔纵穿裙子，肯定很好看。」 乔纵：「……」 「啊，他穿过的。」乔靖说：「我妈和我都很喜欢打扮他，他小时候我们给他穿过好多漂亮的裙子。还有照片呢，栀栀，你要看吗？」 「要要要！」沈皙栀勐地点头，眼睛亮亮的。 乔纵轻咳，沉吟：「姐。」 乔靖像是才意识到乔纵在，立马解释：「不过那些照片都被粽子自己藏起来，你要想看，就找粽子要。」 乔纵将筷子放下来，哀怨地喊了声：「……姐。」 乔靖睨了他一眼，完全不受影响，继续道：「我弟弟人很好，很值得信任，栀栀你放心，他肯定会对你好的。」 乔纵神色稍缓。 「我弟弟第一次谈恋爱，有很多地方可能做的不太好，你觉得不好的地方，可以告诉他，让他自己改。」乔靖说：「但是，粽子性格有点闷，有时候说话做事，可能还有种年代感，这个他比较难改，你能包容的话，还是稍稍包容一下。」 沈皙栀的心落到了实处，她矜持地点点头，贊同道：「他有时候，是有点年代感。」 「年代感？」乔纵挑眉，咬字问：「什么年代感？」 沈皙栀抬眸，认真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感觉。」 乔纵：「？」 「就，有点老。」顾及到乔纵的感受，沈皙栀尽量温和地解释：「你懂吧？」 小姑娘一天不提他老，似乎心里就不痛快。 乔纵：「……」 「他平时没怎么和女孩子接触过，可能不太会。」乔靖糟心道：「以前念书的时候，好多女生追他，他都不理人家的。爸妈都劝他交个女朋友，他说不喜欢。」 沈皙栀瞥了眼乔纵，唇角悄悄地翘起来一点。 - 吃完饭，乔靖要去公司上班。 沈皙栀送她到家门口。 临走前乔靖抱了她一下，低声在她耳边道：「栀栀，粽子真的很喜欢你。」 沈皙栀的脸红了红。 乔靖松开手臂，笑道：「我走了。」 站在沈皙栀身侧的乔纵点点头：「姐，路上小心。」 目送着乔靖的车子远去，乔纵收回视线，侧眸，却发觉小姑娘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联想到乔靖吃饭时说的话，乔纵神色变得有点复杂，「怎么了？」 小姑娘双手捧着脸，歪了歪头，摆成一朵小花的样子，笑容灿烂，她眨巴了下眼睛，软软地喊：「乔纵哥哥~」 乔纵眉心跳了下。 沈皙栀羞答答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她伸出一只手，拉了拉乔纵的袖子：「男朋友~」 乔纵的心口一紧，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沉声：「在呢。」 「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沈皙栀低着头，糯糯的说。 乔纵舒了一口气：「好啊。」 沈皙栀又看了他一眼，补充道：「穿裙子的那种。」 乔纵：「……」 沈皙栀扯着他袖口晃，少女低着眉眼，哼哼唧唧地撒娇：「求求你啦。」 乔纵顿时，有了一种被击败的无力感。 他蹙眉，垂眸挣扎了一下。 沈皙栀见状，立马开始假哭：「呜呜呜呜……乔纵，你对我不好。」 乔纵：「？」 乔纵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下心情。 他抬手，拇指指腹擦了擦沈皙栀的眼角，眼神戏嚯，懒散笑道：「怎么还装哭？这么想看哥哥穿裙子？」 第30章 …… 「嗯。」沈皙栀眼眸睁得圆熘熘的, 点头道：「想。」 乔纵长得比女孩子都好看，穿裙子肯定也特别美。唔，要是能再给他涂个口红, 那就更好看了。 沈皙栀暗戳戳地想着。 她眼睛里流露出有些诡异的光，神色憧憬。 乔纵在心中长长地嘆了口气, 无奈地低下头，他轻轻地掐了下少女的脸，声音似真似假：「那栀栀就想想。」 沈皙栀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乔纵呵笑一声, 食指点点她眉心, 眼尾上挑，嗓音很温柔, 「栀栀想得美。」 沈皙栀不满道：「你才想得美。」 「我？」乔纵笑着摇摇头，垂眸时眼角的弧度似乎在撩拨人心, 他轻声：「哥哥可没想看自己穿女装。」 沈皙栀：「……」 - 因着乔纵没答应把那些照片给她看，沈皙栀莫名有些吃味。 乔靖、乔纵的爸妈都看过, 唯独她不能看。 沈皙栀上楼, 收拾了下东西后，便背着书包下来。 将近十点钟, 乔纵正坐在沙发上, 拿着手机跟人讲电话。 沈皙栀脚步放轻了些, 走到他身后, 悄悄地听他说话。 乔纵微低着头, 将手机随意拿在身前，开了免提。 沈卿译在那边问：「你干嘛要挑明天过来？」 乔纵：「怎么？你不想爸爸过去？」 听到「爸爸」这两个字，沈卿译咬了咬牙，嗓音里含着怒火：「乔纵, 我跟你说正事。」 第64页 「那你说。」乔纵稳如泰山，在沈卿译的怒意之前，唿吸也没乱一下：「爸爸听着呢。」 沈卿译深唿吸了好几下，冷淡道：「挂了。」 乔纵喉咙里闷笑了一声，调侃道：「沈卿译，开个玩笑，怎么还真跟兄弟生气了？」 「……行，」沈卿译压抑着脾气，忍耐道：「我就当你开玩笑。」 「昂。」乔纵修长的手指转了转机身，语气懒洋洋，听不出丝毫诚意：「真开玩笑。」 「乔纵，明天沈皙栀生日，你后天过来。」沈卿译跟他说。 沈皙栀：「？？？」 乔纵沉默了一下。 沈卿译问：「兄弟你听见没？」 「听见了。」乔纵应了声，「给个理由。」 「她昨天不是我找要你的地址吗？我这不是在帮你忙，给你解决麻烦吗？」沈卿译理所当然：「你又不喜欢女的缠着你。」 「我怎么不知道？」乔纵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不喜欢女的缠着我了？」 沈卿译很不耐烦：「一直啊。」 「举个例子。」乔纵说。 「你不是厌女吗？」沈卿译语气不太好，有点沖：「还要举什么例子？」 乔纵好一会儿才说：「……没厌女。」 「哦。」沈卿译不甚在意：「反正你明天别过来，你等明天过了再来。沈皙栀这人烦人得很，她要是真看上你了，够你头疼。」 「可我怎么觉得还好啊。」乔纵笑了一声，略有些愉悦：「你妹挺讨人喜欢的。」 「我又没问你怎么看沈皙栀的。」沈卿译直言不讳，说出的话却像一把刀：「关键你这样的，配得上沈皙栀吗？」 沈皙栀眨了一下眼睛：「……？」 乔纵哪儿配不上她了？！ 乔纵这次没像上回一样挂电话，而是反问：「我不好吗？」 「你好吗？」沈卿译阴阳怪气：「你要找找别人，别找沈皙栀。」 乔纵耐着性子：「沈卿译，我觉得我还可以吧，我性格也没有说很……」 「当然，你要找沈皙栀我也管不着。」沈卿译打断他，别扭道：「我跟沈皙栀不熟。」 沈皙栀惊讶地张了张嘴。 乔纵将手机扔沙发上，凉飕飕道：「我挺喜欢你妹。」 「滚。」沈卿译很不客气：「你最好离她远点儿。」 乔纵：「为什么？」 「她活的跟个傻缺似的，每天开开心心的就挺好。」沈卿译呸了一口：「要是跟了你，那天天跟着您演虐恋情深的偶像剧吗？」 乔纵神色僵了一下，他手指按了一下太阳穴，轻轻吐出一口气，「好像也是。」 什么叫，好像也是？！ 沈皙栀伸手拍了一下乔纵的肩。 乔纵没被吓到，他平静地转过脸，小姑娘弯腰凑在他身侧，手扶着沙发扶手，表情很兇地瞪着她。 乔纵的眉心还蹙着，眼间像是攒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缓缓地舒展开了眉眼。 他用口型问：怎么了？ 沈皙栀嘟起嘴，脑袋偏了一下，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亲完便将唇贴在乔纵耳边，喊他：「乔纵哥哥。」 乔纵怔愣了一下，只觉得耳朵麻麻痒痒，却又传来一股钻心的甜。 沈皙栀张嘴咬住了他的耳垂，少女温热的舌尖贴上来。 乔纵的手指蜷了蜷，唿吸重了几分。 沈卿译还在说话：「就是，她当个傻子挺好，你别去祸害她，知道吗？」 指尖深深地掐着手心，乔纵几乎用尽全部的意志在忍耐那种，触了电似的酥麻感。 沈皙栀其实咬的很没章法。 却正是这股青涩稚嫩，叫人难以自持。 沈卿译：「乔纵？」 沈卿译：「你怎么不说话？」 沈卿译：「你哑巴了？」 沈卿译：「粽子？」 他的声音喋喋不休。 乔纵伸手，拿起手机，手指按在挂断键上。 直接把沈卿译的电话给挂了。 沈皙栀吐出了他的耳垂。 乔纵抬眼，侧眸瞥她，目光中隐有些责备。 沈皙栀：「？」 少女的脸红红的，肩上背着双肩书包，长发垂在肩上，发梢微卷，一双眼眸里湿漉漉的。 乔纵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压抑而克制道：「再咬。」 沈皙栀呆了呆：「啊？」 盯着少女红艷的唇，乔纵眸色微深，他哑声：「栀栀，咬我耳朵。」 沈皙栀下意识照着他的话，张嘴，牙齿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这样吗？」她歪头问。 这个清水般的「咬」，简直是撩拨。 乔纵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竟是笑了，调笑道：「你刚刚怎么咬的？」 沈皙栀抿了抿唇，尽量无辜地望着他。 「嗯？」乔纵抬了抬她的脸，微扬了下眉。 沈皙栀原本就涨红的脸，此刻像是充了血似的，她眼睛里的水满的像是要溢出来。 乔纵受不了她这可怜的样子。 既令人心软。 却又叫人更想发了狠去蹂.躏。 「沈卿译叫你别理我，」沈皙栀扁了扁嘴，委屈地说：「你说好。」 「我没有。」乔纵立即反驳。 「你有。」沈皙栀拿眼睛横他，「你说，好像也是。」 第65页 「哥哥随便说的。」乔纵无奈的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别当真。」 沈皙栀抓住了他的手，「不行。」 乔纵：「什么？」 沈皙栀将他的四根手指推开，另一只手，在乔纵的左手掌心打了一下，她严肃道：「随便说说也不行。」 小姑娘打人也没用多大劲儿，乔纵并不觉得痛。 却似乎有人拿了一根羽毛，在他心尖上挠痒痒。乔纵漆黑的眼眸看着她，眸色阴沉沉的。 清晨的阳光从门口照进来，地板反射着亮光，将少女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的一清二楚。 眼前的这个少女，耀眼到令人不忍摧毁。 只想将全世界的美好，都捧到她眼前。 乔纵没回答她，只是松开了钳着她下巴的手。 沈皙栀气鼓鼓的放开他的手，抬手去拧乔纵的耳朵，带着哭腔问：「你听见没有？」 这个拧耳朵的动作，和刚才的打手心一样，都轻飘飘的。 不像是惩罚，倒像是在调.情。 「听见了。」乔纵舔了一下唇，笑着说：「女朋友，怎么这么凶啊？」 沈皙栀拧他耳朵的手立马撒开，少女眼睛动了动，心虚问：「很、很兇吗？」 乔纵：「嗯。」 「就、就还好吧。」沈皙栀咽了咽口水，辩解道：「平均水平而已。」 「什么？」乔纵没听明白。 沈皙栀瞥了他一眼，很没底气的说：「我没有很兇，这个凶的水平，一点都不拔尖。」 乔纵：「……」 乔纵失笑，他拿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垂，漫不经心道：「嗯，我们栀栀，凶人的水平很一般。」 沈皙栀噎了一下。 「不过，」乔纵揉了一下她的头，温和道：「就算栀栀这么凶，哥哥也喜欢。」 沈皙栀哼了声，手撑着沙发扶手直起身，嘟囔：「那你干嘛还要跟沈卿译那么说。」 「哥哥说错话了。」乔纵态度良好：「别生气了。」 「那你以后还会说这种话吗？」小姑娘晲着他，兇巴巴的。仿佛，乔纵敢说出「会」字，她就要跟他干架。 「不会。」乔纵哭笑不得，摸了摸鼻子，瞥见她肩上的包：「要回家了？」 「嗯。」沈皙栀说：「我买了一个小时后的机票，等一下就回去了。」 乔纵敛了敛眸，音色有些发冷：「这么快就走？」 「我下午要回家的。」沈皙栀解释：「明天是我生日。」 「十八岁生日。」乔纵弯唇，别有意味道：「栀栀的成年礼。以后谈恋爱，就不算早恋了。」 「男朋友，」沈皙栀拉了下书包带子，不确定地问：「你会去吗？」 乔纵神色温柔：「当然。」 - 乔纵开车送她去机场。 沈皙栀抱着书包，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裙子。想问乔纵怎么知道自己的尺码，却又不太敢问。 停车时，乔纵忽然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 停车场里灯光有些暗，车内光线晦暗。 乔纵的脸近在咫尺。 望着眼前的这张美人面，沈皙栀唿吸滞了一下，她脑袋往后仰了仰，「干……干什么？」 乔纵的鼻尖几乎要贴着她的鼻尖。 他身上独有的清淡薄荷香与苦涩的药香，拢住了沈皙栀整个人。 乔纵的声音带了几分鼻音，磁沉的：「女朋友，我有个问题。」 「你、你问。」沈皙栀的舌头有点发干，唿吸也不敢太大声。 「为什么我说了那种话，栀栀要哭。」乔纵垂眸问，眼神柔软，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这么捨不得哥哥。」 第31章 …… 沈皙栀歪头想了一下。她抿唇, 肯定的点点头，软乎乎地说：「捨不得。」 乔纵眼中掠过诧异，神色微变。 他以为沈皙栀对自己不过是一时起意。 小姑娘喜欢他, 却没喜欢那么深。所以沈皙栀说不告诉父母时，他虽有些不愉, 可在同时，却也放下了心。 昨天晚上小姑娘来找他，回家的路上，他忍不住绘想出同她的无数种未来。 可是他知道, 那些未来, 全都是梦幻泡影。 他给不起。 也不能给。 给了之后，叫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 当寡妇吗？ 乔纵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起初他也没想招惹她，是小姑娘自己靠上来的。他把控不住心底滋生的慾念, 被欲.望控制。他想离她更近一些。 他想要爱她、占有她。 理智与慾念在不停地交织。 最终也没分出一个结果来。 沈卿译叫他离沈皙栀远点时，乔纵竟自嘲般的想, 那样其实也好。 离沈皙栀远一些。 这样, 假若有一天他死了，沈皙栀就不会难过。 沈皙栀仰起头, 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小姑娘的唇瓣很柔软, 花瓣似的拂过他的脸颊。乔纵唇边的笑意淡下去, 轻轻扯了扯嘴角, 却扯不出一个笑来。 沈皙栀靠在副驾驶座, 安全带勒住肩膀，虽然羞怯，却仍眉眼弯弯，甜甜的说：「乔美人, 超喜欢你。」 她说完，将手抬起来，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对着，在乔纵眼前比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乔纵唇畔的笑意彻底散了。 第66页 他跌坐回驾驶座，眸中哀伤，不敢去看少女明媚的容颜。 她超喜欢他。 可是他，却从没想过要去给她一个未来。 沈皙栀小声问：「乔纵，你怎么了？」 「没事。」乔纵说：「下车吧。」 沈皙栀咬了一下唇，手指揪了揪裙摆，郁闷的「嗯」了一声。 她跟乔纵表白，乔纵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呀？ - 下飞机之后，沈皙栀先回了一趟学校，把身上的裙子换成自己的衣服。 室友都在宿舍，一见她回来便兴奋地凑上前。 苏蔷：「皙栀，你的哪个追求者呀？」 郑佩佩：「我们认识吗？」 刘莉露：「是不是上次那个，什么文学社来招新的学长？」 苏蔷：「肯定是我们系的那个男生吧？上次那个找皙栀问问题的？」 刘莉露：「我觉得蔷蔷说的那个男生的可能性最大。」 「都不是。」沈皙栀将书包里的脏衣物拿出来，放到椅子上，低着头说：「是一个快四……」 苏蔷：「啊？」 「也不能算是追求者，就是一个大哥哥而已。」沈皙栀停顿了一下，不欲多说。 郑佩佩注意到她放到一边的那条红色裙子，戳了一下苏蔷的肩。 苏蔷看过去，立马问：「你还换衣服了？」 「你们是不是……那个了？」刘莉露挤了挤眼，两手比了个暧昧的动作。 沈皙栀将书包往桌上一扔，靠在衣柜边，丧气道：「我倒是想。」 苏蔷：「什么情况啊？！」 郑佩佩：「你想什么？！想跟他那个吗！？」 刘莉露：「沈皙栀你可以啊！年龄最小，志向却远大嘛！」 沈皙栀的眉眼间都堆满了郁气，她抬眼看了看三个室友，吐出一口气，「我想，他不想。而且，他今天还对我很冷淡。」 「他之前对你冷淡吗？」郑佩佩问。 「不啊。」沈皙栀回忆道：「他之前对我很好，但是，今天就有点冷淡了。」 照片不给看，表白不回应。 离开前，乔纵的话也不多。 看着明显是不高兴了。 可又没人惹他。 苏蔷和郑佩佩对视了一眼，苏蔷从座位上抓了把瓜子，边磕边问：「你之前对他怎么样吗？」 「我之前，」沈皙栀摸着下巴说：「之前不理他，把他当成空气。」 「皙栀，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刘莉露脸色就变了，她从苏蔷手里抢了一小把瓜子，分析道：「这个男的可能不喜欢你，但是因为你对他冷淡了，他就……」 沈皙栀茫然：「就什么？」 「想征服你。」苏蔷皱眉：「但是一得到手，你对他脸色好点儿了，他就不喜欢你了。」 沈皙栀：「啊——？」 「真的有这种渣男的。」郑佩佩说：「就是对女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征服欲，但是一旦得到了手，就会说要分手。」 沈皙栀头一次听说还有这种男人，她呆了一下，小声说：「他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乔纵看起来，人还是很正经的。 而且，她连乔纵的姐姐都见了。就约等于是见了家长。 「那他这个人怎么样？」苏蔷严肃道：「我们也没见过，不好下结论，但是皙栀你说他突然就对你冷淡了，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沈皙栀缠着一缕头髮，说：「他人？他人很好啊，可以为了我……」 话至此，沈皙栀突然卡了壳。 乔纵可以为了她怎么呢？ 他为她打过架，他跟她告过白。 可是他们之间却没有其他的任何经歷。 乔纵甚至可以一整天都不给她发消息，他似乎明明没什么事，可却就是不愿意早点来沥市陪她。 沈皙栀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的眼睛有些发酸，沉默地拿起书包，连邀请室友去参加自己生日的心情都没了。 她低头，嗡嗡地说：「我先回家了。」 她拉开宿舍门，走到走廊上。 从走廊往下看，是一大片绿色的树，沈皙栀眨了眨眼睛，忍住那种想哭的感觉。 她下楼时遇到同专业的同学，勉强笑着和同学打了个招唿。 校门口沈家的司机在等她。 沈皙栀站在车外，手刚伸出去，准备拉开车门。 车门却从里面开了。 她微讶，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拉进了书包垂下来的带子。 车门开了一半，沈皙栀从缝隙里瞥见了沈卿译。 男人毫无形象的坐在车内，另一边车窗开了大半，他正将手中的烟放在车窗边敲掉菸灰。 沈皙栀鼓了鼓脸颊，没有动。 车内沈卿译眉一皱，冷淡道：「上车。」 沈皙栀缩着脖子坐上车，她关上车门，将脑袋靠在车窗上，脑海里乱糟糟的。 沈卿译吩咐司机：「开车。」 「先生，去哪儿？」司机态度小心地问，生怕惹着了他。 「送她回家。」沈卿译说。 司机：「是。」 沈皙栀的额头贴在玻璃上，偏头看着窗外，看上去颓废又迷茫。 「还知道回来？」沈卿译斜了她一眼，将手里的烟扔了，嗤道：「我还以为您跟着乔纵多快活呢。」 第67页 话音刚落。 沈皙栀一下子坐起来。 她扭头，瞪着沈卿译：「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沈卿译冷声道：「我说你问我乔纵的地址干什么，原来是要去找他。」 想要隐藏的秘密，就这么被沈卿译轻而易举的摊开来，在阳光下暴晒。 沈皙栀鼻尖涩然，没说话。 「喜欢乔纵？」沈卿译问。 她点点头。 「喜欢他什么？」沈卿译语气不善：「他招惹你了？」 沈皙栀抿紧唇。 「沈皙栀，你十八了，不是八岁。」沈卿译说：「理智点，乔纵没可能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沈皙栀毫无底气，只是眼睛一下子红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跟他，大学起就一个宿舍，他喜欢什么人，我能看不出来？」沈卿译讥诮道：「他要是看上你，我脑袋削下来，给你当球踢。」 沈皙栀把放在身侧的书包拿起来，往沈卿译身上扔。 小姑娘气的快哭了：「你闭嘴！」 「失恋了就知道哭。」沈卿译把她书包放回去，不痛不痒道：「能不能坚强点。」 沈皙栀被他训斥，泪水瞬间从眼眶中砸了下来。 她不明白。 为什么别人都觉得乔纵不喜欢她。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差距大。 室友也说，乔纵可能只是玩玩她。 沈皙栀不想去信，可是早上乔纵对她的态度却过于冷淡。她心上招摇的那个人，所有的行为，似乎都符合室友口中的那种男人。 爱情让她毫无理智。 尤其是，她无法从乔纵身上吸取到力量。 沈卿译的手在她头上胡乱揉了一把，「傻不傻，喜欢乔纵还不如喜欢一条狗。」 听到这话，沈皙栀顿时破涕为笑，小姑娘边哭边笑，哽咽道：「你干嘛老骂他是狗。」 「他脑子有病。」沈卿译简洁道：「正常人离他远点儿，知道吗？」 沈皙栀摇头：「不知道。」 「他喜欢玩儿命，」沈卿译手摸到兜里的烟，刚想拿出来，瞥见沈皙栀，动作顿了下，继续说：「跟他走近了，小心他带你一块死。知道吗？」 沈皙栀似懂非懂地眨了一下眼睛。 - 沈皙栀到家后，和父母打过招唿，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她趴在床上，慢吞吞地给乔纵发消息。 -【你早上为什么不理我？】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别生我气了，我给你道歉，行不行？请你吃饭好不好？】 -【我们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店，卖什么的我忘记了，但是很好吃，你过来的话，我请你去吃好不好？】 这时候下午三点四十。 乔纵没有回消息。 沈皙栀吐出一口气，想给他打电话，却又怕他嫌自己烦。 乔纵冷淡的态度，让她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她胡乱的将眼泪擦了擦，仰躺在床上，回想起昨天晚上乔纵的温柔。 乔纵肯定是喜欢他的。 喜欢一个人，是做不了假的。 沈皙栀想，自己又不笨，要是乔纵只是玩玩，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眼皮动了动，睏倦浮上来，她闭了闭眼，不自觉的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掌心下的手机震动了下。有消息进来。 沈皙栀迷瞪着睁开眼。 她揉着眼睛去看消息，是乔纵发来的。 乔美人：【把窗户打开。】 沈皙栀的心一跳，抬头看去窗边。 她房间外的阳台边，立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他正靠在栏杆边，低着头看手里的手机，身姿颀长，夕阳将他的身影染的格外温柔。 他忽而似有所感应般地抬起头，冲着沈皙栀勾了一下唇。 随后又是一条消息过来。 乔美人：【别听你哥的。】 像是一道阳光，穿破层层乌云，明媚的洒在她心上。 吹散了全部的阴郁。 沈皙栀从床上爬起来，鞋也没穿，光脚跑到落地窗边，从里面开了锁，把窗户拉开。眼前的人像是幻觉一般。 沈皙栀有些不敢靠近，只是怯怯地望着他。 少女的眼眸楚楚动人。 乔纵笑了一下，神色有些倦，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尔雅道：「女朋友，才半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第32章 …… 沈皙栀的手扒着落地窗的边沿, 盯着乔纵看了足足四五秒钟，而后，她后退一步, 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乔纵的手僵在半空，他愣了一瞬, 而后笑了声，将手收回去。 隔着一扇玻璃门，少女眉头紧皱，瞪着他。 看着少女眉心拧成的那个小疙瘩, 乔纵笑着将手机放回兜里, 上前一步，伸手去拉玻璃门。 沈皙栀仍是瞪着他, 模样有点兇巴巴的，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 因为刚睡过, 少女的头髮蓬松，有点乱糟糟, 头顶的几缕髮丝还翘了起来。 乔纵拉开了门。 沈皙栀伸出一根手指, 指着他，硬邦邦道：「你、你别过来。」 「怎么了？」乔纵脚步止住, 不解问。 沈皙栀的脸颊鼓鼓的, 吐出一口气, 说话时语调已经染上了委屈：「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第68页 乔纵：「？」 乔纵听不明白：「什么找你干什么？」 「你不是, 都不理我吗？」沈皙栀放下手, 抓了抓散在肩上的头髮，用力咬了一下唇，嘟囔道：「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不理你？」乔纵蹙了下眉，「嘶」了声：「哥哥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沈皙栀皱了皱鼻子, 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她严肃地说：「你玩.弄我的感情。」 乔纵的手指蜷了蜷，眼睫微颤。 他漆黑的眼眸盯着沈皙栀，眸色沉沉，许久后，他荒诞地问：「怎么就成玩.弄感情了？」 沈皙栀的脚踝动了动，眼睛左右乱瞟。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直接让乔纵自己回答。 她清清嗓子，明明心虚，却表现得气势十足，问他：「你喜欢我吗？」 乔纵的眼睛弯了弯，轻声反问：「你说呢？」 听到这个回答。 沈皙栀的心一下子狠狠地沉了下去。 这简直是标准的渣男回答。 对于感情迴避闪躲，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哦。」沈皙栀的指甲掐进手心，强压住心底的情绪，继续问：「那，那你会和我结婚吗？」 乔纵的眉眼都弯了起来，他笑时，眼尾会微微翘起来，桃花眼显得多情而轻佻。他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你肯嫁，我就娶。」 室内没有开灯，只有夕阳的余晖从天边洒下来，橘色暖调的阳光下，他的神色格外温柔。却又透着一股不太正经的痞气。 像是在跟她开玩笑，却又像是在给出什么承诺。 沈皙栀的唿吸停顿了一下。 原本乱动的脚踝也僵住了。 她呆呆地睁着眼眸，茶色的瞳孔中，映出被晚霞染成火红的天空，以及身前的这个男人。嘴巴一点点地张大，彻底傻掉了。 连思考，都变得极为困难。 身前的这个男人说，她肯嫁，他就娶。 沈皙栀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找不着规律，只是疯狂地宣洩着内心的悸动。 乔纵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皙栀的眼睛讷讷地眨了一下，下意识想往后退。 她的脚才抬起来，乔纵就揽住了她的腰，手臂收紧，将她往怀里带。 沈皙栀的肩撞到他的胸膛。 横在腰上的那只手臂硬邦邦的，鼻尖萦绕着一股清浅的薄荷香，很淡，却也很好闻，被体温烘热之后，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沈皙栀的手一点点地抬起来，用力的揽住了乔纵的腰。 她不敢眨眼睛，盯着乔纵胸口的布料，鼻尖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有点想哭。 喉咙也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乔纵的手按在她后脑勺上，垂着眼眸，长长的嘆了口气，唤她的名字：「沈皙栀。」 少女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哽咽似的「嗯」。 「早上在车里，你说你超喜欢我的时候，」乔纵的嗓音微哑，缓缓道：「那个时候，我想和你有个未来。」 沈皙栀抬起眼睛，她的两根手指扯着乔纵衬衣上的扣子，别扭地说：「……所以呢？」 「我……」乔纵瞥见她红着的眼角，话音一顿。 「你什么？」沈皙栀干巴巴地问。 乔纵低下了头。 他的唇贴在她眼角，温热的、潮湿的触感。 而后，他的舌尖探出来，将她眼角的泪渍舔.舐干净。 男人吮吸的有些用力，手固定住她的脑袋，不许她乱动。 沈皙栀抓着他衬衣的料子，手指颤抖，唿吸也有些艰涩。 许久之后，乔纵的唇离开。 沈皙栀眼角的皮肤都被他弄得泛着红，小姑娘睁着眼睛，湿漉漉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脸。 叫人觉得可怜极了。 乔纵的食指屈起，指节在她眼角轻轻地蹭了蹭，又凑上去亲了亲，笑了：「怎么跟哭了似的？」 沈皙栀拿额头撞了下他的肩，骂他：「臭流.氓。」 乔纵：「？」 小姑娘可怜巴巴的说：「就知道欺负人。」 「没欺负你。」乔纵被她逗得好笑，在她耳边暧昧道：「哥哥疼你。」 他吐息间，唿吸喷在沈皙栀耳朵上。 她耳朵尖麻麻的，心尖也像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轻微的发痒。 「你怎么站在外面。」沈皙栀生硬的转移话题，脑袋也低了下去。 乔纵：「想你了。」 明明简单的三个字，被这个人一说，便仿佛沾了蜜。 沈皙栀抿了抿唇，手指玩着他衬衣的扣子，言不由心：「那我才不想你。」 「真的？」乔纵挑眉。 「嗯。」沈皙栀点点头，偷偷抬眸看了他一眼，「才不想你。」 「口是心非啊女朋友。」乔纵的手指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嗤道：「小姑娘，还挺坏，都学会审问哥哥了。」 「……没。」沈皙栀哼了一声，别过了头：「那你早上为什么不理人。」 「你不也没理哥哥？」乔纵说，停顿了下，又慢悠悠道：「那栀栀刚才，为什么不理人。」 沈皙栀：「……」 沈皙栀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了。 「我从一楼爬上来的。」乔纵摊开手，给她看自己的手心。 沈皙栀凑上去看了眼。 第69页 他白皙的掌心有几道划痕，细看之下，还沾着些许的灰尘。沈皙栀的视线往下挪，瞥见男人裤子膝盖上黏上的灰。 「你怎么不走门？」她抬头问。 「名不正，言不顺。」乔纵的神色戏嚯：「万一被未来岳父岳母看见了，我怎么说？」 沈皙栀正欲回答。 房门口突兀响起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是一道男声：「栀栀，吃饭了。」 沈皙栀的心一紧，那人似乎拧了拧门把手，发出轻微的响声。 这声音让沈皙栀从旖旎中回神，她勐地推开乔纵，慌乱的四处看。 「怎么了？」乔纵抱着手臂，看着少女惊慌的神情，压低声音问。 「这孩子，怎么还锁门？」外头传来沈明轩的声音，而后是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沈明轩扬声喊：「栀栀，吃饭了！」 沈皙栀的目光锁住了衣柜。 她没回答乔纵的问题，扯着乔纵的胳膊，将人往衣柜边拉。而后，打开衣柜门，想将乔纵推进去。 衣柜太小，乔纵身量颀长。 乔纵被她推着，好笑又无奈，抓住她的手腕：「哥哥这么见不得人啊？」 门边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沈皙栀心勐地跳了一记，她心一横，把乔纵推倒在了床上，扯起被子想将乔纵盖住。 男人跌倒在柔软的床垫上，神色有一瞬的错愕。 沈皙栀刚扯起被子的一角，恰在这时，她身后的房门缓缓开启。 沈明轩温和的嗓音道：「栀栀，你怎……」 他的话头止住。 沈皙栀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去。原本熟悉到极点的房间摆设，像电影画面一般，一帧一帧地在她眼前掠过。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沈明轩身上。 沈明轩穿着居家的睡衣，戴着眼镜，手还放在门把手上。 沈皙栀又勐地扭头去看身.下。 她为了将被子扯起来，右腿膝盖搁在床沿，腰还弯着。 而乔纵则躺在床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像极了她主动把乔纵推倒在床。 而且，她还拿着被子。 看起来，就是她意图对乔纵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乔先生，你在干什么？」沈明轩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打断了沈皙栀的浮想联翩，他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拧着门把手的那只手，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乔纵抬眸看了眼身上的沈皙栀，又瞥了眼房门口的沈明轩。 他笑了笑，伸手将沈皙栀手中扯着的被子一角拉下去，安抚似的拍了拍少女的手背：「栀栀，起来。」 沈皙栀如触了电似的，收回手，直起腰。搁在床沿上的膝盖也放了下去。 她转过身，将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跟小学生似的认错：「爸，对不起。」 乔纵手肘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他掩着唇咳嗽两声，忍住喉间的痒意，站起来，有礼道：「沈书记，您好。」 「我不好。」沈明轩冷声说：「我希望乔先生能对今天的行为，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 乔纵略微颔首，几步走到沈皙栀身边，将她背在身后的手拉了一只出来。 他牵着沈皙栀的手，坦然道：「沈书记，如您所见，我与令嫒在谈恋爱。」 沈皙栀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侧眸去看身边的男人。 乔纵的身形清瘦，穿着一件菸灰色的衬衣，衬衣的手肘处沾了点儿灰尘。他的侧脸线条流畅，头髮有些微的乱，额发垂下来一点，遮住眉梢。 分明是有些狼狈疲倦的模样。 可沈皙栀却觉得。 在她生命中，或许，永远都不会出现另一个如乔纵这样的男人了。 面对强硬的沈明轩，乔纵选择了和她站在一起。 而不是随便编一个什么藉口。 他光明磊落，爱的明目张胆。 沈皙栀往他身边小幅度的挪了一步，肩膀碰到了乔纵的手臂。 她跟着说：「我们在谈恋爱。」 第33章 …… 房间里瞬间沉静下来。 沈明轩的视线死死地咬住沈皙栀, 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像是有压不住的怒意，他的唿吸声粗重，胸腔剧烈地起伏。 那股无所遁形的侷促感拢住了沈皙栀, 她小心地拉紧了乔纵的手，从中汲取到一点勇气后, 她一点点的抬起眼帘，抿唇望向沈明轩。 从小到大，沈明轩甚少对她发脾气。 沈皙栀是独女，蒋天资稍显严厉, 而沈明轩对她则只有宠溺。她犯了错, 蒋天资会生气，会训她, 还会冷着脸教育她。 沈明轩却从不会。 在旁人眼中说一不二的父亲，对她永远温和, 说话永远细声慢语。 唯一一次吼她，还是因为她上大学填志愿的事情。 可这一次, 沈明轩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他的脸色涨的通红, 喘了几口气，将门推开, 门撞到墙壁上, 又被门吸固定住, 发出哐当的一声。 沈皙栀吓了一跳, 心悬了起来, 她缩了缩肩膀，有些怕沈明轩反对，怯生生的喊：「爸……」 她的声音并没有让沈明轩的火气消下去。 沈明轩横了乔纵一眼，冷声道：「沈皙栀, 你去吃饭。」 「爸……」沈皙栀讷讷地张了张嘴，眼眶一下红了，喉间涌上一阵涩意，她哽咽道：「我真的喜欢乔纵。」 第70页 沈明轩瞥了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气息渐渐平缓，耐着性子说：「栀栀，去吃饭。」 「不去。」沈皙栀另一只手拉住了乔纵的手腕，鼓足了勇气说。 乔纵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他刚开口：「沈书记，您……」 「乔先生也一起去吃饭吧。」沈明轩打断他。 沈皙栀微讶，带了几分希冀地问：「爸，你的意思是——？」 不反对她和乔纵吗？ 乔纵神色紧绷：「沈书记，我也一起？」 沈明轩略一颔首，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镜片下的双眼冷淡至极：「请乔先生先松开我女儿的手，可以吗？」 话音落下，那双握着她的手，手指一根一根的卸了力道。 沈皙栀心一紧，下意识拉紧了乔纵的手，反驳：「不行。」 沈明轩斜了她一眼，语调有点冷：「沈皙栀，听话。」 「不听话。」沈皙栀说。 向来乖巧听话的小女儿，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屡次与自己对抗。 沈明轩眉宇间更加凛然，凉飕飕地扫了眼乔纵，目光冷沉，语气是说不出来的嘲讽：「那你们就这么下楼吃饭。」 沈皙栀咬着唇低下头。 眼角余光看见沈明轩转身走到走廊上，而后听见拖鞋踩在楼梯板上的轻微脚步声。 「别怕。」乔纵侧过身来，在她耳边用气音道。 「乔纵……」沈皙栀皱巴着脸，仰起头，看着他，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我爸反对……」 「叔叔反对是正常的。」乔纵眼眸低垂，嗓音也莫名地柔和：「放心。」 沈皙栀嘟囔：「我不放心。」 乔纵弯了弯眼睛，低笑了一声，放缓声音问：「怎么就对哥哥不放心了？」 沈皙栀说：「要是我爸反对，你肯定会放弃我。」 乔纵：「怎么这么说？」 沈皙栀的眼睛里泛了泪，她眨了一下眼睛，委屈道：「我就是知道，你肯定会放弃我。」 一双手揉了下她的后脑勺，沈皙栀扁了扁嘴，拿脑袋撞他肩，咕哝道：「乔纵，你一定会。」 男人没应声。 沈皙栀的嗓音一下子染上了哭腔，她小小声说：「你这个渣男，一遇到困难，肯定最先放弃我。」 那只按在她脑袋上的手些微用了些力，男人的手指穿插进她的发间，他的指尖碰到她的头皮。 「沈皙栀，」他笑说：「对你男人有点信心好不好？」 - 下楼时沈皙栀走在前面，乔纵从容跟在她身后。 蒋天资和沈明轩已经坐在餐桌边吃饭，两人都没说话，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瞥了一眼。 乔纵礼貌道：「叔叔阿姨好，这次实在有些唐……」 「乔纵是吧？」蒋天资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出声道：「坐。」 乔纵抿了一下唇，忽而有些不安。他按捺住心头的那种感觉，在沈明轩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来，「谢谢叔叔。」 「这就叫上叔叔了？」沈明轩冷笑：「乔先生还是叫我沈书记为好。」 沈皙栀理了理凌乱的头髮，坐到蒋天资身边。 餐桌上的饭菜和以往一样丰盛，只是父母没动一口筷子。 「沈书记。」乔纵只好道：「是这样的，我和令嫒之间，是认真的，并不是……」 「乔先生饿了吗？」蒋天资问。 沈皙栀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哼唧道：「爸，妈，你们就不能让乔纵把话说完吗？」 她向来被父母宠爱惯了，一旦遇到不满的事，便忍不住露出这幅骄纵的模样。 「那好。」蒋天资侧头，目光很淡地看了她一眼：「沈皙栀，我问你，乔纵为什么在你房间？」 这个问题，无异于将那块遮羞布完全扯下来了。 尤其是，沈明轩刚才还看见了她和乔纵那样暧.昧的姿势。 爸妈肯定误会她和乔纵在做什么坏事。 「阿姨，这件事是我不对。」乔纵温和解释：「我和栀栀之间有了点小摩擦，所以刚才来探望沈先生之后，便想着去找栀栀道歉。」 「什么摩擦不能电话里解释？非要跑到她房间说？」蒋天资的声音尖利：「乔纵，你未经允许进我女儿的房间，这算什么尊重？」 「我允许了的。」沈皙栀嗫嚅道。 蒋天资睨了她一眼，「你吃你的饭。」 「唔。」 终究不敢和妈妈当面对着干，沈皙栀眨巴了一下眼睛，鼓着半边脸颊，闷闷的低头扒饭。 接下来，沈明轩和蒋天资不停地问乔纵问题。 而那个平时淡定从容的男人，在这些问题面前，也隐约显出颓势来。 她的父母咄咄逼人，乔纵则步步后退，温和忍让。 「乔先生，您比我女儿大了十岁，常言道三岁一代沟，您怎么会喜欢我女儿？」蒋天资问。 沈明轩接道：「乔先生难道是看上了我们沈家，想要联姻？」 蒋天资给沈皙栀夹了一筷子菜，讽刺道：「那可对不住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只想找个能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女婿，乔先生不在此范围之内。」 乔纵哑然。 没有听到乔纵的声音，沈皙栀偷偷抬眸，望了眼乔纵。 他的脸色一片苍白，眼中有一抹掩饰不住的哀伤。 第71页 他的模样刺痛了她的眼，沈皙栀勐地放下筷子，手拍了一下桌子：「又不是乔纵追我的，是我追他的。」 沈明轩与蒋天资齐齐望向她。 就连乔纵也诧异的抬起了眸。 在他们的目光下，沈皙栀的脸慢慢地涨红，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气势，将方才的话补充完：「我喜欢乔纵，才不管你们同不同意。」 「皙栀。」沈明轩沉声警告她。 沈皙栀来了脾气，「我就是喜欢他，你们不允许，我就跟他私奔。」 乔纵的眼眸稍稍睁大了些，他漆黑的瞳孔里，全是惊讶。 他从来没想过，沈皙栀能为他做到这一步。 勇敢的站出来，甚至为了他与自己的父母对抗。 可他转瞬便垂下了眼。 小姑娘还太小，年少不经事，他想许给她一个未来。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活不长久。 从前的二十八年，他怨过恨过，怨老天不公，恨周围的人都用怜悯的眼神看自己。 他自卑怯懦，连话也不敢跟人说。 后来长大了，他学会了用玩世不恭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说真心的话，做什么也随性，不对什么东西执着。 也看淡了生死。 反正这一生也不知道有多长久，不如活得放纵些。 别人会有未来，他不会有。 别人有老年，他不会有。 别人会有回忆，他却不会有时间去回忆。 然而他却偏偏，碰到了沈皙栀。 她那么年轻，那么鲜活，那么生动。 而他早已千疮百孔，灵魂都是腐朽沉木的。 他没有未来，所以给不起她未来。 他只是想在生命中最后这段时间，放纵自己的心，去爱一个这样的小姑娘。 尽量的，在他活着的这段时间，给她一个关于未来的「假象」。 至于之后？ 之后的事，谁会考虑？ 死后万事不可知。 这世间不会有黄泉地狱，也不会有奈何桥，亦没有转世轮迴。 可在这一刻，乔纵忽而胆怯了。 少女的爱情热烈，不计后果，不顾一切的燃烧。 触手都是滚.烫炽热。 乔纵冰冷的心被融化成一汪流动的春水，他很想同她站在一起，面对她的父母。 可他终归会死。 也许两年，也许三年，再好一些，苟延残喘四五年。 而那个时候，小姑娘才多大？ 二十出头。 女孩子一生之中最好的年纪，最幸福的青春。 这些东西，凭什么该浪费在他的身上？ 乔纵的手指动了动，他垂在桌下的手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克制。 他说：「沈书记，抱歉，我自知配不上令嫒。」 第34章 …… 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沈皙栀站在那里，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睛愣愣地眨了一下，缓慢地将视线挪到乔纵身上。 乔纵低着头坐在椅子上, 右手手肘搭在桌边，微微低着头, 眼眸也垂着，看不清情绪。 沈皙栀抿唇，眼睛盯着他。 这个男人，仍是初见时的那副模样。生了张祸水似的脸, 气质绝佳。靠近了却才知道, 是沾了毒的罂粟花。 外表艷丽，内里却腐烂不堪。 沈皙栀忽然觉得, 像是有一桶冰水，在寒冷的冬日, 将她从头到脚泼了个遍。 她一瞬间从美梦中惊醒，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地狱。 沈际临说过, 乔纵不会看上她, 和她在一起多半就是看中了她是沈明轩的女儿。 那时候沈皙栀不信。 爱情蒙蔽她的双眼，让她丧失了全部的理智, 而在刚才的那一瞬间, 她还傻傻的以为, 乔纵会跟她站在一边。 她不想看见乔纵这么狼狈的样子, 所以站了起来, 叛逆地和父母对着干。 可她的一腔孤勇，换来的是乔纵的一句「配不上」。 她的眼眶一点一点地泛酸，鼻尖很烫，喉咙里也像是被堵住了。她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冒出了一声呜咽, 压抑不住的愤怒和难过，铺天盖地的从心脏蔓延。 沈明轩没料到会听到这句话。 他诧异的瞥了眼乔纵，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态度和缓了些：「既然配不上，那就请乔先生放手。」 乔纵低着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餐桌中间有一盏水晶吊灯。 灯光明亮，洒在他身上，他的眉眼精緻又妖艷。他殷红的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也只是嘆了口气，讽刺的勾了一下唇角。 「乔先生要走了？」蒋天资抬起头，随口问了句。 乔纵「嗯」了声，一开口，嗓音已是沙哑：「叔叔，阿姨，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他拉开身后的椅子，侧身准备离开。 身后响起沈皙栀带着哭腔，兇巴巴的声音。她的嗓音有点偏软，哭起来时带了几分娇。 「你给我站住！」 乔纵的身子僵硬住，他的手指一点点的收紧，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停顿一下。 「乔纵！」沈皙栀仍在身后叫他，小姑娘的语调都哽咽了起来：「我叫你站住！」 乔纵停住脚步，语气平静地问：「怎么？」 第72页 他居然还问她怎么了？！ 沈皙栀抬起手，两只手捂住眼睛，抽噎着问：「你刚才还说，要我相信你的。你是在骗我吗？」 乔纵没有答话。 他的背影清瘦挺拔，衬衣包裹着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沈皙栀却从这个背影中，读出了渣男的味道。 「你说你喜欢我的。」沈皙栀说，「也是在骗我吗？」 乔渣男依旧没有回答她。 沈皙栀捂住脸，拼命地咬着唇，压抑着哭腔，问：「你全都在骗我吗？乔纵，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乔渣男没吭声，他抬脚离开了。 沈皙栀的眼泪从眼眶里往外冒出来，她从指缝间看着乔纵的身影，用最后的尊严强撑着说：「乔纵，我以后要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乔纵的嵴背紧绷了一瞬，身形明显滞住。 泪水模煳眼膜，沈皙栀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沈明轩与蒋天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沈明轩揉了揉额角，缓声道：「栀栀，别哭了。」 乔纵已经走出了门口。 「栀栀，不值得。」蒋天资伸出手，碰了碰女儿的胳膊，语气很温柔：「爸爸妈妈给你找个更好的，好不好？」 沈皙栀的脖子仰了仰，她吸吸鼻子，将眼睛里的泪意逼退。 她泪眼朦胧看了眼妈妈，哭着说：「……不、不好！」 被女儿这幅伤心难过的样子吓到了，沈明轩的声音放轻了一些：「怎么就不好了？爸爸妈妈给你找比乔纵更好的，比他好看，比他更喜欢我们栀栀，行不行？」 沈皙栀哭着深吸了一口气，她拼命摇头，嗓音尖利：「不好不好不好全都不好！」 没想到她这么执迷不悟，沈明轩的脸色一变。 下一刻，沈皙栀踢开椅子，跑了出去。 她好喜欢乔纵。 他不正经逗她时，她喜欢；他正儿八经演讲时，她也喜欢；他为她干架时，她更是喜欢的想要为他尖叫。 她喜欢这个人的一切。 沈皙栀跑出去的时候，乔纵没走远，刚好行至小花坛边。 沈皙栀一抽一搭的叫住他：「乔纵乔纵乔纵！」 有那么一瞬间，乔纵恍然以为是梦。 他闭了闭眼，眼睫微颤。 须臾，少女从身后抱住了他。 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将他抱得很紧，她的脸贴在他的后背，泪水渗透过衬衣布料，灼烧乔纵的肌肤。 小姑娘用一种很委曲求全的姿态求他：「你不要走好不好，别走，你配得上我，全世界都没人比你配得上我了，真的，乔纵，乔纵，乔纵我喜欢你呜呜呜呜呜呜……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为了我努力一下好不好？乔纵好不好呀？」 乔纵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人活生生地剜去了一块肉。 伤口血淋淋，却又有人往上面撒糖。 甜与痛分不清，混杂在一起，难受的叫人想发疯。 小姑娘的脸颊不停地蹭他的后背，娇滴滴的喊他：「乔纵乔纵，拜託了，你去跟我爸妈说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乔纵垂眸，视线落在沈皙栀交叠在他身前的双手上。 他面无表情，抬手，一根一根的将她的手指掰开，微哑的声音说：「沈皙栀，你冷静一点。」 沈皙栀挣扎，不许他走，他刚掰开一点，沈皙栀就继续收紧。 「那你没喜欢过我吗？」她倔强地问。 乔纵没应。 沈皙栀像是悬在悬崖上，抓到了一根稻草的人，「你喜欢我，那你为了我，勇敢点，好不好嘛？」 她的手指还在与乔纵的手作斗争。 直到乔纵开口：「我不能喜欢你。」 这句话一落地，沈皙栀的手便被掰开，乔纵推开了她的手臂，头也没回，毫不留恋的走了。 沈皙栀的手指被他掰得发痛，指根都麻了，泛着红。 她扁扁嘴，无助地哭起来，骂了句：「渣男！」 - 乔纵的车子停在沈家外面。 他今天来见了沈明轩，两人谈了点事。之后接到了沈卿译的电话。 乔纵谈完事没走，从一楼爬到了沈皙栀房间前的阳台上。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决定，未来便会一片光明。 却没想到，正是这个决定，让他永无靠近她的可能。 沈皙栀的父亲说，要找一个能照顾沈皙栀一生一世的男人。 他做不到。 反而他死了，沈皙栀会难过。 长痛不如短痛。 倒不如让沈皙栀觉得他是个渣男。 以后他不在了，沈皙栀或许还会觉得痛快。 乔纵坐在车子上，手背遮住眼睛，神色倦怠。 他疲倦到甚至不想说话。更累的是心。 过了许久。 夕阳暗下去，车子里看不清东西。 乔纵将手背放下来，给沈卿译打了个电话。 「干嘛啊？」沈卿译很不耐烦：「有事？」 乔纵呵出一口气，笑了：「老哥，出来玩。」 「玩什么？玩你啊？」沈卿译很沖地问。 「我有什么好玩儿的？」乔纵不大正经道：「还不如玩儿你。」 沈卿译：「……」 沈卿译：「你有毒啊。」 第73页 「没。」乔纵低声道：「来陪我。」 沈卿译：「……你好娘啊。」 「心情不好。」乔纵若无其事道。 沈卿译冷漠地说：「关我屁事。」 乔纵声音放的很轻：「看见我们沈爷心情就好了呀。」 沈卿译：「……有病。」 沈卿译：「地点。」 乔纵给的地点在一家酒吧。 酒吧名字叫蜜色，沈卿译看着这个名字，嫌弃的皱了皱眉。 他到的时候，乔纵正坐在吧檯边，手里端着一杯颜色斑斓的酒，只是盯着看，没喝。 沈卿译从后面勾住他的肩，讽刺道：「粽子，您还敢喝酒啊？」 「不喝。」乔纵仰起头，将脑袋靠在他胸口，伸出手，拍了拍沈卿译的胳膊，扯了扯嘴角：「沈卿译，我怎么觉得你过得好幸福。」 沈卿译被他这个摸胳膊、靠胸口的动作噁心的不行，他嫌恶地推开乔纵，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来，「你怎么了？」 「你说呢？」乔纵偏头，眸色迷离地望着他。 沈卿译受不了，撑着额头：「你别一天天这么gay里gay气的行不行。」 「真的喜欢啊。」乔纵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凉薄又嘲讽：「沈爷。」 沈卿译鲠了一下：「你闭嘴。」 「你说，」乔纵嘆着气：「你怎么一天天的快乐的跟个傻逼似的。」 「……」沈卿译翻了个白眼：「你才傻逼。」 「呵呵，」乔纵肩膀动了动，放下手里的酒，贊同道：「我不就是个傻逼吗。」 沈卿译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乔纵低头，嗅了一口酒香，而后小小的喝了一口。 沈卿译面色骤变，吼他：「乔纵，你干什么！」 他说着便夺走乔纵手中的酒，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喝酒是个什么下场？想死想疯了啊？你想死，别死我面前，死远点儿，别让老子知道。」 他这么凶，乔纵也没生气。 男人单手撑着脸，偏头望着他笑。他容貌极盛，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春日的花全都开了。然而眉眼间却是一片凉：「沈卿译，我死了以后，你每年回去看我吗？」 「不会。」沈卿译冷冷道。 乔纵的胳膊搭在沈卿译肩上，吐着气，方才喝的那一小口酒仿佛有些上头。 他神色迷醉，声音透着隐约的笑意：「那你要记得，给我带上一束玫瑰花。」 「你死就死，我不会看你。」沈卿译胸腔起伏，压抑着难过，「你给老子好好活着。」 乔纵恍若未闻，他悲哀道：「我喜欢。」 可是我得不到。 我守不住。 我註定失去。 我不要她陪我去地狱，我给她自由。 我爱她。 第35章 …… 说完那句话, 乔纵便靠倒在了沈卿译的肩上。 沈卿译嫌恶地拿肩膀推他，乔纵却揽住了他胳膊，闭着眼含煳道：「沈卿译, 给我靠会儿。」 他的嗓音里尽是哀伤。 沈卿译微愣。 同乔纵相识快十年，这个人总是一副骚包欠揍的模样, 不管什么事儿，从乔纵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不正经。 玩世不恭、花心放纵，是沈卿译对乔纵的固有印象。 他像是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 仿佛下一刻, 天崩地裂也无所谓。 他永远都能笑的跟个傻逼似的。 沈卿译知道乔纵身体不好，心脏有问题, 活不了多少年。多半是个短命鬼。 起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沈卿译还会拿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乔纵。 只是后来这个人太骚包了, 以至于他经常忘记这事儿。更多的时候，不会去同情心疼这个人, 而是想握起拳头跟他干上一架。 最好, 能把这个人揍趴下。 让那张欠揍的嘴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这一刻, 听到乔纵说出这样的话。 沈卿译侧眸, 扫了眼乔纵的脸。 这只狗闭着眼, 纤长的眼睫盖住眼睑, 漂亮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 只有嘴唇微微颤抖。 沈卿译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伸出手，揽住了乔纵的肩，「粽子。」 乔纵没应, 眉头蹙了起来。 「你，是不是快死了？」沈卿译试探着问出这句话：「你身体，是不是又出现了什么问题？」 乔纵抬起眼帘，漆黑的眸看了他一眼。 「嗯。」乔纵平淡地说。 沈卿译拍了拍他的肩，生疏地安慰道：「没事，能活一天是一天，看开点。」 「沈卿译，」乔纵说：「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咱俩之间，有什么不能问的？」沈卿译眉一扬，坦然道：「问就问，还婆婆妈妈的，烦不烦。」 酒吧里的音乐声吵乱，头顶的灯光斑驳，乔纵的神色冷淡，笑了笑，问：「我记得你有个初恋女友，叫什么？阿三，对吧？」 「……」沈卿译沉默了下，纠正他：「梁姗。」 「嗯，梁姗。」乔纵说。 「还有，」沈卿译补充：「她还不是我女朋友。」 「啊，」乔纵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沈爷这么没魅力啊，连小女生都追不到？啧。」 沈卿译受不了，用力打掉他的手，不耐烦道：「你有事就直说，用不着嘲笑我。」 第74页 乔纵张了张嘴，垂眸看了眼自己被他打的通红的手。他眉尖皱了皱，问：「沈卿译，你为什么放她走啊？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她不喜欢我。」沈卿译说：「她没喜欢过我。」 乔纵懒懒的问：「真的假的？沈爷这么美，我要是个女的，我就睡了你。」 沈卿译：「……」 沈卿译：「你有病。」 「哈哈哈哈哈哈。」乔纵声调毫无起伏的笑了笑，又道：「她不喜欢你，你又喜欢她，呵，你还挺可怜。」 「……还好。」沈卿译冷声道：「我不可怜。」 乔纵：「哦。」 沈卿译斜他一眼：「你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怎么了？」 乔纵眨了眨眼，目光聚焦在空中虚无的一个点。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说：「沈卿译，如果，她喜欢你呢。」 「她要是喜欢我，」沈卿译自嘲一笑，眼眸温柔了三分：「我死都要跟她死在一块儿。」 乔纵笑：「好变态哟。」 「……」沈卿译睨他一眼，毫不客气的回怼：「你未必比我好。」 「不啊。」乔纵又是笑，笑容却没什么温度：「我比你好多了，我不耽误人家姑娘。」 「是吗。」沈卿译凉凉道。 乔纵抬起眉，「那当然。」 沈卿译扯了扯嘴角，声线有些低，凑到乔纵耳边：「我以为，你会拉着她一块儿死。」 乔纵的神色僵硬了一瞬。 他很快便敛了敛眉眼，眸中含着笑：「我不会。」 沈卿译很不客气：「你骗鬼哦。」 - 周六那天，沈皙栀过了人生中最不快乐的一个生日。 她的初恋，才持续了不到半个月，便结束了。 她几乎是扔掉了自己的尊严，去求乔纵。 可乔纵实在太渣。 他完全不为所动，更甚至，在乔纵眼中，她的喜欢，或许一文不值。 周六晚上，楼下的客人们衣香鬓影，谈笑风生。 沈皙栀不到八点钟就上了楼，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着手机，盯着联繫列表中的【乔美人】。 她盯到眼眶发酸。 其实她就昨天乔纵走的时候哭了一下，之后便没有再掉过眼泪。 为一个渣男掉眼泪，不值得。 沈皙栀没有把自己失恋了的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张琦也没说。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爱过几个人渣？ 她从小被父母宠爱长大，几乎没吃过任何苦，也没在任何事情上跌过跟头。 十七岁这年，栽在了乔纵身上，被乔纵渣，似乎也说得过去。 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 沈皙栀揉了揉眼角，将乔纵的联繫方式全部拉黑。 她起身，站到衣柜前，伸手拉开柜门。 弯下腰，找到之前放在角落里的那件风衣。 那时候，她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将这件衣服放进去的？ 好像是觉得，要收集一点关于乔纵的东西。 她像个痴汉，为他神魂颠倒，甚至想要为心中的乔美人，颠覆自己的江山。 沈皙栀将那件风衣拿出来，风衣拿在手中，碍眼极了。 她把风衣扔进垃圾桶，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抿了抿唇，默不作声的走近洗手间，挤了洗手液，一根一根地把手指洗干净。 她洗了许久，冷水从掌心滑到指尖，她的指骨有些凉，指尖透白。 沈皙栀关了水龙头，拿毛巾把手擦干。 一抬头，瞥见了镜中的自己。 因为昨天哭过，眼皮有些浮肿，眼角还有些发红。她的视线往下挪，落到自己的唇上。 想起这张唇被乔渣男亲过，沈皙栀心里噁心的不行。 她挤了牙膏，开始刷牙。 之后是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将自己浑身都洗干净。 洗掉乔渣男留下的全部痕迹。 沈皙栀不会忘记这个人，她会学会不在乎他。 她并不是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的姑娘。 只是因为，太喜欢乔纵了。 喜欢到，自己这个人加了十八层滤镜，将他想像成自己人生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如今滤镜破碎，她忽然觉得乔纵也没有那么好。 也不过是一个油嘴滑舌的渣男罢了。 他唯一的优点，是长了一副过于出色的皮相。 从小，父母给了她良好的教育，沈皙栀放手也放的坦然，做好了决定，便不会再去回头。 - 周一早上，沈皙栀回学校。 她在家调整好了心态，也向父母保证过，再也不会和乔纵有任何纠葛。 沈皙栀精心打扮过。 十月秋，她穿浅蓝色长袖t恤，袖口是泡泡袖，t恤有点短，露出小小的一截腰肢。下面是一条白色的紧身裤，裹着一双纤长笔直的腿。 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小皮鞋。 她拉着个行李箱，长发披散下来，唇上涂了浅色的口红，肤白唇红。 走在路上回头率极高。 有好几个不认识的男孩子上前献殷勤，找她要联繫方式。 起初几个沈皙栀会拒绝，而走到桥上时，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叫住了她：「同学，要不要帮忙？」 沈皙栀抬起眼。 清晨的阳光柔和浅淡，眼前的男生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生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比阳光还耀眼。 第75页 沈皙栀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点头：「要。」 男生挠挠头，上前去拉她的行李箱，笑的有些腼腆。 沈皙栀松开手，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男生问：「同学，你是大几的呀？」 「大一。」沈皙栀偏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你呢？」 男生被这笑闪花了眼，神色有些不自然，慌乱低下头：「大二了。」 「学长好。」沈皙栀弯着眼睛喊他。 男生送她到宿舍楼下。 离开前，男生问：「学妹，能不能，给一个联繫方式？」 沈皙栀的视线又落到他眼睛上，而后笑了，拿出手机：「行啊。」 男生当即自我介绍：「我叫陆宁盛，学妹你呢？」 沈皙栀漫不经心道：「皙栀。」 她的声音很软很清，听在耳里，像是含了一块糖。 男生怔了下：「嗯？」 「沈皙栀。」沈皙栀说：「你叫我皙栀就好。」 陆宁盛自己给自己找机会，问：「皙栀，要不我帮你拿到你们宿舍吧？」 「不用啦。」沈皙栀拿过自己的行李箱，礼貌地笑了：「谢谢你。」 她走后，陆宁盛半天没回过来神。 脑海中不断地闪着小学妹甜甜的笑，还有t恤下的那一截，又白又细的腰。 沈皙栀拎着箱子爬楼，到宿舍时，三个室友都在。 打了招唿之后，沈皙栀见到了放在角落里的那条红色的裙子。 她面无表情地扔到垃圾桶，开始收拾东西。 苏蔷问：「皙栀，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啊？」 「我认识我认识！」郑佩佩说：「学生会的，叫陆宁盛，老帅了，是不是？」 刘莉露插嘴：「上次进学生会，面试我的就是他！」 「他性格也特别好，有点害羞。」郑佩佩补充。 「笑起来好帅呀！」苏蔷捧着脸：「皙栀，那个陆什么的，是不是喜欢你？」 沈皙栀收拾衣服的动作一顿，垂眸，轻声：「可能吧。」 从小就有许多男生喜欢她。 她喜欢乔纵这么久，为他那么卑微。 都快忘了，原来曾经，只要她的一个笑，就会有男生为她鞍前马后。 而不是像乔纵那样，只给了她一句，我不能喜欢你。 - 陆宁盛经常给沈皙栀发消息。 问她课表，有没有空，出去吃顿饭如何。 沈皙栀每次都拒绝了。 直到周四下午，陆宁盛把她堵在了走廊。 男生脸涨得通红，羞涩又腼腆的问：「学妹，能跟我出去吃顿饭吗？」 沈皙栀撩了一下长发，懒懒的回：「不能哦。」 「我、我们部门的也去。」陆宁盛说：「不是单独的。」 室友在一边起闹，「皙栀，去嘛去嘛，陆学长也是好意啊！」 沈皙栀歪了歪头，视线掠过男生的那双桃花眼，犹疑三秒钟，「好。」 吃饭的地点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 同学们叫的包间，沈皙栀吃到一半想去洗手间，她起身往外走，陆宁盛立马问：「学妹去哪儿？」 「洗手间。」沈皙栀微微一笑。 陆宁盛的脸又涨红了。 沈皙栀走了以后，包间里的同学们开始打趣陆宁盛。 一个男生说：「老陆啊，你行不行？人家小妹妹看着就对你有意思啊。」 另一个男生接话：「你追不追，你不追我追，小妹妹长得太正了，我爱的不行！」 「胆子大点嘛兄弟！喜欢就表白追啊。」 「你看看你脸都红成什么样子了，要是还说不喜欢，那是把我们当猪骗呢！」 「……」 陆宁盛低头，装作玩手机，含煳应道：「嗯嗯嗯，您们说的都对。」 他看着屏幕，心尖却痒痒的。 那种，想要表白的欲.望愈发强烈。 陆宁盛勐地收起手机，站起来。 同学们纷纷看向他。 陆宁盛冷着脸：「洗手间。」 同学们开始起闹。 「懂。」 「我们都懂！」 「陆学长加油！」 陆宁盛：「……」 出去时，刚好碰到从洗手间出来的沈皙栀。 陆宁盛注意到走廊上站了个穿黑色衬衣的男人，那男人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玩手机，姿态有些懒。 沈皙栀经过那人身边时，眼眸都冷了下来。 那男人连身形都没动一下。 陆宁盛咳了咳，「皙栀。」 「嗯？」沈皙栀见到他时，弯了弯唇。 「我有件事……」陆宁盛说：「想告诉你。」 「什么？」 「我喜欢你！」陆宁盛鼓起勇气说出口。 沈皙栀眯了眯眼，表情没什么变化。 反而是她身后，靠在走廊边的那个男人转过了身。 那是个极漂亮的男人。 说是一句红颜祸水都不为过。 黑色的衬衣将他的眉眼染得冰冷又艷丽，他的神色却疏离，看着他们的眼神也幽暗。 沈皙栀的手指勾着一缕头髮，她的眼睛转了转，像是在思索。 陆宁盛注意到那个男人的眸色愈发冷。 他小心翼翼地问：「学妹，我能、能不能……追求你？」 第76页 「追求？」沈皙栀的眉挑了下，眸光流转间，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嗯！」陆宁盛的心怦怦跳：「我对你一见钟情！我知道学妹你很优秀，追求者很多，但是，我一定会打动你的！」 沈皙栀放下指尖的那缕发，脑袋偏了一下，回头看了眼那个男人。 而后，她转过头，笑眯眯地应：「行呀。」 陆宁盛的视线中，那个男人抬手，扯掉了衬衣领口的第一颗扣子，眸色沉冷。 第36章 …… 沈皙栀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那个男人的存在。 她撩了一下长发, 仰头看着陆宁盛：「学长，进去吧。」 「啊，好。」陆宁盛愣头愣脑的跟在她身后, 进包间前，陆宁盛鬼使神差地, 回头望了眼那个男人的方向。 他们隔得有些远。 那个男人一身黑衣，手插在兜里，脸色寒的仿佛能滴水。 陆宁盛心头一跳，觑了眼包间里的小学妹。总感觉那个男人, 和小学妹之间有什么渊源。 同学们聚到一半, 提议玩聚会经典项目，真心话大冒险。 包间里有十几个同学, 陆宁盛站在最中间，拿个了空酒瓶子, 横放在桌上。 陆宁盛扫了眼包间里的众人，笑着说：「瓶口指中谁, 谁就要选一个, 真心话或者大冒险都行。」 「好啊。」 「学长开始吧。」 「那就开始咯。」陆宁盛倾身，手指按在空酒瓶子上, 用力转。 瓶子转了一圈, 最终对准对面的沈皙栀。 同学们的视线都看过来。 沈皙栀坐在沙发上, 在暗淡的灯光中看向对面的陆宁盛。 陆宁盛问：「学妹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沈皙栀淡淡说。 陆宁盛抿了下唇, 周围的同学们在起闹。陆宁盛在这起闹声中, 鼓起勇气问：「学妹有喜欢的人吗？」 沈皙栀歪了歪脑袋，露出思索的神色，许久后才轻声道：「有。」 陆宁盛急切道：「那……」 「不能问问题了哦。」沈皙栀起身，动手转酒瓶子, 她起身时长发散开，垂到肩上，语气没什么起伏。 瓶口对准了一个男生。男生选了大冒险。 沈皙栀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指指他身前的杯子，道：「喝三杯饮料。」 「这算什么大冒险啊？！」有人说。 「这程度！太轻了太轻了！」 「来点颜色嘛！哥们儿，在场的女生中，找一个你喜欢的亲一口嘛！」 沈皙栀的兴趣其实不大，她坐回座位上，没说话。 身边的人一直在说话，叽叽喳喳响个不停。 她身子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从兜里摸出手机，低着眼看了起来。 刚才在走廊上，她看见乔纵了。 乔纵见到她时，神色很奇怪，他只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而后是陆宁盛给她表白。 沈皙栀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她随手点开一个小游戏，玩了起来。 有人说：「学妹，真心话大冒险？」 身边的人戳了一下她的胳膊，沈皙栀抬头，表情有三分茫然：「怎么了？」 陆宁盛坐在对面沖她微笑。 沈皙栀顿时明了，她懒得玩，便说：「真心话。」 转瓶子的是一个腼腆的男生，他挠挠脑袋，问：「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沈皙栀的脑海短暂放空了一瞬，她的眼睛转了转，余光瞥见了站在包间门口的一道黑色身影。 那道影子沉默地立在那里，安静得像是背景。 沈皙栀不知道那个人听不听得见，她缓缓说：「我以前爱过一个人渣。」 没等那同学震惊，沈皙栀便继续道：「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大约是她厌恶的情绪太过明显，包间里安静了一瞬。 沈皙栀垂着眼，郁闷地咬了一下唇。她伸手去转酒瓶子，转到下一个同学时，沈皙栀随口说：「选一个异性，拥抱一分钟。」 包间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沈皙栀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低头玩小游戏。 却总是一直过不了关。 许久后，她抬手，捂住了眼皮，掌根按压了一下。 乔渣男给她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今天看见他时，沈皙栀瞬间就被拉回了那种，悲伤难过到极点的情绪之中。 她第一次去爱一个人，却最终被人抛弃。 - 玩到尽兴已经是九点多钟。 沈皙栀蔫蔫的打了个哈欠，等包间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出门。 陆宁盛却在门口等了她好一会儿。一见到她，便问：「学妹，送你回家好不好？」 沈皙栀望向那双眼睛。 陆宁盛长了一双和乔渣男很像的桃花眼，眼皮褶皱深刻，眼眸深邃。显得温柔多情。 「好。」仿佛看到了什么人的影子，沈皙栀点了点头，可有可无道。 陆宁盛主动走在她身侧，陪她进电梯。 沈皙栀没有主动找话题，盯着电梯下行键，手扯了一下包包的带子。 「学妹，那个，」陆宁盛说：「刚才真心话大冒险，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皙栀偏头，从电梯的墙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她的唇角往下撇，眉梢都是失落。 第77页 她说：「嗯。」 「学妹，就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会努力，让你忘记那个人渣的。」陆宁盛鼓起勇气道。 他的语气仿佛胸有成竹。 沈皙栀侧眸，看了眼他的脸。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学长，可能，有点难。」 「没事，再难我也会坚持的。」陆宁盛笑的灿烂：「学妹只要相信我就好。」 沈皙栀犹豫半天，还是没把打击他的话说出来。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到现在才发现，眼睛相似，也没办法看成是同一个人。 电梯行到一楼，陆宁盛让她先出去。 他跟在沈皙栀身后，握了下拳，大着胆子走到她身边，目光忍不住往少女身上瞥。 酒店外天幕一片漆黑，霓虹灯光闪烁，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 一阵夜风吹过来，沈皙栀扯了扯长袖的袖口。 而后一件黑色的外套披到了肩上，她抬眼，陆宁盛没敢看她，眼睛望着前方，很不自然道：「有点冷，你穿着吧。」 沈皙栀眨了眨眼睛，闷闷的「嗯」了一声。 她想起了被她扔掉的那件风衣。 同学们都很有眼力劲儿地把空间单独留给他们，打了声招唿便齐齐去公交站等公交。 陆宁盛在手机上叫了车，两人站在路边等计程车过来。 披着陆宁盛的外套，沈皙栀没刚才那么冷，她顿了一下，轻声说：「谢谢学长。」 听着她这一声谢谢，陆宁盛侷促地挠了挠眉毛，「没事，跟我说什么谢谢。」 他的话音刚落下。 两道过于刺眼的汽车灯光朝他们的方向直直射过来，陆宁盛不适地眯了眯眼，逆着灯光往那辆车看过去。 那辆车的驾驶座上，只坐了一个年轻的男人，车子停在离他们两米远的位置，而车灯光毫不掩饰的照着他们。 陆宁盛忍不住爆粗口：「这谁啊？好没素质，对着人眼睛照，缺德啊。」 灯光照过来时，沈皙栀已经转过了身，背对着那灯。 听到陆宁盛说起「缺德」，沈皙栀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沈卿译。 「还好，」沈皙栀轻描淡写道：「这根本不算什么缺德，我有个哥哥，比这人缺德一万倍。」 「怎么说？」难得她主动找话题，陆宁盛自然捧场。 男生的眼睛里都是好奇。 沈皙栀闭了一下眼睛，用最寻常的语气，说出最令震惊的事情：「就是缺德缺到骨子里了，有次吧，有个人给他打电话，挂早了，他记恨那人记恨了半年吧，处处跟别人作对，直到后来，人家家里登门道歉，那个缺德鬼才肯放过人家。」 「……」陆宁盛没见过这种人，一时没太反应过来：「啊？」 「我跟那个人讲电话，从来不敢先挂。而且吧，他说话也缺德，仿佛有病。」沈皙栀平静地说完。 陆宁盛：「……」 好一会儿，陆宁盛才哈哈笑了两声，贊同道：「那还真是缺德。」他停顿了一下，奇怪道：「那男的站在你身后干嘛？」 沈皙栀心口一跳，回头。 不知何时，乔纵站在她身后不到半米远的位置。他的眉头皱着，模样烦躁，不悦的视线在她和陆宁盛身上打转。 沈皙栀的目光同他对上，那双桃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恼怒。 那辆车的灯光还亮着，格外刺眼。 仿佛在喧嚣着车主人过于烦闷的心情。 可是乔纵又有什么立场去恼怒烦闷。 沈皙栀故作冷漠的别开眼，平淡说：「不认识。」 「哦。」陆宁盛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那咱们离远点儿，我刚才在走廊上见到他了，感觉看着不像什么好人。」 沈皙栀被他拉的趔趄了一下，被陆宁盛扶了一把才站稳。 少年的手臂温热，手掌的温度从袖子上的布料传过来，令人觉得安心。沈皙栀心中的慌张减轻了一分。 她的脚步才刚立住，另一侧的胳膊又被人拉住。 那人一点也不怜惜，用力极大，手掌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往身后的方向带。 沈皙栀微微睁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进了一个带着薄荷香的怀抱。 这个怀抱过于熟悉，以至于她愣了一瞬。 直到鼻尖传过来的那一股熟悉的药香味，沈皙栀才勐地挣扎起来。 那个人的手臂禁锢着她的腰肢，将她按在怀里。 沈皙栀伸手去推他的胳膊，那人不为所动，手臂像钢筋一样，纹丝不动。 耳朵上贴过来一个柔软又温热的东西，沈皙栀听到那人的声音，细细听来，还透着隐约的责备与委屈。 他说：「沈皙栀，你说过愿意陪我去地狱的。」 第37章 …… 沈皙栀挣不开那双手臂, 一股恼怒的情绪从心底升腾而起。她咬着牙，盯着路边川流不息的车辆看了片刻，「乔先生, 请你松手。」 乔纵没有动，手臂紧拦着她的腰, 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怀中。 沈皙栀的耳垂被咬住，他的牙齿磕进肉里，声音含煳：「不松。」 沈皙栀更用力的去推他。 他的手臂像是固定在了她的身上，唿吸喷在她的耳侧, 牙齿捻磨着她的耳垂, 又痛却又酥麻。 陆宁盛挽起袖子，皱眉道：「先生, 请您松手。」 第78页 乔纵的牙齿松开，他的唇瓣上还沾着亮晶晶的水渍, 唇色殷红，在略显暗淡的灯光线, 撩起眼皮扫了眼陆宁盛。 眼前的少年同他有一双极其相似的桃花眼, 眉眼间也有几分相像。然而少年的神情却比他生动许多，发怒时也带了种天然阳光的味道。 乔纵眯了眯眼。 他收回视线, 甚至吝啬于同这个少年说上一句话。 他神色冷淡地弯下腰, 手臂穿过沈皙栀的膝弯, 将少女的双腿往上带, 不由分说地, 手臂肌肉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沈皙栀的双脚骤然悬空，脖颈由于惯性往后仰, 她眼前的景象飞速变换，再一抬眼，便只能看见乔纵的下颚。 他的脸无疑是英俊的，下颚线条流畅，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稜角分明。 理智告诉她应该挣扎，然而她的身体却已经先一步，搂住了乔纵的脖子。 沈皙栀勐地清醒过来，她伸手去推。 然而男女力量悬殊，更何况乔纵压根没打算放她走。她推不开他分毫。 乔纵抱着她往车子的方向走，身后的陆宁盛追了上来。 少年张开双臂，拦在了乔纵身前：「先生，您到底要干什么？请你放开皙栀！」 乔纵淡漠地扯了扯唇角，反问：「你叫她皙栀？」 「有问题？」男人的神色阴戾的吓人，陆宁盛尽量稳住心神，手臂未挪开一寸：「我叫她什么，关先生你什么事？」 乔纵冰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片刻后，他低下头，在沈皙栀的侧脸颊上亲了一下。 沈皙栀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脸颊。 随后，小姑娘的挣扎更为剧烈，她的脚踢打着乔纵，手也去推乔纵的心口。 可惜男人的身子仿佛铜墙铁壁，她根本挣脱不开。 「我是她男人，」乔纵说：「我们吵架了。」 陆宁盛闻言，瞬间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反问：「什、什么？男、男朋友？！」他扭头，去问沈皙栀：「学妹，你有男朋友了？」 那为什么刚才还要接受他的告白？这不就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吗？ 沈皙栀挣扎的手一下子停住。 她的眼眸呆呆地转了一下，茫然无措的目光望向乔纵。 她不明白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说不能喜欢她的人是他，说是她男人的人也是他。 沈皙栀转念便想到，那个傍晚，乔纵也是这样信誓旦旦，然而最后却辜负了她。 原本有些放缓的思绪陡然紧绷起来。 沈皙栀面无表情的回答：「陆宁盛，我没有男朋友，你报警，这个人是流氓。」 掐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沈皙栀腰间的软肉被掐得发痛，她秀气的眉尖拧了拧，忍不住骂道：「乔纵，你轻点儿！」 乔纵垂着眼眸，唇角的弧度凉薄又寡淡，冲着她缓缓地挑了一下眉。 他冷淡的问：「痛？」 「嗯。」沈皙栀不想理他，却在他的视线中，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 乔纵抱着她转了个身，绕过陆宁盛走过去，淡讽：「还知道痛。」 他这样说着，可是放在她腰间的手，力道渐松。 沈皙栀的眼睫颤了颤，感受到他这种冷淡的温柔，垂下了眼。 她看不透这个男人。 陆宁盛听着二人说话，也觉出了味儿。 他没再跟上来，而是自己站在路边等出租。等车的间隙，他扭头朝沈皙栀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男人眉眼清俊异常，气质儒雅，而他怀中的少女身形娇小，乖巧的环着他的脖子。 两人看起来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二人脸色都不太对，大约是吵架了。 陆宁盛想起包间里时，少女说的，爱过一个人渣。 同时少女保证过，这种事情，永不会发生第二遍。 可此刻，陆宁盛却觉得，沈皙栀口中的「人渣」，很大可能就是指这个男人。 - 沈皙栀被乔纵放进了车内。 乔纵关上车门，刚走开一步，门便被沈皙栀从里面打开。 乔纵后退一步，伸手压住车门边，垂眸，黑眸沉沉的睨着她。 「你到底要做什么？」沈皙栀咬牙切齿地问：「我们都分手了，别来纠缠我了。」 「分手？」乔纵温和笑了一下，歪了歪头，「谁说的？而且，哥哥也没同意呀。」 从前有多喜欢他这副样子，现在就有多反感。 沈皙栀厌恶的皱起眉：「我单方面跟你分手。」 「拉黑我的联繫方式，栀栀，你很可以啊。」乔纵的语气似乎像是在称赞什么，他的手指用力，手肘往内推，将车门带上了。 等他走了几步，沈皙栀继续伸手去开车门。 却发现车门被人反锁了，怎么拉都拉不开。 她抬头，乔纵站在车前，灯光大亮，将他的身形照的清晰。他的食指上勾着一串钥匙，唇角微微弯了弯，见沈皙栀看过来，他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 沈皙栀气结，不再试图去挣扎。 她并不害怕乔纵对自己做什么，因为相信乔纵这种渣男不会主动去得罪沈家。可想到要和这个人共处一辆车，沈皙栀便觉得委屈。 乔纵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坐在驾驶座，将车前的大灯关了，重新启动引擎。 第79页 车子平缓朝前驶去。 上一次乔纵开车接她，还是那次在深夜京市街头。 他为她打了一次架。 沈皙栀撑着下巴，偏头看着车窗外，良久后，语气毫无起伏地问：「去哪儿？」 乔纵不答，反问：「那人是谁。」 「谁？」沈皙栀应得很机械化。 「那个男生。」乔纵说：「跟你表白的那个男生。」 「与卿何干。」沈皙栀嘴唇动了动。 乔纵笑了一下，散漫地说：「哥哥想知道。」 沈皙栀侧头，眨了一下右边的那只眼，只用左眼看他，而后，她睁开右眼，荒谬地笑：「乔纵，你要脸吗？」 「要。」乔纵平淡应。 「那你放我下车。」沈皙栀说。 前头是一个十字路口。 红灯。 乔纵停住车子，车刚停稳，沈皙栀便去开车门。 「没用，」乔纵说：「我把门关死了。」 沈皙栀的手停了一下，收回来。 她坐回副驾驶座，腰杆挺得很直，头顶亮着一盏黄色的小灯，她直视着前方，很平淡地问：「那好，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眼角余光中出现一只手。 那只手五指纤长，手背的皮肤白皙，那只手的手掌心里，躺着一个小盒子。 黑色的丝绒盒子。 沈皙栀看了一眼，大约猜出来是什么东西。 总不过就是项鍊手鍊这些东西。 她兴致缺缺，没伸手去接，手背支着脸，轻声提醒乔纵：「绿灯了，该开车了。」 停在后面的车子开始鸣笛，焦躁地催促着他们。 乔纵将那个丝绒盒子放到了她的腿上，声线低沉：「打开看看。」 他的手重新握上方向盘，开始开车。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交错变幻，沈皙栀情绪复杂的看着路灯掠过眼前，因车速过快，竟好似连成了一长条的亮线。 「不打开看看？」 漫长的沉默中，乔纵的声音飘过来。 沈皙栀垂下眼眸，百无聊赖地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而后，被那一闪而过的亮光闪地怔了怔。 盒子内装的不是项鍊，也不是手鍊。 而是一枚小小的铂金戒指，镶着一枚漂亮的钻戒。 沈皙栀的手指微颤了下，她甚至不敢伸手去碰这枚戒指。 沉寂许久的心，在这一刻，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她缓慢地抿起唇，神色僵滞：「这是什么？」 乔纵侧了侧头，觑了她一眼，「戒指。」 「给我这个干什么。」沈皙栀平平板板地问。 「十八岁生日礼物。」乔纵打了个方向盘，车子向右边转弯，他的侧脸被灯光打得半明半昧，嗓音也暧昧：「本来想跟你求婚。」 沈皙栀连眼睛都忘了眨，唿吸停了一下：「啊？」 「没想到会碰到你爸妈。」乔纵继续说：「抱歉，皙栀。」 沈皙栀咬了一下唇，疼痛叫人清醒，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努力理智道：「你自己说，你不能喜欢我的。」 乔纵喊她名字：「沈皙栀。」 车子在一个小巷子里停下来，乔纵抬手，将车顶的灯光给关了。 周围煞时陷入一片黑暗，唯有一点清淡的月色从车窗照射.进来。 「嗯。」沈皙栀没有动，眼睛盯着那枚素白的戒指。 「对不起。」乔纵说。 沈皙栀呆了一下：「？」 她的眸中透出几分浅浅的茫然。 「我不该替你做决定。」乔纵靠在车座，偏着头，那双桃花眼在昏暗中显得旖旎，他道：「我遇到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我怕伤害到你，可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这件事的决定权应该在你。」 沈皙栀眼皮跳了一下，跟着道：「什么事。」 「如果明天我就会死，」乔纵的手扶在中间的扶手上，他的身子倾过来，低沉喑哑的嗓音道：「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沈皙栀闭了一下眼睛，「不知道。」 乔纵喉间溢出很轻的笑声，自嘲道：「我身体不好，随时可能会死。皙栀，之前那样子，是怕你难过。如果，有的选，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第38章 …… 沈皙栀的唿吸停顿了一下, 大脑空白了一瞬。似乎很难分出精力，来去思考乔纵刚才说的话。 什么叫做他随时会死？ 什么又叫做不该替她做决定？ 而怕她难过，又是什么意思呢？ 明明这些话并不复杂, 组合在一起，却叫沈皙栀难以理解。 又或者说, 她并不想去理解。 她伸手去拉车门，手掌刚握住把手，乔纵的脑袋便靠了过来。他的身体悬空，轻轻地将头放在她肩上。 「皙栀, 喜欢我吗？」乔纵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 男人的指尖带了夜色的凉, 掌心才有些许灼人的温度，他的指腹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 停在她的下巴尖。 沈皙栀没有躲，她的思绪滞涩, 握着把手的手掌也松开了。 下巴尖被乔纵抬起来，沈皙栀微微仰起脸, 乔纵的脸颊便贴了上来, 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 这是一个略有些依赖的姿势。 沈皙栀慢慢地将手收回来，下意识去摸腿上放着的那个戒指盒子。 第80页 盒子还没有关上。 乔纵的动作快她一步, 率先将那枚戒指从盒中拿了出来。他的指尖松开她的下巴, 左手拿着戒指, 右手去拉她的手。 「乔纵。」沈皙栀垂下眼眸, 心绪繁杂。 男人正低着头, 将她的右手执在手心，拇指按在她的无名指上。 当戒指冰冷的触感碰到指尖时，沈皙栀的手指往内缩了缩。 乔纵立刻察觉到，抬起头, 他的眼眸眯起来，唇角勾着一抹弧度，轻声问道：「不愿意？」 「我应该愿意吗？」沈皙栀反问。 乔纵定定看着她。 小姑娘像一只带着刺的玫瑰花，难以接近。 车内的光线很暗，沈皙栀的上半张脸都被阴影遮住，露出下巴和红唇。 此刻那张唇一翕一合，语调似娇似嗔，却透着浓浓地嘲讽：「你反覆无常，我还能信任你？乔纵，你是觉得我傻呢，还是觉得你自己魅力很大，我非你不可？」 乔纵没应声，眉头紧紧拧起，固执地用那枚戒指圈住她的指尖，想要往上推。 「够了！」 沈皙栀抽回手，厉声道。 乔纵微愣，抬眸去看她。 初见时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张扬艷丽，相处起来却发觉她性格很软很甜，像是一朵被扒光了刺的玫瑰花。 美丽却又娇弱，叫人怜惜。 然而此刻，乔纵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厌恶。 这个从前总爱粘着他的小姑娘，开始反感他了。 乔纵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一开口，嗓音嘶哑得厉害：「皙栀，你听我解释。」 「解释？」沈皙栀冷笑了一声。 「那天我只是因为怕你……」 「我当然知道。」沈皙栀冷静地打断他：「乔纵，我又不是傻子。」 乔纵怔了怔。 沈皙栀抬起手指，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转过脸，弯了弯唇，问：「你要死了是吗？」 乔纵抿着唇，桃花眸很冷很淡，漆黑无光。 「什么时候死？」沈皙栀歪了一下头，脑袋一偏，眨了眨眼，问：「哥哥，要我亲手送你上路吗？」 她说这话时，眼眸单纯懵懂，神情无辜。 连嗓音都是清甜的。 没想过小姑娘还有这样的一面，冷漠又理智，像一把刃泛寒光的刀。 乔纵哑然。 沈皙栀仍歪头望着他，甜腻腻的嗓音，仿佛只是好奇，问：「哥哥想怎么死呢？」 「栀栀。」乔纵的手指捏紧了那枚戒指，不知该说什么，便只好叫她的名字。 沈皙栀呵笑了一声。 「乔纵，我真的觉得你是个渣男。」她说：「你从头到尾，都在玩弄我的感情。可你如果要做一个渣男，为什么不干脆渣到底，这时候回头，告诉我你要死了，把选择权交给我，这算什么？」 乔纵答不上来，眼眸哀伤的看着她，呓语般地说：「不是的。」 沈皙栀抬手解开了安全带，她将左腿翘起来，搭在右膝盖上，身子往后仰，整个人都躺在椅背上。 「刚才我同学问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沈皙栀摸着下巴，语气很轻：「我说我以前爱过一个人渣，以后不会了。」 乔纵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皱起眉，嘴巴张开又闭上。 难得有了这种，完全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 沈皙栀的指尖按着按钮，把车窗降了下来。 少女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夜晚，听起来哀伤又悲凉。 她说：「乔纵，从小到大，我得到的都是最好的。我上最好的学校，穿最好的裙子，吃最好的食物，坐最好的车，生日得到的礼物也是最好的。」 乔纵沉默地合上了眼，他的眼睫颤抖许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沈明轩的掌上明珠，从小得到的当然是最好的。 「我拥有的、得到的，全都是最好的。所以，我对爱情的要求也是，我要最好的。」沈皙栀道：「我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栀栀，我会努力给……」 乔纵的话再一次被她打断。 少女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指甲在脸上轻轻地点着，偶尔压出一个小小的窝。她平静道：「我想要的爱情，是奋不顾身，一腔孤勇，那个人，可以为了我，背弃全世界。而不是，像你这么懦弱。」 她说着，视线扫了眼乔纵。 小姑娘的鼻尖溢出了一声轻哼，仿佛觉得荒诞好笑。 她问：「你这么轻易就放弃我，又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我会愿意嫁给你？我沈皙栀缺人娶，还是缺人爱？我年少不知事，识人不清，喜欢上你，然后你告我，你不能喜欢我。你给我上了一课，我恨你也感激你。」 听到恨这个字，乔纵的瞳孔骤然剧烈收缩了一下。 小姑娘纤长的指尖缠着一缕头髮，低垂着眼眸，懒洋洋道：「你的后悔，你的感情，我已经不稀罕了。」 乔纵一僵，手中的戒指从掌心滑落下去。 戒指太小，掉下去也没什么声音。乔纵甚至没看清那戒指掉到哪里去了。 沈皙栀却准确无误地，从座椅上捏起了那枚小小的铂金戒指。 戒指很漂亮，在这昏暗的光线下，钻石依旧闪烁。沈皙栀竟有闲心想，这样的一枚戒指，戴在手指上，必定是赏心悦目。 乔纵人很渣，眼光却不错。 第81页 沈皙栀微微一笑，在乔纵怔愣的目光中，将那枚戒指拿在眼前，打量了一小会儿。 她笑容甜甜的夸了一句：「还挺漂亮的，谢谢哥哥给我挑的戒指。」 乔纵闻言，抿紧的唇线松了松：「你喜欢就——」 却在下一刻，见到少女以一个相当随意的姿态，将那枚戒指扔出了车窗。 他的嘴巴就那么张开，目光直直的，盯着少女空了的手指。 沈皙栀撩了一下长发，转过脸来，轻佻的视线在乔纵身上转了一圈。 她伸出手，唇角带笑，掌心在乔纵脸上拍了一下，她说：「你看，你的感情，对我来说，就像那枚戒指，什么都不值。」 她的手掌拍到男人脸上时没什么声音，乔纵在她的话音中，咬紧了牙。 沈皙栀的眼睛转了转，轻蔑道：「什么叫不能喜欢我，潜台词不就是不够喜欢我吗？你要死了，怕我难过是吗？既然如此，一开始何必来招惹我。」 乔纵额前的青筋跳了跳，他隐忍地目光胶着在少女一张一合的红唇上。 而后听到少女问：「你招惹了我，就得对我负责到底。你中途放弃我，伤透了我的心，却又想要我回头，陪在一个随时都快要死的人的身边吗？」 在少女强势的态度之下，乔纵嵴背僵硬，似乎连愤怒都变得无力。 「我今年才十八岁，你都二十八了，我大好的青春年华，为什么要浪费在你的身上？」沈皙栀想了一下，思索着道：「你这种渣男吧，不值得我花心思，之前对你的喜欢，我就当是餵了狗吧。」 乔纵捏紧了拳，他的齿关在打颤，眸色阴森森的：「沈皙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啊。」沈皙栀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温柔道：「不过，我觉得我刚才说错了。哥哥，我觉得吧，被狗咬了一口，都比喜欢你，来的要好。你对我不够坚定，不够真诚，不够勇敢，这几样就足够我不要你了。」 乔纵空咽了一下喉咙，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喘不过来气。他的头皮紧绷，唿吸声也很重，死死地压抑着心中的那把火。 「你以后别来找我。」沈皙栀拍了拍他的头，眉眼弯弯：「哥哥，我呢，对感情很认真，我不玩儿的。如果下次你再来烦我，我会告诉我爸爸，让我爸整死你，知道吗？」 她的话音刚落，手腕便被乔纵钳住。 男人的手掌掐着她纤细的腕，五指用力，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拧断。 沈皙栀眼睫微颤，抬眸去看他。 男人眼中阴戾，眼角眉梢都仿佛淬了冰，他的神色满是愠意。 沈皙栀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下一瞬。 乔纵倾身压了上来，他的唇有些焦躁的去吻她，咬着她的下唇。 沈皙栀噁心的不行，她没被钳住的那只手腕动了动。 「啪」的一声脆响。 一巴掌打在了乔纵的脸上。 乔纵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些，久久没能回过来神。 第39章 …… 这一巴掌扇得极为用力, 乔纵的脸直接被打偏到一侧，而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根红色的手指印。 沈皙栀的手掌被震得发麻, 指腹发痛。 她抬眼去看乔纵，因为第一次这样尖锐的对待这个人, 心头浮现出一丝慌乱。她压下这些情绪，从扶手上的盒子里抽出几张纸巾，将嘴唇一点点擦干净。 乔纵抬起手，食指弓起来, 第二个指节蹭了一下唇上的水渍。 从前看乔纵做这个动作, 沈皙栀觉得格外撩人，此时却只觉得色.气。 「把车门打开, 我要走了。」沈皙栀面无表情地挺直嵴背，手搭在把手上。 小姑娘一副随时都要离开的姿态。 乔纵唇角弯起来, 笑了：「沈皙栀，你觉得我在玩弄你的感情, 是吧？」 沈皙栀侧过头, 语调很轻地反问：「不是吗？」 乔纵的喜欢说得随便，对她永远若即若离。 才刚谈起未来, 下一刻便说配不上她。 这难道, 还算不上是玩弄吗？ 乔纵抬起手, 将本就被扯开的衬衣领口纽扣又扯了扯。 他领口的扣子直接崩开, 露出锁骨与小半片的胸膛。沈皙栀倏忽想起很久之前, 她当着乔纵的面，告诉他不要把衬衣扣子解开。 那时候她多喜欢乔纵啊。 她将他当做自己心中的美人。 她愿意为了这个美人，倾覆自己的江山。因为乔纵的一句话，不顾一切地跑去京市找他。为了乔纵, 敢和自己的父母对着干。 她为了爱情，那样勇敢，却又那样愚蠢。 然后，这个美人，如史书上记载的无数祸国妖姬一般，偷了君王的心，也让君王失了城池。 她摔得头破血流，吃了好大一记亏。 乔纵垂睫，笑得温柔而又诡异：「我怎么会对你不认真。沈皙栀，你都不知道，我曾经想过，要是我死了，我也要拉着你，跟我一起去死。」 沈皙栀闻言，心底升起一股毛毛的感觉。 她迟疑地瞥了眼乔纵，却发觉男人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地妖冶。 「我爱你啊。」乔纵轻轻地说，他眯了眯眼眸，眼梢微微挑起来，他没去管脸上的巴掌印，而是去拉沈皙栀的手，嗓音淡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沈皙栀，我爱你。」 第82页 听到「爱」这个字，沈皙栀的眼睛稍稍睁大。 乔纵拉住了她的左手，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分开她的指缝，将指尖从她指根的缝隙插.进去。 两只手，十指相扣。 乔纵的手指用力，按在沈皙栀的手背上。 沈皙栀的手被他钳的发痛，她蹙了蹙眉，刚想说话。 下一瞬，乔纵扯着她的手腕，将她往驾驶座的方向带。 沈皙栀猝不及防的，整个人都被拉过去。乔纵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扶手的距离，紧紧相拥。 他的手臂绕过沈皙栀的后背，按在她的肩上，下巴搁在沈皙栀的颈间。 乔纵的唿吸起伏，全都喷洒在她的肌肤上。 沈皙栀觉得脖颈处的肌肤，像是有火燎原，灼烧出痛感来。 男人低头，咬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牙齿用力，叼着她的一块软肉，用力捻磨，齿尖深深地陷进肉里。 沈皙栀「嘶」了一声，想去推乔纵，却又猝然听见了男人压抑的喘气声。她的手顿住，乔纵哑着声说：「我巴不得你亲手杀了我。」 沈皙栀一愣，乔纵的手已经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他的脑袋抬起来，唇上沾着亮晶晶的水渍，那双桃花眼同她对视，「我爱你，爱到愿意为了你去死。」 在他冷沉的目光下，沈皙栀手指蜷了蜷，别开了眼。 她不敢对上男人这样的视线。 他这样的目光，极具有侵略性，像是要把她抽皮扒筋。 「可是，沈皙栀，你那么喜欢我，我不想伤害你，真的不想。」乔纵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喃喃低语：「我想要你幸福，快乐。」 男人的额头有些发烫。 沈皙栀抿了一下唇，没吭声。 「栀栀，」乔纵说：「我知道你从小得到的都是最好的，我不好，我是个贪得无厌的混帐。我爱你，我想得到你，可是我不能，我要死的。如果你嫁给我，我死了，你会当寡妇的。」 沈皙栀的眼睫颤了一下。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根细线紧紧缠绕，快要被勒成许多细小的碎块。 她听出男人语气中的珍视与怜惜，还有极力隐忍着的欲.望。 这个人想要得到她，却又不想伤害她。 沈皙栀顿觉悲哀却又无奈，她道：「可是乔纵，我真的分不清楚，我分不清，你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又在骗我。」 乔纵骤然抬眸，他唇瓣嗫嚅，未能说出一句话。 「我不想再被你骗了，」沈皙栀将手指从他的手掌中抽离开，脑袋往后仰了点儿，她舌尖舔了一下唇，委屈道：「我也不想再哭了。乔纵，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我也不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乔纵说：「栀栀，我……」 「你别解释了，我脑子不聪明，我也笨，你骗我我肯定就相信了。但是我不想再这么难过了，所以，你别再纠缠我了。我们之间，就这么算了，行不行？」沈皙栀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喜欢你的时候是认真的，你说你不能喜欢我的时候，我伤心难过也是真的。我不想再去经歷这种情绪了，我们彻底了结吧。」 乔纵第一次发觉小姑娘处事这样果决。 爱的时候轰轰烈烈，付出全部的真心，不爱的时候，他于她而言，分文不值。 也该是这样。 玫瑰永远不会做错，玫瑰也永远不需要委屈自己。 玫瑰高高在上，只需要被人精心呵护。 乔纵沉默。 沈皙栀说：「乔纵哥哥，你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你让我回去吧。以后，别再纠缠了。」 「栀栀，」乔纵的手松开她的头髮，闭上了眼，神色倦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这一次，我绝不骗你。等我死了，你就自由了，好不好？」 有辆车从小巷前经过，炸白的灯光穿破黑暗，将乔纵的脸庞照亮了短暂的瞬间。 沈皙栀看清了他的神情。 他紧紧闭着眼，长睫遮住眼睑，唇角沾着水光，眼睛底下，有很轻的淡青色。像是有一段时间没睡好了。 沈皙栀吐出一口气，很直白地问：「你什么时候死？」 「长不过三年。」乔纵缓缓道：「栀栀，就三年，陪陪我，好不好？」 「那我有什么好处？」沈皙栀眉梢轻挑，语调婉转，尾音往上敲，甚至发着甜：「哥哥，总得给我点儿好处，我才会愿意吧。」 「我有的，都给你。」乔纵毫无迟疑，他睁开眼，漆黑的眸子望着她。 那双眼眸比夜色还要幽深。 沈皙栀的心尖微微发涩，嘴巴发苦，她眨了一下眼睛，眼眶里泛出泪意。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来。 她说不出的难受，却又不想去面对这种感觉。 原来不过三年，乔纵就会死。 死亡。 在她这个年纪，是个相当遥远的概念。 沈皙栀的表情僵硬，语速也不太自然，语调生硬到近乎冷漠，问：「你有什么？」 「有钱。」乔纵轻扯了下嘴角，忽而笑：「还有这张脸。」顿了一下，他说：「栀栀喜欢我的脸。」 从前轻慢懒散的语气，变得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沈皙栀垂了垂眸，掩住眸中的情绪。 第83页 想到三年后乔纵会死，她便再也说不出一句怨怼的话。 乔纵是局中人，而她站在局外。 她觉得乔纵的行为是不爱她。 在她的爱情里，爱一个人便要拼尽全力，绝不轻言放弃。 可对于乔纵而言，她是他所剩无多的生命中，所爱的人。 此刻她才懂。 这个男人或许真的爱她。 沈皙栀咽了咽口水，不知该哭亦或该笑，她的表情复杂，眉头紧紧地拧着。 乔纵忐忑地等着她的回答。 过了良久，久到乔纵以为，沈皙栀在今晚不会和他说任何话时。 小姑娘开了口：「乔纵，我不愿意。」 这六个字，语调都没什么起伏。 乔纵的神色木了，思考都做不到，问：「为什么？」 「那样太痛苦了。」沈皙栀望着他，平静道：「我们及时止损，我不想那个时候再去难过。而且，三年时间太短，我想要的，是一辈子。」 乔纵的食指和拇指按着太阳穴，揉了揉。他咬着牙，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动，情绪不受控制，问：「求你行不行，沈皙栀，我求求你。」 「乔纵，如果下一次，我爸爸反对，那你怎么办。你最多活三年，你给不了我一生一世。」沈皙栀笑了一下：「你肯定又会放弃我。」 「我不会。」乔纵说。 「你会。」沈皙栀歪着头，道：「因为你不信任我，你对自己自卑。你怕我因为这件事离开你，又怕自己对我内疚，所以你把选择的机会给我，这样，你才会好过。」 「……」乔纵默了默，低着头，整个人似乎被抽去了全部的精力：「是。」 他自卑懦弱，站在阴暗的角落，爱上了一支玫瑰花。 那只玫瑰璀璨耀眼，红的娇艷。 世人都想珍藏它，乔纵想把它折下来，拔光它的刺，放在温室中精心养育。 然而他生命所剩无多。 他怕自己养不好一支玫瑰。也怕玫瑰因看不上他而离开。 所以他放了手。 可人的骯.脏欲.念，贪婪劣.性，叫他放不了手。 他想重新养那支玫瑰。 只有他死了，玫瑰才能获得自由。 「你真的好渣啊。」沈皙栀说：「但我觉得，你这次没有骗我。」 第40章 …… 隔了许久, 乔纵问她：「愿意吗？」 他问出这话时，心中竟有些许胆怯，想得到答案, 却又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乔纵，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沈皙栀反问道：「我觉得你开出来的条件不够我心动, 我自己就很有钱，而且，今天那个男生你也见到了，那张脸我也喜欢。」 乔纵听到这话, 一时竟难以反驳。 沈皙栀继续道：「他叫陆宁盛, 是我学长，比你年轻, 对我也好，他还正大光明跟我告白。你和他比起来, 没有丝毫胜算。」 她这番话，叫乔纵觉得生气又好笑。 他不瞎, 自然看得出来沈皙栀并不喜欢那个男生。 小姑娘此刻的行为, 更像是故意在吸引他的注意。以此来维繫自己的颜面。 不过，她愿意和他谈, 就代表他还有希望。 乔纵心情颇好, 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子, 神志也清醒了些。 他点点头, 从善如流道：「嗯, 哥哥又老又丑，你那个陆学长，年轻又帅气，跟他比起来, 哥哥的确没有丝毫胜算。」 沈皙栀的表情呆滞了一瞬。 她难以置信的扭过头，微微睁大眼，盯着乔纵。 她在心里震惊于这个男人的善变，上一秒一副苦苦哀求她要挽回的姿态，下一秒，便又开始撮合她和陆宁盛。 她张了张嘴唇，眉尖轻轻蹙起，赌气般的说：「对，陆学长比你好一万倍。」 乔纵呵笑了一声，笑声讥诮。 「我明天就去和陆学长约会。」沈皙栀抿了一下嘴唇，缓缓地吐出一口郁气，也不知是在故意气乔纵，还是在躲避自己的心：「乔纵，我要回家了。」 「不回学校？」乔纵问。 沈皙栀微怔，刚才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她今晚本来没打算回家的。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尤其是在这个渣前任的面前，她更不能出尔反尔。 「我回家。」沈皙栀镇定道：「太晚了，学校都关门了。」 乔纵看了她几眼，眸光若有所思。 少女的神色躲避，眼睛也不敢看他，全然没了方才的冷静。 乔纵不太懂女孩子的心思。可见她这副样子，心下也瞭然，小姑娘多半是对他心软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乔纵伸手去拿手机，来电人是齐拈。 他没躲着沈皙栀，直接接了起来，「餵？」 「乔纵，来玩儿啊！」齐拈那边很吵，他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听着模煳不清，「你这一天天的死哪儿去了？约你都约不出来！」 乔纵：「忙。」 齐拈：「你忙个屁，天天跟沈卿译喝酒。你们都有毒，玩起来都不带上我。快点儿啊，我们这边三缺一，就差你了！」 乔纵问：「打牌？」 那边有女人娇媚的叫声，齐拈继续催促：「乔纵，来嘛来嘛，就差你，十分钟之内不来，我明儿就杀到你家去！」 乔纵侧眸，别有深意地瞥了眼沈皙栀。他的眉毛稍稍挑起，压低了声音，用气音问：「能去吗？」 第84页 沈皙栀自然也听到了那头女人的声音。 想来齐拈说的也不会是什么正经地方，打牌也肯定不是单纯地打牌。 她默默地在心里给乔纵又加上了一条——「沉迷赌.博，乱玩感情」。 可乔纵似乎是在问她的意见。 「随你。」沈皙栀看着窗外的一片黑，似乎很随意道。 「嗯。」乔纵应了声。他抬手挂断了手机，而后发动了车子。 车子从小巷子拐出去时，沈皙栀很想问他到底会不会去。但是没有立场，问出口了，似乎就代表着她认输了。 在乔纵说他长不过三四年就要死的时候，沈皙栀有一丝动摇。 她不是乔纵，难以理解乔纵的那些挣扎与痛苦，可这个男人，毕竟是她真心喜欢过的人。 乔纵渣在没能对她坚定不二。 然而如果换做是她，面对和乔纵一样的情况，她未必能做的比乔纵更好。更甚至，如果得知自己时日无多，她都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她会热烈绚烂的活过生命中剩下的日子，等到死的那一天，才会没有遗憾。 她哪儿会去管别人的感受呢？ 乔纵却克制又隐忍，将一切情况坦白，最终问，能不能陪他三年。 人有劣根性，人都是自私的。 她相信乔纵的确爱过她，也的的确确对她动了真心。只是她对于这份感情，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她没办法去想像，深爱的人离开自己，从此天人永隔，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她也怯懦了。 她从乔纵身上汲取不到勇敢，好像没有为了他奋不顾身的勇气了。 明明才没过几天，那些一腔孤勇，仿佛全都一丝一丝地，从她的身体里抽离了。 她做不到奋不顾身地去爱他了。 大约二十来分钟，车子停在了沈家门前。 看着熟悉的家门，沈皙栀将放在腿上的单肩包挪开，数不清是今晚第几次去拉门把手。 这次毫无阻碍的把门拉开了，她的一只脚才踏在地上，身后便传来乔纵的声音。 沈皙栀的心口莫名提了起来。 乔纵问：「栀栀，明天早上一起吃个饭？」 他的语气很随意，仿佛随口一问。 沈皙栀双脚踩在实地上，拉了一下包包带子，转过身。 少女站在马路边，周身是茫茫的夜色，她的表情平静，毫无波澜的问：「嗯？」 乔纵透过车门敞开的缝隙看着她，轻声笑了一下，很自然道：「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早上一起吃个饭。」 沈皙栀刚想拒绝，乔纵抬手，指尖点了点他脸上的巴掌印子。 她的话就这么鲠住了。 乔纵微微笑着，慢悠悠地说：「打了哥哥一巴掌，陪我吃顿饭，也不算亏吧？」 哪儿有人揪着这种事说的。 仿佛被她打了，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这个人的不要脸程度，简直刷新了她的三观。 沈皙栀抓了抓头髮，莫名有些愧疚。 良久，沈皙栀咬牙：「好。」 「栀栀，齐拈叫我去打牌。」乔纵开口，眉梢微扬，饶有兴味道：「你说我去不去？」 沈皙栀脚底下转了一圈，手扯着包包带子，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乔纵在她身后扬声问：「给个回应啊小姑娘？」 沈皙栀闻言，脚步更快了。 像是身后有洪水勐兽，她在仓皇躲避。 「哥哥不去。」乔纵嘆着气说：「明天早上还得陪你吃早饭，这会儿去了，明早哪儿起得来。」 沈皙栀听见了，她没吭声，手指更用力地攥紧了带子。 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面，唇角悄悄地翘起来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是偷偷地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 可她转念便想到三年后。 唇角的那点弧度被她生硬的压下去，将唇线抿的平直。 - 十点多钟了。 乔纵沿着原路把车开回去，在那个小巷子前停了下来。 他打开车前的大灯，下了车。 小巷子并不算宽敞，地面是水泥地，地上有些许的垃圾。 乔纵弯下腰，目光一寸寸地在地面上逡巡。 他从车子周围找，却发觉有的地方大灯照不到。 乔纵拿出手机，将手机的灯光打开，对准地面。 水泥地面被照的发白，甚至反射出微光。乔纵眯了眯眼，耐着性子从巷子头找到巷子尾。 起初以为很好找，直到找到巷尾还没发现那枚戒指的踪影时，乔纵烦躁地握了一下拳，吐出一口气。 那戒指说不定被人给捡走了。 一如沈皙栀所说，他的感情，如那枚戒指一样，对她而言一文不值。 她说扔就扔，那戒指说没就没。 再也找不回来。 乔纵抬起脚，毫无形象的踹了一脚墙。 他撸了撸袖子，这次蹲了下来，继续又找了一次。 仍是没找到。 这件事仿佛一个信号，让他不安极了。 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让他惶恐。 乔纵来来回回找了四次，将这条巷子里的每一块地方都看过了之后，才确定那枚戒指的确不在了。 有一对情侣手拉手从巷子尾走过来，见到他时，女生往男生身后缩了缩，男生则是搂紧了女生的肩。 第85页 那个女生看他的眼神，宛如看一个神经病。 在巷子头停着一辆豪车，车子的大灯开到最亮，刺的人眼睛发痛。 这个男人穿着布料妥帖的黑色衬衣，衬衣袖子挽的老高，手里拿着手机，蹲在地上，神情烦躁。 他的长相偏斯文俊秀，此刻的表情却叫人觉得可怖。 女生缩着肩，直到离开了小巷子，才稍稍安下心。 乔纵对他们的目光恍若未闻。 他蹲了许久，腿都麻了才站起来，手指用力捏了捏眉心。 这晚看见沈皙栀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时，乔纵疯狂的妒忌。 他甚至畏惧沈皙栀会爱上别人。 让他自私一次吧。 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让这支小玫瑰属于他。 - 翌日清晨，沈皙栀睡得迷迷煳煳时，手机振动响铃。 她随手接起来，瞥见一个陌生的号码，因为刚睡醒，声音没什么力气：「餵？」 「下楼。」乔纵在电话那头说。 沈皙栀勐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趿拉着拖鞋，蹑手蹑脚的拉开门，走到走廊上。 目光往下看。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沈明轩和乔纵两人。 二人相对而坐，似乎在轻声交谈什么，乔纵的神情淡然，沈明轩则是压抑着火气。 沈皙栀注意到乔纵怀中抱了一束红色的玫瑰花，而他身上穿着同色的衬衣。 这颜色衬得他肤色极白，唇色极艷，眉眼却透着淡淡的疏离冷淡。这样的气质混杂在一起，让他整个人像妖孽一般，勾人心神。 沈皙栀很没出息地挪不开视线。 第41章 ……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 乔纵掀起眼帘，朝二楼的方向看过来。 沈皙栀偷窥的行径被抓了个正着。 乔纵温和笑了下，而后低眸, 瞥了眼怀中的玫瑰花。玫瑰花是一大束，占了他满怀, 花香扑到鼻尖，香味沁人心脾。 沈皙栀趁着他看花的空隙，转身飞速跑回了房间里。 一踏入房间，她便反手关上了房门。而后, 手捂着扑通乱跳的心口, 小小地喘了口气。 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思，在看到乔纵的那一瞬间, 沈皙栀竟有那么片刻，满心欢喜。 如同她从前无数次见到乔纵时那样。 那种欢欣愉悦, 占据了整颗心脏。 沈皙栀收拾好下楼时，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已经是深秋了, 她穿了件白色的外套, 米色长裙，踩着柔软的家居拖鞋, 从楼梯上下来。 沈明轩还在和乔纵聊天, 气氛反常地诡异。 沈皙栀抬手摸了下鼻子, 目不斜视的朝餐桌走去。 「栀栀, 站住。」沈明轩威严道：「没看见家里来客人了吗？」 爸爸很少这样跟她说话。 沈皙栀塌了塌一侧的肩, 扭过头，扫了眼乔纵，有气无力道：「乔先生早上好。」 乔先生？ 乔纵嘴角扯了下，他单手捧住怀中的花束, 递给沈皙栀，斯文道：「送给沈小姐的见面礼，希望小姐喜欢。」 听到乔纵这么文绉绉地跟自己说话，沈皙栀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收下了花。当着沈明轩的面，她到底也不敢做得太过，礼貌道谢：「谢谢乔先生。」 说着，沈皙栀随手将花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餐桌上摆着她的早餐，沈皙栀走过去坐下，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小姑娘垂头耷耳，看起来没什么生气。 乔纵扫了一眼那束花，视线收回，继续方才的话：「沈书记，今天乔某来，是想请令嫒吃顿早餐，不知道沈书记是否能给在下一个机会？」 「乔先生，上次在这里，咱们把话都说的很明白了。」沈明轩说：「我就栀栀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哪里捨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乔先生是在不是良婿人选，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家栀栀。」 沈皙栀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喝进嘴里的甜粥也没什么滋味儿了。 什么叫做高抬贵手放过她？ 和乔纵在一起很丢脸吗？ 沈皙栀垂着眼睫，勺子无意识的搅拌着粥，单手托着下巴，咬了咬唇。 「沈书记，乔某用性命发誓，我对令嫒，绝无玩弄之心，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珍爱她。」乔纵一字一句道：「谈恋爱也有大概率的可能会分手，而我保证，三年后我必定会退出令嫒的生活。」 「乔先生，我实在不想我女儿受到伤害。」沈明轩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镜，看了眼在喝粥的沈皙栀，道：「栀栀，吃完让司机送你回学校。」 「哦。」沈皙栀头也没抬，应了声。 乔纵几乎有些语无伦次道：「沈书记，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发誓，我……」 「乔先生，沈某话已至此，还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沈明轩寒了语调，厉声说：「请不要再纠缠我女儿！」 如果说听开头的那几句话，沈皙栀尚能冷眼旁观。 可听到这句话，沈皙栀却忍不住了。 她放下勺子，转回身，带着怒意：「爸，这是我的事，你别掺和了，行吗？」 她可以拒绝乔纵，甚至可以羞辱乔纵。 可是别人却不行。 她不知道为什么，见不得乔纵被别人欺负。见到这样的情景，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开心，而是心口堵得慌。 第86页 或许是因为，她还没能完全忘记乔纵这个渣男。 又或许是，得知这人三年后必定会死，生出了一丝丝的怜悯之心。 总之，沈皙栀出头打断了沈明轩的话。 沈明轩闻言皱了皱眉，他镜片下的眼睛盯着沈皙栀看了几秒钟，而后问：「栀栀，你该不会是喜欢乔先生？」 知女莫若父。 沈皙栀心口一悬，表情瞬间僵硬。 她所有的心思都被戳破了。 因为还喜欢乔纵，所以会接近长相与他相似的陆宁盛。会故意在乔纵出现在包间门口时，说出「再也不会犯第二次」的这种话。会忍不了乔纵中途放弃她。 也因为还喜欢他。 所以没办法平静的面对，他要死了的这个事实。 她抿了一下干燥的唇，低了低头，长发遮住半张脸，转回身去继续喝粥。 没再说一句话。 乔纵并不知晓少女的心思。 沈明轩开口赶客：「乔先生慢走，沈某就先不送了，还有些事要忙。」 乔纵望着少女垂着头的背影，张了张嘴，又合上，没再说什么，起身道：「那沈先生，乔某便先离开了。」 沈明轩：「慢走。」 乔纵离开沙发边，走了两步，回头，唤道：「沈小姐。」 正在喝粥的「沈小姐」被呛了一下，边拍着胸口边咳嗽，抬起头时，脸涨得通红，眼睛里还有泪花。 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眸，带了三分茫然的望着他。 小姑娘今天打扮的很漂亮，没化妆，有种素净淡雅的美。将平时艷丽的眉眼压下去几分，叫人觉得气质清纯干净。 乔纵抬起手，食指指梢滑过眉尾，对她做了个并不标准的敬礼动作，弯唇道：「今天和沈小姐一起吃早餐，在下荣幸之至。」 「……」沈皙栀捂着嘴，咽了咽口水，端起手边的牛奶喝了一口。她用一种很无语的目光看着乔纵，沉默地点了点头。 「下次见。」乔纵说。 沈皙栀再次点点头。 乔纵摸了下下巴，状似思索，散漫道：「啊，看来，沈小姐对我们的这次见面，并不满意。」 沈皙栀想了下：「……还好。」 「下次吧，」乔纵说：「下次一定给沈小姐留下一个好印象。」 沈皙栀：「……」 沈皙栀完全不明白，乔纵说这种话的目的是什么。 许久后，她呆滞地继续点点头。 乔纵满意地笑了，手放在耳边，四指蜷了蜷，做出一个「拜拜」的手势，温柔道：「那下次见。」 他笑起来时，那双桃花眼弯起来，眉眼深邃迷人，嗓音缱绻。 沈皙栀磨了磨牙，低下眼，盯着碗里的粥。 她的视线如刀，像是要把碗都切碎。 耳边传来乔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沈皙栀的嘴巴撅了起来，闭了闭眼。 有点要命。 她好像，还是很吃乔纵的这一套。 虽然渣，却恰好全部都戳中了她的点。 - 吃完饭，司机送沈皙栀回校。 车子停在校门口，沈皙栀背着包包下车，没走几步，在校门口看见了一个人。 是她高中同学苏扬。 苏扬身边，还有一个极其碍眼的尤凌白。 两人并肩走着，像是在说话。苏扬神色焦躁，尤凌白则是笑的眉眼温柔。 而更不巧的是，沈皙栀今天和尤凌白都穿了一身白。 ——撞衫了。 以往碰到撞衫这种事，沈皙栀都不会多在意。 可今天却是和尤凌白撞了。 要是被比下去了，往后尤凌白指不定怎么嘲笑她。 沈皙栀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二人。她挺直了嵴背，一步步地朝校门口走过去。 苏扬眼尖，只一眼便看见了沈皙栀。 他激动的挥了挥手，大声道：「皙栀！这儿！」 沈皙栀恍若未闻，脚下的步伐平稳，她甚至很有闲心地，朝身侧偷看她的男同学微微笑了一下。 苏扬见她不理，直接跑了过来。 他跑到沈皙栀面前，手臂拦住她的去路，笑盈盈的问：「皙栀，你去哪儿？回学校吗？」 沈皙栀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绕开他准备离开。 「皙栀，你还记得我吗？」苏扬拉住了她的手腕，不许她走。 沈皙栀嫌恶的蹙了蹙眉，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苏扬是吧？」 小姑娘的眼神里似乎都带着一股狠劲儿，苏扬心尖微颤，手指都抖了一下：「啊……是我。」 沈皙栀微笑着点点头，瞥了眼自己的手腕，冷声道：「松开。」 「皙栀，我找你有事。」苏扬没松手，「下周二我生日，能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吗？」 沈皙栀盯着他看了三秒钟。 苏扬被她的眼神看的心底发毛，一下子就怂了，他嘴唇嗫嚅，犹犹豫豫的想松开手。 沈皙栀正想说话。 身侧响起一道清冽低沉的男声：「小同学，能不能拜託你放开我女朋友？」 这声音隐约透着一股温和淡雅。 苏扬记得很清楚，上次这道声音的主人叫他以后看见沈皙栀绕道走。 他勐地松了手，像松开烫手山芋似的。 第87页 沈皙栀的眉头拧的更紧了，她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侧头，面色不善的看了眼乔纵。 被小姑娘这么兇巴巴的看着，乔纵竟也有心思笑，他的眼睛向下弯了弯，「沈小姐，好巧，又见面了。」 沈皙栀想起，他们半个小时前才在她家里见过面。 沈皙栀：「……」 她注意到乔纵怀里竟又捧着一束花。 那是一束栀子花，清香素雅，花瓣洁白，纯洁的像雪。一大束扎在一起，被穿红色衬衣的乔纵抱在怀里，有种格外强烈的视觉冲击。 妖孽般的人，格外素净的花。 像是一个妖女，浑身上下写满了勾引，却又偏偏扮做了良家妇女。 让人想将他斯文的皮囊撕扯下来，露出原本勾人的模样来。 乔纵递出怀中的栀子花，笑容清俊雅致，眉眼间像是开出了春花，温和道：「栀子花，送给栀栀。」 沈皙栀这才想起来。 栀子花，是她的名字。 她抬眸去看乔纵的眼睛。 男人的眼眸乌沉沉的，原本就妖气横生的容貌，似乎不加掩饰，更加明艷。 第42章 …… 沈皙栀没有去接那束花, 她也没有再去看苏扬。 她低着头，动了动脚踝，绕开苏扬, 走开了。走了几步，发觉没有人跟上来, 她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没忍住回了头。 乔纵身边站了个穿白裙子的少女，少女仰着头在和他说话。 而男人微微笑着, 姿态温和而儒雅。 沈皙栀这下怎么看尤凌白, 怎么觉得刺眼了。她抬了抬下巴，用鼻孔对着尤凌白的方向, 哼了一声。 注意到她的目光，尤凌白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 尤凌白露出了一个很单纯很无辜的微笑。 沈皙栀转身就走。 脚踏在地上时，踩得格外重, 仿佛泄愤似的, 沈皙栀磨了磨牙。 在心里骂了句渣男。 周末没课，沈皙栀回宿舍收拾了下, 便约张琦出去逛街。 她出校门时, 见到乔纵的车还停在校门口, 而那个那人一件骚包红色衬衣, 倚在车子边, 神情带了股漫不经心的懒。 校门口路过的女孩子们都会回头看他。 而后拉着小姐妹的手，窃窃私语。 尤凌白已经不在乔纵身边了。 沈皙栀撩了下头髮，故意离乔纵很远，走到另一侧, 在那里等车。 手机显示那辆车离她并不远，还有两分钟到。 沈皙栀记下车牌号，将手机放回包里，低着头看脚尖。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乌云密布。空气里漂浮着潮湿的味道，沉闷的，压抑的。 沈皙栀耳侧响起一阵阵的脚步声，不疾不徐。 她没抬起眼，而是偷偷瞥了眼身侧的位置。不过三四秒钟，右侧的位置便出现了一双白色的男士皮鞋。 往上，是干干净净的白色西裤。沈皙栀余光中，见到了一件红色的衬衣，衬衣下摆工整地扎进了西装裤里。 而被衬衣包裹住的那一截腰很细，隐约贲张着一种力量感。 沈皙栀收回视线，往左边挪了挪，离那个人远了一点。 她仍旧低垂着眼，下一瞬怀里却被塞进了一束栀子花。沈皙栀没伸手去接住，仍由那束花横在身前。 乔纵笑了声：「接着。」 沈皙栀抬脚，往后退了一步。那束花也离她远了些。 「怎么，还不敢要啊？」乔纵调侃，啧道：「哥哥送的玫瑰花不喜欢，栀子花也不喜欢，那栀栀你喜欢什么样的花呢？」 沈皙栀忍了忍，没开口。 「我猜一下，」乔纵手腕转了转，那束栀子花在沈皙栀视线中，缓缓地转了一圈，他若有所思道：「不喜欢花，那肯定是喜欢人咯？」 沈皙栀：「……」 沈皙栀仍旧没搭他的话。 乔纵自顾自地悠悠道：「把我送给栀栀，你要不要？」 「……」 沈皙栀重重地抿了抿唇，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她叫的车应该已经到了。 沈皙栀抬眼去找那辆车，在斜右前方不远处。她站在马路边，如果要去上车，便要经过乔纵身边。 她闭了一下眼，给自己打了打气，面无表情的绕过乔纵，去上那辆车。 乔纵没有拦她，沈皙栀拉开车门前，心下犹疑了一秒钟。她握着车门的把手，回头看了眼乔纵。 男人抱着栀子花，扯着唇角很轻的笑。 笑容凉薄又苦涩。 沈皙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拉扯了一下，有轻微的疼痛感。她努力忽视掉那种情绪，坐上了车。 她和张琦约在一家商场，沈皙栀到的早，她坐在一楼中心，边喝茶边等着张琦。 周围有许多人路过，还有牵着手的情侣。 沈皙栀盯着几对小情侣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心绪却开始飞得很远。 三年后，那个叫乔纵的男人就会死。 一想到这件事，沈皙栀便觉得唿吸都有些滞涩。 莫名其妙想起红颜薄命这个词。 而后，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她喜欢乔纵。喜欢他的气质，喜欢他的容貌，喜欢他和自己说话时的温柔。 喜欢他这个人，带给她的感觉。 第88页 不。 这种感觉，或许比喜欢来的更深一些。 她不想乔纵离开，会畏惧他的死亡，也会害怕自己越陷越深，最后遍体鳞伤。 沈皙栀意识到，她可能是爱上这个人了。 因为义无反顾、毫无杂念地爱了，所以没办法接受乔纵对她的不够坚定。却又在见到乔纵那副模样时，心头晦涩难言。 等了十来分钟，张琦姗姗来迟。 她到时正有个男生找沈皙栀要微信，沈皙栀正在微笑着拒绝。 张琦眼睛转了转，走到沈皙栀身后，捂着嘴巴夸张的咳嗽了一声。 那个男生脸涨得通红，抬起头，有点诧异地看着张琦。 张琦弯下腰，缠着沈皙栀的脖子，说：「小帅哥，这个小美女呢，是我的女朋友，你呀，就别瞎想了。」 男生：「？」 张琦微微睁了睁眼眸，不解道：「小朋友，你是不是不知道女朋友的意思呀？」 沈皙栀听到这话，当即反应过来。 小姑娘亲昵的拉住了张琦的手，抬起脸，在张琦脸颊上亲了一口，而后看向那个男生，眉梢微挑：「懂了吧？」 男生：「……」 男生也没想到出门会遇到这种情况，红着脸连连道歉。 张琦非常大方的摆摆手：「没事儿，我不介意，但是下次希望你别再打扰我女朋友了。」 「啊，好的，好的。」男生鞠了个躬，再次道歉：「不好意思，美女，我不知道你有对象了。」 等男生走了，沈皙栀赶紧抽了张纸巾出来，把嘴巴擦干净，嫌弃道：「张琦，你恶不噁心。」 「你还嫌弃我？」张琦反手指指自己的脸，将脸凑上去：「给我擦擦，我都没嫌弃你的口水呢！」 沈皙栀给了递了张纸：「自己擦。」 张琦不情不愿的接过纸巾，把脸颊擦了擦。 她将脸靠在沈皙栀的肩上，凑近了看沈皙栀的表情，忽而问：「栀栀，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沈皙栀「嗯」了声。 张琦：「怎么了？」 沈皙栀眨了一下眼睛，没想好合适的措辞。她摇摇头，「没什么。」 张琦摆明了不信：「你在骗我。」 沈皙栀抓了抓头髮：「我不知道怎么说。」 张琦很随意道：「那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跟我说。」 这家商场女装为主，沈皙栀和张琦逛了许久，买了一堆衣服。 最后每个人手上都拎着大包小包。 张琦懒得打车，便说：「栀栀，我叫我家司机把这些东西送回去，咱俩去找乐子，怎么样？」 「找乐子？」沈皙栀轻蹙眉，「找什么乐子？」 张琦一脸新奇：「你天天跟齐拈厮混，还不知道什么叫找乐子？骗我的吧？」 沈皙栀：「……」她知道是知道，只是没想到张琦能把这件事，说得这么的理所当然。 已经傍晚了。 沈皙栀站在商场门口，望着对面巨大的红色gg牌，又抬眸看了眼天色，点点头：「也行。」 把买的东西放上车之后，张琦兴奋道：「我知道这边新开了一家酒吧，走，姐姐带你去开开荤。」 张琦连恋爱都没谈过，至今都只敢在嘴上开车。 沈皙栀心知，她说的「开开荤」，绝对和齐拈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好，琦宝带我开荤。」她配合道。 张琦推搡着她的肩，带她去了一家清吧。 来之前沈皙栀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见到酒吧里面清雅的环境时，也没多意外。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点了许多酒。 沈皙栀低头看了会儿手机，回復班级群里的消息，抬头时，张琦正托着脑袋看着她。 「怎么？」沈皙栀问。 张琦身体前倾，一副「我很懂」的样子：「失恋了？」 沈皙栀：「……」 沈皙栀：「没有。」 事实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失恋。 乔纵没正儿八经地跟她说过分手，他只是说不能喜欢她。可偏偏这句话伤人至极。 即使后来她知道，他这么做有自己的苦衷。 然而仍旧难以原谅。 张琦：「骗人，你脸上写了『我失恋了』这几个字。」 沈皙栀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一下：「可能吧。」 说话间，两人点的酒上来了。 张琦点了一大堆，酒摆满了整个茶几。 沈皙栀：「喝得完？」 张琦启开一瓶酒，歪着头说：「咱们不醉不归！」 沈皙栀从没喝醉过，此刻听着张琦的话，莫名很想体验一把喝醉了是什么滋味。 她记得，她小时候，沈卿译很爱喝酒。其喜爱程度堪称酗酒。 有次沈皙栀问他，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那时候沈卿译告诉她，酒精能麻痹人的神经，能让人忘记许多不快乐的事情。忘掉了，就能重新变得快乐。 沈皙栀知道自己此刻不快乐。 她拿起一瓶颜色顺眼的高脚杯，开始喝。 喝酒时，开始和张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喝到微醺时，沈皙栀拿出手机，给沈卿译打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男人接起。 沈皙栀：「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第89页 沈卿译没好气：「有事？」 沈皙栀：「哥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沈卿译：「谁？」 沈皙栀戳了戳自己的脸，有些呆萌道：「乔纵哥哥。我喜欢乔纵哥哥。」 「……」沈卿译瞥了眼身边的乔纵，问：「你在哪？」 沈皙栀报了酒吧名字。 沈卿译问：「你喝酒了？」 「没有鸭哥哥。」沈皙栀说：「我没有喝酒，我就是不高兴。」 「不高兴什么？」沈卿译很没耐心：「我去接你。」 「乔纵哥哥，是个人渣。」沈皙栀说。 沈卿译再次将视线挪到乔纵身上，他点头，贊同道：「对，他就是个人渣。」 乔纵被他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尤其是沈卿译的眼神玩味。 他扶着额头，问：「怎么？」 沈卿译还没见过沈皙栀喝醉过，但是想来那小鬼也烦人得很。 他挂了电话，冷声道：「乔人渣，帮我去接个人。」 乔纵微一扬眉，「嗯？」 「沈皙栀。」沈卿译说：「我有点不舒服，你帮我去接她。」 乔纵闻言，垂下了眼。他没立刻应下，而是问：「你哪儿不舒服？」 「我看见沈皙栀就浑身不舒服。」沈卿译理所当然道：「你是我好兄弟，自然有难同当，帮我接她下。」 乔纵：「……」 良久，乔纵拿起座位靠背上的西装，嘆了口气：「在哪儿？」 那家酒吧离这里不远，乔纵开车去的。 他没多想，也不觉得那么乖的小姑娘会去喝醉。到酒吧门口，见到里头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布置后，更是放下了心。 他走进去，酒吧里的灯光很亮，里头的音乐舒缓。 乔纵一眼就看见了和张琦碰杯的沈皙栀。 小姑娘脸颊微红，透着一股难言的可爱，说话似乎都慢了一拍，反映格外迟钝。 乔纵低眸笑了一下，走过去，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同喝醉了的小姑娘平时。 沈皙栀睁着眼睛，茶色的杏眸里映出他的脸，表情萌哒哒，问：「乔渣男？」 乔纵：「……」 乔纵卡了一下壳，很想伸手，狠狠地掐一下小姑娘的脸。 张琦也醉的不行，压根没认出眼前这个衣着风骚的男人是谁。 乔纵的手才伸出去，还没碰到小姑娘粉嫩的脸颊。 小姑娘便伸出手，整个身子往沙发下滑，抱住了他的大腿。 少女的脸颊蹭在他的大腿处，柔软又温热，小姑娘嘟着唇，表情无辜可怜，杏眸水汪汪的，像在哭，却又像在撒娇。 她甜糯糯的嗓音说：「乔纵哥哥，超喜欢你。」 说着，脸颊还蹭了蹭乔纵的西裤布料。 乔纵的心在这一瞬间，软成了一汪水。 第43章 …… 乔纵伸出手, 在少女的脸颊上用力地掐了一把。 他掐的很重，很快便在小姑娘的脸上留下了两个清晰的红色掐痕。手指松开时，乔纵又忍不住揉了把她的头髮。 大约是喝醉了, 沈皙栀跪坐在地上，仰着脸望着他。 小姑娘的表情乖巧呆萌得不得了。 乔纵闷声笑了一下。他弯了弯眼眸, 问：「还认得我是谁？」 小姑娘点点头，下巴尖轻轻地蹭在他裤子上。 乔纵盯着她脸颊上的指印瞧了几秒，屈指颳了一下她的鼻子，他低下头, 唇几乎贴在沈皙栀的额头上：「别生气了, 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好不好？」 沈皙栀又点了点头。 乔纵扶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沈皙栀脚步虚软, 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唿吸声很轻。乔纵一只手按在她肩上, 另一只手拿过了她拎在手里的酒瓶子。 他瞥了眼另一侧的张琦, 顿了片刻，给王创打了个电话。 将沈皙栀按在沙发上, 乔纵站在她身侧, 低眸看了眼手中的酒瓶子。 他不喝酒, 对酒也没什么了解。 瓶身上的度数是50度。 乔纵嗅了嗅, 只觉得味道刺鼻, 并不好闻。这酒喝下去，相比也不好受。 他思绪放空了一瞬，而后看了眼沈皙栀。 忍不住想，这到底是心里有多不好受, 才会来喝这么烈的酒。 沈皙栀靠在沙发上，睁着眼眸望着他。小姑娘偶尔眨巴一下眼睛，脸颊上泛出红色，还透着一股粉，带了三分娇憨。 乔纵想到那句「超喜欢你」，垂眸笑了一下。 他不是什么好人，良心也不剩多少。 仅有的一些善意，也在看着沈皙栀接受其他男生的表白时，全部消磨掉了。 他不会再放过她了。 在等王创过来的间隙，张琦一直在轻声说话，语调含煳，乔纵听不清。 沈皙栀却像是听得懂，偶尔还傻乎乎的应上几声，「嗯」「啊」之类的。 乔纵将酒瓶子放到中间的桌子上。 桌子上摆着许多空酒瓶子，全都是这两小姑娘干掉的。 乔纵啧了一声，回头瞥了眼正眼巴巴地盯着他瞧的沈皙栀。见他看过来，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嘟起了嘴。 这个动作完全戳中了乔纵的萌点。 乔纵起身走过去，把小姑娘的头髮一点点地揉乱，指尖穿插进她的发间，指腹贴上她的头皮。 第90页 沈皙栀呆呆的仰起脸，带了些好奇的望着他。 乔纵没主动开口，他想瞧瞧这个小朋友喝醉了会是什么样子。 大约是出于私心，又或者是，刚才那句表白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弯了弯唇，或许之后会有更叫人惊喜的等着他呢。 「哥哥。」沈皙栀嘴巴动了动，语调软的像在撒娇，那双杏仁般的眼眸湿漉漉的。 乔纵眼中染上三分笑：「嗯？」 「你好高呀。」沈皙栀说着，抬起手比划了下。 乔纵新奇的看着她，极有耐心：「嗯。」 沈皙栀将手举到头顶，忽而，很不开心地皱起了眉。小姑娘皱巴着一张脸，生气道：「你为什么比我高。」 乔纵扬了下眉，好笑问：「不行吗？」 「臭哥哥。」沈皙栀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嗓音似嗔似娇：「球球不喜欢你了。」 乔纵很好奇：「球球是谁呀？」 小姑娘巴巴的抬起眼，鼓着脸颊说：「是栀栀的小名。」 「栀栀又是谁？」乔纵似乎完全没听懂。 「哥哥……笨蛋。」沈皙栀托着下巴，垂在沙发边的脚抬起来，朝乔纵小腿上踢了下，动作笨拙而呆气：「栀栀，就是栀栀呀，还能有谁。」 「球球，」乔纵喊了她一声，由她踢着自己，伸手比出一个数字，问：「这是几？」 「耶！」沈皙栀开心的弯起眼睛，沖他比了个「v」。 乔纵：「……」 对上少女那双清澈的眼，乔纵脑海中冒出了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抬手，捂住了沈皙栀的眼睛。 王创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家老闆捂着沈小姐的眼睛，沈小姐还伸手去推他老闆的胳膊。两人姿态亲密，像在打情骂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王创便强制性的掐断了。 「乔纵哥，」王创停在乔纵身侧，问：「沈小姐喝醉了吗？」 乔纵将沈皙栀扒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扯下来，「嗯。」 王创自然也注意到一旁的张琦，「这位是——？」 乔纵下巴指指张琦，将沈皙栀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解释：「她朋友，好像是叫张琦，你送她……」乔纵顿了一下，意识到叫助理送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太好，便换了个说辞：「你和她家里人联繫一下。」 王创：「好的。」 - 乔纵搀扶着沈皙栀出了酒吧，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华灯初上，城市一片繁华。 他拉开车门，小姑娘没让他扶，自己晃晃悠悠地上车了。 沈皙栀座上副驾驶，歪在座位上，瞧着有点儿犯懒。 乔纵上了车后，倾身帮她把安全带繫上。搭扣按下去时，沈皙栀打了个哈欠。 小姑娘打哈欠也很乖，小口小口的，斯文又秀气。 乔纵凑上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皙栀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点茫然，嘴巴还张着，偏头看着他。 乔纵眸色微深，手背在少女脸颊上贴了贴，问：「回学校还是回家？」 沈皙栀嘟着脸，含煳道：「家。」 「好。」 乔纵发动车子，本想把她送回沈家，然而一侧眸，见到小姑娘歪头靠在车窗上，脑袋随着车子的行使而小幅度一晃一晃的。 迷煳又柔软。 他调转了车头，朝与沈家相反的方向驶去。 车子停在他在市中心的公寓前，乔纵停好车，温声提醒道：「到了。」 小姑娘迷瞪着睁开眼睛，大约是对他太过信任，连周围的环境都没看清，便抬起手，咕哝道：「那哥哥抱我下车。」 乔纵抽钥匙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道：「嗯？」 他扭头，漆黑的眼眸望着沈皙栀。 少女脸色泛红，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她朝他伸出手，软乎乎的说：「哥哥抱我回家。」 刚才是下车，现在就变成了回家。 乔纵眼中笑意渐浓，他下车，几步绕过车身，拉开沈皙栀那侧的车门。 小姑娘没骨头似的，从座位上歪了下来，连安全带都没松开。 乔纵只好弯下腰，探身进车内，将安全带的搭扣按下来。 沈皙栀顺势抱住了他的脖子，乔纵稍愣，一颗软软的脑袋便凑到了他胸口，那颗小脑袋还在他胸口蹭了蹭。 她的声音从胸口闷闷地传过来：「哥哥，我困。」 乔纵鼻尖闻到酒味，有些刺鼻，混合着少女身上的花香味，被体温烘热之后，变成一种意外缱绻又令人眷恋的味道。 他的手情不自禁的往下挪，移到少女纤细的腰间，最后穿过她的膝弯。 手臂用力，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他一只手臂揽着少女的腰背，另一只手臂抱着她的腿，带着她往电梯的方向走。 小姑娘揽着她的肩，将下巴尖缩在他怀里，鼻尖溢出猫儿似的清浅的唿吸声。 乔纵觉得心安，他身体其实有些疲倦了，然而抱着小姑娘，却觉得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浑身都放松下来。 走过昏暗的停车场，有轻微的夜风吹过来，借着路灯灯光，乔纵低眸去看怀中少女的脸庞。 一垂眸，便与沈皙栀的视线对上。 小姑娘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专注极了，那双眼睛里，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模样。 第91页 有那么一瞬间，乔纵想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哑声问：「栀栀，我是谁？」 「乔纵，」沈皙栀停顿了一下，低下头，将脸埋进他肩窝，小声说：「哥哥。」 乔纵忽然觉得，小姑娘喝醉了也没什么不好。 不哭不吵也不闹，反而只会乖乖地窝在他怀里，喊他哥哥。 像是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人。 或许是夜色浓郁，又或许是少女身上的酒精麻痹了乔纵的神经。 他脑海中冒出许多念头来。 一下子是亲吻，一下子是拥抱，又过了一会儿，变成了坦诚相见。 他想起上次沈皙栀去京市找他，那个晚上，小姑娘问他要不要陪她睡。 乔纵收紧了胳膊，喉结上下滚动，他脚下步伐加快，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戾气。 电梯可以直达顶楼。 沈皙栀进了电梯后，眼睛到处乱看，她扯着乔纵衬衣领口，问：「哥哥，为什么要坐电梯？」 「嗯？」乔纵在她耳边呵气，用气音道：「因为哥哥家在顶楼。」 「哦。」沈皙栀反应很慢，笨拙的点点头。 乔纵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栀栀，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沈皙栀脑袋晕乎乎的，其实已经有些不太能思考，她只听清了「好不好」。于是，她顺着乔纵的话，又点了一下头：「好。」 电梯到了层数，打开。 里头是乔纵的住处，乔纵将沈皙栀放下来，让她靠着自己，他从身后揽住小姑娘的腰，唇贴在她耳边，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廓，哄道：「小姑娘，到家啦。」 第44章 …… 眼前的房间是陌生的, 耳边男人的嗓音却温柔而缱绻。 沈皙栀觉得耳朵尖有点痒，她眨了一下眼睫，抬手覆上了乔纵环在她腰间的手。 小姑娘的手心柔软, 碰到的那一瞬间，乔纵的身体煞时僵硬住。他的脸颊在小姑娘耳朵边轻轻地蹭了蹭, 哑着声笑：「被骗回家咯，栀栀跑不掉了。」 沈皙栀软在他怀里，好半天才迟缓地点头，喊了声：「乔纵。」 「嗯？」 「我好睏。」沈皙栀的手指揉了揉眼睛, 嘟囔着。 乔纵低头吻了吻她的侧脸, 「自己能去洗澡吗？」 沈皙栀偏头，看了他一眼, 小姑娘鼓着半边脸颊，很乖地应：「嗯！」 乔纵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个小女儿。 沈皙栀皱了皱眉，小脸也皱巴成了一团。 乔纵好笑：「超喜欢哥哥？」 「嗯！」沈皙栀用力点头。 得了这个回答, 乔纵便不再问了, 他弯腰换鞋。换好后，从鞋柜里拿了双女士拖鞋。他就这么蹲在地上, 右手去拉小姑娘鞋子上的鞋带。 刚扯松了一点, 头顶便响起沈皙栀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呀？」 乔纵仰起头, 抬眸去看她。 沈皙栀正低着头, 长发垂下来, 遮住小半张脸颊，下巴尖小小的，一双眼睛扑闪。她问：「你脱我鞋子，是要跟我上.床吗？」 乔纵无奈的蹙起眉, 解释说：「不是，是在给你换鞋，栀栀，你……」 小姑娘又偏了一下脑袋，眼中透出天真懵懂：「哥哥不想跟我上.床吗？」 「……」 乔纵有些头疼，喝醉了的小姑娘，意外的呆萌。用这样纯真赤忱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来，格外地叫人招架不住。 乔纵吞咽了一口唾沫，低头继续解她鞋带，左脚的解完，便去解右脚。 两只脚的鞋带都解完，乔纵正想去握住她脚踝，把鞋脱下来时，沈皙栀不依不饶地问：「哥哥要跟我上.床吗？」 乔纵被她撩地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他揉了揉额角，憋着火气道：「不要。」 闻言，沈皙栀失落的垂下头，「哦。」 乔纵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小姑娘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勐地收回了脚。 「怎么了？」乔纵问，温和而又耐心。 沈皙栀右脚脚尖点着地，脚踝往后挪，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而后，将两只脚交叠在了一起。 她抱怨道：「哥哥不喜欢我。」 乔纵再次仰起脸：「怎么就成了不喜欢你了？」 「不跟我上.床。」沈皙栀咕哝道：「不喜欢我，还骗我说喜欢我。」 乔纵被她这逻辑绕了进去，有点想笑：「我几时骗你了？不跟你上.床就是不喜欢你了？」 在髮丝打下的阴影中，沈皙栀竟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小姑娘轻声说：「我喜欢你，我就想跟你上.床。」 乔纵没法把「上.床」这两个字，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顿了一下，换了个词儿：「哥哥状态不好，不能行事。」 沈皙栀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探究这话的真假。 乔纵在她的目光中，语调坦然道：「哥哥不行，知道吧？」 「哦。」沈皙栀的眼珠子转了转，很自然道：「那你去医院看看。」 「嗯？」乔纵扬了扬眉，语气平静：「为什么要去医院。」也不知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思，乔纵笑了笑，「哥哥不行，跟你有什么关系？栀栀怎么这么关心我啊？」 「……」沈皙栀沉默了下，然后说：「因为我想和哥哥上.床。哥哥不行，那我怎么上？」 很好。 第92页 这逻辑很清晰，乔纵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点。 他甚至差点儿以为，喝醉的是自己。 乔纵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也能从小姑娘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哥哥不行，那我怎么上。 乔纵在此刻，心中冒出两行字。 怎么上？ 强.上。 他默不作声地将沈皙栀的脚踝捏在手中，另一只手把鞋帮脱下来，又将拖鞋套上去。 交换两只脚时，沈皙栀有些站不稳，手下意识地扶着乔纵的肩，维持身体的平衡。 乔纵给她换了鞋，站起来，屈指在小姑娘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去洗澡，知道吧？」 沈皙栀扁了扁嘴，很委屈的应了声：「哦。」 客厅的动静惊动了赵姨。 赵姨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到沈皙栀时，心口一跳。 少爷居然也学会带女人回家了？！而且，这个小姑娘，怎么长得这么像上次的那个？ 赵姨强自稳住心神，问：「先生，这位小姐怎么处理？」 沈皙栀扭过脑袋，去看赵姨。这个女人有些陌生，沈皙栀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手指扯了扯乔纵的袖子，喉间溢出了一声撒娇似的哼唧。 「赵姨，给她找一套睡衣吧。」乔纵说：「再把客房收拾下。」 赵姨：「好。」 乔纵家里没有适合沈皙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穿的衣服。但赵姨自己有，虽然年纪不合适，可以他和沈皙栀目前的这种关系而言，穿赵姨的睡衣，总比穿自己的好。 至少醒过来，沈皙栀不会太过于反感。 罔顾小姑娘的意愿，将她擅自带回家，乔纵心中本就不安，此刻更不敢做出出格的事。 乔纵扶着沈皙栀在沙发上坐下。 他去厨房烧了一壶水，等水开的间隙，乔纵靠在餐桌边，隔着数米的距离，去望窝在沙发上的小姑娘。 少女个子娇小，拖鞋散落在沙发边，她曲着腿，双臂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的一角。 小小的一只。 长发胡乱的散在肩上，目光有三分茫然的望着前方的地面。 乔纵很想笑，却又顿觉很心疼。 这个小姑娘，从小到大得到的都是最好的。 小姑娘性格又这样好，爱恨都坦坦荡荡。约莫没有男孩子会不喜欢。 可这样好的小姑娘，偏偏遇见了他这样的人。她入了他的眼，又那么恰巧的，刚好也喜欢他。 乔纵自知不是什么好人，他身体也不好，知道自己活不久。 所以从来没想过要去招惹女孩子。 以前父母在的时候，会劝他娶个姑娘，至少给乔家留个后。乔纵却觉得，这样是在耽误人家姑娘的一辈子。 他不去动心，他也没想过要去爱什么人。 他自私自利，只想恣意地活过人生剩下的这些年。他也很少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为了掩饰自己的本性，他常常笑，说话吊儿郎当又不着调，怼起人来也毫不留情。别人玩儿的，他都努力去学。 他和每一个人关系都很好，朋友很多，交心的却没有。 身边的朋友，交好的知道他这个人并非善茬，表面温和斯文，内里却是冰雪铸成的心脏。 旁人在二十八岁这个年纪，放纵顽劣，年轻鲜活。 而他却的一颗心却满目疮痍，将生死都看淡了。用沙漠形容都过于热烈，那是茫茫的一片，照不进太阳的，无尽地冰川。 好似永远都融不化。 他的一颗心苍老阴郁，如七八十岁的老人。 沈皙栀却年轻炽热，她处在一生之中最好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未经人事，天真纯洁。她是开在他心上的一株，火红的玫瑰花。 亦是他人生中，第一支玫瑰。 她足够热烈真诚，比太阳都耀眼，能融化阴暗的、苍茫的冰川。 她能让他体验到这世间情爱的快乐痛苦。 乔纵没有爱过人，却在见到小姑娘时，想要去爱她。 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他给不起未来。 本来想放手，然而却做不到。 即便没有未来，他也想要将沈皙栀困在身边。 看到她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看到她将爱情给别人，乔纵疯狂地妒忌，理智几乎要被烧断。 他所有的良知，都被妒意吞噬殆尽。 未来不可知，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他不去想未来了。 反正他活不了多久，等他死了，沈皙栀自然便自由了。 玫瑰重获新生，会开放的比以往更加绚烂。 爱情自私而贪婪。 而他患得患失，想要得到，却又被束缚。 在他二十八岁这年，这自私的爱情教会了他，必须要不择手段的，将这个人锁住。 「先生，客房收拾好了。」赵姨拿着一套睡衣过来，说道：「这是我没穿过的睡衣，现在是带沈小姐去洗澡吗？」 水正好烧开。 乔纵没应声，他从柜子里拿了个玻璃杯，往里倒了大半杯水。 水面往外冒着雾气。 乔纵拿手心碰了碰杯身，开水隔着导热良好的玻璃烫着他的手心，他不觉得痛，甚至还有种病态的快意。 痛吧，越痛越好。 这至少证明他有血有肉，他还活着。 第93页 他还有想要的东西。 乔纵微微皱着眉，端着玻璃杯，从厨房走出来，他瞥了眼赵姨，说道：「把睡衣放沙发上，赵姨你先去睡吧，这边我来就好。」 既然决定了不择手段，那么，再卑劣一些，又如何呢？ 乔纵低眸，很轻的勾了下唇角。 掌心的玻璃杯滚烫，他手指微颤，很想松开，却又贪恋这种自虐般的快感。 「好的，先生。」赵姨将睡衣放在沈皙栀身边，又叮嘱了几句，这才道：「那先生，我先去睡了，您早点休息。」 乔纵神色如常，缓步行至沙发边，温和应道：「嗯。」 赵姨盯着他掌心冒着热气的玻璃杯，犹豫良久，终究没说什么。 她越来越猜不透先生的心思了。 先生大约是喜欢沈小姐的，然而却又和沈小姐分了手。分手之后本该果决，先生却一蹶不振，甚至碰了酒。 在这个夜晚，先生又把沈小姐带回了家。 而沈小姐看起来也并不清醒。 赵姨摇了摇头，嘆了口气，转身进了房间。她体贴的将房门关得更紧了些，怕先生与这位沈小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乔纵靠在沙发靠背上，低着头，轻笑：「沈皙栀？」 小姑娘眼睫微颤，抬起了眼，却没在眼前看见人影。她转了转脑袋，在自己身后的位置看见了乔纵。 「嗯。」她点点头：「我在。」 乔纵舔了下唇，从兜里拿出手机，单手解锁，低着眸，漫不经心道：「你想跟我上.床？」 沈皙栀：「嗯。」 乔纵：「这是喜欢的表现？」 沈皙栀微微皱眉，仰着脸，以一个很困难的角度看着他，半晌点头：「是。」 「还喜欢我？」 「是。」 「那为什么要拒绝我？」 「……」 这个问题沈皙栀没回答，而是抿了抿唇，唇角的弧度有些委屈。 「为什么？」乔纵冷静问。 在他灼灼的视线中，过了许久，沈皙栀才思索般的说：「我怕受到伤害。」 她从小骄傲，载过最大的跟头就是在乔纵身上。 会怕受伤，似乎也情有可原。 「你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会伤害我。」沈皙栀说着，活动了下脖子，她手扶着沙发背，身子转过一个角度：「有百分之百的可能，不会和我结婚，而且，三年就死了。」 死生这样的大事，被小姑娘用这么单纯的语气说出来。 有一个瞬间，乔纵怀疑这些事情，在沈皙栀心里，是不是都可以被量化的。他失笑，忽而就打消了那个罪恶的念头。 乔纵把手机录音功能关了，将之前的那段录音彻底删除。 小姑娘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三年后我二十一岁，大学都还没毕业，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要找比你更好的男人。」 听到这句话，乔纵的手指一顿。 他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落到少女的脸上。 少女表情认真，像高中生在解题，而且足够游刃有余。她轻描淡写地说，要找比他更好的男人。 乔纵眯了眯眼，语调危险：「嗯？」 沈皙栀抬手，拿掉了他的手机。乔纵手一空，那种愤怒的情绪被打断，脑海中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小姑娘拿着他的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乔纵眉挑了挑，笑了：「怎么了？」 沈皙栀手臂扶着沙发沿，脚踩在沙发上，半蹲着，仰起了脸。 她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乔纵也垂眸，同她对视。 男人眼眸中没有平时的半点温和，冰冷的吓人。这双眼睛死水一般沉静，却又透着仿佛从地狱而来阴戾。 沈皙栀的手臂抬起来，隔着沙发背，环住了乔纵的脖子。 乔纵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僵硬起来，他手指都不敢动一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制止沈皙栀的行为。 少女的心思很好猜，他又向来聪敏。 不会猜不出接下来，沈皙栀想做的事情。 喝醉了的小姑娘力气没多少，而且思维也迟缓，只需要他稍微说上那么一句话，小姑娘自然便会住手。 乔纵却选择了不作为。 他不打断她的行为，也没有纵容她的行为。 他只是默许。 他静默地看着小姑娘，等少女将脸凑过来，软糯的唇瓣在他的额头上啄了一口时，乔纵甚至微微笑了笑。 像是被这笑鼓舞，沈皙栀的唇往下挪，吻过他的脸颊，路过鼻樑，最后悬停在他的唇上。 隔着不到一指宽的距离，乔纵甚至鼻尖能感受到她的唿吸。 沈皙栀唇瓣一张一。 语气乖的让人想捏一把，好似轻轻一掐，就能哭出来似的。 「哥哥，我能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情吗？」 乔纵的唿吸声渐沉，他漆黑的瞳孔无声静默，却没有给出答案。 在这时候，说可以，他不忍。 却也完全没有办法说出不可以。 于是，只能选择默然。 沈皙栀的唇吻了上来，唇瓣贴合的一瞬间，乔纵偏过了头。 他的唇擦过沈皙栀的唇，能察觉到那片唇瓣的温软。 乔纵喉间干涩，他将手中变温了的那杯水一饮而尽，有水顺着他唇角淌下来。他的唇瓣殷红，染上了水色潋滟，暧昧又勾人。 第94页 第45章 …… 沈皙栀的唇直接贴上了他的侧脸。 乔纵喉结滚动了下, 伸出舌尖，将唇角的水渍舔干净。 少女仍旧环着他的脖子没撒手，额头抵着他的脸, 嗓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不可以吗，哥哥？」 乔纵烦躁地蹙了蹙眉。 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这他妈不是明知故问吗！这时候他说可以, 那不就是个禽兽吗！ 纵然很想做个禽兽，乔纵仍用尽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拉开了沈皙栀抱着他脖子的手。他的声音低哑，摩挲着喉咙, 听在沈皙栀耳朵里, 有些发痒：「不可以。」 沈皙栀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小姑娘被他攥着一只手腕，有些懵懂地望着他。 那双清凌凌的眼眸里, 神色天真纯然。 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在打量着这个世界。没有喜恶, 只带着毫无攻击性的好奇。 乔纵抬手，用力抓了把头皮。勉强压下了心底的那股躁.动。 他推开了沈皙栀, 后退了一步, 抬手扯了扯领口，脖颈处的皮肤接触到空气, 乔纵方觉得脑子清醒了一些。 他沉声道：「把鞋子穿上。」 小姑娘有片刻没反应过来。 乔纵再次提醒：「拖鞋。」 小姑娘这才慢吞吞地抿了下唇, 动作缓慢地把拖鞋穿上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 脸颊红中泛着粉, 站在沙发跟前, 没有动。 乔纵掌根压住眼皮，忍耐道：「拿着睡衣，去洗澡，然后睡觉, 知道没？」 大约是太过于烦躁，乔纵的语气显得很不耐烦。沈皙栀愣了足足三秒钟，而后，她的眼睛里泛出了泪意。 少女委屈地低下头，思绪迟钝，眼里蒙着一层泪，盯着沙发看了半天，没能看清沙发在哪儿。 眼前的景象都是模煳而扭曲的。 乔纵催她：「快点。」 这一声落地，像是施了什么魔法一样，沈皙栀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溢出来。一滴一滴的往下砸，无声的砸在地上。 她的喉间发出很细小的呜咽声，鼻尖很酸很涩。 乔纵听见声音，诧异抬眸。 沈皙栀的眼周泛着一圈红，眼睫上沾着泪珠子，在灯光下散着细碎而晶莹的光。而她的脸庞已经淌满了泪水。 乔纵的神色僵滞了一瞬。 没料到她会哭。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沈皙栀哭，上一次是因为含蓄表白被他拒绝。 而这一次…… 大约是他刚才的语气太兇了。 乔纵没有哄过什么人，他有些僵硬的站在那儿，额角抽搐了一下。见到少女哭泣的模样，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心脏。 而随着那些眼泪的落下，那只手也不断地收紧。 直到喘不过气来，心中浮现出一种窒息感。 乔纵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他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到茶几上，走过去，拉起了沈皙栀的手，放柔了声音问：「哭什么？」 沈皙栀抬起眼，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很倔地摇了摇头。 乔纵皱起眉。 沈皙栀将手从他手心抽离，手背抹了抹眼角，又用力地眨了眨眼。 没了泪水的遮挡，沈皙栀这下能清晰地看见沙发上的东西了。 她伸手去拿睡衣，乔纵却先一步扯住了她的手腕。 沈皙栀脾气上来了，手上用劲，跟他对着干。 下一刻乔纵的指腹压在她的眼角，轻轻地摩挲了下。眼前的光线被遮住，沈皙栀眨了一下眼睫，眼珠子转了转，瞥向身边的这个人。 乔纵的指腹温暖，因为刚才沾了水，还有些湿润。 沈皙栀想躲开，明明她该发脾气，可是见到男人表情时，她却根本挪不开视线。乔纵的神情像是在笑，却又像是压抑着痛苦。 沈皙栀分不清这是什么表情。 直到耳廓上贴上来一个温热的东西。 乔纵的吐息喷在她耳窝，气息又潮又痒，有些麻麻的。他无奈的说：「等你酒醒了，想怎么样都可以，别生气了。」 沈皙栀抿了一下唇角，消化着这句话。 乔纵在她的眼角啄了一口，无比耐心地去哄一个人：「不要哭了，哭起来多丑。」 「丑」这个字，刺激到了沈皙栀的神经。 沈皙栀如被触了电，炸了毛似的气道：「你才丑！」 然而兴许是喝醉了，小姑娘的声音很小，听着并不觉得凶，反而有种软绵绵的甜。 乔纵哑然失笑。 少女的情绪一放松，那只钳着他心脏的手也像是骤然松开，他的唿吸都轻快了许多。 「嗯，我丑。」 乔纵很坦然地说。 他说完在沈皙栀头顶轻轻地拍了两下，道：「小姑娘，去洗澡好不好？」 少女眼睛还有点红，应道：「好。」 - 沈皙栀晕乎乎的拿着睡衣进了浴室，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洗澡水，她躺进去，闭上眼睛。浑身都软，没什么力气。 她的头靠在浴缸边，手指动了动，只觉得睏倦。 家里家教严，她很少喝酒，更别提喝醉。 沈皙栀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是醉了，却又像是没有醉。她能听懂乔纵的话，可神经却像是被酒精麻痹了，思考也放慢。 第95页 身上的各种感官也像是被削弱。 她只想找个地方瘫着，好好地睡上一觉。 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 脑海中迷迷煳煳地想起来，在她很小的时候，堂哥沈卿译爱喝酒，也爱抽菸，基本上三两天就会醉上一回。 沈皙栀听人说喝酒伤身，便小大人似的去劝沈卿译，少喝点儿酒。 那时候沈卿译半歪在长廊上，靠在柱子边，手里拎着个喝了一半的酒瓶子，瓶子里还有大半的酒。 听到沈皙栀的问题，沈卿译并没有回答。 小朋友不依不饶，非要沈卿译列出不得不喝酒的一百个理由来。 沈卿译被她缠的烦了，揪了揪小朋友的耳朵，表情不善地告诉她，醉过一次酒，就像是死了一次，酒醒之后人会重获新生。 她不懂，摸着耳朵皱眉，很想知道为什么。 大约是看小朋友苦恼的样子很可怜，沈卿译大发慈悲道，因为有烦心事，压的心口喘不过气，有时候还会觉得活不下去了，所以喝点儿酒，给生活放松一下，醉过后醒来，就又是一次新的人生。 沈皙栀似懂非懂。 最后沈卿译又说，然而你第一次忘不掉的人，不论醉上再多次，新生多少回，都不可能忘记。 这一刻沈皙栀的头开始痛，眼皮开始打架，身子开始发软时，她勐地懂了沈卿译的意思。 她醉上多少回，都不可能忘记乔纵。 她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新生多少次，等到下次再看上一眼，还是会喜欢上。 永远不会有例外。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皙栀就这么泡在浴缸里，阖着眼睛睡着了。 迷煳间仿佛有人拿柔软的毛巾，将她身上粘着的水全部擦干净。之后是一小段时间的颠簸，最后的最后，有一个轻的像羽毛的东西，在她额头上一触即离。 沈皙栀这一晚没有做梦，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很浅的薄荷香。 她睡的很.安稳。 醒过来的时候，刺眼的眼光穿过玻璃，洒在她的眼皮上，沈皙栀闭了闭眼，抬手，用手背遮住眼皮，翻了个身。 她眼睛要睁不睁，脸颊蹭了蹭枕头，而后顿住。 身体在一瞬间僵住，唿吸也停住。 沈皙栀眼珠子转了转。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白色的床单被套，雪白的墙壁，原木的衣柜，门被染成了漆红色。 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点点的涌入她的脑海中。 她喝醉了，给沈卿译打电话。 来接她的人却是乔纵。乔渣男送她回家，却将她带回了自己家。而后来，她问乔纵，能不能…… 乔纵抬手捂住脸，红色从脖子根爬到脸颊，最后脸耳朵也变得通红。 她昨晚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啊！为什么会脑子一热，问乔纵那种问题！ 而乔纵怎么回答的？ 等她酒醒了，想做什么都行。 沈皙栀勐地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髮，踩上拖鞋，去开房间门。 她没看时间，只是光阳过于明媚，看着不早了。 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沈皙栀屏住了唿吸，去看那人的模样。 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的丝质睡衣，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着一台笔记本，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偶尔停顿下来，凝眸去看电脑上的内容。 而他鼻樑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将那张俊逸的脸显得斯文而儒雅。 他的神情淡漠而认真，眉眼间透出一股很浅淡的书香气。 沈皙栀猫着腰，往后退了一步，手扒着门框，想把它关上。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却像是有感应一般，抬起了眼。那双桃花眸隔着一层镜片，深邃而迷人。那双眼眸稍稍一敛，眉眼间温柔而缱绻，轻笑问她：「栀栀，酒醒了吗？」 沈皙栀的心口悬起来。 她的手指收紧，指尖在门板上抠了抠，小声嘟囔着什么。 乔纵没听清，他轻蹙眉，问：「什么？哥哥没听清。」 「……」沈皙栀干脆也不躲了，直接从房间里走出来，没好气道：「没听清就算了。」 乔纵盯着她看了几秒，忽而展颜而笑：「没有，哥哥其实听清了。」 沈皙栀努了努嘴，带了几分挑衅道：「那，乔渣男，你听到了什么？」 乔纵将腿上的笔记本合上，推了推镜框，他白皙的指尖触上金丝边的镜框时，莫名有种难言的视觉冲击。 沈皙栀别扭地挪开视线。 乔纵唇畔浮现出浅浅地一丝笑，慢悠悠地道：「栀栀说，酒醒了，想对哥哥做点，春天才能做的事情。」 第46章 …… 这句话成功让沈皙栀回想起自己昨晚说过的话, 一股热气瞬间往她脖颈上爬，她的脸色通红，难堪的转过了身, 不去看乔纵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回了房间。 伸手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沈皙栀将背抵在门板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她很想去问乔纵，对她说这么具有挑逗意味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继续耍着她玩, 还是想要挽回？ 可转念她便回想起来了。 这个男人很快就会死。 那么短暂的三年, 耍着玩儿，亦或者是想要真心挽回, 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到最后都不会有结果。 沈皙栀情绪一下子变得无比的复杂。 第96页 是爱，是怨, 又或者是恨？ 她根本分不清，只知道, 乔纵一跟她说话, 她就没办法平静。想要去歇斯底里的表达，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去表达什么。 沈皙栀进浴室洗漱, 昨天的衣服放在脏衣篓里, 她拿起来看了眼, 衣服的领子皱巴巴的, 还有一股味道, 已经不能穿了。 她只好穿着睡衣，再次拉开了房间的门。 乔纵仍安静坐在沙发上，他翘着腿，单手支着下颚, 神情若有所思的盯着某个虚无的点。 看着像在发呆。 沈皙栀拉开房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男人从沉思中抬眸，看向她的方向。 小姑娘脸色不善，像是要去找人干架。乔纵凝眉，问：「怎么了？」 「有吃的吗？我饿了。」沈皙栀说。 乔纵站起来，「阿姨出去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听到这话，沈皙栀的脸色缓了缓。她没想到乔纵还会做饭，而且，还愿意做饭给她吃。 沈皙栀以前刷论坛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帖子。里面说，一个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下厨，证明这个男人很爱这个女人。 她不由得开始代入，乔纵愿意为她下厨，是不是可以证明，乔纵也很爱她？ 很快，这个结论就被她自己给否定掉了。 她别扭的点点头，说：「我想吃面。」 乔纵低眸将手肘上的睡衣袖子往上卷了卷，他修长的手指卷着深蓝色的睡衣布料，衬得手指白皙如玉。 沈皙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装作没有注意到他。 乔纵抬步走到了冰箱边，拉开冰箱，他往里面看了眼，而后回头，问：「再给你加个蛋，加点番茄，行不行？」 番茄鸡蛋面。 沈皙栀飢饿的胃被这个名字刺激到，口腔内生理性的分泌口水。她空咽了下喉咙，应道：「好。」 乔纵从冰箱里拿了两个蛋，一个红红的西红柿，还有一小袋子的面。 他走进了厨房。 沈皙栀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背影。望着男人穿着睡衣的背影，某一个瞬间，沈皙栀的内心无比地安定。 厨房里响起水龙头拧开后，水流哗啦啦的砸到池子里的声音，没一会儿油烟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沈皙栀的脚步像是不受控制，蜗牛般地慢吞吞的挪动，直到挪到了厨房门口。 厨房边有一扇玻璃门，可以推拉。 此刻那扇门开着，沈皙栀清晰地看见乔纵在切番茄。男人手里拿着刀，动作认真严谨，让她想起电视剧里，白大褂医生操手术刀的样子。 他的手当真漂亮，骨节匀停，指尖纤长而又有力。 沈皙栀突兀地问：「乔渣男，你为什么不去学医呢？」当了医生，就能拿手术刀了，那样的一双手，弹钢琴或者拿手术刀都很合适。 闻言，乔纵切番茄的动作一顿，刀面倾斜，差点切到他的手指。 沈皙栀并不了解乔纵的过去，却能在这一刻察觉到男人瞬间僵硬的情绪。 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虽不知道原因，但仍道：「我就随便问一下，没有其他的意思。」 这话一出口，那种像是被凝结住的气氛便融化了似的，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乔纵边将番茄切成小块，边说：「以前想学医的，但是心脏受不住，不能太累，所以家里没让。」 「哦。」沈皙栀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又开始没话找话：「你怎么还会煮面？」 「我会的东西多着呢。」乔纵笑了笑，应得云淡风轻：「你不知道而已。」 沈皙栀莫名从这番话中听出了类似于悲伤的情绪。 乔纵大她许多，她才刚上大学，乔纵却已经在生意场上混了许多年。 沈皙栀皱了皱眉，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问：「你觉得那天见到的那个男生怎么样？」 「嗯？」乔纵答得自然，尾音懒散。 「他叫陆宁盛，是我学长，很喜欢我，在追我。」沈皙栀一字一句说：「而且，我觉得他很好。」 「喜欢他？」乔纵问。 「差不多。」沈皙栀含煳道，又问他：「你觉得他怎么样？」 乔纵老神在在，仿佛并没有被她激怒，也没有沈皙栀料想中的那种，类似于吃醋或者占有欲之类的情绪。 他将番茄倒进锅子里炒了炒，炒熟后又盛起来。他将锅用水洗了洗，又重新往里倒油，当油烧的滚烫，开始往外翻溅时，再加入生姜蒜。 沈皙栀盯着他的动作，看得很认真。 乔纵接了两碗水，全倒进了锅里。水接触到锅的那一瞬，勐地发出滋滋的声音。 沈皙栀等着乔纵说话。 许久之后，锅子里的声音渐小，乔纵开口：「陆宁盛不够成熟，心性不坚定，配不上你。」 本来是为了试探才故意问的问题，可在听到这个回答时，沈皙栀却忽然有些恼怒，她挑衅地问：「陆宁盛配不上，那乔纵你就配得上了吗？」 乔纵无言，往锅里放了两把面，侧颜沉静。 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很不相干的话——死猪不怕开水烫。 沈皙栀竟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乔纵，无比的贴切。 她咬了咬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竖起了全身的刺，说话也尖锐的不像样子：「你二十八就足够成熟了吗？你心性够坚定了吗？你感情左右摇摆，一下子这样，一下子那样，你这样子的，难道就配得上我了吗？」 第97页 乔纵将打好的两个鸡蛋倒进锅里，仍旧没回答。然而下颚线条却紧绷起来。 有些话说出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沈皙栀方才说的话便是如此。 她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气来，气自己还爱这个渣男，恨乔纵懦弱。更怨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三十出头就一定会死！ 她为什么偏偏爱上这么一个人！ 僵持间，面已经煮好。 乔纵拿了两个碗，放到水龙头下，洗得干干净净后，将锅里的面分到两个碗里。 沈皙栀双手抱臂，靠在门框边，冷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严肃而又苛刻。 盛好面，乔纵一手端着一个碗，从厨房里出来。 他将碗放到餐桌上，将手在围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忽然发觉忘了拿筷子，他转过身，准备进厨房把筷子拿出来。 然而身子才转过来一半，腰就被人从身侧用力地抱住了。 小姑娘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胳膊，乔纵发觉她在颤抖，他的心口一下子悬了起来，下意识问：「怎么了？」 沈皙栀一只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脖子往下压，乔纵顺着她的力道低下头。 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个柔软的东西便堵住了他的唇。 沈皙栀亲了上来。 乔纵忘了闭眼，隔着咫尺的距离，清晰地看见了少女眼睫上沾着的泪珠。她连睫毛都在抖，眼睛紧紧闭着，像是要沉沦在一场梦境中，再也醒不过来才好。 乔纵的手顺着她的嵴背往下滑，仿佛在安抚一个小孩子。 他也闭上了眼。 沈皙栀吻技实在很差，亲的莽撞，忘了张嘴，也忘记要伸舌头。 乔纵没有躲，任由少女的唇瓣贴着他的。 然而不过片刻，他便从少女的唇上，尝到了咸湿的味道。 乔纵倏地睁开了眼，刚想退开一些，少女的手便压住了他的后脑勺，她的唇瓣贴合得更紧。 有那么一瞬，乔纵几乎以为，这个小少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乔纵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顺着髮根往下抚，他的舌尖尝试性地去撬开沈皙栀的齿关。却还没等下一步动作，沈皙栀便勐地推开了他。 乔纵被她推得差点站不稳，趔趄了几步，扶着墙稳住身形，抬眸去看她。 小姑娘哭花了一张脸，满脸的泪，抽抽搭搭地说：「王八蛋，混蛋，人渣。」 乔纵全盘接受，没有反驳。 他撑着墙，眼眸垂下，「嗯」了一声。 心里却又痛又难受，有了一种濒临窒息的绝望感。 他不想伤害她，可是伤害却并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减轻。 乔纵手握成拳，朝着墙面，狠狠地锤了一下。痛感从指节传到心脏，又传递到大脑，他紧紧地咬着牙，口腔中有了咸腥的味道。 「栀栀，你想怎么样，告诉我，我按你说的来，不勉强你了，真的。」乔纵哑着嗓子说：「你告诉我，我听你的。」 沈皙栀手背胡乱的把眼泪抹了抹，恨恨道：「乔纵，你要是个男人，有点骨气，看见我这个样子，就应该不顾一切的跟我在一起。」 乔纵怔了怔，神情有片刻的茫然。 沈皙栀说：「你根本就不敢，你就是懦弱，你怕死，你什么都怕。你连光明正大的跟我在一起都不敢，你拿什么说爱我？」 乔纵的牙齿咬了咬唇，他将唇瓣咬出了血，血色将唇色染深。他直起身，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她。 他将脸埋进少女的颈窝，许久后，低沉道：「好。」 第47章 …… 沈皙栀并不明白乔纵说的那句好是什么意思, 男人以一个无比依恋的姿势抱着她，她听见乔纵剧烈的心跳声，震在她的耳鼓上。 大约过了足足五六分钟, 乔纵才松开她。 沈皙栀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皮肤被泪水泡的有些干涩的疼。 乔纵将她眼角的眼泪擦干, 低着头，臣服般地哄她：「别哭，我敢。」 她不懂男人在说什么，却听出了他话语间的坚决, 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之后, 有了一种一往而前的果敢。 沈皙栀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眼前光线忽然一黑, 乔纵的唇在她眼角啄了一下。 他说：「早该知道你喜欢这样的。」 沈皙栀：「？」什么她喜欢这样的？ 「快吃吧，面都凉了。」 留下这句话, 乔纵便转身进了厨房。 沈皙栀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在椅子上坐下来。她用手背碰了下碗沿, 面还没凉, 温温的。面碗里红色的番茄和黄色的鸡蛋交叠在一起，色彩鲜明。最上面洒着葱花。 闻起来就很香。 她本来就饿, 此刻被这香味勾的很馋。不由得吞咽了口唾沫。 乔纵拿水把筷子洗了洗, 出来时正瞧见小姑娘脖子前倾, 鼻翼翕动。她的鼻子微微皱着, 看着像一只小仓鼠, 可爱极了。 他把筷子放到沈皙栀眼前，道：「吃吧。」 少女接了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面，她一副哭过的模样, 鼻尖透着红，小口小口地咬着面条。 乔纵垂下眼眸，也开始吃面。 他吃相斯文优雅，带着一种温吞的矜贵。 沈皙栀总觉得这气氛别扭得厉害，她猜不透乔纵的心思，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第98页 过了许久，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找了个话题：「我等下要回学校，就不久留了。」 乔纵道：「今天你没课，晚上送你回去。」 他这话说的有些强硬，沈皙栀愣了愣，下意识抬起眼，瞥了眼正在吃面的男人。 乔纵向来温和，少有这种直接替她做决定的时候。 她咬了下唇，犹豫着不知道怎么答话，对面的乔纵视线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沈皙栀低下头，捧起碗遮住脸，喝了一口面汤。 乔纵做出来的面，味道很好，汤也很鲜，不知道放了什么独家密料。 「好吃吗？」乔纵问。 「还……还行？」沈皙栀回答，嘴巴里还含着一口没喝下去的汤，就这么端着碗，望着乔纵。 乔纵已经吃完，放下筷子，「那以后哥哥天天做给你吃。」 沈皙栀捧着碗，表情呆住了。 乔纵说要天天做给她吃？这句话听在耳朵里，沈皙栀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醉了。 刚才在厨房门口，看着乔纵忙碌的模样，她其实很想从身后抱住乔纵的腰。 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 此刻乔纵说出这句话，让她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还有一股温暖的感觉。 然而她却没敢应声。 将自己鸵鸟般的，窝在安全的距离之内。 乔纵似乎也没想要得到她的回答，沈皙栀吃碗面，他便将碗拿去洗了。 沈皙栀穿着睡衣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听着厨房里的水声，有些百无聊赖地活动了下筋骨，眼角余光瞥见了放在茶几上的一个眼镜盒。 她伸手把眼镜盒拿起来。 盒身是黑色的，里面放着那副乔纵偶尔会戴的眼镜。 无框、金丝边，镜片擦得干净，泛着温润的光，只看镜框，便透着隐约的奢华。 沈皙栀把眼镜从盒子里拿出来，她拇指和食指捏着镜架的一角，把眼镜戴到自己的鼻樑上。 「还挺秀气。」 身后猝然响起乔纵的嗓音，带着懒散的痞，像在调.戏。 沈皙栀戴着眼镜转过身，隔着平光镜，同乔纵对视了一眼。 她没主动说话，右手勾了勾耳侧的头髮，又将那副眼镜取了下来，放到了盒子里。 戴上时才知道这眼镜没有度数，也不知道乔纵平时为什么要戴。 乔纵坐到了沙发上，随意地翘起了一条腿，偏头问：「怎么都不跟哥哥说话了，害羞了？」 沈皙栀扁扁嘴，仍没说话。 实在是不知道该跟这个人说什么，好像不管作出什么决定，她到最后都会受伤。无论怎么选择，到了最后，都是死路一条，无路可走。 乔纵往前倾身，拉住了她的手腕。 沈皙栀猝不及防的被他往身边扯，被男人拥入了怀里。她一屁股跌坐在乔纵的腿上，胳膊肘抵着男人的胸膛。 「啧，不跟哥哥说话，还动哥哥东西。」乔纵拿走了她手里的眼镜盒，脸颊贴着她的肩，语气仿佛是在嗔怪：「小姑娘，你到底怎么想的呀？」 沈皙栀抿着唇。 乔纵握着她的一只手，将手指一根根的插.进她的指缝，直至十指相扣。他另一只手拿起遥控器，问沈皙栀：「看动画片吗？」 沈皙栀：「……」她都成年人了！还看什么动画片？！ 乔纵已经打开了电视，调到少儿频道。 少儿频道正在放《熊出没》，光头强在给他妈妈打电话诉苦。 乔纵看着里头萌萌哒的小人，眉尖轻蹙，不太理解为什么沈卿译说，沈皙栀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动画片。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乔纵缓了缓，问道：「《熊出没》可以吗？」 「……」沈皙栀磨了磨牙，隐忍道：「可以。」 乔纵将她抱在怀里，脑袋靠着她，陪她一起看动画片。 两个人都不太能get到剧情里的笑点萌点，室内只有电视发出的声音。 沈皙栀开始觉得无聊。 她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乔渣男啊，你为什么要戴着眼镜，近视吗？」 沈皙栀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水平。 要是乔纵说是，那就证明乔纵在骗她。乔纵骗她，她就可以说服自己，鼓足勇气离开。要是乔纵说不是，那她也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还能打破这诡异的尴尬。 乔纵捏住了她的下巴。 沈皙栀的脸被他偏过去，不由得垂眸，看着他，无声问：怎么了？ 乔纵没戴眼镜，直接同她对视。 那双桃花眼形状温柔，好似花瓣，眼尾还透着很浅的粉。瞳仁乌黑，眼白清澈，透出几分冷。眼角往下垂着，沖淡了几分疏离。 这是双相当漂亮的眼。 沈皙栀眸中困惑更浓。 直到乔纵眸色渐深，那双眼中的温柔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冰雪塑成的冷意时，沈皙栀才明白了原因。 乔纵捏了把她的脸，笑道：「知道了吧？」 沈皙栀不自在地点点头。 「哥哥太兇了，戴个眼镜，显得斯文点。」乔纵说：「不是近视。」 沈皙栀又点点头：「哦。」 「你这什么反应？」乔纵调笑道：「哥哥不是近视，你很失望？」 沈皙栀：「……」 这个男人强词夺理的能力强的一批。 第99页 沈皙栀心累：「没。」 乔纵在她头顶拍了拍，「好好说话，这么不高兴干什么？」 「……没不高兴。」沈皙栀说。 乔纵捏着她的脸，眸中带了三分戏嚯，「你哥说你喜欢看动画片，怎么跟哥哥看就没精打采的？」 沈皙栀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满满的无奈感。 她吸气，吐气，重复三次之后，勉强冷静：「我喜欢看动漫，不是动画片儿。」 乔纵语气很轻地：「哦？」 「动漫。」沈皙栀重复道：「动画片儿是小孩儿看的。」 乔纵看了她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沈皙栀莫名被他看得脸颊有些发烫，下一瞬便见乔纵拿起了遥控器。他调了半天，调到了一个卫视台。 里面正在放一部爱情偶像片。 乔纵放下遥控器，慢条斯理问：「那能不能让哥哥看部偶像剧？」 「……你喜欢看偶像剧？！」沈皙栀震惊。 乔纵的手揽着她的腰：「不能说是喜欢，就是学习下。」 沈皙栀：「……」 行的吧。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沈皙栀忍着脚趾抠地的尴尬，看着偶像剧的狗血情节，乔纵却看得无比认真，像是在钻研什么学术性的问题。 一个下午便在学习偶像剧中过去了。 沈皙栀靠在乔纵肩上，昏昏欲睡，乔纵偶尔抚着她的背，有时候也会缠着她的头髮，更多的时候，是安静地将下巴窝在她颈间。 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安静地抱着彼此。 阳光从窗外跳进来，越入沈皙栀的眼帘，地板上一片灿烂的金色。 在某一个瞬间，沈皙栀会想起一句诗。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可偏偏她与乔纵，最是没有可能岁月静好。 - 七点多钟乔纵送她回校。 车子停在停车场，沈皙栀收拾好东西跟他下楼。两人同乘一趟电梯，出电梯时，乔纵揽了一下她的腰。 沈皙栀呆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想抬头去看乔纵时，却发觉男人已经走到了她前头。 车是乔纵昨天开去接她的那辆。 乔纵帮她拉开车门，让她坐在副驾驶，自己坐在驾驶座开车。 大学地点大多比较偏，沥市市中心离c大足足将近三十分钟的车程。 沈皙栀从包包里翻出耳机，戴上，在歌单中随手挑了首歌，听了起来。她偏头看着车窗外。 手机的声音不大，歌声混合着车辆的鸣笛声，一同灌入她的耳朵。 乔纵问：「听的什么？」 沈皙栀听到了，却装作若无其事，没答。 夜色侵占了这座城市，灯光不停闪烁。 到学校时，已经近八点。 车子停稳，沈皙栀没等乔纵帮她拉车门，自己便要下车。 这次没被拦，可没走两步，身前便立了一道人影。 沈皙栀抬眸，冷淡到近乎冷漠：「有事？」 「有。」乔纵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过去，掌心攥住她的肩头，绝对掌控的姿态：「帮你搬东西。」 「啊？」沈皙栀一怔：「什么？」 乔纵低着头，眼睫上洒了灯光，眉眼艷丽，勾起唇：「搬过来，跟我住。」 第48章 …… 沈皙栀在这一刻才觉得乔纵真的渣。 她明明说了不要, 乔纵却又开始勉强她。竟然还说起了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沈皙栀一言不发的去掰他的手，乔纵没让，手掌紧紧地握着她肩头。沈皙栀不耐烦地皱眉：「不行。」 乔纵：「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沈皙栀态度丝毫没有软化，反问：「我无缘无故的, 干什么要跟你住在一起？」 乔纵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他垂眸，见沈皙栀实在不乐意，便退了一步, 道：「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他送沈皙栀回宿舍, 一路送到宿舍楼下。 沈皙栀一直没说话，直到分别时, 乔纵叫住了她：「皙栀。」 她回头。 女生宿舍不许男生进去，乔纵站在楼下的花坛边, 这个时间点，校园里的人有些多, 夜风裹狭着凉意, 吹拂在人的身上。 沈皙栀手上拎着一个袋子，肩上背着一个小包, 等了会儿, 没等到乔纵说话, 她只好主动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路过的学生们会看向他们。 乔纵面色如常, 朝她走近了两步。 沈皙栀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眼前忽然一黑，腰被男人从身后揽住。乔纵将她带入了怀里。 这已经是今天说不清第几次，乔纵抱她了。 沈皙栀心中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不清是喜悦, 又或者是反感。 「皙栀，你到底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乔纵问。 沈皙栀没听懂，抬起眼，问：「什么怕你还是怕我？」 「一段感情再好，也没有人能保证它能走过一生一世。」乔纵缓缓道：「你自己告诉我，要是喜欢你，要是有点骨气，就该不顾一切跟你在一起。那你呢？」 沈皙栀顿觉无言。 她害怕受到伤害，也没有办法去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会死在三年后的事实。 她怕乔纵，也怕她自己。 第100页 乔纵敛眸，语气温和：「怎么就不能和我在一起了？皙栀，你不去试试，以后回想起来后悔怎么办？」 「……后悔？」沈皙栀讷讷，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了嘴。 「假设，你七八十岁的时候，回忆年轻时，会不会想起我？」乔纵嘆了口气，说：「年轻的时候，很多事情就该去经歷，这样老了才不会留有遗憾。」 - 乔纵说完那番话后便离开了。 沈皙栀一个人站在宿舍楼下，门口有情侣分别，抱着吻得难捨难分。她盯着看了会儿，陡然伤感起来。 她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父母的意思。 沈明轩和蒋天资处事洞若观火，父母不同意她和乔纵在一起，说到底是怕她受到伤害。 从小，沈皙栀便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十八年来当真没吃过什么苦头。 她扁扁嘴，拎着袋子去后操场走了一圈。 操场上有社团在唱歌，小情侣们手拉手吹着风。听着耳边的歌声，看着热热闹闹的操场，沈皙栀心中蓦地升起了一股勇气。 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在看台上坐下来，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沈明轩还没下班，接到女儿电话时，还有些诧异：「栀栀，怎么忽然想起来给爸爸打电话了？」 沈皙栀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空，「爸爸，我有件事情，拿不准，想问下你的意见。」 「什么事呀？」沈明轩笑了：「该不会是感情上的事吧？」 沈皙栀「嗯」了声：「是关于乔纵的。」 沈明轩闻言，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等了一会儿。沈皙栀动了动脚踝，继续问：「爸爸，我很喜欢乔纵，我想和他在一起，该怎么办？」 「可是他短命。」沈明轩说：「栀栀，如果你嫁给他，他死了你会成为寡妇。你不嫁给他，单纯和他谈恋爱，他死了你也会难过。爸爸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感情深了之后，爱人死去，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你还这么小，未必能承受这些。」 「那我喜欢他。」沈皙栀说。 沈明轩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栀栀，感情呢，是一件很脆弱的东西，有时候你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而喜欢一个人，而有的时候，也会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不喜欢一个人。这都是很正常的。」 沈皙栀已经有些微哽咽，一字一句道：「爸爸，我喜欢他。」 「他死了，你能接受吗？」沈明轩问，又道：「你知不知道你堂哥，好小的时候喜欢了一个女孩子，这么多年都没忘。栀栀，爸爸不想看你变成那个样子。乔纵虽好，但是实在不适合你。爸爸情愿你喜欢齐拈那种花花少爷，也不想你喜欢乔纵。」 提到沈卿译，沈皙栀沉默了一会儿。 「喜欢一个人的过程中，会吃好多好多的苦，但是那些苦头都值得，吃完这些苦，到最后，你会收穫一段幸福的婚姻。」沈明轩劝道：「然而乔纵不同，他会早死。我沈明轩的女儿，想要什么样子的男人得不到，何苦非要和一个将死之人在一起？」 沈皙栀倔强而又傻气地重复：「我真的喜欢他。」 找不出原因，找不到缘由，喜欢，就是喜欢了。 沈明轩见劝不动，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语重心长道：「栀栀，我的女儿，你听爸爸说，你现在放弃，会遇到更多更好的男人，他们每一个，都比乔纵更适合你。每一个，都比乔纵更好。」 沈皙栀想起心上随着乔纵而招摇的那株小树苗，吸着鼻子道：「爸，可他们都不是乔纵。」 以后她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会是在那个夏天见到的乔纵。 没有一个人，值得她年少时的喜欢。 也没有一个人，会让她在某一个瞬间，有一种将江山都颠覆，只为美人一笑的冲动。 沈皙栀眼泪决堤，哭着说：「我喜欢乔纵，乔纵就值得。不是他这个人怎么样，而是我的感情值得。」 听到女儿的哭声，沈明轩慌乱道：「哭什么啊栀栀，别哭别哭，我知道你的意思，值得值得，咱们栀栀值得最好的。」 沈皙栀用力抹干净眼睛上的泪水，兇巴巴的说：「爸爸，你以后不要干涉我感情上的事情，我会保护好自己，让自己不受到伤害。但是，这是我的感情，你别插手，好不好？」 光听声音，沈明轩便能想像出女儿此刻有多伤心。 沈明轩为难道：「那你难过了怎么办？栀栀，你不开心了，被那个男人伤害了，怎么办？这些爸爸都不能帮你，只能说帮你把把关，爸爸觉得乔纵不好，这个年轻人城府很深，你摸不透的。即使是谈恋爱，爸爸都怕你吃亏。」 沈皙栀来了脾气，很不讲道理，蛮横道：「我能吃什么亏，他想要什么，我直接给他就行了。」 沈明轩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栀栀？」沈明轩发了愁：「你们还没怎么样，怎么就光想着倒贴了？」 沈皙栀才不管什么倒贴不倒贴的，她说：「乔纵图我什么，我有的他都有，他一个将死之人，能图我什么？」 沈明轩：「……」这时候才理解什么叫做女生外向了。 「那我和你妈妈商量一下，栀栀，这件事情你必须要想清楚，倘若有一天乔纵死了，你到底承不承受得住。爸爸是真的不想看见你难过。」沈明轩最后说：「如果他要什么东西，别给他，什么都别给他，保护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第101页 - 沈皙栀回到宿舍时，已经快九点。她洗漱了下便睡了，睡前和几个室友一起打了几局小游戏。 第二天醒的有点晚，早上九点了。 室友都还没起，沈皙栀从床上爬起来，到洗手池边刷牙洗脸。照镜子时，发觉眼睛有些浮肿。大约是昨晚哭过的原因。 她对着镜子画了个妆，涂了个颜色很艷的口红，从衣柜里挑了一套黑色的衣服，换上出门。 她将饭卡拿在手上，无聊的晃着。 正想着早上吃点什么好。 刚出宿舍门，脚步就被定住。 乔纵站在离她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一身黑色，手里拿着手机，姿态懒散地玩。 沈皙栀脚步打了个转，步子还没迈开，身后乔纵便道：「栀栀，起这么早？」 沈皙栀：「……」不早了都九点了。 「在这里都能碰见，咱俩还真有缘。」乔纵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走到她跟前，略微弯下腰，笑道：「有缘人，请我吃顿早饭行不行啊？」 深秋清晨时分，林荫路上雾气未散，空气中漂浮着稀薄的水汽。 乔纵的眉眼带着三分清雅的俊逸，笑的如沐春风，语气也是从容不迫。 沈皙栀拇指指腹卡在饭卡边缘，用力往下按了按，直到感觉到疼，才道：「嗯。」 c大食堂很多，沈皙栀挑了个最近的。 这个点食堂还在卖早餐，只是人不多。沈皙栀没问乔纵想吃什么，自己跑去卖面的窗口排队。乔纵跟在她身后。 前头有两个人在点单。 食堂里有其他男生盯着沈皙栀看。 小姑娘很少穿黑色，衬得皮肤极白。而她唇色则更为浓，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冷艷的味道。 男生们看直了眼，有人蠢蠢欲动，想上前来搭讪。 乔纵侧着身，高大的男人俯下.身，将下巴搁在她头顶。 沈皙栀刚想动。 乔纵的手臂从她身后环上来，揽住了她的肩，啧了声，道：「有点不高兴。」 沈皙栀：「啊？」 乔纵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语气压得低沉又缓慢：「好多人看栀栀。」 「哦。」沈皙栀不甚在意道：「我好看呀，肯定好多人看我。」她心道，还有许多人看乔纵呢。 乔纵垂眸，视线从沈皙栀肩侧滑过。 他很想说，以后不许出门，只许待在家里，给我一个人看。 然而却也知道，这样的话一说出口，小姑娘必定会怕他，更甚者，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第49章 …… 沈皙栀点了一碗牛肉面, 乔纵要了份和她一样的。 牛肉面味道一般，沈皙栀吃面时很注意，没将口红蹭掉。她依旧没主动和乔纵说话, 对面坐着吃面的男人姿态沉静，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沈皙栀正低头将碗里的辣椒挑出去, 眼角余光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侧头，陆宁盛停在他们这桌前，手上端着餐盘，笑着问：「学妹, 一起吃好不好？」 沈皙栀应道：「可以啊。」 陆宁盛坐到她身边, 这个点不是用餐时间，他问：「学妹, 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 「睡晚了。」沈皙栀说：「然后起的也比较晚。」 「哈哈哈，我昨天也睡得有点晚。」陆宁盛道。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交谈, 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乔纵。 乔纵冷着一张脸，盯着陆宁盛看了几秒, 忽而嗤笑了一声。 陆宁盛看过去, 表情变化的很做作，惊讶道：「咦？怎么是你, 那天晚上的那个谁？」 乔纵朝他伸出去一只手, 介绍自己：「乔纵。」 陆宁盛犹豫了一下, 慢吞吞地把手递了过去, 乔纵同他轻握了一下, 又道：「陆宁盛是吧？」 这个人还知道他的名字。 陆宁盛瞥见乔纵手腕上的表，那是一块银色的手錶，錶带很细，陆宁盛曾经在某杂志上看到过类似的手錶, 价值大约一百多万。 「嗯。」陆宁盛收回视线，在心里揣摩起沈皙栀和这个叫做乔纵的男人之间的关系。 沈皙栀看着家境很好，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一股很自信很阳光的感觉，而这个男人看着身价也不菲。 吵了架的恋人？又或者是追求者？ 陆宁盛摸不准。 然而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沈皙栀答应了自己的追求，既然沈皙栀答应了，那他就能明目张胆的追求她。 陆宁盛自认为也不算太差，虽然和眼前的男人比起来有一定的差距，但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优秀。 和乔纵握完手，陆宁盛便将手收回来，扭过头，邀请沈皙栀。 「学妹，吃完饭一起去学校走走吧？」 沈皙栀抬起眼，瞥了眼乔纵。见男人神色淡淡，仿佛没听见似的，一点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点头，应了句：「可以呀。」 乔纵倏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筷子落在餐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沈皙栀和陆宁盛抬头看过去，陆宁盛先问：「乔先生，怎么了？」 乔纵淡薄地抿了下唇，冷淡道：「没事。」 沈皙栀垂下眼，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乔纵会因为她和别的男生亲密而生气，他对她有占有欲。这种隐秘的发现，让她有一些小小的高兴。 第102页 可这高兴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又开始陷入了纠结。 本来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上了，就要去勇敢的追逐。 可是偏偏她和乔纵没有结果。 昨晚乔纵说的话她也想了很多，父母怕她受伤，她自己也畏惧。可老了以后想到乔纵，必定会后悔。 悔之不及。 沈皙栀想要去珍惜，想要去抓住。 哪怕最后只是一场空，然而努力过了，自己便不会遗憾。 - 出食堂的时候，太阳有些大，阳光灿烂刺人眼。 陆宁盛眯了眯眼，拿手挡在眼前看了眼天空，道：「学妹，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给你买瓶水。」 沈皙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没说。 陆宁盛跑去给她买水。 乔纵站在她身后，幽幽道：「这个小同学，还真是热心肠，对我们家栀栀真好。」 沈皙栀总觉得这话话里有刺，她转过身，逼视着乔纵，问：「那你会为我去买水吗？」别的男生会因为太阳大去给我买水，你会吗？ 乔纵，你会吗？ 沈皙栀想知道一个答案。 「想喝什么？」乔纵问。 沈皙栀直直看着他，想了会儿说：「买瓶怡宝吧。」 乔纵闻言，转身便走。 他跑回食堂买水的窗口，要了瓶怡宝，付钱时，窗口的阿姨说：「先生，不好意思，我们食堂只能刷饭卡，您没有饭卡的话，要去那边的窗口打票。」 乔纵捏着钱包的手紧了紧，头一次有了种无力感。 他依言去窗口打了票，一瓶怡宝才两块钱，乔纵拿着水出来的时候，陆宁盛已经买好了水。 男孩子正在给沈皙栀拧开瓶盖，将那瓶五颜六色的饮料塞给沈皙栀，乔纵听到陆宁盛说：「不知道学妹喜欢喝什么，上次和你们出去的时候，我见你喝这个饮料喝的比较多，我就买了这个。」 沈皙栀对他说谢谢。 少女的声音很甜，接过了那瓶饮料。 乔纵讽刺地勾了勾唇。 他低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怡宝，有那么一瞬间，妒忌要将他的理智扯断。他手背上青筋跳了跳，喉结上下滚动，眸色微冷，面无表情地把那瓶水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绿色的垃圾桶抖了抖。 沈皙栀回过头。 少女还拿着那瓶饮料，表情有些怔，傻傻地望着他。 触及他的眼睛，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沈皙栀下意识的将那瓶饮料藏到了身后。 乔纵觉得像是有人在心里点了一把火，烧得他难受。 她躲躲藏藏，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乔纵走了过去，温声问她：「饮料好喝么？」 小姑娘眨了一下眼睛，「唔」了声。 乔纵弯了弯眼睛，诱哄般道：「给我喝一口？」 沈皙栀看了他几眼，缓缓地把饮料递过去，含煳道：「好的。」 一旁的陆宁盛看直了眼。 乔纵捏着瓶口，把那瓶饮料拿过来，对着沈皙栀喝过的地方，嘴对嘴喝了一口。 这饮料过分的甜，沁人心脾。 乔纵偏头，笑着对陆宁盛说：「谢谢小同学给我们买的饮料，辛苦你了。」 陆宁盛：「……」 陆宁盛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难以形容。 沈皙栀闻言也瞥了眼乔纵，她心里吐槽，唇角却悄悄地弯了弯。 c大校园很大，乔纵之前来这里演讲时也没逛过。沈皙栀和陆宁盛挑了条绿荫多的路走着，走了一半，陆宁盛忽然说：「乔纵？是那个乔纵？上次来我们学校演讲的乔先生？」 沈皙栀无语的视线掠过他，在陆宁盛惊异的目光中，艰难地点点头：「嗯。」 陆宁盛垂下眼，脸上兴奋的神采没了。 少年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似的，蔫头耷脑，没精打采的。 见陆宁盛不痛快了，乔纵心情颇好，唇角的笑意都像是染上了春风。 「小同学，你是不是在追我们家栀栀呀？」乔纵的语气放得很温柔，缓缓道：「我上次看见你跟她表白了。」 陆宁盛也猜出了这两人大约是情侣，乔纵一直逼问，他也觉得有些难堪。 怎么小学妹有了男朋友，还会接受他的追求？ 陆宁盛说：「乔先生，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您是学妹的女朋友，我如果知道学妹有男朋友，我绝对不会追求她。」 这话说得才在理。 「没事。」乔纵云淡风轻地回应：「这证明我女朋友魅力很大，作为男朋友，我很高兴。」 「高兴」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他嘴上说着高兴，陆宁盛却怎么听都听不出高兴的意思。 沈皙栀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直到乔纵说：「女朋友，现在拒绝，也不算迟吧？」 「……」 沈皙栀震惊于此人的不要脸程度，然而乔纵这样强势的态度并不叫她反感，她连连看了乔纵好几眼。 乔纵温声催促她：「栀栀？」 沈皙栀别开眼，将手插.进兜里，她偏头，对陆宁盛道：「学长，抱歉。」 陆宁盛闻言，呆呆地张了张嘴，顿觉哑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荫缝隙透进来阳光，地面洒满斑驳的亮痕。 第103页 沈皙栀还想说点什么，胳膊便被人扯了过去。乔纵揽着她，当着陆宁盛的面，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神色自然道：「早这样不就乖了么，栀栀。」 男人说起「乖」这个字时，语气低沉而喑哑。像一块在火上煨着的石头，像随时都会爆炸似的。 沈皙栀的耳朵尖发烫，小小声抱怨道：「关你什么事啊。」 陆宁盛见此，面色尴尬的能拧出辣椒水来，他挠挠头，道：「那个，学妹，乔先生，抱歉啊，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二位慢慢玩。」 乔纵十分大度：「嗯，小同学慢走。」 他说话也带着三分的懒散轻佻，像在调笑似的。陆宁盛听着这话，总觉得这个人不大正经，有些玩世不恭。 陆宁盛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这条林荫路还没走完，沈皙栀从乔纵怀里挣扎出去，她将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来，面对着乔纵，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她说：「乔纵，你为什么要把那瓶水扔了？」 「你怎么知道的？」乔纵好笑：「万一我扔的是别的东西呢。」 「我看见你买了水，也看见你扔到垃圾桶了。」沈皙栀歪了一下头：「你是吃醋了吗？」 乔纵眯了眯眼睛，盯着眼前的少女，许久后，他摊开手，无奈笑。承认的却很坦然：「嗯，皙栀，我吃醋了。」 「为什么？」沈皙栀明知故问。 乔纵漂亮的眉眼间满是笑意，他弯着眼睛，红唇翘起一个弧度，「皙栀，你不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看见你和别的男孩子待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不吃醋。」 沈皙栀心底的那道防线彻底破了。 听乔纵这样明明白白的说他的心意，她根本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乔纵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扯进怀里。 男人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疯狂地撕咬。 第50章 …… 一股很莫名的情绪从沈皙栀心底涌上来。 好像是喝了什么酒, 脑袋有些晕乎乎，嘴巴被咬的很痛，然而眼睛却开始泛酸。 她在心里偷偷想, 她真的好喜欢这个人呀。 喜欢到，这么多次失望, 却还是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再次充满了希望。 乔纵陪着她在学校走了很久，中途他去小超市买了瓶和陆宁盛一样的饮料，拧开瓶盖给了沈皙栀。 沈皙栀其实有些喝不下了, 可在乔纵虎视眈眈的目光下, 还是忍耐着喝了小小一口。 两人路过操场，操场中间有男孩子们在踢足球, 有个球从中间飞过来，砸到了塑胶跑道边缘。 将球踢过来的男孩子被同伴们催着来捡球。 乔纵把手里的瓶盖给沈皙栀, 小跑几步过去，一脚将那个球朝球场的方向踢了过去。 足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 最终落在那个正想跑过来的男孩子的脚边。 男生朝乔纵招了招手, 声音很大：「谢谢啊兄弟！」 阳光下，乔纵扬唇, 笑容里像是晕了光。 沈皙栀偏着头, 看他笑, 竟有那么一瞬间看得有些呆了。 乔纵很少这样笑, 他笑起来时总叫人觉得过分的斯文冷淡, 偶尔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然而此刻的笑，却像个少年般。 她忽而想起乔纵说的「你不知道而已」。 她不知道乔纵过往二十八年，也不知道乔纵从小拖着一副病弱的身子，是怎么挨过来的。也没想去想过, 这个男人，知道自己註定短命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更没有去想过，或许乔纵并不是不爱她，而是爱的太深，放手不是玩.弄，而是真的不想耽误她。 沈皙栀将饮料瓶盖拧紧，左手拎着，走了过去。 她伸手，右手拽住了乔纵的衣袖。 「怎么了？」乔纵侧眸，微挑眉。 沈皙栀沉默地低下头，两根手指捏着他袖口的一角，晃来晃去。 乔纵看得好笑，轻轻扯扯嘴角：「栀栀？」 小姑娘还是没说话。 「不高兴了？」乔纵弯腰想去看她的表情，沈皙栀直接别开了脸，不让他看。 乔纵嘆了口气，满心无奈：「到底怎么了？被哥哥亲了，觉得吃亏？」 沈皙栀沉默地摇头。 乔纵不怕她生气，也不怕她哭闹，就怕她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摸不透情绪，好像下一秒就能离开他。 乔纵抬手去拨开她脸侧的头髮，单手捧住她的脸，抬起来，细细的盯着小姑娘的脸看了会儿，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他说：「告诉我，怎么了？」 沈皙栀仍是摇摇头，她打掉乔纵的手，扭开脑袋，不言不语，只是拉着乔纵的袖子，扯着他绕着塑胶跑道散步。 乔纵眉头始终蹙着，没平下去过。 走到看台边缘，沈皙栀说：「乔纵，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这是她开口跟他讲的第一句话。 乔纵闻言，垂眸想了会儿。而后说：「我小时候吗？挺无聊的，你不一定想知道。」 沈皙栀看向他，执拗道：「你给我讲一讲。」 乔纵眼睫颤了下，手指蜷了蜷，应了声：「嗯。」 他说：「我小时候，刚出生的时候吧，又瘦又小，医生说我可能活不下来，让我父母做好准备。可我还是活下来了。」 第104页 「我们去看台上坐坐吧，坐着说会儿话。」沈皙栀松开了扯着他袖子的手指，自顾自的走到看台上。 她坐在第三级台阶，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胳膊上，看着台下打球的男孩子们，问乔纵：「还有呢？」 乔纵屈腿，坐在她身边，「因为身体不好，爸妈姐姐都很让着我，对我很好。」他顿了一下，说：「我过得很幸福。」 「这样啊。」沈皙栀撇了一下嘴，明显不大信。侧着头，单手支着脑袋，问：「没人因为你身体不好，欺负你吗？身体不好，不能打球，不能剧烈运动，没有男孩子嘲笑你吗？」 那些他刻意隐瞒的过去，被沈皙栀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乔纵有了种无地自容的难堪。 仿佛年幼时因为体弱，而受到的欺凌再一次涌了上来。的确有人欺负他，也的确有人嘲笑他，甚至还有的小男孩因为年纪太小，不懂事，故意让他出丑。 他没有隐瞒，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有。」 沈皙栀舌尖抵了下侧脸颊，一副很无所谓的神情，鼻尖哼了声，笑了：「这么惨的吗。」 她平淡的反应像一把刀子，往乔纵的心口，一刀一刀的戳。叫他一颗心血淋淋的。面上却还是笑着的，缓缓说道：「长大点就还好，没人会那么欺负我了。」 沈皙栀凑近他，问：「你会踢球吗？」 乔纵：「会。」 沈皙栀：「那我哥和齐拈踢球怎么不叫你？」 乔纵：「不能踢太久。」 沈皙栀说：「那你好弱哦。」 乔纵苦笑，边笑边摇头，表情像是要哭，却仍是笑：「心脏病，身体也弱，没办法的事。」 沈皙栀眨眼的动作一顿，她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凑到乔纵耳朵边，压低了声音，吐息如兰：「哥哥，那你这个情况，做那种事情能坚持多久呢？」 乔纵没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像一只妖精似的，将他的情绪抛高又踩落，却似乎没有负责的打算。 沈皙栀也毫无畏惧的同他对视，甚至还有闲心，拨弄了下额前的刘海。 「没试过。」乔纵说。 沈皙栀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把，「可我想试试哎。」 乔纵唿吸停了一瞬。 妖精似的少女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眸中含着笑，「乔先生，我想试试，你们这种情况，做那种事情能坚持多久哎。」 乔纵咽了口口水。 沈皙栀笑的眼睛都弯起来：「我能试试吗？」 - 那天到最后，乔纵也没给出回答。 沈皙栀回宿舍之后，却一个人偷偷地笑了好久。她觉得自己好像离乔纵的世界更近了一步，她能够理解乔纵了。 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是她的错觉，然而，她确定了一个事实—— 乔纵十之八九，真心爱她。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常能见到乔纵。 有时候是在宿舍门口，有时候是放学的教学楼，还有的时候会在食堂和他偶遇。 沈皙栀知道这不是巧合，乔纵家不在沥市，会留在这边大约也是因为她。 见面时，她便像个邻家小妹妹一般同乔纵相处，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情。 她不越雷池一步，便是在等，等乔纵自己忍不住。乔纵耐性却比她好很多，好几次她忍不住了，乔纵仍旧淡然。 像一个优秀的猎者，等着猎物自己落入陷阱。 十二月初的某一天，乔纵出现在了她宿舍门口。 沈皙栀的室友们都习以为常，苏蔷暧昧的推推她的肩，道：「皙栀的追求者又来了呀。」 「还不快过去呀！」刘莉露道。 沈皙栀装模作样的抱紧了怀里的课本，说：「我得先把书放上去。」 郑佩佩一把抢过来，催促道：「谈恋爱去，书我们帮你放上去。」 被室友的热情弄得哭笑不得，沈皙栀理了理头髮，走了过去。 乔纵今日穿的格外有少年感，咖啡色外套，蓝色牛仔裤，脚上穿了双白色球鞋。看着像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 沈皙栀跟他打招唿：「乔纵哥，你来啦。」 「带你去个地方。」乔纵温声道：「下午没课吧？」 沈皙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默默吐槽，这个老男人又不是不知道她课表，还要明知故问。 她耐着性子道：「没有。」 乔纵颔首，先她一步迈开步子，沈皙栀慢一步跟在他身后，也没急着跟他并肩。 她大约也猜出了这个男人的脾气。 总归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然而不是好东西也没关系。 她喜欢就好。 乔纵停在了一辆单车前，他坐上去，单脚支着车身，朝沈皙栀扬了扬下巴，指指后座：「坐上来。」 「什么？！」沈皙栀的眉头拧起来。 她倒没想到，乔纵今天没开车来，反而骑了单车。 「上来啊。」乔纵挑着眉笑：「别不是害怕吧？放心，哥哥车技好得很。」 沈皙栀并不害怕，她吐出一口气，侧坐上单车后座。她将肩上背着的包包放在腿上，调整好表情，说道：「走吧。」 乔纵骑着单车晃晃悠悠的路过林荫路，却在拐角处停了下来。他道：「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第105页 沈皙栀单手抓着座椅的杆子，接话：「哪儿不对？」 「腰上。」乔纵说：「没人抱着，有点儿空荡荡的。」 沈皙栀：「……」 沈皙栀深吸一口气，镇定道：「就这么骑着吧。」 乔纵扭着脖子，往后瞥了眼，调笑道：「抱着哥哥的腰，也没那么吃亏吧，小姑娘。」 沈皙栀低下头，悄悄地弯了弯唇。 乔纵和沈卿译是一辈人，她知道这个年纪的男人，早已经不会再来骑单车。 单车似乎总带了点儿校园的味道。 沈卿译去哪儿都是助理开车，自己开车的时候都很少。乔纵想必也差不离。 可这个男人，为了她骑上了单车。 沈皙栀心中有种很隐秘的欢喜，她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伸出两只手，扯住了乔纵腰侧的布料。 「这样可以了吧？」 她故意问。 乔纵单手扶着扶手，脚稳稳支着地面，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扯了过去。两只手都被男人往反方向扯，沈皙栀身子往前倾，胸口贴上男人的背。 乔纵将她的两只手交叠在他的腹部，拍了拍她的手背：「会不会抱人啊，小心摔了。」 第51章 …… 沈皙栀高中的时候, 班上也有早恋的男生女生。每到晚自习下课，少年会骑着单车带着少女穿梭过高中的校园。 而此刻乔纵骑着单车，带她穿过林荫路, 微风从前方拂过来，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 碎成斑驳的光影，明亮倾泻而下。 光影晃得沈皙栀有些睁不开眼。 她的手揪着乔纵衬衣的布料，侧头去看路边。 有走在一起的女孩子们盯着她和乔纵看，然后扭过头去和同伴私语, 大约是在讨论她和乔纵。 沈皙栀不太自在的晃了晃脚, 低下眼，盯着乔纵的后背。 单车穿过林荫路、骑上桥、路过广场, 一路驶出校门口。 乔纵骑车很稳，只是偶尔拐弯时, 车身会晃一下。沈皙栀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乔纵不说话, 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主动开口说话, 显得她在倒贴他一样。 单车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家养老院门口。 养老院在小巷子里, 清净却也偏僻, 像是从未有人来过。门口的木牌子边缘发黄, 有腐朽的痕迹。 沈皙栀下车时闻到了一股难言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发馊, 却又像是下了雨之后, 衣服很久不干的潮湿又沉闷的味道。 乔纵将车停在养老院门口，见她盯着铁门发呆，拍了拍她的肩：「皙栀，进去了。」 「来这里干什么？」沈皙栀回过头, 眼中茫然。乔纵有家人或者朋友在这里吗？ 对上少女的视线，乔纵低眉，忽而笑了一下，「献爱心。」 他的语气认真极了，神情也严肃，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沈皙栀：「……」 沈皙栀感受到了被欺骗。 养老院的院子里排排坐着一群老人，院子里是粗糙的水泥地面，地上有痰、灰尘，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粘液。 护工拿着扫帚胡乱的打扫着，扫把刮过水泥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老人们眯着眼睛在晒太阳，偶尔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他们的脸庞上有了老年斑，肤色或白皙或黝黑，眼角皱纹层层叠叠，头髮花白。 沈皙栀很少来这样的地方。 然而看着这样的景象，心里莫名很不好受。她微抿了一下唇，扯了扯包包的带子。 愣神间，乔纵和护工说了些什么，拿着把扫帚和簸箕过来了。 他拿着扫帚弯腰帮护工打扫卫生，低声和沈皙栀说着话。 这些老人有的没有子女亲人，无处可去，只能来养老院。还有的老人是因为子女不孝顺，不愿意将老人养在身边。 沈皙栀沉默地听着。 「小姑娘，你们是来看谁的？」有个老奶奶忽然在她身后问。 沈皙栀下意识看向乔纵。 男人笑的温和，没有半点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像个很乖很乖的晚辈：「奶奶，我们是来这儿帮忙的。」 「哦哦哦。」那个老奶奶穿着还算体面的宽松蓝紫色的长袖，点着头：「来找人的？」说着，她扯了把身边的另一个老奶奶的胳膊：「来找你的，你儿子来了！」 另一个老人浑浊的眼珠子缓慢的转了转，慢慢地有了灵动的色彩，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四处张望着：「我儿子来了？」 沈皙栀的心口陡然一阵酸涩。 她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脚步动了动，却不知作何反应。 这是一个期待儿子来看望自己的老人家。 可是，来的并不是她的儿子。 下一瞬乔纵搀扶住了她。 老奶奶抓着乔纵的胳膊，眼睛瞪像铜铃般大，直直地盯着乔纵的脸看。像是看得清，却又像是什么都看不清。 乔纵的脸上没有半分嫌恶。 一旁的护工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解释：「乔先生，这位老人这儿有点儿问题，老是觉得她儿子来了。」 「那这位？」乔纵下巴指指那个最先说话的老奶奶。 「这位啊，」护工说：「她耳朵不太好，最近精神也不太好……」她顿了一下，嘆了口气：「可能是日子快来了。」 第106页 沈皙栀有些听不大懂。 可她猜测着，日子快来了，约莫就是「快去世了」的意思。 乔纵点点头，将手中的扫帚放到一边，扶着那位老奶奶，叫了声：「妈，儿子来看您了。」 老奶奶勐地把他抱住了。 乔纵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柔声的宽慰：「妈，你放心，以后儿子天天来看您。」 「那什么时候接我回家？」老奶奶噘着嘴，像在撒娇。你为什么不接我回家，我养你这么大，把你拉扯大，你为什么不接我回家？ 乔纵仍旧很有耐心地陪她说着话。 老人家的情绪慢慢地平缓下来，乔纵叫护工去拿了一堆废纸，他扶着老人家在座位上坐下。 男人半蹲在地上，衣着工整精緻，与周边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然而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半分不适。 他仰着头和老人家说话：「妈，您乖乖的听护工的话，好好照顾自己，儿子下个月接您回家，好不好？」 「不……」老人家像个小孩子一样哭着说：「今天就带我回家。」 沈皙栀有些想哭，却又有些想笑。 护工拿着一摞废纸出来了，递给乔纵时问了句：「乔先生，您要这些纸做什么呀？」 乔纵未答话，他垂下眼眸，将那摞废纸放到膝上，拿起一张，说：「妈，我给您折千纸鹤玩，好不好呀？」 老人家止住哭声，抬起手背想擦眼泪，乔纵先一步拿纸巾给她擦掉了。 他嗓音温柔的像方才拂过沈皙栀脸颊的微风，「不要哭呀小公主，哭了就不漂亮了。」 大约每个女人心里都有一个公主梦。 听到这话，老人家立马就不哭了。她像个小女孩儿，歪着头：「那我要最漂亮的千纸鹤。」 「好。」乔纵说：「最漂亮的千纸鹤给最漂亮的小公主。」 另外的几个老人也吵着要。 乔纵耐心细緻的一个一个地哄，好到没脾气。 他给每一个老人都折了千纸鹤，还有的折的是爱心、小青蛙、纸飞机。 老人们拿着他折的小玩意儿，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沈皙栀揉了揉眼角，见乔纵还在哄老人家们，她悄悄地从院子门口出去了。 她不知道乔纵还有这样的一面。 以前觉得乔纵这个人放纵顽劣，偶尔正经起来，嘴巴却也不饶人。 可她却不知道。 她的乔美人，也是一个从骨子里就散发着温柔的人啊。 而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却只有这短暂的寿命。 养老院外面有一个洗手池，沈皙栀拧开水龙头，用水打湿手，拍了拍脸。 她回头，院子里乔纵还在和老人们说话。 男人半蹲在地上，拍着手，给老人家们唱儿歌。 有那么一瞬间，沈皙栀很想冲进去抱抱他。 她忽然明白乔纵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了。 这里的老人们，和乔纵有一个共同点。 时日无多，大约就是这几年，就要「到了日子」。 老人们好歹经歷过许多事，有着数载的年华。可是她的乔美人，他这年也才不过二十八岁啊。 在这一刻，那些犹豫纠结似乎全都散了。 沈皙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她的乔美人，死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憾。 她眨了眨眼睛，将里面的泪意逼退。心里悲伤却又勇敢。 沈皙栀从随身带着的包包里拿出钱包，她悄无声息地去找了养老院的院长。院长的办公室也简陋，中间吊着吊扇，办公桌桌面起了漆。 院长问：「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沈皙栀晃了一下手里的钱包，「院长您好，我打算资助这里。」 钟鸣鼎食之家形容沈家大约较为贴切，沈皙栀从小被娇养长大，没缺过钱花。 她打算资助这家养老院。 就当是为她的乔美人祈福。 资助的流程有点长，她填了许多张表格，最后院长送了她一束百合花和红旗。 沈皙栀抱着花去开办公室的门，门口站着乔纵。 男人长身玉立站在那儿，后背微微靠着墙，侧颜清冷，低眸盯着走廊的墙，听到开门声抬起头。 沈皙栀见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 她心口微涩，抱着花走过去，站在男人身前，仰起头，说：「乔先生。」 乔纵眼中又恢復成往日的戏嚯，模样颇有三分不正经，他捻开了衬衣领口的扣子，略一偏头：「沈小姐？」 他吊儿郎当的像个风流二世祖。沈皙栀把花递给他，命令的口吻道：「你要帮我拿花。」 少女的模样矜娇。 乔纵单手拿过花，低头嗅了嗅百合花香，笑了笑，眼梢微挑，像在抛媚眼：「遵命。」 这男人简直像个妖精。 沈皙栀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儿生气。她抿抿唇，不理他了。 「沈小姐，还有红旗。」院长从身后跟上来：「您忘记拿了。」 沈皙栀刚伸出手想去拿，却又想起了乔纵。她下巴微扬，神色不善，声音听在人耳里却又娇又嗲：「乔先生，你拿。」 乔纵便又笑了一下，从院长手里拿过那面旗，低眸看了眼，被旗帜上面的那句「好人一生平安」逗笑了。 他跟着说：「栀栀好大方啊，什么时候也资助资助我？」 第107页 沈皙栀心想这人比她有钱多了，她翻了个白眼，说：「应该是你资助我。」 乔纵仍是笑。 笑的叫人想打他。 和院长道别后，两人一齐出了养老院。 离开前那群老人家们都很捨不得乔纵，挨个儿要和他拥抱。尤其是乔纵刚认的「妈」，哭的像是丢了糖果的小孩儿。 沈皙栀只好自己抱着花，拿着旗子，站在一边，像个等家长来接的小学生。 抱完后，老人们终于肯放人。 沈皙栀见他能走了，抬脚就出了养老院的门，一点儿等他的意思都没有。 「栀栀。」乔纵从身后追上来。 少女抱着白色的百合花，并不看他，傲娇又别扭，低头说：「我要去珠宝店。」 「好啊。」乔纵也不问为什么，只道：「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她也有礼物的吗？「什么东西？」沈皙栀咕哝着，强装镇定，压下心里的小雀跃。 「是这个。」乔纵说。 一枝纸叠成的花被放在了那束百合花中间，虽然是用废纸叠的，然而花瓣却一瓣一瓣的，逼真极了，花瓣的尾端还会翘起来。 像是一枝玫瑰花。 可这毕竟只是纸花，沈皙栀也不确定这到底是是什么花。 她有些扭捏地问：「这是什么？」 「是送给栀栀的玫瑰花。」乔纵说：「好看吗？」 沈皙栀脸颊有些烫，她别开眼，嘟囔说：「难看死了。」 乔纵低头，唇吻上她的眼角。 「果然难看，都把我女朋友丑哭了。」 沈皙栀：「……」 她很兇很兇地瞪了一眼乔纵。 乔纵的嗓音里带了几分笑意，却又无比的虔诚认真。 他说：「沈皙栀，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的玫瑰花。」 第52章 …… 沈皙栀捏着那枝纸折成的「玫瑰花」转了转, 眼角余光见到乔纵将单车推了过来，她抿了一下唇，将「玫瑰花」放进了怀里的百合花束里。 乔纵坐在座位上, 一条长腿斜撑着单车，沖她扬了扬下巴, 「上车。」 阳光吻在他侧脸上，有了几许少年感。 沈皙栀低下头，坐上单车后座。 学校附近没有珠宝店，最近的珠宝店离这里大约有好几公里路。 骑单车过去大概要二十来分钟。 沈皙栀侧坐在后座上, 一只手抱着花, 另一只手拽着乔纵的衬衣。 男人的衬衣偶尔会被风吹的鼓起来，白色的衬衣看着像是皮薄馅大的包子。 她的耳边风声阵阵, 混杂着汽车鸣笛声、人声鼎沸，还有街边商铺放出来的音乐声。 第一次和乔纵见面, 好像也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 她不能和这个人白首，但是却可以一起走过一段快乐的日子。 许久后, 沈皙栀低低问：「乔纵, 你以前念书的时候，骑单车带过别的女孩子吗？」 少女的嗓音太轻, 带着股天然的软糯, 被风吹散了。 乔纵并未听清, 「什么？」 沈皙栀大声问：「你以前带过其他女孩子吗？」 回应她的先是一声笑, 而后是男人的「你说呢」？ 沈皙栀最烦乔纵这种什么都要她去猜的习惯, 她将贴在额上的碎发拂开，没好气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做我说嘛。」 小姑娘还跟他置起气来了。「没有。」乔纵说, 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就带过你一个人。」 原来，她是第一个啊。沈皙栀唇角忍不住往上扬，她假意咳嗽了两声，没再说话了。 「别人都怕摔，」乔纵笑：「就我家栀栀不怕。」 沈皙栀：「……」 说得好像她特别抗摔一样！ 乔纵将单车停在了商场门口。 珠宝店在商场一楼的正中间，沈皙栀抱着花跟在乔纵身后，亦步亦趋的。然而没走几步就注意到前面的乔纵停了下来。 沈皙栀抬起头，有些不解。 乔纵单手插兜，往后退了两步，停在她身边。 少女茫然的眨了眨眼眸。她鸦羽般的长睫自然卷翘，因为刚晒过太阳，脸颊微粉。 乔纵伸出了右手。 沈皙栀低眸：「干什么？」 「能牵个手吗？」乔纵说。 还要牵手的吗？沈皙栀轻轻地咬了一下唇，将自己的左手递了出去。 手悬在空中，便被乔纵握住了少女四根纤细的手指。 指尖碰到乔纵掌心时，沈皙栀被烫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有一小股电流触了一下心尖，酥酥麻麻的。 她悄悄地蜷了蜷手指。 却被乔纵攥地更紧。 沈皙栀不由得抬眼，侧眸看他。 乔纵也正半阖着眼，模样有些玩味地睨着她。他一双眼睛生的极为勾人，眼角稍稍往上挑，像是狐狸一般。 沈皙栀挪开了眼，不自在地抱紧了怀中的花束。白色的百合花纯洁，将少女的脸庞映衬地极为浓丽。好似一枝开在雪地之中的殷红玫瑰。 乔纵忽的伸手，将她怀里的花夺了过去。 没料到他会忽然动手，沈皙栀的心颤了一下。没了遮挡的花，乔纵的视线不加掩饰地落到她身上。像是一寸一寸的抚摸过她的肌肤。 一股窘迫感从头皮爬了上来，没来由的，在乔纵面前，沈皙栀有了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第108页 余光中乔纵倾身而来。 沈皙栀想躲开，然而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下也动不了。 「头髮乱了。」乔纵在她耳边说。 沈皙栀耳朵尖发烫，慌乱的抬起另一只手，理了理头髮。 身边乔纵压着嗓子又笑了一声，他说：「怎么还害羞。」 「……才没有。」沈皙栀眼睛左右乱瞟，想看他，却又不太敢。她胸腔里的那颗心跳的飞快，像是要蹦到嗓子眼里去。 导购员见两人衣着不俗，脸上笑容灿烂：「请问二位想看些什么？我们这里有手镯、戒指、项鍊，这边请。」 沈皙栀将手从乔纵掌心抽了出来。 她没说自己要什么，装作漫无目的的样子，微微弯着腰在柜檯前看。 乔纵抱花站在她斜后方，嘴角噙着些微的笑意。 小姑娘正在看戒指。 少女的心思简直好猜得不得了。乔纵想起了上一枚被沈皙栀扔掉了的戒指，又见她低着头，模样认真地在挑选戒指。他的眸中浮上很浅的暖意。 乔纵垂下眼眸，将那枝纸玫瑰从花束中拿出来，放到了百合花的最中间。 「我要这个。」沈皙栀指了指最中间的那枚戒指，「要两枚。」 导购员眼前一亮。那枚戒指价格高昂，几乎没什么人买，平时摆在珠宝店里权当摆设。而这个小姑娘一开口就要那枚，导购员笑的越发和善：「好的小姐，您要订做吗？」 沈皙栀想了一下：「不用了，直接给我拿合适的尺码就可以了，我现在就要。」 「好的小姐。」导购员笑问：「那您要什么尺码呢？」 沈皙栀卡了一下壳。 她并不知道乔纵手指的尺码。 那边乔纵见她看过来，上前几步：「怎么了？」 沈皙栀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可此刻既然已经被他戳破，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说：「沈卿译要结婚了，我打算送戒指给他。」 「他要结婚？」乔纵稍扬眉，摆明了不信。 沈皙栀信誓旦旦：「对。」 「所以？」乔纵问。 沈皙栀扯住了他的左手，很认真的说：「所以我需要你帮我试一下。」 乔纵：「那你确定，我和沈卿译戴的尺码一样？」 沈皙栀点头，一本正经：「我觉得差不多。」 乔纵：「……」 他被少女找藉口的模样逗笑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沈皙栀窘迫道：「反正就试一下，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乔纵不再为难少女：「嗯。」 那是一枚很朴素的银戒，上面雕了精緻的花纹，镶着一枚米粒大小的钻戒。 戴在乔纵的手上，格外的养眼。 沈皙栀当即拍板：「就这枚。」 刷卡付钱后，导购员帮她把两枚戒指装了起来，递给她。 沈皙栀用食指勾着袋子，心情颇好。 一直到出了珠宝店，她的脸上都还挂着藏不住的笑。 「先去吃个饭？」已经正午，写字楼里有下了班的上班族出来吃午饭。乔纵不去戳穿少女的谎言，而是说：「哥哥有点饿了。」 「嗯。」沈皙栀点点头，她正好有点饿了。 简单的吃了顿饭，乔纵正打算送她回校，却不想少女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乔纵无声看着她。 沈皙栀揪着手指，偷瞥他：「乔纵，我有点累了。」 「我送你回学校。」乔纵说。 沈皙栀：「我想睡觉。」 乔纵温声：「回宿舍睡。」 沈皙栀拧了拧眉，眉尖攒着不耐烦。这个男人是真听不懂她说话，还是装作听不懂？ 她气鼓鼓的甩开乔纵的衣袖，踮起脚，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我要跟你去酒店！」 小姑娘说话时带了几分奶声奶气的，像是小朋友在撒娇。 乔纵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要试一试你的身体。」少女横眉竖目。 乔纵这下懂了。 他轻笑：「确定？」 沈皙栀重重点头：「不能更确定。」 上次她喝醉酒似乎也说了这样的话。乔纵记得分明，当时他忍住了。可此刻少女眼眸清亮，没有一丝醉酒的模样，她用这样一双无辜的杏眸看着他，又说着这么直勾勾的话语。 这他妈怎么忍得住。 乔纵此刻只想做个禽.兽。 哪怕沈皙栀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他也没可能叫她清醒过来。 少女的初次不给他，难道还要教他死了之后，在地狱里亲眼看着她给别人吗？ 「好。」乔纵声音哑的厉害，眸色晦暗：「哥哥带你去试试。」 附近就有一家星级酒店。 乔纵要了双人间，拿着房卡带着少女上楼。 酒店房间在三楼最里，乔纵拿卡刷开门，没先进去，而是回头，看了眼缩着肩，明显能看出紧张模样的少女。 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地不能再尴尬。 沈皙栀看他像在看什么魔鬼，眼神闪躲。 乔纵却满怀期待。 他内心的兽蠢蠢欲动，压抑着道：「进去吧。」 沈皙栀的肩颤了一下，低着头，有几分畏缩的模样，慢吞吞地进了房间。 乔纵也进去，正想换鞋，忽然想起一件事。 第109页 少女已经换好鞋，坐在沙发一角。仰着头，很乖地望着他。那双杏儿眼仿佛会说话。 乔纵掩唇，轻咳了声：「我忘了买东西。」 那双杏儿眼更茫然：「什么东西？」 乔纵不说话，将门拉开出去了，离开前只留下一句：「别乱跑。」 沈皙栀坐在房间里，抓着沙发料子，心头惴惴。 紧张间，她拉开刚买的戒指盒子看了眼。乔纵像是被她骗到了，没猜出来这枚戒指是给他的。 沈皙栀拿出那枚女士的戒指戴在了右手无名指上。 大小刚好合适。 像是婚戒。 她轻轻地弯了弯唇，下一瞬唇角的弧度却又塌了下去。 她什么都可以给乔纵，然而却唯独不可能和乔纵结婚。 乔纵回来的时候，沈皙栀已经将戒指放回原处。一切都和他离开前没有什么区别。 少女仍旧坐在沙发上。 乔纵换了鞋，去阳台边拉上了窗帘。 室内安静，沈皙栀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没敢四处乱看，自然也不知道，身后的男人目光露.骨坦然。那眼中的占有欲，像是要将她一寸寸地吞入腹中。 乔纵说：「女朋友，开始吧。」 第53章 …… 沈皙栀醒过来的时候, 天刚蒙蒙亮，空气中有一股很淡的腥味，被体温烘热之后, 倒也不难闻，只叫人觉得过于暧昧。 她侧过脸, 去看躺在身边的乔纵。 乔纵睡得很沉，阖着眼，浓密的眼睫垂下来，遮住了眼睑。他大半个胸膛都露出来, 酒店里的棉被只盖住了腰身。 沈皙栀盯着他肩上的那点红痕, 发了会儿呆。 昨晚乔纵对她所做的那些事情，一幕一幕的变成画面浮入脑海。她从来不知道, 那种事情令人痛苦却又欢愉。 她抬起右手，去看无名指上的戒指。 是情到浓时, 迷迷煳煳间，乔纵套到她手指上的。 当时沈皙栀只觉得指根一凉, 她神思清明几分, 抬眸看向上方的乔纵。 乔纵吻了一下她的眼皮，好似漫不经心：「这戒指大小正合适, 你戴吧。」 沈皙栀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又说不上来。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哦」了一声。 乔纵便笑了, 更加放肆。 想着想着, 沈皙栀的眼皮打了个架，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明亮的日光从落地窗爬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大片的亮痕。沈皙栀揉了揉眼睛, 发觉有一道人影背光而立。 「乔纵？」她开口，嗓音嘶哑，说话时喉咙间还轻微撕裂的疼痛感。 乔纵收了手机，转过身，「醒了？」 沈皙栀躺在床上点点头，「几点了？」 乔纵说：「十一点半。」 他走过来，沈皙栀这才注意到他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视线瞥过他裸着的肩，回想起昨晚，沈皙栀的耳朵尖涨的通红，脸上也热热的发烫。 乔纵坐到了床边。 随着床塌陷下去一小块，沈皙栀觉得心底的某道防线也像是被人攻破了。她半撑着身子，胳膊抱住了乔纵的腰。 肌肤相贴的触感，令人心底酥麻。 沈皙栀将脸贴在乔纵腹部，没脸见他，但是又捨不得和他分开。 「怎么了？」乔纵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哪儿不舒服？」 小姑娘不说话，脸颊亲昵的蹭了蹭他。 然而乔纵一垂眸，便见到少女雪白纤瘦的后背，还有铺了满肩的长髮。乌黑的发，雪白的肌肤，还有上面被他弄出来的殷红的痕迹。 乔纵眸色一暗。 他的手挑起小姑娘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一寸一寸细细的打量。 「我饿了，」沈皙栀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胡乱说着：「我想吃饭。」 她的声音有些哑，却又意外的嗲。乔纵觉得心都要被她给揉碎了，他舔了一下唇，轻轻啄了一下少女有些微肿起来的红唇，哄道：「饭有什么好吃的，吃哥哥。」 沈皙栀：「？」 沈皙栀：「！」 下一瞬乔纵便压了上来。 沈皙栀在心里骂了乔纵许多句混蛋。 这个混蛋对她一点儿也不好，饿了也不给她饭吃，还要她吃什么哥哥！ 可乔纵却也有令人沉迷的时刻。 …… 折腾完已经下午四点多钟，沈皙栀饿的前胸贴后背，又累又难受。 乔纵神清气爽的站在床前穿衣服，他动作慢条斯理，将衬衣纽扣一颗一颗的扣上，侧颜清俊，除了头髮有些乱之外，全然看不出病弱的模样。 沈皙栀趴在床上瞪着他。 乔纵穿戴整齐，理了理领口，走到床边，俯下身来，笑道：「还满意吗？」 沈皙栀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扭头，语调冷漠：「一般。」然而耳垂却红的像血。 口是心非的小姑娘。乔纵伸出食指，戳了戳小姑娘的脸颊，略有些苦闷地问：「那刚才是谁哭着求哥哥的呀？」 沈皙栀：「……」 爱谁谁。 反正不是她！ 嗯。 不是她。 沈皙栀充耳未闻，「我饿了。」 「嗯？」乔纵自然而然地应：「还要吃哥哥？」 「……」也不知道这个老男人到底是听懂了装不懂，还是压根儿没听懂。沈皙栀怀疑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第110页 「不行哦。」还没等沈皙栀怼回去，乔纵便低笑道：「哥哥得休息一会儿。」 「……」沈皙栀掀起眼皮，哀怨地看了眼他。 她到底年纪小些，脸皮也没有乔纵那么厚，被他这么几句话调侃下来，脸已经红的通透。 乔纵坐到床头，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抱坐在了腿上。 沈皙栀与他面对面坐着，一下子因羞涩不敢看他，一下子却又忍不住想没什么好怂的。她眼眸半遮半掩地去观察乔纵的神情。 然而一抬眸，便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乔纵也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沈皙栀心勐地跳了一下，揪紧了男人肩上的布料。她蜷着腿，半跪着，肌肤贴着乔纵身上的布料。有些不大舒服。 乔纵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而后稍稍用力，将她蜷着的腿抬了起来。 沈皙栀有点发怔，呆呆的抬眸。下一瞬人便被乔纵揽住肩，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动作太突然，她睁大了眼睛，下意识问：「干什么？」 男人的手指还摩挲着她的脚踝。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像是酿了千百年的酒，听在耳里有些醉人。 他说：「皙栀，求你，别离开我。」 沈皙栀没说话。她拍了一下乔纵的肩，没有给出回应。 他却将她抱得更紧，紧的好似想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他低哑道：「答应我。」 沈皙栀捏着他的耳垂，揉了揉。 明明会离开的人是乔纵自己，可他又干什么来求她别离开呢？ 这话听在耳里刺耳得很。 沈皙栀说：「乔纵，我饿了，吃饭吧。」 她从乔纵身上起来，忍着酸涩的感觉，自己捡起沙发上堆着的衣服，一件件的穿上。没有注意到床边的男人一直盯着她看。 那视线专注却又骇人。 许久许久，乔纵闭上了眼。眼角有轻微的泛红。 吃完饭沈皙栀回学校，乔纵送她到宿舍楼底下。 沈皙栀准备上楼之前，手腕被他扯住。她回头，不解：「还有事吗？」 像是被她这「渣女」的口吻气到了，乔纵笑了：「回去收拾下东西，搬到哥哥家去住。」 「啊？」沈皙栀震惊：「什么？」搬到乔纵家去住？ 乔纵拍了拍她的头，压着嗓子说：「听话。」 男人的掌心干燥温热，沈皙栀想起刚才在酒店里乔纵说话的，心里也软了几分，她推开乔纵的手，「知道啦。」 三个室友都在。 见沈皙栀回来，三人都像是狗仔一样，八卦嘻嘻的凑上来：「哎呀，皙栀，一晚上没回来你干什么去了呀？」 沈皙栀全身都有些不舒服，也没有耐心说话，她简单收拾好几件衣服，装进书包里，和室友打了声招唿便准备走。 乔纵还在楼下等她呢。 沈皙栀脚步不自觉的轻快了几分。她背着包，却也不觉沉重，反而有些许的期待。 哪怕和乔纵没有结果，然而有一个足够美好的过程也是好的。 男人站在玉兰树下，风采绝然。 小女生们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沈皙栀眯了眯眼睛，站在宿舍楼门口，朝乔纵招了招手。 乔纵含笑望了过来。 沈皙栀一眼便看见他脖子上的「草莓印」，刚才乔纵就是这么被人围观的吗？她脸一热，背着书包想往回走。 可乔纵已经走到她身前。 男人半倾着身子，语气温和：「很累了吧？」 她点点头。 乔纵的手穿过她的肩，将她的书包取了下来，给她拿着。 他说：「单车是租来的，刚才还回去了，哥哥背你去停车场，行不行？」 周围还有人在看。 沈皙栀低着头，极其小声道：「嗯。」 他便蹲在了她身前，将背弯了下来：「上来。」 沈皙栀环住他脖子，乔纵双手抱住她膝弯，用力颠了颠，说：「抱紧点儿，别摔了。」 她紧紧的搂着乔纵的脖子，将脸趴在他后背，像是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被爸爸背着的时候。 乔纵对她真好呀。 沈皙栀伸了伸脖子，凑上前，在乔纵的脸上亲了一口，甜甜道：「谢谢乔先生。」 「不客气。」乔纵弯唇笑了笑。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互相道谢。 走到桥边时要上楼梯坎，沈皙栀想要下来，她怕乔纵的身体撑不住。 男人白皙的面皮上已经有了汗，从额头流下来，他偶尔会沉闷地喘上一口气。 沈皙栀看在眼里，心里针扎一样的痛。 乔纵却道：「不用。」 他冷冰冰兇巴巴的，沈皙栀也有点儿赌气，她故意往乔纵耳朵边哈气：「就你能。」 乔纵没生气。 他只是痛恨自己这幅无能的身体，才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累的不行了。天生体弱的他，连像正常的男孩子那样，给自己心爱的女孩子一段正常的恋爱都做不到。 他甚至背了她一小会儿，都会觉得累。 唿吸进肺部的空气像是一把把刀子，割破他的神经与理智。 沈皙栀没有答应不离开他。 他的身体又这样孱弱。 等他死了，沈皙栀会去找比他更强壮的男人。沈皙栀和那个男人，会做一切他和沈皙栀做过的事情。 第111页 乔纵眸色阴沉。 他咬牙背了她一段路，快到校门口时，乔纵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戾气，他一把将她放了下来，「自己走。」 男人的气场格外低沉，就连说话也分外冷淡。 沈皙栀不明所以。 少女从小娇气，被他这样一说，心里就有点儿生气：「自己走就自己走。」 她看也没看乔纵，扭头就走了。 校园门口好长的一段林荫路。 深秋树叶簌簌往下掉落，乔纵盯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眸色很冷。 可他下一瞬就看见了少女手上戴着的戒指。 沈皙栀买的戒指他没戴，收起来了。 可是出于私心，他给她戴上了。出乎意料的是少女没有拒绝。 这个戒指像是一簇小小的火苗，点燃了什么东西。 少女仍旧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乔纵很想问她，到底知不知道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是什么意思？然而他到底问不出口。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直到咬出血来，才阔步上前，「沈皙栀。」 沈皙栀脚步停了一下，侧头。 乔纵弯下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腾空，沈皙栀的心脏也像是悬空了一瞬。那种心空般的感觉叫她不安，她下意识的搂紧了乔纵。 「你烦不烦。」沈皙栀说。她还记着刚才乔纵凶了她，她委屈极了。 乔纵脸上的神色缓了缓，径直抱着她往前走，全然无视周围学生们的视线。他眼眸半垂，放软了脾气哄：「对不起宝贝，刚才我说话语气太重了。」 她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哄好的。沈皙栀哼了一声，「哦。」 乔纵说：「回家。」 停车场在校外。 那么长的一段路，乔纵一直抱着她没停歇，一口气走到头。 很久之后沈皙栀回想起来这一天，已经不记得那晚的晚霞与晚风，也不记得一路上周围围观他们的同学都说了什么话。 却还记得，乔纵对她说，回家。 很简单的两个字。 却那么动听。 回家了。 可是乔纵还有家吗？ 第54章 …… 不同与上次来乔纵家, 这次沈皙栀完全清醒。 她安静地跟着乔纵上电梯，看着乔纵开了门，又将室内的灯打开。 灯光在很短暂的瞬间刺的她眯了眯眼。 乔纵给她拿了鞋, 让她换上。 弯腰换鞋时，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沈皙栀蹲着身子回头，见到了乔纵家的阿姨。 阿姨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惊恐还是别的什么，语调堪称兴奋：「沈小姐，您来啦？」仿佛她的到来, 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多么玄幻、比外星人穿女装还要稀奇的事情。 沈皙栀：「……嗯。」 阿姨瞥见了乔纵肩上背着的女士包, 「您这次来这里住多久呀？」 「住几天。」沈皙栀不确定这位阿姨在想什么，斟酌道：「应该不会住太久。」 乔纵将包放到沙发上, 开了电视。 阿姨继续问：「您饿不饿？我给您做点饭？」 「不用啦，我吃过了。」 「累不累？我给您放水, 您去洗澡？」阿姨十分殷勤，态度热情。 沈皙栀犹豫三秒钟, 踩着拖鞋站起来, 看向了乔纵。 少女的一边眉毛往下塌，眉心微微蹙着, 像是很不解。 乔纵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赵姨这么兴奋的原因, 他掩唇, 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看什么动画片？」 沈皙栀：「……」她看的不是动画片！是动漫！ 因着有赵姨在, 沈皙栀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乔纵好像还拿她当小孩子一样对待。她不说话，自己坐到乔纵身边，从他手里拿过遥控器, 随便选了部电影看。 乔纵偏头看了她一眼，笑了。 赵姨有意给他们留相处的空间，很识趣的去厨房给乔纵煮药。 电影看了没多久，沈皙栀便闻到了一阵苦涩的药味，很浓很重。她不傻，猜出来这或许就是乔纵要喝的药。 面前液晶显示屏上还在放着电影，而她的思绪却陡然飘得很远。 她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从出身起身体就不好，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绝做不到像乔纵这样。 她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从小众星捧月，高高在上，小姐妹们都羡慕她。如果她身处乔纵的处境，恐怕会怨天尤人，一蹶不振。 她做不到像他这样谈笑着去面对。 沈皙栀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才一动，乔纵便侧头：「去哪儿？」 男人像是一直注意着她，见她站起来，眼中甚至划过了一丝慌张。仿佛很怕她离开。 沈皙栀勉强挤出一个笑，「我去看看赵姨在干什么。」 乔纵面色紧张，「在煮药，没什么好看的。」那药对他来说像是一个秘密，然而这个秘密却没有办法在沈皙栀面前维持住。 他早该知道的，住在一起了，一切的一切沈皙栀都会知道。 可是……可是他却仍想在心爱的少女面前维持住最后一丝体面。就像方才在校门口，他背不动她，却咬紧了牙关不肯承认。更像他硬撑着将她抱上车的那一段路。 乔纵扯住了沈皙栀的胳膊，他抬眸，视线紧紧地咬住少女的脸。 第112页 就当……就当求你了。 给我留最后的一分尊严吧。 察觉到乔纵眸中的哀伤，沈皙栀的手指动了动。她掩眸，心口忽的一空，直接跌坐了下来。 沈皙栀没有再开口。 乔纵坐在她身侧，离她有两掌宽的距离。这两掌宽，像是一条楚河汉界，将他们划分的分明。 药煎好了。赵姨将要倒进瓷碗里，站在餐桌边问：「少爷，是现在喝还是等会儿喝？」 乔纵静默两秒。 他从未觉得如此难堪过。 赵姨的话像是勐地将全部的遮羞布扯了下来，露出他所有的伤痕累累。他是需要喝药的人，每日每夜的都需要药补。 他并非正常人。 顿了会儿，乔纵说：「等会儿喝，您先去休息吧。」 赵姨取下围裙，将厨房的灯调到一个柔和的度，收拾好后，路过客厅时，嘱咐了句：「您趁热喝，凉了药效就不好了。喝完将碗放在那里就好，明天早上我起来再洗。」 「嗯。」乔纵嗓音有些冷淡。 赵姨回房间休息去了。 沈皙栀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些，她偷偷地扭过头，去看身边的乔纵。心底一惊，男人的眉眼冰冷得吓人，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她的视线往下挪。 乔纵的手搭在膝盖上，用力抓着，指骨泛起青白色，手背上青筋一突一突地跳。 她还太小，并不懂得一个男人在所爱之人面前，因为自身的不够好，而会产生的自卑与愤怒情绪。 「乔纵，你怎么了？」她试探着问。 乔纵哑声说：「没事。」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缓慢滚动。那双桃花眼里，像是有漆黑无尽的深渊。 沈皙栀懵懵懂懂，她越过了那道「楚河汉界」，脑袋偏了下，靠在了乔纵的肩上。乔纵身体一僵，听见少女说：「和好吗？」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沈皙栀重复一遍：「我们这算是和好了？」 什么和好了？乔纵蹙了下眉，乌黑的瞳仁探究的盯着她。 沈皙栀仰起脸，有些羞赧，很不好意思说这种话，然而有些话不说出口，乔纵永远都不会懂。她清清嗓子，故作沉稳：「我们昨天都睡了，就算是和好了，不冷战了，我原谅你了。」 「嗯。」乔纵应得很快，甚至颇有闲心的扬了下眉。 沈皙栀忍住捂脸的冲动，把话说完：「还有，你上次跟我求婚了。」 「嗯？」乔纵嗓音已经带上笑意，他眸中的冰雪像是褪去了，融化成了春水。一双桃花眼熠熠生情。 「我不会和你结婚，但是订婚是可以的。」沈皙栀微笑着说：「我觉得上次求婚太仓促了。」 乔纵垂眸，见到她垂在身侧的右手。那只手的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亲手环上去的戒指。戒指戴上无名指上代表已经结婚。 沈皙栀并没有取下来。 乔纵伸手，执起她的手，取下了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他问：「订婚是戴在中指上的，可这枚戒指尺寸和无名指一样，怎么办？」 「……」沈皙栀被他问的无言以对。难道她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乔纵还要这么认真的问到底？她刚想说话，下一瞬乔纵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男人身形颀长，他的影子遮住了头顶水晶吊灯的光。沈皙栀抬起眼眸。 乔纵左腿往后迈了一步，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跪下来，身量便矮了许多，恰能与坐在沙发上的她目光平视。 沈皙栀心口突突地跳，她攥紧了裙摆，唇角不自觉的抿了起来。 右手被男人捧在掌心，那枚银戒被人以一个相当轻柔的姿势，从她右手无名指指尖往内推，直至推到指根。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沈皙栀脸上，问：「皙栀，你愿意和我订婚吗？」 在他温柔的目光下，沈皙栀点了点头。 她说：「愿意呀。」 那天晚上的乔纵异常的好脾气。 一个并不浪漫、并不盛大的求婚仪式之后，乔纵喝了药。 沈皙栀坐在他对面，听乔纵将他从前的事情。都是些很寻常的小事，甚至有些无聊，沈皙栀却听得格外认真。 她不想错过她的乔美人的每一件事。 乔纵说他每天都要喝药养身体，从记事起好像就要喝，喝了多少年，他记不清了。 常言道是药三分毒。 沈皙栀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点了点头。 等他喝完一碗药，最后的那一口药汁还没有咽下去的时候，沈皙栀勐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隔着一个餐桌的距离，俯身前倾，手臂伸长，揉了揉乔纵的脑袋。 被摸头杀的男人还有点儿愣，有很短暂的几秒钟，忘记了眨眼睛。 对面的少女歪头笑，轻声对他说：「药药不苦啦。」 本来是很幼稚的话语，然而此刻乔纵却莫名觉得格外温暖。 或许是从小被同学排斥的原因，他不大爱亲近人，面对自己的姐姐乔靖时也不甚亲热。所以这类哄小孩儿的话，也许多年都没人对他说过。 可他心爱的女孩子却说了。 这么认认真真的在哄他。 乔纵咽下最后一口药，笑了：「嗯。」他说：「被皙栀这么一说，就好像真的不苦了。」 沈皙栀有被夸到。 第113页 她收回手，却在半空中就被乔纵拉住了。 她维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 乔纵舔了一下唇，笑意更盛：「皙栀。」 「嗯？」沈皙栀茫然。 乔纵手臂用力，将她往前扯了几分，沈皙栀有些站不稳，乔纵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脖子。他冰凉的指尖贴在她颈侧，轻轻用力，像是在量她的脉搏。 却又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了她。 乔纵瞳仁漆黑，在灯光下，好似泛着粼粼的冷光。 下一瞬沈皙栀的脸颊上贴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像是他的唇。乔纵吻了她，分开的时候，他的语气古怪，仿佛在宣誓，却又像是一个孩子一般，倔强的呓语。 「你是我的了。」 第55章 …… 沈皙栀在乔纵家里呆了一天一夜。 晚上他们睡在乔纵的房间。乔纵房间在二楼, 整个二楼都只有他一个人住。 她先进浴室洗澡，乔纵在书房里看文件。 出来时，男人已经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 仍旧穿着那身少年感十足的衣服，膝上放着一个文件夹, 认真地翻阅着。 沙发钱的小几上放着两杯茶，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沈皙栀裹紧了身上搭着的浴袍，身影掠过乔纵，走到了床边。她头髮被水打湿了一点, 发梢有些湿漉漉的, 正拿着毛巾擦拭。 房间布置的简单，摆设极有条理, 或者说没什么人气儿。 窗户半开着，飘窗上的纱窗翻飞, 偶尔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进来。浴巾只是堪堪裹住了少女的上身，她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露在外面, 被风吹得有些冷。 沈皙栀边擦着头髮边走到窗边, 她踮起脚去关窗户。 少女只穿着一双过大的拖鞋，踮起脚时, 玉雪可爱的脚趾会泛起粉色。她倾身去关窗户, 线条优美的小腿肌肉会紧绷。 乔纵的视线落在少女的足踝上, 幽幽的。 沈皙栀关好窗户, 正准备转身回去, 可刚转过身，便撞到了一组「肉墙」上。 她诧异抬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乔纵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身后。沈皙栀问：「你不看文件了吗？」她记得乔纵刚刚还在看文件的。 「看不进去。」乔纵说：「皙栀，你一直在我眼前晃, 我哪里看得进去文件？」他理直气壮地反问。 好似看不进去文件不是他的错，而是沈皙栀在故意扰乱他的心神。 被他这么甩锅，沈皙栀只觉得他这个人好不讲道理，她皱眉，反驳道：「我没有。」 乔纵的膝盖抵住了她的膝盖。 沈皙栀下意识想往后退，可身后是飘窗，她避无可避。只能抬头直视他：「你想干什么？」 「好香。」乔纵手指捲起她的一缕长发，低下头轻嗅，低吟道：「我的栀栀这么香，我哪儿有心思管别的？」 沈皙栀觉得他很像古时候的浪荡登徒子，或者是荒淫无道的昏君。 她提醒：「乔纵，你文件没看完。」那个小几上还有一摞叠在一起的文件，大约都是乔纵今晚要看的。 他这个年纪的男人自然和她不一样。沈皙栀深知，乔纵并不是那种放盪顽劣的二世祖。他有自己的事业，情情爱爱不可能是乔纵生活的全部。 乔纵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低地道：「在看文件之前，我得先亲亲我的栀栀。」 明明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沈皙栀却偏偏觉得极为情.色。她的耳根子一下变红了，就连眼眸里也莹上了一层薄薄的眼泪，在灯光下，格外楚楚动人。 小姑娘说：「我很累了，不舒服，想早点睡。」 乔纵爱怜的吻了吻她的眼眸，「我就亲亲，不做什么。」 她后背抵着飘窗窗沿，腰身被乔纵搂着，鼻息间全是男人身上好问的药香味。夜色静谧极了，纱窗隐着玻璃窗，窗外一片漆黑。 沈皙栀手软脚软，无力地抓着乔纵的袖口。 而后，男人手臂用力，将她抱了起来。她双脚悬空，坐在了飘窗上。 少女像个瓷娃娃一样被圈在男人的领地中。 乔纵眼眸半垂，盯着怀中的少女。 这是他心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眼眸湿湿的，既害羞又胆怯地望着他。 乔纵喉结上下一滚，扯开了她浴袍的带子，语气却极为斯文温吞：「抱歉，食言了。」 他咬上自己脖颈的那一瞬，沈皙栀睁大了眼睛。不是说好只是亲一亲的吗？ **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沈皙栀浑身酸痛，比第一次还要累。 乔纵没有章法，只是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攻城略地。任她怎么哭喊求饶，男人都没有丝毫放过她的念头。 后面沈皙栀意识都有些模煳，只记得那种仿佛游离在生死之间的酣畅淋漓感。 她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併拢腿，缓解不适。心里也有几分怨。乔纵就不能稍微怜香惜玉一点儿吗？ 乔纵推开门的时候，一个抱枕朝他迎面砸过来。他单手接住，去看床上气鼓鼓的少女，耐心极好：「栀栀，起床吃饭了。」 沈皙栀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背对着他，少女嘟囔：「我不想和你说话。」 「嗯？」乔纵闻言笑笑，并不往心里去。大约是昨晚吃饱靥足，男人心情格外愉悦，对她的骄纵也分外宠溺。他半蹲在床沿，垂眸盯着床上的那个小鼓包，笑道：「嗓子都哑了，不想说话就不说，起来吃饭好不好？」 第114页 小鼓包动了动，蜷成更小的一团。 小姑娘的声音嗡嗡地传出来：「不要，我不舒服。」 乔纵的手从被子缝探了进去：「哪儿不舒服？哥哥带你去医院看看。」 还要去医院？「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去医院？」沈皙栀难以置信，又气又恼：「我腰酸，腿也不舒服。」 乔纵手碰到了小姑娘的肌肤。昨晚的确是他不知节制，乔纵嗯了声，将被子掀开一个小角，「哥哥给你穿衣服，等下给你揉揉腰。」 被子里的小姑娘憋得脸红红，头髮也乱糟糟的。像个被人玩坏了的漂亮玩偶。 乔纵笑着将她脸上的髮丝拨开，弯腰啄了啄她红红的小脸：「别生气了，下次哥哥轻一点，不弄痛你，好不好？」 沈皙栀羞得不敢睁开眼睛，她含含煳煳地应了一声。 乔纵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沈皙栀小心翼翼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偷偷的去瞥乔纵。 男人的下巴清瘦，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格外的好看。那双桃花眼眼睫卷翘，像两把小刷子一样。 这一眼却被男人抓了个正着。 乔纵扬眉：「偷看哥哥啊？」 「……」沈皙栀狡辩：「随便看一下。」 「不是正大光明的偷看了？」乔纵说：「怎么还就随便看一下了，要看就得认真的看。」 沈皙栀：「……哦。」 这个人简直自恋的没边了。 像一只公孔雀。 她腿酸，有些站不稳，乔纵从她身后抱着她，给她挤牙膏。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极为自然，并不觉得繁琐，反而极有耐心。沈皙栀在那一个瞬间，又想起了在养老院里的时候，乔纵给老人家做千纸鹤。 而她在此刻，也被她的乔先生温柔以待。 这份温柔，是比对老人家更多的、更浓烈的。 等她洗漱好，乔纵亲自给她餵饭吃。 沈皙栀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此被乔纵养成废人。然而她刚想说些什么，抬眸却对上了乔纵的目光。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种目光。 极致的温柔，却也极致的强势。 就像是，要温柔的占有视线中的什么东西。 沈皙栀的心底轻轻的颤了一下。 莫名就想起了沈卿译说过的，乔纵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她自己忘掉。 一整天乔纵都在照顾她。 像骑士对待小公主那样，温和耐心又细緻。他给她穿衣服，餵她吃饭，给她梳头髮，她累了的时候，乔纵会给她捏肩捶背。 晚上睡觉前，乔纵给她试好水温，很守礼很绅士地出了浴室。沈皙栀洗完澡出去时，乔纵没在看文件，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把玩，姿态有种闲散的漫不经心。 沈皙栀裹着浴巾过去，问：「这是什么？」 「颈带。」乔纵说，抬起头来，看向了沈皙栀的脖子。 在他视线下，沈皙栀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那是一条很细的带子，说是手鍊沈皙栀都信。然而偏偏是颈带。 乔纵温和道：「送你的礼物。」 「嗯。」沈皙栀有点不是很想收，但毕竟是乔纵送的礼物，她点点头，想伸手去接，「谢谢。」 乔纵却没给她。 沈皙栀愣了一瞬，下意识问：「不是给我的吗？」 乔纵瞳孔漆黑，盯着她，轻声说：「我给你戴上。」 「……好吧。」沈皙栀应了一声。 颈带格外细，十分秀气。 乔纵戴到了她脖子上，搭扣环上的那个瞬间，沈皙栀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然而乔纵很快就调整好了大小。 不松也不紧。 恰好让她能感觉到颈带的存在的程度。 这颈带戴着不舒服，沈皙栀动了动脖子，想取下来。 下一瞬乔纵的手指插进颈带与脖颈间的缝隙，沈皙栀觉得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不会叫她喘不过来气，却只让人觉得失去自由。 乔纵咬上了她的脖颈。 有顿顿的刺痛感从脖子上传来。 乔纵在用力的吮吸。 沈皙栀被迫仰起脖颈，颈侧拉扯出一条异常脆弱却又纤美的弧度。她眼睛里生理性的分泌出泪水，嘴巴微微张开。 乔纵的手指塞了进去。 沈皙栀有种在悬崖上走钢丝，随时会掉下去的危机感。 可对她这么做的人是乔纵。 她爱他信他。 沈皙栀没有挣扎，她的视线胡乱飘，最终落在梳妆镜上。 镜子里倒映出她和乔纵的身影。 那条纤细的颈带缠着她的脖子，她仰着脸，像在承受痛苦，表情却又欢愉。 从她脖子间的那一点缝隙之中，她见到了乔纵的眼眸。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清冷不再。 他的瞳孔黝黑，微微放大，眼白泛着红血丝，像是处于极致而又病态的快/感之中。他的喉结贪婪的滚动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 沈皙栀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然而很快乔纵的手便挪到了她的腰上，她思考不及。 第56章 …… 课少的时候, 沈皙栀抽了个时间回了趟家。 第115页 沈明轩正好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沈皙栀走进房子，夹着尾巴, 像一只小仓鼠一样，小心翼翼的上楼。 「站住。」 没走两步, 沈明轩便叫住了她。 沈皙栀后背一阵发麻，她手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而后转过身, 露出一个笑来：「爸, 您也在家呀？」 小姑娘的笑容相当具有迷惑性，乖巧而无害。 可沈明轩却并没有被这笑蛊惑, 「你这段时间上哪儿去了？怎么老不见回家？」 这段时间沈皙栀都和乔纵住在一起。 有课的时候她就去学校上课，没课的时候, 就在家里和乔纵厮混一整天。倒是很有几分乐不思蜀的意思了。 以至于，她忘记了回家。 本来她一向都不是着家的性子, 再加上沈明轩和蒋天姿两人工作都忙, 忙起来也不回家，家里没什么烟火气儿, 沈皙栀也不大爱回家。 她要么去张琦家玩儿, 要么去沈卿译家住, 再要么就去找沈际临。 十天大半个月不回家, 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可坏就坏在, 她前一段时间才和家里因为乔纵的事情硬刚过。 她不回家，沈明轩肯定能脑补出一大段离谱的爱情故事。果不其然，沈明轩问起了乔纵：「这些日子怎么都没听你提起乔纵？」 沈皙栀干巴巴的笑。 「分了？」沈明轩轻飘飘的问。 沈皙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和乔纵没分，沈明轩肯定会棒打鸳鸯, 顺带严厉教育她。可要说和乔纵分了，沈皙栀却又觉得有那么几分对不起乔纵。 这段时间乔纵待她的确不错，将她照顾的很好。有些时候，沈皙栀甚至会产生一种，乔纵在照顾小孩儿的错觉。 她沉默未答。 「看来是没分。」沈明轩推了把眼镜，眯起眼去看她脖子上戴着的颈带，纤细的颈带紧紧地缠绕在少女白皙的脖颈上，莫名叫人觉得有几分色气。沈明轩眉头皱起来，语气也带上三分肃然：「你脖子上圈的什么？戴这玩意儿干什么，取了。」 他待沈皙栀向来温和，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沈皙栀秒怂。 小姑娘缩着脖子，像鸵鸟似的慢吞吞从楼梯坎上下来，坐到了沈明轩的身边。沈明轩的视线穿过镜片，盯着她脖子，许久后说：「栀栀，这是乔纵送……」 他话音一顿。 才发觉自家女儿手上还戴了枚戒指。 在这一瞬间，沈明轩什么理智也没了。 乔纵那个混小子居然敢骗走他的宝贝女儿？！沈明轩气的火冒三丈，他压抑着脾气，问沈皙栀：「戴戒指是什么意思？」 沈皙栀唯唯诺诺的缩着脑袋，好几秒钟之后才敢看沈明轩。 她先是偷偷看了眼爸爸的脸色，发觉实在很难看之后，才决定坦白。 沈明轩审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冰冷的吐出一个字：「说。」 沈皙栀说：「乔纵跟我求婚了，我答应了。」 「嗯。」沈明轩应了声：「然后你要和他结婚？」 「我不会和他结婚，但是我想和他谈恋爱。爸爸，我很喜欢他。」沈皙栀直视着沈明轩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如果错过他，我会遗憾一辈子。」 「那他死了呢？」见她不撞南墙不回头，沈明轩嘆了口气：「皙栀，你听爸爸说，感情上的事情都是有缘分的，等你到了年纪，爸爸自然会给你介绍青年才俊，保管个个儿都比乔纵好。爸爸也不是说乔纵不好。但是呢，乔纵身体不好，他是个早死的命，那他要是死了，你该多伤心？」 「他死了，我再去喜欢别人就好了。」沈皙栀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多难，她早已经想过千百次：「但是如果我这时候错过了他，那我会惦记一辈子，一直都忘不掉他。爸爸，我不想留下遗憾。」 「我不懂你们年轻人。我只知道，没有结果的感情不要去谈，不然伤心。」沈明轩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他恨铁不成钢的说：「皙栀，你年纪还小，懂什么遗憾不遗憾的？你哥以前也错过了一个女孩子，但我也没见你哥惦记人家一辈子啊。你现在觉得会遗憾，可是等你长大一些了，你就会觉得爸爸说的才是对的，及时止损。」 沈皙栀梗着脖子倔强的反驳：「才没有，沈卿译现在都还惦记人家。爸爸，你都说了你不懂我们年轻人了，那你还插手年轻人的事情干什么？」 被女儿怼的无言以对的沈书记：「……」 沈皙栀说完胆子也好像大了些，她站起来，将手上的戒指给沈明轩看：「好看吧？我的订婚戒。」 「还可以。」沈明轩极力忍耐着。 沈皙栀说：「爸爸，你不要再过问我的事情了，我已经十八岁了，长大了。我是在和乔纵正儿八经的谈恋爱，我又没有和他乱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明轩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乔纵并不是良配，别说他身体不好，他就是身体强健，那也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 「那行，明天晚上你把乔纵叫到我们家来，陪我喝杯酒。」沈明轩沉吟：「我得试试他这个人。」 「他身体不好，不能喝酒的。」沈皙栀下意识说。 说完，就对上沈明轩痛心疾首的眼神。 沈明轩冷笑：「那让他看着我喝。」他的宝贝女儿从小不记事，大约是生活过于顺遂，也极少会去记住他人的喜好憎恶。可刚才却想也没想的就说了乔纵不能喝酒。 第116页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沈皙栀点了点头，少女语气欢快：「可以呀。」 上楼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沈皙栀下楼的时候，碰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沈际临。 她手里拎着装衣服的袋子，另一只手腾出来，和沈际临打了声招唿：「三哥~」 「栀栀，你去哪儿啊？」沈际临问：「怎么我才来你就要走？」 沈明轩已经不在了，沈皙栀四处张望了下，确定了这个事实。她下巴一扬，「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儿？」 少女十分傲娇。 沈际临从兜里摸出车钥匙，「我送你啊。」 这次回家，沈皙栀不敢叫家里的司机接，怕被知道她已经和乔纵同居了。她打车回来的，可沈宅在偏郊区的位置，出门之后车也叫不到一个。 形势迫人，沈皙栀放软了语气：「谢谢三哥。」 「净会见风使舵。」沈际临嗤笑，晃着车钥匙，半是打趣半是抱怨：「走吧，这次来呢，本来是找沈叔叔有点儿事儿的，可既然恰好碰到了我们球球呢，那我就送球球好了。」 沈皙栀闻言，差点儿将手里的袋子扔到他脸上去。 她气鼓鼓：「我都跟你说过好多遍了！别叫我球球！」 「哎？」沈际临眉飞色舞：「生气起来脸圆圆的，更像球了！」 沈皙栀：「……」 沈皙栀不想再和他说话。 「去哪儿呀？」坐上车后，沈际临问。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少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十分马屁精地夸了句：「三哥，你新车真帅！」 还没等沈际临唇边的弧度扬起来，沈皙栀便很快补充了句：「去xx街。」 沈际临：「……」 敢情夸他车帅是为了让他更好的当个工具人是吧？ 沈际临呵了一声，瞥了眼低头玩手机的沈皙栀，忍了又忍，决定不和小孩儿计较：「去那儿干什么？」 他发动了车子。 沈皙栀想到自己刚才是拿着衣服出来的，她斟酌着措辞：「那儿是我的临时住所。」 「什么？」沈际临睁大眼睛：「你的啥玩意儿？」 沈皙栀反手扣上手机：「我目前住在那儿。」 瞥见她的手，沈际临的视线停顿了一下，表情僵硬了一瞬，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你这戒指搁地摊上买的啊？还别说，挺好看，和你挺配。」 那枚戒指格外的素雅，戴在少女纤细莹白地手指上，有种手指与戒指互相衬托的美感。很搭，很配。 沈际临看见这枚戒指时，脑海中闪过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打压下去。沈皙栀才他妈十八岁！结个屁的婚！ 少女抬起手，欣赏了会儿戒指，贊同道：「是挺配的。不过不是地摊上买的，花了我好几十万呢。」 沈际临忽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她自己买的，不是别人送的。 开了快五十分钟才到沈皙栀的「临时住所」。 沈际临向来懒得管她，也没多问，停了车随口道了句：「应该不需要三哥送你吧？三哥先走了哦。」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沈际临沖沈皙栀招招手，正准备将车窗升上来，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个人影。 是他不久前才见过的乔纵。 沈皙栀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沈际临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不断地猜测着他们目前的关系。然而只能得到一个结论。他的小青梅，似乎，已经属于别人了。 他手握着方向盘，眼睛转了转，忽然又将车窗降下来：「沈皙栀！」 几米开外的少女听见声音，拎着袋子转过身来，扯着嗓子问：「干什么？」 沈际临将手背搭载车窗沿子上，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有毛病？」沈皙栀走近了，皱着眉骂他。 沈际临挠挠头，忽然说：「能抱下吗沈皙栀？」 「能啊。」沈皙栀不明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际临没答话，他推开车门下了车，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小姑娘。他用沈皙栀听不见的气音说：「就是有点酸，怎么就是乔纵啊。」 怎么就不是我。 沈皙栀对他太熟悉，没挣扎，而是抬脚踩了下他的脚背，威胁道：「起开。」 话说完，沈际临却将她抱得更紧。 沈皙栀深吸一口气，将他推开，「我说你……」 她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去了。 一抬眸，乔纵站在离她不到三米远的马路牙子上，手插兜，冷冷的看着她。 第57章 …… 明明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乔纵的事情, 可触及到男人的眼神的那一瞬，沈皙栀的心里还是打了个激灵。 那双漆黑的桃花眸里，乌沉沉的没有什么情绪, 男人周身都像是笼着一层清冷的雾气，冰凉的、低沉的。 沈皙栀只觉得像是有一盆冰水, 将她从头浇到脚。 没有任何理由的，她心里发虚。 身体快过思维，先一步推开了沈际临。为了避嫌，她还往后退了一小步, 将双手呈十字横在身前, 做出防备的姿势：「你干嘛？」 沈际临早注意到乔纵，他被推开也没表现出恼意, 还是那副笑得欠揍的样子：「怎么？长大了，你三哥抱一下都不行了？」 ……也不是不行。 第117页 就是能不能别当着她男朋友的面抱, 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沈皙栀默默吐槽着。 她眼神往乔纵那边瞥，乔纵穿着白衣黑裤, 气质斯文的站在那儿, 并没有看她。 沈皙栀：「……」完蛋！果然是吃醋了！她还记得好久之前，她告诉乔纵她和沈际临青梅竹马的时候, 乔纵那副阴沉吓人的模样。 沈际临也装模作样地看过去, 一看, 乐了：「乔纵哥, 你也在呀！」 乔纵偏头, 视线扫了过来。而那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了沈皙栀的身上。他遥遥地望着她，缓缓地，挑高了一侧眉, 唇角弯起了一个讥诮的弧度。 可这人皮相生的实在优渥，即使做出这样讽刺的表情，却依然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嗨？」这下，沈皙栀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乔纵微微颔了颔首，轻轻的弯了弯唇，那双桃花眼也弯了弯，他这一笑，好似冰雪初融。叫沈皙栀以为刚才所看到的全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男朋友并没有因为自己和三哥抱了一下而生气。 沈皙栀心口的那块大石头倏忽落了地。 「回来了？」乔纵走过来，当着沈际临的面，牵起了她的手，侧头同她说话。 沈际临仿佛戏精上身，眼睛瞪得大大的：「乔纵哥？沈皙栀？你们俩怎么……？」他边问，手指边在两人身上打转：「你怎么和沈皙栀在一起了？」 好像，看见眼前的一幕，对于沈际临而言，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一样。又好像，乔纵能看上沈皙栀，是一件令人惊讶震惊的事情。 「……」沈皙栀抠着乔纵的手掌心，戳穿沈际临拙劣的谎言：「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沈际临知道她脾气，也不生气，只是见两人真在一起了，难免有些泛酸，「我以为你骗我的，谁知道居然是真的？」 「……哦。」沈皙栀说：「您还有事儿吗？没有的话，我要和我男朋友回家了。」 乔纵从她手里接过了袋子，招唿道：「际临，要不上去坐坐？」 一个是他暗戳戳喜欢着的小青梅，另一个是他刚认的朋友。沈际临心情复杂，好久后，才应道：「不了，乔纵哥，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慢走不送。」沈皙栀笑眯眯地招手。 说完，沈皙栀也没管沈际临，拉着乔纵转身进小区。 快到冬天了，天气有些冷，沈皙栀手指也泛冷，她将没被乔纵牵着的那只手放到了乔纵的脖子上，贴着他皮肤取暖。 乔纵没推开她，抿唇沉默着。脸上的神情却异常平静。 沈皙栀心里偷偷犯嘀咕，这人到底怎么了？ 一直上了电梯，乔纵都没开口，沈皙栀憋不住，在到家后问他：「乔纵，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没有。」乔纵说，而后拎着袋子上了楼。 沈皙栀踩着拖鞋嗒嗒跟到他身后，她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走的懒洋洋的，「哦，那你干嘛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呀？」 「嗯。」乔纵说。 沈皙栀：「嗯？」这回答的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她怀疑自己都和乔纵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怎么说句话都这么难呢？ 乔纵进了房间，他拆开袋子，将里头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放进衣柜里。 沈皙栀歪在门口欣赏着，觉得他这样格外的贤惠。她拿出手机，点开相机，给乔纵拍了张照，随口说：「乔纵，你以后带孩子肯定很有一手。」 乔纵放衣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后，他轻轻扯起唇，问：「带孩子？带谁的孩子？」 「你自己的呀。」沈皙栀没听出他话中的冷意，自顾自的说：「你做饭好吃，家务也做的好，简直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少女心思虽敏感，可也有大大咧咧的时候。 近段时间和乔纵相处起来越发随心，说话也没什么遮拦。可她一说完，抬眸，就对上了那双黝黑的眸。 乔纵正将最后一件衣服收拾好，他平静看了眼沈皙栀，而后垂眸，慢条斯理地将衬衣袖口往上卷了一圈，语气懒散：「可是，我不会有小孩。」 沈皙栀一僵。 又听得乔纵说：「遗憾吗沈皙栀？」 「啊？」少女嘴巴张的大大的，站在房间门口，表情有点儿傻，显然没听懂他在讲什么。 乔纵一字一句道：「还跟我在一起，只能荒废你三年青春，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小孩，你遗憾吗？」 「不……」 才说了一个字，便被乔纵打断：「嗯，不遗憾。那你刚才，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的态度颇有三分咄咄逼人。 沈皙栀甚少见他这副模样，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张了张嘴：「乔纵……」 乔纵上前几步，停在她身前。他肩半倚在墙边，歪了歪头，笑了。 沈皙栀不知道他笑什么，可她也意识到这时候她和乔纵之间的气氛不太好。她想找个话题，却又觉得乔纵这火气来的没头没尾，简直可以说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她从未说过会遗憾的话。 乔纵掀了掀眼皮，笑着同她说：「沈皙栀，他们个个都比我好，是吧？」 「谁？」沈皙栀茫然。 乔纵抬起一只手，姿态有些闲散，掰扯着手指头，眼眸半垂，像是无聊时随口一说，话里却难免带了几分火：「你学长，陆宁盛，你们走的很近吧。还有你的三哥，那可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还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第118页 沈皙栀听着这话，有些窝火，她反驳：「我和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是吗？」乔纵应了声，嗤道：「现在不是，以后可说不准。」 沈皙栀被他的话彻底刺激到了，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眶里几乎都要漫出眼泪。 「你上次跟我说什么？你跟你三哥青梅竹马。」乔纵又是一笑，笑容格外讽刺，他倚墙而立，摩挲着手指，问她：「你三哥和你青梅竹马，那我算什么？」 沈皙栀咬着唇，一字一句：「我男朋友。」 「嗯。」乔纵说：「那你刚才抱他了。」说完，微微抬着下巴，睨着沈皙栀，他喉结微动，视线一寸不错，盯着她，缓缓说：「为什么抱他。」 男人扬起的下巴精緻如玉，嗓音也好似珠滚玉盘，低沉而悦耳。 沈皙栀直视他：「他抱的我，我没反应过来。」她这时候才品出味来了，乔纵原来是介意沈际临抱她了。可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这时候显然已经忘了，当初的自己连乔纵衬衣扣子有两颗没扣好都醋的不行。 她问：「你是不是吃醋了？就只是抱了一下，没有什么的。」 听着小姑娘的解释，乔纵重复道：「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推开？」 非得等他看见了才推？ 小姑娘，就不能自觉点吗？ 「……」沈皙栀很想跟他说一句「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可她在乔纵面前天然有些犯怂，她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当时脑子懵了，没有想那么多。」 解释完，她抬头，就盯着乔纵。 直白的盯。 小姑娘的目光坦荡，里头好似一粒尘埃都没有，干净而纯粹。 乔纵抿了一下唇，直起身来。他伸手，扯着小姑娘的胳膊，将她拉了进来，而后反手带上了门。 沈皙栀反应过来时，正被他困在身体和墙角之间。 她双手被乔纵反剪在头顶，只能被迫仰起头，问：「干什么呀？」 乔纵眼眸低垂，唇角微勾，「下次还叫他抱你吗？」 又不是个多大的事儿，至于吗。 沈皙栀在心里偷偷抱怨了句，没说出口，她含混的点点头：「哦。」活像个不听家长说教的青春期叛逆小孩儿。 乔纵低下头，惩戒似的咬在她唇角，又问了遍：「听见没。」 他的嗓音冷漠，语气也带了三分狠意。 这一下咬的有些痛，沈皙栀嘶了一声，皱起眉，她抬眸瞪着乔纵，很不满的道：「他是我三哥，跟我亲哥差不多，又不是别人。抱我一下又没什么？难道沈卿译抱了我，你也要生气吗？」 乔纵眼眸乌沉，脸色沉静。 「乔纵，你好不讲道理。」沈皙栀说：「而且，是他抱得我，我事先又不知道。再说，就算我主动抱了我三哥，那也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小姑娘彻底被点燃了火气。 那句和你有什么关系格外刺耳。 乔纵按捺着脾气，然而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的突突的跳，心脏也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了。 沈皙栀说：「我抱谁都和你没有关系，你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在交往，又没有结婚，难道我连和其他男孩子抱一下都不可以了吗？」 乔纵脑海中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了。 他握着沈皙栀手腕的手用力，低着头，双眸如漆黑深渊，咬着牙关，呵笑：「不关我事？只是在交往？」 沈皙栀太阳穴一跳，直觉不妙。 下一瞬，乔纵的手扯开了她的领口，他的指尖顺着她脖子上的血管抚摸，眯了眯眼：「你再说一遍。」 第58章 …… 沈皙栀从乔纵家里出来时已是深夜。 她左手拉着行李箱, 右手拎着袋子，背上背了个黑色大书包，长发披散着, 被风吹得扬起来，模样狼狈极了。 她下楼的时候乔纵站在二楼楼梯边, 衣衫不大整洁，神情却极为淡漠的看着她。他左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子——沈皙栀打的。 在乔纵说完那句话后，沈皙栀的气火也被点燃，当乔纵低下头想吻她时, 沈皙栀抬起手, 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皮肉相触的声音，清脆极了。 打完这一巴掌, 沈皙栀愣了一瞬，呆呆的睁着眼睛, 目睹了乔纵脸上的巴掌印子一点点的变清晰。 他的脑袋都被沈皙栀打的偏了过去。 愣住的不止沈皙栀，乔纵也呆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 他松开了钳着沈皙栀脖颈的手, 如玉的手指碰了碰被打的位置。 沈皙栀吞咽着唾沫，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她想道歉, 可想到乔纵方才的神色, 又挺直了嵴背, 抿起了唇, 眼神倔强。 乔纵舔了舔唇, 猩红的舌尖滑过唇角，与他眼眸中的红色相映衬，叫沈皙栀想到嗜血的修罗。 可是乔纵只是笑了一下，笑声极轻、极淡, 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松开了沈皙栀，退后一步，道：「你走吧。」 走什么？ 沈皙栀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他就这样对她下了逐客令？ 沈皙栀右手手掌心火辣辣的，她握成拳，低下眼眸，骄傲让她没办法低头道歉，可愧疚自责却又像一把火苗，将她的心炙烤的滚烫。 沈皙栀临走之前看了一眼乔纵。 他一只手臂搭在横栏上，身子斜斜的倚在上面，眼眸半垂着，眼珠漆黑，没有什么情绪。而面色却苍白的过分，衬得他的唇色愈发殷红。 第119页 在她看乔纵时，男人也掀起眼皮，目光朝她投射过来。 淡黄色的水晶灯光下，乔纵的眼眸黑白分明，眸光清冷又淡，这么看她时，像是神明在睥睨一般。 沈皙栀的心口一紧，心脏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乔纵半勾着唇，有了几分妖冶的模样，问她：「扇半张脸没扇够，还想把剩下的半张也扇了？」 - 大晚上的不好打车，沈皙栀摸出手机，给沈卿译打了个电话，叫他来接。 沈卿译很不耐烦，但还是很快就过来了。 快到初冬，夜晚气温极低，小姑娘的脸在夜色里冻得发红。 沈卿译过来时，眉头皱的死紧，「你闹什么？」 「没闹。」沈皙栀从他手里夺过车钥匙，自己开了后备箱，想把行李箱放上去：「哥，我去你家住一晚上。」 沈卿译没让她动手，主动帮她搬了东西，坐上车：「乔纵对你不好？」 沈皙栀坐在副驾驶，低头玩着手指，含煳不清：「唔。」 沈卿译睨她一眼，冷声：「说人话。」 「我打了他一巴掌。」沈皙栀说：「他叫我走，我就走了。」 沈卿译听到这轻描淡写的话，差点儿握不稳方向盘，「什么？！你他妈打了乔纵一巴掌？！然后他没弄死你？」 从没听他这么说过话的沈皙栀很懵，小姑娘乖乖点头，茫然极了：「嗯。」 沈卿译简直一言难尽，瞥她一眼，说：「沈皙栀，从今天开始，我们断绝亲戚关系。」 「啊？」 沈卿译：「你以后别叫我哥，同时请帮我告诉乔纵，你已经不是我堂妹了。」 「……啊？」 沈卿译：「我怕乔纵恨屋及乌。」 「……哦。」 接下来沈卿译都没开口，高冷的开着车。 沈皙栀到他家时，忍不住问：「哥，乔纵他，脾气很不好吗？」不然为什么扇了他一巴掌就要把她弄死？ 「还行吧。」沈卿译说：「但是一般得罪他的人下场都很惨。」 「有多惨？」沈皙栀心提了起来。 沈卿译指了指远处的垃圾桶，桶边有一只小狗在啃骨头，隔老远都能听见骨头被嚼碎的声音。沈卿译淡淡说：「跟那骨头差不多吧。」 沈皙栀：「！」 危！ 一晚上都急着「一巴掌」的事，沈皙栀睡得并不好，第二天她顶着一对黑眼圈从楼上下来。 沈卿译正在吃早餐，抬眼，说了声「早」。 沈皙栀拿过自己的那一份早餐，坐下来，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哥，你觉得，乔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卿译想也没想：「你惹不起的人。」 「……」说了不如不说。沈皙栀耐着性子，「我是说，你怎么评价这个人？」 沈卿译吐出两个词：「冷血，心狠。」 听到这两个词，沈皙栀想到了很多个片段。其实乔纵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早有察觉，只是一直不敢去承认。 可昨天，乔纵和她吵架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和沈际临的一个拥抱。乔纵许多次都用那种盯着猎物的眼神看她，有好多个瞬间，她以为乔纵要把她脖子拧断。 她没说话，低头吃完早餐。 沈卿译吃完后玩了会儿手机，抬头问她：「你自己去学校，还是要我送你？」 沈皙栀从善如流：「你送。」 沈卿译：「……行。」 这天课表很满，沈皙栀几乎没怎么想起乔纵。少女的喜欢热烈却也消散的很快。 一天的课上完，沈皙栀和室友去食堂吃了饭，又继续在宿舍画完图。那晚夜谈的主题是男生。 「这周五我们学校会和隔壁学校举办篮球联谊赛，你们知道吗？」刘莉露说：「陆宁盛会参加，听说隔壁学校还有个大帅哥也会参加，那个大帅哥叫什么……苏……什么来着的。」 「苏扬。」苏蔷说：「偷偷告诉你们，苏扬是我堂哥噢！」 沈皙栀：「……」果然是冤家路窄。 苏蔷补充：「而且他还没有女朋友哦！」 郑佩佩问：「有照片吗？给我瞧一瞧。」 苏蔷将照片发到了宿舍群，刘莉露几乎尖叫：「卧槽！太帅了吧！我的菜！」 沈皙栀想说苏扬渣，可碍于苏蔷和苏扬的关系，她没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听着室友们聊天。 睡前隐约听到刘莉露说：「咱们去给他送花吧？」 - 好几天她都没联繫乔纵。 她既低不下头去道歉，也打起了退堂鼓。沈皙栀从小长在阳光下，心思单纯又娇气，不像这个圈子里的富二代们那样满肚子花花肠子。 而乔纵那样的人啊。 他既有温柔的一面，却也有被黑暗浸蚀，冷血的那一面。 她爱他的温柔，却不敢爱他黑暗的那一面。 篮球赛周五下午开始，室友们当真一人买了一束花，打算送给苏扬。虽没见过面，可苏扬的那张照片实在男神，格外讨女孩子们喜欢。 沈皙栀刚坐在看台上，怀里就被塞了一束花。她抬眼，苏蔷挤眉弄眼道：「栀栀，等下把这束花送给陆学长。」 沈皙栀：「什……么？」 苏蔷挨着她坐下，「陆学长很喜欢你，而且人家也不差，我觉得比那个乔先生……」靠谱得多。 第120页 她话头打住。 沈皙栀明白她意思，可她对陆宁盛实在没感觉，强行拧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 篮球赛开场，沈皙栀见到了苏扬。他穿着红色球衣，背后印了个8，神采飞扬。他一出场，女孩子们便尖叫连连。 毕竟本校的陆宁盛看多了也习惯了，外校的苏扬却是很少见。 沈皙栀没什么心思看球赛，却也知道场上的比分咬的很紧。中场休息时，他们学校比隔壁学校低了一分。 队员们握紧了拳不甘心，陆宁盛擦了把脸上的汗，眸光落到看台上。沈皙栀端正坐在中间的位置，怀里抱了一束花。 是送给他的？还是给苏扬？ 陆宁盛朝看台的位置走过来。 另一边。 距离篮球场不远的林荫路上，齐拈勾着乔纵的肩：「我听沈皙栀说的，他们学校篮球赛，你想呀，你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给她这么大一束花，她不得感动哭？到时候原不原谅你，还不是小意思。」 乔纵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巨大花束，没吱声。 他当然不会告诉齐拈和沈皙栀冷战的原因，沈卿译也不会到处乱说，齐拈只以为她和沈皙栀闹了矛盾，却不知具体原因。 所以想出了送花的馊主意。 然而乔纵在等，等沈皙栀向他妥协。 他在赌，赌沈皙栀爱他，甘愿为他和其他男生划清界限。 可这些天他似乎赌输了。 乔纵到篮球场时，正好场内鸦雀无声。 看台上男生说话的声音格外清晰：「学妹，要是我们赢了，这束花能送我吗？」 男生问的人是沈皙栀。 小姑娘歪了歪头，笑容甜蜜：「当然可以。」 男生低头说了句话，声音很低，没人听清。 乔纵握着花束的手掌一点点收紧，牙关也咬紧。他的小女孩更不安分了。 乔纵和齐拈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两人模样出众，一入场便吸引了许多女孩子的视线。沈皙栀恍若未闻，垂眸看着怀里的花。 刚才陆宁盛说的是，要是他赢了，她要在比赛场的最中央送出这束花。沈皙栀本来觉得过于亲昵，可她看见了乔纵。 或许是出于一种赌气的心理，她答应了。 有女孩子离开座位，去找乔纵和齐拈搭讪。 沈皙栀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尤凌白也去了，还有许多漂亮的女同学，都围着乔纵齐拈。 她咬了一下舌头，强迫自己看着比赛。 后半场陆宁盛格外生勐，打起球来几乎是不要命的架势。他们学校以三分领先，赢了。 裁判公布了比赛结果后，陆宁盛便站在篮球场中间，抬起手，朝沈皙栀的方向招了招。 少年额上全是汗，眯着眼睛笑，笑容阳光灿烂。 沈皙栀自然不会食言，她站起来，在数道或暧昧或艷羡的视线中，一步步走下看台。 她走向陆宁盛，将怀中的花递给他，笑道：「恭喜学长，学长很厉害。」 陆宁盛接过花，脸上红了一片：「谢谢，真的谢谢，谢谢。」 她是第一个送花的女孩子，她送完花，看台上的其他女孩子们也过来给心仪的男孩子送花。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沈皙栀笑着沖陆宁盛点点头，「那学长，我先走啦？」 陆宁盛下意识伸出手，拉住了沈皙栀的胳膊，紧张之下说：「学妹，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沈皙栀回头，「啊？」 她刚说完一个字，腰身便被人揽到了怀里。沈皙栀猝不及防，差点儿摔了一下。 她撞进身后人的怀中。 鼻尖萦绕着很轻很淡的苦涩中药香。 听到乔纵对陆宁盛说：「抱歉，我女朋友名花有主，不能陪你吃饭。」 「为什么？」陆宁盛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傻乎乎地问。 乔纵将沈皙栀揽得更紧，喉结上下滚动，他近乎是克制道：「我会吃醋。」 第59章 …… 听到恋人这样宣誓主权的话, 沈皙栀本来应该高兴。然而或许是之前乔纵的行为在她心中留下了印子，她此刻竟没有丝毫甜蜜感。 只觉得乔纵这话别有深意。 明明不久前他们之间才爆发过矛盾的，这时候他又说这种话给谁听呢？ 沈皙栀没有搭理他, 她推开乔纵的胳膊，挣扎着走掉了。 少女的背影在阳光下纤细窈窕, 无端显出几分寂寥来。乔纵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扫了眼陆宁盛。 陆宁盛被他看的心底发毛，少年瞪大了眼睛，不肯服输般的问：「怎么了？」 「你喜欢她？」乔纵指着沈皙栀的背影。 「嗯。」 「呵。」乔纵轻笑了一声, 「那你知道她喜欢谁？」 陆宁盛摇头。 乔纵上前两步, 指腹捻了捻，朝他伸出一只手, 下巴微抬：「给我。」他家姑娘送的花，就算不是给他的, 那也不能给别人。 「什么？」陆宁盛问。 乔纵冷声：「花。」 「不给。」少年脾气犟，甚至反手将花藏到了身后, 梗着脖子道：「凭什么给你。」 凭什么。 就凭她是他的。 乔纵半眯着眼, 漆黑的瞳孔无光。 少年仰着头，略有些骄傲的看着他：「这花是送我的, 不给。」 第121页 乔纵沉吟了一瞬, 轻笑着反问：「是吗？」 陆宁盛下巴点了点, 正想说话, 下颚骨却传来一阵剧痛。 「砰」的一声, 乔纵握拳袭向了他的脸。 周围有女孩子尖叫：「有人打架了！」 这几乎是乔纵成年后第一次动手。 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心里窝着火，动起手来毫不手软。陆宁盛少年气盛，也不让他。 最后两人狼狈的扭打在地上。 没人敢上前劝架，一旁的齐拈看的津津有味, 甚至找几个女同学借了包瓜子，边磕边看热闹，还不忘给陆宁盛加油打气：「小子，往他下盘踢！」 乔纵从一场干架中抽空瞥了他一眼，喘着气叫他滚。 齐拈煽风点火：「哟哟哟，气这么大，乔少，您的涵养呢？」 要几把涵养。 乔纵只知道不能让别的男人抢了他家姑娘送的花。 最后陆宁盛鼻青脸肿，「哥，你要花是吧，给你给你，别来了，咱停了吧。」 乔纵同样也没好到哪儿去，头髮乱了，衣服也皱了，额角还多了几道伤，唇角裂开往外淌血。 他红着眼睛松开人，撑着从地上起来，捡起散在一边的花，趔趄着将花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不是送他的花，就只是一堆垃圾。 目睹全程的齐拈简直看呆了。 认识乔纵这么久，没想到这人的醋劲儿这么大。 - 他们打架的视频被发到了贴吧上，沈皙栀是在晚上才看见的。 彼时她正在和张琦逛街买衣服，休息的间隙宿舍群里的消息响个不停，沈皙栀点开一看，差点儿惊掉下巴。 室友们的发言也是奇葩的各有千秋。 苏蔷：看完视频我觉得乔纵对我们家皙栀果然情深一片。 刘莉露：我怎么觉得这个乔纵有点儿神经兮兮的？ 郑佩佩：好霸道，我好喜欢！ 沈皙栀从这个视频中并没有察觉到乔纵对她的「深情」，她只觉得这个人果然神经。 占有欲强大到有些变态。 尤其最后乔纵还将她送给陆宁盛的花给扔了。 这他妈人干事？ 有脑子的人都做不出这种事。 贴吧里面的评论一边倒，女孩子们都觉得男朋友这样子好酷好帅，是爱自己的表现。 张琦「哇」了一声，皱眉：「栀栀，我怎么觉得，你这个男朋友，有点像个疯子啊？」只有疯子才会做这种事。 一个知名企业家，为了小女朋友送的一束花，不顾个人形象、直接和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同学打了起来。 沈皙栀平静的关掉手机，没说话。 店员包好衣服送过来，她和张琦拿了出店。这条街还没逛完，沈皙栀稳住心神继续逛。 可逛到九点多钟的时候，她手机又响了。 陆宁盛的电话。 「皙栀，我有点儿不太舒服，你能来看看我吗？」他语气可怜又无辜，像是大男孩的抱怨。 沈皙栀蹙起眉。这是乔纵干出来的事儿，她不想管。可她却到底还没有和乔纵分手。 「嗯，好。你现在在哪儿？」 「二医。」陆宁盛说。 张琦听完对话，等沈皙栀挂了电话，问：「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沈皙栀把自己大包小包的「战利品」给她，摇摇头：「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帮我把这些衣服先带回去，明天我去你那儿拿，行不？」 「当然。」张琦应得毫不犹豫。 陆宁盛在二医的住院部，沈皙栀在路上买了点儿水果。 她坐电梯上去，将病房门推开一条缝，没进去，站在走廊上停了会儿，思考着见到陆宁盛了该说些什么。 走廊上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儿。 沈皙栀缓了缓，敲了敲门。 里头男声道：「进来吧。」 而她身后长廊的尽头，王创对着身边的人迟疑道：「哥，那个是沈小姐吧？」 乔纵轻轻的嗯了声。 「沈小姐怎么来这儿？」王创说：「是不是同学生病了。」 乔纵仍是嗯。 王创摸着下巴思索：「哥，你要去和沈小姐打个招唿吗？」 乔纵看了他一眼。 男人五官清俊，气质斯文，然而眉眼沉郁，看过来的时候，无端让人想起阴雨天。 王创咽了咽口水。听到乔纵说：「不用了。」 他摆摆手，率先进了电梯。 王创忙跟上。 - 沈皙栀从病房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医院长廊上的时钟指针停在12的位置。 她按下电梯下行键，等电梯的间隙，手机消息响个不停。铃声惹人心烦，沈皙栀干脆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 脑海中却浮现出陆宁盛同她说过的话。 陆宁盛说乔纵像个疯子。 言行举止斯文有礼，可是却为了一束花便直接动手打人。打完还将这束花扔进垃圾桶。 沈皙栀觉得有些难堪。乔纵这样的行为并不叫她觉得甜蜜，反而给她增添了许多烦恼，或者可以称之为麻烦。 她心烦意乱，正巧电梯到了，里面没人，沈皙栀走进去，把手机打开看了眼。 有好多条消息，其中有一条是乔纵的。 乔纵：【我在楼下等你。】 第122页 时间是一个多小时以前。沈皙栀更烦了，谁知道乔纵说的楼下是哪个楼下？ 她不想回，直接关了手机。 出住院楼，风裹挟着秋末的凉意。 夜色中，她看见了倚在树边的乔纵。男人手插兜，抬眸直视她。那双漆黑眼眸里浸了浓郁的夜，灌了墨似的。 她目不斜视的走过去，没同他说一句话。 乔纵却上前一步拦住了去路，「沈皙栀。」 她不应，换了个道走。 「我们谈谈。」乔纵说。 沈皙栀停下脚步，「谈什么？」 「我们之间的关系。」乔纵说：「以及你和陆宁盛之间的关系。」 「嗯。」沈皙栀点点头：「你说。」 乔纵站在她身前，略微低下头，「你去看陆宁盛干什么？」 「他住院了。」 「所以？」 沈皙栀气的想笑，她抬头：「人家是被你揍的，你反而问我去看他干什么。」 「……」 「乔纵，你觉不觉得你的想法很有问题。是你把人家揍进医院的，你反而来质问我和陆宁盛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我每和一个异性说上那么一句话，你都会误会我和人家有暧昧？」 乔纵没应声。 然而那双桃花眼里却是无声的肯定。仅仅只是听到这样的话，他脸上的神情便低了好几个温度。 沈皙栀不知道是生气更多，又或是恼怒更多，「你幼不幼稚。」 说完这句话，她扭头就走。 可下一瞬人就被乔纵从身后抄起来，她身体骤然腾空，被乔纵拦腰扛在了肩上。 男人冰凉的嗓音说：「跟我回家。」 被扔到后座，到小区门口后又被乔纵再次扛回家。沈皙栀一路挣扎，乔纵却始听而不闻。 脚踩上实地的那一瞬间，沈皙栀刚想破口大骂。却见乔纵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的蹲了下去。 他身体蜷缩成一团，唿吸剧烈，胸口急速起伏。 沈皙栀慌了神，她连责骂都忘了，慌忙蹲下身：「乔纵，你怎么了？」 乔纵手紧紧地扯着她衣角：「你……只属……于我……」 他说话断断续续，因为太过吃力，脸色也涨得通红。 见他这样，沈皙栀有片刻的心软。太过担心乔纵，她眼睛里甚至含了泪。 她勐地伸手，将他抱住了：「嗯，只属于你。」 男人伏在她肩上低声喘气，许久之后，狠狠地咬上了她的脖子，吮吸着血管上的肌肤：「沈皙栀，跟我一起死吧，永远属于我。」 第60章 …… 十一月下旬已经进了初冬, 街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外套，在傍晚时分顶着风雨回家。 沈皙栀将手上的奶茶放到桌上，「我想分手了。」 「可你不是很喜欢他的吗？」张琦吃惊, 「你之前为了他甚至抵抗父母的压力，说什么也要和他在一起。皙栀, 到底怎么了？」 沈皙栀托着下巴，目光变得很轻很淡，声音也淡：「我受不了他。」那晚乔纵说让她和他一起死，沈皙栀接受不了。 她尚有父母亲人, 这年也才不过十八岁, 乔纵于她而言是喜欢、是爱情，可爱情之外, 还有更多的东西。 沈皙栀不可能陪他去死，更不可能因为乔纵而放弃自由。 她无法接受乔纵的这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他做了什么事情吗？」 「嗯。」 「什么啊？能让你这么快就下定分手的决心？皙栀, 你不是才跟我说过乔纵很好，你要一直陪着他的吗？」张琦好奇。 沈皙栀笑了笑, 咬着奶茶吸管, 摇了摇头，含含煳煳的说：「我们不合适, 所以就分手,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看出来她不想多说, 张琦索性闭上了嘴。 这里是医院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沈皙栀喝完奶茶还要去照顾乔纵。她拿纸巾擦了擦嘴角, 「琦琦，我先回去了。」 乔纵已经好的差不多，沈皙栀进病房前停了会儿，低眸把手上的戒指给取了下来。这场爱情对她来说像是镜中花水中月, 虚幻而又不真实。 到了这时候，也该结束了。 乔纵在病床上看书，他穿医院病号服，蓝白色条纹衬衣，衬得脸蛋斯文白净，脸色尚有些苍白，像个文弱书生。 听到动静，他抬头，一笑：「回来了？」 - 那晚乔纵被送到了抢救室，他助理和乔靖也在第一时间赶来。沈皙栀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乔纵有先天性心脏病。 先心也分很多种，以目前的医疗水平，乔纵目前为止无法得到根治，只能做姑息手术。 乔纵醒来后找的第一个人是沈皙栀。 他那时候躺在病床上，带着唿吸机，脸色惨白，双目却染了红，抓着她的手，再次强调：「沈皙栀，不许……离开我。」 因为身体虚弱，他的声音很低，只有离得近了才听得清。 这句话和他昏迷前的话联繫到一起。 沈皙栀在那一瞬间有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她不知道乔纵发起疯来到底还能做出什么事来，是否真的会把她杀了。 她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连被乔纵握着的手也变得僵硬。 - 「嗯。」把新买的水果放到病床前，沈皙栀拿出一个苹果，边削皮边说：「你好点儿了吗？」 第123页 「好多了。」乔纵笑得温润，神情平静，说完便静静地看着她削水果。 小姑娘的手指纤细白皙，一只手捏着水果，另一只手握着水果刀，果皮被刀刃削掉，掉进垃圾篓。 削苹果的全程，沈皙栀都没和他说上一句话。 从乔纵醒过来后，沈皙栀便是这副态度。说冷淡，却也礼数周全，说热情，却只像在对待陌生人。 「吃吧。」沈皙栀将苹果递给乔纵，「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乔纵合上书，跪坐在病床上，接了苹果，咬了口，轻声说：「这周五吧。」 「嗯。」沈皙栀应了声。 她进洗手间洗水果刀，出来时乔纵已经将苹果吃完了，他正拿着纸巾擦手指。 男人动作慢条斯理，格外优雅，像是从油画中走出的欧洲中世纪贵族一般。 沈皙栀把刀放好，「周六有时间吗？」 「怎么了？」乔纵问。 沈皙栀看着他，轻轻地嘆了口气：「有点事情想和你说。」等他出院，也该和他说清楚分手的事情了。 「什么事？」乔纵笑了一下：「现在说不可以吗？」 沈皙栀缓缓地摇了摇头，也笑着说：「等你出院再说吧。」 乔纵偏头，似乎是想了一下，才说：「好。」 之后两个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乔纵看书看文件，沈皙栀拿着手机玩小游戏。 马上快要步入冬天，窗外的夜景萧索，星空像画布一般，布满了零星的星子。 沈皙栀坐在窗边，看着夜色，忽然想起好久之前。 是刚和乔纵在一起的一个晚上，他走在街上，背影孤寂，她那么莽撞的扑进他怀里。 那时候她告诉他，没关系，我是热的嘛。 「皙栀。」身后乔纵唤她名字，嗓音低低。 沈皙栀下意识回头。 仿佛与许久之前的那一幕重叠，乔纵坐在病床上，蓝白色的条纹病号服裹着他的身体，他身后是医院雪白的墙壁。 墙壁太白了，乔纵的脸色却似乎要更白一些，几乎没什么血色。他黑睫遮住眼瞳，琉璃一样的漂亮眼睛里盛满了脆弱，「你在想什么？」他问。 「没什么。」沈皙栀淡淡说：「在发呆而已。」 乔纵看着她：「是吗？」 「嗯。」沈皙栀面不改色。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他说到此，停顿了一下，瞥了眼她，直到沈皙栀转过身，他才继续说：「皙栀，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说是爱也不为过。」 沈皙栀安静的听，没有插嘴。 乔纵缓缓道：「我快三十岁了，这将近三十年来的人生都过得没有什么乐趣，遇见你之前，也没喜欢过什么人。我真的很喜欢你。」 沈皙栀关了手机，很淡的「嗯」了一声。 乔纵说：「我们还有三年的时间，我死了之后你会属于别人。皙栀，我接受不了。」 「所以？」沈皙栀眉梢轻轻扬了下。 乔纵的眸色变得晦暗难明，他垂下眼眸，掩住眸中神情，修长手指捏着干净书卷的一角，淡声说：「皙栀，我死时，你陪我一起死吧。」 沈皙栀的表情僵了下，她抿了下唇，尽量冷静地说：「乔纵，我今年十八岁。」 女孩子的十八岁，多么美好的年纪。她尚未为人妻为人母，甚至恋爱也只谈了这一段。人生许多事情还未经歷，这时候说死亡，太过于残忍。 「嗯。」乔纵缓慢抬眸，手背拖着下颚，漆黑的桃花眸盯着她，嗓音在病房内听来格外的静，「可是我只爱你。」 我只爱你，我接受不了你会属于别人。我甚至没有办法接受，我死之后，你活在这个没有我的世界。 我要这样年轻而又美好的你，陪我一起死。 我的爱，自私残忍，生长在阴暗角落里，永远不见天日。 然而，我爱你。 沈皙栀没什么反应，她不吭声，把玩着手机，许久之后，才说：「我累了，先回去了。」 - 周六前沈皙栀没有再联繫乔纵。 她多数时间都在上课，闲下来就和张琦逛街，有时候也去找沈卿译。找沈卿译的时候，主要是谈论乔纵。 也慢慢的从沈卿译的口中，了解到乔纵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外人眼中，乔纵玩世不恭却也雷霆手段。然而于沈卿译而言，乔纵只是一个过于可怜的朋友。 出生时有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病，读大学的时候父母去世，家里只有一个姐姐与他相互搀扶。 以致他平静外表下的性格极为偏激。 周六那天，沈皙栀起的很早，她化了个妆，然后约乔纵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她从学校打车去，刚出宿舍时还是晴天，甚至到咖啡厅时也没有任何徵兆。 可她在手机上编辑简讯时，咖啡厅外却忽然下起了暴雨。 街上的行人仓皇躲避，形容狼狈。 沈皙栀垂眸，看了眼手机上才打了四个字的消息「我们分手」，最后那个「吧」字还没打出来，便被这场雨打断。 她嘆了口气，拿勺子搅拌了下咖啡杯，决定等乔纵来了当面说。 乔纵过来时撑着一把藏青色的大伞，行人狼狈躲雨，他撑伞走在雨幕中，像是一幅静谧悠远的水墨画。 四周的嘈杂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仿佛自动消了音。 第124页 沈皙栀自嘲一笑，而今她懂得这个人斯文皮囊下有着怎样病.态的占有欲，也已经做好了决定要逃离。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为他心动？ 乔纵收了伞进店，沈皙栀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眼便能看见。 他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微笑道：「皙栀，约我来这儿，有事吗？」 沈皙栀轻轻的抿唇。 对面的年轻男人气质清雅，金丝镜片后的那双桃花眼形状温柔。他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从容。 可沈皙栀却总觉得他似乎有哪里变了。 他看她的眼神里，痴迷更深，仿佛全世界他都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沈皙栀正欲说话，乔纵却抬了一下手。 他问：「介意我抽菸吗？」 沈皙栀看了眼周围，咖啡厅人很少，离他们很远的角落里才有一对情侣。 想了一下，「不介意。」 可乔纵是什么时候学会抽菸的呢？ 她看着乔纵拿打火机点了一只烟，男人咬着烟吸了口，抬眸看她：「上次我和你说的事，皙栀，你想得怎么样了？」 沈皙栀低着眼眸，喝了口咖啡，嗓音极淡：「乔纵，我们分手吧。」 玻璃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 仿佛狗血的连续剧一般，雨点敲在路面上，溅起水花，溅到咖啡厅的玻璃窗上。 乔纵一向是从容的、优雅的、气定神闲的，沈皙栀很喜欢用美人这个词称唿他。 而此刻，美人死死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绝称不上良善。 乔纵倾过身来，一只手肘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颚，他唇上还叼了一支烟，烟味有些呛鼻。 沈皙栀怔了一下。 乔纵却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死死地抵在自己的怀中，漂亮的桃花眸波光流转，眼尾像是被点燃，灼烧成艷红色。 他问：「你想我死吗？」 第61章 …… 沈皙栀扭头, 杏眼看着他，一字一句说：「乔纵，是你想我死。」 乔纵面色微变, 「为什么要分手？」 两人之间隔着长桌，乔纵身子前倾抱着她, 离得近了，沈皙栀注意到他头髮上沾了一些雨水，发梢被淋湿了，湿哒哒的黏在额头上。 他整个人在此刻显得格外的乖。 沈皙栀说：「因为我不喜欢你了, 所以要分手。」 乔纵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咬了咬牙，才说：「不喜欢了？」 「嗯。」沈皙栀说：「不喜欢了。」 「为什么？」乔纵不依不饶, 誓要得到一个答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要什么原因？」沈皙栀推开他, 因着推的幅度过大，乔纵差点儿朝一旁摔去。 沈皙栀的心跳勐地了一记, 然而她知道要分手就要分的果断, 否则后患无穷。她心中酸涩，拿起一旁的包包, 面色冷漠又平静地站起来。 乔纵已经撑着桌沿站稳了, 他手抓着桌沿, 手背上的筋脉突起, 显出几分狰狞来。 沈皙栀没有看他, 冷静地说：「我先走了。」 她说完，踩着小白鞋出了咖啡厅。 出门时没料到会下雨，故而没带伞。沈皙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空荡荡的。 她回头, 看了眼乔纵的方向。 隔着玻璃门，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乔纵仍是她离开时的那个姿势，像一尊雕像，许久许久，未曾挪动分毫。 沈皙栀给齐拈打了个电话，叫他来接。而她则进隔壁店子里躲雨。 咖啡厅隔壁是家卖男装的服装店，其中有一件红色的衬衣，像极了乔纵曾穿过的那件。 沈皙栀痴痴地看着那件衬衣，耳边似乎响起了乔纵低沉轻缓的嗓音。他那时说，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她或许也从此不敢看与他相似的人了。 沈皙栀想。 齐拈在一个小时之后才到。 「沈皙栀。」 齐拈过来时大大咧咧的喊了她一声，沈皙栀恍如被惊到，整个人有点儿呆。 见她这副样子，齐拈皱起眉，「你怎么了？」 沈皙栀眨了眨眼睛，有些敷衍道：「没事啊。」 「哦。」齐拈没多想，走过来揽了她的肩就往外走，边走边问：「我刚过来的时候碰到乔纵了，啧啧啧，他也真是的，淋了一身的雨，看见我也不打招唿，跟失了魂儿似的。你们俩吵架了啊？」 出了店，齐拈撑开伞，正想叫沈皙栀进来。 却见小姑娘自己跑进了雨幕中，齐拈不明所以，「沈皙栀？沈皙栀！」 好在齐拈车停的近，沈皙栀没走多远便上了车。可就这么小小一段距离，也将她浑身都淋湿了。 齐拈坐上车，收了伞，侧头，看她像看什么精神病患者：「你到底怎么了？」 沈皙栀轻描淡写：「我和乔纵分手了。」 「哈？」 「嗯。」 「不是，你们分手了？」齐拈重复一遍：「你，和乔纵，分，手，了？！」 「嗯。」 齐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新闻，表情变化极其丰富，一会儿夸张，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又像是遗憾。 过了足足两分钟，齐拈才说：「乔纵同意？」 沈皙栀从齐拈车上拿了个毛巾，理着湿透了头髮，轻飘飘道：「同意啊。」 她的态度太正常了，正常到有些不正常。 第125页 齐拈闭上了嘴，选择性地略过这件事情。 过了会儿，齐拈问：「去哪儿？」 「回学校吧。」沈皙栀垂眸，扫了眼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想着这会儿要是回家，被家里人看见了，不知道又会被怎么盘问，便说。 齐拈边开车，边小心翼翼地问：「你和乔纵，为什么会分手啊？」 沈皙栀托着下巴，看着雨点不住地砸在车身上。她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不喜欢了，就分手了呗。」 齐拈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自然是知道乔纵的，所以知道以乔纵的性格，喜欢一个人，大约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可竟是沈皙栀清淡的说，不喜欢了就分手了呗。 开车将沈皙栀送到了学校，下车前，齐拈仍是忍不住再次问：「沈皙栀，你和乔纵……」 沈皙栀正在将伞撑开，闻言回过头。 齐拈说：「我刚才看见乔纵了，他失魂落魄的，看起来特别难过，他肯定是不想和你分手……」 「可是我不喜欢他了。」沈皙栀说：「齐拈，你知道的吧？我不喜欢他了，所以他失魂落魄，难过，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是我要分手的。」 她的声音和雨声交杂在一起，莫名有种空旷而又孤寂的感觉。 齐拈「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他坐在车上，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很想问，怎么忽然就不喜欢了？ - 提出分手后乔纵没有纠缠，大半个月的时间，沈皙栀都没听说过有关乔纵的消息。 她的生活也恢復了往常的平静。每天上课、学习，偶尔和朋友出去玩。 圣诞节过后，沥市的气温降了下来，沈皙栀出门都要围上厚厚的围巾。快到期末考试，建筑专业的课程繁多，她复习很忙。 有时候陆宁盛来找她，沈皙栀能不见就不见。十二月的某一天，她接到了乔靖的电话。 那时候她背着画板，刚准备出宿舍门。 乔靖说：「皙栀，能见一面吗？」 沈皙栀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乖巧说：「可以呀。」 见面地点约在校门口的一家中餐厅。 乔靖点了个包间，沈皙栀推门进去时，见到了她身边的一个小男孩。她猜出这或许是乔靖的儿子，乔鲁熠。 小男孩一见到她眼睛就像是发了光：「姐姐！」 沈皙栀微微笑，打了个招唿后，将画板放了，坐到乔靖身边，她先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然后说：「乔靖姐，您找我有事吗？」 「来这边出差，就想着来看看你。」乔靖说：「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和你好好聊聊。」 她说着给沈皙栀倒了杯茶。 包间内有张屏风，遮住了大半的空间。沈皙栀看了一眼，接过那杯茶，吹了口茶面上的白雾，「嗯，乔靖姐想聊什么？」 她说话并不算特别友好。 对沈皙栀而言，乔靖是她前任的姐姐。而一个合格的前任，就不应该再去打扰对方的生活。 「是关于乔纵的。」乔靖说：「皙栀，我知道这样说很冒昧，可乔纵毕竟是我弟弟。」 「您说。」沈皙栀声音很淡：「可其实，我和乔纵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真的没可能了吗？」乔靖撩了撩头髮，说：「其实粽子真的很喜欢你，你放心，你们在一起，粽子一定会对你好的。」 并不是会不会对她好的问题。 而是乔纵想叫她去死。 沈皙栀仍是微笑，面上滴水不漏：「乔靖姐，您知道的，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所以有时候可能有些盲目，又或许，我对乔纵只是好感，并不是喜欢。」 乔靖的手指顿住。 屏风后似乎有些什么东西砸在了地毯上，发出很沉闷的声音。 沈皙栀好奇的看过去，乔鲁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屏风后，探出一张脸来，对乔靖做鬼脸说：「妈妈，我刚才摔了一跤，不过不疼，我没有哭哦，是小男子汉，妈妈等下要给我买变形金刚！」 「好，熠熠真乖。」乔靖笑眼弯弯：「妈妈什么都给你买，但是玩儿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哦！」 「嗯！」小男孩儿使劲儿点头。 沈皙栀便继续刚才的话：「我后来想清楚了，我不喜欢乔纵，所以才会和他分手。乔靖姐，感情上的事情没办法去勉强的，不是吗？」 乔靖脸色不太好看，却仍是笑着的：「你说得对。我们不说乔纵了，说说你吧。皙栀，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吗？」沈皙栀撑着头，鼓着半边脸颊，模样呆萌：「我想出国，然后好好学习，当个建筑师。」她摊手：「就这样，没什么别的打算了。」 乔靖点点头，又问了些问题。 之后沈皙栀藉口有事，背着画板离开了。 她才走，屏风后便走出来一个人。 男人一身黑色，脸色青白交加，称不上好看。 乔靖试着劝慰：「粽子，其实感情上的事情，我们不能勉强，有时候……」 「姐。」乔纵说：「我都知道。」 乔靖欲言又止：「可是你……」 乔纵走到窗边，将窗户拉开，从兜里摸出烟盒，敲出来一根，点燃，没抽，夹在手上，眼眸半垂着看着街上的行人。 小少女背着画板，步调从容，在阳光下，少女的皮肤白的像是能反光。有个少年模样的人上前找她搭讪，沈皙栀笑着应了。 第126页 乔纵蜷了蜷手指，轻声说：「她不喜欢我。」 乔靖只能嘆气，想劝他别抽菸，然而却又不敢劝。人难受到了一定程度，总需要借点外界的东西麻痹自己。 酒精是，香菸也是。 不一会儿有人给乔靖打电话，乔靖讲电话的时候，隐约听见窗边的乔纵道了句「也好」。 她没听懂，也没往心里去。 - 她不喜欢我，也好。 让我一个人被这爱意煎熬，而她永远自由。 - 期末考试过后，沈皙栀申请了自己心仪很久的学校。 这次沈明轩还是不同意，然而她下定了决心，甚至说：「爸爸要是不同意，我就自己偷偷去，你不给我钱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打零工。」 沈明轩哪里捨得自己的掌上明珠受苦，忙叫人帮她安排好出国的事宜。 申请很快通过，年后便出国。 离开前，沈皙栀见到了乔纵最后一面。 第62章 …… 这是分手后沈皙栀第一次见到乔纵。 那天天空下着小雪, 雪花纷纷扬扬洒落，铺满了整片天地。沈皙栀和室友约好一起去逛街，到了约定的地点后, 室友临时有事要先离开，沈皙栀便一个人边走边逛。 而后在一家酒店门前, 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乔纵。 那时候雪花正下的欢快，她戴着帽子、围巾围住脖子，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 而乔纵穿的单薄，一身银灰色的西装, 裁剪得宜, 显出男人宽肩窄腰的优越轮廓来。 他比前些日子清瘦许多，走在一群中年男人中, 越发的风采卓然。 沈皙栀捧着奶茶，从兜兜里拿出手机, 对着乔纵的方向照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在笑，低垂着眉目, 笑容闲散慵懒。 沈皙栀想起初次见到乔纵时, 是在最炎热的夏天。 这时候却已经冬天了。 夏去冬来，她和乔纵之间短暂的爱情也结束了。 照好照片, 她将手机收回衣兜。正准备换一条街去逛, 却不料乔纵却似乎有所感应, 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少女穿了一身白色, 脖子上围着毛茸茸的围巾, 一双圆熘熘的杏眼扑闪扑闪像是会说话。 她就这么直勾勾的和乔纵对上视线。 乔纵唇畔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停滞住了，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收了回去，而后目光变得冷冽。他抬手，扯了把脖子上的领结, 侧头对身旁的助理说了句什么。 助理带着十二万分的惶恐朝沈皙栀看过来，又呆呆地将头扭过去，望向乔纵。 乔纵面无表情的张了张唇。 助理继续点头。 沈皙栀握着衣兜里的手机，踢了一脚地上的雪，转身走掉了。 从乔纵助理的表情可以猜出来，乔纵大约是说了些不太好的话。 可既然都分手了，前任说了些什么话，和她有什么关系？ 过完新年，沈皙栀便在沈家父母的依依不捨中坐上了离国的飞机。 蒋天姿哭成了泪人，分外的捨不得自己的小女儿，「栀栀，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受了委屈不要忍着，缺钱了就给爸妈说，知道吗？」 沈明轩再次叮嘱：「放假了就回家，别在外面野，也别和那个乔纵联繫了。」 沈皙栀点点头。 她当然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再和乔纵有任何的联繫了。 与沈皙栀同去的还有沈明轩的助理，专门负责帮她安排生活琐事。 飞机抵达异国他乡，助理帮沈皙栀提前找好了住的位置，休息了一天后便去学校办好了入学手续。 沈皙栀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助理又帮她找了两个阿姨照顾她，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助理回了国。 沈皙栀在m国的求学生活正式开始。 去年高考前她就想来这所学校，只是因为家里的压力才放弃。而现在，或许是因为一段感情让她成长，她没有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了，所以这时候反而能义无反顾的选择自己想要的。 m国的日子不同于在国内。 c大课业虽然重，但沈皙栀也有喘气的时间，可在m国，高强度的课业压力让沈皙栀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 每天上课、画画、做作业、考试，就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时间。 时间像是天边划过的云朵，转眼都快到期末考试了。 沈皙栀期间没回过家，有空了就给家里打个电话。这天她放学早，边给家里打电话，边抱着书回自己住的小别墅。 天气降温了，她说话时总觉得嗓子发痒。 恰逢周五，阿姨很早做完饭就离开了，沈皙栀到家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坐在餐桌边，将晚餐吃完。 这边的阿姨不是很会做中国菜，味道一般，沈皙栀吃的兴致缺缺。吃到一半，沈皙栀打开电视，边吃边看。 她鼻子也不舒服，以至于吃饭时用掉了大半包的纸巾。吃完饭，沈皙栀背着画板，准备出门散步，之后再找个地方写生。 然而房门一拉开，却发现家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沈皙栀眯了眯眼，没当回事儿，扯了扯画板的带子，继续哼着小调出门。 她没有过多的注意到这辆车，却不知道车内的人已经看了她许久。 沈皙栀选的写生地点在离家不远的小公园，她架好画架，盯着天边虚幻的云彩看了几眼，而后开始作画。 第127页 深紫色的天空、暗绿色的树、流动的风、还有来来往往的人，这些都被一一画进她的画里。 沈皙栀从小就喜欢画画。 每次开始画画，都会陷入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这半年在m国她学到很多，所绘的画作也越发的出彩。 等她画完，天色已经灰濛濛的。 期间偶尔有几位男士向她搭讪，沈皙栀都用流利的英文婉拒。她态度谦和有礼，那几位男士便都没有过多的纠缠。 而公园远处的草坪上，一道视线正胶着在她身上，许久许久，没有挪开分毫。 - 时隔半年，乔纵还是来了。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沈皙栀在m国求学，许久之前就想来，然而却总有种近乡情怯的味道。 故而迟迟未能迈出这一步。 可当他作出决定迈出这一步时，却发觉这一切似乎也没有那么的艰难。 少女如从前那般美艷明媚，离开他之后，他的玫瑰似乎生长的更好。 她盛放、浓艷、美丽。 她是他的玫瑰。 他坐在草坪上等少女画完画。 暮色四合时分，沈皙栀才收起画板离开。乔纵手插兜，跟在她身后。 如同他们无数次走在街上时那样，乔纵跟着她。 偶尔沈皙栀会停下来，去街边的商铺里面买些什么东西。乔纵注意到她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眉心微蹙，感冒了吗？ 这小姑娘也真是，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沈皙栀到家时，发现之前停在家门口的那辆车已经消失了。 她打开家门，将画板随手一扔，撕开上面的画纸，两只手捏着画纸的两个角，盯着看了会儿。 今天的画作暂时满意。 沈皙栀给自己打了个九十分。 明天周末没课，沈皙栀准备追会儿小说再去睡觉。 夜间气温骤降，她看小说看的迷迷煳煳的，手四处乱抓想找个东西搭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摸着，只好翻了个身，自己抱着自己。 实在是太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便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灌了铅。 沈皙栀努力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手撑着沙发沿，爬起来。她有些热，却又觉得冷，冷热交替间，身体难受极了。 沈皙栀抬起手，手背碰了碰自己额头。 烫的要命。 可能是发烧了。 她这样想着。 家里还有些感冒药，沈皙栀站起来，趿拉着拖鞋，脚都有些抬不起来，但还是去找药。 一个人生活就这点儿不好，生病了没人照顾自己。 沈皙栀竟有闲心想，其实沈明轩说的也不错。一个人在外国的生活实在无聊，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课业说有趣却也无趣。 她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想些有的没的。 此刻沈皙栀竟然还在想，也许当初听父母的话，一开始就和乔纵分开，大约是最好的结局。 她不会对乔纵产生疼惜，不会在后来越陷越深，抽身时，宛如从心口掉下一块肉。 她蹲下身去抽开抽屉。 好在感冒药还在原来的地方，沈皙栀抠出几粒药，放在手心，站起来想去接杯水。 然而眼前忽地一黑。 她意识模煳，往地上栽过去。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昏迷前沈皙栀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 希望保姆阿姨周一上班能早点儿来，别等她饿死啊！ 这次昏迷，沈皙栀做了许多个梦。 梦境支离破碎，拼凑不完整。好像梦到了许多，可有好像什么都没有梦到。 唯一清晰的，只有那种撕心裂肺的伤痛感。 她在梦里都在哭。 醒过来的时候，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给压着了，喘不过气来。沈皙栀眼睛睁开一条缝，眼前是洁白的墙壁，还有滴滴答答往下掉水的吊瓶。 医院？ 刚冒出这两个字，耳边就响起了一道男声：「醒了？」 低沉清冽，带着股很淡的距离感，即让人觉得疏远，却又想要去靠近。 沈皙栀的理智瞬间回笼，崩成一根紧紧的直线。她警惕的看向发声处。 男人穿着白衬衣黑西裤，胸前别了一枝红色的玫瑰花，神色温和而冷漠。见她看过来，男人脸上的淡漠神色褪去，变得柔和，眉眼因着一点柔情而显得分外的俊美，他眼眸微垂，笑了，说的却是：「皙栀，好久不见。」 沈皙栀近乎是痴痴地望着那双桃花般的眼眸。 转瞬，她抿了下唇，也笑了。 的确是好久不见啊。 乔纵先生。 第63章 …… 这半年来她偶尔会想起乔纵。 像是想起一个无关紧要的朋友, 又像是想念故乡的风景一样的想念。 不掺杂什么感情，只是极少数的时候，会在心底拉扯出绵绵密密的疼痛。 她会想, 要是自己暑假没有去三亚，没有遇见他, 如今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又或是乔纵不喜欢她，那他们之间就不会有开始。没有开始，也不会有后来无数个夜晚的想念。 半年时间，乔纵的容貌没有什么变化, 反而因为时间的雕琢更增添了一份成熟的韵味, 看起来沉稳了三分。 直到乔纵继续开口说：「盯着我看做什么？发个烧把脑子烧坏了？」 第128页 他的口吻全是打趣，嗓音含了几分笑意, 仿佛只是在关心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沈皙栀被盖在被子底下的腿蜷了蜷，她将脸往枕头底下埋, 声音含混，没有顺着乔纵的话说：「唔。」 「退烧了。」乔纵却探身, 掌心触上她额头, 「感觉好点儿了吗？」 医院刺白的灯光下，他的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 那枚被他别在胸前的玫瑰花红的妖艷。 沈皙栀眼眸里晕了一层薄薄的眼泪, 看东西时会扯出一丝残影, 那枚玫瑰花在她眼中像是染了血似的。 「好多了。」她摇了摇头, 问：「你怎么在这？」 她的脸色苍白, 双颊却染着红晕。嗓音也气若游丝，带着些微的哑。 乔纵说：「我说我来找你的，你信吗？」 来找她的？ 沈皙栀愣了愣。 望着男人乌沉沉的眼，她心底的某个干涸的角落, 像是被灌进去了温水一般，微微的湿润，却又有些无所适从。 她别开眼，正想说不信。 乔纵却笑了，他说：「骗你的，有点事情要来这边，你哥就叫我顺便过来看看你。」 原来是沈卿译。 沈皙栀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你哥工作挺忙的，他担心你在这边过得不好。」乔纵轻描淡写。 沈皙栀闷闷的：「哦。」 「在这边过得怎么样？」乔纵问。 他以一个哥哥的身份问她。 言辞之间将这一次的见面全部归因于沈卿译。 沈皙栀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她手撑在身后，支撑着身体，歪头望着乔纵。 她乌髮垂下，遮着小半张脸，一双杏眼乌黑。病号服裹着纤细的身体，歪着脑袋时，显出几分灵动来。 乔纵只是淡淡的笑，仿佛宽厚的兄长。 沈皙栀小声说：「过得很好。」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连一个多的修辞都没有。 乔纵的眉尖微不可察的皱了下。他想问些什么，然而对着这样的沈皙栀，却又问不出口。 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少女待他冷漠又戒备，连一句话都不肯和他多说。 正想着，沈皙栀捂着嘴小小的咳嗽了一下。 这咳嗽声像是一下子按下了某个开关，乔纵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他双手捧着透明的玻璃杯，热气从玻璃杯瓶口涌出来，就这么递给沈皙栀。 「来，喝杯水润下嗓子吧。」乔纵说。 他如玉般的手指捧着杯壁，透明的玻璃杯衬得手格外养眼。只是指尖没什么血色。 沈皙栀接了水杯，就着杯沿喝了一小口水，「谢谢。」 喝了水，她正准备将杯子放到床边的小柜子上，乔纵却先一步接了过去，帮她放了。 沈皙栀继续躺回了床上。 被子遮住她脖子以下的全部地方，被窝里面暖烘烘的，有种安全感。这种安全感，让她即使是面对乔纵，也生不出半年以前的那种恐惧。 她没再理乔纵，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地开始睡觉。 她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可对象是乔纵，却又似乎没什么不对的。毕竟乔纵是她前男友。 沈皙栀努力忽视着身边的人，渐渐的，困意袭来，她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梦中的主角还是乔纵。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实在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仅仅是因为她高三那个暑假，在三亚的街头遇见了乔纵。 而那个黄昏，他的身影格外好看，好看的让她心跳砰砰砰。 就那么一眼，她就喜欢上了他。 而之后的种种，也只是越陷越深而已。 她甚至在明知乔纵会死去的情况之下，还愿意陪伴着他。 可她的感情也是有底线的。 她无法接受乔纵想叫她去死。 爱一个人不是无私的吗？乔纵若是爱她，便该愿意叫她好好活着，又怎么捨得叫她去死？ 乔纵对她的爱已经扭曲了，完全不是她想要的那个模样了。 而今再次见到乔纵。 其实也不是没有那种熟悉的、心动的感觉的。你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哪怕后来忘记了，可只要重新看上一眼，还是会如初见时那般，情难自已。 半夜的时候沈皙栀想上厕所，朦朦胧胧的从梦中醒过来，掀开被子，脚自发地去寻拖鞋，踩上拖鞋的那一瞬间，手指也揉上了眼睛。 忽而她动作一顿。 等等。 她刚刚在梦里见到谁了？ 乔……纵？ 乔纵？！ 沈皙栀缓慢的抬起眼帘，朝病床旁的椅子上看过去。 椅子上空荡荡的。 并没有乔纵。 她唿出了一口气，撑着从床上起来去洗手间。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沈皙栀清醒了点儿，从洗手间走到病床的那条路上，沈皙栀往椅子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过去。甚至，在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心里还带了一点点、微弱的希冀。 那感觉难以形容。 可在看见空着的椅子时，起初的那种松懈的情绪一下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心底缓慢的涌上来的一股很淡的失落。 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然而起初悬挂着大石头的绳子已经习惯了它的重量，也做好了一直悬挂着的准备。 第129页 可就在此时，石头没了。 于她而言，便是——乔纵走了。 沈皙栀抿直唇角，将自己摔进了病床上。 她手捂着脸，很久很久没有动作。有透明的液体从她指缝间滑出来，带着温热的触感。 她在难过什么呢？ 她和乔纵早就没有了关系不是的吗？ 难道还能要求乔纵像以前那样宠着她对她好吗？ 道理她明白。 只是，心底的某个角落里。 是酸酸涩涩的空洞。 - 第二天早上沈皙栀办了出院手续，医药费乔纵已经给她交过了。 这医院离她家不远，沈皙栀在西餐厅买了份早点，便慢吞吞的回家。 路上手机响，沈卿译的电话。 沈皙栀：「餵？」 大半年才给她打一个电话的沈卿译态度冷淡：「听说你住院了？」 「嗯，怎么了？」习惯了他的冷漠，沈皙栀摸了摸鼻子，问：「有事儿吗？」 沈卿译似乎是想了下，停顿了会儿：「乔纵去那边了，我拜託他去看你了，你见到他了吗？」 「……」沈皙栀说：「见到了。」 沈卿译：「那我挂了。」 「……哦。」 沈卿译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皙栀盯着黑了屏的手机看了五秒钟，吸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兜里。 另一头挂了电话的沈卿译给乔纵发了条消息：【我跟她说清楚了。】 乔纵没有回。 沈卿译纳闷的想，这乔纵到底怎么回事儿？明明他去m国这件事儿压根儿就没告诉自己。而这时候却又要他跟沈皙栀说谎。 乔纵他该不是…… 还对沈皙栀念念不忘吧？ - 接下来的一周，沈皙栀都没见到乔纵。 那个夜晚的短暂交流，虚幻的像是沈皙栀的梦境一样。可梦境中的乔纵却又如此的真实，沈皙栀还记得他胸前别着的那枝玫瑰花的模样。 乔纵曾说过，她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枝玫瑰。 所以…… 他在胸前别玫瑰花，是否与她有关？ 沈皙栀还没细想，期末考试便要来了。国外的课业比国内的还要繁重，到了期末她几乎没什么休息的时间，大部分时候都泡在图书馆自习室。 偶尔也去小公园里采採风，画一些见到的景色。 这天，沈皙栀在图书馆里抱着一本「重点有一本书·厚度有一板砖」的专业书在背。 她背书时有个习惯，会边在嘴里小声默念，边走上几步。 被摊开在怀中的专业书上出现了一封牛皮纸装着的信封，信封封口用粉色爱心图案封涂。 沈皙栀抬眸。 一个和她一样黑色头髮黑色眼眸的青年笑容腼腆，他说的是中国话：「沈小姐，请你收下这封信。」 沈皙栀迟疑：「这是——？」 她经常收情书，不难猜出来这是什么。 青年红着脸：「祝你期末考试顺利。」 说完，青年转身跑掉了。速度快到背影几乎能看见残影。 正巧到了饭点，沈皙栀把信夹在书页里，抱着书去食堂。 拿好午餐，沈皙栀坐在食堂的椅子上，将书摊开在手边，边吃边看专业书。 建筑学的知识太多了，她不得不把午餐的时间都利用起来。 翻书时那封信纸掉了下去。 沈皙栀没注意，眼角余光瞥见时，嘴里还含着东西，她下意识想弯腰去捡，可不料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男人食指和拇指捏着那封信的一角，将它从地上捡起来，夹在指间，递给她。 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好看得紧。 沈皙栀的目光往上挪，那手主人将衬衣袖口在腕部折了一圈，即工整却也随意。 而最重要的是——这只手十分的眼熟。 沈皙栀的唿吸停顿了一下。 直到男人戏嚯的嗓音说：「又是情书？」 沈皙栀闭了闭眼 ……乔纵。 这个前男友。 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第64章 …… 那封信被乔纵放在了餐桌上。 沈皙栀没有搭理他, 她把信重新放回书页中，合上专业书，单手端着餐盘起身走掉了。 她身后的乔纵张了张嘴, 像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似乎说什么, 都会被沈皙栀排斥。 毕竟少女待他这样冷淡。 只是，他的玫瑰一如既往被许多人窥视。 他心里总有些……酸的厉害。 和乔纵短暂的两次碰面，沈皙栀并没有放在心上。 期末考试过后便是假期，她开始准备回国。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想到回家, 沈皙栀心尖都似乎是滚烫的。 回国的时候国内正好是夏天。 沈明轩和蒋天姿在机场接她，沈皙栀挨个儿抱了父母。 「爸爸妈妈我真的想死你们俩了。」沈皙栀挽着蒋天姿的胳膊, 一脸可怜巴巴的：「女儿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每天想你们都想瘦了。」 蒋天姿听的心里美滋滋的, 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妈妈也想死你了。」说着眉头拧了起来：「嘿，老沈, 你女儿还真瘦了。」 「在外面没人欺负你吧？」蒋天姿说：「你爸不是让人跟着你去的吗, 怎么没把你安排好？」她抬头，喊走在前头的沈明轩：「老沈, 怎么回事儿啊, 你怎么让你女儿在外面吃苦呢？」 第130页 被老婆责备, 沈明轩也不辩解, 只是笑了笑。 半年后再见到父母, 再回到熟悉的城市，沈皙栀心中感慨万千，抱着蒋天姿的胳膊不欲撒手。 三人坐上车，沈皙栀与蒋天姿坐在后座, 沈明轩坐在副驾驶。 司机开车回家，一路上都是沈明轩在说话，沈皙栀偶尔搭上几句。 车子驶过新城区，在商业楼巨大的gg屏幕上，沈皙栀瞥见了一个眼生的女明星。 屏幕上的女人穿着抹胸掐腰的红裙子，皮肤白的近乎透明，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大理石地面上跳舞。 花瓣在她身边纷纷扬扬地洒下来，如同下了漫天的血雨。她像是玫瑰花瓣中的那一抹花蕊，娇媚动人。 出国半年，她没有关注国内动态，连这个女明星的名字也不知道。 不过，长相倒真是极美的。 沈皙栀这样想。 到家后佣人帮她把行李搬上楼收拾好，沈皙栀在客厅陪父母聊天。 蒋天姿说着家里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沈卿译结婚了，沈际临谈恋爱了，还有某个远方的表姐也嫁人了。 沈皙栀听的兴致缺缺，直到蒋天姿问：「栀栀，你有喜欢的男生了吗？」 沈皙栀手抖了一下，差点儿把手里的水杯扔出去，她抬头，懵的：「什么？」 「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谈个恋爱了，要是有喜欢的男孩子，就带回家来让妈妈见见，知道吗？」 「……」沈皙栀没说话，心底异样地平静。 沈明轩忽地说起乔纵：「栀栀，乔纵没再骚扰你吧？」 沈皙栀有些好笑。 从这两次见到乔纵的情形来看，完全称不上「骚扰」。 于是她说：「没有。」 沈明轩却并没有就此放下心，他盯着沈皙栀，镜片后的眼睛泛着睿智的光芒，让沈皙栀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沈皙栀正襟危坐，平静同他对视。 「也好。」沈明轩道：「你同他断干净了，如今也不用去见那些糟心事了。」 沈皙栀没听懂，眨了下眼睛：「什么糟心事？」 「你不知道，你走了才半个月吧，那个乔纵就……」 「你说这些干什么！」蒋天姿厉声打断：「乔纵怎么样，跟我们家栀栀有什么关系？」 老婆一吼，沈明轩便笑着点点头，语气也缓上了三分：「是是是，跟我们栀栀没关系。」 沈皙栀一头雾水，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见两人都没有要解释的意图，也就闭上嘴，不再问了。 她假期有一个多月，沈明轩和蒋天姿工作却忙的很，故而没人管她。 放假第一天沈皙栀在家躺了大半天，深觉无聊。她翻开手机通讯录想找个朋友玩儿，却忽然想到沈卿译结婚了。 这事儿她知道，只是因为她在国外，那时候心里总有些伤情，便没有回来参加婚礼。 这次回来了，于情于理也该上门拜访新嫂子才对。 沈皙栀跑到沈明轩的书房挑了一套贵重的茶具，让人包好，带去了沈卿译家。 正是傍晚，沈卿译还没回家。 沈皙栀把礼物给了管家，没要人带路，自己去了小花园。 管家说梁姗在小花园里面看书。 她小跑着过去的。 然后被眼前的景象惊艷到了一瞬。 彼时夏天，霞光满天，夕阳橙暖。 小花园里面盛开着满园的花卉，花丛中有蝴蝶在翩迁飞舞，蝶翼上镀了一层淡金色。 新嫂子梁姗捧着一本书，歪头在看。她穿着闲适居家的纱裙，长发全部编成麻花辫，斜斜地垂在肩上。 她额前的刘海儿被风拂乱，姿态娴静。 而梁姗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少女。 穿着殷红色的长裙，古典的盘发，正坐在梁姗身边同她说话。 沈皙栀没看清另一个少女的脸，只是笑着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摆成一朵花儿的模样，欢快道：「嫂子，看看是谁来啦？」 梁姗和另一个少女齐齐抬起头。 「栀栀，是你呀！」梁姗眼睛里都是喜悦，从椅子上站起来，连书也掉在了地上：「你怎么想着来看我了？」 沈皙栀抱住她：「这不是上次你跟我哥结婚，我都没来得及参加你俩的婚礼吗，所以这次一回来我就来看你了。」 「你在外面过的好吗？」梁姗拉着她的手，关切问。 「还成吧。」沈皙栀随意说：「没饿死。对了，这是？」她看向一直未出声的少女。 「林瑰。」梁姗简单介绍，而后问：「吃饭没？等你哥回来，咱们一块儿……」 说到一半，她停住了。 沈皙栀下意识望向林瑰。 林瑰坐在长椅上，托着下巴盯着她瞧，眼珠漆黑，表情冷淡。 沈皙栀心下明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少女在，便不好留她吃饭吧？ 她体贴道：「没事儿，嫂子，我就来看看你，不留下来吃饭了。」 梁姗嘴巴张了张，讷讷道：「嗯。」 沈皙栀知道梁姗性子温吞，便自己找话题同她聊天。 只是林瑰一直没有参与她们的谈话。 少女冷淡坐在那儿，抬眸望着不知名的远方。沈皙栀看她时，林瑰眼睫往下扫了下，抿起了唇。 沈皙栀忽然想起来。 第131页 这个林瑰不就是她昨天在gg上看见的那个女明星吗？ 梁姗的职业是演员，所以，林瑰是梁姗的好友？ 可她总觉得，林瑰对自己有种没来由的敌意。 六点多钟的时候该吃晚饭，沈皙栀很识趣的起身告别。 在看清梁姗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时，沈皙栀终于忍不住问：「嫂子，你这么想我走啊？」 林瑰看了她一眼，唇抿得死紧。 梁姗眼神飘了一下，轻轻的说：「没有啊。」 那就是有。 沈皙栀虽不知道为什么，可也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和梁姗生气。 她抿了口茶，笑了笑：「那我走啦。」 却在出门时碰到了回家的沈卿译。 而沈卿译身后还跟了个男人——正是她不久前才见到的乔纵。 分手才不过半年的两人，在此刻狭路相逢。 明明之前才见过的，可这一刻，或许是沈卿译在，沈皙栀觉得格外尴尬。 就像是早恋被家长抓住了一样。 然而乔纵神情漠然，仿佛从来都不认识她。 倒是沈卿译微微笑了下，大约是成了家，也有了几分沉稳的模样：「沈皙栀，你怎么来了？」 他一开口，还是冷漠的。 沈皙栀摆了摆手：「我先回去啦。」 沈卿译留她：「这么早回去干什么，留下来一块儿吃顿饭吧。你嫂子这么久没见你，也怪想你的。」 「额……」沈皙栀没说正是梁姗叫她走的。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乔纵。 男人模样俊美如往昔，注意到她的打量，扫了她一眼。那双桃花眼清清冷冷，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沈皙栀的心，没有任何理由的，勐地凉了半截。 沈卿译说：「走了。」 即使时隔大半年，沈皙栀在沈卿译面前仍是有所收敛的。她低着头，鼓着半边脸颊，跟在沈卿译后头又重新回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回去的。也许……是害怕沈卿译吧。 她余光能瞥见乔纵的双腿。 笔直有力，步伐不紧不慢。 梁姗见到沈皙栀去而復返，脸上闪过一瞬的惊愕。她看了眼林瑰，又看了眼乔纵，皱眉闭上了眼。 沈皙栀见她神情，心里猜中了三分。 果然。 林瑰迎了上去，少女站在乔纵身前，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嗓音像是含了蜜：「乔纵哥哥，你来接我啦？」 乔纵垂着眼眸，「嗯」了声。 林瑰像是害羞，低下了头，不敢看他，问：「现在就走吗？」 乔纵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林瑰表情滞了滞，呆呆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乔纵说：「留下来吃晚饭。「 他将林瑰拉到了身边，微笑着问沈卿译：「我们在这儿吃完饭，不介意吧？「 沈卿译自然说：「不介意啊。」 沈皙栀暗暗咬紧了牙。 乔纵这一举动，摆明了是告诉所有人林瑰的身份。同时，也是在向她这个前女友耀武扬威。 沈皙栀这下懂了林瑰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以及梁姗为什么要欲言又止。 前女友对上现女友。 怎么样都是尴尬的。 然而越是尴尬，沈皙栀面上就越淡定。 落了座，沈卿译象徵性的问了沈皙栀在国外的生活，沈皙栀答了，又问回去：「哥，你呢？」 沈卿译笑了笑，偏头看了眼梁姗，笑说：「我挺好啊。」 沈皙栀并不关心他过得怎么样，她顺势问了句：「乔纵叔叔，您呢？」她随意指了指林瑰，问：「这位是？」 乔纵一直在安静夹菜，没料到忽然被她问起。 而且称唿还是…… 乔纵叔叔。 乔纵给林瑰夹了一筷子菜，神情淡然，抬眸看她一眼，轻描淡写说：「我也挺好。」 第65章 …… 回到家, 沈皙栀窝在沙发上，回想着今天见到乔纵的种种，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身边的那个林瑰, 是他的新欢吗？ 沈皙栀蜷了蜷脚趾，将自己缩成一团, 下巴尖搁在膝盖上，睁眼看着茶几上的檯灯。 脑海中闪过她与乔纵一起经歷过的种种往事。 她房间的窗户开着，能听见楼下保姆阿姨们晚间的闲聊。 有个阿姨说，「听说今天小姐去了沈二爷家, 恰好碰到了乔少爷的新欢林小姐。」 「我们家小姐走了才半年, 那个乔家的少爷就变了心，可见先生当时的眼光是没错的。」 「我们先生和太太看人一向准得很, 从来没有看过错的，那时候不叫小姐和乔少爷在一起, 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原因今天不就知道了？」有个年轻些的阿姨说：「男人嘛，三心二意是常有的事儿, 不过小姐怎么就这么不巧, 难得去一趟二爷家，偏偏就遇到了林小姐。」 「冤孽呗。」 「……」 阿姨们的闲聊声渐渐淡了下去。 沈皙栀的手指在膝盖上画了一个小圆圈, 目光有些呆。从前她以为乔纵是个多么偏执的人, 可仅仅才半年, 他就放下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见乔纵果然也没有多么喜欢他。 她当初和他分手是对的。 这么花心的一个男人, 要是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说不准没熬过三年，乔纵便会把她给甩了。 第132页 . 假期有漫长的一个多月，第二天沈皙栀找了大学时的三个室友一块儿出去玩儿，四个小姐妹逛完街约在一家清吧。 沈皙栀走后宿舍里也没有搬来其他人, 三个女孩子住着四人间，感情比从前更好。 见到沈皙栀，三人都有些感慨。 「当时皙栀在的时候，好多男生跑我们宿舍楼下送花送情书的呢，现在呀，你走了，那些人好久都没来过了。」佩佩说：「那时候有个师兄追皙栀追的轰轰烈烈，可她走了之后，师兄马上就脱单啦！」 「对呀对呀，这两人还经常在表白墙上秀恩爱。」 「简直要把我们给酸死。」 沈皙栀已经有些记不清楚是哪个师兄了，她眨了眨眼睛，喝了口饮料，只是淡然地笑。 她笑起来有种格外娴雅的气质，肖似蒋天姿。 三个室友心中更为慨然，时间让这个从前骄纵的大美女室友改变了许多。 在清吧待了会儿，三人向沈皙栀道别。 喧嚣的马路边，计程车司机催她们快点儿上去。临上车前，郑佩佩忽想起一件事：「皙栀，寒假的时候你出国，那个时候我留校了，你走后那个在我们学校演讲过的乔先生来过。」 沈皙栀微怔：「什么？」 佩佩说：「我本来都差点儿给忘了的。刚刚忽然想起来了，他拿了一些你没带走的东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当时好奇的很，可是碍于面子也不好去问。可这半年我们也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听说你曾和这个乔先生在一起过，所以……」 沈皙栀站在马路牙子边，没有扎起的长髮被风吹的扬起来，额前有几缕过长的细碎刘海儿，拂过她眼角，有些微地痒。 她不自觉地眨了一下眼：「嗯？」 头髮丝儿不小心飘进眼睛里，她伸手将它拂开，眼角已有些微红，眼里也湿润。 佩佩说：「那个乔先生，过来的时候有点儿疯疯癫癫的模样，像是失了心一样。」 佩佩说完便上了车，车窗恰好降下来一半，她探着身子，同沈皙栀说：「皙栀，我知道这些事情不该跟你讲，但是，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清风浮动，送来一阵清淡花香，伴着佩佩的话。 「那个乔先生，连你用过的草稿纸都同我讨了去……我觉得吧，他那时候是真的很喜欢你。」 沈皙栀只是微微笑。你都说了，是那时候了啊。 他现在未必喜欢我。 . 佩佩的话像是在沈皙栀心中扔了一小块儿石子儿，她不再平静。 乔纵疯疯癫癫起来是什么样子，她没见过。 可是…… 可是，那样一个清贵的男人，在她走后去了她宿舍吗？ 乔纵不是没有挽留过她，可这么一件小事儿，却偏偏戳中了沈皙栀的心坎。 他连她用过的草稿纸都要。 . 在家里闷了好多天，沈皙栀也开始觉得无聊。她每日在家里画画，却总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比方说那时暗恋乔纵时，她也曾画过乔纵。 最后沈皙栀扔了画笔，撕了画纸。 恼怒的想，明明是她先放的手，她求乔纵放的她，怎么时至今日，她却开始怨怼了？ 再次见到乔纵，是在沈皙栀小侄女儿的满月酒上。 那天天气正好，晴空万里。 蔚蓝的天空上漂浮着几丝白云，空气中也瀰漫着淡淡的花香。 沈皙栀到舅舅家的时候，沈卿译和梁姗两人正在一块儿逗孩子，周围围了一堆人，有个穿蓝色西装的修长男人格外显眼。 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更加显眼。 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一句。 沈皙栀凑上前去逗小侄女儿玩儿，小侄女儿生的瘦瘦小小，皮肤有点儿皱巴巴，正往外吐着奶沫子，小脸儿格外可怜。 沈皙栀戳着小侄女儿的小鼻子，笑了，「哎哟，你可真可爱。」 周围人闹笑着，唯有林瑰说：「沈小姐，待会儿咱们一块去打牌去吧？」 第66章 …… 沈皙栀不大会打牌, 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拒绝。可她看了一眼林瑰。 这是个年少成名的女明星，容貌也如玫瑰花一般娇艷, 她站在乔纵身边。 他们那样般配。 「好啊。」沈皙栀说，撇头看了眼梁姗：「嫂嫂, 一起吧？」 她的语气十分的平静，梁姗听见时，愣了会儿神，好一会儿才说：「好。」 牌桌设在二楼, 沈皙栀、林瑰、梁姗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子一桌。第一局牌沈皙栀没上桌, 林瑰赢了。第二局牌输家下场，沈皙栀上桌。 沈皙栀和林瑰坐对家, 打牌时人总爱说些闲话，另一个女孩子便说：「林瑰姐, 皙栀姐，你们还能一桌打牌？」 梁姗看了眼另外两人, 笑着道：「出牌出牌, 说这种闲话干什么。」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林瑰也笑，打出一张牌, 抬眸扫了眼沈皙栀, 「沈小姐, 早就听闻沈小姐聪慧伶俐, 美丽动人, 上次见了也没来得及好好说上几句话，这次啊，沈小姐可得陪我多玩会儿。」 沈皙栀也出了张牌，她不知该说什么, 林瑰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是，在场的这么多人都知道她曾经和乔纵之间的关系。 林瑰这样说，不怕她尴尬？ 第133页 「林小姐少年成名，那里是我比得过的。」沈皙栀轻声说：「我呀，可担不起林小姐的贊。」 一圈牌打下来，林瑰又赢了。 梁姗下场，沈皙栀又和林瑰打牌。一个下午下来，沈皙栀一直输，从来没赢过。 而林瑰几乎赢了满场。 快到饭点儿的时候，牌局散了。林瑰摸着牌，笑得满脸得意，她问沈皙栀：「沈小姐一直输，对牌也不熟练，可要我教教沈小姐？」 这话一说出来，谁都听出了她话里的针锋相对之意。连梁姗面子上都挂不住，可她毕竟是乔纵身边的，乔纵又和沈卿译是好友，她只好说：「林小姐，晚宴开始了，我们一块儿出去吧。」 林瑰掀眸，只是笑：「沈夫人，我等乔先生过来。」 梁姗被堵的无话可说。 沈皙栀冷笑：「乔先生对林小姐可真好。」 闻言，林瑰抚了抚手腕上的珊瑚手串，珊瑚石是艷红色的，衬得她手腕如凝脂一般。她坐在那儿，手腕托着下巴尖，自是万种风情：「那是。」 两个字便在沈皙栀心里点了一把火，她莫名就觉得窝火的很。 这个林瑰，是仗着乔纵对她好宠爱她，于是就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吗？ 可是，她偏偏没有任何立场说出一句话。 . 沈皙栀也就是中午的时候见了乔纵一眼，她连一句话也没和他说上。 晚宴散了，沈皙栀上了车准备回家。 司机倒车的时候，沈皙栀便低头看手机，浏览器推了许多新闻，沈皙栀胡乱看着，车窗却被人敲了敲。 她抬起头，瞥过去。 车窗外站着林瑰。 林瑰盈盈浅笑，同她说：「沈小姐，回家去吗？」 沈皙栀未答话，只是看着林瑰挽着的男人。 乔纵面上微笑，一副和善模样，未开口说话。 沈皙栀转了转手机，也是笑。 却是对司机说：「快走吧。」 车子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路汽车尾气。 林瑰的笑颜被定住，眼中渐染上怨恨。乔纵抬手，将她挽住自己的手腕推了下去。 他面上的笑容淡了，轻声对林瑰说：「你该走了。」 林瑰垂了垂眸，撩了撩耳侧长发，温声：「是，先生。」 乔纵已有半年未曾见过沈皙栀，他偷偷去看她，却也只能打着沈卿译的旗号。 「先生，您在想什么？」 车窗外的霓虹的光璀璨，洒在乔纵侧颜上。他阖着眼眸，脑海中闪过许多思绪。冷不丁听闻林瑰这样问，一时有些回不来神。 林瑰见她不答，又问了句：「先生，今天我同沈小姐说话，惹您不高兴了吗？」 乔纵眼神扫她一眼。 「先生心里还有沈小姐吗？」林瑰嗓音放的很软，带着笑，「今天我和沈小姐打了一下午的牌，先生想知道些什么吗？」 乔纵面色肃然，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林瑰静了会儿，等车子快到她的住处时，她才说：「我瞧着吧，那沈小姐心里早已没了先生，先生又何必一直惦记着沈小姐？」 乔纵静默无言。 车子停在小区外头，这一处是高档住宅，住的都是明星富豪，到了夜晚，夜景极美。 林瑰下车，立在万家灯火之中，「先生。」 乔纵端坐在车内，未答言。 「先生。」林瑰说：「我哪里比不过沈小姐，先生，您就不能看我一眼嘛？」 车内的男人仍未发一言，只是挥了挥手。 林瑰知晓他的意思，撅了噘嘴，一跺脚，一扭腰，咬牙走了。转身时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从始至终，都知道，乔纵只是拿她当替身。 因她和沈皙栀有三分相似，乔纵便捧她，满足她的要求，时常将她带在身边。 起初她不敢想太多，她家境一般，乔先生捧她，是她莫大的福分，叫她年少成名。 然而时日久了，也生出了几分真心。 乔先生容貌昳丽，性格端方君子，对她从来守礼，没有半点儿逾矩，便是连绯闻也不叫传，她名声清清白白。 她刚上大学时也听过许多传闻，某大佬潜规则某某明星，甚至在背地里拿女明星当作玩物。 可乔纵却不这样儿。 他尊重她，虽是将她当做替身，可也没有半分轻贱。 如果…… 如果能一直拿留在乔纵身边。 她便能坐稳自己的位置，又或者，时日长久，乔纵也对她…… 但是，偏偏这时候回来了个沈皙栀。 林瑰今天应酬了一天，疲惫的很，她回家便泡在浴缸中，边泡澡，边想着—— 如果沈皙栀能永远离开，那么，乔先生就不会甩开她这个替身。 她探出手臂，拿了手机，问梁姗：【能把沈小姐的联繫方式给我一个吗？】 梁姗许久没回她。 林瑰手指在屏幕上流连许久，【沈夫人，我知道你不想我去打扰沈小姐，可是今日情形您也看到了。沈小姐没有放下乔先生，否则她何必生气？沈家的几位长辈都不想沈小姐和乔先生在一起，我也不想，我有些话想同沈小姐说。】 过了会儿，梁姗将沈皙栀的手机号码发了过来。 又有一句叮嘱的话。 【不要多言。】 第134页 林瑰回：【沈夫人放心，我是知道的。】 . 第二日一早，沈皙栀便接到了林瑰的电话。 「沈小姐好，我是林瑰。」 电话那头的林瑰说。 之后她又说：「我有些事情想告诉沈小姐，能约个时间见一面吗？」 沈皙栀和林瑰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他们之间唯一的牵扯就是乔纵，可乔纵…… 乔纵已经站在林瑰那边了呀。 沈皙栀料想到林瑰肯定要和她说乔纵与她如何如何恩爱，感情如何如何好，最后叫她不要打扰他们。 她敛眸：「可我不想见林小姐呀。」 林瑰心想，沈皙栀不想见她，是怕她说些什么吗？可，不见面，她又怎么将自己想说的话告诉沈皙栀？ 沈皙栀说：「林小姐还有其他话想说的吗？没有的话，那我就先挂了。」 听她说要挂电话，林瑰急忙道：「沈小姐，你当真一点儿关于乔先生的事情都不想知道吗？」 沈皙栀默了默，而后说：「我对乔纵的了解，恐怕比你还多。」 林瑰一惊，不想沈皙栀竟能说出这句话来。 旁人不是都说，沈皙栀看不上乔纵，把乔纵给甩了吗？ 可她瞧沈皙栀的样子，也不像是心里没有乔纵。 林瑰实在不懂这几人在想些什么了，「沈小姐说的哪里的话，你与乔先生分开这么久，怎么还能对乔先生了如指掌呢？」 沈皙栀心口梗的很：「你知道乔纵喜欢什么吗？你知道他姐姐是什么脾气吗？你知道他从小到大经歷了什么吗？」 林瑰哑口无言。 沈皙栀继续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我不会与你见面，我也不想知道你想跟我说些什么。」 她说完，便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林瑰对着黑了屏的手机，如同被逼着生吃了苍蝇一般，脸色黑的可以。 . 沈皙栀洗漱完便出门，她在家里每天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干，一个人出去逛街，走了很远的路。 到中午的时候沈皙栀找了家店休息，却不料林瑰跟她跟得紧，跑来店里找了她。 沈皙栀彼时正在玩小游戏，一抬头，林瑰正坐在她对面。 沈皙栀神色便冷了下来，「林小姐有事？」她说话不大客气，话里夹枪带棍，「有事我也不想听。」 「沈小姐，我来是有话同你讲。」林瑰态度强硬，「关于乔先生的。」 沈皙栀站起来，拿了东西就想走，林瑰扬声道：「沈小姐，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现在心里还有乔先生吗？」 「没有。」 沈皙栀起身便走。 林瑰追问：「当真？」 沈皙栀憋着一口气：「当真，我骗你干什么。」 乔纵心里都没有她，她如果还惦记着乔纵，那这又算什么呢？ 等沈皙栀走了以后，林瑰坐在座位上，将手机里的录音关了，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来。 . 这晚林瑰主动去找了乔纵。 乔纵住在江边，林瑰上去的时候没给他说，阿姨开门的时候都觉得很惊讶：「林小姐怎么来啦？」 林瑰温温柔柔说：「我有些话想对先生说。」 话音落下，乔纵穿着浴袍从里间走出来。大约是刚洗完澡，他发梢还有些湿漉，搭在俊逸的眉眼间，一双桃花眼微眯，瞥着林瑰：「什么话。」 「关于沈小姐的。」林瑰说。 第67章 …… 乔纵听完了那段录音。 录音放完很久, 沈皙栀说的「没有」两个字，也仍旧在他心头盘桓。 本来也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没有去问沈皙栀。 可当林瑰明明白白的将事实摊开, 摆在他面前时，他心头却有一种钝痛。这种疼痛不是很疼, 但是却会延续很久很久，到最后痛到回味无穷。 林瑰瞅着他皱起的眉头，默不作声地收起手机。 乔纵久久没说话，客厅内并不算很静, 但他周围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笼子给困住了。 林瑰给乔纵倒了一杯茶, 「先生，喝杯茶吧。」她亲手递到乔纵手边, 瓷白的茶杯里漂浮着深棕色茶叶，「过去的事情, 过去了也就算了。」 乔纵接了茶，垂眸, 「嗯。」 过去的事情, 哪怕是过去了，也是不能算了的。 . 月亮爬上树梢, 月光洒落下来, 从玻璃窗照进室内。 乔纵坐在地板上, 背靠着床沿, 一条腿屈起, 仰头望着窗外的明月。 月儿弯弯，像是被小娃儿咬了一大口的月饼。 他将腿抻直，半仰起脸，面上没什么神情, 许久后，才扯了扯嘴角，苦涩笑了一下。 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乔纵将手边的酒瓶放在唇边浅抿了一口酒。 大约是许久之前，沈皙栀给他敬过酒。那时他说他不适合饮酒。 小姑娘说不上哪里好，明明比她好的人多了去了，可却偏偏能叫他念念不忘。 思念像蚂蚁，一寸一寸的腐蚀他的心。留下千疮百孔的伤口。 手中的一瓶酒喝光了，乔纵将酒瓶子扔了出去，瓶子碰进易拉罐堆里，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大约是酒喝得多了，他脑袋昏昏沉沉，意识也像是蒙了一层白雾，想事情也想不大清楚。 第135页 手上没什么劲儿，他颤抖着去拿手机，想解锁时拇指却发抖，怎么都按不下去。 终于哆哆嗦嗦的将手机解了锁，乔纵点开拨号界面，播下了一串早已熟记于心的手机号。 电话嘟嘟的响了很久，第一次没人接。 他手撑着地板直起身，又按了一次。 铃声响了三秒钟，终于有人接了。 那头是女人含煳未醒的声音：「餵？哪……位？」 乔纵说：「沈皙栀，我问你一件事。」 勐地听见男人的声音，沈皙栀一下子惊醒过来，她下意识喃喃：「……乔纵？」 乔纵大半夜的给她打什么电话？ 啊不对，怎么乔纵现在还给她打电话？他们都分手这么久了。 沈皙栀抓着手机，想着要不当场挂断算了。结果乔纵问：「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男人的嗓音喑哑，仿佛含着极浓的悲伤。 沈皙栀听到这话，觉得可笑极了。他不是都已经有了林瑰了吗？还来找她做什么？ 和现女友吵架了就来找前女友求安慰吗？ 沈皙栀愤懑的说：「乔先生，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请你自重。」 乔纵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人喝醉酒了大约只会想自己的事情，他自顾自道：「沈皙栀，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沈皙栀一愣。 乔纵这时候打电话给她说想她？ 可笑可笑！ 他笑了一声，苦涩道，「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沈皙栀捏着手机，在一片黑暗中，紧紧的盯着屏幕。 「……我真的很想你。」他说。 沈皙栀眼神有些呆了，被他这句话说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想她？他竟然想她？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话？ 她一时生气，却又一时觉得，有一些难言的苦闷来。 她没出声，也没有挂断电话，竟是等乔纵继续往下说。 乔纵说：「我真的好想你啊，你回来，回来好不好？」 「不、好。」沈皙栀一字一句轻声说，「我、不、想、你。」 她每一个字都咬字极轻，乔纵听的分明，「当真？」 他也问她。 沈皙栀说：「当真。」 他像是听到了，却也像是没听到。 「是吗。」乔纵说：「那回我身边好不好。」他不是在问她，只像是在同虚空说话。 沈皙栀将手机放在枕边，睁着眼睛盯着透进来一丝光的窗帘缝隙，耳边是男人低沉到近乎哭泣的嗓音。 乔纵说了许多话。 有时像在放狠话：「沈皙栀，你好狠的心，你说你好喜欢我，结果一转身就把我给甩了！」 有时像在求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对你好，什么都不瞒你，你回我身边好不好？别甩了我了。」 「……」 最后沈皙栀迷煳着睡着了，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阳光温暖，街市上人流如海，她懵懂间，见到了乔纵。 于她而言，乔纵是少年时的心动。也是她难得的一腔孤勇。 她曾经为了乔纵那么勇敢。 可是，乔纵却叫她陪他去死。 她不懂那是爱，又或是近乎疯狂的执拗。如果爱一个人，不应该想叫她过得更好吗？怎么偏偏乔纵就能说出这样儿的话来。 . 假期快结束了，沈皙栀在家里呆了的时间久了，沈明轩也捨不得女儿去m国了。 每天老父亲似的念叨着，「栀栀呀，在外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切莫受了委屈。」 又或者是：「下半年念完了就回家，别在外头了。」 沈皙栀既觉得他唠叨，可又觉得心里温暖。在这世上这样牵挂她的，也只有父母亲人了。 为了表达对父母的关心，沈皙栀特意起了老早，亲自给爸妈做早餐。 结果粥煮煳了，牛奶也煳了，连鸡蛋都煮老了，家里的碗碟也打碎了不知道多少个。 一大早沈家就被她闹得鸡飞狗跳，沈明轩起来的时候看到家里的乱象，既感念女儿的心，又觉得头疼得很。 「你这个小丫头，连饭都做不好，叫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外地？」老父亲语重心长。 沈皙栀只好挠着头笑，讨好说：「爸，您放心。」她挽住沈明轩的胳膊，撒娇，「反正我又不用自己做饭。」 「你呀你呀。」 说着说着，沈皙栀便想起了上一次。 她在m国生病了，乔纵送她去了医院，醒来时嘴倔，乔纵说他只是因为沈卿译才去看她的。 可事实如何他俩心知肚明。 然而如果乔纵真的心里还有她，又是从哪里来的林瑰呢？ . 这次回m国，沈皙栀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去，毕竟那些东西在外面都能买到。 她在外头独自一人逛了一圈，也没想着该买些什么东西。 然而却在人潮涌动的街头，见到了乔纵和林瑰。 林瑰戴着口罩，可沈皙栀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身边的乔纵微微笑，穿着白t灰色长裤，休闲的很。 她脑海中只飘出了郎才女貌四个字。 两人走在一起，般配养眼。他们身后的大屏幕上，是林瑰代言的gg。 沈皙栀站在街头，恍恍惚惚间，心头好似被针扎了一样。 第136页 那晚乔纵给她打了电话。 他说他想她。 可现在他身边的人是林瑰。 她沈皙栀又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呢？她想要的，说到底又是什么呢？ 街头人流将她藏匿住，那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她。沈皙栀盯着他们的身影，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收拢成拳。 是她不要的乔纵，可为什么现在见到乔纵和林瑰在一起，她的心会这么痛。 第68章 …… 林瑰却看见了沈皙栀。 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 林瑰抬眸朝沈皙栀的方向看了过来。另一旁的乔纵目光也顺着看过去。 两双眼睛，四道视线，齐齐落在了沈皙栀身上。 在那个瞬间沈皙栀想躲, 与前男友和前男友的现女友狭路相逢，任谁都会觉得尴尬的。 可是林瑰先和她打了招唿, 少女遥遥的沖他招了招手，「沈小姐，好巧呀。」 说着，少女便踩着小凉鞋小碎步的穿过人流, 堵在了沈皙栀跟前。 两人一般高, 林瑰笑着说：「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沈小姐。」她瞥了眼沈皙栀的穿着打扮，「沈小姐是来逛街的吗？」 沈皙栀今天穿的很简单, 天蓝色小碎花的t恤，下半身是宽松的运动裤, 脚上是款式简约的帆布鞋，长发全部扎在脑后, 没化妆, 干练又精神。 与林瑰的精緻打扮截然不同。 「嗯。」沈皙栀点了点头，她看一眼朝这边缓步走过来的乔纵, 心里想好了该怎么道别：「时间有点儿晚了, 我该回家了, 林小姐, 下次有时间再聊吧。」 她实在不想和乔纵碰上。 ……或者说, 是不想碰到乔纵和林瑰在一起。 「别呀，」林瑰说：「沈小姐，乔先生也在呢，你俩可是旧相识, 要不咱们一块吃顿饭吧？」 她和他们有什么饭好吃的？沈皙栀抬眼，望着亮起的街灯，还有道路两旁的店子，最后收回视线：「不用了，是真的有点事情。」 正好乔纵走到身前。 乔纵比她高上许多，身姿颀长的男人停在她眼前，垂着眸瞧她，未言语。 沈皙栀小幅度的睁大了眼睛瞪他。 看什么看？没有碰到过前女友的吗？还是说你觉得你前女友比你现女友好看？！ 她心理活动极为丰富，乔纵浑然不知，而是问她：「要我送你吗？」 「不用。」 沈皙栀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乔纵的眉梢扬了一下，被她斩钉截铁的回答堵住下面的话，便只好说：「很着急吗？」 沈皙栀：「嗯，很着急，先走了，不见。」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乔纵在她身后慢慢说：「真有事还是假有事？」 沈皙栀已经走出去好几步。 她步子又快又急，像在躲他。 「或者说你是在躲我？」乔纵问。 沈皙栀的脚步骤然停住。她……她怎么会躲他？这、这纯粹是污衊！是往清清白白的人身上泼脏水！ 她背对着他说：「我躲乔先生干什么。」 「既然不是躲我，那就一起吃个宵夜吧。」乔纵平平淡淡的说。 这饭吧，吃了是难受；不吃的话，却又好像是坐实了她在躲乔纵这个罪名。 她躲他干什么呢？ 在乔纵眼中，理由大约就是她对他余情未了吧？ 这更让人难受了。 沈皙栀横了横心：「好呀。」 . 宵夜是在江边的一个烧烤摊子上吃的，简易的露天桌子，三个盘子上放着烤好的菜和肉，孜然和肉被烤焦的香味一丝丝的往鼻孔里钻，勾的人食指大动。 小桌子是四方的，沈皙栀和乔纵相对而坐，三人手边都有一个啤酒瓶子。 沈皙栀酒量不算好却也不算差，她想着既然这宵夜非吃不可，那她就不说话，只专心的吃，吃完就回家。 故而她全程低着头，埋头吃烧烤，嘴巴干了或是被辣着了，就喝一口啤酒。 林瑰倒是常给乔纵递烧烤，「第一次见到乔先生的时候，也是在江边。当时乔先生靠在栏杆上一个人喝闷酒，见到我时像是认错了人，同我说了一堆话。」 林瑰笑了笑，目光聚焦在乔纵身上，说的话却像是给沈皙栀听的。 沈皙栀吃烧烤的动作缓了下来，连唿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再后来我就跟了乔先生了。」林瑰道，语气甜蜜又幸福：「先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一直都对我很好。」 沈皙栀手里的烧烤串「嗒」的一声从手里掉到地上，那是一串烤羊肉，她才只吃了一口。 真可惜。 才吃了一口呢。 这家烧烤摊上的烤羊肉串味道可好了。 沈皙栀在面前的盘子里重新拿了一串羊肉串，接着吃。 她吃的津津有味，乔纵却看的很不是滋味。可到底也不知道该怎么同沈皙栀开口，也只好闷头一口一口地喝酒。 连林瑰说这样的话，沈皙栀都不在意了吗？ 他又想起了那个连他衬衣领口扣子开了一颗都要吃醋的小姑娘。可现在小姑娘完全不在意他了。 等过两年他死了，沈皙栀就会把他忘干净。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局吗？ 「先生，您少喝点儿酒，酒伤身子。」林瑰笑着去拿乔纵手上的酒瓶子，劝阻道：「喝点果汁吧，又清爽又甜腻。」 第137页 乔纵不置可否，由她去。 林瑰温柔也体贴，和又娇气又脾气又大的沈皙栀全然不同。乔纵快死了，身体也大不如前，没什么精力去折腾了。 养个和沈皙栀有三分相似的女人在身边，也不过是想有个念想罢了。 故而往日他不会拒绝林瑰对他的好。 林瑰端着果汁瓶子，给他的杯子里面倒上果汁。 乔纵看着橙黄色果汁漫过杯底，果汁液面一点点的往上升。他有些出神，再抬眸时，猝然对上了沈皙栀的眼睛。 少女在瞪他，好像是在生气恼怒。 乔纵勐然清醒过来，方才刚漫上头的酒意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刚才在想什么呢？怎么能叫沈皙栀见到他和林瑰这样亲密？怎么能让林瑰给他倒果汁？ 小姑娘看见了，该有多伤心。 乔纵想也没想便说：「不用了。」 可这时果汁已经倒好了，他这句话听来更像是在同林瑰说，告诉她果汁倒够了，不用再倒了。 林瑰微笑着，柔顺道：「知道了，先生。」 她喊先生两个字的时候，格外的温柔，像是能掐出水来。沈皙栀听的耳根子发软，心口却发涩。 她甚至很想开口问乔纵，你那天晚上说的话，到底算不算真的？ 少女的眼睛里面凝了一层雾气，雾气又浅又淡，她吸了吸鼻子，忍住那股酸涩感，笑着说：「林小姐，你和乔先生的感情真好。」 林瑰闻言表情略微僵住。 林瑰和乔纵没有什么感情，他们都算不上吃暧昧对象，哪里能说感情好不好？ 这要是别人说这句话，倒也没什么。 乔纵一向自诩清高，行事也有三分风流，听到这话也懒得反驳，只是似笑非笑的，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可如果说这话的是乔纵的前女友…… 林瑰怕乔纵会反驳。 她忐忑的等着，几乎是掐着心跳的节奏在计时。 三秒钟后。 乔纵轻笑起来，他语气温和平静，却又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沈小姐，你误会了，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啊？」沈皙栀有些惊讶。 不是那种关系？那是哪种关系？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望着少女呆傻的模样，乔纵觉得心情好极了。沈皙栀会因为林瑰而有感情起伏，这证明沈皙栀心里还有她，她既然心里还有他…… 乔纵说：「恐怕沈小姐还不知道吧，在下单身。」 沈皙栀：？ 他这上赶着推销自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乔纵对着她挑了挑眉。 夜风吹了一个多小时，烧烤都凉了，沈皙栀也吃的半饱，除了她在认真吃烧烤，另外的两个人都各怀心事，面前盘子里的烧烤都没怎么动。 乔纵手支着额头，合着眼。 沈皙栀说：「林小姐，我吃好了，先回去了。」她看一眼乔纵，客气道，「乔先生就拜託你照顾了。」 林瑰此刻巴不得她走。 乔纵那句他还单身的话杀伤力简直无敌，将林瑰的少女心击的一地粉碎。 乔纵还单身，那她算什么？ 她心知自己是沈皙栀的替身，可她这个替身在正主面前的存在感，是不是也太低了一点儿？ 人家替身好歹也能把正主气的吃吃醋呀吵吵架呀什么的，可她倒好，乔纵主动和她撇清关系。 林瑰又气又羞耻，刚才在沈皙栀面前和乔纵故作亲密的举动，也似乎让她更丢脸了。 「好。」林瑰答应了，「沈小姐路上小心。」 沈皙栀点点头，站起来。 对面的乔纵大约是喝了酒，有些燥热。男人抬手，扯了扯领口。露出一排消瘦骨感的锁骨。 他皮肤很白，沈皙栀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视线飘了过去。 而后，她在昏沉光线中，注意到男人锁骨上刻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字。她视力极好，这般光景中，也能认出那是个什么字。 一木一卮。 正是沈皙栀的栀。 这个黑色的小字，这样明艷大胆的闯进了她的眼中。 乔纵正偏着头，侧脸俊逸，脸上有一丝很浅的红晕。而他锁骨上那个小小的黑色的字，像是诅咒，又像是什么烙印。 譬如很久之前，主人会给自己喜爱的东西上，刻下属于自己的记号。 乔纵刻上了她的名字。 沈皙栀难以克制的冒出很多念头来，震惊有之，动容有之，怜爱有之。好多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这么一个人啊。 怎么就在身上刻了她的名字呢。 夜风潮湿带着凉意，沈皙栀立在桌子边，直到脚跟发酸，她眨了眨眼睛，听到自己说。 「林小姐先回去吧，我让我哥来接乔纵就好。」 「什么？」 林瑰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诞的话。 沈皙栀：「我哥哥和乔纵是好朋友，我和乔纵是旧相识，怎么说也不应该把乔纵交给你。你和乔纵又算什么呢？」 「乔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林瑰柔柔弱弱的说：「我照顾乔先生是应该的。」 「可他不想被你照顾。」沈皙栀很霸道：「乔纵是我的追求者，我说他应该怎么着，他就得怎么着。」 第69章 …… 林瑰觉得自己听错了。沈皙栀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她不是都不喜欢乔纵了吗？ 第138页 她难以置信的扭头去看乔纵, 很想问，先生，你和沈皙栀之间是否旧情难了？ 可她问不出口。 她也没有底气去得罪沈皙栀。乔纵并不拿她当心上人, 如果要他在她和沈皙栀之间选一个，林瑰几乎是不用想也知道, 乔纵会选择沈皙栀而非她。 她愤懑不平的磨了磨牙，最终只是软声说：「既然这样，那就麻烦沈小姐了。」 沈皙栀扬着下巴，点点头：「不麻烦。」 「还请沈小姐把先生送到家了以后, 给我说一声可以吗？」林瑰用乞求的口吻道：「我很担心先生的安危。」她更担心沈皙栀和乔纵发生点儿什么。 沈皙栀觉得林瑰茶极了, 乔纵都亲口说了他单身，也就是否定了和林瑰的关系, 林瑰这时候又在她面前装什么可怜呢？ 「我会记得的。」沈皙栀温柔得近乎诡异：「毕竟，我比你更担心乔纵的安危。」 林瑰：……？ 林瑰无话可说, 只好拿着包包准备离开，她步子才迈出去一步, 就又折回了身。 「沈小姐, 我得亲眼见着沈先生来接他。」 沈皙栀本就没想过要沈卿译来接，这时候被林瑰的一句话说的不上不下的。 这下, 她非得叫沈卿译过来不可了。 沈皙栀本想怼回去, 可想想这话也是她自己说出来的,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 给沈卿译拨过去。 沈卿译正在陪老婆看电视, 手机陡然响起来，来电名字还是沈皙栀，这叫他十分不悦。 男人接起电话时语气硬邦邦的：「有事？」 沈皙栀惯会服软撒娇，「哥哥, 我喝醉了，你能来接我吗？」 「……」沈卿译说：「你不会叫计程车。」 沈皙栀娇滴滴的说：「这么晚了，叫计程车不安全，我害怕，哥哥，你来接我吧。」 「……」沈卿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有病？」 沈皙栀：「……没。」 「能不能好好说话。」沈卿译皱眉，「话都不会说了是吧？」 沈皙栀瘪瘪嘴，不肯说话了。 沈卿译问：「在哪？」 沈皙栀报上地址，沈卿译冷着语调：「等着。」 沈皙栀一喜，正准备说句软话，沈卿译又是责备的语气：「女孩子家家的，老喝酒干什么。」 闻言，沈皙栀泄气了。 找沈卿译真是最错误的一个选择。 天知道她宁愿自己回家也不想听沈卿译骂她。 可是偏偏，她和乔纵之前的联繫，似乎也只有沈卿译。 林瑰听着沈皙栀同沈卿译打电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沈小姐了。 以前见面时沈皙栀都是骄傲的，给她一种又冷又艷的感觉。 可和沈卿译打电话时，少女却像小女孩儿一样，娇滴滴软绵绵的。 她似乎……知道乔纵为什么喜欢沈皙栀了。 这种反差的感觉，太带劲儿了。 沈卿译到的时候，林瑰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只见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开过来，喇叭声按得很大，可见车主人脾气不太好。 沈皙栀见了车也没凑上去，而是等着沈卿译自己下车来找她。 男人从车上下来，带了车内空调的冷气，见到乔纵与林瑰时也不意外，只是对沈皙栀说：「走了。」 乔纵已经半趴在桌上睡着了，人看着有些迷迷煳煳的。 沈皙栀不知道他酒量怎么能差成这样，她走过去想把乔纵扯起来，手才伸出去，还没碰到乔纵的胳膊，男人就抬起了头。 那双桃花眼倏地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眸与她对上。 沈皙栀心跳漏了一拍，她尴尬收回手，别开眼，没再看乔纵了。 乔纵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沈卿译在一旁抱臂看着他俩：「沈皙栀，你干嘛呢？」 手腕上的肌肤触感滚烫，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住她纤细手腕。 沈皙栀小声咕哝：「乔纵拉我。」 声音太小，沈卿译自然听不见，他蹙了蹙眉，耐着性子说：「你管乔纵干什么，我们回家就是。」 「带上乔纵一起。」沈皙栀说：「乔纵喝醉了，我们得把他带回去。」 沈卿译凝眉，盯着沈皙栀看了足足五秒钟，最终点头：「你扶他上车。」 沈皙栀这才伸手去扶乔纵。 她扯过乔纵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乔纵依靠着她，被她扶着往车边走。 「沈小姐……」 身后林瑰叫住她，欲言又止的。 沈皙栀没搭理她，沈卿译倒是开了口，「你要跟着一起送他吗？」他语气中竟存有一丝怜悯。 这叫沈皙栀好奇，她竖起耳朵听，林瑰答：「不了，沈先生路上小心。」 将乔纵扶上后座，沈皙栀刚准备坐上去，沈卿译在前头轻咳：「坐副驾驶。」 沈皙栀不情不愿的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沈卿译开车。 她分了个眼神给林瑰，发现林瑰一直盯着车子看，直到车子开出好远，林瑰视线也没挪开半分，像是望夫石。 「你到底什么意思？」沈卿译很严厉，还有些兇巴巴。 「啊？」沈皙栀懵，傻傻扭头看着他：「什么什么意思？」 「之前不是你说的不跟乔纵一块儿的吗，现在你又在干什么。」沈卿译冷冰冰道：「我看你今天这样子，倒像是跟乔纵又和好了似的。」 第139页 沈皙栀无力辩解：「没有……」 沈卿译咄咄逼人：「没有？那他拉你干什么？你叫我过来把林瑰支开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告诉我，你只是见乔纵喝醉了，所以见义勇为？乔纵多少助理不能来接他，非得我来？」 这话听得沈皙栀窝火，「就算是这样，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跟我什么关系？」沈卿译冷笑，「沈皙栀，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乔纵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少招惹他。」 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沈皙栀嘟了嘟嘴，安分的闭上嘴不再说话。 后座上的男人悄然睁开眼，眼底清明一片，分明是将刚才的话全都听到了耳朵里。 过了会儿，沈卿译问：「送去哪儿？」 「我家啊。」沈皙栀说完这句话立马反悔：「不不不，还是送去乔纵他自己家吧。」 这样也能脱清干系。 沈卿译便将车子往乔纵家开，马路上车流不息，霓虹灯闪烁。沈皙栀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看着看着，她忽然想问一个问题。 「哥，你说乔纵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啊？」沈皙栀是真的好奇，现在的乔纵还喜欢她吗？ 沈卿译觑她一眼。 而后说：「不知道。」 「……」沈皙栀：「哦。」 沈皙栀掰了掰手指头，很不情愿道：「沈卿译，你觉不觉得你很讨人厌。」 「怎么说？」男人并没有被她的话影响到，语气平淡，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沈皙栀是怎么看他的。 沈皙栀愤懑不平道：「又毒舌又自私，能有人喜欢你真是老天瞎了眼。」 岂料，听到这话，沈卿译反倒是笑了笑。 「那我还得感谢老天，为我瞎了回眼。」 车子开到乔纵家，小区沿江，四周风景好的很，夜晚能看到远处桥边湖水泛着粼粼的波光。 沈皙栀下车，开了后座的门，将乔纵扶了出来。 一个大男人人高马大的，她扶的有些吃力，沈卿译却全然没有帮忙的意思。 沈皙栀抬眼，瞪他：「沈卿译！」 「怎么？」 「你有没有同情心啊？」沈皙栀抱怨，「你看你妹妹扶着个人这么辛苦，你也不搭把手。」 沈卿译摸着下巴想了会儿，「也是。」 沈皙栀心下一喜，以为沈卿译这就来帮自己。谁料男人把车门一关，自个儿上了车，冷漠无情道：「我看你和乔纵感情也挺好，今晚就留在这儿吧，照顾下他。」 话音刚落，汽车尾气在沈皙栀身后撂了一串。 沈皙栀：？ 沈皙栀看了眼那辆远去的黑色车子，又扫了眼身边这个喝醉了的乔纵。 淦！ 果然遇见乔纵就没好事儿。 ……然而她又偏偏对乔纵旧情难忘。 沈皙栀咬咬牙，循着记忆走到乔纵家楼下。这时候她才发现，她竟然还记得请乔纵家的具体住址。 一切似乎都已经远去，可是一切又似乎从未离开。 她一层一层数着电梯，在心里骂了沈卿译一千遍，脖颈处却传来极为微弱的痒意。 沈皙栀垂眸。 乔纵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靠在她身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男人清隽的侧脸。他挺直的鼻樑随着一下一下的唿吸，偶尔会碰到她脖子。 而他的唇。 离她肌肤的距离不过半厘米。 仿佛一触即离，却又似乎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鸿沟。 「嘀——」的一声。 电梯到了层数。 出电梯就是乔纵的家，沈皙栀摁了门铃，来开门的是她不认识的一位阿姨。 她不认识人家，人家却像是认识她，那双眼睛像是会放光，笑盈盈招唿道：「是沈小姐呀？快请进请进。」 只顾着跟她说话，连乔纵也没注意到。 沈皙栀难得有些羞窘，她从这个阿姨对她的态度，就九曲十八弯的想了许多。 比方说乔纵家里存了她照片呀、对她念念不忘呀…… 不管是想到哪一个，都足够叫她羞死。乔纵都还没主动，她胡思乱想个什么？ 阿姨帮着她扶乔纵回了房间。 将男人安顿好，阿姨问：「夜深了，沈小姐要不就在这儿住一晚吧？」 沈皙栀表面平静心里却炸开了锅。 她这时候要是说不好，岂不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乔纵？可要是说了好，又显得她太不矜持。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阿姨热情的说：「您放心，这里什么都有，您就睡一晚，明早醒来我就叫司机送您回家。」 沈皙栀垂眸不语，眼神左顾右盼。 阿姨继续说：「您别担心，我们这儿的安保措施好的很呢，您睡这儿一定安全！」 沈皙栀心里的小人早已经往另一边倾斜，她尽量按耐着情绪，显得平静又文雅：「好吧。」 洗漱好后，她睡在了乔纵隔壁房间。 大约是很久很久没有和乔纵这么亲近过，她竟难得有些睡不着。沈皙栀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终于从床上坐起来了。 她在一瞬间忽然想到—— 她睡的这张床，林瑰不会也睡过吧？！ 这个念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又翻了几个身，脑海中却一直飘着这个念头。 第140页 最终决定起来喝杯水压压惊。 房间里没有热水，沈皙栀跑到厨房去烧水，喝完水回房间时，在阳台上看见了一个朦胧的黑影子。 她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第70章 …… 影子只能看清一道隐约朦胧的轮廓, 黑色的影，覆盖在窗上，月光下的窗帘浮现出白色, 显得那道影子格外孤寂。 短暂的提心弔胆之后，沈皙栀很快意识到了这人是谁。 乔纵。 她蹑手蹑脚走上前去, 掀开窗帘的一条缝，去看阳台上的人影。 乔纵靠在窗台上，微仰着头，侧着半张脸, 似乎是在看天边的明月。他黑色的眼瞳里, 倒映出了一弯小小的月牙儿，明亮的, 白色的一个小点。 从沈皙栀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那只眼眸里仿佛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一般。 半明半昧的月色里, 乔纵安静、沉默、寂寥。 不像是去年夏天见到的那个吊儿郎当的败家子，也不像是后来在一起时, 那个将温柔矜贵刻进了骨子里的男人。 沈皙栀无端觉得伤感。 心脏的某一个角落里,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隐秘的疼痛。 在这半年里, 她无数次的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乔纵, 见到乔纵时, 她也能表现得波澜不惊。 她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 可此刻她才明白, 意识最会骗人。 她并不是放下了, 而是将那些炽热的、浓烈的感情，埋藏在了心底的最深处，深到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深到所有人都以为那不存在了。 然而她其实并没有放下。 一旦见到乔纵, 一旦与他扯上关系，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感情，便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几乎将她淹没。 乔纵要死又怎么样？乔纵爱她爱到几乎没了理智又怎样？纵然她畏惧她的疯狂，害怕他的执着。 可是，她骗不过自己。 她爱他。 她很想，很想和乔纵在一起。她想能像以前那样，依偎在乔纵的怀里，吻他的唇，嗅他身上的药香，想要所有女人都知道，乔纵名花有主。 寂静流淌的时光中，沈皙栀想了许多。她目光有些发怔，盯着在不远处茕茕孑然而立的身影，张了张唇，最终却也没能说出来一个字。 她想起来很久以前。 乔纵向她求婚，那个晚上她说了许多伤人心的话，乔纵却并不恼，他仍旧包容着她的任性。 男人的自尊被她那样踩在脚下。 是有多爱，乔纵才能对她一忍再忍？ 而她从前，因为任性不知事，又做了多少伤害乔纵的事情，说了多少伤害乔纵的话？ 他本就不长命。 又生了那样一副漂亮皮囊，本来就应该多得人疼惜怜爱。 可沈皙栀却不断地伤害他。 他从小便吃了许多苦，没能变得内向自闭，而是长成初见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泪水在沈皙栀的眼眶里打着转转，她鼻头髮堵，喉间哽咽，扯着窗帘的手也微微的发着抖。 乔美人。 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多包容我一次？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伤害你了。 大约是侧头望月望的久了，乔纵扭过了头，活动了下脖颈。他一抬眼眸，视线与窗帘缝隙中的那双杏眼对了个正着。 他微怔。 月光明亮，沈皙栀没有开房间里的灯。她出去烧水的时间也有些久，乔纵恰好错过她出门的时间。 他以为她一直在睡觉。 两人隔着一扇落地窗，隔着白色的窗帘，就从那道缝隙里互相望着。 沈皙栀的鼻尖几乎都要贴到窗户上，在玻璃窗上晕出了一块很小的白雾。 被逮了个正着，沈皙栀莫名心虚，她眨眨眼，咬着唇，手指绞着窗帘，开始思考怎么解释她并不是故意偷看他的。 可或许是她的错觉，她从乔纵的眼里读出了显而易见的脆弱。 这丝脆弱让她连滑头都不敢耍了。 她讪讪的放下窗帘，手指推开落地窗，踩着拖鞋走出去。月光落了满地，她穿着宽松的睡裙，睡裙长度刚好盖住膝盖，露在外面的小腿纤细笔直，肌肤莹润。 乔纵垂眸，小姑娘的脚趾不安的动着，她也侷促的站在他跟前，像做错了事情的小朋友一样，在和家长认错。 沈皙栀说：「我刚刚口渴，房间里没水，我就去厨房烧水了。回来的时候，看到阳台上有个人影，我不知道是你……」 她越说越底气不足。 看到人影的那一瞬间，她便知道是乔纵了。 乔纵微微垂着眼眸，声音低哑：「嗯。」 就一个字。 冷漠，却又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很淡的温柔。 沈皙栀抬起头，黑白分明的杏眼盯着他，男人脸颊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有种精緻易碎的美。 「乔纵，你……是不是不舒服？」想到乔纵的病，沈皙栀犹豫问出口。 她在关心他。 乔纵漆黑的眼眸里沁出些微的暖意，他唇角勾起很小的一个弧度，半边身子微倾，很自然地：「嗯。」 得到肯定的答覆，沈皙栀有点儿不知道该做什么。乔纵不舒服了，然后呢？ 她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只好茫然说：「那你要不要去医院？」 第141页 问出这句话，连她自己都唾弃自己。怎么就只能想到这一句话呢！ 乔纵细细观察着她的神情，带着三分笑：「你刚才烧了热水？」 「啊？」沈皙栀嘴巴微张，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乔纵一只手轻轻地按压在腹部，眉间微蹙，「刚才酒喝多了，有点儿不舒服，皙栀，帮我倒杯热水吧。」 「噢噢。」沈皙栀应了声，转身去倒热水了。 之前大学的时候，室友们会吐槽直男。女朋友说生病了、姨妈痛、不舒服了，直男的回答永远都只有一个「多喝热水」，仿佛热水包治百病。 可现在乔纵不舒服了，怎么也让她倒热水呀…… 莫非，乔纵也是个大直男？ 沈皙栀找了个玻璃杯，刚烧过的热水还没凉下来，她往杯子里到了满满一杯水，玻璃杯里热气蒸腾，沈皙栀放下水壶，打算拿手去端杯子。 指腹却被热水烫的反射性的收了回来。 「嘶——」 水温太高，她指腹的皮肤都被烫红了。沈皙栀往指端哈了口凉气，想着待会儿乔纵该怎么喝呢？ 她刚才喝水的时候也是等水凉了些才喝的。 她又折回身，走回房间里。 乔纵还静静地立在那里。 沈皙栀站在床边，和他隔着很远的距离，问：「要不你过去喝吧？」 乔纵眉梢扬了下。 「杯子太烫手了我端不过来……」沈皙栀尴尬的说。 乔纵表情愣了愣，而后眼里浮现出很浅的笑，唇角也要扬不扬的。 沈皙栀囧的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她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很少做家务，好不容易出国独立了半年，学了点儿生存技能，结果这下在乔纵面前却丢了个大脸…… 乔纵却没说什么，他又「嗯」了声，点点头。 沈皙栀觉得他沉默的厉害，连多的话都不肯和她说。她嘟了嘟嘴，眼睛四处乱飘。 而后听到乔纵「嘶」了一声，沈皙栀看过去。 男人半弯着腰，捂着腹部，紧紧抿着唇，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来，连眉头都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沈皙栀一下子慌了神，「乔纵，你怎么了？」 她小跑过去，想伸手去扶，可见乔纵痛苦的模样，却又不知如何下手。这可怎么扶啊！她都不敢碰他。 她刚走过去，脚才站稳，乔纵便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力气极大，沈皙栀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他掰断。 乔纵手背上浮起道道青筋，五个指骨用力到泛白，他咬牙，断断续续：「药在……在床头柜……」 说完，他松了手。 「噢噢……」沈皙栀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去拿药。 他房间的落地窗开着，沈皙栀跑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床头柜上堆着的药瓶子。 有好多瓶子。 沈皙栀两只手都抓满了，她急忙把这些药瓶子摆到乔纵眼皮子底下，问他：「是哪个？」 乔纵睁开眼睛，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从沈皙栀手上胡乱抓了几个药瓶子，用力拧开盖子。 他后背靠在墙上，把药倒在掌心，抬眸对沈皙栀说：「水。」 沈皙栀又慌慌张张的去端水。 明明时间没隔多久，水也没有凉，沈皙栀却并不觉得烫了，她用手端着玻璃杯，递到乔纵唇边。 乔纵起初没喝，而是将药一股脑的全部塞进嘴里，这才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而后，他跌坐在地上，缩着身子等这阵疼痛缓过去。 沈皙栀拿着玻璃杯，看他蜷缩成一团，平时风光霁月的男人，此刻狼狈又不堪。 大约是痛得狠了，他连肩膀都在发抖。 沈皙栀拿着玻璃杯的手竟也抖了一下。 月光下的乔纵，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像一只丧家之犬。 她在这一个瞬间，忽然懂了乔纵。 他一生被病痛折磨，因着不想被人耻笑，所以故作放纵。可他没爱过人，也不懂怎么爱人。 沈皙栀眼里酸涩，到底什么都没说。 她蹲下来，将杯子放到地上，伸出手，揉了揉乔纵的脑袋。掌心却触到了一手的汗。 这是有多疼。 沈皙栀收回手，轻抿唇，盯着他看。时间过了足足五六分钟。 在这一晚，她将乔纵的病痛与不堪尽收眼底。 等乔纵缓过来，气息渐稳，沈皙栀便蹲在地上，半歪着头，去看他的脸。 乔纵抬眸，长长的眼睫划过一道弧度。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对方。 许久之后，乔纵笑了下，仿佛如释重负一般，语气又恢復成了初见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说：「你看，我就是这么个废人。身体好的时候也许还能抱起你，可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这么疼过来的。」 沈皙栀眨了一下眼睛。 她像是听不懂他说话。 乔纵偏头，神情慵懒，却又带着三分嘲讽：「沈皙栀，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什……么？」沈皙栀有点儿呆。 乔纵抻直右腿，左腿曲着，左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膝盖上点着，懒散又随性的模样，像古时候逛勾栏院的纨绔子弟。 他看她一眼，而后又合上眼眸，以一种缓慢到几近死寂的嗓音说：「这世上万物都有定数，有人生来健全，有人病弱不堪。我这样的人，本就不应该痴心妄想。」 第142页 沈皙栀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他容颜冷漠，她于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心里觉得委屈极了。 乔纵倏地睁开眼，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站着，居高临下俯视着沈皙栀。 「沈皙栀，以后别再联繫了。」他笑着，如释重负一般地说。 这句话像是刀子一样，插.进沈皙栀的心里，很突然的，她脑子里空了一下。 又莫名的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这次乔纵走了。 以后他们或许再也没有结果了。 第71章 …… 沈皙栀叫住他：「乔纵。」她脱口而出, 几乎没有想过自己该说什么。只是因为怕乔纵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头。 乔纵已经走到隔壁房间的阳台上，正转身, 准备走进房间。 听到身后的喊声，他脚步滞涩了一下, 很艰难的才控制住自己心底的情绪。 他多可笑，又多狼狈。 几乎是将自己的尊严踩碎了，铺在沈皙栀脚下。 许多事情不用他说，旁人一眼就看得分明。那个同沈皙栀有几分相像的少女林瑰、他喝醉以后潜意识打过去的电话、甚至包括今晚, 他在沈皙栀面前犯了病…… 无一不在证明着, 他心里始终都有她的位置。从起初到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 这次乔纵没有回头, 他脚步踏进去，关上了落地窗, 反手上了锁，又拉上了窗帘, 阻隔了窗外的月光。 随后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沉静又黑暗。 沈皙栀神情怔然，许久后浮现出茫然的神色来。她缓慢地蹲下去, 双手抱住膝盖, 脸埋进臂弯中, 心里苦涩得想要落泪, 可大约是难过狠了, 眼睛里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 乔纵彻底丢下她了。 他不再回头，不再爱她了。 这明明是她半年前最想要的，可为什么此刻她会这么难过…… 沈皙栀不知道在阳台蹲了多久，后来脚踝发麻, 她撑着墙壁站起来，揉了揉干涩的眼眶，慢吞吞地走进了房间里。 半年前她说分手时有多决绝，这一刻就有多后悔。 她懂了乔纵无人可说的孤独，懂了乔纵从小到大的苦痛，懂了他晦涩难言的深爱。她懂了这么多，乔纵却再也不会为她驻足。 沈皙栀趴在床上，将手机翻来翻去，朋友圈也不知道看了第几遍。终于撑不住，拿着手机睡着了。 由于睡姿不当，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沈皙栀腰酸背痛，全身难受。她收拾好出门，客厅内空无一人，走到厨房，见到阿姨正在收拾餐桌。 而餐桌上没有留她的早餐。 她极少在乔纵这里得到这样的待遇。昨天晚上乔纵说的那些话，再一次涌入她的脑海。 沈皙栀清晰意识到，男人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来真的了。 她不死心的问阿姨：「没有我的早餐吗？」 阿姨抬头，歉意道：「抱歉沈小姐。」 话说到这一步，沈皙栀就全明白了。果然没有她的早餐。 她拿着自己的包包出门了。 走出电梯，出了楼道，迎面的风扑过来。沈皙栀脸颊边的碎发被风吹动，偶尔有几根吹到她眼睛里。 或许是太痒了。 她眼睛里竟然不受控制地流出了泪。 * 之后她和乔纵再也没有联繫，开学后她回了学校，有时候会和沈卿译有联繫，偶尔沈卿译会和她讲乔纵的事情。 「栀栀，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少见沈卿译这么为难，连语气都是纠结的：「是关于乔纵的，你知不知道他最近……」 沈皙栀心口揪着疼，她打断：「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别说了。」可她隐隐知道，沈卿译想说的必定是很重要的话。 可事关乔纵，再怎么重要，也与她无关了。 这年冬天的时候，小城镇下了很大的一场雪。白雪皑皑，淹没了一切尘世喧嚣。 清晨沈皙栀推开小别墅的大门，望见一片雪白。从她脚底蜿蜒至很远很远的远方。 白色的积雪将少女的脸庞照的雪白，她瘦了许多，从前很浅的婴儿肥没有了，下巴尖尖，一双杏眼水汪汪，她眼眸里映着漫天大雪。 沈皙栀伸手去接。 小雪花飘飘扬扬，落到她手心。触到她肌肤的温度，雪花化成水。 天地间万籁寂静，沈皙栀心中也升起了很淡的宁静。恍惚间，想到尘埃落定这个词。 她背着书包步行去上课。 落满积雪的地上，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完整的脚印。沈皙栀很短暂的想起了许久未见的一个故人。 分手已近一年。 她有些想不起来当时心情。只记得那时候她还很小，再加上从小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未经人事，比同龄人更不懂事一些。她煳里煳涂的就和乔纵分手了。 后来后悔过，也在深夜里想起他觉得难过过。 只是很短暂的几秒钟，沈皙栀便去想其他的事情去了。她来这边也快一年了，和同学也熟稔了起来。 来的路上有几个女孩子和她打招唿，沈皙栀笑着一一点头回应。 课上老师讲课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看书做题画画，沈皙栀手里的一本建筑史快要被她翻烂。 她学习认真，绩点也高，每次老师布置了作业，她总完成的很好。 第143页 期末的时候沈皙栀绩点全班第一，全系第二。 已经到了隆冬，一个学期匆匆忙忙度过，沈皙栀再次打包好行李回家。 在国外一年的求学生活让她成长了很多，这次没有让家里人来接她。沈皙栀穿着厚厚的棉衣，裹着围巾，遮住大半张脸，穿行在人潮汹涌的机场。 她叫了计程车回家，父母在家等着，沈皙栀挨个儿抱了抱爸妈，觉得回家真是一件温暖的事情。 在家玩了几天就到了年夜饭，今年年夜饭沈家人全都在一起吃。长辈们都说沈皙栀长大了，沈爷爷也说：「皙栀都长成大姑娘了，说话做事也比以前沉稳多了。」 沈皙栀抿着嘴笑，甜甜说：「谢谢爷爷。」 在一旁布菜的保姆阿姨说：「先生之前把小姐送出国，家里是千不舍万不舍，都以为小姐在外头受了委屈要回家哭，谁知道啊，小姐这么坚强，适应得这么好。」 沈皙栀被夸的都不好意思起来，头一回在家里人面前羞赧起来。她搓搓手，羞得不敢说话。 只是照例敬了长辈们几杯酒，说了些吉祥如意的话。敬到沈卿译时，沈皙栀难得看这个讨人厌的哥哥顺眼起来，她笑着说：「哥哥，祝你来年工作顺利，平安健康，家庭美满！」 沈卿译也没下她面子，一口把整杯白酒喝了：「也祝栀栀幸福快乐。」 年夜饭吃到很晚，沈皙栀喝的晕乎乎的，干脆就歇在了老宅这边。她睡前习惯性的刷了会儿手机，有许多条新消息发过来。 大多是朋友同学还有一些沈家旁支亲戚。 只有一条陌生简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沈皙栀眨了眨眼，不知道是谁发过来的，只以为是垃圾简讯。她关了手机，闭上眼，做了美美的一个梦。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心情都很好。 其乐融融的一个年过完，沈皙栀继续回去上学。这时候快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街道上有了很浅的花香，积雪初融，绿芽微露。 她闲暇时候还背着画板去写生，也有时候一整天泡在图书馆里写论文。日子过得平淡又安稳。 偶尔的一个瞬间，沈皙栀从书本里抬头，望向图书馆外。叶子绿了，阳光柔美，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尘粒。 她忍不住微笑起来，笑自己那么闹腾的一个人，也能静下心，过这种枯燥平淡到近乎养老的生活。 晚春的时候，有个金髮碧眼的小帅哥约她去郊游。 小帅哥是她直系学弟，跟她一个老师，性子热烈，见到沈皙栀时眼睛里像是有两团烧起来的火，明媚的亮眼。 沈皙栀和他相处，也觉得温暖。 时间定在周六，沈皙栀出门前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化了淡妆，穿了一条淡红色的长裙子，裙子边缘绣着古典的梅花。 她长发散下来，在脑后挽了一个松松的髮髻，犹豫了会儿，又在髮髻上插了一支玫红色的步摇。 小帅哥叫彼得，见到她时，彼得眼底掠过很明显的惊艷。 太美了。 她像是中国盛开在雪地里的红色梅花一样。 美丽却又带着一股中国独有的古典韵味。 彼得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两人沿着草地走了有一小段距离，沈皙栀望着远处的小河流，眯了眯眼，刚想说些什么。 手里的手机铃声打断她的思绪，她微蹙眉，接了起来。 沈卿译还是那么讨人嫌，语气刻薄：「沈皙栀，你在哪？」 「怎么了？」他语气不好，沈皙栀也没什么好脸色。 「回来。」沈卿译说。 沈皙栀：「有事儿？」 沈卿译：「乔纵要死了，他想见你一面。」这句话沈卿译说的格外平淡。 落在沈皙栀心头，却有千斤重。 她手指微微颤了颤，思绪也停滞了。电话那头沈卿译说：「皙栀，回来吧。」 沈皙栀觉得全世界忽然安静了。 沈卿译继续说：「就当做件好事，见见他吧。」 沈皙栀勐地挂了电话，甚至没来得及和彼得告别，她给家里照顾她的管家打了电话，叫她开车来接她。 车子一直开到机场，沈皙栀买了最近的机票。出发时间距此刻还有一个半小时，沈皙栀掐着手心，坐在候机厅等待。 她太匆忙，有好几绺头髮散下来，落在脸颊两侧，更添脆弱。彼得拿了杯热咖啡给她，用生涩的中文说：「喝一口。」 沈皙栀都没有注意到他，拿着咖啡喝了一口，之后就拿在手上暖手。她手一直在抖，像是失了魂魄。 她记不清时间，坐上飞机也睁着眼睛盯着前方。彼得一直坐在她旁边，怕她出意外。 下了飞机，沈皙栀给沈卿译打电话，语调冷静又无情：「乔纵在哪儿？」 就连沈卿译都听不出她的情绪，「在京市，他家医院里头。」 沈皙栀：「！」 她买的回沥市的票！ 沈皙栀折回去，又买了去京市的票。 一番折腾下来，她冷静了一些。等到了京市，已是傍晚。 沈皙栀知道乔纵家开的那家私人医院在哪儿，她拦了车，报了地址，正襟危坐。 直到计程车开到医院门口，沈皙栀问了前台病房号，前台起初不肯说，沈皙栀只好叫沈卿译过来。 沈卿译见到沈皙栀身边的彼得，惊讶的扬了扬眉，倒也没多说什么，他领着俩人进电梯，带着他们到乔纵病房门口。 第144页 还没等沈卿译开口，沈皙栀就连门也没敲，直接推门进去了。 彼得担忧的跟上去。 见到病床上的乔纵，沈皙栀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去。她原本嵴背崩的直直，勐地放松下来，竟有些站不稳。 彼得连忙扶住她。 沈皙栀吐出重重的一口气，她扶住彼得的手，抬眸去看乔纵，一时之间百转千回。 两人像是隔着许久许久的光阴。 男人原本坐在病床上，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平静看着窗外。在光线晕染下，他脸色苍白，一双桃花眼眼角有很浅的红。然而看到她身边的彼得，乔纵的脸色从惨白变为青紫，难看的要命。 沈皙栀喉头有些哽咽，她说：「乔纵，我……」 「出去。」 乔纵冷声说。 沈皙栀：「？」 第72章 …… 沈皙栀坐在医院附近的小树林里, 她手里捧着一杯茶，抬眸看着林间阴翳。她模样有几分失魂落魄，安静坐在那儿, 像是迷失了方向。 沈卿译没有出言讽刺她，而是脱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 搭在了她肩上。 寒冷被驱散，沈皙栀缓缓地眨了眨眼眸，问他：「哥，你刚刚是不是在耍我玩？」她大老远的从国外飞回沥市, 后来又从沥市到京市。 将近一整天的时间都在飞机上了。 她心一直悬着, 不知是担忧更多还是难过更多，可见到了乔纵, 乔纵却叫她出去。 他不想见她。 沈皙栀低垂着头，脸颊两侧的刘海儿遮住侧脸, 她轻声说：「又或者，是我听错了。」乔纵他, 就没有说想要见她。 她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可怜兮兮的，等着主人的安抚。 沈卿译怜惜地拍拍她脑袋, 耐着性子说：「他是真的想见你。」他顿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先前说想见你, 见到你了又叫你出来。」 沈皙栀侧头, 眼里闪过很浅的希冀，她嘴唇翕动。很想问，是真的吗？ 「不过，跟着你来的那个人是谁？你新男朋友？」沈卿译笑着问：「这么快就又谈了一个？」 结婚之后沈卿译整个人都平和了许多, 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带着刺。 「不是。」沈皙栀摇摇头：「那是我一个学弟，他担心我才跟过来的。」 说完，她用困惑的眼神看着沈卿译。 沈卿译同样回看着她。 沈皙栀：「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是我男朋友？」 沈卿译冷淡说：「你们这样，谁都会误会的好吧？你大老远回来都要他陪着，不是男女朋友又是什么关系？」 这话一说出来，不止是沈卿译，就连沈皙栀都明白了乔纵生气的原因。 沈卿译悠悠说：「敢情那醋罈子吃醋了？呵呵。」 沈皙栀：「哦……」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乔纵在想什么了。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都没问她，就这么果断的下了判断？他不怕自己弄错了吗？那时候她见到他和林瑰都没多想。 莫名的，沈皙栀心情好转了许多，「乔纵怎么了呀？」 沈卿译寻常道：「病情恶化，命不久矣，可能明天就断气儿了吧。」 「……」很难想像这话是乔纵的好友说出来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乔纵有什么深仇大恨。沈皙栀干巴巴说：「这样啊……」 说话间，彼得带着便当回来了。 沈皙栀一路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彼得买了两份便当，他和沈皙栀一人一份。 彼得把左手上的一份递给沈皙栀：「吃吧。」少年笑的暖洋洋的，在沈皙栀身边坐下。 他打开便当盖子，很自然地吃了起来。 沈皙栀接过便当，也开始吃。 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了会儿，沈卿译眯了眯眼。他不太喜欢这个彼得，总觉得这个外国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也许是因为彼得笑的太灿烂，而他见不得人这么单纯。 吃完便当，沈皙栀对沈卿译说：「哥，我先回去了。」 「去哪儿？」 「回去上课。」沈皙栀说：「今天找个酒店就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回去了。」 沈卿译沉默了会儿。 沈皙栀和彼得并肩朝外走去，两人身影走出十来米远，沈卿译开口说：「皙栀，他真的很想见见你。」 沈卿译最明白乔纵心里的痛。 乔纵这人，以前修身养性，早起早睡，生活作息规律的像个老年人，甚至恨不得每天红枣泡枸杞。他从前最惜命。 大约是和沈皙栀在一起之后，一向过着养老生活的乔纵，学会了抽菸，学会了喝酒，甚至还纹身。 他不再爱惜自己。 到了今天这一步，沈卿译早就预料到了。乔纵那副身板子，根本禁不起这么折腾。 为这多年的友情，沈卿译忍不住说：「皙栀，至少和他说说话吧。」 你不知道，他多想你。 沈皙栀微微笑起来，有夜风吹过，她身上披着沈卿译的薄外套，身子娇小，仿佛轻轻用力，就会折在风中一般。她笑着，柔柔道：「哥，你别开玩笑了。」 乔纵他……早就放弃她了。 沈卿译闻言，长长嘆了口气。 他到底不会勉强沈皙栀，无奈道：「嗯，一路顺风。」 沈皙栀笑着走了。她脚步轻盈盈的，髮髻间插着的那支步摇一步一晃，倒真有了三分娴静淑女的模样。 第145页 沈卿译无端的生出万种感慨来。 以前为了乔纵不顾一切的幼稚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她不会再为了乔纵疯狂了。 沈皙栀和彼得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订了两间房休息，临睡前，沈皙栀很真诚的向彼得道谢：「彼得，谢谢你今天跟着我过来。」 彼得看着身前的少女。 少女目光盈盈，亭亭玉立站在那。薄外套下的腰肢纤纤，浅浅笑着。 「没……事。」他脸上浮上红色，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道完谢，两个回了各自的房间。 沈皙栀在浴缸里泡了个澡，身心舒畅，围着浴巾出浴室前，很突兀的想到—— 乔纵或许明天就断气儿了。 酒店空荡荡的房间里，香槟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鼻尖有好闻的清香，沈皙栀眼睛动了动。 很迟钝的，心里生出了一股难过。 空落落的心里，像是一下子被这种难过的情绪给填满了。 乔纵快要死了。 可她却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跟他说。 她没有告诉他，她这些日子有多后悔，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提出分手；她没来得及告诉他，曾经的曾经，她真心爱过他。 在她十八年那一年，乔纵是她心口皎洁白月光，滚烫硃砂痣。 哪怕时至今日，一想起他，一想起错过的遗憾，她心口仍会扯出很浅的难过。 她还爱他。 只是这份爱在一日一日的孤独生活里，被她自己给藏住了。可这一刻，在得知乔纵死讯，想到两人或许永远天人两隔。 这份被掩藏住的爱意破冰而出。 再次热烈燃烧起来。 沈皙栀胸腔微微起伏，扔了擦头髮的毛巾，穿着酒店里的拖鞋，连手机也忘了拿，慌慌张张的拉开酒店房间门就跑了出去。 如果…… 如果这一刻乔纵死了。 又或者，乔纵死在今晚。 那她余生难安，永生永世都会被痛失所爱的苦痛折磨，难以走出来。 沈皙栀拼命按着电梯下行键，在电梯门开的那一刻，她冲进去，按了一层的数字。 电梯到一层的过程中停了很多次。 沈皙栀脑海中的念头不断地变化，一下子想，万一就是迟到了那几分钟，乔纵刚好死掉了呢？ 她一双杏眼里蓄满了泪，在电梯到一楼的时候，拔足狂奔。 酒店里医院大约八百米，沈皙栀拼命地跑，连气也来不及喘。不久前她才绝情的走掉，这时候却又控制不住自己，跑了回去。 她想起很久以前，乔纵走在城市夜景中，她也是这么朝他跑过去。她问他是不是冷。 她说，冷也没关系，我是热的嘛。 以前念书的时候沈皙栀都没这么跑过，跑的路上鞋子掉了一只，沈皙栀没来得及去捡。 她赤脚踩在沥青路上，忘记疼，忘记累，只怕自己晚一步，就再也不能对乔纵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终于趔趄着跑到了乔纵病房前。 还是忘了敲门，她直接推门而入。 病房里的男人正拿着一个本子，修长手指握着笔，在本子上面写东西。苍白的灯光下，他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显得朦胧，像是加了一层滤镜，侧脸俊美，美好的不像真实。 沈皙栀微微喘着气，泪流满面的站在病房门口，有些不敢进去。 直到他抬眸。 鸦羽般漆黑的长睫轻颤，眼睫下，是一双深色的眸。他眼眸里无悲无喜，淡漠的仿佛无情的神仙。 沈皙栀猝然被这个眼神击倒。 她什么也不想管了。 她不管不顾，跑进病房里，也不顾自己满脸的泪，扑到床上，一把抱住了乔纵。 少女脸埋在他颈窝，呜呜咽咽的哭。 沈皙栀哽咽着：「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吓死我了乔纵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呜呜呜呜！」 乔纵有些无措。 他就这么被少女揽着脖子，任由她眼泪滴下来，灼伤他的心。他怀里是很淡的玫瑰花香味，少女身子软乎乎的，头髮有几根黏在他脸上，有些痒。 他心软的不像话，几乎要化成一汪水，连冷漠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开不了口问她那个男人是谁，也不想叫她松开自己。 这个怀抱。 他想念了太久太久。 沈皙栀鼻涕也蹭在他领口，少女软乎乎的问：「乔纵，你什么时候死呀？」 乔纵：？ 「呜呜呜呜呜呜……」她哭唧唧的，像个小婴儿一样赖在他身上：「我好怕你死啊，呜呜呜，我都没告诉你，我好喜欢你的，你别死好不好？你活着，我们结婚，然后一起老去，等以后我们老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没说下去，乔纵僵硬的抬起手，很缓慢的，揉了一下她的头。 沈皙栀哭的更厉害。 小哭包泪汪汪地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死好不好？」 乔纵蹙了蹙眉，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带你去买漂亮衣服，好看的新首饰，我给你买全世界最好看的东西，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少女语气哽咽又带了三分痛苦的哀求：「你一直陪着我，求你了……」 「……」 乔纵沉默一会儿。 第146页 他余光瞥见沈皙栀的脚踝，她穿着浴袍，脚上的鞋子也掉了一只，病房里的瓷砖地面上你，有几个很浅的血印子。 大约是她脚掌破了皮，流出来的血。 少女一直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不停下，边哭边说。 乔纵吐出一口气，压抑着心底汹涌的情绪，「沈皙栀，我还没死呢。」 第73章 …… 听见他硬邦邦的声音, 抱着他的少女身体蓦地僵硬。 沈皙栀的呜咽声顿住，少女柔软的髮丝蹭过他的脸，她红着一双兔子眼, 望着他，神情委屈极了：「乔纵, 你混蛋。」 她这又像撒娇，又像生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乔纵眉间轻蹙。 「你个王八蛋。」沈皙栀哽咽又平静地说。 乔纵被骂懵了，不明白少女究竟在想什么。 可看着她通红的一双眸，乔纵心头却软的不像话。本来无端被骂了, 他该恼, 可偏偏满腔的火，在她面前都发不出来。 他嗯了声, 问她，「然后呢？」 少女被他搂在怀里, 眼眸通红，鼻尖也是红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 轻轻问：「你是快要死了吗？」 乔纵点点头，神情淡然。 沈皙栀喉间溢出很小的呜咽声, 像某种小动物似的, 可怜巴巴。 「呜呜呜呜呜呜……」她呜呜的哭, 又变成了小哭包。少女紧紧拽着着乔纵的手, 「你不死好不好？」 乔纵垂眸, 少女纤长的五指很用力，骨节都泛出青白色，拉着他，那么那么拼命地, 像拉着最后的希望。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轻轻嘲弄说：「似乎不能哦。」 沈皙栀巴巴望着他。 「我现在还没死。」乔纵挪开视线。 小少女嘟起嘴，不说话。 许久后，乔纵轻轻嘆息，终是忍不住：「别哭了。」 少女嘴巴瘪了瘪，眼睛里包着两汪眼泪，要掉不掉的。 乔纵摸摸她头，「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语气中是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宠溺与温柔。 他许久没有这样温柔同人说过话。 对待下属时，他不苟言笑，只偶尔会流露出三分温情，却也不会有如对待沈皙栀这般的耐心。 沈皙栀眨了眨眼，感受着头顶被人抚摸的触感。 很奇怪的，在乔纵的这句根本称不上安慰的话中，她的眼泪就真的止住了。 她莫名的很想笑，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抿出一个有点呆呆的笑来。 模样有点儿傻，看着却格外的乖。 乔纵很想吻一吻那双会为他流泪的眼睛。 两人许久不见面，这样的举动未免太过轻浮。他克制地滚了滚喉结。 他看着少女傻乎乎的笑，视线从她脸上挪到她脚上。 乔纵说：「你脚上流血了。」 「啊？」 沈皙栀还没反应过来。 乔纵轻轻推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开一点儿。 沈皙栀这才注意到，他左手上挂着吊针，病床边有实时显示心跳的仪器，室内摆放着许多她叫不上来名字的仪器。 而男人面色苍白，正身子往床沿倾斜，去按铃。 铃声响了一声。 乔纵坐直身子，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已经让一旁仪器显示屏上的数字反覆横跳了。 沈皙栀的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乔纵膝上放着一个摊开来一半的日记本。 她刚想去看日记本上写了些什么内容。 一只苍白消瘦的手，轻轻将本子合了起来。 她抬眸。 乔纵微微喘着气，手却死死按在本子封面上，不肯让她窥见其中一点秘密。 「乔纵？」沈皙栀懵懂的望着他，眸中满是不解。 乔纵抿唇。 尴尬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不到两分钟，护士敲了敲敞开着的病房门。 敲门声击碎了尴尬。 撞见门内暧昧的这一幕，在乔家私人医院受过良好培训的护士小姐面色不变。 护士小姐直接无视了沈皙栀，问乔纵：「乔先生，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脚受伤了，把医药箱拿过来。」乔纵下巴指了指沈皙栀的脚。 护士小姐得了命令，点点头准备去拿医药箱，还没转过身，病床上的乔纵说：「再送一条干毛巾、一双棉拖鞋、一杯热牛奶过来。」 护士小姐闻言微讶。 她不惊讶这位乔先生会想到叫她送医药箱过来，只是没料到还有后面的那么多东西。 东西虽然普通寻常，可这份细緻心意却难得。 之前有位林小姐也时常来陪伴乔先生。 乔先生待林小姐极好，护士小姐以为林小姐是乔先生喜欢的人。可即便是对待林瑰，乔纵也不曾有对沈皙栀的半分上心。 护士小姐暗想，看来乔先生对这个陌生的美丽少女才是真的上心。 护士小姐走后，沈皙栀与乔纵便相顾而言。 沈皙栀觉得刚才的那一刻简直是她的社死现场。她竟然……做出了那么出格的事情。 被乔纵提醒后，脚上的痛感迟钝地爬上来。她脸红红，眼睛也红红，看着可怜又可爱。 乔纵微微笑。 沈皙栀忽的恼怒。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第147页 「你刚才说你爱我。」乔纵凝视她，身子微微前倾，一双桃花眸里漾着春水般，他唇角也是笑。 「我没……」 话还没说完，乔纵抓住了她的手腕，五指摩挲着她的腕骨，而后用力收紧。他偏头，凑近沈皙栀，压低了嗓音，分明是很轻的语气，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里却都像是夹杂着火气一般：「那你过来干什么？」 如果不爱了，那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还来招惹我干什么？ 沈皙栀听清他话里的怒意，不由得微怔。 乔纵他……是在恼怒吗？ 男人脸色涨红，双目紧紧盯着沈皙栀。沈皙栀尴尬又窘迫，她垂眸，目光闪躲，不敢和他对视。 刚才的一腔孤勇，在冷静之后，都变成一年时光中的沉默。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主动跑回来找乔纵，也没有想过，原来乔纵的死，对她的刺激会这么剧烈。 她不想他死。 她不得不承认，她爱他。 「乔先生，东西都送过来了。」护士小姐拿着医药箱上来，打破了两人间的僵局。 乔纵松开手，掩唇低低咳嗽起来。 护士小姐把东西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后，走过来熟练地帮乔纵顺着后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咳嗽。 乔纵摆摆手，「你出去吧。」 护士小姐应了声是，安静出了病房，出门前还不忘把门关上。 沈皙栀磨磨蹭蹭的坐到床尾，乔纵靠在床头，手背擦了擦嘴角，他微仰首，轻笑着对她说：「坐过来点儿。」 他的语气熟稔，姿态闲适又淡然。 心情极好的模样。 若不是他面有病色，沈皙栀差点儿以为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刚见乔纵时。 沈皙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乔纵右手食指抵着唇边笑，「嗯？害怕我啊？」 谁怕他！ 沈皙栀挪到他身边，十分大胆：「是你怕我吧？」 她说完这句话，目光忍不住盯着乔纵的唇。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模样着实妖孽。他唇色泛着白，整个人如婴孩一般脆弱，却又透出一股病态的美来。 莫名让人惊艷，却又心疼。 乔纵手指指指床头柜上放着的医药箱，轻声道：「帮我递过来。」 沈皙栀狐疑的拿给他。 他将医药箱放在床上，打开，拿出消毒水、纱布、镊子、药膏和棉签。而后抬眸，扫了眼一直盯着自己的少女：「你脚受伤了。」 沈皙栀动了动脚趾，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要给她处理伤口？ 下一瞬乔纵倾身，手掌抓住她小腿，沈皙栀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她脚就搁在了乔纵腿上。 她直觉这个姿势不太好。 可乔纵已经握着她脚踝，低眸用镊子轻轻夹出她脚底伤口处的碎石子。 并不是很疼。 沈皙栀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的时候。 那时候她以为会很疼，却没想到乔纵出乎意料的温柔。 而此刻他也是温柔的。 柔白色的灯光之下，男人侧脸苍白清隽，他微微抿着唇，神情认真，仿佛不是在清理伤口，而是在处理什么世纪难题，连眉心也轻轻蹙起。 他手指是暖的。 沈皙栀有片刻的恍惚。 她呆呆看着乔纵处理好伤口，上药，最后用纱布包好，打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结。而后又将她的腿放下去。 男人的手指修长干净，将棉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又合上了医药箱。 他轻声：「好了。」 沈皙栀拿着床头柜上的那双棉拖鞋，自己穿上。她坐在床边，和乔纵相顾无言。 乔纵也耐性很好的看着她。 沈皙栀不说话，他也没有要打破沉默的意图。 最后还是沈皙栀受不了这样的死寂，她清清嗓子，略微有几分不自然道：「我、我先回去啦？」 她一开口，语调就软绵绵的，听着好像在撒娇。 乔纵微笑：「栀栀。」 他嗓音轻柔喊她。 沈皙栀耳垂微烫，被他这样喊，心底莫名有些羞。脚踝上刚才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像是烧了起来。 乔纵靠在床头，蓝白色病号服将他肤色衬得苍白极了，灯光拢在他身上，像烟雾一样。仿佛随时都要离开凡尘。 沈皙栀偷偷看他一眼。 心跳如擂鼓。 乔纵说：「我们和好吧。」 最后终是他忍不住，向她低了头。 第74章 完结 生命中第一支玫瑰 沈皙栀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没想到乔纵这么快就会向她提出和好。 她当然知道乔纵这句和好, 并不是简单的和好，而是代表着复合。 然而时至今日，兜兜转转, 他们真的还能再和好吗？ 她犹豫半晌，没吱声。 少女眼睫微垂着, 灯光下，安静的像两扇漆黑的蝶翼。她脸庞透出轻薄的粉色来，耳垂也红了一片。 乔纵没急着要她答应，「很晚了, 要不先去休息会儿吧？」 他知道沈皙栀来看他也是舟车劳顿, 爬山涉水。这点从少女略带倦色的面容便可以看出。 沈皙栀慢吞吞从床边站起来，有几绺长发凌乱贴在脸颊边, 她刚哭过，眼睛有些微红肿, 小兔子一样的可怜。 第148页 她盯着乔纵看了一小会儿，抿抿唇。 她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 乔纵狭长的眼眸眯了眯, 瞳仁深处沁出很浓重的墨色来。他忍住心底那点儿不知道从哪儿爬上来的焦躁，无意义的：「嗯？」 沈皙栀掀了掀眼帘, 手指动了动。 她就这么几个动作, 乔纵却不知道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过了多少遍。死寂点燃了夜色, 莫名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焦灼。 乔纵说不清楚是烦躁多一些, 还是失望多一些。 他大抵猜出来了沈皙栀的回答。 她拒绝了。 可下一瞬, 在他错愕之际。 少女弯腰，身子前倾，长发拂过时，带了一阵轻微的风, 有点凉。她软软的吻，落在他脸颊边。 一触即离。 乔纵瞳孔放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身前的少女。 少女羞赧低着头，在他目光下转过身，踩着轻快的小碎步，走到了门口。 那个吻很柔软，带着温度的唇，轻轻在他脸颊上贴了一下。 乔纵眼里满是惊愕，沈皙栀扶着门框，转头，少女的侧脸秀美，鼻尖小巧，她睥睨着乔纵，有那么一瞬间，宛如神灵。 乔纵手掌捂着脸颊上被她亲过的地方，难得觉得羞，像是被她调.戏了一样。 他听见她说。 「看你表现喔！」 * 到底如何表现乔纵没想过，他晚上想着这个问题没能睡着，兴奋加上一种难言的感动情绪混杂在一起。 他忍不住给乔静打电话。 「姐，女孩子说看我表现，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更认真追她的意思。」乔静正在加班，听到这问题后没反应过来，回答完了才意识到：「你问这个干嘛？」 她弟弟什么时候也会想这种事情了？ 「没什么。」 乔纵连解释的话都没说，直接把电话挂了，开始搜索，「怎么追女孩儿」。网上的回答不靠谱极了。 可他到底也没真的追过什么人。 毫无经验的乔纵决定採纳上面的建议。 乔纵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用沈卿译的话来说，他好好保养兴许能多活个两三年，可这一年来生活毫无节制，又是抽菸又是喝酒，生生把心脏给折腾跨了。 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加上这一年来心脏超负荷工作，连医生都束手无策。 这种情况本可以通过换心手术进行治疗，可一来合适的心脏源太少，二来成功率低。这位乔先生是乔家这一辈的独苗苗，乔家上下都想保他的命。 前几年没人敢做手术，因为乔纵还能靠着自己那颗心脏多活几年，乔家没人想去冒这个风险。可时至今日，却是乔纵自己不愿意做这个手术。 没人知道原因，只知道他自己甘愿放弃生的希望。 沈卿译皱眉，「为什么不愿意做手术？」 沈卿译以为是因为沈皙栀，所以才给沈皙栀打了电话，希望能了却乔纵最后的心愿。可现在，他已经见过沈皙栀了。 乔纵仍没点头同意做手术。 今天乔纵精神好了些，他在看助理送来的一本小说，对沈卿译的话置若罔闻。 沈卿译重复一遍：「乔纵！」 乔纵抬眸，眼眸漆黑。 沈卿译说：「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去做手术？」 窗外的阳光刺眼，风吹的树叶子沙沙响。阳光下，乔纵的皮肤苍白近乎透明，唇色惨白。 沈卿译拧眉。 瞥他一眼，乔纵抬起手，搭在眉间，望着外头的明媚阳光。 他缓缓说：「是手术就有失败的风险。」 他怕死。 靠着自己这颗心脏，或许能多活几日呢？可做了手术，成功是好，若一旦失败…… 对于医生而言只是一场手术的失败，可对他来说，却是寥寥的一生。 他赌不起。 沈卿译不说话了。 他走到窗边，低眸看着楼下。楼下沈皙栀在和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们做游戏，少女像精灵，笑得很开心，没什么杂质。 沈卿译说：「乔纵，我以前也想过死，我也有不想活下去的时候。」 「嗯。」乔纵轻轻应。 「我和我梁姗青梅竹马，可我像沈皙栀这么大的时候，她不爱我。」沈卿译说：「她不止不爱我，她还扔下我。我想过死，可是，乔纵，如果我那时候死了，那么我现在就不能和她在一起。」 他指指沈皙栀身后的彼得。 「你可以赌一把。」沈卿译说：「赢了，把她永远锁在自己身边。输了，」他回头，讽刺笑了笑：「输了也不就是少活几天而已。」 乔纵心中微动。 他没去看窗下，可却从沈卿译的描述中猜出了什么。 他视线从窗户移开，闭上了眼。 如果活下来。 他能轻松抱起她。 他能和沈皙栀相濡以沫，白首不离。 很多年以后，白髮苍苍时候，还能手牵手，走在夕阳下一起回家。 * 从那天晚上之后，沈皙栀就没再见过乔纵。下午的时候她矜持不住了，自己拿着饭盒上来找乔纵吃饭。 可病房里已经没了人。 沈皙栀茫然张了张嘴，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她跑出去看了眼门牌号，确认自己没走错。又回头。 第149页 身后病床上并没有人躺着的痕迹。 阳光跳跃着，夕阳暖橙色。 就像，昨天晚上的乔纵，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她心里空落落的，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乔纵，或许……离开了。 这个答案她不想知道，她没问任何人，自己回酒店收拾好了东西，买了回去的机票。 一年后没人知道他们在一起。 甚至关于乔纵的事，也没人会再来告诉她。 她匆匆回来，像是一个笑话一般，扑向了一场梦。 沈皙栀没有再去问沈卿译关于乔纵的事情，她努力忘掉这个人，堵上耳朵不去听，闭上眼睛不去看，当做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是她年少时，水晶般美好的梦。 一个落雪的日子，她收到了一个快递盒。 落款名字是铜雀春深。 沈皙栀在客厅里拆开快递，里面是一个很厚的黑色封皮的日记本。她歪头，拿起来，还没翻开，里面掉出来一张机票。 不知道是谁给她买的，目的地是三亚。 沈皙栀的唿吸不由得放轻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握住，她绷紧了弦，翻开日记本。 里头写的不算是日记，反而像是随手记的心情，连日期也没有。 【栀栀： 明天做手术了，我想活下去，可是我又很怕，如果手术失败了怎么办。 我想了想，我什么都没给你留下就走了，你一定很怨恨我吧？我都没好好追你一次。要是手术失败了，那你就一直恨我吧。恨总比爱好。】 沈皙栀忍不住莞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想笑。可一笑出声，心底就涌上无尽酸涩。 这是乔纵寄给她的。 【栀栀： 等一下就要做手术了。怎么说呢，其实一直都想写点什么，记录一下。但是又不知道该写什么。 一生太短暂，我唯一后悔的一件事是，那么轻易的放你走了。如果可以，我想拉你一起下地狱。栀栀，我真心爱你。不管发生什么，至少爱从来都是真的。你出现在我生命中的第一眼，就像是黑白画卷里，突然出现了一支殷红的玫瑰花。 我求之不得。 可是，又怕惊扰了这支花。 若能活下来，我能将它採摘入怀中吗？ 如果我死了，这些你都不会知道了。 哈哈。想想有点可笑。一个亡命的赌徒，痴心妄想的想拉着你跟他一起去赌。哈哈，好笑。 然而，这个赌徒是我自己。 栀栀。 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我多么想有来生。 我还想遇见你一次。】 这些内容写了不过两页纸。 之后是一整本的空白。 沈皙栀低眸，拿着那张机票。三亚是她第一次见到乔纵的地方。 她眨眨眼，拿着机票起身，抬起脸，发现有眼泪从下巴上低落。沈皙栀平静抬手擦掉。她将机票扔到桌上。 「你以为我会去吗。」 「做梦。」 小姑娘边哭边笑，就那么站在那儿，许久后，终于拿起那张机票，上楼拿了身份.证、护照，连行李也没收拾，自己开车去了机场。 * 这时候是冬天。 三亚却炎热异常，她下飞机的时候，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恍惚间回到了很久以前。 她走出机场。 马路对面的茂盛榕树下，男人白衣黑裤，倚在树边。仍是初见时的那副打扮，戴了副金丝边的眼睛，掀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 沈皙栀站在马路牙子上，没动。 树下的男人朝她伸出手。 祸水似的模样，冲着她笑。 沈皙栀朝他走过去，在他身前停下，眸光微冷的看着他。男人抬了抬手。 沈皙栀打掉了他的手。 乔纵歪了歪脑袋，喉间溢出一声笑，伸手去拉她的手腕，低声哄：「别气了。」 沈皙栀仰着脸瞪他。 乔纵捏捏她小脸：「以后都陪着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一路上沈皙栀都没和乔纵说话。 到酒店后，乔纵送她进房间，他将她送到后，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便守礼的离开了。 留下沈皙栀莫名的站在房间里，端着那杯茶，头一次摸不着头脑。 这男人是来道歉的还是就做做样子？ 房间是池畔房，外面是泳池。和她第一次来这边时的房间构造一模一样。 沈皙栀干脆在酒店里休息，又喊前台送了吃的进来，在床上睡了一觉才起来。 前台还送了t恤和九分裤，沈皙栀换上，出门买了晚餐。 仍没遇见乔纵。 她不知道乔纵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稳住心态，在房间里吃了晚餐，又出来散步消食。 这时候日暮低垂，天空泛起墨蓝色。 街道热闹又嘈杂。 沈皙栀从人群中走过，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她忽略掉这种错觉，悠闲漫步。 下一秒，人群骤然安静。 有人小声说：「烟花呀。」 沈皙栀抬眸去看。 远处空旷广场上方，烟花炸开。一排排烟花齐齐被送上天空，五彩绚烂的烟花排在一起，组成了一行字。 【栀栀宝贝，乔纵爱你】 沈皙栀：…… 第150页 这个告白方式着实有些土。 漂亮的烟花在空中亮了一瞬，沈皙栀才刚看清字，前方的人流却自动散开。 人流尽头站在一个颀长人影。 男人手里拿着玫瑰花，缓步向她走过来。 这一瞬，人群成了背景板，烟花成了配乐，而他，是惟一的亮点。 沈皙栀唇角偷偷往上翘了翘。 乔纵走到了她身前。 这阵仗大的像是要求婚。 沈皙栀努力将唇角的弧度压下去，乔纵单膝跪在了她身前。 衣着朴素容貌艷丽的少女，与白衣黑裤气质清隽的男人，两人在一起，天然吸引人的眼球。更别提这像足了求婚的架势。 还没等乔纵说话，人们纷纷主动欢唿：「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乔纵弯了弯唇。 他跪在地上，仰望着她，唇角笑容带了三分玩笑：「栀栀，如果我求婚，你答应吗？」 沈皙栀冷漠：「不会。」 乔纵又是一笑：「嗯。」 他笑起来像是春水荡漾，嗓音也低沉清冽。 沈皙栀轻轻哼了一声。 「所以我不求婚。」乔纵说：「栀栀宝贝，乔纵爱你，跟他和好，好不好？」 他甚少叫她宝贝。 沈皙栀的心底像是刚才的烟花一样，炸开了。她忍着没笑，点点头，矜骄道：「好吧。」 乔纵将花递给她。 * 一路上，行人们纷纷打量他们。 沈皙栀抱着花，心底的小人一直在转圈圈，她唇角的笑再也藏不住，眼角余光忍不住瞥身边的乔纵。 之前那么久的恨，像是一瞬烟消云散。 可她还有些恼。 乔纵带她回了房间。 灯一开，她手里的花还没放好，就被乔纵拿了过去，随手放在飘窗上。 沈皙栀刚想说话，便被他抵在飘窗上吻。 吻很轻，他也不急。 男人身上有很淡的花香，那股药香淡了许多。 他拉着沈皙栀的手，解自己的衣扣。 纽扣一颗一颗解开，沈皙栀脸色涨红。 直到乔纵将她手搭在他肩上，低头去吻她脖颈。 她视线往乔纵后背上飘，看见他后背上，纹了大片大片的红色玫瑰花。她骤然那个日记本里，乔纵说，她是黑白画卷里的殷红玫瑰。 她手环住男人脖子。 轻轻开口：「乔纵。」 她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他，他揽着她的腰，将她翻了个身，吻落在她后背。 她视线中再也看不见那片玫瑰纹身。 窗外池水波光粼粼，一如那晚再见。 乔纵嗓音微哑，一面吻她，一面哑声温柔说。 「栀栀，你是我生命中第一支玫瑰。」 【正文完】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