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在古代翻云覆雨》 第1章 要不要跟着我造反 大业十四载,河南郡的幽邃山峦之中,隐藏着一座与时代格格不入的现代风三层小洋楼。许牧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凝视着面前两位被牢牢束缚的不速之客。 “老杨,老来,可曾想清楚?此刻良机难逢,是否愿意随我共谋大业?”他的话语掷地有声,穿透了空间的静谧。 二人身前,两名身着制式军装,铠甲闪烁着磷光的士兵严密看守。他们的双手反绑于背后,动弹不得。这二位是在桃源边陲被哨兵意外捕获的,锦衣华服,显然非富即贵,很可能是行商中的佼佼者。 其中一位身形魁梧,虽已年近半百,却依旧身手不凡,曾以一敌二,险些逃脱哨兵的围捕。另一位则是中年发福,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若非他在关键时刻拖了后腿,哨兵们能否成功擒获还是未知数。因此,许牧在捕获二人后,特意加强了外围哨卡的兵力配置,以防万一。毕竟,他所图非小。 颠覆!这二字仅是想想便足以让人心潮澎湃,自然不能轻易为外人所知。许牧自大业十二年,也就是两年前穿越至此,未曾料到会踏入隋末乱世的旋涡中心。 此时,开皇盛世的辉煌已被隋炀帝的暴政消耗殆尽,天下劳役繁重,水旱灾害频发,苛捐杂税压得百姓喘不过气。面对此景,许牧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他将为之奋斗终身的道路。 颠覆!乱世之中,人命如草,想要安逸度日几无可能,更关键的是,他穿越之时,竟独自一人出现在了河南郡的深山老林之中!根据后来的推测,他很可能正处于秦岭山脉一带。 他降临之处,是一个隐匿于群山之中的小小山谷,占地不过两亩,却别有洞天。田地中栽种着后世的作物——土豆、水稻、辣椒、棉花等,这正是许牧手中握有的金钥匙! 尽管面积有限,但许牧惊喜地发现,这片土地竟拥有加速生长的神奇能力!寻常蔬菜在这里疯长,一日之功抵得上外界十日。短短数日,稻谷与土豆便已成熟。 于是,许牧在此安家落户,开启了他幸福的农耕生活,并开始大量囤积粮食。当他走出山谷,意识到自己正处于隋末乱世,那份颠覆天下的决心愈发坚定,他花费数月时间,疯狂积累粮食。 正如元末乱世中的造反专家朱升所言:“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简而言之,便是积累粮食,稳固根基,暗中发展,待时机成熟,一鸣惊人。 乱世之中,粮食比金银财宝更为重要,因为有了粮食,便能聚拢人心,积累财富。 几个月间,他利用那两亩神奇之地,囤积了数千石大米和土豆,足以作为主食。随后,他开始了他的“说服”之旅……嗯,或者说,是劝人共谋大计的征途。 他首先将河南郡内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贫苦农民带进了深山。乱世之中的农民,为了逃避沉重的劳役和赋税,往往选择遁入山林,成为野人。许牧借此机会,大力宣扬颠覆的好处,日复一日地“洗脑”,承诺跟随他的人每月可分得粮食,以此渐渐壮大队伍,从孤身一人发展至如今围绕山谷建立起的万人之城,全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 这个时代,农民最容易被说服,只需提供粮食和栖身之所,他们便会视你为领袖,尊你敬你。尤其在乱世,生命脆弱如草,但有一类人却不易被说服,而这正是许牧最为渴求的——有学识之人。 有文化意味着见多识广,更重要的是,他们往往拥有财富,不会轻易被粮食所诱惑。此时,许牧的口才便显得尤为重要。 “老杨,老来,这大隋已病入膏肓,杨广昏聩无道,何不与我一同颠覆旧制,推翻暴君?未来,你我并肩,万人之上,何其壮哉!”许牧拍着老杨的肩,心中深知,正是这类人才是他最需要的。 这二人被俘后,许牧与他们交谈,得知他们皆有学问,知晓天下地理、各郡现状及各地官僚体系……这无疑坚定了他招揽二人的决心。这样的人才,他志在必得。 而另一边,隋炀帝杨广望着眼前少年唾沫横飞,更令他诧异的是,对方竟在劝他颠覆自己的王朝?作为历史上最爱巡游的帝王,他几乎每年都要巡视帝国的山河,足迹遍布四方。然而,此次巡视河南郡,因腹中饥饿,与来护儿步入山林欲寻野果充饥,却不料遭遇哨兵,最终被带入了这隐秘的山谷之中。无可奈何,这位帝王行事向来率性而为。 甫一登基,便将隋朝的名将尽数铲除,否则,区区十数载,怎能轻易葬送隋文帝打下的万里河山? 闻得许牧倡言谋反,杨广那易怒的脾性瞬间被点燃,怒目圆睁,正欲厉声呵斥,却被一旁的来护儿连连摆手制止。来护儿瞪大双眼,眼中满是近乎乞求的迫切,无声地恳求着他…… 心下一沉,没错,此地藏龙卧虎,若被识破自己乃杨广,后果不堪设想…… 念及此,他强压下胸中的怒火,冷声言道:“少年郎,大隋基业稳固,闻杨广乃一代明君,破突厥,灭吐谷浑,拓土开疆,哪一件不是彪炳史册的伟业?” “依某之见,当前虽叛乱频发,但大多已渐平息,你若胸怀大志,何不与我共图大业,为大隋效力?朝中人脉,某尚能通达一二……” 话语未毕,却被许牧打断。 “无药可救,无力回天,唯有坐以待毙。不出数月,杨广便将命丧江都,那时天下必将大乱,此刻还想为隋效力,无疑是自寻死路。” 许牧对此洞若观火。 如今已是大业十四年,不出两三月,杨广便将烟花三月下扬州,踏上江都之旅。 随之而来的,是宇文化及等人的逼宫篡位,最终以一缕白绫终结了生命。 这也标志着隋朝二世而亡,一代英主隋文帝辛苦打下的江山,竟在短短十数年间,被其挥霍殆尽。 “朕……将……” 杨广瞠目结舌,神情剧变。 此刻的他,体魄健壮,显然,绝非因疾病而亡。 果不其然,许牧并未故弄玄虚,为使他们早日归顺,他亮出了自己的大预言术:“尔等不信?” “若不信,且在此地静候三月,杨广必死无疑!” 他信心满满,这两年间,他利用所谓的预言术,已成功说服了不少工匠与流民。 杨广闻得许牧斩钉截铁之言,神色愈发复杂。 朕此刻便在你的山头之上,如何能在三月之后,命丧江都? “杨广将死于宇文化及之手!” 然而,当许牧的下一句话落入耳中,杨广的心沉得更深,情绪也更为复杂。 宇文化及,宇文氏…… 在大隋,享尽尊荣,若这少年所言非虚,难道连他们也要背叛朕? 见老杨低头无语,许牧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对付这类顽固分子,就是要彻底击碎他们的幻想。 待事成之后,他们便会死心塌地追随自己。 许牧已轻车熟路地忽悠了一城上万人。 “来来来,老杨,老来,随我一同参加新城落成典礼吧。数月前,研究所研发出了水泥配方,今日正好竣工,新城揭幕,还有阅兵仪式,一切皆巧合成章。” 拍了拍老杨的肩,许牧打算借此机会再添一把火,示意哨兵将二人带上,一同走出自己的小洋楼。 其实,这小洋楼也是在三个月前水泥配方问世之际,第一时间建造而成。 “唉,何时才能重返现代生活,躺在沙发玩手机,看电视,打游戏,喝可乐,唱dj,跳迪斯科……” 许牧摇了摇头,这三年来,他除了招揽人心,便是忙于策划谋反,增强自身实力。 无一刻得闲。 他是多么渴望回到那个现代世界的生活啊…… “不过,有了研究所和实验室,这一天想必不会太远!” 想起自己一手创建的研究所和实验室,许牧心潮澎湃。 还好老子机智,两亩地种菜? 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 在发现那两亩地具有时间加速的能力后,许牧果断在招募到人手后,在其上建起了研究所和实验室。 一亩足有六百多平米,作为研究所和实验室绰绰有余。 最关键的是,经他测试,不仅是蔬菜植物,任何人只要站在这两亩土地上,时间同样会加速!这意味着外界一日,里面的研究者却度过了十日! 得知此事后,许牧准备了众多研究课题,挑选了能工巧匠,给予他们超出常人数十倍的优厚待遇,让他们入住研究所和实验室。 同时,派遣重兵把守,严禁外人进出! 如今,经过三年的不懈努力,他的城池已从最初的孤身一人,发展至万人之众。 更有三千精兵! 其实,起初许牧也无法断定这是否算得上精兵,因为他并不懂练兵,最初只是模仿后世的队列训练,左右左,如此而已。 直至后来,他招募到了一位隋末猛将。 被誉为隋朝第一将的张须陀! 历史上,张须陀在大业十二年陨落,身为荥阳守,他在镇压瓦岗寨叛军时,深陷重围,凭一己之力杀出重围,最终为救袍泽,毅然决然地再次冲入敌阵,英勇牺牲。 但这一次,许牧深知,要谋反成功,必须有良臣猛将辅佐。 于是,他做出了此生最大胆的决定! 瞒着瓦岗寨的翟让与李密,在关键时刻,他带领一小队人马,将突出重围的张须陀救下! 没办法,张须陀此人太过强悍。 称其为大隋战神亦不为过。 历经大小数百战,一生未尝败绩。镇压了无数平民的起义, 以至于……在他寿终正寝的那日,大隋的同行们如沸水般骚动起来。 他们纷纷摘下帽子,相互庆贺,仿佛颠覆王朝的大计已稳操胜券。 第2章 主公万岁 时至今日,深藏于崇山峻岭间的那三千精锐,皆是在许牧独树一帜的现代训练理念与历史名将智慧的双重磨砺下,脱胎换骨而成。 “到了。” 许牧引领着杨广与来护儿二人,矗立于一座雄伟城墙之前。杨广与来护儿瞠目结舌,眼前的城墙巍峨耸立,直插云霄,更令人惊异的是,其上竟无半点砖石堆砌的痕迹,仿佛天成,浑然一体。仅凭外观估量,城内足以容纳十万之众! 杨广心下一沉,那贼首口中的“作乱”显然并非空穴来风。在这荒僻深山中构筑如此城池,非旦夕之功,加之此地人迹罕至,少说也需十年光阴方能成就如此规模! 十年! 十年前,正值大业四年,彼时他初登大宝,那贼首又是何等年岁?阴霾笼罩在他的脸上,身旁的大将来护儿亦是面色凝重。作为隋朝名将,来护儿心中所思更为直接—— 此城天然而成,高达四丈,仅一门出入,固若金汤,易守难攻。若真要强攻,恐怕唯有围城断粮,待其内困乏之时方能一战。加之此地群山环绕,大军难以深入,攻城更是无从谈起。 这意味着…… 想到此处,来护儿面如死灰,这位年逾五旬的老将眼中闪过一抹绝望。 该死的…… 仅凭这城墙,便知非十年之功不可为,这背后绝非寻常叛逆,极有可能是世代筹备,意图颠覆社稷的深谋远虑者。 筹谋已久,精心准备,却未曾想落入了圈套。万幸中的不幸,他与陛下身份尚未暴露! 正当来护儿与杨广各自心潮起伏之际,许牧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老杨,老来,见到了吧?这便是我耗时三月所建的城墙,如何?高大乎?威猛乎?壮丽乎?” 许牧手指城墙,炫耀之情溢于言表。他的目的简单明了,让这些古代的“土包子”见识一番水泥科技的威力。而老杨与老来的反应,正合他意。 二人闻此言,满脸的难以置信。 来护儿冷哼一声,沉声质疑:“这怎可能?据我所知,筑墙工序繁复,需经数十道工艺,层层叠加,方能成形。此墙外表天衣无缝,绝非数月所能成就……” 他久经沙场,对城墙建造颇有研究,自信不会看错。许牧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也不由得点头赞许。 唔,是个可用之才。 这不正是他当前急需的人才吗? 新城初立,他急需各领域的人才加盟。目前,新城虽已构建了部分核心区域,但城内多数建筑尚待启动。他正需要一位既懂施工又懂设计的人来规划布局。 确切地说,他需要一位设计师与一位工头。 老来对筑墙工艺的谙熟,足见其能力非凡。这样有学识的人才,应当充分发挥其专长,让他成为新城未来建设的总指挥。 至于老杨,虽言语不多,但从其言谈举止间,许牧看出他见识不凡,只是不知在建筑设计方面造诣如何,待会儿得好好考校一番。 “我遍观前朝城墙,如你这般前所未见,但即便非土墙,如此规模,三月之内也绝无可能!” 来护儿一番慷慨陈词,目光转向许牧,心中暗自期待着对方的尴尬。 尽管双手背负,身为隋朝大将军、上柱国的他,依然保持着那份骄傲。然而…… 许牧摆了摆手,对身边士兵吩咐道:“去,我们之前不是研发了一种新型投石机吗?拉出来,看看是不是豆腐渣工程!” “遵命!” 那士兵随即在城门上召集了几名守卫,一同去拖拽投石机。杨广与来护儿好奇地望着这一幕,只见城外缓缓拖出一台投石机,放置在了三百步之外。 “三百步之外?” 杨广挑眉,望向来护儿。 来护儿面不改色,恭敬答道:“我大隋投石车,最远不过两百步射程,三百步外,绝无可能触及城墙——” 轰隆! 话音未落,一阵破空之声呼啸而至,紧接着地动山摇,一块巨石撞上了城墙,瞬间四分五裂。幸亏有许牧事先提醒,二人才得以远离,只是些许碎石溅落在他们的脚边。 此刻,二人彻底愣住了。 耳边回荡着方才的巨响,眼前则是毫发无损的城墙。 “没……没事?” 来护儿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地问。 许牧背着手,适时站出,嘴角微扬:“勉勉强强,算是合格。研究所有功人员及筑城工匠,每人赏十石粮食!” 杨广与来护儿,此时已完全沉浸在震撼之中,未曾留意许牧的话语。他们的思绪被两个疑惑紧紧缠绕。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的投石机械?其射程之遥,匪夷所思! 又是什么坚不可摧之物?竟能在如此重击之下,依然稳如磐石? 许牧望着二人惊愕的模样,心中对这次验收成果颇为得意。 “士卒,领他们前往城墙,共襄新城开启之盛举!” 许牧背手徐行,靠近城门,沿内墙石阶拾级而上,直达四丈高的城垣之上。 换算成现代尺度,不过三四层楼的高度,这让许牧略感遗憾。何时能在古代世界筑起一座东方明珠般的壮丽景观,供人仰望,于其上烧烤畅谈,观星赏月,该是何等快意人生。 “主公!” 城头之上,一位身披铠甲的黝黑中年汉子单膝跪地,打断了许牧的遐想。 “吉时已至,请主公向全军民致词!” 汉子粗犷的声音刻意压低,同时也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杨广与来护儿。 双手被束缚的他们,此刻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置身于城墙上。 而城墙之内,人群密集,黑压压一片。 上万之众! 来护儿精通兵法,尤其擅长估量敌军规模,仅一眼,便得出这一惊人数字! 杨广更是唇齿微颤,这等乱臣贼子,竟……真的裹挟了他的子民,在这崇山峻岭间建起一座城池。 图谋不轨! 即便不反,也是自立为王的前兆! “待朕重返东都,必遣十万雄师,荡平此城!” 心虽如此想,但念及方才见识的城防之固,他忽而沉默。这年头……似乎太过天真。 这城池,怕是难以攻克。 唯有围困一途。 可为何心中却有种预感,自己或将老死于此? 悲凉的杨广正暗自嗟叹,城内百姓的欢呼声随即响起,众人振臂高呼——万岁! “万岁!” “万岁!” “万岁!” 面对万民的山呼海啸,许牧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鼻子,颇感尴尬。 这一环节,并非他刻意安排。 纯属百姓自发之举,苍天可鉴。 “多么善良的人民,皆因杨广那昏聩之君,才落得如此境地……” 许牧不由感叹,身旁的老杨同志闻言,额上青筋暴突,若非来护儿连连使眼色,他几乎按捺不住。感慨之余,许牧站到了城楼预备的物理扩音器前,清了清喉咙,开始了他的演讲。 这是至关重要的时刻。 如同大军出征前的誓师,激励士气,凝聚民心。 “历经三载,我们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城池!” 借由扩音器,许牧的声音响彻全城。 杨广与来护儿在一旁见这奇形怪状之物竟有扩音之效,目光紧锁,难以移开。 “古语有云,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今日我等披荆斩棘,新城既成,三年艰辛,终得硕果!” 许牧在上慷慨陈词,下方民众侧耳倾听,竟无一丝杂音。 对他们来说,许牧是再生的父母。 若非许牧,许多人早已饿殍遍野。 是他引领他们逃入深山,更是助他们建立新家,承诺将来会分配房屋。 他们亲眼见证了许牧创造的一个个奇迹。 短短三月,数座小山被夷为平地,一座巍峨壮观的新城拔地而起! “主公万岁!主公万岁!主公万岁!” 民众举舞欢腾,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不再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在许牧的高额薪酬制度下,他们衣食无忧,偶尔还能品尝肉味。无奈之初,许牧人手短缺,凭借粮草充足,大肆招揽人心。 这也使得……这些要求不高的百姓,对许牧的敬仰与拥戴,深入骨髓。 在这座城里,但凡有人对许牧稍有微词,便会遭到愤怒民众的严厉斥责! “我曾承诺,新城落成后,即刻启动居民区首期工程,诸位放心,不出三月,定让你们人人有屋可居!” “城外更有数千亩良田,将按人口分配予你们!” “此外,鼓励开垦荒地,鼓励生育,多劳多得,均有奖赏!” 新城落成之日,许牧心情大好,连发数道笼络人心的政令。 “主公万岁……” 分房或许对普通人吸引力有限,但一听说分配田地,所有人沸腾了。 整座城池,只余“主公万岁”四字回响。 杨广听来,五味杂陈。 看看吧,这就是朕的子民。 在朕面前,竟对一个叛逆高呼万岁。 此刻,他内心复杂难言。 往昔,他从未将百姓放在心上。 在他眼中,百姓不过是政令执行中的数字而已。 而今,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让他感到有些不是滋味。民众的欢呼久久未息,随后,许牧庄严地为这座城池命名:“一月成邑,三月成都,万民所向,此城,即日起名为万民城!” 第3章 百分之九十九成功率 为这座城池赋予新的名号后,许牧身旁的肤色黝黑大汉面容肃穆地迈步向前,得到许牧的默许后,他靠近扩音器,宣告仪式进入下一阶段。 “此刻,民众请散开,让虎贲军接受万众的检阅!” 一声令下,数以万计的民众竟无一丝慌乱,井然有序地撤离了内城中央的广阔空地。 紧接着,万民城内,震耳欲聋的夔牛鼓声响彻云霄。 十八位赤裸上身的壮汉分立空地四角,擂动战鼓,鼓声如惊雷乍响,气势磅礴。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 随后,所有人的视线被一支身披磷光铠甲、威风凛凛的军队所吸引。 来护儿亦不例外。 “至少三千人!” 他神色凝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支进退有据、步伐一致的军队。 队伍最前端,是一位同样肤色黝黑的汉子,手执龙旗,傲然挺立。 众人昂首阔步,眼神坚定望向前方,流露出难以言喻的自信,步入内城中央的空地。 “列——队!” 举旗军官沉声大喝,嗓音穿透力十足,三千士兵在他话语落下的瞬间,右脚整齐划一地并拢至左脚旁! 这番动作的整齐,让来护儿面色剧变。 军令如山,令行禁止,如此军队,称其为虎贲,实至名归! 然而……若真如此,他与碧霞又怎能逃离贼子的魔掌? “老杨,老来,你们看我万民城的三千精锐,如何?” 许牧指向下方的亲军,脸上洋溢着自豪。 这每一员,都是他苦心孤诣招募而来,从百姓中精选出的勇猛壮士,在张须陀的协助下,历经艰辛训练而成! 加之军队内部对个人崇拜的狂热宣传,他指向哪里,他们便无条件跟随,毫无怨言。 杨广的脸色也略显复杂,但为了掩饰身份,他微微点头,装作沉思道:“令行禁止,确是强军。” 许牧竖起大拇指:“果然眼光独到!别急,阅军才刚刚开始,接下来是新式武器展示环节!” 杨广在接连的震撼中学会了麻木,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 他对许牧即将展现的实力更为期待。 此人……若非逆反之辈,未来必成国之栋梁! 若有可能,他甚至想招揽许牧。 不论是那投石车,还是城墙,乃至这三千精兵,都彰显了许牧的非凡才能。 只是如今,许牧竟妄图招降自己,一同谋反…… 哼! 除非他脑袋发热,才会随他谋反。 不过借此机会,正好深入观察此人隐藏在深山中的实力。 随后,杨广与来护儿如同好奇的孩童,面对虎贲军展示的新式装备,连连提问。 “那是什么?” 许牧瞥了一眼展示的军备,随口答道:“哦,那是新型连弩,精度不错,研究所去年改良的成果。” “那又是什么刀?样式前所未见?” 许牧扫视众人手中的短匕,解释说:“那叫专诸匕,是研究所突破炼钢技术后优化的兵器,目前产量不高。” “那又是……哦,朕……明白了,那是新型投石机,能在三百步外投掷巨石。” 杨广指着一件件新奇装备,每了解一项用途,脸上便不由自主浮现出忧虑。 许牧对此并不介意,老杨显然还未完全归属万民城。 书生总是这般多虑,哎,麻烦。 但他并不担心,今日仅是新城启用及阅军仪式,接下来几日,带他们参观农田和矿场,这三年来的成就定能征服他们。 “研究所是什么?” 在许牧一番介绍后,杨广最终犹豫着提出了关键问题。 按许牧所述,这一切皆源自研究所。 对此,许牧并无隐瞒之意,也无需隐瞒,万民城几乎人人都知晓研究所的存在。 他站在城楼之上,指向军营深处,那里正是研究所的核心所在。 研究所所在的土地,正是许牧的金手指所在。 能进入其中的,都是通过他设置的知识与忠诚度考验的各路精英。 起初,在那两亩农田的山谷中,许牧简要透露了火药的配方,工匠们经过十多天的研究,便开发出了威力惊人的火药。 开山劈石,易如反掌。 事实上,这十多天的背后,是上百天,近乎半年的反复试验,才研发出足以开山的火药。 依靠这些炸药,许牧得以在深山中启动新城的建设。 他选定了地势开阔的区域,利用炸药开山辟石,在万民面前展现了奇迹。 附近的低矮山脉,也被许牧以雇佣方式,指挥万民开山劈石,历时三年,开辟出了能容纳十万人的万民城。反正他粮草丰盈,加之新型作物的普及,总而言之,在许牧的种种恩泽之下,这上万百姓早已不再为粮食短缺所困…… 户户皆是粮仓满满。 这在过去,是他们连梦都不敢做的景象。 于是,万民城的居民们纷纷在家中为许牧立起长生牌位,日日供奉,祈愿他万寿无疆。 “那边就是研究所,乃是我万民城千秋万代的基石,然而……你们目前尚无资格涉足其中。” 许牧言辞直接,毫不客套,让杨广气得浑身发抖。多少年了,何曾有人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 朕的御林军何在? 杨广下意识地想要命人将许牧拿下问斩。 但环视周遭,特别是那三千装备统一、训练有素的精兵…… 这一次,无需护儿提醒,他便自觉地低下了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丢人。 “但只要你努力表现,做好这个建筑师的角色,未来在专业领域内有卓越贡献,便有机会踏入研究所的大门。” 许牧拍了拍杨广的肩,继而宽慰道。 “你要知道,里面的每位研究员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见识非凡。如果你能设计出如紫禁城般宏伟的建筑,我便破例让你加入研究所!” 许牧的话让杨广一时愣住,但他听明白了。 想要进入那神秘之地,就必须做好这个建筑师,还得有显着成就…… 这分明是要收他为己用,让他为自己效力的节奏! 朕身为天子,万人之上,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杨广思来想去,微向许牧鞠躬点头:“此话当真?” 他曾是领兵作战的帝王,三征高丽的壮举亦是由他发起。 深知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要想逃离贼窝,恐怕得先赢得这位贼首的信任,进而探明那神奇研究所的真相。 几日的囚禁生活,让他渐渐想通了。 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尤其是在对方尚未察觉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杨广还不至于愚蠢到自我暴露。 “你开窍了?” 许牧闻言,心中一喜。 “老杨啊,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兵强马壮,麾下猛将如云,智囊团也正待组建,如今唯独缺少一位建筑师。有你助力后方建设,那真是如虎添翼……” 许牧拍着杨广的肩,一脸诚恳,掏心掏肺地说着。 事实上,他手下的猛将目前只有张须陀一人。 至于智囊,更是空缺。 猛将容易说服,但智者哪个不是心思细腻,审时度势? 那些智者……实在难以糊弄,尤其是在这深山之中,又何处寻觅智囊? 不过算算时间,张须陀应该快回来了。 希望他能成功,带回那位老房同志。 到时候,自己的造反大计,才是真正如虎添翼。 “这……某还需仔细斟酌,可否容某三日思考,再作答复?” 经历了新城启用仪式,杨广迟疑着说。 再给那些无能之辈三天时间,如果还找不到朕…… 那就别怪朕弃他们而去,投靠贼首,共谋大事了! 况且,眼前的贼首虽看似求贤若渴,但杀人时是否会眨眼,谁又能知晓。 他自己当年也曾礼贤下士,深知这类贼首性格多变,喜怒无常。 因此,他不敢轻易违背许牧,尤其在见识了许牧的实力与坚定的造反决心之后。 “好,没问题。君选臣,臣亦选君,理应如此。” 许牧微微点头,露出微笑,缓缓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先去城外我的别墅中休息一晚,明日我再带你们深入了解我们的实力。” “老杨,放心吧,跟着我们造反,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许牧对此信心满满。 开玩笑,有了十倍的时间加速,只需给他几十年,说不定就能将科技推进至二十一世纪。近代三次工业革命,也不过是在短短几百年间完成。 在这鸟不拉屎,百无聊赖的古代,他真心怀念……现代的生活。 “那个……剩下的百分之一会怎样?” 杨广呆立当场,望着许牧,忍不住问道。 第4章 亩产三十一 许牧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自然是因为谋反不成,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我们图谋的可是改朝换代的大业,有着九成九的胜算,怎会不值得一试?” 诚然,谋反之路布满变数。 即便是身为穿越者的他,坐拥时间加速的研究室,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 万一冒出个如刘秀般的魔法大师呢? 王莽那疑似穿越者的前车之鉴,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此,许牧并未将话说得太过绝对。但见老杨与老来面露心动之色,他便示意士兵解开束缚二人的绳索,安排他们入住自己的三层欧式小楼。 当然,四周严密的守卫不可或缺,以防二人有逃逸之心。 杨广面对许牧的白眼,出乎意料地没有动怒。许牧连日来的不假辞色,他竟也渐渐习以为常。尴尬一笑后,他与来护儿一同被领进了小洋楼。 遵照许牧的指示,士兵们给予了他们足够的私人空间,未做全天候监视,仅在小楼周边设岗,防其逃脱。 此地深山环绕,加之张须陀布下的重重暗哨,逃亡而不被察觉,除非真有神仙手段。 小洋楼内,一楼为宽敞的会客厅,二楼则是书房,三楼则是寝室。 此刻,杨广与来护儿在二楼书房中,君臣四目相对,气氛尴尬至极。他们已被囚禁三日,这还是首次有机会私下交流。 来护儿神色慌张,未及多想,便跪倒在杨广面前,磕头道:“微臣罪孽深重,令陛下蒙受此等耻辱,恳请陛下降罪!”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尤其面对杨广这位性情乖张的帝王,稍有不慎便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来护儿深知杨广脾性,以往此时,恐怕已是一脚踢来,厉声呵斥。然而,出乎预料,杨广的反应异常平静,甚至一言不发,只在书架前随意翻阅着书籍。 “陛……陛下……” 来护儿心中愈发忐忑,这沉默似乎预示着更为严厉的惩罚。若陛下发怒尚有转机,如今的平静却意味着事态远非牺牲几人性命所能解决,恐怕要牵连无数。 杨广这才瞥了他一眼,苦笑中带着无奈:“降罪?朕以何为由降罪?看看我们的处境,朕又有何资格论罪于你?” “起来吧。” 他挥手示意,指向窗外,轻叹道:“在未脱此贼窝之前,你我已非君臣,朕亦不再是我。” 杨广的心态转变之快,让来护儿来不及接话,他又继续问道:“今日所见,你有何感想?” 来护儿起身,躬身答道:“禀……禀大人,此贼巢实力深不可测,那三千精兵确有虎贲之威,即便是已故上柱国所训练的精锐,也不过如此……” 他口中的上柱国,正是两年前惨遭瓦岗寨叛贼毒手的张须陀。提及张须陀,杨广神色一黯。 在诸多将领中,若论对杨广最为忠心,非张须陀莫属。因此,登基后张须陀屡获提拔,直至官至上柱国。 “若须陀尚在,天下逆贼岂敢如此猖獗!” 杨广紧握手中书卷,而今,他只能寄希望于裴虔通能找到贼巢,助他脱困。 “你认为虔通能救我们出去吗?”杨广望向来护儿,期盼这位军中老将能给予一丝希望。 来护儿低头道:“微臣……属下不敢欺瞒,裴虔通年幼力薄,难当大任,要破此贼巢,除非上柱国重生!” 杨广长叹一声,摇头苦笑:“罢了,明日再看那贼首又会展示何种奇技异宝。” 若真无计可施,唯有……暂时与贼首虚与委蛇,假装共谋反事。 …… 万民城中,许牧正忙于迁居,从城外移至城内。 万民城虽已初具规模,但目前仅建有外城墙,以防万一被大隋发现,能有一处坚城可守。城内依旧空旷,唯独军营已立。 所有建筑均采用水泥与山石结构,多为双层,异常坚固。而许牧所居的主公府,更是高达五层,每层皆有众多房间,预备日后供核心成员同住。 主公府位于军营南侧,军营中央,最为核心之处,则是研究所的所在。许牧严令,除非他亲自到场,否则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此处守卫皆为他的心腹,忠诚无需置疑。搬家完毕,许牧独自立于屋顶,仰望星空。 月明星稀,不知不觉间,他已在这世界度过了三年时光。 “快了,一旦杨广的死讯传来,我便能离开万民城,逐鹿中原,亲眼见证这隋末的波澜壮阔!” 他为此筹谋已久,曙光终现。自决定谋反以来,许牧从未轻率涉险,也极少离开深山,唯一的例外是为了招揽猛将张须陀。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掐指算来,张孟男也该归来了,不知老房是否已带他回来?” 许牧歪头沉思,心中挂念的,实则是被誉为大唐第一宰相的房玄龄。 此时杨广尚存,李渊尚未在晋阳举兵,老房应仍在家乡,未投李唐。 张须陀按理不应失手。 “明日先拿老杨练练手……嗯,练练口才,这两位不过是小角色,老房才是关键……” 许牧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开始筹划明日的炫耀计划。 …… 次日清晨,随着军营操练的号角,许牧被唤醒。张须陀定下的规矩,日出即练,迟到者需跑十圈。 军营中有一千米的大操场,迟到者需罚跑十圈,约二十里,此令一出,无人敢怠慢。 许牧也因此每日早起,住在军营以保安全,逐渐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起床后,便是处理各类政务,关乎万民城的大小事务,如即将开展的居民区建设、土地分配、新矿发现等。 事无巨细,皆需他亲力亲为,许牧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这仅是一万人的城市,若是整个天下…… 许牧深知,此事还需专业人士来办,比如房玄龄。 他对房玄龄的期待,已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 耗费一上午处理各项事务后,许牧用过午餐,方召见老杨与老来。 “今日正值冬收,我们一同去看看田间。” 在士兵的护卫下,许牧领着老杨与老来走出万民城,迈向城外。在城郊一座不起眼的小丘上,百姓们勤劳的身影穿梭其间,绘出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 “这……” 杨广再度陷入了困惑,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既有的认知与常理。 时值腊月,大地本应一片枯黄,不久前的大雪更将山峦覆盖得严严实实,怎料…… 小麦?怎么可能? 那片闪耀着金色光泽的作物,除了小麦,还能是什么? 汉代以来,小麦等作物得到了广泛种植与迅速发展,遍布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身为帝王,他自然识得小麦,对其习性亦了如指掌。 “不错,这正是冬小麦。” 许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见到这反季节的奇景,老杨的惊讶实属情理之中。 不单是他,就连一向粗犷的老来,此刻也愣在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仿佛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冬小麦与春小麦不同,于秋末播种,至于产量……产量具体是多少呢?” 许牧转头望向随行的农书纪,这位专司抢收抢种事务的官员。 农书纪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挺胸抬头,目光掠过杨广与来护儿,朗声道:“回禀主公,今年新开垦的土地有限,仅种植了一百多亩冬小麦,每亩产量达到了五石。我耕作半生,从未见过小麦亩产能有五石之多,以往若能有一石半,已是极限。” 杨广与来护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对于产量数字并未表现出太大兴趣,因此内心的触动并不强烈。 因抢收的百姓专注于手头工作,加之许牧行事低调,他们并未察觉到许牧的到来。 许牧、杨广与来护儿并肩前行,望着那些因丰收而笑逐颜开的百姓,许牧的唇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 或许,这就是他穿越至此的意义吧——为这个时代,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最底层、最困苦的百姓,带来一丝改变。 “咦?那边又是什么装置?” 行走间,杨广忽地停下脚步,指向不远处一台庞大的木质机械。 许牧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轻描淡写地介绍:“那是水转筒车,能逐级提升水源,甚至能将远处的水流引入田间灌溉。” 水转筒车,本是唐代的发明,极大地推动了农业社会的进步。但在许牧的研究下,仅仅十余日便重现其貌,并成功应用于农田灌溉,对提升亩产贡献颇丰。 “主公,主公,今年的土豆产量再创新纪录,亩产高达三十一石!” 正行进间,一名装扮如同农书纪的百姓从前方飞奔而来,满脸喜悦地报告这一喜讯。 闻此言,杨广不由望向来护儿,二人的眼中闪烁起了真正的兴趣。 亩产三十一石? 司农寺不是连连抱怨干旱,声称国库空虚吗? 若是天下皆能如此,朕早已一统四方,让高句丽的历史成为过往云烟! 第5章 神器 隋唐年间,一石重约六十公斤,换言之,一百二十斤之巨。 亩产竟达三十一石,这意味着一亩之地竟能孕育出……惊人三千斤之粮! 杨广,这位不谙农事、疏于劳作的帝王,此刻目瞪口呆,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未待许牧开口,他已迫不及待地迈步向前,尊卑之别一时抛诸脑后,紧抓着疾步而来的农官肩头,急切询问:“此言非虚?亩产果真三十一石?” 尽管年岁已高,杨广的臂力依旧不容小觑,农官的双肩被握得生疼,不由自主地望向许牧求援。 “好了,老杨,先放手吧,他是负责土豆项目的农官,不会妄言。正巧,我们也正欲前往查看土豆田的丰收盛况。” 许牧轻轻拉开老杨与宋斌——那位土豆田的农官。自年初土豆项目启动以来,宋斌便全权负责催种、催收及各项管理,其行事干练,条理分明,故而许牧对他颇为熟悉。 “主公,今年已收获两茬,上次亩产二十七石,此次能跃至三十一石,皆因主公推广的水转筒车、曲辕犁及新型肥料之功……” 行进间,年过三十的宋斌神采飞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放心,承诺你的提成绝不少你一分,这次土豆田的收成,千分之一归你所有!” 许牧豪爽应道。为激励农官,他特意制定了分成奖励制度,产量越高,奖励越丰。同样,参与耕作的农民们也能获得丰厚回报。 目前,土豆与冬小麦等作物尚处于试种阶段,尚未在万民城中广泛推广。万民城在大业十四年人口方才破万,而农产品试验田项目亦是年初方才启动。 不仅冬小麦与土豆,就连棉花、玉米、辣椒这些后世明朝才引入的作物,他也设立了专项田地,并指派专人管理。 起初,万民城的居民对这些试验田能否结出果实持怀疑态度,就连农官们也不抱希望。 冬季种植,几乎被视为天方夜谭。 多数人参与其中,仅是敷衍了事,宋斌亦不例外。 身为经验丰富的老农,他曾是乡里首屈一指的高产农户,因此被推举为土豆田的农官。他深知冬季种植之艰难,娇嫩的作物难耐严寒。 起初,他以敷衍心态接下这份差事,对许牧所提的千分之一提成不以为意。 区区一亩地,即便丰收,也不过一石,千分之一又能几何? 呵呵…… 土豆田位于两座荒山的半山腰,总面积约二十余亩。 这点分成,怕是只够几日之食吧? 宋斌曾对老伴言道:“咱们主公虽好,却不通农事。在大隋,种粮靠天靠地,这半山腰的贫瘠之地,冬天怕是寸草不生。” 然而,这位看似外行的主公,在开垦之后,却命士兵送来了改良的耕作工具——曲辕犁。 它与古法相近,却更为简便。在此之前,多用直辕犁,需三人两牛合力耕作,耗时费力。 随着人口增长,许牧将重点转向农业机械的改良,研究所众人日夜钻研,不足十日,曲辕犁得以优化,许牧的创意与建议起到了关键作用。 曲辕犁的出现,使得一人一牛即可高效耕作,彻底取代了旧有的耕作方式。 随后,宋斌发现,犁地之后,主公又送来了数桶恶臭难闻之物——人畜粪便。 早在隋唐以前,智慧的农民已知粪便可增肥土壤,促进作物茁壮成长,但他们并不知晓科学堆肥之法。 对此,许牧令研究所专设课题,终有所突破。虽不及后世化肥之效,却也显着提升了肥力。城中更规划有肥料厂,专司制造高效肥料。 在以农为本的隋唐,农业革新势在必行。 首次施肥后,许牧才令农官督促农民播种。播毕,又一神器亮相——水转筒车。 此乃江南农民于唐代发明,许牧借研究所之力,使之提前问世。它逐级攀升,轻巧地将清泉送达半山腰的农田,完美解决了灌溉难题。历经数月精心培育,终于在岁末十二月,创造了亩产三十一石的惊人壮举! “主公,您简直就是活神仙!研究所改良出的这三样神器,让粮食产量轻松跃升三倍之多!” 宋斌漫步间,心中波澜起伏。昔日一介农夫的他,因担任农事长官,如今竟窥见了致富的曙光。他逢人便夸赞主公英明神武,算无遗策,目光如炬……无论何时何地,总不忘提及贤明主公的丰功伟绩。 试想,今年两季丰收,那二十余亩土豆田,亩产竟高达五十八石,累计收获粮食破千石!他个人能分得一石有余,数目虽非巨大,但更重要的是,农事长官一职设有考核制度,不合格者将被免职,而合格者则继续留任。主公曾言,万民城建成后,将开垦大量荒地,重点发展土豆种植。届时,他那千分之一的分成,将是一笔可观的财富,甚至足以令他一夜暴富! “真能实现三倍增产?”老杨同志紧跟在许牧和宋斌身后,侧耳倾听。 身为帝王,他向来不问民间疾苦,此刻心中盘算的仍是征服四方。 “绝对可行,尤其是采用主公推广的新品种,土豆产量能是小麦的数十倍之多!”宋斌挺胸抬头,目光掠过杨广。杨广分明感到,这位或许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的农夫,正以一种微妙的眼神审视着他。 若是在往日,他必勃然大怒,命人将其拖出去问斩。然而此刻…… 他竟意外地冷静下来,轻轻点头,这一举动让一旁的来护儿目瞪口呆。 我的陛下,您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要追随这贼首谋反? 来护儿心中一紧,却听杨广继续问道:“这确是筒车、曲辕犁和新型肥料的功劳?” 话音刚落,宋斌面色一沉。 “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主公赐你衣食,推广高产良种,你竟还敢质疑主公?”言毕,他拂袖转身,朝杨广啐了一口:“我耻与你为伍!” 目睹这一幕,来护儿的思维彻底停滞。 天哪…… 他细细打量宋斌,确认这不过是个没文化的普通农夫,心中惊骇更甚。这可是历史上第一个敢对皇帝甩脸色的农民啊!他只祈祷陛下不要因此动怒,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的下巴差点掉地。 杨广竟向宋斌拱手致歉:“是朕失言了,有农事长官为证,此事自是千真万确,只是……亩产三十一石,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哼,难以置信?不过是陛下孤陋寡闻罢了!”宋斌冷哼一声,脸色这才稍显缓和。 许牧在一旁观战,耸了耸肩。他只想说,宋斌,干得漂亮!他能感觉到,老杨对万民城的兴趣已悄然萌芽。这,便是个良好的开端。 “今天,一定要让他心悦诚服!”许牧暗自思量,一行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万民城外的土豆试验田。望着一辆接一辆满载土豆的车从半山腰缓缓驶下,许牧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这正是科技改变世界的证明。 “未来,我们是否该制定类似五年规划的策略?前两个五年内,争取完成工业革命的基础建设?” 仅凭土豆这一品种,就催生出了水力筒车、曲辕犁和新型肥料这三大神器,极大地提升了粮食产量。研究所里还有众多项目在紧锣密鼓地研发中,说不定在他有生之年,还能见证智能手机的诞生?许牧天马行空地遐想着。 而杨广与来护儿,望着满山遍野辛勤劳作的农民,以及络绎不绝运下山的土豆车队,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久久无语。 这一切,竟是真的…… 一路上听宋斌吹嘘许牧的英明,与亲眼所见的感受截然不同。杨广甚至亲自上前,称量了一筐土豆,发现竟超过一石之重。 “宋斌所言非虚。”杨广喃喃自语,复杂的眼神投向来护儿。那眼神中,交织着震撼、失落、羡慕与不甘。 “许先生见识非凡,身怀旷世奇才,何不携土豆进宫面圣,以此等功绩,封侯拜相亦非难事。”随后,杨广凝视着许牧,郑重发问。 第6章 骁果军 许牧目送杨广转身,心下一松,以为他终是悟透,欲屈膝以示臣服,高呼吾为主,恨未早相知。而自己则虚怀若谷,欲扶其起身,岂料他竟坚拒不起。 孰料,他意不在降服于我,反图招揽吾心? 唉,读书人啊……许牧不禁微摇头,眸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声道:“汝愚耶?吾非言之凿凿,三月之内,杨广命绝矣!其身后更得‘隋炀帝’之谥,随此皇帝,吾岂非自寻轮回乎?” “隋炀帝”三字入耳,杨广身形一僵,愕然无措。虽许牧曾言其三月后毙命江都,然未尝提及,其谥号竟是…… 古之谥法,去礼远众谓之炀。 此乃后世对其评价,众叛亲离乎? 杨广心神恍惚,初时对许牧预言全然不信,然这两日所见其种种异能,心中疑惑渐生。 盖因……彼内心筹谋,三月后幸临江都,此事未曾与任何人言,即便是心腹老将 来护儿亦不知。 独许牧洞悉,更言其三月后将遭宇文化及毒手。 “不信邪乎?” 许牧没好气地瞪视杨广,冷笑道:“来年春三月,杨广命丧江都;七月,李渊于晋阳举旗反隋,窦建德河北称霸,瓦岗寨横行河南,杜伏威江淮肆虐,辅公祏山东自立为帝,自此天下反势风起云涌,大隋气数尽矣。” 此连珠炮般的预言,如利刃穿心,令杨广痛彻心扉。 这些年,他常自怜自艾,问身边内侍,更有“吾首,谁人敢取?”之狂言。四方叛乱频仍,尤其是其灭火大将遭李密构陷身死,大隋失却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反势似已无可遏制。 然朝臣每于前,皆报喜不报忧,更有言“民心归顺,反势渐息”。 直至被许牧擒入山中,他尚存一丝侥幸。 而今……半分不信矣。 “吾之江山,叛贼横行,此谓反势消弭?” 许牧之言,如锋利匕首,直刺其心。 “慎思之,愿随腐朽隋室共葬黄土,亦或随万民城,共赴新生!” 许牧冷哼,对杨广这等大清既亡而不思变通之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大隋苛政猛于虎,但凡出巡,民间疾苦触目惊心。唐室虽篡改史书,抹黑隋炀帝,淡化其功,然百姓沦落至此,隋炀帝难辞其咎! 大隋朽木不可雕,唯另立新朝,方能拯救苍生于水火,续华夏文明之辉煌。 “带他们回小洋楼,余两日时光,届时,予吾答复!” 许牧中断矿场之行,令士卒速送众人返小洋楼。 “是随腐朽隋室共赴黄泉,还是随万民城,迎接新生?” 重归小洋楼,杨广似入魔怔,近日所见所闻,震撼太过。 蝼蚁农夫敢呵斥于他,坚壁清野,三千精兵,新薯亩产三十石,更兼许牧末言: “李渊晋阳起事,窦建德河北称王,瓦岗河南据守,杜伏威江淮横行,辅公祏山东自立,天下反势风起云涌,大隋药石无灵?” “吾之江山……无药可救乎?” 杨广目光迷离,年仅四十,身康体健,正当盛年,然大隋,却如许牧所言,病入膏肓,日薄西山。 “来将军,许牧之言,真伪几何?” 小洋楼内,杨广望向来护儿,渴求答案。 来护儿一颤,跪地叩首,泣不成声:“陛下勿信贼子妄言,此贼妖言惑众,竟使万民汇聚,尊其为主,悖逆之心,昭然若揭。” “其言,何足信哉?” 他苦劝不已,实则心存侥幸。群山之外,骁果军或正遍寻陛下与他,生机尚存! 然此刻,陛下之态令他心慌,似有随波逐流之意。 若陛下真妥协,随贼首反,他又该如何? “然……许牧预言,三月后吾幸江都,恰与吾心暗合。” 杨广长叹,此乃其忐忑乃至动摇之关键。 若非如此,他意志如铁,断不会信许牧虚妄之言。 任凭许牧舌灿莲花,地涌金莲,亦不动摇分毫。 “此人天赋异禀,奇思妙想,或许……真窥吾未来,天遣来警示吾乎?” 杨广似入魔障,经许牧当头棒喝,言语间已显癫狂。来护儿:“……” 他跪在地上,泪水曾如断线珍珠般滑落,此刻却哽咽得无言以对。 “陛下……尊上,我们还有两天的缓冲期,切莫在此刻露出马脚。” 待到杨广的自言自语渐渐平息,来护儿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杨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至于这番话是否入耳,或许只有天知道了。 …… 河南郡,阳城之下,三万兵马已整装待发。 军帐之内,裴虔通与独孤盛目光交汇,彼此的眼中皆是掩不住的焦虑。 “四日已过,龙驾的行踪仍旧未明?” 独孤盛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沉重。 裴虔通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骁果军的亲卫斥候已尽数派出,依旧一无所获。” “然而……有几队斥候失去了联系。” 独孤盛敏锐地察觉到不寻常,不禁追问:“他们消失于何方?” 裴虔通摊开一张简略的地形图于案上,图中粗略勾勒出河南郡的山川走势。 虽简单至极,却也能辨识出山脉与驰道的分布。 “正是此处!” 裴虔通指着图上的连绵山脉,沉声道:“此处已派遣五名精锐斥候,竟无一人返回,必有蹊跷!” “但我们不宜在此久留,已逗留数日,若瓦岗逆贼得知龙驾亦在此地,恐将……” 裴虔通皱眉指向河南郡的另一侧——瓦岗寨! 自张将军阵亡后,瓦岗寨势力如日中天,隐隐有席卷全郡之势。 近来更有染指两京的野心显露! 东都洛阳,乃至长安,恐怕不久也将陷入战火之中。 “龙驾私访骁果军,若有所失,吾辈万死难辞其咎,但……阳城为洛阳东出咽喉,我必须固守此地,不容有失,故……” 言毕,裴虔通向独孤盛拱手行礼。 独孤盛立刻明白了其意,郑重地点了点头:“给我一万骁果军,我即刻入山搜寻龙驾!” 裴虔通却摇头道:“瓦岗逆贼气势汹汹,唯有全军在握,我方有信心抵御,一万太过冒险!” “如此,独孤将军,我可拨给你三千兵马,务必深入山林寻得龙驾!山虽多,即便龙驾落入贼手,三千骁果亦足矣荡平贼巢,救回龙驾,此等大功,非独孤将军莫属!”裴虔通之言让独孤盛怒火中烧,身披玄甲的他猛然转身,掀帘大步而出。 怒气归怒气,他终究还是接受了那三千兵马。 毕竟,龙驾承载着独孤世家所有的希望…… 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否则,数百年传承的独孤世家,恐将化为历史的尘埃。 在大隋诸多门阀中,唯独孤世家对杨广忠心不二。 这裴虔通,若非幼时便随侍龙驾,谄媚逢迎,怎可能地位在我独孤盛之上? 骁果军,堪称禁卫之最,由军中精英选拔组建。 若论战力,大隋各军中,或许唯有张须陀的旧部堪与匹敌。 但张须陀旧部之一,秦叔宝已投奔瓦岗,成为李密麾下的猛将。 独孤盛一声令下,三千骁果军如箭离弦,涌入山林,展开地毯式搜索。 …… 次日,许牧收到了万民城外围暗哨的急报。 大隋官军似乎已察觉他们的存在,正于深山中四处搜寻。 “不对劲,我隐藏得如此周密,未曾有何大动作,怎会引来朝廷的注意?” 许牧眉头紧锁,心中生疑。他虽穿越至此,志在巅峰,但……至今尚未扬名立万。 几乎是一事无成。 如何就被朝廷察觉,以至于派遣大军围剿? “难道有内奸?” 许牧苦思无果,对于军事部署,他并不擅长。 外围的暗哨,皆是张须陀布下的棋子。 “张盟南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许牧沉吟片刻,决定先召回外围暗哨,收缩防线,以免被大隋军队发现。 据暗哨回报,这批军队装备精良,身披上乘玄甲,很可能是骁果军。 “再等等,若张盟南仍未赶回,只能让铁浮屠出面,与之一战了。” 许牧心中颇为纠结。 此时杨广尚在人世,显然不是起事的最佳时机。 若铁浮屠过早现身,虽能一战成名,却也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要知道,他的竞争对手,何止数十! “唉,也不知杨广何时才能命丧黄泉。” 许牧这般想着,眼神中满是期盼。 第7章 铁浮屠 许牧对隋炀帝怀有复杂的情感,不得不承认,这位帝王确有千古一帝之姿。 特别是在基础设施建设上,他为盛唐的辉煌铺垫基石,却也因此背负了历史的诟病。 他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建造粮仓,数量众多,遍布四方,以备不时之需,防患于未然。 开凿大运河,修筑四通八达的驰道,南北交通因此血脉畅通,全国形成紧密相连的交通网。 正因如此,才有了后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传世佳话。 岭南至长安,千里迢迢,荔枝却能在几日内新鲜送达。 而遍布全国的驿站,更是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然而…… 他太过急功近利,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赶。 民力被无度消耗。 大业初年的七年里,大隋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粮食丰收,仓廪充实。 但自大业七年之后,因过度劳役,大隋的国运急转直下。 隋文帝留下的开皇盛世基业,几乎被他消耗殆尽。若此时收手,大隋或可喘息,重拾升势。 遗憾的是,隋炀帝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三征高句丽,动用四百万大军,上千万民夫…… 如此急行军,使得原本固若金汤的大隋,迅速分崩离析。 若他尚在,忠于大隋的军民仍有不少。 但一旦他逝去,大隋便将彻底瓦解。 许牧身处深山,静待宇文化及弑君的消息传来。 那一刻,必将是举国欢腾。 他的同僚们,怕是梦中也会笑出声来。 而杨广的几个幼孙,不过十一二岁,将逐一落入群雄之手,成为傀儡小皇帝。 “主公,研究所的五百亲卫已整装待发。” 正当许牧沉思之际,一名肤色黝黑、身披黑甲的壮汉向他抱拳行礼。 此人正是先前主持新城启用仪式的将领。 许牧眼前一亮,审视着那套厚重的黑甲,问道:“兴岳,这铠甲如何?” 此人名孔兴岳,乃张须陀麾下猛将。 张须陀率队寻访老房时,他作为副将,负责指挥万民城内的三千精锐。 “防护力极强,只是……稍微重了些。” 孔兴岳咧嘴一笑,憨态可掬。两年前,张须陀在荥阳城外大海寺命悬一线时,许牧带领十多个伪装成僧人的汉子,将张须陀救出。 那时,孔兴岳始终紧随张须陀左右,身受十几处重伤,仍旧浴血奋战。 虽最终获救,却也昏迷数日,与死神擦肩而过。 幸亏许牧及时指示研究所研发酒精等简易药物,避免了伤口感染,这才挽回了他的生命。 这个时代,军中之人最可贵之处在于,点滴之恩,涌泉相报。 孔兴岳因此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许牧的心腹。 许牧也将保卫研究所的重任放心地交给了他。 “恐怕不只是稍微重吧?研究所交付时曾言,此甲由重铁锻造,全身一百余片黑铁,重达五十多斤。” 许牧嘴角微扬,望着那浑然一体的铠甲,打趣道。 或许是初次穿戴,即便是在严寒之中,孔兴岳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铠甲不仅沉重,且闷热,但这些都是代价,而它最大的优点——便是无与伦比的防御力! “铁浮屠,后世金国铁骑横扫天下,铁浮屠之名,方载入史册。” 许牧轻拍孔兴岳身上的黑甲,心中感慨万千。 研究所除农业技术外,亦着手研究多项军事装备,铁浮屠便是其中之一。 全身百片铁甲相连,其防御力之强,箭矢亦难以穿透。 更不必提寻常刀剑。 战场上,它们如同人形机甲,冲锋陷阵,所向披靡! 当然,前提是穿戴者能轻松驾驭这五十多斤的重量。 可惜,当前钢铁产量有限,仅能打造五百套铁浮屠。 目前仅供五百亲卫使用,无法普及全军。 而这五百亲卫,不分昼夜,守护着研究所,确保其安全。 “近日山外频繁有斥候出没,大战或许不远矣。你需勤练这五百亲卫,务必让他们掌握铁浮屠的基本穿戴技巧!” 许牧拍了拍孔兴岳的肩膀,张孟楠未归,训练之事便落在了他肩上。 “朝廷的人?” 孔兴岳闻言,不由睁大了眼。 许牧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并未隐瞒。 早在两年之前,他便已成功说服——嗯,或者说劝诱了张须陀和孔兴岳。 二人已决心与他共谋大事。 这也正是他常感叹书生不易说服的原因所在。他已将张须陀收服麾下,而老杨与老来两位文士,仍在犹豫不决。 “与其坐以待毙,何不主动迎击?”孔兴岳眼中闪烁着两年未曾实战的渴望,清明地道。 许牧却轻轻摇头:“张将军尚未归来,我们需静候,杨广犹存,不宜过早暴露行迹。” 孔兴岳尴尬一笑,点头称是。 他骨子里流淌着战斗的热血。 两年的练兵生涯,让他迫切希望带领这批新兵经历战火洗礼。 未经血染的士卒,难成精锐。 有主公的奇技装备,张将军的严苛训练,这支军队,注定将成为天下闻名的强师! 然而……主公天性谨慎,他又岂能不知。 心中虽有微词,却也只能遵从许牧之言,踏实地回到那五百亲卫的训练之中。 “非是我谨慎,实乃不通战事……” 许牧摇头自嘲,他能推动科技发展,却对领兵作战一窍不通。 赵括尚能空谈兵法,他却连首次指挥大军都显得生疏,更别提两军对垒的瞬息万变。 军阵布局、进攻策略、兵种协同…… 他一概茫然。 “罢了,多思无益,即便他们找上门来,有坚城在,万民城的粮草足以支撑三年!”许牧抛开杂念,决定不再为此烦忧。 他提前准备水泥,正是为了应对可能的暴露。 “只要他们没有火炮,这城墙便是铜墙铁壁!” 许牧对此信心满满。 他督造的城墙浑然一体,即使面对投石车的猛攻,亦能毫发无损。 因城墙整体结构,能有效分散冲击力。 巨石撞击,仅能让城墙微颤,却伤不到分毫。 “先去研究所看看,我提议的神臂弓研究进展如何了。” 处理完主公府中的事务,许牧即刻动身前往研究所。 约莫一刻钟的脚程。 许牧立于研究所大门前,望着层层铁浮屠装束的亲卫,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他们在,研究所的秘密便固若金汤。 亲军守护研究所,实为必要之举。 世上无绝对秘密,研究所每隔时日便有新式民用或军用成果流出,万民城内无人不知。 防护措施必须到位。 即便是他,欲入研究所,也需亲军验证身份,确认右肩黑痣,方能通行。他人无论尊卑,胆敢擅自靠近,皆由五百亲卫执行先斩后奏之令! 一番严格验证后,亲卫确认了许牧的身份,齐齐抱拳行礼。 他们身披铁浮屠,不便跪拜。 许牧吩咐他们继续守卫,自己步入了研究所的庭院。 踏入大院,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四层高楼矗立于院落中央。 以万民城当前的建筑技艺,水泥构筑的四层已是极限。 全楼采用水泥与山石混合建造,异常坚固。 走进研究大楼,许牧眼前展现的是一座新型风车模型。 一楼,是民用农业研究区。 曲辕犁、农肥、水转筒车,皆源自于此。 “主公。” 见许牧到来,这群研究员——实则是许牧精心挑选的工匠,纷纷行礼。 “继续你们的工作,不必理会我。” 许牧微微颔首,不愿打扰他们的专注。 随后,他迈步上至二楼。 二楼,是军事领域的研究重地。 新式投石车、专诸匕首、连弩,均在此诞生。 此刻,他们正围绕着数日前许牧提出的课题——神臂弓,进行深入探讨。 这并非寻常弓箭,而是一种复合弓。 它巧妙运用物理力学,蓄力省力,射程可达惊人的三百五十步! 最令人振奋的是,其威力巨大,足以穿透铁浮屠! 此弓源于宋代,为抗金而创。 “研究进展如何?” 许牧见工匠们围聚于一张巨大的弓体旁讨论,也凑上前去。 “主公!” 工匠们这才发现许牧,连忙行礼。 “已有眉目,预计十日后即可制成神臂弓!只是此弓需至少两石之力,常人难以拉开……” 一位须发斑白的老工匠捋须解释道。 许牧对此早有预料,点头道:“有张将军在,此弓正是为他量身定制!” 更重要的是,张梦楠的生辰将近。 这也是许牧急于催促研究所加速研发神臂弓的原因所在。 第8章 杨广的条件 穿越至古代,许牧惊讶地发现,古人对生辰的重视程度远不及他所料。这现象直至唐朝盛世方才改观,无论是皇室贵族亦或平民百姓,皆会以各式庆典迎接生辰的到来。然而,在隋末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个人的生辰仿佛成了奢侈,尤其在军旅之中,更无人问津。 张猛男,这样一个粗犷的汉子,便是典型的例子。许牧记忆犹新,去年为他庆生时,这位年逾五旬的硬汉竟感动得泪流满面,差点就要与他义结金兰,手足相称。 “若是为了张将军,此事自当不在话下。”那位年长工匠抚着胡须,听罢许牧之言,颔首赞同。张须陀的大名,即便是他,也早有所闻。而他,去年才踏入这研究所,却已恍如隔世,度过了漫长的十年光阴。 事实上,每位欲加入研究所的工匠,在此之前,许牧都会郑重提醒他们考虑清楚。因为,入门需签下一纸生死契约,如同卖身,一旦踏入,便意味着永远无法离开,为的是守护那些不可泄露的秘密。但作为交换,获准进入的工匠,其家人将享受百倍薪酬,由主公府供养,并享有诸多特权。 研究所之内,三楼与四楼被设为休憩之所,配备各类娱乐设施,甚至,许牧利用他们的科研成果,以水车驱动,人工加热,于三楼奇迹般地营造了一处人工温泉。疲惫之时,工匠们可随时前往浸泡,工作时间亦遵循八小时制,充满人文关怀,尽管代价是自由的丧失。然而,对于那些历经乱世苦难,朝不保夕的工匠而言,这里已是难得的安乐窝,无一人抱怨,足见时代人心之朴素。 “但愿我能为他们开辟一片新的希望天地。”离开研究所时,许牧心中默念。 天下久乱,尤其是随着杨广命不久矣,局势愈发动荡。据统计,隋末叛乱事件竟达一百四十多起,许牧肩上的担子何其沉重,更何况还有李渊、李世民这些所谓的“天命之子”,极有可能成为他最大的对手。 ……转眼间,两天过去,万民城迎来了一场大雪,银装素裹,内外皆是一片洁白。对许牧而言,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因风雪阻碍,骁果军的探子难以深入山林,万民城得以继续保持隐秘。 “老杨,老来,你们考虑得如何了?”许牧回到曾居住数月的小洋楼,面对老杨和老来,心中有数。“这些日子,你们应已见识到万民城的实力,加入我们,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他领着二人重登城楼,俯瞰着雪覆下的万民城,杨广与来护儿沉默不语。他们仍未收到裴虔通大军的消息,来护儿心中暗骂那些无能之辈,同时忧虑地望向状态不佳的杨广,生怕他一时想不开投敌。若真如此,他只能随杨广一同“落草”。 “陛下,这是您领的头,可别怪我。”来护儿心中波澜起伏,经过两天的挣扎,他决定随心而行,前提是杨广愿意投降。若杨广誓死不降,他也将誓死追随,共赴黄泉。 杨广缓缓抬头,目光掠过皑皑白雪,世界似乎因此变得纯净。经过几日的沉淀,他显得异常平静,淡然问道:“若我助你,你能否应允我三件事?” 言谈间透露的尊贵气质,让许牧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两眼,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此人与隋炀帝杨广画上等号。 “请讲,只要力所能及,我必尽力满足。”许牧对老杨的要求点头应允,读书人总是这般讲究,归顺也要诸多条件,正如关羽归曹,尚且约法三章。 杨广转身,锐利的目光锁定许牧,上位者的威严不经意间流露。 “首先,三个月后,若我杨广尚存,我有权随时离开万民城。”杨广开门见山,提出了归顺的前提。一旁的来护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不禁上扬。陛下毕竟是陛下,这一步棋走得高明……他坚信,有许牧预言杨广三月后将亡于江都,此事定然不会成真,届时,他们便可借此条款,随时脱离贼窝。此刻……一切取决于许牧的决定,来护儿不敢有丝毫怠慢,全神贯注地望着许牧。 许牧微微点头,语气坚定:“这是自然,三个月后,杨广必将命丧黄泉,我言出必行!” 对此,他有着不容置疑的自信。穿越至此,他一直隐匿于深山之中,避免了任何可能引发历史偏移的行为。杨广的命运,大概率——不,是必定会在江都终结于三个月之后! 老杨同志见许牧一口应承,心中的石头悄然落地。这两天,他内心经历了无数次挣扎,甚至因许牧的预言而陷入迷惘。但最终,他依然坚守帝王的尊严,不愿轻易屈服于许牧。 “其次,若将来征讨高句丽,必须由我挂帅!” 杨广沉声提出了第二个条件。当然,有了第一个条件的保障,他完全有信心在三个月内摆脱贼寇的掌控。至于后两个条件,不过是敷衍许牧之词。 然而,许牧对这第二个条件并未像第一个那样爽快答应,他手托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这要看你是否有指挥才能,当然,如果你坚持要去,我可以安排张将军与你同行,你任副将,意下如何?” 杨广闻言一愣,他提出第二个条件时不过随口一提,未料到许牧竟会认真考虑。 “你……也对征讨高句丽感兴趣?”杨广不禁问道。许牧轻轻点头,高句丽,这个在唐代自称继承高句丽血脉的高丽王朝,其后裔绵延至朝鲜乃至韩国,与中国大一统王朝的历史渊源颇深。 事实上,不仅仅是隋朝,后来的唐太宗也曾亲征高句丽。 历史上,众多君臣对这个国家的评价普遍不高,认为“高句丽乃偏远蛮夷,不足以施以仁义,不能以常规礼仪相待”。 正如四年前,隋炀帝杨广第三次征讨高句丽,高句丽国力衰微,几乎濒临崩溃,主动呈上降书,宣布投降。隋炀帝轻信其言,得意洋洋地班师回朝,结果召见高句丽国王时,对方却未露面。 此事令杨广震怒,甚至计划第四次征伐高句丽。 对于这个国家,许牧同样没有太多好感。如果未来他能成功造反,统一中国,征讨高句丽将是必然之举。 “好了,说说你的第三个条件吧。” 望着老杨,许牧心中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多日以来,他终于即将招募到一位建筑师。居民区第一期工程,已等待老杨多时。 杨广深深望了许牧一眼,继续说道:“第三,我想去看看两天前未能参观的矿场。” 两天前,因他一句话,许牧中断了参观行程,派人将他们送回了小洋楼。这两天,除了思考自己的生死去留,杨广对那天未能参观的矿场始终耿耿于怀。那片种满土豆的田地,三大神器,亩产高达三十一石……种种奇迹般的景象在他心中萦绕不去。 “好,没问题,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矿场。” 许牧对此极为赞同,挥手之间,两名身披铁浮屠盔甲的亲卫已在前方开路,引领众人向矿场进发。许牧与杨广并肩而行,来护儿紧随其后。 “他们穿着黑色的铠甲,为何从未见过?”路上,杨广提出了疑问。 许牧微笑道:“这铠甲名为铁浮屠,是研究所最新研发的装备,刚刚投入使用。” 至于具体功能,许牧并未详述。杨广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倒是紧跟其后的来护儿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特别是前方开路的两名铁浮屠,他们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迹异常沉重。 “这些足迹如同战马践踏过一般,这两人的铁甲,怕是不下百斤!”(注:此处未按隋朝重量单位换算) 来护儿心中暗自估量,对这两位负重前行的勇士更多了几分敬畏。身着重甲,虽行动不便,却也无人能伤他们分毫。有这二人作为许牧的亲卫,即便数十人也无法伤及许牧! 一行人默默前行,许牧领着杨广和来护儿来到了上月新发现的矿场,那是一处煤矿。 上个月开垦时,有农夫发现了黑色土壤,上报后,许牧亲自勘查,确认了此处藏有煤矿。至于矿藏的具体规模,非专业出身的许牧并不清楚,但他明白,有了这座煤矿,万民城的能源问题暂时得以解决。 尤其在冬季,木柴已难以满足正常的取暖需求。若能有效利用煤炭,这个冬天,万民城的百姓或许就能免受严寒之苦。 因此,在得知煤矿的存在后,许牧紧急命令研究所赶制蜂窝煤模具及煤炭加工工具,并且为了便于开采,矿工们正尝试使用火药,炸开覆盖在煤矿表面的岩石。 “轰!” 还未接近煤矿,众人便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震撼。 第9章 折服杨广 许牧对此早有预料,故而不显慌乱。 杨广与来护儿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颤,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哆嗦。 特别是来护儿,“护驾”二字险些脱口而出,幸亏及时咽回了喉咙。 “这……这是何方神圣?” 爆炸声渐息,杨广勉强维持镇定,目光投向那片正缓缓崩塌的山岩。 其下,一块块乌黑的煤炭显露无疑。 他所指的,正是先前那冲天火光的来源。 对于他们的反应,许牧暗自满意。 直至唐代中叶,火药才逐渐为世人所知。 而在隋末,火药对许多人而言仍属未知,或许仅限于那些炼丹制药的道士有所耳闻。 “几位大人少见多怪,此乃我家主公精心研制的火药,专为开山破石、采矿之用。” 未待许牧开口,前方一位中年汉子,即此矿场的管事,见状连忙上前施礼,并顺势数落了杨广一番。 “火药?是某种药物吗?” 杨广挑眉,显然对此知之甚少。许牧闻言,不禁笑道:“起初确为药物,但食之则毙命,不可食用。” 秦汉时期的练气士,常以炼丹为乐,传言食之可羽化登仙。 不仅自用,还劝诱帝王共尝。 后从炼丹中,提取硫磺、硝石、煤炭等物,经巧妙配比,竟制得引火之药。 这便是火药的雏形,因而得名。 解释完毕,许牧转向矿场管事,问道:“矿面何时能全数开启?” 中年管事急忙取出一本账簿,记录着近日的工作进展。 答曰:“仅剩东方山石未爆破,预计今日即可凿通。西南方向已设矿井,采煤工作业已启动。” 许牧又询问了几个关于矿场的问题,发现管事皆了如指掌,对答如流。 最终,许牧赞许道:“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主公,小人邓基……”中年管事大喜,连忙应答。 “放肆!邓基?你取此名,意欲谋反不成?” 来护儿未待其说完,便忍不住呵斥一声,同时偷瞄了杨广一眼。 见杨广并无反应,反倒是邓基投来一记凌厉的目光。 邓基并未被呵斥所震慑,反驳道:“此名有何不妥?我等所行,不正是谋反之大事?” 来护儿一时语塞,环顾四周,随即闭口不言。 此地乃叛军巢穴,眼前之人更是三千叛军之首。 往日习惯,今后需谨慎。 毕竟,陛下已应允了这位叛军首领。 陛下虽智计过人,仅承诺委身叛军三月,但这三月间,不容有失。 若因己之过,使陛下身份泄露,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念及此,来护儿能屈能伸,向邓基拱手致歉:“是某失礼了。” “哼!” 邓基扭头,不予理睬。 其语气与神色,与先前那土豆田中的农夫头领如出一辙。 此刻,他仿佛体会到了陛下当时的感受。 瞥见陛下,来护儿察觉陛下似乎心神不宁。 目光始终锁定在那片白烟袅袅的山岩上,凝视不移。 似乎有些出神。 事实上,杨广此刻的震撼,远超这几日所见所闻之总和。 无论是三千精兵、新式装备,还是农田工具、亩产三十石,都不及眼前景象直观冲击。 “轰隆!”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火光冲天,碎石纷飞。 他亲眼目睹,原本浑然一体的山岩被炸得支离破碎,内里的煤炭裸露无遗。 早年在东宫为太子时,他也曾了解过矿场。 他深知开矿之艰难。 如此规模庞大的矿场,非三五年之功,耗资数千民力,绝非易事。 然而……环视四周,负责开山破石者不过十数人。 偏偏这十数人,声称今日即可完成东方山岩的开采。 全凭那能喷火的药物。 身为久经沙场之人,酷爱兵法,他一眼便将此物与战场相连。 若……用于两军对峙,如此天雷掷于敌营,必引起极大恐慌,甚至不战而胜! 他身为帝王,初见此物尚且如此,更不必提那些蒙昧无知的士兵了。 “此物……可用于战场?” 杨广迟疑片刻,不顾来护儿与邓基的争执,望向许牧。 许牧略感诧异,这位老杨似乎对战争格外感兴趣…… 难道从前从过军? 再观他对高丽的深仇大恨,恐怕曾被杨广征召为劳役。 此等情形,在这个时代太过寻常,未为杨广征战过的百姓实属少数。 三征高丽,几乎掏空了整个中原。 许牧不多思索,点头答道:“此物确实可用于战场,研究所正致力于此,但技术复杂,尚未突破。” 想到这里,许牧心中涌动着激动。 一年前,火药由研究所研发成功,威力不凡,足以开山破石。 随后,他又布置了新的研究课题。 提及手榴弹、燧发枪等,但……至今未能制成。 这些技术直至明代才逐渐成熟,要求工匠们一蹴而就,确有难度。 最关键的是,熟练工匠人手短缺。 尤其是在军用领域,这样的工匠实在太少了。 许牧轻轻摇头,拍了拍杨广的肩,引领他继续前行:“走吧,开山无甚可观,我们去看看他们如何采矿。” 矿场西南,已挖掘出一个巨大的矿井,四周木栏重重,以防意外坠落。 许牧望向矿井,内里漆黑一片,遂唤来邓基询问:“目前每日可采煤炭几何?” “此矿储量丰富,已开辟三处矿井,日均产煤三千斤。”邓基粗略估算后答道。 “还需增派人手,滑轨、排水设施若不足,记得向我申请。” 许牧对此并不满足。 雅娘初步日产能达三千斤,但根据后续计划,煤炭需求量巨大。 首要任务,便是研究所的下一个课题——钢铁冶炼。 需建造大量高炉,消耗大量煤炭。 毕竟,身为叛军,总不能让士兵们手持锄头去造反吧? 盔甲、兵器等装备的提升,皆需依赖钢铁产量的增加。 他如今一贫如洗,仅三千人马,一切只能自力更生。 “主公放心,属下已有规划,这几日正新开矿井。今起,东方亦可开采,不出三日,日产量可达万斤!”邓基拍胸保证。 许牧这才展露满意之色:“若真能日产万斤,本主公必赐你一宝。” 邓基闻言,自是感激涕零,笑得眯起了眼,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这个时代,寻常百姓大多忽视口腔卫生,牙齿因此蒙上一层不悦的黑黄。 许牧报以一个含蓄而又略显尴尬的微笑,心下暗誓,待到工匠云集之时,定要改良出适宜的洁齿之物,如牙刷,以提升生活品质。 彼时,人们多以漱口替代刷牙之习,直至唐代,随着佛教的兴盛,源自印度的洁齿圣品——柳枝,方逐渐普及开来。虽形态上堪比后世牙刷,其清洁之效却远不能及。 更甚者,在那风雨飘摇的隋末,朝夕不保,即便是豪门望族,晨起漱口亦不过是走个过场,聊表文明之意。而身为穿越者的许牧,对此自是难以适应。 “此为何物?”一旁,杨广正饶有兴致地审视矿场,尤其在见识过火药之后,愈发好奇这座宛如宝库的万民城还藏着多少奇迹。 果不其然,他的目光随即被一根圆柱形的水管吸引,它自矿井伸出,不断排放着乌黑的废水。 “此谓排水管,借由压力原理运作,其中学问博大精深,非一言两语可尽,简而言之,能半自动化排除矿井积水。”许牧乐在其中,这不仅是展示,更是经验的累积,毕竟,老房即将到来,而与老房的交流,较之于杨广,总让他感到更为投契。毕竟,杨广终究是个凡俗小人物。 “水可逆流而上?”杨广迅速捕捉到要点,挑眉询问。 “正是。”许牧竖起拇指,与读书人交流无需赘言,对方即能洞察本质,这份默契令他欣然。 “矿井常因地下水积聚而阻塞,难以开采。研究所研发的排水装置,大大便利了地下作业。”许牧侃侃而谈,诸多专业术语令杨广一头雾水,而这正是他有意为之。 在这礼乐崩坏的末世隋朝,他的这些超前见解,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令人觉得他卓尔不群,杨广便是如此,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凝视着许牧,最终做出一个令来护儿瞠目结舌之举——向着许牧深深鞠躬,行了一个标准的拱手礼,堂堂大隋天子,竟向一位叛军领袖行此大礼! “先生治城有方,堪比古之管仲;练兵造物,不输乐毅。杨某愿在未来三月,于先生麾下效力。” 第10章 市政规划司 事实上,杨广在说出这番话前,经历了漫长的内心挣扎与犹豫。 身为帝王,尊严往往重于泰山。 假使落入李密、窦建德等叛军之手,他绝无可能屈膝投降。 然而,这几日许牧给予的震撼实在太过强烈。 他内心深处,迫切渴望见识这座隐藏于深山中的城池,未来究竟会绽放何等光彩。 他虽眷恋权柄,但自登基为帝后,更渴望验证许牧口中万民城是否真能如其所言,为大隋带来变革的曙光。 他是一位渴求变革的天子,对固步自封最为反感。 因此,自即位以来,他南征北伐,东讨西征,无论是向南征讨吐谷浑,向北拓展疆域,亦或是远征海外收服琉球,皆在疯狂扩张帝国版图。 在人才选拔上,他不断完善科举制度,打压门阀世族,力推寒门子弟的公平晋升之路。 他最大的失误,便是急于求成,妄图以一人之力,数十年间完成历代帝王百年方能成就的伟业。 时至今日,年逾五十,国内动荡,民怨沸腾,他内心深处,实则暗含悔意。 但帝王的骄傲,不容许他展现丝毫懊悔。 他是不容有错的帝王,也不应有错! 而今,莫名其妙被带到万民城,又闻三月后命不久矣的预言…… 在这重重压力下,他终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哈哈哈……” 见老杨同志终于归心,许牧拍掌大笑。 “得老杨如鱼得水,吾之大幸也。” 他紧握老杨之手,二人并肩走下矿山。 为防老杨反悔,许牧直接领他至主公府,三楼之上,一间早已备好的办公室静候其主。 “此地便是你与老来日后办公之所,自今日起,你们将负责万民城居民区首期工程,麾下拥有一支建筑队伍。” 许牧指了指桌案,示意老杨坐下,随即详细阐述其职责所在。 “你的任务,是设计出居民区的建筑蓝图,包括其外观布局、占地面积、区内道路规划等。” 许牧简明扼要地说明后,担心老杨理解不透,又取出自己早前绘制的万民城市政规划图,逐一指点解说。 许牧滔滔不绝,显得异常兴奋。 好不容易说服了一位学士,自然要充分发挥资本家本色,最大限度挖掘其价值。 毕竟,因人手短缺,居民区首期工程迟迟未能启动。而杨广与来护儿,只是张口结舌,愣愣地听着许牧讲话,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杨广原以为许牧招揽他,是要他做谋士之类,未料竟是负责这样一份工作。 居民区首期工程? 听起来为何如此奇异? 经许牧一番解释,他恍然大悟。 这是要他督建宫殿? 不,不,许牧所言,此乃为万民城居民建造的居所。 采用与主公府相似的建筑风格,借助那神奇的水泥,构筑四层高楼。 他曾下令建造无数宫殿,作为酷爱巡游的皇帝,全国各地皆有他的行宫。 每到一处,必先令地方官府建造好行宫以待。 各式宫殿构造他已司空见惯,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建筑。 就连这主公府亦是如此。 四四方方,棱角分明,与传统宫殿截然不同。 哪座宫殿不是飞檐翘角,红墙绿瓦,美轮美奂? 然而,这样的建筑确有其独到之处。 首先,它极大地扩展了空间,主公府内,如他这般的“书房”便有十几间。 尽管许牧称其为办公室。其次,这种建筑结构节省了大量建材。 全石构造,辅以水泥及少许钢铁,竟能创造出如此新颖的住宅。 “如何,老杨,你认为自己能胜任吗?” 许牧讲毕,满含期待地望向杨广。 毕竟,杨广乃读书人,虽非专业,但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许牧也只能如此。 手下连一个读书人都没有,也是无奈之举…… 嗯,暂且委屈老杨,待将来招揽更多学士,再为他调整职位。 许牧心中盘算着。 而杨广此刻也在认真考虑此事,他是否该接受这份差事。 “大人……” 一旁的老来,眼巴巴地望着杨广。 眼神中满是祈求,若非许牧在场,他几乎要跪地恳求大人不要接受这份差事。 开玩笑,归顺之后,不做谋士,竟成了……一个管事的? 建房子? 这简直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古语有云,君辱臣死,作为忠诚的臣子,按理说他此刻应拔刀自刎以表忠心。 但天子尚未表态,他又怎能轻举妄动。最关键的是,君王蒙羞,身为臣子的他,自然也逃脱不了同受其辱的命运。 只盼望着毕夏能够拒绝这份差事。 然而,杨广完全不顾他的恳求,凝视着万民城内的规划,显得有些出神。 因为许牧刚刚向他阐述了一番宏图,最后一句话深深触动了他。 “老杨,你别看万民城现在仅有一堵城墙,有了你的助力,再加上水泥,未来的万民城,将会是另一个东都!” 他决定归顺许牧,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万民城未来奇迹的好奇,以及它将来的发展形态。 “罢了,朕亲手打造了一个东都,如今繁华程度不亚于长安,倒要看看他能将万民城塑造为何种景象!” 杨广迅速做出决定,接受了这项任务。 许牧建设万民城,与开皇年间他参与的大兴城建设,以及后来身为帝王,在大业年间主持修建的洛阳城,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年,在长安城外,隋文帝时期,启动了一个国家级工程——大兴城。 这座新城在历史上并不显赫, 但它后来成为了唐朝的国都,坐落在后世的陕西西安,即新长安城! 此时的长安与唐朝的长安,已是两处不同的地方。 李唐夺得天下后,进行了一次迁都,看中了大兴城的地理位置,将长安城迁移到了大兴城,并将大兴改名为长安。 杨广登基后,在大业初期,于旧都洛阳城郊,同样重启了新洛阳的建造计划,当时命名为东京,但因大臣建议不宜称京,最终改为东都。 后来唐朝一统天下,东都成为了唐朝的首都之一。 见到杨广点头同意,许牧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终于成功了。 接着,他转向来护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鼓励道:“你家老爷有学问,可以在书房里处理事务,但你不同,没学问就得多出力,那支建筑队伍就交给你了,务必保证工程按时完成!” 来护儿一脸黑线,本想破口大骂,但……瞥见许牧身后那两位身披黑甲的士兵,只好选择忍气吞声。 许牧的话,正好击中了他的痛处。 他自小父母双亡,读书不多,全凭一身武艺和兵法,以军功晋升。 一番交代后,许牧离开了三楼。 他的书房,也是他的办公室,设在四楼。 然而……环视整个主公府,就只有他、老杨和老来三人。 人丁稀少,颇为凄凉。 …… 三楼,门牌上标着“市政规划司”的书房内。 杨广与来护儿面面相觑。 此处非小洋楼,二人不敢随意言语。来护儿颇感尴尬,反倒是杨广很快进入状态,拿起书桌上的地图仔细研究起来。 “这份图纸清晰明了,一目了然,想必也是许牧的手笔吧?” 他一边在图纸上勾画,记录下初步的建设构想,一边自言自语。 “应该是的,刚才一路走来,整个主公府就只有他一个人,这小子还说手下的谋士如云,猛将如雨,真是亏他说得出口。” 杨广摇头苦笑。 他原以为,即便许牧所言不实,也不至于连一个谋士都没有。 但事实证明,确实一个谋士也没有。 “反正我现在是信了,他的造反肯定是临时起意,时间不长,否则也不会连一个人都没有。” 来护儿轻轻关上门,有些郁闷地说。 “毕夏,我们真要在这里干三个月?” 压低声音,来护儿靠近杨广,小声问道。 杨广头也没抬,仍在图纸上勾勾画画,淡淡回应:“君无戏言,我看此人不喜强求,既已应允,料想不会反悔。这三个月里,你做好你的监工,不可懈怠。三个月后,再作打算。” 来护儿苦着脸,但既然毕夏已发话,他也只能认命。 那个该死的裴虔通,老子若能活着出去,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 独孤盛率领三千骁果军返回阳城。 原本他们已搜遍群山,只剩一个方向未及搜索。 正欲继续,却突降大雪。 雪花纷飞,山路险峻难行,处处结冰。 骁果军将士不谙山路,不少人因大雪受伤失踪,无奈之下,他只得先行撤回。 打算待到天晴雪融,再入山寻找杨广。 帅帐之中。 独孤盛怒目圆睁,刚一回来,裴虔通就递给他一份紧急军情报告。 自荥阳击败张须陀后,李密借着胜利的余威,与翟让分道扬镳,疯狂扩张,占据了河南郡大半地区。 而坚守瓦岗的翟让,在协助杀死张须陀后,不思进取,仍旧从事抢劫掠夺。 眼见李密的事业如火如荼,蒸蒸日上,竟又转投李密麾下。 两人合兵一处,并且不久之前,确立了李密的领导地位。 李密这家伙,从煽动杨玄感造反起,就一直不安分,曾诱使无数人叛乱,最终在瓦岗寨说服翟让出兵,借助斩杀张须陀的余威发迹。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竟然妄想围攻洛阳!”独孤盛紧握军报,半晌才挤出这几个字。 “不,他真正想要的是洛阳城外的洛口仓,毕竟那是天下第一粮仓。” 裴虔通摇了摇头,作为统帅,他比独孤盛更具战略眼光。 一眼便洞察了真相。 第11章 水泥价值 洛阳,东都之冠,城墙坚固,兵马雄壮,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城内坐镇者,乃当今越王杨侗,杨广嫡孙,其威严赫然,非轻易可撼动。 然而,在洛阳城郭之外,隐匿着两座粮仓,犹如巨龙之双瞳,静观世间风云。隋炀帝承继先皇遗志,大兴土木,其中便包括了遍布天下的粮仓建设。每一座城池,每一郡县,皆矗立起一座座宏伟的粮食储备库,以期丰年纳粮,备荒防饥。 洛阳城郊,洛口仓与回落仓并肩而立,尤以洛口仓闻名遐迩,被誉为天下第一仓,其内储粮之丰,传闻竟达两千万石之巨!后人考据,隋朝所建粮仓之粮,足以支撑唐太宗时期民众度过半个世纪之久的灾荒岁月,虽言辞稍显夸张,但洛口仓之富饶,实乃惊世骇俗。 “李密那逆贼,天理昭昭,焉敢如此放肆!”独孤盛怒目圆睁,抽刀而立,愤慨咒骂。裴虔通侧目一瞥,冷哼道:“独孤将军息怒,当前之际,我等应先思量如何安然度过此劫。” “此话怎讲?”独孤盛强压怒火,收回刀入鞘,沉声询问。 “阳城乃洛阳东出咽喉,李密欲图洛口仓,必经此地!”裴虔通凝视地图,语气沉重,“不出十日,裴仁基将率张公旧部,汹涌而来。” 此刻,裴虔通头痛不已,骁果军虽有三万之众驻扎于此,但李密已纠集十万大军,其中包括裴仁基麾下两万精兵。裴仁基,原为隋朝重臣,张公捐躯后,他收编旧部,本欲征讨瓦岗叛军,却闻刘长恭等渡河遭李密挫败,加之李密重金诱惑,终率部投诚。如此一来,瓦岗军中陡增数员虎将,秦叔宝、罗士信,无一不是当世豪杰。探子来报,裴仁基部已整装待发,筹备粮草,势如破竹。 “因此,你唯有五日之期,务必寻得陛下,否则……”裴虔通目光炯炯,望向独孤盛,神色凝重。此时此刻,个人恩怨皆需让位于大局。 独孤盛沉声应道:“将军放心,明晨雪融,末将后日破晓即刻入山,寻觅陛下踪迹!”裴虔通紧锁的眉头这才略显舒展。 大隋的皇帝,真是令人操碎了心。一旦叛军得知陛下行踪,恐将掀起滔天巨浪。如今叛乱四起,若知陛下在此,必将如蚁附膻,蜂拥而至。 …… 万民城中,次日黎明,天边初露曙光,未及辰时,许牧便被军营中的操练声唤醒。一番简朴的梳洗与早餐后,他径直前往主公府,准备开始一天的政务。自穿越以来,这已成为他规律而健康的生活节奏——疲惫而又充实。 他寓居于主公府旁的一栋三层小洋楼,与府邸仅几步之遥。每靠近主公府,许牧总有一种孤军奋战的错觉,偌大的府邸,似乎只有他一人在默默耕耘。这造反大业,似乎也唯他一人劳心劳力。张孟男虽承诺共举义旗,却言待杨广命陨方行。故而张须陀虽已随侍两年,却仅限于练兵,未曾涉猎任何谋反策划。 面对未来何去何从,许牧一筹莫展,急需如刘伯温般的智谋之士。念及古人名言,许牧愈发认同其真谛。 “哎,算算时日,张孟男也该归来,莫非出了什么变故?”临近府邸,许牧不禁低语。但转念想到张孟男那般人间凶器,他又宽心不少。年近半百,仍能一拳毙牛,许牧暗自揣度,即便自己遭遇不测,张须陀亦能安然无恙。 没错,许牧亲眼目睹过,张须陀与他打赌,自己不信,这位憨厚的将军竟真的徒手击倒一头老黄牛。那一刻,许牧惊骇不已,尽管张须陀是巧妙利用牛颈脆弱之处,但那份力量依然骇人听闻。那晚,许牧因饱食牛肉火锅而辗转难眠。 穿越之时,辣椒等作物亦在他的两亩田地中生长,许牧得以提前享受到了后世明朝才有的辛辣美味。他与张须陀、孔兴岳等人的聚会,总离不开火锅的陪伴。 “咦?老杨这么早就来上班了?”途经三楼,许牧见市政规划司的门已然洞开。昨日他告知老杨与老来,工作时间自巳时始,至申时止,即上午九点至下午五点,标准的官僚作息。因住得近,此时辰时尚早,约莫辰时中,即早上八点左右,老杨却已到位。 “嗯,看来是真心归顺了,我挑选之人,果然可靠。”许牧心中甚是满意,不由自主地迈向市政规划司。未及门扉,室内已传来对话的低语,穿透静谧的空气。 “老爷,当真要我前往?” “嗯。”简洁有力,不容置疑。 “老爷,我实难胜任啊……” “速去。”老杨的声音沉稳如山,带着不可违逆的力量。 “遵命。” 随后,许牧的视线捕捉到老来,只见他手握图纸,绳索与竿子紧随其身,低头不语,仿佛负着重担,径直从旁掠过,连一丝目光的交汇也未曾留下。 对于此景,许牧并不以为意。作为造反集团的领袖,他欣赏这份默默奉献的忠诚。 “老来清晨此举,所为何来?”许牧踱至门前,轻敲两声,待杨广注意到,方步入内,心中竟涌起一股穿越前职场的熟悉感。这造反集团,若按此势头发展,未来不可限量。 杨广抬头,眼底虽藏着熬夜的痕迹,精神却依旧饱满:“昨晚对居民区工程有了新的见解,但缺乏实地数据,故令老来一早前去测量。” 老来手中的绳索与竿子,正是古代测量的工具,简陋却实用。 “嗯,此法效率低下。研究所今日应会送来一批专业建筑工具,稍后我将指导使用。”许牧深信,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器。提高工作效率,至关重要。 杨广没有异议,轻轻颔首,坐回书桌前,展开许牧先前绘制的规划草图,问道:“按原计划,居民区建筑亦需四层?主公府不过四层,居民区如此建设,是否有违礼制?” 这是他昨晚的疑惑,今晨一见许牧,便直抒胸臆。 许牧淡然一笑,此事他早已思虑周全。在古代,衣食住行皆有严格规定,逾越礼制,小则削官免爵,大则身首异处。 “老杨,你以为主公府将永远止步于四层吗?” 许牧随意拉过一只无背胡凳,与杨广相对而坐。 “我昨晚细究主公府结构图,发现目前四层已是极限。”杨广轻抿了一口茶,那是来护儿临行前为他斟满的。 “不错,此结构由研究所精心设计,仅满足当前需求。万民城无需更高建筑,但若将来人口达十万,十层乃至数十层高楼,研究所定能推出!”许牧言至此,唇边微干,却发现老杨竟毫无察觉,未主动添茶,不禁失笑,自行动手。 毕竟,整个主公府皆归他所有,何须客气? “数十层?”杨广眼中闪过惊诧,“恐怕唯有洛阳乾阳殿能及此高度。” 他深知其中设计之艰难。东都洛阳修建时,宫殿林立,其中乾阳殿以五十余米的高度傲视群雄,相当于后世十几层楼高,采用三重屋檐结构,耗费巨木无数,更有两千人共拉一梁的壮举! “万民城若想建数十米高楼,怕是难如登天。” 许牧从杨广的眼神中读出怀疑,却未动怒,微笑道:“历来高楼多以巨木筑成,既劳民又伤财。” “但老杨,你来万民城数日,对水泥有何看法?” 提及水泥,杨广正色道:“城墙坚固异常,主公府亦然。昨日我命仆人测试,确是坚不可摧。” 许牧闻言,嘴角微抽:“原来昨日酉时那砸墙声,出自老来之手。” 原来,那日他下班稍晚,约莫六点,感觉府邸墙壁似遭重击,竟是老来所为。 “可知此物价值几何?”许牧追问。 “如此坚固,料想价值不菲。”杨广语气郑重,心中甚至闪过用此水泥建宫殿的念头。身为帝王,富有四海,价格并非障碍。 岂料许牧摇头笑道:“此物制作简易,原料易得,实则不值多少。” 不过是石灰石、粘土,加之少许矿渣,经研究所月余钻研,终得精确配方与配比,化平凡为神奇。 第12章 这个冬天不太冷 许牧此语一出,令杨广大为动容,心中再度燃起重视之火。 这名为水泥的奇物,若真能价廉易得,那么…… 整个大隋的未来,或将迎来一场颠覆性的变革。 许牧话锋一转,续道:“此物简易可得,便于普及,尤为重要的是,它能助我们筑起云霄之楼!” 凭借其独特性质,只需内置钢骨架构,稳筑根基,即可确保建筑坚如磐石。 与传统木构建筑相比,其施工难度大大降低。 诸如紫禁城般的宏伟建筑,往往需由建筑世家承揽,经由精心设计,集合无数工匠之力方能成就。 相比之下,水泥的优势不言而喻。 在许牧的点拨之下,杨广豁然开朗。 “水泥之物,实乃惠及万世、福泽邦国的瑰宝。”杨广大发感慨。 心中暗誓,待日后重返东都,定要全力以赴推广此水泥。 “故而,僭越之虑大可不必,未来的主公府邸,或许能耸入云霄也未可知。”饮毕茶水,许牧放下茶盏,起身离席,前往专属办公之所。 而杨广则倚于椅背,继续细品茶香。 “这小子,倒真会享受。”轻拍椅背,杨广摇头含笑。他所坐之椅,乃是有靠背之太师椅。 隋唐之时,君臣多席地而坐,促膝谈国事,共商天下。 然而,胡人对此却不以为然。 因地理之故,胡人久居边塞,气候严寒,惯用矮凳,而非席地。 时至今日,胡凳已传遍中原,普及四方。 而有靠背的太师椅,则是晚唐时期的产物。 故而,杨广言及许牧懂得享受。 “不过这腊月,确是寒气逼人。”窗外冷风袭来,杨广瞥见琉璃般晶莹的窗棂,连忙起身闭窗。 雪已停歇,融雪之际,寒意更甚。 初见琉璃之窗,能透视内外,杨广大感惊奇。 后发现,主公府每一室皆装有同款玻璃。 于是,他不再多问。 毕竟,在万民城的这段时日,奇物异事早已屡见不鲜。 …… 主公府四层之上。 许牧正着手一项至关重要的民生工程—— 名为“蜂窝煤入户计划”。 据统计,万民城现有户籍七千余户,人口逾万一千。 城中百姓多为流亡而来,孤身者众,故户籍繁多。 此刻,许牧正推进的便是暖炉入户项目。 不久之前,研究所又有新成果问世。 蜂窝煤模具制成,煤场亦在煤矿旁建立,蜂窝煤生产步入正轨。 并依据蜂窝煤的散热特性,设计出高效暖炉与火灶。 当前任务,即是将暖炉推广至万民城外的居民之中。 水泥尚未全面普及,他们仍栖身于自建的木棚之中。 城外生活,今冬已有多起冻伤事件发生。 幸亏许牧入冬前发放的棉衣相助,万民城居民无一冻毙。 这些棉衣,皆由城内妇女以棉花田所产棉花缝制,保暖效果极佳。 许牧已免费发放万余套。 所幸人口尚少,否则他囤积的棉花恐将告罄。 许牧拿起项目书,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公章,并批示:宜即刻执行,三日内务必使暖炉遍及全城。 随后,他召来一名身披铁浮屠黑甲的士兵,命其传达此令。 “看来,不仅办公后勤人手短缺,小吏亦是急需。” 许牧深感目前人手之匮乏。 在这万人之中,可用之才已被他悉数挖掘。 体魄健壮者,已送往军中历练; 有一技之长且愿签死契者,均被安置于研究所; 不愿入所者,则另建工厂,让这些工匠生产诸如曲辕犁、水转筒车、暖炉等创新器具。 虽有图纸,技术门槛不高,但人手依旧紧张。 偌大的主公府,竟无传递文书之人。 “张孟男该回山了吧?” 行至琉璃窗前,许牧习惯性询问,对张须陀的归来充满期待。 …… 万民城外,景象迥异。 山腰与谷底,零星散布着木棚与茅舍。 更有甚者,连栖身之所都难以寻觅。 土豆田的农事长宋斌,顶风冒雪两日,终将土豆收获完毕。今日,宋斌选择在家休憩,未踏出家门半步,迈向那片熟悉的土豆田。 家中有妻,名唤刘氏,排行第三,平日里亲切唤作三娘。 “三娘,今日之寒,似能刺骨,多添些木柴于炉中吧。如今粮仓丰盈,何不烹些土豆,熬一锅热粥,暖身又暖心?”宋斌紧裹着主公府赐予的棉衣,仍难挡寒风侵袭,不禁瑟缩。 他肤色黝黑,自遁入这深山,原是为避那沉重的徭役,拟待乡间征召结束,再归故土。然而此刻,归乡之意,已淡如云烟。 世外桃源,岂是尘嚣所能媲美? 朝廷苛政猛于虎,征税徭役,压榨农夫至绝境。 “知晓了,你那土豆田的收成,让你骄傲得紧。”三娘亦披着一件花布棉衣,那是她亲手在制衣厂缝制的成衣,曾换得数斤粮食。 在这个时代,许牧一无所有,唯粮食是他起家的根基。于是,万民城中,铜钱让位于粮食,成为真正的流通之王。 因此,许牧招募人手,皆以粮食为酬。 “嘿嘿,当初你死活不愿随我入山,幸亏我心意坚定,否则怎会有此等明主,又怎能逢此良机。”宋斌笑语连连,紧随三娘,围炉取暖。 “今年这天气,真真冻煞人也,若能早日住进那结实的水泥房,该有多好。主公府便是那样的屋子,风吹不透,雨打不进。”他呵气暖手,却仍觉寒意透骨。 所幸有棉衣护体,往昔冻毙之忧,应不再来。 “冻不死你这田间汉,读了几年私塾,识得几个大字,倒学会贪图安逸了?”三娘瞪视一眼,脚尖轻踢,带着几分娇嗔。 宋斌面皮厚实,在这简陋木棚中,挨近三娘,嘿嘿笑道:“三娘,话不可这么说,主公当众赞誉我那土豆田潜力无限,将来更有百分之一的分成。试想,亩产三十石……” 三娘欲言又止,忽闻门外呼唤:“宋斌,三娘?在家否?主公府送来了暖炉与蜂窝煤,速来领取。” 门外,七八人列队,皆为主公府雇佣,专司物资发放。 他们立于半融积雪之上,向着简陋木棚高声呼唤。 “来了来了!” 宋斌眸光一闪,不及与三娘细说,便飞奔而出。 一番寒暄后,宋斌方知,此乃主公府特意为他们取暖所赠。 “主公有令,此物可取暖,但燃烧时切记通风。因人手短缺,暂无法为你们安装火灶,待日后人力充足,制造厂的工匠将逐一上门安装,尔后无需再上山伐木。” 来者简述许牧之令,随即匆匆离去,因政令要求三日内,需普及全城。 送走众人,宋斌费力将暖炉移入屋内。 此炉仅及他半身高,炉壁厚重,中空设计,显然是为放置某种燃料预留。 三娘自厨房走出,见宋斌摆弄暖炉,随口道:“这般小炉,有何用处?能取暖?” “蜂窝煤虽贵,且烟熏火燎,但听我言,此物不同凡响。”三娘瞥见蜂窝煤,不禁嘀咕。 宋斌埋首研究如何点燃暖炉,未曾抬头。 三娘咕哝几句,摇头返回厨房。 在她看来,主公府此举,实属多余。 既免费,不妨由宋斌随意摆弄。 约莫一刻钟后。 “三娘,快来快来!感受一下这屋内有何不同?”前屋传来宋斌的呼唤。 三娘步入前厅,本欲防备烟熏,却惊觉…… “怎会如此?气温回升乎?”在这屋内,竟感到了一丝暖意。 宋斌露出神秘笑容,指向暖炉,嘿嘿笑道:“妇人之见,此乃主公所赐暖炉之功也。” 炉内,两块蜂窝煤静静燃烧,热力透过炉壁,温暖了周遭空气。 气温渐渐升高。 三娘亦被吸引,凑近观瞧,那形态奇特、孔洞密布的煤炭,竟无一丝烟雾。 她好奇问道:“以往我们烧的煤炭,烟雾缭绕,为何此炭无烟?” 宋斌大笑道:“彼时烧的是木炭,非此煤炭。主公所推之煤,岂会生烟?” “且看,主公此次赐予十块蜂窝煤,据我观察,两块足以燃尽一日。” 三娘近前细察,果然如此,燃烧多时,煤块仍缓缓释放热量,许多部分尚未点燃。 “如此一来,今冬不必再受饥寒之苦。随你多年,终能共度一个温馨之冬。” 三娘欢喜地拥住宋斌,献上深情一吻。 隋唐风气开放,乡野之间,家中亲昵,自是寻常。 宋斌咧嘴而笑,心中已开始憧憬来年春日,主公亲命他主持土豆田拓荒扩种之大计。 第13章 建公厕 主公府邸的三层楼内,市政规划司的办公室中。 在许牧的悉心指导下,老来正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那乌黑发亮的蜂窝煤,不一会儿,脸上便沾满了煤灰,活脱脱一副矿工模样。 “着了!着了!”经过约莫一刻钟的忙碌,来护儿终于成功点燃了蜂窝煤。 “快,放入暖炉,关上门,记得留个通风口。”许牧满意地笑了,连忙吩咐道。 来护儿抬眼望向许牧,又偷偷瞥了杨广一眼,见后者神色如常,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一位堂堂的柱国将军,如今却成了仆役,实在是世事无常。 可又能如何呢?毕竟眼前这位是大隋的储君,另一位则是……声名狼藉的叛军首领。 随着门被关严实,仅留下一扇窗透气,室内温度渐渐攀升。暖炉采用了简化的散热设计,结合蜂窝煤独特的结构与掺杂的黄土,煤炭得以充分燃烧,释放出温暖。 如此一来,只需一个暖炉,室内便能持续升温,温暖如春。 杨广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惊讶地凝视着暖炉。比起皇宫中的火墙,这玩意儿既简便又高效,且便于移动使用。 他俯身靠近暖炉,伸出双手感受着那份温暖,不由感叹:“昔日曾闻皇宫之内有巧夺天工之火墙,工匠们在墙内挖空,使火焰于地下熊熊燃烧,热力透过墙体,令寒冬如春。今日亲眼所见,这小小暖炉竟也有如此巧妙,此室已如初夏之温。” 来护儿轻轻点头,这一举动引得许牧翻了个白眼。 “你点头做什么?老杨读过书,你知道火墙是什么吗?”许牧略带嘲讽地说,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在古代竟已有如此先进的取暖设备。 然而据老杨所述,那火墙耗资巨大,劳民伤财,实用性并不高。 对于许牧的白眼,来护儿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连包工头的角色都能接受,被说两句又何妨? “听说……你让全城七千多户人家都用上了暖炉?” 三人围坐在暖炉旁取暖,杨广忽然抬头看向许牧。 许牧轻轻点头,立于窗前,眺望着外面的景色,感慨万千:“不错,这世上的百姓,终究还是太过艰辛了。这一切,皆因杨广所赐,昏君啊,昏君……” 他的感慨发自肺腑。 穿越前,他对杨广颇有好感,毕竟关于杨广的历史,多出自李唐之手,抹黑他,是为了彰显自己得天下的正当性,是政治的需要。 但真正来到这个时代,亲眼目睹了无数朝不保夕、贫困潦倒、饥寒交迫的百姓,许牧的心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隋唐更替之际,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而这一切,隋炀帝难辞其咎。 杨广沉默不语,额角青筋隐隐跳动,随后深吸一口气。若是在他为帝之时,有人敢如此辱骂,定会诛连九族,施以极刑。 但现在,他必须提醒自己,他不再是皇帝。 他只是个叛军巢穴中的市政规划司司长,而这正是许牧给他的新身份。 万民城内的一切市政规划与建筑设施,都将由他全权负责。 “做了十多年的皇帝,就让我体验这三个月的司长生涯吧。”杨广如此自我安慰,颇有些阿q精神。 如果宇文化及真的造反,至少他能在此暂避风头。 反正三个月后,杨广不可能死去,按照他与许牧的约定,许牧也会放他离开。 至于之后,是否要亲自率军讨伐许牧,他暂时还未考虑那么长远。 此刻看来,许牧才华横溢,真要对付他,杨广还颇有些不忍。 在许牧说出“昏君”二字时,他留意到杨广的表情虽有不悦,却只是微微点头。 看来,今后加入万民城的人,都得经历一番考验,比如骂一骂杨广,谁骂得不够狠,就证明谁对万民城不够忠诚,以此促使他们坚定地走上反抗之路。 不过,对于老杨这样的读书人,许牧想了想,暂时就算了。 一切还需徐徐图之。 “对了,我已经让士兵送来了测量工具和建筑材料,等你的规划图完成,就可以立即开工了。” 许牧此行,一是为了送暖炉,二则是为了居民区第一期工程的建设。如今已是十二月,他计划在一个月内完成第一期居民区的建设,紧接着就要启动第二期工程。 万民城内,目前仅有三千精兵驻守,上万民众仍住在城外的木棚中,寒风凛冽,即使有了暖炉,也只能稍微缓解寒冷,远不及他们在坚固的水泥房中那般温暖。 “规划图我已有初步构想,只是有几个问题尚未解决,不敢贸然施工。”杨广沉吟片刻,走到桌前,抽出一张设计图纸。 那是许牧之前规划的四层居民楼户型图,杨广从未见过如此布局的房屋。 “一家人才这么点居住面积,够用吗?”杨广皱眉问道。 许牧凑近一看,露出几分古怪:“老杨啊,考虑到有的家庭人口众多,我特地规划了每套一百八十平米,足足五个房间,这还嫌小?”这片区域足有千八百平方米,其震撼程度堪比晨曦中自五百平卧榻悠悠转醒,更添几分难以置信之感。 来护儿心中颇感不忿,正欲辩解,却被杨广轻轻抬手制止。杨广对着许牧拱手一礼,说道:“是我疏忽了,未能及时转换思维。还有一点,图纸上似乎规划了不少……公共厕所?” 这便是杨广心中的第二大疑惑。 提及此事,许牧眸中闪过一抹光亮,上前几步,拉住杨广,语重心长地道:“老杨,你可知道城市规划的宗旨?那便是要营造一个文明、洁净、卫生、繁荣且宜居的城市。” “因此,除了居民区一期工程,你接下来最为重要的任务,便是在万民城的各个核心区域修建公共厕所,以供民众使用。” 杨广大张着嘴,未曾料到许牧的城市建设蓝图中,竟包含了厕所这一项。 “我预估,万民城能容纳十万人之众,至少需要……三百座公共厕所吧。毕竟,这是你亲手打造的城市,你总不愿见到街头巷尾痰迹斑斑,或是随地便溺之景吧?试想,城中遍布公厕,百姓遇急便能迅速解决,出门在外,人有三急,这需求是无法避免的,人越多,公厕的重要性就越发凸显……” 杨广只得连连点头,被动地接受着许牧对公厕益处的滔滔阐述。 “我说的这些,老杨你能理解吧?” 许久,见杨广神色略显恍惚,许牧问道。 杨广回过神来,木讷地点了点头。方才许牧的一席长谈,让他深刻感受到了对方对于推广公厕的决心——这与居民区一期工程同等重要,且需同步推进。 想到此处,杨广转身,目光落在了来护儿身上。 年逾五旬的来护儿身子一颤,面露苦色。 “你去,带上研究所新制的测量工具,重新测量公厕所需占地、尺寸及高度,以及所需水泥量等。”杨广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 来护儿无奈地瞥了许牧一眼,拿起研究所新制的可伸缩皮尺,推开市政规划司的大门……随即,他打了个寒颤。 “外面怎会如此阴冷?”来护儿不禁嘀咕,旋即恭敬地将门重新合上。 他,或许将成为历史上首位柱国级别的包工头,而且,这位包工头的任务,竟是承建三百座公厕。 …… 许牧回到四楼,他专属的办公室。 与老杨的交谈,让许牧意识到,自己的眼光确实独到。杨广也确实在用心,仅两天时间,便着手计算水泥用量、占地规模,筹备地基事宜。 如此,他也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创建文明之城,自大业年间始!” 品一口热茶,许牧立于窗前,望着渐渐消融的积雪,心中满是欣慰。 然而,随着大雪融化,外界似乎察觉到了万民城的存在,骁果军恐怕不久又要深入山林。 在这连绵群山之中,万民城的规模太过庞大,一旦对方沿着这条线索寻找,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据山外暗哨观察,对方入山人数竟多达三千! “张须陀已离城三月有余,为何迟迟未归?老房那边真的如此不配合吗?” 许牧心中挂念张须陀,几近望眼欲穿。 “若真没办法,就把他的家眷请来,他定会乖乖跟来。” 临行前,许牧特意给张须陀提过这一计策。 第14章 杨广会不会死 隋唐年间,从九五之尊的帝王到市井小民,普遍存在一种现象——惧内,即世人常说的“怕老婆”。 隋文帝杨坚,作为天子表率,其惧内之名震古烁今。据说,登基之后的杨坚偶然与一臣子之女私定终身,此事却被独孤皇后得知。皇后趁杨坚早朝之际,对该女子施以重罚。文帝闻讯,虽怒不可遏,却也吓得浑身颤抖,竟不敢归寝,只在宫外行宫处理政事,直至皇后怒气稍解,方才赔笑回宫请罪。更有甚者,杨广能坐上太子之位,亦得益于他对独孤皇后的讨好,皇后一言,杨坚便慎重考虑,足见独孤皇后在其帝业中扮演的重要角色。 不止帝王,隋朝诸多官员乃至民间,惧内之事屡见不鲜。河东狮吼,母老虎之喻比比皆是。彼时女子风气开放,再婚者众,其风姿不让须眉于当代。 至唐代,开国功臣房玄龄的惧内故事更添传奇色彩。其妻之威,连唐太宗也不敢小觑。太宗即位后,感念房玄龄劳苦功高,赐予二美以充其侧室,岂料房玄龄以家中有“母老虎”婉拒。太宗不允,遣长孙皇后劝说,未果。太宗大怒,召见房夫人,仍遭反驳。最终,太宗赐毒酒,言若不纳妾,便饮此自尽。房夫人面无惧色,一饮而尽,实则杯中乃醋,自此,“吃醋”一词流传民间,成为佳话。 因此,当张须陀启程前,许牧特地叮嘱,若房玄龄对造反集团无意,只需说服其夫人即可,因得夫人心,即得房玄龄。而今,李渊尚未揭竿,房玄龄身处山东房庄,距此虽远,三月往返应绰绰有余,其迟迟未归,恐有变故。 …… 腊月白昼短促,申时刚过,天边已泛起暮色。许牧处理完一日政务,欲邀老杨同归,却发现老杨不在办公室。 “莫非擅自离岗?也不请假?”许牧微有不满,显然老杨未经职场风雨。 如此大有可为的造反集团,入职次日便提前离岗,岂非儿戏? 出主公府,许牧问及门前守卫,方知错怪了老杨。原来,老杨与老来正带领一队工匠,携卷尺前往居民区测量。 闻此,许牧亦生好奇,遂带两名铁浮屠亲卫,往居民区行去。此时约莫傍晚五时,许牧难得按时下班,皆因心中挂念骁果军,政务难以专心。 “慢着,此处有误,需重新测量!”未至居民区,老来之声已先入耳。旁侧,杨广则伏于临时搭建的案几,笔录数据,一丝不苟。 实地考察,许牧见二人敬业,心中颇为满意,先前的误解让他略感歉疚。老杨见许牧至,点头示意,手头工作未停。 远处,来护儿不断报回测量数据。这批工匠,多为闻讯而来的农夫,冬闲无事,愿为建筑队效力。初期工程规模不大,建筑队仅七十余人,此刻正遵来护儿之令,于居民区规划用地测量。 隋唐测量,不过规、矩、准、绳四器,规画圆,矩作方,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墨经》一书,集数学、工程、物理之大成,堪称古代科学之瑰宝。然而,墨子门人的踪迹……自秦汉以后,便几乎销声匿迹,其学说似乎也随之湮灭于历史长河。 实则不然,其智慧并未真正消逝,而是化作建筑学、算术等诸多学科,潜移默化地传承至今。 换言之,古代的工匠们……皆可视为墨子精神的继承者。 水准仪为测量水平之基准,而绳索则是丈量距离的必备工具。 此等测量方法颇为原始,且极为不便。 因此,在决意大力推动城内基础设施建设之际,许牧指示研究所紧急研发了一系列专业建筑工具。 皮卷尺便是其中之一。 皮卷尺因具有伸缩性,便于携带,其上刻有精细刻度,使测量直观便捷,省去了诸多繁复步骤。 尤为重要的是,以此法测量,误差极小。 见杨广正挥毫疾书,许牧好奇靠近,只见一幅比例精准的方形建筑设计图跃然纸上。 线条工整,显然出自规尺之手。 图中每一边缘,均以小楷严谨标注了测量所得数据。 设计图旁,小楷密布,来护儿等人耗时两个时辰方得此精确数据。 “再加把劲,仅剩楼层梁高未测,完成后我请各位享用烤土豆!” 来护儿一声吆喝,众人纷纷响应,笑声此起彼伏。老来不过两日,便与建筑队打成一片,深得人心。 许牧对此自是欣慰,这预示着市政规划司未来的施工效率将大幅提升。 许牧陪杨广记录完毕,目送老来领着建筑队众人前往盛宴,那烤土豆的诱惑…… 许牧与杨广并未加入。 杨广不喜喧嚣,而许牧则因考虑骁果军即将入山,无心参与。 杨广心思细腻,察觉许牧心事重重,皱眉问道:“何事?难道万民城已暴露?” 言语间,三分随意夹杂七分试探。 即便裴虔通那厮再无能,时至今日,也该寻至此处。 如此庞大的反贼据点,除非骁果军全体皆盲。 许牧轻轻颔首,未有隐瞒,亦未将骁果军之事与老杨关联,言道:“外界确有一支骁果军,今日积雪初融,明日或即入山。” 杨广目光一亮,思绪翻涌,但望向万民城四丈高的城墙,心中热忱瞬间冷却。 来护儿曾言,即便裴虔通率三万骁果军倾巢而出,也难以攻克此坚城。 届时,许牧只需带领民众入城,紧闭城门,即可安然无恙。 杨广斜睨许牧,不由自主分析道:“万民城依山而建,易守难攻,三万骁果军亦难以撼动。” 孰料许牧摇头叹息:“我所虑非此,骁果军不足为惧,我忧心的是我们举事之事若被杨广知晓,恐引来大军围剿。” 杨广:“……”他多想跳出来说,朕早已心知肚明。 但机敏如他,选择了沉默。 继而,又闻许牧悲愤之语:“即便大军围剿,我亦不甚畏惧,我真怕……若杨广遣军,派的是宇文化及,届时宇文化及无法在江都举事,杨广便不会陨落……” 杨广:“……” 老杨嘴角微颤,但近日修养功夫已臻化境,不动声色地与许牧拉开距离。 这小子,竟如此期盼朕的陨落? 如此,朕更要隐忍不发! 实则,许牧此番言论,杨广有所误解。他非盼杨广死,乃待一良机。 杨广一旦身故,天下方能彻底动荡,隋朝方可宣告真正灭亡! 彼时,同道中人……将不再克制,各大世家门阀竞相投资各路反王,以求分得天下一杯羹。 那时,许牧方有更多机遇……暗中壮大。 穿越至此,许牧自定下举事方针: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高筑墙,已成现实,万民城巍然矗立,成为稳固的后方基地。 广积粮,尚需时日,深山之中,粮食难以大量获取。 虽已提升亩产,但短期内,粮食积累仍显不足。 他有一计,待杨广死后三个月,天下大乱之时,劫取天下粮仓洛口仓。 将其中粮食悉数运往万民城! 故而,他急需张须陀早日归来,以这位猛将之能,实施劫掠。 至于缓称王…… 在未装备齐全,拥有强大军力与后勤之前,许牧无意将所有底牌展露于同行眼前。 杨广逝世首年,天下最为动荡,瓦岗寨李密、河北窦建德、山东辅公祏等人,皆欢呼雀跃。 随即,他们疯狂抢占地盘,割据一方,成为隋末群雄的雏形。 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大业十四年,乱世序幕正式拉开。 而他,亦将扮演其中一位小反王,凭借对未来的预知,疯狂发展壮大。 首当其冲的目标,便是瓦岗寨的李密,隋炀帝死后,他将攻打洛口仓,夺得海量粮食。 瓦岗军因此迅速膨胀至二十万之众,令天下反王艳羡不已! 故而,许牧渴望隋炀帝早日陨落,以便他能捷足先登! 第15章 你们不配 然而,许牧未曾料到,李密的心思已悄然转向洛口仓,更暗中指使裴仁基攻取洛阳东面的战略要地——阳城。当杨广得知许牧竟欲置他于死地,两人间的对话便在这份难堪中戛然而止。 自杨广投身叛乱以来,许牧尝试着与他坦诚相待,倾吐了不少肺腑之言。昔日斥责杨广为昏君,今日担忧其安危,皆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只是,世事难料…… “或许,他仍未从心底转变角色,尚未意识到自己已是反叛的一员吧。” 许牧心中暗自思量,随后返回了那座紧邻主公府的居所,迎接古时最为单调乏味的夜晚。 在古代,人们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晚餐往往在黄昏时分,约莫四、五点钟用毕,随后便在七八点钟就寝,最晚也不过九点。这样的作息对许牧而言,无疑是极大的挑战。在现代,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夜猫子,从未在十点前入睡。而今,他的生物钟被迫调整。 晚餐之后,许牧躺在由木板铺成的大床上,床褥下垫着厚厚的棉被,却依然难以消除那份硬邦邦的不适感。没有弹簧床垫的柔软,没有手机的陪伴,没有电视的娱乐,没有网络的宽广,更没有游戏的消遣,甚至没有电灯的光明。他瞥了一眼床边那盏昏黄的油灯,连熬夜的念头都被这微弱的光亮熄灭了。难道要靠数星星、赏月度过这漫长的夜吗?古人是如何熬过这无尽的黑夜的呢?也难怪古代的女子如此多产。 “必须加速科技进步,总有一天,我们的研究所会研发出蒸汽机、发电机、电灯、电视、电脑、手机……此外,从明天开始,正式踏上叛乱之路……” 许牧在床上低语,渐渐沉入梦乡。明日,他将迎来穿越后的首次战役。 …… 次日清晨,军营中的操练声再次将他唤醒。许牧揉搓着睡眼,伸了个懒腰,洗漱完毕后,准备前往军营查看孔兴岳的训练情况。今天,骁果军将进入山区,而他已于昨日向铁浮屠亲卫下达了备战指令。张须陀尚未归来,他将亲自率领三百铁浮屠亲卫,阻挡骁果军的进犯。 骁果军乃大隋的精锐之师,勇猛异常,但在山地战中,其优势难以充分发挥。而万民城的三千精兵,早已习惯了山地作战的训练。许牧在叛乱之初,就预见了可能暴露的风险,因此坚决要求精兵们接受山地作战训练。张须陀身为战场老将,无论是山地、平原还是骑兵作战,均游刃有余,助他练就了一支精锐之师。遗憾的是,这次阻击战,张须陀无缘亲眼目睹。 洗漱完毕,简单进食后,许牧来到千米长的校场。孔兴岳身披黑甲,正领着三百亲卫负重疾跑。其余两百亲卫则驻守研究所,寸步不离,这是许牧的严令,研究所是万民城的根基,不容有丝毫闪失! 晨曦初露,阳光洒落在他们如墨的铁浮屠上,冬日的寒光映照着铁甲,别有一番冷冽。许牧望着这三百精锐,轻轻颔首。他们身负五十多斤的黑甲,行动依旧敏捷,足见训练有素。千米操场上,三百人如风般移动,步伐整齐划一,气势撼动大地。 “立定!” 孔兴岳察觉到许牧的到来,立即高声喝令。 “遵命!” 三百亲卫闻声即停,右脚并拢,挺直站立,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拜见主公!近几日,亲卫们加倍训练,餐餐有肉,随时准备应战!” 孔兴岳拱手行礼,汗水顺着坚毅的脸庞滑落。 许牧望着这三百亲卫,轻轻点头,随即登上军中的高台。亲卫们肃立其后,眼神中既有希望,又有崇拜,更不乏敬畏。正是眼前之人,赐予了他们衣物、居所、丰盛的食物,以及冬日里的温暖。 而作为叛乱者,战斗就在今日拉开序幕! 许牧凝视着他们,沉声道出了第一句令人愕然的话,满含疑惑。 “你们一直自视为精英,但实际上……你们并非真正的精英!” 三百亲卫闻言,纷纷抬头,对许牧突如其来的否定感到不解,更多的则是不甘与不服。在众人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微弱的火光在跳动,闪烁着不屈的意志。 他们是许牧最为信赖的亲卫,自诩为精英中的精英,披上那沉重的铁浮屠铠甲后,他们深信,即使是那即将到来的骁勇果敢之师,也无法撼动他们的地位。 然而,就在不久前,操练未尽,主公的话语如同寒冰,仅用一句便否定了他们的存在价值! \"或许你们心有不甘,但这铁一般的事实不容置疑!特别是你们即将面对的敌手,是那些曾踏遍吐谷浑的雪原,征服琉球的海浪,穿越百越的密林,以及在高丽的战场上历练归来的百战老将。他们是从大隋数十万大军中脱颖而出,以血肉之躯铸就辉煌的骁国军!\" 许牧深知战前鼓舞士气的重要性,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继续对眼前的三百亲卫进行严厉的鞭策。 \"但你们,除了孔副将,又有谁能真正经历过战场的洗礼?\" 许牧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着原本高昂的头颅,三百亲卫的傲气逐渐低垂。 \"在踏入万民城的门槛之前,你们大多是从土地中逃离的农民,是货物倾覆的商贩,是家业凋零的地主,未曾握过刀枪,未曾闻过硝烟,更未曾体验过生死边缘的挣扎,不曾以敌人的头颅为枕,以酒洗剑的军旅生涯!\" \"坦白说,以你们当前的状态,我并不寄予厚望!\" 许牧的语调渐趋沉重,高台之上,气氛凝固。孔兴岳眉头紧锁,不解主公为何在战前动员时选择打击士气,这可是兵家大忌。 但回想起主公建立万民城以来的种种变革,孔兴岳只能静默旁观,心中暗自期待。 他缓缓抬头,目光中充满了对许牧的信任。这位年仅二十多岁的青年,以一己之力,引领数万流离失所的民众,在崇山峻岭间创造了无数奇迹。 \"你们从军以来,日复一日重复着训练,对着木桩挥舞刀法,对着箭靶练习箭术……\"许牧边说边走下高台,一步步靠近那三百名亲卫。 每经过一名亲卫,他的声音愈发洪亮:\"即便如今你们装备了最坚实的盔甲,手持最锋利的武器,又有多少信心能够战胜骁果军?!\" \"告诉我,有多少信心?!\" 许牧在亲卫中穿梭,厉声质问。 \"你们自认为勇猛,但你们的敌人比你们凶悍百倍!有谁能保证,在面对他们挥舞长刀冲锋时,自己不会退缩半步?\" 许牧的话如同重锤,让所有人的头颅低垂。 他们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散落尘埃,一文不值。 主公言之有理,他们本是农夫、商贾、走卒、地主,因生活无以为继才聚于万民城。与真正的精锐相比,他们唯一的资本,只是日复一日的训练。 如何与那些精锐相提并论? 这样的疑问在三百亲卫心中悄然滋生。 我们能赢吗? 连主公都不信任我们。 这场战斗,将是他们首次踏上战场的试炼。两军对垒,非同儿戏,任何疏忽都可能意味着生死相隔。 除了孔副将,无人亲尝敌人颈间热血的滚烫,无人知晓斩敌首级的快感! \"你们,有多少信心?回答我!\" 许牧疾步穿梭,沉声追问,似在逼迫答案。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更深的沉默,所有人的头颅压得更低。 先前的昂扬斗志,此刻荡然无存。 士气全无!孔兴岳心中猛然升起这四个字,紧握拳头,不明主公意图。 如此下去,今日之战,无需再打。 他向许牧投去询问的眼神,却被后者直接忽略。 许牧在亲卫间快速穿梭,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就这点能耐?\" \"这就是我所依赖的亲卫?若将来骁果军围城,你们是否会不战而降,将我绑去投降,向骁果军摇尾乞怜,只为苟延残喘?\" 许牧走上高台,握拳重重捶击胸口。 此言一出,不仅三百亲卫,就连孔兴岳的脸色也为之一变。这已不仅仅是批评,更是赤裸裸的侮辱! \"主公勿要侮辱我等!\" 果然,一名肤色黝黑的壮汉猛地抬头,面红耳赤,全身颤抖:\"我虽不识字,却知忠义仁孝,战死疆场,是我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大丈夫何惧一死?\" \"但主公今日之言,太过分矣,恳请主公收回方才之言!\" 这黝黑汉子,成了三百人中唯一挺立之人。 在他的带动下,其余二百九十九人也纷纷抬头。 许牧的一番话,让三百亲卫个个面红耳赤,眼中似有怒火燃烧,仿佛遭受了极大的侮辱。 \"主公今日之言,太过分矣,恳请主公收回方才之言!\" 不久,剩余的二百九十九人,未经任何人组织,竟异口同声,低吼出声,气势如山,比操练时更为凝聚。孔兴岳目睹此景,眼神逐渐亮起,隐约悟出了主公的深意。 在这三百亲卫中,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气息。 \"恳请主公,收回方才之言!\" 三百人的齐声请求,给许牧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但他巍然不动,站在高台上,坚如磐石:\"凭何收回?\" 第16章 为战而来 “何以见得?” 主公的质问,如重锤般砸在众人的心头,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们内心同样泛起了疑问。 主公错了吗? 不,主公字字珠玑,无可挑剔。 他们未曾经历血与火的洗礼,与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相比,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新丁。 他们甚至不敢保证,面对敌人长刀的寒光,自己能否稳住脚步,不退半步。 然而,主公今日之言,却在每个人心中种下了不甘的种子,憋着一口气,等待爆发。 他们皆是七尺男儿,生来便该顶天立地。 谁甘愿被人轻视,视为弱者? 尤其日复一日的操练,难道仅仅因为未曾踏上战场,便一文不值? 忽地,人群中,一名肤色黝黑的汉子站出,面红耳赤,近乎咆哮:“就凭我手中这三尺青锋!” 言毕,他抽出腰间长刀,猛然挥舞,刀风呼啸,划破空气。 孔兴岳面色一凛,莫非是军心动荡的前兆? 这是他最为忌惮之事,这三百铁浮屠,寻常刀剑难伤分毫,一旦失控…… 万民城危矣! 许牧凝视着他,对方的目光也坚定地回望。 身为亲卫,他本不敢与许牧对视。 但今日之言,深深刺痛了三百人的自尊,他也不例外。 汉子索性鼓足勇气,直视许牧,眼中那点火星,渐渐燎原。 许牧见状,知战前动员已初见成效。 他盯着汉子手中的长刀,反问道:“你这三尺青锋,有何能耐?” 提及此,汉子昂首挺胸,骨子里的傲气展露无遗:“我这三尺刀锋,主公所指,所向披靡!” 在张须陀的严苛训练下,他们刀不离手,两年间苦练刀法。 不仅他一人,当被问及有何能耐时,越来越多的人挺胸收腹,高声喊出不同的答案。 “我虽未经战火,却敢以命相搏!” “我上马能杀敌,下马能耕田!” “我生而顶天,死亦立地,绝不苟活,辜负主公!” …… 在许牧的激励下,众人纷纷吐露豪言壮语,声浪起伏,激情四溢,孔兴岳看得目瞪口呆。 怎会如此?刚才还似有军心不稳之兆? 更让他不解的是,为何这群汉子在展示自身能力时,不少人竟泪流满面。 或许,是许牧今日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他们的伤疤。 将他们引以为傲的亲卫精英之名,狠狠践踏! 于是,操练场上,三百亲卫含泪诉说着自己的能力,而许牧则在高台上静听。 眼前的亲卫,需要一个释放的出口。 孔兴岳见自己麾下的兵士哭泣,眉头紧锁,沉声道:“军中男儿,岂能啼哭?成何体统?!” 他一声令下,三百亲卫齐刷刷抬头,望向许牧。 军中等级分明,许牧不在,孔副将为尊;许牧在场,则孔副将退居其次。 许牧同样凝视着三百亲卫,一向严肃的脸上终于柔和,露出一丝微笑:“英雄未必无情,怜子亦是丈夫。孔副将视尔等为柔弱,我却见真情流露!” “男儿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今日,让我们以热泪洗刷敌人的鲜血,庆祝铁浮屠军首战告捷!” “为战而贺!” 许牧言毕,其他亲卫亦昂首挺胸,任由泪水滑落,滴在冰冷的铁浮屠上。 “为战而贺!” 三百亲卫异口同声,吼声震天,斗志昂扬。 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 绝不能让主公失望! 主公不信我们能赢,那我们就赢给他看! 主公说我们不如百战骁果,那我们就提骁果之首,献于主公面前! 这些话,虽未出口,但那眼中的战意,杀伐之气,已昭然若揭。 就连亲手训练他们的孔兴岳,在这一刻,也觉得眼前的军队变得陌生。 这……还是他一手调教的亲卫军吗? …… 群山之外。 独孤盛辰时未至,便领三千骁果军入山寻人。 他沿途设暗哨先行,大军垫后,以防不测。 李密前锋将至,阳城不久将面临裴仁基的猛攻。 他必须在两天内找到公主,并安全撤离。 或返东都,或奔江都! 只是阳城之后山峦叠嶂,山路崎岖,障碍重重,三千大军难以布阵,一旦遭遇敌袭……不错,多次入山,独孤盛已察觉,深山之中,有叛贼匿藏! 否则,骁果军前几次派出的哨探,不会无故失踪。 “全军警戒,不可松懈!” 独孤盛久经战阵,深知密林之中,大军更需紧密相连。 否则,一旦敌军冲锋,大军便会溃散,败局已定! 更重要的是,他尚不清楚深山中的叛贼数量。 数百人,三千骁果足以应对。 上千人,借助地利,三千骁果只能自保! 因此,即便是指挥着大隋最精锐的部队,独孤盛也不敢掉以轻心。 直至正午,三千大军仍未探明万民城外的暗哨范围。 独孤盛生性谨慎,全军警戒一上午,身心俱疲,稍加思索,令全军原地休整。 “约莫一个时辰后,应能抵达叛贼巢穴,但愿公主未被发现……” 独孤盛皱眉远眺,目前一切看似正常。 但凭借多年的行军经验,他已判断,前方不远处,必是叛贼巢穴。因那方向,山谷连绵,地形开阔,利于扎营。 短暂休息后,独孤盛再度率军启程。 队伍分为两列,缓缓前行,眼看接近预判区域,独孤盛眼皮跳动,见前方林间鸟儿惊飞,脸色骤变,急呼:“全军停止前进,布鱼鳞阵,分散隐蔽,相互呼应,保持阵形!” 古语有云,逢林莫入。 树多则易藏敌。 古人以最原始的方式判断林中有无敌人—— 观察飞鸟。 独孤盛不愧沙场老将,一瞥天空,见鸟儿在前方林梢盘旋不落,便知有异。 他选择的鱼鳞阵,最适合当前环境。 行军时分两列,遇袭则不利。 鱼鳞阵则将部队分为六排,如鱼鳞般层层防护,相互呼应,最大限度防止敌军突破。 其弱点在于鱼尾,但在山林中,这反而是优势,敌人无法迂回,只能正面硬撼。 果然,前方密林中,一个个甲胄鲜明的壮汉涌现,手持三尺长刀,居高临下,汹涌而来。 “三百人!” 独孤盛环顾四周,确认敌军不过三百,沉声下令:“原地布阵,准备迎敌!”骁果军不负大隋精锐之名,三千勇士面不改色,秩序井然,未显丝毫慌张。他们列阵六排,自前至后,坚如磐石,无人退却半步。 众人皆以为,这只是又一次寻常的叛乱平息。 那些藏匿于深山,行踪诡秘的叛军,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然而,随着独孤盛麾下前锋与数十名敌首的短兵相接,异样之感油然而生。 骁果军精心布设的鱼鳞阵,其前锋竟被一冲而散。 更令独孤盛心惊的是,手中长刀斩向敌人铁甲,对方安然无恙,反倒是自己虎口震得生疼。 “此等护甲,究竟何物?” 独孤盛心中震撼难掩,尤其目睹黑甲敌军步步生莲,足下留下一个个深陷的足迹…… 紧接着,鱼鳞阵的第二排也在仅仅三百敌人的冲击下溃不成军。 “勿贪战,先破其阵,再逐一击破!” 山坡之上,敌军藏身处传来清晰的指令,直入独孤盛耳中。 “敌帅所在!” 独孤盛目光凌厉,望着黑甲军持续猛攻鱼鳞阵,沉声怒喝:“稳住防线,退后者斩!彼仅三百,冲锋之后,必疲必败!” 言罢,他率数十精骑逆坡而上,直追敌军突袭的林间来路。 擒贼擒王,此乃战场之上不二法则。一旦擒获敌军统帅,骁果军将立时锁定胜局! 与此同时,许牧身披明光铠,屹立于铁浮屠军方才潜伏之地。 他未着铁浮屠,只因那重甲过于沉重,非持久之力所能承受。 许牧对这些亲卫视若瑰宝,日常饮食精心调配,荤素均衡,生怕营养跟不上高强度的训练。 而他身上,则是研究所特制的唐代名甲——明光铠。 铠甲流光溢彩,浑然天成,外观华丽,防护亦是上乘。 唐军正是依仗此甲,名震四海,威服八方。 铁浮屠军三百勇士冲锋之际,许牧亦在此静观战局。 为主公,纵使危机四伏,他亦须身临前线! 有他在,铁浮屠军方能士气高昂,英勇杀敌。 忽见敌军中一名玄甲将领,率数十士卒朝自己疾驰而来。 许牧侧目望向孔兴岳,这位久疏战阵的战士眼中已燃起熊熊斗志,无需多言,孔兴岳自率十名铁浮屠亲卫,迎向那汹涌而来的敌潮。 第17章 万民龙旗 “老贼,拿命来!” 孔兴岳,一个热血沸腾的斗士,身披铁浮屠战甲,宛若山林间咆哮而出的猛虎,悍然闯入独孤盛麾下数十人的围剿之中。 “来战!” 他以雷霆万钧之势,全然不顾前方敌兵挥舞的长刀,振臂一挥,重重地锤击在一名士兵的胸膛之上。 刹那间,那士兵如同断线风筝,被击飞数米之遥,倒飞而出! 这不是什么奇幻异景,而是孔兴岳借由高处俯冲而下的动能,凝聚全身之力,将一名普通士兵击飞的现实写照。 随后,十名铁浮屠战士蜂拥而上,与数十敌军短兵相接,激战正酣。 孔兴岳则正面迎上了独孤盛,两位强者,一触即发。 独孤盛欲擒贼先擒王,孔兴岳亦是意图一举擒获这位骁勇军的将领。 刀光剑影中,二人首次交锋,竟是棋逢对手,不分伯仲! 平日里,孔兴岳在万民城的三千精兵中,英勇无匹,除张须陀外无人能及,未逢一败,故而得以副将之位。 此役,他原以为面对的不过是骁果军中的一名凡庸将领,未料竟遭遇如此悍将。 孔兴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高声喝道:“痛快!今日便以尔等首级,献于主公!”独孤盛长刀横扫,虎口震颤,却毫不示弱,冷笑道:“逆贼勿狂!本将亲率骁果军至此,今日便是尔等末日!” 二人连番激战,每一招每一式皆是生死相搏。 山坡之上,许牧手持研究所特制的低倍望远镜,密切关注着战局。 为安全计,他将指挥所设在了战场外三百米处,因当前技术所限,仅能清晰观测到此距离内的细节。 通过望远镜,许牧对战场的残酷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里没有武侠小说中的花哨招式,独孤盛与孔兴岳的每一击,皆是直指要害。 稍有疏忽,便是生死立判! 刀锋相接,既是力量的较量,也是杀伐技巧的比拼。 “战场之上,练就的是生死之术。”许牧感叹道,这场对决让他更深刻理解了张须陀曾经的教诲。 孔兴岳为求胜利,甚至不惜使用阴险的撩阴腿,却被早有防范的独孤盛敏捷后撤,巧妙避开。 “二人实力相当,短时间内恐难分胜负。”许牧观察良久,发现双方多次交锋,力量与技巧均不相上下。 于是,他的目光转向了冲锋陷阵的铁浮屠军。此战的胜负,关键在于他的三百亲卫能否突破重围。 一旦他们成功突入,此战必胜,留给骁果军的,将是逃生的渺茫希望。 为深入了解这个时代战争的法则,许牧曾随张须陀学习阵法,深知鱼鳞阵的优劣。 尽管在崎岖山地中,鱼鳞阵难以发挥最佳防护效果,但铁浮屠军突破第二层鱼鳞阵后,已显现出疲态。 他们身着重达五十斤的铁甲,无视敌人攻击,加之从山坡上冲杀而下,气势磅礴,寻常军队或许早已闻风丧胆。 然而,眼前的军队,名为骁果! 取意勇猛果断,由各军精英组成,堪称大隋精锐中的精英! 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铠甲,刀盾手严阵以待,面对冲锋,竟毫无退缩! 显然,这样的场面,他们已司空见惯! 许牧眉头紧锁,望着速度渐缓的三百亲卫,神色愈显沉重。 速度的减慢,意味着等待他们的唯有死亡——被三千骁果军围困,逐步消耗殆尽! 加之身披重甲,体力消耗巨大,时间拖得越久,形势对他们越是不利! 目睹此景,许牧深吸一口气,示意身后亲卫升起旗帜。一面镶有黑龙边框的龙旗缓缓升起,高悬于众人视野之中。 同时,许牧取出木质扩音喇叭,竭力高呼:“见万民龙旗,誓死不退!” 冬日寒风呼啸,黑龙旗猎猎作响。 冲锋的三百亲卫同时听见了许牧的号令,看见龙旗高高飘扬,心中燃起了主公赋予的信念。 主公曾言,军人多有信仰,而他们的信仰,正是万民城。 因为他们的背后,就是万民城! 那是值得他们以生命扞卫之地! 万民龙旗飘扬,意味着他们已无退路! 两年的训练,他们已对万民城产生了深厚的情感,对它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在这乱世之中,那是名为希望的火种,一切皆由主公点燃。 而今,却有人企图熄灭它! “决战!决战!为战而歌!为主公而歌!” 一名亲卫怒吼着,长刀所向,猛然加速,突破了第二层鱼鳞阵。 不止是他,其他亲卫眼眸赤红,杀意滔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突破眼前的重重防线! “尔等视我如草芥,我又岂会将尔等放在眼里!呸!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骁果军是吗?今日我便杀个三进三出!” 一位魁梧大汉,手持长刀,身披黑甲,冲在最前,率先闯入第三层鱼鳞阵。 “杀了他!杀了他!”一名百夫长见第二层防线崩溃,急忙大吼,带领十几人向首位冲锋者围攻而去。 两军对峙,士气最为关键。 狭路相逢勇者胜,阻挡住第一个冲锋者,将严重挫败敌军士气! 这位百夫长显然深谙此理,率十几人组成人墙,以坚不可摧的姿态挡在了黑甲大汉面前。 “尔等鼠辈,也敢小觑你李爷爷!” 大汉啐了一口,见只有十几人拦截,露出不屑的笑容,提刀直冲入人群之中。 他借势而下,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横刀斩落,几个敌兵应声倒地,他不顾生死,心中唯有前进二字! 那百夫长首当其冲,反应迅速,一刀砍在大汉胸前,却只在铁甲上留下一道划痕。 随即,反被大汉一刀劈中胸口,鲜血喷涌,倒地不起,生死未卜。 “挡住他!挡住他!” 百夫长倒下,但其余人并未四散奔逃,继续组成人墙,兵器不断落在大汉身上。 尽管铁浮屠防护惊人,但在连续的阻碍下,大汉的速度再次放缓。 “给爷爷受死!”大汉咆哮着,身负重甲,竟直接一个翻滚,冲入了十几人的人墙之中。 他欲借下坡之力,将众人一同拖下山崖。 此招凶狠异常,虽能重创敌人,自身亦将受损。 铁浮屠虽能抵御刀剑,却难以抵挡下坠造成的内伤! 然而,大汉的举动,却在第三层鱼鳞阵中撕开了一个缺口。 亲卫们借此裂口,如利刃般,接连涌入。 身着黑甲的他们,如猛虎入羊群,在装备远逊于己的骁果军中横行无忌。 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鱼鳞阵,在他们的冲击下,骁果军阵型大乱,再也无力组织有效围攻。 裂口不断扩大! 直至第四层鱼鳞阵,又有一名亲卫效仿前者,不顾一切,利用动能冲入阻挡的人墙之中。 他狠狠撕开了一道裂口! 然而,这一回,汲取了教训的骁果军迅速调整队形,填补空缺,将裂口无缝衔接。 “龟孙子们,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番,这世上的劲旅何止骁果军,还有我铁浮屠的赫赫威名!” 然而……骁果军未曾料到,这群硬汉的热血沸腾,许牧清晨的激励言犹在耳,激荡心间。 他们的愤怒,他们的血性,在鲜血溅洒的瞬间,尽数喷涌而出。 “为主公展示,即使敌人是身经百战的精英,我们亦誓不苟活,誓死扞卫荣耀!” 这股信念,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许牧的激励,已让他们无路可退。 此刻,若退一步,不仅会遭受袍泽的唾弃,更会在万民城的亲友面前颜面扫地,脊背受千针。 “万民龙旗所向,皆为万民城疆土!入侵者,唯有死路一条!” 一名亲卫怒吼着,不顾一切地冲下斜坡,身影踉跄却坚定,直捣敌群。 他那近两百斤的身躯如同巨石滚落,势不可挡,即便敌人十数人聚集一处,紧急构筑防线,也无法阻挡这股洪流。 裂口,再次被无情地撕扯开来! “万胜!万胜!” 随着第四道裂痕的撕裂,敌军三千人的阵型已大半崩溃。铁浮屠军不顾一切,以血肉之躯,悍然撞开一道又一道缺口。 紧随其后的铁浮屠勇士如潮水般涌入,挥刀狂舞,肆意收割! 事实证明,即便是骁果军,在连续不断的阵型崩溃之后,那曾引以为傲的第六层鱼鳞阵,未待铁浮屠的下一波冲击,便自行瓦解,四散奔逃! 敌军的阵线,彻底崩溃! 指挥所内,许牧目睹着这场惨烈的搏杀,心情沉重异常。 尤其见到一个个亲卫视死如归,奋不顾身地冲向敌阵,用血肉之躯撕开防线,他的眼眶不禁泛起了泪光。 “未来的天下,铁浮屠必将成为最强之师,傲视群雄!” 许牧在心中暗暗立誓。 此刻,敌军阵型已分崩离析,许牧抓起扩音器,深吸一口气,声音响彻山谷:“给我杀!这山坡上的每一个骁果军,一个也不得幸免!” 第18章 万胜 身为一个素来寡言少语、不喜粗鄙之语的人,许牧自穿越以来,首次以“老子”自称,破口而出。 目睹这等沸腾热血的场景,他的内心也被点燃,血性沸腾。 他这一席话,如同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三百亲卫心中的熊熊斗志。 但凡尚存一战之力者,双目赤红,纷纷昂首,目光穿透硝烟,锁定那万民龙旗飘扬之处。 那里,正是指挥中枢所在。 在他们突破敌阵之后,主公下达了第二条指令,简短而决绝! “一个不留,全数歼灭!” 于是,这群初尝战阵的年轻士兵,杀伐之心被彻底唤醒,面对骁果军的勇士,提刀便砍,无所畏惧。 军营中的教诲在耳边回响——砍向颈项,刺向心脏,斩断腿脚关节! 从最初的生涩笨拙,到渐渐熟练,这三百亲卫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迅速成长,浑身浴血,蜕变于瞬息之间。 战场上,明明是三千骁国军将他们团团包围。 然而,当骁果军的阵型因冲击而变得支离破碎,一对一面对身披铁浮屠的亲卫时,他们显得不堪一击。 亲卫们无需防守,只需进攻。 骁果军稍有疏忽,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双方装备的差距,天壤之别!先前铁浮屠军全力冲锋,骁果军对那黑甲的恐怖尚无直观感受。 而今交锋之下,每个骁果军无不心惊胆寒。 那无法穿透的黑甲! 加之先前三百人冲击三千人鱼鳞阵的余威,许多骁果军心中萌生了退意。 “一个不留,全给我杀光!” 紧接着,这些亲卫们杀得眼红,但凡遇见未着黑甲之人,便挥刀而上,毫不留情。 即使他们身负铁浮屠,长时间作战,体能达到极限,也无人停下脚步。 “主公正于坡顶观战,诸君务必全力以赴!” 一名看似读过些书的汉子,独自冲入骁果军阵中,逢人便战。 “让主公见识一下我的能耐!” 随之,一个接一个的亲卫,不顾自身安危,冲入敌阵,遇人便砍。 转瞬之间,三百亲卫已斩首六百多敌军! 接近五分之一的伤亡,让骁果军的退意愈发强烈。 然而,他们凭借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仍旧组织起抵抗。 因为主将未退,他们绝不后退! 独孤盛仍在前线浴血奋战! …… 指挥所内,许牧望着骁果军损失近五分之一仍顽强抵抗,神色凝重。 不愧为天下强军,大隋第一禁军! 若非他今日事先激励了这三百亲兵,恐怕他们连鱼鳞阵都无法突破。 这支军队的素质之高,确实配得上“骁果”之名。 只是,长时间的激战,铁浮屠军已筋疲力尽,若继续下去,胜负或将逆转。 正当许牧眉头紧锁之际,与孔兴岳激战上百回合的独孤盛目睹鱼鳞阵崩溃,骁果军损失惨重,牙关紧咬,最终在数名亲卫的护卫下,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全军撤退!我来断后!” 独孤盛以一己之勇断后,趁铁浮屠军力竭之时,带领剩余两千余兵力疾速下山。 “老贼哪里逃!” 孔兴岳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独孤盛,紧随其后,率领铁浮屠军疯狂追杀。 沿途,又斩杀了数百落单的敌军。 付出千人阵亡的代价,独孤盛勉强保存了大部分实力,成功撤离了这个伏击点,走下了山坡。 孔兴岳见状,也未再长驱直追。 毕竟,铁浮屠军已疲惫不堪,连快跑都显得吃力,而敌军装备轻便,一旦重新整编,胜负或将再次逆转。 “大胜!大胜!” 山坡之上,尸体横陈,铁浮屠军怒吼连连,仿佛在宣泄心中的恐惧与压力。 这是他们的首战,亲手斩敌,满身血污,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他们战胜了恐惧,亲手迎来了这场辉煌的胜利! “全军列队,清理战场,确保敌军无一生还,不可遗漏任何一个!” 孔兴岳并未松懈,冷声下达命令。 于是,亲卫们纷纷拾起刀剑,对准倒地的尸体补上致命一击,以防万一。 然而,随着砍杀,不少人半弯着腰,当场呕吐起来。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过于浓烈,加之遍地的尸体,内脏外露,血肉模糊,这些新兵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纷纷承受不住,呕吐不止。 指挥所内,许牧目睹这一切,嘴角不禁上扬。 刚刚,孔兴岳汇报了战果。 斩敌一千三百余,而己方,竟无一人阵亡! 不得不承认,铁浮屠居功至伟。 它的初次亮相,便创造了奇迹! 当然,虽然无人死亡,但有数十名亲卫断肢残臂,或是内脏受损,伤势严重。“即刻传令,万民城内所有军医,火速准备救治!”许牧急切地下达指令。 他清楚地记得,这般惨烈的伤势,皆因亲卫们以血肉之躯,如箭矢般自山坡滚落所致。若非如此壮举,其他人恐怕连敌军那坚不可摧的鱼鳞阵都无法撼动! “再令,此役大捷,亲卫三百勇士,俸禄翻倍,待清点战果,论功行赏,晋升爵位!”许牧紧接着下达第二道命令,随后命三百亲卫稍作休整,清理战场,将敌人遗体上的盔甲、武器,尽数带回万民城。他正急需大量钢铁,这一千余套装备,回炉重造,足以增添百架铁浮屠! …… 阳城之外,群山脚下,独孤盛率军撤离后驻扎整顿。清点伤亡,面色阴郁,目光如炬,凝视背后的崇山峻岭,脑海中回荡着与那三百敌军交锋的场景。他们身披统一制式的铠甲,训练有素,领兵之人更是沙场老将,实力与他不相伯仲。骁果军不善山地作战,而那三百黑甲军对此环境的熟悉程度远超他们。加之,他们身着重甲,防护惊人,骁果军的兵器难以穿透,令他心惊胆战。然而,仅此还不至于让骁果军溃败。 但随后,那三百黑甲军冲锋的景象,让独孤盛心生寒意,冷汗涔涔。尽管他估计敌人重甲之下,或已疲惫不堪,但事实上,骁果军的状况并未优于黑甲军。三百人冲破阵型,不仅士气全失,更当即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力。更关键的是,敌军铠甲坚不可摧,骁果军竟未斩杀一名敌人。在此情势下,他不敢恋战,果断牺牲数百人,带领一千六百余人成功脱险。撤退时,他还预设伏兵,欲趁敌力竭反击,逆转局势,岂料对方并未追击。 而这支叛军,竟藏匿于深山之中!即使阳城三万骁果军悉数入山,恐怕也难占上风。山地作战,三千兵力已是极限,再多则一旦遭遇冲锋崩溃,前方溃逃将引发踩踏,全军覆没。 “若是陛下落入他们手中,恐怕凶多吉少。”独孤盛面色沉重,叹息一声,随后带着残兵踏入阳城。 裴虔通见其玄甲上满是刀痕,心中一沉,已知不妙。尤其在独孤盛羞愧地叙述战况后,裴虔通的脸色愈发阴沉。 裴虔通冷笑道:“这就是独孤将军所言,两日内必找回陛下?” 独孤盛低头半跪,满心愧疚。“末将指挥不力,未能克敌,恳请裴将军惩处!”他没有辩解,沉声说道。 “哼!”裴虔通冷哼一声,展开地图,指向西方:“裴仁基大军将至,惩处之事暂且不提,你认为我军应如何应对?” 他并非不想惩处独孤盛,实则是独孤盛英勇无双,乃难得的猛将。如今裴仁基逼近,麾下猛将如云,若此时惩处独孤盛,恐无人可用。 独孤盛凝视地图方向,紧咬牙关,沉声道:“若裴贼来犯,末将愿为先锋!” “如此甚好。” 裴虔通冷冷注视着独孤盛,缓缓转身,心中却另有所谋。“宇文智及得知阳城危急,特来书信,催促我速接陛下前往江都,但陛下身陷贼营,生还希望渺茫……” 想到那位不顾江山安危的陛下,裴虔通一阵头痛。眼下面临阳城之危,张公旧部来袭,他的第一念头便是弃城而逃。但独孤盛显然不会同意。不过,在收到宇文智及的书信后,裴虔通已暗中联络骁果军上下,除独孤盛所率的一千余骁果军外,其余部队随时准备弃城。 …… 万民城,军营内,医者们忙碌不堪,穿梭于病房,准备各式疗伤药物。冰袋冷敷,夹板固定,许牧想尽办法,利用一切可用之法。正值寒冬,无需临时制冰,天然冰块便能辅助治疗。不久,骨折的亲卫们伤势得以缓解,但那些内脏受损、器官移位、重伤垂危的亲卫,却出现了严重的内出血。 “真的无计可施了吗?”许牧凝视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沉声问道。 “主公,非是老朽无能,此等伤势关乎五脏,内有淤血,即便是扁鹊华佗再生,也无力回天。”这位年逾六旬的老者,孙连晋,乃万民城医术最高之人。而今,三百亲卫中,已有八人伤势最重,至今昏迷不醒。 第19章 纪念碑 听完孙连晋的话语,许牧陷入了沉思,周遭空气似乎凝固,只余下沉默的回响。 通过孙连晋细致的描绘,一幅画面悄然在他心中铺展——那八名战士,极有可能正遭受内出血的折磨,血液在体内无声地汹涌,压迫着脆弱的神经,令他们陷入无尽的昏迷。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内出血也是足以致命的严峻挑战。而穿越至此,许牧在医疗领域的忽视,让万民城的医术几乎完全依赖于孙连晋一人的支撑,城市的医疗水平显得格外单薄。他的精力,尽数倾注于民生与军事的建设,忽略了生命之舟的维系。 病房门外,许牧的目光温柔而沉重,落在那八个沉睡的亲卫身上,其中一位,他记忆犹新,是首位无畏冲锋,撕开敌阵缺口的勇士,为后续的战友开辟了道路。 “他叫什么名字?”许牧手指轻点,目光转向孔兴岳,询问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孔兴岳神色黯淡,声音低沉如夜:“李铁石,平日里最是勤勉,训练场上总能看到他挥汗如雨的身影。” 许牧继续询问其余几人的姓名,孔兴岳一一细数,言辞间夹杂着对每位战士个性的回忆:“张宝一,平时机智狡黠,没想到关键时刻如此英勇;吴天青,我记得他出征前还与我笑谈,说战后要娶心爱的女子,婚期都已选定……” 话语间,这位钢铁般的汉子,眼眶逐渐湿润,声音也变得哽咽:“主公曾言,无情非真豪杰,怜子亦丈夫。我,我只是……” 孔兴岳匆忙拭去眼角的泪光,向许牧解释,生怕被误解为软弱。 许牧报以苦笑,他从未有过嘲笑之意。此刻,他心中暗誓,未来必当全力提升医疗水平。这些士兵为他浴血奋战,若倒在沙场是宿命,但若能幸存…… 他不允许,任何一个生命因他的疏忽再次陨落! 夜幕降临,而许牧没有离开的打算,与孔兴岳并肩站立,守护着这八个沉睡的灵魂。 随后,他严令孙连晋务必挽救所有非致命伤的亲卫,并颁布了一项紧急命令:“即刻组建工程队,建造烈士纪念碑!厚葬我们万民城的英雄们!” 他拒绝了将八人草草安葬,而是直接召见了杨广。 “一日之内,我要见到一座烈士纪念碑矗立于此,你能办到吗?” 许牧的声音冷峻,不容置疑。杨广虽不解其意,但面对许牧前所未有的坚定眼神,他仅犹豫片刻便坚定应允:“一日一夜,我必不负所托!” 杨广虽不明真相,但从许牧对纪念碑的要求中,隐约感知到了什么。一座巍峨的丰碑,将镌刻着“万民英雄,永垂不朽”八个大字,下方则铭记着八位英烈的名字。 “名单随后送达,我只有一个要求,碑身高百仞,气势磅礴,令人敬畏!” 许牧的语气虽显生硬,杨广略感不适,但仍坚定点头。有了现代材料和技术的支持,百仞之碑,他信心满满。 当夜,杨广带领来护儿,夜以继日地选址、测量,最终决定在万民城后方划出一片土地,破土奠基,准备浇筑水泥,竖立起一座百仞高的丰碑! 这一夜,无人安眠。许牧、杨广、来护儿,皆是如此。 在杨广绘制完纪念碑的设计图后,来护儿趁四下无人,低声对杨广说:“将军,许牧今日的反应非比寻常,是否骁果军已找到我们的位置?” 杨广眉头紧锁,沉声警告:“莫要妄加揣测,速去监督工程,天色已明,我们必须在今天之内完成百仞丰碑的建造!” 其实,他心中早有预感。尽管他与来护儿无法直接接触军队,对外界一无所知,但今日许牧未如常上值,且下达命令时,那股难以掩饰的硝烟气息,昭示着他刚从战场归来。 然而,许牧仅提供了八名牺牲者的名单,要求立碑纪念。这八人的生平,平凡而普通,意味着骁果军与万民城的某次深山交锋,代价是万民城失去了八条宝贵的生命! 至于骁果军的战况,杨广不敢深究。毕竟,那是骁果军,若连正面交锋都无法取胜,那对方的实力将超乎想象。 因此,面对许牧那冰冷而坚决的眼神,杨广选择了无条件服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请求,不敢有丝毫怠慢……“万民英雄,其名永载史册,而这少年,却以寻常军士为国之栋梁。”杨广轻摇着头,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在市政规划司的间隙中寻得片刻休憩。 他仅能小憩须臾,醒来即需前往探视那百仞丰碑的建设进度。 身为天子,他亲口许下的承诺,自当一言九鼎,不容食言! …… 一日一夜转瞬即逝。 一座百仞丰碑,巍然耸立。 近乎奇迹般的成就! 就连许牧也未曾料想,杨广竟如此迅速地兑现了诺言。 他原计划需两日时光,冬寒之中,八位亲卫的遗体不易腐败,得以更长久地保存。 立于丰碑之前,许牧凝视着碑上镌刻的八名英魂之名,以及旁边以小楷书写的一生事迹,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夜之间,百仞丰碑拔地而起,老杨,你做得不错。” 许牧由衷地赞叹,杨广闻言轻轻颔首,心中却涌动着异样的情绪。 “此等小事,不足挂齿。在我大隋,曾有一人,一夜之间筑起方圆八里、高十仞的六合城,堪称神迹。”杨广望着眼前一夜成形的丰碑,心中满是成就感,但仍谦逊地说道。 许牧闻言,眸光一闪,不禁追问:“此人是何方神圣?” “何稠,时任太府少卿。”杨广嘴角泛起微笑,征伐辽东之时,正是此人一夜之间筑起了六合城。 随后,渡辽水无桥,又是何稠,仅两日便架设起横跨辽水的长桥。 许牧微微点头,暗暗将这个名字铭记于心。 又是一位巧匠,其才华断不可埋没! 日后,定要将他招至麾下! “主公,吉时已至。”一旁,孔兴岳打断了许牧与杨广的交谈。 许牧轻轻点头,下令开启万民城门,让城外百姓入内。 与此同时,城内三千精锐及三百铁浮屠军,除守卫研究所的两百人外,尽数汇聚于烈士碑前。 因冬日严寒,碑上水泥未全干,但在底部,为便于刻字,杨广特命人用蜂窝煤烘干了部分水泥。 接到主公府令的百姓,纷纷涌入城中,遥遥便望见一座高百仞的庞然大物。 一座宏伟的丰碑,傲然矗立。 其上八字,识字的百姓低声诵读:“万民英雄,永垂不朽!” 最前列,站立的是许牧的铁浮屠亲军。 三百铁浮屠军,即便是断臂残肢的亲卫也在战友的搀扶下勉强站立,仰望着这座丰碑。 在此之前,万民城并无此碑! 有消息灵通的士兵得知,这是主公专为此次大战中牺牲的八位英雄所立。 全名为——万民英雄纪念碑!百仞石碑直指苍穹,散发着庄严的气息。 上万百姓层层环绕,竟无一人窃窃私语。 众人皆凝视着这座丰碑。 “或许你们中有人已知,有人未知,就在昨日,万民城遭受了骁果军的侵袭!” 许牧立于万民英雄纪念碑下,手持扩音器,高声宣告:“他们出动了三千骁果军!或许你们不知骁果军为何物,我告诉你们,骁果军,称其为大隋第一军亦不为过!” “取其英勇果断之意,皆由身经百战的精兵组成,然而……就在昨日,我万民城铁浮屠军……” 言及此处,许牧刻意停顿,目光扫过那三百身披黑甲的铁浮屠军。 上万百姓、三千精兵的目光也随之聚焦于他们身上。 三百亲军个个昂首挺胸,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在昨日之前,他们从未体验过这样的荣耀。 “我万民城铁浮屠军,仅以三百之众,于山坡阻敌,以悍不畏死之态,斩敌首千三百余,今日,取其盔甲兵器堆积于此,供各位观瞻!” 随着许牧话语落下,万民纪念碑不远处,覆盖着巨大血红绸布的小山被揭开。 一具又一具玄甲赫然显现! “此,乃我铁浮屠军之英勇,即便大隋第一军,在我军面前,亦不过土鸡瓦犬,不堪一击!”许牧高声疾呼,百姓见状纷纷发出惊叹。 不少有见识的百姓向无知者普及了骁果军的概念后,万民城所有百姓不由自主地发出欢呼:“主公万岁!主公万岁!” 他们亲眼见证了许牧带来的这一切变化。 然而,欢呼仅两声,就被许牧制止。 “此战非我之功,实乃铁浮屠军将士舍生忘死,方能创造如此奇迹!” 许牧分毫不居功,反手指向碑上的八人,沉声道:“特别是这八位,我特立此丰碑,愿诸君铭记,这些为万民城披荆斩棘、鞠躬尽瘁、牺牲生命的英雄!” “他们,才应受万世景仰!” “万民英雄,当永垂不朽,我们绝不可忘!” 许牧激昂陈词,情感之处,三百亲卫更是热泪盈眶,不少人仰天高呼:“万民英雄,永垂不朽!” 他们为逝去的战友呼号,也为自己的命运而呼号。 若无主公,何来今日之他们? 古往今来,唯有那些高不可攀的大人物,方能树碑立传。 而今日,主公却为他们阵亡的袍泽立碑,将生平刻于百仞高碑之上。 这一切,让三百亲卫感激涕零,无以复加。 第20章 万民商行 “万民之英,永载史册!”最终时刻,于那丰碑之前,众人齐声高呼,八字誓言响彻云霄,气势磅礴,直冲五岳之巅! 杨广目睹此景,不由凝眸失神,良久方回过神来,目光深邃地瞥了许牧一眼,心下暗自感叹:“自今日起,万民城中,无论士卒百姓,许牧或将被视为神只,甘愿生死相随,无人可撼其分毫。” 即便是他,在万民城内,亦不敢悖逆许牧之意。届时,无需许牧发话,万千军民之唾沫亦能将其淹没。 尤其在目睹……那千余副战甲之后,杨广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连骁果军都败了,且是在如此悬殊的差距之下。 他已无所依靠,唯有自救。“吾当自强,勉力存活三月,唯愿此贼首能网开一面……” 杨广心中暗自筹谋,故而趁此良机,提出何稠之名,寄望于何稠能继其志,执掌市政规划司。 正当杨广思绪纷飞之时,许牧亲自主持了一系列庄严仪式:缅怀英烈,行注目礼,静默哀悼……每一环节皆庄重肃穆,悲痛之余,万民城的凝聚力更甚以往。 待一切完毕,夜幕已悄然降临。许牧这才解散民众,沿途燃起篝火,派遣三千精锐护送百姓出城,因城内建设尚未完备,暂不宜居。 然而,许牧承诺,一月之后,居民区首期工程竣工,将公开招募进城名额。 ……料理完诸事,许牧返回主公府旁的小洋楼。经历此役,许牧深知,揭竿而起的序幕已缓缓拉开。 如今,铁浮屠军之事已为骁果军所知,接下来,便是静观其变,是否会有更多大军压境,围攻万民城。 “过去三年,民生与军事虽有发展,却忽视了诸多领域,今需速速弥补。” 仰望繁星点点,银河璀璨,许牧心中已有计较。“首要之务,万民城需建立情报机构。” 回到书房,许牧提笔疾书,于白纸上勾勒出一系列后续规划。他必须掌握天下群雄动态,那些反叛者个个勇猛异常,宇文化及、李密、王世充、窦建德、李渊……无一是易与之辈。 然万民城隐于深山,易守难攻,却也难以掌握外界信息。因此,构建一个遍布天下的情报网,探查各路豪杰动向,势在必行。 此网需广阔且隐秘,许牧迅速构思出一计。“创立一个覆盖天下的商号!” 大商号自当四海为家,借此收集情报更为便捷。“但人选……” 许牧沉吟,手下之中,尚无显露出商业才华之人。转念一想,商号表面上的东家,实则无需精通商道。 只需口齿伶俐,遵从主公府战略即可。“传主公府令,万民城将成立万民商号,诚招东家一名,望城中百姓毛遂自荐,善言辞者优先。” 许牧吩咐门外的铁浮屠亲卫,亲卫即刻连夜前往城外,广而告之。同时,许牧列出当前医学难题,设立系列研究项目,命研究所工匠加速钻研。 未来,若人才充足,他将在万民城内创办医学院,培育专业前线医师,以减缓战士伤亡。 万民城机构精简高效,命令迅速传达至每位百姓耳中。 ……次日,数十名百姓由铁浮屠军引领至主公府前,翘首以盼许牧接见。他们闻讯商号成立,纷纷踊跃报名,个个跃跃欲试。 一番简单交流后,许牧选中一名看似机敏,擅长察言观色的中年男子,年约三十,衣着整洁,面对许牧时始终躬身,礼仪周到,与众不同。 最关键的是,许牧察觉此人似曾为商,谈及行商之道,滔滔不绝,经验颇丰。 许牧欣赏其口才,至于经营能力……或许管理一家店铺绰绰有余,但要运营一个遍布天下的商号,尚有距离。 “主公勿忧,有我在,万民商号定能遍地开花,触及每一州郡!”这名中年男子名唤范逐,拍胸脯保证道。 许牧不由一笑:“商号东家所需做之事,实则简单,遵循主公府指定之经营策略即可,极易上手。”\"你的这份自信实为难得,范逐,你可曾想过,委以你万民商号重任的真正意图何在?\" 许牧轻轻拍打着范逐的肩头,语调忽而变得深沉,发问道。 范逐的面容随之凝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是为了洞悉天下大势。\" 许牧满意地点点头,这正是他赏识范逐的原因之一。范逐察言观色,揣摩上意的本事,远远超乎他在商业上的天赋。至于经商的项目、策略、经营之道,许牧都能手把手传授给他。只要遵循主公府的部署,万民商号定能在外界落地生根,日益茁壮。 \"只是,我尚不明了……我们万民商号究竟要经营何种生意?\" 范逐按捺已久的问题,在得到职位后终于脱口而出,心中盘算着万民城现有的资源——土豆、棉花等,但想要将这些销往四海,似乎并不现实。毕竟数量有限,连万民城自身的需求都难以满足。 \"跟我来。\" 许牧微微一笑,对于万民商号的首个经营项目,他经过深思熟虑,选定了一项利润丰厚的事业。 二人步出万民城,来到一处由数百名士兵严密守卫的山谷之中。放眼望去,山谷中处处可见巨大的铁锅,锅下是蜂窝煤燃起的温暖炉火,而锅内,满载着洁白如雪、粒粒精致的盐巴。这不同于市面上流通的粗盐,而是仅供达官显贵、贵族享用的高级精盐! 范逐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这……这里竟然藏有盐矿?\" 他不禁问道。 许牧却摇摇头:\"群山之中,勘探结果显示仅有一处煤矿,别无他矿,但在地下深处,却蕴藏着丰富的卤水,故而得以制盐。\" \"加之研究所研发的采矿技术和半自动排水装置,开采这些井盐的成本并不高昂,主要开支在于人力。\" 许牧简要说明,指了指山谷中不过二十几位工人。此处设施完备后,已形成了一条精细盐生产的流水线,有专门开凿矿井的,有专司抽取地下水的,有提取卤水的,有煮盐的,还有负责精炼盐品的。 范逐望着眼前宛如奇迹般的精盐,对许牧彻底折服:\"主公真是天纵奇才,有此盐业,万民商号定能在天下稳占一席之地!\" \"只是,\" 范逐又提出了关键性的问题,\"这山谷每日能产盐几何?\" 许牧这才露出一抹微笑,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斤?\" 许牧摇头否定。 范逐的眼眸瞪得更大了:\"三千斤?\" 许牧微微颔首,随即意识到……自己似乎让范逐感到震惊了。 在这个时代,盐铁是最为暴利的行业,尤其在唐朝建立后,盐税竟占了年税收的五分之二!其暴利程度不言而喻。而在这山谷中,许牧利用先进工具,短短数月便挖掘出十几个盐井,加之各环节的优化精简,产量之巨,令人咋舌。 正因掌握着这样一个宝藏山谷,以及研究所提炼精盐的技术,许牧才有了直接开设万民商号,让其行走天下的底气。万民城可以保持低调,但万民商号无需如此!它必须高调崛起,成为天下无法忽视的商号! 届时,无人会将这家商号与深山中的小小势力联系在一起。 \"若主公赐我此物,我有信心,一年之内,携带万金回城!\" 良久,恢复镇定的范逐彻底折服,同时立下了军令状。 然而…… 许牧却摇头轻叹:\"我对金钱其实并无太大兴趣。\" 稍作停顿,见范逐脸上露出古怪表情,许牧怕他误会自己故作姿态,连忙补充:\"创立万民商号,目的有二:一是为了收集天下情报,二是……\" 许牧站在盐谷之外,眺望着远方万民城雄伟的城墙,以及那高达百仞的纪念石碑,\"为了让万民城的百姓,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 许牧所言,出自肺腑。在深山中度过了三年,他一直渴望将万民城打造为天下最为繁华的城市。历史证明,城市的繁荣往往由商人推动。唯有物资交流,方能让万民城持续兴盛。因此,万民商号的存在至关重要! \"我已命市政规划司抽调人手,在万民城内建造市场,万民商号将成为首家入驻市场的商家。三日之后,市场将正式开张,届时全城百姓都将汇聚于此,那也将是对你的首次考验。\" 许牧望着范逐,淡然说道:\"若你能顺利通过,将成为万民商号未来的主人;若……\" 未待许牧说完,范逐便拍着胸脯保证:\"主公请放心,我必将全力以赴,不让主公失望!\" 出身于商贾世家的他,自幼便接触各式小贩、行业巨头,深谙经商之道。若非战乱频仍,瓦岗寨的劫富济贫让他流落至此,他的命运或许大不相同。 但在此刻,范逐的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把握住它,未来飞黄腾达,甚至封侯拜相亦非不可能! 第21章 坊市 主公府巍峨的楼宇中,市政规划司内,杨广正埋首于案前,全神贯注地处理着许牧新下达的任务,笔尖在纸上跳跃,勾勒出未来的轮廓。 一旁,来护儿静默伫立,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位昔日风采卓绝的陛下,如今竟如此沉溺于案牍之间,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想到自己,堂堂柱国,大隋赫赫有名的将军,竟也沦落到刚从尘土飞扬的工地归来,内心的苦楚难以言表。“还好,只剩三个月,忍过这三个月,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几日,这句话成了来护儿自我慰藉的口头禅。 相比之下,杨广似乎对这份工作产生了别样的情愫。尤其是今早,许牧交给他一项崭新的使命——设计万民城的坊市!他审视着桌上刚绘就的坊市区划图,眉头微蹙,轻轻摇头,最终将图纸揉作一团,掷入废纸篓。与当年在洛阳亲手规划的东西市相比,这份设计显得太过平庸。 彼时,重建洛阳,天下工匠纷纷献策,最终的审定权皆在他手中。虽未亲自动笔,但他心中早已藏有无数构想。“陛下……这已经是第八张了……”来护儿嘴角抽动,小心翼翼地提醒,生怕触动了杨广敏感的神经。 杨广抬眸,未予理会,再次沉浸于案前的“创作”。这并非出于强迫症,而是许牧的要求超乎寻常。他所求的坊市,需融合后世大型市场与商铺的精髓,上下两层,一层为生活必需品的市场,二层则是商铺。一层摊位日租,二层则需购置或签署年约。每个商铺不过三十平米左右,而许牧要求二层必须容纳上百商铺,一层摊位更不少于五百!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杨广终于绘制出能满足许牧需求的坊市区划初稿。若想三日内竣工,恐怕需夜以继日地赶工。 “把这图纸拿上去给那小子看看。”完成图纸后,杨广颇为满意,待墨迹干透,便交给了来护儿。因主公府人手短缺,来护儿除包工头外,还兼职起了通事舍人的角色,负责文书传递与任务分派。 不久,许牧手持杨广的设计图步入市政规划司,未及进门,已朗声笑道:“老杨,我没看错你!你在建筑方面的天赋非凡。你过去的职位我未曾听闻,但想必远不及此,只有市政规划司才能让你的才华真正绽放……” 踏入室内,只见杨广悠然品茶,神色略显古怪,似是被茶水呛到。原来,杨广入职时,许牧为发掘其潜能,曾询问其过往经历,却未得到回答,于是直接安排他至市政规划司。 审视着手中的图纸,许牧愈发确信自己的决定明智无比。老杨不仅满足了他的所有要求,还额外考虑了一二层的隔音问题,特意将层高设为两丈,确保了坊市上下层的独立与宁静。同时,针对楼梯布局,因占地面积较大,老杨在一层东西南北各设楼梯,皆可直达二楼。这份图纸,让许牧隐约感受到了掌握未来购物中心设计蓝图般的震撼。 “这座坊市,就命名为‘万民广场’吧。” 一层,将是集各类商品于一体的大型市场,任何百姓都能在此摆摊,只需支付摊位费。从食品蔬菜到肉类调料,无所不包。此刻,许牧正与杨广商讨如何明确划分一二层的经营范围。 “三天建两层确实紧迫,先建好一层市场,二层七天内完成。”在杨广的办公室内,许牧综合考虑工程进度,重新调整计划。 “来总管,可行吗?”杨广微一点头,望向来护儿。自任包工头以来,来护儿被工人们尊称为“来总管”,杨广也随之效仿。 “三天足够!”来护儿拍胸保证,他不愿在许牧面前让陛下失了颜面。 许牧点头,随后离开市政规划司,前往四楼。他急于确定万民广场一二层的经营范围,因为建设坊市是万民城当前的首要任务。他吸引众多人口迁徙至此,目前全靠主公府分配粮食维持生计。主公府规定,周边开垦的土地归主公府所有,百姓则作为佃农耕种,实行严格的国家分配制度。在这深山之中,食物是最硬的通货,导致万民城内的铜钱几乎无法流通。要建立繁华的城市,必须激活需求,首先便是刺激消费。他建造居民区,也是为了促进消费,让百姓购房,成为万民城的第一批居民。而坊市,尤其是二层的商铺,是商业发展的基石。 经过几个时辰的斟酌,许牧终于敲定了两层的经营范围。一层主营米面油盐、果蔬杂货及日常用品;二层则更为高端,专营衣物布匹、化妆品及珠宝等精品。 起身舒展筋骨,望向窗外,天色已渐暗。冬日白昼短暂,巳时已过。 “张猛男也该回来了吧?”下楼时,许牧心中挂念着张须陀。自己已策划了一场漂亮的阻击战,而张须陀仍未归队。不料,刚出主公府大门,便见孔兴岳百米之外飞奔而来,未乘铁浮屠,却如风驰电掣,口中呼喊:“主公,主公……” 许牧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问:“张将军回来了吗?”孔兴岳飞奔至许牧面前,一膝落地,拱手深深施礼,喘息间吐露:“正是,张公归来了!” 继而,接力棒交至许牧手中,他开始了奔跑的征程。 他翘首企盼张梦楠,那份等待,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光隧道。 一别三月有余,许牧几乎要相信,命运又对他开了个残忍的玩笑。 自穿越以来,他费尽心力将这位悍将从死神手中夺回,绝不能再次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 万民城城门下。 许牧小跑前进,距城门百步之遥,只见一位身高八尺,英姿勃发的伟岸身影率先步入城中。 其后,十几名甲士簇拥着一家三口,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目光虽直视前方,却难掩对万民城周遭的好奇探索。 “爹,爹,快看那边,就是我们远远望见的高塔!” 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站在中年男子背后,手指烈士纪念碑,眼中闪烁着新奇的光芒。 “直儿,你忘了为父平日里的教导吗?在外需谨言慎行。” 中年男子未语,倒是身旁身着华丽绸衣的妇人面色凝重,出声训斥。 “是,娘。”少年闻言,缩了缩脖子,收敛了神色,但那双眼睛依旧四处探寻,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 “拜见主公!” 突然,一阵齐声高呼让这家人惊愕不已。那些所谓的“叛军”竟对不远处的一位少年俯首称臣。 特别是领头的张公,竟也屈膝跪下! “张将军,请起。” 在中年男子的注视下,那少年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张公,偶尔还偷偷瞥向自己,那眼神,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 “真是怪事,这群叛军竟然在这荒山野岭中建起了一座城。”中年男子眉头紧锁,心中暗自评估着眼前的少年。 毫无疑问,这位少年便是这座城的主宰,也是这些叛军的领袖。 “应是家族基业,祖辈恐怕在此山中经营了数十载,方能有如此规模。” 中年男子心中暗忖,结合沿途所见及这座坚固之城,他默默给许牧贴上了标签—— 一位血统纯正的“反叛”继承者! 那位八尺男儿正是张须陀,年过半百却不见丝毫老态。在许牧的搀扶下,他低首致歉:“末将失职,原定三月即返,却不料途中延误,竟劳主公亲迎……” 许牧打断了他:“乱世之中,张将军路途艰险,能顺利完成使命,平安归来已是大功一件,其余无需多言。”说罢,许牧拉起张须陀,两人并肩步入城中。 从张须陀的眼神中,许牧读出了满腹疑惑。 “张将军或许想问,为何离别时未见此城,短短三月,却似换了天地?”许牧边走边指,话语中带着对万民城的自豪。 张须陀点头,感慨万千:“末将离开时,这里还在开山辟石,未料三月之间,竟矗立起一座城池,主公之能,实在……难以揣度。” 张须陀不善阿谀,此言出自肺腑。 离别之际,火药才刚开始用于开山破石,清除碎石。 尽管许牧曾提及要在深山建城,他并未当真。 只当作是十年后或许能实现的愿景。 谁料,这一趟外出归来,深山之中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一切,落在中年男子耳中,震撼之余,更添敬畏。 这座城,仅用三月便成?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投向夜幕中隐约可见轮廓的高塔。 那似乎是一座巍峨的碑,高达百仞,矗立于夜色之中,神秘而庄严。 第22章 百废待兴 应许牧之托,杨广监督建造的百仞丰碑巍峨耸立,碑身上雕琢着铁浮屠战甲的图腾,令人望而敬畏。 一家三口在城中漫步,接连目睹了几项宏大的建筑工程,奇怪的是,这些工程竟未使用一根木材。 “我这一生阅尽楼宇宫殿,自认对建筑略知一二,却从未见过不用木料的地基,这座建筑竟是以钢铁铸就根基……” 行至居民区一期工程时,中年男子不禁对身边的妻子感叹道。妻子则一直紧随那十五六岁的少年,生怕他走失,瞥见那深达数丈的地基,同样面露困惑。 她并非寻常人家的妇人,丈夫出身官宦世家,学问广博,她能嫁入这样的家庭,自然也有一定的见识。 “爹,娘,刚才那里挖了个大坑,是要埋人吗?”少年指着那片开阔的挖掘现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前方许牧和张须陀的耳中。 “直儿!说话注意分寸!”中年男子面色微变,低声呵斥。 他们身处敌境,一家人的安危全系于对方一念之间,万一这位少年主公性情暴虐…… 言罢,夫妇俩将少年护在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前方。许牧和张须陀也转过身来,张须陀一怔,随即有些忧虑地望向许牧。 在古代,言语不慎可能会招致严重后果,尤其是将建筑地基比作坟墓。 许牧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和煦的笑容:“这里是居民区一期工程,正在打地基,张将军心中或许也有此疑问吧?” 张须陀点头道:“末将确实不解,建筑通常多用木材,但主公所建,竟不见一根木头,实在令人费解。” 这不能怪张须陀,水泥的配方在他离开前不久才被研究所研发出来。之后,许牧权衡利弊,决定在万民城推广水泥结构的建筑。 相比木质结构,水泥结构不仅防御性强,而且节省人力物力。若采用传统木结构建造十多米高的楼阁,需经历选材、伐木、搬运等繁复过程,耗时耗力。万民城欲快速发展,水泥是不可或缺的。 “使用高大木材,过于劳民伤财,幸有水泥作为替代。同样的建筑,只需十分之一的人力,一半的时间即可完成。”许牧指着这片工地解释道,“这片居民区预计一个月内竣工,到时候张将军就能亲眼见证奇迹了。” 有老杨在,许牧对此信心满满。谁让他独具慧眼,招揽到一位建筑设计师呢? “对了,张将军走后,我又招揽了一位才子,处事干练,能力出众。”提及老杨,许牧忽然说道。 “不过,这会儿夜已深,他应该已经下班了。” 张须陀闻言,眼睛一亮,点头道:“那末将倒想结识一番。” 跟随许牧两年,他深知许牧目前最缺的就是人才,否则也不会冒险将这一家人“请”来。 两人交谈间,又不经意间忽略了身后的那一家人。 中年夫妇对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妻子狠狠瞪了少年一眼,训斥道:“从现在起,你不准再多嘴!” 少年嘟着嘴,不满地哼了一声,低下头。 而中年男子则凝视着许牧的背影,若有所思。 “能让名将张须陀背离大隋,甘愿效忠的人,的确非同一般。” 短暂的接触,他已经意识到许牧的不凡之处:心胸宽广,礼贤下士,体恤百姓。这是他对许牧的初步印象。 直儿的失言并未引起他的责怪,为了节省民力,研究出无需高大木材的建筑方式;深夜得知张须陀归来,亲自出城迎接。 这一切都让他对许牧颇有好感。然而…… 他环顾四周,城外如同难民营,到处是破旧的临时木棚。城内亦是百废待兴,建设正酣。 坦白讲,即便他对大隋失望,也不愿加入这样一个看似叛逆的势力。 没错,他就是房玄龄,今年刚满四十。 正值天下大乱,房玄龄原计划明年举家前往太原投奔李渊。 一方面,太原靠近山东房庄;另一方面,李渊礼遇贤才,名声在外,且深谋远虑。他分析,未来乱世中,李渊最有可能成为最终的胜者。 可谁能想到,一群训练有素的“贼人”突然闯入,拜访了他的家门。 这些人非同小可,他庄园里的护院根本不是对手,轻易就被制服。 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家主公有请,还请房先生随我们走一趟。” 他当即反问:“你家主公是何人?辅公祏吗?” 不料对方回答:“辅公祏不过一介草寇,怎配当我主公?” 言辞间的轻蔑与鄙视毫不掩饰。 房玄龄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次惹上了大麻烦。 对方连辅公祏都不放在眼里,虽可能是狂言,但也暗示了对方背景不简单。“此人可是瓦岗的李密?” 房玄龄心里估摸着,两年前李密一举击败张须陀,乘胜攻占河南,那时的声势何其浩大。 一提这个名字,对方的牙齿都快咬碎了,沉声恨道:“李密那奸贼,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结果了他!” 房玄龄:“……” 看这深仇大恨的样子,房玄龄也懒得猜了,索性直截了当地说:“刘备求见孔明还需三顾茅庐,你家主公躲躲藏藏,不敢露面,显然缺乏谋略,难成大器,还是请回吧。” 房玄龄态度坚决,拒绝了张须陀的邀请。 哪知张须陀“噌”地抽出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我再问你一遍,去还是不去?” “不去!” 面对利刃加颈,房玄龄面不改色,毫不动摇。 两人对峙良久,房玄龄寸步不让。 他心想,若对方真有诚意求助于他,定不会轻易伤害他。 乱世之中,这也算是给对方一个机会。 等对方现出真身,考察一番,再与李渊做个比较。 然后全家老小投奔过去。 搏一个天大的前程! 僵持一刻钟后,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终于放下。 正当他以为自己即将获胜时,后院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房家的!儿子都要被人砍了,李渊再英明,能比得上咱儿子的命吗?你别忘了,老房家现在就这一根独苗啊……” 房玄龄嘴角微抽,心知不妙。 接着,在几个贼人的押解下,一位妇人气冲冲地走进来,双眼喷火,目标显然是房玄龄。 “夫人,你听我解释……”房玄龄还想辩解,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啪!” 话未说完,脸上已多了个巴掌印,还有五个清晰的手指痕迹。 张须陀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心中暗叹:悍妇也。 主公诚不欺我。 “我只问你一句,你去不去?”妇人瞪着房玄龄,手指着被按住的房遗直,一副随时可能再次动手的模样。 “夫人……”房玄龄还想挣扎,想悄悄解释这些人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可他夫人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外人或许还能克制,对他…… 简直就是一点就炸,说动手就动手。 “去不去?!” “去,去,去。”房玄龄不敢再反抗,只能低头认怂。 再坚持下去,不用这些贼人动手,他夫人就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在儿子出生前,房玄龄在家里的地位还算第二。 但自从房遗直出生后,他就成了第三。 其实也没差,反正他一直是垫底的那个。 就这样,张须陀有惊无险地带走了房玄龄,踏上了归途。 一路上,房玄龄心中七上八下,但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这群贼人的首领并非普通的草莽之辈。 言谈举止,皆非池中之物。 后来,无意间从手下对他的称呼中得知,此人竟是两年前被李密设计杀害的张须陀。 那个曾是天下反贼克星,大隋王朝的救火英雄。 难怪他言谈间对辅公祏、李密、窦建德等人不屑一顾。 渐渐地,房玄龄对张须陀口中的“主公”愈发好奇起来。 …… 小洋楼内。 为了庆祝张须陀归来,还带来了房玄龄,许牧特地安排了火锅宴。 众人围坐于大圆桌旁。 许牧自然坐了主位。 他左边是张须陀,右边则是房玄龄。 房玄龄对此受宠若惊,鸳鸯锅还未沸腾,他就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因为……他还未想好如何与这位“主公”沟通。 “老房啊,你知道我们等你等得望眼欲穿了吗?” 许牧却显得十分自来熟,硬是拉着房玄龄的手套近乎。 开玩笑,这可是后世公认的,大唐第一宰相。 不论是后来的长孙无忌、杜如晦、魏征等人,论功勋,无人能出其右。 房玄龄被许牧的自来熟弄得有些尴尬,缩手不是,不缩手也不是。 在隋唐时期,虽然男女之防没有宋朝那么极端,但男子间的亲密接触仍是敏感话题。 同床共寝,一般只有亲兄弟或结拜兄弟之间才会做。 而牵手更是敏感,通常只有极为亲近的君臣或挚友之间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因此,许牧这一热情的举动,让房玄龄一时不知所措。 第23章 妇人之见 房玄龄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手停在半空,进退维谷,只好硬着头皮听许牧继续说。 “进了万民城,咱们就是一家人,别客气。”许牧热情地拉过他的手,豪迈地说:“这小洋楼一层,就算是我给咱家的见面礼,今晚就住这儿,别走了。” 房玄龄瞪大了眼,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 这位主子不按常理出牌啊。 怎么一来就送房? 还让自己住楼下? 房玄龄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倒是旁边的房遗直眨巴着眼,忍不住问:“我们也能住这里?” 和父母不同,他对这栋别致的三层小楼挺感兴趣。 “当然可以。”许牧微微一笑,这才松开房玄龄的手,哎,主要是火锅滚开了。 他饿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呢。 “来,别客气,今晚别的不谈,尝尝万民城的特色美食。” 许牧直接夹起一片肥牛扔进沸腾的锅里。 而张须陀呢,却低着头,目光往桌子下面溜,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不解。 “张将军有什么疑问吗?”许牧见张须陀神色有异,忍不住问。 要知道,平时吃火锅,张须陀可是大胃王,一个人能顶五个人的量。 今天居然没胃口? “末将有个不解,以往吃火锅,都要生火架炉,怎么今天……桌下却不见柴火?” 张须陀像个小好奇,说着又往桌下瞅。 房玄龄这才反应过来,锅里的汤水翻滚,可他们居然……没见到柴火? 这么一想,他也忍不住低头,弯腰往桌底看去。 只见一个圆圆的铁皮围成的东西,里面真的没有柴火! 也没有烟熏火燎的迹象。 那它是怎么发热的?怎么让汤水沸腾的? 许牧这才恍然大悟,解释道:“哦,你说这个啊,这是我们研究所新研发的蜂窝煤,专门定制的炉灶,里面烧的是蜂窝煤,自然不用柴火了。” “蜂窝煤?”房玄龄心里又是一惊,忍不住问:“燃煤容易冒黑烟,怎么也没见着?” 许牧爽朗笑道:“这蜂窝煤采用的是完全燃烧技术,加入了特殊材料,所以燃烧时没有黑烟。” 对于房玄龄的惊讶,许牧心里挺得意,嗯,不错,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老顽固。 刚搞定老杨,他对三天内搞定老房信心满满。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张须陀随即在餐桌上展现了惊人的食量,看得房玄龄一家目瞪口呆。 饭后,张须陀才发现包括许牧在内的四人都盯着他,干笑了声:“这火锅真是人间美味,虽已多次品尝,但每次闻到香味,某就难以自持,让诸位见笑了。” 许牧听了,翻了个白眼。 张须陀不愧是战场猛将,战场上能杀敌,餐桌上亦如战场,横扫一切。 红汤里的食物被他一扫而空,点滴不剩。 而许牧早有预见,从不跟他抢红汤的,默默地吃着清汤。 不然……怕是要像房玄龄一家那样,饿肚子了。 此时,房遗直正咂巴着嘴,望着空空如也的红汤和清汤,一脸委屈。 张须陀包揽了红汤,许牧和他们一家则包揽了清汤。 但总的来说,他们一家子太拘谨了,吃饭那么文雅,哪比得上许牧? 许牧吃饱了,他们自然只能半饱。 饭后,天色已晚,许牧和房玄龄简单寒暄几句,便让他们回一楼休息。 一楼正式划给了房家。 从此,他和房玄龄成了邻居,这也显示了他对房玄龄的器重。房家三人离开后,张须陀这才向许牧汇报回程路上的见闻。 “末将进入河南郡后,发现李密的瓦岗军四处调兵,末将推测,他很可能会攻打洛阳,故多留了些时日,在河南郡观察敌情,让主公担心了。”提起这事,张须陀一脸歉意,脸红到了脖子根。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红汤喝多了。 许牧点点头,皱眉道:“前两天,万民城打了一场阻击战,消灭敌军千余人,筑了京观,还在老杨的指挥下,一夜之间建成了百仞纪念碑。” 张须陀对这个老杨愈发好奇:“明日末将定要会一会此人。” “那是自然,不过……这两天斥候并未察觉山外的动静,想来骁果军受挫后,短期内不会再来犯。”许牧点头,开始和张须陀讨论起应对策略。 张须陀虽是当世名将,但个人总有考虑不周之处。 “主公要夺洛口仓?”张须陀瞪大了眼,呼吸都急促起来。 洛口仓,天下第一粮仓,自隋文帝时起建,数十年间,储粮无数。 许牧严肃地说:“此仓离阳城不过百里,粮食无数,我万民城要想快速发展,必须拿下它!” “但洛阳王世充兵马众多,我军……兵力不足,恐怕难以攻克。”张须陀皱眉叹气道。两年前,他历经千难万险把张须陀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从此,张须陀对李密的仇恨深入骨髓,而他之所以甘愿效忠,除了救命之恩,还因为一个承诺:将来必有一天,让张须陀亲手报仇雪恨,斩落李密。 夜幕低垂,两人密谋截杀计划,直至深夜,一切安排妥当。 张须陀无处可去,自然被安置在二楼。 许牧则住在三楼。 这一晚,许牧睡得分外香甜,因为张梦楠归来了,就在他楼下安歇。 山外那些骁勇的士兵不再是他心头的大患,张须陀能帮他分担许多。 相比之下,一楼的房玄龄一家却辗转难眠。 房玄龄夫妇共居一室,儿子房遗直独占一间。 晚餐时的种种场景在房玄龄脑海中盘旋,令他难以成眠。 许牧提出,次日将引领他游览万民城,并给予三天时间考虑,再做抉择。 此刻,他的心境与当年的杨广如出一辙。 “娘子,你说……我该不该随贼而行?” 房玄龄背对着妻子,低声自语。 房夫人冷淡回应:“妇道人家,不懂你们男人的事,问我何用?” 房玄龄无言以对,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咽下。若非她,他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一声长叹,房玄龄决定顺其自然。 大不了……暂且随贼,却不献一计,学那三国徐庶,沉默是金。 静默良久,房夫人轻推他,细语道:“我看那首领,言行随和,若你不愿,料他也不会为难我们。” 房玄龄苦笑摇头,本欲斥责她的妇人之仁,但想到脸上的伤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随贼便随贼,如今杨广昏聩无能,天下反叛四起,隋朝气数已尽。谁能问鼎中原,说不定就是这位首领!你现在怨我带你来这深山,将来或许还得谢我呢!” 房夫人冷哼一声,一脚将房玄龄踢下了床。 “今晚照旧,你睡地上。” …… 次日清晨,小洋楼外士兵操练的喧嚣唤醒了房玄龄一家。 房遗直起得最早。 他欲离楼外出,却被守卫阻拦。 “想出去?”刚洗漱完毕的许牧,挑眉询问少年房遗直。 房遗直眼神中带着一丝畏惧,但仍勉强点了点头。 尽管父母告诫他,此人狠辣无情,但许牧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坏。 “走吧,我也正要出门。” 许牧微笑,示意房遗直跟上。 房遗直回头望了一眼父母的房间,年少贪玩的他,最终还是在晨光中跟随许牧前往校场。 未至校场,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已先声夺人。 冬日的寒风中,这声音格外激昂。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及至校场,只见身披重甲的亲卫正操练,威猛雄壮,房遗直看得目瞪口呆。 第24章 授勋 十二三岁的房遗直,对这世界的好奇心旺盛,可他从未远离过房家的庇护,更没见过如此威武的军队。 他们身着统一的黑甲,纪律严明,一举一动,如同一人,整齐划一。 房遗直看得入了迷,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主公!” 演练完毕,孔兴岳领着三百铁骑来到高台下。 战士们队列齐整,向许牧行着最标准的军礼。 许牧回以军礼,清了清喉咙,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名字的清单,记录着参与那次阻击战的三百勇士及其战果。 每个名字背后,是他们斩敌的数量,以及应得的奖赏。 没错,许牧一大早就来到校场,正是为了给这些铁骑论功行赏。 在三百铁骑之后,三千士兵排列有序,眼神中满是对前方三百人的艳羡。 “升旗!” 许牧轻轻示意,孔兴岳已立于他身后,手握万民龙旗,猛然一挥。 接着,他用力拉绳,一面镶着黑龙边的旗帜缓缓升起,直至超过城墙的高度! “呼呼呼——” 冬风骤起,吹拂着万民龙旗,发出呼啸之声。 众人行着军礼,面容肃穆,注视着这场升旗仪式,看着万民龙旗缓缓升空。 在许牧的不懈努力下,万民龙旗逐渐成为军中的精神象征。 因此,前日阻击战中,他升旗后,铁骑们英勇杀敌的场景才得以出现。 张须陀训练时,许牧提议设立军法官,每日宣讲,强调万民龙旗的神圣不可侵犯,树立全军信仰。 万民龙旗下,即是万民城的疆域! 房遗直也仰望着缓缓升起的万民龙旗,小眼闪烁着光芒。 古时军中,从未有过如此隆重的升旗仪式,军旗往往仅高数尺,从不曾如此高悬。 因为这超出了规定! 旗过高,恐有僭越皇权之嫌! 但许牧作为规则的挑战者,制度在他眼中并不重要,只要能增强军队凝聚力和战斗力,他都愿意尝试。 房遗直望着寒风中飘扬的军旗,竟也模仿着士兵,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前日,铁骑们击退来犯之敌,保卫万民城,英勇无畏,今日,我们特此召开表彰大会!” 许牧再次清嗓,通过扩音器向全军喊话。 “万胜!万胜!万胜!” 提及前日之战,三百铁骑仍难掩激动,齐声高呼。 这股激情感染了周围的三千士兵,他们也跟着呐喊起来。 气势如虹,一扫清晨的寒意,令人热血沸腾。 “王昭,出列!” 许牧大声呼唤,铁骑队列中走出一名相貌平平的壮汉,响亮回应:“遵命!” 他迈步向前,走出队列。 许牧示意他上台。 “王昭,前日阻击战,你斩敌九人,居全军之首!特授予上等功勋奖章一枚,晋升铁骑偏将,赐万民城内宅邸一套!” 王昭登台后,孔兴岳捧出一个大木箱,从中取出一枚精致的奖章,递给许牧。 许牧神色庄严,郑重地双手接过奖章,亲自为王昭佩戴在颈间。 “望你再接再厉,英勇不改初衷,万民龙旗所向,无坚不摧,战无不胜!” 授勋后,许牧重重拍了拍王昭的肩。 这位世代务农,不善言辞的汉子,竟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主公曾说,绝不会亏待铁骑战士,此战三百人,皆有奖赏。 王昭曾猜想过,或许是粮食,或许是田地,但他都猜错了。 主公的奖赏,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宝贵! 王昭捧着胸前的奖章,金光闪耀,工艺精湛,在冬日晨光中熠熠生辉。 偏将之位,城内宅邸,都不及这枚奖章。 这是主公的认可,是他英勇杀敌的证明。 “我……定当英勇杀敌,不忘初衷,主公龙旗所指,必让敌人片甲不留!”这位昔日的农夫,含泪向许牧保证。 许牧笑道:“既已从军,便不当自称‘我’了。” 王昭慌忙抹去泪水鼻涕,紧张地说:“末……末将谨记。” 随后,许牧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一人上台,在全军面前接受奖章,晋升军衔。 孔兴岳此战未斩敌首,故许牧未计其功。 他倒也不甚在意,毕竟张须陀为主将,他为副,已至高位,难以再升。 他站在许牧身后,看着自己亲手训练的士兵们感激涕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如果说前几天的遭遇战像是给铁浮屠军开刃,让它初露锋芒,那么今天的表彰大会,无疑让这支部队凝成了一块铁板,将来在强军之林,它必占一席! “主公真是奇才,将来万民拥戴,士卒效死,哪还有攻不下的城池?哪还有抵挡得住的军队?哪还有败北的道理?”孔兴岳心中暗自赞叹。 更不用说,主公亲手颁发勋章,他在军中的威信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许牧没想那么多深远的影响,他只知道,不能让这些出生入死的将士寒心。 他们为他打天下,他就得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奖赏! 说起来,这三种奖励里,勋章反而是最不起眼的,最重头的是……万民城的一套房产。 等到万民城居民区第一期工程圆满收工,那里的居民才会明白,万民城的房产有多值钱! 花了两个时辰,许牧才把军中的颁奖仪式搞定,在一片胜利的欢呼声中离开了营地。 带着房家小子离开这么久,房玄龄恐怕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路上,许牧发现房遗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便问:“怎么了?被军营里的阵势吓到了?” 一句话,让房遗直的小脸涨得通红。 少年心性,最受不了激将法,他连忙哼了一声:“我才不怕呢!我只是在想……那些士兵都那么大年纪了,领个奖还要哭,比我们村里的小姑娘还爱哭鼻子!” 许牧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感叹道:“那是他们历经生死换来的荣耀,是喜极而泣啊。” 乱世之中,能活着已是万幸,温饱尚且难求,更别提荣誉了。 因此,在他们眼中,这份乱世中难得的荣誉异常珍贵。 房遗直仰着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许牧带着他回到了小洋楼,而小洋楼外,房玄龄夫妇正焦急万分,几次想冲出去找人,都被守卫的士兵拦下了。 “爹,娘——” 房遗直一见到父母,立刻大声呼唤。 房玄龄夫妇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他们清晨醒来发现房遗直不见了,还以为是歹人又要拿房遗直来威胁他们。 房玄龄心里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斗争,过程可谓惊心动魄。 “直儿,你跑哪儿去了,可把娘担心坏了……”没了士兵阻拦,房夫人冲上前,紧紧搂住了房遗直。 许牧笑了笑,对着房玄龄拱手道:“老房,上午时间不多了,吃过午饭,咱们再一起去看看万民城的风貌吧。” “了解得越多,你就会越不想离开万民城!”许牧心头有数,老杨的情况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房玄龄轻轻点了下头,随即携妻带子步入内室。 至于许牧,一堆公务正等着他处理,于是径直迈向了主公府。 “不知道张梦楠在工地上找到老杨没?”许牧边走边琢磨。 今早,张须陀对那位书生表现出了浓厚兴趣,连授勋典礼都没参加,就急匆匆去找老杨了。 真不明白,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会对书生这么上心。 许牧摇摇头,踏上主公府的四楼,开始了他的工作。 …… 小洋楼里。 房玄龄夫妇几乎是拽着房遗直进了内室,随后……房玄龄便用衣袖遮住了脸。 实在是不忍亲眼目睹。 房夫人则充分展现了家中说一不二的权威,亲自动手,对四处乱窜的房遗直来了一顿严厉的教训。 惨叫声不绝于耳。 小洋楼外的守卫都听不下去了,纷纷捂住耳朵。 约莫半时辰后。 房玄龄察觉到哭喊声渐渐平息,这才放下衣袖,望向自己的长子,嗯,目前也是唯一的儿子。 此刻的房遗直,经受一番痛打后,屁股已是一片红肿,只能趴伏在床上,偶尔发出细微的呻吟。 “夫人,会不会太……”房玄龄揉了揉右脸颊,但毕竟是亲骨肉,终究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还不是你惯的好儿子!一大早就跟人瞎跑,万一被坏人拐了去,咱老房家可就断后了!你还说太过分?” 房夫人双手叉腰,狠狠瞪着房玄龄。 房玄龄缩了缩脖子,连忙拱手赔不是:“是是是,夫人教训得对,这孩子本性顽皮,不懂事,该罚,该罚!” 房遗直原本还指望父亲能救他脱离苦海,可挨揍时父亲那遮面之举,让他心凉了半截。 挨打结束后,父亲终于开口为他说了话,房遗直心中不禁又燃起一丝希望,总算有人替自己说话了。 一同对抗那“万恶”的母亲。 结果…… 见到父亲瞬间认怂,房遗直“哇”地哭出声来,泪水如决堤般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第25章 三老 房遗直此番痛哭,令房玄龄夫妇心头蒙上了一层不解的阴霾。 不是纷争已了结?何故泪水仍涟涟? 难道是余波荡漾,心绪难平? 房玄龄不敢与夫人目光交汇,唯有将视线锁定在房遗直身上,试图转移话题:“你晨起离家一整个时辰,可是寻乐去了?” 房夫人闻声,亦不再言语,只是冷冽的目光紧紧锁定了房遗直。 房遗直顿感脊背一阵寒意,似又将面临责罚,连忙呜咽道:“没……没有游玩……我是随那主公前往……军营了……” 房玄龄眸光一闪,暂且不顾房遗直口中的“主公”称谓,紧接着追问:“可有所见所闻?” 房夫人威严在侧,房遗直不敢有丝毫隐瞒,如竹筒倒豆子般,将晨间所见证的授勋典礼一一道来。 只是年仅十一二岁的他,言辞模糊,描述不清。 房玄龄却能从其只言片语中捕捉到大致轮廓,神色不禁凝重起来。 良久,他才对着身旁的房夫人叹息道:“夫人,此主公非同凡响,若直儿所言不虚,万民城内军心皆愿为其赴汤蹈火,吾等欲脱身,恐比登天还难……” 房夫人闻此,面色一暗,轻轻摇头。遇此大事,她一介女流,亦无计可施,唯有全凭房玄龄决断。“事已至此,只能随机应变,为夫今日便随那主公探探这万民城有何奥秘。” 房玄龄轻叹,心中悄然将许牧与李渊暗暗比较。 若此主公能有李渊之半分风采,房某即便背离正道,也要博取一番惊天富贵! …… 晨曦初破晓,张须陀在晨练的喧嚣中醒来,再无睡意。 实则,昨夜不仅房玄龄夫妇辗转难眠,他也同样一夜无眠。 归返万民城,许牧亲迎,沿途经过万民英雄纪念碑、居民区一期工程,及至万民广场,三处建筑历历在目。 其中,居民区一期工程暂歇,万民广场上数十工人正忙于打地基。 夜色匆匆一瞥间,他仿佛捕捉到一抹熟悉的面容。 那是旧日上司的面孔。 因此……火锅宴后,他一夜未眠。 虽可能是老眼昏花之误,张须陀仍旧决定,清晨即前往工地探查。 昨日旁敲侧击,问及主公,得知此人姓来,日常唤作“老来”。 这让张须陀更加难以成眠。于是……顶着熬夜的黑眼圈,张须陀心情复杂地迈向万民广场的建设现场。 按主公规划,三层建筑需三日内完成首层,故“老来”需连续三日宿于万民广场工地附近。 “但愿不是来公……” 张须陀心中默念,已近万民广场工地边缘。 一片广阔区域被隔离,内中数十工人早已忙碌开来。 经连夜赶工,地基挖掘已毕,正以水泥与钢铁加固基础。 幸而这些建筑工人历经城墙、洋楼建造,经验丰富,效率颇高。 “哈哈哈,干得好!今晚老夫请各位吃烤土豆!” 张须陀未及近前,便闻工地上传来爽朗笑声,一时脚步踉跄。 循声望去,张须陀……隔着数十步,望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心下一颤,呼吸急促。 尽管此人布衣加身,满身尘土,与记忆中判若两人。 但他确信无疑,此人正是来护儿! 大隋柱国,荣国公,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 而今,却似沦为民夫总管,言谈间,张须陀更察觉出一股豪情,对此职位竟无半点排斥? 张须陀满腹疑云,眉头紧锁,心绪难平。 咽了口唾沫,他喃喃自语:“这……便是主公口中招募的普通人?民夫总管?老来?” 回想主公提及此人时的不经意,张须陀几疑人生错位。 或许,只有主公这样的人物,才敢让堂堂柱国、右翊卫大将军从事此等差事吧? 工地之外,张须陀徘徊良久,终是未能迈出那一步。 于世人眼中,他已是亡魂。 他的“死”,成就了李密的威名,使其隐隐成为叛军魁首。 况且……来护儿深受杨广信赖,曾是他的上级。 虽非同僚,但官阶高于他。 如今对方沦落为包工头,若他现身对方面前,只怕场面尴尬。 半晌,张须陀才渐渐平复了波澜起伏的心绪。 “也罢,既连某都能‘反’,来公成为民夫总管,似乎也可接受?” 张须陀如此自我宽慰,嘴角却仍忍不住抽动。 自遇见主公以来,这世界,他愈发觉得难以理解。 “罢了,罢了,权当未曾认出。可此事,要不要告知主公呢?”张须陀在万民广场工地的阴影中踯躅,念及主公,面容更添几分纠葛。 正当他欲转身离去之际,一道身影自远方疾步而至,手中紧握一卷蓝图,径直穿过了工地的巍峨正门。 至于他,对方视若无睹,仅当他是一名平凡士卒。 然则,身为名将的张须陀,虽已年逾五旬,其体魄与常人相较,犹有过之,仅一眼便捕捉到了那匆匆步入工地之人容貌。 霎时,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这……这……” 若说先前心中尚是波澜起伏,此刻已是惊涛骇浪。 再顾那人,只见其在来护儿面前指指点点,而来护儿则是一脸谄笑,卑躬屈膝,连连应诺。 此人若非当朝陛下,又是何方神圣? 普天之下,唯独大隋陛下,能令堂堂柱国来护儿如此恭谨! “主公啊,您口中的那位老杨,竟是……” 张须陀那布满岁月痕迹的面庞上,情绪翻涌,几近泪下。 他忆起主公昨日言之凿凿的话语。 招募得一书生,此人生性低调,不愿透露姓名,只知其姓杨,故以老杨相称。 主公还嘱咐他不必对老杨客气,万民城内凡涉及城建规划之事,皆可交付于他。 更赞其才略不俗…… 思及种种,张须陀嘴角抽动,不敢再作停留,匆匆离开工地,消失在万民广场的喧嚣之中。 一路行来,心绪万千。 不过一时外出,主公竟已招徕如此人物? 万民城竟将杨广纳入麾下,这是否意味着逆天改命之举已然成功? 张须陀思绪纷飞,面上却如食秽物般难堪。 这烫手山芋,实乃棘手至极。 “必须立即将此事禀报主公,片刻不容迟缓!” 张须陀忆起数日前骁果军入山,或许正是因杨广失踪所致。 而今,主公率铁浮屠将其降服。 然而,这并非值得庆幸之事,杨广在此,便是天大的隐患。 他见之尚且难以自持,况乎百姓? 所幸世间鲜有人识得天子真颜,所以杨广至今未露马脚。 怀揣着忐忑、纠结与复杂的情绪,张须陀踏入主公府邸,拾级而上,直至四楼,立于许牧面前。 “张将军,可曾见到老杨?其能力如何?吾言不虚吧?”许牧正埋首案牍,处理万民广场后续事宜,抬首望见张须陀,随口问道。 闻得“老杨”二字,张须陀唇角微颤。 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门槛之上。 许牧一时愕然,连忙上前搀扶,不解问道:“张将军此举何意?难道是老杨他们轻视你非读书人?” 此言一出,气氛凝重。 许牧面色亦转严峻,沉声道:“张将军勿忧,吾即刻为你做主!老杨若在工地,士兵,速去将老杨带来!” 许牧素来护短,不容自家兄弟受半点委屈,即刻唤来一名戍卫,命其领人前来。 张须陀闻此,这位昔日刚毅的老将,竟……无力瘫坐于许牧主公办公室门外。 “这……这这……这……”张须陀唇齿颤抖,主公之言犹在耳畔回响。 主公要教训老杨,为自己讨回公道…… “不!不可!主公万万不可——”张须陀恍然惊觉,急忙高呼。 其声之大,令许牧也为之一震。 待士兵离去,许牧方将张须陀扶至胡凳上,细察张猛男之态。 必是老杨处有何变故,否则怎会使堂堂张猛男如此失态。 “何事?直言无妨,既非他欺侮于你,何故如此心神不宁?”许牧蹙眉询问。 张须陀欲言又止,脑海中今日所见一幕幕,竟不知从何启齿。 许牧不急,静待其情绪平复,观张猛男状态异常,料定必是遭受某种刺激。 若此事与老杨等人无关,倒也罢了;若有关联,许牧必严惩老杨与来护儿二人。 他两年前历尽艰辛方救回的张猛男,如今在万民城中,除他之外,是最为珍贵的财富。 不容有丝毫闪失。 良久,张须陀心中的惊涛骇浪终归平静,长舒一口气,倚靠椅背以支撑身躯。 “主公,您可知晓那……杨姓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以极其复杂的语调,吐露了这一疑问。 第26章 造反 何方神圣? 面对张须陀突如其来的询问,许牧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坦诚以告:“我屡次向老杨探询真名,他皆守口如瓶,无奈之下,只好以老杨相称。” 与老杨定下三约之后,许牧曾试图揭开他的过往神秘面纱。 然而,老杨对往昔之事讳莫如深,许牧秉持用人不疑的原则,便未再深究。 “但从其言谈举止间推测,或许他曾是隋朝的一名官员。”许牧分享了自己的猜测。 张须陀闻言,嘴角微颤,心中暗道岂止是官员,他简直就是隋朝官场的活化石。 “难道不是吗?” 察觉到张须陀微妙的表情变化,许牧眉头紧锁。 张须陀见状,不敢再卖关子,起身对许牧行了大礼,五体投地,额头触地,尽显恭敬。 “主公口中的老杨,正是大隋的帝王,承继先帝大统十四载的天子——杨广……” 张须陀不知自己是以何种心情吐露此言,但话毕,他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竟意外地平静下来。 他轻轻抬眸,观察着主公的反应,料想主公应同他一般,震惊之余,手足无措。 然而,事实却出乎意料…… 许牧闻此言,当场愣住,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两个字。 杨广…… 杨广…… 这熟悉的名字,不正是后世称为隋炀帝的那位吗? 身为穿越者,他对帝王并无天然的敬畏,得知老杨即为杨广,虽感惊讶,却不至于过分震惊。 哎呀我去?我穿越至此,勤耕三年,正待杨广驾崩后起事,怎料杨广竟落入我手? 此刻,许牧的心情复杂难言,自己这算是起义成功了吗? 直接将隋朝的最高统治者擒至根据地。 若非时局动荡,隋朝四分五裂,杨广或许还能发挥些作用。 但……如今各地反叛四起,各路藩王皆欲取杨广性命而后快。 可以说,谁能斩杀杨广,凭此壮举,必能在群雄之中脱颖而出,后来居上。 比如……三个月后的宇文化及。 在司马德戡等人的煽动下,宇文化及扯起反旗,缢杀了杨广,拥立杨浩为帝。掌握骁果军的宇文化及,一跃成为隋末最具潜力的势力。 当然,也因此树敌无数,各路反王纷纷高举忠君爱国大旗,誓言为杨广复仇。 而如果自己杀了杨广呢? 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在许牧心中萌芽。 张须陀仍五体投地,浑然不觉主公那疯狂的念头。 不过,许牧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杨广这位天子,早已名存实亡,大隋气数殆尽,天下不再是杨家的囊中之物。 留下他,远比杀了他更有价值。 一时间,许牧的思绪飞得很远,让张须陀误以为他被这消息吓得失了神。 “主公?主公?”张须陀轻声呼唤,微微抬头。 许牧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瞬息之间,他已有了计策。 让老杨永远留在万民城! 让他安心做他的市政规划司司长,甚至成为未来天下的首席建筑师! 他不是答应过,只要杨广一死,便彻底效忠于我吗? “竟然在此等候着我?没想到吧,尽管这个时代认识皇帝的人不多,但我却悄悄救活了张须陀!” 许牧庆幸自己两年前的那次冒险,否则即便抓住了杨广,也辨认不出。 还想让我预言落空? 想到这里,许牧上前扶起张须陀,安慰道:“此事切勿张扬,记住,除了你我,万民城内不得有第三人知晓!” 张须陀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末将明白,可是……” 许牧挥手打断他,笑道:“三个月后,世间再无杨广,唯有我万民城市的政规划司司长老杨!” 作为起义领袖,许牧拍着张须陀的肩,轻松地说出这番大逆不道之言。 张须陀听得一头雾水,但见主公胸有成竹,心中的焦虑稍有缓解。 他忆起两年前,自己遭李密伏击,命悬一线之时,正是这位年轻人,展现出超越时代的自信,坚定地告诉他,他不会死。 也是这位年轻人,劝他起义,承诺必将还天下一个清平盛世,百姓得以安乐。 逃出生天后,他莫名地选择了相信。 从此,他跟随许牧,一路走到今天。 “末将此生,唯忠于主公一人,望主公勿忘昔日誓言,还天下一个清平盛世,给百姓一个安乐家园!” 张须陀再次向许牧鞠躬行礼,仿佛在与过去的隋朝彻底诀别。 许牧同样郑重地扶起张须陀,承诺道:“昔日之言,犹在耳边,不敢忘怀,今后万民城所有军务,还请张将军费心,攻克阳城一役,全仗张将军运筹帷幄。”“末将誓以至诚之心,竭力而为,至死方休,十日之期,阳城定然收入囊中!”张须陀拱手作揖,语气坚定,誓言铿锵。 许牧轻轻颔首,二人继而深入探讨阳城之战的筹备细节。自张须陀昨日归来,许牧便已筹谋截断李密的军事策略,洛口仓的重要性不容小觑。一旦李密得手,凭其储藏的粮食巨量,瓦岗军将如虎添翼,势力瞬间膨胀五倍有余,达到二十万之众。 时局动荡,粮草即为兵马,民间税负沉重,劳役频繁,饿殍遍野,多数人投身军旅,只为求得一口饱饭。隋末乱世,朝廷威信荡然无存,统治根基摇摇欲坠。因此,洛口仓的粮食,成了必争之地。而阳城,正是通往霸业的咽喉,是万民城问鼎中原、与群雄逐鹿的前哨站。若不能攻克阳城,即便夺得粮食,亦难以尽数运抵万民城。 与张须陀详议两个时辰后,会议方散。许牧舒展筋骨,简餐过后,寻访房玄龄。他与房玄龄约定三日之期,意在引领房玄龄重走老杨的足迹,尤其在确认老杨的真实身份后,许牧心中更添几分把握。连大隋天子也为万民城所折服,房玄龄岂会不识时务? 首日午后,许牧领房玄龄遍览万民城内各项建设工地,从因人力短缺暂搁的居民区一期工程,到一日间拔地而起、高达百仞的万民英雄纪念碑,再到热火朝天铺设基础的万民广场。其间,房玄龄虽与老杨擦肩而过,但显然并不相识。这时代的好处,莫过于天子亦可隐于市井,无人识得真面目,许牧的计划因此更添胜算。老杨只需在万民城中安分守己,其真身将永不会被揭露,得以安心做他的城市规划司司长。 知晓老杨身份者,仅张须陀与许牧二人,而老杨自然识得张须陀。为避免泄露张须陀的身份,许牧安排其食宿皆在军营,不得随意外出。身为沙场老将,张须陀对此并无异议,甚至暗自庆幸无需面对与老杨同志的尴尬相遇。 于是,一场可能暴露的风暴,在许牧的巧妙安排下消弭于无形。否则,许牧还真难找到妥善处理的办法,杀或不杀,皆非良策。倒不如装作不知,暗中加强监视,确保老杨与老来无法逃脱。 ……夜幕低垂,小洋楼一楼灯火温馨,房玄龄一家晚餐后围炉闲谈。 “天气转暖乎?何故如此闷热?”房夫人褪去外衣,不禁抱怨。少年房遗直血气方刚,更是只着薄衫。房玄龄对夫人的牢骚充耳不闻,目光凝固在暖炉之上,回味着白日所见所闻。 “你下午随主公外出,可有何见闻?”房夫人见老房心不在焉,秀眉微蹙,追问起来。 “此暖炉实乃奇物,寒冬之中,竟如春日温暖。”房玄龄仍沉浸在对暖炉的沉思中,自言自语。 未料,房夫人一脚踢来,险些让他连同凳子一同摔倒。 “我在问你话呢!”房夫人收回脚,冷哼一声,这对老夫妻间的独特交流方式,旁人早已习惯。房遗直见状,默默挪动凳子,远离这场“战火”。 “夫人有所不知,我正惊叹于这暖炉之奇妙,其内煤炭结构精巧,几块蜂窝煤便能持续燃烧一整天。”房玄龄笑答,丝毫不以为忤,“且其热力惊人,成本低廉,据主公所述,万民城家家户户皆已普及,今年冬天,定是个暖冬。” 许牧白日的话语在房玄龄心中回响,即便是尧舜重生,恐也难使天下苍生于寒冬中免受苦寒。“但此事还需明日亲眼见证。”房玄龄忽而摇头,若真如主公所言,未来他若得天下,推广此蜂窝煤,惠及四海,泽被苍生…… 第27章 选君主 房玄龄在妻儿面前,轻轻吐出一口气。今天下午,他随着许牧巡视了一遍万民城的宏伟蓝图,坦白讲……他是一头雾水。 他学富五车,家学深厚,各领域知识都有涉猎,算得上是个杂家。然而,眼前这些奇形怪状的建筑,却是前所未见。 许牧口中的广场、居民区第一期工程,居民区他还勉强能理解,大概是为那些住在城外破旧木棚里的百姓准备的。但那四层高的楼房,据许牧描述,每层六户,两部楼梯通往四楼,这种户型设计他闻所未闻。更令人震惊的是,如此浩大的工程,竟然声称一个月内就能竣工! “还有那水泥,如果真像主公所说,它将来对天下的影响,远远超过蜂窝煤所能比拟的!”房玄龄摇头感叹。 许牧说一个月建好居民区,并非信口开河,据说那百仞高的纪念碑,也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房玄龄曾就此事询问过民工总管老来,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围坐在温暖的火炉旁,房玄龄正为全家的未来命运深思熟虑,而房夫人这时却显得格外温婉贤淑,没有丝毫打扰。 去年,李渊被任命为太原留守,负责平定各地叛乱,趁此机会,大肆招揽兵马。他争霸天下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特别是他的儿子李世民,更是广交英雄豪杰,麾下聚集了一批誓死效忠的猛将。 房玄龄对李渊的势力颇为看好,首先,李渊出身名门,承袭唐国公之位,对太原百姓施以仁政,从不苛刻,颇有明君风范。而且,隋末时期流传着一个预言:“李代杨兴!”就连民间孩童间,都流传着“杨花落尽李花开”的童谣。 早年在文帝时期,朝廷曾针对李姓官员有所动作,但机智的李渊巧妙避过了这一劫。作为读书人,房玄龄对这类语言异常敏感。要知道,秦末乱世时,“祖龙死而地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等预言,最终一一应验。 因此,在隋末乱世,房玄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投奔李渊。毕竟,人家姓李嘛。再者,李渊重视人才,对谋士和猛将信任有加,若他前去,凭自己的才智,定能有所作为。最关键的是,他推测李渊有意染指长安。李渊生于长安,姨母是独孤皇后,他在长安的根基深厚。如今东都洛阳成为焦点,一旦李渊对长安动手,长安很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落入李渊之手。到那时,李渊占据京城,坐拥关中,号令天下,大局便定了大半! 所以,无论怎么看,房玄龄都认为未来的天下将是李家的。 望着眼前的火炉,房玄龄心中浮现出李渊与许牧的形象。一个兵强马壮,野心勃勃;一个隐居深山,仅三千兵马,一万百姓,却也想分天下一杯羹。若许牧只是个普通的反贼,他根本不会考虑。但短短两天,许牧展现了许多令人惊奇之处。 首先是张须陀,这位猛将的英勇事迹,即便远在山东的他也有所耳闻。此人平定的叛乱,大小不下二十起,简直就是反贼的克星。此外,还有那奇异的建筑、古怪的水泥、神奇的蜂窝煤……一时间,他竟难以抉择。 “算了算了,反正还有两天,明天再说吧。”夜已深沉,房遗直早已回房休息,房玄龄摇摇头,索性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房夫人望着丈夫,罕见地流露出温柔:“玄龄,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和孩子都会支持你。” 房玄龄紧握妻子的手,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感动不已。 “不过今天……叫你半天不应,老规矩,你还是睡地上吧!”但温柔只是一瞬,房夫人冷哼一声,一脚将房玄龄踢倒在地。 …… 次日,许牧带着房玄龄出了城,来到他之前见到的破旧木棚区。在许牧引领下,他先看到了一片片开垦在山坡上的梯田,以及梯田间用以提水的筒车。有的田地正在播种,用的是研究所新研发的曲辕犁。在冬天,有的菜地里竟然收获了大量的粮食!在农书记宋斌的介绍下,他听到了亩产高达三十一石的惊人数字,吓得心脏狂跳不止。 他自小生活在房庄,家里有数百亩田地,租给大量佃农耕种,深知亩产若能达到一石半,便是丰收之年。 “亩产三十一石,可有证据?”房玄龄嘴唇微颤,望向宋斌。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话一出,宋斌反而不高兴了,语气生硬地冷哼:“你们读书人,比前几天那个姓杨的还无礼。就算我骗你,但主公是什么人,怎会骗你?”许牧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回忆起前几天宋斌还厉声训斥过老杨。 要是他知道,自己曾经对着当朝的天子,大隋的庇护者发过火…… 恐怕会直接吓得两腿发软吧。 想到这里,许牧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但在房玄龄眼里,这动作似乎在暗示那事并非事实。 “罢了,今天正好是新一批冬小麦收割的日子,我领你去隔壁的试验田瞧瞧。”宋斌虽然语气僵硬,但还是摆摆手,领着房玄龄走向旁边的冬小麦试验田。 “老赵,主公今天又带来个没见过世面的书生,你带他开开眼。”宋斌将房玄龄带到不远处的试验田前,对负责这片田地的农书记说道。 随后,宋斌向许牧行了个礼,告辞离开。他的土豆田今年要开发更多的山间梯田,事情堆积如山,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有了许牧承诺的千分之一的奖赏,他对此也是乐在其中。 毕竟,有了目标的生活才有动力。 “主公。”这位名叫老赵的农书记先是恭敬地向许牧行礼,然后转向房玄龄,随手一指眼前沉甸甸的冬小麦说:“这就是冬小麦,今天正要收割,待会儿你可以亲手测量一下。” 而房玄龄此刻的目光已全然被眼前的冬小麦吸引,连农书记的话都没听进去。 金黄色的麦穗低垂,沉甸甸的,一片丰收的景象。许牧见状,嘴角不由得上扬。 昨天就算看到水泥,老房也没这么大的反应。 看来反季节作物在这个时代的震撼力还是相当大的。 以后要是再遇到心仪的读书人,可以将参观万民城的流程规范化,专门用来征服那些犹豫不决的书生。 后来,在房玄龄亲自测量中,竟然发现亩产高达四石半! 房玄龄哑口无言,回去的路上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恍惚起来。 …… 当天晚上。 房玄龄一家围炉夜谈。 这次房夫人没有再因为言语不合就对房玄龄动手,因为她察觉到房玄龄状态有些不对劲。 “父亲?您怎么了?”房遗直摇了摇房玄龄,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母子俩忧心忡忡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房玄龄,听见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四石半”。 “主公到底给他看了什么?这样子,明天还能去吗?”房夫人担心地小声抱怨。 “去!当然要去!” 突然,房玄龄猛地站起身,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接着……被他吓了一跳的房夫人反应过来,立刻踢了他一脚。 “你想造反吗?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房夫人也站起身,叉着腰瞪着房玄龄。 房玄龄瞬间认怂,连忙向夫人赔笑道歉:“为夫今日见到亩产四石半的小麦,方知世间竟有如此奇事,所以有些失态,请夫人莫怪,莫怪……” 一番安抚后,房夫人的脸色才稍微缓和,慢慢坐下。房玄龄见状,才长舒一口气。 今天……应该不用再睡地板了吧? “亩产四石半?平时自家庄园的佃户最多丰年能收获一石粮食,怎么他这里这么多?”平时庄园里的杂务都是房夫人在打理,因此听到房玄龄的话,她也颇为疑惑。 “这正是为夫感到困惑的地方,此城看似平常,实则非凡,主公看似年轻,实则胸有大志,内藏玄机。”房玄龄神色凝重地评价道。 这是他在万民城两天时间里,通过观察得出的关于许牧的结论。 “此子若为官,必是治世良臣,但生于乱世,或许也会成为乱世枭雄,亦未可知。” 房玄龄感叹道,心中将李渊与许牧再次比较,天平已倾斜了许多。 他并不是迂腐的儒生。 更不是那种不能辅佐所谓“奸雄”的人。 在隋末唐初,房玄龄是个极其复杂的人物。他渴望建功立业,所以在出山投靠任何势力之前,都异常谨慎。 但天下只有一个,只有一方势力能够最终胜出。 原本,他对许牧的势力是不屑一顾的。 但这两天里亲眼目睹的民间器具,种种奇迹,都让他彻底改变了看法。 最重要的是,明天,许牧告诉他,要带他去军营,观看每七日一次的升旗仪式和首届军事竞赛! 他知道,那才是重头戏。 兵强马壮者得天下,如果仅仅是在民生上做得好,只能算是治世良臣。 但许牧在民生方面的展现,让房玄龄对明天的军中之行更加期待。 所以他才会不由自主地喊出明天一定要去的话! 因为他需要一个明智且有能力的君主,一个既能赏识他的才华,又有资格一统天下的领袖。 而眼下,随着了解的深入,房玄龄发现,许牧越来越符合他选君的标准了。 第28章 升旗 那一晚,房玄龄好不容易征得了夫人的恩准,终于告别了硬邦邦的地铺。 可躺在柔软的床上,他反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一想到明天的种种,他的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半夜里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身,结果…… 一个不留神,被房夫人一脚蹬下了床。奇怪的是,一回到地铺上,房玄龄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房玄龄察觉到夫人看他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古怪。 她还在他身上细细闻了闻,直到许牧来叫房玄龄,夫人才放他出门。 …… 军营的操场上,阳光初露。 许牧立于前排中央,左侧是张须陀,右侧则是房玄龄。 他们面前,三千士兵身披统一的明光铠,银光闪烁,线条流畅,冬日里更添几分冷冽之美。 而在这三千勇士的最前端,是铁浮屠的三百亲卫,穿着乌黑丑陋的黑甲,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仿佛面对一群随时可能扑食的猛兽。 许牧微微仰头,望向东方初露的曙光,沉声命令:“升旗!” 在他们背后,操场中央的高台上,孔兴岳早已准备就绪,手执一杆黑色龙旗,猛然一挥。 “升龙旗,奏军乐!” 同一时刻,操场的四角,精通各类乐器的乐师们,手持长笛、箜篌、腰鼓、琵琶等,一见龙旗升起,便开始演奏起来。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组专司军乐的乐师,通过他们面前的木制扩音器,将这首激昂的军乐传遍全场。 “轰隆隆……” 军乐响起,各种乐器巧妙模拟出战场上的刀光剑影、马嘶人吼,让人仿佛置身其中,热血沸腾,尤其是那些士兵们。 但他们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庄严而肃穆地注视着万民龙旗缓缓上升。 在他们心中,万民龙旗已渐渐成为了一种信仰。 不可亵渎! 房玄龄踏入军营,立刻被眼前整齐划一、步伐一致的军队吸引了目光。 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见许牧下令升旗。 紧接着…… 他惊讶地发现,操场的四面八方,竟然有乐师在! 他的眉头不禁皱起。靡靡之音,曾使国家衰败,历史教训历历在目。 杨广沉迷歌舞乐器,荒废国事,性格日益乖张,就是前车之鉴。 坦白说,他第一反应是对许牧的印象大打折扣。 这样的主君,恐怕难成大器。 然而…… 不久,那面镶着黑龙边的万民龙旗升起,四周的乐声随之响起,他竟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特别是那些乐器巧妙模拟出的战场厮杀声,一波接一波地传来。 他站在操场中央,竟有种身临战场的错觉。 眼前仿佛是千军万马在搏杀,尸体遍野,血流成河,惨烈至极。 “这……这……”房玄龄指着那些乐师,手指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初次听到这样震撼的军乐,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许牧见状,连忙握住他的手,安慰道:“老房啊,我初次听到这曲子也是心惊肉跳,深呼吸两下,会好很多。” 房玄龄依言,深吸了几口气,这才从刚才的“厮杀声”中缓过神来。 “这……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缓过劲来后,房玄龄向许牧深深行了一礼,忍不住问。 此刻,他已经不再认为这是靡靡之音,相反,这是一曲激发斗志的战歌,放在军中演奏,再合适不过。 战歌能鼓舞士气,让士兵无坚不摧。 军中有战鼓之说,鼓声如雷,激励士兵奋不顾身冲锋陷阵,正是激发出他们心中的血性和杀气。 而这曲子,同样有此功效! 只是……房玄龄越听越觉得后面的旋律变得柔和许多,跌宕起伏,却摸不着门道。 许牧笑着解释:“这曲子名叫《破阵曲》,是前些日子排练出来的。这些乐师都是普通百姓,对乐器仅是略知一二,但经过上千次的排练,才能如此默契,四律合一。” 说到这里,许牧也是感慨万千。 为了提升军队的战斗力和凝聚力,他想尽了办法。 用万民龙旗凝聚信仰,又组织略懂乐器的百姓创作了这首军歌。 若论艺术性,这首军乐其实算不上什么,甚至有些不伦不类。 但它最大的价值在于那份磅礴与霸气,一开始就让人仿佛置身战场。 它足以激发士兵的血性,对许牧来说,这就足够了。 “这曲子目前还没有歌词,将来如果遇到音乐大师,老房可要引荐一二,为这曲子填词。”许牧拍了拍房玄龄的肩,略带遗憾地说。 在他的设想中,升龙旗、奏军乐、唱军歌,才是一个完整的仪式。只是……他实在没什么天赋,作词这事儿对他来说难如登天。 而在万民城里,眼下也就老房老杨这些个书生能派上点用场。 “这首曲子气势恢宏,尽管旋律稍显杂乱,却也不失为一首鼓舞士气冲锋陷阵的好曲,若房某能想到合适人选,定会举荐。” 房玄龄点头,目光随着万民龙旗缓缓升起,直至超过四丈之高。 许牧听了这话,心中颇为欢喜,房玄龄能这么说,看来这两天带着他游历万民城确实起了作用。 他对万民城开始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许牧估摸着,再加把劲,今天房玄龄说不定就能开口称自己为主公了。 “好,接下来就是军武大赛的开始,老房你先在一旁歇息片刻。”许牧望着高高挂起的万民龙旗,对孔兴岳微微使了个眼色,便走向了龙旗下方。 他拿起扩音喇叭,扯开嗓子喊道:“今天,万民城首届军武大赛,就要开始了!此赛只选十人作为最终胜者,授予特种勋章,组建特种部队!” 一番激昂的宣告后,下方的三千三百人瞬间沸腾,每个人的双眼都燃烧着战斗的火焰,欢呼声此起彼伏。 接着,许牧简要说明了军武大赛的规则,采用淘汰选拔制,一轮轮比赛将在一天内全部完成! 军中早有军法官普及过特种勋章的独特意义,它代表着军中至高无上的荣誉,只有军中最强的十人才有资格佩戴。 因此,这群士兵们像打了兴奋剂一般,嗷嗷直叫。因为今天,许牧特批,军中不设军法,大家可以随心所欲。 给这群士兵放一天假。 许牧缓缓走下高台,一口气喝了好几口水。 这个时代,木制扩音喇叭的效果并不理想,所以他每次喊话都得拼尽全力,才能确保三千多人都能听见。 真是费嗓子。 喝完水,许牧发现房玄龄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老房,有什么疑问吗?”许牧随口问道。 房玄龄点点头,指了指下方已经开始准备的三千多士兵,忍不住问:“房某对兵种还算了解,这特种军……是什么来头?” 许牧闻言,不由失笑:“特种军是专门执行特殊任务的,不是用来在战场上拼杀的兵种。” 万民城即将走出深山,与各路豪强竞争,许牧还打算明面上建立一个万民商号,自然需要一支精英中的精英队伍。 特种兵,正是如此。 军中最强的十人,他会单独对他们进行特种训练,让研究所为他们配备专业的装备,以便将来完成刺杀、救援、清除障碍等任务。 听完许牧的解释,房玄龄发现自己还是没太明白。 干脆摇了摇头,不再追问。 他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些士兵。 首先,他们的装备异常统一,而且铠甲样式……竟是他前所未见的。大隋军队沿袭的是汉代的玄甲,而他们穿着的银白色流光铠甲,看起来比玄甲帅气多了。 但有一支军队是个例外。 房玄龄此刻正盯着那支军队。 那支军队只有三百人,身穿漆黑的黑甲,军容严整,比起其他三千人,他们显得更加冷酷。 随后,孔兴岳开始组织抽签,分十个场次进行脱甲徒手比试。 那些冷傲的黑甲兵这才逐一起身,依依不舍地脱下身上的黑甲。 房玄龄看得出,他们每个人都对自己的铠甲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 似乎不愿脱下铠甲。 房玄龄微皱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 他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士兵,随手扔下的黑甲,竟然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出了一个裂缝! 要知道,这个校场可是被许牧平整过,用混凝土铺设的! 竟然被砸裂了? 房玄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套黑甲,忍不住上前探个究竟。 那名士兵见他靠近,警觉地站在黑甲前,盯着他。 “这个……房某想问问,这套铠甲有多重?”房玄龄咽了咽口水,眼前这人面貌平平,但眼神却异常警惕,身上的杀气让他不禁汗毛直竖。 定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 而许牧刚和张须陀说完话,转身却发现老房不见了。 四处寻觅,才发现老房居然走到了王昭面前。 不过看样子,两人的交流似乎不太愉快? 王昭这个人,他有印象,前几天的授勋仪式上,因为斩敌九名,被他提拔为偏将。 许牧迈步上前,走到房玄龄和王昭中间,轻声问道:“老房,你们在聊什么呢?” 然后,许牧发现房玄龄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完全没听见他的问话。 紧接着,房玄龄竟当着他的面,弯下腰,试图搬动那铁浮屠。 结果……这位养尊处优的书生,费了好大的力气,脸涨得通红,才勉强将铁浮屠抱到胸前的位置。 第29章 治理天下 瞧见这一幕,许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至于吧? 才五十多斤啊…… 说真的,他抱起来可比老房轻松多了。 难道老房有点虚?许牧心里琢磨着。 等将来万民商号壮大了,得去高句丽搜罗些人参,给老房好好补补。 许牧心里盘算着怎么关照下属,突然“砰”的一声,房玄龄满脸涨红,气喘吁吁地把铁浮屠又扔回了地上。 “主公!” 王昭一见许牧走来,立刻单膝跪地,沉声行礼。 这态度和对房玄龄时截然不同。 许牧拍拍他的肩,点头轻笑:“这次全军演练,选十个人,铁浮屠作为亲卫队,有信心吗?” 提到这事,王昭扫视全军,露出一抹傲气:“主公放心,十个名额,铁浮屠至少占八个!” “剩下俩,让那三千人争去吧!” 许牧眼睛一亮,不由大笑:“好一个铁浮屠独占七八,颇有曹植才高八斗、当仁不让的气势啊!” “既然如此,那就看最终结果了。” “绝不会让主公失望!”王昭扫视三百袍泽,眼中满是坚定的自信。 铁浮屠作为亲卫队,每天训练的时间比其他三千人多出四个时辰。 特别是听说特种部队即将成立的消息后,这三百亲卫个个摩拳擦掌,声称十个名额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王昭说八个,这还是谦虚的说法,生怕在主公面前落空。 接着,王昭领着三百铁浮屠去抽签,许牧则在房玄龄眼前晃了晃手,发现房玄龄竟有些失神。 此刻的房玄龄,还沉浸在王昭的回答中。 那件重达五十七斤的黑甲。 不仅如此,他和王昭长谈后,更了解了百仞丰碑的来历,以及铁浮屠军曾创下的惊天战绩。 三百人对三千,斩敌一千余! 己方仅凭铁浮屠的坚固防御,只损失了八人。 而这八人,全是在冲锋时,英勇无畏,冲进敌阵,滚下山坡与敌同归于尽,来不及救援而牺牲。 从王昭的语气中,房玄龄听出了他对许牧的忠诚。 还有那万民英雄丰碑,竟然高达百仞! 房玄龄微微仰头,就能望见远处那巍峨的丰碑。 整个万民城的人都能抬头看见它。 如果说前两天他看到的是民生,那么今天,在军队上,他看到了许牧麾下一支强军正迅速成形。 “这个人没说谎,他的眼神清澈,没必要说谎。” 良久,房玄龄才吐出一口浊气,随后跟着许牧一起观看全军比武。 这次比武全是徒手格斗,不得伤人性命,但……这群糙汉子打起来,连许牧都觉得有点刺激。 拳拳到肉,要么被打得鼻青脸肿,要么把对手揍得满脸开花。 其中最猛的,自然是铁浮屠了。 铁浮屠亲卫队,本就是从全军中精选而出,挑选了五百名力大无穷的士兵组建。 除了还有两百人在研究所守卫,这三百人的体能,在全军中算是顶尖的。 这也导致,比赛进行到下午,二十强中,十七个是铁浮屠的人! 房玄龄见状,忍不住评价:“能在全军中脱颖而出,力大无穷,真是勇士啊。” 许牧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不忍心打击他的自尊。 明明是你太弱了…… 直至黄昏,首届军武大赛圆满落幕。 王昭终究兑现了他的承诺,铁浮屠中八人入选,只有两人不是铁浮屠出身。 当许牧宣布最后的入选名单时,校场上,三百铁浮屠欢呼雀跃,与有荣焉。 而那三千大军则是一片不满,纷纷表示日后要加倍训练,追上铁浮屠军。 最后,许牧亲手为十人佩戴勋章。校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羡慕地投向这十人。 十人捧着勋章,喜极而泣,仿佛获得了极大的荣耀。 房玄龄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他略懂兵法策略,深知……这样的军队氛围,是每个将领梦寐以求的。 昔日秦军何以一统六国,横扫天下? 正是因为拥有一支铁血强军,视荣誉高于生命,视敌人为草芥。 他们左手提人头,右手擒俘虏,这才铸就了大秦的霸业! 如今这支军队,在房玄龄眼中,已具备了成为天下强军的基础。 接下来,只要做好后勤保障,配上英明的将领,恐怕将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房玄龄瞥了一眼张须陀,英明的将领,许牧已经有了。 只差后勤保障。 房玄龄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许牧为何一眼相中他。 “深谋远虑,我房某人不及啊。”房玄龄心中暗叹。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定位。 原本以为许牧招揽自己,是缺少谋士。 但现在看来,有了这样一支军队,许牧真正需要的是确保他们在战场上无忧无虑。 而他自己认为,最大的才能在于治理国家。 “治国之前,先治一城?”房玄龄心头猛地蹦出了这么个念头。 但好臣子总得找个好主子依附,现在他几乎能断定,许牧绝对是能成事的主。 可这主子,明不明呢? 离开军营,往小洋楼走的一路上,房玄龄心里头就绕不开这个弯。 他生怕许牧只是一时兴起,对自己并非那么看重。 这么一来,他拖家带口,把身家性命押上去造反,岂不是亏大发了? 这一路,房玄龄沉默寡言,许牧也没多话。 他清楚,今天是个分水岭。 房玄龄必定在琢磨,要不要真的投靠自己。 直到小洋楼的影子映入眼帘,房玄龄的脚步忽地一顿,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许牧,神色异常严肃。 “房某还有一问。”房玄龄望着许牧,拱手发问。 “但说无妨。”许牧虽自信满满,但紧要关头,他还是怕老房顽固到底,不肯归顺。 若真如此…… 恐怕他还得劳烦房夫人再跑一趟。 其实许牧并不担心房玄龄拒绝,反正有房夫人在,老房迟早是他的人。 关键在于,这归顺是不是真心实意,愿不愿意为他的造反大业出谋划策。 “房某想知道,若我归顺,主公能给我何等职位?”房玄龄望着许牧,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今日军营一行,他见识了未来强军的雏形。 李渊与许牧之间,天平已彻底偏向许牧。 更关键的是,许牧是那深山里的反王,而他,已落入许牧掌中。 若不归顺,只怕一家老小的结局不会太妙。 于是,房玄龄抛出了最后的顾虑,就像那学成文武艺,正待价而沽的书生。 许牧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忙拉过房玄龄的手,把他从小洋楼拽开,直奔不远处的主公府,上了四楼。 在四楼,他的主公办公室旁,早备好了一间闲置已久的办公室,嗯,也可说是书房。 房玄龄有些懵,不明白许牧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呢。 这关乎他将来的地位、待遇和薪酬,至关重要啊…… 然而,他脸上的困惑很快消散。 “老房啊,这里就是你今后办公的地方。至于职位,你将是万民城总务司的最高长官,负责城内一切发展事务!目前下设市政规划司,但老房放心,将来我们还会增设新部门的……” 房玄龄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房玄龄,拜见主公!” 房玄龄郑重站起,双脚并拢,整了整衣冠,向许牧行了个深深的鞠躬大礼。 他想过许牧会给他安排各种职位,却从没敢想,许牧竟让他一来就主管万民城所有事务! 古往今来,哪有主公对刚归顺之人如此器重! 未经考验,便委以重任…… 这份知遇之恩,让房玄龄感动得差点儿泪流满面。 当然,最重要的是,薪酬待遇丰厚,对夫人也有个交代了…… 否则,房玄龄回家后,免不了又要遭一顿河东狮吼。 许牧见状,连忙扶起房玄龄,大笑:“得先生相助,犹如鱼得水,虎添双翼!” 紧接着…… “啪!” 许牧把这两天积压的公文一股脑儿扔到房玄龄面前,房玄龄脸上感动未消,瞬间僵住了。 “这是万民城当前几个重点项目的规划,还有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老房啊,你责任重大,今晚,不如……就别回去了吧?” 许牧拍了拍房玄龄的肩,眼神里满是期待,仿佛在说:我看好你,别让我失望。 再说,这也是为房玄龄好。 每晚,一楼总能传来夫妻争吵声,接着士兵报告,疑似房玄龄已连续打地铺三天。 “看,床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许牧指了指总务司一角,一张胡床静静地摆在那里。 上面铺了几层厚厚的棉被,总务司里有热茶,有暖炉,工作过夜两不误。 房玄龄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看着主公如此信任,直接让他上手万民城的事务,房玄龄心中燃起熊熊斗志,拱手道:“主公放心,这些公文,绝不会见到明日的太阳!” 许牧:“……” 许牧嘴角抽搐,关键是房玄龄说这话时,斗志昂扬,表情无比认真,不像玩笑,倒像是跟那些公文有不共戴天之仇。 或许,是被军营里那股热血气氛感染了吧。 第30章 找人 当老房点头应允的那一刻,许牧心里乐开了花。 原因很简单,他终于能偷个懒啦! 随着安置的百姓日益增多,这两年来,万民城的大事小情全压在他一人肩上。 从内政管理到军事部署,每一环他都得亲自过问。 这两年,他连一个懒觉都没捞着睡。 每天清晨,军营里的操练声就是他的闹钟。 可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毕竟这不是太平盛世,杨广一倒,天下即将迎来最动荡的十年。 于是,他只能借助金手指的加速功能,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 更关键的是,他还怀揣着一个梦想。 那就是利用金手指,在有生之年让科技水平追赶上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前世界。 而实现这一梦想的前提,唯有统一江山。 只有集天下之资源、人力、财力,方能办到。 至于李唐,他信不过。李世民连亲兄弟都能下手,依靠别人远不如靠自己来得踏实。 因此,造反必须成功! 离开主公府前,许牧先给房玄龄详细交代了万民城的当前规划及几个重点项目的进展。 首先,农业方面,万民城外正热火朝天地开垦荒地,一块块梯田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为即将到来的土地分配做准备。 万民城的百姓目前依赖主公府的物资分配生活,必须让他们从流民转变为自给自足的农民。 因此,分田至关重要,此外,还有万民城的商业建设。 万民广场的规划正是为此,旨在促进万民城数万百姓的物资交流,激活商业流通。 第三大项目是居民区一期工程。 这是许牧规划的重点,未来的万民城要容纳十万百姓,高楼必不可少。 深山的可用土地实在太有限了。 听完许牧的三大重点介绍,房玄龄微微点头,竟然真的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决定上班第一天就加班到深夜。 见他被自己说服,准备通宵达旦,许牧心中感慨万千,真是个敬业的好员工。 幸亏把他拉拢了过来,若是跑到竞争对手李渊那里,鞠躬尽瘁地为李渊效力,那他争霸天下的路岂不是更难走了? 感慨归感慨,此刻许牧的心情无比舒畅,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唐朝初年,宰相虽多如繁星,却大多如流星一闪而过。 房玄龄能稳坐宰相之位二十二年,足见李世民对他的器重,天下确实离不开他。 论治国理政,房玄龄当仁不让,有他在,万民城的未来许牧一百个放心。 他只需定下大方向,具体执行则交给房玄龄。 “有老房在,明天上午应该可以不用上班了吧?” 许牧这样想着,打算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 结果…… 次日。 辰时未至。 军队的操练声还未响起。 许牧三楼的门就被一阵急促的敲击声打破宁静。 “主公,主公……”房玄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许牧揉着朦胧的睡眼,一脸不悦地起身,本想发火,但一见房玄龄那熊猫般的黑眼圈,以及手中紧握的公文…… 他敢打包票,老房这是故意报复自己昨晚让他加班。 所以辰时未到,就来吵醒自己。 “主公,您看,属下昨晚整理了万民城所有的内务,针对亟需改进之处,提出了一些建议……”房玄龄精神饱满,递上了熬夜整理的成果。 上面用规整的小楷,清晰列出了万民城当前面临的问题。 许牧振作精神,仔细看起来。 “第一点,属下认为,主公府缺乏直接管辖的部门,导致任命滞后,行事无章,极为混乱。因此,属下参照大隋六部,结合万民城现状,特别设立了民部和工部两个部门。”房玄龄边说边解释。 许牧闻言,面露难色,叹道:“这两个部门可以增设,但我们……缺读书人啊。” 连你都是我刚拉拢来的,许牧心中暗想。 “这一点属下早已考虑周全,主公不必担忧,两部的主管,暂时由属下兼任。”房玄龄挺直腰板,沉声道:“待主公找到合适的人选,再行更换。” 许牧眼前一亮,看来老房是真的对万民城死心塌地了。 这么拼命,一个人干了几个人的活…… “行,过段时间,我正好要去洛阳一趟,到时候从洛阳城里挑些能干的读书人,绑回来!” 许牧点点头,既然老房愿意暂时代理,那这个机构可以尽快成立,早日运作,提升效率。 房玄龄惊讶地看着许牧,不解他为何要去洛阳。 但他刚加入万民城,对于主公的决定,不便深究其因。 顿了顿,房玄龄接着说:“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主公府里缺少小吏,文书往来传递无人负责……” 其实昨晚,房玄龄就隐约有些后悔了。 他发现自己的这位主公,真是个大坑…… 难怪那么爽快地让他当这个总务司的头儿。 这职位几乎等同于主公府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深入了解后,他才明白,他确实是一人之下,不过……在这两人之上,唯余清风与月光。 市政规划司的领地内,仅有的臣子便是老练持重的老杨与经验丰富的老来,二人并肩而立,犹如苍茫天地间最后的守望者。 面对房玄龄那洞悉一切的目光,许牧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忐忑,嘴角勉强勾勒出一抹苦笑:“房兄啊,能者多劳嘛,这些小吏的问题,我深信你有妙策应对。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麻烦你多费些脚力,亲自走一趟了。” 房玄龄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却也只能报以沉默。 摊上了这样一位主公,房玄龄自是别无选择,唯有苦笑。随后,他提出的各项建议均被许牧爽快采纳,唯独小吏的人选问题,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罢了,这几日我亲自去城外寻觅几位略通文墨的百姓,手把手教导他们吧。”离开许牧的房间时,房玄龄心中暗自思量。 他并不知晓,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事难题,已困扰了许牧足足两年之久。 并非许牧不愿解决,实乃一时之间无计可施。 小吏的基本要求,至少需具备一定的文化水平,否则文书传递、事务记录、政令宣读乃至印鉴管理皆成为空谈。 然而,经过一番详尽的调查,许牧几乎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他不禁自问,究竟是何因果,使得万民城中数万百姓,识字者寥寥无几,识字率低得令人咋舌。 更甚者,那些少数识字之人,多数已被他委以重任,如农书机要等关键岗位的负责人。至于额外所需的小吏人选,却如同海底捞针,难寻其踪。 于是,许牧不禁感叹,在这乱世之中,读书人真是稀缺至宝。当然,这也与他长期隐居深山,与世隔绝不无关系。 能在深山附近流离失所的,多半是贫苦的农民,而那些稍有学识的,往往眼界开阔,不会轻易涉足这等荒僻之地。 “但愿房兄能有良策破解此局,否则只能待我从洛阳归来再作打算了。”房玄龄离去后,许牧轻轻摇头,心中默念。 今日,万民广场首层即将正式启幕,同时,也是他检验范逐能力的关键时刻。 若范逐能顺利通过考验,他将携范逐及十几名铁浮屠亲卫,踏上前往东都洛阳的征途——那可是这个时代最为繁华的两座都市之一! 此举既是为了私盐贸易打开市场,打响万民商号的第一炮,亦如他所言,为读书人提供助力……毕竟,万民城对读书人的渴求,已近乎迫切。 穿越至今,许牧发现自己似乎渐渐扮演起了“人才猎头”的角色。 …… 简短梳洗过后,许牧偕同房玄龄步入了初具规模的万民广场。 此刻的广场,仅完成了第一层的建设,顶部尚未封闭,阳光直洒而下,一片敞亮。 “老杨,干得漂亮。”许牧不动声色地轻拍老杨的肩头,给予肯定。 老杨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继续维持着他的伪装,浑然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已被许牧识破。 他内心深处,正默默期盼着这三个月的期限早日结束,好让他重获自由,回归那大隋天子的尊位。 “这位是主公府总务司的司长,也是你们的直接上司,今后主公府的指令,都将由他来传达。”许牧指向房玄龄,向老杨介绍道。 杨广微微颔首,得知自己头上又添了一位上司,竟显得异常平静。曾几何时,他高居万人之上,遇见许牧后,地位一落千丈,如今更是退居“两人之下”…… 房玄龄未曾为官,自然与杨广素未谋面,他恭敬地向杨广欠身行礼:“在下房玄龄,同僚之间,还望日后多多关照。” 杨广不愿招惹是非,连忙回礼,态度谦逊:“岂敢岂敢。” 许牧见状,心中五味杂陈。瞧着杨广这副模样,愈发不舍得让他离开。这般温顺可爱,一旦放归,恐又变回那位暴虐无道的昏君…… 许牧暗自思忖,或许顺应天命才是正道,天下已不再需要杨广,而万民城恰巧需要一位建筑设计师。 让他的才华得以尽情施展,未来为这方世界规划一条条运河,铺设一条条驰道,建造一座座城池……在这方面,杨广的专业无人能及。 “主公,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市。”范逐的声音打断了许牧的沉思。 许牧抬眸,只见范逐正毕恭毕敬地行礼,手指向万民广场一层中一间装饰得格外喜庆的商铺。 自被初选为万民商号的掌柜,他已为此筹备三日有余。这一次,他甚至邀请了所有相识之人充当伙计,只为通过许牧设下的考验。 而考验的内容,就是在一日之内,利用盐铺赚取十贯钱的利润! 第31章 开张 十贯巨款! 每一贯,千枚铜钱堆砌的重量。 要在一日之内,实现这万文之梦。 盐,固然是利润丰厚的行当,但那是基于无尽的需求。 若置身繁华洛阳,别说区区十贯,即便是日进斗金亦非难事。 然而,在这万民之城,人口不过万余。 一切,将考验他今日的经营智慧。 如何能在开张首日,便揽获十贯之财? 须知,许牧交付的精盐,成本已计入其中。 这意味着,扣除成本后的收益,需直指十贯之巅。 更需提及,许牧依据乱世背景,盐价飞涨的现状,为他备下的货物。 诚然,暴利犹存。 前提是,他能将之悉数售出。 许牧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范逐,期待那份未知的惊喜。 今日,万民广场竣工开业,许牧特令士卒召集全城民众,以增进熟悉。 “主公,这便是万民的市集吗?”房玄龄环视一楼,对这三日速成的市集惊叹不已。遵照许牧之意,老杨精心规划了上千摊位。 预示着,未来能为万民城的居民提供至少上千个工作岗位。 使他们安家乐业,亦稳固了城池的根基。 如同后世的菜市场,每个摊位由一米高的水泥板铺就。 同样,一楼不乏店铺,范逐的盐铺便是首位入驻的商家。 “老房觉得如何?这全出自老杨的手笔。”许牧指向市集,毫无邀功之意。 “杨司长在建筑上的造诣,真乃出神入化,三日而成,未来万民城的百姓恐怕要将你的名字刻于生祠之中了。”房玄龄望着这千个摊位,感慨万千。 杨广闻言一怔,未解其意,皱眉问道:“此话怎讲?” “杨司长建此市集,往后百姓皆可在此摆摊谋生,自会对你感激不尽。”房玄龄指着摊位,其洞察力非凡,一眼便洞悉了许牧的用心。 解决民生,稳定人心。 久居高位的杨广一时未能明悟,经房玄龄一点,陷入了沉思。 “建生祠吗?”杨广内心泛起波澜。 即便身为天子,民间亦无人为他建生祠,反倒是背后议论纷纷。 今闻百姓愿为此举,杨广初时难以置信。 “噼里啪啦——” 范逐盐铺前,鞭炮声清脆响起。 房玄龄首次听见,不禁一颤。 响亮的爆破声,瞬间吸引了市集外民众的目光。 随着人群涌入,许牧三人则在亲卫护送下,步入盐铺后堂。 接下来,是检验范逐能力的时刻。 “这……方才震耳欲聋的是何物?”房玄龄进入后堂,心有余悸,满眼疑惑。 “那是火药。”杨广瞥了房玄龄一眼,终是遇见了比自己更显无知之人。 “火药?”房玄龄望向许牧。 许牧点头道:“这是我万民城独有的利器,日后自会知晓。这爆竹研究所新近研发,正好借范逐之手试验一番,省去了敲锣打鼓的繁复。” 古时商铺开张,多以锣鼓喧嚣,加之人力叫卖。 但效果有限。 远不及火药这般新奇事物来得直接有效。 仅此一响,万民城的民众皆被盐铺吸引,纷纷聚拢。 “元旦将至,此物或能让乱世中的百姓度过一个欢乐的新年。”许牧心中暗忖。 穿越之后,他方知隋唐并无春节之说。 后世的大年初一,在此时代被称为元旦,或曰元正。 同样有辞旧迎新的习俗。 只因研究所技术限制,尚无法制造烟花,否则今年的元旦定会别具一格。 在后堂三人交谈之际,盐铺内,范逐正指挥伙计向被爆竹声吸引的民众宣传。 “诸位快来瞧瞧,主公府最新推出的精盐,品质堪比东都贵族享用的青盐,价格公允,童叟无欺……” 伙计们在一堆洁白的盐前高声叫卖,引来众多民众围观。 然而,围观归围观,众人多是凑热闹。 并未有购买之意。 “伙计,你家这盐怎么卖?与醋布相比如何?”一位站在前排的民众,望着这精细的盐,开口询问。 醋布,是贫苦人家日常调味的无奈选择。 盐,人体不可或缺,一日无盐,便觉乏力,久之,疾病丛生。 此时代的民众深知盐的重要性,无盐则食之无味。 但……盐价昂贵,无奈之下,只得另寻他法。 比如醋布。 调味之时,沾水挤醋布,聊以慰藉。 更有聪明的百姓,在茅厕石上发现了盐。 他们清洗并晾干这些石头,表面便会析出一层白盐。 以此补充所需盐分。 而这些避难山林的民众,大多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盐。 他们顶多见过粗糙的盐粒,但那已是天价。 如此精盐,恐怕只有高官显贵才能享用吧?在场众人皆有此念。 “自然比醋布稍贵,但家主有言,同为万民城人,受主公恩泽,怎能坑害乡亲?此盐价格仅为醋布两倍,但库存不多,欲购从速……” 这位伙计,正是范逐乔装。 他担心伙计们言辞不当,故亲自上阵。 果然,此言一出,提问者颇为动心,手已悄悄探入袖中。 范逐见状,忙接道:“为回馈万民城的乡亲,家主有令,前十个买盐者,无论多少,一律半价!”此言一出,提问者眼睛一亮。 半价,意味着这洁白如雪、细腻如沙的上等精盐,竟与醋布等价? 几乎未作迟疑,他掏出三十多文钱。 “这等盐平日难得一见,又是主公府所产,必定要细细品尝。”言罢,他以指蘸取精盐,轻抿入口。 周围的民众也纷纷注视,好奇其味。 但这人却显得吝啬,连忙护住盐袋,生怕被夺:“这是某的,珍贵得很!” “想吃,自己去买!” 说罢,他将盐袋揣入怀中,捂得严严实实,一溜烟跑开了。 “哼!某又不是买不起!”旁人热血上涌,纷纷摸着腰包。 毕竟,与醋不等价,诱惑难挡。 在主公府,铜钱并非万能,但主公府绝不会让人饿死。 特别是那些身在深山两年,分文未花之人。 受先前那人刺激,七八个民众按捺不住,掏出钱来,买了几十文精盐,喜滋滋地带回家。 “只剩最后一个优惠名额,错过不再,各位抓紧时间!”范逐每为一位顾客称好盐,便吆喝一声。为了激发大众的兴趣, 不出所料,众多百姓目睹前者纷纷解囊,不禁也伸手探入袖中, 暗暗盘算着囊中财富。 “在这万民之城,金钱已无用武之地,何不借此机会尝个新鲜?听说这可是唯有当朝一品显贵,皇族贵胄方能享用的盐!” 盐铺门前,人潮如织,密不透风,忽有一声不高不低的低语,如同闸门开启,激起涟漪。 “给我秤上十文的!” “我来三文!” “二十文给我!” …… “诸位,诸位,请莫急躁,小店初开,承受不住大伙儿一拥而入呀……”范逐连忙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赔笑言道。 一番劝导之下,百姓们自发排起了长龙。 转瞬间,盐铺内的伙计们忙碌得不可开交。 后室之中, 房玄龄与杨广目睹此景,感慨万千:“此盐洁白如雪,品质堪比青盐,竟以布衣之价售之?” “难怪百姓争相抢购。” 说真的,二人初见这盐粒细若飞雪,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而许牧则一直注视着范逐,眼神中满是惊异。 他与房玄龄、杨广不同,二人关注的是盐的品质,他留意的……却是范逐的举止。 不得不承认,范逐刚才的表现堪称上乘。 “居然雇了这么多帮手?”许牧哭笑不得。 看来,范逐对这次考验极为重视。 那最先购买几十文精盐之人,必是他安排的“托儿”,末了还不忘煽动一番情绪。 人群之中,想必还潜藏着其他“托儿”, 他们高呼在万民城中铜钱无用,不如体验一番皇族贵胄的食盐滋味。 百姓最易受情绪感染,也最易随波逐流。 万事开头难,一旦迈出了第一步,今日十贯的目标,对范逐而言几乎已是囊中之物。 见前方生意愈发兴隆,许牧索性将范逐召至内室。 “我且问你,刚才买盐之人中,有多少是你请来的?”许牧直截了当地问道。 房玄龄与杨广交换眼神,满是讶异,那些竟是雇来的? 他们丝毫未曾察觉。 范逐见许牧如此坦率,面露几分羞涩,干笑着回道:“嘿嘿,不敢欺瞒主公,前十个皆是属下安排。” 许牧:“……” 这范逐,真是有些不择手段啊。 第32章 争夺 许牧恍然察觉,自己低估了这个时代商贾的深沉底蕴。尽管他拥有后世千年的视野,但能在乱世中成就财富帝国的商界精英,绝非等闲之辈可比。 古语有云,无商不奸,此“奸”实则原意为“尖”,寓意精明过人,智谋超群。 譬如……范逐此番,借力于一群巧妙安排的托儿,极有可能实现今日的考察目标——一万枚铜钱。 而万民广场上,随着盐铺的开业,万民城的居民已逐渐洞悉主公府的深远布局。尽管众人对宏伟宫殿被称作“广场”感到困惑,私下里却纷纷盘算,未来在这座城池中如何立足,何物将成为热销商品。 许牧巧妙借助范逐的盐铺,为民众提前铺设了心理基石,预示着未来主公府将大力扶持万民广场内的小贩与商贾。而杨广陪伴许牧与房玄龄在后堂短暂停留后,借口市政规划司有紧急事务,匆匆离去。作为天子,他实在不愿目睹眼前的两位“上司”与许牧、房玄龄并肩而立,这让他倍感不适。 得知老杨的真实身份后,许牧对此表示了深切的理解。老杨此刻的心情定是五味杂陈,复杂难言。老杨离去后,许牧便与房玄龄深入探讨了万民广场的后续规划。 “房兄,你肩负重任,民部方面在曲辕犁的助力下,新开垦的土地已近完备,接下来需你主持全城七千余户的分田工作。” “届时,我将令研究所提供一批优质粮种,你需督催农官分发至每家每户,鼓励生产,力求万民城半年内实现自给自足,半年后,由万民商号对外贸易,带动经济。” “至于万民广场的招商大计,也需你亲自操办,第二层暂且搁置,首要任务是建立第一层的农贸集市,让万民城的商贸活动真正活跃起来!” 许牧滔滔不绝,房玄龄则就地取材,用盐铺中的纸张仔细记录下每一项指示,仿佛后世聆听领导讲话时的认真笔记,这让许牧愈发满意。毕竟,这些本应是他亲力亲为之事,如今只需设定目标与检验成果,轻松许多。 时光荏苒,夜幕降临,万民城的居民纷纷出城,盐铺打烊后,范逐清算一日所得,竟高达十五贯之多。扣除从许牧处进货的四贯成本,纯利仍超过十一贯,圆满达成任务。 “自今日起,你便是万民商号的主人。” 许牧没有食言,正式下达了任命。范逐闻讯,激动万分,跪拜于许牧面前:“主公知遇之恩,范逐铭记于心,愿为主公肝脑涂地,引领天下财富汇聚万民城!” 未料,许牧摆手示意,一副对金钱毫无兴趣的姿态:“我不是说过吗?我对金钱并无兴趣,万民商号的真正价值,在于搜集天下情报……” “是是是,主公高见,是我肤浅了。”范逐心领神会,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好,你准备一下,数日后随我带盐进洛阳,开辟商路!” 许牧简略交代后,便离开了万民广场。但在启程前往洛阳之前,许牧还有一件更为紧要之事亟待解决! --- 军营之中,气氛凝重。 “当前军情如何?”许牧目光如炬,直视张须陀,语气沉重。 两人对坐,眼前摊开着一幅详尽的地形图,上面布满了行军路线的标记。 张须陀深吸一口气,手指地图中央,沉声道:“斥候来报,裴仁基部将于明日抵达阳城,而阳城内驻扎着三万骁果军,至少能坚守半月!” “我们必须在半月之内,同样攻占阳城,绝不能让它落入裴仁基手中!” 的确,在离开万民城之前,控制进出要塞的阳城至关重要。阳城不仅是洛阳东出的战略要地,也是兵家必争之处。掌握它,就能切断李密军队的联络,使之首尾难顾。反之,若被裴仁基占领,则如同自家门户被他人占据,未来万民城的军队想要出山,几乎成了奢望。 “裴仁基……听说他麾下有秦叔宝、罗士信这样的猛将?”许牧眉头紧锁,心中忧虑重重。更关键的是,这些人均是张须陀的旧部。 许牧本欲派张须陀招抚裴仁基,然而张须陀明确表示,若他只身前往,裴仁基定会痛下杀手。原因简单,只有他死,秦叔宝等人才会彻底效忠裴仁基。 “此二人英勇盖世,无人能及,末将曾与他们一对一交锋,也只是险胜。”张须陀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钦佩。 许牧一时无言,不知张须陀是否夸大其词。毕竟,秦叔宝与罗士信,乃隋唐时期赫赫有名的猛将,甚至在《隋唐演义》中被近乎神化。张须陀的意思,似乎是在单挑中,他能将这二人压制…… 许牧瞥了张须陀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劝说道:“老张啊,你都年过半百了,有时候要服老,别和年轻人较劲。”张须陀闻声欲辩,却为许牧续言所止:“贵胄不涉险地,况乎汝今为万民城之栋梁!此役,断不可轻涉锋刃,安全为首要。”言毕,张须陀心潮澎湃,许牧复述其言,终得其誓不亲战之诺。 继而,张须陀展述其战略构想:“末将意欲隐兵山麓,待二裴相争之时突袭,夺阳城而后固守!”许牧审视阳城周边地形图,背依崇山峻岭,正面则直面裴仁基之锋芒。细思之下,张须陀之策确有可取之处。 趁敌相争,渔翁得利,胜算颇丰。然许牧凝视图久,心中渐生一计,源自后世战术,尤为适宜阳城之战。 “问君,阳城距山脚几何?”许牧指图两端,询之。张须陀不假思索,答曰:“约一千五百步。”足见其对阳城周边地形已了如指掌。 “妙哉!此举适于掘地道,潜入阳城。以三百铁浮屠为先驱,制裴虔通,一举夺城!”许牧慎思量之,愈觉此事可行。一则,距离遥遥;二则,只需遣三百勇士;最关键者,铁浮屠防护无双,纵敌十万骁果,城内亦难展其威。 只需紧要关头,擒敌首,阳城唾手可得!城内三万骁果,不过散兵游勇,难以成阵。而铁浮屠小队,却能发挥极致。 裴虔通贪生畏死,一旦落网,必降无疑。张须陀深知其性。 “若以此法入城,速擒裴虔通,阳城唾手可得!”张须陀心动,此计可使阳城兵不血刃。万民城人丁稀薄,零伤亡取阳城,正中其怀。 “然有一虑,兴岳鲁莽,将才非帅才,以其领军,末将实难安心。”张须陀目含祈求,望向许牧。 “恳请主公恩准,末将愿率军亲征!” 张须陀霍然起立,单膝跪向许牧。其眼中的战意,许牧一览无遗。两年前,张须陀“陨落”于李密瓦岗军之手,此后未尝再战。瞬间,许牧洞悉了这位老将心中翻腾的战火——愿以身许国,马革裹尸,张须陀正是如此男儿。 “罢了,汝可率军入城,但需身披铁浮屠。”许牧轻叹,应其所请。 张须陀大悦,急誓曰:“主公此计,如天兵降临,裴军料想不到,此战必胜无疑!” 许牧颔首,对张须陀之将才,他向来信任。否则,两年前亦不会舍命相救。更虑及未来与群雄逐鹿,手中握有“反王克星”这张王牌,将来还需老张助他斩李密,破窦建德,伐李渊。 至于他自己,许牧自知定位——张梦楠背后的守护者,防其遭人暗算。 李密伏击得逞,皆因老张不知其已投瓦岗。此前,老张与瓦岗大小交锋二十余次,皆令瓦岗军铩羽而归。李密入瓦岗,献计翟让,老张始料未及,方中计。原以为瓦岗不过青铜,未料中途对手换将,老张越塔强攻,反遭重创。幸有许牧出手,方化险为夷。 “对了,老张,吾有一宝物欲赠予你。” 议定阳城攻略后,许牧忽起,笑容神秘。张须陀一头雾水,满眼疑惑。 “或许你已忘却,今日乃汝寿辰。” 言罢,许牧自桌下取出一长两米之锦盒,缓缓开启,一精致复杂之长弓赫然眼前。 第33章 何名 “生辰……” 张须陀的眼神忽地迷离,仿佛穿越了悠长的岁月洪流。彼时,他还只是个依偎在慈母怀中的稚童,生辰之庆,温馨而又遥远,随着母亲的离去,渐行渐远。岁月如梭,他在沙场驰骋,功勋累加,步步高升,却也将那温柔的记忆尘封。 “老张,快来试试!研究所新造的神臂弓,看看是否称手?”直至许牧的声音穿透了回忆的迷雾,张须陀才恍然回神,目光落在许牧递来的长弓之上。 这弓,非同凡响。两端弧度深邃,宛如满月,设计巧妙,旨在省力;弓身嵌入繁复机关,精妙绝伦。弓弦则取材自牛羊鱼等强韧筋脉,经反复琢磨,坚韧无比。张须陀伸手触摸,那份熟悉与渴望瞬间涌动,沉甸甸的分量在他手中仿佛化为了无物,一股热血随之沸腾。 “走,校场试弓!”许牧轻轻一拍他的肩,先行而出。张须陀眸光一闪,随手取了锦盒内的十支羽箭,大步跟随。 未至校场,孔兴岳已闻声而来,铁浮屠的训练暂歇,他对张须陀手中的长弓充满了好奇:“将军,此弓何来?竟如此精致?” “哈哈,主公所赐……”张须陀递过长弓,笑容满面,眼缝中闪烁着孩童般的喜悦。这不仅是弓,更是他人生首份生辰之礼,意义非凡。一丝温热在眼眶中打转,却被他迅速化作爽朗笑声,不愿让这份柔软外露。 许牧见状,灵机一动:“兴岳,正好,你来代老张试试。” 实话说,许牧曾尝试拉开此弓,结果却是纹丝不动,箭矢未能离弦。据工匠所述,需有千钧之力方能驾驭。孔兴岳,自诩万民城中第二猛将,正是试弓之人选。 “区区试箭,有何难哉?百步之内,箭无虚发!”孔兴岳自信满满,接弓搭箭,目标直指百步外的靶心。然而,他愕然发现,这弓硬如磐石,任凭他如何用力,弓身竟未有丝毫屈服,双臂颤抖,额间汗珠在寒风中闪烁。 “兴岳,为何迟疑?”张须陀见状,眉头微蹙。这弓,是主公的心意,难道孔兴岳也担心损坏? “放手施为,主公所赐,岂是轻易可摧?”张须陀对许牧的话充满信任,言语间尽是宽慰。 孔兴岳暗暗较劲,双臂颤抖愈加剧烈,却依旧无法撼动分毫。张须陀见状,目光转向许牧,满是疑惑。 “罢了,兴岳,此弓非你所能驾驭,它是为老张量身打造!”许牧上前解围,轻拍孔兴岳的背。神臂弓之名,岂是虚传?非比寻常,非力大无穷者不能开。 张须陀闻言,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动与豪情。得遇明主,身为将领,夫复何求?更何况,这神臂弓,显然非同小可,蕴含着非凡的力量与荣耀。一番较量过后,孔兴岳恭谨地将手中的弓箭递还给张须陀,面颊绯红,声音微颤:“将军,末将无能,未能替将军验弓。” 此前,他还曾向主公夸下海口,誓言百步之内,箭无虚发,直取靶心…… 结果,箭矢未曾离弦,自尊已坠入深渊。 那一刻,他恨不得寻一地缝遁形。 羞愧难当。 张须陀接过这张长弓,目光转向许牧,不禁问道:“此弓拉开,需耗几分气力?” 孔兴岳随他南北征战十数载,素以勇猛着称,其力非凡,张须陀深知。 而今,竟连他也无法拉开此弓。 许牧嘴角勾起一抹神秘微笑,手指远处靶心,答道:“老张若能正中靶心,我自会告知。” 张须陀点头,深吸一口气,箭搭弦上,身形挺立,以无懈可击的姿态瞄准百步之外的目标,微屈双膝,全身之力凝聚于一瞬…… “噌——” 在孔兴岳与许牧惊愕的目光中,弓弦绷紧如弦月,两端的长弓随之缓缓弯折。 “将军英武!”孔兴岳眼中满是崇敬。 须知,他方才使尽浑身解数,亦未能撼动分毫! 而张须陀一接手,弓身即现变形,弓弦紧绷至极限,仿佛积蓄着山河之力,即将迸发。 “真是变态……”许牧瞪大眼睛,对老张的力量来源颇感好奇。 这单臂之力,怕是不输后世任何一位举重冠军吧? 如此,那在宋朝威名赫赫的神臂弓,在张须陀手中渐渐满弓。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响彻,张须陀猛然松开弓弦。 离弦之箭以骇人的速度飞驰而出,转瞬之间,已穿透百步之外的靶心,而后…… 力量不减,继续向远方疾射,消失于视线尽头。 射毕,张须陀舒展胸臆,大笑道:“痛快!此弓,方为战场收割之利器!” 随即,张须陀望向许牧,双手捧弓,单膝跪地:“须陀蒙主公厚恩,此生唯有以死相报!” 许牧连忙搀扶:“宝剑赠英雄,神弓自当配勇士。此弓世间仅此一把,唯有将军可驾驭!” 张须陀闻此,心中感动更甚。 孔兴岳不信邪,还想借张须陀之弓再试,却被张须陀断然拒绝。 “此乃主公所赐,他物可共享,此弓不可!” 孔兴岳跃跃欲试之心,至此彻底熄灭。张须陀在满弓之时,已深知拉开此弓所需之力何等惊人。 他力能扛鼎,尚且勉强拉开。 孔兴岳远不及他,强拉只会伤及自身。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孔兴岳,另一方面,此弓为主公所赠,张须陀倍加珍视。 “主公,此箭射程如何?” 拒绝孔兴岳后,张须陀想起那支穿透靶心、不知所终的箭,命孔兴岳找回。 “三百五十步!主公,将军,此弓射程可达三百五十步!”孔兴岳在三百五十步外找到箭矢,却发现它竟深深嵌入校场的水泥地面,半截箭身没入其中。 水泥之硬,众所周知,而此箭落地,威力犹存。 张须陀听罢,又问:“此弓威力如何?” 实则,此问多余。 孔兴岳所言,此弓在三百五十步内,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射程之远,远超常弓。 许牧闻言,指向孔兴岳身上的铁浮屠,自豪道:“两百步内,此弓可洞穿铁浮屠!” 此语一出,张须陀与孔兴岳皆是一愣,旋即脸上洋溢出狂喜。铁浮屠的防护之强,他们心知肚明,即便是利刃近身,也只能留下浅浅划痕。 而这弓,竟能穿透铁浮屠! 其威力,不言而喻! 张须陀握弓在手,激动万分,豪情满怀:“有此神弓,未来战场上,敌军将领,无人能逃吾箭下!” 如此变态的射程,配上如此惊人的威力…… 敌军将领一旦进入三百五十步范围,哪怕身披重甲,此弓亦能一箭穿心! “此弓名为神臂弓,可惜难以大量制造。”许牧说出弓名,面露遗憾。 难以量产,并非技术所限,而是人力所限。 万民城中,唯有张须陀一人能拉开此弓。 量产又有何意义? 复合弓的省力设计已达极致,故能爆发如此威力。 至于战场暗杀,实属神器。 因此,张须陀的激动不无道理。 这个时代,主将若陨,士卒失令,群龙无首,唯有溃败一途。 “神臂弓!好一个神臂弓!此弓不负神臂之名!” 张须陀手持此弓,爱不释手,随即在校场之上,连发两箭,箭箭中的。许牧生怕他体力透支过度,赶紧出声阻止。 这支箭矢诚然威力绝伦,却也难免对身体有些损耗。 “好了,今天是老张的寿辰,咱们仨加上老房,一起为他热闹庆祝一番吧!至于老杨他们,就暂且不惊动了。” 为了给张须陀一个难忘的生日,许牧特意邀请了房玄龄,几人齐聚军营,就地搭起简易的炉灶,在校场的草地上围坐一圈,热气腾腾的火锅映衬着欢聚的气氛。 老杨那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暴露,许牧决定还是不通知了。 房玄龄一踏入军营,便见张须陀背负着那张长弓,脸上洋溢着自豪之色,展示道:“主公所赐,神臂弓也。” 房玄龄轻轻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对弓箭精美外观与不凡气势的赞赏。 然而,张须陀似乎从这细微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一丝轻视,当即便在房玄龄的注视下,挽起神臂弓,一箭破空而出,直直穿透了校场另一端三百步外一棵大树的粗壮树干。 房玄龄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此……此弓尊名何为?” 张须陀此刻心满意足,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正是神臂弓。” 许牧:“……” 他万万没料到,老成持重的老张,私下竟藏着这样一份傲娇的情愫。 第34章 逃跑 次日晨曦,阳城之内。 独孤盛颓然瘫坐于将军府堂,面前偏将孙颖半跪,双手呈上一封裴虔通留下的紧急军令。 “裴将军……裴虔通已于昨晚率军撤离阳城,前往江都,投奔司马德戡!”孙颖的话语沉重如铅。 独孤盛闻讯,目光瞬间黯淡,双眸空洞,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对于孙颖后续的话语,恍若未闻。 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裴虔通军令中的每一个字。 “江都宇文急报,陛下行踪于江都被发现,价值连城,不容有失,特令独孤盛固守阳城,城若失守,军法处置!” 读罢信函,独孤盛怒火中烧,仰天三呼“裴贼负我”。 陛下明明匿于深山,何以短短数日,竟至江都? 愤怒过后,唯余深深的疲惫与无奈。 裴仁基携张公旧部来势汹汹,若非……骁果军尚存,或可一战阳城。 然而如今…… 麾下仅余千余残兵败将,前些时日,更被山中三百黑甲匪徒击溃。 士气低迷,兵力悬殊,如何抵挡裴仁基的精锐之师? “裴贼祸国!裴贼害民啊!”独孤盛仰天长啸,猛然起身,踏上了阳城的城墙,凝视城外。 “将军……这座城,我们还要守吗?”孙颖在一旁轻声询问,手中仍握着那封军令。 “啪!” 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孙颖脸上。 “守!必须守!”独孤盛面色铁青,猛然转身,手指城内,“城内虽仅余二百余家百姓,却是我大隋疆土,岂容叛贼染指?” “再有言退者,立斩不赦!” 他眼神凌厉,下达命令:“裴贼带走粮草,军中粮绝,即刻组织城内民众,筹集粮秣,供骁果军补给,同时城头备足火油、石块,以防敌军攻城!” “遵命!” 孙颖脸颊泛红,却高声应答,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与独孤盛一般,誓死抵抗的决心溢于言表。 千余将士,守一孤城,无疑是九死一生! 据斥候回报,裴仁基所率张公旧部,人数高达五万! 如此悬殊,连续攻城之下,仅凭消耗亦能置他们于死地! “能守一日,则守一日!本将……与城共存亡!”独孤盛撕开黑甲,露出内衬的白衣,咬破指尖,以血书志。 孙颖,追随独孤盛近十载,见状接过白布,同样咬指,血书其上! 周围的将领见此情景,纷纷效仿,以血盟誓,表明决心。 他们皆是杨广的忠诚部属,由独孤世家提拔的将领。 更为关键的是,他们已被裴虔通遗弃,成为弃子。 唯有与城共生死。 一旦逃亡,不仅独孤盛饶不了他们,裴虔通亦不会手下留情。 因此,他们只能随独孤盛,歃血为盟。 城墙上,十几名将领的鲜血,染红了白布,化作一面血旗! “来人,将此血旗挂于城楼,昭示我等誓死守城之志!” 独孤盛深吸一口气,望着这片支离破碎的江山,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阳城背后的群山。 “陛下,你究竟生死如何?这大隋天下,难道真到了气数将尽之时?” 独孤盛心中暗自思量,杨广生还的希望似乎愈发渺茫。 时局动荡,纲纪废弛,那些叛贼若知杨广身份,定会急于除之而后快。而他,先败于山中黑甲军,今又面临裴仁基旧部的猛烈攻势。 他已无暇再入山寻觅杨广。 既要防备瓦岗贼军,又要抵御山贼侵袭,实乃腹背受敌。 此刻,日出东方,阳城东北方尘土飞扬,裴仁基的先锋部队已至。 一面绣有“秦”字的大旗由远及近,约三千兵马,停驻于阳城十里之外。 独孤盛目光冷冽,杀气腾腾,口中吐出二字:“秦琼!” …… 阳城群山之畔,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内。 许牧与张须陀正指挥民工挖掘地道,意图直通阳城内城,距离约一千五百步。 同时,张须陀布置的斥候也发现了十里之外的秦琼先锋军。 兵马强壮,气势汹汹,而裴仁基的五万大军亦将随后而至。 “主公,末将察觉有异,借这望远镜观之,城内炊烟稀少,较之日前,十不存一,恐怕……”张须陀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敏锐察觉到异常。 许牧接过望远镜,亦审视起阳城内的景象。时近正午,炊烟寥寥,映衬着城池的异常宁静,显得格外寂寥。 “老张,你可觉得这城内有何变故?”许牧挑眉,语带询问。 张须陀眉头紧锁,沉吟片刻,低声道:“大军压境,粮草为先,若非城内事变,延误炊烟,便是……此城已是一座空荡荡的死城!” 许牧闻言,目光一凛,不得不承认,张须陀的第二番揣测,颇有几分大胆妄为。 “裴虔通此人,我略有耳闻,胆小如鼠,瓦岗军一至,弃城而逃的可能性极大。” 张须陀手持望远镜,忽见城楼之上,一面沾染血迹的旗帜猎猎作响,眉头不禁紧蹙,心中对阳城内情愈发好奇。 而许牧望着陷入沉思的张须陀,不禁翻了个白眼。 “别猜了,裴虔通昨晚已带领骁果军逃离,城中仅剩独孤盛一部。” 张须陀尚在推断中难以自拔,疑惑问道:“主公何以得知?” 许牧耸耸肩,指向一旁的斥候:“今晨有斥候来报,裴虔通趁夜色,率军疾行,向江都方向逃窜,似是欲投奔宇文家与司马德戡。” 张须陀因忙于战略部署及监视阳城与瓦岗军动向,故而斥候直接向许牧汇报。 闻此言,张须陀猛然睁大双眼,抓起望远镜,反复审视阳城,脱口而出:“如此说来,城中仅余千余残兵?” 言语间,既有对轻易取城的兴奋,亦有铁浮屠与神臂弓无用武之地的遗憾。 许牧一眼洞悉张须陀心思,笑道:“老张,不可如此短视。攻克阳城仅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我们要依托万民城,固守阳城,使之成为日后横扫天下的桥头堡!” 张须陀这才正色道:“主公言之有理,此战不过是开胃小菜,瓦岗军才是真正的硬仗!” 诚然,瓦岗军在河南郡内已近乎无敌,自两年前荥阳之战,张须陀“陨落”后,其势更不可挡。如今翟让尊李密为主,两军合璧,洛阳已成其觊觎之物! 阳城,是他们必须拿下的咽喉之地。否则,瓦岗军欲攻洛阳,需绕行百里,战线过长,极易被一击即溃。 “故此,在阳城陷落之前,地道必须打通,城主易位,由我们来坚守!” 许牧深吸一口气,此战实则暗流涌动,但天赐良机,不容错过。裴虔通逃遁,城内残兵不过千余,破城在即,绝难支撑半月。若裴仁基不强攻,一两日内即可告破。 因此,他必须从阳城背后挖掘地道,秘密入城,而后……借独孤盛残部之名,继续镇守阳城。 不错,此刻他并不急于展露万民城及其实力全貌。时局动荡,他无意立即投身争霸,但阳城作为万民城的关键入口,必须拿下。 三月之后,杨广身死的消息将震动天下,各地群雄纷起,各显神通。 而许牧,则计划在乱局中悄然积累财富,吸纳人口,扩充军力,直至装备齐全,坐拥六神装。 让他人内斗消耗,自己则稳守阳城,静待时机成熟。 瓦岗军十数万众,若自己轻举妄动,引来李密攻伐,恐得不偿失。故而,暂且借用独孤盛残部之名,若能招降自是最好,以彼之名,守此城池! 届时,不仅能收编大隋洛阳的盟友,岂不快哉? …… 阳城之外,十里之遥,先锋军主将秦叔宝于临时营帐中,静待裴仁基的指令。 抵达阳城,目睹城墙上的残兵败将,他屡次飞鸽传书,请求速战速决。求功心切的他,甚至立下军令状,誓三日内克城! 他并非鲁莽之人,立此军令状,皆因今晨斥候传来消息——裴虔通率三万骁果军,于昨夜弃城,逃往江都。 城内,仅独孤盛数千人勉力支撑。 身为先锋,他亟需一场大胜来鼓舞全军士气,故而立下军令状,以壮瓦岗军声威! 若三日克城,无疑将给洛阳的王世充军队以沉重打击,士气上,更将形成我增彼减的有利态势! 第35章 强攻 “秦骠骑,裴大将军有令,允你军令状之誓,即刻挥师攻城,限三日内,阳城必落我手!”未几,先锋营中,秦叔宝接获了来自裴仁基的紧急军令。“三日为限,城若不破,吾将以项上人头,负荆请罪!”秦叔宝手捧军令,字字千钧,誓言铿锵。独孤盛,此人于归顺李密之前,秦叔宝与其数度交锋,深知其性。勇猛有余,智计不足。遥观其守阳城,城外竟毫无防备,既未掘壕筑垒,仅凭城内疲弱之师,何以抵御我三千骠骑之锋芒?裴仁基归顺李密后,李密精选四员猛将,组建骠骑军,号为内禁军,直接受命于李密麾下!数月前,李密曾自豪宣称,此八千骠骑,足以抗衡百万雄师!秦叔宝、程知节皆赫然在列,而秦叔宝所领之三千骠骑,更是深受李密倚重!“传令,即刻起灶炊食,餐毕小憩一时辰,务必于日落之前,拿下阳城!”秦叔宝再度审视阳城外的地形及城墙,沉稳发令。……阳城城头,独孤盛望见城外秦军竟悠然生火做饭,眉头不禁紧锁。身旁副将孙颖见状,低声分析:“敌军新至,人马俱疲,需休整无疑,此刻炊烟四起,意图昭然,料想两时辰后,敌军必将急于攻城。”独孤盛闻此,微微颔首,远眺敌阵,下令道:“速召民夫,我军亦准备炊食,稍后或有一场硬仗要打。”孙颖心中五味杂陈,望着追随十年的主将,欲言又止。敌炊我亦炊……实则,他欲提议趁敌疲乏之际,借其炊食之时,前去骚扰,扰乱敌军攻城节奏。但见独孤盛眉宇间难掩的疲惫,孙颖心中暗叹,终是选择了沉默。骚扰之举,不过是拖延城破之期罢了。阳城已向洛阳求援,而洛阳的回应,仅寥寥数语——务必坚守阳城。得知此讯的独孤盛,心已凉半截,或许已做好了与城共存亡的准备。孙颖心情沉重,默默走下城楼,宣告炊食之令。……群山脚下,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内。张须陀闻得秦军炊烟升起,立即将消息告知许牧。“秦军攻城,恐怕为时不远矣。”张须陀沉声道。许牧接过望远镜,惊见阳城内亦炊烟袅袅,面露难以置信之色。这……是比谁的炊烟先起,还是比谁的饭菜更香?“独孤盛,勇而无谋,兵法浅尝辄止,大军压境,恐已方寸大乱,无所适从。”张须陀见状,不禁惋惜。“但他有一优点,铁骨铮铮,绝不会轻易献城投降,故……我们尚有转机!”张须陀皱眉续道:“然而秦军士气正盛,秦叔宝此人,智勇双全,非等闲之辈,此城必须撑过今夜,否则……”他未尽之言,许牧心知肚明。城内民夫挖掘地道的速度平平,若要挖出能让铁浮屠通行的通道,恐怕要等到明日清晨!故独孤盛必须守住今夜!否则城破之后,落入秦叔宝精锐先锋之手,他们的计划将功亏一篑。“眼下,只能指望独孤盛能挺过今夜。”许牧凝视城头飘扬的血红战旗,内心深处竟期盼独孤盛能赢得这场攻防之战。而在许牧背后,三百铁浮屠已整装待发,随时准备潜入地道。……两时辰后。秦军稍事休整,果真发起了攻城。在秦叔宝的精密部署下,三千先锋军首以投石机、弓箭等远程武器发起首轮攻势。然而,这个时代投石机的精准度实在堪忧。一轮攻击过后,趁着城头守军不敢露头,秦叔宝一声令下,全军发起冲锋,攀城而上。分十批轮番攻城,一波接一波,势如潮水。秦叔宝志在一举,欲以雷霆之势,攻克阳城!他麾下的士兵,个个都是百战不殆的勇士,加之阳城城墙低矮,仅两丈有余……不久,便有众多秦军架起云梯,攀上城头,几度险些失守。城墙上,仅仅两个时辰,独孤盛率领的一千余残兵已伤亡数百。城垣上下,血肉横飞。“守住!给我守住!火油、石块,尽数用上!务必守住!”独孤盛在城头奔走呼号,身上多处负伤,却恍若未觉。孙颖亦是如此,紧随独孤盛左右,不离分毫。数度危机,皆因他孤身犯险,独孤盛方能从敌军汹涌的攻势中幸免于难。 如潮水般的攻击一浪接一浪,绵绵不绝,仅千人的队伍在矮小城墙的庇护下,疲于奔命。日落之前,已有十数波敌人攀上城墙,形势岌岌可危。 幸而,独孤盛与部众深知城破则无生路,是以拼死搏杀,方能击溃敌军,勉力支撑至黄昏。 及至黄昏,城楼上的骁果军士,个个倚刀喘息,目光赤红,几近力竭,连刀亦难以握稳。 然而…… 敌之攻势,仍未停歇! 此役,他们已伤亡数百! 虽借城池之利,同样令敌损失惨重,然敌军似服食神丹,闻风而动,攻势不绝,未留丝毫喘息之机。 “将军,撑不住了,士兵们都已筋疲力尽……”孙颖持刀,目光坚定地望着独孤盛。其刀锋所向,敌人数不胜数,但因战术所限,杀敌有限。 历来攻城,需兵力十倍于守,方能稳操胜券。而敌,不过阳城守军之三倍,竟险些白日夺城。 几度防线濒危,皆因独孤盛布阵有方…… 孙颖屡欲进言,此刻的独孤盛,心中唯有杀敌二字,旁人言语,全然不入耳。 独孤盛环视四周,士卒们面露倦容,眼神疲惫。 “诸君守城劳苦,此战之后,本将必为尔等请功封赏!但首要之事,守住阳城!誓死守住!”独孤盛嘶哑之声震颤,身形摇晃,孙颖慌忙搀扶。 “孙颖,本将已无力指挥,骁果军即刻由你调度!唯有一愿,阳城必须守住,不惜任何代价!” 独孤盛牙关紧咬,嘴角竟渗出血丝。 “将军!” 孙颖大骇,急使独孤盛平躺,揭开黑甲,只见鲜血如泉涌,刀伤累累,不下十数道! “速!速召医者!”孙颖怒喝,未料独孤盛身负重伤,仍奋力杀敌,奔走不息。 白日里,敌军攀城十数次,多为独孤盛率众击退。守城之难,莫过于敌登城墙。一旦敌军得逞,后续援军将如蚁附膻,城破在即。 独孤盛以命相搏,凭一身英勇,方保城墙不失。 否则,城墙早已沦陷。 “将军!” 众将士目睹血泊中的独孤盛,痛呼不已。 “勿乱,阳城不可在我辈手中丢失!本将稍作休整,孙颖,骁果军由你全权指挥,务必守住阳城!”独孤盛强忍痛楚,指向城墙,挣扎欲起:“坚守城墙!不容敌再越雷池一步!” “遵命!” 孙颖与众将沉声应诺。 医者至,为独孤盛包扎伤口,血流稍缓。 而战事未歇,秦叔宝誓取阳城,虽已伤亡惨重,攻势依旧。 孙颖接掌指挥后,骁果军守城效率显着提升。 “每十步设十人,相互支援,他处失守,不得擅自增援,违者立斩!” “火油备齐,二人一组,一投一燃,云梯现,即刻投掷!” “城门方向,二百人固守,不得擅离!” …… 孙颖一声声号令,守城效率大增,火油之策更令秦军伤亡惨重。 城外二里,秦叔宝察觉异样。“难道独孤盛已陨?换了将领?”心中疑惑丛生。 若非深知独孤盛,他断不会急于攻城。 正是窥见独孤盛守城准备不足,秦叔宝才正面强攻,并以部分兵力伪装主攻,实则用巨木撞门。 然而,不久传来消息:“城门攻势受挫,虽破城门,但内有百人坚守,城门旋即被重新关闭!” 秦叔宝望向城墙上的血染战旗,神色凝重:“此人深谙兵法,利用夜色固守城门。然阳城守军已至极限,仅剩最后一搏,城必破!” “传令全军,今夜首入城者,赏钱百贯,封百夫长!” 身为宿将,他深知敌已力竭,只需再坚持片刻,黎明之前,定能攻克此城! 第36章 良将 在巨额赏金的激励下,秦军攻城的狂热达到沸点,迫使城楼再次沦陷于敌手!如潮水般的敌军接踵而至,蜂拥至城墙之上。 孙颖及其部众在城墙的每一个角落里疲于奔命,竭力抵挡着如潮的攻势,尽管英勇反击,却仍无法遏制秦军如蚁附膻般攀爬上城的势头。 \"速派人,为本将穿戴战甲!\" 重伤初愈的独孤盛小憩片晌,城头上传来的激战嘶吼猛然将其惊醒,随即严厉命令身旁侍从为其装备战甲,强忍剧痛,持刀重返战场。短暂的休整使他体力稍有恢复,血流渐缓,细微的伤痕亦开始结痂,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独孤盛不顾自身的累累伤痕,再度冲向城头,使得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然而,他对此浑然不觉,只知紧握长刀,接连放倒敌人。 …… “那边的人可是独孤盛?” 夜幕的遮掩下,许牧与张须陀悄无声息地接近阳城三里之外,借由望远镜,城墙上的景象清晰呈现眼前。那一幕,震撼人心。火光映照下的城墙,许牧目睹那位将领承受着秦军一轮又一轮的刀锋,虽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拼死搏杀,直至……城墙上的秦军全数被击溃,城头响起了胜利的欢呼。随后,那道坚韧的身影轰然倒下。 “将军——” 悲壮的呼唤穿透三百里的距离,直击许牧与张须陀的心灵,让许牧心头一沉。此时,黎明已近在咫尺,仅剩一个时辰。 “独孤盛虽谋略不足,但其忠诚与勇气,足以令人肃然起敬。”张须陀凝视着城头的方向,沉声说道。许牧郑重地点了点头:“命铁浮屠准备入城,接管阳城防务,进城后,若骁果军未起冲突,不得随意杀戮。此外……厚葬独孤盛!” 整夜的浴血奋战,实则是依赖独孤盛一人之勇力支撑。这座两丈高的城墙,因独孤盛的失误,未曾布防,却也是因他的舍命守护,才得以熬过这一夜。 另一边,秦叔宝正清算着伤亡。经昼夜不息的激战,他麾下的三千先锋已折损超过八百!但战果同样显着,根据士卒回报,独孤盛已在城头陨落。因此,秦叔宝下达了最后冲锋的指令,誓要一举攻克城头。 然而,当两千士兵从四面八方攀上城墙,城头的敌军已疲惫至极,无力反抗,几乎被全数消灭。 “占领城楼后,即刻开启城门,迎大军入城!” 秦叔宝的命令迅速传达,未及城墙的士卒则被命守在城门旁等待。城墙上,那面染血的旗帜被砍倒,标志着骠骑军彻底控制了城墙。 正当他亲自率军于城门处等候,满心期待的胜利却未能到来。城门迟迟未开,而城内似乎仍有战斗的声响回荡。秦叔宝心中生疑,正是这时,城门轰然洞开,展现的却是一幕出乎意料:城门内遍地尸体,皆是骁果军。 面对麾下将领的询问,秦叔宝眉头紧锁,挥手制止了部队。“不可轻举妄动,城门既开,我军为何不见?必有诡计!”秦叔宝谨慎行事,几番询问却毫无回应,旋即果断率领军队撤回一里之外。 他们的离去不久,阳城的城门再次轰响,重重关闭。而城内,许牧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惜了,还想见识老张的真功夫呢。”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张须陀,一身铁浮屠装扮,背负长弓,英姿飒爽。 城破之前,三百铁浮屠穿越后墙,借地道突入,给予秦军致命一击。正遭受秦军压制的骁果军,忽见一群黑甲士兵出现,一时间愕然失色。秦军同样错愕,尽管他们已有数百人占据城墙,不惧这队黑甲士兵的数量优势。然而,凭借坚固的铠甲,铁浮屠对秦军展开了单方面的屠杀。 残存的骁果军目睹这熟悉却又复杂的场景,内心五味杂陈,孙颖更是如此。城头失守后,他领着残部撤退,预备在内城门进行最后的抵抗。本已做好牺牲的准备,却意外遇上了黑甲军。这些神秘的黑甲士兵不仅朝他们点头示意,随即转而对抗秦军。 猝不及防的秦军连阵形都未及列,只能孤军作战,最终铁浮屠单方面碾压,秦军头颅纷纷落地。孙颖目睹这一切,只见那身着银光明光铠的将领缓缓走向他,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弓箭手,目光如炬,令他动弹不得。 “尔等何人?独孤盛是否已陨?可愿归降?”那人微笑提出了三个问题。 城楼上,许牧再次升起血旗,望着满目疮痍,心中沉痛,尤其是独孤盛的遗体。他本难以寻觅独孤盛,幸亏孙颖带领才得见。他的脸上涂抹着油污,面容模糊,藏身于尸骸之中。独孤盛牺牲后,城破在即,孙颖来不及妥善安葬,唯恐其遗体遭瓦岗贼军侮辱,故采取此策。 许牧声音沉重:“独孤盛,当以厚礼葬之,不可有丝毫懈怠。” 作为穿越者,许牧庆幸自己有三年的时间适应这残酷的战场。隋末乱世,人命贱如蝼蚁,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均是命悬一线。这更坚定了许牧变革的决心,要让这世间重现清明。 他决定提前终结这场乱世,避免按史书记载的十年战乱,避免诸多称帝者的野心勃勃。从李密、窦建德,到李渊、辅公祏,再到刘武周,若非他们,天下怎会陷入如此混乱! 安排好独孤盛的后事,许牧召见孙颖,询问其经历。孙颖在历史上籍籍无名,许牧亦无所闻。然而,此次守城之战,许牧发现了孙颖的非凡才能。在原历史中,独孤盛随杨广前往江都,司马德戡等人叛乱,他力战而亡。孙颖很可能也会在那次叛乱中丧生。但许牧的到来改变了命运,杨广被囚禁,独孤盛坚守阳城直至牺牲,而孙颖得以获救。 “自今日起,你将是阳城的守将,公开抵御瓦岗军!”在了解孙颖的过去后,许牧做出了决定。 孙颖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他手下残存的骁果军则被送往万民城,交给房玄龄,安排新的使命。如今的万民城仅剩下数百百姓与三百铁浮屠。 “你需向秦叔宝宣战,告知独孤盛已逝,现今由你镇守阳城,并修书洛阳,请求担任阳城守,率众坚守!”许牧迫使孙颖担此重任,目的只为隐藏铁浮屠及万民城的秘密,使世人以为阳城仍在大隋手中,从而安心发展,策划夺取李密的洛口仓。 事实上,许牧看重的并非孙颖的才华,而是他作为独孤盛亲信的身份。若非秦叔宝谨慎,未能将其诱入城中,否则孙颖若遭不测,瓦岗将损失一员猛将。 而在秦军大营,秦叔宝收到孙颖的书信,文中言辞文雅,核心却是对秦军攻城无功的嘲讽,暗示其尽早退兵。这让秦叔宝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但冷静下来后,他感叹道: “孙颖此人,智计过人。独孤盛阵亡后,他重组残兵,奇招频出,假装城头失利诱我军深入,设伏围歼,又大胆细致,敢于在我军阵前敞开门扉,上演空城计,足见其心机之深,计谋之妙,堪称当世良将!” 孙颖若得知自己获得如此评价,心中定会有万般感慨。他城头失守被赞为战术撤退,退守城门以防敌袭,却变成了诱敌深入;偶遇山中黑甲军相助,双方混战,竟被视作精心布置的伏击…… 第37章 不出门 此城坐拥无双良将,固若金汤,三日内欲破城,无异于痴人说梦!吾当即修书一封,呈送裴将军,细述此间险峻。” 秦叔宝一番感叹,权衡其麾下千余精骑,心中涌动求援之意。 “非吾攻城乏术,实乃孙颖狡诈多端,佯装破绽,意图诱吾等轻敌,以期一网打尽!”秦叔宝眉宇紧锁,目光穿越遥遥城墙,仿佛凝视着难以逾越的天堑。 …… 裴仁基营中,统帅五万雄师,距秦叔宝前锋三十里,半日行程即可接壤。 帅帐之内,裴仁基聚众将,传阅秦叔宝之急报,问计于众。 “尔等有何高见?”裴仁基年过五十,眼神锐利如鹰,扫视满座。 帐中聚集裴行俨、罗士信,及李密所组四骠骑中的三人,程知节之外,皆在座。 “父亲,叔宝言辞匪夷所思,孙颖此人籍籍无名,委身匹夫独孤盛之下,料非凡庸所能形容。”裴行俨拱手,言语间尽是对孙颖的不屑。稍顿,他瞥视四周,挑眉续道:“莫不是叔宝忧虑三日之内阳城不落,惧怕军令之责?” 罗士信面色微变,昔日与秦叔宝同为张须陀部下,后投裴仁基,连忙道:“叔宝历来沉稳,断不轻出狂言,其中定有玄机,还望少将军慎思!” “哼,倒要看这孙颖有何通天彻地之能,竟能阻我军中首屈一指的秦叔宝!”裴行俨冷声道。 “父亲,请赐我三千兵马,我誓立军令状,两日内必生擒孙颖归来!” 裴仁基意味深长地望向儿子,轻轻颔首:“阳城须速取,主公大计不容有失。孟让心胸狭隘,若错失良机,定会在主公前进谗,届时我等将陷危局!” 此次进击洛阳,实则剑指洛口仓。李密两路齐进,一边由裴仁基领旧部经阳城南下,一边则派孟让领三万兵马北向。 若孟让失机,李密恐生疑心,毕竟其出身隋将。 …… 阳城之上,许牧命工匠备足守城器具,诸如植物油等。隋朝已有芝麻油,许牧却另辟蹊径,利用传越来的花生种子种植大量花生,提炼花生油,以助守城。现下阳城已控,万民城物资可通过秘径源源输送至此,加固防线。 铁浮屠军首战告捷,占领阳城,下一步,便是将阳城筑成铜墙铁壁,令时人望而生畏,退避三舍! “主公,今日还需再修书一封?”孙颖面带愁容,幽怨地望向许牧。 自昨日书信发出,孙颖一夜未眠,面对强敌,主公却命他在信中极尽挑衅之能事,连用数“行”字,其意自明,令他彻夜难眠。 “自然,若不送达,世人怎知有你这等人物?”许牧似在观赏一块万民城的活招牌。 “不仅如此,洛阳亦需再寄书信,继续申请守城官职与爵位。”许牧后言令孙颖一颤,他隐约洞悉主公意图,却如同置身烈焰炙烤,只得苦笑接下,提笔撰写挑衅与请封之书。 不久,书信至秦叔宝军前,恰逢裴行俨率万兵马屯于阳城之外。 二人相遇,秦叔宝抱拳致礼:“少将军安好!” 裴行俨之勇,秦叔宝深感敬佩,敬重非因其位。 裴行俨却不甚尊敬秦叔宝,初见即讽笑:“吾已览叔宝书信,区区小城竟妄言藏龙卧虎,此人孙颖,我细细查证,十三载从军生涯,仅随独孤盛,无寸功之显,叔宝你……” 秦叔宝未待其说完,手持信函,叹曰:“守敬有所未知,古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名,善医者无煌煌之誉,孙颖恰为此类人也。” “守敬请观此信,再做评断。” 秦叔宝将阳城来信递与裴行俨,裴行俨眉头紧锁,接而阅读,秦叔宝续言:“兵法云,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深谙此道者,今世有几人?” 裴行俨如实答:“此乃兵法最高境界,老将中通晓者,不过寥寥。” 秦叔宝感慨:“正是,观信中言,城内粮绝兵稀,仅余三百疲卒,诱我攻城。然则昨日,你可知……” 秦叔宝叙述昨日生死瞬间,若非当时谨慎,早已身首异处。 “自昨至今,此乃第二封挑战之信,更模仿古人,赠我妇人之装,意图羞辱!” 秦叔宝言及此,面色羞愤。那身宫装,已被愤怒的秦叔宝撕碎。 听完分析,裴行俨沉默片刻,道:“眼见为实,我已立下军令状,两日内必擒孙颖!” 秦叔宝望着裴行俨,这位少将军,一时无言。 他正寻理由逃脱军令状,未想又有人主动送上门。 “一试便知。” 秦叔宝叹息,详析当前情势:“我军昨日曾突入城内,遭埋伏,不敢轻易再攻。城外如常,无沟壑陷阱,城门虽一度破开,却迅速修复。'' 裴行俨沉吟片刻,决意亲率兵马冲击城门,突破口便是那扇看似坚固的城门! “昨日因兵少不敢入,今日我有一万兵马,一旦城门破,万军涌入,城必破!”裴行俨自信满满。 秦叔宝忧心忡忡:“城内伏兵不明,贸然行动,恐有诈!” 裴行俨挥手道:“叔宝,你太过谨小慎微,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既言仅有三百兵马,或许城中确是此数?” 裴行俨心意已决,秦叔宝无奈,唯有紧跟其旁,以防万一。 …… 阳城城头,许牧与张须陀透过望远镜,遥见裴行俨大军,一万雄师列于城外。 “城门已用水泥封死,确否?”许牧再次确认。 张须陀苦笑应道:“确已封死,且以焦炭烘烤,坚逾城墙。” 许牧闻言,满意点头。自阳城夺下,第一令便是封闭城门。 第38章 老人 开什么玩笑,还要那城门做什么摆设? 他所依赖的,无非是背后那座倚山而立的坚壁,天然的后防线。 至于前方的城门,许牧根本未曾放在眼里。 甚至,他已在心中盘算了许久,要用水泥在城中另筑一道内城墙。 防患未然,万一将来外城沦陷,敌人攀上城垣,定会惊讶地发现…… 他们跨越了外城的屏障,却还面临着另一堵高达两丈的内城壁垒。 那是何等令敌手绝望的场景? 在许牧的反复强调下,命令传回万民城,房玄龄火速行动,指派市政规划司紧急绘制内城防御图。 此时,老杨正于市政规划司的办公室中,埋首于设计图之中,还以为是要为万民城构建内墙。 “如此安排,应是万全之策了。对了,待战事稍缓,我们应在城外挖掘一条护城河,水深足以致命。那时,看谁还能攻克这座城池!” 作为万民城的领路人,许牧考虑得极为周到。 张须陀对此早已习惯,两年时光,让他熟悉了主公谨慎的性格。 步步为营,根基未固,绝不轻举妄动。 然而,孙颖听到许牧的计划,却是满脸疑惑。 建造内墙? 仅凭这几个人?只怕尚未竣工,天下的格局已成定局了吧? 还要挖掘护城河? 水源又从何而来?虽说阳城附近有条永济渠,连通黄淮,是现任天子登基后的杰作。 但它距此地却有一千多步之遥,要挖到猴年马月? 孙颖越想越觉得主公的构想匪夷所思。 轻轻摇头,他还是先去构思明日的讥讽信和请封信怎么写吧。夕阳西下。 上午检查完城墙防御后,许牧一直在思索如何治理阳城内务。 历经战火洗礼,阳城如今仅剩下二百余家居民。 而这二百余家,许牧清点发现,全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 他们的子女多被杨广征召服役、出征,一去十载未归。 在这样的时代,几乎等同于诀别。 对于这批孤独的老人,许牧在思考,如何让他们发挥作用。 在独孤盛主管阳城事务时,这群老人的任务是洗衣做饭,为骁果军提供后勤支持。 但却没有一分报酬。 虽未过于苛刻,实则将他们视作了无偿的劳力。 “眼下建立养老院显然不合时宜,万民城还未发展到那一步,但他们又能承担什么工作呢?” 许牧漫步在阳城街头,望着主街上稀疏凋敝的店铺,摇了摇头。 接着,他步入民众聚居之地,见他到来,一群年逾六七十的老人颤巍巍地跪地行礼。 每个人的面孔都干瘪憔悴,神色暗淡,望见许牧身后森严的铁浮屠,更是匍匐在地,颤抖不已。 乱世之中,他们见证了太多的战火,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乱军。 即便是大隋正规的骁果军,对他们也未曾善待。 平日里动辄上门索求,就连这次防守城池的粮草,也是从各家搜刮的陈年旧粮。 “有了!万民城居民区首期工程一个月后竣工,届时将有十几栋住宅楼,可让他们担任宿舍管理员!” 望着这些站立都不稳的老人们,许牧忽地为他们找到了生活的出路。 在古代,老弱妇孺常被视为累赘,尤其是在乱世,生命脆弱如草芥,有时竟不如一头牲畜值钱。 正当许牧沉思时,跪倒一片的老人中,一位手持拐杖的老人偷偷抬眼打量着他。 近几日,阳城的变故太多。 先是裴虔通的骁果军入驻,随后裴虔通夜逃,独孤盛坚守至城破,他们这些百姓甚至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 生于乱世,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有凶悍名声的瓦岗军。 那可是一群由盗匪发家的! 谁又能想到,是眼前这支黑甲军队突然现身,斩杀了城头的瓦岗军,并且对百姓秋毫无犯! 不错,按照许牧的命令,铁浮屠不得与这些百姓有任何言语交流,违者军法处置! 他没有制定繁琐复杂的规则,仅此一项,对这些百姓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赐。 乱世之中,他们失去了所有子女,无所依靠,年岁已高,一方面不愿离开故土,另一方面,也是身体不允许远行。 在外漂泊,客死异乡,同样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因此,无论谁占领了阳城,他们都会小心侍奉,遵从命令。 “老丈,请问您贵姓?” 许牧注意到了这位企图偷窥他的老人,其面上满是忐忑和慌乱。 “老……老朽名唤崔平,是阳城的一名保长,此职乃先皇在位时所赐……”他依靠拐杖,在许牧示意下颤颤巍巍站起,低头谦卑地说道。 许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隋文帝初登基时,曾在乡村设立族、闾、保三级管理,崔平作为保长,似乎在这些老人中有一定的发言权。 许牧点点头,令士兵搬来凳子让崔平坐下,郑重问道:“我且问你,现今阳城内,还有多少人口?” 崔平被按坐在凳上,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只敢坐半边臀部,忐忑回答:“阳城内现有两百多户,共计三百一十七人,这是独孤将军在时的统计数据。” 第39章 施粥共饮 “召集所有人吧,各自带上碗筷,传话出去,今日有粥共饮,任君畅享,无需拘束。”许牧望着那些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老人,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崔平凝视着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以及那些忙碌的黑甲士兵身影,一时竟愣住了神。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兵士,今天似乎有所不同。 未待多言大道理,甚至未曾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倒是这位年轻领袖,自发地调查过后,便指挥搭建炊灶,煮沸了一锅粥。 “主……主公大人……这是……”崔平低头,模仿铁浮屠的称呼,磕磕绊绊地说着。 “有何事?”许牧转身,目光落在这位保长身上。 “无,无事。”崔平内心五味杂陈,他的老伴早已离世,三个儿子在几年前被征召,远赴高句丽,此后音信全无,多半已葬身他乡。这些年,他独自苟活,却在许牧身上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暖。 许牧虽言语不多,未曾发号施令,但他能感受到那份潜藏的力量。此人与先前的裴虔通、独孤盛截然不同,没有居高临下的傲慢,更没有将他们视为负担或免费劳力,反而流露出一种名为尊重的情愫。 怀着复杂的心情,崔平依杖行走,逐户通知,最终聚集了阳城所有三百一十七位老人。 他们自带碗筷,坐在地上,低首默默品尝着稀粥,而那些英武的黑甲战士则立于大锅旁,不厌其烦地搅拌着粥。 “小老儿……肚子大,军爷能否……” “我……我还想再添一碗……” 免费且饱腹的粥食,让老人们纷纷求续。 只是面对那沉默如山、表情严肃的铁浮屠,他们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并未消散。请求添粥时,个个低头,战战兢兢,生怕被拒。 铁浮屠的战士们见到这些苦难的民众,心中也不免生出怜悯,尽管努力展露和颜悦色,但在军令之下,除非许牧解除禁令,否则他们不能与老人交谈一字。 许牧下达这道命令,正是意识到阳城百姓已对兵卒敬畏至极。 “再备些烤土豆吧。”许牧轻叹一声,对身边的王昭说道。 孔兴岳此刻未随军进城,仍在万民城训练部队,因此守护许牧安全的任务落在了王昭肩上。 王昭郑重其事地点头,随即带领几员士兵另起炉灶,用蜂窝煤烤制土豆。 在一阵阵吞咽与窃窃私语中,两个时辰悄然而逝。老人们虽消化不佳,但展现出的食量令人惊讶。乱世之中,能多存活一日便是胜利。面对许牧的慷慨馈赠,他们放开了肚皮,希望能在体内多储存些能量。不少人家里粮食早已耗尽,仅以野草为生。 餐毕,许牧示意铁浮屠收拾火灶,清理现场,却不料听见那些手捧空碗的老人抽泣声。 在这乱世中得此一顿饱暖,竟让老泪纵横。 “这是为何?”许牧拉过崔平,眉头紧锁。 “主公不知,我等皆以为命不久矣,岂料今日竟能饱餐一顿,他们这是在感念主公的仁德啊……”崔平拭去眼角泪痕,感慨万千。 “况且,城中骁果军早无粮可食,裴虔通携粮而去,独孤盛守城时,更是搜刮尽了每家每户的余粮,所以他们……”崔平语音颤抖:“他们在为即将来临的死亡哭泣……” “不过,无论怎样,主公仁义双全,心系苍生,我等虽年迈体衰,亦甘愿为主公鞠躬尽瘁,但凭主公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言毕,崔平匍匐在地,深情叩拜,泪如泉涌,难以自抑。其余老人亦随之跪倒,齐声道:“愿为主公肝脑涂地,但凭差遣,无所不从。” 黑压压的一片,尽皆伏拜。 许牧的心弦再次被深深触动。只是一顿数百人的粥饭,对他们来说,却是生死之恩。 “放心,我会尽早终结这残酷的乱世。” 许牧上前扶起崔平,轻轻叹息,让所有百姓起身。 “我正欲招募些老人做工,就在不远处,诸位可愿意前往?” 崔平闻此,毫不犹豫,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许牧脸上渐渐绽放笑容,望着那些还来不及擦去泪水的老人,又补上一句:“是有酬劳的。” 而崔平与众老人,初闻此言,皆是一愣,随后泪水又一次滑落。在崔平看来,许牧让老人们做工,恐怕不过是如独孤盛一般,让他们为守城的黑甲军洗涮做饭,而且是无偿的那种。至于工钱,他们从未敢想。 “主公仁心广被,理应世代尊崇,福泽深远。” 第40章 守军 在这个年代,岁月沉淀的老者,犹如一本厚重的书,心怀千帆阅尽的细腻与沧桑。许牧简简单单一句话“有酬劳”,如同春风拂过荒原,瞬间在他们心底播撒下希望的种子。 在此之前,这些老者不过是怀着听天由命的心情,在阳城默默等待生命的终章。 “应修书一封,托付于老房,嘱咐他妥善照料这些长辈,并制定合理的薪酬方案。”一番温言暖语后,许牧在卫士王昭的护送下,向着城中的将军府缓步前行。 这座府邸曾是裴虔通的栖身之所,城破之后,它见证了孤独与流离,如今则是铁浮屠的营地,承载新的使命与守护。 “他们的培训及录用事宜需妥善处理,有老房在旁,一切自是无忧。”想到此,许牧心中涌起一阵轻松。那些本该亲力亲为的重担,放下时竟有种难以言喻的解脱感。 “敌军攻打城门了!”一声呼喝,自城头传来,猛然打破了许牧的思绪。 他脸上掠过一抹异色,对身边的偏将王昭吩咐:“去看看是何情况。” “遵命!”王昭领命,疾步向城门奔去。 未几,城墙上扩音器再次响起:“敌军撤离!敌军已撤退!” 许牧: “……” 这一场所谓的攻城,竟然如此迅速地结束了!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战斗就已经画上了句号。从开始到结束,这场战争甚至可能还没有持续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尘埃落定。这样的结果实在令人瞠目结舌,让人不禁感叹战争的变幻莫测和出人意料。谁能想到,这场原本被寄予厚望、备受关注的攻城之战,会以如此短暂而惊人的方式落下帷幕呢? 登临城头时,张须陀已披挂铁浮屠,借由望远镜目送敌人退却的背影。 “老张,这是怎么一回事?”许牧也望向撤退的敌军,那黑压压的队伍,来去匆匆,如同夜风过境。 张须陀指向那支军队,神色中亦有几分惊讶,缓缓分析:“应是裴行俨所部,裴仁基之子,率万人来犯,意图以巨木撞开城门,而后又毫无征兆地撤离。” 此时,前去探查的王昭也返回,报告道:“启禀主公,敌军……用巨木撞击城门,发现内部有水泥加固,多次撞击无效后,便撤退了。” “估计那裴行俨小子看到固若金汤的城门,脸都要气绿了。”一旁的孙颖满是敬佩之色。自从主公接管阳城,首要之举便是封闭城楼,其远见卓识,令人叹服。 许牧无奈摇头,攻打城门,这简直是徒劳无功。选择攀墙而入或者从城头发动突袭,这两种策略都比直接硬撼城门要明智得多。攀墙而入可以避免与城墙上的守卫发生正面冲突,减少伤亡和暴露目标的风险。而从城头发动突袭则能够出其不意地攻击敌人,打乱他们的防御部署。相比之下,硬撼城门需要面对城墙的坚固防御和敌人的密集火力,往往会导致大量士兵伤亡,而且成功的机会也较小。因此,攀墙而入或从城头发动突袭都是更为明智的战略选择,可以提高进攻的效率和成功率。毕竟,阳城最为坚固之处,便是城门。 许牧的命令下,城门处的石墙被水泥加固了五米,任凭对方如何撞击,短期内也是难以撼动。 面对城防的一系列措施,孙颖感慨万千:“主公真是高瞻远瞩。” 许牧并未居功,摆手道:“偶然而已,对了,明日的挑衅信准备得如何了?” 孙颖急忙从袖中取出信件,呈递给许牧审阅。看过之后,许牧微微颔首,不得不承认,孙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单论挑衅信,笔触之犀利,足以叫人气恼。 “这次比前两日有所进步,但仍可更进一步。比如提及裴行俨攻城门,就写你早有预料,再添把火气气他们,最好能将敌军将领气个半死。”许牧稍作沉吟,提出了建议。 孙颖身体一震,连忙摆手:“属……下属不敢妄言。” 这全是主公的计谋,他岂敢贪功? 但许牧并不在意这些,他更看重的是让孙颖的名字响彻天下。 “有何不敢,照做便是。另外,洛阳那边的请封信,再添一条——求娶公主!”许牧瞪了他一眼,最后一句却差点吓得孙颖腿软。 “这……这……属下……”孙颖难以置信地望着许牧,仿佛在询问主公是否当真…… 得到的却是肯定的回复:“去做吧,此事办成,本主公绝不会亏待你!” 孙颖一脸愁容,接回信件,心情沉重地走下了城墙。这几封信写得他心力交瘁,但渐渐地,他竟从中领悟了些许诀窍,如何让文字激怒人心,如何达成主公的要求,甚至气死敌军将领…… “罢了,还是写吧,大不了一死,反正这条命也是主公所赐。”回到偏将府,孙颖豁然开朗,开始专心致志地创作起来。 ……………… 城墙上,虽然嘴上戏谑,张须陀对裴行俨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对许牧言道:“此番攻城,仅是试探,裴仁基身为老将,其子亦精通兵法。末将观其进退有序,撤退从容不迫,下次进攻,恐怕……” 许牧深表赞同,点头道:“我们可以在战术上轻视敌人,但在战略上必须重视。城外的壕沟进展如何?” 张须陀指了指城外的空地,回忆起主公接手阳城后下达的第一个指令——挖壕沟。看似平坦的城外,实则下方已被挖空不少。再挖三天,必能挖出足以陷敌的大坑。 张须陀汇报了目前挖坑的进度,但许牧对此并不满意。 “效率还是太低,何时才能拥有挖掘机呢。” 许牧心中暗自叹息。若有挖掘机,只需少量人力,三天之内即可完成挖沟任务。阳城虽小,城墙也不过千米宽,至今只挖了三分之一。占据阳城只是起步,接下来,他还需要依托阳城,挫败李密,而这壕沟正是关键。 “看来得回万民城一趟,催促研究所加速研发灌钢法。” 随着万民城的扩建,对器械效率的要求日益增高。挖壕沟进度缓慢,皆因仍旧采用铁铲挖掘。这个时代沿袭汉代的炒钢法,虽能一定程度强化铁质,但受限颇多,难以彻底去除硫磷等杂质,严重影响钢材质量。 唐代中后期,工匠们发明了灌钢法,通过将生铁与熟铁共炼,使生铁液化融入熟铁,极大提升了钢材性能,如唐代宿铁刀,锋利无比,能轻易斩断敌军的铁甲。 若能提前掌握这项技术,挖掘效率至少提高一倍。只是许牧只知大致原理,具体还需依靠研究所的匠人们。 随着万民城的迅速发展,除了缺乏读书人,匠人也成了紧缺资源。不同领域的专业技能无法兼顾,万民城内的匠人仅有一名铁匠,因此技术突破进展缓慢。 第41章 末将 裴军的营地沉浸在一片沉重之中。 裴行俨目光如炬,审视着秦叔宝递来的信笺,那来自阳城的墨迹似乎还带着一丝挑衅的气息。这封信,在他攻城未果、退兵不久之后悄然抵达,如同胜利者的低语,在败者耳边呢喃。 他缓缓展开信纸,挺拔的身躯因读信的内容而渐渐泛红,七尺男儿竟被字里行间的嘲讽气得颤抖不止。信中言辞犀利:“早闻裴将军英勇无双,智计非凡,然此番攻城,策略却如孩童游戏,毫无章法。”若仅止于此,尚可忍受,但后续的字句,却是直击心灵,险些将裴行俨的理智焚烧殆尽。 “裴公威名远播,虎父焉有犬子?孙颖在此阳城,一日守土,尔等贼寇便只能望城空叹。可笑,前日赠妇人之衣于秦琼,今日又拟稚子之开裆裤予裴君,何不卸甲归田,享受天伦之乐?”胫衣,孩童时代之物,成人罕用,其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这封信,经由许牧之手审阅,更添锋芒。许牧命人备好一条开裆裤,以期将讽刺的效果发挥至极。信末,一句归家哺乳,仿佛在嘲笑裴行俨的无力回天。 就在这时,一旁的秦叔宝突然掩面侧身,脸上露出了痛苦和悲伤的表情。他想起了昨天自己所遭受的同样遭遇,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昨天,秦叔宝也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但最终却以失败告终。他感到自责和羞愧,觉得自己辜负了大家的期望。现在看到罗成也面临着类似的困境,他不禁心生同情和共鸣。 秦叔宝默默地想着,如果当时自己能够更强大一些,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后悔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身边的人,同时也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无奈。 此刻,他心中五味杂陈。“少将军,息怒啊……”他小心翼翼地劝解,生怕怒火冲昏头脑,酿成兵家大忌。 “啪!”裴行俨愤怒地将信撕成碎片,手掌狠狠拍在桌上,木质桌案应声而裂,而他也被反作用力震得生疼。肉体之痛,远不及尊严受损之剧痛。 “孙颖小儿,欺我太甚!胆敢如此羞辱我!”裴行俨的愤怒响彻营地,四周之人皆噤若寒蝉。 待怒火稍减,秦叔宝方才开口:“少将军,冲动用兵乃兵家大忌,切莫……” 裴行俨深吸一口气,目光凌厉地瞪了秦叔宝一眼:“孙颖,我记住你了!两日内,定要生擒此人,以雪我耻!”他仍铭记两日破城的誓言。 秦叔宝则忧虑地望着远方阳城:“少将军,你还没看清吗?孙颖每一步都算计精准,先是开门诱敌,如今又预判我军行动,严防死守。古人所谓的名将,不正是这样的吗?” “我常想,当世名将凋零,韩公、张公、贺公之后再无新人,今日见孙颖,方知人才辈出,我的见识实在太浅薄了。善战者无显赫之功,善医者无辉煌之名,古人的智慧诚不欺我。” 秦叔宝的言语似一剂镇静剂,裴行俨的怒气渐渐平息,开始深思熟虑。 孙颖的精妙布局,使他越发认同秦叔宝的分析——这是一场对耐心与智谋的考验! 与此同时,阳城内,孙颖正伏案疾书,竭力构思明日的讥讽之词“这已经是第三封信了啊……”男子在房间内踱步,眉头紧皱,不断地摇头叹息。按照主公的要求,每一封信都必须比前一封更胜一筹,可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新的点子了。 前两封信,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智慧和创造力,将自己对主公的忠诚、感激以及愿意为主公赴汤蹈火的决心表达得淋漓尽致。但现在,面对这第三封信,他感到自己的灵感已经被掏空,再也无法写出更好的文字来。 然而,每当他想起主公那严肃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不能辜负主公的期望。主公曾经答应过他,如果他能完成这项任务,将会给予他丰厚的赏赐和晋升的机会。这个诱惑对于一个渴望出人头地的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 只要能让敌人按捺不住进攻,就能实现他的愿望! …… 阳城之上,许牧与张须陀审视着防御工事,遥望十里外的瓦岗大军。“裴行俨和秦叔宝颇有耐性,即便如此羞辱,他们仍未轻举妄动。”许牧感叹。 铁浮屠接手阳城两天,经过张须陀的布防,阳城已非易攻之地。许牧此举意在借守城之役练兵,如此免费的实战训练,可谓千载难逢。 为此,许牧调遣了万民城的一千兵马进驻,只盼借瓦岗精锐练兵。目前,只有三百铁浮屠经历过血雨腥风,其余三千兵马未经实战。于是,他安排他们轮换守城,实战演练。 昨日,万民城的士兵入驻阳城,却未迎来预期的战斗,故许牧催促孙颖再写一封挑衅之信。 “快了,二人虽懂兵法,知急攻之弊,但年少气盛,再一刺激,恐难忍耐。”张须陀握紧神臂弓,神色复杂,期待中的激战并未上演。 “就看孙颖明日的信能否奏效了。”许牧点头,若能激怒敌人攻城并重创之,孙颖必将声名大噪。 打造明星需要契机,许牧深知这一点。若阳城以残兵依托城墙,重创敌军,必将成为一段佳话,而孙颖将成为朝廷倚重的栋梁之材,他的造星计划也将初见成效。 …… 次日晨,孙颖一夜未眠,终于完成了第四封信,他忐忑地呈给许牧。许牧阅毕,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孙颖,你有此才能,领军实为浪费,今后你就为我军撰写檄文,起草军令吧。” 孙颖瞠目结舌,熊猫般的黑眼圈昭示着熬夜的辛劳。“这……主公,我,我想……上战场……”他牙关紧咬,半跪着吐露心声。 许牧凝视着他,轻轻扶起:“你尚未意识到这个职位的力量,一份檄文能抵百万雄兵。后世,你的子孙将以你的职位为荣。” 孙颖听得一愣一愣,未来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而又充满可能。 第42章 末将同往 而后,许牧以巧舌如簧之姿,让对方晕头转向却又无言以对,终因见其太过疲倦,特赦一日假期,令其归家休憩。 \"真乃奇才……\"孙颖离去后,许牧再度审视那封嘲讽信,不由发出一声感慨,满含复杂情绪。 张须陀听到这话后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凑上前去,从李玄霸手中接过那张信纸,然后小心翼翼地展开它,仔细地品味着信纸上的文字。字句间情感错综复杂,仿佛万马在胸中奔腾,激荡心潮。 \"此……诚然奇才也。\"张须陀读罢,同样心绪难平,语带复杂之意。 许牧手指城外虎视眈眈的敌军,挑眉笑道:\"老张,观此信,你认为裴军能忍而不发,按兵不动吗?\" \"绝无可能!\"张须陀断言。信中内容即便他观之亦愤懑不已,更不必提身为当事人的裴行俨与秦叔宝了。 听毕,许牧转身,目光掠过城墙上的一千勇士,沉声道:\"今日,尔等首次实战,若欲赢得铁浮屠之尊重,便以此战证明自身!\" \"遵命!\"一千人同声应答,每一张士兵的面庞上皆洋溢着期盼与郑重。 自从铁浮屠凭借着仅仅三百人的力量,成功地抵御了强大的敌人之后,并且获得了许牧亲自授予的奖章,他们就一直骄傲地走在所有军队的前面,向众人展示自己的卓越和荣耀。尤为军演赛后,铁浮屠独揽七、八席位,更使他人颜面无光。于校场操练时,遇见铁浮屠之人,众将士总觉矮人一头。许牧正是借此军中攀比之风,激励众人。 他不欲将来麾下仅铁浮屠一军可战。这三千人,必须速速锻炼成长! 而阳城,恰是为此等磨砺经验的绝佳之地。 …… 裴军营地之内,遵照裴仁基之命,罗士信率军急赴阳城之外,正与裴行俨、秦叔宝的部队会师。手执长枪步入营地,即刻闻得帅帐中传来一声震怒的咆哮。 \"孙贼欺人太甚,忍无可忍!待城破之时,我必剥其皮骨!\"裴行俨的愤怒几近失控,狂怒之声响彻四方。 \"末将同往!\"秦叔宝沉声响应,显然情绪亦颇不平静。 \"碎其骨!\"裴行俨继续恶狠狠地诅咒。 \"末将同往!\"秦叔宝咬牙切齿。 \"饮其血!\" \"末将同往!\" \"啖其肉!\" \"末将同往!\" ……罗士信黑着脸,掀起帅帐步入其中,只见内部已是一片狼藉,诸物尽毁。 裴行俨和秦叔宝两人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尽的怒火。他们的双目充满了血丝,变得赤红无比,宛如燃烧的火焰一般。那愤怒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一切障碍,让人不寒而栗。他们的脸庞扭曲着,嘴角微微抽搐,显示出内心的愤怒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发生了何事?\"素与三人交好的罗士信,放下手中长枪,忍不住询问。 裴行俨冷哼一声,欲坐,才发现军帐中的胡凳已被怒气之下一脚踏碎。身为当代猛将,其破坏力惊人,今日秦叔宝亦失了控…… 罗士信不明所以,不知情者或以为帅帐遭人洗劫。但对裴秦二人实力了然于胸的他深知,世间无人能在两人面前如此肆意破坏而不受阻止。 \"孙贼!孙贼!孙贼!\"裴行俨不顾罗士信,面容阴沉,连呼三声,沉声吩咐:\"来人,传本将命令,一个时辰后攻城,不破此城,誓不罢休!\" 罗士信面色一紧,知晓少将军怒火中烧,兴师问罪乃兵家大忌,连忙望向秦叔宝。平时秦叔宝英勇沉稳,或许能劝阻少将军。 \"末将领命!愿作先锋,活捉孙贼!\"未料秦叔宝已先行单膝跪地,领命而出。罗士信几番劝说无果,二人均怒气正盛,不听其言。 最终,他在那看似遭洗劫的帅帐中,翻找了许久,终于在一个角落处发现了一封信,这封信已经被揉成了一团。他小心翼翼地将信捡起来,轻轻地展开它。当他看到信中的内容时,一股强烈的怒气涌上心头,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紧紧握住信纸,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末将同往!\"他挥舞长枪,冲出帅帐。 …… 阳城城墙之上,许牧心情颇佳。 敌军终于发起了攻势,看来孙颖的信起到了作用。 真该早些使用这封威力惊人的嘲讽信,白白浪费了一日练兵时光。 许牧立即下令,令一千士卒依原计划守城。 \"主公,请细听,敌军的口号似乎有些异常。\"紧随许牧身旁的王昭指向前方蠢蠢欲动的敌军,忍不住提醒。 许牧侧耳倾听,不由露出古怪之色。 \"活捉孙贼,替天行道!\" 起初,声音还是有些杂乱无章,但随着瓦岗大军的不断逼近,这些呼喊声渐渐变得整齐起来。它们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着,汇聚成了一片浩荡的声潮。每一个士兵都在用尽全力地呼喊,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不仅让敌人感到恐惧,也让自己的同伴们充满了斗志和信心。 许牧沉默以对。 哎,不知孙颖究竟招惹了何等因果,竟引得众人如此针对。这阵仗之大,怕是孙颖也难以安眠了吧? …… 与此同时,城外三万大军的口号声愈发响亮,惊扰了正补充睡眠的孙颖。 昨晚他通宵达旦,方才构思出那威力惊人的嘲讽信,正沉浸在美梦之中——梦见敌军被激怒,攻打阳城,完成了主公的任务。随后,主公许以一愿,他笑言此后再也不愿碰笔。 然而,主公尚未应允,城外的喧嚣便将他从梦中唤醒。 当听清敌军的口号,他惊惧之下几乎躲入床底。 脸色苍白,孙颖悲痛欲绝,如同吞咽了苦果。 \"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正当孙颖自省人生之际,城墙上的千名士兵凝视着远方如潮水般涌来的三万大军,兵临城下,神情更加凝重。 \"莫慌,勿动,待他们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王昭正在指挥这千名守城士兵,因有士兵见到浩浩荡荡的敌军逼近,早已瑟42瑟发抖,双腿瘫软,有人甚至连武器都无法持稳。 许牧目睹这一切,眉头紧锁。 \"主公,新兵初战往往最为艰难,若跨不过这一步,成了逃兵,这批军队便毁了!\"张须陀紧守在许牧身旁,指着城上士兵,沉声说道,寸步不离。 第43章 逼进城墙 听闻张须陀的话语,许牧内心暗自庆幸,自己在铁浮屠出征前夕那番逆向激励,正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将他们置于绝境,从而踏出了破釜沉舟的一步。 “末将以为,在这千人之中,难免会出现百名逃兵。那时,便是铁浮屠执行斩首之时。”张须陀为防患未然,已事先调遣三百铁浮屠驻守城楼之后,督战同时,亦责其无情肃清任何试图临阵逃脱者。历来征战,最忌怯弱逃亡,恐惧如瘟疫,一人逃则百人散,如此军队,不过纸老虎罢了。 论带兵之道,许牧深知自身不及张须陀万一,轻轻颔首,默示此役由张须陀全权调度。至于他自己,则安然立于城楼之巅一座坚固的哨塔之内,这里固若金汤,就连飞矢也难以侵扰,却能将城上风云变幻尽收眼底。 身为一位洞悉未来之穿越者,许牧对自己的性命视若珍宝,登城之际,也不忘披挂上铁浮屠重甲。流矢无情,张须陀亦严令他务必穿戴防护,只是沉重的盔甲让许牧不得不安坐哨塔,借助望远镜遥望城外的风云变幻。 透过镜头,他见敌军如潮水般分三路猛攻而来。攻城大忌,莫过于盲目冲锋,唯有如海浪般层层推进,才能瓦解对手防线,攻克城池。裴秦虽一时怒发冲冠,但其攻城策略却井然有序。 “那便是秦叔宝吗?”许牧借望远镜之助,目光锁定一名身披白甲,骑着黄骠马,手持黄金双锏的勇猛将领,只见他一马当先,直冲城下。其后,裴行俨率领的第二梯队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跟进。 随着秦叔宝所率数千兵马逼近城墙,王昭一声令下,全军齐吼:“泼油!”敌人尚未来得及竖起云梯,城墙上已备好各式器皿,花生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这些成本低廉的植物油,许牧丝毫不吝惜,为此特备近万斤以备不时之需。 “小心箭雨,持盾掩护,给我尽情泼油!不停泼油!”面对敌人搭建的云梯以及远处不断射来的箭矢,王昭声嘶力竭地命令道。 城头万斤油尽,敌人的云梯也已搭成。坚固的云梯下,敌人五人一组稳住基座,以防摇晃。不消片刻,已有敌兵爬至半程。 遵照张须陀的战前部署,王昭果断下令:“火把,投下去!全给我投下去!”这一千新兵,虽有腿软者,却仍奋力执行,完成了泼油和投掷火把的任务。 轰!刹那间,火把引燃了花生油,万千斤油火交织,城下瞬间化为一片火海,热浪滚滚。 越来越多的敌人在烈焰中陨落,而攀爬中的秦叔宝,背负双锏,怒吼道:“继续爬!唯有登顶,攻克城墙,方有生机!” 此刻,数十架云梯矗立,秦叔宝所部已被火海围困,退无可退,唯有勇往直前。这些云梯选用防火材质,暂未被烈火吞噬。 “石块!继续投掷石块!”王昭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城墙,严令之下,指挥全军。然而,见敌军不顾生死地攀爬,一些士兵开始退缩,手边明明堆满石块,只需用力一掷即可击退敌人,却有人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啪!”王昭大步上前,一记耳光响亮地落在最近一名士兵脸上。“呸!尔等这般怂态,也配与我铁浮屠并肩作战?”这一喝,让城头众人羞愧满面,同时也激发了他们的血性,勇气倍增,开始奋力投石。 不久,预置的石块尽数投掷而下,又一批敌人坠落。万斤火油,将秦叔宝的前锋部队尽数吞噬,裴行俨的第二波攻势也被这滔天火海所阻挡。 裴行俨隔着火墙,铁青着脸注视城墙上的战局,拳头紧握。“叔宝,就看你的了!”这场火势之猛烈,超乎想象。他们本以为城中资源殆尽,哪知还有如此巨量的燃油,足以掀起如此燎原之火。万斤燃油,瞬间断绝了大军攻城之路,导致两千先锋中,逾千人命丧火海。 现在,城墙上攀爬于云梯的数百人,成了他最后的希望。而后续部队,甚至还没来得及踏上战场。 “奸贼!”他双眼如炬,此刻对孙颖的恨意已深入骨髓。 第44章 成败在此一举 正当第三波攻势的统帅罗士信察觉到前哨异动,催马疾驰而来,与裴行俨并肩矗立于城墙之下,两人的目光穿透硝烟,紧锁着那巍峨壁障。 “成败在此一举,叔宝英勇无匹,一旦他登上城墙,这座城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罗士信的眼神透露出对秦叔宝的信任与战局的洞悉。 此役的关键不言而喻,秦叔宝若功败垂成,他们的攻城之举也将付诸东流。眼前的火海如同一头吞噬生命的巨龙,已无情地卷走了千余勇士,火势愈发汹涌,大有昼夜不息之势。援助秦叔宝,已是奢望。 “叔宝上去了!第一个,他成功登上了城墙!”罗士信凝视远方,忽而激动高呼。裴行俨眼神一凛,亦难掩喜色。 “传令全军,准备向城门方向冲锋……”裴行俨话音未落,便骤然止住,传令官已被急召,却见他面容凝固。 原来,城门之内竟藏匿着一道坚固壁垒,这是之前未曾预料的变故。秦叔宝恐难以即刻开启城门,唯有依靠他们这数百先锋战士的浴血奋战,方有望突破重围。 “孙颖此人智计百出,勇力或许非其所长,叔宝领数百精锐,或可一搏。”罗士信紧蹙眉头,虽语中带几分忧虑,却也未失希望。而裴行俨紧握战马缰绳,愤恨地低吼:“孙贼!” 此刻,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已被引入了孙颖的算计之中。回忆起叔宝的提醒,尽管内心极不情愿,但他不得不承认,孙颖之智谋,实乃罕有敌手。难道真如古语所言,善战者无赫赫之名? 城墙之上,许牧目睹秦叔宝单枪匹马,挥舞双锏,势如破竹,将己方士兵如草芥般横扫。 “老张,要不要上去会一会他?”许牧侧目望向身旁的张须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记忆中的张孟男曾豪言能以一敌二,压制罗士信与秦叔宝。 张须陀轻蔑地瞥了秦叔宝一眼,“小辈间的较量,本将就不插手了。王昭武艺非凡,凭铁浮屠足以与之一战。” 许牧哑然。他心中其实十分渴望见识老张的身手,可惜自得神臂弓后,老张便决心成为一流的神射手,战场之上,他手中的弓箭从不离身。许牧也只好默认王昭带领士兵围剿秦叔宝的部队。 他不担忧城墙失陷,因为背后还驻守着三百铁浮屠,一旦局势不利,他们将雷霆出击,借着数量与铁浮屠的威力,城头稳如磐石。 当前,他更想利用秦叔宝的部队来磨炼这千名士兵。然而,张须陀所预见的情形迅速显现——秦叔宝的悍勇令不少士兵胆寒,恐惧在军中蔓延,首个人丢下兵器,转身逃跑后,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那些誓要证明自己的士兵最终违背了诺言。恐惧驱使他们逃离,而背后的铁浮屠如无情的收割者,对逃跑者毫不留情。 “敌已上城,唯有死战!主公曾言,勇者狭路相逢,胜者为王,再有逃逸者,按军法论处!”王昭咆哮着,斩杀一名逃跑的士兵。随后,他目光坚定,直面那已入化境的秦叔宝。 他的怒吼激发了新兵的血性,越来越多的人在血与火中鼓起勇气,向敌人发起了冲锋。 “杀!杀尽这些狗娘养的!”“就是这些瓦岗军,抢了老子的女人,老子要你们偿命!” 血溅衣襟,新兵们的双眼泛红,变得更加狂热。张将军在万民城训练时的教诲犹在耳边回响——战场上,后退即死,唯有向前,杀敌,方有一线生机。 “杀!狭路相逢勇者胜!”不知是谁高呼,剩下的士兵怒吼响应,纷纷投入混战,短兵相接,与秦叔宝的前锋队生死相搏。 战况惨烈,城墙染满了鲜血,王昭与秦叔宝的对决早已白热化。 “你是孙颖?”秦叔宝的目光穿透盔甲,满含仇恨与杀意。 王昭啐了一口,冷声道:“爷爷在此!” 随后,二人战作一团,双锏对长刀,王昭的武艺与秦叔宝相比,明显逊色,根本近不了身。而秦叔宝的攻击却犹如蚊蚋之扰,难以造成伤害,战斗陷入了僵持。 堡垒中,见士兵们均已沾染鲜血,许牧估算时机成熟,沉声下令铁浮屠前去收拾残局。这些士兵是他宝贵的财富,除了逃兵,他们已证明了自己适合作战,只缺实战经验。而这些经验,许牧计划让他们从城外的瓦岗军那里获得。 三百铁浮屠加入战场,战局立变,这些经历过战火洗礼的战士异常勇猛,每一台铁浮屠往往能对抗四五人。不久,城墙上站立的敌人仅剩秦叔宝一人。 “老张,你……该不会要用暗箭伤人吧?”清理完战场,许牧看着正举着神臂弓搭箭瞄准的张须陀,嘴角微微抽搐。张须陀的目标,正是激战中的秦叔宝与王昭。 许牧心底越来越疑惑,老张是否真的年迈了,之前声称能一挑二的话听起来越来越像是吹嘘。否则,何必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呢? 第45章 招揽之意 坦白讲,与老张相识两年来,许牧从未亲眼目睹他与人交锋的英姿。前几天,老张还自夸能以一敌二,然而对于这番豪言的真实性,许牧始终心存疑惑。 眼前的秦叔宝,他竟打算暗施冷箭?“咳咳,主公,实情是这样,张须陀早在两年前就已不在人世,为避免旧部将认出,我才隐而不现。”面对许牧满是狐疑的眼神,张须陀无奈之下只好耐心解释,而话音刚落…… 他的神臂弓缓缓拉开,弓身弯曲如满月,一支利箭宛如脱弦之鹰,直冲正与王昭激战的秦叔宝而去。“咻!”箭速之快,让人来不及眨眼,张须陀显然未顾虑到是否会误伤王昭,出手之决绝,可见一斑。 手持望远镜的许牧几乎在同一瞬间,见到秦叔宝左肩中箭。这支箭威力惊人,径直穿透了秦叔宝身上的双重玄甲,深深嵌入他的肩膀! “卑鄙无耻!”秦叔宝负伤之下,怒目瞪向堡垒,嘶吼一声,虽意图持锏反抗,无奈失去一臂之力,转瞬就被铁浮屠士兵团团按倒在地。 ……堡垒之内,许牧目光掠过正低头摆弄爱弓的张须陀,对方一副淡然自若的姿态,仿佛功名皆为过眼云烟。张须陀的这一箭,再度让许牧见识到他的实力。在距秦叔宝三十多米的碉堡中,能如此精确命中移动目标,老张确实有傲人的资本。 “主公,此刻可收服秦叔宝了。”张须陀指了指被铁浮屠压制在城墙上的秦叔宝,梳理着两寸长的胡须。在知晓瓦岗军前锋为秦叔宝时,许牧便萌生了招揽之意,并婉转地与老张商量过。 老张随即询问秦叔宝将被授予何职,许牧当时的回答是——特种军教头。秦叔宝是当世猛将,许牧想培养更多如他一般的人才。恰好军队中刚选出十名最为英勇的战士,他们基础扎实,唯独缺乏战术技巧。现在,一切正合时宜。 许牧望着地上被制伏的秦叔宝,仿佛看到了未来的众多“秦叔宝”。……自从万民城接手阳城,首场守城实战训练以秦叔宝先锋军全军覆没落下帷幕。许牧清点逃兵,足有九十三人,与张须陀的预测相差无几。此外,还有数十人在近身搏斗中被敌方斩杀。通过首次考验的,仅余八百余人。 得知这一结果,许牧心惊胆战。近十分之一的逃兵比例,实在触目惊心。当初三百铁浮屠也是新兵蛋子,若非他策略得当,恐怕逃兵不在少数。那时无人督战,一旦他们逃逸,防御体系将崩溃无疑。然而经过血战洗礼,铁浮屠已然成为一支可靠的部队,配备精良,战斗力强悍。阳城的安危,实则倚赖于这三百铁浮屠的驻守。因此,许牧才能安心以守城作为练兵之策。 与此同时,瓦岗军营内,气氛一片沸腾,第二次攻城又以失利告终。裴行俨与罗士信在帐内相顾无言,尤其裴行俨,满心懊悔。“都是我心浮气躁,一怒之下轻启战端,害了叔宝啊……”虽然平日里与秦叔宝偶有不合,但两年来的并肩作战,已让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兄弟情谊。“少将军,阳城守孙颖狡猾多谋,叔宝的话不无道理。此城虽不起眼,攻打却非易事。是否,我们应先回禀裴帅?”罗士信紧锁眉头,悲痛地说。 裴行俨闻言,深吸一口气,先锋军全军覆没的现实让他彻底冷静下来。回想起这次攻城的始末,不禁冷汗涔涔。他遥望阳城方向,喃喃低语:“此城虽小,但由那孙贼镇守,犹如天险,悔不该不听叔宝劝诫,致数千勇士命丧于此……” “叔宝之言甚是,善战者不以胜败论英雄。孙颖诡计多端,借言语刺激我等攻城,再以火计困我先锋,此战之后,他足以跻身名将之列。” “未料那孙贼如此阴险,害我叔宝……” 此时,阳城外烈火依旧熊熊,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攻城之举已难以持续,待对方整备完毕,加强防务,攻占阳城的代价将更为惨重。 罗士信在一旁静听裴行俨的自言自语,亦是感慨万分:“叔宝素来智谋,却不慎落入贼子圈套,怒攻城池。孙贼竟能如此洞察人心,阳城短期内,恐怕难以攻克。” 二人的哀叹尚未停歇,攻城失利的消息已传至裴仁基的大帐。闻知大军挫败,先锋骠骑秦叔宝被俘,裴仁基愤怒得全身颤抖,连呼三声“孙贼,还我叔宝”。 麾下猛将本就不多,秦叔宝更是当世豪杰,李密多次索要,均被他婉拒。谁承想,竟折在一座小小城池的守将手中? 随之而来的是关于孙颖的各种事迹在军中迅速流传,从裴行俨的部队开始,关于他的传闻不胫而走。总之,孙颖一时间被赞誉得近乎神话,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源自裴行俨部下们的自行吹捧。不将敌人说得强大一些,又如何掩饰自己的无能? 阳城,小城一座,城墙不高,守军不多,却屡攻不克,数日无果……如此一来,裴仁基麾下五万大军逐渐知晓,前方不远的阳城,有一位不显山露水的城守。 虽无赫赫战绩,却具名将之资。尤其是那四封信,激起裴秦二人的攻城之心,导致惨重损失。 信的具体内容,自然已被愤怒的裴行俨和秦叔宝撕得粉碎,甚至连裴仁基也无从知晓。 ……洛阳,越王府中,十五岁的杨侗正手捧最新的战报给王世充观看。 第46章 直言进谏 “王将军,大喜啊!阳城守军一举击破裴仁基的瓦岗军,斩敌数千,更擒获了贼军猛将秦叔宝,此举无疑振奋我大隋军威,扬我国魂!” 王世充接过捷报,细细阅过,眉头却渐渐紧锁。 他本为江都宫监,若非李密叛逆,横扫河南,洛阳蒙难,天子杨广急诏勤王,哪有机会成为今日洛阳事实上的主宰?从率领区区两万江淮精兵,发展至今拥兵十数万,很大程度得益于李密这位对手的“成全”。 若无李密之乱,他何来逆转乾坤,一飞冲天的机遇? 正因李密,大隋才对他倚重有加。 因此,王世充内心并不乐见大隋将领中,除了他自己,还有人能抵御李密的瓦岗大军。 此刻,李密图谋洛阳,越王杨侗惊惧之下,连连加封王世充,洛阳朝政逐渐落入他手。 “王将军,似有忧色,可有什么不妥?”十五岁的杨侗敏锐捕捉到王世充的微妙变化,忍不住问出声。 王世充回过神,拱手道:“非也,大隋能再添一员虎将,实乃国家之福,足见我大隋基业稳固,国祚绵长……” 稍作停顿,他语调转低,沉声道:“只是这孙颖,原为独孤盛偏将,今借独孤盛殉国之机,接手阳城防务,接连上书求封,先请守城,再谋爵位,乃至昨日竟求尚公主,其心莫非另有所图?” 他意欲进言,却不料少年天子心思单纯。 大隋摇摇欲坠,多一位忠臣良将,杨侗自是欢欣鼓舞。 “王将军多虑,孤已详查其家族,世代皆为大隋忠良,纯正不阿。此人当前镇守阳城,抵御贼寇,若不赏赐,恐寒忠臣之心。孤意欲允其所请,王将军意下如何?”杨侗明亮的眼眸紧盯着王世充。 王世充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微一点头:“殿下所言极是,既如此,便赐他为阳城守,封阳城侯,且尚永昌公主,如何?” 杨侗闻言,喜形于色:“原来王将军早有安排,此事就此定夺,孤将亲自拟旨,望其固守阳城,多立战功,不负皇恩。” 王世充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躬身告退。然而转身背后,那抹微笑瞬间收敛,面色阴沉,心中默默念叨着孙颖的名字。 昔日,若孙颖求封,他或可赏赐小爵,然今上即位,旧九品爵制废止,唯留王、公、侯三爵。 而永昌公主,原为前太子杨勇之女,地处山东,权柄旁落,无所依仗。 于是,王世充决定将永昌公主许配给孙颖,以此笼络…… …… 当下,大隋各路诸侯的目光,不约而同聚焦于阳城之上。 只因举世瞩目的反王李密,意欲对东都洛阳下手,却被困于小小阳城之前。河北窦建德、山东辅公祏、太原李渊……纷纷着手探查这位大隋新晋阳城侯孙颖的底细。 然而,众人惊讶地发现,孙颖生平平平无奇,追随同样不起眼的独孤盛,直至独孤盛以身殉城,他才如龙腾跃,智计无双,生擒瓦岗名将秦叔宝。 而在阳城,那些曾被瓦岗军围攻吓得心胆俱裂的居民,对此刻天下的风云变幻浑然不知。 同样,尚未能畅通商贸的许牧亦是如此,此刻的他,收到了房玄龄的书信,正快马加鞭赶回万民城。 由于阳城大捷,短期内敌人不敢轻举妄动,又有老张坐镇,许牧可以安心返程。 房玄龄信中请求诸多事宜,并恳切要求他亲自返回定夺,全城推行。 在主公府,再次见到房玄龄时,他正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 “主公,没个小吏可怎么行……”房玄龄见面便诉起苦来。 许牧只能尴尬一笑,宽慰道:“老房啊,我们这是创业维艰,从零开始,开头必然艰难,但未来一片光明。你先多费心,不久后我去洛阳给你带回一票知识分子。” 房玄龄上任以来,政令发布全靠一双脚跑遍全城,甚至曾满城寻觅识字之人,却一无所获,不禁心灰意冷。 最终,为了政策落实,每一项政令出台,他都亲自前往各地宣读执行,确保到位。 老房的责任心无人能及,许牧归来时,万民城外的农田几乎皆已开垦完毕,他还将这些土地登记造册,逐一丈量。所有梯田加在一起,近一千三百亩。 为此,老房日夜操劳,多次因归家迟而被夫人罚睡地板…… “主公,小吏之事暂且不论,眼下有一至关重要之事,主公信中所提,当真要实行?”房玄龄叹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双腿,仰视许牧。 许牧自然明白所指何事。 他此次归来,正是为了此事能顺利推进。 因为他欲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而这在房玄龄眼中,无疑是天方夜谭。 “自然非虚,此乃我万民城崛起的关键。”许牧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可是……农为国之根基,历来赋税多出自于此,若免除农业税,恐……恐国库……”房玄龄心沉了下去,脸上罕见地显露出坚持之色。 这几日,他对万民城渐生归属之情,看着城中建设如火如荼,他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尤其得主公如此重视,他深感士遇知己,誓死相报。 然而,许牧信中的提议实在太过离经叛道,前所未有! 今日,他不得不直言进谏,劝主公舍弃这个冒险的念头。 主公府内,一场关于未来的争论即将上演。 第47章 合理分配田地 许牧目光温柔地落在平素温文尔雅的房玄龄身上,此刻,对方的面容被一股不屈的坚决深刻勾勒。他轻轻摇了摇头,内心既是坚定亦是无奈,他所图,乃是那千年后方得以实现的壮举——废除农业税。 此等大事,穿越历史长河至二十一世纪才终成现实。而在当前这礼教衰败、世风日下,近乎乱世的时代,他在群山环绕间筑起了一座自主为王的城池,城中万物,由他一手掌控。 于是乎,他决意力排众议,直接推行这一划时代的变革! 早前,那万人空巷的广场构想,便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战略之一。每一砖每一瓦,皆为废除农业税这一宏伟目标而铺设。 “老房啊,先说说你的顾虑吧。”许牧对着倔强立于原地的房玄龄,柔声示意他坐下详谈。 房玄龄却倔强地挺直腰杆,拱手道:“主公,自秦汉以来,农业便是国之根本,是百姓安身立命之本,士农工商,除读书人外,农业为先。若废除农税,万民城的收入又将从何而来?” 许牧闻言,嘴角泛起一抹淡笑,从袖中抽出近日盐铺的账目,轻轻递到房玄龄手中。待房玄龄浏览完毕,许牧笑道:“这可是范逐盐铺近几日的账目,可知税收几何?” 房玄龄神色微变,敏感的心灵捕捉到了许牧的暗示,不由反问:“主公的意思,是要征收商税?” 商税,在华夏历史上源远流长,早在春秋战国,便已有市税与关税之分。饱读诗书的房玄龄,自然熟知此事。 他皱眉道:“但万民城并无关税,市税仅取其四,如何能与农税相比?” 许牧闻言,露出一抹玩味之色:“谁说我要取四成?我要的是百分之十五!” 对于税率设定,许牧做过详细研究,对比春秋战国时期的税收标准,他心中满是感叹——那时代的税制太过宽厚。 商贾坐拥巨大财富,较之农夫所得,不可同日而语,却只需承受区区四成税负。相比之下,农民却背负沉重税赋。 房玄龄不通经济,在商贾征税一事上沉默不语,于他而言,十四或四似乎并无大异。 然而—— “即便是百分之十五,与农税所得相比,依旧相差悬殊啊……”房玄龄仍试图劝阻。 面对这传统的农业经济思维,许牧终于深切感受到其根深蒂固,难以动摇。 片刻思索后,许牧决定换一种方式说服房玄龄:“老房,你看,城中农田不过一千三百亩,即便征税,一年又能征几次?那些躲入深山的百姓,又能有多少积蓄?” 古代农税繁复多样,或折算成钱,或直接以粮食抵税。而许牧已打定主意要控制粮仓,自然无需百姓耕种。至于金钱…… 非是轻视,这群百姓大多家破人亡,囊中羞涩,实难掏出几分钱。 “话虽如此,但是……”房玄龄被许牧一番话弄得一愣,仍想辩驳。 许牧不容置喙地续道:“商税则不然,万民城将鼓励贸易,商税日日可征,且能促进物资流通,让百姓互惠互利,加之不再征收农税,万民城的民众定会日益富饶!” 房玄龄听罢,沉思半晌,不禁问道:“主公是要把万民城建成如江都那般吗?” 江都,后世的扬州,因杨广开通大运河,连接四方,商业交流激增,短短数年便成为繁华的经济中心。 许牧白眼一翻,冷哼道:“你难道想在这深山中,让百姓耕地,靠这点粮食打天下?” 房玄龄面露尴尬,苦笑无言。 最终,许牧拍案定论,在主公府确立了废除农业税的新规。房玄龄怔怔半晌,拱手称是:“主公高瞻远瞩,我不及也。” 在许牧的详细解说下,房玄龄终于明了其用心。结合万民广场的建设,他渐渐洞悉了万民城未来的蓝图——深山无需耕田,也无法产出大宗粮食。 故此,在万民城废除农业税,实为可行之策。 许牧未曾解释,这只是第一步,待日后他夺得天下,农业税亦会全面废止。到那时,房玄龄或许会成为商贾繁荣的忠实信徒。 当夜,政令起草完毕,许牧签字确认后,房玄龄手持政令奔向城外。 至此,主公府中仅有许牧、房玄龄、杨广、来护儿四位主事。 房玄龄在城外居民区宣布户籍重编与分田事宜,民众欢呼雷动。当他提及许牧亲自部署的废除农业税政令时,民众一片沸腾。 他们不懂“废除农业税”意味着什么,许多人拉着房玄龄追问,不肯让他离去。 “这意味着,今后你们耕种无需纳税,主公府永远不会向你们收取一文税款!”房玄龄解释道,见众人仍一脸迷茫,干脆直言:“你们种的每一粒粮食,都将属于你们自己,主公府不取分毫!” 此言一出,民众恍然大悟,纷纷颂扬主公之恩,视其为下凡救世的圣人。 此举无疑进一步巩固了许牧在万民心中的地位。分田给予了他们乱世中的希望,而废除农业税,则如烈火烹油,让这希望之光熊熊燃烧。 对未来政策的期待,在民众心中生根发芽,房玄龄甚至被朴素的百姓邀请至家中,以茶饭相待,情谊满满,令他颇感意外,心绪复杂。 发布政令后,房玄龄踏上归途,沿途望着被改良犁耕作的农田,思绪万千。在这深山中的万民城,他见证了乱世中截然不同的景象——希望之火,已在民众心中重燃。 这一切,均源自主公的智慧与远见。相较于外界那些被战乱和苛捐杂税折磨得丧失灵魂的流民,这里的人们重拾了生活的热情与活力。 作为士人,生于乱世,目睹百姓颠沛流离,房玄龄内心总怀有一种使命感——书生报国,以身许国,欲使君王如唐尧虞舜,泽被苍生。 今日,目睹许牧力倡废止农业税之举,房玄龄心中涌动起一股强烈预感:这位年轻的主上,或许能成为助他达成毕生志愿、攀登理想巅峰的那个人。 房玄龄结束一日繁忙,步入三层欧式洋楼。晚餐间,他对妻子房夫人与儿子房遗爱感慨道:“千古以来,英雄豪杰不计其数,却无一人敢于涉足此领域。唯有主公,毅然决然,力推革新。一旦他日问鼎中原,此策必将功不可没。” 房玄龄眼光深远,纵然内心深处的传统观念告诉他农业是国家根基,但他更明白,商业兴盛方能富国,世间巨富,莫过于商贾。万民城面临双重困境——粮食短缺与金钱匮乏。主公言及粮食已有对策,眼下关键,在于资金。在万民城校场之中,秦叔宝木然凝视着面前的十名士卒,以及那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主公”。 这已是他在万民城度过的第二天。 初至万民城,深山中的这座城市给予他极大的震撼。城墙巍峨,竟为阳城的两倍之高!如同老杨等人的第一印象,此城至少需十年光阴方能筑就如此规模。 随后,他被带至校场囚禁,之前有幸目睹了在校场中训练的两千兵马。军纪严明,命令一下,无人不从。特别是那些战士的盔甲,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攻占阳城时,防守军队的盔甲与兵器,正是出自此处的证明。 “这些人,绝非大隋正规军!”秦叔宝当即作出判断。 大隋官军怎会在荒山野岭建造城池?他最初的猜想,是遇到了同行。这座万民城,显然是座反叛之城!他们图谋的,并非大隋城池,而是叛军占据之地。 “老秦,怎么样?考虑好了吗?在李密那儿造反也是造反,在我这儿同样如此,而且待遇绝对比那边优厚。”许牧的声音将秦叔宝拉回现实。昨日被许牧带来万民城后,他便被晾在一旁,直至清晨天际泛白,才被领到校场,观士卒操练,又莫名其妙被十个士卒环绕。 未及秦叔宝思索如何应答,许牧续道:“李密可共患难,却难共享富贵,非善类。不如来我这儿,看看这万民城,百废待兴,山青水秀城更美,意下如何?” 秦叔宝一愣,渐悟许牧意图。 原来,是在招揽他。 他按住左肩,不由问道:“你们是哪路人马?河南境内的义军多已归顺瓦岗,河南郡大部亦被瓦岗占据,其余城市均为隋军所控。你们……究竟属于哪路……义军?” 此乃秦叔宝心中最大的疑惑。张公去世后,瓦岗军如日中天,掌控河南大半领土。各路义军纷至沓来,却在阳城附近出现这样一支神秘义军…… 许牧嘴角上扬,故作神秘道:“我军自天而降,无所不在,况且阳城已归我军所有,瓦岗军这辈子也休想攻克!倒是你,老秦,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万民城同样举义大事,在哪造反不都一样?” 秦叔宝抿着苍白的唇,既未拒绝,亦未答应。许牧见状,眼神一亮,不拒即有机。 “老秦,这样吧,跳槽的事暂且不提,我们聊聊人生志向、未来规划。”许牧拍拍他的肩,决定换个角度劝诱。 秦叔宝闻此,一时错愕,尤其“跳槽”二字,前所未闻,但谈及人生志向,他勉强能理解。 “你少时从军,历经沙场,曾于来护儿、张须陀、裴仁基、李密四位麾下效命,勇猛非常,可曾想过未来的规划?” 许牧注视着他,黑眸深邃,让秦叔宝愣怔。这些问题,他从未深思,若真要说,只有…… 念头至此,秦叔宝唇角微动,轻声道:“某欲冲锋陷阵,凭军功封为国公!” 许牧略一点头,事实上,秦叔宝在后世的确成就斐然。唐朝建立后,秦叔宝屡建奇功,官至右武卫大将军,封翼国公。其志向远大,且人生圆满。 但许牧显然不愿轻易放过,摇头道:“那是目的,而非过程。人生如逆旅,你我皆是行人。目的易得,初衷难守。譬如你渴望封为国公,享受荣华富贵,但这并非真正的快乐源泉,令你喜悦的,永远是那奋斗的过程。” 许牧一番言辞,秦叔宝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万民城百姓皆由许牧之口说服,这套流程他早已烂熟于心。简而言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百姓讲生存,讲温饱;对秦叔宝这等人物,则言志向、理想与追求。 稍停片刻,见秦叔宝有所触动,许牧再度开口:“你再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驱使你从事这份工作……咳咳,驱使你在军中不断冲锋陷阵,先后效忠来护儿、张须陀、裴仁基乃至李密?” 历史上的秦叔宝曾侍奉六位不同的领袖,李密败后,他曾投奔王世充,最终归附李渊,堪称职业军人的典范。每次归顺,均忠心耿耿,无可挑剔。每一次效命,皆倾尽全力,冲锋在前,后世甚至有人将其比作雇佣兵。 许牧的话语,让秦叔宝也不禁陷入沉思。 是啊,自己多次辗转,为何多位统帅效劳? 是为了报答知遇之恩?显然非也。 是为了追求功名?似乎也不尽然,这些年他的晋升速度并不快。 许牧的话语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秦叔宝心灵的宁静,令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海。 见秦叔宝脸上浮现出微妙的变化,许牧嘴角勾勒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再次添柴加火:“老秦,那是因为你骨子里流淌的是军人的铁血与忠诚,你认真回想,在战场之上,那份激荡胸膛的热血,是否仍让你心潮澎湃?” 秦叔宝表情一滞,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在深思熟虑后,缓缓点了头。 “在军队中,那种如归家般的安宁,你是否感同身受?”许牧连续发问,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秦叔宝沉默,再次点头以示认同。 “脱下盔甲,是否就像鱼儿离开了水,浑身都不自在?”许牧三连问如连珠炮般掷出。 秦叔宝凝视着许牧,思绪飞回过往的岁月,猛然发现,许牧所说字字诛心,句句入骨。 许牧仿佛是他内心深处的读心者,将他不曾轻易示人的真情实感一一揭露。 “老秦,我可以打包票,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懂你!”许牧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手指校场与万民城,“普天之下,没有任何地方比万民城更适合你!在此,你的沙场英姿得以尽情挥洒,你的凌云壮志定能实现……” 许牧的恳切言辞终于触动了秦叔宝,使他深陷沉思的漩涡。 尤其让秦叔宝震撼的是,这位“主公”竟如此深入骨髓地理解他。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壮烈情感在胸中油然而生。 秦叔宝心知肚明,无论来护儿、张须陀,还是裴仁基、李密,他们看重的无非是他的勇猛之躯……咳咳,他的武勇。 唯独许牧不同,他是真真切切地懂得他这个人。 许牧更是首位与他探讨人生理想、抱负的知音。 在此之前,他对成为国公的雄心从未向任何人吐露。 而此人,非但没有嘲笑,反而与他共商大计,谈天论地。 “老秦,只有在这万民城,一个真正理解你的地方,你的理想方能翱翔天际。国公之位,不过是小事一桩,未来的万民城征服天下,你必将成为尊贵的秦国公!” 理想交锋,心灵相触之后,许牧话锋一转,开始了蓝图描绘,甚至为秦叔宝预先设想了秦王李世民的封号。 这番承诺如春风化雨,让秦叔宝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眼眶瞬间泛红,情不自禁地向许牧跪拜:“主公在上,秦某愿意归顺!” 被俘的日子里,秦叔宝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的结局,预料到被招降的可能性。 但他未曾料到,这深山中的城主竟能如此洞悉他的心扉! “古语云,士为知己者死,我从未想过,除了母亲,世间竟还有如同主公这般理解我的人……”八尺男儿秦叔宝,热泪盈眶,难以自制。 许牧见状,忙扶起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事实上,如果需要,他可以理解任何一人。这个时代的人质朴纯真,情感丰富,稍有触动便易感动。 搀扶起秦叔宝,许牧握紧他的手,轻声道:“好啦,你先安心养伤,待你痊愈,本主公有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托付于你,非你不可!” 秦叔宝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明定不辱使命。 “这个……”接下任务后,秦叔宝反而显得局促不安。 察觉到秦叔宝似乎还有未尽之言,许牧眉头微皱,鼓励道:“老秦有话直说。” 得许,秦叔宝咬牙切齿地道:“末将有个不情之请,在阳城城楼上,有个不讲武德的家伙暗箭伤人,实在可恨!敢问此人是谁?末将欲与其一决高下,以解心头之恨!” 许牧神情复杂,不由自主想到了老张。 这位老张……恐怕是不敢应战吧? 毕竟,老张已年过半百,而秦叔宝正值壮年,英勇无比。 为此,许牧只好编织了一个故事:“那人已在城楼战死,被你带领的瓦岗军所杀,那一箭,是他的绝唱……” 为避免内部矛盾,特别是保护老张免遭责难,许牧觉得自己真是费尽心机。 无奈之下,唯有以“死无对证”收场,尽管这让老张无辜背锅。 经历了秦叔宝这场试炼,许牧感觉自己的忽悠术愈发炉火纯青。 穿越三载,他在这人贩子与人生导师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待阳城稳固,我们便往洛阳进发,争取说服一批读书人加盟,如若不然,唯有强制执行了。” 许牧思索间,步出校场。 今日,他规划的第一批梯田已全部开垦完毕,共计约一千三百亩。在房玄龄的再三坚持下,由他来宣布分田事宜,以及免除农业税这一重大政策。 这两个决策太过敏感,房玄龄不敢独自做主。 …… 万民城城墙之上。 此时,城外聚集了成千上万的民众。 众人交头接耳,情绪激昂,见到许牧到来,立刻伏地跪拜,齐声高呼:“主公万岁!” 此次受房玄龄之邀而来的杨广也立于城墙一角,面对民众的万岁呼声,面色略显尴尬。 这些民众满含敬仰之情,若对象是自己,他自会龙颜大悦,可偏偏是对许牧…… 数日停留,若非这声“万岁”,他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论威望,许牧凭借一己之力吸引民众,并建造各项利民设施,免费分粮,在万民城无人能敌。 “今日,第一批梯田测量完成,总计一千三百余亩,根据民部安排,将分配给三百户人家。” 许牧手持木制扩音器,大声宣告。下方民众顿时欢声雷动。 对他们而言,分田的意义非凡,意味着在乱世中拥有了安身立命的根基,能在万民城安定下来,告别颠沛流离的生活。 随后,房玄龄依据名册,逐一宣布幸运儿的名字。 不久前,房玄龄已奇迹般地完成了上万民众的户籍编纂。 按家庭人口多少,分配相应田地。 首批获田的三百户,每户皆有六口人以上,依人口数量,房玄龄公平地分配了三至十亩不等的土地,巧妙地处理了一千三百亩田地的分配问题。 当田地契约交到百姓手中,所有人感激涕零,再度跪倒。 “主公万岁,房公千秋!” 万众齐呼,声震四野,却让杨广的心情愈发郁闷。 尊崇许牧尚可理解,房玄龄何德何能? 一名籍籍无名的书生,亦能享有千岁的尊称? 杨广心中虽存有几分不屑,却未敢有丝毫显露。 城门外,获田的民众感激涕零,未得田土者亦不急不躁,因房公有言在先,不久将来,第二批梯田开垦之时,仍会继续分配土地。 他们此行,只为一验主君府上是否诚心分田,其言可否信赖! 最终,事实证明,主君府……确实言出必行,分田有信! 分田完毕,许牧复登城楼,宣告最为关键之政令:“即日起,万民城疆域内,农税尽废,民众耕耘之所得,皆归私有,任何人不得巧取豪夺,妄图侵占!” 此言一出,喧嚣的民众瞬间寂静无声。 不仅是民众,就连杨广亦为之愕然。 身为帝王,他对农业税收对于国库的意义了然于胸。 隋朝之农业税收,竟占据国库六成之巨! 废除农税,岂非自绝财源? 在老杨与民众震惊之际,许牧沉声续言:“诸位或已风闻,不久之前,城外试田之中,主君府成功培育出亩产三十一石之土豆,以及冬小麦、春小麦、棉花、花生等作物。至于此类良种,此次获田之民皆可向主君府求购,自由播种。” “若家中贫寒,可在主君府立下欠据,待粮食丰收之后,再行偿清!” 许牧言毕,下方原本静默的民众忽如潮水般涌动,交头接耳,人人面露新生之色。 房玄龄望着这群民众,若有所思。 昨日颁布政令时,他已见过如此场景。 然而,彼时未曾提及种子之事。 而今日主君一言既出,他似乎从这群民众身上看到了熊熊燃起的希望之火,势将燎原。 “主君,贱内家中八口,分得十亩田土,然逃难途中,财物殆尽,真能赊账购种?” 城楼下,一名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大声问道。 他胆识过人,一语道出了众人心声,其他人不由自主地静下来,洗耳恭听。 许牧点头微笑:“自然可以,立下字据,半年后如数偿还,即可得良种。” 话音刚落,民众皆欢声雷动。 特别是那位分得十亩田的汉子,更是振臂一呼:“走!今日我得十亩良田,邻里乡亲皆来我处畅饮,敞开了喝!” “嘿,刘老三,就不怕一家八口喝西北风?”周围有人玩笑道。 被唤作刘老三的汉子嗓门洪亮,大笑道:“有主君府的神奇种子在手,何惧之有!我这十亩田,数月后便能收成数百石粮食,还不用纳税,养活一家老小十年不愁!” 周围民众深感赞同,笑声中充满了暖意。 “走走走,今天吃垮你家,明儿我家做东!”几陌生的民众也凑热闹道。 最终,数万民众在军队护送之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万民城,临行前,众人齐声高呼主君万寿无疆。 对他们而言,许牧给予了真正的生存希望。 “老房,观此情景,心中作何感想?” 民众散尽,城墙上只剩许牧几人,他不由望向房玄龄。 房玄龄微愣,仍在回味刚刚民众那“房公千岁”的呼声。 他……仿佛也赢得了民众的拥戴。 “臣……似是明白了主君昨日之意。”房玄龄轻叹,向许牧深深一拜。 一旁的杨广大感意外,不由得凝神倾听。 “哦?愿闻其详?”许牧挑眉道。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指向城外归去的民众,言道:“主君废除农税,重新点燃了这群民众的希望,有了希望,他们定当全力以赴耕作,所耕皆归己有,积极性自是高涨,不出数月,民富指日可待!古云,藏富于民,民富则亲,民贫则散,主君此举,无疑将万民城的统治根基固若金汤。” “论治国理民,主君深谋远虑,不论是万民广场的建造,还是授田分地、借贷种子,皆是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臣实难望其项背。” 言毕,房玄龄再次向许牧拜倒。 杨广听后,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这还跟我那万民广场有关?这几日,万民广场二层已竣工。 然而偌大的万民广场,目前仅有一间盐铺开张。 房玄龄如此一说,许牧却大笑反问:“那你倒说说,万民广场与之又有何关联?” 房玄龄深知,主君是在考校自己,稍作思索后拱手答道:“万民广场,商家汇聚之所,民众种植所余,自需出售,换取银钱。主君预建万民广场,一层设诸多摊位,正为此等民众所备。民富则商通,商通则国强,财源广进,国亦随之更富。” 前提是那百分之十五的商业税……商贾们能欣然接受。 对此,房玄龄心中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然而主君却显得信心满满…… 听完房玄龄的解释,许牧连连点头。 老房同志果然是宰辅之材,仅昨日一番关于农税和商税的谈话,他就能联想到如此多层面。 “有老房相助,真可谓如虎添翼。”许牧点头,不由感慨。 房玄龄连忙谦逊道:“主君治民之策深邃博大,臣学识浅薄,尚需不断学习精进。” 杨广:“……” 他全程旁听二人相互赞许,作为帝王,亲眼见到许牧的治民手段,竟也感到几分道理。 废除农税,此举实在离经叛道,是非对错,他心中无底。 第48章 商业振兴 然而,商业振兴始终是他心中未竟的事业。 登基之后,他大兴水利,修建运河,拓宽驰道,尤其用心地使江都蜕变成为江南首屈一指的繁华之都,这一切皆是他推动商业繁荣的举措之体现。 一日,城楼上遥望许牧勤政爱民,杨广心绪翻涌,若自曝身份,招募许牧于麾下…… 怕是转瞬之间,便会身首异处。 “罢了,勿再多想,待三月之期满,朕自贼巢脱身再议。”想到此,杨广不禁寒战,连忙摒弃那危险之念。 还是安分守己,将这三个月的市府规划司司长任期踏实完成为妙。 …… 完成田亩分配后,许牧重返小洋楼,未及休憩,便收到研究院传来的佳音。 消息如春风拂面,令他精神一振。 “成功了?” 双目闪耀着光芒,他立刻迈开大步,急切向研究院方向赶去。 一个月前,他就已向研究院的匠师们提出此课题,催促加速研发。 如今,终是结出了硕果。 “这可是灌钢法啊,唐以后完善的灌钢技术,终于问世了!” 一路上,许牧心情激动,对于灌钢法期盼已久。 实际上,北齐时期已有灌钢法雏形,只是彼时尚未成熟。直至盛唐,灌钢法趋于完善,极大地提升了钢铁品质,乃至……兵器的杀伤力! 其中,宋朝利用灌钢法锻造的朴刀,更是成为了叛逆分子的标志装备。 太平天国年间,洪秀全的太平军,一律装备此法制成的刀具,美其名曰“太平刀”! 许牧匆匆踏入研究院,与几位研习灌钢法的老匠人一番交流后,目光转向他们递来的首件作品——刀。 这是灌钢法改良后诞生的第一把刀。 它正是后来太平军名震天下的“太平刀”,初时承载了太平起义军的美好愿景,盼此刀能为世界带来和平。 因万民城铁资源匮乏,而“太平刀”的刀柄恰为木质,长达半米,极大地缓解了对铁的需求。 在寻获铁矿之前,许牧拟在全军推广此刀。 刀全长一米五,介于单刀与长刀之间,较唐代闻名遐迩的陌刀,在实战中更显合理,便于力量发挥。 “主公,遵照您的要求,此刀已开锋。”几位老匠人捧着三十多片被利刃一分为二的铁片至许牧面前。 随即亲身演示了此刀的威力。 只见全力一挥之下,三十多片铁片如同泥块般,轻而易举被劈断! 许牧目睹此景,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此刀在手,说服孔兴岳更添几分把握。 “只是,当前主公府铁料不足,难以大量生产‘太平刀’。” 一老匠人望着研究所内有限的铁料,眉头紧锁。 万民城经一月建设,而他们在此潜心研究已达一年,方始揭开灌钢法的正确面纱。 进展缓慢,一是因为研究所有限的铁匠人数,人手紧张; 二是铁料短缺,不敢随意消耗。 “不必急于制造‘太平刀’,先用现有铁料打造三百把重型工铲。此举耗费不大,将研究所现存铁料尽数用尽即可。” 许牧稍作思忖,决定将宝贵资源用在最紧要之处。 李密正对洛阳虎视眈眈,意图夺取洛口仓中的海量粮食,许牧志在必得! 而灌钢法,正是此次截胡行动的关键。 洛口仓位于洛阳城北,不久后,许牧计划深入洛阳,借机考察地形,欲挖一长地道,直达洛口仓。 随后,暗中转移仓中粮草……嗯,凭万民城当前人力,搬空洛口仓自是天方夜谭。 故此,他打算尽可能搬运,余下的,则一把火彻底焚毁! 李密,分毫也别想得到! 同行间的竞争,总是这般残酷无情。为此,许牧已整备好一支工程部队。 阳城俘获的骁果军士卒,在孔兴岳连日来的努力下,终被收编。 …… 校场之上,许牧召来孔兴岳。 他手指插在地上的“太平刀”,嘴角含笑,仿佛诱哄稚童的狡黠大人。 “如何?想要吗?” 孔兴岳目光定格,重重颔首,喉间不禁吞咽着口水。 适才,许牧亲手示范何为削铁如泥。 平日里坚硬的铁片,在这把刀前,脆弱如纸,触之即碎! 多年从军,如此神兵利器,他前所未见。 日前张须陀寿辰,得许牧赠送“神臂弓”,孔兴岳艳羡不已,缠了许牧许久,屡屡借机暗示自己的寿辰将近…… 原本以为,主公并未放在心上,但此刻目睹此刀,孔兴岳不禁哽咽道:“本以为末将之寿,主公未必挂怀,未料……主公竟铭记于心。” 许牧:“……”一时错愕,但身为穿越者的应急反应并未迟钝。 “你……是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许牧试探性问道。 孔兴岳哽咽点头,拭去眼角感动的泪水:“正是,主公赐我此等神兵,兴岳唯有以死相报……” 许牧恍悟,连忙道:“原来今日是你生辰,确是天作之合,这刀,专为你打造。但在赠送之前,还有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需你完成。” 第49章 手执太平刀 \"此事举城之内,唯有你堪当大任!\"许牧的声调骤然变得沉稳,一股庄重的气息弥漫开来。 孔兴岳感受到氛围的微妙变化,急忙拭去眼角未干的泪痕,拳头砰然击在胸前的铁甲上,坚定道:“主公但有吩咐,兴岳万死不辞!” 许牧的目光掠过插于地上的太平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多么忠诚的部下,无论何事,皆愿为其赴汤蹈火。 \"前些日子擒获的百余名战俘,吾欲将其训练成工兵队,专司战场构筑、堑壕挖掘、要塞修建等紧要职责,正需一位工兵统领,引领他们走向正轨……\" 孔兴岳聆听之际,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似乎有什么不祥之兆在心头萦绕。 \"故此重任,非君莫属。他人担当,吾心难安。\"许牧搭上孔兴岳的肩,言辞恳切,同时将太平刀郑重交付于他。 \"此刀名曰太平,愿它在你手,能为这乱世带来安宁,扫除暴虐,澄清寰宇!\" 话音刚落,许牧洒脱转身,翩然而去,不留给孔兴岳任何辩驳或推辞的空间。既为主公所赐,自当竭力而为,不容辜负。 校场之上,孔兴岳凝视着许牧远去的背影,一时怔忪。 手握神兵,心中却不禁涌上一丝阴霾,那向往的疆场杀敌,何时变成了督率工兵? 主公虽言诸多要务,孔兴岳却迅速捕捉到核心——主旨在令自己挖地道!因当前正筹划在外阳城下挖掘地道,以削弱其外围防御,构筑深沟高垒。 主公屡叹工程迟缓…… 手执太平刀,身披铁浮屠的孔兴岳,随即接到士兵递来的正式委任状。 \"兹定孔兴岳为工兵统领,明日始,选址修建万民城粮库!\" “哐当”一声,太平刀滑落在校场硬地上,孔兴岳眼中再度蒙上一层水雾,前路似乎一片黯淡。 ……与此同时,许牧已返至小洋楼。 研究所那边正紧急制作重型工铲,借十倍加速的时间流,明日午后或可造得百把,供孔兴岳的工兵队使用。 而后,着手于万民城内的大型粮仓建设。 否则,那自洛口仓“借”来的……嗯,大量粮食,将无处安放。 洛口仓储粮据说达两千万石,虽显夸张,但六百万石应是确数,毕竟是闻名天下的粮仓。 百万石粮,足以供养十万士卒七年无忧! 一旦掌握,短期内万民城将不再受粮荒困扰,甚至可借此发战争财,以粮换铁矿等急需物资。 \"有了重型工铲,挖掘速度应有显着提升。\" 至此,万民城各职能部门皆安排就绪。 于民工建设,来护儿担纲总管,领着工人们在城内大展宏图; 至于工兵体系,则交由孔兴岳打理,虽然目前工兵体系人手不足,但他相信,只要给孔兴岳足够的时间和资源,他一定能将工兵体系发展壮大。孔兴岳是一个非常有才华和能力的人,他对工兵体系有着深入的了解和研究,并且具有很强的领导能力和组织能力。在他的带领下,工兵体系一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就。但随城中人口增长,队伍定会日益壮大。 小洋楼三层,许牧透过玻璃窗,望见细雨绵绵。 冬日已过大半,春将近,此季雨量本该不多,但这场雨却令许牧感到了异样。 记忆中,大业十四年初始,风雨飘摇,大事频发。 腊月末至新春初,河南郡、山东郡天降暴雨,洪水肆虐,死伤惨重,史书载,民众死者逾百万! 这场灾难成为了历史长河中的一个转折点,它就像是一颗火种,点燃了各地反抗的星星之火。原本平静的大地被彻底打破,人们开始觉醒,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忍受压迫和苦难。于是,各地纷纷爆发起义,人们勇敢地站出来,与统治者展开激烈对抗。这些星星之火逐渐汇聚成燎原之势,燃烧着每一寸土地,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撼。这股反抗力量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无法阻挡。而那些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统治者们,也开始感受到了恐惧。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统治已经到了尽头,末日即将来临。仿佛天意昭示,大隋气数殆尽,半月不断的暴雨将河南郡化为泽国。 第50章 万民城 然而,他们家并未晾晒衣物于外,主公难道会在深夜来访,催促收取衣物?房玄龄心头涌动着起床的不满,面对许牧却难以言表。今日终得处理完田地分配,提前归家享受与妻儿的天伦之乐,尤为重要的是——在这万民城中久居,今夜才是首次安眠于床榻之上……未料,这短暂的梦乡却被主公的呼唤所打断。 房玄龄以幽怨的目光望向许牧,后者却无暇顾及他的情绪,语气沉重地说道:“此雨非比寻常,恐将演化为连绵半月之久的暴雨,引致洪灾。”言至此,许牧稍作停顿,续道:“万民城身处深山之中,山间溪流众多,地势偏低,一旦雨水汇聚,城池将被洪水包围,必须及早筹划应对之策!”“因此,老房,我们还需加班。” 许牧轻轻拍了房玄龄的肩,随即在士兵的护卫下,撑伞疾步向主公府行去。房玄龄心念电转,夜色深沉,雨声细碎,主公的话语回荡在耳边。须臾,他重返卧房,低语几句,室内随之响起清脆的掌声。不久,只见房玄龄整装待发,执伞走出洋楼。只是那脸庞上,赫然多了五指印记。 ……主公府的四楼,许牧点亮三盏油灯,然而这时代油灯的光芒对于偌大办公空间的照明,显得格外微弱,整个房间仍旧昏暗。“何时才能发明出发电机,研究出电灯,让万民城成为不夜城呢?”许牧摇头幻想,却忽被外界一闪而过的白光打断,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小雨已转为中雨,更有加剧之势。不久,房玄龄与杨广匆忙赶到,聚于四楼,立于许牧跟前。房玄龄尚可接受,因许牧事先已有交待,但对杨广而言,这是首次深夜被唤醒,更要求他加班,实为意外。尽管如此,杨广时刻谨记自己身份,未敢显露不满,只是眼神微冷,直直盯着许牧。此刻许牧却无暇顾及其反应,转向房玄龄道:“老房,暴雨恐怕真将来临,眼下有两事,需你与老杨合力完成。” 许牧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愈演愈烈的雨势,继续说:“首先,万民城选址时已考虑地形因素,建于较高之地,但目前城外万民居住之处地势低洼,山洪一旦暴发,民众将首当其冲!”房玄龄闻言,神色顿时凝重。虽然不解许牧如何断定将有半月之久的暴雨,他毅然站出,沉声道:“属下即刻前往城外,通知民众进城避难!”许牧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带十名士兵同往,天黑路滑,务必小心。” “主公放心,明晨之前,确保所有百姓安然无恙,一个不少,齐聚万民城中!”房玄龄拱手作别,执伞离去。房玄龄离开后,许牧将目光投向杨广,这位曾是大隋王朝的雄主。“老杨,还记得我曾提及的几大预言吗?”昏暗灯光下,杨广微微点头。一为春日之雨,二为其将在三月后于江都辞世,三则李渊、李密、王世充、窦建德、杜伏威等各据一方,纷纷举起义旗。事实上,被许牧夜半唤醒,他已隐约有所猜疑,却不完全信服。他不信鬼神,从不笃信道教佛教,更难全然信任虚无的预言。然而眼下的情形……暴雨仿佛真的来临,尤其许牧的表情严肃,不似虚假。思及此,杨广的心情变得复杂。对于这场暴雨,许牧与房玄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民众,而他首先虑及的却是自身。难道……三个月之后,我真的会命陨江都? 这个问题再次在他心头浮现。见杨广点头,许牧注视着他,沉声问道:“暴雨将至,我问你,万民城的下水道建设,可曾竣工?”此事关乎万民城的生死存亡。自杨广就任城市规划司司长以来,除居民区一期工程外,许牧交托了多项万民城的基础设施建设给他,首当其冲便是下水道铺设。这直接影响万民城抵御山洪的能力。杨广思索片刻,坦诚回答:“借助水泥管道,数日前已全面铺设完毕,全城之水可通过下水道排出山外。”他曾督建过大兴与洛阳,深知排水之重要。新城市的首要任务即是构建排水系统,洛阳与大兴这样的大城市,地下排水网更为复杂,相比之下,万民城的工程对他来说几乎易如反掌。 听闻杨广的保证,许牧心中稍安,否则连续半月的暴雨,万民城必将淹没于水患之中,民众损失惨重。“现今城外万民需迁入城内,你作为城市规划司司长,认为应将他们安置何处?”许牧又抛出第二个问题。此问使杨广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道:“居民区一期工程已打下地基,建成第一层,占地面积广袤,足以容纳万人铺位,唯独屋顶尚未封闭。”对他的提议,许牧眼前一亮,取出万民城的地图,圈点几处,最终发现杨广的建议最为合适。“给你一夜时间,让总管调集工匠,冒雨连夜施工。至于封顶所需石材,我将令士兵速速送达!” 第51章 天灾无情,被困万民城 继而,许牧周密布署,轻轻拍在老杨肩头,言语间满载深情厚望:“此番若能解民众于危难,首功必归于你!” 杨广心神微震,未置一词,仅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主公府邸。昔日里,他常对属下如此教诲…… “首功吗……” 杨广独撑油伞,步入万民城茫茫夜色,口中低喃,似自问又似呓语。 行至中途,一道黑影蓦然闪现,令他心惊肉跳,一时竟以为遭遇夜贼。直至辨出那是来护儿,才稍安勿躁,冷声道:“即刻召集民夫,前往居住区一期工程。” 来护儿面露困惑,迟疑片刻:“现已过子夜,兼之大雨倾盆……” “速去执行!” 杨广语气沉稳,帝王之威毕露,来护儿一凛,恍然记起眼前之人实乃决绝无情之主。在万民城的这段日子,他几乎淡忘了,那位曾手刃数十文武重臣的铁血君王。 “是,是,我这就去。”风雨中,来护儿不禁颤抖,急急前去召集民夫。而杨广,已大步向居住区工程方向迈去。 “救民于水火?朕倒要看看,这区区天灾,能奈我百姓何!” 行进间,大雨倾盆,杨广胸中升腾起前所未有的豪情壮志。这等情怀,自登基以来,未曾有过。若非许牧将他带入深山,他或许永无机会,亲自接触那些在他眼中曾经是数字的芸芸众生。 于万民城的时日,他不再高高在上,换个视角审视世间,诸多过往未曾注意之事渐入眼帘。他管辖下的苍生,竟是那般困苦无依,流离失所。 从前,手下重臣欺瞒哄骗,制造虚假安宁,遮蔽了他的双眼。而他,即便心知肚明,也甘愿自我欺骗,不愿正视。 然而……被困万民城,许牧迫使他面对一切。正如这次,被许牧推至前阵,去守护那些本就属于他的子民。 许牧曾说,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揭竿而起? 若能安居乐业,谁又愿离乡背井,颠沛流离? 在许牧严厉的命令下,杨广穿越暴雨,抵达居住区一期工程,进入来护儿常驻的监督室——一间可避雨的简易工地书房,足以临时处理事务。他拾起桌上的纸笔,开始了计算。 他要规划,待主公那边送来的屋顶石板一到,即刻覆盖,为城外数万百姓提供避风避雨之所。 ……同时,许牧重返研究所。他并未预备石板,但有了研究所的奇技,一夜间,等同寻常五日,足能打造出所需石板。 这些石板非传统水泥制品,而是仿照后世的瓦片样式,采用植物纤维与少量水泥制成,成型迅速,便于使用且耐久。 只需老杨搭好架构,即可铺设屋顶。这一夜,万民城无眠,无人得以安寝。许牧未眠,房玄龄未眠,杨广未眠,城外百姓未眠,连同两千军士也未敢合眼。 在许牧的指挥下,千名士卒于城外排成长龙,于险峻路段设岗,确保百姓有序入城。而在许牧的威望影响下,房玄龄成功说服城外百姓,舍弃简陋木棚,仅携带必要之物,迅速入城避难。 至黎明时分,已有上万百姓在房玄龄带领下进入万民城,汇聚于居住区一期工程地点。天际微明,而暴雨愈发猛烈,如鼓点般密集击打。 此刻,一名士卒冒雨奔向许牧,急报:“主公,一夜暴雨导致山洪暴发,低洼地带已被洪水吞噬,即将冲击万民城墙!” 房玄龄、杨广闻声皆猛然抬首,隐约间,远方山体崩塌之声传来,伴随着洪流的怒吼,即便隔墙亦清晰可闻。房玄龄感叹:“韩非子有云,智者观微以知未来,见始以料终局,一箸之微而知天下兴衰。今主公由小雨预判山洪,其深谋远虑,使万民免遭浩劫,实为救民水火之明君……” 言毕,他向许牧深深鞠躬,内心愈发坚定,自己归顺此人,选对了路。 杨广亦是震撼,许牧的第一个预言,竟然应验了…… 第52章 安置难民 那个预言的应验,使杨广的思绪回到了许牧口中的其他预言,特别是三个月后,他将被宇文化及在江都以白绫终结生命的情景。回想许牧种种超乎常理的能力,杨广不禁背脊发凉,忽然意识到……也许留在万民城中,未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轰——” 城外山洪如怒兽般冲撞城墙的巨响将他拉回现实。转身之际,只见房玄龄正井然有序地指挥士兵安顿难民。难民们的脸上交织着恐惧与庆幸,纷纷对主公的大恩大德感激涕零,庆幸是他拯救了他们的生命。否则,当晨曦初照,他们仍在梦乡时,山洪便会无情地将一切席卷,后果不堪设想…… “主公,入城难民人数已统计完毕,无人遗漏,进城过程中亦无一人受伤!” 房玄龄将民众安置进城后的首要任务便是清点人数。一万多人逐一登记完成后,递交给许牧一本厚重的名册。接过分册,许牧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而经过来护儿部下彻夜努力,石板瓦已全部铺设完毕,将住宅区首期改造为连片宽敞的避难所。四周墙体连夜用水泥加固,并用蜂窝煤烘焙,至晨时已多半干燥。这上万失去家园的生灵,终于有了可避风雨的庇护。 许牧望着这一切,以及难民们劫后余生的神色,召唤来王昭。 “你带领铁浮屠五百军士,日夜盔甲不离,守护在民众周围,维护秩序,不容许有丝毫混乱。” 灾难之后,维持秩序最为紧要,历史上灾后抢掠、混乱之事屡见不鲜。 王昭沉声领命离去,许牧再次望向房玄龄,沉声道:“老房啊,这些民众失去了家舍与粮食,需要我们府上赈济,每日施粥的大任,就落在你肩上了。” 房玄龄面容肃穆,万人规模的赈济绝非小事,他深知这是主公对自己的考验。 “属下遵命,定不负主公期望!”房玄龄恭敬行礼,同时心中也明白,如此大规模的赈济工作需面面俱到,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许牧露出微笑,但见房玄龄孤身一人,嘴角略显抽搐,说道:“我派给你五百兵士,专责赈济事宜。” 房玄龄唇角微启,脸上凝重的神情舒缓许多,流露出一丝喜色。他几乎以为,主公要他独自一人承担起上万民众的赈济任务,那样恐怕会累得他日夜不得安宁。 有了五百兵士的协助,救济上万灾民的难题将大大减轻。 随后,许牧再三嘱咐杨广,必须密切关注城内排水系统畅通,绝不可阻塞。否则,连续半个月的暴雨之下,万民城的淹没只是时间问题。 这必将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战斗。 ……. 大雨倾盆,又是一整天的洗礼。 天公仿佛要将一年的雨水浓缩在这几日中倾泻而尽,毫无停歇之意。万民城的城门已被坚固封闭,沙袋层层堆砌,水泥墙高耸,以防山洪侵袭。 这一天,遵照许牧指令,杨广携来护儿遍巡全城,确保无积水隐患。若不能及时排解城内积水,万民城的淹没也只是时间问题。 “陛下,真是奇迹,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此次洪灾之中,上万百姓竟无一人死亡,无一人受伤,历览古今,恐怕找不出第二例。”无人之处,来护儿向杨广深深施礼。 杨广嘴角也不由上扬。回忆这两天的经历,数次排水管道堵塞均被他事先察觉,随即指派来护儿率队疏通,保障了万民城的水流畅通。想到零伤亡的辉煌成果,他挥手道:“小小天象,何足挂齿。” “但做到这点,房玄龄功不可没。” 踩在万民城泥泞的路上,杨广感慨万千:“许牧此人,实在难以捉摸,原以为他招募的仅是一位普通的书生,谁料到竟是治国辅政之才。” 回想起房玄龄统筹上万民众赈济的情形,秩序井然,分配合宜,失去家园与食物的万民聚集一起,竟然没有发生任何混乱。 要知道,自古以来,灾民是最难管理的群体。若仅几百人还好说,但眼下的难民数目可是成千上万! 一旦涉及万人规模,各种措施复杂不说,还极易出错。比如分粥,稍有不均,就可能引起纷争。还有主公府配发的棉被、暖炉,房玄龄在各个方面都处理得极其周密,滴水不漏。在那些大房里,万众聚首,竟能不时传来欢笑。 这些灾民,看起来完全不像刚经历过灾难的模样。 而这所有的成就,都是房玄龄的功绩。 “若我大隋有这样的栋梁之臣,何愁天下不兴?”提及房玄龄,杨广又不禁感慨。 来护儿深表赞同,点头道:“房玄龄进退有据,有条不紊,行事滴水不漏,镇定自若。许牧真是交了好运,能得到他的帮助。” 揣摩着陛下的心意,来护儿故意在杨广面前轻视许牧。未料杨广大眼一瞪,冷冷言道:“如此宰辅之才,岂是凭运气可得?许牧这小子颇有识人之智,不论是房玄龄,还是……朕,皆是当世英豪,旷世奇才,所以他才会动了招纳之心。” 第53章 帝王的尊严 来护儿迅速垂首,连声应诺,动作中带着一丝仓促。 正当两人并肩前行,杨广的脚步蓦然一顿,眉头不自觉地锁紧,视线被前方所吸引。 来护儿一怔,随即抬头,同样注意到不远处的异样。 约莫二三十位民众撑伞逆雨而来,朝向他们,面带欣喜。在发现了目标后,竟是加快步伐,小跑而至。 来护儿心头一紧,眼睑微跳,忙将杨广护在身后,低声急道:“陛下先避,以防百姓中有不轨之心,臣来断后!” 杨广却回以一记凌厉目光,显然未将这群平民放在眼中。 “让他们近前,朕倒要看看,难道这些子民竟敢忘恩负义?”语毕,杨广推开护卫,亲自执伞,大步向前,迎向那群民众。 被撇在身后的来护儿苦笑,连忙跟上,预备在危急时刻救护杨广。在他揣测中,此番变故定与房玄龄处的某种混乱有关。 此时暴雨如注,民众冒雨奔跑而来,绝非吉兆。 杨广迈开步伐,立于民众面前,声音中透出不可违抗的威严:“尔等有何事?” 作为帝王的威严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 然而,那群民众不顾满地泥泞,噗通一声,齐刷刷跪倒在地。 二三十位百姓,就这样跪伏在杨广的脚下。 杨广心头莫名一颤。如此场景,他本应是司空见惯,麻木不仁。 身为大隋天子,世间最为尊崇之人,他位于天地之后,“天地君亲师”,上下皆需对他顶礼膜拜。 但是,他从未见过如此眼神——纯朴百姓的眼中,闪烁着感激涕零之光,他们在雨幕中,跪于泥泞之地,向他磕头。 “我们代表上万百姓而来,感谢杨公赐予我们生之希望。”一位民众边磕头边言道。 杨广眉头深锁,忍不住问:“救你们的是主公,救济之事是房玄龄所为,与我何干?” 面对民众,杨广也不敢直呼许牧之名。许牧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太过崇高,直呼其名是极大的不敬。 他生怕民众瞬间变色,真把他当作敌手…… 杨广的疑惑让民众纷纷抬首,沾满泥点的面容上展露憨厚笑容:“是这样的,今日我们发现城外洪水泛滥,城内虽雨时长久,却不见积水。好奇之下,便有人前往主公府询问。” “随后主公亲自为我们解惑,我们这才知晓杨公预修排水道,防患未然。若非如此,万民城恐已沦为一片汪洋,我们上万条生命…不知会有多少凋零。” 言及此,民众们悲从中来,指向城外汹涌洪水,再次俯首:“杨公的再生之恩,我等虽是草民,不敢忘怀,无以回报,遂决定洪水退去后,为杨公立生祠,日夜供奉,祈祷杨公福寿双全,平安无恙。” 杨广闻之,一时愣怔,内心罕见地涌动起一股温情。冷雨之下,望着匍匐一地的民众,他心中五味杂陈。 生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这些是他从未奢求过的。 身为帝王,民间疾苦他也并非全然无知。因征讨高句丽,兴修水利,有多少百姓对他口出怨言,诅咒谩骂,恨不能与其同亡。 普天之下,恐怕再无一人像他们这般,真心祝他福寿绵长…… 这一刻,他迫切想揭露自己大隋皇帝的身份,却又深知不可行。更何况,一旦真相大白,恐怕只会惊吓到这群质朴的民众。 “生祠啊……” 当民众表达感激之情后,杨广望向来护儿,神色复杂。 生祠,自古以来,非圣贤不可立,就连君主亦无此资格。 能令百姓自发建生祠,此等人物屈指可数。 昔日房玄龄在修建万民广场时,曾言及未来将有生祠为其而立,他并未在意。而今,杨广忽然感到,这些民众竟是如此可爱,与他过往所见截然不同。他以往的认知中,小民多狡黠,常规避责任,逃避劳役赋税。 非严厉法度不足以治国。 故而在征召百万民工兴修水利、进攻高句丽时,他未曾有过迟疑。 但今天,他的固有观念遭遇了冲击。 万民城的百姓不仅不狡猾,反而懂得感恩,知晓礼数。 一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失误。 然而,那仅是一闪而逝的念头。 --- 城墙之上,许牧收回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刚才的民众正是他引至杨广身边的。 历史上的杨广,虽具雄才大略,却步入歧途。 他的政策并无不当,当下有功,长远有利,但急于求成却最终葬送了他。 加之魏晋以来的世族勋贵,察觉到杨广试图动摇他们的根基,便纷纷联合各路反叛力量,共同推翻了大隋的江山。 究其根本,在于杨广意图发扬光大杨坚开创的科举制度,打破世族垄断,从寒门之中选拔官员,力求公平。 这严重侵害了世族门阀的利益,加之征伐高句丽,调动了大量世族门阀的军队,严重削弱了他们的实力。 最终,他们忍无可忍。关陇集团受损最重,故而反应最为激烈。李渊便是出身于关陇贵族。 “或许……我能实施一个隋炀帝改良计划?” 城墙上,许牧低语。 这段时间的接触,令他觉得这位皇帝并不残忍昏聩,且能听取意见。 当然,杨广的顺从或许是因为惧怕他暴虐昏庸。 然而,穿越至此,若能将杨广塑造成一心为民服务的城市规划官,也是件美事。 直接除去这位功绩显赫的帝王,许牧于心不忍。毕竟,论其功过,他的贡献太过重大,以至于唐王朝数百年间仍受其荫庇。 “往后多让老杨承担些体恤民情的任务,让他亲身感受民众的淳朴与善良。” 许牧暗自思量,计划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实现对隋炀帝的改造。这无疑是一项长期且艰巨的工程。 第54章 万民城的债主 俗语云,江山可易,本性难移,老杨数十年积淀的脾性,哪是轻易可变的。 “主公,民间遭逢不幸,贫乏至极,这些借据如何处置?”正当许牧陷入沉思,房玄龄的话语自背后响起,手中握着的,是一沓沉重的……债务凭证。 许牧转身,轻轻挥手:“付之一炬吧。” 这一张张借据,皆是万民城中百姓,在艰难时刻向主公府求援的证明。 自宣布免除农税以来,万民城内一片欢腾,百姓眼中有希望的火花,对土地的热情空前高涨。于是,无论是否分配到田地的家庭,都不约而同地向主公府借贷种子,期望能在来年丰收。 不经意间,许牧成了万民城数万民众的债主。 然而洪水肆虐,权衡之下,许牧决意免除这些种子的费用,以解百姓燃眉之急。 对他而言,些许银两不足挂怀。 “主公仁德无双。”房玄龄先是一愣,随即展颜微笑,深深一拜。 他携借据而来,本意即是请求主公销毁,以减百姓灾难中的重担。此番举动,无疑证实了他的判断无误——主公非但英明,更是慈悲之君。 ……。 连绵不绝的大雨仿佛不知疲倦,但万民城中,在杨广与房玄龄的共同努力下,生活仍井然有序。 临时搭建的居所里,每日由主公府分发粥食,更有棉被与火炉,温暖着每个夜晚,以免寒气侵体。百姓们甚至觉得,这里比城外的生活更为舒适。 无需劳神于炊烟,只需按时排队领取粥食;归家时,简陋的水泥房里,暖炉与棉被交织出难得的温馨,许多人在深夜被这份温暖唤醒。尽管万人同居,略显拥挤,但这场洪水,似乎丧失了它原有的狰狞。 在万民城,见不到灾后的愁容满面,取而代之的是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纵使外界暴雨如注,心中的希望之火从未熄灭。 上万百姓得到妥善安顿,许牧心头的大石这才缓缓落地。房玄龄不负良相之名,将万民城治理得井然有序,一切只待老杨这边无忧,便能安然度过这场洪灾。 “下一步,应考虑灾后重建的诸多事宜。”在主公府内,许牧草拟了初步规划,随即召来房玄龄,共商重建大计。 与此同时,杨广与来护儿每日冒雨巡查,以防河道阻塞,危及万民城安全。 ……。 阳城之外,裴仁基的军队在狂风暴雨中撤离,退至高山之上避险。雨水如瀑布般倾泻,永济渠与通济渠水位飙升,摧毁沿途无数农田,灾民流离失所,伤亡惨重。 与万民城内的景象相比,犹如天堂与地狱之别。 阳城之内亦是如此。 张须陀刚接管阳城不久,铁浮屠与正在训练的士兵们突遇洪涝,整座城池沦陷于水中,积水甚至没过小腿。 在征询许牧意见后,张须陀带领城中士卒迁至城楼,暂时栖身。 幸而城内并无百姓,千余人的队伍尚能安顿。毕竟,主公信中言明,雨势不过旬日即止。 城楼上,张须陀每日扼腕叹息,若非这连绵阴雨,他早已将万民城的新兵锤炼成铁血战士。 而孙颖却颇感欣慰,一是许牧离城,不必再为书信头疼,二是瓦岗军那句口号,已让他夜不能寐数日。 “替天行道,活捉孙贼……” 梦中阳城失守,他落入瓦岗军之手,结局凄惨无比……这一切,只因信中言辞过于激进,尤其是最后那封。 每当回想,张须陀便心有余悸。 直至今日,一封来自深山的信件再次抵达,出自许牧亲笔。 阅毕,张须陀沉声下令:“全军听令!冒雨演练,不得懈怠,雨歇即刻出城!” “遵命!” 三百铁浮屠响应,随后八百士兵紧跟其后。 发布命令后,张须陀收起信件,感慨万千:“主公真是……步步为营,万民城内安泰无恙,无人伤亡。而此番暴雨成灾,却是万民城扩展的绝佳时机。” 许牧信中,正要求他筹备待命,待雨停之日,率军出城,寻觅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失去家园与粮食的人们,最易成为万民城的新居民。彼时,瓦岗军必定措手不及,只要行动迅速,短期内即可收获大量人口,通过阳城,送往深山之中的万民城。因此,张须陀赞叹主公深谋远虑。 ……。 万民城内,雨已连绵七日,未有止意。 城外,已是一片汪洋。 洪水虽不时冲击城墙,终被坚壁挡在门外。城内外,宛若两个世界。 这些日子,杨广、来护儿等人最为辛苦,多次疏通水道,确保城内排水畅通。而今日,万民城街道竟也泛滥成灾。 许牧得知后,立刻召来房玄龄:“老房,水势为何上涨?老杨何在?” 房玄龄急拱手答道:“杨大人清晨便与来总管巡城,或许已发现端倪,正紧急抢修。” 许牧眉头微蹙,话语间,水位似又悄无声息地上升。不久,城建司的工人前来禀报:“主公,杨大人请您前去查看。” 许牧连忙携房玄龄,撑伞前往。 万民碑旁,一群民夫冒雨挖掘,揭示了深藏土下的水泥管道…… 第55章 万民城陷于洪水 杨广目送着许牧的到来,轻轻颔首,道:“主公,城中积水之源已查明,乃是此段管道阻塞所致,然而……” 望着老杨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许牧转眸投向来护儿,沉声吩咐:“你说。” 来护儿目光掠过杨广,见其并无异议,略一迟疑,缓缓道:“是这样的,这条乃是万民城的主要排水干道,管道宽阔至足以让人穿行,却仍不幸被堵。当前之策,唯有派遣一人深入其中,亲手清除障碍。” 这无疑是个艰巨的任务。 他们询问了周遭的民夫,无人愿担此重任。 于是,万民城的积水只能无声地攀升,不过片刻,已漫至膝高。 如何找出那位挺身而出的英雄,成了杨广及在场众人共同的难题,许牧也不例外。 水管之中,水流湍急,任何试图疏通之人,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管道深处,生还几无可能。这样的险境,无人敢轻易尝试。 而随着倾盆大雨的持续,万民城的水位依旧无情上涨。 “末将愿往!” 一声浑厚的誓言划破空气,许牧循声望去,发现这掷地有声的来源,竟是立于杨广身侧的来护儿。 他咬紧牙关,气息粗重,显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来总管!” 许牧未及言语,围聚在来护儿周围的民夫们已纷纷仰首,面上写满了忧虑。 “不如……还是我们来吧!” 一名民夫迟疑片刻,最终牙关紧咬,鼓足勇气提出了请求。 来护儿却朗声笑道:“你们已是万民城的英雄,连日奔波,疏浚水道,无你们,城早已沉矣。家中尚有老小,又不谙水性,此次便由我来。回想昔日,我……” 来护儿话语间情绪激昂,壮志满怀,挥手之间,险些说漏了嘴。幸亏杨广递来一记眼神,他才讪笑收声。 “让开些,给我个篮筐,我这就下去清理障碍!”来护儿推开挡在面前的民夫,面对着粗大的管道,竟毫无惧色。 许牧深望了他一眼,心中满是感慨。 身为大国之柱,历经战阵的老将,即便年过半百,胆气依然不输少年。 但许牧也清楚,来护儿此举,更多是为杨广考虑。 一旦万民城陷于洪水,杨广亦难独善其身。 “用两条绳索,一条系筐,一条系腰,你定要活着回来!” 许牧拍着来护儿的肩,沉声叮嘱:“若你安然归来,万民城上万子民,都将铭记你的恩德!” 杨广眉头紧锁,却未阻止来护儿。 牺牲,总是难免。 随即,来护儿未再多言,毅然决然地跳入了管道之中。 不久,坑中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拉!” 民夫们满脸振奋,紧握绳索,竭力回拉。 但水流湍急,阻力巨大,众人力有不逮。 “王昭,你们也来帮忙!” 最终,许牧调动了铁浮屠的士兵,才合力将绳索拉起。待到来护儿被拉出时,已是气若游丝,幸而并无大碍,精通水性的他并未溺水,只是体力透支严重。 “司……司长……”被救起后,来护儿咧嘴一笑,望向杨广。 杨广也展颜一笑:“干得好。” 完全放松下来的来护儿,一阵眩晕,随即昏厥过去。 望着杨广与臣下的身影,许牧心潮起伏。 自踏入万民城,老杨愈发平易近人,来护儿与民夫打成一片,深得民心。若非张须陀提醒,许牧实难将他们与大隋天子、当朝柱国画上等号。 返回府邸,许牧思考片刻,对房玄龄言道:“我打算创办《万民城邸报》,首期刊载此次抗洪实况,让百姓知道,是谁在暗处守护着他们。” 邸报,源自汉代,常作朝廷颁布政令之用,传递至天下各州县。 房玄龄微一点头,又蹙眉问道:“主公打算发行多少邸报?频次如何?” 许牧思忖少顷:“每隔三日发行一次,每次三千份。” 房玄龄眉头紧锁:“万民城纸张稀缺,主公府日常用度已捉襟见肘,恐怕难以印制三千份,况且……城中百姓大多不识字,得到报纸,恐怕也……” 许牧轻轻点头,房玄龄的忧虑不无道理。 百姓若不识字,自然无法阅读报纸。 但要发展万民城,提高文化水平是必由之路。 许牧甚至计划将来前往洛阳后,邀请国子监的学者开设夜校,强制成年百姓学习识字。 此外,待实力雄厚,人口繁盛,许牧更有意建立学校,实行义务教育,适龄孩童皆需入学。 “此事似乎不能急于一时,或可在研究院设立新项目,改良造纸与活字印刷技术,这两项尤为关键。” 许牧沉吟,从长远看,老杨的举措确实惠及千古。 大业年间,老杨不仅继续推广科举,还致力于重建天下学校。隋文帝时虽曾建有数千大学,晚年却又废弃多数,仅留国子监。杨广登基后,再度于全国范围内兴办学校。 作为穿越者的许牧,对此不得不对杨广生出几分敬佩。 教育强国,人才兴邦,他欲复制现代科技,加速文明进程,亟需大量人才涌现。 第56章 年末将至 许牧将自己对学校的构想暂时搁置,老杨的挫败源于急功近利,他自是不会重蹈覆辙。 “步幅过大,易致蹒跚。” 根据半个月的估算,暴雨之后仅需两三日,便将是岁末之时。紧随其后的,则是大业十四年的新篇章。 “老房,年关将至,你需拟订一套策略,调节民众情绪,共享欢乐,为灾后复兴打下基石。” 许牧自办公室踱步而出,来到了总务司,寻见了房玄龄。 房玄龄一时愕然,半晌方恍然,原来年节已在眉睫。 古代年节,习俗繁多,但在乱世之中,这样的念想早已淡薄。 朝夕难安,无人再去盘算如何过年,就连房玄龄也几乎忘却。 “最好是办一场露天的春节晚会。”许牧拍着他的肩,鼓励道。 房玄龄更是错愕,春晚为何物? 略一沉吟,房玄龄面露难色:“主公,以往过年,百姓不过是街头观剧,今年……” 确实,筹办一场全民共庆的盛会,对他而言尚属首次。 “我有个建议,比如预先书写春联,赠予每家每户,这事嘛,可以交由老杨,他的书法一流。” 思及此处,许牧嘴角上扬,万民城数千户人家……老杨的手怕是要写到酸痛。 但这亦是拉近他与百姓距离的一步,是他改造计划的一部分。 “此外,民间不乏有一技之长者,你可询问他们,是否愿意上台献艺,自当酬以奖赏。至于你,不妨撰写一篇雄文,纪念我万民城在这灾祸中的新春,以振民心。”许牧简明扼要地提出了几点,房玄龄立刻豁然开朗。 其实,除却委任房玄龄的事务,许牧还预备让军乐队演绎《破阵曲》,提振士气。 烟花炮竹,一应俱备。 总而言之,许牧欲为这个时代的人们,打造一个毕生难忘的春节。 既然将他们带入深山,便要有始有终地负责到底。 只可惜,研究所尚未研制出烟花。 …… 房玄龄行动迅速,不久,杨广接到了新的任务——书写对联,共计七千余幅,且房玄龄特意强调,旁人不得代笔! 在市政规划司中。 “陛……陛下,这房某分明故意刁难,七千多幅,何时才能写完?”来护儿掩上门,满腔愤懑。 杨广却不甚在意,望向案上红纸笔墨,嘴角微扬:“正巧,朕也想看看,万民城的这个年,与朕的东都有何不同?”随即提笔,挥毫书写春联。 准备了十几个对仗工整的句子,而后开始不辍抄录。 距新年已不足七日,意味着每日需完成上千幅对联。 正当杨广埋首疾书之际,房玄龄亦在苦思冥想新年的贺词。 而许牧,作为叛乱集团的最高首脑,在下达命令后,便撒手回到小洋楼。 一楼的大厅内,房遗直孤零零地自娱自乐。 自房玄龄归顺以来,许牧未再限制他们一家的自由。 加上房玄龄是个工作狂,无暇管教,房夫人又是宠子如命。 从后来的房遗爱即可窥见房夫人对其儿子的溺爱程度。 身为当朝宰相之子,因房玄龄忙于国事,无暇教育,房夫人将其娇惯成了浪荡子,房玄龄去世后,房遗爱更试图作乱。 结果作乱失败,导致全家被流放。 若非房玄龄生前留下的声望,恐怕房遗爱会将整个房家拖入深渊。 然而,长子房遗直因早年受到房玄龄的教导,尚且走在正途。 房遗直见许牧归来,连忙施礼:“见过主公。” 许牧微微点头,走近一看,只见他用小石子在水泥地上勾勒图案。 线条蜿蜒,绘制虽粗犷,但仍生动地展现了万民城周边的山脉。 山沟、梯田、山峰等一一跃然眼前。 见此景,许牧眼中一亮,不曾想这孩子平日默不作声,游历万民城时竟将山水地形牢记于心。 “你这图有所偏差。” 许牧嘴角上扬,蹲下身,指着房遗直一日的成果,予以否定。 房遗直毕竟少年心性,成果被否认,颇感不悦,反问:“何处不对?”许牧揉了揉他的头,指向所绘的山峰与梯田,同样反问:“那么,山有多高?梯田又在山的哪一位置?梯田占地几许?” 许牧这一问,倒让房遗直语塞了。 思索半天,却吐不出一字,小脸憋得通红。 “你这图,连山的高度、梯田的范围都未标示,怎敢言之凿凿?” 望着无言以对的房遗直,许牧轻笑一声。 “那……那你认为应如何画?”房遗直憋了半晌,有些愤慨地说。 颇有几分“你能你上”的意味。 许牧接过石子,稍作思量,在一旁空地上俯身勾画。 起初,与房遗直所绘相差无几,房遗直见状,小嘴一噘,似乎在说“不过如此”。 然而随后…… 当许牧添加上等高线与比例尺时,房遗直目光定格。 特别是许牧边画边解释:“等高线可以判别山峰与平地的起伏,比例尺则精准展示了地图上的距离。” 房遗直听得连连点头。 才刚过十岁的他,和大多数孩童一般,对读书并无多大兴趣。 第57章 慷慨解囊 踏入万民城,周遭群山环抱,于闲暇之余,他独自揣摩,历经十余日光阴,方绘制出一幅简易地图。然而,在主公的点拨之下,房遗直骤然醒悟,自己那图实属太过粗陋,仅能让人窥得大概轮廓。 而主公的地图,则借助等高线与比例尺的巧妙结合,如同一幅活灵活现的三维地形图,跃然于观者心间。许牧敏锐察觉到房遗直对此的浓厚兴趣与非凡天赋,故而传授他等高线与比例尺之法。 “理论大致如此,绘图首要便是精准无误,不容分毫偏差,你需细细揣摩,他日……” 许牧轻抚房遗直的头顶,唇角微扬,心中暗自得意,又一位潜力新星纳入麾下。房家遗传的优秀基因加之房遗直丰富的想象力,未来的他,无疑将是万民城探寻矿藏的不二之选——城中正急需各类矿产资源,铁、铜、金,无一不缺。 待房遗直精通等高线与比例尺后,再寻一良师深造,而后即遣他踏上采矿之旅。彼时的大隋,有本记载全国山川、县城、矿脉详情的《区域图志》,由崔绩所编纂,其人现居洛阳,这也成了许牧洛阳之行的目标之一。许牧不禁自嘲,自己似乎真的越走越远,在挖掘人才的道路上无法自拔…… 主公的鼓舞令房遗直连连颔首,这下,母亲大人再也不会埋怨他不务正业了。沉浸在学习新知的喜悦中,他浑然未觉,那位心思莫测的主公,其实已为他规划了一条通往矿坑的道路…… …… 河南郡的暴雨连续半月方歇,苍穹如释重负,豁然开朗。阳城内,八百士卒浩浩荡荡,四散开来,将口号传遍每个角落——大隋阳城守孙颖正慷慨解囊,不限量发放粥食! 城楼之上,张须陀望着从各方汇聚的民众,感慨万千。主公……确是当世奇才,尤其那句“不限量供应”,在铁浮屠与士卒的奔走相告下,迅速传遍阳城四周,引来无数百姓蜂拥而至。三百铁浮屠则在城中架起大锅,借着蜂窝煤昼夜不停地熬煮粥食。 士卒们的宣传效果立竿见影,仅首日,阳城便接纳了五千七百多位难民,数字之巨令张须陀喜出望外。更关键的是,这一举措还打着大隋朝廷的旗号,师出有名。 而此刻,身处将军府中的孙颖,闻得城中百姓的欢呼与泣谢之声,心头不由得一阵颤栗。所幸,这一次非但不是指责他为祸人间,反而是百姓对他感恩戴德,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阳城守真乃圣人转世,大善人矣……” “再生父母,莫过于此……” 偶尔,孙颖还能听到百姓在哭泣中的颂扬。他欲哭无泪,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 尽管心中满是好奇,却也不敢多问。趁着瓦岗军尚无反应,八百士卒如火如荼地宣传,消息以燎原之势迅速扩散,“不限量供应”五字更似瘟疫般蔓延,使得整个河南郡都知晓了阳城守孙颖的义举,知晓他在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于是,百姓们闻风而动,纷纷涌向阳城。次日,张须陀统计,城中新添流民竟高达一万一千人!短短两日内,阳城接纳了一万六千多难民。及至第三日,又有难民一万五千涌入,总数已超过三万。 张须陀当机立断,关闭城门,命人用砖石封闭,因三日之内,瓦岗军已有所行动,大军再度压至阳城城下。尽管城外尚有不少渴望入城的百姓,但碍于瓦岗军的威势,无人再敢靠近。 随后,遵照许牧的指令,张须陀开始为城中百姓分配住处,确保每人每日两餐供应。至于“不限量供应”,不过是个美好的口号,若三万人真无限制地领取,万民城积攒两年的粮食怕是支撑不了几日。而接纳三万新民,已触及万民城当前的接纳极限,毕竟城中储备有限,仅能满足四万人的基本生活需求。 对于这批百姓,许牧计划招揽足够数量的学者,加以引导后再引入。当前,主公府内仅有许牧、房玄龄、杨广三人主事,管理一万人已是劳心费力,再添三万,只怕老房会累得够呛。 …… 万民城,主公府内。 许牧收到张须陀的来信,信中详细汇报了灾后安置流民的状况。整整三万人! 阅毕书信,许牧踱步至窗前,凝视着已然放晴的蓝天,深深地吐纳一口气。 第58章 城中人口骤增三万 一夜之间,城中人口骤增三万,只待更多学识之士汇聚,万民城的建设宏图,定将如星辰大海,光速启航。 “主公,今日……春晚预演完毕,节目单在此。”房玄龄双手呈上一份精心筹备的清单,对许牧言道。尽管“春晚”、“节目单”这类现代称呼让房玄龄略感别扭,但他明白,这皆是为主公的旨意服务。 经过刻意宣传,万民城上下无人不晓,岁末之际,主公府将呈现一场盛大的春节盛宴,与民众共享欢愉,共庆大业十四年的莅临,也是大隋帝国最后三个月的倒计时。 许牧转身接过清单,逐一审视,确认无误后,便吩咐王昭调度城内守卫,确保秩序井然。 庆典之地,位于万民城一宽阔平地。高耸的舞台拔地而起,四周配置八座巨型木制扩音器,环绕的民众如同星罗棋布,伴着黄昏降临,静候盛会开启。 “走吧,带上老杨,我们一同前往。”作为造反集团的最高领导者,许牧自然不可或缺于这场盛会。 日薄西山,万众围聚之处,千余支火把燃起,照亮了万民城,仿佛白昼再现。为筹备春晚,许牧特批,由房玄龄主导,主公府不吝成本,力求完美。 “今夕,岁末之际,遵循我汉家传统,守岁迎春。我愿与众百姓共守岁末,携手步入大业十四年的曙光!望我万民城,繁荣兴盛,日新月异,富强不衰!”许牧登台致辞,万民沸腾,自发起立,跪拜致敬,朴素的情感中饱含对给予他们安宁生活的无尽感激。 万众跪拜的场景,触动了许牧的心弦。言毕,民众缓缓起身,重归席地。 随后,总务司长房玄龄走上前台,一篇激情洋溢、辞藻华丽的演讲随之展开:“自古三皇布道,五帝教化,秦皇一统六合同归,大汉驱逐匈奴,奠定基业。我华夏之美,不仅在于衣冠之华,礼仪之大,更赖于四维之固,祖训绵延……今逢灾难,城外生灵十不存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幸得主公明察秋毫,见微知着,统帅全城,救民众于危难,无人伤亡……祈愿万民城,永续繁华,国泰民安……” 然而言词虽美,百姓却一头雾水,仅礼貌性地附和了几声,房玄龄心中难免失落,暗暗决定提高民众文化水平,与许牧建立学校的初衷不谋而合。 接着,在许牧巧妙安排下,杨广大步走向高台,欲向民众致以新年之福。行进间,他正思量该如何表达,却不料—— “杨公!杨公!”民众见其登台,纷纷起身呼唤,随即一同跪拜。 “杨公疏浚水利,防洪排涝,半月连绵大雨,万民城未现汪洋。杨公之恩,我等无以回报,特建生祠,愿杨公福寿双全,无灾无难!”群情汹涌,数名百姓代表捧出与人等高之塑像,揭去红布,正是杨广之貌! 杨广望着脚下虔诚的民众,一时怔住,那颗在帝王之路炼就的铁石心肠,似乎有了一丝温软。 许牧在一旁,目睹呆愣的杨广,嘴角勾起一丝玩味。那座生祠的建立,也有他助力的影子,其中不乏他特意安排的民众。然而此刻,杨广在万民城内确实赢得了民心,仅次于他自己。但许牧并不担忧,于民众而言,自己已近乎神话,而杨广的功绩仅是水利建设带来的短暂感激。 “老杨,看到这些可爱的人们,你还愿意加重赋税,加征劳役吗?”许牧的目光锁定杨广,静待他的选择。改造隋炀帝的计划,今日步入关键。 杨广并非铁石心肠,见到跪拜的民众,眼眶竟有些湿润。连日来与来护儿疏浚河道的疲惫,瞬间消散。 “朕……本……本……”高台之上,面对跪拜的民众,杨广竟显得有些局促,一时语塞。 未及开口,民众依旧跪地,期待着他的发言。 良久,杨广深吸一口气,在扩音器旁调整情绪,缓缓言道:“本官身为城建司长,此为职责所在,各位请起。” 民众闻声而起,重新坐下,面上的感激之情未曾减弱,恭敬地聆听杨广的后续发言。 “今日主公府之岁末晚会,共庆佳节……我与主公、房公将与大家共守岁末,迎接新春,祝愿万民城来年五谷丰登,和谐安康。” 随后,杨广做出令许牧意想不到之举——对着民众深深鞠躬。这并非虚伪的姿态,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民众起身还礼,纷纷献上美好祝愿:“杨公仁厚德泽,福泽万世……” “愿杨公康健无恙……” “杨公可曾婚配?小老儿家中有女,愿嫁与杨公……” …… 最终,一些好事者打趣,欲为杨公做媒,引来一阵哄笑。毕竟,房玄龄已有家室,而杨广始终独身一人。 许牧目睹这一幕,对民众的热忱与直率感慨万分。真可谓“无知者无畏”。 杨广无妻?他那位萧皇后,可是倾国倾城的佳人,后来甚至传闻被李世民纳为己有。 然而,对于民众的戏谑,杨广非但不恼,反而浅笑婉拒了这份好意。 许牧望着高台上的杨广,发现他确有变化。初至万民城时,他断不会与百姓这般亲近交流。彼时,在他眼中,民众或许只是推动大隋巨轮前进的一串数字。 “看来,只有真正融入民众,才能理解民间疾苦,感受民生之不易,体恤百姓啊。”许牧轻叹,杨广的转变便是最好的例证。 第59章 万民一起过春节 他自幼生长于富贵之中,外界的艰辛与他无缘。 “待这住宅区首期工程竣工,还有何等差事适合老杨施展拳脚呢?” 许牧心中不由盘算,改革之路漫长如万里征途,隋炀帝的改造计划总算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许牧越打量老杨,越觉得此人可爱非凡,实乃不可多得之才,不仅精通城市规划,还善于领兵作战,书法也颇有功底…… 此时,高台上,杨广已悠然走下,步入下一个环节。 分发情联! 每一副春联均出自杨广亲笔。 得知这一消息,民众无不欣喜若狂,又是一轮诚挚的跪拜致谢。 当然,在向杨广表达感激之前,他们首先对英明的主公许牧深表谢意。 毕竟,是主公慧眼识珠,让杨广挥毫泼墨…… 已离高台的杨广,望着民众秩序井然地上台,一家一户领取他亲笔所书的春联,内心涌动起复杂的情感。 “来总管,朕……为何从前未曾察觉这民间竟有如此淳朴可爱之人?” 杨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带着一丝笑意,自己却全然未觉。 他所题的春联,满载对来年的美好祈愿,每当有人接过一幅,便向他致以由衷的感谢。 成就感在他胸中悄然萌生。 来护儿嘴角微抽,他其实很想说,天下百姓的本质并无不同。 但鉴于过往“辉煌”的战绩,他没敢坦率直言。 “下一步,主公府已制定灾后重建策略,以工作代替赈济,将征召大量临时民工充实市政规划司,务必加速完成住宅区一期工程。” 守岁的夜晚,杨广竟与来护儿谈论起政务。 来护儿露出惊讶神色,随即连忙点头保证:“司长放心,属下对此早已了如指掌,建房如同用兵,管理亦同,市政规划司的效率定当首屈一指!” 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来护儿的能力不容置疑。 杨广对此深信不疑,微微点头认可。 继而…… “噼里啪啦——” 随着许牧宣布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启,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爆竹声。 对于爆竹,民众并非首次遇见,因而并未惊慌,而是纷纷引颈仰望那轰鸣之音。 “那就是爆竹啊,真是一片欢腾,相比之下,锣鼓便显得黯然失色。” 房玄龄走下台,暂得片刻闲暇,来到杨广面前。 杨广轻轻点头,在千支火把的映照下,万民城仿若白昼。 “前些时候主公吟过一首诗,暗含今日晚会的两大亮点,杨司长是否愿意一听?”房玄龄心念一闪,忽想起讨论晚会节目时,主公随口吟出的诗句。“哦?他……主公还会吟诗?”杨广不由得挑眉。 自与许牧相交以来,他从未见许牧展露过诗词方面的才华。 他曾以为,许牧是个注重实际、不尚空谈的人。 房玄龄捋捋胡须,点头道:“自然,而且作得相当不错,可惜只吟了两句,主公便不肯再说。” 杨广也颇感兴趣,追问:“是哪两句?” 在历史上,杨广的文学造诣并不低,所作之诗远胜康熙乾隆。 房玄龄指向列队整齐、踏步而来的士兵,吟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杨广听罢,也低声复诵这两句诗,确是文采斐然,但他更在意诗中所藏之意。 爆竹已现,确是新奇之物,纤细竹筒却能震响天地。 至于送暖…… 杨广环视高台周围,民众身旁随处可见的暖炉,同样颔首赞许。 有了暖炉,这场晚会,其实并不寒冷。 说到屠苏酒…… 自东汉起已有记载,相传为华佗所制的药酒。 后来,唐初孙思邈大力推广,这才渐渐风靡全国。 因此,杨广不知屠苏酒为何物,他皱眉望着走上高台的士兵,后方士兵则抬着十几个大缸,一同登台。 “屠苏是何物?”杨广苦思良久,仍不解屠苏究竟为何。 倒是博古通今的房玄龄解释道:“据传为东汉华佗所创,乃是一种酒,主公言其有辞旧迎新、解毒驱邪之效,今日正是品尝之时。” 提及酒,杨广眼眸不禁一亮。 入驻万民城以来,他未曾沾过酒。 城中无店铺,欲饮酒而不得其门。 况且平日里,许牧严禁饮酒,但今夜守岁,一切规则皆可放宽。 不久,士兵分发完毕,上万民众以及房玄龄和杨广,人手一碗屠苏酒。 许牧立于高台,接过最后一碗。 屠苏酒香气扑鼻,研究所早以陈粮酿制而成,酒精度虽不及后世白酒,但较之这个时代,已是颇为强劲。 然而考虑到民生维艰,许牧始终未在万民城推广。 然而今日不同…… 许牧清了清喉咙,举杯,望向台下的民众。 “此酒名曰屠苏,出自主公府,寓意除旧布新,迎接崭新的一年。今日与众君共饮此酒,祈愿我万民城年年丰收,城泰民安!”台下,民众闻许牧之祝酒词,纷纷拱手高呼:“愿我万民城年年丰收,城泰民安!” 高台之下,杨广手持屠苏,仅闻其香,便知此乃佳酿。 宫中饮用的御酒,其香亦不如此浓烈。 而其身后的来护儿,乃是一介酒痴,不断吞咽口水,在许牧讲话间,屡次欲举碗而饮。 幸得房玄龄呵止:“屠苏酒需按年龄长幼顺序饮用。” 杨广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必是寄托了对年轻者增岁、长者延寿的美好愿望。” 房玄龄点头确认:“正是如此。” 随后,高台上,许牧祈愿毕,示意万民城内十三岁以下孩童先行饮酒。 首排首位,房夫人伴着房遗直席地而坐,手中各持一碗酒。 “母亲大人,我……今晚守岁,可以喝了吗?”房遗直也为酒香所吸引,几近按捺不住。 房夫人闻言,轻轻点头,房遗直遂与其他少年共饮。 “直儿又长大一岁了啊……”房夫人望着儿子饮酒,心中五味杂陈。 之后,许牧宣布三十岁以下的民众继续举杯。 第60章 彻夜难眠 来护儿一饮而尽,那份畅快淋漓,尽显豪迈气概。 酒液滑入咽喉,如同炽热的岩浆激荡心肺,五脏六腑仿若翻腾,全身似乎都要燃烧起来。 “佳酿!主公府的手艺,真叫一个绝妙!”来护儿的专业点评满含赞许。 杨广抿下最后一滴,烈酒如火,相较于宫中的御酒,其韵味不知高出了几筹。 随后,许牧宣布,六十岁以上长者亦可分享这份欢愉。 台下,老人们热泪盈眶,颤巍巍地向许牧深深鞠躬,而后小心翼翼地品尝屠苏酒。 他们是阳城的子民,被许牧接到万民城避难。 刚来不久,便遭遇洪水肆虐。 原以为命丧深山已成定局,未料,主公府展现了惊人的治水智慧,将他们安然接引至万民城。 无一伤亡,不仅如此,日日供餐,房公亲临关怀,并承诺不久后将为他们提供职位。 工作报酬不菲,只需经过短期培训。 这正是许牧为居民区首期工程筹划的宿舍管理员岗位。 …… 万人共饮之后,晚会步入高潮,各式节目轮番登场。 军乐队率先登台,一曲《破阵》震撼四野,与烈酒相融,气氛再掀狂澜。 杨广与来护儿首次聆听,犹如亲临战场,呼吸不由自主加快。 军乐之后,主公府招募的民间高手纷纷献技,各展所长。 为延长庆典,更有胸口碎石的惊险表演。 杂技、戏曲、器乐演奏…… 斗转星移间,万民的欢声笑语中,时针悄悄靠近子夜。 高台上,压轴节目即将上演。 “皮影戏呢……”许牧步下高台,与房玄龄等人一同观赏台上的表演。 此时皮影戏尚属小众,盛行于河北之地。 许牧未曾料到,这一万百姓中竟藏着几位河北逃难而来,精通皮影技艺。 发现这批人才后,许牧倍加重视,特别吩咐房玄龄将此节目设为收尾。 而剧本与主题,皆由他亲自策划——抗洪记! 目的之一,在于增强万民城的凝聚力。 剧目生动展现了抗洪的关键时刻,首推的当然是他的敏锐洞察,深远布局——于细雨之中预见洪灾。 紧随其后,是房玄龄夜以继日的奔走呼号,动员全民入城。 接下来是杨广在城中搭建应急住所。 房玄龄发放粥饭,派送棉被;杨广彻夜巡查,清除阻塞。 其间穿插了许多接地气的情节,如房玄龄为救灾,回家倒地即眠; 杨广彻夜难眠; 来护儿舍身涉险,潜入水道,用生命畅通积水。 配合精心设计的对白,角色刻画得鲜活立体。 昏黄的灯光下,万人静默无声,仰望着高台上那巨大的皮影。 皮影戏,以兽皮打磨至薄透,借光影在幕后塑造角色,以线牵引关节活动,演绎故事。在古朴的环境中,许牧一眼就洞悉了其独特的价值。 这无疑是宣传的利器。 宛如后世电影,生动细腻地再现了抗洪的每处细节。 让民众看到,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人正默默付出。 不出所料,当剧情展现来护儿冒死疏浚水道时,万民感激涕零。 来护儿站在杨广身旁,未曾想自己的事迹会被主公编入戏中。 短暂错愕,耳畔响起民众的感激之词,表情与之前的杨广如出一辙。 喉结滚动,情绪复杂,最终,是杨广拍了拍他的肩:“民心如此拥戴,你万不能令他们失望。” 来护儿胸中热血沸腾,沉声道:“大人放心,我必督造好居民区!” 杨广点头,视线再度投向巨大的皮影,心中感慨万千。 在万民城的日子越久,他愈发感受到许牧的胸襟似乎比想象中更为宽广。 这皮影的宣传效果不言而喻,而许牧竟同意在其中讲述他与来护儿的故事! 杨广自省,换做自己,绝不会让光芒照向他人,但许牧却偏偏如此行事。 “然而在万民城中,不论何人,论及声望,怕是无人能及他了。” 杨广苦笑摇头,心中暗叹。 他深知,尽管目前民望颇佳,一旦与许牧立场相对,这些百姓会迅速离他而去, 并斥责他忘恩负义,将他绑至许牧面前。 高台上,皮影戏仍在继续,许牧亦是看得津津有味。 穿越三载,权当自己观看了部时代巨作。 “何时才能将科技推进到二十一世纪呢……” 观赏之际,许牧心中百转千回。 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因他听到了下方百姓的抽泣声。 皱眉望去,只见万民掩面哭泣,发出低沉的呜咽。 回头审视皮影,许牧转向房玄龄:“我记得原剧本中没这段吧?” 房玄龄连忙俯身,眼神清澈:“确实没有,但卑职认为应该加上,让万民城的百姓知道,是谁赐予了他们新生。” 此刻,皮影正描绘着城楼一幕,房玄龄询问许牧,如何处置那些因洪水受损的种子债券。 剧中的许牧满是怜悯,哀叹道:“百姓流离失所,又遭洪灾,已够艰难,烧了吧。” 第61章 发布新政 旋即,戏幕中,房玄龄跪拜于地,声音庄重:“主公之仁,世间罕见,古往今来,唯有圣贤可堪比肩。” 此景一现,民众无不热泪盈眶,自发起身,向着许牧恭敬施礼,口中喃喃:“主公仁义盖世,自古以来,圣人亦难望其项背矣……” 回忆起踏入万民城后的日子,民众们心中五味杂陈,泪眼婆娑间,再次跪倒一片,乌压压一片敬畏之情。 房玄龄立于一侧,面容肃穆,再度拱手深拜,紧随众人:“主公仁德无匹,古往今来,圣贤不及万一……” 杨广与来护儿目睹此情此景,面露复杂,心中明了,于万民城中,许牧之名,已近乎神话。 这等篡改戏词,大胆言许牧超凡脱圣,令人惊叹。 然而,顺应时势,杨广纵有不甘,也只好尾随房玄龄之后,向许牧深深鞠躬。 许牧缓缓吐纳一口气,对房玄龄无奈一笑:“你啊……” 他懂得房玄龄的心思。 恐洪水之灾中,杨广声望超越自己,故特设此局。 至此,他深知房玄龄已真心归附,往后必为心腹股肱。 恰逢此刻,皮影戏落幕,夜已过半,迎来了新的黎明。与此同时,爆竹声再次震响。 万民城再掀热潮。 许牧走上高台,面对万千民众,回以一礼。 “今日,正值正月初一,新年之初,于大业十四年,万民城有如下几项规划。” 继而,他宣告了与房玄龄精心筹备的年度计划:“其一,将万民城打造为商贸繁盛之都,无论身处何等偏僻,外界诸州所有,万民城皆有;外界未见之物,万民城亦力求拥有!” “其二,完善市政建设,分十二期工程建造民居,确保每户百姓迁入新居!” “其三,保障每一位万民城百姓,都能谋得一份稳定生计!” 借此时机,许牧发布了主公府的新政。 民众酒意正浓,醉眼朦胧,只知道高呼万岁,挥舞旗帜,不知多少人真正听进了耳中。 然,杨广却听得真切,他酒量惊人,此刻头脑异常清醒。 不得不承认,许牧公布的新政,每一项都雄心勃勃。 若真能在一年内实现,万民城足以成为繁荣之都。 只是,杨广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万民城地处偏远,人力资源匮乏,仅凭万余民众,实难快速发展。 在民众的欢呼声中,万民城首届春节联欢落下帷幕。 由城内士兵护送,确保每位民众安全回到临时住所,许牧等人的一天才算是告一段落。 许牧返回自己的小洋楼三层。 “正月初一,是时候启程前往洛阳了。” 近日,他收到了张须陀的战报,瓦岗军似乎对阳城失去了兴趣。 驻守阳城的主将更替,裴仁基的军队选择绕道北上,避开了难以攻克的阳城。 一场大雨后,有更重要的任务等待着他们。 许牧推测,瓦岗军或许意在直接攻打洛口仓。 因此,即便绕道,留下阳城隐患,也要把握机会。 暴雨之中,民众流离失所,饥饿死亡者无数。 若李密能迅速获得粮食,其实力将迅速膨胀。 故此,许牧不能耽搁了。 必须尽快前往洛阳,一来是为万民商号打响名头,二来……是在合适区域挖掘地道。 直通……洛口仓。 而后,用老方法,秘密转移洛口仓的粮食。 恰巧,洛口仓不远处就是杨广所建的通济渠,只要找到一处临近通济渠之地,便可顺流而下。 阳城,正是紧邻通济渠之处。 先前阳城保卫战时,他想挖掘护城河,引通济渠水环城,就是为了接纳洛口仓的海量粮食。 一出瞒天过海,暗渡陈仓的好戏! 老张负责阳城护城河的建设,而他,则专注于洛口仓附近的地道挖掘。 于是,明日清晨,他将携万民商号名义上的东家范逐,以及兵马总管孔兴岳,共赴洛阳。 哦,还有最为关键的计划——招募读书人。 许牧梳理了一遍洛阳之行的目标,确认无遗漏后,方才安心入睡。 “穿越已三年,明日,让我亲眼见证大隋最为繁华的东都吧。”洛阳城。 国子监旁,一条幽深的小巷里。 冬日昼短夜长,酉时未尽,天色已显昏暗,一群黑衣蒙面壮汉围住一名白衣书生模样的青年,神色各异。 “主公,今……今天还要再来一遍吗?”领头的黑衣汉子嘴角微抽,望着巷口,神色颇有些不忍。 这位书生装扮的,自然便是许牧。 正月初一后,他带领孔兴岳、范逐以及王昭等人来到了洛阳。 真正见识了这个时代,整个华夏乃至世界最为繁荣的城市。 他在洛阳已停留三日。 想起出发前老房紧握自己的手,泪眼朦胧的情景,许牧心中不由生出怜悯…… 皆因缺乏读书人,才使得老房如此劳碌。 安顿洛阳后,许牧令范逐联络私盐贩子,销售私盐,自己则带着王昭等铁浮屠亲卫,来到国子监附近。 蹲守。 经过连日观察与调查,他总算摸清了国子监监生们的作息规律。 第62章 国子监 正值新春正月,国子监这座古代学术殿堂的学子们……已尽数散入家的温馨,享受着寒假的悠长假期。 直至元宵佳节的灯火阑珊时,那些国子监的精英学子们才会纷至沓归,再度汇聚于这知识的海洋……嗯,准确来说,是回到那庄严的国子监。 国子监,仿佛后世高等学府的先声,是由国家主办的学术重镇。 而就读于此的监生们,无疑代表着那个时代学术界的佼佼者,他们是时代的宠儿,未来的社会栋梁。 得益于老杨对于科举制度的极力推广与实践,昔日多由贵族门阀子弟垄断的国子监,近年来已悄然发生了变化,众多出身贫寒的学子也得以踏入这学术圣殿,共享知识的盛宴。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许牧的到来并未能恰好赶上学子们的忙碌时刻,他们此刻正安享于家的温暖。 许牧的目光穿过掩护着自己的王昭,投向那巷弄的尽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可是卢楚,洛阳城内出了名的老实人。昨日一见,我猜他对我印象不深,今天可要趁热打铁,与他结下不解之缘。” 回想起昨日的那一幕,许牧心中泛起了波澜。卢楚,作为隋末洛阳七贵之一,出自名门范阳卢氏,或许世人不一定皆知洛阳七贵,但提及七贵之中最显赫者——王世充,却是无人不晓。而卢楚,此时正肩负着国子监祭酒的重任,相当于现代意义上的大学校长,统管着国子监的一切。 最关键的是,卢楚性格淳朴,一紧张便话语不清,对王杨恫忠贞不渝,以至于在后来王世充反叛时,他誓死不从,最终遭其叛军残忍杀害。 总而言之,卢楚是一个典型的书呆子,沉浸在学问的世界里。 许牧之所以看重卢楚,并非因其忠诚,而是那份能够调动整个国子监数百学子的职权……若能将这样一位人物说服,其影响力不可估量。 心中主意已定,许牧暗下决心:“再来一场见义勇为的戏码,卢楚定会与我结成挚友,到时以城外春游诗会为由,带这群青年才俊离开洛阳,直抵万民城!” 毕竟,在临行前,老房一再恳求,务必将那三百饱学之士带回。老房甚至还递上了一份详尽的小吏职位清单,每一个岗位所需人数一目了然。 望着老房日益消瘦的面容,许牧心中涌起一丝不忍,以及淡淡的内疚。毕竟,这些本该是他亲力亲为之事。 “来了来了!”巷角处,负责窥探的黑衣壮汉迅速转身,向众人挥手示意。 “各就各位!”许牧神色一紧,连忙躲藏起来,而王昭则带着十几名壮汉立于巷中,冷眼注视着那即将出现的身影。 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缓缓步入视野,头戴儒冠,未着平日里的祭酒官服,手持一卷书籍,边走边摇头晃脑,口中吟诵着之乎者也,满身的书卷气扑面而来。 “站住!打劫!把你身上的钱财全部交出来!”王昭猛然跳出,沉声呵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中年男子措手不及,手中的书因惊吓掉落。 “你……你……你们,又……又是……你你们!”他紧张之下言语结巴,面露惊慌与愤怒。 “此……此……此乃……天子……脚下,大……大胆……贼子,昨日……抢……抢了一次,还……不够……今天……” 卢楚紧咬牙关,勉力保持镇定,目光炯炯盯着眼前这群黑衣蒙面的恶徒。 “结巴就别多嘴了!识相的赶快交钱,昨天有人救你,今天可没那么幸运了!”按照计划,王昭以拙劣的演技大声喝斥,一挥手,手下黑衣人蜂拥而上,将卢楚按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 为了使这场戏更为逼真,许牧事先叮嘱过,动手必须狠,因为哪怕卢楚再淳朴,频繁的异常也足以引起他的警觉。 在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殴打中,隐身暗处的许牧看准时机,从角落飞跃而出,正气浩然地大喝:“大胆贼子!在我东都之地,竟敢拦路抢劫,看来昨日打得不够狠……” 随即,王昭装作恼羞成怒,按照剧本继续演下去:“呸!昨天我们只有五个人,今天十几个,有种再较量一番!” 接着,许牧与黑衣人混战一处,按预先演练的动作,一拳一个将他们打倒。 被按倒在地、饱受拳脚之苦的卢楚,一听见许牧熟悉的声音,连忙抬头,如同天神降临般目睹了这一切,眼眶不禁湿润。 “恩……公……小……小心啊,贼……子……凶猛,千万……要……小心……”他急切呼唤,简短的话语断断续续地说了许久。 昨日,也正是这样一位白衣书生救了他,赶走了那些贼人。未曾想,今日再度获救于同一人。 “待贼子被驱散后,我定要请他至寒舍,好生答谢一番。”卢楚憨态可掬,全无丝毫怀疑,心中暗自发誓。 不久,巷内传出阵阵惨叫,黑衣人纷纷倒地。他们以拙劣的演技挣扎起身,相互扶持,丢下几句威胁的话便匆匆逃离,将舞台留给了许牧。 而卢楚望着一身书生装扮的许牧,丝毫未察觉任何异样。 “昨日承蒙恩公搭救,卢某无以为报,请恩公今日勿辞,让卢某略表感激之情。” 鼻青脸肿的卢楚拉着许牧,感激不尽。此时的他已恢复平静,言语流畅,不再结巴。 许牧自然应允,随卢楚同赴其宅邸。于是,许牧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国子监祭酒的生死之交,成功建立了关键的联系。 代价则是卢楚所承受的两次皮肉之苦。 夜幕降临,于卢家享用完晚餐后,许牧借口家中有急事,终于摆脱了卢楚的热情款待。而王昭早已在门外守候多时,见到许牧出来,立刻迎上。 在他身后,跟着一人,正是范逐。 范逐走到许牧身边,低语:“主公,首批私盐已售出,盈利三千贯。” 许牧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不禁询问:“是哪家拿下的?” 私盐贩卖……乃违法之举,历来受到官府严厉打击。但在隋末乱世,私下经营私盐贸易之人比比皆是,许多人借此一夜之间财富剧增,摇身一变成了洛阳城中的豪商巨贾。私盐买卖,无论大小,城中竟有十数家之多。 范逐轻声回答:“是段家。” 第63章 开国功臣栖息之地 段氏一族,依仗着段达的权势,傲居洛阳七贵之列,成为洛阳城内首屈一指的私盐巨擘,其势力几乎掌控了半个洛阳的私盐市场。 初至洛阳,许牧一番探查后顿悟,若想在此地涉足私盐交易,必得与那些阴影中的私盐贩子周旋。最优之策,莫过于将顶级的精盐直接批发给他们,由他们分售至街头巷尾。毕竟,他此行洛阳,志在使万民商号声名鹊起,享誉四海,正经营生自是经营之本,而私盐不过是筹措初始资金的手段罢了。 一旦资金到位,许牧沉吟片刻,颌首道:“三千贯,我前日相中的那几处庄园,可有愿出手者?” 范逐回应说:“靠近通济渠的庄园中,唯有贺若庄园愿售,标价一千八百贯,其余均无意出售。这贺若庄园,实乃因贺若弼逝世后,贺家式微,人丁凋零,才肯割爱。如若确定购买,对方明日即可搬迁,后日我们便可入驻。” 许牧眸光再闪,这庄园…… 正是昔日名将贺若弼栖息之地。 贺若弼,隋朝开国功臣,战功显赫,军事造诣深厚,曾将贺若庄园筑成一座坚固的军事堡垒。鼎盛时期,庄园内的护院多达八百人,几乎可比肩一支小型军队。 最为关键的是,此庄园紧邻洛口仓,不过二里之遥,且直面通济渠,园内自有港口,船只可顺流直下至江都,途中必经阳城。可以说,此地是理想中的不二之选。 “就是它了,你去告诉兴岳,让他务必照料好从万民城带来的那两头大白猪,绝不可让它们消瘦,否则唯他是问!” 锁定贺若庄园后,许牧难掩激动之情。范逐闻主之令,身躯微震,连声应允,心中却不由得为孔兴岳的命运扼腕。 洛阳三日,许牧流连于国子监,意欲结交卢楚,而他则忙于联络地下的私盐网络,着手第一批私盐的销售。可怜孔兴岳被派往洛阳城外,与那群“军队”一同负责养猪。按主公之意,这两头大白猪关乎万民商号未来的宏图,绝不能亏待,需确保它们体态丰盈。 范逐轻摇其首,忽又闻许牧续言:“这两日寻些可信之人,待迁入贺若庄园后,将大白猪托付给他们饲养,兴岳另有重任。” 范逐闻言微愣,目光闪烁,终点头称是。除孔兴岳外,众人皆宿于洛阳城内客栈。自万民城启程,许牧携二百人浩荡而来。 其中一百人为精锐之师,由总管孔兴岳率领,负责地道挖掘;另百人为铁浮屠,专司护卫主公安全。许牧本不欲携众,无奈铁浮屠数量有限,这一百人均从阳城急调,阳城如今仅剩二百铁浮屠驻守。然张须陀力劝,为安全计,许牧最终决定携带百名铁浮屠亲兵。 他们皆身怀铁浮屠,但平日无紧急,鲜少披甲。 贺若庄园既购,许牧便开始筹划将其改造成小型堡垒。隋唐年间,豪强皆拥山庄,常建坞堡以御外患,此风源自东汉末三国。乱世之中,大多望族庄园皆蓄养壮奴,组护院,其战斗力不亚于正规军。若非贺若庄园日渐没落,许牧恐难获此良机。 谈及贺若弼,许牧心中颇有感慨。此人行兵布阵,安抚百姓,皆是能手,功勋卓着,就连同朝为官的韩擒虎亦称其为群臣之首。然贺若弼与其父一般,性情直率,直言不讳,易惹是非。其父曾因口出妄言触怒权臣宇文护,被迫自裁前,以锥刺其舌,泪流满面地告诫贺若弼日后要谨言慎行,勿再妄言。 谁料贺若弼并未引以为戒,隋文帝时,凭战功步步高升,但文帝仅封其官爵,未授实权,故其常有怨言。文帝胸襟开阔,多不计较。 然及至隋炀帝登基,贺若弼仍不改其直性。炀帝接见突厥可汗,搭起可容千人之大帐,此事被贺若弼私下批评为奢侈无度,劳民伤财,终遭小人举报。炀帝暴躁,随即以“诽谤朝政”罪名,赐死贺若弼及其子。 总而言之,此乃口舌招灾之典型。 …… 一日后,贺若一族迁出,许牧率二百人入驻贺若庄园。孔兴岳亦顺利将养猪重任交付给范逐招募的二人。 “这两头大白猪,关乎我万民商号能否名扬四海,须当作祖先般侍奉。”许牧于猪舍中郑重吩咐新来的猪倌。 据范逐所述,二人乃自牙行购得,签了卖身契,往后生死皆由许牧定夺。许牧虽反感此等卖身契约,但在不识之人中,唯有此法可取信。 “主人放心,我们一生养猪,断不会饿着它们!但这般肥胖的大白猪,实属首次遇见。”一猪倌拍胸保证,说罢步入猪圈,竟抚摩起大白猪。大白猪似感惬意,哼哼作响。 “日后每日需记录它们的体重,待适应环境后,需寻公猪配种。” 许牧郑重拍了拍两位猪倌,许诺道:“若能养好,你们的卖身契自当一笔勾销!” 二人眼中闪过希望之光,千恩万谢,誓言纵使自己挨饿,也绝不让大白猪受一丝委屈。 望着圈中略显惊慌的大白猪,许牧嘴角上扬。这可是研究院精心配种培育的大白猪,耗时一年,采用多种方式培育。研究院历经十年,方才培育出此新品种。其肉质肥美,迥异于时下苦涩粗糙的黑猪肉。 隋唐时代,羊肉、鱼肉为主要肉类,鸡鸭鹅等美食尚未被广泛开发,猪肉更鲜有人问津,盖因其口感欠佳。彼时胡汉交融,草原民族偏爱羊肉的习俗渐趋普遍,羊肉乃时代主流,其次为鱼肉。因此,离别万民城之际,许牧特意携两头大白猪同行。长途跋涉中,大白猪受惊不浅,看来需时日方能安顿。 第64章 万民商号 那只大白猪似是十分享受他的抚摸,发出了满足的哼唧声。 \"从今往后,每天得记录下它们的体重变化。过段时间,等它们适应了,咱们得给它们找些健壮的公猪配对。\" 许牧拍了拍两位猪倌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将来这批猪养成,你们的卖身契,一笔勾销!\" 两名猪倌眼中闪过喜色,自是感激涕零,保证哪怕自己饿肚子,也要把大白猪喂得肥肥胖胖。 望着猪圈内尚有些紧张不安的大白猪,许牧的嘴角渐渐上扬。 这些大白猪可是研究所里精心培育的品种。 通过各种手段,足足一年的时间培育而成。 而在研究所里,这种全新的品种,可是耗费了十年的光阴杂交而出。 它们的肉质肥美无比,不像这个时代常见的黑猪肉那样又苦又糙。 在隋唐时期,人们餐桌上的主要肉类是羊肉和鱼肉。 至于鸡鸭鹅这类美食,几乎还没被广泛开发。 而猪肉,在这个时代几乎无人问津。 原因很简单,因为味道太差了。 隋唐时期,胡人深受汉化影响,汉人也学习胡人的风俗,草原民族偏爱的羊肉逐渐流行全国。 羊肉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主要肉食,紧随其后的则是鱼肉。 因此,离开万民城时,许牧特意带上了这两头大白猪。 长途跋涉让大白猪受了些惊吓,看来需要时日来恢复。一旦它们状态回归,就可以开始考虑配种事宜了。 未来的万民商号,可就要靠它们打响名声了。 没错,私盐只是许牧暗中经营的生意,表面上,许牧打算在洛阳城里开设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的主打,将是猪肉。 让猪肉美味遍天下,再配上万民城特有的辣椒等调味品,定能征服所有人的味蕾。 比如家常小炒肉、红烧肉、红烧猪蹄... 每一道菜都是后世广为人知的经典菜肴。 无论是在和平年代还是乱世,酒楼总是人流不息之地。 收集情报,自然也是酒楼最为合适。 因此,许牧才会说这两头大白猪是万民商号的根基所在。 细细叮嘱完猪倌后,许牧才转身离开,同时手持一把重型工铲走向了面露愁容的孔兴岳。 \"主公,我真的...要去挖地道吗?\"孔兴岳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许牧扫了一眼他背上的太平刀,冷笑道:\"不去就将太平刀还回来。\" 孔兴岳面色一变,连忙摇头:\"不不不,末将并非此意,挖地道而已,末将完全能胜任!\" 对他来说,这柄刀是主公给予的特殊荣耀。 得到太平刀后,他特意询问了全军,却发现除他之外,无人拥有此刀,甚至连张须陀都没有。 于是,他逢人便夸耀这把刀的非凡之处。 可怜的他尚不知旁人没有太平刀的原因竟是——万民城缺铁。 剩余的铁都被许牧用来打造这批重型工铲了。 见到孔兴岳点头,许牧这才正色道:\"李密已与裴仁基部会师,陈兵洛水北岸,对洛口仓虎视眈眈,所以你只有半个月时间,必须挖出一条宽敞的地道,以便粮食运输!\" 洛口仓距贺若庄两千步,隋唐时一步约合一米五,即大约三公里远。 即便军队有上百人,但这任务依然艰巨,必须不分昼夜赶工。 经许牧这么一说,孔兴岳才意识到任务的紧迫性,神色一凛,沉声道:\"末将愿立下军令状,半月之内地道必成,否则提头来见!\" 许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投向了通济渠的下游方向。 再往下五十里,便是阳城。 如今王世充与李密大军正对峙,因此,王世充不能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至少要等到洛口仓的粮食...嗯,安全转移得差不多再说吧? \"或许关键时候,我还得替王世充出出主意?\" 目送孔兴岳进入地道后,许牧绕着贺若庄走了一圈。 发现这庄园占地其实非常广阔。 庄园四周建有高达一丈的围墙,每隔十步就设有一个小型哨塔。 应该是当年贺若弼所布防,从布局来看,颇有些军事章法。 但十多年过去,这里早已荒废,哨塔上的木梯也已腐朽不堪。 \"用水泥重建贺若庄不太实际,水泥的突然出现必然会引来世人关注,最好的办法,还是训练乡勇,组建护院队伍。\" 许牧沉思着,思考如何重振贺若庄。 听说贺若庄在其鼎盛时期,拥有八百护院,是洛阳城外首屈一指的大庄园。 然而,随着贺若弼父子的离世,贺若庄迅速衰败,如今已沦为三流庄园。 \"主公,洛阳城内的酒楼已经买下了,共花费了两百贯!\"不远处,范逐手持地契和房契,快步向许牧跑来。 许牧抬眼,接过范逐递来的地契和房契。 不得不承认,范逐的执行力确实高效。 搞定贺若庄不说,仅一天功夫,又完成了酒楼的买卖。 并且,这酒楼位置位于洛阳城繁华区域,人流量极大。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竞争对手同样强大。 \"主公,此地十分繁华,洛阳城中的官员以及门阀士族子弟皆汇聚于此,但...有个问题,周边有三家老字号酒楼,都是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店了。\"范逐略带迟疑地说道,同时抬头望向许牧。 他已多次提醒过主公,开酒楼不易。 特别是与那些有着稳定顾客基础的老牌酒楼相比,新酒楼几乎毫无胜算。 在他看来,万民商号要崛起,最开始应该从小本生意做起。 而非一开始就挑战这样的行业巨头。 洛阳城内的酒楼,几乎每一家背后都有势力支持,要么是权贵要么是门阀世家。 说实话,他对许牧的这个策略并不乐观。 许牧回望向他,嘴角微扬,问道:\"你知道开酒楼最关键的是什么吗?\" 第65章 万民商号李酒楼 主公一问,范逐琢磨片刻,回道:“开酒楼嘛,关键还是得饭菜香,谁家味道好,客人自然就往哪儿凑。” 说到这儿,范逐停了停,朝着许牧躬身一礼:“洛阳城里,有那么三家酒楼,各凭一手绝活名震四方,醉仙阁的烤羊排、鹤颐楼的鱼中绝品、望江楼的汤面,说是天下一绝也不为过。跟他们比,咱确实是差点意思。” 他这一番肺腑之言,实则认为在洛阳搞酒楼不是明智选择。 许牧听他数落完洛阳三大名楼,轻轻点头,看样子范逐是下过一番功夫研究的。 来洛阳这么久,那三家的看家菜,许牧心里早有谱。 不光如此……他还亲自挨个儿试吃了个遍。 正因这亲身尝试,许牧反倒更坚定了要在洛阳开酒楼的决心。 “谁说咱们不如他们?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那三家的美食,也就那么回事,没啥新鲜。” 许牧话一出口,范逐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主公这番豪言壮语。 “依我看啊,醉仙阁的烤羊排,中看不中吃,色香味一样没占,根本不懂羊肉的精髓。” “鹤颐楼的鱼中绝品,鲈鱼虽嫩,水准上乘,可鲜味何在?” “望江楼的汤面五花八门,馄饨面条各有千秋,可一味求多,反而失了纯粹。” 许牧脱口而出,言语间满是对三大酒楼招牌菜的不以为然。 三言两语,范逐被堵得无话可说。 这些日子他忙,还没机会去尝尝那些名菜。 可他知道,主公是去过了。 难道……真如主公所言? 洛阳三大酒楼的招牌,真有那么差? 他心中疑惑丛生。 但也不敢妄下定论,毕竟那三家酒楼名声在外多年。 或许……是主公口味太挑剔?对美食的见解与众不同? 他正暗自揣测,许牧那边还在不停数落三大酒楼,让范逐愈发紧张。 “我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那些大酒楼做的,不过就是乞丐餐,我们万民商号的酒楼,如果还不能超越他们,那……” 许牧说着,看向范逐,意味深长地说:“那就是你这位老板的经营问题了。” “主……主公……”范逐咽了咽口水,急着要解释。 “行了,你对万民城还不太了解。正好,前些天研究所送来些玩意儿。” 许牧摆手打断,命人去渔夫那儿买了几条鱼回来。 随后,带上范逐和王昭,三人一同进了厨房。 “王昭,把那铁锅拿过来。” 许牧指了指厨房里的一大包东西,让王昭打开。 “是!”王昭行了个军礼,严肃地解开包裹。 里面是一堆稀奇古怪的物品。 半圆的铁锅,铁勺,还有大小不一的竹筒。 “主公,这些都是啥?”范逐微蹙眉头,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些奇物。 这铁锅……看着像是厨房用具,和炖锅类似。 许牧拎起一口乌黑的铁锅,放到炉子上,满是感慨。 隋唐时,烹饪手法多为蒸煮炖,还没出现炒这门技艺。 直到宋代,铁锅问世,伟大的美食爱好者们创造了炒菜这门流传千古的烹饪艺术。 一直延续到二十一世纪。 在万民城,尽管许牧早就捣鼓出了铁锅,却没推广。毕竟那是奢侈品,而万民城的百姓们,眼下还没到享受这一步。 至于那些竹筒,装的是研究所新研发的……鸡精。 没错,就是鸡精。 被誉为味觉巅峰的鸡精。 虽然与二十一世纪加了化工原料的鸡精没法比鲜,但在当下,许牧觉得足以秒杀它们! 研究所用鸡胸肉、蘑菇、葱姜蒜、糖等磨成粉,反复调配,才找到了最佳比例。 这个时代所谓的蘑菇,各类菌菇,加进菜里能极大提升鲜味! 这也正是许牧敢口出狂言的原因。 有了炒锅和鸡精,别说洛阳三大酒楼,就算是全天下的美食,都不是万民商号酒楼的对手。 接着,许牧指挥着王昭当大厨,做出了三道风味各异的鱼。 红烧鱼、清蒸鱼、鱼汤。 没办法,三个人里就王昭会那么点厨艺。 不过许牧有自信,有了鸡精和炒锅,只要王昭不手抖乱撒盐,味道也能把洛阳三大酒楼比下去。 “来,老范,尝尝。” 许牧指着面前卖相平平的三盘鱼,示意范逐试试。范逐瞅了眼王昭,又偷偷瞄了眼主公,只好闭眼拿起筷子,硬着头皮尝一口。 说实话,他对在主公乱七八糟的指导下,王昭慌里慌张做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抱希望。 特别是……那三盘鱼的外观,确实不怎么样。 丑得离谱。 然而…… 当他夹起鱼肉,放入口中,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仿佛不敢相信刚刚尝到的美味。 连忙再次举筷,尝了第二口。 前所未有的鲜美,让他嘴里生津,不断刺激着味蕾。 “这……这这……” 范逐吃完了红烧鱼,又尝了清蒸鱼,最后是那碗鱼汤。 特别是喝了一口汤,他激动得不知如何表达,语无伦次起来。 “这……这这味道,小人真是孤陋寡闻,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美味!”最终,范逐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向许牧深深一拜。 “正如主公所言,相比之下,那三家酒楼的招牌菜,真的如同残羹剩饭,乞丐的食物罢了。” 第66章 美食的秘诀 范逐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语气里满是说不清的滋味。 回想自己曾对主公有所怀疑,他脸上热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亲眼见到这三道菜的诞生过程,让范逐心头的激动难以平息。 一个料理门外汉的军人尚能烹制出如此佳肴,若换成经验丰富的大师傅…… 那不就是天赐的美味吗? 要是这都不算好味道,这世上恐怕就没有能入口的东西了。 范逐坚信,这样的美味问世,整个洛阳的食客都要为之疯狂。 三大酒楼的辉煌,即将成为过去! 迎来的是万民商号酒楼一枝独秀的新纪元! 范逐的反应,许牧早已了然于胸。 开什么玩笑,鸡精都被他捣鼓出来了,加上炒锅的助力,能让鸡精的美味完全融入食材,如果这还不能成功,他的穿越可就真成了笑话。 来到这个时代,许牧发现人们最偏爱羊肉,其次是鱼肉,至于寻常主食,面食类的,则排在后面。 可以说,洛阳的三大酒楼,就是天下美食的象征,也是世人饮食习惯的缩影。 猪肉则少有人问津。 按照许牧的计划,等猪养得多起来,就把贺若庄变成……嗯,高老……啊不,是养猪庄园。 到时候,他将通过酒楼,让猪肉重新风靡天下。 成为名震天下的猪肉大亨,大隋养猪场的场长。 贺若庄的猪肉输出,也会成为一个庞大的产业。 一旦遍布天下,那富可敌国的地位,自然手到擒来。 范逐埋头狂吃的筷子突然停了下来,呃,主要是因为他们俩已经把三盘鱼吃得干干净净。 盘子都快被舔得发亮了。 在范逐之外,最惊讶的莫过于王昭。 他隐隐觉得自己是个被参军生涯耽误的烹饪天才。 从未料想,自己竟能炮制出这样令人叫绝的味道。 范逐放下筷子,舔了舔唇,认真地说:“主公,有了炒锅和鸡精,一个月内,我保证万民城酒楼将成为洛阳第一!只是不知主公为酒楼预备取个什么名字?” 许牧浅尝辄止,主要因为王昭的厨艺确实有限。 而他来自现代,各种美食早已尝遍。 味蕾早就习惯了各式调料的挑逗。 听范逐询问,许牧沉吟片刻,心中浮现三个字。 “就叫仙味居吧,要高调些。再者,要从三大酒楼的夹缝中脱颖而出,就必须有狠招。仙味居的招牌菜,就定为仙味烤全羊、仙味海鲜宴、仙味汤面。” 范逐闻言,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主公这番话,无疑是向三大酒楼下了战书。 有了炒锅和鸡精,仙味居另辟蹊径本就可能后来居上,而主公却选择了这般激进的方式。 他正琢磨,是否该如此冲动,直接硬撼三大地方巨头。 许牧看出了范逐的迟疑,拍着他的肩沉声说:“原本应温水煮青蛙,但如今世事动荡,时不我待,万民商号必须迅速壮大,席卷全国,发挥它真正的效用。” “别忘了,万民商号的真正目的。” 范逐闻言,身子一震,深深鞠了一躬。 出发前,主公就说过,他对金钱不感兴趣。 而万民商号的真正用意,在于收集全天下的情报。 走出厨房,范逐喃喃自语,重复着主公的最后一句话:“凡阳光所及之处,必有万民商号的身影。” 别人经商图的是富贵,而主公经商,却是为了夺取天下!见识过炒锅和鸡精的奇迹后,范逐对仙味居的未来更有信心了。 接下来就是酒楼的装修工作。 仙味居的前身也是酒楼,福寿楼,可惜因经营不善而倒闭。 最终只得低价转让,范逐用二百贯将其收入囊中。 福寿楼的老板拿到钱后,潇洒地交出了酒楼。 而酒楼里的厨师和服务员都被范逐留了下来。 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熟悉业务,无需重新培训。 炒锅和鸡精,则交给了厨师,并告知了使用方法,让他们先自我探索一番。 后厨五位厨师学会使用炒锅和鸡精后,惊叹不已,直呼仙味。 他们的表情,与当初范逐如出一辙。 由于炒锅和鸡精关乎机密,范逐特别交代,除了五个厨师,其他人不得进入后厨。 此外,酒楼打烊前,厨师离店时,必须接受检查,以防鸡精外泄。 虽然许牧日后有意向涉足调料生意,但目前想要借助酒楼赚取高额利润,保密是必须的。 第67章 其他饭馆 其他饭馆要模仿可不容易,炒菜技巧公开的秘密,全靠独家秘制的调味料加分。许牧在实验室捣鼓了几个月,换算成现实世界就是好几年,自信那配方短期内无人能破解。正当范逐忙着翻新餐馆,许牧却闲庭信步,拜访了老实人卢楚家,手里还拎着一份食盒。 “老哥,今儿个我发现一家新馆子,特地给你带了一份来。” 话音未落,食盒开启,一股鱼汤的醇香瞬间弥漫,卢楚夫妻俩被这股香气勾得挪不开步。 “这…这…这汤…怎…怎么…能让贤弟破费…”卢楚吞了吞口水,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这结巴的样子,足以说明一切——鱼汤的香气太过诱人,晶莹剔透,鲜美无比。 “这难道是鹤颐楼的‘天下第一鲜’?”卢夫人按捺不住问道,她看起来比卢楚年轻几岁,最关键是,她不结巴,平时卢楚言语不畅时,多是她与许牧沟通。 许牧故弄玄虚:“嫂子这回猜错了,鹤颐楼可烧不出这样的美味。” 鹤颐楼名声在外,连卢楚这老实人都知道,这对许牧而言,是个不错的起点。待他借鹤颐楼之势…嗯,是借势而起,仙味居自然声名鹊起,连广告费都省了。洛阳三大酒楼,将成为他的免费广告牌。今日访卢楚,正为此事。 卢楚夫妇品尝后,回味悠长,卢夫人不等许牧开口便问:“这鱼从何而来?洛阳城里哪家酒楼能做出这等好鱼?” 许牧微微一笑:“这可是仙味居的手艺。” “仙味居?”卢楚的语气已平复,恢复正常语速。 许牧点头:“没错,仙味居后天开张,到时还望老哥赏光。” 卢楚微蹙眉头:“这酒楼未曾听闻,难道是贤弟所开?” 他并非怀疑许牧动机,而是想着如何能帮上贤弟一把。自那两次教训后,卢楚常请许牧来家做客,以表感激。老实人的心,总是那么简单直接。 若许牧知道卢楚所想,怕是要感动落泪,然后再狠狠修理他一顿。才两次就这么殷勤,要是十次,说不定洛阳七大贵族都被请来捧场了。 对于卢楚的疑惑,许牧故作苦笑:“哪能呢,我自小在洛阳城外求学,哪有这等财力?这是家中远亲的产业,想在洛阳安家,于是尝试开了这家酒楼,我寻思能否帮衬一二,这才找到老哥。” 许牧编造的身世里,他年幼双亲…嗯,家境衰败,居住城外,便于将来利用身为大学校长的卢楚,借诗词大会之名,让那些国子监生“集体消失”。 卢楚听了许牧的解释,毫无戒心,点头道:“到时一定前往。” “那就有劳老哥了。”许牧拱手致谢。 一番寒暄,卢楚甚至提到国子监即将开学,愿为许牧办理入学…吓得许牧连连摆手拒绝。 开什么玩笑,他是为了“拐”走那些监生,可不是去做监生的。大隋最顶级的“老板”都在他手中,科举考试对他来说如同儿戏。 随后,卢楚又开始操心起许牧的终身大事,见他年纪不小,便问是否婚配。 许牧灵机一动:“父母健在时,已有婚约在身。”卢楚又问是否考虑纳妾,许牧黑着脸说:“父母生前已定下三房。” 卢楚关心的话题一个接一个,许牧均以“父母安排”为由婉拒。卢楚听后一阵惋惜,感叹许牧父母的先见之明,似乎为许牧安排好了一切。 许牧尴尬地笑了笑,寒暄几句便匆匆告辞。他怕再待下去,卢楚为了回报他又整出什么“好主意”。他实实在在体会到了老实人的“恐怖”——朴实无华,感恩图报,比如卢楚,总想报答那所谓的“救命之恩”。 偏偏许牧又没法强硬拒绝,毕竟那两次挨揍还是他暗中操作的…他的良心也会痛。 离开卢楚家,行走在繁华的洛阳街头,许牧继续筹划仙味居的推广策略。除了借三大酒楼造势,还需找个权威人士为其站台,稳固洛阳市场。 洛阳七大贵族中,思来想去,或许只有王世充够格。他手握兵权,一言九鼎,几乎是越王之下第一人。但此刻李密正攻打洛口仓,王世充率军驻守洛水,防其过河。 “据前线消息,李密已整军完毕,按照历史轨迹,暴雨后李密突袭,王世充军措手不及,顶多坚持十天…” 发现这一问题后,许牧紧急修书一封给老张,关键时刻给李密背后来一击,阻止其顺利攻占洛口仓。最好能让他们在洛口仓僵持半年,为孔兴岳争取时间。毕竟,他还未开始“窃取”粮草呢。 “老张那边不用操心,既是同行克星,又有孙颖‘阳城侯’的名号,正大光明替大隋作战,顺便为孙颖累积军功。” 想到这里,许牧不由羡慕起孙颖,简直就是人生赢家,躺着都能挣军功。有老张在,又有这么多叛军,他晋升公爵指日可待。而自己,身为“主公”,却要在洛阳街头忙碌奔波… “哎,背书的事情,看来还得硬着头皮去找老卢。” 漫步洛阳街头,许牧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老杨的孙子杨恫最为合适。作为当今越王殿下,他在洛阳城中的地位至高无上。 第68章 新酒店开业 三个月后,宇文化及惊天一变,按理说应接掌大隋江山。 然而…… 他的竞争者们,手段频出,各显神通。 李渊捷足先登,占据了长安,扶持老杨家的孙子杨侑为傀儡天子,宇文化及那边则立了另一个孙子杨浩。 王世充亦不甘寂寞,推举了越王杨恫坐上龙椅,自封皇泰主。 一句话总结,老杨家的这几个孙子,命运多舛。 每个人都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最终落得个被废黜的命运。 国子监祭酒卢楚,与杨恫私交甚笃,趁势扶摇直上,位极人臣,卢楚成了内史令、左备身将军、摄尚书左丞、右光禄大夫,还被赐封涿郡公。 这,便是许牧找上这位忠厚长者的缘由。 漫步洛阳街头,许牧思虑再三,再次踏入卢府,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请越王为仙味居题字。 卢楚初闻微讶,未料他竟欣然大笑:“还以为贤弟有啥大事,这等小事,正巧越王这几日向我习字,借此机会考校一番甚好。” 许牧哑然,心中暗叹,身边竟藏着如此能人。回想初至洛阳,因误会与卢楚交手,却也因此结下不解之缘。 友情深厚,互信不疑。 更难得的是,卢楚感恩图报,对他毫无防备。 只可惜,这样一位忠厚之人,后来竟在王世充的叛乱中命丧黄泉。 大业十四年末,王世充叛乱,杨恫遇害,卢楚誓死抵抗,最终倒在乱军之下。 念及此处,望着卢楚朴实的笑容,许牧暗自发誓:“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你落入王世充之手。” 你将会与国子监的学子们一同,被送往万民城……即洛阳左卫将军府。 府中客厅,段玄坤端坐高位,看似坐实则随意盘膝于地。 对面坐着的二人,是洛阳另两家酒楼的掌柜。 鹤颐楼的皇甫群,望江楼的赵文钦。 “段掌柜唤我等来,所为何事?”皇甫群品茗间,眉头微蹙。 段玄坤,乃左卫将军段达同父异母之弟,执掌醉仙阁。 而段达,在洛阳权势滔天,手握兵权,深得杨恫信任。 “永康里,一家新酒楼将开业,二位可知?”段玄坤唇角微扬,目光闪烁冷意。 这家酒楼近日颇为嚣张,公开叫板三大名楼,甚至宣称三大酒楼之菜肴不过残汤剩饭。 鹤颐楼掌柜皇甫群眼前一亮,摇头笑道:“难道是那家接手福寿楼的酒楼?” 他对这家酒楼略有耳闻,近来洛阳饮食界,其名噪一时。 但他对此类博眼球之举并不在意,他鹤颐楼的“天下鲜”,霸占洛阳美食榜首多年,正是福寿楼在其压迫下黯然退场。 在鲜味江湖,他自信不仅在洛阳,放眼整个大隋亦无人能敌。 “不错,这家酒楼公然挑衅我等三家,二位可有对策?”段玄坤眯眼起身,自榻上立起。 望江楼掌柜赵文钦略皱眉头:“段掌柜有何打算?” 对这种跳梁小丑,他其实并不在意。 甚至未曾关注。 在洛阳经营多年,这类哗众取宠的酒楼见过太多,最终无一不是自取其辱。 段玄坤沉吟片刻,踱步两回,冷笑道:“此等跳梁小丑,理应使之颜面扫地,开业不成!” 皇甫群与赵文钦交换眼神,虽不解段玄坤为何对小酒楼出手,但稍加思索,还是恭敬答应:“愿听段掌柜吩咐。” 得到支持,段玄坤朗声大笑,拉二人往后院行去,边走边言:“特为二位备下烤全羊与美酒,今晚不醉不归。” 随后,宴席之上,宾主尽欢,一派其乐融融。 直至皇甫群、赵文钦离去,段玄坤的笑容方渐渐收敛。 其间,三人密谋对付新酒楼之策。 永康里临近宫城,权贵聚集之地,堪比现代的市中心。 而醉仙阁、鹤颐楼、望江楼均位于此。 得知新酒楼狂言,段玄坤即刻命人查探。 一查之下,不由心惊。 “这家酒楼背后之人,竟是……范逐。” 段玄坤眼中闪过冷光,回想范逐提供的精制白盐,心头热流涌动。 不同于粗粝的青盐,白盐纯净细腻,尝过后,青盐难以下咽。 当即以三千贯购下范逐所有货物。 交易后,段玄坤旁敲侧击询问范逐背景及更多精盐详情,乃至制作方法。 范逐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闪烁其词。 无奈之下,段玄坤派人跟踪范逐,欲寻其踪迹,岂料跟踪之人中途遭袭昏厥。 待其归来,只道人已失去踪影…… 范逐就此神秘消失于洛阳,直至……发现他是新酒楼背后的大佬。 “来人,给范逐送封信去。” 段玄坤步入书房,亲笔书写,召来仆从。 信中,交易细节一一罗列。 第69章 仙味居 只要范逐公开精盐秘方,就能在洛阳城里拥有自己的酒楼。 否则……就让他在这洛阳城里寸步难行! …… 仙味居正在紧锣密鼓地装修中。 收到段玄坤那封满纸威胁的信后,范逐火速找来了许牧。 许牧接过信,脸上满是不以为然,惋惜地说:“可惜孙颖不在,否则一封回信就能让他学会做人!” 居然打起他精盐制作秘方的主意? 还敢写信来威胁…… 说什么不交秘方就别想开业。 范逐虽然不认识孙颖,但见到主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的焦虑稍稍缓解。 他还是有些忧虑地说:“主公,段玄坤这人一贯唯利是图,心眼小得很,恐怕是真的要对我们下手了。” 那醉仙阁,正是段玄坤手底下的买卖。 当初他进城,段玄坤就私下里吞并了他的所有私盐, 给出了个看似诱人的高价。 但这人贪得无厌,得到陇右还想蜀中,现在又盯上了精盐的制作秘诀。 当时派了人跟踪他,结果被铁浮屠发现,一顿收拾后灰溜溜跑了。“不用担心,见招拆招,按原计划,三天后准时开业!” 许牧可是一点也不慌。 什么阴谋诡计,在真正的美味面前,都是浮云。 更何况……他还有一张金字招牌没亮出来呢。 开业那天请老卢同志来捧场,效果绝对轰动。 在洛阳勋贵圈里,老实木讷的卢楚声名远播。 他要是夸一句仙味居的菜好,胜过百句广告。 段玄坤顶多能折腾普通百姓,洛阳真正的勋贵,可由不得他轻易摆布。 就说老卢,出自范阳卢氏,那是段家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当天下午,老卢就差人送来了题字。 许牧一看,喜出望外,展开后,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仙味居。 随即吩咐人加快牌匾制作,准备挂上。 老卢不会糊弄他。 这一定是越王杨恫,老杨的亲孙子的手笔。 “这字嘛,有点让人一言难尽,比起老杨差远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牌匾挂上门头,许牧端详一番,忍不住吐槽。 老杨的字在历代帝王里算得上工整。 杨恫才十五岁,这年纪写的字青涩且缺乏力度。 范逐瞅着这三个平平无奇的字,也忍不住跟着主公评价:“这字也太磕碜了?主公,要不要请书法大师重新题个牌匾,这关乎咱们仙味居的门面……” 许牧扭头,看着一脸傲娇的范逐,笑着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 “这……可是越王杨恫的亲笔。” 作为核心成员,许牧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干脆告诉了范逐实情。 范逐一听,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连忙献媚道:“此字飘逸非凡,颇显风骨,笔触间透着王者之气,难道是得了书圣王羲之的真传?” 许牧: “……” 实话说,范逐这拍马屁的机智,可惜杨恫没在现场。 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怪不得这越王要跟老卢学字,这样的字拿出去都丢人。都说字如其人,这杨恫……长得该不会寒碜吧?” 许牧心里嘀咕,想起老杨,年过半百,依然是大叔型的美男子。 史书有载,老杨“容貌俊朗”,按理说遗传基因不该差。 正当许牧对杨恫的相貌感到好奇时,越王府内,杨恫刚刚结束了日课练字。 “卢师傅,我今天的字有进步吗?”杨恫拽着老实巴交的卢楚,十五岁的稚嫩脸上写满了期盼。然而…… 卢楚面色不太好看,回想今天杨恫写的字,沉声道:“殿下今日的字比之前差了不少,看来近日学业有所荒废,需勤加练习才是。” 身为老实人,即使面对王上,他也直言不讳。 杨恫尴尬一笑,只好拱手作答:“卢师傅言之有理,这几日我忙于前线战事,疏忽了练字读书。” 卢楚微一点头:“军务之事臣不懂,自然由殿下和王将军操持,但殿下的学业万万不可懈怠,学习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杨恫欣然接受,正色点头:“卢师傅教导得是。” 卢楚这才露出温和的笑容,看着这位尊敬师长的越王殿下。 十五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生得一副好相貌。 只是……这字却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但因许牧的特别请求,卢楚厚着脸皮让杨恫练了一下午“仙味居”三个字。 并从中选出最好的一幅,送去了仙味居。 练完字,杨恫忽然说:“卢师傅,那个仙味居酒楼在哪?我想去看看。” 许牧索字,卢楚自然不敢隐瞒,事先和杨恫说了,得其同意后才开始让杨恫练字。 而杨恫……从小就因为字太丑,从未有人求过他的墨宝。 因此,这次他异常配合。卢楚让他怎么写他就怎么写。 这一百多幅“仙味居”中,挑出了最好的一幅。 所以,杨恫对这个有眼光的酒楼感到非常好奇。 世上难得有人……咳咳,有人能看懂我的字。 听杨恫这么一问,卢楚微微一怔,随即沉吟道:“殿下,那酒楼好像还有两天才开业,不过他们家的鱼汤炖得极好,鲜美无比,殿下如果喜欢,臣可以让他们送一份到越王府来。” 第70章 仙味居开业 那天晚上,卢楚吩咐许牧重制鱼汤一份,用精致的食盒装好,送至越王府的大门。听说杨侗想喝鱼汤,许牧即刻在厨房亲自督阵,不仅要大厨们启用炒锅,加入鸡精,还特地指定了白盐的使用。 那时的权贵,多习惯于食用青盐,尽管细腻,却因杂质繁多,略带苦涩。炒菜时,这种涩味还能设法掩盖,但熬汤就大不同了,对纯净白盐的要求极高。厨房的师傅们日日演练新式炊具与调味品,已颇有心得。在许牧的严密监督下,这回的鱼汤比卢楚先前做的更胜一筹,鲜美加倍。许牧亲自品尝满意后,才命人转交卢楚,由他送进戒备森严的越王府,否则,仙味居的人根本无从涉足。 越王府内,杨侗正享用晚餐,桌上八道菜肴摆得齐整。因洛阳战事紧张,杨侗身体力行,推行“简约”风,削减了日常开支。以往每餐十六道菜,硬是减半,仅保留了八道。收到卢楚的食盒后,王府中的专人先行试毒,确认安全后,杨侗才端起鱼汤,小抿一口。 毕竟鹤颐楼的“天下鲜”他已尝过几十回,其他的鱼汤很难再让他惊艳。不过,鉴于卢师傅极力推崇仙味居的鱼汤,他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好奇。他知道卢师傅的脾性,若非真的美味,断不会向他推荐。 一勺汤滑入口,初时杨侗并未觉得有何特别,直至汤汁触及舌尖,双眸不由自主地睁大,一股前所未有的鲜美瞬间充斥口腔与喉咙。 “这汤……” 鱼汤入胃,口中余香缭绕,他愣住了。这样的味道,他前所未闻。即便是鹤颐楼的鱼汤,在这食盒中的汤面前,也显得粗鄙不堪,犹如乡野村夫之作。 “乡巴佬”三字,尽显俚俗之气。杨侗不敢相信自己的味蕾,连忙又舀了几勺,越喝越是上瘾,不一会,一碗鱼汤便见底了,连同鱼肉也被吃得干干净净。周围的仆从看得目瞪口呆,从未见越王如此食欲大增。 “哈哈哈哈哈,卢师傅所言不虚,此汤确是人间绝味,唇齿留香,鲜香满溢,回味悠长。” 杨侗打着饱嗝,依依不舍地放下汤匙。他自幼锦衣玉食,天下珍馐尝遍,却从未遇过如此佳肴。 “若此汤问世,恐怕‘天下鲜’的名号,要易主了。” 回味着鱼汤的鲜美,杨侗不由得感叹。他又想,可惜卢师傅说那酒楼尚未营业,须待后日,否则他定要微服私访,见识见识这家酒楼的主人。 一念及此,他对仙味居的东家愈发好奇。此人显然颇具眼光,能烹制如此佳肴,定能在洛阳占有一席之地。自己的墨宝若能悬于其门楣之上,亦是一种荣耀,证明他的书法已被世人接纳…… …… 次日,杨侗面临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午餐时刻,面对满桌的烤羊等佳肴,他竟毫无食欲。只要一想到昨天的鱼汤,就觉得其它食物索然无味,甚至难以下咽。那份鲜美,一直在心头徘徊,挥之不去。因此,午餐他只勉强吃了些面饼。到了晚上,情况依旧,他极度渴望再尝仙味居的鱼汤,甚至想让卢师傅再送一份过来,但终究,他克制住了。卢师傅一旦知晓,定会直言进谏,谈及贪图口腹之欲的种种弊端,轻则玩物丧志,重则误国误民…… 杨侗在无味与痛苦中度过了一夜。 次日,仙味居迎来了开业庆典。范逐的操办下,永康里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但范逐内心略感失落,怀念道:“还是万民城好,若用爆竹,场面定比洛阳热闹百倍。” 许牧点头同意。爆竹的震撼,非这些锣鼓所能及。然而,爆竹作为战略物资,现时尚不宜公之于众,更别提突然使用会引起洛阳民众的恐慌,还以为是上天震怒。 “公子,今日怕是不宜开张了。”范逐与许牧并肩立于仙味居门前,望着围聚的百姓,却无人进门就餐,面色难看。在众人前,范逐不用主公之称,转而唤其公子。 许牧望着那些指指点点的百姓,临近中午,竟无一人有意向进店用餐。 “看来是段玄坤的手笔,去探个究竟。” 许牧心知肚明,这些百姓恐怕是受了段玄坤的指示,不得踏入仙味居。于是,范逐派人悄悄混入人群,打听缘由。真相大白后,范逐的脸色更加难看:“公子,段玄坤在永康里下了禁令,凡入仙味居者,往后将无缘食盐。” 洛阳的官盐,基本控制在段家手中。官盐利润微薄,段家便私下做起了盐商的买卖。 许牧轻轻颔首,淡然道:“等等看,段玄坤的手段绝不止于此。” 仅此而已,还远远不够构成对仙味居的压力。若想得到精盐制作秘法,段玄坤必定还有后续动作。 果然,不久后,三路人马相继现身。 第71章 挑战三大酒店招牌 一行人携带着各式炊具与食材,竟在仙味居正对的街头,搭起了简易厨房。仿佛有默契一般,三位厨师就在仙味居门前,各自忙碌起来。 一个烤羊肉。 一个炖鲜鱼。 还有一个摊饼子。 这番举动让范逐气得浑身打颤,“我这就去请官差来,瞧瞧这光天化日之下,东都洛阳,皇城根下,怎容得下此等占道经营!” 话音未落,却被许牧制止:“无用功,段家身为七贵之一,权势滔天,想必早与官府疏通好了。” 经许牧一点拨,范逐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那我即刻派人也摆上炉灶,与他们较量一番!” 许牧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未再多言。 范逐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赢了厨艺又如何? 关键是周围的百姓,哪个敢尝仙味居的菜肴? “诸位父老乡亲,今日我醉仙阁携手鹤颐楼、望江楼,在此献艺,免费供品尝!也让大伙瞧瞧何为跳梁小丑,哗众取宠!” 段家管家站出来,向四周人群宣告。 百姓顿时喧闹起来,拍手叫好。 这三家酒楼的菜品平日价格不菲,寻常人难得一试。 如今有免费机会,永康里的居民立刻倒戈相向。 舆论瞬间偏向三大酒楼。 “稍安勿躁,老卢快到了。” 许牧面对这一幕,却显得格外冷静。 只因老卢昨日突然告知,今日会带杨侗来仙味居用餐。 这份意外之喜让许牧取消了原有的备选方案。 原本他打算给洛阳的贵族送试吃礼盒,以此宣传。 那些贵族不必看段家脸色。 但此法见效慢。 恐需时日。 若越王杨侗肯赏光…… 效果自是立等可见。 范逐急得如热锅蚂蚁,但见主公镇定自若,只好强压怒火。 随后,占道的段家管家对仙味居开炮:“仙味居?哼,口气不小,就不怕闪了舌头吗?” “敢借我们三大酒楼之名上位,今日若你能开门迎客,我便随你姓!” 那管家直盯范逐,言语不留情面。范逐回以冰冷目光,却不做回应。 诚然,仙味居开业前夕,按主公吩咐,分发了些宣传单。 数量有限,毕竟在洛阳,识字的人并不多。 单上列着仙味居的三大特色菜。 一次挑战三大酒楼的招牌菜。 “瞪什么瞪?一个暴发户,也敢在洛阳开馆子?这水深得很,淹你个百八十回没问题。”管家见范逐注视自己,冷笑一声。 范逐沉默依旧。 他不知该说什么。 主公有言,无话可说时,就这样盯着对方。 管家见对方呆若木鸡,视线转向仙味居的招牌,道出了众人所想:“如此丑陋,不堪入目的字也能当门面?乡野孩童写的都比这强,用这字作招牌,可见仙味居的饭菜,平平无奇!” 这话道出了在场识字人的心声。 然而……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一名华服少年,在一位中年男子陪同下,穿过人群而来。 面红耳赤,胸膛起伏,呼吸急促。 尤其最后那八字,如回音般绕耳。丑陋不堪……身为大隋皇孙,杨侗自幼不受看好。 单名侗,古意幼稚无知,因此他勤勉不懈,力求改变旁人的偏见。 身为皇族长孙,生逢乱世,他比同龄人更早熟。 于是他苦读诗书,学习治国方略,研习兵法…… 唯独书法,任凭如何苦练,总不得要领。 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平日尚可,而今……竟有人当面斥责他的字。 段家管家循声望去,见是一十五六岁的少年,以为是范逐找来的帮手,不禁冷笑:“怎地?我说错了吗?这三个字歪歪扭扭,丑陋不堪,还不让人说?” 仙味居前,许牧目睹这一幕,嘴角微抽。 少年身旁的中年人,正是卢楚。 其身份不言而喻。 大隋越王,杨侗。 “真是无知者无畏。”许牧望着得寸进尺的段家管家,眼中满是同情。范逐心下一紧,察觉不对,忙问:“公子,可是此人的身份……” 他话未说完。 许牧已心领神会,点头道:“非同小可。” 范逐倒吸一口凉气。 他对段家管家本是满腔敌意,可此刻……那敌意烟消云散。 “我吴建今日放话,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这字也是奇丑无比,上不了台面!怕也只有如此粗鄙的酒楼,才会用它作门面!” 段家管家仍旧指着“仙味居”三字评头论足,嗓音更高,意在让更多人听见。 杨侗羞愤交加,但平素的教养让他不知如何辩驳。 毕竟…… 他心里有数。 自己的字确实不算美观。 可也不至于如眼前人所说那般不堪,对方分明是在赤裸裸地侮辱他。 一旁,卢楚面色严峻。 按理,君辱臣死,主子受辱,他该挺身而出。 可作为一个温文尔雅之人,卢楚望着“仙味居”三字,竟是无言以对。 第72章 仙味居洛阳立足 仙味居的门外,许牧被这一连串的表演惊得目瞪口呆。他清楚记得,范逐曾经嫌弃自己的字太丑,建议另寻高手呢…… “看样子,范逐还真有做前台老板的天赋,马屁拍得震天响……”许牧心里默默吐槽着。刚刚那番话,范逐说得头头是道,自己听着都觉得有几分道理,更别提只有十五岁的杨侗了。 实际上,杨侗听着范逐为自己辩解,心中感动不已,甚至不知不觉间就把范逐当成了知己。这世上,竟然有人如此看重自己的字,不惜得罪众人也要为他说话,真是忠肝义胆啊。 “殿下,这位就是仙味居的老板,范逐。” 一旁,实诚的卢楚实在听不下去,赶紧凑到杨侗耳边说。 杨侗闻言,眼里赞赏之意更甚。妙啊,能炖出这样鲜美汤羹的老板,果然不简单,难怪独具慧眼,想要我的字。 “范老板真是眼光独到,在下……闻得仙味居开张,特来祝贺。” 杨侗向范逐拱手行礼,清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请进,请进。”范逐眉开眼笑,热情地招呼着杨侗和卢楚迈进仙味居的大门。入门之前,杨侗不满地瞥了吴健一眼,悄声对卢楚说:“查查这人的底细,光天化日之下占道经营,洛阳的官差不管吗?” 卢楚微微点头,他虽憨厚,却并不愚钝。 仙味居门前摆着三口大锅,来者显然不怀好意。 “殿下先用餐,微臣即刻回来。” 进入仙味居,卢楚与许牧交换了眼神,随即快步离去。 杨侗则在范逐的引领下,在一楼的主位落座。作为万民商号明面上的老板,许牧自然不能抢了风头,早已退至后院。 卢楚离开前的眼神,已明白传达了他将处理这一切麻烦的信息。 接下来,只要范逐继续发挥其特长,哄得杨侗开心就好。这样一来,有了杨侗的认可,仙味居在洛阳城就算是彻底立足了。 “主公。” 后院里,王昭正手持一封来自阳城的加密军报,见到许牧便恭敬呈上:“张将军有信来。” 许牧接过信,内容是老张讲述当前阳城的形势。暴雨过后,阳城收留了大量流民,劳动力大增,正热火朝天地挖掘护城河。而驻守城外的瓦岗军不过两千人,未敢轻易骚扰。主力军已迂回至洛水北岸,预备渡河攻打洛口仓。 信中还提到了瓦岗军前日渡河战事的细节,裴仁基的前锋部队差点成功过河,幸亏王世充的军队在关键时刻拦截,迫使瓦岗军撤退。 “看来守住洛口仓,还得靠我们阳城啊。” 看完信,许牧越发庆幸自己立了孙颖这块金字招牌。身为大隋阳城侯,关键时刻能领兵作战,既能拖延李密的脚步,又能暗中谋取利益。 信中老张提到,洛阳的旨意已下达,正式任命孙颖为阳城守,并赐阳城侯爵位,还许配了永昌公主。 接到任命和杨侗的手书时,孙颖几乎不敢相信。 “哈哈哈,今天我才知,人间美味,非圣即仙,仙味居,果真名不虚传!” 前厅突然传来杨侗的笑声,穿透层层阻碍,直达后院。 这段时间里,杨侗逐一品尝了仙味居的三大招牌菜——烤全羊、天下鲜、汤饼,无不惊艳,赞不绝口,不自觉间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殿下,我仙味居有三绝,殿下只尝其一。”美食享用完毕,范逐继续引导。 “哦?除了美食,你们还有什么宝贝,能与美食相媲美?”杨侗摸着鼓起的肚子,来了兴致。 “自然,除了美食,二楼有仙茶,三楼更有美酒。” 范逐神秘一笑,按着主公的指示引诱杨侗上楼。 杨侗果然起了好奇心,原来仙味居不止鱼汤,连烤全羊、汤饼都做得出神入化,举世无双。听说还有能与之匹敌的仙茶美酒,自是不会错过。 随后,在范逐的引领下,杨侗登上了二楼,见到了前所未见的茶叶。 杨侗观察片刻,忍不住问:“为何泡茶不用茶饼?” 在隋朝,还未有炒茶之法,延续的是南北朝时期用茶饼的习惯。许牧初到此世,见到茶饼还以为是什么新奇食物。茶饼是通过煎煮,混杂葱花、姜、盐一同制成饼状存放。饮用时磨碎冲沸水,进行烹茶。 许牧初识此茶,简直难以接受,于是决心改良,研究出了炒茶法。听到杨侗的疑问,范逐似是看到了两天前的自己,面对主公拿出的新式茶叶时也是同样表情。 范逐轻笑,示意杨侗坐下,然后用沸水冲泡茶叶。按照许牧的方法,第一泡是渣,不能喝;第二泡苦涩,不宜饮用;直到第三泡,范逐才请杨侗品味。 “此茶乃仙味居独创,名为……毛尖。” 这名字是许牧结合后世所取,色泽鲜嫩纯净,无杂质,香气高雅清新,味道鲜爽醇厚,回味甘甜,因芽叶细小得名。因万民城深处河南郡山区,毛尖在后世绿茶中最负盛名。 杨侗望着这前所未见的泡茶法,轻轻嗅着范逐递来的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茶水中,与平时的浑浊不同,清澈透亮,绿意盎然。 “毛尖……”杨侗低语,浅酌几口,茶香在口中回荡,眼睛越发明亮。一种全新的感受涌上心头。如果说之前的美食满足了味蕾,那这茶香瞬间就洗净了所有滋味,留下如同君子淡如水的茶香。 “好茶!好茶!” 尽管不太懂茶,杨侗也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茶。随后,他还向范逐讨教了泡茶品茶的门道。 “殿下,卢大人来了。” 品完茶不久,守在门外的侍卫进来通报,仙味居门外的厨师们已被卢楚妥善处理。那个骂杨侗字丑的管家吴健,则因诽谤罪被投入大牢。 “天色已晚,本王先行告退,改日再来品你的美酒。” 最终,杨侗依依不舍地随卢楚离开了仙味居,当然,还带着范逐赠予的十斤毛尖。他们走后,许牧才从后院出来,却见范逐一脸苦恼。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许牧有些不解。 第73章 仙味居无人不知 许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嘟囔着:“越王……越王殿下好像忘了结账了。” 许牧心中暗笑,还以为是啥要紧事。 “不碍事,他肯光临仙味居,咱们这招牌在洛阳算是立稳了,往后谁要想动我们,得先想想自己几斤几两。” 许牧心里跟明镜似的。 说到底,还得感谢卢楚这两顿……嗯,算是没白挨。 “老卢这次出了大力,我是不是得意思意思,回个大礼?” 许牧猛地想起,今天已是元宵佳节。 明儿个国子监的学子们该回校念书了。 他琢磨着邀卢楚他们出城游玩,吟诗作乐一番。 “再等等,兴岳那头地道还没通,等粮食转移得七七八八,再来个金蝉脱壳,把老卢他们一股脑儿带出去!” 自从在洛阳开了仙味居,许牧的心思愈发深远。 总不能连仙味居也暴露了吧? 他还盘算着干完这票,明年新生入学,再搞它一票。 “对了,今天越王来酒楼用餐这事,还有他夸咱仙味居的话,得大肆宣扬一番。墙面上也都挂上越王的金句,全当是饭钱了。”杨侗走后,许牧吩咐道。 范逐眼睛一亮,尤其听到挂越王金句的主意,越发佩服主公高明,一石二鸟之计。 既暗暗恭维了越王,又抬高了仙味居的地位。 “属下遵命。” 范逐抱拳退下,着手安排第二天的宣传事宜。 头一天开张,因段玄坤等人作梗,颗粒无收。 但今天杨侗这一顿饭,势必在今晚发酵,明天轰动全城,引得那些贵族老爷们来仙味居一看究竟。 “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这句评价,一夜之间,洛阳城里无人不知。 为这,许牧让范逐狠砸了一百贯做宣传! 要知道,整个仙味居酒楼才花了两百贯。 范逐心疼不已,觉着这笔钱花得冤枉。 可主公执意如此,他也只好照办。 这个时代的人对宣传不太上心,但许牧从现代穿越而来,深知舆论的力量。 今日之事,被他编成了故事,在洛阳城里广为流传。 勾栏瓦肆里,说书先生领了钱,保证把今天的故事,连夜讲上十来回! 更不用说街头巷尾,孩子们口口相传的顺口溜,也将今天的传奇故事传得沸沸扬扬。 故事被许牧添油加醋一番,大意是:三大酒楼嫉妒仙味居,开业当天不让百姓进门,还嘲笑越王书法丑陋,惹来了越王。 越王震怒,惩治了霸街的段家恶仆,亲尝仙味居美食后大加赞赏,感叹三大酒楼的食物犹如乞丐餐食。 发出了“此味只应天上有”的感慨。 总之,这一百贯的花费,换来了…… 次日,仙味居,火了。 刚开门,就有几十个人在外排队等候,一楼满了,外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于是,许牧推出了叫号制度,先到的可以在门口管事那儿取号。 然后在外面继续排队。 等着仙味居按号放人。 自古讲究先来后到,这些顾客虽然没能占得先机,嘴里埋怨,但还是乖乖取号排队。 每桌客人离开时,都会对外面排队的人说:“这队排得真值!” 傍晚打烊时,门外还有三十多人在排。 听说有人排了足足四个小时! 小二要关门,这些人却不愿意,堵着门,指责仙味居店大欺客。最后,还是范逐出面,承诺明天让他们这批排队的优先入座,这才平息了纷争。 夜里,仙味居大堂里。 范逐兴奋难掩,翻着账本三次确认:“主公,今天我们盈利九十三贯!” 听到这数字,许牧也是小吃惊。 洛阳百姓……真是出手阔绰。 一天总共接待了一百五十多桌。 平均下来,每桌消费六百文! 要知道,酒楼厨师一个月的工钱也不过这个数。 “这才刚开始,等这批食客口碑相传起来,接下来几天,收入估计还要涨。” 许牧沉思,除去今日的人工、食材成本,净利润大概在五十贯左右。 但即使是五十贯,也是不得了。 至于这些钱,许牧打算留一部分维持仙味居日常运营,剩余的全转进万民商号,准备开启下一个项目。 比如……在长安开家仙味居分店。 如今李渊父子已占领长安,那里可是关陇贵族聚集地,天下最富裕的地方。 第74章 收益惊人 次日,仙味居的收益正如许牧所预期,一举突破至一百七十贯,几乎翻倍!这得益于几桌客人登上了二楼。 首日里,顾客皆为美味佳肴而来,而第二日,几位尝过鲜的老顾客对二楼充满好奇,向店小二打听楼上究竟有何等妙处。小二则笑眯眯地透露,二楼是品茶之所,单是登楼费就需要五贯铜钱,上楼后茶水另计。这无疑是许牧精心设计的连带消费策略。尽管如此,仍有几桌顾客欣然支付,踏上二楼之旅,只是无人问津三楼。毕竟,欲上三楼,费用再度翻倍,高达十贯,这足以抵得上一般工人一年的辛劳。 但许牧深信,在这个富豪二代比比皆是的京都,不吝啬金钱享受二楼乃至三楼奢华体验的,并非少数。他瞄准的正是这批挥金如土的贵胄后裔。至于一楼,则力求让寻常百姓稍加节省也能偶尔品尝。 到了第三天,仙味居的营业额再创新高,直逼两百贯!其中,二楼的收益最为显着,新颖的茶艺表演、毛尖茶的清甜,吸引了诸多权贵子弟纷至沓来,他们一掷千金,更有甚者,两桌贵宾涉足三楼,享受来自万民城的烈酒,最终皆是由仆从搀扶归家。 三楼仅提供研究所最新研发的烈酒,酒精度约莫五十度,在这个时代的酒水中已属高度,足以让多数人沉醉不起。自第三日起,仙味居的生意步入稳定增长期,日日营收虽有波动,却不曾低于两百贯。 与此同时,永康里的仙味居门前,午时便呈现一番奇景:条条长凳整齐排列,人们熟练地领号排队,其中大多数为仆人代劳。贵族家的公子哥,总是在拿到号牌后才现身。 而靠近皇城的另外三家酒楼,境况则日益惨淡。在许牧巧妙编织的洛阳故事版本中,这三家酒楼因恶意竞争和卑劣手段遭人唾弃,其所谓的招牌菜,相比之下简直如同残羹冷炙,难登大雅之堂! 段达在杨侗面前跪地痛哭,为胞弟求情,而露则面无表情立于一旁,拱手道:“段玄坤,醉仙阁之主,仗势欺人,侵占街道,私售盐货,请求殿下严惩。”段达闻之,眼中闪过阴霾,随即嚎啕:“殿下宽恕,微臣仅有此弟,请殿下网开一面……” “昔年家母健在时,常言兄弟当同舟共济,外御其侮,教我善待幼弟,致我溺爱过度,使他铸成大错……” “望殿下念及微臣多年为大隋竭忠尽智,饶他这一次……” 段达连连磕头,涕泪横流。十五岁的杨侗终是心软,转向卢楚道:“卢师傅,依孤看,此事大多为其仆从所为,段玄坤或不知情,姑且宽恕,加以训诫即可。” 卢楚一愣,见杨侗如此仁慈,只好躬身答道:“全凭殿下裁决。” 于是,卢楚针对段达发起的大案,因段达的一番哭诉而不了了之。 离了越王府归家途中,卢楚感慨万分:“贤弟料事如神,竟丝毫不差。” 面对三大酒楼与段家的欺凌,睚眦必报的许牧自然不甘吃亏。就在杨侗夜访仙味居之际,他指派范逐与王昭搜集段家欺压百姓、贩卖私盐的证据。既想窃取他的精盐秘方,许牧自不会手下留情。证据确凿后,他径直交予卢楚,卢楚阅后震怒,誓请越王严惩段家,至少段玄坤贩卖私盐罪无可恕。 然而,许牧并未过于乐观。虽与杨侗交往不深,但他深知杨侗未必能狠心处决段玄坤,特别是杨侗师从正直的卢楚…… 故而,他劝卢楚不必强求,以免伤了师徒情谊。卢楚感怀颇深,归家之时,竟发现许牧携食盒而至,不由得感慨万千:“贤……弟,真乃……神机妙算……” “殿……下……果真……未对……段家……出手……” 餐桌上,卢楚边享用佳肴边讲述越王府之事,许牧点头,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段家若非根基深厚,何以列位洛阳七贵? “老卢,你今日直言不讳,恐惹段达忌恨,往后须多加小心。”席间,许牧善意提醒。 卢楚却一脸不屑,正义凛然:“段达不过是谄媚之流,我岂会惧怕?” 许牧点头,不再多言。正人君子向来不齿宵小之辈。历史中,卢楚最终陨落在王世充与段达之手,但这一次,许牧决心不让悲剧重演。 “老卢,国子监已开学数日,可曾想过组织些课外活动……咳咳,比如踏青郊游,我城外的贺若庄园倒是绝佳之选。” 席间,许牧边品尝红烧鱼,边随口提议,“毕竟孔子云,君子需六艺兼备,不可偏废。” 卢楚皱眉,遍寻记忆中的经典,却未找到孔子的这段论述。 “贤弟,你又来了,孔圣何曾有此言?”卢楚朗声笑道,此刻心境平和,言辞流畅。 这个时代,程朱理学尚未登峰造极,孔子的地位亦未至不容质疑。 第75章 改头换面 许牧口中的全面发展,在当时文人群体中,可不是随口说说的空谈。 自魏晋南北朝以来,八大显赫世家如同八根擎天柱,号称世间门阀之最,无人能出其右。 这八大势力的影响下,天底下的文人,崇尚的是文武双全。 出门能为将帅,回家则是宰辅。 上马领兵作战,下马治理民生。 不论是已逝的贺若弼、韩擒虎,还是后来助大唐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李靖、秦琼等人, 个个都是出入将相的典范。 文武兼备,便是隋唐时期特有的风貌。 因此,许牧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卢楚的认同。 他略作思索后说道:“半月后即是立春,不如就定在那一天如何?” 许牧眼睛一亮,粗略计算了时间…… 没几天后,孔兴岳便会挖通地道,启动窃粮大计。 而贺若庄那里,已经备好了五百艘货船,随时准备运粮,借助水路直达阳城。 到时候,几乎可以顺手“请”那些监生一同上路,连同粮食一同送往阳城。 “如此安排极妙。” 许牧咧嘴笑道:“那天国子监监生们的餐食,就由我仙味居全包了!”毕竟这样才能在食物中下蒙汗药。 让他们吃了药直接昏睡过去,等醒来时,早已身在阳城。 贺若庄顺着通济渠下行,半天即可到达阳城近郊,加上这段时日,老张主修的护城河工程在万人协作下接近完工! 这条水路,未来将成为万民城输送人才的生命线。 最终,立春踏青之事确定,许牧告别卢楚,离开府邸。 直接出城,直奔贺若庄。 范逐来报,自从上次对段家有所警示后,三大酒楼的生意每况愈下,却没再生事端。 仙味居稳步发展,日均收入二百贯,净赚一百二十贯! 这让范逐乐得合不拢嘴。 虽出身商贾之家,但他从没想到赚钱竟能如此轻松。 仅仅租下一间酒楼,随后便轻易碾压三大名楼,隐隐有成为洛阳首席酒楼的趋势。 日进斗金,毫不夸张。 但这越加让范逐对许牧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一切成就,都是在许牧精心策划与宣传下才得以火爆。 比如评书、童谣的推广…… 二楼茶饮、三楼酒肆,加上楼费的创意…… 经过这一次实战操作,范逐对许牧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再也不敢轻易质疑许牧的决策。而许牧在仙味居步入正轨后,便准备将重心转向贺若庄的建设。 贺若庄中。 许牧召来两名猪倌,即使他们捂着鼻子,仍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确定怀孕了?”许牧挑眉问道。 他此次前来贺若庄,主要就是为了确认那两头大白猪的繁殖情况。 因猪倌来信说母猪怀孕了…… 让许牧异常振奋,和卢楚敲定踏青细节后,便马不停蹄地出了城。 此刻,两位猪倌脸上也是掩不住的兴奋,认真回应:“不敢欺瞒主人,这两头宝贵家伙已连续五日未见发情,且反复检查,这五日内并无出血现象。” 许牧一时语塞。 说实话,不发情他还理解,但出血这事儿……他不太明白。 另一位猪倌脑子转得快,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母猪和女子一样,会有月经,一旦怀孕,便不再出血了。” 许牧闻言恍然大悟,望着这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已掌握如此多知识? 不知不觉中,他已在心里将二人列入了万民城的人才储备库。 万民城当前肉类短缺,受限于地域狭小与缺乏专业人士,无法大规模养殖种猪,因此养殖场迟迟未能建立。 最终,无奈之下,许牧从研究所里带出了辛苦培育的少数几头大白猪中的两头。 计划在洛阳城外饲养。 贺若庄,许牧打算表面上作为养猪场,实际上则建设成临时的军事据点。 这样一来,谁也不会怀疑那群监生会在这里消失不见…… “干得好,你们做得不错!待它们产下猪崽,每人奖赏一贯钱!” 许牧对有功之人从不吝啬,沉声说道。 两名猪倌顿时跪倒在地,激动万分。 一辈子养猪,从未有人尊重过这份手艺,唯有主人,对他们如此重视。 一定要把这些猪养好,把贺若庄变成大型养猪场,以此回报主人…… 二人暗暗下定决心,开始筹备猪场、猪圈等事宜。 对于他们的建议,许牧都一一采纳。 贺若弼恐怕至死也料不到,他煞费苦心打造的军事要塞,被许牧改头换面,建成了养猪场。 除了准备将贺若庄改造成养猪场,许牧还规划了一片区域,对贺若庄进行了彻底改造。 将其分为外庄和内庄。 第76章 运粮 好些日子没见,孔兴岳那张满是尘土的脸又映入眼帘。 他手里紧握着沉重的工兵铲,头发蓬乱,从地底钻出来,对着许牧抱拳行礼:“主公,再给一天时间,地道就能运粮了!” 离半个月的期限,还差三天。 换句话说,加上今天,孔兴岳带着工兵队,提前两天完成了任务。 实际上,他们队伍的前锋已经挖到了洛口仓的地下。 不料,却碰上了洛口仓那堵坚不可摧的石墙。 洛口仓为了储粮,做了层层防水防鼠的安排,最后这堵石墙,让工兵队耗费了不少时间,只能等到明天才能完全打通。 听到这个消息,许牧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 总算是提前完工了。 老张那边也接近尾声,这两天就会开渠引水进阳城的河道,形成护城河。 到时候,靠着万民商号的船只,就能在两地间穿梭,把粮食源源不断地运进阳城。 通济渠上的商船众多,谁也不会想到,万民商号的船队运的竟是洛口仓的粮食。 “如今,五百艘商船已经就绪,每艘能载八十石,一趟来回需一日,这样算来……每天能运四万石粮食!” 这个数字,已经是许牧目前能调度的极限了。 接下来,就是尽量保持李密和王世充之间的战争僵局。 拖得越久,他能搬的粮食就越多。 打上一个月,许牧就能转移一百二十万石粮食! 而洛口仓作为天下最大的粮仓,里面的存粮远不止这些。 “先定个小目标,等我搬空洛口仓,再让李密……去拿下洛口仓吧。” 站在贺若庄的通济渠渡口,许牧望着湍急的河水,视线慢慢移向洛水的方向。 通济渠的水因连接洛水而成,而洛水边,两支大军正激战对峙。 李密虎视眈眈,多次渡河不成,王世充的部队为了阻挡英勇善战的裴仁基部,也损失惨重。 …… 山的南边水的北边为阳,山的北边水的南边为阴。 洛阳城横跨洛水,位于洛水之北。 而此刻,在洛水南岸,李密正屯兵于此。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洛阳城。 洛阳城墙坚固且高大,易守难攻,短期内不可能攻克。 当年,礼部尚书杨玄感在李密的怂恿下叛乱,曾试图占领东都洛阳以树立威信,李密就曾劝阻过。 而今,李密凭借着瓦岗军的兴起,再次面临是否攻打洛阳的选择。 但目前,由于春季的一场洪水,夺走了无数生命,李密觉得洛口仓比洛阳城要重要数倍。 因此,他全力攻打洛口仓。 然而,王世充洞察了他的意图,严防死守,激战半月,瓦岗军竟无一人能成功过河。 在主帅营帐内。 李密望着座下的将领们,沉声说:“我们列阵半月,却毫无进展,王行满本是胡人,无甚才学,靠着谄媚上位,兵力不过三万,竟挡我半月?!” 行满是王世充的字,他本是西域胡人,后改姓王,取了汉名。 要知道,李密这次为了攻打洛口仓,集结了足足八万大军! 正值春季,河南郡内流民遍地,李密从中看到了机会,才让裴仁基的先头部队猛烈攻击。 只要有了粮食,瓦岗军能在一夜之间壮大数倍! 听了李密的话,翟让、孟让、裴仁基等将领都低下了头。 “未能顺利渡河,是末将无能。”低头的同时,裴仁基站了出来,主动承担责任。 这次进攻,他的部队作为先锋,却每次都不能成功登陆。即便是平日里对裴仁基极为看重,李密此时也不禁面上露出了不满:“三日之内,必须成功渡河,否则军法处置!” 眼看就要登上人生的巅峰,成为天底下最大的反王,却吃不到眼前的肉,李密心里很是憋屈。 裴仁基沉声点头道:“请主公放心,经过这段时间的试探,末将已经有了计划,敌人多次小胜,必然骄傲,今日末将将再次率军渡河,假装撤退,以骄敌心,等到夜晚,再秘密渡河!” 听完他的计谋,李密眼中一亮,神色这才放松下来。 “拿纸笔来,今日我亲自写文,传达给全军将士,以振士气!” 最终,李密下令,当着众将领的面,在案前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写下了千言书。 裴仁基见状,不禁靠近过去,被李密文字中的才情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读了出来。 第77章 粮草被毁 洛阳城里,李密亲手拟写的《讨伐洛州檄文》如同夜色中的急行箭,直射越王府。 王府深处,年轻的杨侗紧抓檄文,面红耳赤,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低吼道:“李密这贼人,真是狂妄至极!” 尤其是读到“用尽南山之竹书写罪状也不够,排空东海之水也无法洗净其恶”时,他几乎失控。 他的祖父竟被辱至此! 卢楚立于一侧,同样怒不可遏,但最终只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瓦岗那帮逆贼,野心昭然若揭。如今,只能指望王将军能守住洛口仓,扞卫我大隋江山了。” 他的话语虽断断续续,却奇迹般地让杨侗的怒气稍减。 “王将军是我大隋的栋梁,定能稳守洛水,挫败贼军锐气!”杨侗攥紧拳头,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希望。 …… 贺若庄内,许牧也拿到了这篇将留名青史的檄文。 作为一名历史的旁观者,许牧的心情无比复杂:“妙哉!妙哉!妙哉!文辞犀利,畅快淋漓!” 接过王昭手中的檄文,许牧连赞三声。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罄竹难书”,一词因此流传至今。 这文采,这水平,痛斥而不失风度。 至于被骂的是谁,许牧自然清楚,但杨广已逝,现世只剩万民城市的城建司老杨,他对这些不以为意。 骂的是杨广,与老杨何干? “孙颖真该学学,与李密比,他还差得远。”许牧感叹之余,暗自思量。 王昭沉默,心中却想提醒主君,勿长他人志气。 感慨之后,夜幕中,许牧披上外衣,踱步至通济渠边,凝视洛水方向。 历史上的檄文总在大战前夕诞生,旨在鼓舞士气,李密此举,显然意义深远。 今夜,似乎非同寻常。 “老张,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许牧轻语,目光投向下游的阳城方向。 他深信,那位反贼克星,曾亲手终结多股反叛力量的张须陀,有办法牵制李密。 …… 阳城,夜已深沉,星光满天。张须陀尚未收到檄文,却接到了斥候急报。 裴仁基部今日再次渡河失败,身披铁甲的张须陀望着城外徐世绩的三千兵马,冷笑一声。 自从秦叔宝被擒,加之连日暴雨,李密意识到时机紧迫,派了一位年轻将领驻守阳城。 此人行事谨慎,即使他令民众挖护城河,徐世绩也未有动作。 “传令,两百铁甲军整装待发,带上火折,准备夜袭!”张须陀在星辰照耀下沉声下令。 次日清晨,洛阳城外,贺若庄。 许牧收到张须陀的捷报,信中详述了昨晚之战。 老张亲率两百骑兵,夜袭李密的瓦岗军粮草,一把火烧尽。 两千余人的瓦岗后勤部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铁甲军毫无招架之力。 粮草被毁,物资焚烧殆尽。李密不得不遣翟让率七千精兵回防。 而与此同时,裴仁基趁夜强渡,王世充沉浸在击败瓦岗的喜悦中,未曾察觉,却终是徒劳。 硬闯只会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张须陀以其智谋,巧妙化解了洛口仓的危机。 阅罢战报,许牧感叹:“老张不愧是反贼克星,对战局的洞察力令人佩服。” 信中,老张分析了判断李密即将攻击的两点依据:一是昨日黄昏瓦岗军炊烟异常繁多,透露出饮食异样;二是瓦岗军频繁调动粮草,活动异常。 仅凭细微末节作出精准判断,非一般人所能。 “老张已是名将,若配备上行军图、望远镜、先进武器……” 许牧暗想,若老张拥有这些,同期名将皆会黯然,万民城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但目前,许牧也只能幻想。望远镜或不久将来临,至于火枪大炮,即使研究所有加速,怕也还需时日。 …… 越王府,杨侗手握阳城送来的军报,陷入沉思。 内容与给许牧的大同小异,只是出自孙颖之笔。 阅毕,杨侗激动不已,紧握卢楚之手,兴奋道:“卢师傅,孤果然没看错阳城侯!瓦岗贼夜渡诡计被他识破,反击成功,烧毁大量粮草,围魏救赵,解了洛口仓之围!” 今晨,王世充带回战报,叙述了昨夜敌军渡河的详情。 第78章 后院起火 今天早上王将军信里提到的事,没想到真的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难怪瓦岗那些家伙刚过河就急匆匆撤退,原来是阳城侯搞的鬼。” 卢楚接过来信,细细读完,也不禁点头赞许:“这小伙子确实有两把刷子,对兵法门儿清,有他在阳城坐镇,足够拖住瓦岗军的后腿,让他们首尾难顾了。” 但信末的内容,还是让卢楚眉头一皱:“只是这位阳城侯……求胜心切了些,刚立了点功就想着奖赏,实在……” 杨侗对此却是不以为然:“卢师傅这话差矣,国难当头,忠勇之士也需鼓励,这次阳城侯立下汗马功劳,孤自然不会吝啬封赏。说起来,永昌公主快到洛阳了,以后这阳城侯,就要叫孤一声姐夫了。” 卢楚默默点头,不再言语。 有功自然当赏,况且据王将军的战报,孙颖并非虚报军功。 “今天心情不错,卢师傅可愿意陪孤去趟仙味居?” 最终,杨侗拉着卢楚往仙味居而去,直奔三楼。 上次没尝成的美酒,近日听说整个洛阳城都在热议仙味居的酒烈如虎,心痒难耐,想去一试究竟。 这一回,由范逐亲自招待,最后还得帮他把喝得东倒西歪的两人送出仙味居,各自送回越王府和卢府。 …… 洛水之南。 瓦岗军的大营里,主帐中。 李密一脸怒容,不停地拍桌,下面的将领们跪了一地,个个低头不敢吱声。 “好个阳城侯!烧了我的粮草,毁了我的物资,还断了我的退路,徐世绩呢?让他盯着阳城,就是这样盯着的?” 李密气得一口血差点没忍住,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事实上,在裴仁基部被阳城挡了道后,又遇上了暴雨,导致迟迟攻不下阳城。 李密调整策略,让徐世绩带三千精兵留守阳城,自己则绕过阳城,直接驻扎洛水之南,准备渡河。 原以为阳城兵力不足,无法主动出击,又有徐世绩的精兵驻守,应是万无一失。 谁能想到…… 一番狂怒之后,李密的情绪才稍微平复。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裴仁基。 “德本啊,叔宝说的还真不假,这家伙……夜袭烧粮,同时阻我渡河,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堪称名将。我常想,自从张须陀之后,世间再无良将,没想到……” 李密的表情极为复杂。 两年前,他投靠翟让的瓦岗军时,正被张须陀压着打。 翟让被打得几近崩溃,都想解散队伍各奔东西了。 李密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利用信息差和张须陀的轻敌,设伏阴杀了张须陀。 此后,翟让甘愿奉他为主,自己则甘居人下。他一生最得意的,莫过于设计诛杀张须陀。 从此,他便青云直上,一路顺遂,迅速壮大。 可如今,孙颖竟让他再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他是造反界的专家,从杨玄感起事开始,辗转多处,最终在瓦岗军中立足。 期间不知劝死了多少人。 杨玄感、其家人、李氏皇族…… 加入瓦岗前,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为了至高的理想不懈奋斗。 “孙颖此人,判断准确,用兵诡异,虚实难辨,实非等闲之辈。”裴仁基缓缓抬头,苦笑了一下。 本来他就要成功了…… 敌人毫无察觉,只要他顺利登陆,控制滩头,后续部队就能源源不断地进攻。 洛口仓几乎触手可及。 谁承想后院起火,只能紧急撤退。 李密闻言冷哼一声:“那又怎样?张须陀都栽在我手里,一个孙颖算得了什么!传令下去,徐世绩防守不力,本当问罪,但战事紧迫,先戴罪立功,继续留守阳城,绝不能让孙颖再扰我大军!” “此外,各位需尽快整编部队,准备重新渡河,三日……最多十日内,必须拿下洛口仓!” “遵命!” 众将齐声应答,神色却有些黯然。只因……李密提到了张须陀。 他们这些人,都被张须陀碾压过,四处投奔,那些势力的头领全被张须陀收拾了,他们作为小头目,看苗头不对才逃过一劫。 张须陀这个名字,让他们胆寒。 没有人能像李密那样轻松。 众人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还好,张须陀已死,对方不过是区区阳城侯罢了。 …… 贺若庄,码头。 一百名铁浮屠亲卫守护下,许牧正指挥着城里雇来的百姓……搬运粮食。 一袋袋粮食从仓库搬出,百姓心中满是疑惑。 这么个小仓库,怎装得下这么多粮食? 这些百姓,自然是许牧让范逐招来的。 每人每天三十文的高价,招了整整五百人! 五百条船挤满了贺若庄的码头,密密麻麻。 这五百人从内庄的仓库里一袋接一袋地扛着粮食,装满了船,忙活了一整天,终于把所有船只填满。 装完粮食,天已全黑,接近子夜。 许牧立于码头,迎着凉爽的江风,沉声下令:“启程!” “遵命!” 船上来自阳城的战士齐声响应,随即起锚,扬帆启航。 顺流而下,明日拂晓前,五百船全部可抵达阳城。 之后,张须陀会安排人手卸货。 望着这五百船粮食,许牧心潮澎湃。 有了这批粮食,万民城将真正崛起。 粮食充足,就可以大量吸纳人口,扩充军队,科研所的技术研发也能加速。 “第一批,五百船,共计……四万石!” 说实话,这阵仗挺大,许牧为了避免太过显眼,特意选在夜晚航行。 白天则分散开来,阳城那边装些仙味居所需的物资,运回贺若庄码头。 顺带等待这些百姓装船,白天装,晚上行,减少暴露的风险。 对外,则宣称这些都是万民商号的商船。 毕竟乱世,管理混乱,通济渠上大多是从江南往洛阳的商船。 五百船只的帆上都标着“万民商号”四个大字。 而那些百姓,拿到工钱后,也被安排休息。 这些百姓……既然参与了运粮,许牧没打算让他们离开。 等到洛口仓的粮食差不多搬完,他会将他们一同带回……万民城。 第79章 新酒楼选址 阳城里的粮食,正等着我们……给它挪到万民城里头去。阳城的外头,站着个人。 徐世绩刚收到李密的责问信,苦笑了一下,摇了摇脑袋。 跟李密手底下那些个资历深厚的老将比起来,徐世绩今年才二十四,算是李密队伍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人物。 打他十七岁那年,瞧着大隋皇朝一天不如一天,病入膏肓的模样,他就投了瓦岗军,那时候跟着翟让干。 两年多前,李密进了瓦岗,打败了张须陀之后,是他极力劝翟让让出位置给能人,尊李密为老大。 他还主动帮李密笼络人心,对李密那是忠心得没话说。 但这两年来,随着各地的反叛军加入了瓦岗,李密把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了他们,反倒是越来越看不上自己。 这次攻打洛口仓的大功劳,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就只派他到阳城外头守着。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孙颖昨晚偷袭的事儿?王世充养着祸害,好让自己显得重要,借着我们瓦岗的势力往上爬,现在都成了大隋的大将军了。我要是想立功,正好得用上孙颖这人!” 放下了李密的责问信,徐世绩的眼里闪着光。 骨子里,他其实还是觉得自己是个造反的人。 毕竟这天下是大隋的天下,根深蒂固,瓦岗军起义,名不正言不顺的。 除非有一天,瓦岗真把天下夺过来,那时候他们就成了替天行道,顺应民意的英雄。他一直觉得自己有勇有谋,却不受李密重用,连建功立业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变成了一个坏循环,李密越瞧不上他,他就越没有机会立战功,也就没法展示自己的真正本事。 而现在…… 徐世绩望了望十里之外的阳城,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阳城外,一串商船慢慢悠悠地往里进,阳城的守军沿着岸边护送着,生怕他偷袭。 但他压根就没打算捣乱。 “孙颖啊孙颖,你对咱们老大构成的威胁越大,我的功劳就越大!” 徐世绩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下令给全军,不准轻易行动。 暴雨过后,他对着阳城的守军,始终保持着观察的态度。 他们挖护城河,他在观察。 昨晚他们冲去洛口仓补给部队那边,他也在观察。 等李密他们都没法对付孙颖的时候,他立功的机会就来了! …… 洛阳城里,贺若庄。 送走了第一批商船后,许牧的心情格外好。 一天四万石粮食,问问这世上的同行,谁能办到? 如今万民城里的仙味居也已经走上了正轨,悄悄地占据了洛阳高端餐饮市场的半壁江山。 原来的三大酒楼已经成为过去,昨天段玄坤还亲自上门,向范逐求和。 许牧编的那首童谣,已经传遍了洛阳的大街小巷,几乎人人都知道了三大酒楼的真实嘴脸。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单纯,这类八卦消息传播得特别快,结果导致三大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差。 大家宁可去仙味居排队,也不愿意去三大酒楼吃剩菜冷饭。 所以段玄坤恳求范逐别再煽风点火,暗中操控了。 只要仙味居不再推波助澜,老百姓很快就会忘记这事儿。 时间一长,三大酒楼还能挽回一些老顾客。 毕竟洛阳城这么大,酒楼市场广阔,不是仙味居一家就能全包下来的。 然而…… 范逐却严肃地拒绝了:“抱歉,仙味居正打算在洛阳开第二家分店呢。” 这话的意思,就是仙味居要独占洛阳所有的酒楼市场! 段玄坤听了,脸色铁青,一句话没说,甩袖子就走了。 这些自然都是许牧授意的。 他的计划,就是要搞行业垄断。 民以食为天,先从餐饮下手,垄断整个洛阳城。 这块市场实在太大了,按照许牧粗略的计算,洛阳的人口可是上百万啊! 能在东都洛阳住的百姓,多少都有些家底,消费能力也是这个时代的顶尖。 所以他开在永康里的那个酒楼,每天都门庭若市,日赚两百贯。 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千贯的惊人数字! 要是垄断了整个洛阳的酒楼市场,每天的盈利甚至能到两千贯! 一个月,那就是六万贯! 几十年后的唐朝,会有这样一句话来形容富商:“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对许牧来说,垄断了洛阳的酒楼业,不过是两个月的利润罢了。 想到这儿,许牧在贺若庄又坐不住了。 带着王昭,许牧进城开始选地址。 首选人流量大的地方。 转悠了一上午,许牧就定下了东市和西市这两个点,适合开新酒楼。 中午时分,正好逛到了白马寺,许牧就在寺外的小摊上随便吃了点面饼,打算下午继续考察。 光三家酒楼,显然不够服务上百万的人口。 要满足这些人的餐饮需求,起码得有八家仙味居。 “这面饼……” 许牧咬了两口,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在隋朝,全国上下都流行吃饼,有的人家里一日三餐都是饼。 第80章 救命的面饼 平日里习惯了仙味居的美食,许牧只尝了两口这街边的食物,便觉索然无味,只好搁置一旁。 而王昭呢,从不对食物挑剔,吃得津津有味,转眼间,自己的那份就见底了。 许牧正打算忍着饥饿继续行走,忽然瞥见摊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偷偷瞄着他那咬过一口的面饼,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说他们是乞丐其实不太恰当,许牧仔细一看,那些都是些七八岁模样的孩童。 被许牧的目光逮住,孩子们迅速低下头,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触,尽管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喉咙也不停地吞咽着唾沫,但他们还是忍不住偷看那块只缺了一口的面饼。 “洛阳城,怎会有如此景象?”许牧招来了面饼摊的摊主询问。 摊主连忙堆起笑容解释:“客官有所不知,他们原本并非乞丐,多是城郊的农户,前阵子洪水肆虐,冲垮了许多家园,死了不少人,能活下来的已是万幸。” “像这样的,白马寺南边还有一大片,都聚在那里呢。”摊主边说边指向南方,一脸的无奈。 许牧眉头紧紧皱起,他的眼神凝重而忧虑地望向眼前的繁华景象。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疑惑,对于这个所谓的盛世,他感到一丝无奈和失望。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对这个世界的现实感到痛心疾首。 隋朝鼎盛时期,户数达九百六十万,人口约五千万之众。 然而唐朝初年天下安定,人口统计却只剩二百多万户。 虽有不少人流离失所,无法计入,但因劳役、税收、战争、灾荒等,死去的百姓,数目恐怕惊人。“王昭,再去买十斤面饼,分给他们吧。” 许牧望着那块自己只咬了一口的面饼,心中满是沉重。 “客官宅心仁厚,定会福泽深厚,世代荣华。”摊主面露喜色,连忙夸赞道。 他这一番感叹,正是为了这个效果。 来白马寺祈福的多为富贵人家,其中不乏心怀慈悲之人,听了他的感叹,大都会在他这里多买些面饼。 许牧早已洞察摊主的小算盘,轻轻摇头,却没有拆穿。 也难怪摊主见到这些孩子围在旁边,并不驱赶。 “拿去吧。” 王昭购得十斤面饼,一一递给了那些孩子。 瞬间,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接过面饼。 力气大的多得了些,力气小的则只分到少量,但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他们用手抚摸着自己得到的食物,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他们因长期饥饿而面色蜡黄,身体瘦弱,小小的身躯似乎随时会被风吹倒。 衣裳破烂不堪,上面还沾着一些泥土和灰尘,有些甚至已经破损到无法完全遮盖身体。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和饥饿,但眼神却充满了渴望和期待。这些孩子得到面饼后,并没有立即狼吞虎咽,而是小心翼翼地捧着面饼,眼眸闪亮,悄悄抬起头,看向那个给予他们食物的人,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 他们依然不敢直视许牧,只是匆匆一瞥,便低下头,纷纷跪倒在地,向着许牧磕头致谢。 那磕头声沉闷而真诚,重重地敲打在地面上。 做完这些,他们就把那面饼紧贴胸口,一溜烟朝南边跑去。许牧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才慢慢直起腰来。 “少爷,要不我让仙味楼送点吃的来?”见许牧对街边小吃提不起兴趣,王昭轻声提议道。 许牧的目光仍旧停留在白马寺的南方,挥手说:“走,我们悄悄跟上去瞧瞧。” 哪怕已经给了他们那么多干粮,许牧心里还是好奇,想知道他们究竟住在什么地方。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不满十岁的孩子在白马寺前乞讨度日。更让人不解的是,得到了食物,他们竟舍不得吃,反而像宝贝似的揣在怀里带回去。 ...... 当他们真正踏入白马寺南侧时,眼前的景象让许牧怔在原地——一片破败不堪的棚户区,一时间,他无言以对。特别是随着那些乞儿的归来,孩子们欢呼着“大人”奔向各自的“家”,这让他更加震撼。 说那是家,倒不如说是用最简陋的木料搭成的,既漏风又透雨的临时栖身之所,连像样的茅草顶都称不上。然而,从这些“家”中传出的,竟是阵阵欢笑。原来,这些外出乞讨的孩子们,家里多半有病重不起的父母,年幼的肩膀早早扛起了养家的重担。外出乞讨,成了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儿。这些难民见到衣着整洁的许牧走进来,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眼神复杂,有惊恐,有畏惧,有自惭,也有期盼…… 许牧绕着棚户区走了一圈,估算这里大约聚居了一千多人,全是因为天灾人祸自发聚在一起。洛阳的官府对此也是半睁半闭,没有强行驱逐。灾难之后,往往伴随着疫病肆虐,尤其是在冬春交替之时,这里的难民大都疾病缠身。 在这样的地方,一旦生病,结果往往是唯一的。 这是一个连穷苦百姓和流浪者都不敢轻易生病的时代。 “老杨啊,这样的世道,可真是你所期望的吗?” 许牧心中长叹,不禁想起了远在万民城的杨广。 第81章 外卖服务 这一切,自然不能全盘责怪老杨。 但老杨肩上的担子,确实不轻。 假如不是他怀揣着改天换地的壮志,妄图一人完成几代帝王的伟业,世间的局势或许又是另一番景象。 可能是自小受父亲杨坚的影响,老杨登基后,对关陇贵族的打压尤为严厉。 科举制度的持续推行,意在动摇这些贵族的统治基础。 民间甚至一度流传着“八柱国”的说法。 关陇贵族,曾几何时掌控朝堂数百年,魏晋南北朝时期,就连弘农杨氏的兴起,都与其千丝万缕。 征讨高句丽,调用了大批关陇贵族的精兵强将,却不料此举将他们逼入了绝境。 一时间,各地叛乱频发,不下百起。 门阀世家的问题,直至武则天时期才稍有缓和。 但许牧不同,他手握科研所,在这乱世之中,正逢时势造英雄的年代。 他有能力重铸天地……借助万民商号和万民城,将那些腐朽的门阀世家拉下神坛,踩在泥土之中。 在这乱世之中,唯有他能成就这等壮举。 李密不行,出身不正,难以名正言顺地夺取江山;李渊也不行,即便建立了唐朝,背后仍离不开关陇贵族的鼎力支持,在武则天之前,大唐依然笼罩在贵族的阴影之下。 朝廷上下,门阀世家的高官比比皆是。 只有万民城,独立于世家之外,才有能力终结乱世,开创崭新的篇章。 “那些都太过遥远,眼下的首要任务,是尽我所能帮助眼前的人。” 许牧摒弃杂念,望着眼前的难民营,萌生了援助他们的念头。 万民城的成立到平定乱世,尚需时日,在此之前,他希望能为这时代的民众带来一丝短暂的安宁。 “首当其冲是建立医馆,招募医生治疗难民。” “接着,便是为他们安排生计。” 离开难民营的路上,许牧心中已有打算。 至于医馆,孙思邈先生行踪不定,如空中楼阁,难以寻觅。 此刻,他或许已完成了传说中的《千金方》。 只是无人知道他的确切位置。 因此,许牧只得先从招募普通医师做起。 像孙老这样的国医,只能看缘分了。 不过,待万民商号遍布全国,情报网络完善之后,找人便不再是难事。 毕竟药王孙思邈声名显赫,一旦现身,必是轰动一时的大事。 “医馆容易解决,直接购买就行,可生计问题……”许牧沉思片刻,这群难民大多不识字,且人数上千。 他思索良久,也没找到合适的营生之道。 “对了!可以做外卖服务!” 许牧回到仙味居,享用了一大盘红烧鱼,忽然灵光一闪。 正好他打算在洛阳城大举开设分店。 像杨侗这样因身份而不愿外出用餐的贵族,不在少数。 以往都是范逐亲自送至卢楚府上,再由卢楚转交。 想到这里,许牧急忙召来范逐,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范逐闻言,眼中闪过亮光,极为赞同:“主公此举既行了仁义,又能进一步提升仙味居的知名度,实现全城垄断,这外卖之策,真乃一石二鸟之计。” 范逐的确眼光独到,从商人的角度看问题长远。 在这个时代,酒楼虽提供外送服务,但没有哪家能像仙味居这般炙手可热,外卖订单必然络绎不绝。 到那时,顾客只需派仆人来仙味居的分店订餐,再由外卖员配送,仙味居的影响力便可迅速扩散。 范逐来回踱步,越说越是兴奋:“加上我们未来规划在洛阳城开设八处分店,覆盖全城各个角落,这些难民作为送餐员,距离并不远,只需腿脚勤快些,即可准时送达。” 许牧微笑点头,他也正考虑此点。这个时代不同于后世,没有电动车,也不能骑马送餐,只能依靠步行。 但若有了八家仙味居,洛阳城的食客都将有机会品尝到仙味居的美食。 可以预见,当仙味居八店同开之际,洛阳城内其他酒楼的生意必将一落千丈。 加之外卖的宣传效应,顾客群体将进一步扩大,吸引潜在客户,垄断洛阳市场,指日可待。 “那就这么决定了!今日我已经确定了东市和西市的地址,明日你亲自走一趟,选好剩余五处,务必保证覆盖全城均衡。”最后,许牧拍了拍范逐的肩膀:“好好干,争取这个月仙味居净利润突破一万贯!” 稍作停顿,许牧又想了想,续道:“老范,你这段时间为仙味居奔波劳累,我都看在眼里,因此我决定……” “给予你百分之十的利润分成。” 许牧的话让范逐激动得无以复加,耳边不断回响着“百分之十”这四个字。 若净利润真能达到一万贯,他就能分到一千贯! 一年下来,收入就是一万贯…… 这已是巨富的水准了。 “属下必定尽心尽力,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选址。” 范逐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不顾天色渐暗,匆匆踏出了仙味居的大门。 第82章 药费由医馆承担 许牧轻轻一点头,继而问到:“日常见的小病小痛,你可有把握应付?” 这话一出,陈轩轾眼神立刻闪烁起得意的光芒:“那自是不必说,我陈家世代行医,祖上曾是梁朝皇宫里的御医,对付些常见病症手到擒来,就算碰上些棘手的怪病,只要时间允许,八九不离十也是能治的。” 许牧没等他说完就已心中有数,随即吩咐王昭领着他,一起前往白马寺南侧的难民聚集区。 “这里有几百个病号,你可治得好?”许牧紧盯着陈轩轾,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 陈轩轾神色微变,与刚才的自信满满判若两人,支支吾吾道:“那些难民……他们拿不出诊金。” “啪!” 王昭在他背后猛地一拍他的肩,不耐烦道:“我们公子问你能不能治,别啰嗦!” 这一拍让陈轩轾吃痛,连忙应道:“能,能,当然能治,这些都是些小病,药对症了,两天见效,三五天好转,七八天基本就能恢复如初。” 许牧这才缓缓道:“药费由医馆承担,你只管治好他们。” 陈轩轾脸色一变,就算王昭在旁,仍忍不住抱怨:“凭什么?我陈某人不干!” “每月工钱一贯。” “别说一贯,十贯我陈某也不干!”陈轩轾觉得自己被轻视,义正言辞地说。 “每月三贯。” 陈轩轾咽了咽唾沫,这次没再争辩,只是指着难民,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公子为何要帮他们治病?” 许牧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缺人。” 最终,在陈轩轾满腹狐疑中,许牧代表医馆,再次雇用了他。 听见三贯时,陈轩轾其实心里已打起了退堂鼓,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下来。 于是,医馆的东家摇身一变成了驻店医生。 虽然不解许牧说的“缺人”之意,但在签订雇佣协议后,陈轩轾还是尽心尽力地走进了难民区。 他苦口婆心地解释给难民们听,说新东家会免费为他们治病,地点就在白马寺下。 难民们感动得纷纷跪倒在地,陈轩轾却不敢承受这样的大礼,连说都是新东家的意思。 紧接着,陈轩轾开始治病救人,无奈难民中病患众多,他一人实在分身乏术,只好向许牧申请,重新召回之前的学徒帮忙。 许牧自然同意,他急于尽快治好这些人,以便范逐那边整修好的七家酒楼能顺利开业,到时候还需要大量人手做外卖配送。 从此,轩轾医馆每天门庭若市,全是前来求医的难民。 然而两天后,许牧突然接到陈轩轾的消息,匆匆赶到医馆。 病房里,一位妇女面色苍白,无力地咳嗽着,陈轩轾在一旁眉头紧锁。 “东家,这妇人患了重感冒,已入肺腑,若是早几日,或许还能救。” 陈轩轾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许牧望着妇女,她怀中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女婴,每次咳嗽都极力控制,以免惊扰到孩子。 这是轩轾医馆第一个未能救活的病人。重感冒,放到后世几乎不会致命。 但在这个时代,一场风寒却能轻易夺人性命。 陈轩轾告诉许牧,难民区的病患多因风寒侵袭,引起咳嗽发热,严重的甚至昏迷不醒。 眼前的妇女…… 苍白的脸颊上竟难得泛起了红晕,显然已是回光返照。 注意到许牧,陈轩轾连忙介绍:“这位是咱们医馆的新东家。” 妇女无神的双眼闪过一丝光芒,挣扎着想向许牧行礼。 许牧连忙按住她,“安心养病,不必行礼。” “善人……求您,我……我……咳咳……”妇女的眼中充满了恳求,却因不断咳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许牧明白她的意思。 即便咳得厉害,她也努力克制自己,生怕吵醒婴儿。 许牧知道,她想请自己照顾她的女儿,给她找个好人家。 思量片刻,许牧点点头:“放心吧,你若不在了,我会安排好她。” 妇女眼角挂着泪,感激不尽,仍旧挣扎着要行礼。 最后还是陈轩轾制止了她,让她休息。 所谓休息,实则是等待生命的终结。 不久后,妇女在梦中去世,许牧和陈轩轾送她最后一程。 尽管生前备受疾病折磨,但因为许牧的承诺,她离开时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哇——哇——” 与此同时,婴儿哭声响起,她从熟睡中醒来,大声啼哭。 许牧忙上前抱起女婴,哄了起来。 一个生命因乱世而消逝,另一个生命却在这乱世中诞生。 “你母亲无法亲眼看到乱世的结束,但你应该能。” 怀抱婴儿,许牧走出轩轾医馆。 临行前,他反复叮嘱陈轩轾,能救之人务必倾尽全力。 在万民城时,他也曾因医疗条件落后,眼睁睁看着八名铁浮屠侍卫因内伤不治而亡。 “医疗条件必须改善,但这不同于其他民用或军用科技,它需要……” 第83章 不知来历的女婴 一个是需要专业知识的,要是能请到孙思邈那样的高手就好了。” 许牧抱着那小小的女婴,一路上脑袋里转的都是怎么改善医疗条件的事。 医疗技术要是能提上去,这时代的百姓平均寿命肯定能大幅增加。 像破伤风、风寒这类古人眼中的大病,危险性就会小很多。 永康巷里,仙味小馆内。 范逐见许牧抱着个婴儿回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满脸的不可思议。 “头儿,这……”他差点脱口而出,问是不是小少爷。 许牧没理他这茬,一边安抚着不停哭泣的女婴,一边吩咐道:“快去准备羊奶来。” 这一路,女婴几乎就没停过哭声。 许牧头一回带孩子,没什么经验,估摸着孩子是饿了。 范逐一愣,忙不迭应道:“头儿稍等,我马上去弄奶。” 许牧:“……” 他总觉得范逐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又不是他的孩子。 他只是暂时帮着照顾一阵子。 然后给她寻个好归宿,送到个好家庭里去。 没过多久,范逐就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大罐子,“头儿,羊奶搞来了,是东市上现挤的。” 许牧接过奶罐,揭开盖子闻了闻,一股子膻味扑鼻而来。“这能喝吗?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了,给小孩子喝不怕出事?”许牧不由翻了个白眼。 范逐却是一脸委屈:“头儿,我可是跑了好几家,才买到最新鲜的羊奶,虽然膻了点,但那些没法母乳的人家,都是这么喂孩子的。” 这年头,除非是有钱人家请得起奶娘,不然大多数孩子都是喝羊奶长大的。 羊奶膻味重,所以在成人里,也就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习惯喝羊奶。 至于牛奶…… 引进奶牛的技术还得等上好几百年呢。 许牧皱着眉头想了想,目前只能先从羊奶上下功夫了。 “去,找些细布来,把羊奶过滤三遍,再加点醋煮一煮,去去那股膻味。”许牧对王昭吩咐道。 “遵命!” 王昭沉声应下,随即和范逐一起去找细布。 范逐找来细布,交到王昭手上时拽了拽他,好奇地问:“你知道这女婴是什么来头吗?” 王昭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头儿的事,少打听。” 接过细布,他自个儿进了后院,开始煮奶除膻。 范逐若有所思,商人本性的他瞬间想到了投资的可能。 万一这真是头儿在外面的私生女呢? 得赶紧巴结上! 虽是个女孩,但也是表现忠诚的好机会啊。想到这里,范逐连忙叫来仙味小馆的厨师,吩咐道:“去,熬点小米粥,多放点糖,口感要保证好!” 这还不够,范逐接着又让店里的小二放下手中的活,“去东市布庄,买些婴儿的衣服回来,一定要讲究,钱不是问题!” 紧接着,他又叫来另一个小二,说:“去街上买些小孩子的玩具回来。” …… 总而言之,当天晚上,当许牧看着范逐抱了一堆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不至于吧…… 这女婴他只是答应临时照顾一下,真不是他的私生女。 他敢肯定,范逐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猜他过去的风流韵事呢。 自己穿越来这三年,一直是孤家寡人,老老实实地在深山里种田搞建设,哪有心思谈情说爱。 更别提生孩子了。 连房玄龄归顺后,都多次委婉提过自己的婚事。 但许牧都没放在心上。 这个时代,他还真没遇到让他眼前一亮的女子。 无论样貌还是才华。 “幸好我是自己做主的头儿,要不跟别的穿越者一样成了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肯定逃不过包办婚姻。”想到这里,许牧轻叹了口气。 他不是反对包办婚姻,帮别人包办婚姻他还挺乐意的,就像永昌公主和孙颖那样。 但别人要给他包办,他就接受不了。 他一个堂堂的穿越者,这时代谁能配得上他? 不过有范逐这么细心,倒是帮他省了不少事。 把这些东西一一收下,随手拿起一个拨浪鼓在女婴面前晃悠。 没过多久,女婴就咧嘴笑了,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许牧的心情也随之好转。 “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这天下也该安定不少了。” 许牧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脸上也绽放出笑容。 这孩子被他抱回来后,就特别粘人,只要许牧一抱就高兴,换成范逐或王昭就哭。 这让范逐看他的眼神愈发不对劲了。 “对了,你娘姓林,你爹是死是活不知,你娘还没来得及给你起名字就走了,以后……你就叫林倾城吧。” 当夜,哄着女婴入睡后,许牧望着满天星斗,给她起了名字。 “希望你能助力万民城,攻下一个又一个城池,也希望你将来能美得倾国倾城。” …… 第二天清早,正睡得迷糊的许牧就被林倾城闹腾醒了。 她睡觉可不安分了。 第84章 仙味居的地位 一旦交给别人照看,她便整夜啼哭不休,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然而,只要许牧一接手抱起,她便立刻安静下来,眨巴着大眼睛,不哭也不闹。 无奈之下,许牧只好让她伴着自己共眠。 可这…… 代价便是天未大亮,许牧就被床上翻来覆去的林倾城给吵醒了。 “这奶爸当得真是太不容易了!” 坦白说,许牧本想体验几日为人父的滋味,毕竟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未曾亲自抚养过孩子。 然而,仅一天的光景,他就萌生了退意。 睡得比熬夜还晚,起得比晨鸟还早。 “要么……今天就把她送到老卢那儿去?反正他们夫妻多年无子。” 望着在床上四处爬的林倾城,许牧心中突然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呜呜呜——” 仿佛感受到了许牧的不善之意,一直安静的林倾城忽然放声大哭,音量节节攀升。 许牧: “……” 他觉得这女婴简直快要通人性了。 “好了好了,不送你走了,过些时候,咱们回万民城去。” 许牧无奈地将她抱起,不停安抚之下,她这才止住了哭泣。 “幸亏我那研究所还在,回去之后就让你进去锻炼!”抱着林倾城,许牧只做了一天奶爸就宣告投降。 研究所里的时间流逝速度是外界的十倍,能迅速让林倾城成长起来。 长大了,就不会再折腾,反而能给他不小的助力。 “人才培养计划?” 凝视着怀中的林倾城,许牧脑中蓦地蹦出了这六个字。 他一直忽略了研究所的真正价值。 那里不仅能进行科技研究,还能让人在里面迅速学习各种知识。 只是相对的,生命会更快消逝。 为了守住这个秘密,研究所成了单向门,里面的手艺人全部签订了终身合约。 进了研究所,便意味着将在那里终老。 “你还小,有大把的时间去学习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兵法谋略、琴棋书画……” 抱着林倾城,许牧忽觉怀中如抱至宝。她才几个月大, 完全可以在研究所里迅速成长,加速学习。 至于许牧自己,二十多岁的年纪,进去一年出来就三十好几了。 最重要的是,许牧是个极其重视生命的人。 穿越至此,他自立门户,创办了餐饮帝国,还未真正享受过一日清闲。 绝不再踏入研究所半步! 但是……像林倾城这样的孩子,绝对不能多。 多了,难免有人生异心,研究所的秘密终究守不住。 思索片刻后,许牧望着怀中的婴儿,决定先试培养一个。 只有一个的话,他可以全力以赴地培养,并且万民城由他一手创建,无论威望还是影响力,无人能及! 给林倾城喂完羊奶,许牧唤来了范逐,询问分店的筹备情况。 “主公,其余七家酒楼装修已近尾声,预计三天后开业。”范逐一边偷偷瞧着许牧怀里的林倾城,一边回答。 许牧点头道:“医馆也治愈了大部分难民,这三天内,你把他们雇佣进来,提前让他们熟悉洛阳的每条街道,免得外卖延误,影响仙味居的声誉。” 范逐点头称是,起初他对许牧强调的服务并不以为意。 但随着许牧在仙味居推行的几个小改革,他切实体会到了服务的重要性。 在仙味居,顾客用餐结束后,伙计们都会主动询问顾客的用餐体验。 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所有的反馈都被记录下来,用于后续改善。 时日渐长,范逐发现,人们提到仙味居时,不仅称赞美食, 还常夸奖仙味居的服务员、环境布局等。 总之,主公口中的体验,正是商家在外行走的口碑。 他们当前要做的,正是此事。 范逐晃动手中的拨浪鼓逗了逗林倾城,忽又想起一事:“还有,今日越王府的管家来访,问我们的厨师能否去越王府帮忙烹饪。” 许牧挑眉:“他们要宴请宾客?” “是永昌公主将至,越王因此打算宴请全洛阳的显贵,为永昌公主接风洗尘。”范逐消息灵通。 自从上次品字事件后,范逐与越王的关系颇为不浅,越王酒后多次称其为知己。 “原来是老孙的未婚妻要来了。” 许牧眼神一亮,顿时有了兴趣。作为“岳父”,许牧一直希望能促成这段婚事。 当初是他让孙颖频繁书信洛阳,请求与公主结亲。 起初只为博取名声,让世人知晓孙颖此人。 没想到,杨侗竟如此爽快,亲姐姐说嫁就嫁。 “你去回复越王府,厨师不外借,不过……”许牧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仙味居新推服务,承办宴席套餐!无论是谢师宴、升职宴还是家宴,都能找我们。” “小型宴席五十贯一次,中型宴席一百贯,大型宴席二百贯!” 许牧的话让范逐惊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这……这……还能这么干?”他心跳如鼓。 主公的这一提议,让他心动不已。 但虽为商人出身,他从未敢如此设想。 要知道,仙味居是洛阳城最赚钱的酒楼,一天也就两百贯的进账。 而主公提出的“套餐”概念,三种规模的定价,已足够惊人。 “有何不可!” 许牧嘴角上扬,越王杨侗宴请宾客,正是最佳的宣传时机。 借此机会,完全可以将宴席承办业务推广出去。 待到全洛阳的人都尝过这般美食,恐怕那些富贵人家举办宴席时,都会找上门来。 那时的收益……。 第85章 七家仙味居同日开张 许牧心里有数,承办宴席这事儿,准能让人大跌眼镜。 毕竟,正儿八经来酒馆消费的,哪比得上那些豪族大户的财力。 那些豪门望族,几百年的家底堆砌起来,家里没个几十万两银子都不好意思出门。 仙味居的菜肴美味至极,拿来撑门面招待客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考虑到人手紧张,仙味居以后每天就接三场宴席吧,东西少了才显得金贵。” 许牧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范逐嘴角微微一抽,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几道黑线。 看主公这架势,好像还嫌赚钱赚得太容易了。 要是他来操持,有多少单生意就做多少单。 “对了,告诉他们,那两百两银子只是饭菜和人工的费用,酒水和茶叶得另算。”范逐刚要走,又被许牧喊住。 范逐会心一笑:“属下明白得很。” 身为商人,他当然懂,请客吃饭哪有不喝两杯茶、抿几口酒的? 更何况,自家的酒和茶价格不菲。 主公都已经打算在洛阳城里开设万民商号的酒庄和茶园了。 眼下这些还是奢侈品,到仙味居用餐的客人中,能消费得起茶和酒的并不多。 ……三日之后。 洛阳城内另外七家仙味居同日开张,场面异常火爆。 随着永康里仙味居名声大噪,新开的这七家店一开业就顾客盈门。 整个洛阳的酒楼行业,在仙味居的扩张下,一片萧瑟。 一天下来,整个洛阳城的其他酒楼,只有零星几个常客上门。 大多数人情愿在仙味居各家分店外排队,也不愿意去不用排队的其他酒楼。 特别是段玄坤手下的醉仙阁。 左卫将军府内。 段玄坤正向他大哥段达抱怨:“大哥,你看看,他们真开了分店,简直是得寸进尺!今天一整天,咱们在洛阳的酒楼,连醉仙阁在内,总共才挣了十两银子!” 前阵子,他按段达的意思去仙味居示弱求和,结果范逐压根不买账。 还大言不惭,让段家退出酒楼业,洛阳城的酒楼以后全归仙味居管! 而今,洛阳所有酒楼的惨淡经营,让他气得直咬牙。 左卫将军段达此时脸色也是铁青,十分难看。 两人身旁,管家吴健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弯腰低声说:“老爷,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些天仙味居一直在白马寺外接济难民,不光帮他们治病,还提供粮食,其用心不良,一看便知……” 之前,他因言语不当冒犯了杨侗,吃了牢狱之灾。 但段达离不开他,后来暗中运作,背着杨侗把他捞了出来。 重获自由后,吴健就一直盯着仙味居,想找机会报复。 “大哥,你听听,这范逐收买难民,打的什么主意?这本是朝廷该干的活,何时轮到一个商人插手了?”段玄坤愤愤不平地说。 段达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沉声道:“不必多言,明天永昌公主的宴会上,我要当着全洛阳官宦士绅的面,好好参仙味居一本!” 段玄坤一听,连忙道:“大哥高见。” 段达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几天你管好私盐生意就行,酒楼的事先放一放。” 长兄如父,段玄坤不敢违逆,只好讪讪点头。 …… 次日。 越王府热闹非凡。 来往的宾客川流不息,各式佳肴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宴厅。 首位上坐着越王杨侗,他身边是一位年仅十八岁的女子。 永昌公主杨萱。十年前,杨勇死后,杨广登基,她被封为永昌公主,赐于山东郡。 远离京都,让她避过了那次大清洗。 因此,她是少数几位存活下来的隋朝公主之一。 与杨侗是堂姐弟的关系。 “皇姐,快来尝尝,不是孤自夸,这等美味,在整个山东郡都找不着!” 菜肴一道接一道地上,杨侗迫不及待地推荐起来。 下方,紧邻的是洛阳七贵,以及洛阳城中的权贵官员,还有被杨侗特邀的范逐,一人一个小餐桌。 除了杨萱,所有人都喉结微动,目光落在眼前的……烤羊腿上。 外皮酥脆,香气扑鼻,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杨萱闻言,轻轻一嗅,点头道:“确实香气扑鼻,不错。” 随后,有侍从上前帮忙切肉,放在她的碗中。 杨萱姿态娴静地夹起羊肉,送入口中,轻轻咀嚼,舌尖触碰到味道,顿时愣住了。 “皇姐,怎么样?”杨侗在一旁连忙问。 这神情,和他初次喝到卢楚送来的鱼汤时一模一样。 “确实人间美味,口中生津,回味悠长。”品尝完毕,杨萱双眸一亮,忍不住评价道。 “哈哈哈,那自然,这可是仙味居的烤羊腿。” 杨侗这才笑出声,像个讨夸奖的弟弟。 祖辈的恩怨并没有影响到他们,杨侗年少时曾在杨萱的庇护下成长,因此对杨萱颇为依恋。 “仙味居?”这是杨萱首次听到这个名字。 杨萱秀眉微蹙,忍不住问:“我只听说洛阳醉仙阁的烤全羊堪称一绝,这仙味居和醉仙阁有什么关系?” 而在下方,段达闻言一怔,面无表情地夹了一大块羊肉,送入口中。 第86章 仙味居美食无人不知 段氏家族在洛阳的商业版图广泛,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数他们的酒楼业务。 洛阳城中,他们的酒楼星罗棋布,而醉仙楼无疑是最为名声在外的一颗璀璨明珠。 那里出名的烤全羊,几乎是洛阳城的一张活招牌。 对于洛阳的美食记忆,杨萱似乎还停留在十年前,那时候她还不是公主,住在洛阳,小她三岁的杨侗总是跟在她身后,如影随形。 \"皇姐,你这十年没回洛阳,最近城内新开的仙味居,那里的菜肴,别说是洛阳,就算是放到整个天下,也称得上是顶尖水平,极为罕见。\" 杨侗对仙味居推崇备至,原因无他,他自己也被那里美食深深折服。 不仅是他,洛阳的贵族们,只要尝过一次仙味居的手艺,就如同染上了瘾,日日念叨。 “宣索”,这是洛阳贵族们在忙碌时最爱的用餐方式,简单来说,就是现代的外卖服务。 “宣”,即招呼仆人前往酒楼点菜; “索”,则是店小二送餐上门,直接付款。 杨萱眼睛一亮,这是她首次听说仙味居,却见杨侗对这家酒楼评价如此之高。 \"仙味居啊,看样子皇弟在那儿吃了不少顿了。\" 杨萱抿嘴轻笑,言语中带着几分打趣。 杨侗脸颊微红,正好这时仙味居送来了第二道菜——鱼汤。 每人的桌前都摆着一个小陶罐,揭开盖,香气扑鼻。 \"皇姐,快来试试,你从小就爱喝鱼汤,这一款鲜香浓郁,真是人间极品!\" 杨侗帮杨萱揭开了盖子,极力推荐。 杨萱眼中闪过一抹光彩,望着眼前香气四溢的鱼汤,顿时食欲大动。 她自小就喜欢吃鱼。 身为皇室子孙,尝过的美味鱼汤无数,却从未有一款能像这般香气扑鼻,未尝先闻。 她舀起一勺,轻尝一口,一股难以言喻的鲜香瞬间滑入喉咙,刺激着每一个味蕾。 \"这……这汤……\" 她指着那碗汤,声音竟有些颤抖。 作为一个鱼汤的老饕,她从没想过世界上竟然还有能把鱼腥去除得如此干净,同时又完全激发出鱼的鲜美之味的汤。 \"哈哈,没错,这汤也是仙味居的手笔。今天的宴会,就是请仙味居承办的。\" 看到皇姐的反应,杨侗很是满意,他指向下方一人介绍道:\"这位,就是仙味居的主人,今天的美食都是出自他家。\" 杨萱随着杨侗所指望去,见到一位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 但更令她惊讶的是,中年男子身旁竟还有一个少年,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没错,这人正是许牧。 不知为何,这次杨侗设宴,除了范逐,连他也被邀请了。 他不好直接拒绝,这样对越王太过不敬。 况且,林倾城现在一刻也离不开他,一旦离开就会哭闹不止,甚至拒绝进食。 此刻,他正和范逐同桌,一旁的卢楚不停地向许牧使眼色。 他压低声音说:\"贤弟,今日宴上有王仲淹,为兄知你不喜喧嚣,但这也是为你好。你不愿进国子监,为兄便想着为你找个好老师,王仲淹学问高深,跟他学习也不算委屈你!\" 许牧心中暗自苦笑,还王仲淹呢,我连范仲淹都不拜! 这段时间,卢楚一直在琢磨着让他去求学的事情。 没办法,他的年龄……整天在酒楼晃荡,卢楚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许牧无法直接拒绝,毕竟他在洛阳的人设就是一个求学的学子。 于是,许牧假装没听见,四处张望,假装看不见老卢。 这时,听到杨侗召唤,范逐连忙起身,走上前,躬身行礼:\"草民仙味居东主,拜见殿下,公主。\" \"这汤鲜美异常,莫非有什么烹饪秘方?\" 杨萱好奇地问。 范逐忙答道:\"确有秘方,但这正是仙味居立足之本,不便外传。\" 他的话既不卑不亢,旁边的杨侗却不高兴地说:\"皇姐不过是问问,岂会觊觎你安身立命的秘诀?\" 范逐连忙低头赔罪:\"草民并无此意,殿下与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小的秘方……近来段家多次询问秘方,草民一听到秘方二字,就担心又是来巧取豪夺的。\" \"段家?\" 杨侗挑了挑眉。 正哄着林倾城的许牧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可不是他教的。 完全是范逐临场发挥。 不得不说,这波操作,高明。 正在享受美食,乐不思蜀的众人也纷纷停下动作,抬头看向现场唯一的段家人。 段达嘴里正嚼着烤羊腿,也顾不上细嚼慢咽,直接吞下,走出桌位,跪在杨侗面前。 \"殿下,微臣冤枉啊……\" 段达深通官场权谋,不管对错,先喊冤,给自己立个受害者的形象。 第87章 举报仙味居 杨侗脸色一沉,目光凌厉地盯着范逐,低沉道:“你说是左卫将军府上的人?可要有真凭实据。” 其实段达心里也是一头雾水,正盘算着先美美地享受一番那仙味居的羊腿,补充能量,再去找他们的茬儿。 谁让……仙味居的羊腿实在诱人,比醉仙阁的好吃多了。 没想到,仙味居竟趁他沉浸在美食中,毫无防备之时,来了个突然袭击。 而且……还倒打一耙。 这些日子,他对段玄坤盯得紧,绝不可能让他阳奉阴违,跑去问什么秘方。 谁不知道,仙味居的范逐和杨侗交情匪浅,这时候讨要秘方,岂不是自找麻烦? 段达仰起头,目光如刃盯着范逐,等着看他如何接招。 身为杨侗的得力重臣,他身居左卫将军之位,掌控洛阳城所有军马,深受杨侗信赖。 哪知范逐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我可没说是左卫将军府上啊,那威胁我的人虽姓段,但……想必与左卫将军没什么关系吧。” 段达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步步紧逼,冷笑道:“你凭什么肯定他和我段家没关系?” “这个……这个嘛……”范逐突然变得支支吾吾。 杨侗皱眉,沉声喝道:“说!” 若是段家仗势欺人,他绝不会轻饶,但若范逐无中生有,也同样不能容忍。可是…… 范逐咬紧牙关,再次跪倒在杨侗面前,泪流满面地说:“那人自称为断子绝孙,一来就要秘方,不给就威胁要让我们仙味居关门大吉,小民……小民真是吓得不行啊……” “噗嗤——” 杨萱一听,突然笑了出来,“断子绝孙?谁会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 杨侗也不禁失笑:“莫非是范老板记错了?” 范逐尴尬一笑,赶紧抹掉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水,说:“或许是小民记错了。” 段达听了这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莫测。 这分明是在咒他们段家。 咒他们断子绝孙! 但他偏偏发作不得。 否则不打自招,反而证实了他们对仙味居别有用心。 “咯咯咯咯……” 下方,许牧怀中的林倾城似乎也听懂了老范的话,咯咯直笑。 座上的贵族们,一个个忍住不敢笑出声,憋得满脸通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范逐这是在公开讥讽段达。 唯独卢楚,在范逐离开后,坐到了范逐的位置,挨着许牧,对周遭一切毫不在意。 “我说贤弟啊,看见那书生没有,他是王仲淹,学问了得,整个大隋怕是没人比他更有学问了,你不是想求学吗?他正是良师啊……”憨厚的卢楚在许牧面前滔滔不绝。 许牧抬头瞥了一眼,随即低下头逗弄着林倾城。 依旧装作没听见。 开什么玩笑,他身为造反集团的最高领导者,还用读书? 去参加科举? 科举哪有造反来得直接,一步到位。 至于这个王仲淹,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不过是个迂腐的书生罢了。 此时,段达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后,深吸一口气,对杨侗躬身行礼:“殿下,微臣有要事禀报!” “何事?”杨侗望着他。 “微臣要举报仙味居,在白马寺擅自救济难民,多管闲事,意图收买人心!” 杨侗闻言,不由转头看向范逐。 范逐作为仙味居的老板,也愣住了,不由望向许牧,见到许牧点头后,才稳住心神。 他连忙站出来,用主公教他的话说:“殿下可能有所不知,我们仙味居并非救济,实在是因为人手不够,无奈之下才雇佣了这些难民!” “一派胡言!洛阳城百万人家,难道还填不满仙味居的缺口?”段达冷笑着,穷追不舍。 “依我看,你仙味居居心叵测,野心勃勃,不言而喻!不然何以多管闲事,救济灾民,道理何在?” 听了段达的话,杨侗的脸色渐渐阴沉。 自古以来,非皇室之人擅自救济百姓,一直是敏感话题。 这天下是杨家的天下,百姓是杨家的百姓,而范逐却越俎代庖,救济灾民…… 往严重了说,这已近乎叛逆! 范逐强作镇定,回忆起主公先前的指示,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几天里,仙味居在洛阳又开了七家分店,并启动了一个全新的项目,计划覆盖全城,为了便于殿下享受美食,这才特地招揽这些难民的……” 全新项目? 连同杨萱在内,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场中的范逐。 第88章 仙味居的鱼 只有卢楚,依然稳坐许牧对面,耐心劝导,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王仲淹是如何厉害,强调许牧若能拜他为师,这辈子就算是赚大发了。 “什么点子?”杨侗也被范逐激起了一丝好奇,不禁开口询问。 据说这主意是为了方便尊贵如殿下这样的身份,虽然不能常去仙味居,却能每日品尝到仙味居的美味佳肴…… “草民常常想,像殿下您这样高贵的身份,难以常去仙味居,却想日日享受其美味。”范逐跪在地上,声音略带哽咽地说:“殿下为国家操劳,身心俱疲,与殿下相处的这些日子,草民发现您都消瘦了许多……” 卢楚的絮叨中,许牧嘴角微抽,范逐这马屁拍得可真响…… 好在这家伙没站台前,躲在幕后,不然一天到晚给人下跪,他可真做不来。作为一个纯正的现代人,除了父母,他骨子里不愿意给任何人下跪。 杨侗也被范逐的话触动,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自己真的瘦了吗? 似乎是的,这段时间为了支援前线对抗瓦岗军,他厉行节约,每天的菜肴从十六道减到了八道…… 范逐进一步说明:“殿下,草民没什么本事,只能想办法替您排忧解难,所以在洛阳城里另外开了七家仙味居,并在全城设置了五十个送餐点,只需在送餐点下单,顶多半时辰,这些食物就会新鲜地送到您的面前。” 杨侗未及发言,段达已忍不住冷笑:“半时辰?据我所知,离这儿最近的仙味居在永康里,到越王府至少也有十里地,加上点菜和烹饪时间,半时辰内绝对办不到!” 就算快走,十里路也需要一刻钟。 杨侗也皱起眉头:“范老板,你知道欺骗孤会是什么后果吗?” 范逐却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挺直了腰板:“殿下若不信,尽管派人试试。” 一旁的杨萱听着,眨眨眼,也不嫌事大,插嘴道:“皇弟,仙味居的鱼还有别的做法吗?正好让他们送些过来。” 杨侗略微沉吟,点头道:“既然皇姐想尝尝,那就试试吧。仙味居的鱼有红烧和清蒸,味道都是极好的。” “来人,去最近的送餐点下单红烧鱼和清蒸鱼,立即计时!”杨侗命令下达,行事果断。其实,他对范逐还是颇有些期待的。 他同样好奇,如果真的半时辰能到…… 那么以后,每顿饭都能点外卖了。 真是太方便了。 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贵族也都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也是个好消息。今后不用出门,派仆人去送餐点下单,半个时辰后美食就能送到府上,岂不美哉? 于是,宴会上众人的注意力突然全都集中在了送餐服务上。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许牧和卢楚显得格外冷静。 卢楚此刻对其他一切都漠不关心,只一心劝许牧拜王仲淹为师。 而许牧则一直低头逗弄着林倾城,假装没听见周围的事。 事实上,一个大男人带着婴儿出席贵族宴会,本就引人注目。 不过由于卢楚始终坐在他身边,众人也就都假装看不见。 就连杨侗也不例外。 毕竟,卢楚以他的倔强在贵族圈内出了名,越王府的柱子不知被他撞了多少回。每当劝谏不顺时,他就一头撞柱,结果把杨侗教育得对他十分恭敬。 “我说老哥,现在我大哥都要被段达坑害了,哪有时间去拜师啊!”终于,许牧受不了卢楚的唠叨,反驳道。 卢楚一愣,这才抬起头观察宴会上的情况。 “殿下宅心仁厚,即便半时辰送不到,想必也不会重罚,倒是你,已经二十多岁,正是学习的大好时光,切勿荒废啊……王仲淹刚续完六经,刚好有空闲教你……” 卢楚不死心地继续劝说。 许牧本能地想拒绝,但忽然听见“续六经”三个字…… “等等,你说什么?续完了六经?”许牧心跳加速。 卢楚有些茫然,不明白为何许牧如此激动,点头道:“对啊,王先生现在有大量时间教导学生,要知道,经他指导的学生未来都不可限量……” 许牧转身看向坐在角落里的王仲淹。 他低着头吃羊肉,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似乎对宴会上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王仲淹…… 回想卢楚的介绍,许牧终于记起了他的身份。 差点错过。 早说他是王通,我就不装聋作哑了。 许牧幽怨地看了一眼卢楚。 但这时代不兴直呼其名,而“王仲淹”在历史上并不算显赫。 但在儒学发展史上,他却是一座绕不开的丰碑。 人们都知道春秋战国的孔孟荀,也知道程朱、二陆、王阳明,却少有人知王通。 然而,《三字经》中有云:“五子者,有荀扬,文中子,及老庄。”其中的文中子便是指王通。 单从儒学成就而言,世人将他与孔孟老庄等人相提并论。 至于讲学育才,据统计,初唐的一百多位宰相中有三十多位都是他的门生,曾聆听他的教诲…… 比起历史上传说中的鬼谷子,许牧觉得王通才是真正的传奇人物。 简直就是“宰相速成班”。 只要听了他的课,就能成为宰相... 甚至明代,王阳明读了王通的着作《续六经》,深感震撼,直言如果王通多活几年,儒学会有更大的发展。 对了,他只活了三十四岁,好像是大业十四年去世的…… 许牧猛然想起这事,抱着林倾城站起身,厚着脸皮走向王通。 看来,是时候发挥他的说服力了。 要把王通带回万民城,编写新的教育课本! 在卢楚喜悦的目光中,许牧走到王仲淹面前,看着正在啃羊腿的王仲淹,用他认为最亲切的语气问道:“好吃吗?” 王仲淹被许牧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尤其是看到许牧怀里抱着的婴儿,点了点头。 他从不撒谎,好吃就是好吃。 “想不想一辈子都吃到这些?”许牧趁热打铁,现在只期望王通是个吃货。 那样,仅凭美食,也许就能把他诱回万民城。 然而…… 显然,一个被后世尊为圣人的人物,岂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 王通放下羊腿,擦干净手和嘴角的油渍,站起身正色道:“口腹之乐,偶尔为之可,怎能一世如此?” 许牧:“……” 好吧,碰壁之后,他干笑了两声,离开了王通的座位。 果然是个古板的老先生。 只能启用b计划了。 卢楚见许牧回来,一脸好奇:“贤弟,怎样?有没有被王仲淹的学识震撼到?” 许牧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耸肩道:“是被震到了,但他看不上我。” 他说的是实话,人家都不愿跟他走。 卢楚听后却愤愤不平,一时激动,又开始结巴起来:“怎……怎么可能……我……我来……” 许牧侧耳细听,卢楚半天也没把话说完。 “老哥打算怎么办?”许牧好奇问道。 “我……我去……送……束修……他……应该……”朴实的卢楚补充道。 许牧:“……” 就在这时,越王府外,一名仆役提着食盒匆匆跑来,小步快跑进入府内。 第89章 备餐神速 “殿下,仙味阁的膳食送来了。” 仆人恭敬地呈上食盒,周围贵族们的目光一齐聚焦,时间刚过一刻多,未至两刻,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竟如此迅速?”杨侗心中一悦,接过食盒,急忙开启。霎时,香气四溢,顶层是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下层则是鲜嫩的清蒸鱼。 杨萱眼中闪过惊艳,不禁赞道:“在山东之时,我从未料想,世上有酒楼能如此神速备餐,仅仅一刻多便送至府上,或许这唯有东都洛阳能有此等奇人。” 一旁的段达见状,面色阴晴不定,沉声质问:“谁能保证这是仙味阁即时所做?莫非是残羹剩饭?” 他绝不相信,仙味阁能在两刻钟内将膳食送至越王府。 不多时,先前派去仙味阁监督以防作弊的仆人匆匆返报,气喘吁吁:“殿下,小人可以担保,这些都是刚出锅的,只是那送餐之人奔跑速度太快,小人根本追不上。” 为验证此环节,杨侗事先特意布置了人手全程监督,从仙味阁烹饪到送至府上的每一个环节都未曾遗漏。 不久,监督人员逐一归来,无一例外均表示,那送餐人速度之快,无法追赶。 杨侗面露诧异,转向范逐询问:“五里路程,加之烹调时间,如何能在两刻钟内完成送达?” 他对此好奇心盛,全然不解如何能压缩时间至此。 范逐忆起主公设定的整套流程,内心感慨万千。 主公毕竟是主公,愣是将全程配送时间缩短至两刻钟。 有如此高效的运作,范逐相信,独霸全城酒楼业的日子已是指日可待。他向杨侗解释道:“实则,我们酒楼通过实地测量,在洛阳城设了五十处取餐点,确保城内任何地点至最近取餐点不超过两里路。” “每一取餐点距仙味阁分店的距离亦经精心计算,确保不超过两里范围,故左卫将军所提的五里并不准确,洛阳任一处至最近的仙味阁,最多不过四里。” 段达盯着范逐,不禁嗤笑:“即便四里,往返便是八里,两刻钟仅够往返,何谈准备食物以应取餐?” 杨萱亦眉头微蹙,显出不解:“八里路,往返接近两刻,再加上备餐,纵使你雇的伙计健步如飞,两刻钟内也难办到吧?” 众人目光聚焦于范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仙味阁或用旧菜充数,方能如此迅速。 范逐忽而大笑:“让殿下与各位明白,我仙味阁日日顾客盈门,各式菜肴不断出炉。如殿下所点的红烧鱼、清蒸鱼,本是其他顾客所选,但因送餐距离较远,我们通常在接到订单后立即调度刚出锅的同类菜品,确保新鲜,随即发送。” 闻此,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用的是店内顾客点的菜来填补取餐需求。 杨萱眨巴着眼,忍不住问:“那仙味阁的顾客岂不是要等更久?” 范逐点头道:“我们对店内顾客承诺两刻钟出餐,超时则免费赠送。” 说罢,范逐又望向正逗弄孩子的主公,心中暗叹其智慧。 同样是两刻钟,如此安排,既留足了调度余地,又避免了上菜缓慢等问题。 这一新制度随今日仙味阁各店开业同步实施。 “竟然还免费赠送?” 宴会上,众人眼前一亮,此前从未听说仙味阁有此规矩。 杨侗沉吟点头:“有如此缓冲时间,以此法节省取餐时间,确为可行之策。” 谁料,范逐“扑通”一声跪下,哭诉:“殿下,草民此举只为殿下能在两刻内品尝美味,您为国事辛劳,更要保重龙体……正因设了五十处取餐点,仙味阁才招募难民,主要因其工钱低廉……” 杨侗面露尴尬,忙扶起范逐,咳了几声:“你确定不是为仙味阁的生意考虑?” 范逐起身,神色坦然:“自然不是!草民忠诚,天地可鉴!” 杨侗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挥手示意宴会继续。 招募难民之事,也被范逐一带而过。 毕竟,一千多难民,五十处取餐点,每处不过二十几人,若要服务全城,人数确实紧巴巴。 他也明确,纯粹是生意所需,才会雇佣这批廉价劳动力。 此时,宴席一角,王通深邃的眼眸注视着范逐。 “此人经商调度,进退有度,若从军,恐也是一员良将。”王通低语。 他的目光更为长远,从中不仅看到时间管理,更多的是调度协调之术,与兵法不谋而合。 实话说,起初他对范逐并无太大兴趣,如今却颇有结交之意。 另一边,许牧见王通对范逐颇感兴趣,心底略感幽怨……这些手段其实是他结合后世经验设计的…… 于是,厚颜的许牧又贴到王通跟前,嘿嘿笑道:“范逐是我表兄,先生想不想认识一下?” 王通沉默片刻,终是默默点头。 许牧心中窃喜,连忙约定时间。他得好好准备一番…… 若谈不拢……嗯,若说服不成,直接绑人也未尝不可。 这样的人才,许牧断不会放过。 王通不同于迂腐书生。 在隋末,儒学衰落,他一人肩扛先贤之成果,踽踽独行,同时反思并开创儒学新径。 最明显的,他开始反思儒学中天理与人欲的关系,以及知行合一的问题。 可惜……时间不够,未能使儒学传承下去。 最终,宋代朱熹继承了他的研究成果,提出存天理、灭人欲之说,并催生了妇女三从四德、缠足等糟粕。 至于知行关系,数百年后的明朝,王阳明基于其基础,提出了知行合一的新理论。 总之,若王通寿命稍长,后世儒学的发展便不会有程朱与王阳明什么事了。 宴毕,许牧抱着林倾城回到仙味阁。 “历史上,王通本应在隋朝灭亡那年去世,即大业十四年,很可能是死于战乱。” 一路走来,许牧心情沉重。宴上,王通身体硬朗,年过三十,不像患病模样。 而洛阳城,数月后,王世充便会翻脸,直接起兵谋反…… 第90章 业务越来越多 干掉杨侗,铲除卢楚…… 这一连串行动,更加坚定了许牧要把王通打包带回万民城的念头。 “此人堪称当今天下学识最为渊博的儒者,正好带回去参与编写新式的教材,筹划学校建设,简直就是祭酒的最佳人选。” 一回到仙味居,许牧就开始盘算,王通来了以后,该用怎样的说辞才能打动他。 面对这样一个学富五车的大师,说心里话,许牧还是挺有压力的。 才三十四岁,就已经站在儒家学问的巅峰之上。 正处在承前启后的关键时刻。 “他现在最关心的,恐怕就是儒学的未来出路了……” 抱着林倾城,许牧在脑海中搜罗着关于后世儒学出路的信息。 在隋唐以前,儒学的出路无外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因此那个时代的儒生,既能舞文弄墨,也能提刀上马,文质彬彬而又英气勃发。 到了宋代,有人提出了一种新主张,曾经震惊世人。 “就用这个!” 许牧刚确定好策略,范逐就兴冲冲地闯了进来,手里还紧握着一本账本。 “老大,老大,今天其他七家酒楼开业,咱们……发达啦!!” 他乐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许牧则显得冷静得多。 永康里仙味居的成功运营,带动其他酒楼生意火爆,实属意料之中。 “今天总共收入多少?”许牧将贪玩的林倾城安置在床上,让她自个儿玩耍,随口问道。 范逐深吸一口气,伸出两根手指,语气难掩激动:“八家酒楼,今日总收入超过两千三百贯!” “扣除成本后,净利润至少一千五百贯!”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都微微颤抖。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做成如此大的生意! 这一切,都是按照老大的方法来经营的。 许牧眼前一亮,这个数字超出了他的预期。 本以为最多两千贯,没想到竟然达到了两千三百贯! “看来……洛阳的有钱人还真不少。” 许牧不禁感叹,他就喜欢赚有钱人的钱。 “这都得益于老大的运筹帷幄,小弟才能决胜于千里之外。”范逐不动声色地拍了个马屁。 许牧白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还不包括承办宴会和外卖的收入,今天永昌公主宴请,洛阳的显贵几乎都来了,过几天,仙味居的收入又要创新高了。” 范逐咽了咽口水,他似乎看到无数铜钱向他飞来。 跟着老大做生意,哪里是做生意,分明就是在抢钱。 明目张胆地抢! 果不其然,八家仙味居联营的第二天,外卖订单纷至沓来。 在新的制度下,保证两刻钟内送达,吸引了洛阳众多显贵的目光。 平时上班,他们很少回家吃饭。 但现在,两刻钟就能送到,只要提前两刻钟下单,就能享用到美味佳肴。 渐渐地,这成为了洛阳显贵们新的生活方式。 毕竟越王殿下都带头,每天订外卖…… 明星效应之下,外卖订单越来越多。 以至于第二天的收入高达两千七百贯! 到第三天,承办宴席的业务也被挖掘出来。 洛阳的显贵们,遇到宴请亲朋好友,都会首先想到仙味居的美食。 三场宴会的预订,甚至排到了十多天之后。 第三天,八家酒楼的总收入,终于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三千六百贯! 扣除各种成本,一天纯利润达到两千五百贯! 老范同志捧着账本,颤巍巍地走到许牧面前,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老……老大……抢钱太爽了!”良久,他望着账本上白花花的数字,感慨万千。 仙味居如同一头猛虎,悄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对洛阳酒楼界构成了威胁。 随着仙味居的扩张,洛阳的酒楼行业逐渐显现出一家独大的局面。 而其他酒楼,则迎来了严冬。 洛阳食客的选择有限,选了仙味居,自然就放弃了别家。 所有酒楼眼见收入日益减少,日日咒骂仙味居。 其中,段玄坤骂得最凶。 左卫将军府。 段玄坤正向段达哭诉,边哭边啃着刚从仙味居送来的烤羊腿。 “哥啊,仙味居在洛阳开了八家店,家家人满为患,你得想想法子啊。”段玄坤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咬了口羊腿。 段达皱眉,看着弟弟,有些无奈。 自从在永昌公主宴上企图针对仙味居未果后,他就一直躲在家里。 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惹杨侗不满。 但如今,他已经别无选择。 除了私盐,段家在洛阳的酒楼也是一项重要产业。 每天至少有四五百贯的进账!但现在……随着仙味居的开业,他们的日收益已经下滑到了一百贯以下。 “羊腿给我!” 他一把夺过段玄坤手里的羊腿,掏出一个红褐色陶罐,从中倒出白色粉末,递给段玄坤。 段玄坤眼睛一亮,忍不住问道:“哥,难道这就是仙味居的秘密配方?” 他接过段达递回来的羊腿,正要咬下去。 “啪!” 段达一脸黑线,连忙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哥,你这是干啥?”段玄坤一脸困惑。 段达黑着脸,沉声道:“我刚才倒的是毒药。” “啊……我……这……哥……”段玄坤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段达手中的红褐色陶罐。 段达瞥了他一眼:“整天就知道吃,你去白马寺找个难民,把这个羊腿给他,就说……是仙味居给他的赏赐。” 段玄坤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恍然大悟地竖起大拇指:“哥,高招,实在是高!只要有人吃了他家的菜死了,仙味居就彻底完了!” 没人愿意在能吃死人的酒楼里就餐,即便那里的菜肴再美味。 “仔细安排,千万别让人查到你头上。”段达想起宴会上的范逐,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大哥放宽心,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 永康巷里的那家“仙肴阁”,是“仙肴阁”系列的第一家店,被许牧亲自冠名为“仙肴阁总舵”。 这里,也是他在洛阳城中的安身之处。 选这个地方的主要原因,是它离卢府和王府都不算远。 此时,范追跪在许牧跟前,面容异常沉重:“东市的‘仙肴阁’出事了,有位客人出了人命,属下罪孽深重啊!” 许牧眉头紧锁,心中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人送去医馆了吗?”许牧挥挥手,让范追先起身说话。 范追回禀:“已经紧急送到了轩轾医馆,但陈大夫说……是中了剧毒‘碧霜’,只怕无力回天了。” 许牧眼神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一线生机:“你的意思是,人还活着?” 范追略显惊讶,呆呆地点头:“不过‘碧霜’毒无解,那人已陷入昏迷,就算是神医扁鹊再生,恐怕也无力回春了。” 然而,许牧并不这么认为。他抱着林倾城,急匆匆地朝白马寺附近的轩轾医馆赶去。 在当代,“碧霜”毒确实被视为绝症。 但他心中还藏有一计应急之策。 到达轩轾医馆,许牧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因中毒而昏迷的病人。 那是一位来自贫民窟的难民。 周围,其他难民满脸哀伤,却都坚称问题不在“仙肴阁”供应的羊肉上。他们对“仙肴阁”有着绝对的信任。 毕竟,现在贫民窟里的难民大多有了工作,负责给“仙肴阁”配送食物,生活有了希望。 但仍有些行动不便的,留在了贫民窟。 而这名中毒者,正是一名身体有残疾的人。 许牧面色凝重,将陈轩轾拉到一旁,不容分说地命令道:“从现在起,我说什么,你就照做,不得有误。” 陈轩轾虽感迷茫,还是点了点头。 接着,许牧吩咐道:“把他带到后院去,除了你,谁都不准进去。” 王昭守在后院门口,只剩许牧和陈轩轾二人在内。 “医馆里有没有粪肥?”许牧盯着陈轩轾,突然问道。 陈轩轾一脸疑惑,但仍诚实地回答:“有,今早刚收集了两斤。” 许牧点点头,“好,你去把它取来,用筷子搅匀,要弄得稀薄些。” 陈轩轾更加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多问。 待他用筷子将那粪肥调稀,端到后院时,见许牧手里已握着一只漏斗。 “行了,拿去,你亲自来,给他喂这粪肥。”说着,许牧将漏斗递给了他。 陈轩轾闻到粪肥的味道,差点没忍住呕吐,脸色苍白如纸,听闻许牧这番吩咐,双腿不禁打起了颤。 第91章 高科技洗胃 “东……东家,这合适不?”他小声试探着问。 人都快没了,还要这样折腾人家…… 许牧瞪了他一眼,沉声说:“行不行?不行换人!” 生死一线,分秒必争,不容得许牧有任何犹豫。 犹豫就是一条命的事。 他原本是想换个人来干这活。 可陈轩轾猛地一激灵,以为许牧要炒他鱿鱼,强忍着身心的双重煎熬,连忙点头哈腰:“行!行!我能干!没问题!” 这可是月入三贯的大好事,比他自己开诊所都挣得多。 接着,按着许牧的指示,他解开那个中毒昏迷的难民上衣,轻轻抚平胸口,然后捏紧了对方的鼻子,把漏斗塞进了他的嘴。 “老兄啊,你要是地下有知,别怪我啊,我也无奈,都是东家的命令啊……”舀起一勺污物,缓缓倒入漏斗中,陈轩轾心里默默祈祷着。 而许牧则在旁……焦急地盯着。 没错,他采取的方法就是洗胃。 古代没法像现代那样高科技洗胃,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催吐。 让这难民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个干净。 虽然砒霜剧毒无比,但至少要两三个时辰才会被人体完全吸收。 现在这难民吸收的不多,用这法子或许还有救。 在许牧紧张的目光下,陈轩轾艰难地完成了九次喂送,终于,难民的身躯有了自然的反应。 那股恶臭强烈刺激了他的肠胃,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呕吐。 许牧赶紧让陈轩轾将难民安置在事先准备好的倒扣大锅上,头朝下,方便他吐个彻底。 污物的催吐效果显而易见。 那难民把……刚喝下去的秽物全吐了出来。 还带出不少嚼烂的羊肉。 但是…… 吐完后,又陷入了寂静。 许牧皱眉吩咐:“继续!” 他主要担心……没吐干净。 于是,陈轩轾硬着头皮给这难民灌了足足两斤的污物。 他接连吐了四次。 许牧这才作罢。 “好了,叫人来收拾吧,你……去洗洗吧。” 许牧看着陈轩轾,语气满是嫌弃。 陈轩轾拖着还在发抖的双腿,苦笑一声。 现在的他,浑身散发着那股味道。 别说东家了,连他自己都嫌弃。 他终于明白,为何东家不让别人进来。 此刻,整座院子恶臭冲天,人畜避之不及。对着许牧行过礼后,他忍着恶臭,一番清理,换上了干净衣服。 然而…… 那臭味似乎如影随形,只要一呼吸,就本能地反胃想吐。 对于东家这救治濒死之人的方法,他内心实则是抵触的,只是因为许牧的身份,不得不从。 不过…… 当他洗漱完毕,许牧让他为难民诊脉时,他先是一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东……东家,他的脉象平和,性命无忧了。” 陈轩轾站了许久,回味着刚才的一切,向许牧拜道:“东家高瞻远瞩,原来竟是利用秽物催吐,逼他把毒吐干净。” 其实,这种救命方式,在三国时期已有先例。 只是那时候用的是马粪。 但作为一个普通医生,他哪里想得到这样的颠覆性疗法。 因此对许牧的机智由衷敬佩。 听了这诊断,许牧这才松了口气。 真他娘的! 这些下毒的小人,竟然用这种方式来对付仙味居! 这段时间他忙于仙味居的扩张,终究还是心软了。 一直没有对段家下手。 这件事,给了他一个警告。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这次没把人救回来,他敢肯定,明天仙味居的门槛,再不会有食客踏进一步。 许牧深吸一口气,让陈轩轾好好照顾这难民,自己则走出后院,告诉难民营里的其他人,那人获救的好消息。 引得一片欢呼。 这段时间,他们受到了仙味居的诸多恩惠,本能地不愿相信是仙味居下的毒。 “是时候收拾段家了。” 离开轩轾医馆,回到永康里,许牧亲笔写下一封密信,召唤王昭前来。 “将这封信随着运粮船送回万民城,召集特战队前来,老秦训练他们快一个月了,也该执行些特别任务,让段家见识见识真正的狠毒!”许牧没做调查,直接把这锅扣在了段家头上。 事实上,不管是不是段家,许牧都已经决定要对段家动手了。 眼下仙味居得罪了洛阳城里所有的酒楼,迟早会有人憋不住,在背后下黑手。 所以许牧必须对段家施以霹雳手段,震慑那些酒楼。 如今洛阳城里的酒楼,其实都在等着看热闹,看看仙味居这条过江龙,和段家这条地头蛇谁能更胜一筹。 仙味居绝不能退让半步,否则好不容易在洛阳城站稳的脚跟,恐将被人趁势推倒。 …… “活……活过来了?” 在段家,段达听完段玄坤的汇报,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可是砒霜啊! 吃了几乎等于被判死刑,无药可救的那种! 他再次确认:“真活过来了?” 段玄坤郑重地点了点头,想到手下的报告,忍不住说:“大哥,你这砒霜,莫不是贪便宜,买到假货了吧?” 段达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我自己在药铺买的,洛阳城里哪个药铺老板敢卖我假货?” 第92章 卢楚拜师 为了避免假手于人带来的麻烦,买那个玩意儿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亲自动手的。 念头转到这里,段达定睛看向段玄坤,“反而你,给难民送羊腿那事儿应该没露馅吧?” 段玄坤拍着胸脯保证:“大哥放宽心,送羊腿的那位我已经给了足够的钱让他远离洛阳了,绝不可能扯到咱们头上!” 听到这话,段达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这样就好,那个仙味居真是邪门,那个轩轾医馆什么来历?居然连那种东西的毒都能解?” 院中,段达来回踱步,忍不住喃喃自语。 “你去查查陈轩轾祖上三代的信息,我明天就想看到结果!” 面对大哥严肃的命令,段玄坤不敢违抗,忙不迭点头答应。 …… 永康里,仙味居的早晨来得格外早。店家尚未开门,敲门声却已响起。 “贤弟啊,束修我都备好了,快开门吧,今天能不能拜成师,全看这次了!” 卢楚扯开嗓子喊,硬是将被林倾城折腾了一整晚的许牧给唤醒了。 许牧无奈地请卢楚进了后院,自己顶着一对堪比熊猫的黑眼圈。 “哎…贤弟昨晚似乎没休息好吧?”卢楚关切询问。 许牧翻了个白眼,目光扫过楼上的厢房,轻叹了口气。他这是招惹了什么煞星!林倾城昨夜精力旺盛,通宵未眠,大半夜还爬到他身上“跳起了舞”…… 才几个月就这么闹腾,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明知我没休息好你还来吵我?”许牧没好气地说。 对林倾城,他没法发火,主要因为她根本听不懂,只会嚎啕大哭,最后还得自己去哄,实在得不偿失。 憨厚的卢楚干笑了声,赶紧掏出为许牧准备好的拜师礼物——束修。 指着这些东西,卢楚嘿嘿笑道:“今天王仲淹要来仙味居,我提前备好了束修,能不能拜师成功,就看这一举了!” 许牧望着那大包小包,除肉之外,竟还有各式各样的土特产。卢楚这几天为了他的事,真是操碎了心。先是安排相亲被拒,现在又张罗着找师父。 愣了好一会儿,许牧才开口:“现在才辰时,王仲淹至少还得一个时辰才到。”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说真的,许牧心里挺感动的,也更坚定了帮卢楚一把的念头。到时候连他媳妇一块带上,送到万民城,改变他被王世充杀害的命运。 “没事,正好哥哥我还没吃饭,就在这儿蹭点汤饼,毕竟是名声在外的仙味居嘛。”卢楚嘿嘿笑着。 许牧无奈地耸耸肩,示意卢楚随意吃。 一个时辰后,王仲淹如约而至,目的之一是拜访并结交范逐。 特别是范逐独创的快速配送法,时间管理做到极致,简单中蕴含深意。 “不巧,表兄因处理其他几家店铺的事,一早就出去了。”许牧微笑着说。 王仲淹还没反应过来,卢楚已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节。 “学生卢楚,现任国子监祭酒,拜见王先生。” 王仲淹认出了他,回礼道:“我记得,去年洛水旁讲学时,你来过。” 卢楚抬头,情绪激动:“正…正是…学…学生有幸…听闻…先生…讲学,实…实在是…三生有幸,死…而无憾啊…” 由于激动,卢楚磕磕绊绊地说了半天。 王仲淹爽朗笑道:“你这结巴的老毛病,一激动就犯。” “讲学?什么讲学?”许牧好奇追问。没想到王通去年就开始办讲座了?这可是好事,有了讲座经验,将来去万民城可以多开讲座,促进学术交流。 “去年,王先生在洛水边讲学,学生多达三千人…”卢楚依旧沉浸在激动中,让许牧和王仲淹好等。 “这…三千人来自大隋各地,皆一时英才,其中有河南董恒、南阳程元、中山贾琼、河东薛收、太山姚义、太原温彦博、京兆杜淹…” 卢楚兴奋地向许牧介绍面前大人物的厉害之处,起初提到董恒、程元时,许牧并未有多大触动。 但听到薛收、温彦博时,他不由面色一动,倒吸一口冷气。这两人可不简单——薛收是李世民的好友,可惜早逝,否则极有可能成为宰相;温彦博从小就被名士薛道衡断言有卿相之才,后成为初唐宰相,与魏征、房玄龄共掌朝政。 至于其他人,能和这两位并列,想必也不简单。 必须拉拢!不行就绑回去! 许牧心中打定主意,于是上前尝试与王仲淹讨论儒家学问。 当然,不是班门弄斧去讨论儒家经典。 他组织语言,进入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学生听说王先生已完成《续六经》,并编写了不少儒学经典的辅助教材?” 许牧希望王通能回万民城编写教材,正是因为这点。王通精通儒学,文武兼备,术数也颇有研究。更重要的是,他尤其热衷编写配套学习材料,倡导编写通俗易懂的教材,为推广儒学教育倾尽一生。 遗憾的是,他去世得太早。 因此,他是许牧心中最理想的大学校长人选。其他人要么学识不够,要么缺乏这样的胆略。未来万民城扫盲、普及教育,重任很可能就落在他肩上。 王仲淹看着许牧,点点头:“正是。” 编写《续六经》和各类教辅书籍的事,在洛阳几乎无人不晓。 许牧清了清喉咙,问:“学生一直有个疑问困扰心头,不知王先生能否指教?” 一旁,卢楚见不上进的小老弟终于有了求学之心,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93章 拜师 “请教不敢当,尽管讲来。”王仲淹态度谦逊,笑眯眯回应。 这样的对话,几乎是每日外出的常景。 “先生既然续写了六经,定是对儒学有着深刻的理解,敢问在眼下的乱局中,天下纷争四起,儒学应当如何自处,又将引领我们走向何方?”许牧抛出的是一道宏大议题。 此话一出,王仲淹一时语塞,错愕地望着许牧。诚然,这问题太过宏阔,却也正中他内心的思索。 续写六经之后,他对儒学进行了新的阐释,也开始反思儒学面临的困境与未来方向,尤其是在这乱世,儒学若不能与时俱进,恐有失传之忧。就像曾经与儒家分庭抗礼的墨家,如今何在?墨守陈规,不知变通,终致消亡。 空气沉寂下来,气氛变得微妙。 许牧静待回答,不发一语;王仲淹陷入沉思,同样默然。而卢楚,这个实诚人,则在一旁若有所思,完全没有缓和气氛的意思。 约摸一刻钟后,王仲淹缓缓开口:“《礼记》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学精髓尽在于此。” 这对他来说,是对儒学反思后的最佳总结。 然而…… 许牧摇头,提出了异议:“乱世之中,身陷刀光剑影,仅凭儒学修身难以自保,武技更为实用;商贸繁盛,物流不息,商人营利更胜儒士齐家;国家动荡,政令不行,儒学治国显得苍白无力;叛乱频发,四海不宁,兵法策略远比儒学平天下来得直接。” 每一字一句,都直指王仲淹答案的不足之处。 王仲淹面色苍白,却并未动怒,因为他深知许牧之言不虚。他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学者的谦卑,向许牧鞠躬问道:“敢问儒学的未来究竟何在?” 许牧暗喜,正中下怀。 他嘴角微扬,引用了数百年后张载在关中的豪言壮语:“儒者,当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己任!” 这四句话,在后院回响,深深烙印在王仲淹的心间,如开启了一扇崭新的门扉,长久困扰的问题仿佛在这一刻云开月明。 许牧乘胜追击,继续阐述:“所谓为天地立心,是指引导世间正确的价值观念,成为衡量是非的尺度,让世人明辨是非曲直;为生民立命,即帮助黎民百姓找到生活的根基,让人生有所追求,死得其所;为往圣继绝学,是完善先贤的学问,使其不断进化,延续传承;为万世开太平,旨在创建一个可长久传承的文明,实现和谐而多元的世界,达至万世的和平!” 许牧这番话如晨钟暮鼓,让王仲淹深思不已。相比他之前提及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念,许牧提出的四为,无疑站位更高远,它不仅关乎个人,更是胸怀天下苍生。 古儒多秉持孟子之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而张载则不同,他的思想强调奉献社会,贡献于人,为实现孔子理想的“大同”、“太平”世界不懈努力。 因此,四为超越了个人层面的修养治国,而是心系天地、苍生、往圣、万世,这正是儒学应有的胸襟与气度。 不出所料,在许牧这番苦心思索后抄袭的理论下,王仲淹口中念着四为名言,泪水涟涟。 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生命的真谛,多年来求索未果的答案,在今日的酒楼中豁然开朗。 “请接受仲淹一拜。” 片刻后,王仲淹拭去泪水,郑重向许牧行礼,卢楚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眼神迷茫,看着角落里的束修,心中莫名不安。 许牧连忙扶起他,语重心长地说:“老王啊,儒学的振兴与发展还需我们共同努力啊。” 卢楚闻言,张口结舌,对于许牧直呼“老王”感到诧异,全身不自在。而王仲淹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深表赞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有幸遇见小友,我的道路不再孤单。” 随后,两人携手步入二楼雅间,留下卢楚一人在后院凌乱。 “这……拜师之事还作不作数?” 卢楚自语,心中满是疑惑。 …… 二楼雅间内,许牧吩咐备好仙味居的佳肴美馔,茶与酒一应俱全。毕竟,王仲淹是他未来大学的掌舵人,万民城教材的编写、教育蓝图的规划,都离不开这位智者的参与。 更重要的是,王通非腐儒之辈,历史上的他主张儒释道三教融合,共谋发展。许牧计划在未来提出新儒学主张,结合墨家学说的新儒学,他认为对王通而言并非难事,而墨家的学问,自然指向物理化学等科学领域。 不过,目前万民城中的读书人屈指可数,新儒学的推广还需等待时日,至少得等城市人口突破十万,人才荟萃之时。 故而,当前亟需培养更多的读书人。 饭桌上,许牧趁机邀请王仲淹参加次日立春的踏青聚会。 第94章 打消求学念头 王通终于解开心头大锁,畅快地应承下来。饭毕,他又拉住许牧,意犹未尽地想再论儒家之道……却被许牧以另有要务为由婉拒了。 开什么玩笑,能借鉴的他已经搜刮得差不多了。 下回,恐怕得搬出王阳明的知行合一救场。 至于朱熹那套,许牧只能呵呵了。 存天理,灭人欲,说到底不过是服务统治阶级的产物。 作为穿越者的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先进的儒学走上那条老路。 不过,格物致知嘛,探求自然真理,摸索万物规律,也许还能糊弄糊弄人? 正好,以后推广自然科学,物理化学这类墨家知识,也算预先铺垫了。 王通离开后,许牧边走边盘算下次见面聊什么,冷不丁见后院门边,卢楚面无表情地直勾勾望着他。 吓了他一大跳。 “我说老兄啊,天色不早,你还不回去?家里嫂子怕是要派人来寻了。”许牧指了指天边渐暗的云彩。 卢楚纹丝不动,半晌,才哼了一声:“这些束修我一人搬不动,搭把手。” 许牧: “……” 其实他特想吐槽,分明是一人扛来的,咋搬回去就力不从心了? 但念及今日与王通相谈甚欢,可能伤了卢楚的自尊心,许牧终究没说什么。 老老实实帮他把束修搬回了卢府。 忙活完了,许牧直接出城,返回贺若庄。 明天,就是激动人心的立春之日! 国子监的监生们,都将在老卢的带领下,来贺若庄春游吟诗,一步步走进他的“圈套”…… 他得赶紧回去找王昭、范逐商量细节。 贺若庄内,夜色朦胧,许牧叫来了王昭:“明天要用的蒙汗药准备得怎样了?” “回大人,已备好一百八十斤蒙汗药。”王昭手指厨房,一脸自豪。 许牧闻言,不由自主地望向厨房方向…… “效果试过没?别搞错了,买成假货!”许牧心里还是不太踏实。 王昭拍着胸脯保证:“已经给几个亲兵喂了半斤,从昨晚昏睡到现在还没醒呢。” 许牧:“……” 有这样的忠心下属,许牧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之所以要这么多蒙汗药,主要是人太多。 明天,算上元宵后新入学的,国子监共有四百三十七名监生。这意味着……每份饭里都得加点料。 少了根本不起作用。 想到这,许牧难掩心头激动,转向范逐:“厨师那边怎么样了?” 范逐也是头一回策划这么大的“活动”,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从仙味居临时借调了几位厨师,明日宴席绝对够用!” 许牧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对了,明晚留两艘船,别装粮食,给他们留位置。” 王昭:“……” 范逐:“……” 说实话,面对如此胆大包天的主子,他们也不禁热血沸腾。 以往,谁敢想这事。 一网打尽整个国子监。 这等壮举,将来恐怕要载入史册! 而他们,作为参与者和执行者,必将留下浓重一笔……当然,也可能是作为反派。 但他们对主子有信心,对万民城的未来,对许牧,有着无尽的信任。 特别是范逐,见识了许牧经营仙味居的手段后,几乎对他盲目崇拜了。 …… 洛阳城卢府内,卢夫人望着被退回的束修,不禁皱眉:“不是说好帮你贤弟找个师傅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王仲淹不收?” 提及此事,卢楚神情又复杂起来。 像极了憋着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他回想白天许牧与王仲淹关于儒家未来的讨论…… 感觉自己就是个门外汉。 瞧瞧人家,谈的都是何等高端的学问! 再看看自己,这点学问,还当国子监祭酒,简直误人子弟。 尤其……两人年纪都比他小。 王仲淹,今年才三十四。 他那贤弟,虽说对外总说才十八,但卢楚凭眼力判断,至少也有二十五。 想到这儿…… “哎——” 卢楚不由长叹一声。 “今日方知,我那贤弟为何拒绝拜师,想来他与王仲淹一般,早已自学成才,通天彻地,二人只能为友,王仲淹……” 回忆起王仲淹向许牧行弟子礼的情景,卢楚苦笑摇头:“倒是王仲淹该拜我那贤弟为师。” 有王仲淹这样自学儒学经典且令天下信服的奇才在,老实巴交的卢楚丝毫没怀疑许牧的学问。 当即打消了让许牧外出求学的念头。 第95章 吟诗作对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学问,还能去哪里寻找老师? 试想天下,还有谁能教得了他这位贤弟? 卢夫人惊讶道:“贤弟能有这般学识?按理说,这样的学识之人,应该没时间考虑男女情爱,他提过的婚约,莫不是他自己编造的吧?”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许牧是个单身汉。 卢楚一听,眼睛一亮,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在他眼中,许牧就是那种全身心投入学术,不问世事的人。他说父母去世前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大概率…… 是虚构的。 要是有婚姻的束缚,哪还有心思研究学问? 也不可能二十五岁了,婚约还没履行。 老实巴交的卢楚一下子变成了推理高手,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夫人言之有理!明日的踏青诗会,我定要找他问个清楚!”次日,许牧一大早就让自己的亲卫铁浮屠开始布置迎春台。 来到这个时代后,许牧才发现,这里对立春这一节气异常重视。 往年,洛阳会在交通要道搭建春棚迎春,插满彩旗,牵引耕牛,游行庆祝。 游行中,越来越多的民众加入队伍,一同前往县衙报告春天的到来。 这些都是百姓的习俗。 而对于读书人来说,立春正是游春赏花,吟诗作对的最佳时机。 迎春台布置妥当,未到巳时,许牧便带着范逐和王昭站在贺若庄大门前,等候国子监的学生们。 说实话,当卢楚带着一群头戴儒巾,身穿监生服的学生出现在眼前时,许牧竟有些动容。 “老房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 他想起了那个和自己一起在万民城打拼的老房,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回想起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他们共同经历了无数的困难与挑战,但也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如今老房已经不在人世,这让他感到无比悲痛。 四百多名监生充实进主公府,再引导阳城积累的百姓迁入万民城,万民城的发展将进入快车道。 不久,王通带着一个随从也赶到了贺若庄。 许牧让王昭领着卢楚和其他监生前往迎春台,自己则与王通走在最后。“昨晚我想了一整晚,对儒学又有了一些新见解,小友是否有空共同探讨?” 王通望着许牧,兴趣盎然,眉宇间难掩兴奋。 多少年来,他天赋过人,学富五车,却只能孤芳自赏,无人可以论道。 但昨天,许牧提出的儒学四大出路,让他豁然开朗,回去后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许牧看着求知若渴的王通,嘴角微抽,指了指前方的卢楚等人,婉拒道:“今日是来赏春的,不宜冷落了国子监的学生们。” 王通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属于监生的活动,他连忙收起激动的心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作为一名监生,他需要保持冷静和理智,不能因为一时的兴奋而失去了应有的风度。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挺直了身子,以一种端庄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默默跟在许牧后面。 打算赏春结束后再找许牧讨论儒学。 接着,在卢楚的带领下,四百多监生开始游春赋诗,有的吟诵先贤佳作,借古喻今,有的则是即兴创作。 每出现一首佳作,都引来一片喝彩。 卢楚也为之嘉奖,在那位学生的学业记录上记下一笔优秀。 因此,这些学生们对今日特别重视,绞尽脑汁在贺若庄内吟诗作文。 众人轮流吟诗,不多时,就有十多首被卢楚评为优秀的诗作出炉。 许牧听着这些人卖弄风雅,念出这些诗,无奈地摇了摇头。每当一首诗被诵读,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就这样? 当然,若真要比作诗,他肯定比不上这些人的。 只是他脑中装着太多后世咏春的名篇了。 王通一直站在许牧身旁,身为儒学大师,他丝毫没有和这群十几岁的学子比试的想法。 更没想过要作诗。 在他看来,作诗不过是小技,真正的大学问,应当是复兴儒学,拓展儒学,培育英才,造福百姓。 但见到许牧那不屑的表情,还是忍不住问:“这些诗确实稍显稚嫩,难道小友心中已有佳作?” 许牧一愣,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没有,你别乱猜。” 他只是不自觉地表现出些微的不屑罢了…… 也没说他自己会作诗啊。 这二者并不冲突。 开玩笑,他可不想成为抄袭诗歌的专家,他穿越到这个时代,是要搞事情的,是要终结这个乱世的。 不是来抄袭诗歌装模作样羞辱人的。 而且……今天是这批监生的主场,许牧并不想夺走他们的风采。 他现在就盼着他们多多吟诗,多多娱乐,消耗体力,然后在午宴上……多吃点儿。 王通见许牧不愿多说,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追问。 他的小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谦虚。那表情,分明胸有成竹,不然怎会有那样的不屑? 接着,前方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人群连连叫好。 “好!宋兄这首诗把春意描绘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至今最佳!” “此诗一出,赵某甘拜下风!” …… 一系列的赞美之词,毫不吝啬地献给了场上最耀眼的那位学生。 自然也吸引了许牧和王通的注意。 “春工运妙手,处处留痕。枝头新绿,石上水脉温润。晴湖倒影,晨树鸟鸣。可知微风下,日日有寻芳人。” 卢楚反复吟诵这首诗,眼睛越来越亮。 “好一个‘日日有寻芳人’,宋观澜,此诗作得不错,堪称本次春游佳作之首。”卢楚给出了国子监最高评价。 名叫宋观澜的学生立刻面露喜色,连忙谦虚回应:“全赖祭酒平日里的教诲,学生愚钝,思索许久,才得此一首。” 王通听罢,也不禁微笑点头。 这首诗的才华无需质疑,确实有两下子。 随即……他望向身边的许牧。 想看看许牧有何反应。 结果许牧神色如常,面无表情,听完这首诗,内心平静无波,甚至想着去问问厨房午饭是否准备好。 第96章 劝饭诗 他确实对吟诗没啥兴趣。 偏偏这群书生乐此不疲。 “等回到城里,一定得让他们收收心,做好民众的表率!” 许牧心里暗自琢磨:“身为早饭集团的领导者,必须坚决遏制这种奢靡攀比之风。”他深知这种风气一旦蔓延开来,将会对整个团队造成不良影响。于是,他决定采取行动,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行为准则,以确保团队成员保持清醒头脑,专注于工作,而不是陷入无意义的物质追求之中。 诗作得再好,对家对国又有啥帮助? 就算是南唐后主,万古流芳的词人,才华横溢,国家照样亡了,自己也难逃一劫。 “开饭咯,开饭咯!” 正当许牧倍感折磨之时,厨房那边终于有人来吆喝了。 时间已近正午。 这群学子吟诗作对一上午,个个嗓子冒烟,肚子咕咕叫。 一听这话,纷纷响应,先吃饭才是正事。 “走走走,填饱肚子再说!” “早上宋观澜那首《日访芳踪》抢了头彩,下午我得再来一首,不能让他独领风骚!” …… 望着众人浩浩荡荡奔向宴席,许牧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下午还想接着来? “小友,笑什么呢?”一直留意着许牧的王通突然问。许牧一怔,语带深意地说:“老王啊,今天可别客气,多吃多喝,别跟我表哥见外,他家开餐馆的。” 王通听得云里雾里,跟着许牧走向宴席。 这是一场露天宴席,因需同时招待四百多人。 许牧特意备了四十多桌。 场面蔚为壮观。 一落座,这群书生瞧着这阵仗,不禁感叹:“昔日王羲之曲水流觞,兰亭会友留下《兰亭集序》,今日贺若庄主设宴,我们何不也为他赋诗一首?” 首席上的许牧嘴角抽了抽,脸色不好一沉。 得,您几位是越玩越上瘾了?吃都堵不上嘴? 但人家要夸自己,许牧也直接拒绝,只好随他们去了。 随后,一篇篇新作问世,这群书生连连喝彩,气氛热烈。 当然,主人许牧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就不能好好吃点吗? 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他们却忙着赋诗,居然不吃? 难道我仙味居的菜不香? 无奈之下,许牧只好向卢楚使眼色,让他带个头先吃,结果这位校长沉浸在学生们的和谐交流中无法自拔,根本没理会。 等菜全上齐了,许牧发现……这群书生,真是耐饿。 此时,众人的诗兴愈发浓烈起来,他们一个个都沉浸其中,甚至连手中的筷子都忘记了去动一下。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唯有那即将诞生的诗句才能让他们全神贯注。每个人都低下头,眉头微皱,似乎正在努力挖掘内心深处的灵感。 许牧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座中唯有王通老老实实拿起筷子,但吃得不多,几口下肚,察觉到许牧神色不对,忍不住问:“小友,有什么……心事吗?” 许牧瞥了他一眼,见他面前的菜也几乎未动。 这点量,蒙汗药可骗不了人。 这古代迷药效强大,许牧试过,必须大量摄入,多吃些菜,才能见效。 “老王,来,多吃点,这鱼汤,鲜美,多喝点,还有这羊腿,直接上手啃,别客气……” 没办法,许牧只能亲自给大学校长夹菜。 王通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在许牧的热情难却下,开始默默吃起来。 这小友,也太热情了吧? 虽感疑惑,但并未多想,默默地解决了许牧为他夹的一大堆菜。 随后,许牧又满腹心思地望向那些让他头疼的书生。 都快午时过半了,他们依旧沉浸在赋诗中,不可自拔。 一口没动。 “真……有你们的。”许牧憋了半天,不知该说啥好了。 关键是卢楚,也在品评赋文中难以自拔,也没碰筷子。 看样子,只能来首劝饭诗了。 最终,为了他们的食欲考虑,许牧找了首还记得的劝饭诗,在卢楚面前,沉声念了起来。 “薤叶晨露珠,槿花朝夕凋。 君今正当年,人生匆匆客。 …… 名利场中走,风浪伴生涯。 心机如陷坑,巧舌织罗网。 目视皆可见,不醉又如何?” 在许牧刻意的高声吟诵下,所有学子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这次春游宴的金主贺若庄。 这首诗虽然没有过多华丽的词藻修饰,但它却能让人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和生机。诗人用简单而深刻的语言,描绘出了人生中的各种姿态和情感。在这个春日里,人们的心情如同春花绽放般绚烂多彩。有的人在欣赏美景时感叹时光匆匆流逝,有的人则感慨生命的脆弱与无常。然而,无论生活带给我们怎样的喜怒哀乐,我们都应该像春天一样,充满希望地迎接未来。 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贺若庄的主人竟如此有才。 最最关键的是,他们听出了许牧咬牙切齿强调的最后两句:“目视皆可见,不醉又如何?” 你们眼都瞎了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吃饭,是要搞哪出? 他们仿佛从贺若庄主人的诗句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愤怒之情。 第97章 人口失踪案 这一瞬间,他们才恍然醒悟……自己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 人家饭菜都端上桌了,他们竟连筷子都没碰一下。 特别是卢楚,反应过来后,赶忙向许牧赔不是:“贤……贤弟……莫怪罪,兄……兄长……一……一时间……失……失了分寸,忘……忘了……” 只是情绪一激动,话说得就磕磕绊绊了。 许牧瞪了他一眼,冷声道:“知错就快吃饭,能吃多少是多少。” 卢楚连忙阻止还想吟诗作对的监生们,板着脸训斥道:“做客还这般不知珍惜,浪费满桌佳肴,还不赶紧端起酒杯,向主人家敬上一杯?” 那些监生们一个个都面带羞愧之色,纷纷低下头来,举起酒杯,对着许牧表示歉意。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尴尬和后悔的神情,仿佛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而许牧则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这些监生们,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们之前的无礼而生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宽容和理解,让人感受到他的大度和善良。整个场面显得有些紧张,但又充满了一种微妙的和谐氛围。 领头的是上午诵读“日有寻芳客”的宋观澜,他满脸通红,愧疚道:“今日多谢主人盛情款待,是我等鲁莽无礼,辜负了好意,我先自罚一杯。” 饮毕,他又满上酒,苦笑续言:“没想到主人不仅诗才横溢,连劝酒都能成诗,那句‘此举目非不见,不醉欲如何’,恐怕要随我们载入诗册了。” 许牧所引用的这首诗,正是白居易赠予元稹的劝酒名篇之一。 原本许牧并不愿卖弄诗词,但要想点醒这群痴迷于吟诗作对的监生,唯有吟诗一途,才能令他们悔悟。 尤其最后两句异常应景。 随之,众监生纷纷自罚双杯,这才拿起筷子,大嚼特嚼起来。 见他们终于动筷,许牧紧绷的脸色这才缓和几分。 不然他费心准备的上百斤药效岂不是白白浪费? 在一旁默默啃着羊腿的王通疑惑地望着许牧,他发现这位小友……真是热心肠。 监生沉迷吟诗,连饭也不吃,他都如此上心。 王通望着许牧,由衷感叹:“小友胸中藏有天地啊,监生不吃饭都让你如此恼火,更何况天下百姓呢?” 许牧:“……” 突然被冠上“胸怀天下”的美誉,许牧略显尴尬。 实则他催促监生们吃饭,动机并不单纯。 不过既然已经忽悠了这么多人,许牧也磨厚了脸皮,面色不改地给王通夹了一大堆菜:“来,老王,多吃点儿,就像在家一样,别客气。” 王通张了张嘴,摸了摸微隆的小腹,苦笑一声。 只好继续吃。 他原打算放下筷子,毕竟监生们作诗时,就他一个人吃了许久。 但主人家盛情难却,若拒绝就显得太过不知好歹。宴席间,许牧不断给王通和卢楚夹菜,同时留意着四百多位监生的动静。 屡次起身,向他们敬酒。 生怕他们的“助眠剂量”不够。 最终,半个时辰后,整个宴席上,除了许牧,无人能站立。 全都趴倒在桌上。 此时,王昭带领着一百名铁浮屠亲卫走来,目睹……这壮观一幕,嘴角微微抽搐。 不得不承认,主公就是主公,果然办成了。 这可是……国子监啊,天下最优秀的读书人汇聚之地。 无一幸免,连祭酒都倒下了…… “主公,已备好两艘船,是否让民夫过来搬运?”王昭走到许牧面前,拱手请示。 许牧点头:“让他们过来,动静小点儿。” 实际上,在那上百斤药物作用下,这些人早就睡得死沉。 除非用刀砍,否则基本不会醒来。 待……王昭召来的民夫抵达后,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震惊不已,脸上满是惶恐。 四百多人齐刷刷地躺在餐桌上,这场景实在太震撼。 尤其是当有人认出他们是国子监的监生后…… “这……这这……我不干了,我想回家……”不少民夫颤抖着请求,却被许牧无情驳回。 他们参与了洛口仓粮食的搬运,注定无法重获自由。 否则将来若被人发现贺若庄的粮源出自洛口仓,那可就麻烦了。 在铁浮屠的威慑下,这些手无寸铁的民夫最终屈服。 只得乖乖成为人贩子的帮凶。 开始搬运监生。 直至傍晚,四百余人,包括卢楚、王通,还有被铁浮屠秘密带入的卢楚夫人,都被装上了船。 准备夜间顺水路运往阳城。 同时,许牧递上一封预备好的信给王昭,叮嘱:“这次运输由你亲自护航,他们关乎万民城未来的根基,万不可有差池!此信交予老张,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遵命!” 王昭神色凝重,沉声领命。 夜幕降临,五百艘船顺流而下,四百多人伴随着粮食,化装成万民商号的船队,浩浩荡荡顺江而去。 在贺若庄渡口,许牧目送船只隐入黑夜,才收回视线。 转向身边的范逐。“没吃完的饭菜、药物、地道都处理干净了吗?” 范逐深吸一口气,点头道:“饭菜已倒进河里,药物全用光了,地道入口暂时用土封堵。” 这一切都是按照许牧的吩咐办的。 毕竟接下来,洛阳城里这场大规模的人口失踪案,定会引发高度关注,越王必然震怒。 他眉头紧锁,忧虑道:“主公,洛阳肯定会彻底调查此事,立春诗会的事人尽皆知,恐怕……” 立春诗会的事瞒不住,查到贺若庄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查到贺若庄,仙味居也可能随之暴露。 届时他们在洛阳辛苦建立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许牧却嘴角上扬,毫不慌张。 绑人的后果,他早就考虑过。 “你马上去杨侗那里报案,就说……卢楚带着国子监监生来贺若庄踏春赏花,举行诗会,结果下午时分,所有监生突然失踪,全庄搜遍也没找到,只能报案了。”许牧淡淡道。 范逐瞠目结舌,被许牧的话震惊,愣在原地。 这……这也太嚣张了吧? 绑了人,连个解释都不给? 还贼喊捉贼?许牧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为何要解释?人在我的贺若庄神秘失踪,你得哭诉这一点,然后……杨侗必然会派大理寺来彻查此案。” “至于人为什么消失,就看大理寺能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范逐闻言心脏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地问:“这么说,越王杨侗真……不会派兵围剿吗?” 许牧对此却充满信心,摇头道:“他们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围剿我们就师出无名,如今李密正围攻洛口仓,杨侗必定不愿再生是非。” 许牧对杨侗的性情了如指掌,此人性格软弱,与老杨不同。 毕竟是老实人卢楚亲手教导出来的弟子,怎会如此不讲道理! 所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担心杨侗暴怒围剿。 再说……如今贺若庄内外有别,外庄养畜,内庄设防,固若金汤。 就算守不住,凭地道也能安然撤离。 这也是他敢于直接绑人的底气所在。 其实……他完全可以编造个理由,比如遭遇李密部队之类,但洛阳那边肯定不会相信。 干脆就不编理由了。 人是在这儿消失的,不信就拿出证据来。 证明是我绑的。 第98章 无端获罪 贺若庄的大门前,天刚蒙蒙亮,大理寺卿皇甫无逸领着一队人马疾风而来,意图给这里的早晨添上一抹意外。 却见,一位少年已静候门庭,姿态悠然自得,哪有一点儿即将面临盘查的慌张,倒像是在等待一场久别的重逢。 皇甫无逸,大理寺的顶梁柱,行前早有准备,关于贺若庄的一切蛛丝马迹皆收入囊中。 许牧,一个看似平凡的书生,与仙味居掌柜范逐沾亲带故,又莫名其妙地与国子监的大佬卢楚交情匪浅。 一个月前,他出现在洛阳,买下了贺若弼后裔的老宅子,说是来求学,却终日游手好闲,不是在范逐的饭馆子里白吃白喝,就是窝在郊外的贺若庄里,哪有一丝求学的模样。 嗯,对了,前几日永昌公主宴会上,他和大儒王通攀上了交情,这几天据说在讨教学问。 但是,连王通这样的大家也失踪了,王家上下早已乱作一团,给他施加的压力山大。 不仅要应对越王的催促,还有王家和王通弟子们的期待。 要知道,去年王通在洛水边讲学,多少才子拜倒在他的讲坛下,行弟子礼。 于是,皇甫无逸此行,责任重大,他必须尽快揭开谜底,找回国子监祭酒王通,以及那几百名监生。 “大理寺卿大人安好。”许牧见皇甫无逸面色凝重走来,微笑着行礼。 皇甫无逸哪里有心思寒暄,冷声质问:“许牧,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许牧一脸错愕,反问:“大人,学生何罪之有?” 眼神清澈透亮,满是无辜。 皇甫无逸打算先声夺人,沉声道:“事到如今还想狡辩?国子监祭酒,大儒王通,还有几百名监生全在你贺若庄消失,你说这跟你无关?” 言毕,他挥手令手下围上,恶狠狠地命令:“左右何在?将此人拿下,带回大理寺审讯!” 原本,他的目标是范逐,怎知昨晚范逐主动去了越王府报案,已被殿下留于府中。 眼下,只能拿许牧开刀,毕竟他是范逐的远亲,贺若庄的实际掌管者。 皇甫无逸心想,一个书生,被这阵势一吓,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坚信,此案定与贺若庄脱不了干系。 否则,几百人在阳光下蒸发,岂不是笑话? 不料,大理寺的差役刚拿出镣铐,许牧身边的几个护院神色一凛,迅速挡在了他身前。 许牧却依旧镇定,连连摇头:“大人此话何意?人确实在我贺若庄消失,但怎能无端指责是我庄所为?” “此案重大,越王殿下亲自督战,难道殿下意指要拘捕贺若庄众人?无缘无故,诬蔑一名读书人,这难道是宽容的越王殿下之意?” “大人莫非想效仿酷吏张汤,审案无需证据,不论是非,屈打成招,草草了结此案?” 许牧言之凿凿,皇甫无逸竟一时语塞。 确实,他未曾接到杨侗的明确指令,尽管他询问过是否要拘押贺若庄所有人员。 但越王仁德,只罚首恶,不愿株连无辜,因此仅软禁了范逐。 面对许牧的质问,皇甫无逸令差役退下。 “当然不是越王殿下的意思,本官不屑为张汤之辈,会让你死个明白!”皇甫无逸背着手,冷哼一声,率人径直闯入贺若庄。 许牧无奈地耸耸肩。 昨晚范逐去报案,一切正如他所料。 杨侗深受卢楚影响,不愿滥用暴力,才派皇甫无逸来详查。 但此事重大,需先让杨侗消气,而范逐,显然是最合适的背锅侠。毕竟,他和杨侗私交甚好。 想到这,许牧更觉自己隐于幕后,实在是明智之举。 不然,此刻被软禁的就是他了。 --- 越王府内,范逐被安置在一间厢房,门外守卫森严,寸步难行。 至此,他终于领悟了主公让自己来报案时最后一句叮嘱的含义。 那时,主公拍了拍他的肩,眼中似乎,可能,或许,带了一抹歉意:“老范,这次你重任在肩,回来后仙味居的分成给你涨到十五!” 范逐嘴角一抽,叹了口气。 若有可能,他宁愿不要这多出的五成。 昨晚,杨侗盛怒之下,若非从前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此时恐怕已非软禁那么简单了。 不过,对许牧有着盲目的信任,他对自己的安危并不太担忧。 主公说了,忍耐几日,自会放他出去。 --- 贺若庄内,皇甫无逸带着大理寺的人开始了他们的“随意散步”……咳,大规模搜查。 第99章 为何养猪? 皇甫无逸手指着猪圈内那几十头黑乎乎的肥猪,声音不带丝毫温度:“这是何物?” 许牧被猪圈的刺鼻气味呛得直皱眉,慌忙捂住口鼻,回道:“猪嘛。” “本官自是知晓它们是猪,但本官问的是,贺若庄里怎会出现养猪之事?”皇甫无逸面对群猪与扑鼻的异味,仿佛全然不觉。 大理寺一行人皆掩鼻而立,以近乎崇敬的眼神注视着皇甫无逸。 领导终究是领导,面对如此熏人的味道,竟面色不变,呼吸自如。 许牧也深深望了皇甫无逸一眼,确认他确实是在正常呼吸后,心中敬意油然而生。 这时代的黑猪未经品种改良,其腥臊之味远超后世白猪,刺鼻至极。 许牧与铁浮屠的亲卫们每近此处,都不敢轻易呼吸。 唯独那两个养猪的猪倌能泰然自若,乐在其中。 由此观之,许牧竟有些想请皇甫无逸去万民城养猪了。 真个人才。 且此人于史书上有节有义,又懂得变通。 身为洛阳七贵之一,面对王世充的反叛,他人联合段达大开杀戒,卢楚等其余贵族均遭不幸,唯独他一人逃脱,边骑马奔逃边痛骂王世充,令后者恨得牙痒。 “本官在问你话!贺若庄内为何要养猪?”皇甫无逸面无表情,再次质询。 许牧面色一正,认真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得从两头大白猪说起……” 皇甫无逸见许牧似乎要滔滔不绝,冷哼一声打断:“既然话长,那就长话短说!你一个读书人,为何要在贺若庄养猪?” 他步步紧逼,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常人怎会在庄园里养猪? 这根本不合逻辑。 他的眼神犀利,紧锁许牧,再度追问:“说!身为读书人,为何要在城外养猪?” 许牧一脸无辜,“这……城外养猪难道违抗了开皇律?” 开皇律,是杨坚时期编纂的大隋法律,相当完备。 “少给我打马虎眼!城外养猪当然不违法,但……你身为读书人,不专心读书,偏要去养猪,本官怀疑你动机不纯,另有所图!” 许牧无奈地看着皇甫无逸,心想这位大理寺卿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为何非要跟这些猪过不去? 养个猪也能扯上图谋不轨……难不成我养的猪把那几百个监生都吃了? 见许牧不言语,皇甫无逸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立刻严厉道:“快说!为何养猪?” 许牧只好苦着脸,无奈叹息:“大人听我一言,这些猪……并非我所养,实则是我表兄范逐的主意……” 面对气势汹汹的皇甫无逸,许牧觉得还是不要触其霉头为妙。 否则真给他安个“读书人不好好读书却去养猪”的罪名,那可如何是好? 许牧心中暗叹,只得让范逐暂时背锅,反正他也被软禁了,债多不压身嘛…… 况且在众人眼中,他不过是个靠范逐庇护,好吃懒做的读书人…… 皇甫无逸本预备了诸多说辞,待许牧一开口便反驳。 从孔孟之道讲到忠君爱国,打算先扣帽子再带回大理寺细细审问。 结果……许牧轻描淡写一句,不是他养的…… 这让皇甫无逸胸中一口气堵得难受,脸色涨红。 一旁,那两位满身异味的猪倌听了许牧的话,连忙默契点头应和:“大人说的是,这些都是范东家吩咐我们干的。” 许牧见猪倌这般机灵,眼神一亮,决定晚上给二人加餐。 皇甫无逸闻言,更是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恶狠狠瞪了猪倌一眼。 大理寺的人捂着鼻子,将猪圈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走,去别处看看!” 搜索无果,皇甫无逸满腔怒火离开猪圈。 不久,皇甫无逸搜遍外庄,来到了内庄那高耸土墙之外。 仅一眼,他便看出内庄布局的非同一般。 这哪是什么内庄,分明是一座小型城堡。 十步一守卫,相互呼应;围墙高筑,利于防御;内置哨塔,可监视敌情…… 目睹此景,他脸色一沉,再次凝视许牧。 为保险起见,他先问:“这围墙是谁建的?莫非又是范逐?”对此问题,许牧早有准备,连忙解释道:“此庄是贺若弼生前建造,围墙布置均出自他手。” 许牧的回答干脆利落。 没错,都是贺若弼的“杰作”。 反正贺若弼已被老杨解决,死无对证…… 皇甫无逸正要发作,不料许牧如此轻描淡写推脱,他发现……自己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直接来了个死无对证。 他又是一口气堵在胸口,无处宣泄,全身颤抖着瞪向许牧。 他原以为,对付一个小小的读书人,手到擒来,案件自然迎刃而解。 结果……许牧油盐不进,将所有事情都推得一干二净。 搞得他想找茬定罪都无从下手。 “大人,自魏晋以来,民间就有筑堡自守的习俗,家家户户皆有,应当……不违反开皇律吧?”许牧轻声道。 皇甫无逸冷哼一声,不再理睬。 他生怕再多说两句,直接被气死过去。 今日他算是开了眼界,世间竟有如此奇特的读书人……。 第100章 给他安罪名,次比登天还难 要给他安个罪名,比登天还难。 殿下的限令是三日内破案,时间紧迫,压力如山。 更别说王家势力,还有王通那些徒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算他是洛阳七贵之一,此案处理不好,丢官罢职就在眼前,仕途堪忧。 “进去,继续搜查!” 他在院墙外围转了一圈,毫无收获,只好挥手示意大理寺的差役们进内庄。 许牧神色微变,紧跟其后,他们即将踏入昨日宴席的举办之地。 他已经清除了一切孟婆药和宴席的痕迹,但举办过宴席的事实难以掩盖。 不出所料,经验老辣、直觉敏锐的皇甫无逸很快来到了厨房。 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昨天,你们这里举办了宴席?”他盯着许牧,尽量保持冷静。 许牧配合道:“是的,我和祭酒关系极好,特地请他来贺若庄踏春游玩,宴席还是我兄长赞助的。” 皇甫无逸手下的大理寺差役听了这话,眼睛一亮,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要知道,这可是仙味居的佳肴啊! 如今洛阳城内,仙味居的名声越来越响,几乎家喻户晓。 “既然是昨天的宴席,那些饭菜呢?怎会一点不留?”皇甫无逸眼神凌厉,再次察觉到不对劲。 他直视许牧,试图施加压力。 在他看来,已经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 数百人的宴席,残羹剩饭该是堆积如山。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凭空消失。 只要许牧的解释站不住脚,他就能立刻下令将人扣下,带回大理寺。 然而…… 许牧不紧不慢,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大人,您也看到了,我兄长打算养猪,想把贺若庄变成养猪场,养了几十头黑猪,这些剩菜剩饭,都被他用来喂猪了。” 皇甫无逸正要继续追问,却被许牧的回答噎了一下,接下来的问题怎么也问不出了。 随即,只听许牧小心问道:“我兄长有些家底,不想剩饭过夜,当晚就把它们全喂了猪,这……很合理吧?” 皇甫无逸心中波澜起伏,怒火中烧,却不得不承认,许牧的解释……简直无懈可击! 大隋养畜户少,平日多用野草泔水喂猪。 谁会用好好的饭菜喂猪。 但是……考虑到仙味居家大业大,垄断洛阳酒楼的盛况,范逐这么做似乎合情合理。 没有丝毫破绽。但即便这样,也不至于把自己撇得这么干净吧?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许牧,愈发觉得这位书生不简单…… 根本找不到机会抓他的把柄。 不论何事,他都说范逐所为…… 而范逐已被软禁在越王府。 眼下根本无法对质。 想到此处,他胸口憋闷,差点一口鲜血吐出。 最终,里里外外搜查了个遍,也没在内庄找到其他疑点。 只能暂时收队,带着大理寺的人离开了贺若庄。 临走前,他盯着许牧,冷声道:“数百监生失踪,与你贺若庄脱不了干系,劝你别心存侥幸,否则等我查出来,你自己找苦吃!” 许牧立刻喊冤:“大人,数百监生是自己长了腿,吃完饭说要在庄里继续赏春,我小憩了片刻,醒来仆人就说监生们……嘭的一下,不见了……” “大人,昨晚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这情形太诡异,太可怕。我一直担心会不会再有失踪的事情,请大人务必查明真相,保护贺若庄啊……” 许牧语气诚恳,不像作伪。 毕竟穿越以来,许牧已糊弄过不少人,练就了本领。 皇甫无逸再次见识到了贼喊捉贼的精髓…… 还成功伪装成了受害者。若不是在贺若庄发现了诸多疑点,险些被骗了过去。 他面容冷峻,不为所动,哼道:“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下次再来,就没这么容易了!” 说罢,他带着大理寺众人策马而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尘土,许牧才松了口气。 皇甫无逸确实有能力,很快注意到了饭菜问题。 幸好……此刻万民商号的五百船只尚未被发现,否则又得费一番口舌解释。 对此,许牧早有准备,甚至为应对这次人口失踪案,暂停了运粮。 损失了每日四万石粮食的收入…… “接下去,只要熬过这三天,皇甫无逸一定能帮我找到应对杨侗的合理理由。” 皇甫无逸有能力,又懂得变通,根据他对后世记载的了解,许牧心里有数。 这也是他敢直接报案的原因。 杨侗限令三日内破案,若不能从贺若庄突破,必然会另寻他路。 比如编造另一个合理的解释,敷衍杨侗。 …… 大理寺内。 皇甫无逸带着大理寺的同僚回到了官署。 大理寺副官程宇儒沉声道:“许牧这家伙,滑得像泥鳅,根本抓不住把柄!” 作为大理寺二把手,程宇儒对上司皇甫无逸的断案手段了如指掌。 常规方法能破案,他必定全力以赴。 若常规无效,皇甫无逸就会旁敲侧击,另立罪名进行审讯。 可昨日……这套完全行不通。 面对种种不合理的质疑,许牧应对得天衣无缝。 还推得一干二净。 要么推给贺若弼,要么推给范逐…… 回到大理寺,皇甫无逸嘴角微扬,淡然道:“他以为把一切都推给表兄就能脱身,殊不知生死关头,即使是至亲也会产生裂痕!” 他之所以匆忙回府,不再继续搜查,正是为了找范逐对质。 “他一面之词怎能作数?待我审过范逐,口供不一,立刻将他拿下!” 皇甫无逸胸有成竹:“我办过这么多疑案悬案,从未失手。许牧虽滴水不漏,但我就不信,生死关头,他表兄会为他遮掩!” 程宇儒露出钦佩之色,感叹道:“大人这招……实在是高,各个击破,对人心的掌控达到了极致!” 皇甫无逸傲然道:“跟本官斗,许牧还嫩了点!走,去越王府,审讯范逐!” 第101章 离间二人 一大队人马热热闹闹地往越王府进发…… 一番问话下来,皇甫无逸和程宇儒互相对视,满眼疑惑。 这不对头啊,咋跟咱们掌握的情报对不上呢…… “没错,全是我干的!” 范文这话说得跟复读机似的,一遍又一遍。 皇甫无逸好说歹说,分析厉害,范文却只有一个答案。 皇甫无逸盯紧了他,不死心地吼道:“你知道袭击朝廷命官,当代大儒,还有一堆国子监的学生,这罪过得多大吗?” “抄家灭族十次都够了!” 范文轻轻抬了抬头,无可奈何地一点头,“小的明白。” “那你……” “对,那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范文接得飞快,又是那句车轱辘话。 仿佛是没有情绪的录音机。 “你知不知道许牧已经把你供出来了,你们抢劫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皇甫无逸还想离间范文和许牧。 “大人,小的都说了,那些活儿都是我干的。”范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欠债多了不压身嘛。 进这门之前,主上就教了他十六个字的真经。 坦白交代,监狱蹲到老;顽抗到底,回家过大年。 范文越琢磨越觉着这话在理。 主上终究是主上,只要扛过这三天,出去就有保障…… 出于对许牧的盲目信任,他干脆把啥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皇甫无逸再怎么吓唬,他都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 反正主上说了,所有证据都处理干净了。 只要杨侗讲点道理,他就不怕有事。 至于皇甫无逸说的抢劫后果... 他心里不屑一顾,反了天的人,还怕这个? 哼... 皇甫无逸的威胁,对他来说根本不算威胁。 皇甫无逸永远不会知道,他要抓的抢劫犯,实际上是造反的头目... “大人,别费口舌了,我都说了,没错,全是我干的!” 范文无力地再次重复,活像一个没有情感的录音机。皇甫无逸见范文软硬不吃,彻底没招了。 带着程宇儒等人回到大理寺,天已黑透,却见有个人在大理寺外等他。 皇甫无逸脸色微沉,淡淡问:“左卫将军,有何贵干?” 来者正是段达,听说洛阳城出了大人口失踪案,还和仙味居沾上了边,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段达穿着武将的铠甲,拱手道:“殿下督办此案,令洛阳城所有官员协助,本将特来助力。” 皇甫无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段家和仙味居的梁子,洛阳城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特别是仙味居横空出世,独占餐饮业鳌头,如今段家的酒楼生意在洛阳城是一落千丈。 “你打算怎么帮忙?”皇甫无逸沉声问。 段达这个人,对人狠,他一向不愿意和他打交道,但现在...时间只剩两天,他不得不求助他人。 恰巧段达想对付仙味居,他乐得坐收渔翁之利。 “简单,国子监祭酒,当代大儒,加上几百个国子监学生,都在贺若庄神秘消失,我打算明天一早直奔贺若庄,把所有人带回到洛阳来!” 段达拍拍腰间的佩刀,眼中闪过冷光:“所以我特地来通知大理寺卿一声。” 他此举主要是担心大理寺卿怪他越权,故先打个招呼。 如今仙味居有难,这种千载难逢嗯的机会,他绝不错过。 最后,皇甫无逸默默点头,似乎是默认了段达的做法。 段达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大理寺。 他走后,大理寺少卿程宇儒皱眉道:“大人,越王殿下虽说是全城协同,但他只授权我大理寺全面调查此案,左卫将军这可是明显的越权,想公报私仇啊...\" 皇甫无逸冷冷点点头:“此事我岂会不知?他想公报私仇,正合我意!我身为大理寺卿,不能违背法律,可段达此人历来霸道,睚眦必报,不择手段。许牧一介书生,再狡猾,遇到段达这样蛮横不讲理的,也得扒层皮!” “到时候我们静观其变吧。” ...... 贺若庄。 皇甫无逸走后不久,万民商号的五百艘商船陆续返回。 一同归来的,还有王昭和许牧期盼已久的特种部队。 王昭带来了老张的亲笔信,上面记录了最近李密军和王世充军的几次交战情况。 其中,王世充不甘被动防守,居然...派刘长恭渡河主动出击。 结果在渡河时,遭到裴仁基部的痛击,刘长恭差点丧命,四千多名士兵伤亡。 第102章 断肠草之毒 许牧望着眼前的情景,眉宇间闪过一丝苦笑。王世充啊王世充,遇上李密,你可真是有点不中用了……回想起这家伙的发迹之路,几乎全仰仗着李密的一路高歌猛进。早年在老杨门下时,靠着溜须拍马成了江都总管;后来李密势力扩张,横扫河南,他又打着保卫东都的旗号进驻洛阳,手握重兵。原本占着正统名分,人才济济,稳扎稳打,未来天下哪能少了他的名字?可惜,唉……想到王世充那最终的下场,许牧不由得叹了口气。 站立于渡口,他目光越过东都,望向更西边一座繁华更甚的城池——长安。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对手李渊与李世民的舞台,他们据有长安,倚仗关陇豪强,势力如日中天。未来的某一天,李世民将会成为终结王世充的关键人物。 “老张预料得没错,刘长恭惨败后,李密必定会再图渡河,看来还得指望我那位战无不胜的阳城侯孙颖了。”许牧耸耸肩,目前粮食尚在转移中,洛口仓不容有失。一旦粮食安全转移,洛口仓失守,责任便可顺理成章推给李密。届时,天下人都会认为是李密夺走了洛口仓的粮食,任凭他如何辩解,也难以自清。这样既能保证万民城粮食充足,又不致招惹过多瞩目,实乃闷声发大财的良策。 处理完张须陀的报告,许牧将视线转向自己精心培养的十名特种战士。这些在万民城武艺大赛中脱颖而出的精兵,此刻正单膝跪在他面前,异口同声道:“主公!” 此次,许牧单独召见他们,秦叔宝则留在了万民城。毕竟,秦叔宝的老上司裴仁基与前主李密正对洛口仓虎视眈眈,许牧担心他来洛阳后立场摇摆。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次,你们十人需秘密潜入洛阳,混入段家,替我‘解决问题’。”许牧声音低沉,下达指令。对于段家这类小人,许牧不介意给他们一个“深刻教训”。恰好可以利用研究所提炼出的雷公藤毒素,这种在这时代被称为断肠草的植物,藏匿于深山,剧毒无比,几时辰内即可致命,本是用来增强军队战斗力的秘密武器。由于罕见,世间鲜有人知其真正威力,据说神农氏正是尝了此草才中毒身亡。 “遵命!”十名战士沉声回应,他们已接受秦叔宝一月有余的特殊训练,内容涵盖伪装、追踪反追踪、下毒、突袭、暗杀乃至纵火……无一不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然而,执行见不得光的任务,自然得用非常之法。 …… 次日,左卫将军府,段达整装待发,准备率部前往贺若庄,却突生变故。 “老爷,大事不好,二老爷情况危急……”管家吴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 段达眉头紧锁:“怎么回事?昨晚他还好好的,喝了满满一碗鱼汤。” “不清楚,二老爷突然呕吐不止,腹痛难忍,您快去看看吧。”吴健苦笑道。 段达冷哼一声,延迟出发,赶至段玄坤卧房时,只见几位名医围聚议论,皆是吴健紧急请来。然而,一番会诊之后,众医神色凝重,愁眉不展。 “情况如何?”吴健指着在床上痛苦抽搐的段玄坤低声问。 其中最年长的医者钱选拱手答道:“腹痛剧烈,唇色发黑,据我们分析,恐怕是中毒了。” 钱选是洛阳城内享有盛誉的老医者,救人无数。新到的段达闻言,双目圆睁,呵斥道:“还不赶紧救人?!” 钱选摇头苦笑:“腹痛、呕吐,怕是中了断肠草之毒,已无力回天了。” 这正是他们迟迟未施救治的原因。 段达面色骤变:“断肠草是何物?” 这一称呼,仅在医者圈内流传,鲜为人知。 钱选叹道:“断肠草极少见,老朽行医多年也未亲眼目睹。相传,神农尝百草时,正是此草夺走了他的生命。” “唉,无力回天了。” “左卫将军,请节哀。” “准备后事吧。” 众医摇头,纷纷宣布了自己的诊断。“一群废物!”段达怒容满面,拍案而起,“今日我二弟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统统陪葬!” 众医面面相觑,惊慌失措。钱选强作镇定,劝道:“大人,此非人力所能及,即便杀了我们,也无法救活他……” 段达怒目圆睁,反驳道:“一派胡言!轩轾医馆连砒霜之毒都能解,小小的断肠草怎会无药可医?你们这群庸医,简直草菅人命!来人,把他们全送大理寺,告他们庸医害命!” 随即,数名士兵涌入,欲将医者带走。洛阳虽还算安定,但编排罪名,段达还是做得到的。 钱选大骇,急忙争辩:“轩轾医馆?陈轩轾那二流医者,老夫略有交集,他绝对解不了砒霜之毒!大人定罪,怎能无凭无据,信口雌黄……” 段达猛然转身,紧盯着钱选,心中似有所悟。自己才刚给白马寺的难民下了毒,没几天,段玄坤竟也中毒了,这巧合…… 第103章 等待救援 他,习惯了暗流涌动,立刻联想到了仙味居的反扑。 可手上没凭没据。 “哥……救我……求你救救我……” 床上,段玄坤蜷缩着,手捂腹部,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滚落。 “去轩轾医馆!马上带他去轩轾医馆!” 段达牙关紧咬,望着痛苦不堪的弟弟,冷声道:“那些庸医也一块儿带去,让他们死个明白!”轩轾医馆里。 许牧天蒙蒙亮就到了。 这年头,能解断肠草毒的恐怕只有孙思邈,因此他确信,为求生机,段达必定会找上门来。 果然,刚过巳时,轩轾医馆就被一队玄甲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馆内休养的难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浑身发抖,随后见一将领大步流星闯了进来。 “哪个是陈轩轾?”他环视一周,沉声问道。 陈轩轾心头一紧,难看的脸色望向旁边的许牧。 许牧摆手示意他莫慌,缓缓起身,步入馆外。 “那位就是陈轩轾。” 许牧指向馆内的陈轩轾,对段达说。 陈轩轾: “……”原以为东家要帮忙挡风,早知如此我就自个儿出去了…… 来者正是段达,他深深瞥了许牧一眼,随即转身,目光如炬锁定陈轩轾,沉声道:“快些救人!” 随即,在一众医师簇拥下,段玄坤被担架抬入。 担架上的段玄坤依旧呻吟不断,只是声音越来越弱。 气息奄奄。 已痛了四个时辰。 “还愣着干嘛?还不救人!” 见陈轩轾呆立不动,段达脸色一沉,冷冷喝道。 一旁的士兵们心领神会,霍地抽出佩刀。 吓得陈轩轾面如土色,双腿打颤,哭丧着脸向许牧求助,“东……东家……救我……” 许牧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对段达道:“我是这医馆的主人,此人面如枯槁,唇色乌黑,恐怕是中毒迹象。” 身旁的王昭嘴角抽搐,这毒不就是您授意下的吗…… “有见识!”段达对许牧刮目相看,“难怪能成为轩轾医馆的新主。” 他对仙味居下毒一事虽有怀疑,却并未完全确认。 就算真是仙味居所为,也是范逐个人行为,未曾将矛头指向边缘化的书生许牧。 况且当下能救他二弟的唯有轩轾医馆,段达不想在此刻与仙味居翻脸。 许牧幕后运筹帷幄的智慧,在此刻显露无疑。 可怜的范逐啊…… “救人吧。”许牧淡然一笑,示意陈轩轾上前,将段玄坤抬进馆内。陈轩轾惊讶地看了眼许牧,回想起东家今晨突如其来的那番奇谈怪论…… 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东家竟然……连这都预料到了? 东家一早就来到医馆,告诉他发财的机会到了。 简直就是未卜先知! “一百贯……”陈轩轾想起许牧承诺的报酬,再次咽了口唾沫。 干脆一狠心,指挥几个徒弟上前,将段玄坤抬了进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精心安排的“诊治”。 边诊断边摇头,唉声叹气。 这都是东家教的,他按部就班,照本宣科。 段达在一旁眉头紧锁,见陈轩轾唉声叹气,沉声问:“怎么样?有救么?” 另一边,以钱选为首的医生们,也都紧盯着陈轩轾。 他们的眼神,多半是轻蔑。 比起他们,陈轩轾名不见经传,医术也平平无奇。 连他们都解不开的毒,段达却对轩轾医馆寄予厚望,这无疑是扇了他们一耳光。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陈轩轾说出了许牧事先教授的台词:“此毒乃断肠草之毒,剧毒无比,已侵蚀至胃,引起腹内绞痛,犹如断肠,能解此毒者,当世不过寥寥数人!”“不巧,在下便是其中之一!” 哗—— 此话一出,众医皆惊。 他们中有人曾与陈轩轾打过交道,从不知此人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一面! 许牧见周围的医生一脸惊愕,甚是满意。 这次他苦心孤诣,打算借助段家为轩轾医馆造势。 正如常胜不败的阳城侯一般,塑造一个……旷世神医陈轩轾。 将来若能吸引大量医者前来,还能尽数带回万民城。 许牧愈发感到,自己在这贩卖人口的路上,越走越远…… 段达听了这话,不顾其他医者的惊异神情,脸上严峻之色缓和不少,紧接着说:“还请先生速速施救。” 陈轩轾略一停顿,回想东家的“台词”,摇摇头道:“虽能救治,但……解此毒代价高昂,诊疗费用……” 段达脸色一沉,冷哼道:“只要你救活我二弟,一百贯就是你的!” 陈轩轾心跳加速,偷偷瞄了许牧一眼,装作镇静地伸出右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段达眉头紧锁,“三百贯?成交!” 第104章 世道凶险 段玄坤是段达唯一的胞弟,两人从小相依为命,情深似海,只是……段达对陈轩轾这种狮子大开口的做法,已经感到深深的厌烦。 “等我二弟病情好转,你和背后那位金主许牧,还有仙味居,一个也别想脱得了干系!” 段达心中暗自盘算,面色阴沉,却见陈轩轾摇头坚决道:“三千贯,一分都不能少!” “噌——” 段达猛地抽出腰间长刀,架在了陈轩轾的脖子上,“你再说一遍试试?” 一旁的许牧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而王昭则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许牧面前。 这世道,实在太凶险了…… 许牧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躲在幕后,没亲自出面,而是派了陈轩轾出马。 否则此刻刀尖下的就是他自己了…… 面对着架在颈上的寒光,陈轩轾喉头动了动,心里默念着那一百贯以壮胆色。 “段将军,如若不愿,可另寻高人,天下间能治此病的尚有四人。”陈轩轾尽力保持镇定,缓缓说道。 “你——”段达牙关紧咬,目光如炬,直视陈轩轾。 这一瞬间,他极度渴望除掉眼前这个漫天要价的医生。 哪怕是旷世神医也不行! 毕竟,三千贯对他来说,也并非小数。 但…… “哥……救救我……痛……好难受……”担架上的段玄坤气息奄奄,痛苦地呻吟着。 “好!三千贯就三千贯!来人,取钱!”段达咬牙切齿地吩咐,双目喷火,死死盯住陈轩轾。 陈轩轾不敢与他对视,心虚地低下头。 “如果你救不活我二弟,我发誓,你们全家老小,一个都逃不过!”段达拍了拍陈轩轾的肩,在他耳边冷冷威胁道。 陈轩轾身体一颤,连忙保证一定能让段玄坤起死回生。 之后,段达取来了三千贯铜钱,交割完毕,陈轩轾才让将段玄坤送进了后院。 段达与钱选等医师欲跟进观看,却被陈轩轾阻拦:“此乃本医馆不传之秘,还请诸位在外稍候。” 对此,段达并未再坚持,点头应允。 在他眼中,只要能救活段玄坤,一切就好说。 至于那三千贯……他会让仙味居加倍偿还! 而钱选等医师则颇为不满,纷纷嚷道:“哼!陈轩轾是什么路数我们会不清楚?他哪来的秘术?” “连钱老都束手无策,他凭什么解毒?” “我看啊,纯粹故弄玄虚!” …… 众医师的议论引来段达的注意。 段达缓缓抬头,扫视这群束手无策的医师,冷言道:“吵什么吵?一群饭桶!” 医馆内顿时一片寂静。医师们面红耳赤,却敢怒不敢言。 唯有钱选,紧锁眉头望向后院,苦思冥想解毒之法。 一番思索,仍旧一筹莫展。 “难道陈轩轾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他真能解此毒?”钱选心中生疑。 …… 后院里,只剩下了许牧、王昭和陈轩轾。 陈轩轾苦笑望着许牧,“东家这真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许牧拍拍他的肩,鼓舞道:“别怕,段玄坤一天没活,他就不会动你!你的一百贯,即将到手。” 陈轩轾无言以对。 许牧指向已因剧痛昏迷的段玄坤,再次问:“今夜的‘特效药’还有多少?” 陈轩轾脸色微红:“今天又准备了三斤多……” 许牧嘴角抽搐,为段玄坤默哀一秒。 “动手救人吧。” 说完,他退后几步,站在安全距离,示意陈轩轾开始施救。 陈轩轾仿佛变了个人,一下精神抖擞,急忙冲进屋内。 不久,调配好那特别的“药剂”,确保浓度适宜后,用漏斗小心翼翼地给段玄坤“喂药”。 目睹这一幕,王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主公……实在太过惊人。 谈笑间就能这般戏耍对手。 不仅白赚三千贯,还如此羞辱段玄坤。 他更庆幸自己是主公的手下。 若换成自己是段玄坤,醒来后……恐怕只想自我了结。 然而—— 他望着正在实施“治疗”的陈轩轾,不禁压低声音问:“主公,万一我们救活了段玄坤,段达反扑怎么办?” 许牧却不以为意,自信满满地说:“他不会报复的。” 王昭抬起头,一脸茫然。 许牧继续解释:“因为他来不及,因为段玄坤每天都会中一次断肠草之毒……” 话音刚落,王昭全身泛起鸡皮疙瘩,看着微笑的主公,忽然为地上的段玄坤感到深切的悲哀。 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主公…… 第105章 片刻便治好绝症 后院深处。 一番“特别护理”之后,段玄坤几乎是把吃过的所有东西原路送回,整个人虚弱得形如枯槁,嘴里还散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味儿,不止是嘴边,连衣裳都未能幸免,沾上了夜里的污秽,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异香。 “东家,他体内大半的毒素已经吐干净了,剩下的,只需精心调养,自会慢慢复原。” 陈轩轾一番自我清洁,又给昏睡的段玄坤诊过脉后,面上难掩喜色。东家这办法,果真有效! 那些吞下去的毒药,只要没深入骨髓,都能通过这种方式强行排出。他甚至动了念头,想将这法子仔细研究一番,将来作为家传医术,世代相传。 许牧见状,微微点头,意味着治疗告一段落。后续的调理工作,自然有门外那帮医生接手上。 “把他带出去吧。”许牧摆摆手,语气中满是嫌弃。 王昭身子一颤,连连摇头。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此刻对段玄坤却是退避三舍。 最终,还是陈轩轾找了几位不介意脏臭的难民,合力将昏迷的段玄坤抬离后院。 等得焦急的段达猛地站起,目光死死锁定担架上的弟弟。 紧接着…… 一阵恶心的味道扑鼻而来,像极了某种不可言喻的排泄物。 他眉头紧锁,盯着陈轩轾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治疗吗?为什么我二弟会变成这样?” 段玄坤身上的污渍虽已简易处理,但口鼻周围、衣裳上的那股气息……简直无孔不入。 陈轩轾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道:“在下适才运用了家传秘技,已经解除了他身上的断肠之毒。” 段达眼神中闪烁着疑惑,未及开口,一旁的医生们已经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对陈轩轾发起质询。 “荒谬!” “陈轩轾,我原以为你医术虽不精湛,品性还算纯良,没想到……” “他与之前有何区别?你说好就好了?” “咳咳……这味道,恕我直言,跟夜香有几分相似,陈轩轾,你究竟在后院干了些什么?!” …… 钱选也在医生之列,但他没言语,只盯着昏迷的段玄坤,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呼吸均匀,眉头舒展,显然已无断肠之兆。”略微沉思后,他捂着鼻子走向段玄坤,为其把脉。 这一把不得了,顿时吓了一跳。 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这这……” 他猛地抬头,望向陈轩轾,神情复杂。 段达见状,直接呼唤道:“钱选,我二弟情况如何?” 这种直呼其名的叫法本是极大的轻视,但钱选却不以为意,缓缓站起,祝贺道:“恭喜将军,您弟弟……脉象稳定,呼吸有力,已脱离生命危险,只需静心调养,不久即可康复。” 段达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只是想起为治病付出的三千贯,一阵心疼。 “来人,将玄坤送回去!” 钱选在洛阳行医多年,救活无数,医德高尚,他说没问题,段达自然不加怀疑,转身离去。 主要还是段玄坤身上的异味实在太重,这关乎段家颜面,他不敢在外逗留太久。 段达走后,一众医生不解地看向钱选,似乎难以相信,陈轩轾仅用片刻就治好了绝症。 但钱选在洛阳医界名声显赫,他这么一说,那就证明段玄坤确实是被治愈了。 众医生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陈轩轾,之前的责骂与不屑,全都噎在了喉咙,不知如何是好。 这脸,打得啪啪响。 “是老朽有眼无珠,陈医师……身怀绝技,破解此等绝症,老朽甘拜下风。” 而钱选在审视了陈轩轾一阵后,作出了一个惊人之举。 陈轩轾面色一变,连忙扶住钱选,双手竟在微微颤抖…… 他心里慌啊…… 这一切都是东家的安排,他只是为那一百贯钱罢了…… 但这些他不敢说,生怕说出来,钱选会被直接气晕过去。 钱选在洛阳医界的声望极高,往日他想给钱选当徒孙都没资格。 可如今,竟莫名其妙地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境地…… 我真的不想当什么绝世神医啊…… 陈轩轾内心呼喊,然后在送走一众医生后,美滋滋地从许牧那里领了赏金。 “老陈,再交给你一个任务。”许牧忽然拍着他的肩说。 陈轩轾身子一震,咽了口唾沫,生怕东家又要他用夜香招待别人。 虽然做这事有点暗爽,甚至隐隐有了些快感,但事后的怨念可真不少…… 第106章 心乱如麻 轩轾医庐里头,陈轩轾正心乱如麻。 昨天刚被“请”去照料些不那么光鲜的活儿,今天又有新的“挑战”找上门来……依旧是那个场景,依然是那把熟悉的钢刀,但这次有所不同,当段达的刀锋逼近颈项时,周围的同行们并未袖手旁观,而是纷纷出来劝解,为他筑起一道温暖的防线。 “将军,万万不可呀!” “眼下能救二老爷的,只有陈医师了!” “将军,陈轩轾医术高超,不妨给他个机会?” ……段达最终压下了胸中的怒火,狠狠地瞪了陈轩轾一眼。 “废话少说,救人要紧!” 刀归鞘,转身面对再次陷入昏迷的弟弟,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清晨,他本欲外出讨个说法,却意外接到吴健的紧急消息——二弟中毒了,再次被断肠草的剧毒缠身。他紧急召集群医,而那些曾对陈轩轾嗤之以鼻的医师们,此刻竟异口同声推荐起轩轾医庐的主人。 于是,他不得不再次踏进了这里,尽管他深知,这救赎的代价,沉重得让人窒息。 “三千贯,一文都不能少!”陈轩轾虽背已汗湿,仍故作镇定。这笔钱关乎他今日能否再进账百贯。 “银两在此!”段达这次出奇地冷静,眼神冰冷,内心的愤怒却被死死按捺。 此刻,他对陈轩轾的恨意,远胜过之前任何不满。吴健奉命抬入了三千贯铜钱,段达撂下狠话: “玄坤若有闪失,你的医庐,鸡犬不留!” 陈轩轾一听,傲骨铮铮,“治疗绝世之毒,舍我其谁!” 一旁的许牧努力扮演隐形人,内心戏谑,陈轩轾连倒夜壶都能倒出自豪感来,这背后的导演正是自己。特种部队的两人已成功潜伏进左卫将军府,昨晚,正是他们给段玄坤的养胃粥中加入了那致命的断肠草。 后院里,陈轩轾第三次执行这项特殊的任务,手法愈发纯熟,没有丝毫浪费,药汤全部顺利进入段玄坤口中。结果,段玄坤又一次吐得天旋地转,神志恍惚间见到陈轩轾的身影,吓得直接昏厥过去,可脉象却意外稳定了下来。 经钱选确认后,段达带走了段玄坤,而那些医者们,态度180度大转弯,纷纷向陈轩轾祝贺。 “陈贤弟真乃神医也,如此毒药也能轻松驾驭,昨日一役未了,今日又证明了自己!” “是啊,此番之后,轩轾医庐必将名声大噪!” 陈轩轾面泛微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忙承诺稍后必有答谢。 确实,东家早有安排,这三千贯,他拿走百贯,剩余的,将回馈给那些医师。 在不舍中,医师们纷纷离开。对于他们来说,百贯在洛阳虽非天文数字,但凭医术也需数年积累。为了让陈轩轾声名鹊起,许牧不惜成本——好吧,主要是断肠草的成本,其余皆由段家间接承担。 ……与此同时,贺若庄内。 陈轩轾妙手回春后,许牧带着王昭迅速离开洛阳,赶往郊外。他知道,这两天的折腾,段达已按捺不住,留在洛阳太危险。回到贺若庄,他立即命令铁浮屠亲卫整装待发,计划一举除掉段达这个心头大患。 ……而大理寺内,皇甫无逸困惑不已。 原指望段达能有所行动,哪怕是雷声大雨点小,至少也该动身前往贺若庄,谁料他竟因家人病重,频繁出入医馆,两日未曾离城。 程宇儒眉头紧锁,建议道:“大人,这都第三天了,我们是否该亲自去趟贺若庄?”皇甫无逸原计划借段达之手背锅,进而拘捕贺若庄众人,再施以严刑拷问,可现在,一切似乎都偏离了轨道…… 第107章 插翅难飞 越王要是追究起来,他大可以把责任推到段达头上。 可奇怪的是,段达这两天竟然意外地安静。 这让他的计划白白耽误了两天。 “再等等看,段达和仙味居历来不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今天下午他还按兵不动,我们就再去贺若庄一趟。” 皇甫无逸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一旁早已备好的备用方案上。 这三天里,他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一旦查案无果,他就得给越王另外找个说法了。 没过多久,大理寺负责监视段达的狱吏传来消息,说段达带着三百名左卫军,正朝白马寺方向行进。 “他这时候去白马寺做什么?”皇甫无逸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 白马寺外。 “陈大夫,左卫将军派人来抓你了!” 一名年轻的医者匆匆报信,随即一溜烟跑了。 陈轩轾正忙着给难民治病,闻声猛地一顿。 这医者他认得,正是昨日对他最不客气的一个。 但今早,当他被段达以刀相逼时,也正是这人帮他求情。 犹豫片刻后,他忽然忆起段达离开后,老板临走前的叮嘱。 “真要有生命危险,就往城外跑,去找贺若庄求助。”想到老板的先见之明,他立刻收拾了两百贯钱,向城外逃去。 刚走没多久,段达便率军包围了轩轾医馆,里里外外地搜了个遍,也没找到陈轩轾和许牧的踪迹。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走,贺若庄!” 段达一骑当先,带着三百左卫军,绝尘而去。 …… 贺若庄。 下午时分,陈轩轾跌跌撞撞地赶到了贺若庄。 刚到不久,段达就率大军闯进了贺若庄的外庄。 “许牧,范逐已被软禁,你仙味居这次插翅难飞。交出陈轩轾,或许本将可以网开一面,留你活路!” 内庄外,段达杀气腾腾。 在他眼中,许牧一行已成了笼中鸟。 这内庄虽防守严密,但他并未放在眼里。 毕竟,在他看来,许牧不过是志大才疏的读书人罢了。 而在内庄里,陈轩轾提心吊胆地看着许牧…… 生怕许牧为了自保,将他推出去当挡箭牌。 然而,当许牧一挥手,身后走出一群黑甲士卒时,他猛然愣住。 那黑甲上散发着浓浓的煞气,表明这些人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拼杀。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这位买下医馆的老板,究竟是什么来头…… 此时此刻,许牧并没有心思理睬陈轩轾,他半眯着眼,正等着段达等人的耐心耗尽冲进来。 没错,内庄的大门虽然紧闭,但只需几番冲击,便能攻入。 对方只有三百人而已。 许牧对铁浮屠的战斗力信心十足。 这一次,他要彻底解决掉段达这个麻烦。 他之前营造的形象发挥了关键作用。 一个无足轻重,靠着范逐勉强度日的书生。 段达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很快率军撞开了内庄大门,冲了进来。 当三百名左卫军涌入内庄,许牧手一挥,大门再次重重合拢。 一百名身穿黑甲的铁浮屠亲兵,宛若一头嗜血猛兽,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私练兵马,许牧,你们想造反不成?!” 段达瞳孔微缩,脸色大变,想要后退,却发现退路已被切断。 陈轩轾闻言,心中一凛。 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位年轻的老板,以及眼前的百名黑甲军…… 军威赫赫,显然不是寻常散兵游勇。“你说对了。” 许牧并未反驳,他望着段达,淡淡道:“你先是觊觎私盐秘法,后又多次打仙味居的主意,今天自寻死路,也算死得其所了。” 言毕,许牧并未像其他反派那样多费唇舌,直接命令铁浮屠发起攻击。 他知道,话多的反派往往死得快。 借着地利和装备的优势,铁浮屠如狼入羊群,轻易冲垮了左卫军仓促构筑的防线。 段达所率的左卫军实力并不弱,可惜遇上了铁浮屠。 他们的攻击对铁浮屠来说,犹如隔靴搔痒。 即便是一百对三百,铁浮屠依然能轻松压制。 战斗呈一边倒的态势,在段达惊恐与绝望的目光中,王昭身披重甲,单枪匹马,将段达挑落马下,一剑毙命。 段达死后,这批左卫军彻底吓破了胆。 他们连敌人的重甲都砍不透,更别提杀敌了,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我们投降!” “我们也投降!” …… 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投降声。 被杀数十人后,剩下的两百多人纷纷丢下武器,脱下铠甲,跪在地上,举起双手。许牧见状,这才下令停止攻击,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吩咐人清理战场。 至于这些左卫军……正好万民城的工兵队还缺人手。 孔兴岳在挖完地道后,已被他召回万民城,正忙着挖掘大粮仓,用于储存洛口仓的粮食。 而这两百多人,许牧打算带回万民城,交给孔兴岳训练。 今后的降兵,一律编入工兵队,让他们挖地道,挖战壕…… “去大理寺报案吧,就说……我贺若庄,又发生了人口失踪案。” 处理完战场,许牧嘴角微扬,悠悠说道。 这一次,就看皇甫无逸,是否还敢踏足贺若庄了。 …… 大理寺。 天色已近黄昏,皇甫无逸才接到狱吏传来的消息。 “还没回来?” 皇甫无逸眉头紧锁。 他隐约感到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总不至于段达到贺若庄去做客了吧? 紧接着,大理寺内就接到了报案,狱吏一听连忙前来禀报。 第108章 证据 “大人,贺若庄那边来人报信,说是……左卫将军今日造访贺若庄,双方相谈甚欢,不料……左卫将军连同整个左卫军,莫名其妙地全都不见了……” “他们恳求大人亲自去贺若庄查清这件事,给个说法啊!” 皇甫无逸心中一凛,听完狱吏的话,面色异常难堪。查清此事? 这也太过分了,不仅贼喊捉贼,还公然挑战他这个堂堂大理寺卿的威严…… 三百名左卫军进入内庄,至今未归,明显凶多吉少…… 此刻若他也踏入那个旋涡,恐怕只会是自投罗网。 让皇甫无逸疑惑不解的是,段达怎么会栽在贺若庄的手上? 前几日他还去过贺若庄,那里除了养着一群猪的猪倌和一些护院,人数加起来不过百来人。 说实话,他不太相信贺若庄的人能将整个左卫军消灭。 难道贺若庄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常常有人在那里神秘失踪? 一旁,大理寺少卿程宇儒听闻此事,愤怒难抑,激愤道:“岂有此理!这家伙太嚣张了!大人,我们应立即面见殿下,禀告此事,调集兵马包围贺若庄!” 然而,皇甫无逸却紧锁眉头,陷入深思。 不久之前,他夫人派人传来消息,说有人送了一箱东西到家中。 打开一看,满满一箱铜钱! 整整三千贯之巨。送礼之人自称陈轩轾…… 他陷入了两难。 他并非完全清廉之臣,平日里也不乏收受贿赂。 但从没有人像许牧这样,一出手就是三千贯! 三千贯啊,靠大理寺的俸禄,他得几十年才能攒这么多…… “大人?”见他陷入沉思,程宇儒忍不住问道。 皇甫无逸这才回过神,望着越发昏暗的夜空,转头对程宇儒淡淡说道:“殿下要求我们凭证据行事,彻底查清此案,少卿,关于左卫军消失之事,可有什么证据吗?” 程宇儒一愣,随即苦笑摇头。 皇甫无逸叹了口气:“依我看,贺若庄上下不过百人,哪有能力留下三百左卫军?经我查证,已发现李密手下有一千人的部队潜伏在城外。” 说罢,他拿出一份案卷,慢慢展开,供程宇儒审阅。 文件详细记录了调查过程及发现李密部队的经过。 总而言之,他将一切都推到了李密头上。 三百人在贺若庄消失,就算他直接上报给越王殿下,殿下怕是也不会相信。 谁会相信一个小小的养猪庄能吞噬三百精兵? 对于许牧,他多少有些了解,即便大军攻克了贺若庄,他也未必能找到任何证据! 想到那位仁厚的越王殿下,他不由感慨万千。 在国子监祭酒卢楚的教诲下,越王殿下温文尔雅,不喜苛责,若是在治世,定是一位明君。 但这乱世…… 到时候,若他仍找不出证据,贺若庄的人恐怕还是会被释放。 “罢了罢了,权当卖个人情吧。” 程宇儒一脸惊愕,皇甫无逸心中暗叹。 尤其是那三千贯,总不能让别人退回来吧? 如果不退,许牧将来一旦反咬一口,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别说官帽难保,连性命都可能不保。 即便退回,许牧也可能捏造出什么“确凿证据”来陷害他。 “这许牧,竟算计到如此地步!” 皇甫无逸再次感受到许牧的可怕。 …… 贺若庄内。 尽管许牧断定皇甫无逸不敢前来,也不会上报给杨侗,甚至可能会为他掩饰,但他依然命令铁浮屠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战斗。 同时,在夜幕的掩护下,他将二百多名俘虏转移到商船上,顺着水流驶向阳城。 至于血迹、尸体之类的,早已被他处理得干干净净。 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那种复原犯罪现场的技术。 等待了两个时辰,抱着孩子的许牧终于放下了心,转而看向陈轩轾。 “东……东家。”陈轩轾低头,不敢与许牧对视。在今天贺若庄发生的一切之后,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些黑甲军称许牧为主公。 “主公”二字,并非随意使用之辞…… 这可是谋反的迹象啊! “到了现在,你还打算不改口?”许牧缓缓说道。 陈轩轾身子一颤,随即苦笑点头:“主……主公……” 他今日逃入贺若庄,实际上已坐实了他的身份。 天下人都知道他的东家是许牧。 若许牧真是反贼,没人会相信他是清白的。 许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曾在陈轩轾身上投入重金,期望他将来能成为一块吸引众多才学之士前往万民城的活招牌。 “呜……呜呜……” 怀里的女婴因一整天未进食,忽然哭了起来。 许牧刚刚好不容易树立起的主公形象,瞬间破灭。 许牧脸色一沉,连忙对王昭吩咐道:“快,去把去腥的羊奶拿来。” 衣衫不整的王昭连忙手忙脚乱地跑向内宅卧室,取来了羊奶。 …… 越王府中。 年仅十五岁的杨侗阅毕大理寺呈上的案卷后,面色阴郁,气得浑身发抖。 第109章 多活一天 他心里总有个疙瘩,生怕祖坟哪天就不安宁了。好在许牧马上开了口:“这次看病,轩轾医馆挣了三千块钱,你拿一百,剩下的两千九,我打算让你全花了!”陈轩轾听得云里雾里,眼神里全是问号。许牧盯着他,诱惑道:“想不想当洛阳城的第一神医?”陈轩轾连想都没想,直接摇头。他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要不是东家在,今天那些大夫们,他连给人提鞋都不够格。许牧一愣,随即换了种说法:“那每天赚一百块钱,想不想?”陈轩轾身子一颤,二话不说,两眼放光,使劲点头。许牧这才松了口气,他已经把陈轩轾琢磨透了。典型的财迷一个。所以他当初想买下轩轾医馆时,对方二话不说就卖了。以前月薪三十块雇他,也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为了每天一百块,甚至敢给洛阳七贵之一段达的弟弟倒夜壶……“只要你把这事办成了,我保证,以后你每天都能赚一百块!”许牧继续游说道。这时,陈轩轾心里犯了嘀咕。一边是担心祖坟不保,一边是每天一百块的诱惑,左右为难。他心想,东家不会又要他去倒夜壶吧。那活虽然赚得多,但造的孽也大。结果……他做了自认最明智的决定,猛地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许牧,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东家,直说吧,这次给谁倒夜壶?又是七贵里的谁?皇甫无逸吗?”许牧脸都黑了。一脚踹过去,正色道:“今天来的那些大夫,你应该都认识吧?”陈轩轾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两千九百块钱,你自己分一分,全送给他们,让他们帮你……咳咳,宣传你的医术!”许牧继续说道。陈轩轾瞪圆了眼,不敢相信。这群人……刚才还在医馆里对他破口大骂。转头就要他送钱?后来,经许牧一番解释,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贿赂同行……在许牧的“鼓励”下,他成了散财童子。给这些瞧不起他的大夫们狂撒钱。本来这些大夫见他就关门谢客。可耐不住他拿钱砸门,这些大夫们前倨后恭,走时个个赔笑。毕竟没人跟钱过不去。特别是许牧交代了,陈轩轾一次一百地送。这些大夫们都是人精,收了钱不用多说,自动自发地帮他宣传起来。……左卫将军府里。“哥,你别拦我,让我去死了算了……”“早知道这样,你何必救我……”“还是让我死了吧……”段玄坤不停地用头撞床柱,哭得撕心裂肺。他满脸通红,醒来后感觉口鼻间臭不可闻。回忆起在轩轾医馆治疗时,意识模糊时的那一幕幕……好像有个人影,拿着勺子,不断地往他嘴里喂东西。“哥,让我去死吧,我……我还怎么有脸活着……”段玄坤面红耳赤,拼命挣扎,却被段达紧紧按住。“那个陈轩轾,真不是个东西!他……他居然……”说到一半,这个七尺男儿,眼泪竟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段达脸色阴沉,听完段玄坤的哭诉,咬牙切齿地说:“岂有此理!这陈轩轾胆大包天,竟敢如此侮辱你!”把段玄坤带回家后,他让人给段玄坤换上了干净衣服。等段玄坤醒来。他才揭露了真相。在意识模糊中,他竟然被人喂了夜壶!“玄坤,你要挺住啊……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今天这事儿……”段达沉重地安慰着段玄坤,二人从小相依为命,感情极深。这话一出,段玄坤的眼泪更如决堤洪水,奔涌而出。段达好一阵安抚,段玄坤因体力不支,放弃了寻短见的念头,昏睡过去。“陈轩轾!”离开段玄坤的卧室,段达咬紧牙关,叫来了管家吴健。“照顾好玄坤,我这就去宰了陈轩轾,为玄坤报仇!”吴健抬头望了望天,小心翼翼地说:“老爷,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城里实行宵禁,恐怕……”段达咬牙,狠狠拍了下桌子,“罢了,就让陈轩轾多活一天!”……次日清晨。段达调动了一百兵马,预备前往白马寺下的轩轾医馆。还没出发,又听见管家吴健的喊声传来…… 第110章 渡河行动,失败告终 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手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手指发抖,可他仿佛没感觉到,痛心疾首地说:“李密那贼子,毫无忠孝,无视法纪,竟接连杀害孤的两名心腹重臣!” 座下,皇甫无逸和程宇儒趴伏于地,头始终垂着。 案上那份调查报告,详细记录了李密手下千人部队“行动”的每一个环节,时间、地点安排得天衣无缝。 对皇甫无逸而言,这样的事已非初次。 他驾轻就熟。 但像这样企图瞒天过海的大案,还真是首次编造,心里难免有些忐忑,头都不敢抬。 幸亏杨侗年幼,没能察觉出其中的破绽,瞬间将满腔怒火转移到李密身上。 “来人,孤要亲手拟写讨伐檄文,以慰两位忠臣的在天之灵,并传阅全军,昭示天下,孤…定要取李密项上人头,告慰卢师傅和段将军的亡魂!” 一番痛心后,杨侗径直步入书房,挥毫泼墨,起草声讨叛贼的檄文。 满腔义愤,一气呵成。 这次他写得特别流畅,就连字迹都进步不少。 写毕,越王杨侗趴在桌上痛哭失声,哀号道:“卢师傅啊,您在天之灵能否看见…孤的字…有长进了啊…” 大理寺卿与大理寺少卿联手之下,这两桩特大人口失踪案终于画上了句号,范逐很 快被释放。 同时,得知师父死于李密之手,王通的弟子们纷纷撰文声讨,揭露李密之恶行,呼吁天下英雄共讨之。 这些弟子声名显赫,檄文更是将李密祖宗数代骂了个遍。 一时之间,李密之名,震动洛阳乃至整个河南郡。 --- 洛水之南,李密的营帐内。 气氛异常压抑,夜幕降临之际,李密就收到了无数讨伐他的檄文。 此刻,这些檄文都堆放在他的案前。 整整十八份! 总而言之,河南郡的士人们恨不得即刻取他性命。 李密面色阴沉,环视着下方将领,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公本以为杨侗仁厚,与杨广大相径庭,孰料竟是同类货色!” 至于檄文中指控他的两项大罪,更是凭空捏造。 这段时间,他一直安分守己地在洛水陈兵,准备攻取洛口仓。 谁他妈去了洛阳? 裴仁基上前一步,皱眉道:“杨侗此人文质彬彬,受卢楚教导,颇显纯良,不大可能做出这种事…”另一边,翟让却报以冷笑:“裴将军所言差矣,王莽篡位之前,世人皆称其贤。” 言下之意,杨侗不过是个演技派。 李密打断两人的争论,冷哼一声:“随他们栽赃嫁祸,此事勿再多言!” “当前急务,是迅速渡河,攻占洛口仓!我军在此徘徊已有半月,拖延只怕会生变故!” 翟让和裴仁基这才收起嬉笑之态,正色道:“主公放心,我军新近大捷,士气高涨,今夜待敌军松懈,便准备渡河!” 李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为了霸业,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 --- 次日,贺若庄。 得知特大人口失踪案被皇甫无逸摆平,许牧当场愣住。 “竟然…又让李密背黑锅…” 坦白说,这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 他在洛口仓偷粮时,也是想让李密背锅。 而一大早,老张也送来一封紧急军情信。 随信一同而来的,还有孙颖的请功书…… 昨晚,李密趁夜色率军再次尝试渡河。 这一回,裴仁基部不顾伤亡成功登陆,但在队伍后方,遭遇了千人部队的突袭。 这千余士兵,正是张须陀率领的“阳城军”,他们身着骁果军甲胄,趁着李密后防薄弱,斩杀数百人后扬长而去。 同时,李密首尾难顾,连忙令裴仁基撤回,救援后方。 李密此次渡河行动,再度以失败告终。 说实在的,许牧对李密竟生出几分同情。 在这天下反贼中,李密绝对是有理想、有抱负、有才华的一个。 他不断为自己的梦想奋斗,这次好不容易离成功那么近。 却被自己拦在洛水之南。 在原本的历史里,他击败刘长恭后,势如破竹,攻克了洛口仓。 “洛口仓的粮食,我还没搬运完呢,不能让你这么快就拿下来。” 许牧同情了李密一秒,随即转向另一封请功书,署名孙颖。 “这也太含蓄了吧?这也算请功?” 阅毕,许牧挑眉,随即执笔,着手修改。 “要请就请公爵,要求尚公主!” 一番改动后,许牧命人将它送入洛阳。 经过这一役,战无不胜的阳城侯,将再次名声大噪! 第111章 丰厚的回报 越王府的气氛因一封战报而紧张又兴奋。杨侗,这位年轻的王爷,手捧着刚从阳城送来的捷报,以及阳城侯孙颖的请功书,心中五味杂陈。如此迅疾,他几乎能想象到孙颖在胜利的硝烟未散时,已提笔书写这份荣耀的急切。 在他身旁,越王府的书记官元文都,同样身为洛阳显贵之一,眉头紧锁,似乎并不完全赞同这份急切的请功。“文都,这实在是上天庇佑我大隋!卢将军虽已离去,但新的将星已在我大隋升起。” 杨侗紧紧攥着请功书,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元文都忧虑道:“孙颖的功劳确实,但急于邀功,是否过于迫切了?” 杨侗却显得格外宽容,挥手笑道:“大隋能有如此忠心耿耿、以国为重之人,怎能不加以奖赏?否则寒的是所有将士的心哪!”元文都沉默了,心中暗自思量那些曾经的大隋臣子,最终却纷纷割据一方,成为反叛。相比之下,始终固守阳城,并自称大隋忠臣的孙颖,显得尤为珍贵。 “来人,我要亲自拟定封赏,将孙颖晋升为阳城公,并择吉日将永昌公主许配给他!” 杨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几日的阴霾因这一喜讯而稍显缓解。封赏既定,他迫不及待地去告知永昌公主这个消息。 “皇姐,你可知道你那位夫君又做了何等壮举?” 杨侗故作神秘,逗着正在享用仙味居鲜美鱼汤的永昌公主。她的眼眸清澈,听闻此言,脸颊泛起了羞涩的红晕。 杨萱眨着好奇的眼睛,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夫君,她一直充满了好奇。在杨侗绘声绘色、略带夸张的叙述中,孙颖仿佛成了无所不能的名将。“皇姐,孙颖绝非徒有虚名之辈!他胸藏丘壑,用兵如神,你嫁过去自然知晓!” 随后,他们商讨起将永昌公主送往阳城完婚的细节。“一切都依皇弟安排。” 杨萱羞红着脸,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绯红。 另一边,仙味居内,许牧拥着林倾城步入这位于永康里的美食天地。他先吩咐王昭给皇甫无逸送去更多的资助,未来在洛阳行事,皇甫无逸将是他的重要依靠。为了维护这份默契的友情,金钱上的帮助必不可少。 安排妥当后,许牧召来了范逐,轻拍其肩:“这三天辛苦你了。”范逐本还镇定,听此言瞬间眼眶湿润。那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在被软禁的日子里,成了他坚持的信念。 “哎呀,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像什么样子!” 许牧急忙制止。这些本该由他承担的苦,让他内心充满歉意。于是,他拿起仙味居的账本,决定做些什么。 范逐擦拭着眼角,不明所以,难道主公怀疑他对账目动手脚?心下一沉,正欲辩解,却听许牧笑道:“本月仙味居营收两万三千多贯,净利润近一万九千贯,你做得很好。” 随即,一个箱子被抬了上来,那是给范逐的分红。“说过月底分红给你百分之十五,这次是两千八百多贯,加上工资,给你凑个整,这里是三千贯。” 许牧边翻账本边说:“本月收入因新开业的酒楼带动,下个月,随着酒楼全面运营,外加宴会预订和外卖服务,收入预计能翻倍!” 他全然没注意到,范逐已眼含泪光,跪倒在地:“主公大恩,属下铭记在心,此生愿为主公肝脑涂地,搜罗天下财富!” 从未料到,离开越王府,等待他的是这样一份丰厚的回报。每月三千贯的分红,以往他想都不敢想。一个普通的商人,竟能掌握洛阳餐饮界,仙味居如今的辉煌,日进斗金,全是得益于主公的运筹帷幄。 许牧微感意外,他不曾想到这个时代的人情感如此真挚。但想到三千贯在洛阳的购买力,足以购得数座豪宅,许牧也释然了。 第112章 日久生情 范逐用衣袖抹了抹眼睛,一个劲儿地点头保证:“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下个月要是净利润达不到五万,我就提着脑袋来见!” 许牧无奈:“……”弄得跟上阵杀敌似的。 手里攥着刚分到的三千贯,范逐眼里满是斗志。 现在利润才刚过万贯,如果下个月真到五万,那他岂不是能分到七千五百贯? 再大胆想象一下,若是十万一贯…… 那他岂不是能拿到一万五千贯? 想着想着,他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激动。 他明白,这完全是有可能实现的。 这才第一个月,垄断还没彻底形成,等到后面两个月,仙味居那吞金兽的本质才真正显露。 对于这股子干劲十足的范逐,许牧颇为欣赏。事实上,他当初选中这位前台老板,正是看中了他的执行力。 商场上的策略布局,他能规划,而范逐,在执行力这块,确实做得很出色。 八大酒楼,事无巨细,都被他管理得有条不紊。 “有你在洛阳,我就安心了。”抱着女婴的许牧站起身来。 范逐微微一怔,轻声问道:“主公这是要回万民城?” 许牧点点头,逗着怀里的林倾城说:“离开万民城快一个月了,说不想家那是假的。” 从穿越到现在,他几乎一直在山里忙碌。 一心要把万民城建设成记忆中现代都市的样子,高楼大厦,办公区域,一样样都在成型。 但他心里清楚,要实现那个愿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这个乱世之中,他已经不知不觉将万民城视为自己的家。 提起这茬,范逐眼眶也泛红,感叹道:“属下……也有些想念家乡了。” 他在两年前被许牧拉到万民城,在朝不保夕的乱世中得以苟延残喘。 对万民城,也滋生了深深的情感。 许牧望着他,许下承诺:“你在洛阳城好好干,等净利润到了十万贯,就可以回万民城了。” 范逐眼中一亮,连连点头:“属下定会早日达成!” 毕竟,他的妻儿还在万民城等着他呢。 这也是许牧放心让他做仙味居老板的原因之一。 之后,许牧交办了一系列事情,让范逐多关照一下轩轾医馆。 同时,要大力宣传陈轩轾的医术,争取早日把他捧成洛阳城里最出名的神医。 范逐对此有些不解,忍不住问:“为何要在陈轩轾身上花这么大心思?” 他甚至怀疑陈轩轾是不是主公的远亲。 许牧却解释道:“他名声越大,将来就越有资本举办医学交流会。” 说到这里,许牧顿了顿。范逐立刻心领神会,想到了立春时的诗会,嘴角抽了抽,彻底懂了主公的盘算。 “皇甫无逸那边,属下会好好打点,定期送礼。”范逐很机灵地说。 许牧点头:“别给我省,往后万民城的人才引进,很大程度上要仰仗皇甫无逸。” 最后,范逐问起要不要处理段玄坤…… 许牧沉思片刻,摇摇头。 那人……已经废了。 现在一闻到异味就全身发抖。 连听到“陈轩轾”三个字都会晕厥过去。 对仙味居来说,已构不成太大威胁。 交代完这些,许牧抱着林倾城回到贺若庄。 他让王昭和一百铁浮屠留守贺若庄,继续负责粮食转运的事。 当天夜里,他们乘坐一艘粮船顺流而下,直达阳城。 两个时辰后,天色未明,他们抵达阳城。 张须陀怎么也没想到,许牧没打招呼就回来了,短暂的惊讶后,当即单膝跪地:“拜见主公。” 许牧赶紧将他扶起。 张须陀身着骁果军的黑甲,背上背着神臂弓,依旧保持着箭不离身的习惯。 张须陀身旁,新封的阳城公孙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又被那份被信支配的恐惧所笼罩。 果不其然,许牧掏出李密最近写的檄文扔给他。 “老孙啊,你得多学多看多练,你看李密写的这檄文?不带一个脏字,却让人听得热血沸腾,义愤填膺!” 孙颖茫然接过来,仔细阅读。 当他看到“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水,流恶难尽……” 猛地一愣。 他瞪大眼睛,没想到世上竟有人能将檄文写得如此气势磅礴,激荡人心! “你难道忘了,你能有今日成就,娶公主,封阳城公,靠的是什么?全凭你的笔杆子功夫,见到这篇檄文,你就该明白,你还需努力啊!” 许牧拍着他的肩,说得孙颖一愣一愣的。孙颖不由得回想起这一个月来,如梦似幻的经历…… 每隔一段时间,洛阳朝廷就会传来表彰,赞他忠君爱国,兵法高超,是大隋的栋梁之才。 最不可思议的是,主公帮他不停升官,他一个小小偏将,如今已封公爵! 更娶了永昌公主为妻! 想到这,他喉头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分明是靠的运气…… 和他的檄文有何相干? 但他不敢反驳,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主公带给他的。 前程似锦,还娶了公主,这在过去,他想都不敢想! 就在不久之前,洛阳朝廷传来杨侗亲自撰写的嘉奖文,表彰他这次的战功,并承诺……很快就会送公主到阳城来。 “此次李密惨败,士气大跌,加之在洛阳城外杀害了国子监祭酒、左卫将军这些大儒,你给我一天时间,写一篇檄文,痛骂李密,然后昭告全军,传遍天下!” 接着,许牧下达了政治任务。 他想的是,趁热……咳咳,趁着阳城大胜的东风,让李密彻底背上加害卢楚、段达和王通的黑锅。 让天下人皆知,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第113章 万民城的未来 不仅如此,往后他征服了洛口仓储重地,夺得天下粮仓之冠,许牧竟让孙颖撰写檄文,公开谴责自己。 面对同行竞争,许牧从不手下留情! 可话音刚落,孙颖脚步一踉跄,身子险些软倒在地,一脸难色,满心不愿…… 他终究踏上了这趟难以回头的批判之路。 身为副将,他已许久未披甲执刃…… “去写吧,我相信你。等永昌公主驾临阳城,定为你举行盛大的婚礼!”许牧拍拍他的肩,语带鼓励。 孙颖神色一振,想到那位素未谋面的公主妻子,动力陡增。 心情沉重,手持主公交予的范本,孙颖返府,提笔铺纸,开始撰写。 孙颖离去后,张须陀眼神古怪地望着许牧,目光时不时投向许牧怀里的林倾城。 许牧尴尬地摸摸鼻子,忙道:“路上捡的。” 林倾城似乎听懂,开始在他怀里折腾,左翻右滚,小手不停攀爬。 张须陀心领神会,连声应道:“属下明白了!” 他对许牧信任有加,却微皱眉头:“若非主公亲眷,您是要亲自抚育她成人吗?” 他考虑的是万民城的未来和继承问题,非亲生骨肉,只怕不仅是他自己,就连房玄龄等人也不会同意。 许牧翻个白眼,心想自己尚在,他们就盘算那么远? 他没心思解释,心中早有盘算,回到万民城就把这磨人的林倾城扔进研究室, 快速培养成他所需的人才。 反正她年纪轻轻,有的是时间在那里耗着…… --- 次日,阳城城墙之上。 孙颖呈上了檄文,完成了任务。 许牧翻开一看,脸色一沉。 孙颖半跪地上,不敢抬眼,浑身颤抖。 “你写的这是什么?与李密的豪言壮语相比,简直如同稚童之作!” 实话说,许牧期望他能写出一篇传颂天下的檄文,以此确立他忠君爱国、战无不胜、运筹帷幄的隋朝名将形象, 最好是日后能接替王世充,执掌洛阳。 然而……孙颖所作,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孙颖低着头,不敢回应。 这份“杰作”,是他绞尽脑汁,耗时一日的成果。许牧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决定亲自示范。 “老孙啊,得多看看前人的檄文,从中学习,比如《讨王莽檄》、《讨曹操檄》……”许牧苦口婆心,为他重燃希望,指引方向。 “要知道,一篇好的檄文,也能让你名垂青史,你知道隗嚣是如何流传千古的吗?” 孙颖微微抬头,旋即摇头。 他虽有些学识,但对隗嚣的认识也仅此而已。 “他武略平平,却能在王莽时期割据一方,靠的就是一手好檄文,痛斥王莽,震动四海。” 许牧感叹:“陈琳亦是如此!本是一介书生,能在史书留名已属不易,但他机智过人,借注定留名的曹操,厉声斥责,挥毫《讨曹操檄》,终得青史留名……” 孙颖听得一愣一愣,细想之下,似乎真有几分道理。 二人成名,似乎都因那两篇檄文。 “所以,想青史留名,赢得不朽声名,最好的办法就是指责那些必将留名的人。如今,李密席卷河南,史书必会大书特书,这正是你的机会!” 许牧乘势而上:“想你军事才能平平,武力一般,如何留名青史?而檄文,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最佳途径!” “告诉我,你想不想名垂青史?”许牧凝视孙颖,郑重发问。 孙颖缓缓抬头,被许牧一套组合拳打得热血沸腾,坚定点头:“此乃末将一生所求!” 主公的分析一针见血,既深挖他的能力,又指出成功的路径。 为他开辟了一条青史留名的大道,豁然开朗。 仅凭骂人就能留名青史,想想就激动! 既能自我满足,又能恶心他人,还能名留青史... “末将从今起,搜集历代檄文,全力研习,誓为主公骂遍敌人!”孙颖拍胸保证,眼中似乎燃起了火焰。 仿佛照亮了他的人生道路。 许牧这才满意地笑了。 又成功“忽悠”一个。 谁让他军中正缺一个“嘴炮”呢…… 魏征倒是不错的人选,可他在李密麾下,任记室。 况且以他的刚直不阿,绝不会归顺。 因此,许牧只能自己培养。 一旁的张须陀目睹孙颖前后变化巨大,嘴角不由抽动。 主公不愧是主公,厉害至极,一句话就给孙颖指明了人生方向。 回想两年前,他也被如此劝说,毅然决然加入了万民城。 “这次的檄文,我来给你示范!” 随即,许牧带着孙颖和张须陀步入书房,挥毫泼墨,撰写新檄文。 孙颖与张须陀满怀期待,翘首以待。 许牧从未在他们面前展现过文采策略。 张须陀知道,主公注重实效,不喜欢虚浮,但檄文能鼓舞士气,今日主公终于要亮出真功夫了吗? 在张须陀的注视下,许牧略一思索,决定借用数十年后骆宾王的《讨武檄文》。 当年这篇洋洋洒洒数千字,能超越李密《讨洛阳檄文》的,史上或许只有这篇了。 许牧稍作构思,先历数李密十大罪状。 “河南瓦岗李密,性情乖张,出身卑微,曾蛊惑杨玄感叛乱,后入瓦岗,目无君父……” “残害忠良,祸害百姓,国子监祭酒卢楚,忠诚老实;左卫将军段达,实为忠臣;当世大儒王通,学贯天人,儒家泰斗……” 总之,所有过错,许牧都推到了李密身上。 说完罪状,自然轮到骂人。 “尔等或家承汉室勋爵……言犹在耳,忠心岂能忘?陵土未干,孤儿寡母何依……请看今日之天下,竟是谁人之主!” 张须陀和孙颖越往后看,眼珠子几乎瞪圆。 第114章 发展民生事业 李密眼前展开的,是一篇洋洋洒洒列举他十大罪行的文章,他仅以冷笑回应。这类意图激起愤怒的文书,自他起事以来,已阅无数,根本掀不起他心中的半点波澜。 然而,当视线滑向那排比如潮、字字锥心的痛斥,尤其是那句“试看今日之域中,究竟谁人主宰”,他猛地僵在原地,一时无语凝噎。 脚下的裴仁基、翟让、张让、程咬金,以及记室魏征等人心忧如焚,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 “噗!” 良久,李密胸膛剧烈起伏,终于按捺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溅落纸上! “好!好!好!” 他跌坐地上,紧咬牙关,眸中怒火中烧,连声叫好,仿佛在讽刺这份檄文背后的用心。 “主公……” 众武将满面忧虑,纷纷围拢靠近。 李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本公无恙!意欲领兵沿河而下,直逼阳城,先除了孙颖,各位意下如何?”他神色阴晴不定,扫视周遭众人。 言毕,众人哗然跪倒一片,首当其冲的是裴仁基,声音沉重而悲凉:“孙颖此人,计谋深远,上次叔宝正是因为一封书信挑动怒火,冲动发兵,方丧命阳城!” “冲动用兵,乃兵家大忌,卑职认为,这是孙颖之诡计,欲以身作饵,诱我等放弃洛口仓,解王世充之围!” 提及秦叔宝,李密重重一拳砸向桌面,“此贼不除,必为心腹大患!” 洛口仓,因阳城军屡屡阻挠,至今未能攻克,成为心头梗刺。 最终,在裴仁基等人劝说下,他打消了强攻阳城的念头。 当前首要,乃是拿下洛口仓,以破困境。一旦掌握了那里的粮食,河南郡的百姓皆将成为他的后备军! “来人,传令徐世绩,因其防守阳城不力,敌军偷袭毫无察觉,庸才一个,本当斩立决……” 李密咬牙切齿,心中确实起了杀心。 “哪位将军愿接替守卫阳城?” 更换守将之意已昭然若揭。 武将们闻言面露难色,互相对视,进退两难。程咬金更是贴耳于裴仁基旁,睁大眼睛,压低声音问:“那孙颖,真有这么厉害?” 面对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裴仁基苦笑:“程将军一试便知,万不得已,我宁愿面对王世充,也不想与他为敌。” 程咬金刚想开口,却见主公询问接替之人,连忙躲到众将身后。虽鲁莽,却也机智,此时出头,恐怕会步徐世绩之后尘。 而裴仁基却上前一步,沉声道:“其实,徐世绩守阳城,虽有过失,但也有效,至少,阳城军未曾倾巢而出。” 众将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纷纷向前,附和道:“主公言之有理,徐世绩面对的是当世名将孙颖,能如此已属不易……” “末将认为,即便换我前去,结果亦相差无几。”说这话的正是程咬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李密看着这群推脱责任的手下,一时语塞,无奈之下,只能沉声道:“传令,徐世绩守城不力,罪加一等,但允许其戴罪立功,继续驻守阳城!” …… 檄文完成后,许牧离开了阳城,重返万民城。 熟悉的景象令他心境豁然开朗。水泥构造的建筑,在这陌生乱世中带来了一丝亲切感。 然而,房玄龄得知他归来,立即将积攒多时的工作问题一并呈上。一碰面,这位工作狂首先行礼,随即连珠炮般提出问题。 “主公,万民城眼下短缺三样东西。”房玄龄直奔主题。 许牧望着他,这段时间,房玄龄一人扛起上万民众的政务,明显消瘦不少。 “何物?” “一是纸,主公带来的士子们已归附,成为各部小吏,但文件往来需要大量纸张,储备不足。”房玄龄轻轻叹了口气。 库存的纸已近枯竭,虽然节省使用,但新增四百多小吏,消耗甚巨。 许牧闻言点头,这事他早有考量,在离开前已吩咐研究所加速研发,改良的造纸技术应当问世了。 “纸的问题无需担心,我打算建个造纸工坊。” 房玄龄眼神一亮,紧绷的脸色略微缓和,又道出另一项短缺: “万民城百姓缺少就业机会!” 近期他大力发展民生,积极开垦山间梯田,已开拓大量耕地,但城中数千户人家,不可能全部从事农耕。 目前,城外梯田已达四千余亩,开发殆尽,田地已悉数分配。 第115章 就业是头等大事 很多老百姓没活干,整天闲着没事,一闲就容易惹是生非。这一个月,这类麻烦他少说也碰上十回了。 为避免将来麻烦更多,他琢磨着得给这些人找点事做。 万民城的居民安了家,若能有个营生,人心也就稳了。 许牧听完房玄龄的讲述,深深赞同地点点头。 历来流民容易闹事,根源就是缺个安稳的饭碗。 就业是头等大事。 “这事儿不难,问题不大。”许牧背着手,稍加思索后说。 其实,增加就业机会就行。 正好他打算拓展万民商号的新业务,建个大型造纸厂。 这同样是个暴利行当! 首先能满足府衙的办公需求,其次,改良后的纸张,洁白无瑕,比这时常泛黄的纸不知好多少。 送到洛阳,保准洛阳纸价飞涨! 这座造纸厂,据许牧估算,至少需要招几百号人。 房玄龄见主公轻松化解了这个问题,心情放松了不少。 “还有第三个问题,主公,万民城……缺铜钱。” 房玄龄一脸愁容,领着许牧来到万民城的……金库。里头仅有几百贯铜钱。 在房玄龄来之前,许牧一直在万民城实行配给制度。 这些钱还是这两年从百姓那里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但现在,房玄龄要恢复民生,自然要促进商品流通。 不能老是物物交换了。 见房玄龄满脸纠结,许牧笑道:“我还以为啥大事呢!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儿!” 随即吩咐人将仙味居这一个月赚的一万贯钱存入了万民城的金库。 房玄龄望着堆成山的铜钱,眼睛都直了。 忍不住问:“主……主公,你这是去外面‘借’的钱吧?” 许牧翻了个白眼:“这是万民商号在洛阳一个月的经营所得。” 房玄龄大吃一惊,连忙追问详情。 听说仙味居日进斗金,愣住了…… 真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他从没想过,做生意竟能如此赚钱! “别愣着了,本主公打算建个大型造纸坊,这批纸一出炉,送洛阳去,那才叫暴利!”许牧在房玄龄眼前晃了晃手,淡淡说道。 开酒楼总得有成本,还不低。 食材、人工、疏通关节……但造纸不同。 成本低廉,用些植物、树皮发酵,特殊方法晒干去色,就能生产。 白如雪,质软细腻。 到时候一张纸卖三文钱不算过分吧? 反正他相信,洛阳城里的贵族子弟会为此疯狂。 他们以诗书传家,占尽天下的富贵,也只有他们最需要纸。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哪里用得上纸。 许牧选择造纸作为第二项生意,就是要对那些豪门世族下手。 薅他们的羊毛! 房玄龄干笑两声,发现自己在经商方面的见识实在浅薄。 “有了这一万贯铜钱,万民城的初步流通问题就不大了。”房玄龄对许牧拱手道。 主要因为百姓开始耕种,不久后,除了自给自足,府衙还承诺会回收所有粮食。 到时若没钱可就难堪了。 许牧点点头,索性和房玄龄一起去了府衙大楼,他还有要事要和房玄龄商量。 府衙四楼。 许牧让房玄龄拿出万民城现有的户籍,开始翻看。共七千余户。 “老房,阳城外还有三万百姓,明天起就要陆续接他们进城,你的担子不轻啊!” 接着,许牧拍了拍房玄龄的肩。 在有足够的读书人参与管理前,他不敢贸然接纳阳城的流民。 主要是怕管理混乱。 光靠老房一人,根本应付不来。 现在多了四百多小吏,府衙终于能正常运转了。 房玄龄微微仰头,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 “臣等这一天,很久了!” 他立志治国,但这一个月来,独自一人管理数万百姓,心力交瘁,实在施展不开手脚。 这次有帮手,接手三万百姓,正好能在主公面前展示他的真正能力。 目前范逐在洛阳混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 张须陀在阳城镇守一方,名声大噪。 这些都让他感到压力不小,急需在主公面前证明自己! 与房玄龄商量完接收百姓的细节后,许牧又撒手不管了。 现在的府衙,下设多个部门,最重要的民政部门也被房玄龄充实了大批小吏。 他带回来……咳咳,用药请回来的那些读书人,在老房的恩威并施下,多数表示愿意归顺。 当然,仍有一批有真才实学的国子监学生,聚集在卢楚身边,誓死不降。 大约三十来个。 这些全都是成绩优秀的,平时受到洛阳朝廷不少恩泽。 加上卢楚是个认死理的老实人,至今无论房玄龄怎么劝说,都不为所动。 王通也是,迟迟没表露出愿意加入万民城的意思。 对这两人,房玄龄不敢轻易动手,便一直将他们软禁在小洋楼里,住在老张以前住的二楼。 许牧离开府衙大楼,回到小洋楼。 一进门,就见卢楚和王通正围着十来岁的房遗直,喋喋不休地询问。 “哎呀,我都说了,这些都是主公教我的!” “这个是等高线,这个是比例尺,能画出地形图呢!” 第116章 世间大事 房遗直心性纯真,早已厌倦了周围两位大人的唠叨,握紧手中的地图,一心想要摆脱他们的环绕。 他手里的那张地图,是他近一个月努力学习等高线和比例尺后的成果——一幅描绘周边群山的地形图。房玄龄得知儿子试图绘制万民城周边的地形图时,惊骇不已。地形图关乎军事,绝非房家所能涉足,但得知是主公授意,他才稍感安心。于是,房遗直得以在父亲的带领下,遍游城外山脉,完成了这份对万民城未来民生建设至关重要的图谱。 “别急着走啊,刚讲完等高线,比例尺又是怎样计算的呢?”卢楚和王通连忙拽住急欲离开的房遗直,眼神中满是对知识的渴望。面对如此精确的地图,他们惊讶不已,深知这非数载苦功不能达成,更难以想象出自一个十岁孩童之手。后来从房遗直口中,他们得到了更让人震惊的消息——这地图的教导者竟是他们的主公。 身陷万民城,他们了解到城里只有一个主宰,那便是主公。 “不讲了不讲了,妈妈叫我回家吃饭了。”房遗直卷起地图,嘟着嘴从两人中间溜走。 正当二人还想追问,突然,许牧的身影映入眼帘,二人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如同默契般,变得冷漠异常。特别是卢楚,冷哼一声,甩袖径直上楼。 许牧一时无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走上前,对王通道:“最近在万民城过得怎么样?”王通斜睨了他一眼,被骗的记忆涌上心头,索性不予理会。许牧并不生气,读书人总有些傲骨,若轻易屈服,反而令他怀疑他们的忠诚度。接下来,他准备与老王深入探讨人生和理想,毕竟对于这位大学问家而言,复兴儒学是他毕生的使命,而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老王,还记得我提过的‘四为’吗?”许牧单刀直入,不留任何余地。 王通神情微缓,回忆起“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名言。直觉告诉他,能说出此等豪言者,必是胸怀百姓、志在天下的英雄。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平时与他谈经论道的许牧,竟是叛军首领,且胆大包天,直闯洛阳,绑架了整个国子监的学生! “实话告诉你,老王,我对你很失望。”许牧紧接着的一句话,让王通再次愕然。 王通愣了片刻,感觉哪里不对——此时不是应该劝降他吗? “你已过而立之年,埋首儒家学问,可曾关心过苍生?研读经典之余,可曾抬眼看一看这纷扰的世界?”许牧痛心疾首地道。 王通反思片刻,发现自己确实对世间大事关注甚少。 “你知道吗,大隋江山风雨飘摇,李密据河南,窦建德占河北,杜伏威盘踞江淮,辅公祏在山东,李渊坐镇太原……他们各自割据,国家四分五裂,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你知道吗,乱世之中,天地已无心,生民已无命,先贤之学即将断绝,万世太平更像是一场笑话!” “你知道吗,想到这一切,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许牧一番连珠炮似的质问,当然,辗转反侧的另一原因是林倾城太过活跃,每晚在他身上“舞动”。 但这些话,却让高高在上的王通,如遭雷击,跌落凡尘。联系时局,他意识到许牧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于是,我决心起义,以终结乱世,凭一己之力实现昔日承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许牧凝视着略显尴尬的王通,对方的面红耳赤正说明他的话起了作用。但不久后,王通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蹙眉问道:“欲成此四事,也可效忠朝廷,为朝廷平定四方,带来清明盛世啊!以你的才华,定能成为社稷重臣,加上常胜将军阳城侯孙颖,大隋基业必将永固,为何要谋反呢?” 许牧没想到,自己劝着劝着,老王竟反过来劝他归顺大隋。笑话,老杨都已在我掌握之中,还要我归顺?再说,阳城侯孙颖也是我的人! 许牧淡淡瞥了他一眼,叹道:“大隋气数已尽,无力回天。” 随后,许牧打算透露一个震撼的消息。 “你以为阳城侯是何等人?区区偏将,怎能抵挡李密的大军?” 王通眉头微蹙,答道:“阳城侯孙颖原属独孤盛麾下,虽是偏将,却智勇双全,谋略无双,从未败绩,是我大隋崭露头角的柱石之材!” 事实上,若非阳城侯,洛口仓早已被李密攻破。许牧听着王通严肃的回答,嘴角上扬,显然他的“造星计划”收效显着,至少糊弄住了老王。 “你错了,阳城侯也是我的人。” 许牧的话让王通陷入自我怀疑。 “这里是深山,我们被药倒后,顺通济渠而下,抵达阳城,最后到了万民城。” 说到这里,许牧停顿了一下,给老王时间去消化这信息。 王通不敢相信地盯着许牧,似在验证真伪,但许牧没有理由欺骗他。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么这个万民城的势力之强,令人不寒而栗。原本以为,绑架自己的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团伙,或许能通过说服让许牧投诚。直到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可能大大低估了许牧,低估了万民城…… 寻常叛军能渗透进大隋朝廷核心吗?那位阳城侯孙颖,还是娶了公主的人! 一念及此,他心中不由生寒。更要紧的是,这个叛逆势力似乎前景无限…… 一直坚信的大隋,虽破国山河犹在,但如果连内部都被反贼渗透而不自知,大隋还有救吗?此时的大隋,已是疮痍满目。 第117章 教育事业启动 “老王,仙味居那会儿一聊,我就觉着咱俩是一路人!”许牧上前几步,搭上他的肩,掏心掏肺地说:“这世上,没谁比我更懂你的了。” 王通身子一哆嗦,脸上浮现出几分微笑。 可许牧这话,确实说到他心里去了。 儒学往后怎么走,正中他的心怀。 “这天底下,哪还有比万民城更适合你的地方!这儿,才是让你大展宏图,实现理想的地界!”许牧乘胜追击,继续道:“儒学的未来,得让老百姓都受益,现在国家动荡不安,你何不就以万民城为起点,动手改造,试试能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我嘛,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对外平定四方,清净天下;你呢,为百姓谋福祉,继承先贤遗志,对内重振儒学,普及教化!” 这一席话,王通是真的动心了。 特别是许牧提出的合作模式,简直量身定制,完美发挥他的长处。 留在万民城,教书育民,不正是他的心愿吗? 只是碍于面子,他没当场答应。 许牧也没催,多年的“劝导”经验告诉他,火候已到,该给老王时间考虑了。等了好一会儿, 老王依旧沉默。 许牧也不急,摆摆手说:“今天就到这里,三天后给我答案就行!” 王通愣了愣,随即苦笑,对着许牧拱手行礼。 这态度,比起先前的冷淡,不知好了多少。 一番深入交流后,许牧转头……抱起林倾城,向研究室走去。 对这个折腾人的小丫头,他只希望她快快长大,从九年义务教育开始,好好学习。 正好王通来了,到时候从小学到大学的教材,都得准备起来…… 随着人口的增长,万民城的教育事业,也要正式启动了。 …… 在研究室里,许牧把林倾城交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 她并非研究室的工匠,而是作为工匠的老伴,签下生死契约,一同进来的。 像她这样的人,还有不少。 可爱的林倾城立刻激发了她们的母性,纷纷保证会把她好好带大。 安排妥当后,许牧走进了最近几个项目的研究室。“主公,改良的造纸术成功了,雕版印刷也完成了。” 几位年迈的工匠望着十多年容貌未改的主公,恭敬地行礼报告。 走出研究室,许牧内心激动。 纸张的问题顺利解决,连宋代才开始流行的雕版印刷,也提前面世了。 这两样东西,一是能大大提高办公效率,二是能够促进教育普及。 至于林倾城……许牧打算过几个月再去接她,免得她捣乱。 万民城也顺利步入了扩张期。 在万民城军队的护送下,阳城的民众一批批迁入深山。 由主公府主导,登记造册,整理户籍,并指导他们在城外定居。 城内,老杨负责的一期居民区工程接近尾声,还需几天才能入住。 第二天,许牧便把造纸术的秘诀交给了房玄龄,让他招募民众,建立起造纸工坊。 “这……这真能做出雪一样白的纸?”房玄龄拿到秘方时,手都在颤抖。 这个时代虽有纸,但大多黄糙硬实。 而按照主公的描述,这方法做出的纸洁白如雪,细腻似玉,携带方便,关键是成本低,山里的原材料取之不尽。 他想得很远。 有了这些纸,未来的主公府工作效率,能提升好几倍。 要知道,行政命令必须书面化传达,否则容易出差错,责任难追。 看着老房激动的样子,许牧笑着点头。 接着,他又拿出了雕版印刷,简单给老房介绍了使用方法。 房玄龄更是兴奋不已,当下跪拜:“主公开创的这两项技术必将名垂青史,泽被后世,未来政令普及,天下大治,全靠它们了!” 在他看来,有了这又白又便宜、便于传播的纸,政令就能迅速传遍全城。 各部门职责明确,上行下效。 而雕版印刷,则省去了反复抄写的步骤,一份文档直接印刷,分发各地。 效率提高,能节省十几倍的时间! 得了这两样宝贝,房玄龄好久才从激动中缓过神,随即汇报户口登记的情况。 接纳的每一个百姓都要经过详询,详细了解,逐一建档。 哪怕在这样的时代,流程也不马虎。 第118章 第一代居民身份证 许牧对此颇为得意。 果然是老房,未来大唐盛世的奠基者。 不过……翻阅着人口簿籍,许牧眉间忽现蹙痕。 片刻沉思后,他忽有灵感:“若为便于治理,何不为万民城的百姓颁发一种身份凭证?”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后世的身份证概念。 在各个场合,它是最直接有效的身份证明。 此举能大大减少混乱,提升管理效率。 免得频繁查阅户口,耗时耗力。 房玄龄一脸疑惑:“身份凭证?主公的意思,是类似于虎符那样的信物吗?” 春秋以来,确有身份凭证一说。 但在房玄龄的认知里,那是权贵身份的象征。 比如虎符,象征军事权力; 比如印绶,象征官阶身份; 比如国子监的证书,则是士子的身份证明。 普通百姓,是没有资格拥有身份凭证的。 因此,听主公这么一提,房玄龄本能感到排斥。 在他看来,百姓无需身份凭证。 孰料许牧摇头:“此凭证,仅为证明其为万民城人,并非彰显身份之物。” 接着,许牧大致构想了一番:“凭证上应记录姓名、性别、出生日期、户籍地及外貌特征等……” “今后百姓进出城门,乃至万民广场,均需登记,如此一来,万民城中每位百姓的动向,主公府将了如指掌!” 许牧这话让房玄龄眼前一亮,思绪活跃起来。 不可否认,主公的这一提议,对于管理而言,效果非凡! 尤其进城时,依据外貌特征,可初步辨别是否本人, 有助于减少冒名顶替,防止管理上的混乱。 “主公此……计,实乃治国之策!”房玄龄由衷赞叹:“微臣这就草拟方案,吩咐民部小吏执行。” 许牧点头,心道这不是显然的吗? 后世大国之策,皆为便于管理而设。 他此刻考虑的是,外貌特征这方面的准确性问题。 仅凭文字描述,太过模糊。 身高体重,除非差异显着,否则难以精准区分两人。 最佳方式,是画像! “可惜研究室想研发照相机,不知要待何时……”许牧暗自感叹,随即想起了当代的一位名画家。 阎立本! “对了,阎立本不是以画人物着称吗?” 他又发现了个人才。 当年……嗯,未来他绘制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像,栩栩如生,犹如真身。 请他为百姓画像,定是手到擒来! 此时的阎立本仅十八岁,居于长安,画技已小有名气。 “似乎得找个时机,走一趟长安了。” 许牧心里打定了主意,先让老房推出第一代居民身份证。 待“请”来阎立本,便可更新换代,推行第二代身份证。 然而,实行身份证制度时,老房又遇到了难题。 “主公,百姓大多不识字啊……”房玄龄苦笑。 即便发放了身份证,也容易丢失或混淆,最后连自己那份都分不清。 许牧一时语塞。 他没料到,这项制度,尚未实行,便面临困境。 这个时代,识字率低得惊人。 略作思量,许牧决定提前颁布“识字令”!“识字令?”房玄龄疑惑。 许牧解释:“令小吏外出教学,至少让他们学会书写自己的名字,否则不得入城!” 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将来如何建设一个高素质,引领时代进步的现代化城市? 这时代的百姓年岁已大,学习缓慢,许牧不求多,只希望他们能写自己名字。 往后签名画押,也不至于只会按手印。 一声令下,主公府迅速颁布识字令,全城百姓响应,掀起了一股学习热潮。 虽有抵触情绪,但因对许牧的敬畏,百姓们还是认真学起。 倒是新近加入的百姓,满心不解。 莫名其妙从阳城迁至深山,竟还要学什么字? 有些人坚决反对。 对此,主公府并未强求,只是告知不能进城。 那些来自阳城的百姓不以为然,不少人去过万民城的,都说那里贫穷落后,没什么好。 万民城对他们毫无吸引力。 最终,能书写自己名字的百姓,首批获得了身份证,准予进城。 据主公府统计,共发放了两万多份。得知这一数字,许牧感慨不已。 这个时代的百姓……真是太安于现状了。 阳城接收了三万百姓,加上万民城原有的,总数达四万。 却只有一半愿意学习识字。 “看来创办学校刻不容缓,至少未来城内的一些职位,需要识字才能胜任。” 他并非要求全民识字,但识字率总该有所提升吧? 于是,许牧计划建立的第一所学校,并非只为读书人准备。 而是为那些愿意学习识字的百姓开设的。 俗称……成人夜校! 至于教材……许牧现在急需一本能让三四十岁的百姓也能学习识字的教材。 他回忆了片刻,决定提前编制《三字经》和《千字文》。 二者均为经典的儿童识字读物,但对于这个时代文化水平几乎为零的百姓来说,也相当适用。 回到小洋楼,三楼内,许牧挥毫泼墨,默写着《三字经》和《千字文》。 《三字经》,朗朗上口,蕴含历史、经典、礼仪廉耻,用以教化百姓,最合适不过。 第119章 《三字经》 话说这千字文,乃汇集千字精粹,同样担得起启蒙重责。 许牧在授完《三字经》与《千字文》后,轻步走下楼梯,寻见了房遗直。 “来,今天我再教首童谣,背好了有赏哦。”许牧嘴角勾起,递上了新撰的《三字经》。 房遗直,房玄龄长公子,聪慧过人,一目十行,瞬息间便琅琅上口。 稚嫩的童音,在小洋楼内回响不绝。 “人生初,本性善;性相近,习相远……” “少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 “遗子金,满盆盈;吾教子,唯诗书;勤为功,嬉无益;诫之矣,当自励。” …… “主公,我背好啦!”房遗直眼巴巴地望向许牧。 楼上二层,窗棂之后, 许牧与房遗直的身影,似被定格画中,引得旁观者入迷。 王通尤为如此, “人之初,性本善”与“吾教子,唯诗书”在心头盘旋不去。 “此……此乃文化传播之佳作,韵律悠扬,教人礼义,晓历史,明事理,学文字……”语至此,王通不禁身子微颤。 此等文章,离他弘扬儒学,教化民众的理想更近一步!“主公,我背完了!” 房遗直仰头,满眼期待望向许牧。 许牧眼角余光掠过二楼转瞬即逝的身影,嘴角轻扬。 让房遗直诵《三字经》,正是为了让楼上人听见。 这启蒙之作对王通的影响,堪比那“四为”之论。 《三字经》内容广博,涵盖风土人情、典故历史,尤其在提及隋朝“一统天下,未及二传,失其绪”后,接续的是“大唐高祖,起义师,平隋乱,立国基”。 许牧自然不会留下这历史的“预言”,一切后续皆已删减。 同时,关于隋后的人物典故,如“苏老泉,二十七”,亦被他剔除。 “我的奖品呢……”见许牧未答,房遗直小声提醒。 许牧回神,抚弄着他的小玩意儿,笑道:“今天教你测山高远之法。” 房遗直眼睛一亮,谈及绘图,他兴致勃勃。 主公离开的月余,他以等高线与比例尺绘图,遇诸多难题。 山之高度最难测,致地图数据总有偏差。 主公归来,他立即求教, 直至今日,终得传授。 许牧未曾料到,年仅十岁的房遗直,在制图方面展现出非凡天赋与学识。 随即,他先讲解了三角形相似原理…… “什么是三角形相似?”房遗直一脸疑惑。 楼上二人,听闻与地图相关,耳朵竖起,紧贴窗边。 等高线与比例尺的运用,令他们惊叹不已。 深知此技于行军作战意义重大, 足以为将帅提供数据,估测行速,预判伏击种种。 “此法源自三国刘徽《海岛算经》,他发现两角相似的三角形,存在固定的比例关系。” 许牧稍加思索,道出了这个时代的深奥理论。 接着,他手绘两相似三角形,边边对应相除,为房遗直示范。 “真的一样啊!” 房遗直瞪圆双眼,清脆童声绕梁。 求知欲旺盛的他,反复推演,惊觉——只要是相似三角形,边长比值完全相同!“主公,我懂了!量山高,只需设观察点,测点到山脚距离,构相似三角,便知山高!反之,知山高,也能测出距离!” 一番解释,有了比例尺基础的房遗直,迅速领悟了这理论。 兴奋之下,他忙拾起已完成的万民城山地图,继续测量。 许牧含笑点头,任他独自实践,自己则打算去找老房,传播《三字经》与《千字文》。 此时,二楼二人,满脸困惑,面面相觑。 “王先生,你……听明白了吗?”卢楚一脸迷茫。 王通苦笑摇头:“没……没有……” 随后,二人不约而同看向房遗直,这位十岁孩童似乎有所领悟。 怀揣好奇,二人下楼…… 王通自诩儒家大家,对数学颇有研究,却一时未能抓住那相似三角之精髓。 “遗直,主公说的相似三角是何意?”王通蹲下,温和询问。 房遗直瞥了眼这两位游手好闲的大人,记起父亲前日言及,二人不愿归属万民城。 故而,他对这二人并无好感。不做事,却日日蹭吃蹭喝。 白了二人一眼,房遗直继续埋头测量。 王通与卢楚一愣,从房遗直的眼神中仿佛读到五个字: 这么简单都不会? 虽修养颇高,被一孩童轻视,心中难免不悦。 “咦,这是什么?” 疑虑未解,卢楚在房遗直身旁发现了一卷经文。 展开一看,内容让卢楚怔住,呆立当场。 王通起身凑近,同样如遭石化。 刚才听房遗直背诵,其实并未全然听清。 但眼下见到《三字经》原文,二人深受震撼。 不仅朗朗上口,更从多方面启人心智,教民知古承今,识经学,懂忠孝仁义。 直至“一统隋,分崩离析。未及继,纲常乱”处,一股强烈的意图扑面而来。 或曰抱负! 何为未及继? 特别是王通,联系许牧近日言谈,思绪翻涌。 其志不言而喻,欲以个人之力,平定这乱世风云! 第120章 居民区工程 王通道吸一气,强按下胸中惊涛骇浪,续读不辍。 不得不承认,《三字经》洋洋洒洒间,予他极大冲击,令其信念动摇。 \"随此明主,或许……我真能重振儒学,教化苍生?\"王通内心暗自揣摩。 怀有如此雄心,尊崇儒学,重视教化的主公,如今实为罕见…… \"先生,您看,后头还有……《千字文》一篇?\"卢楚低声道,打断王通思路,指着他手中《三字经》后的另一篇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王通接过,念出声来,字句之间,身躯微颤,内心震撼不言而喻。 如此普及的典籍,主公竟……一次性展露两篇! …… 这一切,自然出自许牧刻意布局,旨在吸引二人。 当许牧自主公府返,见王通独站一楼门前,似有所待,忙上前招呼:\"老王?\" 王通面容凝重,似已做出重大决断,遥遥行臣子礼于许牧。 许牧心中窃喜,疾步上前,将他扶起。 \"老王可有所悟?\"许牧喜形于色,毕竟,此人是他未来的教育部长,当世最为博学者之一。 况且,其门下弟子众多,昔日在洛水畔讲学,引来无数慕名者,未来皆成唐朝开国宰辅。 助老王一臂之力,岂非将来人才皆入我囊中? 王通郑重颔首,沉声言道:\"主公学识渊博,通古达今,且深思熟虑,志存高远。仲淹不才,愿为主公鞠躬尽瘁!\" 促使他做出抉择的,正是那《千字文》,最终推倒他坚守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牧给予的信心与反叛事业的光明前景,至关重要。 闻此,许牧紧握其手,欣然道:\"老王啊,万民城民政有老房,教化靠你,外有老张,未来无可限量,这天下迟早归属我们!\" 昔日,面对如此赤裸裸的反叛宣言,王通定会嗤之以鼻,严词斥责。 但今时不同往日…… 王通苦笑点头,旋即被许牧拉往主公府深处。 于主公专属书房旁,一块牌匾赫然书曰——教化司。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万民城教化司长!\" 主公的热忱与急迫,让王通稍感突兀。 如此迅速……便要履职? 然而,他适应迅速,向许牧施礼道:\"仲淹定当竭力而为。\" 许牧对王通甚为放心,非迂腐儒生,由其掌舵文化教育,万民城惊人的文盲率终有改善之望。 随之,许牧谈及当前规划: \"主公府下一步,欲建一所学校……嗯,万民学堂,供民众学习之用。\" 顿了顿,许牧补充:\"不论贫富贵贱,人人皆可入学!\" 王通略皱眉,疑问道:\"全民入学?\" 主公此举,确实令他震撼。孔夫子虽有教无类,却非此意。 许牧瞥了他一眼,点头道:\"自是如此。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孩童易教,那百姓……就没有获取知识的权利吗?\" \"万民城欲快速崛起,亟需各行业识字之人,故此学堂,势在必建!\"听完许牧之解,王通释然。 他也明白,万民城的文化人不能全凭绑来。 见王通允诺,许牧续言:\"此外,除《三字经》与《千字文》外,还需编纂配套教材,如注解二者。\" 王通自然应承,这本就是其所长。 至于卢楚,依旧冥顽不化,即便王通归顺,他亦不为所动。 但卢楚表示,虽不归顺,若王通传扬文教,他可带领未归顺的国子监生前去相助…… 许牧当即赋予其教师之职。 王通编纂教材,卢楚等执教,合作无间。 更有甚者,依据卢楚性情,许牧暗中为其预留教导主任之位…… 目睹王通投入工作,许牧退出教化司,转赴市政规划司。 归已数日,未见老杨于司中。 卢楚乃洛阳七贵,与老杨旧识。 此事许牧耿耿于怀,寻解法未果。 老杨身份若揭,将无法继续担任市政规划司长。 \"已一月有余,看来需派特种军赴江都,散播老杨噩耗……\" 许牧离开主公府,前往居民区一期工程。 老房告知,老杨近日行为有异,却说不清何异。 常驻工地,鲜少至主公府。 而今,居民区一期工程接近尾声,十二座大楼及其中花园、道路、排水等设施规划齐备。 许牧抵现场,闻得老杨怒喝。 \"岂有此理!怎能偷工减料?!\" \"司……司长,我们也无奈,城内钢材短缺……\"来护儿小心辩解。 \"啪!\" 一记清脆巴掌声传来。 许牧立于临时办公室外,犹豫是否介入。 \"钢材不足,找房玄龄要去!总之,居民区二期工程,不得丝毫马虎!\" \"司……司长息怒,属下即刻办理。\"来护儿低声回,捂脸退避。 \"主公。\" 出门,来护儿见许牧,不觉意外,连忙行礼。 许牧归来,众人已悉。 许牧点头,多打量来护儿几眼。其左颊五道鲜明指印,格外显眼。 老杨,性子挺烈…… 但我欣赏! 许牧偏爱尽职的下属。 若古代再现豆腐渣工程,必是领导无方。 \"缺钢材?\"许牧问来护儿。 来护儿解释:\"主公有所不知,居民区一期工程几近完成,正筹谋二期,司长不愿妥协,但……房司长那儿,的确无钢材可用!\" 许牧点点头。 第121章 一期居民工程即将开盘 万民城前行路上的绊脚石,明摆在这里: 缺铁少矿,钢无从炼起。 就算研究院新捣鼓出的升级版灌钢技术闪亮登场,城里的兵马装备还是旧颜未改。 “这事儿,我来搞定。”许牧拧着眉头,一字一顿地说。 他心里有谱,紧挨着咱们河南郡的隔壁河北郡,地界里藏着个大铁矿,还悄无声息地躺在土里睡大觉呢。 可眼下万民城的家底子,人力物力远征采矿,纯属白日做梦。 最干脆的路子嘛,就是借咱大隋头号忠臣,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阳城公孙颖这条线,跟洛阳朝廷讨点铁矿来使使…… 杨侗那小子,多半会点头答应的。 这火急火燎的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一想到这儿,许牧心里那个美,自个儿这先见之明真不是盖的。 薅大隋羊毛,那叫一个畅快,关键是还不用掏腰包…… 敲打敲打同行就成。 “主公。”杨广抱着一卷图纸,从简易办公室里晃悠出来,瞧见许牧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许牧微微一点头,嘴还没张开,杨广已将图纸双手呈上。 “这是第二期民居工程的选址、规划、施工方案,主公您过过目。” 许牧接过图纸一看,嘿,老杨在这一块,还真有两下子。不愧是后世基建狂魔的鼻祖! “主公,万民城的钢铁缺口可大着呢……”杨广接着就倒起了苦水。 许牧嘴角抽了抽,示意别急,你孙子那儿,我想法子搞点来…… 一阵你来我往,许牧摸清了市政规划局的进展。 对老杨的执行力,那是相当满意。 第一期民居工程,不出三天就能竣工,预备开盘。 至于这预售的门道,杨广可不在行,正愁得眉头紧锁呢。 许牧随口提了几条建议,让百姓们先欠着账买房子,等将来种地有了收成,再慢慢还也不迟。 杨广眼前一亮,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聊着聊着,许牧察觉到……老杨似乎哪儿不太对劲。 他好像忘了自己曾是大隋天子,九五之尊了? 至少在许牧的感觉里,老杨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拉着人硬生生讨论了四个小时,才肯放人。 “主公,咱们司……司长最近不知怎的,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来护儿叹了口气,望着曾经威风凛凛的帝王,心头泛起一阵酸楚。 对杨广的转变,许牧倒是喜闻乐见。 “还有其他异常表现吗?” 许牧望着这位杨广的心腹老将,曾经的大隋上柱国,开口问道。 来护儿嘴角一抽,又是一声叹息:“有,每天下班,司长都要去那百姓给他建的生祠里坐上好一会儿。” 说实在的,来护儿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那生祠。 他总觉得,帝王的性情大变,全是那生祠闹的。 可他又不敢…… 生怕惹怒了帝王,被一刀两断。 许牧眼睛一亮,告别了第一期民居工地,径直朝百姓为老杨建的生祠奔去。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生祠,竟能对老杨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一到生祠前,许牧愣住了。 生祠门楣上挂着一副对联,笔迹出自房玄龄之手,显然是百姓恳求房玄龄题写的。 上联:愿杨公福泽绵长,子孙万代兴盛;下联:祈司长身健力壮,岁岁年年安乐。 横批:杨公生祠。 实话实说,这对联水平一般般。 这座百姓自发建的小祠堂,不大,里面几个百姓正上着香。 中间供着一块长生牌位,旁边是杨广的等身塑像。 简简单单的一个祠堂。 但许牧分明感受到了百姓们对杨广的敬爱之情。 “怕是只有百姓,才能让老杨彻底变了。” 许牧暗自思量。百姓用质朴之心待他,杨广日日与百姓打成一片,哪能无动于衷。 见老杨这股拼命三郎的架势,许牧越发舍不得放他走了。 江都的规划,得加快速度! 许牧刚到生祠不久,老杨便现身了…… 见到许牧,他微微行了个礼,点了点头,然后……给自己上了一炷香。 这波操作,许牧是真看不懂…… 之后,杨广果然如来护儿所说,在祠堂里待了半小时左右,这才离去。 …… 来护儿近来心情挺郁闷。 他察觉到,帝王似乎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段时间,帝王哪怕私下跟他在一起,也从不曾自称朕。 天子的架子全没了,倒真把自己当成那个市政规划司的司长了。 他几次想提醒,可…… 又怕挨巴掌。 上次就因他说了一句“不过是些平头百姓,低贱黎民”,结果…… 差点被帝王修理得够呛。 心中的苦,只能自己咽。 当天夜里,…… 第122章 想家了 收工之后,他喊上了几个“兄弟”,在工地上围成一圈,借酒消愁。 “头儿,啥事儿让你这么愁眉苦脸的?” 几个伙计边啃着烤红薯,边好奇地探问。 “哎——”来护儿抬眼望了望众人,深深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他是大隋的上柱国,往来皆权贵,门庭无白丁。 哪能料到…… 如今落魄到如此境地。 他环视周遭,自己与这几个工友们席地而坐,一手握酒壶,一手捏着红薯。 一时间,心底泛起阵阵酸楚…… 眼圈不禁泛红。 他仰头望向星空,繁星点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希望之光。 “头儿?” 几个伙计赶忙宽慰:“是不是手头紧?我们几个还有些积蓄,多亏头儿平时照应,愿意都拿出来帮您一把!” 这些工友平素多得来护儿的关照,对他很是拥护。 来护儿一听,身体微微一震,望着这群跟着自己的人,眼里的泪光更甚。 “胡闹!” 话虽这么说,他却借着酒劲吹嘘起来:“我昔日封国公,手握柱国大权,领百万雄师,怎会差这几个小钱?” 伙计们连连点头,对这幕早已司空见惯。每当来护儿喝多了,总免不了这么一出。 一开始他们还惊讶不已,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 没人把来护儿的话当真。 “来来来,这是我上个月的工钱,你们家里老小,都不容易,都拿去分了吧!” 接着,醉醺醺的来护儿干脆做起散财童子,甩出一大把铜板给大伙儿。 工友们自是感激不尽,最后……搀扶着醉倒的来护儿回了家。 杨广见来护儿又醉醺醺地回来,眉头一皱,踢了他一脚。 这一脚,把来护儿踢醒了。 来护儿顿时火冒三丈,“哪个大胆,敢踹大爷我?” 杨广面无表情,又甩给他一巴掌。 熟悉的巴掌落下,来护儿一个激灵。 连忙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了杨广。 立刻跪倒在地,涕泪横流:“陛下……陛下……老臣心中苦啊……” 杨广一愣。 “陛下”二字,在他耳旁回响。 曾几何时,他端坐龙椅,下面群臣尽是公卿显贵。 他们高呼万岁,自己豪情满怀。 一瞬间,仿佛又将他拉回现实。让他意识到,自己是杨广,是天下最尊贵之人,是万民的主宰! 然而,万民城那些朴实百姓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 还有那座生祠。 百姓为他建的杨公祠,许牧,万民城……历历在目。对于老杨的变化,许牧欣慰不已。 这表明他的隋炀帝改造计划,已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放在从前,他绝不会这般体恤民众,珍惜民力。 基于让老杨多为民办事的原则,次日,许牧再次找到他…… “老杨啊,万民城的百姓文化水平普遍较低,我想开设夜间学堂,教他们认字。” 许牧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计划。 杨广一听,果然皱起了眉头:“百姓多不识字,方好驾驭,读书是读书人的事情,百姓只需耕田织布,各司其职,天下自然安定,何必……” 他停顿片刻,终究还是说出了真心话:“何必多此一举?” 听到这话,许牧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自己就是这么干的,看看天下安定了吗? 当然,他也明白,在这个时代,百姓不必识字,是大家公认的观念。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是这么想的…… 许牧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改变世界的路还很长。 “万民城要发展,识字是关键,这事,老杨,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许牧没有多加解释,而是拍了拍杨广的肩,颇有几分霸道总裁的味道。其中的道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作为造反集团的最高领导者,许牧已经懒得事事都向下属解释了。 反正万民城他说了算,一些稍微超前的想法,可能也只有王通能够理解他。 毕竟,他的志向是教化万民,有教无类。 许牧那不容置疑的态度,让杨广一愣,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 曾经的自己,是否也是如此? 决定修建东都、运河、驰道时,手下的大臣们一片反对之声。 但自己却毅然决然,不顾一切阻力,果敢地在全国推行。 因为他清楚,自己所做之事,无比正确! 那些守旧之人,竟无一能懂! 这与……许牧何其相似! “也许就像当初群臣不能理解朕一样,朕……也不理解许牧?”杨广心中暗自思量。 在万民城月余,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光环,他已经学会反思自我。 许牧察觉到杨广神色复杂,皱眉询问:“老杨?有什么心事吗?” 杨广回过神,连忙摆手,随口找了个理由:“没……没事,只是……有点想家了。” 第123章 举行婚礼 许牧听了,深感认同地点点头,说:“离家这么久,思乡之情确实人之常情,要么这样,找个时间,我派铁浮屠去把你的家人接到万民城来,怎么样?” 这话让杨广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圆圆的,连连摆手:“不、不必了!” 开玩笑呢,要把他全家都弄来…… 杨广吓得不轻。 许牧见杨广一脸尴尬,轻轻笑了声。 他不过是开了个玩笑。 不过,这次洛阳之行,他见到了老杨的亲孙子杨侗,性情温和,还算不错;还有他的侄孙女杨萱,作为永昌公主,真是美若天仙,看来老杨家的基因的确优良。 日后若这二人有难,许牧不介意出手相助。 “算算时间,也该为孙颖筹备迎娶永昌公主的事了。” 许牧心里盘算着,决定亲自去阳城走一趟。 为自己得力的大将孙颖,主持这场婚礼。 将来不动一刀一枪拿下洛阳,还得靠他。 …… 随着许牧的一声令下,阳城瞬间忙碌起来。 当然,实际上也没多热闹,毕竟三万百姓都已被他迁到了深山里的万民城。 如今的阳城,仅剩下三百铁浮屠与一千精兵镇守。数日之前,杨侗曾向孙颖致函一封,二人约定好永昌公主下嫁的良辰吉日。 因为战事紧迫,阳城要塞需要有人镇守,所以事情紧急,这婚礼的一切事宜,就都由阳城来办了。 为此,范逐主动提出负责此事,在杨侗面前大献殷勤,表示衷心,愿意承办这场宴席。 嗯……当然,费用是由越王府出的。 许牧得知此事,大赞范逐会过日子。 不然……他就要“邀请”仙味居来办这场宴席了。 在阳城内,城守府里。 孙颖望着特地来为自己主持婚礼的主公,心里满是感动。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偏将,却能够有如此幸运的一天——与皇室公主结婚。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梦幻般的奇迹,让他感到无比惊喜和幸福… “好了,别哭鼻子了,明天永昌公主就到了,记住我交代的事,千万不能露馅,否则你这个……”许牧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这次前来,也是为了叮嘱孙颖。 绝不能暴露万民城。 一路上,坐在婚轿里的永昌公主悄悄掀起帘角,好奇地打量着即将成为她家园的阳城。 这座由她未来夫君守护的城市。 可映入眼帘的是…… 虽说是热闹非凡,锣鼓声声,喜气洋洋, 却不见一位普通百姓的身影。 “难道是因为战事紧急,夫君不让民众参与庆典吗?” 心里这么嘀咕着,越靠近城守府,她的心跳就越发失控。 脸颊也悄悄染上了绯红。 “公主,别紧张,快拉下帘子,别让外面的人瞧见了。” 身旁是贴身丫鬟小离,两人平日里交情甚笃。 永昌公主听言,轻轻放下帘子, 心中却愈发七上八下。 “小离,你说这位孙颖,人品如何?” “哦,不对,外貌不重要,关键是他是否有真才实学?” “你觉得他会善待我吗?” “好多姐妹得知我要嫁给阳城公,都眼红得不得了……” …… 婚礼在城守府举行,陪同的队伍,是三百名黑甲战士,个个表情严峻,却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安心。 这……就是她那位英勇夫君麾下的无敌之师! 城里到处都是喧闹声和欢呼声,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这场盛大的婚礼。街头巷尾都挂满了鲜艳的红灯笼,照亮了整个城市,仿佛把夜空也染成了喜庆的红色。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精美的装饰品,鲜花、彩带和气球点缀其间,营造出浪漫而温馨的氛围。孩子们手持着彩色的旗帜,欢快地奔跑嬉戏,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在市中心的广场上,一支庞大的乐队奏响激昂的乐曲,鼓手们用力敲打着锣鼓,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吸引了众多市民前来观看。人们围绕着乐队,随着音乐的节奏起舞,尽情享受着这欢乐的时刻。 与此同时,新郎官骑着一匹高大威武的白马,身着华丽的礼服,率领着一群迎亲队伍缓缓前行。队伍中有彩旗队、舞狮队和花轿等传统元素,显得格外壮观。新郎面带微笑,向周围的人群挥手致意,赢得了阵阵掌声和祝福。 在城门口,一座巨大的拱门矗立在那里,上面用彩灯装饰着“欢迎新娘”四个大字。城门内外布置得美轮美奂,让每一个进出的人都感受到浓厚的喜庆氛围。 在这个特殊的夜晚,城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人们共同见证并庆祝着这场幸福的婚姻。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之中,大家期待着新人的美好未来。 拜过天地后,那晚,她终于见到了他,阳城公孙颖。 三十出头,相貌平平,但他一举一动间透露的气质,深深吸引了她。 只一瞥,她就觉得这位夫君,是个温文尔雅的学者将军。 因为……就连进洞房时,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本书在阅读。 时而蹙眉,应该是研究兵书吧,永昌公主暗自思量。 “果真,没有无缘无故的战功,夫君深谙兵法,必定是日夜勤勉,孜孜不倦,方能成为我大隋的名将,守护这阳城重镇!” 第124章 求铁矿 “你有啥打算,咱萱儿往后绝对挺你到底!” 多亏了许牧的一顿卖力吆喝,杨萱受其影响,彻底变身成了孙颖的小粉丝。 孙颖搂着她纤细的腰身,感受着那份柔弱,心神微荡,紧接着……脑海中回响起了主公的交代。 他轻咳一声,说道:“这个嘛……还真有桩事得请你搭把手……” 杨萱仰起头,抿嘴一笑:“夫君尽管吩咐。” “是这样……阳城缺铁,眼下战事紧迫,兵器装备不够,还得劳烦夫人跟洛阳朝廷说说,看能不能送些铁矿过来……”孙颖厚颜道来。 心底里却暗想,主公这招……真够损的。 都闹翻天了,还敢明目张胆找洛阳朝廷要铁矿…… 杨萱眼里闪过一丝困惑:“既然装备短缺,干嘛还要铁矿?直接要现成的兵器盔甲不是更直接?” 孙颖干咳两声,解释说:“咱们阳城想要的装备,洛阳那些造兵器的专家可不懂门道。” 杨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自己的夫君治国平天下,考虑得确实深远,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略加思索后,她便答应下来:“萱儿这就写信,和夫君一起向皇弟讨铁矿去。” 孙颖脸上绽放出笑意,等铁矿的申请呈上去后,他就去找许牧报告详情。 许牧没想到,杨萱这边这么快就被搞定了。 这杨萱,胳膊肘拐得也太快了吧…… “等铁矿一到,就能一口气锻造出三百把太平刀,你的大功……又要告成了。” 孙颖目光一闪,想起萱儿崇拜的眼神,连忙接话:“属下这段时间日夜苦练檄文,颇有所得,待大胜之后,定要好好痛斥李密一番,让四海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牧见他这般上道,满意地点点头。 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他相信,在杨萱的激励下,孙颖这张嘴炮之路,必将越走越宽广…… …… 洛阳,越王府。 杨侗手里拿着阳城公孙颖的奏折,又读了一遍来自杨萱的私人信件,感慨良多…… “这才嫁过去几天,孤这皇姐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他无奈地看向元文都。 元文都眉头紧锁,陷入沉思,“阳城公这次求铁矿,需求可不小啊……” 孙颖的奏折里,要求的铁矿足以装备整整三千人的军队! “奏折里不是写着嘛?阳城扩充了三千兵马,正缺兵器装备,急需铁矿。况且孤那皇姐看着温柔,若孤不答应,以后指不定怎么给孤脸色看呢。”杨侗对此毫无质疑。 元文都想了想孙颖之前的作为…… 也默默同意了这事。 孙颖自从崛起后,一直镇守阳城,对抗瓦岗叛军,立下了赫赫战功。 这还是第一次向朝廷申请物资。 他为洛阳镇守阳城要塞,洛阳方面总不能什么都不提供吧? 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杨侗和元文都一合计,满足了孙颖的这次请求。 范逐又灵机一动,表示自己手下有五百艘船,可以承担运输任务…… 只要给足银子就行。 借着这个机会,他又从洛阳朝廷那里狠赚了一笔。 …… 万民城。 在瞒着杨萱的情况下,所有铁矿都被运到了深山中的万民城。 紧接着,研究所以内的工匠们加班加点,仅用了两天时间,三百柄采用新式灌钢法的太平刀就诞生了。 相较于这个时代的横刀和陌刀,它们削铁如泥都不为过。 这刀无坚不摧,配上铁浮屠重甲,与敌交锋,所向无敌!三百铁浮屠装备了这种刀,在张须陀的带领下,趁着李密欲再次渡河之际,对瓦岗军的尾部发起了又一次攻击。 这次,李密吸取了教训,派程咬金率领三千精骑断后,以防偷袭。 当程咬金见到三百黑甲军朝他冲来时,破口大骂:“老子就知道徐世绩那小子靠不住!主公让他盯着阳城,竟然还能让人偷袭过来,他眼睛是长头顶上了吗?!还好主公早有准备!” 骂归骂,但他还是迅速命令手下的三千精骑迎战敌人。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乖乖投降,可留你们一命!” 三千对三百,而且他手下是李密特地挑选出来的精锐骑兵,自认不输天下任何一军。 然而…… 半个时辰后。 在损失了近两千人的情况下,程咬金等来了裴仁基部的增援…… 张须陀这才意犹未尽地撤兵离开。 临走前,他蒙着面,拿起神臂弓,拉满了弦,瞄准敌方首领程咬金射去。 “咻!” 破空之声呼啸而至,以令人惊骇的速度,从二百步外直奔程咬金的心脏。 程咬金不愧为盖世武将,在生死关头……一侧身,让张须陀的一箭仅擦过他的左肩。 第125章 以少胜多 那箭矢仿佛长了眼,硬生生穿过了三层厚重的铁甲,深深嵌进了程咬金的肩骨,箭杆的半截身子牢牢卡在骨头里。 程咬金当时痛得脸色扭曲,一声凄厉的嚎叫响彻天地。 …… 李密的帅营之中。 又是一次过河无功,徒劳往返。 他特地派出了猛将程咬金坐镇后方,就怕徐世绩那边守不住…… 结果,三千精兵对阵三百敌人,死伤近两千,连程咬金都被一箭射中左肩,至今未醒。 “砰!” 李密一掌拍在桌上,怒火冲天。 “这孙颖真就无人能敌了?我堂堂瓦岗,竟无一将可胜他?!” 他目光凌厉地扫过座下将领,心中涌起一股杀意。 最想手刃的,却是远在……阳城。 正是那驻守阳城的徐世绩。 座下,裴仁基低着头,脸色难看至极,但仍强自镇定,分析道:“主公,此番非兵士不力,敌军装备精良,坚甲利刃,我军刀锋难以破甲,反倒是对方长刀如死神之镰,刀刀致命……” 话音未落,他叹了口气:“知节所中的箭伤更是离奇,两百步外能穿透三层盔甲,直入肩骨,此等神射,世间罕见!” “然而……它却真切发生了。” 裴仁基想到那名神秘的蒙面敌将,心有余悸。 程咬金勇冠三军,尚且躲避不及,重伤昏迷,若是自己…… 或者,是主公…… 后果不堪设想! 怒火平息后,李密惯常地恢复了冷静。 听罢裴仁基的剖析,眉头紧皱,三百对三千,竟然杀敌两千,还都是精锐…… 这等战绩,让瓦岗军士气大挫。 如此下去,这场仗只会越打越艰难。 别说何时能拿下洛口仓,就连能否成功过河都是未知。 阳城军数次骚扰,李密已意识到一个规律,即每次他意图渡河,阳城军必定前来捣乱。 若他按兵不动,反而平安无事…… 李密面色阴沉,沉默片刻,低沉道:“传令,让徐世绩来见本公,本公要亲问他,阳城是如何守的!” 这话中,杀机四溢。 …… 同日。 一份声讨逆贼的檄文,迅速传遍了河南郡。洛阳城里,仙味居推波助澜之下,这篇檄文几乎人手一份,将李密骂得狗血淋头,无人不知。 越王府内。 杨侗也收到了这份讨贼檄文。 阅毕,畅快大笑。 “哈哈,痛快!孤果然没有看错人,孙颖要铁矿武装新军,果不其然,一出手便大获全胜,斩敌两千,扬我国威,鼓舞士气!” 杨侗在书房中,当着元文都的面,连连夸赞孙颖。 “不愧是……孤的妹夫啊!” 元文都:“……” 看着这份战报,元文都心情大好。 主动出击,不止遏制了瓦岗军渡河的趋势,更是一举消灭两千敌军…… 以少胜多,以弱克强,此役必将载入大隋史册。 思忖许久,元文都俯身拜道:“殿下,微臣认为……时值国家动荡,叛乱频发,于乱世之中能扶持隋室之人,必是他无疑!” 坦白说,在许牧刻意塑造的形象下,如今全天下的人都不会怀疑孙颖的忠心…… 镇守阳城要塞,与正盛的瓦岗军对峙,能写出“试看今日之天下,竟是谁家之世界”这样檄文的人,怎能是奸臣? 必然是大隋忠心耿耿的栋梁之才!杨侗微笑点头,“孤也是这般认为。” 就在这时,一名通事舍人手持奏报走了进来。 “殿下,阳城公最新的奏报。” 杨侗稍感意外,但还是拿起了这封新奏报细读。 阅毕,杨侗精神振奋,立时下令:“好!阳城公所言极是!传旨铁器监,洛阳所有铁矿尽数整理,速运阳城!” 元文都随后接过奏报,仔细阅读。 信中内容,自然出自许牧之手。 “末将驻守阳城,对抗瓦岗,取得此番大胜,全凭殿下信任,士卒效命,铁器之利,目前阳城正在大规模扩军,末将欲转守为攻,直捣瓦岗贼军。现今一切准备就绪,唯独缺乏铁矿,恳请殿下恩准,再赐铁矿!” 信中更是向杨侗描绘了一幅美好的愿景,称阳城将掀开反击的序幕…… 看完奏折,杨侗与元文都一样,情绪激昂,亲自前往铁器监督整铁矿,送往阳城。 他们……从孙颖身上,看到了重振社稷、扶持隋朝的希望。 …… 两日后。 阳城之内。 范逐包揽了运输事务,将大批铁矿再次运进了阳城。 许牧望着这些铁矿,内心喜不自禁。 第126章 纸张的出现 从洛阳那里免费获得的铁矿石,全都被送进了深山之中的万民城。 得到铁矿之后,许牧马上在军营旁边找了个开阔地,建起了一座铸铁监。 所有的铁矿,都存放在这里。 一般人,根本就靠近不了铸铁监。 接着,又在全城四万百姓中招募了铁匠和学徒,专门研究和学习最新的灌钢法。 这种技术其实学起来不难,只要有点打铁经验,按照正确的方法和配方,就能打造出削铁如泥的新型钢材。 不仅硬度提升,韧性也更强。 铸铁监一建好,许牧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打造铁浮屠重甲和太平刀,目标是让万民城内所有军队都能装备上一套重甲和太平刀。 另外,为了应对老房提到的治安问题,许牧还建立了造纸工坊。 同样选址在军营附近,每天收集废弃的麦秆、竹子、桑树等植物,利用它们的纤维造纸。 造纸技术门槛不高,为了提高产量,许牧一次就招募了三百名百姓进工坊。 当第一批发黄的纸张出炉时,许牧把它们带到了主公府的办公楼,放进了老房的书房兼办公室里。房玄龄看着这些细腻如丝绸、洁白胜雪的纸张,愣在原地,半晌没说出话来。 不久前主公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他还以为主公说的造纸工坊做出来的纸……和市面上那些泛黄的纸一样,谁能想到…… “主……公,这纸真的成本很低?”房玄龄咽了口唾沫,不敢相信地问。 许牧点头道:“当然,一斤纸的成本不过几文钱。” 这几文钱里,大部分都是人工费用。 造纸的原材料在深山里遍地都是,树皮、竹竿,取之不尽。 “几文……” 老房抚摸着如丝般顺滑的纸张,心里震撼不已。 竟然这么便宜? 既然不怎么花钱……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面带羞涩地说:“主公,除了主公府的日常使用,能不能……赏赐一些给属下?” 和主公相处久了,老房发现自己脸皮也变厚了。 没想到,许牧大手一挥,十分豪爽地说:“你要多少?一百斤够不够?” 一……百……斤? 房玄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够了,够了,属下用不了那么多,平时读书写字够用就行。”房玄龄连忙摆手。 虽说不算多,但一百斤实在惊人。 这种质量的纸,放到洛阳或者长安去卖,一张至少十文钱起步! 一百斤…… 其价值不言而喻! 对这位老下属,许牧倒是相当慷慨,说一百斤就是一百斤,直接派人送到了老房家里。 实际上,造纸工坊的第一批纸,总共有七百斤。 他留了五百斤在主公府,以备日常办公所需。 剩下的那一百斤,他打算送给自己的大学校长,王通…… 那位致力于儒家文化复兴,教化万民的大家。 在教化司,王通见到许牧让人拖来的一大堆仿佛不要钱的纸张时,和房玄龄一样,眼睛都直了。 当即推辞,不敢收下。 “主公,此物太过珍贵,仲淹初来乍到,无功无德,不敢领受。”王通一边推辞,一边偷偷瞄着那洁白如雪的纸张。 显然,洁白美观,便于书写,这样的纸张对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哪怕是大儒王通,也不例外。 “本主公送出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这纸成本低廉,老王不必客气。”最终,在许牧的坚持下,王通才接受了那一百斤纸。 末了,他郑重其事地询问了一遍,得知一斤纸的成本不过几文钱,他的神情比老房还要激动。 “主公,有了这纸,不仅仅是万民城,天下的文化教育复兴都有望了啊!” 王通很清楚改良版纸张的意义。 学问源于人,靠纸张记载,才能流传千古,广为人知。 纸张作为知识的载体,编书成册,天下的读书人才会越来越多。 这样的纸张,便于书写,易于传播,意味着未来的文化教育普及速度将提升十倍以上! 许牧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纸张的出现对人类文明进步有着极其重大的影响。 不过……许牧更喜欢谈钱。 在王通和他谈论理想、未来的时候,许牧突然问:“老王觉得,如果我把这纸拿到洛阳城里去卖,该定什么价?” 王通立刻板起脸:“文化复兴的事,哪里能用金钱衡量?” 许牧:“……” 无价?老子费心搞出来的纸,就是为了卖的! “你觉得一张五文怎么样?”许牧对读书人市场行情不太了解,先报了一个价格。 王通摇头,显然认为五文太少了。 “十文?”许牧直接翻倍。 第127章 纸张的价格 王通依然摇头。 “十五文?” 王通道摇头依旧,见主公真心想让这份纸品流传四海,他略一停顿,沉声道:“至少得要二十五文!” 许牧听完,想了想,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会不会定价过高了点?” 要知道,在洛阳,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进项也就三五百文上下。 若按二十五文一张算,十张纸就得是人家大半个月的辛苦钱了! 王通却一语道破:“主公有所不知,洛阳的富豪大多出身名门,家中书香门第,酷爱文玩字画,藏书颇丰,二十五文一张纸,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许牧这才宽下心来。 那就从这些豪门大户下手吧! 这些人富的良田千顷,穷的却居无片瓦,他这就当是在均贫富了。 从世家那里拔点毛... 次日,待造纸作坊的新一批纸张出炉,许牧便准备将它们送入洛阳城中。 让范逐着手经营万民商号的第二大业务。 现在只是起步阶段,将来造纸作坊的日产量预计能稳定在两千斤左右。 如果全数售出,洛阳纸价飞涨,城里的读书人恐怕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价格确定后,许牧再次向王通询问夜校教材编制和招生的进展情况,编写的主要是《三字经》和《千字文》的相关教材。 “主公编纂的《三字经》《千字文》注解已近完成,唯招生环节,似乎遇到些棘手问题。” 收起纸张,王通展示出这半个月来他精心准备的配套教材。 没有采用深奥难懂的古语,全是寻常百姓一听就能明白的白话。 许牧接过教材,无论是《三字经》还是《千字文》中的典故,亦或是背后的历史渊源,都解释得详尽入微。 不得不承认,当世大儒的水平确实不同凡响。 “何等难题?百姓不愿学字?”放下教材,许牧挑眉问道。 王通苦笑:“主公英明,百姓们普遍认为读书识字是读书人的事,与他们无关。” 纵然他胸怀大志,欲普及文化,使寒门出更多学子,但... 世人根深蒂固的观念难以一时扭转。 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各业有各业的规矩与界限。 对这些百姓来说,耕好自家的地,便是他们的本分。 对此,许牧早有对策,随即拿出了一份拟好的政令递给王通。 “老王,你看这个办法如何?” 接过政令,王通再度愕然,尤其是其中的方法,前所未闻,却让他眼前一亮。 但片刻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此法一开,百姓为利而来,恐怕难以专心读书啊...” 许牧提议的是夜校薪酬制度。 作为万民城首席大学,秉持有教无类的理念,采取晚间教学,面向全民招生。 只要入学,每月即可领取三百文薪酬。 在古代,这种事情前所未闻。 许牧此举,也是无奈之举。 在传统观念的束缚下,若想激发他们的积极性,唯有最直接有效的金钱刺激了。 毕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只怕百姓都冲着这三百文而来,心思不在书本上,学不了几个字。”王通道,语气中满是忧虑。 既有对现状的无奈,又有着对改变的迫切。 而许牧却摇头道:“放心,绝不会如此!每月都会进行毕业答辩,不合格者,不予发放薪酬!” 许牧设立的夜校,特地选在晚上授课,以免影响百姓白天劳作。 且仅需学习《三字经》《千字文》,为期一个月。 “同时,答辩中表现优异者,还将有三人可获得一千文的奖学金!” 接着,许牧更进一步提出奖学金制度!这个时代的人太过安逸,既然不愿主动求知,那就用钱迫使他们去学! 给他们一个挣钱的机会,看他们来不来! 王通听完,眼睛瞪圆,深受触动。 从这件事上,他深深感受到了主公推广文化教育的决心... 丝毫不亚于自己。 “果然是最懂我的人,非主公莫属了...”王通心中感叹。 他朝许牧行了一礼,说道:“有此两策,仲淹定能为主公培养出一批能读书识字的民众。” 世间熙攘,皆为利来。 他坚信,这两个方法一出,百姓的学习动力自然就有了。 接下来,只需完成主公设定的教学目标即可。 第一批百姓中,至少要有百分之十...嗯,学成比例。 第128章 万民城招生 说来说去,那百分之十的成功率…… 低得让人心里直发怵。 换句话说,十个学生里头,也就一个能学到东西。 不过考虑到眼下这近乎奇迹的全民识字运动,许牧倒也觉得这事挺合理。 毕竟学时就一个月,多招几轮学生,老百姓的识字水平自然就上去了。 和王通敲定了学生的薪酬和奖励机制后,许牧又找上了老杨,确认学校的工程进度。 “快收尾了,再有三天,就能开课。” 杨广对此事颇为上心,他本就是个热衷于教育事业的人。 登基之后,他在全国重建了好几千所学校,目的就是要让那些家境贫寒的孩子们,也能通过科举改变命运。 以此来打破豪门望族对学问的垄断。 在他的亲自督工下,学校仅仅半个月就差不多竣工了。 两座大楼拔地而起,一个是食堂,一个是教学楼,能同时容下一千多人上课。 “干得漂亮!” 许牧拍拍老杨的肩,赞许道。 受到鼓励的老杨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对了,往后万民城内所有建筑,都要注明竣工日期、建造者和施工负责人。”许牧忽然说道。 杨广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许牧的意思。 想起了年初那场暴雨后,许牧帮他市政部门宣传的好事。 全城百姓对他感激不尽,还为他立了生祠。 “臣……明白了。”杨广暗自感叹,对许牧的胸襟感到惊讶。 这可是民心啊,历来帝王最为看重之物! 但许牧对他竟毫无戒备之心。 而许牧心中所想的是:“这样一来,将来如果出现豆腐渣工程,就能立刻追溯责任了。” 幸好杨广不知道许牧的真实想法…… …… 当天。 由主公府颁布的政令,经过各级官吏的广泛宣传,传入了每一个百姓的耳朵里。 许牧在城外的各个居住点设置了政令公示亭,并命房玄龄组织小吏,务必让不识字的百姓了解主公府的每一项政令。 这是针对当前百姓普遍不识字的无奈之举。 至于在报纸上刊登政令之类的,还得等到将来识字率大大提高再说。 城外,一座座政令公示亭前。主公府的小吏正耐心地向百姓解释最新的政令。 “三天后,万民城夜校将对全城百姓开放招生,入学即可获三百文钱,成绩优异者,前三名更能获得一千文!” 听到这个消息,百姓们一个个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有些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甚至有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伙子,这主公府的政令……是说要给我们钱吗?”有几个胆大的百姓鼓足勇气问道。 刚设立政令公示亭时,万民城的百姓对这些小吏多少有些畏惧。 毕竟小吏也算是半个官,而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但许牧非常重视行政团队的建设,三令五申之下,这些从洛阳国子监来的书生,哪敢摆架子。 对于百姓的任何疑问,他们都必须无条件解答。 否则……一旦有百姓投诉查实,他们会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 在几个不听话的家伙以身试法之后,剩下的国子监学生几乎把百姓当作祖宗一样供着了。 毕竟……这里是反贼的大本营。 就算他们被反贼头领砍了,全城百姓也只会拍手称快。 “老伯您误会了,不是直接给钱,而是鼓励大家去上学,学习认字。”梁子秋轻声细语地说。他是国子监学生中少数出身寒门的学子之一。 因此,他对这些百姓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这段时间,他也是最受百姓好评的小吏。 “上学?我都六十好几了,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还怎么上学?”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站了出来,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囔着。 梁子秋连忙上前扶住,笑着答道:“主公说过,有教无类,无论老少,都能入学的。” 老人拄着拐杖顿了顿,板着脸说:“你这年轻人,又来这套!动不动就讲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你刚刚说的一大堆,我一个字也没听懂,还读什么书呢?” 说着,他一边摇头,一边准备离开。 梁子秋赶紧让出路来,同时道歉道:“是晚辈冒失了,主公的意思是,五岁到七十岁的百姓都能入学,包吃,只要完成学业并通过考核,就能得到三百文钱,其中表现最好的三人,还可以额外得到一千文。” 他这么一解释,围在周围的百姓才渐渐明白了政令的意思。 刚才想要离开的老人也停下了脚步,和大家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入学就有三百文?”有年轻百姓眼睛一亮。 “扯淡!还要啥考核!我看没几个人能拿到!”有精明的百姓已经开始盘算。 “即便拿不到,管饭也值啊,反正就一个月,不吃亏!” 第129章 招募百姓 梁子秋望着眼前议论纷纷的乡亲们,面庞上绽放出和煦的笑容。 说实在的,他跟那些整天牢骚满腹的太学生不同,打心底里喜爱这片土地。 尽管这里比不上洛阳的繁荣,但那位神秘主公颁布的政令,意在让天下的穷苦人家都能有机会读书认字。 他,便是出身于寒门之中。 幼年失怙,靠着村里邻居的帮衬,勉强凑够了学费,一路艰辛求学,最终踏入了国子监的大门。 对于这些泥土中生根发芽的百姓,他满心都是好感。 因此,当这份政令下达时,他全力以赴地向大家阐述学习的好处。 议论了许久,乡亲们的谈资忽然转变了方向。 “去呗!反正也不会吃亏!” “对头!晚上学学字,白天田里的活儿也不耽搁!” “没错,学好了还能领三百文,不,是一千三百文呢!” “哼!就你那脑瓜子,怕是连五岁的娃娃都不如!” …… “给老头子报个名!” 在众人热议之际,一位年逾七旬的老者颤巍巍走到梁子秋跟前,接过纸笔,颤颤巍巍写下“陈旱霖”三个字。 梁子秋一怔,望着老者那歪歪斜斜的笔迹,心中感慨万千。 不久前,主公府推广居民身份证,号召全城百姓学会书写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所有的官吏都被派去,手把手教会这些百姓如何书写自己的名字。 陈旱霖的名字,正是他教会的。据说,老人降生时正值大旱,一位路过的书生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老丈,身份证拿来。” 随后,梁子秋接过陈旱霖递来的卡片,在洁白如雪的纸上仔细登记起他的信息。 出生日期、性别、外貌特征等等。 “我也要报名!” “加我一个!” “小伙子,我家小子刚满五岁,能不能给他也报个名?” …… 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当天,全城四万百姓中,竟有八百多人报名! 当然,这八百人都是最早参与的那一批百姓中的。 后加入的三万人还在观望,对主公府的这项政令半信半疑。 许牧很快收到了房玄龄呈上的报名统计,注意到了梁子秋的表现。 “此人……竟然招揽了一百七十多人?”许牧颇感意外。 要知道,主公府其他官吏招募的百姓,不过二三十人而已。 房玄龄笑道:“属下对这位印象深刻,他是国子监中少见的寒门之子,刻苦自学,才考入了国子监。” “成为主公府官吏以来,他做事干练,对待百姓耐心引导,也许因为同样出身寒门,百姓对他也很是亲近。” 而多数国子监的太学生家境优渥,与普通百姓间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壁障。 听完房玄龄的介绍,许牧点了点头:“像这样实心实意为百姓办事的官吏,以后要多留意,若德行无瑕疵,该提拔就提拔。” 房玄龄点头称是:“主公言之有理,属下也是这般考虑。” 紧接着,许牧翻阅起那份八百多人的名册。 此时,身份证制度的优势立竿见影。 依托于主公府保存的身份证底档,每个人的详细情况一目了然。 无论是身高相貌,还是姓名年龄,都能清晰地被统计出来。 很快,许牧发现为了那三百文钱,百姓们的热情竟如此高涨。 “七十三岁……”许牧翻到陈旱霖那一页,嘴角不由得抽动。 这把年纪,不好好在家颐养天年,照顾孙辈,居然还想着上学? 比苏洵年过三十方发奋更显得励志。 更有甚者,刚满五岁的凌象山……居然也来报名了? 由此可见,这三百文钱在百姓心中的分量!“主公,要不要把这两位剔除?”房玄龄也注意到了,皱眉问道。 许牧却摇头笑道:“为何要剔除?重金购马骨,如果这二人能够顺利毕业,不正好证明主公府言出必行吗?能让后续的三万百姓信任我们。” 他的考虑显然更为长远。 “你去叮嘱老王,让他特别关照这两位……学子,尽量助他们顺利毕业!” 许牧略一沉思,如果这两人能顺利学完《三字经》和《千字文》,下个月招生时,他便能大胆……嗯,大肆宣传了。 …… 很快,教化司的王通接到了这批学生的名单。 整整八百三十七人! 按照主公规划的百分之十的成功率,至少需要八十四人学会《三字经》和《千字文》。 可一想到这批毫无基础的百姓,他的心就忍不住打起了鼓。 平时,他教的都是有基础的学生,讲授的都是高深的儒家经典。 从零到一,往往比从一到十难上太多。 第130章 两件大事 卢楚的神色复杂,轻轻点了下头。 “小卢啊,我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主公此人…心怀壮志,颇有些明君气象,是真真切切为了百姓打算的。你的想法还是太守旧了,别总是拘泥于一姓一族的天下。要知道,时局动荡,起义频发,弘农杨家急功近利,不顾苍生,如今是自食其果的时候了。”王通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代为主公交代几句,希望能劝动卢楚。 卢楚紧抿着唇,头低垂着,虽是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却一言不发。 王通轻叹了口气,继而说道:“有句话,主公曾经与我提起,今天我也送给你。自古以来,君为舟,民为水,水能浮舟,也能翻舟。” “你是国子监的大祭酒,遍览诸子百家,该知道这是哪位先贤的智慧吧?” 卢楚这才慢慢抬起头,嘴唇微动:“是荀子所言。” 说起来,这段时间他的心里一直很挣扎。 连他敬仰的大儒都归顺了新主。 但自己骨子里那份执拗,就是不允许自己低头…… 他放不下那份骄傲。 大隋,还未曾真的陨落! 见卢楚这般神色,王通无奈地笑了,不再多言,转而与他讨论起讲学之事。 …… 三日之后。 主公府内一片繁忙。房玄龄忙得不可开交,身为总务司的掌舵人,万民城的诸多事务,他都需要亲自过问。 而今天,万民城有两件大事即将发生。 一是夜校正式开学,八百学子正陆陆续续进城,在校门处等候着。 另一件事,则是…第一期民居工程圆满竣工。 “今日,务必把第一期的十二栋楼房,全部售罄!” 许牧亲自主持大局,在主公府坐镇指挥。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施工,老杨率领工匠完成了第一期工程,共十六栋楼,每栋四层。 每层楼,四梯八户,总计五百一十二户。 许牧对此事格外重视,因为这标志着民众从城外迁至城内的关键一步。 于是乎… 在许牧的命令下,三百名小吏变身为售楼员,奔向第一期居民区。 从洛阳来的国子监学生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来此任职小吏,竟然还要帮忙卖房... 他们来万民城已有一段时间,对于市政规划司建造的这些房屋也有一定的了解。 就像主公府那样,全是由那种叫水泥的东西建成,速度快得惊人。但...习惯了亭台楼阁的他们,对这样的住房感到极不适应。 在他们看来,百姓肯定不会接受。 更何况,每套房的售价高达十五贯! 这对于百姓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而主公竟说…没钱的百姓可以打欠条... 等将来有钱了再还... 梁子秋也是这群人中的一个。 不过,他与其他监生不同,对主公充满信心。 “肤浅之辈,主公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岂是尔等所能揣度!” 梁子秋心中暗笑,他出身贫寒,与百姓接触紧密。 这段时间,通过与百姓的交流,他了解到主公许多不为人知的事迹。 陈旱霖是最早跟随主公进山的那批人之一,亲眼见证了奇迹的诞生。 “小伙子,你可能不知道,两年前,这里还全是山,连路都没法走。是主公施展了神奇的法术,炸开了山,夷为平地,才有了今天的万民城!” “还有去年过冬,老汉本以为会冻死,是主公发明了暖炉...啧啧啧,去年冬天一点也不冷...” “主公还借给我们良种,分配田地,那些种子非同寻常,收成是外界种子的好几倍,甚至是几十倍!” …… 了解得越多,梁子秋越清楚,对万民城的百姓而言,许牧无异于再生父母。在这战乱纷飞的年代,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温暖的家。 不出所料。 三百小吏到达居民区时,只见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 万民城的百姓,天还没亮就已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三百小吏好不容易挤进去,开始拿出纸笔,准备登记。 “统一售价十五贯,想要购买的请自觉排队,上前填写个人信息。” 房玄龄坐镇后台,为防混乱,请求许牧调派城内守军全程警戒。 紧接着... 三百小吏瞬间被汹涌的人潮淹没。 远远站着的许牧,望着这疯狂的一幕,嘴角不由抽动。 “果然,无论哪个时代,百姓对房子的执着都是一样的。”许牧感叹道。 不过,许牧也发现,这些百姓大部分都是最初那万民的后代。 后来加入的三万百姓,则多持观望态度。 对他推行的政策,并没有太多热情的支持。 对此,他也表示理解,当初这批万民刚到万民城时,也是如此。 说真的,十五贯对这个时代的老百姓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负担。 因为他们一年也就勉强能攒下两贯左右。 十五贯,需要他们辛勤劳作多年才能积攒下来... 第131章 新任务 许牧带来的那些优质种子,给乡亲们心里种下了满满的希望和底气。转眼几个季节更迭,庄稼金黄一片,全数卖给了主家府邸,这下,两三年内就把买屋的那笔巨款给还清了。 太阳还没落山,五百一十二套宅院就被抢购一空,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许牧和房玄龄带着一本厚厚的名册返回主家大楼。许牧翻开名册,一项特别的“民意调研”赫然在列。这主意是他提的,房玄龄一听眼睛都亮了,连声叫好。于是,每位来登记购房的百姓,都得说说购房的原因。 许牧原想着,百姓们或许会异口同声地赞美主公如何英明,如何体恤民生……但现实给了他一记温柔的耳光。名单上,没有一个是在夸他的。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个调——屋子暖和,冬天不再受冻;要么就是——不必担心水患。 一页页翻过去,许牧轻轻叹了口气。从这些记录里,他读出了万民城百姓生活的艰辛,温饱仍是最基本的需求。“得催催老杨加快速度了,既然钢材有了,居民区二三期可以同步施工了。” 思忖片刻,许牧给老杨下达了新任务。转头看向房玄龄,今天梁子秋一人就促成了二十八套房的交易! 这自然是由于百姓对他的信任,自发来找他登记。相比之下,其他小吏的数据就显得黯淡许多,忙活一天,也就成交个一两套。 不等许牧开口,房玄龄先行说道:“属下明白,此人我正考虑调入总务司,让他担任主簿。” 主簿,大致就是协助房玄龄处理文案工作,类似秘书的角色。许牧对此表示赞同,人才就得重用。 …… 当房玄龄找到梁子秋,宣读了许牧亲手盖章的任命书时,梁子秋一脸难以置信,久久回不过神。这可是主簿啊,位不算低。他来这才多久? 出身寒微的他,即便努力读书,考进了国子监,也常受人排挤,无人赏识。是主公,第一个看到了他的价值。 “梁子秋,你们的每一份付出,主公都看在眼里。业绩出众,主公自然明察。此次升为主簿,切记勿忘初衷,亲近民众,准确传达政令!” 房玄龄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梁子秋扑通一声跪下,泪水夺眶而出:“感谢房司长栽培,感念主公知遇之恩!” 房玄龄含笑将他扶起,心中无限感慨:“主公的谋略,实在是深远……”自主公归来后,一系列的改革如火如荼,尤其是那句挂在主家大楼每个角落的话,“官为民公仆”,时刻提醒着所有监生,要为百姓多做实事。 不仅如此,还对每个小吏的工作实行了精细化监管,正因如此,房玄龄才能对四百多小吏的业绩了如指掌。每个人的工作,都有详细的记录和统计,秩序井然,避免了尸位素餐。 这一切的高效运作,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主公发明的新式造纸术和雕版印刷技术,使得办公效率飞速提升。 想到这里,房玄龄拿出主公新给的一沓表格,交给了梁子秋。这是用雕版印刷的标准化表格,主公一次性给了他三万张,还说不够再找他要。 “子秋,往后,府内所有小吏,每天下班前都得填这张表格,你负责收集汇总。” 这表格正是许牧的杰作,每日行政事务登记表,在后世被称为“日报表”。这是针对国子监监生们工作积极性不高、偷懒怠工等问题,许牧特别设计的。 许牧深知,万民城要发展,靠的是百姓而非书生。历来仅凭读书人治国,行不通。读书人之所以不可或缺,只因这个时代百姓普遍不识字,缺乏文化。 因此,从洛阳回来后,许牧重点抓了两件事:一是提高识字率,二是打造一支为民服务的行政队伍,试图转变监生们的观念,让他们成为真正的人民公仆。 将来,也许要定期召开思想教育会议,重塑他们的价值观…… 而这份日常表格,将让他更加直观地掌握小吏们的工作表现和态度,不合格者淘汰,表现优异者,就像梁子秋一样,有晋升的机会。 …… 研究所里,许牧来看林倾城了。十几天不见,小姑娘又长高不少。在几位老妇人的细心照料下,她正蹒跚着小碎步,向许牧摇摇晃晃地跑来…… 第132章 水力纺车 外面的世界转了十多圈,研究室里头的日子却像是快进了百来圈。 这几月的光景,嗖一下就溜走了。 林倾城那丫头,怕是也半岁大了吧。 见了我,她好像还有印象,二话不说就颠颠儿跑过来。 “头儿,这小家伙精神得紧呢。”一旁的老阿姨指了指林倾城,眼里满是宠溺。 许牧咧嘴一笑,林倾城多能折腾,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以前每晚还得在自己肚子上开派对。 抱起林倾城,他发现她已经能咿咿呀呀,叽里咕噜地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了。 “呜呜……咿呀……哇……”小家伙在他怀里,依旧不消停。 “她说啥呢?”许牧问向身边的几位老阿姨。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老阿姨们与林倾城之间的接触越来越频繁。她们一边倾听着林倾城的话语,一边凭借着自己的猜测和经验,小心翼翼地说道:“这听起来似乎是在数落头儿您呢……” 许牧脸色一沉。 瞧着这精致如玉的小人儿,他轻轻把她翻过来,在那小屁屁上象征性拍了几下。 结果…… 林倾城扭动着身子,嘴里咿呀的声音更大了。 “咿呀……妈咪……哎哟……呀……” 许牧又望向老阿姨们。 老阿姨们低头不敢接话,许牧心下了然,手上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 没想到,这爱哭鼻子的林倾城,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掉…… 想当初,就在半月前,她还是那个整天黏着他的小女孩,仿佛一刻也不能与他分开。那时的她,只要一离开他的视线,就会哇哇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他心疼地抱起她,轻声安慰道:“宝宝乖,爸爸在这里呢。”她才会渐渐停止哭泣,用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生怕再次失去他。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但看着她那可爱的小脸蛋,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满足感。然而,时光荏苒,如今的她已经不再那么依赖他,甚至开始有了自己独立的想法和行动。 如今倒好,直接和他对上了。 他拍得越重,林倾城的“抗议”声就越响。 最终…… 许牧拍累了,便任由林倾城在地上蹬腿哭嚎。 林倾城站稳脚跟,一双小眼倔强地仰视着他,嘴里还咕哝个不停。 “看这架势,长大了也是个不让爹娘省心的主。” 许牧陪她玩闹了一番,随后便召集了几位工匠,询问水力纺车的研发进度。 从洛阳归来后,他就着手布置了这项研究。 这两年隐居山中,仓库里堆满了棉花。 他正盘算着,怎么把这些棉花卖到扬州,再撺掇宇文化及称帝,放出杨广去世的消息,一举夺权。 只要杨广身死的消息传开,天下必将大乱! 而老杨……自然会遵守诺言,永远留在万民城。 至于卢楚,这位认死理的老实人,也会忠诚于万民城。只要老杨健在,大隋就不至于灭亡。 扬州,便是后世闻名的江南之地。 随着大运河的畅通,这里的商贸日益兴盛,特别是丝绸纺织业,更是名声在外。 水力纺车,正是许牧眼下最迫切的需求。 纺车自古就有,但他的目标是设计出以水力驱动的纺车,大大提高纺织效率,尽快将仓库的棉花转化为布匹! 进而攻占扬州的纺织市场! 棉花作为纺织主流,其实是在宋代之后,明清时期达到鼎盛。 相比于传统的养蚕抽丝,棉纺布料大大缩短了生产周期,更节省了人力物力。 “头儿,研究已完成大半,不出一个月,定能造出您要的水力纺车。”一位老工匠回复道。 许牧眼前一亮,点头示意,鼓励他们继续加油。 …… 夜幕下的万民城夜校里。 昏黄的灯光下,原国子监的卢楚刚结束授课。 随后……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身后,王通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他们已经上课七天了,可《三字经》……才教到“苟不教,性乃迁”。 第133章 深得民心 百姓们大多目不识丁,今儿学的字,明儿就忘得一干二净,这可把卢楚气得直哆嗦,几欲拍案而起。 “别急,这事我已经禀报主公,主公说他有办法,今晚他就亲自来给大伙上一课。”王通道,捋了捋胡须,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为了这帮学生和那仅存的十成学成希望,他可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机。 哪知百姓们却不怎么领情。 能不能拿到那三百文钱,对他们来说已不再重要…… 经过这几天的学习,他们深刻认识到自己不是读书的料。 已然自我放弃, 打算就这么混过这一个月。 反正夜校每晚还管一顿饭,他们权当来蹭吃蹭喝了。 这些如咸鱼般的百姓,也让王通无奈,最后只能找许牧求助。 “不知主公亲授,又会是怎样的惊人之语呢?” 王通对此充满期待。卢楚听了,默默点头赞同。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几句标语如今醒目地刻在夜校教学楼顶,每个踏入夜校的学生都可见。 不久,许牧怀揣着一摞纸张步入夜校。 “老王,老卢,快来搭把手。”见着二人,他忙招手示意。 王通笑容满面上前,卢楚则面无表情地过去帮忙。 “主公授课,带这么多纸做甚?学堂里纸张足够了呀。”王通瞅着那堆雪白的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主公这些日子,仿佛钱不是钱一般,往学堂里大肆添置纸张。 若非知晓这些纸并不值钱,他怕是要直言劝谏,痛批许牧奢侈无度了。 许牧淡笑道:“这便是为了解决百姓学习之难而来。” 其实,这样的局面他早有预料。 夜校中的百姓,与后世那些初中里的问题少年无异。 他们并非未曾努力尝试,只是稍加努力后发现……自己终究不是学习的料,便干脆自暴自弃。 因此,许牧此行便是要激发他们的学习动力。 金钱激励……这招已试过,这次许牧干脆换了个更绝的。 否则,他担心一个月后,八百多人里学成者恐怕不足十人。 王通与卢楚面面相觑,不解许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主公亲自授课的消息让学堂沸腾。 夜校的“学子”们个个激动不已,端正坐于座位上,静待主公降临。与面对王通、卢楚时截然不同,他们表现得极为温顺。 许牧携王、卢二人步入第一间教室。 还未进门,教室内便传来学生们高呼“主公万岁”的声音, 犹如虔诚的信徒。 那整齐划一的呼声,让王、卢二人惊诧不已。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方知许牧深得民心。 “古今帝王,能如此受百姓拥戴者,又有几何?”王通道。 望着怀抱纸张走向讲台的许牧,王通顿觉投奔万民城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正如荀子所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主公正是这样的人。 能治理万民城获此拥戴,将来施仁政于天下,距古籍中所述的尧舜盛世,实已不远矣! 然而…… 许牧站上讲台,轻咳一声,示意那群狂热的“学子”冷静。 说实话,面对如此拥戴自己的百姓,他有些……不好意思掏出那份考卷。 没错,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为此准备的试卷。 在王、卢期盼的目光中,许牧开始了今天的“授课”——考试! “咳咳,听说你们已学了七日,今日,我们就根据你们的学习情况,进行一次小测试……嗯,也就是考试。”说罢,许牧分发了八十份试卷,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中,步入下一间教室。 望着许牧远去的背影,王通有些迷茫。 “这……这这……授课呢?” 他愈发摸不透主公的意图了。 接着,经历了一轮时辰的考试,百姓们挖空心思,勉力完成了试卷。 国子监生收齐卷子后,许牧一番批阅,随即…… 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八百多份试卷,至少有三百份是空白。 考虑到百姓们的水平,许牧准备的完全是后世小学一年级的试卷, 全是填空题。 比如“人之初”后的下一句…… 在有答案的五百份试卷中,错字连篇,全凭他们自创文字,无一正确。 批改下来,许牧给出了无数个零分。 答了的,零分;没答的,也是零分。 正当许牧气得几近吐血之际,一份试卷吸引了他的注意,眼神一亮。 字迹稚嫩却工整,竟是……满分? “凌象山?那不是五岁的孩子吗?” 许牧忆起了此人。他宣布入学即得三百文后,万民城的百姓沸腾了。 当中,七十三岁的陈旱霖和五岁的凌象山,这两个极端的名字,让他略有些印象。 在这份小学一年级的……试卷上,八百多人中,唯独凌象山……得了满分。 “一群学渣啊。” 许牧嘴角抽动,在凌象山的试卷上用红笔批改完毕,开始返回各班,发放每个人的卷子。 他每念一个名字,那人便上前领取试卷。 面对这次考试结果,王通和卢楚满面羞赧。 他们虽知这批学生不行,但从没想过竟会如此不堪。 “此次考试,仅两人成绩优异,其余人均不合格!” 第134章 淳朴的百姓 随着许牧公之于众的考试结果,台下的民众照旧保持着他们的日常喧闹。 \"凌象山,陈旱霖,二位请上前来领取试卷吧。\" 许牧话音落下,人群中这才掀起波澜,众人纷纷侧目,好奇这凌象山与陈旱霖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一个小不点模样的孩子,身高尚未及桌,蹦跶着走出人群。 紧接着,一位拄着拐杖、满脸惊诧的老者缓缓现身。 \"老朽……老朽也是考得不错?\" 陈旱霖一脸迷茫,记忆中自己明明交的是空白卷子! 满腹疑惑间,他接过了自己的……试卷。映入眼帘的密密麻麻文字,他竟一个都不认得。 \"这……这是……大人,是吗?\" 站在许牧身旁,他的手不禁颤抖起来。许牧则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拍着他的肩道:\"古有冯唐,年至古稀终得拜相,今日万民城有陈旱霖,至耄耋之年方立志苦读,实乃壮志未酬,老当益壮也!\" 陈旱霖听得一头雾水,本就没什么文化功底的他,更是不知所措。正欲开口解释,却听见许牧宣布道:\"此番凌象山与陈旱霖考核成绩优异,特赐赏钱三百文!\"随后,众目睽睽之下,许牧分发了奖励。 陈旱霖的嘴边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难道是大人弄错了?\"他心里嘀咕着,但这三百文钱让他的内心挣扎不已,到底要不要向大人坦白。更让他惊讶的是,试卷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陈旱霖”三个字。 \"或许是答题时有神仙相助?\"陈老汉,今年七十三,心中五味杂陈。 \"感谢大人。\" 最终,沧桑与稚嫩的嗓音同时响起,二人对许牧深深一拜,怀抱三百文钱,步下讲台,回到座位上。 这一幕,令全班同学目瞪口呆。 见成效显着,许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继续对这些学习不佳的学员施压:\"陈旱霖,七十三岁,方才发奋,攻读诗书;凌象山,年仅五岁,初入学府,已能辨文识字。\" \"尔等年岁不及陈旱霖之老,稚嫩不如凌象山之幼,难道不感到羞愧?\" 许牧直接开腔责问,众人面红耳赤,无一例外。 诚然,他们竟不敌一个七旬老翁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太丢人了!更别提那诱人的三百文奖励,让所有人蠢蠢欲动。 七十三的陈旱霖,五岁的凌象山都能做到,我去,我也能行…… 当一切如愿进行,许牧便带上了凌象山和陈旱霖,在各班级间巡回展示,给这八百“学子”狠狠地上了一课。 在一片群情激昂,叫嚣连连中,今日的夜课结束。 \"主公此举,实在是……出人意料。\" 一直期待许牧能讲出深刻道理的王通,此时对许牧敬佩不已。 许牧淡然一笑,这不过是无奈之举,毕竟这群学员太过消极,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 一旁的卢楚眉头紧锁:\"八百人中仅两人合格,这……\" 许牧纠正道:\"并非两人,仅一人合格。\" 随后,许牧讲述了陈旱霖的故事。 为了加强激励效果,他故意将年龄最长的陈旱霖也算在内,并亲笔抄了一份新试卷,签上了陈旱霖的大名。 卢楚闻言,嘴角抽搐,语气略显激动:\"这……这不是……欺诈吗?百姓纯朴,怎能如此戏耍……\" 许牧翻了个白眼,这群百姓确实过于纯朴,缺乏斗志。 王通却哈哈大笑:\"确实如此,百姓多安于现状,唯有此策,才能激发一二。《论语》有云,‘君子可欺以其方’,既然进了学堂,就不再是普通的百姓了。小卢,你不必过分纠结于此。\" 卢楚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 之后,许牧让王通将“陈旱霖,七十三,始发奋,读书籍;凌象山,年五岁,方入学,能辩文”这段话编入《三字经》,作为宣传,再度加大刺激力度。 王通当即表示同意。 \"主公引领民众向善,用心良苦,无所不用其极,实有明君之相。\" 许牧离开后,王通对着卢楚感叹道。 卢楚沉默不语。 …… 次日。 王通与卢楚授课时发现,这批“学子”们仿佛打了兴奋剂,课堂上竟然开始主动提问。 过去上课,大家各说各的,互不干扰,国子监的学生与平民之间,几乎零交流。 然而现在,许多同班的百姓竟开始向陈旱霖和凌象山两位“学霸”求教。 \"象山啊,这个字咋写?刚才先生讲的我没听清楚。\"一群百姓围在凌象山桌前,七嘴八舌。 \"明天给你买李记的糖炒栗子,你就教教我们嘛!\" 众人纷纷使出哄小孩的招数,让凌象山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这个字是这样写的……\" 凌象山咽了咽口水,稚嫩的声音响起,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糖炒栗子的诱惑。 至于同样被视为“学霸”的陈旱霖,尽管内心也渴望糖炒栗子,但…… 他心虚得很。 他一窍不通,为了避免露馅,对同窗的询问,他一概不理,刻意营造出高冷学霸的形象。 因此,无人围在他周围求教。 …… 学堂氛围为之焕然一新,教学进程也随之加速。 万民城外。 白日里,那些报名夜校的百姓在耕作间歇,口中低吟“人之初,性本善”。 甚至在用餐时,也不忘吟诵“陈旱霖,七十三,始发奋,读书籍”。 第135章 新的商机 百姓间,三字经流传开,通俗易懂人人爱。 府邸深,许牧案前忙,梁子秋报信来。 “主公听闻,陈旱霖心意诚,感念提拔,特遣小的送美食礼。” 手中盒,陈情递至前,许牧神色微变,陈旱霖此人,颇懂人情世故。 放工作,开启礼盒间,晶莹糖果映眼帘。 “此乃麦芽糖?”许牧眉轻挑,未料陈老手艺妙。 麦芽糖,甜如甘露,貌虽平平,内藏风味。 “若塑形创意展,各色糖人,或能风靡城?” 伸个懒腰,召来陈旱霖,此计一出,两眼放光生辉。 “新熬糖,变幻无穷?”陈旱霖心喜,主公一言,洞开新天地。 忆往昔,为孙熬糖乐,瓦岗乱,家破人亡仅存一。 奇形怪状糖人,昔日常制,只为博孙笑颜开。 “万民广场,租店开店如何?”许牧又生一计。 店铺租,每月三百文,洛阳回,万民广场商事兴。 李记糖栗子,城中一绝,民人口福皆因此。 …… 不久后,陈旱霖糖人铺,开门迎客笑声扬。 孤身一人无田耕,差事恰好补空闲。 陈老手艺精,糖人色泽艳,造型奇,引得万人驻足观。 销售旺,一时风头无两,更兼学霸名,三字经中人物显。 “老汉我,相识一场,打折可好?”“读书人,莫贪小便宜,少赚何妨?” 日日长队绕门前,未几回本笑开颜。 陈旱霖,感恩心切,糖人多多,托梁子秋,谢恩主公前。 许牧心欢畅,名人效应起,好学风气立,经商富理念深入人心间。 研究所内,陈老糖人赠,照拂林倾城者皆欢欣。 林倾城幼,糖尚不可食,纺车进度,此行关注点。 “主公,水力纺车成!”老匠人脸露喜,许牧闻之,欣然而去,林倾城小嘴撅起亦不顾。 “主公指示依,人力辅助,水力推,三人之功一人抵。”匠人旁解说道。 望向纺车,激动涌心头,“终成矣!” 与老杨约,时日无多,棉转布,启程江都市场拓。 离所后,携新型纺车,遗址地图引路,水库旁落脚。 山中水库,梯田灌溉所需,干旱无忧,纺织作坊依水建,效率倍增有望。 吩咐房玄龄,招募织妇,日薪二十文诱之。 妇人数百应召,比之书生,织布种田者众。 简述原理后,妇人上手,棉转布,首日十丈惊众人。 新机所织,布面平整光滑,前所未见,二日熟手,三十丈出。 数日后,稳产四十丈,计日十,首批布成,江都行,杨广“逝”讯传四海。 府楼中,房玄龄掩面,求见许牧言难启齿。 “主公,有……寡妇欲购布。” 许牧疑惑,见指痕于玄龄颊,笑道:“又被夫人责罚?” 房玄龄羞红脸,低头不语。 原是寡妇寻他时,偶遇房夫人,醋海翻腾,险些皮肉受苦。 幸寡妇解围,言寻主公,夫人才罢。 感其“援手”,房玄龄允代为请示。 寡妇们,新招织妇中,裁缝出身,欲购布开店,制衣营生,灵感源自糖人热卖。 商机当前,织衣铺将开,万民城内新风潮待起。 第136章 全城人民富起来 许牧闻言,眼睛一亮,连珠炮似地点着头说:“想买是好事儿啊,她们钱够不够?不够打个欠条不就行了嘛!” 房玄龄:“……”他一脸幽怨地瞅着许牧,无奈道:“主公,咱们的欠条已经堆得跟山似的了。” 一想到仓库里堆满的都是乡亲们的借据,财政眼看就要周转不过来了,心里那个愁啊。多亏洛阳那边仙味居日进斗金,要不然万民城的日常开销都难以为继。 这年头,百姓是真的穷啊。 买个种子,得打欠条; 开个店铺,还得打欠条; 就连买个房子,也不例外…… 可许牧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老房啊,咱们得往长远看,现在大家穷,咱当务之急是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用他们带动其他人,最后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 房玄龄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许牧,这套超前的想法让他震撼不已。细品之下,又觉道理十足。他沉默半晌,感慨万千,向许牧一拜:“主公高见,百姓贫穷则国家贫弱,财富共享于民,国家才能强盛,城池才能繁荣,确是如此。” 许牧点点头,他发现自己影响下,王通和房玄龄已经开始接受并认同他的理念。王通通达事理,非迂腐之辈,由他主持夜校,许牧放心;房玄龄更是治国好手,万民城在他的管理下井井有条,正飞速发展。 …… 离开主公府,许牧迎面碰上了孔兴岳。 此时的孔兴岳,因长时间挖洞,原本黝黑的皮肤都晒白了几个色号。背上扛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太平刀,一脸幽怨地看着许牧:“主公,说好的生日礼物呢?怎么……现在人手一把了?” 这段时间,他在万民城担任工程总管,带领施工队建造大型粮仓,哪知一出洞,发现本以为独一无二的太平刀,现在成了人手标配。 一想到这,心里就一阵憋屈,想哭的心都有了。为了这把刀,他可是在地下挖了一个多月的洞! 许牧干笑了几声,连忙安抚道:“他们的怎么能跟你那把比?不过是样式相同罢了,论威力差远了!” 孔兴岳一听,脸色这才好转,原来是这样……他怎么会怀疑主公糊弄自己呢? “粮仓建成了吗?”许牧忙转了话题,翻过这一页。 孔兴岳点头:“建好了,不过咱们处在深山,粮仓顶多能装两百万石,再多就放不下了。” 许牧当然清楚这地理限制,毕竟不是平原建城。 “辛苦了,这次抢洛口仓粮食,你功不可没!”许牧拍着孔兴岳的肩说,“等这事完了,论功行赏,你至少排第二!” 第一嘛,自然是老张了。 孔兴岳眼里闪过一丝光,急忙问:“那我能回前线了吗?” 许牧斜睨了他一眼:“不行。” 开玩笑,这么好的工程总管上哪儿找去? 况且…… “兴岳啊,现在时局变了,单靠个人勇猛已不足以左右战局。”许牧深知孔兴岳勇猛,但自从铁浮屠和神臂弓问世后,个人勇武的地位直线下降。 你没看到……秦叔宝不就被老张一箭偷袭,束手就擒了吗? “你说自己的勇猛能比得上秦叔宝吗?” 孔兴岳低下头,秦叔宝可是当代名将,声名显赫。 “不如。” “你看人家,明显意识到时代变化,在校场天天训练特种兵。你也得尽快转变思想了。”许牧语重心长,却又似在哄骗。 孔兴岳张了张嘴,一副想说又止的模样。 他记得清清楚楚,上次主公也是这么跟他说的,然后…… 他就被派去挖地道了。 这次,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许牧又布置了个任务:“洛口仓之战快结束了,阳城将来必遭李密瓦岗军重点攻击,就凭现在破损的城墙,肯定挡不住。你去阳城,用水泥重修内墙。” 孔兴岳听完,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用挖地道,只是建城墙。 “遵命!”孔兴岳庆幸地领命而去。 …… 这次,许牧也重返阳城。 万民城粮仓既已建好,阳城的粮食自然要运往最安全的地方——万民城。如今的阳城,已囤粮超过两百万石。 然而……据镇守贺若庄的王昭回报,洛口仓的粮食才搬走不到三分之一。 “可惜了,这仗不能再拖了。” 许牧轻轻叹了口气,亲笔下令给王昭,让他把握时机,在李密击败王世充后,焚毁粮仓。 自己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了李密。否则,李密的瓦岗军会迅速壮大。阳城已与李密结下死仇,洛阳城高墙厚,李密短时间内攻克不了,必定会转攻阳城。 他绝不能资敌。 “主公,李密孤注一掷,集结了全部兵马十三万,准备发起最后攻势。” 城楼上,张须陀沉声汇报前线战况。为防备阳城军,他还特地安排了三万精锐在后方驻守。即便老成持重如他,也觉得难以阻挡李密过河。 许牧点点头:“从现在起,紧闭城门,加速内墙建设,防备李密来犯。” 目前,洛口仓的好处已捞得差不多,截胡成功。接着,他看向身旁的孙颖。 “老孙啊,这次李密攻打洛口仓,激起公愤,那篇骂他的檄文写得怎么样了?” 孙颖谦逊地答道:“属下十日前就开始构思,已大致完成,定能让李密羞愧难当!” 许牧微微点头,孙颖这骂人的功夫长进不小,看来是下了真功夫。 至于孙颖的妻子,永昌公主,这段日子可谓备受冷落。孙颖每天早起洗漱吃完饭后,就一头扎进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黄昏才回房,留下她一人,独守空房,日复一日。 第137章 手握巨量粮食 情急之下,她只好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转悠。 这一转可不得了,真是…… 让人瞠目结舌。 她猛然发现,偌大的阳城,竟然空无一人,百姓不知所踪! 对于此事,孙颖如此解释:“阳城遭遇战火洗礼,为了保护百姓,我不得不让他们暂时疏散,远离战火侵扰。” 永昌公主听完,对孙颖更加崇拜了。 她完全变成了孙颖的小粉丝,对这桩婚事感到愈发满意。 就连皇弟也来信,叮嘱她要好好扶持夫君……教育子女,将来重振隋朝基业的重任,非他莫属! 然而今天,孙颖罕见地离开书房,登上城墙,归来时眉头紧锁。 “夫君,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忧虑地问。 “李密的军队已在洛水南岸集结,兵力达十三万,王世充恐难抵挡,不出三日,洛口仓必被攻破,我忧心的是国家安危啊!”孙颖愁眉不展,沉声说道。 杨萱闻言大惊,核实之后,给杨恫去信。 告知了孙颖那准确无比的判断。 而这判断的背后,自然离不开许牧与张须陀的指导。 许牧策划,让孙颖借此机会,在世人面前再树威信。万民城。 随着纸张和雕版印刷术的普及,主公府的行政效率大幅提升。 房玄龄心情颇佳。 再加上四百多名小吏的协助,全城在他的管理下秩序井然,步入了快速发展轨道。 只是随着三万百姓的迁入,万民城的粮食储备消耗加速。 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但主公始终宽慰他,说粮食问题无需挂怀。 “这次,不知主公又从何处筹措了多少粮食。” 房玄龄带着主簿梁子秋等几人,心事重重地离开主公府,前往新建在军营深处的粮仓。 这粮仓规模宏大,外围和内部均用混凝土加固,以防潮防火,极为稳固。 “开始清点粮食。” 一踏入粮仓,房玄龄望着堆满走廊、仿佛没有尽头的粮食,心头不禁一震。 “粗略估算,至少也有三十万石粮食。”房玄龄暗自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万民城的发展就不会受限了。但当梁子秋等人花了一整天时间清点完毕后…… 房玄龄彻底震撼。 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主公说的从外面“抢”了点粮食…… 这是一点吗? “司长,粮仓已满,约有两百零三万石粮食!”梁子秋清点结束后,面颊绯红,显然异常兴奋。 如此庞大的粮食储备,竟藏于这深山之中,令他难以置信。 他在这支反叛队伍身上……看到了希望之光。 要知道,这可是两百万石粮食,足以供给十万百姓,节俭食用四十年! 房玄龄考虑得更远,立刻匆匆离开粮仓,去找许牧。 “主公!” 许牧见房玄龄如此激动,全然不见平日的沉稳。 “我们手握巨量粮食,足以吸引更多流民入山,扩充百姓数量!”房玄龄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凝视着许牧。 许牧点头表示同意。 有了粮食,人口可以迅速增长,老张这几天也多次提出扩军的想法。 目前万民城的军队仅有三千人,要想在未来争霸战中有一席之地,远远不够。 那些对手,不论是李密还是王世充,轻轻松松就能拉起二十万大军。“三天内,万民城将迎来六万百姓,请做好接收的准备。” 对此,许牧早有打算,对老房稍稍透露了些。 房玄龄一听,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只觉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 六万百姓…… 直接翻倍! 他立誓要治理天下,从最初数亿百姓,到现在四万,再到即将达到的十万…… 好像离治理整个世界不远了。 他丝毫不怀疑主公哄骗他,因为主公承诺过的事,无一不成真! 房玄龄再次感受到主公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与重视,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属下定不辜负主公厚望,将万民城治理得井井有条!” 许牧点头,他对老房的能力从未有过怀疑。 毕竟,这是经后世验证,足以在历史上留名的大唐名相。 …… 洛阳,越王府。 杨侗收到了杨萱的密信,阅毕,眉头紧锁。 信中,其皇姐直言不讳,将夫君对战局的分析全盘托出。 “王世充不足以委以国之重任,三日内,李密必能渡过洛水,攻克洛口仓!”仅此一句,杨侗就读了不下十遍。 元文都接过信,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起。 若是在从前,对于籍籍无名的孙颖,他的话断不会放在心上。 但现在,时间证明了孙颖的忠诚与智谋无双,是真正的栋梁之才。 那么,他的判断,洛阳朝廷就必须慎重对待。 现今越王监国,而军政大权皆交给了前线的王世充。 如今阳城公突言“王世充不足以委以国之重任”,不由得引人遐想。 “王将军在国家危难之际勤王来到洛阳,多年来,勤勉守城,抵御贼寇,难道是有人在阳城公面前进谗言?”杨侗不愿将孙颖往争夺权力的方向想,不禁喃喃自语。 元文都叹了口气,未及开口,就有舍人传来王世充从前线送来的密报。 杨侗接过密报,第一句便看到——阳城公孙颖,心满意得,妄自尊大,未来贻误我大隋者,必此人无疑! 开头便给孙颖泼上了脏水。 接着,王世充在密报中严厉谴责孙颖的狂妄自大,并恳求……杨侗惩处孙颖! “元师傅也来看看。” 第138章 如何挖墙脚 元文都接过了手中的报告,细细品读,这次,他的表情异常平静。 王世充的信函里,痛斥孙颖的行为导致国家受损,原因竟是李密带着十三万兵马,气势汹汹,王世充急令阳城军队增援,但孙颖却一再推脱。 甚至说:“李密部下的徐世绩,是一代名将,若非我固守,无人能敌。” 仿佛被李密的兵威吓得紧闭城门,不敢出战。 “徐世绩真有这么厉害?”杨侗好奇地问。 元文都略一沉思,正色道:“徐世绩,年仅二十四,十六岁投身瓦岗,未立大功,李密并不十分器重。依臣看来,他与阳城公未展露锋芒前,颇有几分相似。” 孙颖未成名前,也只是独孤盛手下的一名小将,毫无建树。 独孤盛离世后,他接管阳城事务,这才渐渐名声大噪。 杨侗听罢,略有触动,有了孙颖的例子,他不得不重视。 乱世造英雄,大隋已出了算无遗策的阳城公,他不希望瓦岗再出一位名将。 “不过王将军所言也有道理,敌人兵锋正盛,阳城公闭门不出,难免显得有些畏惧。”元文都又带几分感叹地说。 他自认看人很准,如今却看不透孙颖了。 找个这么牵强的理由,实在让人费解…… 杨侗苦笑一声,犹豫许久,终是给王世充和孙颖各自下达指令。 重赏王世充,要求他务必挡住敌军,守住洛口仓。 同时,命令孙颖即刻支援洛口仓,但没有任何奖赏。 没错,他骨子里,终究还是偏向王世充。 王世充是老臣,且孙颖的判断直接质疑王世充担当大任的能力,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王世充可是他一手提拔的! 还说洛口仓三天必失,畏敌闭门,借徐世绩之名逃避,这些都让他对孙颖的印象大打折扣,甚至在诏书中直呼其名,不再尊称孙将军。 --- 阳城,城墙之上。 许牧收到了洛阳的指令。 相比以往,这道指令少了些客套,杨侗直接称呼孙颖名字,催促他火速援助洛口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胡言军事!” 老张读完,须发皆竖,提起了神臂弓,虚拉弓弦,竟拉了个满月。 这分明是对他的判断提出质疑! 还叫他此时出城,阳城就这么点兵力,出去不就是送死? 他根本没把杨侗的命令当回事。一番情绪宣泄后,张须陀望向城外徐世绩的三千兵马,眉头紧锁。 不久前,王世充下令,要调动阳城军前往洛口仓支援。 却被主公拒绝了,理由正是徐世绩。 信中把徐世绩夸上了天,同时也高度评价了孙颖。 直言除孙颖外,无人能压制徐世绩。 “主公,徐世绩真的有将才?”张须陀满脸疑惑。 他驻守阳城期间,没少和徐世绩交锋。 结果他数次攻打李密,徐世绩愣是纹丝不动。 对主公的话,他半信半疑。 这样的废物,也值得他来对付? 许牧同样望着城外的三千兵马,心潮起伏。 这就是徐世绩啊。 《隋唐演义》中的智多星徐茂公,原型就是徐世绩。 后来归附李唐,改名李世绩,李世民登基后,为避讳,他又改名为李绩。 封为国公,为唐朝立下赫赫战功。 在后续朝代中,他也曾被尊入武庙。 与军神李靖并称为大唐双雄。 “此人年轻,但胸有谋略,未来必成大器。”许牧指向徐世绩的大营,正色道。张须陀凝视半天,却看不出门道。 许牧不再言语,心里盘算着如何挖墙脚…… 即便挖不来,也要除掉徐世绩。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这时的李靖,应该已被李渊招抚了。” 许牧暗自思量,随即召来孙颖,让他再拟一封檄文,昭告天下。 “信中大肆赞扬徐世绩,夸其才能。” 许牧突然想到了一个反间计。 “哦,信中别忘了痛批李密不会用人,全是平庸之辈,却不重用绝世将才!” 孙颖神色复杂,看着主公嘴角的笑意,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洛阳。 仙味居。 三人围坐,面前摆着烤全羊,吃得津津有味。 “世民,这仙味居的菜怎么做得这么好,长安的菜肴相比之下简直是糟糠!”一位锦衣贵公子手握羊腿,狠狠咬了一口。 对面坐着的是一位肤色稍黑,手有厚茧的年轻人。 他淡笑道:“无忌喜欢的话,不妨叫来这里的厨师,问问他们的秘诀?” 这三人来自长安。 还有一人,始终戴着斗笠,低头默默吃饭,一语不发。 “我说药师,你也说句话啊。”锦衣贵公子瞥了他一眼,不满道。 这三人正是李世民、长孙无忌和李靖。 不久之前,李渊攻克长安后,封李世民为赵国公,任右元帅,率十万大军,欲进逼洛阳。 但考虑到洛阳局势复杂,李世民决定带着长孙无忌和新投诚的李靖,微服私访,探查究竟。 李靖是在李渊拿下长安后,因缘际会下归顺的。 去年,李靖发现太原李渊有造反之心,随后……逃了数百里,到长安举报李渊,让守军有所防备。 结果……他刚到长安,李渊紧接着就赶到了。 在关陇贵族的帮助下,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长安。 李靖的处境变得尴尬。 他反而被人举报了。 在即将被斩首时,他大声疾呼,指责李渊:“明公举兵为国锄奸,怎能因私人恩怨,杀害忠义之士?” 李渊欣赏其才,既往不咎,因此赦免了他。 于是,李靖归顺了李渊。 而李世民一向重视忠义之人,所以一直拉拢他。 李靖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这次来洛阳,还是李世民用软磨硬泡的办法带他来的。 到了洛阳,他们听说了仙味居的美名。 被这被誉为人间美味的酒楼吸引,排了两个时辰的队,终于尝到了这份佳肴。 李靖摘下了斗笠,抬头,漆黑深邃的眼睛望向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说道:“羊肉,不错。” 然后又低下头,继续进食。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相视一笑,满是无奈。 他们了解李靖的才华。 当年大隋上柱国杨素初见李靖,就拍案叫绝,预言李靖早晚能坐到他的位置。 第139章 沸沸扬扬的檄文 “嘿,无忌,最近到了洛阳,外面风传大隋新冒出来个盖世名将……” 李世民压低声音,与长孙无忌悄悄议论起来。 李靖那副千年不变的表情难得起了波澜,耳朵不由得竖了起来。 显然,这话题对他挺有吸引力。 长孙无忌却不屑地撇了撇嘴:“还不是吹出来的名头。” 他显然不以为意,“孙颖这人,以前也没见多大能耐,跟在独孤盛身边时,没立过什么功,怎么突然就冒尖了?我猜啊,八成是洛阳的朝廷为了稳住民心,特意造的星。” 李世民微皱眉头,这种情况自然不能排除。 长孙无忌,这个和他一块长大的伙伴接着说:“况且,现在李密大军就在洛水对峙,孙颖倒好,躲在城里不出来,还假借一个无名小将的名义,只会写文章痛骂李密,能力也就那样了。” 说着,长孙无忌抽出一封在洛阳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檄文,递给了李世民。 这些檄文,自然是由范逐打理的仙味居帮忙散布出去的。 每当孙颖发了新文,都会在洛阳全城搞得人尽皆知。 “……见钱眼开,忘恩负义,目无尊长,不分忠奸,不辨是非,不识贤愚……徐世绩年纪虽轻,却熟读兵书,胸有大志……当今名将,他算一号……阳城若非我镇守,早被敌人攻破……李密那小子,手下有这样的人才却不重用……唉,时无英雄,让这小子出了名!” 李世民看完檄文,先不提别的,赞了一句:“别的不说,孙颖这檄文写得倒是真不错。” 长孙无忌和李靖都点头表示赞同。 随后他们开始讨论檄文的内容。 李世民好奇问道:“徐世绩是什么人?” 作为幕僚兼好友的长孙无忌早已调查清楚,缓缓解释:“没什么名气,和孙颖差不多,也是没立过什么大功,就有点眼力劲儿,十六岁看天下乱,带着家人投靠了瓦岗……混了七八年,也没被李密瞧上眼。” 李世民听后皱眉,“孙颖这么畏敌,闭门不出,难不成真是个徒有虚名的家伙?” 李靖眼神闪烁,在一旁默默啃着羊肉,依然没发表意见。 --- 阳城外头。 徐世绩也收到了那份檄文,身体止不住颤抖。 他走出军帐,远远眺望阳城的方向。 檄文阅毕,内心激荡,这世上竟有人懂他。 真的有人懂他! 而且……孙颖又是哪位? 当代名将,被誉为能撑起隋室一片天的阳城公! 竟然在檄文中说,若非他镇守阳城,这城早被自己攻下了…… 徐世绩感叹不已,二十四岁的他,终究年少,没看出檄文背后许牧的计谋。 他此刻被孙颖的檄文激得热血沸腾,满脑子都是自己原来这么厉害的想法。 最关键的是,世人中只有他的对手认识到他的厉害之处…… 多么可悲! 想到这,徐世绩神色复杂,发出一声长叹。 自己的才华,主公没看出来,反倒是对手一眼看穿。 “果然,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对手。” 徐世绩长长吐出一口气。 但随即,他又发现问题。 自己隐藏的实力既然已经暴露,引起敌方注意,他又该去哪里立功呢? 他默认阳城军屡次偷袭李密,哪怕承受李密的怒骂和责罚…… 都是为了能让李密重视阳城军,他才有机会立下大功! 否则,前线的战事永远与他无关。 此刻,望着闭门不出的阳城军,他再次叹了口气。 立功的机会,似乎依旧渺茫…… “不,我还有机会,眼下主公正与王世充对峙,王世充集结了十五万兵马在洛水北岸防守。” 徐世绩盯着草图,猛然一拍桌案,眼睛放光:“我若从通济渠渡河,绕行百里,趁主公进攻时,率三千精兵奇袭王世充的侧翼和后方……” 想到这里,徐世绩心潮澎湃。 既然连对手都认可他是当代名将,他又怎能让人失望? “就让此战,奠定我不朽的功业!” --- 阳城上。 张须陀用新研发的望远镜观察着徐世绩正在动员的大营,突然转身对许牧拜服道:“主公英明,徐世绩确实有将帅之才,不知道主公是怎么看出的?” 他身经百战,差点也被徐世绩瞒过去。 如今徐世绩表面上照常整备,实际上主力军趁着夜色悄悄离开,跨过了通济渠,显然…… 是想偷袭王世充。 若不是有这望远镜,仅凭斥候和肉眼,根本看不出徐世绩的营地已空。 能如此调动三千兵马,确实是将才的表现。 这时,徐世绩轻装上阵,去偷袭王世充,即便他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铁浮屠重甲军,不适合长途奔袭。 许牧看着城外已空的营地,不动声色道:“徐世绩虽藏得深,但在我这主公眼中,破绽还是太多了。” 嗯,其实……许牧这么说,很大程度上还是依赖于后世记载的徐世绩辉煌战绩。 第140章 没有退路 他这摆明了是炫耀,老张却煞有介事地点着头,说道:“咱主公看这天下大势,识得各路英雄,就像是手心里的纹路一样清晰明了。” 房玄龄那时候还没啥名气,是主公特意让人把他请来的。 现在老房凭本事让大家心服口服,管理上万人的城市,游刃有余。 孙颖那小子,竟然也被主公提拔成了当代名将,名声响遍四海…… 至于碧霞……嗯哼,那就更别提了。 直接被主公任命为城市建设的大管家。 想到这儿,老张不禁感叹起来。 …… 洛水之北边。 洛口仓库前面。 王世充把能召集的兵马都拉了过来,严阵以待,就为了防着李密过河。 他盘算着,自己十五万大军,只要布防得当,靠着洛水,稳住局面应该没问题。 “孙颖这家伙,贻误战机,等这次战役结束,我一定上奏殿下,杀鸡给猴看!” 大帐里,王世充又收到了孙颖的“回复”。 信上说,他已经按照越王殿下的命令,出发了…… 当然,阳城的军队确实是出发了,在许牧的指令下,象征性地对着徐世绩空虚的营地比划了几下。 毕竟未来还要跟王世充争权,许牧可不想留下把柄,自然不敢“违抗命令”。 “报告!敌军气势汹汹,正在强渡洛水!” 前线传来战报,王世充神色一紧,对下面的将领说:“大丈夫舍生取义,就在今天,各位,跟我一起去挡住敌军,以死报效国家!” “遵命!” 在所有将领都带着部队前往洛水时,王世充却带着自己的亲信部队,悄悄……躲到了洛口仓库附近。 他认为那是最安全的地方。瓦岗军内部。 在裴仁基等将领的指挥下,李密下了死命令,今天,无论如何要渡河成功,抢滩上岸。 先锋队自然还是裴仁基的队伍担当。 瓦岗的精英部队全由翟让等人指挥,位于后方。 裴仁基虽极不情愿,但也只好指挥手下,英勇无畏地发动进攻。 他的儿子裴行俨,还有罗士信,都是当世猛将,不逊于秦叔宝,身穿重甲,以身作则,勇猛向前。 而王世充部下的将领们,匆匆赶来,准备不足,仅支撑了一个时辰,就被裴行俨和罗士信冲上了岸边。 两人率先上岸,一下子占据了河岸。 像这样的情况,这一个月里已经上演了不少次。 裴行俨和罗士信衣袍沾血,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不会吧……孙颖又要来袭击,迫使他们撤退? “大家跟我上,一起压过去!” 裴仁基在洛水南岸,见两位大将已登陆,怒吼着,身先士卒,带着部下冲过河去。 这一次,李密下了死命令,无论后面发生什么,都不准回头支援。必须拿下洛口仓库! 他没有退路! 随后,翟让、张让等军队紧跟裴仁基部,浩浩荡荡地过河。 数万大军陆续过河后,王世充临时从各地调来的隋朝军队逐渐崩溃,开始撤退。 其实他们的战斗力不弱,只是缺乏一位将领来指挥大局。 偏偏王世充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将帅之才。 这一战,所有的弱点都暴露无遗。 “全军压上,整理阵型,准备攻打洛口仓库!” 见敌军都退守到洛口仓库附近,李密向全军下达了命令。 他深知战事,明白之所以能成功渡河,全靠裴行俨等人的勇猛。 狭路相逢勇者胜,但过河之后,阵型不稳,最容易被攻。 “还好,王世充那废物,没什么计谋,这天下,理应由我来主宰!” 看到阵型稳固后,李密大笑,一扫先前的阴霾。 他不由自主地望向阳城方向,如果孙颖这次再来,他将直接命令三万精兵,直接拦截。 可惜,据侦察兵汇报,阳城大门紧闭,孙颖丝毫没有支援的意思。 然而,正当李密整顿阵型,打算稍作休息时,远远看见……王世充的部队阵形大乱,似乎有崩溃的趋势。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密皱眉,看向身边的资深将领裴仁基。 裴仁基苦笑一声,不确定地说:“或许是……夜惊症吧?” 幸好很快,侦察兵前来汇报前方战况:“报!徐世绩率领三千人,从洛口仓库后方发起突袭,正在攻打王世充的后卫!” 裴仁基眼睛一亮,眉头舒展开来,笑道:“主公,这是王世充应有的失败,徐世绩如天兵降临,出其不意,敌军阵形已经大乱,我们前后夹击,敌军必败!” 而李密却没有那么高兴,神色复杂,阴沉地看着阵形混乱的王世充部队。 孙颖写的那些讨伐他的檄文,他每一篇都留着,就想着有一天能攻破阳城,把孙颖碎尸万段。 上一封檄文更是痛骂他不分忠奸,不懂识人,放着当世名将徐世绩不用。 现在,徐世绩立了这么大功劳…… 身为主公的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孙颖早就安排好的。 甚至可能,徐世绩早就投靠了朝廷,不然孙颖作为当世名将,怎会……坐视不理,让他长途奔袭,到这里来支援? 尽管心中满是疑虑,但他没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命令全军出击。 在徐世绩奇兵的帮助下,洛口仓库外的十五万守军,彻底崩溃。 第141章 名声传遍四海 徐世绩身着简便,疾行数百里,选了条偏路,凑巧不巧,正好撞上了王世充队伍的尾巴,那可是他的亲信部队。 察觉这情况,徐世绩立马让手下四处传呼“王世充遇害”,喊声此起彼伏,扰乱了敌人的心神。 王世充一听,脸色煞白,靠着心腹保护,拼死突出重围,丢下了大军,直往洛阳狂奔。 这一路上,他的心思跟李密倒是不谋而合。 “孙颖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暗中帮徐世绩,抢了我的洛口仓?回洛阳后,我非得参他一本,除之后快!” …… 这一仗,震动天下。 徐世绩的名字,也因此传遍四海。 待王世充逃回洛阳,败讯也到了越王府杨侗耳中。 王世充大军惨败,洛口仓,丢了! 天下最大的粮仓,就这么白白落入敌人手中! 杨侗伏案痛哭,声似雷鸣,心如刀割。 他仿佛看到大隋王朝的日薄西山。 “殿下,保重龙体,国家大事为重,一时得失乃兵家常态,切莫意志消沉啊!”一旁,元文都语重心长地劝道。 杨侗这才止住泪水,眼光落在桌上,一封来自阳城的急报。 半晌,杨侗长叹:“悔不当初,没听阳城公之言!” 元文都深感赞同,连连点头:“阳城公对时局的洞察何等犀利,不过两天,洛口仓就被攻破!他慧眼如电,更是早早识得徐世绩的才能,果然,破洛口仓的正是徐世绩!” 此刻他心中震撼不已。 先前,他对孙颖那番上书盛赞徐世绩,很是不满。 如今看来,是他太过保守,看不清人才。 孙颖事先预警,提醒洛阳要小心徐世绩, 可他们全不理会,甚至怀疑孙颖的忠诚。 念及此处,元文都面红耳赤,满心愧疚。 这直接导致洛口仓惨败,天下第一仓,丰盈粮草,尽归贼手。 阅毕阳城最新急报,杨侗苦笑:“元师傅,阳城公孙颖来书,责怪王世充握有重权,却玩忽职守,不纳忠言,致此大败,让我……惩处他。” 两位心腹大将争权,实非他所愿见。 但这次,追根溯源,经历此败,他对王世充终是生出不满。 十五万兵马,一夕崩溃,连三天都坚持不了! 孙颖信中更是直言不讳,再提王世充心胸狭窄,拒听忠告,才导致惨败,不堪重任。 这信自然出自许牧之手。 他怕王世充回洛阳反咬一口,诬陷孙颖与徐世绩勾结,图谋洛口仓,借此卸责。 许牧谙熟人心,信中言明多次提醒王世充防备徐世绩……元文都同样苦笑摇头,王世充是断不能杀的。 眼下还得指望他收拾残兵,继续抵御李密。 否则,朝中再无人可用。 二人沉默片刻,长叹一声。 …… 当天下午,王世充便带着残兵,装作浑身是伤的模样,回到了洛阳。 即刻进越王府,跪在杨侗面前。 “殿下,臣无能,丢了洛口仓,请殿下降罪赐死!”王世充“重伤”在身,边咳血边愧疚地说。 他演得十足十。 知道杨侗绝不会杀他。 平日里,杨侗必会亲手扶起他,一番抚慰。 接着便是丰厚奖赏,告诉他胜败兵家常事。 但这次…… 他发现剧本似乎不对。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就连自己的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恳求殿下赐罪!”咬牙切齿,王世充又重复了一遍。 才听见杨侗幽幽开口:“王将军为国辛苦,虽有过失,亦有功劳,此次功过相抵,望王将军以大局为重,速速整编溃军,准备再战,以御敌军。”王世充心中一凉,意识到不对。 说好的奖赏呢? 他以前也不是没打败仗。 但每次打了败仗,越王都会重重奖赏,鼓励他重整旗鼓,下次别再输了。 就是靠着这种“敌存我荣”,他才爬到现在的位置。 谁让……洛阳朝廷,实在无人可用。 可现在,他隐隐感到不对劲,定是有人在殿下耳边嚼舌根! 孙颖! 王世充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时节,敢对他落井下石的只有孙颖! 抬头,看见杨侗那冷漠的目光,王世充心火中烧,喉咙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噗——” 他还未对孙颖动手,孙颖竟先反咬一口? 怒火攻心,王世充当场昏厥过去。 …… 河南郡彻底沸腾了。 因为瓦岗军到处宣告: 洛口仓大开,大贤人李密,要开仓救济。 全郡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提筐就能来装粮。 能拿多少拿多少。遭了水灾的百姓感恩戴德,李密之名,一时名声大噪。 无数人高呼李密仁德,随后……提着筐,拖家带口赶往洛口仓。 李密也很是得意。 按他的盘算,洛口仓的粮食,给百姓随便取些,剩下的足够瓦岗军吃上十年。 这是他收揽民心,预备扩军的策略。 此战之后,他就要募兵,把军队扩充到三十万! 反正现在粮草不愁! 李密仿佛看到了帝王之位正在向他招手。 望着洛口仓的大门,李密心潮澎湃,这一刻,他离自己的终极理想,如此之近! “主公,不好了,洛口仓里面起火了!” 突然,正准备开仓放粮的手下大喊起来,黑烟滚滚,升腾在洛口仓的天空。 第142章 火烧粮仓 洛口仓各处,火舌乱窜,黑烟翻滚如龙,直冲云霄。 李密急令救火,可火势借着许牧预设的油料,已成燎原之势,人力难回天。 他矗立仓前,眼见火光冲天,浓烟蔽日,心绪激荡之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咳——” 比之王世充所受,更甚几分。 身体颤若筛糠,胸膛剧烈起伏,终是无力支撑,瘫软于地。 幸得裴仁基等人急步搀扶,稳住了身形。 “本……本公……领兵一月有余,方克此城,岂料……王世充,竟焚我义仓……” 李密颤抖着手,指向那片火海,又是一阵咳血。 “王世充,吾誓取尔项上人头!” 他将这笔账,悉数算到了王世充头上。 “主公,这……这些百姓如何是好?”翟让,昔日瓦岗首领,小心问道。 洛口仓外,百姓越聚越多,首批已达数万之众。 人人手持容器,期盼着分得粮米,脸上写满激动,曾将李密奉为救世圣人…… 而此刻……“呸!什么圣人!” “全是空话一场!” “走吧走吧,还是回去啃树根。” “老娘早说过,哪有这样的好事,我还真信了李密!” …… 百姓咒骂连天,无需瓦岗军动员,自行散去,来时匆匆,去时亦然。 见洛口仓大火,他们虽不精通世事,也知粮米无望。 “咳——” 李密目光呆滞,意识模糊,耳畔是百姓的怨言,心火交加,又是一口鲜血,终是昏厥过去。 …… 满怀希望而来,却失望而归,百姓心中五味杂陈。 此时,一则消息在人群中悄然传开。 “听说了吗?阳城公又要开仓放粮了!” “哪个阳城公?” “洪水之后那次放粮,你不记得了?” “哼,真的假的,别又像李密一样,糊弄我们!” “既来之,则安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百姓面面相觑,瞧着手中空空的箩筐,再摸摸瘪瘪的肚皮,咬牙跟上人流,不辨真假,沿通济渠向前。 阳城,便位于通济渠下流。 …… 阳城城墙上,张须陀握着望远镜,喉头一紧,望着眼前绵延不绝的“求粮大军”。 “老张,你的兵来了。” 许牧嘴角上扬,范逐办事不差。 这正是他一手布置。 按史书记载,李密若得洛口仓,定会开仓赈济,以拢民心,扩张势力。 他借此良机,借李密之名汇聚百姓,又命范逐安排“群演”混入人群。 这时代百姓见识有限,稍加鼓动,抱着“既然来了”的念头,拎着箩筐涌向阳城。 且随着消息扩散,全郡百姓闻风而来,人数愈发壮观。 “这……这这,至少三万人!” 张须陀深吸一口气,下令大开城门。 令手下准备接纳百姓入城,并……分发粮食。 许牧计划将他们安置于万民城中。 分粮自是必须,否则新迁万民城,恐生饥荒。 反正这粮,是夺李密之物,不花他一文。 城楼之上,孙颖正伏案思索,此番檄文如何再添一把火。 此次檄文,主题已定。 许牧严令,要将洛口仓失火之责,板上钉钉地扣在李密头上,同时对徐世绩只字不提。 “主公这计,绝妙至极。” 听完后,张须陀汗毛直竖。 许牧咧嘴一笑,耸耸肩,不过是些小手段。 此前孙颖所拟每份檄文,皆被要求夸赞徐世绩。 而当徐世绩崭露头角,檄文中却不见了其名。 寓意不言而喻。 “不知李密将如何对待徐世绩……” 望着天边晚霞,看着络绎不绝入城的百姓,许牧嘴角上扬。 老房见到这批人,怕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洛口仓。 火光未歇,粮食之多,令人心痛。 李密悠悠转醒,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心如刀绞。 这……这曾是他的! 如今化为灰烬! “主公……”裴仁基侍立一旁,满脸忧虑。 李密这一昏迷,足足一日。 李密缓缓起身,挥手道:“本公无碍。” “取孙颖所拟之檄文来。” 裴仁基惊讶之余,不禁问:“主公怎知孙颖又写了檄文?” 檄文刚到,因言辞激烈,恐激怒李密,尚未上报。 李密闻言冷笑:“孙颖这小子,好名之徒,战后必作文骂我,本公如今不读他的檄文,竟是难以成眠。” 言毕,李密牙关紧咬。 裴仁基无言以对,忙呈上檄文。 几番吐血后,李密似是习以为常,面色平静地阅毕檄文。 “主公?”见李密沉默,裴仁基忧虑问道。 “啪!” 沉默后,李密猛然拍案,面目狰狞,瞪视着下方年轻将领徐世绩。 众将大惊,跪倒一片。 “徐世绩!洛口仓一役,你立下奇功,你说,本公该当如何奖赏?!” 李密语带寒意,杀机毕露,令裴仁基、翟让等人心惊胆战。 这哪是赏赐的口吻。 徐世绩顿感背脊发凉。 他明明立了大功! 对于主公阅檄文后,为何满含杀意地看着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然此时不容多虑,忙伏身道:“为主效劳,乃末将分内之事,不敢求赏!” 李密听罢,面色稍缓,但仍冷峻:“孙颖屡次嘲讽本公不明人,不用良将,本公赏罚分明,断不可令有功之人寒心。” 他压下心中杀意,沉声道:“你此番大功,当记首功,封你东海郡公,授右武卫大将军!” 闻此赏赐,众将皆诧异,徐世绩也不例外。 第143章 大军直扑阳城 众人原以为主公盛怒之下,必斩徐世绩…… 哪料风云突变,晋升封赏,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徐世绩心中疑惑最甚,冷汗涔涔而下,不知所措。 李密瞧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样一来,那孙颖再写讨伐文攻击主公时,便不能说我们奖惩不明,寒了军心了!” 徐世绩闻言,急忙低下头,不敢多言。 李密稍作停顿,续道:“江淮杜伏威蠢蠢欲动,而今我们手握黎阳仓,特命你领千人前去固守,可有意见?” 将领们闻此,皆恍然大悟,李密此举用意何在。 所谓东海郡公、右武卫大将军,不过是虚名一枚。 明升暗降的把戏。 仅统千人的大将军…… 徐世绩只能连声称是,心中依旧不解,李密何故勃然大怒,甚至起了杀心。 “散了吧。” 赏罚既定,李密挥手示意,需静养休息。 将领散尽,他紧攥着孙颖的讨伐文,又收到阳城斥候急报,胸口一闷,又是一口血喷出。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咳血了。 “孙颖小儿,怎敢如此欺我!” 一次次嘲笑,这次更是在讨伐文中让他背负罪名,明明是他攻破洛口仓,得到的却是空仓库! 而孙颖笔下,却写得理直气壮,仿佛他挖了杨家祖坟。 更气人的是,他欺压百姓之后,孙颖竟也开了粮仓救济! “孙颖,你我誓不两立!” 李密怒拍桌案,念及徐世绩,又思及孙颖,不及多虑,一道军令,十三万大军,直指阳城! 并放言,三日内,必踏平阳城! 徐世绩立下大功,纵有诸多疑虑,此刻也不能轻动。 否则,手下将领心寒,队伍便难以驾驭。 于是,他将满腔怒火,尽数转移至孙颖身上。 喊出了“代天行道,先除孙颖,再下洛阳”的口号。 …… 洛阳城中,仙味居酒楼。 李世民三人驻足于此,观战局变换,感慨万千。 尤其是…… 未曾料到,王世充竟是如此脓包。 孙颖的判断,分毫不差,洛口仓三日内即告失守。 而孙颖的识人之明,更令人惊叹,他早早便看出徐世绩的将才。 李世民笑眯眯地望向长孙无忌,打趣道:“无忌,现在你怎么说?” 先前,长孙无忌对孙颖嗤之以鼻,视其为沽名钓誉之徒。 但如今…… 唇红齿白的长孙无忌苦笑着摇头:“世民莫要再取笑我,我收回前言,孙颖此人确实是当代名将,智谋深远,眼光独到,用人精准,恐怕……会成为我长安的心腹大患啊!”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神色凝重起来。 “不错,经此洛口仓一役,方知天下英雄辈出。”李世民饮下一盏烈酒,沉声说道:“瓦岗有徐世绩,奔袭百里,颇有古将之风。大隋更有孙颖,当世良将,筹谋千里,若非王世充掣肘,李密怎有机会染指洛口仓!” “有这两人在,我率领的十万大军,恐怕也难以攻占洛阳!” 李世民愁容满面,谈及孙颖,更是忌惮三分。 一旁,沉默不语的李靖缓缓抬头,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战意熊熊:“末将愿与这二位较量一番!”阳城。 因李密之对比,阳城深得民心,短短一日,六万百姓提篮携筐,欢天喜地涌入阳城。 只因……先入城者传出消息。 阳城公仁厚粮丰……确实在发放粮食! 而非像李密那样,说一套做一套。 一时之间,李密遭百姓痛斥,信用破产,而阳城公孙颖则被百姓交口称赞,誉为圣人再世,行善积德。 城楼上,许牧手持望远镜,望向西北烟尘滚滚,轻轻叹了口气。 “李密终究还是来了。” 虽是叹息,嘴角却挂着自信的微笑,毫无忧虑。 “老孙啊,你扬名立万的机会又来了。”他转身对孙颖道。 孙颖苦笑,此刻他……双腿竟有些发抖。 斥候来报,瓦岗军倾巢而出,十三万大军直扑阳城。 号称三日内先取阳城,再灭洛阳,气势汹汹,引无数人侧目。 最关键的是,瓦岗军中,高举大旗,上书“代天行道,诛杀孙颖”!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孙颖哭丧着脸,倒也不是初次经历,还算镇定。 毕竟他享受了尊贵,封公娶美,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随后,许牧下令闭城,驱散城外民众,并再度给李密扣上黑锅。 “李密叛军见我等开仓放粮,嫉妒成恨,即将来袭,各位速速离开,待战斗稍歇,我们将再次放粮!” 于是, 百姓情绪激动,未能进城取得粮食者尤为愤慨。 更有百姓手持农具,誓要与瓦岗军拼死一搏。 好不容易有善人开仓救济,李密那恶人,竟然横加阻拦? 自己不做也就罢了,还不许别人做善事? 百姓议论纷纷,骂骂咧咧地离开了阳城。 半日后,十三万大军集结于阳城十里之外。 枕戈待旦。 一面大旗赫然树立:“代天行道,诛杀孙颖”! 孙颖见状,双腿发软,寻了个由头,匆匆离开城楼。 第144章 数次进攻皆失败 战争的事,自有张将军操心,平日里我不过是舞文弄墨,发发牢骚罢了。 回到城守府的宅邸, 孙颖迎面撞上了自己那位面容甜美的娇妻,永昌公主杨萱。 “相公,听说李密攻下了洛口仓,正朝着咱们阳城而来?”杨萱眨巴着灵动的双眼,满是好奇地问。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和皇弟的书信频繁得很。 皇弟在信中,不知道多少回悔不当初,感叹没听从相公的建议。 对战局那精准到可怕的判断,竟是出自她的夫君! 念及此处,她对自己的这段婚事愈发满意起来。 特别是夫君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只偶尔到城楼上指挥调度,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说的大概就是像夫君这样,能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人吧。 面对杨萱满含崇敬的眼神,孙颖苦笑着随意敷衍:“李密贪心不足蛇吞象,得了洛口仓的粮食还不够,还想掌控整个郡县,阳城自然成了他的绊脚石,不然他日后转战江淮,可就难了。” 杨萱听得似懂非懂,眼里满是崇拜。 自己的夫君,真是了不得…… 孙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天地良心,这些高见可都是主公的教诲。 让他在杨萱面前扮演“智将”,好为将来与王世充的权力争夺增添几分胜算。 “可李密大军压境,阳城能否守住……”杨萱随后还是忍不住有些忧虑地追问。 孙颖摆了摆手,冷笑回应:“王世充不足以委以重任,李密那贼子,犹如丧家之犬,虽胜王世充,但问鼎天下尚远,别说三天,就算是三个月,他也别想拿下阳城!” 感受到夫君话语中的坚定自信,杨萱的眼中光芒闪动,默默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嗯,等会儿就告诉皇弟,也好给他鼓鼓劲。 这些天,贼势汹汹,皇弟忧心忡忡,总在询问她夫君的看法呢…… …… 李密的瓦岗军,十三万兵马兵临阳城下。 天下为之震动。 无论洛阳、长安,还是河北、山东、江淮各地的群雄,都在关注这位昔日老大的下一步。 如今,李密已是公认的反王魁首! 阳城,位于通济渠畔,是河南全郡的咽喉要地。 本就不够坚固的城池,因大隋孙颖的崛起而坚守至今。 所有人都在等待,看李密是否能顺利攻克阳城, 进而孤立洛阳,迫使洛阳作出回应! 洛阳,越王府中。 十五岁的杨侗眉头紧锁,少年早熟,此时已收到了皇姐从阳城传来的信。 读着读着,他的神情渐渐舒展开来。 猛拍案几,兴奋喊道:“好个丧家之犬!李密此人,回顾其经历,被我大隋追捕,流亡瓦岗才得安生,岂不是丧家之犬?” 不得不说,这封信大大增强了他的信心, 尤其在王世充率领十五万大军战败,丢失洛口仓之后…… 孙颖的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夫君曾言,别说三天,就算是三个月,贼军也无法攻克阳城!” 信中的一句话,让杨侗大笑着看向元文都。 元文都接过信,同样露出了笑容:“时势造英雄,阳城公声名鹊起,未尝败绩,言语间无半分虚夸,想必早已胸有成竹,阳城此时必定固若金汤!” 在多次质疑孙颖后,元文都如今成了孙颖的铁杆支持者。 对孙颖充满了信心! 杨侗亦是如此。 …… 仙味居中, 李世民三人还未离开洛阳, 仍在搜集各方情报。 酒楼里,南北过客,商贾百姓汇聚一处,高谈阔论,信息纷至沓来。 阳城被围的消息,也传入了他们耳中。 长孙无忌一听,立刻断言:“几年前我曾到访阳城,城墙低矮,防守松懈,孙颖手下兵马单薄,不出三日,城池必破!” 他这是在报复……之前因质疑孙颖预言而受挫。 之前孙颖断言洛口仓三天必破,他嗤之以鼻。 年少的心性使他本能地站在孙颖的对立面。 当然,这亦是多数人的看法。 酒楼里,谈论此事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多数人都认为城池三日内必破。 李世民对此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没有发表意见。 而一直沉默的李靖则皱起了眉头,略显严肃地说:“末将观孙颖前几次突袭,所带精兵并不多,城内守军,大概也就三千人左右。” 不得不承认,李靖的这一分析十分到位。 “阳城城墙脆弱,仅凭三千守军,要抵挡十三万大军的围攻,几乎不可能。” 李靖接着分析,这一次,他站在了长孙无忌一边。 得到李靖的支持,长孙无忌显得志得意满。 李世民目光闪烁,轻笑道:“既如此,药师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妨来个小赌如何?我对孙颖有信心,无忌,如果你输了,帮我约见观音婢怎样?” 长孙无忌闻言,忍不住笑骂:“你这家伙,原来真看上我妹子了!” 随即点头问:“那你输了呢?” 李世民大手一挥,相当豪爽:“你说了算!” 长孙无忌眼中精光一闪:“若你输了,将来咱们若有后代,不妨结为亲家?” 两人从小玩到大,无话不谈,说到此事,李世民一口答应。 李靖看着突然打赌的二人,嘴角抽动了几下。 尤其是望向长孙无忌。 他还有一句没说完…… “如果守将是孙颖,三天或许有转机。” …… 三天后。 李密快疯了。 在营中猛拍案几,须发张扬,怒吼:“废物!” 他面前,裴仁基、翟让、张让、裴行俨、罗士信…… 还有被张须陀一箭所伤,仍未痊愈的程咬金。 众人哗啦跪倒一片,个个脸上写着羞愧。 尤其是程咬金,因受冷箭所困,此次带伤上阵,意图雪耻, 结果却差点命丧阳城。 这三天,瓦岗军无数次进攻,均被敌方巧妙化解。 第145章 三大守城法宝 尽管人数众多,甚至尝试搭云梯攀城,但都被那些奇异武器挡得严严实实,连滴水都不漏。 上次秦叔宝还能率人冲上城墙,这回,十三万兵马,愣是一个都没上去! 程咬金大大咧咧,不顾李密的脸色,直接推脱道:“主公,不是咱们不行,实在是军中的工匠们,造不出厉害的攻城家伙事儿啊!” 其他将领,连同裴仁基,听了这话,个个点头如捣蒜。 这一仗,智谋和勇气上他们不输,就是输在了器械上。 李密眼神寒如冰霜,回想这三天里,敌人城楼上挂起的十几件古怪玩意儿,不由得心中滴血。 正是那奇怪的东西,让他的猛士们连城墙边儿都摸不到! “轰!” 突然,整个营地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惨叫。 “主公,敌军发起攻击了!” 偏将慌忙来报,同时,李密的大帐里,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从天而降,破开帐篷,砸在李密的案几前。 桌子瞬间粉身碎骨,木屑四散,李密脸色大变!“投石机!他们用的是投石机!” 帐内,裴仁基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 如此巨大的石头,唯有投石机能办到。 “胡说八道!本公久经战场,深知投石机威力,此处已超二百五十步,这么大块石头,投石机怎可能投得过来?!” 李密面色苍白,气得胡子直抖,眼中怒火熊熊。 裴仁基苦笑一声,紧接着,更多石头接二连三落下,啪啪打脸。 “主公,此处危险,我们赶紧撤吧!”裴仁基与众将恳切之情溢于言表,半跪地上,清清楚楚地说。 李密这才不情愿地下令全军后撤,远离了投石机的射程。 …… 阳城城头之上。 许牧面露遗憾之色。 “可惜了……没砸死李密……” 否则,明日就能送孙颖去洛阳与王世充争权夺势了。 张须陀站在他背后,正指挥着从阳城运来的新式投石机。 这批投石机的射程达到了三百步,一时间,数百颗巨石如雨点般落在李密的营地,他相信,短时间内李密不会再靠近阳城了。 “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诚不我欺啊!”张须陀见李密大军仓皇后撤,爽朗大笑。 这场守城战,他再次见证了主公口中所谓科技力量的厉害。 想到这儿,张须陀又望向高悬于城楼上的十几个庞然大物——新式守城器械。 “主公,这次守城,狼牙牌可是立了大功!” 许牧点头,这也是他指示研究所开发的新式守城装备。 源自后世宋朝的守城神器,专为防止敌人攀登云梯设计。 采用独特结构,顶端挂着一根圆木筒,筒身上满是钢制尖刺。 一旦有敌人爬上云梯,城头的士兵只需两人协作,就能操作狼牙牌将其甩向云梯。 直接击落! 敌人不死即残! 更妙的是这东西可以循环使用,击落后只需用绳索借助杠杆原理拉回,以备下次敌军来袭。 正因如此,三天来,瓦岗军无一能攀上城墙! 而且……截至目前,阳城这边,还没一人阵亡。 “我有三大守城法宝,李密想拿下阳城,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许牧对当前的防御成果十分满意,只因兵力不足,无法主动出击,只能用投石机恶心对方。 至于他提到的第三大法宝,自然是内城墙。 阳城破损的外墙,是他故意展现给外界的假象。 若李密选择从城门突破,待大军入城后,就会发现钢筋混凝土筑成的内城墙,成了瓮中捉鳖! …… 当天夜晚。 李密所言三天之期已至。 阳城纹丝不动。 完好无损。 天下……再次震惊! 李密的名声一落千丈,全天下的反王们心思更加活络。 十三万大军,攻不下一座阳城! 并非李密无能,而是……阳城的公孙颖太厉害了! 无数反王心里不禁萌生一个念头,难道……大隋气数未尽? …… 子夜时分,浅眠中的许牧被近在咫尺的刀兵声惊醒,连忙起身登上内城墙。 才发现……李密居然选择了夜袭! 趁着阳城军不备,攻破了城门,闯入了阳城。 一个时辰后。“扑通!” 内城墙上,张须陀卸下沾血的铁塔盾,单膝跪地,面露惭愧:“末将无能,未能识破敌军夜袭诡计,导致……导致……” 说到这里,张须陀不知该如何继续。 “战况怎样?”许牧皱眉问。 其实他也明白,这事怪不得张须陀。 这个时代的百姓大多营养不良,患有夜盲症。 入夜之后,别说攻城,就连行军都很艰难。 不掉队,不自相残杀,已算不错。 几乎不会有将领疯狂到选择夜袭,更何况是夜袭攻城。 张须陀一时疏忽,被李密抓住了漏洞,攻入了阳城。 听见许牧询问,张须陀头更低了:“进城的四千余敌兵,全部被歼灭,敌将裴行俨……被末将一箭射中,受伤逃走,城门已重新封闭。” 许牧这才放心,转而问起伤亡:“我军情况如何?” 说到这,张须陀更加愧疚:“我……我军无人伤亡!” 许牧松了口气。 好在他要求战时关键时刻士兵不得卸甲,也多亏老张反应迅速,才化解了李密这次攻势。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主张建造的内城墙。 第146章 直奔洛阳 老大没责怪他,他自己却懊恼得要命。 怎么就大意了李密的夜袭呢? 李密那家伙,向来不讲江湖规矩,就爱玩阴的。 两年前,就埋伏了人马,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李密!” 张须陀手里紧握着神臂弓,年过五十的老将军咬牙切齿。 …… “拿下洛阳容易,攻破阳城难啊!” 瓦岗军的大本营里,李密听完重伤归来的裴行俨的报告,叹了口气。 这次裴行俨,背上中了一箭。 伤得不轻,血流不止,逃回来汇报完阳城里的状况,就昏过去了。 这次,李密真是豁出去了,冒险夜袭,冒着自己人踩踏和自相残杀的风险,结果…… 阳城里面,还有一道内城墙,说它坚如磐石也不过分! 爱子受伤,裴仁基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苦笑一声说:“老大,硬刚阳城,确实不明智,这时间耗下去,我觉得……洛阳怕是都能拿下了。” 秦叔宝、裴行俨先后在阳城栽了跟头,裴仁基已经不太介意继续啃这块硬骨头了。 李密眼神闪烁,这本是最有希望的一次,却还是拿不下阳城,他心里也开始动摇了。半晌后, 他咬紧牙关,沉声说:“传令全军,口号改了,先干掉洛阳,再灭阳城!” 裴仁基在内的众将,个个面露喜色,跪拜道:“老大高见!” …… 李密围攻阳城三天没动静,转头直奔洛阳去了。 洛阳那边大吃一惊,王世充忙着清理外围,城外的百姓都慌着逃命。 贺若庄也在逃亡的人群中,接到许牧的指令,范逐不得不放弃监视贺若庄,暂停了阳城和洛阳之间的物资运输。 王世充现在压力山大。 他整顿兵马,这次加上从各地赶来的援军,总共二十万。 但对面李密带着十三万人,他心里还是直打鼓…… 两人大小战役打了不下三十回。 几乎是一边倒。 李密赢九次,他才能侥幸赢一次。 更何况李密拿不下阳城,还说“攻洛阳容易,打阳城难”, 这不是啪啪打脸嘛? 言下之意,显然是说他不如孙颖。 一怒之下,王世充下令全军,在洛阳城外打一场漂亮的阻击战! ……仙味居。 脸上同样火辣辣的还有长孙无忌。 李世民正盯着他,调侃道:“回了长安,记得让观音婢约我出来呀!” 长孙无忌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愿赌服输嘛。” 随即,他不满地看向李靖,“药师不是说阳城三天准破吗?” 李靖不慌不忙地品尝着桌上的佳肴,淡淡地说:“末将说的是寻常人守阳城,肯定破,但孙颖守,非超凡的将才不能攻克!” 长孙无忌:“……” 他狠狠瞪了这事后诸葛亮一眼,冷哼一声:“那按药师看,给多少兵马,能破阳城?” 李世民听了也来了兴致,看向李靖。 李靖这才放下手中的羊腿,用布擦了擦手上的油,想了想,漆黑的眼里满是坚定。 “给我十万兵马就够了!” 李世民大吃一惊,连忙问:“三天能成?” 李靖接着说:“围城三年,必破无疑!” 李世民:“……” 长孙无忌:“……” 老实说,李世民是知道李靖军事才能的,连大隋名将杨素都说过,李靖是韩擒虎的弟子,未来的天下名将,必以他为首。 但是……连李靖都这么评价,李世民瞬间明白了孙颖的可怕。 “如此将才,竟然出自弘农杨家,难道真是天不助我李氏?”李世民苦笑道。 一番讨论后,三人得到了关于洛阳的足够情报,便打算趁瓦岗军来之前,返回长安。 只是回程的路上,李世民始终心事重重。 …… 阳城。 许牧收到了范逐的一封信。 当场差点气炸。 “李世民?长孙无忌?李药师?” 就这么让他错过了。 如果把这三个解决了,李唐的一大隐患就去了一大半。 范逐一直负责情报搜集,洛阳城里,南来北往的客人们在酒楼里的谈论,他都会让人单独记录下来,每隔七天,就会送到许牧手上。 这次,记录中,范逐发现了三个疑似来自长安的客人。 他们谈笑风生,对阳城的战况特别感兴趣。 完全没有注意到酒楼里,有人和他们做着同样的情报收集工作。 错过了三条大鱼,作为人贩子的许牧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亿。 心痛之余,他决定……对情报收集工作,做个全面整改。 绝对不能再错过这样的大鱼了! 第147章 情报工作的重要性 自从仙味居开张,每周都会迎来如潮般的信息,偏偏范逐对此并不擅长。 他对经营颇有一套,把洛阳的八家仙味居管理得有条不紊,但要说到搜集情报,处理密报这类事,他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看来,必须找一位专业人士来掌管万民城的情报部门才行。” 这次事件之后,许牧深刻认识到情报工作的重要性。 如果早些得知李世民等人的动向,他们肯定无法逃离洛阳。 然而,在宋代以前,哪怕强盛如唐朝,也没有给予情报工作足够的重视。 宋代设立皇城司,负责监视百官,刺探各地情况,并直接向皇帝密报。 到了明代,锦衣卫达到了顶峰,编织罪名,监控全国,绣春刀与飞鱼服成了他们的标志。 其实早在秦朝,始皇帝就建立了监视官员、搜集天下情报的黑冰台。 但遗憾的是,这一优秀的传统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对了,我听说江都有个裴矩,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在情报工作上却是个行家里手。” 想到这儿,许牧眼睛一亮。 他始终相信专业的事应由专业的人来做。 所以他将军事指挥交给老张,内政交给老房,基础建设则交给了老杨。 事实证明,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如鱼得水,各显其能。 嗯,特别是老杨。 而裴矩,据许牧所知,现在已经七十岁高龄了。 历史上,这人名声并不佳,因为老杨晚年怠政时,他就开始了谄媚逢迎,苟且偷生…… 如果不是被自己及时控制住,老杨现在可能还在江都。 那时,朝臣纷纷进言,劝老杨振作起来,返回洛阳,整肃朝纲,但由于瓦岗李密占据洛口,切断了东归之路,老杨竟然考虑在……南京另立都城。 表明放弃洛阳,态度十分执拗。 当时,江都的骁果军士兵大多来自关中,思乡心切,日日哀叹,士气萎靡。 正是裴矩向老杨建议,将江都的寡妇和年满二十未嫁的女子许配给这些军人。 因此,在后来宇文化及率领骁果军叛变杀死老杨时,裴矩罕见地幸免于难。 毕竟,他是那十万人的……大红娘嘛。 “裴矩处事圆滑,想来请他来万民城后,他能迅速接手情报工作。嗯,虽然年纪已有七十,但先干个两年,之后让他退下来担任万民城民政司司长,继续他的牵线搭桥事业。” 想到这里,许牧愈发觉得这是一块难得的好材料! 一定要把他挖过来! 等到战事稍稳,他就打算带着万民城新织的布匹前往江都,顺道把裴矩请到深山里来。 …… 洛阳城外,三日之后。 王世充带领十五万大军意图阻挡瓦岗军,结果遭遇惨败。 他手下缺乏真正有能力的将领,更关键的是,他自己也是个平庸无能的统帅。 落入裴仁基设计的埋伏,十五万大军,损失了三万。 王世充当场惊恐万分,急忙率军撤回洛阳,闭门不出,依托坚固的城墙防守。 当天,王世充光着膀子,背着荆条,跪在越王府门外,痛哭流涕。 整整哭了六个时辰! 最终,杨侗于心不忍,怜悯他的辛劳与功绩,亲自出来宽慰,并赏赐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加以安抚。 “王将军是我大隋的栋梁,切不可消沉失志,应当尽快调整,重振士气,守住洛阳。” 不仅如此,杨侗还给他晋升官位,赐予美妾两百人。 王世充感激涕零,伏地叩首,声音哽咽:“承蒙殿下信任,微臣愿以余生,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 表面上看,君臣之间和谐如旧。 然而,杨侗回到府中后,却对元文都说:“王将军……老了。” 元文都身体一颤,低下头,不敢妄言。 紧接着,杨侗的话直击他的心扉:“阳城公孙颖,年纪不过三十,却能挫败敌锋,孤之前未曾多加留意,如今见王将军初遇敌军,便损失三万,方知孙颖之才,确实堪比古代的孙膑。” 没有对比,就不知差距。 王世充想证明自己,却以失败告终,反观孙颖仅率数千残兵坚守阳城,明眼人都能看出谁才是国家的柱石。 越王府内,杨侗再次长叹,难怪姐姐的丈夫说王世充不足以托付军国大事…… “元师傅,您认为,阳城公孙颖可以托付军国大事吗?” 幽幽地,杨侗看向元文都,把元文都吓得不轻,连忙摆手道:“战场上更换将领,乃兵家大忌,何况现在李密率领十三万大军围城,全靠王将军镇守洛阳,若激怒了他,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他担心的是,现在看似忠诚于大隋的王世充,是否会突然带兵作乱。 毕竟……洛阳城中的军队,皆由王世充掌控。 杨侗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闭嘴,点头示意,不再多说。 …… 王世充回到将府,一改先前痛哭流涕的样子,面容阴沉。 在杨侗搀扶他的时候,他分明感到杨侗的不真诚。 而且杨侗看待他的态度,和孙颖崛起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在孙颖崛起之前,杨侗看待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毕竟瓦岗军气势汹汹,杨侗只能依靠他…… 第148章 诸多问题 如今…… “小子!得了孙颖便想压我一头吗?!” 王世充面色阴郁,破口怒骂。 他身边的心腹个个低头不语,装聋作哑。 …… 随后,瓦岗军逼近洛阳郊外,十三万雄师如铜墙铁壁般将洛阳团团围困。 并发表了一份战斗宣言。 嗯……受孙颖影响,李密与杨侗愈发钟情于发布宣言,战前战后总要对敌方一番痛斥。 这一回,李密大捷,扫除了连日阴郁,更在宣言中痛斥王世充为谄媚小人,无德无才,时局无英雄,才让竖子成名! 并发下宏愿,誓在一月之内攻克洛阳,代天行道,活捉杨侗与王世充! 而在阳城,许牧接到这份宣言后,连忙召见了孙颖。 不料……孙颖也在研读这“对手”的宣言。 “有何收获?”许牧问道。 孙颖神色肃穆,认真道:“稍有领悟,李密此贼,明明篡权乱政,却自称正义之师,打着天命所归、为百姓申冤除害的旗号,字里行间煽动人心,令己方士气高涨,令敌人心生动摇……”许牧闻言点头。 能有如此见解,足见孙颖下足了功夫。 许牧亲自向孙颖传授了核心机密。 孙颖听罢,眸光愈发明亮,似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向他敞开。 “感谢主公教诲,属下必定铭记在心,早日将宣言练就得炉火纯青!”孙颖如获新生,神情激昂,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许牧微笑,若在后世,孙颖定是个键盘高手。 在此时代,他的宣言技艺同样飞速提升。 未来,为他痛斥同行的日子,已是指日可待…… …… 万民城中。 六万百姓进城,房玄龄再次陷入忙碌。 因下班过晚,日日遭夫人责怪,只能以地为席,但房老同志乐在其中。 在许牧时不时的心灵鸡汤激励下,房玄龄找寻到了人生的价值所在。 六万百姓入城,万民城已接近人口承载极限,诸多问题易发。 故此,无论大小事务,他皆需亲力亲为,以防疏漏。 与此同时,老张趁着李密的注意力被洛阳牵制,悄然回到万民城,招募新兵,扩大军队规模。 与房玄龄商议后,鉴于登记的十万百姓人数及户籍状况,决定招募五千兵马。 这是在保证万民城正常发展的前提下,所能承受的最大招募量。 当前的万民城,内政有房玄龄,外交有张须陀,洛阳有范逐,教育有王通,基础建设有杨广,虽小却五脏俱全。 在许牧宏观规划的引领下,万民城进入了有序的快速发展轨道。 “已至二月末,三月即来。” 立于万民城城头,许牧俯瞰这座日新月异的城池,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 并非帝王般的自我陶醉,而是……在这乱世中,他终于有了一席立足之地。 且为那十万余流离失所、无依无靠的百姓,提供了一个“家”。 眼下,后方趋于稳定,接下来便是与那些反王交锋的时候。 “史书上,老杨在三月被宇文化及绞杀,天下大乱,这一次,也不例外。” 许牧深吸一口气,命人将纺织坊产出的布料运往阳城,准备通过通济渠直抵江都。 唯有历史未曾更改,他才能利用先知优势,在众对手中占据主动,夺取他们本应有的东西。 比如……洛口仓的粮食。江都,即后世的扬州。 自老杨遍修驰道、运河以来,南北畅通,商贸频繁,促进了江都的繁荣。 商旅络绎不绝。 众多富甲一方的商人,通过老杨开凿的运河,低收高卖,获利颇丰。 从这一点看,称老杨为天下商人的再生父母也不过分。 以许牧来自后世的视角,若要天下发展,交通自是首当其冲。 将来若夺得天下,他定会如老杨一般,大兴土木,修建运河与高速公路,或称为铁路。 但那尚远。 当前他面临的,是来自江都的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北周上柱国宇文盛之孙,大隋右卫大将军宇文述长子,自幼与杨广大交情深。 一切安排妥当后,许牧乘舟,经由通济渠两日行程抵达江都,刚到不久,江都便发生了一事。 十万骁果军久留江都,思乡心切,军心不稳,颇生异变,于是乎……按原历史,吏部侍郎裴矩向许国公宇文化及上书,请愿……。 第149章 商界错综复杂 十万兵马,人人要有家室。 安抚军心,宇文化及采纳了这前所未有的提议。 刹那间,江都城中的单身士兵们,皆对裴矩心生敬仰,感激不尽。 …… 这一遭,许牧同样率领百名铁浮屠勇士,于江都城郊,购得一座邻近通济河的庄园。 此地唤作宋庄。 选中此处,因庄内桑林密布,本就是一处纺织之所。 许牧正巧借机,售卖家织布匹。 然而,江都城中的商贸命脉,实则被宇文化及之弟宇文智及一手操控。 宇文智及,江都一霸,恶名昭彰,强取豪夺,民愤已久。 只因他身居将作少监之位,众人敢怒不敢言。 许牧探查之下,发现江都商界错综复杂。 不比洛阳,杨侗坐镇,政治相对清明;虽段达等手段狠辣,表面功夫却做足,不敢轻举妄动。 在江都,宇文家依仗宇文智及的官职,紧握商家咽喉。 将作监,本职为皇家建筑及各类奢侈品制作监管。宇文智及上任后,更把手伸向诸多暴利行业。 南北商贾欲在江都立足,必先过他这一关。 缴纳三千贯,方能营业。 宇文家凭借宇文述的宠爱,在江都横行霸道,无人敢言。 此次,范逐因需管理洛阳事务,未随行。 仅携王昭,以及孙颖的心腹。 许牧此次进攻江都,无疑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和压力。江都作为一个重要的战略据点,防守严密且有强大的势力盘踞其中。宇文家族更是江都的霸主,拥有庞大的资源和实力,对许牧构成了严重威胁。如果他不能谨慎行事并采取有效的策略,很可能会被宇文家迅速吞并,甚至全军覆没。因此,许牧必须全力以赴,精心策划每一步行动,以应对这个地狱般的开局局面。 “布匹之事,暂时按下不表。” 了解全局后,许牧决定暂不行动,另寻他径。 若遇洛阳段达那般强硬对手,他那百人铁浮屠如何抵挡十万骁果? “凌千,信件送达如何?”宋庄内,许牧问向一位衣着朴素、面容憨厚的汉子。 凌千,孙颖所荐心腹。 抵江都前,许牧特请孙颖修书一封,致裴虔通。 此人,曾是独孤盛上司。 裴虔通与独孤盛共守阳城,城破之际,裴虔通率部逃亡至江都,投靠司马德戡。今孙颖晋爵阳城公,声名显赫,许牧意图以其名声为饵,渗透骁果军内部。 自诩的金招牌果然管用,凌千神色凝重,拱手道:“主公,裴虔通已收礼,并欲委下属下副将之职,明日即可上任!” 许牧眼前一亮,自古以来,金钱开道,所向披靡。 此行携带万贯至江都,敲门砖便耗去三百贯! 对此,许牧毫不吝惜。 毕竟,这笔财富原就不义之财,来自洛阳贵族之手。 “很好,你须做好准备,务必……咳咳,务必与裴虔通建立良好关系,今后骁果军内有何风吹草动,速来报我。”许牧拍着凌千肩头,吩咐道。 孙颖对凌千的忠诚与细致深信不疑,认为其堪当大任。 尤为重要的是,凌千家有妻儿,现均安置于万民城。 故而,许牧放心地带他来江都,并赋予如此重任。 “遵命!” 凌千寡言,施礼后静立许牧身侧,沉默不语。 许牧转视王昭:“裴矩生活习惯,打听清楚了吗?”入江都三日,许牧让凌千走裴虔通路线,同时派王昭调查裴矩。 此人,亦是他计划拉拢的对象。 不过,裴矩精明过人,要想令其放松警惕,亲自到访宋庄,难如登天。 “禀主公,裴矩上下班之余,喜于淮水垂钓。”王昭低声道。 古人消遣,确实单调。 青壮或许热衷狩猎、书法,但裴矩已届古稀,心有余而力不足,生活倒是悠然自得。 闻言,许牧眉头紧锁。 他思量着,该如何与这位未来万民城谍报首领结好。 裴矩青年时,受命老杨治理西域,彼时大隋对西域所知甚少,国计民生,风俗习惯,乃至王臣概况,一概模糊。 裴矩单枪匹马,在西域建立谍报网络,数年收集情报,编纂成《西域图记》。 书中详细记载了西域各国风貌、人口、官制,堪称西域百科大全。 为大隋开拓疆土,征服吐谷浑,降服高昌等,立下汗马功劳。 “硬来似乎不可行,世上只此一老实人,又年逾古稀,不宜动粗。” 许牧踱步,沉吟不绝。 第150章 钓鱼 王昭站在一旁,亲眼目睹了主公和卢楚“加深友谊”的场面,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咽了口唾沫。心想,都七十岁高龄了,这……这到时候能下得了手么? “可怎样才能让他欠我一份救命之情呢?”许牧边踱步边琢磨,对这个时代那些还没见识过各种花招的知识分子来说,后世那些看似过时的招数往往能派上大用场。这是一个读书人愿为赏识自己的人赴汤蹈火的时代,一份知遇或救命之恩,足以让人甘愿肝脑涂地。 最终,许牧还真想到了个法子。“王昭,我记得你水性不错,对吧?”许牧望向王昭。王昭身子一僵,每当主公这样盯住他,准没什么好事。但他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许牧忽地击掌大笑:“太棒了!明天裴矩钓鱼时,你就潜到水底,假装成大鱼把他拖下去,然后我再适时出手相救。”接着,许牧反复推敲,把这个计划打磨得天衣无缝。 对于裴矩这样的老狐狸,普通的英雄救美戏码只会引起他的猜疑,进而被识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实诚的卢楚。于是他决定制造一场谁也看不穿的“意外”。 王昭听完主公这近乎疯狂的计划,浑身一颤,主公这脑洞是怎么开出来的?他已经开始为裴矩暗暗捏把汗了。都七十岁了,颐养天年的年纪,竟然还要遭这罪…… 次日清晨,许牧早早地来到淮河边,悄无声息地占了裴矩常钓鱼的位置。据王昭所述,裴矩每到休假日,大约巳时就会来这儿钓鱼。淮水绕过江都城,春风轻拂杨柳,空气中仍带着几分寒意。 等了快一个时辰,许牧才看见一位老者,拄着拐杖,在两个仆人的陪同下缓缓走来。老人发现自己的老位置被人占了,眉头微皱,两个仆人立刻上前驱赶。 “哪儿来的小子,这么不懂规矩,这里是我家老爷钓鱼的地方,你要钓鱼去旁边!”许牧抬头,冷哼一声:“《开皇律》哪条不允许我在这儿钓鱼了?” 仆人还想呵斥,却被许牧制止:“小声点,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鱼,要是被你吓跑了,你赔得起吗?” 仆人闻言嗤笑:“你能钓到什么大鱼,我还——”话没说完,就被身后老人制止了。 “你们俩,退下。” 驱走了仆人,老人提着钓具,在许牧边上两米远的地方悠悠下饵,开始垂钓。此人正是裴矩,许牧等待已久的大鱼。 近距离打量,许牧越看越满意。精神饱满,身体康健,按史书记载,他能活到八十岁。将来万民城医疗条件改善,说不定还能活得更久。许牧默默观察裴矩,没有说话。钓鱼的时候,通常很少交谈。 两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裴矩先开口打破了寂静:“小伙子,你说这里有大鱼?”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历经官场沉浮,人情冷暖,几年前他就爱上了钓鱼,并且越来越沉迷。作为一名资深钓鱼爱好者,即便已经七十岁,还是有些好胜心的。老友裴蕴前阵子还吹嘘自己钓到了十几斤的大鱼,让他羡慕不已。裴蕴现任江都将作大监,宇文智及的前任上司。然而,宇文化及已经成为江都城的土皇帝,权势熏天,裴蕴的职位形同虚设。仕途失意的裴蕴,也年近七旬,开始爱上钓鱼,常与裴矩相约淮河边共钓。 前几天两人相聚,聊起裴蕴曾在淮河边钓到一条十几斤的大鱼,裴矩听后艳羡不已。此时听许牧这么一说,他忍不住皱眉问:“老夫常在此垂钓,所获不过三四斤小鱼,从未见过十斤以上的大鱼。” 许牧看着老人一本正经地与他讨论大鱼,嘴角抽搐。他不动声色地望向水面,不知道王昭何时动手,只好顺着话题说:“这条鱼是从上游一路追踪至此,算算时间,这几天应该就在附近了。” 裴矩眼睛一亮:“真的?” 许牧无奈地点点头。这位一听鱼就两眼放光的裴矩,谁又能想到他是吏部侍郎呢?此刻的他,仿佛完全放下了官位,成了一个普通钓鱼老汉。或许这也是他能在多位君主手下任职,最终得以安享晚年的原因。在宇文化及谋逆弑君后,他非但没被骁果军杀害,反而得到宇文化及重用,后来宇文化及兵败,他又投靠窦建德,受到器重,最后降唐,在贞观元年因病去世。 “当然是真的,嘘,别说话,惊跑了这千年难遇的大鱼,你赔我?”许牧翻了个白眼,打断了裴矩的话。此时的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和裴矩的钓竿,随时准备救人。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迟钝让好不容易物色到的人才就这么淹死了…… 许牧不再多言,裴矩也识趣地闭上了嘴,紧握钓竿,凝视着水面。 不多时,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许牧心中一喜,猛然喊道:“老人家,鱼上钩了!”裴矩一愣,毕竟已至古稀之年,视力不比当年。经许牧提醒,才发现手中钓竿正传来阵阵颤抖,似乎有大鱼上钩。 他脸上露出喜色,没有急于提竿,而是慢慢放松线,忽紧忽松,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同时对旁边的许牧说:“小伙子,这条鱼注定是我的!” 第151章 顺水推舟 许牧的唇角微微一抽,却面不改色,撇了撇嘴说:“你能不能真把鱼钓起来,还两说呢!” 这话一出,裴矩脸上浮现出一抹傲气,眼望波光粼粼、水花四溅的河面,不屑地道:“老夫垂钓半生,只要上了钩的鱼儿,从没脱逃过!想当年在边疆……” 可话到一半,裴矩似是察觉到哪里不对,赶紧打住话题。 接着,他指向河面,对许牧道:“小伙子,瞧好了!钓鱼嘛,得有耐心,慢慢引诱,欲擒故纵,不能急躁。要给那鱼尝点甜头,让它多吃些,钩子咬得更牢,直到——” 话音甫落,一股巨大的拉力从钓竿传来,让他脸上一喜,正要使力将鱼拽出水面,不料…… “扑通!” 那股力量大得出奇,他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那所谓的“大鱼”带着钓竿,一同拖进了淮水里。 水花四溅,一片狼藉。 “救……救命……” 裴矩面色骤变,落水之后连忙朝岸边的许牧求救。 身为河东人士,他自小不谙水性,这一点,许牧早就心中有数。 片刻之间,裴矩已吞了好几口水,身体逐渐下沉。 许牧装作紧张万分,脸色大变,却没有呼喊仆人相助,而是…… 默默地把自己的钓竿伸了过去。 “老人家,抓着我的钓竿!”许牧大声喊道。没错,他压根就没打算下水救人。 救人,可不是件简单事儿,稍有不慎,救人者也可能被拖下水。 历来因救人反遭不幸的例子,不胜枚举。 在许牧这番“热心”的帮助下,年逾七旬的裴矩求生意志爆发,紧紧抓住了递来的钓竿,拼命向岸边划去。 好一会儿,裴矩才气喘吁吁地爬上岸。 许牧在一旁关切询问,显得格外热心。 死里逃生的裴矩全然未想到,这“大鱼”其实是旁边年轻小伙一手策划的。 经此一事,他对许牧的好感倍增……如果不是这年轻人,等仆人们反应过来,今日恐怕他就凶多吉少了。 “老人家,您家住哪儿?我送您回去吧。” 许牧顺水推舟,裴矩也未生疑,由两名仆人和许牧搀扶着回到裴府。 换上暖和衣服后,裴矩还在颤抖,这才对许牧感激不尽:“今日若非小友相救,老夫怕是已不在人世了。” 紧接着,他欲赠予许牧珠宝财物作为答谢。 却被许牧坚决拒绝。 开什么玩笑,他冒着……咳,让裴矩冒生命危险落水,可不是为了些许珠宝。 他图的是裴矩整个人!“见义勇为,举手之劳,裴侍郎不必客气。” 在裴矩的官邸,许牧一番表演后,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救助对象竟是当朝吏部侍郎裴矩的事实。 尽管裴矩一再坚持要赠礼酬谢,无奈许牧坚持不受,什么也不要。 最终,眼看时机成熟,许牧以天色已晚为由,告辞离开裴府。 待许牧离去,裴矩眼神一凝,吩咐府中管家:“去查查这人的底细。” 他并非不信任许牧,只是出于谨慎考虑。 毕竟如此大力的鱼,实属罕见,怎么看都不像人力所为。 受限于常规思维,他根本没想过那鱼可能是人扮演的。 回想起白天的大鱼,七十岁的裴矩不禁激动起来。 “老夫钓了一辈子鱼,从未遇见过如此力大的鱼,明日老夫请一天假,说什么也要把它钓上来!” …… 次日。 受到刺激的裴矩,托病请假,没有去上朝。 一大早就带着两名仆人来到了淮河边。 许牧自然早已在老地方等候。 好不容易和裴矩搭上了关系,他决定趁热打铁,再多来几次…… 再次见到许牧,裴矩略显惊讶。 前日里,他派人打听了许牧的底细。 得知许牧现居江都城郊的宋庄,是个做布匹生意的,少时读过些书。 经详细调查,发现许牧与江都城中人无甚瓜葛。 这让裴矩对许牧的戒备稍减。 “许兄,你何时到的?”放下鱼饵后,裴矩便与许牧闲聊起来。 听到这别扭的称呼,许牧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昨天,他说自己在家排行老大,裴矩便以“许大郎”相称。 这个时代,直呼其名极不礼貌,要么称字,要么喊排行。 比如李世民,亲近的人都唤他“李二郎”或“李二”。 “刚过辰时就来了,我说裴老,你到巳时才来,哪能钓得到那鱼?”许牧撇嘴,指了指天色道。 裴矩哼了一声:“老夫年纪大了,怎能和你们年轻人比,但这鱼命中注定是我的,你就算来得再早,它也不会上你的钩!” 许牧: “……” 他突然发现,这裴矩对那条大鱼的执念,颇深…… 不过这话他倒是挺赞同,那条大鱼,确实一辈子都不会上他的钩。 第152章 狂妄的大鱼 只有那条鱼才会上裴矩的当! “别又让大鱼把你拖下水了。”许牧翻了个白眼,满是无奈。 裴矩老脸微红,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沉声说道:“昨天是我大意了,没使上劲儿。这次等我好好发挥,肯定一把抓到它!” 许牧没发表意见,只默默听着。 …… 半个时辰过去。 “扑通!” 裴矩带着一股子倔强劲儿,和水里的“大鱼”较上劲,最终因体力不支,年岁已高,再次被拉进了水里。 许牧连忙递给他一根钓鱼竿,又一次把他拉了回来。 望着躺在岸边的这位七旬老人,许牧心中五味杂陈。 裴矩对这条“大鱼”的执着,他算是领教了。 到了紧要关头,裴矩明明可以松手的…… 可这老头偏不! “裴老,您怎么就不肯放手呢?”许牧忍不住问道。 裴矩回过神,瞪了他一眼,哼声道:“钓鱼如战场,你可曾见过丢下武器的士兵?” “那裴老为何不找人帮忙呢?”许牧又问。 浑身湿透的裴矩依然傲气不减,冷言道:“我和这条鱼的较量,若借助他人之力,胜之不公,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 许牧汗颜,实在不太懂这个时代人的思维方式。 钓个鱼都能这么激情四溢,还讲究这么多。 “许兄,扶老夫回去,明天再来过招!” 最终,裴矩恢复了些精神,两次被救之后,对许牧也亲近了许多。 …… 宋庄,当夜。 听完许牧明日的打算,王昭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真……真的还要去?今天裴矩力气大得吓人,我使了七成力才把他拉进水里。” 王昭突然想到了常被揍的卢楚…… 不由对七十岁的裴矩生出几分同情。 许牧正色道:“这两天裴矩对我好感大增,得乘胜追击,让他早点对我敞开心扉!”次日。 裴矩又溜号了…… 为了那条大鱼,这次他辰时刚过就赶到了淮河边。 江都城里,宇文家权势熏天,而裴矩对权势早已不再留恋,越发纵情于山水之间。 见到许牧,裴矩便放出豪言:“昨天是没吃饱,今天我吃了三大碗,非抓住它不可!” 许牧:“……” 他心头一紧,王昭该不会连这个七十岁的老人都对付不了吧?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身体大多康健,能文能武,裴矩年轻时上过战场,身手相当了得。 否则,他也不会在钓鱼时如此自信,连续两次被拖下水…… 一个时辰后。 “扑通——” 淮河上激起一片水花。 接着,许牧熟练地递过钓鱼竿,再次把裴矩拉了上来。 裴矩年轻时确实是见过世面的,有了前两次落水的经验,虽不识水性,却也能泰然处之,悠然自得地等着许牧的救援,顺着竿子爬上岸。许牧看着裴矩那越来越熟练的动作,心中不禁感到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裴矩只是随便玩玩,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游起来! 看着裴矩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动,许牧嘴角微微抽搐着。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裴矩恐怕会成为一个自学成才的游泳高手。想到这里,许牧忍不住笑出声来。 上岸后,裴矩咬牙道:“这条鱼的力气真不小,看来我明天得多吃几碗饭了!” 许牧:“……” 对于这位不服输的老人,许牧心里其实挺佩服的。 只有这样有毅力的人,才能成就大事。 这更坚定了他要把裴矩劝回万民城的决心。 这样的人才,不正是他急需的吗? …… 裴府中。 许牧又一次护送裴矩回家。 换好衣裳,裴矩将许牧叫到书房,郑重地说:“这几日,江都城里不太平静,你……如果没有要紧事,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许牧眼神一凛,裴矩可能是在说骁果军的事。 尽管他让十万骁国军都娶了妻,但在这个时代,离家太久总会思乡心切,类似的情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 “大人,据我观察,骁果军中的虎贲郎将司马德戡最近一直和骁果军密谋着什么,但是我的级别太低了,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商量些什么!”凌千一脸紧张地向许牧汇报道。 听到这个消息,许牧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知道历史上司马德戡曾经发动过一场兵变,但他并不清楚这场兵变的具体细节和原因。现在看来,司马德戡可能正在策划一场更大规模的行动。 许牧心想:“难道司马德戡真的要造反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后果不堪设想啊……”他越想越觉得不安,决定尽快调查清楚这件事情。 于是,他对凌千说道:“好的,凌千,谢谢你提供的情报。接下来,你继续暗中监视司马德戡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禀报。另外,你可以尝试从其他渠道获取更多关于司马德戡的信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凌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后,许牧又嘱咐了几句,让凌千小心行事,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凌千领命而去,开始着手调查司马德戡的行动。 第153章 风云突变 时已大业十四年三月,骁果军士皆渴望归返关中,其将领司马德戡心中,或已生微澜。 唯杨广失踪一事,犹如悬顶之剑,令众人心存忌惮。杨广一日在世,乱则不可兴。 裴矩于许牧前,仅轻轻点拨,并未多言,而许牧心知,三日光景,裴矩已渐释疑虑,信任暗生。非如此,岂会直言相告? 这位历经朝堂沉浮的古稀智者,早年深耕西域密事,行事慎微。短短三日,肯透露如此信息,背后意味深长。 必是于骁果军动向中,察觉不凡端倪,故以此言,促其早日离江都而去。 …… 然而,许牧归至宋庄,并无去意。若离,裴矩必随之。 目下江都局势诡谲,绸缎生意难以为继。 除非……宇文化及举事,率骁果军杀回关东,江都方可改观,彼时,方有机会手握此城。 世道纷乱,人心浮动,只因杨广失踪,众人暂敛锋芒。许牧当前之计,乃促其早日行动。寄人篱下何谈前程?唯有自立门户,方能财源广进! 于是,许牧在裴矩处布好棋子,召来凌千。 “制一石人,唯留一目。” 凌千适才值毕归,对此不明就里。主公不是正与老者垂钓? 怎地又涉猎雕塑了? 未及细思,又闻主公新令。 “另,予你三千贯,携骁果军士遍传童谣于江都。” 许牧意在营造“预言”,鼓舞宇文化及与司马德戡之心。今杨广既为我所擒,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为此计,许牧煞费苦心,乃至借元末韩山童伪谶之事,预造逆言。 “淮河石人独目睁,掀起江都反旗声!” 童谣经改,由凌千扮作骁果军士散布全城,以引司马德戡注目,再埋内线,如同孙颖旧例。 …… 三千贯钱,转瞬之间,被凌千用以策动麾下骁果军士,四处教授孩童传唱。 不出三日,童谣响彻江都。 “淮河石人独目睁,掀起江都反旗声!” 随后,凌千即被裴虔通囚入牢狱。 裴虔通凝视凌千,痛心言道:“本将以为你出孙颖门下,亦是忠心为国之人,孰料……” “你竟敢如此大胆,四处散播谣言,蛊惑人心,煽动叛乱,企图颠覆国家政权!你可知自己犯下了何等大罪?这可是对天子权威的严重挑战,是对天下百姓的背叛和伤害!你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不忠不义之徒,不配为人臣子!” 孙颖之名,此刻誉满天下,忠义化身。裴虔通虽收钱授凌千职,却时刻戒备,譬如与司马德戡密议,从不让凌千参与。 凌千环顾简陋牢房,一夜之间,风云突变。 心中虽有些不安,但幸运的是主公之前就已经有过训练和模拟演练了。此时,他努力咽下心中的忐忑,缓缓地抬起头来,直接看着裴虔通的眼睛。 “我凌某生来为变天而活,事败于你,无话可说!” 只见他昂首挺胸,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脸上毫无惧色,反而透露出一种坚毅和果敢。他挺直了脊梁,双手紧紧握拳,仿佛在向周围人展示着自己内心的不屈和勇气。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酷刑尽管来,我凌某皱眉半分,你便是我儿!”这句话充满了挑衅与蔑视,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折磨毫不在意。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似乎在告诉敌人,他们的手段根本无法让他屈服。 裴虔通瞠目结舌,未料凌千竟如此桀骜! 这可是谋逆重罪,他却如此嚣张,底气十足,倒似裴虔通成了那构陷忠良的小人…… 见裴虔通沉默,凌千忆起主公教诲,声先夺人,于是再起高喝:“杨广昏聩无道,世道大乱,尔等无胆造反,我凌某人有此胆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凌某人誓要造反,以此博取无上富贵!” 声震屋瓦,裴虔通几疑人生。 “你——” 未及言完,又被凌千截断:“杀剐随意,你做你的忠臣,莫想动摇我凌某人的决心!” 裴虔通哑然失笑,步出牢门,心中五味杂陈。一生未尝被称忠臣…… 牢门外,司马德戡神色复杂,愣在当地。 第154章 童谣深入人心 这一下,可真让凌千犯了难。 他怎么会暴露的…… 还不是因为主公有意为之嘛! 否则,他哪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成为笼中鸟呢…… 可这话,凌千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于是他干脆闭紧了嘴巴。裴虔通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冷哼一声:“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再不说出你的全盘计划,别怪我手段不留情面!” 凌千心里咯噔一下。 跟着主公混,还真是高风险的活计啊…… 心虚归心虚,主公的教诲他牢记于心。此行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打进敌人内部,引起裴虔通和司马德戡的注意! 想到这里,他眉头一展,豁出去般地高声叫道:“童谣之事,不过是凌某计划的开胃小菜,人多耳杂,自然有疏漏。但接下来的计划,绝对是滴水不漏!无论谁用这计划,都能取代杨广,争霸四方!” 就像主公教的,他开始拼命给自己的“宏伟蓝图”涂脂抹粉。 希望真如主公所言,吹得越神乎其神,就越安全…… 不出所料,他这一番天花乱坠,不仅让裴虔通神色凝重,就连监狱外的司马德戡也愈发好奇起来。 裴虔通咬紧牙关,深深盯了凌千一眼,走出牢房,对司马德戡低声道:“这家伙铁了心要造反,已经视我们为杨广的奴才,忠诚之辈怕是不会轻易开口,不如用点强硬手段!” 司马德戡对前半句话表示赞同,但挥手制止道:“这样英勇的人,怎能用刑呢?” 他一向尊重勇士,尤其是这个……隐约间与自己有着相同志向的勇士。 想了想,他决定亲自来审。 迈进牢房,迎面便是凌千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高声嚷着:“连司马将军都惊动了!看来我凌某今日是在劫难逃了!但即便我凌某人赴死,也不会将计划透露给杨广的爪牙们!” 司马德戡内心五味杂陈,感觉自己体验了一把裴虔通之前的憋闷感。 “凌千真是个硬骨头!严刑拷打对他怕是没用了!”司马德戡这么想着,更加坚定了招揽这位人才的决心。 将来真要举事,此人必得重用! 只是怎样才能说服他,就成了一个棘手的难题。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凌千,自己也有造反之念吧…… 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 凌千还在嘶吼,嗓子都喊哑了,内容无非是死也不会屈服,没人能阻挡他的反叛之路! 还不忘时不时痛斥司马德戡和裴虔通这些所谓的忠臣傀儡。 …… 离开牢房的司马德戡,也开始对自己的人生观产生了一丝动摇。 凌千越是展现出坚韧不拔,就越让人心疼,不忍下手。 “他若守口如瓶,就先关着吧。童谣流传多日,他的话里肯定藏着后招,我们静待其变就是!” 最终,司马德戡做了决定,打算暂时按兵不动。 谁知次日,江都城里便炸开了一条惊人消息。 在连接淮河与长江的刊沟河道挖掘工程中,靠近淮河的那一段,竟真挖出了一尊石人! 这石人与人等高,仅有一目,背部还镌刻着几行神秘文字! 司马德戡闻讯,火速封锁了消息, 并带领裴虔通等心腹亲临现场查看。 河岸边,司马德戡亲眼目睹了那石人及其背上的字迹,心中猛然一震!石背上赫然刻着:“淮畔石人独目睁,煽动江都浪翻腾!” 与童谣中的预言分毫不差! 这个时代的民众,无论平民还是贵族,多少都有些迷信预兆之说。 许牧花去的三千贯钱没白费,童谣的预言早已遍布江都,深入人心。 几乎所有人都知晓这句预言的存在。 而现在…… 淮河之下,真就挖出了石人! 司马德戡清楚这将带来怎样的震动! 民众最容易被诱导,一旦认定反抗的“正义性”,便会盲目跟从! “可惜凌千手中无兵无权,否则凭此计谋,他足以借民心,掀起反旗了!” 离开河岸,司马德戡心情沉重,对凌千的爱才之意却更甚。 尤其是这种才能……正是他最为匮乏的起义人才! 简直是天生为了起义而存在! “去监狱!” 没有丝毫迟疑,司马德戡领着裴虔通直奔监狱。 出于惜才之心,司马德戡摒退了所有人,包括裴虔通,单独与凌千……坦诚相见。 没错,他让所有手下回避,甚至向凌千坦白了自己意欲起义的图谋。 他认为,唯有如此,才能让凌千归顺。 只有亮出底牌,表明自己非忠臣,并有起义之心,才可能收服这位世间难得的奇才! 就算凌千依旧刚硬,不愿归顺,他也有最后的选择——灭口…… 当凌千听到司马德戡亲口承认自己非忠,早有反意却苦无良机时…… 他猛地一怔,内心波澜起伏。 主公真是神机妙算…… 竟真把这人的野心给套了出来! 他按捺住内心的波澜,继续依照主公的安排,演好这场戏。 第155章 正中下怀 许牧的这番话,直击司马德戡的内心深处。 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谋反后,被世人、被历史,钉上叛逆贼子的耻辱柱! 凌千这话一出,连他最后的顾虑也一扫而空。 只要坚信自己的志向高尚,就不算是乱臣贼子!这显然是自欺欺人的逻辑…… 但司马德戡,以及那个时代大多数人,偏偏吃这套。 凌千趁势追击,又道:“有了正当理由,接下来就要考虑,怎样让别人背上骂名……” 司马德戡眼睛一亮,兴趣愈发浓厚。 他越发感到,凌千不露锋芒,像是一块蒙尘的美玉,被他发掘,正闪耀着非凡的光彩。 得此人才,还怕天下不定? “我们骁果军是天子的亲兵,若起事不得其正,必遭世人非议!” 司马德戡深有同感,这也是他的顾虑之处。 凌千接道:“所以我们虽然握有兵权,却不妨……借他人之名!既可谋反成功,享受荣华,又能免受世人指责!” 他的提议,实则是找人顶罪,再次说到了司马德戡心上。 司马德戡虽想谋反,却从未想过自己坐上皇位。 他梦想的是,武将的至高荣誉——上柱国,大丞相! “依凌壮士之见,该找何人做这替罪羊?”司马德戡眼光闪烁,心中已有人选。“宇文化及!” 凌千话音刚落。 司马德戡心头一震,没想到自己刚想到的名字,凌千就脱口而出。 “凌壮士……简直是孔明再生。”司马德戡更加折服,急忙命人备座,尊凌千上座。 凌千嘴角微抽。 这些都是主公事先与他排练好的。起初他还怕玩火自焚, 但到现在……他意识到,主公算无遗策,将司马德戡的所有反应都算得分毫不差。 他并不清楚,许牧让他讲的,正是司马德戡未来经过策划发动的那场政变。 自然……正中下怀。 事实上,宇文化及的谋反,并非出于他本意。他是在司马德戡等将领的推波助澜下,被迫站到风头浪尖。 让他承担罪责! 宇文化及素来懦弱,得知杨广被缢杀的消息后,吓得浑身发抖。 最终,无奈之下,才答应领导骁果军,拥立杨浩为帝,自己担任大丞相。 代替司马德戡,承受天下人的唾骂。因此世人多知宇文化及谋反,对司马德戡的谴责却少之又少。 “宇文化及性情软弱,易于操控,又是宇文述之子,出身显赫,深受杨广宠信,且与杨浩关系密切,足以名正言顺扶持杨浩登基!一旦谋反,立时吸引所有目光,骂名……自然全由他担!”凌千进一步解释。 司马德戡连连点头,他发现凌千简直像钻进了他心里。 每一计都考虑到了他的担忧,完美规避。 这种人才,日后必得重用! 牢房中,司马德戡沉声吩咐:“虔通,凌副将说了这么多,还不快去奉茶!” 裴虔通一脸愕然,环顾四周,确信无外人在场,只好出去为凌千准备茶水。 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凌千确实有大才。 牢房内,凌千的待遇陡然提升。 品茗之后,司马德戡不再满足于被动倾听,主动出击,想再试探凌千,沉声问:“骁果军是天子亲兵,末将虽掌全军,但……” 他想问的是如何说服全军一起谋反。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凌千自信满满,胸有成竹地说:“大将军无须忧虑,此事易如反掌!” “骁果军虽是天子亲军,但将士们久离家乡,思乡心切,只需大将军承诺,谋反成功后,带领他们攻回关中,沿途铲除王世充,斩杀李渊,将士归心似箭,士气如虹,无人能敌!” 第156章 众人难以消化 “咱一旦攻下关中,一统这天下,那就是眨眼的功夫!”凌千讲到兴头上,唾沫横飞,让周围的人听得热血沸腾,似乎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司马德戡听完凌千周详的计策,不由得更加钦佩。难怪凌千自信满满,声称天下无人比他更懂革命这门学问!这话,绝不是空口白牙,照着这个路子走,以宇文化及为领袖,拥立杨浩为帝,再挥师洛阳和关中,江山社稷,近在咫尺! 然而…… 正当司马德戡等人学习革命经时,裴虔通突然发声,提出一个关键问题:“现今皇上音讯全无,据说匿于深山,生死不明,咱们这般鲁莽行动,哪怕计划再严密,怕也是难成大事啊……” 此话一出,众皆愕然。 只要杨广活着,他们的革命几乎毫无胜算。 沉寂。 大家面面相觑,最终都将目光转向凌千。 “哈哈哈——” 凌千却朗声笑道:“此事简单得很!我从阳城来时,孙将军已荡平深山贼寇,寻得了杨广的遗体,他已然去世!”众人惊愕,特别是司马德戡,忙问:“既然皇上已崩,为何至今未有消息传出?” 凌千故作高深道:“那是因为……杨广的遗体,是我亲手找到并保密的!否则你以为,我怎敢如此胆大妄为,举义革命?”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心情复杂。想起凌千先前那些近乎疯狂的革命宣言,原来是因为皇上已逝,他才敢如此放肆! 但这消息太过震撼。 一时间,众人难以消化。 牢房里,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无人敢言语半句。 凌千也意识到今天信息量过大,自觉地闭上了嘴。…… 淮河边。 许牧与裴矩仍在垂钓,这次多了一位老人,裴蕴。 裴蕴,就是那位钓到十斤大鱼还不停在裴矩前炫耀的。作为将作大监,被宇文智及夺权后,终日与裴矩一样,寄情山水。 随着江都城内暗流涌动,裴矩和裴蕴干脆每日旷工,不上班,一有空闲就拉上许牧来淮河边钓鱼。 这几天,裴矩总向许牧抱怨为何大鱼不上钩。 许牧只能敷衍笑笑,开什么玩笑,再多来几次,他都担心这老裴学到水上功夫,直接从水里把王昭揪出来。 于是他告诉裴矩,这条鱼他追了很久,可能已经迁徙到别处。 嗯,待时机成熟,这条鱼定会出现于宋庄。 届时,他会诚邀裴矩,还有裴蕴……一起垂钓。 “也不知老杨的消息是否传开。” 垂钓间,许牧心中暗自思量。 自从凌千进去……嗯,已有数日。这几天,他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一切都看凌千能否凭他的智慧,让司马德戡等人信服革命了。 毕竟他已为他们扫清了革命道路上的最大障碍,如果他们还犹豫不决不敢动手,那就太对不住自己了。 简直是手把手教学革命啊! 身旁,两位老者今日却无心钓鱼。裴矩先开了口:“这几天,洛阳城中的风声,你可有所耳闻?” 这是对裴蕴说的。 随着日渐熟络,两老有时在许牧面前也不那么避讳。 裴蕴轻轻点头,叹道:“淮河石人一只眼,挑动江都风云变,没想到预言成真,真在淮河挖出石人!” 裴矩嗤笑一声,冷言道:“什么预言成真,全是别有用心之人背后操纵,意图操控人心!” 许牧:“……”总觉得裴矩在说自己。 随后,裴矩瞥了眼许牧,冷哼道:“前几天叫你早点离开,现在整个江都已戒严,只准进不准出,你已无法离城了。” 许牧闻言,眼睛一亮,这意味着……司马德戡要有动作? 总算没白费他一番苦心。 “江都城里,真的有人要革命了?”许牧略显犹豫,紧张地问道。 试图从这位情报头子口中探知些内部消息。 裴矩眉头紧锁,话至此,再未多言。 许牧也没再追问,他已习惯裴矩话只说一半。 能跟他说这么多,说明裴矩对他已有一定信任。 接下去,只需日日陪老家伙钓鱼,增加好感,早晚能把他哄到宋庄去。 这老头太过谨慎,只能慢慢来。 由于全城戒严,垂钓结束后,许牧只能随裴矩回到裴府。 裴矩给他安排了厢房,让他暂住家中。许牧推辞几番后,欣然接受。 而王昭,则带着铁浮屠和万民城的布匹,安分守己地留在宋庄。 此刻,他只能静候凌千那边的好消息。 次日。 果然,全城大乱! 身着黑甲的骁果军士兵,遍布江都街头巷尾,带着武器,冲进了王公贵族的宅邸。 这其中,自然包括裴矩的府第…… 第157章 对局势了如指掌 得到杨广大势已去的消息后,武贲郎将司马德戡带领着一干手下,包括校尉令狐行达、直长许宏仁、城门郎唐奉义、医官张恺等人,把整个城池严密把控起来,揭开了叛乱的序幕。 国家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他心中早存反意,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按史书记载,他叛乱的导火索是得知骁果军将士计划秘密西逃,返乡隐匿,于是他借机拉拢了大量骁果军士兵。 随后,他们闯入江都行宫,勒死了隋炀帝,引发了江都的军事变乱! 这一次,在许牧别有深意的推动之下,历史的车轮仿佛再次驶上了老路。 “这下可好,不用多久,老杨的噩耗就要传遍四海了。” 在裴府中,许牧嘴角上扬,想起与老杨的那个赌约,心中暗自得意。真想知道老杨知道自己死讯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可惜城门起火,连累池鱼,司马德戡这次的叛乱影响巨大,首先便是强迫宫廷,将江都行宫内的所有杨姓皇族及其外戚,无一幸免地清除殆尽。 唯独留了秦孝王的儿子,老杨的亲侄子,杨浩一条性命。 此时的江都城内,骁果军战士们近乎狂热,攻入江都行宫后,便开始对皇室贵族、世家勋贵下手。 加上老杨长年驻留在江都,这里几乎成了半个朝廷,许多效忠杨广的大臣都遭到骁果军的\"邀请\",然后一一被押解到淮水边。 “吏部侍郎裴矩家,无论老幼,一个不留,全部带走!” 城门郎唐奉义亲自督队,穿梭于全城,把在职官员悉数带到洛水岸边。凑巧的是,这地方正是平时裴矩和许牧钓鱼之处。 毕竟,这儿水深且鱼多,溺亡的可能性极高。 裴矩和许牧并排走着,两人都被绳索束缚,但许牧并不紧张。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而裴矩则面容沉重,满是哀伤。 作为昔日情报头子,尽管多年未从事密探之事,他仍在江都布有许多眼线,对局势了如指掌。 在城门戒严那一刻起,他就预感到会有今日之祸。 见裴矩神情悲壮,许牧忍不住问:“老裴在想什么?” “老朽在想,要是再多钓几次那条大鱼,或许我就学会游泳了。”裴矩一本正经地说。许牧无言以对,这才意识到裴矩对那条大鱼的执念有多深。 旁边,不时传来官员的尖叫和落水声。 “扑通——” 水花四溅,接着是一连串挣扎和呼救声,渐渐微弱直至消失。 数百名官员,被骁果军团团围住,一个个被迫投水。 城门郎唐奉义冷笑着看向群臣:“诸位不是自称忠君爱国之人吗?既然皇帝已逝,何不随之而去?” 按照司马德戡的指令,他负责抓捕所有大臣,校尉令狐行达则负责进入行宫,拘捕皇亲国戚。 “什么?皇帝死了?” 许多忠于杨广的老臣顿时痛哭失声,伏地不起。 关于杨广失踪的消息,裴虔通已严密封锁。 除少数人知情外,多数人都以为杨广几个月前到达江都行宫,终日享乐,不理朝政。 “尔等乱臣贼子,竟敢弑君,老夫与你们拼了——”一些官员怒发冲冠,呲牙咧嘴,试图用牙咬唐奉义。 “啪!”但这些老臣哪里是唐奉义的对手,一巴掌下去,个个服帖。 “户部侍郎萧间,杨广的忠实臣子,溺水了!” “礼部侍郎范仲达,杨广的羽翼,也溺水了!” …… 唐奉义随后拿出名册,继续点名“执行”。 许牧在众官员中,很快发现了将作大监裴蕴。 历史上,他性格刚直,忠诚有加,在这场政变中也是溺水而亡。 “凌千怎么还没到?” 目睹官员一个个被推入水中,许牧皱起了眉头。 他这次推动司马德戡和宇文化及叛乱的主要目的是让他们遵照历史轨迹,叛乱后西归,与李密等人硬碰硬,削弱同行的力量。 更主要的是,江都城南有一座未被充分认识其价值的大铜矿。 从小金山自西汉起就有铜矿开采,但产量不多,如今为宇文化及所控。 这是他来江都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这样大的铜矿,如果落入他手,万民城就能铸币,科技发展也会突飞猛进。 宇文化及不走,他就无法暗中夺取小金山。 这是一座真正的宝藏! 自西汉至今,直至清代,仍未开采殆尽。 着名的丹阳铜就产自这里! 但这些日子与裴蕴一同钓鱼,许牧也渐渐赏识这位老者的才智。 他为人正直,不与宇文化及同流合污,更重要的是,他有数十年的将作大监经验。 手下的工匠技艺高超,正是研究所需! “裴蕴不能死!” 望着一个接一个的官员溺亡,许牧心中暗道。未来万民城的建设重任,非裴蕴莫属。 因此…… “将作大监裴蕴,向来刚直,溺水了!”城门郎唐奉义终于念到了裴蕴的名字。 裴蕴冷笑一声,神色如常,面不变色,走向河岸。 听说杨广去世,他内心悲痛,对唐奉义之流更是恨之入骨。但今时不比往日,他唯有英勇赴死。 即使死,也要做个刚正不阿、无所畏惧的忠臣! 在众多骁果军面前,裴蕴沉声吟道:“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 边吟边准备跳水,语气悲凉,异常壮烈。 “好!裴大监的气节坚贞,真乃我大隋的栋梁啊!” 尚未落水的官员目睹此景,默默垂泪,大声赞叹。 然而…… “将军且慢,他非忠臣!” 关键时刻,许牧站出来高声喊道。他这一句话,让裴蕴酝酿好的氛围瞬间瓦解。 城门郎唐奉义回头,盯着许牧,他发现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年轻人。 为了救裴蕴一命,许牧也顾不上那么多,继续泼脏水:“将军你看,他若真是忠臣,怎会放任宇文智及在将作监为所欲为,贪污敛财?” 唐奉义略一皱眉,觉得言之有理,点头赞同。 江都城里谁不知道,宇文智及作为将作少监,实际掌握着将作监的大权,胡作非为,敛财无数,这其中若说裴蕴毫无瓜葛,实难让人信服。 裴蕴闻言,气得浑身颤抖。 我……我几十年的名声,就这样被这小子毁了? 第158章 百口莫辩 许牧言辞恳切,继续剖析道:“大家可别被表面迷惑了双眼,他哪里是什么忠良之士,分明是个欺瞒百姓、窃国盗名的奸佞!正所谓大奸若忠,指的就是这种人!” 话语刚落,年逾古稀的裴蕴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怒指许牧,嘴唇翕动,却因愤怒至极而无法言语。 “他家里蓄养着无数娇媚侍女,月月收受宇文智及数万银钱,生活悠哉悠哉,这才有了那份闲情逸致,整日于淮水边垂钓作乐!” 为保裴蕴周全,许牧言辞犀利,不惜一切抹黑之词。 “他之所以能欺世盗名,正是因为他私藏财富、贪婪无度,却还要摆出一副忠臣模样,博取世间美誉!将军适才也听见了,他临终前还高声吟诵舍生取义之句,虚伪程度可见一斑!” …… 城门郎唐奉义闻此言,眸光一闪,频频点头,感佩之情溢于言表,随即上前,亲自为裴蕴解开束缚,恭敬行礼:“如此虚伪,定是奸臣无疑,不当杀之,大将军有令,凡反对杨广者,皆为我辈同志,裴大人,是我等错怪您了!” 裴蕴呆愣于眼前突变,浑身颤抖……一位年逾七旬的老者,骤然被冠以欺世盗名大奸臣之名,一时间怒气攻心,竟昏厥过去。 “快来人,快将裴大人送回家中,请医救治!” 唐奉义反应敏捷,即刻命人将裴蕴送回府邸。 接着,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裴矩,后者此刻正站在许牧身旁,目睹全程,面上隐现几丝尴尬之色。 作为人中龙凤,裴矩自是明白许牧此举是为了搭救裴蕴,但他这救法,连自己也觉得不甚妥当。 “老夫自有脱身之策,勿需你多管闲事!”裴矩冷哼一声,沉声警告,同时暗暗向后退了几步,与许牧保持距离,生怕雷击许牧时自己也遭池鱼之殃。 许牧歉然一笑,心中祈祷裴蕴平安无事。 在历史记载中,裴矩经历宇文化及、窦建德乃至李渊,始终屹立不倒,本无需援手。 况且,他还是那十万骁果军将士婚姻的牵线人,那些在江都成家立业的士兵,皆得益于裴矩的安排,他的安全自是有保障。因此,他并未出声,作为裴矩的“盟友”,裴矩无恙,他亦无忧。 这时,城门郎唐奉义翻开名册,正欲继续宣读:“吏部侍郎,裴矩,河东人士……” 未等他话毕,一骑快马奔腾而来,其上之人高声疾呼:“裴矩,千古第一奸臣,不可杀!不可杀啊!” 许牧哑然,裴矩更是错愕不已。 来者自是凌千,深知裴矩在主公心目中的分量,故而在脱身后急忙策马赶到淮河边。 裴矩面色阴郁,与之前裴蕴的反应如出一辙,因愤怒而略显颤抖。 作为士人,他素来注重名誉清誉,虽在皇帝怠政时曲意迎合,未曾直言劝谏,但这并不代表他是奸臣! 对于这一指责,他心有不甘! 正欲辩驳,却闻城门郎唐奉义欣喜若狂:“凌副将既如此说,裴矩定是奸臣无疑!来人,给裴侍郎松绑……不,由我亲自动手!” 唐奉义热情上前,为裴矩除去束缚,直接将“奸臣”之名强加于他。 “呸!” “奸臣!” “裴蕴老儿,是我错看你了!” …… 尚未遭难的大臣们,纷纷投以鄙夷的目光,唾骂声不绝于耳。裴矩心中五味杂陈,异常复杂,他迫切想要澄清自己并非奸臣,但此刻似乎已百口莫辩。 这位从未谋面的将领身份显然非同一般,仅凭他一句话,未作任何解释,唐奉义便为他松了绑……及时赶到的凌千也松了口气,庆幸主公无恙,却不知裴矩已暗暗将怨恨记在心头。 “既已确认裴矩是奸臣,就放了他,我们接着处理其他忠臣!”凌千挥手示意,与唐奉义一同转向其他大臣,给了许牧一个眼色。 “扑通——”有了先例,剩余的大臣们接连下跪,高呼自己是“奸臣”,场面蔚为壮观。 为了生存,不少人抛却了气节,但仍有不少忠臣慷慨赴死。这一日,淮水河畔,溺毙的官员贵族,数不胜数。 …… 许牧与裴矩返回裴府,听着四周的兵戈之声,裴矩内心五味杂陈。骁果军一名士兵在裴府门前贴上了“奸臣”的标识,并警告裴矩不可撕去,否则骁果军将再度闯入府内。这反而成了保护裴矩的护身符,令他啼笑皆非,既恼又庆幸。 此次兵灾,他莫名其妙地得以安然度过,不仅如此,好友裴蕴也在许牧机智的行动下获救。只是今日许牧的举动,让裴矩心中生出了些疑虑。根据他所掌握的信息,许牧本只是从洛阳到江都的商人,住在宋庄,打算贩卖布匹,没想到许牧竟有这般机智。 “裴老,今日事态紧急,裴大人应不会责怪我吧?”许牧尴尬一笑,他可不愿此事导致他与裴蕴产生隔阂,影响日后的拉拢计划。 裴矩嘴角抽搐,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想起门口的“奸臣”标识,心中一阵憋屈。在兵戈四起的混乱中,他的裴府却显得异常宁静。 …… 江都行宫之内。 司马德戡亲率骁果军将士,包围了行宫,诛杀了所有皇亲国戚,唯独留下了杨广大哥杨俊之子杨浩。 但此时他们面临着一个问题,凌千虽坚信杨广已死,却苦于如何将这一消息昭告天下,以便辅佐杨浩登基。 “速请军师前来!”司马德戡眉头紧锁,沉声下令。 在不久前听了凌千那番“谋反高论”后,司马德戡已将其视为如同诸葛亮般的智囊人物。 第159章 弑君 尊他为谋士。 早在秦汉年间,军事顾问的角色便已存在,尽管地位不高,仅是幕僚之一。 军师的地位依附于主将,司马德戡赋予凌千这一称号,其中的器重不言而喻。 就像东汉末年曹操身边的谋士郭嘉那般。 凌千火速赶往江都的行宫。 司马德戡直接抛出了当前最紧迫的问题。 他们已踏上反叛之路。 无路可退。 凌千从主公事先准备的话语中选取了几句,沉稳道:“杨广必须在江都行宫里结束,且由我骁果军亲手执行!” 司马德戡眉头紧锁,疑惑问道:“为何?” 在他眼中,这无疑是与天下为敌,弊大于利。 凌千剖析道:“当今大义归于隋朝,骁果军身为皇帝亲卫,对杨广忠贞不渝。将军要想真正赢得骁果军的心,就必须让他们断绝退路,否则将来面临洛阳朝廷,骁果军可能会倒戈相向!” 司马德戡眼神一亮。“我们借士兵归乡之心发动叛乱,但要拴住这十万骁果军的心,使其誓死作战,唯有亲手解决杨广!并告诉骁果军,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杨广为那些渴望西归的战士们都备下了毒酒……” “嘶——” 此言一出,不仅司马德戡,就连校尉令狐行达、直长许弘仁等人都倒吸冷气。 这是个狠招!这样一来,骁果军再无退路! 但想到凌千不惜一切也要反叛的决心,他们很快释然。 这个反叛狂人才能想出这种极端手段,控制十万骁果军! 况且杨广失踪的消息一直被他们严密封锁。 世人还不知,杨广在阳城早已失踪,还以为他与心腹裴虔通一同去了江都行宫。 “此计,高明!”司马德戡拍手笑道,看向众人:“谁愿担此大任,亲自结果帝命?” 杨广不在江都,他的言下之意,是让谁承担这份罪责。 此言一出,将领们心中皆是一沉。 这口锅……太沉重了。 弑君!大逆不道,罪无可恕! 最终,校尉令狐行达站了出来。 作为司马德戡的心腹,他明白这是表明忠心的时刻,毅然接受了这份责任。 果然,司马德戡对他颇为赞赏,承诺了事成之后的诸多好处。 …… 江都行宫,天子寝宫内。史上最仓促的弑君发生了。 令狐行达……手持三尺白绫,坐在龙床上,对着虚空象征性地拉扯了一下,然后…… 司马德戡鼓掌大笑:“行达除掉了杨广,为天下除了害,此乃大功一件!” 众将士:“……”望着整洁如新的龙床,皆默然无语。 ……“皇上驾崩啦!” 随之,骁果军士兵疯狂传播,消息迅速遍布江都全城。 许牧在裴府听到这消息,嘴角抽搐。 他几乎能想象那个既严肃又草率的场景…… 司马德戡他们也真不容易。 完成“弑君”大事后,司马德戡再次看向凌千。 杨广已死,下一步要做的是……寻找替罪羊。 只是,他还在犹豫是否要拉宇文化及下水。 毕竟,让宇文化及为大丞相,他还需屈居宇文化及之下。 凌千沉声道:“将军勿忧,宇文化及平庸胆怯,全凭宇文家势力支撑至此!我等掌控十万骁果军,废立大权在握,宇文化及等辈,何足挂齿!” 司马德戡心中的顾虑这才消除,紧握凌千之手,感慨万千:“我与军师相见恨晚!若有军师在旁,何愁大业不成?” “而今军师在侧,席卷天下,指日可待,大业即将成就!” 能让司马德戡如此感叹,说明凌千已成功打入骁果军内部。凌千心中略感轻松,首个任务顺利完成,赢得了信任。 接下来,就是要引领十万骁果军,离开江都,西归,逐鹿中原! 在反叛高手的悉心指导下,司马德戡的反叛行动有条不紊,未露丝毫破绽。 当裴虔通等人闯入宇文化及府邸时,宇文化及瑟瑟发抖,不敢接受大丞相之位,直至刀架颈上,才勉强答应。 当天,宣布杨广驾崩,杨浩继位,昭告天下。 接着是封赏拥立功臣,司马德戡等将领自是厚赏。 宇文化及任大丞相,其弟宇文智及任左仆射。在许牧刻意安排下,宇文化及终究还是被迫谋反了。 …… 裴府。 裴矩担忧老友身体,征得骁果军同意后,将裴蕴接入府中调养。 一见裴矩,裴蕴便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许大郎污蔑好人,毁我一生啊!” 许牧:“……” 这话从一个年逾七旬的老者口中说出,含义颇耐人寻味。 在裴矩的解释下,裴蕴情绪才有所平复。 毕竟,许牧是出于善意,为了搭救他。 “我来之前见你家门口也贴了同样的告示,难道你也遭了许大郎的冤枉?”恢复些许的裴蕴忍不住问。 裴矩脸色一暗,想起那名将领,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下好了,他“天下第一奸臣”的名号怕是要在江都彻底坐实了。 往后钓鱼说不定都要被百姓扔鸡蛋、石块…… 看到老友这幅神情,裴蕴心里平衡不少,苦笑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这下可好,江都二裴,怕是要随这次兵变,名声远播了!” 司马德戡反叛,弑君篡位,必然招致天下人的唾骂,而他们二人,定会被司马德戡等人四处宣扬。 从而臭名昭着。 他们莫名其妙地成了叛贼。 许牧在一旁望着两位老者,如果不是时候未到,他其实挺想说:反正都是反了,不如跟我混吧? 第161章 不一样的万民城 “侑儿也不中,没本事没德行,掌不了那把龙椅。” 话音刚落,杨广就连杨侑一块儿排除在外了。 他在众多儿孙里搜肠刮肚,想来想去,竟找不出一个能挑起国家重担的合适人选。 一时间,失落与酸楚交织心头。 “朕的万里江山,难道到最后,连个接班人都寻不着?”杨广心里五味杂陈,不自觉地踱步到了新盖的居民楼群里。 “杨大人,今儿这么早下班啦?” “杨大人,下午好。” …… 路过的街坊邻里,纷纷向他行礼,眼神里满是诚挚的敬意。 这场景,把杨广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他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工地上,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民工总管来护儿身上。 “这傻小子,怕是朕归西了都不知道!” 杨广大为光火,正要上前叫来护儿过来。 可来护儿远远瞧见,就摆摆手说:“司长,今天赶工程进度,没空聊天,要是没啥急事,咱晚上再说吧!” 杨广一时语塞。在这万民城里三个月,为了掩藏身份,他和来护儿早就没了君臣那一套。 况且之前,杨广被生祠触动,竟全身心投入到为百姓办事中去。 这让来护儿好一阵子心里不是滋味。 后来…… 因为年初抗洪时,杨广不顾生死疏通河道,保住了万民城免遭水患,百姓也自发为他建了座规模稍小的生祠。 就这么着…… 这位年过半百,曾任柱国大将军的来护儿,也悄然变了个人。 他不光跟手下的民工打成一片,盖楼房时也是尽职尽责,事必躬亲。 “大伙儿加把劲,今天收工我请大家吃烤洋芋!”工地上,来护儿豪气一挥,领着一群民工热热闹闹地干起来。 杨广站在工地外,远远看着这一幕,难得的,他并没有大发雷霆。 要搁以前,谁敢这样对他,早被他千刀万剐了! 但望着干劲满满的来护儿,杨广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许牧仿佛有种魔力,让他渐渐爱上了这份城建司司长的工作,爱上了万民城。 他曾建过东都洛阳、大兴城,比这山沟里的万民城大上几十倍。 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满足感! 在万民城里,他心境异常平和。 摆脱了天子身份的束缚,他贴近了民众,每天见到民众对他微笑,发自肺腑的尊敬,还有生祠中的祈祷,他心中就无比宁静。 在这里,他看到了不一样的百姓。 以前,在他眼里,百姓只是数字,没知识没才华,只能用利益驱使,不能以情感动。 可在万民城,这一切都被颠覆了。 这里的百姓懂得感恩,还渐渐学会了礼节。 想到这里,杨广又是一阵感叹。 许牧那脑袋不知怎么长的,能编出那么顺口的三字经。 如今,万民城十万人,即便是大字不识的,也能背上几句三字经。 …… 工地铁门外,杨广罕见地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来护儿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工地。 “陪朕走走。”杨广斜睨一眼来护儿,声音里透着沉闷。 来护儿心里咯噔一下,已许久没听陛下自称朕了。 他明白,陛下……恐怕心里有事。 两人一前一后,来护儿始终跟在杨广身后半步,不敢有丝毫僭越。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主要是杨广不知道如何启齿。 他在深山老林,却死在了江都,这事儿太过离奇。 宇文化及那乱臣贼子,真敢弑君谋反! 就算他不在江都,都敢伪造他去世的消息,万一他在江都,岂不是真像许牧说的,被活活吊死? 杨广的脸色愈发难看。 来护儿陪在身边半天,杨广才沉声说道:“朕,驾崩了。” 来护儿瞪圆了眼睛,吓得一激灵,连忙上下打量杨广一番。 见他毫发未损。 最后疑惑的目光停留在杨广的头顶上……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第162章 新皇登机 江都宫内的巨变消息一旦传开,举国震惊!特别是宇文化及,深受皇恩庇护,竟举兵谋反,将大隋帝王残忍绞杀,惹来无数人的唾骂与愤慨。 洛阳,越王府中。 杨侗在得知祖父杨广遇害的消息后,连续三昼夜痛哭不止,声音嘶哑,形销骨立,面色苍白憔悴。那是他的至亲祖父啊! 宇文化及忘恩负义,不但害死了皇祖父,还强行占有了皇祖母萧皇后! 三日哀痛之后,杨侗身着丧服,召集洛阳的群臣到王宫聚集。 “宇文化及,卑鄙小人,毫无忠君尊父之心,利益当前便忘了道义,背离伦常,世人皆可讨伐,孤恨不得亲手撕裂其肉,以解心中之恨!”杨侗咬牙切齿地说着。 座下群臣,包括洛阳的贵族们也都身着丧服,以示忠诚。闻此言,他们匍匐在地,痛哭不已。 “皇上啊——” 他们的哭声甚至超过了杨侗,其中王世充最为突出。可以说,王世充能有今天的地位,全赖杨广的提拔。他,额,不,他因不断逢迎杨广,才得以从江都总管一步步升至权力核心。 见群臣泪如雨下,杨侗也难掩悲痛,泪如泉涌。 此刻,无人敢不哭泣,不哭即被视为不忠,视为逆臣贼子,于是,即使心中并无太多悲伤,群臣们也个个演技在线,泪洒当场。 良久,众人哭到无力,才渐渐停下。哭过之后,开始商议国事。 王世充神色悲痛,沉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现今皇上已崩,自当由越王殿下继承大统,继续大隋基业,带领我们拨乱反正,安定四海,铲除一切叛逆势力!” 显然,他对此早有打算,他一领头,众臣便纷纷响应。 “越王殿下仁慈纯良,善于纳谏,继承大统非殿下莫属!” “杨浩何人?秦孝王之子,非皇上直系血脉,宇文化及立其为傀儡,于情于理皆不通!” “恳请殿下即刻登基!” …… 群臣激动,一改先前的颓唐,有的眼中甚至闪烁着光芒。这可是拥立之功啊! 待殿下即位,必然会论功行赏,此时喊得越响亮,未来获得的奖赏自然越多! 这些精明的人,一面高声咒骂宇文化及,表明对杨广的忠诚,一面极力推崇杨侗,表达对越王殿下的忠心。 如此,在群臣的拥护下,以嫡孙身份的越王杨侗,在洛阳继承了皇位。 即位后,改年号为皇泰,寓意新皇登基,天下归宁。…… 值得注意的是,杨广“遇害”后,不仅是洛阳,各地的反叛者也纷纷庆祝起来,随后…… 又痛哭流涕,悲痛欲绝! 没错,他们瞬间仿佛都变成了大隋的忠臣,纷纷竖起讨伐宇文化及的大旗,声称要为杨广报仇雪恨。 其中包括占据长安的李渊,他不仅迅速拥立了杨广的另一孙子杨侑为帝,改元义宁,意在正义起兵,天下安宁,并高呼为杨广复仇。 河北的窦建德,江淮的杜伏威等也纷纷发布檄文,严词痛斥宇文化及为乱臣贼子,全然不顾自己立场。…… 万民城内。 在许牧的授意下,房玄龄也将此消息公告全城。百姓们听说杨广去世,竟无一人哀伤,甚至有人暗自庆幸。 毕竟,他们正筹备起义,最大障碍的消失,无疑是重大利好。主公府内。 城市规划司中,得知自己“遇害”消息的杨广,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朕……真的死了?” 他有些疑惑地审视着自己的双手,走到窗边,通过玻璃窗模糊地望见自己的脸庞。 想起三个月前与许牧的赌约,他不禁一阵寒颤! 预言何其准确,纵使身处万民城,仍传出了他死亡的消息…… 这让杨广满腹疑惑,自己究竟是如何“死”的? 宇文化及叛乱? 令狐行达亲手绞杀了自己? 他绞杀的难道是空气? 想着想着,杨广脸色阴郁,一时没了心思处理政务。 向房玄龄告假后,他提前离开工作岗位,沿途望着日益繁华的万民城,街道整洁,百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心中的波澜反而平息了些许。 这一切,都是他的规划与建设。然而现在,全天下人都以为他死了…… 他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既然天下都认为他死了,自然不会再有军队深入山林寻他。 这意味着,他下半生只能在万民城,终老山林,再无外出的可能。 回想与许牧的赌约,杨广神情复杂,长叹一口气。 “朕……究竟该何去何从?” 杨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质疑中。 他已经“死去”,世人皆认为他已不在。 玩弄权柄数十载,他明白,即便自己还活着,也已经不重要了。 很快,会有新的帝王登上历史舞台,继续那未尽的皇图霸业。 “或许是仁谨吧?皇孙之中,他最为纯孝,能听进忠言,只是,他并非中兴之主,缺少帝王之相……” 在深山中,杨广心里盘算着哪个孙子更适合继承皇位。仁谨,便是杨侗的字号。 第163章 共患难 说真的,他有点猜疑,是不是陛下在山里憋久了,精神出了点状况。 杨广感受到他异样的眼神,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道:“房玄龄那边传来消息,宇文化及在江都造反,把我给‘勒’了,明目张胆地叛逆。” 来护儿心里一沉,面色剧变。“乱臣贼子!” 这四个字一出口,刹那间,来护儿好像回到了当年那个叱咤疆场的上柱国大将军时代。 然而…… 这份气势转瞬即逝。 他又变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工总管,苦笑望着杨广,“陛下,许牧的预言,真的成真了,那陛下当初的话……”杨广瞥了他一眼,没做回答。 此时,几个六七岁的孩童经过,传来一阵嬉闹声。 “不对不对,你说错了,应该是人之初,性本善!” “那下一句呢?” “我哪儿知道,这还是听象山说的,他现在可是夜校大学堂的大学问家呢!” “快点快点,这个月大学堂又要招生了,我爷爷让我也去试试!” “啧啧啧,你以为你是凌象山啊!” “那可说不定,我可向杨公祈过福,他会保佑我的!” …… 孩子们七嘴八舌,小跑着经过。 听着他们的谈话,来护儿摇头笑道:“许……许牧办的那大学堂,看来成效不错,现在万民城的老老少少都知道‘人之初,性本善’了。” 杨广的步伐忽地一顿,抬头一看,原来……不经意间,他已走到了自己生祠之外。 此刻,他眼前仿佛有两条路铺开。 一条是渐行渐远的皇权之路,另一条……则是淳朴善良的百姓,以及他亲手建立的万民城。 他突然间,不知道如何选择了。 另一边,卢楚得知消息后,放声痛哭,披麻戴孝,几乎要哭晕过去。 最终,还是在王通的安慰下,情绪才慢慢平复。 …… 江都城内。 许牧正悠闲地躺在裴府院中晒太阳。 “也不知道老杨知道自己‘去世’的消息会有什么感想?”许牧暗自思量。 至此,老杨的威胁基本解除。 就算他还活着,天下人也不会再有人承认他还活着。 宇文化及不会,杨浩不会,就连他的另外两个亲孙子杨侗和杨侑也不会。 他们都各自被背后的势力捆绑,天下……已经不需要杨广了。 而万民城,正急需一位城市规划的主管。 “希望他和卢楚能早日醒悟,踏踏实实地为我效力。” 许牧轻叹一声,若杨广“去世”,他想要的诸多人才就能无负担地加入万民城。 而如今的江都,依然处于宇文化及,或者说骁果军的掌控之下,全城仍在戒严。 只准进,不准出。 风声稍减之后,王昭带着几个铁浮屠亲卫,秘密入城,也住在裴府,以便就近保护许牧。 “许公子,老朽我俩都年过古稀,晒晒太阳还说得过去,你正值壮年,怎么也在此虚度光阴,不去读书求知呢?” 裴府的庭院宽敞,足以摆下三张摇椅。许牧左边,躺着的裴蕴转头不满地盯着许牧。 他还在为许牧之前泼脏水的事情耿耿于怀。 而许牧右边,是优哉悠哉的裴矩,听见此言,在躺椅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经历一番“共患难”后,三人似乎有发展成忘年交的趋势。 许牧因无法离城,一直借住裴矩家中。自从大批忠臣被溺亡后,幸存的大臣都被江都民众视为奸臣。 其中以裴矩和裴蕴的名声最响,号称“二奸”。 如今裴矩和裴蕴,就连垂钓的爱好都放弃了,不敢外出。 因为一出门,遇到认得他们的百姓,就可能遭丢菜叶、扔石子。 这两大奸臣,便窝在家里,连班也不上,整日颓废,美其名曰“混吃等死”。 而混吃的东西…… 全靠许牧供给。 深入接触后,许牧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这两位所谓的“大奸臣”,竟然……是两个穷光蛋! “你们还好意思说我?当了几十年的官,就没点积蓄吗?钱呢?” 许牧毫不示弱,瞪了裴氏二人一眼。 二人干笑几声,连忙做出闭目养神的样子。 许牧之所以如此大胆,完全是因为这俩老头子近来全靠他养活。 本以为裴矩让自己住他家是免费的,哪知第二天,裴矩就腆着老脸找他要住宿费…… 好在他不差钱,当下就甩给裴矩十贯钱,看得裴矩眼睛都直了。 然后…… 当天晚上,裴蕴也搬了进来。 起初许牧还摸不着头脑,后来才恍然大悟…… …… 日上中天,正值午时。 裴矩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裴蕴同样感到饥饿,两人齐刷刷转向许牧。 犹如嗷嗷待哺的幼鸟…… 第164章 无语凝噎 许牧撇了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王昭那家伙一会儿就差人把饭菜送过来。” 三天了,整整三天。 裴家兄弟俩在他的地方白吃白喝,都已经三天了。 尽管他寄宿在裴矩家,却不仅支付了房租,还得负责伺候这俩老头的伙食。 听见许牧的话,二裴这才安下心来,继续躺在那儿晒着太阳,惬意得很。许牧心里直犯嘀咕。 他悄悄掏出一本小册子,默默在上面记录下今天的这一笔“债”。 “哎?许大哥,你这小册子都拿好几天了,记什么呢?”裴矩留意到了,好奇地问道。 许牧冷哼一声,回道:“记账啊,记你们俩花掉我多少银子。” 裴矩和裴蕴交换了一个眼神,刚才的轻松惬意一扫而空,脸色变得认真起来。“那两张躺椅是我专门找工匠定制的,一共两贯钱;每天的大鱼大肉,三天算下来,又是八贯;还有昨天你们非要添置新衣裳,开销更大,总共十七贯。” 许牧眼睛紧盯着小册子,一项项细数着:“嗯……这么一算,你们俩已经欠我二十七贯了。” 裴矩一听,噌地从躺椅上站起,满脸不乐意:“咱们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用金钱衡量?”裴蕴也跟着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嘛,就是嘛!” 许牧可不吃这套,他心里自有盘算。 从这俩穷酸老头身上,他找到了制胜的另一张牌—— 等他们欠得多了,还不起时,自然只能乖乖“卖身”给他…… 于是这几天,他心甘情愿地扮演着冤大头的角色,不断地为他们买衣置物,张罗饮食。 突然,裴矩一本正经地说:“对了,许大哥,我吏部最近在选拔人才,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材,要不要试试?” 许牧挑了挑眉,随即问:“要报名费吗?” 裴矩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当然,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七贯。” 许牧淡淡地回应:“……那就算了。” 裴矩无奈,只好转向裴蕴求助。裴蕴苦笑连连,摆明了自己两袖清风,一文不名。 这二人,都不是爱财之徒。 平时的生活全仗着家中仆人的接济。 再说,隋朝有尊老敬老的制度, 只要年满七十,仆人的一切费用,包括俸禄,都是由朝廷负担。朝廷每月还会发放定量的肉和粮食。 这两个老头,压根就没想过捞偏门……结果就混成了这般田地。 经过一番打听,许牧才知道,那些天天陪裴矩钓鱼的仆人,其实就是裴府上下的所有仆人了…… 而且,还是朝廷分配的。 他们的月俸,全花在了钓鱼上,标准的“月光族”。一对穷鬼! 许牧望着这对老头,忍不住问:“你们的儿孙呢?” 裴矩立刻警觉起来:“你想干啥?” 许牧哭笑不得:“我是说,你们都穷成这样了,全指着朝廷过日子,孩子们不赡养你们吗?” 提到这事,裴矩正义凛然地说:“我手脚齐全,干嘛要孩子赡养?!”裴蕴连连点头,深表同意:“对啊,对啊!” 许牧无语凝噎。 虽然穷,但这俩老头还挺有骨气的。 其实,他们都曾是随着杨广来到江都的。 他们的家眷都留在了长安。 因为害怕江都之行有风险,所以他们一个亲人都没带。 这也直接导致了这两位老人家没有任何生存技能,穷困潦倒。 许牧看看裴矩和裴蕴,就连他们现在穿的衣服,都是他出的钱…… 两大权臣混到这份儿上,说出来都没人信。 “要不这样,我教你们怎么……怎么捞油水,赚点外快?”许牧心思一转,忽然提议道。 一个吏部侍郎,一个将作监大监,这么好的条件,竟然不知道利用。“休想!” “痴心妄想!” 话音刚落,就遭到了两位老者的坚决反对。 “我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能以权谋私,贪图那点蝇头小利?”裴蕴嗓门提得最高。 裴矩也冷哼道:“再忍几天,俸禄就到账了!” 许牧算了算时间,确实快到三月底了。不过…… 他小心翼翼地提醒:“这个月你们都没去上过班,一直钓鱼,确定还有俸禄拿?” 裴矩闻言,傲慢地回答:“吏部我说了算,我说有,那就肯定有!” 许牧不死心,又问:“那有多少?” 裴矩稍微想了想,这次声音小了些:“两贯。” 第165章 大赦天下 隋朝时候,朝廷供应给官员们的福利那是相当丰盛,包揽了粮食、官田、仆役、调味品和衣物等各种所需。 拿吏部侍郎和将作大监这两个四品官来说,一年算下来的俸禄加起来,足足有一百五十贯铜钱。 但是呢,真正能拿到手的现钱就没那么可观了。虽然工资不低,可比起后来的宋朝,那还是差了一大截。宋朝那可是出了名的高薪养廉,同样的官职,隋唐一年的薪水,顶多就相当于宋朝一个月的收入。 就这样,许牧寄宿在二裴家里,二裴的债也是越欠越多。 每一分钱的进出,许牧都明明白白记在账上。 然而……得知这俩老爷子一年进账一百五十贯,光是吃吃喝喝,哪至于败家呀? 许牧琢磨着,给这两位定制一套宋朝才有的高级钓鱼装备。 然后再高价卖给他们。 …… 江都城被围了七天七夜,司马德戡和宇文化及扶植杨浩登基后,大赦天下,江都城的禁令也随之解除。 许牧吩咐王昭去找木匠、铁匠、船匠这些工匠,花了三天时间,总算造出了他理想中的钓鱼神器。 接下来…… 许牧诚意邀请二裴一同泛舟淮河,打算给这俩老头展示一番宋朝才有的钓鱼黑科技。 没错,造的就是钓鱼车! 唐朝以前,南方开发得晚,若不是有老杨家开通的运河,南北交通顺畅,南方的兴旺还得晚上百年不止。 江南水乡,鱼类繁多,捕鱼之外,钓鱼业在宋代也日益兴盛。 宋代大学者邵雍写的《渔樵问答》里,就讲到钓鱼全靠六样法宝:竿、线、浮漂、沉铅、钩、饵,和现代的钓具已相差无几。 线,特指钓鱼用的专业丝线。而在宋代,钓鱼车,或者说是钓鱼船随之流行,给了钓鱼人极大的自由空间。 一提钓鱼,二裴立刻兴趣盎然,凑到许牧跟前,一双双老眼里满是期待。 “许大郎,这玩意儿真能钓几十斤的大鱼?”裴矩满脸不相信。 钓鱼船初看是不错,但他觉得这玩意儿成本高,中看不中用,钓鱼愣是变成了划船游湖。 许牧听了微微一笑,拿起钓竿,在两位老人惊讶的目光中,把钓饵甩向了七八米开外的河面。 两老头瞪圆了眼。 “这……这这……怎能甩这么远?”裴矩何等精明,一下就看出许牧发明的新式钓竿的好处。 相比之下,他平时钓鱼用的小钓竿,顶多在三米内施展。 局限性太大了。 裴蕴身为将作大监,很快注意到许牧手中钓竿的关键,忍不住问:“是这个筒的功劳吧?” 他指的是钓竿尾部固定的卷线筒。 鱼线都缠绕在筒内,用力一甩竿,筒上的线就会自动展开,力道越大,甩得越远。 许牧点头道:“没错,我研发的钓鱼船,专攻大鱼,非几十斤的不上钩!” 许牧耸耸肩,为了演示效果,他又把王昭叫来,让他潜在水下,假装鱼上钩…… 为了哄这俩老头,他真是煞费苦心。 还准备了一条半死不活的大鱼,王昭随时准备挂上钩子。 这年头的人,哪见识过这招数。 就算是人精裴矩,也没想到这一层。 裴蕴和裴矩两人一见就心动了,霸占了钓竿,紧盯着七八米外的浮标。 “动了!动了!”突然,裴蕴惊呼。许牧望向远处的浮标,好极了,王昭到位了。 随后,浮标一沉一浮,力道十足,俩老头经验丰富地控制着钓竿,试图拉起这条“大鱼”。 结果……遭遇一股大力! 裴矩心中一喜,连忙用上吃奶的劲,和裴蕴一块,跟这条“大鱼”较起劲来。 “这力道,此鱼定是百年难遇啊!”裴蕴深吸一口气,费力拉扯钓竿,还不忘回头喊:“许大郎,快来搭把手!” 许牧耸耸肩,却不动:“三人对一鱼,胜之不武,不太符合武德精神啊。” 裴矩:“……”总觉得许牧在暗讽他。 许牧接着说:“裴老,这卷线筒的妙处就在此,遇到大鱼拉不动时,转动筒子,收紧鱼线,借着杠杆……唔,轻轻松松就能把鱼拉到跟前,耗尽鱼的力气。” 两位从未体验过新式钓鱼装备的老头,手忙脚乱转动起卷线筒,果然,随着线一收,对面“大鱼”的挣扎弱了许多。 不多时,一条……一米来长、几十斤重的大鱼,就被两位老人拖出了水面。 “嘶——” 见了鱼的模样,两位老人倒吸一口冷气,对视一眼,不禁颤抖起来。 钓鱼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巨物”! 只是裴矩略显疑惑,忍不住看向许牧:“这鱼……水下生猛得很,怎的一上岸,就不怎么跳了?” 许牧尴尬一笑,解释说:“估计是在水下挣扎太久,没力气了吧。” 他总不能说这是安排好的吧? 这种钓鱼车确实能钓大鱼,但为了节目效果,许牧头一回还真是丧心病狂地让王昭配合演出。 不出所料,新式钓鱼车很快获得了两位老人家的一致好评。 “老朽算是懂了,这钓鱼车,绝对是钓大鱼的神器!”裴矩捋捋胡须,感叹道:“能在江河任意遨游,选好鱼群密集地施钓,用许大郎那法子抛竿,能抛出近十米远……”。 第166章 高科技钓船 裴蕴,身居将作大监之位,对细节有着独到的眼光,“说到底,那个钓筒才是核心,能收放自如地缠绕鱼线,所以才扔得远,还能靠旋转来调节收线速度,设计这个的,真是匠心独运啊!” 一旁的许牧连连点头,接口道:“确实,这船造价不菲,世间独一份。我为了捕捉那传说中的万年大鱼,可费了不少心血来研发。” 裴矩和裴蕴一听,双眼一亮,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年纪轻轻,不好好读书,钓什么鱼?这宝贝,卖给我们俩如何?” 许牧心里暗笑,正中下怀,面上却故作为难地说:“我除了念书,就只剩钓鱼这点乐趣了,追那条鱼已经好几个月了……” 裴矩摆出一副豪迈架势,道:“小小鱼儿算什么,只要你肯把船卖给我们,保证帮你抓到它!” 许牧眼睛一亮,忙问:“裴老您是认真的?” 裴蕴也在旁帮衬:“当然是真的!许兄,能发明这钓车,可见你聪明绝顶,是万中无一的奇才。听我一句,专心学业,那大鱼就交给我们处理了!”最终,两个老人以五千贯高价,买下了这独一无二的高科技钓船。许牧还坚持让他们打了欠条,这才彻底放心。 两位老人摆弄着钓具,他则在船上晒着太阳,悠然自得。“等骁果军离了江都,就说城外发现了那大鱼,把二裴引出去……不过……” 许牧紧闭双眼,身体放松,思绪却飞速运转起来。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地方——将作监。那里有数百名技艺精湛的工匠,如果能够让他们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那么对于整个研究工作以及万民城的科技发展都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许牧心想:“这些工匠们都是经验丰富、技术娴熟的专业人士。他们擅长制作各种器具和机械,可以提供宝贵的建议和意见。而且他们的实践经验也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问题,并找到更有效的解决方案。” 此外,将作监的工匠们还拥有广泛的人脉资源。他们与其他行业的工匠和技师保持着密切联系,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来获取更多的信息和知识。这样一来,研究团队就能够更快地了解最新的技术动态,并及时调整研究方向。 许牧越想越兴奋,仿佛看到了未来万民城科技蓬勃发展的景象。然而,要实现这一目标并不容易。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如何动员这些工匠们加入研究项目。毕竟他们原本有着自己的工作任务和职责范围。 但是许牧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他知道只要充分发挥自己的智慧和魅力,一定能够找到合适的方法来说服这些工匠们投身于这项伟大的事业之中。 于是,许牧决定亲自前往将作监,与那里的负责人和工匠们进行深入的交流和沟通。他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诚意,一定能够打动他们的心弦,让他们成为这个项目的一部分。 “嗯……正好宋庄要翻新,让裴蕴把工匠们都调来帮忙盖房,他应该不会拒绝吧?”想到这里,许牧又有了新的主意,只不过这次,可能得准备几百斤的好药了…… 那天,二裴玩得极为尽兴。 两位朝中大佬在淮河上泛舟垂钓,既免去了岸上遭人丢石子扔菜叶的尴尬,又收获了几条大鱼,尽管比不上许牧那条,但他们已相当满意,约好明日再战。 至于那五千贯,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 江都城,军师府内。 凌千打入骁果军内部并受重用,被封为军师,司马德戡每天都会登门求教,询问谋反需要注意的事项。 凌千很快就成为了叛乱筹划方面的权威。他每天都忙碌于制定计划、组织力量和准备物资等工作。然而,有时候他也会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这些问题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让他感到困惑和不安。每当这个时候,凌千总是会悄悄派人送信给许牧,向他请教应对策略。许牧则会耐心地解答他的问题,并给予他宝贵的建议和指导。通过这种方式,凌千不仅学到了很多关于叛乱筹划的知识和技巧,还增强了自己的信心和能力。同时,他也深刻认识到,与他人合作和交流对于实现目标至关重要。 此刻,凌千在书房打开许牧的手书密函。 “不久,司马德戡将与宇文化及产生嫌隙,意图废除宇文化及,自封大丞相,但此事泄露,被直长许弘仁告知宇文化及,后者打算伏击,杀害司马德戡。” “这可是你建功立业的良机,引导司马德戡,挥师西进!” 看到主公亲笔的预示,凌千读完信,内心激动不已。 第167章 调查叛徒 他彻底被主公那精准的预见性给征服了。还在进江都城之前,主公就已经预见到司马德戡的反心,早早安排他潜伏到司马德戡身边。这些日子下来,司马德戡对他的尊重日益加深,这都得益于主公那些高明的策略!现在,主公甚至揭露了直长许弘仁的真面目——一个潜藏的内鬼。 许弘仁,他可是司马德戡的心腹,许多隐秘之事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次日,司马德戡准时出现在了军师府门前,进门时眉头紧锁:“军师,你误导我了!” 凌千虽然不明所以,但仍礼貌地询问:“将军指的是何事?” 司马德戡声音沉重:“你推荐的宇文化及,今日在殿上竟然公开羞辱我!” 原来,杨浩与宇文化及私交甚笃,杨浩即位后,除了军权,其它大权已落入宇文化及及其弟宇文智及之手,导致司马德戡在朝中处处受制,一下朝便直奔军师府寻求对策。 “现今天下动荡不安,要安定乱世,扶持社稷,必须依靠英雄豪杰!宇文化及平庸无能,跟随他会一败涂地,军师,这难道不是误导我吗?”司马德戡冷哼着说。 凌千心中虽惊,但表面镇定,沉声道:“宇文化及的平庸,要除去他并不困难。” 不出所料,司马德戡闻言大喜,连忙点头:“请军师指教!” 他此行并非责备,而是请求凌千帮他策划,除掉宇文化及。在司马德戡的安排下,唐奉义、君正卿、李孝本及许弘仁等人聚集于军师府,共同商讨推翻宇文化及,拥立司马德戡为新主的计划。 众人热切的目光聚焦在了他们的智囊——凌千身上,司马德戡也不例外,示意凌千发言。 凌千目光扫过许弘仁,沉重道:“我们当中,出现了叛徒!”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人人面面相觑。 许弘仁显得尤为惊讶,表情无辜,却不见丝毫慌张。 “军师这话什么意思?”司马德戡皱眉问。 凌千俯身行礼,说:“自古以来,君臣行事不密则失,机密不保则害成。如今我们图谋大事,欲再度废黜宇文化及,怎能不先清理门户?” 司马德戡追问:“军师认为,谁是叛徒?” 凌千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指向了许弘仁。 “扑通——” 许弘仁立刻跪倒在司马德戡面前,连连磕头:“冤枉啊!末将对大将军忠心二十三载,鞍前马后,从不懈怠,所立战功也颇多……” 接着,许弘仁泣不成声,历数过往功勋,司马德戡不住点头。 “军师可有证据?”司马德戡看向凌千,语气已有些不满。 相比这些老将,凌千在他心中的信任度尚浅。 凌千却从容不迫地说:“听说许直长与宇文智及私交不错,如今非常时期,怕是只能通过书信联络了吧?” 许弘仁闻言一愣,额头渗出细汗。 凌千又道:“即便没有书信,拷问许直长的亲信,恐怕也能查出他是否背叛大将军。” 许弘仁闻言,头更低了。 这种事情,想查总是查得出的。 司马德戡见许弘仁不再辩解,心知有异,不禁心寒。 “来人,彻底调查!” 很快,确凿的证据摆在了司马德戡眼前。 “弘仁,我对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我?”司马德戡咬牙切齿。许弘仁缓缓抬眼,苦笑:“非是大将军待我不公,实乃宇文智及……给出的条件太过诱人。” 宇文智及多年在江都聚敛财富,已成为城中首富。 在宇文智及的金钱攻势下,他最终背叛了司马德戡。 “在死之前,末将有一问,请军师解惑,军师……是如何知晓我背叛了大将军?”许弘仁临终前不甘地看向凌千。在场众将心中也是一凉。 这个凌千,不仅造反计谋了得,手段毒辣,刚来不久就能识破许弘仁的叛变! 凌千冷笑一声,故作神秘道:“我凌某人说过,没人比我更懂人心!凡不是真心想反的,我凌某人一眼就能看穿!” 司马德戡眼神一亮,处决了许弘仁后,看向众将:“军师觉得,这里还有谁不想参与造反?” 众将颤抖不已,小心翼翼地望向凌千。 好在凌千没有再胡乱指责,但这一事件后,众将对凌千更加敬畏。 …… 裴府中,许牧又在悠闲晒太阳。没了林倾城的牵绊,没了万民城的琐事,他的日子轻松自在。而那两位老顽童则沉迷钓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历史上,宇文化及杀了司马德戡,而这次……” 许牧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扳倒宇文化及。宇文家控制着整个江都,不除掉宇文化及,即使骁果军离开江都,他开展生意也困难重重。况且历史上,宇文化及掌握了骁果军后,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被李密和窦建德击败,迅速败亡。 若以司马德戡为主将,至少能与李密相抗衡。 这样,他就可以坐山观虎斗,看他们相互消耗,鹬蚌相争。 第168章 洛阳变天 院子里,王昭手执一封密函匆匆而至,沉声言道:“头儿,洛阳那边传消息过来了,杨侗登基为帝,封李密为太尉、魏国公,还让他做了东南道行军元帅,李密如今竟喊着要替杨广报仇雪恨。” 许牧一听,嘴角忍不住一抽。 政治家嘛,翻脸比翻书还快。 李密那小子,之前把老杨骂得狗血淋头,留下了“罄竹难书”、“流恶不尽”这样的千古名句来讽刺,转眼间又想给老杨“伸冤”了。 不止李密,杜伏威、辅公祏、窦建德他们,也纷纷表示要讨伐宇文化及,为“先帝”报仇。 老杨若是泉下有知……哎,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故之后,这些曾经的反王居然个个变得忠心耿耿起来。 没办法,现在隋朝的旗帜还在,占着天下的名分。 那些造反的诸侯,本身缺乏正义性,但如果能扳倒宇文化及,给杨广报仇,那就成了正义的一方,会得到全天下人的呼应,这也是他们积极性高涨的原因。 洛阳来的密函中还提到了王世充和杨侗之间已经有了嫌隙,杨侗登基后,多次想让孙颖进入洛阳辅佐朝政,都被王世充阻拦了。 “看样子,洛阳的政局也要变天了。”许牧轻叹一声。 王世充谋反是早晚的事,这正好是孙颖入主洛阳的好机会。…… 三日之后,江都城里再次封闭城门,戒严! 司马德戡又掀起了新的叛乱,率领一万骁果军攻入城中,直闯行宫,斩杀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 至于他们的弟弟宇文士及,见风使舵,在宇文化及当上大丞相后就早早离开了江都。司马德戡有了上次政变的经验,这次更是驾轻就熟,大军压至行宫,面对着年仅三十多岁,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杨浩,冷笑着问道:“军师认为我该不该杀了他?” 凌千心中默念着头儿的教导,沉吟片刻道:“曹操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洛阳的杨侗、长安的杨侑各自称帝,如果我们杀了这个,怕将来受制于人。” 司马德戡这才放过了杨浩,暂时打消了自立为帝的念头,自封为大丞相兼大将军。政变之后,他亲切地拉着凌千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将来你若助我登上皇位,我必封你为大丞相!” 凌千连忙拜谢,假装感动得不行,内心却并不以为意。头儿早有预言,这十万骁果军顶多再支撑两年,就会覆灭……跟着司马德戡哪有跟着头儿有前途?看看头儿,把那些反王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们还浑然不觉呢! 凌千想了想,拱手进言:“眼下外患已除,骁果军上下思乡心切,若不顺从军心,恐怕会重蹈覆辙啊!” 司马德戡深表赞同地点点头。作为骁果军的首领,他深知这些关中子弟久离家乡,人心浮动,已经不适合留在江都了。 “传令全军,我任大丞相,犒赏三军,两日后,班师回朝!” 司马德戡的命令很快下达,不出所料,在骁果军中引起了巨大反响,士兵们齐声欢呼大将军英明。 ……裴府中,“太好了!这群骁果军终于撤走了!” 正在暖洋洋地晒着太阳、享受惬意时光的许牧,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鸟鸣声。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到一只小巧玲珑的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了面前的窗台上。 许牧心头一动,连忙站起身来,伸手从鸽子腿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竹筒。打开竹筒后,里面露出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凌千”两个字。 当看清纸条上的内容时,许牧脸上顿时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原来,这是凌千发来的密报!这个消息对于许牧来说简直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珍贵和令人兴奋。 因为这份密报意味着万民商号历经重重困难之后,终于可以在繁华热闹的江都站稳脚跟,并能够正常开展业务运营了!想到这里,许牧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数不尽的财富如潮水般涌入自己的口袋,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此刻的许牧心情无比激动,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澎湃的情绪。同时,他也深知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自己,但只要有坚定的信念和不懈的努力,就一定能够实现目标,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成就! 对于目前万民城的实力来说,那十万人马正面刚是绝对不行的。 好在他一直行事低调,没被发现,所以万民城从未引起过同行的注意。“接下来,我们就在江都城里开酒楼,卖绸缎,对了……还有小金山的铜矿!” 江都城南边的小金山中,据说埋藏着大量不为人知的铜矿。 如果能拿到手,万民城以后岂不是要多少铜钱就有多少铜钱? 第169章 暗棋 如今的小金山,归铸钱监打理,自古汉朝起,这地界就立了铸钱监,从地底掘铜,炼成铜币。 宇文化及在江都权势熏天,只要他不挪窝,许牧就难以对铸钱监动心思。 实实在在的国库财宝啊! 只是乱世当头,国库成了空壳笑话,通通变作了各路权贵的囊中之物。 铸钱监,名头上归属大隋,归属老杨,但实情……早握在宇文家手心。 许牧就这么悠哉等了两日。 直至骁果军整装出发,远离江都的消息传入耳中,他这才召来王昭。 “蒙汗药备得如何了?”瞅准二裴外出垂钓的时机,许牧问起来。 王昭面容一正:“回大人,江都城里大小药铺跑了个遍,只搜罗到二百斤……” 王昭停了停,又接着说:“那些大夫瞧我们出手阔绰,答应以后多进点货,还能送上门服务。” 说到这里,王昭神色有几分古怪。 想到那些大夫期盼的眼神,他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许牧听了这话,却是眉头一皱:“江都到底比不得洛阳繁华,没有那么多蒙汗药也是正常,我已经飞书洛阳,让范逐把所有的蒙汗药都带来,加上他的,应该足够用了!” 这次要动手的对象,是将作监下的所有匠人,一共七百多人。 所需的剂量大得惊人! 没办法,谁叫这时代的蒙汗药效力太弱了。 所以每人都得多来点。况且有了上次国子监的成功经验,这次许牧更是游刃有余。 …… 十万多的骁果军离开了江都,作为超凡军师的凌千,自然也是随军同行。 这正是许牧乐意看见的。 藏得极深的暗棋! 日后骁果军里的风吹草动,他都能了如指掌!临行前,凌千留下一封密信,告诉他现在江都城里,是由城门郎唐奉义坐镇。 一旦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唐奉义解决。 在范逐到达之前,许牧也开始着手追债大行动。 日常晒太阳的时候,许牧扭头,看向身边的两个老家伙:“你们俩欠我的银子,啥时候给个说法?” 两个年逾七旬的老头,不约而同地假装没听见。 “再不还钱,从今儿中午起,断你们的粮!”许牧倒也不恼,慢吞吞地说着。 话音刚落,两位老者不约而同地睁开眼,面露苦色道:“许大郎,不是老朽不愿意还钱,实在是……囊中羞涩,两手空空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穷,没钱,不还。“你们上月的俸禄不是刚发吗?总该有点余钱吧?”许牧好奇问道。 一提这事,裴矩冷哼一声,瞪向裴蕴,道:“还不是这家伙,自己都揭不开锅了,还接济那个沙尔金,钱不够花,连老夫的俸禄也搭进去了!” 裴蕴立刻干笑几声:“怎么说也是多年老友,他即将退休,没钱安家,老夫怎能不帮?”许牧:“……” 他没想到,裴蕴竟是如此乐善好施。 自己穷得叮当响,还借钱给别人? 不过这样正好,他不怕二裴穷,就怕他们有钱。 想到这里,许牧默默拿出账本,一页页翻阅,很快就算清了二裴欠他的数目:“这段时间,你们俩加一块,总共欠了我五千一百七十九贯。” “要么还钱,要么拿东西抵!”许牧的目光在二裴身上扫过。 二裴见许牧那毫不遮掩的眼神,勃然大怒,裴矩沉声说:“岂有此理!不就是欠你点钱吗?老夫何时说过不还了?” 裴蕴在一旁,同样正气凛然地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许牧却不吃这套,掏出一叠借据,淡淡开口:“借据都在这儿,还钱!” 二裴见软硬不吃,交换了一个眼神,拉到一边嘀咕了半天。 最终,裴蕴神色复杂地看着许牧,语气沉重地说:“老朽有个十五岁的孙女,模样端庄,性情温婉,不如……就让她抵债吧?” 这表情,活像被地主恶霸压榨得走投无路,只好卖儿卖女的穷苦百姓……许牧甚至因此生出了一丝罪恶感。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要裴蕴的孙女干什么? 他要的是裴蕴! 另一边,裴矩察言观色,见许牧犹豫不决,一咬牙,同样低声道:“老朽在长安也有一个孙女,同样十五岁,天生丽质,许大郎,你……可曾婚配?” 许牧:“……”他当机立断,直接挥手拒绝:“我这年纪,应当以学业为重,暂无意谈婚论嫁,再说,家父家母去世前,已为我定下一门亲事。” 二裴一脸狐疑地盯着许牧。 回想许牧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嘴角止不住地抽动。 还以学业为重? 每天日上三竿才起床,然后就是吃饭晒太阳……活得比他们两个七十岁的老头还老年! 这也正是他们三个,为何突然成了忘年之交的最大缘由。 关键是,许牧住在裴矩府上这几天,他们就没见许牧碰过一本书…… 说什么学业为重。 不过一想到身上的巨额债务,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再次咬牙:“无碍!就算是纳妾,也可接受!” 第170章 养猪? 许牧沉默片刻,望着两位老者决绝的神色,决定不再强人所难。 稍加思索,他直言不讳:“家兄明日抵江都,有意购下小金山。二位若能助此交易达成,咱们的旧账便一笔勾销。” 裴矩闻听‘家兄’二字,眸光一闪,试探问道:“可是那位一手创立洛阳仙味居的范东家?”这些日子,他暗中调查,许牧的背景已摸得一清二楚。 作为情报头子,裴矩所得收入大多用于维系情报网,乱世之中,信息的价值他心知肚明。 因此……他囊中时常羞涩。 至于裴蕴,清廉之名在外,是真的两袖清风。许牧心中微讶,对裴矩另眼相看。 点头确认:“正是,家兄欲于江都开设仙味居,并有意收购小金山。” 裴矩闻言感叹:“范东家实为商界奇才,骁果军撤离即嗅得商机,火速赶往江都,难怪……许兄财源广进。” 许牧嘴角抽动,这言下之意仿佛自己是个吃软饭的。 另一边,裴蕴皱眉:“许兄,那小金山自汉以来铜矿已竭,江都铸钱监即将撤销,范东家此举何意?” 许牧淡然答曰:“养猪。” 二老一头雾水,但为了解除巨债,一番假装为难后,终是犹豫着点头同意。 正当许牧以为此事尚需周折,次日却风云突变。 范逐未至,二裴带来另一位老者。 “咳咳,这位是铸钱监总监各沙尔金。”裴蕴略显尴尬地介绍。 监各,铸钱监最高负责人。许牧愕然,随即听见沙尔金问道:“听说范东家想买小金山?” 不待许牧回应,沙尔金豪迈挥手:“成交!只要五……” 他又转望向裴矩二人,不确定地道:“五千多少贯来着?” 裴蕴老脸一红,低声说:“五千一百七十九贯!” 许牧忙补充:“加上昨天的饭钱,一共五千一百九十二贯!” 铸钱监总监各沙尔金大笑道:“正好铸钱监也要撤销,老朽退休前,便宜卖给许兄!” 许牧全程摸不着头脑,国有资产这般甩卖,实在出乎意料。 于是…… 范逐未至,许牧已将二裴的借据交给了沙尔金。 沙尔金当即从袖中取出小金山地契,一番手续后,转交给许牧。 接着…… 沙尔金厚着脸皮将借据递给了裴蕴,后者也未推辞,自袖中取出另一叠借据,还给了沙尔金。沙尔金老泪纵横,感慨万千:“老夫为官数十载,终是在离职前清偿了债务!” 至此,许牧方恍然大悟…… 沙尔金虽名为总监各,实则铸钱监由宇文智及掌控,他并无实权。 与裴蕴同为虚职,日子过得比裴蕴更艰辛。裴蕴至少还有河东裴氏的偶尔接济,而沙尔金多年下来,不仅没有积蓄,还得借钱度日。 而这债主,恰是裴蕴。 许牧得出结论:穷朋友果然还是穷。 …… 又一日,范逐抵江都。二裴一身轻松,晨起欢天喜地去钓鱼。许牧于裴府院中,开始部署后续计划。 “本主已选定三家酒楼,三日内必须在江都开业!” 范逐沉声应允:“遵命!” “你带来的猪崽,带来了吗?”许牧忽问。范逐忙答:“刚出生的猪崽共十八头,已安置在城外宋庄。” 他对许牧养猪这事,始终困惑不解。 此时代猪肉苦涩难咽。 主公竟打算大量养猪,他想来想去,觉得此举劳民伤财,不太划算。 然而主公之令,他唯有遵从。 “好极,江都新添寡妇万人,你先带猪崽去小金山建猪圈,准备饲养,并全城招募擅长养猪的寡妇。”许牧闻言,拊掌而笑。 骁果军离弃的妻室,成了廉价劳动力。 当前猪崽虽少,数月后定会繁衍增多,肥美猪肉的市场将由他开启。 此外,万民商号计划在江都创办万民布业,也需要大量女工从事纺织。 猪崽事宜安排妥当后,许牧又想起一件要事,沉声问:“这次蒙汗药带了多少?” 他担心分量不足,涨价时难以应对。 提及此事,范逐面肌微抽:“我请陈轩轾凑了些,洛阳城内蒙汗药也不多,搜罗全城,仅三百五十斤。” “不过,洛阳眼下蒙汗药供不应求,医师们四处寻觅,不久应该会增加。”范逐补充道。 许牧这才放心。 此事让他意识到,如蒙汗药这类战略物资,往后得多备些。 此次七百人,若下次涨价规模达千人,恐怕就要头疼了。 毕竟,蒙汗药仅医馆有售,且量有限。 第171章 修建房屋 很少有人能像许牧这样疯狂,一口气就买了几百斤的东西。 …… 骁果军向西回师后,江都城中的“仙味居”也开始在江都市场崭露头角。在范逐的精心筹备下,短短三日后,三家新的“仙味居”同时开门迎客。凭借洛阳“仙味居”的好名声,这里的分店迅速走红,很快风靡了整个江都城。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仙味居”美食的诱惑。与此同时,“宣索”(即外卖服务)也渐渐流行起来,万民商号旗下的“仙味居”逐步在江都站稳脚跟。此外,从万民城带来的布匹,因其质地柔软、设计独特,且不同于一般的丝绸制品,价格还比绫罗绸缎便宜,从而迅速打开了江都的布匹市场。 小金山上,孔兴岳顺利抵达。他带领扩编后的三百多兵马,浩浩荡荡乘船而至,在许牧的指令下,准备开发铜矿资源。小金山地域辽阔,许牧原本预想攻占它会有一番波折,没成想仅凭一艘渔船就轻易取得了控制权。交割地契后,小金山的铸币监官员撤离,地方由军队接管。此次孔兴岳再见许牧,罕见地没有发牢骚。然而许牧却发现他背后少了那柄“太平刀”…… 于是忍不住问:“兴岳,你的刀呢?” 一提到这事,孔兴岳便一脸幽怨地看着许牧,说:“主公您逗我,现在军中人人手持一把‘太平刀’,刀刀锋利无比,末将……末将还是觉得用重型工兵铲更顺手。” 说着,他挥舞着手中的工兵铲。这铲子设计庞大,经许牧改造,模仿了后世的工兵铲样式,采用单边开刃,无论是挖掘矿石还是其他作业,都极为趁手,效率极高。而且,铲子异常坚固,开刃一侧锐利无比,平日挖矿,遇敌则能御敌。 见孔兴岳似乎已经适应了这份工作,许牧随即给他画了个“大饼”:“兴岳啊,如今这个时代不同了,你们这支军队至关重要。将来万民城若能夺取天下,论功行赏,你必定排在前十!” 实际上,在研究所不断研发新式装备的背景下,未来争霸天下的战争对将领个人勇武的依赖将会大大减少。因此,许牧一直在探索如何引导这些军人向其他领域发展。毕竟,有同行克星张须陀在,征战之事他已不必太过操心。…… 裴府中,许牧安排“仙味居”送来的餐食让二位裴姓人士赞不绝口。自从“仙味居”开业后,二裴就成了它的忠实粉丝,非此地的食物不食。而他们的债务,也随着“仙味居”的开业不断增加。 酒足饭饱后,许牧望着裴蕴,手里拿着一堆新欠条说:“我表哥在宋庄打算置产建房,苦于找不到工匠,不知……” 裴蕴连忙回应:“许大郎放心,此事容易!包在我身上!” 这些天在许牧处蹭吃蹭喝,裴蕴作为正直之人,内心早已不安。特别是旧债未清又添新债,这让他尤为难受。相比之下,裴矩则面皮极厚,毫无愧色。 答应许牧后,裴蕴当天便召集了所有将作监的工匠前往城外宋庄,帮“范东家”修建房屋。许牧出手也十分阔绰,承诺管吃管住。当然,建房是实打实的任务,所以在头两天的饭菜中并未添加任何迷药。到了第三天,大部分所要求建的房屋已基本竣工。 不得不提,这些将作监的工匠各怀绝技,精通多种技艺。否则,也不会被纳入将作监的编制。要知道,这些可是国家工人的身份,即使身为匠人,也能享受不少福利。许牧这几日对他们是好生招待,他眼里,这七百多名工匠的价值远超国子监里那四百多位书生。在未来万民城鼓励创新的道路上,他们将是主力军。而那些愿意签订死契加入研究所的匠人,更是万民城未来发展的重要基石。 眼看房屋即将建成,许牧决定一并解决所有问题,于是诚挚邀请二裴前往宋庄。理由是宋庄发现了一条百斤重的大鱼,鱼比人还健硕,他几次设法垂钓均未成功,只好求助二裴。 接到求助的二裴欣喜若狂,火急火燎地赶到宋庄。“大鱼在哪?”两位老人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许牧一时语塞,他发现这两位老人对钓鱼几乎到了痴狂的程度……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古代没有现代这么多娱乐活动。 许牧虚构的百斤大鱼让两位老人兴奋不已,直接开着他们的钓船过来。宋庄紧邻淮水,许牧说的也没错,尽管淮水穿城而过,但城外段确实多大鱼。在这个年代,百斤重的鱼虽不常见,但也并非闻所未闻,时常有渔夫能捕获这样的巨型鱼类。通常这些巨鱼被视为吉祥的象征,需作为贡品献上。然而,通过垂钓的方式捕获百斤重鱼,史上却无人做到过。如果裴矩和裴蕴真能钓到百斤大鱼,无疑将开创垂钓界的新纪录,留名青史! 就这样,二裴在宋庄附近的水域泛舟垂钓,神情激动,连鱼钩都换成了特大号。许牧和王昭则站在岸边静静观看,当然,还有暗中随行的一群铁浮屠士兵。 第172章 货真价实的大鱼 许牧对那俩老爷子的事儿,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为啥?因为王昭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呢。 可偏巧那天下午,裴老爷子俩人在船上悠哉游哉钓鱼时,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许大郎,不得了,大鱼上钩啦!” 岸上的许牧顺手抄起个望远镜,朝着那边瞄了瞄。 几十米开外,水面上翻腾起层层波浪,那渔船竟被水下的不明生物牵着鼻子走。 “真有鱼?”许牧心里犯嘀咕。 他狐疑地瞥了眼身边的王昭,这一回,可不是演戏了。 他可没吩咐王昭去水下做手脚。 而且……瞧那渔船被拖拽的速度,那鱼的力道不小啊。王昭瞅着这幕,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看来,还真钓到大家伙了。 “这船本就是为钓大鱼造的,理论上能钓到也不奇怪。” 许牧微微颔首,举着望远镜,全程围观俩老爷子跟鱼较劲儿的戏码。 货真价实的大鱼! 不是王昭弄的那种半死不活的玩意儿。 淮河里的大鱼,弱不禁风,这条却能搅得如此天翻地覆,想把它拖上来,非得耗尽全力不可。 否则,在水里它力大如牛,人力根本没法把它拽出来。 宋朝这钓鱼船,就是为了遛鱼设计的。 二老在船上时而大呼小叫,时而惊叹连连,整得跟上阵打仗似的,把许牧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 好一阵子折腾,水下的大鱼终于筋疲力尽,被裴蕴和裴矩拖上了水面。 近两米长的大鱼,就这么被拽上了船。 场面蔚为壮观。 “许大郎,你看,你找了几个月的大鱼,到底还是落在我们俩手里了!”钓到大鱼,二裴脸上洋溢着得意。 许牧佩服得五体投地,忙不迭趁热打铁:“二位钓鱼的技术真是出神入化,今天这条巨鱼,不如……咱们现杀现做,请仙味居的厨师来亲自操刀,办个巨鱼宴怎么样?” 裴蕴和裴矩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爽快答应了。 同时,许牧提议,巨鱼宴上,如果他们有能耐的亲朋好友,都可以邀请来……“叫他们来干啥?”听了许牧的话,裴矩眉毛一挑,满脸疑惑。 许牧只好干笑几声,解释道:“上百斤的大鱼,千年难遇,让亲戚朋友一块儿见证,岂不美哉?” 他心里的小九九是,反正都要绑,不如多绑几个。 对于当下的万民城,吸引更多人才,发展才能更快。 谁知二裴交换了个眼神,裴矩露出几分孤傲:“我这一辈子,做事何需别人知道?” 裴蕴这个直肠子也点头道:“咱们自个儿庆祝就行了,别弄得满城风雨的,局势刚刚稳定,不宜太高调。” 到最后,任凭许牧怎么劝说,二裴都不肯多叫人来庆贺。 只有工部的工匠们和他们在宋庄共享了这场……加了数百斤蒙汗药的巨鱼宴! …… 当天下午,仙味居的厨师就开始忙活着烹饪大鱼。 厨房外头。 王昭拦住了想进去看看情况的许牧,表情有点古怪:“主公……里头不能进!” 许牧挑了挑眉:“为啥?” 王昭刚想指向厨房,里面就传来厨师的喊声:“又一个倒下了!” 守在门口的铁浮屠卫兵迅速捂住口鼻,熟练地冲进去,把一个昏倒的厨师抬了出来。 王昭也赶紧捂紧了口鼻,苦笑说:“这次放的蒙汗药量有点大,加上这个,已经迷倒五个厨师了。” 许牧嘴角一抽。 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但还是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蒙汗药效果不错。” 王昭干笑几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里面光是闻到加了蒙汗药的菜味,就放倒了五个厨师…… 鉴于厨房里“战斗”正酣,许牧没硬闯,不然他后面的“帮架”计划怕是要泡汤。 快到傍晚时,饭菜都准备好了。 百斤重的大鱼,再加上仙味居其他美味,摆满了几十桌酒席。 许牧自然陪二裴同坐一桌。 “来,二位老哥,这杯酒敬你们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擒获此巨鱼,将来必会名留青史,成为江南钓友心中的宗师。”许牧极尽恭维之能事。 二裴听得很是受用。 第173章 命该绝于三月? 要说别的,他们或许疑心你话里有刺, 但这鱼,是实打实出自他们的渔舟,这样的夸赞,他们受得起! 裴蕴稍作客套,道:“虽说这等巨鱼是我们齐心协力的成果,但……许兄,你的渔船实在是功不可没,若非它牢固可靠,如此巨力,怕是难以驾驭!来,我敬你一杯!” 许牧顺手端起白水,未待裴蕴分辨,便一饮而尽,姿态熟练。 “海量啊!” …… 宴席间,宾主尽欢,两位裴姓人士醉倒在了桌旁。 不止他们, 七百多工匠,在许牧精准控制的麻醉剂量下,无一例外,睡得像沉睡的猪一般。 黑暗中,预设好的铁浮屠亲兵逐一上前,准备将他们悄悄运上船,送往万民城。 临行前,许牧把范逐叫到身边:“洛阳的事务已大致稳定,接下来,你得加速占领江都市场,我们万民城的‘特别事务署’,是时候正式启动了!” 此行江都,裴矩是他最大的收获, 同时,他还成功地在司马德戡的骁果军中植入了毒士凌千。 万民城的触角,已在悄然间伸向了同行。 安排好江都的事宜后,许牧带着七百多名昏迷的工匠,乘船返回万民城。 他本想在江都多留些时日,好好规划那里的金山矿、养猪场和布料生意, 但眼下,这些任务只能交给范逐。 经历洛阳的磨砺,范逐已能独当一面。船首,许牧紧握着房玄龄亲笔的密信。 “老杨……竟然病倒了。” 信中,房玄龄详细报告了万民城的近况, 一切都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被许牧极为看重的老杨,在得知杨广被缢杀的消息后,食不下咽,不久便病倒了。尽管万民城内的医师开方治疗多日,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日渐严重。 得知这一消息,许牧决定即刻返回万民城。 他好不容易让“杨广”离世,让老杨以万民城市政规划司司长的身份获得新生,绝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去。 “莫非真是天意?注定他要在大业十四年的三月命陨?” 归途中,许牧思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 万民城中,杨广的宅邸。 历经三个月建设的万民城,除了住宅区,还矗立起许多新的建筑。 街道布局井然有序,两旁是店铺与府邸相间。 征得房玄龄同意后,杨广也在万民城为自己建了一座……西式小别墅式的府邸。 此刻,杨广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来护儿守在一旁,关怀备至,神色哀伤。 刚刚诊断完的医师离开后,杨广转头苦笑:“你说……朕……是否真的命该绝于三月?” 来护儿闻言,立刻跪倒在地,连声叩头,不敢答言。杨广连让他起身的气力都已没有。 这几日,医师每日都来诊断,虽未直言,但心思细腻的杨广从医师的微妙表情中,已隐约猜到了自己的病情—— 定是不易治愈的那种。 他的病情不至于拖延这么久却毫无起色,反而日复一日地加重。 从起初的干咳、发热,到头痛晕厥、呕吐,现在的他,只觉浑身无力,昏昏沉沉。 “许牧的预言……竟分毫不差,只是没想到……朕竟不是以帝王之身而逝……”床上,杨广低声自语。 不久,作为同僚的房玄龄,带着礼物前来探望。 “杨司长,请放心,我已修书给主公,主公正快马加鞭赶回,主公博学多才,通晓诸家之能,定有良策。医师也说,这不过是普通的风寒,冬春交替常见,无须担心。”房玄龄握着杨广的手,安慰道。 他并不知晓杨广的真实身份,但作为市政规划司司长,杨广自上任以来与其配合默契,携手推进了万民城的快速发展。 万民城的每一项建设,背后都有杨广的精心规划。 杨广以其能力,赢得了房玄龄的认可和尊敬。 病榻上的杨广听着房玄龄的话语,微抬黯淡的眼眸,闪过一丝光芒。 他听见了“主公”二字…… 忆及三个月前误入万民城的一切,见识了神奇的水泥、炸药、土豆,还有…… 还有那些淳朴的百姓。“他……能救我吗?若他知道我是杨广,还会救我吗?”病中的杨广思绪飘忽,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 洛阳,轩轾医馆。 如今,陈轩轾已是洛阳城首屈一指的名医。 在范逐的“推广”下,众多医师收了好处,四处宣扬陈轩轾医术高超,能起死回生,即便是剧毒在身也能救治。 渐渐地,白马寺下的轩轾医馆,由冷清变得门庭若市,求诊的病人络绎不绝。 陈轩轾每日忙于各种医界交流会议。 许牧多次来信指示,当前的任务,便是……咳咳,就是自夸。 无需顾虑露馅,无论多么夸张,自有他背后撑腰。 几轮交流后,陈轩轾在洛阳竟获得了……医圣的美誉。 咳咳,这自然也是许牧背后安排的结果。 这个时代,药王孙思邈的名字已响彻大江南北,在医学界无人不知。 第174章 万民城的故事 许牧挂上“医圣”这块金字招牌,一来是为吸引更多杏林高手加盟轩轾医馆,最终目的是充实万民城的医疗队伍; 二来嘛,当然是为了那位国宝级人物——药王孙思邈。这位在许牧心中盘桓已久的大咖,一旦加入万民城,无疑会给城中的医疗领域插上腾飞的翅膀,实现质的飞跃。 “馆主,您的信。” 一名学徒穿过后院,打断了正琢磨如何调配更均匀夜香的陈轩轾。陈轩轾神色一凛,不敢耽搁,赶紧洗净双手,拿起信件细细品读。给他寄信的人只有一个——主公。每逢同僚前显摆遇阻或遇难题,他总爱向主公求教,而主公的点拨总能令他豁然开朗,悟出更高明的自我推销之术。在许牧的调教下,他的“医圣”称号也愈发名副其实。 但这次的信件与众不同。 阅毕信件的陈轩轾眉头紧锁,稍加思索便唤来亲传弟子周作道,沉声吩咐:“为师这几日要外出,医馆就交给你打理,如有大夫来访,让他们耐心等候几日。” 周作道是几年前陈轩轾濒临绝境时收下的弟子。那时医馆风雨飘摇,他遣散学徒,直到许牧接手整顿,医馆焕然一新,弟子们才被召回。周作道尤为忠诚,闻言郑重承诺:“师傅放心,医馆有弟子在。” 陈轩轾点头,即日启程,乘舟沿通济渠南下,直奔阳城。信中,许牧安排他去万民城为某人诊治,一个他仅闻其名未谋其面的地方。归顺主公后,他从范东家那里了解到万民城,知道在贺若庄园中击溃段达部队的神秘黑甲军即出自此城。范东家言辞间对万民城充满向往,让陈轩轾心生好奇。此次机会难得,他意气风发,半日便抵达阳城,不料却被城门守卫拦下。 “我是陈轩轾,受主公之命,要入万民城!” 信中未提接应,只说自行前往,他的呼喊引来了张须陀将军。见一黑甲背弓的将领走向自己,陈轩轾忙喊道:“孙将军,我是洛阳医圣陈轩轾,自己人!” 张须陀皱眉,依稀记得此人似乎是在洛阳被主公提携的一位普通医师。仅一个月光景就成了医圣? 待确认许牧的手书后,张须陀这才相信,问:“入城何事?” 陈轩轾近期装腔作势成了习惯,负手傲然道:“万民城内有贵人染疾,诸医无力,主公特召我前往。” 张须陀神色微变,近日与房玄龄通信,知其安康,能让主公如此重视的,恐怕唯有大隋那位已故的天子杨广! 于是,张须陀安排士兵护送他至后城门,告知一路上山皆有指引。 随着一队黑甲军的护卫,陈轩轾来到后城门,对刚刚遇见的公孙颖有些疑惑,但城内严整的军纪、操练的士卒让他不由赞叹:“此等雄师,非主公麾下不能训!” 沿山路而行,他不禁问道:“这石板路,真是手工铺设?” 黑甲军保持沉默,直至半山腰的小亭出现,一人才开口道:“到了登记处,自然有人领你入城。” 亭内石凳上坐一人,见他到来便拿起册子准备记录。 “姓名。” “陈轩轾。” “性别。” 陈轩轾苦笑:“我一堂堂男儿,怎会是女子?” 亭中人态度和善:“按府中规矩,请配合。” 随后,他被问及籍贯等信息,末了: “最后,你能签名吗?” 陈轩轾冷笑:“《论语》都能背,要不要来一段?” 一系列盘问后,他得到了一张身份卡,记录着身高、体重、样貌、籍贯等信息。 “规矩由主公定,入城需身份证,非我刁难。”对方伸了个懒腰,“我是梁子秋,府中总务司主簿,进城后有困难尽管找我。” 陈轩轾默默记下了名字。亭内两黑甲士卒对他进行了彻底搜身。 严格的检查更激发了他的好奇心。他已身处深山,难道万民城藏匿于此? 答案很快揭晓,徒步两小时后,一片壮丽城郭映入眼帘——万民城,屹立在崇山峻岭之间,城墙外是繁荣的村舍、丰茂的田地和勤劳的农人。城内远处,一块巨大的石碑巍然矗立,静静诉说着这座城池的故事。 第175章 万民城不一般 城头高挂的十二面龙旗,随着山风翻飞起舞。 这深藏于重重峰峦后的城池,耗去了他两个时辰的脚程,却也在第一眼时深深震撼了他的心。 那种感觉,难以名状,唯有亲历方解其味。 “主公……真不愧是主公,竟能在这深山老林中开辟出如此辉煌的一座城池!” 陈轩轾心中满是敬意,一步步迈向那城门。门外,守卫的士兵正仔细检查着每一位入城者的身份。 “证件出示一下。”一位守卫目光锐利,落在了陈轩轾身上。 陈轩轾一时愣住,随即想起了梁子秋的提醒,掏出在梁子秋那儿登记的卡片递了过去。 守卫接过卡片,审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不仅能写名字,还识字呢?” 因许牧早前的严令,欲入万民城者,最低要求是需能书写己名。 经过一番询问,守卫并未过多为难,便放他进了城。 陈轩轾原以为免不了要破费一番…… 在洛阳城,若被守城士兵盯上,不掏点“买路钱”是不可能脱身的。 “这个……军爷,这钱……”陈轩轾稍显犹豫,拉住盘查他的士兵,悄悄塞了几百文铜钱。那士兵脸色骤变,差点就要拔刀相向。 “咱俩无冤无仇,怎这般要害我!”士兵揪住他的衣襟,低沉说道。 陈轩轾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的强烈反应。 干咳一声,他拱手道:“在下洛阳来人,进城送点‘茶水钱’,不是常有的事么?” 守卫紧绷的脸色略有缓和,但语气仍旧不善:“收好你的钱,快进去吧!” 就这样,满腹狐疑的陈轩轾踏进了万民城的城门。 直觉告诉他,这座万民城与其他城池大有不同。 这里,仿佛洋溢着一股名为“活力”的东西。 进城后,街道齐整,规划统一,两旁居然寻不到半点垃圾,干净得惊人。 “不信邪了,真的一尘不染?”陈轩轾环顾四周,企图从路边找出点垃圾。 然而搜索良久,他失望地确认,这儿真的干净异常。 毫无杂物! “万民城的居民,都不丢垃圾的?” 陈轩轾无奈接受了这个现实,不再纠结于垃圾,因为他的注意力被城内那些奇形怪状的建筑吸引了。 “难道这是哪位贵人的宫殿?”站在居民区外,陈轩轾喃喃自语。 这话引来一名路过的平民轻蔑一笑:“你这家伙,是初来乍到吧?” 陈轩轾刚想解释,却又遭对方挖苦:“刚学会自己名字不久吧?” 在万民城,能书写自己的名字是进城的基本条件。 这项技能,还会被记录在身份证上。 陈轩轾一头雾水,只见那位看似平平无奇的居民指向一片高楼大厦:“这里是住宅区,是主公怜悯我们这些流离失所的人,特意建造的!” “啧啧,新人啊,你们还没见识过主公的神通广大,等日子久了,你就会明白,加入万民城是你此生最明智的选择!” …… 那人滔滔不绝,陈轩轾却一句未懂。 但对方话语中洋溢的骄傲和对主公近乎盲目的信仰却分外明显。 “这万民城,不一般……” 步入城中,陈轩轾对万民城的好奇更甚…… 奇异的城墙,民众对主公的盲目忠诚,非凡的建筑…… “主公信中让我去主公府报到,我得先找到主公府的位置。” 陈轩轾漫步于万民城的街巷,途径万民英雄纪念塔,遥望便见一群身披铁黑色铠甲的战士,正肃穆站立,仰视高耸的石碑。 “敬礼!”领头的战士沉声命令,战士们表情庄严,默然无声。 这一幕持续良久,待仪式结束后,战士们才渐渐散去。 陈轩轾继续探索路径,意外发现每条街口都设有路标。 无需问路,识字即可,想去哪里都能轻松找到。 “不知是哪位高人设计的城池,竟如此巧妙。”陈轩轾赞叹不已。正当此时,一阵童声吟诵飘入耳中。 “人之初,性本善……” 浅显易懂的《三字经》片段,迅速在孩童间传播开来。 这熟悉的童谣让陈轩轾眼前一亮。 在洛阳,他也曾听过孩子们传唱的歌谣,多是些俚俗之词,内容关乎孩童生活。 而万民城中回响的,却是如此经典,蕴含儒家韵味的童谣? 想到大儒王通被自家主公“邀请”之事,陈轩轾很快了然于心。 想来,这童谣应该是主公授意王通所编的吧。 第176章 皮影戏 “快点儿快点儿,别错过皮影戏啦!”伴随着这一声声吆喝,一群行色匆匆的人们从陈轩轾身边掠过,人手一只小板凳,热闹非凡。 “皮影戏?还请来了表演队?今天难道是个特别的日子吗?”陈轩轾满头疑惑,心里犯嘀咕。在他的记忆里,除非是过年过节,不然难得见到戏班搭台演出。要么就是某些富贵人家,图个乐子,私藏戏班。 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陈轩轾决定跟随人群一探究竟。 跟随着乡亲们的步伐,一面巨大洁白的幕布很快映入眼帘,它矗立在一座高高的平台上,四周环绕着奇异的喇叭状装置。此时已近黄昏,天空略显晦暗。 而在幕布之下,是更加震撼的一幕——成百上千的观众手捧小板凳,早早地端坐着,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陈轩轾发现自己忘了带板凳,却有位似曾相识的梁子秋装扮的人向他走来,穿着打扮如同之前见过的某位。“头一回来这儿看皮影戏吧?没板凳是吧?先拿这个凑合一下,下次记得自备哦。”那人笑着递给他一把低矮的小凳子,示意他坐下。 陈轩轾指向幕布,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演员们呢?怎么只有幕布,一个人都不见?”听罢,那人面带和善的笑容,耐心解释:“皮影戏嘛,不用真人上阵,等天一黑你就懂了。” 陈轩轾微微点头,望了望天色,估摸着今天怕是赶不上主君府的报到了。 此刻的主君府,应该已经下班了。 反正主君的信里说的是明日报到,今天就索性多了解一下主君亲手建立的这座城池。 于是,他耐着性子,静候夜幕降临。 夜色渐浓,周遭亮起点点火光,将四周照得透亮。 这时,一位着装如同小吏的男子登上高台,面对着下面的民众宣布:“今晚放映的是春初那场暴雨救援的故事,取材于咱们万民城的真实事件,大家保持安静,预计时长为三个小时!”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锣鼓声响,白色幕布缓缓拉开,借助光影魔术,一连串的小人儿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 故事开端于子夜,昏黄的灯光下,一人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绵绵细雨,眉头紧蹙。通过四周的扩音设备,观众们清晰地听见他忧虑的声音:“冬去春来,雨少之又少,今夜这场雨,非比寻常啊。” 话音一转,威严之声响起:“总务司司长何在?”幕布上,另一人步入画面,恭敬下拜:“房玄龄在此,主君深夜召见,有何要事?” “此雨不一般,恐有天灾降临,我心系百姓安危,故邀你共商对策。” 一幕幕场景,一句句台词,观众们仿佛穿越进了皮影戏的时空里。 特别是通过木质扩音筒模拟出的雷声、雨声、风拍窗声,对于未曾接触过电影的乡亲们而言,一切都如此逼真,让人沉浸其中。 陈轩轾也不例外,他的思绪随着画面流转,似乎重回到了那个暴雨来临前的春夜。 “我记得……那场暴雨让洛阳周边惨不忍睹,百姓易子而食,还是在越王赈灾之下,万民城身处深山,恐怕损失更为惨重……”观剧的同时,陈轩轾不禁为万民城的百姓感到揪心。 正如之前小史所说,这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剧中的结局,百姓十不存一,令人痛心。 在场的千名观众,也都被深深吸引,目光紧锁于幕布之上。 直至……看见主君许牧命令亲兵出城,引领百姓入城,搭建临时避难所,众人无不握拳叫好。 他们,都是后来加入万民城的居民。为了加速他们的融入,增强归属感,许牧指示,由房玄龄的总务司执行,每晚播放皮影戏,引导民众观看。虽非强制,但《暴雨洪灾》这部皮影戏却凭借口碑在城中迅速蹿红,甚至有人反复观赏。 正当亲兵出城迎接百姓之时,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划破天际,雨势愈发猛烈,正如主君预言,暴雨倾盆! 暴雨中,战士们不顾危险,亲自搀扶保护百姓,军民一心的场景,触动了无数纯朴的心灵。 一夜奋斗,万民城外的一万名百姓被安全接回城内。 在临时搭建的棚屋前,许牧凝视着房玄龄,沉声问:“有无人员伤亡?” 房玄龄拱手答道:“无人丧生,仅五人轻微擦伤。” 在场观众听到这消息,心中石头落地。 房玄龄继续解释:“他们在入城时不慎跌倒,擦伤膝盖,皆因未遵守士兵指引。” 天边泛起鱼肚白,而城外却传来轰鸣,山洪暴发,摧毁了许多房屋。观众神情放松,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陈轩轾也笑了,“从这皮影戏中,可见主君身边的房玄龄,确实有两把刷子,管理有方,条理清晰。” 坦白讲,生于洛阳,各式戏班、戏剧他见得不少,却从未有一出,能像这次,让他看得如此投入与享受。 第177章 对万民城震惊 话说回来……那场倾盆大雨可是足足下了半个月,万民城里排水不利索,眼看也快成水乡泽国了。”随着故事发展,陈轩轾不自觉地流露出忧虑。 果不其然,暴雨连绵不绝,虽说城主府每天发物资,保障每户人家有取暖的炉子,衣食无忧,可万民城里的积水还是渐渐泛滥起来。 这时,城建局长和工人头子俩人就成了众人眼中的英雄,他们满城跑,忙着疏浚水道,生怕哪里堵了。 半个月下来,他们硬是没歇过一天。 千余观众见到这一幕,感动得泪水涟涟,直往下掉。尤其是剧情高潮处,万民城碰上大堵点,水位疯涨,眼看就要漫过膝盖,那工人头子老来,二话不说,豁出去命也要下水道里去疏通,看得观众们个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陈轩轾也是,手不自觉攥紧了:“千万要平安回来啊!” 等到老来被绳子拉出水面,观众们竟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从哭泣转为笑颜。 就这样,《暴雨洪患》这出皮影戏,在许牧的英明领导、房玄龄的调度有方、杨广的疏浚妙计下,万民城奇迹般地无人伤亡,度过了难关。 尾声,因百姓受灾,许牧一声令下,房玄龄焚烧所有债务,更是让在场观众齐刷刷跪在白色幕布前,高喊:“城主万岁!” 看完皮影戏,陈轩轾愣在原地。待观众散尽,之前给他小板凳的小官吏走过来:“怎么样,看完《暴雨洪患》,有没有觉得自己来万民城真是幸运?” 陈轩轾心中涌动,忍不住问:“戏里讲的,都是真的?” 他到现在还难以置信,春天那场雨灾,全县不知多少人遭了殃,而万民城居然无一伤亡!“千真万确!不信你去问问最早的那万名居民!万人见证呢!”小官吏一听他质疑,有些不悦地说。 陈轩轾连忙道歉。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是真的了。 这让他更为震惊。 “城主啊城主,你造的是怎样一座城,简直就是世外桃源。”陈轩轾环顾四周,想起今日所见所闻,越发觉得这座城市仿佛不属于凡尘。 这里没有雕梁画栋,房屋皆由山石垒砌。 就连道路也是山石铺成。 通俗易懂的三字经,拒收贿赂的城门守卫,要求会写自己名字才能进城…… 这一切,与他记忆中的城市截然不同。尽管繁华程度远不及洛阳,但在这里,他看见了无限活力和潜力。 通过这场皮影戏,他更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城主的功劳。 “对了,看你是初次进城吧?还打算出去吗?”小官吏在一旁突然问道。 陈轩轾苦笑:“在下首次进城,对城里不熟悉,不知哪里可以留宿一晚?”明天就得报到,再找不到住处,恐怕要露宿街头了。 小官吏听了哈哈一笑:“沿着这条路直走,你会看到一家客栈。” 陈轩轾谢过后,顺着路前行,终于望见了一家灯火通明的客栈。 招牌上书“仙味居客栈”。 “原来是范东家的手笔?”看到“仙味居”三字,他想起了在洛阳城中风靡一时的美味。 谁能料到,这美味竟然出自这隐匿于深山、与世隔绝的城市。 带着好奇,他步入了仙味居客栈。 刚进店,便有店小二迎上前,热情问道:“住宿吗?请出示身份证登记。”有了白天的经验,陈轩轾熟练地掏出了梁子秋给他的身份证。 小二核验过后,在登记簿上记录了他的所有信息,这才抬头说:“二楼左手第一间,这是钥匙。” 接过钥匙,陈轩轾上到二楼,推开了房门。实话说,习惯了木构亭台楼阁的他,对这种宫殿式山石建筑颇感陌生。 入房,一眼望去,一张桌、一把椅、一张床,还有一座暖炉。 桌上摆着一壶茶,几只杯子。 “咦?这房间怎么这么暖和?” 进房后,陈轩轾有些惊讶。 直到他注意到了暖炉。 在《暴雨洪患》中他对暖炉有所了解,没想到它如此神奇。 早春时节,外面尚带凉意,但这房间内却温暖如夏。 当然,更让他好奇的是床上的被子。 不同于他平时盖的丝质被褥。 他刚盖上不久,就觉得热得难受。 “这被子里缝的是啥?怎么这么烫人?” 如果不是担心被客栈责怪,他都想拆开看看里头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这一晚,他难得地没有盖被子,却意外地睡得格外舒坦。 …… 第178章 伤寒入肺腑 次日清晨,陈轩轾早早地办理了退房手续,脚步匆匆直奔主公府邸,寻到了总务司长房玄龄。 “房司长,您尽管吩咐,这次需要我给哪位贵人调理?近来我那调治技艺可是愈发精湛,无论是疑难杂症还是剧毒如断肠草,皆能手到病除!”陈轩轾拍胸脯打包票,言语间透着几分江湖郎中的豪迈。 房玄龄被他的言辞弄得一愣一愣,虽然半信半疑,但听到他对断肠草等毒物的自信处理,不由眼前一亮,“主公座下确是藏龙卧虎,连断肠草之毒也能治愈。” 随即,房玄龄领着陈轩轾往杨广府上而去,心里估摸着这位信心满满,定有些真才实学。 刚踏入房门,见杨广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房玄龄紧握其手,安慰道:“杨司长莫忧,主公请来了洛都神医,您的病情,有救了。” 此刻的杨广已虚弱至极,额头上更是持续滚烫,万民城里的大夫各显神通,依旧未能让其退烧。 未等杨广回应,一旁的来护儿便一把拽住陈轩轾,沉声问道:“你真能治好司长?” 陈轩轾这才察觉事情不对,本以为主公唤他是因中毒之事。 然而…… 他连忙摆脱来护儿的手,凑近杨广,眉头紧锁,为其把脉,继而查看舌苔,心头顿时一沉。 “这不是中毒,是典型的伤寒症状!”多年的行医经验告诉他,房玄龄微微点头,“城中的大夫也是这个诊断,但陈医师连剧毒都能解,这伤寒,应当……” 话未毕,陈轩轾苦笑打断:“房司长有所不知,伤寒轻则小疾,重则致命,堪比剧毒,若非药王孙思邈出手,重者难治,轻者普通医生亦可处理。” “杨司长这伤寒已深入脏腑,高热不退,要治愈恐怕……”坦白说,他并无十足把握。 对付毒症他或许在行,但像伤寒这类病症,洛阳城中医术在他之上者比比皆是。 来护儿闻言面色骤变,再次揪住陈轩轾衣领,“庸医!看我不打死你!” 连日来,他听得最多的就是除非药王否则无治。 “来总管!”房玄龄厉声喝止,一股威严油然而生,“陈医师是主公特招,必有其用,不可无礼!主公午后即至,待主公到来,杨司长自会无碍!” 来护儿不满地松开手,陈轩轾虽免去一顿皮肉之苦,眉宇间却依然紧锁,几次欲言又止地望向二人。 最终,他轻叹一声,提笔开方:“这是我祖上相传之方,专门针对伤寒退热,先以此方煎药,或可见效。” 原来主公召他前来,是因为这…… 他曾向主公吹嘘祖上是梁朝名医,尤其擅长伤寒治疗,此方确实初见成效,杨广服用后热度稍减,但状况并未大幅好转。 杨广退烧后,房玄龄拉住陈轩轾问:“陈医师,适才似乎有话未尽,何事不便言讲?” 房玄龄阅人无数,一眼洞察陈轩轾心事。 陈轩轾苦笑道:“房司长或许不信,五年前,我在秦县见过类似病症。” 作为山东人的房玄龄对此不甚了解,陈轩轾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那年隋朝内乱外加干旱,百姓伤亡惨重,正值冬春交际,秦县……” 彼时,秦县正流行伤寒,他随父前去诊治。 结果却是……“整个秦县最终被朝廷封锁,数万民众中,仅余七千人生还。”陈轩轾回想此事,仍觉背后生寒。 房玄龄闻言瞳孔微缩,脱口而出:“瘟疫?” 陈轩轾苦笑着默认。 他正担心此事,那个年代,瘟疫频发,大业年间每隔几年便会有大规模疫情,每次都伴随着大量死亡。 即便唐朝建立,疫情仍旧频发,据史书记载,短短几十年内就有十七次之多,有的蔓延全郡,有的局限于个别县城,均被封锁隔离。 “你此言当真?”房玄龄立感事态严峻。 陈轩轾不敢肯定:“我只是觉得类似,未必是瘟疫。” 但房玄龄不敢怠慢,即刻回府召集小吏,商讨万一真有疫情,如何应对。 可他从未经历过瘟疫,一时间束手无策。 ……午后。 许牧率七百工匠匆匆赶到万民城,便听说了房玄龄的推测。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记得大业十四年,确实有场瘟疫席卷河南、山东、江都等地……”此事不得不引起重视,尤其是其发生的条件极为吻合:同样冬春交界,同样洪水之后,同样民生凋敝。 灾难之后,瘟疫总是接踵而至。 更因房玄龄的疏忽,疫情消息已从小吏口中泄露,万民城人心惶惶,十万人惊恐不安,许多人甚至试图逃离。 “属下办事不力,忘了封锁消息,请主公责罚!”房玄龄跪在许牧面前,低头认错。 许牧摆摆手,令其起身。 真相早晚为人所知,若无疫情,恐慌自会消散;若有疫情,封锁也难以持久。 “首要任务是确认是否真有疫情,是何种类型,如何传播,危险性几何。”许牧坐镇府中,迅速下达指令。 陈轩轾组织城内所有医者,排查疫情。 次日,房玄龄亲手书写的报告摆在许牧桌上——疫情,确已发生。 因来护儿亦染病高烧不退。 “主公,此疫与五年前秦县相同,伤寒且极易传染,属下建议尽快撤离万民城!”房玄龄沉重地说。 许牧深深望着他,冷哼一声,“你要我丢下十万百姓,让他们在此等死吗?” 此时代对于伤寒救治乏力,面对大疫,往往选择封锁城市。秦县的例子,数万民众仅存七千,其惨烈可想而知! “可是主公——” 房玄龄还想劝阻,却被许牧打断:“当前首要并非撤离,而是全面排查,十万人,逐一检查发热情况,一旦发现立即隔离,防止扩散!” 第179章 疫情肆虐 这一回,老吾没碰上过这号瘟疫,许牧二话不说,自己上阵指挥,调兵遣将,发了三道令。 头一条,叫织布坊那帮人加班加点,拿棉花赶制口罩,别让病毒跑得欢了。 第二条,刚盖好的三期住宅区,直接改成隔离区,里面设个诊所,治病救人。 第三条,府里那几百号小吏,都给我撒出去,城里城外转悠,不准老百姓扎堆聚会! 摆平这些事后,许牧一头扎进了研究所。 为了更快查出城里的十万人谁发烧谁不烧,他得催着研究所加速研发体温计!外头疫情闹得沸反冲天,研究所这封闭的地界儿,反倒成了最安全的港湾。 这里是万民城的心脏地带,许牧一句话,研究所的防护措施又加固了一层。 进门一瞅,许牧就喊来了几个手艺师傅,跟他们叨咕起体温计的门道。玻璃熔炼这活儿他们熟门熟路,现在得琢磨怎么弄出更小巧便携,装酒精或水银的那种。 “十天内,给我搞出来!” 许牧下了死命令,这群工匠开始不分昼夜地鼓捣起来。 在研究所,许牧又碰见了林倾城。 时间快进十倍,她已经在地上颠颠小跑了。 掐指算算,这丫头都一岁多了…… “等她四五岁时,我就把各种书本一股脑儿扔给她,让她开窍。” 许牧心里盘算着人才培养大计,到时候正好推广改良后的新儒家学问,融入各领域知识,编成教材,林倾城就是头一个学生。 有了研究所,她的学习速度,绝对吓人。 就像一张白纸,没被这个时代的条条框框束缚,潜力无限,可塑性强得很。 …… 许牧重返万民城的当晚。 城内疫情仿佛约好似的,掀起一波高潮。 上头的杨广和来护儿病得不轻,底下的百姓也没好到哪去,小吏一统计,一夜之间又多了几百个发烧的。 首批口罩也赶在那晚出炉,四百多小吏先戴上了。 他们得顶着风险,向十万百姓传达主公府的三条命令。 几乎一天到晚,都有小吏在外头这么吆喝:“这是伤寒传染病,容易传人,大家别出门,别聚堆,多通通风,等着主公府的救治。已经生病的,都接到改成诊所的居民区,排队候着医生治。” 同时,许牧让陈轩轾管起城里的所有大夫,数了数,就……八个人。 “主公,人手太少了……”戴着口罩的陈轩轾苦着脸说。 一晚上,他都忙得团团转。 照着家传方子,不停熬药,给病人退热。许牧也是眉头紧锁。 大夫这种专业人才,万民城里一直缺得慌。 “主公,要不再去洛阳绑些大夫来?”陈轩轾话音未落,许牧已有此意。 许牧微微点头。 陈轩轾“医圣”的名头都打出去了,办场医学讲座,准能吸引大批大夫。 只不过,这么一搞,洛阳城的大夫怕是要被挖空! 可为了万民城十万条命,许牧也顾不上那么多。 “等我把这儿的事料理清楚,咱俩一块儿去洛阳。”许牧沉声道。 疫情期间,人心惶惶,虽说定了隔离政策,但城里的百姓还是消极得很。甚至还有风言风语,说这是老天爷看他们聚众闹事,故意降灾惩罚。 无数人,日日烧香拜佛,求天尊、道祖、佛菩萨保佑。 对于这股风气,许牧又把房玄龄请来了。 就一晚上,房玄龄憔悴不少,俩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 说实在的,他也扛着山大的压力。回家一听夫人念叨疫情,是不是造反遭了报应,耳朵都快磨出茧了。 “夫人放宽心,主公说过,天变不足畏,荀子也讲过,人的力量顶得住,就能胜过天,区区瘟疫,何足挂齿!”房玄龄斩钉截铁地回答。 结果…… 又一脚被踹下了床,“你在外头忙活,别染上瘟疫,回来祸害我们娘俩!” 第180章 民众情绪激动 房玄龄只能报以无奈一笑,继而选择自我隔离,栖身于一间独立的小室。 他嘴上虽是那般安慰夫人,内心深处,对于这场浩大的瘟疫,实则也是忐忑不安。 许牧望着年逾四旬,眼神已略显浑浊黯淡的房玄龄,沉声道:“老房,研究所即将研发出体温计,接下来,你需组织四百名小吏,为全城十万百姓挨个测量体温,一旦发现异常,立刻隔离观察。”房玄龄眼中这才闪过一抹光亮。 前日,主公已将体温计的原理向他详尽解释。 “真是太好了!有了这……体温计,只要能识别出患病之人,全部隔离,疫情便能控制大半!”房玄龄紧攥拳头,罕见地露出激动神色。 身为许牧座下总务司长,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 许牧轻叹一声,点头道:“这只是第一步,后续小吏们的任务繁重,还需使用酒精对全城进行……消毒。” 房玄龄一脸困惑,“消毒?城中有毒?” 许牧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解释起。 他怎能把“病毒”这种微小存在告知众人? 在显微镜问世前,在孙思邈降临万民城前,这种微观世界的秘密无法言明。 “此毒非彼毒,是瘟疫之毒,瘟疫经由呼吸传播,可能依附于城中各处,故而城内每一角落皆需消毒,以防间接传播。”许牧略作停顿,继续解释。 房玄龄默默点头,对于如此疫情,他所知甚少,唯有遵循主公指示行事。 “主公放心,总务司下四百小吏定能完成使命!”房玄龄沉声承诺。 旋即,他亲自领头,率四百小吏深入民众之中,协同士卒,设立了一个接一个的……疫情检查站。 …… 城外,检查站刚一搭建完毕,便吸引了一群未戴口罩的民众聚拢。 老幼男女,人人脸上都挂着忧心忡忡之色。在他们的认知里,遭遇瘟疫,除了坐以待毙,别无他途。 不少人试图逃离万民城,然城防森严,黑甲士兵守卫,逃跑者均被抓回。 而瘟疫经一夜蔓延,十万人中,已爆发数百例。 每一例都近在咫尺。 人心惶惶。一老汉拄着拐杖,蹒跚走来,拉住梁子秋的手紧紧不放,低沉问道:“梁子秋,你给老汉说句实话,主公府是不是已经抛弃我们了?” “没错,没错,听说主公都打算离城去洛阳避难了!” “我们被你们带到这深山,可不是为了等死……” …… 众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将梁子秋团团围住。 梁子秋苦笑连连,高声呼喊:“各位请保持距离,不要聚集,万一咱们中间有谁感染了,岂不是都要遭殃?” 这话一出,聚拢的百姓迅速散开。 人们相互戒备,自觉拉开距离。 梁子秋这才缓缓取出主公配发的体温计,对民众温和道:“这是主公研制的神奇工具,大家想知道是否染上了疫病,是否会传给家人吗?只要一测,答案立现!” 此话一出,检测点周围的民众再次骚动起来。 当前人心不稳,多半源于不知自身与身边人是否患病。若真能查出,他们……也就安心许多。 人心浮动,皆因周遭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请大家排队,自觉保持队形,出示身份证,凭证检测!”梁子秋急声呼吁。 与这些易感焦虑的民众交流,他必须提高嗓门。 此时,身份证的功效再度显现。精确区分感染者与健康者。 梁子秋因其在民众中的高人气,他的检测点人数最多,一次性聚集了两千余众。 足足用了两天,才将所有民众检测完毕。 不测不知,一测之下,众人皆惊。 “两千人中,竟有一百二十九人体温异常!”梁子秋连忙将情况汇报给房玄龄。 而那些健康的民众,对这百二十九人唯恐避之不及。 “梁子秋,别靠近他们,这病邪门得很,会死人的!”见梁子秋接近那百二十九人,不少民众急忙劝阻。 梁子秋却向民众解释:“我有主公发放的口罩,只要持续佩戴,用酒精消……消毒,感染几率不大。” 闻此,民众情绪更加激动。 这个时代的人们,鲜有质疑精神。 主公府的话,他们几乎是信之不疑。 既然说体温计能测出瘟疫,他们便深信无疑。 此时此刻,除了信任主公府,他们别无选择。“那这口罩何处可得?”不少民众心动之余,不禁询问。 梁子秋笑答:“无需购买,明日,主公府将向每人赠送一只。” 经过连日赶工,纺织坊已连夜制作出十万只口罩,并持续生产。 虽非专业医疗口罩,但对抵御伤寒瘟疫,亦有裨益。 安抚了民众后,梁子秋引领这百二十九人入城。 这百二十九人个个神情恍惚,面带菜色,满目绝望。 他们以为……自己是进城赴死。 第181章 疫情已被遏制 曾历经过瘟疫的人,纷纷痛哭失声。 往昔面对疫情束手无策,官府常将染疾之人聚集一处,静待其逝,随后付之一炬。 更有甚者,官府残忍无情,患病者未及病终便遭扼杀,以防传播。“乡亲们放宽心,此乃临时隔离疗养也。” 梁子秋沿途抚慰,引领众人至……民居改建的医馆内。 这医馆名号,已由许牧亲笔更易为“防疫医馆”。 唯医者寥寥,初筛过后,医馆内发热之症者已逾三千。 且……数目仍在分秒递增! …… 杨府之内。 防疫诸事妥当,许牧口罩掩面,探视杨广。 此时杨广,虽热退,却久陷昏迷。 全凭……体内免疫之力苦苦支撑。 “老杨,务必挺住!万民城于你规划下日益兴盛,终有一日,我辈将造就举世瞩目的城池,令人惊叹!” 杨广昏迷之际,许牧倾诉衷肠,话语连绵。 “吾等志在掀翻旧制!今杨广既逝,世间动荡,恰是我等崛起之时!” “反王暴虐,江山涂炭,黎民久遭蹂躏,老杨,我需你同我一道,还百姓以朗朗乾坤!”许牧不顾房玄龄劝阻,紧握杨广之手,言辞恳切。 万民城医术尚不足以根治伤寒,患者暂且只能依赖自身抵抗力与恢复力。 而老杨……因闻宇文化及弑君噩耗,心结难解,致病情加剧。 故而许牧需疏导心结,使老杨释怀,否则抵抗力再强亦是徒劳。 “他日我等定当兴修水利,开凿运河,铺设驰道,建造城郭!今日之世,虽不乏运河驰道,仍嫌不足!” “未来的天地间,北至高句丽,南达荒蛮,驰道必贯其间,阳光所照,皆为我万民城疆域!” “而这,非你不可……” “你……不愿征服高句丽了吗?”…… 言至此,杨广手指微颤,昏迷之中,高句丽依旧是他心中难以割舍之结。 许牧起身,嘱托房玄龄:“这几日,派专人照料老杨,务必待我归来。” 房玄龄拱手道:“主公安心,有主公之策,万民城不致动荡!” 这几日,各项举措之效显而易见,隔离、测温、发放口罩、消毒、饮水煮沸…… 百姓焦躁之心渐趋平和。 许牧离去次日,四百吏员例行出城,为百姓量体温。 而后统计新增病例。 最终汇总至房玄龄处。得数据,房玄龄一扫阴霾,身躯微颤:“少了……少了……确是少了!” 除首次三千余例,后续几日新增人数皆维持在百位! 而今日……新增仅八十三例! 房玄龄深知其意。 意味着……疫情,已被遏制! 未见扩散加剧,否则数字只增不减! “主公之才,天赐神授,难以测度啊……”房玄龄轻抚口罩,目光又落向简易体温计。 若无主公,他真不知如何应对此等天灾。 下一步,只需严行主公之令,力求早日将日增人数降至个位数。“然而……” 房玄龄稍加思量,离府前往夜校学堂。 疫情初发,主公即停课,学堂经多次消毒,现仅有国子监生员及王通、卢楚二人。 一见王通,房玄龄即告知喜讯。 王通感慨:“主公……实有通天彻地之能,疫病肆虐,主公独力降妖,堪称城民重生之父!” 一旁卢楚默默颔首。 自“杨广”陨落后,他亦渐渐融入万民城。 “主公临行,命王先生撰文,将此次疫情编入《三字经》。”房玄龄笑而拱手。 王通眸光一闪,颔首道:“主公深远之虑,《三字经》妇孺皆知,耳熟能详,若记载疫情,必可坚定民心……” 他欣然应允。 …… 杨府之内。 杨广自迷蒙中醒来,望向身旁医者。 此刻他,虚弱不堪,且……来护儿因伴其左右,亦累倒。 昏迷中,恍惚似闻许牧之声。 他……似邀我共征高句丽,共筑驰道,共挖运河,共建城郭…… “天下已无杨广……”杨广心绪纷乱,忧虑丛生,复又咳血。 戴口罩的医者连忙搀扶,低语劝慰:“杨大人勿胡思乱想,宜静养待疾愈,主公自洛阳归,必能根除此疫!”杨广闻之,苦笑。 他未知,能否撑至那一刻。 他甚至以为,此刻苏醒,乃回光返照之兆。 忽闻门外喧嚣,不由蹙眉:“门外……何事……发生……?” 医者眉头紧锁,面色不悦,步出杨府,向嘈杂处望去。 第182章 主持医学盛宴 紧挨着杨家大院,竟聚拢了成百上千的乡亲们。 大夫赶紧报告给了官府,没过多会儿,就有士兵跑来驱散人群。 “疫情当前,严禁聚集,请大家赶快散开!”一身黑盔黑甲,口戴罩布的士兵沉声警告。 然而,这些百姓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他们自发排起了队,一个接一个走进了……杨公祠。没错,杨广的宅院,正是选址在杨公祠的隔壁。 这是杨广自己的决定。 “这位大哥,您通融一下吧,小老儿听说……杨大人也病倒了,生死不明,只想来杨公祠为他祈福……” “对呀,我们都在规规矩矩排队,进去烧炷香就走。” “我们都保持着安全距离,按着官府的规定来的,应该没事吧?”…… 这些百姓异常坚持,士兵就算手持利刃,也难以迫使他们离开。 没办法,只好禀报给房玄龄。 房玄龄见状,只让士兵们维持秩序,不要强行驱逐。 “杨大人,您真是有福之人,全城百姓都赶来为您祈福呢。”房玄龄随后进了杨府,对着病床上的杨广说道,言语中透露出几分艳羡。 他勤勉一生,却未曾得百姓立祠供奉。 在这危难时刻,百姓们不顾安危,仍要到杨公祠为他祈愿。 病床上,面色苍白的杨广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努力想要坐起身。 “您还需静养,暂时别……”房玄龄连忙按住他。 杨广连连摇头:“朕……我我……我想去看看那些百姓……” 此时的他,执念颇深。 房玄龄与医者如何劝说,都无法阻止。 无奈之下,只得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扶到了二楼窗边。 这时,小洋楼的便利就显现了出来。 不出门就能望见,杨府旁的杨公祠前人头攒动。 百姓自发排成长队,只为进祠里为他祈福。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年初洪水中受到杨广救助的百姓。 知恩图报,因为那次救命之恩,在疫情肆虐时,他们勇敢地前来祈福。 春风吹过,带着几分寒意,穿过窗户,可杨广竟……丝毫不觉寒冷。 只觉得心中一片温暖。 曾经,世家诅咒他早逝,天下的百姓似乎也盼着他死。 但万民城的百姓,却在为他祈福,希望他早日康复…… “朕……朕不能死!”杨广表面平静,内心却已风起云涌。 天下或许已无杨广立足之地,但万民城…… 杨广的目光,投向了别处。 街巷、建筑,每一砖每一瓦,都是他亲手规划,由来护儿督造而成。 从一无所有到今日的繁华…… “万民城不能没有杨大人!”杨广暗自思量,关上窗户,回到床榻。如果万民城能度过此劫,他也能从疫病中幸存下来…… 那么,留在万民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天下不再需要他,那他……何不追随许牧,颠覆那些世家,重塑一个朗朗乾坤? 许牧在他昏迷时的那些话语,此刻愈发清晰。 “征服高句丽,铺设驰道,开凿运河,建造城池,降服突厥……阳光之下,皆为万民城疆域……” 想着想着,杨广又沉沉睡去。 但这次,他睡得格外安稳。 甚至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许牧一同,起义成功了。 那些他斗争了一生的世家,都被万民城踩在脚下,他与许牧一道,打破了腐朽的门阀制度,为全天下的寒门学子开辟了晋升之路。 一座座如同万民城般的美好城市,在各地州郡绽放。洛阳城,城门处。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柱着手杖,仰望着洛阳城高大的城墙,身旁跟着一位书童模样的少年。 “老先生,洛阳正逢兵祸,虽然李密被越王招安,封为魏国公,但……司马德戡带领的骁果军正向西回撤,必经洛阳城啊……”书童不太愿意进城。 老者斜睨了他一眼,淡然道:“老夫行医数十载,难得遇到可塑之才,此行洛阳,定要让他成为弟子,传承我的医术,否则老夫死不瞑目!” 他的眼神坚定不移,书童只好随他入城,边走边嘀咕:“这陈轩轾也真是,几次请柬都石沉大海,害得老先生千里迢迢来洛阳。”老者面貌慈善,哈哈一笑,显得并不介怀:“洛阳城里,老夫历来只知道钱选,但这次,钱选信中极力推崇陈轩轾,老夫倒要看看,这洛阳医圣有何本事。” 二人边聊边步入洛阳城。 入城后,直奔钱选府上。 到了钱府,递上拜访帖,钱选急忙小跑而来,见到老者,殷勤地说:“老太医远道而来,未能远迎,还请原谅。” 这位老者,正是前任太医令巢元方。 两年前退休隐居,四处游历,寻觅可以传承他医术的弟子。 “不妨事,不妨事。”巢元方微笑,步入钱府。 “老太医来得正好,两日后陈医圣将举办一场医术盛会,探讨伤寒病症。”钱选领路时忍不住说道。 他知道老太医年逾七旬,一直苦于无人传承。 这事成了他的心结。 他四处寻找可造之材,希望能延续自己一生的医术。 陈轩轾虽被洛阳医界尊为医圣,但与眼前的巢元方相比,还是相形见绌。 巢元方在隋朝医学界的地位,堪称泰斗。 就连孙思邈后来编写《千金要方》、《唐新本草》等着作,很大程度上也吸取了巢元方的医学理念。 巢元方望着钱选,稍作思索:“你说的陈轩轾,真的如信中所述,是医道天才,人中龙凤,足以……继承衣钵?” 他们常有书信往来,钱选作为后学,常提到洛阳出了个医圣陈轩轾,能起死回生,治愈剧毒。 钱选拍胸保证:“在遇见陈轩轾之前,洛阳的医生以我为尊,但他崛起后,轩轾医馆门庭若市,他治断肠草毒的手段,我亲眼目睹,千真万确!” “他是我洛阳千年一遇的医学奇才,若被老太医收为弟子,定能让您的医术发扬光大!” 钱选言辞恳切,仿佛一心为巢元方考虑。 而他心中盘算的是,卧室里的铜钱快堆不下了…… 这段时间,陈轩轾很会做人,常给他“补助”,在他的帮助宣传下,陈轩轾的医圣名声才传遍洛阳。 看来得挖个地窖藏钱了,钱选心里这样想。 …… 轩轾医馆。许牧处理完万民城的事宜,急匆匆来到此处。 至于那两位赖在他身边的老人,就被他留在了万民城。 他还没时间去收服他们。 当务之急是解决伤寒疫情。 万民城的医者有限,所以他直接来到了洛阳,主持一场……医学盛宴! 第183章 医学盛宴 这场盛宴,由仙味阁斥资,医术界的大佬陈轩轾坐镇,聚焦的话题直指伤寒之症。 这可是医学史上长盛不衰的热点。 早在东汉,张仲景那本《伤寒杂病论》横空出世,破解了不少在秦汉时期看来是死路一条的伤寒谜题。 遗憾的是,之后的岁月里,伤寒的研究好似走进了死胡同,没啥大进展。 这也拖慢了整个医学界的前进脚步。 再说,从秦汉到三国、两晋、南北朝,医生这行当还没个正儿八经的组织呢。 直到隋朝,才冒出了第一个官方医学研究机构——太医署,唐朝接了这茬,这传统才延续了下来。 没有专业机构搞研究,加上那时候医生们思想保守,家传秘方捂得严严实实,宁可失传也不外传,医疗技术自然提升得慢悠悠。 “未来的万民城,得时不时就办场医学辩论会,不能再固步自封了!” 许牧深刻体会到时代医学发展的滞后,更加重视起医术交流的意义。 而这次交流,目的直指解决万民城的疫情。 事实上,这场疫情已经有扩散的苗头,在河南郡的某些小角落,已经开始大规模爆发。 不过,由于古代交通不便,洛阳城目前还算安全。 “准备得如何了?”许牧望向正在背……剧本的陈轩轾。 陈轩轾拍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主公放心,有了这剧本,医道大会上的问题我都能搞定!”许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次的医道大会,将由陈轩轾唱主角,而他,作为陈轩轾的学生,自然不能抢了风头。 等这些医生辩论出个可行的治疗方案,仙味阁的大餐也会准时上桌。 剧本里,他已经预设了大多数可能出现的情况,免得这位医圣在交流时露了马脚。…… 和陈轩轾确认完剧本细节,许牧转头看向王昭。 “蒙汗药备好了吗?” 王昭嘴角一抽,严肃回答:“这次收了九百斤蒙汗药,多数……是从参加医道大会的医生那儿收来的,钱选那医馆最卖力,贡献了八十斤。” 说到这里,王昭的表情十分复杂。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他从前几回在这些医生那里进药,这一回后……洛阳城里的蒙汗药怕是要断供了。 许牧表情也有点微妙。 用这些医生自己的药,让他们自己中招。 这波操作…… 这次盛会,洛阳城里无论名气大小的医生,连同他们的学生们,都被请了个遍。 地点就在离白马寺不远的仙味阁。 没错,这次许牧大手笔,直接让仙味阁歇业一天,就为了这场盛事! 毕竟洛阳城里医生两百多号,带的徒弟学生却足足有八百多人要来。 总共一千多人! 这绑架的规模,前无古人,刷新纪录。 至于蒙汗药,加上之前的存货,许牧一股脑全给了厨房,一共一千二百多斤…… 聊完蒙汗药,许牧又问:“皇甫无逸那边,打过招呼没?” 这次一千人失踪的大案,许牧觉得,还是得给大理寺几分薄面。 说到这儿,王昭的表情更微妙了,对自家主公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从当初偷偷摸摸绑几个国子监生,到现在……在洛阳城的仙味阁里,大张旗鼓地搞事情…… 全靠关系硬啊。 “已经给那边送去了两千贯,但啥也没说。”王昭认真答道。 许牧点点头:“毕竟是上千人,等事成了,再送两千贯过去,他是个聪明人,心里有数。” 王昭:“……”他给大理寺卿皇甫无逸送了好几回钱,每次皇甫无逸都板着脸,一句话不说,却也没拒绝那些钱。 两人之间,从来没什么交流。 对于主公和皇甫无逸之间的默契,王昭表示完全get不到点。 送钱还能送得这么有讲究。 ……天色渐暗,大理寺卿皇甫无逸忙完案子,叫来了副手程宇儒。 “最近……仙味阁有没有啥不寻常的动作?” 他想起白天收到的那两千贯铜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上次国子监生集体失踪事件后,仙味阁就开始偷偷给他塞钱。 他也每次都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主要这事儿吧,开了头,就难有结束。 老话说得好,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这次仙味阁一出手就是两千贯。 让他心头一紧。 肯定又有啥麻烦事! 大理寺副使程宇儒想了想,沉声道:“别的倒没什么,不过白马寺附近的仙味阁分店,包了个医道大会,明天就要开张。” 皇甫无逸心里咯噔一声,暗想果然如此。 不动声色地追问:“参与人数有多少?” 程宇儒粗略算了算,低声道:“洛阳城内的医生加上学徒,少说上千人。” 皇甫无逸的脸色彻底绷不住了,气得浑身发抖。 猛地一拍桌子! 好嘛! 这群贼子! 如此胆大妄为! 绑架了国子监的学生还不够,这次竟然对医生下手! 是把洛阳城当菜市场随意采购了吗? “大人……仙味阁是不是有异动?需不需要属下去查探一番?”程宇儒见皇甫无逸怒不可遏,小心翼翼地提议。 却遭到皇甫无逸的一瞪,“查什么?本官是因为大理寺积压已久的案件生气!今天不下班,跟着我加班加点,务必把这些陈年旧账给清了!” 程宇儒欲哭无泪,不知哪惹恼了皇甫无逸。 但上司有令,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工作……。 第184章 毫无保留,交流医术 皇甫无逸心里五味杂陈,这夜不熬不行。 明儿那帮家伙就要动手绑人了,他得在今晚上,提早……额,准备个像模像样的理由,好堵住越王和整个洛阳城的悠悠之口。 “哎……李密已归顺,这次的黑锅谁来背呢?”皇甫无逸绞尽脑汁思索着。次晨来临。 洛阳首次医学盛宴,在许牧的精心筹备下拉开序幕。 陈轩轾天刚蒙蒙亮就站在仙味居门前,亲迎各方名医。 主公吩咐,他得跟这些医者处好关系。 二百多位医者,辰时未至,已络绎不绝步入仙味居。无一人迟到。 “啧啧,医圣不愧为医圣,竟能把仙味居整个包下来!” “今天辨证论治后可有口服了,能尝尝仙味居的佳肴。” “平时想在仙味居订个位都难,医圣出手,直接包场!” ……医者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巢元方,来自山西的老医者,对仙味居闻所未闻。 “老太医,这几个月,仙味居名声大噪,横空出世在洛阳,那菜做得,简直是人间极品,叫它仙味,实至名归!”钱选如今日日点仙味居的外卖,早已成为忠实拥趸。 巢元方沧桑的双眼闪过一丝光彩,不由说道:“如此,老朽待会儿定要细细品尝。” 正当此时,陈轩轾走上众人瞩目的中央位置,神色肃穆,按许牧的安排,开场致辞。 在此之前,仙味居重金打造之下,医圣之名已不胫而走。 如今,许牧要为他塑造形象—— 一位悬壶济世,悲天悯人的大医风范! 陈轩轾目光扫过在场医者,沉声言道:“能参与此次医学盛会的,多是洛阳城里小有名气的医者,然而,今日我们的讨论焦点,却是那千百年来医学难题——伤寒!” “自《黄帝内经》以来,张仲景着有《伤寒杂病论》,解天下无数不治之症,被誉为医圣,相比之下,我被各位尊为医圣,实感汗颜!” 言及于此,陈轩轾面露惭色。 在座医者心照不宣,各有心思…… 还不是你银子撒得够多……你以为医圣的帽子是谁给你扣的? 这些话无人直言,金钱的魔力下,医者们纷纷夸赞起陈轩轾。 “陈医者心怀仁慈,悬壶济世,不输前代医圣!” “张仲景能治绝症,陈医者不也解得了砒霜和断肠草之毒?” “在下看,陈医者较之前辈,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连串溢美之词,让一旁默默旁观的许牧都听得脸上发烧。 这些医者……真是够不要脸的。 睁眼说瞎话!巢元方目睹此景,感慨万千,忍不住拉过钱选询问:“这陈轩轾能解砒霜和断肠草之毒,老朽早有耳闻,却不知他在洛阳城医者中竟如此受欢迎。” “想必各位医者都是被他的医术所折服吧?” 闻言,钱选表情略显尴尬,想到家中收到的丰厚报酬,连忙点头:“老太医所言极是,但也非全然,除医术外,医者们更看重的是陈医者的一颗仁心。” 巢元方目光闪烁,凝视着众人焦点的陈轩轾,收徒之心愈发强烈。 如此医术高超且心怀仁慈之人,不正是他寻找的传承者吗? 有此人承继他一身医术,未来必能推动医学大步向前! “待老夫再试他一试。”巢元方心中暗道。 接着,陈轩轾示意大家暂停夸赞,他的脸都有些发烧了。 按着剧本,引出了至关重要的议题:“古往今来,医道欲长足发展,须举办交流盛事,避免闭门造车,固步自封!” 话音落下,全场医者静默。 无人再发言。 巢元方亦不由皱眉。这年头,不仅是医者,那些工匠,个个守着家传的手艺,秘而不宣,代代单传。 医者之间,多数家学深厚,专治某一病症,但其中奥秘,绝不外传。 那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而今日,陈轩轾却想让他们坦诚交流,互通有无。 哪怕他是医圣,给他们那么多好处…… 他们心底深处,依旧极不情愿。 许牧冷眼旁观,这情景,早在他预料之中。 实则中华文明古来辉煌,若非这些人抱残守缺,秉持“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思想,怎会到晚清,落后于世界? “这种风气,在万民城内,绝不能有!”许牧暗自思忖。 否则,学问无法交流,理论难以长进。 而他…… 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把科技推进到二十一世纪,仅凭研究所,根本不可能! 场上气氛一时凝滞,无人接话。 陈轩轾只好按剧本继续:“今日,轩轾医馆将公开治疗砒霜和断肠草之毒的秘法,以此法施为,不止是这两种毒,任何剧毒,施救及时,均可解!”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 巢元方也不例外。 所有人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轩轾。 这……这可是赖以生存的本事啊! 第185章 无私大义,医者仁心 若不是这门技艺,陈轩轾也难以赢得医圣的美誉! 但陈轩轾却正义凛然,情绪高昂地说:“各位请听我一言,自先秦百家争鸣以来,我们医家虽历经数百年风雨,实则进展有限,诊断之法仍旧绕不开望闻问切,病理根源还是离不开《黄帝内经》的框架……” “我常思索,千年之后,我们的后代看待我们,是否就如同我们看待古人,一代又一代啃着老本,未曾有新意,未曾进步半步!”“今日之辩论,聚焦于伤寒,或许有人已知,眼下疫情再现,河南郡多个县已受其害,皆因伤寒肆虐,百姓困苦不堪,而我们作为医者,不仅束手无策,还安于现状,这难道是人该有的样子吗?\" 言至激动处,陈轩轾言语间带着愤慨,唾沫横飞。 在场众人被这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 他们身为医者,对疫情的消息自然比普通百姓更早知晓,却远不如陈轩轾了解深入。 更何况……此刻陈轩轾已表明愿意公开治疗石斛与断肠草毒性的秘法…… 这让他们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内心深处,他们不愿舍弃自家的祖传秘方。 不愿与人分享。 一旦被人学会,他们的医术还如何施展,如何救人性命? 气氛仍旧凝重,无人开口。 但随即,一阵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伴着掌声在医生群中响起。 “好!好!好!” 三声赞誉,给陈轩轾的话以极大肯定。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发言并鼓掌的正是巢元方。 他此刻正满怀赞许地看着陈轩轾,说道:“医者父母心,悬壶以济世,陈医者不负医圣之名!老夫愿意倾尽全力相助,这是我一生所学,愿与大家分享,共同探讨其正确与否。”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小书童即刻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册,递给了陈轩轾。 陈轩轾接过书后,暂交由许牧保管,随后向巢元方施礼道:“巢老先生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医术不同于其他,众人智慧汇聚一处,今必超越古!我们不能让后世看待我们,如同我们现在看待前人那样停滞不前!” 巢元方听后越发满意,口中不断低吟“后世观今,犹如今人视昔”。 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世间有如此胸怀者,又能有几人? 实际上,除了那些真正的大医,其余医者大多为世俗小人,唯利是图。 他穷极一生编纂书籍,目的就是传播医术,让天下的医者都能学习更多的知识。 但大多数医者,往往将自家秘方秘技视如珍宝,从不示人。 陈轩轾在不经意间,已成为他心中志同道合的伙伴。 “此人,老夫定要收为弟子!”巢元方心中的念头愈发坚定。 然而…… 即使巢元方率先贡献出医书,现场的其他医者仍然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无人愿意分享自己赖以生存的技能。 就连钱选也不例外。 巢元方目睹此景,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向陈轩轾的眼神里满是欣赏。 没有对比,就无法彰显差异。 那些庸碌自私的医者,更加映衬出陈轩轾的无私大义,医者仁心。 “他,是一个真正的医者!”巢元方给出了对陈轩轾的最高评价。 场中依旧无人响应,陈轩轾轻叹一声,简单寒暄几句后,准备绕过这个可能引发众怒的话题,直接进入关于伤寒的辩论环节。 他一切按计划行事。 而撰写此剧本的许牧…… 在接到巢元方递来的泛黄书卷时,顿时愣住了。 “我的天……这个人是巢元方?” 他手中的这本书,正是《诸病源候论》。 中国古代首任太医令巢元方的着作。 书中并未记录具体的药方治疗方法。 而是第一部科学系统探讨各种疾病成因的巨着,例如针对疫情,摒弃了传统的六淫学说,否定迷信,明确提出疫情通过空气媒介传播的观点,甚至涉及了疫苗的概念。 对疟疾等疾病,首次提出寄生虫的观念,指出南方地区寄生虫繁多,古往今来的疟疾等疾病多源于此。 还否定了古代流行的漆中毒论,归因于漆树过敏,并提出了基于个体体质的先进过敏理论! 书中甚至还提到了肠吻合、血管结扎、伤口缝合等前沿概念…… 许牧思绪纷飞,目光越来越明亮,看向巢元方,仿佛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第186章 前任太医令 自从穿越至此,许牧一门心思都在寻找孙思邈。然而,他渐渐发现,巢元方虽名声不比孙思邈显赫,却是执掌万民城医署的不二人选。《诸病源候论》中的新颖见解,正与万民城未来医学的航向不谋而合。“此人,我要定了!”化身为陈轩轾门生的许牧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随后,他冷静地旁观众医步入医理辩论的环节。 在陈轩轾的引领下,群医唇枪舌剑,围绕伤寒的成因、治疗方式、药物选择等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这一幕对许牧而言,仿佛是聆听天书一般晦涩难懂。身为穿越者,他不过是对历史略知一二,其他领域实非他之所长。他无奈地望向陈轩轾,却发现对方亦是一副同样迷茫的表情,只是每逢有人投来目光,他总能适时地点点头,表示赞同,仿佛一切都了然于胸,实则浑水摸鱼。 在这群人之中,巢元方逐渐展示出深厚的医学底蕴,引古论今,博采众长,侃侃而谈,将伤寒的历史渊源直至现代的演变悉数道来,并提出了多种针对性的解决方案。与虚有其表的陈轩轾不同,巢元方实乃学识渊博之人。 随着辩论的深入,焦点从陈轩轾转移到了巢元方身上。巢元方与群医共同探讨治愈与预防伤寒的种种方案,论证其可行性,一股学术交流的新风悄然兴起,令一旁的许牧频频点头赞许。这样的学术氛围,正是这个时代迫切所需的。 而巢元方沉浸在这种学术探讨之中,乐此不疲。在与群医交流的同时,他的目光不时掠过陈轩轾,心中盘算着收其为徒之事。要想让陈轩轾心悦诚服,莫过于在医道上技压群雄。 抱着这样的念头,巢元方不断展现自己的才华与对伤寒精准的见解,同时留意着陈轩轾的反应。然而,每次与陈轩轾目光交汇,对方总是轻轻点头,报以礼貌的微笑,这让巢元方有些捉摸不透。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说得不错,但还未能让我彻底信服。” “好极了,你成功地吸引了老夫的注意!”巢元方心中的收徒之意更加坚定。这样医术高超又具仁心之人,一旦错过,或许此生难觅。至于陈轩轾的医术之名,自是源于群医的推崇备至,医界同仁素来自负,非医术超凡者怎会尊之为医圣? 于是,巢元方在辩论中尽情展示技艺,每结束一个辩题便问向陈轩轾:“陈医士以为老夫此论如何?”陈轩轾遵照主人的教诲,面容平静如水,轻轻点头:“颇有见地。”四字点评之后便不再言语。他不能在今天露出破绽,破坏了自己“医圣”的形象。面对众多医者,言多必失,一旦露馅,一生名誉恐毁于一旦。 巢元方望着淡然自若的陈轩轾,心中激动,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倾囊而出。然而,不论巢元方说得如何精彩绝伦,陈轩轾始终保持淡然之态,部分原因在于巢元方言辞越是深奥,陈轩轾越是听得云里雾里…… 慢慢地,群医被巢元方的医术彻底折服,纷纷询问:“先生学富五车,定非凡人,敢问先生尊姓大名?”陈轩轾未被折服,群医却已心悦诚服。现场二百多医者,纷纷行弟子礼于巢元方,这是最高的敬意,表明愿意成为其门下。 钱选在一旁解释:“这位乃是前任太医令。”此语一出,全场震惊! 医者们纷纷拜服,更有不少人激动地跪倒在地:“愿拜老太医为师,终生侍奉!”巢元方面上微露得意之色,随即不动声色地望向陈轩轾,却见陈轩轾依旧神色如常,甚至对他报以微笑,全无拜师之意。 巢元方不禁感慨:“此子骨子里带着傲气,老夫倾囊相授,竟也无法使其臣服?” 随即,他陷入深深的苦恼:“怎样做,才能让他拜我为师呢?” 正当巢元方冥思苦想之际,许牧也觉察出了异样。巢元方的身份已昭然若揭,许牧敏锐地意识到巢元方意图收陈轩轾为徒,否则不会在有这么多医者的情况下仍专注于陈轩轾。而陈轩轾,竟玩上了瘾,丝毫不为所动。 “这家伙……”许牧嘴角抽搐,若非是在公开场合,他真想踹陈轩轾一脚。这是巢元方啊,与其建立师徒关系,对今后的收服将大有裨益。 就在这时,巢元方按捺不住,直视陈轩轾问道:“陈医士如何看待老夫的医术?”陈轩轾表面镇定,内心却五味杂陈。他未曾料到,这次辩论竟意外引来了巢元方这位医学大家。 第187章 医术探讨 陈轩轾心里虽犯嘀咕,可前几天主公的教诲犹在耳边,只好硬生生憋着,把戏唱下去。 他和巢元方对望了一眼,胸膛一挺,轻描淡写扔出两个字:“还行。” 巢元方: “……” 许牧:“……” 二百多医者:“……” 场面就这么僵住了,巢元方是真不知道接什么好,这“还行”的评价,怎么让人信服? 许牧心里直骂陈轩轾这家伙装过头了,榆木疙瘩一个。 那二百多医者心说要不是看在陈轩轾给的银子份上,早就跳出来替巢大师出口恶气了。 沉默了好一阵,医者们才又拾起讨论,学术的气息再次充满了仙味居,以至于到了饭点,也没人提吃饭的事。 “今日不找出治疗方案,咱们谁也别想吃饭!”一位医者坚决地说。 这样的学术交流机会难得,更何况,太医令巢元方就在这里,能学到的东西太多了。 许牧摊了摊手,表示你们聊到天荒地老都行。 反正这群医者今天哪儿也去不了! 一直到傍晚,天边泛起一抹昏黄,学术探讨才终于告一段落。 因为,在巢元方的引导下,一套针对当前伤寒疫情的治疗方案已初步成型。医者们嗓子都说干了,这才注意到空荡荡的肚子,齐刷刷看向陈轩轾。 陈轩轾习惯性一点头,脸上看不出波澜:“还行。” 许牧:“……”黑着脸站出来,一句话,仙味居的厨师们立刻忙碌起来。 每一道菜,每一种饮品,都有特别的安排。就算有人挑食,也不怕没得吃。许牧给陈轩轾使了个眼色,陈轩轾马上上前,对大家说:“经过几个时辰的努力,我们总算有了眉目,各位辛苦了,现在就让我们享受美食吧!” 医者们一片欢呼。 他们是洛阳城的医生,仙味居的美食不知吃过多少回,每一次都被彻底征服。没想到,今天还能享受这种待遇…… 不久,饥肠辘辘的医者们开始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 陈轩轾记着许牧的话,眼睛扫视着每位医者,看谁吃得少或是没动筷,就赶紧给人家夹菜,十分周到。 “来来来,多吃点儿,仙味居的佳肴可是难得的享受。” 夹着夹着,陈轩轾发现,巢元方的筷子竟一直没动。 “这个……巢老前辈,不合口味吗?”陈轩轾凑近关心问道。 巢元方慢慢抬头,沧桑的目光望着陈轩轾,心中五味杂陈。 他还在琢磨,如何才能说服这位年轻才俊…… 陈轩轾继承了他的医术,无疑能为医道的进步添砖加瓦!然而,主动提议收他为徒,这面子有点拉不下来。 “陈大夫,您看老朽这一身医术怎样?”巢元方停顿片刻,再次发问,几乎是明示了。 陈轩轾误以为他在求药方,保持着惯有的淡漠,轻轻点头:“还算可以。”巢元方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这年轻人,心气未免太高了吧! “正因如此,我更该收他为徒,指引正道,不能浪费了这块好材料!”巢元方内心的收徒渴望愈发强烈。 陈轩轾越是出色,他越是心动。 同时,陈轩轾继续劝道:“辩论已结束,如有医理疑问,日后详谈,不如……先垫垫肚子?” 巢元方这才点头。 收徒的事,确实急不得。 “待我和他相处久了,他定会被我的医术折服。”巢元方这么想着,拿起筷子。 品尝起被钱选及洛阳人口口相传的珍馐。 他夹起一块鱼肉,轻咬两口,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紧接着…… 他吐了出来。 转向陈轩轾,巢元方忍不住皱眉:“这菜,有问题。”陈轩轾内心虽疑惑,但想起主公近日的教导,只好强忍,继续演戏。 两人对视,他挺了挺胸膛,轻描淡写丢出二字:“尚可。” 巢元方: “……” 许牧:“……” 二百多医者:“……” 气氛一时凝固,巢元方不知如何接话,这“尚可”如何叫人信服? 许牧暗自责怪陈轩轾装过了头,真是个木头脑袋。 那些医者心想,若非陈轩轾出手大方,早就替巢大师出口气了。 沉默良久,医者们重拾讨论,学术气息再次充盈仙味居,甚至到了饭点,也没人提吃饭之事。 “今日不拿出治疗方案,咱们谁都别想吃饭!”一医者坚定说道。 这样的学术交流机会难得,况且太医令巢元方在此,能学的实在太多。 许牧摊手,示意他们聊到天荒地老都行。 反正这群医者今日哪儿也去不了! 直至黄昏,天空泛黄,学术讨论才暂告一段落。 因为在巢元方引领下,针对当前伤寒的治疗框架已初具规模。医者们说到口干舌燥,这才注意到空空如也的肚子,齐刷刷看向陈轩轾。 陈轩轾习惯性点头,面无波澜:“尚可。” 许牧:“……”黑着脸站出,一声令下,仙味居的厨师们迅速行动起来。 每道菜、每款饮品皆有讲究,即便挑食之人也不愁没得吃。许牧向陈轩轾使了个眼色,陈轩轾随即上前,道:“经诸位数小时努力,我们已有进展,各位辛苦,现在,请享用美食吧!” 医者们欢呼雀跃。 他们是洛阳的医师,仙味居的美食尝过多次,每次都深感惊艳。没想到今天还有此等待遇…… 不久,饿极的医者们开始大饱口福,吃得津津有味。 陈轩轾谨记许牧之言,眼神扫过每位医者,见谁吃得少或不动筷,便连忙为其夹菜,细致入微。 “来来来,多吃点,仙味居的菜肴不可多得。” 夹菜间,陈轩轾发现巢元方的筷子竟未动分毫。 “这……巢前辈,不合胃口?”陈轩轾靠近关切询问。 巢元方缓缓抬起眼,历经沧桑的眼里满是对陈轩轾的复杂情感。 他还思索着如何说服这位青年才俊……但回忆起主公日前的教诲,陈轩轾只能硬着头皮,演技持续在线。 第188章 尝一口就知道 陈轩轾站在那里,像被钉住了一样。 许牧也是一脸惊讶,定在原地。 心里仿佛有成群的野马在奔腾。 这家伙,要不要这么神? 就尝了一口,就能看出下药了? 他“请”了这么多人,这位是第一个,吃一口就知道菜有问题的。 陈轩轾悄悄瞅了眼许牧,挤出一丝笑,尴尬地问:“老神医……此话怎讲?” 他知道那饭菜里加了蒙汗药。 眼神难免有些闪烁。 这时,巢元方一脸自豪地解释说:“这些年老夫游历四方,仿效神农尝百草,曾经尝过曼陀罗花,熟悉它的味道,这鱼里混入了少量的曼陀罗花。” 许牧心中大骇。 巢元方这一番解释,让他明白,巢元方真尝出来了那是蒙汗药。 而蒙汗药的主要成分正是曼陀罗,能让人神经麻木,陷入昏迷。 很多医生用它来做麻醉剂。“人才啊,真是个人才!”许牧目光一闪,拐走巢元方的决心更加坚定。 就算今天来的是天王老子,巢元方也得跟我走! 陈轩轾也有点懵,饭菜里的秘密无情被揭开,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巢元方声音不大,其他没吃午饭的医者正大口吃着。 随即,巢元方又说:“少量曼陀罗花不要紧的,可能是厨师误把它当作调料加进去了,这道菜不吃就是了。” 说着,巢元方拿起筷子,又夹了口烤全羊。 咀嚼一阵后。 巢元方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愣了会儿,又吐了出来,低声说:“烤全羊里也加了曼陀罗花。” 陈轩轾羞愧难当。但巢元方仍旧不信这是一场阴谋宴。 他接着拿筷子,尝其他菜。 惊人地发现,其余四十多道菜,每一道都有曼陀罗。 陈轩轾在一旁陪着,低头不语,满是愧疚。 “这……这这……” 六十多岁的老人,手抖得厉害,不禁开始怀疑人生。 接着,他看见在场所有医者,包括那些学徒弟子,一个个倒在了桌上。 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黑……黑……黑店?”他试探性地看着陈轩轾。 话音未落,两眼一黑,也倒在了桌上。 这时,许牧走上前,看着昏迷的巢元方,无限感慨:“我‘请’了这么多人,他是第一个识破菜里有蒙汗药的,只是……”许牧悠悠续道:“他千错万错,就不该连吃四十多道菜……” 刚才,许牧还以为得动硬的才能带走巢元方。 没想到,这六七十岁的老家伙,不信邪,每道菜都试了一遍…… 太单纯了…… 年纪大,身体抵抗力差,让蒙汗药发挥同样效果,昏倒了。 说到底,还是这老头太过信任陈轩轾这位医圣了。 “现在可以打包了!” 许牧环视一圈,见在座上千人都已昏迷,便叫来了王昭。 王昭后面跟着一群亲兵,每人手里拿着十几个麻袋。 陈轩轾见状,嘴角抽搐,然后……和王昭等人一起,把每个人都装进了麻袋。 没办法,这里是洛阳城内,不这么做太显眼。 一千人,花了整整四个时辰,这才打包完。 随后,几十辆马车在仙味居外等候已久,开始装车,运到城外乘船离去。 “对了,记得再给皇甫无逸送去两千贯,还有这些医者的衣物,都给他,让他处理好这事。”同时,许牧还叮嘱了王昭。 …… 第二天。 大理寺。 皇甫无逸收到了无数报案。 控诉仙味居,人口失踪…… 经过调查,他发现这次失踪的人,全是洛阳城的医者。 足足上千人。比上次更疯狂! 这次,陛下大怒,再次命令他三日内破案。 否则提头来见…… 收了数不尽的钱,皇甫无逸已经无法回头。 只能硬着头皮,想尽办法敷衍过去。 “大人,夫人让小的来报,家里又有人送来了两千贯。”值勤时,皇甫无逸的管家偷偷跑来汇报。 皇甫无逸苦笑着,只觉得这笔钱烫手。 “许牧啊许牧,你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皇甫无逸想起了上次国子监生失踪案。 无数人向他施压。 而这次,全城的医者集体失踪,压力更大。 因为无数权贵多少都有些病症,现在好了,洛阳城里,一个医生都没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看样子,只能把锅扣到……白马寺头上了。” 最终,皇甫无逸叹了口气,召集了大理寺的官吏,请求调动城内守军,浩浩荡荡……向白马寺进发。 将白马寺围得水泄不通! 第189章 时局动荡 “哎呀,这位客官,真是怠慢了……”白马寺的老和尚颤颤巍巍走出,心中暗自嘀咕,这兵荒马乱的怎么就找上门了。 皇甫无逸面沉如水,冷声道:“废话少说,你们这些光头佬,赶快把洛阳城里消失的医生都交出来,不然——” 他眼神一凛,杀气四溢。 老和尚心里那叫一个冤枉,这黑锅背得莫名其妙……可他又不敢让皇甫无逸的人进了庙门乱翻。 毕竟,这些年白马寺里藏了不少朝廷要犯、逃税避役的百姓,什么人都有,真要查起来,纸是包不住火的。 在时局动荡的当下,寺庙成了许多人躲避追捕的首选之地,正因如此,皇甫无逸才盯上了白马寺。“鬼鬼祟祟,定有猫腻,来人,给我搜!”皇甫无逸一声令下,士兵们蜂拥而入,开始地毯式搜索。 …… 约莫两个时辰后。 “报!大人,寺内发现大量迷魂药和城中失踪医生的衣物!” 老和尚一听这汇报,腿一软,差点没坐地上。皇甫无逸这招嫁祸,他怎会不懂。 “老和尚,你认还是不认!”皇甫无逸脸色铁青,声如洪钟,大有直接动刑的气势。 老和尚苦笑一声,也不挣扎,干脆认了:“白马寺……认罪便是。”事已至此,寺里的秘密藏不住了,反正罪名多了也不压身,索性一肩挑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 见老和尚认罪,皇甫无逸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这一回,只用了两天,案子就算结了! 在所谓的“铁证”面前,这件失踪案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杨侗亲自表扬了他,封了侯位,誉为国之栋梁! 皇甫无逸恍然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升官发财的捷径。 如果许牧再来洛阳多闹几次,岂不是…… 只是,如今洛阳城里,医生踪迹皆无,想到这里,他心头不免一紧。 回到家中,他叮嘱妻子:“这段时日,千万保重身体,切莫生病。”不仅是他,洛阳上下,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人人自危,生怕病痛缠身。 …… 万民城中。 这次行动异常高效。 医者们被带到万民城后,许牧单独接见了巢元方。 巢元方从迷糊中醒来后,一直懵懵懂懂,难以置信……世态炎凉,连吃饭都能中招。 “老太医,加入万民城,于你只有好处,绝无坏处!”许牧开始游说。 巢元方却不为所动,坚持如初。 最终,许牧沉声道:“眼下万民城瘟疫肆虐,百姓苦不堪言,老太医难道忍心袖手旁观?” 巢元方眼神微亮,缓缓抬眼,凝视着许牧。 没有过多犹豫,巢元方走进了临时搭建的医馆,了解情况后,便答应出手相助。 显然,这是一位有着仁心的真正医者。 医者父母心,无论身处何方,治病救人总是放在首位。 许牧不在的日子里,疫情虽有所控制,但每日新增病例仍有五六十人。临时医馆内,已有些老人和孩童因病离世。 时间紧迫。 说动了巢元方后,许牧安排铁浮屠“友好”地“邀请”其余医者加盟。 对于他们,许牧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刀剑之下,那些医者纷纷承诺救治病人。接着,他们被发放了白衣、口罩,人手一支体温计。 “入医馆必戴口罩,每日需为病患测量体温。”许牧简明扼要地交代了注意事项,随即宣布巢元方为医馆馆长。 一切医疗救治,由巢元方全权负责。 他是行家,在专业上,许牧对巢元方信心十足。 “对了,我万民城市的规划局长也染病了,请老太医先去照料!” 任命一出,许牧就把巢元方带去了杨府。 杨广已死的消息已传遍各地。 许牧现在不必再担心杨广带来的威胁。 不论是已登基的杨侗还是李渊等世家,都不可能容许杨广活着。但是…… 当巢元方见到病床上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容,仍是老泪纵横,跪在昏迷的杨广前,嚎啕大哭。 “陛下,陛下……” 年近古稀的老人,哭得像个孩子。 第190章 疫情报告 接着,众人领到了白衣、口罩,人手一支体温计。 “进了医馆,口罩要时刻戴着,每天得给病人量体温。”许牧简明扼要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随即宣布巢元方为医馆馆长。 由他全权负责治病救人的事务。 在这方面,巢元方的专业能力,许牧完全放心。 “对了,我们万民城的城建部长也染上了疫病,请老太医先给他看看!” 任命完,许牧领着巢元方前往了杨家府邸。 杨广的死讯早已传遍四海。 现在,许牧不再担忧杨广的威胁。 不论是已登基的杨侗,还是李渊那些世家,都不可能让杨广活下去。可是…… 巢元方望见病床上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容,不禁老泪纵横,跪倒在昏迷不醒的杨广身边,失声痛哭。 “陛下,陛下……” 这位年近古稀的老者,哭得像个孩子。他之所以能成为太医令,全是杨广提拔之恩,这份知遇之情,他一生难忘。 得知宇文化及勒毙了杨广,他更是悲痛欲绝,几乎要随之而去。 “咳咳,老太医,您认错了,他虽与杨广相貌相似,却……并非杨广。”许牧硬着头皮扯谎,无奈杨广正陷于昏迷,根本听不见。哭声骤然停止。 巢元方慢慢抬起了头,抹去眼角的泪水,满是困惑地望向许牧。 似乎想要证实许牧的话…… 宇文化及绞杀了皇帝,这个消息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杨侗已即位,杨广可以说是必死无疑了…… “杨广早在江都时就不幸去世,是司马德戡的手下令狐行达执行的,并昭告了天下,老太医难道忘了吗?” 许牧又提醒了一次。 巢元方才缓缓点头,但神情依旧有些诧异和不自在,“老朽自然记得,只是……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许牧耸耸肩,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以后只需记住,杨广已死,世间唯有城建部长,再无杨广。” 这话意味深长。老巢忠诚管理政务,万民城的一切都是他亲手建立起来的。 因此,许牧掌握了绝对的控制权。 加上杨广“已死”,他不必担心巢元方、二裴这样的人认出杨广。 他相信,就算他们认出,杨广也不敢与他们相认。 ……主府大厦内。 许牧归来后,房玄龄兴冲冲地呈上了一份疫情新增报告。 “大人,昨日民众发病人数,是疫情爆发以来最低,只有四十五例!”房玄龄面上洋溢着喜悦。 要知道,这可是瘟疫啊! 稍有不慎就能席卷一个县,若控制不住,整个州郡都会受影响。他从未想过,疫情爆发半月,大人靠着一系列举措,居然能遏制住这无形肆虐的疫情! 经历此事,他对许牧更加钦佩,对万民城的未来更有信心。 有此英明之主,何愁大业不成? 许牧接过报告,也翻阅起来。 从最初的几千例,到后来每日新增上百例,再到如今降至四十五例…… 看完这些,他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这意味着疫情没有继续扩散爆发。 “尽管疫情得到了控制,但每天新增四十五例,说明在万民城的百姓中,疫情仍在传染。”思虑之后,许牧沉声道。 房玄龄点头:“大人所言极是,卑职这几日已将府中小吏尽数派出,每日测量体温,筛查疑似病例,可是……” 说到这儿,房玄龄苦笑一声:“目前最大的难题,是百姓恐慌,那些被送到……医馆的人,民间传言说是被主府活活烧死了。” “此外,民间还流传一种说法,说是因为……我们聚众深山作乱,上天才降下此疫,惩罚万民城……”房玄龄叹了口气。 百姓愚昧,面对疫情如同天灾,缺乏基本判断。 许牧也轻叹了口气。 这个时代,百姓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开明的民智。 皆因秦汉魏晋等朝代的愚民政策所致。 而万民城的百姓,要开启民智,独立思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许牧略微沉吟,对房玄龄道:“既然百姓恐慌,那就进行强制性排查,四百小吏加上城内军士协作,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挨个筛查!” 事已至此,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了。 这时,身份证的重要性再次显现。 每个百姓入城时,许牧都为他们编制了专属身份证。 如今万民城内,没有一个黑户,凭身份证,检测合格的标记健康,不合格的则会被强制带往医馆隔离治疗。 许牧一声令下,四百小吏加上王昭带领的亲卫队,立即行动起来。 展开了一场涉及十万人的大规模筛查。 ……城外。 这次筛查,未设检查点,小吏和军士联手,搜查那些恐慌中失踪或患病的百姓。 梁子秋与王昭一同行动。 梁子秋等人戴着口罩,手持一批登记备案的身份证件,逐一核对。 “赵璐,在不在?” “秦虹,在不在?”“张乐礼,在不在?” …… 每喊一个名字,就进行一次检查,仅梁子秋负责的区域,就有几十人……连人都找不着。 王昭面色一沉,对身旁士兵吩咐:“挨家挨户搜!” 梁子秋连忙拦住:“王将军稍安勿躁,给我些时间,让我去劝劝这些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