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配后,我把疯批皇帝娇养了》 第1章 落水 第1章 落水 “夫人,您可要给五小姐做主哇!” “沈少爷平日里就恨毒了小姐,除了他还会有谁做这丧天良的事儿?” “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沐阮宁喉咙疼得发紧,迷迷糊糊中听见有女孩儿带着哭腔控诉着什么。 紧接着,一个居高临下的年轻女子便阴沉的开了口:“来人,把沈宴舟拖下去,重打十板子,再拉到院儿外跪着!” “五丫头什么时候醒,他就什么时候起来!” …… 沈宴舟?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沐阮宁将将这样想时,脑子骤然一疼,无数的记忆碎片若万千刀子一般凿进了脑子里。 她想起来了! 沈宴舟,不就是她刚看过的一本书中的男主!? 书中的他表面光风霁月,学识渊博,是大夏国举国皆知的绝色探花郎,更是高贵的国公府二少。 可事实上,他背负野种的罪名,从小受尽凌辱,以至于性格阴鸷毒辣,不信任何人。 为了活命,沈宴舟豢养天下人闻风丧胆的暗渊杀手,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 暗中布局忍辱负重。 后来认祖归宗成了九皇子,将从前欺辱过自己的人一个一个摁死。之后就迎娶真爱登基为帝。 至于书中的同名女配沐阮宁,在他微末时落井下石,拼命作死。 沈宴舟考上了探花又逼着他迎娶。 作者相当解气地给她安排的结局是——原地休弃,被男主亲自手刃! 她在刑场用自己的血写了七个惨字这才咽气。 痛苦凄惨的死法当初让沐阮宁看得十分痛快。 但现在,要死的是她啊啊啊!!! 沐阮宁胸口一滞,歪着脑袋哇的吐出一口水——强行吓醒了。 剧烈的咳嗽中,四周一阵兵荒马乱。 “宁儿!宁儿!你终于醒了!” 还来不及睁眼,沐阮宁就被妇人一把箍进了怀里。 等好不容易挣扎出来。 她第一时间看向了四周,颤声问:“沈、沈宴舟呢?” 夫人的神色骤然阴沉,握住沐阮宁的手:“宁儿放心,为娘不会轻饶了那个小畜生,借住在咱们家,没想到是个白眼儿狼。” “今日他敢将你推进塘子里,我绝对撕了他一层皮!” 夫人说得咬牙切齿。 “要不是你爹爹在外还要仰赖沈国公府,为娘高低得将他撵出去!打他十板子算轻的。” 打板子?! 沐阮宁一下子想起了书中沈宴舟说过的话。 【孤素有腰疾,皆是当初拜你所赐。今日,便亲手腰斩了你!】 沐阮宁觉得头皮发麻。 要是没记错,沈宴舟的腰疾就是因为这次挨打,被下人动了手脚才落下的! 最要命的是,推人下水的,本来是作死的女配沐阮宁啊!沈宴舟不过是拉着她一起坠水罢了。 看见宝贝女儿脸色越发惨白如纸,沐夫人显然误会了什么。 “宁儿放心,我知你不喜欢他,等你爹爹从北疆战场回来,娘一定把这小灾星扔回他们国公府……” 沐夫人话未说完,便见自家宝贝女儿直接从软榻上跳了下来,裹着被子踉踉跄跄就朝外头跑。 “宁儿你去哪儿!?” 身后传来母亲惊愕的声音。 沐阮宁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要是今日不能拦下这场杖刑,她只怕就得亲身体验一下腰斩的酸爽了。 第2章 作死作完了 第2章 作死作完了 十月的天气,朔风猎猎。 不常来人的庭院儿内,铺陈着金黄色的落叶。 落叶之上,十岁浑身湿透的少年被几个粗壮的婆子围在当中拳打脚踢。 “小畜生,叫你不安分!” “打他!” 晦涩的拳脚一下又一下凶狠的砸在他的身上。 少年神色空洞,疼得满头是汗青筋突起,却偏偏虾子一般蜷着身子不肯求饶。 “瞧他那下贱样,真像条狗。” “活该。” 他眼前沾湿成簇的墨发,随着毒打一下又一下的抖动。 他油盐不进木头一样,也不反抗,领头的婆子打得好生无趣。 啐了一口,冷哼:“听说你在国公府就是个过街老鼠。到了咱们府,竟敢招惹五小姐?” “真是,有多么下贱的娘,就有多么下贱的儿子。” 婆子们哂笑的声音不绝于耳,却也没打算继续下黑手,毕竟他虽是个边缘人,但打死他也会给府里惹来麻烦。 可下一秒,原本了无生趣的少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忽然爆起,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沈宴舟瞳孔紧缩,眼睛赤红,张着淌血的嘴森冷低吼:“不许说我娘!!!” 婆子死命挣扎,奈何少年力气极大根本拉不开,甚至不管别人的拳打脚踢,只掐着她一个。 沈宴舟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便是被打死,也要拉着这婆子一起下地狱! 慌乱中,有人蓦的抄起旁边儿不远处带血的杖子。 “砰——” 被打中腰部的少年身子狠狠掣了一下。 他身子弓起,却颤抖着仍不愿撒手。 眼瞧着第二下就要砸下来。 空气中蓦然传来一个惊恐的怒吼。 “住手!!!” 这童稚的声音声音虚得厉害,生生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沈宴舟忽然觉得身上一紧,一个温软的怀抱就那么突兀的圈了上来。 “你们怎么能欺负一个孩子!” 沐阮宁喊破了声,仆从们吓得跪了一地。 男主的身子,好冷、好瘦啊。 沐阮宁就算只是将他抱在怀里,也感觉跟抱着一团冰一样。 而且骨瘦嶙峋铬人得紧,让人忍不住心疼。 她下意识的看向少年乌沉沉的眸子。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这样发育不良的状态,少年的眼睛依旧是漂亮得惊心动魄。 可只一眼,沐阮宁就心下冰凉。 他的眼里没有光。 只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沐阮宁原本想好的话,就好像忽然变成了尖刺,死死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终究是来迟一步。 沈宴舟非但挨板子,而且还额外遭了毒打。 “小姐!”丫鬟的声音当先传来。 沐阮宁还没想好补救措施,就见一群人七手八脚上前,将她与沈宴舟分开。 “啪——”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浑身是伤的少年脸上。 “混账东西,竟然敢碰我女儿!”沐夫人苏氏像个暴怒护崽的母老虎,死死盯着沈宴舟。 少年踉跄了一下,歪跪在地上。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既不说话,也不解释。 记忆中,沈宴舟素来如此。 阴沉得像一泓夜色。 ‘完了!’沐阮宁毛骨悚然的抖了下,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里挣开了母亲,将身上披着的薄被裹在了沈宴舟的身上。 她在冷风里瑟瑟发抖,还不忘开口:“阿娘,不是的,是我。我抱他的。” 既然死已经被原主作完。大腿是没可能抱上了,只求男主以后不要鲨她就好! “你在说什么!?”苏氏恨铁不成钢的拔高了音量。 她又不瞎。 可闺阁女儿的名声最要紧,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 “真的!”沐阮宁内心悲凉,眼泪真实的流了下来:“阿娘,落水的事也是我动的手,想推沈宴舟进池子。” “您罚我吧!也打我板子吧。也让我跪吧!求您了。” 第3章 我不滚 第3章 我不滚 沐阮宁是真巴不得能跟男主一样受一场罪,也好过将来遭原主牵连,被一刀两段! 奈何原身是沐家最宝贝的小女儿。 母亲苏氏那是将她宠得无法无天的,哪里舍得罚她? 这一求不但没成,还起了反效果。 苏氏以为闺女对这惩罚不满意,再加上素来受气包的少年这次暴起伤人,咬了咬牙,直接叫人把他关进了柴房,不给治伤,晚上也不给吃的。 …… …… 暮色四合。 柴房外的矮墙边,八九岁的女孩儿探着小脑袋焦急的朝里头张望。 她想找苏氏求情,又怕跟之前一样越求越惨。 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好小姐,夜里风凉,您身子还虚着,何苦自己来呢?” “看他的惨状奴婢可以代劳的,还能替您踢他两脚!再说了,夫人都发话了,这小畜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沐阮宁神色狰狞的转头看向说话之人,丫鬟小芙吓了一跳。 “谁说我是来看他有多惨的!?” “……” “还有,到底是谁第一个骂他小畜生的!??”她捋着袖子,心想,一定要把那人狠狠打一顿给男主出气! “……不就是您?” “什么???”震惊。 小芙缓缓道:“两年前,他刚来的时候,小姐您说,沈宴舟这小畜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定要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份!?” “后来您不是非常非常讨厌他,立誓要把他赶出去么?” 沐阮宁听到这儿,脑子里炸火花儿似的飘出来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 她终于记起来原身为什么那么讨厌沈宴舟了。 想退亲! 当初沈宴舟刚来的时候,原身就听人嚼舌根说是家里要将她嫁给沈宴舟,才将人送来寄养。 但未长开的少年面黄肌瘦,长期病弱,衣服破旧,实在叫她没面子。 沐阮宁当即哭闹个没完。 即便后来澄清是谣言,但家里根本没有把他赶走。原身又又又开始听信了旁人挑唆,继续作死欺凌他。 思及此,沐阮宁无语凝噎。 两年啊!“沐阮宁”已经欺负了男主两年了!! 为什么自己不是他刚来府里借住就穿过来呢??她只想当男主的小迷妹谢谢!!! 沐阮宁生无可恋的擦了擦眼泪鼻涕,将身上的包袱紧了紧,起身就翻上了墙。 不管怎么说,先给男主送吃送药是正经。 岂料…… 她刚跳下去,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冷冽的眸子。 沈宴舟靠在门口,浑身笼罩着夜色。 空气一时沉默。 少年攥着拐棍,表情寡淡。 但沐阮宁总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要抄起杖子冲上来砸她…… 不说话的男主尤其可怕,她分分钟想落荒而逃。 但摸摸自己q弹一体的小腰肢,为了它不分家,沐阮宁生生忍住了逃跑的冲动。 她顶着男主的死亡凝视,硬着头皮走上前。 “你……怎么站在门口!不冷吗!?” “……” 男主凉凉的瞧着她,仿佛是个哑巴。 沐阮宁移开了目光,咳了一下:“你受伤了,该好好在床上歇着的……” 她拿火折子随手点燃油灯之际才发现—— 柴房里根本没有床。 就连地上铺陈的柴草,不是太硬、就是湿哒哒根本不能躺。以至于她方才说的,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风凉话。 世界的尽头是沉默…… 正羞愧尴尬的时候,蓦然听见门口传来少年沙哑虚弱却阴冷的声音。 “看够了?” 沐阮宁猛地回头。 少年空洞的眸子落在破窗的窟窿上:“可还满意?” “我……”她呐呐解释:“我不是来幸灾乐祸的……” 但沈宴舟声音冷淡:“滚。” “!” 沐阮宁脱口而出:“我不滚!” 第4章 我给你上药,可以吗 第4章 我给你上药,可以吗 沈宴舟此人,逆来顺受。 过去无妨沐阮宁如何欺凌他,始终保持着能不理就不理的。 可这回,他竟说出“滚”这个字。 是生气已极。 说不定都动了杀心。 沐阮宁心里直哆嗦,更不敢走了。 少年不再搭理她,摁着腰靠墙坐了下去。额头的汗珠昭示着他对疼痛的隐忍。 如豆的火光里,他的身子在本能的颤抖。 沈宴舟受着伤,衣裳单薄,还没有吃饭,一定很冷。 但沐阮宁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腰。 世界可以末日,但男主的腰可千万不能有事!!! 沐阮宁拼命战胜了恐惧,挪步蹭上前去。 “对不起。” 她忐忑的小声道歉。 一面麻利的蹲身打开包袱,一面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沐阮宁以前很过分……” 说完又想起沐阮宁就是自己,她慌忙抬头:“我、我以前太过分了!” “可是我知道错了。” “你生气、不肯原谅也是应该的。” 她诚恳道:“这是我晚上没舍得吃,给你留的烧鹅。还有这、这个。” “金疮药,活血化瘀的,你擦一擦。”沐阮宁万分心虚的瞟了一眼他纤瘦的腰。 “明日一早我就去求母亲收回成命,放你出去,给你请郎中……” 她将药瓶递到他眼前,弱弱的看着他的眼睛。 沈宴舟抬眸,瞳仁里散着寒光,身子的每一段线条都写满了冷冰冰的拒绝。 沐阮宁真实的哆嗦了。 她忽然想起原主从前干过的破事儿。 假意和好,给沈宴舟送吃的,结果在里面下泻药。偷偷送被褥,可里头全是蟑螂虱子和老鼠…… 前科累累,是个人都得提防她…… 想到这,她真想敲爆作精原主的狗头,看看她脑子里究竟是什么牌子的浆糊! 沐阮宁纠结了一下,深吸口气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攥在手里。 沈宴舟顿时瞳孔缩了缩。 他从不吝啬用最恶毒的想法去揣度面前的女孩。 嘴角冷笑地想着,这位五小姐大概是又有新花样了。 想刺他么? 扎在最隐秘的位置,旁人瞧不见那种? 可下一秒,女孩捋开袖子,在自己小臂上扎了下去。 她分明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还咬着牙不吭声。 沈宴舟整个人都懵了。 但很快,他“恍然大悟”,在她开口之前,冷声道:“你想诬赖我,好将我赶出去?” 真是好算计。 刺伤自己,再嫁祸给他。 果然是她做得出来的。 可惜…… 他抓着衣角的手攥了攥,国公府不会让他回去。 沐阮宁不知少年的内心,只是慌忙退了一步,摆手:“不是的。” 她疼得吸了一口气,收好簪子,哆嗦着打开药瓶舀了一团金疮药抹在伤口上。 沐阮宁将新鲜的伤口举给他看:“你瞧,若是药有问题,我也会倒霉,至少这次,你相信我好不好?” 沈宴舟沉默着看她,既没点头,也没拒绝。 少年眼神有些复杂。 头一次没有被坚定的拒绝,沐阮宁心里高兴极了。 赶紧再接再厉又靠近了一些。 这回,少年皱紧了眉头往后缩了缩,眼里尽是警惕。 但他身后就是冷冰冰的墙壁,根本退无可退。 女孩抬起白嫩嫩的小手:“我给你上药,可以吗?” 沈宴舟整个人都僵硬了。 在她伸手去拉他衣服的时候,他忽然往旁边一躲,哑声喊了句:“别碰我!” 第5章 沈宴舟他,是个好人 第5章 沈宴舟他,是个好人 果然,两年的阴影还是太根深蒂固。 沐阮宁明白急不来。 她捂着胳膊起身退了两步,赔了个笑:“那,你自己擦,我明天再来看你。” 话罢,少女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等她出了门子,沈宴舟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送来的东西上。 皱了皱眉,阴冷少年将手伸向了药。 …… …… 沐阮宁偷偷看着他擦药,却碰都没碰吃的东西。 少年褪去衣裳露出满身的伤痕。 灯光朦胧看不分明,但那些交错纵横的阴影里,不用见也能想象得出旧痕添新伤。 她低头瞧了一眼手臂上的口子。 簪子扎下如此小的伤口,就这么疼。 那沈宴舟从前所经历的,该有多疼啊…… …… 等她翻出了矮墙。 小芙压着嗓子着急得快要跳脚:“小姐,您怎么那么久,奴婢都想冲进去救您了!” 救她? 沐阮宁顿了一秒就明白了。 沈宴舟白天的时候差点儿把人掐死,如果说从前的沈二少是个阴沉闷葫芦。那么现在已经贴上了危险人物的标签。 见小姐一时没说话,小芙更担心了,上前拉着她左看右看:“他是不是对您做了什么!?奴婢马上去找夫人!” “没有。”沐阮宁连忙拉住了她。 思忖着,若是身边儿人都对沈宴舟这么有恶意,那根本改变不了现状。 遂目光平静严肃的看向丫鬟的眼睛,昧着良心说:“小芙,沈宴舟他,是个好人。” “啊?”小芙惊诧。 “旁人也就罢了,你是我身边伺候的人,我不希望你错怪了他。”沐阮宁睁着眼睛打胡乱说。 “?”小芙一时没法儿消化小姐此刻的言语。 但小姐目下的表情煞有介事,又不像在说笑。 她扯了扯嘴角:“小姐,您早上不是还……” 话说一半,就听沐阮宁继续开口。 “以前是我错怪他。” “联姻之事,本就是谣言,而且,这也不是小辈能决定的事情。尤其国公府那样的勋贵人家。” “我过去做了那么多欺负他的事,可这次我落水,他不是也不计前嫌救了我吗?” “他?救您?”小芙瞪大了眼睛。 沐阮宁点点头,说得分外认真:“我落了水,当时的情况我也不记得了,可是救我上来的,是沈宴舟没错吧?” “……”小芙呐呐半天最后吐出两个字:“是他。” 沐阮宁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细节跟原书吻合。 男主与女配一同落水,最后是男主将女配拖上岸的。 当然,沐阮宁心里很清楚。 沈宴舟根本就是想要她死才拉她下去的。 最后扯她上岸,也是因为听见有人来了。 不论他救不救人也有旁人会动手。 “所以啊,以后你要对沈宴舟恭敬一点,因为他是我的恩人。” “再也不许叫他小畜生了,知道吗?” 沈宴舟疑心重,无缘无故施恩于他,非但没机会,还会加倍猜忌。 倒不如,将恩人这个身份,安在他头上…… 小芙一面在前掌灯,一面连连点头。 她们渐行渐远之际。 丝毫不知。 沈宴舟拖着浑身的伤,正站在院儿内。 将女孩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第6章 他发烧了 第6章 他发烧了 翌日清晨。 原本喜欢睡到日上三竿的沐家五小姐破天荒的早早去找母亲请安。 厅堂。 苏氏原本不同意,但听沐阮宁搬出了昨日跟小芙说的那番话后,终于松了口。 沈宴舟被从柴房放了,还请了郎中。 沐阮宁提着裙摆跑得飞快,亲自去接他。 少年依旧神色寡淡,仿佛瞧不见她一般避开沐阮宁的小白爪子走在前面。 她倒也不介意,只要他肯走就好。 她在他身后瞧着那略显单薄的背影。 微弓着身子,还有些晃。 此刻,沐阮宁很担心他的状况,尤其是腰。 果然…… 沈宴舟将将走到平日住的客舍门口,就直直朝前栽倒下去。 沐阮宁一直关注着情况,当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沈宴舟的身子。 因着自己年幼,少年的脸颊堪堪擦过沐阮宁的耳廓落在她的颈窝。 来不及有旁的想法,她只觉一股热浪逼人得紧,顺着他的皮肤灼了过来。 好烫! 他!发烧了! 这个认知顿时让沐阮宁大为惊悚。 古代医学可不及现代发达。 但凡没照看好,一个发烧就可能把人脑子烧成猪脑子。 而最让她恐慌的是,原书里可没有男主被关柴房不给看病不给吃饭这一茬! 万一因为自己这小蝴蝶扇扇翅膀,把个好好的男主给烧成了瓜皮可怎么收场!?? 沐阮宁越想越慌,赶紧大喊:“郎中!来人啊!快叫郎中!救命啊!!!” 沈宴舟脑子发晕,天旋地转,被她死死揪着,只觉氧气匮乏几乎要给勒死。 他黑着脸吃力的睁开眸子,却看见女孩急得要哭的样子。 “……” 她擅自捧着他的脸颊,带着哭腔喊。 “沈宴舟!你不许睡!快醒醒!” “沈宴舟,郎中马上就来了!你坚持一下啊!” 他皱着眉,张了张皴裂的唇,滚烫的脸颊上似乎滴落了一颗凉凉的水珠:“……” 她可…… 真吵啊。 原本恶毒冰冷的咒骂生生被吞了回去。 只吐出两个字:“放……开……” 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 “沈二公子已经昏了三日了,小姐您天天这么守着也不行啊。” 小芙心疼地开口:“不如您先回房休息,奴婢在这照看着?” 沐阮宁顶着两只黑眼圈坚决的摇头:“我不困!” 旋即把人都吩咐了出去。 都坚持3天了! 休息?!开什么玩笑。 沐阮宁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是女配,没有主角光环,想要在男主醒来时第一个刷脸。 只能靠耐心和时间。 沈宴舟已经那么恨自己了,现在是他最需要照顾的时候!正是刷好感的最好机会! 为了自己的小腰肢,她就算死,也得死在他跟前! 不过。 心志是坚定的。 但三天过去,想要一直保持清醒实在是件离谱的事情。 沐阮宁坐在他床边,不知不觉眼皮子就重了起来。 渐渐的,她便撑不开了…… 沈宴舟醒的时候,第一眼看见床顶的帐幔,第二眼就是手边趴着的女孩。 他吃了一惊,条件反射的颤了下。 但很快的,想起来近日里发生的事,好看的眉梢不由得深深蹙起。 抬手想揉一揉太阳穴,不意却看见了手腕上系着的红绳。 “……” 第7章 他说话长达八个字了 第7章 他说话长达八个字了 “小姐小姐!那几个来了!” 忽然,一个耳熟的女子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宴舟认得这声线:是沐五小姐的贴身丫鬟。 他当即闭上眼睛装睡。 下一秒,沐阮宁就不耐的直起腰身走过去开门。 “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大呼小叫么?” “不要吵到沈二哥哥休息!” 沈二哥哥? 床上的沈宴舟忍不住皱眉。 她在叫谁? 小芙一听,连忙吐了吐舌:“奴婢再也不敢了。” 沐阮宁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叉着腰问起正事:“哪几个来了?” “就是您两天前撵出去的那些。” “嘶——”沐阮宁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会儿沈宴舟发烧昏迷的第一天。 他住的院儿里原本分配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的。 只是上面不待见沈宴舟,下面就会上行下效且变本加厉! 两年时间,这些人已经习惯了怠慢拿捏主子。 个个穿金戴银白白胖胖,偏生少主子病恹恹瘦弱得离谱。 厨房里的灶台都生了密密麻麻的蛛网。 这次沐阮宁决定亲自照看的当天。 郎中让煎药。 这些家伙愣是两个时辰也没开始动。 沐阮宁气得够呛,果断狐假虎威,跑去告状。仗着苏氏偏宠自己,她索性将这一起子尸位素食的人统统撵了出去。 “她们还有脸回来?!”沐阮宁气乐了,捋了捋袖子问:“来做什么?” 小芙道:“兴许是来讨饶的。” “不饶!”沐阮宁攥住了小拳头:“你,立马找几个人,拿棍子把她们打出去。” “告诉她们,若再敢上门,我便叫母亲把她们统统发卖掉!” “在这府上,论作死,谁敢赢我?!” 她气鼓鼓的转身,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方一抬头。 对上了床上少年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眸。 沐阮宁踉跄了一下,瞬间有些腿软。 “你、你醒了……” 少年已经坐起来,纤细的腰身靠在床头柱子上,脸色依旧带着久病初醒的倦怠与憔悴。 只是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实在慑人得很。 她一看见就有种兔子见了狼的慌张。 沐阮宁抿了抿唇,壮着胆子蹭了过去,忐忑问:“对不起,是我关门的声音太大。” 说完又换了个自认为温柔已极的声音轻声道:“我下次,一定注意。” 少年未置一词,神色稍显复杂,兴许是看错,刚刚他眼角是抽了抽吗? 好一会儿,他睫毛倾覆,移开了视线。 “错了。”他忽然说。 沐阮宁一时有点懵逼:“什么错了?我吗?” 沈宴舟的目光落在她绞动不安的手指上,瞳仁里没什么波澜:“张妈,不是沐府的人。” “咦?”沐阮宁一愣,第一反应却紧走两步走到他面前,弯身去瞧他的眼睛。 她又惊又喜:他终于肯认真同自己说话了! 要知道,这位以前对原主可从来都是“无视”的。 不听不看不理睬! 现在竟然会主动与她说恶言之外、足足八个字了! 委实是大进步! 沐阮宁忽然就有了种老母亲攻略儿砸的成就感。 少年皱着眉,迫不得已的对上了她的眼睛。 她似乎……很高兴。 为什么? 沈宴舟不理解。 这时,在他眼里奇奇怪怪的五小姐指着他的手腕开口。 “我就知道这个有用!” 女孩叽叽喳喳开始自顾自说话:“啊呀,果然这个世界求神拜佛还是灵光的。” 第8章 本小姐就是规矩 第8章 本小姐就是规矩 果然,这没脑子的女人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 也是。 左右以后受欺辱被清算的不会是她。 这女人岂会真心帮他? 沈宴舟冷沉着着神色别开脸,索性不再理她。 怎么忽然生气了…… 沐阮宁耷拉在榻边,瞬间觉得男主可真难哄。 不过冷静下来后,她倒也认真琢磨起他方才说的那句话。 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很快,一个不速之客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步步锦窗外传来吵嚷声。 “砰——”门扉洞开。 胖女人的声音又凶又狠:“五小姐可别欺人太甚!” 沐阮宁吓了一跳。 她记得这人,是被她撵出去的下人里最年长的一个。 张妈? 她询问的去看沈宴舟。 却见他眼都没抬,仿佛想融入周遭的空气,身子本能的瑟缩着。 原来如此。 沐阮宁明白了。 这张妈是国公府派过来的人,说不准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主母遣来的。 不然也不能如此张狂。 “老奴的主子是国公府的老太君,就算是要撵了,也得正主子点头。” “依着规矩,沐夫人和五小姐可没那个权利赶!” 张妈妈抬高了下巴:“老奴思忖,小姐应该也是受了二少爷的蒙蔽。他惯会佯装,您可别着了他的道。” 张妈妈说着话,得意凶狠的目光就落在了沈宴舟身上。 沐阮宁第一个察觉到了他身子的轻颤,连忙横跨一步,护犊子一般将少年挡在了身后。 沈宴舟感受到那可怕的目光骤然一松,抬眸便瞧见了女孩单薄稚嫩又气势惊人的背影。 耳边传来了女孩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跋扈声线:“什么规矩不规矩。” “在我的地界,本小姐就是规矩!” “来人啊!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把疯狗放进府里,都要翻天了吗!?” 沈宴舟一怔,缓缓攥住了薄被。 内心有些奇妙的东西在浅浅流转。 不知为什么,分明是同样的眉眼、同样的嚣张,却偏偏少了那分让他愤恨的厌恶。 她是真心。 想维护他么? 为什么? 沐阮宁叉着腰,根本没空揣度男主细腻易碎的内心。 此刻,她心里也有点没底。 自家老爹此刻还没凯旋,沐家也不是靠着军功平步青云的暴发户将军府。 甚至只能算个在平城度日的小门小户。 与沈国公府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她再受宠也得罪不起国公府那位老太君啊! 不过。 一想到国公府山高皇帝远,沐阮宁顿时又可以了。 她霎时恶向胆边生—— 指着门外的一群家丁仆妇:“还愣着做什么!?谁让放她进来的!本小姐的话都不用听了是吗!?” 她拔高了音量,吓得那些人两股战战。 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外一个方向。 沐阮宁心里惊诧,正思量。 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就打外头传来:“妹妹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那人说着话,便提着裙摆款款迈进了门子。 鹅蛋脸,柳叶眉,五官柔和舒朗,虽因着年岁小,尚未长开,但是那种叫人极易亲近的类型。 少女环顾一周,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了沐阮宁脸上:“是我让人放她进来的。” “没想到妹妹还是一样不长进,什么叫疯狗,真真是粗鄙之语。” “玉霜妍?”沐阮宁脱口而出。 第9章 本小姐就跟你论一论 第9章 本小姐就跟你论一论 玉霜妍,是平城玉家的嫡小姐。 同样是行五,差不多的年岁,所以算是原主身边非常重要的手帕交。 但那也只是原主这样认为。 沐阮宁瞧着她那居高临下训诫的姿态就很清楚。 此人对原主并无半分真心。 甚至瞧不上她。 玉霜妍微张着粉唇哑然失笑:“表妹,你怎的直呼我名字?” “如此我才忧心,你早晚会在贵女圈中失礼。” 玉家与沐府沾了些亲。 从前的沐阮宁很喜欢这个表姐,总往她跟前凑。 再加上玉家势力大,玉霜妍的父亲做着父母官,在京城又有贵不可言的亲戚,自卑的原主很是羡慕。 哪怕受委屈,对她的话也是无有不从的。 所以在沐家下人的心里头,哪怕违逆了自家小姐的意思,也绝对不能怠慢了这位玉小姐。 沐阮宁袖中的拳头攥紧,一时没有说话。 玉霜妍早习惯了沐阮宁的恭维讨好,这会儿对她的沉默也不以为意。 开口:“我今日有事过来寻你,碰巧遇到这些个下人不懂事儿,越权开罪国公府的妈妈。” “你也不必谢我,表妹不知礼节,我这个做表姐的,自然该帮着拨乱反正才是。” 她捻起裙摆优雅转身:“张妈妈受苦了。”又朗声吩咐:“还不快去取凳子来,让张妈妈稍坐?” 这些话不可谓不张狂越矩。 但瞧着一起子仆从毫不吃惊的模样。 沐阮宁知道,她不是头一回在自己跟前这样了。 依着从前原主的性子,自然是连声附和,怒斥着叫下人们照做的。 但此刻的沐阮宁只是沉默的盯着她。 不知为何,玉霜妍微微皱眉,觉得这包子一般的废物小姐此刻的眼神好像带着点戾气? 什么时候,一条卑微的狗,也敢对自己龇牙了? 等到下人搬来凳子,那鼻孔朝天的张妈妈一屁股坐了下去之时。 床上的沈宴舟目光讥讽的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女孩。 他嗤笑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瞬,竟会觉得她变了。 沈宴舟太了解沐阮宁了。 她好面子、窝里横,刁蛮任性,欺辱人毫无分寸。 十足十的恶女。 在面对玉家人的时候,从骨子里带着卑微讨好。 就像当初的自己。 为了吃口饱饭…… 是一样的卑贱。 沈宴舟咬紧了唇,咬出了铁锈的滋味。 他已从心底准备好了比以前难过百倍的阴暗日子。 毕竟张妈妈回来,绝不会放过他。 “呵呵。”少女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沐阮宁笑得花枝乱颤。 所有人都有些懵。 这时,沐阮宁朝着小芙伸手:“棍来!” 小芙虽不知小姐要做什么,但反应极快:“是!”手脚麻利的就从家丁手里抢了一根递过去。 沐阮宁越过玉霜妍一棍子抵在了张妈妈的喉咙处:“你不是要论规矩么?” “那本小姐就跟你论一论。” 说着一棍子就朝着她的大胖膀子敲了过去。 “这第一棍,打你不知礼数!” “本小姐是主,你是仆!国公府没规矩我管不着,但在我沐家!主子站着,你可以跪着!但凡你坐着,那就是欺主。” 第10章 想pua她没门! 第10章 想pua她?没门! “砰——”沐阮宁再接再厉,飞快的又敲了一记。 砸在了老刁奴的脑门儿上。 霎时一股子血珠就突兀的滚了下来。 “这第二棍,打你忤逆不忠!” “吃住在我家,还听旁人话! 张妈妈的惨叫里带着歇斯底里,她胖脸扭曲,被打得跳起来,目光怨毒、大喊大叫。 “沐五小姐!你打我!?老奴是国公府的人,你凭什么打我!?” “就算要处置,也是二少爷拿主意!” “二少爷,你说话呀!” 沐阮宁深觉这人不要脸至极。 要是沈宴舟能亲自处置她,也不会任他摆布两年之久。 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沐阮宁懒得听她呱噪,抡起棍子还想再打。 可毕竟年岁小,这两下已经用尽了力气。 虎口也发麻,再捏不住棍子。 这时候玉霜妍也从震惊里回神,箭步上前一把将她薅住。 “沐阮宁!你疯了!?” 沐阮宁索性撂了棍子咬牙吩咐:“把这刁婆子拖下去关起来!” 经此一事,那起子下人再不敢拖慢,七手八脚就将那破了头的张妈妈往外抬。 “放开我!我要见夫人!我要写信!放开我!” 张妈妈的嘶吼越来越远。 沐阮宁侧头,微笑:“我教训我府里没规矩的下人,怎么了?” 离得近了,玉霜妍看得更分明,眼前的少女眼中再没了平日里的唯唯诺诺,笑容里却看不出半分破绽。 “若玉表姐想要这婆子,我倒是可以顺水人情送给你的。” 玉霜妍攥着她胳膊的手蓦然一抖。 笑容僵硬道:“表妹说哪里话。” 她也意识到方才说话有些失态了。忙扫了一眼四周,拉了拉沐阮宁的胳膊。 少女倒是乖乖跟着她移步窗旁。 这一点上,玉霜妍不禁怀疑自己将将在表妹身上看出的端倪是不是错觉。 “表妹,我管这事儿,也是为了你好。” “你想想看,张妈妈是国公府的人,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她试图力挽狂澜说服这个蠢表妹。 “表妹还小,不懂,若是因为你开罪了国公府,到时非但要遭厌弃,还会影响你父亲与兄长的仕途。” “你们家的条件,委实也就这样……” 想pua她? 没门! 沐阮宁脸上带笑,背着手也不说话。但心里已经把这绿茶女骂了几百遍。 玉霜妍没得到想要的反馈,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声音转冷:“我今日来,是给你送帖子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烫金的请帖塞进她怀里。 “你不是一直想认识我那位世子大表哥么?这几日要办场宴席,他会来。” 她凉凉的笑,带着藐视。 “你若听我的话,到时便介绍他与你认识。” “这不是你一直都求而不得的么?” 沐阮宁心下一怔。 大表哥? 世子? 她搜索枯肠,那些个记忆碎片就好像石沉大海般,半个火星子都没蹦跶出来。 emmm,所以他是哪位?? 玉霜妍见她皱眉思索,只以为沐阮宁已经动摇。 冷笑着瞥了一眼床上默默不语的阴沉少年,压低了声音:“我早说过,那个沈宴舟是个野种,比草还要卑贱的东西。” “你何必为了他跟国公府生嫌隙?你想成为贵女,必须得同他划清界限……” 若说方才沐阮宁还能忍她一二。 但听见她这么糟践沈宴舟名声的话时,沐阮宁眼神瞬间就变了。 冷硬如刀的杀气仿若要从眼睛里囫囵冒出来似的。 沐阮宁看都没看那请帖,抬手就撕了个粉碎。 一把扔向了空中。 纸片纷纷扬扬。 她在玉霜妍惊得瞠大双眸之际,笑着歪了歪头:“抱歉了,大表姐,我突然不想跻身什么贵女了。” 第11章 登徒子!臭流氓! 第11章 登徒子!臭流氓! “你那位大表哥再好,还是留给自己吧。”沐阮宁抄着手,笑容很冷。 “沐阮宁!!!” 玉霜妍尖叫一声,气得发抖。 她哪里遇到过这等场面? 尤其眼前这个女孩。 明明前两天还像条哈巴狗一样成天往她眼前巴结。 她指着沐阮宁的鼻子。 再没了往日里的贵女风范:“你最好马上道歉,否则、否则……” “小芙!”沐阮宁却半分面子不给,径直望向房梁,目中无人地吩咐:“送客!” “是!”小芙硬气地快步走了过来!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 “若表小姐不肯走,就多叫几个人送送!” 玉霜妍脸色难看至极,想要发飙,但屋外的家丁仆从又让她非常忌惮。 当下狠狠跺了下脚便狼狈的朝门外走。 “你给我等着!” 沐阮宁看见她转身的刹那,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还好! 还好原主的跋扈嚣张是刻在骨子里的。 要不然她可不认为自己能抡起人来毫不手软顺手如斯! 正庆幸地伸手想擦汗。 一下子就看见外头丫鬟端着药汤迎面走了过来。 沐阮宁当场就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玉霜妍一脚绊在丫鬟腿上。 “啊哟!” “啊啊啊!!!!” 小丫鬟与沐阮宁的惨叫同时发出。 “砰——” 药碗飞出去砸在了门槛边,碎了个七八瓣。 丫鬟是摔的。 沐阮宁是心痛的!!! 玉霜妍回眸,重重哼了一句,旋即扬长而去。 痛! 好心痛啊! 沐阮宁揪着胸口一脸生无可恋。 这药可是她昨儿个就亲自掌火,素手煎成的! 刚刚许是丫鬟听闻沈宴舟醒了,便去热了送来的。 没想到…… 还没变成男主大大的好感度,就这么给扬了! 呜呜呜…… 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连连磕头。 沐阮宁不是个真恶女,当下并未迁怒,摆摆手恕了她的罪。 又蹲下了身子亲自收拾碎瓷。 毕竟这里可是沈宴舟的房间,她要好生收捡,万不能遗漏了。说不得还能刷回点好感度! “嘶——”指尖一凉。 霎时,豆大的血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沐阮宁惊了! 只觉得这女配是不是抽了什么笨手笨脚debuff!? 才刚摸上第一片,立马就扎伤了!血还止不住!qaq! “小姐!!!” 身旁传来小芙的惊叫声。 沐阮宁一时有些慌,只是小伤罢了,小芙怎么这么大反应。 搞得她更慌了。 岂料。 下一秒,她的小手便落入一双温暖的手掌。 她蓦然抬眸,便对上了那双过分漂亮的眸子。 沈宴舟靠得很近很近。 身上还带着未散氤氲的药香。 他只看了她一眼,张口便将她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 “……” 空气一时安静。 沐阮宁懵在原地。 好一会儿,沈宴舟松开了唇,小芙才暴怒地扯着他的衣裳大骂:“沈宴舟你放肆!!!快放开我们小姐!” “登徒子!臭流氓!” 少年没有理会小芙的张牙舞爪,沉声吩咐:“去,拿药!” 第12章 你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第12章 你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小芙的动作懵然一滞,目光转向小姐。 沐阮宁连忙吩咐:“快去啊!” 屋子里彻底清净下来。 只剩下她与沈宴舟。 少年垂眸,长长的睫毛倾覆,目光落在了女孩的手指。 白嫩嫩的指头,带着粉嫩的红晕,是再漂亮不过的。 他好像,从没有看过这样漂亮的一双手。 那些人的手,自小都是打在他的脸上。 身上。 每一寸,每一寸。 用最恶毒的方式,去折磨他。 可是今日他蓦然觉得。 原来。 女子的手,也可以这般漂亮的。 他也不曾留意过。 张扬恶毒的五小姐,会有这样漂亮的手指。 沈宴舟一时出神。 直到少女欢快的声音响在耳畔:“真的耶,止血了!” 沈宴舟有些狼狈地吸了口气,飞快的松开了她的小手。 沐阮宁真诚地开口:“谢谢你。” 少年素来古井不波的眸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声音像沉沉的暮霭:“别多想。” “我从前,受了伤……” “就是这样止血的。” 药这种东西。 对他而言,是再奢侈不过的。 只要他不死。 便是全了国公府的名声。 沐阮宁能很清晰的感受到眼前少年瞬间晦涩下去的情绪。 看了一眼已经止血的手指,缓缓放在了身后。 弯身去寻他的眼睛。 沈宴舟猝不及防对上她眸子的刹那。 少女笑得灿烂若晨。 她微微张口对他真诚地说。 “沈宴舟。” “你真厉害。” “……” 他感觉整个心脏似乎重重跳了一下,袖子里的手指狠狠攥紧。 飞快起身的时候,差点儿把沐阮宁掀翻。 “!” “怎、怎么了!?”沐阮宁赶紧扯着他的袖子站定,她关切地问:“是哪里不舒服么?我去找郎中!” 她还没走出去两步。 手臂一沉,回头就发现沈宴舟正攥着她的袖子。 “不必。” 想了想,补了句:“已经,好了。” 他说着低下头,去解手腕上的红绳。 沐阮宁粉唇一翕,赶紧捂住了他的手,惹得沈宴舟整个人又紧绷了几分。 “你干嘛?” “……” “不许摘!” 沐阮宁将将大声说完,在沈宴舟的目光注视下,瞬间后悔! 她愤恨自己大约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小白兔。 将来要黑化成疯批暴君的巨佬啊! 怎么可以对他说话那么大声!? 想让小蛮腰分家吗! “我、我承认,刚刚对你说话太大声……” “我的意思是。” “这个……可以保佑你。” 沈宴舟用了些力气挣开了她。 别开脸不看她的眼睛。 却也没开口。 沐阮宁此刻特别想迎风流泪,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祈求:“真的真的,等你病好了再取下来好不好!你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她是一点不抱希望的。 沈宴舟在原书里,是个典型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漫天神佛,估计没一个能入他的眼。 她叹了一息。 却听身前之人迟疑的开口。 “真的,可以么?” 沐阮宁心下一惊,抬眸的时候,正看见少年直面着她的脸。 多日不见的阳光,蓦然从阴云里透出。 步步锦窗外的阳光璀璨。 少年的眼睛里。 就像是,缀上了一颗一颗。 细小的星辰。 第13章 一个约定 第13章 一个约定 也…… 太好看了。 沐阮宁反应过来自己正死死盯着一小正太看时,尴尬得脸都要红了! 果然啊!滤镜打光迷人眼! 即便此刻只穿着破旧长衫,沈宴舟依旧能叫人想象得出—— 将来的他,该是何等的盛世美颜! 罪过罪过! 沐阮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轻咳一声:“可以的!” 大约是错觉吧,她只觉得沈宴舟他,眼角眉梢,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正想松口气。 蓦然脑子一震,原书里活生生被腰斩的剧情再一次不合时宜的掠过脑海。 大意了! 沐阮宁呼吸一滞…… 霎时攥紧了手,商量的语气:“不过、不过……你提的要求可不能伤及任何人的性命!” 对,尤其是我! “……”沈宴舟默了默…… 沐阮宁尽力让自己显得温柔和蔼:“可、可以吗?” 少年乌沉沉的眸子里,看不清思绪,但真实地蹙了蹙眉。 “……嗯。” 好在他整个人气息温和,不见半分冷冽。 沐阮宁终究是松了口气,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她相当豪爽:“有什么要求,你说吧!” “便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想办法给你去摘一个!” 沈宴舟垂眸,抬手摸了摸嘴角,几秒后轻咳了一下,声音浅淡:“我,没想好。” “???” 他抬起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以后。” 以后? 大佬话少,言简意赅。 沐阮宁就很局促了。 问:“以后想到了再告诉我么?” “嗯。” 话音刚落,沐阮宁还来不及拍几句马屁刷好感,外头小芙已经飞快的赶回来了。 小丫头就像防老鹰的老母鸡,迈腿就隔在了两个人中间。 一面万分警惕的盯着沈宴舟,一面手脚麻利又心疼的要给小姐裹伤。 等她忙活完,沐阮宁抬眼才发现,沈宴舟已经躺回了榻上。 他阖着眸子。 长长的睫毛轻颤。 显然并未睡着,但大抵也表明并不想再费神招呼她了。 “药撒了,我再去给你煎?” 沈宴舟没有回答,一副睡着了的架势。 沐阮宁有些失望。 小芙拉着她就往外走。 “小姐!这登徒子无礼至极,咱不要理他!” 树桠摇曳,晃动的光斑洒落在身上。 明媚的光亮叫人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沐阮宁抬手捋开了低垂的花枝,反驳:“哪里无礼了?沈二哥哥多厉害啊!” 她抬起裹了纱布的手指。 “你瞧,要不是他,我就要失血而死了!他又救了我的命。” 这自然是带点夸张的。 小芙听了却找不出话儿来反驳,只得撅起了嘴:“哪有男子对别人家的小姐这么、这么不知分寸的。” “他才多大啊。”沐阮宁不以为意。 小芙彻底无话可说…… “对了。”沐阮宁忽然驻足蹙眉,紧接着抬手敲了自己脑门儿一下:“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小芙不明所以的看见小姐转身想往回走。 但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神色里仿佛很是纠结,连忙问:“小姐,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忘了拿么?” 沐阮宁扶额,半晌,一脸郁结的摁住了丫鬟的肩膀。 “小芙,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人脱了衣服看看腰???” 第14章 我没事,就是腿软 第14章 我没事,就是腿软 沐阮宁做梦都不敢忘记。 原主之所以被腰斩的原因。 正是疯批帝王沈宴舟被她整得一生腰疾缠身。 每当打雷下雨,天气变化之际,便疼得要命。 直到数年以后。 他的真命女主出现,才用秘法替他彻底缓解。 而这,正是男主会对女主彻底依恋的契机。 当然,那时候的原身沐阮宁早就死了,骨灰都给扬了。 如今她穿越过来。 男主水也落了,板子也挨了,腰也被锤了。 唯一不同的只是男主被扔在的地方,从院子里换到了柴房中。 又湿又冷,没药没饭。 还多扔了几个小时…… 太!惨!了!qaq!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就是腿软……”沐阮宁踉跄了一下,赶紧扶着丫鬟站稳了。 小芙想了想:“沐浴。” “沐浴?” “嗯。”小丫头点点头:“若是沐浴,便得自行褪去衣裳。” 沐阮宁攥了攥手指。 不管怎么说,先看看男主的腰伤如何。 兴许早点治疗,就能避免将来的悲剧了! 沐阮宁略微振作,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拿食指敲了敲下巴:“有道理……” 她一面走,一面摇着头低声咕哝:“不过他现在大病初愈,沐浴会着凉的,得从长计议。” “小姐,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 “……” …… …… 沐阮宁还没走回自己的蒹葭苑,迎面便走来个眼熟的大丫鬟。 “瑞珠姐姐?”小芙当先出声。 名唤瑞珠的大丫鬟走到沐阮宁跟前福了福身:“五小姐,夫人叫您过去。” “……”沐阮宁心虚的后退了一步。 转头飞快的捋了一遍。 这将将才处置了那位国公府的张妈妈,赶走了玉家那位绿茶表姐,怎么母亲大人就派人来找她了!? 尤其方才她回忆了一下。 沐家的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寻常小事,母亲苏氏向来只会遣个三等丫鬟过来,至多不会超过二等。 这下直接把最受器重的瑞珠都喊来了,必定是大事!! 她抿了抿唇,嘴角扯了个笑“瑞珠姐姐,你知道我阿娘叫我是为了什么?” 沐阮宁仗着自己长得可爱,年岁又不大,抬手扯了扯瑞珠的袖子:“是因为那张婆子?还是因为玉表姐?”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其他了。 瑞珠行事素来中庸,就连脸上的笑容也都显得平常得很。 笑着拉起沐阮宁的小手:“小姐莫不是又闯祸了?” “……”沐阮宁无话可说,闯祸这等事儿,原身就跟家常便饭一样。当下竟找不出任何话来回,只能尴尬地笑。 “放心吧,奴婢瞧着,夫人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真的?”沐阮宁稍稍放了心。 正好,张氏那老刁奴还关着,迟早得去找母亲商议着将她处置。 …… …… 正心居,是沐夫人苏氏与沐老爷的居所。 离蒹葭苑不算远。 不过一盏茶的时辰,沐阮宁就到了。 丫鬟打了帘子,沐阮宁做贼心虚的先探头冲屏风后面觑了一圈。 还好,玉霜妍那绿茶不在。 她拍了拍脸颊,扬着笑脸走了过去:“阿娘。” 第15章 把沈宴舟搬去我院儿里吧! 第15章 把沈宴舟搬去我院儿里吧! 苏氏抬眸,眼里闪着宠溺的光,抬手道:“宁儿,快过来坐。” 这一刻,沐阮宁的紧张瞬间就消散了。 她怎么忘了,现在的自己,还是沐家最宠爱的小公主! 只要她不想,小小张氏、区区玉霜妍,哪个还能给她脸色看? 飞扬的心情还没上天,苏氏一句话就把她给拉了回来:“你这次放肆了。” “!?” 沐阮宁惊讶的看向母亲。 苏氏嘴里这样说,眼里的温柔却一丝不减,笑着摸了摸她粉嘟嘟的小脸:“张妈妈到底是国公府的人,面儿上的样子还是要做做看的。” “私底下偷偷打发就好,叫外人瞧了去,影响你闺誉。” 沐阮宁忽然就想起。 苏氏是很不喜欢玉霜妍的。 奈何原主上赶着巴结人家,苏氏宠女之心切切,实在无可奈何。 只能想尽办法替她在背后打圆场。 沐阮宁眼圈儿红了红。 倘若原主能早早看清了这一点,听母亲的话,也不至于在日后被人家指指点点融不进京城贵女中…… “宁儿知错了。”沐阮宁的话语,是意外地真挚。 苏氏愣了一愣,她没想过女儿会听进去。 此刻,看见宝贝闺女委屈巴巴的揉着自己的衣角,心下又宽慰又疼惜。 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傲气道:“一个刁奴,宁儿不喜欢,发落了就发落了。” “只是,不能放她走。” “宁儿若觉得她碍眼,便将她撵到外院儿,关得远远儿的。” “嗯嗯。”沐阮宁笑得甜甜的:“阿娘真好。” 她不得不佩服,母亲的处置就是比她稳妥。 倘使真赶走了张氏,还不知道此人回了国公府要怎么嚼舌根告黑状呢。 关起来好。 最好能关到天荒地老。 “等等……”沐阮宁挣开了母亲的抱抱,担忧道:“可是年深日久,万一这老刁奴找着机会报复可怎么办?” 原书里虽没有详细提到,但从男主只言片语里,提到过这位张妈妈,害他吃了许多苦头的! 这样重要的角色,指定不会那么简单的。 她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张氏银钱颇丰,出手豪爽、惯会结交,两年了,在府邸难免有些门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苏氏听了,脸上有瞬间的欣慰:“我的宁儿,到底是警醒多了。” “你放心,你是阿娘的心头肉,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你报复。” “而且。” 苏氏眉眼阴沉了下去:“为娘有的是手段让她远离你!” 沐阮宁听了更慌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刁婆子不敢惹。 但她敢惹男主啊! 反派不对主角搞事,那还能是个有名有姓的的反派么。 想到这里,沐阮宁用力吸了口气:“阿娘!不如这样!把沈宴舟搬去我院儿里吧!” “什么?”苏氏将将还在想着保护女儿的方法,一转眼,自家宝贝就提议把个外男弄蒹葭苑去?? “不行!”苏氏眉目严肃,拒绝得斩钉截铁。 “你知道沈宴舟是什么人?你了解他么?为娘绝不会同意的。” 第16章 都是我的错! 第16章 都是我的错! 沐阮宁也不想每天都对着男主啊! 她一看见那张脸就天生自带惶恐、心慌腿软! 沈宴舟的好感度简直跟蹦极一样忽上忽下! 还动不动就生气。 她太难了!qaq。 但! 为了将来能保住小命,沐阮宁豁出去了。 不论是撒泼打滚,还是卖萌耍宝,这人!她是要定了! …… …… “小姐,您脸色好差。” 小芙说这句话的时候,沐阮宁已经把手里的东西直往炉火里送。 但她生生忍住了。 锅子里煎着药,热气腾腾。 “这是什么呀?”小芙盯住了她手里的烫金帖子。 沐阮宁毫无求生欲随手就扔在了桌子上,心情荒芜。 “咦,这不是玉家小姐办的宴会请帖?” “您不是撕了吗?” 这是另一份。 母亲苏氏给的…… 作为答应那件事的条件。 沐阮宁咬牙切齿,噌地站起来:“我不管,那种宴会谁爱去谁去!” “我可是小女儿,阿娘那么疼我,我就不信我不上车,她能把我绑了去!” 小芙恍然:“难怪,夫人遣了人,说是成衣铺子要来人量尺寸。” “我……”沐阮宁正揪着头发焦愁到时候怎么应对玉霜妍。 她委实不擅长这些麻烦的事情! 但院儿门打开,进来了几个人。 沐阮宁一眼就看见了面色憔悴的沈宴舟。 满脑子的阴云瞬间消散,心情也欢快起来。 “沈宴舟!”她挥手。 沈宴舟东西很少,囫囵收拾了,也不过一个半蔫的包袱。 他看见女孩的眼眸亮了亮,麻利地从凳子上下来,提着裙摆就朝他跑。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你来了!”她声音又清又甜。 “……”他垂下眼眸,脚尖有些无措的轻挪了挪。 半晌,轻嗯了声。 “你什么意思,我们小姐问你话,你岂能如此敷衍!”小芙气不过,叉着腰走上前。 正想拦在自家小姐面前。 谁知胳膊一动,便被沐阮宁拉开了去。 少女笑眯眯的接过了他的包袱:“小芙你莫吓到人家!” 又冲周遭吩咐:“你们几个,跟小芙一起去收拾个房间!” 她小声强调:“要仔细点!” “快去!” 小芙张了张嘴,最后狠狠瞪了沈宴舟一眼,不情不愿地领着人走了。 沐阮宁心里喟叹:小芙我也是为了你好。 得罪男主,可是要百倍奉还的! 她下意识的抬手想招呼男主大大逛园子。 这瞬间。 沈宴舟骤然攥紧的手指缓缓松开了些。他轻舒了口气,微不可查的略抬了抬。 可。 那双白白的小手伸到一半,忽然——收了回去。 “……”他抬眸。 就看见她悻悻地搓了搓手背:“我、我带你熟悉一下这儿吧?” “……” 沐阮宁飞快地转身。 果然,稍不注意就要行差踏错! 她万分后怕。 还好自己幡然悔悟得快,那可是男主! 虽然他是个长得好看的小正太。 但男主的小手也是你能随便牵的!? 沐阮宁思忖完,回头偷瞄了一眼。 果然! 少年低着头,沉默地跟在后面,脸有些阴郁。 他果然生气了! 沐阮宁欲哭无泪,她这……不是还没碰到他手吗? 她心下不安,顿时就停了下来。 沈宴舟一个没刹住,踩了她的裙子。 “……”他此刻低着头,一时没有挪步。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应该。 跟他道歉?! 少年眨了眨眼,嘴唇轻颤,有些僵硬地张口。 似乎想说什么。 但自觉如沐阮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先。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让裙子脏了你的鞋底!!!qaq!!! 第17章 要不要,试着躺一躺,很软的 第17章 要不要,试着躺一躺,很软的 这是沈宴舟在平城沐家度过的第三年伊始。 而面前的这个女孩。 年不过九岁,是沐家最嚣张跋扈的幺女。 可是现在…… 张牙舞爪的沐五小姐,竟然红着眼圈。 像小兔子一般,为了一件本不是她错处的小事。 六神无主的跟他道歉。 “……” “是我。” “对不起。” 那些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 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开口了。 沈宴舟挪开了脚尖。 头一次。 麻木的心中。 有了忐忑的感觉。 少女纯白的裙裾边角,拓上了一抹污迹。 而他袖中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攥紧。 但女孩似乎没有在意,她睁着明媚的眼眸,微微弯身,就像每一次一样,追寻着他的眼睛。 目光一触。 沈宴舟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注视。 沐阮宁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放肆,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目光。 抬手轻抵粉唇,呐呐道:“我以为你生气了。” “所以,想让你开怀些。” “我也知道,你很讨厌我。” “但你安心住下,以后,我会注意的。” 沈宴舟手指紧了紧,目光落在女孩毛茸茸的发顶。 听着她低低的话语。 莫名有些慌乱。 张口:“我……没有。” 没有生气。 没有讨厌你。 沈宴舟方才只是想着。 倘若是那样漂亮的一只手,要牵着自己。 他好像,并不讨厌。 哪怕从未经历过。 他也想……试一次。 一次。 也好。 太多的话,素来寡言少语的沈宴舟,竟不知如何出口。 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沐阮宁的眼睛。 看得她好怕怕…… 这时:“登徒子!离小姐远点儿!” 小芙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护住了自家小姐。 沐阮宁慌乱的心窝到底是稍许平静了些。 将将沈宴舟的气势太吓人了。 还好小芙来得及时!!! “小芙,不要放肆,我之前教你怎么喊的?”她不忘吩咐了句。 小芙甚嚣尘上的气势霎时就矮了一大截,白了沈宴舟一眼,老实喊:“沈二少爷。” 沈宴舟没有理她。 但沐阮宁投去赞许的目光:“屋子收拾好了?” “好了。”小芙脸上多云转晴。 沐阮宁点点头。 看向沈宴舟:“我带你过去。” “你刚刚说什么?” “没。” …… …… 蒹葭苑的房子,坐北朝南。 阳光通透。 主屋自然是最好的。 但给沈宴舟安置的厢房也不差。 下人们其实日日都有打理。 要收拾出来也就是掸掸不多的灰尘,添置被褥、些许绿植以及挂上帘子和字画罢了。 沐阮宁领着他看了一圈儿。 最后走到了垂纱帐子前。 犹豫了一下,她回眸问:“要不要,试一下?” 沈宴舟目露疑惑。 沐阮宁咬了咬牙,弯身将鞋子脱了,掀开被子就躺了下去。 “???” 他猝不及防,眼睛里充斥着惊讶,耳廓也在瞬间蔓上了一层薄红。 “那个……”女孩娇娇软软,声音也弱弱的。 “你看,没有蟑螂、虱子,也没有老鼠。” “要不要,试着躺一躺,很软的。” “沈宴舟?” “你脸好烧,是不是很不舒服?” “我煎了药,给你端过来好不好?” “……” 第18章 量尺寸 第18章 量尺寸 沐阮宁觉得自己兴许闯祸了。 因为沈宴舟把她赶出了房间。 盯着紧闭的门扉好一会儿,她悻悻地叹了口气。 “不行啊。” “他好像,真的太讨厌我了。” 大约是因为擅自睡了他的床,让他觉得晦气吧…… 可是沐阮宁觉得很委屈。 原主以前干过破事儿,她只是想自证清白而已。 …… …… 来量尺寸的,是个精明干练的女掌柜。 刚开始,沐阮宁还挺拘谨,乖乖地让她量着。 后来,掌柜娘子旁敲侧击打听她喜欢的花色样式后。 到底是现代天性使然。 沐阮宁熟络地就跟掌柜娘子攀谈上了。 甚至琢磨着将来功成身退,要不要开个绣房、成衣铺子。 不过,最让她感慨的。 大约还是——那些个八卦,果然还得这些个有门路的娘子们最为灵通。 很快便打听到了玉家那边儿。 “玉府啊?今年可大喜了,有几位贵客到访。” 沐阮宁对玉霜妍家没什么好感,但倒是对客人有些兴致。 譬如说,那位大表哥到底是谁。 便笑了笑问:“凌娘子可知都有谁?” 凌娘子看了她一眼,笑容顿了顿,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永林侯家那位世子爷,还有沈小公爷都在。” 听到这儿,沐阮宁的眼神有些变了。 神情些放空,一时思绪万千。 掌柜娘子连忙道:“许是平城外的河段这个季节有些湍急,便暂住在玉家一些时日……” 她大抵是以为沈五小姐心里与玉霜妍有了攀比,不高兴了。 殊不知沐阮宁满脑子都是那位沈小公爷。 她想起来。 这位就是书中沈国公府里,与男主沈宴舟的对照组! 一个是外室之子,旁人口中的野种。 另一个,是嫡是长,自小便封了世子,千娇百宠的长大。 可老天是公平的。 有了最好的家世,不必努力便能呼风唤雨。 又何必再用功读书,劳苦从军呢? 所以嫡长子沈从瑾游戏人间,不学无术,尚未婚配便已纳妾七八个,整日里与人混迹青楼。 自然,个性也恶劣得很。 小时候没少欺辱沈宴舟。 “难怪……母亲一定要我去宴会。” 她心下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转头看向掌柜。 “凌娘子,除了我,阿娘还叫你量谁的衣裳么?” 凌娘子愣了半秒,笑得爽朗:“小姐也知道?”她一面收尺子,一面起身:“还有贵府一位小少爷。” “烦请五小姐告知他在何处?” 果然! 那位小公爷既然在,就算他们并不和睦,母亲也没理由不让沈宴舟去露个脸。 毕竟苏氏不是国公府那起子怨恨男主的人。 她虽不待见沈宴舟阴沉的样子,也极讨厌他国公府扔过来的包袱这个身份。 但这些年。 也绝没有专程叫人去作践他。 内宅主母的骄傲也是有的。 而沈宴舟这个寄养在府里的人既然要露脸。 作为沐家正经小姐的沐阮宁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沐阮宁想清楚了这一层,轻轻呼了口气,笑着捻起裙摆:“我带您去。” 第19章 你不想去,那便不去了! 第19章 你不想去,那便不去了! 沈宴舟很抗拒。 将正心居派来传消息的婆子关在了房门外。 “夫人说了,你去得去,不去也得去!” 婆子气得撂了句话便走了。 沐阮宁来的时候,就只看见送药的小丫鬟局促不安的端着药碗。 “小姐……” 沐阮宁看了眼托盘上的汤药。 一时明白。 她想过沈宴舟会抗拒。 没想到会那么抗拒。 有些无奈,转身朝掌柜娘子:“凌娘子。” 沐阮宁歉意地笑:“烦请先回吧,尺寸的事儿,我想办法。” 做生意的都是人精,凌娘子自然有眼力见,立马告辞了。 接过小丫鬟手里的药,本打算好好哄着他先喝下的。 可惜沈宴舟这次兴许是大受刺激。 敲了好久,里面寂静得好像没人般。 门闩着。 连窗户都别上了。 想不到法子的沐阮宁眼瞧着时辰不早,只得先走。 …… …… 听着外头徘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沈宴舟抱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 他靠在窗旁,身边的轻幔帘子低垂。 冰冷的夯土像极了此刻心脏的温度。 恐惧,怨恨,充斥了所有的情绪。 两年。 只是听着名字。 那些可怕的记忆就好像黑暗里蜿蜒的藤。 一寸一寸。 将灵魂湮没。 ‘小杂种,把鞋子给我舔干净。’ ‘要么,就把这肮脏的灵牌砸烂。’ ‘选一个?’ ‘哈哈哈!他真的会舔!狗一样下贱!’ ‘来人,把他手里的灵牌砸了!’ ‘玩儿你?哈!本世子就是玩儿你!’ ‘嘶——贱东西!敢咬我!” “来人啊!把他丢进井里!’ …… 沈宴舟捂着耳朵,仓惶又恐惧。喉咙里的低吼仿佛来自困境里绝望而低沉的小兽。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沈宴舟!” 听见这脆生生的声音。 沈宴舟的身子狠狠一震。 他这才发现自己额头全是冷汗。 缓缓松开手掌之际。 少女的声音贴着窗棂又一次传来。 “我知道你在。” “我都听见你了。” “让我进去好不好?” 沐阮宁方才悄咪咪转回来,整张脸几乎都贴在了窗子上。 她抬手想敲窗。 但犹豫了一下收回了爪子。 放柔了声音说:“我会帮你的。” “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人多力量大嘛。” “……” 回答她的,是好一阵沉默。 就在沐阮宁失望地想走的时候。 步步锦窗格子里传来轻微的木闩声。 两秒后,窗子微微弹了个缝。 沐阮宁心下一喜,抬手便拉开了窗子。 少年惨白着脸色站在那儿,唇瓣血色全无,眼中布满血丝。 听到一点点响动便会仓惶无助的瑟缩着身子。 “……” 沐阮宁骇了一大跳。 她四下里张望了眼,咬了咬牙。 将裙子往腰上一扎,就着小轩窗便毫不淑女的爬了进去。 她抬手摁住了沈宴舟的胳膊:“怎么了?!” 脱口问出这句话后。 沐阮宁有些后悔。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平城,若说还有谁能知道沈宴舟在害怕和怨恨什么。 除了她这个穿书者,怕是再没有了。 少年垂眸,默默地缩到墙边,将脸埋进了双腿间。 沐阮宁知道,人只有在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才会舍弃了床。 躲到这样逼仄靠墙的角落里。 “沈宴舟。”沐阮宁轻移莲步,踱到了他身边。 靠着他的身子,也坐了下去。 这一次,她抬起手,轻轻放在了他轻颤的肩膀。 沐阮宁忽然用力抓紧了。 “你不想去,那便不去了!” 第20章 你可以,不去么 第20章 你可以,不去么? “……”沈宴舟身子的颤抖轻轻一滞。 胳膊间缓缓露出了两只神色稍显复杂的眼睛。 沐阮宁万分硬气的回望。 拍了拍尚未发育的小胸膛:“我说的!” “咱们是朋友,我会帮你的!” 朋友? 沈宴舟抬起了头,眸子微微瞠大。 沐阮宁被他这么一盯,赶紧将放飞的自我收捡回来,尴尬地摸了摸耳旁的发。 “如、如果你愿意跟我做朋友的话……” 然后信誓旦旦地补充:“但是你就算不当我是朋友,我也会帮你的!” 沐阮宁心中十分懊恼。 不怪她不知收敛。 怪只怪穿来的时间没对!男主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可怜啊! 他要是将来那位疯批皇帝。 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造次啊! 内心正天人交战。 一直默默不语的沈宴舟,忽然开口,他手指轻攥了攥,没有看她的眼睛。 问:“你,打算……怎么帮我?” 这是承她情的意思? 沐阮宁一时非常高兴。 当下便蹲到了他身前,执意地去看他的眼睛。 “这个简单。” “那个宴会一定有你不想见的人。” 虽然她心里清楚得很,但该装还得装得不知情。 “回头我告诉阿娘。”她白嫩嫩的小手并成小刀状,轻轻磕在他瘦弱的胳膊肘:“说我把你打伤了。” “断了腿断了胳膊什么的。” “那就不必去了。” “……”沈宴舟听着她的馊主意忍不住想揉眉心。 但主意是太low了点,胜在管用! 沐阮宁有仔细考虑的。 “你放心,我阿娘疼我,平日里闯祸的时候多了去了,旁人顶多觉得我更不成器。” 她双手合十放在脸颊旁:“你就放心吧,我一个人去,不会有事的。” 她?要去? 沈宴舟指节攥紧。 苍白的唇微翕。 看见少女盯过来。 他连忙低下头躲开她的眸子。 沐阮宁见状有些失落。 下了这么大决心,准备如此牺牲,这狼心狗肺的男主竟然连个谢谢都没有!?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涨好感啊!qaq 气氛太过沉默。 好在沐阮宁观察着,男主大大的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 大约是可以可以安心地睡着觉的程度了。 便长舒口气,双手撑着膝盖起身告辞。 沐阮宁摆摆手:“药已经凉了,我去热一热给你送来。” 打开门,还没迈出去。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男主低低的气声。 问:“你可以……不去么?” 声音太小。 但沐阮宁竟然听清了。 她回眸去瞧,少年还坐在那。 渐渐暗淡的光线里。 他乌沉沉的眸子显得十分有神。 他是在担心她么? 男主在担心她?! 沐阮宁眼眸晶亮亮地捂住了小嘴。 心里嘭嘭嘭地盛开了满屏的礼花! 可以! 太可以了! 不过是小小的要求,只要是他开口,沐阮宁觉得哪怕再过分十倍自己也不能拒绝吧!!! 正当要点头时。 母亲那张严厉的脸孔骤然浮现。 ‘宁儿,只要你参加这次的宴会,阿娘便答应让那小子搬去蒹葭苑。’ 理智回归!沐阮宁赶紧摆手:“不行不行。” “我必须去!” “为何?” 她没想到平日里冷淡别扭的少年大佬这次竟然有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第21章 她有,别的朋友啊 第21章 她有,别的朋友啊 沈宴舟微微倾身。 脸上的表情分外紧绷。 “……”沐阮宁情不自禁地退了半步。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她瞥开了视线,飞速思考。 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把他摁在蒹葭苑,方便刷好感才与母亲做交易的吧。 以正太男主多疑且厌她的性子看。 估计能当场翻脸。 猝不及防之下,沐阮宁只能现编。 “这个……为什么啊?” “我,有个朋友,得去宴会才能见着。” “所以必须去,嗯。” “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不等沈宴舟回答,她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沈宴舟缓缓坐了回去。 蓦地腰眼酸疼,连忙捂着腰咳嗽起来。 “别的……朋友……” 攥着衣裳的手缓缓收紧。 有些发白。 好像头也疼了起来。 …… …… “你听说了么?” “玉家的宴会上,永林侯家的小世子要来。” 小丫鬟们叽叽喳喳小声闲聊。 “知道知道!五小姐平日里总在念叨他,是玉家那位的大表哥吧?” “哈哈哈,对呀。” “五小姐这次肯定开心极了,难怪这几天连苑儿里的果脯糖酥都添了许多呢。” “可不是!” “不过,世子爷也确实有那个资格。分明可以靠着荫封承袭爵位,小小年纪却还考过了府试。” “听说还仪表堂堂,咱们小姐两年前仅仅见了一面,就念念不忘呢。” “哎哎。” “要是小姐能跟他做个青梅竹马的朋友。” “将来老爷得了战功,也未必没有同那位叶世子定亲的可能。” “小姐才九岁呢,你想那么远做什么,仔细夫人撕你嘴。” 嘻嘻哈哈的声音在打闹中渐渐远去。 厢房,黑漆漆的,未点油灯。 阴影里的沈宴舟。 眸子渐渐浮上一层又一层的惊慌。 长长的睫毛颤动。 他的手掌松了又紧,最终攥成了拳。 “咔”房门洞开。 大片大片裹着寒峻的夜色将他单薄的身影吞噬。 …… …… 烛火跳动。 沐阮宁打了个呵欠。 小芙瞌睡地砰到了桌角。 小丫头揉了揉酸疼的额:“小姐,您还不睡啊。” “不急。” 她展开不大的本本,沾着墨汁写写画画。 这个世界并非沐阮宁原本的世界。 穿过来的时间也太早。 她委实怕年深日久,将书中的内容统统忘光。 所以未雨绸缪地先记录下来。 哪怕忘了,将来翻一翻,也还是能记起来的。 “你先回去睡吧。”她抬眼:“我不是说了么。” “不必像从前一样给我守夜。” “本小姐现在不喜欢了。” 沐阮宁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等说辞自然没办法让小芙理解。 只哭着求小姐不要误会…… 沐阮宁揉了揉太阳穴。 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你睡好了,明天才能更好的伺候我。对不对!?” 终于。 小芙依依不舍的走了。 沐阮宁长舒了一口气。 “咔哒——” 是木窗拉开缝的声音。 “……”沐阮宁有些无语,抬眸凝眉道:“小芙,不是叫你去休息么?”怎么还扒窗偷窥呢? 你是班主任吗!?? 第22章 没关系 第22章 没关系 窗棂的声音停了。 很快恢复了寂静。 “小芙?” 沐阮宁皱眉。 不动声色地抄起了桌子上玉质的镇纸。 她放轻了脚步绕到门口。 蓦然拉开门盯了过去。 窗旁的黑影飞快地转身。 没跑两步。 被她出声喊住。 “沈宴舟?”她迟疑地问。 黑影僵在原地。 沐阮宁走过去,弯身看向了他的眉眼。 果然是他。 窗内的灯火柔暖,映得他瘦削菜色的脸庞也多了几分赏心悦目的弧光。 少年抬起脸,目光绕过了她的眼睛,落在她手中的镇纸上。 沐阮宁本能地哆嗦了下腕子,果断将那玉坨子扔了。 “啊……哈哈,我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淦! 她还以为是小贼。 正想着往人脸上呼两下的! “对了,这么晚了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沈宴舟更局促了。 好在夜色浓稠,很好的遮掩了神色里这些细节。 “……” “是不是认床,睡不着?”沐阮宁猜测。 沈宴舟听了。 摇头。 现在的床铺比起从前,实在好太多。 “那,是哪里不舒服?!” 沐阮宁将将才想起,之所以能认出沈宴舟。 并不是因为她有夜视眼。 只因他腰上有伤。 行走间,肯定与正常人不同。 思及此,她连忙拉着他的袖子往屋子里去。 着急盯着他腰部道:“快进屋,要是受了凉就更不好了!” 沈宴舟被拉得踉跄了下。 进门直接被推到床上坐了。 少年就好像被燎着一样,飞快地弹了起来。 耳廓泛红。 “我来找你。” “是有事。” “嗯。”沐阮宁点头,终于将注意从他腰上拔了回来。 “何事?” 沈宴舟牵起衣袖。 袖口很窄,洗得发白,几个指头大小的洞嵌在上面。 很是显眼。 似乎犹豫了很久。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毅然开口。 “能给我,置件衣裳么。” 他飞快地补充:“最便宜的……就好……” 这是沈宴舟头一次。 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也是头一次,开口问她要东西。 被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沐阮宁捂着脸颊,觉得心都要被这孩子萌化了。 再听着那些叫人心酸的话。 怜惜便彻底压过了害怕。 “好呀!” 她翻箱倒柜。 沈宴舟诧异的目光里,沐阮宁掏出了一条软尺。 “即便你不说,也要给你置办衣裳的!” “天气凉了,不去宴会也得添置冬衣。” 她动作不太熟练。 但白天将将看凌娘子量过尺寸。 如今便也有样学样。 沈宴舟紧抿着唇,任她摆弄着。 沐阮宁将手环过他纤细的腰。 抬头的时候,就见他定定的看着她的脸。 神色古怪。 “……” 她忽然意识到贴得这样近,兴许会惹了他厌烦。 悻悻一笑,手忙往后缩:“要不,你自己……” 话未说完。 冰凉的手掌已经捉住了她捏着软尺的小白手。 沐阮宁惊得说不出话。 沈宴舟手掌用力,将她的小爪子拉回了自己腰间。 轻摁。 他唇线有了些不太熟稔的弧度。 声音显得冷硬:“没关系。” 沐阮宁听在耳朵里甚至觉得狰狞。 所以这个时候抽回手,大概会精准踩雷! 但是继续,她也害怕。 斟酌了半个呼吸。 她眼睛一闭,硬着头皮用尺头将大佬的腰圈住了。 第23章 你不能看! 第23章 你不能看! 沈宴舟将来会是个玉树临风一米八几的高个子。 原书曾不吝辞藻的渲染过他笔直迷人的大长腿。 行走间,自带邪魅杀气。 然而。 现在的他—— 长期营养不良。 身形比寻常少年都要矮些。 所以沐阮宁掐住软尺的时候,即便偏过头、闭着眼。 额畔的茸毛依旧能感觉到他重了几分的呼吸。 她不由得加快了动作。 可粗略之下力道难免重了几分。 许是尺头扯到了他未愈的腰。 听到沈宴舟隐忍吸气的声音时。 沐阮宁耸然一惊,连忙睁开了眼。 “弄疼你了?!” “我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很担心!!想扶他去坐。 沈宴舟却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她的手指与软尺。 沐阮宁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腿一软!正想道歉! 少年垂下脑袋,认真地去看软尺上的刻度。 看罢递到了她眼前。 “一尺七寸。”他说。 “……”沐阮宁喉咙里的话生生哽住了。 呜呜呜…… 所以这孩子只是在乖乖被量尺寸吗?! “我、我去拿纸笔记下来。”沐阮宁红着脸,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捻起裙摆就朝书桌跑! 原来。 他没生气啊。 不过…… 男主的腰,是真的好细啊…… 所以这么细的腰上次那么粗的杖子砸下去! 一!定!很!严!重! 沐阮宁苍白着小脸,六神无主地开始提笔记录。 暗暗咬指甲琢磨。 看腰伤的事儿!一定一定要快点提上日程!!! 还有寻医问药!也得快! 想着想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瞥向了记录了她所有秘密的小本本。 兴许原书字里行间能找到点什么线索…… 只是不看不打紧,这么一瞧,让她惊得魂飞魄散的事儿发生了! 沈!宴!舟!他! 不知什么时候竟跟到了桌旁,抬手摁上了那本“秘密手札”! 【沈宴舟砸碎瓷瓶,攥住锋利的碎片抵在了她纤细的脖颈。 鲜血泗流: “大胆沐氏!没想到你是个穿越者! 你以前对本男主的好,果然都是假的! 你这个骗子! 去死吧!”】 沐阮宁瞳孔地震,从飞速破碎的血色幻想里回魂。一把捂住了自己可怜的小脖子! 身体先于脑子就扑了过去。 死死抱住了沈宴舟的身子。 “你不能看!!!” 沐阮宁快哭了! 她才不想提前领盒饭! 但反应过来的时候。 她也便觉得自己离抹脖子不远了! 风中凌乱地硬声解释:“这、这是我给人写的信!” 沈宴舟古井不波的面容上,难得露出错愕的神情。 眼前的女孩眼圈红红。 她好像。 很着急、很坚决。 所以……那么厚的一本。 足有十来页。 都是写给那个大表哥的吗? 原来。 她那样在乎那位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沐阮宁觉着四周的温度忽然就阴沉了几度。 她赶紧触电般弹出去三步。 还不忘顺手将自己的小本本薅进怀里。 警惕又忐忑地盯着沈宴舟的脸。 少年只默默地看着她。 神情晦涩,不知在想什么。 但沐阮宁管不了那么多,得罪男主固然可怕。 守住了秘密,才能可持续发展呐! 第24章 不是朋友么 第24章 不是朋友么? 抱了就抱了! 小孩子而已。 他还能打自己一顿么? 沐阮宁暗暗给自己打气。 说出的话,却又低又怂。 “我的字太丑,不想污了你的眼。” 咂摸了一下,这解释不如不说。 沐阮宁赶紧将小本本塞进桌子下的暗格里。 拿起桌上刚写的宣纸,凑过去小声转移话题:“尺寸有了,要不你先回去,改日做好了秋冬衣裳,我给你送过去?” 可惜。 沈宴舟没动。 “……” 话题转移失败了吗? 已经做好被骂被冷待准备的沐阮宁,蓦然听见沈宴舟开了口。 他上前两步。 在她眼前站定。 强大冷硬的压迫感,逼得她想连连后退。 奈何后背立马就压到了冷冰冰的桌沿。 退无可退。 她只能稍稍后仰,双手勾住了八仙桌。 “宴会,我同你去。” 他突然出口的话,让她整个人不可思议地瞠大了眼眸。 就在白天。 她是亲眼看见的。 无助的沈宴舟是多么地害怕。 就连现在。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 她依旧能听出他话语里明显的颤音。 等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后。 沐阮宁直起腰身,问:“为什么?!” 她已经答应他不必去了! 这是不相信她么!? 沐阮宁忐忑不安诚惶诚恐的时候。 沈宴舟吸了一口气,微微抬手,轻碰在了她小拇指上。 像一只羞怯的幼兽般,长长的睫毛轻颤,敛眸喃喃:“不是朋友么?” 他鼓足了所有勇气。 抬起脸,目光灼灼,涣散与游移彻底消失不见:“朋友,便不该逃避。” 不该要她一个人,承担所有。 说出这些话的沈宴舟,整个气息都轻松了下来。 他垂落身侧的手掌,用力攥紧揉皱了手边破旧的衣裳。 濡湿的汗珠沁润,却偏偏让心底泛出了一丝陌生的感觉来。 这感觉。 就好像头一次吃果脯时舌尖上氤氲的滋味。 他很喜欢。 手—— 伸了很久。 虽然弧度不大。 但女孩一动不动,就像被麻痹了一样…… 沈宴舟欢快的情绪一下子又低沉了下去。 准备收回手掌的时候。 石化般的女孩,忽然兴奋地跳了起来。 沐阮宁原地转了个圈,一把子攥紧了他收到一半的手腕。 “没错!” “我们以后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从今天开始就好好相处吧!” “……” “遇到什么事,不要害羞,都来找我。” “……” ! 总之! 沐阮宁星星眼! ——本小姐一定会把你当成最心爱的儿砸极致疼爱哒!!! 沐阮宁高兴得都要找不到北了! 既然是朋友了!那指定就不会轻轻松松被嘎了小腰吧! 芜湖! 正飘着。 沈宴舟挣开了她的魔爪。 “你把我当朋友。” “我才想着,不能让你一人承担。” “你,不要多想。” “……” qaq。 沐阮宁盯着他抵着唇轻咳的模样。 从天堂跌回人间。 不过。 不管怎么样。 沈大佬的冰封已经松动了太多。 想要从他手里拿到一个免死承诺! 想来也不会没有希望了!!! 第25章 骑马 第25章 骑马 那日之后。 沈宴舟便一直在厢房养病。 出奇的安静。 沐阮宁也没闲着。 一面亲自盯着给沈宴舟的药,张罗衣裳,一面为宴会里可能会出现的事儿做准备。 便有好几天没见面。 终于。 三日后。 沐家早早地备好马车。 苏氏牵着女儿要登车。 沐阮宁却回头冲沈宴舟挥手:“沈宴舟,快来!” 少年抬望眼。 女孩今天穿了一件红色薄夹袄,下罩浅色襦裙。 头上的绸带,珍珠簪子,贵气又不落俗。 梳着双丫髻,年轻饱满的粉嫩脸颊红扑扑的。 亮眼又鲜活。 苏氏皱眉瞥了怔忪的少年一眼,有些嫌弃。 “他怎么能坐女眷的马车?” “……”沐阮宁的小手僵住,四下里张望,数人的队伍,只有一驾马车。 难道要他走着去? 若在公开场合被人瞧了去。 对沈宴舟的名声羞辱,可是很大的。 剧情可以虐男主!她们家可不能! 沐阮宁攥紧了小粉拳。 原身印象中的母亲,对男主顶多不待见,不理会。其实也不至这样故意折辱。 她念头飞转,很快冷静了下来。装作不懂地问:“那,他坐哪儿?” 一面说,一面走到沈宴舟身边。 本来想抱着崽子的胳膊。 但犹豫了下…… 只敢捻着他玄色的袖子。 一脸天真娇蛮:“我不管,反正我要跟沈二哥哥坐一块儿!” “沈二哥哥也愿意的,对不对!” 沐阮宁转头冲他期待地眨眨眼。 她相信即便男主尚未长成,但国公府那样的大染缸里趟过。沈宴舟也应该明白这些弯弯绕。 沈宴舟转头看向沐阮宁。 原本心事重重的眸子微不可查的柔和了些许。 但他抬手将少女的小手摘开了。 略略站远了些,长睫微倾:“宴舟听凭安排。” 似乎变冷淡了。 “……”沐阮宁用空落落的手指尴尬地绕了绕头发,满心满眼的失落和不理解。 琢磨着难道是生气这几日没去看他么?! “宁儿,上车!” 沐阮宁心里有点慌,壮着胆子赶了一步拦在沈宴舟面前:“我不!沈宴舟不坐车我也不坐。” “……”苏氏很是不悦,但眼前是自己娇宠着长大的宝贝闺女,也舍不得生气。 便上前去拉她的手。 “好宁儿,这小……沈家二郎是要骑马的。” “骑马?!”沐阮宁头一次听闻。 诧异地看向沈宴舟. 后者目光里也有意外,但他素来情绪不外露。 此刻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是呀。咱们沐家是行伍起家,你爹爹身居稗将军。” “家中的男儿自然是要骑马的。” “你那三哥八岁时,已经骑术了得。” 她看了一眼沈宴舟,淡声对沐阮宁道:“京城勋贵之家的公子,都是自小要学骑术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 “可是阿娘,那个张妈妈的话怎么能信?”沐阮宁着急地护在沈宴舟身前:“让他坐车吧,他伤还没好,万一摔了……” “不行。” 苏氏顿了两秒,手握紧了沐阮宁的小手。 这次她很坚决:“若你当真为他好。” “便不要再求。” 第26章 不会嘎我腰那种朋友 第26章 不会嘎我腰那种朋友 “勋贵家的脸面要自己挣。” 苏氏是对沐阮宁说,但目光看向了沈宴舟。 少年依旧是素日里阴沉瘦弱的模样。 但褪去了那破旧发白的布裳,一身华贵白狐皮滚边浅灰深衣。 扮相已叫他焕然一新,仿佛换了个人。 可那张脸上的神色带着明显的不自信。 他还是那个受尽欺辱的少年。 即便鼓起所有的勇气。 其他人依旧能一眼将他从人堆里面挑出来。 苏氏抬手阻止了沐阮宁再说话,正对着沈宴舟:“若你想在这儿便被人看轻了去。” “想在贵府世子跟前丢脸。” “我马上便叫人备车。” “母亲!”沐阮宁急得连忙晃苏氏的胳膊。 丢脸什么的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男主的腰伤! 可还没等她开口。 沈宴舟已经二话不说转身走向了旁边儿的枣红色马儿。 他攥着缰绳的时候,衣角也被攥住了。 回头便看见了急红了眼圈的沐阮宁。 小姑娘慌慌张张地冲他摇头。 “沈宴舟,只要你说不愿意,我一定不让你骑马!” “跟我一起坐车,我的暖手炉给你用!” “我藏了好多果脯点心,全都给你吃!” 看着哄孩子般低声嘀咕的小姑娘,沈宴舟没来由地弯了弯唇角。 是很陌生的感觉。 他倾身喃喃:“我愿意的。” 沐夫人说得对。 脸面。 要自己挣。 沐阮宁只觉得眼前一花。 少年没等苏氏安排来搀扶的马夫,便一踏脚蹬,行云流水般优雅漂亮的上了马。 衣袂翩然,太过赏心悦目。 沐阮宁整个人都懵在了那里。 原来他会骑马! 所以原主记忆中这两年他一直被禁在脏乱客舍日日被欺辱的情况,难道是她记错了!? 转身去望自家母亲。 发现苏氏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 这说明原主没记错! 以母亲的反应看,沈宴舟的技术还是不错的那一挂! 难道…… 他也是穿书的!? 或者……是重生!? 沐阮宁一时百感交集。 …… …… “宁儿,不要再开窗户瞧他了。” “……” “吹了冷风会着凉的。”苏氏抬手她掖了掖毯子。 沐阮宁眨了眨眼:“我、我就是看看风景!” 苏氏看破不说破,揉了揉她头顶毛茸茸的墨发:“国公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要活着,便得比常人艰辛千百倍。” 突如其来的话,将沐阮宁惊住了。 原来母亲她。 早就知道了! 苏氏握住了她的小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他既是救过你,为娘也不必苛责于他,能提点的,便提点一二。” “只是。”她忽然神色严肃。 “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面对苏氏一脸担心自家白菜的模样,沐阮宁笑得很大声。 摆手:“阿娘你想什么呢,我们才多大?” 话音刚落,便忽然想到。 现在是古代,定亲不论年岁。 没出生都能定娃娃亲。 姑娘家十四五岁就能过门了。 十岁提这个,委实不能算太早。 “我就是想跟他做朋友!” 不会嘎我腰那种朋友! 第27章 宴会 第27章 宴会 苏氏提得含蓄,闻言也没有深讲。 笑着说起了其他。 只有沐阮宁整个路上都如坐针毡,万分担忧。 …… 不知过了多久。 度日如年的沐阮宁听见外头传来热闹的声音。 辚辚的车声似乎也缓了下来。 “快到了。” 苏氏提醒了一句。 沐阮宁捂着心脏深吸了口气。 终于! 要到办大事的时候了! …… …… 今日的天气委实算不得好。 沐阮宁下车时,便觉着外头的风吹得冷冷的。 云层不厚,却也没见日头。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女孩的惊叹。 沐阮宁循着她们的目光,就看见沈宴舟翻身利落地下马。 他穿的是她亲自给他挑的料子,平城最好的裁缝娘子做的衣裳。 很是丰神俊朗。 虽说沈宴舟现在依旧稍显稚嫩瘦削。 但衣服厚实,能遮掩不足。 这些时日也将养得好,五官又是标准的浓颜美貌。 再加上帅气利落的策马而来。 实在没办法不引起人的注意。 一时间。 沐阮宁路上的担心全都化作了一腔骄傲—— 得意地瞥了满脸惊艳的丫鬟女眷们一眼。 目光无声:看见没!这崽子,我家的! 正得意。 沈宴舟身子轻微晃了晃。 沐阮宁连忙提着裙摆就冲了过去。 小声问:“沈宴舟,你怎么样?” “是腰疼吗?” 沈宴舟瞧了她一眼,转开视线:“我没事,能撑。” 他摸了摸后腰。 的确很疼。 之前受过伤,似乎好的极慢。 方才骑马颠簸,又添了许多酸涩钝痛。 但苏氏的目光下,他不肯离沐阮宁太近。 更不想与她说太多话。 离开的时候悄然回头看着她失落的眉眼。 不知为何,竟觉得心脏似乎也隐隐疼起来。 …… …… 花厅里。 夫人小姐们聊得热络。 沐阮宁作为一个“外来者”对这里一切都分外陌生。 左右已经得罪了玉霜妍。 她索性不演了。 不如遵循本心躲到一边儿自己逍遥去。 也好过跟这些人搞什么明争暗斗。 “沐五小姐,您的茶。” 小丫鬟端了茶盏过来,恭敬地放在了桌子上。 沐阮宁点点头。 这玉霜妍人不怎么样,但不得不说,办宴会还是挺周到的。 她已经挑了个最最角落的地方猫着了。 竟然还能有丫鬟服务过来…… 小丫鬟行了一礼转身时。 “等等。” 沐阮宁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丫鬟回过身来时,脸上的表情多少带着忐忑不安。 沐阮宁很纳罕。 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只是喊了丫鬟一句。 怎么反应如此大。 沐阮宁不由得阴谋论的思索了一圈儿,嘴里也没耽搁。 问:“你们家小姐呢?现在在哪儿呢?” 丫鬟仿佛松了口气。 垂首回答:“在前面儿亭子里与几位公子小姐说话儿呢。” “您要找她来么?” 沐阮宁一顿,看了眼桌上的茶水。 拍了拍收拢的手掌。 得,这茶谨慎入她是不敢再喝了。 与其在这儿无聊,不如行动起来,看看那家伙在和谁说话。 顺便会一会那位大表哥和那位小公爷!!! 第28章 怎么都找不到你 第28章 怎么都找不到你 沐阮宁跟着那丫鬟走。 琢磨着虽说玉霜妍再如何不敢对自己下死手,但处置起来也麻烦。 而且容易错过许多细节。 她停了步,拿出自己一贯刁蛮的人设。 死活不走,强硬打发丫鬟去找人来抬。 等清净下来。 沐阮宁才不慌不忙的在道上薅了块不大不小的鹅卵石塞袖子里。 施施然绕到了另一个方向。 枝条低垂,灌木茂盛。 一个不小心便刮坏了衣裳。 沐阮宁凝眉拉高了裙裾,没走两步忽然一个趔趄,朝前面栽去。 “砰——” 她只觉得门牙生疼,嘴唇都撞麻了。 可意外地没啃到泥土。 身上的触感比起冰冷的地面和刺人的荆棘委实暖和舒服多了。 当手腕环上一圈肌肤触感之际。沐阮宁心中警铃大作,一把揪住了袖子里的石头。 高高扬起还没砸下去呢。 蓦然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沈、沈宴舟?” 少年神色莫辨,手攥得死紧,额头有一圈冷汗。 她动手也不是,收手又委实突兀。 于是缓缓拿石头轻挨了他脑袋一下:“遇到你真是奇遇啊……” 然后果断将石头“咚”地扔到了一边。 尴尬地笑:“好奇怪,我的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沈宴舟闭了闭眼,耳根通红,说话都有点艰难:“下……去!” “……” 沐阮宁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十分大逆不道、找死十级地杵在人家细腰上。 “!!!” “对不起我错了!!!” 她火烧屁股地蹿起来,赶紧要替崽子揉老腰。 奈何沈宴舟躲开她的手,自己爬起来。 他沉默又小心地整理了下深衣。 抬眸冲惴惴的沐阮宁问:“来这做什么?” “……”沐阮宁尴尬地搓了搓指头,小小声:“没什么,到处逛逛。” 沈宴舟紧盯着她的眼睛,瞳仁幽寂,一个呼吸后,问:“来见朋友?” 沐阮宁凝眉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什么朋友来。 原身性格不好,再加上玉霜妍总在背后败坏她名声。 现在就连玉霜妍都给得罪了,哪来什么朋友? 她无辜地抬头看他。 沈宴舟却黑着脸转身就走。 周遭的气息仿佛都冷了几分。 “你去哪儿?”沐阮宁赶紧三两步冲上去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生气了是不是?” 沈宴舟不说话。 沐阮宁早上就觉着他比从前冷淡许多。 要是不哄好了,只怕好不容易正面的好感又得在负数蹦极了。 少年脚步未停。 沐阮宁攥着他袖子跟在后面。 一咬牙,冲前面去拦住了他:“我真不是故意的。” “哪知道会撞到你,就是想去看看玉霜妍在打什么歪主意。” “我也想找你啊!” “跟你在一处,能有个照应,可你老避着我。” “怎么都找不到你!” 沐阮宁越想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听见她说想找自己的时候。 沈宴舟胸臆里的阴霾冰雪消融般豁然开朗了。 此时此刻,眼睛里掉着小珍珠的小姑娘,活像个易碎的娃娃。 让他一下子慌了神。 少年抬起手,指腹生涩地抹过她红扑扑的脸蛋。 她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时。 大约从未想过。 她心心念念想找的冷漠少年。 就那么一直、一直,暗暗守着她,护着她。 跟到了这里。 分明。 她只要流泪。 只要遇着危险。 他便会出现的。 第29章 是那个死丫头的错! 第29章 是那个死丫头的错! 那么多的话。 沈宴舟的手蓦然缩回的时候,只凝成了一句:“你不必找我。” “……”沐阮宁低垂着脑袋,盯着脚尖,死死将眼泪憋回去。 是呀。 分明早该清楚的。 沈宴舟被欺负了两年。 岂会那么好攻略? 现在的情况已经相当超出预期了! ‘沐阮宁你要加油啊!’ 沐阮宁抬起袖子,粗鲁的擦干了眼泪。 沈宴舟拿着帕子伸到一半的手。 慢慢攥紧,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只问:“你还去么?” 找玉霜妍? 沐阮宁收拾起心绪,抿唇重重点了下头:“去!” 按照原书剧情。 此刻的时间线离开篇还有几年。 只有接触与剧情相关的人,兴许才能有改变未来的机会。 而且。 沈宴舟不可能是重生的。 一个暴君,那一日,岂会因为区区一个沈从瑾,就怕成那样? 那么。 他一定有什么隐秘的过往。 沈宴舟微微颔首:“一起。” 他要跟我一道去? 沐阮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但抬望眼,葱郁墨绿的灌丛里,只有他越走越远的清贵背影。 她心中蓦然涌现喜悦。 “沈宴舟,等等我!”提起裙摆快步跟了上去。 …… …… “哦?”小公爷面色阴郁,嗤笑了声:“你是说那小杂种日子过得不错?” “不可能的。” 玉霜妍皱了皱眉,将团扇遮了面容,笑着问:“小公爷何出此言?” 沈从瑾拿了茶水抿了口。 也没说话。 毕竟这是沈国公府的事儿。 他再纨绔,也不会拿这些出去说嘴。 沈宴舟身边儿派的,都是捏了死契的下人,久沐恩泽,区区一个沐家,还没那资格叫她们背叛。 而且当初发生那件事后。 母亲一定吩咐过人好生料理他。 别叫他活得太顺遂。 “妍表妹。” 尴尬的沉默中,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玉霜妍听罢。眼里露出几分羞怯,连声音都柔和了不少:“大表哥,霜妍知错,不该问这么多的。” 大表哥脸上带着笑。 但嘴里的话却带着机锋:“知错便该知道改过。” “我听闻,你最近在姑父那儿很受了些责备。” 玉霜妍听及此,脸色瞬间就白了。 低下头,手指死死攥住了帕子,苍白着指节,差点儿将团扇捏断。 “是、是那个死丫头的错!” “我都这样给她好处与甜头了,她竟然敢给我甩脸子!” 玉霜妍一面撕扯着帕子,一面咬牙切齿。 正要再说出些狠话来。 便听着“砰——”一声。 白瓷茶盏被重重磕在了玉石桌面儿上。 茶水荡漾,撒了一手。 玉霜妍立时便被震得说不出话。 “所以呢?”世子抽出帕子,极优雅地擦拭着手:“你今日莫不是给她安排了什么余兴节目?” “……”玉霜妍心尖尖都颤了起来。 勉强笑道:“我不懂、大表哥……什么意思?” 世子顾清则含笑瞥了她一眼,眸子里的警告几乎不言而喻:“你最好在姑父知晓前,别弄出什么大事。” “不然,表妹还能不能安然受宠,可就不一定了。” 第30章 而他现在,只有她 第30章 而他现在,只有她 顾清则。 百年大族顾家,最新一代嫡长子。 名门望族,身份贵不可言。 而且最难得的是,他自小聪慧,小小年纪已经中了举人。 不论是靠着家族名望,还是科举取士,都是一等一光明的未来。 还有那张脸。 每个细节仿佛都是神精雕细琢过般。 不论过去还是将来,都是贵人口中无可挑剔的存在。 书中所谓的:一见顾郎误终身,便是指他。 沐阮宁猫在假山后头往外观望。 十一岁的顾清则背对着她们,看不见面容。 她不禁好奇。 书里只用无数美貌辞藻来形容此人。 但真容到底能美成啥样? 怎么小小年纪的原身,竟然会只看了个背影就对他神魂颠倒念念不忘整两年??? 正思忖。 忽然手腕一紧。 而且越来越紧。 沐阮宁纳罕地转眸。 发现沈宴舟目光可怕,死死盯着亭子的方向。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绳子般用力箍着她的腕子。 “……” 沐阮宁忍啊忍,眼泪都忍不住了。 慌忙用力去掰他手指:“沈宴舟,你放手!” “你弄疼我了!” “快放手!!!” 用力拍打+喊了好多遍,才将魔怔的少年生生喊醒过来。 “……”他狠狠喘了口气。 看着她挂了红痕的雪白腕子:“我,刚才……” 沐阮宁将泛到嘴边的吐槽憋了回去。 她扯了个笑容刷好感:“没关系,我理解。” 抬手指着亭子里:“是因为里边儿的人吗?” 沈宴舟紧抿着唇没说话。 额头的细细密密的汗珠却是将那些未出口的话语统统无声地表达。 沐阮宁心下一叹。 只是刷好感的念头里,又多了几分实打实的真心怜惜。 在那种环境里被欺辱过的孩子。 该多害怕啊…… “你放心。”她忽然抬高了下巴,冲着他宠溺一笑。 微凉的小手覆在了他的手背。 “有我呢!” “你是我的人!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沐阮宁想,不论多忙,她可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好几天忽略崽子了。 没等怔忪的沈宴舟有反应。 她提着衣摆站起来轻抖了抖,顺手拍了拍裙裾上的叶片与断枝。 “要不要过去说几句话?” “!” 她朝他伸出了手。 满目都是鼓励。 少年的身子在拒绝地后靠。 但眼睛却坚定决绝地回望遮着她。 “沈宴舟,如果连面对都做不到,那么将来,你若是回去,要如何自处?!” 沐阮宁的话掷地有声。 若是平日里,她不敢的。 但原书中,沈宴舟在后来,非但夺得了沈国公府的掌控权。 还将所有公府在朝堂的势力统统纳入羽翼。 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他认祖归宗被皇室承认以前! 那么,哪怕没有她多这句嘴,他也终将突破这道心魔。 “我会帮你的!”她坚定地说。 沈宴舟缓缓抬起手。 轻轻将手掌放进了她的掌心。 而下一瞬,她用力地握住了他的。 若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 不断不断地鼓舞自己。 沈宴舟想。 大约人都是会变得更勇敢吧。 而他现在。 只有她。 第31章 轻浮 第31章 轻浮 “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沈从瑾不满地扫了亭中二人一眼。 顾清则笑得人畜无害,抬手给他斟茶:“没什么,只是表妹家些许家事。” 沈从瑾哼了一声,根本没放心上。 睃了一眼顾家大郎出色的模样。啧啧两声:“倒是可惜,你家那位三妹妹没跟你们一道来。不然,这次就能见着了。” 听到这话,顾清则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扫向沈小公爷的眼尾,有一刹微不可查的嫌弃。 语调平缓:“舍妹年幼,又自小不在府中,想来祖母是要留在身边多教养的。” “来日方长。” 玉霜妍这会儿已经火急火燎吩咐人去阻止计划。 本以为行事已经足够隐秘,没想到被大表哥一眼就看穿了! 将将送走仆从,便看见不远处联袂走来两个人。 “沐阮宁!” 玉霜妍脱口而出。 她捂住嘴唇,眸子里的情绪着实复杂。 “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既有庆幸,又带着几分恼火和不甘。 她分明在各个路口都安排了仆从!有人过来竟无一人禀告!? 沐阮宁笑眯眯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是我!” “我平平安安的,玉表姐很失望吧?” 玉霜妍咬紧牙根。 死死忍住了爆发。 但那双眼睛里的火气委实没能遮掩下来。 她笑得干巴巴的:“表妹,你莫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咱们多年姐妹,表姐自是盼着你好的。” 沐阮宁这次过来可不是表演姐妹情深戏码的。 当场无情拆穿:“难道不是表姐那日一副要给我教训的模样?还叫我等着么?” 她歪了歪头:“很显然,我已经准备好了。” 沐阮宁很想抄着手,冲这小姑娘勾勾手指,让丫放马过来! 但想想太中二,而且后头还有俩人盯着这边。 没等玉霜妍回答,她径直抓着身后少年的手撞过了玉霜妍的肩膀。 “别挡道。” 玉霜妍被撞了个趔趄。 “沐阮宁!你站住!!” 无视了背后玉霜妍愤怒的声音。 沐阮宁径直走到了亭子里。 外头荷塘颓败,寒风夹着水氤,亭子里垂纱缈缈。 迎面看过来的,是个身着湖蓝色深衣的公子哥。 十三四岁,长身玉立,已经有了成年公子哥的华贵气质。 只是再精致的眉眼,也难以遮掩那双眼眸下略深的青色。 以及纨绔们常有的惫懒气质。 “你叫沐阮宁?”那公子哥儿眼眸里闪过一抹审视,最后摸了摸下巴:“都说江边儿的妹妹水灵。” “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品头论足,实在对人十分失礼。 沐阮宁不用看也知道这一定是沈家那位小公爷、大纨绔。 尚未定亲的年岁,就如此轻浮。 也难怪那位沈家主母倾尽资源也没将这阿斗扶起来。 “沈小公爷只是开个玩笑,小姐不必在意。” 沐阮宁正要发作的时候,有人抢了先。 她纳罕地移动眸光。 发现方才这对着他们那位大表哥已经转过了身。 “!” 果然名不虚传! 分明才十一二岁的年纪。 样貌却比女孩子都要漂亮。 不愧是原书里将来跟男主齐名的美男!!! 倘使不是他主动放弃了科考,说不得探花郎的名头落到谁头上还不一定呢! 第32章 无礼 第32章 无礼 沐阮宁强行将注意力从未来帅哥的脸上抽回来。 眼前的顾清则,除了那些世俗身份外。 对她而言,最要紧的。 他是原书女主的哥哥。 这是妥妥的金大腿!!!he最为大圆满的人之一! 要是未来能稍稍抱一抱,将来成功从男主手里活下来后,就能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了! 沐阮宁心下舒了口气。 从眼光来看,至少顾清则这儿,原身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顾清则笑得温和灿然:“你既然是霜妍的表妹,我冒昧也唤你一声表妹可好?” “……”沐阮宁觉得要遭不住了。 这种笑容委实太过犯规! 正要回答“好”的时候。 感觉小手承受了一股子力气。 她发现沈宴舟绷紧了身子。 沐阮宁赶紧将面前的所有糖衣炮弹都屏蔽掉! 再好的大腿,活下来之前都是浮云。 她很严肃的开口:“初次见面。” “想来两位就是传闻中的小公爷与顾世子了。” “兴许表姐没跟两位提过我,你们还不了解。” “我这个人不苟言笑,再正经不过!” 沐阮宁瞥了沈从瑾一眼:“开玩笑这种事儿,我不喜欢。” 顾清则听了她的话有些意外。 包括她方才那对沈从瑾状似不经意的一瞥里。 那分几不可查的鄙夷。 都叫他恍惚升起了几分兴趣。 “你什么意思!?”玉霜妍已经捂着肩膀走了进来。 几步便走到了两位公子身边。 “沐表妹,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她指着沐阮宁:“不守规矩离开前厅跑这儿来!” “竟然还敢大放厥词!” “别以为这是你们沐家!” 玉霜妍心里不忿。 沈从瑾的眼光高,亲生母亲又是公主,从小见惯了美人。 她听父亲的吩咐,这几日想方设法在他眼前晃。 竟也没得过那么高的评价! 此时此刻,仔细看沐阮宁的模样,只让她觉得受到了侮辱。 也难怪。 沐阮宁的眉眼本就长得好看,是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过去的女孩跟她混得很近。 所以不论是宴会还是踏青,穿衣打扮上很听她的建议。 尽是些不合适的。 而这一回不同,两个人闹掰了。 沐阮宁的衣裳是母亲苏氏亲自挑的,只为了让女儿扬眉吐气。 现在自然光彩照人。 “霜妍表妹!”顾清则微微敛眸,眼角余光充斥着警告。 玉霜妍心下一紧,脸上又急又不甘。 “大表哥!你怎么能帮着她说话?” “你也看见了,她将才撞我。” 她捂着肩膀,语气和表情委屈极了。 沐阮宁听着他们的话,目光一直盯着沈从瑾。 而沈小公爷脸上露出一抹笑,干脆上前两步:“既是与妹妹头一回见面,不如我领着你逛逛园子?” 他的目光一分都没离开过沐阮宁那张漂亮的小脸。 这样的小美人,又是乡下一般的平城。 想来地位也不会很高。 左右这两年就要议亲,将来讨了做个妾室也是不错的。 他伸手要去牵她。 这等事儿沈从瑾也不是头一遭做。 再加上地位高,根本不会有人反对。 多的是人愿意将女儿送到他身边。 第33章 挑衅 第33章 挑衅 岂料,沐阮宁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 一只手已经抢先一步抽中了他的手背。 “啪——” 这声脆响,和沈从瑾吃痛的叫声,将亭子里所有人都惊到了! 沈宴舟已经一把将沐阮宁拉到了身后。 他挺身在前,眸子猩红。 声音又狠又沉。 “你的手。” “脏!” 玉霜妍张大了嘴。 先前没在意他。 是因为此人从来都缩在住处十分阴沉。 有了沐阮宁这抢关注的对手,一时忘了他。 沈从瑾则满眼只看见了眼前的小美人。 而顾清则虽注意到了,但见此人一直在背后,不出声,便也没多问。 没想到。 这么个不声不响的人,竟然敢动公主殿下的宝贝儿子。 顾清则皱了皱眉。 沈从瑾此人,睚眦必报。 手段也十分下作。 他平日里都不想得罪。 也不知此人是谁—— 只怕很快就要倒霉了。 沐阮宁从震惊里回神,当下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她甚至能从顾清则看崽儿的目光里分析出了同情!!! “狗东西!!敢打我!你知道小爷是谁!?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沐阮宁听着这熟悉的衙内发言,心里都要开始唱北风吹雪花飘了。 沈宴舟咬着牙,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知道。” 沈从瑾捂着手背,盯着眼前的少年。 神色从愤怒中渐渐有了别样的意味。 他抬眉看了一眼少年握着女孩的手,忽然阴冷地笑了起来。 “是你!?” “哈哈哈。” “没想到,狗披上人皮竟然还人模狗样的。” “沈宴舟。” “我方才听人说起,你过得不错,还以为是谣传。” “没想到,是真的?” “你果然过得太好了,忘记了自己卑贱的身份?” “谁让你来这儿的?” “嗯?” 沈从瑾缓缓站直了身子,手也伸进了袖子里。 很快便从广袖中拿出了一条短鞭。 “这儿人不多。” “要不然哥哥给你涨涨记性?” 玉霜妍懵了。 这场宴会是她们家办的。 也请了所有在平成有头有脸的大人和家眷。 但眼前这件事儿已经超过了她能控制的范畴。 很快,有个胳膊用力拐了她一下。 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顾清则目不斜视,根本没看她。 然后顾清则便轻咳了一下。 玉霜妍懂了,连忙冲上去拉住了沈从瑾的袖子。 “小公爷,这会儿可是为您和大表哥接风的宴会。” “可千万不能闹大了!” 她话未说完,便看沈从瑾恶狠狠的转头看向自己。 玉霜妍哆嗦了一下。 她从来不知道小公爷能有如此可怕的眼神。 森冷得就像看一个死人。 喉咙里流转的话语此时此刻统统都化作了一声哽咽。 到底还是个孩子。 她松了手。 泪花翻涌,呐呐道:“您可千万、千万不能弄出了人命……” 顾清则闭了闭眼,心下长叹。 沈从瑾一把推开了玉霜妍,抬手一鞭子毫不留情地就抽了下去。 “去死吧——” 鞭子凌空。 巨大的破空声音充斥在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第34章 偏袒 第34章 偏袒 “刷——” “砰——” 这两声夹杂着痛呼,万分突兀的穿上高空。 四面八方伺候着的仆从们都惊慌地朝着声音出处赶。 亭子里。 纱帘舒卷。 素来沉稳的顾清则都懵了。 玉霜妍也颤抖着身子,忽然捂着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沈宴舟死死握着沈从瑾短鞭的末端,浊血一点一点缓缓从指节的褶皱沁润。 他受伤了。 但眼前的沈从瑾看起来比他严重得多! 大片大片的血渍从头顶流下来,将小公爷的视线罩得一片血色。 沐阮宁喘着粗气,脸上的神色骇人,她哆嗦了一下,手中带血的石头骤然滚了下去。 啪嗒嗒就掉到了角落。 “杀人啦!” “沐阮宁杀人啦!!!” 四周一片的兵荒马乱。 顾清则用力扯了玉霜妍一下:“还不快去找人、找郎中过来。” 又冷静地指了过来的丫鬟把受伤晕过去的沈从瑾止血抬走。 沐阮宁的腿一软,霎时朝后倒去。 却被两个人同时拉住了。 沈宴舟的目光咻然就对上了面前的少年。 带着再浓郁不过的警告。 “放手——”他低吼。 他此刻眼睛里全是血丝,恐慌与仓惶的情绪充斥。 满脑子都是刚刚少女闪电般越过自己冲出去、朝着沈从瑾脑袋砸的样子。 然而顾清则丝毫不识趣。 一脸平静地攥着不放,目光只看着手中的少女。 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我帮你?” “需要么?” “!”慌乱中的沐阮宁猝不及防,她惊得抬起头,细细端瞧他的眉眼。 想看出他说这话的用意。 他和沈从瑾不是朋友么? ……对了。 这可是顾清则啊!是女主的哥哥!以后跟沈宴舟是姻亲啊! 靠谱的! 思及此,她转头想要安抚沈宴舟两句。 哪知道,沈宴舟抬手就推了顾清则一把。 后者踉跄了两步,皱起了好看的眉。 “……” 所以,主角团这是刚认识就要闹内讧了吗!?qaq 好在这会儿,沐阮宁闯祸后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了些。 琢磨着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她咬着牙一把拉住了沈宴舟,冲顾清则道:“不需要!” 沐阮宁靠着沈宴舟起身,微抬起小巧的下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桀骜不驯。 “一人做事一人当!” 顾清则双眸微瞠,在沈宴舟搀着沐阮宁转身朝亭外走时候。 忽然露出了个浅笑。 无声低喃:“有点儿意思。” …… …… 春风堂。 “还不快跪下!” 苏氏厉声呵斥。 在场的,都是宴会里举足轻重的夫人以及几个小辈。 玉霜妍站在母亲身侧。 脸色难看之余,望向沐阮宁的时候又有几分幸灾乐祸。 沐阮宁的手攥紧裙裾,凝眉看向别处也不说话。 她此刻也后悔。 这手啊! 怎么就那么欠? 非得又薅了块石头在袖子里?!! 会冲上去砸人纯属本能! 不过。 下一瞬,苏氏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侧:“沈宴舟!你可知错?!” “?”沐阮宁惊诧地抬头。 就连一旁的玉霜妍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沐夫人苏氏。 苏氏冲女儿抬手:“宁儿你过来。” 她神色不偏不倚地看向玉夫人,道:“国公家两位公子久有宿怨。” “宁儿何其无辜,竟遭了牵连。” 第35章 太欺负人了! 第35章 太欺负人了! 玉夫人听了苏氏的话脸色难看地僵了一瞬。 可她能忍,玉霜妍可没这涵养。 当下便拉着玉夫人的袖子急切地道:“母亲!我亲眼看见的!是沐阮宁!她手里……” 她指着沐阮宁的鼻子眼看就要闹。 “住口!”玉夫人的话果决的将她打断:“这样多长辈都瞧着呢,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玉霜妍眼泪花儿包在眶中,可在玉夫人跟前,到底是憋住了。 玉夫人缓缓收回了手,转眸看向苏氏:“沐夫人,虽说从瑾伤得不重,也及时止了血。” “但那可是国公府嫡世子,将来袭爵的矜贵人。” “公主不在,廖夫人也还但着干系呢。” “岂是轻飘飘两句话便能揭过的?” 这话已经带着点儿威胁了。 廖夫人是公主的大丫鬟,放出去后嫁了京官成了命妇。 与国公府也沾亲。 这次沈从瑾离开京城回祖家老宅,便是同这位夫人一道走的。 沐阮宁的手在身前越攥越紧。 出大事了! 她现在很慌! 打沈从瑾她不后悔。 后悔的是为啥非得打破人家头?? 当初拉着沈宴舟过去的时候,明明只是想见识一下,尝试解开他心结来着! 就在这时。 沐阮宁只听身侧“扑通”一声。 沈宴舟的膝盖重重砸在了青石板地面。 听着都好疼! 少年手撑着地:“宴舟知错。” “请夫人责罚。” 这声音着实突兀。 就连玉夫人廖夫人等在场的贵妇一时都顿住了。 “沐夫人所言,极是。” 地板上的手指攥得弯曲,可少年的声音却丝毫不见情绪波动:“我与世子有旧怨,所以,怂恿……” 他从来磕巴的话,在这一刻,竟然那么顺畅。 沈宴舟的手掌攥成拳头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 忽然感觉领子一紧。 一股力道将他生生托了起来。 “沈宴舟!不许跪!” “我也不跪!” “凭什么跪啊!” 他蓦然转眸,少女明艳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 “我们又没错为什么要认错!?” 沐阮宁眼圈红红,脸蛋白白,气得似乎连双丫髻上的红缎子都抖了起来。 厅堂里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两个人不同。 其中一,是苏氏。 她皱眉看着女儿的行为,从一开始的惊诧,到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另一个,是顾清则。 少年默默站在边儿上,凝眉思量。 “好大的胆子!” 廖夫人狠狠拍桌子的声音骤然让所有人回过神来。 她气愤地起身:“真真是无法无天了!我竟不知,这泱泱天下,伤了人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 沐阮宁也被这母老虎护犊子般的样子吓了个哆嗦。 但好在这些时日成天担惊受怕,瑟瑟发抖,到底有点免疫。 她瞬间便找回了思路。 梗着脖子昂首挺胸,抬起小粉拳大声道:“也不知谁更没理!?” 吼完这句后。 刚刚还像吃了炮仗的小美女,忽然红着眼圈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她憋着嘴一面哭一面拿着帕子擦眼泪。 “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母亲,您要为我做主啊!” 第36章 他可是登徒子 第36章 他可是登徒子 沐阮宁哭着就扎进了母亲的怀里。 沈宴舟茫然地站在那儿,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宁儿乖。”苏氏拍着女儿的背脊,听她楚楚可怜地哭出了嗝儿来。 “母亲,是沈小公爷,他轻薄我在先!” “什么!?”苏氏原本在配合女儿做戏,但听到这儿,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真的!”沐阮宁委屈地抬高了小手:“他想来拉我手。” 又转头看向沈宴舟:“是沈二哥哥仗义挺身替我挡下来。” “却没想到他……” 沐阮宁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惊恐之色。 捂着眼睛身子滑落:“他竟抽出鞭子要打我!” “什么!?”这次惊呼的是廖夫人。 “这不可能!”她狠狠瞪着沐阮宁,指着小姑娘的鼻子怒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国公府小公爷求而不得对你大打出手!?” “……”沐阮宁内心os也觉着自己不配…… 但她还太小,这锅不背。 而男主,她更不能让人背锅。 左右自己还是小孩子,沐阮宁干脆地大哭了起来。 “呜哇~~阿娘!我要是不奋起反抗,你现在就见不到女儿了!!!” “她们还要欺负我!” “还要欺负沈宴舟!” “呜呜呜!!!” 沐阮宁哭得起劲,眼泪汹涌,还不忘了带上沈宴舟。 倘若这些人当真懂事,也该知道不能罚男主才是! “你还敢哭着污人!”廖夫人一把摔了杯子,大喊:“来人啊!快把她拖下去!” 几个婆子犹豫着走了一步,都看向了玉夫人。 “我看谁敢!”苏氏一声呵斥。 她素来是出了名的温婉,在平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贤妻良母。 只是有一点。 苏氏的作风可一点儿不温婉。 就连玉夫人等人想要得罪她,也得多掂量掂量。 苏氏将哭唧唧的沐阮宁搂在怀里。 身上的强势散发得淋漓尽致。 尤其第一次见识的廖夫人最为震惊。 “我的宁儿,素来不会撒谎。” “她那么乖,又岂能无缘无故去砸一位初次见面的贵人?” 苏氏眉目阴沉,目光在玉夫人,尤其廖夫人脸上扫了一圈。 那冷冰冰的感觉直叫两个人寒毛都要立起来。 她抬高了下巴:“国公府又如何?” “我的夫君虽只是个六品稗将,上不得朝堂,更不算什么家国英雄!” “但他此刻正在边疆,与我儿子一道保家卫国,为朝廷效力!” “我与宁儿。”苏氏攥紧了女儿的衣裳。 “绝对绝对不答应这样的事情出现。” “想对宁儿无礼的人,就该打!” “便打死了,我沐府上下与人抵命!” “但侮辱了人!便一定要讨个说法!” 沐阮宁忘了哭,抬起小脸看向了母亲。 忽然觉得,这个阿娘好帅气!! 她第一次知道,小炮灰的母亲竟然能为了女儿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让阿娘过上好日子!! 想着想着,沐阮宁用力,也抱紧了母亲的身子。 “阿娘!说得对!” “我绝对不会妥协的!” 第37章 沈宴舟有什么错 第37章 沈宴舟有什么错? 苏氏的气势的确傲人。 但身份到底低了些。 几位夫人很快便冷静了下了。 廖夫人不是平城人,自然没有顾忌,冷笑了一声:“区区稗将妻女,真是好大的口气!” “如今大郎还在榻上昏迷不醒,你却好好儿地站在这儿,是想倒打一耙不成?” 众人听罢目光都看向了沐阮宁母女。 “这位夫人说话宁儿听不懂。”沐阮宁从母亲怀里挣了出来,扬起小脸哭唧唧地冲母亲询问。 “我受了委屈,是不是要比那登徒子更惨,流更多血才能喊冤?” “谁惨谁有理。”她转头弱弱地问廖夫人:“您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廖夫人气得红唇紧抿。 这时。 噗呲一声。 声音很轻。 沐阮宁站得近,堪堪听见了。 她悄摸朝旁边儿望。 就见屏风旁,顾清则手掌虚握,抵在唇边冲她笑。 “……”淦,她的演技有这么好笑吗? 顾小公子你食不食油饼? 此刻一直没说话的顾夫人裴氏终于开口了。 她凝眸轻瞥了沐阮宁一眼:“沐夫人,令爱舌灿莲花。” “可那又如何?” “不若,等从瑾贤侄醒了,去认个错儿。” “再赔上些,令人满意的汤药钱才是正经。” 沐阮宁心下一急,脱口问:“为什么?!” 可甫一对上顾夫人的眸子,那种目下无尘看穿一切的感觉瞬间便笼上了她的心间。 沐阮宁张了张嘴,倔强地想说点儿什么。 却被母亲一把捂住了嘴。 苏氏低眉:“夫人说的是。” “今日这宴席只怕是没那福分继续参加了。” “明天等沈世子醒了,我再带宁儿过来谢罪。” …… …… “阿娘,您不是答应儿子帮帮那位妹妹么?” 顾清则站在桌旁给母亲添茶,话里带着些幽怨。 “已经帮了呀。”顾夫人撕了块馍喂鸟雀,头也没回。 少年不满地抬头:“这般不明显,下次遇着她,许是要不领情的。” 顾夫人喂鸟的手略顿,回眸:“那位沐夫人是个聪明人,她会懂的。” “蚍蜉撼树罢了。” “国公府跟她家那点儿关系,可抵不过嫡子受伤这事。” “到时候,后果可大可小。” “倒是你。” 顾夫人转身走回桌子,素手端起茶盏:“怎的突然关心起她来?” 顾清则知道母亲说的谁。 垂眸浅笑:“也没什么,只是觉着,那人与传闻中不同罢了。” 顾夫人转头望向外头深秋的院景:“的确不同。” …… …… 苏氏一路都很沉默。 等回了沐府。 沐阮宁还来不及说话,便被母亲的话吓得跪在了地上。 “来人,将沈宴舟摁住了。” “!” 沐阮宁惊得魂飞天外。 连忙冲上去拦在了沈宴舟面前。 着急地问:“阿娘,你这是做什么!?沈宴舟有什么错?” “是沈从瑾欺负在先!他真的要抓我手,想把我拉走!” 沐阮宁忙慌慌的边说边比划的时候。 婆子们已经冲上来了。 她左推右搡,奈何年岁太小根本不是对手。 沈宴舟被摁住的时候,她只能飞身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这姿态着实不够端庄。 苏氏脸色难看得要命,但咬了咬牙也只能无奈地挥了挥手:“都下去!” 很快屋子里只有苏氏、瑞珠还有跪在地上的沈宴舟和沐阮宁。 小姑娘死死抱着少年不撒手,目光里警惕又伤心地看着母亲。 第38章 我,没有! 第38章 我,没有! “沐夫人。”开口打破僵局的,竟是沈宴舟。 他抬头:“公府家事,我自会承担。” 话罢,拉开了沐阮宁的手。 “明日,我会一人前去。” “不行!”沐阮宁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我说过会帮你的!” 而且,之前贸然鼓励他前去亭子直面心结的人,正是她自己! “这事,我有责任!”沐阮宁转头看向母亲苏氏:“那个小公爷素来是个脾气坏的,要是沈宴舟明日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您让我去吧!”她摁着心口。 “一人做事一人当!”沐阮宁跪在了沈宴舟旁边,声音决绝! 苏氏神情十分复杂。 沉默良久,撑着桌子缓缓起身。 “你们都不必去。” 此话让在场的两个孩子都是一怔。 苏氏手指轻握,看向了沈宴舟:“若你方才推脱。” “我绝不轻纵了你。” 沐阮宁听到这儿,心中感动,起身一下子扑进了母亲怀中:“母亲!” 苏氏拍了拍女儿的背脊:“你先出去吧,阿娘有话要对沈公子说。” “?”沐阮宁愕然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沈宴舟。 她竟不知,从来冷漠对男主的沐夫人,几时有了不能当着她这宝贝女儿面说的话??? 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沐阮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门阖上后,苏氏的目光冷了下来。 她盯着地上的少年人。 此时此刻的沈宴舟,周身的华贵气息被那身锦衣华服激发得淋漓尽致。 再不复当年初初入府时的窘态了。 沈宴舟抬起脸,目光里的怯懦与自卑统统消失不见。 只剩下坚定。 “沈宴舟,我知你的过去,但不尽知。” “不过,推沈从瑾落井的人是你,害侧夫人汪氏身死的也是你。桩桩件件都不是空穴来风。” 沈宴舟瞳孔巨震。 目光里猛然多了几分暗色的漩涡,袖中的手指也缓缓攥紧。 那些伤疤被无情揭开。 果然啊,无论走到哪里,无数的贬低与指责,便会像跗骨之蛆一般席卷而来。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整个人仿佛没有灵魂的躯壳。 “我明白,你只是为了活下去。” 她的话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沈宴舟蓦然抬头的时候。 看见苏氏缓缓从上首的位置朝他走下来。 “你和宁儿,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只是个单纯的孩子,不是你们可以随意利用的工具。” “我的宁儿,绝不能再被你卷入国公府的争斗里。” 苏氏的神色万分冷冽:“我会让你去宴会,本就是为了全你们贵胄府第的脸面规矩。” “我以为你会懂事,能像一开始那样与宁儿避嫌。” “而现在,我很后悔!” 沈宴舟整个人都颓然了几分,他低垂着脑袋:“对不起。” 苏氏对他这反应很是意外。 印象里,这位国公府二少爷阴沉寡言,像个锯嘴葫芦。 这样一个即便挨打都默默承受的人,竟然也会道歉。 顿了顿:“我不想听到对不起,没有任何意义。” “只希望你以后,离宁儿远些,不要再有利用她的念头。” “不。”没等苏氏说完,地上的沈宴舟忽然激动地绷紧了身子,直面她的面容大声道:“沐夫人!我,没有。” “没有想利用她!” 从未! 第39章 不要讨厌我 第39章 不要讨厌我 门,开了。 在外面焦急等待的沐阮宁第一时间迎了过来。 “沈宴舟!你没事吧!?” 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软乎乎暖融融的小手本能一样握住了他的。 沈宴舟整个人忽然有种酸涩的陌生感觉。 他有…… 好多话想说。 可是,苏氏出来了。 沈宴舟垂下脑袋,将手从那美好的小手里抽了回来。 “瑞珠,带沈二少爷去堂屋罚跪。” 沐阮宁将将还一片朝阳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去。 连忙提着裙摆跑到母亲面前撒娇恳求。 但这次的苏氏似乎是生了大气的。 而且软硬不吃。 求了半天,什么都不肯说。 沐阮宁无功而返地走出了门子。 正惆怅,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廊檐下等自己的小芙。 “小……”正要过来打招呼的小丫头蓦然迎上了自家小姐古怪的目光,瞬间就有种小狼盯上大灰羊的感觉! “小姐……您要做啥?” 沐阮宁拉起她的袖子,笑眯眯地问:“小芙,你今年,十岁吧?” “翻、翻过年就十一了小姐。” “哦……” “嗯……” 沐阮宁抬眸,笑得像只小狐狸:“你想试试新衣服么?” “???” …… …… 堂屋,冷冷清清的。 设于二门外,算是很正式的地方。 只不过,沐老爷与两位少爷长期在外,委实极少再有使用的时候。 难免更少了些活气儿。 门锁着,窗户却没关。 屋子里倒是不太冷。 沈宴舟跪在那儿,冷气儿只来自膝盖下的夯土。 他低垂着眼眸,手指搁在腿上。 半晌,探手进怀里,掏出了一枚小巧的玉戳。 【若有一日,你想明白了,便来找我吧。】那个神秘人的话,像梦魇一样回荡在耳畔。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血色的画面,整个人有些失控地弓起了身子,腰间也剧痛了起来。 …… 天色渐晚。 寂静的环境里忽然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沐阮宁做贼一般摸到了窗旁,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阿娘没派人看守。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她轻车熟路地将裙子扎到腰际,抬起小胳膊腿就要翻窗。 “谁?” 沈宴舟的声音让她的心瞬间放了大半。 还能说话! 那就是没怎么吃苦头啊! 岌岌可危的好感还有救! “是我!”她应了一声,便手脚并用爬了进去。 可是一看见未来大佬的样子她就不淡定了。 沈宴舟捂着腰跪在那儿,有些摇摇欲坠。 沐阮宁赶紧冲了过去一把将他扶住:“阿娘让你跪,你怎么就真的老实跪着?” 她指着外头道:“外头又没人!你找个椅子休息呀。” “……” 沈宴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 好看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些红。 身子也崩得更紧了。 沐阮宁霎时意识到了什么,尴尬一笑,缓缓松手:“我不是那种人,瞧见了也不会告诉阿娘的。” “你、你起来坐会儿呗。” “我给你带了吃的……” 沐阮宁低着头,刚要去掏怀里的油纸包。 沈宴舟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攥得好紧。 有点痛。 “别讨厌我。”任何人都好,只有你。 不想被你讨厌。 第40章 投喂 第40章 投喂 沐阮宁借着外头透进的天光,猝然发现沈宴舟的样子有些不妥。 目光迷茫,仿佛靥着了一般。 “沈宴舟!”她赶紧挣扎。 情急之下用力一推。 少年闷哼了声便往旁边儿栽去。 沐阮宁眼疾手快,扑过去却只来得及拿手揽住他的背。 沈宴舟睁开清明的眼睛时。 正看见小姑娘躺在旁边儿疼得小脸直皱。 他慌忙伸手,本能地想扶。 可是沁凉的手指将将贴着她的衣角。 身子一掣,指节微蜷,缓缓缩了回去。 他吃力地爬起来。 攥紧了手里冰冷的印戳,将它重新藏好。 少年鬓发微乱,没去瞧她的脸。 垂眸。 用疏离的声音开口:“你,穿成这样?” “来这,做什么?” 沐阮宁抬头瞧见他别过头的侧影,连忙爬起来跪坐在旁。 用委屈的语气,认真道:“我阿娘盯我盯得紧,所以换了小芙的衣裳,好不容易才寻了个空过来看你的。” 少年没理她。 虽说有点失落,但他冷冷淡淡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沐阮宁从来就有觉悟的。 不在意地抬手捻着他的袖子,轻拉了拉:“沈宴舟。” 微微一笑。 “你饿不饿,我把今晚最好吃的东西给你打包来了。” “尝尝?” 沈宴舟没有回头,只抬手将袖子从女孩爪子里救出来。 声音又沉又冷淡:“我不饿。” 就在沐阮宁陷入不知所措的沉默气氛时。 “咕——” 少年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 他霎时捂住了肚子。 很快,他的耳廓染了层可疑的红晕。 “……”沐阮宁歪过头去寻他的眼睛。 沈宴舟一躲再躲。 她只觉他…… 竟有点可爱? “书上说,撒谎的人,鼻子会变长哦。” 沈宴舟听罢,下意识抬手摸了下鼻子。 并没有。 他抬眼,女孩笑眯眯地拿着块蒸粉团子已蹭到他唇边。 “张嘴。” 稚气的声音甜甜的。 像极了果脯润过舌尖的滋味。 沈宴舟一时怔住。 这样的感觉,似乎,并不让人讨厌。 他微微张嘴。 只这样陌生乖巧的模样。 便让眼前的少女笑弯了眉眼。 她凑近了。 柔声问:“好吃吗?” “里面放了虾球、玉蜀黍。我很喜欢吃。” “若你也喜欢,就太好了。” 沈宴舟紧绷着身子,迅速拿过了她手里的蒸肉粉团。 没有回答。 沐阮宁将手支着下巴,看着他小口吃东西。 不愧是男主,就连此刻落魄的样子,也说不出的好看。 “其实这次错都在我。阿娘要罚也该罚我才是。” 她忽然好奇地问:“之前阿娘她,跟你单独聊了什么?” 沈宴舟吃东西的动作忽然顿住。 长睫倾覆。 他想起了沐夫人说过的话—— 【沈宴舟,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你扪心自问!对我的宁儿,真的就没有起过半分利用之心?】 …… …… “男女宾客分明是隔开的。即便你们都还小,没那么大忌讳。” “但那时,你为什么和宁儿走在一起?” “别告诉我,你们碰到会是偶然!” 沈宴舟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 苏氏的话,字字尖锐。 像针扎。 “宁儿这些年的胡作非为我并非不知,可你当真能全然没了芥蒂?” 沈宴舟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了。 他垂着头,目光里有一丝茫然与犹疑。 睨着地面。 哑口无言。 第41章 以后他遇到女主可怎么办 第41章 以后他遇到女主可怎么办? “你明知道权势极盛的国公府,与沐家到底有多么天渊之别。” “你明知道宁儿跟你那兄长对上,一定是以卵击石。” “你为何没有阻止?” “为何要纵着她一起去招惹沈从瑾!?” 是啊。 都是我的错。 沈宴舟想。 未必没有一点私心。 想要依靠着女孩。 未必没有一点私心。 矛盾地想让她知难而退。 若她放弃了他,那么他便可以再回到从前的生活。 无趣阴暗的生活。 如果不曾拥有过希望,便不会有那么多痛苦而迷茫的希冀。 真是可笑啊。 明明只要一伸手,便能拦下她的。 为什么没能做到呢? 明明已经想好了,只要事有不对,便跪下来任打任罚的。 他早已经习惯不是吗? 可是…… 他讨厌有人牵她的手。 讨厌在她面前对那种人渣下跪。 讨厌被她看见他狼狈卑微的样子。 “我只是……” “不想被讨厌。” “……” 苏氏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 愕然了两个呼吸。 叹息的声音才在他头顶响起。 “沈国公府。” “早晚,你是要回去的。” “他们当初能认下你,哪怕现在将你流放在此,将来,也一样会接你回去。” “到了那一天,你与宁儿,便天各一方,再不复见。” “兴许,这次以后,你就会被接走。” “沈宴舟,我言尽于此。” “我不许你再做任何连累宁儿的事!” …… …… “沈宴舟?” 女孩甜甜的嗓音响在耳畔。 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如往日一般总要追着他的瞳仁看。 他从记忆力回神,脸色微白,移开目光。 长长的睫毛在眸子里投下浅淡的阴影,遮掩了此刻的表情。 “没说什么。” 沐阮宁皱眉,抬手攥住了他的袖子,凑近:“怎么会?” “若当真如此,你岂会有这样的表情。” 男主小小年纪,就是个闷葫芦。 沐阮宁不禁为他担心,将来遇着真命女主可怎么打动人家的芳心啊。 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小手:“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 “我虽说没什么本事,但会帮你想办法。” 沐阮宁可不想让男主将来黑化成暴君。 只有这样,她才能长长久久在这世界过好日子! 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导他向善。 “还有,我不讨厌你,以后也不会讨厌你。”这是回答他先前靥着的时候说的话。 沈宴舟的身子忽然挺直了些。 目光复又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刻,沐阮宁发现自己的手又放肆地贴在崽子的手背上。 不禁暗骂了自己一声,怎么就管不住这爪子!? 可这次。 分明比先前拉着他袖子还过分。 但眼前的小男主似乎宽容了太多。 竟然丝毫没有要挣开的样子。 “我有……东西想要给你。” “啊?”收回手的沐阮宁猝不及防,惊愕地瞪着他的眼睛。 沈宴舟手指交握,没什么表情。 只有眉梢眼角放柔的弧度证明着——至少他没生气!? “嗯……”沐阮宁整个人也挺直了几分。 犹豫地伸出了手心。 第42章 避祸! 第42章 避祸! 沈宴舟垂着眼眸,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慌乱。 但他语调听起来很镇定。 至少沐阮宁没听出端倪来。 “需要时间,准备。”他仿佛用了很多的力气。 眼角眉梢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原本期待又紧张的沐阮宁松了口气,扬起笑脸:“好,我等着。” 她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这下是真的着急了。 “呀,天快黑了。我不能再待太久了。” “你快吃。” 她一面说,一面壮着胆子,拿起油纸包里的粉肉团子投喂他。 出乎意料的,沈宴舟这会儿很乖。 肯吃她手里的东西了。 可是吃得依旧不快。 等东西吃完。 她看了看他,随手将他嘴角的渣滓捻了。 笑着冲愣神的少年挥了挥手。 “听说明天一早阿娘还找我来!我先回去了!” 等窸窸窣窣爬窗的声音消失。 沈宴舟才从先前的愣怔里回神。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心脏的跳动还是很快。 他捂着嘴,眼睛里有种未名的情绪弥漫。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生根发芽了。 …… …… 沐阮宁猜得没错。 回去的时候正赶上了瑞珠姐姐“查房”。 好在虽说沈宴舟吃得太慢耽搁了许多时间,可到底是在那之前回去了。 这一夜睡得极好。 沐阮宁知道,在宴会里发生的事儿,可大可小。 母亲若不让她去给人伏低做小磕头认错,那必定是有安排的。 果然。 不到辰时,苏氏就过来了。 身后跟着有些蔫吧的沈宴舟。 沐阮宁眸子里都带着心疼,怎么说男主这次也是因自己的失误遭了冤枉。 她想过去慰问一下,奈何母亲盯着,根本不敢动。 苏氏一改平日里温柔贤淑的模样。 这次弃了浅色衣裳,穿了一身黑底妆花襦裙。 她将手里的暖手炉递到了沐阮宁怀里。 迎着女儿疑惑的目光,苏氏神色严肃庄重:“这几日,阿娘有些事儿要做,你与他先去寺里抄抄经。” “你这么大了,也该为你爹爹和哥哥们做点儿事。” “……”抄书!?? 好吧。 沐阮宁穿越前,九年义务教育虽然也是有毛笔字练习的。 但即便她有心练习,然而字始终丑…… 所以抄经也就是胡乱画画。 她主要是担心母亲。 “阿娘,我不走,我闯祸,岂能自己往外躲?” 沐阮宁上前拉着母亲的袖子,将脸蹭了蹭她的胳膊:“天大的事儿,我跟阿娘一起面对。” 这时,沈宴舟踏前一步。似乎想说什么。 苏氏目光如刀,狠狠瞪了他一眼。 “……” 转过脸轻拍了拍女儿的背:“宁儿乖,不是什么大事,阿娘应付得来,你且去吧。” 她低声道:“看住沈宴舟,你们万不能再闯祸了,知道吗?” “可是……”沐阮宁还是不放心。 她能感觉到母亲对自己这女儿的真心。 这与处在书中世界外冷眼旁观那些冰冷的文字不同。 越是身临其境的相处,那种感受越是真挚。 苏氏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阿娘有底气,你只管放心。很快就能回来。” “而且,你爹爹来信了。” 第43章 不要道歉 第43章 不要道歉 爹爹?! 沐夫人点头:“月前,边战已结束,他领着你大哥回京受赏。这家书是托人带回来的,路上耽搁了时日,兴许他们已经领了赏赐,旬日内就回平城了。” 沐阮宁心中蓦然涌出了安心又惊喜的情绪。 终于!爹爹和大哥要回来了! 沐岳峰,她在这个世上的父亲,是她沐阮宁未来最大的倚仗。 若时间线没有问题。 就是在这次大战,奸相断了左膀右臂,弃卒保车,不得不蛰伏。 而大将军与副帅,一个忠良被害,一个卖国凌迟。 身为区区稗将的父亲奇迹般的力挽狂澜领军突袭,拖延数日,终在冬日来临之前,逼得兵强马壮的北夷不得不退回了草原。 这是北夷寇边十年来第一场大胜! 沐阮宁攥紧了裙裾。 眼睛里露出了明媚的希冀。 父亲沐岳峰,才是她冒着得罪沈从瑾那滔天的背景,也要硬碰硬保住男主颜面的终极倚仗! …… …… 车声辚辚。 沈宴舟坐在空荡荡的马车里怔怔出神。 忽然听见了那个他最近极在意的声线。 “停车!” 他手指攥紧,迟疑地去撩车帘。 “小姐,不行的!夫人会发火的,您还是回去吧……” “什么不行?” 沐阮宁已经提着裙摆小跑着从前面的车子跑到了沈宴舟那辆。 面对小芙的苦苦哀求。 她果断拉着她往后头一推:“你跟瑞珠姐姐坐前面去。” “……” 眼瞧着跟来的瑞珠要说话。沐阮宁整个人也认真起来。 轻咳了一声:“阿娘又不在这,便是在这,也没有我求不来的恩典。” 小芙无话可说,求助地望向瑞珠。 沐阮宁正对着瑞珠笑:“而且,瑞珠姐姐也知道,母亲叫我看着沈二哥哥的。” “我不跟他在一处,怎么看着?” 素来沉稳的瑞珠看了她好一会儿。 终于松了口。 沐阮宁高高兴兴地爬上了沈宴舟的车子。 少年从愣怔里回神。 垂眸朝旁边儿挪了挪。 两架马车不是同样的规格。 沐阮宁那一驾十分宽敞。 虽说没有别的贵人们那么奢华,但坐个三四人也没问题。 但沈宴舟这个不同。 便是两个大人也显得相对拥挤。 尤其此刻的沈宴舟,几乎是将自己缩在了最边角。 沐阮宁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旁边。 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 先前还有些不确定。 现在离得近,她是真发现了。 男主这些天改善伙食之后,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 虽说还有些病弱,精神也不太好。 但这非但不影响他的颜值,反而平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柔弱感。 “有事?” 这时,车子已经起行。 微弱的风将帘子掀起缝隙。 沈宴舟抬手略掩耳畔,眼角的余光觑着她。 沐阮宁尴尬地红了脸:“对不起。” 下意识地就开始道歉。 随意找了个理由:“我就是看看你昨晚有没有睡好!” 话刚说完,沐阮宁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她分明就知道沈宴舟昨晚被母亲罚跪,想来也不会早早就能去休息的。 说不定还跪到了天亮。 “对不起!!!”她闭着眼睛诚恳道歉。 蓦然,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衣角。 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宴舟垂着眸子,专注地替她整理衣裳上的褶皱。 “不要道歉。” 第44章 他竟然会笑 第44章 他竟然会笑 “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道歉?” 沐阮宁睁着大眼睛愣愣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惑人美貌。 少年的目光缓缓触及了她的脸颊。 苍白的手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他别开了脸。 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太犯规了!!!男主这小崽儿怎么可以这么动人。 沐阮宁捧着小脸,心里激动不已。 但很快,沈宴舟冷淡的模样让她立马冷静了下来。 沐阮宁摸了摸自己的领子,琢磨着,他这样做大概只是强迫症?? 斟酌了一下语句,她小声开口:“要不是因为我不自量力拉你过去跟你大哥他们碰面。” “要不是我擅自动了手,你也不会被阿娘罚,而且你的手还些了么?” 她低下脑袋,目光瞄向了他的右手掌。 昨天在宴会的时候,其实沈宴舟的伤已经被稍微裹了下。 毕竟是玉家的宴席。 这种事,不会怠慢。 沈宴舟闻言抬起手看了一眼,略扯了扯袖子将它遮了。 声音平淡:“无事。” 听她难过的沉默,沈宴舟顿了一下。 补了句:“是我自己愿意去的。” “沈宴舟,我害你受伤,让你受罚,你心里真的一点儿也不讨厌我吗?” 这很重要。 沐阮宁之前也想了好久。 如果自己被人如此这般欺负了两年,岂能像沈宴舟这样,很轻易地就原谅了他人? 她自己都做不到。 而这次的事,说不得就要被误会。 沈宴舟一时沉默。 沐阮宁攥紧了小裙子。 果然,他还是在意的。 这样的时刻,若什么都不说,多疑入沈宴舟,又岂会相信自己一心为崽儿打算的妈妈粉真心? 沐阮宁深吸了口气:“你不用担心,我绝不是不顾你处境才莽撞地做出这些决定的。” 她的小手摁在自己的心口:“我有打算好的!” “那个小公爷一看就是坏人,以前定然总欺负你。” “若你这次认了怂,那么他以后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打你。” “所以这次,咱们一定不能退,更不能认错。” “我的爹爹,你的沐伯父,是个大英雄,他可厉害了。” “他最疼我了,等他回来,一定能护着咱们。” 沈宴舟转眸安安静静的听。 小姑娘眨着大眼睛一口气说了大堆话。 他一面听着,一面觉着可爱。 心底叹了一息。 若他还是这般单纯的孩子。 便也不必那么多的烦恼。 只是。 沈宴舟想。 若眼前之人,能永远生活在这样单纯的世界里。 也未尝不是件令人快活的事。 他柔和了眉眼。 微点了点头。 赞同她:“嗯。” 沐阮宁听见他的回应,心里十分意外,抬望眼,目光撞进那双漂亮乌黑的瞳仁时。 竟在那幽邃的注视里,察觉到了—— 笑意。 沈宴舟竟然会笑!!! 沐阮宁一时激动,抬手握住了他的手:“你是不是安心了?” “我就说过,无论什么情况下,我定会护着你的。” 大进展啊!沐阮宁决定,这次去佛寺一定要多烧几炷香! 这样才能答谢菩萨的眷顾。 第45章 小公爷不在府邸 第45章 小公爷不在府邸 玉府。 玉夫人、廖夫人等人,都在等着沐夫人领人来道歉。 可仆从们在二门外伸长了脖子盼。 都快晌午了也不见半个人影。 廖夫人彻底失了耐心。 气得狠拍了桌子。 “岂有此理,堂堂小公爷受了伤,给他们机会来处置赎罪,竟如此怠慢!这是不把国公爷与公主放在眼里啊!” 她咬着牙起身,怒道:“要不是从瑾这孩子宅心仁厚,愿意放过那小蹄子,我岂会在这儿白等?” 玉夫人见她生气,连忙起身宽慰。 “廖夫人消消气,许是……路上耽搁了。” “耽搁?”廖夫人闻言冷笑:“这平城才多大点儿地方?” “与京城相比,不过弹丸之地,这么个地方也能被耽搁?沐家人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只怕过两年,连公主的面子都不必给了!!!” 玉夫人本就是打个圆场,没想到平白遭了记白眼,还被廖夫人久居上位的威势所摄。 当下白了脸孔,连忙退了两步陪笑:“那我再派人去探。” 正擦汗,忽见外头急急忙忙走过来一个人。 廖夫人看见她,愠怒的脸色瞬间就冷凝了下去。 玉夫人记得此人。 平日里都伺候在小公爷沈从瑾身边儿,不显山不露水,平庸的长相扔在人群里也挑不出来。 宴会那日倒是离开去办了些事儿,没在场。 事后,所有伺候在旁的仆从统统被严刑痛打了一遭。 而监刑的,就是这位妈妈。 穿着寻常仆从布衣,怎么看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仆人。 可就是她,没有冲玉府女主人和其他一众比她高阶的仆从行礼。 径直走到廖夫人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廖夫人脸色瞬间就变得古怪。 她瞥了来人一眼,轻笑着坐了回去:“是么?” “倒是有趣。” 她抬了抬手吩咐:“你多带几个人,伤势虽轻,可别让小公爷有什么闪失。” “是。” 那人神神秘秘的来。 又一言不发的走了。 甚至都没有看她玉夫人一眼。 等走得不见了人影,玉夫人才开口低声问:“廖夫人,方才那位是……” 廖夫人哂笑着开口:“这是公主身边儿的人,你不必多打听。” “有她在,从瑾即便外出了,也没有任何问题。” “小公爷?!”玉夫人惊讶出声:“小公爷不是在府里么?可是遇到了什么状况?需要找郎中来吗?” “不必。” 廖夫人摆摆手:“此事你不要管。” \"从瑾现在,并不在府里。\" 玉夫人和在场的人都懵了。 自从沈从瑾受伤之后,他的院子几乎被国公府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的?甚至连玉夫人这个女主人都不知道! 玉夫人正要说点什么。 这时候外头的门房着急忙慌地跑进来禀告。 “夫人,夫人,沐家人来了。” “嘶?!”玉夫人吸了一口气,冷汗都下来了。 此时此刻沈家那位小公爷根本不在府邸! 即便沐家的人来了也无济于事。 那么一会儿她上哪儿找个小公爷来听人道歉啊? 不过玉夫人到底是经年打理府邸的掌家夫人。 当下也硬着头皮吩咐下人: “把人沐夫人沐小姐还有那位沈小公子一并带过来吧。” 第46章 不要对我好 第46章 不要对我好 门房闻言欲言又止。 玉夫人皱了皱眉:“怎么了?” 廖夫人是国公府亲信,沈从瑾本就是在玉家受伤。 现在而今眼皮下,她断不能再给沈国公府,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门房被刀子一样的眼神瞪了,吓得麻溜地伏跪在地:“夫人容禀!” “沐夫人她根本没带任何人,只身前来的!” “!”玉夫人闻言大惊。 她下意识地转眼去看身后的廖夫人。 但见那位锦衣华服的风韵妇人万分镇定,丝毫不见意外。 她知道!? 玉夫人捏紧了帕子,脸上的笑容都好险撑不住。 “哼。”廖夫人淡定地理了下袖子:“带过来。” “我倒要瞧瞧,平城沐氏,一个庶出子的夫人,能有多能耐!” 这是不能善了了。 玉夫人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紧了紧掌心,笑着上前一步:“,廖夫人,不如我亲自去请吧。” …… …… 马车摇曳。 沐阮宁与沈宴舟肩并着肩坐着。 静安寺在平城郊区的山中。 虽香火鼎盛,但道路崎岖,车子想平稳的去,也得花上两个时辰。 沐阮宁比起先前松快了许多。 沈宴舟给她的感觉似乎比从前宽容,底线也低了一丢丢。 虽然她方才放肆地握了他的手,导致孩子至今都没正眼看过她…… 哎…… 沐阮宁悄咪咪地睃了他一眼。 男主冷白的漂亮面孔里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寒。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甚至对她笑了。 现在他承诺的礼物没拿到,还对预备役好朋友冷暴力! 呜呜呜┭┮﹏┭┮。 …… 不行! 沐阮宁攥紧了小拳头。 不能就这样认输! 她将手伸进了腰间的暗兜。 沈宴舟正盯着袖子里露出的半截红绳怔怔出神。 忽然觉得袖子被扒拉开了。 他吃了一惊。 下个瞬间,暖呼呼的小白手便一根一根倔强地揪开了他的指头,露出了他冷冰冰的掌心。 “……” 小姑娘这次没抬头,飞快地在他掌中放了个东西。 下细一瞧—— “这是前两日买的蜜饯,很甜的。我听说……” 她清了清嗓子:“吃了甜的东西,就算是很痛,也会觉着轻巧些。” “……” 沈宴舟看着掌心里的蜜饯果子。 看了好久。 却没有吃。 他忽然抬眸问:“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这一刻沐阮宁内心在疯狂呐喊:因为麻麻不想被崽儿你砍了老腰啊啊啊! 但她表面稳如老狗,抬手将几缕青丝抿到耳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腼腆笑容:“因为,你救了我的命。” “是我的恩人。” 沐阮宁回想了一下,觉着自己此刻的表现不说尽善尽美,至少也不会太过造作。 沈宴舟乌沉沉的瞳仁里,缓缓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长睫倾覆,没让她看清自己的神色。 少年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胜凉风的沙哑:“你真的……这么想么?” 沐阮宁怕他不信,连忙点头:“真的!” “沈宴舟,在这世上,除了阿爹阿娘,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她的眼神,真挚得堪比影后。 下意识地想去寻沈宴舟的眼睛。 而当真正四目相对的时候。 她从那晦涩幽邃的瞳仁里,却再也感受不到半丝温度。 “沐阮宁,不要对我好。” 第47章 沈宴舟!你个大笨蛋! 第47章 沈宴舟!你个大笨蛋! 沈宴舟扯开车帘,将手里的蜜饯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背对着她,声音低沉。 “你阿娘说得没错。” “昨日,就是利用你。” 他缓缓转头看向沐阮宁。 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里一字一句地继续。 “你若没动手,我原本,也是要拉你来挡鞭子的。” “可笑。” “你还记着那些所谓的恩情……” 沈宴舟咬着牙。 “我。” “不想和没脑子的人做朋友。” 沐阮宁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呐呐半晌,红着眼圈用力摇头:“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沈宴舟面色里带上了一抹复杂,逼近了她,语气又凶又狠:“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利用了你。” “甚至利用了你的亲人!” 他失控地,一掌摁在了她耳畔的车壁上。 “你知道我们走后。” “沐夫人她要独自面对什么?” “……” 他看了她好几秒。 退开了身子,腰间疼痛让他弓起了背脊。 “沐阮宁。” “我就是那样卑劣的人。” “而你。” “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和我做朋友…… 沈宴舟咽下了喉咙里凄艳的自嘲。 撑起身子想要下车之际。 马车外忽然传来几声呼哨,有无数慌乱的惊呼声。 几乎是同时。 车夫的惨叫从车旁滚落,越落越远。 也不必他们起身撩开帘子。 两人惊恐的瞳仁里,是飞起来的车帘、受惊的马儿还有那极速飞掠的风景。 颠簸到鬼畜的剧烈摇晃。 非但叫人胃里翻江倒海,甚至连坐在那儿都异常的费劲。 沈宴舟几乎是本能地转身想要抱住身旁的少女。 而让他瞳孔地震的。 是那双已经圈了上了,死死护住他腰身的温柔小手。 “沈、宴舟,你、讨厌、我也好,瞧不上我、也罢。”沐阮宁的声音在颤抖中显得磕磕巴巴。 那断断续续的声线落在少年的耳朵里。 周遭的一切就好像被屏蔽了一般。 只有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又怂又坚决地锁定了他的双眸。 她像个在大风中无助飘摇的风筝:“跳、吧。只有、跳,才有、活路!!!” 沈宴舟的空悬的手,缓缓收紧。 那么用力地回抱了眼前的女孩。 她的身形终于稳定了许多。 “好。” 沐阮宁听到那个字时。 心间狠狠松了口气。 将将沈宴舟的暴走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 但现在,她们必定是遇到麻烦了。 根据她多年的看书经验,不论遇着多大的问题,男主必定会化险为夷的。 所以不管怎么样,一定得跟紧他。 思及此,沐阮宁伸手攥住了两人座位上粗糙的软垫。 还好,马车虽然次等,但软垫也只是材质差了许多而已。 “用这个,咱们裹在身上!” “趁现在!” 沐阮宁还没来得及说完。 只觉得身上一紧。 下一秒,沈宴舟那张漂亮的小脸便被毯子隔绝。 她瞬间意识到了问题。 可是没等她惊呼出声,身子已然一空。 整个人便天旋地转地跃出马车砸落向了灌木与草地! 完整的软垫吸走了大部分震荡与力道。 她滚了好几米远才堪堪停了下来。 “……” “沈宴舟!!!你个大笨蛋!!!” 她捂着淤青的胳膊从软垫里面爬出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再也无法蓄在眼角。 发狂的马儿载着几乎要散架的马车。 马车里的。 是独自一人的沈宴舟。 第48章 沈从瑾! 第48章 沈从瑾! 她很清楚。 软垫太小,根本护不住两个人。 在她算计着想蹭他主角光环的时候。 是沈宴舟。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护自己。 一抹愧疚深深地埋入了沐阮宁的脑海。 她咬着牙,提起裙摆朝着马车辙印的方向追。 奈何刚跑几步身子一歪,便栽在了地面。 好痛! 沐阮宁坐起来,撩开裙子检查。 脚踝扭了,有些浮肿,一蹭起身便针扎般痛。 而手掌心也摔破了皮。 红杏杏的可怕。 “你忍着眼泪不哭出声的模样,着实不够娇俏。” 冷不丁有个耳熟的声线从斜刺里冒了出来。 当沐阮宁看见从树后转出来的人时,整个人都惊悚了。 沈从瑾!!! 她惊呼了一声,想起身,却徒劳地摔了回去。 往后退,却因蹭到手心的伤口,疼得她泪光连连。 “你、你怎么在这?” 完蛋!!! 此时此刻的沈从瑾,身后跟着七八个精壮的扈从。 身上不再是上回见着的华丽衣袍,换成了更加日常的蓝底狐裘滚边深衣。 腰别一把镶嵌宝石的长剑,神色满是玩味。 沐阮宁目光落在他额头缠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伤口时候,几乎要魂飞天外。 旁人或许不那么清楚。 但看过原书的沐阮宁是知道的。 书中说,这原来的沈国公府嫡长子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睚眦必报。 因为小时候被男主推下了井,从此开启记仇模式,狠狠暴虐了沈宴舟一路。 是无法调和的绝对反派。 因为公主溺爱,再加上国公府的权势。 后来的他除了皇帝只怕三个人。 一个是他亲爹沈国公。 另一个,就是大将军沐岳峰 最后一人,正是后来的黑化疯批男主沈宴舟。 而现在。 沐阮宁绝望地举目四顾。 这三大倚仗,她竟然一个都不占!!! 她强自镇定了下来。 “你、你别过来!” “我爹爹可是认识国公爷的!” “若是动我,我爹爹和阿娘一定会告诉沈国公的!” 不管了! 但凡是有用的虎皮,先拿来扯了旗子再说! 一如沐阮宁预料的。 沈从瑾根本不怕。 一群人围了上来。 沐阮宁心都凉了。 且不说现在她脚受了伤根本跑不快。 就算是腿脚完好,以她的年纪,也根本跑不过那么多大人的围追堵截。 “你倒是聪明,可惜,又不是我爹亲至,你以为小爷是吓大的?” “……”沐阮宁眸光冷了下去。 忍着伤口的剧痛,她靠着袖子遮掩,缓缓攥住了一颗石头。 左右是怎么跑都跑不掉的。 倘若能说服,自然是好。 但他想欺负她,沐阮宁也不是个乖乖受虐的。 她深吸了口气,露出个笑来,声音也放软了:“小公爷,那天打了您实在是一时情急。” “小女子很是内疚。总想着该如何补偿您。” “哦?”沈从瑾冷笑连连,抄着手点头:“接着说。” 沐阮宁咬了咬牙,笑容不变,歪了歪头:“您看,我阿娘已经带了礼物去看你了。” “我必定也是要去给你赔罪的。” “那现在呢?”他问。 第49章 捋虎须 第49章 捋虎须 “现在,沐小姐是专程带人来此与本少偶遇的?” 他缓缓蹲身,阴恻恻地睨着她的眸子。 “这儿可是去静安寺的山道。” “我……”沐阮宁干笑着开口:“上庙里给小公爷祈福。”祈祷你最好永远别好!变成个傻子!!! 她在心里狠狠诅咒,脸上笑得却愈发灿烂。 “是么。”沈从瑾笑出了声,转瞬,却猛然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 他极用力,火辣辣的皮肉疼。 沐阮宁眼圈里的氤氲更浓了些。 她觉着自己下巴都快要脱臼了。 用力挣扎的时候。 耳边传来沈从瑾冷飕飕又轻浮的声音:“你该庆幸,本少怜香惜玉。” “得感谢你父母将你生得不错。” “本少可以不与你计较。” “沐小姐现在太小。” “过个几年,赏你个侍妾之位,去国公府好生伺候我。” “至于沈宴舟……” 他一把薅住了小姑娘的头发,在她的痛呼里,迫着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沈从瑾的眼神十分可怕:“本少要宰了那个小杂种!” “说!方才他是不是在你那辆马车里!?” 沐阮宁疼得闭起一只眼,大口大口地呼气。 理智虽告诉她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但,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眼神冰冷,粉唇开合、一字一顿:“不!知!道!” 话音未落,垂落的袖子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了起来。 衣袂翻飞里,她用力地朝着小公爷原来的伤口处狠命砸去。 趁你病要你命!!! 沈从瑾猝不及防。 但他是个草包,身边儿的人却不是。 一旁的仆从一把捏住了沐阮宁纤细的腕子。 剧痛传来。 她惨叫了一声。 几乎能听到血管之下的骨骼里,传出难以承受的喀嚓声。 那块沾满了苔藓与泥土的石头。就在她失望又痛苦的目光里颓然滚落下去。 “啪——” 沈从瑾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手一个耳光甩在她脸上。 沐阮宁闷哼一声,身子顺着力道倒在了地上,嘴角也涌出一丝铁锈滋味。 “臭丫头!你以为本少还能在同一件事上栽你手里两次!?” 她抬起袖子擦过血迹,倔强不屈地怒视着沈从瑾,冷笑:“若不是你身边的狗腿子,你以为现在还敢站在姑奶奶面前嚣张?你个废物!!!” 沈从瑾怒不可遏居高临下地瞪着少女的眼睛。 “来人!” “教教她规矩!” “你们几个顺着路去追,沈宴舟那小杂种一定就在车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本少要让他生不如死!” 沐阮宁慌了,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一个仆从的腿,她身子娇小根本没什么力气,慌乱中张口就咬了下去。 仆从发了一声痛呼一脚踢在了她的胸口。 沐阮宁只觉血液倒灌,一阵一阵的眩晕传来,身子重重砸在了树干上。 沈从瑾见状,直接给了那恶奴一脚。 冲过去捏住了女孩的脖子,一面打量,一面抚摸着她脸上瓷白肌肤的巴掌印。 皱眉呵斥:“不长眼的东西,别搞出了人命。” 沐阮宁冷冷盯着他,蓦然抬手,张口就咬在了他的胳膊。 红杏杏的伤口出现在沈从瑾胳膊上。 他扭曲了面容,一把推开了少女:“你敢咬我!真是疯了!” 第50章 跪下,她死,你选一个 第50章 跪下,她死,你选一个? “来人呐!!!”沈从瑾拔高了音量。 抬手指向了地上的小姑娘。 沐阮宁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四面环山,曲径通幽。 这地方根本逃不掉。 左右已经反抗过了,接下来,便要承受怒火了。 她唯独庆幸的,是沈宴舟没有如她所想的一起跳下来。 否则,现在的他,估计已经落进沈从瑾的手心里。 沐家与沈从瑾没有直接关隘,小公爷再如何纨绔,也会留着她的命。 沈宴舟就不同了。 沐阮宁方才所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要拖延时间。 这样。 沈宴舟兴许就能跑得更远。 毕竟是有主角光环的人。 即便跳车,性命也是无虞的。 想到这里,沐阮宁闭上了眼睛。 沈从瑾狞笑着张嘴,正要吩咐。 忽听“砰——”的一声。 伴随着小公爷杀猪一般的惨叫。 沐阮宁心里咯噔一下。 抬望眼,视线所及,沈从瑾捂着头,满手的血,身子直抖地红着眼。 身侧地上,坠着一块带血的石头。 顺着他望的方向。 灌木里踉跄着走出来的,正是捂着带血的胳膊,一脸血迹的沈宴舟。 他绝美的面容此刻青筋突起,满面寒霜。 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放!开!她!” 沐阮宁感动之余、只觉得惊怖! 他竟然回来了!? 他怎么能回来!!! 沈宴舟不是很聪明吗!?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 他难道不该很清楚、他回来意味着什么!? 沐阮宁忍着手掌和身上的疼痛,缓缓捏了捏脚踝。 撑着身子半蹲了起来。 此刻的脚踝似乎比起先前更肿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顾不得太多,冲沈宴舟大喊:“他会杀了你的!” 说着一下子扑到了沈从瑾背后抱住了他的双腿。 “沈宴舟!快跑!!!” 这一次的沈从瑾,恶劣的神色几乎不加掩饰。 在仆从瞬间将沐阮宁拉开的刹那,从腰间抽出了那把长剑。 没有去管沈宴舟。 抬手将剑刃抵在了沐阮宁白皙的脖颈。 “狗东西,你是为了这孩子回来受死的?” 他抬手抚了一把额前的碎发,目光如刀:“没想到我可爱的弟弟还有如此愚蠢的时候。” “你让我放,我便要放么?” 沈宴舟看着他的剑刃缓缓移动。 锋刃之下,女孩青色的血管脆弱又寂静的搏动着。 每一下。 每一下! 都似乎一把锥子凿在他的心头。 那些血色的记忆,像漫天飞旋的桃花,一点一点覆没了他。 少年眼睛血红。 “跪下!否则,我先杀了她!” 沐阮宁被扯着头发,像待宰的小鸡子一样扬着脖子。 她狠狠咬着牙,冷静地开口。 “你走!他不敢杀我!” 剑刃欺近,一抹红痕浮现,沈从瑾冷笑:“跪下!她死!你选一个?” 沐阮宁抬起手,用带血的手狠狠攥着眼前人的衣角。 “小公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竟不知,我与沈宴舟的关系?” “我欺辱他两年,最近不过是心血来潮,逗着玩玩儿。” “你用我来威胁他,你确定?” 她抬起手摁在剑侧,轻轻推拒,目光轻蔑:“真是蠢。” 第51章 浓烈而致命 第51章 浓烈而致命 沐阮宁的所作所为。 国公府自然是知晓的。 那些年对沈宴舟的欺辱,在张婆子的尽心尽力下,一字不落的都传进了沈国公府。 沈从瑾确实生了一瞬的犹豫。 但很快,他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一身清冷眸带寒光的沈宴舟:“是么?” “真可怜啊,沈宴舟,你的真心对于沐小姐来说,跟一条狗的价值别无二致。” “听到了么?” “她不过把你当成玩物,兴许过几天,便腻了。” “你竟会为了这种人回来送死。” “简直丢尽了国公府的脸面。” “不如,为兄替你整死她?” 他说着,便信手扬起了长剑。 “咚——” 膝盖砸落泥土的沉闷声音里。 沈宴舟跪在了地上。 “你要报复的人是我,小公爷。”少年惨白着脸色,恢复了往日里的空洞麻木。 “放了她,怎么打我都可以。” “我绝不反抗。” 他空洞的瞳仁对上了沐阮宁的眼睛。 有一瞬的躲闪。 他垂眸。 手指轻颤。 沈从瑾冷笑一声,将长剑扔给仆从,疾步走过去,一脚便踢在了沈宴舟的心口。 少年闷哼了一声,蜷缩在地。 护着身子的动作熟练到心疼。 “给我狠狠地打!” 拳打脚踢的声音雨点般传来。 沐阮宁疯狂挣扎,眼泪止不住地狂飙:“住手!!!” “你们这群渣滓!有本事冲我来!” “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沈从瑾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下一秒,小公爷一把攥紧了沐阮宁的衣领,将她生生拉了起来。 “小美人除了心狠手辣,说的话也是一贯的泼辣。” “区区平城一个乡下女子,也敢骂到本少头上?” “今日,我非但要将沈宴舟活活打死。” “还要将你剥光了外裳,吊在城楼上。” “我倒看看,沐小姐的嘴,可否与城墙一般硬。” 沐阮宁一阵又一阵气恼直冲天灵盖。 她想杀了这人。 然而…… 一声惊天的惨叫爆发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沈宴舟所在的地方。 那群围着他殴打的家伙像看鬼一样看向中间那个少年。 沐阮宁只觉得喉咙一阵发干,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而不知不觉,先前还很嚣张的沈从瑾,颤着手松开了掌中的少女。 但见沈宴舟满嘴的血,吐出了一块血肉。 攥紧的手里捏着一块薄薄的铁片。 被咬破喉咙的仆从发出绝望的“赫赫”之声,浑身抽搐地缓缓栽倒。 如注的血喷了沈宴舟一头一脸。 他歪着头,神色空洞,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沈宴舟抬起手掌,轻轻抚过了嫣红的唇瓣:“你该死。”他反握住铁片,恶魔一般朝着沈从瑾一步步靠近。 此刻的他,像一株盛开在暗夜里的曼珠沙华。 浓烈而致命。 “来人!来人,拦住他!!!” “疯子!他是个疯子!” 仆从们在两秒的怔忪后飞身朝着沈宴舟扑了过去。 薄薄的铁片,像死神的镰刀。 轻易又准确地划过第二个仆人的脖颈。 沈宴舟踏着鲜血朝着沈从瑾挣扎而来。 他要他死!!! 第52章 给我杀了他! 第52章 给我杀了他! “凌妈妈!凌妈妈!!!” 沈从瑾惊恐地扯着嗓子大喊。 眼瞧着沈宴舟就要挣脱那些人的束缚。 “咻——”的一声。 一只袖箭射中了沈宴舟的肩膀。 少年闷哼了声,身体也颤了颤。 几个人上前将他死死箍住。 先前在玉府出现过的婆子陡然立在了沈从瑾身边。 沈从瑾一时又有了底气。 虽有些怕沈宴舟现在的模样,但依旧用嘴硬的语气说着恶毒的话。 “想反抗?省省吧!沈宴舟!你以为这死丫头对你好,是想与你做朋友?” “你除了那张脸外,还有什么?” “她只是将你当成玩物。” “等玩儿腻了,便会毫不犹豫弃了你!” “你就像当初你身边那个丫鬟,明明可以躺着享受,做个掌事夫人,偏偏不肯就范沦为了人尽可夫的下贱奴。” “她死了,怪谁?” “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 沈宴舟血红着眼眸,整个人在扭曲与崩溃中发出凄厉的长啸。 他张牙舞爪地要挣脱束缚。 奈何对方人实在是太多。 沈从瑾从一开始的白了脸孔,连连后退。 到后来终于镇定了下来。 他捂着心口恼羞成怒。 “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凌妈妈鹰隼般的眸光垂落,觑了眼地上已经吓得僵硬的沐阮宁。 “沐家外出之际,遭遇劫匪,车毁人亡。沐小姐与沈二公子无一幸免。” 说话间。 她的袖箭已经对准了沐阮宁的眉心。 要死了么!!! 沐阮宁的心在这瞬间跌入了冰窖。 她与阿娘都错了。 无论如何都没料到。 沈从瑾,又或者说他背后的那位公主娘。 是这般视人命如草芥! 她不想认命。 可是身子就好似被冻住了一般无法挪动。 太害怕了! “等等。” 开口的是沈从瑾。 “这丫头长得不错,杀了未免可惜……” 凌妈妈皱眉轻斥:“小公爷,她看见了。” 留下她会成为心腹大患。 沈从瑾一脸纠结。 可还没等他说话。 “咻咻咻——”几声箭响。 其中几支准确地命中了那些个壮汉。 而射向凌妈妈那支,却堪堪被她射出的袖箭打偏。 凌妈妈看了一眼钉入树干极深的箭矢,瞳孔骤然缩了下。 没有任何犹豫,她一把握住了沈从瑾的肩膀:“走!” 有凌乱的脚步声朝着这边冲过来。 沐阮宁满头的冷汗,在风中瑟瑟发抖。 她看见沈宴舟飞快地划破一个来不及跑的壮汉的脖子。 新鲜的热血。 浓郁的血腥味。 混身是血的少年蹒跚着朝她走来。 他目光恍惚,血红的眼睛里,仿佛是无尽的深渊。 他朝她举起了带血的铁片。 沐阮宁张开嘴,惊恐又颤抖地喊他的名字:“沈……宴舟。” 挥动的手臂有一瞬间的迟疑。 少年瞳仁里有着剧烈的挣扎。 长长的睫毛扇动。 额头的青筋狠狠跳动。 …… …… 玉府。 二门外。 玉夫人神色凝重。 她接了苏氏,并肩前行。 撩开垂花门之际,玉夫人忽然像闲聊般不经意说起。 “沐夫人,你我相识一场……” 顿了顿。 在苏氏疑惑询问的目光里,轻声说:“廖夫人来者不善。万事小心。” 苏氏脚步稍缓,看着她前行的背影,神色一时复杂。 半晌,轻抿耳发:“谢谢。” 第53章 倚仗 第53章 倚仗 玉家与沐家,一个是世代为官的旺族,一个是新晋行伍的寒门。 除了井水不犯河水,还有些许同城的香火情。 上头是国公爷与公主的背景。 玉夫人不可得罪。 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苏氏瞧见会客地点在堂屋,便知对方用意。 所幸,她并不是那种磕头道歉的善茬。 她绕过屏风。 果见那位昨日开口过的顾夫人并不在。 这,充分说明了廖夫人拒绝斡旋的张狂姿态。 廖夫人坐在上首,姿态高调,手里端了一盏茶。 她轻抿了口。 也不叫人看坐。 更不说话。 空气寂静得叫人心慌。 就连伺候在侧的丫鬟婆子们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苏氏站在下面,抬高了下巴,不卑不亢地站着。 玉夫人几次想开口。 却生生将话吞了下去。 目下的状况,已经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了。 良久。 苏氏抿了一抹笑,冲身后招手。 仆从捧过来一卷画。 她拿在手里,笑着道:“廖夫人无需如此,我今日来,也不过是送这幅画给夫人品鉴品鉴。” 廖夫人捏紧了杯盖,目光里的怒意不加掩饰。 冷笑着将茶盏拍回了桌上。 厉声呵斥: “苏氏,你以为你是谁,只身过来便罢了,竟连跪都不跪。” “当真以为国公爷与公主殿下是好敷衍的?” “不敢。”苏氏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笑容始终沉静。 廖夫人当先失了姿态。 冷笑着起身:“我看你敢得很。” 话罢快步上前,将那画抢在手里,狠狠扔到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谁要看你这劳什子画!” “那两个伤人的小畜生,你想包庇他们?想代她们受过?!” 廖夫人冷笑,不客气地拍了拍手:“来人!” 很快外面冲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苏氏抿紧了唇,却依旧是不慌不忙地弯身,拾起了画卷。 一面拍落上头的灰尘,一面道:“他们今天不会来了。” 廖夫人道:“很好,看来你已经有觉悟了。” “拖下去,先打三十板子。” “慢着!”苏氏目光如电,狠狠刮过了那两个婆子。 多年当家主母的威势,竟让她们这些陌生仆从都一时震住了心神。 苏氏转眸盯着廖夫人,缓缓开口。 “昨日,顾夫人提过,要赔偿小公爷与国公府。” “我思来想去,便拿了这卷画来。” 苏氏面上朱唇微弯,竟展颜一笑。 “廖夫人可得仔细些,若然踩坏了,弄破了,您怕是赔不起的。” 廖夫人气笑了:“什么破画那么价值连城?” 她心下思量着,沈从瑾大约已经将那两人狠狠教训过。 深山老林,他们绝逃不脱。 当即便索性拿过画卷,好瞧瞧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已然打定了主意。小的,要教训,这老的,如此张狂不知礼数,也得狠狠折断她的傲骨。 廖夫人展开了画卷。 脸上的笑意从一开始的不屑轻蔑,到缓缓消失,最后血色一点一点退尽。 一旁的玉夫人站得远。 还没等她好奇地靠过去瞧。 廖夫人已经满脸震惊地一把将画卷扔了出去。 “青柳居士!!!” 她艰难地吞了下口水:“你怎会有他的画?!” 第54章 他是我的朋友! 第54章 他是我的朋友! 青柳此名。 是大儒柳柏安的雅号。 桃李遍朝野,又是三代帝师。 哪怕后来淡泊名利离开了朝堂。 依旧是敢执鞭抽太子的狠人。 苏氏双手交握在身前,闭了闭眼,但转瞬便笑得云淡风轻。 “家母姓柳。” 无需再说多余的话,在场的人便都懂了。 苏氏看着眼前人苍白的面容,缓缓道:“宁儿年岁小,不知轻重,我已训诫过了。” “至于沈二公子,自有国公府处置,也不劳廖夫人费心。” “若夫人、亦或是长公主殿下仍不满意,我便只能舍了脸面,去求家中长辈主持公道了。” 苏氏说着说着,话语里带了几分威胁意味。 而此时此刻。 廖夫人唇瓣血色褪尽。 她转头就冲外面喊:“来人!!!速速去找小公爷!叫他手下容情!!!” 此话一出,方才还强自镇定的苏氏脑子里瞬间就“轰隆”一下。 苏氏紧走两步一把攥住了那个将将要朝外头跑的婆子:“什么意思!?” “你们小公爷不是在府邸养伤!?” “他到底做了什么!?” …… …… “沈……宴舟。” 沈宴舟恍恍惚惚地觉着心颤。 他什么都瞧不分明。 用力甩了甩胀痛昏沉的头。 渐渐的。 模糊的影像重叠在了一起…… 女孩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受惊的兔子般,红着湿漉漉的眼睛。 他张开嘴,大片大片铁锈的滋味从口腔里蔓延。 顺着嘴角,沁润到衣襟。 而五脏六腑,仿佛火烧一般灼灼地疼。 那枚从车子上抠落的铁片,自垂落的掌心坠地。 栽入草丛,消失不见。 身后,是遍地的血色、扭曲的尸体。 修罗炼狱也似。 眼前,是对着自己露出惊恐表情的少女。 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他忽然意识到。 兴许今日,他便要失去她了! 沈宴舟心乱如麻,蓦然倾身。 抬手想摸摸她毛茸茸的发。 分明,他只想安抚她的害怕。 可回应他的,是女孩惊恐的遮挡和变了调的惊叫:“不要!!!” “咻——” 又一道羽箭射了过来。 瞬间射穿了沈宴舟的胳膊。 深重的沁凉仿佛也同时穿透了他的心脏。 沈宴舟闷哼了一声,连退三步。 眼眶里悄然滚落一颗血泪。 这一刹,沐阮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 她慌忙抬头想要补救,却只看见少年捂着伤口朝远处逃离的背影。 “沈宴舟!!!” 沐阮宁又急又内疚。 她站起来想要追,却瞬间便朝地上栽了下去。 “阮宁!”这时,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她便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 沐阮宁惊慌失措地抬头,看见个十六七岁满眼担忧的少年人。 少年身上背着羽箭,身后跟着七八条汉子。 穿过来的沐阮宁关于他的记忆虽说很模糊,可单看他与苏氏相似的眉眼便很容易猜出来。 “大哥!”她嘴巴一瘪,委屈到哭出了声。 “宁儿乖。”沐朝云既高兴妹妹能认出自己,又心疼地紧了紧拥着她的胳膊,问:“是方才那人要害你么?” 看见宝贝妹妹的惨状,沐家大郎心下不禁后悔。 刚刚看那人年岁尚小,留了几分力气。 他真该一剑射穿他心脏的。 “不是的!!!那是沈宴舟!” “是我的……我的……”沐阮宁吧嗒吧嗒流着眼泪。 最后笃定地咬紧了呀:“他是我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第55章 沐夫人,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第55章 沐夫人,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他方才被人打,还中了两箭。” “大哥你救救他吧,我怕迟了他就……” 她这会儿特别后悔,分明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却偏偏被吓得失了分寸。 沐阮宁内疚之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话也模糊磕巴。 好在沐朝云明白,只冲属下们吩咐了一句便抱起她朝静安寺去。 沐阮宁慌了,哭着要跟去找沈宴舟。 沐家大郎好一顿哄才让妹妹打消了这个想法。 毕竟她脚受伤了,跟去也只是个拖累。 算上一算—— 沈宴舟也不过虚岁十一,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 就算再是男主,也断断跑不过自家大哥那几个行伍出身的手下才是。 但! 沐阮宁失策了。 静安寺—— 她从晌午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就连那手拿把掐的大哥沐朝云都忧心忡忡地出了门子。 最后也没等来沈宴舟的任何消息。 先等来的反而是哭红了眼睛的母亲和一众不速之客。 苏氏看见桌子上分毫未动的素斋、还有女儿脸上的淤青和手腕上裹着的绷带。当场就哭着抱紧了沐阮宁。 她心里一暖,强撑着心情微笑:“阿娘,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阿娘听说了,咱们家马车都掉悬崖下了。” 听了这话,沐阮宁更内疚了。 如此凶险的话,沈宴舟该是多么辛苦才能从车上逃离啊! 眼见小姑娘又哭了,苏氏泪崩:“对不起,宁儿,都是娘的错!” “阿娘不该把你送静安寺避祸的!” 沐阮宁抹着泪摇头。 谁又能料到沈国公府的人如此草菅人命无法无天呢? 换她是母亲,也会想将孩子们送去离危险更远的地方。 这时。 门口传来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沐五小姐,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将将还沉浸在悲痛与羞愧的沐阮宁终于发现了那几个不速之客了。 廖夫人! 看见她,沐阮宁霎时就能想起沈从瑾和他那群狗腿子。 小姑娘的目光越过母亲,愤恨地盯在她脸上。 沐阮宁现在也不想管什么身份差距,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人了。 她攥紧了小拳头:“你们来做什么!?” 这句喊破了音,带着咄咄逼人的嘶哑。 廖夫人听得眉头一皱。 但很快,她迅速堆上了讨好的假笑。 “我知晓沐小姐受了委屈,可你不是也将沈家大郎的头砸破了么。” “咱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扯平了。” 她居高临下地睨了沐阮宁一眼,笑着指了身旁丫鬟托着的木盘。 上头放了光滑可鉴的名贵绸缎、大颗的百年人参,还有玉石珍珠,白银黄金的饰品。 “这些都是国公府给小姐赔礼的东西。”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可她的笑在沐阮宁眼里怎么看怎么古怪,既放低姿态又矫情地觉着自己高人一等。 反而更让她恼火。 “出去!”她抄起手边的枕头,一把朝着那群人扔去。 枕头落在侍女的托盘上。 一个没拿稳,首饰掉了一地。 廖夫人热脸贴了冷屁股,脸都气绿了。 沐阮宁还小,她便将怒火烧到了苏氏头上:“沐夫人,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第56章 我就是这么惯着女儿的 第56章 我就是这么惯着女儿的 沐阮宁气得不轻。 大声道:“他想要的可是沈宴舟的性命!!!” 这事儿扯平不了! 没等她继续说。 苏氏已经轻按了女儿的肩膀。 沐阮宁一怔,万分委屈地闭了嘴。 她知道,自己是太冲动了。 沐家现在并非书中那个如日中天的大将军府。 不要说国公府了,便是平城玉家铁了心都能踩上两脚。 可她就是不甘心。 沐阮宁攥紧了拳头。 却听母亲起身后,说出口的话竟—— “是啊,我就是这么惯着女儿的。” “廖夫人,没听见我家宁儿说的?她让你们出去!” 沐阮宁靓女震惊。 门口那群人,甚至连蹲在地上捡珠子的婢女都僵在原地风中凌乱了。 “……你,说什么?!” 廖夫人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就为了她一个小孩子一句戏言,你赶我走?” 沐阮宁此刻阴郁的心情稍稍好转,躲在母亲身后冲那死女人恶狠狠地挥小拳头,还做了个鬼脸。 廖夫人气炸了! “苏氏!你不要欺人太甚!别以为跟那位沾亲带故就能为所欲为。” “奉劝你识趣些见好就收,否则……” 廖夫人一手摁着腰,一手指着沐夫人还想再说。 斜刺里猛然“锵锵——”两声。 下一秒两把长刀已经对准了门口一起子夫人仆从。 沐阮宁转头一看。 拔刀的,正是跟随自家大哥的几个护卫之二。 这些人是大哥沐朝云带来的。 从战场尸山血海里爬出。 皆是挺拔有力的昂藏壮士,虎目寒光有万夫不当之勇。 深宅妇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当先的两位夫人都不禁汗毛倒竖。 廖夫人踉跄退了两步,差点儿摔个屁股墩:“你、你们敢!” “小姐说,叫你们滚!”可怕的杀气从男人身上透体而出。 嘴唇哆嗦了几下,廖夫人终究什么狠话都没放出来,灰溜溜地被人搀扶着逃了。 “锵——” 归刀入鞘,两个人单膝跪地冲苏氏行礼口称当家夫人。 苏氏有些搞不清状况。 沐阮宁赶紧拉着她将大哥的事儿说了,又介绍了这两个被留下保护的人。 最后把林子里遇着沈从瑾的事情事无巨细统统说了一遍。 苏氏听了泪流满面越发后悔。 “阿娘,现在最让人担心的是沈宴舟。” 她拉着母亲的手,焦急道:“要不我们报官吧!” 苏氏摁了摁眼角,恢复了往日的沉稳风采:“不行。” “为什么。”沐阮宁绷直了身子。 “你大哥行伍出身,连他都没找着人,那官府就更指望不上了。” 沐阮宁一想也是,鼻子酸楚中,眼泪又掉下来。 “宁儿也无须担心。”苏氏好歹劝慰:“既然云儿找不到,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也未必能找到。” “所以,说不准是他自己藏起来了。” 沐阮宁心里登时百感交集。 抓紧了被子想,他大约是狠狠伤了心了。 这次如果道歉的话。 沈宴舟还会不会原谅我呢? 可即便要道歉赔罪,又该去哪里找他呢? 沐阮宁的脑子里缓缓浮现了当初写的秘密小册子…… 忽然灵光一闪。 “有了!” 第57章 我知道沈宴舟在哪! 第57章 我知道沈宴舟在哪! 原书里,其实只出现在男女主回忆中。 男主一次在山林走失。 伤痕累累,又疼又饿。 【那日,暮云叆叇,十里寒凉,晕倒在林间的我,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你。】 “!!!” 沐阮宁瞳孔地震,死死咬住了指甲。 她的语文课一直可以的。 那么这一句的意思是!年少的男女主会相遇! 而虽说时间线不太明确,但没记错的话,地点便是在静安寺附近。 一个猎户暂歇的小屋! 沐阮宁慌了,飞快掀开了被子,忍着腿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朝外头走。 “宁儿,你伤没好,要去哪儿!?” 苏氏慌忙过去拉住了她。 沐阮宁一面朝外头挣,一面开口:“我知道沈宴舟在哪儿!” 这静安寺在深山。 因着香火不错,行道又宽又显眼。 但除了这路,其他地形却很是复杂诡谲。 到了夜间还会有颇浓的雾气。 很容易迷失方向。 所以经年的老猎户,会将补给小屋修在隐秘之处,甚至上面布上苔藓藤蔓之类。 很难发现。 因为是主人公年少初遇之地,女主还温柔地给男主裹了伤。 所以原书中疯批嗜血的皇帝,很是细致地说出了小屋的位置。 …… …… 疼痛的感觉。 在意识恢复的刹那又席卷了他的全身。 尤其是头。 沈宴舟睁开沉重的眼皮。 是了。 他想起来,自己体力不支,疼晕过去了。 本以为此刻已经被抓回平城。 可没想到眼前出现的,却是十分陌生的环境。 他陡然坐起身,腰间的剧痛让他狠狠缩了一下。 耳畔是篝火燃烧噼噼啪啪的碳裂声。 沈宴舟抬起脸。 入目是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 “……” “你醒了。”那人嘿嘿笑着。 也不必他撩开斗篷,但听那嘿嘿笑的声音,也不难猜出斗篷下那人得多么猥琐的表情,才能发出此等声音来! “……”沈宴舟盯着已经被换过的衣服,擦过的身子,以及包扎过的伤口,素来城府隐忍的脸上狠狠抽了抽……露出个寻常少年人会有的嫌恶表情。 不等斗篷男多说话,他撑起身迅速用自己能用的最快速度朝门口走! 斗篷男伸出尔康手,声音柔弱不能自理:“小可救了你,还给你擦了身子,你就是这么无情对待恩人的吗!?”┭┮﹏┭┮ “闭嘴!!!”沈宴舟忍无可忍。 他浑身线条崩成了钢刀的弧度:“你为什么这么做?!” “是故意的对不对?!” 面对少年郎暴怒嘶吼的声音,斗篷男摸着下巴歪了下头:“哦,您是指哪一件?” 沈宴舟身子晃了晃,转身踏前两步,走到他跟前。 居高临下,眼神带着杀意:“那些人!是你刻意引过来救我们的?” 虽是疑问,语气却万分肯定。 斗篷男嘿嘿一笑:“没错。” 沈宴舟咆哮:“那你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那个时候!!!” “你明明可以……” 他低黯的声音里,含着崩溃:“明明可以在我发作之前……” 少年撑着惊怖的眼眸,泪水大颗大颗顺着双颊滚落。 本就重伤的腿,也终于支撑不住砸跪在地面。 “为什么?!” “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开杀戒!” 如果我没有及时清醒…… 第58章 无解! 第58章 无解! 他周身阴冷气场萦绕,沉浸在痛苦与压抑中。 血意在胸腔翻涌,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斗篷男起身,缓缓站直了身子。 他个头不高,此刻的气势已与方才猥琐的模样大相径庭。 伸出食指,轻轻点在沈宴舟凌乱的发顶。 少年飞快的抬起手,打飞了他的爪子。 “别碰我!” 斗篷男并不愠怒,语气里的笑意很浅,染上一层嘲讽:“你还是老样子。” “听老头说,几年前,你杀了那人时,也是这幅鬼样子。” 沈宴舟身形狠狠颤抖,抬起厌憎的脸。 他忽然起手。 袖子里闪过一抹银光。 斗篷男瞳孔一缩,轻快地往后腾挪,稳稳地蹲在了小屋的桌子上。 他拉了拉帽檐,似嘲似讽的觑着眼前人摇摇欲坠的狼狈模样。 “你想杀我?这很好,但以你现在的能耐……” 话音未落。 沈宴舟已经咬着牙,神色疯狂地将方才偷来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帮我,解蛊!否则,我!毋宁死!” “!”斗篷男僵了一瞬,但看见那脖颈上血液开始蜿蜒、他终于慌了。 “该死!你不是答应那女人要好好活着么?” 看见沈宴舟决绝的表情,男人一点、一点沉默了下去。 “……” 半晌,他隔着斗篷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行吧……”抄着手后仰靠在了桌沿。 就在沈宴舟脸上涌出松动的表情时,却听斗篷男子继续开口。 “这蛊术,是主人穷尽毕生心血给你种下的。” “根本无解。” 此话,就如同晴天霹雳般。 狠狠击碎了沈宴舟的希冀。 这意味着,他一辈子都要活在失控的危险之中。 与此同时。 斗篷男的身形一晃,鬼魅般欺近,掐住了他执匕的腕子。 在沈宴舟爆发之前,他笑嘻嘻地说:“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他不慌不忙,又抛出了些许希望。 沈宴舟愣了一下,无力的手掌,终究是松开了对匕首的执念。 “叮——” 武器掉落。 他在篝火的暖光中狠狠盯住了男子斗篷里露出的那对幽蓝色的瞳仁。 男人笑眯了眼,露出了八颗白白的牙齿。 “既然无法解开,那便掌控它吧。” “这,也是主人的意志。” 他就像九幽里的恶魔,循循善诱。 “所以现在,您,考虑好了么?” 暖焰摇曳跳跃,映照在少年惨白的面容之上。 沈宴舟看着他手中那枚鲜血般赤红的令牌。 斗篷男的声音又轻又柔,甚至带着气声:“你也不想那位小姑娘知晓你的事情吧?” 这一刹,沈宴舟眼神可怕:“别动她!” 斗篷男缓缓勾唇,眯缝着蓝眸。 “放心,那姑娘柳眉凤目,长得甚是可爱,小可也蛮喜欢呢,怎会对她动粗?” “想来你昏迷中还一直攥着的那颗蜜饯,就是她送的吧?” “依我看,下次让她多送些,也匀些给我……” 他话未说完,手里蓦然一轻。 那枚赤色令牌便被沈宴舟夺了。 斗篷男整个人都懵在了那儿。 等反应过来,眼中爆发出狂喜的神情。 “你……接令了?” 他还以为这次又要铩羽而归、愧对上司了,没成想,竟莫名其妙完成了任务? 但此刻沈宴舟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举着令牌吐出一个字:“滚!” 第59章 给我下毒,要难解那种 第59章 给我下毒,要难解那种 斗篷男被骂得眉开眼笑,深吸了口气,似模似样地伏跪在地。 “遵命。” “属下这就回暗渊昭告天下!!!” “相信您此番闯了这么大祸,也该被遣送回京城国公府了。属下会打点好的,您不必挂心。” 沈宴舟缓缓攥紧了令牌,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人。 “?”男人疑惑转头。 只看见少年冷着眉目:“我还,不想回去。” “嘶——” 男人相当之疑惑:所以,小主子是觉着,他不想回,沐家就不会撵他回? 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他思索片刻,贴心地开口:“需不需要属下暗中威胁沐府……” 沈宴舟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肩膀说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这伤,有毒?” 斗篷男不以为意地点头,声音里还带着些小骄傲:“小事一桩,方才属下已经替您解了。” 求夸奖的尾巴还没翘上去,眼前少年已经朝他伸出了手。 “给我下毒,要难解那种……” “……” …… …… 时辰渐晚。 林子里比外头寒凉阴冷。 沐阮宁好容易才找到了地方。 看见那屋子里隐约透出的火光。 她此刻的心情格外复杂。 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有光环的女主,即便是随便溜达溜达,都能救下男主,成为他的白月光。 而自己,无论怎样刷好感,最后都不过梦一场。 沐阮宁emo完,调整情绪深深吸了口气。 左右经历了先前的凶险,她已经决定—— 对他要真心实意,绝不再像从前般为刷好感而讨好他。 “这样也好,撮合男女主在一起,沈宴舟总不能宰了红娘吧!” 她让瑞珠放自己下地,又竭力说服母亲和大哥让她先过去。 毕竟总不能在男女主你侬我侬——呸,初次结缘!的时候,大群人跑去煞风景吧?? “叩叩叩——” 敲了敲门。 里头并没有像沐阮宁以为的,有人用甜甜的声音询问。 她此来的目的,一是担心,想亲自确定一下沈宴舟的情况。 二就是跟女主认识一下,混个脸熟。 但若人家不肯理,她也就转身离开。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她是要推门进去煞风景,还是离开不打扰? 正踌躇着,忽然听见里头一串艰涩虚弱的咳嗽。 隐约的血腥味,从半掩的木门透了出来。 沐阮宁小脸都白了。 担忧战胜了一切。 她飞快地拉开木门。 果然,沈宴舟就躺在一堆干草垛上。 气息奄奄。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少年似乎连抬眸去看她,都做得极其艰难。 沐阮宁扑了过去,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掉在他的身上。 “沈宴舟,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 看他想起身。 她连忙动手将他扶起来。 “我带了药!北境最好的伤药,我给你擦……” 说到这,她卡壳了。 忽然瞥见他身上裹好的绷带。 就连衣裳,似乎都换过了。 也是。 天命如此,沈宴舟是注定要和女主相遇的。 她怎么尽做些多余的事。 沐阮宁翻找伤药的手堪堪停了下来,一面擦眼泪,一面强撑着笑。 内心没来由地有点失落。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你的伤是谁给你裹的?” 第60章 你可不可以,也试着来相信我 第60章 你可不可以,也试着来相信我? 暗自喟叹的沐阮宁没发现,她说到这个,眼前少年的眼角狠狠抽了抽。 “既是救了你,不如让她出来见见?” 沐阮宁是记得书中对女主的描述的。 出身名门,面容是典型的小白花甜妹,纯真又惹人怜爱。 想到这,沐阮宁心底的好奇果真被勾了起来。她的目光略带兴奋地在屋子里四处找寻。 这时候,只觉下巴颏一凉。 小脸冷不防被沈宴舟的手扳向了他的脸。 “不需要!” “……”沐阮宁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倾长睫毛。霎时被震慑了。 错觉吗?他刚刚是不是有点气急败坏? 下一瞬,少年松了手,身子像柳絮般,轻飘飘地栽进了她怀里。 他咳嗽得厉害,气息直喷在她的脖颈,叫她担心不已。 想起身,却虚弱得几次都撑不起来。 沐阮宁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紧紧抱着他:“不必起身,地上寒凉,靠着我会好受些。” 沈宴舟便不动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目光,是她意料不到的偏执眷念。 他的手指轻轻牵着她的衣角,靠在她颈窝低语呢喃:“那人,救了我便走了。” “往后我会报答他的。” “你不必忧心……” “嗯。”沐阮宁轻拍了拍怀里的沈宴舟,心底叹息。 那可是崽儿未来的媳妇。 他是要以身相许的。 哪里轮得到她这炮灰女配来忧心? “倒是你。” 沈宴舟顿了顿,忽然问:“你、不怕我?” 沐阮宁贴在他腰间手一顿。 想起那时她面对他害怕惊恐的场面。 立时羞愧地攥紧了他的衣裳。 “对不起。” “那时候,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太害怕了。” 沐阮宁的声音越来越低。 沈宴舟的心脏有隐约的钝痛,他缓缓撑了起来。暮霭般沉沉的眸子里,幽邃得像蜿蜒亿万里的夜色。 她果然,还是怕的。 也许就像其他所有人一般,将他视作怪物…… 然而,他抬起手掌,冰冷的掌心,贴在了她温热的脸颊。 怕也没用。 分明是她,先招惹上来的。 沈宴舟张了张嘴。 可没等他说话。 沐阮宁先开了口。 她攥起了拳头,坚定地望向了沈宴舟的眼睛。 “可我一定不是害怕你。” “沈宴舟,我知道!那时的你一定不会伤害我的。” “所以。”她红着眼圈,将手轻按在他冰冷的手背。 女孩带泪的笑容,忽然间像晨曦一般美得惊心动魄:“所以你可不可以——” “也试着来相信我。” “我沐阮宁,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只要你愿意。” “只要你需要。” 久久…… 没得到回应。 沐阮宁的小心脏,忽然忐忑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他。 四目相对,沈宴舟长长的睫毛轻扇了扇。 就很突然地。 他——笑了。 潋滟风华。! 不愧是男主!他实在太耀眼了! 尤其笑着的时候!这颜值简直杀她!!! 那么…… 他这是愿意信她?还是不愿意?? 没等沐阮宁琢磨明白。 “咚——”沈宴舟已经往后仰倒,结结实实摔回了地上。 “!!!”沐阮宁被吓得一哆嗦。 giao!竟然在这个时候走神了!? “沈宴舟!?”qaq! 对不起崽儿,麻麻不是故意不扶你的!!! …… …… 第61章 是狼崽 第61章 是狼崽 静安寺—— “月姨!沈宴舟他疯了!敢动我的人!咱们多带些人过去弄死他!” 沈从瑾整个人还处在暴怒激动的状态。 廖夫人站在那儿,目光踟蹰、举棋不定。 “别犹豫了!他现在一定还在林子里!” “只要没人知道,以母亲的地位,父亲即便日后得知也顶多生一场气罢了!” “小公爷。”安静地站在一旁的凌妈妈终于开了口。 廖夫人见此,也松了口气。 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脸上。 凌妈妈目光冷静:“沈宴舟突然发狂、又有人刚好过来相救,断断不会只是巧合。” “这件事传开。于殿下名声有碍。国公爷那,也不好交代。” “所以如今再想杀他,只怕,已没了机会。” “……” 沈从瑾气得咬牙切齿。 红着眼睛:“那今日之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凌妈妈声音低沉:“也不尽然。” “譬如说……沈宴舟被遣回了国公府,那,就不一样了。” 她抬手从身上拿出一支折断的羽箭。 廖夫人一看就明白过来。 这是北境边军的精锐制式,沐家当家人快要回来了。 从前是因着人情往来不得已收留。 如今战争告一段落,自然硬气许多。 再加上之前闹那么一场狠的。 在众人看来,沐阮宁这样一个小丫头遭了这等惊吓、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宠爱她的父母,也势必会重新考虑沈宴舟的事儿。 “小公爷想要的,还在后头呢。” “不过现在,正好趁着沐家人不齐,将该办的事儿,且办了。” …… …… “他是中毒,也不是死了。” “宁儿,我几年才回来一场,你怎的就不心疼心疼大哥?” 沐阮宁哭唧唧地守在厢房外头给沈宴舟煎药的时候,沐朝云又气又眼红,还委屈! “大哥,他救了我的命。”沐阮宁伸出两根手指,强调:“两次。” “你还射了他一箭。” “……” “所以,以后你不许说他。” 沐朝云叹了一息,抬手捏住妹妹的小脸蛋,拉着鬼脸:“是是是,有了朋友忘了哥。” 沐阮宁一面捂着小脸拿可爱的眼睛瞪他,一面也觉着这大哥对原身其实超宠的。 仗一打完,不等班师回朝,就先领了人回家看母亲和她。 可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揉了揉红扑扑的小脸蛋,一秒上前抱住了哥哥的胳膊:“大哥那么疼宁儿,谁都没大哥重要。” 沐朝云圆满了,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大大的笑,抬手揉了揉妹妹毛茸茸的发。 “真乖,也不枉费为兄给你带了礼物。” 他说着冲门外吹了声口哨。 立时便有一只雪白的毛团子从外头蹦了进来。 “!”沐阮宁惊得睁大了眼睛。 也太可爱了吧!!! 这狗子浑身雪白。 毛色鲜亮,又根根纤长。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狗?!” 沐阮宁少女心已经泛滥成灾。 试问谁不喜欢可可爱爱的小宝贝呢? 等狗子钻进她怀里卖萌撒娇的时候,耳边传来大哥笑呵呵的声音:“这不是小狗,是狼崽子。” “……”沐阮宁觉得真是栓q。 这真的养得熟吗?! 第62章 根本就是宿敌的感觉嘛! 第62章 根本就是宿敌的感觉嘛?! 还真能! 沐阮宁在这瞬间,忽然想起来。 原书里也是有这只狼崽的。 且忠诚又可靠。 之所以一时没记住,正因为它的戏份主要集中在:欺负男主、陷害女主等等这些禽兽不如的荒唐事上。 最后也是在原书剧情发展没多久就死了。 算是十足十推进剧情的工具狼。 分明是不太重要的炮灰角色。 没想到现实中看起来,竟如此可爱。 难怪书中的沐阮宁因为它的死,恨毒了女主。 “宁儿,快给它起个名字吧?”沐朝云看妹妹欢喜,心里也颇为自得。一脸求夸奖。 可谁知,宝贝妹妹忽然抱着小狼崽站了起来。 “沈宴舟这次救了我的命,不如让他给狼崽起名字吧?” 沐阮宁眼眸发亮。 暗暗给自己点赞。 没错! 原书里小狼的死,其实背后boss正是沈宴舟。 如果它能跟男主打好关系,将来不就不用死了?! 她越想越兴奋。 提着裙摆就往厢房去,直接忽略了背后大哥的尔康手。 “……宁儿?” 沐阮宁挥挥手:“大哥,帮我照看下药炉。” “……” …… …… 沐阮宁推开门。 沈宴舟已经醒了,坐在罗汉床上,正看书。 桌上香雾缥缈,纱幔轻垂。 配上那般岁月静好的安谧眉眼,简直叫人有种不忍打扰的神圣感。 他抬眸看见是她,便阖上了书册。 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儿挪了个身位。 奈何此刻的沐阮宁满脑子只琢磨着——看他神色比起从前简直大相径庭。 想必今日心情还不错? 所以给狼崽子起名的事儿……能成!? 她思量措辞,扯了个明媚的笑,正要说话。 冷不丁怀里的小东西挣扎着嗷叫起来。 恶狠狠地朝沈宴舟露出两颗尖尖的小乳牙。 沈宴舟盯着狼崽在沐阮宁怀里蹭来蹭去的小模样。 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不美丽了。 “这是什么?” 他先开了口。 沐阮宁见势不妙,连忙箍住了小狼崽,走到他跟前。 “是我长兄送我的。”她硬着头皮笑:“可、可爱吧?” 啧,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来这儿就不乖了呢? 难道是吃坏了肚子现在疼起来? 好在沈宴舟虽情绪不太好,但到底没拂了她的面子。 甚至嘴角轻轻弯了个弧度:“嗯。” 沐阮宁揉了揉小狼崽的肚子,将它举起来:“兴许是到了新地方,还有些不适应,怕生吧。” “但是你看它长得这么好看,相处久了一定会变得听话的。” 沈宴舟的目光一直落在沐阮宁的脸上,又轻“嗯”了一声。 “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沐阮宁趁热打铁。 轻吸了口气,靠近了些:“你摸一摸它,兴许就熟悉你的味道了。” “那下次,应该就不咬你了。” 沈宴舟看着狼崽子凶巴巴的小眼神,不甚在意地伸出了手。 下一秒。 “滋——”狼崽子一口咬在了沈宴舟的手指上,血呲溜就飚了出来。 沐阮宁此刻的内心就仿佛名画《呐喊》。 “住口!!!快住口!!” 好容易它撒口了,沐阮宁不知所措地提着小狼崽的后脖颈。 整个人开始怀疑人生。 qaq!这完全不像是因为别的,根本就是宿敌的感觉嘛?! 第63章 生病的沈宴舟,柔弱不能自理 第63章 生病的沈宴舟,柔弱不能自理 沐阮宁一开始来的高亢热情,此刻被现实浇得渣都不剩。 让小芙将狼崽子抱走后。 她欲哭无泪地走到沈宴舟跟前亲手给他包扎。 “对不起,我也不知会这样。” 沐阮宁心虚得紧,红着眼圈跟沈宴舟道歉。 少年倚在罗汉床的矮桌旁看着,唇角微弯。 窗外的光亮穿过步步锦的牖窗,点点光斑洒落在他的肩膀。 他在她偷瞧的目光望过来时,收敛笑意,垂眸轻声开口:“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中钩。” “我,听人念过这句诗。” “所以。” “叫月牙吧。” “???”沐阮宁猝不及防听见这话,沮丧的心情瞬间满血复活了。 他肯给狼崽子起名?! 所以说…… “你、不生月牙的气?” 她忐忑地问。 沈宴舟没直接回答,只是眉梢轻蹙,别开了目光:“其实这些许小伤,也不是太疼的。” “……”沐阮宁瞬间心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你还中毒了呢!” “你放心,这几日,你喝药吃饭,我都喂你。直到你手上的伤好!” “这怎么行?”沈宴舟面露难色,严词拒绝,抬手去拿桌上的茶盏,却一个不小心,恰好打翻在那。 沐阮宁收拾的时候眼圈一红,更心疼了。 义正词严地拍板:“就这么定了!我们是朋友,有苦难的时候相互帮忙是应该的!你千万不要拒绝!” 沈宴舟似乎犹豫不决,半晌,只能无奈地点头。 沐阮宁要去端药。 岂料刚开门,外头就站着黑了脸的大哥沐朝云。 “大哥?”她盯着他手里的药碗,虽然有些奇怪,但这可是亲大哥,立马露出个甜甜的笑:“我刚要去拿,可巧哥哥就送来了。” 沐家大郎皮笑肉不笑地睃了一眼沈宴舟:“药煎好,我便顺道送来。” 沐阮宁伸手去接,沐朝云却是抬手让开了她的小爪子。 “大哥?” 面对妹妹疑惑的目光,沐朝云大步朝沈宴舟走过去。 怒斥:“一个男子,如此柔弱不能自理,简直岂有此理,小子,我奉劝你不要不识抬举,自!己!喝!” “不然!!!” 沐朝云威胁的话还没说完,沈宴舟闷哼了一声,皱眉捂住了被他射过的胳膊。 “好疼。” “……”沐朝云脸色从黑转红,气得一双俊眸里似要喷出火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宝贝妹妹扑了上去,对这臭小子嘘寒问暖。 还满目哀怨地盯着自己看。 关键是自己连发火似乎都不那么占理…… “宁儿。”他揪着心口:“我可是哥哥,他这个人指定满肚子坏水,你相信我!” 沐阮宁看看暴躁兄长,又看看脸色惨白,病弱可怜的沈宴舟。 很容易做出了选择。 “哥!大哥!你先回去休息,我回头找你。” 好不容易把人安抚走。 沐阮宁回头就看见罗汉床上的沈宴舟,神色落寞,一脸难过。 “……”这小祖宗怎么又伤心了。 哎,太好看的人着实叫人难办。 就算是伤感的模样,也叫人有种他随时可能垂泪当场的破碎感。 “沈宴舟,怎么了?” 她劝道:“我大哥行伍出身,说话直,他其实人很好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第64章 这样,我也是哥哥了 第64章 这样,我也是哥哥了 “我没事。”沈宴舟移开脸,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 轻叹了一息:“你兄长说得没错。” “他是你的哥哥。而我……” 他低垂着脑袋,皮肤苍白没有任何血色。 沐阮宁连呼吸都心疼得滞涩了一下。 手忙脚乱地牵过旁边儿的薄被替他盖在了双腿。 劝慰:“大哥也就是那么一说,况且。” “在我心里,沈宴舟,你是最最要紧的朋友。” 沈宴舟听在耳里,眼瞧着她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 他没有说话,也没张口。 沐阮宁想了想,提起裙摆往他身旁坐了。 少女的气息温温软软的,带着一抹三月鸢尾的清香。 沈宴舟莫名觉得喜欢。 可抬眸的时候,看见她舀了一勺药含进了粉嫩嫩的嘴巴里。 “!!!”她难道!? 就在他胡思乱想慌了心神的刹那。 小姑娘闭上嘴巴皱着小脸将药喝了下去。 “嘶,好苦!” 沈宴舟心中震惊,半晌,才半捂着唇倾身挤出了三个字:“你……作甚?” “试药!” 沐阮宁拿勺子轻舀药汤,声音又低、又诚恳:“我知你从前总遭人算计。” “一定也会担心吧。” 她扬起脸笑得明媚。 “你看,我都喝了,没有问题的。” “大哥他虽对你印象还不好。那是他还不了解你!” “但我拿性命担保!他不是个背后阴人的无耻小人。” 她凑近了些,用哄孩子的语气小声问:“我们来喝药,好不好?” 沈宴舟受不住这等攻势,不着痕迹得往旁边儿又挪了半寸。 只是在沐阮宁将汤匙再递到他唇边的时候。 这一回,他没再拒绝。 脸颊微红,喝药的动作意外地腼腆羞涩。 “你是不是发烧了?脸好像有点红。”她说。 沈宴舟一呛,连串的咳嗽纷至沓来。 沐阮宁慌忙放下碗,一面替他擦脸擦嘴,一面担忧地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去找住持方丈!” “……”沈宴舟连喘了两口气,冰凉的手掌攥住了她的腕子:“不、不用。” 他捂着胸口,垂眸低喃:“只是药,太苦。” 嗯……好像真的有点苦,沐阮宁摸着下巴想。 果然啊! 再如何冷血疯批的男主,幼崽时期,也还是会怕苦药的啊! 思及此,沐阮宁想起什么。 从暗兜里掏出了一颗蜜饯,塞进他嘴里。 看着他吃进去,她笑弯了眉眼,期待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沈宴舟捂着嘴咀嚼,顿了顿,方轻轻颔首:“嗯。” 就这样。 她顺顺利利地让男主喝完了药。 从前只觉得沈宴舟阴沉可怕,但现在的感觉,竟逐渐有了种崽儿养成的快乐了。 果然啊! 好看的孩子就连喝药、闹小别扭都是那么的让人赏心悦目。 沐阮宁收拾好碗勺正要走。 沈宴舟从被窝里露出一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轻声喊:“等一下。” 在她疑惑的看过去的时候。 沈宴舟蓦然道:“你可以……像之前那样叫我么?” “啊?”沐阮宁靓女疑惑地歪了歪头。 沈宴舟拉高了被沿:“沈二哥哥。” “我记得,你这般叫我的。” 这样…… 我也是哥哥了。 他想。 第65章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第65章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沐阮宁一想。 是有这么回事。 她一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时候,她知道沈宴舟不喜欢自己。 所以只是背地里或者当着长辈的面儿这么叫过他。 以前见他没说什么,还以为他不在意来着。 她沉默太久,沈宴舟声音低落了下去,攥紧了被子:“不行么?” “也不是不行……”她连忙笑着摆手,疑惑地问:“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素来话少的沈宴舟这次却出奇的多说了半句。 “若你大哥再搬出哥哥的身份。” “那样的话……” 他目光黑沉沉的,莫名其妙的锐气。 但话虽没说完,沐阮宁瞬间就懂了。 “知、知道了。” 沐阮宁心下咋舌,这就是男生之间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吗?! …… …… 静安寺的早晨,僧人们皆有晨课。 香客们来得早,已经颇为热闹了。 但住着尊贵客人的挤出厢房却略显安静。 沐阮宁到那儿的时候母亲与大哥沐朝云正在叙话。 见她过来,两个人脸上的愁容都淡了许多。 出于成年灵魂的敏锐,沐阮宁很快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果然。 一抬眼就看见桌子上多余的几盏茶杯。 “宁儿,你来得正好。”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沐阮宁收拾起心底的疑虑,像个寻常女孩子一般笑盈盈地扑进了母亲的怀抱:“嗯!什么好消息?” “是不是爹爹今日就回来了?” 苏氏噗呲一笑,长叹了口气:“阿娘也希望是这样,但,尚不清楚。”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沐朝云:“听你大哥说,你爹爹他在边境打了胜仗。这次是去京城领赏的。” “没错。”沐朝云接过话茬,走过去拉住妹妹的小手:“说不定能封个四品偏将军甚至更高呢!” “到时候,便是国公府也不能对宁儿如何的!” 的确是好消息。 而且沐阮宁还知道,十年一场大胜,皇帝为了鼓舞人心,同时也为了遏制奸相手里的权柄。 所以毫不吝啬地给了没什么根基的沐岳峰“大将军”这一品官位! 可是,知道归知道。 沐阮宁好奇的是,为什么大哥会有意无意提起国公府来呢?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干脆直接开口问:“刚刚,是不是国公府的人来过?” “……” 苏氏与沐朝云都沉默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终于,沐朝云忍不住将妹妹拉到身侧,对苏氏道:“此事与妹妹有关,她有权利知道。” “嗯嗯。”沐阮宁神色凝重的点头,攥紧了小拳头。 “是不是沈从瑾那个卑劣小人,跑来倒打一耙?!” “阿娘,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等爹爹回来,我定然要找他算账!” 爹爹是未来大将军。 原书里,在沈宴舟上位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她嚣张跋扈的倚仗和资本。 尤其是原主名声狼藉又没有夫君的半点爱意。 破罐子破摔,连皇子公主都敢打。 只为了给沈宴舟惹麻烦。 就那样,都还没作出问题,区区打了个沈从瑾,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第66章 这也未尝不是条退路 第66章 这也未尝不是条退路 苏氏盯着女儿的眼睛。 半晌,终于说了实话。 原本沈从瑾是要来兴师问罪的。 毕竟的确是被沐阮宁砸伤了脑袋。 而且苏氏在玉府威胁的那一堆话,虽说不假,但她没说的隐情是—— 青柳居士早就跟她断绝了往来。 真求上门,也不不一定会帮忙。 此番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吓她们。 所以,如果没有了反转,沐阮宁与沈宴舟这次的大亏,就势必要硬吃下去。 可没想到…… 就在一盏茶的时间前。 廖夫人带着一个锦盒与一封信来了苏氏暂住的厢房。 她笑吟吟地将手摁在盒子上,朝苏氏轻推。 开门见山:“沐夫人,我们是很有诚意的。” 苏氏冷着脸,额头却见了汗,脑子里的疑惑像峻岭崇山般层层叠叠。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她冷眸睃了一眼脸色难看,却站在一旁,捂着额头不发一语的小公爷沈从瑾。 “既然小公爷都领着人去林子里要下杀手了,又怎会来我这说这种话?” “是想嘲弄我沐家吗?” 苏氏是真的恼怒,声音越发大声。 最后甚至拍了桌子。 沈从瑾脸上露出恼恨,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凌妈妈拉住了手腕。 此时此刻廖夫人竟然起身,露出相当和气的笑容来。 “沐夫人可万万要消气。” “从瑾是个实诚孩子,他莽撞是莽撞了些,但哪里是那么狠心的人?” “他疼爱五小姐还来不及呢,岂会想害她性命?” 听到这,沐朝云坐不住了:“什么疼爱???舍妹脸上的巴掌就是他打的!” 沐阮宁早就跟家里人告过状了。 廖夫人闻言,装模作样的瞪了沈从瑾一眼。 “不如这样,到时候当着沐小姐的面儿,让从瑾给她赔不是。” 沐朝云不等母亲说话,作为大哥、当即拍板:“不可能!” 廖夫人只盯着苏氏的眼眸。 后者身为平城出了名的宠女狂魔,自然想也不想的拒绝。 “小女蒲柳之姿,且年岁尚小,是断断配不上国公府门楣的。” 她得体又疏离地行了一礼:“公主殿下谬爱,还请廖夫人照实回禀。” …… …… 那时候廖夫人猝不及防的眼神,苏氏现在想起都还有些怔忪。 沐阮宁人都已经听傻了。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 就连沈从瑾死活要让沐家把自己交出去泄愤的后果都想到了。 如果真的那样,她过几天有爹爹护着,也不怕她们。 更不会将沈宴舟给交出去。 但现在。 国公府那位当家主母,堂堂公主殿下。 竟然点名要让她与嫡子沈从瑾定亲!? “娘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宁儿……”沐夫人眼里尽是担心。 她拉着女儿的手开口:“这也未尝不是条退路。” “那个廖夫人后来的话说得也在理。” 她后来说过。 沈宴舟与沐阮宁在林子里的遭遇,并没有足够的证据。 而且以他们这样的权势。 便是有证据又能如何? 非但可以伪造,也可以做假。 最要命的是,沈宴舟随时可以被他们接回去。 第67章 一字记之曰,拖 第67章 一字记之曰,拖 “不可以!我不答应。”沐阮宁很慌。 攥住了母亲的袖子。 “阿娘,您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 沈宴舟好不容易有了改变。 她可不愿意让先前的努力统统白费。 沐朝云看在眼里,心情委实复杂。 “宁儿,你该关注的不应该是你的婚事吗?” “而且,从前你去信给我,总说沈宴舟万分讨厌。” “如今你的反应,倒像是突然变了个人般。” 沐阮宁噎了一下,装没听见。 晃着苏氏的胳膊:“我不管,沈二哥哥哪儿也不许去!” “还有这东西。”沐阮宁攥住了盒盖:“我不要!赶紧退回去!” 岂料,盒子打开。 沐阮宁只扫了一眼,直接惊住了。 那是一只玉镯。 凝脂白玉里头镶着线条优美的血色纹样。 从惊艳的形制与宝华贵气的成色看来,竟让他想起了原书里,男主送给女主的定情信物! 她不由得看直了眼。 苏氏见状叹了口气,抬手将镯子拿起来:“此物,是国公府传家的东西,先皇所赐。” “正因为她们敢拿出这个。” “足见是势在必得。” “可是。”安静听着的沐朝云皱眉:“咱们家这样的家世岂能让公主舍得自己亲儿子来求娶妹妹?” 苏氏也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这偌大的平城还有谁清楚,估计也只有看过原书的沐阮宁了。 前几个时辰还能喊打喊杀,现在就走温情联姻路线的原因,只可能是京城的消息已经过来了。 破格提拔! 一路从稗将擢升大将军的新贵。 而这样的人,毫无根基,与国公府有旧! 简直是天然的同盟! 沐阮宁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来。 外头的小沙弥已经在门口禀告:“夫人,廖夫人等人又来拜访了。” “……” 沐朝云捏紧了拳头往外走:“他们还敢来!” 这次说什么都要把欺负妹妹的人暴打一顿。 “朝云!”出乎意料的,苏氏神色严肃地站起身,一手牵着沐阮宁,将她的小手交到沐朝云手里。 “下面的事儿,不是你与宁儿能解决的了。” “你带着她,先避一避。” 沐朝云想分辩一二,但沐阮宁已经将他往门外扯。 “大哥,听阿娘的话。” 走到外头山石深处。 沐朝云皱眉吓唬她:“宁儿,终身大事你不在场,就不怕阿娘给你卖了?” 沐阮宁眨巴眨巴眼睛:“你觉得阿娘会么?” 沐家大郎一愣,摇了摇头。 眼瞧着小妹松开了手,手脚并用爬上了假山,笑得轻松写意。 “若我在场,说不得要被那些个满肚子算计的夫人利用。” “不如躲得远远儿的,她们见不着我,说的什么,我都可以不认账。” “可是。”沐朝云苦着脸:“最后还不是要见面?有什么区别么?” 沐阮宁笑着摘了片叶子弯身搁在哥哥头顶:“当然有!” “一字记之曰——拖。” 拖到爹爹回来。 便有靠山了。 她了解“沐阮宁”的爹娘。 都是将女儿疼到骨子里的。 不然在原书里,那样高的身份,不可能没有别的亲事可以结。 偏偏女儿想嫁探花郎,便仗势欺人逼着沈宴舟娶了。 如今,剧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编。 但,这些感情,是不会变的。 第68章 你敢和我赌么 第68章 你敢和我赌么? 接下来的时辰。 沐朝云没闲着。 果断从外头弄了辆马车。 因着马车并未上山。 所以几个人一路下山,倒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乘车离开了静安寺。 沐阮宁能感觉到,大哥对沈宴舟没什么好感,甚至看他病恹恹的模样,还很嫌弃。 但他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 一路无话。 等真正踏足沐府,踩到了那熟悉的青石板地面时。 沐阮宁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大哥,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很重要。 而沐朝云从小就跟父亲在疆场历练。 如今即便不知晓,也大约能估计出脚程。 可沐朝云看了眼天气,还在沉吟的时候。 一边不发一语的沈宴舟却先开了口:“三日之内。” “!” 这下,兄妹二人都惊了。 沐阮宁满脸崇拜:“沈二哥哥,你怎么知道?” 沈宴舟黑眸略转,扫过了脸色不悦的沐朝云,轻声对她道:“南风天,水路顺畅,却适逢汛期。” “若弃了水路,走陆路,十日可到。” “之前在静安寺,听僧人聊过南北来客,结合边境上一封邸报的时日。” “略算一下。” “不难。” 不愧是男主! 换了她沐阮宁,根本连这些消息都不会去注意! 沐朝云被抢了风头,眉头打成死结。 很不服:“你说三日,我偏觉得要个七八日。” 沐阮宁一看这两人要掐起来的样子,连忙走到中间一手拉一个。 “大哥,沈二哥哥他受了伤,你就不能让着他些么?”其中一箭还是你射的呐!!! 沐朝云捂着心口,语气伤心:“宁儿!你竟然叫他哥?!” “……”沐阮宁觉得自家妹控哥哥这……不太好突破。 连忙转头对着沈宴舟:“你伤还没好,赶紧跟我回去!” 沐朝云一听,瞠大了眼眸:“回去?回哪儿?” 沐阮宁心里一咯噔。 下一秒,自家大哥已经上前两步揪住了沈宴舟的衣领子。 眼睛里都要喷火:“说清楚,回哪儿?!” qaq!!!沐阮宁几乎要猛女落泪! “哥!大哥!你撒手!驭!!” 沈宴舟任由他揪着,乌沉沉的漂亮眼眸里,罕见地闪过一丝得意。 连说话都上扬了半分。 “我,住在菡萏院。” “什么!?”沐朝云扬起了拳头:“你敢!” “现在!马上!给我搬出去!” 沈宴舟移开了目光,不理他。 沐朝云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打断他的腿。 却被吓坏的沐阮宁一猛子闪到了中间。 “大哥,你够了噢!不许打人!” 沐朝云委屈坏了,控诉:“我都没跟宁儿住一个院子,他凭什么!?” 越想越气,沐大郎抄着手吩咐:“来人,将我东西搬去菡萏院!” “我也要跟宁儿住一起!” “……”啊这……沐阮宁咬牙:“不行!!!” 沐朝云看了妹妹一眼,忽然拔高了音量:“沈宴舟!” “三日!”他伸出三根手指。 “若三日内父亲没回来,你就得搬出菡萏院,或者,我把你撵出去!我和宁儿住一块儿。” “若他回来了,我搬出去!你敢和我赌么?” 第69章 忽然悟了 第69章 忽然悟了 沐阮宁觉着。 自己是了解原本的沈宴舟的。 这厮现在就是个受气包。 还处在积攒怒气值的飞升阶段。 能装死绝不假活着! 是断断不可能接受大哥这样的低端挑衅的。 可—— “好啊。” 沐阮宁听见这两个字时。 恍惚中觉得自己,听见了幻觉…… …… …… 沐阮宁拿着汤匙,坐在床边满脸愁容地盯着沈宴舟。 “你怎么就同意了呢。” 搞得她现在都不好把大哥赶回他自己的院子了。 目下母亲也不在。 “大哥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哎…… 沈宴舟温吞地喝了口她递来的药。 脸上蓦然有了半分笑意。 “我不会输。”他轻咳着。 可是就连呼吸都柔和得不行。 qaq,这样的男主看起来也太好rua了。 可是正因为这样,沐阮宁才觉得欲哭无泪。 她宁愿自己搬出去,也舍不得让他走! 他大约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多么努力才将他拐回自己院子里的! “我。” 沈宴舟垂下眼眸,手指轻捻袖口,语气带着隐约的坚决:“想要堂堂正正的住进这里。” 他抬首:“将军他,可否能,尊重晚辈们的赌约?” 沐阮宁怔住了。 他口中的将军,应该是老爹沐岳峰吧? 她看着少年明月般的眸光,忽然悟了。 沈宴舟他。 在自己只想着眼前时,便已经考虑到了下一步。 可叹自己还在杞人忧天。 沐阮宁松了口气,冲他展颜一笑:“会的!我的爹爹,是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等他回来。” “定然不会从这赶你走。” “还会护着你,不让那些坏人将你带回京城。” …… …… 身在平城府邸的沐阮宁,并不知道母亲在静安寺是如何交涉的。 转眼已过了两日。 郎中来替沈宴舟换过三回药。 他整个人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好多了。 这些天。 她除了照顾沈宴舟、陪大哥说话,夜深人静时,也在捋她的神秘手札。 按着原书故事线。那个张妈妈是没有被处置的。 而沈宴舟,被痛打之后,现在应该还被禁足中。 至于沈从瑾与顾清则出现在平城宴会。 纯属剧情的偏移。 既如此。 这次与沈从瑾的定亲,原本也不存在。 那么推脱掉应该能板上钉钉。 而且在剧情里。 沈宴舟离开沐家回归京城,那也是在一年之后。 沈国公重病。 沐阮宁咬着笔杆,皱眉思忖。 自己似乎遗漏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但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良久,终究是放弃了。 “啊呜啊呜!!” 远远儿便听着了小狼崽激动的声音。 想起小家伙毛茸茸的小模样,沐阮宁整个心都跟着软和下去了。 她起身捻着裙摆就要出门。 “小芙,快去把月牙带过来,别让它跑错了地方。” 要是再给沈宴舟咬上一口,那就麻烦了。 可原以为月牙是见到了沈宴舟所以才激动嗷叫。 结果出了门子竟然看见府邸中一片兵荒马乱。 沐阮宁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时,月牙冲上去一口咬在了一个士兵的手腕上。 “哎哟!”那人痛叫一声。 “锵——”地一声恶狠狠拔出了刀。 “小畜生!找死!” 第70章 带她进屋 第70章 带她进屋 沐阮宁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月牙!” 她发了一声喊,身子先于脑子往前冲去。 月牙还那么小。 这一刀下去小命指定无了! 说时迟那时快,肩膀狠狠一滞。 一个巨大的力道传来,她囫囵被人生生扳了回去。 沐阮宁失了重心,栽进了个散发浓郁药香的怀抱。 与此同时,月牙原本所在的地方,“锵——”地传来金铁交鸣的刺耳声响。 那是沐朝云。 执剑险而又险地挡下了那刀! 沐阮宁此时此刻,才堪堪后怕。 若没人拉住她,贸然冲出去会是怎样的后果。 她几乎不敢想象。 但现在,抱着自己的那双手,颤抖得无以复加,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捏碎。 艰难抬眸,正正撞进了沈宴舟那双乌黑幽邃的眼眸。 他此刻的状态窘迫又诡谲。 额头青筋条条绽出,仿佛竭力忍耐着什么。 “你、你没事吧……”她问。 好一会儿,沈宴舟仿佛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苍白着脸色,飞快地松开了她。 鼻间发出了一个清浅的单音节词:“嗯。” 但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而且,我有事啊!qaq! 沐阮宁将将被勒得欲哭无泪。 不过,现在也并非是计较那些的时候。 只听见陌生的声音高喊。 “果然是叛逆。真是胆大包天!” 被咬的兵士奋力稳住捉刀的手,凶相毕露地盯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少年小将。 沐朝云丝毫不露怯,一手抱着小月牙,退后两步的同时,一手剑花挽得行云流水。 沐阮宁眼睛都看直了。 不愧是大哥! 太帅了。 “哼。”沐朝云冷哼了一声:“大胆放肆的是你们!” 他环顾了一圈。 来人并不是平城本地的衙役,更非守城兵丁。 然而。 眼生归眼生。 但那制式的朴刀和精锐的甲胄,叫人根本无法怀疑他们正规军的身份。 沐朝云性子直率,但不代表就是个没脑子的。 “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我便是宰了你们,也没人能说道什么!” 他一面后退,一面将月牙交给仆从。 沐阮宁此刻也从突如其来的状况中冷静下来。 吩咐家丁们拿好棍棒武器防范着。 不论如何,阵脚不能乱。 “私闯?”那人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卷宣纸。 展开来时。 沐阮宁只瞧见上面红杏杏的印泥灼眼得很。 她皱起了眉头。 上面文绉绉的几句话。 字迹缭乱,正要仔细看时。 就感觉肩膀被推了一下。 她噔噔噔,连退了三步。正正停在了沈宴舟身前。 沐阮宁抬头疑惑地望向了自家大哥。 沐朝云却只看了她一眼,头一次神色凝重地望向了她身后的沈宴舟。 “带她进屋!” 这是把她当成了累赘!? 沐阮宁不服了。 她攥紧了拳头,好歹也见过生死了,她踏前一步,从家丁手里拔了根棍子:“我不走!” “我就不信这天下没有公理了!他们还能草菅人命?” 话音刚落,那领头的兵士已经抄起了长刀:“一个也别想跑!” 刀刃破空的呼啸声里。 沐朝云身形若风,有意无意地已挡在了沐阮宁的方向上。 少年纵横捭阖,剑剑直逼对方要害。 那人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沐朝云一剑刺去。 血雾飞溅。 在兵士胳膊挑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伤口。 脸色变幻里,那兵士忽然朝屋顶喊了一句:“还看什么!?快来帮忙!” 沐阮宁心里一沉,顺着那方向抬眼望去。 便见一个锦衣紫袍的年轻人,目光不偏不倚,正盯着沐朝云看。 第71章 他们,有刀 第71章 他们,有刀 紫袍飞扬的年轻大人,握着佩剑轻轻一跃。 稳稳当当落在了沐朝云面前。 长剑不曾出鞘,只朝着沐朝云剑刃上极刁钻的角度、一点、一拨。 在沐阮宁看来十分随意的招式,却让沐朝云咻然变了脸色。 他手腕翻转,想要卖个破绽抽身离去。 却不料大开大合的招式径直被那人卸了力道。 年轻大人越过空隙一掌打在沐朝云的胸口。 后者连退了七八步,脸色霎时变得发白。 “小英雄功夫不错。” 紫袍大人轻捋耳旁一簇墨发,笑着开口:“战场上,我不如你,可一对一,你断断不是本官对手。” “小英雄还是束手就擒吧?” “休想!”沐朝云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咬牙瞪他。 玉面紫袍! 沐阮宁脑海里蓦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魏雅臣! 他是魏雅臣! 所以这华贵称头的一身紫袍。 是羽衣卫!? 想到这个,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明只是平城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儿,怎会牵扯到朝廷羽衣卫这群疯子??? 正想着。 那紫袍年轻人忽然转眸对上了沐阮宁的眼睛。 轻飘飘一笑。 “!” 她只来得及后退半步。 那人手掌一抬,一柄小巧的机弩便被握在手里。 “咻——” 这一刹,四周众人的呼喊声仿佛都变得模糊遥远。 沐阮宁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是视线一花。 眼前刹那遮挡了一切的背影。 是沈宴舟。 他用身子,挡在了她跟前。 沐阮宁娇躯晃了晃,一屁股坐在了沁凉的地面。 “你敢动我妹妹!!” 沐朝云满脸暴怒冲上去挺剑就刺。 紫袍年轻人神色古怪地从沈宴舟脸上抽回视线。 将才是错觉吗。 分明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怎的目光如此可怕。 连他此刻回想,都不免有些心有余悸? 但沐朝云的剑逼得他不得不认真招架。 嘴里噙着笑:“抱歉,本官无意伤害令妹。” “只是想说刀剑无眼。” “小英雄若负隅顽抗,只怕牵连旁人。” 另一边。 沈宴舟拳头攥紧。 那短箭此刻正深深插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柱子之上。 他转身一言不发地牵起了沐阮宁的手。 “沈二哥哥!”小姑娘眼睛里包着泪水,却偏要忍着不肯掉出来。 “大哥很危险,对不对?” 沈宴舟不自觉地用力攥紧了她温暖的小手。 女孩身上的气息又暖又香,那么地鲜活。 他眯了眯眸子,转身将她的脑袋摁进了怀里。 一面朝菡萏院走。 一面开口:“他们,有刀。” “我们,要先护着自己。” “只有活下来。” “才能救人。” “不是么?” …… 沐朝云看着妹妹的身影消失不见。 一群家丁拦在了那条路口。 提着的心也终究是安放了下来。 “魏大人,不要跟他废话了!” “此人是从北境战场里回来的逃兵,按着军法理应当场处决。” “早晚是个死,不如您现在就动手?” 魏雅臣转眸斜了开口的那人一眼。 心下嗤笑。 他轻撩衣摆,在沐朝云凝重又疑惑的目光里,一副从容优雅姿态地退到了旁边儿。 “我几时说过是来帮你杀人的?” 第72章 他可是魏雅臣 第72章 他可是魏雅臣 “况且,你们所谓的军令军法,与我羽衣卫何干?” 他三两句便将一切撇得干干净净。 莫说那兵士。 就连旁边儿的沐朝云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魏大人!!!” 那人忍不住喊了一句。 魏雅臣不动如山,连惫懒的眼神都厌给。 那兵士发作不得,只能黑着脸凑近,小声说:“魏大人,您不是廖夫人喊过来帮忙的么?” “那又如何?”魏雅臣脸上的似笑非笑彻底消失。 换上了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 他看起来很像个任人算计、给人背锅的冤大头么? 魏雅臣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沐朝云身上。 “沐大公子,不要误会。” “本官来此只是个人行为,你这事儿,跟羽衣卫无关。” “所以。” “本官建议你乖乖跟他走一趟。” “以免牵连旁人。” “若是……”他蓦地笑了:“在定罪之前,他们伤了你的性命。” “上头怪罪下来。” 魏雅臣冷笑着拔出了一截雪白剑刃。 “我也会毫不犹豫,割了这些人的脑袋。” “以免姑母的名声遭人连累。” “……” 那兵士脸色难看,攥紧了手里的刀柄。 沐朝云看看眼前几人诡异的氛围,又看看菡萏院的方向。 “当啷——”扔了宝剑。 “我跟你们走,但你们须得即刻从沐府滚出去,不准吓到我妹妹。” …… …… 沐阮宁坐立难安。 羽衣卫一出。 素来没有什么好事。 这些人就跟墓园里的乌鸦一般意味着不祥。 但魏雅臣又不一样。 原书里,这人虽身处羽衣卫,却是难得的公正。 就连方才射她那一箭,虽说可恶。 但很明显根本没打算射中的。 不然以他少年成名的身手,沈宴舟也不能毫发无伤。 “小姐小姐!” 终于,外头传来了小芙的声音。 沐阮宁连忙迎上去。 她抓紧小丫头的手:“怎么样?大哥他人呢?有没有受伤?叫了郎中没有。” 小芙听到这里,一张小脸都垮了下去。 红着眼圈摇头,呐呐:“大少爷他……被人带走了。” “什么?!”沐阮宁本就不多的希冀瞬间破碎了。 她提起裙摆就想往外去。 手腕却被沈宴舟飞快拉住。 少年人刘海下的目光清冷,沉声吩咐:“再去打探情况,让府邸所有家丁集中到菡萏院。” “去个人,看看静安寺的情况。”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沐阮宁刚刚升腾起想要挣开想法直接被理智浇熄了。 她咬了咬牙:“小芙,快去。” 沈宴舟此刻的安排,的的确确,是现如今最好的选择。 门扉阖上。 少年转身正对着她的脸。 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大公子不论是否被诬陷,缘何被抓,都不重要。” 是的。 沐阮宁很清楚。 他们要的,正是母亲心神不宁。 只有乱了,才会有可供利用的破绽。 “我明白。”沐阮宁深吸了一口气:“关心则乱。” 她歪了歪头,问他:“我发现了,你好像并不太慌。” “心里是不是有了成算?” 第73章 有一事相求 第73章 有一事相求 沈宴舟并没有否认。 想了想,淡然道:“我说过,我不会输。” 沐阮宁很快想通了关窍。 他们的目的并非要伤大哥性命。 倘若爹爹沐岳峰回来,大哥自然可保无虞。 沐阮宁默了几个呼吸,忽然抬眸:“我打算回一趟静安寺。” 沈宴舟斩钉截铁:“不可。” “我不能躲在这什么都不做。”她叹了一息。 “原是我想得太简单。” “阿娘那么疼我,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爹爹回返,这很有变数的希望上。” 沈宴舟张了张嘴。 好一会儿才凝眉轻声道:“是,真的。” 他呼吸快了几分,想说服眼前之人。 但沐阮宁目光决绝:“阿娘与大哥自小疼我,若我此刻什么都做不了,眼看着亲人受罪。” “那么将来,我有何面目再对你说——” “我能护着你?” 沈宴舟错愕的目光缓缓变得温柔下来。 少女露出个笑,抬起手。 踮着脚尖。 很放肆地揉了揉他头顶的发。 他眯了眯眼,没有躲。 只是在她收回的时候,轻轻捉住了她的小手。 从袖子里掏出一截红绳。 垂眸替她绑在手腕上。 “祈福。” 沈宴舟抬眸,漂亮的瞳仁里倒影着她的面容。 “也保佑你。” 沐阮宁甜甜一笑。 “好!” …… …… “她走了,别瞧了。” 窗外的人影利落地翻了进来。 白底蓝衣。 身法轻盈。 男人脸上戴着面具。 笑得与他高手风范极不相称。 沈宴舟拿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 “办好了?” 男人托着腮,嬉笑着蹲在椅子上。 “嗯。沐岳峰以为有刺客对家小不利,快马加鞭,最迟今晚就到了。” “倒是你。” 他凑近几分,蓝色的眸子忽闪忽闪,掏出几颗蜜饯果子。 “吃吗?” 还没伸到跟前。 沈宴舟已经将手摸向了腰间匕首。 “滚!” “好勒!”男人笑得前仰后合,一面擦着眼泪一面道:“还以为你转性了,竟然会吃甜食了。” “原来是装的呀?” “哈哈哈。” 眼瞧着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面具男收了笑,小声嘀咕。 “啧啧啧。” “这么好的东西不懂享受,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难怪被叫怪物,着实怪得很!” …… …… 那头,沐阮宁离了院子。 带着小芙便找上了一个人。 花园里夏日盛开的花藤此刻已经败了。 一圈一圈干枯的蔓条蜿蜒在墙壁。 来人长身玉立、一身紫袍临风,看起来优雅从容,丝毫不见半点该有的杀伐。 “魏大人。”她俏生生的立在那,开口唤了声。 魏雅臣转身,目光里自带几分温润,笑得分外玩味。 “沐小姐。” 沐阮宁捻着裙裾用标准的礼仪行了一礼。 “见过大人。” 两三句寒暄完,魏雅臣大大方方为之前射箭之事认了错。 沐阮宁抓着机会、也不藏着掖着了:“既然大人认错,那小女子也就不客气的要补偿了。” 魏雅臣一讶,忽然轻笑出了声。 她可太特别了。 京城那么多官家女儿,何曾有这般厚脸皮不顾及脸面的。 沐阮宁收了玩笑,一本正经地开口:“实不相瞒,此番命人邀大人相见,是有一事相求。” “哦?”魏雅臣来了点兴致。 第74章 一个人情 第74章 一个人情 少女年岁小,身量未足。 站在他跟前只到胸口。 语气听在魏雅臣的耳中却似大人般沉稳。 “大人可否带我走一趟静安寺?” 沐阮宁抬头仰望着他的面容。 脸上是不骄不躁的微笑:“我不会让大人白忙一趟。” 她双手奉上一只匣子。 魏雅臣心下不免好笑。 将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沐小姐,这可是贿赂官员,按律……” 本想吓唬她一下。 奈何小姑娘狡黠一笑,抽开了匣子,里头安安静静躺着一张纸。 魏雅臣睃了她一眼,信手拿起来细看。 这一瞧,云淡风轻的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纸条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写了一个地址。 “这第二字是什么?鸟嘛?还有这后面的又是什么?” “?” 沐阮宁原本智珠在握想装一波的。 闻言差点儿没被一口老血呛死。 “咳……那个,是鹿字!” 沐阮宁扶额哀怨。 她是个穿越的,原身也不学无术。 写手札给自己看看还好,爱咋写咋写。 但别人瞧着,那字就鸡爪狗啃也似…… 她悻悻地一把抓过了纸条撕个粉碎,咬牙道:“是旭鹿书院!!!” “你想要的线索就在那里。” 这是原书里提到过的。 很重要。 魏雅臣母亲是公主年轻时的伴读,也是最亲密的手帕交。 所以此番廖夫人才能请得动他走上一趟。 而魏家在军中与朝廷都有一定的人脉。 也算是名门大族,皇亲国戚。 本应该没有什么遗憾才是。 但他母亲有个弟弟,自小被人拐走。 找了足足二十年。 原本就算没沐阮宁此番提示,魏雅臣也会在三个月内自己查到线索。 如今,正好让他承这份情。 魏雅臣盯着她的眼眸,半晌,蹙眉试探:“你怎知我在找什么?” 沐阮宁既决定要行事,自然不会再藏。 直言:“魏大人在找你那位小舅舅,此事外界不得而知,但我家与国公府有些交情。” 说话讲一半方是真理。 只有让人自己脑补的,才能取信于他自己。 沐阮宁笑眯眯地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样,魏大人,这般大的秘密换我一次平安,不算亏吧?” 魏雅臣低头笑看她的小手,略略颔首。 “不亏。” “我可以带你去。” 他笑着望向她的眼,微微倾身:“但沐小姐若是撒谎骗我,让我白跑一趟又当如何?” “魏大人来去如风,我家在这儿,又跑不了。”沐阮宁话罢,也觉着自己空口白牙,这么说委实太不要脸。 思忖了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 亮出白牙咬了个印记。 “喏,这个给你。倘若你白跑一趟被坑。便拿我牙印来找我。” 她伸出十个指头。 “我赔你十倍盘缠怎么样?!” 魏雅臣懵逼了几秒,一时没说话。 沐阮宁垮了小脸。 太贪了!实在太贪了。 十倍已经很良心了好吗?! 正犹豫着加价,魏雅臣忽然笑弯了腰。 半晌。 笑得沐阮宁小脸快黑了,他才直起腰身忍着笑接了银子。 “好,那便就这么说定了。” “十倍,一钱银子都不能少。” 沐阮宁终于松了口气。 第75章 婚书 第75章 婚书 静安寺—— 安谧的静室。 偌大的禅字挂在当中。 传闻是建寺祖师的手书。 沐夫人苏氏跪坐在字前的蒲团上,微闭着眼睛手捻檀木佛珠。 一个声音自门口传来。 撩帘的正是玉夫人:“沐夫人,都两日了,您可改了主意?” 她瞧着沐夫人的脸,心情委实复杂。 又妒又恨。 这桩亲事要能落在自家女儿,她二话不说立马就答应。 偏偏身在京城的公主点了名要沐家那位五小姐…… 可是。 谁让人家的老爷撞了大运受封大将军? 想起自己此来的任务,玉夫人定了定神。 “苏妹妹,我与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玉夫人走过去:“公主恩典,这亲事岂能是你说了算的?” “我知你疼爱宁儿。” “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小公爷年岁尚浅,又龙章凤姿,等成婚后,自然能稳妥持重些。” “再加上有公主看顾着,前路必定一片坦途。” “你如今这样,岂非要将亲家处成了仇家?” “这婚书,便替五丫头签了吧?” 苏氏没有说话。 也没有睁眼。 只是眉头不可控制地蹙起了。 玉夫人见此,有些来气。 到底从怀里拿出了此番真正用以劝说的筹码。 她将半块玉珏拍在了蒲团前面。 “这是你家大郎随身的东西,你且看看。” 苏氏在听见这话的刹那,骤然睁开了眼睛。 略一分辨,整张脸迅速泛白。 她捡了玉珏飞快起身,盯住了玉夫人的眼睛质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将我儿朝云怎样了?” 听着她说话都带着颤音,玉夫人咬了咬牙。 “分明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你若再拿乔下去,你家大郎必定要遭大罪了。” “拿人的,可是军中的人。” “你家老爷出身行伍,你理应知道那些人的手段。” 苏氏一时有些天旋地转。 她知晓京城那位公主娘娘不是个善茬,没想到竟跋扈至此? 看来这一回。 他们是不会让她有机会等到夫君回返再处置此事了。 “如何?她可愿签了?” 这时,志得意满的廖夫人也掀帘子走了进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蒲团上呆坐的夫人。 一旁的玉夫人也收敛了方才的神色,目光转向了苏氏。 苏氏面沉如水。 她掌心死死攥紧了那半阙玉珏。 咬牙道:“我还是那句话。” “终身大事,要我女儿点头。” “她兄长是顶天立地的沐家儿郎。” “便是叫他自己选,也绝不可能选择委屈了妹妹!” 苏氏的声音虽带着连日来忧心忡忡的暗哑。 却字字正气铿锵清晰。 就连一旁劝了半天的玉夫人,也忽而有了种钦佩感觉。 苏氏目光锐利,气势惊人地抬眸。 所顾之处,无不被震慑。 饶是廖夫人已经将局面控制得手拿把掐,也不免堪堪退了半步。 她脸上有些挂不住,朝苏氏紧走几步。 怒声道:“真是不识时务!我公府门楣,岂会辱没了你家五丫头?” “到时候圣上一纸诏书,不过是早晚的事!” 廖夫人正要继续说话。 却见苏氏脸色越来越白。 最后捂着嘴干呕起来。 在场二人都吓得面如土色。 恰此时,门外匆匆忙忙跑来个丫鬟,附在廖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廖夫人慌乱的神色骤然轻松了不少。 “来人,去找郎中!” 第76章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76章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苏氏痛苦地攥住了廖夫人的袖子。 强撑着睁开眼:“我不要什么郎中!我要回平城!送我回去……” “夫人就死了这条心吧。”廖夫人抬手冷硬的扯开了她的手掌:“别装了。” 苏氏失了支撑,晃了晃身子便倒在了地上。 廖夫人道:“你想要女儿点头?甚好。” 听见廖夫人冷笑的哼声时,苏氏忽然有了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她大声吩咐:“去,将那丫头带上来。” 很快的,外头便有仆从领命离开。 苏氏目光惊愕,忽然又捂着嘴咳嗽起来。 廖夫人不耐地转身:“真真是麻烦,你便是咳出花儿来,在签字之前,我也是不会放你回平城的。” 毕竟等那位大将军真正出现。 再想拿捏也难了。 “廖夫人……好像真有点不对。”玉夫人盯着苏氏惨白如纸的脸色,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迟疑和害怕。 “你瞧……” 她忽然指着地面,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廖夫人皱眉看了一眼。 这一眼几乎让她魂飞魄散。 苏氏移开的手掌上殷红一片,而地面,粘稠的血珠滴落,染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啊!”廖夫人哆嗦着连退了几步,好容易被仆人扶住。 “你、你怎么了!?”喊完立马反应过来,大声冲外头吼:“郎中呢!!!怎么还没来!” “快去个人催!再加派侍卫围住这儿!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转身的刹那,原本想站稳都难的苏氏。 忽然爆发出了坚韧的力量,带血的手指死死扯住了廖夫人的袖子。 “你把我女儿抓来了?” “你怎么敢!” “若她有个什么,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眼见着袖子上斑驳可怕的血痕,廖夫人怕的惊叫起来。 奋力想要挣脱。 连声音都带着惊恐:“放手!我没有抓她!是她自己来的!” 苏氏不信,更不肯放手。 沐阮宁听见不对冲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此番带着浓重血腥的拉扯画面。 她发了一声喊,飞快地冲向了自家母亲。 苏氏终究是松了手。 满脸劫后余生的廖夫人重重地喘着气,捏着帕子的手用力摁在心口上。 没等缓过劲儿来,便看见魏家那位新晋羽衣卫满脸不善地盯在自己脸上。 他虽笑着,但眼底的温度着实凉到可怕。 廖夫人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但想想觉着委屈,咬牙道:“魏世侄,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她气愤地指着状态极差的苏氏开口:“你认为我能蠢到对她下毒手的地步?!” 廖夫人一把拍在桌面儿的文书上:“公主殿下是要结亲,可不是要寻仇的!” “你们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她气得撇下这句话便冲了出去。 一旁的玉夫人和仆从见状也连忙跟着走了。 魏雅臣讶然。 略一思忖也觉有理。 此刻沐阮宁满眼都是泪,哭着抱住母亲,语气失控:“阿娘!你哪里疼?!” “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怎么没有郎中来看你?是不是她们害你了?!” 苏氏目光从迷茫缓缓清晰,女儿的声音、面容都让她坚强。 她闭了闭眼,嘴角的血迹未再蜿蜒。 伸出带血的手,牵住了女儿,就像握着珍贵的宝贝儿。 “宁儿,阿娘没事。” 第77章 家里,可曾婚配 第77章 家里,可曾婚配? “沐夫人。”斜刺里,传来魏雅臣的声音。 “虽然现在打扰,不甚合适。” 他笑着蹲身,朝沐阮宁递过去一方帕子。 “但,在郎中来之前,稍稍将血迹擦一擦。” “这样看诊的时候兴许会方便些。” 沐阮宁被一语惊醒,一面擦眼泪一面接过帕子道谢。 “谢谢大人。” 等苏氏被女儿搀扶着坐下之后。 她探究的目光便落在了站在窗旁长身玉立的年轻大人身上。 魏雅臣被苏氏看得浑身不自在。 想告辞,却听见了小姑娘恶狠狠的嘀咕。 “阿娘,她们敢害你,我去找她们理论。” “……”他听罢赶紧朝母女俩挪了两步。 “不可能。” 魏雅臣抄着手,脸上的容色笃定。 不论是国公府还是廖家,没有好处的事儿,她们没可能做。 见女孩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魏雅臣只好求助地看向苏氏。 “沐夫人,您倒说句话呀。” 他觉着她再不说话,这小姑娘就要莽撞了。 苏氏看了他一眼,冲女儿点点头:“是的,她们没对我如何,只是将我限制在这禅院静室罢了。” “被褥饮食都伺候得极好。” 听到这,沐阮宁心底的害怕好了许多。 但忧心和疑惑却更甚。 脑子里隐约有种不好的猜测浮现。 “可您怎么会吐血呢?” 听到这问题,苏氏的面容沉了下去。 她抓着裙裾的手指松了又紧。 两个呼吸后,才撑起一抹无奈的笑,叹息着:“老毛病了。” “只是从前吃着药,不曾发作过。” “这次,没想到会被软禁那么久。” 沐阮宁心里骤然有了几分刺痛。 她想起来了! 沐家的过往,不过是出现在沈宴舟的回忆。 所以对沐夫人苏氏的着墨极少。 几乎就是个背景板。 而如此手腕高明的主母,又岂能让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在入京城之后,落到声名狼藉,被贵女们争相抹黑的地步呢? 只有一个原因。 她。 死了。 死在沐阮宁踏入京城贵女圈子之前。 想到这。 无数的回忆。 不论是她经历过的,亦或是原身的记忆。 就好像风暴一般席卷了沐阮宁。 分明是那么好的母亲。 自己怎么能忽略了她? 穿书过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竟然什么异样都没发现! 自责的眼泪,像汹涌的浪涛,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她哇哇哭着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苏氏最见不了女儿哭,只能轻拍着宝贝温声哄。 她转移话题,看向一旁的年轻大人:“这位大人是?” 魏雅臣原本站在一旁当个摆设。 猝不及防被牵连。 面对陌生夫人那古怪的目光。 他不自在地抬手挠了挠下巴:“失礼了。” “本……咳,在下魏雅臣。” “令爱的确不是被抓来的。” “我受她之托,带她过来。” 本以为到这,便能名正言顺的告退。 但话没出口,苏氏已经坐直了身子。 问:“是青州魏氏?” 魏雅臣愣了一下:“嗯。” 他拱手,张嘴时。 苏氏又道:“多大年岁了?” “?”魏雅臣整个懵逼状态。 沐阮宁一双大眼睛祈求的看向他。 仿若在说:母亲病了,她问啥你说啥,可以嘛??? “……”魏雅臣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呃、今年十五。” 苏氏眸光微亮:“家里,可曾婚配?” 第78章 如果您想留下来当我家的赘婿 第78章 如果您想留下来当我家的赘婿 “?” 素来行事随心的魏大人尴尬了。 倒是……第一次遇着这等情况。 沐阮宁见气氛不对,连忙擦了眼泪开口:“阿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大人少年老成,自然是有家室了。” “……”然后赶紧推着魏大人往出走。 “我去看看郎中到哪儿了!” 魏雅臣一脸无语地被小姑娘推了出来。 “你……” 他不满地摁在她的脑袋:“万不能乱说。” “本官清清白白,怎么就有家室了?” “……”沐阮宁诧异地睃了他一眼。 心下也很疑惑。 原书中,二十来岁的魏雅臣是个难得的叔系美男。 心里一直住着白月光。 正因为如此,才会对长得酷似白月光的女主一再降低底线。 如今的模样可一点儿也不像十五岁。 沐阮宁没想到,看起来这样老成的他,还会在意这种细节。 “对不起。”沐阮宁果断道歉。 “污了您的清白,我深表抱歉。我这么做也是不想阿娘枉费口舌。” “您应该也清楚我阿娘什么意思吧?” “……”一番话将魏雅臣说得哑口无言。 他恍惚懂了。 这是动了心思拉自己顶替? “现在最要紧的是我阿娘的病。府里应该有药。” 她抬眸看向魏雅臣:“能帮我把瑞珠姐姐放回去吗??” “阿娘会被软禁在此,想必就算想回去拿药,国公府的人应该也不会放人。” “我现在就走?”魏雅臣颇觉意外。 想象中少女慌乱的表情并未出现。 沐阮宁只是平静的仰望着他的眼睛。 “是的,等放瑞珠姐姐回平城拿药后,你可以直接离开了。” “旭鹿书院的线索可不等人。” “推迟一天,便多一分变数。” 魏雅臣定定地打量小姑娘的眼眸,忽然倾身一笑:“你在赶我走?” 若说在遇着她以前,有人这般言语,他必定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可现在他越发好奇了。 “小姑娘。”他抬手捻起她一律青丝。 “你可知这里是静安寺?外面守着一大帮国公府的扈从。” “先前不是还叫我务必保护你在这儿的安全?” “如今是不怕了?” 他想从她目光里看出什么来。 但沐阮宁只是抬手抢回自己的头发,瞪着他:“大叔,请不要这样对一个九岁的女孩子释放魅力。” “会显得油腻的。” “……” 她笑眯眯地露出八颗小白牙:“安全问题我自己能妥善解决好。” “当然。” “如果您想留下来当我家的赘婿,那么当我没说。” “……” 魏雅臣想起方才苏氏的眼神,脸色一变,旋身就走。 抬手挥了挥:“后会有期,本官会记住你的。” emmm。 沐阮宁摸了摸僵笑得抽疼的嘴角。 胡乱应着声。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时。 国公府的人领着郎中匆匆忙忙自远处赶过来。 沐阮宁赶紧调整好心绪。 不多时,郎中已经进门替沐夫人诊脉了。 为了不打扰,她只能忐忑不安的站在牖窗外等。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时辰。 终于…… 门开了。 第79章 他们会同意咱们走的 第79章 他们会同意咱们走的 “我阿娘如何了?” 郎中瞥一眼沐阮宁,为难地望向了旁边儿站着的玉夫人。 其实不必他回答,单看那表情,再想想原书的内容,沐阮宁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一把推开郎中。 冲进去的时候,郎中的叹息像锥子一般扎在她的心口。 “阿娘。” 沐阮宁颤声轻唤。 等苏氏张开眼睛。 她便擦干净眼角,笑容甜甜地凑到她掌心蹭了蹭:“咱们回家。” “等吃了药,您就没事了。” “我知道,这病治不好,却也不是不能长命百岁的。” 她暗暗发誓,无妨这世间神医有多脾性古怪。 遍求天下,都要求到一方灵药,救母亲! 苏氏呼吸一滞,半晌,才牵扯嘴角,柔声道:“你又知道了?” 母亲宠溺地揉着她毛茸茸的墨发。 “宁儿放心,你大哥不是软骨头。” “咱们家,也没有牺牲女儿的幸福委曲求全的传统。” 这般话语,越是听,沐阮宁鼻子越发酸。 她眼眶里的泪花终究是没憋住。 视线模糊。 苏氏的声音温柔清浅:“宁儿觉着,那位小魏大人如何?” 她会提起,沐阮宁半点不意外。 母亲身子不好,但眼光是顶顶毒辣的。 沐阮宁如实道:“秉性不坏,却也不是个好人。” 羽衣卫的人,手段狠辣,怎样也与好人沾不上边。 只不过,他是个另类,属实正直罢了。 “阿娘想将我许给他?”沐阮宁抢先一步问。 这样一来,即便贵为公主,也不能横插一脚。 她脸上半点没有闺阁女子提起此事的娇憨,一本正经。 苏氏见此,喟叹女儿敏锐。 轻轻颔首:“只是权宜之计,以他的身份,想来国公府也不会干涉太过。” “以后他再拒婚,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沐阮宁垂下眼眸,默了半晌,抬眸:“可是阿娘,魏大人的心上人若得知,会如何作想?” 苏氏愣住。 沐阮宁摇了摇头:“这样太过自私,魏大人帮我,我不能如此算计于他。” 毕竟原书里清楚明白写着。 魏雅臣是有白月光的。 沐阮宁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给母亲掖背角。 她站起身,背脊挺得笔直。 “阿娘,他们会同意咱们走的。” “宁儿也是家里的主心骨,” “我心里有数!” 话罢。 沐阮宁转身便朝外头去。 苏氏顿时心间忧虑,她朝着女儿背影抬起手:“宁儿,你回来!” “你想做什么去?” 女孩回眸一笑:“阿娘且安心。我去去就回。” …… …… 廖夫人看着眼前半大点儿的女孩子。 脸色阴晴不定。 沐阮宁的小手抄在袖子里。 被风吹得白白的小脸上是个不走心却可爱清爽的笑容。 “你才多大?红口白牙说这等话?” 廖夫人嘁了声。 沐阮宁歪了歪头,红红的缎带垂落在肩膀,衬得她愈加肌肤胜雪。 少女声音清亮。 “可我若不开这个口,我阿娘也不会同意。” “莫说只绑了我大哥一个,便是将我四哥也绑了都不好使。” 她目光盯着脚尖。 小巧的绣花鞋无聊的晃来晃去。 仿佛此刻说的不是她沐阮宁的亲事、而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般。 她委委屈屈地低声喃喃。 “不过是重新起草一分,也花不了几个时间。” “莫不是夫人舍不得笔墨钱?” 第80章 他自会毫不犹豫退亲的 第80章 他自会毫不犹豫退亲的 沐阮宁的激将法很是明显。 廖夫人此刻哪里会冲动,只哼了声:“你既答应了,便不能反悔。” 得到少女肯定答复后。 她便抬手招人过来,备了文房四宝,目光盯着眼前的小姑娘。 “那么,你想怎么改?且说说看。” 沐阮宁也不推辞,睃了一眼原本的文书,语调淡定:“将沈从瑾改成沈宴舟。” “什么?!”廖夫人拍案而起。 只觉受了莫大的侮辱. “你在说笑?!” 沐阮宁从袖中将手抽出,轻撑在座椅上,笑得灿烂。 “没有。” “我愿与二公子沈宴舟定亲。” 廖夫人正要发作。 沐阮宁继续道:“我与沈二哥哥是朋友,自然偏向他些。” “小公爷打过我,我不喜欢他。” 这也是人之常情。 廖夫人脸上的笑容僵硬,劝她:“都是误会,以后有公主护着你。哪里容得他动手?” 沐阮宁掩唇轻笑,话锋一转:“爹爹家书里说,他受封大官儿。有他护着,我才不怕被欺负呢。” “你们前倨后恭,就是因为这个吧?” 廖夫人闻言脸色微变。 没想到京城的消息来得这么快。 也难怪之前苏氏这么硬气!而且偏偏她还有重病在身,随时可能碰瓷。 廖夫人只觉不能再拖下去了。 刚要强硬开口,便听沐阮宁仿佛服软一般的口气。 “你明不明白?只有国公府真正的继承人,才配做我夫君。” “倘若将来小公爷当真受器重值得托付。自然名正言顺换人的。” 她抬高了下巴:“还是说,廖夫人与公主娘娘都觉得,小公爷连沈二哥哥都比不过?” 沐阮宁倨傲地抬高了下巴。 一副爱面子的刁蛮模样。 “改或不改,签与不签?”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若早早定下了,入夜之前,我便能带着我阿娘回平城。” “若再拖一拖,等我爹爹回来,我可就要反悔了。” 沐阮宁最后句话,算是扎到了痛处。 廖夫人身份虽贵重,却不是背后那位主子。 她承受不起将沐夫人母女一直扣在静安寺后,大将军回来的怒火。 权衡再三,一咬牙。 “好!” “不过要加上条款。” 定亲文书两份。 算是书面约定。 内容一如沐阮宁所言。 是她与国公府次子沈宴舟的。 而附加条款是,当她及笄之日,倘使沈国公府立了世子。 那她的夫君,便得是世子。 这在廖夫人看来,与沈从瑾别无二致。 毕竟主母是公主,小公爷乃是嫡出,立世子不过一句话的事。 至于眼前的小姑娘,只觉她蠢不可及。 沐阮宁看了廖夫人鄙夷的目光,假装没瞧见。 脸上带着几分轻松快活的笑意。 旁人哪里知道,几年后的沈宴舟,莫说什么世子爷,连国公爷都得被架空。 她粉嫩嫩的手指郑重沾了朱砂印泥,摁了下去。 至于沈宴舟同意不同意。 对国公府来说。 不重要。 他就是个边缘人。 对沐阮宁来说。 也不重要! 反正到时候沈宴舟遇到了女主,他自会毫不犹豫退亲的。 只要她爽快答应就行! 第81章 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81章 你知道我是谁吗? 尘埃落定。 沐阮宁没耽搁,带着母亲就往平城回。 一路之上,非但没有人拦着,还有扈从帮忙开路。 送行的时候玉夫人神色复杂。 而廖夫人,倒是很爽快地接了递回来的血玉镯。 毕竟是要紧东西。 文书里没有沈从瑾,自然不可能交出去。 笑眯眯地冲苏氏点头:“不必那么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 苏氏苍白的脸色既错愕又惊异。 等上了车子。 沐阮宁便听见母亲发难:“宁儿!你做了什么?” 她飞快地给跪了,小手牵着耳朵,埋头认错:“我在婚书上摁了手印……” 苏氏沉默了。 沐阮宁赶紧补充:“与我定亲的是沈宴舟!” “他以后绝对不会答应的,阿娘请一定放心!” 她委委屈屈地牵着母亲的袖子:“阿娘,我若不这样盘算,咱们出不得静安寺,更保证不了安全。” 做出这个决定,沐阮宁是想了许久的。 之所以让魏雅臣离开,也是因为此事。 只是莫名其妙被算计,沈宴舟大约会很生气…… 但她也不会像原书里那么死缠烂打非要嫁他。 应该不至于气到杀人…… 而且,一石二鸟。 从前沈家要如何摆弄沈宴舟,她师出无名。 现在,至少她有足够的理由插手! 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母亲。 苏氏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息,抬手将女儿拉到怀里:“宁儿,你是千娇百宠长大的。不知这世间险恶复杂。” “这两年你所做之事,我都看在眼里。” “沈宴舟绝非善类!阿娘不会瞧错。” 苏氏越想心情越凝重。 “不行,你父亲一回,咱们便将他送走!” 沐阮宁慌乱地退出母亲的怀抱:“阿娘!” 她想再求。 奈何这次的苏氏十分决绝。 …… …… 平城。 牢狱。 沐朝云浑身上下皆是鞭伤。 “骨头还挺硬。”小头领将沾了盐水与血水的鞭子一扔。 从斑驳漆黑的桌案上抓起一张罪状。 “认罪不认罪?” 沐朝云额头尽是疼出的汗,身上的衣裳血迹斑斑。 他撑起脑袋,冷笑着冲那人吐了一口血沫。 “呸!老子行得端坐得正,岂会做阵前逃兵!” “小爷是凯旋后,禀了上峰提前回乡的!” “哼,可有文书证明?”那人冷笑。 沐朝云咬着牙嗤笑:“走得匆忙,只有将军口头应允。” 依着当朝的律例。 军中省假,要加盖高级文书亦或正副帅印,有钦差的也可以是御赐钦差大印。 但此番不同。 主帅战死。 副帅与钦差丢盔弃甲。 死的死逃的逃。 唯一最高掌舵人只是个稗将军。 根本无法满足文书的条件。 沐朝云也是个逞能的,断断不肯说稗将军就是自家爹爹。 那掌鞭的男子全无顾忌,身上挨了一口唾沫哪里还能忍得住? 当即黑着脸捡起鞭子:“小畜生,找死!?” “唰——”鞭子破风。 沐朝云闭眼等抽的时候,只听一声少女怒喝:“住手!” 他睁开眸子,就瞧见自家小妹带着军中两个兄弟来了。 兄弟们一个攥住了鞭子。 另一个扬起了拳头。 “找死的是你!” 小姑娘抄着手,目光冷飕飕:“你敢打我哥!”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我爹是谁吗?” 第82章 就是他!污蔑哥哥!还想打宁儿! 第82章 就是他!污蔑哥哥!还想打宁儿! “这里可是平城大牢!你们敢袭击朝廷官军?!” 那小头目虽说猝不及防,但平日里欺压百姓惯了,凶狠这等性子是刻在了骨子里的。 恶狠狠地挑衅沐阮宁身边的人。 也根本没将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宁儿!你做什么?!快回去!” 沐朝云再大的风浪都不怕,却唯独怕妹妹出事。 他挣扎不掉,只能大声喊:“张成,快带小姐走!这是命令!” 那挥拳的男子顿住。 神色犹豫的时候。 那被攥住领口的男人只当他们怕了。 狞笑道:“即便你们现在逃跑,也难逃罪责加身。” 他狠狠看向沐朝云:“沐朝云,你罪加一等,唆使手下袭击官军!” 沐阮宁气乐了。 她四下打量,最后拿起了方才抢下来的鞭子。 小手一挥,直接抽在了那人的脸上。 “啪——”的一声。 很突兀。 力道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你聋了?!”她抬腿站上了旁边儿的凳子,睥睨那兵卒。 “本小姐叫沐阮宁,在那里的是我大哥!你敢动他,就是与我作对!” “与我作对就是与我爹作对!” “你听清楚了吗?!” 男人怪笑了两声,忽然爆起。 一拳砸中亲卫张成。 沐阮宁吓了一跳。 好在另一个亲兵将他手腕掐住。 男人睚眦欲裂大喊:“都干什么吃的!?都滚进来拿人!!!” 他吼完这句,便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在牢门外响起。 兵卒心中大定,眼神怨毒地扫了面前众人一圈。 “都得死!” “死”字余音方落,便觉脑子轰的一声,脸上的骨骼仿佛都有喀嚓的断裂音。 他惨呼一声倒飞了出去。 沐朝云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亲卫不留余地的拳头。 心里分明知道这样不理智,却偏偏觉得爽。 一股子喝彩夸赞的想法油然而生。 下一刻,最佳嘴替沐阮宁已经跳下凳子拍手称快。 非但笑得欢乐,还嚷嚷:“对!就是这样!接着揍他!” 沐朝云满脸黑线地看着外头一应穿着制式军衣的将士们赶到,在牢门口站得满满当当。 心道完了。 “宁儿!”他叫住妹妹,飞快吩咐:“快扔了鞭子!一会儿但凡有什么不妥,你就把罪责统统推大哥身上。” “大哥皮厚!撑得住!” 沐阮宁看着他视死如归的表情,好半晌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嘴微张正要开口。 便听见那兵卒捂着脸仗势欺人:“来人啊!把这几个擅闯大牢,劫狱袭军的罪人抓起来!” “老子要慢慢审问!!!” 没有人动。 更没有人听他的。 兵卒纳闷的看过去。 却瞧见一群人被推搡着朝这边儿来。 下细一看。 被抓的竟然都是熟面孔。 他这才惊惶地看向那起子陌生的军丁。 “你、你们?!”他忽然意识到不对。 可已经迟了。 几个浑身煞气的士兵冲上来将他锁了,与另外那些被抓的兵士们推到一处。 此刻,沐阮宁已经在旁人的帮忙下将大哥解开了。 沐朝云扶住不停哭泣的母亲,满脸的懵。 “你们做什么!?他可是逃兵!要军法处置之人!” 兵卒瞠大眼眸,站起身大喊:“是谁指使你们的,敢违逆节度使大人的手令!” “莫不是要反!?” “锵——” 寒光一闪。 一柄长刀已然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执刀亲卫目光冷峻。 浑身都充斥着在战场上厮杀活下来的血煞之气。 他冷冷开口。 “大将军在此,岂容你放肆?” 彼时。 在兵卒惨白的目光下。 一身锦衣软甲,高大挺拔的骠骑大将军沐岳峰已然众星捧月般踏足进了阴森的牢门。 而方才还被他折磨得浑身是血的少年。 此刻正满脸羞愧地跪在大将军面前,唤了声:“爹爹,孩儿惭愧。” “没能护好母亲与妹妹!” 什么!? 他刚刚喊大军什么?! 这时,那小姑娘也跳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他!污蔑哥哥!还想打宁儿!” 兵卒心脏承受不住的抽抽,大将军看过来的一瞬间,燥热的湿润瞬间充斥了他的裤裆。 他翻了个白眼,意识陷入了黑暗。 第83章 要一起吃吗 第83章 要一起吃吗? 真不经吓啊…… 沐阮宁只睃了一眼被押出去的那起子人。 先前有多么嚣张,现在就有多么废物。 等随行郎中简单处置了下沐朝云的伤。 她就赶紧跟爹爹一起带着大哥回沐府去。 从静安寺出来,沐阮宁是要与母亲回家中的。 可巧半路便遇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爹爹沐岳峰。 沐阮宁安心的同时,心思也活泛开来。 死活也要跟着爹爹去大牢救哥哥。 此刻,她与长兄就坐在马车中。 “宁儿,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先开口的,是沐朝云。 无它,宝贝妹妹几个呼吸间已经看了他七八眼…… 被说破的沐阮宁尴尬一笑。 “其实,是有事情想让兄长帮忙……” 沐朝云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期待。 从小时候起,妹妹就很粘他。 入军伍这三年,着实太久没与妹妹相处了。 他正想着要怎么补偿自己不在的三年时光呢。 少年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宠溺道:“你说。” “但凡大哥能做到的,都依你。” 沐阮宁的小手攥住了哥哥的衣角,眸光亮闪闪的:“真的吗?” “嗯。”沐朝云斩钉截铁。 “能不能帮我劝劝阿娘,她想把沈宴舟送走!” 沐阮宁双手合十,目光祈求:“我想留下沈宴舟。” 沐朝云一张俊脸垮了下来:“为什么?” “那臭小子有什么好的?” “走了就走了。” “……”沐阮宁心下叹息,看来哥哥对沈宴舟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 想来就算替男主卖惨,也没什么作用。 那么,只能换个角度…… 她旋即将手一松,瞥开眸子,开口:“大哥你变了!” 沐朝云听罢,果然慌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 她抬手抽出帕子摁着眼角,红了眼圈:“你从前都是说一不二的,现在说话不算话了。” “你说过你能做到就都依我的。” “嘤嘤嘤。” 最后附上,对付妹控的终极招式。 沐阮宁看着大哥的眼睛,一字一字含泪控诉:“你!不疼我了!” “嘶——” 这会儿的沐家大郎。 便是妹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摘上一摘。 扑在哥哥怀里装哭的沐阮宁,嘴角弯起了狡黠的弧度。 …… …… 沐府,蒹葭苑。 忙碌了一天。 将将安置好了哥哥,看望了父亲母亲,沐阮宁一路马不停蹄的疲倦便袭上心头。 她揉了揉眼。 踏进了院门。 正朝寝室走,冷不防瞥到了沈宴舟的房门。 没关,半掩着。 她疑惑的同时,瞌睡也醒了大半。 难道,沈宴舟在等她么? 她心里不禁有点高兴。 这是不是说明,男主还是关心她的? 至少她若出事,他兴许也会难过几天? 沐阮宁踌躇了一下,便毅然决然先过去瞧瞧。 她伸出手朝门扉叩去。 指节尚未挨着,对开大门便自里头拉开了。 少年冷峻的眉眼依旧是那般好看到不真实。 见他薄唇轻抿紧紧盯着自己的眉眼,沐阮宁被美颜暴击的刹那,不禁有种可耻的负罪感。 这般美貌的男孩子,现在是与自己定亲的对象了! 哪怕是假的! 但如此没有天理的事情,委实叫人有种多瞧他一眼,一生的福气就会慢慢慢减少的强烈错觉! “沈、沈二哥哥!”沉默的气氛中,沐阮宁扬起一抹甜甜的笑。 “我刚回来,不知你用过晚膳么?” 没话找话…… 沈宴舟低下脑袋,抬手牵起她袖子。 雪白的皓腕上,系着那条殷红的细绳。 他目光柔和,抬手轻轻将绳结拉了拉:“没有。” “要一起吃吗?” 沈宴舟抬眸,清浅一笑:“嗯。” 第84章 我不怕大将军 第84章 我不怕大将军 天地良心。 沐阮宁发誓自己真的困得要死,只顺口一句! 没想到沈宴舟竟然点头了! 好尴尬! 她做了亏心事,真的还没做好准备找他坦白啊啊啊! 默了两个呼吸。 沐阮宁硬着头皮吩咐小芙传膳。 ……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沐阮宁很有点紧张。 她刚要抬手拿汤勺准备给沈宴舟舀汤。 恰好,沈宴舟已经自己动了手。 “……” “我大哥已经救回来了。受了些伤,已经歇下了。”她找了话头,说。 “嗯。”沈宴舟没有抬眸,言简意赅:“听说了。” 下一秒,他半起身,给她盛了一碗汤。 “……”qaq! 沐阮宁攥紧了小拳头。 他可从来没做过这等事! 事有反常必有妖。 该不会听闻了婚书之事,气得要毒死她吧!? 沐阮宁吞了吞口水,呐呐开口:“你,你还听说了什么?” 沈宴舟看着她的眸子:“我听闻将军回来了。” 迟疑了一下,接着道:“先前,国公府的人曾来寻我。” “什么?”沐阮宁脸色大变。 原来,沐府没有主子坐镇的时间,国公府的人前来带走了张妈妈。 沈宴舟避过了。 “所以,我想求见大将军。” 他一直等着沐阮宁,未尝没有想拉着她一道去见沐岳峰的心思。 沐家人对眼前少女的疼爱,他从来都看在眼里。 一直很羡慕。 但…… 当她一脸憔悴地出现在门口时。 沈宴舟便再也生不出利用她的念头。 “走,咱们现在就去!”沐阮宁早将先前心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如今国公府咄咄逼人。 要真被他们将沈宴舟带走,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呢。 沐阮宁有点焦急。 分明原书里没有这一起子变故。 现如今非但事情改变了,连带着时间线都变了。 她实在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沐阮宁拉起沈宴舟的袖子。 却没拉动。 少年稍稍用力,将她扯回了凳子。 她瞠着漂亮的眼眸,一脸不解地望向他。 沈宴舟看着她的瞳仁:“先吃饭。” “一会儿,我自己可以去。” 声音带着些隐约的柔和。 “啊?”沐阮宁攥紧了小拳头:“这怎么行?” 她很确定。记忆中父亲出征在外两年。 几乎连见都没见过沈宴舟! 一勺饭伸了过来,塞进了她意欲说话的嘴巴里。 “我不怕大将军。” …… …… 沈宴舟觉得自己大约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他已经在正心居门口跪了半个时辰。 大将军依旧没有要见他的意思。 就连路过的下人们看他的目光都透着几分古怪。 “……” 他素来不怕罚跪。 早习惯了。 只是很疑惑。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转动眼眸,眼角余光却看见了那位沐家大公子? 沐朝云走路还有些踉跄,此刻一身浅蓝色深衣,墨发并未束冠,只用蓝色绸带绑了个高耸的马尾。 路过他身侧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阖府上下就数你最惹人厌。” “要不是为了宁儿……” 沐朝云住了嘴。 在沈宴舟疑惑的目光里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里头走出来一位亲卫:“将军有请。” 沈宴舟撑着青石板站了起来,用力揉了揉生疼麻木的膝盖,这才站的笔直,满腹心事地走了进去。 第85章 竟莫名有了个未婚妻 第85章 竟莫名有了个未婚妻 沐岳峰除了一身本事流传军中。 在封骁骑将军前,可谓是名不见经传。 当沈宴舟绕过屏风真正看见他面容之际,却着实惊异了一把。 武将自有武将风骨。 但大将军的容貌却是实打实的风俊儒将。 沐阮宁的眉眼有七八分肖似父亲。 他不穿军衣之时,一身大氅深衣,倒更似个学士。 沈宴舟敛眸恭敬行礼。并不敢多看。 他很清楚,眼前的大将军对自己似乎有什么不满。 沐岳峰一瞬不瞬的瞧着。 见他拜下去之时身子晃了晃,不由眉头越皱越紧。 沈宴舟的腰伤一直没好。 方才又跪了那许久。 此刻疼得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但大将军没出声,他也只是咬牙坚持着等。 约莫过了两分钟。 才听见上首八仙桌后的将军搁了公文:“起来吧。” “你就是沈家那个孩子?” 沈宴舟摁住腰,面上不见波澜,心中却是纳罕,态度谨慎:“是。” “所以,找我何事?”沐岳峰看着他。 少年用力抿了抿唇,才抬眼望向大将军的眸子:“晚辈,求将军收留。” “哼!”没等他说下去,沐岳峰已经一声冷哼。 “你们可真是好算计,早几年送你来时就开始打算了吧?” “如今,你这是苦肉计?” 沈宴舟对于沐将军的不喜,并不意外。 毕竟这些时日国公府闯下的祸事挺大。 但,他此刻盯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古怪。 就好像……看贼一般? “爹爹,你跟他废什么话?!快快撵走他!”内室的帘子捞开,沐朝云红着眼睛往外走。 妹妹婚书之事他也是刚听说。 一想到方才还替他说话,就万分后悔。 “你住嘴!” 沐岳峰喝止了儿子。 目光复杂地又盯住了沈宴舟,细细打量,哪哪儿都不满意。 “沐家的女儿,不许无能之辈,你可明白?” 沈宴舟整个人懵在原地。 …… …… 天色渐暮。 沈宴舟被狠狠嫌弃了一通后,终于踏足了房间。 原以为,沐将军说话非常凶狠,想得到庇护必定千难万难。 可没想到。 最后竟然应下了。 沈宴舟更没想到的是。 自己竟莫名有了个未婚妻? 他在门后怔了半晌,僵硬冰冷的手指轻颤,才活过来般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腰眼。 点上灯。 桌子上的碗盏已经收走。 半开的牖窗外,夜色浓稠,一如他此刻未知的前路。 默默走到床边。 “!” 心底猛地警铃大作。 这轻纱帐子分明是挂起来的,怎么此刻平白无故垂落? 沈宴舟一手轻探入怀,扣住了匕首手柄,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了纱帐,猛地一拉。 沐阮宁? 他心脏骤然一紧。 沈宴舟的匕首抵住的女孩。 正是她。 他脑海里霎时闪过了漫天血红的回忆。 那个声音充斥着歹毒的蛊惑。 【你不能有弱点。】 【我都是为了你好。】 【所有会影响你的……都要死。】 隐约昏黄的光线里。 少女白皙细嫩的脖颈,像塘泥中挥展而出的莲。 鲜活而柔美。 匕首锋锐地抵在青色搏动的血管外。 仿佛轻轻一拉,所有血液里的喧嚣与蛊惑全都能归于平静。 沈宴舟脑子里充斥着可怕的呓语。 额头青筋暴突。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忽然。 安谧熟睡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86章 早啊! 第86章 早啊! 少女目光迷离,恍惚地伸出了手。 暖融融的掌心贴在了他的脸颊。 脑子里可怕的呓语仿佛都变得能够忍受了。 她勾唇浅笑,可爱的面容毫无防备。 梦呓般声线虚无:“沈二哥哥。” “别砍……我的腰。” 他僵直的身子轻颤。匕首也在同一时刻滑落到枕边。 沈宴舟喘息着。 看向她的面容。 那双眼睛,此刻已经阖上了。 均匀的呼吸带着少女特有的浅淡甜香。 而那只抚上他脸颊的小手,失去支撑垂落的刹那。 被沈宴舟的手掌轻轻握住。 他的脸庞轻贴在她掌中。 这一刻。 他想起了沐将军的话。 ‘宁儿不可能与你定亲,本将军不可能答应。’ ‘你死了利用她的心才好。’ ‘只要你安分守己,便能在沐家再待三年。’ 而就在刚刚。 他真的动了杀心…… …… …… 沐阮宁醒了。 她习惯性地翻了个身。 幔帐缥缥,有点陌生? 小姑娘稍稍蹙眉,伸手揉了揉眼睛。 看见床上熟睡的少年,她整个人都吓醒了。 连忙往床里头缩了好几寸。 等彻底冷静下来,沐阮宁长长松了口气。 她们现在还小。 能出什么事儿? “难怪昨晚都梦见他了。” 沐阮宁想起来,昨天傍晚吃完饭,是与沈宴舟一同出的门子。 他去找爹爹沐岳峰,而自己则回了房间。 因为忐忑不安担心他从旁人那儿听说什么。 又不敢去爹爹处经历社死现场。 索性偷溜去他房间等他回来。 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人。 再加上实在太困,所以就在床上眯一下。 “……” 看来是要天亮了。 沐阮宁趴在枕头旁偷瞄和衣而睡的沈宴舟。 只感叹不愧是男主。 这睫毛又密又长。 睡着的时候,好看的脸蛋比平日里柔和太多。 毫无防备的样子实在太戳人了。 她忍不住人手点了点他过分漂亮的睫毛。 下一秒,少年眉头紧蹙。 长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眸。 “……” 沐阮宁尴尬地收回了手指。 本以为沈宴舟要发火。 可没想到,他坐直了身子,声音微哑:“早。” “早、早啊!”沐阮宁起身提着裙裾连忙翻下了床。 她赶紧解释:“对不起啊,昨晚我原本在这等你,可不小心睡着了。” “睡、睡过的被褥,我今天就叫小芙换过!” 沐阮宁生怕被讨厌了。 可出乎意料的,沈宴舟只抬手轻拂了一下刘海,歪了歪头:“无妨。” 这么好说话的么? 沐阮宁琢磨着,他的心情似乎不错。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去见爹爹的事儿很顺利。 下细打量着从床上起身的少年。 沈宴舟苍白的面容,倦色已经消失了七八成。 自然而然地走到桌旁倒茶。 还没递到嘴边,沐阮宁连忙跑过去拦住他:“茶水凉了。” “冬日得喝热的,不然对胃不好。” 少年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听话的放下了杯子。 沐阮宁心情更放松了。 笑眯眯地问起:“你昨日见了我阿爹,他怎么说的?” 沈宴舟想了想。 “将军同意了。” “我可以在这生活三年。” 第87章 所以,你会永远陪着我吧 第87章 所以,你会永远陪着我吧? 三年啊! 沐阮宁又惊又喜。 原书里,沈宴舟在沐府过了一年。 是十一岁的时候回的京城。 他年岁尚小便要在国公府斗智斗勇。 期间经历了无数凶险。 好不容易靠着主角光环捱过去的。 直到十五岁参加科举,高中探花郎。 适才渐渐站稳了脚跟。 只是经历了这些磨难后,他变得冷心冷情,不再相信任何人。 这也为将来的疯批暴戾性格埋下了伏笔。 而如今。 他可以在沐家待到十三四岁。 沐阮宁想着。 如此,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少遇许多磋磨? “太好了!”她衷心替他高兴。 “还有。”沈宴舟垂眸,目光无声覆没,最后落在她黑曜石般的瞳仁:“听闻,我定亲了。” 沐阮宁心脏狠狠颤了颤。 她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手也握住了自己的胳膊。 “是和你。” 他眼波流转,却瞧不出半分喜怒。 沐阮宁白了脸色,内心慌得一批,尴尬微笑:“是、是吗?” 沈宴舟只是盯着她,也不说话。 沐阮宁觉着——不说话的男主十分阔怕! 她移开目光,硬着头皮开口:“只是权宜之计,我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我不喜欢你的!” “将来一定可以和平退婚。绝不会给你造成影响!我保证!” 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既迫切又坚决。 沈宴舟薄唇抿了抿,语气忽然有点失望:“是吗?” 她摸了摸自己纤细的腰肢,斩钉截铁:“是的!。” 所以你只管放心! 沈宴舟攥紧了桌上的杯子:“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神色阴沉了下去:“我们不是朋友么?” “难道你以前说的,都是骗我的?” 沐阮宁看见他抬起手,蹙眉看向手腕上的红绳。 仿佛一座火山,下一秒就要爆发。 她慌忙拉住了他的袖子:“没有没有!我当然没骗你。” “我也没有不喜欢你。” “只是,朋友的喜欢与将来成亲的喜欢不同。” 崽子,麻麻是爱你的!qaq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沈宴舟霎时便圆满了。 微微倾身,乌沉沉的漂亮眼眸撞进了她的眸子。 他此刻的笑容,与从前任何一次都不相同。 那双冰凉的手掌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皓腕。 声音温柔:“所以,你会永远陪着我吧?” “?” “朋友,是要做一辈子的,不是吗?”他温声开口。 沐阮宁蓦然懂了。 是呀。 朋友是可以一辈子的,这话没毛病。 思及此,她仰起脸,笑得沁甜:“嗯。” 沈宴舟笑了。 “我有礼物给你。” “咦?”沐阮宁在手腕被放开的刹那,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似乎有些突然。 但好像礼物这件事,他几天前也提过? 只是中间经历了好多事情,她竟忘了个干净。 沐阮宁目光好奇,追随着他的背影。 沈宴舟走到角落的一扇木柜前。 拉开柜门,从里头掏出一个小布包。 粗麻布,很简陋。 但却包了严严实实好几层。 显然是珍而重之的。 等打开最后一层的时候。 沐阮宁惊呆了。 第88章 可以这样叫你么 第88章 可以这样叫你么? 那是一只木雕。 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 木头的刻痕暗淡陈旧,并非一朝一夕能刻好的。 似乎刻了很久很久。 唯独那张脸。 新鲜的木纹盘桓,显然是才添上的。 “这个是……” 沐阮宁惊艳之后,心中不免疑窦。 沈宴舟将木雕塞进她的掌心,轻轻将她的小手包裹。 沉静的目光有些迷蒙。 仿佛透过她,瞧着未知的遥远之处。 “是你啊。” 他指着木雕的面容:“像吗?” 沈宴舟的手艺极好,足够精美。 但此木雕到底与她不足十岁的身形相差了几分。 乍一看并没瞧出来。 可听他这么一说,脸庞倒的确有几分相似。 沐阮宁握着这个,心里放起了烟花。 真好! 这可是男主第一次送自己礼物。 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指不定以后能救命!!! “很像!我很喜欢!” 沐阮宁将木雕抱在怀里,笑得灿烂。 沈宴舟抬手,将木雕的底部现出来。 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这字迹和她这个菜鸟穿越者委实不遑多让。 她正吃力的辨认。 就听见沈宴舟唇瓣开合。 “阿宁。” 原来是这两个字啊…… 沐阮宁恍然点头。 耳畔沈宴舟的声线清浅:“我可以这样唤你么?” 她蓦然抬头。 猝不及防撞入了他温柔潋滟的眸子。 半晌,才堪堪后退半步。 红着脸答:“可以的。” …… …… 沐阮宁回了屋子。 想起方才沈宴舟的模样就觉得心脏受不了。 哎。 男主可太好看了。 自己区区小炮灰竟能有幸被他这般温柔的笑容洗礼。 要是再过几年。 说不准就会跟原书里一样不可救药馋上人家的颜值!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沐阮宁拍了拍小脸蛋,深深告诫自己一顿。 男主是女主的!而且他们已经相遇了呀! 等彻底冷静下来,才利落地吩咐人给沈宴舟送了银丝碳、热茶与早膳。 这一次,她没敢蹭过去跟男主一起吃饭。 下定决心,要晾他几天。 …… 这一晾,就是三天。 国公府要带走沈宴舟的事儿。 有了沐岳峰的插手,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毕竟原书中骁骑将军乃是手握权柄的重臣。 其毫无根基的属性。 放在一个毫无波澜的朝廷,必定是炮灰。 但目下的朝堂里,他却天选一般成了旧贵族与新权贵们争夺示好的焦点。 地位水涨船高。 沐阮宁细细将书中局势又捋了一遍。 默默藏好了手札与书册。 正心居—— 她步入书房里。 沉香缭绕,安神清心。 花鸟屏风之后,八仙楠木桌旁,沐岳峰正执笔写着什么。 三年未见父亲,沐阮宁原本心有忐忑。 但原身十分受宠。 只一眼。 沐岳峰温柔宠溺的笑容便将她所有的心防卸下了。 “宁儿,我正有事寻你,可巧你竟来了。” 沐阮宁眸色微讶。 走到近前,笑着问:“爹爹,找宁儿何事?” 沐岳峰搁了笔。 语调严肃:“爹爹军务繁忙,归家的时日并不多。” “两天后便要走。” 这方面的细节沐阮宁倒是不知道的。 闻言只能点头。 “原本咱们一家该要上京城去,但你阿娘病情严重。” “为父修了折子。让你们母女留在平城。” “三年后才进京。” 听到这儿沐阮宁懂了。 第89章 你一定要学习,学习使人进步! 第89章 你一定要学习,学习使人进步! 原书里并没有静安寺这一出。 母亲未免夫君与孩子们担心,一直隐瞒病情。 想来是在进京途中出了意外,这才退回平城度日的。 如今既已发现了病情,那自然是要稳定病情想办法寻找神医良药了。 思及此。 沐阮宁点头的同时也有后怕。 她郑重点头:“爹爹放心,宁儿一定照顾好母亲的!” 沐岳峰欣慰点头。 旋即问起她的来意。 沐阮宁连忙开口讲了一遍。 这下,沐岳峰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 “你想上学塾?” 其实这些年他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 但女儿顽劣,根本不喜读书。 沐岳峰与苏氏爱女心切,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没想到有朝一日,不学无术的女儿竟然主动想要学习?! “嗯。”沐阮宁用力点头:“还有沈二哥哥也要学!” 这些时日,她想得很清楚。 沈宴舟是个天赋点满的学霸。 从小不受重视,在国公府根本不可能像沈从瑾一般享受贵族教育。 就从他雕刻的字迹就可窥一斑。 为了不让他在沐家荒废三年,也为了自己将来能看懂这边的字迹与书册。 沐阮宁也得逼着自己稍微学一点。 沐岳峰原本老怀大慰。 但听到“沈二哥哥”四个字,脸色就有些沉。 连带着声音都严厉了不少。 “沈宴舟还有旁的事要做。” “?” 沐阮宁满头问号。 恰此时。 外头传来亲卫禀告的声音:“将军,沈二少爷来了。” 沈宴舟? 他来做什么? 沐阮宁万分诧异地眼瞧着几天未见的少年从屏风外转了进来。 骤然看见她在,少年略显阴沉的眸子里有了一丝异色。 他抿着唇,乌沉沉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水色。 眼圈微微泛红间,长睫倾覆。 恭敬行了一礼:“将军。” “来了啊,可想清楚了?”沐岳峰盯着他。 半点没了方才对女儿的耐心与温和。 等等?想什么就想清楚了? 沐阮宁觉得自己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懂呢? “嗯。”沈宴舟轻嗯一声。 “等一下!”沐阮宁连忙跑过去拦在沈宴舟跟前,冲自家爹爹问:“爹爹,你要让他做什么?” “他有伤在身!身子骨也还没有养好!” 难不成父亲想要为难他??? 沐岳峰愣了一下,还没开口,沐阮宁便听见身后传来沈宴舟的声音。 “将军,要教我枪法。” 沐阮宁瞠大眼眸,转身看向他。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按照原书所写,沈宴舟乃是文臣上位,将来要做探花郎的。 虽然他的确武功极好。 但也绝不是跟自家老爹学的啊! “是他自己要求的。”沐岳峰补了一句。 “而且,过几日,他便要搬去苍松斋,为父离开后,便由你大哥负责教导。” …… …… 出了正心居。 沐阮宁一把子将沈宴舟拉到旁边的屋子里。 反身阖上门。 “你怎的突然想着要学枪法?” 他分明该有极厉害的人可以教他武艺的。 而且他不打算考科举了? 不上学塾的话,以后他怎么考上探花郎?! 那以后该如何跟顾家那位天姿国色的女主相遇? 男主你醒醒啊!!! 沐阮宁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臂:“你一定要学习,学习使人进步!” “……” 第90章 你有天赋 第90章 你有天赋 沈宴舟任由她抓着胳膊。 黑色的瞳仁似有沉沉的暮霭。 半晌。 他声音低沉。 “阿宁。” “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意料之外的。 声音里并非恼怒,竟含了几分委屈。 “……” 沐阮宁整个人都有些怔忪。 这还是那个高冷的沈宴舟吗? 不过…… 好像的确是的。 因着前几天自己的失态,她便躲了他几日。 没想到他会因此不高兴了。 沐阮宁心虚的松开了爪子。 “家中事多,我、我忙啊。” “再说,你不是也没来寻我么?” 这倒不算离谱的借口。 不论是交涉那什么闯府的节度使大人的兵卒。 亦或是与国公府派来的那位廖夫人斗智斗勇,都不是随随便便能解决的。 虽然也轮不到沐阮宁亲自动手罢了。 她想了想,同他分享近日的好消息。 希望能转移话题。 “那几个在林子里伏击咱们的人,都死了。凌妈妈受了三十板子。” 听闻亲卫亲眼瞧见那婆子被打得皮开肉绽。 是动了真格的。 沐阮宁其实并不满意。 他们想要的可是沈宴舟的命。 这么处置委实是弃卒保车。 更何况那位沈从瑾,离开平城之时的惩罚,也不过是回国公府后禁足反省。 几乎算得上轻描淡写。 但有也好过没有。 沈国公府能做到这样,已经是看在她爹爹沐将军的面子上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以后肯定会自食恶果的,我保证。” 沐阮宁充满期待地去瞧少年的神色。 果然。 沈宴舟脸色比起先前好了太多。 就连嘴角也稍稍有了笑弧度。 但…… “这么说,即便我搬去了苍松斋,也可以来找你?” “?”嘶…… 怎么感觉他关注的重点并没有在消息上呢? “嗯。”沐阮宁愣愣的点了头。 “好的。”他以手摁胸轻舒了口气。 “等等。”沐阮宁想着自己此来的目的,忙问:“你真的不打算学文?” “嗯。”沈宴舟眉梢眼角带着清浅的笑意。 抬手轻触她耳旁的墨发。 他眼珠微转,落在她的眼眸。 她是将军府的小姐。 自己若不会枪法,岂非被她父兄觉得无能? 这样。 还有资格将她留在身边一生一世吗? 若从未见过光芒。 那么他可以永远匍匐在黑暗里不觉得凄凉。 可现在。 他做不到了。 再也无法容忍,孤单一人地。 从天黑等到天亮。 “沈二哥哥,你再考虑一下吧。”沐阮宁觉得自己心都在流泪。 要是因此世界崩了可怎么办? “我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去学塾的。” 呜呜呜…… 沈宴舟闻言,忽然愣了一下。 在她失望转身,准备另想办法的时候。 身后少年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等一下……” “?”她红着眼圈回头。 沈宴舟以手遮唇,望向了别处。 “你……也要学?” 沐阮宁转回了身子瞠目点头:“是啊!” “沈二哥哥可以陪我一起去学塾吗?” “相信我,你一定会学得很厉害的!” “你有这个天赋!” 她期待地看着少年。 第91章 我需要一位先生 第91章 我需要一位先生 “如果学。” “可有奖励?” 沈宴舟蓦然问。 这问题让沐阮宁有些猝不及防。 素来沉默寡言的少年从不曾亲口讨要什么。 现在竟然有了人间烟火的滋味。 沐阮宁很欣慰。 脸上也不觉露出了老母亲般的微笑。 她甚至一时冲动,胆大妄为地踮起脚尖摸了摸他鸦羽般柔软墨色的发顶。 “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 沈宴舟眸光怔忪。 手指轻轻摩梭腕间的红绳。 他垂眸一时没说话。 沐阮宁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放肆。 连忙收回手。 现在的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屁孩。 如此行为,该不会被沈宴舟觉得是在羞辱他吧? 好在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生气了…… 沐阮宁尴尬一笑:“那、沈二哥哥想要什么奖励?” 沈宴舟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声音很轻:“一起用膳。” “每天。” “可好?” 少年转眸觑着自己的样子委实太过可爱。 沐阮宁没能招架得住,立马缴械投降。 “好!” 原本他要被搬去旁的地方,她还有些担心他过得不好。 若是能一起吃饭,至少营养方面不必担心。 “那就这么说定了!” 沐阮宁生怕他反悔,牵起裙摆就往出走。 得立刻找爹爹商议才是! 沈宴舟站在那儿,沾了好久。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 他才展露了笑容。 “你就这般高兴?” 鬼魅一样的蓝眸小哥拉开了窗子。 他歪了歪头,脸上的妖鬼面具大白天的甚是吓人。 沈宴舟看了他一眼。 “你来作甚?” “啧。”男人笑得轻浮,手一撑,翻了进来:“总不会是来赏花?” 在沈宴舟露出杀气之际。 他好歹收了笑,轻咳了声:“老头子很不满,你真不打算回京城?” “……” 见沈宴舟冷冷地,也不说话。 男人讪讪地拉了拉兜帽边沿:“左右您便是不回去,老头子也会打理好京城一切,只是,多少您得叫他放心一二才是。” 询问的眼神瞥向了沈宴舟。 原以为这木头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应。 可出乎意料的,沈宴舟开口。 “我需要一位先生。” 少年抬起脸,露出一抹威胁的笑:“能做到吧?” 蓝眸瞠大,男人的惊讶之情几乎要撑破面具透体而出。 …… …… 这一年。 雍州名士荀兆南途径平城。 名满天下的他,不入仕途,不受举荐。 机缘巧合之下,竟大材小用成了武将家的教书先生。 举世震惊。 无数人为之可惜。 沐阮宁不知道的是。 因着这踩了狗屎一样的“好运气”,平城的夫人小姐们尽都对她嫉妒得要命。 更多的不良谣言不胫而走。 但此刻的沐阮宁心情委实算不得好。 本以为可以去学塾习文,认识好多小伙伴。 她一直想体验一下古代学堂的样子。 可没想到爹爹竟领来位家教。 这样就只能在家上学了。 不过。 也有好处。 若是在家,那么沈宴舟便也不必两头跑。 可以兼顾枪法与习文了。 她抱着月牙笑眯眯地等着沈同学。 这时,月牙蓦然耳朵一竖,飞身冲了出去。 沐阮宁脸色一变连忙去薅。 只薅着一撮尾巴毛! 第92章 阿宁,我赢了 第92章 阿宁,我赢了 “月牙!”她喊了一声。 一脸惊悚地看见沈宴舟从回廊那头转了出来。 月牙分明只是个小奶狼,但速度快得很。 冲到少年面前飞身一跃。 沐阮宁不愿面对地捂住了脸。 半晌。 只听得小狼崽愤怒的嘶吼。 她翕开一丝指缝朝那边瞧。 懵然发现沈宴舟眉头微蹙,一手捏着月牙的后脖颈。 小家伙四只小短腿在空中愤懑的乱抓乱晃,却怎么都碰不到眼前的沈宴舟。 沐阮宁长吁了一口气。 连忙跑到他身边,朝他伸出了两只小手。 沈宴舟垂眸,看向少女的目光转柔,信手将月牙扔到她怀里。 “对不起啊,月牙许是认生。” 沐阮宁硬着头皮解释。 但其实连她自己都觉着纳罕。 月牙平日里很乖,跟小芙她们也都相处愉快,唯独不喜沈宴舟…… 她正箍着狼崽捋毛。 却见沈宴舟颔首。 他似乎深以为然、接受了这个说法。 “嗯。” 少年抬起脸,很认真地说:“我多去你那见见它,兴许也就熟络了。” 沐阮宁一时懵逼。 但想想并没有什么不好,还能天天看见男主这么好看的盛世美颜。 心情便也松快起来,高兴地点头:“好呀!” 不料,斜刺里冒出个反对来。 沐朝云撑着栏杆翻进了亭子。 “不行!” 他不善地横了沈宴舟一眼。 冲妹妹道:“宁儿的蒹葭苑我都好久没去过,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外人?” “……”沐阮宁有些无语,冲哥哥眨了眨眼睛,转移话题问:“大哥?” “你来这里作甚?” 沐朝云一手一个,揉了揉妹妹跟狼崽的毛毛。 挑衅地冲沈宴舟开口:“上学!” 沐阮宁眼睛差点儿瞪出眼眶。 夭寿了!!!大哥竟然想读书??? 要没记错的话。家里三兄妹,大哥和原身都是读书废材。 只有排行老四的哥哥惊才绝艳。 但即便同是废料。 待遇却是不同的。 作为家中女儿,父母更加溺爱纵容些。 长子却有不同。 沐朝云虽有极好的练武天赋,却也是棍棒加鞭子强制着学了几年的。 厌学这档子事儿。 他绝对比原身还恐怖严重得多。 沐阮宁呐呐片刻:“你……确定?” “确定!”沐大郎说得斩钉截铁! 沈宴舟眯了眯眼睛。 笑容带着点杀气。 一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 “我必定比你学得好。” 沐朝云狞笑:“不可能!” “比一比?” “比就比!” 沐阮宁看着两个小学鸡一样浑身上下胜负欲的家伙。 不禁扶额。 呵——男人。 于是。 那一天。 新来的夫子,名士荀兆南就遇到了此生最诡异的学生们。 白兔子一般可可爱爱的女学生夹在中间,一边一个坐了两个水火不容的少年郎。 又过了两天。 脸色惨白的沐小将军口一口老血被抬走了…… 荀兆南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怀疑…… 风很轻,青丝与幔帐飞舞。 沐阮宁转眸,便对上了少年温煦快活的绝色眉眼。 他微微倾身,凑近了她的面容。 “阿宁。” 一本正经地:“我赢了。” 他盯了她很久。 久到小姑娘没来由地红了脸。 这姿态委实像极了求亲亲求奖励的小可爱。 寂静的亭子里,沐阮宁僵在那儿良久。 赢了?所、所以呢?? 不行了!男主靠太近也太好看了! 要不是理智告诉她现在是古代!古代! 她可能已经亲亲崽儿的脸蛋了! 她犹豫了一下,抬手碰了碰他墨黑柔软的发顶:“沈二哥哥真厉害!” “晚膳给你加菜!” 第93章 沈宴舟他不行 第93章 沈宴舟他不行 “嗯。” 沈宴舟露出笑容的时候。 荀兆南将将送完沐大郎回来。 “咳咳。” 中年夫子清了清嗓子。 两个学生连忙坐得规规矩矩。 荀兆南瞥了沈宴舟一眼。 后者移开了目光,假装没瞧见。 等散了学。 夫子找了个理由将沈宴舟留了下来。 当先掏出一张字条推了过去。 少年在看的时候。 荀兆南开口:“您可是还有任务在身的。” “不是什么人都能继承主人之位。”他意有所指。 “若无法完成任务……” 正想劝说。 却见沈宴舟起身,将纸条塞进了袖子。 目光冷冽,带着睥睨地居高临下:“我会完成的。” 他转身就走。 荀兆南叹了一息,盯着他的背影:“暗渊的主人,不能有软肋。你应该很清楚。” 少年脚步一顿。咻然回眸。 他笑容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色:“那就将危险全部抹杀。” …… …… “月牙咬着东西就不松口呢。”沐阮宁很是苦恼地盯着毛茸茸的小狼崽。 “那多好。”小芙不以为意地塞过去一只羊腿。 小白狼一爪子拍下去,用力撕开了皮肉。 红杏杏的肉丝翻卷。 沐阮宁脑子里闪过沈宴舟白皙的手腕皮肤,眼角鬼使神差地抽了抽。 “哎……” 小芙笑眯眯地摸了摸狼崽的乖顺的皮毛:“小姐,月牙能吃是好事,他在长身体呢。” 可是它咬男主啊…… 这话又不能说…… 沐阮宁有点哀怨。 好些天了,一点改善都木有。 不愧是大哥带回来的狼崽子,连看人的眼光都一样。 总针对沈宴舟。 沐阮宁想了想,还是先把他俩分开,慢慢适应吧。 只是哥哥那儿,也得打打招呼。 等爹爹走后,可不能让他仗着操练的名义报复沈宴舟。 看了眼天色正要吩咐小芙带月牙下去。 起身竟看见了瑞珠。 …… …… 沐阮宁听闻母亲找,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还好。 急急忙忙跑过去后才知,是别的事儿。 苏氏听闻她转了性子愿意读书了。 欣慰的同时也打算教她打理内宅和管账。 如今母亲身子骨弱,亟需休养。 就算苏氏不提,她也会提的。 只是这般忙碌充实地过了两天后。 父亲休沐结束。 又因着周遭出了大事,节度使被刺,他须得马不停蹄赶往京城。 当天。 沈宴舟没来蒹葭苑吃饭。 沐阮宁大惊失色。 一打听,很容易便听说沈宴舟被大哥教训得很惨,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她赶过去的时候。 沐朝云站在门口一脸呆滞。 一看见妹妹过来。 连忙急切地解释:“宁儿,我真没对他如何。” “是他自己不行,一碰就倒。” “不过是绑着沙袋蹲马步,不到半炷香……” 一想到这沈宴舟,沐朝云眼睛都气红了。 又委屈得不得了。 他是打算好生收拾他来着! 可天地良心!他都还没开始呢! 沐阮宁松开提着的裙摆。 深吸了口气,目光痛心:“一碰就倒?怎么碰的?沙袋多重?真的只有不到半炷香?” 面对妹妹咄咄的连环问,再看看她的神色。 沐朝云张了张嘴,眼睛里有受伤:“宁儿,在你心里,大哥是那种人吗?!” “你不相信我?!” 听了这话,沐阮宁有一瞬间的愧疚与心软。 可是下一句,沐朝云恼怒地指着身后的门扉。 “沈宴舟他一定是装的!宁儿!大哥骗谁也不会骗你!” 沐阮宁瞬间失望透顶。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觉得最过分的语气开口:“对一个身上有旧伤的人这样做,大哥,你太过分了。” 她绕过了大哥,径直推开了他身后沈宴舟的房门。 沐朝云张了张嘴,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抬手狠狠砸了柱子一拳。 懊恼地低吼了声,转身走了两步。 最后,到底是有愧。 只将掌心里攥着的伤药,悄咪咪放在了窗子上。 …… …… 沐阮宁阖上门,走到床边。 沈宴舟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躺在那。 感觉到目光的注视。 冷冽的眸子咻然睁开。 看清楚来人时,瞳孔中的血色缓缓消散。 他想起身。 “你别动。”沐阮宁赶紧上前将手轻摁他的肩。 “都是我不好。”她当先愧疚地道歉。 沈宴舟看她缓缓红了眼圈。 “我早该跟大哥说你有旧伤的。” “但最近委实太忙,竟忘了。” 小姑娘的眼泪,就像山涧的泉水,每一颗都像是滴落在他的心间。 咚。 咚咚。 沈宴舟看得有一瞬间的失神。 只觉她哭起来的模样。 好漂亮。 抬起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眼角。 原来一个人哭泣的模样。 可以让他这般喜欢。 只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温柔的声线。 “别哭。” “我不疼。” 沐阮宁露出个心疼的微笑,任由他的手落在她腮边。 在他沉溺其中之际。 她忽然问:“是不是因为你的旧伤没好?” “沈二哥哥,能让我看看你的伤么?” 沈宴舟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很快,他收回手,攥紧了锦被。 “不用。” 第94章 她的命,是我的 第94章 她的命,是我的 沈宴舟满眼的拒绝。 沐阮宁只觉得完全拿他没办法。 只得担心的坐在边儿上。 安抚地开口:“那一会儿郎中来了,让他给你擦药。” 沈宴舟目光死死盯向一旁的帐幔,手也攥得更紧:“不需要。” 沐阮宁心下一紧,抬手贴上了他的被褥。 少年警惕地瞥了一眼。 一时没动。 “我没事。” “你出去。” 沐阮宁心尖一颤,抿了抿唇,红着眼圈:“我大哥是很过分,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不知道你中毒未愈吧。” “或者,我让他跟你道歉?” 床上的少年郎一时没有说话。 更不看她。 半晌。 “出去。” 他声音很低带着气声。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沐阮宁很无奈,替他掖了掖被角:“那我先去瞧瞧郎中。” “怎么还没来。” 门关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 沈宴舟缓缓转头。 一股剧痛从身上传来。 他痛苦地蜷缩着身子。 一声鸟鸣在窗外响起。 他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了下来。 带着面具的蓝眸男人已然隔着帐幔贴在了床头,哂笑道:“您看起来要死了。” “……” 沈宴舟冷飕飕地看过去的时候。 面具男已经转到了床边。 “咻——”被褥被掀开。 殷红的血从衣裳里沁出,一团一团,晕染若盛夏的花。 “替我……疗伤。” 他吃力地发出这样的命令,便再也承受不住陷入了迷蒙状态。 恍惚里,是男人桀桀的怪笑。 “搞不懂,竟然选择去杀节度使。” “啧!若你肯回京城,老头定能让你更好地掌控力量……” “罢了。” “我就大发慈悲地救救你吧。” …… …… 沈宴舟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额头青痛,阳光透过缥缈的纱帐,迷蒙得有些不真实。 身上再没了燥热与寒冷交替的恐怖感觉。 一片宁静的温暖。 他心惊地伸手去摸。 被子里已经处置干净。 没有血液的浸湿,也没有干涸血块的硬块。 看来白雉与荀先生将首尾断得极好。 “你醒了?” “都昏睡三天了。” 撩开帐子的,是荀先生。 他轻捻胡须:“你身上本就留有残毒,伤口又极深。” “若非我带来老薛的药,你只怕瞒不住了。” 沈宴舟撑着坐起身。 刚掀开被子。 荀先生连忙拦着:“你要作甚?” 沈宴舟捂着胸口,目光沉沉:“三天。” “太可疑。” 不过是扎个马步,就三天不出现。 非但让人怀疑。 也难保不会有人联想什么。 这时,身后传来荀兆南的声音:“不打紧的。” “你先前身上中毒,郎中也动了手脚换成了咱们的人。” “不会有人知晓的,只是……” 他朝门外扬了扬下巴:“那位沐阮宁小姐瞧着倒像是怀疑了什么?” 沈宴舟听着这名字一怔。 看向了门扉。 “你昏迷了三天,她便在外头守了你三天。” “白雉都想杀了她以绝后患。” “他敢!”沈宴舟攥紧了手掌,目光可怕地盯向愕然的荀兆南。 “谁也不许动她!” “她的命。” “是我的。” 荀兆南被震慑住了。 他是有傲骨的。 被暗渊派过来的时候,他其实瞧不上这位新主人。 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 在新主人的身上,切实感受到了老主子那样的一丝威势。 第95章 刚刚的,一定是错觉吧 第95章 刚刚的,一定是错觉吧? “吱呀”一声轻响。 沐阮宁瞌睡的脑袋自手上滑落。 她好悬清醒过来,不然只怕要磕到额头。 茫然的抬眸,看见荀兆南从里头走出。 沐阮宁立马打起精神上前:“先生,他怎样了?” 荀先生脸上带着莞尔的笑意:“已经醒了。” 正想问她要不要进去瞧瞧。 小姑娘已经惊喜地捂住了小嘴:“太好了。” 一面说一面就提起裙摆往里跑。 “……”荀兆南盯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缓。 最终叹了一息转身离开。 …… …… “沈二哥哥!”她冲进去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敲门。 嗓门也大了些。 四目相对。 沈宴舟披着外裳靠在床头正安安静静看着她。 沐阮宁尴尬的红了脸。 退了两步到门口,抬手敲了敲,声音轻轻的,就好像怕惊吓了停栖的蝶儿:“沈二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看她拘谨的模样,沈宴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衣裳下的手掌轻掩着唇,那笑容,带着久病初愈的清冷脆弱。 让沐阮宁堪堪瞧愣了神。 “进来吧。” 他温声开口。 原本以为的疾风骤雨竟然是这般的绕指柔,沐阮宁简直受宠若惊。 她小心翼翼的转身阖上门。 走到床前,关切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疼?” 抿了抿唇,沐阮宁眼睛里露出几分愧疚。 “我听荀先生带来的郎中说,你是因为余毒未清,又累着了,所以才昏睡的。” “哥哥莽撞,说话不好听,我已经训他了。” 她抬手指了指窗户:“呐,他那个人得理不饶人,但心思不坏的。” “你昏睡的几天,那窗棂子旁每天都多一盒化瘀的药。” “他就是不善言辞,不肯来道歉……” 沈宴舟看着她略带担忧的目光。 自然而然地,抬手。 从她发间摘下一片落花。 弯唇一笑,那一刹,若晨光晕染:“他毕竟是阿宁的大哥。” “我,怎会生气?” 沐阮宁整颗心都要炽热起来了。 孩子从小就这么撩而不自知,又明理懂事!也太讨人喜欢了吧! 她高兴得攥紧了小拳头:“那、那个,你应该饿了吧?” “我亲手熬了粥,一直温着,我去拿!” 他仿佛虚弱到支不起身子,拉住她的袖子的手却意外的有力。 回眸时,但见少年长睫半眯,声音又轻又委屈:“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 “……”沐阮宁的心瞬间就软了。 也是。 三天了,一个人处在毒素肆虐的浮沉里。 就算是男主,可毕竟还是个孩子,该多害怕啊! 她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坐到床边陪着他。 又吩咐小芙去拿粥。 再一勺一勺亲手给崽儿喂到嘴边。 沈宴舟觑着小姑娘的眼睛。 目光从未稍离。 面对投喂,他分外自然。 是平日里瞧不见的乖顺。 见他嘴边有些许粥沫,沐阮宁很细心地掏出帕子替他擦着嘴角。 她半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一旁的小芙却瞪大了眼珠子。 小丫头迈步走了两步,刚要出声。 冷不防却瞥见床上少年的瞳仁。 分明是微笑着。 眸中却有锁定她的杀气与血色。 似一双无形的手,但凡她稍有言语便要择她而噬般! 小芙心脏咚咚直跳,惨白了脸色,冷汗也瞬间流了出来。 她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 “小芙,将碗盏收了吧。” 小姐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芙慌忙睁开了眼睛。 四周一片清明。 帐幔缥缈,床上的沈宴舟闭着眼睛,病弱又可怜。 刚刚的。 一定是错觉吧? 第96章 笔,不是这般握的 第96章 笔,不是这般握的 小芙收了碗盏。 看了眼身后的门扉。 这时,她忐忑的心也冷静下来。 蓦然想起了正心居里听到的话。 【你知道么?将军发了好大火。】 【因为什么?】 【你可别传出去,听说,五小姐与沈宴舟定了亲事……】 小芙眼眸一动。 莫不是真的?! 难怪小姐对他如此上心。 若是对未来姑爷如此。 倒也不算越矩。 小芙松了口气,开开心心走了。 还贴心地吩咐下人们站远些。 …… …… 又过了两日。 天气多云,朔风凄迷。 沐阮宁将沈宴舟扶到暖阁里读书。 毕竟已经休息了一阵,学枪法有碍,但看书却是无碍的。 沈宴舟并不知道,自己在沐阮宁眼里就跟个学神一般。 分明字写得歪歪扭扭,偏偏学问惊人。 只是上过几天学。 拗口的古籍书册,他轻轻松松就倒背如流,还能在荀先生的询问下提出自己的看法。 作为穿越者的沐阮宁,原本还信心满满。 却偏偏在沈宴舟的高光下成了彻头彻尾的差生对照组。 要不是原书设定里,男主就是个一目十行又惊才绝艳的学霸人设。 沐阮宁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重生者了…… 她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练好书法。 学问是比不过了,字再丑,就真太丢脸了! 升了地龙,热气儿暖融融的。 这天气说变就变,也唯有暖阁像是另一个世界般。 “……” 沐阮宁写完两页纸。 抬头就看见沈宴舟正盯着她手里的宣纸瞧。 再转眸,已经看不见荀先生的身影。 “……”看了看天色,沐阮宁有点尴尬。 “你在等我啊?” 她拿指甲挠了挠脸颊,笑了笑:“太认真,都没注意,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事实上,她真的写得太慢。 沈宴舟已经站了许久。 沐阮宁一时好奇,睃了一眼属于他的书桌。 镇纸下的宣纸雪白。 墨色勾勒出工整又干净的轮廓。 “……”qaq。 太不公平了! 同样是狗啃的字,怎么男主进步就如此神速呢? 哪怕依旧算不得飘逸好看,但已经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对比下自己桌上的…… 简直惨烈! 沐阮宁捏着笔杆的手哆嗦了。 果然没有光环的人啥也不是…… 正郁闷。 隐约觉查身后有人。 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见耳畔传来少年低沉的声音。 “阿宁,笔,不是这般握的。” “啊……”沐阮宁想回头,转到一半,目光却对上了少年绝美的侧脸。 他长长的睫毛浓密又漆黑,眸子里映着她受惊小兔子般的可爱神情。 沈宴舟似乎很认真,并未转眸看她。 沐阮宁脸颊一红,慌慌张张站直了身子。 脊背贴在他的胸口。 秉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嗯嗯。” 下一秒。 冰凉的手掌握住了她执笔的小手。 “不要用力。” 沐阮宁下意识地放松了手腕。 手中狼毫随着他的力道,蘸墨、运笔。 繁复的字迹便自然流畅地落在了她的纸面。 “执笔亦正心,心正则字合,有所悟,方落笔有神。” 沈宴舟松开手,微笑地看向她:“这是荀先生说的。” 第97章 我是不是太笨了 第97章 我是不是太笨了? 沐阮宁有点不忿。 一个小屁孩子,自己两世为人,岂能如此失态? 莫不是因为那摸不着瞧不见的所谓主角光环? 她越想就越觉警惕。 毕竟前世的沐阮宁就是被这家伙迷得神魂颠倒的。 沐阮宁深吸了口气。 果然。 脸上的热气和怦怦乱跳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她可不能妥协那该死的光环。 沦为对小孩子虎视眈眈的变态阿姨! 她提起笔,集中注意力,努力回顾他方才握笔的姿势。 仰头询问:“是这样握吗?” 沈宴舟原本古井不波的眼珠子微动,内里似有涟漪轻泛。 “啊。”他嘴唇微翕,轻垂首。 下移的目光,似乎极认真地落在了她握笔的手指间。 微凉的手指也触碰在她粉粉嫩嫩指节。 “这边,好像还有点……” 沐阮宁紧张地盯着笔杆子,小手任由他摆弄着。 学神难得出手教导,她誓死也得好好学会! 将来能在殿试跻身三甲的人。 字必定也是万里挑一的好看。 但…… qaq。 沐阮宁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个麻瓜脑袋没什么天赋。 分明努力对比了,也好好注意了。 却怎么样都不能让沈宴舟满意。 她欲哭无泪地循着他的眼睛:“呐,沈二哥哥,我是不是太笨了?” 沈宴舟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以手抵唇轻咳。 “怎会?” “只是荀先生名满天下,要求稍许严苛,所以……” 沐阮宁悟了。 这是严师出高徒啊! 她握紧了笔杆子,目光坚定。 “嗯!我明白了!” 为了将来远离剧情能在这世界好好生活。 趁有大佬手把手教的时候,可一定要认真的! “对了。”她笑着搁了笔:“你饿不饿?我们去蒹葭苑用饭吧?” 早上的时候,她才叫小厨房做了鱼。 这个时节,鱼肉鲜美,沐阮宁琢磨着,他应该会喜欢。 沈宴舟笑容轻浅:“嗯。” …… 只是这和谐的光景很快就被被打破了。 两个人将将走到半道的假山旁边,就听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 沐阮宁还没反应过来,便觉手腕一凉。 下一秒,已经被扯进了沈宴舟怀里。 两个人藏在假山阴暗的角落。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额头。 沐阮宁不免紧张得要死。 她抬起脸刚要说话,便被他捂住了唇。 “嘘。” 此刻,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去那边,搜!” 沐阮宁脸色唰地白了。 前几日大哥被带走的记忆恍惚中又笼罩了心间。 爹爹分明已经给过那些人教训了。 如今爹爹前脚刚走,难道说,这些人后脚就要蓄意报复??? 万千思绪萦绕在脑海。 慌乱里,沐阮宁只感觉腰间那只抱着自己的手渐渐用力。 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艰难地抬起头。 沈宴舟脸色难看,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阴鸷。 这是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 “唔……”出乎意料的,沈宴舟半闭着眼眸闷哼了一声。 沐阮宁整个人颤了下。 慌忙松开了手。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将将是弄疼他了吗? 难道说,自己当真有那么用力?! 沈宴舟一时沉默。 “在那边!”此时此刻那群人去而复返,直直奔向了两个人的藏身之处! ’ 第98章 你们要怎么赔!!! 第98章 你们要怎么赔!!! 遭了! 要被发现了! 而且是因为自己! 那些人“锵”地似乎抽出了佩刀。 沐阮宁红了眼圈,一瞬间内心便挣扎了无数种应对。 那些人手里有刀。 她好害怕…… 真的好害怕…… 可是……她攥紧了拳头。 父亲是将军,是国朝的大英雄。她不能给沐家门楣抹黑。 沐阮宁目光深深看着眼前的少年。将牙咬得死紧。 沈宴舟身子还没好,体内余毒未消。 若是卷入此事,说不准会没命! 沐阮宁想:他只有我了。 少女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沈宴舟的手腕:“沈二哥哥!你躲在这,不许出声!” 她冲他露出个含泪的微笑:“一切有我!” 沈宴舟瞳孔地震。 反应过来时,女孩已经咻然起身,提着裙摆就往外头冲。 他只来得及攥住她的裙角。 身子随着惯性砸在了地面。 尚未痊愈的伤口,若跗骨之蛆一般撕裂剧痛。 沈宴舟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裹好的裂痕重新撕开,濡湿的血色晕染。 连漆黑的瞳仁,也堪堪染上了一层猩红。 “别走!” 不要丢下我。 我不想一个人活着! 血色的记忆像漫天飞旋的血色桃花。 恍惚中,是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女子虚弱地伸出手。 向着他。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濒临失控。 野兽一般的杀气透体而出。 理智让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沈宴舟痛苦地掐向自己的胳膊。 不可以。 不可以失控! 即便要暴露秘密,要在这杀人。 也决不能丧失了理智。 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 此刻的沐阮宁丝毫没有发现他的情况。 张开双手挡在前面,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前方如临大敌的官差们。 “咦,是个小姑娘啊?” 出乎意料的。 那些人收刀入鞘,再没了方才的剑拔弩张。 沐阮宁可爱的脸蛋露出这般凶狠的神情,瞧在他们的眼中没有半点威慑力。 她愣愣的看着领头差役善意的笑脸。 “您是府中的小姐吧?” 沐阮宁没有半分放松,后退了半步,点头:“嗯。” 方才涌起的血勇在冷静下来后,渐渐消散了。 但眼前这些人手里没了刀,看起来倒不像是之前来过的那些人般凶神恶煞。 “别误会,我们是来办差的衙役。” 沐阮宁盘算着他们话语的真假时,便听其中一人惊呼了声。 “噫——那个小公子是不是摔伤了?” 她甫一听闻便意识到不妙。 转头看去,果见沈宴舟捂着胸口朝她一步一晃地走过来。 胸前的衣服有一团又一团的污渍。 沐阮宁连忙三步并做两步赶了上去。 沈宴舟的身子靠在了她怀里。 这一刹,沐阮宁察觉到了异样。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些所谓的污渍明显是血! 那一瞬间,原本打算扶住他的沐阮宁果断将他抱在了怀里。 她苍白着脸颊,感受到怀中少年隐忍的气息。 他很难受! 显然受了伤。 沐阮宁心中慌乱,但手却抱得更紧。 “都怪你们!”她转移视线大声呵斥,眼泪从眼眶里滑落:“闹得这般动静!” “我家沈二哥哥就是从假山上摔下来才受伤的。” “你们要怎么赔!!!” 第99章 原来是节度使被刺 第99章 原来是节度使被刺 那领头的衙役离得近。 血腥味虽淡,却被他敏锐地嗅到了。 本想上前查看一二。 将将少女的怒斥倒是稍稍打消了他几分疑虑。 若是摔伤,倒也合理。 但此时此刻,凭着素日里办案的谨慎,他还是朝前走了几步。 在少女身前三步站定。 沐阮宁一脸防备地仰头看向他的眼睛:“你还想做甚?” 衙役被女孩子吼得有点尴尬,忙后退了半步,吩咐人去找府邸的仆从替那位小公子请郎中。 这才冲眼前护犊子一般的小小姐躬身一礼:“在下略懂一点疗伤之事,想先帮这位公子止血。” 小公子穿着玄色衣裳。 便是染了血迹,也瞧不分明,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闻言沐阮宁安抚地看了一眼怀里的沈宴舟,语气傲娇又疏离:“不用!” “我爹爹可是骁骑大将军!论疗伤,你能及得上么?” 此话让在场衙役们吃了一惊。 这些时日。 京城来的邸报已经发布到了各地。 平城自然也不例外。 传闻中,朝廷出了一位传奇将军,以寡敌众,迎来十年不曾有过的大胜。 七进七出,逼退百万大军。 圣上火线拔擢,以稗将出身,将他提拔成了大将军。 衙役们此来只是奉命行事,上官并未吩咐他们这些。 来这沐府也从未遇着什么阻拦。 所以他们没朝这方面想。 此刻一听,不禁心生敬佩,抱拳道:“原来是大将军家的小姐。” “我还没问你们来沐府的目的!”沐阮宁发现他们神色松动。 知晓这些人只是执行公务。 她的语气也和缓了些。 领头的衙役按着刀柄:“是这样的。” “节度使大人遇刺,重伤卧床,朝廷震怒。” “平城离案发现场最近,唯恐犯人藏匿其中,所以县令大老爷命我等搜查。” 节度使乃是一方大员。 此等人物遇刺,哪怕没杀死,也是非同小可。 沐阮宁心下震撼。 好在这时候荀先生带着郎中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大哥沐朝云。 沈宴舟已然脸色苍白。 沐阮宁一时不愿放手。 她害怕自己一旦撒手,便会暴露了自己身前沾染的大片血迹。 那身浅花色衣裳可不像沈宴舟的暗沉。 但显然,大哥是个体贴的大哥。 “宁儿你冷吧?”沐朝云一面说,一面给她批了一件红色的斗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巧合,沐阮宁紧张忐忑的心瞬间就平复了。 “谢谢大哥。”她都快哭了。 但她强行忍住。 沐阮宁拉着大哥、和郎中一起将虚弱的沈宴舟往苍松斋的房间搬。 那些个衙役自有荀先生应对。 走得远了。 沐阮宁忍不住抬手擦了擦脸。 沐朝云霎时脸色就变了。 “宁儿!你受伤了?” 她听罢一愣。 抬起手,果然见掌心一片殷红。 想来此时此刻脸颊上将将擦过的地方,也是一片血痕吧。 沐阮宁鼻尖一酸,忍着的眼泪顿时就吧嗒吧嗒流了下来:“不是我!” “是沈二哥哥的血!” 此时此刻,火急火燎的郎中已经抱着沈宴舟跑到了前面。 嘴里嘟嘟囔囔:“真是的!真是的!怎么能在这等情况释放力量呢?” “小主子,再迟来一步,您真的会死!白雉能杀了我!” 沈宴舟已经没了力气,眼神有些许空洞迷茫。 身上的剧痛就好似感觉不到般。 就差一点。 只差一点。 他便又要在她眼前大开杀戒了。 还好。 还好…… 第100章 我,可以去么 第100章 我,可以去么? 虚惊一场。 节度使遇刺后,四处官府都是挨家挨户搜。 当地权贵都不能幸免。 而这些,都是原书中不曾出现的。 沐阮宁担忧地在门外守了好久。 直到郎中毒发加上摔伤作为说辞,才勉勉强强将小姑娘哄走。 …… “沈宴舟,我知晓你醒着。” 幔帐外,沐朝云的声音又沉又别扭。 帐子里的少年缓缓张开了眼睛,没有说话。 几个呼吸的沉默后。 沐朝云走到纱帐边,抬手粗暴地拉开了纱帐。 四目相对。 沈宴舟脸色惨白,神色平静,手指却微曲。 张了张嘴,沐朝云移开了目光。 “宁儿很担心你。” “所以你不许有事!若是让她哭,我绝对饶不了你!” 他恶狠狠地说完。 默了默,压低了声音:“还有。” “对不起!” 声音太轻,好容易才听清。 讲完,沐朝云转身就走。 床上的沈宴舟有一瞬间的错愕。 等反应过来,门扉已经夸张地扣上了。 “……” …… …… 沐阮宁最近有所发现。 只觉得大哥对沈宴舟的态度似乎好了许多。 一礼拜了,也没提练武功的事儿。 她高兴之余,也乐得天天送饭去瞧沈宴舟。 “可是治标不治本呐。孙先生,这毒到底怎么解?能不能告诉我啊。” 成日里过来给沈宴舟治病的郎中,只觉得这小姑娘人长得可可爱爱,却叫人不胜其烦。 可是又不能说自己不能解。 至少要拖到小主人外伤痊愈。 不然沐家找旁人过来诊治的话,好不容易瞒住的伤势,只怕会引来朝廷的关注。 “郎中不是讲了,不可操之过急?” 沈宴舟开口解围。 沐阮宁正要说什么,却见郎中抄起药箱、捏着方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emmm…… 她叹了一息。 转身走到他床边的杌子坐了。 小姑娘捧着脸颊,压低了眉尖:“可是,这毒定是非常厉害的,不然怎会过了这样久,还能让你流那么多血。” 她想想那天的事情都觉后怕。 其实按照原书的说法,倒真有一位神医。 活死人肉白骨,医毒双绝。 若能找到他,沈宴舟的毒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说不准还能给阿娘治病。 可偏偏,原书里讲过——其人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 便是气运加身的女主,也是机缘巧合下得他几分指点。 从此跟随男主替他缓解腰疾。 眼下,能到哪里去找那位神医呢? 沐阮宁想不出头绪,只能揪着头发唉声叹气。 “我没事了。”少年人蓦然开口。见她依旧不能展颜,又转移话题道:“快除夕了。” “!”沐阮宁蓦然直起身子。 对哦!沐阮宁目光清明起来。 左右事情不可解决,那便要珍惜眼下了。 这可是自己和崽儿一起的第一次跨年!万不能太过敷衍。 她璀璨一笑:“要不要去逛庙会?” 心下盘算着,年节期间有好几天的庙会。 等到了元宵,又有灯节。 从前只能在电视、小说里听闻这等盛况,也不知真正身临其境是个怎样的体验? 平城虽说不及盛京,应该也会挺热闹的吧? 沈宴舟怔忪地盯着她看。 “我,可以去么?” “跟你。” 少年眸子里有微微的光芒。 星子一般。 沐阮宁想,这么多年,即便在沐家这两年,本该与家人团圆的重要日子。 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吧? 她一激动,抬手握住了少年冰凉的手,郑重点头:“嗯!” 第101章 她只想守护崽子的笑容! 第101章 她只想守护崽子的笑容! 十五日后便是除夕。 翌日一早。 沐阮宁将将起床。 因着沈宴舟身体不适,沐家又逢年尾繁忙。 沐阮宁头一遭要真正打理内院年终事宜。 所以书学之事便搁置了。 她揉着眼睛走到正心居准备看账册时。 苏氏先一步在忙碌了。 沐阮宁睁着大眼睛瞧着母亲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规整账册。 “阿娘,你身子刚好些,怎的不多歇歇,这些事儿,我与嬷嬷们也能帮上忙。” “莫不是我这些天做得不好?”她一时又生出了羞愧的忐忑来。 苏氏笑着将她拉到身边。 “怎会?”脸上还有些许病中的苍白,但目光期许又欣慰:“阿娘瞧过了,这段时日,你管账做得很不错。” 非但不错,而且还多了许多实用的小技巧。 譬如用小纸条将账目分门别类等等。 依着年份与处置的顺序依次放置。 一目了然。 虽然时日不久,字也须得假手于人,但比起同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优秀。 “这些个亲戚友人礼尚往来,是有讲究的,往日的旧例也须得调整一二。娘才有分寸。而且……” 苏氏温柔地看着女儿:“阿娘也想多教你些。” “是为着你将来着想。” 后面的话,苏氏没说。 但沐阮宁看着她暗藏忧伤的眼眸,哪里会猜不到? 这是怕将来她离世后。 再没有人好好娇养闺女,想多尽几分做母亲的职责。 沐阮宁没有说破。 只是乖顺地窝进她怀里,眼里涌现氤氲水雾。 苏氏将她扶起来,揉了揉女儿漂亮的小脸:“阿娘给你和大哥做了新衣裳、新鞋子。过几日就送到了。” 沐阮宁心下喜悦,自然而然地问:“那沈二哥哥呢?” “……”苏氏沉默几息:“你提他做甚?” “……” …… …… 处置完正事,沐阮宁心情不太美丽。 显然阿娘对沈宴舟很不满。 前两年不管不顾也算说得过去。 经历过这段时日的事儿,母亲分明已经对他有了改观。 如今态度又跌落谷底。 果然都是自己的错。 最后,沐阮宁心里终有了打算。 苍松斋—— 沐阮宁日常关心完崽儿,攥紧裙裾,说起正事:“要不要出府去逛逛?” 沈宴舟愣怔。 她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去买衣裳!” 生怕他不同意,沐阮宁满眼都是亮闪闪的希冀。 “虽说你有冬衣,但我想自己给你买!” 少年长睫轻扇:“是单买给我一人?” “对呀!”沐阮宁只以为他担心自己差钱儿。 拍了拍怀里的木匣子,财大气粗:“放心!我有的是钱!” 这一刹,沈宴舟漂亮的眸子微弯,露出个过分好看的笑容。 她甚至有种无数鲜花在冬日里绽放在他四周的错觉。 “好啊。” 沐阮宁脑补了好多他可能的反应。 却独独没料到他会有如此美好的笑颜。 沐阮宁内心已经感动落泪! 崽儿以前吃了太多的苦。 如今养好了果然成了大美人!!! 以后就算了。 但现在而今眼皮下!她只想守护崽子的笑容! 第102章 谣言 第102章 谣言 翌日。 天气好了许多。 未免母亲与大哥担心。 沐阮宁早早就跑去报备了自己要出去逛街的事儿。 果然,不管苏氏还是大哥都没多问什么。 他们甚至还很高兴。 依着原身旧日的脾性,出门买买买是很寻常的事。 反倒是这些时日乖乖待在家里才叫奇怪。 所以沐阮宁出门上马车的时候怀里已经多揣了两大包银子。 撩开车帘,便看见沈宴舟清清冷冷的坐在那儿,望着窗外颐。 只是瞥见她的脸。 车中少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冷冰冰的气场整个都暖了几分。 他甚至伸出手想要搭把手拉她上车。 奈何沐阮宁是个钢铁直女。 抬手就把怀里的汤婆子塞进他递过来的掌心:“你冷吗?我这个给你!” “……”沈宴舟怔了好一会儿。 沐阮宁还在絮絮叨叨:“天气凉了,银丝碳还够么?回头我让小芙给你送些过去。” “嗯。”少年声音又低又轻,目光有些不开心地觑向窗外。 等车子缓缓启行。 沐阮宁这才稍稍发现了他的异常。 眨了眨眼。 抬手抚上了他微凉的手掌。 沈宴舟连忙转眸看向她。 沐阮宁的目光落在他抱着汤婆子的手指上。 眉尖略低:“应该挺暖的呀,怎的还是这么凉?” “是不是身子没休养好?要不然改天……” 沐阮宁抬起头的时候。 只看见沈宴舟躲开目光的俊美小脸上,一丝来不及收敛的笑意。 他挣开了她的爪子:“不行。” “就今天。” “我可以。” “……喔。”沐阮宁不太懂男主大大的脑回路。 相处这般久了,怎么还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的。 但好歹明白一点。 他现在,大概也许是高兴的吧? …… 沐家的马车素来不算高调。 以前,原身是有点骄傲在身上的。 但凡出街,必定要挂上沐家的徽记。 只是现在的沐阮宁,深知自己不过是个小炮灰。 所谓枪打出头鸟。 能不嘚瑟就别嘚瑟。 所以马车毫无装饰,平平稳稳地走在街市。 “小姐,奴婢去买糖糕了。” 车一停,小芙便禀告了一声。 周记的糖糕是原来的沐阮宁每次必买的。 为了维持人设,她自然点了头。 马车停在路边儿等。 原以为不会有任何事儿。 可不出意外就指定会发生点什么意外—— “喂喂,听说了吗?沐家那位嚣张跋扈的小姐最近似乎是被抓了?” “真的吗?那可真是老天爷开眼。” “可不,否则怎会这么长时间不出来祸害大家。” 外面嘀嘀咕咕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啧,你不要胡说!她现在可是将军小姐,仔细叫人杀了你的头!” “而且呀,她不是攀上了国公府么?你还敢说她?嫌命长?” “怎么可能?” “朗朗乾坤,谁敢动我?而且!她既是被抓了,又怎会知道我等议论说嘴?” “还是小心为妙哇。” “你就是胆小!” “哈哈哈哈。” 一大串笑声传来。 沐阮宁细细听着,脸色有点不悦。 第103章 我有钱,乐意给你买 第103章 我有钱,乐意给你买 此刻,沐阮宁脑子一刺。 一片又一片破碎的回忆像扬花般在心底纷扬—— 【沐家那位又打人了吧?】 【啧啧,这么小就出手如此歹毒,将来长大可怎么得了。】 【嘘,她来了。】 【沐小姐,你好啊。今日真是端庄乖巧呢。】 谄媚的脸庞,鬼魅般轻晃。 分明是不同的眉眼,却偏偏凝成了同样丑恶的模样。 年幼的沐阮宁站在那里。 手里抱着娃娃。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掉下来。 她轻声解释【不是我,我没有打人。是霜妍姐姐,她动的手。】 没有人在听。 没有人想听。 大人们谈笑风生。 说着玉家女儿多么的端庄娴静。 “啪——”泥块湿软,砸在她漂亮的衣裙。 弄污了她怀里的娃娃。 年幼的沐阮宁惊恐地转头。 “啪啪——”更多的泥块落在她身上、脸上。 小孩子们拍着手笑。 【母老虎!大夜叉!打得好!】 大人们围了过来,佯装数落着小孩们。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在乎过她的感受。 那一瞬间。 眼泪掉了下来。 那一瞬间。 娃娃从手中滑落。 沐阮宁抬起袖子擦花了脸上的泥污。 弯身攥住了地上黑漆漆的泥巴,一把揉进了小孩子的嘴巴、鼻孔里。 小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大人们都惊了。 沐阮宁扬起恶意的笑颜。 【母老虎、大夜叉,不就是这样么?】 …… 回忆戛然而止。 沐阮宁捂着抽痛的额角,脸色也愈发难看。 她攥紧了胸口的衣裳。 强忍着。 她从来不知,那般恶劣的原身,即便有父母兄长的溺爱。 也曾有过如此无助的童年。 额头的汗水一颗颗沁出,仓惶无措的感觉在周身弥漫。 可是下一秒,温暖的感觉充斥在怀里。 尚未退却温度的汤婆子塞了过来。 沈宴舟的手牵住了她的手。 “阿宁。”他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另一只手轻轻摩梭在她的眼角。 湿润的感觉划过脸庞。 “别哭。”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 沐阮宁看着沈宴舟脸上的神色,蓦然惊醒。 她连忙笑着抬起袖子抹泪。 少年的袖子却当先递了过去。 “我也没有帕子。”他说:“这个,你用吧。” “左右要买新的了,不是么?” 沐阮宁尴尬地红了脸:“不用了。” 但她的谢绝的并没有什么用。 沈宴舟抬手,动作生涩地替她擦眼泪。 貌似无意地提了提:“那些人辱你名声,要不要让人……” 沐阮宁摇头:“不必了。” “年尾了,阿娘挺忙的,爹爹不在,就不要给她添麻烦了。” 而且,沐阮宁知道,沐家当真动手,只会给“沐阮宁”的恶劣名声添砖加瓦罢了。 沈宴舟温柔微笑:“嗯。” 在她瞧不见的角度,少年撩开车帘。 阴鸷的目光瞥向了外头。 …… …… 小芙回来之后车子便接着走了。 不过一刻钟,就停在了一座绣楼外。 这铺子原身常来。 都是些上等布料绸缎。 苏氏支了瑞珠过来赔小姐挑衣裳,迎过来却看见了沈宴舟。 大丫鬟愣了一下。 沐阮宁瞧得分明,不动声色地靠近沈宴舟,牵住了他的手。 “沈二哥哥!一会儿瞧上了什么,就跟我说!我有钱,乐意给你买!” 她看着瑞珠笑,目光里透着坚决。 少倾,瑞珠妥协地叹了口气,笑着道:“我明白的,小姐。” 第104章 没有好好看看黄历 第104章 没有好好看看黄历 当下沐阮宁让瑞珠回去,她也并未坚持。 毕竟她在这待着,既惹小姐不自在。 看得多了,也非什么好事。 …… 掌柜娘子是老熟人。 凌娘子笑眯眯地迎上来,笑容干练精明。 恰到好处的讨人喜欢。 沈宴舟此刻万分乖顺的姿态,但凡沐阮宁摸着衣料询问。 他皆是一脸微笑。 “阿宁喜欢的,我都可以。” 崽儿也太可爱了,沐阮宁心怀大尉。 小手一挥接连给订了三套。 “用最好的料子,钱不是问题,但绣工针脚定要最好的!” “若能缩短时日,我可以加银子。” 凌娘子盯着小姑娘的目光里都泛着金光。 一面吩咐人将挑好的花色拿下去,一面吹捧:“五小姐对这位少爷可真好。” 她打量一番:“看少爷器宇轩昂,莫不是哪座府上的表少爷?” 凌娘子上次是没见着沈宴舟的,沐家两位少爷她又知道。 夸赞道:“倒像是将军府嫡亲的少爷。” 沐阮宁听人夸自家崽儿,心里也升起一股子骄傲来。 没错,这是我家的崽!!! 正想回应两句。 沈宴舟却开了口:“不是嫡亲的。” 声音波澜不惊,却有隐约的不悦。 他似乎很在意这个。 连手指都死死牵住了小姑娘的衣角。 凌娘子正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这时,楼上蓦然传来个娇美的声音。 “这不是表妹吗?” 众人循声望去。 沐阮宁看见那人,脸色就有点不好了。 “玉霜妍?”她斜走一步,下意识地拦在了沈宴舟前面。 玉霜妍脸上的不虞一闪而逝。 很快就扬起轻快的笑意。 她优雅地从楼上走下来:“表妹,怎的如此生分。” 玉霜妍乃是原身从前的好友,甚至pua成沐阮宁的憧憬。 她们有许多重叠的出没场所。 沐阮宁此刻心中甚至有点被煞风景的懊恼。 “宁儿表妹莫不是因为爹爹做了将军,开始目中无人了?” 玉霜妍委委屈屈地走到她身侧。 她姿态放的很低,仿佛施舍。 若换了从前的沐阮宁,恨不能赶紧解释。 在所有人对恶毒小姐避如蛇蝎的日子里,玉霜妍是她仅有的朋友。 是她以为的光。 但。 沐阮宁再不是那个被她从小洗脑的可怜恶女。 身形迅捷的躲开了她伸过来想挽住胳膊的爪子。 玉霜妍身形一晃,脸上有点挂不住。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硬着头皮收回手,佯装不在意地挑眉:“宁儿表妹,你还在生上回的气?” “也太小心眼了。我都不怪妹妹,你怎的还记恨我?” “咱们是多年姐妹,你忘了当初,我是怎么护着你的?” 沐阮宁当然记。 若非眼前的表姐。 她又怎会小小年纪就树敌众多。 流言四起,除了母亲,竟无一人帮她。 若非如此,小小年纪的沐阮宁,更不会自暴自弃,成了名副其实的恶毒千金。 “你怎的不说话?” 玉霜妍面露不满,嗔怪了声。 沐阮宁感受到低垂的袖子微动。 一只手稳稳的,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掌心。 不必回头。 她便知道是他。 沐阮宁蓦然心中涌起了力量。 笑着看向玉霜妍的眼眸:“我只是在想。” “今日出门怎的没有好好看看黄历。” “这么晦气遇着了表姐你。” 第105章 重新介绍一下,我真正的未婚夫 第105章 重新介绍一下,我真正的未婚夫 “你!”玉霜妍瞠大眼眸不敢置信:“你骂我晦气?!” “怎的?我说错了?”沐阮宁一脸诧异又好笑的神色,捂着粉唇。 嘴巴像淬了毒。 “我本就粗鄙,不似你这样的雅人。” “况且今日本小姐心情极好,与沈二哥哥出门买衣裳。” “偏偏被不知道什么人冒出来打搅,不是晦气是什么?” 玉霜妍气得银牙紧咬。 当她的目光落在沈宴舟脸上时,不禁有一丝愣怔。 从前她是见过这个在沐家深居简出的少年的。 衣裳洗得发白,面黄肌瘦,眼底发青,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打结。 似她这种听“阳春白雪”唱诗词歌赋长大的女子。 她从来觉着这种乞丐一般的人,连见着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可上一回,他穿着锦衣华服出现在她眼前。 玉霜妍几乎不敢认。 而今,他面容再没了蜡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清俊绝美的五官更是显露得一览无遗。 越来越俊美。 美得惊心动魄。 玉霜妍看呆了。 沐阮宁心下暗叹,果然,自家崽儿可是气运之子。 美貌自带滤镜。 连她自己都经常被美颜暴击。 看了一眼天色,为免再被这女人耽搁打扰。 沐阮宁果断拉着沈宴舟朝楼上去。 二楼有更衣雅间,适合量尺寸与聊天叙话。 走过玉霜妍跟前时,沐阮宁丝毫没有负担地撞过了她的肩膀。 这一下,她可没收着力气。 “啊!” 直撞得玉霜妍痛呼出声。 因着力道没控制好,沐阮宁也疼得一哆嗦。 但为了面子,她抬高了下巴:“嗬!好狗不挡道!” 心里失衡的玉霜妍捂着肩膀,指着沐阮宁的小手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喊。 “沐阮宁!你真是不知廉耻!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竟然牵着外男的手!” “我都为沐家感到丢脸!” 沐阮宁被这话一吼,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虽说她素来觉着沈宴舟还是个孩子。 牵牵小手没什么要紧。 可她环顾四周。 无数射来的目光依旧令她心虚地想放开。 但将将松手,少年已经反手握住了她。 沈宴舟的声音很轻。 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担忧得出声:“太明显了。” 沐阮宁心下一惊。 没错。 若是突然放手,会比什么都不做更加明显。 如今绣楼里面几乎所有客人的目光都被气急败坏的玉霜妍吸引了过来。 她就是想要自己本就不多的名声更加低入尘埃。 沐阮宁心中天人交战。 但其实只过了一瞬。 “怎么!?就那么不舍放开!?你不是已经与沈国公世子定亲了么?” “竟还在这边勾三搭四!” “真真是恶心。” 玉霜妍魔怔一般推开了过来阻止的丫鬟。 “沐阮宁!你哑巴了?小小年纪就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真替小公爷寒心!”玉霜妍冷笑着张口想继续说。 却见阶梯上的少女忽然甜蜜一笑,亲昵地挽住了身旁少年的胳膊。 “是啊!” “怎样?!” “重新介绍一下!” 她满脸幸福地对着楼梯下的人们微笑:“这是沈国公府二公子,我真正的未婚夫。” 第106章 这是可以说的吗 第106章 这是可以说的吗? 玉霜妍怔住了。 那样重要的事情,她竟没听母亲讲过。 “怎么可能?”她惊疑不定地后退半步。 沐阮宁松开了手,信步优雅地走下台阶,抽出一旁的梅花白瓷瓶子。 目光里含着玉霜妍从未见过的森冷。 “哗啦——” 伴随着玉霜妍倒吸一口冷气。 冰冷的水倒在了她的头上。 墨发一缕一缕随着身子抖动。 周遭玉府的仆从都惊叫起来。 沐阮宁随手砸碎了瓶子,声音暴躁:“都给我闭嘴!” 所有人噤若寒蝉。 少女恶毒气场全开,掐着腰:“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 她抬高下巴冷冷一笑:“亲爱的表姐,把眼泪给我憋住,否则,我不介意画花你这张脸。” “表、表妹,你敢!”玉霜妍抖如筛糠,目光惊怖。 沐阮宁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瓷片:“我沐阮宁在旁人眼里,不就是这样么?” “从前我把你当成特别之人,但现在。我还是我。” “你,和旁人没什么不同。” 沐阮宁勾起玉霜妍耳旁的发丝:“你知道的。” “得罪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玉霜妍吓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她再也站不稳身子,一屁股坐倒在地。 浑身抖如筛糠。 沐阮宁啧了一声,真没用。 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稍微吓一吓就这样了。 沐阮宁扔下一句:“不要惹我。不然你试试看!” 转身之际。 玉家的人一片仓惶的哭叫。 她懒得去管那些人的慌张忙乱。 心情松快里也带着点忐忑。 果然。 原身恶女当久了,这气场可太强大了! (╥╯^╰╥)哎,刻在骨子里的恶女本能,竟也算是为数不多的金手指了。 她步上台阶。 沈宴舟垂眸正看她。 见她望来。 少年伸出手。 微笑的样子是说不出的耀眼夺目。却偏偏透着点慑人??? 沐阮宁愣了足足三秒。 才迟疑着将素手放在他空悬着的冰冷的掌心。 内心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了? 难道说! 方才的行为让眼前之人想起了原身欺辱他的过往??! qaq! 不要啊!崽儿,你听我解释! 她刚张口。 下一秒。 沈宴舟捏紧了她的手指,使力一拉。 她踉跄着赶了两步。 差点栽进他怀里。 沈宴舟长睫倾覆,抬起袖子。 缓缓擦拭着她方才捏过玉霜妍头发的指腹。 用再轻柔不过的声音说。 “阿宁。” “以后,不许碰不干净的东西。” 诶??? 她诧异地看向少年的眼睛。 沈宴舟抬眸,眼角眉梢露出笑意,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你方才说……” 她呐呐开口询问时。 少年已经将手指穿插进她白皙的指间,转身往楼上去。 “没什么。” “……” 不是!!! 所以刚刚果然是因为什么生气了吧! 不许啥啊!你倒是说啊! qaq,我一定听话啊亲! 沐阮宁被牵着一路。 她就担心了一路。 等进了雅间。 门一关。 外头的喧嚣便在耳畔退尽。 她脑子里囫囵闪过很多原由,但统统指向了自己“狐假虎威”、“口不择言”、“嚣张无状”,竟高调宣称自己是他未婚妻的事情!! 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给跪了。 呜呜。 我错了!不该得意忘形的! 第107章 沈二哥哥担心我的样子,好帅 第107章 沈二哥哥担心我的样子,好帅 沈宴舟一把揽住她的腰身。 沐阮宁没能跪得下去。 “是哪里不舒服?”他微蹙眉宇,眼睛里含着关切。 “就、就有点腿软。”沐阮宁抓着他的袖子起身。 然后就被他扶到罗汉床上坐了。 桌案上有茶水。 沈宴舟倒了一杯,吹了吹,亲手喂到她嘴边。 此刻的沐阮宁受宠若惊。 未敢推辞,就着他的手腼腆喝了一口。 “好些了吗?”沈宴舟温声问。 沐阮宁点头如小鸡啄米。 虽说他看起来似乎不生气了。 但想想男主多疑难测的人设,沐阮宁攥紧了袖子,还是决定开口。 她试探地唤了一声:“沈二哥哥。” 沈宴舟正拿起尺子比划,闻言:“怎么?” 见她站起来,他收了笑,嘴唇微翕:“不用。” 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移开目光。耳廓染了层可疑的红晕。 “嗯……我可以自己来的。” 沐阮宁目光落在他手中软尺上。 顿时反应过来。 对哦,怎么能让他自己来呢。 半大孩子长得快,而且崽儿这些日子吃得好,兴许胖了。 沐阮宁快步走过去拿过了尺头。 “还是我来吧。” “……”沈宴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也不是头一遭量尺寸。 沐阮宁好歹熟稔了许多。 一面摆弄乖巧的少年,一面硬着头皮开口:“沈二哥哥,对不起哈……” “我一时得意忘形,竟然让旁人知晓了你我……定亲的事。” 抬着双手的沈宴舟侧过脸来。 眼角的余光落在背后的沐阮宁脸上。 沐阮宁攥着软尺的手揪紧了些:“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蠢事了。” “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心里对你没有不干净的心思。” “以后也不会碰这些不干净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诚恳了。 但眼前的少年双手垂落。 甚至在她怀里转了个身。 沐阮宁吓得松了软尺想退后。 却冷不防踩着裙子往后倒去。 啊! 正闭目认命。 却忽觉腰间一紧。 身子竟然挺在了半空。 她睁开一只眼睛偷瞧。 只看见沈宴舟放大的俊脸。 少年喘着气,面色发白,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她刚想询问。 腰间的手一紧。 身形再次失控,两个人齐齐往后倒去。 这瞬间,沐阮宁福至心灵,一把抱住了沈宴舟。 “砰——” 疼!疼疼疼! 沐阮宁痛并快乐着,之所以高兴,因为至少给崽儿当了肉盾。 这样就不会摔坏崽儿的腰了。 从将将那一瞬间的情形看。 他必定是为扶住自己,腰部用力,牵扯到旧伤。 导致没法控制身形。 只是。 为什么脑袋一点事儿没有? 一秒后,沐阮宁才反应过来! 沈宴舟死死用手护住了她的脑袋。 “!”她想起身。 但年岁还小,不好推开身上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敢太用力。 好在沈宴舟撑着身子自己起来了。 他脸色惨白,惊慌地将她抱在怀里:“阿宁!你怎么样!?” 沐阮宁有点仿若做梦的感觉。 她从未见他慌过。 记忆中,不论是挨打,被泼水,被锁在漆黑的屋子。 哪怕满身是伤。 沈宴舟都是神色冰冷空洞。 即便是后来,她来到他身边。 也不曾见过他如此神色。 现在。 他竟然露出这样陌生的表情。 沐阮宁眸子明亮,在他怀里甜甜地笑了,抬手抚过他的腮边。 “我没事。” “沈二哥哥担心我的样子。” “好帅。” 第108章 不可以,不要在这里 第108章 不可以,不要在这里 天地良心,她将将绝对是脑子坏掉了! 那是她读者视角的话啊啊啊! 竟然口无遮拦地说出来了! 所以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唰——” 沈宴舟松了手。 沐阮宁生无可恋地摔回了地面。 “……” 他背过身:“谁担心你了。” 沐阮宁没空注意到他耳朵上的红晕,只忙慌慌抓过了他发红的手背,放在唇边吹吹。 “你手背擦伤了!疼不疼啊!” 只qaq希望能挽回一点点好感! 沈宴舟僵硬着身子转过脸。 压低了眉尖:“松手……” 太近了! 他盯着小姑娘粉粉的唇瓣,挣扎着要收回手。 恰此时。 门骤然被推开。 凌娘子焦急的脸露了出来。 “我方才听见声音,出了什么事???” 她身后跟着的是小芙。 沈宴舟一时忘了用力。 沐阮宁一个没收住,将少年的手贴在了柔软的唇上。 “啾——” 诶??? 诶诶诶!!! …… 小芙红了脸。 脑子里补了n多画面。 【沈二哥哥,你家未婚妻方才厉害不厉害?】 【嗯……】 【所以(地咚——超大声)让我亲亲你的手。】 【不可以,不要在这里。(欲拒还迎)】 【小调皮,本小姐不许你反抗我——木马!】 “啊!”小丫头闭上眼,并一把捂住面前凌娘子的眼睛往后退:“小姐,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你继续!” “……”沐阮宁伸出尔康手qaq! 什么情况?! 为什么她还把门!关!上!了! …… …… 沐阮宁的心情乌云盖顶。 ┭┮﹏┭┮从此以后,自己在贴身丫鬟小芙心中的形象,一多半会贴上非礼小少年的色狼标签…… 她撩起车帘看看天色。 就连沈宴舟去买个东西,都去了好久好久。 他大约也觉得同一辆马车会有段时间的尴尬吧。 “滴答——” 沐阮宁一怔,一手撑着帘子,一手伸了出去。 “滴答、滴答——”豆大的雨点一颗又一颗地落在掌心。 沁凉得紧。 遭了,沈宴舟没有伞。 车帘捞开,是小芙:“小姐,要下大雨了,您先回去吧!” 她抬手扬了扬油纸伞:“咱们只带了一把伞。奴婢去找沈二少爷。” “一定将他带回去的。” 沐阮宁目光担忧,一把抓住了伞:“不行!” “他伤还没好,又弄伤了手,我不放心!” 她要亲自去找他! 小芙十分为难。 哪有主子去办事,下人们先回去的? 若当真这么做了,可不得被夫人活活打死。 “小姐,奴婢跟你一起。” 沐阮宁看着小丫鬟着急的模样,也反应过来不妥之处。 便跳下车子。 “一把伞三个人委实挤了些。你在这等我们。” 她说着撑开了伞,笑着挥了挥手。 “我就找两条街,不论找没找到,我都会回来。” 小芙原本很担心,但听了她这番话,好歹点了头。 …… 雨越下越大。 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分明是晌午时分,可此刻的天光,在雾滂滂的冷雨中,竟似傍晚日暮一般。 沐阮宁回头看了眼,连街口的灯笼都瞧不清了。 她心中忽然有点不祥的感觉。 总有点害怕。 “沈二哥哥?你、你在哪儿?” 沐阮宁将手拢在嘴边,大声喊。 “沈二哥哥!” 忽然,鼻间弥漫出几分血气。 很淡很淡,就好像幻觉一般。 第109章 阿宁,你怎么来了 第109章 阿宁,你怎么来了? 一阵风吹来,沐阮宁的伞一倾。 边沿的雨帘溅湿了罗裳。 她冷得哆嗦了一下。 小姑娘低头去抖裙裾上的水珠子。 下意识的循着风来的方向看,余光却见一个身影在巷口一闪而过。 那般僻静的所在,怎么看怎么像是会发生事情啊! 她想起将才随风送来的血腥味。 再想想方才那身影的高矮。 攥着伞的手不由紧得发白。 她绝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 若那人是沈宴舟?! 思及此,沐阮宁深吸了一口气,提着裙摆就朝巷子走。 将将要转进去。 眼前蓦然一花。 冲出来的人速度太快。 她只感觉身子失重,直接被撞飞出去。 “啊!” 惊呼刚落。 一只白皙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湿漉漉的兜帽下,是骇人的鬼面,一双蓝色的异瞳像极了夏日的瀚海。 油纸伞落在旁边,雨水滴滴答答落在脸上。 沐阮宁整个人都惊骇住了。甚至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 这个人…… 怎么那么违和。 决计不像是书中的无名小卒。 思绪翻飞之际,那人轻咳了咳:“小姑娘,你的伞好像掉了。” 他笑弯了眼。 声音很年轻。 歪了歪头,分明在笑,却笑出了满眼凶光。 意料之中的尖叫逃遁并未出现。 鬼面人眯了眯眼。 此时,他眼前的少女已经镇定自若的从地上捡起了油纸伞。 伞破了。 雨帘坠成了透明水柱。 她一手捂着肩膀,露出个镇定的笑:“谢谢。” “我在找人。”沐阮宁眸光尽显九岁女童的天真:“请问,公子没有见过一个……” 她比划了一下:“这么高的少年郎。” “嘻嘻……”蓝眸男子摸着下巴,在雨中凑近,好似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子:“见过哦。” 他清晰地看见伞下的少女手指微紧。 却笑容不改,惊喜问:“真的?可以告诉我吗?” 他直起身子,声音里带着笑,抬手指向另一个方向:“喏,在那边哦。” 而此时此刻。 他身后的小巷子里。 横七竖八。 躺了好几具尸体。 阴影里矗立的沈宴舟低头看着掌心里的鲜血。 微微蹙眉,就着大雨,撮弄指间的殷红。 一遍又一遍。 …… 鬼面男子语调轻松,不像是要对人不利。 “嗯。”沐阮宁提着裙摆,礼貌的行了一礼便往他指的方向去。 转身的刹那,她剧烈的心跳才放肆擂动。 这个人!很危险! 她走了两步,头也没回地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原书里会有他相关的线索?! 但问完后,沐阮宁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大跳。 她的手指越攥越紧。 可意外的,身后却传来了那人的回答。 鬼面人的手伸进了腰间。 “我叫白雉。” 白雉? 有些耳熟,可是,在哪儿听过的? 沐阮宁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白雉的手指摸到冰冷的匕首时,蓝眸缓缓滑向了巷子里。 片刻后他松开了手掌。 沐阮宁笑着道:“嗯,我叫沐阮宁。那么,我先走了。” 少女打着伞,提着裙摆就往远处跑去。 白雉戳了戳额角:“真伤脑经。” “下次吧。” 他转身走进巷弄。 …… …… 沐阮宁一口气跑了好久。 直到鞋子都掉了。 她才停下扶着墙喘气。 好久好久都没这样跑过了。 原身的身子是真的弱啊…… 沐阮宁喘匀了气息,想要去找跑丢的鞋子时。 却看见沈宴舟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浑身浇湿,手里拿着她跑掉的鞋。 “阿宁。” “你怎么来了?” 一看见那张脸,沐阮宁眼圈就红了。 第110章 烧水,准备沐浴 第110章 烧水,准备沐浴 她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沈宴舟。 “你怎么才来啊!”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要是他遇到那个奇奇怪怪的家伙。 说不定就要被嘎了啊! 沐阮宁浑身都在颤抖。 一半是冷的,透湿的衣裙又重又沁寒。 一半是怕的。 “……”沈宴舟的手空悬了好一会儿。长睫倾覆,雨雾氤氲,他的掌心用力地贴紧了她的背脊。 下巴也靠在她的肩膀。 少女瞧不见他此刻,脸上的笑容有多么地温柔。 “我没事。” “只是买的东西被人撞撒了。” “踩碎了。” “剪窗花的红纸……也都不能用。” “因为,下雨。” 沐阮宁听到他受了委屈。 担心地放开了他。 一面捡起伞撑在两人头顶。 一面查看他的身上有没有事。 “这是什么?!”她忽然牵住了他内袖上的红色污迹。 沈宴舟神色微变,一把捏紧了背到身后。 “你流血了?不应该啊!就算尚未痊愈,也不该再裂开才是。” 沐阮宁越想越担心。 沈宴舟却是捉住了她白皙的手腕。 脸上的笑靥从容。 “阿宁,这是窗花纸侵染的。” 原来…… 如此。 沐阮宁尴尬一笑,收回了手。 他一身墨色外裳,唯独里衣凝白。 窗花纸鲜红,雨水染色,倒也说得过去。 看沈宴舟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 沐阮宁终于放下了心。 沈宴舟低头,半跪下身子,摸到了她的脚踝。 “你、你做什么?”她疑惑地垂眸。 “穿鞋。”沈宴舟微笑。 咦? 这怎么好意思? 沐阮宁连忙道:“我可以自己来的。” 可沈宴舟好似没听见般,坚持地抬起她白嫩嫩的脚掌。 无奈,沐阮宁只能将伞倾在他身上。 沁凉的雨水将小巧的玉足冻得微微粉红。 便是这样看着,都叫少年红了脸颊。 沈宴舟飞快地替她穿好。 少年直起身子,尚未说话。 女孩子已经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们回去吧!小芙该等急了。” 她一面走,一面回头笑着安抚:“沈二哥哥,你莫伤心,回去给我写个单子,想要什么,我吩咐人去置办。”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来。” 沈宴舟愣愣地看着她湿漉漉的墨发。 眼底没来由地有一抹失落。 她好像,并不在意…… “书上说……”他张了张嘴。 “嗯?”沐阮宁询问地回头:“书上说什么?” 沈宴舟的目光撞入了一旁的雨幕。 他抬手抵在唇畔:“没什么。” 书上说,女子的脚,不可随意被人瞧去。 若瞧了。 便要永远与他在一起。 沈宴舟眉梢眼角,蓦然染上了一丝笑意。 “……”沐阮宁百思不得其解。 “嗳,咱们都淋成落汤鸡了……” 哎……怎的还这么高兴呢?qaq 等等! 沐阮宁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好机会啊! …… …… 即便裹了毯子。 两个人依旧冷得发抖。 好容易挨回了沐府。 小芙要把沈宴舟送回苍松斋。 沐阮宁一把攥住了沈宴舟的胳膊。 “不行!” 她振振有词:“他~那的下人~哪有我~蒹葭苑的做~事勤勉?” 又对着沈宴舟挤出个笑容,哆嗦着邀约:“去我那~暖和了再走!” 没有半点拒绝的余地,拉着就走。 一面吩咐人去苍松斋拿他换洗的衣裳。 一面吩咐小芙:“烧水,准备沐浴。” “阿嚏!” 第111章 沐浴 第111章 沐浴 “……” 蒹葭苑。 耳房。 沐阮宁掀了毯子。抓住了沈宴舟的手腕。 “脱衣服!” 少年脸颊通红,一手扒着门框,一手攥紧了胸前衣襟。 “我还是……回、回苍松斋……” 人都来了。沐阮宁哪里还能让他逃。 两只手一并拽住了人。 沈宴舟的手指一根一根从门框上松脱。 最后。 “砰——”门关上。 她使了吃奶的力气才堪堪将人扯到了屏风边儿上 当沐阮宁的爪子攥住他衣领时。 沈宴舟握住了她的腕子。 眼睛里难得露出了一闪而过的慌张:“等一下!” “沈二哥哥,要听话!淋了雨,不洗澡要感冒的!” 屋子里添了炭盆。 沐阮宁好歹上下牙齿不打架了。 说话也显得老气横秋又语重心长。 “我是为了你好。” “……”沈宴舟的眸子死死盯着脚尖:“不行!” emmm……沐阮宁无语,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力气还这般大。 她正要再劝。 却听他小声说:“我,自己来。” 哦吼,早说嘛! 沐阮宁果断撒手。 笑眯眯地挥了挥手:“那我先进去了。” “?”沈宴舟蹲下了,语调气弱:“你、你也洗……” 屏风顶,一件件搭上了小姑娘浇湿的衣裳。 沐阮宁啪啪拍了下木头盆子:“这个很大,很结实。不打紧的,你快来!” …… 温暖的水包裹住了沐阮宁的身子。 她舒服得连脚趾都打直了。 拿着木勺舀水浇在身上的感觉,就像终于从冷冰冰的炼狱里活过来一般。 这样的感觉!也太幸福了!!! “啊……” 她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倒地的轻呼。 那种惬意的镜面“噌——”就碎了一地。 沐阮宁拍拍自己的脸: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沈宴舟的腰伤,一直反复,似乎愈发严重。 就连捞住她这么个小女孩都做不到。 如今正是检查伤势最好的机会! 沐阮宁小手扒着木桶边沿,关切的问:“沈二哥哥,怎么了?” 下一瞬,便见他揉着膝盖绕过屏风:“没……只是摔了下。” 沐阮宁很难得看见他如此狼狈模样,笑眯了眼眸:“水还很暖和,你快些!” “……”沈宴舟视死如归到木盆边。 眼睛小心翼翼地落在少女身上时。 大抵是松了口气。 沐阮宁穿着一身白棉里衣。波光粼粼,也没什么能被瞧见的。 看到他如此如临大敌,沐阮宁也不免有少许紧张。 等到他坐了进去。 大眼瞪小眼。 沉默流转。 沈宴舟很快移开了眼睛。 沐阮宁觉着,许是因着水温,他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气氛很是沉默。 可是。 小孩子家家的,怎么洗个澡都那么拘谨呢? 若是不能打破这氛围,还怎么借着给崽儿搓背的机会查看他的伤势?? 沐阮宁抬起小手。 “哗啦——” 一捧温水就冲沈宴舟浇了过去。 他擦了一把脸,懵逼地看了过来。 又一波水浇了过来。 这一次他抬起胳膊挡住了。 女孩的笑声清脆动听,像欢快的鸟儿。 “你怎么这么呆呀!” 打水仗,用来破冰最好不过了。 果然。 挨了她四五下后。 沈宴舟脸上的尴尬与小心消失了。 也会开始浇水反击。 只是光这样可不行。 沐阮宁上前些许,抬手替他将热水浇在肩膀。 “沈二哥哥,我帮你搓背如何?” 第112章 你,不可以看 第112章 你,不可以看 沐阮宁小手一摁,将他抵在木桶与自己之间。 水波荡漾。 传来浅淡氤氲的暖香。 沈宴舟脸红如血,慌忙要潜水躲开,却被她一把捞住了胳膊。 “……阿宁。”沈宴舟妥协地看了过来。 夜色般的眸子里,映着恍惚的水光。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沐阮宁抬起空余的手。 将他的发带一拉。 乌黑的墨发像打湿的鸦羽一般坠在肩膀。 沈宴舟的呼吸重了几分。 沐阮宁看得出他很紧张。 瞧着这样漂亮可爱的男孩子,她情不自禁的放轻了手。 “闭上眼睛。” “下巴抬高。” 少年乖顺听话的一一照做。 感受着发间暖融融的水流滑过。 女孩揉搓的力道温柔又细致。 沈宴舟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深沉庭院。 想起了那个人。 少年的手缓缓抬起,轻轻牵住了沐阮宁湿漉漉的衣角。 “太重了么?”沐阮宁问。 沈宴舟眼眸睁了一丝缝隙。 “没。” 他说。 “刚刚好。” 真的……很好。 他的手指用力,攥得发白:“阿宁。” “嗯。” 他半闭着眸子寻她:“以后你,还会给我洗头么?” “……”沐阮宁手里的动作一顿。 诧异地看向他。 沈宴舟转头,眸光暗了暗:“不行么?” 怎么会不行!沐阮宁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将将只是被崽儿意外的话惊到。 至少,洗头这件事,他是喜欢的! 沐阮宁看着他狗狗一般委屈可爱的面容,瞬间霸总附体:“我说过,你是我的人。” “只要你愿意,我都会满足你。” “不要将自己看得那么轻贱。” “但凡你想要的。” “合理的,我会给你更多。” “不合理的,我也可以做个嚣张跋扈的将军小姐抢来给你。” “你明白吗?” 沈宴舟有一瞬间的呆滞。 他蓦然移开了目光。 半晌,低低地“嗯。”声才从他口中传出。 “……”沐阮宁抬手挠了挠脸颊。 啊咧。 刚刚也是脑子一热,装叉装过头了。 果然就算是小孩子。 说这样的话,也会太油腻了…… 好在她脸皮够厚。 沐阮宁的目光下移。 现在,该做正经事情了! “……” 罪恶的小爪子摸上了男主的腰。 方才还非常不好意思的沈宴舟像触电一般挪了位置。 “……” 他此刻的表情像极了被轻薄的小姑娘。 沐阮宁无语…… “你得把上衣脱了,我才能避开你的伤口。” 才十来岁的孩子,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沈宴舟将身子沉到了水里。 连串的泡泡咕噜噜从水里冒出。 他的眼睛露在外面。 乌沉沉的,瞧不出情绪。 半晌露出了嘴巴。 “你,不可以看。” “闭着眼睛的话……” 沐阮宁赶紧拒绝:“若是闭着眼睛,弄到伤口怎么办?” 她本来就是验伤来的。 见沈宴舟犹豫,沐阮宁干脆就先下手为强。 还没等扑到他身边。 “哗啦。” “!”她连忙拿胳膊挡在眼前。 水花飞溅。 再睁眼去看的时候。 就只瞧见沈宴舟绕过屏风的背影:“我洗完了!” “……” 她只来得及看见湿润里衣中透出的一抹红。 沐阮宁心下惊疑不定。 他的腰间,似乎有红色,是血吗,伤口没好?! 可水中并未察觉到有血腥气息啊! 第113章 那以后,全靠你了 第113章 那以后,全靠你了 沐阮宁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所以。 失眠了! 清晨,她顶着个熊猫眼爬了起来。 将将想唤人。 便听见小芙在外头训斥小丫头。 “什么神神鬼鬼的,不要胡说吓人!” “是真的!”小丫头哭哭啼啼:“昨晚上真的瞧见鬼火了。” 鬼火? 沐阮宁细细琢磨了一下。 原书的世界观里可没有这种东西。 一多半是人为。 “闭嘴!仔细叫小姐听去了害怕。” 小芙还要再说。 沐阮宁已经拉开了门扉。 “什么鬼火?”她问。 “……” 原来,就在昨夜。大雨滂沱。 小丫头起夜,却看见亭子里有明灭的火焰。 她害怕极了。 当即就逃回屋子瑟瑟发抖。 沐阮宁听罢,当即拍板领着一起丫鬟仆从去亭子查看。 结果——一无所获。 不要说什么灰烬了,就连痕迹都没留下半点。 …… 于是晚膳的时候,沐阮宁便当成趣事说与沈宴舟听。 少年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瞳仁里有一抹心虚的复杂。 沐阮宁不知,所谓鬼火,不过是他趁夜烧掉的血衣。 衣裳被雨水浇透。要毁掉,很费了些功夫。 沈宴舟碗里,沐阮宁夹的菜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他犹豫了一下。 夹起一块放进了沐阮宁碗里。 “你吃呀。”小姑娘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笑容很有点崽儿懂事的慈爱。 沈宴舟瞧着碗里的山丘,满脸黑线,一时不知该从哪里下筷子。 这时,对面的沐阮宁起身,挪到了他身侧。 “沈二哥哥,我做了个决定。” 沈宴舟听见这个,警惕地抬头。 沐阮宁尴尬地后撤了一丢丢。 男主小小年纪可真是小气,昨晚不就是拉着他沐个浴么。小孩子家家的不但中途跑掉了,现在还如此谨慎。 她举手发誓:“绝对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想跟你一起学武。” 沈宴舟一愣,彻底搁了筷子:“为什么?” 他很清楚沐阮宁在家中过的团宠生活,那是京城公侯家的小姐都没有的好。 皱了皱眉,沈宴舟劝了句:“学武,很辛苦。” “我知道的。”沐阮宁手指握在一起,垂首敛眸,笑容忐忑。 “绝对不是心血来潮。” 昨日,在巷口遇到那位叫白雉的人时,她便决定了。 沐阮宁抬头看向沈宴舟的眉眼。 她只想着让他留在平城。 却忘记了,男主之所以是男主,便要经历风雨的洗礼。 没有了盛京的三年磋磨。 他同样失去了许多成长的机会。 就好像现在。 沐阮宁抬手握住了他的手:“你总是受伤,又余毒未清。” 她很真诚地说:“我要习武。” 一定会坚持下去! “我想,保护你!” 沈宴舟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少女白皙的手背上。 视线上移。 是一段皓月般洁白的纤细手腕。 袖子里,红绳鲜艳地垂落。 与他手腕间遥相辉映。 沈宴舟温柔了神色,嘴角轻弯。 原来,她还戴着。 长睫倾覆,漂亮的少年微微倾身,反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好。” 他抬起脸冲她笑:“那以后,全靠你了。” 第114章 不要谢我,是宁儿要学 第114章 不要谢我,是宁儿要学 大晋四十年深冬。 十一月二十八。 匪乱,起。 沐府忙忙碌碌地布置着新年。 但很明显的,苏氏与大哥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凝重了。 沐阮宁领着一身锦袍的沈宴舟过去的时候。 就连素来与他针尖对麦芒的大哥沐朝云都只是睃了她一眼。 疑惑中,沐阮宁看见了桌上的公文。 对于大晋皇朝来说。 公文按着紧急的程度分三六九等。 而只比皇命低一等的,便是这帛书。 “发生什么事了?”沐阮宁站在当场,惴惴不安地询问。 苏氏看了大儿子一眼,叹息着冲沐阮宁开口:“你大哥被紧急抽调去剿匪。” “原想着能留他过完年的。” 沐阮宁想着原书里的剧情,瞬间有点天崩地裂的感觉。 大晋朝并不安稳。 隔壁凉秦与大燕都是强国,素日里都虎视眈眈。 大晋作为最弱的一个,若非作为北夷的缓冲。 以当今陛下的昏聩享乐,只怕早就被吞并了。 所谓的匪患,说到底,也就是老百姓活不下去,被迫上山落草罢了。 从今往后,国境内的匪患因着几次灾荒的打击,只会越来越多。 沐阮宁想起,自家那位大哥,在几年后,便要遭了陷害死在剿匪途中。 在她六神无主之际,沈宴舟不动声色地挨在了她的身旁。 沐阮宁攥着自己的裙裾。 红了眼圈。 “可不可以不去。” 她抬头,看向了沐朝云:“大哥。” “宁儿!”沐朝云看见她湿漉漉的眼睛,心都疼了。 上前将妹妹拉进了怀里:“你怎么哭了?” 但,军令不可违。 他再想留下来陪妹妹与母亲,也不行。 苏氏抬起绢子按了按眼角:“不要胡闹。你大哥正值年轻,正该建功立业的时候。” “有你爹爹在朝坐镇,也不是去边境,没事的。” 沐朝云也笑着轻拍她的肩膀:“宁儿放心,这几日你也跟大哥习武,我很厉害的,些许匪寇,土鸡瓦狗尔。” 沐阮宁死死将泪意逼回。 旁人哪里知道,若非知道他未来的命运。 她又岂会相信,同爹爹一起戍卫北境,逼退十万蛮夷的大哥,会那么憋屈的死在贼寇之手。 死后,连完整的尸体都没能抢回来。 沐阮宁抬手擦了擦眼睛:“我没事,就是想让大哥陪着我与阿娘。” “还想多跟你学学武艺。” 沐朝云揉了揉她的发,屋中之人都只当她小孩子心性爱哭鼻子。 只有沈宴舟若有所思地低下了眉眼。 苏氏看了堂下少年一眼,虽不住地皱眉,却在瞧见他那身锦衣之时轻叹了一息。 她揉着太阳穴,沉声道:“云儿走后,府中会找个用剑的西席,教你们功夫。” 沈宴舟抬起乌沉沉的眼眸看过去。 素日里冷淡疏离满眼厌恶的沐夫人,此刻并没有看他。 她方才说的是“你们”。 沈宴舟拱手一揖:“多谢沐夫人。” 苏氏摆摆手,貌似不耐:“不要谢我,是宁儿要学。” 沐阮宁见到此情此景,方才的伤感也淡了些许。 她破涕为笑,扑进了母亲怀里:“我替沈二哥哥和我,一并谢谢阿娘!” 第115章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 第115章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 苏氏脸上的表情瞬间温柔起来。 攥着帕子的手轻抚了抚爱女毛茸茸的发。 转头吩咐瑞珠:“去,将孝儿送来的节礼拿上来。” 沐奉孝是沐家四郎。 素日聪颖,年少便送去了书院。 算算年岁,也只比沈宴舟大一岁。 如今既然匪患四起,不回来也是意料之中。 此人在原书里没什么着墨。 只是因着原身牵连,无数被斩首的其中一个倒霉蛋罢了。 唯一出现过的笔墨,也只有他为人叛逆,弃文从商。 沐将军气极,与他断绝了关系。 也正因如此,这位四哥逃过了一劫,只瘸了一条腿。 “宁儿。” “宁儿?” 母亲的声音将沐阮宁从思绪中唤醒。 “挑啊。” 沐阮宁连忙去瞧。 箱子里是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和一些书册。 什么都有,也都很精巧。 沐阮宁迅速选了最要紧的书,一面小铜镜和一挂风铃。 她听苏氏略提了一下四哥没能回来的原因,又嘱咐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将将出了门子。 沐阮宁便将手里的书册塞进了沈宴舟怀里。 “喏,你学问好,多看些书也是好的。” “荀先生虽说名满天下,并非浪得虚名。但咱们家到底不似琅琊王家,安城顾家一般的大家族。” “藏书有限。” 这个世界观中,书册都靠手抄。 显得弥足珍贵。 箱子里的几本书,都是四哥从书院誊写来的。 沈宴舟抱着书,薄唇微张:“阿宁,你呢?” “你不看么?” 沐阮宁看了眼那蓝色封皮的书册,瞬间觉得脑壳疼,连笑容都僵硬了些。 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我就不必了。”之乎者也太为难她了。 课堂上也罢,哪有给自己加练的? 她只是想认得字,写写账本,不当睁眼瞎。 学得再好也没办法参加科举不是? 抬手晃了晃手里镶金的铜镜和风铃:“我有这个了。” 转身就想脚底抹油回房间挂风铃。 冷不防手腕直接被抓牢了。 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回头时,便看见沈宴舟迷人的微笑俊颜:“那可不行。” “阿宁也得学。” 他靠近了半步,贴近了她,垂眸温声道:“我念给你听。” “……”qaq我不要!我不学! 内心是坚定的拒绝。 但身体本能地选择了妥协…… “好吧……” 崽儿难得有兴致教,她又怎么忍心拒绝呢? 沈宴舟便圆满了,牵着小姑娘的手便朝蒹葭苑去。 …… 风铃叮咚。 耳畔是沈宴舟低缓悦耳的读书声。 沐阮宁眼皮子有些沉。 “阿宁?你可有在听?” 沐阮宁眯着眼睛点头:“嗯嗯。” “那,我方才讲了什么?” 沐阮宁皱了皱眉,眼睛没睁:“抟芬若以为枕兮,席荃兰而茝香。” “……”沈宴舟都没料想她竟能答出来。 殊不知,这可是沐阮宁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千锤百炼下,练就的一身本事。 少年抬手翻了一页书,便继续念:“忽寝寐而梦想兮……” 方才念了半句。 便觉得身侧有异。 他下意识的抬手。 便接住了女孩软软的削肩,甜甜的暖香仿若扑面而来。 沈宴舟呼吸一滞,红了耳尖。 他搁了书,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了。 女孩翻了个身。 可爱的脸蛋在他腿上蹭了蹭。 仿佛找到了最为舒适的所在。 他垂下眼眸,柔软的墨发倾覆,落在少女的脸颊。 沈宴舟半眯着眼眸,手背轻轻拂过她粉白的皮肤。 轻声念出了后半句话:“魄若君之在旁……” 第116章 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第116章 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沐阮宁做了个梦。 梦见漫天如血残阳。 遍地尸骸如织。 她坐在残垣之下,瞳仁里,是那个俊美若神只的帝皇。 沈宴舟提着剑。 寒光里蜿蜒着尚未凝固的鲜血。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眸色猩红,在霞光中拉出潋滟的亮线。 沐阮宁惊悚地想要往后退,却偏偏退无可退。 【还跑么?】 【果然,我早该砍了你的双腿】 他忽然笑了,举起了剑。 【万幸的是,目下也还不晚。】 热血飞溅。 双腿离身! “啊——” 沐阮宁瞬间惊醒,浑身颤抖。 太可怕!太逼真了! 就好像不是梦! “阿宁!” “阿宁?” 耳畔传来少年郎担忧的轻唤。 视线回归的刹那。 沐阮宁便看见他居高临下的盛世美颜。 没有了梦中的凶戾。 又乖,又温驯。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上去。 沈宴舟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弄得面红耳赤,却并未闪躲。 “太好了。”她声音又惊又喜,带着点泣音。 ┭┮﹏┭┮长大的崽儿也太可怕了,幸好只是梦! 要是能永远这样,该多好啊…… “什么?”沈宴舟目露疑惑,手掌却轻轻摁在了她的手背。 “没。”沐阮宁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笑着说:“我只是觉得,你没长大真是太好了。” “……”少年一时沉默了。 眉梢眼角弥漫出些许的失望。 此时此刻,她才蓦然发现,自己正万分放肆地枕在人家大腿上!!! 沐阮宁触电一般赶紧起身。 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真的是太困了。” “我也没想到怎会睡着了,还……” 她偷偷摸摸打量他的神色。 沈宴舟转开脸,眉头微蹙,耳廓的红潮褪尽。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她觉着,他应该是生气了…… 沐阮宁想想原书剧情,还有将将的梦境,当下便觉脑子清醒多了。 这些天,她的确有些得意忘形。 非但敢在他眼前如此放肆,甚至有时会有错觉。 觉得就这般相安无事平静生活下去,也挺好。 可他是沈宴舟。 嗜血残暴的帝皇。 多疑,且喜怒无常。 沐阮宁攥紧了掌心,暗暗告诫自己。 等到有一天。 他们长大了,便将他全须全尾地交到女主手里。 到那时。 她必须要毫不留恋地离开。 “阿宁,你觉得不长大更好么?”他抬掌捉住了她的小手:“你不是说,要一直陪着我。” “难道说,长大了,便不再当我是朋友?” 他咬紧了唇,垂首盯着她白皙蜷曲的手指:“还是说,长大了,从前说过的话,便不作数了……” 沐阮宁心尖一颤,她分明在他面容里瞧出了一丝哀伤。 她最受不住可爱孩子的柔弱攻势,连忙安抚:“没有,我哪有。” 沐阮宁抽出手,翘起小拇指:“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你也不许食言啊。” 沈宴舟没有犹豫,抬起小拇指勾了上去。 “嗯。”他的微笑温煦又灿烂。 沐阮宁心中也被感染了几分快活。 虽然!套路小孩子略显无耻。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在女主出现之前,他总不能对自己这个朋友动手吧? 第117章 邀请函 第117章 邀请函 除夕。 大哥已经走了。 新来的西席也来了,是位女先生。 平日里戴着面纱,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沐阮宁起先还有点担忧。 怕母亲不懂行,所以找了个花拳绣腿只会装叉的人来。 毕竟三年里,沈宴舟也需要学功夫保命。 但粗咯看了她射箭的实力之后。 百步穿杨! 至少这位女先生射礼上,是有真本事的。 不过,既是除夕。 无论荀先生那还是习武,都是要休沐的。 沐阮宁拿着前几日写下的纸条,一样一样,拉着沈宴舟一起。 剪窗花。 贴对联。 挂灯笼。 …… 还有小孩子都喜欢的放鞭炮。 入夜,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给冷清下去的平城沐府带来了几分热闹的余热。 沐阮宁架上梯子,拉着沈宴舟爬上了苍松斋的房顶。 冷风嗖嗖地吹。 沐阮宁真切体会到,字面儿上的高处不胜寒。 她怀里抱着汤婆子,小脸红扑扑地望着远处的烟火笑。 沐阮宁抬手一指:“瞧,那边庙会开始了。” 苏氏身子不好,已经歇下。 叹了一息,沐阮宁惋惜地开口:“原本应是带着你去逛逛的。” 毕竟前阵子便说好了。 只可惜…… “都怪那可恶的贼匪,竟然在平成杀了人。太讨厌了。” 因着此事,苏氏不许他们去这几日的庙会。 “……”沈宴舟不自在地理了理袖子,眼珠转向沐阮宁。 “兴许那些人……皆是该杀的呢?” 他察言观色,稍许贴近了些:“而且。” “那些散布谣言之人。” “因着惊吓,不是登门道歉了么?” 沐阮宁想了想,一手支着下巴冲他露出个甜丝丝的笑:“也是。” “这些人做贼心虚,跑来给我磕头的模样实在好笑。” 那天暴雨之后。 平城的捕快日常巡视后发现了好几具尸体。 翌日一早,便有几个吓得面目惨白的人登门道歉。 莫说沐阮宁,便是母亲苏氏都好一顿惊诧。 沈宴舟歪着头,专注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眸。 忽然温声问:“阿宁,你想去吗?” 沐阮宁闻言微怔。 少年夜色般漆黑静谧的眸子里,盛满了认真:“想去庙会吗?” 没来由的,她就是觉着,但凡她点头。 面前的黑衣美少年便会拉着她的小手陪她一起从这里逃走。 一股感动,油然而生。 沐阮宁知道自己不应该的。 这个人,便是将来会杀死自己的暴君。 可是他现在。 目光里的情愫。 真的好温柔。 沐阮宁逃避般地移开了视线。 却在少年郎露出失望神色前,悄然撩开他的斗篷挽住了他的胳膊。 “元宵节。” 她笑着轻声道:“元宵节应该就可以去了。” “我也不想让阿娘担心。” “到那时,你陪着我去可好。” 沈宴舟薄唇微弯。 “好。” …… …… 接下来的几天。 风平浪静。 唯独一件事让沐阮宁有几分惊讶。 小芙拿过来一封请帖。 是玉霜妍发来的。 沐阮宁分外纳罕的是——那天在绣楼已经这般打她脸了,怎的玉表姐还能如此锲而不舍地将另一边脸凑上来让她扇? 这很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苟命原则。 沐阮宁果断决定不去! 转头就把这事儿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第118章 玉霜妍再登门 第118章 玉霜妍再登门 沐阮宁这些时日忙碌许多。 上午习文。 下午学武。 每隔三日,还得学管理府里中馈庶务。 尤其上午,要同沈宴舟一道学国学、策论、诗词赋。 策论还好,旁的,尤其诗词歌赋,她两眼一抹黑。 马什么梅?什么冬梅??马东什么??? 阿巴阿巴.jpg…… 搞得精神抖擞念书的沈宴舟不得不频频转头看她。 然后—— “咚。” 沐阮宁便在课桌上睡得流下了学渣的口水…… 荀兆南(愤怒脸):孺子不可教也! 至于下午的武课。 情况反了过来。 原本女先生周海棠还想好好教他的。 毕竟是将军府里寄养的公子。 可惜,沈宴舟似乎没什么天赋,学什么都慢,而且还柔弱不能自理。 周海棠:朽木不可雕也! 反倒是那位可可爱爱娇滴滴的五小姐,进步神速,吃苦耐劳,认认真真一板一眼。 既有天赋又努力。 便是受伤吃疼,也在咬牙坚持。 还能帮助同窗—— “沈二哥哥,你的手,要放低一些。” “是这样么?”沈宴舟声音谦逊,看向眼前少女的目光都透着愧疚与忧郁。 沐阮宁觉着心都要被融化了! 谁能抵挡可爱少年郎这般求助的眼神呢??? 崽儿不是故意的!崽儿需要她!!! 沐阮宁整个人都沸腾了,不厌其烦的帮他纠正动作,讲解要点! 沈宴舟的招式略显僵硬,女孩的手握住了他执木剑的腕子,轻往下压。 然后行云流水地朝一旁斩去。 木剑在空中划过流畅的弧度。 换来一旁周海棠的点头。 她不褒奖也不行了,毕竟都小半个时辰了…… 大约也只有关系好的同龄人,才能有这般耐心了吧…… 所以从那以后。 习武课大约就变成了,她教一遍给沐阮宁,然后那块朽木就交给沐阮宁了。 …… …… 时间一晃过了好几日。 正月十五。 元宵节。 有焰火燃放,有湖中泊船,有放河灯、猜灯谜,还有热闹的庙会。 贼匪之事已过了好些日子。 随着捕快排查进入尾声,当地关于命案的恐慌也渐渐被平抑下来。 沐阮宁拉着沈宴舟出府的时候,也并没在路上被母亲的人阻拦。 “小芙。”为了保险起见,沐阮宁招招手吩咐:“去看看大门口可有瑞珠姐姐或是陶妈妈?” 小芙收了命令赶紧去探。 回来的时候脸色带着几分古怪。 “怎么?”沐阮宁小心脏都提起来了:“是瑞珠还是陶妈妈???” 小芙摇了摇头,凑到她跟前说:“是表小姐。” 沐阮宁一脸懵逼,表小姐?哪个表小姐,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瞠大眼睛:“玉霜妍?!” “嗯嗯。”小芙攥紧了小粉拳。 这会儿的小丫头已经是同仇敌忾,小姐不喜欢表小姐,那她自然也讨厌。 而且,那个女人从前还老撺掇着小姐欺负姑爷。 如今小姐和姑爷关系转好,可不能让她破坏了去! 沐阮宁犹豫着摸了摸下巴。 人家都送上门了,不打一巴掌似乎不太好。 可是目下可是第一次跟崽儿过元宵节,也同样重要!!! 权衡了几秒。 沐阮宁吩咐道:“去,将她带到客厅吃茶。” 然后一旋身,拉着沈宴舟就往后门走。 开什么玩笑?天王老子来了都没跟我家崽儿逛街要紧!!! 第119章 阿宁,我想买东西 第119章 阿宁,我想买东西 绕过重重街巷。 北边的小河旁矗立着塔楼。 城隍庙周遭热闹得紧。 沐阮宁拉着沈宴舟一路吃一路逛。 “喏,这个好吃!”她递过去一串糖葫芦。自己也吃起来。 打眼一瞧,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 沐阮宁便笑着牵住了他的手:“别怕,只有我们两个没错,但我会保护你的!” “海棠师父都夸我学得快呢!” 她以为沈宴舟是因为担心安全。 毕竟这次出来走后门,别说护卫,连小芙都没带。 少年移开了目光,低声道:“荀先生说,戒骄戒躁。” “莫要得意忘形。” 他虽这般说,但脸颊微红,却并未挣开手。 沐阮宁有点看不懂他。 分明是第一次出门逛街,不瞧风景,老盯着她看做什么? 莫不是不开心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里只略咬了一口的糖葫芦。 最上面儿一颗也只吃了小半个。 反观自己的,已经嘁哩喀喳被吃光了。 沐阮宁觉着浪费可耻。 便问:“这个你不喜欢么?” 沈宴舟顺着她的目光抬起了拿糖葫芦的手。 “我还挺喜欢的。”少女的声音笑眯眯的传来时。 小爪子已经把他手里的糖葫芦拿了。 “喂……”沈宴舟声音又惊又轻。刚要出声阻止。 小姑娘已经将半颗山楂撸进了嘴里。 “?” 沈宴舟眸子微眯,嘴角扬起清浅的笑:“没。” “真的这么好吃么?”他问。 “当然。”少女笑弯了眉眼。 彼时,幽暗的天空里蓦然传来空远的声响。 “咻——” 大簇的火光冲上了天空。 在漆黑的幕布里,爆裂开去。 无数的焰火洒落。 火树银花。 沐阮宁抬起脸,又惊又喜!“看啊!是烟花!” “好看吧?” “果然比起远远瞧着,还是现场比较震撼啊!” 不一会儿,好几盏孔明灯升了起来。 照亮了游人们的脸颊。 沐阮宁不知道。 当所有人都被这等壮观景色吸引,抬头观瞧之际。 只有沈宴舟。 一心一意地看着她的侧脸。 目光专注而温存。 “好看。” 轻柔的声音。 就仿佛是在回答她上一句话般…… 几个呼吸之后。 路边传来小贩招揽生意的煞风景声音:“这位小姐,您长得真是漂亮可爱,要不要买盏灯放一放?” 沐阮宁被夸得老脸一红。 正要开口买孔明灯。 冷不防,一只冰凉的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阿宁,我想买东西。”沈宴舟眼眸转冷。 沐阮宁正诧异,被沈宴舟这句话成功吸引走了注意力。 她回过头冲他甜甜一笑:“沈二哥哥想买什么?” 沈宴舟脸上有几分恰到好处的难为情,抬手指向了远处的摊子。 货架上是琳琅满目的面具。 “好啊!”沐阮宁伸手掏出银锞子。 心想着,果然男主再怎么样,也只是小孩子,会喜欢这样的面具也是当然的。 街边小贩眼瞧着生意没了,叹息着将将垂下头。 却突然感觉一股阴冷的目光直刺在了身上。 登时虎躯一震,菊花一紧。 可四下梭巡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找到。 只能挠着头怀疑人生。 那边,沐阮宁给沈宴舟挑了个漂亮的微笑面具,面具的眉心还点了一颗朱砂。 白白净净煞是可爱。 她兴冲冲地给崽儿戴在脸上,高兴道:“这个好看的,就要这个吧?” 沈宴舟未置一词,只是当沐阮宁素手给他系好后。 他扫过满当当的货架,摘下了其中一只面具。 第120章 抢灯 第120章 抢灯 沐阮宁正哼着小曲、挑白白美美乖乖面具。 冷不防沈宴舟已经将一只面具扣在了她脸上:“这个。” 沐阮宁惊诧之外,又很是欢喜。 崽儿竟然会给麻麻挑面具了!!! 太开心了。 让我康康挑的什么样的? 毕竟是主角审美,他长得又好看,沐阮宁内心充满着期待! 可等她兴冲冲的将面具拿在手里。 只一眼。 便垮了小脸笑不出来了。 她嘴角抽搐:“沈二哥哥,这个会不会略黑了些?” 沈宴舟的手抚在上面,压低了眉尖:“有吗?” “还有……这张牙舞爪的表情,会不会……不太端庄?” 她硬生生把“丑”字吞了回去。 表达得十分委婉。 这面具,但凡闭着眼睛抓一把,也不会有比它更止小儿夜哭的鬼面了吧…… 沐阮宁刚想将面具放回架子里。 奈何沈宴舟没放手。 看过去时,漂亮的凤眸里透着委屈:“阿宁……不喜欢我挑的吗?” “……” 沐阮宁爪子一紧,手背遮在唇边,一脸被迷魂的既视感! 崽儿第一次给她挑的东西! 若是拒绝,该何等的禽兽不如啊! 沐阮宁思及此,深吸口气,视死如归地戴在了脸上。 丑就丑吧!崽儿的心意最重要! “很喜欢!非常喜欢!”违心的话张口就来! “好、好看吗?” 沈宴舟露出了温和又真挚的微笑:“好看!” 他轻轻摩挲了下面具的脸颊:“阿宁,最好看了。” 少年的眼瞳遮掩在逆光的阴影里,神色莫辨。 沐阮宁并未在意,拉着他就走:“咱们放灯去!” …… 灯节里头热闹归热闹,自然也容易出事端。 沐阮宁一眼看中了一个漂亮的锦缎花灯。 抱在手里正掏钱。 却有人一把抢了过去。 “你做什么?!”沐阮宁叉着腰,厉声道:“这灯是我先看上的!你还给我!” 那公子满身酒气,怀里抱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 闻言哂笑了声:“既没付钱,凭什么算你的?” 沐阮宁被这厚脸皮怼得瞠目结舌。 这孙子抢她东西,无非就是因为她看起来年岁小觉得好欺负呗! 但他看错人了! 沐阮宁年纪小,却绝对不是任人欺负的包子。 扔了个银锞子在柜上便死死抓住了灯笼的边角和男人的袖子,怎么样都不肯放手。 那男人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竟一时挣不开她的钳制。 眼瞧着要丢面子。 此人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一把攥住了小姑娘的衣领:“黄毛丫头你找死!”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一股凉气儿从手腕处袭来。 紧接着,剧痛与阴冷也不知哪一个更先笼上了他的身子。 男人酒意完全醒了,一面痛得嗷嗷叫,一面看向了那个钳住自己的孩子。 少年郎看他眼神,冰冷得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咔——”手腕上传来骨骼承受不住的细小声音。 他感觉再不松手,骨头要被捏碎了!!! 好在大庭广众,沐阮宁也张着大眼睛正看他,沈宴舟并未下死力,否则,这男人的手已经没了。 女人惊呼着扶住了男人。 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男人红肿的手腕还在颤抖。 沐阮宁一点儿也不同情他,甚至想吐一口唾沫骂他活该! 正要将灯抢回来,让老板找钱走人。 下一秒。 那男人恶狠狠的一把将手里攥着的半截灯笼扯碎了。 第121章 没有别的姑娘 第121章 没有别的姑娘 稀碎! 男人满脸怨愤地甩出几个银锞子:“爷有的是钱,赔得起!” “!!!” 东西都毁了,这釜底抽薪也忒狠。 便是同他理论,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沐阮宁欲哭无泪地盯着地上的碎片。 那男人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沈宴舟直直地站在那里。 微笑的面具脸,怎么看怎么像在嘲讽挑衅。 男人越想越气,忍不住嘲讽:“不服气啊?” 沈宴舟攥紧了拳头。 冷冽的杀气几乎要透体而出。 沐阮宁温温软软的小手忽然牵住了他的小拇指。 那一瞬间。 面具下,少年脸上的阴霾不见了,身上的冰冷也消失。 垂下的眼眸里只剩下了委屈。 就好似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柔弱少年郎。 沐阮宁忍不住安慰他:“没关系,灯会那么大,总能碰到更好的。咱们有钱!” “嘁。”不合时宜的笑从抢灯男子口中逸出:“别以为戴着面具就能耐了。” 他抬起手指向灯会深处:“想要更好的?” “有本事去猜灯谜啊。” “彩头都是好的。” 他上下打量着两个半大孩子,轻蔑:“你们有那本事么?” 话罢转身就走,很快便消失在了人潮里。 沐阮宁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阑珊灯火,若有所思。 她怎么没想到?! 不论是何处的元宵节。 有些特别的灯。 只可以通过猜灯谜的方式得到。 原书中曾经详细描述过男女主一道微服出巡去逛盛京花灯节的事。 当时沈宴舟在灯谜擂台‘技惊四座’力压一众才子拔得头筹。 更将那盏最大的花灯赠予了女主。 “众里寻她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沐阮宁狠狠被那时的描写浪漫到了。 于是她晶亮的眸光,牢牢锁定了面前的少年郎。 沈宴舟微蹙眉头,下意识地后撤。 但显然是躲不掉的,沐阮宁伸出魔爪,笑吟吟地捉住了沈宴舟的手。 轻轻包在了掌心。 声音软软糯糯:“呐,沈二哥哥,我们去猜灯谜吧!?” “……” 沈宴舟露出的眼眸里闪过错愕,紧接着为难地看向了别处:“那边人太多,不安全。” 这话像极了推脱。 沐阮宁没来由地有些不高兴。 松了手。 “我又不是一定要赢什么奖品。” “你现在不肯去,将来还不是巴巴地跟着别的姑娘去!” 一想到原书里的字句。 那时候分明觉着浪漫又好磕。 现在回想起来,却觉着心里堵得慌。 沐阮宁胸口闷闷的,转身就走。 “阿宁!” 听了这声唤,沐阮宁非但没停,反而越走越快。 “小心啦!小心啦!” 忽然,迎面有人一边呼喊着,一边推着车子跑。 沐阮宁猝不及防,身子一时僵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觉得手腕一紧。 整个人便落入了如霜似雪的清冷怀抱。 推车的小贩已经走远。 只有沈宴舟死死抱着她。 人潮如织,无人在意。 沐阮宁只感觉他沁凉的面具贴在脖颈,有些痒痒的。 也不知他此刻会是怎样的表情。 可他抱得太紧,她几乎要喘不上气。 沐阮宁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却听见少年在她耳边沉声开口:“你怎知我将来会如何?” “阿宁。” “不要生气。” “没有别的姑娘。” “以后也不会有。” 一时间,少年郎说话的声音轻颤,像做错事的孩子。 第122章 莫欺少年穷 第122章 莫欺少年穷 “以后,我只你一个朋友。” 沈宴舟松开她。 目光深沉而幽邃。眼圈里泛着红。 沐阮宁将将从窒息的感觉中脱身,听见他这句,也没深想。 只道:“不用,你可以有许多朋友的。” 她深深知晓,非但朋友,他以后,会有属下,有皇后,有妃嫔。 每一个都比她好、比她得用。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真的是有感而发。 谁知少年眼眸微红,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 沉了嗓音:“阿宁,你不信我?” 沐阮宁仿若受惊的兔子般抓住了他的手掌。 生怕他再来箍她一下。 “我信的!信的!” 沈宴舟这才松开了些。 却没放。 他似乎松了口气。在微微地笑,便连面具下的眼睛都有了弯弯的弧度。 “走吧。” “?”沐阮宁惊诧地任由他牵着手,问:“去哪儿。” 沈宴舟回眸。 暖融融的灯火,阑珊又肆意,点点余辉洒在他的发梢。勾勒出幻觉般绝美的轮廓。 他单手扶着面具。 声音温柔:“去猜灯谜。” “其实……也不用的。”沐阮宁此刻冷静下来,想想方才自己一时脑热差点儿作出事儿。 “我不是那么想要。” “而且,也不一定能拿到……” 当下就觉羞愧又后悔。 毕竟几年后的沈宴舟勇夺魁首时,已经是探花郎。现在,翻过年他也不过才十一岁。 先前的做法,委实有点无理取闹了。 但沈宴舟却半点没有要停步的样子。 少年身子笔挺,带着些与从前大相径庭的自信。 “既参加了。” “便一定要拿到最好的。” 因为她。 值得最好的。 沈宴舟面具下的眼眸温柔又坚定。 …… …… 长长的台子上,铺陈着绸花,红毯。各色花灯。 喜庆又炽烈。 叫人看了都觉心绪高昂。 沐阮宁站在台下,听见上头的人念到沈宴舟的名字。 满心满眼的高兴与期盼。 沈宴舟有些不舍。 松手之际,却发现她还握着自己。 遂笑着凑近提醒:“阿宁?” 沐阮宁反应过来连忙撒手,脸上有些尴尬的潮红。 还好有面具遮掩。 沈宴舟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笑意更浓:“你在这等我。” 余下的话,他没有讲出口。 他只想用行动来证明。 “沈二哥哥。”沐阮宁将手放在嘴角:“加油!” 沈宴舟脚步略顿,微微侧目:“嗯。” …… 平城元宵灯会的花灯擂台,对于沐阮宁这样阅文无数的穿越者来说。 并没有什么新意。 大抵是对下联。 猜谜。 以及作诗。 其中最有门槛也最难的,便是作诗。 若某年有这一环节,必定会有特殊奖赏。 除了花灯、银两、偶尔也会有旁的。 如今擂台下的人山人海,便说明了奖励的特殊与丰厚。 沐阮宁听到最后一条,未免心下喟叹。 不愧是男主,走到哪里都能碰到机遇。 耳中忽然传来了围观众人的议论纷纷。 “啧,这么小就上台比试了。” 跳起来一瞧,台上的三十多个参与者,唯有沈宴舟,身姿笔挺,年少青葱。 他此时站在那里,似乎在人群里找她。 沐阮宁心中一暖。 她身形娇小,被前面一挡,根本看不着分毫。 正踮着脚尖,想冲他挥手。 却听到旁边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乳臭未干的小子会有什么本事?” 沐阮宁不干了,她眉头紧皱,冲说话之人道:“莫欺少年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怎知他长大了不会成为惊才绝艳之人?” 第123章 我不同意!这样像话吗 第123章 我不同意!这样像话吗? 那说话男子满眼的错愕。 低头一看。 竟是个小丫头仰着头正鸣不平。 那凶巴巴的小眼神非但让人兴不起害怕来,甚至带了点可爱。 男子不屑地抄了手,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贱兮兮的。 “小姑娘,你还小,不懂的。” “?”什么不懂,她怎么就不懂了?? 旁边儿的男子也凑过来插嘴:“今日拔得头筹的,可是能与醉红楼的花魁娘子芷兰共度春宵的。” “不然怎会来那么多读书人打擂?” “!”啊??? 共度什么?什么春宵? 等等!!! 沐阮宁脑子里已经浮现了满屏的问号。 男主还是未成年! 这样像话吗? “我不同意!”她脱口而出。小拳头攥得死紧,眉头也蹙得邦紧。 “对,我也不同意!”前面的书生义愤填膺:“谁拿第一我都不同意!” “……” 沐阮宁无语地攥着裙裾。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沈宴舟才将将习文没多久,不可能拿第一的…… 就算是主角光环,那也太离谱了。 这样一琢磨,她整个人都松弛下了。 开始努力踮起脚尖、跳起来冲台上挥手。 ‘也不知沈宴舟他看得见不?’ …… …… 密密麻麻的人群。 乌泱泱一片。 他站在台上。 绝佳的容色与悬殊的身形惹来了无数瞩目。 但沈宴舟全不放在眼内。 想见她。 千万人中,只想看见她。 拿笔的手攥得发白。 当所有人装模作样奋笔疾书的时候。 唯独沈宴舟,目光梭巡。 想寻找他的姑娘。 “他是怯场了吧?” “也对,这般年纪,能上场也是勇气。” “还带着个傻兮兮的面具。” “芷兰娘子在楼上看着呢。” “不写就下来啊,占着茅坑不拉屎,算什么东西?” “喂,小子,发呆还不如滚下来啊!” 阵阵的嘘声,被他直接略过。 几个呼吸之后。 他终于看见了人群里一蹦一蹦的小小身影。 和那人群后扬起的小手。 沐阮宁的声音狼狈、竭力又模糊。 沈宴舟心底盈满了柔软和力量。 他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上翘,雪白的狼毫轻蘸了饱满的墨汁。 衣袖轻挽。 落笔如神。 整个人的气势仿佛猝然惊变。 就好似换了个人般,磅礴又沉稳。 叫人再不敢轻辱。 “小主子。” “小主子?” 细小的声音从旁传来。 是毒蛇吐信般的沙哑。 沈宴舟心下一凛,身形不动如山,笔锋不停,眼珠却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面容寻常的陌生人,没有写字,正打量着他。 面目里皆是焦急。 “您是忘了约定吗?” “……”沈宴舟沉默了。 他收回视线。 专注于手里的楹联。 半晌,低沉而不失威仪的声音才自他口中逸出:“我会去。” “但不是现在。” 他不放心她。 而且。 她那么想要他来这里。 那么他便要遂了她的心愿。 她是他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 …… …… 沐阮宁跳得有些累了。 人群里也拥挤不堪。 当那位芷兰娘子在楼上隔纱献舞的时候。 影影绰绰,身姿曼妙。引了好一阵骚动。 她甚至被挤退了好远。 分明是寒冷的冬夜,却偏偏挤出了一身薄汗。 沐阮宁有点无奈。 几岁孩子的躯体果然还是挤不过那些花魁娘子脑残粉的!!! 简直凶残! “也不知崽儿的楹联对得怎么样?猜字谜了吧?是不是要写诗了?” 太远了,根本听不清。 可是崽儿离开前分明叫她在原处等的。 她得挤回去! 沐阮宁这么想着。 心一横,撸起袖子就想要钻进前面的人群。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第124章 姐姐救我!! 第124章 姐姐救我!! “你们做什么?” “放开我!” 这样的声音在人山人海的嘈杂里,就好似沧海一粟。 根本兴不起波澜。 沐阮宁的理智告诉自己,未免卷入纷争,此刻最好装没听见。 但那个出声的,分明是个孩子。 她忍不住转身望了过去。 觉着看一眼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如织的人潮里,一个月白色袍服小孩子,被两个大人捂着嘴拖向远处。 沐阮宁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回头看向擂台边密密麻麻的人墙。 犹豫了几秒。 狠狠一跺脚,转身便朝远处追去。 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小孩被拐卖! …… …… 那些人跑得很快。 挑的路也越来越冷清。 沐阮宁最后小心翼翼地绕到了一个阴暗的小巷子口。 此刻她也犹豫。 女先生周海棠给了她几只求救烟花。 方才在路上时已经放了一株。 沐阮宁也不确定在元宵灯节这样的环境下,海棠师父是不是能注意到。 此刻在她面前有两条路。 要么在这等周海棠,要么转身就近去找巡逻的捕快。 至于进去查看? 拜托,那是男女主干的事情!她又没有主角光环。 “啊啊啊!!” 压抑的惊叫声从黑漆漆的巷子里传来。 此刻一阵风从狭窄处刮出,刀子一般,在脸上留下冷冰冰的刺痛感。 沐阮宁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脚步声猝然响起。好像有什么人从里头冲了出来。 她惊恐又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恰此时。 里头的人仿佛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脚步声停了。 沐阮宁打眼一望。 出来的,竟然是那个月白色袍服的小少年。 少年精致的眉眼自带几分怯懦。湿漉漉的眼睛,就好似受惊的小鹿。 纯真得如同脆弱美丽的花儿。 身形比她高半个头,只是袖口上染了一片斑斑点点的血痕。 新鲜殷红,像极了绽放的红梅。 少年郎看见她稚气未脱的身影。 一时也怔了两秒。 但很快。 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少年就好似忽然失了血勇一般,踉跄了几步扑进了她怀里。 沐阮宁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这位姐姐,救救我……” “求你了……” 漂亮少年哭得梨花带雨。 沐阮宁此生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 他哭泣的时候,仿佛星星坠落人间,会让所有人忍不住生出怜爱的心思。 沐阮宁正想安慰两句。 但出口时,话语就带上了几分高冷:“你好重。” “……” 等等!沐阮宁一把捂住了嘴巴。 这样的话真的是自己说出来的吗?!! 少年郎脸上也带了几分诧异。 沐阮宁尴尬地挤出一抹笑。 嘴角却僵硬得像是要哭。 “你、你没事吧?” 少年将将要说话。 黑漆漆的巷子里。 三个大汉已经追出来了。 小少年吓得一闪身躲在了沐阮宁的身后:“姐姐救我!” 沐阮宁也想躲呀!!! 谁是你姐!!!你妹呀! qaq,她还是个遵纪守法纯真可爱的小孩子,哪里就能看出她有能耐从三个壮汉手里救下他来??? 她刚想往少年身后躲。 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第125章 交别的朋友,阿宁,会不高兴 第125章 交别的朋友,阿宁,会不高兴 沐阮宁忽然发现。 那三个壮汉脚步蹒跚,虽手里拿着小刀,行动却慢得离谱。 个个惨白着脸色,一心死盯着白袍少年。 沐阮宁一时间脑子里飞快闪过盘算。 但很快,身后的少年紧贴着她的背脊,声音软糯还带着泣音。 “姐姐,他们方才在里头分赃不均,打了一场。” “说不定受了伤。” 沐阮宁眼眸一亮。 难怪,这少年小小年纪看起来也没什么力气,竟然能脱身跑出来求救。 “我觉得,以姐姐的能耐,必定能胜过他们!”就在小少年哆嗦着递来匕首、满嘴吹捧,抬手欲推她出去一战的时候。 沐阮宁忽然就转身攥住了她的爪子。 “救命啊!!!”一声尖锐的求救几乎要刺穿少年的耳膜。 “……” …… …… 少年一脸懵逼地被她拖着跑了好几条街。 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躲在草垛子边。 尤其是少年郎,累得瘫在了地上。 沐阮宁放了第三枚烟花。 周海棠才过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很简单。 衙役们在两个人的带路下,将那几个人贩子抓起来关进了大牢。 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 …… 那边的元宵灯节擂台上。 沈宴舟以一首词,惊艳四座。 果然拿了第一。 那些素来瞧不上他、不看好的人,一个个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当宣布他拿到第一的时候。 热闹的场景几乎冷了一半。 这还是元宵灯节,头一遭,无数学子被个十来岁的孩子碾压。 非但输了名,最可气的是—— 还输了花魁娘子!!! “这位小公子。”有童儿自楼宇走出,眼里带着探究与笑意:“我家芷兰小姐有请。” 台下人的议论声轰然泛滥。 “真是暴殄天物!” “这么个小孩儿懂怎么疼人儿么?” “白瞎了芷兰小姐的春宵一夜。” “……” 沈宴舟身形挺直,只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楼宇。 他只盯着一堆花灯里,最漂亮最大的一个。 “给我灯。” 声音与神色都充斥着冷淡与漠然。 童儿愣了一下,紧了紧手指,笑着再次开口:“我们芷兰小姐想请小公子吃个饭,交个朋友。” “小姐看您小小年纪学富五车,想与您讨论诗词。” “之后,还会将百两纹银与花灯奉上。” 沈宴舟皱了皱眉,转身正对着她。 “我只要灯。” 他垂眸:“交别的朋友。” “阿宁,会不高兴。”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沈宴舟面具下的嘴角自然而然勾勒出一抹微弯的弧度来。 眸子里甚至带上了几分炫耀般的亮色。 童儿愣了好一会儿。 这才匆匆去回禀。 人群在嘘声里缓缓散了。 沈宴舟抱着灯笼在渐渐放空的场地里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是…… 她不在! 少年面具下的小脸骤然变得阴沉又惨白。 “小主人,已经拖了半炷香的时间了。” “不是说好了找机会脱身来见……” 怎么会突然去逛花灯擂台了??? 沈宴舟充耳不闻。 提着灯笼便疾步而走:“滚。” 他要找她。 她一定是出事了! 他要杀光那些胆大包天敢动她的人。 可是,当真正找到沐阮宁的时候 —— 沈宴舟的手指扣紧了花灯。 漂亮的绸缎被他的指头生生刺破。 竹篾里伸出的刺扎进了他的指尖,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 沈宴舟仿佛感觉不到痛。 眸中血色闪过。 漂亮的花灯,像纸糊的一般碎成无数碎片。 第126章 能不能抱抱我 第126章 能不能抱抱我 “姐姐,咱们之前为何要跑?” 漂亮的少年郎眨了眨眼睛。 沐阮宁道:“你还小,不懂世间险恶!” 她语重心长地拍着小少年的肩膀:“你长辈没告诉过你,遇到坏人,尤其是拿刀的。” “必定要溜之而大吉?” 硬碰硬那可是气运之子做的事情。 他们这些路人甲就算了吧! 当然这话不能直说。 沐阮宁接着道:“你下次要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能逃跑当然得跑了!” “可是……”漂亮少年皱着眉头:“捕快大哥们把他们拖走的时候,尽都昏迷不醒了……” “……”沐阮宁被噎了一下。 “小心驶得万年船。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 “万一呢?” “便是将机会放走,也好过让自己受伤。” 她转眸对上了少年郎的眼睛。 “而且,你身子弱,方才跑一会儿便气喘如牛,若有万一,我能躲掉,你也不能的。” “我不希望你受伤。” 沐阮宁关切地牵起他的小手想替他检查一番。 小少年的脸颊腾地红了起来,连忙背过了手。 “原来……姐姐,是因为怕我受伤,才拉着我跑的呀。”他害羞地垂下脸庞。 呃呃……“你说是就是吧。”沐阮宁尴尬一笑。 “姐姐为什么要对我这般好?”少年蓦然抬眸,瞳仁中火光明灭,笑容又纯又美。 像极了濯清涟而不妖的莲。 沐阮宁觉得这笑得也太美了,就算比起沈宴舟,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普通路人甲的样子。 她忽然有心再多套几句话。 抬起手,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发顶。 这样的举动,她几乎是自然而然地做了。 沐阮宁记得,沈宴舟就挺喜欢她这样。 看眼前人与他年纪相仿。 她想。 他应该也会喜欢吧? 少年湿漉漉的眼睛缓缓瞠大,脸颊绯红地微微垂首。 沐阮宁看着孩子无措又可爱的样子,笑着说:“你不是叫了姐姐么?作为姐姐,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要是真能有这样一个弟弟就好了。 “你多大?” 小少年红着脸:“去年冬日,刚满九岁。” 还真比她小啊!沐阮宁抬头看看他的个子,顿时有点羡慕。 长得这般好看,还这般高。 “我七月初七的。”沐阮宁说。 这时,天空中蓦然升起无数的烟火。 漂亮又震撼。 沐阮宁心情大好,她忽然很想转头问沈宴舟漂亮不漂亮—— 可是下意识看过去的时候。 是那漂亮少年郎??? 等等!! 花灯擂台!! 握草!她为了救人把男主给撂了!!! 沐阮宁果断起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等等!姐姐!”小少年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啊?”沐阮宁疑惑地转头。 上下一打量,他也不像是有受伤的样子。 而且看看衣裳,低调奢华,绝不是普通百姓能穿得起的。 她思忖了一秒,恍然般从怀里掏出几个银锞子:“这点钱拿去买些吃的,再到衙门里让官老爷替你找家人吧。” 少年郎张了张嘴。 将将少女的话把他想要住进她家的路直接给堵了。 他心下失望,轻轻摇了摇她的袖子。 撒娇一般的声音开口:“姐姐,我方才吓坏了。” “离开前,能不能抱抱我?” 第127章 小少年的争风吃醋 第127章 小少年的争风吃醋 “姐姐……” 少年的眼睛柔柔弱弱,无害又可怜。 沐阮宁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她张开手,却怎么都抱不下去。 僵持了片刻,小少年脸上展开了一抹璀璨的笑容,主动抱住了她的身子。 “姐姐,你人真好。” 她身上……好香啊。 少年温柔了眉眼。 “能不能告诉我,姐姐你的名字?” “……”被这样好看的小盆友如此温柔地拥抱,沐阮宁一时有种受宠若惊的幸福感。 她伸出手,拍了拍小少年的背脊:“我叫沐阮宁,你呢?” 小少年闭着眼睛,脸颊在她的颈窝蹭了蹭:“姐姐,我叫……” 话未说完。 一只手迅捷无比地抓了过来。 小少年脸色一变,骤然退开了三步远。 沐阮宁怀里瞬间一轻。 下一秒,白白净净的微笑面具出现在眼前。 沈宴舟拉着她的手。 极用力。 他乌沉沉的眸子散发着不妙的光芒。 沐阮宁本能地脱口而出:“对不起!沈二哥哥……” 面具遮掩了他的面容,瞧不出任何情绪。 但是看见她脸上吃疼的表情时。 他瞬间放松了力道。 修长的手臂将她扯到了身后。 一双冰冷锐利的眸子死死盯住了楚楚可怜的少年郎。 少年眼眸微眯,脸上依旧是清风拂柳的单纯笑颜:“这位哥哥是……” “啊,他是……”沐阮宁正打算介绍。 沈宴舟却先一步开口:“沈宴舟。” 然后将身后小姑娘白嫩嫩的小手攥在掌心:“如你所见。我与阿宁是朋友。” “住在一起那种!” 沈宴舟抬高了下巴。 微笑面具下的眸子充斥着若有似无的威胁。 对面的小少年笑容愈发灿烂,周身氤氲着冷冽的气场。 他负手而立,笑吟吟的开口:“原来是沈家哥哥,失敬。” 沐阮宁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是错觉吗? 她连忙抽回手。 面对崽儿不满的凝视,她硬着头皮冲小少年挥挥手。 “好了,天色不早,你快些去找家人吧。” 在崽儿反应过来之前,沐阮宁已经一把拉起了他的手:“我们也要回家了!” “后会有期!” 少年郎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压低了眉梢,目光里有几分失望。 “就这样走掉了啊。” 忽然,一阵风刮过,一个身穿软甲的男人半跪在地上。 “属下来迟,请您责罚。” 少年郎转头看向了他的发顶。 目光里所有的单纯与笑意都消失了。 他阴沉着脸色,玩味地歪了歪头:“哦?你也知道来迟?”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 猛然撞向了冷硬的地面。 “砰——”鲜血从男人发间蜿蜒而出。 他却骇然得不敢反抗也不敢擦拭更不敢出声。 少年郎松了手,居高临下地微笑。 高大威猛的男子,此刻竟恐惧得浑身颤抖。 “多谢您赐罚。” 少年郎转身便朝远处走,轻飘飘地开口:“把牢里那几个中毒的垃圾处置了,做得干净点。” “若是再做不好,你便滚回我爹爹身边吧。” 声音轻描淡写,可听在男子耳朵里,却似五雷轰顶。 因为,对眼前这位而言,离开他,便只剩下了死。 男人慌忙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去办事了。 第128章 他讨厌别人抱她 第128章 他讨厌别人抱她 沐阮宁拉着沈宴舟走了很远。 氤氲的水气带着些许寒凉被微风送上河岸。 他一直没说话。 无奈。 沐阮宁只得抬手取下了他的面具。 少年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敛的阴郁和神伤。 他躲开了目光,气场低迷。 沐阮宁一时有点无措。 连忙靠近了半步,柔声轻哄:“是我不对。” “答应了你在原地等,却走开了。” 沈宴舟依旧沉默。 “我不是故意的。”沐阮宁慌忙解释。 风吹过,少年发丝轻卷,贴在了他失落的脸庞。 沐阮宁被他的眸子一觑,登时又心虚又羞愧。 她怕他跑开,一把攥住了沈宴舟的手指:“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只是碰巧被人挤出人群。” “又发现那孩子被人牙子捉了。我怕他出事,所以……” 忽然,她注意到沈宴舟的手吃痛地轻颤。 她低头一瞧。 借着微弱的火光,才发现他的手指上有好几个暗红的伤口。 结痂的地方被撕开,有湿润的血珠晕染。 沐阮宁大惊失色,小心地将他的手捧起:“你的手怎么了?为何会受伤?” 沈宴舟看着她的面容,却轻声问了毫不相干的话。 “脸上的面具,也是凑巧掉了么?” 沐阮宁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竟会在意这个。 少年的脸庞垂得很低。 大片的阴影遮掩了眉梢眼角。 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先前打算转身就走的。 却鬼使神差地,忍不住的朝她靠近。 他讨厌别人抱她。 讨厌她对别人笑。 却更讨厌什么都不配做的自己。 沈宴舟抬起手,轻轻勾起她肩上柔软漆黑的青丝。 多可笑啊。 他竟会因为她不许自己有别的朋友而沾沾自喜。 沈宴舟的手指缓缓收紧。 眸中的夜色浓稠得可怕。 “我,想回去了……” 沈宴舟转身的刹那—— “不是的。”少女隔着袖子握住了他的手腕,沐阮宁贴近了他的后背。 灯火稀疏,她只能看见他被清冷繁辉勾勒的寂寥轮廓。 沈宴舟垂眸,神色麻木。 就好像许久之前。 那个被欺辱,也不知反抗的孩子。 那个孤独而孓然一身的孩子。 沐阮宁知道,若是自己放他走掉。 再想打开他的心门,便不易了。 她咬了咬牙。 果断抱住了他的身子。 “你不许走!” “必须听完我的话!” 她抬眸的时候。 少年神色未变。 是一贯的冷漠。 好在。 也并没有推开她。 “沈二哥哥,你是不是以为。” “我为了同方才那孩子做朋友,所以扔了面具?” 她挤出个苍白的笑容:“我没有扔。” “我说的都是真的。” “而且,当时海棠师父也在!面具也在她那里。” “只是当时她与衙役将那几个人牙子送去衙门大牢,所以刚刚只剩了我与那孩子!” “我抱他,也是因着他说害怕。” 沐阮宁红着眼圈,说得很快。 着急的时候,甚至开始打嗝。 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看见她哭得厉害,沈宴舟整个人都绷紧了。 少年红了脸颊,慌乱里捻起了袖子给她擦眼泪。 小姑娘却从怀里掏出帕子,拉过他的手,替他包扎起伤口。 “在我心里,你有多重要,你竟然不知?” 沈宴舟乖乖地任由她一面哭一面包手手。 沐阮宁抬起脸,温暖的小手捧住了他的脸颊。 “若你也遇着那样危及性命的危险。” “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你。” 第129章 等你长大了,给你娶亲用 第129章 等你长大了,给你娶亲用 “咻——” 此时此刻。 天空中朵朵烟花爆开。 沐阮宁看清了沈宴舟的脸。 少年的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让人心酸的慰藉与愧疚。 被帕子包住的手掌轻握着她的手指。 “阿宁。” “对不起。” 他默了默,看住了她的眼眸:“你想要的灯……” 沐阮宁反应过来时赶紧抽回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安慰道:“没事,我们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赢回来。” “你已经很厉害了。” 她宽慰的话没说完,却感觉到,面前的少年凑近了半步。 他张开手臂,将她抱在怀里。 脑袋埋在她的颈窝。 鼻间充斥着恰似三月鸢尾花的温柔气息。 沈宴舟感觉很安心。 他仿佛想把旁人抱过的痕迹统统覆盖一般。 “是我赢了。”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求夸奖的傲然。 还有生怕小姑娘怪罪的忐忑。 “啊?”沐阮宁乍一听着,相当震惊。 沈宴舟的手紧了紧。 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 “花灯……摔坏了,我便扔了。” 他悄然打量着身前小姑娘的神色。 沐阮宁闻言,确有一丝可惜。 毕竟是崽儿努力赢回来的,她连看都没看到一眼。 但下一秒。 沈宴舟往她掌心里塞了一张叠好的银票。 “给你。” 他补了句:“擂台的彩头。一百两。” 沐阮宁拿着银票。 展开一看,果然是一百两! 心中的欢喜溢于言表。 “真的给我啊?” 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分明他什么都没有。 当拿到银两。 却交出了全部。 “嗯。”沈宴舟牵着她的袖子。 嘴角是再温柔不过的弧度。 少年的瞳仁里流转着专注而炽热的光亮。 “我以后的。” “也都给你。” 沐阮宁心中熨帖,珍惜地将银票贴身收了。 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好呀!” “我都攒着。” 她冲他甜甜地笑,快乐得像百灵鸟:“等你长大了,给你娶亲用。” 沈宴舟笑意深浓,眯了眼眸。 “嗯。” …… 发生了些许事,便也错过放灯的时辰。 两个人便坐在河岸边,看漫天花火。 沐阮宁早早便带着沈宴舟回了府邸。 她毕竟也不是真的小孩子。 当然知晓,惊动了周海棠,必定不能太迟回去。 阿娘可不会答应。 她虽疼爱自己,但罚沈宴舟那就不容情了。 果然,刚进门子,便被陶妈妈截住了。 好在,回来得早,母亲并未多说什么。 只叫她快些休息。 …… …… 玉府。 泽芜苑。 “啪——”凌厉的巴掌打下去。 玉霜妍惊叫一声倒在地上。 半边脸庞高高肿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当即传来女人暴怒的声音。 玉夫人坐在上首,旁边的是州府令玉老爷。 “老爷和夫人给过你多少次机会?!” “你竟不知珍惜!” “是不是想我打死你!?” 女人扬起手掌,想再动手。 玉霜妍的眼睛里闪过惊恐,捂着脸颊身子本能地后仰。但下一瞬,她的嘴唇咬出了血。 她膝行着朝与老爷爬过去,抓住了他的袍角。 “父亲,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豆大的泪珠将凌乱的头发贴在红肿的脸颊上,说不出的狼狈可怜。 玉夫人到底是心软了几分,上前拉住了她。 “老爷,她想来知道错了。” “再怎么说,也是记在我名下的。” 第130章 我觉得恶心 第130章 我觉得恶心 黑漆漆的房间里。 不曾点灯,连月光都没有。 伸手不见五指。 玉霜妍蜷缩在角落。 忽然,门外的锁扣滑动。 不一会儿,门开了。 跳跃的火光中,陈氏走了进来。 玉霜妍只看了一眼,便见她满面红光,仿若被雨露滋润过的花儿般娇艳。 她知道。 父亲留宿了。 借着安抚她的由头。 厌恶与绝望,在手指攥紧的刹那,不可遏止地蔓延到心脏。 “妍儿,你还疼吗?” 玉霜妍躲过了女人的手。 陈氏一愣,连忙收了脸上那套快活过的春意。 露出副小心翼翼的关心之色:“妍儿,你不要怪姨娘。” 她此刻的模样。 与方才怒扇巴掌的女人。 仿佛是两个人格。 “姨娘打你也是为了你好。” “老爷能一直疼你,是因为你得用啊。” 她将手里的篮子搁在桌上。 “如今你连个小丫头都哄不好,娘是担心你失了宠……” “若不示弱,老爷岂会轻饶了你?” 玉霜妍听罢,毫无预兆地,抓住她的篮子用力砸向地面。 “哗啦——”碗碟、汤汁飞溅,食物滚了一地。 她的声音尖锐:“你在羞辱我之前,好好看看你身上穿的!手里用的!平日里吃的!” 玉霜妍眼睛里挂着失望又恼恨的眼泪。 “哪一样不是我使了浑身解数讨好父亲母亲给你挣来的!” “可你呢?” “你有当我是你亲女吗?” “你有考虑过我半分吗?” “就连嫡出的姐姐与妹妹,你都对她们比我好!!!” “我不过是你在后院争宠的工具罢了!” 陈姨娘面容惨白,惊吓地怔在了原地。 从小到大,女儿一直很乖巧,只要随便哄哄,便乖乖原谅和听话。 这次竟然会冲自己不依不饶地发火。 她慌忙上前,抓住了女儿的衣袖,眼里流着不要钱的眼泪,声音哀哀戚戚:“是娘的错!你原谅娘吧!好不好?!” 玉霜妍看着亲娘这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那些情绪敷衍到都不达眼底。 原来。 她从未真心忏悔过。 每一次。 每一次都这样。 想着她一次又一次用惯了的伎俩。 玉霜妍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 所有的怨恨就好比一个笑话。 她抬起手,指腹用力抹过了濡湿的泪痕。 嘴角含笑,声音虚弱:“你走吧。” “走得远远的。” “我觉得恶心。” 陈氏脸色难堪,惊怒交加。 慢慢的,眼睛里冒出凶狠的光。 她攥紧了地上翻倒的篮子:“玉霜妍,你当真要赶我走?” “你知道没我的上下打点,你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你最好不要后悔!” 玉霜妍站在那里。 笑出了声。 “我终究是明白了,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她起,我就那么讨厌沐家那个小贱人。” 玉霜妍转过脸,穿过昏黄的灯光,看向了眼前这个生下她的女人。 她,讨厌她拥有的,自己所没有的一切。 包括。 一个爱她的母亲。 “滚。”玉霜妍捡起一只杯子,朝着陈氏砸了过去。 “滚啊!!!” 陈氏在惊怒的叱骂中被赶了出去。 玉霜妍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面缓缓坐了下去。 第131章 她难道真要死了 第131章 她难道真要死了 纷纷扬扬的雪。 毫无预警地下了几日。 沐阮宁也好几天没见着沈宴舟了。 她拿着小羊腿喂月牙。 有些无精打采。 看见小芙提着食盒要送去苍松斋。 她赶紧提着裙摆跑了过去。 小芙不等她开口,便一脸的拒绝:“小姐,您可别为难奴婢。” “前几日花灯节后,大牢里的犯人横死,肠子脑子流了一地。” “可吓人了。” “夫人后怕,罚了沈二公子禁足,不许你们见面儿。” 小丫鬟压低了声音,眉头皱的死紧:“陶妈妈查得可严了,倘若您被逮到,奴婢也受不住板子……” 沐阮宁看着小芙可怜巴巴快要哭泣的样子,只得暂时打消了这想法。 母亲说是罚沈宴舟禁足。 其实也不过是怕她再拉着他跑出去罢了。 刚刚好,这几日下了雪。 海棠师父与荀先生那都免了课业。 等雪停了,年过了,大抵也就消了禁令。 小芙一走。 便有门房的丫鬟过来禀告说,有人求见。 沐阮宁估摸着大约又是玉霜妍。 元宵节那日没见她。 邀约的宴席也躲了没去,怕是急了。 沐阮宁果断要拒绝。 可是…… 她没想到,来的是玉霜妍的丫鬟。 哭哭啼啼跪在了二门外。 非要见她一面。 沐阮宁走出去的时候。 那丫鬟已经在雪地里冻得浑身哆嗦。 一看见她,小丫头就拖着冻僵的腿匍匐在她脚边不住磕头:“沐小姐!” “沐小姐!我知你与我家小姐有很深的龃龉,可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沐阮宁皱了皱眉。 一脚踢在丫鬟的心窝子。 小丫鬟闷哼了一声翻了几个圈。 倒地。 “我为何不能见死不救。” “她难道真要死了?” 沐阮宁嗤笑了一声,转身轻飘飘地说了句:“若她死了,来年我给她烧一烧纸钱,也算仁至义尽。” 没走几步。 忽觉腿上一紧。 沐阮宁大惊失色地转头。 却看见满目惨白的小丫鬟死死抱着自己的腿。 小丫鬟泪眼婆娑:“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小姐真的很可怜。” “她罪不至死,只要您肯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打我骂我,哪怕让我死!” 沐阮宁愣住了。 她一时动容。 这丫头叫桃柳。 甚至不算玉霜妍的贴身丫鬟。 从前也只能远远儿地伺候着。 委实没想到。 玉霜妍那样的人,竟然有人肯为了她做到这般地步。 她刚想说点什么。 但小芙的声音先了一步。 小丫鬟柳眉倒竖,冲上来便指着旁边儿的仆从叱骂。 “都愣着作甚?还不把人赶出去?没得弄脏了小姐的鞋袜!” 她甚至狠狠踩了小丫鬟一脚。 沐阮宁惊了。 但很快,她冷静下来。 终于知晓自己的心为何如此动容。 譬如—— 从前的沐阮宁,在旁人眼里,又何尝不是这样令人厌恶的恶毒之人? 小丫鬟桃柳被架着拖出去的时候。 依旧在朝着她哭喊。 “您见她一面吧!沐小姐!她真的会死的!” 蒹葭苑。 入夜。 灯亮着。 沐阮宁抱着汤婆子,怔怔出神。 白日的画面一帧一帧在脑子里出现,挥之不去。 她最终决定了要去一趟玉府。 也不知是对是错。 叹了一息。 沐阮宁将身子缩进了锦被里。 入夜。 烛火明灭,将熄未熄。 外头的疏影随着廊檐灯笼的摇曳轻慌。 沐阮宁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 总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妥。 仿佛有人在黑暗里瞧着自己。 她猛然睁开眼。 第132章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你床上 第132章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你床上? 屋中的夜灯已然尽灭。 黑暗在寂静中流转。 一个漆黑的人影站在床边,歪着头在看她。 沐阮宁吓得一哆嗦。 等她张嘴想询问和呼救时,只觉一股力量攥住了她的衣领。 接着两眼一黑。 晕了过去。 …… …… 苍松斋。 沈宴舟躺在榻上。 半梦半醒间,忽觉窗户声响。 他警觉地坐起身。 撩开幔帐,一团不小的黑影朝她砸了过来。 他心下大惊,抬手打了过去。 一只有力的手掌接了他的招。 下一瞬,兜帽拉开。 栗色的头发蓬松地散在肩膀。 白雉顶着一张漂亮的妖孽脸蛋桀桀怪笑:“啊哟,这么用力。” “你想打死我,还是想打死她?” “……” 沈宴舟脸色一变,连忙将他肩上扛着的人盘了下来。 拉开被褥一瞧。 小脸瞬间黑了:“白雉!” 白雉身形一闪,鬼魅般跳到了椅子上。 他蹲在那里啧啧出声:“真是好心没好报。” “我不过是医者父母心。” 原来是沈宴舟心情不好。 不能出门,连饭量也少了。 白雉见此便提议,解铃还须系铃人,把人抓过来逼她解除禁令。 不能抓苏氏,便抓那个小的。 没想到! 他竟真的半夜掳人!!! 沈宴舟恼羞成怒、攥紧了拳头:“送回去!” 白雉哼了声,瞬间有小情绪了。 他随手戴上了鬼面,转身便翻上了窗户:“要送你自己送!” “你!”沈宴舟想追出去。 将将起身,便听见被褥中传来少女的轻哼。 “……” 沐阮宁觉得后脖颈痛…… 她缓缓张开眼睛。 烛光摇曳,一时刺目。 但,很快适应之际,她也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下意识地攥住了身边之人。 本能的用力。 “呲啦——” 下一秒,坐起身深吸口气正准备大喊大叫的她,瞬间就尴尬地发现。 她撕破了崽儿的里衣!? 沈宴舟一脸呆滞地坐在那里。 胸膛半露。 他低头看了一眼,瞳孔地震地拉起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沐阮宁手里攥着碎布片,觉得自己大约是在做梦。 忙慌慌爬回被窝要继续睡。 空气一时寂静…… 沐阮宁裹着被子越想越不对,她拉开被子,看向在床边仿佛化作雕塑的少年郎。 “沈二哥哥,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沈宴舟僵硬地转过脸。 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卡壳了片刻,抬手指了指床榻。 “我的床。” 说完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沐阮宁起身就着烛火打量了一番。 心下吃惊:“真的耶,这里是苍松斋。” 小姑娘拍了拍脑门,片刻之后凑近了旁边的沈宴舟。 少年本能地后靠,手指无措地攥紧了松垮垮的被褥。 他听见女孩充满好奇的追问:“所以我为什么会在你床上?” “……”沈宴舟素日里冷冷清清的脸颊,此刻殷红如血。 他抬手虚挡着脸,目光飘远。 沐阮宁问:“是不是谁把我抓过来的?” “你有没有看清?” 沈宴舟心下振奋,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又赤诚地看着少女的眼睛。 抬手指向窗外。 “是谁?”沐阮宁问。 沈宴舟张了张嘴。 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心跳如鼓,放弃般垂下了脸。 “是我。” 他瞠着眼眸,红了眼圈,抓着被褥的手指,用力得发颤。 “我……” 第133章 给沈宴舟讲睡前故事 第133章 给沈宴舟讲睡前故事 “我该死。” 白雉在的事情,不能让人知晓。 即便沐阮宁也不行。 沈宴舟权衡再三,不得已扛下所有。 浓密的长睫倾覆,掩住瞳仁里的委屈与不甘。 想起后果,少年的脸颊一点一点泛白。 他艰难地开口。 “阿宁若觉得困扰,可以告诉沐夫人。” “怎么罚……我都认。” 他压低了眉尖,目光里带着认命。 暗自发誓,此事他记下了,以后一定要整死白雉!! 可当他抬起眼眸时。 却看女孩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 温温软软的笑容,一如从前般明亮。 “我又不傻,为何要告诉母亲?” 听了她的话,沈宴舟有些错愕。 下一秒,小姑娘拉开了被子,牵住了他的手:“快进来,别冻坏了。” “……” 等他手足无措地被她裹在被子里。 她告诫:“阿娘不许我见你,所以,你也不许告诉我阿娘。” 沐阮宁蹙眉凑近,凶巴巴地:“这是秘密!知道吗?” “……” 少年没说话,整个人缩在了被窝里。 唯觉得温度高得惊人。 沐阮宁只能通过他轻轻晃动的墨发,意会到他是在点头。 她笑了。 深感崽儿也太可爱了。 这么简单就被吓到了吗? “咳。”沐阮宁放柔了声音:“下次,你不必打晕我,唤我来就好。” “我会跟你走的。” 少年转开了脸,露出一截通红的耳廓。 她好脾气地笑笑,忽然问:“是不是想听故事?” 沐阮宁前世也没做过娘亲。 只是小时候,妈妈总会拿着童话书讲故事哄自己睡觉。 她忍不住抬手轻轻揉了揉沈宴舟露出的柔软的发。 “你若是觉得寂寞,我便给你讲一个……我梦见过的故事吧?” 沈宴舟缓缓拉低了锦被,漂亮的眸子半露。 声音带着腼腆与羞怯,还有几分期待,“嗯。” 他想。 这样的感觉,似乎不错。 白雉的话……就暂时放过他吧。 少女的声音。 温和悦耳。 “从前,有一座山,山顶之上,有一仙石。” “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 “吸收日月精华,一日迸裂,化作一个石猴。” …… …… 长夜近明。 飘摇的树影,鬼魅般在窗外摇曳。 漏风的柴房里,回荡着呜咽般的诡异声音。 少女的手颤巍巍地伸向了桌面。 几个馒头与一滩翻倒的稀粥。 离得近了,便能嗅到一阵一阵酸臭的气味。 她狠狠将馒头抓在了手里。 变质的玩意儿瞬间被捏得四分五裂。 玉霜妍坐回了地面。 用力将那些肮脏恶臭的东西塞进嘴巴里。 污迹像蔓延的瘟疫般。 爬满了她一身曾经华贵干净的肮脏锦袍。 也爬满了她心中唯一的骄傲。 “为什么要活着呀。” 重重的喘息。 带来了连串的咳嗽。 她捂着脖子,蓦地干呕起来。 眼泪与涎水落在地面。 落在尘埃。 她想。 若是就这样死了。 似乎。 也没什么不好的。 “吱呀——” 忽然,门开了。 她抬起眩晕又沉重的脑袋。 以为会是陈氏。 可谁知,将将抬头,便被人一把掐住了下巴。 玉霜妍一时吃痛。 那人却拂开了她眼前成簇的黑发。 露出了脏兮兮的额头。 “五小姐过得可真凄凉。” 玉霜妍骇然瞠大了眸子。 不是陈姨娘! 第134章 先被哄睡着的竟然是自己 第134章 先被哄睡着的竟然是自己 她认得这个婆子。 当初在沐家的时候,这婆子满面红光。 养得白白胖胖。 只是如今,圆滚滚的脸蛋已然瘦了许多。 眼下也有了一股子青黑。 显然过得并不算好。 “你是……张妈妈?” 张妈妈听见她嘶哑的声音,嘿嘿笑了两声:“没错,是老奴。” 玉霜妍瞳孔一缩,用力推开了她的手。 一面咳嗽,一面警惕地问:“你为何在此?!” 她再如何也听说过,前阵子,国公府的人去过沐家,想来正是那时候,带走了张氏。 可没想到她竟然又出现了! 还是在玉家!? 她看了一眼开着的门扉。 转身就跑。 可她饿了太久,头晕眼花,两三步便摔得眼冒金星。 “来人!快来人!!咳咳咳——” 张妈妈走到她身边,缓缓蹲下:“别喊了,老奴既能来这,自然是得了应允的。” 玉霜妍心下一凛,攥紧了衣裳无助地后缩。 “你想做什么?!” 张妈妈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你想不想爬上高枝?” 玉霜妍心脏骤然停了一拍。 她呼吸深沉。 “想不想,回到过去的锦衣玉食?甚至拥有更好的生活?” “想不想将那些瞧不上你的人,加倍地,报复回来,踩在脚下?” “良禽择木而栖。” “玉五小姐,只要你替国公府做事,自然不会亏待你。” 婆子抬起手,轻轻摁在少女的肩膀。 “要怎样的未来,端看小姐的选择。” “好好想想吧。” 张妈妈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少女空洞的眼眸缓缓变得清明。 连手指也深深攥紧:“等一下!” 嘶哑的嗓音,没了方才的慌乱或害怕。 阴沉而短促。 女孩抬起手,优雅地将脸上油腻潮湿的发抿到了耳后。 露出个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端庄笑容:“我答应。” 紧接着,朝着张妈妈正正磕头下去, 微热的额头抵在冰冷的手背。 “霜妍,愿为殿下分忧。” …… …… 沐府。 沐阮宁给沈宴舟讲了好久的睡前故事。 她从前听的,都是些童话。 并不适合古代背景的小朋友。 所以稍作变通。 给崽儿讲西游记。 但弊端也太明显了…… 沈宴舟听得分外专注,大半个时辰了,竟然毫无睡意。 她一个给孩子说故事的,反而困得直打呵欠。 所以最后。 她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怀里温温软软。 沐阮宁睡眼惺忪地捏了捏。 “阿宁……”崽儿的梦呓声,迷迷糊糊。 她瞬间就吓醒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沈宴舟的漂亮脸蛋紧紧贴着她的肩膀。双手抱着她的胳膊。 抬起的腿稳稳搭在她的小腰。 搞得她只觉被压着的地方又酸又麻。 很显然,这个姿势维持了一夜。 “……” 沐阮宁一脸的黑线。 她原本想着,等把小崽子哄睡着了,就偷偷摸摸回去的。 可先被哄睡着的竟然是自己!!! 好在! 天无绝人之路! 崽儿没醒,天也没全亮。 现在走也不迟! 沐阮宁深吸了口气,轻手轻脚去拉沈宴舟的手。 第135章 给他的小姑娘暖脚 第135章 给他的小姑娘暖脚 将将用力。 沈宴舟皱了皱眉,抱得更紧了。 沐阮宁满脸的无奈。 索性转移目标,去推他的腿。 还好,推开了!!!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 那条腿又一次压了过来。 这次连手也抱住了她的小身板。 身子贴得很紧。 沐阮宁觉得自己不动粗,大约是下不去床了…… 抬手捏着沈宴舟的小脸蛋。 “嗳!你醒醒。” 又推了推。 这次。 他长睫轻颤了颤。 沐阮宁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再不走可就没时间了! 她一把捏住了崽儿的鼻子。 “快!醒!醒!” 沈宴舟的眼睛终究是睁开了。 漂亮的眸子里还带着几分惺忪的水润。 他盯着沐阮宁近在咫尺的脸蛋看了好一会儿。 终于意识到此刻的状态。 他慌忙松了手,转过身子捂住了嘴。 露出的耳廓红得滴血。 “阿、阿宁。” “我这般僭越……不是、故意的。” 沐阮宁抬手整理身上睡皱了的衣裳。 不甚在意地冲他微笑。 “不打紧,你还小,我不介意的。” 她岂能跟自家崽儿计较这些。 况且,回忆了一下。 崽儿除了抱抱这一点稍微让人困扰外,至少没在她衣服上留下口水印。 还是很乖的。 可是,沈宴舟在听见她这句话后,脸上的红晕微收,转头看向了她的脸。 似乎不太满意。 “阿宁。” “我比你大。” “哦。”小姑娘一愣,笑眯了眼睛:“你大你大。” 真是小孩子。 胜负欲好强。 她捞起被子往身上一裹,便视死如归地踏上了床边脚踏。 谁知刚走出去一步。 只觉后脖颈的衣服与铺盖一紧,仰面就被扯回了床铺。 她抬眼就看见了沈宴舟那张美得过分的小脸。 少年的冷脸一触及怀里少女的目光,瞬间便丢盔卸甲。 他叹了一息。欺身将她抱了回来。 抬手便握住了她冰凉的小脚。 万分自然地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阿宁,你想光着脚,就这样回去吗?” “呃……”沐阮宁其实有些在意自己的脚。 将将踩了脚踏,还挺冰的。 她想把脚收回来。 可沈宴舟的手很稳,根本抽不动:“沈二哥哥,你放开我。” “我借下你鞋子就是了。” “穿我衣服。”他看了一眼女孩脖子下露出的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很快移开了目光。 “我背你回去。” “诶?”沐阮宁疑惑地出声。 …… 沈宴舟穿好衣裳,又拿了一套簇新的,亲手给小姑娘穿了。 衣裳有些大。 少女的袖子空了一截。 毛茸茸的头发有些乱。 他抬手,温柔地替她理了理。 她可可爱爱的模样,极好的取悦了沈宴舟。 少年弯了弯嘴角。 然后。 转身蹲在了她面前。 “来。” 沐阮宁挺抗拒的。 毕竟心理上来说,她岂能让一个孩子背她。 这是作为“大人”的自尊! “我现在有鞋子,自己能走,还是我自己回去吧……” 可是沈宴舟似乎格外执着:“雪天路滑。” “我会担心。” 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容拒绝。 “阿宁,你若不上来。” “我便横抱着你走回去。” “!”沐阮宁想了想那个画面,一个激灵连忙蹿上了他的背。 好家伙,那样果然更丢脸! 第136章 从前,你们是不是很要好 第136章 从前,你们是不是很要好? 一路无话。 沈宴舟将她送至蒹葭苑门口。 纷纷扬扬的小雪缀满了枝头、廊檐。 和他乌黑的发顶。 “进去吧。”他催促。 沐阮宁轻嗯了声,转身走了两步。 她顿住,回头软声道:“你平日里的早膳可合胃口?要不然去我那……” 沈宴舟一怔,神色黯了黯,但旋即摇头,笑得云淡风轻,只道:“快走吧。” 沐阮宁很快意识到。 苍松斋的吃食,只怕不会太好。 毕竟沈宴舟这些年受尽了欺辱,再加上大哥不在院儿里、母亲对他的态度也不妙。 沐阮宁小手攥紧,关切询问:“是不是有人苛待你?” “你告诉我。” 便是被阿娘骂,她也要替他撑腰! 沈宴舟的目光淌过女孩义愤填膺的漂亮双眸,忽然歪着头露出了极崩人设的清澈微笑。 他伸出手,替她理了理浅蓝色深衣。 “没有。” 他眸色温柔:“有阿宁在,谁敢欺负我?” 沐阮宁松了口气。 她抬手拂去他发顶和肩膀上的雪花。 知道自己站在这儿,沈宴舟是不会走的。 到时候,说不得母亲那又要给沈宴舟记一笔。 “那我进去了。”沐阮宁嘱咐:“你稍微等等,我让小芙给你包些吃的。” 可谁知,将将绕过回廊,便看见小芙躲在那儿。 小丫头神色里有些尴尬和若隐若现的好奇。 沐阮宁倒是不慌不忙。 小芙是原身最信任的丫鬟。 不论作恶还是倒霉,始终都是不离不弃的狗腿子。 就连原身被腰斩,似乎也是小芙给原身收的尸。 “你都听见了?”沐阮宁问。 小芙闻言点头如小鸡啄米,她盯了自家小姐身上一眼,不好意思地开口:“小姐,您都穿人家衣服回来了……” “瞧不瞧见有什么打紧……” “……”沐阮宁生生被噎了一下。 这倒是提醒她了。 一面往屋子里走,一面吩咐:“不必惊动其他人,给我找身衣裙来。” “还有,包些好克化的甜糕、拿些核桃、羊奶,果脯之类的送去给沈二哥哥。” 炭火沐阮宁倒是不担心。 这些都是小芙亲自张罗的,不会出差错。 “是。”小芙应声之后问:“那今日,还要去玉府吗?” 沐阮宁闻言,想起昨日提过要去见见玉霜妍。 便打消了立马去苍松斋看看情况的念头。 思忖着回来再瞧也无妨。 遂点了头。 她进了暖融融的屋子,换好了衣裳。 汤婆子费时间,小芙便收拾了手炉。 将将把吃食收拢在食盒。 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小芙开门一看。 竟是沈宴舟。 沐阮宁顿了两秒,连忙将他拉了进屋。 将小芙先打发出去后。 她拉着沈宴舟的袖子问:“沈二哥哥,你等久了吧。” 沐阮宁自问已经尽量快了。 也不知…… 她正忐忑。 沈宴舟忽然问:“你要出门?” 沐阮宁对他这话有些意外。 却也没有想太多。 只笑着点了点头:“嗯,去一趟玉府。” “昨日来了个丫鬟……” “我知晓。”沈宴舟打断了她:“那个玉五小姐。” “当真对你这般重要?” 下细一瞧。 少年脸上挂着点不悦的冷霜。 寒得恰似外头廊檐下的冰凌。 “从前,你们是不是很要好?” 第137章 欺辱 第137章 欺辱 他凑近一步,很有点压迫感。 “我也去。” 但沐阮宁抬手,捏在他的小脸蛋上。 “不行!” 将才还满脸冰霜的小少年,此刻已经吃痛地捂住了半边脸,眉梢眼角泛着委屈。 “……” 沐阮宁态度严正:“你可是在禁足。” 不快些回去,被阿娘知道就坏了。 她可不想再因为带他出门又气到母亲。 “我知你担心我。”沐阮宁拉着他到炭盆旁坐了,又塞给他自己的手炉。 “玉家与你家有些联系,你会忧虑再寻常不过。” “但放心。”她平视少年的眼眸:“我会小心的。” “而且,我可不是个随意被人拿捏的软柿子。” 沐阮宁抬高了下巴:“我强着呢!” “在家等我。” “若你听话,回头我再去给你讲故事。” 沈宴舟原本想要起身反对。 听见她后一句话,整张脸忽然有点泛红,眉梢眼角都带着隐隐期待的光亮。 “那你……” 他长睫倾覆,垂下眼眸,声音柔和:“早去早回。” …… …… 苍松斋。 宽敞的院落里,种了好些长青的植物。 尤其几株松树。 此刻苍翠的针叶上,缀了一层厚实的雪花。 沈宴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树下。 他远远就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便停步只盯着树上的积雪瞧。 片刻之后,耳畔里那些说笑着的讨厌声音越来越近。 他就仿佛没听见一般。 很快,一个雪球砸在了他身上。 “噗——”声音不大。 散开的雪沫却缀在了衣裳。 沈宴舟转头看了眼身上的锦衣,黑瞳里闪过了一丝凶光。 这是她买的。 单给他一人买的。 …… “还当自己是国公府少爷呢?” “拿什么乔?” “呸——” “便连你们沈国公府的世子爷在咱们老爷跟前都不敢造次。” “更何况你这庶子。” “怨不得夫人不喜欢你。” “小小年纪就敢算计我们小姐的亲事。” “就算将来当真得逞,你也是个赘婿。” “还想我们伺候你?” “做梦去吧。” 一盆子旧衣裳扔到了他脚边。 沈宴舟没说话。 目光冷冷地盯着仆从们看。 素日里他们要做什么他都忍了。 可今日。 沈宴舟阴冷的目光毫不掩饰。 许是他眼神太骇人。 那些个仆人一时被震慑。 但回过味儿来,尽都恼羞成怒。 其中一个性子着急的,提着洗衣的棒子就走了过去:“反了你了!” “小姐出门!” “当真以为还有谁能给你撑腰!?” 说着便抡起了浆洗衣裳的棒子—— …… …… “砰咚咚——” 沐阮宁唬了一跳,她抬头看向马车顶。 只觉得心脏一阵一阵,跳得好快。 “小姐,您没事吧?” 马车帘子撩开,露出小芙的脸。 沐阮宁从愣怔里回神,尴尬微笑:“没,没什么,就是一时有点惊到。” “是怎么了?” 小芙手搭凉棚往后头睃了一眼:“没什么,就是树梢上压着的雪坠到了车顶。” “奴婢已经叫人去前头清理。” 沐阮宁闻言缓缓放下了心。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沈宴舟。 也不知道他此刻正在做什么? 有没有乖乖听话? …… ……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了积血上。 烫出一朵一朵隐约的红梅,沈宴舟阴沉的脸上,露出个玩味的笑。 第138章 你瞧,我很乖的 第138章 你瞧,我很乖的 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一个不足十一岁的少年脸上,分外诡谲违和。 他的嘴角蜿蜒着新鲜的血液。 眼前的一众仆从早已经吓丢了魂。 四散跑了。 那个使棒子的婆子尖叫了一声:“我没有!!!” “你们跑什么!?” “是他自己吐血的!” 她也想跑,却莫名腿软。 沈宴舟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子轻晃了晃。 ……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 容色依旧是殊玉清朗,可表情却叫人瞧了不寒而栗。 少年郎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婆子惊恐地挣扎着,眼睛里带着不甘与崩溃的光。 沈宴舟凑近了。冷声开口。 “方才……” “雪团是谁扔的?” “去打断她乱扔东西的手。” “否则。” 沈宴舟的声音低沉阴冷:“断的就是你的。” “说出去。” “你也要死。” 他松手的刹那。 婆子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她骇然地抬头,神色忽地狰狞,目光挣扎:“你疯了!!!” “我凭什么听你的?” 沈宴舟早有预料。 脸上是与方才格格不入的微笑。 他抬手,指腹抹过了嘴角的鲜血。 殷红的痕迹染在了唇瓣。 说不出的妖冶诡秘。 这一刻,少年郎的笑容,美得惊心动魄。 “哦……你尽管试试。” “但凡你死在我手中。” “大可以猜一猜,我能怎样?” 他恨毒了自己国公府二少的身份。 可偏偏这个身份。 却无人敢真的要他性命。 婆子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沈宴舟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阴郁低沉。 雪花纷纷扬扬,轻柔冰冷地落下。他抬起手。 一片凝白飘入掌心。 化作涓涓沁凉。 他攥紧了手掌放在心口。 “阿宁。” “你瞧,我很乖的。” …… …… 沐阮宁吃了个闭门羹。 连玉霜妍的面儿都没见着。 但到底是将军之女,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 玉夫人与玉家的两个姐妹倒是出面安抚了她,顺便想要邀约她参加赏梅宴。 沐阮宁郁闷之余,心下也有点担心。 回府之后便着人去打听玉霜妍的情况。 将将坐下准备用午膳,便听小芙大喊着跑进来。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沐阮宁一惊。 寻思着自家效率不错啊,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有玉府的消息了? 可听完才知是沈宴舟的! “什么?!”沐阮宁大惊失色,脸都白了:“沈二哥哥受伤了?!!” 她牙关紧咬提着裙摆就往外头跑。 小芙慌忙拦住她:“小姐!你不能去!沈二公子还在禁足!!夫人不许你们见面的。” 沐阮宁一把拉开了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 “我阿娘怪罪下来,大不了我去跪祠堂!!!” 左右穿越后还没跪过! 小芙无奈,一面着人去跟瑞珠与陶妈妈说。 一面跟着小姐跑去了苍松斋。 沐阮宁甫一进入院子,便闻到一股子草药熏蒸的气味。 然后迎面看见了平日里那位郎中抱着药箱从里头出来。 一看见她,抬手就拦。 “等等再进。” 沐阮宁着急地问:“为什么?” “他怎样了?是不是很严重?” “是伤到哪儿了?” “流血了吗???” 第139章 不知不觉便过了三年半 第139章 不知不觉便过了三年半 郎中满脸的无奈。 “沐小姐,您问那么多,小人得先回哪个?” 沐阮宁只得尴尬地笑。 从郎中那儿得知,沈宴舟是毒发了。 一时吐血,反倒能缓解体内的残毒。 此刻已经睡着了。 好好将养问题不大。 沐阮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对于替沈宴解毒的事情也更迫切了。 但,在那之前,她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沐阮宁推门进屋。 浓郁的药熏味道依旧刺鼻。 她忍着不适走到床边。 沈宴舟正安安静静的躺着。 但从此刻他微蹙的眉宇和紧绷的身子看。 他应该在经历着什么噩梦。 沐阮宁一时有说不出的心疼。 她抬手轻轻点在少年的眉心,揉了揉。 沁凉的指腹,像前几日霰落的初雪。 渐渐的,沈宴舟躁动纷扰的迷梦仿佛平静了下来。 他松开了攥着被褥的手。 漂亮的脸庞也变得安谧恬静。 沐阮宁眉眼温柔,轻手轻脚给他掖好了被子。 离开。 …… …… 沐阮宁的计划再一次出了纰漏。 本打算去处置苍松斋里头不省心的仆人们。 可没等她动手整治。 便听说几个人被押去了正心居。 她满目诧异。 此刻站在正心居的廊檐下听小芙说打听来的消息。 “不怪夫人不让小姐靠近。” “那场面可太吓人了!” 小芙心有余悸地描述了一番。 就在刚刚,苍松斋里头出了伤人之事。 内容与沐阮宁以为的有点不一样…… 其一是说,一人将沈宴舟打得吐血,所有人都瞧见了。 其二是说,那人已经疯了,还打断了一个通铺丫鬟的双手。 惨叫声隔着两个院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沐阮宁心中大惊,连忙问:“我阿娘怎么说?” 她直觉这里头一定有别的东西。 但她更担心这等事儿被牵扯到沈宴舟身上。 小芙道:“夫人要找法师来家中驱邪。” “疯了的和断了手的,都打发了银钱送去了庄子上,应是回不来了。” 沐阮宁松了口气。 毕竟但凡事情要推向鬼神之说,就表明不会深究下去了。 而且出了这一起子事情。 苍松斋的人想要换一茬,也不必她再费神。 …… …… 几日之后,玉家传来消息。 让沐阮宁心中很是意外。 玉霜妍好好的,一如从前般,依旧是玉府最受宠的嫡小姐。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许疑窦。 倘若她当真没事,为什么桃柳来的那日,却半分不似作假呢? 沐阮宁不知。 此刻的玉霜妍正靠在闺房木椅上翻看着书册。 半晌,桃柳领了人进来。 等小丫鬟退出去之后。 她便将手边的小册子丢了过去。 冷声吩咐:“诺,将这几个人,安排到沐家的产业里。” “该如何做,不必我教你吧?” “是。” …… …… 光阴荏苒,时光飞逝。 不知不觉便过了三年半。 这些年,沐阮宁学文识字,打理庶务,还将周海棠一身的武功学了个遍。 其间,她也不是没想过寻找神医薛岩的下落。 只是此人出现的时机是在原书剧情开始之后。 就连女主顾凉音,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拜入师门。 沐阮宁叹了一息。 静心拨弄起算盘。 既然时机未到,也不能强求。 只是她将将打算继续,就发觉一道视线正盯着自己看。 沐阮宁下意识地转头。 沈宴舟的手停在了半空。 见她转过脸。 他修长的手指越过了她的注视,落在发顶。 一瓣雪白的梨花被捻了下来。 “阿宁,你又忙得忘了时辰。” ’ ’ 第140章 我中了秀才 第140章 我中了秀才 十四岁的沈宴舟,声音与从前大不相同,是带着点清亮的苏感,听在耳朵里,只叫人觉着愉悦油然而生。 尤其那张长开了的绝美面容,看过来的时候,委实耀目。 只可惜,沐阮宁看得多了,稍稍有了免疫。 还能顶! 至于崽儿的声音。 她从变声前听到变声后。 即便他这样凑在她身边说话。 想要叫她像大街上那些没有见识的小姑娘一般失态,那是万万不能的。 风吹过。 沐阮宁的发丝微乱。 她刚要抬手。 沈宴舟已经极自然地伸手过去替她将乱发抿到了耳后。 沐阮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这些时日太忙,满目的疲惫。 不好意思地微笑:“你饿了吧?” 她有些心疼地开口:“下次不必等我的。” 沈宴舟闻言,神色稍许落寞。 他看向她的眼睛,忽然开口:“阿宁,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沐阮宁一时也有点头疼。 几周前,周海棠离开了。 教导沈宴舟武艺之事便全交到了沐阮宁身上。 再加上母亲的病急转直下。 这些天,几乎所有事情都压在了沐阮宁肩膀。 每日里起早贪黑。 她叹了口气。 “我忙呀,等我忙过了这阵子,便抽出几日专门陪你可好?” 分明是哄孩子般的语气。 而且不止一次鸽过他了。 但沈宴舟仍旧开怀,脸色瞬间温柔又明媚。 掏出一个食盒:“我去县学时给你买的。” 沐阮宁打开一看,是桂花糕。 这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这个时代什么都甜得齁,但沈宴舟总能买到甜度将将好的。 吃在嘴里,还有几分唇齿留香的花香味。 沈宴舟将手交叉在下巴上。 微笑着看她吃。 “阿宁,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沐阮宁一顿,目光里带着询问。 沈宴舟坐直了身子,轻理了理深衣的交领:“放榜了,我中了秀才。” 沐阮宁差点儿没拿稳糕点。 神色从惊愕到惊喜,最后变成了手足无措的愧疚。 她赶紧将桂花糕搁了,一把拉住了沈宴舟的双手。 “真的吗?” “沈二哥哥,你看我,把这个事都忘了!” 她顿时站起了身,也不知该先做什么好。 分明答应过,要陪他去考试的。 忙起来竟不记得了。 现在倒好,人家已经放榜! 自己还得男主亲自来告知! 如今沈宴舟武功方面已经因为身子弱、中毒的事情落下了。 沐阮宁觉得,现在唯一能好好把握的就是科举! “走!”她一把拉着沈宴舟的手:“咱们去外头吃饭!” 沈宴舟眼睛里的亮色一闪而过。 抬手抵唇轻咳了下,为难道:“那,你手里的账目……” 沐阮宁笑弯了眉眼:“做事情要张弛有度,偶尔放松一两个时辰,也能提高效率!” 沐阮宁算了算。 府试是在一个月后。 满打满算,若顺利的话。 沈宴舟今年便能中举人。 三年后,他十七岁,正是原书里高中探花之时。 可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阿娘的病拖不得。 若是能提前三年。 十四岁的探花郎,正好能让顾家老爷子榜下捉婿,让崽儿与女主定亲! 而她,也能功成身退,好出去寻找神医的踪迹! 第141章 不像话,成何体统 第141章 不像话,成何体统 让小芙知会母亲后。 沐阮宁便带着沈宴舟出了门子。 他们没坐车。 傍晚的风十分温柔。 沐阮宁走在他身边的时候,才发觉。 他好像,长高了很多。 站在一起,比她足足高了半个头。 少年发现她在看自己,微微倾身,声音温柔地问:“怎么了?” 沐阮宁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开口。 但,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哦……你长得太快了。” 有些愤愤地嘟囔:“若再过几年,我就得垫着脚摸你的脑袋了。” 沈宴舟神色微怔。 路口的风徐徐吹拂。 他闭上了嘴巴,看了她良久。 久到沐阮宁都有些不自在。 “当我没说。”她抬脚就往前面去。 只是手腕一紧。 少年的身子蓦然贴了过来。 就在沐阮宁有点恼怒,想斥责他的时候。 她只觉身子一轻,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 沈宴舟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带着再真诚不过的温柔笑容。 “这样的话,你一伸手,便能摸到了。” “对不对?” 不远处的红灯笼随风摇曳。 她忽然觉得怎么这么烫啊,一定是因为穿得太厚吧! 慌乱中,沐阮宁一巴掌按在沈宴舟的脸上,恼道:“沈二哥哥,不许这么捉弄我!” “放我下来!” “不像话,成何体统!” 小姑娘红了脸蛋的模样煞是可爱,极好的取悦了少年的心。 但他更怕她真恼了。 沐阮宁气哼哼地走在前面。 一直到了平城最好的酒肆。 点菜的时候,她才正眼看了下沈宴舟。 少年赔着笑,坐得再乖巧不过。 将将在夜幕下的那次放肆,仿佛像是她的错觉。 沐阮宁一看见他,便回忆起方才脸上火燎般的感觉。 连忙让自己冷静下来。 告诫自己,这可是男主!绝对绝对不能有别的任何想法! 让小二将酒肆里的招牌菜上一桌子后。 整个包厢里头便陷入了沉默。 沐阮宁觉得自己这次真的太失策了! 早知道就把小芙和蒹葭苑的仆从一起喊来…… 这样至少不用坐在这里让沈宴舟一直盯着看。 如此尴尬…… 眼看着他似乎没有收回目光的意思。 沐阮宁的小手越攥越紧。 她抬起脸,鼓起勇气想开口叫他别看了。 刚张开嘴。 就听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其中夹杂着男人的叱骂,以及小姑娘哭泣的声音。 沐阮宁心中不免落泪。 终于! 终于能脱身了。 她连忙起身朝窗旁走去。 这酒肆的雅间不止得极精巧。 窗户下,便是酒肆的大堂。 从这儿看去,下面的事情便一目了然。 沐阮宁巴在窗口。 看见一个老头抓着二胡倒在了地上。 身边跪着个小姑娘哭哭啼啼。 看热闹的人群不敢靠近围成一个半圆。 一个身穿华服的富家少爷正不可一世、居高临下地盯着那老头。 “老不死的!我们少爷能看上你家闺女那是你们的荣幸!” “竟然敢给脸不要脸?!” 旁边的狗腿子恶声恶气,尽都撸起了袖子。 老头忙慌慌地爬起来跪正了,不住地磕头:“梁少爷,您就发发慈悲,放过她吧!她才十三岁!” 第142章 你想原谅谁 第142章 你想原谅谁? 梁少。 沐阮宁本着瞧热闹的心思,看了那人却觉着有些眼熟。 梁记米铺! 她想起来了,此人的眉眼远远瞧着,与那位当家竟有几分相似! 这一两年,学着管账,曾有幸隔着屏风见过。 沐阮宁心下盘算。 这天下不安稳,米粮乃是重中之重。 若是能抓他个把柄,说不定对平城沐府有好处。 思及此,她便转身往外走。 沈宴舟看她离开,片刻的惊诧后,紧跟在了她身后。 沐阮宁将将开门,回头拦了下:“沈二哥哥,你在这等。” “若是店家上菜,岂能无人?” “我下去瞧瞧。” 沈宴舟蹙眉:“你留下,我去。” “那不行。”沐阮宁认真道:“一会儿万一打起来。” “拳脚无眼,你连我都打不过。” “……”沈宴舟一时语塞。 沐阮宁脚步轻快地下楼时。 沈宴舟站在窗边,蹙眉轻叹,手指间翻转着几枚铜钱。 …… 沐阮宁推开密密匝匝的人群。 很快站在了前排吃瓜位置。 只是。 当她看见周鄱时,整个脸色都变了。 周鄱是家中产业的掌事之一。 沐阮宁曾不止一次听陶妈妈对母亲提起过。 依着陶妈妈的标准,她绝不是个轻易夸人的。 但这个周鄱太过能干。 不到四年时间,已经从一介跑堂伙计,升格成为二十来岁的一堂掌事。 “他怎会在这?”沐阮宁心中警惕。 她清楚记得,家中也有经营米粮铺子。 虽说规模小。 但往深里说,母亲的铺子,算是与梁记是对头。 难道只是偶然碰到? 沐阮宁将将这样想,却见周鄱笑眯眯地上前劝言:“梁少爷,算了吧。” “一个卖唱的。她不肯笑,就花些银子买个卖笑的也就是。” 梁少爷恼怒地推了他一把。 捋开的袖子上,一排新鲜的牙印子:“这小贱人敢咬本少。” “本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泼辣的。” 他冲着小姑娘笑得狰狞又冷酷:“今日,只要你乖乖点头。” “自愿跟本少回去伺候一夜。” “本少便原谅你,给你阿爷治伤,还付你十倍的曲子钱,如何?” 小姑娘泪眼婆娑,哭得什么话都说不清楚。 只一个劲儿地摇头。 周遭的看客们,大半的麻木,也有那瞧不过去的。 开口也只劝那少女看开些。 老的老,小的小,一贫如洗,怎能斗得过这些富家少爷? 少女看着躺在地上凄惨呻吟的爷爷。 神色里也有了几丝动摇。 可此时的梁少爷,已然瞧得烦了,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姑娘的皮肤被掐得泛红。 目光惊恐。 梁少眸散凶光:“趁本少还有心情肯原谅你!” “若再这般矫情,仔细小爷不肯再怜香惜玉。” 他正待再出言威胁。 一只手忽地从身后抓了过来。 一把薅住了他头顶的镶金束带。 沐阮宁用力一拔。 簪子、束带并那仗势欺人的梁少一并给扯了起来。 “你想原谅谁?” 女孩的声音冷得像冰。 场面一时混乱。 沐阮宁此刻的暗色衣裙虽不显眼,但懂行的便能瞧出来用料考究。 非富即贵。 梁少捂着脑袋,终于忍住了痛呼,怒骂:“你谁!?” “来人啊!快打死这个贱人!” 第143章 你可知你惹到的是什么人 第143章 你可知你惹到的是什么人? 沐阮宁原本并不打算动手。 理智告诉她,目下不该打草惊蛇。 更不该引人注意。 偷偷观察才是王道。 她一个女配,轮也轮不到她吧??? 可想象中的英雄救美场面迟迟没有出现…… 面对这么小便要出来卖唱养家的姑娘,还有她年迈的爷爷。 沐阮宁终究做不到铁石心肠。 等她手揪住男人的时候。 后悔也晚了…… 此时此刻,四周的打手闻声而动。 她头皮发麻。当下一咬牙,抬手锁住了梁少爷的喉咙。 另一手飞速拔下了他发顶的金簪。 骤然抵在了男人的脖子。 真实疼痛的刺激下。 梁少只觉那簪子再用力一点,就要刺破脖颈的动脉了! “叫他们停下!” 少女的声音低沉,却满含了威慑力。 梁少心防破灭,举手尖叫道:“停!!!都停下!” “女侠饶命啊!” 几乎破音的声音哪里还有方才仗势欺人时的嚣张。 沐阮宁很是不屑。 她脸上戴着白色面纱,眉眼绝色。 看过来的时候,即便是梁少,都瞧得愣住。 沐阮宁皱眉将掐着他脖子的手加了几分力。 梁少瞬间痛苦得弓起了身子。 “老实点儿!” 她心情差极了。 若没看错,方才已经有人跑了出去。 不是报官就是摇人。 这些她是不怕的。 但周鄱跑了! 她一抬眼便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沐阮宁暗自思忖,此人形迹可疑,与对手有交集,势必要让陶妈妈去查一查。 尤其米粮铺的账目。 她得亲自去盯一遭。 “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此刻。 酒肆掌柜的已经领着人过来打圆场。 “不如您先放了梁公子。” “小人看您也不像是与他有什么过节……” 沐阮宁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一抬腿,眨眼间便踢飞了个试图靠近的打手。 而手里的梁少爷依旧被她牢牢掌控在手里。 只是那鬼哭狼嚎般的叫声,直让沐阮宁脑瓜子疼。 她蹙眉的刹那。 又有两人合身扑上来。 沐阮宁一时慢了半拍,后退一步才将将扫出一脚。 便听两声惨叫。 两个壮硕的大汉就倒在地上哀嚎翻滚。 “?”她一时有点纳闷。 将将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踢出去的腿好像踢得没那么重。 怎的这些人一个个都跟戏精上身一般?? 又不是腿断了,至于叫得那么凄惨? “女侠,你是要钱还是要什么?您一句话……” 梁少已经晕头晕脑。 只是他话未说完,便觉后脖颈一疼。 整个人便软软地晕了过去。 世界清净了…… 沐阮宁随手将簪子往地上一扔。 脚踩在了梁少爷的背上。 “好好说话?” “也不是同你说。” 她冷脸看向掌柜的:“我便说得再清楚,你能管得住梁府的打手?” 沐阮宁目光落在方才跟在梁少身边的老仆身上。 “你,过来。” 她抬高了下巴。 那仆人脸色阴沉。 “这位姑娘,你可知你惹到的是什么人?” 语气里的威胁与阴毒毫不掩饰。 沐阮宁被气笑了。 左右她目下心情很不美丽:“我自然知道,梁家,不就是本城最大的米粮商号?” “你家的粮仓与商号的存粮比本城的官粮还要多十倍。” 沐阮宁如数家珍一般将梁记米铺的细枝末节掰着指头统统说了一遍。 其中详尽,就连数十年的管家都心惊不已。 第144章 本少不会放过你! 第144章 本少不会放过你! 沐阮宁话罢,抬腿踢了那梁少一脚。 看那老管家眼角猛抽,才笑着问:“可是你知晓我是谁么?” “知晓我爹是谁?” 不就是仗势欺人? 沐阮宁自问在这平城还没怕过谁。 这时。 门口涌起一股子骚动。 平城府尹领着一众衙役推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身边跟着的,不是别人。 正是梁记粮商的当家人。 “官府拿人,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老爷!”那老管家连忙迎了上去。 凑在梁老爷耳边将事情飞快地说了一遍。 “大胆刁民,敢在本府治下闹事?!” 平城府虽大,但在大晋的行制下,约等于一个县。 县老爷是个擅钻营的。 自然也懂察言观色。 所以即便嘴巴里又怒又说得热闹。 看了沐阮宁身上这身行头、还有她有恃无恐的神色。 留了点余地。 只是梁老爷一眼瞧见地上的儿子。 登时就怒发冲冠。 “你这毒妇,光天化日,敢恶意伤人!?” “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怎的不救少爷?” 此时此刻那些个打手全都噤若寒蝉。 沐阮宁心下冷笑。 嘴里也不含糊:“还不是因为他们打不过?本小姐已经尽量手下留情了。” 这时,一名打手猛男落泪。 跪在地上直磕头:“老爷!这恶毒的女人将我三弟的双腿打断,只怕以后……再也不能伺候少爷了!” 沐阮宁脸上的表情一时错愕。 “等等!”她分明记得自己没那么大力。 “你们……” 碰瓷也不能不讲武德好吧!?? 只是下一秒,被抬上来的壮汉,双腿扭曲,确实是断了…… “??” 四周一片哗然。 沐阮宁很快冷静了下来。 那又如何? 她冷笑了声:“拳脚无眼,将将他们上前欲伤我,本小姐不过是正当防卫。” “而且。”她指着地上的梁少爷。 “是这登徒子想要强抢民女,逼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跟他回家过夜。” 她指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她脸上的红痕,还有她爷爷身上的伤都是证据!” “我!见义勇为!” “此事,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 面对沐阮宁的控诉。 四周众人的目光却开始躲闪。 没有一个人敢于她对视。 “哼哼!你看,根本无人可以与你作证。” “小小年纪,蓄意害人!” “大人!”梁老爷转头道:“此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分明有诡异!” “不如将这小妮子先抓回去审问!” 沐阮宁心下瞬间涌起一抹浓浓的失望。 果然啊。 现实可不像小说里一样,众人叫好。 眼看着府衙老爷要下令。 “慢着!” 沐阮宁目光清明,抬手从旁边儿桌子上拿了一坛酒,一拍泥封,哗啦啦全都倒在了梁少爷的头上。 下一秒,他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谁!谁倒的!” 趁着他睁不开眼睛的时候。 沐阮宁一把拍在他肩膀:“梁少爷,令尊来了,官府的老爷也来了。” “你还要将那位小娘子带回府么?” 梁少一听靠山到了,睁开一丝缝,果真! 他立马离开沐阮宁几步,看她眉尖低垂,似乎要示弱。 男人眉目狰狞:“要!非但她,还有你!本少不会放过你!” 第145章 他没有机会,亦不敢的 第145章 他没有机会,亦不敢的 梁少的哭诉,梁老爷恨铁不成钢之余,却也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此刻只想尽快结束这闹剧。 “大人!” 梁老爷眼瞧着四周大群人看热闹。 若拖下去,怕是不好收场。 府尹大人正犹豫。 却听一声朗言:“我可以作证。” 沐阮宁听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心头不禁叹息。 果然。 沈宴舟那尊自带滤镜般姿容绝世的脸,便是混在人群中也能叫人一眼挑出来。 人群自然而然分开。 他走到她身前,一手背身后,一手略挡。 姿态矜贵,长身而立。 “方才我在楼上,一应事由,皆看得分明。” 沐阮宁皱起了眉头,抬手就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她着急地小声说话:“沈二哥哥!你来作甚?我自己能处置!” 沈宴舟略略垂眸,但也并未回头。 “你、你算什么东西?!” 有人慑于气势,话语里自带几分心虚。 听着毫无威慑的挑衅,沈宴舟不卑不亢地开口:“在下不才,乃是新晋秀才。” “愿以名誉做保。” …… 事情在沐阮宁无法掌控跟预计的情况下结束。 竟然要她与梁少和解?开什么玩笑! 沐阮宁也不知是气还是恼。 总之,安置好那卖唱的祖孙二人后。 她饭也没吃,兀自往府邸走。 沈宴舟跟在她后头。 沉默地走了一盏茶。 沐阮宁觉得袖子一紧。 她气得抽回来。 却半路被他将手腕抓在了手里。 沈宴舟压低眉尖,脸色带着几分忐忑:“阿宁,你听我说。” 他总是这样。 沐阮宁心底喟叹,无妨犯了什么错。 他知道,露出这样的表情,她便会心软。 可是这次,太过了。 “我说的,为何不听?” 她分明都叫他不许下去。 若他卷入,她该怎么办? 此刻他已然露脸,旁人很快便会注意到他。 三年半了。 沈宴舟还没离开平城。 沐阮宁除了庆幸,更多的,是忐忑。 既然改变了剧情。 那么。 现在的他,便是自己的责任。 沐阮宁想着想着,眼圈红了起来。 “是我错了!”沈宴舟连忙将她的手贴在了心口:“阿宁,我是担心你。” 沐阮宁哪里是真的生气。 不过是忧心罢了。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她抬起另一只手将被抓的小手抽出来。 “他们不过是碰瓷我,便是闹到阿娘那,她那么疼我,事情再大,了不起叫我跪祠堂,挨顿板子。” “不行!”沈宴舟声音发沉,背光阴影里的眸子爬上了血丝。 “阿宁没有任何错。” “不能跪祠堂,更不能受责罚。” 沐阮宁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转身抄着手,用烦躁不耐的声音道。 “我是不会去梁府与那登徒子和解的!” 听了此话,沈宴舟脸上的表情反而松了下来。 他贴近她的背脊,抬手替她轻拢狐裘披风。 “我知晓。” “他没有机会,亦不敢的。” 沈宴舟的声音透着些古怪,沐阮宁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当她转回头时。 少年笑容温柔乖巧,半分也不见异处。 “你怎知道?” 沈宴舟拉着她的袖子往家去:“我就是知道。” 第146章 不许吞进去 第146章 不许吞进去 当夜。 沐阮宁回得太早。小芙见了都纳罕。 又看自家小姐似乎有心事的模样。 “小姐,是不是跟沈二公子怄气了?”小芙小心翼翼地询问。 沐阮宁愣了一下才回神:“没有。” 微笑:“怎的这样问?” 小芙抬眸看了眼黑下去的天色。 “诺,虽说已经是八月上,入了夜,还是很寒凉的。” “若换了平日,沈二公子到了门口,您一定会容他进来喝口热茶。” “如今,连盏灯笼都没吩咐给他。” 沐阮宁闻言,盯着牖窗外无边的墨色也不禁站起了身。 是啊。 她怎的这样不仔细。 此去苍松斋也不算近。 路上难免有黑灯瞎火的地方。 若是他摔了可怎么好? 沐阮宁没说话,亲手提了两盏灯就往外头去。 “小姐,您真去啊?” 沐阮宁一面走一面吩咐:“不必跟来,他应该没走远,我送了灯笼就回。” …… 很奇怪。 沐阮宁走得不算慢。 可是执着如她,一路行去,直到了苍松斋,也没看见沈宴舟的身影。 推开他的屋子。 床铺是冷的。 烛台也没有半分热气儿。 沐阮宁呆滞了。 一时想回身去寻,看是不是遗漏了。 或者他当真摔在了哪儿? 可是若离开,他万一又回来了怎么办? 沐阮宁心中担忧。 内疚也自责。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在苍松斋门口等。 眼瞧着月亮渐渐悬在了当空。 院外远远传来了脚步声。 沈宴舟从阴影里走进了无边月色。 皓白的月光皎洁,勾勒得他玄色的衣袍都有了几分圣洁的意味。 他整理着袍服。 忽然。 警惕地瞥见了门口的一抹身影。 沈宴舟放轻了脚步,右手条件反射地伸进了腰间。 走得近了。 他心中一凝,缓缓松了手:“阿宁?” 迟疑地声音后。 门口的女孩抬起了脸。 她几乎是带上了几分泣音:“你去哪儿了!?” 沈宴舟心下一慌,连忙将手藏到背后:“没去哪……” 还没想好说辞。 少女已经拉住了他的手。 上下打量他的衣裳:“是不是摔了?” 下一秒,沐阮宁便嗅到了夜色中,一抹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她猛地凑近了他的身子。 血的滋味更浓了。 眼泪一下子便盈满了湿漉漉的眼睛:“你受伤了!?” “……” 沈宴舟直接被她拉进了院儿里。 沈宴舟被她一把摁在了床上。 “都怪我……” “我不该忽略你的,明知道你武功不好。” 沈宴舟听着此话,心虚地移开了眸子:“我,没有受伤的……” “那这些血怎么来的?”沐阮宁盯着他的眼睛问。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沐阮宁的声音不容置疑。 沈宴舟抬起漂亮的丹凤眼,手指无意识地搓揉着干涸的血块。 一个呼吸后。 他身子一僵。 抬手之际,吐出了一口血。 “!” 沐阮宁着急忙慌地掏出了帕子:“你怎么吐血了!” 沈宴舟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的眼睛。 下一秒,喉咙吞咽的声音传来。 沐阮宁心疼得一把捧住他的脸,凶巴巴地吩咐:“不许吞进去!” 少年压低了眉尖,唇瓣上的血色像盛放的牡丹,艳得惊心动魄。 第147章 呸呸呸,童言无忌! 第147章 呸呸呸,童言无忌! “所以,将将你没回来,是因为毒发了?” 沐阮宁一时感觉到了深深的后怕。 倘若他没能回来。 那么她能不能及时找回他呢? 一想到这。 沐阮宁抬手就将他抱进了怀里。 少年乖乖顺顺。 几年相处下来,他早没了往日的阴沉戾气。 就像个寻常长大的孩子般。 他从她怀中抬起脸:“阿宁,我没事。” 沐阮宁的手紧了紧:“怎么会没事呢?” 她松开他,烛火的光芒在黑眸里摇曳,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今年以来毒发的时候越来越少。我竟差点忘了……” “如今突然这样严重。” “这次能侥幸醒来,那下次呢?” 她眼睛里的心疼恍若实质。 沐阮宁不知道,她越是如此。 沈宴舟的心里的悸动,就越多一分。 他是…… 骗她的呀…… 骗了她三年半。 可是分明不该的,看见她的担忧。 他却满心满眼的高兴。 哪怕是同情也好。 怎样都好。 永远带毒也无所谓,只要她能一直这般看着他。 些许痛苦算得了什么? “阿宁。”沈宴舟抬起手,笑容温柔里,带着点祈求。 他拉着她的衣角:“今天,能不能给我讲故事?” “你已经好久好久,没给我讲过故事了。” 沐阮宁垂眸看他的脸。 他的容色与神情,恰到好处的克制。 却犯规般美好。 “……不行。”她搭在他肩膀的手轻颤,缓缓收了回来。 “为什么不行,明明去年你也给我讲过。” 沐阮宁转开了脸。 “你不要这样啊……” 为什么他此刻的表情搞得就好像被人抛弃的小狗??? 这样下去,她会很为难的。 “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都给你讲过了……” 沈宴舟不肯松手:“不是还有红楼梦?” “你还没讲完,为什么突然不讲了。” 沐阮宁心中都要泪目了。 她也是后悔得要死。 旁的就罢了。 作死讲什么红楼梦? 她要如何给他讲那些个什么初试云雨情??? 要是他问,自己要怎么回答? “你已经大了,不用听故事了。”沐阮宁抬手轻推。 结果却换来了沈宴舟一连串夸张的咳嗽。 他嘴角的血,像不要钱一样流。 “我、咳、我没事,阿宁你、咳咳,回去吧。不用管我。” “……你说什么傻话啊!?”沐阮宁一面坐他身旁替他拍背,一面欲哭无泪。 放他这样,回去怎么睡得着?!! 沈宴舟拿帕子捂着唇角:“我只是想,死之前,能听阿宁多讲几个故事。” “若是到了下面……” 沐阮宁忍无可忍,拿手摁了他的唇:“呸呸呸,童言无忌!” 她到底是被拿捏了。 妥协地叹了口气。 一面素手替他脱外衣,一面开口:“给你讲就是了,不过,要换一个。” 沈宴舟好看的眉眼微弯。 在沐阮宁瞧不见的地方,他眸光里闪过一丝得逞的亮色。 乖乖地躺进了被窝里。 沐阮宁给他掖好了被角。 “我就在床边给你讲故事,你若睡太慢,我可就走了……” 沈宴舟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笑容温存。 “好。” 第148章 血衣上的破洞 第148章 血衣上的破洞 他似乎睡得很安心。 沐阮宁停了清浅的声线,手,也小心翼翼地从他掌心抽回。 兴许是烛火温柔。 少年的脸庞比起平时招蜂引蝶的美貌,少了些烟火气,多了几分安稳的静谧。 沐阮宁跪坐在脚踏,手支着下巴看沈宴舟。 他十四了。 原来。 已经这般好看了。 当年第一次看见这个受尽欺辱的阴沉少年,就仿佛还在昨日。 这个年纪,国公府不可能放任他在外。 寻常公子,也该议亲了。 一想起当初无奈定下的亲事,沐阮宁便觉头疼。 是时候应对退婚了。 兴许。 当他从平城离开,便再也没有见面的必要吧。 “阿宁……” 她起身正要走。 床上的沈宴舟忽然梦呓般嘟囔了句。 沐阮宁虚惊一场。 她揪紧了裙裾 酸涩在鼻间弥漫。 人非草木。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人,想想不久的将来,兴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沐阮宁舍不得。 她抬手,将他伸出的手塞回了被子。 又将被角细细掖好。 犹豫了一下。 微微倾身。 在他额头。 落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 “你……” “你一定要好好的。” 门扉的声音清浅。 风吹动了帘笼。 本该熟睡的沈宴舟,睁开了眼眸。 “……” 半晌,他翻身起床。 打算清洗血衣。 不料地上的衣裳已经不见。 …… …… 沐阮宁晨起。 将将吃完饭,便见小芙一脸怒气地走进了门。 常言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这些年过去,小丫鬟早已不是当初的冲动暴躁。 难得见她把情绪带到自己面前,沐阮宁不免生了些好奇。 “怎么了?”她问。 小芙走到她跟前,片刻后,才无奈道:“还不是那些个不省心的。” “洗个衣裳都洗不好。” 沐阮宁想起昨晚回来的时候将沈宴舟染血的衣裳特特交代了人仔细清洗的。 “她们把衣裳洗坏了。”小芙气哼哼的告状:“那可是沈二公子最常穿的一件。” “想来是很喜欢的。” 沐阮宁很是疑惑,叫人拿进来的细看。 半干的深衣上有两个不大的口子。 口子边沿的行线变形扭曲。 既不像是划破的,也不似是摔出来的。 像是…… “倒像是抓出来的。”小芙伸出指头放进口子。 不偏不倚,正正好。 小芙 沐阮宁神情一滞,脑子里蓦然浮现了几年前,掐住旁人脖子的阴冷少年。 她咻地起身,一把将尚未晾干的冰冷衣裳攥在手里。 “小姐?” 小芙惊诧的声音将她从胡思乱想里唤醒。 “啊……” 一秒后,沐阮宁嘴角扯出一抹僵笑。 飞快地把东西塞回了小芙的手中:“没什么。” “只是。”她垂眸,神色复杂地看向衣裳,手指也捏紧。 深吸了口气:“只是已经破了,断没有补一补再给他的道理。” “拿剪子绞了,烧掉吧。” 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处置得这般彻底。 好在,忠心的小芙并没有多问。 沐阮宁依旧有些不安。 着人找了惯用的郎中之后。 自己也按捺不住往苍松斋走。 从大哥离开、三年半之前发生那件事之后,苍松斋就再没有安排常驻的下人了。 唯独几个粗使婆子丫头,时不时过去打扫卫生。 连生活用品都是沐阮宁的蒹葭苑送去的。 所以……沈宴舟他,真的还是自己所看到的那个少年郎吗? 沐阮宁忽然有点不自信了。 第149章 你认识薛神医吗 第149章 你认识薛神医吗? 苍松斋。 郎中看着少主子此刻满身的伤、还有那混乱不堪的脉象。 从当年的暴躁已经麻木到面无表情了。 “哦,您可真能耐,竟然催发毒素。” “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样找死的!” 沈宴舟脸上有几分不耐:“只是吐血。” “只是吐血??”郎中都要气笑了:“您倒是收着点儿力啊?!” “要是再狠点,今儿个我就不该来诊脉了,给您订一口红木棺材如何?” “……”沈宴舟目光落到窗外的天光。 觉得这郎中没有见识的样子…… 要是不狠一点,岂能吐出血来? 不吐血,又岂能瞒过去? 她昨日,还给他讲故事了…… 见他不说话,嘴角似乎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上翘。 “真是疯了……”郎中愤懑地掏出药丸,又去桌上开药。 “少主子,我拿头担保,再这么下去迟早出事!” …… …… 沐阮宁走得很快。 但越是靠近苍松斋,她反而有点不敢见。 害怕听见什么不想听见的事,看见不想看见的画面。 “小姐,沈二公子兴许还在诊治,您这时候过来,兴许会被郎中拦在外头的。”小芙称职地提醒。 沐阮宁敛眸,驻步在苍松斋外。 片刻,抬头吩咐:“我一个人进去,你在这儿等我。” “小姐,可是这个时间刚好是给夫人请安的时辰,不如先去正心居?” 沐阮宁头也没会,提着裙摆就往里进。 “无妨,我只是去问他几句。” 她从来都知晓,与其胡乱猜测,不如直接问他。 只要他说,那她就信。 很快的,沈宴舟的卧房便近在眼前。 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 她一时有些犹豫。 非礼勿听。 沐阮宁抬手,曲起手指正欲敲门。 “葬鹤谷也不太远,不如趁此机会……” 葬鹤谷? 那不就是原书中女主拜师的所在??? 沐阮宁只觉心中有什么重重一砸,所有的理智都被砸没了。 她一把推开了门。 里面的人都震惊了。 赤条条的沈宴舟正在验伤。 被看光的少年瞬间脸色红到滴血。 好在。 郎中很快扯过被子将他遮了。 而沐阮宁炽热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盯在郎中脸上。 “你、你知道焚鹤谷?!” 沐阮宁此刻的心情几乎算是狂喜。 这么多年,不论散出多少人手,花出去多少钱。 都是想要打听焚鹤谷那位神医薛岩。 可始终石沉大海。 那些传回来的消息,要么是江湖骗子,要么,是别的郎中。 根本与原书里医毒双绝的神医薛岩没有半毛钱关系。 至于为什么不打听焚鹤谷。 因为—— 那地方神秘得很,就算是原书,也没有任何靠谱的记载。 原书女主也是误打误撞倒在林中,被师父救回去的。 郎中显然也唬了一跳。 此刻他额头冒汗,目光自然而然地瞥向了床上的沈宴舟。 少年满脸通红,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总之一句话——指望不上。 沐阮宁当下一把抓住郎中的袖子,眼睛里全是泪花:“你认识薛神医吗???” “能不能带我去焚鹤谷?!” 第150章 阿宁会不会来照顾我 第150章 阿宁会不会来照顾我? 焚鹤谷。 这是女主出山回京城的地方。 一手医术妙水回春,连残暴君皇也要仰赖。 但从没有人能靠着自己进入过那个地方。 “抱歉,沐五小姐,小人不认识薛岩。”郎中尴尬地挠了挠头。 忙里忙慌地收拾药箱。 “至于焚鹤谷,小的也不清楚。” 他正要开溜。 奈何是低估了眼前少女的决心。 沐阮宁一掌拍在木头药箱上。 肉眼可见的裂缝,从箱子边沿蔓延而出。 他额头的冷汗从隐隐约约发展到豆大一颗。 “小、小姐,您这是……” 沐阮宁咬着牙,声音带着急切:“我知道不该如此无礼,但焚鹤谷这个地方。” “若非知情,绝对不可能有人得知这个名字!” 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沐阮宁更知道这一点。 郎中脸色发白地看向沈宴舟。 少年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 一面穿衣裳,一面从床上下来。 他走到沐阮宁跟前,抬手牵住了她的手腕:“阿宁,你说的对。” “可是,你又如何知道焚鹤谷?” 沐阮宁身子一颤。 抬头撞进了沈宴舟深邃无垠的瞳仁。 他目光疑惑,带着几分陌生的审视。 “我……”她一时语塞。 甚至找不到能掩饰的借口…… 正当忐忑难安的时候。 少年长睫倾覆,轻轻贴在她耳边说话:“阿宁,你一定也是听说的吧?” “就好像。” “我听见李郎中说出这名字一样。” 沐阮宁恍然回神,连忙点头:“对!就是这样。” 沈宴舟笑容温柔,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撩过了她耳旁的青丝。 “嗯。” 他转头对上了郎中的眸子:“想来这般要紧的事,李郎中是不愿告知的。” “等我慢慢劝他。” 沐阮宁看过去的时候,李郎中果然满脸的不情愿。 她登时羞愧地点头。 “抱歉,李郎中,是我失礼了。回头我会让人给您准备一个新的药箱……” 她将将说完,李郎中抱着快要散架的药箱子逃命一般跑出了门子。 “……” 沐阮宁更心梗了。 叹了一息:“是我心急了。” “他是郎中,听说过同行里的佼佼者不是什么秘密。” 她抬头看向沈宴舟:“而且,这算是行业机密吧?” 沈宴舟笑容不改:“行业机密么?算是吧。” 她有时候总会冒出几个听不太明白的词语。 但沈宴舟早已经习惯,神色如常。 甚至会像这样,时不时的回应一句。 “罢了。”沐阮宁叹息地摆了摆手:“既然有了线索,已经是好事。” 接下来总能问出来的。 沈宴舟拉着她的袖子:“阿宁,你为什么想找焚鹤谷?” 沐阮宁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一把攥住了少年的腕子,拉着他走到衣柜。 一面给他找衣裳,一面数落:“你可长点心吧!” “昨晚身上的毒刚发作过,这时候穿这样单薄在屋子里乱晃。” “想生病发烧吗?” 沈宴舟愣了两秒,忽然唇畔带笑。 轻声问:“若是我发烧了,阿宁会不会来照顾我?” 沐阮宁转头瞪了他一眼。 抱着衣裳凑近他的脸,凶巴巴地:“会!会用巴掌狠狠照顾你屁股!” “这么不听话,病死了活该。” 嘴上这般说着,手里却是给他披上了外裳。 栓好了腰带。 第151章 摸一摸的话,随时都可以 第151章 摸一摸的话,随时都可以 沈宴舟乖乖地抬起手, 低头细细打量她的眉眼。 少女目光专注,毫无半分杂念。 蓦然想起将将自己未着寸缕,她闯进来的模样。 他目光里多了几分莫名的轻愁。 “果然,你还是跟从前一样。” 她根本不在乎……只有他一厢情愿地在意这些细节。 他的阿宁。 甚至没看他一眼。 这样的感觉,莫名叫人烦躁啊…… “什么?”她轻轻替他整理腰带。 “没。”沈宴舟笑着应声。 少倾,沐阮宁想起什么般,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腰。 沈宴舟猝不及防,身子有瞬间的紧绷。 红了耳廓。 沐阮宁察觉到,连忙抬头尴尬一笑:“就是想摸摸看,你当年的腰伤还疼不疼。” 她忙慌慌抽回手。 沈宴舟眯了眯漂亮的凤眸,忽然有了些别样的想法。 下一瞬,他捉住了她的小手,轻轻贴回了自己的腰间,凑近她耳边低声说话:“如果是阿宁。” “摸一摸的话,随时都可以。” “???”沐阮宁觉得脸颊好烫。 偏偏眼前的少年笑容温煦,半分不见异色。 是她想多了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顶着这样一张恃美行凶的脸说这样的话,到底有多大的杀伤力啊! 根本连发火都做不到! 看着少女红透的脸蛋,沈宴舟心中愉悦。 甚至有了种报复的快感。 谁让她,总是这样扰乱别人的心呢? 沐阮宁抬手推了他一把:“谁要摸你啊!” “砰——”沈宴舟撞到了桌沿。 少女提着裙摆,气冲冲走得飞快。 “给你定做了衣服!小芙会给你送来!!!我是再不来了!” 沈宴舟捂着腰,吃痛地半闭着眼睛。 “嘶……” 真的痛啊。 但比起少女方才的模样,沈宴舟控制不住地嘴角上翘。 …… …… 沐阮宁几乎是恼羞成怒逃出来的。 闹了这样一出。 她几乎将来意统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 沐阮宁也不算白来。 看沈宴舟的表情,一贯的温温柔柔,根本就不像她想的那样。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而且,薛神医的消息,比起旁的,才是最要紧的。 不论是沈宴舟的毒,亦或是母亲的病,都要仰仗他。 沐阮宁随意想了点借口便打发了小芙。 可走在路上,便看见有小丫鬟急匆匆跑过来找。 “出大事了!梁府的人来了,指明要找小姐您。” 梁府? 沐阮宁心下一惊。 那一定是平城第一粮商,梁记了。 她咬牙攥紧了手指。 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而且还敢告到母亲那儿。 “小芙!”沐阮宁拔高了音量:“去!把家里能打的都喊来,抄上家伙。” “我就不信了。” “阿娘即便卧病在床,又能有谁在我平城沐家撒野!” 论嚣张跋扈,本小姐是他祖奶奶! 天光明亮。 正心居—— 沐阮宁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踏入了大院。 远远就看见堂屋门口围了一大圈人。 有男有女。 沐阮宁寒着脸,抬手一指:“胆子都挺肥的啊,不做事围在那儿瞧什么热闹?” 这话一出,正心居伺候的仆人连忙散开。 瞬间就露出了里面的状况。 第152章 你不想告我不想讹我 第152章 你不想告我?不想讹我? 堂屋门开着。 昨夜嚣张跋扈的那位梁少脸肿成了猪头跪在那里泣不成声。 沐阮宁原本要出口的揍人命令,在喉咙中滚了两滚,堪堪咽了回去。 “梁少爷?”什么情况?? 这是……阿娘令人打的? 不应该啊。 她记得母亲苏氏的手腕是润物细无声的暗藏刀锋。 像这种简单粗暴揍人的活计,素来只有沐阮宁这种不成器的笨蛋蛇蝎女配才能做得出来的。 沐阮宁将将走到跟前。 便见那梁少——一大好的纨绔恶少,万分夸张地膝行到她脚边,抱住了她的腿。 一把鼻涕一把泪:“沐小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该死下贱敢招惹您。” 沐阮宁唬了一跳,抬腿就将他踢出去三米远。 可更让她震惊的是。 那梁少非但没暴跳如雷,反而跟狗皮膏药一般又跪着爬回来。 仿佛背后有恶鬼索命。 浑身哆嗦着,惊恐讨饶,声音颤抖。 沐阮宁只觉他在碰瓷,横眉怒斥。 “你疯了?” “本小姐几时说过要你性命!?” 但她哪怕这般凶狠地叱骂。 那梁少爷也像是魔怔一般不停地求饶。 沐阮宁蹙眉,觉着此人精神状态多少出了点问题。 此时,瑞珠走出来:“小姐,夫人让你进去。” 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被下人们拉住的梁少,沐阮宁强自冷静,昂首迈过了门槛。 屋子里充斥着熟悉的,药味与沉水香混杂的滋味。 沐阮宁绕过屏风。 便看见了自家母亲与梁老爷。 出了那么严重的事儿,沐阮宁本已经做好了被梁家碰瓷的准备。 没想到。 见她过来,梁老爷竟恭敬行礼?! 沐阮宁也没还礼。 提着裙摆就直接跑到了母亲跟前:“阿娘,你怎么样了?” 苏氏掩唇咳了几声,脸上扯了个笑:“娘没事。” 沐阮宁仔细打量了母亲的身子,这才放心。 目光冷飕飕地看向梁记的当家人。 “梁老爷,我阿娘有疾!!沐家与梁记米行并非合作关系,没好到需要走动的地步吧?” “而且!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打的!你有什么只管找到我!” 沐阮宁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几子上:“说吧,是要对簿公堂,还是打上一场。” “我沐阮宁但凡皱一下眉头便将这沐字倒着写……” 她的话咄咄逼人。 既然他们都闹到阿娘跟前儿了,那自己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可她话未说完,梁老爷就满脸惶恐,一揖到地:“昨日是老夫眼拙,犬子无状,今日是来给小姐赔罪的!” “啊?”沐阮宁满脸错愕! 这家人不按套路来啊…… 就算她是将军家的女公子,可这几年可并未出席任何宴会。 更鲜少走动。 他们没理由怕成这样吧? “……”沐阮宁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不想告我?不想讹我?” “不敢不敢!!!” 梁老爷一声吩咐。 立马有人抬上来一大箱子金银珠宝:“这些是赔偿!只求小姐您息了怒!” “???” 等人屁滚尿流地相扶离去。 沐阮宁依旧是一头雾水。 只是苏氏的声音里透着毫不遮掩的担忧。 “宁儿,这些时日,你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事?” 第153章 你其实可以不必那么坚强的 第153章 你其实可以不必那么坚强的 没有。 她就是觉着太平静了…… 沐阮宁离开的时候,脑子里还是阿娘方才的话。 【梁家的打手都死了,四肢被砍断,血流了一地。官府正在调查。】 沐阮宁摸着下巴颐。 官府介入,难怪能查到她这里来,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自己没做此事,沐家的身份也不怕人冤。 可…… 从头到尾都是沈宴舟露了面容与名字。 找也不该找自己求饶道歉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 …… …… 傍晚,沐阮宁处置完府中庶务,也查了周鄱相关的米粮店一部分账册。 让人头疼的是。 账面儿上毫无破绽! 至少看过的那部分是。 心中顿感压力倍增。 思忖着许久没陪沈宴舟用晚膳了。 便着人端了饭菜去苍松斋。 “……” 面对崽儿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沐阮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淦! 她到底是怎么把先前说的“再不来了”吞进肚子忘得一干二净的??? 可菜都上桌了,这会儿再走,好像更没面子。 沈宴舟嘴角勾了笑,夹了一筷子菜放她米饭上,轻启薄唇:“阿宁。” “吃菜。” “……”沐阮宁手指攥紧了筷子。 低头扒饭。 干什么看着她傻笑啊! 她有那么好笑吗? 沐阮宁放下碗横了他一眼。 “我是看你……院儿里一个下人都没有,怕你又毒发没人理。” “才不是想来陪你吃饭的!” 沈宴舟笑眯了眼睛,又夹了一筷子到她碗里:“嗯。” “不许笑啦。”沐阮宁将筷子搁在碗上:“都说不是来陪你的。” 沈宴舟看着少女气哼哼的模样,眸光温存。 “我知道啊。” “是我想阿宁来陪我。” 他手撑在下巴,漂亮的凤眸柔和又专注:“从来都是。” “……”沐阮宁觉得自己又被拿捏了。 崽儿这般可爱,面子又算什么东西。 沐阮宁垂眸,认命地给他夹菜。 语调是老妈子一般的絮叨:“这是猪肝,我特特让人片得薄,腌尽了腥味,能补血的。” “还有莲藕、芹菜……” “你多吃点。” “别叫我担心。” 沈宴舟目光里蓦然染上了几分担忧:“阿宁,你气色很差,最近很累吧?” 听了这些关切的话,沐阮宁一直撑着的精神瞬间就有些溃败。 她眼圈有些泛红。 筷子杵在米饭上。 好歹忍住了。 “不累。” 她怎么能累呢? 若是连这些小小挫折就觉得累。 她如何能成为病重母亲的依靠? 沈宴舟抬起手。 手指轻轻撩进她柔软的墨发:“阿宁,你其实可以不必那么坚强的。” “你看。” “梁家的人,不是没敢来追究么?” 沐阮宁望进了他幽邃的黑瞳:“你……怎么知道的?” 沈宴舟歪了歪头:“我听说的。” 就在将将,沐阮宁有种被猎食者盯上的感觉。 可是下一秒,这样的感觉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眼前的少年,言笑晏晏,明媚若朝阳。 纯良又无害。 她自嘲一笑,觉得大约是最近真的太累,所以有了幻觉。 “嗯,你说得对。” “他们还送了一箱子金银来。我都拿去送给那些被梁家欺辱过的人了。” 沐阮宁轻叹一息:“但我还是担心。” 第154章 阿宁是想知晓我的看法 第154章 阿宁是想知晓我的看法? “事情太顺遂。” “心中难安。” 沐阮宁转眸看向沈宴舟:“梁家护卫的事,你可有什么看法。” 少年的惊诧恰到好处,说话的语调也一如往日:“兴许是惹了什么仇家也说不定。” 语调平静,事不关己。 沐阮宁略略安心,依着沈宴舟骨子里淡漠的性子,对这些没什么反应才是最正常的。 “只是。”沈宴舟没有抬头,仿佛不经意开口:“依我看,那些护卫平时没少欺男霸女。” “为虎作伥,死有余辜。” 沐阮宁心中明白,他说得有理。 不过想想崽儿将来的残暴,她打算稍作引导。 “他们做错事,自有官府处置。” 沈宴舟捏着筷子,笑问:“那,若是官府不作为呢?” 沐阮宁不料他会问出这个。 想了想。 “总有人扳倒他,换一个官老爷。” 这一点上,他是男主,沐阮宁心知,几年后的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他肯定能做到。 可沈宴舟此刻,却似若有所思。 …… 闲谈里,他问起她近日里的烦恼。 沐阮宁想了想,觉得倒也没必要隐瞒。 便一面用饭,一面将周鄱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是倾诉下罢了,谁知沈宴舟上了心。 “我可否瞧瞧那账册?” 听着此话的沐阮宁明显地愣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惊喜上涌。 她怎的竟忘了? 男主未来对沈国公府极强的掌控力,可不是白来的! 他天生就对这方面的事情无师自通。 简直就是会呼吸的金手指。 沐阮宁面露喜色:“当然可以!” “吃完饭就去我那看看?” 没等沈宴舟回答,沐阮宁便摇头改了口:“算了,我还是让小芙把账册送过来吧。” 苍松斋没有下人伺候。 比起蒹葭苑,做这事儿更适合。 …… 半个时辰后,沐家所属米粮铺的账册便统统送了过来。 沈宴舟一目十行。 空气里分外安静。 沐阮宁坐在他身旁。 沈宴舟只看了小半本,蹙着眉的少年便将账册阖了。 “怎么样?”沐阮宁满脸期盼地看向他。 岂料,沈宴舟微蹙了眉宇。 “是再寻常不过的账目。” 听着此话,沐阮宁不免失望。 难道说,周鄱与梁家少东家出现在酒楼,当真与米粮铺子无? 她本能觉得不可能。 但若非如此,那些人就当真能周全到让男主都察觉不出吗? 沐阮宁叹了一息,笑着说:“没关系的,左右我也还没看完。” “从前没接触过这些,委实有些为难了。” 她伸手去拿他掌中的册子。 沈宴舟却并未松手。 “后面的也不必看了。” 他瞧着沐阮宁愕然的面容,微笑地把册子抽出,扔回了账目箱子。 不等询问,沈宴舟便娓娓开口。 “既然能瞒过沐夫人身边那些经年的老人,账册这种明面儿的东西,就不可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沐阮宁细思极恐。 的确。 自己虽说也有用心学习。 但比起她,那些掌事与仆从有多年经验。 她下意识地询问:“那怎么办?” 被问到的少年脸上闪过一抹疑惑,旋即,展颜一笑。 倾身问:“阿宁是想知晓我的看法?” 沐阮宁听了此言,立马有些脸红尴尬。 毕竟男主将来有多厉害,现在根本没显山露水,只是她心里知道罢了。 如此,询问一个“外行”的她,果然很奇怪吧。 第155章 你记不记得 第155章 你记不记得? “那你……说说看?”沐阮宁一脸的镇定。 但,被沈宴舟的目光注视时,依旧无法完全掩饰心中的忐忑。 少年笑容更甚。 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沐阮宁方才虽有失态,但很快便集中了注意力。 摸着下巴思忖片刻,笑着点头:“我明白了!” “明日便去找陶妈妈与秦嬷嬷和母亲商量。” 她看了眼天色,起身欲走。 忽而转头看向他。 真诚地开口:“沈二哥哥,你真厉害。” “这次,多谢你。” 若不是有他在,还能找到人一起商量。 沐阮宁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扛过去几次。 沈宴舟上前两步,垂眸看她,目光无声地覆没:“别这般客气,能帮到你,我也很高兴。” 沐阮宁低下了头。 兴许旁人眼里,她是在羞涩。 可是眼前之人不知,他越是如此。 少女此刻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沐阮宁深吸了口气,抬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对了。” “沈二哥哥,焚鹤谷的事……” “你能不能快些替我去问问李郎中?” 沈宴舟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阿宁,你就这么想找到薛岩?” “嗯。”沐阮宁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样才能给你解毒啊。” “你也不想一直这样虚弱吧?” 沈宴舟看了她良久:“若我的毒,永远解不了……若他们不肯要我,我一直留在平城……这样不好么?” 她仰起脸,无奈一笑:“你傻呀?平城有什么好的?” “沈二哥哥今年已经十四了。” “该议亲了,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一直被扔在平城啊。” 平平安安的。 才能经受住未来的风雨呀。 沐阮宁抬手习惯性地摸了摸他头顶的墨发。 沈宴舟微敛双眸,倾长的睫毛遮掩了眼中的情绪。 他声音里带着笑:“好啊,我明天就去问问。” 亲自将沐阮宁送到门口。 行了两步。 沈宴舟忽然抬手拉住了她背后的衣裳。 “阿宁。” “你还欠我一个愿望,你记不记得?” 沐阮宁回眸。 入目是他认真的面容:“三年多前。” “记得啊。”她问:“你想好了么?” 沈宴舟笑容倾城:“没有。” “我只是怕你忘了。” 他松开手:“回去吧,路上小心。” 沐阮宁觉得他此刻的样子与平时有几分不同。 但细细打量后,又觉没什么要紧的。 “好。”她笑着挥了挥手:“晚安。” …… …… 翌日清晨。 沐阮宁便按着沈宴舟的提醒。 找到母亲苏氏细细说了一遍。 其中最要紧的就是,梁记米行的账目与情报。 既然自家的铺子出了问题、又有顶尖的能人将账目做得毫无破绽。 那,就只能从其他地方下手。 只要是计划,便不存在绝对的无懈可击。 梁记那边,就是突破口。 一如预料,后续的事情便不必沐阮宁亲自来把控了。 苏氏在这方面,处置起来,比她更得心应手得多。 转眼间。 距离沈宴舟会试的日子,只剩二十天。 越是接近这时日。 沐阮宁便越是焦躁。 就连素日里已经渐渐习惯的庶务都出现了小差错。 但好在。 沈宴舟那边也有了成果。 与此同时,四哥沐奉孝那,也来了信。 第156章 那你等我 第156章 那你等我 沈宴舟见到沐阮宁的时候。 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陈旧的羊皮地图。 “焚鹤谷的地图?”沐阮宁惊喜地接过。 尚未打开,一旁的沈宴舟便道:“不,只是标注了大概的范围。” 沐阮宁眼里有一丝失望。 但想了想,焚鹤谷那样的地方本就不足为外人道。 能知晓个大致范围,已经是万幸。 她展开羊皮卷。 目光便落在了一大片朱批般暗红的大圈上。 心又沉了几分。 这范围也太大了。 若要排查,也不知须得多少岁月。 即便能找到入口,焚鹤谷里,也不知得有多少机关和危险。 不过。 沐阮宁等不起。 若要等到女主出现,实在太迟了。 那时候的沈宴舟已经是十七岁的探花郎。 三年。 三年后沈宴舟兴许能因主角光环顺利活下来。 可阿娘不行。 她一定等不到。 思及此,她的目光便落在了焚鹤谷周边。 当看见一处地方,沐阮宁不禁愣了一下。 沈宴舟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幻,开口问:“怎么了?” “……”沐阮宁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哦,没什么。” 她的指头点了“落泉镇”:“这里,我还挺熟悉的。” 沐阮宁笑着解释:“其实我没去过,但我四哥求学的地方离这儿近,常听他提起。” 羊皮卷虽说旧了,但上面标注的地址还挺详尽。 她找了好一会儿。 指着一处标有“山”标记的空白地方:“喏,这里,有个书院。” “是天下三大书院之一落霞书院。” 想到四哥,沐阮宁便一阵感慨。 她穿过来三年多了。 这位哥哥因着安全考虑,每年都没能回来。 自己根本没见过他,就连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 兴许只有见到他本人,才能认得出来吧? 沐阮宁笑着对沈宴舟说着:“说起来,我四哥哥与你同岁,昨日刚好来了家书。” “他说落霞山的枫叶红了。还带了几片回来。” “正正好。”沐阮宁将羊皮纸收在怀里。 她面对着沈宴舟:“这次你要考会试。是在通州的庸城。” “等我送你过去之后,我就去看看四哥哥,顺道也能打探下焚鹤谷。” 一箭三雕。 着实不错。 哪知她计划得美美的。 沈宴舟当即便拒绝:“不行!” 他目光微沉:“太危险了。” “怎么会危险呢?”沐阮宁蹙眉。 沈宴舟不退让:“总之就是不行。” “沐奉孝三年多没回平城,是因为什么?若当真没有危险,他当真是没空么?” 沐阮宁听罢动摇了一瞬,但很快她喃喃道:“我四哥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但大哥就在剿匪,他每年都回来一遭。” “而且前阵子的家书也说了,匪患比起前两年要好些了……” 她说着说着,有点心虚。 旁人也就罢了,沐阮宁很清楚,匪患这种事情。 随着朝局的变幻。 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多…… 可她不能说,而且也有必须找到焚鹤谷的理由。 沐阮宁把心一横:“我必须去!” “……”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最后,沈宴舟先开了口:“那你等我。” “等我考完会试,与你一同前去。” 第157章 我不是有婚约了么 第157章 我不是有婚约了么? “为什么?”沐阮宁问的理所当然。 “我能保护自己,你若跟来,我不是还要保护你么?” “……”沈宴舟脸色难看。 片刻后,少年一闭眼:“罢了,会试我不考了,大不了等下次。” 他牵着她的手:“现在就收拾行李。” 这下轮到沐阮宁慌了,连忙拦住他:“不行!不行!!!” 沈宴舟不是嫡出,爵位就别想了。 资源更别提。 “科举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岂能儿戏?” 她盯着他的眼睛。 却从中觑到了倔强。 几个呼吸后,沐阮宁先移开了目光:“等、我等你行了吧?” “你若不考个第一,我可不放过你。”她一把挣开了他的手。 沈宴舟这些年,素来都对自己百依百顺,难得有坚持的时候。 此刻的模样,没来由让沐阮宁觉得紧张。 她红了脸颊。 为了掩饰,下意识放了句狠话。 少年松口气之余,瞥见她脸颊上的红晕,嘴角忍不住上翘。 “嗯。” 他突然出声,沐阮宁疑惑地转头看他。 沈宴舟声音温柔宠溺:“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沐阮宁眼瞧着少年抬起手。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这动作万分自然。 却似一记重击狠狠砸在她的心头。 沐阮宁苍白着脸色坐倒在地。 沈宴舟慌了,连忙抓着她的手腕,声音关切:“阿宁?你怎么了?” 沐阮宁摁着自己的胸膛。 心脏狂乱的跳动提醒着她——不是错觉。 她清晰地记起来了。 这样的动作在原书里,是男主对女主顾凉音标志性的宠溺小动作。 安逸太久。 她甚至快将原书给忘记。 果然。 还是太放松了。 “我没事。”她回过神,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兴许是自己想太多? 沐阮宁稍稍冷静了些。 区区一个动作罢了,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将将这样想。 却觉身子一轻。 惊呼中,已经被沈宴舟拦腰抱起。 “你干什么?”沐阮宁耳廓绯红。 少年无视了她的话:“你方才站都站不稳!让郎中看一下比较好。” 沈宴舟大步流星地将她放到了自己床上。 “喂!” 不等她阻止。 沈宴舟便往外面跑:“你躺着,我去找郎中!” 她刚想说点什么。 却被他一个凶狠表情吓在原地。 …… …… 结果自然是虚惊一场。 面对李郎中“身体康健,脉若松柏”的诊断。 沐阮宁与沈宴舟皆是沉默。 屋子里空了,只剩下了两人。 少年跪坐在榻前,忽然攥住了她的手。 他眉尖低垂:“还好你没事。” “……”沐阮宁卡在喉咙里的疑问,在看见他真挚的担忧与关怀时,终究是吞了回去。 他大约只是,关心则乱吧。 “阿宁,是不是只要沐夫人好了,我就能留在这里生活了?” 他抬起脸。 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泛着光。 沐阮宁有一瞬的动容。 可是,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她抽回了手:“我阿娘病得不轻,薛神医没瞧过,谁又能保证她可以痊愈?” “而且,你不可能一直待在平城的。” “为什么?”沈宴舟面上没了笑容。 他坐在了床沿,俊美的脸上有几分阴沉:“难道因为要议亲?可是……” “我不是有婚约了么?” 他目光落在沐阮宁的脸上。 第158章 我怎么骗你了! 第158章 我怎么骗你了?! 沐阮宁心头也盘桓上了几分焦虑。 “是啊,还有婚约在。” 她叹了一息,重新望向他的时候,恳切地开口:“我会想办法退婚的。” 沈宴舟骤然苍白的面容,掠过了片刻惊慌:“我听下人说……是因为那件事吗?” 即便他并未明言,可沐阮宁觉得心里清楚。 苍松斋虽说没了下人。 但几年前,因着通铺上仆从诡异出事,沐家的下人们,对沈宴舟就愈发不喜。 沈宴舟说的那件事,是有关他恬不知耻要做将军府赘婿的传言。 此事她一度禁止过。 但母亲没管,便没了下文。 传到现在,愈发的煞有介事。 “我不介意的。”沈宴舟忽然说。 沐阮宁看了他好一会儿,攥紧了被子:“可我介意。” “你根本不知道。” 她思绪万千,张了张嘴,最后也放弃了解释。 要怎么跟他说明这婚约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按着原书内容,嫁给沈宴舟就得是守活寡还得被一刀砍了腰。 若任凭发展,嫁给沈从瑾,她那会儿就一石头砸破了小公爷的头! 依着那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怕结局也是个死。 说不定还得被他那满屋子的小妾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总之,退了亲事就行了。 “你放心。”沐阮宁见他低着头不说话,温声宽慰他:“你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 “我会揽下所有,必不会对你名声有碍。” 她抬起手,想像往日那般摸一摸他的发顶。 少年却一拦了。 转身便往外走:“你骗我……” “骗子!” “???”沐阮宁连忙掀开被子想拉住他。 哪知道沈宴舟一把拉开门,快步冲了出去。 “我怎么骗你了?!” 她鞋子都来不及穿。 追出去的时候只看见小芙一脸懵逼的站在回廊。 半晌,问:“小姐,您……对沈二少爷做了什么?” “啊?”沐阮宁眨了眨眼,怎么想都觉自己无辜:“我能做什么?” 小芙凑近她身边盯着她的眼睛:“刚刚他说您是骗子。” “沈二少爷又没钱,骗钱是不能的,莫不是您始乱终弃???” “……”沐阮宁闻言尴尬地红了脸,赶紧捏住了小丫头的脸蛋暴怒反驳:“你小小年纪在想什么啊?!” “小姐,疼疼疼!您可不能恼羞成怒……还是追过去看看比较好吧!” 面对小芙大逆不道的话,担忧到底占据了她的心。 穿好鞋子连忙追出去。 …… …… 沐阮宁找了许久。 后来还是听下人们说,沈二少爷回来了。 等她再去找他时。 沈宴舟便已经避而不见。 沐阮宁不论是翻墙还是叩门,都没作用。 最后只得暂且放弃。 …… 这日,沐府来了客。 沐阮宁在那些人里看见了个眼熟的身影。 刚想跟过去,便被瑞珠拦下了。 瑞珠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夫人说了,让小姐回蒹葭苑,今日不必去请安了。” “哦……好。”她心中没来由生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 她抬步走到瑞珠跟前,小声问:“瑞珠姐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瑞珠看着她的眼睛,脸上扯了个笑:“也没什么大事。” “等夫人告诉您就好了,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 “……” 第159章 来不及了 第159章 来不及了 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 沐阮宁终于等到了沐夫人请她过去的消息。 等从正心居出来。 她脸色发白,狠狠憋住的眼泪,终于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沐阮宁坐在亭子里。 九月的风已经有了凉意。 她抬手去揉眼睛。 这时。 一方帕子出现在眼前。 随风送来的,是浅淡的,叫人舒服的陌生气息。 沐阮宁心下惊诧。 抬起头的时候。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的是一张俊逸帅气的脸。 难怪,会觉得眼熟。 “脸都哭花了。” “上次也没见你这般无用。” “如此看着,倒像是姑娘家似的。” “……”沐阮宁有些生气,一把拍开了男人拿着帕子的手。 “魏雅臣!我本来就是姑娘家!” 高大挺拔的男子并不恼。 噗嗤一笑:“哦。” 他语调一正:“我找到小舅舅了。” “其实,我三年前就找到了人,不过,事情多,现在顺道告知你一声。” “多谢。” 这些事,本就在沐阮宁的预料中。 而且,于她而言也不重要。 闻言只是淡淡开口:“你不必专程告知。” “若是消息有纰漏,魏大人早就杀过来了。” 魏雅臣一抬袍子坐下。 “所以呢,你到底哭什么?” 他兴味盎然地盯着她红红的眼睛。 目光扫过她的眉眼,腰身。 当年的小姑娘长大了不少。 他笑眯了眼睛:“你若说出来,兴许我能帮点忙?” 沐阮宁堪堪怔住,她这会儿才留意到,魏雅臣似乎衣袍换了。 原书中对羽衣卫虽没有明确的介绍。 但眼前人在往后可是羽衣卫的头头,执掌生杀大权的特务头子。 这会儿虽不至权倾朝野。 应该也升官了。 可沐阮宁叹了口气:“你帮不了我。” 她抬手摩挲着手里的瓷杯边沿:“京城每年都会有文书催促我们家前去。” “尤其今年。” 沐阮宁抬头直视魏雅臣的眼睛:“你们送来的是第三封。” “怕是拖不了了。” 魏雅臣微微蹙眉,倾身问:“所以呢?为什么要拖?” “令尊这三年已经是掌军第一人。战功赫赫。” “我一直以为沐小姐是个聪明的,那样的大将军,若家眷不在京城,如何叫人放心?” 魏雅臣劝道:“大将军必定会派人好生保护你与沐夫人一路的安全的。” “你若是还担心,我也可以带几个人随你回京,左右也是要有人向上头述职。” 沐阮宁听罢没有放心,反而脸色更白了。 无助地垂着眼帘:“就是这样才让我不知所措……” “其实我阿娘,得了很严重的病。” “京城山长水远,我怕她支撑不到那时候。” 魏雅臣一愣,回忆起面见沐夫人时的模样。 听她这么说起,倒确实有几分蛛丝马迹。 “恕我直言。”他缓声开口:“若当真如此严重,那拖,是没有用的。” 魏雅臣问起:“沐小姐,这些年你就没有想什么好办法么?” 沐阮宁苦笑:“怎么没有?延医问药,都束手无策。” “打听了这么久,最近刚刚有了点线索。” “可是……” “来不及了。” 第160章 一张帕子罢了 第160章 一张帕子罢了 “魏大人有没有听闻过焚鹤谷神医薛岩?” 魏雅臣思索片刻,摇头。 沐阮宁想想也是,原书里的薛岩就是出了名的见死不救。 外头哪能传出什么好名声。 估计还得有一群仇家上门。 她叹了一息:“若是找到他,我阿娘说不定能撑过去。” “可是想要在启行之前,根本没机会。” 魏雅臣看着她,良久。 蓦然开口:“沐小姐,没试过,怎能轻言放弃?” 沉浸在悲伤中的沐阮宁闻言一怔,抬眸时,对上了魏雅臣浓俊的笑颜。 这个人,即便笑着,也给人一种孤煞之气。 “不如,试试看?” “倘若找过,不一定有机会,但没找,连希望都没有了。” 沐阮宁袖中的手指缓缓攥紧。 他说的没错。 怎么能放弃呢? 此刻,魏雅臣再次将帕子递了过来。 而这一回,沐阮宁没有再拍开他的手。 “能不能,求你个事?”她看着魏雅臣的眼:“一路兴许会有危险,想请你,跟我一道去。” 沐阮宁补充:“我会付钱的!” “保镖?”他微笑。 “是的,保镖。可以吗?” “好啊。” …… …… 沈宴舟手里拿着一只木雕。 他已经很久没有雕东西了。 木头上雕刻的,是一只小兔子。 这几日,每当他生气的时候,就会想起她哭泣的模样。 眼圈红红,再如何凶狠的话,也可爱到毫无威慑力。 他攥紧了兔子,踟蹰了几步。 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去找她和好。 退婚便由着她吧。 左右他也不会让她如愿。 答应过要永远陪在身边的话,怎么能不作数呢? 他绕过低垂的枝丫,长廊尽处,传来了熟悉的笑声。 沈宴舟心中一动。 几日不见,竟有说不出的期盼愉悦从心底泛出。 他快走了几步,唤她:“阿宁……” 少女转过头来的时候,面露惊诧。 沈宴舟的目光终究落到了她身边男子的身上。 丰神俊朗,冷峻深刻。 他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 沐阮宁面上皆是惊喜,这都几日过去了,崽儿终于肯出来了。 “沈二哥哥!”她笑着挥手。 沈宴舟后退了一步,掌心里“喀嚓”一声。 木雕碎成两段。 他转身就走。 沐阮宁眼尖发现他手掌似乎有一抹红。 她慌了,飞快地朝他跑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跑什么?你的手被扎伤了。” “疼不疼?” 对上少女关切的眸子,沈宴舟冷硬下来的表情有几分松动。 他张嘴喃喃:“疼。” 手疼。 心里也疼。 为什么她要对别人笑。 明明知晓自己不喜欢…… 沈宴舟的目光不经意扫到了她给自己包扎的帕子。 眉头皱得死紧。 抬手便扯下了那条深色的帕子。 “我自己会包!” 扔下这句,转头阴冷地盯了亭子里的男人一眼。 抬腿离开。 “喂……怎么生气了。”沐阮宁一脸疑惑地看了看帕子。 “帕子是干净的,我又没用过……” 沐阮宁叹了口气,走回亭子:“抱歉,那是沈家二哥哥,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近日我惹了他生气。” 她低头:“这帕子沾了血,我洗过再还你。” 原本想的是,崽儿是男子,拿帕子包了也不打紧。 但若留在自己手里,说不准要被母亲数落。 魏雅臣瞄了一眼少年离开的方向,笑着摇头:“一张帕子罢了,不必还了,小姐烧了便是。” 第161章 你不会履行婚约吧 第161章 你不会履行婚约吧? 沐阮宁从地上捡了只带血的木雕兔子。 小芙过来的时候,她问:“这个,还能修复吗?” 小丫头瞧了一眼,默默摇头。 “木纹都裂了。” 沐阮宁叹了口气。 “罢了,沈宴舟他吃饭了吗?” 小芙此刻的表情像极了木雕,半晌,微微摇头。 “……” 沐阮宁趴在了桌子上低声哀嚎:“啊~~到底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她退亲对两个人都好。 他怎的能气那么久呢? 小芙迟疑了一下:“小姐要不要再去劝劝?” “沈二少爷不肯开门,在门口说话也是一样……” 沐阮宁从桌子上撑起来,眼神生无可恋。 这种事她也不是没试过。 只是小芙不知道罢了。 要真的有效果,沈宴舟早就来找她和好了…… “可是沈少爷都不吃饭。这么下去,还怎么科考?” 小芙喃喃的声音飘进沐阮宁的耳朵。 她忽然虎躯一震。 精神头瞬间就恢复了大半:“对呀,做吃的!” “啊?”小芙一脸疑惑。 沐阮宁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常言道,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她琢磨着,虽然是想求和好,跟这个道理也没什么区别吧? 沐阮宁捋了袖子:“走,去厨房!” 她虽说毛笔字不够看。 也因为年岁小犯懒,但前世里做菜的手艺也还在。 多练练,想要做出特色菜,也是不在话下的! 这一天,沐阮宁失败了好几次。 终于做出了一道稍稍满意的料理。 亲手送过去之后,还很忐忑。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 沈宴舟虽没出来,饭菜却吃了。 …… …… 一连几日过去。 沐阮宁还是没能等来沈家二郎的好消息。 眼瞧着得去会试了。 他若不来可怎么办? 急得团团转的时候。 一旁的魏雅臣笑得玩味:“沐五姑娘,不必等了,沈二郎若不来,我们径直去落泉镇就是。 “那怎么行?!”沐阮宁蹙眉看向他,活像个护崽儿的老母鸡,抄着手:“他若不科考,以后怎么改变命运?” “哦?什么命运?”魏雅臣笑容不改。 但说出来的话属实噎了沐阮宁一下。 主角的命运啊!!! 可又不能说。 魏雅臣好笑的爬上了车子,朝她递出了手:“先跟我上车。” 沐阮宁犹豫了一下。 觉得站在这儿实在也没什么意义。 万一沈宴舟真的不来呢? 她迟疑地伸出了手,将将贴上了他温热的掌心。 魏雅臣忽然用力攥实了,将她扯到了身边。 沐阮宁柳眉竖起,刚想发火。 却听他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 “沐小姐,你不会履行婚约吧?” 沐阮宁一愣,蓦然意识到,魏雅臣与廖夫人有亲,自己当初本也是托他将自己带去静安寺的。 知道这件事没什么好奇怪。 便警惕地盯着他放大的俊脸:“是又怎么样?” 魏雅臣道:“你点小心思,即便当年没什么打紧,事后,可不一定不会惹来人猜忌。” “大将军如今地位已经与那几位国公爷并驾齐驱,你就不怕京城那边誓死要拿捏你?” 沐阮宁愣住了,她确实没考虑更多,抿唇问:“你想说什么?” 第162章 打起来了 第162章 打起来了 魏雅臣笑眯了眼:“我有一个提议。” “沐小姐,你知道本官在飞羽卫。” “升官还算快。” “积蓄也有一些的。” “只是议亲比较艰难……” “要不要考虑考虑帮帮我?” 沐阮宁停了想要挣脱的力道,她眨了眨眼:“啊?” “魏大人是想当赘婿?” “……”魏雅臣撒了手,严肃地咳了两声。 “赘婿是不可能的。”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一位名义上的夫人,省得被日日念叨。” “而你们家,需要一个转移视线的契机。” “飞羽卫是圣上的人,我不可能倒向其他任何一方,而本官的母亲又与国公府亲近。” “你若与我定亲,便是那边发火,也不会太严重。” “对不对?” 这不就是协议结婚?沐阮宁眸光一亮,这个她熟哇! 而且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正咬着指甲颐。 却听脚步声响。 转头一瞧。 沈宴舟一身朱红深衣常服,未束的墨发用红色发带在头上绑了。 再配上那面虽冷冰冰,却再好看不过的清俊容色。 饶是沐阮宁早已经看了他好些年月,也属实将人惊艳在当场挪不开视线。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约就是腰间少了些装饰。 若是有美玉香囊做衬就再好不过。 沐阮宁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时候。 沈宴舟心中的愤懑不悦稍稍了些消减。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车驾前,径直阴沉着脸色冲马车上的男人伸出了手。 魏雅臣甫一对上他的视线就察觉了他的意图。 抬手一抓,不偏不倚,与他的手掌击在了一处。 沈宴舟化掌为拳。 魏大人手腕一退重新抓牢。 原本以为不过是个书生,却不料眼前少年力气极大。 他收了眼底的笑意:“沈二公子这是作甚?” 沐阮宁此刻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去拉崽儿的袖子:“沈二哥哥,你快收手!”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听在沈宴舟耳朵里就似烈火烹油。 少年神阴沉地冲车上的不速之客露出个极不走心的笑:“下来!” “这是我跟阿宁要坐的马车!” “哦?”魏雅臣也冷冷一笑:“不是听说沈二公子不打算前来的么?” “所谓先来后到,你既然来迟,自然没了资格。” 沈宴舟一时没接话,将肩上的包袱扔到沐阮宁怀里。 另一只手朝着魏雅臣脸上就砸了过去。 “砰——”拳头被堪堪接住。 沈宴舟额头青筋暴起:“滚下来!” “这马车是我跟阿宁从小一起坐的!” “你算个什么?!” 两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手上的招式不停。 马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沐阮宁看得满脸黑线!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她嗓子都快喊哑了,根本没有用。 唯一值得沐阮宁庆幸的是。 至少看起来,魏雅臣似乎并没有使出全力。 毕竟沈宴舟的本事她“很清楚”。 武功不好,力气也小。 在一众武力值爆表的大佬面前可谓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程度。 暂时看起来好像也没有落败的迹象。 看了半天,沐阮宁一跺脚,怒道:“够了!!!” “我不坐车了!” 第163章 阿宁,你厌倦我了吗 第163章 阿宁,你厌倦我了吗? 她将沈宴舟的包袱塞回他手中。 转身提了裙摆就往前头去。 沈宴舟犹豫了一瞬,赶过去抓住她的领子。 “松手!”她眉眼含怒。 少年却没动。 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分明只比她高一点点。 但现在沈宴舟的个头比她高好多。 被他抓着后衣领的时候她只会觉得丢脸。 尤其现在还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你去哪?” 在小姑娘转身一拳打过来的时候,沈宴舟到底是撒开了爪子。 “我骑马。” 沐阮宁抄着手,没好气得开口:“左右马车也只够两个人坐,你们坐就挺好。” “我不要!” “我也不要!”魏雅臣的声音与沈宴舟几乎前后脚。 空气里都弥漫着莫名其妙的敌意。 沐阮宁觉得很无语。 他们不是要坐车吗? 自己都主动忍让了,还闹脾气。 下一秒,沈宴舟一把揽过沐阮宁的肩膀:“阿宁,我打不过他。” “你也知道,若他在马车里对我动手……” “……”原本想一脚踩在他脚背将人推开的沐阮宁霎时心软了。 她没反抗,目光望向了车上的魏雅臣:“魏大人,沈二郎身子弱,他才十四岁呢。” “您去骑马如何?” “……”魏雅臣一脸黑线,神色复杂:“你这丫头,还真是让人伤心……” 话没说完,沐阮宁已经吩咐:“来人,给魏大人牵马。” 沈宴舟的手指轻拢,走过去的时候,皮笑肉不笑地冲魏雅臣说了句:“辛苦。” 惹得魏大人直皱眉头。 上了车。 沐阮宁心累地思量着方才魏雅臣的话。 论家世,论模样。 除了有个白月光,魏雅臣的确无可挑剔。 而且方才他说的东西很有道理。 只是契约成婚的话,若是提要求,和离的时候应该还能拿到一份不错的“分手费”。 以及。 大晋朝特务头头的暗中保护。 沐阮宁闭了闭眼——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只是个小小女配,若能有这层关系,将来在这个世界,兴许能生活得安稳些。 这时,手掌被微凉的触感包裹。 沐阮宁睁开眼睛看过去。 沈宴舟闭着眼睛,似是不经意地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她柔声问:“是觉得冷吗?” 沈宴舟握得更紧,他睁开眼睛,偏过头来看她。 也没说话。 沐阮宁关切地喃喃:“你这些年一直中毒未解,将将还找他打架,简直胡闹。” 那可是魏雅臣啊。 她抬起手,温热的掌心紧贴在他额头:“还好,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我听李郎中说,你有时毒发会发烧,四肢冰凉。” 沈宴舟抿了唇,眼眸中有浅浅流转的暮霭。 他抬起空着的手握住了她另一只小手。 “我冷,你靠近些。” “……”沐阮宁被他拉得身形不稳,头一次,千依百顺的沈宴舟,带了点强势。 她拼命抽出手,撑着住身子没往他怀里栽倒的时候。 腰肢却被他握住。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在了他腿上。 “……”沐阮宁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带笑的眼睛。 “沈宴舟!你、你做什么?”沐阮宁又羞又怒,脸上挂满了红晕,却又不敢大声。 车声辚辚。 她的挣扎统统被他湮灭在臂弯之间。 “阿宁,你厌倦我了吗?” 第164章 我要阿宁给我洗 第164章 我要阿宁给我洗 “什么意思?” 虽然看着他长大,但真正被他箍在怀里,依旧让沐阮宁内心慌得要命。 连心脏都不争气地怦怦直跳。 所以! 这一定是吓到了。 她这样想着。 沈宴舟将脸埋进她颈窝。 感受着充斥鼻间的三月鸢尾清香。 他低沉的声音里含着委屈:“是我不够乖吗?让你这么迫不及待想抛弃我。” 沈宴舟抬起脸,潋滟微红的眸子看着她。 “你和我退亲,是想嫁给那个人吗?” “……”沐阮宁没想到他会这般说。而且,将将她的确在考虑这件事,虽然有些出入就是了。 “不是。”她没来由的有些担忧。 听了这个答案,沈宴舟脸上重又染上了几分喜悦,可是依然在追问:“那阿宁会嫁给他吗?” “……”沐阮宁面对这紧追不舍的问题,知道他想听什么。 可她,就是不想说。 沐阮宁抬手推开了他的胸膛:“够了!我将来如何,与你何干?” 明明将来的他,会拥有三宫六院,还有深爱的女主顾三娘。 有什么资格跑来逼问她啊? 可是明明错的是他,为何要露出这样一副受伤的表情? 害得她没来由的心痛。 真是个恶劣的家伙。 沐阮宁咬了咬牙,下意识地服软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般大声的……” 就好像过去几年的每一次。 但这回的沈宴舟似乎不一样了。 他欺身上前,抬手抵在了车壁。 目光里有异样的陌生感。 她被逼在他手臂与胸膛之间,不得不拼命后缩。 “沈二哥哥,你、你做什么?” 少年冰凉的手指轻触她的唇瓣,眼睛里有微弱的红潮,连呼吸都带着清晰的温热。 分明在笑,却让她害怕的感觉,从灵魂里升腾而出。 “阿宁,你会离开我吗?” 他的脸,越凑越近。 气势压得她冷汗直冒。 沐阮宁红了眼圈:“为、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他的鼻尖抵住了她的。 “你在骗我么?”他沉沉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她心脏的铁锤。 沐阮宁吓得闭上了眼睛,颤声道:“没有!我会的,会永远陪着你!” 脱口而出的话。 就像敲破罩子后的裂缝。 一点点漏进了阳光。 恐惧消失了,压|迫感也消失了。 她整个人被抱进了怀里。 沈宴舟的气息缱绻幽香,如霜似雪。 “阿宁,你最好了。”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 少年笑容偏执深沉。 退婚他可以依她。 名分他也可以不要。 只要她属于他。 “……”沐阮宁退出他的怀抱。 眼前的少年笑容温和,乖巧地牵着她的手。 一如从前。 沐阮宁几乎觉得将将的诡异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她知道不是! 而且,他为什么会突然有一刻与从前不一样了。 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沈宴舟抬手捋了捋发丝,笑容羞涩地凑近了沐阮宁:“这几日,没见到你,我很久没洗头了。” “……”沐阮宁一时无语。抬手摸了摸他的发。 蹙眉:“是该洗了。” “可是你就不能自己洗么?” 沈宴舟摩挲着她的手指:“我要阿宁给我洗。” 第165章 我好像没必要与你解释 第165章 我好像没必要与你解释 习惯真可怕。 天色将暮。 一行人投了一处客栈。 沐阮宁安顿好一切,便叫小二打了热水,给沈宴舟洗澡洗头。 沈宴舟穿着中衣泡在水里。 感受着发间少女的手指,或轻或重的力道,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沐阮宁脸色里尽是尴尬无奈。 从前不觉得。 可马车上的一幕之后。 当她瞥向少年透湿的肩膀,不可控制地便想起坐在他腿上时的柔软触感。 不知不觉,他怎么就长大了。 她的手僵了一下。 有点后悔。 偏巧此刻沈宴舟似有所察觉,转头仰望她的眉眼。 绝美的凤眸映着水光,盯得她脸颊发烫。 “怎么了?”他柔声问。 沐阮宁秀眉紧蹙。 咬着唇豪不怜香惜玉地将他脑袋掰正:“你专注一点!别妨碍我啊!” 真让人心乱如麻! “……”少年背对着她,却声音含笑:“我只是觉得,你生气的样子有点可爱……” “……” 沐阮宁抬手舀了水,兜头淋了下去。 这一下,沈宴舟自作自受地缩了脖子。 “洗完了!”她解气地将木舀子扔回澡盆,转身就走。 等出了门子,后头才传来沈宴舟慌乱的轻唤。 沐阮宁擦了擦手,正打算回房。 却发现自己门口站着魏雅臣。 他穿着常服,抄手站在那打量。 沐阮宁循着目光低眉,见裙裾打湿了一大片。 她脸色一变,有点心虚。 紧走几步走到他跟前:“你别误会。” “什么误会?”魏雅臣笑着垂眸看她:“你湿着衣裙从沈二郎的房里出来,算是误会?” “……”沐阮宁登时尴尬,但下细一想,又理直气壮起来。 她瞥了他一眼:“魏大人,我好像没必要与你解释。” 抬手推开门,让到一旁:“魏大人等在这儿是有话要同我说?” “那就进来吧。” 魏雅臣看着她踱步入内,摸了摸下巴。 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 他微微一笑,也不推辞,抬脚便跟了进去。 屋子里也没有茶。 魏雅臣开门见山:“那个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恕我拒绝。”沐阮宁也不拖沓。 “……”他笑得尴尬:“怎么一点都不带犹豫的?我觉得这个条件已经很好了。” 沐阮宁颔首:“就是太好了。” 她微眯眸子,抬手勾住他的交领:“魏大人,有谁会为了担心旁人唠叨就找人假成亲的?” “……”魏雅臣素日里的笑容消失了。 他盯着少女的眼睛,饶有兴味地开口:“我还以为,沐小姐你定能答应呢。” “没想到这般谨慎。” 沐阮宁被他天生自带锐色的眸子看得很不自在,想着他将来执掌羽衣卫,对人动刑的狠辣,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她蹙眉移开了目光,开口:“毕竟是终身大事,虽说是假的,但名声有损可是真的。” 沐阮宁虽不在意,不过,魏家那样的大族,不可能置若罔闻。 她看了丰俊男子一眼,叹了一息:“既然魏大人对小女子有所隐瞒,那就没有约定的必要。” “请回吧。” 魏雅臣迟迟没动,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五小姐在家中想必很受宠爱吧?” 沐阮宁不料他会突然说起这个。 疑惑地望向了他。 魏雅臣微笑着垂眸:“不是所有人都能挑选自己的夫婿或妻子。” “我只是不喜欢人生被旁人掌控的滋味。” 第166章 通州庸城 第166章 通州庸城 “实不相瞒,贵妃娘娘打上本官的主意。” “想将那位待字闺中的郡主侄女许给我。” 沐阮宁思绪流转。 忽然记起。 原书里是有这么一回事。 魏雅臣曾经拒婚如日中天的丽贵妃娘家。 当时,他有一位相恋多年的白月光。 他非她不可。 事情闹得很大。 那位小姐的娘家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 迎亲当日,花轿压低,从里头掉出来的,却只有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新娘子非但血肉模糊,而且在死前遭受过多人凌辱。 简直惨绝人寰。 沐阮宁想到这里便觉心头一阵发冷,脸也惨白。 即便后来魏雅臣疯狂替白月光报仇雪恨,贵妃身死,娘家也杀头的杀头充军的充军。 但那位姑娘香消玉殒,却再也回不来了。 “沐小姐,想什么这般出神?” “……”沐阮宁从回忆中抽身,连忙摇头搪塞:“没什么,只是放心不下家里,一时走神罢了。” 魏雅臣也没多问,只道:“在下已经将事情尽都说明,再无隐瞒了。” “小姐的想法是?” 沐阮宁攥紧了袖子,试探地问:“魏大人,你,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魏雅臣一愣,旋即轻理袖口:“怎么?这个很重要?” “也不是重要吧?”毕竟只谈假成亲,她也知自己此话稍有些越矩,但还是硬着头皮询问。 “若郎情妾意,可想过娶她过门?” 沐阮宁这暗示已经明面儿到惹他怀疑的地步。 但魏雅臣身姿端正,目光严明的看向她的脸:“没有。” “?”沐阮宁听了这话,瞬间的愣怔之后,便在心里嗤之以鼻。 骗人! 不过,细一琢磨。 倘使他当真娶了那位县丞之女,那么历史兴许会如原书中一样重演。 目下自己的出现,兴许能改变那位无辜女子的人生。 至少,她不用那样屈辱地惨死。 “沐小姐放心,即便只是名义上的夫人,本官也必定安守本分,外头不会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女人让你烦心。” 我信你个鬼…… 沐阮宁转脸翻了个白眼。 旋即微笑地回眸:“嗯,容我想想。” “毕竟如今我婚约未退,也还没有及笄……” “好。”魏雅臣的回复意外的干脆,他利落地起身:“不着急,本官等得起。” 目送他出了门子。 沐阮宁揉了揉太阳穴。 魏雅臣提出的条件很叫人动心。 可是,让人家互相钟情的小两口分开。 她实在也无法心安理得。 还是再看看情况吧。 …… …… 马车一路北行。 也有过不长眼的贼匪。 只不过,有魏雅臣在,即便不打出旗号,也没几个人能近身。 而且沐家跟过来的家丁都是平日里功夫不错的。 这样一路有栈投栈,餐风宿露。 也安然无恙抵达了庸城。 最让沐阮宁庆幸的,还是沈宴舟的毒,郎中没有跟来,只带了些缓解的药丸。 这十几天里并未复发。 通州。 乃是京畿外壤里联通南北的要地。 所以,作为中心的庸城委实要气派得太多。 沐阮宁一入城,便被那三四层的豪华建筑惊呆了。 连连喟叹。 反观沈宴舟,却是很淡定。 第167章 真的有这么好吃 第167章 真的有这么好吃? 比起气派的庸城。 他更爱看眼前撩帘好奇的少女。 “哇,这楼这样高,可怎么建起来的?” 沐阮宁在平城多年,从未见过五层楼那么高的酒楼呢。 即便是前世,电影电视里头瞧着,也完全没有真正身临其境这般震撼。 这可是没有钢筋混凝土的时代!就靠着榫卯便能平地起牢固的高楼。 老祖宗的技术真是太厉害了。 良久,沐阮宁到底意识到自己太过土包子进城的感觉了。 连忙放下了帘子。 不经意的转头,忽然看见沈宴舟眉梢眼角都带着再纯粹不过的笑意。 她立马凑近了几分。 沈宴舟没有移开目光,任由她打量着。 “沈二哥哥,你看起来怪怪的。” 也不怨她有这样的想法,一路之上,有魏雅臣在,沈宴舟要么脸色难看,要么不苟言笑只管看书。 偶尔能露个笑颜,那都得是自己与他独处时。 并且少得可怜。 像现在,仿佛当真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让他收不住笑。 “哪有。”沈宴舟反驳。 沐阮宁便指着自己鼻子:“是觉得我很好笑么?” “不是。”他嘴角勾起,坐正闭上了眼睛。 “……”沐阮宁猜测也不能是。 左右是猜不到的。 但看着崽儿的笑脸,她一时觉得愧疚。 来这儿的路上就想好了。 考试是在明日。 等把沈宴舟送进了会试考场,他哪还有机会知道自己在没在等? 到时候,果断带着金牌保镖魏雅臣先去寻焚鹤谷是正经! 虽然很对不起沈宴舟。 但她没有时间了! 沐阮宁想,他要是会试出来找不到自己,一定生气得再笑不出来了吧。 思来想去,她从兜里掏出上次茶摊子买的玉蜀黍点心,递到他嘴边。 “沈二哥哥,你吃么?” 沈宴舟轻抬长睫,好看的面容上,笑意更甚。 也没说话,张口便就着她的小手咬了一口点心。 “好吃么?” “嗯。” 这点心不那么甜腻。 算是除了自己做的,为数不多合口味的吃食了。 所以她买了不少。 沈宴舟吃得慢。 正好,马车停了。 似乎到客栈。 车帘掀开。 沐阮宁转头去看时。 魏雅臣的脸当先露了出来。 这时,她想收回手,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掌握住了手腕。 沈宴舟咬在半块糕点上。 目光却觑向魏雅臣。 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充斥着挑衅。 “真的有这么好吃?”沐阮宁无奈地开口:“魏大人看着呢,就不能下车再吃?” “好。” 沈宴舟见好就收。 沐阮宁下车的时候。 魏雅臣抬手欲扶,沈宴舟却刚好被衣袍绊到。 “小心点。”沐阮宁一脸无语地转身扶他。 魏大人的手扶了个空,脸色似乎也有点难看。 等安排好入住,又着人送了沈宴舟回房间。 沐阮宁这才得空找到了魏雅臣。 她这会儿也是纳罕。 寻常时候沈宴舟必得是央着要送她去房间的。 这次竟然乖乖跟着小二走了。 看着一旁的魏雅臣,沐阮宁笑着问:“魏大人,马车一停就来寻我,是有事吧?” 她之所以让沈宴舟先去房间,也是这个意思。 琢磨着大约是找自己商议明日的路线的。 第168章 有变 第168章 有变 魏雅臣转头看了一眼楼上沈宴舟的房间。 “沐小姐,不如出去走走?” 沐阮宁懂。 这是要出去说的意思。 毕竟明日要把崽儿独自留在庸城。 的确是不能叫他听去的。 “好。”她笑着欣然应允。 …… 沐阮宁很累,但为了去找焚鹤谷能顺利些。 她撑着身子走在街上。 “魏大人,已经够远了吧……”沐阮宁拢了拢衣裳。 这是要走多远啊。 一会儿还得走回客栈睡觉啊!!! 连日赶路她也会累的。 前方的魏雅臣停了脚步。 沐阮宁一个没刹住,一头撞在了他坚实的后背上。 “嘶……”她捂着鼻子,心中骂骂咧咧。 还没张口。 却见眼前魏雅臣转过身。 他满脸的愧疚与复杂:“抱歉,我只是在想事情,你没事吧?” 沐阮宁还不至于那么不懂事,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你流血了……” “……”沐阮宁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啧…… 不多时。 两团布帛塞在鼻孔中。 沐阮宁尬笑着摆手:“真没事,魏大人不必自责。” “话说回来……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咱们要去哪里啊?” 难道不能痛快地说出来吗? 沐阮宁抬眸盯着他的侧脸。 这厮平日里杀伐果断,半点也不像是个犹犹豫豫举棋不定的人啊? 魏雅臣的眼珠转向她的方向。 手握拳抵着唇,一个呼吸后,才开口。 “其实,我也不是想找什么地方说话。” “是想着如何跟你开口说这件事?” 昂? 沐阮宁歪了歪头:“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纠结烦恼的模样,她就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魏雅臣张口。 “等等!”沐阮宁抬起尔康手:“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 “能不能不说?” “……”魏雅臣抬手掰下她遮掩的小手:“不能。” “罢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早晚会知晓。” 他转身正对着少女:“我要走了。” “不能陪你去找焚鹤谷。” “为什么?!!”沐阮宁满脸的震惊。整颗心也跌落到了谷底。 魏雅臣叹了口气,心情似乎有点烦躁,他攥着拳头声音无奈:“京城出了点事。” “上头钦点了我回去办,不走不行。” “事发突然,我也不想对你食言的。” 他看着心绪低落的少女。 很清楚焚鹤谷对于她的意义。 “抱歉。” 沐阮宁垂着眉眼,摆了摆手:“魏大人不必道歉。” 她抬手拔掉了鼻子上带血的碎布。 已经止血了。 但心里却好似开始淌血了般。 若没有魏雅臣,她要如何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凶险未知的焚鹤谷? 可是不去不行。 没了薛岩的医治,沐家一旦被要求进驻京城。 那便是母亲的死期! “不如这样,我叫几个人跟你去……” 听了这句,沐阮宁眼睛里的光芒闪了一下。 但很快理智便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能这样自私。 焚鹤谷这种地方,就连女主都要九死一生。 魏雅臣如此厉害的人,又是有名有姓未来有故事的,自然安全。 可她一个恶毒女配,何苦拖无辜路人下水当炮灰? “不用了。” 第169章 是巧合吗 第169章 是巧合吗? “魏大人不要一副担心的样子。” 她恢复了淡定。 “爹爹是大将军,我可不是什么废物草包。” 沐阮宁微笑:“你放心去,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魏雅臣一时沉默,蹙起的眉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样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递过去。 “这个,砸在地上会有浓烟,能暂时让人身子僵硬。” “若当真遇着什么危险,可以助你逃命。” “事不可为的情况,你应该明白怎么做。” 沐阮宁没有推辞,收了东西。 “大人几时走。” 魏雅臣沉声道:“当下。” “……” “这么匆忙?……您一路护送,委实辛苦,小女子还想请大人吃个饭。” 魏雅臣轻笑出声:“下次。” “若在京城相逢,本官一定找沐小姐蹭饭。” 魏雅臣转身离开。 其实一天前他便已经知道了京城的事。 那时候就该走了。 可是,为什么觉得那么不爽呢? 他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夜晚。 沈家那位二公子在林中截住了出恭回返的自己。 出招又狠又刁钻。 虽说两人都没用尽全力。 但很明显能感受到沈二郎眼睛里的杀气。 那时的魏雅臣正欲认真。 却见沈二郎卖了个破绽抽身而退。 【怎么?沈二公子不是要切磋么?胆怯了?】 少年抬眸,潋滟一笑【只是觉得没必要,想来,魏大人很快就没办法这样悠闲了。】 【什么意思?】 【呵——没什么,像魏大人这样的老男人,应该好好专注公事才行。阿宁的事,有我就行了。】 “啧……”魏雅臣攥紧拳头,黑着脸转头看向客栈方向:“真是个差劲的家伙。” “可是,京城羽衣卫的消息,他一个发配到平城的沈家弃子,又怎会知道?” “是巧合吗?” …… …… 沐阮宁难过死了。 回了客栈倒头就扑进了被子。 这次怕有危险没带小芙来,简直怄死,目下连个发牢骚的贴心人都找不到。 好烦…… 虽说将才对魏雅臣的离开表现得云淡风轻。 但天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烦躁! 没有保障的话,真的要去焚鹤谷碰运气吗? 她很犹豫…… 不知不觉,困倦的感觉席卷。 缓缓闭上了眼。 …… …… 恢弘的宫殿…… 长长的玉阶。 她撑开沉重的眼皮。 年轻的皇子坐在玉辂。华盖飞檐,金铃为缀。 那人缓缓起身,修长的影子倾覆……远处,天光从沉沉的暮霭透出。 黑色的长袍上,金线绣着四爪蛟龙。 莹莹似有反光。 沐阮宁本能地想要逃,可身子却似被无形的力量压着,连抬眸去看都不能做到。 “沐氏。”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 沐阮宁浑身的汗毛都像是触电般根根绷直。 男人掐着她的下巴。 逼着她抬起脸来。 沈宴舟…… 是他。 痛苦绝望的窒息感从灵魂深处传来。 她艰难地张开红唇:“饶……了我。” 眼泪不可遏制地夺眶而出。 他脸上带着愉悦又残忍的笑:“为什么哭了?” “不是说爱我么?” “不是什么都答应我么?” 冰冷的手抚上了她的脖颈。 他凑近了她的耳廓:“我既按着约定娶了你。” “你为何不能答应为我去死呢?” 第170章 能不能抱抱我 第170章 能不能抱抱我 剧烈的疼痛与窒息感一瞬间袭上了脖颈。 沐阮宁死死掰着他的手指。 她几乎毫不怀疑自己会这样被他拧断脖颈。 死在沈宴舟手里! 她不想死! 不管是腰斩还是被掐死。 她都不想!!! “沈……沈……二哥哥。” 当她艰难又绝望地喊出这个称呼的时候。 男人残忍的表情凝固了。 仿若什么碎裂一般。 窒息感消失了。 一切的画面都消失了。 沐阮宁咻然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随风晃动的帐幔,她的双手颤抖,死死抓着眼前少年的手掌。 沈宴舟满脸的惊慌与担忧:“阿宁!” “!”沐阮宁脸上已经全是冰凉的泪水。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 忽然扑进了他怀里。 还好…… 只是梦。 还好。 她的崽儿没有用那么厌恶可怕的神色看她。 沈宴舟,迟疑了一下,回应地抱住了她。 “没事了。” 他哄了她好久。 摇曳的烛火温柔。 尚未天亮。 她一时不知是什么时辰。 “阿宁,做噩梦了么?” 沐阮宁手指颤了颤,她抿着唇轻轻点头:“嗯。” 沈宴舟抬起手,亲昵怜惜地捋了她腮边被眼泪打湿的墨发:“没事了。” “我见你睡了太久。” “想问你饿不饿的。” “你且等等,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他将将站起身,背后的衣裳却被她扯住了。 沐阮宁眼圈又红了,声音里带着颤抖地哀求:“你不要走。” “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能不能陪陪我。” “能不能抱抱我。” “我害怕……” 那个梦境太真实,就连冰冷、疼痛与窒息都像是真正经历过的一样。 天色未明。 她怕自己睡过去,又会陷入那么可怕的境地。 怕自己真的死在了梦里。 只有眼前鲜活温柔之人。 才能让她从那么绝望真实的噩梦中保持清醒。 沈宴舟脸上带着诧异。 看着女孩梨花带雨乞求的容色,他眸色深沉,转身坐回了床边。 张开手拥她入怀。 “……” 沐阮宁攥着他胸膛的衣襟。 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冷香,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充斥在心间。 “抱歉,一会儿就好。” 沐阮宁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太没规矩,要求有点过分。 “没关系。”沈宴舟声音清浅,似乎带着倦意。 她连忙想挣开来。 崽儿明天还要会试,若是耽搁了他休息就不妙了。 至于噩梦的事。 想来是这些日子赶路,睡得太深。 大不了今晚不睡了。 可他抱的很紧,根本挣不开。 “我已经好了。”她弱弱开口。 沈宴舟揽着她的腰,目光打量着她的脸。 “阿宁,你撒谎。” “明明还在怕。” 沐阮宁不服:“我哪有。” 可凶巴巴的脸蛋落在他眼里,实在与凶狠沾不上边。 他叹了一息,放开了她。 沐阮宁的手本能得颤了下。 但她很快忍住了要去拉他的冲动。 下一秒,沈宴舟将腰带松了几分。 “……”沐阮宁疑惑地看过去的时候。 沈宴舟已经脱了鞋子,转身握住了她的手。 “睡吧。”他说。 沐阮宁瞠着眼睛一时组织不好措辞询问。 沈宴舟掀开被子,将她摁在了被窝中。 “你干嘛?!”她脸颊绯红。 “才子时,当然是睡觉了。”沈宴舟将她的手贴在唇边,笑容纯真:“不然能干什么?” 第171章 女子都有这个时候 第171章 女子都有这个时候 “你怎么能睡这?!”她想起身赶人。 却被他死死勾住了纤腰。 “别乱动!” “至少现在,我还是你未婚夫。” 他闭着眼睛,声音疲惫:“阿宁。” “我很困了,明日要科考,你知道的。” “……”沐阮宁立时便心软了。 感受着被子里他手掌的温度。 也是。 若不能这样牵着,她根本不敢入睡。 眼前之人所有的温柔,本就是她偷来的。 像个卑鄙的贼…… 至少。 在将他交还给他命定之人前。 让她短暂地贪恋一会儿吧…… …… …… 天亮了。 客栈与街市都热闹起来。 沐阮宁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她一个激灵爬起来。 连忙查看了一下身上的衣裳。 还好,穿得好好的。 再看看旁边儿。 沈宴舟睡颜沉静、依旧是那么昳丽浓俊。 两人十指交握,牵了一夜。 她忍着宿睡的不适想挣开手指。冷不防将人给弄醒了。 但今日是要科考的。 便是没醒,她也得把人推醒。 沈宴舟起身,惺忪的睡眼在看见沐阮宁的时候,似乎都清醒了几分。 “阿宁,早啊。” “昨夜睡得如何?”他声音微哑腼腆。 沐阮宁打算起身,刚要回答,骤然跌了回去。 眉头也皱了起来。 沈宴舟唬了一跳:“怎么了?” 沐阮宁攥着裙裾摇了摇头:“没事。” 一种古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就是……疼。” “疼?”沈宴舟大惊。 脑子里飞快琢磨着是不是她离开自己视线时遇到过什么危险? 又或者被人下了毒? 他焦急地想再询问。 刚张口,便见少女一脸惨白地起身。 凝白的床单上,染了点点殷红。 “你……受伤了?!”沈宴舟大惊,神色也阴沉下来。 “是不是那时候跟姓魏的出去遇到过危险??” 他恨自己竟没发现! 沐阮宁见他盯着被单上的血迹不肯挪眼。 尴尬得脸都要红透了。 “都说没事了!”她一把将血痕盖了。大姨妈来了要怎么跟他解释??? 该死的是,为何偏偏在这时候…… “阿宁,我去找郎中!” 沐阮宁连忙揪住了他:“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你赶紧去科考!” “不行!我得送你去……” “不准再说了!”沐阮宁一把将人推了出去:“我没受伤,也没病……” 但就这样不解释的话,他大约不会乖乖听话的。 想了想,完全想不起来古代的大姨妈应该叫啥。 只得呐呐道:“女子都有这个时候,你帮我叫个婆子来就好。” 沈宴舟都懵了。 小葵没来,跟车的大多是保护她们安全的人,哪里有什么婆子。 他踌躇着只得找到客栈里的老板娘子。 娘子只瞧他一眼,便被少年的容色惊艳了。 “哟,小公子,可是找奴家何事?” 沈宴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睛里的焦急依旧没逃过阅人无数的老板娘。 “甲字二号房的小姐受伤了。” “哦?”老板娘愣了一下,玩的这么大? 她抱胸笑问:“我又不是郎中,你找我作甚?” “是她让我不必找郎中……”沈宴舟攥紧了手掌。 “那小娘子是你什么人,你这般关心她?”老板娘有些疑惑,若是个登徒子,也不应该啊。 这样好看的小公子哪里需要到处采花? “需要问这个么?”沈宴舟皱起了眉头,渐渐不耐。 老板娘道:“当然得知晓。” “她是我未婚妻。” “哦……具体什么情况?” 沈宴舟便将方才床单落红的事儿说了一遍。 第172章 所以,他要当爹爹了 第172章 所以,他要当爹爹了? 眼瞧着老板娘的脸色愈发古怪。 他有点慌了。 “她当真没事?寻常女子,真的都有这样的时候?” 老板娘子皱眉凑近小声询问了几句。 少倾,扶了扶额:“你们可真是年少轻狂。” “……”少年脸色逐渐发白:“她这样,都是因为我?” 老板娘子一面朝甲字二号房去,一面头也不回:“啧,年岁太小,倘若怀了孩子,可就危险了。” 沈宴舟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如遭雷击。 他要跟,却被拦了:“不是要科考么?倘若迟了,一介白身,拿什么娶妻?” “……” 所以,他要当爹爹了? 明明连唇都没碰过…… 可是那血迹又不是假的…… 犹豫半晌,沈宴舟终究是决定先去考场。 …… …… 客栈老板娘去甲字二号房见过了沐阮宁,这才知晓是闹了个乌龙。 松口气之余,忙拿了红糖熬水。 “你那小郎君慌得要命,对你是顶顶在意的。” “又生得郎眉星目,光风霁月,姑娘好福气啊。” 老板娘满脸揶揄的笑。 沐阮宁却低垂了眼眸:“其实我与他,没什么关系的。” 老板娘纳罕:“不是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沐阮宁攥紧了掌心,微笑开口:“不是。”他若娶了她,那才是不幸的开端…… 老板娘见小姑娘不愿多谈,处置好了要用的东西,又交代几句事项后就知情识趣地离开了。 沐阮宁摸了摸已经缓解过来的肚子。 不免庆幸。 虽说是头一遭来这个,但目下已经不算太疼了。 她准备直接离开庸城,去落泉镇外碰碰运气。 至于沈宴舟,沐阮宁知道,他武功不好。 去了也白搭。 离开前,原想着给他留书解释解释。 但下细一想,他们什么都没发生,依沈宴舟这样聪明的脑瓜子,应该不至误会吧? 这种解释只会叫他尴尬。 …… ……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四日。 沐阮宁担心家丁枉送性命,也担心沈宴舟的安全。 四天前只让家丁都留在庸城等沈宴舟。 她一人轻装简从倒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身上的不适感渐渐消失后,终于在落泉镇补给完,一头撞进了无边的绿林。 托德哥贝爷的福,沐阮宁的野外求生还算熟稔。 只是。 随着丛林的深入。 地面越来越软,枯枝败叶层层叠叠,天光也在高大树木伞冠的遮蔽下变得暗淡。 又过了一日。 终于有了些不同。 她连日来睡眠不好,晕头之际似乎绊到了什么! 沐阮宁神色一凛,凭借敏捷的身手险险脱身。 她连忙后怕地检查四周。 果然,布置有好几个陷阱,应该是猎人留下的。 只是当她后退之际,地面一陷,她猝不及防地往深坑坠去。 咻—— 她身手敏捷,终于抓住了一把藤蔓。 正庆幸地抬手擦汗。 只感觉身形一晃,藤蔓莫名断开,她整个人直接坠入了黑暗。 “嘶——” 疼疼疼…… 沐阮宁揉了揉额角,先检查了下身上的状态。 还行,只是皮外伤。 手搭凉棚抬头去瞧时,心情瞬间不美丽了。 “好高啊……” 真是倒霉…… 藤蔓怎么就突然断掉了呢? 第173章 保证针到命除,没什么痛苦 第173章 保证针到命除,没什么痛苦 沐阮宁分明感觉那一把藤蔓很粗实至少不能那么快断掉。 但眼下想办法上去才是当务之急。 打开火折子,点了备好的蜡烛。 黑漆漆的坑洞瞬间就变得明亮起来。 适应光线后。 沐阮宁不经意发现了个诡异的问题。 那把藤蔓,断口平整,丝毫不像自然断裂。 倒更像什么锋利的东西割破…… 沐阮宁心情瞬间下沉…… 若是有人?割断绳索必定不可能救自己上去…… 自己呼救的话,甚至会引来危险。 可是。 眼瞧着上头天光越发昏暗。 倘使遇到下雨…… 沐阮宁脸色渐渐变白。 她咬了咬牙将手拢在嘴边:“有人吗?” “救命啊!!!” 与其在这儿苦等。不如把人引出来再说! 只有这样,她不算差劲的身手也才有用武之地。 连喊了好几声都没任何反应。 沐阮宁渐渐觉得,会不会是自己误会了? 兴许洞壁上有什么尖锐的石头?遗失的刀刃? 虽说有点离谱,但也未必不可能? 她放弃求援,用身上的匕首在洞壁挖坑试图攀爬离开。 就在沐阮宁快要爬到洞口之时。 一个影子蓦然从旁边冲出,紧接着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这力道呼呼如风。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脖子一躲,与此同时单手探出,一把拉住了什么东西。 这刹那,她彻底失了平衡。 闷哼里,有人与她一并坠了下去! 血腥味?! 浓郁的血腥味! 她几乎是身体先于脑子,一把将那团身影扯在怀里。 沐阮宁可不想再摔一回。 只希望能扯个肉垫。 但,她失策了。 这坑虽然深,但并没有那么深…… “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沐阮宁没能在空中翻身,身子就已经砸在地上。 所以。 没能把人当肉垫,反倒给人垫了背…… 她痛得发不出声音。 好久才“哎哟”痛呼。 此刻,那团身影,确切来说,是那个人—— 就像僵住了一样,团在旁边。 她挣扎着轻声问:“你没事吧?” “……”没人回答。 这气氛和冷寒的气场叫人不寒而栗。 沐阮宁忐忑得心肝直颤。 她摸索着掏出了蜡烛。 将将点燃,那人嘶哑狂躁的声音就从黑暗里传来。 “不要!” 沐阮宁身手敏捷,在他扑过来之际后撤了几寸。 白底染血的兜帽下有几缕栗色发丝。 当他撑起身子时。 沐阮宁一眼就看见了那张鬼面。 时间过去得太久。 她几乎都快忘记了。 但甫一遭遇,沐阮宁还是第一时间就喊出了那个名字。 “白雉?” 身影一颤。 “不是我!” “……”沐阮宁举高了火烛,只感觉少年抬手烦躁地遮掩。 “你放肆!” “抱歉,我就是想看看白雉你伤得怎样了?”沐阮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白雉呲着牙:“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他意识到什么,索性也不否认了,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露出一张五官精致深刻的异域面容。 “小丫头,你是想怎么死?”他笑容阴狠:“我这有一根毒针,你若是喜欢,我就赐给你用,保证针到命除,没什么痛苦。” “我不喜欢。” 第174章 蠢女人!你太放肆了!!! 第174章 蠢女人!你太放肆了!!! “那可由不得你!” 白雉阴恻恻的面容里带着恼怒非常的扭曲。 沐阮宁都要吓傻了,她下意识地闭眼,大声道:“我刚刚还保护了你!你怎么这样忘恩负义?!” “我什么时候拉你下来了?!只是薅到片衣裳罢了!!!” “喏!”大不了还你! 沐阮宁将手里攥着的布片举到眼前。 烛光摇了摇,冰冷的空气有好一阵安静。 沐阮宁的手哆嗦起来。 面对白雉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她往后直缩:“啊……不知者不罪……您的胖次没穿稳,怎么能怪我手滑呢?” 白雉杀气腾腾地站起身,满眼都是看死人的表情。 谁知还没动手,冷风一吹,烛火跳跃的同时,他的袍角掀起,露出一截带毛的腿…… 男人捂着衣袍,暴躁开口:“汝彼母之寻亡乎!” “我要杀了你!!!” 喊完这句,眼前的少女已经抬手揪住了他的袍角。 白雉冰冷地哂笑。 正要下杀手。 冷不丁衣袍被用力一拽,他的身形歪了一下。 低头看去。 小姑娘细心地将袍子边角打结:“别乱动了,这儿太冷,漏风的话会着凉的。” 她笑着起身满意地看着他动作憋屈地蹲在面前,像一只漂亮的狗狗。 “你以为假装关心我几句,我就会饶你一命?别做梦了!” 白雉恶狠狠地说完,目光便撞上了一双从容不迫的眸子。 沐阮宁将他的小裤裤塞进炸毛的少年手里。 “虽然破了一点,但还能穿。” “先将就下吧。” “……”白雉恼怒:“你不怕??真以为我不杀你?” 沐阮宁蹲在他跟前,双手撑着下巴语气无奈:“并不是的。” “这地方如此小,你要杀我,我也跑不掉啊。” “为什么要怕。” “而且。” 她抬手指了指上面灰蒙蒙的洞口。 “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稍微合作一下,上去绝对能容易些吧?” 沐阮宁温婉一笑,歪着头提议:“要不,你出去后再杀我吧?” 白雉脸上阴冷的笑容还没成型。 便见女孩深深鞠了一躬:“还有。” “对不起!” “是我连累你摔下来了。” 白雉捏着毒针的手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将针收了回去。 “真蠢,我要杀你,你还跟我道歉?” 女孩双腿并拢坐在了他对面:“一码归一码,道歉是因我觉得愧疚。” “你要杀我,那是你的事。” “我只要问心无愧就行。” “嘁——”少年别过头,不屑冷哼。 恰此时,一股血流从他头顶涌出,瞬间将脸孔染红。 “……”沐阮宁活生生惊悚了一下:“你这个伤势,不稍微包一下吗?” 她都怀疑这个人能不能有体力上去。 上去后还有没有命杀自己…… 真是有够夸张的。 “啧……”白雉蹙着眉头抬手摸了一章的血,抬头狠狠盯着沐阮宁:“不需要!都说是小伤了!” 刺啦—— 她撕破了衣服,起身不顾他反对,替他止血。 “蠢女人!你太放肆了!!!” “别动!”沐阮宁毛了:“你再乱动我还能更放肆!” 第175章 你一定知道!带我去吧! 第175章 你一定知道!带我去吧! 白雉攥紧了面具,脸上的恼怒渐渐松动了些。 “喂,虽然你一会儿就要变成尸体了。” “但本公子可以大发慈悲的问一问。” 他凝眉:“你为何会在这?” 沐阮宁在他头侧扎了个漂亮的小结。 骤然的用力,惹得白雉眉梢哆嗦了下。 “当然是正事,我要找个地方。” “你呢?” 她说得含糊,又反问了句。 哪知栗发男子扶着脑袋不满地微眯着眼:“杀人。” “……”沐阮宁被噎了一下。 她就不该问这种问题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话,总有种他认识自己的错觉。 几年前这男人出现的时候她就有种被野兽盯上的危机感。 不过,沐阮宁并不慌。 白雉的脸色白得吓人,身上的血迹浓郁,应该也受伤不轻。 一旦回到了上面。 以自己的身手,沐阮宁觉着自己再不济,也应该能从他手里逃脱。 所以,便也没打算客气。 揶揄道:“哦,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被杀的那个。” 白雉嗤笑一声,满眼的鄙夷:“这种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但我白某人要杀的,还没有能逃生的。” 本想刺激他的,但沐阮宁显然自己被刺激到了。 还真是狂妄啊。 她待要再说。 白雉已经撩起衣摆开始穿裤子。 这人分明浑身是血,一双小腿腿毛还长,绝不及女子的线条唯美。 可当他专注地穿胖次的时候,偏偏自带一种勾魂摄魄的涩气。 “……”沐阮宁看了一个呼吸,才赶紧捂住了眼睛。 要瞎了! 这人什么情况?? 怎么看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吧?! 刚刚那种魅惑的感觉,明显有诡异。 “沐小姐。” 此刻,耳边传来很近的声音。 沐阮宁张开指缝的同时后退了几步,通红的脸颊上神色戒备:“你干嘛?!” 白雉微微倾身,桀桀怪笑:“哎呀,看得还尽兴吧?” 他轻撩肩上柔软的栗发:“你要知晓,看了我的脸,本来就必须要死的。” “目下,你是不是死而无憾了?” 沐阮宁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咬牙道:“我还不能死。” “我还有要找的地方,要找的人。” 白雉双手抱胸饶有兴味:“你想找什么地方?想找何人?” “不如说来听听,说不准,你死后我心情好,可以替你找找。” “然后把人杀了送去见你?” 他咧嘴嘻笑。 沐阮宁一阵毛骨悚然,她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脑子里心念电转。 “我要找焚鹤谷,找神医薛岩,你听说过么?” 她本觉得没必要隐瞒,反正那地方寻常人一定找不到。 可听到这个,白雉脸上的笑容微滞,逐渐消失了。 他摸着下巴盯了她良久。 “你找他作甚?” 沐阮宁愣了一下,他的样子就好像知道一样。 “!”她踏前两步:“你真知道?” “哦,就是听过一些传闻。”白雉慢条斯理将面具戴上。 沐阮宁这会儿心都提起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白雉,你一定知道!带我去吧!” 第176章 都不能乖乖去死呢 第176章 都不能乖乖去死呢 白雉后退了一步。 面具遮掩了表情。 但他挣扎的力道并不轻。 沐阮宁看见他衣服上的血,怕他伤上加伤,连忙松开了。 “对不起。”沐阮宁双手合十:“你帮帮我吧。” “我阿娘病了,很严重,只有焚鹤谷的薛神医有可能治。” “还有,我有个朋友中毒多年,也想为他找到解毒办法。” 白雉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问:“你那个朋友,不会是沈家二郎吧?” “是啊。”沐阮宁瞠大了眸子:“是啊,你认识?” 白雉咳了一声,声音冷冷淡淡:“不认识,听说过罢了。” “左右关于你家的风闻也不少。” “……”沐阮宁无语,想想也是,这些年几乎从不出席平城大小的社交宴会。 家里也难免流出些谣言去,她也懒得管。 “罢了,先上去吧。”白雉抬头看了眼天色。 “若不赶紧,只怕要下雨了。” 沐阮宁大惊。 虽说对他的话有点怀疑,但宁可信其有。 如果下雨,那洞壁打滑,就更没机会上去了。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站了片刻。 白雉道:“你上啊。” “……”沐阮宁蹙眉:“让我上,我刚刚摔了一跤诶,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白雉盯了她片刻,缓步走到她跟前,抬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没等沐阮宁有什么反应,他凑近嘿嘿笑道:“沈二郎的毒,我能解。” “你去是不去?” 沐阮宁心中震惊,半晌,从怀里掏出了带泥的匕首,咬牙切齿:“我去宇宇宇宇宇宇宇宇~~” 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她只觉一股怪力从胳膊冲入,直将她整个身子往上方抛去!连声音都拉长成了惊悚的余音~~~ 好在她身手和反应都上乘。 本能地一匕首戳中了洞壁,脚尖用力,身子挂在了上面。 抬头望去,目测已经上去了三分之一! 沐阮宁低头看时,白雉手搭凉棚正瞧她,逆光的鬼面瞧不分明。 但声音很清晰:“沐小姐可要努力呀,若是诚实守信,我便替沈家二郎解毒哟。” “若扔下我,嘿嘿!” “……”沐阮宁黑着脸,多说一个字都欠奉。 天知道她有多可怜,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到处是擦伤。 还得拼命努力再爬一次。 …… 许久后。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里,沐阮宁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上去了。 树顶的天光消失了,空气里只剩下泥土的气息与冰冷。 她回头看了一眼晦涩不清的坑洞,亮光都变得微弱不堪。 犹豫了下,便一头扎进了暗夜里。 …… …… 白雉坐在坑底。 抬头,也只能隐隐约约瞧见暗色、不规则的洞口。 “呵……”他抬手抓了抓微卷的发。 “还真是麻烦啊。” 果然就该先杀了她才对。 其实。 白雉在无意间发现这个女人在森林时,就莫名兴奋来着。 上一次,她离开的时候。 他就已经决定好了。 再次见面就一定要杀了她。 只是没想到,第二次见面,竟然是几年后的今天。 潮湿的雨水渐渐铺满了坑底。 这深坑上窄下宽。 蜡烛燃尽之前倒也不必担心被浇灭。 但地面的潮湿却蔓延得很快。 白雉有点苦恼。 那蠢女人突然变得聪明了,扔下他走的话。 面对打滑的洞壁确实会稍微让他费点力气…… “所以。这些猎物真是可恶……都不能乖乖去死呢……”害他之前还失误地犹豫了。 白雉喃喃地起身,随手从袖子里拿出几支长钉。 将将要往洞壁扔去—— 第177章 你得好好花心思报答 第177章 你得好好花心思报答 一圈藤蔓突兀地垂到了眼前。 “……”白雉难以置信地往上看去。 黑漆漆的。 什么都看不见。 少女的声音远远地回荡到耳畔:“喂!久等了!” “找结实的藤子稍微花了点时间!” “你还好吧?白雉。” “……”少年抬手握着藤蔓:“嘁……真是个傻子。” …… 白雉脾气臭,爬得也慢。 最后几乎是沐阮宁将他拉上来的。 她甚至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带着鬼面的白雉抄着手站在那。 虽然天黑,还下雨,看不清。 但沐阮宁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他在看自己。 目光很冷。 冷到她一阵心慌。 一手攥紧匕首,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你说过,要帮我给沈二郎解毒的。” “若是能告诉我焚鹤谷……” 她手掌颤抖,方才太过卖力拉人。 现在状态极差。 但沐阮宁双腿微曲脚尖往外,随时准备闪避和撤离。 无论如何。 与其在这林子里没头苍蝇一样乱闯,还不如赌一把! 赌白雉告诉自己焚鹤谷的方向。 因为。 在这个世界。 知道焚鹤谷的人不多! 知道薛岩的,更少。 白雉一定与那里有什么渊源,甚至可能被神医救过! “你这个人……真蠢。” 黑暗中传来白雉的声音,阴冷又暴戾。 “若非你扯住了不该扯的……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在这?” “那么现在……” 吧嗒—— 吧嗒—— 潮湿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沐阮宁骇然移步,抬手挥出了匕首。 她速度太快,几乎快出了残影。 但他躲了!! 他!身受重伤!!竟然躲过了! 沐阮宁并没有停顿,脚下一登便借着躯体的惯性往旁翻去。 可是腰身猛地一勒。 疼痛、压迫肚腹的难受感觉瞬间笼罩了她。 “啊!” 沐阮宁尖叫了一声。 被他像提死物般拽到了腋下。 白雉死死捏着她拿匕首的手掌用力往未知的黑暗划去。 毒蛇“嘶”的一声,血液飞溅,断作两节。 沐阮宁哆嗦着,人都麻了。 他竟然…… 这样厉害!? 先前是真的有受伤吗?! 白雉垂眸,笑得很恶毒:“啊哟,沐小姐,你是麻雀吗?连装死好像都不合格。” “发抖作甚?”他弯身讥笑。 沐阮宁低垂的拳头握紧了。索性不挣扎了:“老娘冷!!!谁要装死啊!” “啧。”少年一个用力,把她扶正:“我将将救你一命,不打算说谢谢吗?” “……”沐阮宁眉尖抽搐:“谢谢!” “你不是要杀我吗?!难道你喜欢把人救了再好好杀了?” 真是个变态…… 白雉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总之我救了你,要是杀你,我觉得很亏。” “……”沐阮宁心情忽然明媚起来:“啊?” 白雉松开了她肩膀:“你得好好花心思报答,若是我不满意。” “后果不是你一死就能解决的……” 他威胁的语气满含杀气。 但在沐阮宁听来,却再也没了先前的阴郁绝望。 至少,暂时不必担心他杀自己了! “那……那说好的解毒……”她连忙前后脚跟上了白雉。 第178章 这个白雉竟然骗人 第178章 这个白雉竟然骗人 “我说了,自然是作数的。” 两个人摸着黑赶路。 沐阮宁衣服湿透,浑身冷得发抖,但也不敢擅离。 “我们要去哪儿?” “离开这。”白雉头也没回。 沐阮宁吃了一惊,顾不上危险,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等一下!我没打算走!” 他难道没听明白自己是要去找焚鹤谷的吗? “不走你能怎样?”白雉的声音带着讥诮:“发烧晕厥然后倒在林子里喂狼?” “……” 他抬手揪住了她的领子:“走!你以为这儿的野狼是你家那只温驯的?” 沐阮宁一时竟无话可说。 白雉说的没错。 包袱里是有油纸伞的。 下雨也不怕。 可先前吊在半空根本没时间打伞就已湿透。 要是雨不停,她甚至没办法烤干衣服。 白雉的拉扯算得上粗鲁,嘲道:“焚鹤谷,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死了这条心吧。” 没有意料中的吵嚷。 手里的少女沉默得有点反常。 白雉皱了皱眉,脚步稍稍放缓了些。 他烦躁地开口:“行了,出去之后我会给你解毒的药。” 沐阮宁心情依旧低落,轻嗯了一声。 …… …… 两个人似乎并没有走太久。 即使沐阮宁混迹丛林没了时辰概念,依旧很觉得奇怪!!! 沐阮宁只记得亦步亦趋被白雉拉着。 他在黑漆漆的林子里竟然没有任何不适! 像是乱走,眼前却豁然开朗,当真走了出去??? 雨后的夜空依旧阴沉。 但远处隐约的火光是那么清晰。 “白雉!”她赶紧停步:“那火……你就不怕是贼人???” “你受伤,还淋雨了!!而且竟然有人出现在这!他们万一趁人之危……” 白雉回头,鬼面下神色莫辨。 他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桀桀怪笑:“那正好,你长得还算能看,把你抓去卖进勾栏,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王八蛋你放手!!!” “啧!小娘子还骂人?” “小娘子不但骂你,还要杀你!!!” 狗逼! 沐阮宁虽然拳打脚踹。 但白雉一掌拍在她后脖颈。 她眼前瞬间黑了。 …… …… 灯火摇曳,营地里除了低声耳语,还有马儿偶尔的响鼻声。 沐阮宁醒来时,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正在她惊恐地准备打一架跑路之际。 才从门外的镖人口中知晓。 这其实是个商队。 “……”这个白雉竟然骗人…… 而且,衣裳也是商队里的女眷帮忙换的。 额头虽有些发烫,但口腔里残余着清凉的药味。 显然,自己被照顾得很好。 找了一阵,才从营地不远处的树上发现了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的蓝眸少年。 他居高临下睥睨她,嘴角的笑意依旧恣睢且不怀好意:“哦哟,莫不是又要来打架了?” “……”沐阮宁羞愧地低头。 “对不起,我没搞清楚就对你动手。” 白雉将狗尾巴草吐了,跳下树。 叶片间的水珠子吧嗒吧嗒落在她头上。 沐阮宁连忙拿手去挡。 下一瞬,白雉已经掀起披风替她遮在了头顶。 面对小姑娘愧疚又感动的眼神。 白雉笑弯了眉眼:“既然觉得抱歉,不如把你的手脚砍了,献祭给我?” “那么,本公子就可以大发慈悲地原谅你了。” 第179章 我们玩个游戏吧 第179章 我们玩个游戏吧? 淦! 沐阮宁直想骂街。 这家伙嘴巴可真毒。 但想了想,他好像也就嘴巴毒点而已。 “我还得报答你呢,没了手脚怎么替你做事?” 她抬手从怀里掏出带出来的蜜饯果子递过去:“你吃么?很甜的。” 小姑娘的眼神真挚。 白雉却陷入了回忆,半晌他扭开脸:“我不吃,你留给别人吧。” 沐阮宁无奈收回手:“那,咱们就在这儿分别吧?我会记住你的。” “而且,商队帮衬咱们,我也会让府里给他们送些银两答谢的。” “怎么?”白雉转眸盯着她的眉眼:“你要去哪儿?” “你虽用过药,但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而且,跟着商队回去,能少许多麻烦。” “不用了。”沐阮宁笑着捋了捋胸前的墨发:“我还是要去找焚鹤谷。” 她想起魏雅臣的话,扬起坚定的微笑:“起码,身为人女,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任母亲丢掉性命。” “……”白雉沉默了好一会儿,浑身冰冷。 他烦躁地转身走了几步。 “真无趣。”他抄着手并未回头,只是举头望着夜空中、乌云里露出些许的月牙,低喃:“母亲有什么好呀。” “死掉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具血肉罢了。” 沐阮宁没有听清,她赶了两步:“什么?” 白雉转头瞥向她:“你真是个碍眼的蠢女人。” “……”所以她又怎么惹他不快了。 正琢磨着要不然先道个歉??? 蓝眸少年已经转身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撩起了她的发,鬼面缓缓放大。 “喂。” “蠢东西,我们玩个游戏吧?” 沐阮宁额头青筋直蹦,她很想给他一拳。 这个家伙实在没礼貌! 但掂量了一下。 先前他重伤,自己都不是对手,目下更是没胜算。 “我!拒!绝!” 听见她恼怒的声调,白雉笑出了声。 绕在指间的长发忽然绷直。 “哦呀,我只是通知你而已。” “本公子想跟你玩呐!” “听好了。”白雉松开了她,后退两步,歪着头打量她的面容。 仿佛当真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瞧见她的神色般。 “我给你一个小可爱吧,若你能护着它三日,我就出现在你面前。” “并且回答你一个问题。” “若你没做到,我就去平城割下你母亲的头颅,然后,送给你曾外祖青柳居士如何?” “!!??”沐阮宁又惊又恼。 “你敢!” 白雉的笑阴冷疯癫:“生气了,哈哈哈——” 他身子一跃:“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 “天明之前,我会将东西给你。” 沐阮宁心脏不受控制的惊怖狂跳。 想追过去。 可白雉转瞬便消失在了视野。 她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这家伙简直变态!!!与书中沈宴舟未来的行径如出一辙! 沐阮宁攥紧拳头直接跑回了商队。 她不信这样巧合,会刚好有商队就等在森林外头。 只要谨慎询问,就必定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可是,沐阮宁失望了。 商队确实是有金主订货,也确实叫他们在这儿等上两日。 但,即便金主真是白雉或者与白雉相关之人。 商队的人也根本不知金主的底细! 第180章 这东西该如何让它活三天 第180章 这东西该如何让它活三天??? 天明时分。 沐阮宁收到个镖人拿来的精巧笼子。 是白雉给的“小可爱”。 “萤火虫?”沐阮宁单从那一闪一闪的光亮便已然知道了。 “嗯。许是给姑娘解闷。”押镖的大汉憨笑之余,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嘀咕了一句:“就是寿命太短。” “拢共也就活一两天……” 萤火虫本该是夏日的小虫。 沐阮宁脸色有点发黑。 这种小虫子她知晓,成虫的寿数也不过一掌之数。 若关在竹笼纸匣,那可是一夜就要死的! 但,沐阮宁还有有点侥幸心思。 毕竟目下已经是八九月份,寻常可没有萤火虫的。 也不知那人从何处寻来的。 兴许……这小虫子比旁的更耐冷活泼些? 沐阮宁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商队快要起行之际便找她们要了些补给和伤药。 当下便继续朝着林子里去。 …… 这一回,沐阮宁汲取了教训。 从先前的经历看。 之所以没太久就离开了丛林。 很可能自己迷路了。 自以为走了多日,其实在周围绕圈。 不然,以白雉逆天的身手,对手再强顶多费点时间动手,肯定不会追踪都追进林子深处的。 而且,林子里猎人的陷阱,还有他们能大约三个时辰便离开丛林,也从旁佐证了这个猜测。 谨慎起见。 沐阮宁每经过一段距离,便会在树的向阳面,用匕首做个记号。 结果…… 一个让她崩溃的现实很快打了她的脸。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沐阮宁在前进的路上,发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记号! 她脸色难看地摸了摸印记。 不服输地换了个记号。 一次。 两次。 三次。 ……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沐阮宁身体累、心也累。 无望地坐在了一块石头上歇脚。 风吹过,叶海沙沙。 她呆滞了好久。 心情也从一开始的坚定,慢慢变得动摇。 甚而此刻,有了想要回家的念头。 “果然啊……没有主角光环,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传说中的神医。” 她已经尽力了。 沐阮宁抱着膝盖,眼圈有些发红,鼻子也发酸。 与其在这找一个渺茫到无限接近于零的期待。 不如回家,陪阿娘度过余下的时光…… 她想家了。 想阿娘了。 此时此刻,已经离开庸城五天。 也不知沈宴舟吃饭了没?放榜了没? 他兴许已经回平城了。 思绪流转。 沐阮宁忽然眸光一滞。 她想起来了!!! 飞快地摸了一把萤火虫的笼子。 还好!没丢! 但当她将精致的小笼子取下来观察时…… 沐阮宁气得只想骂娘!!! 白雉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这笼子里的小虫子根本就是只普通的萤火虫! 不过从天亮到日暮,小虫子就已经趴在底部不动了。 而且看那光亮几乎微弱得快要瞧不见。 “要死啊!!!” 她霎时急得团团转。 这东西该如何让它活三天??? 渐渐…… 天色越来越阴暗。 篝火旁。 小萤火虫依旧是蔫蔫的,好像随时都会死掉一样。 沐阮宁咬着指甲焦急地思忖—— 如果再过两天,那个疯子发现他的“小可爱”成了死尸……会不会发飙? 要不趁着时间没到,抓一只抵数? 左右萤火虫都长一样! 可是!他到底在哪儿抓的??? 第181章 更是希望 第181章 更是希望 是夜。 萤火虫的光亮几乎消失了。 沐阮宁的心情也从焦急,到渐渐麻木。 “左右是要死的。” 不管阿娘还是这萤火虫,都难逃这样的命运。 …… 等到篝火熄灭。 沐阮宁盯着笼子,叹了一息。 抬手抽开了笼门。 “你大约,也只会想死在自在的地方吧……” 就好像阿娘。 如果注定要死,一定希望自己陪在身边…… 沐阮宁红着眼圈将笼子倾斜。 突然。 漆黑的夜色里。 微弱的光芒闪了一下。 沐阮宁心中一惊。 讶然间,笼中的小虫,尾部再一次亮起。 它拍动着翅膀,飞了出来。 不快不慢。 沐阮宁愣了好久。 本能地伸手想抓,但伸到一半,却停下了。 关起来,它会死! 可是。 萤火虫越飞越远。 沐阮宁犹豫着,一咬牙跟了过去。 夜色浓稠。 森林里的声音奇奇怪怪。 沐阮宁攥紧了匕首,义无反顾!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 萤火虫始终飞得不快也不高。 所以无论是怎样的荆棘,沐阮宁始终都能安安稳稳地跟在后边。 直到…… 那个光点忽然在空中晃动。 紧接着风声呼啸,有木头与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 沐阮宁心中吃惊。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虽看不分明,却能看见一座吊桥简单模糊的轮廓。 为什么在这里会有座桥!? 沐阮宁神色复杂地看见那小小的光点,似乎适应了那些从悬崖下亘古吹来的风。 坚定地往对岸飞去。 此时此刻,她攥紧了袖子里的匕首。 终于可以确定。 这小东西,一定是认识路! 它想,回到什么地方去?! 沐阮宁另一只手摸了摸古旧的吊桥头。 终于下定了决心! …… …… 有惊无险。 沐阮宁走过了吊桥,涉过了溪水。 虫儿不知道疲惫。 也不知是它越飞越快,还是沐阮宁渐渐体力不支。 距离越来越远的时候。 远处的天光,仿佛也渐渐开始冲破了黑夜。 遭了! 沐阮宁惊慌失措。 若是天亮。 眼下的树冠已不像先前那样茂密高大。 那样微小的光。 兴许一不小心就要跟丢。 沐阮宁焦急地逼着自己加快脚步。 滑腻的草甸与纵横的枝丫,却仿佛与她作对般拦在眼前。 她奋力前行,顾不上衣服被勾破,顾不上皮肤沁出血。 可是不久后。 光芒钻入灌木消失了!!! 沐阮宁瞳孔地震。 她红着眼睛踉跄着扑了过去。 “扑通——” 天旋地转。 冰凉潮湿的草地。 空气里弥漫着莫名让人安宁的花香。 沐阮宁栽在地上。 破掉的皮肤此刻又痒又刺,针扎般疼痛。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有力气。 她瑟缩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了痛感。 可是。 心情糟糕透了。 沐阮宁此刻已经放弃。 她没有力气再去追。 叹了一息。 才缓缓张开了眸子。 眼前的一幕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点点荧光闪耀。 漫山遍野…… 细小的花朵在晨光中招展。 舞动的萤火何止百千。 密密麻麻,像极了平城节日的焰火…… 沐阮宁抬起手,轻轻一爪。 几只萤火虫落在掌心。 一亮一亮的尾部。 是星星。 更是希望。 第182章 少女 第182章 少女 “找到了。” 只要在这里待到约定的时间。 便可以,询问白雉焚鹤谷的所在! 沐阮宁心情从绝望转到惊喜也不过几个呼吸。 “谁……在那?” 忽然,一个警惕的女声传来。 沐阮宁心脏一掣。 她想起身,但放弃了。 只攥紧了掌心,撑起腿,不着痕迹地将重心移到了一只脚上。 这样一来,即使遭遇危险,也能最大限度的留出反应的机会。 可是当她转头看向那人时。 却惊了。 花海中,流萤蹁跹,豆蔻少女衣袂飘飘,手里挎着个篮子,里头放满了鲜花与药草。 她五官精致,配上鸦羽般长长的青丝,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只用了两根简谱的木簪。 出尘的气质却生生让她有了种自带光芒的绝世美貌。 ‘好耀眼!!!’这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感觉! 是媚术吗??? “啊。”少女轻呼一声,忙往她这赶,晨曦里,她的目光温柔如水。 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话:“姑娘,你受伤了。” “……”沐阮宁被她扶起来的时候,内心都是懵的。 “我没事……” 没等将话说完,少女已经一把将她的手环过自己的肩膀:“跟我来,我带你去疗伤。” “……不用了。”沐阮宁突然被陌生人这么温柔又真挚的对待,颇有些不自在。 而且…… “我只要在这待上两天就好。” “姑娘不用客气。”少女目光柔柔地看向她,脸颊上有两朵腼腆的红晕:“我住的地方并不远。” “若是姑娘有什么事,也不着急的。” 沐阮宁原本是不想多惹事端。 一切以应对白雉为准。 可转念一想,白雉那个人喜怒无常,性格又疯魔。 鬼知道两天后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在附近能有认识的人,倒也有帮助。 …… …… 那位少女并没有恶意。 只是,她说的不远,实在有点夸张…… 两个人走走停停,走了一个时辰才到。 是一处竹屋。 周遭有溪涧环绕。 屋前有一片肥沃的黑土。 似乎种了许多植物。 有一些尚未发芽。 女孩子人美心善,声音甜。 就连走路都端庄优雅。 沐阮宁看在眼里,觉得这简直比玉家那些个从小严格训练的闺秀都要手拿把掐。 “姑娘,这是我的衣裳。”少女温柔地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在桌上。 “这里也没有市集,你若是不嫌弃,就穿上吧。” 沐阮宁很不好意思的站起来道谢。 她没想到会这样麻烦人家。 可低头瞧了一眼自个儿身上。 破破烂烂,还带着干涸不久的血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那就,谢谢了。”沐阮宁诚恳道:“等我出去了,会买新的赔给你。” “我家里还是有点钱的……” 少女认真听着她说话,听罢“噗呲”一声掩唇而笑。 “不用这般拘谨,我给你烧了水,需要帮忙擦身子么?” 沐阮宁连忙摆手:“不用,擦拭和上药,我都可以自己来。” 少女压低了眉尖,咬了咬唇,才笑着将手里的药膏放在了桌上。 “嗯。”她点点头:“等妥当了可以出来找我,也可以先歇息。” “好,谢谢。” 第183章 我就是知道! 第183章 我就是知道! 沐阮宁将少女送出了房门。 又清洗了伤口和身子、上好药。 这才松快了下来。 到这时。 她仔细思忖。 “为什么会觉得,这女子有点眼熟?” 沐阮宁蹙眉揉了揉眉心。 暗骂自己真糊涂,连人家名字都没问。 但那少女似乎也没问她的? 思来想去,竟觉得睡不着了。 沐阮宁索性打开了门。 少女正将今日采回来的药清洗好,放进竹筛子里。 听见声音,她抬起了头。 明媚的笑容像清晨的太阳:“不睡吗?” 沐阮宁摇了摇头:“睡不着。” 她走到少女身边:“我帮你吧。” “嗯。” 少女笑笑并没推辞。 一面收拾,沐阮宁一面说着:“我叫沐阮宁,还没问过,恩人你的名字?” 少女看向她的眼睛,眉眼弯弯:“我叫顾凉音。” “恩人不敢当,你身上都是小伤。” 只是,沐阮宁光听见她的名字,她就已经如雷贯耳了。 她的手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难怪觉得面熟啊。 沐阮宁眨了眨眼睛,像要看穿她一般死死盯着她的脸。 应该是当时她出现得太过梦幻!原书中对女主的颜值也有过详尽的描述吧!? “姑娘怎么了?”顾凉音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沐阮宁赶紧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此时此刻,沐阮宁环顾四周,两进的竹木建筑。 四周的应该是药圃! 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焚鹤谷! 女主在这里!那这里十成十就是神医薛岩所在的焚鹤谷! 而且回忆里进入此处曾经穿过了一个狭长的山路。 不会错的! 她张了张嘴,将将要开口询问。 却忽然听见一声怒斥:“这是谁?!” 老者须发皆白,一脸的仙风道骨。 沐阮宁看在眼里,瞬间就判断出来。 “薛、薛神医!”她赶紧上前恭敬行礼。 果然,下一秒。 顾凉音惊慌地唤了声:“师父。” 在原书里。 女主一身的医术正是来自那位神秘的见死不救薛神医。 老头脾气古怪,但凡看不顺眼的,哪怕再多金银,再多好处,都一律不治。 “混账!谁让你把人随便捡人回药庐的?”薛老头气愤地大骂。 那声音大得沐阮宁都觉耳朵疼。 果然名不虚传…… “你!还不出去?要等着将你打出去么?” 沐阮宁闻言脸色一白。 好不容易来到了这,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咬了咬牙,冲到老头跟前扑通就跪下了。 “薛神医,我……” 话未说完,顾凉音已经跪拦在她跟前,冲薛岩道:“师父,我不是随便捡人回药庐的!” “她受伤了!而且她没有恶意!” 老头瞪圆了眼睛,指着沐阮宁的鼻子冲徒弟喊:“你说她没有恶意?人心隔肚皮,你怎知道她不会对你不利?” 沐阮宁一时有点心慌。 这剧情可是原书里面没有的。 更不知道薛神医到底有什么喜好。 除了求,短时间内她竟然想不出任何办法。 “师父!”开口的还是顾凉音。 她在沐阮宁和神医的目光下定定开口:“我就是知道!” 第184章 竟然连累她至此 第184章 竟然连累她至此 “……”就连沐阮宁都懵逼了。 她虽然看书不算仔细。 但顾凉音也绝对不是个傻白甜啊…… 这么轻易相信自己,真的合理吗? 薛岩不愧是脾气古怪老顽固。 哪怕自家徒弟再如何恳求,他都毫不退让。 “你说!来我焚鹤谷到底什么目的?!”薛岩径直走到沐阮宁面前,居高临下冷睨着她。 “凉音善良,容易被蒙蔽,我这把老骨头可不一样!” “师父!”顾凉音还想说什么。 却被薛岩吼了一嗓子:“你闭嘴!她又不是没有舌头需要你说?!” “……” 顾凉音不说话了,但她跪到了沐阮宁身边。 温暖的小手覆在了她的手背。 沐阮宁抬眸就对上了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又惹人怜爱、又叫人喜欢。 似乎想安抚自己。 沐阮宁感动之余,心情也很复杂。 没想到年少的女主这么单纯善良…… 作为顾家的女儿,身份也高贵。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崽儿将来也能放心托付给她吧? “喂,问你话。”老头见她愣神,语气愈发恼怒。 沐阮宁不敢再怠慢,连忙以头抢地:“薛神医,小女子到此确实是有所求。” 薛岩满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好歹容了她说完:“我阿娘得了很严重的病,平城的郎中都束手无策。” “小女子听闻了您的传闻,才慕名而来。” “哦?”薛岩冷着脸,声音嘲讽:“既然听了传闻,也该知道,老夫治病看诊皆由心。” “见死不救,你当老夫是白叫的?” “凉音,把她赶出去!” 沐阮宁脸色苍白,她的额头死死抵住地面,手指曲得发白。 咬牙道:“等等!” “薛神医,我爹爹是骠骑大将军,家里也有薄产,不论是钱财也好!旁的也好!” “只要我沐家能做到,我一定……” “够了!”薛岩打断了沐阮宁的话,死死盯着顾凉音:“没听见么?叫你把她赶出去!” “不要!”沐阮宁发了狠,一把抱住了薛岩的腿。 “您救救我阿娘吧!!!” 薛岩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伸出手。 下一秒,老头的手掌便被顾凉音抓紧了。 她低着头,半个呼吸后,少女抬头露出了平静的微笑:“师父,她是我带回来的。” “我会负责的。” …… …… 沐阮宁满脸失落地被她带回了屋子。 “你住我这屋,我有多的被子。” 顾凉音的声音依旧甜甜软软的,忙上忙下替她张罗。 但很快她瞳孔微缩:“你的手怎么了?” 顾凉音闻言连忙将手掌藏在了身后:“嗯?没事啊。” 沐阮宁蹙眉,一把抓过了她的手。 原本羊脂白玉般的葇荑已经肿胀,颜色也化作了青紫。 “还说没事!” 顾凉音将手从她掌中抽出,脸上是不好意思的神色:“只是中毒了。” 沐阮宁骤然就想起,方才她就是用这只手拦住了薛岩干枯的手掌。 所以…… 她是替自己挡下了薛神医的毒? 沐阮宁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忘恩负义,竟然连累她至此…… “疼不疼?”她抓着顾凉音的手:“都是因为我!我赔你去讨解药!” 第185章 凉音妹妹,以后姐姐罩你 第185章 凉音妹妹,以后姐姐罩你 沐阮宁觉得那神医老头太狠了。 对自家唯一的徒弟都这么狠! “不用了。”顾凉音却是不好意思地拉住了她。 “这是规矩。”她神色认真地开口。 “我想要留下你,就得自己想办法解这个毒。” 顾凉音就好像真的一点都不疼般握紧了袖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师父已经很好了。” 少女眼眸低垂,周身上下仿若有耀眼的圣光…… 沐阮宁用力闭了闭眼赶紧将她拉到一旁坐下。 “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尽管吩咐我!” “打杂!做饭、洗衣!我还是会的!” 不管怎么说,薛岩这会儿还不肯帮忙。 但自己是来求人的。 既然来了焚鹤谷。 那离成功就不远了!只要诚心诚意,就有机会! 不过…… 沐阮宁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提醒一下太过善良的女主。 “顾姑娘,防人之心不可无。” “薛神医虽然讲话难听了些。” “但若是捡回来的是恶人,真的很危险。” 真的不能随便捡人回来啊女主大大! 顾凉音满心满眼的感动,水汪汪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泓清泉。 就连在瞳仁里瞧见自己的倒影。 仿佛都被她净化了一般…… 少女眨了眨眼睛,脸颊微微泛红,温柔地低头:“嗯,我知晓了。” “沐姐姐,桌子上有水果和面饼,这段时间累了吧?要不先歇一歇?” 沐阮宁本想逞能一下,但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尴尬地点了头。 这一睡,便睡到了日暮。 屋子里细心地点了灯。 顾凉音回来的时候,沐阮宁发现她的手已经消肿,而且看起来手掌的颜色似乎也恢复了。 她不免对女主的能力暗暗咋舌。 按照时间线。 现在的顾凉音应该快满十四。就算平城沈宴舟的时间线改了。 但按照主线的进程。 她满打满算跟着薛岩学习医术毒术也不到一年。 连这样的严重的毒竟然都能解了!? 沐阮宁看着她手的时候,顾凉音就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顾凉音脸上带笑,抬起那只曾经中毒的手。 温声解惑:“其实师父本也没打算对你下杀手。” “这毒看起来凶险,其实既不致命也没有后遗症。只会稍稍难受些罢了。” “所以,算是基础。” 这也算基础?! 沐阮宁无语凝噎。 但凡这样的毒落到腿弯、手肘,手腕。 再强的武林高手都会有所影响吧? “总之是解决了。”顾凉音脸上尽是高兴,她拉起沐阮宁的手:“你可以留下来了!” “啊……我可以叫你沐姐姐吗?”她有些害羞地看沐阮宁的眼睛。 “你比我大,应该叫我妹妹。”沐阮宁不假思索地开口。 顾凉音很是疑惑:“我今年满十三。” “??”不对呀,不是说女主今年满十四吗? “没满十三吗???”沐阮宁美女错愕了。 顾凉音歪过头喃喃:“没啊,如果虚岁。那倒是今年要满十四了!” “……”啧,沐阮宁摸了摸额头,果然,年岁这个东西,还是得好好确认。 尤其自己这种一目十行的。 大约是真的把虚岁这俩字儿漏看了。 “嗯,叫我沐姐姐就好。”沐阮宁拍了拍小妮子的肩膀:“凉音妹妹,以后姐姐罩你。” 第186章 沐姐姐想不想学医 第186章 沐姐姐想不想学医 “嗯嗯。”顾凉音抬手,亲昵地抱住了沐阮宁的胳膊。 沐阮宁原本还想着怎么跟心机女主打交道。 却没想到少女时期的女主如此可爱单纯! 简直是白捡的大腿。 太幸运了! 按着她现在的学习速度,说不定,她能帮忙给阿娘看看病? 正琢磨着如何把单纯妹子哄去平城。 却听她忽然柔柔询问:“沐姐姐,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在这山谷里头学医术?” “啊?”沐阮宁有些猝不及防。 有这好事??? 她抬头看向顾凉音。 少女腼腆地垂着头,有些局促:“是这样的……这焚鹤谷里只有我与师父两个人。” “他平日里很严厉,我除了看书学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抬起眼眸,轻抿红唇:“如果沐姐姐能在这陪我,就不用那么寂寞了。” “好不好?” 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像映着太阳的潋滟溪涧,尤其还带着祈求的意味。 叫人怦然心动,几乎是下意识都想要答应下来。 “好……”她好字将将说完的刹那,理智深深地拉回了她。 沐阮宁连忙握住了女孩的肩膀:“好是好,但薛神医不会同意的!” 顾凉音眼睛里的亮色瞬间就暗淡了下去。 连眼圈都红了,眼眶里的小珍珠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沐姐姐是不是不愿意,怕我难过才这么说的?” 沐阮宁慌了,赶紧开口:“不是啊,薛神医乃不世出的医毒双绝,我若能学,那是天大的造化。” “可他只收你这一个弟子。” 顾凉音神色稍稍好了些许,轻声问:“你怎么知道他只收我一人?” 沐阮宁心巴都要叹出个洞来。 妹妹,我还能怎么知道的?当然是书里写了…… 那位天下闻名的焚鹤谷大佬,只收过你顾凉音一人!!!绝不会有错。 但这话也不能告诉她。 沉默片刻,顾凉音拿帕子擦干泪花,笑容忽然明媚起来。 “那这样!我去跟师父说!” “若他,肯收你,你便是我师妹!” “若他不肯,那我学了便来教你!你仍然是我的沐姐姐!” “好不好?” 少女大大的笑容委实太过好看。 沐阮宁一时都瞧得挪不开眼。 她真的…… 我哭死。 沐阮宁良心上插满了刀子。 小妮子处处为自己着想,可自己只想着哄她去平城当医疗工具人。 实在太不该了…… “好!我答应你!”沐阮宁热血上头,当即便决定了! 顾凉音又哭了。 她扑进了沐阮宁的怀里。 不过这一次,似乎特别高兴。 …… …… 意料之中的。 薛岩拒绝了。 等顾凉音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皮肤变成了绿色。 她吓了一跳。 但好在小姑娘摆摆手表示没事。 日常试药罢辽。 当郎中的,尤其是优秀的郎中,不但要试草药,也要试毒药。 没有什么解毒比自己尝试更记忆深刻了。 沐阮宁见状立时有点后悔。 原本留在这儿学医是再好不过的事。 可依着薛岩那阴晴不定的性子,若是自己学得不好。 说不定什么都没学到,自己还要变成试药工具人虚度光阴…… 第187章 按部就班 第187章 按部就班 “师父没同意。” 顾凉音带来的消息本就在沐阮宁的意料之中。 她没什么意外,只贴心的拿帕子沾了热水给她擦脸。 “不打紧,我本也无意于此。” 笑了笑道:“兴许,我不是个学医的料。” 顾凉音脸上闪过慌乱,连忙拉着她的袖子:“沐姐姐,你定然能学好的。” “师父说过,能来焚鹤谷的,要么病入膏肓,要么,就是有缘分的。” 缘分? 沐阮宁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字。 心里蓦然闪过了白雉的鬼面。 当下就惊得颤了颤。 那萤火虫就是白雉给的。 会不会,与焚鹤谷有缘分的本来该是他? 顾凉音坐在一旁,盯眼瞧着她踌躇纠结的样子,迟疑地问:“沐姐姐?” “嗯?” 见她看过来,顾凉音凑近了几分:“我记得当初我遇到你的时候,你似乎在花海有什么事?” 沐阮宁确实在烦恼白雉的事情。 白雉定下三日之约。 如今已经是第三日。 若焚鹤谷这么特殊,那白雉怎样都不可能找的过来。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满山萤火虫的那片花海去等等看。 “没什么事。”沐阮宁最终还是选择隐瞒。 毕竟想问白雉的事情本就是焚鹤谷的所在。如今已经找到,就没必要再跟他有什么交集了。 那人很危险。 早日让女主去看看阿娘才是正经。 思及此,沐阮宁抬手拉住了小姑娘的葇荑:“凉音妹妹,我也想留在这儿与你一起学医。” “但如今薛神医是不太可能帮我给阿娘看病了。” “我又委实放心不下。” 她神色期盼:“你能不能,跟我走一趟平城,去瞧瞧我阿娘的病……” 哪怕是吊着命也好。 那样,她也可以用心学医,说不定将来能找到什么办法! 顾凉音红着小脸,却犹豫着摇了摇头:“沐姐姐,我不能离开太远。” 具体为什么,少女没说。 “不过。” 她话锋一转:“姐姐娘亲的病,我可以帮忙治。” 顾凉音微笑着:“可以在离这儿最近的落泉镇瞧瞧。” “如果能帮上忙的话,就再好不过。也能锻炼医术。” 因为太过紧张,沐阮宁喉咙里准备好的各种言语,统统都没了用武之地…… 她怔忪了片刻,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小妮子:“好!我马上去安排!” 女主大大真是太善良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 顾凉音解毒后交代了需要准备些东西,让沐阮宁先给家里去信。 …… 提起笔,沐阮宁很快就给家里修书一封。 等用火漆封好,又想起了沈宴舟。 她一时不知给他的信要怎样写…… 咬着笔杆想了半天,一筹莫展。 桌子下已经扔了好多揉皱的纸团。 最后寥寥写了两句,又在信封里夹了朵焚鹤谷里头的药花了事。 如果没意外的话。 沈宴舟考中了会元,沈家也该来人接他了。 这件事是躲不过去的。 她如今走不脱,留在这,正好也免了分别的难过。 …… …… 路是顾凉音领着她走的。 信在落泉镇送了出去。 拢共三封,一封给阿娘,一封给沈宴舟,还有一封寄给了落霞书院的四哥。 沐阮宁一路忐忑,但显然是白担心的。 白雉根本没有出现。 至于他是否会直接去家里找麻烦。 沐阮宁倒不担心。 他还没来找自己确认过。 沐阮宁想着,大约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 …… 接下来的两天。 日子按部就班。 顾凉音每日里要么采药,要么练解毒,要么就在做药。 实在不容易。 而看在眼里的沐阮宁,便力所能及地开始帮忙做些事情。 除了抽时间来练剑。 就是照顾药圃,摘药还有劈柴这种力气活! 第188章 你不去!我去找! 第188章 你不去!我去找! 沐阮宁以为这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等沈宴舟收到信件,大约就能明白一时半刻找不到自己。 等他回了京城。 就可以回归正途。 那时候,再相见,他的眼里就可以只剩下女主顾凉音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 每每想到这,心里总有种酸涩不舒服的感觉。 沐阮宁有心事。 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偏偏叫顾凉音看出来,还十分担忧。 沐阮宁有点自责,眼瞧着天要黑了,索性先去睡一觉。 可甫一闭上眼睛。 她便坠入了无边梦境。 高耸的宫墙,是灰蒙蒙的轮廓。 忽然的,一声突兀的惨叫后,一个黑影翻上了墙壁。 沐阮宁抬头去看。 却见那原本灰蒙蒙的城墙忽而有了颜色。 殷红的血液晕染。 与墙壁上原有的朱红交织,煞是好看。 可是。 当她看清那逐渐清晰的面容时,整个人陷入了惊恐与骇然。 沈宴舟满脸的血,猩红的眸子看向了墙根下的她。 他笑了,艰难地朝她伸出手。 而下一刻。 七八只血色的剑尖从他背部刺穿。 她惊恐地尖叫起来,冲到墙根下喊着他的名字。 “别死!求求你不要死!!!” 可一切都是徒劳的。 墙那边的长剑抽走。 沈宴舟的躯体,像是血色蝴蝶般,落了回去。 连一片完整的衣角都不曾留给她。 “不要!!!” 沐阮宁想奋力尖叫,喉咙里却好似堵满了棉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沐阮宁梦中惊坐起之时。 入目不过是随风摇曳的烛光。 还有那从竹窗外洒落的皎皎月辉。 伸手一摸,额头全是冷汗,浑身更被薄汗沁透。 “是梦……” 她已经好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 但还是跟从前不同。 至少没有当年梦境里那样浓郁的嗅觉与痛感。 沐阮宁觉着口渴,便起身去倒水。 环顾四周。 除了灯亮着,便再没了顾凉音过多停留的痕迹。 她忽然想起,白日时候,顾凉音曾经说过。 要采的药花特殊,须得半夜才会开。 又要趁着新鲜用秘法保存,不然就会失了效果。 沐阮宁伸了个懒腰,索性担忧沈宴舟也没用。 琢磨着先歇息,等明日,兴许能收到回信也不一定。 她爬上床不久,还没等睡着。 蓦然听见一阵复一阵诡异莫测的铃铛声。 这铃声细密悠长,仿佛密密麻麻的网,在整个焚鹤谷回荡! 沐阮宁虽是头一遭听见,心却在瞬间警铃大作。 她翻身下床,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 又随手摸了一把匕首塞进袖子,便径直跑了出去。 此时此刻灯笼已经亮起。 焚鹤谷的药庐灯火通明。 沐阮宁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药圃前薛岩挺拔苍松的背影。 可是。 不论她的目光如何梭巡,都找不到顾凉音的身影。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三两步冲到了薛岩跟前:“薛神医!凉音呢???” 沐阮宁心中惊骇。 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铃声,就像是永无停顿的样子! 依着主角容易招惹事端的体质。 她万分怀疑是顾凉音出了什么事! 薛岩微微侧身,面色凝重地用眼角睃了她一眼:“……” 老头一时没说话。 就在沐阮宁想要再追问之际。 他忽然开口:“臭丫头,你可真是个丧门星。” 老头捋了下胡子,目光虽恼,却也没多慌张。 还十分让她意外的多嘴解释了几句。 大约是说—— 因着他薛神医见死不救的光辉事迹,在外树敌颇多。时不时就会有偏执狂仇家找上门来寻衅。 那铃声,正是有贼人闯入的预警。 “凉音去采药了,您不打算去找她么???” “万一遇到贼人怎么办?” 比起沐阮宁的焦急,薛岩斜睨了她一眼,淡定道:“老夫就是个山野老头。去送命么?” 他一面往屋子走,一面头也不回地说:“生死有命,吉人自有天相。” “这种事,习惯了就好……” “……”真没人性! 沐阮宁在心里骂骂咧咧,索性攥紧了袖子里的匕首:“你不去!我去找!” 第189章 我若死了,都是你害的 第189章 我若死了,都是你害的 等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竹庐,薛岩才转过身。 脸上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欣慰。 “还算有良心,啧。” …… …… 沐阮宁走得很快。 是夜。 天气极好,焚鹤谷也不似外头般有高大的树冠遮挡,月光将路照得很清晰。 但因为不熟悉,她也只能凭着顾凉音说过的药花的习性去找。 可渐渐的,她发现一件事—— 那些无处不在的细小的铃音,似乎在指引着某个方向。 几乎是本能地。 沐阮宁选择了那个方向。 按着原书套路。 主角永远会出现在出事的地界。 渐渐的,眼前出现了光点。 一点、两点、三四点…… 沐阮宁的脚步放缓。 她下意识地眺望远方。 目之所及的天空下,大片大片瑰丽的花海。 飞舞的萤火虫就好像她头一次摔进花丛中的模样。 梦幻到仿佛稍纵即逝的幻觉。 起风了…… 扬起一层层沾染荧光的“浪涛”。 扑面而来的,却不是花香。 血腥的气息已经很明显…… 这气息将她整个心神都刺激得绷紧到极致。 沐阮宁的心脏忍不住疯狂跳动,手掌下意识地反握住匕首。 有什么要来了! 她几乎是靠着身体的本能避开了一击。 黑影逆着光,伸出了带血的手掌。 沐阮宁就地一个翻滚。 “薛神医!!”她咬着牙大喝一声。 目的不过是想转移注意力。 本不报什么希望,没想到她竟成功逃过一劫。 她捂着伤口夺路而逃。 可往焚鹤谷跑了不远,便听见身后传来个声音:“阿宁?” “……”沐阮宁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怀疑自己听错。 但转头细细去看,又听那熟悉的声音带着陌生的低沉:“阿宁,是我。” 沈宴舟?! 沐阮宁有些不敢置信。 月光皎洁。 他浑身是血。 再看向少年身后,血泊中,横七竖八躺了好多具尸体。 “你……”沐阮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但他满脸的血迹着实吓坏了她。 多年的感情,始终让担忧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 沐阮宁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少年:“你杀人了?!” 她抬手,抚上了他的面容。 少女惊慌的表情让沈宴舟阴沉的表情隐约有了几分松动。 他忽然将她揉进了怀里。 箍得很紧。 “阿宁。” “阿宁……” …… …… “你轻点……已经没事了。” 沈宴舟抱得太紧,几乎让她呼吸也变得艰难。 沐阮宁挣扎不开。 也只能勉力替他擦拭身上的血污。 听闻他其实并没受伤,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按着沈宴舟的描述。 他是找寻她的。 走到那处花海,被尸体绊倒才染了满身的血。 “不是叫你回家等我,怎的擅自来找?” 沐阮宁有点心虚,但语气忍不住带了几分懊恼。 “若是被卷入争斗可怎么办?” 说到这,她又想起了那个梦。 咬紧唇瓣的同时,也不自觉地回抱住了沈宴舟的身子:“你若是受伤,或者……” 她没敢说下去。 沈宴舟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我若死了,都是你害的。” “……”沐阮宁本能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地方没对。 但又想不起来。 沈宴舟凑近了她的面容:“我说过会帮你,叫你等着我。” “你竟丢下我自己走了!” 他声音里低沉愠怒。 过去的几年,沈宴舟从来不曾这样过。 沐阮宁一时语塞,愧疚地看着他的脸。 月光皎洁,照在少年的面容。 第190章 男女主至少也没打起来 第190章 男女主至少也没打起来 “你这般倔强……”沈宴舟没说完,沐阮宁已经低垂了眉眼道歉:“对不起。” “我也不知能不能找到。” “更不知神医肯不肯帮忙。” 沈宴舟默了默,放缓了语调:“那现在呢?” 沐阮宁抬起脸,月光下的面容带着一抹明亮,她点头道:“我找到薛神医了。” “虽然他不肯帮忙,但他徒弟愿意替我阿娘看病。” 沐阮宁说起焚鹤谷的事情就心情愉快。 殊不知眼前的少年郎已经冷了眉眼。 他揽着她腰肢的手微微用力:“神医的弟子?多大了?男的还是女的?” 沐阮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满地推了推:“你打听这个作甚?” 略做思索,恍然微笑:“你是怕我遇着恶人?” 沐阮宁眼睛里带了几分打趣:“我有那么笨么?” “凉音是个姑娘家,又温柔又漂亮,不但热心还善良。” “你若见了,定然会喜欢的。” 她都想剧透那是他未来媳妇了! 不愧是命定的姻缘!就算没见着面,男主也会在意的吗? 沐阮宁瞧着沈宴舟松了口气的面容,终于从他的爪子下抽身。 “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她细细询问:“我听凉音妹妹说,焚鹤谷附近的花草有些是带毒的。你可万万不能隐瞒。” 沈宴舟摇了摇头,她这才安心。 牵着他的手往远处去:“快走,这附近也不一定安全。” “那几个人死了,说不定还有其他同伙。” 铃音虽说暂时没了,却不代表安全。 得赶紧找到顾凉音回去才行。 两个人走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沐阮宁忽然听见“咻”的一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冲过去一把拉过沈宴舟,下一秒,挡在前面的手臂上刺中了一枚袖箭! “谁!?”沈宴舟勃然大怒,眼珠里缓缓升腾起一抹血色。 “沐姐姐!”惊呼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凉音?”沐阮宁忍着钻心的痛,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灌木。 顾凉音已经从后头慌忙走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弩,箭尖对准了沈宴舟。 “恶贼!你放开沐姐姐!” 沐阮宁痛得面容扭曲,偏偏眼前的情况让她十分懵逼。 即便如此,她还是死死扯住了沈宴舟的袖子。 “别去!”误会两个字尚未出口。 只听见身侧沈宴舟阴冷的饱含威胁的声音:“解药交出来!” 这箭有毒,沐阮宁当然知道,可月光不亮,瞧不分明,沈宴舟竟然也察觉到了。 顾凉音脸色比月光还白。 沐阮宁身子一晃。直接栽进了沈宴舟怀里。 “凉音妹妹,都是误会……”她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顾凉音眼睛里的小珍珠瞬间就掉了下来。 连忙收了武器,颤着手摸出解药:“对不起沐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沐阮宁很清楚这一点。 只是,当她凑过来想给自己疗伤时,沈宴舟伸手阻拦。 “解药给我。”沈宴舟毫不退让,语气冷硬。 “你放开沐姐姐!箭是我射的,解药是我的!自然该我来!” 沐阮宁的胳膊被顾凉音抓住了。 想将她从沈宴舟怀里拉出去。 却拉不动。 沐阮宁本就疼,再被这么一拉扯。 顿觉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头也更晕了。 她满头冷汗:“不要争了,都是朋友……我,还不想死……” 谁来都好!快救救她啊。 说完这句,沐阮宁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只听见两个人焦急呼唤的声音。 还好。 沐阮宁想。 男女主见面虽然没一见钟情,至少也没打起来? emmm…… 第191章 阿宁,你腕间红绳呢 第191章 阿宁,你腕间红绳呢? 沐阮宁再醒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先前痛极的手臂已经好多了。 虽然发麻、虽然还有点隐隐作痛,但至少感觉上,是轻巧的。 下意识地想捏一捏手掌心。 却感觉握住了温热的东西。 她唬了一跳,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瞠眼看去—— 还好,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是沈宴舟的手。 之所以没辨认出来,大约是因为毒药影响了手部神经的感知力。 托这一下的福。 趴在床边小憩的沈宴舟醒了。 他眼睛里蜿蜒着细细的血丝,睡眼惺忪迷茫。 看过来的时候,几缕发丝垂在脸庞。 显然,他守在这,刚睡了不久。 沐阮宁下意识地朝着他额前的乱发伸手。 她躺在那,根本没可能摸到。 但沈宴舟自然而然地将脸凑近了。 甚至蹭上了她的掌心,眼眸微眯,声音带着几分沉哑。 “醒了?” 沐阮宁有点猝不及防,想抽回手。 可犹豫了一下,觉得好像也不算什么。 他的反应与从前并无二致,自己若想得太多,似乎更奇怪。 “你一直守着我啊?” 沈宴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嗯。” “我才不会让随便什么人靠近你。” “……”沐阮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随便什么人?所以外面的人闯进焚鹤谷过??? 沈宴舟起身坐在了床沿,手拉着她不肯放:“阿宁,手还疼吗?” “我给你包扎的,很轻。” 沐阮宁听罢,露出笑容来:“不疼了。” 她顺势抽回手查看,沈宴舟倒是没再拉着。 两个人将将聊了几句,沈宴舟忽然蹙眉。 他将沐阮宁的手放回了被窝,又轻柔地掖了掖被角。 “怎么了?”沐阮宁话音刚落。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沈宴舟直接站起身。 下一瞬,门开了。 “沈二郎,你出去!”小姑娘卷起了袖子,面露凶光来者不善。 不经意一扫,正看见望着自己的沐阮宁。 少女的手瞬间耷拉下去,扯了扯袖子,怯生生地开口:“沐姐姐,你醒了啊?” “你饿不饿,我煮了粥,一直温着,我去拿。” 她这么一说,兴许是因着神色切换太过自然。 方才还尴尬无比的气氛瞬间扭转。 沐阮宁摸了摸肚子,委实也饿了…… “嗯,那……” “那就烦请顾姑娘端过来。”沈宴舟打断了沐阮宁。 分明语调带笑,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果然,沐阮宁看向顾凉音时,只觉她笑容淡了几分,攥着粉拳也没说话。 很快,她转身走了。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沐阮宁连忙拉住了自家崽儿的袖子:“这是怎么了?” 沈宴舟转眸微笑:“什么怎么了?没怎么。” 还说没怎么??当她瞎了? 男女主的气氛好生奇怪。 说好的命中注定呢?说好的火花带闪电呢? 沐阮宁连忙认真地开口:“你可是因着我受伤的事情跟她生了嫌隙?” “凉音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她撑着坐起来:“我现在已经好了。” 展示般,忍着不适挥了挥胳膊。 沈宴舟眼含微笑地看着她,半晌也没说话。 沐阮宁被瞧得不自在。 少年忽然握住了她的腕子,将袖子一拉,露出一截凝白的皮肤。 他神色咻然沉冷下去。 “阿宁,你腕间红绳呢?” 沐阮宁听着这声音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 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抬手敲了他脑袋:“沈二哥哥你作甚?你以前可不这样的。” “这么凶!” “……”沈宴舟陡然压低了眉尖,抿着薄唇很有些委屈地撩开自己的袖子:“阿宁给我的,我可护得很好。” “而你……” 第192章 我要留在这 第192章 我要留在这 他话出半句。 乌沉沉的眸子里满是控诉。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的沐阮宁没来由的有点心虚。 其实那红绳都戴了好几年,浸水吹风早就没了当年的鲜亮。 而且寻常材质容易朽坏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不定,遗失在前几日那个深坑。 沐阮宁为难:“掉了,这么大的林子哪里能找得回来?” “而且,你的不是还在吗?你若喜欢,回头给你换个新的?另一只手也系上???” 沈宴舟脸色越来越沉,看了手腕一眼,抬手便将旧绳子扯了。 “也是,这绳子易断,以后,我送你个新的。” 沐阮宁不太理解他的想法。 前一秒还很喜欢很宝贝的样子,下一秒说扔便扔了。 果然,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也还是不能完全了解他啊。 但沐阮宁琢磨着,如今顾凉音都出现了。 该烦恼这个的人又不是自己。 她心情立时快乐起来。 正想着女主的时候,顾家小姑娘已经推开门走进门。 沐阮宁正要招呼她过来。 将将唤了她一声,便见沈宴舟上前几步攥住了托盘:“我来就好,不必劳烦顾姑娘。” “……”顾凉音皮笑肉不笑地抓着不放:“来者是客!我是医者,沐姐姐伤了理应由我照顾。” “我不是什么客。”沈宴舟咬着牙客套:“阿宁从小跟我住一起,与她没什么好见外的。” “放手——~”顾凉音手指都攥白了。 沐阮宁只听见那木头托盘承受不住发出快要崩解的咔咔声。 “……”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起身扑过去的刹那。 “喀嚓——”果然! 那厚实耐用的木头托盘从中被掰断了!!! 沐阮宁眼疾手快,完好的那只手掌一下子便抓牢了碗底。 “吁——”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还好抓住了,不然就得撒一地…… 沈宴舟和顾凉音一时都愣住了。 两个人看向沐阮宁时,表情诡异地默契。 皆是一副做错事的无辜模样。 但她这会儿已经没心思安抚他们了…… “我自己吃,你们都出去。” 沐阮宁头疼得很。 现在男女主搞成这样估计连主线都要崩了吧? 得想办法让他们和好才行!!! …… …… “我要留在这。” 药庐的院子里,沈宴舟拿着小铲子正翻土。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顾凉音:“什么?!” 看其他人都望向她。 小姑娘连忙放软了声音:“我就是太惊讶。” “师父他老人家喜静,连沐姐姐要留下来都是千难万难的,更何况沈公子?” 顾凉音掩唇轻笑,倾国倾城,眼底的意味十分好动:我劝你识趣一点。 可惜沐阮宁并没有看出来。 她此刻也在想顾凉音的话。 沈宴舟来的时候闹出挺大动静,也死了许多人。 若自己是薛岩,指定也会怀疑一二,哪里可能放任他住在焚鹤谷? 而此时的沈宴舟,不慌不忙地将种子洒进肥沃的土壤,一面将细细的土薄盖其上。 似不经意地转头问:“薛神医,您觉得呢?” 沐阮宁与顾凉音都是一惊。 听见老头的咳嗽后循声望去,薛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房间走出来了。 “咳……你想留便留吧。” 老头的话轻轻巧巧,说完就往出走了。 沐阮宁已经傻了眼。 所以说这就是主角光环是吧? 自己磕头祈求都不受待见,沈宴舟一句话就能留下来了! “不行!我不同意。”顾凉音提着裙摆就往薛岩那儿追了过去,显然是要过去劝的。 沐阮宁看了一眼,心里却想到了旁的东西。 她走到沈宴舟跟前,语调严肃:“你是不是跟薛神医说了什么?” 第193章 顾凉音,为什么给我下毒 第193章 顾凉音,为什么给我下毒? 沈宴舟打量她的神色,不答反问:“阿宁,你不愿我留下?” 沐阮宁思忖了下措辞:“你要科举,要读书。” 难道他不知,金榜高中对他有何意义? 入仕,方能累积人脉,沈国公府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她不信他不明白。 “你我有婚约在身,至少现在,我有权守着你。”他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沐阮宁觉得有点疼,咬着牙不吭声。 她早说过,这亲事是要退的。 半晌,沈宴舟移开目光,声音放缓了些:“明日放榜,若我高中会元,是不是可以留在这?” “阿宁,不要赶我走。”他松了手,看着她腕间红痕时,心脏都抽了抽。 “阿宁……” “不可以!”沐阮宁答得斩钉截铁。 不论将军府还是焚鹤谷,都护不住他。 沈宴舟已经偏离原本的道路太远。 沐阮宁很清楚这样只会害了他。 国公府那种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没了自保之力。 沐阮宁从前只想他过得好些。 但现在,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做错了。 她硬了硬心肠:“沈宴舟!我都是为了你好。” 听她这般疏远地唤自己名字,沈宴舟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下一秒,他转身快步离开。 “……”沐阮宁撵了几步,被人一把拉住。 顾凉音回来了。 她满目担忧:“这是怎么了?那人对沐姐姐做了什么?” “我抓他回来!” 见顾凉音要追。 “没有。”沐阮宁连忙打起精神,摇了摇头:“他没怎样,大约是我不同意他留下,所以生气了……” 顾凉音听罢,脸色依旧难看。 沐阮宁忽然想起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对了,你帮我去劝劝他吧?” 自己怎么忘了,男女主相遇是天命所归,自己劝不动也很正常。 这不正好制造他们相处的机会么? 有顾凉音出面再好不过。 “……好。”顾凉音没有推辞。 …… …… 沈宴舟站在林边,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顾凉音的声音疏离地响起:“沈二公子。” 他略略侧头,就看见少女缓缓走近。 顾凉音手里拿着个药匣子,微扬了扬:“沐姐姐昨日托我配了药丸,听说你有旧伤未愈?” 沈宴舟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走心的笑:“顾姑娘费心了。” 顾凉音笑容倾城,从怀里又掏出银针袋子:“沐姐姐相托罢了。” 她说着递过去一颗丸药,又打开了袋子露出一排细针。 一副要针灸的架势。 沈宴舟接了丸药嗅了嗅,当着她的面,将褐色药丸捏成粉碎。 药粉随风洒在了地上。 “先前身上的擦伤,阿宁替我上过药,起了红疹。” 沈宴舟脸上的阴沉几乎毫不掩饰。 顾凉音眉眼平静,嘴角也平抑下去,淡声道:“不是说了?正常现象。” “又疼又痒,说明伤口在愈合。”她轻笑了声:“难道疼至第二天没好?” 沈宴舟攥紧了拳头,又踏前半步:“不过小伤,便是不上药也不过两三日也自然痊愈。” 顾凉音哼了一声,干脆地阖上针灸包,眼皮都没抬:“焚鹤谷的医道,本就取一个奇字。用药大胆有什么奇怪的?” “井底之蛙,没见识,反倒诬赖上我?” 忽然,沈宴舟身形飞快,一把匕首抵住了顾凉音白皙的脖颈。 少年眼眸里尽是杀气,冷飕飕地开口:“顾凉音,为什么给我下毒?” “你该不会想说,这也是阿宁叫你做的?” 第194章 为什么不信他呢 第194章 为什么不信他呢? 顾凉音白皙的脖颈微凉。 刺痛之后,一抹血痕触目惊心。 那种威胁性命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不敢擅动,咬着牙将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 少年冷飕飕的目光里,带着对鲜活生命的冷漠与蔑视。 他绝对下得了手! 顾凉音忽然收敛了紧张,目光悠然地弯了弯嘴角:“只是失误罢了,反正你也不会死。” 她抬起手指轻捻匕首,缓缓推出去一寸。 视线落在他身后,诧异喊了一声:“沐姐姐,你怎么来了?” 沈宴舟分神之际,她闪身退却的同时洒出一把毒粉。 谨慎如沈宴舟立马闭眼屏息、抬手遮住口鼻! 沈宴舟足足退开七八步远,才看见顾凉音站在药庐的篱笆边朝他露出了挑衅的神色。 随后,转身离去。 …… …… 沐阮宁正坐在屋子里等顾凉音的好消息。 可“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 她站起身便给沈宴舟抓住了手腕。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她望向门口:“凉音妹妹呢?” 岂料她这话一出口,便觉捏着手腕的手骤然用力。 沐阮宁满脸惊愕,甚至以为纤细的腕子要被捏断了。 “你弄疼我了。”她小脸皱起,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沈二哥哥,你听见没??!” 沈宴舟红着眼睛,半晌,才松了几分。 他将少女的手掌包在双手之间:“对不起。” “可是阿宁。” “你跟我走吧!” “我们回平城?去哪儿都行!” 沐阮宁一时涌起不安:“凉音妹妹怎么了??” 她分明是去找他了,按着主角光环必遇事的套路,莫不是出事了? “她没事。”沈宴舟肉眼可见的气恼:“你怎么总提那个外人?” “你要退婚我依你,要怎样都行。总之,你跟我回去。” 她没事就好,沐阮宁松了口气。 但眼睛却瞧见了异样。 一把拉过沈宴舟的胳膊。 上面密密麻麻像菌丝一般蔓延着肿大的红色血线。 “这是什么?!” 一看到这个,沈宴舟脸色就更难看了:“中毒。” 中毒!?沐阮宁有点慌,赶紧拉着他要去找顾凉音想办法。 但沈宴舟死死拉住了她:“阿宁,顾凉音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会?”沐阮宁凝眉转身:“她人真的很好。温柔善良又漂亮。你这个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还给我治伤,教我……” 沈宴舟打断了她:“你不信我?” “你宁愿去信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都不信我?” 他眼里的失望,刺得沐阮宁心间钝痛。 沈宴舟松了手。 沐阮宁忙慌慌抬手,却没能抓住他的衣角。 她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陷入了迷茫。 是啊,为什么不信他呢? 为什么什么都要相信顾凉音? 可是。 书上明明写得清清楚楚。顾凉音虽有心机手段,可对他是一等一的真心。 她怎会给心上人下毒? 那个连心都愿意剖给他沈宴舟的女主,怎舍得给他下毒? 沐阮宁很乱。 许久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男女主误会什么的,得当着面儿才好解开。 她知道沈宴舟,有什么话必定不肯同旁人说的。 思量好了,便径直去找顾凉音。 小姑娘是被薛神医喊过去了。 原本沐阮宁还觉得兴许要花点口舌规劝。 没想到顾凉音分外柔顺,立马就答应明日三个人一道将误会解开。 可她怎么都找不到沈宴舟的所在。 既不来寻她,也不在药庐的客房。 沐阮宁找了一圈,只得先放弃了,左右他也没说立马要走的,索性等到他自己想清楚。 是夜。 伸手不见五指的无月之夜。 “这次是真的。若你不回京城,暗渊在皇城根儿下的营生,怕是要被连根拔起。” 白雉歪着头盯着他的眼睛:“你已经考完会试,还要作甚?” 第195章 他没回来 第195章 他没回来 沈宴舟低垂了眉眼。 再抬头时语气决然:“明日。” “不行。”白雉抄着手,一改往日没正形的模样。 “今夜就得起行。” “若是你有后顾之忧,不如我替你解决一二?”他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 手指于脖颈间轻轻一拉。 “白雉!”沈宴舟警告地呵斥了一句。 但他知此人素来如此,只言:“我知道了,但我还有事,给我半个时辰。” 这次白雉没有阻拦。 …… …… 鸟儿啼鸣。 白日天光从竹窗照进。 睡眼惺忪的沐阮宁准备起床,顾凉音一个翻身压住了她的衣裳。 沐阮宁至今还有些不太习惯。 这药庐房间不多。 因着沈宴舟要住,所以她便搬到顾凉音的房间。 未免将她闹醒,沐阮宁小心翼翼地扯出了自己的衣裳。 “沐姐姐,这么早起来了?”少女脸上带着笑,说话温温柔柔的。 沐阮宁没来由地觉得心都柔软起来了。 这样的姑娘,该遇到多大的委屈才会变成原书里杀伐决断心机深沉的女子啊…… 她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多睡会儿吧。”沐阮宁笑着开口:“你昨晚也睡得迟,采药回来,还配了药丸吗?” 顾凉音眨了眨眼:“呃……嗯。药材堆了许多。做些得用的,好去落泉镇的药堂换银子。” 沐阮宁没多想,叫她再歇会儿时,蓦然看见地上的火盆,似乎有纸灰。 “你烧东西了么?” 顾凉音表情平静,蓦然想起了昨夜。 原打算在客房里下毒。 却撞见那人从房里出来。 没费什么功夫,找到一封信,给沐姐姐的…… “哦,一些药方,没用了,就烧了,昨夜有扰了姐姐吗?”小姑娘红了眼圈。 “没有!”沐阮宁赶紧安抚。 很快,她便推门出去找沈宴舟了。 …… …… 一天过去,他没回来。 沐阮宁忧郁了。 前一天还说着要带她一起走的人,怎么就自己走了呢? 她很不放心。 在顾凉音自告奋勇的陪伴下,在焚鹤谷周遭找了一大圈。 始终找不到。 “沐姐姐,别找了吧,他吉人自有天相,或许已经回家了呢?”顾凉音安慰着,连嘴角都忍不住上翘。 “……”沐阮宁见她这么高兴,不知为什么,心情很复杂。 但一琢磨,顾凉音说的也对。 关心则乱,有主角光环的沈宴舟怎么样也不能折在这焚鹤谷。 与其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不如问问家里。 按着时间,母亲就要过来了,沈宴舟说不定会跟着一起来? 抱着这样的念头。 沐阮宁忐忑地吃不下饭,好几次忍不住给家里去信。 终于! 翌日一早。 按着约定,顾凉音跟着她往落泉镇去。 薛岩交代了顾凉音几句,也没多问。 沐阮宁一路也没几句话,倒是顾凉音一直在说着趣事。 她很清楚,小姑娘估摸着是想让她开怀些。 沐阮宁还知道,自己不该这样。 可是,沈宴舟不告而别,对她的影响,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这么大。 直到两个人进了客栈,站在了苏氏跟前。 看着数日不见的母亲。依旧不见踪迹的沈宴舟。 沐阮宁心中压抑的情绪到底是泄了几分。 她红了眼圈:“阿娘,你累不累?” 苏氏瘦得脱相,眼窝深陷,眼底也有青黑色。 “阿娘没事,也不累。” 沐阮宁想问沈宴舟有没有回家的。 但下一秒,她的眼泪已经包不住了。 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沐阮宁扑进苏氏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只是哭。 第196章 不是单纯的病 第196章 不是单纯的病 苏氏拍着她的背脊,关切询问:“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想阿娘了。”沐阮宁抹着眼泪,嘴角牵扯出笑容来。 苏氏看着女儿的眼睛,欲言又止。 转而笑着问:“这位姑娘是?” 一旁被瞧着的顾凉音连忙上前盈盈一拜:“小女子顾凉音,是沐姐姐的朋友。” 苏氏看她出众的规矩仪态,心下纳罕。 不动声色问:“姓顾?可是江左那个顾氏?” 江左顾氏,在整个大晋都是叫人如雷贯耳的程度。 沐阮宁当然知晓她就是! 可女主柔柔弱弱,当面儿戳穿身份不太好,最要紧的,是她身份敏感。 从小在顾家就受尽针对,沦落到焚鹤谷这样的地方,便是最好的证明。 沐阮宁连忙拉了拉苏氏:“阿娘,问那么多作甚?” 笑吟吟的抱着母亲的胳膊:“凉音妹妹很厉害的,这次她专程过来给你看病!” 苏氏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乖乖顺顺的小姑娘。 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竟然有这等医术本事? “她真是神医?”苏氏有些不信。 也不能怪她,母亲的病连平城那位誉满本州的郎中都束手无策,若非她自己知道女主的本事,搁她那儿自己也不信。 “当然了,薛神医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大本事,凉音妹妹就是他唯一的弟子!” 沐阮宁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吹嘘。 连带着苏氏看向顾家小姑娘的神色也多了几分警惕。 这样子像极了自家闺女被人诓骗的家长。 “我倒是,没听过薛神医的名号。”苏氏迟疑着开口。 薛岩以见死不救为名,这样的名声自然不可能名扬于天下。 只不过,那是在原书里都堪比天花板的存在。 “也没有……那么厉害。”说话的是顾凉音。 她红着小脸有些局促:“其实,我也只跟着师父学了七个月而已。” “……”沐阮宁揉了揉额角,得,她这么一说,自家阿娘估计更不信了。 但好在。 不信归不信,苏氏疼爱女儿,当然不能拂了女儿的好意。 而且,本就是被宣告没得治的病,叫人看看也无伤大雅。 顾凉音依着规矩给苏氏诊脉。 为了保证安静不打扰,沐阮宁主动走到了屏风后头。 原以为可以很快结束。 但这一看诊,就看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等顾凉音终于宣布结束的时候,沐阮宁连忙跑了过去。 “怎么样?” 虽然早有预料,但现实兴许比她想的还要麻烦。 连一贯温温柔柔面带的笑容的善良女主顾凉音此刻都沉着一张脸。 “怎么样啊!”沐阮宁忍不住握住了顾凉音的胳膊。 “宁儿,不得无礼。”苏氏一改先前的态度,对顾凉音似乎也多了几分敬重。 沐阮宁不明所以,连忙放开了她。 “不妨事。”顾凉音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正色道:“其实沐夫人的病,很不简单,这些话小女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的视线落在苏氏的脸上。 沐阮宁满脸都是疑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哑谜。 苏氏愣了一下,看向门口伺候的人。 “你们都下去吧。” 等门口伺候的仆从出了门子。 苏氏抬手将沐阮宁拉到身旁,一面咳嗽一面开口:“宁儿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顾凉音抿了抿唇:“夫人当真不知,您这,并不是单纯的病啊。” 苏氏没什么意外,但沐阮宁着实吓了一跳。 “阿娘,她说的,到底什么意思?” 就连李郎中看过,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怎的被顾凉音一瞧,竟然大不一样? 第197章 想必是被拦截了 第197章 想必是被拦截了 顾凉音接着开口:“夫人是中毒。” “中毒??”这下,连苏氏的神色也没了淡然。 “是的。”顾凉音点点头,语气凝重:“应该是长时间服用过毒药。” 她的手指按了按针灸包,眼眸轻垂:“方才我用银针刺穴,又辅以经脉查探。” “您气血亏虚得如此严重,明显不可能是胎里带来的损伤。” “再加上并未查到残余的毒药。” “兴许是当年的毒虽解了,可已经伤了根本。” “若不能固本止损,再多的将养,再好的药材……” 顾凉音压低了眉尖,还是道:“只怕也无济于事。” “怎么会这样?!”沐阮宁懵了。 她只以为母亲是因为生病才如此。阿娘中过毒,连原身的记忆中竟然都没有丝毫的记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沐阮宁彻底迷茫了,她将将学医哪里懂这些门道,只能寄希望于顾凉音。 毒已经解了,所以解毒是没用的。阿娘的身子还要怎么调和呢? “你既然能看出来,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顾凉音求救一般看向苏氏。 后者了然地叹了一息,拉着女儿的小手:“不妨事。” “顾小姐已经尽力了。” “阿娘的身子,阿娘自己知晓。” 顾凉音绞着手指低着头,半晌才呐呐开口:“其实找着师父兴许能有一线生机。” “要不我回去求他看看?” 原本已经绝望的沐阮宁听到这儿,到底多了几分希冀。 可想想薛老头见死不救的威名她一时也没什么办法了。 凉音小天使拉着伤心的沐阮宁柔声安慰。 “沐姐姐看开些,伯母现在并非没有希望。” “身子亏空,虚不受补,再加上长期用同样的滋补手法,才会造成如今的结果。” 当下,顾凉音重新替苏氏开了一份药。 刚好要去镇上的药堂卖药丸,正可以抓药。 沐阮宁要在客栈陪着母亲,便也没跟去。 苏氏提起四哥沐奉孝收到书信,说是要过来瞧瞧。 沐阮宁这才想起,四哥所在的落霞书院离这儿并不远。 这几年加在一起,他能回平城的次数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如今他要出现,倒是让沐阮宁沮丧的心安抚了些许。 只是耳听着阿娘说了其他一堆琐碎的事,却一个字都没提沈宴舟。 沐阮宁忍了许久,终究开了口:“阿娘,沈宴舟有没有回家?” 苏氏听罢,神色微变。 果然,她是知道什么的。 沐阮宁下意识就攥住了她的袖子:“他回去过吗?” 苏氏眉梢低垂,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宁儿,阿娘知道你们要好。” “也知道你与从前不同,是个懂事的孩子。” “但沈国公府的事,不是咱们该过问的。” “而且,你爹爹这两年也旁敲侧击提过两次让国公府退亲。” 沐阮宁越听越忧心,忐忑地问:“所以?发生了何事?” “阿娘我迟早都会知道,你现在就告诉我!” 苏氏轻叹:“你们出发之后,国公府的人就来了。他们扑了个空,想必会去寻你们。” “如今沈二郎没有与你在一处,也不在庸城,更没回家,想必是被拦截了。” 为免女儿太难过,苏氏一把将六神无主的沐阮宁抱进了怀里:“阿宁,别想太多。” “沈二郎到底是国公府的人。” “他们既然认下了他,横竖也就是带回京城,不会有性命之忧。” “……”沐阮宁听在耳朵里。 母亲那些迟疑的话,她哪里会不明白。 沈宴舟回去后,一定不会有好日子。 这一点,在原书里便有详尽的描写,不论过去还是现在。 第198章 臭不要脸!敢对姑娘家动手 第198章 臭不要脸!敢对姑娘家动手 “阿娘,如果……我是说如果,不退婚的话。京城有阿爹坐镇,沈二哥哥他,会不会好过一点?” 沐阮宁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便后悔了。 她怎么能这么天真、这么蠢? 爹爹虽然现在大权在握,可说到底,那婚书本就不是为了沈宴舟而作。 他占着名分,在国公府只会怀璧其罪,吃更多的苦头。 而且。 那些磨难,本就是他成长所必须经历的。 如果因为这三年的任性,影响了他的道路。 沐阮宁想,那就只有以后想办法去弥补了。 苏氏看她神色也知道女儿想明白了。 又安慰了几句后,忽然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陶妈妈在外头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夫人,不好了。” 沐阮宁此刻万分敏感,-三两步冲了过去,拉开了门,不顾陶妈妈的错愕,直接问询:“什么事?” “春安堂那边好像出事了。具体什么情况奴婢已经派人过去,还没递信儿来。” 春安堂就是顾凉音去的地方。 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沐阮宁大抵是知道,她经常到这地方贩卖药品。 小到药丸,大到药材,都一应卖去这家。 如今春安堂出事,顾凉音正好在那。 依着女主必招是非的体制,沐阮宁的心立马就提了起来。 没等苏氏吩咐,沐阮宁抬腿就往外头走。 “不必等信儿了,我过去看看!” 当下,她点了几个家丁跟去。 …… …… 多云的天气,日头被云翳遮掩。 春安堂门口密密麻麻站了一圈儿瞧热闹的人。 少女方才被人扔出了门外。 顾凉音白嫩的手心被地面磋磨,火辣辣的皮肉疼。 四个壮实的仆从虎视眈眈站在门口,打量着的神色轻蔑讥讽。 四周的指指点点十分惹人烦躁。 顾凉音颤着手掌轻轻捏了捏发疼的胳膊,咬牙望向站在最前头的瘦高个儿。 中年人是春安堂的掌柜,蓄着两撇小胡子:“就你这破落户模样,还吹嘘自己有医术?” “黄毛丫头不知深浅。” “真以为瞧病问诊是一蹴而就的?” 男人指着药堂的烫金牌匾:“我们春安堂可是百年老店!肯收你做的劣质药丸,又收你些破烂药草不过是可怜你。” “你竟然恩将仇报说这药方子是你的?” “真是个白眼儿狼。” 顾凉音攥紧了疼痛带血的掌心,死死盯着那人的嘴脸。 她听到周遭众人一道骂着自己小人、不要脸、忘恩负义……顾凉音眼睛里的红血丝一根一根涌现。 撑着身子站起来,怒声喊:“你胡说!” “分明是你说的,只要把药方抄给你!便可以抵扣五两银子的药材费用!” “还嘴硬?!你拿出证据啊?” “就是!谁能证明啊!” “你抄的方子呢?拿出来啊!” 众人七嘴八舌,还有几个一看就是专门起哄来的。 顾凉音委屈得无以复加。她将手往袖子里衣掏,就往那人身边冲。 几个壮汉连忙往掌柜的身前挡。 就在顾凉音即将把手挥出去的刹那。 手腕被人捉住了。 动作好快!她情绪激动一时竟没察觉。 转头的刹那,熟悉的面容映入了眼帘。 沐阮宁脸色清冷阴沉,将她拉到身后的同时一脚扫了过去。 两个春安堂的壮汉保镖首当其冲,几乎是应声倒地! “啊哟!” “嘶——” 两个七尺男儿倒在地上直翻滚。 “臭不要脸!敢对姑娘家动手。” 沐阮宁骂出这声时,人已经踏在小胡子掌柜的跟前儿来。 她展颜一笑,手掌却快若闪电。 一巴掌将人扇倒在地:“不躲,那就是欠抽呗。” 第199章 买了药材不给钱 第199章 买了药材不给钱? 周遭一片哗然。 小镇上的房屋连绵到街尾,认识、不认识的仿佛都来瞧热闹了。 沐阮宁她们不过是外来者。 将将顾凉音被欺负,除了赶来的沐阮宁外,还真没一个人肯站出来帮忙,哪怕说一句话的。 但沐阮宁打小就不是个受影响的主,此刻也没管周遭的嘘声和药堂中人的喝骂。 赶上去又踢了小胡子一脚。 惨叫声里夹杂着小胡子色厉内荏的叱骂:“你个泼皮!光天化日平白打人!我要告官!” 沐阮宁抄着手,轻蔑冷笑:“你告啊,本小姐最不怕的就是你告官。” 她感觉到身后抓着自己衣裳的小手,安抚地轻拍了拍,低声道:“妹妹放心,一切有我。” 顾凉音湿漉漉的眼睛里还含着泪,却看着她的眸子露出了个带泪的笑。 沐阮宁一时觉得,今日就算是挨顿打也值了! “吵吵闹闹,怎么回事?!”此时,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从里头挪了出来。 身后跟着更多的打手。 这阵仗一出,方才还在外头起哄和跟风的人都哑火了。 有些胆小的甚至都往远处躲、生怕遭了牵连。 沐阮宁好歹也管理了一阵沐家在平成的一亩三分地,眼力见是在的。 只怕这脑满肠肥的家伙就是这家春安堂的东家了。 “东家,就是这两个臭丫头在咱们地界儿闹事!您看看!何其张狂!”小胡子蹿过去就开始告状。 沐阮宁额头有一滴冷汗滑落,伸手又将顾凉音护了护。 不好办呐,若说将将那几个人自己对付起来还算可以招架。 可现在一下子多了十来个人,还不知道里头会不会再跑出来一群。 拳脚无眼,说不准顾凉音会受伤。 “鄙姓赵,是这春安堂的东家。”赵东家虽长得胖,挤成一线的小眼睛里却满是阴狠。 他上下打量了面前两个少女一圈:“看来你们是有恃无恐。”嗤笑了一声,胖东家鄙夷道:“小姑娘。” “不要以为稍稍认识几个人就能在天下横着走。” 沐阮宁一愣,她原本想搬出爹爹的身份来,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但看见那人的表情,她瞬间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诸位乡亲父老。”那人抱着胖拳朝周遭拱手作揖:“我春安堂是本地的老字号。” “立足多年,名声响亮。” “这骗子盗取我春安堂的药方不说,还反咬一口。” 被人指着鼻子的时候,顾凉音气得轻颤:“我不是骗子,他们才是!” “我知道。”沐阮宁连忙拉紧了她的手。 这人是想把她们激怒。 沐阮宁虽不在乎名声,可顾凉音的身份不能张扬,名声方面也有所顾忌。 江左顾氏是名门望族,天知道女主家里有多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她记得在原书里,女主顾凉音就曾经有过不太美好的童年。 “一码归一码。”沐阮宁咬着牙上前一步,开口:“药方又不是个活物,你说我们偷你的,我也可以说你们偷我的。” “就先论一个事儿。” “这么大一个药堂,买了药材不给钱?”沐阮宁拉起小姐妹受伤的手心:“还动手伤人?”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儿,还要点脸不?” 沐阮宁这话很不客气。 对面的掌柜的黑着脸指着顾凉音的鼻子:“还不是这臭丫头,死赖着不肯走!” “非要买药材!她要的可都是贵重的!” 沐阮宁一听便明白了,也怪自己疏忽。 能给阿娘治病的药可不便宜,想来陶妈妈给钱一时没给够也是有的。 只是再怎么样,春安堂见利忘义占人药方才是真正的导火索! 第200章 张狂的春安堂 第200章 张狂的春安堂 沐阮宁一语中的:“我可是知道我这妹妹带来的是什么药材的。” “说起名贵,你们这药堂可认识什么名贵的东西?” “光那一支百年的野山参都能几十两银了,还至于卖你药方五两?” “怕不是黑心低价收了药,还昧着良心贪人家药方?” 掌柜的脸色微变,嘴硬:“什野山参?” 装?沐阮宁冷笑,冲几人摊手,掌心朝上:“我可在野山参上做了记号。” “要么退药材,要么退钱!” 顾凉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瞬间明白她是在诈他们。 “什么记号?”胖东家咬牙问。 沐阮宁笑了笑:“拿出来我才能说,倘使我现在讲了,保不齐被你们消去了?” “别糊弄我。”她转头唤了顾凉音,让形容一下自己的药材。 沐阮宁旁的兴许没把握,但对女主认药的本事很笃定。 果然,顾凉音没让她失望,将自己所卖的二十八株要紧的草药包括多少叶子,大概长短,开了几朵花都说得清清楚楚。 若说先前春安堂的人还能赌她是诈他们,可现在若当真对质,根本赖不掉。 掌柜的脸色急成了猪肝色,那胖东家黑着脸,面上的肥肉抖了抖。 “哼,还给她们。” 沐阮宁听见这话,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这? 明明已经跟无赖一样德行的人了,竟然会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吐出来。 沐阮宁不信。 但当那些人当真把码好的药草像丢垃圾一样丢到地上之时,她疑惑了。 下一刻,那胖子走到人群中间,语调阴冷又张狂:“我赵进山话就撂这儿了,春安堂从此不会收这臭丫头的药材,也不会卖任何药给她。” 紧接着,赵进山冷笑着冲沐阮宁二人道:“你便是拿着这人参,在落泉镇,没人买,也就只是一株普通的药材。” “拿上你的东西,滚!” 胖子的滚字出口。沐阮宁就要上去踹人,却被顾凉音一把拉住了。 沐阮宁看着女孩不同往日的愤怒神情,一时不知该怎么措辞。 顾凉音并未退缩,紧抿着粉唇,弯身捡起了几棵药材,攥住拳头不卑不亢地大声开口:“天理昭昭,你们这般欺人,总有栽跟头的时候!” “那药方,本就是我所作!既然你们诬赖我为了银钱盗取的。” “那么我分文不取!今日免费公之于众,任何人皆能使用!” 这下,非但掌柜的惊了,胖东家赵进山也懵了。 顾凉音满目的悲愤与决绝,配着那姣好的面容委实对所有人都有无差别的杀伤力。 沐阮宁这会儿也顾不上给女主惊艳的表现点赞了,当下赶紧添砖加瓦:“没错!想来,春安堂的各位不会反倒是为了银钱不肯分享的一方吧?” 周遭的群众终于一改方才一致叱骂顾凉音的情况。 也有几个良知未泯的人附和起沐阮宁二人。 赵进山脸色难看至极,但这会儿被顾凉音的操作架上去了,根本下不了台。 他紧走几步到二人面前。 沐阮宁心生警惕,伸手拦着:“怎么狗急跳墙了?还是说,再来警告我们,不能在你这儿卖药?” 她好笑地开口:“不在你这卖,难道还不能去旁的地方?天下的药堂都你家开的?” 赵进山盯着面前的沐阮宁,从牙缝里挤出话:“你可知,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能在落泉镇,甚至周边的镇子上买卖药材?” “那又怎么样?”沐阮宁刚刚不耐烦地攥紧拳头要给他一拳。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第201章 四哥 第201章 四哥? 沐阮宁忽然想到,自己倒也罢了。 但顾凉音所在的焚鹤谷很不同,人迹罕至的最大原因就是它足够偏僻。 最近的这座落泉镇也得徒步两三个时辰。 若是附近所有小镇都不能卖药买药了。 姑且不管薛岩让不让她离开这么远,也不管她安全不安全。 但绝对不可能走一天两天的只为了去卖点药钱采购东西…… 顾凉音可是还要在这待好些年的! 一想到这,沐阮宁攥紧的拳头就怎样也挥不下去了。 她转眸看向了顾凉音。 少女神色坚定,丝毫不被动摇,抬手就拉住了沐阮宁的手腕:“旁人怕你,我不怕。” “大不了所有东西都自己采!” 顾凉音此刻云淡风轻的样子感染了沐阮宁。 她回握住顾凉音的手,展颜一笑:“嗯。” 然后。 拳头快如闪电,一下就砸在了赵进山的脸上。 左右是已经得罪他了,先打了再说。 赵进山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下一秒带着哭腔大声吼:“来人快来人!给我打死这臭丫头!” 沐阮宁一把将顾凉音抱在怀里,边打边退之际,沐府家丁也冲了出来。 两拨人打在一处,砰砰啪啪一阵乱响。 方才围观的人群这会儿已经散了。 还有人往小镇捕快房跑。 沐阮宁赶紧趁乱拉着不会武功的顾凉音往客栈退。 两个人进了大堂,才气喘吁吁的松了口气。 顾凉音喘匀了气息,脸上才终于露出寻常少女该有的忧愁来。 沐阮宁略一琢磨便明白了。 方才她虽然那样说,可实际上,自己采药种药对寻常郎中来讲倒是无所谓。 但焚鹤谷的医术博大精深,需要炼制和试配的药方何止百千。 长此以往,接下来的几年,说不定除了药,连米、面,生活用品镇上的人都不一定愿意卖给顾凉音。 那样的话,自己委实是给她惹了麻烦的。 沐阮宁垂着脑袋,弱弱道:“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 顾凉音回过神,抬望眼,笑牵着她的手:“刚刚沐姐姐万分神勇!” 少女的笑容一点儿也不像作假。 她真诚道:“我还该要感谢沐姐姐的。” “从前我初来乍到,猜到他们给的价格极低,却不知会这么低。” 她从怀里翻出那株野山参:“你看这个,只要去外地卖掉,赚的钱也够维持好几个月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没有你,我可能会一直忍下去,现在就挺好的。” 沐阮宁听了她温柔的话语,一时间鼻间酸涩,胸臆中涌起感动来。 对啊!怕个什么。 她沐阮宁可是平城恶女,连顾凉音都能如此硬气,她怕什么?! “凉音妹妹放心!”沐阮宁握拳捶了捶胸口:“卖东西跑腿,我来帮忙!” “翻地种菜,我也可以。” 大不了用土办法做点抓鱼的陷阱。养鸡养鸭养大鹅! 沐阮宁想入非非的时候。 楼上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宁儿。” 沐阮宁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年郎。 看起来十四五岁,与沈宴舟一般大。 不似爹爹的浓眉,长眉淡些,更显清俊,五官俊秀,眼尾上挑,手执折扇,戴着纶巾,儒雅非常。 “四哥?”沐阮宁许久未见,也很高兴,但因着生疏些,语气有点局促。 沐奉孝快步下楼:“你可算回来了,方才阿娘还在担心你,叫我去寻你呢。” 沐阮宁见他盯着自己不放,循着目光看过去。 见胳膊上勾破了个洞,她不好意思地伸指头去挠了挠:“嗯……没什么事的其实。” 第202章 屠他满门 第202章 屠他满门? “你受伤了?” 四哥问出这句话时,沐阮宁很是惊讶。 但沐奉孝抓起了她的手。 她这才看见指头上沾了点血,下细一想,大约是刚才揍那赵进山时溅上的。 “这不是我的血。”沐阮宁蹙眉擦了擦,又抬头自豪一笑:“我打架可厉害了。” 沐奉孝没管她的嬉皮笑脸:“是是是,到处闯祸的性子几年了都没改吗?” 沐阮宁立马委屈起来:“我哪有,那都是四哥哥离开平城以前的事儿了。” “我现在长大了!” 沐奉孝拉着她就朝楼上雅间去。 这时,顾凉音走到他身前,抬手拦了,脸色又生气又决然:“等等。” “沐姐姐真的不是闯祸!” 她坚定地看了眼沐阮宁:“她是为了保护我!” “打的也都是该打的坏人。” 顾凉音这般认真维护沐阮宁的模样,将两兄妹都整的有点儿懵逼。 沐奉孝被气哼哼的小姑娘瞧了好一会儿,正色冲自家妹妹道了声歉,这才被放过了。 …… 叫了人去禀告母亲。沐阮宁他们三个便去了雅间叙话。 四哥这次回来一半原因是因着会试放榜。 因为落霞书院与旁的地方不同,自设了一处考场。 所以不必等到放榜日便已经通知了结果。 与沐阮宁的想象不同。 原书中除了俊逸的皮囊外没什么存在感的四哥沐奉孝,这次在三大书院这样的顶级学府里,竟然会试第三! 沐阮宁整个人都惊呆了! 按着她的想法,此人既然弃文从商,就算天赋高。不当吊车尾,撑死了也就是个中等吧? 可落霞书院这种地方都能前三,就算将来考上状元都没什么奇怪的。 “四哥,你真这么厉害?”沐阮宁噌地站了起来。 沐奉孝没什么表情,一面拿茶碗盖撇着浮沫,一面淡声道:“都十三岁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以后怎么得了?” 沐阮宁被噎了一下,瞟了自家哥哥一眼,唇红齿白,儒雅端方,个子还高。 青丝墨发用方巾一束,卖相很有点唬人,但他其实也就十四岁罢了。 “那你准备去京城殿试么?”沐阮宁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当然。”沐奉孝看她的神色宛如看一个傻子:“金榜题名,是所有士子的理想。” 他此刻意气风发,半点瞧不出会半途而废的样子。 沐阮宁心中不免担心,到底后面发生了什么,才让这样的四哥对仕途彻底失望? “罢了,这些都不打紧,你们在春安堂发生了什么?” 两个小姑娘听罢,互看了一眼。最后是沐阮宁开口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后,她叹了口气:“都怪我,所以我以后要留在焚鹤谷学医术。顺便也能帮衬一下凉音妹妹。” “嗯。”沐奉孝眸中露出思索,点了点头:“这方面,我倒是有个想法。” 沐阮宁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知道的,当然会留点人帮忙置办东西和跑腿。” “只是焚鹤谷不同于别处,不可能带仆从进去。” 她苦恼地歪了歪头:“小芙她们也只能留在镇上,怕就怕日子久了,被那姓赵的知道后,又会针对她们……”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掰手腕是能掰过,可架不住人家恶心啊…… 不管是律法还是沐阮宁的本性,又不能挥刀杀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沐奉孝微微一笑:“那么做治标不治本,妹妹就没想过一劳永逸的法子么?” 沐阮宁眨了眨眼,心说难道四哥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四哥哥的意思是,屠他满门?” 第203章 何必 第203章 何必 沐奉孝忍无可忍抬手就敲了自家妹妹一下:“当然不是!你脑子里怎么尽是打打杀杀的?” 直看得一旁的顾凉音悄咪咪目露凶光。 沐阮宁捂着脑袋声音恼怒:“那你有什么办法?我们又不能搬家!” 沐家那些人当然惹不起,顾家也一样,可顾凉音又不能暴露身份,会引来危险。 沐奉孝一抖折扇,轻遮了唇,眯了眯眼:“我们是文明人,就得用文明的法子。”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怎么做?”沐阮宁满脸诧异:“还请四哥教我!” “当然是开个药堂。”沐奉孝敲了敲桌面:“就在这落泉镇!” “啊?”沐阮宁猝不及防。 “咱们家,有银子没有?”沐奉孝意有所指地问。 沐阮宁想了想:“还算充裕。”至少开药堂的银两是有的。 “有郎中没有?”沐四郎又问。 “有。”这一点她倒是斩钉截铁,没有犹豫。 顾凉音就不说了,这是未来大佬。哪怕偶尔过药堂坐镇那也是神医一样的存在。 平城那边,也还有李郎中和周郎中。 主要是那位李郎中,他虽从前也在坐堂,但为了母亲的病,几乎算是养在府邸的。 这几年之后,他的药对母亲的病渐渐没了效果,等将来沐家搬走后,这出路也是个大问题。 “那不就成了。”沐奉孝笑弯了眼:“你还担心什么,一并说说。” “进货怎么办?”说话的是顾凉音:“我虽可以上山采药,但我自己也不够用……” “而且焚鹤谷虽药草丰美,一般人也不许进的。” “据我所知,那位赵进山除了是春安堂的东家,落泉镇大半产业也都是他家的,包括许多田地和庄子。还有来往商队也都不敢得罪他……” 他们能在落泉镇如此张狂,背后不是没有原因的。 “别担心。”沐奉孝听到这,从容地收了折扇,轻啜了口茶:“我在书院有三五好友,其中一个家里是经商的。” “交情好,若是长期生意,他家最靠谱。” 沐阮宁高兴之余,也有些明白了四哥在原本的剧情中为何会从商。 “那正好,我今日就着手处置此事!” 她斗志满满要开始张罗。 却被上门的捕快耽搁住了。 赵进山家里属实有地位,小地方的衙役们几乎唯命是从。 可终日打雁迟早被雁子啄眼。 沐家再怎么是外来的,到底是如日中天的将军府家眷。 尤其留在客栈保护主母的家丁更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卒,个顶个凶悍。 三两下便将那群没见过血的人摁在了地上。 到了这,再后知后觉的,也该瞧出不对来了。 尤其那狠辣的作风—— “夫人,他们敢来闹事,还砸坏了桌椅,要不要废他们一双手?” 苏氏平日里见他们不声不响的,这会儿心里都唬了一跳,连忙摆手:“不必。” 只沉声训诫他们往后不许欺负乡里,叫他们赔偿了客栈损失就扔出去了事。 经此一事,苏氏再住客栈就有些不合适了。 一行人便干脆地买了宅子住下。 沐阮宁到底管了几年庶务与家中田庄铺子,行动力极强。又有瑞珠与陶妈妈帮衬,很快便买下来要做药堂的铺面。 小芙已经好久没跟小姐一起了。 这会儿看她亲自张罗布置与采买,很有些疑惑。 “小姐,那赵家不过是落泉镇的士绅,以咱们府的底气,要收拾他们简直手到擒来,何必用这等打对台的法子?” 第204章 我给姐姐挑一件吧 第204章 我给姐姐挑一件吧? “我们自然不是怕事。”沐阮宁手里动作略顿,转眸认真地看向小芙:“但,须知道,越是烈火烹油的繁华时候,行事越要谨慎。” 她太明白原书里未来倒台的将军府有多么可怜。 沐奉孝捡了条命,拖着瘸腿,穷极一生始终想为家族翻案。 可惜,定案的是沈宴舟。 他甚至亲手腰斩了下堂妻。 古往今来,此等事情,即便真有冤情,也势必要打成定案的。 那样的光景,绝不适合眼前鲜活意气风发的四哥。 她既然成了沐阮宁,便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我明白了……”小芙有些伤感,看向她的眼睛里似乎喊着心疼。 沐阮宁噗呲一笑,抬手扯了扯小姑娘耳畔的垂发:“想什么呢?” “你真觉得你家小姐以后就束手束脚了?” “呃呃……”小芙捂着脑袋满脸错愕。 沐阮宁抬手点了她额头一下:“不能直接打打杀杀,但只要借口找得好,该打的照打不误!” 小丫头闻言终于喜笑颜开。 虽然是恶女身边的狗腿子,但沐阮宁觉着,小芙比谁都直白,情绪都写在脸上呢。 她摸了摸小芙的脸:“这些日子辛苦你照看月牙了。” “以后,我可能要在山谷里头学医,回来的时间会变少,月牙还得继续拜托你。” “放心吧小姐。”小芙甜甜一笑。 但主仆二人的温馨时光很快就被打破了。 “月牙像发狂了一样,差点儿没拉住!”家丁说。 沐阮宁撩帘从屋子里跑出去就看见暮色中,七八个人拉着白狼月牙。 当初的小狼崽已经长大太多,威风凛凛,龇牙咧嘴要朝顾凉音冲。 沐阮宁瞧见坐倒在地脸色难看的顾凉音,心下便大叫不妙! 身子越过小芙先冲过去扶起了顾凉音:“凉音妹妹,你没事吧?!” 顾凉音回过神,连忙温柔地靠在沐阮宁身上,声音里带着轻颤:“这是什么?沐姐姐,我吓坏了。” 沐阮宁转头冲那龇牙的白狼怒瞪了一眼:“你干什么吓人?!还龇牙?今晚不许吃羊腿!” “坐下!” 白狼呜呜咽咽地后退了几步,眼睛里是极人性化的难过跟委屈,但还是乖乖地坐了下去。 只是淡金色的眼睛瞥向顾凉音时,带着警告的绿光。 沐阮宁赶紧吩咐着小芙领人把月牙先关后院儿去。 顾凉音看向月牙离开的身影,她歪了歪头问:“那是姐姐养的大白狗吗?” “不是狗,是狼。白狼。”沐阮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月牙颜值很高,平日里也很听话。 从前唯一的缺点,就是无论何时都对沈宴舟虎视眈眈逮着机会就想咬他一口。 之后多年,沈宴舟武功没太大进步,勉强能强身健体,可对月牙的防备却几乎毫无破绽! 但现在…… 听话的月牙又对善良美丽的顾凉音这样子! 敢情它专咬主角是吧! “抱歉,妹妹,月牙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她尴尬地解释。 这解释连她自己也觉得像恶毒女配的狡辩。 可顾凉音似乎不这样想,她笑眯眯的牵了沐阮宁的手:“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 “姐姐养的小动物,一定很乖的。” “刚才它也没真的咬伤我……”沐阮宁抬起胳膊,露出一截残破的袖子。 “就是一副破了……” 沐阮宁赶紧攥紧了小姑娘的葇荑:“买!回头我给你买件更漂亮的做礼物!” “沐姐姐,真的可以吗?” “嗯嗯。” 顾凉音眼睛里都冒出了小星星,她略略偏头:“可是,我也不是因为生月牙的气让姐姐赔我衣服……所以,我给姐姐挑一件吧?左右我卖了人参也能有点余钱。” 她红了脸颊:“好不好?” 第205章 压岁钱! 第205章 压岁钱! 年少时候的女主真的是太乖了…… “好,都依你。”沐阮宁心下叹息。试问这样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 …… 翌日一早,沐阮宁便与顾凉音一道去买了衣裳。 她分明记得原书里有写,女主顾三娘喜欢的是月白色衣裳。 无他,只因这样的颜色能将她不胜凉风娇羞的小白花气质衬托得出尘绝俗。 没有比月白色或白色更适合她的!!! 但顾凉音却偏偏挑了两匹张扬的洒金绣枝红绸缎子。 还拿在沐阮宁身上比比划划。 少女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沐姐姐,这个很衬你,咱们用这料子吧?!” “……”沐阮宁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 顾凉音便转头豪气地让店家把布打包。 量尺寸的时候,沐阮宁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凉音……你就不给自己挑挑?” 顾凉音瞠大了眼睛看向她:“沐姐姐合适就好啊。” 她抿着唇笑:“我想跟沐姐姐用同样的料子做衣裳。” “姐姐喜欢我挑的吗……” 沐阮宁面对孩子期盼的目光。 完!全!没办法说不。 “喜欢!很喜欢!”可自己喜欢有什么用…… 掩盖女主光芒的事儿,那是恶毒女配路线好吗?! 沐阮宁凝眉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规劝的措辞。 最后开了口。 “凉音妹妹,要不咱们做成襦裙,搭配个浅色外裳如何?” 直接大红的衣裳穿身上,太跳脱张扬了,跟顾凉音的气质一点儿也不搭…… 沐阮宁可不是当初不怀好意的玉霜妍。 好在顾凉音长得好看,身材也比沐阮宁高挑些,稍稍配件浅色的外裳,倒也相得益彰。 哎,崽儿能有这样的媳妇实在是太有福气了…… 沐阮宁在心里喟叹了一番。 美滋滋地去付款—— 每件衣裳竟然要三十两! 抢钱啊!!!落泉镇的物价都快赶上平城了!!! 沐阮宁肉疼地掏银子的时候。 明明不那样宽裕的顾凉音,却眼都没眨地付钱了。 沐阮宁震惊之余,还有点哀怨,不愧是女主大大。可下细一想,又不对。 她可是为了五两银子就会卖掉药方的人。 哪里是不心疼钱的? 不能让她破费! 就算为了崽儿将来的幸福也得保住凉音的钱包! 沐阮宁这次不肉疼了,掏出了五十两银子塞进顾凉音的怀里 小姑娘一面皱眉推拒一面道:“说好我给姐姐买的,沐姐姐这是作甚?” 沐阮宁满脸的认真:“压岁钱!” “咳。”她清了清嗓子:“我每年过年都给沈二郎压岁钱的……” 听她这么一说,顾凉音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的沐姐姐,抿了抿粉唇,郑重地将银票收了:“谢谢姐姐。” 沐阮宁顾不上注意小姑娘的神色,此刻,她目光瞟向窗外的如织人潮。 她又想起沈宴舟了。 这些天总想起他。 也不知他以后回了京城有没有钱花。 逢年过节,还有没有人给他红包? 他的毒有没有发作? 腰伤会不会好…… 分明是生活中早已经习惯的人,突然没了。 总觉得连灵魂也仿佛浮现一个空洞。 怎么都填不满。 忽然,沐阮宁瞳孔一缩,整个人都紧绷了一下! 抬手拉住顾凉音:“凉音妹妹,你一会儿先回宅子歇着,我有点事,晚点回去!” 无视了身后顾凉音的呼唤,沐阮宁提着裙摆噔噔噔就往外头跑。 今日是落泉镇赶集。 平常冷清的街市都变得熙熙攘攘,人群里的身影几乎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沐阮宁焦急地在人群里穿行寻找。 像! 太像了! 那人带着白纱斗笠,个子高挑,行路身姿却半点不见优雅,步伐随意又散漫。 第206章 你混蛋! 第206章 你混蛋! 沐阮宁想,倘使一巴掌拍在他肩膀。 他会不会桀桀怪笑转身掐断她的脖子?…… 可这会儿,众里寻他千百度,却怎么找都找不着!!! “啧……”沐阮宁抓了抓头发,满心满眼地焦急:“怎会不见呢?” “小娘子在找谁?”一句戏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沐阮宁愣怔了一秒,飞快望过去。 但见将才在楼上看见的白纱斗笠男此刻正站在巷子口懒洋洋地觑着自己…… 他抬手压了压帽檐:“是找本公子?” 沐阮宁将将还不那么肯定,但听到这声音,她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快步走过去,一把拽着他衣领就往黑巷子里拖。 等人声远了,沐阮宁心脏才蔓延上最原始本能的害怕。 “啧——真是无法无天了。”少年郎语气不善,嘟囔着整理衣裳。 沐阮宁压着剧烈的心跳,面容苍白咬着牙,抬手就摘了他的斗笠。 看见他斗笠下的鬼面。 少女的嘴角肉眼可见抽搐了两下,一滴冷汗从额头顺着腮边滑落。 “没礼貌的死丫头。”白雉薅回斗笠,动作略粗鲁。 他将白纱团了团,捞在手里。 “几日不见,你是皮痒了,想横尸街头?” 要不是沐阮宁经历过一遭,以这家伙风骚的扮相和淬毒的唇舌。 只怕光听听,就已经要吓尿了。 这会儿她硬着头皮强迫自己显得镇定自若:“白雉,你在落泉镇做什么?” 沐阮宁记得他原是来附近林子杀人的。 好些天过去,他早完成任务了。 为何还会出现在此?! 本来觉得兴许自己是认错,可没想到此刻出现在眼前的,真是他! 沐阮宁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白雉你是不是有病?”沐阮宁声音颤抖,眼睛里血丝遍布。 “……”栗发少年冷眼如刀,剜得她头皮发麻。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白雉说话的时候,手快如电,朝着她脖子袭去。 沐阮宁反应极快,但也只来得及握拳挡在脖颈前。 少年顺势掌握了她一双手腕。 巨大的力道将她推至灰土墙边。 沐阮宁闷哼一声,只能眼睁睁任由他将她双手控于头顶。 “你混蛋!”她死命挣扎之余,奋起一脚朝他双腿间踢去。 白雉身子一侧,那刚猛一脚踢到了他的腿。 “想死全家???”他是真怒了,这死丫头想踢他命根子!何其歹毒! “……”沐阮宁被这一吼,吓得停了动作,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里头吧嗒吧嗒开始掉小珍珠。 “你欺负人!你说话不算数!!!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昂?”白雉满脑子问号,他出离愤怒了:“前阵子扒我裤子,今日想断我子孙,怎么你倒是委屈起来了?” “还敢哭???” “你这女人又蠢又毒,不如我杀了你为民除害可好???” 沐阮宁也顾不得哭了,唇瓣颤了颤:“怎么你方才没想要杀我吗?” “……”白雉歪了歪头,眉头打结,湛蓝色的眼睛尽是不解:“杀人又不是我的爱好,杀你难道不会被你染上蠢病?” “……”沐阮宁就像是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尖刺,却生生扎进了棉花里。 她缩了缩手腕:“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你是来杀我阿娘的……” “……”白雉松了手,又冷飕飕地瞪了她一眼。 少女一个哆嗦,什么脾气都吓没了,慌忙双手合十死命道歉:“要不你踹回来吧……我不躲,让你踹……” 这狗逼嘴毒心黑辣手摧花!她就不该自投罗网的…… 果然—— 白雉乐了:“好哇!” 沐阮宁退后一步,脸色发白,他不会真要动脚吧!他力气那么大,这一脚不得给自己踹骨折咯?! 第207章 你这个女人,真真是奇怪 第207章 你这个女人,真真是奇怪 沐阮宁死死闭着眼睛。 下一秒,额头上挨了一记暴栗:“这一脚记账上。本公子时间宝贵,有事说,没事爬。”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白雉已经重新戴上面具。 想了想,垂首撮着指头:“其实我已经找到了焚鹤谷。” “你给的萤火虫,我也已经放到全是萤火虫的花海……”沐阮宁没有隐瞒。 心中忐忑:“既然全是萤火虫分辨不出,那、三天之约,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而且、而且我找到焚鹤谷,也不用再问你……” 沐阮宁越说声音越低,她咻然全都明白了…… 她仓惶地抬起脸。 白纱飘飘下,是抄着手的白雉,他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嗯。” 沐阮宁不敢置信地笑了笑:“原来……你都知道?” 少年郎笑而不语。 白雉若不知道焚鹤谷的所在,又如何能捉到那地方的萤火虫? 说是什么游戏。 不过是他慈悲的馈赠。 而她刚刚,竟然以小人之心去揣度他。 沐阮宁羞愧得无以复加。 心中盘桓不去的请求越发说不出口来。 扭扭捏捏的样子,很有点叫人着急。 白雉叹了口气,抬手反握匕首压在她脖子上,冷飕飕地询问。 “你爱好真特别,喜欢逼供游戏?” “……”沐阮宁觉得脖子一凉,一股子刺痛弥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咬着牙:“不喜欢!” 鬼才喜欢啊!!! “来吧,现在说?”白雉声音魅惑,凑近她的耳廓。 “再不说我真会割破你的脖子,血流如注的你一定比现在漂亮百倍。” 面具下,他朱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唇,媚眼如丝,怪笑问:“要试试吗?” 少年勾魂摄魄地做着可怕的事情,似乎还有点儿小激动。 疯子! 这个人跟书里的沈宴舟一样是个疯子! 沐阮宁觉得庆幸的是,自家崽儿已经改变许多,至少不会如此疯魔。 “不用了!”沐阮宁惨白着脸将这变态的匕首推开,小心翼翼地躲到旁边儿。 “我、我有事想拜托你!”她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当初白雉给的解药瓶子。 可拿在手里时,沐阮宁又犹豫了几个呼吸。 最后一咬牙:“你一定有门路吧?毕竟你那么厉害。” “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沈国公府的二公子沈宴舟。” 白雉此刻已经收了匕首。 看着瓷瓶的眼神有点玩味。 “我会付钱的!”沐阮宁伸手握住他过分白皙的手掌,将光滑的瓷瓶塞进他的掌心:“价钱你定。” 白雉桀桀怪笑,拿着瓶子放在眼前端瞧:“你怎么不自己送,又或者托别人送?” 沐阮宁摇了摇头:“我不能去,我得留在焚鹤谷。” “阿娘病了,朋友说,可能是中过毒。我得学医术,至少得帮得上忙。” “至于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沐阮宁看着白雉面具下湛蓝色的眼眸:“白雉,你会帮我的吧?” “就把它当任务呗。” “任务?”白雉收回视线,嗤笑了一声,将瓷瓶收进袖子:“五百两。” “呀!”沐阮宁黑了脸:“你怎么不去抢!” “五百两已经给你打骨折了好吗?我从不接五千两以下的任务。” “要不要?” “要要要!!”沐阮宁满脸肉疼地点了头:“身上不够,我去取钱!” 沐阮宁取了钱,又掏出两百两银子:“这个,帮我捎给沈宴舟……” “……”白雉又沉默了。 少年凝眉打量了她许久:“你这个女人,真真是奇怪,狠心的时候是真狠心的,这时候又……” 第208章 再多的七年,也忘不掉 第208章 再多的七年,也忘不掉 沐阮宁听得不明所以。 白雉没再多言,笑着扬了扬银票:“行吧。” “但我话说在前头,东西给你带到,他乐不乐意用,肯不肯收,概不负责。” 沐阮宁震惊脸:“大哥!你怎么能这样?” “这是五百两能有的服务???” 虽说盛京远,贼寇多,但这么多银子怎么也不至于没有半点保障? 白雉吐槽说,他若不喝难道要灌他药? 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沐阮宁被说得哑口无言。 等回了家。 脖子上的伤也免不了被询问。 她只能随意扯了点借口糊弄。 躺在床上时,沐阮宁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委实好累啊…… 她又想起沈宴舟了。 从前倒没觉着,现在他不在,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了。 …… …… 焚鹤谷—— 薛岩躺在长椅上盯着天上的云朵出神。 少倾,风吹过。 他抬起破烂的蒲扇遮着眼。 棉花般的云彩移开,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将将好。只是容易晃人眼眸…… 就好像那荏苒的光阴。 “七年了啊……” 老头叹了口气,撑起身子回屋拿了些东西。 山谷最深处,终年薄雾缭绕。 穿过乱七八糟的无名坟冢,精心照看的地方,也不过一座大青石磊好的墓葬。 薛岩瞧着那不算公整的碑文石刻。 脑子里掠过的,不过是那个瘦弱的,伤痕累累的背影。 一下、又一下的。 在漫长雨夜里凿打着刻刀。 连哭的能力,都丧失殆尽。 摆好了香案、蜡烛,简单的祭品。 薛岩摸了一把头上的白发,万分郑重地磕着头。 一连三个。 便是三声闷响。 他久久没有起身,只听见身后传来个阴沉的声音。 “你要死啊。” “我说过不许拜他们。” 薛岩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那张过分年轻的脸。蓄满的泪,在听着这声音的瞬间,猝然逸了出来。 “主人。” “您可算回来了。” 少年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很碍眼。” 薛岩连忙擦干了泪。 “我只是没想到,主人会在今天这个日子回来。” 这是先谷主的忌辰。 他很少回来,尤其在这一天。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也才几岁大…… 白雉抬起眼,再扫过那曾经沾染血泪的碑石,目光幽暗如深潭。 “主人要不要……拜祭一下?” “拜祭?”他嗤笑了一声。一脚将薛岩踢开。 “他配吗?” “他们配吗!!!” “薛岩。”白雉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凑近了:“这个世上,唯独你很清楚。” “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原谅我。” “而我,也一样!” “今日只不过是忘了时辰”他从怀里掏出一页纸扔在了他脚边:“给那个蠢女人。就说能吊着她母亲的命。” “!”薛岩爬过去拿起那页纸,里头是一贴药方!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老头心情激动。 连忙朝着墓碑又磕了几个响头。 追上去小声问:“主人为何要帮那个小姑娘?” 白雉脚步略顿:“你很闲吗?” 薛岩无视了少年满脸的拒绝,继续道“说起来,咱们谷里若能添些人,也是不错的……” “热闹些挺好。” “热闹”白雉眯着蓝眸:“你怕不是忘了,这焚鹤谷为何会变成这样?” 此时此刻,两个人站在杂乱的坟冢中间。 四周扑棱棱有乌鸦飞掠。 连天空里的阳光仿佛也无法穿透空气的冷寂。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白雉露出八颗牙齿。 “你所谓的热闹,就不怕被我一夕掐灭?” “薛岩。七年,不够。再多的七年,也忘不掉。” 第209章 薛岩出手 第209章 薛岩出手 “只有温热的血,能给我慰藉。” “你就算收再多漂亮的女徒弟,在我眼里,也只是一具可供解剖的血肉罢了。” 白雉的话里,未尝没有告诫之意。 他很清楚见死不救的薛岩突然救人,又突然收徒,打的是什么主意。 白雉转身。 他走了很远。 蓦然听见身后传来薛岩苍老荒凉的声音。 “主人,您不愿娶妻生子,至少,收个徒儿吧。” “不管是七年、还是七十年。老奴看不了您一辈子,若有个人陪着,终归是好的。” 白雉脚步稍缓,回眸看了他一眼。 “我不需要,而且,那种肮脏的东西,还有必要传承下去吗?” 他像在嘲讽薛岩,却更像在嘲讽自己。 末了,少年深深看了他垂垂老矣,乞求希冀的面容一眼。 转过身。 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声音低沉:“真麻烦,我会看着办的。” …… …… 落泉镇。 宅邸。 沐阮宁很懵逼。 “我师父真的来了!他亲自来了!” 就连说话的顾凉音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的师父,见死不救,从不出焚鹤谷的神医薛岩。 竟然出了谷,而且是为了救人! 所谓的仇家多,虽是事实却只是个说辞。 薛岩云淡风轻,根本不怕。 更多的是,他与世隔绝,不想和人有交集。 依着他对沐阮宁的那个态度,突然改变主意专程跑来落泉镇替沐夫人诊治的概率,几乎可以媲美彗星撞地球…… 但他来了。 不管怎么说,沐阮宁连忙收拾收拾赶了过去。 堂屋里,沐夫人正撑着病体和薛岩在攀谈。 老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仙风道骨,卖相极佳。 沐阮宁进去,笑着打招呼:“神医。”若在平时,他定然连正眼都不可能赐她一个。 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次薛老头竟然站了起来,甚至冲她露出个难得的笑。 这个笑也深深的把沐阮宁给刺激到了。 尤其那要烧穿她一般的目光,怎么看怎么古怪。 但一切在阿娘的安危之前,都不算什么! 沐阮宁难掩激动。 “我听薛神医愿意为我阿娘诊脉,可是真的?” “……”薛岩一时无话。 顾凉音在旁开口:“师父都站在这里了,自然是真的。只是……” 她转眸狐疑的打量起薛岩:“师傅,之前我那么求你,你都不肯帮忙,还一心想赶走沐姐姐,怎的突然改了主意?” “……”有几秒的尴尬。 “都站着做甚?薛神医送来了药,还拿了方子。” “宁儿还不给神医看座?” 苏氏的开口成功转移了沐阮宁的注意力。 空气里的尴尬氛围也为之一缓。 沐阮宁松了口气,心下也高兴,赶紧殷勤的看座斟茶。 左右到了薛神医这个境界的大佬,做事随心所欲,本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薛岩清了清嗓子,已经恢复了高冷神医的派头。 “徒儿,你可真是大胆,什么病都敢上手诊治!” 顾良英脸色一变,立马忐忑起来。 沐阮宁一看,连忙拦在顾凉音身前:“不关凉音妹妹的事!都是我求她的,您要怪就怪罪我吧!” “不,徒儿知错,才疏学浅没能帮上什么忙,还连累了师父的名誉……” 薛岩听她们争相揽责,蓦然收敛了阴沉的神色,连面上的褶子,都笑深了几许。 他话锋一转:“好在诊治得妥当,没出什么差错。” 这显然在薛岩这,算是极好的评价了。 沐阮宁也不禁为顾凉音高兴起来。 但顾凉音想了想,心情又低落了几分:“可惜,徒儿始终想不到如何治疗沐夫人的病。” “她的身子已经虚弱不堪,再多的补药也无济于事。” “若没有师傅出手,只怕就危险了。” 第210章 玄妙的误会 第210章 玄妙的误会 “此事你能瞧出病因已是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沐夫人的病,老夫的确有办法。” 薛岩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在众人惊喜期盼的目光里,缓缓道:“极寒之地昆仑国的国花,扶摇雪莲。” “这只是传说吧!?”沐阮宁脱口而出。这东西是原书里的一个坑! 能解百毒,可就算是后来的沈宴舟为了给女主解毒杀上了昆仑山。 看见的也不过是尚未结苞的扶摇雪莲株!! 最后是用了大家喜闻乐见不好过审的其他法子解决的!!! 所以说,百年开花的珍稀神药哪是那么好来的? 薛岩瞳孔缩了缩,心下震惊。 但面上没什么表示。貌似不经意问:“小丫头,这神药可很少人听过,你从何得知?” 沐阮宁有点慌,笑着扯谎:“在闲书上看见了……” “什么书?”薛岩穷追猛问,很有点不罢休的架势。 “……”你徒弟当女主的那本书!!这是可以说的吗??…… 沐阮宁只能尬笑着回答:“忘了……” 薛岩一捻胡子:“沐小姐说笑了,书册珍贵,尤其这等奇书,连老夫都想借阅。又岂能轻易或忘?” 沐阮宁暗道不妙,自己光想着唬弄,竟忘了这里的世界观中,书本是宝贵资源,寻常书册皆靠誊写! 她怎么就作死撒这种谎? 沐阮宁都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偏偏这时候,薛岩笑着对苏氏道:“沐夫人,这书,老夫可否借阅?” 苏氏看了女儿一眼,大抵也瞧出她没说实话:“宁儿,即是薛神医见问,你就告诉他吧?” 自家既不是大族嫡出,又不是文臣出身,哪有什么医学藏书? 沐阮宁人都麻了,她真是从书里看到的! 说实话也得有人信啊! 默了默,忽然想起那时候沈宴舟关于焚鹤谷时说过的话。 她一闭眼睛,嗫嚅道:“嗯……其实,是有人说给我听的。” 沐阮宁抬头盯着薛岩,攥紧裙裾坚决开口:“那人是谁我不会说的!打死也不能说!” 讲完这话沐阮宁脸都红了……心说自己这演技是不是太浮夸了?? 她也不过是不想再被追问了而已啊!! 可面前的神医薛岩,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神色相当复杂…… 喃喃:“他连这个都肯对你说……” 老头的目光咻然落在了红木桌案放着的瓷瓶上。 喟叹一声:“难怪。” 他早该知道,能让百邪不侵的药方岂会少了那一味“药引”。 “?”啊?沐阮宁万分困惑,可又不敢问。 只是薛岩再看向她时,目光明显慈爱了许多:“沐丫头品性高洁,想来定会用性命替那位朋友保守秘密。” “是,是的…哈…呵呵”沐阮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丝毫不知自己撒个谎怎么就品性高洁了,更不知,这是个多么玄妙的误会…… “要救治沐夫人。” “还有一个法子。”薛岩正色说着。 “所谓对症,就得直指病根,要扭转乾坤,最简单直接的,就是找到当初的毒药。” “有了它,老夫有十成的把握保住沐夫人的性命,有七成的把握,让夫人能维持正常生存。” “还有四成的把握,让沐夫人,彻底恢复健康。” 沐阮宁整个激动起来! 比起虚无缥缈的扶摇雪莲,这个方法,既正常又靠谱得多! “阿娘!”沐阮宁连忙拉住母亲的手:“你可知道那毒药的来历???” 第211章 兴许有天能成为真正的传人 第211章 兴许有天能成为真正的传人 沐阮宁问得急切。 但苏氏却不似她以为的那般,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不知。” 啊?? 沐阮宁、顾凉音和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苏氏苦笑着开口:“那时候年岁还小,宁儿的外公外婆过世早,苏家又是大族,人员庞杂,如今过了那么多年,根本无从查起。” 当年都查不到的事,如今更是渺茫。 沐阮宁燃起的希望再一次破灭了。 难道,真的只能去寻那什么扶摇雪莲了吗? 就在她眉头紧锁的时候。 苏氏忽然道:“不过,我后来是被我外公,也就是宁儿的曾外祖父带离苏家的。”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不惜代价救我离开……” “只是……” 沐阮宁见她语带犹豫,不禁着急:“阿娘,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即便从前发生过什么,您都这般凶险了,毕竟血浓于水,曾外祖父定然不会置身事外的。” “……”苏氏看了看女儿,叹了一息:“宁儿,你说得对。其实,是我对不住你曾外祖父。” “如今要死了,不为了旁的,也合该到他老人家跟前服个软。” “但。”苏氏摸了摸女儿的脸,露出个苍白的笑:“选择你的阿爹,我从未后悔过。” 苏氏便将当年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祖母柳氏与祖父苏六郎,也不过是寻常的才子佳人相爱相守的戏码。 只可惜,大族间的倾轧,将爱情的梦幻撕得支离破碎。 祖父非嫡非长,是柳家最小的儿子,却有了最非凡的天赋才能,更有了煊赫且只重才华的岳家。 苏六郎高中会元却不明不白死后,祖母心碎绝望。 苏氏年幼,也只是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骤然听闻——母亲也走了。 沐阮宁听在耳里,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有蹊跷。 可想想当时的情况,她也只有心疼。 阿娘再如何,那时的她,也不过是个失去双亲、置身群狼环伺之境的孩子。 至于曾外祖父,沐阮宁并不了解他。 但想来能从苏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强硬带着阿娘这个姓苏的人离开。 也一定是用尽了手腕极不容易。 “阿娘,你知晓外曾祖父会在何处?” 听了沐阮宁的询问,苏氏摇头。 当年为了嫁给沐岳峰这庶出又小门小户的武夫,柳伯安与苏氏早已决裂。 之后的苏氏心里憋着一口气。 等总有一日定要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 可是这一等,就过了二十年。 “……” 气氛一时沉默。 还是薛岩打破了僵局,他起身淡定道:“不妨事,可以徐徐而图。” 老头拿起桌子上的药:“此药,能吊着沐夫人的命。所以几年内不必太忧心。” 这无疑给沐阮宁吃了一颗定心丸,脑子里的思绪也飞快流转起来。 论找人,她还真有法子。 羽衣卫的魏雅臣,这些番子无孔不入,专业对口! 实在不行也还可以找白雉氪金! 既然事情有了眉目,沐阮宁心中也盘算好了,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薛岩便要领着顾凉音告辞。 离开时候,顾凉音很是依依不舍。 但听过当年苏家的悲剧,出于为女主安全的考虑,沐阮宁没敢挽留。 薛老头晃晃悠悠踏出二门,忽然回头冲沐阮宁慈爱一笑:“沐丫头,什么时候回来?” “?”沐阮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一个呼吸后她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神医是说我吗?” 过去的衰老长一段时间,薛岩都对自己极尽嫌弃。 如今突然这么好,委实让她不习惯。 “是啊,你不是想学医术么?来学学看?” “好啊!” 沐阮宁心中惊喜,纳头要拜,冷不防先听见薛岩的声音。 “多看看,多走走,兴许,你有天能成为焚鹤谷真正的传人。” 第212章 疯了不成现在搞他! 第212章 疯了不成?现在搞他?! 果然。 沐阮宁悻悻地想,身为女配就不该那么努力给自己加戏! 老神医压根儿就没想收自己做徒弟,这话更像是托辞。 还好自作多情的话也还没讲出来。不然得尴尬死…… “好的……”她尴尬地笑笑,把那师徒送出了门子。 仔细想想,虽然不跟女主一样,是老神医的关门弟子,至少得了他的首肯。 焚鹤谷便能名正言顺进去了。 再不像从前一样会被排除在森林里徘徊。 …… …… 接下来的日子,在落泉镇,趁着四哥还没回落霞书院,沐阮宁赶紧将药堂开设的事儿落实下来。 药堂的名字是沐阮宁起的。 她想了半天,曰:“保安堂。” 苏氏闻听,眼眸一亮:“这名字好,保护平安。” 沐阮宁平白得了夸奖,她其实是照搬了许仙与白娘子开的药堂名字。 可她明白,无论给药堂起个什么名儿,阿娘都会变着花样夸奖的。 如此,落泉镇保安堂。 有平城的名医周先生,又有排得上号的大商行供货。 落泉镇的人忽然发现,外来的保安堂竟稳稳当当在镇上开启了发展。 唯一让沐阮宁觉得可惜的,是李郎中,他医术了得,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 后来,赵家的人开始用起了阴招。 引土匪劫掠商行车队、找人来保安堂闹事。 这些事情,在苏氏手里根本不够看。 跟着的沐阮宁也学到了不少处置的手段。 不到一个月,硬是将对面儿的春安堂挤兑得门可罗雀。 …… …… 盛京。 大雨。 长长的朱漆廊檐下,如注雨幕化作了雨簇。 石砖上经年的石窝,无声地诉说着恢宏宅邸主人的历史与高绝地位。 沈宴舟再一次踏足此地的刹那,暗渊般的回忆纷至沓来。 红伞撑开,角门边站着的丫鬟隔着老远觑着他。 沈宴舟能感觉到冷冰冰的审视与恶意。 但他抬脚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嘴角便有一分上扬。 没等他走到跟前儿。 丫鬟已经冷硬地开口:“夫人要见二少爷。” “来人,‘送’二少爷过去。” 熟悉的招数,即便隔了七八年,他依旧从灵魂里激灵出了颤栗。 只是这次,并非从前的害怕与恐惧。 而是兴奋。 粗实的绳子套了过来,绾住了他的手。 沈宴舟抬起被雨水溅湿的眉眼:“有劳了,我自己来。” 芳月愣了一下,细细打量。 却被他惊艳到。 从前那位住在废阁的少爷,如今长大了,竟然长得如此出众。 最让她震惊的,便是少爷的眉眼。 像极了天姿国色的汪姨娘。 那人,可是国公府的禁忌! 芳月勉强从他脸上抽回目光,愈发凝重。 冷冰冰地吩咐:“你们两个,带二少爷换身衣裳再过去。” “湿哒哒的,没得污了夫人的地方。” 话罢深深盯了那二人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宴舟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嘴角噙着冷意。 下一秒,手腕上的绳子便被用力扯了一下。 “看什么看?出去一趟便忘了自己是谁?” “一个野种,也配看芳月姐姐?” 嗤笑声里,他被用绳子拉扯着进了最近的西暖阁耳房。 沈宴舟褪去了深衣,解了腰带。 忽然被人推了一把。 家丁目露淫光,其中一人揪住了他浇湿的里衣笑道:“仔细一看,这小子长得可比红楼的娘子还带劲。” 另一人连忙攥住他的手,大惊失色:“你作甚?” “疯了不成?现在搞他?!” 沈宴舟此刻已经被摁在了八仙桌上。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害怕,没有愤怒。 唯独一丝若有似无的嗜血兴奋。 第213章 那位小公子是谁家的 第213章 那位小公子是谁家的? 沈宴舟回府的第一天。 国公府出了人命。 岳先生赶到的时候。 嘴角抽搐的看向慵懒带笑的少年郎。 “你穿上衣服吧,做这么绝,就不怕处置不干净给我添麻烦?” 地上的家丁已经成了人棍。手手腿腿散落各处。 暗红的血甚至溅上了窗棂! 从地上挣扎的痕迹看,死前一定经历过非人的折磨。 沈宴舟扔了手里殷红的血衣,一面擦拭身子,一面不以为意地开口:“我相信岳先生。” 他斜睨了一眼鹤发童颜的男子,很难相信,这个人其实已经快六十岁了。 岳无恙满脸的不悦:“这算是未来主人对老夫的试探吗?” 沈宴舟也不说话。 片刻之后,沈宴舟先移开了目光。 左右他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儿需要仰赖此人。 “落泉镇可有消息来?”沈宴舟皱着眉,根本懒得看岳无恙收尸。 岳无恙动作一顿,很果决:“没有。” 沈宴舟眼睛里有怒气盘旋。 他冷声道:“你最好不要撒谎!” “真没有。”岳无恙听着他那语气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遗漏了! 可一想,暗渊的能耐可不会出现这等事情。 “怎么会没有……” …… …… 落泉镇。 【岳无恙是暗渊在盛京里最大的倚仗。】 沐阮宁咬着笔杆子,在秘密手札上画了一条线。 若没有记错,这个时间线上,正是暗渊大展宏图的时候。 开春会有一场狩猎,太子被刺。 从此,暗渊这个躲在阴影里的组织呼之欲出。 各大势力从打压渐渐变成了笼络。 这样人心惶惶的混乱时代。 连礼教都可以为利益让步。 像暗渊这种不属于任何势力的组织,无疑就成了一把最趁手的刀。 成了铲除异己的白手套。 脏了就可以扔出去顶包。 可是。 那是原书的时间线。 如今的沈宴舟将将回归盛京,处处皆是未知。 沐阮宁很担心他能否应付得来? 想了想。 她合上手札,拿出纸笔给爹爹和大哥写信。 既然是她改变的历史,那便由她亲手改回去! …… …… 冬去春来。 焚鹤谷的药圃,新芽似雨后春笋。 沐阮宁在山谷中勤勤恳恳当药童干杂活、做保安堂幕后大掌柜的时候。 平城沐家已经应诏搬入京城了。 与此同时。 春狩也即将开始—— 猎场上。 几位皇子策马扬鞭。 看台上的各家女眷目光炽烈,而未曾婚配的几个大族女儿,尽都盯住了圣上之下,最贵不可言的太子殿下。 殷正! 皇帝第三子。 是模样上最像皇帝的儿子。 可秉性却十分糟糕。 “听说太子殿下,前日幸了一名良家女子?还闹出了三条人命?” 有夫人小声说起。 声音里并没有半分惊讶。 显然此事,已经不事头一遭。 旁边儿的人并不想提这个,只尴尬地笑了笑:“怕不是吧?我好像听说,是个妓子,死的也都是恶人。” “殿下天命所归,你应该是听错了的。” 面对这睁着眼说瞎话的伯爵夫人。 其他人都选择了打哈哈糊弄。 “咦?那位小公子是谁家的?”忽然,有人开口问。 第214章 春狩伊始 第214章 春狩伊始 众人闻言皆举目相顾。 少年郎穿着一身月白深衣。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时候,他披着一件灰鼠皮滚边大氅。 身量很高,长身玉立,但年岁未足不曾束冠,只用了与深衣同色绣银线白绸绑了墨发。 即便这样简单的装束,整个人竟散发着清绝又矜贵的士子气息。 偏偏肩上斜挎着长弓箭囊。 倒更像是踏青游玩时装饰用的。 “瞧着眼生,莫不是哪家养在族地的小公子?” 能参加猎场春狩捕猎的,背后的家族都不简单。 有未曾入仕的世家大族子弟,有高官显爵的后裔,更有皇子、王世子等等。 这样的人家,即便是庶出子弟,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便是无用的废物,能攀上贵女也能有个好出身。 但少年郎的浓颜美貌,都叫所有人想到了别处。 “我尝听闻,宫中曾有一位特别的娘娘……” 那位夫人没有说下去。 但能站在这儿的都知道此中秘闻。 先皇后宫三千,尤好人妻,有那不知廉耻的大臣,便会用美貌妻妾进献以换升官加爵。 直到先皇遇到了一位烈性的,当夜侍寝后便悬梁自尽。 先皇痛不欲生,一月不朝。 后来,他见到了那死去夫人的胞弟…… 那位男妃便是传闻中的娘娘。 宠冠后宫,家族更是鸡犬升天。 从此以后,世风日下,也有不少长得好看的庶子被家族重视,积极参加这类活动。 显然,突然出现的少年郎极大可能便是这类人。 因着长得实在好看,夫人们啧啧惊艳的同时,也有人觉着惋惜。 “听说,国公府沈二公子刚回来不久,莫不是他?” 沧遥郡主与国公夫人福柔公主向来不睦,这会儿眼眸一瞟,便看向了对面儿坐着的沈国公夫人殷素。 国公夫人攥紧了手里的茶杯望了过去。 耳边就听着她继续阴阳怪气:“长得真是天姿国色,光风霁月,还我见犹怜。” “说不得国公府便要出个贵妃娘娘更上一层楼了呢,我还要提前恭喜福柔公主殿下。” 国公夫人一扣茶盏:“放肆!” “呵。”沧遥郡主也不惯着她,一撩衣摆起身:“我放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后叫姐姐多担待我,怎的出了未央宫姐姐便全忘了?” 福柔公主冷眼瞥着她。 直到后者施施然离开,她才露出阴沉的神色。 “真是个小杂种!走到哪儿都惹事端。”殷素生生拧烂了帕子。 一招手唤来了大宫女:“想办法把沈宴舟弄出去!碍眼得紧!” 这次本也没打算让他来的,可沈国公和老夫人这一次竟然拂她的面子! 要不是瑾儿不仔细,闯了祸,她何至于…… 最近府邸里又出了很多古怪的事情。 两个家丁不告而别之后,又逃了几个丫鬟家丁。 一个二个反了天了! 福柔公主越想越气:“多带几个人!倘若不从,便动手。有什么事,我担着!!!” 她倒要看看那老妖婆准备怎么处置自己! “是。” …… …… “看什么看?是要招惹到所有人都盯上你么?” 沐岳峰脸色不悦地瞪了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转过身,脸上笑得尴尴尬尬。 然后抬手就挽住了爹爹的胳膊。 沐阮宁娇娇软软喊了声阿爹。 又道:“我哪有看谁?答应过大哥要听话,那是一定乖乖听话的!!!” 第215章 告诫与想法子脱身 第215章 告诫与想法子脱身 沐阮宁穿着一身漂亮的交领胡装,腰缠革带。 革带上配着蹀躞带,挂了匕首。香囊等物件儿。 配了把短剑。 她年纪虽小,但有功夫底子,背着弓箭的模样比起娇滴滴的世家小姐,多了许多英气。 “别到处张望,这儿可不是平城!”沐岳峰严肃地告诫。 “尤其,绝对不可以多看那几位皇子殿下,要避着,明白吗?” 沐阮宁虽然不知为什么,但她可是来看自家崽儿的,看旁人作甚? 点头如小鸡啄米,心里并没在意。 她这次来春狩,也是凑巧。 原本写信给四哥与爹爹托付些事。 赶巧四哥剿匪就在隔壁州。 沐阮宁实在焦心春狩出事,便以想念爹娘为理由让四哥送她秘密入京。 就在方才,她就是找沈宴舟来着。 “半个时辰后,春狩就会开始,既然非要来见识,你就待在亲卫里,随便打几只兔子了事。” “好的!!!”沐阮宁答应得郑重其事。 心里早打好了小算盘。 要帮衬着崽儿,乖乖待着可不行。 不然也不会混进阿爹的亲兵队伍了。 根据大晋朝春狩的规矩。 女眷是不必进林子冒险的,只需要留在看台等着欣赏勇士们的风姿。 家族若有结亲的打算,或对哪位小姐有意,就会把猎物赠与对方。 算是大晋权贵们为数不多能公开相亲的所在。 只是,虽然如此,也有一些寻常人能攀高枝的例外。 譬如,有战功的亲卫、没落的,旁系的有功名在身的宗亲和一些模样周正,选进来,就是为了给权贵们做外室姬妾的漂亮女子。 沐阮宁选了混进亲卫就是因为这些。 她明年才够年岁以将军之女的身份参与春狩,而且只能跟女眷们待在看台。 这委实不是她想要的。 只不过。 沐阮宁失策了!!! 如今虽然跟着混了进来,地位不高的人,竟然与贵人们的狩猎不在一个地方!? …… …… “五小姐,这边这边!!有只黑兔子。” “小姐真厉害!连这都能射中!” “这里这里,还有兔子!!” “哇,真真是神射手!” “厉害!” “看!那里还有两只!” …… 面对一堆爹爹心腹太过明显的照顾和吹捧,沐阮宁嘴角抽搐,心情好生复杂。 不过是兔子罢了。 而且还不是纯粹的野兔子。 为了不打击那些不学无术又想要攀高枝的权贵废物。 听说猎场每年都会在春狩期间人工放牧一批家养的活物。 其中最泛滥成灾的,就是这兔子。 沐阮宁生无可恋拉弓,射死第十只冒充野兔的家兔后,终于忍不开口了。 “我不玩了。无聊死了。” 她放下弓箭,转头看向跟着的七八个人。 那几个亲卫满脸忐忑:“是不是我等做错了啥子?” 领头的挠了挠头。 沐阮宁用力闭了闭眼,露出个营业笑容来:“没有!几位大哥已经很照顾我了,但阮宁真的是累了。” 她指着他们提着的兔子:“十只了,这么多猎物已经很满足。所以我想休息等结束。” “而且,以大哥们争战沙场的血勇,总不能就陪我大兔子空手而归?不想打点别的吗?” 沐阮宁早就看出来了,他们嘴上没有怨言,还可劲儿地夸自己。 但眼睛里望向林子深处的渴望再明显不过! 所以当她这么一说。 几个人登时就有些激动。 但到底是训练有素,领头亲卫一瞪眼,其他人都耷拉下了脑袋。 “将军有吩咐,五小姐的安全是第一。我等绝不会扔下您走的。” 沐阮宁有点郁闷,索性放下弓箭一屁股坐下:“我就在这休息,能有什么危险,你们去吧。之后过来寻我一起回去就成。” 亲卫头领这次思忖了片刻。 又看了看手底下的那群年轻人。 咬了咬牙:“成!你们去!我在这守着五小姐。” 第216章 太子行凶 第216章 太子行凶 沐阮宁当时就不乐意了,怂恿道:“崔大哥,你也去啊?” 可惜人家是职业金牌保镖,压根不为所动…… 只是,几分钟后的一件事,彻底将事情推向了不确定…… …… 其他亲卫都散开后。 领头的崔杨站在一旁,一丝不苟地盯着沐阮宁。 后者不自在的缩了缩:“既然他们去了,你为何不去?” “职责所在。” 空气一时沉默。 半晌,沐阮宁手撑着下巴颏:“便是爹爹让盯着,你也不必当真就直挺挺看着我……坐一坐吧,我也不会凭空消失。” “……”崔杨便也从善如流,靠着背后的大树坐了下来。 就在沐阮宁思忖着脱身的法子时。 崔杨忽然开了口:“五小姐,谢谢你。” “啊?”沐阮宁一怔,抬头看过去的时候。 崔杨笑得很鲜活真诚:“我知道是为了我们好。” 七尺汉子错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咱们在军营里头打拼,为了当兵吃粮,为了养活家小。” “如今大晋的局势……奋勇杀敌能拿到的功勋酬劳,真的不多。” 沐阮宁看见他不知想到什么眼眶里涌现的湿润,不禁动容。 崔杨抬起头:“对咱们这些人来说,能在春狩大会猎到好东西,拿到的赏钱和功勋,运气好,能让家小两年不愁吃喝。” “尤其四贵,他孩子刚出生,要吃奶,正是挣钱给娘子补营养的时候。” 他以手按胸再次感谢。 这一下,沐阮宁羞愧难当,赶紧站了起来连连摆手。 她真的受之有愧。 如今的大晋气数将尽乱世尽显。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正正经经挣功勋,竟比不上奸佞之臣几句讨好他。 他们不容易! 倘使不来,他们大约也不用陪着她无法施展能耐。 而若是她用手段就那么跑了,还指不定给这些人带来什么厄运。 沐阮宁看了眼天色,在心下叹了一息。 想着若是没机会,那便算了吧。 左右原书里沈宴舟是成功了的。 只是。 忽然地,不远处一大群鸟雀忽被惊起! 沐阮宁与崔杨几乎同时起身。 两个人拿着武器对视一眼。 崔杨很果断,没等沐阮宁提出要去看看,他便直接道:“兴许有危险,小姐,小人护着你先行离开。” 沐阮宁犹豫了一下,不甘地点了点头。 转身没走几步。 先前的一个亲卫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头儿!四贵闯祸啦!您快去看看吧!!!” 沐阮宁吃了一惊,四贵!不就是那位孩子刚出生的亲卫吗? “他在哪!?带我们去!”沐阮宁面露焦急,连忙上前揪住了来人的袖子。 崔杨想劝点什么。 但沐阮宁捏紧了弓箭,声音慨康:“此处凶险,若迟了一步,你手下人的儿子,就会失去爹爹!” 她沉下了声线:“我是大将军之女,若遇到你们得罪不起的人。我可以帮得上忙!” “崔大哥!信我一次!”沐阮宁为人着想的心意拳拳。 崔杨红着眼圈咬牙道:“好!” “倘使小姐遇着危险,小人便以死谢罪!”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沐阮宁正色道:“咱们是去救人的,不是送菜!” “走了!”沐阮宁提着弓箭当先走在前面。 …… …… “哈哈哈,真是不知死活。敢跟太子殿下抢猎物!?” 耀武扬威的声音在林子里回荡。 有人牵着马,有侍卫立在一旁。 太子殷正阴冷地笑。 十来步远的地方半跪着一个将军府亲卫打扮的人,正是李四贵。 四贵满目惊恐,腿上插着两只羽箭,没入肉躯的箭身上,鲜血如注。 “我没有!明明是我先射中麝鹿的!” 那箭显然正是面前矜贵的太子殿下做的! 见他冥顽不灵。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此时此刻,太子殷正哂笑着从扈从手里拿过第三支箭。 张满弓。 箭尖直指四贵眉心。 第217章 谁家的小娘子倒是有趣得紧 第217章 谁家的小娘子?倒是有趣得紧 四贵狠狠闭上了眼睛。 痛苦与不甘凝成了虎目中的一滴泪—— 还来不及再抱一抱孩儿。 年轻的妻子,也要成为寡妇,任人欺凌。 “咻——” “咻——” 两声箭响。 伴随着众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四贵面前的太子一行人,忽然惊呼起来。 锵锵锵,一大片抽刀应战的声音。 四贵茫然撑开眼的时候。 胳膊已经被一双大掌用力抓住。 生疼!!! “头儿!”看见崔杨时,他目眦具裂,劫后余生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这时,那两个报信的同僚已经冲过来将他搀扶住。 十几步开外的沐阮宁还维持着挽弓射箭后的姿态。 她缓缓放下弓箭,心脏的狂跳弥漫在胸腔。 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以及微微颤抖的手指都在诉说着将将是有多么地凶险。 她轻呼了一口气。 沐家人的箭法并非浪得虚名,仿佛有那个血脉传承般自带精准。 她一箭射偏了殷正的箭。 第二箭,则射向了矜贵的太子殿下。 爹!女儿可没给你掉价! 沐阮宁尚未从思绪里回神,就听见了一声响亮的巴掌。 “啪——” 四贵挨了一下。人几乎要给打晕过去。 嘴角渗血,脸上也瞬间就高高肿起。 “混账东西!一只鹿而已!”崔杨揪住了四贵的领子,几乎要将他拉起来。 “快跪下,给太子殿下认错!!!” “否则,老子生撕了你!” 沐阮宁怒了,但看清崔杨的神色时,分明只有隐忍与担忧…… 她明白过来。 这是现实啊……人会受伤,也会死。 他只是想救他,想让他活下来。 四贵收了泪,抬手囫囵抹了一把。 将将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儿也不肯认错的憨直硬汉。 低了头。 当下,四贵哆哆嗦嗦捂着伤腿匍匐在地,拼命磕头。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猪油蒙了心,求殿下饶我一条贱命!” 砰砰砰的声音,沐阮宁听着都疼。 这时候,殷正已经从方才的惊怒里恢复过来。 因为将将沐阮宁射的那一箭,正正擦过了他的耳廓。 冷刀似的劲风刮疼了他,却偏偏只有微红,一点儿伤也没留下。 而此刻那箭已经被身边的鹰犬扈从捡了过来。 箭支血染,扎中了一条鲜艳毒蛇的七寸! 他抬头,阴狠的眸中带着分诧异。 那双眼睛像蛇一般在沐阮宁身上游移。 玩味而下作。 就好像要用眼神扒光她的衣裳。 崔杨身形一动,跪在了太子与沐阮宁之间。 “太子殿下,我们是沐将军手底下的。今日冲撞了殿下,求您看在将军的面子上,宽恕我们吧。” “卑职回去就罚他一百军棍,一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一百军棍可不是小事,若是正经打完,人不是死了就是废了。 只不过,既是带回去打。 那怎么打、多大力气,那就是军中说了算了。 太子府的下人也不是傻子。 当下便有人冷笑着开口:“你当我们东宫是好糊弄的?嗯?” “一百军棍,也行。”殷正忽然开了口。 “去个人,盯着他们打。” 殷正邪肆一笑:“孤不喜欢见到不想瞧见的结果。” 他没有去管崔杨与其他亲卫惨白的脸色,而是转向了沐阮宁。 “谁家的小娘子?倒是有趣得紧。”殷正笑着摸了摸下巴。 绕过崔杨,缓缓朝她走来。 沐阮宁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她快逃!!! 沐阮宁只是个区区女配,有什么资格卷入此事? 看看地上血流不止的四贵。 沐阮宁的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挪不开去。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袖子里的手掌正不受控制地颤抖。 怕,很害怕。 她听说过这位太子的“艳闻”,今日,若是被掳走。 要么被折磨死,要么说出身份,试试看能否让他忌惮? 第218章 狗东西! 第218章 狗东西! “太子殿下,不可!” 就在殷正抬手要去勾沐阮宁下巴的时候。 崔杨冲过来跪在他面前:“殿下,她还小!” 话音刚落,凶狠的一脚已经踢在了崔杨的脸上。 为国死战伤痕累累都不曾坑一声的亲兵头领。 此时此刻捂着被踢裂的眼角,流下了屈辱的泪。 他脑子一热,红着眼睛想要孤注一掷。 “快滚!殿下的事,岂是你这狗一般下贱的人能插手的!!!” 那人说着直接拔出了长刀。 崔杨攥紧了老拳—— 千钧一发。 “住手!!!” 下一秒。 沐阮宁背上了弓箭,咬着牙,死命攥住了自己纤细的手腕。 将所有的害怕,像那些微不足道的颤抖一般,拼命压抑住。 她抬起下巴,露出个倾国倾城的微笑来。 这笑容,就连素日里阅女无数的殷正都不禁一荡。 “殿下,您放了他们,我跟您走。” “你算什么东西……”仆从的声音未落,便猝不及防听见自家主子带笑的声音。 “可以。” 殷正如蛇一般沁凉濡湿的指尖揉搓着她的下巴。 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啨欲。 沐阮宁心中又怕,又恶寒,但生生忍了下来。 殷家的人,皮囊皆是上佳。 但有些人,偏偏就是有那种能耐,顶着好看的面容,却能油腻恶心到让人反胃。 殷正舌尖轻撩了下上唇,一把将沐阮宁拉进了怀里。 少女袖子里的手指攥得死紧。 “不可!!!”崔杨还要扑上来。 却被两个扈从拿刀架住。 他挣扎的时候,脖子上被拉出了一条血痕。 “崔大哥!”沐阮宁拔高了音量:“殿下叫你滚!” 她红唇开合——找我爹来救我! 沐阮宁想得很清楚。 以太子这等心性,即便搬出将军府来,此刻也无济于事。 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 不如拖着时间等救兵。 左右她还有个最大的盘算。 原书里。 太子遇刺便是在今日! 她一定有机会能脱身。 甚至这狗东西要是敢对她下手。 沐阮宁不介意将他先阉后杀!!!大不了事后将一切推给刺客! 她恶狠狠在脑子里将殷正阉了无数次。 崔杨能当上亲兵队长也不是个不懂事的。 当即看懂了沐阮宁的唇语。 不敢耽搁,咬着牙拉着那三人就跑。 殷正将嘴凑了过来要亲热,沐阮宁嫌恶地抬手捂住了。 旋即面容秒变,笑吟吟地眨眨眼:“殿下,人那么多,不好吧?” 他将她双腿抱离地面:“有什么不好的?小美人?” “孤就喜欢有人看着,这样疼爱你的时候,才能有更多的人看见你销魂的模样。” “你这样的女人,是孤还从没有尝过的滋味。” 沐阮宁心里的恶心,几乎要从喉咙里溢出。 她来的路上就已经把蹀躞带上挂着的匕首收进了袖子。 但谁知道这狗东西如此变态,玩得比海棠还花!!! 她虽有武功傍身,但在这群人虎视眈眈下阉了太子,只怕自己跑不掉,还得连累爹爹。 “不过,美人既是不喜欢,那孤也不勉强。” 殷正忽然轻咬住沐阮宁的耳廓,湿漉漉的不适感叫人上头。 沐阮宁几乎要吐出来,死咬着用力推开他:“殿下何意?” “要不然,我让他们去逮住先前那几个人?割了他们的人头,挖出那几双招子来看着你我行房?” “狗东西!!!”沐阮宁热血上涌,终于忍不住一拳砸了过去。 殷正离得太近猝不及防。 本就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骨遇到沐阮宁砂锅般大力的拳头。 直接给他干掉一颗牙齿。 第219章 别脱我衣裳,会让殿下满意 第219章 别脱我衣裳,会让殿下满意 “贱人!”沐阮宁脸上挨了几巴掌。 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脖子上。 她当然知道自己冲动了。 可这样的人渣,是可忍孰不可忍!杀了就是为民除害! 她手指探到了袖口。 可下一秒,她被暴怒的男人一把推到了地上。 坚硬的石子硌得背上生疼。 沐阮宁根本来不及反应。 殷正已经握住了她的脚踝将她拉到了身下。 他掐住沐阮宁的脖子,耳边听着少女凌厉恶毒的咒骂,另一只手却拂过了她红肿的脸颊。 “你越骂,本宫越兴奋。”殷正的脸上有病态的邪光。 “乖乖屈就不是很好……这么漂亮的脸都打坏了。” “药!”他转头冲一旁的扈从吼了声。 很快,有人递过来两颗药丸。 在沐阮宁愤怒又惊悚的注视下,自己先吃了一颗。 很快,男人脸现潮红,眼睛里的肮脏意念更甚。 殷正睁着血丝弥漫的兴奋眼睛,一把捏住了她的嘴巴。 朱红色的药丸被摁在她的唇瓣。 沐阮宁誓死不从,咬得死紧。 男人狠狠用力。 她只感觉两侧的牙根阵阵发疼。 就连牙齿都仿佛要被捏碎掉! 沐阮宁的眼睛里不屈又坚定。 打定了主意,除非他杀了自己,不然她绝不就范! 心中也默默祈求爹爹快点来救她!!! …… …… “大将军!大将军!!!”崔杨大喊。 他留下三个下属只身跑回了营地,鬓发散乱,几乎要跑断气。 此时此刻,营地里似乎少了挺多人。 春狩期间,沐岳峰作为军方最高位的实权者,自然也有别的事要忙。 可是此刻,大帐里头走出来的,却不是沐岳峰。 沐朝云蹙眉见问:“大将军不在,可有什么事?” 崔杨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惨败着脸喃喃:“小姐出事了!” 沐朝云脸色大变,当即吩咐:“来人!点兵!” “别磨蹭!边走边说!”少将军面沉如水,行事果决。 崔杨登时有了主心骨!当即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讲了一遍! …… …… “不吃?!”殷正累得喘气。 恶狠狠的目光刺进女孩的瞳仁。 狞笑道:“是你自己不肯吃的。” “来人!摁住她的手脚!” “会反抗的美人,也别有一番滋味!” “刺啦——”衣裳被撕破。 男人拉高了她的衣摆。 露出雪白的腰肢。 沐阮宁嘴角淌出血来。 屈辱的眼泪溢出。 “你不得好死!” 是了,她怎么忘了。 她不过是个女配,在所有的故事里…… 都只是个随随便便就会被不知道什么的路人整死,凌虐。 从来不会有什么王子会像救公主一般恰好路过能拯救她。 也不会有谁能对炮灰有一丝怜悯。 这就是真实啊…… 可笑她还暗暗庆幸,能救下别人。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殷正揪住了她的衣领,笑着凑近:“小美人,怎的不挣扎了?你不是很张狂么?怎么不动了?” 沐阮宁冷笑着别开了脸。 左右没人能及时来救。 她只当被狗咬了!等他完事后,便一刀阉了他!如此,沈国公府的亲事,也能毫无悬念退掉了吧…… 沐阮宁闭了闭眼:“别脱我衣裳!” “你可知道我爹爹是谁?” 她抱了最后一丝希望。 “无妨他是谁,你今日打了孤。” “孤很生气。” “能不能活命,端看孤玩得高兴不高兴。” 沐阮宁攥紧了掌心,目光瞟过藏了匕首的袖子。 “我会让殿下满意的,别脱我衣裳!” 第220章 生气 第220章 生气 “哦?”殷正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这么说来,小美人这么小就经验丰富?” “是和谁?马夫?兵痞?还是将才那几个姘头?” 他一面松开腰带,衣襟滑落,露出白皙的皮肤。 “都不是!”沐阮宁咬着牙,眼睛里杀意弥漫。冷笑:“是比你好一万倍的男子。王八蛋!!!” “唔嗯!!!”她肚子剧痛,被打的一拳几乎叫她当场晕厥。 她剧烈地咳嗽着,双手被那腰带绾了,眼看要系得死紧。 她瞳孔地震,甚至感觉到袖子里的匕首都有些摇摇欲坠。 沐阮宁拼命挣扎:“放开我!” 殷正毫不怜香惜玉地掐着她的脖子,呼吸炽烈,面容潮红,显然药效极强,已经发作:“老实点儿,本宫没那么多耐心!” “又不是个雏,装什么矜持?” 四周传来揶揄的淫笑。 荒唐的注视。 荒唐的太子。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扭曲的噩梦。 殷正握住她双腿的时候。 沐阮宁心乱了,人也慌了。 即便做了心里建设,即便知道结果。 她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本能地大喊:“别碰我!狗贼!你不得好死!我阿爹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杀了你!”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可是…… 绝望。 无边无际的绝望。 救我。 谁来救救我。 无论是谁。 求求了。 如果我是女主就好了。 如果我是女主,那么,就会被救了吧? 恶心的手,恶心的呼吸。 恶心的气息。 “你放过我吧。” “我不骂了,再也不敢了。” “求你。” 眼泪含在眼眶。 手上的腰带在挣扎中,有了松动。 只要受点儿伤,就能挣开。 可是然后呢? 然后再被一群人按到地上任由这畜生糟蹋吗? 沐阮宁在动手与不动手之间犹豫了。 要同归于尽?还是忍辱偷生,等着他去死? 终究还是想活下去…… 沐阮宁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沈宴舟。 所有的过往。 他的每一个笑容。 都像是记忆无边暗夜里闪烁的星辰。 美好得叫人心痛。 “沈二哥哥。” 救我。 她张着嘴,带着哭腔。 可她没来得及喊出后面两个字。 风起。 吹得树木婆娑的叶片海涛般疯狂摇曳。 所有人都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下一瞬。 惨叫声起。 血腥味弥漫在骤然凌冽的风中。 “怎么回事!?” 有人将将警惕地喊出这句时,视野忽然凌空,竟然瞧见了堪堪倒地的无头尸体。 “结阵!保护殿下!!!” 有人凄厉地高呼。 但人群里,众人接二连三地倒下。 飞旋的枯叶里,走出一个浑身染血的人影。 提着刀。 戴着兜帽、微笑面具。 面具下,双瞳赤红,凌冽的杀念恍若实质。 …… …… 春狩这天—— 阳光下的少女。 就算站得极远,穿着与旁的从人亲卫一模样的射猎胡装。 他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张脸。 那些温柔的线条。 在分开的每一天,沈宴舟都会于心中描摹无数遍。 绝不会认错。 “没良心的丫头……” 他一时局促,抬腿退到了人群之后,躲开了她。 沈宴舟转眸望向了不远处顾家的席位。 心下阴沉地思忖——她是来看顾家那个大表哥的吧? 真真是碍眼…… 可惜了,那个妖精这次没来…… 所以。 要不要潜入顾家将他做掉呢…… 少年郎低头摩挲着弓箭思索怎么杀人的时候,旁人只会瞧见他的清冷模样、忧郁神色。 如是—— 又引来了看台上贵女们惊艳的低语。 殊不知充耳不闻的沈宴舟,只是在心里又生了一回气。 第221章 怪物,这是怪物! 第221章 怪物,这是怪物! “二少爷,夫人见问,你为何不穿府里裁的衣裳?莫不是想落国公府的脸面?” 突兀的冰冷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 沈宴舟心绪愈发阴沉。 但他很好的隐藏了情绪:“有些不合身。” 那个女人就是故意的。 沈宴舟没什么表情,仿若根本不在意。 “我觉得这身就挺好。” 这是阿宁那时给他裁的。 只是想到那个人,沈宴舟就仿佛能嗅到熟悉的、沁人心脾的三月鸢尾。 他攥了攥弓箭,竟笑了:“所以,夫人是有什么吩咐?” 芳月的眼睛微瞠,她自小在国公府长大,很清楚二少爷的过往。 可是如今,归来后的少爷会笑了。 可是偏偏那么好看又陌生的笑靥,竟然叫人有种骇然、本能警惕的错觉。 她捏紧了帕子,蹙了秀眉:“夫人叫你去清净地方换衣裳。” 芳月这些时日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以至于夫人不那么信任自己了。 譬如现在,要如何处置二少爷,竟没有透露半分。 “好。”十四岁的少年郎分外乖觉,叫人挑不出错来。 偏巧大少爷又遭了责罚,现在还禁足。 芳月压下了心中思绪,转身领着人就走。 可谁知,将将出了看台能瞧见的范围。 芳月便觉着似乎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她心下一惊,转头看了过去。 沈宴舟还好好地站在那里。 “怎的停了?”少年眼眸微眯。 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抓着长弓。 “……没事。”芳月登时觉着自己是不是太过谨慎了。 她转头继续走时。 忽然闻到了一股奇妙的香气。 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宴舟手上的匕首将将掏出来,目光不悦地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白雉。 “也不怪老头骂骂咧咧。这些时日你都整死几个了?今日留着她可比杀了更有用。”白雉讥诮一笑。 沈宴舟瞥向他:“我不蠢。”旋即将匕首收回了背后。 本也没打算真要这丫鬟的命,只想敲晕罢了。 白雉动手,倒也省事。 “目标切记留活口。”栗发少年特特交代了一声。 “动手时间务必掐好,不然,岳先生那,可不好安排你全身而退。” 沈宴舟换好行头,此刻的状态已与方才矜贵公子哥的状态大不相同。 一身凌冽煞气分外强悍。 “知道了。”声音分明沉稳,却哪哪儿都透着不耐。 白雉放了心。 这些日子,不论是岳先生还是他,对于沈宴舟的了解早已经不是从前可比。 他很靠谱。 对人狠,对自己更狠。 也分外惜命。 只有这样的人,才足够压制暗渊那些不要命的疯子。 白雉没再啰嗦。 而沈宴舟踏入了林场。 狩猎。 将将开始…… …… …… 此刻。 风乱碧海。 他就站在那里,目光赤红,体内汹涌的力量像岩浆一般灼烧着他的一切。 放开她…… 放开她!!! 沈宴舟看向殷正的眼睛,像择人而噬的恶鬼。 “保护殿下!!!” 视线也变得模糊,可是那声音叫他分外感觉刺耳。 赤色眸子仿佛在空气中拉出了两条长长的光线。 下一秒。 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 就连心底的那份对血腥的渴望都满足了几分。 视线越来越模糊。 那种愤怒又亢奋的感觉在胸臆间层层上泛。 “唰——”沁凉的感觉在胸口划过。 沈宴舟感觉不到痛。 而眼前之人眼睛里全是惊恐,拿刀的手都筛糠一般颤抖。 “怪物……这是怪物!!!” 第222章 你们,都该死! 第222章 你们,都该死! “怪物……这是怪物!!!” 这名字,让他想起了不好的记忆。 那人似乎疯疯癫癫、连滚带爬挤到了人群后。 顷刻间,一朵烟花飞上了天空。暗红颜色,在蓝天白云的春日里分外惹眼。 十几个高手围拢了过来。 沈宴舟攥紧了刀柄,眼中的血色更盛。 额头青筋凸起的时候。 他踏前一步——动作飞快,长刀拍开几人直朝着殷正砍去。 男人大惊失色。 一手攥拢散乱的衣裳,一手扯起地上的女孩。 用力朝着他的刀锋甩来。 沐阮宁魂飞魄散。惊吓中,又有几分莫名地解脱。 哪怕是死。 至少她等到了有人来救。 理智告诉她,这不是沈宴舟。可是心底,却没来由地确定这就是他! 下一秒。几个扈从提刀来救,方才还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血色面具人,此刻竟然被挡退了。 还连退了七八步。 面具下的沈宴舟痛苦地捂着脑袋。 ‘不可以……不可以动用太多力量,会失去理智。到时候……就会像当初一样,会想杀了她……’ 他咬着牙,飞快地看了一眼沐阮宁的方向。 少女被扔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在短暂的愣怔之后,狂喜地朝他冲了过来。 “这怪物不行了!!!能杀的!” “杀了他,殿下必有重赏!!!” “杀!!!” 扈从们像打了鸡血一般,不要命地冲上去。 沈宴舟并不是神。 能做太子扈从的人也并非草包。 结阵之下,投鼠忌器的面具人已然做不到毫发无伤。 “给孤杀了这怪物!!!”殷正黑发散乱,身上的药效未退。 恼火得要命,可情势危急,下人们赶紧拖着他跑:“殿下快走!!!” 沐阮宁被丢在了当场。 她没有陷入慌乱。 相反,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是他吧? 一定是他!!! 她咬着牙,将身上撕破的衣裳绑牢。 又用尽全力想要解开手腕上的腰带。 下一秒。 身旁空气激荡,手起刀落,手腕上的束缚应声而断。 沐阮宁猝然抬眸。 正对上了那双带着血色的眼睛。 一眼万年。 那种酸涩委屈的情绪,将好像本能一般先于她的脑子,化作眼泪汹涌而出。 可是她咬着唇不曾开口。 沐阮宁知道,自己闯祸了,成了拖累,她不能再让他分心! 不远万里,不是来拖累他的! 血面具下的斗篷里,伸出沾染殷红的手掌。 伸向她的那一刻。 沐阮宁没有犹豫,抬起手掌,毅然决然地放了上去。 沈宴舟用力握紧,将她拉到了身边。 而另一只手,攥着刀。 他头也没回,用力一挥。 热血浇身。 一手执刀,一手是你。 无论哪一个,我都不会放弃! “跟紧。” 他的声音很轻。 沙哑得厉害。 可是听着那声线,沐阮宁揪住的心,神奇地安然了下去。 是他! 是他!!! 她的心跳。 越来越快。 “谢谢!” 谢谢你能来救我。 谢谢救我的人是你! 沐阮宁脸上流着泪,却笑了出来。 遍地尸体,未知的将来。 随时可能抵达的援军。 她却只想看着他的背影。 让血雨凝成一身赤色,同他一体。 忽然,一把刀从诡谲的角度朝着沈宴舟的腰部劈了下来。 此刻的沈宴舟批语应对,早已经躲不开。 沐阮宁赤手空拳之下,本能地,身体扑了过去。 火辣辣的皮肉痛中,她闷哼出声。 “我没事!”沐阮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忐忑不安地连忙开口。 她能忍的! 她应该忍住的! 可沈宴舟赤红了眼。 “等!” 再转身,他的气势陡然一变。 这一次,少年的招式几乎不带防御。 以伤换伤! 一刀又一刀砍在他的身上。 他就仿佛没有知觉的机关,不知疲惫地收割着生命…… “你们,都该死!!!” 第223章 杀了那个人 第223章 杀了那个人 “保护孤!!!来人!快来人!!!” 生死关头,平日里的佞臣扔下了绊倒在地浑身赤红的殷正,只身逃离。 他颤抖地在地上爬。 地上流下一片水渍。 “孤是太子,你想诛九族?!”他又摔了一跤。 看着近在咫尺已经卷刃的长刀,太子殿下满脸病态的潮红,两股战战,一面后缩,一面盯住了沐阮宁。 指着她的鼻子,面容扭曲:“是你!贱人!你们是一伙的!孤要杀了你,还要屠你满门!” 沐阮宁脸色惨白。 她记得很清楚。原书里,殷正受了重伤,却并没有死。 他断了一只手臂,身体残缺,君王不可失仪。所以失去了太子之位。 不管他后来会如何。 现在他若活着,沐家必受牵连。 可是,原书中既然让他活,那必定有他不能死的理由! 而且很重要! 否则沈宴舟一定不会留他性命! 此时此刻,沈宴舟面无表情抬手便杀。 殷正的惨叫声里。 沐阮宁却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腕。 “别杀他!” 她满头满脸的冷汗。 一半是背后伤口撕扯的疼痛。 一半是艰难抉择之后的不甘。 天晓得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心里有多不情愿…… “太便宜他了。”她咬了咬牙。 转头道:“砍了他的手。” “放他走。” 他连她名字都不知晓!更不知晓她的身份。 一张脸算什么? 在大晋朝这样的地方,无妨他从前有多么张狂。 没了势力和即位的资格。 就是那墙上的泥胚,随时可以被人扒拉下来,碾落为尘。 大不了躲到他被赶下台的那天再出现,自己亲手去杀了他! 殷正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什么样的存在。 见面具人不杀自己,平日里的乖张暴戾又回归了脸上。 “孤是太子!放了孤,这些人命,孤做主宽恕了你们。若对孤……” 他话音未落,忽见那血色面具下的眼睛,骤然看向了自己。 紧接着,那人从腰间抽出三根银针。 银光一闪,剧痛若跗骨之蛆般刺入头颅。 殷正晕了过去。 带血的银针被他收入怀中。 “的确不能叫他如此轻松地死。” “醒来后,他会成为一个傻子。” 至此,沐阮宁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只是沈宴舟身形晃了晃,骤然倒了下去。 沐阮宁惊慌之下连忙扶住了他。 “你怎么样!?”她此刻只剩下了焦急与担忧。 根本没有心思去询问眼前少年为何会有此等武功。 更不想去追问,有关此次刺杀的具体事情! 因为。 危险尚未结束。 沈宴舟取下面具,脸上蜿蜒着豆大的冷汗。 他失血太多,而且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几块好肉。 少年的手掌死死攥住了她的肩膀。 “还能拉得动弓么?”他哑声问。 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沐阮宁想说要带他去看郎中。 却被他如今的模样震慑住,只能哭着点点头。 虽然受了点伤,可底子还在。 春狩的弓并非军营里的百石长弓,她还能驾驭。 沈宴舟艰难地从地上抓起殷正的弓与箭。 “杀了那个人。他见过你。”他说着,将手里的弓箭递到她面前。 “用这把弓。” 沐阮宁整个人都懵了。 杀人。 她要杀人?! “没时间了……” 先前的讯号已经发出去。谁也不知接下来追到这的会是怎样的敌人。 沐阮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将弓箭拿在手里的。 只知晓掌中的东西重逾千斤。 将才逃出去的佞臣不过是个内侍,跑得跌跌撞撞。 即便现在,也还能远远瞧见背影。 她张弓搭箭,连呼吸都沉重得无以复加。 是要那恶贯满盈的太子余孽死掉,还是要赔上沐家满门的性命? 沐阮宁泪盈于睫。 下一秒,一只手轻轻掰开了她捏着羽箭的手指。 “咻——” 第224章 你走吧 第224章 你走吧 那个身影倒下了。 沐阮宁双腿发软,飞快地扔了长弓。 她杀人了。 这不是游戏,也不是梦。 那人真的死了吗? 沐阮宁攥紧了手掌,哆嗦着从袖子里抽出了匕首。 即便再怕,再难受,也必须去补刀…… 因为,她再不能让沈宴舟动手。 她摇摇晃晃刚走出去一步。 忽然,背上一重。 一双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身子。 与此同时,颈窝帖上了局促温热的气息:“别去。” “我淬了毒。他活不成。” 刺鼻的血腥味随风送来,连空气似乎都有血色的错觉。 她觉得骨子里有沁凉从灵魂深处涌出。 冷得刺骨。 沐阮宁忍着哭,没有回头,抬手抓住了他拥着自己的手。 “沈二哥哥,我、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没等背后的人回答。 她忽然看见远处有鸟雀成片的盘旋高飞。 雄鸟警报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将将稍有平息的心,再一次揪了起来。 沈宴舟松开一只手。 “呲啦——”是布料碎裂的声音。沐阮宁身子剧烈地颤了颤。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衣领。 纷乱害怕的情绪也被刹那打断。 转头去看。 沈宴舟正要给她裹伤。 在这种时候。 分明他伤得都快死了。 却第一个想到了自己。 沐阮宁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她看见他毫无血色地唇瓣和脸庞。 没有说话,回身将他抱在了怀里。 夺过不太规整的布条,先给沈宴舟进行简单的止血。 没有消毒杀菌。 没有热水。 沐阮宁现在能做的,十分有限。 在焚鹤谷学了几个月。 好歹这些事情已经轻车熟路。 沈宴舟没推开,只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看得极专注。 就好像—— 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脑子里,嵌在心窍上。 染满手掌的鲜血,仿佛一只滑腻的红手套。 好想摸一摸她的脸。 想擦一擦她脸上的眼泪。 不像话…… 少年伸到一半的手,颤了颤,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不洁的长睫倾覆,在眼睛里留下几分阴影。 “你走吧。”他哑声说。 在她愕然又无措的目光下,沈宴舟轻推了她一把。 “为什么?!”她死死抓着他的袖子。 “我不走!” 沐阮宁眼神坚定。 沈宴舟却没有看她,撑起身子重新带上了面具。 鼎沸的人声已经隐约听见。 他转过身,略略偏头:“去找人。” “沈宴舟!!!”沐阮宁生气了,他现在这样,想让自己抛下他??? 那是人干的事?? “你……”沈宴舟硬了硬心肠:“只会拖累。” “……”沐阮宁的哽咽凝在了喉咙。 她大瞠着眼睛。 泪水无声地滑落。 下一秒,抓着他袖子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好……我如你所愿。”葱白的指头染着血污,她低着头看他的衣摆。 没有安慰。 没有哪怕一句。 他踉跄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视线氤氲模糊。 走了? 真的走了?! …… …… 远远的,树林外的剑拔弩张,很轻易地被感知。 此刻的沐阮宁已经冷静下来,并且想得很清楚。 沈宴舟说得没错。 两个人的目标太大。 他也不是她记忆里那个武功平平无奇甚至带点病弱的模样。 想到他已经用了她给的解药,沐阮宁沮丧的心情甚至好了许多。 既然让她找人,那她就一定要靠谱起来! 先去看爹爹到底为何没能来。 “舍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谁来负责?!” 忽然,大哥沐朝云暴躁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225章 给我些人,我去! 第225章 给我些人,我去! 沐阮宁将将要绕道而旋走。 生生被大哥的声音拉扯了回来。 她心中狂喜! 本以为要费周折,没想到如此幸运。 沐阮宁想,大约这就是炮灰沾了主角的光吧…… 连运气似乎都变得美好了。 有大哥在,他们一定能没事! 思及此,她从暗兜里摸出一颗珠丸。 是当初在焚鹤谷时,薛岩给的烟雾弹! 能致人麻痹。 是保命的好东西。 …… …… 沐朝云本打算冲进去救妹妹。 未料想,半道上遇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侍卫。 这些人腰缠黄带,是东宫卫士的形制。 他们为虎作伥。 与那位暴力荒唐的太子殿下同样的臭名昭着。 看见这些人,他当下又担心又警觉。 直觉地将人拦下。 两波人马都不肯相让!生生耗在了这里。 沐朝云忧心忡忡,懒得再听这些狗贼呱噪,大声吼:“若舍妹有什么三长两短,谁来负责。” 对面冷哼了一声。 东宫爪牙,未来君王近臣,根本没将沐朝云这等小将放在眼里。 要不是他手底下的人,个个虎目含光,走路带风,他们哪里能有这耐心?怕不是早就打上去了? 此刻,那人猖狂道:“你是哪家的亲兵?你那妹妹能有太子要紧???” “若再挡路别怪我们刀下无情!!” 沐朝云气乐了:“来来来!!!跟小爷练练?” 又指了几个人:“去!务必将宁儿带回来!但凡有狗东西敢伤她,都给爷往死里打!” 对面一慌,那些人为虎作伥多年,哪里不知自家太子殿下是个什么鬼德行? 当下连忙抽刀:“你们敢!?” “来人!拦住他们,剩下的,跟我去找殿下!!!” 两边都抽了刀子。 剑拔弩张。 随时可能发展成混战。 这时—— “咻——” 声音不高。 但,在场的高手不少。 沐朝云尤其敏锐。 当下便瞧见一颗小小的黑影仿佛从天而降。落到了对面儿东宫侍卫的人群里。 他正纳闷儿。 只听“嘭——”的一声爆响。 大片大片的烟雾散出。 “闭气!!!散开!!!”那边发了一声喊。 这边厢,沐朝云也连忙吩咐手下们仔细被殃及。 只是很快。 他便察觉有人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一把逮住的刹那。 少女抬头,满眼泪痕半干:“大哥!救命!” 沐朝云又惊喜又惊怒。 “宁儿,发生何事!?”他当即扯了大氅给沐阮宁披上。 小姑娘脸上惊慌失措,小脸煞白,连嘴唇都在哆嗦着。 但此时此刻,她根本没心思说旁的。一把将哥哥拉到一旁。 烟雾快要散开了。 她不能让太多人,尤其是东宫的人瞧见自己! “有人救了我!那些人追上去的话,他一定有危险!”沐阮宁祈求地看向大哥。 沐朝云略怔,妹妹给的信息太少。 显然是有所隐瞒的。 但沐阮宁也没有办法。 沈宴舟的身份不能暴露。 至少现在还不行! 他背后牵扯着谁,没人比自己更清楚。 沐阮宁咬了咬牙:“大哥!给我些人,我去!” 她神色坚决,这是最好的办法。 沐朝云盯了她两秒。 一如从前般,无条件地选择了相信。 他点头:“好!我给你人,但现在不行!” 沐阮宁刚要争辩,他轻声开口:“换身衣裳,这样子如何跑得快?还有,需要什么东西,我这也有,你都带上!” 沐阮宁心中感动,眨了眨眼睛,将通红眼眶边的泪水逼回。 “嗯。” 她动作很麻利。 换了身方便行头,简单处置了背上的伤口。又带了纱布、一壶烧酒等等裹伤用的必备品。 沐朝云想跟,被她无情拒绝。 她感受着后背的刀口疼,咬了咬牙,领着人便扎进了丛林中。 第226章 抓到了 第226章 抓到了? 林子很大。 一路之上,沐阮宁也隐约听见了东宫的人找到太子时人仰马翻的声音。 殷正已经是个废人,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那些侍卫才是最难缠的!为了减罪活命,他们会像疯狗一样全力搜捕刺客。 更远的地方。 是尚未探寻过的猎场深处。 谁也不知会有什么猛兽与危险。 日头渐渐偏西。 沐阮宁胸臆中越来越充斥着焦躁不安。 唯一的好消息,大约就是大哥那里尚未传来刺客被抓的只言片语。 “小姐,您要不然回营地?” “是啊,伤口若不能好生处置,会出大事的。” 沐阮宁撑着腰,背上的伤口在行进中也牵扯开来。 鲜血浸润后背,将赭色的衣裳染得更深。 “不行。” 她抬起袖子倔强地擦拭蜿蜒而下地冷汗。 总有种预感—— 自己若什么都不做,一定会后悔! …… …… “嘭咚——”失去意识的躯体砸落在地。 白雉脸色阴郁地睥睨。 这是第几个了? 林子里彻底乱了。 侍卫与兵士好似潮水般连绵不绝。 看了一眼袖子里的迷药。 所剩无几。 “啧!”他揉着突突的太阳穴,恼火地盯着前方再一次搜过来的人潮。 “真是个混蛋!!!” “自作孽不可活。擅自行动的人,死了也活该!” 他拉低了兜帽边沿,拂衣离去。 已经帮得够多了,再磨蹭下去,连自己也得搭上。 嘴里虽然骂骂咧咧,但白雉要去的方向,俨然正是岳先生的驻地。 忽然。 林子深处一朵烟花炸开。 白雉脚步一顿,原本就白皙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苍白的凝重。 半晌。 他骂了句粗口。 …… …… “他们找到人了!” 沐阮宁听见将军府亲卫仓皇失措的声音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怎么可能!!! 沈宴舟不是男主么? 他岂能被抓? 若落在这些人手里,只怕要被当场射杀! 沐阮宁连视野都白了一瞬。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已然听不进去旁人的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抱着这个信念,她扔了手里的长弓。 将碍事的短剑、箭囊统统都扔了。 用尽力气朝着信号放飞的地方狂奔! …… …… “流了那么多血,寻常人只怕早就死了。” “啧啧,谁说不是呢。亏得他还能拖着身子走到这儿。” “嘘,别说了,好好干活!” 几个侍卫满脸惶恐,正搜查着附近的地面。 企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锵——”齐刷刷拔刀的声音响起。 没等那些腰缠黄带的东宫扈从反应过来,明晃晃的大刀已经架在了他们脖颈上。 “大胆!!!你不知我们是谁???” 有人惊怒地斥骂抬头。 入目是一群训练有素身穿赭色胡装的侍从。 领头一个,随手夺下一把钢刀。 是个深色清冷狰狞的少女。 “刺客呢!?在哪儿?!他是死是活?!” 那人听到这话,更怕了! 刺客同伙!!! 怕不是要灭口?! 沐阮宁的手抖了一下,男人脖子上的皮肤一凉。 汩汩鲜血便涌了出来。 他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声音凄厉地交代:“别杀我!!!没、没抓到刺客!!!” 沐阮宁整个人都懵逼了一下。 紧接着,狂喜的情绪从心底涌起。 也顾不得更多。 将刀换了一边脖子逼问:“展开说说!” 那人屁滚尿流,嗓音都破了,赶紧交代。 第227章 跳下去,陪他一起! 第227章 跳下去,陪他一起! 可是。 当那人说完。 沐阮宁将将安下来的心又一次坠入冰窖。 “没见着脸,但他跳下去了!上官亲眼瞧见的!” 沐阮宁已经没有心思去听那人求饶了,转过头——果然看见不远处光秃秃的峭壁。 她眼睛霎时间红了。 “怎么会?” 趴在悬崖边沿。 有松散的石块与沙石滚落。 长渊深不见底。 暮色里灰蒙蒙的颜色随着深入,蜿蜒成凝实绝望的黑。 眼泪坠落,掉在手背上。 风一吹,凉得沁人。 她蜷缩起手指,却不敢哭出声来。 “怎么可能?” 他可是沈宴舟! 坠崖。 分明是在三年之后啊!!! 那时的沈宴舟,【鲜衣怒马探花郎,遭人嫉恨算计,坠入崖底。】 现在的他,根本不该的! 都怪我。 是我拖累了他。 所以他才会那样说吧…… “小姐?小姐!!” 身后有谁在紧张地呼喊。 沐阮宁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原书这一段剧情里。 沈宴舟身受重伤,又有旧伤发作。 全靠女主悉心照顾方能安然无恙。 可是现在。 女主还没出山。 他该怎么办!? 会不会死在了冰冷的崖底,再也回不来了? 沐阮宁一口气噎在喉咙怎样都吐不出来。 那些从前的过往。 他所有的笑容与宠溺,仿佛雪花般在脑子里回旋崩解,化作锋利的刀子。 割裂着她的心脏。 每一帧画面,都让她痛不欲生。 沐阮宁眼泪停也停不下来。死死攥住心口。 她站了起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跳下去。 陪他一起! 不是说,故事里,所有的悬崖都摔不死人么? 那么她会不会也…… 沐阮宁混乱的脑子这般想着。 一步一步朝着绝崖走去。 身子失重的那刻,一只温暖的手掌堪堪捉住了她的胳膊。 她骤然惊醒,死死抓住了那救命稻草般的大掌。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仓皇回头。 亲卫们站在不远处,尽都满脸惊吓紧张地盯着自己。 而那只手的主人,脸上凝着惊怒,俊逸的面容仿佛染了寒霜。 “你疯了!?” 沐阮宁从没有见过魏雅臣这般神色。 她眨了眨眼睛,蓄着的眼泪霎时顺着两腮流淌、一滴一滴滚落,打湿了衣襟。 青年一个用力,将她扯进了怀里。 “没事了。” “别怕。” 他小声地安抚。 瑟瑟发抖的沐阮宁,后怕地心脏狂跳。 “大人,小的说的句句属实。” 这时,她终于恢复了理智。 地上跪着的男人指着沐阮宁的鼻子带着哭腔大喊:“她一定是刺客的同伙!” “千户大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魏雅臣和沐阮宁的身上。 魏雅臣将少女护在身后。 转眸道:“是么?可有证据?” “有、有的!所有人都听见,她方才询问刺客去向,还问他是死是活……” 沐阮宁瞳孔地震,忐忑地攥紧了魏雅臣的衣角。 她很清楚,魏雅臣代表的是羽衣卫!! 太子出事,他们会插手委实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旁人还好糊弄。 可若是被抓进卫所,她摸着良心讲,一动刑,绝对受不住。 她低着头琢磨,这铁面一般的无情人,若求着他帮忙给父兄递消息,他应还是不应? 正想着。 沐阮宁忽听魏雅臣沉稳开口:“询问刺客的就是同党?”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身后的沐阮宁身上:“你怎么看?” 这神态语气,俨然一副认识的模样。 沐阮宁愣怔一秒后,心下又暖又生出几分感动。 此等情况下,旁人撇清关系还来不及,他竟然肯对自己网开一面。 抿了抿唇,沐阮宁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她轻吸了一口气,自他身后走出来。 目光睥睨地盯着地上的扈从。 眼睛里是再熟稔不过的跋扈深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228章 崖底 第228章 崖底 “大人!您不能徇私枉法!!!” 扈从气得浑身发抖。 他终于瞧出端倪了。 沐阮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上去就是一脚:“千户大人也是你配说的?!” 这一脚,将那扈从踢得嘴都歪了。 嗫嚅着敢怒不敢言。 沐阮宁背上的伤口也火飘火辣疼得发紧。 但她顾不上这些,咬着牙暼向魏雅臣。 好在后者并没有瞧她,目光冷冽地盯着那扈从。 忽然走到他身前:“你说本官徇私枉法?” “很好。”他拍了拍手:“来人,将这些东宫的扈从统统带回去问话。” “事涉本官清誉,必得好好问个清楚才行!” 他在“好好”二字咬得极重。 这下那些人统统服软告饶起来。 如狼似虎的羽衣卫架着人就走。 等人离得远了。 神经放松的沐阮宁脑子微晕,身形轻晃。 被魏雅臣眼疾手快搀住了:“沐小姐,你方才怎么回事?” “……”沐阮宁苦笑。 她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可能她真的疯了。 摇了摇头,沐阮宁垂眸摘开了他的手。 现在这等情况,不能跟羽衣卫扯上关系。 哪怕是魏雅臣也不行! “伟大人,我没事。将将只是想查看一番,结果头晕了……” 她抬起苍白美丽的脸孔:“多谢大人相救。” “改日……改日我一定登门相谢。” “只不过,我今日是瞒着爹爹出现在此。所以,大人能不能……” 魏雅臣蹙着眉,盯了她湿漉漉有些肿起的眼睛。 半晌,他四下扫了一圈。 低声问:“殿下的事,和你有关?” “有。”她看着他的眼睛,答得果决。 这回答干脆利落得让魏雅臣都不知如何开口了。 沐阮宁抬手抓着他的袖子:“我是差点儿被殷正欺辱……” “趁着混乱逃了出来。” 魏雅臣心下略松,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忧心:“只是这样?” “是!”无妨他们如何去查。 绝不会查到自己这里。 …… …… 茂密的巨树参天。 密密麻麻的藤蔓在低垂的根须盘桓招展。 大片大片的青苔蜿蜒在松软的地面和四周的石头上。 除了泥土的气息、不知名的花香,空气里还弥漫着潮湿的、腐烂枯叶味道。 天光微微发亮,可是穿不透那么高绝的峭壁,更穿不过密密匝匝的树冠。 “沈宴舟?” “沈宴舟!!!” 提着灯笼,沐阮宁已经找了很久。 连嗓子都变得沙哑。 这里。 是离崖顶一眼望不到头的谷底。 魏雅臣有公务在身,自然不能久留。 沐阮宁打发走了所有人。 就单枪匹马下来了这里。 至于旁人会找来,她根本不担心。 眼下的盛京,除了看过原书的沐阮宁。 再没有人能知道—— 无人能生还的峡谷,会有一条暗道可以绕进去。 这条路,本该是三年后,男主坠崖后与女主无意中发现的通路。 如今,沐阮宁万分庆幸她当年留了个心眼,怕忘记,所以详细地写了下来。 只是。 这峡谷委实太长了。 长到绝望…… 背上的伤口冷到麻木。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上多久…… …… 忽然,沐阮宁鼻翼翕动。 血腥味…… 有血腥味!!! 此处气息混杂,终日不见阳光。 连动物都少。 这气息极大可能就是沈宴舟! 沐阮宁精神一振。 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朝着气所在处,走过去。 灯笼的光芒明亮。 她凑过去的时候,看见地上有一摊血迹。 苔藓上有隐约可见的凹痕,与爬动的痕迹。 是他! 一定是他! 第229章 炮灰该有炮灰的自觉 第229章 炮灰该有炮灰的自觉 沐阮宁很费了一番周折。 她在笼罩着厚厚藤蔓的坠点不远处,捡到了染血的面具。 可是隔得久了,痕迹已经消失。 六神无主之际,她试着找去了原书里提过的养伤山洞。 没想到! 提前了三年。 坠崖的沈宴舟终究出现在了这。 只是他孤零零地躺着。 身边没有了本该无微不至照顾他的心上人。 而这一切地一切。 都是因为自己! 沐阮宁红着眼圈,缓缓靠近。 他会不会…… 已经殁了? 伸出手,将将凑近他的鼻间,滚烫的温度下,传来他一声闷哼。 沐阮宁颤了颤。狂喜地抬手去抓他的手腕。 “沈宴舟?” “沈二哥哥?” “你醒醒!” 沈宴舟身子颤抖,连眼睛都睁不开。 可下一秒,他近乎本能地一匕首刺了过来,沐阮宁猝不及防之下手臂直接被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如注。 他已经烧糊涂了! 沐阮宁忍着痛,抬手捉住了他握匕首的爪子。 但下一刹,他一个翻身,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瞬间。 窒息的感觉充斥了她的心神。 沐阮宁说不出话来。 好在。 沈宴舟本就是强弩之末。 手上的力道渐渐小了。 沐阮宁忍着痛,含着泪,艰难地开口安抚:“我是沐阮宁。” “沈二哥哥,你挣开眼看看,是我啊……” 他的心神仿佛被什么击中般,身子晃了晃。 不过两三个呼吸后。 匕首掉在了地上。 手掌也垂了下去。 他浑身滚烫,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此时此刻。 沐阮宁哪儿哪儿都疼。 疼得快哭了。 鲜血止也止不下。 好无助…… 从穿过来伊始,周围的家人们都疼着她,惯着她。哪里吃过这等苦头。 尤其沈宴舟,这是他第一次伤了她。 虽然他不是故意的,可沐阮宁就是觉得委屈。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但该做的事,她没有忘记。 沐阮宁一面哭一面咬着牙小心翼翼又艰难地掀开他的身子。顾不得包扎手臂,先将他拖到了干燥些的地方。 哭着给自己止血后,利落拿出了准备好的剪子、小刀、蜡烛、绷带等物。 剪开被鲜血沾在伤口的衣裳。 一点一点,用心清理他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伤。 沐阮宁擦干了眼泪,蓦然发现了一件事。 沈宴舟的伤口—— 与她想象里的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有种错觉般的自愈能力。 她心里蔓延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来。 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少年的脸。 沐阮宁托着他的下巴、抬起手指,撬开了他的嘴唇。 登时。 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这味道…… 她很熟悉。 只有焚鹤谷有这样的药香! 他的嘴里,还有小半颗未及融化的药丸。 沐阮宁悚然一惊,松开了他…… 【沐氏,你以为你是谁?】 【你再敢动她一根指头,我就杀你身边一人。】 那些不属于她的可怕记忆和苍白文字,就仿佛冬日里最冰寒的雪,霎时席卷了她。 是她…… 是凉音啊…… 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自己竟忘了。 三年前,他们就相遇了。 她救过他。 原来,他们早已经有了羁绊。 沐阮宁默默垂头,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苦笑了一下。 崽儿真的瞒得她好苦…… 怎么视线又模糊了呢? 沐阮宁抬起手去擦眼泪。 却越擦越多。 可是…… 有什么好委屈的。人家本来就是一对。 凉音很好。 他们很般配。 炮灰要有炮灰的自觉。 该让位就得乖乖让位的。 第230章 怎么会有我这么笨的人啊 第230章 怎么会有我这么笨的人啊 沈宴舟已经昏迷了两日。 也烧了两日。 沐阮宁每日里都用烧好的水,给他降温,给他沾湿皴裂的唇。 只是他烧得厉害,她来得匆忙身上也没有带任何退烧药。 唯一能做的,就是喂水。 沐阮宁将将烧好的水洒了一地。 只在盛水的容器里找到剩下的几口。 “哎——”她苦恼地叹了口气。 这边离水源太远。 要再取再烧,委实麻烦。 这些绝不能浪费。 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沈宴舟。 她索性大着胆子扶起了他的脑袋。 崽儿!事急从权,可千万别记恨我! 她闭着眼睛。 默念着阿弥陀佛,将水渡了过去。 终于…… 喂完了。 沐阮宁红着脸。 虽然对不起凉音,但既然大家都没有看见。 那就是无事发生! 沐阮宁做好了心里建设,忐忑的心情稍稍松快起来。 正打算起身。 忽然衣袖一紧。 她做贼心虚地红了耳廓。 “水……” “还要……” 沐阮宁一个趔趄,腿软得差点儿栽倒。 她惊悚地转头去看时。 崽儿的眼睛闭得死紧。 嘴唇皴裂起皮。 又哑又委屈的声音说不出的我见犹怜。 她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 没醒。 不然就糗大了!! 沐阮宁窝回他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少年的墨发漆黑,铺陈在干燥的枯叶上。 也就是生在他的身上,即便狼狈,却依旧像沾湿的鸦羽般华丽矜贵。 沐阮宁柔软了目光。 低喃:“哥哥乖,我再去给你烧。” 虽然很累,但只要他平安。 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 …… 入夜。 外头起了风。 篝火跳跃里,有柴禾爆裂的噼啪声。 沐阮宁慌了神。 因为沈宴舟又烧起来了。 他长眉紧蹙,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她能做的,只能是一遍又一遍替他清理身子、消毒。 向满天神佛祈求。 求着他能快些醒过来。 可是当她摸着他额头的时候。 滚烫的热度依旧灼痛了她的心。 怎么办? 现在的她该怎么办? 沐阮宁咬了咬牙,起身就朝外头去。 外面夜风呼啸。 没有火把,根本支撑不到水边! 不得不退回来的沐阮宁,深深感觉到了世界的恶意。 难道说。 因为她是小炮灰,气运就活该为负,连天气都要与她作对?! 正想咒骂两句贼老天。 洞里沈宴舟痛哼的低吟将她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她听不清他喊的是什么。 只是走过去将他抱在了怀里。 滚烫的温度,像是个热窑。 沐阮宁哭唧唧。 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将额头贴在他眉心。 又贴贴他的脸。 忽然。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不是没有办法啊…… 她可以的! 沐阮宁咬了咬牙。 将外裳脱了。 温热的体温,不够冰。 那便站到洞外。 她忽然有点自嘲。 这样的自己,绝不够聪明。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会用如此傻的办法救人…… 跳跃的篝火。 将两个人拥在一起的影子映在墙上,摇曳随风。 沐阮宁瑟瑟发抖地将少年抱在怀里。 “沈、宴舟,我是不是、很笨啊。” “三、年前,我、我就学、不会写字、现在、还、不会、照顾你。” “你、怎么能、这么惨、就遇到了我、这种笨蛋。” “不要、嫌弃我、不许、对不起我。还有……” 她哽咽了一下。 “别…杀我。” 第231章 阿宁,你没有心 第231章 阿宁,你没有心 天明时分。 风停了。 沐阮宁浑浑噩噩地挣开眼睛。 空气里还弥漫着篝火熄灭的灰烬气息。 为了沈宴舟,她几乎忙了一夜。 也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略略动了下身子,这才懵然发现,自己活像个八爪鱼一般将人抱得死紧。 姿势略羞耻! 好在,沈宴舟的烧退了不少,脸上身上,已经没那么烫了。 沐阮宁小脸涨得通红,万分羞愧地将跨在人家细腰上的腿往外挪。 小时候倒也罢了。 现在的崽儿都快十五岁了。虽说他成亲的年岁应当是中了探花郎的十七岁。 但现在也该稍稍避嫌一下的。 可谁料,她还没挪几寸,便被沈宴舟一把搂住了腰肢。 两个人霎时紧贴在一处。 “……” 沐阮宁心都提了起来。 可等了片刻,他似乎并没有醒…… 松了口气之余,沐阮宁再接再厉拉开了崽儿的手。 将将支撑起身子打算蹭起身——手腕一紧,又被攥住了。 “别走,我,好难受……” 他呼吸变得急促,虚弱地咳嗽起来。 沐阮宁还来不及反应。 便见他身子一掣,一口血吐了她满身! 战损指数五颗星! 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哪里还敢走,连忙慌里慌张地将他又搂进了怀里轻哄:“我不走、不走。” “你乖乖别动……” 赶紧号了下脉。 看似凶险,实则是好的。 淤堵的浊血吐掉后,才意味着真正转危为安了! 沐阮宁稍稍放心。 看着沈宴舟蹙紧的眉宇,一时有点心神不宁。 现在的崽儿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沈宴舟啊…… 尤其病中的他,柔弱不能自理。 可悬崖之上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理解。 现在要如何开口询问才好呢? 她叹了口气,好像这个也不那么重要了。 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 沐阮宁这样想着,又尝试了几次将他放下。 奈何根本走!不!掉! 生病的沈宴舟就像个粘人精! 丢也丢不下。 可现在而今眼皮下,必须得弄水、弄吃的,弄柴禾来保暖。 不得已。 沐阮宁只得再抱他一会儿。 等他睡着再离开。 少女轻拍着他的背脊,凑在他耳边温柔地呢喃。 “沈宴舟,你一定要挺住。你可是主角。一定会好起来的。” “将来,你可还要和凉音妹妹长长久久……” 絮絮念叨的沐阮宁不知道,那一瞬间,怀里虚弱的少年郎,眼眸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 沈宴舟心情很不好…… 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只能松开了袖子,假装自己已然入睡。 终于—— 沐阮宁大大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安置好他后,去忙了。 …… 人走后。 沈宴舟缓缓睁开了凤目,看向她的背影。 轻声喟叹。 声音低沉黯哑:“阿宁,你没有心。” …… …… 在树上摘野果。 在水里抓鱼。 捡柴禾。 拿小刀设置陷阱。 还有做火绒、采伤药。 林林总总,似乎忙也忙不完。 晌午之前。 沐阮宁终于撑着疲惫已极的身子倒在了洞口。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谁挽起了她的胳膊。 怀抱温柔,带着若隐若现的铁锈滋味。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撑不起来…… 陷入昏睡。 第232章 别动,如果不想被我压在地上 第232章 别动,如果不想被我压在地上 沐阮宁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脑子仿佛有一把刀子,刺进去之后不停地搅动。 又痛又难受。 她不知自己怎么了。 只是有无数次想要醒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她好几次听见崽儿唤她的名字,想回应。 却只听见微弱的胡话。 沐阮宁不清楚睡了多久。 等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宴舟躺在她身侧。 被剪得破破烂烂的衣裳已经洗过,还稍稍缝补了一下。 沐阮宁看过去的时候还吃了一惊。 从前都没见过他缝补衣裳,没想到针脚还不错…… 不过,想想他从前在国公府、还有平城沐家客舍那两年的糟心日子。 需要自己缝补以上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沈宴舟似乎很警醒。 沐阮宁好不容易攒了点儿力气,将将挪动下手掌,他便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默然了两个呼吸。 沐阮宁的眼睛眨了眨:“沈二哥哥,早啊……” 沈宴舟薄唇紧抿,没有如她预料一般说着:阿宁,你也早。 而是红了眼瞳,一言不发地将她的脑袋摁进了怀里。 分明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此刻却有了一种她不曾感受过的霸道凌厉。 “你、你做什么?”沐阮宁被箍得着急,可因为没有力气。 连挣扎推拒都显得像在欲拒还迎。 “别动……” “如果你不想被我压在地上的话……” 沈宴舟的声音里充斥着隐忍与克制。 将脸颊埋进了她温软的脖颈间。 恢复了体温的额头就那样蹭着她的耳廓。 哑着声音恼怒控诉:“你太过分了……” “敢发烧……敢生病,还敢昏迷不醒。”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他绷紧了身子,蓦然缩回手。 “罢了。” 沈宴舟不再说话,只翻了个身,留给沐阮宁一个破破烂烂的后背。 “……”沐阮宁将将醒来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但迟疑了两秒终于灵光起来。 他这是……生气了? “我没事。”沐阮宁慌忙开口。 没有回应。 她握了握拳头,目下的力气已经恢复大半。 勉强撑起身子,靠近了他。 “沈二哥哥?”她轻声唤。 少年抱着胳膊,像没听见一般。 沐阮宁坐起身。 抬手要去碰碰他。 可手将将要触及,便茫然收了回来。 一个大胆的猜测忽地蹿上了脑海。 【沈宴舟身受重创,又在崖底晕了两日,再睁开眼时,已瞧不起眼前人的模样。】 【天黑了,为何不点灯?】 【顾凉音满脸惊吓,抬手在他眼前轻晃,震惊问:“你,看不见我么?”】 【我应该看见么?还有……你时谁?】 …… 沐阮宁脑子里轰然纷乱。 是了,三年后,他们命运般地重逢。 彼时的沈宴舟已经是她沐阮宁的强取豪夺逼来的夫君。 而顾凉音——年少时救过他一命的真命天女。 此刻就出现于他生死杀劫的崖底。 命运弄人。 沈宴舟失忆又失明,狗血地认错了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重要的是。 从前种种,皆一一应验。 那么他现在,是不是也…… 想到这里,沐阮宁也不知哪里借来的力气,抬手将人掰了回来。 盯着他不情愿的眼睛。 她怔怔问出了一句:“你记得我是谁么?你看得见我么?” 第233章 他还是失忆又失明了 第233章 他还是失忆又失明了? 沈宴舟瞳仁里也闪过一刹的迷茫,他定定地看着沐阮宁的眸子。 看见她一本正经拿手在自己跟前儿乱晃。 还问:“你看得见我吗?” “看得见吗???” 沈宴舟牙根咬了咬,别开眼眸:“看不见!” “那你认识我吗?”沐阮宁满脸的果然如此,追问。 少年郎用力闭了闭眼,声音闷闷:“不认识!” 沐阮宁抬起手,笑着揉了揉崽儿的发顶。 果然……他还是失忆又失明了。 虽说崽儿这样子很是可怜。 但命运如此。 沐阮宁觉得,这样也能轻松不少。 她就能毫无负担地好好照顾他了。 左右他以后也会认错人。 到时候就顺水推舟把他推给凉音! 这样也能省得他像原书里一样,狗血地错认了人。 还把别人认作了救命恩人,娶回宫当了皇贵妃…… 很好!就这么办! 沐阮宁心情变好了。 笑容也灿烂了。 以至于沈宴舟过意不去拉着她手腕要说点什么的时候。 沐阮宁满脸欢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知道,你很不安。” “没关系,我已经好了。” “休息一下,就能干活了!” 她拉过了他的手,眨巴着星亮的眼睛问:“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虽然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沈宴舟盯着她握着的手,耳廓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其实,我……” 他话未说完,沐阮宁已经抬起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按在他宽大的掌心。 女孩柔软的指腹,好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所过之处,都叫他有种热热麻麻触电般的感觉。 沈宴舟不知道这是什么。 只知晓。 他很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 “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女孩声音带着些许将将病愈的沙哑。 听在耳朵里,却仿佛仙乐般悠悠悦耳。 他情不自禁温柔了眉眼,顺着她的话轻嗯了一声。 可是,他岂能不知道阿宁是谁? 不过是想…… 让她在他掌心写字罢了。 直到—— 她在他掌中写下了“顾凉音”三个字。 沈宴舟将将泛起的旖旎红晕尽数褪去。 眸光里似有沉沉暮霭。 沐阮宁毫无所觉,握着他的手掌,认真询问:“可记住了?” “以后可千万别认错人了!!!” 沈宴舟抽回了手,长睫倾覆,低垂了眉眼。 “记住了。”声音古井不波,没了起伏。 沐阮宁觉得圆满了,放心之余,又看了一眼他的眉眼。 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 此刻,连空气仿佛都透着不和谐的尴尬。 可是他分明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这模样端庄得不像话。 甚至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显得寂静乖觉。 半晌。 沐阮宁尴尬地打破了沉默。 “我……去取水,拾柴,干活去了。” 沈宴舟转开脸,没有说话。 “……”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可话到嘴边儿,又发现,除了尬聊,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如果她是顾凉音。 那她所有与他的回忆,就都是禁忌…… 都是她不该知道的。 想到这。 沐阮宁没来由地觉得胸口很闷很闷。 她撑着身子起来。 笨重的脑子一时发懵,踉跄了一下。 一只手臂快如闪电,托在了她的葇荑下。 沐阮宁看过去的时候。 少年别开脸,并没有看她。 就好像是无意中抬起了手。 恰恰好被她撑住般…… 第234章 真碍眼 第234章 真碍眼 她离开了,没有解释,没有旁的话。 沈宴舟积攒所有的焦躁,在触及她的时候,皆化作了一声无奈长叹。 少年红了眼眸。 那日,他咬破保命的药丸跳下山崖的时候,没有后悔。 若时光倒转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坚定不渝地选择救她。 可是。 她为何,总不肯选自己? “……” 沈宴舟抬起手掌,满脸阴冷地想起了当年偶遇的那个少女…… “真碍眼……如果当时,杀了她,便好了。” …… …… 保安堂。 “阿嚏——”顾凉音打了个喷嚏,皱起眉头。 一旁的伙计笑道:“顾姑娘可是受了凉?” 少女笑了笑:“天气变化,有一点,但不碍事。”她抬手捣药,转眸问:“沐姐姐走了多久了?” “少东家?”伙计想了想:“一月有余了吧?” “……”顾凉音面露担忧:“那她可说过几时回来?” 伙计摇了摇头:“不曾。”旋即笑道:“顾姑娘不必担心,她与沈家少爷有婚约,想来是去瞧他的。” “听说,那位少爷名声虽不显,还像个吃软饭的赘婿。” 伙计没见过他,只小声喃喃:“但如今成了举人老爷!高中会元!将来还是极有前途的!” “顾姑娘觉得沐家未来姑爷如何?见到过吗?”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伙计笑眯眯地转眸询问之际,囫囵吓了一大跳。 但见平日里文静温柔,仿佛不染纤尘的女郎中,此刻满脸阴鸷,眼里凶光大盛。 手里的捣药罐子仿佛都要被她素手中的木杵子碾烂一般…… 顾凉音面纱下的红唇紧抿,下意识地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 “很!碍!眼!” 旋即,她神色瞬间变幻,抬手掩唇抱歉地微笑:“我只是想起房间里的蟑螂,委实觉着可怕。” “拍死了才好。” “你方才说什么了?” 伙计惊魂未定,再看了她两眼,没发现异常,遂觉着是不是自个儿瞧错了…… 将将的顾姑娘——好生可怕。 果然只是幻觉吧。 …… …… 沐阮宁把碍事的衣摆系在了腰缠的蹀躞带上。 她此刻的状态实在艰难,不适合劳作。 可是话都撂出去了,折回去没面子不说。 这些事也总要有人去做的。 怎么瞧崽儿的伤势也比自己的严峻得多。 她视死如归走到洞外存放水源、柴禾与食物的地方时。 忽然一怔。 各种各样能找到的容器盛了好多水,连柴禾也堆成了小山。 就连平日里找生找死找不到几个的珍贵水果,都有二三十个…… 沐阮宁泪目了。 崽儿太懂事,又勤劳,运气也好! 这样的好孩子,要真的是亲儿子,那她这个老母亲该多省心啊! 至于做夫君? 沐阮宁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大约会想想。冷静下来,完全不敢了。 原书可不是什么甜宠开局。 女主更不是傻白甜,很虐了有几百章才确定心意在一起。 但更多的,也还是家族与皇权牵扯。 后期还会牵扯出三国对决的家国大义。 沐阮宁只是小炮灰,这些东西离她委实太远。 可能沾之即死! 喟叹之际—— “咦?”沐阮宁忽然想起什么。 她摸了摸下巴颐。 “这么多事,都是他做的?” “若当真看不见,怎么可能做到?” “……” 第235章 询问 第235章 询问 篝火熊熊。 沐阮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沈宴舟恍若未觉。 只是香喷喷的兔子肉递到他嘴边时。 他很乖觉地张嘴。 沐阮宁愈发觉得怀疑。 半晌,她凑近了一些,兔肉已经吃完了。 她便抿着唇,将手指递了过去。 沈宴舟顿了一瞬。 “……”但不明显。 沐阮宁是想试探一下的。 虽说她不认为崽儿会做这种事,也不重要。 可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停下的时候。 沈宴舟已经将脸凑了过来。 他面容清绝,一双眼睛清亮水润。她明明知道他应该看不见的。 可当视线落在她瞳仁内时,依旧乱了一颗心。 他怎么好像,看得见啊??? 怦咚怦咚的声音里。他缓缓张开了唇。 柔软的触感像温热的棉花,想要将她葱白的手指包裹入内。 “啊……”沐阮宁咻然起身,脸庞似被火焰燎到,红似晚霞。 少年仰起头。 唇红齿白,懵懂愣怔的模样实在太杀她。 她死死攥住自己的手指。 咬着唇含羞带怯,又恼怒自己的过分:“对、对不起!!!” 此刻沈宴舟的模样,实在太好欺负了!!! 好欺负到叫人心生羞愧。 愧疚欲死! 沐阮宁冲出山洞,扶着洞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 “还好缩得快!!!不然真要被他含住……” 沐阮宁满脸后怕心虚。 又烦躁地抬起小拳头敲自己的头。 “太过分了!” 怎么能这么怀疑崽儿呢?!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明明是自己亲手消毒与包扎的啊。 “……” 忽然。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 一双手轻轻揽过她的腰肢。 “怎么了?” 他的声音已然恢复了七八成,尤其凑在耳边的时候,温柔微哑,苏感十足,低沉里又有几分属于少年郎的清俊明朗。 沐阮宁被碰触的皮肤都仿佛惹来几许微弱的战栗。 她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害怕被他发现红透的脸庞与剧烈到不寻常的心跳声。 “没!” “我没事。” 沐阮宁硬着头皮回答。 抬手要推拒,竟然发现没什么力道…… 贴在他的手背,倒像是故意碰人家似的。 她垂下眸子,更羞愧了。 “抱歉。”先开口的,却是沈宴舟。 他分寸拿捏得将将好,并没有趁势而为,反而松开了握着她细腰的大掌。 “我看不见。” “顾姑娘,失礼了。” 沐阮宁腰间一松,连她自己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腰眼上空唠唠的感觉,就像是瘟疫,弥漫上了四肢百骸,也凿进了心间。 “顾姑娘?”她喃喃出声,有些迷茫。 少倾,沐阮宁打了个冷颤,慌忙回头。 “对!我是顾姑娘!” 旋即收拾好神色,朝沈宴舟点点头,压低了眉尖:“失礼的是我。” “让沈公子担心了。” “你身子不好,便不该要你出来寻我才是。” 沈宴舟脸上的笑意加深,抬起了手。 沐阮宁疑惑了一秒,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掌心。 “要去何处吗?”她关切地问。 可谁知,瞧着清清冷冷的沈宴舟,张开手指。 与她十指相扣。 旋即手臂曲起,把沐阮宁的小白手紧摁在了胸口。 沐阮宁脸上的红晕又炽烈了一度。 她慌慌张张的模样太过陌生。 在他眼里,连那瞠大的眸子也可爱到犯规。 “你……你……” “顾姑娘。”他忽然倾身,将身子凑近。 第236章 动不动要牵手,要贴贴 第236章 动不动要牵手,要贴贴 沈宴舟欺身过来,略显苍白的精致薄唇几乎就要蹭到她敏感的鼻尖。 分明是再暧昧不过的姿态。 却偏偏唤着旁人的名字。 沐阮宁一时思绪纷乱复杂。 只能在他贴过来的时候尽力朝后头仰。 可这样的姿势重心不稳。 几乎是本能地——为了防止不跌倒,连挣扎都不可能想将手挣扎出他的掌心! “你……”沐阮宁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与思绪,抬起眼,弱弱地觑着他那双绝美凤眸。 沈宴舟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其实看得见一点点。” “诶?”沐阮宁紧绷的身子松懈了一瞬,有些不可思议。 那么,一部分她从前不能理解的事情,也统统能解释得通了。 可是,下一秒!! 沐阮宁脸上的红晕又双叒叕加深了!!! 她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先前以为他瞧不见时的所作所为! 尤其方才的那个试探! 岂不是独独叫他看了笑话??? “对不起!!!”此时此刻,她只想掩面而逃! 太丢脸了! 脚尖一旋,方才就不够稳当,靠着与沈宴舟的手掌交握才能稳住的重心瞬间崩溃。 她几乎是直接往旁边栽了过去。 惊呼声堪堪还在喉咙里滚动,她腰间一紧,便毫不意外地被沈宴舟揽住了。 少年笑得潋滟:“其实,也只有一点点模糊的影子。” “顾姑娘何必道歉?” “你又没做错什么事情。” “……别说了。”沐阮宁这会儿已经不想挣扎了。 她捂着脸,无语凝噎。 …… …… 这件事只是个再小不过插曲。 小炮灰的羞耻感,终究抵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 在这不见天的深谷,活着已经很辛苦了,哪有空羞耻…… 再者。 沈宴舟不是失忆了吗?还看不清人。 如此想想,也便释然了不少。 再者。 这厮一口一个顾姑娘叫着。 还动不动要牵手,要贴贴。 怄人得很…… 原书里。 他是真的已经失忆+失明的。虽然狗血,但那么重的伤势也算是合理。 而这一次,比起书上描述的,似乎要严重很多…… 历史改变。 他失忆了,但没完全失明。 也算万幸。 …… …… 深谷里的生活不知时日。 慢慢地。 沐阮宁甚至都觉得外间沧海桑田,实在离得太远。 这样简单的生活已经有些习惯了。 除了夜里风冷,没有被褥厚衣御寒,好像还不错…… 沐阮宁醒了。 洞壁橘黄,光芒摇曳。篝火尚未熄灭。 她觉着肚子有些冷,迷迷糊糊中,本能地翻了个身。 很快,便温暖起来。 下一秒,一只手搭了上来,轻巧地将她抱得更紧。 “!” 意识到不对,沐阮宁彻底清醒了。 她蓦地睁开美眸,入目便是沈宴舟过分好看的面容。 睡着的时候。 少年原本深刻浓颜的容色都温柔得叫人动容。 沐阮宁呼吸都有些不自在。 她挣扎着要起身。 却被那双手霸道地箍住动惮不得。 沈宴舟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似乎咕哝了句什么。 没听清。 但并未睁开眼睛。 第237章 唇瓣有些凉,但柔软得不像话 第237章 唇瓣有些凉,但柔软得不像话 初初醒来的慌张渐渐平息。 左右不管睡得多远。 早上醒来的时候,十次倒有六七回都会如此。 她索性摆烂了。 抱一抱也不过是因为冷吧。 思及此,沐阮宁抬起手,抱住了他的后背。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如霜似雪。 与他平日里挂在唇边的笑容大相径庭。 她很喜欢。 也不敢喜欢。 沐阮宁用力闭了闭眼。 等到有一日—— 他们出了这劳什子地方,很快就能忘了吧。 沐阮宁思绪纷扰,一时竟睡不着。 她复又张开眼睛,借着火光。 目光无声地覆没。 许是因为侵染在轮廓的光晕太过柔和。 连他平日里略带清绝凉薄的深刻面容,此刻都透着一股子温润婉逸。 她不是头一遭这么近地看他。 却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 不知为何,看着他安谧绝美的睡颜,沐阮宁总能想起他一口一个的“顾姑娘”。 凉音也很好,但她不开心。 胸口也堵得慌。 沐阮宁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的错。 但退一步越想越气,进一步咬牙切齿。 她微凉的指尖轻触他漂亮的喉结。 “沈宴舟。”她声音很轻。 呢喃出声。 这一声,是下意识的。 沐阮宁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说出口。 更让她惊慌失措的是—— 下一秒,被她叨扰的少年郎睁开了眼睛。 一股子热浪霎时间袭上双腮。 她赶紧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假装是在说梦话! 那股子视线委实太有存在感。 以至于隔着眼皮也能知晓他在看自己!!! 沐阮宁有些受不住,佯装梦中翻身,想要背对过去。 可胳膊一紧。 沈宴舟一手控住了她的身子。 “……”这是要作甚?怎么能不让翻身呢!臭崽儿这是要造反?! 沐阮宁不敢太用力,稍稍挣了挣便也放弃了。 与其如此,不如索性“醒过来”。 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脱身! 沐阮宁皱了皱眉,正想“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岂料,她尚未得逞。 便觉下巴忽然被抬起。 微凉的指腹温柔地抚过她的唇瓣。 “?”什么情况? 她心里没底,慌忙睁开眼睛! 温暖的气息凑近。 入目是沈宴舟精致的俊颜。 他长睫轻扇,扫在脸上痒痒的,唇瓣有些凉,但柔软得不像话…… 沐阮宁整个人都懵了。 嘴唇死死闭着,眼睛连焦距都要丧失掉! 空白的脑子里嗡嗡直响。 已不能思考。 沈宴舟蹭得很耐心,修长的手指穿插过少女柔软的墨发,稳稳落在她的后脑勺。 不给她一丝一毫逃离的机会。 良久。 他翻过身,气息微乱。 怀里的女孩依旧闭着眼。 嘴唇也合得死紧。 沈宴舟原本没打算逼得太紧,这次也只想就这样放过她的。 可当他盯着沐阮宁的时候…… 忽然就变了想法。 小姑娘死死闭着眼睛的样子实在太过好笑。 脸蛋红红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可爱模样。 惹得他胸臆里蓦然生出一种想要逗逗她的冲动来。 想要装睡,糊弄过去对吗? 沈宴舟勾了勾唇角,抬起手抚上了她的腰身,修长的手指微扯,少女腰间的系带就松了几分…… 第238章 像信徒一般虔诚 第238章 像信徒一般虔诚 “!”沐阮宁装不下去了,一把攥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顾姑娘。”他在她耳边轻蹭,惹来她微微的战栗,他轻笑:“醒了么?” 脸色通红的小姑娘咬着牙,想发飙,又不敢发飙的复杂表情:“你、你无耻,你无聊,你无理取闹!” 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这厮的过分了! 最后,她一面推拒,一面暴躁控诉:“你怎么能趁人睡着偷亲别人!!!” “你家里人知道吗!”真是被她养歪了! 沈宴舟略略起身,可脸上半点也没有被抓包后的幡然悔悟。 反而是恰到好处的一阙懵懂。 少年郎手指轻捋墨发,盯着怒火熊熊的她软声开口:“不是啊。” 他语带委屈。 “我记得,不是顾姑娘先偷亲在下的么?” 沐阮宁气乐了:“什么?你还恶人先告状,我什么时候……” 她说到一半,捂着唇,脑子里愕然地闪过了画面。 沐阮宁瞠大了眸子…… 她好像…… 真的干过这事儿! “你那天是醒着的?!”沐阮宁不可思议地瞪向他。 沈宴舟移开目光,抿唇点头。 “不是……”她赶紧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着急忙慌地开口:“我那是要喂你喝水!不一样的!你知道吧?” “沈宴舟,你听我解释!那天我……”我把水撒了!!! 话未说完,少年郎已经委委屈屈地睥睨着她的美眸,声音干净利落:“我,不听。” “……”沐阮宁缓缓松了手,崽儿声音低沉,她还以为他不知道的。 更觉得他应该不在意的…… 没想到…… 她终究是被男主讨厌了吧? 沐阮宁内心哭唧唧,闭了闭眼,鼓起勇气询问:“那,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消气啊?” 说起这个,沈宴舟就不困了,他神色认真。 “不是该以牙还牙么?” 听到这个,沐阮宁眨了眨眼。 就这? 她还以为男主都是要百倍奉还的。 呸呸呸。 她还以为男主应该不假辞色地推开自己,从此划清界限呢! 只是再一想。 沐阮宁忽然就悟了。 现在的自己,算是阴差阳错顶替了女主的剧本位置。 男女主的互动、亲热是再寻常不过的交集了。 心情复杂地缩了缩身子。 沐阮宁抬望眼:“那你刚刚不是已经……” 沈宴舟将手撑在她耳旁,另一只手轻撩了一簇她腮边的长发,轻轻放在鼻间嗅了下。 薄唇轻启:“刚刚的不算。” “凭什么不算?!”沐阮宁出离愤怒了! 自己已经很吃亏了!明明不是自己的工作范围,就跟加班不给工资一模样! “我说不算就不算。”他微微敛眸。 下一秒,缓缓贴近。 沐阮宁吓得慌慌张张闭上了眼睛。 沈宴舟在她脸庞极近处略停顿。 她瞧不见的此刻,少年郎神色宠溺,声音极尽温柔。 像信徒一般虔诚询问:“可以吗?” 可以吗? 沐阮宁脸庞红得彻底,不知所措。 但他这次好像固执!非常地固执。 既不行动也不放开。 似乎非要等她点头。 沐阮宁觉得太欺负人了! 她睁开眼睛,怒视:“我说不可以,你会听吗?” “会。”沈宴舟凤眸微垂,莹莹似有潋滟水光。 沐阮宁整个人似乎都有点恍惚。 总觉得被这样的神情瞧着,若是拒绝,简直禽兽不如…… “可……”以字还没出口,他的气息,如渊似海,凶猛地席卷了上来。 第239章 沐阮宁觉得自己要死了 第239章 沐阮宁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太凶了。 沐阮宁像只无措的小兽,在这么狠辣的攻势下瑟瑟发抖。 被动地被他揉在怀里。 慌乱的手指无处安放,只能蜷缩在两人胸前。 连说话的念头都要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唔唔唔——” 放开我! 没办法呼吸了! 沐阮宁觉得自己要死了。 睁开眼,恍惚的视线里,是他又浓又长的睫毛。 分明是那么温柔的眉眼。 画风却想要将她吃掉一样凶猛。 沈宴舟忘情又炽烈。 好在,及时发现了女孩的异常。 沐阮宁被松开唇的时候,已经半晕厥状态,缺氧的身子本能地大口大口喘息着。 连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她好笨……做这种事,怎么连呼吸都忘了。 可是这样的女孩。 他好爱。 沈宴舟心疼又后悔。 还是太着急了…… 他该一步一步慢慢来的。 将少女抱在怀里,安抚地轻拍。 心下叹了一息。 可是又岂能乖他呢…… 他的阿宁实在太招人喜欢,那么多的人虎视眈眈要将她勾走。 偏偏她一无所知。 还总想将自己推走。 这样的事。 他绝不允许! 沈宴舟暗暗攥紧了手掌。 神色偏执而炙热。 …… …… 沐阮宁悠悠醒转。 一时的愣怔之后,先前所有的记忆都回笼了。 可当她满脸忐忑地看向沈宴舟的时候。 少年神色如常。 “吃吗?”他递过来将将烤熟的兔肉。 沐阮宁哽了一下,连忙接过:“谢谢……” “嗯。”沈宴舟点点头,又去烤旁的。 盯着手里的兔子肉,又下细打量了少年良久。 他好像……真的也没什么异常。 “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吗?”沈宴舟转眸询问。 沐阮宁连忙摇头。 “没有……” 话音将将落下,少年便凑过来,自然而然地轻咬了一口烤肉。 咀嚼了下:“还挺嫩的,只是没有盐。对付一下吧。” 面对他温柔的劝说,沐阮宁又觉着自己不太有眼色了。 是啊,现在的日子本就艰苦。 不该这样挑剔的。 而且,人家既然只是以牙还牙,那,不在意也很正常。 自己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还这样婆婆妈妈什么? 想通了之后,沐阮宁觉着手里的烤肉突然也香了起来。 脸上也有了笑容。 她张口吃了一大口,笑着点头:“真香!” 还不忘送上彩虹屁:“沈宴舟,你手艺真好!” 沈宴舟看着她。 “你喜欢就好。” …… …… 沈宴舟身上的伤势好得甚至比沐阮宁的还快。 所以。 在她不知不觉间,沈宴舟其实已分担了很大部分力所能及的工作。 沐阮宁就只需要负责打猎就好。 她的剑术很好,箭术更好。 几乎只要出去,必不走空。 …… 这天,沐阮宁在山洞里生完火。 正打算去外头透透气。 走到洞口的时候。 偶然间垂眸。 忽然就看见了地上一条黑漆漆的东西。 她蹲下去细细观瞧。 竟然是一队蚂蚁,正在搬家。 她抬起头看向外面。 长长的枝丫缝隙里,透出的是阴沉沉的天际。 这实在太过不同了。 意味着暴雨将至—— 也意味着,他们,该离开了。 第240章 他好像有点不情愿 第240章 他好像有点不情愿? 暴雨。 在这条山谷,蔚为重要。 沐阮宁抬手揭开一块苔藓。 轻按了按。 松松软软的根系下面,濡湿滑腻。 若是不走,这里兴许会被淹没,即便找到高处,也根本无法生存。 原书里,男女主的情况要凶险许多,毫无预料地被迫出去寻找通路。 好几次还遇到塌方,感情升温在磨难中水到渠成。 所以等到出谷,足足花了一个多月! 沐阮宁果断转身去清点资源。 …… 将将点算完,便听得外头木柴枝断响。 她出去一瞧。 只看见沈宴舟精赤着上半身正掰木头。 宽阔扎实的后背上,斑斑驳驳的伤痕交错,新旧都有。 汗水在天光下颗颗晶莹,荷尔蒙炸裂! 他一面擦汗一面动手。 以前沐阮宁从不觉得这有什么…… 可此时此刻,沐阮宁看见这等画面,没来由地红透了脸蛋。 她赶紧低下头不去瞧。 下意识地拿手背挨了一下脸蛋。 烫! 好巧不巧,乱糟糟的脑子里偏偏浮现了那一日,他摁住自己亲亲的燥热画面。 更慌了! 沈宴舟动作微顿,小姑娘羞得转身背对着自己时,他就已经发现她了。 看着她跺脚的可爱小动作时,嘴角不受控制地便勾勒出了愉悦的弧度。 他低头看了一眼结实的腹肌,心下有几分自得。 但这回沈宴舟没逗她。 可不想将小姑娘吓跑了。 破破烂烂的衣裳收拾好,少年郎走到她身边:“来了?” 少女肉眼可见地吓了一跳。 “几时来的?”他理着袖口。 沐阮宁转过头来尴尬地笑,老实巴交地点头:“有、有一会儿了。” 她话一出口,又觉着不妥。 分明他看不见,自己来了也不出声,岂非是女流氓,想多看两眼?? 思及此,沐阮宁慌张地摆手解释:“我绝对没有旁的心思,只是见你用心,不忍打扰。” 眼瞧着越描越黑,沈宴舟倒是极有分寸地帮她解围尴尬。 微笑着道:“是我太热,所以脱了上衣。没有斧头,委实要费些力气。” “不过。”他又指着撇好的柴堆:“这些,明晚用应该也够了。” 崖底下阳光不充裕,长年潮湿。 这些日子两个人已经过习惯了,都会提前一日准备柴禾,等阴干后,第二日烧火。 沐阮宁囫囵瞧了一眼,胡乱点着头。 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崽儿身上。 有的人就是有一种奇妙的能耐,可以将破破烂烂的衣裳,穿出矜贵人家的麒麟子外出游玩体验生活的贵气来。 沈宴舟显然就是这种人。 男主就是男主。 沐阮宁想,一定是主角光环作祟! 她都不敢去咂摸自己现在有多狼狈邋遢不修边幅,整颗心里就只剩了羡慕嫉妒恨! “你手里拿的什么?” 忽然,被她羡慕嫉妒的少年郎疑惑询问。 沐阮宁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一根藤蔓,她动手扯了扯。 “这个啊?旁边儿扒拉的青藤,我瞧着还算结实。” 她蓦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想编个草框子,好收拾东西。” 不等他问,沐阮宁道:“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咱们该离开了。” “离开这里?……”沈宴舟喃喃了一句。 “是的。”沐阮宁点点头。 少年郎的眼睛里思绪翻涌,却瞧不分明。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有点不情愿? 第241章 沈宴舟,他怕打雷 第241章 沈宴舟,他怕打雷 也是。这绝崖下,本就是男女主后期能定情的重要基石。 失忆的他会舍不得,在情理之中。 可她不是女主。 只是个为了还他恩情,赎自己罪过的炮灰替身罢了。 沐阮宁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 连带着干活都时不时要发呆。 没等到傍晚,天气说变就变,暴雨来了—— 沐阮宁坐在洞口,举目盯着外边儿雾滂滂的雨夜思忖着什么。 将将才是泛黄的阴沉天光好像一下子就黑了起来。 仿佛一口逃也逃不开漆黑棺材板,重重压下。 她的心情更差了。 风一吹,冰沁人的身子本能地抖了起来。 沐阮宁抬手抱住了自己,几乎要将下巴埋进膝盖。 “怎的坐在这里?” 沈宴舟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 温暖得叫人眷恋。 沐阮宁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脑袋,想朝着他靠。 身子倾到一半,她脑子好歹清醒过来。 略略朝旁边儿挪了一寸。 美眸微敛:“这边儿,能闻到泥土的清香。” 沈宴舟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抬眸。 恰恰有激烈的电光在天空绞杀。 不过一刹,轰隆隆的雷声砸落。 将才还伤春悲秋的少女瞬间哆嗦了一下。 而沈宴舟,身子也变得异常僵硬。 “……” “我不闻了……好冷……” 沐阮宁看过来的时候。 沈宴舟嘴角轻抿了一下,迟疑着去拉她的葇荑。 捏住了。 意外的是。 两个人都冷冰冰的。 沈宴舟一手捂着心脏蹙了下眉头,另一只拉着她的手,冷得更甚。 牵手这件事,沐阮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素日里,他常常要自己牵着手,尤其是晚上。 毕竟他“看不见”。 可是他方才明明在篝火边,如今这样寒凉,显然不是这么简单的。 沈宴舟呼吸有点凌乱,手一攥上来,她就本能地起身,牵着他朝篝火去。 “很冷吗?咱们快去烤烤火。” “暖和起来就好了。” “嗯。”少年用力闭了闭眼,鼻间发出一个单音节词。 跳跃的火焰明亮。 刚刚被冻僵的身子暖融融的,这种感觉实在极好。 可以用幸福来形容。 而此刻,沐阮宁注意到,沈宴舟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双眸紧闭,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她几乎下意识地贴近了他身边,抬起另一只手抱着他的胳膊。 “沈宴舟,你还冷吗?” “不应该啊?”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缠绕了他多年的毒。 莫不是余毒未清?! 可白雉明明说了,他能解这个! 沐阮宁心中着急,目下又不敢去问。 “轰隆隆——”这时,洞外一个电光闪过,巨大的雷声像亘古流传的鼓点。 在山谷回荡。 叠加的声音几乎要震坏人的耳膜。 沐阮宁吓得惊呼了声。 她从前其实是不怕太打雷的,在平城,有阿娘陪着,再不济也还有小芙可以陪她。 但现在。 她身边只有沈宴舟。 可是当沐阮宁下细看的时候。 沈宴舟脸色已经惨白,目光像是失去了焦距般死死盯着篝火。 “!”沐阮宁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沈宴舟,他怕打雷。 这件事,除了他自己、除了沐阮宁和未来的女主,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第242章 愧疚 第242章 愧疚 平城风调雨顺,过去的几年,打雷的次数屈指可数。 尤其大半都是在夜里。 那种时候,沐阮宁早就睡熟了。 沈宴舟怕打雷的事,就连原书中也是一笔带过。 也不怪这些年沐阮宁完全没有印象。 唯一一次详细描述。 是在三百多章之后。 他对女主顾凉音提起往事。 母亲、一直照看他长到六岁的侍女,都是在雷雨夜死去的。 沐阮宁想到这,顿时内疚不已。 赶紧抽回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不怕、不怕,我在呢。” 身子僵硬的少年郎木木地掀起长睫,麻木涣散的眸光终于清晰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母亲……死了。” “柔兰,也死了……” 喃喃的声音有些破碎散乱,沐阮宁又贴近了些。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并非糊弄。 是真的都知道。 最亲近的两个人,死在国公府破败的后院时。 年幼的沈宴舟,就再没有了会关心他的人。 一开始,还会有馊掉的饭菜。 后来。 连猪食都没有了。 她在书中,看着他长大。 又在这里,陪着他长大。 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沐阮宁更知道他的难过了。 可就是这样的自己。 竟忘了这件事…… 实在该死。 沐阮宁随着他的话,揪起的心,隐隐作痛。 她把他抱在怀里,温声轻哄。 雷声好大。 雨也好大。 沐阮宁不是不怕的。 可对沈宴舟的关心,越过了这一切。 她将他抱在怀里,絮絮说着话。 不知过了多久。 雨还在下。 雷声随着倾盆的雨势,已经小了许多。 就,挺突然的,她感觉一只手,抚上了脸颊。 沐阮宁惊诧地抬眸。 目光撞进了一双凌厉的眸子。 这样的神色,是她所陌生的。 沐阮宁本能地后缩了几分。 似乎意识到了她的畏缩,沈宴舟目光变得温柔。 就好像。 那刹那的凌厉不过是火光里一时的幻觉般。 “不用捂了。”他轻声说。 等沐阮宁放开了手,沈宴舟却没将手收回,他歪了歪头,目光人畜无害:“我的手暖和了。” 沐阮宁愣怔的目光这才带了一抹恍然,连忙抬手附在他的手背。 惊喜地笑:“真的诶!变得暖和了!” 这至少代表,这样的程度,他是真的不那么害怕了。 沐阮宁松了口气之余,不由得想着。 从前没有人陪伴的苍松斋里。 疏影斑驳地摇曳在窗外的每一个雷雨之夜。 沈宴舟是用怎样的心情与姿态孤独挨过去的啊? 即便这样,他却从不肯对自己提过。 沐阮宁偷偷觑了他一眼,只觉得心情更差了。 她想。 大约就是因为这样,崽儿才会有许多秘密不肯对我坦白吧…… “那,不怕的话,能睡得着吗?”她问。 沐阮宁不得不开口提醒一句:“沈宴舟……这次暴雨之后,我们可能就要离开这里了。” “若是明日雨停,可以走吗?” 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书中明确记录过。 第一场暴雨,就是个信号。 接下来,会有连绵不绝的大雨。 直到这个山谷,不再适合生存为止。 沈宴舟看了她好一会儿:“我可以。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第243章 沐阮宁跌坐在他腿上 第243章 沐阮宁跌坐在他腿上 “我想喝酒。”他蓦然道。 沐阮宁一惊,转眸看向了不远处扔着的酒壶。 这酒是当初她从上面儿带下来的。 疗伤后,还剩了不少。 因为用牛皮筋封口保存,倒也没有挥发干净。 但沐阮宁用力握着他的手,神色认真:“不行!” “你还小,喝什么酒?” 她想了想,大惊,凑近了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在府邸里头该不会学会喝酒了吧?!” 女孩的话又沉又暴躁,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 沈宴舟盯着她愣了片刻,忽然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停也停不下来,却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正所谓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沐阮宁觉着,崽儿若不当皇帝,大抵是有妖妃潜质的。 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紧抛了开去。 现在可不是沉迷美貌的时候! “你笑个什么?”沐阮宁拉着他的手:“认真点儿啊,未成年不能喝酒的。” “得长到十八岁。” 这是为了他身子着想。 沈宴舟好容易止住了笑,抬手握住了她的腰肢:“若是你叫我十八岁前不许喝酒。” “那我听你的。” “可是,我不小了。” “今年,六月,我便可以成婚了。” 沐阮宁的目光望进他幽邃深沉的眼眸,他的目光灼烫,却也带着婉转的柔情。 她连他握在腰眼的手都忘了拍开。 蓦然想起来,现在可不是前世。崽儿今年就十五了。 可以成婚了。 这样的年岁,放在在如今的时代,大抵是可以喝酒的吧。 沐阮宁犹豫着要去给他拿酒:“你想喝就喝吧。”左右也没多少。 可沈宴舟手臂一勾,已经趁她不注意,将她稳稳抱住。 沐阮宁跌坐在他腿上,周身弥漫着他特有的气息。 如霜似雪,缱绻游移。 ‘好像……雪松。’ 分明是清冷的香气,却偏偏干净又温柔…… 霎时间,沐阮宁想起某段记忆。通红着脸挣扎:“你作甚???” “放开我!” “别动……”沈宴舟闭着眼睛,声音清浅温存。 “我不喝酒。” “你抱抱我,我便能睡着了。” “……”沐阮宁听着他响在耳畔的呼吸,犹豫着停下了挣扎。 若是这样,也不错? 等等! “不行!!!”沐阮宁凶巴巴地推开了他不安分的爪子,小手抵住沈宴舟的额头。 “他们”才认识多久??? 他失忆了,而她现在不是沐阮宁! “为何不行……”雨声如织,火光里,少年郎忽闪着一双可怜的狗狗眼。 太熟悉了! 从小到大,他总能用最叫她心软的方式拿捏她!!! 沐阮宁心脏狂跳,有片刻软得不像话。 她狠狠咬牙,一把捂住了他那双会说话的美眸:“不行就是不行!” “我可不是……”她差点儿脱口而出自己不是凉音的替身,但到底忍住了。 他怎么能这样啊! 虽然救了他,怎么能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如此? 就因为是女主吗? 果然从前种种,他根本就忘了吧…… 没良心…… 从他腿上蹭起来的姿态,沐阮宁几乎算得上狼狈。 “酒,我给你拿酒!” 她踉踉跄跄薅了酒壶举到他眼前。 “喝吧!” 沐阮宁语气有点生硬:“喝了就好好睡觉。” 雷声也小了,应该能睡着吧。 她一面思忖着,一面松了口气的刹那。 拿着酒囊的手腕忽然骤紧。 “我不喝。” 第244章 阿宁,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第244章 阿宁,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我不喝!”他语调带着倔强和强势。 沐阮宁被攥着的手腕有些生疼。 她蹙着眉:“放手啊,弄疼我了。” 沈宴舟果然松了手,可却攥住了她的衣裳。 闹得沐阮宁面红耳赤,只能紧抓着他的手背,恼怒:“你到底要怎样啊?” “……”沈宴舟没说话,只是盯眼觑着她,半分也没有撒手的样子。 沐阮宁终究是松开了他的手。 心下喟叹。 崽儿想抓着就抓着吧。 她干脆席地坐在了他近前。 郁闷地拧开塞子:“你不喝我喝!” 借酒浇愁果然是古今名言。 沐阮宁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要离开了。 怎么会有一点怀念呢? 出去之后,天高海阔,她又将停在何处? 剧情就要开始,她再也不是他唯一的朋友了。 等退了亲。 她就什么都不是了。连关心他的资格,都没了。 不愧是军营里常备的烈酒。 一口入喉,柔嫩的喉管就灼灼地疼,像被剐了一遭。 烧刀子的口感,果然酒如其名。 沐阮宁猛烈地咳嗽起来。 沈宴舟也顾不得旁的了,一把抓走了酒囊:“你真喝?” 他又焦急又后悔,该拦着她的。 抬望眼,沐阮宁视线有些模糊,眼泪蓄在眼眶,连眼前人的身影似乎也化成了好几个。 “沈宴舟……” 她眨了眨眼,两行泪吧嗒吧嗒就滑到了红透发烫的俏脸上。 沈宴舟将她抱在怀里,声音低沉:“我在。” 女孩的身子温软,蜷缩的样子,像某种撒娇的小动物。 “还我……”娇娇软软的嗓音,滋味好像蜜饯。 沐阮宁抬手,想薅酒囊。 沈宴舟一把扔到了旁边儿,抬手接住了她的葇荑。 小姑娘打了个酒嗝。 “你醉了。”沈宴舟眸光软了软,真不该同她置气的。 看她平日里大大咧咧,又舞枪弄棒的。 还一直以为她酒量能很好。 谁知道,空长了那么漂亮的脸蛋,委实也没什么喝酒的才能。 他一手揽住了她的腰,想将她挪到干草堆上让她躺得舒服些。 谁知她扑了上来,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沈宴舟?”她拔高了声音:“是你!!!” 沈宴舟身子僵了僵。 莫不是…… 没醉? 她该知道自己诓她玩了吧? 沈宴舟面色变了变,委屈又乖觉,目光移到旁边儿不敢瞧她。 握着少女腰肢的手也有点无所适从,不知还能不能贴着她的。 他放软了语气认怂:“是我不好,不该诓你的。” “我不是故意想耍你玩,只是你……” 他深吸口气转眸想控诉下她的“恶行”。 只求她不要讨厌自己。 谁知目光甫一对上她放大的脸,他整个地瞳孔地震,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瞠大了眸子。 沐阮宁呼吸里带着薄薄的、三月鸢尾般的体香,浓浓的酒气,因是她的,似乎也叫人沉醉了几分。 他并不讨厌。 她粉唇开合,眉眼自带几分妩媚醉态:“……从这边看你,真的好好看哦。” 感受着她手掌的温热,看着她迷离的眉眼。 他颈间漂亮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心间有继续慌乱。 哑声问:“你真的觉得,我长得好看。” 她,是喜欢的吧? 哪怕只是我的样子? 沐阮宁上前一摁,生生压在了他身上。 娇娇软软的身子并不沉,却扰得他胸腔里的心脏放肆地狂跳。 “你为什么要喜欢别人啊……”她说着说着,醉鬼的脸色说变就变,瞬间就哭唧唧起来。 “我对你不够好么?你这个没良心的。” 小小的拳头看起来娇娇气气的,砸在身上还有点隐隐作痛。 沈宴舟吃不住,赶紧将她作恶的胳膊摁了下去,张开手臂把她死死抱住。 “我哪里没良心了,我没喜欢别人。阿宁,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第245章 别杀我!我会很乖的 第245章 别杀我!我会很乖的 他下意识地拥她在怀。 可胸前的少女就像个哄不好的瓷娃娃。不依不饶地挣扎蛄蛹。 嘤嘤嘤地哭唧唧。 “别哭了。”他心都要乱成碎片了。 “小二!给我拿酒!本姑娘有的是钱!”她贴着他的脖颈蹭。 沈宴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身体紧绷得难受:“我……不是小二。” “阿宁,你……别这样。”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身体也要变得奇怪了…… “你睁开眼睛看看。” “我是……沈宴舟!” “……”沐阮宁似乎是听进了一丝,她撑起了身子,迷离的目光看向了他的。 唇。 抬起小手,轻轻摩挲:“沈宴舟……” “阿宁,去睡觉好不好。”他委实吃不住她了。飞快地牵开了她无意识撩火的手,想要翻身爬起来。 可女孩嘴巴一瘪,眼里又开始掉小珍珠了。 “……”小祖宗这是又怎么了? 他瞬间不敢动。 头疼的沈宴舟暗暗发誓,成亲前,再不能让她喝酒。 “沈宴舟,呜呜呜。”她将头埋在他胸襟:“我不可以喜欢你。” “你也不可以喜欢我。” 满眼无奈的沈宴舟闻言愣住了,听着她低声的哭泣,所有的旖旎心思统统都消散开去。 他抬手抚上了她脑后的墨发。 声音闷闷地:“为什么?” “沈宴舟,你是凉音妹妹的,你不可以喜欢我。” 顾凉音,又是顾凉音?! 阴鸷冰冷的眸光浮现在沈宴舟漆黑的瞳仁里。 “谁说的?” 他锲而不舍地追问下。 酒醉的少女口中零零散散吐露了些许消息。 大抵是说,这些,都是书上说的。 “书?到底是什么书?”他喃喃出声,仿佛自言自语。 “无字天书么?” 沈宴舟从来不信,这世上会有这种东西。 只是沐阮宁意识并不清醒,根本没办法清楚地回答她。 她长长的睫毛挂着眼泪。 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显得分外乖顺。 只有在醉意朦胧的时候,她大约才会露出这般依恋的神色。 是他最最喜欢的。 沈宴舟看得入迷,抬手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晃了晃:“阿宁。真的有无字天书么?” 她似乎很累,张开眼睛,目光毫无焦距,轻轻地笑:“沈二哥哥,又是梦……” “你……你太坏了。”她捂住脸。 梦? 沈宴舟脑海里蓦然闪过几个画面,噩梦一般的血色仿佛还弥漫在身边。 他想到了自己生死之际做过的那个梦! 一个陌生的自己。 亲手。 杀死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沈宴舟,杀了阿宁! 少女仿佛陷入了梦魇,发出低低的泣音。 “别杀我。” “不要杀我。” “沈宴舟,不要杀我。” 连连的话语,从害怕,到哀求。 这样的声音。 比她将才的呢喃和啜泣还让他难受。 难受到心痛。 他怎会杀她呢? 疼她爱她都来不及。 “别哭。”他慌张地抱紧了她。 他不会!更不舍得伤她,更别说杀她了! “阿宁,你也做了那个梦,是吗?” “是不是?!” 可是怀里的女孩并没有回答,只是不停掉眼泪。 她分明又害怕,又伤心,拼了命地挣扎。 哭肿的眼睛尤其让他心烦又心疼。 他的心,彻底地乱了。 “别杀我!我会很乖的。” “沈宴舟!” “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逼你娶我了。” “我会走得远远儿地。” “求求你。” 沈宴舟胸臆里有恼怒升腾,他咬牙切齿:“你敢!” 雷声、雨声,以及。 哑然而止,少女的哭闹声。 破败的山洞里。 少年郎低下头,狠狠堵住了女孩的唇。 第246章 昨夜的自己到底有多过分 第246章 昨夜的自己到底有多过分? “如果我,看得见呢?”沈宴舟眸光清澈。 “若我骗你,你会不会生气?”他声音里透着迫切。 沐阮宁被他的话惊在当场。 他的神色太过专注,专注到她几乎是心虚地垂下眸子。 葱白的小手揉搓着染尘的衣裳。 沈宴舟不可能看得见! 因为这是书里板上钉钉的事情! 沐阮宁忽然脸色发白。 是在试探我吧?她想。 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明面儿上问的是自己会否生气,其实!暗示自己,不可以骗他,他会很生气??! 多疑如沈宴舟。 他还真做得出来! 果然!昨天自己酒醉断片,一定胡说了些什么!? 沐阮宁慌乱地抬起脸,手指攥紧了衣角。 绝对不可以!至少现在,她不能失去崽儿的信任。 “生气!怎能不生气?应该生气的!” 她哄孩子般握住沈宴舟的双手。 “别说什么傻话了,即便你看不见,我也不会扔下你的。” “你看,你都冷成这样了。” “以后不要胡思乱想……” “一切等出去后再说。” 她柔声细语。 沈宴舟滚到喉咙的话,又硬生生吞了下去。 “……” “好,那就出谷再说。” 眼下也的确不是好时机。 倘使阿宁生气跑了出去。 可能会有危险。 沈宴舟揪紧的心思缓缓松弛了些许。 沐阮宁看着他温驯下去的眉眼,似乎还有些怅惘。 她顾不得许多,咬了咬牙,抬手将他抱进怀里。 “我……昨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没做什么不该做的荒唐事吧。”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 “……”沈宴舟垂眸,女孩的青丝有些乱糟糟的。 却反而更加鲜活可爱。 他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整理。 沐阮宁感受着他的沉默。 心越发虚得厉害。 但也给自己壮胆:“应该也没什么的吧……我酒品挺好的。” 大概…… 沈宴舟声音恢复了清雅:“嗯,什么都没……” 他心底柔软。 说得好像她从前喝过酒似的。 他手指微顿,思忖—— 该不会…… 她从前真背着自己喝过酒吧? 若明知自己不胜酒力,那她昨天还…… 沈宴舟脸色沉了下去。 不行。 得告诫她一下。 不然说不定会在外边儿被不知道哪儿来的登徒子轻薄了去! 沐阮宁听了沈宴舟将才的回答。 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穿越之前,她千杯不醉,酒品什么的,真的心里没底。 如今也能放心了。 但。 她放心太早了! 沈宴舟一把拉开了她的身子。 沐阮宁漂亮的眼眸无辜地看着他。 带着询问之色。 “你确实做了些事。” 少年郎语气严肃。 “啊?”沐阮宁很乖觉,一看就不像是做了好事。 但无论做了什么,先道歉总归是没有错处的。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沈宴舟欺身近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眸子。 他不笑的时候,尤其现在,压迫感委实有些强。 沐阮宁的小心脏都哆嗦了下。 她身子后靠,小声呢喃:“那、那怎么办?要不、你、你还回来?” 沈宴舟霎时红了耳廓,旖旎的画面自动在脑子里翻卷。 她怎么能……这般可爱?! 但他很快轻咳了一声,恢复镇静,不能被诱惑。 他语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焦躁:“别打岔!若是有人给你喝酒,你当如何?” “?”沐阮宁怔了怔。 谁会这么无聊啊……她想。 但回答可不能敷衍。 迟疑着回答:“让他滚?!” 沈宴舟焦躁的神色稍霁,抬手将女孩腮边的发抿到耳后。 “对,这种混蛋就得让他滚。” 他另一只手从旁边儿摸出了沐阮宁蹀躞带上挂着的匕首。 举到她眼前。 “若人不听——就宰了他!”少年郎说得咬牙切齿,连那面光风霁月的容色都顷刻化作了狠辣!!! “……”也太狠了,沐阮宁脸色难看,恍惚只能联想到昨夜的自己会有多么过分。 让沈宴舟暴躁到要杀人的程度…… 呜呜呜……怎么办? 磕头道歉会有用吗? 第247章 我竟然做过这种事! 第247章 我竟然做过这种事!? “我明白、明白了!”沐阮宁点头如小鸡啄米。 心里战战兢兢接过匕首藏在了背后…… 这东西太危险。 她还不想提前领盒饭! 沈宴舟看着她乖巧的样子,暗暗满意。 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拉起了她光洁的手腕。 “那。” “若给你喝酒的人是我呢?” 沐阮宁一瞬间就给问住了…… 软软的指甲抵在唇边。下意识地轻咬。 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不会! 男主现在应该是失忆状态。 和原书大抵一致,方才他脸上的表情也很陌生 是他从前不曾见过的。 所以…… 多疑如他,很可能是试探,看她听话不听话。 应该拒绝! 可倘使拒绝违拗,会不会反倒得罪了他? 让他觉着自己这个“顾姑娘”不听话? 沐阮宁不是真女主,没有光环加身。 她心情都忐忑可想而知。 眼瞧着沈宴舟的耐心越来越少。 沐阮宁一咬牙一闭眼。 “也,让你滚???” “……”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话出口的沉默便让她察觉了不妥。 但想象里的怒火并没有来临。 沈宴舟只是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 沐阮宁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改口:“那、你给的,我便都喝了……” “我相信你。” 若一开始便是这样的话,大抵会叫沈宴舟高兴的吧。 但现在,沐阮宁后悔地闭了闭眼。 连她自己都觉着像在敷衍。 “好。”意料之外的。 沈宴舟轻声开了口。 “一滴都不许剩。” 沐阮宁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少年漂亮苍白的面容里,难得绽出一抹微笑。 这算是……过关了吧? 说不出为什么,这一刹,沐阮宁提着的心,全然地安放了下去。 沈宴舟的笑。 一如往昔。 沐阮宁忽然有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会不会……想起了什么。 会不会想起,苍松斋里,红木塌旁,给他讲故事的自己。 会不会想起每一个相互依偎的朝朝暮暮。 如果是那样。 便一定能告诉他自己是谁。 沈宴舟也能原谅自己的吧? 可是。 若他的包容与温柔,只是给女主的。 那她,又算什么? “沈宴舟。”她仰起小脸。 沐阮宁想要告诉他,前提是,不能有生命危险。 所以,有件事情很重要。 “嗯。”少年垂眸。 目光温存。 沐阮宁鼓起勇气,开口询问:“我昨夜,到底做过什么?” 这很重要。 沈宴舟眼眸微阖,轻声问:“你当真想知晓?” 沐阮宁坐直了身子,极认真地看着他:“嗯!” 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 好不容易打算与他相认。 她不要当什么替身。 她要以沐阮宁地身份,陪在他身边。 不是什么顾姑娘…… “!”下一秒,她瞳孔地震。 沈宴舟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凑近。 视野倾覆,一片漆黑。 冰凉湿润的触感贴在了唇瓣。 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斥着他所独有的气息。 如霜似雪,干净清冷,带着呼吸的微暖。 沐阮宁呆滞在当场。 良久,唇分。 她的指腹轻触将才被冒犯的唇,视线渐渐恢复了清明。 是了。 她想起来了!!! 虽然只是破碎的画面。 她真的!真的!推倒了沈宴舟! 他分明喊着不要。 自己却强行亲了他!!!还恬不知耻地压在他身上。 救命!!! 为什么要让她想起来! 呵…… 道歉应是没用了。 沈宴舟没要了她的命,大约是因为不知者不罪? 所以不如直接准备棺材? 沐阮宁神色变幻,死一般地安静。 半晌,她僵硬地转过脸。 掩唇微笑:“有……吗?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竟然做出这种事……” 绝对绝对!!不能让此刻失忆的他知道自己不是女主!!! 会死! 第248章 你没有什么要同我说么 第248章 你没有什么要同我说么? 休整了半日。 雨停了,沐阮宁带上东西出发。 万幸的是,沈宴舟在那之后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妥来。 他从来话就不多,也未询问。 这也让沐阮宁无比庆幸。 既避免了尴尬,也无须担心多说多错露馅儿。 只是沐阮宁看着身边漂亮得仿佛在发光的少年郎,心里未免犯低估。 她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唇。 分明讨厌得都要杀人了,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对我做同样的事? 沈宴舟……越来越叫人难懂了。 …… 湿滑的苔藓地万分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倒。 两个人不得不紧握手掌寻求平衡。 沐阮宁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再小心。 只要离开了山谷,她有的是机会离开。 等崽儿接受治疗恢复了从前的记忆,就不必担心他要自己的小命了吧?! 小炮灰也太难了…… …… …… 树冠参天,枝韬招展,藤蔓如织。 这些东西能保下沈宴舟的命,同样地,也能遮蔽了天光。 沐阮宁牵着沈宴舟不知时日地走了好久。 她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只知道大多数时候潮湿的地形并不适合歇脚。 她不得不拖着疲惫走下去。 哪怕是练家子,走得久了,腿也累得像灌了铅一般难受。 反倒是沈宴舟,让人意外地一次也没喊过累。 就在沐阮宁受不住,想要找个地方歇第十八次之际。 风。 来了。 清爽的空气。 再不像从前一样沉闷。 她停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骤然浮现狂喜之色。 高兴得眼泪花儿都要溢出来:“到了!马上要到了!” 她转头激动地握住沈宴舟的胳膊:“沈宴舟,过了前面的峡谷裂缝,我们就能到外面儿了!” 沐阮宁随手扒拉了一下湿哒哒的头发。 先前觉得麻木的不适感仿佛堆叠的积木轰然坍塌,齐齐都涌了上来。 好久、好久没泡过热水澡。 没好好洗头! 好怀念寻常的美食! 她抬手将腰间的衣角用力系拢,牵着沈宴舟就往外头去。 “……”沈宴舟的眼睛暗了暗。 她就那样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吗? 和他单独待在一处,真的一点儿也没有留恋么? 少年郎越走越慢。 沐阮宁很快便察觉到了。 她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沈宴舟。 擦了擦额头,问:“累了吗?” “要不,咱们歇一歇?” …… …… 岩石的结构繁复,但胜在结实,断口上有苔藓和藤蔓缠绕。 谷地潮湿阴冷,委实并不适合。 最后,两个人无惊无险地出了峡谷豁口。 找了个隐蔽的溶洞修整一天。 目下是白天。 从前不论几时,衣裳都沁凉濡湿的阴寒感觉终于消失了。 沐阮宁坐在篝火边时,只感觉简单的幸福感觉扑面而来。 甚至手里甜中带涩的果干都好像变得好吃了。 但。 沈宴舟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那双好看的凤眸中,仿佛有许多话要说。 “……”沐阮宁一时间有点被噎住。 然后。 她捂着嗓子咳嗽个不停。 沈宴舟三步并做两步踱了过来,一手拉着她的手腕,另一手不轻不重帮她拍着后背。 “咳咳咳……咳咳。我……没事。”沐阮宁弯着腰,眼泪都咳出来了。 她是真把果干给吸了一块到气管里。 这会儿恨不能把肺管子都吐出来。 但最要紧的是。 沐阮宁想起来了,出了山谷,不就得跟失忆的沈宴舟坦白么? 可是自己现在真的太可疑了! 熟知山谷,一路出来半点儿也没有迷路。 还是用的假身份。 最要紧的是,曾对他动手动脚惹得他要杀人! 该怎么解释? 沐阮宁心里慌得一匹。 她很清楚,这个时候跟多疑的沈宴舟说起从前。 铁定被认为是在骗他! “你没有什么要同我说么?”沉默的沈宴舟率先开了口。 第249章 刺客 第249章 刺客 没有! 但是不能这样答! 沐阮宁脑子飞转,干脆退开了几分,“噌”地站了起来。 “肚子饿了。”崖底带出来的东西只有果干,并不压饿。 还得去猎点儿肉食。 这件事儿从来都交给沐阮宁的。 所以她用出这借口来自然而然。 而沈宴舟听了这话。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仿佛松了口气。 “好。”微微颔首。 …… …… 沐阮宁从暂时栖身的地方出来。 绷起来的神经也好了很多。 不得不说,打猎这种事,很叫人放松心情。 一只兔子一只野鸡入手后,焦虑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措辞借口也是文思泉涌。 沐阮宁打定主意。先稍稍安抚一下,再想办法通知人来接他就好了。 任何事情,等沈宴舟恢复了记忆,不看僧面看佛面。 大约也不会忍心让自己炮灰了吧…… 沐阮宁提着猎物往回走。 她方向感极好,打算先在水边处置下鲜肉。 忽然。 脚底下似乎踢到了什么。 这感觉不是植物、也不是石头。 沐阮宁蹙了蹙眉,低头一瞧,眉心便舒展开来。 “竟然有只鸟。”是什么鸟,不重要,重要的是挺大只。 都快赶上打到的野鸡了。 白捡的食物。 …… …… “今日我运气不错!” 她美滋滋地将处置好的肉都架上。 冲沈宴舟说起:“我捡了只鸟。” “洗的时候看了下,还挺新鲜,应该是跟什么打架掉下来死了的吧,这野味可不常见。” 她手里没有弓箭,素日里也只能打点地上跑的。 兔子都快吃腻味了。 沈宴舟闻言略略瞥了一眼。 只一眼。 他脸色阴沉了下去。 寒霜般的眼神死死盯着肉,他一把捏住了沐阮宁拿着木枝的手腕。 “疼疼疼!”沐阮宁猝不及防,小脸写尽了不满。 说话就说话,手都要捏断了! “很黑。”他顾不上旁的,咻然开口。 “是的啊,你怎么猜到的?”沐阮宁闻言笑着喃喃,又睃了一眼。 终于也瞧出点不同来。 黑色的鸟皮中,一块地方尤其黯得彻底。 沈宴舟夺了过去。 冰冷的指腹摩挲过那面漆黑的伤口。 “破口平整,是利刃切割。”他语调沉静。 又翻了一遍:“虽不带毒,但力透筋肉。” 他眼眸眯了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 “!”沐阮宁整个人都傻眼了。 沈宴舟不愧是沈宴舟,连蒙带摸都能发现这么多细节来! 但她真的只是随手捡到的。 赶紧摆手:“不是我做的!”她要能做,平日里早就改善伙食了! “我知晓。”神色不见放松。 一把将肉统统扔进了篝火。又丢进去几块石头弄灭火焰。 沈宴舟拉起沐阮宁的手,只说了一个字:“走!” “啊?”沐阮宁懵逼了。 为什么走?怎么就走了? 那肉不可惜吗??? 但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心里虽疑惑,但脚步没停。 两个人匆匆跑出去半里地。 这没头没尾的行为着实让人心里忐忑又没底。 终于,沐阮宁喘着气停了下来。 “等、等一下啊,到底什么情况,突然就要逃跑!” “莫不是有敌人?” 她虽然怕死,但也不至于怂成这样。 “左右已经跑了这么远了,应该没事了吧?”沐阮宁压低了眉尖问。 沈宴舟薄唇紧抿,眼神游移,似在思索犹豫。 “还不够。”他抬起头:“不够远。” “到底有什么危险啊?” 刺客还是仇家? 可他不是失忆了吗,仇家应该也不记得了吧? 一多半是刺客。 国公府那位主母派来的?又或者是旁的势力? 沐阮宁这会儿又七上八下起来。 她现在的能耐赤手空拳对付几个地痞流氓还行。 让她跟高手过招,简直不够送死的…… 沈宴舟抬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他想说你藏起来,我去把人引开。 然而女孩竟然在同一时间与他做了相同的事。 “沈宴舟!你藏起来!我去把人引开!” 第250章 你死了没有 第250章 你死了没有? 没等沈宴舟说什么,她已经将他扳正了身子,从背后用力推了他一把。 沈宴舟踉跄着踩进了灌木里。 “……”他皱着眉头伸出脑袋,刚想说话。就被她正正摁住。 声音里带着强势:“你什么你,又看不见,伤也不知好没好,乖乖待着!别给姐添乱!” “……”沈宴舟愣怔住,到底谁更大啊? 真是没大没小…… 他眼圈有些发热。 这熟悉的感觉。 她。 还是从前的那个阿宁。 娇纵蛮横,却对自己总是温柔以待。 就连偶尔的强势。 都是那么的娇憨。 他,并不讨厌。 沐阮宁放缓了声气儿:“你乖乖的。我很厉害的,我甩掉人,咱们再汇合!” 沈宴舟略略抬头,温暖的额头轻轻蹭过她的掌心。 眉梢眼角都泛着叫人移不开视线的柔光。 “嗯。” 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音节,竟让沐阮宁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行不行。 还有正经事!沐阮宁甩了甩脑袋连忙收回手。 “我很快回来!” 走了几步,沐阮宁想了想,回眸重新道:“我尽快回来!” …… 他将将走没了身影。 沈宴舟脸上的温柔瞬间荡然无存。 略略感知了一下,便抬腿往另一个方向去。 一刻钟后,十几个黑衣人便出现在他视野中。 那些人显然没料到盯上的猎物不等他们找,竟会自己送上门来。 但足有十几人之众。 又各个是身怀武功的高手。 眼前的少年,太过年轻。 连身上的衣裳都满是破烂补丁。 那些人很快便镇定下来。 甚至开口叫嚣。 “就是你?” “哈哈,也太简单了吧?” “就你也值三千两?” 沈宴舟歪了歪头,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弧度。 “怎么不值呢?” 他抬起手轻挽袖子。 一面挽,一面缓步前行。 长睫下的眼眸随着笑容的加深略略放大。 沈宴舟抬高了下巴。 漆黑的瞳仁霎时间弥漫上一层血色的光华。 “我也想好好折磨你们的……” “可是我没有时间。” 他眯起了眼睛。 “耽搁太久,阿宁会担心……” 第一声惨叫,几乎是在他最后一个字落地之时。 …… …… 沐阮宁一面跑,一面警惕地盯着四周。 高度警惕之下,确实让她发现了人。 但依着自己的判断。 人不可能多! 果然。 绕了几圈儿之后。 沐阮宁就发现,人数只有两个。 而且也不太难对付的样子。 但这会儿身上没武器。 有沈宴舟需要保护,更不清楚着些人还有没有后援。 沐阮宁没打算正面刚,只凭着对地形的了解以及十足准的方向感,将人引得越来越远。 …… …… “唰——”沐阮宁满脸坏笑地将面前树干上那些人做下的记好剜掉。 又从容不迫地在附近每一棵树都剜掉相同的形状。 将匕首挂回蹀躞带,沐阮宁睃了一眼无头苍蝇般乱转的两个男人所在方向。 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土。 “慢慢转吧!没几个时辰看你们怎么出来。” 嘿嘿。 “哦。”沐阮宁抬头看了一眼不再明媚的天光。 已经这么晚了…… 也不知沈宴舟怎样了,应该是乖乖等在那儿的吧? 沐阮宁赶紧往来路走。 生怕崽儿等久了。 …… …… 而此刻的沈宴舟,直皱眉。 手指上的血污凝结,腻腻的血腥味浓得呛人。 那些人是有点儿本事在的。 沈宴舟一时不慎失了理智,现在满身满脸的血。 他半蹲在地上颐。 好一会儿,纤尘不染的白雉才抄着手摁了摁面具:“嗳,你死了没有?做什么蹲在那儿装死?” “多嘴。”沈宴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差了。 他撑起身子,踉跄了下,转身要往来处去。 白雉一个闪身,嫌恶地捏住鼻子:“还要去哪儿?想被人捉住么?” “再不走,老头就替你瞒不住了。” 第251章 现在知道慌了 第251章 现在知道慌了? 沈宴舟拍开了他的手。 捂着脸:“不要你管。” 他要再走。 “那可不行。”白雉伸出手抓过来。 沈宴舟一掌格开,但将将触及他手掌上的皮肤,一股细小的粉末被震颤到空气里。 他眸光一凝,死死瞪住了白雉脸上的鬼面。 鬼面下的桀桀怪笑渐渐听不见了。 视线彻底黑暗。 …… …… 沐阮宁遇到了麻烦。 将将走了不久,便警觉地听见一声异响。 她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可等转身打算继续走,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沐阮宁心下大惊。 一面疾步后退一面飞快去瞧。 “四哥???”抬头的刹那,就看见四哥沐奉孝的脸。 他身后跟了几个人。 沐家四郎此刻眼睛充血,眼底乌青,神情憔悴。 沐阮宁心下暗道不好。 她抬起小手挥了挥,嘴角也扯出一抹笑来:“四哥,见到你真是奇遇啊。” “怎、怎么来京城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呵……”沐奉孝单手揪住想要开溜的沐阮宁。 “还想去哪?要不是府里亲卫一遇到你便递了消息,你可真把我们甩脱了。” 昂…… 沐阮宁恶寒。 原来将将甩掉的两个笨蛋是自己家派的…… 沐四郎还在滔滔不绝:“留书出走,害大哥跑羽衣卫去闹了一遭,丢了职,现在知道慌了?” “?”沐阮宁哆嗦了一下,大为震惊。 当初事情紧急。 只给爹爹与大哥留了一封信,说是为怕牵扯进太子的事情,所以出去躲一阵风头。 叫他们别找,也别过问。 打死沐阮宁也不会想到大哥非但不听,还跑去闹了。 而且,一多半还牵扯上了魏雅臣。 那位已经不再是多年前的小军卫,二十岁的魏大人风头正劲,是新君上位之前最鼎盛的时刻。 羽衣卫七大千户之一! “大哥他去做啥了???” 沐阮宁忙不迭地询问。 沐奉孝明明是个读书人,抓得倒比铁箍还紧些。 “回去就知道了。” “不行!”沐阮宁连忙挣扎:“我还有事!” “哦?”沐奉孝盯眼看着妹妹。 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他,楚楚可怜的眼睛里尽是祈求。 妹妹此刻就跟逃荒回来的一样,虽说头发有扎起来,但毛毛躁躁,一身衣服还破破烂烂。 出发时有多想整治她,瞧着她的模样就有多么地软了心肠。 抿了抿唇,沐奉孝叹了口气:“有什么事,我会吩咐人去做,你先回去。” “父亲都要但心坏了。” …… …… 沐阮宁被生生架回将军府已经三天了。 三天里,府中亲卫将她说起的方圆三里都找遍,只找到了满地尸体。 足足十几具。 当场把沐阮宁给吓懵了。 好在,旁敲侧击,发现里面并没有沈宴舟。 听衙门的人讲,都是外来人,查不到任何背景和牵扯。 哥哥没说,沐阮宁也没问。 但从那已经有些模糊的书本内容里,她很清楚原因。 不论暗渊还是旁的刺客杀手。 都不可能留下叫人能追查的线索。 那些人显然是刺客。 就是不知是谁派来的。 “小姐,夫人来了。” 这时,小芙挑开帘子,苏氏缓缓入内。 沐阮宁赶紧起身迎出了雀枝绣屏。 “阿娘,这天儿日日都在下雨,您来这里做什么?” “但凡有什么吩咐,着人过来叫我就成。” 听女儿念叨,苏氏心下温暖,但面儿上依旧严肃,拉着她的手轻拍了下。 “你若是少惹点事儿,为娘与你阿爹就千好万好了。” “就是。”门口传来年轻少年的附和声:“也不知是谁,目下还在禁足。” “……”沐阮宁生生被噎了一下,目光瞪向门口的沐奉孝。 第252章 四哥闯祸 第252章 四哥闯祸 沐阮宁朝四哥做了个鬼脸,抱住了母亲的胳膊撒娇。 苏氏最吃这套,自然是不能再怪罪的。 她旋即从怀里掏出个烫金请帖递了过去。 “宁儿,这个你拿着。” 沐阮宁纳罕地接了过来,打开细看,惊诧地抬眸:“春日宴?” “嗯。”苏氏点了点头:“你昨儿个不是闹着要出去?” “我与你阿爹商议了下,最近出京城风声太紧,想送你回落泉镇可能更惹人注意。” “不如干脆让你正式出现在众家之前。” 沐阮宁有点尴尬。 她昨日那样说,是因为担心沈宴舟在沈国公府的情况,想打探一下。 至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京城权贵的社交场合? 沐阮宁是疯了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正好,孝儿也因为担心,从落霞书院来了京城,你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苏氏话罢笑着看向一双儿女。 沐阮宁的目光探究地瞧过去的时候,沐奉孝抄着手,笑得极不走心。 “怎的,宁儿还要嫌弃我?” 沐阮宁赶紧躲到母亲身后。 四哥哥虽然也疼爱自己,但并不像大哥那么溺爱。 因为年纪相仿,小时候没少惹原身哭。 后来去了书院后,倒是没有那么调皮捣蛋了,可见得少了,若他生气,比起大哥,沐阮宁更怕他。 “我哪敢。”她眨了眨眼睛:“只是好奇,四哥几时回去书院?” “暂时不回去了。”苏氏开口:“宁儿还不知道?” “你四哥因为责罚,没能参加这次的科举……” “……”责罚? 沐阮宁看过去的时候,沐奉孝表情有些不耐:“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换个地方念书罢了。” 苏氏闻言也没再多说,只笑了笑,安慰:“不打紧,等三年后,再考也一样。” 沐奉孝转身摆了摆手:“我没在意,过几天的宴会,宁儿不要乱跑。没得给我添麻烦。” 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在意。 或许,这时候发生的事情,就是四哥放弃科举毅然从商的原由? 苏氏低低叹了口气。 沐阮宁拉住了母亲的袖子,抓住机会询问:“四哥这是怎么了?” 苏氏犹豫了一下。 “他把袁相的侄儿打了。” 沐阮宁整个人一懵。 她明白了! “此事可大可小。” 苏氏的声音都变得低沉许多。 沐阮宁可太懂了,袁家曾把控朝堂,虽比不上江左谢家和琅琊王家,也是说一不二的大族。 尤其现在,袁相蛰伏,军权落在了沐岳峰手里。 越是这样的时刻,就越要面子。 袁相不可能轻饶了四哥。 “阿娘,所以这次春日宴是……”她忽然有种猜测。 苏氏眼里有些忧愁。 本就病弱的脸色愈加苍白:“给你四哥议亲。” “!” “那怎么行?”沐阮宁蹙眉:“大哥不是还没成亲?” 说完她想到什么,悻悻闭了嘴。 “莫不是,要让四哥借姻亲避祸去?” “找个有权有势的四嫂入赘过去……” “那吃软饭,不会被人家轻看么……” 第253章 四哥哥也不想去的吧 第253章 四哥哥也不想去的吧? “四哥一定不会同意的。” 沐阮宁这会儿几乎能想象到自家四哥哥烦躁的心路历程。 “怎么能这么说呢。”苏氏正色纠正:“只要他们真心,旁的,倒也无妨。” “……”沐阮宁不同意。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 …… 几日后的春日宴。 马车里,沐阮宁与四哥沐奉孝并排而坐。 皆很沉默。 大哥停职后被父亲暂且调去了其他地方。 沐阮宁也很头疼。 得找机会见见魏雅臣,跟他好好道歉。 而四哥这边。 她偷偷觑了一眼。 果然。 他坐得笔直,虽闭着眼睛,但眉头轻蹙,任谁也能想象到他心里的光火。 利益联姻,沐家既非大族,得罪权相,就失了科举之路。 未来种种,只能靠着亲家举荐。事事被拿捏。 想来这次春日宴里相看的,也不会是什么贤良淑德的好姑娘…… 也难怪原书里,他心高气傲,直接弃文从商…… 沐阮宁不自在地捏了捏绢子,发现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停车。” 车子一震。 沐奉孝想着事儿,脑袋一晃,毫无准备地磕到了后脑勺。 “嘶——”他脸色不悦地捂住脑袋,转头看向了始作俑者。 沐阮宁没管他,清了清嗓子。 撩帘道:“小芙,去给我买桂花糕。” “……”沐奉孝抄起手:“回家再吃也无妨吧?” 沐阮宁放下帘子,笑着冲他眨眨眼:“四哥不懂,桂花糕啊,就得趁热吃。” “放盒子里又或者蒸热了,便没有了原本的那个精神气儿。” “哦?”沐奉孝来了兴致:“还有这说法。” 沐阮宁笑眯眯地偏过脑袋:“是呀。吃了这个,兴许还能带来好运气。” “一会儿你也尝尝看?” 沐奉孝张了张嘴,可没等他说出话儿来,沐阮宁抬手戳着自己的下巴仿佛在思量。 “这糕点吃多了容易口感舌燥,不如再找个地方喝个茶?” 沐奉孝越听越觉着不对。 “别闹了。”他抬手点了下少女的额角:“阿娘叫你跟我来,是要去宴会露脸的。” “她不能去,可还托了人看顾咱们。”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 “我一个学子,岂能贪玩好乐,误了时辰?” 沐阮宁捂着脑袋反驳:“我又不是学子。” “而且我在平城的所为怕是早就传到京城后宅了。”她笑眯眯地凑近:“我若太规矩,反倒叫人奇怪吧?” “……”沐奉孝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沐阮宁趁热打铁:“四哥哥也不想去的吧?” “从没有见过的女子匆忙见上一面,再被那些陌生的长辈们品头论足,各种挑刺儿。” “哥哥很不喜欢吧?” 她的话一语中的。 沐奉孝脸上的失落几乎肉眼可见。 他的确不喜欢。 更不觉得他先前打错了人。 “四哥哥。”沐阮宁抬手抓着他的袖子:“我都听说了,你在落霞书院,教训了一个欺负民女的登徒子。” “你做得很对,宁儿会一辈子,把你当成骄傲。” 第254章 我这兄长,棋艺尚可 第254章 我这兄长,棋艺尚可 沐奉孝呼吸一滞,看向沐阮宁的目光带着一丝诧异。 他在落霞书院,打了袁相的子侄。 这事一出,虽瞒着风声,但又能瞒得多紧呢? 就连平日里疼爱自己的母亲,忧心之余,也怪他太过冲动。 没想到,妹妹竟然会这样想。 他顿了顿,不自在地扯回自己衣袖:“哪有这样夸张。” “我早看他不顺眼了,靠着关系入学,不思进取,还在书院这般地方……意图行下作之事。” “被他欺辱的是我好友的妹妹,我岂能坐视不理?” 说到这,沐阮宁就全明白了。 四哥虽是习文,身上流着的,也是将军府的血,年轻气盛,根本不可能袖手旁观。 沐阮宁问:“是那位帮助咱们保安堂的商会家?” 不出意外的,沐奉孝点了头。 想来,原本的历史轨迹里,自家四哥后来能在商业上发展壮大,也跟那位吕家少爷与小姐的帮忙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更担心了。 这样的时代。 重农轻商。 商人再怎么有钱,若没有靠山,也不过是朝廷缺钱时候杀了取卵的鸡。 母亲会让他找靠山,也是没有旁的法子了。 “小姐,桂花糕买回来了。” 小芙撩开帘子回禀。 沐阮宁转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个狡黠的笑,一把拉住了四哥的手腕。 “去哪?”沐奉孝见她兀自朝车外去,连忙问。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他问的是去哪而不是斥责她继续上路。 沐阮宁跳下车,一手提了桂花糕,一手朝着他伸了过来。 “四哥,咱们去吃桂花糕。” “索性迟到就迟到了,不得找个风景绝好的地方喝着茶吃才有趣么?” “……”沐奉孝皱着眉头有点动摇。 他迟迟不下车。 沐阮宁又加了把火,攥着就往下头拉:“哎呀!走吧,那个茶楼的老君眉可是顶顶好喝的。” “棋社也出名!” “去迟了可就没位置了!” 一路上,跟车的仆从们愁云惨雾地劝。 但随着靠近茶楼。 凉爽的风,带着江面儿上的水香、混着杨柳的清甜徐徐拂面。 沐奉孝的犹豫,似乎统统都冰消雪融,化了开来。 四周的一切,皆那么鲜活。 “四少爷、五小姐……真的不行。” “奴婢们会挨板子的。” 漂亮的五小姐手脚没停,笑着反驳:“哎呀,有我在呢!到时候你们就说拦不住我!” 仆从们还要再说。 迎面传来四少爷头也不回的声音。 “罢了,都听候着吩咐。” “我会亲自跟母亲说的。” 婆子一张老脸都快皱成菊花了:“四公子,怎么连你也……” 沐奉孝素来知礼,从不为难下人。 有他出声,竟然真没人继续呱噪了。 沐阮宁忽然觉得手里的桂花糕都不香了。 “好了,撒手,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好哒。”沐阮宁万分乖觉。 四哥正经起来的样子也太唬人了,说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也是当得的。 尤其他这会儿一身焰色绣袍,为了相亲,是特特打扮过的。 贵气逼人。 站在茶肆门口,连掌柜的远远儿地都跑过来寒暄。 他们本以为这人如此高调,是个不好相与的,熟料却彬彬有礼,还优雅客气。 “客官是第一次来吧?有没有相熟的官人?” 听到这儿,正经如沐奉孝都为免愣怔,转头将锅甩给了妹妹。 这道题我会! 沐阮宁一本正经地咳了咳,她虽没真正来过这。 但原书里有写过。 “没有相熟的人,我们是慕名而来,听闻翀云茶肆有手谈高手。” “我这兄长,棋艺尚可,想切磋切磋。” “?”沐奉孝满脸惊诧地盯着她的眼睛。 看得沐阮宁原本笃定的心都开始忐忑起来。 拿眼神询问:‘四哥,你该不会不行吧?’ 沐奉孝抬高了眉梢,不讲武德地扯了一把她的袖子,压低了声线:“死丫头,你又没来过落霞书院,你怎知我棋艺尚可?” “……”沐阮宁这下不淡定了。 第255章 生意人哪有不爱钱的 第255章 生意人哪有不爱钱的? 啊! 计划里最要紧的一环是自家哥哥会下棋啊! 至少不能是个围棋白痴! 那要是他啥也不是,怎么继续? 沐阮宁正纠结,沐奉孝已经松手,懒声道:“以后再同你分说。” “两盏茶。”他抬高了下巴:“要最好的。” “……”沐阮宁登时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叫人意外的是,她对这茶肆棋局都是打原书里看来的。 真正走进来后,倒是有些生疏,反而沐奉孝更熟稔。 “四哥,你来过?”她问。 沐奉孝淡定地垂眸:“四处风雅皆相通。”他抬手略指。 “这些字画,竹席,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其他地方也有,跟落霞书院……”意气风发提到这个,沐奉孝神色暗了暗:“罢了。” “走吧。” 沐阮宁哪里不知他表面淡定,心里很怀念书院。 毕竟是从小在那求学生活的情分。 想来比起平城老宅,眷念也是不遑多让的。 可除非袁相倒台,除非他将来不会瘸腿,否则落霞书院,他是再也回不去了。 沐阮宁提着裙摆,看向他儒雅温和的背影。 心里更加下定了决心。 谁也别想动我四哥! 哪怕不惜算计旁人,也一定要让他幸福。 “四哥。”沐阮宁抓住了四哥后背的衣裳,惹来少年郎一阵无语的瞪视。 “这么多人看着呢,女孩儿家家,有事说事,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沐阮宁粉唇微勾,却没撒手:“我不喜欢那边儿的棋庄。” 翀云茶肆,有好些棋盘,若有人下棋,坐庄的迎挑战,则为庄家。 彩头有高有低,端看庄家高兴。 “为何?”沐奉孝瞧着那边儿的人山人海。 临江的窗户打开着,采光、人气皆是最好的。 他觉着挺好。 “宁儿,你鲜少来过这等地方,兴许不懂。” “人越多,彩头越好,便是瞧热闹也是个上佳的去处。要不为兄给你介绍一下……” 沐阮宁当然知道自家兄长说得在理。 她又何尝不清楚? 可是不行啊…… “风景不好,空气也不好!我不喜欢。”她理由再敷衍不过。 四下里眺望了一圈儿,无视掉所有看向他们兄妹的探究目光。 沐阮宁扯了扯兄长的衣裳,素手一指:“去那!” “?” 沐奉孝还来不及嘈杂就被摁在一处小桌子旁。 紧接着,迎面一把折扇砸了过来。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 展开一看,扇面儿有山水远鹤,曲径通幽。 就连题字都叫人眼前一亮。 沐奉孝能在落霞书院挣到头前儿的名次,见识必不浅陋。 但正因如此,才更清楚此扇面儿的来头不小。 “这扇子你哪儿来的?” 他呐呐询问。 沐阮宁这会儿憋着事儿,略摆了摆手:“是老师作的。” “我瞧着他画得好,也学不来。就管他要了一幅扇面儿。” “……”沐奉孝嘴角抽了抽,一收扇子:“所以你是送我了?你知道这值多少钱么?” 沐阮宁压根儿不在乎:“随便,你喜欢我便送你。大不了等见着老师,叫他再送一幅就成,左右我也不拿去卖的。” 她想到了什么,仔细叮嘱:“你且拿好了。一会儿别给你妹我掉价!” 沐奉孝眉目含笑:“好。”他倒要瞧瞧自家小妹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说来也怪,连日来糟糕的心情,今日被她这么一打岔,暂时竟忘却了大半。 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过是这样了吧? “小姐、公子,这处地方已经有人订下的。” 不多时,掌柜的亲自过来赔笑脸。 沐阮宁心下一动。 果然来了。 这说明她绝没找错地方。 “砰——”沐阮宁听着掌柜和风细雨的声音,拔高了音量:“本小姐有钱,给你们双倍价钱可还行?” “……”掌柜的压低了眉尖,脸色很有点不自然。 怕旁人关注到的样子。 “哎呀,小姐诶,这不是钱的问题。” 沐阮宁笑了:“你这敞开门做生意的。我也不是给原价,生意人哪有不爱钱的?” 第256章 悦公主 第256章 章悦公主 沐奉孝举目四顾。 周遭之人探究的目光他已经见惯不怪。 只瞧见熙熙攘攘的茶肆里,唯独目前坐着的地方有不同。 地方两面挨着墙壁。 墙壁上是连贯的窗子。一面临江,一面绿柳如茵,不得不说很适合瞧风景。 而且周遭没挨着什么热闹棋庄桌子,相对也安宁。 不得不说,妹妹骄纵归骄纵,挑地方的眼光确实不错。 “公子、小姐,你们别为难小的……” 沐奉孝被求得无语,旋即开口:“宁儿,不如就算了吧?” “不下棋了,咱们找个雅间,还清净,喝个茶也就罢……” 话未说完,沐阮宁不干了。 “那不行。”她抄着手,跋扈骄纵的人设不倒:“我今日一定要下棋,就要在这张桌子,还得是坐庄。” “……”沐奉孝眼神微动,闭了嘴。 沐阮宁这会儿心情也很忐忑。 戏台子都搭上了,唱戏的人该不会不来吧? 要是不来,她可怎么跟哥解释? 还好。 沐阮宁硬着头皮胡搅蛮缠没多久。 便见一个小二冲过来说了两句什么。 掌柜的脸色大变,敢怒不敢言地看了沐阮宁一眼,接着就愁云惨雾地离开了。 沐奉孝目光盯在沐阮宁脸上:“说说看,这是作甚?” 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掌心,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含威慑。 沐阮宁心里慌得一批,最不擅长跟四哥这种人耍心眼子。 未来能玩转商业的这位兄长,绝对有七窍玲珑心。 她只能硬着头皮打哈哈:“没有啊,就是、平日里习惯了。”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我讨不来的?” 沐奉孝一摆折扇,扇面儿往鼻尖一贴,目光看向其他地方,眉梢眼角漾起一抹笑的弧度。 “诺,只怕是麻烦来了。” 沐阮宁转头一瞧。 果然。 掌柜的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小二和几个人。 她整个人都因为紧张而绷直了起来。 等看清来人。 沐阮宁提着的一颗心便彻底放了下来。 眼里闪着亮光,还有点小激动。 那人一双漂亮的杏花眼,黛眉弯弯似柳叶。 虽为了方便,穿着身简练的胡装,蹬一对黑靴。 可若下细看看,还是能轻易认出是个女孩子。 不算惊艳,却是冷清出尘那一挂的。 像平城宅邸里夏日里长开的莲,越瞧越能品出味道,一等一的温柔优雅。 章悦公主! 沐阮宁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小姐,订桌的客人已经来了,您看,能不能将位置让出来?” 掌柜的有了点儿底气,当下便开口冲沐阮宁要求挪地方。 沐阮宁嘴角勾起个纨绔的笑容,手掌一撑,便坐上了桌面儿:“我不!” “这地方是我与兄长先来的。” “凭什么让位置。” 眼瞧着正主都来了,自家妹子还如此不依不饶的放肆,沐奉孝这个读书人到底脸皮薄一些。 起身拉了拉不成器的亲妹子:“算了吧,仔细叫人瞧了笑话。” 他们本来就是不合规矩偷溜过来的。 沐奉孝只得轻声道:“宁儿,差不多得了。回头再丢了爹爹的面子,阿娘那儿可不好说话……” 他就差把自己闯祸戴罪的身份嚷嚷到妹妹的耳朵边儿了。 沐阮宁恨铁不成钢。 索性不理他,目光紧盯着那位胡装的小公主:“这位小郎君。”拍了拍身下的桌子:“这座儿,可能让给咱们?” “小郎君”方才正好奇地打量着闹事的少女。 看着她一身鲜亮的装扮,竟大喇喇跑来翀云茶肆顿时就十分稀罕。 可没想到正主会突然朝自己问话。 小郎君的一双杏花眼霎时便盛满了慌张,大大的眼睛瞠得更大,眼圈儿都有点发红了。 她手足无措想找个什么抓上一抓。 最后只能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你说话呀,小郎君?”沐阮宁心都要萌化了,却还是坏心眼地又发问。 少女软软的红唇微张:“我……我……” 第257章 得罪公主 第257章 得罪公主 这时,一旁魁梧的汉子上前一步拦在了她面前。 汉子长得又黑又壮,身子上虬结的肌肉,力量几乎要透过布裳冲出来。 一看就不好惹。 沐阮宁忽然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这人戴着手套,蒙着面巾,脸上黑得吓人,倒像是真正抹了炭一般。 有种诡异的感觉霎就蹿进了心底。 “昆仑奴?”这个词几乎本能地冒了出来。 沐阮宁的声音很低。 但面前的壮汉与身边的沐奉孝都听见了。 那位昆仑奴目眦具裂,毫无预警地一拳砸向了沐阮宁的面门。 这速度快得惊人。 沐阮宁也没料到其人竟然如此不讲武德,偷袭她这个女同志。 但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她只觉得身子一歪,正正被扯到了旁边儿。 是四哥沐奉孝! 那砂锅一般大的拳头抡了个空。 沐阮宁人都麻了,后怕的冷汗津津地沁润,她抿着唇,脸色淡定。 但掏帕子擦汗的手。 微微颤抖。 “连胜,你做什么?”少女轻喊了一句。 沐奉孝一手攥拳背在身后,另一手拦在妹妹身前,听见女孩的话时,满脸凝重地转过去看。 入目却是胡装少女娇娇怯怯的眼神。 “……” 红红的眼圈儿,倒更像个受了委屈的。 她赶了两步走到沐奉孝身前,隔着他垂询:“姑娘……你、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沐奉孝皱紧了眉头,声音略大。 就这样,便将少女吓了个哆嗦。 如此反应,把沐四郎都惊住了。 沐阮宁总觉得哪里没对,赶紧将兄长拉开:“哎呀四哥,你莫吓到人家。” “我没事!”她话音刚落,那位浑身武装的昆仑奴又踏前半步。 沐阮宁抬起的腿没等脚尖落地又一个旋转落回了四哥身后。 “连胜!”这次,少女回头瞪了他一眼。 高大威猛的昆仑奴到底是后退了几步。 终于。 那股子骇人的杀气消失了。 而沐阮宁心里奇奇怪怪的感觉依旧没有稍减。 她再一次打量了眼前少女一眼。 优雅清丽,未饰脂粉,说话温柔,通身的贵女气场。 没错啊!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这不是章悦公主还能是谁? “抱歉、他,只是担心我……” 女孩深深鞠躬道歉。 没等沐阮宁说话,沐奉孝已经上前一把攥住了那少女的手腕。 很紧。 沐阮宁脑子都要炸了。 只听自家哥哥恶狠狠地开口:“一句道歉就完了?这恶奴可是想要我妹妹的命!” “!!!”什么发展啊这是?她的剧本不是这样写的! 沐阮宁捂着青痛的脑袋连忙喊:“哥!亲哥!你撒手!” 大庭广众,拉着人姑娘家的手腕,算什么事儿!? 这可是公主!公主!!! 公主殿下皱着眉头,晶莹的眼泪将掉未掉,我见犹怜。 旁边儿跟着的便装护卫看不下去了,一个个都往前冲。 沐奉孝不是个没眼力见的,狠狠推了一把,才松开了她。 警惕之余。 心下震惊地盯着自己掌心。 手指搓了搓。 姑娘家的皮肤,怎的这么滑嫩…… 他还从未碰过。 “……” 完了完了完了。 沐阮宁拦在哥哥面前,苦笑着在内心计划里头打了个叉。 章悦公主从小生活在冷宫,长到十三四岁才被皇帝接了出来。 因着愧疚所以对她颇为照顾。但也仅此而已。 她在原书里是个路人,没什么笔墨。 但正因如此,沐阮宁才想撮合她跟四哥。 只是要她皇族的身份。 其他的,越简单越好。 袁相再怎么嚣张跋扈,总不能把驸马爷打杀了吧? 但现在微服出巡的章悦公主,光天化日下,被自家兄长这般不留余地的狠狠得罪。 是绝对不可能再对他有好印象了吧。 虽然也都是为了沐阮宁。 但这一点最让她无语凝噎。 第258章 给这位小姐磕头认错 第258章 给这位小姐磕头认错 “舍妹菩萨心肠,我可不是。”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本公子,你该叫你的人跟宁儿磕头认罪!” “……” 小公主捂着心口,被怼得眉梢轻蹙。 “怎么,不想做?”沐奉孝抬起长眉。 俊逸的脸庞上皆是傲然。 沐阮宁都看傻了。 她当然知晓不该放过那种一言不合就要咬人的奴才。 可。 她这不是为了亲爱的四哥吗? 而且炮灰的终极目标不是要扬眉吐气,对面可是皇族! 而是要活下去啊! 四哥竟然要跟人家硬碰硬?那不该她这个炮灰女配的人设吗??? 这是何等的握草! 沐阮宁张了张嘴巴想说话。 对面已经先开口了 “主子!他欺人太甚!” 这是想干架的趋势。 附近瞧热闹的人也都慌慌张张地退远了。 莫说昆仑奴了,其他扈从也愤愤不平。 可竟没有一个人敢动。 沐奉孝眼眸眯了眯,拉过了沐阮宁的手。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棋桌子本公子不要了。” “宁儿,走!” 他脚步很稳,径直往通向一楼的梯子去。 沐阮宁心里万分不甘。 她忽然停了脚步。 “等等!” “等等!” 两个少女异口同声。 所有人都是一愣。 连沐奉孝都诧异地转头看来。 沐阮宁抿了抿唇——死马当成活马医!左右此去宴会也都要给阿娘丢脸了。 不如试图挽回点公主的印象? 她当先推开兄长的手,将桂花糕朝着公主递过去。 脸上露出个尽量真诚的笑容来:“小郎君,你别生我兄长的气,这个桂花糕兴许你会爱吃。” “徽记的,你就拿着吧。” 小公主愣怔了好久。 就在沐奉孝走过来要带沐阮宁走时。 沐阮宁都觉得公主不会接了,已经打算收回手。 这时。 少女忽然露出来个明艳的笑容。 “呵……” “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人设都要崩了。 在众人、尤其是沐阮宁惊异的目光注视下,小公主一改方才的娇娇怯怯,大方地将桂花糕收下了。 “好啊。” “宁儿!”沐奉孝黑了脸:“分明是叫为兄过来喝茶吃糕点的,怎的随意给了旁人?” “而且还是给这种人!” 他死死瞥了胡装少女一眼。 沐阮宁很想翻白眼。 大哥! 给你刷好感怎么就这么辛苦呢? 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把所有好感归零,甚至变成负数!!! “连胜!”少女忽然抬起头,看向沐奉孝,头也不回地大声唤了一句。 “在。”高大威猛的昆仑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站在了她的旁边儿。 这会儿的他并不清楚主人唤自己做甚。 眼睛里带着茫然,服从不过是条件反射。 “跪下。” 少女软糯的声音变得清亮。 尾音甚至带着几分娇俏。 她笑眯了眼睛:“给这位小姐磕头认错。” “……” 吃瓜群众和在场众人都懵逼了。 连胜瞠大了眼眸不敢置信地看向主子。 “没听懂大晋话么?”她垂眸,笑容不变,轻声问。 “砰——”七尺壮汉眼底闪过一丝畏惧,这次没犹豫一头磕在了地上。 这一下砸得很重。 木质地板上的浮尘被震起了一层。 沐阮宁听着都觉得额头好疼。 “砰——”又是一下。 沐阮宁眼瞅着他好像要继续。 抬起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女孩子秀气的声音柔得不行:“别停,小姐几时答应饶恕你,你再几时停。” 她话音落下,抬眼友善地扫过沐阮宁的脸,最后落在了沐奉孝的脸上。 “不、不用了。” “看着也挺疼的,就这样吧。” 沐阮宁皱眉说着话。 就瞧见昆仑奴额头上包着的布带被磨损,殷红的血从里头沁润出来。 说不出的吓人。 若放在平日里,这般不知轻重的仆从,便打死也不会叫人同情。 可公主没有错。 甚至是自己惹事在先。 人家贵为皇族也都表明了态度,自己也不好再苛责了。 “真是开了眼界。”沐奉孝背着手,走到沐阮宁身侧。 第259章 我自然是要赢的 第259章 我自然是要赢的 “这般苦肉计,若我们不肯放过,岂非是心性残暴?” “这位公子,说话怎的如此不留情面?”掌柜的看不下去了,一面擦着冷汗一面上前打圆场。 “依我看……” “谁也没资格看。”沐奉孝长身玉立上前两步,站在胡装少女的身前。 睥睨着女孩漂亮的大眼睛:“你既是定了位子,便是来下棋的。不如咱们手谈一局。” “若你赢了。我们走,再也不来这翀云茶社。” 这算什么彩头?沐阮宁心里吐槽。 不对!她心中一动——自家四哥哥这是要抽身离开! 想来他应该也看出来,这是得罪人了。 鬼才要再来这破地方! 沐阮宁暗暗思忖。 这章悦公主善良又可爱,重点是往后的戏份极少!皇帝也不重视! 就等着将来沈宴舟登基之后,略提了一句——作为老姑娘嫁给新君手底下一个官员做稳固人心的工具人。 然后就再也没有只言片语了。 虽然没了这工具人嫂子挺可惜的。 但为了四哥好。自己还是着手好好劝劝他。 忍一忍,娶个大族嫂嫂,保住地位要紧。 不然。 弃文从商,与爹爹决裂,但凡离开家,就会被人刺杀,运气好伤了腿,像原书里一样成了瘸子。 大晋官员最要紧的就是仪态规矩。 若是瘸子,先天的仪态就不足,再没有了翻身可能。 沐阮宁绝不能让四哥重蹈覆辙! 她脑子里心念电转。忽地,听见少女带笑的声音。 “若你赢了呢?” 沐阮宁抬起脸,发现四哥眉头微皱。 四哥很少有这等表情,再加上他不动声色往自己靠了半步。 那种古怪的感觉越发浓郁了。 沐奉孝笑容并不走心,似笑非笑:“姑娘不妨说说看?” “若你赢了,要日日过来下棋,就在这里。” 啊这?? 沐阮宁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公主笑眯眯地继续:“而且,三局两胜。” “不行!” “好!” 前一句是沐奉孝的。 后一句是沐阮宁的! 两兄妹对视一眼。 神色截然不同。 “宁儿,现在就走!”沐奉孝转身。 十几个便衣扈从已经从四面八方的人群里走了出来。 尽都目露凶光看向沐奉孝。 少年郎目下也不过十五岁,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读书人虽有舍生取义的高尚气节,但当哥哥的不能让妹妹深陷危险! “这是何意?!”他转身看向那“小郎君”。 公主杏花眼笑得分外和气,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怯:“不是公子提的要与我手谈么?” “我自然是要赢的。” “公子若走了,岂非让我难安?” 沐阮宁将才就觉着这公主似乎不像书中写的那样,但此刻她微笑的样子,反倒让人释然了。 既是棋痴。 哪有旁人下了战书,还能放人走的? 没毛病。 “可以!”这回沐奉孝想也没想就点了头,一副配合的模样。 “只是与你下棋的人是我,放我妹妹走。” “?”啊?沐阮宁不干了:“我不走!” 带四哥来这的人正是自己。 眼下,公主也不知为何,好像修补关系还有救!? 不论是为了兄长的安全,还是为了做点助攻,沐阮宁都不能走! 沐奉孝懒得劝说。 往椅子上一坐:“她若不走,这棋,也不必下了。” 好家伙! 沐阮宁直呼好家伙! …… …… 沐阮宁被撵出来了。 身边儿还跟着个满脸疏离皮肤白嫩的扈从。 她只瞧一眼便猜测出。 这人一多半是个内侍太监。 沐阮宁绕了一圈儿想溜回去。 奈何这太监很出乎意料! 不论她从多么刁钻的地方踏足,他都有能耐神出鬼没地站在她跟前…… 那人捏着帕子不屑地笑:“小人建议姑娘快些回家。” “别打什么主意。” “回家?”沐阮宁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回家。” “三局两胜?我哥很快就要出来了。” 她得跟四哥一起回!!! 偷溜的事儿,可得找个人一起分担火力! “就算是五局三胜,也不会太久吧?” 沐阮宁找了个台阶一坐:“我就在这等我四哥。” 第260章 再下一局嘛 第260章 再下一局嘛 “你这小姑娘,怕是一时半刻等不到的。”那内侍掐着帕子说话的时候微微倾身,脸上带着揶揄又惋惜的笑。 沐阮宁一个激灵立马弹了起来:“什么意思!?” “那位……”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那位小姐什么来头?” “难道会为难我兄长?!” 这不应该啊! 章悦公主虽说描述少,但也未曾流传出什么残暴荒唐的传闻啊…… “这不是小人这等奴才能过问的。”那内侍声音略略拔高:“奉劝小姐一句,说说你家里住哪儿,奴才好送你回去。” “否则……” “否则怎样?”沐阮宁瞪大了眼睛,她不信章悦公主会这般偏离人设。 还能宰了他们兄妹不成? 就算她当真心狠手辣,自己将兄长坑进火坑,沐阮宁打掉牙齿活血吞也得将四哥,全须全尾地薅出来! “否则,到时候你兄长有什么损伤,缺个胳膊少个腿儿的,那可就没人来把他抬走了。” “……”沐阮宁攥紧拳头:“你敢!” “哪怕是皇亲国戚,在这京城也不能无法无天吧!” 她这话已经隐隐约约带着点儿暗示意味了。 章悦公主也不是什么太子殷正之流。 充其量也就是个冷宫公主啊!!! “呵呵……”那内侍笑而不语:“信不信由你。” …… …… “你赢了。”小公主抓了一把黑子扔进棋盘里。 沐奉孝脸都黑了。 他蹭地站起来:“姑娘,你这是戏弄我么?” 就这? 说是臭棋篓子都算抬举她了。 简直一窍不通。 先前一本正经说自己要赢,第一把几乎是顷刻就输了。 方才第二把,她叫自己让二子,还让了先手,沐奉孝都没有同她计较。 没想到啊!她竟然这么快又输了! “我没有呀。”小姑娘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沐奉孝担心妹妹,也不多说,拉开椅子要走人:“罢了,既已结束,那我先走了。” 他已经在心底里决定再也不来了。 真真是倒霉。 可谁知四面八方的扈从根本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这时候的翀云茶肆人已经少了大半。 以这棋桌子为中心,七八米内再没有一个客人敢呆着。 “姑娘!”沐奉孝攥紧拳头,神色冷寒:“刚刚下完第一局,是你说要三局两胜的!” “现在莫不是要食言而肥?” 少女笑眯眯一副天真的模样,随手玩弄着肩膀上垂落的发丝。 如花笑靥里,声线清亮:“五局三胜,你赢了两局了,再下一局嘛。” “好不好?” “……”沐奉孝胸臆中憋了口气,一时有些不上不下提不上来。 他用力闭了闭眼。 终究是忍了下去。 “行!但一会儿你可不能再说什么十局四胜!” “不会不会。” …… …… 沐阮宁坐立难安。 真的还没出来诶…… 要不然回家去搬救兵? 她手搭凉棚望了一眼天色。 这个时辰,春日宴都已经开始很久了。 只怕都要用膳了吧? 不知道多少次起身往里头张望的时候。 视线里骤然被一尊高大的魁梧身子挡住。 虽然只是一小片皮肤,但昆仑奴特有的漆黑肤色,万分明显。 沐阮宁本能地心颤了颤。 这些人,就是前世的黑人。 与前世m州那些地方不同,在大晋这个地方,昆仑奴是权势的象征。 只有极少数权倾朝野的人才有这资格蓄养。 所谓物以稀为贵,便是仆从也一样。 沐阮宁一开始的古怪感觉就是从这来的。 章悦公主在冷宫长大,不受宠,根本没资格蓄养昆仑奴。 她只好盲猜,这是皇帝觉得愧疚,所以拨给她的??? 还是已经有权贵子嗣先看中了她的姿色和身份背景? 思绪飞转,一时都想不出结果。 这时,那高大的昆仑奴连胜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连胜脸色难看,眼神就像要吃人。 沐阮宁吓了一哆嗦。 “干、干嘛?” 不就是给自己磕了几个头吗?莫不是想在这当街杀人??? 思及此,她赶紧躲到那位中年内侍的身后:“磕头那、那是你主子让磕的。” “你可别恨上了我!” 第261章 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 第261章 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 人多力量大的时候,该强势就得强势。 现在形单影只,目测还可能打不过别人。 小炮灰生存守则就是——该怂就得怂!大不了以后找机会再报复回去! 连胜瞪了她一眼,瓮声瓮气地开口:“主人说了,棋艺不相上下。” “要与公子下个尽兴。” 啊? 沐阮宁有些不信。 下一秒便被塞了块令牌到手里。 沉甸甸的,是金的! 她瞬间目瞪口呆。 看看背面的大内标记和皇族特有的嵌玉。 绝对绝对!假不了! “原来是、是公主殿下?!” 沐阮宁装作震惊的样子,赶紧将令牌塞进衣兜里藏好。 “这令牌的意思是?” 听她见问,连胜道:“就是叫你安个心,令兄下完棋我们会将他安然送回府。倘使食言,可以拿这令牌去宫里要人。” “!”成了?! 沐阮宁这次是真的惊喜了。 章悦公主! 她赶紧双手合十暗暗庆幸。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到底是给四哥捞到了好机会! “好!!!让我哥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沐阮宁忽闪着大眼睛,斗胆拍了拍连胜的肩膀子:“叫他们慢慢下棋,不要着急。” “明天早上回来也可以的!” 她果断把亲哥卖了。 章悦公主可是沐阮宁千挑万选的四嫂。 离开的时候。 沐阮宁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翀云茶楼。 哥! 做妹妹的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能不能泡到嫂子就看你自己了!!! “呃——” 等等。 这个人是什么情况。 她微眯着眼睛,转头望向两个身位后跟着的便衣公公。 “公公,你跟着我作甚?” 中年公公眼睛一瞠,连忙走到她身边:“你喊什么?” 没喊啊…… 沐阮宁嘴角抽搐,清了清嗓子听他解释。 “你怎么知晓我是个公公?”那人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 走路姿势有异,终日卑躬屈膝脖颈缩短,肩膀前倾,若非宫里那等不见天日等级森严的地方。 哪里能养出这号姿态来? 沐阮宁没分辩,笑眯眯地拱手应下夸赞:“多谢公公夸奖。” “公公贵姓?” “鄙人姓崔。” “崔公公。”沐阮宁作了个揖,从怀里掏出一颗珍珠。 “一点心意。” 珍珠是来了京城爹爹给的。 应该挺值钱,她不爱摆弄这些玩意儿,收在兜里权当逗闷子。 但小芙她们看了这个都会眼前一亮。 冷宫公主身边的内侍应该也会喜欢吧? 她这样想着。 但崔公公看着珍珠,并没有寻常人一般的失态,只是随手拿了塞进袖子里。 “咱家是来送小姐回府的。” “殿下的意思。”他补充了一句。 沐阮宁恍然。 连忙摆手:“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难得出来一趟,她还有旁的事情要打听呢。 “那可不行。”崔公公似乎很坚持。 沐阮宁琢磨着该如何甩开这块牛皮糖。 忽听见街口传来哭喊和惊叫的声音。 吃瓜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沐阮宁当即移步去瞧。 琢磨着说不定能找到机会甩掉他。 远远瞧热闹的人群后,竟是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正在抓人。 有不肯走的,便会当街殴打。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沐阮宁听见身后传来啧啧的声音。 “啧啧啧,造孽哦。” 确实造孽,沐阮宁转头看向崔公公。 后者扫了她一眼,神色没什么波动,只摇着头叹到:“都是无妄之灾。” “要怪也只能怪那刺杀太子爷的贼人。” 那珍珠也不算白给。 崔公公顺口便也稍微解释了一场。 原来,自从太子殷正在春狩期间遭人行刺之后,皇帝震怒,要求官府限时拿人。 可官府哪里有这个能耐抓到在皇家猎场都行进自如的刺客? 这些胥吏们平日里吃官饷办事的,完不成任务就只有一招—— 抓几个百姓交差。 “可他们是无辜的呀!”沐阮宁忍不住开口。 崔公公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又什么办法?” “这世道如此。” 第262章 怎么就没忍住多嘴呢 第262章 怎么就没忍住多嘴呢? “无辜不无辜,那是老爷们说了作数。” “圣上要你明日结案,明日不掉这些无辜人的脑袋,便要掉自己的脑袋,掉家人、同僚的脑袋。” “谁的命不是命呢?” 沐阮宁觉得愤慨。 可是,贪官污吏,乱臣贼子。 乱世,原就是人命如草芥。 更何况大晋一朝,也不过是凉秦与大燕夹击之下的缓冲罢了。 连君王都耽于享乐,不思匡正朝纲。 上梁不正下梁歪而已。 她什么都做不了。 “你什么都做不了。走罢。”崔公公抄着手,转身走了两步。 再回头时,沐阮宁已经朝着人群当中抱头痛哭的妇人与孩子走去。 “嗳嗳,你干什么去?” 崔公公伸出尔康手。 沐阮宁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攥在手里,蹲下了身,视线与两母子平齐:“这位娘子,起来吧。” “我夫君是冤枉的!”妇人哭哭啼啼,眼泪拓满了双腮。 “我信你。但——” “便是要告冤状,要救你的丈夫,哭是没有用的。” 沐阮宁将手里的银两递了过去:“要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在那位郎君回来之前,好生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孩子。” 出人意料的,崔公公这次并没有上前打搅催促。 反而像想起了什么,红了眼眶。 沐阮宁心情沉重地走回来之际。 崔公公嘁了一声:“尽做多余的事。” 沐阮宁牵了牵嘴角,没有反驳。 两个人走了几步后,中年内侍的身子忽然又弓了几分。 头也没回的叹息:“所幸你没碰上那些人回头拿人。” “要是下次被当成嫌犯捉走,咱家可不救你。” 他转回头:“现在知道怕了吧?” “咱家送完你,好回去复命。” 沐阮宁才不会被他动摇,便是给人拦了,她也有办法脱身。 只是谁能想到,原书里冷宫的章悦公主温柔善良,竟然还能叫个人监视自己…… 出行还能带着一帮侍卫扈从。 连昆仑奴都能蓄养。 抛开这些不提。 沐阮宁可没打算放弃机会灰溜溜地归家去。 然而,这位崔公公的跟踪技术是顶顶好的。 她能将人甩掉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0。 所以—— 她神色一动,脚后跟稍旋,当即朝回家的相反方向去。 穿过一条条街道。 崔公公不疑有他。 两个人足足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 沐阮宁举目,高耸的院墙红砖绿瓦。 新春没来得及翻新的墙面上爬满了绿茵茵的藤叶。 看女孩在墙边儿上压腿热身,崔公公顿时有种慌张的不祥预感。 “这是你家?” “对呀。”沐阮宁笑容璀璨,很真诚的样子。 “我不信!”崔公公抄着手,一面盯着那面墙看,一面连连摇头。 “这家如此大,我便是没来过也知非富即贵。礼仪规矩必定严苛。” “你若是这家的小姐,就跟我从大门进应应应——” 崔公公被惊得差点儿刹不住,连忙捂住嘴。 就在刚刚,女孩把裙子系在腰间,抓握踩踏着墙壁与旁边儿大树驾轻就熟地翻上了围墙。 太熟练了。 实在是太熟练了! 崔公公都看蒙了!!! 少女居高临下垂眸微笑:“公公需要我拉你么?” “进来喝杯薄茶再走呀!”她打趣地笑 她既然都到了,那这姓崔的公公应该会知情识趣地走人了吧? 沐阮宁刚转过身打算跳下去,就听着墙那边传来崔公公不满的声音。 “行啊!我就要进去喝杯茶。” “倒看看小姐拿什么上好的茶水招待咱家。” 他说着往上伸出了手。 一脸等人搭把手的样子。 “……”沐阮宁噎住了。 她这会儿都想穿越回去抽将将的自己两耳巴! 怎么就没忍住多那句嘴呢??? 沐阮宁一再推辞,崔公公根本不为所动。 最终,她硬着头皮把人给扯进了院子。 举目四顾,初春的庭院花草长得极好,脆生生的漂亮。 有点茫然。 两三条岔路蜿蜒。 僻静得吓人。 第263章 你还真将咱家当傻子! 第263章 你还真将咱家当傻子?! 是这边?? 不不不…… 沐阮宁顿在原地咬指甲。 大概是那边??? 她拿不准。 “走啊,怎么不走了?”崔公公揶揄地笑。 “不是说自己家么?不认识路?” “……”沐阮宁又被话噎住,嘴角扯了个笑:“放心!我既然敢进来,还能让人给抓了送到主母跟前儿去?” 沐阮宁一甩袖子:“本小姐只是在想先去膳房还是去绣楼。” 她忽听见有脚步声响。 下细再听。 只一个人? 沐阮宁嘴角的笑意越拉越大。 她下意识看向崔公公。 后者冷不丁被她目光熛到,没来由地,心里瑟缩了一下:“你干嘛这么贼贼地看着咱家?” “没有啊。”沐阮宁抬高了秀眉:“我没有贼贼地看着你啊……” …… 几分钟后。 “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杂物阁在什么地方?” “……” “快说!!!” 丫鬟指了地方,正战战兢兢讨饶,一个手刀让她整个人陷入昏迷。 “呼……真麻烦。”沐阮宁抬手将脸上的手帕拉下来。 一转头瞥见旁边满脸狐疑的崔公公。 “你进自己家,还得蒙面,还要打晕侍女问路。”他说着一把掐住她的胳膊。 “还不给咱家说实话!?” “还好咱家多了个心眼跟进来!” “你还真将咱家当傻子?!” 沐阮宁吃疼,赶紧满嘴扯谎:“放手!我这么做当然是有深意的。” “说!”崔公公不为所动,眼神凶狠。 不过好歹没那么死命掐着了。 沐阮宁连忙开口:“你也知道,我家家规严格,我偷跑出去委实也不敢从正门进。” “将将你也瞧见了,我翻墙很是熟练。” 有道理,崔公公犹豫了一瞬,又掐稳了:“那又能说明什么?” “翻这家的墙熟练,别家的也一样!” “除非你能拿出只有这府邸主人能知晓的证据。” 这厮很是用力,沐阮宁疼得要命,暗暗在心里给这崔公公记下了小黑账。 欺负我是吧! 我定要你好看。 她暗自想着,语调硬气地开了口:“好!本小姐就让你心服口服。” “你撒手,我带你去看!” 崔公公将信将疑。 沐阮宁皱眉呵斥:“你快点!” “再不快点铃兰可就醒了。”她那下巴朝地上的丫鬟鲁了鲁:“铃兰就是这丫头!” “我打晕她还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不便透露?” “……”崔公公松了手。 沐阮宁一面揉着被掐得青紫的胳膊,一面皱眉难过地干嚎:“真是最毒公公心,我为了你刚刚多用力才打晕她啊!” “我蒙面还不是因为怕被认出来是熟人么?” “嘤嘤嘤……” 崔公公觉得自己脑壳疼:“别哭了别哭了。烦死了!” 两个人一面走,他一面阴沉沉地问:“不过你既然是为了咱家,专程跑去问人家储物阁楼在哪儿,又该作何解释?” 啊这…… 沐阮宁不过是一秒半的迟疑,很快便轻笑了一声。 抄着手转头睨她:“没错。被你看出来了。” “我啊,并非完全相信公公。” “你厚着脸皮跑来我家要蹭茶吃。” “谁知道在没人的地方你会如何对付我?” 她的目光下移。 崔公公老脸一红,捂住自己的裤裆,翻白眼:“干嘛?咱家不是个完整的男人,还能吃了你不成。” “啧。”沐阮宁凉了地开口:“谁不知道你们最是变态,说不定对付女子的花样更狠毒。” “你!”崔公公委屈又羞愤,气得嘴唇哆嗦,你个没完。 沐阮宁觉着差不多得了。 再气他大约要过火,连忙换了副小脸:“崔公公稍稍息怒,我当然知晓公公的高风亮节。” “这只是个防患于未然。” 第264章 你这么忘恩负义! 第264章 你这么忘恩负义?! “倘使公公对我不利,或是做出什么不太体面的事儿。你就脱不得干系。” 看崔公公脸色难看。 沐阮宁接着道:“你也别想着灭口,我将才在隐秘的地方做了标记,但凡我与铃兰出事,别人就知道我指定回来过。” “而且对付我们的人姓崔,来自宫里,是……” “行了行了。”崔公公黑着脸万分嫌弃地挥了挥帕子,仿佛面前的少女简直臭不可闻:“咱家只是送你回府确认情况。” “你可别再耍花样。” “若拿不出证据,休怪咱家将你扭送到府邸主人跟前去领赏。” 他可不当什么跟人同流合污的飞贼同伙! 沐阮宁笑得狗腿:“好的呢~” 这件事难不倒她。 原书里许多场景都发生在沈国公府。 虽然没有详尽的描述,虽然这地方她只是头一次过来。 但在沈宴舟屈辱的回忆却是贯穿始末。 譬如。 被锁在院子里,无人送饭简直是家常便饭。 一天饿两顿还全是馊食。 沐阮宁走到一面墙边儿上,弯下身,轻轻一扯。 大块的草皮下面。 正是一个狗洞。 “喏。”她一把将崔公公扯了蹲下:“这个洞,往前过七八十丈。” “就是厨房。” “烧鸡溜排骨,各色菜肴应有尽有。” “还有这边。”她又拉着崔公公指着另一个方向:“储物阁楼往西三四百丈,是澡堂。” “那边是茅厕。” 沐阮宁说得滔滔不绝。 崔公公当下疑虑打消泰半。 毕竟一个没来过的外人,不可能连狗洞这种东西都能轻松找到。 而且还是这么隐秘的狗洞。 “呵,不用说了。咱家的任务完成了。” “所以你要走了吗?” 沐阮宁眼神晶亮亮。 但下一秒,崔公公攥住她的手腕:“自然不行,你这般顽劣,你家里人知晓么?” “咱家要将你交到主母手里头,叫她好生管教。” 顺便也能洗清自己私闯民宅的污名。 沐阮宁心里慌得不行。 这家伙不好忽悠啊!是要穿帮的节奏! “你这么忘恩负义?!我、我可是打晕了侍女让你能从容离开!” “竟然想出卖我!” “我都说了我是瞒着母亲出府的!”沐阮宁满眼的愤慨。 崔公公眼皮一掀:“怎样?又不关我的事。”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再出去乱跑,被衙役抓进大牢可不是开玩笑的。” 毕竟是个女子。 沐阮宁心念电转,终于心一横,毫无预警地张口咬在他的手腕。 一瞬间,崔公公吃痛,惊叫一声松了手。 沐阮宁趁机又踩了一脚,一面跑,一面扯着嗓子大叫:“救命啊救命啊!贼人进府啦!!!” 崔公公白了脸色,咬牙一抓。 他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沐阮宁将将那一脚没留手。 崔公公的行动到底受了点影响。 再加上沐阮宁原本身手也不错。 老内侍一掌薅了个空。 踉跄之下还差点儿跌倒。 这时,闻声而来的家丁护院已经围了过来。 “不是!咱……我、我不是贼人!是你们家小姐带我进来的!” 崔公公毫不犹豫就把沐阮宁卖了。 还详细描述了府里小姐的长相。 但他没料到,一个对府中“了如指掌”连隐蔽狗洞都知晓的“小姐”,根本啥也不是…… 沐阮宁早就庆幸地拍了拍胸脯脚底抹油溜了。 护院和嬷嬷们盯着无辜的崔公公好一阵。 “一派胡言!把这贼人绑了。”护院头领拿出一条手指头那么粗的绳子。 “什么?!你敢!”崔公公能混到现在可不是吃素的,当下双臂一振抖开了抓着他的家丁。 下一秒劲风呼啸,他闪身躲开了棍子。 “砰砰砰——”三声响。 第265章 别!别进去! 第265章 别!别进去! 崔公公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转回身,被人一戳,便歪倒在了地上。 “tui~什么玩意儿,力气大功夫好,还真以为自己三头六臂了。” “来人,这么没眼力见儿的,先打一顿再说!” …… …… 崔公公受苦受难的时候。 沐阮宁已经摸出去好远。 她知晓一旦那个丫鬟醒了、又或者崔公公打胡乱说,必定藏不住秘密。 所以沐阮宁要找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储物阁楼。 这地方只是个路标。 她要去的,当然是沈宴舟所在的偏僻院落。 离储物阁楼还隔了两个院儿。 一个是下人住的,另一个是空的。 冷清凄苦,无人问津,“冷宫废宅”一样的地方。 因是白天。 沐阮宁一路小心翼翼,避开可能存在的岗哨。 但她站到传说中沈宴舟的院落时。 沐阮宁知道自己想多了。 目下的沈宴舟韬光养晦根本没那个资格受重视。 “果然名不虚传……”这院子倒是漂亮。 种满了花树。 桃花红、梨花白,还有各种杂草藤蔓爬了满院。 破破烂烂的墙壁,沐阮宁怀疑自己真要去爬一下,都得把墙弄垮…… 沐阮宁抬手下意识地推了推紧闭的院门。 她真的只是随意推了推。 出乎意料的,院门没锁? 生锈的锁链哗啦啦便掉了半截。 在空旷的天地间格外的清晰。 沐阮宁唬了一跳。 没有任何声音! 她定了定心跳,开始担忧起来。 难道说…… 沈宴舟根本没有回府,在林子里被人杀死埋掉了? 又或者,他逃走了。 可他是男主啊! 不能随随便便就领盒饭吧? 沐阮宁忐忑不安地推开门,径直往里头去。 她必须要确认下情况, 不管是哪个,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意味着情况会脱离她的掌控。 脚步凝重、却很快。 沐阮宁扫了一圈儿,果断走向了那个破破烂烂糊了纸的门扉。 抬起脚要踹门进去。 冷不丁的。 门从里头打开了。 露出个眼熟的面容。 沐阮宁走神之际就忘了收着力。 一脚就踹到了来人的膝盖上。 “啊哟!”男人一声惨叫,抱着膝盖头就开始跳脚。 沐阮宁瞠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你是……” 很眼熟。 特别眼熟! 等他抬起头。 沐阮宁脑子里叮咚一声。 “李郎中?” 她喊出了声。 “不是!我不是李郎中!你认错人了!”郎中拼命否认。 这李郎中是在平城专给沈宴舟治伤的。 手法极好。 尤其擅长毒伤。 荀兆南荀先生推荐的,也没有任何人怀疑。 “你就是李郎中!” 在他举起袖子掩面的时候,沐阮宁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另一手迅捷如闪电地将他嘴上的胡须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 男人生无可恋地僵在那。 沐阮宁扬了扬大拇指与食指间捻着的假胡子,得意洋洋:“还装,你化成灰本小姐都记得你!” 李郎中脸色忧伤,干脆也装了,直起身子抖了抖袍袖。 “哎嗨,沐五小姐别来无恙啊……” “你怎么来盛京了?” 沐阮宁脸上恢复了笑容。 看见李郎中在,她就安心多了。 “沈宴舟呢?他在吗?” 这是明知故问,若人不在,要郎中作甚? 沐阮宁说着话的时候已经往里头走了。 李郎中连忙拦她:“别!别进去!沐小姐!我都说别进去了!!喂喂!” 奈何他方才膝盖挨了一下,走路不便,哪里能拦? 沐阮宁才不搭理他。 一个假动作后在他脚踝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李郎中倒地的瞬间,她已经推门跑了进去。 第266章 别走! 第266章 别走! 身后传来李郎中焦急的声音。 “沈二公子不在里面!” “我不信!”郎中越这样说,沐阮宁越肯定他在! 逼不得已,李郎中哀声喊。 “沐小姐啊!沈二公子受了重伤,很严重很严重!!” “随时可能出人命!我是郎中,我不会骗你!” 沐阮宁心中大惊! 果然,哥哥的人没有找到他,必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她停住脚步,伤心与悔恨的情绪瞬间袭上心头。 不该留下他一人的。 那时候再怎样也该亲自去找到他的。 李郎中见她停了,心中吁了口气。 一面靠近,一面将手塞进了怀里…… “我就说沐小姐宅心仁厚,自然不能叫人难做。” 他掏出一把药粉,正打算撒出去—— “我会负责到底!”沐阮宁忽然大声开口。 “他如此,都是因为我。我必定给他个交代!” 沐阮宁提着裙摆就冲了出去。 李郎中攥着药粉的手挥出去好悬没攥住差点儿给自己放倒。 他满脸黑线:“喂!” 这人怎么不按剧本来!?? …… 屋子里并没有人。 谨慎如沈宴舟,在国公府绝不会不预留缓冲的空间。 沐阮宁在意料中。 她脚步未停,走进内室的旧布帘子。 意料之外的。 又过了一道门、破破烂烂的屏风后面,才露出了沈宴舟的身影。 沐阮宁三两步绕过去。 就看见他手里拿着筷子。 筷子上夹着一片肉。 “……”沈宴舟似乎早有预料。 轻放手掌。 那片十分抢眼的红呼呼的肉搁在了吃一半的米饭上面儿。 四目相对。 沐阮宁无语地在心里狠狠吐槽外头那位郎中。 这叫重病?!这叫会出人命?! 但是这肉肉,色香味俱佳,而且,竟然有辣椒!? 真香…… 低头摸了摸肚子——她好像一路过来还没吃饭。 买的甜甜糯糯的桂花糕都没捞上一口,就巴巴地送给了章悦公主。 “你、你怎么吃辣?” “……” “伤好了吗?就吃辣。”她走过去想拿他的筷子。 这时,外头的李郎中终于拍马赶到。 他额头见汗,攥紧破旧门帘,气息急促:“二公子!” 屋子里的两人都朝他看了过去。 “出去。” “啊?”李郎中有点懵,舌头都有点捋不直:“可是她、她是外……” 沈宴舟压低了声音,神色不善地重复:“出去!” “……” 破烂帘子带风,没了李郎中,只有帘幕晃动。 沈宴舟没有起身,只是古井不波的眸子看向沐阮宁的瞳仁。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从前不觉得什么。 现在竟叫她觉着不自在起来。 “你、你后来受伤了吗?真的不再躺一躺?” “还是说,你想先吃完饭?” 沈宴舟不发一语的模样让她越发紧张。 最后干脆不讲话了。 半晌。 “喀嚓”一声,突兀地传来。 沐阮宁唬了一跳。 低头一瞧,沈宴舟掌心的筷子被捏断了。 有殷红的血从掌心流了出来。 方才的自矜瞬间丢到九霄云外,沐阮宁下意识就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细致地检查。 摊开的掌心里。 血看着挺多,其实伤口极小,就是断裂的木刺扎得深些。 “还好。”沐阮宁松了口气的模样,笑着看向他的眸子:“这木头不太硬,伤口也好处置。” “需要些酒消毒。” 她转身想出去找李郎中要一些。 那个李郎中虽然奇奇怪怪,但他似乎对沈宴舟没什么恶意。 可还没有踏出一步,沈宴舟已经自后抓住了她的手。 “别走!” 第267章 太欺负人了,呜呜呜 第267章 太欺负人了,呜呜呜 沐阮宁顿住脚步。 掌心传来濡湿滑腻的触感,那是他的血。 蓦然回首。 有风吹过,纱帘晃动,少年郎的眉尖低垂。 沈宴舟他……总有种叫她心软的力量。 譬如现在,他连声音都带着点轻颤。 分明是期盼到极点,可当她目光垂爱之际,他偏偏移开了双眸。 微垂的下巴绷紧。 “你饿不饿?”薄唇里飘出的,竟是这样一句。 “……”沐阮宁觉着心情复杂。 倘使放任他手上的伤不管留下吃饭,实在太没人性。 可要是直接走。 怕也是走不掉的。 崽儿将才的目光,她清楚,必定还有挺多话想说的。 “要不……我随便对付一下?” “而且,你得治伤。” 沈宴舟低着脑袋,没说话,第一件事,是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 擦拭着弄到她小手上的血。 沐阮宁蹙了蹙眉头,一把夺过,给他掌心缠了几圈。 “你怎么总是这样啊。”叫人心疼。 …… …… “哎哟!” “啊呀!” 男人尖细的惨叫伴随着板子入肉的声音回荡在小院子里。 周遭围了一圈儿人笑着指指点点。 “你、你们敢这样对我,哎哟!” “我一定!咳咳……” “别打了!” “还没打够啊!” “哗啦——”一桶水泼在了崔公公脸上。 将才还只是疼痛,现在又添了几分冷寒。 国公府里头多的是法子磋磨人。 崔公公痛不欲生。 这会儿瑟瑟发抖,已经完全骂不出来了。 掏出公主近仕身份也没人信,只当这贼人胡言乱语。 原本武功高强的崔公公愣是虎落平阳被欺负得没了脾气。 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 “怎么回事这是?” 忽然,他听见一个声音。 崔公公张开眼,乱糟糟的头发遮挡了眼睛。 他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抬起手,却被抡下来的板子打得瑟缩了回去。 “启禀嬷嬷,是个登堂入室的贼人。” “怕是眼瞎心盲,竟然闹到国公府来,还打晕了一个丫头。” 嬷嬷转眸只轻飘飘看了一眼:“主母回来了,过路的时候儿,动静别太大。” 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世子爷的事儿风波还没过去,所以,也别弄出人命,留着口气扔去盛京府尹衙门里就是。” 崔公公听着她的话,知道她要走,这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 一口气将脸都憋出了猪肝色。 奋力挣扎掉到了地上。 声音嘶哑得很,但到底喊出来了:“凌姑姑!!” “……”凌嬷嬷脚步一顿。 只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砰——”一板子砸在了崔公公屁股墩上。 有人叱骂了两句打算再抡。 “慢着。” 凌嬷嬷的声音在崔公公耳朵里仿如天籁。 她说的第一句话他就觉着耳熟了。 如今看来,果然是当年的姑姑! “嬷嬷,这人就是个骗子,说自己是什么宫里伺候公主的宫人。” “哪有宫人不陪着主子跑咱们府邸晃荡的?您说是不?” 老嬷嬷没言语,走上前一把掐住崔公公的下巴,将乱发一撩,看清了他的脸。 “真的是你,崔寿?” 崔公公老泪纵横,嘴巴瘪得极委屈:“嗯嗯!凌姑姑!他们、他们……” “太欺负人了,呜呜呜……”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凌嬷嬷脸色难看,竟然把他他给折腾哭了。 “这可是万岁爷身边儿的红人,崔寿崔公公!” 众人心知闯了祸,连忙跪了一地。 方才打得有多带劲,这会儿哭求得就有多凄惨。 凌嬷嬷赶紧将他搀起来,叫人找了郎中,一面询问一面要带他去见国公夫人。 “圣上不是将你拨给了十公主殿下,怎的出现在这???” 面对昔日入宫时认识的姑姑,崔寿止了眼泪开始诉说。 尤其说起沐阮宁,相当地咬牙切齿。 第268章 可是为什么,你如此狠心 第268章 可是为什么,你如此狠心 沐阮宁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告了黑状。 吃饱喝足,就差葛优躺了。 中途是李郎中怨念颇深地收拾了碗盏,又拿了药和酒想给沈宴舟包扎。 但立马被灰溜溜地撵出去了。 沐阮宁赶紧上前:“我给你包。” 沈宴舟避开了她伸出的手。 一手咬着纱布,一手处置起来。 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叫人心疼。 看得学过一阵皮毛医术的沐阮宁都羞愧不如。 显然,离开平城的这些时日,在他的身上应该发生过不少的事。 而且。 都不会有半点美好。 沐阮宁看他默默绑完,到底没有忘记现在的处境。 “沈……”她想喊沈二哥哥,但手指忐忑地搓了搓另一只手的手背。 沐阮宁有点茫然。 咬了咬牙:“沈宴舟,我不能待太久。” “来的时候打晕过一个侍女。她若醒了,必定会叫人来找。” “我控制了力道,至少会晕两个时辰。” 至于崔公公,沐阮宁丝毫不担心。 他一个外来人,又是个“贼”,谁会信他? 她思忖,这会儿国公府的人一定在好好“照顾”他吧。 想想他那惨状,沐阮宁就觉解气。 谁叫他这么作死呢? 沈宴舟恰好绑完,抬起眼眸。 眼波微漾,终于开了口:“你……”他想说什么。 最后抿了抿薄唇,道:“几时来盛京的?” 沐阮宁一见他脸色不太好,霎时就猜到了他的误会,连忙道:“刚来不久。” 她是一来就参加春狩寻他去了。 可是理智告诉他,这件事不能说。 她垂眸,眼里的光亮黯了黯。 沐阮宁知道。 他必定是恢复了记忆的,不然也不会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抓着自己的手,那样祈求地说“别走”。 可是,沈宴舟他,是否还记得绝崖下所有的事情? 不。 就算记得,也不该是记得自己。 沐阮宁攥紧了衣角。 还好,他没有看清楚过自己的脸。 这样便好。 以后,就不会有太多的牵绊。 在那里的所有的往事。 都当做梦一场吧。 沐阮宁很快收拾好心绪,抬起脸展颜一笑:“你该不是怪我现在才来找你吧?” “我不是忙吗?你也知道,焚鹤谷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且,凉音妹妹也离不开我。” 沈宴舟原本要说的话,在听见顾凉音的名字时生生吞了回去。 他攥紧了掌心,将将干涸的血液复又沁润,苍白色的棉布绷带瞬间染了一层朱色。 “为什么?” 他缓缓起身,目光里有愤怒,更多的还有悲哀。 “什么为什么?”沐阮宁被他此刻突然的激动闹得措手不及。 她回味了好几遍,都没搞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能叫他生气的话。 “为什么,没给我写信。” 沈宴舟深吸了一口气,讲出这句话后,整个身子都觉得有些疲倦。 这句话,他忍了很久很久。 好几个月的别离了。 每一次,双眸赤红,被邪蛊折磨,控制不住蛊术之际。 每一次,受伤剧痛,甚至濒死麻木躺在黑暗中之际。 “我总在想。” “阿宁你不会这般对我。” “可是为什么,你如此狠心。” 第269章 不告而别的明明是你 第269章 不告而别的明明是你 什么? 沈宴舟竟问她为何不写信? 沐阮宁眸中盛满了诧异。 她都不在盛京,也没有相熟的线人,如何送信? 便动笔写了,送去沈国公府,以那位主母的心性,怕是信也落不到沈宴舟手里。 沐阮宁思忖片刻,还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可下一刹,沈宴舟眼神变了。 “你不知我的联络地址?” 离开前,他明明在留给她的信笺里写过他在盛京的私宅。 这宅邸,只有白雉与岳先生知晓。 里面的手下既聋又哑,还不认识字,绝不会泄密。 信,一定能到他手上! “你可曾看过我留给你的书信?”沈宴舟问。 “没有。”沐阮宁意料之中摇了头。 她心下疑惑,搜索枯肠也没能找到半点线索。 半晌,皱着眉头开口:“该生气的是我啊。” “说什么狠心?不告而别的明明是你……” 沈宴舟听着她不满的话,神色却是一松。 原本心里压着的沉沉云翳,似乎也散开般变得清澈。 “你给我留过书信?何时,在哪里?”沐阮宁气过了,恢复冷静后,便也压低了眉尖。 声音很轻。 “我真的没看见。” “真的。” “若我知晓,早就给你写信了,绝不会等到现在。” 这半年来,她不止一次想起过沈宴舟。 解释的话语也变得局促。 沈宴舟安安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蓦然勾唇。 他笑容清浅,小心翼翼地将她耳边的发抿好:“我知道了。” “你不信?”少女蹙眉想要分辩。 但沈宴舟只是微敛双眸:“我信。” 他的目光看向女孩带着年少鲜活血色的粉白指尖,长睫扇了扇:“我早该想到的。” 阿宁来了京城。 来了他身边。 什么都不再重要。 她这双手,染了血,全是为了他…… 沈宴舟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他不会再脏了阿宁的手。 所有碍眼的家伙,他自会动手处置。 然后,等阿宁十五及笄。 他定要,风风光光迎娶她过门。 再生一个孩子,不,三个。 …… “我过阵子就回去的。”沐阮宁忽然大煞风景地说了句。 沈宴舟一愣,脑子里漫无边际的幻想“啵”地一声碎成了渣渣。 “不许走!” “……”沐阮宁莫名其妙,为难地压低了眉尖:“不行啊。” 太子殷正的事兹事体大,虽说东窗事发的可能很小,但一直待在盛京的话,沐岳峰不放心。 “没什么不行的,我说过,不会有人知道那件事。”沈宴舟很笃定,攥着她的小手不肯放。 该杀了人已经杀了。 就算能猜测一二的,也没有证据。 暗渊最擅长的便是这等事情。 这一点上,他很自信。 沐阮宁的手颤了颤,想抽回来,却抽不动。 她并不这样想,自己一个小炮灰留在盛京作甚? 沐阮宁抬眸看了眼沈宴舟。 她没法说出口的理由,其实是因为绝崖下的那些时日。 自己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平淡无波地直视他了。 这让她心中恐慌。 怕自己留在这,看得越多、越久,越产生些不该有的交集。 今年七月,她就满十四了。 国公府这边只怕就要有动作。 而在那之前,沐阮宁就必须要将婚事给退掉。 否则。 沈从瑾封世子的时机只怕就要在那时! 第270章 搜查 第270章 搜查 沐阮宁知晓自己挣不脱,便也任由他牵着手。 整理好所有的思绪,她抬手揉了揉他头顶的墨发。 像每一次温柔的安抚:“我会回来的。” 两年,还是三年? 等一切尘埃落定。等男女主修成正果。 她便能忘记这里的一切,平常心看他了吧? “阿宁……”沈宴舟眼睛里充斥着细碎的血丝。 但他将将张开嘴。 外头便传来了一声鸟鸣。 他眉头紧皱,神色里骤然充斥着戒备和警惕。 …… …… 破败的西跨院。 领头的嬷嬷走上前一把抓起院门上挂着的锁链。 青铜的锁头泛着青绿,而铁链上锈蚀得斑驳杂乱。 她粗粝的指腹稍稍一搓,便能弄下去一块铁锈。 锁是开着的,痕迹较新。 “前些时日,听说他病得要死了,国公爷叫过郎中来诊治一二。”有下人禀告着。 西跨院儿的这位主子。 身份复杂。 是打南边儿接回来的。 阖府上下都知道,侧室汪夫人所出,传闻是个野种。 即便春狩那日还没结束就满脸红肿地被送了回来。下人们也无人在意。 病了好多时日,上面儿也不闻不问。 只有当他要病死了,才稍稍喊了个郎中来瞧。 吃了几服药就没再管。 蔡嬷嬷推开门。 “其他地方都搜过了,只有这。” 一行人鱼贯而入,几个丫鬟走在最前面。 家丁们负责搜寻耳房和通铺。 搜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 至于堂堂国公府二少爷,身边伺候的人哪儿去了。 当然是“失踪”了。 大多数都“逃跑”掉。 渐渐的,除了偶尔过来送饭的,便再也没有旁人。 蔡嬷嬷等人没有犹豫,径直走向中间的主屋。 推开门,里面很安静,只偶尔传来一声咳嗽。 破旧的桌椅板凳上有一层灰,显然很久没有坐过人也没打扫过了。 由于四面八方几乎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他们很快顺着咳嗽声走到沈宴舟的卧房。 少年郎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 看见她们进来,也只是拿眼角的余光觑了一眼。 他醒着,蔡嬷嬷便开口询问:“二少爷,可瞧见过陌生人?” “没。” 沈宴舟是一贯的言简意赅。 只是此刻病恹恹的模样,眼神里少了往日的锐利。 蔡嬷嬷皱了皱眉。 还是吩咐了人将四面八方还有床底下都翻了一遍。 发现确实什么都没。 只不过—— 她眼尖地发现沈宴舟床上的被褥蓬松松地,仿佛能藏人。 蔡嬷嬷使了个眼色,自有婆子走上前去。 “二少爷,是个姑娘,十二三岁模样,娇娇俏俏的俊模样。你当真没瞧见?” 沈宴舟皱起了眉。 这时,婆子手脚快,一下就攥紧了他身上的被子。 “我说,没有!” 沈宴舟拔高了音量,伸手按住了锦被,眼里充斥着警告的意味。 “没有,你藏什么?” “老奴可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的。” 又搬出那女人来,沈宴舟心中不屑,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隐忍。 他似乎在犹豫。 这一刹,外头闯进来一个人。 是贴着假胡子的李郎中。 “你们这是作甚?”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他。 李郎中是国公爷领回来的郎中,医术是主子们盖章定论的,在府邸的地位还不错。 几个仆人还算给面子。 他便发话了:“你们也太不像话了!二公子再如何,也是中了举人的学子。” “便是贫民,走到外头那可都是见官不跪!更何况还是你们二少爷!” “难道尔等想让国公爷知晓此事么?” ’ 第271章 你是说,我藏了个姑娘在床上 第271章 你是说,我藏了个姑娘在床上 一众恶仆从前敢对年幼的沈宴舟非打即骂。 那都是上头默许的。 如今他已经非吴下阿蒙。 他们可以怠慢,却万万不能随意动手,尤其、还是在老爷看重的郎中跟前。 “不敢不敢。”众人皆在陪笑,唯独蔡嬷嬷不同。 她能领头来此,也算是主母福柔公主颇为信任的人之一。 旁人都可以退让,但她不行。 蔡嬷嬷脸上挂着笑:“李郎中说哪里话?国公爷自然是重规矩的。” “但府里进了贼。” “为保护主子们家宅安宁,勉力搜查是我应尽的义务。”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 但任谁也都明白。 大抵是说李郎中他不便管这些闲事。 李郎中还没说个什么,倒是榻上的沈宴舟开腔了。 他苍白着面容从枕头上坐了起来。 “你是说,我藏了个姑娘在床上?在被褥中?” 蔡嬷嬷心中笃定,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二少爷若心中没鬼,怎的死活不许搜?” 沈宴舟缓缓扫了众人一圈。 忽然嗤笑了一声。 “好啊,你们想看,可以。” “但是,若没搜到人,谁来负责?” 动手的时候,所有人翻箱倒柜,本就不多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 可一旦涉及到责任。 他每一个望向的人都缩回了脖子。 李郎中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随手拉下来一边的旧纱帐。 “何必搞得这般麻烦,不如就散了吧。” 他说着要去放另一头。 冷不丁被蔡嬷嬷苍老的手给截住:“慢着!” 蔡嬷嬷能成为福柔公主可不是白来的,她将才已经下细想过了。 那位崔公公被带来这里。 女贼一定是有目标在,不会轻易离开。 将将他们搜索过旧储物阁楼。 并没有任何东西丢失。 若那人的目的是储物阁楼的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还没找到! 她们在各处要道加派了人手,搜寻过来的时候,甚至没有惊动什么人! 女贼能躲的,就只有这西跨院儿。 而能藏身的,也只剩这床上! 思索清楚之后,蔡嬷嬷咬咬牙:“她一定在里面!给我搜!” 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都巴巴地看着她,蔡嬷嬷脸色含怒,亲自动手拽开了沈宴舟的被褥! “唰——” 被子被扯到了地上。 并不宽敞的床榻上,除了穿着中衣的沈宴舟。 什!么!都!没!有!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蔡嬷嬷:“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没有在床上!” “难道在水里???” 蔡嬷嬷心乱如麻的时候,李郎中也惊呆了。 将才他还竭力想要帮主子掩饰。 可那老婆子拉拽被子的时候,他眼尖地发现。 主子根本就没动! 那一瞬间李郎中便反应过来。 人,不可能在被子里! “咳、咳咳咳——”沈宴舟剧烈的咳嗽将他的心神拉回。 李郎中神色一穆,踏前一步飞速将被子扯回来给沈宴舟盖好! 几乎是行云流水的动作下,床帘也阖上了。 “这位嬷嬷,可满意了?” 一众人都连忙朝外头走,没等他们走出门口。 沈宴舟病恹恹却清晰的声音传来:“此事,我定会告诉父亲。他若不肯替我做主,我便告去太学。” 第272章 他渴望已久的气息 第272章 他渴望已久的气息 这一刹。 沈宴舟觉着纱帐在轻颤。 他抬起头。 沐阮宁面容憋得发红,与他四目相对。 少女四肢撑在床顶。 还好这床虽破旧,但足够敦实。 她常年习武有一定的力气和底子,不然不能撑这么久! 可是! 也太久了! 沐阮宁已经到了极限。 将将要庆幸人走了。 哪知道沈宴舟说了那一句话,走到一半的人都吓得停住了脚步。 这一刻,沐阮宁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手脚抖得攥不住。 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沐阮宁只来得及看见沈宴舟惊慌失措地张开双臂—— “咚——” 痛痛痛痛!!!! 声音极大。 纱帐抖动的弧度,几乎让旧床帘上那大大的破洞荡漾起来。 沈宴舟懵了。 周遭所有人懵逼了。 戴假胡子正好站在破洞前看见小姑娘摔在主子身边儿的李郎中更懵逼了。 说时迟那时快。 两个人齐齐动了—— 李郎中脚步一跨挡在了破洞口。 沈宴舟揪住被子直将沐阮宁连头带身子裹了进去。 与此同时,他抬起手掌,用力朝着床板又拍了一记。 “咚——” 他阴沉着嗓子厉声喊:“还不滚!?” 这一下,没有人再迟疑。 在沈宴舟连串的咳嗽里,他们尽都飞快地朝外头抢去。 李郎中站在那儿,僵硬的身子略松。 还好。 没人发现! 郎中一面拿帕子擦拭额头的冷汗,一面转身看向破洞里沈宴舟的脸。 漆黑的瞳仁望过来的时候,李郎中抬手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沈宴舟没耽搁,眼珠微动,示意他出去守着。 李郎中心领神会离开。 门枢转动的声音之后便是阖门的咔哒声。 被子一掀,沐阮宁感觉幽闭的空气随着天光在眼前豁然开朗。 她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倒抽一口凉气儿,压抑地叫了出来。 “痛——~~~” “痛痛痛!” 太痛了!!! 看着沐阮宁红彤彤的鼻尖、挂在脸上的小珍珠,沈宴舟又好气又好笑,还心疼。 将将他明明已经接在了下面。 哪知道床顶上的小姑娘不按牌理出牌。 落下来的刹那腿竟然借了个力,翻身摔到了范围外…… 沐阮宁其实是本能地避开的,怕砸疼他。 但这会儿后悔死了。 也太痛了,还不如摔崽儿怀里。 呜呜…… 她整个人疼得缩成一团。 “我看看……” 沈宴舟揽过她,声线温柔,微凉的指腹落在沐阮宁的下巴。 轻轻一勾。 沐阮宁模糊的视线微微清明。 顷刻间。 她的脸涨得通红,亦忘了挣扎。 少年郎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柔,凑得很近。 漆黑的瞳仁里映着掌中的少女,漂亮的薄唇有些许皴裂,但呼吸染在她脸庞,每一下都像燎原的火苗。 沐阮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微嘟起唇给她吹吹。 那双唇看起来又好看又柔软。 尤其。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微凉的唇蹭过了她的鼻尖…… 有过电般的酥麻。 沐阮宁僵在了当场…… 沈宴舟的目光从鼻尖下移,少女的红唇微微张着,粉粉嫩嫩,软得惑人。 许多的、旖旎与缱绻像平城外飘飞的柳絮般纷扬纠缠着掠过脑海…… 三月鸢尾花般,他渴望已久的气息,让沈宴舟一时乱了方寸。 他脖间漂亮的喉结滚了滚,微眯的眼眸转而幽邃。 沈宴舟微微埋首,咬向了…… 第273章 下次当敢不敢躲了 第273章 下次当敢不敢躲了? 沈宴舟的鼻梁被少女鼻尖蹭到的刹那,他猛然清醒过来。 眼眸慌乱地抬起。 却愕然发现—— 沐阮宁的眼睛紧闭,根本不敢张开。 连那张粉嫩嫩的小嘴都死死闭了起来。 她可爱的模样彻底断了他想要继续下去的念头。 不该太着急的。 他想。 沈宴舟的手臂收紧:“下次还敢不敢躲了?” 怀里的沐阮宁蓦然睁开眼睛。 “我还以为……”她仿佛松了口气。 “嗯?”沈宴舟眸子里的促狭一闪而过,无辜地眨了眨眼:“以为什么?” “……”以为你要那个、那个…… 沐阮宁羞囧得不行。 连说出口都觉得罪过。 觉得自己真是个女涩狼!崽儿不过是给她吹一吹摔疼的鼻子罢了! 自己竟然以为他是想做男女主才能做的事情!!! 怎么能这样想崽儿呢?! 沐阮宁惭愧得不行。 就算是原书里,疯批暴君也从来不是个小意温柔的主! 哪一次和女主不是火星撞地球各种被锁文? 每当这种时候,作者和读者的哀嚎连音色都是一样的凄厉。 还好。 还好被锁了。 沐阮宁忽然攥紧了胸口的衣裳。 没来由地有点失落还有点生气。 连心脏都微微地酸痛起来…… 他都能跟女主那样。 却连碰都不曾碰过娶回家的小炮灰。 也太惨了…… 沐阮宁陷入思绪,独自悲凉的时候。 就挺突然的。 柔软温润的触感忽然自额头传来。 沐阮宁整个人都怔住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活像只要疯了的傻狍子,在胸腔里四处乱撞!!!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沈、沈宴舟,你做什么?”她脸上烧得血红。 抬手去推他。 没推得动。 但沈宴舟的唇也是松开了她的额头。 这一次,分明比绝崖下保守得多。 他只是吻了她的额头罢了。 可女孩子的反应却超出他预期的激烈! 而他。 喜欢得紧…… “不知道。”他说得一本正经,像是再懵懂不过的青涩少年。 “只是觉得,阿宁你闭上眼睛……” “我便该碰一碰额头的。” 这…… 叫她怎么下得去巴掌…… 沐阮宁瞠着眼睛,憋了半晌:“你放肆!” 她移开了目光,小心翼翼藏起眼睛里的悸动:“放开我。” “不放。”沈宴舟斩钉截铁。 沐阮宁觉得自己都要不认识他了。 那个一起生活好些年的少年郎怎的就变得如此无赖了呢? 她刚要开口责备。 却见他拥紧了自己,好看的脸庞埋进了她的颈窝:“我不放。” “除非阿宁你答应我,以后再不许躲开我了。” 沐阮宁这会儿被撩得欲哭无泪,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一叠声地答应他! “我都答应了,快放开!” 沈宴舟眼眸微睁,闪过得逞。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摸摸深嗅了一口。 他可不想太过孟浪,将他的阿宁吓走。 规规矩矩地放开了她。 只是眉梢眼角里荡漾的春风得意,藏也藏不住。 沐阮宁赶紧整理衣裳,半晌,看见这傻哥哥还在看自己。 她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脸颊又热了起来。 “你还看!”沐阮宁一粉拳捶了过去。 正中他的胸口。 沈宴舟闷哼了一声,痛苦地捂住了。 “!” 第274章 你以前不是这般唤我的 第274章 你以前不是这般唤我的 “沈宴舟你怎么了!?”沐阮宁被吓了一跳。 她这一定子本就是下意识的。 虽然使了点劲儿,但也不至将人打伤? 还是说,碰到了沈宴舟未愈的旧伤? 沐阮宁越想越着急。 她赶紧抓住了他中衣的领子,想拉开来看。 沈宴舟忙不迭攥住了她的小手,睁开半只眼睛:“疼。” “阿宁我好疼……” 沐阮宁焦急地看着他的眉眼:“可是伤口裂开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哪里疼,让我瞧瞧啊!得尽快包扎才行!感染了就难办了!” 这个世界观的医术两极分化。 厉害的可以什么都治! 差劲的,也能一个破伤风就人死如灯灭。 可她再怎么着急,沈宴舟都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沐阮宁动惮不得。 “沈宴舟!”她气到了,拔高了音量。 “我在。”他声音低沉又温柔,薄唇轻抿,可怜又委屈。 “……”沐阮宁气也生不起来了。 “哪儿疼啊。”她放柔了声音,手也任由他攥着,不再用力。 沈宴舟微微倾身,眼波流转:“心好疼。” “……”沐阮宁忽然觉着古怪,她的身子随着他靠近略略后仰。 “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沈宴舟长睫倾覆,带着点浅淡的忧郁。 “沈宴舟,沈宴舟。”他将女孩的葇荑包在掌心:“阿宁,你以前不是这般唤我的。” “……”沐阮宁眉头骤然拧紧:“沈宴舟!你诓我!!!” 眼瞧着小姑娘一脸暴躁要发飙。 沈宴舟赶紧将她小拳头摁在心窝:“没有。” “我就是不想与你变得生分。” “你再像从前般唤我一声,我一定松手。” “真的。” 沐阮宁脸蛋又红了。 她又挣了挣,粉唇紧抿地垂下目光。 终究是红着脸喊了声:“沈二哥哥。” …… …… 主院、厅堂。 崔公公拜见过主母后,早已经带下去治伤,然后遣送回宫。 堂屋里的正是国公夫人福柔公主。 蔡嬷嬷等人将将禀告完。 诡异的沉默里。 没等仆婢们抬头,福柔公主一个茶杯冲脸就砸了过来。 蔡嬷嬷一哆嗦,青花瓷杯在脑门上大力攮出一块紫红印子,再弹落地面摔了个稀烂。 “废物!” 这一声怒喝,众人脸色惨白,也顾不得其他,尽都跪下了。 福柔公主指着地上的蔡嬷嬷:“那么多人,连个女子都抓不到!” “甚至连名字都不知!要你们何用?!” “奴婢该死!”蔡嬷嬷连连磕头,额头很快就在地上蹭破了皮,斑斑点点的血迹沁染。 听着手底下人砰砰砰磕头的声音。 凌嬷嬷等常年伺候的心腹眉头都没皱一下。 半晌,福柔公主才哼了一声,凝眉摆手:“滚下去!” 等人都退走了。凌嬷嬷才转身,迟疑询问:“主子,您还是觉着此事会与沈宴舟有关?” 福柔公主轻按太阳穴的手指微顿,冷笑了声。 “那小杂种看起来安分守己,不论如何折辱都不肯上当。我瞧着倒机灵得很。” “尤其这一场病委实蹊跷。” 沈宴舟从春狩开始,就染了时疫,脸上又长疹子又红肿,几乎看不出人样。 先前没在意,只将他软禁在西跨院。 现在是越想越不放心。 “多找几个人去盯着。” “这病秧子病了快一个月还没见好,指不定憋着什么幺蛾子。” 第275章 昭华公主殷嘉渔 第275章 昭华公主殷嘉渔 福柔公主又叫了些人接着去查。 只是她不知道,人是申时派出去的,沈宴舟的人也是申时便知晓的。 …… …… 紫禁城。 红墙绿瓦。扑棱棱有黑色的鸦群飞掠而过。 殷嘉渔抬头去看,漂亮的眸子带着几分桀骜的懒倦。 眼前忽然有仆从转过长长的宫道迎面走来。 “殿下,崔寿回来了。”一面说,一面抬眼看她眼色。 “回来就回来了,叫他过来伺候。” “这……” 仆从犹豫了一下,递上来个长匣子。 殷嘉渔瞥了她一眼,素手打开匣子。 “这是陛下将将赐的,叫琉璃镜。” 殷嘉渔拿起来看了看,一只漂亮的金色卷筒,上面嵌满了各色宝石、珍珠。 看着就价值不菲。 她未置一词。 虽说还算稀罕,但殷嘉渔作为皇帝的十七公主,又是皇后嫡出,从小千娇万宠的,根本不缺这种东西。 她抬眼,见宫女满脸踟蹰,低沉了声气儿:“怎么还不走?” 那宫女立马就跪下了:“崔公公他,受了伤……” “什么?” “谁敢打我的人?” 殷嘉渔将事情了解了一通之后。 冷嗤了声:“崔寿也能吃这等亏,委实少见。” “不过……本公主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她闭起半边眼睛,看向那琉璃镜。 轻轻转动镜桶,漂亮的花朵瞬间就变成了另一幅光景。 少女轻笑出声。 音若银铃。 “告诉我那做国公夫人的三皇姐。我瞧上她家的避暑山庄了。” 宫女战栗的心,在听着这话后稍稍放下了些。 肯要东西,那是能揭过的。 “是。” 殷嘉渔身后跟着的宫人此刻看公主心情似乎不错。 连忙上前将手里的东西举到眉心,躬身问:“公主,这盒桂花糕……” 殷嘉渔这才想起今日收到的礼物。 按着宫女的想法,昭华公主性情骄纵阴晴不定,那位公子的妹妹既然让公主跟前的红人崔公公受了伤,是必定要被恨上的。 连带着这糕点,也一定被扔到地上踩碎或者丢去喂乌鸦吧? 可让在场两位常年伺候在侧的宫女震惊的是。 自家刁蛮的小公主看了盒子很久。 竟然,脸色严肃地打开了盒子,拿起一块桂花糕,闭眼咬了一小口。 殷嘉渔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 甜得发腻的感在舌尖来回滚动。 “……”她黑着脸低头。 将将要吐。 可还没张嘴,脑子里想起了那个少年郎冷着脸想发怒又不敢发怒的模样。 殷嘉渔顿住了…… 嘴巴动了动。 最后。 直接吞进了肚子。 她面色苍白地把咬了一口的糕点扔回了盒子。 摆手:“去!把这齁死人的点心给玄月宫那个贱人赏赐去!” “就说是本宫不要的。” “她要是敢不接,就要她好看!” “是、是!”宫女如蒙大赦,虽心中震惊又好奇,但能离这位小祖宗远一点儿,也是能安全一点儿的! 弦月宫那位。 是章悦公主,素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那位的生母是个遭了贬弃的卑贱奴婢。 连带着她也在冷宫长大。 无人疼宠的日子过了十三年才好不容易从冷死人不偿命的宫里被接了出来。 但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了。 君王的愧疚也就一并消失。 这两年也是一样的不受待见。 第276章 要不您出去躲一躲避避风头 第276章 要不您出去躲一躲避避风头? 殷嘉渔恰好相反。 她是皇后老来得女,宠得天上有地下无,当初章悦公主刚出来的时候分走了皇帝的一丝丝宠爱,便被她恨上了。 什么都要抢她的。 什么都瞧不顺眼。 即便是个臭棋篓子,她也要抢人家在茶楼的位子。 殷嘉渔原本已经腻了。 下棋本就不是她喜欢的事儿。 就像所有她抢到手的东西一样,打算丢掉,再不去了。 可谁知。 今日,却遇到了有趣的人。 “把这个包起来。”殷嘉渔将琉璃镜放回去,小手抄进了袖子里。 脸上的笑容光彩熠熠,藏也藏不住。 “下棋有甚好玩的,明日给他瞧这个,看他还能对本公主摆脸色?” “……”宫女将东西拿在手里,只觉是个烫手山芋。 虽然公主兴许会生气,但她也不得不提醒:“公主……皇后娘娘吩咐过了。” “明日您可再不能逃课了……” 殷嘉渔脸色一冷。 吓得小宫女赶紧跪地求饶。 她哼了一声:“母后哪次不是这么说?” “唔……这次该得什么病呢?”殷嘉渔摸着下巴小声嘀咕…… …… …… 沐阮宁与沈宴舟约定过通信的法子。 外头随时可能增派人手,她不敢久待。 而且她现在感觉分外不自在。 从前与沈宴舟相处时,正大光明,还能坦然注视他的眸子。 可现在…… 崽儿依旧那么目光清明,也没原书里要黑化的样子。 可是她自己却变了。 沐阮宁也怕待太久会生出奇奇怪怪的念头。 忙不迭便告辞离开了。 沐阮宁前脚刚走,李郎中后脚就走进来了。 一面将外头递消息的纸条一张张呈给沈宴舟,一面碎碎念叨:“主人,村儿里的驴也不带这样被磋磨的。” “您知道有多少人见到沐家小姐与那崔寿过来吗?” “就算不认识他们,但若有心人拿着画像叫人认,那可就不一定稳妥了。” “处置起来有多麻烦,有多难,您知道吗?” 郎中本也是日常吐槽吐槽,再难他也是要去做的。 但这一回。 他话没说完,素日里缄默不语的沈宴舟破天荒抬起头说了话。 “那便不处置了。” 李郎中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盯着主子的脸:“啊?”他迟疑着又重复了句:“不处置?” “是的。” 沈宴舟点了头。 满脸懵的李郎中紧走两步:“当真?!” “可是不处置不就很快被查到沐小姐身份了吗?” 沈宴舟颔首:“主母的手段,你也不是不清楚,她不行,羽衣卫那边未必不能行。” “而且。”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被查到,也未尝不是好事?” …… …… 沐阮宁没去翀云茶肆而是直接回府。 春日里天气短些,算下来不过酉时,天光竟暗淡下来。 她犹豫了一下,走角门。 沐阮宁觉着奇怪,平日里府邸便是不热闹,也有挺多人说话逗闷子的。 可这会儿进去。 一片清风雅静。 正觉得纳罕,沐阮宁忽然看见小芙面容拘谨地从回廊过。 沐阮宁眼眸一亮,赶紧快步跑过去。 “小芙!”她压着声音唤,还冲她招手。 小芙耳力还行,听见后一看自家小姐的脸,没有惊喜,整个被惊住。 “小姐!”她不敢大声,小碎步跑过来后急急忙忙说:“要不您出去躲一躲避避风头?” 第277章 罚跪佛堂 第277章 罚跪佛堂 沐阮宁一心只先打听四哥回来没。 听说回来了,便也放下了心。 看来章悦公主人挺好,就是这一次的相处委实短了些。 沐阮宁想着,要是自家四哥能争气一点。譬如,跟公主月下告别,棋逢对手,惺惺相惜之类……就再好不过了。 还在脑子里描绘郎才女貌美好景象的沐阮宁冷不丁被小芙拉了一把。 “小姐!!!” 小丫鬟急得不行的样子。 “你没在听吗?夫人正派人到处找你!” “将军也在家!” “啊?”沐阮宁不明所以。 她下细琢磨,自己也就是没去参加那些个宴会,从前在平城的时候,沐阮宁也都随心所欲惯了。 不想去就不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严重也不能到处找自己吧? 她收起了漫不经心,一面再想,一面从善如流地转身就走。 将将走到门口。 便听见身后一句浑厚的嗓门:“站住!” “……”沐阮宁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声音会是谁。 她只得转身露出个笑容:“爹爹?您回来了?也没说一声,我好跟四哥去接您。” 沐阮宁话音刚落,拔腿就跑。 只听得空气里传来将军老爹沐岳峰的声音:“把你们小姐抓回来!” …… …… 沐阮宁双拳难敌四手。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早早放弃抵抗。 被带去堂屋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四哥沐奉孝跪在地上。 很快的,沐阮宁就挨着他跪下了。 两兄妹四目相对,眼神无声交流。 沐阮宁:‘四哥你怎么跪这了?’ 沐奉孝白了她一眼:‘还不是你害的!’ 沐阮宁委屈巴巴:‘我怎么了,我那是为你好!’ 沐奉孝别开头不想搭理。 这时,苏氏微微起身:“老爷,宁儿知道什么?她还小,稍许顽劣咱们管管就行了……” 沐阮宁眼睛里冒出亮光来,提起裙摆就要飞鸟投林般奔向母亲的怀抱! 岂料下一秒,沐岳峰手里的茶杯便砰地一声搁到了桌面儿上。 “小?七月便到了议亲年岁的人了,还小?!” “老爷……”苏氏面露乞求,画眉说完就被沐将军一个眼神瞪回去。 沐阮宁这下笑不出来了,爹爹八成是不能轻纵自己的。 果然。 接下来就是沐岳峰兜头盖脸的一顿斥责。 完了以后两兄妹一并被拉下去跪佛堂。 …… …… “哎……” 沐奉孝也不说话,沐阮宁万分无聊。 从硬石板到蒲团。 这膝盖一路辗转到底还是麻了。 沐阮宁歪在一边拿小拳头捶腿,一面偷瞧哥哥。 但见自家四哥儒雅俊秀的面容什么表情都没有,连眼睛都闭着。 她眨巴眨巴眼睛,目光下移。 乖乖!四哥真乃神人也!竟然连睡觉的时候都能跪得这般笔直又标准。 让她肃然起敬之余,甚至想给丫磕个头。 “四哥,你睡着了吗?”她小声询问。 没有人应声。 沐阮宁正要嘘一口气。 忽听旁边人蓦然冒出句“梦话”:“你要作甚?” “……”她一脸受惊地转头看去。 沐奉孝也没睁眼,只是抬高了下巴:“便是罚跪认错,就要认真由心,怎可敷衍。” “宁儿,你这样不觉得愧对佛祖吗?” 第278章 四哥的为人 第278章 四哥的为人 阿弥陀佛,你就不怕吓到佛祖吗? 沐阮宁拍了拍怦怦跳的小心脏,赶紧朝着菩萨双手合十拜了拜。 “哥,佛祖慈悲,不会怪罪咱们的。” 她纳罕询问:“我是因着牵扯进事情,没听话,爹爹担忧,所以罚我,你又是为啥?” 明明她已经将事情说清,是自己硬拉着四哥逃去下棋,怎么四哥也会挨罚。 好像她回来之前还挨了顿家法…… 沐奉孝攥紧了手掌没理她。 沐阮宁隐隐约约猜测,大约是因为四哥去相看的女子,那家的长辈来要说法了! 不行! 自己明明是要帮四哥找个好四嫂的,怎么能再回老路!? 她连忙挪近了些。 哪知,沐阮宁一动,闭着眼睛的四哥就仿佛耳朵上长了眼睛,忍着疼痛蹭起身,将蒲团都往远了摆…… 他以为宁儿会知难而退!那知道妹妹腆着脸又巴了过来:“四哥!” “……” “四哥,这很重要!方才听母亲说,要你给人家交代。是什么交代??” “……” “难道你还得去?!不可以哦!我跟你讲,你一定会后悔的!” “……”沐奉孝抬起脑袋,仰天叹了口气。 他睁开眼睛,终于转眸看向了自家妹妹。 “宁儿,四哥已经很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沐奉孝脸色疲惫,却带着认真:“我已经反省过了,就算不满意父母安排的亲事。” “但对方也是个姑娘家,我这样避而不见,叫人白走一趟,是我不对。” “阿娘和父亲说的也在理。” “我该登门拜访负荆请罪才是。” “……”沐阮宁没想到平日里总对自己毒舌逗弄,还在书院动手打人的四哥哥,骨子里其实三观正,也识礼数的。 想想自己拉着这样的兄长逃去拐带善良的章悦公主,沐阮宁就觉得羞愧。 可是,婚事,在这个时代是很重要的事情。尤其他们这样的家庭。 没有百年世家做后盾,更不似权贵官僚那么稳妥。 他们的选择真的不多。 沐阮宁想想四哥哥这样的人,在原书里竟然宁愿弃文从商,也不愿意迎娶那位小姐。 可想而知,他该是受到了怎样的羞辱! 思及此,沐阮宁看四哥哥的眼神便充满了心疼。 “四哥,你……有没有想过,若那家人,又或者那位小姐,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沐阮宁思忖了几秒措辞。 最后吐出一个形容词:“礼貌。” “如果是那样,你会怎么办?” 沐奉孝愣了一下,露出一抹笑,抬了抬手,最后手指落到沐阮宁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不会的。” “阿宁不知,相看的那一家乃是书香门第,虽没有世家底蕴,小姐的父亲也是出身太学。” “做过博士,又外放过地方官,如今正四品。” “别人听闻我在落霞书院念过书,这才答应相看的。” “那样的人家教养的小姐,又岂能是什么无礼之辈?” “……”沐阮宁越听越担忧。 她脑子里又闪过一句原文。 【却原来,落霞书院已将沐四郎除名,郑家一口咬定沐家骗婚……】 是了。 哥哥被除名了。 他再不是落霞书院的学子。 可这件事,依着爹爹和阿娘的秉性,断不会隐瞒的! 一定是后来还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且就在今日! 第279章 一尸两命的传闻 第279章 一尸两命的传闻 沐阮宁打定主意要让正直四哥避开烂姻缘,摆正他人生的时候。 正心居里。 沐将军与夫人也一片愁云。 “郑家主母,很是愤怒。”沐岳峰打破了沉默。 “孝儿还小,人生还长呢,怎么就这样了。”苏氏一时间悲从中来,捏着帕子抹泪。 低声啜泣的模样瞧得沐岳峰很是心疼。 战场上面对生死都不曾皱眉的大将军,这一瞬间,非但凝了眉头,还长叹了口气。 “树欲静而风不止,此非孝儿的错,亦非你我所能左右。” 今日。 偏偏是今日。 传来了太学拒了沐奉孝的消息。 虽说并不是正式文书,但并非空穴来风。 郑家愿意相看,自是看中了将军府的薄面,更瞧上了沐奉孝往日在落霞书院的渊博文秀。 这样的人,不能在落霞书院,若能入读太学,也一定能有不小的建树。 郑家并非百年望族,只是个靠着联姻嫁娶,攀上高枝飞上枝头的新权贵。 自然希望更上一层。 与沐奉孝结亲,算是要玩一出奇货可居。 只是,若连太学这条路都断了。 就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沐奉孝不似他大哥一般是练武的料子,统兵是不行的。 “夫人你身子不好,别想太多。” “将将是我太着急。”沐岳峰也有些后悔,打太重,儿子却一声不吭地生受了。 他一个文弱的孩子,哪里受得住自己折腾那些个武夫的力道。 沐岳峰收摄心神,咬紧牙根:“放心,我去太学求,便是给祭酒下跪,我也要保住孝儿的位子!” 苏氏转眸看向自己的夫君,又悲伤又感动。 含着泪笑了出来:“老爷,你想哄我。” 沐岳峰急了:“我哪里哄你了?” 苏氏咳了几声,这才面容疲惫地攀住了夫君的肩膀:“老爷,你总打量着我不知事,但妾身心里,比谁都清楚的。” “孝儿被太学拒绝,除了袁相从中作梗,只怕少不了国公府的暗中推手。” “他们是看宁儿快到议亲的年岁,咱们又铁了心要退亲,想逼咱们,将宁儿嫁给沈从瑾。” “只怕,不久之后,就会有封立世子的消息出来了。” 沈从瑾今年都十八了。 至今娶了不知多少房妾室,正妻之位空悬,正是因为当年与沐阮宁的一纸婚书。 要等她年岁到了,好嫁过去。 “绝对不行!”沐岳峰脸色难看:“沈从瑾风流成性不学无术,尤其最近还出了那件事……” “那件事”几乎已经在盛京传得街知巷闻。 什么离谱的版本都有。 但抽丝剥茧还原事实后,大抵就是沈国公府闹出了人命。 而且还是一尸两命。 一个良家子,被养成外室。 某日,国公府的轿辇出现在那院落后,宅子便空了。紧接着,城外就发现了一位怀孕女子的尸体。 这件事恰巧发生在元宵过后的几天。 所以事情闹得极大。 可大晋朝的皇族就是有这种荒唐离谱的能耐,上至皇帝太子,下到宗室外戚,草菅人命像吃饭喝水般。 如今,这件事因外室的家人不肯追究,便也不了了之。 “这就是火坑,我绝不会让宁儿去趟的!”沐岳峰声音铿锵。 “就这几个月!宁儿生辰前,一定要退婚成功!” “至于孝儿的事。”沐岳峰一咬牙:“我定会想办法!” 第280章 两拨人,都说要找你 第280章 两拨人,都说要找你 这时候。 门房的人忽然进来禀告。 听了内容,沐岳峰瞳孔一缩,起身整理了衣裳。 他面沉如水:“叫人进来。” …… …… 暮色四合。 佛堂前点了几盏青灯。 沐阮宁干脆地坐在了蒲团上。 想必今日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便想起来询问:“四哥,你觉着白天碰到的姑娘如何?” 她一直下细观察,只能瞧见一直跪得笔挺的四哥身子似乎绷紧了些。 沐阮宁心下揶揄,笑呵呵地转身去寻他眼睛。 琢磨着。 四哥哥这是害羞了么? 沐奉孝袖子里的手攥得邦紧,声音也沉了下去:“娇气怯懦,与寻常小姐无异。” “……”沐阮宁觉得有点愕然。 但这样的小姑娘,大约是男子会更喜欢的类型吧。 不然自家四哥也不至于与人家下棋下了好几个时辰??? 沐阮宁姑且将之划分到夸赞,兴许是自家四哥不好意思直接夸。 思及此沐阮宁又高兴起来,追问:“还有呢?” 沐奉孝活似被火点着的炮仗,蓦然转眸对沐阮宁道:“还有不讲道理,臭棋篓子,装模作样,矫情造作!够不够了。” 这一连串的形容词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砸在沐阮宁跟前儿,她整个人都给砸坐回了蒲团上。 眼睛里流露出的,只剩下了震惊。 不!可!能! 书上明明说过章悦公主的人设应该是温柔似水类型。 外间的传闻也都是她善良无害。 还有,喜欢下棋的棋痴,根本不可能在这方面装啊! 就算有什么隐情,也不能将人设崩得这样彻底吧! 沐阮宁脸色复杂,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 她该不会也是穿越?? 这样的猜测不可遏止地出现在沐阮宁的脑海。 嗯……为了四哥的幸福,得找机会入宫去查一下!! 一个人可以装一时,却装不了一世,总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 “小姐小姐!” 忽然。 小芙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沐阮宁起身跑过去:“小芙?你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紧接着,她便隔着门扉听见钥匙打开锁头的声音。 “出大事了!外头来了两拨人,都说要找你!” 沐阮宁吃了一惊,连带着里头的沐奉孝都不得不挣扎着起身,一拐一拐地走到面前:“说清楚些。” 小芙便压抑着慌张将事情说了一遍。 沐阮宁听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国公府的人来了。 将将好跟羽衣卫的大人撞到了一处。 “可太吓人了,夫人怕小姐您吃亏,命奴婢将您带去地窖躲躲。” “好!好!!!”沐阮宁也慌得不行。 一面跟小芙朝外头走,一面纳罕得很。 沈国公府这么厉害?一天不到竟然就查过来了! 她的名字,连那位崔寿都不清楚的!怎么可能查这么快。 还有羽衣卫是怎么回事? 沐阮宁不记得自己有招惹过他们。 难道是太子遇刺的事情被发现了? 她心事重重地躲进地窖的时候,沐奉孝往前厅赶。 刚穿过白玉回廊,迎面就看见一位玉面束发穿着羽衣卫千户常服的男子走来。 沐奉孝眼睛里露出凝重。 回来的时候,他自问很谨慎,甩掉寻常家丁绰绰有余。 可若那姑娘手底下的人是羽衣卫。 就不同了。 第281章 披着吧 第281章 披着吧 沐奉孝脑子里想起那含羞带怯的少女,她从一开始出现,沐奉孝就本能地觉到她有些违和。 可没想到她的背景会这么地不简单! “四公子。” 先打招呼的,竟然是那个青年男子。 灯笼的火光摇曳,映照出男子出色的眉目。 沐奉孝拱了拱手。眼底含着戒备:“你是?” “在下魏雅臣。”魏雅臣只说了名字,并未报官职。 想来此番只以私人身份。 沐奉孝早已经猜到对方的来历,但亲耳听到,还是叫他吃了一惊。 “把我大哥弄走的,原来是你?” 沐奉孝的话,不甚和善。 魏雅臣却并未在意,只笑着道:“都是误会。” “我今日,是来找令妹阮宁的。” “她不在。”沐奉孝想也不想地往路中间横跨了一步,霎时牵扯到了伤口。 沐四郎嘶了口凉气,咬着牙隐忍抬眸。 却看见他纹丝不动:“大人是想硬闯闺房?” 魏雅臣还没说话,沐奉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此时,正好听到不远处传来疾疾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瑞珠说了话。 “四少爷,夫人找。”她好悬在出事儿之前找来。 沐奉孝脸一黑:“可是他……” 大丫鬟瑞珠连忙把自家少爷拉到一旁。恭敬朝魏雅臣行了一礼:“大人,您这样于理不合。” 怎么能擅自进入内宅? 四少爷素日最是温良恭俭让,却生平见不得亲人挚友受辱。 书生意气,不发则已,一发慑人。 “抱歉。”魏雅臣也没再往里进,似是深思熟虑过,直言:“我此来是唯恐沐五小姐误会什么。一时着急了。” “姑娘不妨亲自去问问小姐。她若肯见我,我就见。” “她若不肯,我转身便走。” 魏雅臣的语调笃定,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笑。 沐奉孝攥着拳头踏前一步:“你这人好生不识趣!” 他再要说什么,被瑞珠急急拦下了。 大丫鬟处事沉稳。 让不远处的家丁扶少爷离开之际,转身冲魏雅臣福了福身:“请魏大人稍候,奴婢这就去问。” …… 沐阮宁原本就打算要见魏雅臣,苦于对京城不熟,羽衣卫官署更是不得门路进去。 这次魏雅臣会来,委实意外。 顾不得瑞珠的诧异和劝告,她要见他。 “魏大人,你这个时辰来,所为何事?” 沐阮宁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些,但手臂上的轻颤出卖了她。 地窖寒凉,委实冻人。 尤其现在大晚上的…… 魏雅臣站在暖阁将将点上的灯火前,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忽然笑了声,抬手解下身上的斗篷,给沐阮宁批了。 沐阮宁一时没了高深形象,嘴角抽了抽。 想拒绝。 可一摸到灰黑色厚实的斗篷,又本能的有点舍不得。 斗篷还带着魏雅臣身上的温度,瞬间就将浓夜的寒凉驱散。 “披着吧,还我反倒矫情不像你了。”他垂眸,似乎不甚在意。 没将自己当外人似的挑了一处椅子坐下。 一面整理袖子,一面淡声道,事情我都知晓了,你知晓不知晓? 沐阮宁一滞。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抬手蹭住面前的桌子:“我大哥闹你的事,对不起!” “我也不知他会如此。” “但这事儿都怨我,我来负责。” 第282章 你几时来我府上提亲 第282章 你几时来我府上提亲? 沐阮宁飞快地将态度摆正,旋即话锋一转:“可是大人您漏液前来,还直言找我,怕不是要被人说闲话?” 她再不济也是个闺阁女子。 魏雅臣纳罕地抬眸,噗呲一笑:“原来沐小姐是在意这个的?” “果真是长大了。” 沐阮宁脸色不悦,报复一般拽了拽身上的披风:“怎的?魏大人在我孩提时相处过,就将我一直当孩子了不成?” 魏雅臣看向她的目光一时有些深意:“抱歉,是我孟浪了。” “不过也有两个原因。” “其一,我听到消息,有人要来将军府找你,怕你应付不来,所以过来瞧瞧。” “其二么,沐小姐刚来盛京,大约没有打听过有关自己的传言。” “……”沐阮宁听在耳朵里,大抵是理解了。 魏雅臣连太子遇刺这件事儿也能选择先相信自己再行调查。 这是铁了心要与自己同盟的。 再加上这次的确有沈国公府来此,若非他来,只怕就得是羽衣卫其他人前来给国公府撑腰了。 垂眸打量着他那一身常服。 沐阮宁说没感动那是骗人的。 魏雅臣真是个大好人! 还长这样帅,虽然有个白月光,做丈夫有点坑。 但当盟友,那是香得很的。 至于盛京城关于自己的传闻么…… 谢邀,人在盛京,传闻什么的,几年前就耳熟能详了,尤其前世,原书里哪怕没听见具体的,也能知道大概的。 沐阮宁抓了抓头发:“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魏雅臣你可有了解?” 魏雅臣听见她改了口,不再疏远地喊魏大人,脸上笑容舒展了些:“你好像去过沈国公府?” 果然。 沐阮宁脸色难看。 察言观色,魏雅臣笑着摊手:“我就知晓这些。” “而且,那边的人好像等不及要接你过门当未来世子妃了,你想退婚还有些麻烦呢。” “沐小姐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沐阮宁默了默,她是不想退婚的,只想被退婚。 现在自己的婚约对象还是沈宴舟。 自己名声本来就差,被退个婚没什么所谓。 虽然自家崽儿也不一定在乎这些虚名。 但他可以不在意,沐阮宁却在意他。 “谢谢你的好意。”沐阮宁委婉拒绝。 “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沐阮宁觉得头疼,她时常在琢磨,自己真真是选了一条最烂的路走。 魏雅臣平日里办案总一脸严肃,现在与当年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妮子在一处,心情忽然就随性起来。 他拿手支着下巴,目光在她脸上打转:“喂,你该不会,真想做国公府的世子妃吧?” “怎么可能!”沐阮宁出离愤怒了:“沈从瑾那种混账王八蛋,我能瞧上?” 沈从瑾不论原书还是现在,都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狗东西。 姬妾无数。 这次,为了不给将军府拿住把柄退婚,那福柔公主也是狠毒。 庶长子的小火苗连带着一条鲜活人命就那么给掐灭了。 一尸两命。 这婆婆太狠了! 沐阮宁觉得自己没有光环加身,在公主婆婆手里,连三集都活不下去。 “那,你会不会是瞧上了国公府的旁人,比如那位二公子沈宴舟?”魏雅臣嘴角含笑,低声询问。 “怎么可能!?”沐阮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这辈子,嫁猪嫁狗也不可能嫁给沈宴舟的!” “魏雅臣,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第283章 大街小巷都知她与二少爷的婚约 第283章 大街小巷都知她与二少爷的婚约 “……”魏雅臣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给整懵了。 “而且。”沐阮宁移开目光。 “沈从瑾都十八了!!!为了折磨我,他们也够下血本的。” 冷不丁地,旁边传来魏雅臣幽幽的声音:“我可二十了,说好了帮我渡劫,你几时来我府上提亲?” “……” 虽然成功转移了话题。 但好像更尴尬了。 沐阮宁抬手倒了一碗茶,“啪”地大力搁到了他眼前。 飞溅的茶汤落到青年的袖口和手腕上。 唬得他连忙起身避让。 “啧,小姑娘可一点儿不贤惠。” “让大人失望了。”沐阮宁咬着牙:“您还好意思说呢?” “二十了!您怎的一点儿也不像是被催婚的样子???” 魏雅臣话说得理所当然:“怎的不急?若非我勤于公务,只怕早被贵妃娘娘诓进宫让那郡主得了手。委实危险!” “……”沐阮宁觉得脑仁儿疼,她略揉了揉额角,想问问他打算如何安顿那白月光。 话到嘴边又想起原书里人家姑娘惨死的光景,只得喃喃:“算了。” 灯火明灭,两个人说话的时间不长。 魏雅臣批了斗篷将将走到门口。 忽听见身后少女说话。 “喂。” 他驻步回眸。 女孩神色冷静地点头:“再等等,我议亲之前定给你答复。”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替人家白月光挡灾,将来若成亲和离了,怎么也得对自己这个前妻好一点儿吧? 买卖不亏。 于是沐阮宁添了一句:“我指定先选你!” 魏雅臣唇角勾起,露了个邪肆的笑:“好啊,我候着。” 话罢便一头扎进了夜色里。 前院儿来回消息的小芙站在外头等了好久,见她们谈完这才走进来。 小丫鬟在门口看了魏大人远去的背影好久。 进屋子就皱眉低声道:“小姐!您该不会变心了吧?您这样怎么对得起沈家姑爷?!” 沐阮宁一口凉茶刚进喉咙。 “噗——”她半眯着眼睛呛咳难受,连忙搁了茶盏:“什、什么姑爷?” “瞎说什么?!” 沐阮宁一张脸腾地红透了。 “小姐!姑爷知根知底的,长得俊,又与您青梅竹马,是再合适不过的。” “这魏大人好看不及姑爷,一身的杀气,奴婢瞧着也害怕……” 小芙眼神真挚诚恳。 沐阮宁一时竟不知作何回应。 难道说沈宴舟在她们这些人眼里已经是这样的身份了??? “不可以!” 沐阮宁一把拉住了小芙:“不可以将沈二少爷当成未来姑爷!知道吗?” “为什么?”小芙不理解:“姑爷与您有婚约不是已经好几年了么?” “!”沐阮宁忽然意识到问题,她连忙问:“小芙,这件事,还有谁知晓???” “……”小芙被小姐越看越觉心虚…… “都、都知道了。” “谁??哪个都知道了???”沐阮宁眼眸瞠大脑子里蓦然冒出了最坏的猜测。 …… …… “真真是离谱!” “这沐五小姐狼藉的名声从平城到盛京,都不知败坏成啥样了,也不知她家哪儿来的自信三番两次找国公爷商量退亲?” “最可笑的就是,竟将婚书上的事儿叫人嚷嚷出去。” “这下好了,大街小巷都知她与二少爷的婚约。” “二少爷是什么人呐?还不知是谁的野种呢。” “就是。” 第284章 沈国公府的邀请 第284章 沈国公府的邀请 国公府的人上了马车。 辚辚声起,凉夜四合,那些闲言碎语皆消散在风中。 静谧的巷陌内,有人在阴影里吐了口唾沫。 正心居。 沐岳峰脱了斗篷脸色沉凝。 半晌,转头看向满脸心事的苏氏:“夫人,要不然,还是叫宁儿过来问问?” 苏氏抬眸,摇了摇头:“不必了,叫她作甚?” “宁儿这两年早就转了心性,哪里能是这么不知轻重的。” “况且当年,她会签下这个,也是因为我……” 沐岳峰看苏氏红了眼圈又要掉泪,连忙一把揽过她。 “此事我会查清楚的。” 沈国公府巴不得没人知道沈宴舟一时顶替。只等着两年后世子妃入住,好平息了满京上下对国公府、还有沈从瑾的议论与质疑。 从前有关沐阮宁的传闻甚嚣尘上,沐家也不是不想处置。 但苏氏的病分外严重,也委实没有那个精力。 “宁儿今年七月,就要到议亲的年岁。尤其这几个月,福柔公主一定盯得死紧。” “若到时候没能退了亲事,难道真让宁儿嫁给那个沈从瑾?” 沈家大少爷的德行,但凡体面些的人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苏氏是断断不愿的。 “放心。”沐岳峰毫不犹豫:“这次他们这个时辰来府邸邀请宁儿去国公府。” “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我已经当场拒绝了。” 若非羽衣卫也来了。 沐岳峰甚至想直接拒之门外的。 可一想到国公府的人,他们当时字里行间地客气,大抵是暗示——要去沈国公府,不必偷偷摸摸…… 简直岂有此理! “老爷,宁儿会不会真的……”苏氏擦干薄泪,蓦然开口。 女儿做事不拘小节,素来如此。 翻墙什么的也不打紧。 偏生叫人家发现了,还找到了家里来! 这是她最担心的。 沐岳峰沉吟片刻,安抚道:“夫人,不要忧思过甚。” “明日一早亲口问问宁儿便是。” 此刻的沐阮宁已经一个头两个大。 耳边是小芙嗫嚅的声音。 “小姐,奴婢也不是故意的。” 小芙说着说着声音发颤。 带上了哭腔。 “可是别人太过分了。” “他们说小姐的坏话,还说您没人要!” “小姐明明有人要,姑爷比她们那些人伺候的少爷不知好了多少倍!” “小芙!”沐阮宁拔高了音量。 小芙就像忽然被夹了脖子的鸭子,一句话也不说了。 只余下偶尔的抽抽搭搭。 沐阮宁一时间也没了脾气,她抬头看向窗外无边的夜色。 蓦然也觉着这话极对。 沈宴舟他,没架子,做事体贴又认真,放在这样一个时代,尤其与皇族那些没人性的东西凑一起比较—— 他真的算是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了。 沐阮宁低着脑袋叹了口气。 也没心情追究小芙将婚约的事儿嚷嚷出去的破事儿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 …… “沈国公府昨日来人,邀你去小住。” 沐阮宁清早八晨起床便赶紧去见阿娘。 但听见的第一句,就是开幕雷击。 “什么!!!”沐阮宁几乎要蹿起来。 “小住?” 苏氏的下一句话直接将她吓傻了:“那边的意思,是叫你出嫁之前,住过去。” “刚好让宫里来的嬷嬷教导一下当世子妃的规矩体统。” 第285章 沐四郎禁足中 第285章 沐四郎禁足中 沐阮宁听到自家爹爹拒绝的时候。 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刺激。 本以为自己去沈国公府的事情被人捅过来后,爹爹和阿娘至少教训一通。 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就这样揭过了。 苏氏脸色苍白,垂着眉眼咳嗽了几声:“不过,你怎会去沈国公府?” “……”沐阮宁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毕竟知晓剧情跑去看男主情况这种事情总不好对阿娘讲。 最要紧的是。 那些失踪后、与沈宴舟在山崖下发生的事。 沐阮宁已经决定以后带进棺材里了。 “你该不会还惦记着沈家二郎吧?” 母亲的声音不高不低,说出的话却精准得像一道惊雷。 沐阮宁猝不及防地抬头。 阿娘莫不是有读心术?!! 没等她嗫嚅着说出什么敷衍的话,苏氏已经镇定地开口:“沈宴舟,不适合你。” “阿娘早说过,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苏氏蹙眉抓着女儿的手,言语谆谆:“宁儿,那福柔公主何许人也?” “在这样的人手底下过活,没有疯了傻了已然不易。” “偏巧他还将人的罪死了。” “他能护着自己已经是老天保佑之事,更遑论护住你?” “听娘一句劝,死了这条心。” 若在从前听闻这句,沐阮宁觉着,她大抵是不会有什么波澜的。 可是现在,没来由地有点揪心。 她抿了抿唇,让自己清醒一点。 沐阮宁牵扯嘴角对母亲笑,抱着她的胳膊安抚:“我知道的,阿娘。” “我没惦记人家。” “以后也不会。” 这话是对阿娘说的,却也是对着自己。 苏氏下细打量女儿的眉眼,看她不像寻常般满口敷衍。知,她其实很是认真,不由心底稍安。 “那就好。” “这几日,你与你四哥就别出门了。避一避风头。” 沐阮宁表面乖巧点头。 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 她倒还罢了,但四哥的事可怎么办? …… …… 离开正心居。 沐阮宁走到回廊尽头,看着小芙的背影,缓缓退了几步,往另一个方向拐去。 “小姐,你去哪儿?” “去看四哥。” “不行!”小芙急了:“夫人将他禁足了。” “为何禁足?”沐阮宁纳罕。 不让出门归不让,打也打了,跪也罚了,禁足做什么? 小芙知晓自家小姐会问,将才沐阮宁与夫人说体己话的时候她便下细打听了一遭。 “昨儿个四少爷差点儿将魏大人打了,夫人吃了一惊。” 别说阿娘了,沐阮宁也吃了一惊。 四哥去书院修炼几年的儒雅浩然正气,在动手揍人之后就一去不复返了么? 怎的连羽衣卫千户都敢揍了?! 她连忙提着裙摆忙慌慌去找沐奉孝。 可惜在他的房间却扑了个空。 最后打听说是去了书房。 沐阮宁一时间愣住。 …… …… 书房。 沐奉孝彼时正站在一面多宝阁前头。 墨香萦绕。 他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抬手抚摸一册一册的书脊。 从前,习文的,阖府上下只他一人。 所以这里大多是他亲手誊抄的。 沐奉孝看着看着,有点眼热,有种莫名其妙的酸楚涌到鼻尖。 他抬手揉了揉鼻子,生生压了下去。 再抬眸,依旧是那个桀骜的沐四郎。 门吱呀一声开了。 沐奉孝眼珠轻移,没有回头,只是抬手继续整理旧书。 “四哥。”妹妹的声音甜甜的。 第286章 要不要出去再见见 第286章 要不要出去再见见? 沐阮宁一声唤里头,倒带了多几分的担心。 “嗯。”沐奉孝淡声应了。 转头觑了她一眼。 将才泛红的血丝已然尽褪,看起来与往日别无二致。 “你书不好生读,字不乐意练。现在待房间里,来书房作甚?” 沐奉孝抬起手戳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难道是良心发现打算奋发向上了?” 沐阮宁捂着脑袋皱眉连退了三步:“我又不考科举!” 话音刚落,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连忙闭了嘴。 小心翼翼查看的时候,果然发现自家四哥眼神微怔。 虽只是一闪而过。 但沐阮宁也知道他的难过。 这个时代还不像现代一般举贤任能靠本事考。 沐奉孝这种情况,若不能进入太学,将来是连捐官都不够格的。 从商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也不怪原书的历史里头爹爹气得跟他断绝关系。 “四哥哥别灰心,这些书,你以后一定用得着的。” “说不定,未来嫂嫂刚刚好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呢?” 沐奉孝轻笑了声,随手将书拿在掌心翻了翻:“还是先担心担心自个儿吧。” “你的亲事,爹爹与阿娘都快愁白了头发。” 他顿了顿,微微敛眸。 “至于我,无所谓了。你也不必安慰。” 他眼睛里是真的平静了太多,还冲沐阮宁笑了笑。 “这世上哪有那样多刚刚好。” “我,没打算靠着别人姑娘家。” “为了个人的前程,将命运赌在姻缘之上,害人一生,不是我要的光明磊落。” 沐阮宁在听见沐四郎这番话后,原本的算计就显得真的好逊…… “昨日阿爹不是说叫你去人府上认错么?不打算去了吗?” 沐奉孝摇了摇头:“过两日去。” “现在身上还有伤……” 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卖惨求怜。 沐阮宁一时无言,这倒真是四哥的脾性。 从某些角度上讲,耿直得可怕。 但。 那郑家人不值得这样的四哥!自有别人值得! 沐阮宁咬了咬牙,无视了四哥赶人求清净的目光。 厚着脸皮小声问:“四哥,你就打算在这待着整理书册吗?” 沐奉孝没说话。 直到沐阮宁缠着他又问了两三遍。 这才蹙眉问:“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今日不打算去翀云茶肆了?”沐阮宁忽然询起。 “……”沐奉孝是当真忘了这茬。 如今妹妹见问,他脑子里就闪过了那个奇奇怪怪的少女来。 也记得很清楚。 她有约自己今日再去的。 半晌,他闷声道:“不去。” 又看了沐阮宁一眼:“你怎的很失望似的?” “那是个女子,可不是什么小郎君。”他不得不提醒了一句。 顿了一下:\"虽说长得还不错……\" 沐阮宁凝眉:“我知道!我又不瞎!”她刚嚷嚷完,整个人怔住了。 盯着自家哥哥,眼睛都移不开。 四哥刚才说。 她长得不错??? 这是有好感的呀! 不对! 当然得有好感! 那可是未来四嫂章悦公主! “哥,要不要出去再见见?下下棋什么的?” 第287章 抄诗替四哥表白的想法 第287章 抄诗替四哥表白的想法 “说了不去。”沐奉孝沉下眼神。 还特特警告了句:“你也不准去,近日里盛京街头许多拿人的差役,若被人冤进了牢里,小姑娘是要吃亏的。” 他说完话,还拿书册不轻不重地敲了沐阮宁一记。 少女捂着脑袋又退了几步。 “那不行,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沐阮宁的歪理还热乎着没往下落,便听沐奉孝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懒散开口:“还讲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你那套说辞都是为兄玩儿剩下的。” 说罢就像撵苍蝇一般将沐阮宁撵了出去。 没法子。 四哥那边皇帝不急,她这儿太监急死也白搭。 沐阮宁叹了一息,只能另想办法。 不过,她也不能眼巴巴等着。 将将回房间,便喊了声小芙。 纸镇一拂,洁白信笺若雪,沐阮宁抬眸:“笔来!” 唰唰唰洋洋洒洒的文字错落有致、一气呵成。 小芙伸头过来稍撇。 霎时惊为天人。 “小姐?!你在写诗?” “对!”沐阮宁笔锋未停。 小芙喃喃念出了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小姐写得真好!我一个不会写诗的都觉着好!” 那自然是好! 她穿越一场,若几句诗词都抄不来,岂非是愚钝至极?! 沐阮宁搁了笔,轻轻吹着墨。 吹着吹着,眉头皱了起来。 她横看竖看不得劲儿。 “小芙,我总觉着这表白信差了点儿什么……” “……”小芙赶紧凑过来一起瞧了半晌。 沐阮宁抿了抿唇:“你说,我与我四哥相比,缺了什么?” 小芙喃喃:“不缺什么啊?” “奴婢觉着,小姐从前也就是没去成书院,可如今,即便没在书院学过之乎者也!连诗才都比四少爷略胜一筹的!” 果然是个称职的好狗腿! 沐阮宁觉着自己问小芙简直是白搭。 不过很快的,她就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字!” “字太丑!!!” 沐阮宁捂脸,这种字迹就算送去给人家章悦公主看,也不会相信这是个在落霞书院待过的读书人吧! 保不齐得将四哥打成酒囊饭袋。 “不行!不能放弃!方法总比困难多!”她思索的目光略过小芙,蓦然转了回来,盯住了她的眸子。 小丫鬟眨了眨眼,忽地双手抱胸,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小、小姐,您要干嘛?!” “我不乐意的哦……” “做什么我都不乐意的哦……” …… …… 申时一刻。 沐家的宅邸是近两年新置办的。 皇帝体恤功臣,所以将军府的环境堪比园林,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面积也比平城大了好多倍。 沐奉孝住的院落旁,有一棵大榕树。 “我说过吧,天干物燥,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少爷小姐的?”丫鬟小芙掐着腰站在榕树下训斥那些个新进的小丫头。 颐指气使,好不强势。 “奴婢知错了。”小丫头们大多是服气的。 将军府里头,平城过来的就是要比新收的气派些,这便是资历。 但小芙神色里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敛眸轻咳了声:“都学着点儿。” “目下都是一个府邸里伺候的,但凡出些差池,谁遭了责罚也不好。” 第288章 骗笔迹,拿印章! 第288章 骗笔迹,拿印章! “这样吧。”小芙貌似不经意地开口:“天黑还早,我去瞧瞧你们都是怎么收捡的,替你们张罗一二。” 小丫鬟们感激涕零。 但也有一两个没眼力见的拦她:“芙姐姐,您是五小姐屋里的,来咱们这儿,没有四少爷首肯,恐怕不好吧?” 若换了寻常人,这会儿就该知情识趣转身走了。 但小芙不是。 她也不恼,笑眯眯地走到那人跟前,抬手拍着她的脸蛋:“所以呢?你去找四少爷来给你撑腰啊!” “让他赶我走可好?” “我偏要帮她们,你奈我何?” 小芙在自家小姐跟前有多乖,在旁人跟前就有多嚣张。 这几下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拦路的小丫鬟都红了眼圈。 小芙却是一不做二不休,推了她一把:“我芙蕖长这么大,五小姐是最疼我的!” “你找四少爷来,她不一定护着你,但我家小姐,那是必定给我撑腰的。你省省吧!” 小丫鬟脸上果然露出骇然的神色,噔噔噔退了两步,竟跌在了地上。 这样一出下来。 小芙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与被信赖感几乎成几何倍剧增。 等她再从院儿里出来的时候。 站在榕树下的小芙出了满身满额的汗。 她哆嗦着掏出帕子,一面擦汗,一面忐忑不安地喃喃。 “怎么还不出来啊!!!” 就在刚刚。 小芙从四少爷房间的多宝阁上顺手牵羊摸出了个东西。 ——印章。 她想起小姐说过的话。 【小芙,你不懂,文人的印章虽可以有许多个,但每一个都是代表他们的身份。】 【那些传世的书啊、画啊,哪一个不是巴巴地将印章摁上去?】 【所以啊!只要你拿到印章,一准儿得用!】 而此刻的沐阮宁,正今日第二次找到她家四哥。 这一次,是求墨宝! 沐奉孝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果断要发飙! 可沐阮宁有备而来。 她好歹是个习武之辈,要是认了真,四哥奈何不了。家丁更不敢真动手…… 最终。 沐阮宁将纸一摊:“四哥,你就帮我抄一下嘛!” “几句诗罢了,我字不好看,就想看你写的!” “帮我抄一下!真的!” 沐奉孝太阳穴突突突直跳,狠狠瞪了她一眼,伸手:“笔!” …… …… 沐阮宁找上小芙的时候,两个人相顾无言。 也太不容易了!!! “东西呢!”还是沐阮宁先开了口。 小芙赶紧将印章双手递过去。 两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沐阮宁在印章上哈了口气。 神色郑重地杵了下去! 很快的,雪白色的宣纸上。 黑的是墨,红的是印。 “好看!” 沐阮宁心情仿佛勾破连日云翳后漏出的阳光。 没来由觉得激动起来。 “小芙!趁现在天还没黑!你!送信去!” “啊?”小芙慌得要命,赶紧拿印戳在她跟前晃一晃:“可我要还这个……” 若是被人发现,不得了的!!! 说不定前脚刚说自家小姐会给自己撑腰,后脚就一块儿挨了夫人的棍子。 “这个我来!你可赶紧的!”沐阮宁拉着她就走。 第289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289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好不容易凑出这样一封暗戳戳表白的信。 沐阮宁可不能让辛苦付诸流水! 为了不让四哥察觉,她可是找了好几首流传下来的诗词抄了一遍。 手都快抄断了。 最后选了两首让四哥誊写,以作混淆!!! 主仆二人回了院子、拿火漆规规矩矩封好信笺,这才专门派了小芙拿信物去送! …… …… 天渐渐黑了下来。 翀云茶肆里头,客人虽还有,但比起最最热闹的时候,几乎少得可怜。 路过窗下的行人,时不时就觉着有什么东西掉头上了。 四下里张望时,却瞧不分明。 殷嘉渔手里拿着豆子,坐在窗旁丢着玩儿。 她在的这处角落没有点灯。 暮色一浓,便只剩下了轮廓不清的剪影。 “咚” 她又扔了一颗。 殷嘉渔歪了歪头,听见下面有人在骂。 她面无表情,连嘴角都提不起来。 将又一颗豆子捏在指间,缓缓蜷紧了指节。 “喀嚓——”有细微的碎裂声从掌心传来。 殷嘉渔抬望眼。 没有月光,黑得像她孩提时将笔偷扔进华清池时,玄泠泠晕开的一片皱墨。 “主子……他应该不会来了。”跟随的丫鬟都有些战战兢兢。 可是昭华公主不说话的时候,寻常都有崔寿这个大太监在。 现在。 就只能是谁抽中了下下签谁硬着头皮上。 素日还算稳妥的宫女,一句话就戳在了主子的肺管子上。 黑暗里,昭华公主似乎转过脸:“你好大的胆子!” 这声音突兀得紧。 宫女已经面无人色,忙慌慌跪下磕头讨饶。 殷嘉渔眉头越皱越紧,咻然起身:“你是想闹得全天下都知道本宫被人放鸽子了是吗?” 旁边儿的宫女连忙捂住了那人的嘴。 犯错的宫女想走又不敢走。 只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主子发起脾气来,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殷嘉渔抬手拿起桌上的碗碟,要将剩下的所有豆子都拂在了地上。 “郎君!郎君!有你的信!” 这时楼下的伙计兴高采烈地跑上来。 见周遭漆黑,还顺手点燃了火折子。 “郎君怎的不点灯……”话音刚落,便看见黑漆漆的地面上,全都跪下了,只有他自己、和那位神色阴沉的女“郎君”还站着。 店小二白日里见到这女“郎君”出手阔绰,还以为送信是个好差遣。 谁知赏银没拿到,看着样子还得遭牵连。 小二正犹豫着大家都跪,自己要不要也给这小郎君跪下磕一个。 谁知,就在他愣神的时候,火折子掉地上了。 想捡的时候,那小郎君已经缓步上前先一步捡了,还拿走了信。 “小郎君,那、那我走了?” 他哪里还敢要什么赏银,只怕面前神色可怕的小郎君从背后掏出一把刀来,将他砍个两半! 那是真的杀气外露! 没人说话。 小二心里都快哭了,他想回家!想娘亲!!! 就在他胡思乱想,甚至琢磨着遗言的时候。 桌子上的灯被点亮了。 光线一时刺目。 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大梦初醒的茫然。 小二的腿在打颤。 目光看向方才杀气腾腾少女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大约是眼花了…… 哪还有什么杀气腾腾,阴沉的女“郎君”。 胡装少女一手拿着信件,一手捂着脸颊,眼睛里尽是闪闪亮亮的光芒。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殷嘉渔楠楠出声。 第290章 又不熟 第290章 又不熟 一大锭银子扔在了小二膝盖旁。 这样的足称纹银,几乎能让一家三口在京城稳稳妥妥活上半年了。 他拿在嘴边咬了一下。 牙印很实诚。 “谢郎君赏、谢郎君赏!” 殷嘉渔心情极好,问:“送信的人呢?” “走了。”小二不敢怠慢,眉开眼笑。 “你怎知道是给我的?”殷嘉渔有点不敢信,又问了一句。 “那姑娘拿着信物,门口有郎君的丫头确认,小的就送上来了。” 这短短不过七八个呼吸的功夫。 小二的心情大起大落,这会儿得了丰厚的赏钱,总算没白遭这场罪。 殷嘉渔听见他的话,知他不可能撒得了谎,便彻底放下心来。 把人打发走之后。 她对着灯火,笑容越来越深。 “沐奉孝……” 殷嘉渔抬手遮住了眼睛。 烛光从指缝里透出。 那一笔飘逸洒脱的毛笔字,铁画银钩,符合她对他字迹的所有幻想。 自小,身边的人无一不是惯着宠着。 那么多的公子王孙,都对她百般讨好。 若有那一两个装清高的,大多在她一顿收拾之后俯首帖耳。 沐奉孝不同。 她想起昨日他的表现。 百般嫌弃,却偏偏,无论自己棋下得多差劲,对弈之时,他都是非常认真。 认真到。 她这么个门外汉,都有种被当做对手好好较量的感觉。 甚至她故意哭时。 沐奉孝没有像所有人一般哄着自己。 而是—— 一脸认真地教育她??! 简直正经到不行! 下了十六把,那人愣是一局也没让着! 这样的人,一下爽约不来,一下又亲笔写信暗戳戳表达思念。 真真是叫人怎么猜都猜不透。 殷嘉渔太好奇了。 …… …… 入夜。 户枢声响,披着大氅正看书的沐奉孝抬起头。 进来的是伺候多年的小厮。 沐奉孝状似不经意地询问:“那人可走了?” “嗯。”小厮点点头,吹灭了手里的灯笼:“小的去的时候她将将走。” “她身边儿跟了一大群仆从,安全的话,您不必担心的。” “……”听了这话,沐奉孝声音淡淡的:“哦。” 小厮犹豫了一下:“少爷,您要是不安心,大可以派个人去递话,好生解释一番……您这不是被禁足了么?” “解释什么?”沐奉孝皱眉打断:“又不熟。” “我只是觉着她是个姑娘家,若回得迟了,路上遇到危险,我也有责任。” “本少爷可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人。” 他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将人撵了。 另一头。 沐阮宁听了小芙的回话,闷了有好几秒。 “什么表示都没有?” 小芙点点头:“嗯。” 她想了想:“主要是……傍晚之后那茶楼只出不许进。” “门口的人可凶可凶。” 又细说了些诸如将信物凭证给人瞧过、确定门口有人也有类似的凭证方才将信给了。 沐阮宁将这些个详细状况了解分明后,这才放了心。 四哥啊,妹妹也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她想清楚了,若章悦公主对自家兄长没那意思。 也不能强求。 第291章 宁儿不许去! 第291章 宁儿不许去! “对了,帮我留意下外头的米粮铺子可有要转让的。” 沐阮宁冲小芙吩咐了几句。 左右闲着没事。这几天也得猫在盛京走不脱。 趁脑子里还能记得一些事件,不如早做点打算。 她记着附近大旱,庄稼绝收、灾害大到能影响京畿之地,就是在今年! 虽然无法避免,也没打算发国难财。 但多囤些粮食也是好的。 到时候捐粮施粥,说不定能积攒些好名声,将来也不必那么被动了。 …… …… 沐阮宁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只等着谢绝一切客人,就蹲将军府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 但她失策了。 门口停着一驾马车。 四角挂着漂亮的缎面儿宫灯。 公公拿着拂尘来宣旨。 是口谕。 沐家上下听完旨意都很懵。 沐阮宁更是觉着忧心忡忡。 等打发了宣旨的公公,沐岳峰转头冲一双儿女开口:“这次宫宴,皇后娘娘竟然邀了你们。” “……” 沐阮宁也很纳闷,她与四哥的眼神撞上。 两个人都皱了皱眉。 该不会。 是因为章悦公主吧? 可是,在沐阮宁的记忆中,那位冷宫出来的公主从未受皇后待见过。 虽不至害她,却也不会主动关心。 岂能因着这样的一位公主就专程派人来宣口谕,让爹爹将他们兄妹带上? “宁儿不许去!” 沐阮宁还什么都没说呢,便听自家爹爹大声宣布。 “……我又没说要去……”沐阮宁撇撇嘴,转头看向兄长。 “那四哥呢?” 沐岳峰道:“正好,上次的事儿,孝儿还得跟郑家小姐赔不是。” “在宫宴里,郑家人到底脸皮薄些,也不好发作什么。” 沐奉孝一想,也是这道理便躬身:“听凭父亲做主。” 哪知道,斜刺里沐阮宁冒出一句话来:“不行!” 她严词拒绝,神色语气都十分认真:“四哥不许去!” 不知道为什么,沐阮宁总有一种感觉,原书里沐奉孝遭了羞辱,便是在春日宴。 如今躲过了一场,以为能稍稍改变了。 没想到眨眼间又来了一场! 而且规格甚至比先前那场高了不少。 在这等场合再被羞辱,万一四哥做下什么出格的事情,那可不是弃文从商就能揭过的了。 原书里。 殷家皇族个个都有变态因子。 就连后来成功登顶天子宝座的男主沈宴舟,在原书里也一样疯魔。 “宁儿,别胡闹!” 沐阮宁心下着急,抓着四哥的袖子不放:“我没胡闹,四哥真不能去!” “郑家也不傻,万一当场闹出来,四哥颜面何存?” “……”沐岳峰听到这话愣住了。 “不可能吧,郑老爷素日里极好说话,想来他们也不会过分苛责。” “再说了,为父已经向太学那位祭酒大人递了帖子。那边儿的人很是客气,说是外出未归,兴许过两日就回来了。” “到时一定第一时间知会。” “……”沐阮宁看自家老爹的目光有一股子哀愁。 这哪是什么客气?! 分明就跟那种叫人回家等通知的套路如出一辙。 但沐阮宁没法子跟爹爹解释,关心则乱,说多无益。 她一咬牙一跺脚,上前半步:“四哥去,那我也要去!” 第292章 宝簪赠佳人 第292章 宝簪赠佳人 沐阮宁的坚持,到底将自家父兄拿捏住。 但也把自己给坑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功夫,沈国公府就以主母名义送来了一匣子珠翠。 沐阮宁盯着那匣子生生发呆了半晌…… 她只顾着担心自家四哥,怎么就没琢磨到万一沈从瑾要来可怎么办?! “小姐,有你的东西。” “还有?!”沐阮宁出离愤怒了,瞪得小芙拿匣子的手都哆嗦了一下。 小丫头顿了顿:“那我走?” “……走什么走?到底是什么,一并拿过来吧。”左右都到跟前儿了,也不差这一眼。 “听说是您买的寄存的东西,奴婢也觉着奇怪。”她盯着那匣子越想越怕:“该不会是什么断指!耳朵……” “打住!你是在盛京话本看多了?”沐阮宁飞快地将东西薅在手里:“是我的东西,你先出去忙吧!” 将人打发走后,沐阮宁心情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激动。 没办法。 上次跟沈宴舟约定好了联系方法后,这还是头一遭动用这个。 匣子应该是从那个沈宴舟在外头的宅邸送来的。 隐秘得紧,寻常人极难发现。 只是当沐阮宁看到手里的两只匣子,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盒子的样式大小,连纹路都极相似。 她吸了口气,抬手打开看。 里头安安静静躺着一只簪子。 很精致,银色,上头珍珠流苏,红玛瑙、宝石、精致得如有神助,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沐阮宁都惊到了! 她诧异的目光稍收。看见下面压着一封信。 展开看时,入目是沈宴舟画风割裂与人全然不符的豪迈洒脱,狂放不羁的字迹。 然而里头只有三个字——赠阿宁。 “……”沐阮宁觉得自己大约是有毛病。 就三个字,为何觉得脸颊在发烫??? 转头再看看沈国公府送来的满登登一下子珠宝首饰,原先还稍有介怀的沐阮宁,顿时便觉得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沐阮宁赶紧将字叠起来。 多看一眼都不能! 她忽然想到,沈宴舟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自己。 而且是在这样敏感的时机。 难道是在告诉自己。 他也会去? 思及此,沐阮宁没犹豫,起身推开门:“小芙!” “嗯!”小芙来得很快。 但她手速更快。 小丫鬟还没来得及低呼出声,已经被她捂着嘴拉进了屋子。 半刻钟的时间后。 小芙哭唧唧地穿上了沐阮宁的衣裳,替她在家称病。 “小姐,若是被夫人知晓……” “放心!阿娘他们巴不得我称病在家,别出门儿。”沐阮宁卷了卷衣袖,回头眨了下半边眼睛:“我很快回来!” “你要快哦!”小芙颤声跟了两步。 “快!我比那秋风还快!”她当着大丫鬟的面儿拉开了窗户。 …… …… 大街上人来人往。 沐阮宁这次学乖了,专往人多的地方去。 太子出事,京城有再多的冤案,也不能盯着一大群人出手,会闹出乱子。 她就这么走走绕绕,最终还是停在了那座宅邸面前。 第293章 沐阮宁被话噎到了 第293章 沐阮宁被话噎到了 沐阮宁是第一遭来这儿。 开门的人很谨慎,只露出一条缝隙。 见她带着面纱,缝隙里的那只眼睛更眯了三分。 “我姓沐,从平城来,要见你们主子。” 沐阮宁没摘面纱,因为摘了那些人应该也不认识。 但她将将报出来历,没等自己将空匣子掏出来当信物,门便砰地被关上了。 沐阮宁整个人都懵逼了。 “喂……”她眼巴巴地上前将耳朵贴了上去。 只听见里面噔噔噔噔的脚步声。 好像是有人急急忙忙往里头去了…… 怎么办?? 这会儿是要走还是等着?还是干脆翻墙进去? “蠢女人,你怎么来这的?”斜刺里一个声音冷不丁传到她耳朵里。 沐阮宁唬了一个哆嗦。 这刁钻纨绔的声音自带几分阴阳怪气,沐阮宁很久没听见过了…… 僵硬地转过头时,果然看见了那张鬼面。 白雉一个纵身跳到了不高的树杈上。 笑起来的声音还是那么欠揍。 沐阮宁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都打扮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我???” 几声怪笑后,蓝眸少年飞身落到了她身前:“啊哟,就你这样承认自己蠢的也极少了吧?” “……”沐阮宁被话噎到了,瞪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雉歪了歪头,索性将面具一掀,那张漂亮深刻的异域面容比起几个月前更添了几分恣睢狷狂。 他哂笑着斜了沐阮宁一眼,径直走到门口。 沐阮宁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听一声巨大的“咚——” 她瞳孔地震里,那门竟然发出一声承受不住的咔嚓声。 这还不算完,他堪堪收回腿,冲着里头喊:“都滚出来接驾,否则老子拆了你这破屋!!!” “……”沐阮宁人都麻了。 她朝白雉走了两步:“喂,你知道这谁的宅子啊你就踹门。” “大哥你当黑心奸商挣的钱全都拿来赔人家财产损失了是不?!!” “蛤?!”白雉侧头来看她,连身子都懒得转一转。 没等他说话,里头已经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下一秒。 被踹烂的门艰难地打开了。 领头的是一个怒气冲冲的老头。 他身后一群人个个揣着刀啊、棍啊,还有扫帚跟擀面杖。 沐阮宁脑袋宕机了一秒。 果断躲到了白雉身后!!! 没办法,虽说这是沈宴舟说过的地方,但她根本没来过!也不认识这些人。 可白雉不同。 她几年前就见过。 亲疏关系还是真金白银维系起来的比较靠谱!!! “……”白雉皱了下眉头,果断离她远了半步。 “你这混账东西!”说话的男子五六十岁,却中气十足:“还知道回来?” 沐阮宁听着倒觉得像个三十多岁的壮年人。 她还想再吃点瓜,听下他吵吵啥。 谁料想有什么东西破空直接朝着白雉砸了过来。 沐阮宁只觉眼前被遮蔽的光线一盛。 亏得她有武功底子和天赋在,身子本能地扭了一下。 “唰——”的一声,寒光明晃晃地剁在地面。 沐阮宁看清楚东西的时候后怕得冷汗都下来了。 是刀!!! 开锋了的刀! 第294章 出门没看黄历遇到白雉 第294章 出门没看黄历遇到白雉 沐阮宁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先前那看门儿的着急忙慌关了门跑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是冲着白雉。 “哎哟,老头,你看看你都吓到小朋友了!啧啧。” 白雉话音刚落,另一把刀已经朝着他的面门扔了出去。 少年身子矫健得很,轻松避开了。 下一秒他幽蓝色的目光就落在了一旁的沐阮宁脸上。 沐阮宁心中警觉,往边儿上挪。 谁成想,白雉这不要脸的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当了盾:“你杀啊!” “一人杀一个,咱算扯平了行不行?” 白雉嬉皮笑脸的变态属性着实叫沐阮宁涨了见识! “什、什么意思!?”她脸都吓白了。 确认过,面前那些人手里的刀可都是真正的刀啊_(|3」∠)_ 挨一下,那是真得见血的! 还好,那领头的中年人并不是什么嗜杀之辈。听了白雉的话,虽然怒火更盛,却也没有再扔刀子。 反倒是收敛了下神色,警惕地冲沐阮宁道:“对了,你是何人?” 沐阮宁眼泪都要下来了,红着眼圈:“我就是路过……” 这儿太危险了!她只想走! 白雉看了看沐阮宁,又看了看领头的老者。 他大惊小怪地开口:“你不知她是谁?” …… …… 沐阮宁终于被请进了宅子。 方才的事件纯属乌龙。 不过,她知道,这都是人家内部的事情,她是绝对!绝对!不会问别人主动告知以外的任何事情的! 老头姓岳。 众人都管他叫岳先生。 沐阮宁不用问他的名字,那些人估计也不清楚。 在原书里。 岳先生的名字是只有男主沈宴舟和极少数暗渊的核心成员才知晓的。 岳无恙。 沐阮宁恐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连面都没见过便久仰大名的人了。 “白、白雉呢?”沐阮宁虽然强作镇定。 但方才还剑拔弩张这会儿就和和气气将她让到了座位上,还上了好茶。 属实叫人忐忑难安。 岳无恙觑了她一眼,察言观色,笑着放低了声音:“沐小姐,不必担心。” “白雉是个惯犯了,以前就经常出这等事。” “在下略作惩罚罢了。” 沐阮宁刚想舒一口气,旋即便听他补了一句:“死不了。” “……”她捏茶碗盖子的手当即就攥紧了。 沐阮宁索性撒了手。 就在刚刚。 她听了个大概。 白雉去追查一件事儿,本该将人弄回来盘问的。 但他偏巧要试验新毒,玩过了火。 直接将人整灭口…… 在外头躲了两天,今日倒是回来了…… 沐阮宁觉着自己大约是出门没看黄历竟遇到他…… 但她也瞧出来了,白雉在这些人里头算是很有地位的。 不然也不会出了人命后,众人只是愤怒,却无人要深究了。 空气沉默了片刻。 沐阮宁觉得岳先生的目光很是直接,看得她如芒在背,委实坐不住了。 她连忙起身开口:“我、我今日是来见沈宴舟的。他会来吗?” “毕竟白雉回来了……” 沐阮宁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我在场,会不会不方便?” “……” 第295章 宫宴的时候,你会戴着吗 第295章 宫宴的时候,你会戴着吗? “完全不会。”岳先生脸上露出个笑。 “沐小姐且等着。二公子应该很快就来的。” 岳无恙终于收回了目光,拿起茶水呷了一口。 自打主人往将军府送了东西之后,他是有猜测的。 但他估摸着这位沐小姐会回信,没想到她竟亲自过来了。 这雷厉风行的作风,着实与他见惯的盛京官小姐们十分不同。 不多时。 沐阮宁无数次想起身告辞之际。 外头终于来人了。 岳无恙将将出去迎接。 她便看沈宴舟的身影快步走来。 沐阮宁忙慌慌起身。 沈宴舟的手支在门上喘匀了气息,这才抬脚朝她走来。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沐阮宁看着他额头隐约见汗,有些心疼。 掏出帕子递过去。 沈宴舟敛眸,重重呼了口气,这才接了。 沐阮宁看他将帕子拿在手里细细打量,也不擦汗。 不禁问:“怎么了?” 沈宴舟抬起脸:“没……” 沐阮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良久,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 旁的小姐,帕子上都绣着花花草草。 但她女红不行,原身也不是个会刺绣的主。 沐阮宁便拿彩线顺着对角缝了两条平行的线,权当装饰。 “就是觉着挺别致。”他微笑的样子有点可爱。 沐阮宁看在眼里,方才在门口受到的惊吓也是散了大半。 “你可真会夸人。”左右他不像是要擦汗的模样,沐阮宁索性将帕子夺了。 她伸出手,像从前一般替他擦汗。 声音也不免软和了下去。 “我就是过来问问情况,通通气儿,若是没见着,也无所谓的。” “你叫人过来说一声就好。” 她抿了抿粉唇:“我知道你在国公府日子不好过。” 沈宴舟回盛京之后,没什么消息传出。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妥。 他好歹中了会元,放在大晋朝官场,将来靠科举也是能入仕的。 可如今竟然连宴会都极少出现。 唯独一次春狩,还出了事。 沐阮宁听到外面的传言,是他病了。 病得很重。 就她知道的情况看,沈宴舟是在称病示弱。 她越想越心疼,抬眸看着他专注的眼睛:“你若是会被责罚,就先回吧?” “不会。”没料想,他浅浅微笑,柔顺地闭上了眼睛。 “有阿宁在,我怎么都不怕。” “……”沐阮宁听得心下羞愧,但嘴巴是硬的:“我哪有这般厉害?” “在平城便罢了,遇到挑事儿的,我双拳能揍好几个。” “这儿可是盛京,要是国公府的人要打你,我怕是打不过的。” “对了……”沐阮宁看了眼天色,未免夜长梦多,赶紧提正事儿。 “你送的簪子我收到了。” 沈宴舟听了,睁开了好看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问:“可喜欢?” 他目光带着点热切,沐阮宁有些不好意思:“太贵重了。” 她又不是女主,送这个给自己,沐阮宁觉得受之有愧。 沈宴舟有些失落,眼睛里似乎都涌起了一丝阴郁。 沐阮宁看得心软,赶紧补了一句:“喜欢的……” 少年郎这才恢复了几分神采,他抬手抓住了她的帕子:“阿宁,宫宴的时候,你会戴着吗?” 第296章 我没偷也没抢,你安心拿着 第296章 我没偷也没抢,你安心拿着 “不戴!”沐阮宁答得斩钉截铁。 “为何?”沈宴舟纳罕之余,心间蓦然惴惴。 沐阮宁知道他性子,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这个动作,是她惯常用的。 每当这个时候,沈宴舟多么难过、生气、激动、委屈,都会有一刻安静下来。 譬如现在。 风吹过,沐阮宁耳畔的发丝轻扬,她笑着,声音比风更温柔:“莫乱想,你知道我的。” 她耐着性子道:“往日我在平城的时候也不喜欢热闹,盛京城里,我没有朋友。” “我爹爹手握重兵,又注定是个孤臣,所以咯,你送的东西太华丽了,不适合。” 沐阮宁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不掺半点儿假。 平城的时候她成日里要负责掌管府邸账目产业。 又与其他内宅贵女不同,不论田庄铺子,都会领着人亲自去处置。 抛头露面,为大族女眷不喜。 沐阮宁倒不觉得有什么。 左右她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捏好票子,但有一日,苟下性命,天高海阔去哪儿都好。 那些身份高贵的小姐夫人,兴许将来根本没碰面的可能。 她无意结交。 “这簪子砸我手里也是浪费,要不你拿回去退掉吧?”说到这,沐阮宁反应过来。 蓦地抬眸盯住了沈宴舟的眼睛:“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沈宴舟没料想她会问起这个,一时无话可说,移开了目光。 沐阮宁心里直打鼓。 不对呀! 她家的崽儿是她看着长大的,怎么离开平城几个月而已,在自己面前,竟然有了那么多的秘密? 沐阮宁心情有点复杂。 “沈宴舟!”她喊他名字:“看着我的眼睛。” 少年郎一如既往地听话,她叫他看,他便乖乖低垂了眸子看她。 只是他的目光太过深邃。 当先受不住移开的,竟然是沐阮宁自己。 “……”沐阮宁皱起了眉头:“喂!你看归看,别抓我头发!” “哦……”沈宴舟赶紧松开下意识握住她肩膀的手。 “你不想说也就算了。”沐阮宁刚刚也想通了。 是自己浅薄了,沈宴舟这样的处境,生活在步步惊心的盛京国公府。 上有主母刁难、兄弟阋墙,下有恶奴欺辱。 没点秘密是不可能的。 “……”她将将说完,便见沈宴舟转身走到门口,飞快地关上了门。 “是我母亲……” 比起方才,他的声音低沉了好几个度。 沐阮宁的心一下子便揪紧了,她知道他的过去。 比任何人都知道! 那个母亲,一定是生母汪氏。 她赶了两步,压低声音:“不用告诉我的。” 以前在平城没问,现在更没打算问。 但沈宴舟转过身,眉心是舒展的。 “无妨,其实我母亲有个亲人,留给她一大笔产业,我不过是承了她的荫蔽。” “我没偷也没抢,你安心拿着。” “那不行!”沐阮宁听罢赶紧拒绝:“你拿回去吧!这可是你阿娘留给你的,怎么能这样胡乱就花了?” 也就是这会儿没带来,不然好歹给他塞回去! 第297章 这次我不会弄丢的 第297章 这次我不会弄丢的 沐阮宁好歹帮着阿娘管理家产有点眼界。 当然知晓那簪子有多值钱。 小炮灰拿那么好的东西,那就跟断头饭一个意思,有福气拿,没命享! 沈宴舟见她死活不肯要,还一定让人退回来,他脸色肉眼可见不虞了。 “国公府也送旁的了,怎不见阿宁你退给他们去?” “……”沐阮宁被噎了一下:“那不一样啊。” “有何不同?”他凑近了,目光里尽是讨要说法的委屈恼怒。 沐阮宁怂了…… 心说,那是国公府送给将军府的,也不是哪个男人单送给她自己的…… “那……那我给你收着?” 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端看眼前少年郎的眉眼,似乎稍稍平复了几分。 沐阮宁心中略松,开口道:“就当存放我这,将来,你需要送人的时候,我再帮你给别人?” “……”沈宴舟神色一时复杂。 少倾,他叹了一息,抬手捉住了她的皓腕。 沐阮宁惊疑不定地看沈宴舟拉高了她的袖口:“你作甚??!” 沈宴舟一时没回答,只端详了好一会儿,蓦然开口:“不想戴便不戴吧,当初你手腕的红绳断了,我说过,要送你别的。” “戴在你的手上。” 他抬起眼来的时候,眉梢眼角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柔从容。 淡定地松开了面前小姑娘的手。 “我新得了两串菩提子,不显眼,能护佑平安,这个总该能收吧?” 沐阮宁好歹从方才的微妙感受里回过神,反应慢了半拍地红了耳廓。 沈宴舟嘴角含了一丝笑。 却说起从前:“那年我生病,你送了我一条红绳,很管用。” 是的,那年他高烧不退,沐阮宁病急乱投医,祈求满天神佛保佑他别烧成傻子。 现在提起这事儿,她脸更红了。 但不能掉价! 沐阮宁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嗯,好啊。” “这次我不会弄丢的。” 沈宴舟的行动力一流。 沐阮宁将将点头,他转身就掀开窗户朝外头吩咐。 不过几个呼吸。 东西就稳稳当当递到了他的手上。 她伸手去接的时候,小手直接被那只微凉的大掌握住了。 沐阮宁眉头一皱刚要发作。 沈宴舟已经眼神清澈地先开了口:“我给你戴上。” 他长睫倾覆,看着她手腕的目光分外专注,虔诚得仿佛没有半点杂念。 被这样一双漂亮又深邃的眼睛注视着。 沐阮宁打心底里觉得,世俗的想法放在此刻全都是亵渎!!! 想说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几圈儿,最后统统化作了羞愧,被她自个儿咽了下去。 “好了。”他没有半点杂念地松了手。 看着眼前少女懵懵低头瞧手腕的样子,沈宴舟伸出手,将她那窄窄的袖子拉低。 菩提珠子,一颗一颗皆被藏在了衣袖下面。 一如。 他的万般心事。 “不是两串么?” 沐阮宁下意识地问。 但立马反应过来,要是左右手各一串,实在不够美观。 沈宴舟笑吟吟地垂眸,轻手轻脚将她腮边的乱发抿到少女耳后。 微凉的手指无意间擦过她温热的耳垂。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沈宴舟收回手,后退了半步:“你两个都要啊?” “没有。”沐阮宁老脸一红,赶紧摇头:“我就随便问问!” 第298章 你不会后悔的! 第298章 你不会后悔的! 沈宴舟没有直接回答。 只是歪了歪头,盯着她俏生生的脸蛋上漂亮的红晕。 缓声说:“我送你别的吧?” “城北坊市里,三大米行之一的云祥粮号,给你了。” “?” 沐阮宁瞠大了眼眸。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云祥粮号? 那可是大粮行! 哪怕放在安平岁月里,也是个能赚钱的营生。 更不用提大灾年时候的作用了。 要放奸商手里,说是会下蛋的金鸡也不为过。 “云祥粮号……是你的?”她声音有点艰难了。 沈宴舟看着她略嫌夸张的表情,抄着手,笑得倾城:“不,以后是阿宁的了。” 他眉梢眼角都带着求夸奖的小心绪:“阿宁最近,不是在打听米铺粮行么?” 是! 他连这个都知道! 有时候沐阮宁真的没办法不怀疑他是不是个穿越或者重生者! 想她这小炮灰矜矜业业在平城辛苦好几年也没挣到开大商行的钱! 送个信都能花几百两银! 人男主夶夶直接继承大笔产业! 好羡慕! 沐阮宁眼眶热了,她一把拉住崽儿的袖子:“崽!谢谢你!我借用一下!!!” 她是真的需要这个! 若是旁的,沐阮宁怎么样都不可能收。 “要不立个字据!” “不用。”沈宴舟拒绝得干脆:“我送你了,就是你的,随你处置就好。” “……”沐阮宁想了想。 她也不确定过几年世道乱起来会是什么光景。 但唯独确定,沈宴舟作为气运之子,他手里的产业就没有倒闭的。 所以到时候再还他就好了。 打定主意之后沐阮宁也不客气了:“好,那我暂时代管。” 她神色认真:“你不会后悔的!” “对了。”沐阮宁问起宫宴的事情。 “过两日宫里宣旨举办宴席,你要去的吗?” “嗯。”沈宴舟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可是,福柔公主允许你去?”沐阮宁很怀疑。 毕竟她为了沈从瑾的前程连那怀孕的外室都能动手除掉的。 沈宴舟这么做,只会惹来关注。 “自然是不许的。”沈宴舟摇了摇头:“但我现在还生着病,不过是去走走过场。面都不必露。” “哦……”沐阮宁恍然。 这样一来倒是能理解了。 一石二鸟。 其一,能探沈宴舟虚实。 其二,能表露她身为主母的胸襟,让外头的所谓“谣言”不攻自破。 更能给自家不成器的亲儿子沈从瑾转移旁人的注意力。 沐阮宁皱了皱眉:“可是你,回来这样久,就没想过入太学么?” 沈宴舟他,可是庸城榜首。 她记得原书中,沈宴舟是在太学拔得头筹,太学祭酒百般阻拦,也没拦住他万丈光芒。 后来,两大圣贤之一的大儒,还收他做了三位关门弟子之一。 如今。 沈宴舟没有了那几年的际遇。 是不是,连入太学都变得困难了?? “不行!”沐阮宁攥紧了小拳头。 这件事她也有责任! 她抬起小脸:“我一定会帮你入太学的!” 沈宴舟愣了一瞬。 “……”半晌,他问:“阿宁,你想入太学吗?” 第299章 不许去! 第299章 不许去! “不想。”沐阮宁想也不想就否定。 前世读书已经很努力认真了! 如今穿个书,还要再来一遭?!门儿都没有。 而且还都是之乎者也,没天赋也没兴趣…… “怎么,你想跟我一道入学?”沐阮宁眨了眨眼问。 沈宴舟也没藏着掖着,点头:“嗯。” 他们从前也是一道在沐家学习的,沐阮宁倒没什么意外。 只打趣:“都这么大了,读书还要人陪?” “再说了,太学里有很多人的。” 就沐阮宁知晓的,三大书院外加一个太学。 大晋在凉秦和大燕之间军事是最弱鸡的,偏偏做学问倒是最好。 其中最负盛名的。 盛京的太学,算是官方的。 另外能排的上号的,便是三大书院。 四哥沐奉孝所在的落霞算一个、其外便是白鹿书院、盐都书院。 这三个书院跟太学又不同。 无妨外界多么风雨飘摇、改朝换代,那都是稳如泰山的。 所以说太学从不缺人。 “而且。”沐阮宁尴尬地笑笑,拿手指头挠了挠腮帮子,好歹给自己找个台阶:“太学虽然有女学,但都是皇室宗亲或者世家贵女。” “我,就算了。” 她垂眸喃喃:“过阵子风声不紧了,我还要回去落泉镇。” 沈宴舟将将都没什么大的反应。 可甫一听见落泉镇,他整个人都绷紧了:“落泉镇?” 沐阮宁抬头,正对上他漆黑如墨的凝重眼眸:“嗯。” 有什么问题吗? “月牙也还在保安堂养着呢,我若走得太久,他怕是要不认得我了。” 说完方想起,沈宴舟从来都不受月牙待见。 见他就咬也是没谁了…… 可沐阮宁住了嘴,沈宴舟却踏前一步:“你要回去焚鹤谷?” “嗯呐。”沐阮宁纳闷地低头看向他的脚尖。 少年郎袍服下摆轻动,另一只脚尖又前移了一个身位。 他几乎要贴上她的身子。 沐阮宁赶紧往后连退了两步,这一退,沈宴舟又紧跟了两步。 “不许去。” 沈宴舟的语气有些低沉。 像是生闷气? 沐阮宁觉得好生奇怪,怎么她回去也能惹他生气? “为啥?”她有点不服气。 沈宴舟整个人的气场都有些气势慑人,沐阮宁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咕咚。”那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分外显眼。 “……”沈宴舟愣了一下,所有的压迫感瞬间就消失了。 他抬起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往下。 长长的羽睫倾覆,目光掠过她的鼻尖、粉唇,下巴…… 最后。 手指轻轻勾住了她腰间的坠饰。 随着腰部的异样,沐阮宁也低下头。 看见他拉着她的香囊不放。 “喂……沈宴舟你差不多得了……” 沐阮宁捂着细带不放:“你放手!” “……”沈宴舟蹙紧了好看的眉宇,也不放,只幽幽地问:“这是什么?” “香囊啊!”没见过啊!沐阮宁很想动粗。 但想想崽儿当初在春狩时候表现出来的实力…… 沐阮宁权衡了一下,觉得他在离开平城的这几个月必定是有什么奇遇的。 现在自己不一定打得过崽儿…… 第300章 那我也给你绣一个!!! 第300章 那我也给你绣一个!!! 沐阮宁果断采取怀柔政策,轻声哄他:“沈二哥哥乖,你若是喜欢我另外给你买个!” “这是人家送的!” “撒手!我叫你撒手!” “刺——”随声断裂声响,沐阮宁的心都碎了。 她欲哭无泪地盯着自己腰带上残留的绳子。 抬头看着沈宴舟的时候。 这坏家伙正面无表情地半眯着眼眸觑着那绣了花鸟的香囊。 “出门都带着啊……”他抬望眼,幽邃的眸子里像翻涌着什么海浪。 可偏偏。 他嘴角微弯,仿佛在笑。 沐阮宁觉得好慌,也尬笑了声:“哈……因为好用啊……驱虫,还提神……” 她敢指天发誓,真的因为这个原因! 而且虽然换了小芙的衣裳,但腰带可没换!!!这东西是缝在腰带上的好吗! “是谁送的?” 沐阮宁看见他握着香囊的手指肉眼可见地用力收紧,然后捏在了身侧。 沈宴舟微微倾身,脸上的笑容愈发核善。 “是、是凉音妹妹送我的。”提到这个,沐阮宁没来由就有点心虚。 连忙弯身想将香囊拿回来。 谁知沈宴舟直接将手背到了身后:“是吗?” “……”这算什么话?沐阮宁抬眸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是的呀……” 话音未落,她便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 紧接着她循声看去。 沈宴舟身后已经飘了一地的香草碎末。 “……”她张大了嘴巴…… “不小心弄碎了。”他压低了眉尖,将那破了的香囊递还给她。 这叫不小心!?? 沐阮宁哆嗦着接回了东西,肉疼又郁卒…… 还有点胆战心惊。 所以! 他们感情这么要好吗!? 沐阮宁想。 这大概就是天命姻缘吧! 分明没见过几次面,可老天安排的果然最大啊! 小时候凉音妹妹救过他的性命,长大后,自己收人家一个香囊都得被他吃飞醋。 沐阮宁心底不禁有点子小悲哀。 炮灰没人权的吗!不就收女主一个香囊,至于给弄破么? 她当初真的真的只是因为好用才戴着的。 焚鹤谷蛇虫鼠蚁多,顾凉音便特特给她做了个。 这顶顶好的绣工,堪比绝代绣娘!沐阮宁很喜欢也很珍惜的。 “你、你干嘛啦!?” 沐阮宁敢怒不敢言,将破烂香囊皮举到他眼前,甫一触及沈宴舟的目光,她立马就怂了。 “我赔你一个?”沈宴舟放缓了声音。 “不要。这个多好看啊。”沐阮宁眼圈红了。抬手摸着那上面的纹样:“这可是凉音妹妹亲手绣的。” 沈宴舟眉头越皱越紧。 沐阮宁没看他,兀自委屈巴巴地说下去:“她怕我忘了戴,还一针一线给缝我腰带上的。” “哦?还有这等事?!哈!”沈宴舟抬手摸了摸额头。 沐阮宁诧异地抬头时,沈宴舟已经满目含怒的握住了她的肩膀。 “那我也给你绣一个!!!” “啊?”沐阮宁猛女震惊。 沈宴舟抬手抓过香囊皮就往窗外扔。 此时此刻,沐阮宁人都麻了,情不自禁抬手咬起可怜的指甲。 脑子里也莫名闪过沈宴舟手里拿着绣花针,一针一线绣女红的光景。 她哆嗦了一下,赶紧让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消失! “你开玩笑吧?你会绣花!?” “不会。”沈宴舟从窗旁走回来,脸色依旧沉郁。他反问:“那你会吗?” 第301章 要挨打! 第301章 要挨打! “我?!”沐阮宁想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么些年,你可有看我绣过女红?” 她可从未绣过的。 连帕子都是连两条线拉倒…… “甚好。”沈宴舟笑得倾国倾城,抬手替她理了理衣角:“既然阿宁你也不会。” “那你也给我绣一个。” “凭什么!”沐阮宁不服!明明是他弄坏了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厚着脸皮要自己反送他一个!!? 脸呢? 沈宴舟一改将才的强势,此刻看着沐阮宁的眼神,无辜得就好像一朵雪山上的小白花。 “怎么,阿宁想要食言而肥?” 他凑近了几分:“之前分明是你说的,要送我一个。我可一直记着,绝对绝对没听错!” “咦???” 【沈二哥哥乖,你若是喜欢我另外给你买个!】 好像真的有这么回事! 等等!!!要脸吗!?沐阮宁张了张唇,脸一时涨得通红,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才结结巴巴反驳。 “沈宴舟!!!我那是、那是说给你买——” “我不要买的。”沈宴舟低垂了目光,手指搓弄着小姑娘的衣角。 长睫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 “我就要阿宁给我绣。” “我不能一个人丢脸。” 沐阮宁给气乐了。 好嘛,这是要比丑是吧! 行!我偏不如你意。 沐阮宁愤愤地想着,毫不客气答应下来。 …… …… 这次出行,还好没出现什么状况。 路上遇到过好几波乱抓人的,但都是远远儿地瞧见。 “也不知这乱哄哄的闹剧几时能结束……”沐阮宁心下叹息。 毕竟太子遇刺,自己正好是当事人。 虽觉殷正多行不义必自毙,但百姓无辜啊。 很快。 她便走到了家门口。 将军府依旧那么簇新恢弘。 沐岳峰是孤臣。 平日里没什么迎来送往。 安安静静的,很叫人放心。 沐阮宁心情松快了不少,赶紧从后门往里进。 都不用敲门。 虚掩的木门推开后。 沐阮宁还来不及看清里头的状况,便当头给一麻袋套住了。 她当即尖叫了一声! …… 等再次恢复视野的时候,已经跪到了堂屋。 “……”沐阮宁嘴唇颤了颤,正想像平日里那样撒娇卖萌对付爹娘呢。 哪知道沐岳峰已经含怒哼了一声,他提着茶碗那么粗的棍子,棍头凌空指点着沐阮宁的鼻子:“孽女,你还知道回来!” 旁边儿苏氏赶紧满脸担忧地阻拦。 跪在沐阮宁左手方向的小芙也已经哭红了眼。 沐阮宁瞧瞧望过去的时候,小芙使劲儿给她使眼色。 “你们也别串口供!本将军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 “倘使谁敢包庇这孽女,本将军连她一道打!” “!”沐阮宁震惊了。 长这么大,不论是亲身经历还是回忆里的原身。 那是从来也没有对自己动过手的! 难道爱会消失吗!?父亲大人!! 沐阮宁心里吓得发抖,脸色也白了。 她是真的怕了。 这时候—— 斜刺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大将军,您也不必如此动怒。” 第302章 你再装! 第302章 你再装!? 这声音陌生得紧。听着也不年轻。 沐阮宁转头去看。 正对上一位五十出头嬷嬷的眼睛。 那嬷嬷是她没见过的,三白眼,吊梢眉,连长相都往凶了去。 沐阮宁正思忖着此人的来历,沐岳峰已经将棒子往青石地面上一杵:“我将军府的姑娘自有我们自己处置。” “旁人没资格置喙!” 这一句铿然有力,振聋发聩。 分明是暴躁含怒的。 可听在沐阮宁耳朵里,反而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果然,爹爹这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明罚暗保。 那婆子噎了一下,神色微愠,但到底是经年的老嬷嬷,很快便调整好情绪。 嬷嬷笑着冲沐阮宁道:“大将军说的是,都是为着五小姐好,小姐还是多听着些话儿,闺阁女子,莫要这般乱走了。” 沐阮宁听得直蹙眉,这人谁啊! 表面瞧着客气,但话里话外全是挤兑说教,没礼貌…… 苏氏适时开口。 “宁儿,这位是沈国公府遣来的教引嬷嬷,从前是宫里的老人。” 此番节点突然派教引嬷嬷过来!? 沈国公府想给外界传递什么样的讯息,沐阮宁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 她心中不喜,脸上也涌起一股子不满。 沐阮宁干脆站起身,抬手扯了扯身上的丫鬟衣裳。决定赌一把! “怎么的,本小姐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还轮得到你这老婆子说道?” 那嬷嬷脸色一变转头看向沐岳峰与苏氏。 沐阮宁可不给她发难的机会,提起裙摆飞速上前,对着那腰眼子就是一脚。 “啊哟!” 教引嬷嬷脸色惨白捂着腰就倒了下去。 “你再装!?”沐阮宁骂骂咧咧,丝毫不管旁人的目光,提脚就是几下飞踹。 她整个人只透着一股子讯息——你要敢碰瓷倒这撒泼,那本小姐便直接踢死你! 沐阮宁听着老婆子的惨叫和控诉。脚下不停,一面踢一面冷哼:“也不打听打听本小姐平日里的做派?就敢上将军府作祟!我打死你!” 教引嬷嬷鼻涕眼泪都痛出来了,也顾不得躺地上作态,连忙朝旁边儿爬,一面爬一面转头去看。 晃动的视野中,苏氏和沐将军都安安静静的看着,也不说话。 她脸色惨白,终究明白了将军府这位混世女纨绔在府邸的地位。 未来世子妃,恶名昭彰,也不怕多添一条。 自己就算被打死,那也是白死的。 嬷嬷一咬牙,直接跳了起来,一瘸一拐直往外走。 沐阮宁踢得额头见汗。 手搭凉棚看着那人骂骂咧咧逃走的背影。 “朽木!朽木不可雕!老奴教不得你了!你等着!我定将此事告诉夫人去!” “你一个奴才罢了,尽管去告。”沐阮宁嗤之以鼻。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后。 苏氏已经冲过来抱住了女儿,泪眼里有担忧:“宁儿!你到底去哪儿了。” “教引嬷嬷得罪了便得罪了,左右咱们也不仰人鼻息,可是!” 苏氏话锋一转,眼底里噙着怒:“可是你怎能又偷跑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将来退了亲事,你是想再没人要么?” 沐阮宁张了张口,没等她说出话儿来,沐岳峰已经将棍子一扔,起身站到她三步远。 “跪下!” 第303章 送去太学她 第303章 送去太学?她? “诶!”沐阮宁很乖觉。说跪就跪! 自家爹爹,有什么跪不得的! 沐岳峰见状眼角抽了抽,当即就沉默了两三个呼吸。 他拳头虚握咳嗽了下。 到底是问了。 “今日,去了何处?” 又指着跪在旁边儿的小芙:“芙蕖不肯说,你是要为父逼问她,还是你自个儿交代?” 沐阮宁了解爹爹,至少他对自己,不是那等狠毒之人。 想了想,她很老实:“女儿不想说。” “你再说一遍!”沐岳峰拔高了音量。 但沐阮宁眼神真挚:“爹爹,我不想编瞎话哄你。那样没有意义。” “您是了解女儿的,我要去哪里又岂能告诉小芙?” “便是将她打死,也问不出来的。” “……”沐岳峰被女儿的大实话说得没了脾气。 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沐岳峰软了目光:“罢了,你不愿说,便不说吧。” 沐阮宁松了口气。 爹爹还是疼爱自己的。 就算是先前自己这般莽撞,都能选择包庇,她就赌爹娘对自己的偏宠。 也赌将军府容不下旁人放肆。 自己那样闹腾,左不过是替不好发作的爹娘出了口恶气。 但…… “只是这次,委实太没规矩了。”沐岳峰凝眉。 “我与你阿娘原本打算,等两个月,春狩之事风头过去,便将你先送出盛京的。” “只是现在,你想走都走不成了。” “!”沐阮宁大惊,脱口问:“为何?” “先有宫宴被诏,后有沈国公府送来教引嬷嬷……” 沐岳峰后面的话没有明说,只道:“总之,接下来的宫宴,你阿娘身子不好。是去不成的。” “你四哥也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儿。” “万事一定小心!” 他最后这句说得很重。 沐阮宁不必爹爹提醒也明白,此去凶险,定有许多事儿等着自个儿处置。 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另外。” 沐岳峰接着开口:“你上回去沈国公府已然叫人家发觉,还告到府上。” “这次又没规没矩不顾禁足私自出门……” 沐阮宁心下一惊,脑子转的飞快,爹娘最疼自己! 所以! 她立马起身,上前拉住了沐岳峰和苏氏的袖子:“爹爹!阿娘~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不不不!没有下次了!我一定听话!” 也不知沐岳峰是看穿了女儿的伎俩、还是突然有了读心术。 当下抬手拉开了袖子上的小爪子:“撒娇也无用。” “福柔公主对我将军府还有宁儿你,都没安什么好心。” “即便你将才没闹这样一场,爹也会把那教引嬷嬷送走的。” “可是,她有一句说得不错。” 沐阮宁皱起眉头,目光里带着询问和不满。 沐岳峰满脸的无奈:“你啊,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只怕会越来越差。” “难道将来当真跟爹娘过一辈子?” “有何不可?”沐阮宁觉得无所谓。 她是真的不在乎。 “不行就是不行。”沐岳峰严肃道:“我与你阿娘已经决定,要将你送入太学念书。” “!??”沐阮宁只觉一道晴天霹雳砸了下来! “这样一来,既能堵住国公府说你没规矩的嘴,也能让你结交些京城闺秀。” 沐岳峰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 第304章 我的病该好了 第304章 我的病该好了 “等等!”沐阮宁指着门外:“该送去太学的,不该是四哥吗?为何是我!?” …… …… 沐阮宁深夜emo。 四哥哥入太学困难重重。 想入不能入。 倒是自己这块朽木,竟然先搭进去了。 沐阮宁仰天长叹:“天理不公啊!!!” “小姐,您别难过了。”小芙红着眼圈将灯点上。 劝道:“奴婢也没想到,你回来之前,夫人忽然来了。” “再后来,国公府也来人了。” 小丫头很是难过。 今日非但受了惊吓,而且还十分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掩护好小姐。 沐阮宁叹息着小芙的忠心,抬手在她后背轻拍,安慰:“你也不必自责,我不怪你。” “毕竟都是巧合。” 都是巧合…… 这几个字逸出嘴巴,沐阮宁骤然抿住了粉唇。 是啊。 太巧了! 她目光落入窗外无边的黯夜。 若只有一处巧合,那很正常,可连着两三处。 那就必定有什么猫腻在里边儿。 可沐阮宁绞尽脑汁咬坏了指甲也想不明白。 不论国公府还是其他任何人。 作为敌人,他们是有多无聊啊,要坑自己入太学,只为了恶心她这个学渣吗??? …… …… 暗夜中,有扑棱棱鸟儿振翅的声音。 并不大。 鸽子很乖,落在窗台上边儿,便四下里张望。 很快的,窗户里伸出一只手来,从温驯的鸽子腿上掏出一卷字条。 沈宴舟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何事?” 李郎中没来得及看。 原封不动地递了过去。 少年郎倚靠在床边,仿佛病恹恹的样子。 展开字条时,眉梢眼角却舒展开来,露出个得逞地微笑。 少倾。 他起身,将字条搁到火舌上。 明亮的烛焰舒卷,将纸条吞噬,光芒也映出了上头的三个字。 ——已办妥。 顷刻,字迹随着纸张焚作了灰烬。 他声音微哑,语调散漫:“我那兄长在作甚?” 李郎中愣了一秒,答:“饮酒听曲儿,看姬妾跳舞。” “今日似乎宿在了那位十六姨娘房里……” “不是,主子您问这个作甚?” 沈宴舟偏过头看他,嘴角勾勒出一抹倾城的弧度。 但瞧在李郎中这个用老的人眼睛里,那是比看他发火还可怕的表情。 李郎中表情悚然,赶紧道:“不行,岳先生不会答应的!您就算想杀,也不是现在杀!” 他苦口婆心劝:“白雉大人虽回来了,但他是个疯子,您怎么能跟他学呢?” “对吧?沈从瑾那窝囊废的性命真的不重要,岳先生不是说了么,别搞出太大的乱子……” 眼瞅着他要碎碎念,沈宴舟淡然打断:“我知道的。” “只是,我的病该好了。” 这一下,李郎中的神色从将才的担忧郁卒,一下子变得精神十足。 “好!”他相当之振奋,立马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小的应该怎么做?” “杀几个他身边儿该杀之人,再然后,安排我昔日在庸城的‘同科’举人来投奔我。” 沈宴舟一牵衣襟:“是时候筹谋入太学了。” “……”李郎中人都麻了。 再怎么想,此事儿好像也就是今日才提起过的吧…… 刚入夜,就决定了。 实在效率…… 第305章 我不想学啊 第305章 我不想学啊 沐阮宁打了沈国公府的人。 不过隔夜的光景,这风风雨雨就传扬了出去。 她坐在小轩窗旁,手里拿着半卷书颐…… 不出所料,那些传闻无不在抨击她不学无术、目无礼法、仗势欺人! 当然,也衬得沈国公府的这桩婚事分外委屈。 他们非但不退婚,反而大人大量没追究。 沐阮宁也只是对外宣称禁足了事。 “真真是可恨,小姐这般好,没得被人污蔑了去。奴婢气不过,差点儿跟人打起来!” “……” 沐阮宁听着小芙在旁边儿的碎碎念。 她对于自己在盛京的名声并没有什么感觉。 毕竟恶女之名扛了好几年。 只要她不在乎,非但不会受影响,反倒能有出其不意的方便好处。 小芙讲了半天,放下手里没打完的络子,盯着小姐的眉眼:“小姐,您盯着一处许久了……” 沐阮宁抬起眸,略有尴尬。 她干脆搁了书本,垮在了桌子上。 “这些也太难了!”为什么千辛万苦过了高考,穿个书也还要考试啊…… 太学,分天地玄黄三个班级。 天字班自然是王孙贵族和盛京世家豪族中的继承人方能入读。 这就是所谓的金汤匙。跟努力无关,大家族这个身份就筛走了大部分人。 地字班,寒门、世家里出类拔萃的人方可以进。 在沐阮宁看来,这班级才是最好的! 玄字班,商贾与资质平庸者有之。 沐阮宁真正想要入读的,就是这个班级。 至于黄字班—— 就是吊车尾,没有天赋、不学无术的人才汇聚之所。 这里,打死沐阮宁都不想去。 因为她太清楚了,黄字班都是刺头!所以管理最为严格。 她要是不幸进了这,跟坐牢也没什么区别了! “小芙……”沐阮宁趴在桌案:“你说我要是这会儿逃跑,爹爹跟阿娘会不会把我抓回来……” 小芙听着她的话,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连忙劝:“不行啊小姐,听闻京畿之地查得可严了,无圣令不得远走……” “……”沐阮宁彻底没脾气了:“我不想学啊……” 小芙想再劝。 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要学什么?” 沐阮宁一怔,抬起脑袋。 入目是魏雅臣颀长的身躯当风而立,他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 沐阮宁连忙站起身将手里的书本拿好。 “自然是学经韬纬略,为国为民了。” “这么厉害?”魏雅臣抬手轻按了一下她手里的书册,话锋一转:“我方才可是听见你说不想学来着。” “不想学就能不学么?”沐阮宁嘴角牵了牵,委实笑得比哭难看。 “对了。”她纳罕地偏头看向魏雅臣:“你今日怎么得空来将军府?” 魏雅臣此人从来都无事不登三宝殿,再加上身份敏感。 不得不叫沐阮宁多想。 “出事了。”魏雅臣收起了散漫的态度,压低声音说了三个字。 沐阮宁看着他的神色,心下不免咯噔。 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心思活泛如沐阮宁,立马会意地将四周伺候的小芙等仆从遣了下去。 又吩咐人守在道口。 一切安排妥帖,沐阮宁这才转向魏雅臣:“现在可以说了?” 第306章 小丫头,那人也送了你礼物么 第306章 小丫头,那人也送了你礼物么? 魏雅臣没有废话,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 也亏得他是个靠谱的。 不然沐阮宁只怕宫宴里会猝不及防吃了亏去。 就在前两日,宫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已经成了废人、智商变成一两岁稚子的殷正,竟然叫出沐阮宁的名字来! 如此。 刚刚好在春狩时分骤然出现的沐阮宁,处境便十分尴尬。 甚至被人怀疑与太子出事有关。 沐阮宁甫一听闻,心立马就凉了半截。 无他,殷正出事之际,她便是目击者! 可慌乱心虚只维持了两秒,沐阮宁整个人一怔,抬眼看向魏雅臣。 “魏雅臣,你怀疑我?”她凝着眉。 魏雅臣眼波流转,端详了她好一阵儿,勾唇一笑。 抄手在胸,朝沐阮宁摇了摇头:“本来是打算问上一问的。” “但好像没必要了。” 沐阮宁神色怔忪了一瞬。 还没开口询问这人何意?她便已经懂了。 魏雅臣大约已经瞧出来端倪。 沐阮宁此刻的神色与姿态,是半点问题没有的。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为免牵连沐家,在殷正和他的狗腿子跟前,沐阮宁根本没有提过自己的名字。 而那些见过她与沈宴舟的人。 除了已经痴傻的殷正,全都在那林子深处见了阎王! “是有人,特意教了他说我的名字。”沐阮宁语气十分笃定。 魏雅臣略略颔首表示赞同。 “你自己知晓就好。” “哪怕你对此会有猜测,但敌人在暗你在明,宫宴之际一定要小心。” 沐阮宁嗯了一声,感激地朝他行了一礼。 “我明白的,殷正是贵妃娘娘唯一的儿子,又从小得皇后疼爱,我既牵扯进去,不论是不是无辜,到时候必定会遭欺辱报复。” 沐阮宁并不笨,这些弯弯绕她很清楚。 以丽贵妃的秉性,宁错杀,也不放过! 她正思量。 一直看着她的魏雅臣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个袋子。 “听说,国公府给你送了礼物?” “嗯。”沐阮宁下意识点头之后,蓦地反应了过来,她蹙了蹙秀眉:“怎么你也要过问这个?” “羽衣卫是个很闲的工作是不……” “哦?”魏雅臣一抬眉毛:“有旁人也问过?” 他将漂亮精致的口袋提到小姑娘眼前,似笑非笑:“小丫头,那人也送了你礼物么?” “……”对!送了!还送了俩! 沐阮宁内心吐槽,脸上维持着矜持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魏雅臣你差不多得了。” “你送了我也不会戴的!我保证!” 魏雅臣噗呲笑出了声。 他一抖口袋。 里头露出了半截线条简洁的黑色把柄和牛皮外鞘。 沐阮宁只看了眼,目光就凝住了。 她几乎是本能顺手的动作,直接将那把柄握在手里。 精铁的东西入手沁凉,只是拿着,都觉得入骨三分寒。 杀气几乎能靠着碰触直入灵魂深处。 “这是……” “霜月匕,陨铁打造的好东西。”魏雅臣开口。 沐阮宁没顾得上看他,抬手顺势一拔。 匕首出鞘。 寒光乍现。 第307章 霜月匕入手 第307章 霜月匕入手 “嘶——”沐阮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东西可太锋利了。 头发丝不过是被风吹了过去。 就这么在她目光注视里断成两截。 沐阮宁赶紧将匕首塞回牛皮鞘子。 她看向魏雅臣的时候,后者也将将好望向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 沐阮宁开口雷击:“你是想让我用这把匕首弄死殷正一了百了?” “……”魏雅臣眉梢抽搐了一下。 “小姑娘家家的杀气不要那么重,太暴力了会没人要的。” “……”沐阮宁眼眸微眯,心里在线吐槽。 是是是,你一个羽衣卫的番子,杀人如麻,逼供小能手,精通十八般血淋淋的刑具。竟然在这里劝我善良! 还有是谁说要跟我结盟假婚的? 现在说我没人要?! 内心虽吐槽无数,沐阮宁表面却清风雅静,甚至还带了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歪了歪头:“那这匕首是……” “宫宴的时候,你随身带着,防身用。必要的时候,可以自尽。” “……”沐阮宁一脸惊悚地盯着魏雅臣,觉得这个人疯了。 魏雅臣笑容不变,微眯了眼睛:“当然不是真自尽,稍稍割个口子。” “这样我善后起来会比较方便。” “顺便提一下。”魏雅臣抬手指了指她掌心的匕首:“你可好奇这东西的来历?” 沐阮宁愣了一秒,立马反应过来。 这位大佬虽然还不是原书里行事老辣的羽衣卫暗中的一把手。 但眼下十九最年轻的千户魏大人,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主。 她吞了吞口水,虚心请教:“所以,这把匕首不是你的吗?” 沐阮宁暗戳戳的想。 他该不会是偷的别人的东西?!若是东窗事发,自己会不会遭牵连? 心绪纷纷扰扰之际,眼前俊美无俦的魏大人笑眯了眼睛。 唇瓣轻启,吐出了两句话。 “哦,不是我的。” “是东宫里顺出来的。” “!”东宫!那不就是太子那个人渣的东西! 沐阮宁当即脸色一白,那狗东西就像是狗屎玩意儿,沾上绝没什么好事。 她一个小炮灰拿这劳什子作甚? 沐阮宁着急忙慌将他手里的口袋夺过来,将匕首包好包严实了,哆嗦着小手直往魏雅臣怀里塞。 “这这这你赶紧拿回去,我不要!” 魏雅臣偏就不接,一径往后退。 最后索性一把朝沐阮宁推了过去:“你就拿着吧,旁人又不认得这个,不会有人知晓的。” “真的?”沐阮宁一听,不太置信地盯着他看。 魏雅臣连连点头:“真的。” “这玩意儿是在东宫库房压箱底儿的好东西。可惜三殿下不识货,从不拿出来瞧。” “……”沐阮宁想了想,蓦然记起来,原书里有讲过沈宴舟后来行凶的武器。 其中一把,便是霜月匕! 而且,这东西好像有两把…… 沐阮宁心情有点复杂。 这是自家崽儿的东西啊,她记得原书里是崽儿入主东宫后得到的这个…… 现在因为自己的出现,竟然被魏雅臣提前顺手牵羊了。 要是还给魏雅臣,那以后崽儿用什么??? 沐阮宁紧抿薄唇,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迟疑地收进了袖子里。 “多谢。” 她得帮崽儿拿着,以后风声过去,再找个理由还给他…… 而且。 这东西若没人知晓……沐阮宁心思活泛开来——简直是再好不过的行凶工具! 库房里有各项物品的存根。 要不要叫它成为东宫的物件儿,还不是她这个知情人说了算? 第308章 你就帮我遮掩这一遭可好 第308章 你就帮我遮掩这一遭可好 魏雅臣立在那里,也没走。 沐阮宁纳罕:“有别的事?” 少年的眼神有些飘忽,抬手摸了摸鼻尖。 “?”女人的第六感,沐阮宁微眯了美眸,抓起匕首就拿牛皮外鞘抵住了他的脖子。 魏雅臣唬了一跳:“这个危险!” 沐阮宁不与他废话。 这霜月匕虽凌厉,但也没出鞘,算是给他面子了。 魏雅臣很有点儿无奈。 他天生眸色浅些,瞳仁自带几分锐色,但在这小丫头眼里,仿佛对自己所有的慑人气势免疫。 愣有那个胆量不将他这堂堂羽衣卫七大千户放在眼里。 “说清楚!”小姑娘逼近了一寸。 魏雅臣清了清嗓子思忖措辞。 最后终于开了口:“你……宫宴的时候务必当心流月郡主。” 流月郡主? 沐阮宁愣了一下。 “就是丽贵妃的娘家侄女。”魏雅臣小声解释了句。 “……”沐阮宁听到这,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她瞠大了眼眸,目光转向了眼前的狗男人。 好哇,敢情在这儿等着呐! 手里的匕首外鞘一用力,几乎压到了魏雅臣的脉搏。 那种不适的感觉,让魏雅臣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你可真能耐!” “莫不是拿本小姐当枪使?!” 他倒是心疼他的白月光。 若流月郡主和丽贵妃对自己心生恶念,百分百与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魏雅臣被猜中心事脸色尴尬:“别这么说啊。” “我这不是拿消息与你交换么?” “……”这下轮到沐阮宁沉默了,她到底是放下了横在他脖颈动脉的匕首鞘。 沐阮宁衡量再三,是觉着两件事的危险程度旗鼓相当。 若自己对魏雅臣动手。 好像对盟友当真是不讲道义。 她转眸觑他的时候。 盛京官场谈之色变的魏大千户,眉梢眼角都赔着些小心。 声音也压低了:“沐小姐,你就帮我遮掩这一遭可好?” “你也知道我的处境……” 那可是丽贵妃啊!!!沐阮宁磨了磨后槽牙。 难怪不得他要给自己匕首防身呢。 这是给自己这将军之女树敌来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下了?”魏雅臣轻抬眉梢,转身指了指外头:“那我走了?” 沐阮宁瞥见他看过来的眼神就来气。 也不说话,提高裙摆就朝他走。 临了,一脚作势踢过去。 魏雅臣脸色一变,跑得极不优雅…… “狗官!” 她在后面挥舞小拳头的样子,看得远处小芙一愣一愣的。 …… …… 苏氏拿着沐阮宁写满字的宣纸,越看眉头越紧。 抬头时,便对上了自家女儿委屈巴巴的表情。 沐阮宁永远一招鲜吃遍天,蹭过去拉着苏氏的袖子祈求:“阿娘,我不想去太学,让我在家陪着您吧。” 往日三百试百灵的招数这次失效了。 苏氏将纸张往桌案上一搁。 “不行,你若不去学规矩,是想住进沈国公府还是要他们三天两头派人来教你?” “……”沐阮宁嘴角抽搐了一下,乖乖撒了手。 两个都不想!!! “只是你念了这些年的书,终究是错付了光阴。” “沈家那孩子就念得极好,可惜……” 她话到半截,默默闭了嘴。 沐阮宁清楚。 母亲虽不待见沈宴舟,但这么多年相处,便是养个动物,瞧多了,也该熟稔了。 沐阮宁连忙笑着找台阶:“可惜已经归家去了,不然叫他教我那一笔好字?” 第309章 被拦车 第309章 被拦车 “贫嘴!”苏氏蹙了眉心。 似乎脑袋疼。 沐阮宁连忙乖觉地上去给她揉揉。 委实也有点担心阿娘的身子。 冷不丁的,她听见苏氏开口:“荀先生也不在盛京……” 苏氏想了想:“这些时日,为娘会给你找个人好生补补课业。”她可不想自家的乖女儿入了那吃人的黄字堂。 “!”什么!还要给她安排补习班。 沐阮宁很想抬头掐人中。 太卷了! 上个太学也太卷了! 可是没有办法,阿娘那么疼她,这种事又怎能拒绝。 “好……”况且,下细一想,似乎也没得选。 就是不知,那个来教自己课业的会是谁? …… …… 就这样。 风平浪静过了两日。 所谓的先生也并未出现。 沐阮宁掰着指头算,到底是捱到了宫宴的时候。 想想爹爹身份敏感,绝不能与朝臣结交。 再加上四哥沐奉孝出的那档子事儿,整个盛京,一时半刻,只怕也没有读书人乐意上门做西席了。 至于沈宴舟。 沐阮宁倒是想啊,知根知底的,崽儿也一定不吝赐教。 但沈国公府在这个节骨眼儿根本不可能放人。 猜测里。 外间来了消息,大哥沐朝云入府了。 沐奉孝说起的时候,沐阮宁提着裙摆就要往外头去。 他连忙拉住了妹妹的手腕子:“你先别去叨扰他。” “为何?”沐阮宁语气纳罕,眸光里都带着询问。 “你也知晓大哥的为人。”沐奉孝垂眸看了好一会儿地面,方才抬头望进了沐阮宁的瞳仁:“宁儿,大哥一心报国,最想建立军功。” “但现在连剿匪的军职都丢了,这会儿还不许入宫赴宴。” “你去了,我怕你说错话。” “……”沐阮宁皱眉:“我是那等没眼力见的人吗?” 沐奉孝松开了小丫头的手,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她一圈,面无表情点头:“你是!” “……” …… …… 沐阮宁一路的愤愤不平。 打定了主意下车之前不于四哥讲话。 但车水马龙的。 出意外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儿了。 沐阮宁只觉得马车剧烈地一震。 若非她眼疾手快,一手攀住了窗框,一手又抓住了四哥的肩膀。 这会儿只怕轻则摔底板,重则砸出车子去。 马儿嘶鸣的声音还在继续。 沐阮宁哪里还顾得上同四哥置气,将他扶坐好的时候,便听见外头传来毫不遮掩的吵闹声。 小姑娘面沉如水地起身。 沐阮宁很清楚,盛京的大道可不是通州的那些骡马小道,尤其沐府走的这一条,便是并排三架小车子也绰绰有余。 能撞上来的,一多半是不怀好意。 她伸手还没碰到帘子,便被身后的沐奉孝拉住了后背心的衣裳。 “你作甚?”沐四郎的声音低沉里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担心。 沐阮宁很是洒脱:“我出去看看。” 沐奉孝用力拽了拽:“当我这做哥哥的死了么?轮得到你出面?” “……”沐阮宁见他撑起身,赶紧给他摁了回去:“你可歇着吧!” 她凝眉撩开了车帘子。 外头大嗓门的吵嚷声更清晰地传了过来。 几个壮汉包围马车的身影也呈现在沐四郎眼前。 第310章 胥吏 第310章 胥吏 沐阮宁指着外头的那起子人:“四哥,你要能打得过一个,我就让你出面。” “难道四哥想去跟人家讲道理论诗文?”她这人记仇,笑得很是揶揄。 “……”沐奉孝盯着壮汉们五大三粗的身形、还有那凶神恶煞满脸的横肉。 一对剑眉越皱越紧。 他索性抄着手脸色难看地坐了回去:“你能打?!打几个?” 沐奉孝不傻,也看出不对来。 但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不能打,我还不能单方面踹他们?”沐阮宁咧嘴冲他笑着眨了眨眼:“四哥,你且等着!” “我得叫你知晓我多有眼力见!” 沐阮宁放完话便钻出了帘子,留下沐四郎独自在车里患得患失。 沐奉孝琢磨着妹妹再如何也是女儿家,自己坐在车子里也太不像男子了。 稍作犹豫,便也凝眉走了出去。 沐阮宁没管四哥。 她此刻心情也略有忐忑。 来这之前,沐阮宁便很清楚这次宫宴不会顺遂。 可没想到这些人也忒不要脸! 在大街上就开始闹幺蛾子! 沐阮宁一双妙目扫过那起子拦路之人。 心里稍稍有数了。 这些人身形健硕,却穿了盛京衙门的衙役官服。 可哪怕套了这身皮,也遮不住他们身上的违和感。 大晋国朝贪腐盛行,府衙的胥吏总被克扣粮饷,真正的胥吏为了捞油水,自然将主意打到寻常百姓身上。 醉生梦死不干正事儿,绝对不可能有这些人一样的精气神和肌肉壮硕的身材! 沐阮宁将才在车中的笑容已然消失。 “小姐,他们、他们……”马夫又气又急。 他将将与那些人吵得面红耳赤,沐阮宁隐约听了个大概。 此刻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来的同时一把薅过了马夫手里的鞭子。 “啪——” 那些人猝不及防地。 只看见沐阮宁闪电般的速度朝着地面儿挥出一鞭子。 被围住的马儿不安地喷了两个响鼻。 沐阮宁的身子随着马车的动静晃了晃。 这会儿气势很要紧! 她若是一个踉跄,只怕要尴尬! 还好。 沐奉孝从后头托住了她。 “宁儿,你行不行啊?” “……”沐阮宁没有回头,嘴皮子都没动,声音低低的:“闭嘴,看着!” 谁说她不行的! 沐阮宁两手握住鞭子,抬高了下巴:“你们这些人,敢拦我的车子?!” 声音是发自骨子里的傲慢跋扈。 看热闹的百姓不敢靠近,远远儿地指指点点。 壮汉们面面相觑。 这与想象中不同啊…… 见着衙役,至少会先询问一二,怎么这女人直接发脾气!? 衙役里,壮汉有三个,其余三个倒是寻常胥吏模样。 沐阮宁将大半注意力放在了那三个身形壮硕的大汉身上。 果然。 其中一人与旁边儿交换了下眼神。 狞笑着走了出来。 沐阮宁脸上挂着轻蔑不屑的笑容直盯着他。 “小姐,您的马车撞到了别人的车子,我们现在怀疑你与这些人有密切来往。” “车子扣在这儿,与我们走一趟衙门。” 第311章 打脸打半边,还得同一面 第311章 打脸打半边,还得同一面 胥吏说着话就要上手拉马儿。 沐府的车子分外低调,甚至没有挂上将军府的灯笼。 苏氏给她们兄妹这般安置,自然是想低调些。 毕竟一个沐奉孝惹了当朝相爷的官司,一个闺女招惹到太子遇刺。 无妨哪个,都如烈火烹油,再经不起波澜。 可是。 正因如此,旁人也更容易动手脚。 眼瞧着那些胥吏散开,面前胥吏的手将将要碰到马嚼边的缰绳。 沐阮宁秀眉紧蹙,呵斥:“放肆!” 与此同时,鞭子破空的声音径直朝着那胥吏打去。 这刹那。 她挑的角度分外刁钻。 不是胥吏的手,而是他的脸! 他要么收手抵挡,要么破相。 沐阮宁原以为他好歹会收手抵挡,熟料那人反应太慢。 又或者根本没想到要反应。 “啪——” 响亮的鞭声夹杂着一声惨叫,引得四周一阵吸气与惊呼。 浅浅的血腥味霎时弥漫在空气里。 “宁儿!”沐奉孝脸色大变,一把拉住了沐阮宁,低声说话:“你这是作甚?!你袭击衙役?!” 天子脚下。 当街鞭笞官员,罪名同样的可大可小! 沐奉孝吃过这等亏,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没再废话,用力想将妹妹拉到身后去! “进车去!这里我来!” 四哥的声音又低又快。 沐阮宁转眸看见他决绝的侧颜时,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四哥打是打不过的,他无非是已经有了“前科”,索性再扛一条纵妹行凶罢了。 可是,她就站在那儿,任沐奉孝怎么拉也拉不动。 “你们竟敢当街打朝廷衙役!” 一口大锅顺势而为地扣了上来。 沐奉孝听在耳朵里,眼珠子急得泛红。他死死盯着妹妹。 仿佛她不肯听话便要将她生吃活剥了似的。 这样的四哥,沐阮宁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笑。 一种沉甸甸的感情涌在胸臆间。 她抬起手,一把握住了哥哥的抓在她胳膊的大掌。 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坚毅自信。 沐奉孝愣怔的刹那。 沐阮宁已经转头直面了当先的两个衙役。 显然,这些人已经有了足够的借口将她兄妹二人带走。 “走!进衙门!”有人叫嚣着,抬手一抓。 沐阮宁轻松闪身躲过。 就在那人恼羞成怒将将要攀上马车动手之际。 沐阮宁一脚踢了过去。 壮汉胥吏这次有了准备、反应极快地闪开。 只是他来不及庆幸。 又一道鞭影猝不及防地挥了过来。 “怕——”胥吏的脸,皮开肉绽。 鲜血飞溅,惨叫声起伏。 所有人都懵了。 这女人是个疯子!她还敢打。 说时迟那时快,沐阮宁手上的马鞭就好似那扭动的毒蛇般,迅速摆动。 半个呼吸不到的间隔。 那三个壮汉胥吏脸上齐齐都挂了彩,而且还捂着同半张脸! 沐奉孝盯住了妹妹长鞭上的血迹,再看看马车前齐齐捂着脸的胥吏们…… 人已经懵逼了…… 这场面明明那么血腥。 却怎么会那么搞笑? 沐奉孝思忖。 世界太梦幻,他是不是没睡醒??? 但接下来,叫他更懵的场景,像暮鼓、像晨钟,狠狠敲碎了他的世界观—— 第312章 打脸,我让你们停了吗 第312章 打脸,我让你们停了吗? 领头的假胥吏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他猩红着眼珠子,手臂上青筋条条绽放,目眦欲裂地攥起了拳头! “你找死!” “拔刀!!!” 他大吼一声。 这场面已经彻底失控。 瞧热闹的百姓们再不敢看,飞快作鸟兽散。 甚至那三个寻常胥吏也面露不安。 “锵——” 拢共三声。 那些人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沐奉孝脸色煞白。 他咬着牙,心中天人交战飞快地想着办法。 妹妹怎么这么冲动! 她真的是平日里那个宁儿吗?! 他还没反应过来。 手边的衣襟已经空了。 沐奉孝仓惶失措地抬头。 少女身形轻盈,已经飞快地跳下了车子。 她就像那脱缰的野马。 放肆张扬。 明明穿着华丽的衣裙,偏偏不羁得叫人无法直视。 沐奉孝的喉结滚了滚。 来不及出声。 已经被女孩子轻蔑带笑的声音惊悚到。 “你杀呀!” “谁来杀我?” “今日我就站在这,敢我一根寒毛的,我要夷他三族!” “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 “是谁派你们来的?” “羽衣卫那些番子都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等小事,都敢上来污了我的眼?” 沐奉孝石化在当场。 他见过嚣张跋扈的,没见过这般嚣张跋扈的。 妹妹喂!!! 你没死过吗?? 人家手里有刀! 有刀啊! “还不快放下凶器!想死吗!?” 沐阮宁一声大喝。 沐奉孝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 所有人都乖顺地扔下了武器。 “跪下!” 那起子胥吏,哪里还有方才凶神恶煞的模样。 沐奉孝人麻了—— 这个世界好生梦幻,是他草率了…… “宁……” 他将将要说话,少女头也没回,冲他比了个手势。 “殿、殿下,小人等有眼不识泰山。” “求殿下饶命!” “求殿下饶恕小的们冒犯之罪,我该死!” “我该死!” 胥吏顾不得脸上的皮开肉绽,开始自扇耳光。 沐阮宁听着那些巴掌声。 表情似乎很满意。 没有人发现。 女孩的脑门儿上,渗出一颗颗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此刻紧张得要命! 沐阮宁手里的鞭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在掌心。 而掌心里,抓着一个玉质牌子。 正是那一面“章悦公主”赠予的牌子。 她也在赌。 赌这些人认识这东西! 好在赌赢了。 并且,也能确认这些人的靠山,果然如她所料,来自宫里! 沐阮宁忽然笑着开口。 “你们很好。” 那些胥吏满脸的惊慌,肿胀的脸上还淌着血,听了此话竟高难度地露出了笑容来。 一个个朝着她磕头。 然而下一刻。 沐阮宁抱胸,微微倾身,漂亮的美眸里闪过一抹阴狠。 “我让你们停了吗?” 胥吏们脸色大变,即使已经疼得眼泪花子都要撇出来了,也只能咬牙硬着头皮接着打。 沐阮宁转过身的刹那。 沐奉孝正在看她。 少女脸色难看又焦急地冲他暗暗打手势。 ‘走!赶紧走!’ 沐奉孝神色一凛,当机立断地进了车子。 “驾!” 马夫也吓坏了。 但到底是将军府出身,什么场面没见过? 此处的街道已经空落落了。 马车扬起轻尘,辚辚的车声中,唯有那些响亮不齐的巴掌声。 不绝于耳。 马车里的沐阮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将将那一下,几乎用尽了她一辈子的演技! 第313章 分开走,目标小些! 第313章 分开走,目标小些! 沐阮宁苍白着小脸微微撩起车窗。 外头阳光浅淡。 连带着盛京城街面儿上的房子,也显得不甚精神。 瞧得她愈发难受。 “宁儿,到底怎么回事?你手里的是什么?” “他们为什么……” 沐四郎显然有很多很多的话想问。 然而沐阮宁这会儿思绪纷乱。 连忙摆了摆手:“四哥,我们恐怕遇到想不到的麻烦了。” 她心中苦笑。 倘使只是有人要拦着他们的马车。 那么有可能只是为了拖延。 可是他们敢拔刀! 沐阮宁脑子里涌现了一个最坏的猜测。 她想起了那位新婚之际从花轿里滚出来的血肉模糊的新娘子。 如果是这样,那么无妨她挑衅与否,这些人一定会动手的。 唯独庆幸的是,她带了这块牌子。 尽管晨起决定拿着的时候,沐阮宁想的,只是找机会还给章悦公主。 咬了咬牙:“四哥,那些人,恐怕是冲我来的。” 沐阮宁很后悔,也很愧疚。 她与魏雅臣的谋算,从来都是他们两个人事情。 没想过牵连旁人。 而这个被牵连的,如今还是自家的至亲哥哥。 沐奉孝吃了一惊。 他盯了自家妹妹良久。 沐阮宁眉梢低垂,泫然欲泣,却偏偏抿紧嘴唇倔强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四哥,我……” 沐阮宁还没说完。 马车又是一阵剧烈晃动。 这一回。 两个人齐齐滚落。 沐阮宁的胳膊重重撞在了车壁上。 “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痛! 太痛了! 要不是没听到什么诡异的声音,她几乎要以为自己骨折了。 可即便没有骨折。 当他抬起胳膊的时候也发现挪动艰难。 沐奉孝慌忙拉开她的袖子。 白皙的皮肤上,一块不小的青紫。 他眉梢眼角含着愠怒,一把掀开了帘子:“怎么回事?!” “四哥!”沐阮宁忍着疼连忙喊住他。 沐奉孝愣住了。 车夫将将从地上爬起来,走路都一瘸一拐。 “四、四少爷。” “……”沐奉孝沉默了。 车夫都摔下马车了,显然伤势更重。 他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在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这时。 沐奉孝察觉身后被一只小手紧紧拉住。 耳边是少女低沉恬静的声音:“四哥,别怪他。” “我早有预料没这么容易脱身。” 沐阮宁看向他的眼睛,语气严肃:“一定是将才趁我们不注意,马车被那些人动过手脚。” “!”沐奉孝的惊讶只唯一了一瞬。 他很快冷静下来。 定定地望向妹妹。 “我们要马上离开!” 沐阮宁将手里的玉牌塞进沐奉孝的怀里:“这个你拿着,必要的时候兴许可以防身。” “不行!”沐奉孝想也不想地推拒:“你拿着吧!” 沐阮宁皱眉:“四哥,都什么时候了,你又不会武功,跑得慢被抓了,我还得来救你。” “……” 她不容置疑:“你拿着。” “趁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咱们的身份。得快些混进人群,赶紧去宫里!” “分开走,目标小些!” “可是。”沐奉孝眼睛有些发热,目光落在了她的胳膊:“你受伤了……” 第314章 她哭得好美 第314章 她哭得好美 这瞬间的沉默,让沐阮宁也热了眼睛。 她满含深情:“四哥,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 “……” “……咳、咳咳……”沐四郎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尴尬地咳出了声。 沐阮宁抬手将他往马车下拉:“没时间犹豫了。” “他们先前一定不认得我们的模样。” “否则也不能被我一时蒙蔽。” 马车已经不能坐了。 若还是两个人一起,真的会出事! 而且,沐阮宁很怀疑,附近,会不会有人在盯着。 她咬了咬牙,用完好的手轻推了下兄长的背脊:“走!” “现在就走!”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 …… 沐奉孝额头见汗。 人群从密集到疏离。 他不记得走了多久。 只知晓抬头看时。 阳光泛白晃眼,偏偏浑身幽冷。 仿佛与这世间,是一样地凉薄。 沐四郎偏回头瞧了一眼。 并未发现人尾随。 可越是这样,他越担心妹妹的情况。 沐奉孝驻足街头,有心想去找沐阮宁。 可将将迈了两步,便停了。 他抬起手掌。 掌心白皙细腻,纹路斑驳,食指与中指上有浅色的薄茧。 他头一次那么恨自己。 恨自己为何只是个握笔的书生。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回去。 也只是宁儿的累赘。 沐奉孝踉跄又走了两步。 下意识回头看时。 瞳孔地震! 无他。 只因瞧见熙熙攘攘的人群被一群人粗暴地推搡。 每揪住一个女子,就有一些盔甲鲜明的兵士正拿着画像比对。 “不是这个!” “找!” “一定要把人找到!” 阉人尖细的声音又狠又慌张。 沐奉孝红了眼睛,他死死攥紧身上的袍服。 没有犹豫。 他转身扎进了人群。 奋力地朝着最近的巷子走。 沐奉孝知道,那些人还在找!那宁儿,至少现在,还是安全的! 万幸。 这附近他将将到盛京时,有幸来逛过。 知道一条近道。 近了。 很近了。 视线,随着腿脚上愈发明显的疼痛变得摇晃。 连呼吸都带了几分铁锈滋味。 “呃啊——” 他脚下一跄,手堪堪拍在了巷陌的墙壁上。 细细的沙土簌簌下落。 发麻青痛的感觉从五指抵达了脑海。 与此同时。 一声细微的惊呼自身后传来。 沐奉孝心下大惊。 他死死捂着手掌,疼痛与冰冷的心尖让沐四郎一时说不出话来。 “谁?”他强迫自己冷静,局促地呼吸平缓之后,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单音节。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只有一人。 可是她不说话。 沐奉孝凝眉,蓦然转身。 他的手掌用力,轻易地攥住了少女的皓腕。 “啊……” 女孩低呼出声。 一双漂亮的眼睛水润明艳,倒影着狭窄的蓝天,和那蓝天上薄薄的棉云。 还有。 他惊愕的表情。 沐奉孝眉头抽搐起来。 脸色愈发难堪。 “你……” “怎么会是……” 沐奉孝胸中一股郁结的气息怎么吐都吐不出来。 他想喊出小姑娘的名字。 竟发现—— 他根本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小姑娘巴巴盯了他好久,眼睛里蓄着的泪花像盛开的合欢花枝。 一点点坠入白里透红的脸颊皮肤。 沐奉孝愣住了。 因为。 她哭得好美…… 第315章 别怕,我在 第315章 别怕,我在 “救救我……” 女孩子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沐奉孝震惊的神色里,少女扑进了他怀中。 等一下。 她、她这是作甚?! 他很慌。 慌到脸颊通红。 沐奉孝腿好疼,姑娘也好重。 他撑着墙壁的手在发抖。 但是。 身为男儿岂能撑不住? 他收掌攥拳,死死挺住了身形。 刚想先将人推开。 忽然,远处传来了有人搜查的声音。夹杂着求饶与惊呼。 沐奉孝垂眸。 看见小姑娘骤然颤抖的身子。 他的目光凝结。 忽然想起从前。宁儿受了欺负…… 她从来不找自己。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找大哥…… 可是这次,竟然有姑娘……会这般依恋地朝自己求助。 “来呀!快搜!” 声音越来越近。 沐奉孝眼底的震惊与迷茫,刹那间化作了坚毅。 他的手,用力将少女摁在了怀里。 殷嘉渔正暗自得意,骤然后背一紧,将她的所有小心绪都打乱了。 她抬起眼眸。 正正瞧见沐奉孝线条优美又分明的下颌。 “别怕。”他声音很低。 垂眸时,俊逸的面容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少年郎看她入了神,轻唤了一句:“喂。” “能走吗?” “……”殷嘉渔反应过来时,莫名其妙红了双腮,她已然忘记了自己的白兔人设。 一下子退出了他的怀抱。 “能、能走的。” 将将说完这一句。 温暖的大手已经捉住了她纤细的皓腕。 殷嘉渔有点无所适从,下意识地想要动手打人。 可他牵着她,朝着深邃的巷陌里进时,那么温柔地说着话。 他说:“别怕,我在。” 殷嘉渔觉得,有什么陌生的情绪充斥在脸庞。 充斥在身上。 就好像,被他触碰的皮肤,都染了一层燥热。 “你叫什么名字?” 他忽然问。 没有回头。 殷嘉渔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肩膀并不宽厚,身形也不魁梧。 高高瘦瘦,只能算匀称。 她的手指攥了攥,眉梢轻蹙。 “抱歉。”他的声音传来,少年郎顿了片刻:“上一次,是我失礼了。” “连名字都没问。” “若你不想告诉我……” “!”女孩子紧绷了身子,殷嘉渔的心跳得好快,她从未有过此刻这般慌张:“我叫嘉渔!” “嘉渔。” “嗯。” …… …… 沐阮宁翻过了一面围墙。 好陌生。 她好像迷路了…… 这已经不知是翻了多少墙了。 面前是一条她委实瞧不出区别的陌生巷子。 “哎。”怎么这么倒霉啊。 早知道就不要为了躲开附近“可能存在”的追踪与监视绕路了。 走大街不是更好吗?! 正不知所措。 听力极好的她蓦然听见前方巷道拐角的方向传来询问的声音。 “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大概这么高,这么瘦?” “有没有?” 沐阮宁心中警铃大作,每当这种时候,她总会想起那个惨死的县丞小姐。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咬了咬牙,沐阮宁一面在心里骂着魏雅臣还不来救驾,一面提着裙摆就朝旁边的屋舍逃。 狗官! 这么大动静,她就不信羽衣卫没听到风声!!! 再不来!她这盟友就要被杀千刀的魏大人给害死了。 同时,沐阮宁也在纳罕,丽贵妃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为了杀自己这拦姻缘的倒霉炮灰,还真是大手笔! 沐阮宁骂骂咧咧将将翻墙进去。 只觉得眼前这栋楼宇分外奇特…… 第316章 前有狼后有虎 第316章 前有狼后有虎 这栋楼。 乍一看,沐阮宁只觉得它雕梁画栋,委实风雅华丽。 再一瞧,她觉察出不对来。 哪有谁家平日里都高挂着红灯笼? 沐阮宁走到门口,透过半掩的门扉望进去。 只一眼,她便退后一步忙慌慌捂住了鼻子。 香粉味。 浓得刺鼻。 若没猜错的话,这该是秦楼楚馆! 要搁平时,她大抵会进去花银子叫小姐姐弹琴唱曲儿。 大晋文风鼎盛。 越是有地位的红楼,花魁娘子的才艺越是精湛。 文人墨客无不趋之若鹜。 倒不是沐阮宁附庸风雅,她只是好奇。 看文章千遍,终难抵芳华一眷。 但现在这等状况,实在不是时候。 沐阮宁必须赶到宫宴去! 这时。 墙外传来凌乱的脚步,还有隐约说话的人声。 沐阮宁隔着围墙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没料到这些人会来得这么快! 这会儿绕路也来不及了。 沐阮宁咬了咬牙。 秦楼是打开门做生意的。 索性从正大门脱身才是正经! 想到就做。 沐阮宁推门而入。 香粉的味道扑鼻又闷人,她抬起手,不适地捂住了口鼻。 偌大的天井大堂内,蓦然多了华服少女。 放在其他地方,几乎一眼就要认出来。 可秦楼不同。 姑娘们个个花枝招展。 虽是清晨,人并不多,却也不那么扎眼。 唯一的异样,大约就是这姑娘捂着鼻子,睁着又大又漂亮的美眸正四下里张望。 沐阮宁郁卒了。 这儿门廊挺多,又有一层又一层的屏风摆设。 后院儿正对着的,竟然不是大门口?!! 也不知哪张画屏背后才是去往大门口的路? 沐阮宁唯恐那些追兵从后院儿搜进来,只得往一个又一个屏风后走。 她将将绕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但见前方的屏风后,有外头照进的天光。 不免心下一喜。 还没走几步。 忽听见大门口老鸨娇嗔的声音传来。 “啊哟,这位官爷,大清早要来照顾奴家的生意么?” “滚滚滚!”不耐的男声响起:“你!瞧一瞧,可见过画中的女子?” “没……没有……”老鸨似乎在害怕,声音都带着颤。 “哼!”那人冷哼了声:“进去搜!” “!”沐阮宁脑子有点宕机,她慌乱地看了一眼后院。 理智告诉她,那边不行! 去那边,十有八九自投罗网。 现在前门也不行! 沐阮宁转回目光之际,便瞧见入口的天光微黯。 投进几条密密匝匝的阴影。 她耸然一惊,慌乱地寻找藏身的地方。 没有! 根本没有! 那些屏风后头无法藏人! 但凡有人绕一下便能搜到自己。 沐阮宁脑门上的汗珠越来越大。 忽然。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处木质阶梯。 对! 上楼! 楼下天井空旷藏不得人,楼上的房间里总能藏! 沐阮宁身形飞快。 那些人踏入大堂之际,楼梯拐角处,不过一阙不起眼的裙角一闪而过。 “官爷,您看,这……这不是一目了然?” “要不您找人在这儿逛上一逛?” “或者找两个姑娘陪陪您?” 军士不为所动,板着脸四下里张望。 然后,他抬头看向了楼上—— 第317章 疼,好疼啊 第317章 疼,好疼啊 沐阮宁慌不择路。 脑子里又怕又焦急。 只一眼,但她看清了! 追来的不是寻常假胥吏,这些人盔甲鲜明佩戴兵刃! 禁卫军! 是拱卫禁宫的禁卫军啊! 沐阮宁死死咬着牙,心下觉着丽贵妃是不是疯了! 她好歹是将军之女,丽贵妃竟能请动禁军来追杀?!!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她这小炮灰的面子未免也太大了! 那些人就不怕事后爹爹打上门清算??? 沐阮宁觉得脑子已经慌得有点儿不清晰了。 她举目四顾。 撞到了人也顾不上道歉。 只在心中暗暗祈祷。 祈祷着魏雅臣能及时出面! 可是。 这样危急的状况下,他怎会将将好知道自己在何处? 又怎会如此凑巧出现在青楼。 毕竟。 他可是有白月光又洁身自好的男子! “啊——”一声压抑的低呼,伴随着膝盖上的痛楚,涓涓袭入脑海。 她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有楼中的姑娘远远儿地询问她有没有事。 沐阮宁赶紧忍着疼爬起来,头也不敢抬。 疼。 好疼啊。 手疼,腿也疼。 心也颤得发疼。 “咚、咚、咚——” 木质楼梯上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似凌乱的鼓点,催命一般透过耳膜敲打在沐阮宁的心间。 每一下,都引起她瞬身的战栗。 被抓到。 会死! 也许很快很快,那些人上了楼梯,就会发现如此狼狈的自己。 不行! 沐阮宁哆嗦着撑住了身子。 必须躲起来! 哪个房间都好,必须躲进房间里! 兴许能藏到窗户外面去?! 沐阮宁心念电转。 可是来不及了。 她几乎看见了禁卫军踏上楼道台阶的一截鞋尖。 完了…… 沐阮宁眼睛里真切地闪过绝望。 “嘎吱——” 耳畔蓦地响起尖锐的木枢转音。 …… …… “喀嚓——”是枯枝被踩碎的声音。 空气中除了发霉的谷草与泥土的气息,便只剩下了粗重的喘息声。 沐奉孝从未如此累过。 将将的一大段路程,只是有信念在支撑着他。 现下一停了脚步。 所有的疲惫与不适便统统袭上脑海。 半晌。 “我们要去哪儿?” 殷嘉渔的声音羞羞怯怯,好听又温柔。 沐奉孝闻言撑起了身子,一面喘气,一面侧耳细听。 万幸。 脱身了。 他的目光望向女孩子漂亮的小脸。 殷嘉渔似乎在看什么。 沐奉孝顺着她的眸光望去—— 他的手,死死握着小姑娘的葇荑,再配上眼前少女羞怯又软糯的小模样,自己着实像极了万恶的登徒子…… “抱歉……”沐奉孝慌忙松开手。 微凉的风吹过。 殷嘉渔微微瞠目。 方才还被灼热的手掌握住的皮肤,似乎连原本的温度都被风儿带走了。 失落的不适感觉稍纵即逝。 殷嘉渔连忙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少年郎还在解释:“事急从权,我也是怕嘉渔姑娘遭受无妄之灾,所以才稍有得罪……” 无妄之灾? 殷嘉渔一怔,不解地抬头看他。 沐奉孝面有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子,欲言又止。 最后忽然眸光一凝:“你、怎么在这的?” 第318章 你头发上有枯叶 第318章 你头发上有枯叶 殷嘉渔眨了眨眼睛。 嘴角绽开一个温婉的笑,抬起手指遥遥点在沐奉孝的鼻子。 “我跟着你啊。” “?”沐奉孝震惊了。 她跟着自己!?怎么可能? 自己明明好多次回头去看,都没有人啊! 嘉渔那样出众的容貌,没可能注意不到的。 沐奉孝正怀疑人生。 殷嘉渔噗呲一笑。 从袖子里拿出块玉牌:“我捡到了你的东西。” 她睁着漂亮水润的眼眸,粉唇紧抿,将东西递到他眼前。 “是你掉的吧?” 沐奉孝脸上露出一抹后怕、庆幸又喜悦的复杂神色,忙慌慌一把拿过了东西摁在心口。 宝贝得不得了。 连呼吸都变得局促。 “谢谢。” “真的谢谢你。这个,很重要。” “……”殷嘉渔看呆了。 他是…… 真的很高兴。 也……真的很珍惜这件东西。 而这东西,是她殷嘉渔的。 原来…… 女孩眼睛里闪动着一抹亮莹莹的光芒。 那封信。 他是真心的呀? 人生若只如初见…… 少女歪了歪头,迷离了双眸。 她想了很多很多。 直到—— “嘉渔小姐。” “嘉渔?” 沐奉孝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嗯嗯。”她眸光带着问询。 沐奉孝松了口气:“我方才问你,你的仆从呢?” “那个连胜呢?” 上下打量了一圈:“怎么会放任你一个人在此?” 殷嘉渔将将要开始扯谎。 却见沐奉孝目光微凝。 少年郎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落在她的耳畔。 温热的指腹擦过了女孩的耳廓。 像一朵燃烧的火苗。 一径燎到了她的心脏。 陌生的情绪,骤然绽开。 殷嘉渔僵硬了。 头一次。 失态到连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你放肆!” 分明是那么凶巴巴的措辞。 说出口的时候,却绵软无力,甚至带着点可疑的娇嗔。 殷嘉渔捂着嘴唇,自己都惊到了。 沐奉孝的手停在半空。 有些莫名其妙:“你头发上有枯叶……” 他抬起手指。 果然指头上捻着一片碎叶。 沐奉孝只是记着,小时候的沐阮宁,总是弄得脏兮兮的。 那时候,他便会一边数落妹妹,一边给她打理干净。 将将,他会动手,也只是习惯成自然。 可是看眼前的小姑娘似乎都尴尬得红了脸颊。 他心下愧疚。 连忙—— 又抬起手,将叶子放了回去。 怕它从小姑娘头发上掉下来,还稍稍捏了下。 “……” “……” 两个人一齐沉默。 “你干嘛!?”殷嘉渔恼了,抬手将叶子摘了朝他扔去。 “你怎么这么呆!” “啊?”沐奉孝蹙眉。 先前倒不觉得,但现在,那感觉终于回来了。 不知为何,这位嘉渔姑娘发火的样子,反倒叫他安心不少。 沐奉孝一本正经:“我只是不想叫小姐难堪。” 要不是因为她多半是被妹妹的事情牵连,他也不会这般对她心怀愧疚啊。 想了想,沐奉孝觉着自己再留下,也委实只能惹她不悦。 不如…… 沐奉孝抬手作了一揖:“既然已经没了危险,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他毫无留恋,转身就走。 将将走了两步。 便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 紧接着,胳膊被人一把抱住。 沐奉孝连忙回头。 一眼就撞进了小姑娘波光潋滟的翦水秋瞳。 殷嘉渔就这般看着他,眼圈红得恰到好处。嘴唇抿得死紧。 她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却仿佛说尽了一切幽怨。 第319章 不解风情沐奉孝 第319章 不解风情沐奉孝 沐奉孝从来不知道。 被一个女孩子看着,会这般叫人心慌。 仿佛他要是甩手就走,便是天底下最没有良心的渣男。 他凝起的眉头终究是松了半分。 “已经没人在追了,我真的有事,你快回家去吧?” 殷嘉渔听了这话,手没松开,抱着他胳膊的力气反而大了几分。 “我害怕,你送我回去。” 她声音又轻又娇气。 瘪着漂亮的嘴巴。 叫人忍不住想要怜爱。 殷嘉渔很清楚自己这一招多么有杀伤力。 不论是母后还是那起子追捧她的权贵子弟,统统都没有招架之力。 想来这沐奉孝也…… 她嘴角的笑意还没凝成。 便觉着胳膊一紧。 接着,一股力道便将她给拉开了。 “嘉渔小姐,请自重!” “……”啊!他、他竟然。 殷嘉渔不敢置信地盯着沐奉孝的脸。 他分明给自己写词! 分明保护自己! 分明那么关心自己! 难道都是假的吗?! 下一秒殷嘉渔便否认了这个猜测。 沐奉孝流露出的情绪绝不是装的。 还那么宝贝她给的东西。 殷嘉渔恍然大悟。 这是欲擒故纵啊! 此刻的沐奉孝,一身浩然正气,正专注地整理身上的衣物。 心里想的。 是妹妹到底安然抵达没有? 越想越是担心,连殷嘉渔示好地询问也充耳不闻。 只是抬头道:“嘉渔小姐,我当真有急事。” 还要交代什么的时候。 冷不丁看见巷子尽头快步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心下大惊。 下意识地就将殷嘉渔护在了身后。 可那人走近时。 他长长松了口气。 是昆仑奴连胜。 沐奉孝转眸看向殷嘉渔。 解脱微笑:“你现在可以走了。” …… …… 琼月楼。 盛京最大的秦楼。 日上三竿的时辰。 正是恩客困睡温柔乡的好时候。 却偏巧来了不速之客。 皇城里的禁卫军,不归府衙管辖。 是同羽衣卫一样不必遵循大晋朝律法便能举刀取人性命的存在。 此时此刻,一队十人,正在里边搜查。 恩客被搅扰自是恼怒,可一见着他们,便也敢怒不敢言了。 一路搜下来。 并没有见着要找的人。 所以越搜越焦急暴躁。 “砰——”花瓶碎了一地。 老鸨肉疼地颤了颤手掌。 却也不敢发火,还得堆了个笑脸。 “军爷,您看,这搜得差不多了,要不然,留下来喝杯薄酒,我叫姑娘们过来陪陪您?” “……”领头的禁卫军只短暂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越过老鸨的肩膀,望向了前方的房间。 抬手一指:“搜得差不多?那不是还有几间么?” 老鸨脸色一变,连忙去拦:“哎呀,军爷,这可是贵客包下的。” “若弄乱了,会……” 她话未说完便被推了开去。 “搜!” 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禁卫军冲了进去。 拔步床边是两双鞋子。 一双绣鞋,一对靴子。 幔帐垂落,里头一对交颈鸳鸯正在安眠。 老鸨脸色煞白还想阻拦。 禁卫军已经锵地拔刀,三两步过去挑开了床帐。 顷刻间,女子的尖叫从里头传了出来。 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第320章 都怪我,阿宁别哭 第320章 都怪我,阿宁别哭 “你们!你们放肆!!” 堆叠的被褥里“噌”地坐起来一个衣裳半敞,头发散乱的男子。 他惊骇中带着几分色厉内荏。 老鸨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 那起子禁卫军也傻眼了。 沈从瑾! 福柔公主殷素的嫡长子。 …… …… 半盏茶的时间前。 沐阮宁立在走廊上,心中只剩下绝望。 蓦然。 窗棂的木枢转动。 她来不及看清,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捂住了唇。 “唔——” 压抑的惊呼、衣料翻飞之后。只剩下窗子阖拢的声音的声音。 “咔哒——” 沐阮宁万分惊恐,悬空的双腿踩着实地之后,她几乎是下意识便用那只相对完好的腿脚用力朝着身后踏去。 男子吃了一记。 闷哼的声音响在耳畔。 沐阮宁抬手就摸上袖子! 那里藏着的,是魏雅臣赠她的霜月匕! 或许! 或许将此人重伤,能引起一阵子骚乱。 那么她就可以趁乱…… 沐阮宁把心意横,将将要抽出匕首。 “阿宁。” “……”压低的、痛苦的呼唤,霎时让她握匕首的小手都颤了一下。 会这般唤她的。 只有他。 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指。 沐阮宁蓄在眼眶的、许久的、紧绷的泪花刹那便漫溢而出,顺着腮边凝落。 那一瞬间。好不容易攒起的力气,刹那便丧失得一干二净。 沐阮宁软在了他怀里。 “沈宴舟……” 她的嘴唇颤了颤,终于委屈地唤出了崽儿的名字。 转身看向那熟悉的倾城眉眼。 连声音都细若蚊喃。 “沈宴舟,你怎么才来呀?!” 沈宴舟心下慌乱,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忙不迭替她抹眼泪:“都怪我。阿宁别哭。” 沐阮宁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手抱住他不肯放,总觉得还有好多好多委屈要说。 但沈宴舟凑近,冰凉的手指再一次捂住了她的唇。 “嘘。” 拿眼神示意她看看周遭。 沐阮宁这才惊觉床榻上还有人! “放心。”好在沈宴舟及时安抚:“他们中了药,这点儿响动不会醒。” “先躲起来。”他轻声说。 沐阮宁连忙点头。 等沈宴舟松手后,她当即便朝窗户走。 将将打开窗户,才发现—— 不行。 她原想按着从前看过的桥段,挂在窗外躲避追兵的。 可这儿是琼月楼。 四周都是街巷…… 驰名京城的青楼上,青天白日挂两个人…… 这场面非但显眼,而且离谱又好笑…… 指不定明日便要被那碎嘴子给宣扬到天下皆知…… 可是。 又能藏哪儿呢? “床底下?”她指了指。 但将将说完,她自己都否定了。 这拔步床没有什么遮挡,很容易被发现。 而且想也知道床上那两个人干过些什么。 躲下面委实膈应。 忽然。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沐阮宁听到那禁卫军下令搜查之时。 心脏颤抖,都要哭出来了! “这边!”沈宴舟危急之际拽了她一下。 可这一下,沐阮宁疼得直哆嗦,脸色瞬间惨白。 他眸光沉凝:“受伤了?” 小姑娘疼得说不出话,也不敢说话。 沈宴舟没有犹豫,一把将她半抱在怀里朝着衣柜拖。 红楠木镂空雕花的柜门刚阖上不久,房间的门扉就被人大力踹开了。 第321章 沈宴舟和她,躲在衣柜 第321章 沈宴舟和她,躲在衣柜 外头,很吵。 衣柜,很挤。 沈宴舟此刻贴在她身上。 墨发柔软,搔得脸颊痒痒的。 她吸了口气,想将脸颊转开。 可将将转了一半。 温热的气息便喷在她的鼻尖。 沐阮宁懵了一瞬。 忽然觉得那呼吸真真是灼人,怎么连脸颊都烫了起来。 她慌忙将脸再转回去。 可这一回,耳廓似乎扫过了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 “……” “……” 两个人都不敢说话,更不敢动。 唯恐被外头人听了去。 沐阮宁此刻只觉得庆幸。 庆幸的是,不用说话!不然该有多尴尬啊! 庆幸的是,光线阴暗,他大约也瞧不见自己此刻通红的双腮。 可…… 沈宴舟真的好重。 沐阮宁即便死死忍着。 时间一长,受伤的手臂便愈发疼得钻心。 她吃不住地转了下身子。 想将压着的手臂抬起来。 可这一动,竟然让两个人都震了一下。 “……” 尽管声音很轻。 沐阮宁依旧听见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她害怕地蜷缩了身子。 不是怕自己出事,唯独怕的,是连累了崽儿。 就在这一刹,沐阮宁的腰间一紧。 宽厚的手掌用力,稳稳将她的腹部托起。 沐阮宁受伤的手臂顷刻就松快了许多。 她正庆幸。 外面嘈杂的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 沐阮宁再一次的提心吊胆里。 她听见了门扉阖上的声音。 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子里的小公爷骂骂咧咧几句。 趁着这空挡。 沈宴舟已经双臂用力,小心翼翼地将沐阮宁抱了起来。 这一回。 她两个人面对着面,甚而沐阮宁还挤在他上边儿。 这姿势,委实是要舒适许多。沈宴舟的手穿过她受伤的手臂,轻轻拥住了她的身子。 沐阮宁想挣扎。 但外头的声音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沈从瑾正温声哄着床上的娇柔娘子。 “啊哟,小娘子,哭得小爷心都碎了。” “都是这些不长眼的狗东西。” “回头小爷一定跟母亲告上一状,替你出气。” 小娘子梨花带雨,极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姿态,眉目婉媚地抬手轻戳了他额头一下:“小公爷惯会说笑。” “您如今在奴家榻上,改日娶了那将军小姐,还能记着奴家么?” “她?”沈从瑾不屑地哼了一声:“大眼无神,姿容普通,就是个没人要的货色。” “名声这般差,若非有个掌军的爹,谁会娶她做正室?” “我也就玩儿几日养在家里做摆设罢了。” “小爷的心,是在你这儿的。” 小娘子出身青楼哪里会将这些话当真。 唯独懂的,不过是见好就收、逢场作戏罢了。 当下便调笑着扑进了沈从瑾怀里。 幽闭的衣柜内。 沐阮宁虽气,但想想倒是无所谓,左右也不会让他如愿。 叫这炮灰都算不上的渣渣说两句也不会少块肉。 可她将将这般想的时候。 忽觉得腰间那只大手,骤然一紧。 抱得她有些疼。 ‘沈宴舟!’她无声地推了推他。 后者一滞。 立马松了力道。 委屈地将脸埋进了她温热的颈窝。 “小公爷……不行……” “人还没走远呢……” 沐阮宁心间一跳,听着外头那魅惑的声线,骤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322章 阿宁,不要动 第322章 阿宁,不要动 淦!!! 黑暗中,沐阮宁的脸都黑了。 她哆嗦着手想抬起来。 奈何太疼,只能抬起一只! 于是她用一只手捂住了沈宴舟的半边耳朵。 “啊~” 一声软得不像话的娇呼之后。 外头响起了不堪的声音。 沐阮宁死死闭着眼睛。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要在这样要紧的时辰来听这等不雅且乱七八糟的声音! 如果她犯了罪,请让衙役来抓她!不要折磨她啊!!! 沐阮宁胡思乱想的同时,也在思忖着:目下的情况要怎么脱身—— “阿宁……”声音很轻很轻。 带着气声,就凑在她的耳根。 “……”沐阮宁哆嗦了一下,因为她感觉到了。 自己的膝盖,好像压到了他。 应该是脚。 “疼?”她学着他的声音轻声问。 沈宴舟嗯了声。 可这么局促的一声,竟有一丝轻颤。 沐阮宁霎时想起来,将将躲进衣柜之前,她似乎、好像、真的狠狠跺了他一脚! 这一脚。 沐阮宁是下了死力的。 而且她有武功底子,就算是沈宴舟,应该也够他喝一壶的。 心中霎时便涌现一股子愧疚来。 此时此刻,他们被困在这里,一个伤胳膊一个伤了腿…… 果真是天残地缺…… 外头还有如狼似虎的世纪大战。 委实叫人郁闷。 “别听……”一想到那么纯真的崽儿,耳朵就要被污染,她心一横,忍着剧痛将另一只手也贴在了沈宴舟的耳边。 今日! 她要守护崽儿的纯洁! 可是沈宴舟的状态很不对。 沐阮宁已经稍稍移开了膝盖了,可他还是很不适的样子。 她很是纳罕,赶紧又往一旁扭了些身位。 冷不丁地。 她听见身下的少年郎闷哼了一声。 不是吧…… 沐阮宁脸色担忧。 她分明已经没有压着他的脚了,怎么反而更疼了? “沈宴舟……你把你腰间的匕首挪开,顶到我了。” “……”沈宴舟沉默了。 沐阮宁蹙了蹙眉,伸手想替他去挪。 将将碰到,便被他死死握住了手腕。 “?” 沐阮宁不明所以。 只感觉崽儿这会儿分外强势,用力将她的未受伤的手扣在了她背后。 他整个身子撑起,沉沉压了上来。 沐阮宁大惊失色,嘴唇张了几下只挤出三个字:“你作甚?” 少年郎像一只未被驯服的小兽一般,蹭上了她的脖颈。 黑暗里,他薄唇张开,露出两排贝齿,轻扣在她散发着三月鸢尾花体香的脖颈皮肤上。 呼吸轻吐,带着些许局促。 “……”沐阮宁忽然本能地害怕起来。 黑压压的身影。 看不清眉眼。 瞧不见表情,她怕崽儿露出可怕的表情。 可是。 他声音带着隐忍:“阿宁,不要动。” “不要动。” 一连两声。 几乎要将她的心态击破。 少年郎越是这般说,她越是心慌。 沐阮宁身体先于思绪地扭动起来。 理智告诉她,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等、等外头结束。 不论是他们离开,还是趁着他们疲惫,上去给他们两下。 打晕人好脱身。 可是她控制不住! 根本控制不住! 第323章 他怎么能给她留下牙印呢 第323章 他怎么能给她留下牙印呢? 她心慌难受得厉害。 随着沈宴舟牙关渐渐用力。 刺痛像皴裂一般顺着皮肤漫卷开去。 沐阮宁咬着牙不让自己疼得叫出声。 纤细的手指蜷缩着,无助地紧贴在了他的后背。 沈宴舟声音里带着哀求:“阿宁,别动了。” “求你。” 真过分…… 沐阮宁紧闭着唇,睁开的眼睛里滚下眼泪来。 她好委屈。 分明作恶的是他,怎么还反咬一口!? 沐阮宁再不敢擅动。 沈宴舟就这样抱着她,气息微乱。 衣柜之外。 旖旎春事比想象中快。 沈从瑾一身虚汗,里衣半湿,翻身,一把搂过身边的小娘子。 两个人还没耳鬓厮磨再梦周公,忽听得有叩门声响。 沈从瑾很暴躁:“哪个王八蛋!?都给爷滚!” 外头的叩门声停了半个呼吸。 仆从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和惴惴:“小公爷,您忘了时辰?” 沈从瑾将将从情事里褪却潮汐的脑子好容易恢复了思考。 他大惊失色地蹭起来。 “完了完了!我将母亲吩咐的事儿给忘了!” “今儿个有宫宴!我怎的睡到日上三竿!?” 他忙慌慌的穿上鞋袜起床,稍作整理就赶紧出了门子。 女妓也连忙穿戴整齐出去送恩客。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屋子里便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沐阮宁屏着呼吸。 一时也不敢乱动。 但。 少倾,沈宴舟依旧紧紧箍着她的身子。 沐阮宁焦急之下,还是咬牙朝木门一推。 白茫茫的天光从打开的半阙浮雕柜门流泻进来。 刺得眼睛难受。 等适应后,沐阮宁抬手推了推他:“沈宴舟……人都走了。” “快起来。” 沈宴舟没反应。 沐阮宁着急上火,顾不得手疼,用了点力气推。 “沈宴舟!!!” “……”沈宴舟哼哼了一声,抬起漆黑的水润的眼眸看向了她。 小姑娘的瞳仁里带着担忧与羞恼的复杂神色。 四目相对。 沈宴舟飞快地败下阵来。 他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松了手。 无处安放的双手握在一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到底怎么了?” 沐阮宁拿袖子擦了擦眼角,委屈在心底翻涌。 她一面碰了碰破皮的脖颈,一面压低了眉尖控诉:“就算我踩了你一脚。” “不知者不罪,你也不能咬我呀!?” 沐阮宁想说你是小狗吗? 但又好似在骂人…… 而且崽儿垂着眼眸,连眼尾都红了,看起来像是知道错了…… 所以,她到底是心软了。 沐阮宁闭了嘴,郁卒地又抬手碰了碰。 “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都流血了吧?一定有明显的牙印吧? 沐阮宁愁坏了。 她挣扎地从他腿上爬起来,找了面镜子。 但见昏黄的镜面儿上,映着自己的模样,脖颈的牙印分外明显。 牙印边沿的一小片皮肤也又红又肿。 “这还怎么去宫宴啊……”她焦急地思忖片刻。 忽然灵光一闪,拿帕子在脖子上缠了一圈儿。 只是手臂上有伤,一时使不上劲儿,怎么都打不了结。 正忍着疼勉力抬着手臂,眼角的余光蓦然发现沈宴舟已经走到了身后。 她穿过镜子盯着崽儿的眼睛。 “帮我一下。” “呃……嗯。”少年郎躲闪的目光终于盯住了她摁在脖颈上的手帕。 第324章 正骨 第324章 正骨 沈宴舟垂着眼眸,目光很专注。 手上的动作也轻柔又小心。 沐阮宁一直盯着他的眉眼。 他仿佛在紧张。 稍微花了点时间,才系上了。 抬起乌沉沉的眸子时,自然也发现了沐阮宁的注视。 他又想逃开目光。 只是这次,沐阮宁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沈宴舟!” “嗯。”他薄唇紧抿。 “你咬我的事……虽然疼,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沈宴舟将将想松一口气。 却听沐阮宁话锋一转:“可是你为何在此啊?” 她眉头蹙起。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还未到婚龄怎么能随意出入这等地方?”她本来想训斥他以后也不许再来。 但想想自己管得未免太宽…… 抿了抿唇,虽然不甘心,但沐阮宁换了个说法。 “你难道想跟沈从瑾一样耽于酒色早早掏空了身子?” 沐阮宁一连串的训话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沈宴舟绷不住了,慌得彻彻底底,赶紧解释:“我没有!” “阿宁,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慌慌张张地握住小姑娘的肩膀。 却见她小脸疼得皱起。 沈宴舟心下一疼,连忙松开:“阿宁,你没事吧?” 沐阮宁捂着胳膊:“没事,就过来的时候在马车里撞到了手。” 她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 耳濡目染。 再加上切身感受,粗略估摸着:“骨头没裂,但应该是有点脱臼。” 话刚说罢,沐阮宁就感觉腰间一紧,面前的少年郎拉着她往旁边儿走。 沐阮宁连忙拦着:“我将才就是告诫你一下,这伤,没事儿,咱们得走了!” 算着时辰,她们还得躲着巡查的人。 能按时赶到宫门都时间很紧。 沐阮宁要拉着沈宴舟走,哪知道少年郎分外倔强。 抱着她的腰肢不肯松手。 小姑娘怒气冲冲地睨着他的时候。 沈宴舟强势回望。 声音没了方才的忐忑,带着股没来由的霸道:“胳膊,必须处置一下。” “会肿更高。” 沐阮宁不同意。 可是沈宴舟眼神分外坚决。 不多时,她果然败下阵来…… 两个人到窗旁坐下。 沈宴舟一手攀住肩膀,一手握着她胳膊正轻轻给他活血。 “疼、很疼的……” 沐阮宁脸都白了。 沈宴舟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怕自己心软。 “阿宁,我是来办正事的。”他没头没尾地突然说起这句。 沐阮宁怔怔看向他。 沈宴舟继续道:“国公府嫡长子若不犯错,岂能叫人抓到把柄?” 他抬起眼眸。 黑曜石般好看的眼瞳里,泛出一丝狠辣。 沐阮宁眨了眨眼。 再看时,沈宴舟已然抬起了脸庞,过分漂亮的容色已经万分夺人心神。 此时此刻,他偏生露出个温柔的笑容来。 “阿宁,我还是我。” “我不会变成沈从瑾那样的人。” 他缓缓凑近。 “你不相信我么?” “……”沐阮宁哪里吃得住他这般,“我、我相……” 信字还没出口。 她只觉胳膊上一股巨力传来。 淋漓的冷汗骤然沁出。 她张大了嘴,一口凉气吸进肺里好久都吐不出来。 这瞬间的剧痛太过酸爽。 她连惨叫都没能喊得出口! 第325章 她也咬了他一口 第325章 她也咬了他一口 沐阮宁疼疯了。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这时,什么东西凑到了她嘴边。 沐阮宁几乎是本能地咬了下去。 “唔——” 兴许只是几个呼吸。 可在沐阮宁看来,就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当她终于缓过来,睁开氤氲模糊的眼眸时。 入目是沈宴舟疼到青筋突起的脸庞。 “?”沐阮宁脑海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下一秒,她伸出舌头轻尝。 终于察觉——铁锈的滋味…… 是血。 她……她她她,好像咬人了!!! 沐阮宁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后缩。 沈宴舟闷哼了一声。 抬着的手腕上,两排深深的齿痕。 “……”沐阮宁抬起手背掩住了唇,震惊地看向崽儿。 “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宴舟眉宇轻蹙,浓密的长睫倾覆,目光落在了手腕上的齿痕。 漆黑的瞳仁太过深沉,不知是个什么情绪…… 沐阮宁怂了。 彻底地怂了,将将还在吐槽别人咬自己,现在自己也咬人了! 她当即瘪着唇双手合十,颤声道:“沈宴舟,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齿痕实在太深,沁出的血都快将他的袖子染色。 沐阮宁手忙脚乱地寻找帕子。 可翻遍周身也找不出第二条帕子。 呜呜┭┮﹏┭┮…… “我错了!我不该咬你的……”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为什么不推开我!?” 她伸出手腕,弱弱视死如归地开口:“要不你再咬一口出气吧!” 就在沐阮宁觉得,崽儿大抵是会有点小情绪的时候。 沈宴舟嘴角弯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只是伸手将袖子拉下来,轻轻盖住了牙印。 沐阮宁呼吸一滞,连忙道:“沈宴舟,还没止血……” 他抬眸看她:“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沐阮宁张了张嘴,小声提醒:“可是……不处理一下,可能会留疤的……” 沈宴舟捂着袖子的手腕一紧,像是被发现了秘密般,掩饰地轻抿了下唇。 顿了两秒:“是吗?我会注意的。” 他站起身转移话题。 “阿宁,你动一动胳膊看看。” “?”沐阮宁听了,虽说眼睛里还有担忧,可还是迟疑地抬了一下受伤的胳膊。 “!”这一动不要紧,她整个人蓦然眼眸一亮。 不可置信地又抬了两下。 惊喜地抬眸:“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 “沈宴舟,你竟然还会正骨?!” 沐阮宁不得不佩服。 沈宴舟笑得温柔:“久病成医罢了,从前,总是受伤,所以……” “……”沐阮宁眼里的快活湮灭下去。 他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哎……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沐阮宁心疼的眼神。 沈宴舟再熟悉不过。 心下涌起愉悦的情绪,抬手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小手。 他很清楚。 当她心疼的时候,即使这样牵阿宁的手。 他的阿宁也绝不会忍心挣脱的。 果然。 女孩子温暖的小手非但没有挣扎,反而握紧了他的。 沈宴舟的心跳微微加快。 她望过来的时候,总叫他想起藏身在柜子里时,她身上的缱绻的幽香。 第326章 想伸手摸上一摸 第326章 想伸手摸上一摸 “沈宴舟,都过去了,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崽儿长大了。 长大到,可以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不知道为什么。 沐阮宁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她发誓一定要好好守护的崽儿,以后,注定不再需要她了。 甚至这一次。 若没有他在,自己一定就完了。 本该替他高兴的。 可是这心里……怎么就突然难过了呢? 沐阮宁抿着唇,略略垂眸,不想让他看清自己眼睛里的伤感。 她盯着他微染的袖口,轻轻吸了吸鼻子:“你放心,今日遇到你之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少年郎歪了歪头,觑着她的发顶。 女孩子的模样可可爱爱,像一只患得患失的小动物正耷拉着毛茸茸的耳朵。 沈宴舟脸上的温柔笑意渐浓。 想伸手摸上一摸。 觉得一定手感极好。 但,到底是忍住了—— 他……才不在乎这些呢。 只将她的手执起,轻声回应:“好。” 又说:“走了。”虽然有些不舍。 但委实时辰不早了。 “?”沐阮宁神了一下。 沈宴舟拉了拉她,稍稍凑近,温声问:“阿宁,你方才不是还急着走么?” “现在不想了?” “……”沐阮宁“腾”地烧红了脸:“啊对……” 赶紧想抽回自己的手。 无奈崽儿握得太紧。 “你放开……”这一回,沐阮宁的声音都低软了许多。 他靠得……有点太近了。 沐阮宁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沈宴舟盯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嘴角勾勒的笑意始终不曾稍减。 他并没有放手,反而放肆地抬手,替她整理翘起的头发。 “沈宴舟!”沐阮宁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沈宴舟知晓再这样撩拨下去,手中牵着的小姑娘真的会恼羞成怒。 可是…… 他的手撩起了一簇她柔软的发。轻轻摩挲着:“阿宁,你就这般心狠吗?” “什么?”沐阮宁觉得崽儿大抵是在胡说八道。 这什么跟什么啊? “难道不是?”他语调带上了几分委屈。 “我的脚受伤了。” “……”沐阮宁瞬间哑口无言。 是的,她踩的! 沐阮宁猝然抬头。正看见他委屈的面容。 沈宴舟攥着她手指的大掌又紧了几分:“虽然是阿宁踩伤的,但如果你丢下我离开……” “知道了。”她说。 “我不走,不走,行了吧!”沐阮宁靠近了一步,挽住了他的胳膊:“你也要去宫宴吧?我扶着你。” 沈宴舟圆满了。 眼里的得逞一闪而过。 声音低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嗯。” …… …… 沐阮宁觉得出了这琼月楼,外面必定兵荒马乱凶险非常。 一面忐忑、一面担心会不会跟崽儿在一处,导致目标过大。 可当沈宴舟破旧的马车驶出巷陌的时候。 却发现外头一片祥和。 甚至当他们下车的时候,沐阮宁都不敢相信竟然会如此平静。 沈宴舟踏足实地,转身朝着她伸出了手。 “阿宁,来。” 沐阮宁将四下里打量的目光收回,这里安安静静的。 一个人都没有。 可她依旧迟迟不敢伸手:“这样……万一被人看见……” 第327章 这不成体统! 第327章 这不成体统! 沈宴舟看了她片刻,忽然抬腿踏足车阶,伸手勾住了沐阮宁纤瘦的腰肢。 少女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低呼一声,就跌进了他如霜似雪的气息里。 他身上独有的冷冽香气仿佛有种独特的魔力。 灼得她心脏怦怦狂跳。 太不像话了。 “沈宴舟!你、你干什么?”沐阮宁又气又急,不敢大声。 少年郎坏心眼地一个用力。 她又双腿离地惊呼了一声、这一下,沐阮宁吓得本能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阿宁,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在她耳畔深吸了口气。 幽幽的鸢尾香味让他沉醉。 沈宴舟薄唇开合,无视了她绯红的脸蛋,继续拿捏她:“我只是抱你下车……” “以前在平城,你从不和我这般生分的……”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才会让你厌了我?” “嗯?” “……”沐阮宁瞠大了眼睛,想反驳,又发现自己竟哑口无言。 半晌,她颤了颤唇瓣:“没有……” “你没做错,我也没有讨厌你……” “可是!”沐阮宁蓦然反应过来,离开了他的胸膛。 崽儿的目光温存,漆黑的眸子里,倒影着她惊愕的面容。 沐阮宁骤然撞进这样漂亮又惹人怜爱的瞳仁,喉咙里那些教训的话滚了两滚,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她吞了下口水,悻悻地压低了眉尖。 “沈宴舟……我们长大了,不能一辈子像小时候那样……” “为什么不能?” 沈宴舟露出个纯真的笑容:“阿宁你看,现在,你不也在抱着我么?” “???”沐阮宁呼吸一滞。 目光凝结了。 是的! 没错! 她此刻被沈宴舟抱在怀里,可自己的手,虽没用力,却环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不成体统!!! 沐阮宁脸色变幻,赶紧推开了他。 沈宴舟此次没有太过分,很轻易就放开了她。 但见眼前少女一面整理衣裙上的褶皱,一面慌慌张张四下里打量。 跟做贼一般心虚…… 这模样委实太过好笑,沈宴舟摸着下巴看了好几秒。 他强忍着笑意,认真开口:“阿宁放心,这里没人。” 沈宴舟做事素来求稳。 要在这儿下车,便早早命人将附近清场。 他倒是不介意叫人撞见他与心上人关系匪浅。 但他知晓,阿宁不喜欢。 “当真?”沐阮宁约略松了口气。 沈宴舟点点头,微笑:“当真!” 他转过身,抬手指向巷陌的尽头。 “咯,翻过那边院落的围墙,就能看见皇宫大门。” 沐阮宁将才羞恼烦闷的心情骤然一扫而空,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她攥住裙摆往前赶了两步。 又转身看向一旁的沈宴舟。 迟疑着开口:“那,我们就在这儿分开吧?” 沈宴舟眉梢眼角都带着宠溺的微笑:“都听阿宁的。” 沐阮宁一时有些怔忪,总觉得,有种对崽儿的愧疚感。 她盯了他的脚一眼。 终究是歇了询问的心思。 就算问了,他说还疼,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真的扶着他出现在所有人跟前? 她咬了咬牙,大步朝着远处跑去:“走了!” 第328章 四哥他平安抵达了 第328章 四哥他平安抵达了 日头正正好。 宫宴,就在紫禁城里举行。 宫墙外隔三差五便会有人抵达。 车水马龙皆是外城的事儿了。 便是贵为皇亲国戚,到了这地方,也得走着进。 沐阮宁跑得有些累。 紫禁城的红墙绿瓦也瞧得人眼晕。 但,万幸的是,她很轻易就发现了四哥的身影。 这委实不算难。 沐奉孝更多地遗传了母亲的美貌。 眉眼精致、五官深刻。身量很高,一身士子风雅,端地是被他诠释得彻彻底底。 只是他虽长身玉立,仪表不凡。 可经过他的人皆绕开了身位。 沐奉孝所在的地方,周遭像真空般空旷。 “四哥!”她大声喊了句。 原本坐立难安、不知在原地打转了多久的沐奉孝蓦然抬头。 就看见了正朝着自己挥手的宝贝妹妹。 他紧绷的神色就像揪紧的心脏一般渐渐舒缓下来。 “宁儿!”沐奉孝唤了一声。 迈着大长腿就朝妹妹跑了过去。 “四哥!”沐阮宁心中十分感动! 原来,四哥一直在担心自己! 原来!四哥一直在外头等。 酝酿的眼泪,尚未冲出红红的眼眶子。沐阮宁将将张开粉唇,还来不及说点什么煽情的话—— “你怎么才来!”四哥变了脸色,抄着手质问她。 “……”沐阮宁急急刹车,晃着身子差点儿栽地上。 “你看看你,脸上都什么?”沐奉孝凝着眉,抬起手。 无视了妹妹委屈巴巴哭唧唧的表情,抬起一只手来。 温热的指腹有些粗粝。 一如四哥别别扭扭的偏爱。 十五岁的少年分明凝着眉,替她擦拭泪痕的手却格外轻柔。 “跟个花猫似的,若叫人看了去,还以为咱们将军府的嫡小姐,是个能随便儿欺负的软包子呢。” “四哥……” 沐阮宁感觉到了哥哥话语里的关切,脸上漾起一抹真诚的笑来。 “我知道的。” “我不会让人欺负。” “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沐奉孝停了手,眼珠转动,目光落到了妹妹的眼睛里。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终究是也笑了出来,声音轻柔又温暖:“宁儿,你平安抵达,便是最好的。” “若有人欺负了你,你尽管告诉四哥。” 沐阮宁甜甜一笑:“嗯!” 她想拉起哥哥的手。 但四下里看了一圈。 周遭零零散散,其实有许多人。 这些大多是进宫赴宴的达官贵人,或是后宅女眷。 也有一些宫女太监。 他们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沐阮宁总觉得是带着些恶意的审视。 甚至她还能隐约听见一些窃窃私语。 “阿宁,不必管他们。” 沐奉孝忽然开了口。 “流言蜚语止于智者。” “若想要去相信那些东西的人,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沐阮宁恍惚懂了。 只是她看向自家四哥严肃又关切的面容。 更懂了一件事。 四哥在这儿已经好久了。 想必是听见了许多许多她所没有听见的事情了吧? 沐阮宁抿了抿唇。 原本要牵着哥哥大掌的小手,转而拉住了他的袖子。 “我知道了。” 第329章 分开 第329章 分开 此时此刻。 日上三竿,临近初夏的天气,空气里已添了几分燥热。 沐奉孝掏出了贴身放着的帖子,兄妹二人很顺利便通过了宫门。 沐阮宁抬眸,因着时辰已经不早。 长长的宫道幽静,只有零星几个入宫赴宴的人。 “宁儿。” 沐奉孝蓦然开口。 等妹妹转过脸,他便拿出了那面玉牌:“这个,你的。” 他现在想想都后怕。 若非那位嘉渔小姐捡到,只怕已经丢了。 至于此物的来历,沐奉孝有猜测,但既然妹妹没提,他也就不打算问了。 沐阮宁盯着那玉牌看了一眼。 脑子里思绪流转,最后笑着推了回去:“不必了。” “我本来就是过来还这个的。” “不如到时候四哥亲手还人家吧?” “?”沐奉孝一愣:“我?” 他指腹微微摩挲玉质表面,蹙眉:“可我不认识这玉牌的主人……” “你见过的。”沐阮宁提醒。 沐奉孝惊诧了一下。 不禁问:“谁的?” 沐阮宁便将那翀云茶肆里遇着的小姐提了一遍。 “……”沐奉孝目光盯着那玉牌,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她似哭非哭惹人怜爱的模样。 “!”他骤然用力,瞳仁里有不易察觉的慌张。 见他将东西飞快塞回了怀里,还特特摁住了衣裳,沐阮宁纳闷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沐奉孝转身就走。 “我会记得还她的!” 他这会儿很有点懊恼。 这个嘉渔姑娘好生奇怪…… 分明是她自己的东西,为何还要特特拿过来还我? 沐奉孝想:莫不是怕我不信她,所以才…… 脑子里囫囵思量着心事。 连沐阮宁说话,他都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岔路口。 沐奉孝回神,举目四顾。 两条宫道横在跟前。 隐约能听见弦乐声响,大抵是宴会快要开始了。 他冷静下来,神色严肃地冲妹妹吩咐:“宁儿,你先去景阳宫。”景阳宫临近御花园,正是举办宫宴的所在。 “!”沐阮宁心下一惊,赶紧抓住了他的袖子:“我一个人去?” “四哥你要去哪儿?” 她抓得死紧,心想着绝不能放四哥走! 沐阮宁冒着风险来这宴会可不是来吃饭看舞赏花的! 是为了守着四哥,顺便给他找个靠谱的四嫂! 他若是走了,那自己还张罗个什么劲儿? 沐阮宁语气笃定:“不行!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沐奉孝皱了皱眉,想强行挣脱。 奈何妹妹是个练家子。 心底一叹,索性道:“宁儿你听话,为兄是去找爹爹。” 今日遇刺之事委实蹊跷,必须知会他。 沐阮宁略略一想,便也悻悻地松了手。 前朝她确实不太方便去等爹爹。 “好吧,你定要早些回来。” 沐奉孝点了点头。 转身将将走出去两步,脚下一顿,旋身回望:“宁儿,这里是宫禁深处,你一定要小心。” 他还是不放心。 沐阮宁站在原地,没有愣怔,脸上只露出个从容的微笑。 她轻轻将风吹乱的发丝抿到耳后:“我知道。” 第330章 不成器的东西 第330章 不成器的东西 艳阳高照。 景阳宫旁边就是御花园。 春日刚过的嫩绿枝丫里,招摇出一簇又一簇唯美的花朵。 花厅里帷幔低垂,从敞开的窗旁看过去,就生生有了种迷蒙的美好感觉。 然而此刻。 极少有人去看外间的风光。 内眷贵女们三五成群都在谈论着盛京里最近的八卦。 “听说太子的病情好多了。” “似乎提起了什么秘辛?” 有人说起此事,但偏偏语焉不详。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看向了主位方向。 几位皇子公主坐在旁边儿,中间空出来的位置,自然是皇帝、太后与皇后的。 只是此刻,几个皇子都缄口不语。 最受宠的十七公主不在,其他人未必敢说。 众人颇有些沉默地失望。 “这些事自有圣上与娘娘处置,往后自然能有结果,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蓦然说话的,正是沧遥郡主。 她一双眸子抬起,看向了不远处与自己不对付的福柔公主:“倒是夫人您,令公子怎么还没到?” 福柔公主拿着茶盏的手一紧,没有抬眼。 面对着沧遥郡主阴阳怪气的挑衅,仿佛云淡风轻地举杯吹了吹浮沫:“郡主真是关心我儿。” 她抬眸,似笑非笑:“从瑾已经来了,一会儿就到,也不劳你费心。” “是么?”沧遥郡主笑得极不走心。 郡主审视地打量她,一面接着开口:“听说,上次那位二公子今日也要来?” 福柔公主殷素这次没说话。 四周已经响起了低低的议论。 有些上回没去春狩的,便也从旁人嘴里听闻了那位国公府沈二郎的丰神俊朗。 “你提他作甚?”福柔公主笑容更冷。 沧遥郡主就喜欢惹她恼怒,团扇遮面笑着道:“有什么好藏的?一个庶子中了会元。” “听说还有举子同窗专程来瞧他,给国公府上下添光增彩。” “简直把从瑾贤侄比到尘土里去了。有这等麒麟子,呵——真真是恭喜夫人了。” 所有人都知道三公主殷素有多么痛恨那位汪氏姨娘。 这一套明捧暗讽的话,委实太过露骨。 能坐这儿的夫人们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分明。 再无人敢接话。 殷素重重搁了茶杯:“那又怎么样?” “瑾儿自有才华,不需靠科举证明自己。” “他将来,注定是沈国公府的继承人。” “可惜呀。”沧遥郡主无视了殷素神色里的恼怒,嗤笑了一声。 “将军府家的那位小姐,即便声名狼藉、怕也是瞧不上你家大郎的。” 殷素攥紧了掌心的帕子。 她敢! 正酝酿着措辞,冷不防听见一旁仆从上前耳语。 殷素脸上的阴云刹那消霁,她笑着起身走向门口。 沈从瑾提着衣摆踏进了花厅。 所有夫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他恭恭敬敬地顿首:“给母亲请安。” 殷素笑吟吟地抬手扶他,没料想,浓重的脂粉味冲进了鼻间。 她霎时冷了脸。 “昨日叫你好生待在府邸,你又出去寻欢?!” 沈从瑾一个哆嗦,苍白着脸色就要腿软给跪一个。 殷素抬手,铁箍一般的手掌生生将他拉住了。 “不成器的东西。这次莫再出纰漏!否则,为娘再不能帮你!” “是、是!” “下去!” “是!” 沈从瑾忙不迭地转身离开,出花厅的时候甚而踉跄了一下。 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时。 一个宫女端着茶水从远处走来。 着急忙慌的沈从瑾径直就撞了上去。 一声吃痛的惨叫…… 第331章 与顾凉音声音一样的女子 第331章 与顾凉音声音一样的女子 沈宴舟远远站在楼榭之上。 看着景阳宫花厅之外、御花园旁发生的一切,嘴角露出一抹愉悦的微笑。 沈从瑾扯开了衣领,露出一大片不雅的痕迹。 宫宴前夕,宿醉青楼,不知今夕何年…… 他的荒唐名声只会更加远扬。 “沈从瑾,可不是殷正……” …… …… 此时此刻。 沐阮宁并没有目睹这一切。 谨慎如她,分外听四哥吩咐,远远儿地缀在宴会边沿等他。 也顺便寻找崽儿的身影。 对沐阮宁来说。 这宫宴,对自己其实不甚要紧。 她正站在墙根儿边看花,忽然听见有小姐们八卦着—— “听说了吗,今日沈家那个庶子也要来。” “好像是个野种,长得与国公爷并不相像。” “哎,春狩那日我瞧见了,虽然不像,但非常俊朗!” “当真!” “听说是要送进宫做娘娘的,可惜了。” 沐阮宁眉头紧蹙想上前纠正。 恰此时,那些人继续道:“京城都传遍了,他好像有个未婚妻的。” “玉小姐,你不是从平城来的吗?” “听闻那位将军府的小姐出身平城,似乎是个母夜叉。又凶又丑,德行有亏,还不学无术?” “可是真的?” 玉小姐? 沐阮宁脚步一顿,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她稍稍探出头去。 目光所及。 玉霜妍站在一群贵女中间,一身绫罗,显得格外娇艳。 果然是她! 可!让沐阮宁分外震惊的是——旁人便算了,她是怎么混入宫宴的? 自从几年前那件事之后。 沐阮宁几乎从不出席任何宴席,再没有关注过玉霜妍了。 她以为来了盛京,她们之间再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玉霜妍亭亭玉立,笑得淡定又优雅,说话滴水不漏:“这些,诸位亲眼瞧瞧便能领教了。” 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该表达的,似乎又全都表达了。 沐阮宁眯了眯眼,攥住了拳头。 “真的是……一如从前的惹人讨厌啊……” 踌躇了一下,沐阮宁终究打消了要出去的念头。 她可不是来惹事的。 正打算转头离开。 冷不丁听见了一个声音:“玉小姐,跟这种人同在平城,你想必没少受她的气吧?” “就不想好好出口恶气?” 沐阮宁整个人都懵了,腿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这个声音……”她瞠大了眼睛,死死咬住了唇瓣。 这个声音不该出现在这! 更不该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攥紧了拳头,犹豫了几个呼吸,终于转过身,再一次从月洞门边探出了头去。 是凉音吗!? 这个声音,分明就是凉音的,可是…… 凉音怎么可能说出这等话来! 沐阮宁内心天人交战忐忑不安地望过去之际。 终于。 大大松了口气—— 不是顾凉音。 女子五官并不精致,但眼尾上挑,媚态天成,一身桃粉色衣裙。 放在众位千金小姐里头,只能算中等偏上。 她与沐阮宁心中最好的凉音妹妹什么地方都不同,唯独一副嗓子,好听又婉转。 像是老天爷的鬼斧神工一般,只听声音的话,几乎听不出分别来。 第332章 我兄长一定喜欢! 第332章 我兄长一定喜欢! “她可是大将军之女……”玉霜妍团扇遮唇。 分明说着犹豫的话,可眼睛里的情绪偏生带着些不怀好意的期盼。 “那又如何?!”身穿桃粉色襦裙的女子冷嗤了一声:“我爹爹是工部都御史。” “虽不及大将军官位,但专司纠劾百司,可风闻奏事。还不至怕了她!” “她若是犯错,咱们教训她自是占理的。” 将才还一片附和八卦的小姐们,这会儿齐齐禁了声。 嚼舌根毕竟不必担责。 要真去做,那才是傻子。 沐阮宁额头都黑了—— 这人白生了一副女主嗓,大抵也是拿智商换的。 此类笨蛋美人,沐阮宁一个人能打十个。 不过,若能听听她的计划,遇到事儿自能稳妥些。 沐阮宁正打算继续听墙根。 冷不丁有人拿手指戳了戳她的后背。 她一个激灵几乎跳了起来。 飞快转身看去—— 不是四哥。 也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章悦公主?! 沐阮宁张了张嘴,好悬没将这称呼脱口而出。 “你在这做什么?”少女抿唇微笑,白皙的脸上透着股软软糯糯的沁甜感觉。 沐阮宁越看未来四嫂,越觉她简直要将自己的心都甜化了。 好在她这会儿算是警醒,赶忙一把攥住殷嘉渔的葇荑,拿食指放在嘴边:“嘘!” “?”殷嘉渔眨巴着水润氤氲的大眼睛,神色满是不解,却听话地没发出任何声音。 “走!” 沐阮宁没耽搁,赶紧拉着她往旁边儿去。 她们前脚刚走。 后脚玉霜妍就走到了沐阮宁将将藏身的地方。 玉霜妍没了先前游刃有余的从容淡定。眉梢眼角都透着些凝重。 “玉小姐,怎么了?” 工部都御史家的陈六娘提着裙摆跟了过来。 玉霜妍回头之际,脸上已经收摄了情绪,轻松又谦逊,她笑着压低了眉尖:“没有。” 抬起手里的团扇往周遭一扫:“我听着声音,就是觉着好似有人在偷听咱闲谈……” 陈六娘愣了一下,颇有些紧张地打望了一圈。 可哪里还有任何人的影子。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拉过了玉霜妍的手:“玉小姐,怕不是你听岔了。” “这是禁宫,有那路过的宫女也很寻常的。” 玉霜妍凝着眉。 最后也是一步三回头地被陈六娘拉走了。 …… …… 沐阮宁拖着殷嘉渔的手,跑得飞快。 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处花圃。 满院的海棠正怒放。 “沐小姐……我们为何要走?” 殷嘉渔喘匀了气息不解地问。 “……”沐阮宁被问住了,她挠了挠下巴:“墙那边有几个小姐,我不太喜欢与人虚与委蛇……” “……”殷嘉渔没有说话,只是瞠大了眼睛,一双妙目里隐约有几分亮色。 “我也不喜欢。”她抬手牵住了沐阮宁的袖子。 这一回,殷嘉渔的笑容明艳,没有了平日里的克制腼腆。 她的背后。 海棠花枝摇曳,怒放到夭灼。 一如她此刻的笑容。 真实而鲜活。 沐阮宁一时看呆了。 殷嘉渔收了笑,却看见她神在当场。 小姑娘伸出五根手指,在沐阮宁眼前晃了几晃。 “沐小姐。” “沐小姐?” 她轻声唤。 沐阮宁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一对小白手,神色万分真挚严肃。 “公主……你方才的笑容,委实好看,我兄长一定喜欢!” 第333章 所有人的审视 第333章 所有人的审视 “???” 殷嘉渔愣住了。 皎白的脸颊,一点、一点、一点变得绯红。 “!”沐阮宁心下颤了一颤,慌忙放开了自己的手。 她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说,公主笑起来,皎若云间之月,宛如百花盛放。” “无妨是怎样的男子,定然都会觉得万分美好。” 沐阮宁抬手懊恼地轻拍了下嘴巴。 怎么就那么欠奉,把心里话吐出去了呢?! 真真该打! 万幸的是,尴尬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 殷嘉渔一直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几时知晓我身份的?”殷嘉渔笑得眉眼弯弯。 声音轻柔得紧。 沐阮宁交代了一半:“拿到您玉牌之时。” 她当然不能讲自己是一开始就冲着她去的。 一面说,一面伸手在怀里掏。 沐阮宁忽然想起来了。 她朝殷嘉渔尴尬地笑:“那玉牌……我给哥哥了。” “要不一会儿你找他要?” 殷嘉渔攥紧了自己的手指,脸颊红润,过了几秒,才开口:“他……现在在哪?” 沐阮宁没料想公主会突然问这个。 毕竟玉牌既然能给自己,理应是不那么着急的。 想了想,沐阮宁抬手指着宴会方向:“四哥找我爹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要不,我带你去等他?” 殷嘉渔眼眸晶亮,但半晌,又浮现几分犹豫。 正举棋不定。 沐阮宁忽听脚步声响,心中警觉地第一时间望过去。 却发现那人一身皎白的长袍。 壮硕的双肩上,长着一颗极有特点的黑人脑袋。 “连胜?”她下意识地开口。 连胜只看了沐阮宁一眼。 连半个字也欠奉。 昆仑奴凑到公主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殷嘉渔脸色大变。 提起裙摆就走。 三五步后,转头冲沐阮宁扯了个勉强的笑:“沐小姐,我还有事。”她抿了抿唇:“一会儿。” 女孩子挥着手:“我们一会儿见!” 她示好的样子不太熟练。 就连可爱挥手的动作都显得生涩。 但正因如此。 高高在上的章悦公主就更显得可爱。 沐阮宁脸上含着笑,也抬手还礼。 人走远了。 可不知为何,沐阮宁越同她接触,就越觉得有奇妙的违和感。 她摇了摇头,没再去想。 今日,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 巳时,紫禁城扑棱棱惊起一片鸟雀。 宫宴。 开始了。 年老的帝王随意地坐在主位之上。 “大将军到——” 太监用特殊的尖细嗓门儿唱出了这个名。 宴会里的众人尽都停了言语望向了入口。 但见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大将军常服的男子不疾不徐地走进了宴会场。 沐岳峰是大晋国朝三十年来不世出的领兵天才。 也是唯一一个走了大运,连跳数级与世家门阀继承人们比肩的存在。 沐阮宁知道。 爹爹很特殊。 特殊到所有人都瞧不上他们沐家,却偏偏没有一方势力敢不忌惮他。 其中——也包括皇家。 沐岳峰在前,沐阮宁与四哥落后一个身位跟在后头。 她悄然抬起眼眸扫了一圈。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如果。 那些审视的目光,不是那么赤裸裸带着恶意、讥诮、幸灾乐祸。 他们来这宫宴的三口人,倒着实能称得上众星拱月的…… 第334章 喝还是不喝! 第334章 喝?还是不喝?! “宁儿。” 沐阮宁忽然听见四哥的声音。 沐奉孝身板挺直,行走间儒雅自信。 他直视前方并没有转头,只轻声说了三个字:“没事的。” 沐阮宁攥着的双手缓缓松了开来。 心情仿佛也变得不那么紧张了。 她垂下眼眸,口中应着声:“嗯。” 心里却在思量。 自己倒是什么事儿都应付得来,可是四哥那边…… 就挺难的…… 三个人入座之后。 沐阮宁能感觉得到,有好几双眼睛都在看自己。 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但那些目光并没有半分收敛。 且其中有一道她最在意的—— 来自王座。 这大晋朝极荒唐的暴君之一,当今天子! 她心里胡思乱想,正吞口水时。 只听见四哥的声音。 “宁儿,我收回先前的话,你谨慎些,还是好的。” 沐阮宁尴尬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纱。 这就是条寻常丝帕,盛京城最普通的样式。 她拿银子从宫女手里换来的。 一来,沐阮宁并不想跟京城贵女们有什么交集。 二来,她脖子上的帕子委实太过显眼,难保不会有人问起。 可若是遮了面容,正好能有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脖子转到脸上来。 一石二鸟。 可是…… “我觉得,这样会不会弄巧成拙……”沐阮宁低着脑袋不敢抬起来。 虽说别人不会注意她的脖子。 但都在看她了好不好!!! “……”沐奉孝顿了片刻,略略凑近,抬起手背挡在嘴角:“宁儿放心,你已经有婚约,不至于被抓进宫做娘娘的。” “……”沐阮宁沉默了,忍不住转头定定看向四哥。 他大抵是忘了,当今圣上的赵美人。 不要说有婚约了,那可是臣工明媒正娶的嫡夫人。 一纸诏书下来,也得和离了进宫伺候。 沐奉孝好歹想到了,语塞了片刻。 四目相对,他抬手拉了拉沐阮宁脸上的丝帕:“要不……你再去画个妆?多点几颗痣……” 淦! …… …… 宴席里,歌舞升平。 一片祥和。 好歹皇帝并没有继续再看她。 沐阮宁松了口气之余,拿起东西想吃。 举到嘴边又发现面纱碍事。 皱了皱眉,四下睃了一眼后,拿袖子挡了,偷偷吃了点东西。 也……太难了。 怪不得古代大臣们参加个宴席得先吃饱了再去。 真真不是人能享受的! 沐阮宁心下吐槽,手里捏了个肉丸子再塞进嘴巴里…… 然后。 当场有点儿噎着了…… 因为太饿,没嚼碎来着! 她大睁着眼睛一面轻捶胸口,一面飞快地想办法。 恰恰好。 桌子上正正放了一瓶酒。 瓶身莹润,瓷面儿细腻,一看就是好酒。 沐阮宁眼珠子要红了。 内心天人交战。 喝?还是不喝?! 她哆嗦着手攥住了瓶身。 梗得难受是真的,但想到喝酒误事,沐阮宁又万分抵触。 这具身体已经确认是不胜酒力的。 她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误事! 沐奉孝转眸扫了她一眼。 抬手摁住了沐阮宁掌心的酒壶。 沐阮宁泫然欲泣地抬起眼眸看他。 沐四郎软了神色:“阿宁,要喝么?四哥给你倒。” 他拉开了沐阮宁的小手。 “……”沐阮宁捂着胸口眼睁睁地看向了他手里盛满酒的杯子。 “少喝点没事。”沐四郎开口。 这叫少?? 第335章 心虚 第335章 心虚 酒香绵长,带着清爽的甜味。 沐奉孝声音里带着宠溺:“这是果酒,不那么醉人的。” 听了四哥的话,沐阮宁心里的大石头稍稍放松下来。 宫里的杯子比寻常品鉴佳酿的小杯子要大上许多。 兴许,只比武松上山打老虎时候的三碗不过岗的酒碗,约略要小半个。 沐阮宁拿起酒杯。 心下思忖。 上一回醉得断片儿那是正经军营里的烧刀子。 目下是果酒,不至于还像从前一样吧? 转头又看了眼微笑着的四哥,再看看隔壁桌坐着的爹爹。 沐阮宁霎时觉得安全感爆棚。 当下一仰脖子便往嘴巴里灌。 “看,那是谁?!” 忽然人群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纷纷议论。 沐阮宁转过眼睛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天光明媚。 满园芳华。 沈宴舟一身赤色深衣,胸前绣着繁复华贵的纹路,腰间蹀躞带淡金色,坠着枚银色流苏的玉坠。 墨发垂落,头戴玉冠,两捋白色流苏自耳畔分别垂落。 说不出的矜贵浓俊。 不知为什么,分明隔得那般迢远,当沐阮宁的目光觑过去的时候。 她只觉得一股子浓到化不开的心虚层层上泛。 少年郎乌沉沉的凝黑瞳仁,就像是洞穿了所有人般,直直撞进了她眼中、心上。 “噗——”沐阮宁喝不下去了。 含着的一口酒直接喷在了地上。 …… …… 几分钟前。 高高的台阶上。 福柔公主殷素挺直着背脊,耳边每一个小声的低语都叫她芒刺在背如鲠在喉。 仿佛都是在对她背地里的嘲笑讥讽。 眼瞅着宴席将将开始,国公夫人并未吩咐撤下茶水。 一旁的宫女不敢擅专,便提着温好的水过去添茶。 谁知她还没添完,便被一双如刀的森冷眸子死死剜住。 似要活剐了她一般。 小宫女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了:“夫人恕罪!” 正僵持,一双略显苍老的手从旁伸出接过了茶壶。 凌嬷嬷的声音带着股子疏冷平静:“你先下去吧。” 小宫女如蒙大赦几乎算是落荒而逃。 凌嬷嬷看向主子,也没上前。 福柔公主撕破了手里的绢子:“瑾儿真真是要气死本宫!” “他爱美人,后院儿里那么多姬妾本宫都纵着他。” “妻子尚未进门就要搞出庶长子、庶长女倒也罢了!本宫替他处置了。如今!竟然不听本宫的话!” “这等要紧的时候还偷跑出府眠花宿柳!!!” “而且还叫所有人当众瞧了笑话!!!” “……”凌嬷嬷一时沉默。 她几乎能预见到沈从瑾接下来在盛京的名声会有多么的狼狈。 更能预见到这次回府之后,国公府就要责打、发卖一批纵着小公爷的下人了。 半晌,凌嬷嬷低声道:“殿下,小主子年少,身边有恶人挑唆、更有狐媚子勾引也是有的。” “这不是小主子的错。” 她很了解自家主子。 这句话出口,殷素心里得了劝慰,便也稍稍安宁下来。 凌嬷嬷抬起下巴,继续道:“您瞧,沐家那位小姐,今日也来了……” 第336章 嘲笑她沈国公府无人 第336章 嘲笑她沈国公府无人 殷素一看见沐阮宁眼神就又阴沉了几分。 她攥着桌上的杯盏:“那又如何?瑾儿今日做的事可大可小,说不定已经传到了未央宫和父皇的耳朵里。” “我要筹谋的事情,今日又怎么提得出口?” 凌嬷嬷见她满脸压抑的郁卒,声音平淡地道:“提小主子的事虽然已经不是合适的时机,但也有旁的法子促成亲事。” 经她一提醒。 殷素心下豁然:“你的意思是……” 两个人正低声商议着。 冷不防沧遥郡主起身朝着太后行礼。 当她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殷素就有不妙的预感。 果然。 从宫禁未出阁时候便互别苗头的二人,此时此刻,郡主依旧是明里暗里拉沈从瑾出来鞭尸。 “呀,令郎今日不是已经大好了?怎的今日将将来就又走了,也不等拜见过陛下与诸位娘娘?” 殷素心中切齿,脸上神色不变。 恭敬朝着主位的皇帝太后等人行礼:“瑾儿身子不适,儿臣便着人叫他去暖阁歇着……” “可要紧,不然,我找个太医过去?”沧遥郡主满脸虚伪的关切。 殷素脸都没抬,飞快拒绝:“不必了。” “将才已经派了人去太医院请。” 沈从瑾发生的事儿,是丢了大脸的。 宫里稍稍有点门路的人也听说了,更何况身居高位的皇帝太后等人? 这会儿顾着殷素的颜面,没人去戳穿,毕竟福柔公主也曾是最受宠的皇女。 此事,至少明面儿上,就这样揭过罢了。 沧遥郡主很失望。 她攥了攥手里的团扇,在殷素胜利般坐回座位之际。 忽然笑了一声。 “呵——好姐姐,还真是不顺心。” 丽贵妃坐在那,盯着沧遥郡主的脸:“郡主。” 这是在提醒她适可而止了。 丽贵妃是太后的娘家侄女,沧遥郡主也与她家有亲。 只怕她失了分寸。 殷素看她吃瘪,满脸不忿,蓦然扯着唇角轻蔑一笑。 ‘从前,你斗不过我。’ ‘如今,也一样!’ 她的眼神那么不加掩饰。 沧遥郡主只觉得一股热血冲入脑门。 原本要坐下的身子,堪堪顿住了。 她拿起杯盏走到殷素跟前:“殷素姐姐,你大人大量。” “应该也不会怪我心直口快吧?” “再说了,今日……” 沧遥郡主环顾了一圈儿:“太后慈诏、圣上垂恩。” “朝堂上下未来栋梁、贤淑闺秀齐聚一堂。” “妹妹我只是觉得,沈国公府竟无一人得堪入席,真的是可惜。” “我敬你一杯。” 明眼人知道。这是赤果果的落她面子! 嘲笑她沈国公府无人! 殷素脸色难看,也不举杯,更没说话。 只是那么恼怒地盯着她的眼睛。 沧遥郡主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殷素的疏冷丝毫没有让她觉得不自在,反而愈发叫她忘形。 殷素没有想到,她竟然继续开口:“不如这样。妹妹我求个恩典。” “让圣上、皇后、贵妃娘娘和太后做主,将你们沈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定下来如何?” “!”殷素眸子里已经隐约浮现血丝! 第337章 抬起头来 第337章 抬起头来 “……”殷素心中的愤怒几乎要扭曲。 但理智让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笑了笑:“郡主妹妹说笑了。” 两位贵女间的争锋没有人敢搭腔。身居高位的,又都是心思深沉的。 未必愿意插手。 殷素淡声道:“瑾儿病了,当朝规矩,若不在场,不宜受封。这是祖宗规矩。” “你们国公府,又不是只有一个子嗣。”沧遥郡主意有所指,笑得不怀好意。 所有人都知晓,有殷素在,世子之位只可能是沈从瑾的。 但沧遥郡主偏要这样说。 殷素冷哼了一声:“很不巧,沈二郎也病得不轻,下不得床。” “今日虽在,也就是沾沾喜气罢了。” 沧遥郡主没讨着便宜,冷冷盯了殷素一眼。 她转身只转了一半。忽然便听着外头嘈杂声连片。 殷素也察觉到了。 本能地抬手捂着心脏,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忽然。 她撑着桌案站了起来,连身子都踉跄了一下。 福柔公主瞳孔地震,直直望向徐徐走来的身影。 嘴唇张了几张,喃喃出声。 “沈宴舟!”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他! 殷素手里的帕子彻底破了。 布帛扯碎的声音甚至让沧遥郡主转过脸来。 沧遥郡主没有了先前的轻巧,神色有些莫名其妙的凝重。 半晌,她打量着殷素几乎怒到发颤的身子,低笑。 “你还真是不成体统。”抬手指着沈宴舟的方向:“这叫病得很重?!” “真真是笑话。” 殷素脸色有些发白,连忙转身看向皇帝。 当今天子其实不过五十。 看起来却仿若已经六七十岁般苍老。 他目光正正落福柔公主脸上。 虽没有说话,但殷素也能感觉到他眼睛里的审视。 她没来由有点心慌。 天家居高位者,大多喜怒无常。 即便如自己一般受宠的子女,也不敢对父皇有所欺瞒。 他能容她为了脸面叫沈从瑾称病躲开。 却不一定容她接连欺瞒其他事。 与事情大小无关。 唯喜怒无常耳。 殷素心中盘算着这事儿是小事,极大可能不会有太大波澜。 皇帝一直不言语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殷素稍稍有点儿放心的时候。 沈宴舟他走过来了。 乌沉沉的黑眸扫了她一眼。 只一眼,就仿若有腊月冰霜用力在她身上刮了一下。 殷素懵了。 她只觉不可能。 沈宴舟这样的人,从来不敢如此胆大。 他为了活命不管自己如何作践,甚至要他的命,都不敢豁出去反抗。 可是这样惜命的人。 竟然在这样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她的面子! 他怎么敢?! 殷素攥紧手指,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折磨她的方法之际。 沈宴舟已经一撩衣摆跪地磕头。 口称万岁。 老皇帝脸色微微有所意动。 默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开口。 “你就是沈二郎?” 沈宴舟埋着脸,跪得分外规矩:“是。” 素来歪坐,倚靠在龙椅的皇帝,竟然破天荒地稍稍撑起了身子。 低声吩咐:“抬起头来。” 第338章 四哥,你帮帮我! 第338章 四哥,你帮帮我! 皇帝吩咐沈宴舟抬头的时候。 四周一片清风雅静。 就连镇定若皇后都有刹那的怔忪。 皇后顾氏有一双杏子眼,因是继后,所以四十来岁的年纪依旧风韵犹存。 只是顾盼间,眉眼带着几分与尊贵身份不同的清冷。 她很快便恢复了素日里的安谧。 可,堂前的少年郎抬起头的那一刻。 她瞳孔微缩,攥着筷箸的手都肉眼可见颤了一下。 顾皇后下意识地望向了身旁的皇帝。 后者神情凝滞。 好一会儿,他竟然站起了身。 “你……” “咳!”一声咳嗽打破了这古怪的光景。 太后坐在旁边儿,眼睛盯着沈宴舟过分绝美的容色,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皇帝,他不过是个小辈。” “受着礼便放他下去稍坐便是。” “但有吩咐,等筵席散了再说吧?” 虽是建议的语句,声气儿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肯定。 老皇帝袖子里的手攥了起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并没有坐回去,而是继续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太后脸色有些沉。 殷家的子孙都带着点荒唐疯魔。若当着所有臣工的面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儿…… 沈宴舟敛眸,神色里不卑不亢,恭敬道:“学生沈宴舟。” “沈宴舟。”皇帝仿佛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 四下里噤若寒蝉之后。 渐渐有了点细微的议论声。 沐阮宁攥紧半空的杯子,她不敢看皇帝,只能死死盯着沈宴舟。 仿佛要将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她抬手将耳畔的发丝别到耳后,撒开酒杯的手用力撑住了桌面儿。 见妹妹要起身,沐奉孝唬了一跳。 也顾不得旁的,一把摁住了她:“你去哪儿?!” 沐阮宁盯着上方玉阶那么明显的眼神,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必不是什么好事儿。 四哥清朗的声音,像一柄小锤,骤然将她敲醒。 沐阮宁怔了一下,将才涌上脑门儿的热血扑簌簌就凉透了。 她跌坐回座位。 是啊。 自己上前去,又有何用? 一个炮灰罢了,难道还能从皇帝和那些人手里将沈宴舟抢回来吗? 沐阮宁抿了抿唇,一把揪住了酒壶。 得想办法…… 她不能让皇帝对沈宴舟有想法。 “我知道你担心那个沈二郎。”沐奉孝难得温柔了眉眼安慰妹妹:“那可是圣座前,你一个生面孔,还没过去,就要被拿下了!” “无诏不可近前!” 沐奉孝还想劝说点什么。 忽然感觉胳膊一紧:“我想到了!”沐阮宁突兀的低呼将他的注意力牵动。 她眼眸晶亮:“四哥,你帮帮我!” “……” …… …… “你是学子?”皇帝忽然问:“在何处念书?可是太学?”太学是京城贵族首选。 他觉着沈宴舟自然也一样。 沈宴舟脸上露出个恰到好处的谦恭笑容:“陛下,学生是庸城会元。” “今日头一次拜见,既然陛下问了,学生想跟您讨个恩典。” 他叩首:“学生想入太学。”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炸锅了。 还从未有人敢在天子跟前讨这样的恩典,更何况是头一次见面的沈二郎。 第339章 不会这么巧吧 第339章 不会这么巧吧? 福柔公主也觉得脑子轰了一下。 连忙上前阻止。 哪知道,皇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吩咐沈宴舟入座之后,语调严肃地只撂下了一句话。 “他既已经痊愈,入学无可厚非。” 福柔公主脸色难看地李在当场,退也不是再说也不是。 她转头瞥了一眼沈宴舟。 但见沈二郎坐得端正,眼睛却看向了下方。 “夫人!”凌嬷嬷担忧得唤了一声,冲她摇头。 殷素手掌攥得邦紧。 指甲掐破皮肉,沁出血珠,刺得她生生地疼。 她走回席位。 凌嬷嬷低声喃喃:“主子,小不忍则乱大谋。” “现在,委实不是提立世子的好时候。” “沈宴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您要收拾,也不急于一时。” 是了。 殷素也明白。 她的瑾儿今日犯了忌讳,再想提世子之事,只会让沈国公府更丢脸。 甚至可能被皇帝否决。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 也看向了某处。 …… …… 沐阮宁隔得远,并不清楚玉阶之上的暗潮汹涌。 只能竖着耳朵听隔壁传过来的八卦。 “这沈二郎长得真真是蓝颜祸水。” “可不是。听闻圣上口谕,唤他宴席散去就去御书房说话。也不知……” 沐阮宁捏着酒杯的手指发白。 脸色相当之难看。 赶紧转眸问:“四哥,你消息可递出去了?” 沐奉孝不解地看着她,但到底在她慌起来前正经回了话:“递了,都是将军府心腹,不贪财,教程快。” “大概多久能来啊?”沐阮宁抿了抿唇,忐忑地询问。 沐四郎想了想:“一个时辰内。” “……”沐阮宁还是觉得有点儿久。 只是这时候,玉阶之上似乎有了点骚动。 沐阮宁下意识地起身望过去。 这回听清了。 不是因为更大声。 而是因着说话的人离得近些。 玉阶之上乃是皇亲国戚。 玉阶之下则是诸多臣工和家眷。 此刻说话的,正是袁相。 “启禀陛下,老臣是想向陛下求一桩婚事。” “想替老臣的侄儿袁寅棠求娶陛下的第十七公主。” 十七公主? 沐阮宁想了想。 脑子里浮现出一段原书剧情。 十七公主是昭华公主,皇后顾氏独女,从小飞扬跋扈万分乖张。 所有人都疼她宠她。 皇帝也因为某些原因对她十分纵容。 后来嫁入相府之后,非但打骂夫君,还夜叩宫门,和离后养诸多面首,沉迷声色。 结局也是一样的悲惨。 终生不得所爱。 皇帝倒了、皇后带着她东逃,最后饥寒交迫死在路上,一卷草席,葬入崖下。 比起妹妹章悦公主来,开局有多么美好,结局就彰显得有多么凄凉。 沐阮宁心下虽早就知晓结局。 但并没有多少同情。 这样娇蛮任性的小公主,能如此放肆度过前半生,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惋惜的了。 左右也是没什么交集的人。 沐阮宁没想太多,只当现场吃瓜。 “袁家当真势大……” 她忽听四哥喃喃说了一句。 沐阮宁听进去了。 略思忖片刻,蓦然想到,四哥他好像打的就是袁相的侄儿吧? “!”不会这么巧吧? 自家四哥前脚把人打了,后脚人就上去娶公主!? 而且还是最得宠的十七公主! 第340章 做得恭敬些,是本分 第340章 做得恭敬些,是本分 沐阮宁脸色难看。 她很清楚,若是十七公主下嫁。 那么,太学里那个表面清风,实际很擅钻营的反派祭酒,必定再无可能接纳自家四哥。 从此以后。 沐奉孝几乎只有两条路走。 要么从军,去做他本不擅长的事。 要么与家中决裂,弃文从商。 沐阮宁原本还想着,若能让四哥免于被羞辱,那么结局一定不会一样。 可是。 袁相如日中天。 就算原书里,袁家的儿媳也板上钉钉就是那位十七公主! 沐阮宁越想心情越低落,她抬手拉住了哥哥的袖子。 “四哥,你不要想太多。” “兴许事情还有转机……或者、或者你也可以问问爹爹,其实军职也不错的。” 沐阮宁原是想安慰四哥的,可连她自己,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这件事,伴随着袁家水涨船高。 已经成了无解。 沐阮宁低垂着眼眸颐。 就挺突然的,胳膊被沐四郎拍了拍。 她抬起头的时候,只看见四哥释然的笑容:“瞧你,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 “四哥还没那么容易受打击。” “大不了,我去给父亲做随军文职。” “……”沐阮宁嘴唇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 她想露出个安抚的笑。 可她觉得脸颊绷得难受,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个世界世家门阀才是根本。 氏族掌握了大半资源。 沐家。 算个什么? 暴发户? 这样的家世,若没了功名,就算当真有阿爹的关系入了军中。 文职也是最为朝堂不齿的一类。 不要说内调入京城。 连个穷乡僻壤的掌权芝麻官都不可能。 兴许,原本的世界里,四哥选择从商,真真不是赌气。 他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至少。 自由。 “四哥……”沐阮宁抿了抿唇,眼睛忽然有些热:“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沐奉孝看着妹妹湿润的眼眶,又慌张又有些纳罕,忙不迭地掏帕子:“哎哎,别哭啊,仔细爹爹觉着我欺负你了?” 沐阮宁也不想哭的。 闻言要强地仰起脑袋推开了他的帕子。 想把没流出来的眼泪花子逼回去。 正正抬着头的时候。 眼睛里蓦然映出几个人来。 这几个人的目的地好巧不巧,正是沐家这一桌。 沐阮宁顾不得要强了,一把薅过了四哥的帕子。 她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沐奉孝转眸看了过去。 少年郎缓缓起身,口中喃喃:“是郑家的人……” 沐阮宁也站起身了。 果然,没那么容易揭过去。 只是,沐阮宁没想到,皇帝将将默许了袁家与十七公主的亲事,这些人就急不可耐地找了上来。 沐奉孝没有怠慢,他抬手正了正衣冠,长腿一迈,就绕过了桌案准备上前迎接。 沐阮宁知晓剧情发展,明白郑家来者不善。 她赶紧追了几步一把拉住了沐奉孝。 沐四郎诧异地回头。 目光询问。 沐阮宁脸色认真,声音又低又急促:“四哥!你怎么就迎上去了?!” “也不问问人家要作甚?” 沐奉孝顿了一秒,转开了眼。 身形挺拔,气质浩然:“宁儿,既然袁家已如日中天,与郑家联姻已没多大意义。” “不能耽搁了郑小姐的名声。” “他们想退婚,那便依着吧。” “做得恭敬些,是本分。” 第341章 当众羞辱 第341章 当众羞辱 退婚?什么意思? 沐阮宁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他们两家不是还没定下来吗? 难道说,在自己不知晓的情况下,爹爹和阿娘把事儿定了?? 沐阮宁松开手顿在原地。 不过两个呼吸后。 沐奉孝恭敬执礼,尚未弯身。 “啪——” 响亮的耳光,将所有人的目光招惹过来。 沐阮宁瞳孔紧缩。 【郑家人当场羞辱,沐四郎愤而离席——】 原书里不过区区一两行字的叙述。 她现实中看在眼里,几乎不敢置信! “骗子!你们一家都是黑心的东西!”女人怒瞪着眼睛。 分明是漂亮的柳叶眉,却偏生晕染出十足的尖酸刻薄滋味。 沐四郎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 他本就文弱,这一掴是下了死力的。 整个身子都顺着掼力的方向偏移。 等转过来时,沐阮宁只看见他半边脸整个地红了。 一道指甲刮破的血痕张牙舞爪般印在沐奉孝年轻的脸上。 少年郎微张的嘴角处,有一条纤细的血线蜿蜒。 好狠! 真的好狠! 沐阮宁心间的愤怒好似疯涨的潮汐般翻卷而上,两只手都死死掐起。 还没完,女人拉着身边眉清目秀的小姐,大声叱骂:“畜生玩意儿!在外面勾三搭四,坏了名声,就打量着拿点臭钱诓骗我们家二娘嫁过去!” “呸!休想!” 女人掐着腰,又指着沐四郎的鼻子骂得更加难听。 沐奉孝胸膛剧烈起伏。 “我没有!”他下意识地反驳。 可是没有用。 沐阮宁太清楚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午夜梦回时,她都能清晰地记起原主儿时的记忆。 有些谣言,你越解释,越遭人非议。 郑家人要的不是解释。 她们要他名声扫地。 要他跪求她们退婚。 “我没有做有辱门风的事!”沐奉孝踏前一步。 他脑子里只有满腔的热血。 少年郎将目光转向郑二小姐:“郑小姐,你也不相信我吗?” 他明明记得,两个人最后一回见面。 郑二娘腼腆优雅,是低眉含笑的。 他以为,她是愿意的。 哪怕现在,四面楚歌,所有人都在目睹着他的狼狈。 他以为,她至少可以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是…… 郑二娘看着他脸上的血,目光里只有惊讶、害怕,唯独没有的。 是一个作为人,应有的愧疚。 她转开了目光,死死躲在了妇人的身后。 “真不要脸!现在还想逼迫我们郑家的女儿!” 女人一面说着话,一面抬起手里捏着的杯子。 “哗啦啦——” 四周响起了抽气的声音。 一大杯酒,就那么兜头泼了下去。 沐奉孝满头满脸的酒。 狼狈地站在那里。 天光之下,他低垂着面容,长长的睫毛因为沾湿而肉眼可见地颤动。 甚至。 他连身子也在颤抖。 “大将军之子又如何!天子脚下,上头可还有王法压着呢!” “仗着势也甭想欺到我们家头上!” 她一面说着,一面还不觉到位。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挥手就往沐奉孝额角砸过去。 那玉杯底子厚实,拿在手里都有些实沉。 这一下中了,非同小可。 可是,沐奉孝没有动,他甚至没朝着郑家那老女人多看一眼。 第342章 四哥!没有人可以欺辱你 第342章 四哥!没有人可以欺辱你 七年前。 沐奉孝离开家的时候。 那时候的天光一如今日的,这般璀璨。 照在人脸上,是再温暖不过的。 【爹爹,我再不和妹妹置气了,你让我留下吧?】 【我喜欢宁儿,从来都不讨厌她……】 年幼的沐四郎眼睛里含泪,惊慌地看向窗外飞速往后掠去的风景。 马车里的爹爹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看向他,抬手擦去了少年郎面对未知的恐慌,流下的,不够男子汉的眼泪。 【爹爹,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念书啊!我……我也想像大哥一样护着她……】 【我不要念书,你教我拳法吧?】 这一回,沐岳峰脸上的神色,终于牵动了几分。 父亲宽厚的手掌贴在年少的沐四郎发顶。 沐奉孝至今还记得爹爹的笑。 记得爹爹的话。 爹爹说【傻孩子,不是靠拳头才能保护一个人的。】 【上天是公平的,你失去一样才能的时候,总会馈赠你另一样的禀赋。】 【孝儿,去念书吧!】 【金榜题名,做个好官,非但能护着你的妹妹,还能护着更多的人。】 【所以……爹爹。】沐奉孝黯淡的双眸微微亮了一颗星子。 【若有一日,我金榜题名,就能和大哥一样厉害吗?】 【嗯!】 【能的!】爹爹抚掌大笑【我的孝儿,一定会成为与你大哥一样厉害的人!】 …… 满头满眼的濡湿。 酒气弥漫。 连原本清甜的滋味,刺入鼻间,怎么都带着点苦涩呢? 沐奉孝闭了闭眼。 罢了。 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了入太学的机会,断了入金殿的道路。 从此以后,就是个废人了。 可笑啊。 年少时的我……真是可笑啊。 那些世家子弟,只靠着出身,便注定了身居高位。 只靠着父亲,便可以娶了公主平步青云。 哪怕他只是条披着人皮的畜生。 罢了吧。 别挣扎了。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 一个废人,替她顶了这骂名又能怎样呢? 只要不连累了宁儿和大哥的名声…… 兴许……该找爹爹断绝了关系。 …… 短短几秒的时间。 沐奉孝想了很多很多。 他累了,阖上双眸,不想再计较。 这样的屈辱,从今往后,再不能左右他死灰的心…… “砰——” 什么东西砸中血肉的声音响起。 沐奉孝觉得心间一颤。 他下意识地感觉了下自己。 不疼! 一点也不疼! 可是尤其如此,他心里不好的感觉愈加强烈! 沐奉孝骤然撑开了眼皮。 和风吹拂。 面前青丝飞舞。 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那个少女的背影。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妹妹。 就那么张开双臂,坚定、决绝地站在他面前。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清风雅静中。 那微弱的、滴答滴答的声音,无限放大。 每一滴,都像一把一把锋利的刀子,寂静无声地剜进自己的心脏。 沐奉孝深吸了一口气,他颤着声,喊:“宁儿……” 他颤抖着抬起手抓住了妹妹的胳膊。 “宁儿!” 地上一摊血迹,刺目又猩红。 而少女缓缓回头。 她额角还在淌血,面纱上染开了一朵又一朵艳红的花儿。 小姑娘歪了歪头。 分明疼得额头都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却强忍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四哥!没有人可以欺辱你。” “因为你,是我沐阮宁的兄长!” 第343章 将来,必当百倍奉还 第343章 将来,必当百倍奉还 她说着大话的样子。 那么那么地滑稽。 他从来只会嘲笑她的。 可现在,他笑不出来,眼睛也热得氤氲。 沐奉孝嘴唇颤抖,抓着她肩膀的手,也缓缓攥紧。 将才颓然的气息一扫而空。 在所有人眼里。 沐家四郎君依旧是那个被泼了满头酒水的狼狈少年,可是,他变了! 从上到下,整个人的气势仿佛脱胎换骨。 郑家母女看他望过来的目光。 深沉,幽寂,带着难以言喻的攻击性。 她们只觉没来由地心惊。 郑夫人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们想讹人!?明明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是这个死丫头的错!” 沐岳峰此刻也走到了跟前,他想说什么,可看见儿女们一个带伤,一个受辱。 终究是愤怒击败了理智。 “你们欺人太甚!” 爹爹一开口,沐阮宁的眼眸就亮了。 可是下一秒,沐奉孝道:“爹爹,此事,我自己来!” 郑家母女吓得不轻。 但很快便也镇定下来。 沐岳峰这大将军,虽是实权,但这天下,世家当道。 区区沐家,根基太浅了,连他想要彻底掌控军队,要粮、要饷,都要仰仗其他氏族的支持。 没有人会瞧得起一个寒门出身的武夫。 想通了关窍,郑夫人脸上的不屑又更浓了。 她抬手安抚泫然欲泣的女儿:“二丫头,别怕!是他们沐家骗婚在先!咱们占着理!” “将来你要嫁的,可是廖家三郎。京城三大才子之一!” 说着还抬头看向沐岳峰:“大将军,你们将军府连夜送来那三瓜俩枣的上赶着骗婚,这会儿莫不是要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儿对我等女流之辈动手?” 沐岳峰很恼怒,脸色都憋红了。 沐阮宁看在眼里,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对方有备而来,又借势发挥,显然已经找好的后台,此事从始至终都不可能善了。 还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只是,看见爹爹眼睛里的后悔,沐阮宁的心,就疼得无以复加。 他们终究是看走了眼。 沐奉孝目光如刀,狠狠看向两母女。 “你、你想干嘛!?”郑夫人惊得拦在了当场。 少年郎咬着牙:“人在做、天在看!” “我沐奉孝是怎样的人!我自会用时间!用行动证明!” “这兜头泼下的酒,我可以不予计较!你们想解除婚约!我也可以答应!” “在场所有人都可做见证!” “我!沐奉孝,不欠你们家、更不欠郑二小姐!” “今日!” 沐奉孝深吸了一口气:“不是你们要退婚我!” “是我!不想要你们郑家这样的岳家!” “要退婚的是我!” “你们给我记住了!” “你、你你放肆!!!”郑夫人气得脸色通红。 她将将上前半步,冷不丁,被沐岳峰身上的杀气所吓。 她丝毫不敢怀疑,倘使敢再靠近,说不定会死! 沐奉孝神色阴沉,抬起下巴:“可是一码归一码!” “我妹妹阮宁,今日所受的伤!” “将来,必当百倍奉还!!” 沐奉孝抬起袖子。 还没用力。 忽然…… 他听见“刺啦”……两声。 第344章 四个少年郎挤到她跟前 第344章 四个少年郎挤到她跟前 沐阮宁捂着脑袋激灵了一下。 空气里有种微妙的不祥。 转眸时,只觉眼前忽然变得好拥挤。 魏雅臣站在左边,手里攥着一小段撕开的白色袖子。 一个陌生郎君站在右边,递过来的,是一条质地极好的帕子。 七八步远的沈宴舟顿在原地。 四哥也尬住了。 拧着袖口的手堪堪放了下来。 沈宴舟黑幽幽的眸子眯了眯,天光之下,长睫洒出一层掠影,深邃得瞧不出半分情绪。 沐阮宁的目光与他接触,忽然有种心跳控制不住的慌乱感觉。 四个少年郎无声地对视了一圈。 魏雅臣当先将袖布举到她眼前:“你在流血,得赶紧处置,我先来、用我的。” 陌生郎君皱了皱眉,也上前:“用这个,干净些。” “……”沈宴舟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那双眼眸,却似乎辗转着,比言语更多的东西。 啧…… 沐阮宁觉得额角伤口好疼,周遭的空气浓重得连呼吸也有些艰涩。 人生好艰难,她好想回家…… 沐阮宁的胳膊一紧。 四哥瞠大了兴师问罪的眼眸! ‘什么情况?!’ 沐阮宁缩了缩脖子,眼圈红了一丢丢:‘我也想知道呀!!!’ 两人将将对了眼色,不过半个呼吸。 四周众人的目光似乎一道道全化作了刀子。 “那不是顾家长公子么?他怎么会在这……” 窃窃的言语隐约传进了沐阮宁耳朵里。 顷刻间,她的目光惊诧地落到了陌生郎君的脸上。 他是顾清则!? 难怪! 沐阮宁想着,难怪自己觉着好生眼熟! 没想到。 当年的大表哥长大了…… 超出想象的好看—— 依旧这般眉眼温润,柔和得像极了天边凝白的云彩。仿佛碰一砰,就能透出明艳朝阳来…… 女主的哥哥……崽儿未来的大舅哥啊! 沐阮宁呆呆望着他,目光都神住了。 魏雅臣蹙眉,转头看向了顾清则。 后者在短暂愣神之后,蓦然露出个颠倒众生的微笑来。 见小姑娘不接帕子,他便伸手将之朝她额角贴了过去。 顾清则要亲手替传闻中将军府那位母夜叉敷伤口!? 周遭的女眷们都要疯了! 她配吗!? 魏雅臣横跨一步,好悬给挡住了! “顾公子,你这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他义正辞严:“宫宴出了事,是在我羽衣卫的管辖。” 沐阮宁晕乎乎的脑子好歹回过神来。 “……对、对的。”她赶紧朝着魏雅臣挪了半步。 这可是宫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事情本来就够乱了。 她并不想再节外生枝。 抬手要去接魏大千户的布条。 可是崽儿的视线骤然加剧,哪怕她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 依旧存在感大得惊人! 沐阮宁忍着心间的惴惴,自我催眠:用魏雅臣的,合理又合法。 用魏雅臣的,合理又合法! 飞快转了三遍,她的手稳稳捏住了那片白色袖子…… 然后,沐阮宁紧绷的心情骤然放松了。 真好…… “!!!” 她到底是放松得太早了。 还没来得及将白袖子拿过来…… 一个身影已经很不客气地挤开了魏雅臣与顾清则—— 第345章 人人有份可以了! 第345章 人人有份可以了!? 沈宴舟冷白纤细的手指。 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少年破掉的黑色内袖里,露出一小段皮肤、还有,那一对漂亮的菩提子手串的其中一串。 沐阮宁心跳漏掉了半拍。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崽儿。 没有意料中的恼意,他神色很平静,声音低低的:“阿宁。” 他深吸了口气:“我袖子都撕了。” 沈宴舟移开了目光,也不放手。 偏偏在她盯过去的时候。 少年郎眼眸微转,悄然觑了她一眼,薄唇抿得泛白。 “……”完蛋!沐阮宁瞬间就知道自己完了。 这厮太懂如何叫她心软了。 “你们……你们简直……” 正在沐阮宁不知如何是好,一直被遗忘在一旁的郑家母女,不甘、恼怒又不知如何发作。 终于,郑夫人折了女儿手里的团扇:“你们伤风败俗!不成体统!!!” “……” 众人沉默了一秒。 然后。 再无人搭理跳梁小丑一般的她们。 议论的恒议论。 关切的恒关切。 沈宴舟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们一眼,黑曜石般的瞳仁深处,不过是看死人一样的煞气。 他收回视线,要给沐阮宁包扎。 魏雅臣一把薅住了他的胳膊:“沈二郎,男女有别,你这般行为不觉无礼么?” 沈宴舟嘴角未勾,露出个不走心的笑容,轻声开口:“怎会无礼,我与阿宁有婚约在身。” “盛京上下都传遍了。” 魏雅臣脸色微变。 沈宴舟笑得愈发核善:“魏大人身为陛下利刃的羽衣卫中人,该不会连这个也没听说吧?” “沈!二!郎!”魏雅臣压抑着声线,脸都黑了。 “咳!”沐岳峰轻咳了一下。 沐阮宁以为自家爹爹要说点儿什么,求救的目光将将望了过去。 沐岳峰张了张嘴,目光立时就撞上了五双眼眸…… “……”他连忙移开了眸子。 “……”沐阮宁一时无语。 果然。 求人不如求己。 她攥紧小手凝起了眉头。 眼看着几个人要打起来,她一手一个拉开了魏雅臣和沈宴舟,再瞪了一眼要上来凑热闹的顾清则。 “够了!” 赏了他们三个一人一枚白眼,一面抽气一面将两只袖子一块帕子都手怀里。 “我全都用上!!!” “人人有份可以了!?” 再争下去,沐阮宁觉得她就可以抬出去埋了…… 她是真的又疼又眼晕。 看她身子晃了晃。 几个人再没了将才的剑拔弩张,赶紧过来扶她。 不过这次,沐奉孝显然已经恢复了立场。 强势无比的将宝贝妹妹扶在了怀里。 这会儿沐将军可还在呢。 沈宴舟等人有一个算一个,敢替小姑娘裹伤,这个叫事急从权。 要敢当面把将军家的闺女抢在手里。 那可就是登徒子行为了。 沈宴舟退了一步,当先朝沐阮宁温声开口:“阿宁,我先入座了,你可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他心情素来不好猜。 尤其此刻,沐阮宁竟觉得怎么也瞧不出来。 但,她确实有正事要交代他。 沐阮宁一面裹上,一面恢复了严肃的神色:“有的,我有事要同你说。” 她抿了抿粉唇,看着周遭投来的目光。 那种要紧的事,这会儿指定是说不出口的。 “找机会,我再同你讲。” 第346章 贵妃娘娘有请,您,有福了 第346章 贵妃娘娘有请,您,有福了 沈宴舟听着这话。 细微的讶然后,心情似乎转好了? 他幽邃的眸子里有点点亮色,声音略高。 将将能叫旁边儿两人听得分明:“好。” “我等着。” 他尤其扫了顾清则一眼。 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沐阮宁一手的血已经凝结成块儿,轻轻一搓就掉了大片。 此时此刻,她头顶包着三种颜色的布条。 又醒目又非主流…… 沐阮宁不用看也能想象出自己此刻有多么滑稽。 看向魏雅臣的时候。 这位未来暴君身边第一特务头子,看向她的神色莫名古怪。 见她望过来。 魏雅臣面部肌肉扭曲了一下。 赶紧挪开目光拿牙齿咬住指节,嘴角抽搐。 “……”沐阮宁神色寡淡:“你想笑就笑吧,会憋出毛病的……” “咳嗯,嘶……没有。我不是那样的人。” 沐阮宁给了他一个白眼。 赶紧打发他走! 这家伙简直坏透。 沐阮宁还在记仇这厮先前在宫外没来救她,这会儿跑过来刷什么存在感! 也就是现在太过惹人瞩目,不然她非得用绣花儿鞋踩他一个痛不欲生! 至于顾清则。 他本就是过来打酱油的。 沐阮宁也不清楚顾家与自家是不是有什么交集。 那样的百年大族平白是不可能介入其他家族恩怨的。 若有,沐阮宁觉着一定有什么利益在里头! 现在。 最大的问题。 还是没解决。 沐阮宁站在那儿,四下里张望。 周遭参加宫宴之人尽都看向将军府的三人。 指指点点,嘤嘤嗡嗡。 苍蝇叫一般的闲言碎语依旧是不可断绝。 只不过。 因着将才顾清则他们的出现,稍稍收敛了几许罢了。 …… …… 顾清则一撩衣摆坐回了席位。 “主子,三小姐这不是难为您么?” 他听见贴身小厮的话,拿着果酒的手略顿,轻笑了声:“是么?我倒是没觉得。” 顾清则想着三妹妹寄回来的家书。 一时忍不住又将目光追随向远处的少女。 几年不见。 她长大了。 愈发叫人觉着有趣了。 只是她戴着面纱。 也不知,目下会变成了何等容色。 他嘴角自然而然地弯出一抹弧度,开了口:“凉音可经常寄家书回来?” 小厮闻言愣了一下,呐呐回答:“不常。” 顾清则看了他一眼:“她一年也难得写一封。” “可这一次,写了九页。” 密密麻麻的九页。 字里行间。 全都拖他照拂她这位朋友。 “我可是位好长兄,又岂能辜负了妹妹?” …… …… 沐阮宁正觉一切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大约…… 只要先苟着,等将东西给了沈宴舟,让他彻底安全下来。 她今日的事情,就算是圆满了吧? “沐小姐?” “?”沐阮宁冷不丁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 她心里警铃大作。 慌忙应声:“是!” “我是沐阮宁。” 她忐忑地交握住双手,背脊打得笔直。 太监眉眼带着笑,有几分皱纹,阉人瞧不出大抵年岁。 只是长得周正,唇色略红。 笑起来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既视感。 沐阮宁心下紧绷不安地吞了下口水。 “公公可有什么事?” 太监笑容谦卑:“贵妃娘娘有请,您,有福了。” 第347章 原也在意料之中 第347章 原也在意料之中 有福?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沐阮宁的心堪堪提了起来。 这大晋朝后宫,有几个贵妃她不清楚。但能在这会儿找上门的。 只有一人。 丽贵妃! 痴傻太子的生母、流月郡主的姑妈。 无妨哪一桩,都跟她沐阮宁脱不得干系…… 沐阮宁额头见汗,用力抿了抿唇:“好啊。” 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 脑子里飞快思忖着可能遇着的事情与应对法子。 将将站起身,沐阮宁就被一旁的四哥叫住了。 “宁儿!”沐奉孝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她纤瘦的手腕。 少年郎目光担忧:“我赔你一起去!” “父亲,您觉得呢?” 为了更加名正言顺,沐奉孝转头看向了沐岳峰。 大将军还没表态,那位公公已经笑容可掬地躬身开口:“娘娘只是找五小姐说说话儿,就不必麻烦公子了。” “况且您现在……”他声音略顿,上下打量了沐奉孝一圈儿。 “……”沐奉孝下意识抬手捋了下头发。 湿漉漉的发丝成簇,一缕一缕,分外不妥当。 四哥虽没说话,沐阮宁也能瞧出他此刻瞳仁深处的尴尬。 那公公是个省事的,笑容不变:“这不远有个暖房,奴才派人带沐四公子去换身衣裳?” 沐奉孝没有片刻的犹豫,断然否决。 他抓着沐阮宁不放:“公公若觉会因此失了体统,我便离远一些陪着就是。” 那公公也没料想沐家四郎竟这么难甩掉。 蹙眉思忖了片刻。 便也应下来。 有了四哥在后边儿,沐阮宁好歹没那么害怕了。 她抬起头。 大晋朝的玉阶拢共九十九阶,象征着无上永恒的皇权。 拾阶而上。 周遭的妄论非议,在如今的心境下愈发放大。 竟然听得万分清晰。 心脏的搏动从模糊,到澈若鼓点。 连呼吸都变得凝重。 沐阮宁方才知晓,从前的自己,幻想得有多么地从容轻巧。 她该如何回话,又该如何脱身。 可。 真正临到了这一步。 沐阮宁竟控制不住地紧张。 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 举目四顾。 每一双看过来的眼眸,都仿佛是不怀好意的…… 都盼着她倒霉,盼着她从高台跌落。 大约……所有人头一遭站上台子。 面对乌泱泱的人群时。 都是这般,杯弓蛇影的心态吧…… “沐小姐。” 沐阮宁听见太监尖细的声音时,本能地,心脏狠狠一掣。 她抬手想抓四哥的袖子。 没抓到…… 她连忙握住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握得很紧。 “已经到了。”太监说着话。 “贵妃娘娘与皇后娘娘都在,还不快些跪下磕头?” 万幸的是。 那太监声音很轻,沐阮宁的忐忑慌乱还不至于太明显。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照着将才记忆中远远儿看过的礼仪跪地叩首,喊着千岁。 礼毕。 沐阮宁跪在地上,面容朝下。 久久没听见喊起的声音。 这,原也在意料之中。 “你就是将军府的沐五娘?” 问话的人,语调威仪,是个女子。 听着不悲不喜。 沐阮宁将才只大略偷瞧了一眼。 这儿并非是正席,是离原先的主位还有一段距离的偏席。 在场的,是后宫娘娘与几个盛京贵女。 第348章 兴师问罪 第348章 兴师问罪 显然,宴席开了好一会儿了。 各家都有自己的体己话儿要讲。 另寻个坐处也是有的。 沐阮宁的回答中规中矩,没什么错漏。 按着声音的方位来看。 开口的,应是那位头簪凤钗的娘娘。 一身华服,黑底绣红,且红色极正。 沐阮宁猜测,这是皇后娘娘。 “丽妃,不若让她起来吧。” 依旧是皇后的声音。 沐阮宁撑着身子的手,已经有点难受了。 她手脱臼,虽然沈宴舟替她正过骨,可不疼不代表已经痊愈。 只能将力气更多地放在其他支撑点。 这会儿,沐阮宁连膝盖都觉得有些发沉。 好半晌。 沉默的丽贵妃才曼声开口:“皇后娘娘说哪里话?不知晓的,还当我这个长辈不近人情,罚沐小姐跪着呢。” “沐阮宁,你觉得呢?” 沐阮宁真想送她一记白眼。 可她不敢。 抿了抿唇,沐阮宁恭敬开口:“娘娘们给的,皆是恩典。” “又岂是臣女能妄议的?” 丽贵妃似乎笑了:“好一个恩典,好一张巧嘴。” “把沐小姐扶起来吧。” 沐阮宁手有些打颤,索性她握紧了腕子并未表现出来。 她抬起眼,终于近距离看清了皇后与丽贵妃。 皇后娘娘的眸子波澜不惊,瞧不出喜怒。 倒是丽贵妃,满脸带笑。 只是这笑,到底有几分真,很不好说。 “我尝听旁人提起你。”丽贵妃撑起柔若无骨的身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沐阮宁压低了目光。 丽贵妃显然在嘲讽。 她现在脸上的帕子满是血迹,头上还用了三色厚实的布帛裹伤。 大约是能在大冬日里抱着胳膊唱“多冷呐我在东北玩泥巴”那种程度…… 沐阮宁索性摆烂,不论丽贵妃如何针对,她都照单全收。 以至于周遭几个陪着的贵女们都很是怀疑。 传闻中的沐家小姐,那可是个母夜叉。 果然。 在尊贵如皇后贵妃的跟前,也得乖乖俯首帖耳。 沐阮宁在心里祈祷着——赶紧结束吧! 她家四哥还得去换衣裳!她也还有要紧事要做! 无聊的试探真的浪费光阴谢谢!!! 然后—— “你好大的胆子!” 丽贵妃的声音不算尖锐,却很突兀。 沐阮宁大吃了一惊。 她抬起眼眸。 丽贵妃已经坐正了身子,羊脂玉般凝润白皙的葇荑用力攥住了扶手。 “沐五娘!太子遇刺时,你在何处?” “!”沐阮宁心中惊颤,而面上,除了额头细密的汗珠,并没有表现分毫。 在其他无关的贵女都被吓得花容失色之际,唯独沐阮宁,面不改色。 “贵妃娘娘,何出此言?” “呵。”丽贵妃冷笑了一声:“沐五娘,你别想狡辩。” “你当时,可是突然出现在京城的!” 丽贵妃撑起身子,在旁边儿侍从的搀扶下,缓缓朝沐阮宁走来。 她勾起一抹笑:“还是说,你以为勾引了魏千户,他就能替你脱罪?嗯?” 沐阮宁觉得腮边痒痒的。 她知晓,定是汗珠蜿蜒滚落,最后沁润在面巾上。 此时此刻,贵妃娘娘长长的翡翠甲套已然勾在了那面染血的帕子上。 第349章 民女愿以死明志 第349章 民女愿以死明志 冷冰冰的感觉抵住了沐阮宁的脸颊。 这一刻…… 剧烈的压迫感下,沐阮宁毫不怀疑她随时可以将那坚硬的甲套扎进自己的面容。 她已经开始觉着疼了。 “娘娘息怒。”慌张又坚定的声音传入耳朵。 话音未落,沐阮宁已经被拉了一把。 她踉跄后退,转眸就看见了四哥的脸。 “四哥?”她压抑着声音唤了句。 沐奉孝已经拉着她跪了下去。 “下臣乃是阮宁的兄长沐奉孝,在家中行四。” 他抬起脸,面容坚毅:“娘娘方才说的,下臣不敢苟同。” 沐阮宁看了看四哥,又看了看脸色不虞的贵妃娘娘,心里比将才还慌。 她不怕与贵妃对峙。 唯独怕四哥的性子,一个不好,便可能得罪了人! 好在。 沐奉孝没有冲动。 只是娓娓道来、据理力争。 沐阮宁虽有感动。 但她心里很清楚,丽贵妃要的,并不是讲道理…… 太子已经成了傻子! 目下说什么都迟了,他不可能保住储君之位。 她想诈自己。甚至想自己做泄愤的工具。 这个工具可以是她沐阮宁,也可以是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 沐阮宁从未如此冷静。 她抬起手,将沐奉孝抱拳陈辞的手拉了下来。 “四哥,别说了。” 沐奉孝堪堪顿住。 他不解地看向自家妹妹。 “宁儿,你不懂。” 沐阮宁咬了咬牙,径直站了起得来。 周遭仆从连忙戒备地朝着这边围拢。 沐阮宁没有理睬四哥拽自己袖子时的焦急与慌张。 她只站在原地,露出个释然的微笑。 “娘娘,您就认定我是刺杀太子之人?” 丽贵妃眯了眯眼眸:“不是么?” “若不是,你岂会这么巧突然来到盛京?” “若不是,你岂会身负婚约还那么凑巧被魏千户惦记上?” “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怎么解释得清?” 沐阮宁转头看了一圈儿。 贵女们虽还坐着,却一个个不敢上前。 仆从们没有命令,也并未贸然攻击。 至于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甚至连目光也并未与沐阮宁对上,仿佛置身世外,身处不曾沾染尘埃的另一番天地。 沐阮宁的视线落回了丽贵妃身上。 “娘娘,我说我不是,您信吗?” 丽贵妃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噙着冷笑。 此种场面,任谁看来,沐五小姐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 沐阮宁动了。 她没有后退。 迎着丽贵妃的注视,毅然决然地踏出一步。 在所有人都紧张的关头。 沐阮宁伸出手,在袖子里掏了掏。 蓦然摸出了一只口袋。 就在那些人上前的刹那。她径直将口袋扔到了地上。 “叮——” 是清脆的金铁之物触及地面的声音。 沐阮宁脸上笑容不变。 “我身上再没有了武器。” “娘娘您甚至可以用我这袋子里的东西杀了我。” “左右我说什么您都不会相信。” “那我无话可说。” 沐阮宁闭上了眼睛。 “贵妃娘娘,您动手吧。” “民女愿以死明志。” 第350章 慢着 第350章 慢着 沐奉孝的脸色骤然白了。 妹妹是不是傻! 竟然在宫宴之际携带武器!? 看这锦袋大小,东西不大,兴许是一把匕首? 沐奉孝暗忖要糟。 连忙伸手要去拿。 “嘶——”旋即,他吃痛地吸了口凉气。 此时此刻他的手掌已经被一双绣鞋踩在了脚底。 他抬头看去。 是一个妙龄女子逆光的面容。 分明是双漂亮的眸子,却没来由地带了几分寡毒的恶意。 “呃——”沐四郎痛呼了一声。 女子的脚用力碾动,钻心的疼痛从掌心蔓卷开去。 “四哥!”沐阮宁怒上心头,想冲过去推人。 奈何两个宫女已经上前将她双手反剪。 “区区下臣之女,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皆在,岂容你放肆?” 女子声音又冷又高傲。 这感觉沐阮宁很熟悉。 原主从前在平城又何尝不是如此? 显然素日里极为受宠,是无法无天惯了的。 见女子望过来的嫉恨神色,沐阮宁转瞬就猜中了此人的身份。 流月郡主。 被自己这个“白月光”抢了夫婿的女人…… 一想到来宫城之前遭遇的种种,沐阮宁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可惜她手掌握了握。 稍稍掂量就知道此刻自己挣不开身。 所以,找机会教她怎么当恶女的事儿,沐阮宁只能稍微延迟了。 “还有你,一个骗婚之人,满身狼藉,就敢来此惊吓贵人。” “将军府好大的威风。” 流月郡主弯身一把提起了锦袋。 “参加宫宴,暗藏兵刃。”她转头看向丽贵妃,声音变得恳切谄媚:“娘娘,这的确是害太子哥哥的恶毒女人能干得出来的!” “请娘娘彻查!” 丽贵妃蹙眉,满眼的怒气反而薄了许多。 她一时没有说话,看向了沐阮宁。 少女被押在一旁。 眼睛里皆是悲愤与难堪,唯独没有被抓住弱点的慌乱。 丽贵妃心下隐约觉着不妥当。 却一时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娘娘!人证物证俱在,正该派人将这刺客押入天牢才是!” “太子哥哥不能如此不明不白被人害了!” 流月郡主添油加醋的同时。 沐奉孝已经捂着手掌朝沐阮宁身边走去。 想动手将她救下。 不意却对上了妹妹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小姑娘眸子晶亮,略眨了眨。 沐奉孝愣怔了一秒,稍作犹豫,到底是咬牙停下了。 果然。 将才还万分嚣张的丽贵妃,此时此刻反倒是踌躇起来。 “娘娘!”流月郡主渐渐变得焦急,连忙又唤了一声。 她怕。 怕再生变故。 这样好的机会能除掉情敌。 而且是光明正大的! 只要这女人进了天牢,什么样的招数不能使? 不论是弄死弄残还是弄坏。 端看她心情! 丽贵妃目光微侧,余光扫了一眼稳坐钓鱼台的皇后娘娘。 她咬了咬牙。 “来人。” 话音将将落下。 一个清朗的声音蓦然自斜刺里冒出来。 “慢着。” 沐阮宁抬望眼。 看见魏雅臣那身惯黑的绣袍。 袍子正中与背心上,皆有银绣羽翼。 这。 也是羽衣卫的由来。 沐阮宁也不得不承认。 千户袍服,穿在他身上,极致养眼。 第351章 姓魏的这狗官就不是个好东西 第351章 姓魏的这狗官就不是个好东西 魏雅臣模样算是阴柔那一挂的。 周身气场煞气十足。 一双眼眸,即便平日里带笑看的时候,也依旧给人一种锐利恣睢的攻击力。 只是。 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面容,却只会叫人注意到他一身迫人的英气。 沐阮宁看过去的时候。 魏雅臣正好扫了她一眼。 目光在她脸上稍停了两秒,嘴角微弯,带着安抚。 “……”沐阮宁磨了磨后槽牙。 她不需要啊! 明明自己能解决,这厮还嫌她现在仇恨拉得不够,要多替她拉一些吗!? 此刻的魏雅臣已经略过了小姑娘眼睛里的郁卒表情。 上前微笑见礼。 “皇后娘娘,丽贵妃娘娘,微臣认为,这不妥当。” 流月郡主自他出现之际,眼睛里便露出抹属于迷妹的痴迷。 在场几乎所有贵女望向魏雅臣的眼神,都是惊艳与羞怯的。 与沐阮宁满心满眼为自家兄长打抱不平觉得他今日就是吃了造型的亏不同。 流月郡主几乎将对魏雅臣的势在必得写在了脸上。 听见他为那个该死的“白月光”争辩,郡主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 她当即满脸愤怒与失望上前冲魏雅臣开口:“魏雅臣!她可是有涉案嫌疑之人!你竟帮她说话!?” 魏雅臣转眸看她。 嘴角虽还勾着,眼底却是平静若古井的深冷疏离。 “嫌疑,并不代表就是罪人。” “我们羽衣卫办案,是要讲证据的。” “证据?!”流月郡主的心一点一点揪起,疼得发颤:“你现在要讲证据了?” “先前,你明明说过在春狩猎场……” 流月郡主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眼前魏大人的目光骤然的森寒,让她头皮发麻。 她手指颤动,几乎要拿不稳掌中的锦袋! 流月郡主张了张嘴,想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那日确实是无意间听见了有关春狩时,沐家女层出现的只言片语! 可魏雅臣的眼神太过吓人。 流月郡主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就好像,但凡她再多说一个有关春狩那日的事,自己便会被撕碎! “郡主,我都不记得我曾说过什么春狩的事?” “那日羽衣卫巡查现场,万分混乱。” “是公事。” “流月郡主既然听岔了,就不该再说什么捕风捉影的事。” 他转回头,看向已经转换到无辜群众状态的沐阮宁。 忽然肆意一笑:“况且,你我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说起这些的地步,不是么?” 沐阮宁被他的话煞到,赶紧规规矩矩地垂低脑袋。 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 淦!别看我啊! 你们的事,凭什么拿我当炮灰!?我欠你的? 沐阮宁逃避眼神的时候。 魏雅臣笑得更快活了,偏偏还要一副深情的模样:“我从未与你说起过春狩之事,这个,本官得说个清楚。” “我也怕,某人会误会。” “……”啧! 沐阮宁头皮发麻! 她都不用回头,那种杀人的眼神就跟锋利又无形的刀子一般,死死戳向她的周身。 果然! 沐阮宁愤愤咬牙。 姓魏的这狗官就不是个好东西! 第352章 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第352章 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沐阮宁算瞧出来了。 他是真不怕自己横尸街头的! 沐阮宁挣扎了一下。 将将一动,手腕上就传来宫女们加大的力道。 疼! 沐阮宁正要一不做二不休,挣脱开去。 冷不丁眼前一道阴影之后,魏雅臣手里的佩剑已经横在了其中一个宫女的脖子下。 “先放开。” 他声音并不凶狠,甚至算得上和气。 手上也没怎么用力。 那佩剑都没出鞘,像是随意搭在人肩膀上一般。 两个宫女却骇了一跳。 松手之后齐齐慌张地看向了丽贵妃等人。 丽贵妃皱紧了眉头,眼睛落在魏雅臣抬起着,去扶沐阮宁胳膊的手掌上。 此刻,沐阮宁心里怄气难消,眼神恼怒地剜了他一眼,果断躲开了。 魏雅臣的手指捞了个空,只能掩饰尴尬地上移手指,轻搓了搓鼻尖。 “魏雅臣!”流月郡主愤怒到了极点。 这声喊,沐阮宁都替她捏了把汗。 皇后和贵妃都在呢,她这么大呼小叫的就算不会被讨厌,起码也会扣点印象分吧? 果然,丽贵妃已经蹙眉瞥了她一眼。 但流月郡主不愧是个受宠的。 皇后不管的情况下,她任性张狂是有资本的。 郡主急走了几步,抬手将锦袋提到魏雅臣鼻子前。 “证据!这不是证据?!” 流月郡主咬着牙,狠狠盯着沐阮宁:“就是从这女人身上搜出来的凶器!” “堂堂宫宴,带着这样可怕的东西赴宴。能为了什么!?” 沐阮宁这会儿紧紧抱着胳膊,压低了眉尖,抿着唇的样子,是满脸的无辜。 魏雅臣略略横跨了一小步。 半个身子都落在沐阮宁的身后。 尽管沐阮宁先前一个劲儿地躲闪想跟魏雅臣划清界限。 但,在旁人看来。 完!全!不!是!这!样! 瞪眼,不过是小情侣间的撒娇——你怎么才来? 躲开,也不过是在闹小情绪——讨厌,不理你了! 无一不散发着爱情的酸臭味…… 沐阮宁很不理解。 流月郡主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杀气,是不是太过分了喂!!! “我带这个,有什么问题么……”沐阮宁歪了歪头,目光看向魏雅臣。 两个人视线交汇。 后者宠溺地冲她眨了眨左眼。 “……”为什么这种特务小boss会有如此让人不寒而栗的可爱表情!?简直夭寿! 小姑娘着急忙慌错开眸光的时候。 魏雅臣恢复了素日的冷酷:“为何不行?” “宫宴,带这个,并无不妥。” 流月郡主冷笑一声,走到丽贵妃身边。 “娘娘您看,魏千户就是这般包庇那狠毒女人的!” 丽贵妃蹙眉,抬手接过锦袋:“魏卿。” “微臣在。”魏雅臣恭敬行礼。 贵妃看了一眼垂首的沐阮宁,继续道:“这可是凶器,无妨她是不是伤害太子的凶手亦或是共犯。” “私藏武器入宫,本就是重罪!” “打入天牢,可是依着律令?” 魏雅臣顿了一下,略略抬头。 他感觉到衣角被小姑娘扯了一下。 转眸瞧去。 女孩子咬着唇,漂亮的眼眸里映着明亮的天光。 他笑了笑,果决地抬起脑袋:“是。” “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第353章 三十两银子啊这可是! 第353章 三十两银子啊这可是! 本该是这样的。 “不过——”魏雅臣话锋一转:“虽然隔得远些。” “但这东西,微臣分明瞧见是沐小姐亲手丢在地上。” “哪里是搜出来的?” “而且。”他的目光看向流月郡主,脸上分明带着笑,气氛却似冷出了冰渣:“此物,其实是微臣赠予沐小姐的。” 魏雅臣的话好似惊雷。 他拱手行礼:“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明察。” 除了心知肚明的沐阮宁,其他人统统都懵在当场。 就连高高挂起的皇后娘娘都不禁将淡漠的目光稍稍安放在了魏雅臣的方向。 丽贵妃神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眉头凝得很深。 流月郡主苍白着脸色惊慌上前,急道:“魏雅臣!你疯了!” “这样的罪名你都肯替她背!?” “她配吗!?” 沉默良久的丽贵妃,抬手阻止了侄女再说,也盯着魏雅臣道:“魏卿,你可想清楚了。” “即便你不怕连累,可你是否想过魏家?” 魏雅臣毫无觉悟地迎着丽贵妃的目光。 他弯了弯嘴角,忽然笑出了声。 抬起手,从贵妃娘娘的掌中拿过了锦袋。 “哪里当得起这么严重的罪名。” 魏雅臣一面说,一面将金黄色的合线拉开了。 锦袋自他指间滑开,露出一小节成簇的小颗珍珠。 珍珠用银丝绞定,精致得紧,款式甚至带着几分少女的可爱。 饶是魏雅臣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这珍珠钗子一出,依旧是被无语到了。 他斜眸睃了沐阮宁一眼。 后者赶紧将目光移开,假装没瞧见般用食指挠着鼻尖。 沐阮宁琢磨着自己也没想叫他过来救驾。 而且自己这个年岁,用这种萌萌哒花样的钗子不是正正好吗? 谁让他跑来认领了。 活该! 但魏雅臣的脸皮比紫禁城的城墙还要厚实些。 即便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依旧演技爆表,面不改色地将锦袋里可可爱爱的小兔子珍珠钗拿了出来。 “不过一枚珠钗罢了。” “赠给佳人,委实算不得多大的事情。” 他笑眯眯地走到沐阮宁身边儿,盯着她的眼眸,笑得十分不走心。 “沐丫头你也真是的,我送你的东西,你想戴就戴着。怎么能这般仔仔细细地收起来呢?” “平白叫人生了误会。” “……”沐阮宁也顾不得手臂疼了,抬手就捂住了心口。 只觉得这杀人如宰鸡的狗番子,深情款款温柔说话的样子,简直让她浑身难受要泛恶心了! 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呕…… 第二个受不了的是流月郡主。 在魏雅臣抬手装模作样替沐阮宁插簪子的时候。 恼羞成怒的郡主冲上去一把将钗子给拔了。 “叮——叮叮——” 是很清脆的声音。 她将钗子狠狠掼落在地。 一颗颗的珍珠从上头剥落,咕噜噜滚了一地。 沐阮宁霎时红了眼圈儿。 她觉得心口更疼了!!! 三十两银子啊这可是!! 眼下这么一摔。 她辛辛苦苦定制的钗子和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没了!? 沐阮宁出离愤怒了! 第354章 冷不防地有惊呼的声音传来 第354章 冷不防地有惊呼的声音传来 沐阮宁胸膛起伏。 她懒得跟流月郡主磨叽。 将要杀人的眸子盯住始作俑者。 魏雅臣显然对刺激人家流月郡主没什么经验和分寸,妥妥地翻了车。 当下赶紧用万分真诚的眼神弥补安抚。 ‘沐丫头!我赔!一定赔!’ ‘当真?!’ ‘比真金还真!!!’他眉梢微轩,眼神里带着求放过。 沐阮宁神色稍霁,隐晦地伸出两根手指。 ‘我要双倍!!!’ “……” 魏雅臣被迫签订不平等条约点头的时候。 流月郡主已经骂骂咧咧的要冲上去撕人了。 只可惜。 还没近身就被魏雅臣和几个宫女拦了。 沐阮宁这会儿心情还行,当下躲到四哥的身后,委屈地开口。 “大家不要怪流月郡主,高低是人家没讲清楚嘛,这簪子有些长,可不就是凶器咯……” 郡主气得不轻,又瞧见魏雅臣一副维护的模样,眼睛一翻,当即晕了过去。 流月郡主被抬走之后。 现场又出奇地冷了下去。 沐阮宁心里掐得清楚。丽贵妃这般明显地发难,反而更证明了她没证据。 即便没有魏雅臣横插一杠,她自己也能解决。 这会儿尘埃落定,她觉着差不多了。 捻着裙摆就要拉着沐奉孝告辞。 哪知—— 丽贵妃眉眼一掀,施施然地坐回了主位,一面撇着新添的茶水,一面貌似不经意地冲皇后笑了笑。 “皇后娘娘,旁的,没证据,臣妾到底是管不到了。” “但沐家四郎这失仪之罪,众人可都瞧在眼里,总不会冤了他去?” 皇后没说话,只是拿帕子摁了摁鬓角。 丽贵妃无视了沐阮宁直直的目光,微笑着看向沐奉孝。 “不如这样,等宫宴结束之后,沐四郎你就在内城门外跪一跪,长长记性吧。” 沐阮宁张开嘴想争辩,却被一左一右摁住了。 沐奉孝与魏雅臣的态度出奇的一致。 “四哥!”沐阮宁眼睛里泛起了水雾。 沐四郎微摇了摇头,唇色抿得发白。 他深吸了口气,掀起衣摆跪了下去:“臣下领罚。” 沐阮宁又看了眼气定神闲坐在上座的贵妃娘娘。 是啊。 她怎么忘了。 那可是太子生母,差一点儿就能成为太后风光无限的女人。 自己这点儿小九九的算计在人家眼里,就好像蚍蜉撼树一般…… 还妄想跟人家斗。 终究是太过不自量力了。 沐阮宁被一旁的魏雅臣拉了一把。 “若没什么事,臣等,就此……” 告辞二字尚未出口。 冷不防地有惊呼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几个伺候在侧的宫女出奇一致地闪了开去。 其中一个甚至跌倒在了地上。 沐阮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冷不丁的,一道鞭影伴随着凄厉的惨叫猝然抽到了跟前! “哎哟!!!” 一个太监头发散乱,将将踩到地上的珍珠,“砰——”一声,跌了个狗啃泥。 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 “啪——”又是一声鞭子破空的声音传来。 沐阮宁唬了一跳。 她到底身手敏捷,本能地就往边儿上闪。 第355章 昭华公主 第355章 昭华公主 太监浑身上下都是被鞭子抽打的血痕。 他想爬起来。 爬到一半,鞭子又一次抽到了后背。 他脚下踩着珠子再一次狼狈地跌了回去。 “娘娘!皇后娘娘救命啊!” 凄厉的声音把沐阮宁都吓了一跳。 任谁见着这场景都得骇然。 这可是宫宴。 皇后与贵妃跟前,将一个大活人往死里打的架势! 沐奉孝脸色看得发白,直将妹妹往身后拽。 殷氏皇族。 出了名的草菅人命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样的场景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执鞭这人必定乃皇族中人。 果然。 “昭华!你这是作甚?!” 从来稳坐钓鱼台、神色淡漠的皇后终于有了点大活人的模样。 她凝眉站了起来。 有了皇后的态度在,周遭的宫女嬷嬷这才敢上前将那在地上疼得满头冷汗狼狈打滚的太监捞了起来。 太监颤抖得不像样子。 几乎是当场晕了过去。 昭华—— 这个名字,沐阮宁知道。 正是那位袁相侄儿的未婚妻! 袁相年岁已高,儿子早已经娶妻生子。 他当然也想让自己家的后生娶公主。 可惜的是,袁相家里直系的孙子辈就没有一个儿子。 而十七公主昭华又是最最得宠的。 不然也不可能轮得到那不成器的侄子。 沐阮宁这会儿,亲眼看见昭华公主,在宫宴这等场合,当着文武官员、家眷、后妃的面儿,几乎要将人打死,也只得了皇后娘娘一句责备罢了。 再转头时。 发现远处玉阶最高处的皇帝似乎都有起身过来架势了。 沐阮宁慌忙又缩了缩。 “母后,他该死!” 循着声音望过去。 站在那里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因着角度问题,沐阮宁他们只能看见一阙背影。 但,从那一身华贵的衣裳和通身的气派看。 真不愧是大晋朝明珠一般存在的昭华公主! 皇后严肃的神色只维持了片刻,很快就挂上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她招手将昭华公主唤过去。 “我的渔儿,他若惹了你生气,你只管打死,可你到底是公主,普天之下,最最尊贵的身份。” “叫人代劳就是,怎么能自己动手?” “……”沐阮宁听得三观尽碎。 她大抵还是没办法理解这个时代对权贵的纵容,能高到怎样的程度。 就好像那袁相的侄儿。 分明是调戏民女意图强逼,却什么事儿都没有,还能娶公主。 而路见不平之人。 却只能一辈子没了前途。 受尽了屈辱。 沐阮宁下意识地看向了四哥。 沐四郎眼神阴沉,手指攥得死紧。 显然,他也想起了那些不甘之事。 “母后,这些碎嘴子的东西惹人厌,的确是该杀!” “儿臣听闻,就是他蛊惑您与父皇要将儿臣赐婚的是吗?!” 这声音…… 沐阮宁忽然觉得有些耳熟。 但想一想,大约是皇族中人都有血缘关系,所以跟章悦公主有几分相似吧?! 可是,为什么这么相似啊? 沐阮宁愣神的时候。 身旁沐奉孝的脸色也有微微的变幻。 他也听出来了! 第356章 嘉渔啊 第356章 嘉渔啊 这声音…… 委实太像。 可沐阮宁又觉察出不对来。 在原本的时空中。 字里行间,她可从未看见过有半个字是写昭华公主抗婚的! “渔儿,这么多人瞧着,此事,容后再议,母后会好生同你解释……” 皇后娘娘想要先压下去。 不料她话未说完,昭华公主便激动地打断了:“我不愿意!” “也不想听解释!” 她两只白嫩的小手握紧了鞭子,胳膊因为太过用力,都在微微颤抖。 眼瞧着要闹起来。 众人哪里敢淌这浑水,都赶紧告辞。 沐阮宁这会也是,连忙拉着四哥走。 将将转身。 “慢着。” 丽贵妃的声音传了过来。 沐阮宁心中有不妙的预感。 但这会儿根本就不是忤逆不逊的好时机。 她硬着头皮转身,头也没抬:“贵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殷嘉渔手里的鞭子垂了下来。 ‘是她?!’ “这地上的东西,你捡完再走。”丽贵妃笑得风情万种,眸光深处是淋漓的恶意。 完了! 这种时候,留在现场,又遭遇的是十七公主这等不讲道理的刁蛮恶女。 想不受牵连都难! 沐阮宁摸了摸自个儿的胳膊。 丽贵妃就是蓄意报复。 看来,今天这一顿鞭子应该免不了了。 沐阮宁甚至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望向自己的、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 每一个人,都在等着她——将军府的恶女跪在地上摇尾乞怜。 沐阮宁咬了咬牙。 大不了挨一顿鞭子。 这会儿有魏雅臣在,自己可是名义上的“白月光”!装个晕什么的,他应该能心领神会地救她走。 “是。”沐阮宁低着声音应了,弯腰正打算捡珠子。 冷不防手腕一紧。 被往后拽了下,定睛细看,是四哥!? 沐奉孝低眉顺目,墨黑的发,已经半干,他半跪在地上,抬手捡了一颗细碎的珍珠。 “长兄如父,如今长兄不在,微臣也是兄长,微臣愿替妹妹捡。” “四哥!”沐阮宁心急如焚。 她赶紧跪到他面前将他手里的珠子薅了。 一个文弱书生逞什么能啊!!! “我不用你帮!你快走!”沐阮宁低着声音拖他。 “几鞭子我扛得住!” 她飞快地劝:“你不同!你一会儿还要挨罚呐!!!” 可沐奉孝明明只是个没学过武的书生,脾气竟跟大哥一样在某些方面又臭又倔。 沐阮宁一时竟没拉他起来! “唰——” 是鞭子甩动的声音。 沐阮宁条件反射地一个激灵,她咬紧牙关张开手拦在了四哥的面前。 “公主息怒!你要抽抽我吧!!!” “我皮厚!” “……”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疼痛降临。 风吹过,沐阮宁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她诧异地张开眼眸。 那双绣金丝嵌玉石的鞋子堪堪停在了眼前。 沐阮宁抬起头。 “章悦公主”那张熟悉的面容,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她眼里。 沐阮宁脸上的震惊无以复加。 原来!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章悦公主! “嘉渔……”喃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第357章 大家一起捡珠子 第357章 大家一起捡珠子 殷嘉渔站在那。 神色复杂。 但更多的,竟然是忐忑不安。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那么陌生的情绪,骤然充斥在眉间心上。 就在宴会开始的时候,她听闻了父皇母后要将她赐婚的消息。 赶紧想办法拒绝。 甚至不肯参加宫宴。 往日里只要她这么做,那么父皇总会妥协。 可这次不同。 父皇母后虽没再提赐婚。 但袁相那个老匹夫竟然亲自启奏。 殷嘉渔绝不答应! 她抱着大闹一场的决绝来到这里。 可没曾想,竟然与他在这等情况下相遇了。 沐奉孝目光惊愕地盯着她手中染血的长鞭。 良久。 “嘉渔?” 这声呢喃很轻很轻。轻到几乎没可能传到她耳朵里。 “哎……”殷嘉渔不知怎的,看着他唇瓣开合就笃定地觉得是这两个字! 可是。 少年郎垂下了眼眸,再不看她一眼。 只低着头捡起了珍珠。 殷嘉渔嘴角即将绽开的温柔笑容也凝固在了那。 她觉得心口疼…… 他低着头不看自己的态度,是拿了什么扎在自己心窝吗? 殷嘉渔攥着鞭子的手紧了紧。 这一刻,所有吃瓜群众都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看! 毕竟她可是十七公主! 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嫡公主! 这样的人,竟然被无视?这沐将军家的四公子真真是什么人都敢惹! 不知死活! 沐阮宁也慌了,连忙要拦。 她张了张嘴,着急忙慌想说点什么。 可殷嘉渔她—— 抬手就将鞭子扔了。 然后。 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的目光里。 金尊玉贵的十七公主蹲下了身子,跟沐四郎一道捡起了珍珠…… “……” 沐阮宁整个人都麻了。 更麻的是皇后、丽贵妃,和那一起子素日里了解殷嘉渔的人。 昭华此人。 生来尊贵,比谁都得看重。 若她是男子,便是这大晋朝毫无悬念的太子。 可自她出生往后。 帝后关系并不和谐,皇后也再无子嗣。 对这独女,皇后是疼宠溺爱到了骨子里。 这样长大的小公主,又是正经的皇族,脾气秉性可想而知。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反常到纡尊降贵去给人捡地上脏兮兮的珠子?! “昭华?你这是做什么?” 丽贵妃赶紧叫人去扶公主起来。 可殷嘉渔非但没起来,反而眼神凶狠地盯了那人一眼。 沐阮宁此刻的感觉就好像在梦游,怎么想都觉着不太真实。 珠子虽不少。 但三个人也并不会捡太久。 殷嘉渔将手里的珍珠朝沐奉孝递了过去。 少年郎抬眸。 并没有马上接。 沐奉孝的声音充满了显而易见地疏离。 冷得小公主不知所措地瞠大了眼睛。 沐阮宁感觉着周遭尴尬的气,连忙抬手将珠子接了过来。 “多、多谢公主。” 她垂着脑袋,一面行礼:“贵妃娘娘,珍珠捡完了,那我们、可以走了?” 她偷瞄了一眼丽贵妃。 女人脸色疑虑,没有说话。 反倒是殷嘉渔脱口而出:“去哪儿?” 她将将问出口,便察觉自己这问题委实有点儿傻气在里头。 “我等的去处,自是与昭华公主不相干的。” 沐奉孝头也没抬,拉着沐阮宁就走。 “慢着!” 殷嘉渔不干了。 第358章 我要他 第358章 我要他 “本宫不许你走!” 殷嘉渔何许人也? 平日里愿意装白莲妹妹逗人玩儿。 也能忍着他莫名其妙发脾气。 但再一再二不再三。 她提起裙摆赶了半步:“沐奉孝你给我站住!” 殷嘉渔喊出这句的时候,就连一旁的魏雅臣都不禁将目光落在了沐四郎的身上。 沐阮宁几乎是立马发现自家四哥的身子手掌颤了一下。 他目光平静地转回眸。 尽管预想了好多种她会有的表情。 却唯独吃不住少女红着眼圈、明明是生气的态度,却满眼的委屈。 沐奉孝轻抿了下唇,目光维持着应有的平静,低眉看向地面:“殿下,还有事?” “……”没事就不能叫你留下? 殷嘉渔这会儿很想找个帕子拿剪刀搅碎! “有!”她抬高了下巴。 沐奉孝头垂得更低:“若无事,微臣等就退下了。” “……”看他转身就走,殷嘉渔攥紧了小拳头。 吃瓜群众已经要怀疑人生了。 这可是十七公主! 得罪十七公主还想走!? 谁不得挨个几鞭子。 “我说有!!!” “殿下叫你站住。”一个嬷嬷疾步上前要动手。 殷嘉渔先急了:“给本宫退下!谁准你上前的!?” 公主阴晴不定的模样将所有人从迷茫里拉了回来。 皇后皱眉看向了明显表示疏离的沐奉孝。 知他对自家明珠没什么不好的想法,当下心情好了许多。 她上前拉住了昭华公主的手。 “渔儿,够了。” 皇后凝眉严肃道:“你这是作甚?” “有事便让他们退下,母后同你分说。” 有了皇后这句,沐阮宁提着的心放了下去。 她这会儿明白,自己到底错得有多么离谱。 若当初知晓此人不是章悦公主而是十七公主昭华! 给沐阮宁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打人家的主意啊! 她赶紧拉着心事重重的四哥脚底抹油。 殷嘉渔眼睁睁地看着那三个人走得飞快。 再迟些估计就要消失在台阶下方了。 小公主一咬牙,抬手推开了母亲拉着的手掌。 葱白的指头指向了远处的少年郎:“我要他!!!” “?” 这一下。 周遭的宫女嬷嬷太监们要疯了。 丽贵妃也觉得这个世界好生奇怪。 皇后揉着太阳穴,蹙眉在周遭人的搀扶下问:“你说什么?” “你要谁!?” 殷嘉渔转眸,神色分外清明。她大声开口。 “我说!我就要他。” “沐奉孝!” “不行!这太荒唐了!成何体统!?”丽贵妃眼瞧着情况要乱。 连忙替皇后娘娘开口。 殷嘉渔神色决然:“母后,你不是说了,要给我找个伴读么?” “沐奉孝念书极好,学问是有的。” “伴读这种事,有他这样的学子,就再好不过。” “而且,我与他年岁相仿,也不会有什么不合的规矩对吧?” 皇后娘娘万分无语。 这会儿狠狠盯了沐奉孝一眼。 她抬高了下巴,决然道:“不行。” “母后!” 皇后娘娘态度坚决:“不行就是不行!” “那么多的闺阁小姐,你竟一个都瞧不上吗?!” 第359章 这小丫头是真敢下死手的狠人 第359章 这小丫头是真敢下死手的狠人 “昭华!古往今来,岂有让臣下的儿子做公主伴读的道理?” 此时此刻。 沐奉孝等三人脚步都停了。 沐阮宁转眸看见四哥黑下去的脸色,想劝慰点什么。 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们走。”半晌,沐奉孝咬着牙沉声开口。 见他迈着大步下玉阶。 殷嘉渔慌了。 她推开阻拦的嬷嬷就追了上去。 …… …… 四下里清风送爽,委实是景色宜人的。 如果不是魏雅臣这狗官杵在跟前跟她大眼瞪小眼的话。 沐阮宁觉得自己的心情大约会是好的…… 魏雅臣抄着手问:“沐五小姐,你就不担心你家四哥被公主打死?” 他这么问的时候,半点笑容不见。 语调是认真的。 他知道按着嫡公主的个性,她还真做得出来! 沐阮宁垂眸盯着自个儿的脚尖。 稍稍一旋,她便一言不发地朝外头走。 “哎哎——怎么走了?” 沐阮宁连眼角的余光都没赐给伸出尔康手的魏雅臣。 将将走到门墙边儿。 外头议论纷的声音便嘤嘤嗡嗡凿进了她的耳膜。 淦! 怎么先前发生的事儿都已经传开了? 有嫉妒沐家运气好的。 有说沐奉孝不要脸攀高枝儿的。 还有骂沐府没家教的。 但除了酸瓜言论,更多的是贬损和恶意。 宫宴已经发生许多事儿,沐阮宁不想再节外生枝。 索性退了回去。 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魏雅臣那张惹人生气的俊脸上。 年轻人抬手指了指外头:“那些,你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处置。” “……” 魏雅臣道:“事涉昭华公主,维护皇家威仪也是羽衣卫分内之事。” 沐阮宁盯了他良久。 她知晓他的好意。可就是知晓,才更生气啊! 忽然皱起了眉头紧走了两步,抬起手指戳在他胸膛:“魏大人你们羽衣卫是什么很闲的差事吗?” “还有空管人家嚼我舌根了?” “平日里说什么是同进退的盟友。” “我遇着生命危险的时候怎不见你来救我于水火?” “……” “啊?”魏雅臣被她戳得猝不及防。 生命危险? “什么生命危险?” 沐阮宁气得抬腿就朝他脚背踩去。 魏雅臣被踩得闷哼了一声。 年轻的千户大人脸色发白,痛得弯下了身子。 沐阮宁气呼呼地转身,提着裙摆就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 “等!等下!你说清楚!” 沐阮宁被薅住了后脖颈的衣裳。恼羞成怒:“撒手!” “行!”魏雅臣弱了气势,没再捋虎须。 眼前的母老虎同盛京其他娇小姐一点儿都不一样。 旁人要么怕他,要么见了他就娇羞矫情。 哪怕啥也不干都好啊! 这小丫头是真敢下死手的狠人。 骨头都快给他踩碎了。 “你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可好?” “什么叫生命危险?什么水火?”魏雅臣是真的一头雾水。 沐阮宁愤愤的眼珠子都快冒出火来。 便将入宫之前遇到人劫车暗害的事儿说了一遍。 魏雅臣神色变幻,越听越恍然:“你说禁军啊?” “嗯!”说起这个沐阮宁就来气,她捋起袖子:“盛京城到处在搜,你身为羽衣卫的人,会不知?” 合理怀疑他在装。 第360章 你生什么气啊!我不是解释了么 第360章 你生什么气啊!我不是解释了么? 这还真冤枉了魏雅臣。 丽贵妃再如何权势煊赫,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到能派遣禁军光明正大追杀一位重臣之女。 听了魏雅臣的解释后。 沐阮宁才明白,他们遇到来搜查的禁军,根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是在找昭华公主。 她愧疚地关心了两句魏雅臣的脚之余,也很诧异。 “你说昭华公主今日一早就偷跑出宫了?” 魏雅臣略略颔首。 “公主年岁尚轻,今年堪堪要满十五。” “圣上与皇后娘娘想替她指一门婚事,她连人都不想见,于是赌气跑出去了。” 至于为何宴到一半,昭华公主又杀过来,魏雅臣可不敢猜。 他看了一眼远处随风而动的垂杨柳。 就在刚刚,这位不好惹的凶悍公主已经跑过去追杀沐奉孝了…… 魏雅臣也不知眼前的小姑娘怎会如此心大,也不追过去护一下自家哥哥。 是亲的吗…… “我明白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沐阮宁想了一秒,又没头没尾地冲魏雅臣补了一句:“你可别偷听我哥跟公主叙话!” “???” 魏雅臣抬手想再问点,小姑娘已经提着裙摆飞快地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 …… “沐奉孝!!!”殷嘉渔拔高了声音。 沐家四郎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略略回眸。 明澈的内湖里,倒映着粼粼的天光,便连吹过来的、带着水香与柳叶气息的微风都带着点阳光的味道。 他站在那里看她。 分明是这般绝美的风景,落在女孩眼里,却感觉冷得叫她心惊。 沐奉孝没说话。 殷嘉渔红唇抿着,没来由地拢了拢面前的衣裳。 她赶了几步。 “沐奉孝,你生气了?” 沐四郎移开了目光。背对着她:“臣不敢。” “什么不敢,你分明就是生气了。”殷嘉渔快步走过去。 沐奉孝连忙退开了几步:“公主留步。” “沐奉孝……”殷嘉渔放软了声气儿,声音弱弱的:“我不是故意想隐瞒什么。” “而且我怕你走了,就再不肯听我解释。” 她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红了耳廓,声音羞怯:“这婚事,不是我愿意的。” “我一定会求着父皇母后收……” 话未说完,沐奉孝已然打断:“公主要做什么,与我无关。” 殷嘉渔心里涌起一股失望来。 她不明白。 几个时辰之前,还那么温柔的少年郎,怎么现在竟然变得这么冷。 殷嘉渔咬了咬唇,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沐奉孝黑着脸色终于回头正眼看她了。 “你生什么气啊!我不是解释了么?” “解释了,你便该接受不是吗?!” 殷嘉渔眼圈红着,涌动的泪花在眼眶泛滥,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沐奉孝本想甩开的手堪堪顿住。 他咬了咬牙,别开了脸。 “昭华公主,在下卑贱之身,不敢攀附,还请公主自重。” “自重”二字,他咬得很重。 也伤人极深。 殷嘉渔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远处跟着的连胜赶紧要过来。 “大胆小儿!”连胜将将叱骂出声。 便听公主厉声呵斥:“你别过来!滚一边儿去!” “公主!!” “连胜!你敢靠近,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她恶狠狠地瞪了昆仑奴一眼,伸手去掏手帕,掏到一半,直接拉住沐奉孝的袖子就开始擦眼泪。 “……”打定主意铁石心肠的沐四郎,此刻的表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第361章 国公府丫鬟芳月 第361章 国公府丫鬟芳月 “你太过分了!我都追过来了,你怎么还敢生本宫、我……的气!” 殷嘉渔擦完眼泪,抬起微红的眼眸盯着沐奉孝看。 “你到底怎么了?” “我做错什么了吗?” 沐奉孝看着小公主委屈的面容,心底也涌起了一股子无名怒意。 伸手将她爪子里的袖子抢了出来。 终于冷声开口。 “公主觉得委屈么?”他问。 殷嘉渔没多想,声音细细的:“怎么不能委屈呢?” “你这般待我,让我……” 让她很慌。 这世上从没有一个人能给她这般感觉。 她可是殷嘉渔。 大晋朝的明珠,十七公主! 殷嘉渔咬着唇越想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沐奉孝看了她一眼。 垂下了目光,低沉的声音自空气里娓娓传来:“昭华殿下。” “我是男子。” 他缓缓抬眸,这一次,看定了她水润漂亮的眼眸。 “我,沐奉孝,即便被落霞书院除名。即便被人当场退亲。” “即便……” “还被免去了举子的资格。” “可我也还是个学子、是个秀才。” “那么多人欺我辱我。” “奉孝能忍。” “可你为何明知道我的名字,我的身份,还能说出叫我做伴读这等话来?” “!”殷嘉渔瞳孔地震。 心中弥漫起滔天的委屈与震惊。 “我、我没有想那么多!” “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殷嘉渔只是想留住他,只是刚好能抓住那么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够了,殿下。” 沐奉孝躲过了她伸来的小手。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气音:“我不是您想要的面首。” “做不到像其他所有人一般对您阿谀逢迎。” “奉孝只愿——与殿下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少年郎转身,背影孤寂又决绝。 殷嘉渔慌忙抬手。 却抓了一个空。 “沐奉孝!”她喊出这个名字。 满脑子想着如何弥补。 可嘴唇张了张,却怎么都说不出服软的话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连胜走到了她面前。 看看自家主子,又看看远去的背影。 低声道:“公主,他除了长得白净,有什么好的。” “奴才觉着,平日那几位,都比他对您好。” 所以,何必受这等气呢? 殷嘉渔攥紧了掌心,咬牙道:“说得对!他有什么好的,本宫还能缺个伴读?!” “我定让他后悔!” …… …… 沐阮宁已经在宫苑里转了两三遍。 她对紫禁城并不熟悉。 只能通过模模糊糊的记忆中、原书的字句拼凑出这儿大略的路线。 但,还没找到沈宴舟,便在路上遇到一位陌生的姑娘。 这姑娘的出现突兀得紧。 自称是国公府的丫鬟。 沐阮宁便跟着她往深处去—— 打眼一望。 那姑娘穿着粉藕色襦裙,腰间系着的,是红色丝绦。 精致漂亮的玉坠子和一套不菲的首饰无不展现出她在府邸极受宠。 沐阮宁一面瞧着她的背影,一面忍不住开口八卦。 “姑娘的名字是?” “芳月。”芳月略略转眸,唇畔带笑:“沐小姐不必这般紧张。” “咦?”沐阮宁笑眯了眼眸:“我哪里紧张了?” 芳月掩唇轻笑出声:“若非紧张,小姐身后的手里怎会握着东西?” “……”沐阮宁笑容稍滞,尴尬地咳了两声。 “啪嗒嗒——”她顺道将随手薅在背后的很夶的鹅卵石撂在了路边。 “啊哈哈,我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东西?!” 空气一时清风雅静。 只能听见两个人错落的脚步声。 沐阮宁当然不可能蠢到随便遇着一个人就能毫无防备跟她走的地步。 她打算的是等个机会将人砸晕,看看她与那背后之人在搞什么幺蛾子! 但现在扔掉石头的原因是…… 沐阮宁知道芳月。 原书里沈宴舟的妃子之一,国公府丫鬟出身。 是个曾经的反派,后来却投靠了男主戴罪立功,在他收服沈国公府各方势力的过程里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第362章 阿宁,吓到了吗 第362章 阿宁,吓到了吗? 沐阮宁心情没来由地有点复杂。 但,该有的防备,她并不会真正地放下。 沐阮宁有底牌。 两个人走了一路。 沐阮宁远远儿地看见有人迎了过来。 来人是个比芳月更年轻的姑娘。 她看了芳月一眼,神色里有一丝肉眼可见的轻蔑。 旋即转眸冲沐阮宁微笑着行礼。 浑身上下都带着点热情和谄媚:“沐小姐?您这是来?……” 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 沐阮宁还没说话。 一旁的芳月低眉敛眸,声音沉稳:“沐五小姐是来找二少爷的。” “……哦?”那丫鬟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斜睨了芳月一眼。 旋即主动靠近了沐阮宁的身边。 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腕:“在的。” “二少爷就在前面的阁楼里。他吩咐过,若沐小姐来,随时可以进去找他。”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沐阮宁面上是一脸的高兴。 手掌却用力握了握。 她不喜欢这样的靠近。 分明是从未见过的人,自来熟地拖着人就走。 难怪这丫头在原书里连名字都没落下。 太着急。 轮起沉稳心计来,比不上芳月之万一。 芳月横跨了两步。 将将挡在两人跟前。 拖着沐阮宁的丫鬟一顿,蹙眉看向了她。 “芳月,你这是做什么?” “还不让开!?” 芳月眉眼淡定地抬眸:“我是夫人屋里伺候的丫鬟,你是个什么身份?” “沐小姐是我领来的,自该让我带过去。” 那丫鬟眉头越皱越紧,咬着牙从齿缝挤出几个字:“芳月,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你以为你还是过去那个大丫鬟?!” 芳月没说话。 沐阮宁已经看傻了。 下一秒,她的一边手腕已经被芳月轻握。 “不然呢?” 芳月盯着丫鬟,目光慑人得紧:“你敢跟我抢人?” 话音刚落。 丫鬟已经抬手一巴掌打在芳月白皙的面庞。 芳月偏过去的头转正之时。 沐阮宁清晰地看见,芳月的脸上几个红色的指印清晰无比地肿了起来。 丫鬟也不装了:“没用的东西!等会儿告诉夫人,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沐阮宁立时也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立马转身要走。 “来人呐!”丫鬟也不着急。 大喊了一声。 没人! 她堪堪顿住,沐阮宁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来人!快来人!” 芳月站在那,像块没有感情的石塑。 丫鬟额头冷汗骤然跌落,她转头瞠目瞪着芳月。 这位国公府的大丫鬟沉稳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 沐阮宁觉得眼前一红。 一大蓬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 “!”沐阮宁满脸骇然地看见芳月转头看了过来。 她松开了握着丫鬟衣襟的手。 失去生命的躯体在抽搐里软倒。 芳月将匕首背到了身后。 就在沐阮宁的手伸向了背后准备殊死一搏的之际。 她只觉得似乎有一阵风过。 芳月目光微凝。 旋即,一只微凉的手掌覆住了沐阮宁纤细的腕子。 握紧,轻扯。 一把折扇飒然展开,遮掩了她的视线。 沐阮宁心脏砰砰砰直跳。 本能抬起的脚尖,在嗅到那一阵如霜似雪的冷冽气息时,猝然点地,就好似她此刻紧绷到极点的心弦一般,缓缓放回了原位。 “二少爷……”芳月将将唤了一句。 沈宴舟低冷的声音已然在沐阮宁耳畔升起:“滚下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后。 折扇放了下来。 芳月不见了、丫鬟的尸体也不见了。 地上只剩下了一滩血。 沐阮宁抿着唇正消化着方才发生的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说真的。 她吓到了! 沈宴舟垂眸。 目光无声地覆没,黑曜石般的眸子深沉幽邃。 他压低了眉尖,抬起手,指腹粗粝,轻蹭过少女的脸颊。 “阿宁,吓到了吗?” “刚刚那个……” 第363章 等会儿叫人瞧见了 第363章 等会儿叫人瞧见了 沈宴舟开口想解释。 “我明白。”沐阮宁已经一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不必同我解释。” 国公府的事,她并不想知晓太多。 那些阴谋诡计,沐阮宁自认为没有搞这个的才能。 此时此刻。 小姑娘呼吸局促,脸上都是血,声音带着未及收摄的颤抖。 记忆中,她极少露出这般失态的模样。 这一次,到底是可怕的场景太过贴近。 沈宴舟的心揪疼了一下,抬手去抓她的小手。 少女的手指轻颤,几乎下意识地飞快松开他的衣襟。 躲开去。 抿着唇,沈宴舟沉默了好几秒。 沐阮宁察觉到他的异样,反应过来后,赶紧解释。 “有、有血。” 她低头搓了搓指节上尚未凝固的血块,笑容苦涩:“别弄脏了你的手……” 沈宴舟心底一唏,眉梢眼角柔暖得仿若消融冰雪的晨阳。 他没有任何犹豫,坚定地将她的手指包拢进掌心。 沐阮宁慌乱地抬起头时。 沈宴舟堪堪用力,大掌里露出的、几颗粉色的指头尖儿,便已被他贴在了唇角。 离他薄凉的唇瓣不过毫厘。 不会太过暧昧,却也足够亲昵。 他温煦的容色极美,微笑的时候,天生带着几分蛊惑。 此刻,少年郎就这般抱着她的小手,说着软软的话。 “阿宁怎么样,我都不介意。” “以后,谁也不能说你的手脏。” “你自己也不行……” “你、你放手。”沐阮宁将才被吓得毫无血色的脸,这会儿竟烫了起来,她瞪大眸子:“等会儿叫人瞧见了!” 瞧见便瞧见,沈宴舟心里巴不得。 但小姑娘抗拒得厉害。 他知道她胳膊先前脱臼过,委实怕她疼。 只得忍着失落乖乖将那只小手从唇畔拉了下来。 虽然还牵着不肯放。 但沐阮宁到底没那么慌了。 她抿了抿唇,仰头问:“芳月……是你的人么?” 沈宴舟眸光微微滞,牵着她的手握了握。 他没有回避,目光坦然地看向了掌中的少女:“是。” 虽然从先前的情景还有原书的印证,这答案纯属意料之中。 但没来由的,沐阮宁心情低落了下去。 好像……有点在意。 沐阮宁移开了目光,只回了句:“哦。” 沈宴舟盯着她的脸,思绪万千。 片刻的沉默后,忽然一把将沐阮宁的脑袋摁进了怀里,温柔的声线里带着微不可查的残酷,贴着她的耳廓开口:“我没想到芳月会这般不懂事。” “既吓到了你,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沈宴舟寒着眸色思忖,到底是要砍了她左手还是废了她右手“要不干脆杀掉她??” 不知不觉,他低喃出了声音。 听了这句。 沐阮宁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霎时瞳孔地震。她赶紧伸手死死抱住了沈宴舟的身子。 “!”少年浑身一紧,惊慌失措后,便是受宠若惊地看向了怀中少女。 “不行!绝对不行!”沐阮宁这会儿可不敢放! 她是见识过沈宴舟现在有多么厉害的,要是放了他可能真跑去杀人呢?! 第364章 去华清池 第364章 去华清池 芳月可是沈宴舟在国公府里,很大的助力。 沐阮宁觉得自己这小蝴蝶也太能刮龙卷风了! 崽儿怎么能因为这等小事就对未来后宫起杀心呢!? 不行! 沐阮宁压下了心底的异样,暗暗决定劝谏一下崽儿。 于是她退出了沈宴舟的怀抱。 胸怀一时转冷,沈二郎眼底的意犹未尽差点儿蔓延到脸上。 他抿着唇,听小姑娘语重心长地开口。 “她既是你的人,你便要好生对待人家。”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随随便便打杀了呢?” “……”沈宴舟低头看了眼沾血的衣袍,嘴角上翘了几分。也回答得干脆:“嗯。” 啊,就一个嗯,完了?? 沈宴舟这会儿多云转晴,大人大量决定不再追究。 毕竟。 阿宁可是那么用力地抱了他的腰身…… 沐阮宁依着沈宴舟的脾性,还想着多劝几句才有用。 没想到对方将将还杀气腾腾,这会儿眉梢眼角都染着层愉悦。 骨节分明的大手再一次箍住了沐阮宁的手腕子,那串菩提子从松散的袖口垂落磕到了她的那一串上。 很轻很轻的声音。 他明明浑身染了血污,却笑得分外倾城:“阿宁,跟我来。” “?”沐阮宁被他不由分说牵着走,赶紧问:“怎、怎么了?这是要去哪?!” “去换身衣裳。”沈宴舟回眸,脸上依旧是笑容,但声音明显认真了许多。 沐阮宁也反应过来。 自己这会儿被浇得满身是血,若不换,只怕要出事。 她便下意识地停止了挣扎。 又凝眉问:“有衣服可以换吗……” “有。” 他答得胸有成竹。 沐阮宁还是有些担心:“那你呢?” “也有。” 她抬头去看沈二郎的侧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分明并不浑厚。 却总有种让人放心的安全感…… 等等! 沐阮宁连忙喊停。 她瞠大了眼睛盯着沈宴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这不是去宴会的路。 也不是往任何附近宫殿里走的路! 前方曲径通幽,像是越走越偏僻…… 沐阮宁倒不是怕崽儿会做什么坏事,可后面那片宫殿分明很近。 她指着宫殿询问之后。 沈宴舟抬眸远眺,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的光:“那边啊……” “方才,芳月被殷素吩咐要带你去的地方。一会儿要有好戏发生。” 沐阮宁愣了一下,回头担忧地去瞧。 还没瞧出什么名堂呢,沈宴舟已经拉了拉她的小手。 “阿宁不必在意。” 他自然能明白小姑娘的顾虑。 “那些痕迹,会有人处置,绝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沐阮宁被他这说话说半截的架势弄得很难受。 她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 当即便问了出来。 可沈宴舟只是笑着转身:“先走着,路上我慢慢说给你听。” “???” 沐阮宁忍不住问:“要走很久?” “不太久。” “啊!到底要去哪儿?” 沐阮宁有种不妥的预感…… 果然。 沈宴舟嘴里吐出了一个能震惊她一年的地方。 他说:“华清池。” 诶!!??~~~~ 第365章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第365章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华清池——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沐阮宁脸红得灼人。 华清池这种天家沐浴的地方,她可太知道了。 书里没少写那些火星撞地球的暧昧桥段! “等!等等等下!”她低垂着眉尖哀嚎:“我不想死!” “那可是娘娘们沐浴的地方!” “若是被逮到了……” 他们现在可还只是小虾米好吗!!?这样嚣张真的好吗!? 沐阮宁真实地想要落荒而逃! “不行。”这次,沈宴舟一点也不好说话了。 抬手就揽住了想要逃跑的少女纤腰。 他凑近了面容。 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三月鸢尾般清新的香气。 “阿宁,光换衣裳怎么行,你身上也沾了血。” “半点首尾都不可留下。” 沐阮宁眼圈都红了,憋着唇依旧摇头:“不行,我不洗!” “太远了!”她找着借口。 脑子里飞快地思忖着替代方案。 找宫里的湖泊洗,是不行的。 找个水井??? 她正考虑着。 冷不防身子骤然失重。 “啊!”她低呼一声,本能地抬手抱住了沈宴舟的脖子。 沈二郎此刻稳稳地将她打横抱起:“不远,你若走不快,我可以抱你走。” “!” 这是走路的问题吗!? 她小脸烫得很,抬手就推他的胸膛:“不用!沈宴舟你放我下来!” “我叫你放我下来!!!” “唔——”沈宴舟忽然脸色一白闷哼了一声。 沐阮宁身子一僵,看见他痛苦的神色,连忙停止了挣扎。 担忧与关切越过了一切,她抓住了崽儿的衣襟:“沈宴舟你怎么了?!是哪儿受伤了吗!?” “哪里疼?!” 他额头的汗珠很真实。 一点儿也不像是装的。 沈宴舟将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我腰疼。” “所以你别再踢我了。” “我保证,很快就到。” “……”沐阮宁心疼地看向他的细腰。 沈宴舟的腰疾很严重。 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沉默了几秒,沐阮宁还是轻推了推他的肩膀:“沈宴舟,你放我下来。” “我自己走。” “那你陪我去吗?” “去哪?” “华清池。” “……”沐阮宁有点头疼,但这个事情,必须要坚定地拒绝。 她果断摇头:“我们有别的方案可以选。” “那我也要去。”沈宴舟这会儿就跟个赌气的孩子般,他抿着薄唇:“你不陪我去,我不放你下来。” “……”沐阮宁蹙眉,柔声哄:“听话!” 她好生无语。 男主你不要太过分啊? 求求你不要带我去你以后泡妃子的地方谢谢!!! 她吸了一口气正要再接再厉软磨硬泡打消崽儿这个绝对ooc的想法时。 沈宴舟的目光肉眼可见地哀伤下去。 他抿着唇,眸光里万分委屈。 “阿宁,我得去换身衣裳。” “你看……”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 一大片斑驳的血痕蔓延在那,近了,就十分显眼。 “而且,阿宁你也明白,若只是换衣服,不沐浴的话,身上的血腥味,很容易冒出来。” “压不住的。” 第366章 比月牙漂亮一万倍 第366章 比月牙漂亮一万倍 冷静下来细想。 沈宴舟若不是这般谨慎小心之人。 别说翻身了,在国公府内院儿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怕是早就成了朽在角落的枯骨。 他身上染血,也都是因为自己。 沐阮宁蜷起了手指,愧疚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觉得崽儿定没有别样的心思。 反倒是自己,矫情得不像话。 她脸上的潮红一点一点褪尽,彻底平静了下来。 “还是说。” “阿宁你其实是想同我保持距离?” 沐阮宁心间一颤,蓦然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眉眼。 他漆黑的瞳仁里,染了一层乌沉沉的暮霭。辨不清喜怒。 “是因为他么?” 沈宴舟忽然问。 声音又沉了几分。 “啊?”沐阮宁纳罕地眨了眨眼眸,不解地问:“……谁?” 沈宴舟移开了目光,幽幽一叹:“算了。” “阿宁想怎样便怎样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气声:“我绝不强人所难。” “大不了被查到头上,我便去认罪……” “我去的!”沐阮宁飞快又局促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一副绝不撒手的模样。 小姑娘粉唇抿得极紧,水润的眸子里尽是紧张。 “方才是我不好,我无理取闹!” 是哄人的声音。 “沈宴舟,我现在听话了。”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低,垂下了眼眸。 “真的!” “……”沈宴舟被她突如其来的乖巧打了个措手不及。 白皙的脖颈上,她皮肤触及的地方,染了一层薄薄的红。 “你、你能保证安全么?”沐阮宁不安地又问了句。 沈宴舟抬高了下巴,避开了她的视线。 少年郎的下颌线,优雅而漂亮。 白皙的脖颈上,精致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轻轻从鼻间挤出了一个字:“嗯。” 小姑娘果然很乖。 任由他抱着。 反倒是表面镇定的沈宴舟,行走间,心底很有些紧张。 穿过灌木时脚底下绊了一踉跄。 小姑娘着急地抬起头。 “没事。”他连忙开口。 不经意地一瞥,眼神凝固了瞬间。 沐阮宁察觉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下意识地转头去瞧。 冷不防身子一紧。 沈宴舟已经收束了胳膊将她用力揉在怀中。 微凉的下巴,也埋进了她的颈窝。 沐阮宁被他抱得有些不知所措。 将将要询问,便听他开口:“有老鼠!” “诶?!”皇宫里面的老鼠? “别看。” 沈宴舟眼神冷冽地盯着细密的枝绦间露出的半只带血的胳膊。 声音极尽地温柔宠溺:“它死了,满地是血,没得污了阿宁的眼睛。” 他的手掌又收紧了几分。 迈开大长腿跨过了那尸体。 沈宴舟略松了松手,抬起了脸颊。 垂眸看向沐阮宁的时候,眼神温柔地轻笑了笑。 怀里的小姑娘有些惴惴,攥着他的衣襟询问:“怎会有老鼠?” “浑身是血?” “被人打死的吗?” 沈宴舟想了想:“是猫。” “娘娘们养的吗?” “兴许是外头的野猫。” “你怎知道?” 沐阮宁眼眸又大又明媚:“你见过吗?猫咪可爱不可爱?有没有月牙漂亮?” 月牙? 沐阮宁的询问三连,瞬间让沈宴舟想起了某只龇牙咧嘴的白毛畜生。 眉头抽搐了两下。 “可爱,帅气,比月牙漂亮一万倍。” 第367章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367章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两盏茶的时间前。 一直关注殷素动向的沈宴舟便发现了那些个安插在附近的人手。 沐阮宁朝那片宫殿去的时候,他便命人悄悄将那附近的暗桩统统灭口。 丫鬟喊破喉咙也喊不来人,就是这个原因。 一路之上。 沈宴舟将那些事林林总总简单说了一遍。 当然。 略过了一些会叫她担忧的“细节”。 等穿过了长长的,铺陈了枯枝败叶的泥地。 在青石板上,沈宴舟到底是放下了沐阮宁。 小姑娘松了口气的表情,莫名让年轻的沈二郎有几分不悦。 他当下抬手握住了沐阮宁的小手。 沐阮宁紧张了一下,故作镇定,问:“怎么了?” “……”沈宴舟抿着唇别开脸:“这儿有人巡逻,你得跟紧我。” “!”沐阮宁做贼心虚地四下里张望,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 她还有些不放心。 干脆从怀里又掏出了那片先前用来遮脸的带血丝巾,将沈宴舟的胳膊一拉。 不过片刻。 两个人的手腕就被绑在了一处。 沐阮宁抬起胳膊。 少女眉眼弯弯,笑得,就好像无数个冬夜里,他们一起瞧过的皎白月牙。 “这样,就不会走丢咯!” 沐阮宁冲着他笑的时候。 沈宴舟薄唇微抿。 几乎是下意识地。 他抬起另一只手,目光专注,轻轻揉搓了几下她脸上的血迹。 鲜血早已经凝固结块,一搓,便掉了大半。 少女白皙的皮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 细腻柔滑。 每一次被指腹摩挲,都娇嫩地染上一层薄粉。 心跳的声音。 渐次清晰。 他的手微微顿住,有些愕然。 “沈宴舟?” “……” 小姑娘唤他的时候,沈宴舟已经背过了身子:“嗯。” 连忙转移话题:“前面就是,华清池。” …… …… 华清池。 是沐阮宁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地方。 这个世界虽说是架空的,但大晋国朝那可是代代出昏君的地方! 历经几代帝皇的整修、扩建。 华清池这等标志一般的地方,几乎成了紫禁城里数一数二的奢华。 沐阮宁走进去的时候。 几乎要被那些上等玉石打造的台阶、浮雕、水晶宫灯晃花了眼! 无数金银、各色宝石,仿佛不要钱一样,嵌得到处都是。 就连那出水的八处栩栩如生的龙头,也是用稀有罕见的整八块血玉雕成! 龙吻之处,含着的是真正的大颗宝珠! 沐阮宁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有钱人的世界,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 她攥紧了小手,忍住了要去掰几块薅两颗回家当私房钱的冲动。 转眸说起正经事。 “这儿没人。” “嗯。” 沈宴舟回答得云淡风轻。 “今日宫宴,几乎不会有人过来。” “外面的守卫每日四班,轮换的时候有半盏茶的空隙。” “戌时以后,除非有圣喻又或者懿旨,否则任何人不得擅入。” 沐阮宁一瞬不瞬地听着。 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不愧是沈宴舟,他才回盛京多久?! 又身处沈国公府那样的地方。 竟然连宫里的护卫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368章 咱们要一起洗吗 第368章 咱们要一起洗吗?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沈宴舟手腕一翻捉住了她与自己绑在一起的手掌。 修长的指节穿插,轻易与沐阮宁的掌心扣在一处。 “想什么呢?” 他笑容轻快:“是别人告诉我的。” “我可没这等本事天天在宫里打探。” 沈宴舟牵着她走:“我也是头一次来这。” 转过一处玉雕风景。 他变戏法一般从里头掏出两个包袱。 起先沐阮宁还不以为意。 可当她看清里头的衣裳时!沐阮宁差点儿以为他当真是个变戏法的!!! 沈宴舟随手拿出那间女子穿的衣裙。 隔着一寸远地在沐阮宁身上比了比。 “还好,阿宁的尺寸,我大抵记得的。” “!??”怎么可能!沐阮宁脑子里层层掠过的,只有一阵一阵的迷茫。 她捂着脑袋,疼得吸了口气。 沈宴舟神色一紧,连忙抱住了她的肩膀。 “阿宁,还疼吗?” 沐阮宁捂着头上的伤看向沈宴舟,目光里带着疑惑。 “不应该啊……你已经离开平城好几个月……” “不该记得我的尺寸?” “我分明比那时候高了一点点……” 沐阮宁嘟囔的话音未落,沈宴舟已经打断了她:“还胖了一点点。” “……”沐阮宁是爱美的女孩子,前世今生最听不得人家说她胖。 这会儿撅着小嘴,稍大声:“你说谁胖了!” “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沈宴舟连忙笑着点头:“我胖了,是我胖了。” 行吧。 阿宁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低头看了一眼牵在一起的手掌。 山崖之下。 抱了那么多日。 岂能不知晓了? 沐阮宁又询问沈宴舟为何会如此凑巧准备了两套与二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 他回答得分外轻松随意。 搞得沐阮宁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蠢了。 确实。 宫宴之上会出幺蛾子只要不是傻子就能预料到。 依着沈宴舟谨慎细致的性子,会准备一套换的衣裳无可厚非。 就连沐阮宁自己,也在马车上备了一套。 只是她绝没有沈宴舟这般仔细。 连备用的,都做到了一模一样! 果然是细节决定成败啊! 沈宴舟盯着她看了好几秒。 沐阮宁回过神来,歪了歪头,问:“你看我作甚?” 少年郎便抬高了手腕子。 沐阮宁的胳膊也连带着被提了起来:“咱们要一起洗吗?” “……” …… …… 沐阮宁羞愧又尴尬。 华清池下有一眼暖泉,素日里即便不往里头烧水,也不会冰冷。 唯独冬天的时候需要仆从侍奉照料。 沐阮宁心里紧张。 洗得既仔细也很快。 沐阮宁穿好衣裳走上岸的时候,另一边的沈宴舟早已经洗好等在那了。 “……”沐阮宁张了张嘴,直到他起身朝自己走过来:“我洗好了。” “应该……” “没什么问题了吧?” 她转了一圈。 沈宴舟抄着手,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头上。 此时此刻。 沐阮宁脑袋上还缠着那三条奇奇怪怪的布带。 她已经放弃去想自己的脑袋今日该有多么滑稽了。 这时,沈宴舟的手掌已经抚了上去。 第369章 沈宴舟抬起手轻轻拉了一下衣裳 第369章 沈宴舟抬起手轻轻拉了一下衣裳 “你干嘛?” 见他在解布带,沐阮宁赶紧伸手去捂。 一双温热的小手好巧不巧地,正正抱住了他的手掌。 沈宴舟手指有些凉,隔得近了,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便在氤氲的水汽缠绕下,更清晰地钻入鼻间。 他又长高了。 站在那里的时候,沐阮宁但凡不仰头,便只能看见他线条优美的下颌、修长白皙的脖颈。 以及。 那颗漂亮精致的喉结。 沈宴舟的衣裳扣得松散,露出大片冷白的皮肤。 墨发从肩膀搭下来,蜿蜒成温柔的弧度。 沐阮宁一眼看过去,视线最先被牵引住的,却是他清晰精致的锁骨。 未干墨发里的清澈的水珠,滑入深邃的锁骨窝。 他一动。 那水珠便又往下滑去。 沐阮宁的视线下意识便随着那水珠移动。 就…… 挺突然的。 沈宴舟抬起手轻轻拉了一下衣裳。 不知道是不是方法没对。 另一边的领口,反而更开了…… 沐阮宁猝然回神,仰起脸的时候,只看见沈宴舟红着耳廓极为难的表情。 “!” 她抓着人家的一只手不放!!! 果然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方便吧!? 看着崽儿欲言又止不敢言说的模样,沐阮宁赶紧撒了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 但此时此刻,美色当前,沐阮宁承认自己被崽儿的颜值蛊惑了! 呜呜呜! 为什么要这样考验一个炮灰颜狗啊!? 还让不让人活了! 沐阮宁攥着小粉拳拼命自我暗示让自己冷静的时候。 沈宴舟长长的睫毛轻扇。嘴角勾勒出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没有退开,而是倔强地将她头上的三色布条取了下来。 “疼。” “沈宴舟,我疼!” “嘶!” 沐阮宁眼睛里掉起了金豆豆。 沈宴舟很专注,并没有开口哄她,只是身子略略朝她靠近了些。 “现在知晓这么疼,以后还敢拿脑袋替人挡不?” 他半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沐阮宁眨巴着红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抓着他的袖子。 “挡啊!” “我就是知道这么疼,我才不想四哥受这罪。” “他可是我亲哥啊。” 小姑娘粉唇开合,带着哭腔这般说话的时候。 沈宴舟手里的动作一顿,目光略略下移。 落在她颤动的潮湿的长睫上。 大约是因为华清池的波光太过明亮,就连他漆黑的瞳仁,都似染上了一层薄薄的亮色。 沈宴舟笑了。 很温柔。 在她没看见的角度。 他从来都知道。 心尖上的姑娘,他的阿宁,从来都是个重情的女子。 若非如此。 她又怎会叫自己这般喜欢。 自然…… 又怎会被这么多该死的家伙惦记? 沈宴舟想到那几个开屏孔雀般碍眼的家伙,神色瞬间就染了几分杀气。 “好了没……”沐阮宁抬起手,哀求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她觉得周遭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度。 “再不穿外裳,会着凉的……” “……”见她担心地替自己拢衣裳,沈宴舟神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可是有好好锻炼身子。 阿宁竟然这么不喜欢看见吗? 果然是因为顾清则那个死人…… 回头一定要想想办法…… 第370章 三百两,生辰礼 第370章 三百两,生辰礼 “好了。”沈宴舟声音略低。 将将已经替她清理了伤口,又抹了上好的金疮药。 这会儿看了一眼手里的三个布条。面无表情地将其中两条收了起来。 只将自己的那条给沐阮宁缠了回去。 完事儿后,他抬起小姑娘的下巴,左右瞧了瞧。 终于有了笑模样。 “如此,顺眼多了。” 沐阮宁对这个倒没什么想法。 她只担心耽搁得太久惹出什么乱子来。 连忙拉着他重新穿戴。 一面给他整理衣裳一面吐槽:“你从前不是做得挺好么?怎的如今回了盛京,腰带也穿得不仔细了?” 少女碎碎念的样子,倒与昔日是一模一样。 沈宴舟转过身,沐阮宁替他穿上了外裳。 又细细整理好了后背与衣袖上的褶皱,小姑娘这才圆满地点了点头。 等收拾停当。 也不必沐阮宁开口。沈宴舟已经将换下来的血衣团好,用布包裹起来塞进了隐秘的地方。 “这里我会处置的。” “嗯。”沐阮宁略略点头,只摸了一把他半干的头发。 皱了皱眉。 又凑过去嗅了一下。 “怎么有药香味?” 沈宴舟脸上带着笑:“我大病初愈,自然会染上些的。” “若什么都没有,反倒惹人怀疑。” 不愧是他…… 沐阮宁觉得平日里妥帖周到的思量,放在崽儿身上的部分,委实太少了。 大约就是因为那段时间分开得太久了吧? 正羞愧。 “阿宁。”沈宴舟忽然靠近了几分。 沐阮宁抬眸。 将将好对上了他喉间精致的喉结。 没来由地脸庞发烫。 下意识地要后退。 却被他伸手抓住了胳膊。 “干嘛?” 她抿着唇,蹙眉掩饰眼睛里的慌乱。 沈宴舟统统看在眼里,好心情地没有戳穿她。 “我今年生辰快要到了。” “你可还记得?” 沈宴舟的生辰,那可是必备的科目,当初为了保住自己的小蛮腰,沐阮宁忘了什么也不敢忘记这个! 只是当年是当年,后来的每一年。 沐阮宁给他过生日。 皆是出自真心。 “六月嘛。六月初六,我记得很清楚。” 她叹了一息,笑道:“我哪年忘了啊?” “放心。”沐阮宁低着脑袋抬手掰着指头算。 “压岁钱50两,生辰钱50两。” “今年你可是到束冠之年。以后就是大人了。” 她抬眸笑得明媚:“给你翻一百五十两可好?” 沐阮宁伸出三个指头:“三倍呢!” 这么多钱,她虽不吝啬,但也得讲清楚啊。 毕竟目下花出去的每一分钱,沐阮宁都是靠着自己赚来的,以后都是她带去天涯海角的傍身钱。 可惜的是—— 她原以为这么多银子,崽儿会像从前一般捧场。 或者即便不表现得开心,至少也不会觉得不满意的…… 但现在。 他薄唇紧抿。 压低了眉尖。 绝美的凤眸里甚至带了几分肉眼可见的委屈。 “……”沐阮宁笑容僵了僵。 当即一闭眼:“三百两!” “怎么样!今年你束冠成人,这么多不少了吧?” 她笑眯眯地望向崽儿。 第371章 好啊。我答应了 第371章 好啊。我答应了 三百两! 那可是上好的铺子大半年的收益! 可是沈宴舟依旧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沐阮宁嘴角沉了下去。 眼圈都要红了。 太贪了! 崽儿也太贪了! 三百两都不满足! 以后可怎么办啊! 沐阮宁手指攥紧,攥得发白,就好像在攥紧自己无形中的小金库。 要是崽儿如此不好满足,那她以后压岁钱该给多少?! 呜呜呜! 沐阮宁内心宽面条泪,表面强自镇定了几分。 她吞了吞口水:“四百两,不能再多了。” 再多,心脏会受不了! “我不要银子。”沈宴舟声音低低的。 要不是他抓着自己手腕的力道是那么大,沐阮宁几乎要以为自己从他语气里听出的撒娇意味不是自己的幻听! 但。 没有什么比保住小金库更快活的事了。 小炮灰的眼睛都亮了。 沐阮宁反手将他的手掌双手捧到眼前:“当真?!” 很快的,她便察觉自己的反应稍显离谱。 “咳。”赶紧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盯着崽儿的眸子问:“那、那你有想要的东西么?” 沈宴舟的目光很炽烈,这样的眼神充斥着霸道。 沐阮宁心下一惊,等再看时,他脸上带了笑,温柔含蓄的模样再寻常不过。 是他素日里惯常的样子。 她心下暗忖,大约是看错了吧? “有啊。” 沈宴舟轻声回答。 他的手被她捧在双手之间,少年郎却丝毫不见挣扎,自然得就仿佛合该如此…… “是什么?”沐阮宁并没有察觉任何不妥,只笑着追问。 “你。”他眸光熠熠,微笑的薄唇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诶??”沐阮宁瞳孔地震,正要说点什么。 又听见眼前的沈宴舟继续开口:“你给我办个生辰宴。” “……哦。”沐阮宁吓得额头见汗。 崽儿真真是调皮了。 从前也不见他这般说话大喘气儿啊…… 等等…… 沐阮宁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她开始反思己过。 果然还是自己的错…… 作为一个与男主一起长大的小炮灰,岂能对男主生出了不妥的心思? 崽儿与凉音从小相识,凉音还在他十岁的时候在山林中救过他的命。 这是天赐的缘分…… 沐阮宁脑子里闪过凉音从前对自己的好。 当下就更羞愧了。 她咬了咬牙,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一切美色都是红粉骷髅,智者不入爱河。 沐阮宁谁也不爱!!! 这些念头和自我暗示在脑子里飞速转了几圈后。 她平静了下来。 “阿宁,你可答应?”沈宴舟见她神色变幻,呆滞了几秒。 整颗少年心都提了起来。 这个念头他存了好久。 沈宴舟真实的内心其实还想要更多,更孟浪的要求…… 可是他知晓,这样只会将心上人推远,会吓到她。 所以。 哪怕一点也好。 只要她肯靠近一点点。 他就很容易满足了。 少年郎期待地望着自家的小姑娘。 等待回答的时候,眼神都有些无措。 沐阮宁终于抬起了头,她看着他的眼睛。 笑容像雨过天晴的虹。 “好啊。我答应了。” 第372章 还 还有赏赐 第372章 还 还有赏赐? 阳光很明媚。 连空气里都带着几分温煦的暖。 沈宴舟的好心情既在心梢亦在嘴角。 无人的时候,他素来都是与年龄极其不符的冷清。 可今日却不同。 芳月走过来的时候。 看见他正盯着远处的杨柳枝微笑着颐。 有那么一瞬间,芳月几乎要忘了这位主子的可怕之处,沉浸在幻觉般美好的假象里。 可是沈宴舟很警醒。 察觉到脚步声,立马就收摄了笑意。 他望过来的时候。 是不带情绪的侧颜。 沈宴舟没有说话,冷锐的瞳仁里带着询问。 芳月瞬间便被那眼神夺了气势。她脸上血色褪却,慌忙躬身垂眸:“二少爷,事情妥了。” 她十分忐忑。 因为离开时,他似乎心中有怒。 而只有熟知内情的人才知晓,沈家二郎的怒火,需要用极高的代价来填平。 芳月紧张地攥紧了裙裾。 片刻。 空气里传来一声云淡风轻的单音节词:“哦。”!? 芳月有点儿懵。 哦是什么意思? 就这么简单揭过去了? 可自己做错了事,惹了少爷不快,这是明眼人都知晓的事情! 芳月咬了咬牙,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有错。” “请二少爷责罚。” 她惴惴不安地等着被发落。 沈宴舟神色没什么起伏,声音很随意:“错在何处?” “……”芳月差点儿脱口而出说不该让人瞧见自己杀人! 但好歹忍住了。 到底是后宅里头浸淫十数年的大丫鬟了,察言观色的本能还是有的。 冷静下来之后,大丫鬟低声开口:“不该让那位小姐受惊的。奴婢改日亲自去道歉,赠礼赔罪,说明原由。” 她抬头看向沈宴舟,小心翼翼地询问:“二少爷觉得如何?” 沈宴舟没什么表示,但周身的气息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许。 他难得瞥了她一眼,扔过去一枚令牌。 “去找岳先生要库房钥匙,好生挑一件送去赔罪。” “再领二十两赏银。” “是。”芳月松了口气,忽然反应过来,脑子里全是不可置信。 “还、还有赏赐?” 她都想掏一掏耳朵看看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沈宴舟显然不想多说:“先起来。” “说说沈从瑾那边儿的情况。” 一提到沈从瑾,芳月的神色立马严肃起来。 她捻着裙摆起身。 礼仪周正地站在旁边儿。 垂眸将事情细细讲了一遍。 “就在两盏茶的时间前,大少爷浑身是血地跑了出来……” …… …… 福柔公主殷素筹谋的、今日势在必得的事,直到功败垂成地摆在了她面前时,她才知道。 自己到底会倒霉到何等的地步。 两盏茶的时间前。 她一身轻松,华服加身,凌嬷嬷搀扶着她,要去看一场好戏。 今日。 无妨能不能成事。 也无妨那沐岳峰多么擅长打太极。 沐家,都将被绑上国公府的战车! 殷素原本是这么想的。 她笑吟吟地一面说着事儿,一面转过回廊。 忽然便听见少女惊叫的声音。 “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殷素说这话,目光里带着几分喜色。 第373章 出事了! 第373章 出事了! 福柔公主殷素与凌嬷嬷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不多时,便有仆从连滚带爬地回来。 面色惊恐,连站都站不稳了。 “出、出事了!!!” 仆婢连连磕头,哆哆嗦嗦说不明白。 福柔公主心中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她一巴掌甩了下去。 “不成体统的东西!说个话都说不清了吗!?” 想再打一巴掌,但终究明白无济于事。 将人踢开后她快速往目的地走去。 此刻的凌嬷嬷已经先行了一步。 殷素远远儿地就看了两个哭泣的少女瑟瑟发抖的倒在地上。 而凌嬷嬷手里扶着个人。 知子莫若母,不必上前她也知道,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是自己的嫡子沈从瑾。 “瑾儿!我的瑾儿!”殷素泪盈于睫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红着眼睛抓住了儿子的胳膊,看着那满身的殷红,她眼睛里尽是杀意:“是谁!?谁想要我儿的命!?” 这可是皇宫大内!!! “母亲!!!”沈从瑾惊吓过度,三魂七魄都似离了躯壳般,除了喊母亲竟再挤不出半个字来。 凌嬷嬷正扶着他,半晌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殷素心疼又暴怒。转头看向了不远处委顿在地的两个姑娘。 其中一个穿着宫女衣裳,另一个则穿着宫装低着头抹泪。 殷素将将冲上去抓着人胳膊把她提起来。 正待要宣泄怒火。 忽然觉着这人的眉眼有些熟悉。 “三皇姐……”那声音娇娇怯怯的,流泪的模样都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我、我是章悦啊……” 章悦公主。 圣上第十八位公主。 虽在冷宫长大,却也有过受宠的几年好时光。 可是即便她是公主,敢伤她儿子,也绝不会轻纵了她! “夫人。” 恰此时凌嬷嬷及时打断了她的发飙。 “小公爷没受伤。” 凌嬷嬷轻声禀告:“小公爷只是受惊过度,那些血好像不是他身上的……” 听了这话,殷素脸上的表情既放松了许多,又立马疑窦丛生。 她复杂地看向了章悦公主。 既然儿子惊吓过度,从他那儿打听真相有些不切实际,不如问问眼前的女人。 “小十八。”殷素一改方才护犊子母老虎般凶狠的姿态,稍稍收了点声气儿询问。 章悦公主惊魂未定地偷瞄了一眼沈从瑾,这才缓缓开了口。 说来也是再简单不过。 原来。 她今日无意中闯进这个宫苑。 好巧不巧地忽然就看见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只穿着中衣冲了出来。 她与身边儿宫女都吓得腿软。 这才尖叫了起来。 “就这么简单!?”殷素有些不信。 但章悦公主哭哭啼啼的,再多是一个字都牵扯不出来了。 殷素恼恨得紧,却再没有别的办法。 为了自家儿子,只能尽力先查清楚。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置。 只因想坐实了沐阮宁与自家儿子的好事,太多人得了模棱两可的消息。 怕是很快就有人蜂拥而至了…… …… …… 殷素在这边焦头烂额。 沈宴舟已经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第374章 四哥也是个一杯醉 第374章 四哥也是个一杯醉 “奴婢已经按照二少爷的吩咐,将那丫鬟放在了小公爷的床上……” 芳月虽则已经经历过不少血腥,但此刻想到当时的场景也觉得有点渗人。 她脸色苍白了一秒,语气镇定:“想必夫人现在,已经瞧见了。” 沈宴舟低头转了转手腕上的菩提珠子。 眉梢眼角带着几分残忍的愉悦。 他真想知晓,自家那位主母,在看见她那宝贝儿子与尸体同眠,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沈宴舟心底甚至有几分惋惜。 没能亲眼瞧上一瞧。 “首尾都处置干净了。”芳月深吸了口气:“奴婢愿以性命担保。” 沈宴舟未置一词,只是理了理袖口,转身往大殿外走。 是时候该出场了。 …… …… 宫阙深处发生的事。 像是隐秘一般,只要有人不希望外传,那么,便不会影响宫宴的进行。 沐阮宁从角落混了进去。 当先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沐四郎。 “四哥!”她飞快地喊了一声。 微微偏头,目光觑向了少年郎的眼睛。 沐奉孝的头发已经弄干了。 衣服换过,偏偏一身的酒气却没散多少。 他手里拿着杯子,眼睛里还有几许血丝。 瞥了她一眼:“是宁儿啊……” 他笑了笑,将她拉了坐下。 沐阮宁四下里张望了一圈,周遭并没几个人:“爹爹呢?” 她当然知晓自家爹爹是大将军,要去玉阶之上与众臣工喝酒,与皇帝叙话的。 退一万步说,四哥的事可大可小,想要解决,说破天了也只是皇帝的一句话、或者袁相能松口。 爹爹这会儿要还能坐在这才叫奇怪。 她想问的其实是下一句话。 沐阮宁看了四哥一眼,迟疑地问:“公主呢?她去了何处?” 昭华公主毕竟是追着他去的,也不知他二人说了什么? 沐奉孝听见公主二字,并没什么反应。 只是兀自盯着手里的酒杯看。 好一会儿,又叼在嘴边啜了一口。 沐阮宁终于琢磨出不对味儿来了,赶紧从他手里将杯子夺了。 沐四郎呼吸里酒气浓重。 下细看,神色也变得迷蒙恍惚。 “别喝了!” 见他要来抢,沐阮宁干脆一抖手。 杯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滚下了一旁的台阶。 “哥!你到底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可是果酒!!! 自己沾酒即罪便罢了。 沐阮宁以为自家是将军府,怎么也不能同时出两个没酒量的后人吧? 可没想到爹爹与大哥千杯不醉! 她与四哥竟然能弱成这么个样子。 沐奉孝皱着眉头伸手去薅,口齿不清地激动嘟囔:“我没醉!” “大哥!来陪我喝酒!”他拉着沐阮宁的胳膊。 恰好扯到了沐阮宁那只被宫女嬷嬷拧过的腕子。 疼得一哆嗦。 她咬着牙一声没吭。 四哥是真的醉了,她平日里嘴巴毒,却从不肯做让自己受伤遭罪的事儿。 对家人是顶顶好的。 “拿酒来!” “咱们,喝它个一醉方休!” 沐阮宁忍着疼,没撒手。 此刻光景,竟叫人有点难过。 第375章 沐小姐,我有罪! 第375章 沐小姐,我有罪! 四哥一米八几的大个头,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到,手舞足蹈不顾体面。 若非愤懑郁结,一个士子儒生,又岂会不矜身份、借酒浇愁。 前程渺茫。 还惹了不该惹的人,也难怪的。 想来昭华公主那儿,四哥也没能谈出个好结局。 沐阮宁垂下眼眸,眼圈不争气地红了。 都是自己的错。接下来,只怕四哥非但要承受袁相的报复,还得被十七公主记恨。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沐阮宁调整好心态。 现在这场合,决计不能放任四哥不管。 旁人沐阮宁信不过,便先搀着他找爹爹的亲卫帮忙。 …… …… “四公子喝了醒酒汤已经睡下了。” 崔扬和李四贵都在。 上次一事后,沐阮宁在亲卫们心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尤其李四贵,更是千恩万谢愿替小姐卖命。 有他们照料,沐阮宁很是放心。 “对了,这个。”李四贵跑了一趟将军府,用最快的速度将匣子带了过来。 “小姐要的东西。”他恭恭敬敬地递上去。 沐阮宁抽开匣子确认了一眼。 华贵精致。 金钱的气息简直扑面而来。 她连忙阖上匣子,眼神凝重。 “辛苦了。”沐阮宁没多说什么,只嘱咐了几句等四哥醒了便叫他去殿前领贵妃娘娘罚。 相比这件事,她更担心沈宴舟。 沐阮宁大步流星往宫苑里去。 手里攥紧了那支簪子。 因着太过招摇,她今日并没有戴。 原想着以后再没机会戴。 可现在…… “快、快打扫!” 沐阮宁远远儿地便听见了芳月的声音。 大丫鬟指挥着国公府带来的几个丫头正收拾宫苑里的房间。 只听着这声音,沐阮宁脑子里立马就想起了她割人如宰鸡的利落来。 恰此时。有小丫鬟盆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沐阮宁眼尖地看见了一片红。 “……” 她觉得胸臆里有种不适的感觉翻腾而上。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 就听着身后芳月喊:“沐小姐?” “不是我!” “……” 几个呼吸后,芳月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沐阮宁很是紧张,目光死死盯着大丫鬟交握在袖子里的手。 她吞了吞口水。 有赖新换的面纱遮掩,沐阮宁才不至于弱了气势被人看轻了去。 她淡然开口:“怎么?” 尽力让自己显得不耐又高傲。 沐阮宁对芳月的了解,也只在原书里的一些零碎的桥段。 芳月这样的人,是绝瞧不上小白花一般柔弱之人的。 只有强者,才能让她臣服。 沐阮宁不是强者,只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好欺负! 她攥了攥掌心,决定坚持人设。 不管这大丫鬟今日要如何耀武扬威,自己都得怼回去。 沐阮宁张了张嘴,活动了一下口轮匝肌。 她已经准备好女子动口不动手,若要动手我溜走了! “砰——” 沉闷的声音里。 将才还在视线中的清丽大丫鬟,唰地就不见了?! “???”沐阮宁一低头。 芳月已经跪得规规矩矩。 连后背都打得笔挺。 “沐小姐,我有罪!” 第376章 奉天殿 第376章 奉天殿 芳月恭敬得不像话,便连磕头都万分实诚。 砰一声砸下去。 叫人听着都疼。 等她咬着牙想砸第二下的时候。 沐阮宁赶紧把人拦下来。 “你这是作甚???” 满脑子问号都不足以表达小炮灰此刻惊慌的心情。 芳月抬起脸,万分羞愧地开口:“芳月行事鲁莽,没顾及到沐小姐的心情。” “只想求得您宽恕。” 她定定地盯着沐阮宁的眼睛。 神色决绝。 “若您不解气的话,可以责打奴婢!” “您打我吧!” 芳月说着话就抓着沐阮宁的手掌要往自个儿脸上凑。 沐阮宁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眼前这位国公府大丫鬟可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书中说她——稳妥狠辣,却又极重感情。 也不知沈宴舟到底是如何能拿捏到她成为自己人的…… 但。 她绝对不可能是“行事鲁莽,没顾及到沐小姐的心情” 沐阮宁熟知剧本人设,这方面还是手拿把掐的。 她冷静决绝地将手抽了回去。 目光里带着审视:“我现在没有空。” 抬高了下巴,沐阮宁浑身上下都散布出作为平城小辣椒的冷酷气势:“沈宴舟呢?” 她表面霸气十足,心里却直打鼓—— 我这么对未来皇妃会不会被记恨?? 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事儿要紧。 沐阮宁琢磨着反正将来也是要离开盛京的。 天高水远的,就算是太后也管不到自个儿头上! 芳月眼睛里肉眼可见的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沐阮宁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只觉得这位将来的后宫娘娘不像是个要对自己耍心机的。 反倒像有点抖m在身上的样子…… “二少爷去了奉天殿。” 突如其来的话,直将沐阮宁脑子里纷纷扬扬的思绪全都拍飞开去。 “奉天殿?!”那不是处置要事的地方么?? 寻常能在那儿处理的事,一多半会牵扯到皇亲国戚,甚至是皇上! 她心下霎时大惊。 遭了! 莫不是要迟了?! “他几时去的?”沐阮宁连忙问。 芳月思忖了一息,回答:“已经挺久了。” 沐阮攥紧袖子,第一反应就是要走! 可还没转身,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远处忙着收拾的仆从。 她一把抓住芳月的肩膀。 “芳月,用最短的话,将此地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 “马上!” …… …… 奉天殿。 皇帝坐在上首。 皇后、丽贵妃、三公主殷素、沈宴舟尽都在场。 沈宴舟跪在地上。 旁边儿跪着的,是神色狼狈的殷素。 素日里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这会儿满脸憔悴。 瞳孔深处,是浓郁到极致的不甘、慌张与怨愤。 而旁边儿的屏风后头,隐隐约约传来十八公主的啜泣声。 就在刚刚。 沈从瑾已经因殿前失仪被抬了出去。 皇帝盛怒,本是要将他推出去打廷杖的。 那杖子可是有专程执刑的禁军打。 但凡要摧残一个人,也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句话罢了。 殷素连连讨饶都无济于事。 最后。 让殷素心神巨震的是——沈宴舟突然闯进来,要替兄长求情。 而皇帝竟然允了!? 第377章 你想要什么 第377章 你想要什么? “沈二郎真真是个孝悌的孩子。” 皇帝目光落在沈宴舟身上。 九五之尊说出的话,尤其,像他这般说一不二的昏君,更没人敢反驳。 殷素抬起脸,盯着自家父皇,早就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她咬紧了下唇。 再不甘,也得等回了国公府再想办法对付人。 “父皇说的是,只是瑾儿他……” 殷素切切地望向上位,放缓了声气儿:“从瑾绝不是那等荒唐的孩子。” 她膝行两步:“父皇,他小时候您还抱过他呢……” 皇帝目光微动,似乎也想起了从前。 可下一刹,沈宴舟淡然又恭顺的声音传来。 他拱手道:“下臣也以为,兄长平日虽略有逾矩,但圣上威仪,他不敢冒犯的。” 沈宴舟转动眼珠,目光看向了殷素。 这位主母也在看他,目光怨毒而凶狠。 阴冷得仿佛要将他撕碎。 可少年郎半点也不慌,甚至唇角微勾,继续道:“这可是皇宫,干系到天家威严。” “兄长他不敢。” 丽贵妃听了此话,眉头微微皱起。 盯住了沈宴舟那张祸水般的倾国俊脸。 这国公府庶子,明面儿上是在维护兄长,可暗地里话可毒着呢。 将皇帝最看重的威严提了出了。 若往后那沈从瑾有幸能回归,只怕也要在喜怒无常的帝王心里埋下一根刺。 丽贵妃转眸看了一眼明显有心事的皇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罢了。 若皇上偏爱,旁人又能如何呢? 又看一眼跪在地上被迁怒的殷素,只叹息她终究太过没用。 养出个祸患一般的人物来。 只怕以后要打压也得花一些功夫了。 “皇上,臣妾瞧着,该打发也打发了,三公主也愿赔礼宽慰章悦。” “这事儿,就先这样处置了吧?” 殷素抬头时,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她不想这样算了! 别人都不重要,可是若没能安抚下父皇。 将来瑾儿的仕途几乎就要大打折扣! 更进一步难如登天! “父皇!” 她挣扎着想再说点什么。 “来人。”丽贵妃出声将她打断,微笑着开口:“还不将沈国公夫人扶起来?” 立时便有宫娥上前搀扶。 殷素是个有眼力见的,可她此刻恨极了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她手指攥得发抖,目光沉沉地看向依旧跪地的沈宴舟。 “沈二郎,你也平身吧。” 这次开口的,竟是皇帝。 只是他话音落下,沈二郎依旧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 “?”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了过去。 沈宴舟从容不迫地一叩首:“下臣,其实有一事相求。” 众人都吃了一惊。 在这里的都是很了解圣上的。 这位暴君非但不喜欢别人求上来,就连他自己许下的承诺,若忘记了,都是能翻脸不认的! 沈宴舟竟然敢主动开口。 又是个从未在旁伺候过的人。 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 皇帝沉默了片刻。 忽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他仿佛笑得很开怀。 好一会儿,才好奇道:“你想要什么?” 第378章 下臣想入太学 第378章 下臣想入太学 “是为前程?” 沈宴舟尚未开口,老皇帝竟将他所求之事点了出来。 少年郎心下一怔,原本宽放的心思凝重了几分。 面上不显,沈宴舟微笑:“是。” “朕,原也想赏你点什么,你既提了,朕便允了。”皇帝歪撑着脑袋神色莫辨:“可想入宫听差?” 皇帝此话,让在场所有人脑子都懵了。 丽贵妃瞠大了眼睛,也不喝茶了。 皇帝此话模棱两可。 又无人敢揣测帝心。 所有人想到的,皆是先帝那位宠冠后宫的男后。 端看堂下跪着的沈家庶子,矜贵优雅,玉色天成,着实是有这个本钱的。 若他入宫伴驾,依着往日他在沈家所遭的作践,只怕国公府要翻天。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沈宴舟竟然当先磕了个头:“圣上明鉴。” “臣求的,并非这个。” 他拒绝了。 甚至可能要求更多。 殷素心下一慌。连忙呵斥:“沈宴舟!你放肆!” 待要再说,皇帝已经抬手,自有人拦下她。 “说说看。” 三个字,风轻云淡。 只是,皇帝包容的态度,已经蔚为明显。 沈宴舟没有抬眸去看,只是恭顺得仿若敬拜神明:“下臣想入太学。” “……”皇帝诧异又沉默。 “……就这个?”清风雅静中,丽贵妃皱紧了眉头忍不住见问。 就连一旁的殷素都松了口气。 丽贵妃蓦然觉得看不懂沈家庶子了。 他到底知不知晓自己放弃了什么? 这天下是殷家的天下,是圣上的天下。 入宫,几乎是唯一能求得陛下将他纳入羽翼的方法。 他竟拒了。 但凡出了宫、但凡回了沈家,谁,又能护得住他? 沈二郎。 不过如此。 丽贵妃戏谑里带着点惋惜,撑起的身子也坐了回去。 “不考虑入宫?”老皇帝又问了一句。 沈宴舟恭恭敬敬,姿态谦卑:“下臣乃一介儒生,若不能好学上进,将来拿什么报答陛下赏识?” “非不考虑,是现在尚且不配。” “望陛下怜悯臣下的一片拳拳报国之心。” 话说到这份儿上。 不应便也说不过去了。 老皇帝转头就看向了自家三女儿殷素,询问起太学之事。 沈宴舟乃庸城会试及第,又有沈国公府背景在。 入太学根本是走一趟罢了。 可现在竟然要他求到御前。 殷素这当家主母免不脱一顿训斥。 而沈宴舟,自然而然得了一道圣谕。入太学时,非但能直接越过国公府,在祭酒处看来,还能镶一层金边。 这一遭。全在他谋划当中。 沈宴舟提了衣摆优雅起身。 无视了周遭或惋惜或审视的目光,也无视了主母殷素怨毒的凝视。 他行了一礼便要告退。 老皇帝着实叫人奇怪,沈宴舟也担心出什么纰漏。 “慢着。” 沈宴舟脚步一顿。 皇帝又喊他了。 虽不想再继续呆下去,然则,该逢迎的礼数还是要逢迎的。 “陛下。” 皇帝盯了他片刻,蓦然站起身。 “你难得进宫一次,同朕去御花园说说话。” “……是。” …… …… 奉天殿外守卫森严,没人能平白进去。 沐阮宁就在这卡了许久。 第379章 生气了 第379章 生气了? 但她可是沐阮宁! 就算是奉天殿也难不倒她! …… “沐小姐,你万事小心。”芳月小声地递过来一张纸条。 沐阮宁连忙抓在手里。 神色忐忑中带着点无语。 她以为自己凭借前世对宫闱的了解能顺利潜入的…… 最后还是得靠芳月。 这位此刻正站在墙边冲自己微笑挥手的大丫鬟,真不愧是男主金手指之一! 就连宫廷里都有一定的人脉? 守卫什么时候巡逻、什么时候换岗,哪些地方是盲区,尽都在纸条上写得清清楚楚。 她这个自诩要帮助崽儿的铁杆粉简直自愧不如…… 一面惆怅一面按着纸条上的提醒摸了进去。 没过多久她便好运气地听见了沈宴舟的声音。 “公公留步,我去去就来。” 沈宴舟言罢,当真和几个太监分开,独子行动。 沐阮宁慌慌张张不知道往哪儿撞的时候,沈宴舟竟然直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了。 情急之下。她连连朝后头退去。 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来。 倘使退过这面墙,走廊那一头将将好是下一波巡逻的禁军。 大内深处,又是奉天殿这等地方。 随便一个罪名按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沐阮宁没踌躇多久,转头便盯住了一旁的步步锦窗雕花木窗。 她果断一把掐住了窗框往上一拉。 一双夜色般漆黑深沉的眼眸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沐阮宁惊得心中一寒,瞠大眼睛本能地就要叫。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郎仿若早就猜到她的反应般,先一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我。”沈宴舟脸色也有些沉。 见小姑娘似乎冷静下来了。 他一手撑开窗棂,另一只手伸向了她。 催促:“过来。” 沈宴舟的语气有点凶。 沐阮宁想想他家得用的大丫鬟,再想想自己眼下这翻车现场,瞬间眼圈就红了。 自己也太没用了…… 她虽心中有情绪,但动作没有拖泥带水。 沈宴舟就更利落了。 沐阮宁将将靠过去,他一把便捞起了女孩的腰肢。 双脚凌空到脚踏实地,沐阮宁以为撑死了不过一个呼吸。 可谁知道。 眼前的少年抱起来了就不撒手了!!! “???”沐阮宁瞪大了水雾弥漫的大眼睛。 沈宴舟怡然不惧的回望过去。 三个呼吸后。 是沐阮宁败下阵来。 她转开目光,小脸绯红:“你干嘛?” “放、放我下来!” “抱着不重么??” 沈宴舟一直盯着她看:“重?” “阿宁,是不是我平日里没盯着你用膳,你就又不好好吃东西了?” “就你这般轻的,我能抱十个。” “……”沐阮宁听了这话心虚的同时,又想起芳月了。 是呀。 他以后有的是媳妇。 可不得力气大些能抱得动么? 她有点生气,用力挣了挣。 但沈二郎就好似要同她作对一般,她越挣,他抱得越紧。 沐阮宁出离愤怒了:“你到底想怎样啊?” “生气了?”他忽然问。 “对!生气了!”她的手撑在他的肩膀,怒瞪着他。 第380章 我很喜欢的 第380章 我很喜欢的 “为什么生气?”沈宴舟眸光温柔,甚至带着点好笑。 “因为!因为……”沐阮宁想想自己生气的理由。 好像真的有点太过奇葩了。 呐呐两声,终究是闭了嘴。 她转开目光,贝齿咬着下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宴舟看着她脖子上松散开的绢子,结痂的齿印若隐若现。 将将硬起来的心思瞬间就软了。 目光缓缓转到她的眼角,沈宴舟凑近她的耳边低声开口:“该生气的是我吧?” “啊?”沐阮宁不满地转回了视线。 这么近的面容,让她恍惚了一刹。 少女将身子往后稍了稍,垂着目光不敢看他的眼睛:“你、你能生什么气?” 沈宴舟心下喟叹,肃了面容:“这里是奉天殿。” “你以为还是平城那种地方?” “沈国公府当初你能进,已经很侥幸了。” “倘若被人抓到,你当如何?” 他问:“你来这做什么?” “也就是我刚好在此,倘若换了别人,又或者我没发现你……” 沐阮宁有一秒的怔愣。 原来。 他将才是发现我了啊? 难怪啊。 难怪他直接朝我来了…… 他这般做,应该是冒了风险的。 沐阮宁羞愧又内疚,忽然抬手捧住了他的脸颊。 “不许骂我,不许说我。” 她噘着嘴巴的样子委实可爱。 就算她这么犯规地摸自己的脸,沈宴舟觉得,他还能顶得住。 “沈宴舟,我是来找你的。” “……”沈宴舟愣住了。 找我的? “为何?” 有种奇妙的情绪霎时将一切都压了下去。 他的心里,仿佛被云朵蹭了一下,软软的,又带了几分阳光的滋味。 “为何来找我?” 沈宴舟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声音里,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软。 “怕你吃亏呀。”沐阮宁眼圈红彤彤的,委屈得不行。 她伸手在怀里掏了掏。 终于将那个匣子拿了出来。 “喏,这个,给你的。” “……”沈宴舟感动的心情在看见这匣子的瞬间,一时有点哭笑不得的复杂。 “这是我送你的簪子吧?” “嗯。” 小姑娘点头的样子。 果断让他笑了出来:“我送你了,便是你的,姑娘家的东西,我也不能戴。” 沈宴舟的反应,皆在沐阮宁的意料之中。 这簪子初初见时,她并没有往原书上去想。 可就在宫宴当中时。 沐阮宁猜到了书中伏笔。 原书里并没有宫宴这段插曲。 所有的剧情线已经有所改变。 但不变的是—— 沈宴舟与皇帝父子相认,靠的,是汪姨娘的一件旧物。 “这簪子,是你阿娘的旧物吧?” 沐阮宁忽然开口。 沈宴舟闻言,神色微变。 连笑容都消失了。 他低眉默了两秒:“是的。” “阿宁,因为这个,所以不喜欢吗?” 因为这个,甚至要闯奉天殿来还给他吗? 沈宴舟肉眼可见的染了一层忧郁,沐阮宁心下慌了。 赶紧摸了摸他的耳朵:“没有啊!” “我很喜欢的。” “可是今天你得将它带在身边!” 第381章 我真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第381章 我真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诓我。”沈宴舟躲开了她的手。 若当真喜欢,哪有往回送的道理? 他松了手。 沐阮宁终于踩到了实地。 先前被箍着只觉落面子,想叫他快快将自己放下。 现在猝不及防真被放了。 沐阮宁反倒心里忐忑难安。 她连忙去寻他的眼睛,弯身对上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我真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沈宴舟眼波微动,颇有些不自然的抿了唇。 “喜欢,又不戴?” 他蓦然抬手,微凉的手掌就捂在了她的眼睛上。 少年郎的手指微曲,并不会叫人不适。 他总在那些小小的细节里,给人贴心又温暖的感受。 譬如现在。 分明是凉凉的掌心,沐阮宁却只觉得眼前暗下去的天光里,透出的气息,与那闷闷的明红,温暖得格外一致。 “……”沐阮宁很费解。 “说话就说话,你捂我眼睛作甚?” 她伸出小手,这会儿不占理,气势上总是要弱上一些。 也没下得起心推开他漂亮的爪子。 只掰开个指头缝觑他。 崽儿歪了歪头。 眼眸半眯的弧度极温柔。 沐阮宁都看愣了。 沈宴舟叹了口气,心中苦笑地移开了目光:“你不会明白。” 她永远不会知道。 只要是她。 用那样的目光看过来。 便足够扰乱了一颗少年郎的心湖。 沈宴舟会伸手,不过是本能罢了。 怕自己一不留神,会做出什么太过僭越之事。 他不想被她讨厌。 仅此而已。 沈宴舟垂眸看向手里的簪子。 “为何一定要我,带在身边?” “……”他会问,沐阮宁心里有数。 真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就算是宫廷里的老人,也未必能知晓簪子的秘辛。 更何况沐阮宁这个出生起,就只在平城长大之人。 可她想了无数个借口。 无妨哪一个,都不可能经得起沈宴舟的推敲。 “那……”沐阮宁索性把心一横,抬手捻住了沈宴舟的衣角。 目光幽怨地盯着他的眸:“我如果不说,你愿意带着吗?” 她神色很认真。 就算是沈宴舟望过了,望了良久,也不曾错开过。 “你会带着吧?” 她语气带着点淡淡的祈求。 沈宴舟目光下移落在她葱白粉嫩的手指。 轻轻舒了口气。 微弯了唇角,宠溺地微笑:“会。” “我相信你。” “不问缘由。” “我想。阿宁若想说,总会有愿意说的一日。” 崽儿的语气神态,都万分专注而深情。 只是沐阮宁心底长舒一口气后。 无声地补了一句。 【抱歉!崽儿!我不可能说。】 【一辈子都不可能!】 注视着沈宴舟将簪子收捡妥当,贴身放好。 沐阮宁终于彻底放了心。 她寻思着。 这样一来,即便历史改得面目全非。 但今日那狗皇帝若对崽儿有什么龌龊心思,看见这汪氏旧物。 最差也如原书中一般知晓了他的身份。 至于相认不相认。 那就不是自己该琢磨的事儿了。 “你来奉天殿,就只带了个簪子?” 沈宴舟忽然头也没抬地关切询问。 “以防万一,最好不要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382章 非同寻常的霜月匕 第382章 非同寻常的霜月匕 他抬起脸的时候,神色分外认真:“倘使出去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发现。” “就都推到我头上。” 沈宴舟告诫完,不放心地又嘱咐:“可明白?” “明、明白。”沐阮宁被他的话弄得有点紧张。 还有点心虚。 崽儿的心细如发委实让人安全感爆棚。 但该坦白的,还是得坦白。 沐阮宁想了想:“其实、我、我有藏了个东西防身的……”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坦白。 不然说不准可能牵连到崽儿。 “什么东西?”沈宴舟眉梢挑了挑。 小姑娘抿着唇,极不情愿地伸手往后腰掏去。 这个动作他莫名觉得眼熟。 她从小到大都有这么个习惯。总把要命的东西藏背后的暗兜里。 什么纸镇、大石头、林林总总。专砸人头。 所以…… 沈宴舟甚至有点儿好奇。 这次又会是什么? “喏……” 沐阮宁垂着脑袋,弱弱地将东西递了过去。 “……”沈宴舟看着那防身之物,原本的好奇统统被凝重所代替。 “匕首?”他沉默了好久,才喃喃道。 “嗯嗯。”沐阮宁点头如小鸡啄米。 顺道不忘偷觑他神色。 “它叫霜月匕,其冷如霜,其皎似月。” “怎么样?……好看不好看?哈、哈哈。” 沐阮宁察言观色想糊弄过去。 沈宴舟只看了她一眼。 伸手拿过匕首。端瞧掌握了一下:“不怎么样。” “……” 这叫不怎么样?!沐阮宁对崽儿的评判嗤之以鼻。 “就那匕首把柄上镶着的宝石,剜了去卖,也能对付许多天的衣食住行吧!” “你再看看啊!” 她是心虚。 可那心虚是因为当着正主的面儿把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拿出来。 就好似偷了匕首被当场抓包一般。 但霜月匕是崽儿后期第一刺客震慑暗渊那群疯子的利器。 沐阮宁可不许崽儿这般没眼光。 看她目光殷切。 沈宴舟索性抬手拔出了匕首。 只是刹那。 寒光映在眼前,让人忍不住避其锋芒。 沈宴舟强行忍住了那股来自天光反射出的、肃杀凉意。 他没有像沐阮宁一般径直避开了视线。 是真正意义上地直面—— 就算是方才云淡风轻地下了“不怎么样”的结论,可真正亲手拔出之时。 沈宴舟震惊了。 他眉头渐渐蹙起。 看着少年郎此刻表情,沐阮宁心下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怎样?” “是不是个好东西?” 她笑眯眯地靠近了几分。 “金铁乃死物,打造手法不同,便会有所参差。” 沐阮宁指着上边儿的锋刃:“含光内敛,冷意外放。” “绝不是寻常东西。” “依我看,这上边儿花哨的宝石与外鞘就是败笔……” 沐阮宁想再说下去。 久久不发一语的沈宴舟蓦然开口:“没错。” 他声音低沉,目光幽邃。 随手挽了个刀花。 动作行云流水。 霜月匕就像是长在他手里一般无论是气质、轻重,都正正好。 “这不是寻常匕首。” 沈宴舟将匕首横握,缓缓收入了外鞘。 “而且把柄与外鞘新旧也有细微的差别。” “应该是后来补上的。” “所以……” 第383章 说完了 第383章 说完了? 沈宴舟抬起脸。 目光里看不出喜怒:“所以……这样的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诶?沐阮宁一时纳罕。 她以为崽儿会问点什么建设性的问题,没想到竟是问这个?! 那多好答啊! 沐阮宁没当回事儿,张口就要回话。 沈宴舟已经将霜月匕攥到了背后,踏前一步。 他身量很高,笑容浅得几乎要消失。 单单这气势就震慑得沐阮宁下意识只想后退…… “你可别说是你兄长给的。” “它上面,有皇家独有的残存香粉,见光会有类似沉水香的微弱气息,而且表面会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变色。” “虽然那香,隔得有点久,但我有幸见识过。绝不会认错。” 沐阮宁真要被他这会儿的严谨和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弄惊着了。 她连退了两三步才稳住了身形。 沈宴舟就站在两步开外盯着她,等她解释。 沐阮宁被他眼神弄得很紧张。 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摆。 几秒钟后,沐阮宁忽然想起来。 “?” “不对啊,我又不是偷来的!” 虽然严格意义上,拿到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跟偷的大差不差。 但这是别人送的啊! 她自己干啥要心虚?! 沐阮宁想明白了这一点,立马心底又有底气了。 她昂首挺胸迎了过去。 “我又不是什么皇族、管它什么沉水香、这香那香之类的都跟我没关系!” “这霜月匕是别人送我的!” 沐阮宁答得理直气壮。 没注意到沈宴舟的眼神瞬间就沉了下去。 “送你作什么的?”他貌似不经意地打量起匕首来。 就好像把玩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沐阮宁没觉得有什么。 魏雅臣也算是沈宴舟从前就见过的人。 便也和盘托出:“匕首么,自然是给我防身用的。” “谁送你的。” “魏雅臣啊,就是魏大人,你以前就见过的。” 沐阮宁想起魏雅臣当初那么一本正经。 外面的姑娘家只当他是冰山大美男,其实背地里反差十足。 不知不觉嘴角弯了弯。 “他人其实挺好的。” 沐阮宁抬眸看向沈宴舟。 想想他们俩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很难想象将来君臣和谐,简直不要太默契。 一多半是后面儿的剧情里有什么原书没写出来的彩蛋吧。 脑子里飞速盘算了下。 她决定与其经历磨难君臣齐心。不如趁现在从中调和下。 兴许魏大人能早早过来跟崽儿交好。 将来自己脱身之后,也就不必担心他再经历那些难挨的岁月了。 “你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我觉得你要是了解了他,定然会对他改观的!” 沈宴舟的目光一直在她开合的粉唇上。 她吧嗒吧嗒讲了好一堆魏雅臣的好话。 直到—— 沐阮宁停了。 她是真没话说了。 也是真意识到崽儿情绪好像不太对劲。 “说完了?” 沈宴舟微微倾身。 脸上的笑容没来由地让她觉得他并没有任何快乐…… “嗯。” “嗯嗯……说完了。” 沐阮宁吞了吞口水。 第384章 阿宁舍不得 第384章 阿宁舍不得? 她太自然了。 自然而然的赞赏尤其让他在意。 沈宴舟亦明白自己没有资格。 可胸臆中那股子沉闷的浊气就像是雨前的云翳般遮天蔽日。 他忍不住想要任性。 沈宴舟微眯了眸子:“你更喜欢簪子,还是喜欢匕首。” 他问出这等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几乎算是失态。 惹得原本忐忑不安的沐阮宁也愣怔了一瞬。 “簪子、和匕首……没什么好比较的吧?”沐阮宁弱气地喃喃。 “你非得选一个,你选哪个?”他不讲道理地追问。 沐阮宁眨了眨眼。 她当然知晓怎么选…… “簪子!” “我自然更喜欢你送我的簪子。” 沈宴舟从来都极好哄。 果然。 她说出话来的瞬间,少年郎仿佛松了口气,脸上的稍显紧绷的笑容也真实了太多。 “既如此……”沐阮宁伸出小手,掌心向上:“那你能还我了吧?” 坦白归坦白。 可想想奉天殿这等地方,从她与沈宴舟身上搜出来都是一样的有罪。 崽儿生存不易,要真的担风险的话。 沐阮宁觉着,还是让自己来吧。 沈宴舟没给她。 小姑娘皱了皱眉头,伸手握住了外鞘。 拔了拔。 岿然不动…… “沈宴舟……”她抿了抿唇,唤他的名字。 沈宴舟眼眸深沉了几分。 眉梢眼角都带着点从前她绝对没见过的意味。 “喊我也没用。”沈宴舟轻轻一跩,将匕首连外鞘一并塞进了怀里。 放得很贴身! “……”沐阮宁傻眼了,她是不在意名声无所谓,可大家都大了,她总不能像小时候一般伸手去他衣服里掏吧?! 等等! 为什么不行? 啧! 沐阮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出小爪子就往他衣服里摸。 沈宴舟显然没料到她这般不讲武德。 沐阮宁猝不及防被攥住手腕的时候。 始作俑者沈宴舟反而是脸热得不行:“你真掏啊?” “嗯呐,怎样?”沐阮宁理直气壮。 “你拿我东西了,你还委屈了是不?” 沈宴舟原以为经历过那些事后,甚至都能坐怀不乱了。 哪知翻车翻得太快。 他抓着她的手腕不敢放,压低了眉尖有些生气:“男女有别,你以后难道也这般对别人?” 简直不能想象她这般对魏雅臣又或者是对顾家那个“大表哥”! 沐阮宁被他抓得动惮不得,委屈地歪了歪头:“可是沈宴舟你又不是别人。” “……”沈宴舟愣怔了好几秒。 他抓着她小手的手掌蓦然又紧了紧。 立时就想说点什么,可没来由地,喉咙有些发干。 半晌。 沈宴舟才松开她退了两步:“好像,有点道理。” “那匕首?”沐阮宁揉了揉被他抓过的腕子。 “没收。”他攥紧了霜月匕,斜眸觑了她一眼。 语调不容置疑。 “……”默了默,到底软下了声气儿:“阿宁舍不得?” 沐阮宁神在了当场。 她其实只是傻眼了。 想过无数种霜月匕回归沈宴舟掌握的情形,唯独没想过竟是被他从自个儿手里没收的。 听他这般问,沐阮宁赶紧摇头:“当然不会!” 第385章 沈二郎,陛下来了 第385章 沈二郎,陛下来了 非但不会! 而且巴不得! 沐阮宁笑得丝毫没有负担:“你既喜欢,那就拿去。” 只可惜那个原本的锦袋里装了散碎的珍珠,不然她连包装都送他得了! 沈宴舟本以为她怎么也得不舍地拯救一下。 这样简单就……给他了? “我不还了。”他意有所指地试探了句。 沐阮宁摆摆小手,笑容真诚:“嗯嗯,不用还。” 他当然不清楚,在眼前少女思绪里,这东西本来就是他的,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只是。”沐阮宁话锋一转:“这东西在奉天殿不稳妥,你应该没那么快脱身。” “不如让我带出去,等回头你出来了再给你。” 她是真的担忧他的安危。 却不料崽儿脸色微沉,将衣裳又拢了拢。 生怕她抢似的。 沐阮宁也只有感慨。 果然连东西都是有因缘的…… 又劝了几句,沈宴舟到底还是将匕首给了。 沐阮宁把它重又藏进了后腰上的暗兜中。 既然簪子都已经送到,再留下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沐阮宁果断告辞。 谁知她走到窗边,手将将攀上窗棂。 只听见外头脚步声不疾不徐。 一会儿已经到了门口。 “咔哒——咔哒咔哒——” 沐阮宁毛骨悚然地缩了一下。 她本能地拧开窗子要往外跑。 身后少年飞快地贴了过来。 一只坚韧有力的胳膊自身后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不行。” 沐阮宁的惊慌失措在这耳畔轻语的安抚下瞬间平静了许多。 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沈二郎,陛下来了。” 沈宴舟蹙起眉头,他很清楚,老皇帝必定是因为久不见自己过去,才亲自过来查看了。 这时,一只微凉的小手哆嗦地覆上他的手背。 女孩的声音带着强自镇定的气声:“现、现在怎么办?” 他其实听清了。 略略转眸,目光却落在少女近在咫尺的粉色耳廓上。 他眯了眯眼睛,稍稍靠近,凑在她耳边无辜地柔声问:“什么?” “叩叩叩——”门口传来敲门声。 “沈二郎,你在里面吗?” 女孩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茫然无措地转身。 她红着眼圈缩在他怀里仰头看他。 四目相对。 沈宴舟将才那些想逗弄她的小心思,在被她目光占满之后,冰雪消融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可是阿宁。 他的阿宁。 沐阮宁咬了咬牙,抬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吃力地踮起脚尖尽力凑近他的耳朵。 三月鸢尾的清香分外惑人。 女孩的气息萦绕,声音又软又娇憨:“我说,现在怎么办?” 许是离得太近,软软的唇不经意蹭过了他的耳廓。 那一瞬间。 沈宴舟的眼眸瞠大。 连思绪都空白了一秒。 沐阮宁觉得自己大约是越活越回去了。 竟然开始依赖崽儿了。 她不信这么近说话,他还能没听清。 只是看他仿佛失神的模样,沐阮宁大抵想起来了。 沈宴舟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罢了。 站在门外的,可是当今皇帝。 还是个有名的昏君。 他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果然还是快走吧! 沐阮宁咬了咬牙,转身就去拽窗户。 第386章 抬起头来 第386章 抬起头来 沐阮宁的手指将将抓紧窗户。 她的爪子便落入了一只微凉的掌心。 沈宴舟一言不发地将她的小手包拢、收回了她身前。 小姑娘纳闷、焦急又薄怒的回头之际。 他就那样盯着她好看得不像话的小脸蛋,大声开口。 “我在。” “!”沐阮宁慌了,她张了张嘴,空着的那只手想去捂他的嘴巴,又不敢。 素日里。 旁人眼里草包又无礼的沐家五小姐。 在沈宴舟看来。 行事认真,不论是掌家还是练武,都会全力以赴。 她从来要强。 像现在这般手忙脚乱,委实难得又有趣。 他将她控在身前,她的身子抵住了墙边的矮几。 “沈二郎,你锁门作甚?” 这一次。 开口的是皇帝。 沐阮宁脸色都吓变了。 完全不敢挣扎。 她紧紧盯着沈宴舟,抬手焦急示意他看窗子。 沈宴舟抬眸飞快地睃了一眼。 将脸凑到她耳边。 声音又轻又快:“皇上既在,暗卫必伏于周围。” 沐阮宁这下彻底老实了。 原书也只是原书。 这等事情书中可不会详细记载。 若沈宴舟说的没错,那么她一旦出去。 直接就会被抓住! 沈宴舟安抚得捏了捏她的小手,声音略略拔高,足以让外头听到。 “哦。下臣方才衣裳脏了,为免失礼御前,便在房内稍稍清理一下,很快就出去。” “还请陛下宽宥。”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拉开了腰带。 “……”沐阮宁忙慌慌抬手去抓住那带子。 一双大眼睛瞪住了他。 ‘说话就说话!脱衣服干啥!?’ 沈宴舟嘴角上翘,没有回答,连解释的眼神都欠奉。 十分造次的一把握住了她的腰。 沐阮宁脑子一懵,这个人便陷入失重,双脚离地。 ‘你!要!干!什!么!’ 她慌得双腿直踢。 偏偏还不敢用力。 可是沈宴舟此刻的脸上根本不带半分戏谑和异样。 目光里的,不过只有心无旁骛的严肃。 等沐阮宁云里雾里地脚踏实地之时。沈宴舟的手已经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她的纤腰。 他在她肩膀轻轻一推。 小姑娘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屏风后头被一堆帐幔笼罩的柜子里头。 “砰——” 时间将将好。 她扶住柜子起身的刹那。 外头的门被打开了。 沈宴舟转过身面对帝王。 双手落在腰带之上。 面容里是恰到好处的惊诧与忐忑。 他连忙跪在了地上。 “皇上,下臣失礼了。” 风吹过。 屋子里面的帐幔浮动。 帝皇狭长的眉眼上挑,有说不出的滋味萦绕。 他身后的太监们都很有眼色。 没有半个人跟进来。 只不过因为职责在身,也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离开。 都在外头远远的看着。 沈宴舟就那么跪在地上。 等了很久。 好一会儿。皇帝才动了。 他迈步朝着沈宴舟走了过来。 金色的靴子趋近。停在他面前。 “沈宴舟。” 他忽然开口。 沈宴舟连忙应声:“臣在。” “陛下。” “抬起头来。” 沈宴舟没有犹豫,照着吩咐抬起脸。 第387章 沐小姐,太子殿下想见你 第387章 沐小姐,太子殿下想见你 盛京的帝王。 大晋国朝的圣人。 殷氏家族有名的昏君——殷承寿。 成日里耽于享乐,乃至于世家权臣把持朝政。 不论是民间还是朝堂,都是无可辩驳的恶名。 可是哪怕人已经迟暮。依旧能窥见从前俊美轮廓。 分明才五十岁,满头华发仿佛显老了十数岁。 沈宴舟抬起脸的时候,猝不及防看见他蹲下来的身形。 “陛下?” 沐阮宁听着他诧异的声音。 她死死抱着自己的身子,连呼吸都不敢大口气。 可是,沐阮宁与沈宴舟相处委实太久。 久到,甚至能听出他声音里的防备。 “!”不是吧? 沐阮宁一时纠结,倘使这老皇帝是个老涩皮,要对崽儿动手动脚。 那她到底要不要冲上去? 不冲上去,崽儿又会不会激动地当场把人噶了。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的刹那。 皇帝蓦然开口。 没有想象中的油腻猥琐。 “沈宴舟。” “你,可曾在何处见过朕?” “……” 沐阮宁心知,那可是他亲儿子,未来的九皇子! 可她这会并不敢嚷嚷出来。 沈宴舟此时也并不得知。 沈二郎低眉顺目,面上异色不显。 应对十分得体。 沐阮宁在一旁屏息听着,都不禁为崽儿的淡定所折服。 …… …… 一切有惊无险。 沐阮宁很是小心,并未被外头人发现。 沈宴舟整理好袍服与皇帝一并出去之际。 不着痕迹地将门拉上了。 此时此刻。 她一个人站在柜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沐阮宁等了片刻。 听到周遭安静的只剩自己的心跳时。 这才堪堪吐出一口浊气。 外面清风雅静。 沈宴舟走的时候没机会给她留只言片语。 但沐阮宁知道自己当务之急应该做什么。 …… …… 出去的时候简直破天荒地顺利。 沐阮宁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天选之人气运爆棚,有两次差点儿碰上巡逻的禁卫军。 但到底都有惊无险地避过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庆幸、也没赶上趟回归沐府那一席。 半道上就围过来了七八个膀大腰粗的粗使宫女。 她们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熟悉。 先前丽贵妃靠近的时候,身上有一模一样的香薰。 “沐小姐,太子殿下想见你。” 最靠前的那一位,一面说着叫人惊悚的话,一面脸上带着不打眼底的笑意。 沐阮宁盯着她伸进袖子里的手。 手掌心里,垂下一小节断面粗糙的绳结。 她心下凛然。 宫女足有七八个,带了绳索,又是贵妃宫里的。 显然不怀好意。 沐阮宁一面强自镇定地笑言:“怎么可能?” “殿下有疾,尚未痊愈。” “他不可能想见我。” 她没客气,一抬眉毛:“到底是太子殿下要见我,还是娘娘要见我?说清楚。” 还好。 这些人即便有绳索,赤手空拳的,问题也不大。 早在玉阶之上,沐阮宁就将所谓的“凶器”丢出去过了。 后续要没搜过身。 想来就算是丽贵妃,也不会防范她身揣霜月匕这等真·杀器! 只要霜月匕在手。 寻常绳索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第388章 沐小姐,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388章 沐小姐,敬酒不吃吃罚酒! 沐阮宁更担心的。 还是这些人会不会认识霜月匕! 倘使有人认出来了,又该如何封口? 事已至此,沐阮宁还是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那匕首。 要实在不行。 就只能使魏雅臣提过的苦肉计了。 “沐小姐真是说笑了。”宫女抽出了绳子。两只手扯紧了。 笑容阴沉。 四周仿佛是清过场子一般安静。 可十米开外的红墙后,便是未散的筵席,隐隐约约的曲乐婉转。 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沐阮宁掂量了一下自身实力,果断放弃了去摸霜月匕。 只将腰间的腰带紧了紧。 声音里带着讥诮:“你们还真是不加掩饰呢?” “你们知道我爹是谁?” “自然知道。”宫女没想到她会突然来了句这个,统统笑出了声。 “沐将军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是。”宫女抬高了下巴:“沐小姐您大约是不清楚。” “沐将军再如何厉害,也不是百年世家。” “这里也并非平城那等乡下地方。” 她缓步走来:“沐小姐若是识趣儿,跟我们走一趟。” “有您的好处。” 好处? 这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谎话。 跟殷正那种狗东西牵扯上岂能有什么好处? 沐阮宁也不想同她们再磨叽了。 “若我不肯呢?” 她收了笑,同一时间,沐阮宁脚尖一点,径直朝着红墙冲去。 她委实太小看这些宫女的能耐了。 这其中,也还有一两个会些拳脚的。 周海棠擅长的是剑法,拳法反而没那么出色。 沐阮宁使了一套长拳,一定子砸去,竟然被人生生抗住。 “沐小姐,敬酒不吃吃罚酒!” “!” 拳风呼啸。 沐阮宁本能躲开。 下一秒,两三条绳索兜头就压了下来。 她是真失策。 原以为不过是壮一点的宫女,哪知道一个二个竟然这般厉害。 果然。 大晋国朝这样世家横行的地方。 丽贵妃如此身份煊赫几乎与皇后平起平坐的世家女,就连身边做事儿的人,也都不可能是寻常人。 那些绳子结结实实地勒了上来。 沐阮宁银牙紧咬。 目光死死盯着宫女们。 宫女冷笑了一声:“沐小姐,早就告诫过您。” “莫要不识时务。乖乖走一趟,还能省了事儿。” 又惋惜了句:“您要是一直在宫宴里头,我等还未必敢动您,谁叫您管不住自个儿的腿,叫咱们遇上了呢?” 呵。 还真是横行霸道呢! 沐阮宁一手抓着纵横交错的绳索,另一手背在身后。 她忽然笑了。 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就仿佛自己不是被数条绳子束缚之人,更不是被包围的困兽。 宫女眉头越皱越紧,抓着绳子的手也用力一扯。 拉了沐阮宁一个趔趄。 “有什么好笑的?” “太子既唤了你的名字,能去伺候太子,似你这样的寒门女子,该是何等的荣耀。” “你竟敢拒绝?” 沐阮宁的指尖已经摸到了霜月匕。 她心下大定。 脸上的笑容愈发轻蔑。 “哦?伺候太子既然这般光宗耀祖,你怎么不去?” “还是说。” “你连这都不配?” 第389章 统统给本宫滚下去! 第389章 统统给本宫滚下去! 宫女似被戳到了痛处。脸色狰狞地大声道:“闭嘴!” “你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 “寒门小吏之女,沐将军运气好,一飞冲天。你得意什么?!” “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是能看的?” 宫女面容扭曲,地位似乎比其他人都高,大声吩咐:“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把人给绑了送去羲和宫!” “是。” 另几个宫女未敢怠慢齐齐用力。 她们正打算将沐阮宁身上缠着的绳索扎成死结。 沐阮宁牙关紧咬。 勒得发白的手腕骤然用力。 死死握住了霜月匕。 外鞘剥落了泰半,只要稍稍用力,便能割断绳索。 沐阮宁胸臆里憋着一口气准备将匕首拉动的时候。 不远处一道破空声蓦然传来。 “咻——” “啪!” 沐阮宁还没看清楚,只来得及转眸瞧见疾步走来的是个熟悉的少女。 “好大的胆子。” 昭华公主眉梢眼角皆是盛怒。 那群宫女脸色大变。 几鞭子下来,那起子宫女也顾不上去绑沐阮宁了。 尽都跪在地上连连讨饶。 领头的宫女吃了几鞭子,咬了咬牙只解释道:“公主!是太子殿下念叨着沐小姐。” “所以奴婢们带她前去见见。” “是呀!殿下明察。” 宫女们纷纷开口。 昭华公主今日不知抽过多少个奴才。 接连遇着糟心事儿委实顺不下这口气儿。 可再扬鞭子,手也累了。 索性将软鞭扔到旁边儿宫女的手里。 “说得倒好听,太子哥哥要见谁,本宫怎不知道?” “本宫现在心情不好,统统给本宫滚下去!” “可是!”宫女还想说点儿什么。 一行人被昭华一瞪,统统便拉着那宫女先告退了。 沐阮宁都不必转眸去看,也能感觉到那位势利眼宫女杀人一般的目光。 人。 走了。 沐阮宁身上缠满了绳子。 这会儿昭华公主殷嘉渔已经转眸看过来了。 “……” 空气一时沉默得紧。 沐阮宁抿唇低垂着脑袋拉扯身上挂着的绳子。 前几次寻常见面,她别提多热情了。 如今知晓是认错了人。 沐阮宁也不敢造次了。 无他。 昭华公主这样龙章凤姿的天家贵女,是不可能下嫁寒门的。 除非老昏君当真一心想扶持沐家到底。 但不可能。 说得难听点,自家爹爹威名赫赫,却始终不被人瞧得起,正是因为,他是无根浮萍。 圣上的白手套。 几时用脏了,便极有可能被扔掉。 沈国公府想结亲,殷素想要她这儿媳,看上的也不是沐家,是沐岳峰手底下的兵权。 一旦安插进殷素的亲信。 自己这世子夫人,能不能坐,会不会病逝,那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沐阮宁分明现身在了宫宴。 不要说有人来结交了。 连打听她的人都欠奉。 沐阮宁低着头不发一语地思忖着。 冷不防一旁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帮着她一道清理着绳索。 她诧异地抬眸。 却瞧见金尊玉贵的昭华公主,先前还超凶地抡鞭子抽人,这会儿已经红了眼圈,委屈地不成样子。 第390章 罚跪,送汤 第390章 罚跪,送汤 沐阮宁有些错愕。 兴许是察觉了她的目光。 殷嘉渔凝眉硬生生开口:“我就是路过。” “……”沐阮宁一时语塞。 半晌,诚心道了谢。 将将要转身先离开。 这皇宫可不是什么久留之地,自己又愧对人家公主。 还是早早退回宴会比较稳妥。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殷嘉渔的声音:“你兄长他……” “怎样了?” 沐阮宁闻言驻步回眸:“他?” …… …… 回到宴席的时候,周遭已经没多少人了。 沐岳峰依旧是大忙人。 但好在,沐家无妨多么被世家贵胄瞧不上眼,丽贵妃的人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像方才那么绑人。 沐阮宁想起将才十七公主的话,一时又茫然起来。 自家四哥会生气她很清楚。 但他连十七公主都敢得罪。 四哥嘴巴虽然损些,可待女子向来包容。 十七公主这等权势滔天的,就算恼怒,也不至表达得如此明显才是…… 他。 失了分寸。 不过—— 想想方才殷嘉渔救了自己,又要偏偏说是路过的嘴硬样子。没来由让她想起了当年倔强的沈宴舟…… 果然是兄妹吧,这秉性也有点像…… “小姐。” 冷不防的,忽然有亲卫上前禀告:“四少爷醒了。” “!”沐阮宁抬手撑着桌案连忙起身。 “好!” …… …… 春日的残阳,带着暖色的橙华。 天边云翳低垂,便被嵌了一圈儿金色的边角。 沐奉孝下意识地转眸看了一眼。 眼睛。 疼。 脑袋,也疼。 周遭清风雅静。 只有面前高大的内城墙上,站着些盔甲鲜明的禁卫军。 他规规矩矩地跪在那儿。 将才撑着不适把妹妹打发走。 着实没想到冷风一吹,脑袋就更疼了。 沐奉孝抬手拢了拢衣裳。 春衫单薄。 膝盖压在石板铺陈的地上很冷,还硌得生疼。 年轻的身子也因此生理性颤抖。 沐奉孝有点后悔…… 从前滴酒不沾。 看大哥与爹爹牛饮惯了,没想到人生里头一遭喝酒。 还是果酒! 竟然醉倒。 最要紧的是,这糗态被宁儿瞧了去。 从今往后,兄长的威仪还能不能要了?! 沐奉孝冰凉的手指攥着袍服懊悔之际。 眼角的余光蓦然瞥见,有穿着蓝灰色交领滚边内侍服的太监,小碎步朝他跑来。 心中惊诧之余,沐奉孝也打起十二分地小心。 如今是在宫中,又得罪了不少人。 跪在这里受罚时,无论是谁使点绊子都够自己喝一壶的。 “……” 沐奉孝警惕地盯着他看,也没开口说话。 但那小太监笑得很谦卑,手里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 “沐四公子,这汤补身又解酒。是上边儿赐下来的。” 太监将汤碗朝他送了过去。 沐奉孝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我没喝多少酒,公公还请拿回去吧。” “这……”太监很为难,比他脸色还白上几分。 悄咪咪地往城墙上瞥—— 内城墙边角。 殷嘉渔赶紧蹲下身子藏在了阴影里。 还一把将崔寿给拉了下去。 崔寿前几日被打伤了,这会儿猝然一动,扯到旧伤,疼得龇牙咧嘴。 好悬捂着嘴巴没叫出来。 “真真是废物!”殷嘉渔骂了一句。 第391章 喝下去!张嘴! 第391章 喝下去!张嘴! 崔寿条件反射又将嘴巴捂紧了几分。 “连个汤都送不好!” 殷嘉渔脱口而出的时候,崔寿才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瞪大眼眸意识到不对劲。 这时候,小公主已经蹭出城楼往那边儿瞧。 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郎怎么都不肯喝。 “岂有此理!”殷嘉渔的手攥紧了。 身后传来崔寿呐呐的声音。 “公主……您不是说,就过来逛逛,瞧瞧风景么。” 至于那汤。 是宫女送过来,公主表示不想喝,貌似随口赏赐给人家的…… “您看,那边的垂杨柳还挺耐看的,要不然……” 崔寿捂着旧伤未愈的屁股起身,话还没说完,就只感觉一阵香风从旁边儿刮过。 再转头的时候,原地哪里还有昭华殿下的背影。 小祖宗提着裙摆跑出了巍峨的内城。 远远儿地瞧见沐奉孝。 她下意识地改跑为走。 沐奉孝看过来的时候,殷嘉渔已经放下了裙裾,居高临下地盯住了他的眼睛。 “公主!”内侍吓得声音都哆嗦,连带着手里的汤水也荡漾出去几滴。 殷嘉渔眼睛里的戾气愈发浓重。 她一把拿过了汤碗,切齿道:“滚下去。” 内侍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她的目光落在少年郎脸上。 沐奉孝回过神,态度淡然,恰到好处的疏离。 低眉顺目:“拜见公主殿下。” “你叫我什么?”殷嘉渔声音不似从前的软糯清甜。 带着点蛮横无礼。 沈宴舟没有抬眸,平静回答:“公主。” “……”殷嘉渔嘴唇动了动。 抬起手,想将那汤药兜头给他淋下去。 若换一个人,若换做从前。 她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 连碗盏都要砸到他脸上去。 可是。 这个男人该死的让她下不了手。 殷嘉渔的手彻底违背了她的脑子,怎么都抬不起来。 片刻的沉默后。 她放弃了。 咬了咬牙,忽然冷笑。 “是么?” “你叫我公主。君臣有别,在这大内皇城,你合该听我的吩咐,对么?” “……”沐奉孝不上这个当,沉默以对。 可下一秒。 他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漂亮白皙的小手。 惊愕之下。 少女的手指稳稳地勾住了他的下巴。 迫使他不得不仰起了脑袋。 沐奉孝瞳孔地震。 女孩子眼睛里的愤怒隐匿在墨染的瞳仁里,笑起来的时候,像个恶劣的孩子。 由不得他挣脱。 殷嘉渔就这般掐着他的下巴将汤碗边沿塞进了他苍白唇瓣的缝隙。 “喝下去。” “你既把本宫当公主,那就要听话!” “张嘴。”她弯身,目光平视他的眉眼。 沐奉孝眼睛微微充血,眉头也皱了起来。 殷嘉渔以为自己会没有感觉的。 可是对着这样的目光。 对着这张脸孔。 她的心里,已经怂了。 殷嘉渔掐着他下巴的手松开来。 她张嘴想说:算了。 不喝就不喝吧。 权当是好心喂了狗。 可她的话将将冒出半个音节尚未成形,她只感觉手上的碗盏一沉。 沐奉孝眸子微阖,双手巴着碗。 就着她的手。 喝了起来。 第392章 压抑气氛 第392章 压抑气氛 沐奉孝喝得很快,几乎是不顾形象。 一碗醒酒汤,倒撒了许多在胸口的衣襟。 最后一口。 他呛着了。 剧烈地咳嗽,咳得殷嘉渔心都乱了。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 可素来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 所以在崔寿和其他所有人看来。 十七公主,不过是亲手惩罚了一个得罪自己的罪人罢了。 她冷漠骄纵的样子。 一如既往。 崔寿同情地盯了一眼那沐四郎。 得罪了公主,还想要全身而退,简直妄想。 这灌一碗汤,已经是很宽宥了。 崔寿觉得,自己先前以为的、公主待他与旁人不同,着实是多想。 沐奉孝抬起袖子用力擦了下嘴唇。 他含怒的眉眼盯着殷嘉渔:“不管是泻药还是毒药。” “我沐奉孝一人做事一人当。” “只求殿下不要牵连臣的家人。” 这句话讲完,沐奉孝用力闭上了眼睛。 殷嘉渔从懵逼状态回过神。 他的那些话,就好似刀子一般剜进了她的心头。 从小到大。 她从来没有这般委屈过。 殷嘉渔红了眼圈。 死死咬住了红唇。 她指着少年郎的鼻子:“沐奉孝!本宫一片好心!” “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得被你这般作践!” “你好得很!” 她气得将碗砸了,转身就走。 沐奉孝等了片刻没见周身有何异样,睁眼就瞧见十七公主提着裙摆泪奔的罕见场面。 “……”冷静下来后,他也知自己错怪了她。 只是,几分愧疚酝酿在胸臆好久。 久到少女已经奔进了城门。 他才茫然地收回了目光。 黑眸微转。 看见遍地的碎瓷。 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戴罪之身,还敢得罪公主。” “啧。” 崔寿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他一面捡地上的瓷片,一面道:“沐四郎,你真真是能耐。” “在外得罪袁相,打了袁家子侄,在内得罪公主。” “这可是昭华公主,袁府下一代的女主人。” “天底下最有权势的,都给你得罪光了。” 大太监转眸打量了一下纤瘦少年狼狈的身影。 摇了摇头。 “你也别琢磨仕途和旁的了。” “订口棺材,安排安排后事吧。” …… …… 沐阮宁不知道自家四哥是几时回来的。 只记得夜色深沉。 外头有嘈杂之声,她本想起身,奈何白天经历的事儿颇多。 实在是太困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 蹭起身,穿戴打扮停当。 沐阮宁第一时间便去了四哥那儿。 这一去不打紧。 发现大哥、爹爹、甚至病弱的阿娘都在。 “今日人倒是齐全。” 沐岳峰见她来,便开了口。 这话本为了缓和气氛。 奈何他说话的时机不大好。 没有一个人接茬。 沐阮宁看了尴尬的爹爹一眼,径直走到了母亲旁边儿。 眼下但凡不瞎,便能瞧出压抑沉闷的氛围来。 “咳、咳咳……”苏氏的咳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沐阮宁连忙给母亲顺气儿。 她胸臆里带着沉闷,尤其咳嗽的时候,离得近了,便能听见仿佛老旧破风箱拉扯般的呼吸破碎的声音。 沐阮宁担心得不得了。 第393章 再一次改变的历史 第393章 再一次改变的历史 “不打紧。”苏氏的声音带着虚弱的气声。 沐阮宁皱起的眉头未平,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苏氏的背脊。 “阿娘,你这身子比旁人要弱些,前几日偶感风寒,还没好全,怎的就过来了?” 她刚刚问起,苏氏目光稍缓,若无其事地摆手:“真没事。” 阿娘虽笑着,沐阮宁依旧担忧。 可想想神医薛岩给了三年的药。 算一算也还剩两年。 薛岩是有名有姓的大佬,说了三年那就必定能撑三年。 觑着阿娘苍白的脸色,沐阮宁心中对于找到当年柳家真相又更迫切了几分。 必须! 尽快! 找到柳柏安! “今日是为着你四哥的事。” 苏氏认真了神色,握住了女儿的小手:“宁儿既来了,也说说看法吧。” 沐阮宁回过神,脑子里立马闪过了原书中对于四哥未来的只言片语。 她顿了一下,迟疑地问:“四哥哥……可是说了什么?” 看向沐奉孝的时候。 少年郎没有抬头,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是。”大哥沐朝云看了看沉默的几个人,索性就站了出来。 走到沐阮宁身前,盯着小姑娘的眸子开口:“也没不是什么秘密,你迟早要知晓的。” “就是怕你心疼你四哥。” “……”沐阮宁听着这前奏,心念电转。 登时有点伤怀。 是啊,四哥是个文人,这次宫宴闹得这般大。到底是要走到与家中撕破脸面弃文从商的地步了。 沐阮宁抿着唇,手指瞬间攥紧了袖子。 要不是因为自己闹出这等乌龙。 跑去错撩了人家金尊玉贵的昭华公主。 四哥原也不必这般决绝地行事。 兴许还能多过几天安生日子…… 堪堪想到殷嘉渔的眉眼,沐阮宁就心虚又扼腕。 要是那个人。 是章悦公主该多好啊。 “所以四哥他……”沐阮宁攥着手指,看向大哥。 沐朝云眉目痛心。 “他……” 抬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移开了目光,抿唇道:“他要从军了。” “……” “???” 沐阮宁狠狠噎了一下,眸子瞠大。 她没听错吧!? “你说四、四哥他要作甚???” “从军啊。”沐朝云没想那么多。 便将方才几人谈过的事儿说了一遍。 大抵是说,十七公主当着皇后和众人的面儿点了沐奉孝做伴读。 古来没有这等规矩。 袁相也不可能答应。 想来这几天该有御史言官上疏了。 “只是那昭华公主乃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嫡公主,难保四弟不会被迫就范,所以……去军中躲躲,也不失为另一个选择。” “不行!”脱口而出的,就是沐阮宁。 两个哥哥倒罢了,爹爹和阿娘是不是欠考虑??? 她指着沐四郎冲沐岳峰道:“爹爹,四哥任性胡来您就由着他吗?!” “军中那是个什么地方?!” “四哥乃是文弱书生,既没学过武,也扛不动辎重!” “你兄长是做军中文职。”沐岳峰被闺女数落,面子有些挂不住。 但他素来在女儿跟前温和惯了,也没发火。 只解释了两句:“再者,在军中熟稔些,总比禁宫或者旁的地方要好些吧?” 沐阮宁听了这话,心下苦笑。 听上去,是没错。 可是。 若那些人想要他的命。 即便在军中,也有的是法子! 否则,大哥在原本的历史中,也不会死得那般憋屈。 第394章 你这般凶悍,难道真不是你 第394章 你这般凶悍,难道真不是你? 这一遭。 沐阮宁甚至更希望四哥能按着老路走下去。 至少。 他弃文从商,能活一条命。 …… 沐阮宁的反对并没有什么效果。 好在四哥的情绪还算稳定。 离他起行也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 劝说之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等郎中瞧过沐四郎的身子。 又略微与久别重逢的大哥叙了会儿话。 她便先离开了藏锋斋。 …… …… 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林林总总让她不胜其烦。 唯独最急的,是太学入学之事。 算一算时日,不过两旬之数。 挂着江南竹席的凉亭。 亭外。 春花争妍,草长雀啼。 连风都带着将将好的温柔缱绻。 唯独坐在亭子里的沐阮宁觉得脑壳疼。 她眼睛盯着大理石桌案上密密麻麻的骈文、诗词、策论文书。 只想以头抢地撞晕自己得了。 “你是不是头不舒服?” 一个声音问。 沐阮宁捂着脑袋有气无力:“太难了。” 为什么经历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跌宕起伏后,穿个书还得遭这个罪! 从前只是要背,现在竟然得自!己!写! 等等…… 沐阮宁蓦然一惊。 将才的声音……不是小芙!! 她连忙转头循声去看! 哪知道说话的人已经“飘”到了眼前,随手薅过了一册蓝色封皮的书。 “魏雅臣……”她唤了句。 “嗯。”魏雅臣摸着下巴眼皮都没抬。 沐阮宁心底放松了下,捂着心口没好气地开口:“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们羽衣卫衙门很闲吗?” “并没有。”他好像是将手中的那一页浏览完毕。 “我很忙的,要调查太子遇刺、还有几桩你没资格知晓的命案。” “……”沐阮宁张开嘴巴还没喊出声,他说话间已经将书阖上了。 “!”小姑娘一把薅过了书,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啧!我好不容易看到了这一页……啊啊啊!”她看到字就烦躁,今日恰巧没搞书签。 得再翻翻才能找到在读的部分了! “你可真是个祸水!”沐阮宁烦躁地翻着书页。 眉头肉眼可见地打结。 “这么夸我?”听了沐阮宁愤愤不平的话,魏雅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过他到底知晓眼前的少女真会炸毛。 当下也拿捏好分寸没有再逗。 沐阮宁咬着牙问:“魏大人,你大门不走,学那梁上君子跑我这来,可有什么事?” 她脸色难看,一副没个恰当理由便要发飙的小模样。 魏雅臣尴尬地咳嗽了下。 “郑家出了事。很有可能牵扯到将军府。” 沐阮宁闻言,翻书的动作顿住了。 郑家,就是昨日当场羞辱沐奉孝的那一家。 倘使出事,最先怀疑上的,必定是沐府。 她想了想,索性放弃了书册。 纤纤玉指按在扉页,沉声问:“严重么?” 魏雅臣摇了摇头:“伤了几条命,不过,都是下头办事的。” “是在去京郊白马寺上香的途中遇刺的。” “郑夫人与郑小姐摔下马车受了些轻伤,也都受了不小的惊吓。” “听说现在怕见光,更不敢出房门。” 魏雅臣端瞧她茫然又有几分凝重的神色,当即半开玩笑地问:“你这般凶悍,难道真不是你?” 第395章 记得请我吃饭! 第395章 记得请我吃饭! 沐阮宁看向他的目光有点肃穆。 “我像是会杀人的?” “像……你每次瞪我都像要杀了我。”魏雅臣被小姑娘无情的沉默一击必杀。 当下尴尬地收了随意的姿态,认真告诫:“我大约也知与你们无关。” “但,此事时间上很敏感。” “将军府的情况又有些特殊。” 他顿了一下。 沐阮宁心里清楚。 昨日一天,沐家径直到了风口浪尖。 遇着事情,必定不能小事化了。 魏雅臣这会儿理应疏远才是,决计不能沾染沐家。 他此刻悄悄来递消息,已经很能表明态度。 沐阮宁想到这一层。 到底觉得不给好脸色太过忘恩负义。 由衷道:“多谢。” 魏雅臣松了口气,虽知道她不是个没主意的姑娘,但还是又添了句:“可需要我帮忙?” 沐阮宁感激地摇了摇头。 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模样:“我有分寸。” “做学问,我不在行,但些许小事,我沐家没做过,我与爹娘和哥哥们,还不至于摆平不了。” 魏雅臣下细打量着少女的面容。 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在认真的时候,眸色坚韧,过分柔美的容色,被这样的眼神中和。 竟焕发出光晕般的明辉来。 他一时晃了眼。 头一次。 魏雅臣明白了何为惊艳。 如果说。 平日里他只觉得这丫头漂亮,讨人喜欢。 那么现在。 他在自己不知晓的情况下。 看愣了。 “喂!” “魏雅臣,你怎么了?” 小姑娘唤了好几声,拿小手在他眼前比划,才堪堪将人神思拉了回来。 沐阮宁皱着眉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 什么都没有啊??? 魏雅臣垂下眼眸,语气和往日比有一丝微不可查的不自然。 “嗯,我是想到一些事。” 他打眼觑了小姑娘一眼:“公事。” 沐阮宁扯了扯嘴角:“哦。” 讽了句:“你可难得那么上心公事的。” 本就是开玩笑的。 她平时也这般说话。 奈何这一回。 预料中嬉皮笑脸的回嘴并没有响起。 视线里俊美成熟的魏雅臣,表情严肃到几乎没有笑意。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 没等沐阮宁见问,魏雅臣便转过了身子:“我先回去了。” “等等。” 沐阮宁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 尤其不喜欢猜魏雅臣这等小伙伴的心思。 须知道裂缝就是从小裂到大的啊! “你到底怎么了?” “不像平时的你呀?” 沐阮宁纳罕的问。 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势。 魏雅臣有些尴尬,想走又被抓住了衣角。 “说清楚,好吗?你这样走了,我会觉得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有什么事儿当面说啊大哥! 魏雅臣张了张嘴,脑子里飞快编织着各种各样的原由。又一个一个被自己否决。 没僵持多久。 不远处蓦然传来一声大喝! “谁!谁在那儿!” 沐阮宁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松开了抓着魏雅臣衣角的手。 大喊的,正是沐朝云。 他随手抄起一截路边的树枝就朝亭子快速奔了过来。 魏雅臣感觉衣裳一下子轻了,心中大松口气的同时,语速飞快地低声交代:“先走了!回头见!” “记得请我吃饭!” 第396章 选我 第396章 选我 吃饭?? 沐朝云冲到跟前的时候,沐阮宁还在咂摸方才魏雅臣的话。 那瞬间,脑子里蓦然浮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您一路护送,委实辛苦,小女子还想请大人吃个饭。】 “……” 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儿的。 当初在庸城。 还是自己亲口邀约人家的。 “算那贼人跑得快!”沐朝云呸了口,一把将手里的棍子扔了。 旋即拉着自家妹妹担忧地上下打量。 等确认了她委实没事,这才堪堪放下了心。 “那人是谁?” 来了! 果然要问了。 沐阮宁眼色微动,抬手咬了咬指甲,脑子里飞快盘算。 自家大哥的脾性她是见识过的。 上一次就跑羽衣卫镇抚司衙门大闹了一场,丢了差事。 这次要再去,说不准得更惹祸。 “是个江湖朋友,替我打探消息的。”她脱口而出。 微笑:“你也知道的,那些人不便露于人前。” 因为阿娘的病,沐家没少四处打听柳家与柳柏安的行踪。 还算合理。 沐朝云松了口气的同时,语重心长地告诫她:那些人危险。 沐阮宁本就是随便扯出来的说辞,自然满口答应。 原以为一切尘埃落定。 沐阮宁随口问:“大哥,你这个时辰不在藏锋斋大院儿里练剑,怎的来我这儿了?” 岂料,一句寒暄后,还没等她说出送客的话。 就听见沐朝云想起什么一般开了口。 “对,二门外书房,来了教你功课的……先生,还有……” “……” 还有啥??? 沐朝云盯着她的神色有些古怪。 嘴巴咂了半晌。 他索性道:“你去了就知晓了。” 见她转身离开,沐朝云盯着妹妹的背影蓦地开口。 “宁儿!太学也没什么好的,不去也罢。” “实在不行,咱将他们统统赶走就是。” “?” 为什么要赶走请来的先生??? 沐阮宁满头雾水地朝二门外书房去。 大哥沐朝云不是个做学问的料子。 但他大抵也非粗俗无礼之辈。 当初在平城时,荀先生那儿,他见面还是礼貌的。 这会儿竟然说出要赶人走的话。 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 三盏茶的时间后。 沐阮宁在书房的屏风边驻步。 脸上的神情懵逼里有几分古怪。 他们……怎么会一起出现的? 看见她来,除了母亲苏氏外的两个人已然站起了身。 苏氏看向女儿的面容,紧绷的脸色稍有缓和。 “宁儿。” “你总算来了。” 沐阮宁狐疑地走到母亲身边。 至于两个不请自来的。 一个顾清则。 一个沈宴舟。 两人目光对视,表面看都客客气气的。 但沐阮宁没来由总觉得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微妙。 似乎都能掐起来!? “你太学入学试极重要。要给你请个先生教习。” 苏氏道:“顾公子听说之后,今日亲子登门愿意教你。” 话罢,她又看向旁边儿的沈宴舟。 眉头肉眼可见皱了下去。 “至于沈二郎,则是不请自……” 沐阮宁一听就听出了阿娘的情绪。 崽儿指定是自己跑来毛遂自荐的。 果然。 没等苏氏说完。 沈宴舟连忙开口:“沐伯母。” 他低眉顺目,声音柔润,拱手道:“沐小姐与我曾一道学文。” “我知她根底。” 他抬起眼眸,望向一旁的沐阮宁。 语气温柔:“不如选我。” 第397章 举荐信 第397章 举荐信 这是明示了…… 奈何苏氏拉了沐阮宁一把。 盯着她的眼眸:“宁儿,这太学可不是儿戏。莫要被人耽误了去。” 阿娘的暗示也很明显…… 她更属意顾清则。 毕竟顾家名满天下,三大书院之一的白鹿书院,牵头的,便是江左顾氏。 面对崽儿殷切的眸子、又触及阿娘一片拳拳慈母之心,沐阮宁打心眼里有点不知所措。 被迫补课已经很惨了。 怎么还遇到这等进退两难的选题。 这时。 顾清则声线清润,带着几分笑意。 沐阮宁转眸看时,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我虽不知沐小姐在平城学得如何。” “这几日却研究太学考题,颇有心得。” 他将那书册摁到了几子上,朝苏氏的方向略推了推。 温润的眸子微转。 看向沈宴舟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自然而然的睥睨:“不知沈二公子可做了什么准备?” 沈宴舟眸光微凝,漆黑的瞳仁中,有阴霾浮动。 他毫不退让地迎上顾清则的目光。 浑身上下躁动着的,是不肯服输的战意。 少年郎抬手理了理袖口。 轻笑:“自然是有的。” “来人。”他侧目,拔高了声气儿。 不多时,外头有人应了声。 “把信拿上来。” 在场所有人,都好奇地盯住了仆从手里的、火漆封口的信封。 除了沐阮宁。 她这会儿已经从懵逼状态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霎时便发现了一件很要紧的事情。 沈宴舟他…… 在宫宴之上闹出了极大的动静。 沐阮宁都听闻了。 按照那位主母的秉性,根本不可能放过他才是。 怎么可能放他出门?! 蓦然。她盯住了那跟来的仆从。 很陌生。 沈宴舟那么谨小慎微的人,不可能带一个自己信不过的人出门! 可这仆从的表现十分诡异! 下细看时,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即便拼命掩饰。 当他时不时偷觑自家二公子的时候,依旧难掩畏惧。 他在害怕。 沐阮宁没有想得很深,她只觉得,那仆从是在紧张。 跟随着原本不归自己伺候的人出门,害怕办砸了差事! 他要害沈宴舟! 当这个念头成型。 沐阮宁的拳头已经在袖子里攥紧。 她看向崽儿的眼睛。 四目相对。 她踏前一步,目光无声地覆没。 如果他是要求救。 那么,就算得罪了国公府。 沐阮宁也一定会将他留下来。 沈宴舟瞧见少女看过来的眼神。 似乎。 有很多话想问。 只是此刻,本不是说话的时辰。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女孩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虽然沈宴舟不是很明白她领悟到了什么。 但该做的事情,他也必须做到位。 将仆从掌中的信,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拆开来。 一目十行扫了一眼,便朝苏氏递了过去。 “这一封,是荀先生的举荐信。” 荀兆南已经离开平城许久。 没什么音讯。 苏氏想起那位名满天下的先生,依旧是心中肃然敬佩的。 等拿起那封信的时候。 看见那一笔漂亮的隶书,果然是名家手笔,做不得假。 字里行间,皆是对沈二郎的溢美之词。 有了这个,苏氏也想起了沈二郎在沐府时用功读书的往事。 多少消解了些对他不请自来的不满。 也添了些亲近。 第398章 都来吧 第398章 都来吧 苏氏不禁抬手抚了一下信笺。 霎时。 那字迹上未干的墨汁在指腹与宣纸间擦出了一条蜿蜒不直的墨线。 “……”苏氏一双眸子都怔了怔。 沈宴舟古井不波的表情也难得变了。 少年郎抿着唇,下意识地抬手。 气氛眼见要尴尬! “我、我看看!”沐阮宁眼疾手快赶紧将那信笺抢在手里。 “没想到荀先生这么喜欢你呐。”她抬眸看向沈宴舟。 不动声色地将信纸叠叠好。 沈二郎抿着唇,眼睛里尽是无辜:“先生谬赞。” “宁儿,这信……”苏氏微微蹙眉,抬手看了看食指和中指上两团黑漆漆的墨色。 “受潮。” “受潮!!” 沈宴舟与沐阮宁几乎同时出声。 “是吗?”苏氏依旧有些疑惑。 但。 到底没有再追问。 沐阮宁松了口气之际,信步走到顾清则面前。 “顾大公子。” 顾清则全程旁观,一双清润的眸子只温和地盯着沐阮宁的眼睛。 柔声纠正她的话:“宁表妹不必这般生分。” “当年你我初见时候,你可不是这般唤我的。” 诶? 初见? 沐阮宁思索之际,脑子里忽地刺入了一段回忆。 【大表哥。宁儿可否也叫你大表哥?】 梨花似雪。 站在花树下愣怔的少年。 当她被拉走的时候,冲她莞尔一笑。 那一刹,仿佛满园的花枝皆失了颜色。 唯有他一人。 天宝物华。 “大……表哥?”她从回忆里回神,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顾清则眉眼含笑,温柔颔首:“嗯。” 这气氛。 出奇的美好。 沐阮宁也不知是自己的感受还是原身未散的执念。 眼前之人仿若自带柔光,连再寻常不过的顾盼,都那么地叫人心旌摇曳。 他唇瓣开合:“宁儿表妹,我定会助你入读太学,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一万个愿意。 沐阮宁咧开嘴,几乎要脱口而出。 只瞧见眼前一花。 明媚的天光,和那光彩夺目的如玉美男便被一道背影挡了个严严实实。 “不必了。” “大表哥诸事繁忙,哪里有空做西席?” 沈宴舟的声气儿分明很客气,但说出的却是再强势不过的拒绝。 “宴舟一介闲人,也没有族务要忙。” 他蓦地转过脸,低声问。 “阿宁,你觉得呢?” 沐阮宁将将从那种微妙的感觉里抽身,脑子里还有些乱糟糟的。 可甫一对上崽儿眼睛。 那双略带期盼的眸子,瞬间就叫她心软得无以复加。 但沐阮宁知晓,他根本无需如此。 她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选择。 “那,沈宴舟,就拜托你了。” 吐出这句话后。 沐阮宁整个人都轻松了。 沈宴舟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不少。 “这样吧。” 苏氏抬手撑起身子站了起来。 三个少年少女顿时被她吸引了注意。 苏氏开口:“左右太学考学不过两旬。” 她抬手举起桌案上的蓝皮书册。 “我瞧着顾公子写得极好。” “你们都来吧。” “宁儿顽劣,有人盯着也是好的。” 话罢,苏氏便以身子不适将他们都打发了出去。 “……” 沐阮宁沉默了。 两个少年郎也沉默了。 第399章 脱吧! 第399章 脱吧! 送至花厅。 三个人面面相觑。 沐阮宁终究受不住眼前诡异的气氛。 她不得不打断两位时不时火化带闪电的对视。 “时间不早,那,我便不留大表哥了。” 顾清则的目光微垂,落在少女清澈漂亮的眸子里。 他莞尔一笑:“好。” “那我明日再来。” 话罢看了眼沈宴舟,将广袖背到了身后,施施然往二门外离去。 沐阮宁目送了两三个呼吸才转过身。 沈宴舟瞳仁微闪,不安地抿紧了唇。 内袖里的指甲扣紧了。 表面虽镇定,可内心不安又忐忑。 “沈宴舟。” 她唤他名字的时候,沈宴舟心里没来由地钝痛了一下。 别撵我走。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可是顾清则。 是阿宁从小便看重的男人。 也是他早就知道的。 但。 内心的不甘终究占了上风。 沈宴舟抬眸的同时,也伸出了手。 那瞬间,沐阮宁蓦然感觉到胳膊上的袖子一沉。 眼前的少年郎已经扯住了她的袖子。 许是怕她生气。 沈宴舟只用了拇指与食指,将将捻住了一点。 声音也又低又软。 “阿宁。” 他只用了两个字。 加上委屈的神色,便稳稳拿捏住了小姑娘的心旌。 沐阮宁低头看向他手指的时候。 少年郎似是察觉了什么。 曲起手指,捻得极用力。 “……”沐阮宁无语。 但想想也便放弃了。 他想抓着便抓着吧。 少女抬眸,凑近了少年郎低垂的眉目,声音又轻,又好听:“跟我来。” “?”沈宴舟纷纷乱乱的心事骤然被这三个字打碎了。 他惊讶地抬起脸。 沐阮宁已经朝着香闺走去。 沈宴舟抓得太紧,倒是被袖子扯了个踉跄。 她略略侧目,语气关切:“小心。” 少女的头发乌黑又柔软,廊檐的风吹过的时候。 堆叠般的墨发便飞扬了起来。 弧度极温柔。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光景,发丝却偏偏像是搔在人心尖般。 痒痒的。 叫人欢喜。 …… …… 沐阮宁打发了下人,随手将门阖上。 沈宴舟站在那一时没动。 下一秒,两只袖子就被小姑娘拉了起来。 她一面打量,一面询问:“你没事吧?” 忽然被这般问,沈宴舟内心茫然了一下。 不明所以。 但他此刻心情很愉悦,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抿唇:“嗯。” 能有什么事呢? 他目光微垂,无声地覆没了眼前的少女。 小姑娘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了。 她仰起脸:“还好。” “还好国公府的那起子人没跟过来。” 她握了握崽儿的大手,神色坚定:“脱吧!” “???”沈宴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沐阮宁松了手,提着裙摆跑到柜子里翻找:“快些。” 少年郎抬手攥紧了领口,耳廓通红。 会不会…… 太快了。 他脑子里乱糟糟地思忖着。 起先还担心阿宁被人勾了去,巴巴地赶过来抢人。 这会儿倒畏首畏尾起来。 不像话…… 这可是阿宁让脱的。 所以还是…… 想着想着,沈宴舟松开了手指。 神色里颇有几分视死如归地坚决。 第400章 又乖又好骗 第400章 又乖又好骗 “找到了。”沐阮宁眼眸一亮将东西攥在了手板心。 转过头的时候。 发现沈宴舟还在磨磨蹭蹭地解腰带。 “怎么还没脱啊。”她嘟囔了一句。 三两步走过来。 沈宴舟的目光凝住了。 他看清小姑娘手里拿着的金疮药时,手指一时僵住。 “伤了,别忍着,我既留你下来,便护定你了!” 沐阮宁将药瓶子塞进他怀里,伸手要替他宽衣。 语气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心疼:“你昨日得罪了那位公主嫡母,没少被折磨吧?” 沈宴舟的实力她也清楚。 但到底势单力孤,这会儿只怕还有需要隐忍的时候。 沐阮宁稍稍用力,衣裳没拉开,却只觉手背微凉。 是他惯有的体温。 沈宴舟死死拢住她的手:“……” “我没事。” 沐阮宁闻言抬眸,少年郎面颊发热,眼睛里似有雾气氤氲。 他躲开了目光。 沈宴舟长长的睫毛轻颤,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沐阮宁更心疼了。 在沈国公府那样的地方,让殷素吃瘪还能全身而退,沐阮宁是不信的。 他可以嘴硬报喜不报忧。 自己却不能这般冷漠心硬。 想了想,沐阮宁松开了爪子。 有些悻悻。 她本以为崽儿不在意的。 毕竟也不是没瞧过崽儿精赤着上半身的模样。 “你若害羞,自己擦也行。” 她转身就往外头去。 一面走,一面说着:“我就在门外候着,搽完唤我一声就好。” 沐阮宁将将走出去两步。 腰间蓦地一紧。 身后的崽儿揪住了她的腰封。 “别走……” 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十足十地可怜。 沐阮宁没回头。 她眼睛有些发热。 崽儿也太可怜了。 抬手摁了摁眼角,怕自己一转身,金豆豆就掉下来了。 她仰望四十五度装作若无其事,想把眼眶里的湿润逼回:“嗯。” “我不走,我就在这等着。” 沈宴舟盯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掌心里的金疮药。 绝美的脑袋略歪了歪。 她还是…… 一如从前般心软,又乖又好骗…… 他弯了弯唇角,走到她身后,柔声说:“那你。” “定不能回头偷看的……” “……”沐阮宁皱了皱眉,用力闭上了眼睛:“我是那种人吗?” 正纠结崽儿怎么不相信自己。 忽然感觉粗粝的指腹缓缓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 “你、你要作甚?” 沐阮宁睁开眼睛。 一只手微微括起,从后边温柔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说好不偷看的。” 不是!不看不代表你可以造次呀! 她正要发作。 只感觉头上的紧绷稍稍一松。 缠好的绷带一圈圈脱落,被他攥在了手里。 沈宴舟从身后欺了上来。 霜雪松柏的冷冽气息瞬间笼罩了她的感知。 这气息分明不是经常触及。 却偏偏能勾起她内心深处一层又一层羞涩的涟漪。 沐阮宁心跳都漏了一拍。 那些羞人的画面,交缠的触感好像狂躁的烈阳。 灼得她骤然收紧了手指。 “沈、沈宴舟……”她下意识地想问他想做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突兀且羞耻。 此刻的沈宴舟的姿势虽然不太端庄,也有些逾矩。 但他的分寸始终拿捏得将将好。 甚至连她的后背,都不曾贴上一星半点。 第401章 他们不给你吃饭么 第401章 他们不给你吃饭么? 可偏偏就是这样最叫人慌乱无措。 明明崽儿没那样的意思。 也好怕是自己想多了。 沐阮宁正纠结要不要转身推开他。 此刻。 沈宴舟的声音很近,像是响在耳畔。 语气里,带着微微的恼意:“我就知晓会如此。” “?” 沐阮宁一脸茫然。 沁凉的感觉随着他指间的药膏晕染在额头。 有浅浅的刺痛。 “你、你轻点儿。”沐阮宁怂了…… 她原本不怕疼的。 可不知为何,偏偏在崽儿面前受不得一点儿疼。 小姑娘抿着唇,一把抓着他的手腕。 不轻不重。 白皙的小手,掌心有一层薄薄的汗。 沈宴舟呼吸微滞。 垂眸时,正正好瞥见她粉红柔嫩的耳垂,原本心中的不虞,刹那间,荡然无存。 这样好看的耳垂。 叫他很好奇……摸起来会是何等的触感。 少年郎幽邃的眸子眯了眯。 抿紧了唇线—— 不行…… 会吓到阿宁吧。 他到底是忍住了。 心下喟叹。 沈宴舟浅笑开口,带着半分打趣:“你还知晓疼。” “若当真怕疼,便不该忘了给伤口换药。”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 她能照顾到所有她在乎之人。 却唯独总忘了照顾她自己…… 沈宴舟眼神温存,手指轻碰了碰她淤伤的边沿。 不会太重,却刚好惹得掌中少女愤愤抗议。 他被逗得眉梢眼角都含着真实又自然的宠溺笑意。 像是不经意般轻按了按她的肩膀。 声气儿软软的,带着些哄人的意味。 “别乱动。” “我真的会很轻的。” 沐阮宁便不动了,乖乖地站在那儿任他摆弄。 不多时。 纱布绑了回去。 沐阮宁只觉得上了药比不上药还让人不舒服。 沈宴舟一面将药膏塞好,一面盯着她紧皱的眉头。 心疼又好笑。 随手把金疮药收进袖子,方才抬手摸了摸她腮边的墨发:“痛,则不通,这药极好,明日就不痛了。” “真的?”沐阮宁凝眉问出这句的时候,当场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崽儿在国公府一定大受磋磨。 比自己不知痛到哪儿去了。 自己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怎么可以这般娇气? 没得让孩子觉着更痛了。 思及此,沐阮宁很是愧疚,赶紧收敛好表情。 拉着崽儿的小手。 “我一点儿也不疼的。” 沈宴舟任由她牵着手,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 下细端瞧了两个呼吸后。 少年郎嘴角勾了勾:“当真?” “当真!!!” “我不信。”他略略倾身。 漂亮的凤眸里缱绻出几许暖色的温情。 沐阮宁好容易才在那惑人的笑容里扑腾出来,连忙移开了目光。 声音又轻又恼:“我诓你作甚?” “阿宁,你一句话眨了七下眼睛。” 沈宴舟这句,直将她整不会了。 “……” 尴尬在沉默里满眼。 沈宴舟很明白点到即止。他强自收了嘴角的促狭,抬手抓住了小姑娘的尾指。 “我饿了。” “……”他这句,极有效。 沐阮宁听闻后,也顾不得扭捏置气了,心疼越过了所有:“他们不给你吃饭么?” 沈宴舟压低了眉尖,抿唇点了点头:“嗯。” 少女眼睛里冒出无名怒火。 太过分了! 国公府真是太过分了! 沐阮宁一把握住沈宴舟的手:“想吃什么!我马上叫人去做。” “管够!” 第402章 他们大约是疯了 第402章 他们大约是疯了 蒹葭苑。 是沐阮宁原本在平城时的院名。 来盛京后,新院子名字太过难听,她便做主改了。 现在住在里头也渐渐习惯。 “小姐。” 小芙拉着沐阮宁的胳膊走到一边儿。 转头窥了一眼四下里打量的沈宴舟。 小丫鬟悄悄问:“您当真吧沈二少爷留下了?” 沐阮宁目光坦然又坚定:“嗯。” “您就不怕名声有损?”小芙觉着,姑爷毕竟还没正式的名分,这样尤其不妥。 “又怎样?”沐阮宁不以为意地亲手抱了一床被褥朝沈宴舟走去。 “我这点名声,也就那样了。” 小芙还想再说,但明白劝不动。 索性拿过沐阮宁手里头的东西去了一侧的厢房收拾。 沐阮宁松了口气。 她将沈宴舟留下这件事儿。 阿爹阿娘、两个兄长都不可能同意。 但,只要蒹葭苑一条心。 便没有什么事办不到了。 如今…… 她抬眸看向了院门口。 暗暗攥紧了手指。 最大的问题也就是国公府即将要找上来的麻烦。 “在看什么?” 沐阮宁回神,入目是沈宴舟担忧的脸。 略想了想,沐阮宁摇摇头。 “没事。” 她走过去理了理他身上的衣裳:“你只管住下。” “接下来的事,有我呢。” 顿了顿,宽慰道:“二十日的时间,我总能争取一下。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回国公府。” 想想那位殷素,沐阮宁很容易就能感觉出不是个好惹的。 兴许得想想其他办法。 “好。”沈宴舟的声音很低,神色乖觉,并未推辞。 来这里的时候分外仓促。 沈国公府里的事情并没有处置完。 他只将首尾交托给了岳先生。 今日也并没有想过能留下来的。 如今倒是要费些周折了。 两个人各有心事。 在厢房落脚几个时辰后。 沐阮宁找过沈宴舟用晚膳。 稍稍问了一些宫宴时的情形。 老皇帝大抵还是规矩的。 那就意味着沈宴舟认祖归宗的事情并没有提前。 沈宴舟还是要入太学的。 等将他安顿好之后。 沐阮宁便忐忑不安地回了房间。 门一开。 小芙就等在了那。 “怎样?”沐阮宁急忙问。 先前的时间里,她已经派了小芙安排人去打听沈国公府的情况。 又叫她亲自去盯着跟随沈宴舟一起来的仆从。 “拢共四个人……”小芙蹙着眉头。 似乎在整理措辞。 好一会儿,小丫鬟说起:“有点奇怪。” “哦?”沐阮宁神色没什么波澜。 毕竟。 她自己也早就发现了那些人的古怪之处。 “说来听听。” 漫不经心地坐到几子前,问了句。 小芙连忙正对着她,微微倾身:“小姐,奴婢觉着那些人是疯子。” 沐阮宁给自己倒了杯茶。 送到嘴边时,稍稍顿了下。 疯子么? 的确。 替殷素办差事的,疯了也不奇怪。 “您知道吗?”小芙看了看门口,凑近沐阮宁耳边说:“奴婢,透过窗户,看见他们对着空气磕头。” “还有在用脑袋撞墙的!” “!?”听了这话,沐阮宁手里的茶水用力搁在了桌子上。 “当真?!” 第403章 可千万要将事儿瞒住 第403章 可千万要将事儿瞒住 沐阮宁不敢相信。 但当她走到客舍的时候。 就看见大哥皱着眉头正在门口徘徊。 发现沐阮宁过来,沐朝云连忙上前拉住了她:“妹妹,你怎的来了?” 沐阮宁看大哥神色有异。 朝客舍望了一眼:“里面怎么了?” 沐朝云侧跨了半步挡在前面儿:“有人受伤了。” “郎中在医治。” 又补了一句:“小伤。” 沐阮宁蹙眉,抬手推开他:“我去瞧瞧。” “不用。”沐朝云赶紧拉住他:“都见血了。” “我还能给吓着了?”少女皱了皱眉,一把将手挣扎出来。 他不是盛京里养尊处优的小姐。 什么事情没见过? 提着裙摆将将走了两步。 沐朝云叹了口气,走到她身侧:“那起子沈国公府的人怕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撞得地上桌角全是血。” “沈宴舟也不知去了何处,真真是晦气。” 似是想到了什么,沐朝云脸色带怒:“他们国公府该不会想要讹上咱们吧!” “不过宁儿你放心!哥哥已经安排人去寻沈二郎了。” “等找着他,咱立马把这些人送走。” 他特特压低了声音叮嘱:“但在这之前,可千万要将事儿瞒住。” “不然可就麻烦了。” 沐阮宁抬眸淡淡瞥了兄长一眼,声音平静:“大哥,沈宴舟在我那。” “……” 没等沐朝云有什么反应,沐阮宁已经接着道:“是我做主留他的。” “与他、与旁人概无干系。” “宁儿!”沐朝云慌了:“你怎么这么傻!” “这等时候,你竟然留他?!” “理由呢?” 这一点沐阮宁早就想好了,现在几乎是信手拈来:“我要入太学。须得通过考学。” “而沈宴舟今日来,正是为了此事。” 这个理由十分牵强。 但委实也算不上离谱。 “不行!”沐朝云径直反对。 从小到大,沐朝云反对过许多事儿。 他可从未如此神色认真又可怕过。 “……”沐阮宁一时有些被惊到。 她后退了几步。 鼻间嗅到的浅淡的甜腥与药草味道,无疑在提醒着她—— 大哥的这个态度,兴许跟屋内的情况有关。 沐阮宁眼神一凝,不顾阻拦径直推开了门。 “!” 屋子里熏了艾。 袅袅白烟已经变得分外稀薄。 墙上只剩下了淡淡的印记。 唯独纱帐上斑驳的血痕在诉说着先前所发生的事情会有多么的惊悚。 “宁儿……已经清理过了。”沐朝云小声道。 听了这话,沐阮宁忍不住转过身子盯住了兄长的眼睛:“大哥,这就是所谓的小伤?” 不用想也知晓。 能在纱帐上留下那些个血手印。 连桌子都换了一茬,不可能是小伤。 “……”沐朝云默了默:“这不是怕你担心么?” 小声说完,他立马想起正事。 一把拉住妹妹的手:“宁儿,赶紧的,把沈宴舟送走。” “这事儿瞒不住那么久。” “沈从瑾那夯货在盛京出了名的纨绔恶少。” “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家的阴谋?” “啊。” 第404章 感觉到有什么人正看着自己 第404章 感觉到有什么人正看着自己 沐阮宁一时没说话,也没走。 沐朝云催得急了,转身要带人去蒹葭苑。 “哥!”沐阮宁站在原地没动。 唇色抿得发白。 “沈宴舟就那么活该被折磨死吗?” 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 沐大郎脚步顿住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妹妹已经红了的眼圈,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沈宴舟可是在平城,在咱们家待了三年了。” “他在国公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就算你没见过、没打听过,总不会没听过吧。” “如果现在送他回去,他还能活吗?” “人非草木啊。” 沐阮宁缓步走过去,抬手抓住了哥哥的肩膀:“咱们帮帮他吧?” “也许将来。” “他也能念着今日,帮一帮咱们呢?” “算我求你了。” 看着妹妹乞求的哀戚眼神,沐朝云冷硬的心肠到底是软了几分。 他垂着脑袋踢了踢地面儿,抬眸问:“这事儿父亲和阿娘知晓么?” 沐阮宁又攥紧了几分他的衣裳,噙着眼泪摇了摇头。 “……” “大哥,只要你帮忙,这些人的事儿一定能瞒过去。” “到时候国公府来要人,我自会出面挡回去,绝不躲在后头!我保证!” 她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沐朝云再铁石的心肠,也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抬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神色和缓了几分:“说什么呢?” “咱们家可是将军府。” “就算外头那些世家老爷瞧不起咱们,可手里的实力还在。” “怎么能叫你一个弱女子挡在前头?” 宽慰完,沐朝云沉下了脸色:“但是沈宴舟那兔崽子,尽知道给你惹麻烦。” “改日找机会,我定要跟他打一场,打到他满地找牙!” “……”沐阮宁将将还在动容与感动里情绪翻腾,甫一听见沐朝云这般说,心里瞬间就慌了。 沈宴舟何许人也? 自家大哥只当他的武功还是平城时的吴下阿蒙。 哪里能明白他现在已经是能在如云高手里七进七出的狠角色了。 跟他打已经很危险了好吗? 还满地找牙! 找谁的? 沐阮宁赶紧阻拦自家大哥的找死想法,好言相劝。 可惜,这些话听在沐朝云耳朵里,偏觉得全是为了维护她藏起来那个臭小子。 客舍的事情,不过一个插曲。 压制得极好。 在沐家也没翻出多大的浪花去。 …… 沐阮宁总觉得。 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躺在房间睁着眼睛好久。 不知什么时候,外头夜色浓稠,她眼皮沉重,忐忑不安也渐渐被无边的困顿席卷。 终于,睡了过去。 不多时。 蒹葭苑的围墙边黑影一晃。 像是一阙再自然不过的影子。 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了黑洞洞的黯夜里。 …… …… 夜很长。 长到蜡烛的灯光都显得暗淡朦胧。 疼痛在药剂的作用下缓缓消散。 只残余了一丝感觉。 仆从已经在沈国公府伺候了许多年。 做过不少的事。 每一件都是占据上风,看别人如何祈求讨饶。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如此痛苦憋屈。 感觉到有什么人正看着自己。 他缓缓睁开眼睛。 第405章 你们很走运 第405章 你们很走运 暗夜里,有一抹迷迷糊糊的血色腥红。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强烈地刺激了他的神经。 额头平歇下来的伤口仿佛重新撕裂了血肉般剧烈地蠕动着。 害怕! 恐惧! 来自灵魂深处! 他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滚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脱口而出的称呼几乎是本能:“二公子!” 哀戚已极。 “二公子不要!” “您饶了小的一条狗命,让小的做什么都可以!” 他涕泪泗流。 额头上裹好的伤口崩开,殷红染色了绷带。 黑夜里,哀求的声音此起彼伏。 每一个都似经历了难以言喻的折磨。 此中滋味,唯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仆从捂着脖子,眼睛突出,气若游丝,膝行着匍匐到来人的脚边。 他不想死! 不想像国公府里亲眼见到的两个倒霉蛋一般死状惨烈、持久、死无全尸。 眼前之人…… 不! 他不是人! 是个怪物! 不可与敌的怪物! 黑色的斗篷下。 微笑面具被摘开,露出沈宴舟那张脸。 分明好看到倾国倾城,瞧在这些人眼中却像地狱阎罗! 阎罗眉梢眼角都带着温煦的笑意。 微微弯身:“真的?” 沈宴舟的话很轻。 却意外得让所有人都颤抖屏息了一瞬。 原本认定自己难逃一死的人,此时此刻突然又有了一线生机。 尽都通红了眼睛,热切地看着他。 “你们很走运。” “只要听话。” 沈宴舟笑容更甚,修长分明的食指,轻轻点在那人发顶:“这条贱命,便捡下了。” 沈国公府的事。 他本不打算节外生枝。 带来此处的这些人。 在回去之际一个不留。 只是现在。 沈宴舟改了主意。 他并不想吓到自己在意的人。 甚至在外头的形象。 也得好。 越来越好。 兴许这样. 阿宁便不会再抗拒,也不会再听信那什么无字天书了吧。 …… …… 清晨。 蒹葭苑里,有黄鹂婉转。 沐阮宁轻蹙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惺忪之际,还有些迷茫。 片刻之后,她猛然坐了起身。 抬了抬手臂,通体舒畅! 越想越不对。 “小芙!” 小丫鬟果然从外头跑了进来。 沐阮宁抿了抿唇,弱弱地询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芙想了想,笑着答:“不到晌午。” “!” 这说法已经很委婉了。 但至少也得是巳时!而且一多半得是巳时末! 沐阮宁赶紧掀被子起身。 她就说吧。 昨晚那么老迟才睡着,哪里可能睡到自然醒还会很早? “怎么不早些叫醒我啊?!” “小姐您又没吩咐……” 沐阮宁长叹了一息,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并未再说。 只飞快地跑到了阁楼。 将军府到了盛京后地方宽敞了许多。 连带着有好些楼宇既没翻新又没住人的。 这无名阁楼就是其中之一。 因环境清幽,被挑选了作为临时学习用功之地,还是做了基本的清洁打扫的。 沐阮宁将将到那儿。 便瞧见长长的回廊尽头。 有一破旧的凉亭。 上头的玉石棋盘,格子精致,虽少了棋子,也丝毫没打扰顾清则煮茶的雅兴。 看见她来,顾大郎含笑起身。 一双好看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温润。 第406章 饿不饿,要一起去用膳吗 第406章 饿不饿,要一起去用膳吗? “阮宁表妹。”顾清则礼貌开口。 风度潇洒。 他气质天成,矜贵的意味仿若刻入了骨子里一般。 叫人自带几分亲近好感。 尤其顾清则昳丽俊美的面容,还能瞧出三分顾凉音的肖似来。 这对于沐阮宁,几乎可以算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好感度了。 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里轻柔了几分。 哪怕还是有几分别扭,未免客人尴尬,她也还是顺着顾清则乖觉地喊了一声:“大表哥。” 顾清则笑容愈发加深,温声问:“可用过早膳了?” “……”沐阮宁噎了一下。 这话可问到点子上了。 她瞄了顾大公子一眼,默默吐槽这厮怕不是在府里安了眼线。 怎的连她春困迟寐日高起都知晓了! 顾清则察言观色,一脸果然如此。 也没戳破,转移话题:“我来时吃得少些。不知能不能在将军小姐这儿蹭顿便饭?” “行啊。”沐阮宁脸上的尴尬一扫而空,内心松了口气之余,对顾清则这临时先生又添了几分好感。 “那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就去前厅吧?” 顾大郎的笑容温润里带着几分深意。 沐阮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没对。 但仔细斟酌,好像处处都很合理…… “好啊。”她也就顺水推舟点了头。 等她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 忽听见身后传来沈宴舟的声音:“等一下。” 他呼吸略局促。连说话仿佛都快了几分。 沐阮宁驻步回头,诧异地盯着他看。 崽儿尽管已经收摄得很好了,但她也依旧看出来他是跑过来的。 连衣领都皱了…… 强迫症不能忍—— 沐阮宁提着裙摆小跑了回去。 抬手就将他深衣交领上的褶皱抚平,又拿手指习惯性地展了展。 沈宴舟的目光。 刹那看向了远处看戏的顾清则。 毫不掩饰地挑衅。 顾家大郎手指虚握,抵在唇畔,微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这般着急作甚?” 她话罢抬头看向沈宴舟。 “我起迟了,你怎的也迟了?” 沐阮宁绝不知道,眼前的少年郎此刻已经换了第二副面孔。 他低垂了眉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着的声音轻声开口:“阿宁,我早就来了。” “将将在阁楼等你……” “你却直接走掉。” “……”这下轮到沐阮宁尴尬了。 崽儿的语气没有任何怨怼,只是那伤心和失落,狠狠拿捏了她。 “对不起……我不知晓你在。” 沐阮宁愧疚地看着他的眼睛:“是我不好。” 沈宴舟沉下去的嘴角微微上翘:“定不是阿宁的错。” 他转眸望向了顾清则的方向。 什么话也没说,只一眼,却仿佛说尽了。 沐阮宁下细一想。 又觉得大抵是巧合。 左右自己也是要用膳的…… 就顺便问了句:“沈宴舟。你饿不饿,要一起去用膳吗?” 沈宴舟想到顾清则这“大表哥”。心情委实不好。 但沐阮宁一问。 他应得极爽快。 …… …… 离阁楼最大的院子,是挨着大厨房的一进院落。 刚好有一张大圆桌子。 能坐七八个人。 而他们三个往上一坐。 瞬间显得空旷了不少。 第407章 这下,尴尬轮到顾清则了 第407章 这下,尴尬轮到顾清则了 沐阮宁只觉庆幸。 好在桌子足够大。 不然能尬死。 “吃菜。” 三个人坐得并不靠近。 都是沐阮宁给安排的。 毕竟来者是客。 就算再怎么偏爱崽儿,总不能在客人面前亲疏有别得那么明显。 更何况顾清则还是凉音的兄长。 可是。 三个人总不能太过沉闷。 沐阮宁觉得自己是将军府的小主人,当然得有主人的架势。 开口招呼客人吃菜。 她话音将将落下,沈宴舟也露出了个无懈可击的温和笑意,冲顾清则道:“清则兄,这笋极脆。” “回味清香。” “从前在平成时,阿宁总叫我吃。” 沈宴舟一提起,沐阮宁倒是也想起来。 的确。 她下意识地就叫人备了这几道菜。 无他。 这菜都是她自己喜欢的。 而沈宴舟,这些年分外好养活…… 但凡她爱吃的,崽儿也表现得兴趣浓厚。 久而久之,也就这样了。 但沐阮宁点菜的时候,真的没想那么多。 只因为盛京将军府的厨娘也是平城一并带过来的。 就属这些常常烹制的菜式准备得最最快。 她盯了崽儿一眼。 沈宴舟笑眯眯的,这会儿已经收回了目光,仿佛没瞧见她的。 原以为顾清则会略有尴尬的。 毕竟沐阮宁自己都尬到了。 可顾大郎不愧是顾家最才貌双全的未来家主。 这会儿气定神闲并没有什么表示。 连目光都很坦然:“原来沈二郎与宁表妹相处得这般好。” “……”这话沐阮宁不太好接。 毕竟牵扯了一层迟早要退掉的婚约。 对方还是女主的哥哥。 不置可否,再囫囵打个马虎眼儿就最好。 打定了主意,沐阮宁便在脑子了飞快盘算怎么揭过去。 可谁知—— 隔了三个身位的沈宴舟,笑吟吟地站起身。 承认得相当爽快。 “那是自然。” 沐阮宁顿时觉得手里的包子有点烫手。 连碗盏里的粥也不香了…… 她抬头的时候。 发现沈宴舟已经站起身。 似乎要夹菜。 沐阮宁脑子里警铃大作。 赶紧发挥自己迅捷无比的优势,一筷子抢先夹中了菜盘里的炒青笋。 “我、我自己……” “来”字还没出口。 沈宴舟已经强势又倔强地从她筷子里飞快夺笋。 他手撑着桌案。 在沐阮宁震惊的目光里,将笋朝着顾清则的方向夹过去。 可是! 隔得有点远。 沐阮宁目测之后,有点稍许的放松。 他虽说手长腿也长。 但想要夹人家碗里头也是够不着的。 “!” 她到底放松得太早了! 沈宴舟筷子一甩。 笋片被抛了过去。 正正甩到顾清则碗里。 “……” 这下,尴尬轮到顾清则了。 沈宴舟似笑非笑:“顾公子是头一次来家里吃饭,尝一尝味道如何?” “听闻顾家盛产老饕,都是顶顶会吃的。” 顾清则捏着筷子,对着那笋看了好一会儿。 正思忖。 “笃。”很轻。 沐阮宁夹了一个水晶包子在他碗里。 顾大郎诧异抬眸时。 少女笑容尴尬:“就着包子一起吃,得劲儿!” 她说着,自己也在包子上加了一片笋。 一面吃一面暗忖。 还好我反应快…… 不然崽儿跟未来大舅子的天儿都要聊死了。 他可真叫人操心。 第408章 争锋相对 第408章 争锋相对 顾清则微怔了一瞬。 很给面子地笑着吃完了。 沐阮宁松了口气之余,只发现沈宴舟垂着眸吃饭。 方才还挺健谈的,这会儿已经只剩沉默了。 “……” 沐阮宁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这会儿下意识地就去夹最后个小包子。 准备也给崽儿来一个。 可在她之前,顾清则的筷子已经落了上去。 “……”她抿了抿唇,眼巴巴地看向他。 顾清则素来的形象都极好。 目下也一样。 笑容极为温和。 但。 他没有撤回筷子谦让。 “礼尚往来。” 说罢这句。 他起身。 盘子里孤零零的包子便往沐阮宁的碗里放去。 “……”惨了。 顾大表哥夹给她的…… 让沐阮宁又怎么再拿给崽儿?! “谢……”她硬着头皮,干笑着道谢。 将将说了一个字,眼前已经伸过来一只碗,一双筷。 沈宴舟的筷子径直将那包子拨到了他伸过来的碗里。 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多谢顾公子。” 在屋子里尬到能抠出一栋京郊别墅的气氛里。 沈宴舟转眸面无表情地盯着沐阮宁:“阿宁,我想吃这个。你不介意吧?” 虽是问句。 却半点也没有要征求意见的意思啊喂!!! 沐阮宁吞了吞口水。 嘴角扯了扯:“不介意……不介意。” “你吃……” 她不过抬抬手的功夫,眼前的少年郎已经满脸杀气地望着顾清则。 只一口。 不大的包子就被塞进了嘴巴里。 他嚼得很用力。 脸上的肌肉线条都毫不模糊地展现了出来。 以至于沐阮宁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 有牙酸的幻觉…… 等等! “很、很硬吗?”她瞠大了眼眸惊恐地问。 “……”沈宴舟闭着嘴巴,又嚼了两下,声音含糊:“不。” “一点儿也不硬!” 他脸色黑沉,用力咽了下去。 那个吞咽的声音,分外清晰! “!”沐阮宁觉得要疯了,她张了张嘴巴,一把捉住了沈宴舟。 眼睛里的焦急几乎要飚出瞳仁! 此时此刻。 顾清则的目光落到她牵着他的手腕上。 有些惊讶。 “抱歉!大表哥,我找他有点急事儿!”她一面拉着沈宴舟往外头狂奔,一面回头冲顾清则尴尬地招呼。 “你要不先去阁楼等我们!!!” “诶……”顾清则伸出了尔康手。 但尾音传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跑出去了。 只剩下了晃动的门扉—— 周遭没有了旁人。 顾清则身边的仆从自门外走了进来。 入目便是自家公子笑意盎然的脸。 顾大郎笑出了声:“有意思,呵呵,越来越有意思了。” 仆从看着自家公子的笑脸,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躬身垂眸。 “主子,沐将军也太折辱人了。” “您纡尊降贵亲自掺和此事,他们竟然还另聘他人。” “要不要备车回府?” 他打心眼儿里希望大少爷能答应了。 可耳边出现的。 是顾清则玩味的声音:“回府?不用。” “这般有趣的女子。” “已经极少遇到了。” 他收敛笑意转眸看向仆从:“去阁楼准备文房四宝吧。” 第409章 大约是,面子 第409章 大约是,面子 沐阮宁拉着沈宴舟一路狂奔。 一把推进了最近的一处暖阁。 因着过了冬日,将军府里头,没有升地暖的房间也是打扫过的。 所以这房间虽没人来。 倒也不见尘土积灰。 沈宴舟扶着墙壁剧烈地咳嗽着。 “你真是不要命的!这都敢往肚子里吃!” 她心疼又慌乱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快吐出来!” 沐阮宁也是将将才想起来。 她从前在平城的时候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 譬如。 在包子、饺子里放一小块银子或者几颗铜钱。 谁吃到,谁就是最幸运的。 这小把戏不过因为前世吃饺子时添彩头的做法太让人怀念。 以至于后来。 这种事在平城沐家几乎成了偶尔为之的传统。 厨子来自沐家。 今日又有沈宴舟在。 他们想来也是为了讨她这个主子的欢心。 谁能想到会有哪个傻子真敢吃下去?! “快吐!”沐阮宁眼圈都红了,抬起手指就往他嘴巴里抠。 她目光上移,竟发现沈宴舟咳得冒出眼泪花子的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沐阮宁咬着唇,气不打一处来:“看我作甚,我也不能替你吐出来。” “沈宴舟!你专注点好不好!” 沈宴舟眼眸上一秒情不自禁地弯起,下一秒便在小姑娘辣手摧花之下难受到扭曲。 “呕——” 咽喉被刺激的沈宴舟干呕了两声,接着便吐了小姑娘一身。 “……” 沈宴舟脸色更白了。 “阿宁,我不是……”他话语又低又急促,想解释。 沐阮宁表情凝重。 弯下身子,细细打量。 终于。 从一堆秽物里拿弄脏的脚尖踢出来一小块斑驳的银子。 她并没有松口气。 那银子表面凹凸不平,想也知道是被沈宴舟给嚼过! “还有吗!?” 沐阮宁的那张严肃认真的脸孔上。 有担忧、有紧张、有恨铁不成钢。 唯独没有嫌弃和讨厌。 沈宴舟袖子里的手指攥紧了。 眸光闪了闪。 “没……” “什么叫没?罢了,你也不知道吧。” 沐阮宁满脸懊悔。 这会儿能怪谁? 总不能怪到人家厨子的头上。 讨好主顾,不是打工人的本分吗? “从前在平城,总是我吃到这个。怎么偏偏今日会是你?” 沐阮宁越想越郁卒。 如果今日也跟以前一般是她自己吃到就好了! “怎么会不一样呢?” 她的眼泪吧嗒吧嗒从眼眶滴落:“如果是我,肯定往外吐了啊!” 沈宴舟垂下眼睫。 她哪里知道。 在平城的那些年。 她吃到的每一个带彩蛋的包子、饺子、粽子…… 都是他给的。 沈宴舟从袖子里掏出干净的帕子。 “阿宁,别哭。” “是我错了。” “你怎么样罚我都行。” 沐阮宁已经哭得像个小花猫。 偏偏手上沾了东西不干净。 两只小手举起来,任由他给自己擦眼泪。 “你到底为什么要吞下去啊?” 她抽噎着问。 沈宴舟手里的动作没停。 也没敢正视她的眼睛。 “大约是……” “面子。” 他把这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第410章 书册的目录 第410章 书册的目录 面子比身体还重要? 沐阮宁急红了眼,差点儿将这话脱口而出。 可下细一想。 内心又蓦然苦涩心疼起来。 是啊。 崽儿这一生。 最缺的。 可不就是面子么? 从小到大,旁人作践了去的,除了性命,全都是他的自尊与脸面。 沐阮宁一时沉默,不知该怎么说。 “阿宁,你罚我吧。” “只要别不理我……” “……”沐阮宁心软得紧,但嘴巴这会儿软不下来。 “这是罚的事儿?” 她盯着沈宴舟的眉眼:“你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 “……”沈宴舟低垂着脑袋。 他思忖。 阿宁果然又心软了。 正要张嘴再说些什么。 忽听见她低低的、认真的声音:“但我爱惜你。” 他微怔地抬起脸时。 少女眼睛里没有亮色,带着失落与失望:“沈宴舟,再别这样了。” “答应我好吗?” “……”他嘴唇抖了抖:“好。” 又检查了一遍。 沐阮宁才稍稍放心了些许。 等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她领着沈宴舟换了一身衣裳。 “好在,四哥身量高,你正好能穿他的。不然可怎么办?” 沐阮宁碎碎念了一路。 沈宴舟低着脑袋,并不反驳。 乖觉又听话。 她这下还是满意的。 嘱咐了一遍他。 说有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后。 沐阮宁二人往阁楼姗姗来迟。 打眼一瞧。 顾清则的敬业直把个沐阮宁惊得直想给他竖大拇指。 琳琅满目的书册铺陈在上头。 分门别类的两三本会堆叠在一起。 规规矩矩得仿佛强迫症。 而顾大郎提笔挥毫,正写着什么。 她与沈宴舟走过来的时候,顾清则没有抬头。 手里毛笔未停。 她二人默契地没打扰,站在一旁看。 一笔好字飘逸潇洒,将百年世家的底蕴展露无疑。 即便沐阮宁只是个学了几年依旧半吊子毛笔字的半外行。 可从前看沈宴舟与荀先生写得多了。 自然也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些不凡来! “好字。” 沐阮宁遵从内心夸出这句的时候。 顾清则也刚好写完了最后一笔。 “还行。”这两个字。 来自沈宴舟。 声音又低又波澜不惊。 但哪怕如此,沐阮宁依旧很震惊。 沈宴舟可是科举出身的未来皇帝。 自己非但有两把刷子,而且眼光也很高。 最要紧的是,将将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似乎也还不太和睦的样子。 能给出“还行”这样正面肯定的话。 顾清则的一笔书法那是真的算名家级别了。 所以…… 能卖钱吗??? 顾清则眼瞧着少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墨迹未干的宣纸,眸子里甚至隐约可见金光…… 大约……是瞧错了吧。 顾清则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 沐阮宁已经不客气地将镇纸挪开,将那墨宝拿在手里端瞧。 “是什么?” 她有点懵。 顾清则眉眼含笑,扫了一眼从进入这儿就没什么表情的沈宴舟。 淡声回答:“书册的目录。” “……这么多!?”沐阮宁掉钱眼儿里的心也硬生生挣扎了出来。 第411章 还能不能愉快地学习了! 第411章 还能不能愉快地学习了?! “不算多了。” 顾清则声线清润。 再配上那双再温柔不过、好看的桃花眼。 只是看着,亦会给人一种脉脉含情的错觉。 目光触及,沐阮宁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烫。 她没敢抬手捂,赶紧移开了目光。 好生奇怪。 自己虽然是个颜狗,但绝对不至于这么夸张! “!” 一定是受了原身残余情绪的影响!!! 穿过来时,原身对名门世家的大表哥,本就是有执念的! 耳畔。 顾清则还在说着:“目录中记录的,皆是十年里,太学考过的内容。” 沐阮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认真地开口。 “可是、可是这么多。二十天,我根本不可能学完……” 顾清则随手拿起一本翻开。 沐阮宁只看了一眼,便完全明白了。 书册里有朱笔勾画的一些要点。 她懂! 这就叫押题。 顾清则不愧是顾家不世出的学霸。 要不是名门大族可以直接征辟推举,不屑占据科举名额。 以他早早就中了会元的成绩,这是要登顶状元的节奏! 可。 还是,太多了。 沐阮宁本来就不是个对古词策论感兴趣的人。 即便每一本都勾勒出了重点。 但那么多书册。 她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让顾清则再排除几十本…… 要不,也只能放弃什么天地玄字班,直接去黄字算了。 若是受欺负,沐阮宁不信爹爹还能让自己念这劳什子太学! 心里是这样想。 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拿着书册认真地翻了翻,斟酌着如何开口请求比较不像学渣…… “还是,太多了。” 就…… 挺突然的。 沐阮宁差点儿以为自己一不小心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下细回想,发现说话的声线分明就是沈宴舟的! 沈宴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近前。 偏头瞥了一圈桌案上数十本书册摹本。 随手拿起来翻了翻。 蓝色的书册,连装订的棉线都称头又精致。 他抬眸。 明白顾清则并不似表面一般漫不经心。 是下了大力气当真备过功课的。 思及此,沈宴舟捏着书册的手不由得捏紧了。 这会儿。 沐阮宁眼巴巴地盯着他看,也没说话。 沈宴舟抿着唇,没什么表情,抬手将那书册扔了回去。 顾清则笑容深了几许。 神色也莫测了几许。 微笑着问:“哦?那沈二公子有何见解?” 他不慌不忙将手撑在书册上的样子。 是何等的成竹在胸。 就在沐阮宁担忧顾大公子考校崽儿会令崽儿为难、她正准备上前打圆场的时候。 沈宴舟轻笑了一声。 长睫倾覆,垂下目光梭巡了一阵。 果断伸手从一堆书册里拿了三本。 他将这三本书册举到与顾清则眉目平齐:“若我说,考题主要会在这三册。” “你,可敢赌?” 沈宴舟微眯了双眸,嘴角微弯。 “不是要做先生么?” “你敢这般作决断不?” 两个人互相盯着对方。 沐阮宁站在旁边无语凝噎。 将将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是说夸奖了字不错吗? 怎么又来了!?还能不能愉快地学习了?! 第412章 你偷题了 第412章 你偷题了? 顾清则的淡定,渐渐消散了。 连沐阮宁都能瞧出来,沈宴舟的自信不像是空穴来风。 所以。 顾清则笑着回避了这个问题。 真正轮到沐阮宁学习的时候,两位不太和睦的先生,破天荒默契地让她先通读那三本书。 就是沈宴舟将才挑出来的那三本。 …… …… 今日是头一天“补课”,沐阮宁也起晚了。 散场得很早。 顾清则一走,沐阮宁第一时间找到了沈宴舟。 将那三本书拿在手上凝眉问:“这个,你确定吗?” 主角光环、气运逆天,她不怀疑。 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沈宴舟怎么会如此笃定。 这么小的范畴。 几乎就等好比沈宴舟是出题考官亲儿子,直接把题给他了好吗?! 沈宴舟将将张嘴。 沐阮宁凑近了几分,看了一眼二门方向。 “顾清则都走了。” “你若是为了压过他的玩笑,我一定替你保密的。” “所以,你可别瞒我了。” 沈宴舟听着她带笑的声线,看着她嘴角的弧度。 却没有如同预料一般笑着否认。 少年郎长身玉立,垂眸看着她,容色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不。” “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 “???”沐阮宁一时愣住了。 她抬眸对上沈宴舟的眼睛。 对方毫不退却,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 沈宴舟面对小姑娘的沉默,嘴角的笑容很不自然:“你对我。” “这般不信。” “……”沐阮宁笑不出来了,手指忐忑地绞在一起。抿了抿唇,解释:“没有不信。”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知道考题。” 沈宴舟移开目光,声音有几分暗淡:“你就是不信我。” 比起同他争论信与不信,沐阮宁更关注他的安危。 “沈宴舟,你去太学或是考官那儿偷题了???” “你没受伤吧?” 眼瞧着小姑娘要去撸他袖子。 沈宴舟的深沉伤感装不下去了,他抽回袖子,连声音都轻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没。” “真的?”沐阮宁满眼的不信。 不知为何。 同样是她不信。 这一回,沈宴舟阴霾的心绪却好了许多。 他到底开口说了实话。 “是荀先生。” 荀兆南来盛京了。 沐阮宁听他说起的时候,也蓦然想起,这位平城沐家时纡尊降贵跑来做私学西席的名士。 荀兆南,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人。 没想到来了盛京。 “这些题都是荀先生给的?”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 沐阮宁很是高兴。 顺带问了句:“荀先生怎知这题?” 难不成去太学偷题目的人是他? 她暗戳戳的想的时候。 冷不防听见沈宴舟道:“荀先生现在是太学的院丞。” 院丞是个什么官,沐阮宁不懂。 但她清楚,太学的老大叫祭酒。老师叫经学博士。 后头还有助教等等。 能知晓考题的,也算个不小的官了吧? 沐阮宁想想自己,现在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 看来太学未来的生活,倒也不会那么无趣难熬了吧! “沈宴舟!咱们去拜访荀先生吧!” 第413章 真不凑巧,他出门了 第413章 真不凑巧,他出门了 沈宴舟愕然:“什么?” 沐阮宁笑着凑近:“我说!要不我们去拜访荀先生吧?” “这么久没见,带点什么礼物好呢?” 她分外重视,想到什么,便提着裙摆笑着往蒹葭苑走:“我马上吩咐小芙准备上好的砚台狼毫!” “……” 沈宴舟身子有些僵,几秒钟后。 跑出去几步的沐阮宁被拉住了衣裳。 她诧异地回眸。 看见沈宴舟脸上带着个璀璨的笑容:“阿宁。” “太晚了……” “这儿可不比平城。” 他仿佛很用心地解释道:“就算不递拜帖,也该晨起去拜访才是。” 沐阮宁抬头看了眼天色。 有些纳罕。 今日下学得早,怎么看也还不到晚膳时间。 她只是想过去略说两句话送个礼就回的。 再说崽儿在原书里可不是个那么尊师重道之人。 沈宴舟先杀岳丈,再斩发妻。 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载了自己的大儒师父祭天! 虽说他那师父不过是利用他,也做了许多不当人的事儿。 但作为一个十足十的疯批。 又哪里能顾念这等不牢靠的关系? “明日一早去吧?” 此时,沈宴舟贴近了几分,微歪了歪头。 “我赔你一道去。” “可好?” 他那一脸生怕自己不同意的小表情,成功拿捏了沐阮宁的小心脏。 “好!”她回答得分外坚决! 去他的原书! 现在的沈宴舟才是老娘的崽儿! 沐阮宁想。 也许。 今生今世,一切都不一样了? 就好像现在。 至少眼前的崽儿,离腰斩自己的疯批帝皇,已经越走越远了吧! 想到这。 沐阮宁抓着他的手,殷切嘱咐:“沈宴舟,以后,可要对先生客气一点,好一点,知晓么?” 沈宴舟笑容温存,分外乖巧:“嗯。” “对了!”沐阮宁摸了摸下巴,忽然问:“你认识白雉吧?” “不……”他想说不认识。 但,私宅里,阿宁是见过白雉出现的。 而且谨慎如他,一时警惕起来。 沈宴舟靠近了小姑娘半步,声音带着微弱的紧绷与低沉:“不熟。” “哦。”沐阮宁笑了笑:“认识便好。” “你能叫他来见见我么?” “单独的?”沈宴舟皱紧了眉心。 “嗯。”沐阮宁看他蹙眉只以为他为难了。 想想他的处境,她体谅地抓紧了他的袖子:“我知道,不那么方便的。” “将军府人多眼杂,小心为妙。” 沐阮宁想了想,轻声开口:“或者,你告诉他一声,我也能出去找他说说话。” 单独?! 沈宴舟闭了闭眼,攥着的手指捏了捏。 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笑容:“这,恐怕不行。” “诶?为何?”沐阮宁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开腔。 沈宴舟眼睛都不眨,一本正经回答:“他出门了。” 补充:“远门。” 沐阮宁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浮现了失望来。 “这样啊……是出门做任务么?” “是。” “那他几时走的?可真是不凑巧。” 沈宴舟心里默默回答——当下。 但面上丝毫不显。只微笑着没说话。 …… …… 第414章 自作孽,来什么盛京 第414章 自作孽,来什么盛京? 当夜。 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白雉就见到了岳先生遣来的使者。 沈宴舟站在宅邸高墙上听着。 白雉素来暴躁,连声音里都带着杀气。 毕竟事出紧急。 连任务都得等他走了现寻。 听了好一会儿。 没声了。 沈宴舟转身要走。 转身就看见白雉站在廊檐下盯着他端瞧:“小主子,这么着急作甚?” “你若走了,就不怕我把那递消息的人刮了?” 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十足十的疯魔。 沈宴舟知晓他绝对做得出来。 毕竟他可是焚鹤谷出来的疯子。 微笑面具下,沈宴舟默了默,声音没什么波澜:“都行。” “只要岳先生那你能交代。” 提到岳先生,白雉脸上恶毒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忽然就像失了兴趣的猫崽子将爪子都背到了身后,抬头盯着阴惨惨没有星子的天空。 “你这个人真无趣。” “要走赶紧走。” 沈宴舟刚要转身。 就听见白雉呢喃般的声音:“不过。” “这次任务如此紧急。” “你该不是想要支走我,图谋些狼心狗肺的事情罢?” “……”沈宴舟高墙上的身形趔趄了一下。 好在夜黑风高,幅度也不明显。 沈宴舟表面波澜不惊地思量措辞的时候,白雉摆了摆手。 淡声道:“不过无所谓。暗渊里头就没有几个正常人。” “都是疯子。” “……”这话让沈宴舟不太好接。 白雉手里的人命可不比暗渊的疯子们少。 见沈宴舟停住脚步。 白雉微笑着仰头问:“还不走,是要留下来喝茶么?” 一阵风过。 沈宴舟走了,空气里飘来他冷清的回答:“有事。” “啧。”白雉脸上的笑容消散。 抬手从袖子里抽出根绳子。 “还是得问问清楚。”他偏头看向原先所在的房间。 牖窗上透出灯光来。 少年郎粉润的舌尖舔了舔唇,露出个恶意的怪笑:“只要不弄死就行了吧?” “大不了被岳先生骂两句。” …… …… 红色的灯笼已经很旧了。 门口的楹联也残破不堪。 宅子内外十分老旧。 但里头的陈设还算雅致,新栽的盆景没有修剪,毫无美感地耷拉在角落。 但凡有人光顾便能知晓此间主人是个什么状态。 “哐当——”暗夜里突兀的声音将主人吓了一跳。 中年人忍着惊呼的冲动走过去打开了门。 “老爷,是、是我。”一个仆从点头哈腰地道歉。 “……”中年人不发一语。 好半晌,低声叱骂:“离远点儿!” “是、是!”仆从赶紧收拾好地上弄撒的东西走。 回头瞧见主子要关门,还是开口劝慰。 “老爷,您也不必太担心。” “过两日就有商队要出盛京,到时候就能走了。” “……”中年人沉默地看了他半个呼吸,松开抓着门的手,朝着他挥了挥:“走,走罢!” 仆从叹了一息,转身离开。 荀兆南进屋关上了门,想了想,还动手闩好了。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抬手就打了上去。 “自作孽,来什么盛京?!” 盛京这般危险,他根本不打算来的。 第415章 雨夜来人 第415章 雨夜来人 荀兆南这会儿只想赶紧扯呼。 一把年纪还被老岳那家伙诓来。 太学那是能善终的地方么? 荀兆南觉得自己宁愿去白鹿书院当个经学博士也比混盛京太学强! “走、走走!赶紧走。” 盛京风声鹤唳,太子遇刺。大街上人心惶惶。 那起子大晋皇族人人都是草菅人命的疯子。 比暗渊的那群还变态。 “哐哐哐——”荀兆南的心脏又被刺激了一下。 他瞠目望去。 是窗子。 起风了。 大风。 雕花木窗砸在窗框上嘎嘎乱响,尤其在这样没有星子的晚上。 烛火晃动,随时可能要熄灭的模样。 荀兆南赶紧扔下手里收拾了泰半的包袱去拽窗子。 一股子带着霉味和泥土气息的湿气从窗外飘了进来。 他黑着脸朝外头睃了一眼。 黑漆漆的。 但马上也不必他眯缝着眼睛努力看清了。 稀稀落落的雨打芭蕉声里。 闪电照亮了一瞬。 荀兆南原本只是下意识地看一看的。 谁知道就在那闪电的瞬间! 他看见院子里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 中年名士的脸唰地吓白了。 关窗,闩好,兔子一般往桌子下头躲。 “轰隆隆——” 闪电后姗姗来迟的雷声适时地响起。 荀兆南哆嗦着,脑子里惊恐地想着近日里盛京的风起云涌。 最近。 风声鹤唳。 他一来就忧心忡忡了。 太学里面盘根错节,陌生的环境自然有陌生的利益。 荀兆南不肯淌浑水的,只准备明日一早就去拒绝了离开。 这会儿只猜测来人是不是哪家氏族派来解决自己这个外来者的杀手。 “哐——” 果然! 有人在推门! 荀兆南的心脏剧烈跳动。 是了! 是杀手了! 夜黑风高!杀人夜! 自己这把老骨头就要交代在这了。 岳先生这个老匹夫,要害死自己了! “砰砰砰——” 那人推了门发现推不动。 开始拍打起门板来。 一声一声都像是催命符。 荀兆南一个儒雅高洁的名士,这会儿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老爷!” “老爷?您睡了吗?” “???”荀兆南捂着耳朵颤抖的身子咻然一顿。 心脏却依旧维持着剧烈的跳动。 但熟悉的声音到底让他镇定了不少。 咬了咬牙深吸口气,尽量用寻常的语气问:“是,长军?” “是小的。” “有事?”荀兆南心里堵得慌,却忍着脾性。 贴身仆从原本还忐忑不安。 可这会儿听见自家老爷的声音,惊喜之余也松了口气。 半夜过来敲门,老爷竟然没发火。 仆从带着点儿喜色又敲了敲门:“老爷,急事,那些人来了消息。” “还带来了一封信。” 他只听见一股子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约四五个呼吸之后。 门。 开了一个缝隙。 老爷的眼珠子朝四周梭巡了一遍。 终于开口。 “你怎知是他们?” 老爷似乎很警惕。 仆从赶紧拿出来人给的令牌和书信。 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门复又关上了。 神经兮兮的荀兆南人都麻了。 看了眼熟悉的令牌。 这是权限极高的那种…… 拒绝不得。 第416章 他不在 第416章 他不在 雨夜。 荀兆南看完书信,欲哭无泪。 瞥了一眼收拾了泰半的细软。 抬头无奈看向房梁。 长叹一息。 “走不成了。” 太过分了! 把自己派驻在盛京也就罢了。 没有人身保障,还得卖老脸出来演戏。 越想越愤愤。 起身就朝旧桌案走。 研磨提笔。 “没有人身保障可不行!我得让老岳派人保护我!” …… …… 蒹葭苑。 沐阮宁半夜惊醒了。 睁开眼睛就看见窗外闪电的白光。 风好像很大。 外头灌木的疏影张牙舞爪地斑驳了满墙。 她蹙眉坐了起来。 “轰隆隆——” 雷声好大。 沐阮宁一个激灵翻身下了床。 她素来是没人守夜的。 小芙应该已经睡了。 沐阮宁找了件外裳穿起来。拿火折子点了个灯笼便往外头去。 雨有些大。 风一吹,便湿了鞋袜。 沐阮宁只翘起脚尖瞧了一眼,便脚步未停地往厢房走。 崽儿怕打雷。 在悬崖下时的样子,她记忆犹新。 这一次。 她绝不会忘记。 至少现在。 沐阮宁认为,不能让他一个人害怕地度过。 沈宴舟住着的厢房,冷冷清清的。 除了雨水在廊檐滴落的清晰的滴答声,黑暗安静得怕人。 她素手抬起,想敲门。但最后还是先出了声。 “沈二哥哥,你睡了吗?” 沐阮宁会喊着这样的称呼,是想唤起他平城时候的回忆。 人在脆弱害怕的时候。 那些不算糟糕的回忆,会冲淡那些恐惧。 可。 没有人回应。 沐阮宁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担心占了上风,她抬手去推门。 “吱呀——” 门竟然直接打开了!? “……” 沐阮宁眼里的震惊被闪电照得格外分明。她攥紧了灯笼慌张地冲了过去。 一把拉开了垂落的软帐。 冷飕飕又潮湿的风随着门扉的洞开,在屋子里盘旋。 沐阮宁苍白着脸色低头看了一眼。 鞋子。 在床边。 衣裳,整整齐齐堆叠在一旁的软椅。 只有沈宴舟不见了。 就好像从蒹葭苑突然蒸发了一样。 “沈宴舟!?你在吗?” 她顾不得旁的,大声喊了句。 雨声繁杂,窗外连虫鸣也消停。 没有人回答。 沐阮宁提着灯笼将屋子里都找遍了。 她不知晓他会去哪里。 她只知道。 当崽儿最害怕的时候。 没有去找自己。 这盛京,除了自己,他能找谁? 有家不能回,他又能去哪儿? 沐阮宁心情越想越糟糕。 难不成…… 他去找凉音了? 毕竟顾家在盛京是有宅邸的。 那时候,自己在他掌心写下的那个名字。 只要不傻。 一定能联想到顾家。 也一定能知道顾凉音是顾家的三小姐! 沐阮宁的身子整个都僵住了。 攥紧的手指咻然松了下来。 嘴角噙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出的苦笑。 是啊。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这,不该是沈宴舟原本的宿命吗? 如果。 他真的去了顾家。 兴许,几年前被女主救下的那段缘分便能再续了。 自己。 不过是个可笑的炮灰。 与沈宴舟相处多年,竟然会有想要替代别人的可笑想法。 真不该的。 第417章 他回来了 第417章 他回来了 沐阮宁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失落。 只知道心里迷茫一片,唯独冷风吹在打湿的鞋袜上,幽幽地寒凉。 就连那双冷得发麻的脚,仿佛也灌了铅一般变得沉重。 她缓缓走出房间。 转身关门。 小手在门口贴了好一会儿。 方才幽幽转身。 长叹了一息。 也罢。 不过是回归了原本的轨迹,能保住家人就够了,再奢求更多,那就是贪得无厌。 沐阮宁拍了拍脸颊,因着瞌睡变得困顿的脑袋也稍稍清明了些。 但她还是困。 转身的时候,脑子里琢磨的不过是搞个汤婆子钻进自己的小被褥。 该管的事儿,她已然做到仁至义尽了。 她走了几步,抬头的时候。 骤然唬了一跳。 沐阮宁手指有点哆嗦,心中发紧的同时,素手抬高了掌中的灯笼。 不是错觉! 即便雨下得很大。 淅淅沥沥的雨声将一切的动静遮掩个干净。 可的确有个黑影正孤零零地往自己这方向过来。 她一时屏住了呼吸不敢声张。 警惕地看了好一阵。 直到看清那踉跄的脚步以及湿透的衣服上斑驳的泥污,还有那熟悉的身高。 沐阮宁才咬牙提起裙摆冲了过去。 灯光暖黄。 风很大,吹得灯笼不住地摇晃。 沐阮宁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沈宴舟!”她声音带着轻颤,夹杂有几分恼怒。 少年郎低垂的脖颈有些僵硬,吃力地抬起头。 “不许喊我!”沐阮宁打断了他即将说话的努力。 “……”沈宴舟果真抿住了唇。 只是那双眼眸,在摇曳的烛光映衬下,明亮得惊人。 沐阮宁脸上所有的冷硬在这样的目光覆没下,没坚持到一分钟。 她没说话。 他回来了。 沈宴舟回来了…… 这个大半夜跑出去忘恩负义的家伙。她分明该要生气的。 可此时此刻,沐阮宁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个没用的叛徒。 竟然有几分酸涩的开怀。 她一语不发地抓起他软软垂下的手臂,从后越过自己的脖颈、肩膀。 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腰。 几乎是下意识的。沐阮宁扶着他走回房间的时候,担心起这厮的腰疾。 沈宴舟的腰实在是太细了,只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疼了他。 度日如年。 大约就是此刻沐阮宁的心情。 终于。 床边的软榻近在咫尺。 将将把人放下。沐阮宁摸出腰间挂着的干燥的火折子。 抬脚欲去点灯。 裙子却被轻轻拉住了。 沐阮宁吹亮了火折子,跳动的火光下,是沈宴舟一张被抛弃的小狗般可怜兮兮的俊脸。 “别丢下我。” 他说。 “放手……”沐阮宁只顿了一秒,到底理智战胜了热血。 沈宴舟不肯放。 倔强得目光里都含了几分沐阮宁没察觉的疯狂与偏执。 沐阮宁觉着,这样下去即便不发烧,也得风寒…… 自己这是为何要跟他置气啊。 沈宴舟有什么错? 她垂眸,抬手轻轻放在他冰块似的手背上:“我不走,我去点灯。” 将火折子拿到与他视线平齐:“若再不点灯,火折子要熄了。” 沐阮宁的声音轻柔又诚恳。 “你也不想我们都着凉吧?”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宴舟眸光动了动,缓缓松开了手。 第418章 阿宁,在这睡吧 第418章 阿宁,在这睡吧 烛火明亮。 但屋子里依旧很冷。 这儿离通铺有一段距离。 沐阮宁犹豫了下,没惊动蒹葭苑的下人。 沈宴舟曾离开房间不知去向的事,她没打算让府邸里更多人知晓。 毕竟国公府的眼线虽说一个两个都疯疯癫癫的,但听说已经好转。 好不容易有了相对平稳的情况。 沐阮宁不想打破。 便嘱咐沈宴舟换身衣裳,自己去烧了热水。 这一次。 沐阮宁什么都没问。 沈宴舟也什么都没说。 她只当他夜会佳人未果,所以折返。 哪里会知晓,沈宴舟只是在外之时不幸遇到雷雨天气。 忙活半夜。 沈宴舟坐在床边。 低头乖顺地任由她擦拭着洗澡后湿漉漉的头发。 他有好多话想对沐阮宁说。 可一看见她那分明生气,又佯装不在意的表情,就心中忐忑。 沈宴舟抿着唇一语不发。 空气里只剩下沉默。 沐阮宁盯着他黑鸦鸦的柔软墨发。 湿漉漉的样子,像极了黑色的海藻。 从小到大,他自己洗头都是如此。 总会将一头漂亮的发丝弄得乱七八糟。 可是。 当她松开了帕子看向他的脸…… 果然。 发型虽然很重要。 但就算是再奇葩的头发,配上一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蛋时。 一切都是浮云…… 有时候,连她都要嫉妒崽儿的颜值。 不得已。 沐阮宁又花了些时间拿梳子一点点给他疏通。 略略打量。 沐阮宁觉着圆满了。 将才她便打了两个汤婆子盖在锦被之下。 这样就省得回去后还得再忙一遭。 随意掏了一个抱在怀里。 沈宴舟冷白的皮肤,在烛火的映照下。多了几分活气,眉梢眼角都染着几分暖融融的颜色。 即便只是错觉。 但沐阮宁瞧在眼里,也稍稍能添些安心。 他的发丝接近干燥,未束起的时候,比平日里还要显得蓬松。 乌云敢堆叠在缎子枕头与浅色被单上。 衬着他略显病弱的面容,是说不出的昳丽惑人。 沐阮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四目相对,她心里没来由地慌了一瞬,抿唇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既然睡下,那我就先走了。” 沐阮宁说完这句,转身的后的神色,几乎像要落荒而逃。 可她强撑着没迈出去几步。 身后蓦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等。” 沈宴舟的声音有几分微不可查的沙哑。 沐阮宁驻步回眸。 发现他掀开了被单,一双光脚踩在了踏板上。 “你这是作甚?”沐阮宁眉头紧皱,老母亲一般教育崽儿:“你将将受凉,脚上才暖过来,还不赶紧缩回被窝去?” 沈宴舟听了她的话,乖乖将脚收进了被子,却并没有躺下。 “阿宁,在这睡吧。”他沙哑的语气带着几分乞求。 目光纯粹得毫无妄念。 沐阮宁话语一滞,两秒后,凝眉拒绝:“不行!” “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思忖,崽儿大约是吓糊涂了吧? 不然他绝不会忘记自己今年可就是到了婚龄的大人。 他有他自己的心上人。 哪里还能跟自己牵扯不清。 沐阮宁想,自己不是替身。 “阿宁,我害怕。”他声音愈发低沉,是带着委屈的可怜声线。 第419章 头发勾住了 第419章 头发勾住了 可是,即便再委屈。 沐阮宁觉着,他冷静下来,大约也是能理解的。 她没打算再磨蹭。 脚好冷。 好困。 想念自己的被窝。 忍着打呵欠的冲动,沐阮宁转身背对着他。 “你清醒一点,以后不许再提这样的要求。” “男女有别。” 眼瞧着从前的招数没效果了。 沈宴舟有点失望。 他在她出门前再一次喊住了她。 “阿宁,你睡床,我可睡软榻。” “榻上已经干了。” “我知晓男女有别。” 他的手撑在床沿,哑声说:“外面还在下雨。” “倘若又打雷怎么办?” 沐阮宁将将攀上门扇的手顿住了。 眉头紧锁。 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赶紧拉开门离开! 这样对自己,对崽儿都好。 可沈宴舟下一句彻底击破了她的底线。 “阿宁,我不想一个人。” 恰此时。 窗外应景地晃过了一道闪电。 沐阮宁转眸看了眼。 人命地收回了门扉上的爪子。 她回头看向面露喜色的沈宴舟。 清了清嗓子。 “你睡床,我来睡软榻,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吧?” 沈宴舟蹙眉:“我是男子……哪有让女子睡软榻的道理。” 沐阮宁抱着汤婆子几步走到他跟前。 气势汹汹:“你不听话,我可走了!” “听话!我听话。”沈宴舟面上分外惊慌,抬手抓住了她的袖子:“你别走。” 下一秒姗姗来迟的雷声轰隆朝着天地间撞了过来。 沈宴舟脸色骤然发白,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沐阮宁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床沿。 沈宴舟抱得很紧,浑身生理性战栗。 这一点,作不得伪。 沐阮宁被勒得有些呼吸艰难。 可她很清楚,沈宴舟不是故意的。 所以她攥紧了拳头生生忍着。 过了许久。 许久。 许久…… 沐阮宁坐得腿有些发麻。能感觉到崽儿抱得没那么紧了。 可是他一直没放开。 就算是再能忍,沐阮宁也不得不考虑一下万一他这么搞到天亮可怎么办? 就算她能忍,但瞌睡可忍不了。 拍了拍沈宴舟的背脊。 稍稍一动,他柔软漆黑的长发便从肩膀垂落。 而他没有任何动静。 “……” “诶……”沐阮宁忍不住又拍了几下。 最后稍稍用了点力气。 沈宴舟的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 沐阮宁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接在了臂弯。 沈宴舟呼吸很平稳。 似乎是睡着了。 偏偏沐阮宁轻手轻脚放他下去的时候。 也不知怎么了,耳朵和头上传来了一阵拉扯感。 “嘶——” 沐阮宁骤然意识到问题。 她抿了抿唇,一面关注崽儿闭着的眼睛。 他睡着的时候,温柔又安谧,美好到叫人不忍打扰。 可将才梳得柔顺的长发,此刻却勾住了沐阮宁的发钗和耳环…… 她稍稍移动都觉得有点儿扯得疼。 “……” 沐阮宁努力了好一会儿,又慌又紧张,弄得浑身燥热。 好不容易解开了钗子。 卡住的耳环却扰得诡谲。 搞了半晌。 沐阮宁在否定了剪掉崽儿发丝的方案后,妥协地选择了把耳环摘下来…… 第420章 得想办法解开童年阴影才是 第420章 得想办法解开童年阴影才是 沐阮宁腿麻了。 瞌睡像灾年的蝗虫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拆了拆耳环上的发丝。 缠得很紧。 沐阮宁放弃了。 先去睡觉,明天再取…… …… 这一夜,沐阮宁睡得很沉。 久违的梦魇,在意识里招展而出。 她梦见长长的甬道。 黑漆漆的,不见天日。 微弱的油灯,跳跃如豆。 男孩跪在地上,伸出稚嫩的掌心。 纤细柔韧的藤条上沾染了反光的液体,刺耳地打在他伸出的手中。 每一下破空之声,都惹来一阵战栗与呜咽。 【阿宴,娘是为你好,不许哭!】 【记住这个痛楚,你一定要记住,所有的疼痛都是那个人害的。】 【去恨吧!恨吧!】 “!”沐阮宁骤然惊醒,勉力坐了起来。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分明是凉爽的天气,身上头上却出了一身黏腻的汗。 一见凉风就冷得彻骨。 沐阮宁身上的被子滑落,她意识到什么,低头看时。 发现身上的确盖着薄被的。 崽儿昨晚起来过? 还给自己盖了被子。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之际,她下意识地循着直觉望过去。 果然,沈宴舟穿戴整齐坐在窗边。 穿着的,是那件从四哥那儿淘换来的旧衣。 他显然也发现沐阮宁醒了。 “怎么不再睡会儿?” 沈宴舟起身,走到软榻三步远的地方。 “什么时辰了?”沐阮宁昨夜吹了风,梦里又听藤条打了一夜,非但觉得难过,脑袋也很难受。 她揉着太阳穴,听崽儿温声开口:“快午时了。” “什么!?”沐阮宁震惊。 赶紧掀铺盖起身。 一面整理衣裳一面皱眉哀叹:“怎的不早些叫醒我?” “今天还得去瞧荀先生!” 若耽搁了岂不是又要荒废一天…… 那她的太学功课就更没着落了。 “我见你昨夜睡得少,便没扰你……” 沐阮宁看了崽儿一眼:“我年轻,扛得住!” “……”沈宴舟没说话,目光转向了桌子上的铜镜。 蹙了蹙眉,沐阮宁走过去一瞅。 猛然发现眼睛下方有一层青色。 她瞠大眼睛赶紧捂住。 虽说并不那么明显。但沐阮宁可心疼自己这张漂亮的脸蛋。 “喏,用这个。” 这时,沈宴舟从旁边拿出胭脂水粉。 “!”沐阮宁有点懵逼,崽儿怎会有这个??? 难道他在自己不知晓的日子里变成了女装大佬?! 沈宴舟被瞧得不甚自在,红了耳廓躲开目光道:“你屋里,我去嘱咐过,这些东西是芙蕖给我的。” 芙蕖就是小芙。 沐阮宁松了口气。 如果是小芙,她倒是没多意外。 这丫头性子是骄纵了些,但差事素来办的不错。 “你不必担心昨晚留宿的事,我今早已经去嘱咐过了。” 沈宴舟收了腼腆,神色认真。 沐阮宁点点头,一面拿粉遮掩憔悴,一面思索着昨夜的梦境。 想来。 沈宴舟怕打雷的事儿,根源就与那梦境有关。 原书只记叙了个大概。 左不过是提起过他母亲汪氏以及贴身婢女都死在雷雨夜。 至于具体如何,沈宴舟又是怎样的心情。 没有亲眼见着,又谈何感同身受? 沐阮宁琢磨着,崽儿日后变成个不正常的疯批,一多半也跟这个童年阴影有关。 得想办法替他解开心结才是! 第421章 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第421章 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她将长发用簪子随意绾了个髻。 半点多余的饰物都没有。 正打算起身拉着沈宴舟出门,就看见他踟蹰地站在自己身边定定地看着自己。 沐阮宁纳罕地歪了歪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嘛。” 他犹犹豫豫的时候其实这些年并不多见。 尤其现在这般忐忑的样子。 沈宴舟垂眸,将包着的掌心打开。 另一只手捻起了那枚耳环。 是花朵纹样。 精致又漂亮。 沐阮宁认出这就是昨晚自己落在他枕边的那一颗。 这耳环是在平城的时候打的。 并没有坠子。 功能类似前世的耳钉。 所以为了省事,沐阮宁平日里睡觉也戴着。 可目下一瞧见这东西,沐阮宁就觉着脸热。 尴尬得就仿佛昨晚抱着崽儿。 他的呼吸清浅均匀,带着特有的冷冽幽香,像冬日里山涧的雪松。 然后。 当场被他抓到…… 沐阮宁耳廓也浮现可疑的红晕。 当即决定—— 以后再也不戴着这东西睡觉了! 沈宴舟的神色柔和又温情:“阿宁,我可以帮你戴吗?” “为何?”沐阮宁抬手要拿。 少年郎迅捷地将掌心握拢:“好奇。” “……” “有什么可好奇的啊,一个耳环而已。” 沈宴舟抬手摸了摸耳垂。 仿佛有些苦恼。 “阿宁,你现在还疼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沐阮宁晨起脑子不甚清楚,思忖几秒才意识到,说的是耳洞。 “不疼。” 她果决回答。 扎耳洞这件事,她是没做过的。 怕疼。 但大晋女子,很小的时候就会扎了。 所以原身当年疼不疼她不清楚,但沐阮宁穿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疼了。 许是瞧出了她眼睛里的那一丝不确定。 沈宴舟的眸光幽邃了几分:“我也扎了陪你。” “!”沐阮宁意外又吃惊,赶紧抓着他的手腕劝:“别。” “哪有男子扎耳洞的。” “真的不疼了。” 她下细打量着沈宴舟的神色。 少年郎抿着唇,只盯着她也不说话。 沐阮宁扶额,心下叹了一息。 “你想戴就替我戴吧,别好奇自己去扎了。” 听她松口的话。 沈宴舟紧抿的唇线终于松动了几分。 脸上也有了几分写意春风的亮色。 “好。” 他爽快地应声。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枚不大的耳环捏在了拇指与食指之间。 沐阮宁正对着他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沈宴舟呼吸的加重和浑身上下泛起的兴奋感觉。 这般鲜活又温存的体贴,原本是他最美好的优点。 她很喜欢。 可越是这样,沐阮宁心中偏偏越有种偷走别人东西的负罪感与心酸。 “阿宁。” 沈宴舟漂亮的大手停在半空。 薄唇轻启:“你能不能。” “闭上眼睛?”??? 沐阮宁有些错愕。 但沈宴舟脸上的红晕浅淡,有种燎原的趋势。 大约…… 是被人面对面瞧着,会不自在?? 沐阮宁这般思忖着,鼻间轻嗯了声,将眼睛闭上了。 她不知道。 这一刹那。 眼前的沈宴舟缓缓吐出口气。 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 第422章 一栋房子 第422章 一栋房子 小姑娘大约并不能知晓。 被她那般直勾勾地盯着,沈宴舟会有多么难为情。 确认过沐阮宁没有偷瞧,他才将耳环朝她娇嫩的耳垂伸去。 小小的耳洞在皮肤上有略微的凹陷。 但并不明显。 肉眼瞧着,像是极细微的一个点。 沈宴舟将耳环上的银摁了进去。 小针陷入的瞬间。 他很是忐忑,连忙转动眸子去观察她的反应。 没有。 没有疼痛的感觉。 所以现在…… 要一点一点送进去的。 沈宴舟将将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用力。 就听见女孩子不耐的声音。 沐阮宁皱起了眉:“快点啊……磨磨蹭蹭的。” 他到底是要给她戴耳环还是要现场打洞啊!? “……我知道了。” 沈宴舟闹了个大红脸,怕她偷瞧,他赶紧抽出一只手捂住了沐阮宁的眼睛。 另一只手几乎算是狼狈地将那耳环簪进了小洞。 等松开手的时候。 沈宴舟长长地出了口气。 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将将那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心中涌起了一阵难以言表的愉悦来。 他的眸色幽暗了几分。 嘴角悄然勾勒出一抹复杂的弧度。 果然。 阿宁醒着的时候。 碰触的感觉是不同的…… “好了么?”沐阮宁声音里渐渐浮现了几分不满。 “……”沈宴舟连忙将捂着她眼睛的手放了下来。 “嗯。” 沐阮宁真是服了他了。 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儿,他竟然可以慢到这等程度。 她可真担心将来他能否应对后宫里那三千佳丽了。 “走吧!” …… …… 没有拖泥带水。 今日本就是将功课暂且放一放,禀明了阿娘要去拜访荀先生的。 这一点,阖府上下都很支持。 尤其在听说荀先生能对入学考有帮助,苏氏也明显高兴多了。 府邸前一日就将马车备下。 哪知道沐阮宁紧赶慢赶,出门时也贴近晌午了。 想要给先生带些特色吃食。 但这会儿沐阮宁最喜欢的那一家糕点偏偏也卖光了。 有些不快乐…… 不过,沐阮宁也知晓这事儿怪不得沈宴舟。 他昨夜淋了雨,今日没有请郎中已经是万幸了。 沐阮宁调整好思绪,抬手掀起车帘往外瞧。 雨后的街道,分外干净,半点浮尘也无。 连阳光都散发着新鲜的味道。 沐阮宁用力吸了一口。 有胭脂水粉的味道,附近糖人的微甜,酒肆客栈的食物香。 太久没这般放空心事看街巷的风景了。 以至于她忍不住瞧了很久。 直到,一栋高大的楼宇出现在视野里。 “那个……”她忍不住喃喃出声。 “?”沈宴舟原本在盯着她看,听见沐阮宁的声音之后,也顺着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 “怎么了?”他轻声询问。 沐阮宁一时没有出声。 她看见了一栋房子。 确切的说,是个阁楼一般的大型商铺。 里面很宽敞。 足有三四层楼高。 这在盛京分外厉害。 这样大的地方必定背后是有势力和靠山的。 但是现在,沐阮宁看见它正在售卖! 那么大的一处! 第423章 所以,你想要吗 第423章 所以,你想要吗? “这栋楼……” 沐阮宁轻声开口。 将将说罢三个字,转眸看向沈宴舟。 “你觉得如何?” 沈宴舟不明所以,下意识开口要答:“我觉得……” 但他很快顿住,目光也从已经掠过的风景抽开。 落在了沐阮宁的面容。 他嘴角微弯:“为何忽然这么问?” “又为何问我?” 这问题太敏锐了。 沐阮宁无法回答。 她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收紧,乌黑眼珠里的瞳孔微缩。 因为。 这可是未来的临渊阁! 沈宴舟的临渊阁。 盛京人人闻之色变的暗渊,便是这里最大的倚仗! “就……随便问问。”沐阮宁抬手摸了摸额头转开了目光。 果然,还是不该太过放松的! 她想囫囵混过去,但沈宴舟却不给这个机会。 “阿宁是喜欢这?” “不喜欢!”沈宴舟将将问出,沐阮宁赶紧否认。 略一思忖,她干脆道:“我是觉着,这般大的地方,你将来或许用得上。” “哦?”沈宴舟有些意外。 目光里带着疑惑与思量。 左右都已经提了,沐阮宁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若是沈宴舟能早一日启动暗渊,她觉得,兴许他在国公府的日子能更好过些。 想明白以后,她便摒弃了杂念,认真替他分析:“你看。” 沐阮宁撩起车帘:“这外头的街道不算繁华,但东边儿就是最大的坊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重在人多,打探消息也不错。” “在西边儿,有京城最风雅的茶肆。文人雅士,手谈会友。” “南边临河,烟花之地,画舫林立。” “北边是大小官员、宗室、世家的宅邸。” “交汇之地!得天独厚。”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 沐阮宁总结道:“天时难测,人和难得,这便是地利啊!” 沈宴舟越听,背脊挺得越直。 她说完几秒后,他方才开口:“所以,你想要吗?” “……”沐阮宁懵逼了。 自己方才跟个卖楼的雇员一般推销良久。 他竟然还在问这种话? “我不要。”沐阮宁斩钉截铁。 “我哪里有钱买。”略有点尴尬。 沈宴舟乌沉沉的眸色里有略微的失落。 沐阮宁下细端瞧,想到了什么,牵着他的袖子小声问:“你是不是钱也不多?” 她一时也怪自己太失策。 原书中并未提起过沈宴舟几时建立临渊阁。 想来,按着他在沈国公府的处境,就算汪氏给他留了些产业,也还没发展起来吧? 沈宴舟张嘴想说什么。 沐阮宁连忙道:“不用说了,我明白。” “将才那栋楼,以后再买也行。” 她垂眸掰着指头默算自己能动用多少钱财。 一面道:“我就是觉着,你以后说不定用得上。” 沐阮宁算来算去,也觉着想要买楼并没有什么胜算。 心下喟叹。 果然啊。 平城与盛京是不同的。 为了以后能财富自由,得先做点生意才行。 “你,当真希望我买?”不知沈宴舟看了自己多久,但沐阮宁回神抬眸看去的时候,他就是这般神色认真地看过来的。 第424章 荀先生好 第424章 荀先生好 素日里,沈宴舟或喜或悲都带着几分懒倦的温柔。 可现在。 头一次的,沐阮宁从他神色里感觉到百分百的认真。 她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了一秒。 “嗯。” 再简短不过的回答。 当这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沐阮宁才后知后觉地察觉。 她将才是连心都提起来的。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沈宴舟那一刹的神色。 “好。” 沈宴舟的回答也分外简短。 下一秒,他笑容明媚。 带着少年郎特有的干净恣意。 就好像—— 将将的片刻,不过是她的错觉? 沐阮宁蹙了蹙眉头。 来不及深想,当先开口:“现在也不必那么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临渊阁早晚都会是沈宴舟的。 沐阮宁顿了顿,表明态度。 “我也会帮你的!” 她生怕会给沈宴舟带来压力,又劝了几句。 少年郎的神色与往日别无二致。 倒是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 …… 一路之上再没什么波澜。 很快,荀兆南的住处便到了。 沈宴舟将她扶下了车。 沐阮宁举目四顾。 她很难相信,在四周都是繁华地段的盛京城官员街,竟然会有这般画风清奇的地方。 门扉经年失修,大大小小虫蛀鼠咬的掉粉破洞。 生锈的门环。 旧楹联也不知是几时贴就的。 墨迹皴裂变淡,刷了红色颜料的竹底已经剥落得一干二净。 只有泛白的裂口里,能残留些许痕迹。 “就这里?” 沐阮宁瞠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她虽然没那么高的见识,对这个世界的讯息了解得也不太全面。 但大晋朝的风物志里,像荀兆南这样的名士,极讲究体面。 竟然能委身住在这样破旧不体面的房子里? 还是长期住?! 旁边儿的沈宴舟似乎能瞧穿她的想法。 一面上前轻叩生锈的门环,一面开口解释:“盛京城最近很乱。” “此处乃是多年前犯官的住所。” “虽年久失修,也破烂不堪,但地方,却是极安全的。” 沐阮宁恍然大悟。 这儿是官员街,衙役们再大的狗胆也不敢过来随意拿人抵罪。 外头的巡逻也比旁的地方好上许多。 她上下打量了一阵。 也就释然了。 除了破旧那么一点儿,这地方冷冷清清,也没人来,过两条街就能租赁马车。 交通方便。 的确很适合荀先生的需求。 两个人等了好一会儿。 久到沐阮宁想上手再敲一遍时。里头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小厮打着呵欠在里头询问:“谁呀?” 沐阮宁愣了下。 抬头看一眼天色。 这都晌午了…… 荀先生,该不会……没起床吧? …… …… 沐阮宁的猜测很准确。 小厮泡了茶。 过了一刻钟,荀兆南才姗姗来迟。 沐阮宁将将抬起茶杯,撇了撇浮沫,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吞下去。 瞥见荀兆南眼底与自己同款、甚至更青黑的青色。 她差点儿把一口茶喷了出去。 但好歹作为淑女的意念分外坚定。 沐阮宁将茶水吞了进去。 有点儿烫。 她搁了茶杯连忙站起身。将一切遮掩了过去。 “荀先生好。” 第425章 真真是帮了大忙了 第425章 真真是帮了大忙了 沈宴舟转眸看沐阮宁行了礼。 他便也恭恭敬敬拱手拜了拜。 荀兆南背着手,眼底有些忐忑地看了沈宴舟一眼。 看他还站着。 连忙清了清嗓子:“都坐吧。” 旁人不知这位小祖宗,他是知晓一点的。 尤其几天前在沈国公府的一阵雷霆手段。 非但将偏院儿守住了,还让那位不可一世的三公主殷素都吃了暗亏。 惹谁也不能惹他不高兴。 尤其现在。 是要在盛京城讨生活了。 段时间内去不了旁的地方。 荀兆南格外认真。 沐阮宁并不知晓这些,只问起先生离开平城之后的所见所闻。 也问起近况。 荀兆南对此早有应对。 三个人闲聊的时光,倒比想象中要来得轻快了许多。 至少离开前,沐阮宁想要打听的事儿也有了着落。 自家这位负责启蒙的西席的确是做了太学院的院丞。 地位仅次于祭酒。 沐阮宁琢磨着。 大约是太学院里的教导主任? “那,荀先生告诉沈宴舟的那些个考题,都是真的咯?” 沐阮宁的高兴溢于言表。 可她这话却将荀兆南打了个措手不及。 “什么考题……”他声音很轻地嘟囔出声。 有些含糊不清。 “咳、咳。” 荀兆南的视线第一时间询问地望向了正咳嗽的沈宴舟。 后者眼神犀利地望进他的眸子。 “!”荀兆南心底一惊,霎时就懂了。 可懂了归懂了! 这事儿他也不能揽下吧??? 太学考题诶! 沐阮宁此刻也刚好被沈宴舟的咳嗽声音吸引了注意。 她赶紧凑近他身侧,关切询问:“怎么了?” “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沈宴舟言简意赅。 他的肤色素来冷白。 哪怕此刻天光极好,依旧衬托得他带着几分病弱微恙的疲态。 “怎么会没事?”沐阮宁说着去抓他的手。 当场就想给人号个脉。 可瞬间就注意到了不妥。 荀兆南直勾勾的正盯着自己二人。 沐阮宁当场脸就红了。 毕竟已经要到婚龄了,私下里还好,当着别人的面儿如此,就有点过分了。 她赶紧松开沈宴舟。 抿着唇尴尬微笑:“其实我学了一阵子医术。” “头疼脑热的还是能稍微知晓些的。” 荀兆南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这会儿已经从方才猝不及防的纠结里镇定下来。 他捋了捋胡须,笑着开口:“无妨。” “昨日下了雨,天气变化,受凉了也是可能。” “最好也叫个郎中瞧瞧。” “嗯!”沐阮宁恭敬又听话地应了,她心里其实想说—— 何止天气变化! 他还淋雨了! 但这事儿不能对人言。 “好,回去就请。” 等这事儿翻篇,荀兆南已经镇定自若地接了之前的话。 “阮宁,你就按照那几本书的内容好生复习,十几日后的入学考试,必定没有问题的。” 沐阮宁所有纷乱的思绪仿佛被这么一句话瞬间就治愈了。 她脸上绽开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忙不迭点头:“好的!” “先生简直是活菩萨!真真是帮了大忙了!” 第426章 不难吧 第426章 不难吧? 沐阮宁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 荀兆南接了之后。 小姑娘很是感动:“先生此处如此简陋,依旧笔耕不辍,我心里十分钦佩。” “想着,若是先生能搬去沐家就好了。” 这话一出,荀兆南眸光都亮了几分。 只是下一秒,沐阮宁接着道:“只是大哥说,您是太学院丞,若住在将军府,将来势必遭人诟病。” “……” 荀兆南喉咙里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在沐家做了几年西席,着实比起其他地方要舒坦得多。 尤其是沐家小厨房的一手厨艺,简直绝活。 “而且,阮宁也觉着,荀先生高风亮节,此处又比较安全,想来您也不会同意的。” “着实是阮宁想岔了。”沐阮宁神色愧疚。 “……”荀先生觉得心被扎了,胡子也不想捋了。 但名士这等名号,也的确需要经营维护的。 此地破旧,还有老鼠,真的、真的不适合人住! 但将军府,也同样不适合久居。 他心里再明白不过。 只琢磨着等太学之事安排妥帖了,另辟一处宅子。 等两个曾经的学子告辞的时候,荀兆南咳嗽了一下。 “宴舟留下,老夫有事要单独讲一讲。” 沐阮宁顿住脚步,看了沈宴舟一眼。 看崽儿不情不愿的样子。 她笑着拍拍他的胳膊:“你和荀先生尽管说,我在车上等你。” 沈宴舟这才笑着点点头。 等目送着少女身影从门口消失。 转过身来的沈宴舟脸色阴沉了下去。 荀兆南吞了吞口水,名士风骨绷不住了。 “二郎,何苦为难我这把老骨头?” 他愁眉苦脸掌心拍着手背:“什么书册?什么考题?” 表现再淡定那也是装的! 真正到了要入学考的时候,是必定要拿出东西来应对的! 荀兆南这将将被诓来盛京屁股还没坐热就打算走的人。 谁知一道手令强迫他接了太学院院丞的差事。 如此也就罢了。 今日怎的又添这一出?! 可怜他云里雾里眼看要背锅。 沈宴舟薄唇紧抿,好一会儿:“就为这?” 不然呢?荀兆南嘴角抽搐。 四目相对,他竟无话可说。 沈二郎轻甩了甩袍袖,张口说了三本书名。 然后淡然开口:“先生是院丞,将题目限定在此三本内。” “不难吧?” 最后三个字,沈宴舟声音微沉,嘴角带着笑。 荀兆南却莫名从他的笑容里瞧出了杀气。 “……” 无数吐槽怒骂的话统统被“咕——”一声吞回了肚子。 荀先生笑容难看:“我尽力……” “只是尽力?”沈宴舟踏前一步,笑容更甚,也更冷。 荀先生额头见汗,连忙抽出汗巾擦拭。 “一定……一定!” 送走了沈宴舟。 小厮瞧见自家先生走得飞快。 甚至连喊他都没带应声的。 荀兆南黑着脸半点不敢耽搁,当场就提起笔哆嗦着给老岳写信。 “造孽啊!真真是造孽!当年我怎么就上了老岳的贼船了!” “不行,我得要支援!” …… …… 沐阮宁等了不算久。 帘子一撩,沈宴舟便进来了。 他心情也似乎还好。 第427章 马车被扯碎! 第427章 马车被扯碎! 看见沐阮宁,沈宴舟没多说。 沐阮宁琢磨着,就算问,人家说的体己话也没必要说与自己听…… 不然荀先生避着自己做什么? 车子起行。 走了好一会儿。 打破沉默的却是沈宴舟。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竹简。 “这个,你拿着。” 没等沐阮宁询问,沈宴舟已经开口嘱咐:“京城营生不易,若遇着不能解决的事,可以去西市找人帮忙。” 略说了个地址。 沐阮宁低头看着竹简,一开始有点懵,但想想自己确实名义上经营了米粮店。 那还是沈宴舟给的。 持续的大旱将会十分严重,确实也可能需要人帮忙。 当即点点头:“嗯。” 又走了好一会儿。 沐阮宁忽然感觉车子一震—— 听见车夫摔下马车的哀嚎。 她很淡定,甚至第一时间抓住了沈宴舟的衣袖。 两个人站稳的瞬间,沐阮宁一把拉开了车帘。 马车会出事,她早有预料。 这个世界可不是寻常世界。 沈宴舟自带吸引灾祸体质,不出事才叫怪事! 此时此刻,车夫已经被踹飞,晕在了路边。 好在那贼人并没有去赶尽杀绝,而是朝着沐阮宁就是一梭子暗器。 沐阮宁飞快侧身,避开暗器的同时,也一把拉住了慌起来想要徒手去接的沈宴舟。 “铎——”暗器扎破车帘钉在车壁内。 绿色的液体沁润,还呲呲冒着白烟。 “有毒!”沐阮宁很后怕,用力握住了崽儿的手腕。 此刻的沈宴舟却是脸色黑沉阴冷地望向了蒙面贼人。 那人也不知是不是怕了,并不恋战,转身就跑! 沐阮宁瞳孔一缩,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沈宴舟。 这等恨不能让人死的手段,莫不是沈国公府的人终究是知晓了? 咬了咬牙,沐阮宁提起裙摆要跳下车。 沈宴舟握住了她的胳膊。 “我去。”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冲了出去。 沐阮宁犹豫了一下,直到沈宴舟和贼人的背影都消失,她才叹了一息。 将车夫推醒之后,叫他去衙门报案,还有知会家里。 既然沈宴舟去追人了,那必定很快就能回来的。 若见不着自己,怕是会担心。 沐阮宁坐回了马车里。 思忖着要是一会儿车夫没回,那自己说不得要客串一回赶车人了。 正思量着,忽然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她意识到不妙的抬脚的时一只钢爪形状的东西从木质底板上冒了出来。 一只。 两只。 三四只! 沐阮宁头皮发麻脸色都白了! 不可能啊! 这里是盛京! 谁敢那么大胆当街杀人??? 哦…… 还真有! 流月郡主!!! 沐阮宁懊恼自己怎么将这疯女人忘了! 但现实往往比想象发展得更快上许多许多!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地上密密麻麻抓上了四只抓钩。 外头空旷得紧,倘使出去,也得防止方才一样有毒的暗箭。 沐阮宁将将想一脚踢开车帘的时候! 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整个马车像悲鸣一般颤动,发出散架前让人牙酸的可怕声音。 她只来得及踏上座椅。 哐啷声响。 马车,真!的!被!扯!碎!了! 第428章 炮灰被关在一起 第428章 炮灰被关在一起? 木屑、烟尘,支离破碎的马车残骸。 沐阮宁飞身跃起、到落脚之后,周边就只剩下了这幅场景。 四周传来衣衫飞速舞动的沉闷声音。 沐阮宁耳廓微动。 瞬间判断出来人不止一个。 且来自四面八方。 “咻——”沐阮宁足够冷静,第一时间躲开了一枚暗器。 这瞬间她才发现,那暗器尾巴上套着绳子! 心念电转间,沐阮宁便意识到问题严重,对方怕不是冲着杀他的目的来的! “咻咻咻——” 接连的破空声里。 沐阮宁躲了一下,另外两支暗器被她一手一支抓在手中。 刚想用力弄开那些烦人的绳子,便见绳子另一头被人牵扯,绕着她快速旋转。 糟了! 沐阮宁迅速松手,又抬手扩住周遭愈发紧绷的绳子,不得已,她只得注意力统统放在如何不被束缚的问题上。 目下的场景,沐阮宁最大的生路就是灵活。 只要撑住,撑到沈宴舟回返! 以他的实力,一定…… 沐阮宁将将从绳结里脱身而出,忽然周遭一暗。 她整个人被套住了。 黯沉沉的视角叫人愈加恐惧。 这般完备的工具,如此精准的伏击,调虎离山,果然不是冲着沈宴舟来的! “砰——”脑后一阵重物砸击的剧痛之后,沐阮宁彻底落入了黑暗。 …… …… 沈宴舟很是纳罕。 那贼人跑得很快,穿街走巷十分熟稔。 可他花了些时间真正追上的时候,竟发现他弱得离谱? 沈宴舟自觉已经收敛了力道了。 可那家伙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已经被他不小心弄死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掌心清晰干净的纹路。 还好。 没有沾血。 不然阿宁定不会喜欢。 想起沐阮宁的刹那,一种心悸的感觉骤然浮现。 心脏也突然抽搐了一下。 “!” 沈宴舟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惨白。 这个人! 绝不是冲自己来的! 杀人者不可能如此弱! 他往马车的方向回返,但紧赶慢赶。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破败的狼藉。 周遭指指点点的人们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盯着。 盯着那个站在马车残骸边浑身颤抖的少年。 沈宴舟抬起脸。 眼里升腾起妖冶的血色。 …… …… 沐阮宁醒了。 头疼欲裂。 但她不敢动,也不敢立马睁眼。 连皱眉的动作都隐忍到最小幅度。 等了好一会儿。 她忽然听见旁边儿有人在低声痛吟。 “……”还是个男人。 有人! 那些家伙把她和男人关在同一间屋子里。 沐阮宁心态有点爆炸,睁眼的同时身子下意识挣扎。 果然不出所料,身体完全被绳索绑起来了! 她整个人坐在地上,想站也站不起来!昏迷时,腿脚就已经麻了。 这会儿难受得只想骂街。 庆幸的是。 命还在。 而且,身上也没缺胳膊少腿儿。 转头盯了那男人一眼。 男人长得像弄脏的发面馒头。 但根据沐阮宁的目测,这个人原本的皮肤应该很白。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 肚大腰粗头发乱糟糟。 男人也发现她在看自己,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恼怒:“看什么看!?等我出去了,挖掉你的眼!” “……”沐阮宁不看了。 这等配置一看就跟自己一样是个炮灰。 得救是不可能得救的。 只能想办法自救。 沐阮宁被反缚住的手动了动。 好家伙,有点紧。 但,这绳索也不算太粗,毕竟是将就暗器上的细绳缠上的。 稍稍花点儿时间,也可能解开…… 沐阮宁正暗暗使力的时候。 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第429章 信不信我划花你的脸 第429章 信不信我划花你的脸 黑暗潮湿的房间,骤然照进了天光。 刺得沐阮宁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睁眼。 耳边传来男人狗一般哀求的声音:“郡主!郡主你饶了我吧!” “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还可以将银子分润给你!卑职只想求个活路哇!” “闭嘴!” 女子原本朝沐阮宁走的,这会儿三两步迈过去,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 惨叫声里,沐阮宁看见那发面馒头又肿了一点,脏兮兮的脸蛋上还浮起了一层殷红的血印子。 噫~~~好重手。 沐阮宁本能往旁边缩了缩,生怕她注意到自己,然后给自己也来一巴掌。 男人,哭!了! 他竟然哭了。 女子还想再来几巴掌,可看见他脸上的鼻涕眼泪嫌恶地搓了搓手。 转头盯住沐阮宁的时候,她索性也不装了,抬手就将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 “让你知晓又如何?” “一个寒门之女,没有家族扶持,爹爹也不过是个踩了狗屎运的将军。” “我就算杀了你,谁又能把我如何?” 流月郡主脸色里是不屑与傲气。 沐阮宁心里吓得不行,大气都不敢出。 她知晓流月郡主有这个嚣张的资本。 原书里,新婚直接将魏雅臣的新娘子弄得不成人形,也不过是受叱骂,罚跪两天宗庙罢了。 虽说后来魏雅臣给白月光报了仇,但那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 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沐阮宁更知晓,越怕别人越乐意折磨自己。 咬了咬牙,她大义凛然地直视流月郡主,粉唇勾勒起极美的弧度:“真要杀,郡主怕是只消见着我的尸体。” “不然何须大费周章将我抓来此地?” “郡主有目的吧?” 沐阮宁才不相信她是因为怜香惜玉或者不敢杀人才留自己性命。 “没错。”流月郡主微笑着缓步走近。 她长得不算漂亮,但气质生得好。 眼尾上翘,柳叶眉下一双细长眼眸,分外勾人。 若非心如蛇蝎,也算得上妩媚娇艳。 沐阮宁看着她的时候。 流月郡主眉眼带笑一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冰冷的手指偏偏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滑腻腻的叫人心生恶寒。 “锵——”一把锋利的小刀被她另一只手拔出,贴在沐阮宁的脸上。 “我以为你会怕。没想到,你这般硬气?” 流月郡主脸上的笑容消失。 抬高了下巴,她紧咬银牙恶狠狠地低吼:“你就仗着这张脸勾引得魏郎君百般维护是吗!?” “信不信本郡主现在就划花它!?” 沐阮宁此刻嘴唇紧抿,额头上吓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面前的流月不知道,她哪里是硬气? 只是这些年几乎没遇着过如此被动的局面,一时没想好该要如何反应罢了。 就在沐阮宁琢磨着要不要先服个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且最重要的是。 她不喜欢疼! “……” 沐阮宁飞快权衡好。最终决定还是先稳一手拖延下时间。 不为了等人来救,也得给自己制造一下自救的机会啊。 可刚要张嘴,流月郡主却已经飞快将匕首从脸上压了下去! “!” 第430章 活人变死人,就不好玩了 第430章 活人变死人,就不好玩了 沐阮宁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心脏狂跳,紧张得无以复加。 可—— 好几秒钟,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在脸上绽开。 冰冷的刀子,平压在脸上。 沁凉之后便是沾染着体温。 沐阮宁并没有放松,她知道,但凡这刀子稍稍翻转,利刃入肉不过是顷刻间的事! “原来你也会怕?” 流月郡主嗤笑了一声,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与讥讽。 沐阮宁暗暗稳定了气息,睁开了眸子。 对上眼前残暴郡主的时候,她丝毫不见了畏惧。 声音平静:“多稀奇?我只是个普通女子。” “呵。”流月郡主嘲讽地拿刀子拍了拍沐阮宁的脸。 “瞧瞧这张脸,还真是如花似玉、我见犹怜。” “你以为我会划花它?现在?” 郡主归刀入鞘,笑得花枝乱颤:“沐阮宁,我有的是机会这样做。” “亦不怕你防备。” “今日我只想看看,即便你顶着这张狐媚子面孔,魏雅臣是会选你还是选他!” 他? 沐阮宁心下恐慌。 上下打量旁边儿绑成粽子的男人。 虽然皮肤白,但毛发凌乱,周身脏兮兮的,一张馒头脸也肿得老高。 难道这家伙是个女扮男装的妹子??? 还是说…… “魏雅臣他、他好这一口?”沐阮宁作死地问了句。 “放肆!!!死到临头还污蔑魏大人!”流月郡主怒了,要去拔刀。 “不能毁了脸,可不代表其他地方不能捅!” 女子的声音阴恻恻的。 沐阮宁脑子里警铃大作!心说这不是你污蔑的吗?!怎么能赖我呢!? 可这女人是个疯子啊!!! 郡主的刀子还没拔出来,就听见门外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一个膀大腰粗的蒙面壮汉推门走了进来。 恭敬里带着几分忐忑:“哎!来了来了!” “羽衣卫的人来了!” 流月郡主一听。 也顾不上在妖艳贱货的身子上开窗子了,赶紧收刀入鞘出去瞧。 打望了两眼后,只能暗骂屋子里的狐狸精好运。 流月郡主立马提着裙摆往外头闪。 她将将走不消片刻。 沐阮宁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吆喝声。 很快,沐阮宁与另一人便被人粗鲁地拖出去扔在了地上。 地面杂草石块很多。 沐阮宁膝盖磕破了皮,一时疼得她直皱眉。 但这种程度也不是不能忍。 抬头去看。 正正发现魏雅臣领着六七个身穿官服的羽衣卫站在十多丈远! “……沐小姐?”魏雅臣脸上的错愕十分明显。 沐阮宁这会儿被绑了个严实,下巴戳在地上的样子分外狼狈…… 见到魏雅臣并没有什么意外。 但预料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下一秒,她眼前的地面咻然被插上了一柄长刀。 沐阮宁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想挣扎。 只是胳膊骤疼,被人给提了起来。 “大人,想要我们手里的活人,可不能这般莽撞。” “若是一个不小心,活人变死人,就不好玩了。” 壮汉络腮胡子满脸横肉笑起来,那满脸刀疤就好似活了一样。 第431章 这位大人是极重要的证人 第431章 这位大人是极重要的证人 在沐阮宁的想象中。 好歹是盟友,这会儿合该是投鼠忌器赶紧安抚绑匪的情绪才行。 以防他一个激动把人撕票了。 但魏雅臣不。 他抿着唇头也不回地朝后头招了招。 立时便有人递上来一把弓箭。 非但沐阮宁懵逼了,一旁的大肿馒头也哀嚎起来。 “大人!千户大人!快住手!我愿招!我什么都招!” 中年男人馒头脸肿得像猪头,尤其嘶声竭力的模样愈发显得滑稽又下贱。 魏雅臣弯弓拉箭,准心正正对着沐阮宁的眉心。 狗官!!! 不是说白月光吗???现在要杀人灭口?! 这场面太过吓人,可沐阮宁表面竟一时僵在那毫无波澜。 在旁人眼里,几乎是浑然不惧般。 忽然,沐阮宁吞咽了一下。 像是打破禁止的画面般,发出“咕——”的一声。 无他。 她太怕了,连唾沫星子都骇得分泌不出来。 嘴巴里干涩得难受。 以至于这一口吞进去的是空气,所以格外突兀和大声。 众人正要看向她时。 魏雅臣动了。 他将箭尖调转,对准了那中年人质。 发面馒头般的猪头男人本来就吓得要命,这会儿直接惊叫了一声。 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蒙面绑匪这会儿心情成功被搅乱了。 眼前那位张弓搭箭气定神闲的千户大人挨个儿将人质都描了一遍。 半分也不像会为了人质能放他们全身而退的样子啊。 可是……绑匪头子想起贵人们说过的话。 咬了咬牙终究是将地上的刀抽了起来。 “大人,这是何意?若您不想要活人,何须自己动手?” “我就可以代劳!” 绑匪扫了一眼。 中年男人已经晕了,旁边儿的小姑娘倒是醒着,但这死丫头嘴硬得很,不见得会哭出来。 略一权衡,绑匪背对着沐阮宁,一脚踩在了晕过去的中年男人腿上。 嗷呜一声惨叫。 男人满脸汗泪,幽幽醒转。 将将睁开眼,一把刀就切到了他粗短的脖颈。 “啊啊啊!饶命!英雄饶命!” “我上有老下有小!” “闭嘴!”绑匪呸了一口,在男人的哀嚎颤抖里拉了拉大刀,冲魏雅臣开口:“千户大人!您最好想清楚咯。” “倘使我将这刀背换成刀刃,他可就真死了。” “他很重要,对吗?” 绑匪目光里有稍纵即逝的忐忑。 他也不敢完全信任那些贵人。 刀口舔血的营生过得久了,十分了解那些人的尿性。 再忠心的奴才。 也是说卖就卖了的! 好在。 魏雅臣将闭上的左眼睁开,笑容邪肆:“哦,是啊。” “很重要。” “她没告诉过你,这位大人是极重要的证人?” 没头没尾的话。 绑匪头子却一时紧张起来。 “什么意思?” 见蒙面人要装傻,魏雅臣索性将弓箭放下。 不过,也没有取下箭矢。 话语平静:“盛京之内,敢抢我羽衣卫要的人,若你只是寻常贼人,你当本官是傻子?” 蒙面贼人一时觉得牙酸,下意识就想往后山上看。 没等他转头。 魏雅臣已经飞快抬手,拉满弓。 “咻——”一剑射破贼人的耳廓边沿。 第432章 我不要冷静! 第432章 我不要冷静! 沐阮宁隔得不远、剑术又熟稔,所以她很清楚—— 若非那贼人闪身够快,魏雅臣真正要做的,是射穿他整片耳朵! 还来不及作出反应。 “咻——”第二支羽箭接连射出。 这回,魏雅臣意外地偏得有些远。 沐阮宁脑子里念头飞转。只觉纳罕。 魏雅臣武功了得,就算射箭不算擅长,也不至于拉胯得这般厉害。 箭矢射出的瞬间,沐阮宁就判断出不对来。 别说射到那贼人身上。 在场一众人,没有一个在他瞄准范围。 几乎是朝着天上射空气!? 可下一秒。 林子里传来一声惊叫。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惊悚了一下。 沐阮宁慌忙循声去看。 只瞧见不粗的树干上羽箭栽入。树后有半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她认得那一阙裙角。 是那个残暴郡主! 这时候,魏雅臣终于将弓扔到了下属手里。 他身姿笔挺,拔高了音量:“郡主,既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沐阮宁趴在地上登时忍不住悄咪咪睃了一眼。 这狗官也太厉害了,这么远都能发现流月郡主那个疯婆娘! 不一会儿,不甘不愿的流月郡主便从远处走了过来。 她抬手就将从树上掰下来的箭杆扔到了魏雅臣眼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美人眼睛里尽是失望与哀怨:“魏雅臣!”流月郡主攥紧了拳头大声道:“你可有想过,若你再偏一点,便要射到我脸上!” “你当真这般狠心!?” 魏雅臣不假辞色,连半丝笑容都不曾给这位高高在上的郡主。 “是。” 他甚至直接承认。 “!”沐阮宁艰难地看看魏雅臣、又看看那边的疯郡主。 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不妙。 果然! 下一秒魏雅臣就开了尊口:“本官说过,魏某人对郡主娘娘只有尊敬之心。” “绝无儿女私情。” 他垂眸“深情款款”地看向沐阮宁。 但看见地上那条试图以扭动的姿态从地上蛄蛹走的小娘子时。 魏雅臣的“情深”差点儿破功。 沐阮宁抬头就对上了狗官的目光。 ‘淦!你再看老娘就给你眼珠子挖了!!!’她怒目而视。 ‘……你干嘛?模拟爬虫吗?’魏雅臣歪了下头,还咳嗽了一下。 ‘……’沐阮宁还来不及用眼神予以猛烈还击,就只听旁边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嘶吼了一声。 下一秒。 她只觉得头皮一紧。 疼得她差点儿哼出声来。 流月郡主抓起了她的头发。 整个人的气场黑化无疑。 沐阮宁强忍着眼泪花子不敢吭气儿。 这会儿分外要命。 但凡出声,只怕比不出声还惨得多! 指不定要被刀子捅两下。 魏雅臣的脸色也变了:“郡主,你冷静点!” “我不要冷静!”流月郡主眼睛里尽是怒火:“魏雅臣!你不是口口声声爱这个小贱人。” “中意她、非她不娶?甚至为了她拒绝联姻、拒绝我!!!” “今日,你来选啊!” 她冷笑着着将沐阮宁往旁边儿拖。 沐阮宁这会儿难受得要命。 手脚被绑住,这下,非但被薅住头发,还被人拿刀比着。 第433章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第433章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她蹬着腿。终于等到疯女人将她扔在地上。 “我知你羽衣卫要找岁河贪污案的元凶。” “如今,最要紧的线索就在他嘴巴里。” 流月郡主将手掐在中年人质的后脖颈。 “若他死了,你是不是就要背下失职的罪名?升迁无望。” “我今日偏要你选。” 流月郡主弯身,将沐阮宁的下巴攥住,迫使她抬头。 “要美人,还是要前程?” “嗯?” 淦! 沐阮宁本来脑子就有旧伤,今日又挨了一记,头发估计也被扯掉了好多根。 现在脑海中嗡嗡嗡响个不停。 选人这种事,只要带脑子都知道,那不就是女主的剧情吗!? 沐阮宁都想骂娘了。 自己又不是女主,甚至都不是魏雅臣真正的白月光。 就是个挡枪的。 让人选不如直接给她个了断! 魏雅臣平日里就没那么靠谱了,这会儿指定毫不犹豫选前程了。 得自救! 沐阮宁将才被拖拽,趁机从流月郡主腰带上顺了半片玉珏。 断面锋利,正好得用。 她不动声色吭哧吭哧地磨绳子。 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魏雅臣。 破天荒的。 魏千户只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转头就盯住了沐阮宁。 小姑娘脸上脏兮兮的,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的时候,仿佛更大更无辜了。 “……”魏雅臣张了张嘴,竟没说出话来。 沐阮宁也愣了一下。 她头一遭竟然替魏大千户着急起来。 选啊! 选那个男人! 反正最后都要选,能不能给个痛快话??? 可是魏雅臣抿紧了唇,眼眸几乎都要阖上了。 “为什么不选?!” 流月郡主脸上的哂笑渐渐消失了。抓着沐阮宁下巴的手骤然用力。 痛!好痛! 指甲都掐进皮肤了! 怕不是要毁容!? 沐阮宁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几乎在同时。 魏雅臣低沉的嗓音传来:“你先放开她。” 沐阮宁都要哭了。 大哥! 杀人不过头点地! 捅她别拿钝刀子啊! 她这都要把绳子磨半拉了,但凡转移一下注意力也行呀! 好嘛,现在流月郡主的注意力又集中到她身上了。 “魏雅臣,你还是心疼她。” “郡主,此事与她无关。”魏雅臣凝眉,语气分外严肃。 “你放了她,我只当你任性,往后依然恭敬待你” 他语气算得上安抚。 流月郡主情绪非但不曾安稳,愈发不依不饶:“你不愿意选是吗?!” “替你选!” 她说着就从旁边贼匪手里夺过一把刀。 当下便朝沐阮宁劈了下去。 沐阮宁瞳孔一缩。 就在魏雅臣拿过弓箭瞄准那把大刀的时候。 原本在地上像是吓傻了的沐阮宁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她身子一翻,鲤鱼打挺迎着大刀就蹭了上去。 “唰——” 绳子应声而断。 疯郡主傻在了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沐阮宁恢复自由的手一把攥住了女人握刀的手腕。 “锵——” 就着那只手,拿刀挡下了旁边儿砍来的长刀。 本想顺势将流月郡主控在手里。 谁知脚下蓦然一紧。 她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 回头去瞧。 是那蒙面贼人七手八脚抓住了套牢在她脚踝上的绳子。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本郡主重重有赏!” 女人的声音几乎带上了歇斯底里的癫狂。 第434章 起风了 第434章 起风了 魏雅臣速度不可谓不快。 但他到底离得远些。 还没走到,沐阮宁便被拽回去了。 两把刀就架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真真是不知死活!”流月郡主眼睛里血丝弥漫,银牙紧咬。 手一用力就要朝沐阮宁脸上砍去。 “停手!” 魏雅臣的语气里终于没了从来的淡漠。 沐阮宁看过去的时候。 竟然在他眼睛里瞧出除了锐利之外的担忧来。 “你想要什么?”魏雅臣问。 他将唇抿成一线。 “岁河一案是国事,非我私事。” “我不能感情用事,那会愧对天下因此案而死的百姓与官员。” 魏雅臣此话像是在对流月郡主说,更像对沐阮宁解释。 “所以,我没有选择。” “你有什么要求,且告诉我。” 流月郡主冷着面容似在思索。 她蓦然扔了刀:“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明明一直都知道。” 她抬起手,纤长的食指正对着魏雅臣的鼻子:“我只要你。” “你答应。我便放过她。” 魏雅臣目光凝重,几秒后,他轻吸了口气。 “好”字尚未出口。 地上的沐阮宁已经大声喊:“她不会放过我的!” “她定会让别人杀掉我!” 流月郡主此人,沐阮宁早就已经心知肚明。 她既让脸暴露人前,就不可能再放自己一条生路。 甚至。 当她当街将自己掳来此地。 就没想过要让人活着回去! 此时此刻,流月郡主被人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地一脚踢了过去。 “贱人!” 正中沐阮宁的腰眼。 羽衣卫里有人张弓搭箭。 流月郡主朝一旁使了个眼色。 几个贼人已经将两个人质挡在了身前。 “射啊!敢射么?” 沐阮宁腰部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这会儿脚上绳子是个死结,也找不到机会将绳子斩断。 跑不掉、打不过、等不起。 这简直是个死局。 最要命的是。以流月郡主的身份,这儿没人敢伤她。 羽衣卫还不得不护着她。 因保护皇室宗亲本就是羽衣卫的职责之一。 …… “千户大人,怎么办?” 有人在耳边询问。 魏雅臣眉目寒霜,一时也陷入思量。 半晌,他头也没回,沉声道:“拖时间,递消息让后面的几个人绕过去救人。” “也只有这个法子稳妥些。” “……是。” 属下将将转身没走两步,忽然感觉周遭都阴冷了许多。 “大人……”属下忐忑不安地回头,目光落在了魏雅臣的脸上。 魏大人下意识地抬起手,稍稍感受了一刹。 起风了…… 凉风…… 不止如此!!! 尘土飞扬,叶片被砂砾裹挟着翻卷。 云翳般遮蔽了视野。 突然。 一声惨叫传来。 风中突如其来的血腥味,让魏雅臣整个人都戒备起来。 “保护郡主!”人群里有人发了一声喊。 魏雅臣牙关紧咬,吩咐人跟上后立马朝着沐阮宁的方向冲了过去! 风不过片刻。 等一切归于宁静。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好几具尸体。 流月郡主身边就只剩下了没来得及杀死的五个贼人。 她吓得惊声尖叫。 “魏雅臣!魏雅臣救我!!!” 第435章 你,到底是谁 第435章 你,到底是谁? 魏雅臣原本朝着沐阮宁的方向去。 可这会儿他却不得不掉了头。 此时此刻,那个面具人像是疯了。 手法残忍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肢解了一个贼人。 弄得满地都是—— 然后。 面具下的血色眸子,咻然就盯住了被围在当中的郡主。 “啊啊啊~~~!!!” 女人的尖叫凄厉,抓起一个蒙面壮汉就往那面具人跟前推去。 壮汉往前扑的身子僵住的刹那。 一只血手从洞开的后背穿出。 面具上白皙的面容变得殷红黏腻。 连那微笑的表情,都仿佛来自修罗地狱般恐怖又血腥。 面具人歪了歪头。 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捏碎了尚未死透之人的喉咙。 又不发一语地将手从温热的胸膛里抽出。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在做一件寻常普通的事情。 “嗬嗬嗬——”地上抽搐、死亡的声音像是一首催命符。 沐阮宁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她想起一句话。 【炼狱里,便不能再有活人了。】 这是原书里,沈宴舟失控时的描述。 那些可怕到让血液都不再有一丝温度的手法。 是他。 是另一个沈宴舟! 那个被蛊毒控制了身心的怪物! 地上黏腻的血滴了一路。 他指尖凝成的血凌在骤然的速度之下勾勒出凄美的弧度。 “砰——” “锵——”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声音。 让所有人从惊悚里回神。 魏雅臣赶到了。 手里的佩剑在拍过去的时候,连鞘带刃断成了两截。 他骇然地看向那张诡异的面具。 但到底是几年与凶徒打交道的羽衣卫,魏雅臣第一时间归拢意志,抬手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唰——”挥了过去。 面具人本能意识到危险,朝着后面连退了好几步。 他侧过一边肩膀呈攻击姿态之际,魏雅臣已经扫了一遍地上的尸体。 除了那两个没了全尸的。 死得都极有特点。 快!直切要害,伤口极深,比起刀剑,更像是野兽撕裂一般。 魏雅臣这一生见过无数种杀人手法。 唯独只见过两次这般诡谲的。 用手比用武器杀人还迅速,血流得比寻常伤害更高,几乎难以救治的。 第一次,是在春狩。 太子一部分仆从就是死于这样的伤口! 第二次,便是今天! 魏雅臣眼睛微眯抬起匕首横在胸前。 拔高了音量:“放箭!” 听到这个声音,一旁的沐阮宁几乎要魂飞魄散。 她这会儿已经解开了脚上的绳子。 奈何将将站起来,腿就发软跌了回去。 “咻咻咻——”三支羽箭已然朝着沈宴舟射了过去。 她急得额头见汗。 好在,羽衣卫并不擅长射箭,所以携带的弓弩并不多。 如沐阮宁所料,沈宴舟躲了两支,另一只箭被他直接捏在了手里,掷于地面。 轻轻松松。 但魏雅臣的武功很高。 没有了先手优势,沈宴舟只怕很难从这么多羽衣卫手里头全身而退。 沐阮宁顾不得浑身酸痛、头重脚轻。 咬紧牙关挣扎着起身。 此时此刻,好几个羽衣卫已经朝着魏雅臣归拢过去。 那三个弓手则是又备好了下一轮射击。 魏雅臣脸色凝重戒备,冷声开口。 “你,到底是谁?” 第436章 阿宁,我要带你回家 第436章 阿宁,我要带你回家 怪物一般的神秘人。 在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大开杀戒! 说难听点,是羽衣卫的失查。 更严重些。 倘使宗室皇亲死在他手里。 譬如流月郡主。 甚至可以说渎职。 魏雅臣有魏家的背景,没有人真能将他如何。 但手底下的人,却没有一个能逃脱罪责。 晋国如此。 再腐朽,至少现在,亦毫无办法。 魏雅臣思及此,脚尖踩在断剑之上握着匕首的手掌攥得邦紧。 “射!” 既然他不肯说话。 那就抓住他再用刑具撬开他的嘴。 哪怕他真是怪物,诏狱也定要令他开口! 面具人一如预料般躲开了羽箭。 只是魏雅臣盯准时机,猛地将手拍中了袖子。 一支乌梭梭的短箭无声地飞了出去。 沈宴舟躲过第三箭的时候。 正是新力未生旧力用老的关头。 那只几乎没有反光破空之声也微乎其微的箭正正刺破了沈宴舟的胳膊,深深钉入其中。 “!!!”沐阮宁看得目瞪口呆。 她是万万没想到。 魏雅臣这浓眉大眼的,竟然学会玩阴的!! 还用暗器!!? 魏雅臣眼瞧着面具人中招,毫无犹豫,径直低吼:“跟我上!” 不行!!! 沐阮宁急了。 若这个时候让他抓住崽儿。 沈宴舟就完了!!! 她奋力往沈宴舟的方向扑去。 可尚未恢复的沐阮宁哪里可能赶得上。 她甚至脚下一绊惊呼着栽到了地面。 “……” 啊啊啊!!!这下更赶不上了! 沐阮宁不知道的是。 魏雅臣也被绊住了! 他将将要领着人上前活捉面具怪物。 冷不防腰间一紧,他径直被身后的女人死死抱住了。 “魏雅臣!你不许去!” “别人死光都无所谓!我只要你活着!!!” 流月郡主咬牙切齿,面对恐惧,她甚至连手劲儿都大得惊人。 四面八方的羽衣卫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都懵了。 上? 还是不上??? —— 沐阮宁在地上懊恼的时。 忽然闻到浓郁刺鼻的血腥味。 她下意识抬眼。 目之所及,面前停着的,是染血的皂靴。 那脚尖随着她的注视无措地后缩了半寸。 沐阮宁顺着靴子视线上移。 沈宴舟的手伸在半空,颤抖着不敢碰她。 那只手上裹了厚厚一层半干的血渍。 少年郎面具下的眼睛,血色已经变得淡薄,有一层乌沉沉的暮霭。 他收回手企图在身上蹭干净。 结果黑色袍服上也全是血。 “……”沐阮宁看着他在这等危急的状况下,竟如此行事。 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几分心酸的感动。 沐阮宁飞快地眨了眨眼。 将所有不该有的泪意逼回。 那些来自灵魂的、本能的惧意,皆被她最大程度地压抑在心底。 “沈宴舟。”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唤了一声。 刚开口,却听见嗓音里尽是害怕的颤抖。 连那个名字都有些模糊不清。 沐阮宁愣怔了一秒,自己都忐忑起来。 可是沈宴舟却似乎听清了。 “嗯。”他轻应了一声。 低低的话语里带着嘶哑虚弱的气音。 他。 对着她。 再一次,伸出了带血的手掌。 “阿宁……我要带你回家。” “回家。” 第437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437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回家! 不知道为何。 沐阮宁忽然被这两个字弄破防了。 视线一瞬间就模糊起来。 可眼下的局面她再清楚不过! 沐阮宁恍惚中瞥见那边魏雅臣似乎已经安抚住了流月郡主。 惊慌之下,丝毫顾及不上其他。 一把抓住了沈宴舟递过来的掌心,另一只手飞快地擦了把眼泪。 她贴上沈宴舟胸膛的时候,眼角余光也瞥见了羽衣卫再一次举起来的弓箭。 沐阮宁咬了咬牙。 窝进血味浓郁的怀抱后,一手去推沈宴舟的半边胳膊,迫使他转到自己身后。 另一手握住他的手掌,卡上了自己的脖颈。 沈宴舟面具下的眼眸瞠大了。 小姑娘的脖子洁白又纤细。 温温热热的触感。 就好像。 稍稍用力。 便会脆弱地断掉般。 他身体内,有什么力量在疯狂叫嚣。 叫嚣着让他动手。 那种麻痒的感觉撕心裂肺。 连视野都变得猩红。 可是耳畔传来了她轻柔微颤的声音。 “带我走。” 她说。 这三个字。 如醍醐灌顶。 将一切喧嚣的污秽都从脑子里涤荡了个干干净净。 沈宴舟目光清明地垂眸。 女孩的耳廓上红了一块。 原本粉嫩嫩的皮肤上,许是将才染上了他身上的血。 刺眼得紧。 沈宴舟想伸手将那浊血擦去。 但下一秒,怀里的女孩手掌用力,将他的指头往娇嫩的脖颈压去。 “咳!咳咳!魏大人!救我!” 沐阮宁知晓魏雅臣不好骗。 羽衣卫当差吃饭之人,在他们跟前飙演技,没点真情实感是绝对连一时都瞒不过去的。 所以她对自己下手特别狠。 沈宴舟的手被摁下去之后,连那双大掌都堪堪僵住了。 “……”但他没说话。 正因为知晓沐阮宁有多奋力。 沈宴舟更不能让她苦头白白吃下。 那一边。 魏雅臣等羽衣卫的人看见沐阮宁被抓。 一时也不敢射箭了。 想要像对付流月郡主与贼人般故技重施。 奈何沈宴舟不是郡主。 沐阮宁更清楚羽衣卫的套路。 她直接拉着沈宴舟催促他离开。 “再不走,羽衣卫的人铁定从旁绕后,到时想走就来不及了!” 沈宴舟是个听劝的。 当下单手揽住女孩子的细腰便飞身撤退。 羽衣卫投鼠忌器。 只有流月郡主在旁怒骂,叫他们放箭。 最终。 魏雅臣红着眼睛,并没有下令放箭。 看着消失在远处的背影。 “来人!通知下去,找有司画像,务必抓到这个男子!” 顿了顿,魏雅臣沉声开口:“他必定,与刺杀太子殿下之事有关!” “送郡主回府!其他人与我一道追!”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 沐阮宁觉得疼。 哪儿哪儿都疼。 尤其被踹了一脚的腰眼子。 这会儿被抱得很紧。 沈宴舟跑得极快,又生怕她掉下去。 沐阮宁便一直忍着。 也不知忍了多久,久到她头晕目眩,连腰眼疼都变得麻木恍惚起来。 就,挺突然的。 沈宴舟停下了。 由于惯性,还往前踉跄了几步。 沐阮宁虽说脑子很沉,难受到想吐。 但到底反应力还在,一个转身,堪堪用手扶住了沈宴舟。 第438章 止不住血 第438章 止不住血 沈宴舟弓着身子。 沐阮宁只是那么抓着他,就已经感觉到他浑身生理性的颤抖与灼烫。 原来他一路隐忍。 情况越危急、他越报喜不报忧。 沐阮宁真真惊住了,她慌忙去查沈宴舟的身子。 手掌将将抓住他的手臂,登时脑瓜子嗡地炸开了! 血。 全是血。 黏稠腥甜。 怎么会?! 为何还在流血!? 沐阮宁骇然地揪住了他的袖口,将将要往上面撸。 沈宴舟已经一把攥住了了她的手腕。 嘴角扯出个苍白的笑。 “我没事……” “还说没事!?”沐阮宁眼圈红得紧,鼻间的酸楚无以复加。 愧疚、自责。 在一刹那席卷了她。 若非自己被抓,沈宴舟便不会被连累。 甚至这等逃命的要紧时刻,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沐阮宁抬眸往来路看。 斑斑点点。 每隔几步便有一棵草木沾染了鲜血。 换了寻常人,只怕早就死了。 也就是沈宴舟,堪堪撑到了现在。 “我真的……” 他再说话的时候,沐阮宁果断挣开了他的手。 随手撕破了沈宴舟的衣摆。 用力勒紧他的胳膊。 她也想撕自己的,但一会儿还不知会有何等状况。 这样的细节委实不能太草率。 沈宴舟胳膊上的伤口很深,几乎贯穿血肉。 是魏雅臣的袖箭射出来的。 若是寻常箭伤,这么长时间早该止血了。 一多半是箭上动了手脚。 “此地不宜久留。”沐阮宁紧急处理完,神色凝重地望向沈宴舟的眸子。 不容拒绝的语气:“咱们先找个地方处置下你胳膊上的伤。” …… …… 万幸。 附近正好有沈宴舟知晓的一处隐秘山洞。 至于沈宴舟为何刚好知晓。 沐阮宁没多想。 大约只能归因于主角光环…… 细心将路上的蛛丝马迹都处理了一遍。 沐阮宁在周遭捡了点柴禾。 温暖明艳的火光里。 身子到底松快多了,但沐阮宁提起的心却无法放下来。 沈宴舟的嘴唇已经白得几乎半透明。 他躺在那里。 阖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 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沐阮宁转过身瞧见的时候,整个人的魂都要飞了! “沈宴舟!沈宴舟!你不能死!快醒醒!!!” 她用力摇晃。 少年郎喉咙里瞬间逸出微弱的咳嗽声。 沈宴舟蹙眉,微睁开眼眸,有气无力:“阿宁……再晃,就真死了……” “……”沐阮宁想松手,又怕他磕着碰着了。 而且虽然用外力勒住了血管,但止血终究是暂时的。 她眼睛里的金豆子止不住地掉。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是无力感,像瘟疫一般蔓延在沐阮宁的四肢百骸。 挡也挡不住。 沐阮宁一面哭,一面咬着牙将他抱在怀里。 手上并没有因为情绪的失控而停止。 麻利地解开被血浸透的布条。 一手摁住出血位置,另一手迅速撸开袖管。 当那伤口出现的时候。 粘稠的鲜血小溪一般从细小的洞口汩汩直往外冒。 “伤口、有、有药。” 沐阮宁擦了把眼泪。 咬着唇开口:“不是毒药。” 第439章 像是在切割旁人的血肉一般 第439章 像是在切割旁人的血肉一般 不是毒药。 但比毒药更难缠! 沈宴舟这等长期被毒素侵蚀的人。 即便遇着毒也会有抵抗力。 魏雅臣短箭上涂抹的药,是羽衣卫特制的防止血凝的阴狠东西。 大抵是为了捉拿嫌犯令其失血昏迷特制的。 绝不会因为流血被冲刷掉。 只能靠刮除! 沐阮宁在焚鹤谷和保安堂并非游手好闲,很快做出了判断。 容不得再浪费时间。 她一把捉住沈宴舟的胳膊:“你忍一忍,我帮你把伤口边沿的药刮掉!” “会很疼!” 没有麻药。 那么深的创口,只能选择切开清理。 其中的痛楚,她光想,已足够瘆人! 沐阮宁知晓沈宴舟很能忍。 但崽儿能忍不代表她不会心痛。 沈宴舟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苍白的薄唇只吐出一个字:“来!” 沐阮宁接过匕首。 他垂眸寻找能撕的衣角。 此时,一条帕子已经叠好递到他嘴边。 小姑娘眼睛红彤彤的,哭得微微浮肿。 可眼睛里分明有不安与害怕。 她不敢动手,却偏要装作一副坚强笃定模样,逼着自己动手…… 沈宴舟看了几秒。 他张开嘴巴,一口含住了帕子。 忽然。 沐阮宁只觉得手掌一沉。 掌心的匕首已然不见。 下一秒,沈宴舟一声闷哼。 那把匕首已经深深插进了伤口。 细碎的血珠飞溅,撒在了她的脸上。 她骇然地上前握住了沈宴舟拿匕首的手。 “沈宴舟!” 沈宴舟眉目里闪过一抹温情。 但他没有松手。 反而用力,将那匕首一拉。 更大的伤口浮现。 沈宴舟的呼吸粗重。 他就像是在切割旁人的血肉一般,连闷哼都很隐忍。 够吗? 如果不够……还可以…… 眼看他还要往外拉。 沐阮宁死死抱住他的手,将皙白见汗的额头抵住了他的手指。 “够了。真的!” “交给我!” “剩下的都交给我。” 听见这句话。 沈宴舟终究是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他松开了唇。 濡湿的帕子滑落。 模糊的视线里,他觉着手仿佛也没了知觉。 软软地垂落了下去。 少女抱住了他的身子。 撕心裂肺的哭泣压抑到心疼。 他想起第一次被她抱在怀里。 那年。 她揪着他。 像是要将他勒断气。 【沈宴舟!你不许睡!快醒醒!】 “沈二哥哥!你不许睡!快醒醒!” 是呵…… 连语气都是一模样。 阿宁,我没事—— 他想开口,却没了声音。 连视线都陷入了黑暗。 …… …… 沈宴舟下手特别狠。 对自己也狠。 沐阮宁觉着,若非是她来动手,只怕血肉都要被他削掉一两去。 她原以为自己做不到。 之前就曾心生忐忑过。 可真正动起手时,才发现,自己原比自己想象中做得更好。 她小心又麻利地拿匕首刮掉了更加深色的血线。 等那些泛白的血肉失温沁凉时,她终于清理干净。 用线头、树枝,布片将伤口固定住。 做完这些,日头已经偏西。 四周荒芜人烟。 沐阮宁在洞口坐了很久。 此刻的情况有多么糟糕,她再清楚不过。 第440章 阿宁,听话 第440章 阿宁,听话 她们不能回盛京城。 羽衣卫为了抓住那个刺杀太子的神秘人必定布下天罗地网。 沈宴舟身上的、魏雅臣亲手射出的伤口,便是最好的证据。 更何况他现在尚在昏迷。 流了那么多血,没个三五天估计也醒不过来。 她很怕。 怕因为自己照顾不好,让他伤口感染。 更怕他再发烧。 沐阮宁将将这样想着,肩膀上蓦然一沉。 她心下惊悚。 第一个想到的,是不是魏雅臣追上来了! 飞快扭头。 是沈宴舟! 他很虚弱。 嘴唇白得吓人,裂开了好几条皴裂的血线。 过分好看的眸子里都带着深沉的倦色。 “阿宁。” “我在!”沐阮宁听见他的声音,激动得几乎要失声。 她不值钱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下意识地扑上去将他抱在怀里。 “我在的!别怕!!!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沈宴舟垂眸。 僵在半空的手指轻轻蜷起。缓缓摁在了少女的背脊。 “不怕。” 羽衣卫……不过是圣人的狗。 沈宴舟黑色的眼珠幽邃。 他并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如果他的阿宁不在。 除了武功高强的魏雅臣。 拼着失控的风险。 那里不会再有一个活人…… 可是如果受伤能得阿宁眷顾一眼。 他并不介意…… 沈宴舟轻吸了口气。 三月鸢尾的香味微醺。 所有的理智刹那回笼。 他手指伸直,在少女的后背轻拍了拍。 “走。” “……”沐阮宁怔了怔,退出了少年郎的怀抱:“你伤成这样,要去哪儿?” “回盛京。”沈宴舟言简意赅,说着就起身。 “趁现在,快些回去。” “城门还没落锁!” 可他身形一晃,踉跄倒在了女孩怀里。 失血带来的无力与晕眩,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沐阮宁心疼地将他靠在自己的肩膀。 “不行,你失血过多,我们赶不回去!” “而且,羽衣卫若搜查到你……” 沈宴舟转眸。 小姑娘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他明白。 沐阮宁似是下定了决心,抬眸认真地盯着他的眸子。 粉唇开合:“不如我陪着你,在这先将伤养一养?” “而且若是魏雅臣追来,我还能替你引开他们。” 沈宴舟定定地看着她的容色。 下意识地抬手。 将她额角被冷汗浸透的黑发捻起,温柔地替她抿到耳后。 声音又沉又哑:“你一定要回去。” “不能背上嫌疑。” 他薄唇抿紧,站稳了,轻推了她一把。 “若是你一人离开,必定赶得上。” “走。” “不行!”沐阮宁不争气的眼泪又蓄满了眼眶。三两步跑回来死死抓着他的手掌。 “我不走!” “不管是上一次春狩、还是今日,你都是因我面临生死。” “若我抛下你,与那禽兽何异?!” 她抱着他完好的那只胳膊不肯撒手。 沈宴舟想抬手安抚她。 奈何伤口绑得很紧,动弹十分困难。 最终还是放弃了。 沈宴舟叹了一息,哑声轻哄:“阿宁,听话。” “再不走,你该进不了城了。” 顿了一下,道:“你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第441章 听说刺杀太子的贼人出现 第441章 听说刺杀太子的贼人出现 “什么办法?”沐阮宁不依不饶的追问。 沈宴舟顿了一下,道:“昭觉寺。” 昭觉寺? 沐阮宁没去过,但如雷贯耳。 那是极富盛名的寺庙。 大晋国朝也曾有殷家皇子和一位皇帝在这放下屠刀皈依佛门的。 沈宴舟靠在她身上,露出个虚弱的笑:“放心。” “我若事不可为,会去昭觉寺养伤。” 沐阮宁松开他胳膊的时候。 沈宴舟伸出手指。 他的指间沁凉,轻轻落在女孩的鼻尖。 目光温柔又专注。 不合时宜凝固的血块,被他粗粝的指腹扫落:“我不会死的。” “那你若是被抓住……” 沐阮宁话未说完,便被沈宴舟的笑声打断。 他的笑也万分不合时宜。 牵扯出连串的咳嗽。 好容易止住了。 方继续道:“阿宁,我答应你。” “除了你,没人能抓住我,可好?” 沐阮宁眼泪都要绷不住了。 这般遭罪,竟然还能这般玩笑! …… …… 两人藏身的地方离盛京城不算远。 她明白再磨蹭下去,就真的回不去了。 虽不放心沈宴舟。 但他再三保证之后,沐阮宁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琢磨着最好能遇到羽衣卫。 她有五成的把握能将人引回盛京去。 沐阮宁不知自己离开之后,沈宴舟便掏出了一个瓷瓶。 将那塞子拔开后。 一股特殊微弱的气息散开。 是寻常人根本无法发现的味道。 不一会儿。 一身黑袍的男子出现。 看他浑身是血,黑袍人先是惴惴不安。 等看清楚他眼里并无血色,这才松了口气跪在了沈宴舟脚边。 少年郎捂着手臂,面容冷峻,不见了半点笑意:“传我命令——” …… …… 沐阮宁最终也没能遇到羽衣卫。 那片林子很大。 地面皆是湿滑的朽叶与苔藓。 她全力以赴之下。 终于在落锁之前进了西城门。 浑身沾染的血液令守门的差役分外紧张。 好在当初被抓走之时车夫就已经跑去通知府邸。 沐家人将将也在附近。 沐阮宁有惊无险地回了府邸。 …… 蒹葭苑。 “小姐,很晚了,您还不睡啊?” 小芙见她看向厢房,心下纠结,连忙道:“沈二少爷不是在路上走丢了么,这会儿应该回来了。” “小姐若想见他,奴婢这就去叫他过来。” 将将要走,沐阮宁飞快地喊住了她:“等一下!” 小芙回头。 沐阮宁转开了目光,声音有些哑:“不用。这么晚了兴许已经睡了。” 沈宴舟这会儿不可能回得来。 羽衣卫既然没在盛京,必定还在到处搜查。 沐阮宁决定明日一早就去昭觉寺确认一下沈宴舟是不是安全! 但现在。 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沈宴舟不在厢房! 否则。 对外,沈宴舟会背上嫌疑。 对内,嫡小姐被抓,一个外客竟然半路抛下她,不管阿娘阿爹还是兄长那儿,难免都会吃挂落。 “你听说了吗?” 这时,外面传来小丫鬟窃窃的议论。 “盛京外头不太平,又出大事儿了。” “听说刺杀太子的贼人出现。羽衣卫的大人已经发现他了,正在追捕捉拿。” 第442章 我自己去 第442章 我自己去 被发现了? 沐阮宁掐着指节的手指突然滑了一下。 垂眸去看,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突兀的红痕。 “小姐,您担心沈二少爷?” 小芙算是瞧出来了。 自家小姐对未来姑爷表面嘴硬,其实心软得紧。 沐阮宁收拢了指头,一时没有说话。 小芙便扯了个笑:“沈少爷是在城里与您走丢的,他兴许还不知您遭了一场难。” “说不准这会儿在外头找您。” “依奴婢瞧着……”她觑了一眼主子,小声道:“沈少爷不是那种没心肝的人。” 沐阮宁听得一时迷茫,转头看了看小芙,才大约猜到小丫头的意思。 约莫是以为自己被贼人抓走,没见沈宴舟来救,气恼得不许去厢房找他。 沐阮宁动了动嘴唇,到底觉得不要解释比较省事。 于是闭了嘴。 “……” 小芙从旁边儿取了灯笼:“小姐,您要不放心,又不愿去瞧瞧,那奴婢去?” “倘若沈少爷还没回来,总得打发点儿人去寻吧?” 沐阮宁听罢,紧紧压抑的忐忑终究是宣泄而出,她起身握住了灯笼的铜柄。 “我自己去。” 吩咐好小芙后,她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汤婆子往厢房走。 入夜了。 风愈发吹得寒凉。 带着股子入夏前未散的露潮。 沐阮宁只觉得那冰冷仿佛是从骨子里泛出来的一般。 怎么捂也捂不热。 她抓着汤婆子的手又紧了紧。 等推开沈宴舟的房间时。 黑漆漆的一片。 意料之中。 他没回来。 可是分明早已经知晓。 胸臆里的空荡依旧向着四周的冷夜弥漫。 想出府。 想马上就披星戴月去救他。 可凭什么呢? 沐阮宁坐在桌案旁。 百转千回,竟想不到任何法子。 羽衣卫,可不是寻常人。 自己武功连魏雅臣都比不上。 就算赶到了,要怎样在他们的手里头救下沈宴舟? 沐阮宁的手指攥紧。 拳头擦了擦温热的眼泪。 要冷静! 若沈宴舟当真被抓,一定要想办法将他保下来。 岳先生、白雉!芳月姑娘! 沐阮宁咬紧了牙关。 …… …… 天空露出鱼肚白。 清晨的风微凉。 将将晨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唤着。 这些声音里,夹杂着沐府仆从们早起的喧嚣嬉闹声音。 也夹杂着某些突兀的声音。 黑色的白底皂靴踩断了墙头的枯枝。 少年浅蓝色的身影踉跄了一下。 好在墙根不算高。 他也稳住了身形。 沈宴舟跳进院子的时候,呼吸有些粗重。 沐府的守卫不算严。 尤其是蒹葭苑。 在平城时候,他便知阿宁不喜人守着。 如今也一样。 他瞥了眼主卧。 连往日里伺候的丫鬟也不见人影。 果然是还是起床吧? 也不知她昨夜可还睡得安稳? 沈宴舟正思忖着,随手推开了房门。 瞬间愣住了。 从未设想过,将将还浮现在脑海里的人影,此刻竟活生生地出现在自个儿眼前! 少女伏在罗汉床上。 发丝从脸颊垂落。铺陈在腕间、桌面。 微曦的晨光,将女孩的轮廓勾勒了一圈温柔的暇影。 点点光亮伴随着均匀的呼吸,浅浅地起伏。 第443章 若不信,可以摸摸看 第443章 若不信,可以摸摸看 沈宴舟一时忐忑起来。 方才开门是不是重了些? 也不知阿宁有没有睡好,万一被惊醒可怎么办? 他原地踌躇了好几个呼吸,才闪身进屋,轻手轻脚将门关上了。 沐阮宁昨儿个做了一夜噩梦。 梦见沈宴舟在逃亡。 满身是血,凄凄惨惨戚戚。 偏偏就是不肯朝自己求救。中途惊醒一次。 将将清晨才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可竟然接着先前的梦做!!! 沐阮宁着急上火,一路追过去。 怎么都追不上。 终于! 终于在前方山头出现了一阙庙宇。 昭觉寺!!! 一定是昭觉寺! 沐阮宁好生欢喜,提着裙摆就往那冲。 眼瞧着寺门近在眼前。 “!!!” 身子一震,沐阮宁骤然惊醒。 怔忪失落的复杂表情几乎难以言喻。 所以崽儿到底在不在昭觉寺!?有没有被魏雅臣抓住? 她懊恼地直起背脊。 忽然。 肩膀上搭着的大氅滑落了下去。 沐阮宁下意识要去抓。冷不丁一只手先伸了过来。 她的爪子堪堪握在了那只手上。 沐阮宁先是一惊,下一秒,对上那双过分好看的憔悴眼眸时。 温热的酸涩感觉骤然袭上了眼眶。 “沈宴舟……” 沈宴舟看她身子前倾,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慌忙踏前半步将身子充当栅栏给她拦在了床上。 沐阮宁脑子还有点儿不灵光。 几乎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你跑什么呀~!我都要追不上你了!呜呜呜……” 她抱着他的腰。 很用力。 沈宴舟疼得完好的半边胳膊上,屈起的手指也紧攥在掌心。 他没躲,也没推开。 两个呼吸后。 少年郎平复了呼吸,将手轻轻放在女孩的背脊。 声音嘶哑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我不跑。” 他缓缓闭上眼:“阿宁不必追我。” “我说过了。” “除了你,我不会让人抓到我。” “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 声音愈发清浅。 沐阮宁缓缓睁开了氤氲的泪眼,抱着人的手也因清醒而松开。 “回来了……”她喃喃了两句。 手握着他的腰肢撑直了身子。 “回来了!??” 沐阮宁不敢置信地擦干了眼里的泪,细细端瞧。 真的是沈宴舟!!! “你怎么回来了!”心里愉悦的小花瞬间开了漫山遍野!可是明明很高兴。 眼泪却扑簌簌从哭肿了的眼睛里掉下来。 “我的意思是,我昨日听见别人说、说羽衣卫在追你。所以、所以,有些难以置信。” 沈宴舟看着她哭,眉梢眼角却是温柔的笑意。 他只有一只手完好,便抬了起来。 原本满是鲜血的手已经清洗过。 很干净。 沐阮宁能闻到他袖口上余留的皂角气息。 与他原本清冽的冷香一融,竟让素日里气质绝俗的沈家二公子,生染了几许人间烟火。 他粗粝的指腹抹过少女稚嫩的脸颊。 “别哭。” “我好好地回来了。” 沈宴舟见她抿着唇满脸的后怕,似乎还沉浸在将才的情绪里。 他歪了歪头。 微微倾身,将她的小手抓住。 拉高了。 贴在自己的脸庞:“若不信,可以摸摸看。” 第444章 下次,可以睡床上等的 第444章 下次,可以睡床上等的 没等彻底贴上去。 沐阮宁已经反应过来羞得无地自容。 她已经彻底记起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过分的举动了。 沈宴舟掌心一空。 眼底的惋惜一闪而逝。 沐阮宁飞快抽回了爪子,下意识地拉开距离。 “我信、信的。” 她握着自己的小手,忍不住抬眸询问起:“你、你是怎么脱身的啊?” 沐阮宁记得很清楚,昨日分别的时候,他几乎连走路都不太稳妥。 但眼下,他黑底的血衣换了,身上也清洗过。 沐阮宁一径打量过去,忽然眼珠子一凝。 “你的伤!” 她担忧地站起身,想查看,又不敢碰他的胳膊。 沈宴舟那条受伤的胳膊上,还残留着她昨日处理时绑好的树枝。 沈宴舟低头看了一眼,他拿捏的分寸刚刚好。 只抬了抬胳膊,微笑着开口:“不妨事,我已经喊了李郎中。” 沐阮宁脑子里浮现出那位在国公府的熟面孔。 内心又安定了几分。 “好。” 她盯着他胳膊。 沈宴舟也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 两个人之间一时沉默起来。 就在沐阮宁觉着脸热尴尬之际。 沈宴舟忽然笑着开口。 “阿宁。” 她慌忙抬头:“嗯!” 少年郎笑容温存,四十五度低垂了眸光:“我有点困。” “嗯!”沐阮宁下意识点头。 蓦然反应过来,她连忙往旁边挪了两步。 “那、那你要歇息么?” 沈宴舟笑弯了眉眼,声线柔情:“嗯。” “好、好的。”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往门口走。 将将攀上门扉。 沐阮宁回头:“你饿不饿。” 沈宴舟浅笑:“吃过一点。” “那你,冷不冷,我给你弄个汤婆子吧?”沐阮宁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啰嗦。 可是尴尬归尴尬,她控制不住她自己啊!!! 沈宴舟一时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沐阮宁觉得耳朵好热,连忙转头去开门:“那还是算了!我先走……” 没等把门拉开。 她听见门扉一声闷响,沈宴舟的手已经摁在了门上边儿。 熟悉的气息就萦绕在身后。 沈宴舟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十分漂亮。 沐阮宁从前没注意到。 但此刻正正对着那只手却发现。 真的有的人哪怕单单看手掌,便能预判他的美颜该是何等的盛世倾国。 沐阮宁额头未愈的伤口都要痒起来了。 她一时紧张得出了层薄汗。 不敢抬眸更不敢回头。 沈宴舟抵着门,想拉也拉不开…… 她心下慌慌张张琢磨着该要说点什么才好。 定是早上刚醒还不太清醒……竟一时想不到。 这时。 沈宴舟低哑的声线从耳边传来。 “你等了我一夜,也没睡好吧?” 确实…… 她没睡多久。 还一直噩梦。 “还、还好。我先回去,等你睡醒了我再……” 沐阮宁话没说完。 撑在门上的手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将她与他面对面。 沈宴舟脸上的倦意浓重。 但他抿着唇的样子,分外认真。 一双凤眸像是能望进一个人的灵魂。 “下次,可以睡床上等的。” 第445章 心悦之人,但在心间,亦在眼前 第445章 心悦之人,但在心间,亦在眼前 “不行……”沐阮宁果断否定。 这不妥当。 她虽然不那么在意规矩。 可男女有别,哪有跑人家床上等人的? 沈宴舟身子有些晃,就在沐阮宁以为他会倒在自己怀里时。 他只是单手撑在门扉。 额头抵在了冷沁沁的木头上。 除了蜿蜒低曳的发丝紧贴着她的,其他,规规矩矩半点没碰着她。 他微阖着眸子。 似乎真的很累了。 气声轻得仿佛耳语:“阿宁又不是别人。” 沐阮宁抬眸。 他正好睁开乌沉沉的漂亮眼睛。 嘴角的弧度将将好。 沈宴舟……真的很好看。 沐阮宁看得有些失神,此刻,她只感叹主角滤镜太无敌了,一定不是自己没定力。 她看了两个呼吸连忙闭上眼睛,两只小手抵在了他的胸膛。 也不敢用力去推。 “我、我扶你去休息吧!” 沈宴舟没回答。 沐阮宁只感觉手背骤然覆上了一层沁凉。 少年握住了她摁在他胸前的小手。 沐阮宁心脏里仿佛拘了只放肆的小鹿,不知死活地砰砰乱撞…… 撞得她连那冰冷的肌肤都觉着灼人得紧…… 局促地吐了口气。 四目相对。 沈宴舟的眸子很黑,深邃得似有什么,在悄然涌动。 也不知是不是他太过困顿,连脑袋都比将才更低了几分。 薄薄的唇瓣上,有干涸皴裂的血痕。 他紧抿的时候裂开了一丝。 殷红的血珠沁出。 沐阮宁本能地抬起没被抓着的玉手,用指腹轻轻一抹—— 苍白的唇色刹那变得鲜活惑人。 这一刹,两个人同时一滞。 沐阮宁氤氲了眸光,抬眼怯生生地睨去—— 她发誓,真的只是下意识做的! 可是崽儿的眸子为何忽然变了,连气息都和平日里的温柔不同了!? 沈宴舟轻舔了下唇,腥甜的滋味勾勒出一丝黑瞳深处的血色。 他的手指曲起。 用力。 连身子都贴近了她。 沐阮宁觉得空间逼仄,但沈宴舟此刻的气势太过慑人,以至于她几乎生不出逃跑的念头来—— 她慌乱地紧闭眼睛、屏住了呼吸。 沈宴舟死死盯住了那两片粉色漂亮的唇瓣。 它们紧紧闭着。 吸引力,却很致命。 他忍不住想起山崖下那个旖旎的瞬间。 每一次每一次,于他而言,都像是幻梦。 求而不得。 可是现在。 他心悦之人,但在心间、亦在眼前。 沈宴舟眼底偏执的贪婪,再也控制不住—— 闭上眼睛。 启唇。 就那么咬下去。 就那么…… “叩叩叩——” 敲门声骤然响起。 “……”沐阮宁懵了。 “……”沈宴舟也很错愕。 门外。 “在吗?” 李郎中背着药箱,敲门后,蹙眉又推了推。 “啧,大白天的,怎么锁门呢?” 嘟囔了句。 他一面抓起帕子擦擦赶过来时额头的薄汗,一面继续敲门。 “二公子,开门呐。” 两个呼吸后,李郎中要再敲。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家主子仿佛要杀他全家的黑脸。 李郎中吓了个哆嗦。 连将将想好的邀功的话都说得颤颤巍巍:“听说您伤得严重,需要缝针……小的最快速度赶来的……” 第446章 要不,您拿回去 第446章 要不,您拿回去? 沐阮宁几乎是落荒而逃。 刚刚是错觉吗? 她离开的时候甚至不敢多看崽儿一眼。 回廊上的风凉悠悠的。 沐阮宁抬手摸了一把脸。 还是有点儿烫。 “不可能……” 沈宴舟怎么可能想亲她? 这太可笑了。 很快。 沐阮宁便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觉得他必定是因着方才自己的无礼举动生闷气了…… 思及此。 沐阮宁开始羞愧后悔。 崽儿因自己才受伤,如今又要缝伤口,自己非但不守着,反而跑掉了。 她心痛地攥紧了手指。 也太没良心了,简直狼心狗肺! 踟蹰了片刻,沐阮宁咬牙转身往回走。 “宁表妹。” “!”沐阮宁听见这温润好听的声线,脚步一顿。 她循声转眸去瞧。 果然瞧见顾清则从远处的廊角转出来。 “大表哥。”她心里装着事,唤得有些心不在焉。 顾清则下细端瞧少女的脸色,嘴角勾勒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微笑来:“表妹可是生病了?脸有些红?” 他一手挽着袖子,另一手将手背轻触女孩的额头:“没发烧啊……” 沐阮宁倒没觉着有什么。 也抬手摸了摸额头,尴尬一笑:“我没事,可、可能将将跑了一段路,热了?” 顾清则微笑颔首:“那就好。” “我方才听沐夫人说起,你昨日受了些惊吓。” “就差人回府拿些人参补品给你送来。” “……”沐阮宁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我已经没事了!” “吃得好睡得香的,哪里能需要补身子……” 说着说着,沐阮宁忽然就想起沈宴舟来。 倒是崽儿,流了那么多血,大抵是要补一补的。 顾清则就见小姑娘抬眸睃了自己一眼。 话锋一转:“但……补一下,好像也不错……” “那我收下了?” “嗯……”顾清则愣了两秒,笑着点头。 又听眼前的沐阮宁眸子里闪着金灿灿的光:“要好一点的嗷……” “好……” 沐阮宁转身招了招手:“走走走,先去阁楼翻翻书册。” “一寸光阴一寸金,可完不能浪费了!” 不必自己掏腰包就能薅到永林侯府的羊毛实在是太好了。 沐阮宁为自己的机智深深点了个赞! 至于欠人情? 不存在的…… 她转头看了眼美貌温润的顾大郎。 顾清则啊顾清则,那可是你未来妹夫,你这大舅哥出点儿银子也是肥水没流外人田的。 然后—— 沐阮宁傻眼了。 几盏茶的时间后。 她站在二门外的会客厅内。 顾大郎脸上的笑容极美极自然。 堂屋里放了大大小小两箱子补品,件件都是好东西。 “这……不太好意思吧?” 没错,说话的是苏氏。 沐阮宁以为顾清则顶多送棵人参给她啃啃。 没想到竟然送了两大箱子!? 这手笔,连家里不怎么管事的阿娘都惊动了。 沐阮宁看看阿娘。 又看看手里长长的一卷红色的礼物单子…… 一时无语凝噎。 她朝坐在那儿清风霁月的顾家大郎眨了眨眼睛。 嘴角抽搐了一下:“要不……您拿回去???” 第447章 风大,仔细着凉 第447章 风大,仔细着凉 沐阮宁内心有点奔溃。 毕竟她虽听话唤人家一声大表哥。 却也不是正正的姑表亲。 就这手里的长串礼单,不知道的,都要以为是下聘来的…… 沐阮宁瞬间觉着掌心的礼单烫手。 一哆嗦便给丢到了顾清则的怀里。 “大表哥,这么贵重的礼,我若收了,外头岂非又要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闲话了……” “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后悔了。” 沐阮宁说话的时候,上首的苏氏也在点头。 顾清则将折扇递给身旁的仆从。 笑着起身,将那礼单不紧不慢地卷了。 在沐阮宁身前三步站定。 “我既答应送好的,又岂是吝啬之人?” “宁表妹不收,是嫌弃为兄,还是嫌弃这礼?” 沐阮宁一时被话噎住了。 “我哪有嫌弃……可这么贵重,我也不敢收啊……” 虽说是给沈宴舟的,但这么大张旗鼓的。 她还要脸呢…… 沐阮宁抬眸看向顾清则。 后者蓦然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她紧蹙起眉头。 顾清则收了笑,转身走到苏氏跟前,将礼单轻搁在桌面儿上。 “沐夫人,这礼不能轻了。” 他轻抖了抖袍袖:“我这等时候来将军府,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这样,能稍许震慑那些个蠢蠢欲动之人。” “或许,能少许多麻烦。” 苏氏原本看向女儿的目光落在了顾清则的脸上。 看了好几秒。 这位当家夫人轻点了点头。 转眸冲女儿开口:“宁儿,将礼收了。” “啊?”沐阮宁反应到底慢了半拍。 虽有些许猜测,但并没有很明白。 苏氏的吩咐下。 自有仆从上前接过礼单。 又将那两箱子珍贵药材都一并抬下去入了库。 沐阮宁眼瞅着东西搬空了。 客厅里,阿娘对顾清则的态度也骤然好了许多。 她这个“始作俑者”反倒像是局外人一般,听着一旁的宾主尽欢,话也插不进两句…… …… 顾清则与母亲聊了许久。 等他告辞之际,沐阮宁已经在旁边陪得昏昏欲睡。 原以为可以去阁楼看书,又或者去瞧瞧沈宴舟了。 “宁儿。” 苏氏一句话将她的瞌睡和倦怠都喊醒了。 “嗯!”沐阮宁连忙规矩地坐正了。 目光越过顾清则,装没瞧见他在看一般望向了母亲。 苏氏脸上带着笑,冲她招招手:“来。” 沐阮宁走过去后,她从旁边儿伺候的嬷嬷手里拿了把伞塞进她手里。 “宁儿,顾公子要走了,外头日头有些不好,你去送送他。” “啊?”沐阮宁低头看见手里的伞,说不出的懵逼。 “快去。”苏氏却没有多说什么,抬手推了她一下。 “……” …… …… 沐阮宁走出门子的时候,抬望眼。 果然。 先前还极好的日头阴了下去。 这个季节,竟然变天如此之快。 正纳罕喟叹。 一阵风吹来,猝不及防地还有点冷…… “小心。” 这时,宽大的袖子遮在了眼前。 沐阮宁视线一片浅色的衣裳。 转头一瞧。 对上了少年郎温润漂亮的眼睛。 “风大,仔细着凉。” 第448章 原身的回忆 第448章 原身的回忆 沐阮宁怔了一下。 顾清则眸光微垂,嘴角带着浅浅的笑靥,天光晦涩,他的容色却格外清朗。 突然地。 她受伤的脑袋一阵刺痛。 时隔多年,破碎的记忆久违地冲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沐阮宁。】 【沐阮宁……是个极好的名字。】男孩轻轻地笑。 【……那你,不会再跳了吧?】她担忧地站在原地。 记忆里、花树下、河堤旁。 一身白衣的男孩子转身:【不会……】 他眸光温润,笑容干净,与眼前的顾清则,恍惚中,竟重合在一处…… “宁表妹?”顾清则忽然抬手,轻摸了摸她软软的发,担忧询问:“头上的伤,可还疼?” 一面说,一面凑近了些,似乎想瞧得清楚些。 “!” 沐阮宁从来不知,重规矩的顾清则,竟会有这等亲昵的举动。 放在原书里,绝对的ooc! 她受宠若惊之余,没来由地,还有些不自在。连忙遮掩似的将油纸伞塞进了他掌心。 沐阮宁低垂着目光没看他,语速有些快。 “这伞,你拿着。” “我便送你到这了。” 又堪堪后退了两步。 “大表哥,阿娘身子不好,将将她咳嗽了,我得回去瞧瞧。” “我也咳嗽了。”没想到,顾清则压低了眉尖,缓缓上前一步。 “……”沐阮宁像只受惊的兔子。 她抬起脸看着他,好一会儿—— 语气十分认真:“那、大表哥,多喝热水?!” 顾清则看了眼空落落的指间,没将那缕失望流露于面容。 只笑着收拢手指,握住了伞:“那就,多谢表妹相送了。” 沐阮宁抿着唇,微微福身,从他身侧经过。 回廊狭窄,她又有点着急。 沐阮宁的肩膀,稍稍扫过他胳膊的时候。 顾清则垂眸,抬手轻触。 那里已经空了。 他回头的时候,只看见她小跑起来的身影。 像有什么洪水猛兽。 顾清则忽然就笑了。 他转眸看向另一个拐角,那里空无一人。 只有风、以及。随风飘来的潮湿雨丝,缱绻若平城的一川烟草。 …… …… 沐阮宁惦记着沈宴舟。 打听着方才李郎中已经走了。 她立时就想去瞧他。 毕竟想想缝针之后兴许会疼得睡不着觉。 可先前那般尴尬,倘使他还很在意,该如何是好…… 沐阮宁又徘徊两步,转头问小芙:“小芙,若我想做一件事,又担心尴尬,该如何是好……” 小妮子想也不想便回答:“找个借口。” “?”沐阮宁瞠大了眼睛:“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事?也不问尴尬缘何而来??!” 小芙歪了歪头:“重要吗?” “……”也是哈…… 沐阮宁咬了咬牙,扭头便去了库房,方才送来的补品正在登记造册。 几个管事见她来,连忙行礼问安。 沐阮宁点点头。 打开箱子。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儿。 这大表哥…真阔绰啊! 不愧是女主所在顶流门阀,跟沐家真真是没得比。 这么些好东西,人说送就送了。 先前还琢磨着给人家还礼来着。这下一瞧—— 根本还不起! 第449章 你不想开门也开开窗啊 第449章 你不想开门也开开窗啊 沐阮宁脑壳疼,只能闭着眼睛不去想了。 崽儿流了那么多血,合该先用人参补补气血的。 如是想着。 她挑挑拣拣,选了一根最大个儿的。 又特特上正心居旁的小厨房。 那边儿的厨子素日里给阿娘炖惯了补汤,做这个最是趁手。 沐阮宁吩咐人炖了一盅。 等端在手里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她将将出厨房门。 便见听雨声渐浓。 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大得有点猝不及防。 沐阮宁抬头望去,庭院儿里的花树低垂了枝条。 啪嗒声一片。 “小姐,您且等着,奴婢去拿伞。” 小芙走了。 沐阮宁站在廊下等。 “怕不是要打雷了。”她忽然听见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又有人说:“在盛京,这般天气,很常见吧……” 她霎时攥紧了手指。 脸色微变,那根绷着的弦,仿佛一下被绞断。 厨房里的仆妇蓦然听见惊呼。 有人喊:“五小姐!快回来!” 冰冷的雨,打落在身上。 沐阮宁没有去听身后的声音。 什么尴尬。 什么置气。 她统统都抛诸脑后了。 一手护着手里装着炖盅的食盒,一手挡在头顶,朝蒹葭苑快步而去。 雨珠连绵。 贯穿天地。 沐阮宁湿透了。 她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在意。 亦不知自己为何想在此刻,到他身边。 只知道。 雨是冷的。 汤是烫的。 身上是冷的。 心中是烫的。 不愿让崽儿,即便在这有她的蒹葭苑,却冷了心肠。 这很蠢。 她知晓。 倘使被他嫌弃。 她也认了。 “小姐,你……”小芙撑着伞迎面过来。 唬得替她擦掉脸上雨水的手都是哆嗦的。 看小丫鬟满脸自责要哭出来的模样。 沐阮宁脸上却是笑着的。 “别给我撑伞了,都湿透了。” 话罢抬腿就往沈宴舟住的厢房走。 小芙追了几步:“那、那奴婢给您烧水洗沐,备衣裳去,您快些回来?” “嗯。”沐阮宁敷衍了句,脚步未停。 …… 厢房。 沈宴舟的屋门口,冷清清的。 安静得一如他素日里的性子。 沐阮宁拖着沉甸甸湿透的衣裳,不敢信将将能走得那么快。 不过这会儿甫一停下,冷风灌来。 就忍不住瑟缩。 “沈宴舟,你睡了吗?” 没有人回答。 沐阮宁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遍。 依旧静悄悄的。 她有点失望,垂眸打量食盒,抬起湿透的袖子擦了擦。 原本就湿漉漉的盒子,似乎更湿了。 地上落了一圈透明的水迹。蜿蜒在她的身后。 沐阮宁抿了抿苍白的唇。 抬手去推。 “咔哒——” 门是锁着的…… 她不甘心地又喊了一句。 “沈宴舟?” 还是没有声息。 沐阮宁没办法了,绕去了窗户。 咬牙拉了拉。 “???”还是关着的? 所以崽儿平日里睡觉喜欢连窗户都关上吗? 这是还在生气吧? 沐阮宁索性将食盒放到地上。捋袖子去拍门:“开门呐!我知道你在。” “之前是我不好,不该丢下你跑掉的。” “我道歉好吗?” “你不想开门也开开窗啊!” 第450章 痛!好痛! 第450章 痛!好痛! 沈宴舟站在那里。 背脊抵着门扉。 没去听门外女孩的话。 他攥紧了手指,满脑子都是之前瞧见的画面。 果然。 她最在意的。 终究是顾家那个大表哥。 她会给他送伞,会送他出门。 他摸着她头发的时候。 阿宁她。大约是非常欢喜的吧…… 从那儿回来足足两个时辰—— 她没有来。 一直同他在一起吧。 他们有没有牵手,有没有亲吻,有没有…… 敲门声停了。 连脚步声也没有了。 沈宴舟回过神的时候。 外面只剩下了雨声。 他咬着唇。 咬出了血。 这一回,铁锈的滋味也没能叫他平静下来。 沈宴舟抬起手掌。 轻轻抹了一下。 殷红沾染在指间,是刻骨地艳。 阿宁…… 我该拿你怎么办。 “果然。” “应该将你绑起来……” 打断腿。 锁在床上。 一辈子都跑不掉。 更瞧不见除我之外、任何人。 这样才好…… 这样才是真正的好。 天边闪过雷电。 刹那间,少年郎的身子顺着门扉滑落。坐在了地上。 他像孩提时候般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双腿。 那些可怕的画面浮现。 仿佛还回响着那些人的话。 【沈宴舟,你就是个杂种。】 【国公爷不要你。】 【你姨娘不要你。】 【连伺候你的人都不要你。】 【没有人要你。】 【你怎么不去死啊!】 怎么不去死啊。 连阿宁也…… “砰——” 巨大的声音蓦然从窗子传来。 冷沁沁的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沈宴舟抬起空洞麻木的眸子。 窗棂崩了。 碎掉的木窗残片散得到处都是。 一个巨大的闪电亮起。 映衬出少女逆光的剪影。 沐阮宁呼吸剧烈。 一把将食盒摁在了窗子上。 下一秒,她撩起沉坠的衣摆踏上了窗户。 “你要绑谁?” “嗯?” 沈宴舟眼里沉沉的暮霭似染了一层薄薄的晨曦。 金色的轮廓仿若与少女重叠在一处。 他震惊的面容委实少见。 以至于,沐阮宁踏上了地面,踉跄地走到他面前时。 他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沐阮宁唇色抿得发白,她跪坐在他跟前。 湿漉漉的发丝凝成一簇一簇。 有透明的雨水顺着发间滴落,坠在她毫无血色的脸颊。 她的身子。 因着寒冷。 生理性地颤抖着。 此时此刻,沐阮宁视线与他平齐。 “沈宴舟,别这般小气好不好?” 她的语气放软了,又沉又哑。 哆嗦着将食盒举到他面前。 “我炖了参汤,给你赔罪。” “喝吗……” “还温着……” 沈宴舟一径地看着她。 不接。 亦不说话。 仿佛连外头的闪电也没瞧见。 沐阮宁声音越来越低。 “轰隆隆——” 雷声好大。 沐阮宁都吓了一跳。 但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沈宴舟。 他一定很怕吧? 沐阮宁这样想着的时候,忽觉手腕一紧。 食盒被拨到一旁。 她整个人被他箍进了怀里。 抱那么紧。 那么地紧…… 无数的委屈与心酸,被他的体温一暖。 忽然就消失了泰半。 沐阮宁觉着眼睛有点热,呼吸也有点困难。 正当她想叫他松开之际。 沈宴舟仿佛能读心般,真的松开了一丝。 沐阮宁还来不及松口气。 “嘶——”痛! 好痛!!! 第451章 沈宴舟,你别 第451章 沈宴舟,你别 沐阮宁痛得小脸皱紧。 张着唇说不出半个字。 沈宴舟咬得很用力。 女孩的血腥甜,涌入口腔,滚入喉咙。 “放开……” “你放开!好痛!” “沈宴舟!!!” 终于。 少年郎松了口。 沐阮宁捂着锁骨,眼泪花子又飚了出来。 “你怎么又咬人啊!” 是啊,他不是头一次咬人了…… 又…… 沈宴舟愣了一下。 “……” 他嘴唇殷红,嘴角还残余着一丝血色。 不笑的时候,冷冽殊艳,美得惊心动魄。 他抬起手。 不顾小姑娘的抗议,拉开了她的手、也拉开了薄薄的湿衣裳。 沐阮宁精致的锁骨上,鲜血弥漫…… 比起先前脖子上的咬痕,严重了许多。 冷静下来的沈宴舟,心间涌上一丝内疚。 但更多的,是一种将所有物打上标记后的欢愉。 这样的阿宁,是他一个人的阿宁…… 是天下最美的阿宁。 “对不起。”他垂下脸庞,鸦羽般漆黑的发丝垂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只能抓着她的手。 用力地。 乞求的语气。 “我害怕。” “我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被抛弃。 害怕失去你。 原来。 这个世界上……比雷声更可怕的。 是你不再属于我。 “阿宁……”沈宴舟抬起脸。 眉梢低曳,眼睛里有氤氲涌动。 “别说了。”沐阮宁看着他,心下喟叹。 “你怕打雷,我也知晓的。” “其实……也不太痛。” “只是下次不许再咬我了。” “真的……” 沐阮宁也讨厌自己这般心软。 可是崽儿在哭啊! 他是沈宴舟。 那个被捅刀子都不会喊痛的他。 竟然哭了。 那该有多么地害怕啊! “你真的好怕打雷……” 沐阮宁忍着痛捻回衣裳,打算将食盒打开。 “还温着,你喝了吧。” 没等拿出参汤。 沐阮宁感觉手被抓住了。 胸前的衣领再一次被牵开。 露出那个血色的伤口。 沈宴舟声音低沉温柔,目光担忧:“你还在流血……” “……”沐阮宁转眸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这个伤口暴露在空气里。竟叫人有了一种不好意思的羞耻感…… “不碍事……”她本能地想躲避他的目光。 奈何沈宴舟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不行。” “可是你有药吗?”沐阮宁精准估计到沈宴舟是没有止血药的。 这蒹葭苑也只有她的房间备着。 “我回去自己擦。” 她脸上带着安抚的笑,伸手去掰他揽着自己的手。 “你要走?” “嗯” “现在?” “……” 沐阮宁怔住了。 现在。 似乎走不了。 崽儿那么怕打雷,她不忍心。 可是,怎么办? 四目相对。 一道闪电划过。 沐阮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还来不及开口阻止。 下一秒。 沈宴舟长睫倾覆,轻轻吻在了伤口之上。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 像是烈焰般灼进了她的心脏。 她手指蜷缩起来,浑身热浪翻卷,哪哪儿都难为情到了极点。 “不行。” “沈宴舟。你别……” 小时候。 他就是这般替她止血的。 可现在不是小时候了呀!!! 第452章 今晚,真的不能留下吗 第452章 今晚,真的不能留下吗? 沐阮宁想挣扎,可那双手拘得很紧。 她跑不掉。 似乎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又尴尬。 空气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并且。 都显得局促炽烈。 沈宴舟抬起脸的时候。 看见小姑娘羞得连脖子都成了粉红。 他眼眸微阖,抬起手掌,指腹轻轻擦过唇瓣残余的血迹。 明明是说不出的勾魂惑人。 可是—— “好了。”他却笑得那般无辜又干净。 神色里,就像是做了件寻常又温柔的事情般,寻求着她的夸奖。 “……”沐阮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些斥责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咕嘟”一声咽了回去。 沐阮宁告诉自己:自家崽儿,是我没教好。 不怪他,不怪他! “做得很好……”她干巴巴地夸了句。 “下次别做了。” “哦。”沈宴舟似乎有点失落。 但沐阮宁拿出参汤的时候。 他又高兴了起来。 沐阮宁跪坐一旁。 看他蹲在地上喝着热腾腾的参汤。 投喂的幸福感,一时将其他情绪统统压了下去。 不由庆幸着。 还好。 至少崽儿没养歪。 虽说打架手段凶残了些…… 但,他不狠,别人就会对他狠,可以理解。 不过,崽儿的心思还是单纯温柔的。 “慢点喝。”沐阮宁抓着袖子想给他擦擦下巴上的汤汤水水。 伸到一半,发现是湿的。 尴尬地收回来的时候,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沈宴舟搁了碗,关切地打量了她一圈。 “你衣服不能穿了。” “会着凉。” 沐阮宁当然也知晓…… 正当她抿唇看着他的时候。 沈宴舟已经起身。 “穿我的。” “那怎么行?”沐阮宁想也不想就拒绝。 沈宴舟单手翻了一套出来。 “阿宁,要我给你换衣裳么?” “!” 沐阮宁秒怂,飞快接过了他的衣裳:“我自己来!” 又拉着他走到一旁。 “站远些,不许偷看!”小姑娘张牙舞爪威胁的样子。 沈宴舟轻笑出声。 “嗯。”他正了正神色,认真点头,站在那真就不动了。 只是眼角的余光落在了屏风搭上来的湿衣裳。 屏风并不通透。 仅能瞧见女孩袅娜的剪影。 哪怕这样,也叫少年郎热了耳廓。 他连忙转开了目光。 “阿宁……” 沈宴舟知晓她心软。 所以得寸进尺。 “你……今晚留下来吧?” “当然不行。” 沐阮宁一面穿腰带,一面走了出来。 沈宴舟转过身,就看见她一身男装,却丝毫不能掩饰眉眼间的娇俏昳丽。 “有些不合身呢。”沐阮宁拉了拉衣襟。 又将领子弄得皱了几处。 她再要整理。 沈宴舟已经伸出一只手。 抬望眼。 少年郎目光专注,丝毫不带杂念。 就连唇角噙着的笑容,都分外干净明艳。 “我瞧着挺好。” 他整理好,抬起眼眸,歪了歪头朝她笑:“阿宁穿什么都好看。” “……”救命!这笑容太杀了! 沐阮宁慌忙别开脸,掩饰地揉了揉鼻尖:“哪里学的谄媚话。” 沈宴舟却语气温存:“字字真心。” 委实受不了他顶着那张脸恃美而撩。沐阮宁只觉得腿软。 赶紧拉着他找了椅子坐下。 “今晚,真的不能留下吗?” 第453章 阿宁,你收留我吧 第453章 阿宁,你收留我吧 再次遭到拒绝。 沈宴舟并不意外。 毕竟阿宁心软归心软,也不是那么好诓的。 他知晓分寸,便不再说了。 抽了片棉布帕子走到她身边。 散开的头发海藻般漆黑,他将它们拢在帕子里,温柔地搓揉。 “……”沐阮宁并没有拒绝。 从小到大。她也不止一次给崽儿擦过头发。 只是他真的很温柔。 像是生怕弄疼她一般,力道软软地。 若是这样擦,也不知要擦到几时去。 沐阮宁抬手抓过了帕子:“我自己来吧。” 沈宴舟抓着帕子的手顿了一下。 依依不舍地松开了。 “嗯……” 风。 卷着外头细雨的潮湿吹了进来。 沐阮宁身上一冷,抬头看时,沈宴舟的身子已经挡在了她跟前。 四目相对。 少年郎低垂了目光,脸上的笑都有几分破碎与倔强。 “风,冷。我也可以挡。” 沐阮宁抓着帕子的手紧了几分。 她没注意到崽儿话语里的“也”字。 只偏头越过他望向了窗户。 “对不起哦……我把窗户给你打碎了。” “修好之前,这屋子是不能睡的。” “我叫人给你换一间?” 沐阮宁要起身。 肩膀却被沈宴舟轻摁住。 “不用……” 沐阮宁蹙眉:“怎么不用,你若是因为我着凉了可怎么办?” 沈宴舟看了她一眼,手指曲起,轻握住了她的肩膀。 他站着。 她坐着。 沐阮宁要很努力仰头才能瞧见他的眼睛。 偏巧这会儿沈宴舟抬高了下巴。 似乎在思忖什么。 沐阮宁瞧不见崽儿的表情。 只听见他轻声说:“也是,窗子是阿宁打碎的,应该要负责的。” “……”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宴舟垂眸,容色里带着几分可怜:“阿宁,你收留我吧。” “什么意思?”她往后缩了缩身子。 满脸戒备地盯着沈宴舟。 …… …… 小芙找过来的时候。 正看见自家小姐一脸纠结地踏出门。 身后跟着她亲自盖章认证的未来姑爷。 “小姐,你的衣裳……”将将说了这么一句。 小芙蓦然福至心灵,连忙捂着眼睛:“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沐阮宁抬手,囧到不行:“小芙,我们真的什么都没。” “嗯,对对对。”小丫鬟使劲点头。 沈宴舟满脸含笑。 今日看芙蕖也很顺眼。 “走吧。”沐阮宁觉得解释估摸着只会越描越黑。 她一脸生无可恋地撑伞走在前面。 头也不回地冲沈宴舟道:“就一晚啊,下不为例。” “好。”沈宴舟颔首。 小芙听着,指头下的眼眸一瞠。 姑爷要住小姐那?! 这不合规矩! 她放下手掌,转眸对上了未来姑爷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这可是姑爷。 姑爷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放进了她的掌心。 小芙心情就更好了。 “奴婢去铺床!” “哎哎!!”沐阮宁伸出尔康手:“你找个人来修窗子哎……” 小芙远远回头:“好嘞!”心下暗暗给自家小姐点赞。 不愧是小姐,干得出砸窗户这等事!!! 小姐真的很喜欢姑爷啊! 喜欢到不择手段! 第454章 宁表妹,可是没休息好 第454章 宁表妹,可是没休息好? 沐阮宁根本不知自己在小芙眼里是何等孟浪。 等到了卧房之际,只看见床铺整理得极好。 小芙人已经走了。 去通知匠人来修缮窗子。 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 只整理了一张床?! 沐阮宁很懵。 小芙难道不会算数吗?! 加上沈宴舟不是有两个人? “我、我去其他房间找找多余的被子。”沐阮宁转身要走。 沈宴舟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 沐阮宁回头,正对上沈宴舟温柔又善解人意的笑容:“不用那么麻烦。” “外头凉。” “冬日里的斗篷给我一条便是。” “我裹一裹,不会冷。” 沐阮宁有点辛酸,胸臆里感动又心疼。 她抿了抿唇:“可是,总得安置个软榻……” “总不能睡地上吧?地上凉。” 沈宴舟抬手一指。 “脚踏就好。” 沐阮宁绷不住了。 这不是虐待人么? 她坚决反对,神色不容拒绝:“等小芙回来,我让她叫人搬个软榻过来。” 等啊等…… 沐阮宁等到天都快黑了。 小芙也没回来。 她还想再等等的。 裹着斗篷的沈宴舟微笑开口:“去睡吧。” “我在椅子上对付下,也行。” 沐阮宁没法子。 只能一面吐槽小芙偷懒不着家,一面起身过去牵住了沈宴舟的袖子。 “你睡床。我不困!” 她咬了咬牙。 对着桌案上的书册。 “我爱学习,我要挑灯夜读!” …… …… 沐阮宁觉得好困。 困得在阁楼里正对着顾清则打了好几个呵欠。 不太专注的顾大郎有些担忧。 看见她又端起浓茶灌了一口。 苦涩的滋味让小姑娘的眉头打结了。 顾清则忍不住问:“宁表妹,可是没休息好?” 沐阮宁疲惫的眼睛盯在面前的书册。一时没反应。 顾清则不得不又唤了声。 “宁表妹?” “啊?”沐阮宁惊醒,连忙抬头:“怎、怎么了?” 顾清则本就生就了一双悲天悯人的温润眼眸。 此刻这番神色,又更添了几许忧郁深情。 “表妹脸色不太好。” 他将将要再开口,一本书册已经挡在了二人之间。 “……” 沐阮宁抬头:“沈宴舟,你作甚?” 沈宴舟将那书册一翻,平放在了桌面儿,又朝着沐阮宁推了一小段距离。 “……”沐阮宁很无语:“这本我看过了……” “再看一遍。”沈宴舟转眸瞥了她一眼:“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 行,算你有理! 沐阮宁讲不过他! 这厮又是先生之一。 只得拢了拢衣裳,乖觉地去拿书册。 沈宴舟的目光却转向了一旁的顾清则。 笑容很不走心。 “顾大公子。” “您若是帮不上忙,不如回去做自己的事如何?” 顾清则的笑意渐渐消失。 甚而微微蹙起眉。 “我没别的意思。”沈宴舟已然在旁边儿的椅子坐了。 头也没抬。 “听说昨日顾家名下产业失火,似乎损失颇大。” “只是忧心你无暇他顾罢了。” “……”沐阮宁原本昏昏欲睡地看书。 听到这个,瞌睡醒了大半。 第455章 这蜜饯很甜 第455章 这蜜饯很甜 沐阮宁连忙起身。 她双手撑在桌面儿,着急询问:“有这等事?” “家中如何?损失多大啊?!” 也不怪她这般反应。 自己昨儿个才从人家那“要”来了那么贵重的药材。 今日就听说别人家里遭了祸事。 不闻不问,岂不是狼心狗肺? 顾清则原本有些愁云心事的面容豁然开朗起来。 他一如往昔的从容:“不是什么大事,虽说那产业值钱。” “但我顾家也非商贾承家,这点损失也没什么要紧。” “是么?”说话的是沈宴舟。 少年郎笑得满面春风。 “清则兄真是胸襟宽广,望月楼外通番市,背后又有皇商供奉,一年盈利何止十万雪花银。” “……”沐阮宁想起来了。 望月楼,那是后来被女主接手经营的贡楼,是顾家给身为皇后的顾凉音,陪嫁的嫁妆!!! 她脸色瞬间就复杂起来。 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漏看了什么…… 怎么望月楼在陪嫁给凉音之前曾经被火付之一炬过吗?? 所以是后来重建的??? 没道理啊?? 沐阮宁怀疑人生的时候。 顾清则淡然一笑:“这就不劳沈二公子费心了。” “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学好太学的课程。” “毕竟将来,宴舟兄可是要科举的。” 顾清则笑着提起茶壶倒了一盏茶,推给了沐阮宁。 “你那茶水太浓,喝了对身子不利。喝我的。” 沈宴舟转眸看向沐阮宁。 小姑娘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伸出手似要去拿那盏茶。 她粉唇微张,正准备说什么。 沈宴舟黑了脸,噌地起身。 修长好看的手指就摁在了茶盏边沿。 两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脸上。 沈宴舟目不斜视。 一张俊脸泰山崩于前而波澜不惊。 沉默了一个呼吸。 他薄唇轻启、语气平静:“我渴了。” 说着就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沐阮宁看得目瞪口呆,声音都带点儿哆嗦:“不烫吗?” 沈宴舟看了一眼茶盏:“不烫。” 旋即朝顾清则温柔微笑:“多谢顾公子的茶,温度刚刚好。” “……”沐阮宁不知道为何。 眼前两位的容色,养眼得能叫颜狗磕出邪门cp来,可为何气氛会如此剑拔弩张…… 顾清则盯着沈宴舟的脸,嘴角似笑非笑,手指用力搓着茶杯边缘:“不客气。” “但是下次,沈二公子可否喝自己那杯?” 沐阮宁听到这已经尴尬得想掘地三尺,然后闪身进去将自己给埋起来…… 她低头叼着茶杯,又猛灌了一口浓茶。 啧。 真苦哇…… 呜呜…… 不想学习,想回屋子睡觉。 想吃蜜饯。 只想躺成一条咸鱼…… “阿宁。” “干嘛?”她没精打采地抬起眼皮。 沈宴舟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给。” 沐阮宁打开一看。 里头是琥珀色的、看起来就能甜到心底的蜜饯果子。 沈宴舟坐在旁边儿,支着头笑得一脸宠溺。 嘴里的话却是再正经不过。 “你尝尝味道。” “这蜜饯很甜,是你素日里最喜欢的口味。” 第456章 我也要去 第456章 我也要去 “你、你还记得啊……”沐阮宁喃喃出声。 说不感动是假的。 几年前,在平城,她曾在马车上给过他一颗。 沈宴舟扔掉了。 她后来才想起。 他讨厌甜的。 可是他愿意给她买这个。 已经算是温柔得过分…… “你在平城时就常吃。”沈宴舟声线清浅,声音却不算小。 他斜睨了一眼顾清则。 笑意更深。 “我这些时日尝遍盛京,这一家的味道最肖似。你尝尝看。” 沐阮宁将蜜饯果子攥在手里。 有点舍不得吃。 在崽儿热切的目光下。 她捻了一颗。 还没搁嘴巴中,斜刺里便传来顾清则温润的声音:“有这么好吃?” “那我也想尝尝。” “……”沐阮宁愣了一下。 这可是崽儿送的…… 她又喜欢,很舍不得给。 但……这位可是崽儿未来大舅哥。不给的话,似乎不太行。 沐阮宁粉唇抿了抿。 嘴角牵扯出一抹笑容。 “你想吃啊。” “也好。” 她抬手将指间的蜜饯果子朝顾清则递过去。 后者笑容极美,起身来接。 沈宴舟突然伸出大掌,连蜜饯带小手给沐阮宁截了。 “不给他吃。” 沐阮宁觉着眼下的沈二郎,仿佛一只护崽的老母鸡。 眼神里的不好惹凌厉到她这个旁观者都感受到了寒意…… 这么小气的吗…… 一颗蜜饯果子而已!!! 怎么像是要杀人全家?! 崽儿你醒醒!那是你大舅哥! 顾清则的目光从他铁板一般抻着的手掌移到沈宴舟脸上。 笑了笑:“既如此,便算了。” 等沐阮宁忐忑地收拾好油纸包,顾清则悠然开口:“改日我让府中的厨子多做些甜点酥糖给表妹带过来。什么口味都有。” “当真?!”沐阮宁肚子里的馋虫很给面子地勾了勾。 顾家的小厨房?! 那是比御厨都更周全的所在。 各种香料食材,天南海北,甚至番邦草原。凉秦的、大燕的,应有尽有! 原书里就没少写过这些。 虽然很怀疑作者是想水字数所以专程写了不少美食章节。 但世界观如此,倘使这世上有绝对顶尖的食物。 那顾家必定占一个位置…… 顾清则含笑点头:“嗯。” “左右三妹妹兴许要回来一趟,所以备了不少。” 三妹妹? 沐阮宁咂摸了几秒才记起。 顾家行三那位,不就是女主??? “是凉音!凉音要回来了?” 听见顾凉音的消息,沐阮宁瞬间就高兴起来。 自从焚鹤谷一别,大抵也有两三个月不相见了。 也不知凉音现在怎样,是否清减? “是。”顾清则佯装没瞧见沈宴舟黑下去的脸色。 微笑着邀约。 “等凉音回来,府中会设个宴席替舍妹接风,宁表妹可否赏脸来舍下小聚一二?” “去的。我一定去!” 沐阮宁又打听了几句凉音的讯息。 正说着,冷不防一旁传来个幽幽的声音。 沈宴舟就站在她旁边。 他低垂着眼眸,目光撞进她漆黑的瞳仁里。 沐阮宁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少年郎的眉梢眼角,竟有着些难以言喻的无奈与失落。 他说:“我也要去。” 第457章 跟我和睦相处好不好 第457章 跟我和睦相处好不好? “……”沐阮宁受不住这样的目光。 可是。 毕竟顾家的宴席,要去也得你大舅哥同意吧。 她赶紧转眸看向了顾清则。 “可以吗?” 沐阮宁小声的询问。 不等顾清则回答。 沈宴舟已经微笑开口:“顾公子肯定不会介意。” “毕竟我若去了,他总不至将我赶出去。” 他看向顾清则:“对吧?” 顾清则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揭穿:“宴舟兄的意思,若我不允,便要当那不速之客了?” 沈宴舟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想来顾家高门大户,不缺我这一双筷子。” 最后。 顾清则轻笑:“罢了,来便来吧。” “……”直到顾清则的言语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沐阮宁才松了口气。 太难了…… 这两个人明明要做姻亲的。说一句兄弟也不为过。 现在竟然搞得不太和睦的样子……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 …… 沐阮宁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 兴许将来两人成了姻亲,关系就突然变好了?? “这怎么回事?”沐阮宁的心情在看见沈宴舟坐在自己房间的八仙桌旁写字时! 立马不淡定了。 “他怎么还在这?”转眸看向小芙。 小丫头梗了梗脖子,尴尬地陪笑:“匠、匠人师父说……那窗子是北山的好木料,京城没有货品。” “所以要去林场现拉。” 眼瞧着自家小姐黑下去的脸色,小芙赶紧举手发誓:“就一天!一天指定能到!” “……”一天。 沐阮宁想想,似乎也不是太久…… 沈宴舟这会儿搁了笔,正抬眸看她。 一语不发,薄唇抿成一条线。 他的眸子深邃漆黑,能将一个五官精致之人的美貌,衬得浓郁至极。 只是这般容色,乍一看极易叫人瞧不出情绪。 她想起崽儿今日在阁楼时心情就不是太好。 倘使再提撵他出去…… 沐阮宁打了个哆嗦,根本不敢想。 沈宴舟等了好一会儿。 也不见她开口。 他想了好多借口。 各种各样的说辞。 终究。 他沉不住气先说话。 “我可以睡屏风后头。” “……”沐阮宁正想措辞,论如何规劝沈宴舟搬耳房去。 闻言抬头看了眼屏风。 耳房和屏风后……似乎区别也不太大。 “好吧。”她索性点了头。 …… 这一夜。 沐阮宁睡得很香。 屏风后的少年郎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 …… 落泉镇。 天上的星子亮闪闪的。 没有云翳。 顾凉音仰头看时,一条银汉贯穿夜空。 像一条光彩非凡的漂亮带子。 就好像…… 她现在手里拽着的这根。 “真倔强呢。我就这般招你讨厌么?” 少女垂眸,嘴角的笑容分明很温柔,可看起来,却偏偏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她又用力了几分。 “跟我和睦相处好不好?” 顾凉音抬脚将地上的食盆踢远。 唤了一声:“月牙。” “嗷嗷嗷~~~!!!”威风凛凛的大白狼呲着牙悲愤地盯着她的眼。 想将她撕碎! “啧……”顾凉音将月牙锁进笼子。 又失败了呢…… 第458章 也不知姐姐想我了没有 第458章 也不知姐姐想我了没有 “顾姑娘,这不过是只牲畜,哪里能知晓您的好。” 有人讨好地说了句, 其他人也都附和点头。 你一言我一语。 大抵是夸顾凉音善良漂亮,菩萨心肠。 这些年行医问药,不知听了多少。 顾凉音都听倦了。 但她笑得温柔,涵养极好。略谦虚了几句,便闪身离开。 将将走到暗处。 车队里一位老嬷嬷便走过来,抬手递上来一件斗篷。 “三小姐,夜里风凉,披上吧。” 顾凉音转眸看了她一眼,随手接过了斗篷系上。 老嬷嬷能唤声三小姐,自然是顾府之人。 默了默,她冲顾凉音道:“那匹狼虽是白狼,很稀罕,却也只是狼罢了。” “您若喜欢赏玩,家主与大公子必定能弄来更好的。” “盛京的小姐们,最近喜欢养些番邦来的猫儿。” “长毛柔软,眼睛一黄一绿,甚是好看。” “三小姐喜欢么?” 顾凉音没说话。 显然是没兴趣的。 老嬷嬷顿了顿。 “您若只想驯服这畜生,老奴可以去弄些幻药来。” “往食物里一下,保证听话乖巧……” 嬷嬷话未说完,顾凉音骤然转头。 手速飞快。 从头上抽下来木头簪子,毫不犹豫便刺进了老嬷嬷的胸膛。 鲜血噌地就飚了出来。 顾凉音脸上依旧是那温柔美好的笑容。 话语里的冷意却透体而出。 “嬷嬷,你话太多了……” “小、小姐饶命!”老嬷嬷疼得浑身颤抖,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顾凉音笑着松了手。 白皙的手指上殷红渲染。 她淡定地拽走了老嬷嬷身上的帕子。 从容不迫地擦拭手上的血渍。 “嬷嬷来时没听长兄提过我?” “幻药?我不会自己配?用得着你去找?” 她抬起手看了看浅红色的手指。 皱了皱眉。 随手将弄脏的帕子扔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老婆子伸手碰簪子。 顾凉音声音没有起伏:“奉劝你不要试图自己拔出来。” “倘若止不住血,死在这,那可就算你自戕了。” 嬷嬷身子哆嗦了一下,惨白着面容讨饶:“小姐!奴婢错了,您高抬贵手,饶了奴婢吧!” 顾凉音双腿一曲,蹲在了她眼前。 歪着头朝她笑,说不出的天真纯粹:“你最好是当真知道错。” “月牙它,谁也不许动。” “否则。” “下一次这簪子。” 顾凉音笑容一寒:“可就要扎进你脖子里了!” …… 手法娴熟地处置好老嬷嬷的伤口。 后者连滚带爬地走掉了。 顾凉音叹了口气。 她抬头看向天空的缺月。 “姐姐,她们真坏啊。” “月牙那么可爱,怎么能欺负月牙呢?” 月牙是姐姐的月牙。 除了我。 谁也不能碰…… “好高兴。”顾凉音摸了摸手指:“要和姐姐见面了。” “也不知姐姐想我了没有……” …… …… “阿嚏——” 沐阮宁蹭起身,抬手揉了揉鼻子。 屏风后传来沈宴舟关切的声音。 “阿宁,是不是冷?” “……”沐阮宁半梦半醒地唬了一跳。 几秒钟后想起来。 沈宴舟睡在那里呢…… 第459章 你就不担心么 第459章 你就不担心么? “没。”她赶紧应声。 顺便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怕他会冲过来查看。 好在,沈宴舟规规矩矩的,并没有什么越矩。 沐阮宁彻底安下心来。 仔细想想,崽儿每一次不够端庄的行为,好像都不是故意的。 还是自己想得太多…… 沐阮宁扫了眼窗外。 疏影斑驳摇曳。 风很大。 这雨下了两日了…… 半点没有要消停的样子。 约莫是因为夏天要来了吧…… …… …… 第二日。 沐阮宁还在担心沈宴舟再跟他未来大舅哥掐起来。 冷不防听说顾清则有事耽搁了。 他今日不来,沐阮宁反倒松了口气。 一旁小芙说起传言。 “好像是岁河涝了……冲坏了好些农田。” 岁河。 沐阮宁想起来。 前几日被流月郡主派人抓去时。 旁边儿那位前官员,不就是因岁河赈灾银子被贪污一事,牵扯上羽衣卫的吗? 如今岁河又泛滥了? “岁河是年年都发洪水么?” 沐阮宁难得这般认真询问。 无他。 只是觉着手里沈宴舟给的米粮铺子须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那么多事与历史不同。 这些只存在于字里行间的天灾人祸会不会也提前了? 沐阮宁记得很清楚。 彻底的粮荒,还不是现在…… 小芙到底是内宅之人,听听消息倒也罢了。 尤其这等关系国计民生又与盛京生活很远的,根本不会知晓太多。 被问到时,小丫头呐呐两三个呼吸后,没能说出更多来。 她小声喃喃:“要不……奴婢回头去打听打听?” 沐阮宁有点失望。 就是随口问一问。 相对而言,她还是挺相信书中记载的。 “不是。”突然,沈宴舟接了话。 他从桌案里抬头:“但,岁河隔两年就会有一场洪灾。” “至于能持续多久,这个没有统筹过。” “但朝廷年年拨粮是真。” 沈宴舟微微蹙眉。 “今年委实比往年更频繁些……尤其雨多的时候,复又泛滥成灾,也是有的。” “不过阿宁,你为何忽然关心起这个?” “……”沐阮宁方才认认真真听着,这会儿被他一问,瞬间哑口无言。 眨了眨眼,沐阮宁干笑了两声:“哦,万一太学策论提起这个,我不是得说出个一二三来么……” “不然多丢脸。” 沈宴舟想了想:“阿宁不必思虑这些。” “你初入太学,旬月之内,不会涉及策论一事。” 沐阮宁不知道。 他说话的时候,提起笔。 工工整整在宣纸上写下“策论”二字。还画了个圈。 沐阮宁低头:“是吗,好的。” 她忽然想起一事。 抬手招呼小芙先出去。 走到八仙桌旁低声冲沈宴舟问:“你那日脱身时不是曾同我说过,派了人将羽衣卫引走么?” 这两日魏雅臣都没过来知会。 显然只可能是一种情况。 他没回来! 魏雅臣一定还在追踪刺杀太子的刺客!!! 沐阮宁攥紧了八仙桌边沿,指头掐得发白。 “嗯。”沈宴舟应了声,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 沐阮宁犹豫了一下:“你就不担心么?” 第460章 瞧不起谁 第460章 瞧不起谁? “为何要担心?”沈宴舟不答反问。 沐阮宁怔了两秒:“倘若你派去的人被抓了。你要如何应对?” 她抿了抿唇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毕竟,殷正的事,真的是你。” 沈宴舟坐在那,仰起目光偏头一笑。 是再欢快恣意不过的神色。 他抬手轻勾起一缕她腮边垂下的发丝,声音低沉且温柔:“阿宁是在关心我?” “……”沐阮宁原本忐忑忧虑的表情被这般一撩拨,白皙的脸庞绷出了几许胭脂色。 抬手抢回了自个儿的头发,后退了两步:“是啊。” “你若被牵扯出来,那该如何是好?” “你认真点哎!” “羽衣卫可不是吃素的!” 谋害太子。 未来储君! 要是坐实了,可是千刀万剐的重罪。 想想就害怕。 沐阮宁自问做不到闯天牢救人。 沈宴舟没继续撩拨,神色认真地摸了摸下巴:“也是。” “魏雅臣可不好对付。” 就在沐阮宁绞尽脑汁替他想法子的时候。 沈宴舟却道:“不过,被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沐阮宁琢磨了一下,问:“难道说,你已经有了如何救人的方案,能保证你所派之人的安全?” 不愧是男主! “并不能。”哪知沈宴舟的回答相当之斩钉截铁! “……”沐阮宁哽住了。 眨巴眨巴眼睛。 就听沈宴舟笑着伸出食指轻叩桌面:“被抓了,是他没本事,那就供认不讳保全性命。” “想来,魏千户也不会再为难他了。” “阿宁你兴许不清楚,我认识的那些人,身在草莽,不需要这般小心谨慎的。” 沈宴舟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平铺直叙,没什么表情,亦不算认真。 可沐阮宁偏偏就是知道。 暗渊,的确有这个资格! 原书里,暗渊也是这般声名鹊起的。 沐阮宁有些沉默,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平白担心觉得可笑。 见她不说话,沈宴舟下意识地忐忑起来。 连忙绕过桌面儿,站在她跟前:“阿宁,我没有认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他们只是做生意……就像、就像白雉一样。” 沐阮宁哪里能不知晓。 可这些也不能同崽儿说。 不然解释不清。 沈宴舟恢复了素日里温柔乖巧的样子,是轻哄的语气:“阿宁,你不要生气。” “我以后不做这等危险的事了。” “真的。” 沐阮宁整理了下思绪,抬起眸子,赏给他一个笑容:“好啊。” 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去摸他的发顶。 可沈宴舟长高了。 她踮起脚尖,才能完美地来一记摸头杀。 心里没来由添了几分失落。 为何他长得这般快…… 只是她将将踮起脚,就感觉沈宴舟好似矮了几分。 看过去的时候。 沈宴舟在笑。 笑得那么璀璨明媚。 “你干嘛要弯膝盖……” “没有啊。” “你就有!” “……我怕阿宁你够不着。” “……” 沐阮宁出离愤怒了:“瞧不起谁?” 只要伸直手臂,哪怕不踮脚尖也一样能摸到的好吧! 沐阮宁抻出手。 最长的中指先蹭到了他的刘海。 然后整只小手盖了上去。 “……”果然。 何止不完美,简直逊爆了好吧!!! 她犹豫着要不要踮脚尖之际。 听见沈宴舟叹了一息。 第461章 我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呜哇 第461章 我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呜哇 沐阮宁还没反应过来。 便感觉双腿离地。 沈宴舟他竟然,握住了她的腰。 “!??” 可不等她斥责,少年郎飞快地将她放到了八仙桌上。 整个过程不过一秒钟。 “……”沐阮宁盯着崽儿再清澈不过的单纯眼眸,半个字都骂不出来。 此刻。 她坐在桌上。 沈宴舟规规矩矩站在她面前。 “这样就好了,摸吧。” “……”沐阮宁忽然有种罪恶感。 果然,习惯要不得。 她低头攥住了自己的手。 暗暗思忖,以后得改,孩子大了,再也不能乱摸了! “阿宁?”沈宴舟等了许久。 眼前的小姑娘一直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沐阮宁抿着唇抬眸。 目光一触。 “……”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姑娘立马怂了。 她耳朵上染了两片可疑的红晕,飞快地躲开了少年郎的注视。 沐阮宁全身上下,大抵只有嘴最硬。 “哦。” “我突然不想摸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去看时,沈宴舟失望的神色尚未收敛。 沐阮宁喉咙又哽了一下。 以至于说出的话竟带了一股子轻颤…… “沈宴舟,你、你以后可不能这样。” “若是有姑娘家想碰你……” “这道策论我会。”沈宴舟神色认真地打断了沐阮宁的话。 然后好看的薄唇吐出了三个字:“让她滚。” “……”沐阮宁脸有点黑。 “其实也不用那么言重……” 淦! 这是什么直男操作!你将来的后宫不想要了吗?! 还有…… 怎么觉得这三个字有点耳熟。 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了呢??? …… …… 雨下了好几日。 北镇抚司的羽衣卫衙门。 魏雅臣在黑牢中轻擦了擦刑具。 笑容自带几分冷锐,配上空气里飘荡着的霉菌、锈蚀与淡淡的血腥味。 足以令人惊悚胆颤。 “你知道,进了我羽衣卫暗牢,想活着出去,可是千难万难的。” “听说你点名要本官来审。” “我就是魏雅臣。” “你最好老实交代……” 木桩上绑着的男人半边脸都是虬结的疤痕,还瞎了一只眼。 魏雅臣的话音刚落。 便听他沙哑地开口。 “魏雅臣?” “是。” 瞎眼男人冷硬的表情骤然就变了:“好!我交代,我都交代。” “啊不过……” 魏雅臣皱起眉,警惕地走到他跟前,抄起带血的鞭子摁在他脖颈上:“不过什么?” 他见多了这等狡猾之人。 总喜欢耍花样。 寻常都得用几样刑具才会吐真。 “不过,我饿了……” 男人带着哭腔,几乎要猛男落泪。 “……”魏雅臣就像一只竖起了尖刺全副武装的刺猬,谁知下一秒就扎进了棉花堆。 “咳……”他被空气呛到了。 “魏大人!我跑了三天……你们追了三天!呜呜呜,我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呜哇——” “你给我吃点肉吧!有酒有肉,我什么都说!” “……咳咳咳……”好像呛得更凶了。 …… …… “千户大人真厉害。” “不愧是北镇抚司第一。” “是啊。” “这么多人撬不开的嘴,魏大人一盏茶时间不到就拿下了。” 魏雅臣离开北镇抚司的时候。 下属们都在夸赞。 素日里优秀拔群的魏千户,今日听着那些恭维的话,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第462章 小姐,您的信! 第462章 小姐,您的信! 魏雅臣有些不放心,抓了个属下耳语。 “这人给我盯紧些。” “是。” 等将一切都安排妥帖。 魏雅臣才换了身常服出了有司衙门。 …… …… 翀云茶社。 依旧是人来人往。 三教九流混杂之所。 楼下的下里巴人,楼上的阳春白雪,各有所好。 是极好的会面之所。 魏雅臣开了个雅间。 原本想置办些好茶安抚安抚小丫头的。 可是此刻偌大的房间里,气氛却有点诡异。 魏雅臣满脸疑惑地看向对面的小姑娘。 ‘什么情况???’ 沐阮宁触及他的目光,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眼神躲闪。 ‘啊这……’ 空气仿佛凝固。 在外头热闹非凡的背景音衬托下,屋子里就更显寂静得诡异。 沐阮宁觉得这样不行。 她深吸了口气。 笑着抬手介绍。 “这位、是永林侯府的大公子、顾清则。” 沐阮宁笑着跟对面魏雅臣道:“你应该认识的噢……” “那旁边的这位。”沐阮宁又换了个方向笑着介绍:“是沈国公府的二公子、沈宴舟。” “你、你也认识的啊……” 沐阮宁笑不出来了,抿了抿唇,声音越来越低,手也攥紧放在了桌下的大腿上。 “对面的是、是……” “我叫魏雅臣。” 尴尬得没有一丝声音的屋子,终于有了除沐阮宁外第二个人的声音。 沐阮宁抬起脑袋。 几乎要喜极而泣。 呜呜呜……盟友啊!还是你靠谱! 她都要尴尬死了好吗!? 淦! …… …… 两刻钟前—— 沐阮宁还在将军府做学问。 作为一个古文绝对学渣,连古代文字都只能是能读写罢了。 若非有荀先生这个太学的院丞做金大腿,她这辈子也别想跟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争! 可有大腿并不代表就能躺赢…… 书还是要背的。 沐阮宁正努力逼着自己记考点的时候。 小芙拿着信直接就过来了。 昏昏欲睡的沐阮宁看见小丫头瞬间就精神了! 只要不学习,干啥都好! “沈宴舟,我过去一下……” 沐阮宁有强烈的预感,大约是能有借口好好当一阵咸鱼的! 崽儿素来向着自己。 果然,她一开口,沈宴舟便点了头。 “等等。” “……”沐阮宁转头一瞧。 顾清则笑吟吟地坐在旁边儿。 嘶—— 沐阮宁暗暗觉得头疼。 怎么今日这位竟得空了呢? “大表哥,怎么了?” 顾清则轻摇折扇站起身:“有什么事要处置?” “私事!”沐阮宁斩钉截铁。 “哦?”顾清则转眸看向小芙。 “是不是私事,让她过来说说。倘若真的是,便放你去处置。” “???” 沐阮宁懵了,荀先生当年也没那么严格吧!? 顾清则将目光从小芙那儿收回,看向沐阮宁:“逃课,不好。” “……” 行吧。 沐阮宁咬了咬牙,豁出去了,相信小芙能做好! 她便抬手冲小丫鬟招了招手。 小芙虽有纳罕,但也小跑着过来了。 她手里攥着一封信,还怯怯地飞快瞥了沈宴舟一眼。 “小姐,您的!” “???”啧,沐阮宁皱起了眉头思忖。 我的信,你看沈宴舟作甚…… 她抬手接了过来。 第463章 你若想骗我,就闭上眼睛吧 第463章 你若想骗我,就闭上眼睛吧 信封上的字迹狂放潦草。 但有一说一,笔锋朗毅,勾画遒劲…… 比自己那一笔狗啃字不知高了几重天? “谁的?” 沐阮宁蹙起眉头,随口问。 平日里极少有人写信。 如今盛京城的沐家产业也许久没接手打理了,不可能是管事们禀告。 小芙抿唇低着头,小手要将裙子给拧成麻花。 “在、在这里说么?” 沐阮宁抽出了信笺,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见沈宴舟的声音从旁边儿传来。 “说。” “……” 小芙原本没想讲的,当着未来姑爷的面儿提起魏大人委实不太妥当。 她有分寸。 可架不住是小姐先开口问了啊。 沈宴舟的声音不大。 闷闷的,甚至有点轻。 可小芙竟然有种天然的危机感。 小丫鬟吞了吞口水:“魏大人的。” 沐阮宁将将好把那信纸一抖。 这声音在骤然沉默的空气里显得何其突兀。 嘶,怎么回事? 沐阮宁夹着信笺的指头收紧。 没来由竟会觉着心虚??? 她不用回头便能感受到左后方斜望过来的那双眼瞳。 灼得要将人烧穿也似! 偏偏旁边儿顾清则像是看热闹不闲事大,轻笑着问。 “哪个魏大人?” “是羽衣卫那位丰神俊朗武艺高强的千户大人么?” “顾世子您怎么知道?”小芙诧异之余,露出一脸钦佩来。 “咳!”沐阮宁奋力咳了一下,信手将信笺叠了直往袖子里塞。 “也没什么,就是问候!” “问候?”沈宴舟的声音变得很近。 近得像是耳旁。 沐阮宁像只受惊的兔子,连忙回头。 沈二郎脸上带着笑,声音听不出喜怒:“问候还须约了你上茶肆?” “……”等等。 沐阮宁蹙眉,七分窘迫,八分羞恼,十分大胆地开口:“那个!沈宴舟你怎么能偷看别人信呢!?” “眼力好罢了,无心的。” “所以,你要去翀云茶肆么?”他说话间,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 一双手很不端庄地掐住了她轻纱广袖的边沿。 并没用力牵扯。 但那双盯着沐阮宁的眼睛深处,漆黑得,好像有道瞧不见的暗涌涡旋。 “不~去!”沐阮宁答得毫不犹豫。 沈宴舟歪了歪头,眼眸微眯。 “小芙!拿、拿走!”为表决心,沐阮宁赶紧把信塞给小丫鬟,挥手撵她先走! 等人走出屋门。 椅子还没坐热的沐阮宁便站了起来。 “我困了,回房午睡会儿!” 让沐阮宁松口气的是,两位临时先生都没说什么! 可谁知,她放松得太早了。 刚到二门,一转头就看见沈宴舟从旁转了出来。 “……”沐阮宁捂着面纱唬了一跳。 看看眼前的崽儿,又看看身后的来路。 太快了吧! 崽儿怎么就走到她前面去了?!! 沈宴舟没解释。 此刻的他抄着手,面容清冷,带了几分陌生的霸道。 步步走近,几乎要贴上她的身子。 沐阮宁连退了两步。 “蒹葭苑,可不在这个方向。” “……”迷路了?不行,这个借口太蠢了。 临时有事?能有什么事得出二门呢…… 脑子里正飞速思索。 面前的沈宴舟已经再一次开口。 “阿宁,顷刻间眨了七八次眼。” “你每次撒谎都这般不仔细。” 他抬起手。 轻轻覆上她绝美的眼眸。 长睫柔软。 扫在掌心的感觉痒得惑人。 沈宴舟忍不住放柔了语气。 “下次。” “你若想骗我,就闭上眼睛吧。” 第464章 喝喝茶压压惊 第464章 喝喝茶压压惊 “……” 骗人后逃跑被抓了现行。 沐阮宁一时有无地自容的羞愧感觉涌上心头。 可是…… 为什么下意识就想逃呢? 凭什么要怕被崽儿知道呢??? 她还没想明白,沈宴舟的手已经放了下去。 沐阮宁望过去的时候。 沈宴舟笑得极温柔,方才陌生霸道的气息,就仿佛春末夏初时,雨后虹光般,只是幻觉。 “你真想去,我岂会拦着你。” “外头乱。” “我不过怕你遇着事,没个商量的人罢了。” 他低垂着眼眸望向别处。 沐阮宁原本就很羞愧的心绪又更添了几分。 看见他皴裂的唇瓣似乎又要被抿裂出细小的血口子。 沐阮宁心疼着急之下,也不知哪里来的热血,咻然就冲上了脑门。 她抬手就隔着袖子抓住了崽儿的手腕。 “那你、也想去么?” “……”这话一出口沐阮宁就后悔了! 她连忙松了手。 “要不还是……” 沈宴舟飞快打断了她的话:“想!” “阿宁你肯带我去!?” 不肯!!! 她绝对不肯的! 刚刚只是失误!!! 沐阮宁真想穿回刚刚甩手给自己一耳刮——怎么就管不住这心、也管不住这嘴呢!? 无奈。 毕竟自己提的,再不情愿也不能再将人撵回去吧? …… …… 沐阮宁满脸生无可恋地转眸觑了一眼。 雅间里。 崽儿身姿笔挺,尤其目光瞥向旁边儿那两位时,总有种要制霸天下的强势感觉。 与平日里的乖巧贴心简直大相径庭。 至于顾清则为何会在这里。 “……”其实他是自己跟来的。 大约是说,一个人在府邸里头觉着无聊。 行吧。 沐阮宁认了。 这些有名有姓的大佬,哪里能被自己这炮灰体质诓了去? 个个都精着呢。 既然都互相认识的…… 接下来还是得说正事儿的。 沐阮宁硬着头皮看向对面儿的魏雅臣。 “所以,你找我出来,是有何事?” 魏雅臣好容易才从方才的气氛中抽身,这会儿手指轻撮着茶杯边沿。 “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沈家那位沈二郎。 倒不是因着他容色出众。 魏雅臣抬手轻摸了摸眉心,忍住了蹙眉的冲动。 开口说着:“三日前,沐小姐遭逢绑架。在下也是怕你心里头过不去这坎儿。” “又适逢翀云茶社进了一批新茶。” “我那些下属尝过,说是顶顶好的。” “这不,一忙完公务便请你来喝喝茶压压惊。” “这样啊。” 沐阮宁略略松了口气。 还好没什么事儿。 其实她也有所猜测。 但这会儿有沈宴舟与顾清则这两尊门神在,便有旁的私事要说,也不是什么妥当的机会。 魏雅臣果然开门要了几杯茶并几盏果脯点心,这才坐了回来。 俨然一副请吃茶的主人模样。 但茶上了,点心果脯也端来了。 除了沐阮宁,竟没人伸手。 沈宴舟不喜甜食,还可以理解。 其他两个人就奇奇怪怪了。 沐阮宁就算想吃归想吃。 但一个人被一群人盯着吃独食的感觉,想想也就没了胃口…… 第465章 熟悉感 第465章 熟悉感 此时,魏雅臣终于趁沈宴舟低头喝茶的时候转眸打量了他一眼。 出于常年在北镇抚司衙门办差的惊人直觉。 魏雅臣总觉得这个容色俊美的少年郎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尤其方才。 在并未对上目光的时候,很轻易便能察觉到他在看自己。 虽说作为羽衣卫最年轻的千户。 无妨是衙门,还是外头,免不了被万千陌生之人瞩目。 也经历过许多罪大恶极者的盯梢。 但这次不一样。 沈二郎的眼里杀气并不强烈,很隐蔽。 偏偏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才最为惹眼。 “魏大人,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瓷器与桌案轻碰的声音叫人悦耳。 沈宴舟抬眸,神色很寻常。 这一次,他目光平和,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 魏雅臣不禁愣了一下。 将才所有的感觉似乎都消失了。 眼前的少年郎轻握拳头,在唇边轻咳了一下。 漆黑的瞳仁在转动的时候有一抹微不可查的暗红。 “何出此言?”魏雅臣微笑。 沈宴舟不慌不忙,也回了个笑:“不然魏大人分明是约见阿宁,又怎的一直看我?” 这话将一旁的沐阮宁唬了一跳。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沈宴舟旁边儿靠过去了一个身位。 沈宴舟原本从容不迫地在与魏雅臣说话。 可这会儿忽然感觉一只温暖的小手几乎是着急地抓住了他桌下的手掌。 “……” 沈宴舟瞳孔轻颤了颤。 面上没表现出来。 甚至连看也忍着没去看沐阮宁。 “魏雅臣,他就是担心我才跟我过来的,你有什么,可以同我说。” “他从小在平城长大,没怎么见过你们那些风浪。” “你要是跟盯旁人那样盯着。” “说不准会紧张。” “……”眼瞧着小姑娘像是护崽的老母鸡般袒护着那个少年郎,魏雅臣也有几分无奈。 沈宴舟在沐家长到去岁被接回京城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 将将也是因着羽衣卫的直觉才多瞧了几眼。 沈二郎自己找上门来时,魏雅臣本打算旁敲侧击询问两句的。 可现在一思忖。 也是。 沈宴舟远离京城。 最近一阵子,除了宫宴,皆是好好待在沈国公府不出门子。 甚至还病得下不了床。 就算有熟悉的感觉又如何,这样一个书生,难道还能杀人犯案不成? 魏雅臣越想越觉着自己大抵是太过疑神疑鬼了。 嗤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 “我就是与沈二郎多年不曾相见,最近也只见过一面,所以念着故人,就多看了一眼。” 他说罢便随意讲了几句有关平城的寒暄。 其实从前在平城沐家,他与沈宴舟相关的事儿,几乎没有。 但沐阮宁暗地里还是狠狠松了口气。 旁的无所谓。 最怕崽儿的秘密因为自己与魏雅臣会面而暴露。 她松开沈宴舟的手掌时。 连指头都在轻颤。 只感觉一阵温热的气息在掌心盘旋。 原来……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细汗。 大抵是弄湿了崽儿的手背吧…… 果然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第466章 万一顾清则伤了可怎么办 第466章 万一顾清则伤了可怎么办? 沐阮宁要收回手的刹那。 忽然手掌一紧。 竟是被沈宴舟一把抓在了掌中。 她大惊失色地看过去。 沈宴舟目不斜视望向魏雅臣,勾唇浅笑:“魏大人既然没什么事。” “沐小姐也并未受惊。” “那,不如就此散了?” 他转眸:“阿宁,你说呢?” 沐阮宁懵了那一阵,这会儿已经回过神。 好在沈宴舟并未使力,她轻易就抽了回来。 略有慌张地当先站起身。 “对,我还要备考太学,便,就此别过!” 沐阮宁捻着裙摆离开。 顾清则就罢了,沈宴舟离开之际,魏雅臣端着茶盏正要喝。 发现沈二郎转眸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以及他离开时的背影。 那种直冲天灵盖的诡异感觉又来了。 魏雅臣放下茶碗。 蹙眉走到窗旁,垂眸时,只瞧见三个人出了门子。 “沈二郎……”他喃喃出声。 手掌轻轻抚上了腰间悬挂佩剑的地方。 这地方,此刻是个坠子…… 恰此时,楼下的沈宴舟似有所感。 他抬起脸。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忽然。 沈宴舟神色凌厉,露出个笑容来。 “!”魏雅臣手指用力。 腰间的坠子应声而碎。 …… …… “你们当真不走?”顾清则不死心地又问了句。 “万一又下雨,这儿可不好再雇车马。” 沐阮宁笑着摆摆手:“没事,我带了银子可以买伞。” “你既然忙,就先走吧。” 没等顾大郎再说什么,沈宴舟已经斜跨一步挡在二人中间。 还贴心地抬手扯下了他撩着的厚重车帘子。 遮蔽视线前,微笑着轻声道:“世子爷家族事忙,下人既找来了,该尽早回去处置才是。” 话罢也没看顾清则微蹙起的眉头。 一手盖了帘子,一手用力拍在了马儿屁股上。 枣红马吃痛嘶鸣了一声。 拉着马车就往前边儿窜。 也就是沐家的马夫都是顶顶好的熟手。 不然马车怕是没那么快安抚下来。 至于里头的人有没有摔下座位。 沈宴舟抬手理了理袍袖。 与他何干? 心中正幸灾乐祸,冷不防衣裳一紧。 不用看也知,是被沐阮宁拉住了。 小姑娘满脸的担忧:“沈宴舟,你怎么能这样。” “万一顾清则伤了可怎么办?” 沐阮宁眉头皱紧,她觉着有必要让崽儿收敛些。 就算不当顾大郎是未来的大舅哥。 可他现在到底是顾家世子! 万一出点什么事儿,顾家追究起来,也够现在没什么地位的沈宴舟喝一壶的。 沈宴舟听了。 眸光咻然黯了黯, 原本上翘的唇角平了下去。 他躲开了她的目光,连声音都沉闷几分:“知道了。” 说完这三个字,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沉默。 街头的小贩在吆喝。 四周人群嗡嗡的声音,分外嘈杂。 沐阮宁站了不过两个呼吸。 却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看了眼身后的翀云茶肆,也知晓此地不宜久留。 转身离开时头也没回道:“要不然你先回将军府,我自己去也罢。” 身后没有回应。 沐阮宁脚步缓了两步,心下叹息。 果然方才就不该答应崽儿一起去的。 原是想着,顾清则与他同一辆马车兴许会尴尬。 这下好了。 马车走掉,尴尬的变成了沈宴舟与自己。 沐阮宁的手指攥紧。 她也委屈啊,明明是为了他好,才说他的…… 第467章 所以,阿宁是在担心我 第467章 所以,阿宁是在担心我? 沈宴舟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般置气。 沐阮宁越想越委屈。 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哄他了! 她疾步走了好一会儿。 将才仿若乱麻的心终于冷静了下来。 一时又心软后悔,怕他自己回去遇着危险或者其他祸事、打算去将人找回来。 哪知道她一停步,背后便撞上来一个人。 熟悉的、雪松般的气息便簇拥了她。 沐阮宁提着的心在这一瞬间放了下去。 “对不起。” 她让到旁边儿时,听见沈宴舟低沉可怜的道歉。 “是我不好……”四目相对,沈宴舟先服软了。 他抿了唇。 就连蓬松微束的墨发似乎都有种耷拉下去的错觉。 “阿宁不喜欢,那我下次可以跟他赔罪。” “你不要厌了我。” “好不好?” 他上前两步,伸出手。 手指在她衣袖旁半寸,眼睛觑着她。 直到确认女孩没有躲开的意思。 沈宴舟眸光惊喜,这才稳稳地牵住了她的袖子。 沐阮宁又看了他几秒,才轻咳了一下,转身往前去。 一面走。 一面用再正经不过的语气道:“也不必跟他赔罪。” “只是以后不要这样了。” “我不是因为喜欢不喜欢。” “他若受伤,顾家找上你,你要如何是好?” 她回眸看向沈宴舟。 意料之中的点头后怕又或者羞愧认错的表情并未出现。 此时此刻,落入沐阮宁眼中的。 是少年郎愣怔又意外的神色。 她停了脚步。 沈宴舟定定得看着她。 抓着衣袖的手指掐紧了。 他歪了歪头:“所以,阿宁是在担心我?” 清浅的声音里,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与喜悦。 沐阮宁抬手挠了挠手背。 “是啊,不然呢?” 她蹙眉看着他似乎很高兴又有点傻夫夫的样子,顿时觉得大约是在笑话自己傻吧。 沐阮宁自嘲一笑。 “我将将也想明白了,是我想岔了。” “顾家那样的百年世家,世子爷就算不是个练家子,骑射方面也绝不会太差。” 她笑着看向沈宴舟的眼睛:“那样的人,哪里会因为马车不稳就受伤的。” “所以,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眼瞧着气氛又融洽。 沐阮宁看了眼天色。 心下又紧张了起来:“天阴下去了。” 沈宴舟也瞧了一眼:“兴许会下雨。” “走。” 这一回,他自然而然地隔着衣袖抓住了女孩的手腕。 “买伞去。” …… …… 红色的油纸伞。 只买到一把。 被沈宴舟塞进沐阮宁掌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推了回去:“这个你拿着吧,我重新看看,万一还有别的呢?” “不。”沈宴舟摇了摇头。 “这样的天,买伞的人多,不一定能再有了。” “我不要紧。” 沐阮宁要再推辞。 她坚持要再去买一把。 可没等两人从那屋檐下离开。 天上便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 沐阮宁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这时,伞撑开来。 沈宴舟拿着伞站在她身旁。 “一起吧。” “不是说,还要去一趟米粮铺子?” “……”沐阮宁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便点了点头。 第468章 米粮铺 第468章 米粮铺 “多少钱?”有人问。 卖伞的贩子瞥了那人一眼。 穿着斗篷,面容隐匿在阴影里头。 连声音都沙哑得诡异。 他在这街角卖伞好些年了,也没见识过这等奇怪的人。 “十个铜板。”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来。 那人似乎在低头看他背篓里各色的伞。 一时没说话的时候。 小贩额头冷汗都淌出来了。 他是以为这人不满意的。 吞了吞口水,小贩脸色哭丧着,低声开口:“那个……” “这位客官,是没错,这伞平日里是五个铜钱,但现在天儿不是要下雨了么。” 他干笑了两声:“小的也就赚个辛苦钱……” “您……” 生意不好做哇……小贩正想自认倒霉降价卖他一把。 冷不防那人骤然抬眼。 一双黑暗里的眼睛里满是杀气。 小贩人都吓尿了,当场一屁股坐倒在地:“你你……放过小的,这伞、这伞!” 他刚想说这伞不要钱!都送他了,只求他饶过自己一命。 “叮咚——” 青石板路上,掉下来的。 是大晋国朝通用的方孔钱…… 没想到,那人伸进腰间的手里,并没有掏出想象中的匕首武器。 却是一把钱。 陌生斗篷男人张开嘴。 嘴唇咧开一个并不娴熟的笑容来:“这些钱,够吧。” “我全买了。” “……”小贩懵逼了。 …… …… 沐阮宁暗自感叹。 果然。 盛京与平城还是不同的。 一路走来,竟真的连一个卖伞的人都瞧不见了。 还是消费太过旺盛的大城市啊…… 她转头一看。 沈宴舟的侧脸棱角分明,在细雨的背景映衬下,格外好看。 尤其他转眸看向她微笑点头的时候。 温柔得不像话。 沐阮宁红了脸,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往旁边儿挪了半步。 沈宴舟的目光落在她的肩膀。 雨珠晶莹。 不过顷刻,就沁润在女孩的衣裳。 他悄无声息地将伞往她那边也挪了一寸。 看见再没有雨水落到少女的肩膀。 沈宴舟尤不满意,又将那伞面略略倾斜。 顶上的水珠在伞缘汇聚。 像是水柱一般倾泻而下…… 他愣了一下。 这时,沐阮宁忍不住转过脸,抬起手与他一并抓住了伞柄:“还是我来吧……” “……”沈宴舟楞在那,却不肯松手。 实在没办法装不知道啊…… 更何况沈宴舟半边肩膀都湿透了。 沐阮宁索性用了点儿力气,直将那伞抓在了手里。 这一次。 她没有再退开。 沈宴舟身上本就有伤,要是因为自己的矫情惹得他再受寒,她只会更愧疚心疼。 接下来要做的正事儿,只怕要更难安心了…… 雨一直下。 终于。 两个人毫无波澜地赶到了这次的目的地 米粮铺…… 城北坊市。 三大米粮行之一的,云祥米铺。 硕大的旧牌匾上。 据说刻着的,是先代一位名家的题字。 自从这地方归了沐阮宁之后,她也只瞧了一眼。 拿到这米行的初心。 沐阮宁不过是想拯救更多人罢了。 “进去么?” 沈宴舟的话,将沐阮宁的思绪拉回。 “好。”她提起裙摆迈了进去。 第469章 滚!不见客! 第469章 滚!不见客! 沐阮宁将将走进去。 迎面便踉踉跄跄撞出来一个男子。 沈宴舟疾走一步,抬手拉了沐阮宁一把。 男子差点儿创到人。 却只匆匆瞥了眼,沮丧着脸什么话也没说,弓着背深一脚浅一脚走入了雨中。 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铺子里传来伙计对那人吆喝的声音:“你瞎啊!也不看路?!” “阿宁,你不要紧吧?”沈宴舟声音很低,目光落处,小姑娘抬着脑袋正越过他的肩膀往外头瞧。 “阿宁。”他蹙了蹙眉,转眸顺着女孩目光望出去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抹寒光。 “客官,有没有被撞到?”伙计将帕子搭在肩膀,笑着跑过来问候。 沐阮宁收回目光。 抬手拢了拢耳旁的面纱:“我没事。” “将才那人是……” 她蓦然问起。 伙计看了一眼外头的雨幕,四周是铺子里众人低声的私语。 他拔高了音量:“都忙事儿去。” 等喊完这句,才压低声音提了几句。 伙计指着男子离开的方向:“那个人啊,晦气得很,是打牢里面出来的。” “都说了不收他了,总跑来要当伙计。” “你看,这日子也不太平,咱们做生意的最忌讳这个。” “倘使招进来个不安分的又或者有仇的,可怎么得了?” “就是啊,连着来几日了。”有人插嘴。 “好像是说孩子病了,请不起郎中。” “没活干,家里便要揭不开锅了。” “可这与我们有何干系?” 沐阮宁听在耳朵里,眉头越皱越紧。 同情是有的。 但她如此在意并非只因为同情。 产业是沈宴舟给的,即便现在归自己经营,也不至拿人家的血汗去做人情。 只是她方才扫过那人的眉眼,似乎在哪里见过。 伙计问过了来意。 沐阮宁只随意敷衍了两句,提出要见见大掌柜。 “这……”伙计显然在犹豫。 只是他很有眼力见儿。 沐阮宁与沈宴舟身上的料子并非寻常,非富即贵。当下咬了咬牙,吩咐人沏茶。 又领着他们往楼梯走。 “大掌柜在二楼,这边儿请。” …… 祥云粮号是老字号。 沈宴舟接手时日并不太长,素来皆是岳先生打理产业。 所以沐阮宁她两个都是个甩手掌柜。 下头的人根本不认得。 只以为是大客户。 可沐阮宁与沈宴舟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沐阮宁摸了摸袖子里的菩提珠子思忖。 这见客人,本就是寻常事,伙计为何会犹豫? 带着这等疑问。 二人站在大掌柜所在的房间门口。 “大掌柜的,有客人求见。” 伙计的声音带着点子忐忑。 “砰——” “哗啦——”有杯子摔碎的声音伴随着门扉的震动传来。 里头的大掌柜气急败坏:“滚!不见客!说过多少次了,不见!!!” 小二脸色一白,转身正要冲沐阮宁二人开口。 沈宴舟已经先一步动了脚。 也不等沐阮宁反应过来,只听“轰隆”一声响。 门被踹开了。 整片门扉倒在了地上。 旁边儿散落了些许碎片。 此时此刻。 门里门外的人都震惊了。 第470章 踹门 第470章 踹门 屋子里到处密密麻麻堆叠了大片账册,大掌柜额头见汗。 显然正在焦头烂额。 片刻的安静之后。 他暴躁的目光扫过了门外的人。 “大掌柜的……小的、小的这就去找人来将他们赶走!”伙计脸色煞白,满脸的后悔。 看向沐阮宁与沈宴舟的神色都充斥着恼怒。 沐阮宁是不怕干架的,可担心出人命啊! 毕竟自家崽儿打起人来是个什么德行她特别清楚。 下意识地就抬手抓住了沈宴舟的手腕。 后者原本不怒自威地看着大掌柜的眼睛。 这会儿被温软的小手一抓,顿时收摄了容色转眸看向了身旁的女孩。 “冷静!”沐阮宁抬眼看向他。 声音很小。 沈宴舟眼底的神色柔软,轻抿了唇。 眼瞧着小姑娘已经踏前一步挡在了他前面。 “大掌柜,我们不是来闹事的,这门……” 她刚想说自己掏钱修缮。 毕竟也算是自家产业,又是自家崽儿弄坏的,花点儿钱应该的。 可没等她再说话。 一堆账本儿背后的大掌柜盯着沈宴舟的脸色立马变了。 诚惶诚恐地打断了沐阮宁的话。 大喊:“慢着!” 他穿好鞋子起身将帽子扶正,忙慌慌走出来。 连桌子上的一摞账册掉地上也顾不得了。 吩咐伙计:“说什么蠢话?贵客到了上好茶!去拿碧螺春来……不不不!” “拿我柜子里珍藏的老君眉!” “你敢撵贵客,我先撵了你!” 伙计人都傻了,瞠目结舌地瞧着素日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大掌柜不顾体面地上前卑躬屈膝。 两个呼吸后,大掌柜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好、好勒!”伙计连滚带爬地跑了。 “……”沐阮宁站在那。 大掌柜要给沈宴舟跪一个。 后者暗戳戳一个狠厉眼神,他连忙朝着沐阮宁跪下了。 “小人给姑奶奶磕头了。” “……”姑奶奶倒像是掌家娘子的称呼。沐阮宁尚未出阁,听在耳朵里颇有些不自在。 “起来吧,别叫什么姑奶奶,就像旁人一般唤我五小姐吧。” 沐阮宁在平城的时候管家,那些个管事就是这么称呼的。 如此一来,处置事情倒能觉着几分熟稔。 大掌柜从善如流。 沐阮宁笑着要将人扶起来。 冷不防沈宴舟已经一脚踢在大掌柜膝盖。 不重。 “起来,还要人扶么?” 大掌柜赶紧爬起来。 沐阮宁有点尴尬,连忙拉了拉崽儿的袖子。 崽儿这般不礼貌委实欠妥当。 毕竟这可是得力下属好吧。 哪怕暂时归了她沐阮宁呢? 沈宴舟被她目光一睨,马上便安分得像只委屈又乖巧的小动物。 满脸的认错表情。 “……”真拿他没办法。 沐阮宁无奈松开了他的袖子。 左右他算是老东家,兴许岳先生从前就是这般调教下属的呢? 一面想着。 一面顺着大掌柜的指引换到了旁边儿一间屋子。 这一回,安安静静、也规规整整的。 等上完茶,便再也无人打扰。 “您是新东家吧?”大掌柜开了口。 第471章 我们要听真话 第471章 我们要听真话 “……”沐阮宁无语。 敢情人家连姑奶奶都喊过了,却不是因为隔着纱巾认出了自己。 这是认出了沈宴舟。 如此。 她倒也觉着庆幸。 将沈宴舟喊来不是毫无用处的。 “是了。”沐阮宁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不知道东家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大掌柜单刀直入,沐阮宁没有直问:“这个不急,但廖掌柜的,你方才似乎正在忙账务?” 大掌柜目光转开些许,握着的手也轻攥了攥。 这些细节没有逃过沐阮宁的眼睛。 “是啊。” 他笑着道:“就是寻常核对。” “五小姐年岁小,还不懂,这每个月都要核对账册,为免到时候手忙脚乱,先行清理也是有的。” 沐阮宁目光微沉。 心里明白,这位大掌柜怕不是有什么事儿端着瞒着。 轻看了她。 若是这次囫囵过去了,以后想服众,就难了。 沐阮宁思忖一二,转眸盯着他,嘴角微翘:“可是掌柜的,这会儿不过春末夏初。” 她站起身的时候。 掌柜的疑惑地看向了她的脸。 沐阮宁笑眯眯地开口:“又不是年底,哪里有那么多账目需要核算?” “据我所知,无妨是中馈家产,还是铺子田庄。” “按月,便只核对一月的账目。” 沐阮宁看着大掌柜愈发认真起来的脸。 笑着走到他身边:“我虽未出阁,可大掌柜兴许不知,我沐阮宁在平城之时,已经管家近四载。” “就你方才屋子里那些个账册,估摸着都不止一年的份了吧?!” “砰——”说出最后一个字之时。 沐阮宁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大掌柜面前的茶几上。 木质的桌面儿上龇开一片裂纹。 嘴唇抿紧了。 淦—— 疼! 太用力了! 沐阮宁将手握在另一只手的掌心。 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既然要装逼,也不能临阵掉链子!!!怎么也得把人给震慑住! 沐阮宁面无表情。 “有什么事欺瞒于我!?若现在不说!” “也别怪我下次这巴掌不分地方,拍上你那脑门子去!” 廖掌柜的登时吓得面如菜色。 盯着那烂掉的桌子,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五、五小姐!” “您大人有大量!”廖掌柜瞬间滑跪。 速度快得惊人。 沐阮宁一时更后悔了! 早知道这人没什么骨气,她干什么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么卖力来震慑他啊! 她转过身捂着手掌龇牙咧嘴。 琢磨着该要问要紧事儿了吧! 这时。 面前光线一暗。 下意识抬望眼,但见沈宴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来。 他抿着唇,神色认真又严肃。 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小手包入自己的掌心。 “!”沐阮宁人都麻了。 这有人!有人在诶! 她张着粉唇就差讲出来了。 但沈宴舟握得很紧,根本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他抬起眼眸,越过沐阮宁的肩膀。 看向大掌柜。 “说吧。” 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要听真话。” 大掌柜瞬间抖如筛糠。 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要说的赶紧都说了。 第472章 这可是你说的 第472章 这可是你说的 背对着廖大掌柜。 沐阮宁的身影将窥探的视线遮蔽。 视野盲区里。 沈宴舟抓着她的手,是不容置疑的力道。 沐阮宁想心横甩开他的。 奈何沈宴舟手法极好。 沐阮宁发觉刺痛发麻的掌心,在他的揉捏之下,竟然渐渐不疼了。 她抬起头的时候。 沈宴舟没有看她,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手掌。 没有半点杂念。 好像……他只是关心她的手是否还疼。 沐阮宁一时迟疑,觉着自己又想多了。 “小的也是没法子了,这官爷要是查上门,该如何是好。” “赔银子,那是越来越难填的无底洞哇!” 廖掌柜期期艾艾地说了一遭。 原来这些年,盛京城的粮号除了明面儿上的生意,还需要满足朝廷的采买。 譬如赈灾战争一类的供给。 但虽说也是给钱的,却并不是按着公告的价钱。 大部分时候几乎等于明抢。 除了交粮,还得时不时给银子孝敬那些从中调遣的胥吏。 粮号们为了维持营生,只能把对外售出的粮食涨价。 这就是为什么大灾一到,大晋京畿的梁价就会飞涨。 沐阮宁思忖起这些事。 凝眉问:“可是不对呀,倘若当真如此,谁还会做粮号?” 她很怀疑这廖掌柜在卖惨。 粮食再如何要紧,但商贾逐利。 便是世家门阀,没有任何好处,如此烫手的山芋也不可能有人愿当这冤大头、韭菜苗。 “因为,朝廷会放权。”说话的是沈宴舟。 他的目光上移,看进沐阮宁的眼睛。 解释得分外耐心。 “民间收粮,可凭印绶。” 印绶!沐阮宁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惊愕。 权利是个好东西! 原书里并未细说个中细节。 但这个,对现在的沈宴舟来说,何其重要? 沐阮宁毫不怀疑,倘若没有这些年的相处,依着原本世界里沈宴舟的多疑疯魔性子。 她接下粮号之际,只怕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现在不同。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危险…… 沐阮宁抿紧了唇,抛开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一次,她收回手转身看向廖掌柜。 “所以上头要查,那些个往年留下的首尾,你没办法处置干净。是么?” 廖掌柜连忙跪着用力磕头:“是啊!” “如今东家都知晓了。” “我廖某人难辞其咎,认打认罚,只是这整个粮号的伙计……” 廖掌柜的抬起头。 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说不出的狼狈,沐阮宁眼瞧着他一个四十来岁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中年男人,竟做到如此田地。 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 “东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他们拖家带口的都不容易,只求您莫要牵连……” 说着又一头磕了下去。 最后这句,叫沐阮宁不得不动容。 忙上前半步,要将人扶起。 冷不防沈宴舟跨前一步,将她薅到了身后:“这可是你说的。” 沐阮宁来不及阻止。 少年郎已经抄起旁边儿的木头椅子,结结实实地自他脑袋上敲了下去。 “哐——” 椅子散架了。 廖掌柜的头顶鲜血四流直接昏了过去。 第473章 整理账册 第473章 整理账册 “!”沐阮宁怔了好几秒赶紧地冲上前去。 “你这是作甚?!”看着地上已经没了知觉的中年男人。 沐阮宁眉心直跳。 好在伸手去探鼻息时,发现人没死。 “只是昏过去了……” 庆幸之余,赶紧给人简单处置伤口。 沈宴舟蹲在一旁瞧她忙活半晌。 一句话也不曾与自己说。 默了许久,他方才轻声开口。 “阿宁,他轻看你在前,推卸责任在后。” “还拿粮号里的旁人做挡箭牌。” “委实可恶。” “我已经……算是小惩大诫。” 沐阮宁给布条打结的手微顿。 一时心绪复杂。 崽儿这次太暴躁了。 但。 没把人直接给攮死,他确实已经手下留情。 沐阮宁终于转眸,看向了沈宴舟。 少年郎的眼睛里,只有毫不掩饰的关切与诚恳。 一会儿没瞧,薄唇又被他抿裂了。 “这等人,怀柔是不顶用的。” “须得雷霆手段。” 他抬手抓住了她的袖子,垂眸道:“我是怕你心软。” “……”这话戳中了沐阮宁的心巴。 下细想想,沈宴舟很了解她。 她刚才的确心软了。 心下喟叹。 沐阮宁缓缓起身。 居高临下,目光覆没无声。 皙白的小手咻然抬在他眼前。 沈宴舟抬眸之际。 沐阮宁露出个沁甜的笑:“我明白的。” “是我草率了。谢谢你刚刚的果决。” “谢谢你有跟着我过来。” “我一个人,只怕会将事情搞砸……” 沈宴舟没在听她说什了什么。 只是那笑容委实有些猝不及防。 原以为会被数落。 没想到。 被惊艳到了…… 直到她微微弯身,凑近了脸庞。 “所以,接下来,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置。” 沈宴舟回过神。 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掌心。 喉结滚了滚,终究将自己的手交了出去。 眼底的那抹雀跃差点儿就要藏不住。 “好。”他说。 …… 两个人将被砸破脑袋的廖掌柜,搬到了旁边儿的软榻上。 直接去了隔壁。 账本层层叠叠,各种混乱。 若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只怕都要傻眼。 但沐阮宁不同。 她前世对于整理东西有些经验。 今生也不必好生上学。 阿娘身子不好,她是有好好掌家的。 沈宴舟才整理了一小半,便瞧见一双小手伸到了自己手里的一摞。 举目四顾。 他惊讶地发现,乱糟糟的屋子里,零落的账册已经码放整齐。 七八摞东西除了没有贴上沐阮宁惯用的小纸条,竟然与平城中,她的账房里,别无二致。 “我来吧。” 沐阮宁拿过他手中拿着的最后一摞账册。 虽然有些累。 但没办法。 盛京城一直不太平,谁也不清楚会不会碰上宵禁。 这么多账册带回去处置也不现实。 毕竟祥云粮号有经年留下的问题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大张旗鼓只会惹来麻烦。 所以,她必须在日落前整理妥当。 沐阮宁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先前也来不及擦拭。 这会儿汗珠凝结,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所过的皮肤痒痒的。 惹得她不得不蹙眉。 第474章 官差来了 第474章 官差来了 沐阮宁刚起念头要将就袖子擦擦汗。 便感觉一条帕子凑到了额际。 也不必抬眸。 必定是沈宴舟无疑。 “谢谢。”她开口,手上没停。 这等时候委实也顾不上客气。 沈宴舟擦得很专注。 也很轻。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他说这样的话,自然而然。 语气动作,神态。 都让沐阮宁丝毫不见生分。 这样的氛围,事半功倍。 很快便分门别类。 将才整理的时候沐阮宁就有粗略翻看。 整整八年! 沐阮宁只觉头大如斗! “这都是老问题了……” 沈宴舟顺着她的目光扫了一遍,点点头。 “是。” “而且。”他的手在桌子上略敲了敲,抬眸十分肯定地开口:“这种情况,盛京其他大粮号应该也有。” 沐阮宁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岁河涝了,大灾之际,又逢贪污,砍了那么多人……赈灾银子也收不回来。朝廷需要些钱粮来弥补亏空。” “顺便……”沐阮宁肯定地开口:“陛下指不定还想再挖出些钱粮补新的赈灾窟窿!” 沈宴舟眸中露出赞赏来,偏偏嘴上是崇拜的语气:“阿宁聪慧过人。” “我都没想到这么远。” 沐阮宁被夸得小脸一红,这不就是朝廷版的割韭菜…… 她熟的! 正正的历史上,朱重八就是那么嘎了沈万三的。 “不过。”她蓦然想到关键点:“说起来,若非岁河出事,只怕朝廷不会想到这么极端的办法。” 想到这,沐阮宁担心起来。 被夸的雀跃也消失了,赶紧拿起账目翻看。 想要解决问题,就得先了解问题。 倘使不能在祥云粮号被发难之前了解个大概。 只怕岁河洪灾这一关没法子度过去。 原书里祥云粮号有没有被皇帝占下她不清楚。 但若是在原本的时间线,交给岳先生亦或者沈宴舟处置。 沐阮宁有脚指头想也能猜到会有多么腥风血雨。 “……”想到这,沐阮宁就更迫切了几分。 可惜。 这世上的事,怕什么来什么。 “大掌柜,大掌柜!!” 沐阮宁连八年前的账目都还没翻妥当,外头那位领他们过来的伙计就已经忙慌慌地冲过来了。 “大掌柜呢?”举目四顾,伙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时辰前还乱七八糟的地方,除了门口那个摔碎的茶杯。这会儿已经井井有条了。 沐阮宁焦头烂额地抬起脸来。 “你找他作甚?” 这话问的有点突兀了。 沐阮宁想起来自己是东家的事儿,伙计大约是不知道的。 但好在,伙计们都是跑腿惯了的。 也有眼力见。 从先前大掌柜对他们的恭敬程度看也能清楚这二人的身份。 当下也没有质疑,躬身道:“外头有几个官差闯进来了,说是要找管事儿的。” “小的就是来找大掌柜让他出去看看。” “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的。” 伙计说话的时候明显连他自己的底气也不是很足。 “……”沐阮宁脸色都变了变。 “是……哪里的官差?” 第475章 好大的官威啊 第475章 好大的官威啊 “盛京府。” 沐阮宁听完,将手里的账目搁到了桌上。 “大掌柜有旁的事儿,我先去看看。” 那位廖掌柜的伤沐阮宁处置过,血止住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会儿也不能醒过来。 去喊他的话,除了惹来麻烦不会有任何好处。 伙计显然很担心,一心要确认大掌柜的情况。 可沐阮宁预料得没错,盛京府的差役来者不善。 根本不会给他这样的时间。 很快,下面就传来了吵嚷声、以及东西破裂的声音。 伙计脸色一变,连忙原路往楼下跑。 沐阮宁迈步到走廊,往下一瞧。 几个身穿赭色官服的衙役正在下头拔刀砍粮食袋子。 一些桌椅被踢得四分五裂,倒了一地。 伙计们瑟瑟发抖,没有人敢上前。 将才那伙计也白着脸色退了回来。 “姑、姑娘,您真要管么?” 沐阮宁没说话,略略颔首。 再怎么样云祥粮号现在也是自个儿经营的,哪里能当着沈宴舟的面儿让自己丢面子。 她提着裙摆就往下面走。 将将下楼梯,便听见沈宴舟站在楼梯口唤了一声:“阿宁。” 紧接着他赶了两步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来。” 沐阮宁一把握住了腕子上他的手背。 “你别出去,自己什么处境不清楚么?” “听话。” 沈宴舟在宫宴上将殷素得罪惨了。 皇帝那儿也到底没有勘破他亲儿子的身份。 沐阮宁觉着,他自身难保,倘若再卷入这样的事情,只怕第二天沈国公府那位就要打上门来要人了。 所以她递给沈二郎一个安抚的眼神后,便扔下怔怔的少年郎兀自下了楼。 伙计连忙跟了上去。 “姑娘,您小、小心些。” 他语速飞快,低声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沐阮宁转过楼梯角,正看见那些人嚣张跋扈的模样。 原来。 他们不是头一遭过来。 沐阮宁将才还在纳罕怎么偏偏下这么大的雨来,竟刚刚好就遇着了他们。 “前两日刚来过……” 小二吞了吞口水,目光里是肉眼可见的畏惧。 沐阮宁脚步未停,凝眉问:“头几次是如何打发的?” 小二躬着身子。 那些人手里拿着的,是明晃晃的刀子。 兴许还砍过人,锋利得很。 他害怕地吞了吞唾沫,才回答:“姑娘,头两次掌柜的封了些现银请他们吃茶,才打发过去的。” 沐阮宁了然地颔首。 此时此刻,沐阮宁已经走到了离那些人七八步远的地方。 祥云粮号的人并非寻常商号。 在这儿的,打多是经年的老伙计了。 沐阮宁气势汹汹走过来的时候。 这些人也都本能地往她身后聚拢。 差役们打眼一瞧,也都对站在前边儿的少女高看了一眼。 领头的差役长了圈络腮胡子,个头不高,瞧着,倒是粗犷得很。 上下打量了女孩一阵,开了口。 “怎么?廖掌柜事儿办得不称头,打发个小娘们儿出来糊弄咱们?” “莫不是想用个小丫头贿赂我等?” 他哂笑两声:“没那么便宜。” 沐阮宁噗呲一声笑了。 她抬起素白的手,轻抿了抿面纱旁的青丝。 漂亮的眼眸笑得弯弯的:“怎么?有本姑娘还不够?” “官爷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第476章 那股幻觉般的杀念 第476章 那股幻觉般的杀念 差役们兴许是见惯了旁人的逢迎。 这会儿一看沐阮宁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的美貌、还有那悦耳好听的声音,便看轻了她几分。 以为是这云祥粮号里某个管事的家眷。 可络腮胡子细听她话里、与这温软声音毫不相干的犀利言语。 他一时竟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眼睛瞪大,沉声问:“你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沐阮宁这时候已经吩咐了伙计几句,又转眸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一根细扁担上头。 施施然走过去抄在了掌心。 回眸微笑,语气娇憨:“我本不想明说的。” “可大人你们呐。” “委实是不知死活!” 说完这句,沐阮宁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与笑容一并消失的,是她站在原地的身影! 她脚步迅捷,又是先发制人。 一根扁担并不重,作为在家中耍惯了长枪的沐阮宁来说,抡起来轻松写意。 “唰——”一棍子扫向那差役。 络腮胡子能当领头的,反应极好,当下本能地一低头。 霎时就听见那棍子从原本的脑袋处扫过的破空声。 差役只觉心脏狂跳,脸色煞白。 后怕的情绪几乎不可遏制。 连带着恼怒也刹那滋生。 等他蓄满怒气抬起手里的长刀抬头时。 “砰——”将将扫过去的扁担忽然砸了回来。 让人牙疼的闷响后。 络腮胡子的脑袋开了瓢。 满头的血跟楼上的大掌柜不能说同病相怜,简直是别无二致! 沐阮宁将棍子捏在身后,飞速后退。 没人知道她心里其实慌得一批。 可面上云淡风轻得就好像做惯了这等袭击朝廷公务员之事一模样。 “呵,真真是没用,这样废物的身手还敢学人家挑事?” 这话直将云祥粮号里众位伙计都唬了一跳。 可害怕归害怕。 没人不想给眼前这位小娘子竖个大拇指的! “锵——” 衙役们毕竟人多,沐阮宁这般嚣张,等他们反应过来,全都拔出了手里的长刀。 “娘希匹!这疯婆子,敢伤朝廷官员!” “说不定跟太子遇刺有关!” “上!” “抓她回大牢审问。” 眼瞧着一群人就要上前乱刀架住沐阮宁。 “咻——”一枚暗器从众人身后飞出打在一个衙役的膝盖。 那人惨叫一声栽倒地面。 “咻咻——”又是两枚。 沐阮宁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发现眼前光线一暗。 沈宴舟已经挡在了前面。 他一手探入腰间。 沐阮宁不用想也知道,崽儿这是动了杀心。 她原本就有点慌的心底又慌了一点点。 赶紧眼疾手快地一把摁住了他腰间的手掌。 “别动手!” 沐阮宁声音又快又沉。 沈宴舟回眸。 神色里的杀念冷得就像寒冬里的冻土,亘古不曾融化般骇人。 沐阮宁心底没来由地涌起一阵子寒津津的感觉来。 可是下一秒。 他眼底的血色褪却,乌沉沉的目光里又只剩了担忧。 这样的感觉十分违和。 可是沐阮宁眨了眨眼,将才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错觉一般。 沈宴舟将她护在身后,目光担忧也无辜。 “阿宁……” 他轻唤了一声。 第477章 放火 第477章 放火 “!”沐阮宁瞬间稳定心念。 现在可不是纠结幻觉的时候! 她抬手就勾住了少年郎腰间的系带。 使力一拽。 沈宴舟轻易便被她拉到了身侧。 没等他再说话,沐阮宁便听见一旁有人喊了句。 “来了!” 她循声望去。 有个长条形的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 沐阮宁斜跨两步,伸手握住。 一手扔了带血的扁担,一手从腰间掏出了火折子。 “咻——”明亮的火苗带着丝松香油脂特有的味道。 伴随着黑色的烟雾从她手里的火把上弥散开来。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沐阮宁脸上。 不知她举着火把想要做什么! “喂。”沐阮宁笑着将火把举高,笑得坚毅:“想不想闻一闻粮食燃烧的味道?” 差役们将才不敢上前,是忌惮那玄衣少年手里的铜钱。 就刚刚打出去那三枚,直将七尺高的壮汉都打得在地上哀嚎不止、起不得身。 这会儿哪怕他们手里拿着武器,也还投鼠忌器。 络腮胡子体格果然健壮。 竟然没昏死过去。 此刻被两个人搀扶着行上前来。 脑袋上用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 可那布条雪白,血还没止住,一层层浸透,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猩红着眸子死盯向沐阮宁。 “疯婆子!你以为烧了这铺子本官就会放过你?!” “做梦!” “给我抓住她!” 男人气急败坏地揪住身旁的下属,就朝沐阮宁的方向推了一把。 几乎在瞬间,沈宴舟攥紧了掌心,一道杀气锁定了那被推上来的衙役。 这杀气凝若实质,光眼神都让人如坠冰窖。 衙役根本不敢冲。 下一秒。 关注着崽儿的沐阮宁不动声色地伸手进他袖子,轻捏了捏沈宴舟的手背。 力道不大。 可沈宴舟瞳孔微颤,他略略垂眸,悄然觑了旁边儿女孩一眼。 垫起的脚尖乖乖地收了回去。 沐阮宁提着火把,当真点燃了地上的一袋被砍破的谷子。 兴许因为油脂滴落的缘故。 那谷子上很快便蔓延上火势。 这举动,将云祥粮号的伙计们都整懵了,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上去扑灭。 沐阮宁直起腰身。 嘴角噙着笑意,大声吩咐:“去!将能起火的东西都搜上来。将粮食也抬过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了将军府的身份牌。 伙计们不认得她是谁。 但也知新东家的来历。 说来惭愧。 这也都亏得是沐阮宁那狼藉远播的烂名声。 所有人甫一瞧见将军府的信物。 再一联系到眼前女子这出格的举动,瞬间就把人给对上号了。 嚣张跋扈,不干好事儿的沐家五小姐。 不正是倒霉催的粮号现在的新主人么? 但。 伙计们也清楚,局面发展成这样。 衙门的人都拔刀了,谁也不知他们今日会做些什么来! 与其任由事态发展,还不如听东家的。 人愿意烧了自家的东西玩儿,谁还费那个劲儿拦着不成? 先前领路的伙计思及此,一咬牙,带头便应了一声拔腿就去找易燃的东西去。 第478章 可别不敢来 第478章 可别不敢来 有了伙计当榜样,其他人全都有样学样。 一时之间。 那些全副武装的差役反而满脸懵逼地杵在原地。 沐阮宁最怕粮号的人不肯听命行事。 如今合自己心意。 松了口气之余,她也毫不含糊地踏步上前。 “诸位觉着小女子像是为了讨你们原谅,要摇尾乞怜的模样?” “不怕告诉你们!” 她环视了一圈,冷笑:“我既然能发号施令,又敢当真烧这粮食。” “便有那能耐和资格毁了这整个祥云粮号。” “你敢!!!”络腮胡子听罢整个人都要暴跳起来。 沐阮宁很清楚,自己是踩了人家的痛脚了:“敢与不敢,大人不如试试?” “鱼死网破而已。” “区区粮号,烧了便烧了。” 说话间,粮号的伙计们已经回来了。 也不必沐阮宁吩咐,拿火把的拿火把,拿布帛的拿布帛。 甚至还有两桶火油和几百根蜡烛。 衙役们不论去任何粮号割韭菜也没见过这等要跟他们对着干的狠人啊? 但这些胥吏也不是吃素的。 立马便有几个提着刀要上前杀鸡儆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些人的主心骨就是那个踩着粮食袋手拿火把的蒙面少女。 只要拿下她。 这祥云粮号,群龙无首,就如探囊取物。 “咻——” 金属破空的声音接连响起。 几声惨叫之后,沈宴舟表情毫无波澜,只有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和那被风吹动的衣袂昭示着将才的事儿是他做的。 人没死。 但那些人的膝盖若不及时救治只怕要废掉! 这样阴毒的招数,委实不是寻常胥吏能扛得住的。 所有衙役当下目光都惊恐起来,再不敢轻举妄动。 沐阮宁额头的汗珠沁润,面上还得端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她抬手轻按身旁少年郎的胳膊。 沈宴舟很给面子,将才还神色冷冽杀气刺骨的模样,在看向女孩时,温驯得像某种乖巧的毛绒小动物。 沐阮宁又往前一步。 笑着威胁:“你们最好掂量清楚。” “无妨你们背后之人想要的是什么。” “这祥云粮号的东家是我!” “今日本小姐便亮明了态度。” “要钱,可以谈,要旁的,没有!” “若你们再来这儿惹事,我便烧了这粮号所有东西。” “非但让你们交不了差事,你后边儿的主子也得一并担责!” “……”胥吏们脸色难看地面面相觑。 这是踢到铁板了。 有人在那络腮胡子旁边耳语了几句。 咬了咬牙,络腮胡子眼珠子充血地盯着沐阮宁。 想来那人八成是说起了她的身份。 这些人终究是敢怒不敢动手! “你给我等着瞧!” 撂下狠话,络腮胡子领着人就往外走。 沐阮宁蹙眉:“站住!” 胥吏们或抬或扶着,狼狈又凄惨。 他们被小姑娘一嗓子喊在原地忐忑不安的样子分外滑稽又违和。 沐阮宁抬高了下巴:“你们想必已经知晓我了。” 她指着自己:“我,住在将军府。” “随时候教,你们、尤其是你。”沐阮宁看向络腮胡子。 男人对上她目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脑袋上被砸出的豁口更疼了。 “可别不敢来。”少女的笑,灿烂又明媚。 第479章 你,你放我下来 第479章 你,你放我下来 一群胥吏,最后在看见沈宴舟冷冰冰的眼神时,屁滚尿流地逃了。 直到那些人消失在外头淋漓的雨幕里。 直到有伙计手忙脚乱地跑过去将大门关了,门窗都闩起来。 沐阮宁感觉脑袋都有点重。 前两日将将被砸过的伤口仿佛也刺痛起来。 她捂着脑袋身子晃了晃。 沈宴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火把被他顺手接过,扔到了伙计提来的水桶里边儿。 “阿宁,你怎么样?” 沐阮宁抬起眼眸,好一会儿,才对上焦距。 她想笑得完美一点儿的。 可嘴角扯了扯,弧度却很僵硬。 “……”我没事这三个字,像是有棱有角,在喉咙里怎么都滚不出来。 这一刹,沐阮宁只觉得腰间的手掌用力了几分。 然后,沈宴舟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双足离地的感觉,让她本能地惊慌失措。 四面八方那么多对眼睛看着呐!!! 崽儿这是要作甚!?? 其实有了沐阮宁先前果决飒爽的表现,在场亲眼目睹的伙计和管事们对新东家的感觉,已经与从前听来的传闻大相径庭。 如今,沐阮宁不知道的是。 在场众人对她的钦佩之情丝毫不会因为她此刻的样子而稍减。 在担忧之后,更多的,反而是对两人心照不宣的会心一笑。 “散了散了!东家要上楼歇息!别看了别看了!” 伙计一吆喝,沐阮宁原本就羞得无地自容的脸蛋更红了。 她抬手捂着脸:“你、你放我下来……” “沈宴舟!” 沈宴舟充耳不闻,脸色凝重,甚至有些发白。 他抿紧了唇瓣。 将鼻尖贴在她的发顶。 女孩没有用任何的香粉,可偏偏他嗅在鼻间,却有种无法自拔的美好。 他薄唇轻启,声音沉黯,却有难以言喻的坚定:“不放。” “就算手断掉。” “也不放。” 沐阮宁蓦然一惊。 此时此刻沈宴舟已经抱着她踏在楼梯上。 脚步沉稳,丝毫不见异常。 可沐阮宁知道,他的胳膊没好!失血过多的身子也还没恢复! 每一步衣袂晃动,沐阮宁都担心得心肝颤。 她只有一个念头,无谓的挣扎只会让崽儿难受! 沐阮宁学乖了,也不捂脸了,她伸出手抱住了沈宴舟的脖子。 这样能稍稍借点力。 沐阮宁觉得这样做的话,沈宴舟势必能轻松些。 所以她抬起眼望了过去。 四目相对。 “……”沈宴舟猝不及防被心上人这般近地盯着。 冷峻的脸色再也端不住了。 他连忙将注意力放在楼梯上…… “放我下来?”她问。 说话的时候,呼吸近得让他热了耳廓。 但沈宴舟在这件事上格外倔强:“不放。” 非但不放,还更抱紧了几分。 “……”算是意料之中,沐阮宁在他怀里动了动。 惹得他温热的怀抱似乎更烫了几分。 她担心他是不是胳膊难受了,连忙手上又多用了几分力气。 沐阮宁放软了声音:“我真的没事了……你放我下来,自己走。” “你的胳膊没好,万一又裂开可怎么办?” 沐阮宁将将说完,便感觉空气里有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第480章 敲打 第480章 敲打 沐阮宁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真想给自己一耳巴,活生生一张乌鸦嘴! “别任性!” “我看看你的伤!” 小姑娘着急又不敢挣扎的模样,少年郎偷眼打量,心间却甜丝丝的。 他抿了抿唇,到底没太放肆。 等完全踏上了二层,便放开了她。 沐阮宁的双腿一落地,连忙拉过他的手腕。 撩高衣袖。 沈宴舟裹得厚实的纱布上,果然沁出了点点殷红。 “你看,得重新包扎一下。” 可是她没带药…… 沈宴舟就更不能了。 他就不是个对自己精细的主。 沐阮宁要拉他进账房裹伤。 可沈宴舟站在那没动。 甚至用那只完好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腕。 两个人驻步在长长的走廊间。 少年郎掀起又浓又密的长睫,一双明亮的眼眸里映出了她的模样。 有些干涩的薄唇紧抿,似乎藏了许多话要说。 “……”默了良久,他才靠近半步,垂眸开口。 “阿宁,下次,不要做这般危险的事。” 他目光落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一根一根握住,轻轻摁在了心脏的位置…… “你要打的人,我替你打。” “要办的事,我替你办。” “我真的会做的很好。” 他知道阿宁不喜欢出人命。这一遭,他一个人都没杀…… 沈宴舟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很轻。 一定是错觉吧?沐阮宁觉着,他的笑容里,怎会叫她瞧出了几分不安与忐忑。 “阿宁,会相信我么?”他凑近了面容。 沐阮宁将才还不觉着,可现在崽儿隔得这般近,再配上温柔悦耳的声线。 简直顶不住!!! 她赶紧将手挣了出来,连忙转身往楼梯跑。 “你、你去房间等我!我叫人烧点水,找点干净纱布!” 沐阮宁一口气冲到了楼梯口。 抬手摸了摸脸蛋。 果然! 又在崽儿面前丢脸了! qaq!有罪啊!身为颜狗,就算动心,也不能想这么离谱的事儿啊! 沐阮宁赶紧攥住手指深呼吸。 告诫自己——崽儿只是因为温柔,因为要安慰自己!可千万不能想太多!!! 等彻底冷静了下来,沐阮宁擦了擦额头的汗,麻溜地下楼吩咐伙计找干净纱布,又找些烧酒上来。 至少,在这等潮湿的雨天,消一下毒,也能免得伤口感染。 等细细给沈宴舟处置好,已经是半炷香的时间后。 沐阮宁每次偷眼打量。 崽儿的目光都很专注地落在她的手指上。 至此,她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自己没误会。 崽儿很乖,一点也没养歪。 …… 伙计没敢打扰,一直在楼下守着。 沐阮宁听见那虚浮的脚步声时,一抬头。 正看见廖掌柜的捂着包好的脑袋偏偏倒倒踏进门。 “……”三双眼睛碰在一处。 沐阮宁有点尴尬。毕竟这是人家的账房间…… 但廖掌柜的甫一看见沈宴舟,哪怕沈二郎尚未说话,掌柜的已经满脸惊怖地跪了下去。 “小的糊涂,请公子息怒。请、请东家息怒。” 沐阮宁都懵了,她连忙转头,想看看崽儿什么样的表情,能把人吓成这样。 第481章 你为何不躲 第481章 你为何不躲? 长长的睫毛,绝美的凤眼,五官精致完美,好看的面容是再温柔无辜不过。 沈宴舟意识到沐阮宁的注视,转眸看了过来。 人畜无害!哪里可怕了…… 他甚至在笑哎! 沐阮宁耳根红了,赶紧逃也似的移开目光。 她看向廖掌柜。 看着男人那可怜兮兮的表情,若换了从前,只怕她会心软、宽宥一二。 但现在,沐阮宁觉着这人眼神儿不好。 她肃了神色:“知错,便要改!” 沐阮宁起身。 随手抓了一本账册扔到他脚边:“五日之类,将这七八年所有的账目整理好给我送到将军府。” “若做得好,我便算你将功补过。” 她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个的。 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做。 “是是!”廖掌柜虽应了,可迟疑着并没有离开。 廖掌柜将将虽昏沉沉的,却也嗅闻到了空气里未散的烟火味。 他将担心小心翼翼地说了一遍。 “他们的确来过。”沐阮宁的声音里丝毫不见惊慌:“,我既安排了你去办事,短时间内,他们便不会再来云祥粮号。” 掌柜的目光尽是不敢置信。 他不敢耽搁,连忙下去请郎中、忙账目的事儿不提。 …… …… 祥云粮号的事情远没有沐阮宁想象中那样简单。 眼下的大晋朝,贪腐之风盛行。 上梁不正下梁歪。 京城宰商户的事儿不过只是个缩影。 沐阮宁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账册,抬手推开窗子。 雨滴零零星星从窗棂坠下。 她蹙眉打量了一眼。 方才沈宴舟说是去雇马车,如今还没回来…… 沐阮宁有点后悔,不该让他一人去的,合该坚持一下…… …… …… 雨后的空气没有了素日里的尘埃。 潮湿的路上,少年郎踩着浅浅水洼的脚步格外清晰。 已经雇了车子。 那边会径直赶到云祥粮号去。 至于沈宴舟,这会儿抄近路打算先一步过去等。 将将穿过一条巷子。 一个熟悉的身影蓦然转到了他跟前。 沈宴舟不得不停下脚步。 “沈二公子,又见面了。”魏雅臣的脸上依旧带着与先前别无二致的笑容。 只是那双鹰隼般明锐的眼睛,此刻正直勾勾盯着沈宴舟的脸。 魏雅臣的目光略移,落到了沈二郎右边的胳膊上。 但也只停留了一瞬,旋即笑着望向沈宴舟的眸子:“这么大雨,不回府邸,在这作甚?” 沈宴舟周身上下没有半点紧张。 乌沉沉的眼眸坦然,嘴角的笑容干净又清澈,看起来是一如往日的人畜无害。 “私事。” 似乎没有要聊天的兴致。 沈宴舟说完这两个字便朝着魏雅臣身后走。 奈何巷子很窄,唯独能让两个人并排通过。 他尚未错身离开,便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 沈宴舟脑子里万千念头闪过。 下一个瞬间,一道掌力径直拍在了他的胳膊。 “!” 魏雅臣只听见一声闷哼。 少年郎捂着胳膊就往前踉跄两步倒在了水洼里。 “你……”魏雅臣有些不敢置信,抬手看了一眼掌心。 你为何不躲? 第482章 他很委屈 第482章 他很委屈 没等心中的疑惑问出口,魏雅臣听见远处一声惊呼。 “沈宴舟!” 入目是沐阮宁提着裙摆飞快朝沈二郎奔去的身影。 顾不上躲避脚下的水坑,沐阮宁几次差点儿摔倒,终于扑上去托住了少年郎的胳膊。 沈宴舟眉尖低垂,眼里隐忍的委屈像是露珠上暇映的曦光,晶晶点点,惹人心软。 沐阮宁不禁连声音都放轻了几分。 怕崽儿委屈到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摔疼没?”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沈宴舟抿着皴裂苍白的薄唇,低垂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魏雅臣的黑色的厚底长靴上。 少年郎靠在了女孩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隐忍的轻颤:“我没事。” 魏雅臣眉心跳了跳,他抬手欲开口:“你……” 将将说了一个字,沈宴舟便一把抓住了小姑娘的袖子,很用力。 “只是遇到了魏大人,他与我打个招呼罢了。” 这句话说罢,沈宴舟忽然摁着胸口咳嗽起来。 “!”沐阮宁瞬间脑子里只剩了对崽儿的关心。 试问哪个颜狗能受得了他顶着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恃帅行凶? “魏雅臣!”沐阮宁出离愤怒了:“你怎能这样欺负他?” “……”魏雅臣满脸郁卒:“我?” 他都要给气笑了:“我能欺负他?” 不说眼前沈二郎是不是那刺客,就几年前两人曾经过招的情况看。 以他的身手,哪里能轮到旁人欺辱? 尤其刚刚。 这混账什么都没说,偏偏又什么都说了。 故意吃了一掌,还跟小丫头告状!!? 沐阮宁死死瞪着魏雅臣,踏前一步挡在沈宴舟身前:“我这双眼睛又不瞎!我都瞧见了!” “你干嘛打他?!” “……”四目相对,魏雅臣很憋屈。 “我确实动手了,但只是想试试他的身手。” “魏大人试过了?那我们可以走了?”沐阮宁虽是在问,可已经先一步扶着沈宴舟转身。” 沐阮宁回眸,脸色难看:“还是说,大人要将我二人当北镇抚司的罪人一般毒打?” “……”魏雅臣争辩不得,也清楚小丫头是动了真火。 连忙陪了个笑,抬手放行:“宁丫头,何必如此,这事儿是我不对,你们先走。” 等背对着魏雅臣,沐阮宁方才露出担忧又紧张的表情。 “沐小姐。”见沐阮宁不理自己,魏雅臣苦笑着换了称呼。知道想哄好这没良心的小姑娘怕是不容易。 “还有事?”她头也没回。 “要不然我喊个车送送你们?” “不需要。”沐阮宁果断拒绝:“我们已经喊了车。” 我们? 不知为何,魏雅臣听见这两个字,没来由地有点心中不快。 只是抬头时。 忽然觉着脸颊微凉。 伸手一接。 又下雨了。 毛毛细雨,不大,却叫人里烦躁得厉害。 再去瞧时。 相携而去的身影已经走了很远。 魏雅臣看了眼干干净净的手掌,缓缓握紧,背在身后,旋身离开。 将才那一掌,他用了几分力气。 羽衣卫的短箭魏雅臣很清楚,想清除那腐药必定不可能伤口小了。 第483章 这次老板总归能明白属下的忠心 第483章 这次老板总归能明白属下的忠心 魏雅臣估摸着,按时间看,方才一掌,伤口必定裂开。 就沈家二郎的反应看,太平静了。 平静得就像是没有伤一样。 而且,衣裳也没见血。 魏雅臣一面走,一面思忖。 脑海里闪过先前在翀云茶肆的抬眸一笑。 “……” 本能地,他并未打消疑虑。 走出巷子,又回头看了眼。 轻叹了一息:“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查看疤痕。” …… …… 沐阮宁绣花鞋里进了水。 袜子浸得透湿。 走动的时候自然而然冷得扎脚。 走得久了,甚至觉得发麻。 她正紧张着,冷不防耳边传来轻软微哑的声线:“阿宁。” “?”沐阮宁瞬间回神,转眸关切地看过去。 崽儿乌沉沉的眸子里有浅淡的氤氲:“疼。” “啊?”沐阮宁一紧张,又使了一分力道。 沈宴舟眉心轻蹙,薄唇紧抿,苍白着脸色开口:“你能不能……松开些。” “!”她唬了一跳,立马意识到问题。 抓着的!正是他受伤的那个胳膊!!! 沐阮宁赶紧松开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护在了他的腰后。 “对不起、对不起!!!我方才太紧张了,所以才……” 她心脏紧张得咚咚直跳。 都怪自己想事情太沉浸。 怎么就这么不仔细呢!!? 本想马上撩开他袖子检查的,可羽衣卫的尿性沐阮宁再清楚不过。 万一魏雅臣又或者他手底下的人瞧见沈宴舟新鲜的伤口,那可不得了! …… …… 云祥粮号的事情告一段落。 沐阮宁与沈宴舟上了车子,她才敢撩开崽儿的袖子。 这一看,她立时心疼又自责。 “我就该同你一道去的。” 不幸中的万幸,先前这伤口曾经裂开渗血,沐阮宁处置的时候多包了几层。 若非如此,将将魏雅臣那一掌拍过去,崽儿保准露馅儿。 她抬起脸,压低了眉尖:“你先忍忍。等回去我重新给你包扎一下。” “嗯。”沈宴舟任由她捧着手掌心疼地红了眼圈。 看着阿宁如此,又想到方才那该死的魏大人吃瘪的表情。 沈宴舟心情愈发开怀满足。 笑起来的时候,眉梢眼角都带着几分不常有的真挚。 “不行。”沐阮宁摸着下巴思忖再三:“李郎中先前给你缝过伤口,魏雅臣手劲儿大。” 沈宴舟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心中有种不祥的语感。 果然,小姑娘抬眸,伸手摸了摸他肩膀上垂落的墨发。 神色凝重:“他那一掌必定是把线头拍开了的。” “回府我就让人叫李郎中来给你瞧瞧。” “……”沈宴舟彻底笑不出来了,抬手摁住了女孩的手背:“不用。” 真的不用。 老男人疗伤哪有自家阿宁香!? …… …… 蒹葭苑厢房。 李郎中冒雨来了。 这么大雨。 他甚至没穿蓑衣,顶着把油纸伞就来了!!!袍角肩膀都恰到好处淋湿了几分。 李郎中觉着将将好。 心里信心爆棚——这次老板总归能明白属下的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了! 可是等迈进房间门。 李郎中也笑不出来了。 第484章 那个,我有急诊,先走一步! 第484章 那个,我有急诊,先走一步! 主子的脸色跟上一次黑得别无二致。 那双明明黑得彻底的眼睛甚至都染了几分传说中要暴走的血色。 啧…… 岳先生说过。 这样的血色浮现,那是要死人的! 耷拉着一个战战兢兢的苦笑站在一旁候着。 李郎中只想赶紧回去困觉! “听话。”沐家小姐笑容温柔地对主子说了一句。 她站在门口:“我就在门外,若有什么,唤我就成。” “……” “……” 门关上的时候,李郎中哆嗦了一下,屋子里两个人都很沉默。 “主、主子,要不我给您瞧瞧伤?” 好在这位主虽说不稳妥,背地里还残暴得不行。 可这会儿他,抬眸盯了一眼门口方向,似乎是吸了口气。 沈宴舟将手抬起,撩开了袖子,搁在了桌上。 “快些。” 他只说了两个字。 李郎中如蒙大赦,连忙上前处置不提。 …… 屋外的沐阮宁坐在栏杆上捧着杯子吃茶。 她这会儿已经是换了一身衣裳。 小芙忧心忡忡地过来时,沐阮宁抬头睃了一眼。 “小姐,您这是又上哪儿去了?那衣服上……” 虽说不明显。 但小姐的衣裳颜色浅,但凡一丁点儿血渍沾惹,很容易被贴身伺候的人发现。 小芙去了这般久,就是将那血渍亲手搓了一遍。 这种事越少人知晓越好。 苏氏从前掌家分外细致。 给最宝贝挑选的丫鬟虽说也免不得仗势压人,某些方面却很小心。 “……”沐阮宁倒是真没注意这个。 下细一想,大抵了解应该是沈宴舟动手砸廖掌柜脑袋的时候、又或者是自己拿扁担砸那衙役脑袋的时候溅上去了几滴?? “没什么,是别人的血。”沐阮宁一面回答,一面忍不住搓了搓自己那只拿扁担的手。 啧。 不行不行。 下次可不能在崽儿跟前动手了。 怎么从小就管不住砸人脑袋的毛病呢? 好不容易养乖的崽儿,说不定会因为这事儿给带歪了…… “还好还好。”小芙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 “……”沐阮宁抬头,虽然没什么不妥的样子,但心情怎么就那么复杂呢…… 打人了……就不问问打谁了…… 也不数落我一下吗? qaq。 “吱呀——”门开了。 “!??”沐阮宁看见李郎中推门出来、还被门槛绊了一踉跄时,满脸的吃惊。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茶盏。 这掌心的茶水还没凉呢…… 这么快的吗? “李郎中,崩开了吗?”她顿了顿,起身询问。 “嗯。”李郎中一面抬起袖子擦汗,一面低头整理药箱里弄倒的瓷瓶。 “还好及时,不然可就麻烦了。” “……” 沐阮宁有种被温茶烫到的哽咽感:“所以,这是处置好了?” “对。” 李郎中张了张口,声音却是从里头发出来的。 沈宴舟已经走到门边儿上。 郎中回头睃了一眼。 瞧见主子充满威胁的微笑时,连忙抱紧了自己的小药箱。 “那个,我有急诊,先走一步!” 沐阮宁闻言,连忙上前:“辛苦郎中了,我送您出去。” 李郎中一听,嘴唇都有点发白:“不用了!我先走一步。” 第485章 那一笔狗啃字 第485章 那一笔狗啃字 几个人望着李郎中慌慌张张的背影。 小芙感叹了一句:“李郎中真乃良医,如此敬业,委实叫人佩服!” 沐阮宁赞同地点点头。 想了想,便吩咐小芙带了点银锞子去送送人家。 等一切妥帖转回头,沈宴舟还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笑。 沐阮宁莫名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垂眸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将人往屋子里推:“这外头那么冷,你做什么还站这?” “……”沈宴舟默了默。 看着小姑娘转身过去关门时,他才柔声嘟囔:“阿宁,我只是胳膊缝了几针……不是什么要命的伤。” “还顶嘴。”沐阮宁心虚归心虚,但却知晓,皱起眉头的时候,崽儿从来都是让着的。 果然。 哪怕她声音一点都不凶。 沈宴舟还是不说话了,只一径盯着她看。 沐阮宁觉着自个儿在这待着委实不是什么好选择。 崽儿的目光像火,脸都被灼烫了起来。 摸了摸小脸蛋,沐阮宁干脆地转身走:“今日窗户已经修好。” “你先歇着,我回头再来寻你。” 她拉开门要逃。 也没怎么听见身后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沈宴舟已经闪身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作甚?”沐阮宁活像只受惊的兔兔。 睁着眼睛的模样惊慌得毫不掩饰。 沈宴舟唇瓣紧抿,眼底的笑意几乎要藏不住,他咳嗽了一下。 容色恢复了认真又惹人怜爱的模样。 “那,若是打雷,我能不能……” 他没说完,眼眸里氤氲着期盼的柔光。 “……”沐阮宁从慌乱里恢复,低头思忖了两秒。 再抬眸之际,她反握住了沈宴舟的手。 “若当真打雷,你可以我屋子旁边儿的耳房。” 不放心,又补了句:“不许越过那个屏风。” 沈宴舟原以为顶多能待在耳房。 听到后一句,眸子里的惊喜几乎要溢出眼眶。 “好……” …… …… 沐阮宁觉着很是庆幸。 当日、甚至一连几天都没有打雷。 只是雨下得很大。 顾清则因为族中事务,隔三差五不能来。 以至于,去瞧阿娘的时候,她还念叨两句。 多亏沈宴舟肯来,不然入学考的事儿,只怕要麻烦。 沐阮宁想起这些的时候,正在阁楼里头写字。 外头屋檐上的水,成簇地往下跌落。 连绵不绝的样子。 雨打芭蕉的声音格外悦儿安宁。 她收回目光。 将将想看看沈宴舟。 冷不丁发现他的座位已经空了。 “……” 沐阮宁心下诧异,连忙四下里去寻。 “我在这。” 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沐阮宁慌慌张张要转身。 抬眸就对上了他居高临下的面容。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能清晰地看见他优美动人的下颌线。 精致的喉结嵌在修长好看的脖颈上。 沐阮宁但凡将才起身,鼻尖便要蹭上去了。 沈宴舟正专注地盯着她面前的宣纸。 一笔狗啃字比起几年前的潦草,委实算不上有什么进步。 评一句工整都欠奉…… 心底暗暗叹息,他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温柔弧度。 “阿宁。” 第486章 差点儿露馅 第486章 差点儿露馅 “你近日的字,是颇有进益了。” 违心的夸赞张口就来。 沈宴舟预料里的欢快声音并未出现。 他一时纳罕,垂眸去瞧。 阿宁的目光,好像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脖子? 沐阮宁视线里那颗漂亮的喉结就在自己眼前上下滚了滚。 “!”她咻然回神。 沈宴舟的目光正盯在她脸上。 沐阮宁一时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脖子上,是有什么吗?”少年郎抬手摸了摸。 “没、没什么……”沐阮宁连忙低头。耳朵都红了。 下一秒,沈宴舟的手落到了桌面儿上。 柔软的墨发垂落,扫过脸上的感觉又痒又撩。 太近了! 沐阮宁脑子里只来得及晃过这三个字。 她几乎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死死抿住嘴。 等了好几秒…… 周遭那熟悉的气息骤然淡去。 那股子让人心跳脸热的压迫感也消失了。 “……”沐阮宁缓缓张开了眼。 发现——沈宴舟只是将她写的东西从镇纸下抽了出来。 此时此刻。 他展开了宣纸,看得极认真。 心底松快之余,沐阮宁更羞了。 她连忙整理好衣裳站起身。 “你、你要看,跟我说一声就是。” 这样不声不响的,让人很为难哎!!! 崽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作甚!? 她转眸一觑。 沈宴舟绝美的面容在雨后明澈的天光中,显得更好看了…… 沐阮宁很愤慨…… 顶着这样一张脸做这样的事,真的很容易让颜狗误会诶! 又不能发火qaq! “我又不是不让你看……” 嘟嘟囔囔的声音丝毫没有攻击力。 沈宴舟无辜又正经得连眸子也没抬一下。 “是我不好。”可是他甫一看完,立马微笑地将宣纸搭在了旁边儿的架子上。 声音认真:“是阿宁写得太好。” “字?”沐阮宁不信。 她有自知之明的。 “不。”沈宴舟抬手摁住那张字迹潦草并不好看的宣纸。 “是你的策论。” 策论? 沐阮宁下细打量,崽儿没有笑,眸子里有明媚的赞赏。 她这才想起来将将自己在上面儿到底写了啥。 很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将纸薅了过来,忐忑又迅速地将之揉成一团背到了身后:“我……就是随便写写。” “这里只有你我,阿宁何必谦逊?” 沈宴舟眼底真实地流露出一丝惋惜。 “你上头写了岁河赈灾,各处如何施救,包括一些措施和疫病预防,都很有想法。” “我若为官,当采纳之。” 是的,沐阮宁将将看见窗外的雨,想到岁河泛滥。 不知不觉便将那些原书有过的治河方略写了下来。 甚至包括开凿运河疏通水利。 还有结合了许多历史上以及现代的工程规划。 虽说不够详细,但足够惊人! 这不该是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内宅小姐能写出来的! 沐阮宁想得越多,心底越凉。 她吞了吞口水,捏着纸团的手又攥紧几分。 赶紧转移话题:“说什么为官啊。” “你不也将将入太学。” “想要当官,还得科考呢!” “今年举试可有信心?” 她不动声色地将纸团从窗户扔了出去。 第487章 他已经来了 第487章 他已经来了 沈宴舟瞥了一眼窗子。 那纸团卡在了窗棂上。 没等他上前。 沐阮宁赶了几步,抬指一弹。 飞出去了。 落了几日的雨,院子里的水洼,想来足够将墨迹湮灭。 不太在状态地又说了会儿话。 今日的课业终于学完。 沐阮宁正准备带沈宴舟吃饭。 冷不防收到消息,有访客到。 本以为会是顾清则忙完过来瞧瞧,没想到是魏雅臣。 “不见!” 她想也没想就拒绝,又拉着沈宴舟准备将人藏回蒹葭苑去。 沈宴舟没动。 沐阮宁正疑惑,却瞧见他一双眼睛越过自己往身后望去。 “他已经来了。” 沐阮宁死死压下心虚的念头。 转过身时。 果然瞧见魏雅臣远远儿地过来了。 入了同一片儿回廊,魏大人将手里提着的礼物交到一并过来的小芙手里。 沐阮宁堆了一脸薄怒:“你来作甚?” 她站到沈宴舟面前。 魏雅臣不自在地咳嗽了声,又瞟了眼沈宴舟。 沈二郎眉梢眼角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魏雅臣在心里骂了他一句,干脆眼不见为净。 冲小姑娘陪笑:“这,没事儿还不能过来看看你吗?” 凑近了两三步,好歹沐阮宁只退了半步。 魏大人心下略松,压低声音说:“云祥粮号的事儿,可还是我出面弹压的。宁丫头,你再这般,可太没良心了。” 沐阮宁闻言默了默。 的确。 事实上她在那天以后之所以没找旁人想办法。 魏雅臣会主动帮忙也在谋算之中。 毕竟他出现在附近了,以羽衣卫的能耐,很容易就能打听到发生何事。 他性格如此,对盟友绝不会袖手旁观。 也省了她主动求上门。 “那你今日,是单找我一个?”沐阮宁微展手臂,一副护犊子的姿态。 “是。”魏雅臣很给面子的点了头。 “那行。”她转身推了推沈宴舟,话却是冲小芙说的:“小芙,送沈公子回房。” 小芙还没应声呢,沈宴舟先沉不住气开口:“我不回。” 往日里,他但凡露出祈求的表情,沐阮宁便心软了。 可这一回却没了作用。 沐阮宁只是神色严肃:“听话。” “……” 沈宴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魏雅臣倒是瞧了他背影良久。 直到小姑娘斜跨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怎么?你不是来找我的么?” “又想欺负沈宴舟?” “没有没有。”魏雅臣赶紧否认。但心下委实不痛快,憋了好几秒。 他忽然道:“沈二郎在你眼里,当真是个容易受欺负的?”怕不是灌了你什么迷魂汤?! 沐阮宁眉头愈发紧蹙。 她一个字没说。 魏雅臣却懂了,只得悻悻闭了嘴。 “说吧,来意?”沐阮宁虽说承了人家的情,但想起沈宴舟在巷子里挨的那一掌,便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她抄着手定定地看向面前的魏雅臣。 后者尴尬地轻咳了声:“我是想说前几日没说的话。” “关于上回流月郡主绑架你的事……” 魏雅臣的神色有点复杂。 第488章 你若退婚,嫁我 第488章 你若退婚,嫁我 “怎样?”沐阮宁有种气得想笑的感觉。 她转身满脸失望地盯着魏雅臣看:“魏大人该不会是来为她求情的吧?” “不是……” 沐阮宁抬手打断:“不用说,我理解,你们羽衣卫本就是对皇族宗室服务的。” “你身为千户,上头的命令不能违抗。” “但是大人你得明白一点。”沐阮宁黑着脸,语调严肃:“我可不是什么大义凛然识时务的君子。” “我就是个女子,且是个比旁人心眼儿小的女子。” “不接受调停。” 开什么玩笑,那疯女人想要的,可是她沐阮宁的性命! “……”魏雅臣等她一股脑讲完,才复又开口。 “其实,在当日晚上。” “郡主便被毁了容,还断了一只手臂。” “……”这下轮到沐阮宁震惊了。 在原书里,这位郡主虽不是主要配角,但也足够变态。 若按原书剧情发展下去。 魏雅臣那位白月光死得这般凄惨,便是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可现在。 她竟然莫名其妙地出了变故。 “莫不是那贪污银子的人,背后有大人物为其报仇?”沐阮宁首先想到了这。 魏雅臣摇了摇头,天生略浅的瞳色里,专注而清晰地映出女孩的表情。 看来…… 她当真不知情。 安抚一笑,魏雅臣道:“不可能的。” “不过这件事,很严重。” “郡主身边高手如云,凶手如入无人之境。” “现在,她在皇宫。” 沐阮宁震惊之余,也明白了。 魏雅臣能在这个时候过来找她,是想提醒她小心谨慎。 稍有不慎所有的嫌疑都会指向她! 在这个世界。 有后台的人,才能为所欲为! 沐阮宁从来不曾像现在一样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魏雅臣。”她叹了一息,抬眸对上那双浅色的眼眸:“若我是世家女,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魏雅臣没说话。 但沉默比真相更叫人憋闷。 “别想那么多。”他轻声道:“丫头,会好起来的。” “至少你爹爹是大将军。” “没人能轻易如何。” 大将军啊。 沐阮宁从前也觉得自己很幸运。 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爹爹阿娘,兄长们都疼她入骨。 千娇百宠地长大。 却忘了在原本的时间线中。 真实的原身是个多么可悲的小炮灰。 若大将军的身份当真有那样的威势,又岂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没有世家支撑的将军,只是一把利刃。 老皇帝一撒手。 便会轰然破碎。 掣肘太多…… 除了名声,委实什么都没有。 想全身而退,就必须让爹爹切实地掌权! 见她久久不曾说话。 魏雅臣没来由地有一丝心疼弥漫上心头。 他脑子一热,抬手握住了少女微凉的手指。 她猝不及防抬起脸时。 魏雅臣用力攥紧了:“你若退婚,嫁我。” “不管一年还是三年,亦或更久,我会护着你。” “这是我的承诺。” 他不是头一次说起这个。 可这一遭,却格外令人觉着认真又震撼。 沐阮宁从没见过这样的魏雅臣。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出声:“真的么?” 第489章 张嘴! 第489章 张嘴! “真的啊。” 魏雅臣没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 连眸子里的锐色都淡了几分。 可没来得及高兴呢…… “哎,说话就说话,肉麻死了。”沐阮宁赶紧将小手抽了出来。 一点儿没拿他当外人。 好在女孩的神色里,大约是开心的。 “以后可不许反悔。” 魏雅臣此刻的心情很有点复杂,眼前这小丫头简直没心没肺…… 成亲在她这。 当真不算问题是么? …… …… 那你,几时退婚? 沐阮宁回到蒹葭苑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思忖着魏雅臣离开前的这句话。 拖不得了。 再不退亲只怕要糟。 走着走着,眼前一黑。 沐阮宁猝然回神,下细看去,挡在门口的不是沈宴舟还能是谁? 少年郎低垂着眉目。 眼睛里的幽怨情绪几乎不必出口也能溢出来。 “你、没回房间啊?” 她讪讪地后退了一步。 将将动作,沈宴舟的目光便下移,落在了她的脚尖。 惹得沐阮宁不敢动了。 “我在等你。” 他声音低沉。 一旁的小芙跑过来:“沈二少爷非要在这候着,奴婢劝不住……” “饿了吧?”沐阮宁挥挥手,让小芙先下去备饭。 抬手摸了摸崽儿手背上的皮肤。 有些沁凉。 蹙了蹙眉,将他往屋子里拉。 “这几日下雨,外头凉,怎的不到屋子里等?” “一会儿吃完饭再回房吧。” 沈宴舟很乖,可直到坐下来,也不曾开口说过一个字。 沐阮宁抬眸看向他的眼睛,神色里带着些纳罕。 没等她问出口。 沉默良久的沈宴舟喃喃出声:“你们聊了好久。” 他说着话,垂眸抱紧了胳膊。 沐阮宁听了,再看看他此刻模样,心中不知有多愧疚。 赶紧坐到他旁边:“我的错……” “应该先让小芙给你弄吃的。” 沈宴舟听了第一句,心情稍稍好转,可听罢第二句,他咬紧了薄唇,干脆地别开了脸。 “……”这是生气了? 怎么都道歉了,感觉还更生气了?! 沐阮宁有点儿慌,拿不准这小祖宗到底闹哪门子情绪。 赶紧起身去寻他的眼睛。 “别生气了,你看他都走了。” 沈宴舟不为所动。 “那我明天让厨房给你做你喜欢的菜?” “今天做,马上做?!” 等饭菜上来,她给他夹了菜搁碗里。 沈二郎像是哄不好的崽,一言不发。 扒饭都绕过她夹的菜。 沐阮宁无语了。 不吃可不行。 她又夹了一筷子走到他跟前。 勾住了他的下巴,将筷子蹭到他嘴唇上,很强势:“张嘴。” 必须吃! 这一回,出乎意料的,沈宴舟没挣开。 沐阮宁都做好心理准备,崽儿要是不吃,她就赶紧认怂哄人的! 可是他的目光没逃避。 黑曜石般的瞳仁专注地望着她。 好看的嘴巴张开,将菜带筷子含了进去。 “……” 实在太乖,乖得沐阮宁忘记抽出筷子也忘记放开他的下巴。 他的手抓了上来。 一手一只抓住了她的。 吞咽的时候,精致漂亮的喉结上下滑动。 沐阮宁反应过来的时候想坐回去的。 可沈宴舟没松手。 她一个重心不稳扑进了他怀里。 第490章 你就不担心 第490章 你就不担心? “对、对不起。”她又尴尬又害臊,挣扎着要爬起来。 哪知腰间骤然一紧。 沈宴舟很轻易地将她拘在了怀里。 “那么久,你们说什么了?” “我想知道。” 没有解释为什么想知道。 突兀的问题、突兀的强势,让沐阮宁有种陌生感。 她巴着他强悍的手掌,有点呼吸不畅:“先放开我……” 好心慌! “阿宁……” 他松了手。 沐阮宁起身的姿势略显狼狈。 沈宴舟盯着她,飞快地拉住了她的袖子。 红了眼瞳:“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魏雅臣?” 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是顾清则、可以是魏雅臣。 唯独不能是我…… 沈宴舟张了张嘴—— 来喜欢我吧。 一点点也好。 可是言语在喉咙里盘旋却一时说不出口。 当他鼓起勇气的时候。 沐阮宁的小手已经伸了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可不许胡说。” “我与魏大人只是朋友。” “不是那等关系!” 她说得很坦然。 “魏大人有喜欢的姑娘的。” “就像你以后,也会有很喜欢很喜欢的姑娘。” 还不止一个…… 沐阮宁心下叹息。 崽儿这样的天选之人气运之子,哪里是自己能肖想的? 至少现在,经历了种种,她清楚地知道。 像自己这样的小炮灰,想要活下去,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沈宴舟眼睛里的血色褪了下去。 周身的气势也恢复了往日的乖觉温柔。 …… …… 一连几日。 风平浪静。 沐阮宁甚至觉着崽儿是不是转性了。 往日里但凡顾清则在,他总能揶揄两句。 现在,他不搭理顾大郎了。 顾清则纳罕地略提了两句后,倒也没太在意。 “顾家可是因为岁河的事情添了许多麻烦?” 沐阮宁一方面好奇,另一方面也是寒暄。 这等事情,是世家内部的事儿,不足为外人道。 她以为顾清则会一笑置之。 谁曾想,他顿了片刻,略说了说:“也不是什么秘密。” “家族书院儿里出来的人遭了牵连,处置首尾。” “还有些产业也需要扶持一二。” 顾清则笑着道:“宁表妹学过掌家对这些心存好奇也很正常。” 不愧是人情练达顾世子。 连理由都替她想好了。 “嗯……”她连忙笑着点头。 “倒是刺杀太子的人抓到了,明日午时便要在午门斩首。” 这话听得沐阮宁心里一咯噔。 脸上的笑都有些不自然。 她赶紧遗憾地解释:“我明日是太学入学考。没法子前往。” 顾清则倒没思量太多,笑着颔首:“姑娘家,看什么杀人砍头的?” “这样就很好。” 沐阮宁一面敷衍,一面装作漫不经心地去瞧了眼沈宴舟。 那可是他的手下。 说嘎就要噶了。 前阵子他不是还讲过,人家会放过坦白之人? 可沈宴舟委实没什么表情。 一手拿着书册,一手执笔,细细写着注解。 “……” 真是淡定。 等到了晚膳。 这次终于无人打搅了。 将下人都撵到了门外,沐阮宁才开口问:“你就不担心?” 第491章 送考 第491章 送考 沈宴舟原本在摩挲多宝阁上的木雕。 是他当初送的那个。 几年过去,新旧纹路已经变得不那么明显。 听见沐阮宁的话,偏头朝她看来:“为何要担心?” 沐阮宁被问得一时语塞,几秒后:“那可是你的手下……” 原书里的沈宴舟着实冷血又疯批。 可现在他不是啊。 有点手下,但不多。 折损了估计会伤筋动骨。 “你若放任他死,以后谁能甘心追随你?” 沈宴舟打量她的表情,见她似乎是认真的,好一会儿:“阿宁,不必担心。” “朝廷要处死一个人,无须那么大阵仗。” “既然张榜,那必是想赚人去救。” “我知道。”沐阮宁神色依旧,她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但我若有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辞!” …… …… 最后,沈宴舟也没开口要她帮忙。 沐阮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在大晋朝。 她和她家的将军府,当真就只配做一个炮灰么? 沐阮宁攥紧了心口的薄被。 不! 她不信。 若这世界当真有命运存在。 那她,便是最不该出现的变数。 既然是变数,不如索性将这朝局彻底搅浑了。 翌日清晨。 沐阮宁收拾停当。 天刚懵懵亮。 家里相当重视此番入学考。 门口送行的。 爹爹、阿娘,大哥和四哥都在。 沈宴舟今日穿了一身黑底白边绣银丝的直裰。 因着颜色沉稳,更显出读书人该有的稳重端方。 只是腰间玉带上,没挂任何装饰,空落落的。 沐阮宁一时才想起数日前提过的荷包香囊。 大抵是这些日头做学问没来得及做。 所幸今日大考完便能抽出时间来了。 “宁儿。”苏氏素日里病恹恹的,这会儿倒是心情好,连带着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听见唤,沐阮宁连忙乖巧地走到她身边。 苏氏摸了摸宝贝闺女漂亮的小脸蛋,语重心长:“好好考,等入了太学,名声也会好上许多。” 那可不。 大晋国与凉秦大燕不同,更重视习文。 太学那地方,连公主宗室女出嫁之前也会送进去镀一层金。 是除了伴读之外,最能蹭到皇室光芒的名号了。 “是啊。”沐将军也插了句嘴:“以后在婆家也能少受些刁难。” “……”沐阮宁被噎了一下。 可瞧着母亲微笑的样子,看来是认同的。 啧。 果然,自己名声不好。 虽说沐阮宁自己不在意,阿爹阿娘也不多言,心里却是在乎的。 “还早呢,担心这个做什么?”沐阮宁觉得脸有些热,赶紧逃避话题,提着裙摆往外头去。 她今年才到议亲的年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这个…… 尤其沈宴舟也在…… 再说了,退婚还得好好合计合计,真要找个过得去的郎君成亲,兴许都得再缓几年…… 上车前。 众人都送了礼物。 笔墨纸砚,抄本,大哥送的是一把宝剑…… 四哥最实诚,给了张银票。 足足五百两。 沐阮宁给唬了一跳。 “这么多?” 四哥与她不同,从前本就是个读书人,也不爱问家里要银子,唯一的收入来源目前只有保安堂的份子钱。 第492章 天道欺负老实人! 第492章 天道欺负老实人?! 五百两在沐阮宁手里咬咬牙就能拿出来,但在大哥那,兴许得攒个三五年! 沐阮宁没来由地想到了g和托付遗产…… 她赶紧拒绝。 “我不要,你拿回去!” 沐奉孝不依,随手就从窗户把银票扔了进去。 “……” 这操作让沐阮宁无言以对。 沐奉孝道:“好好考,别丢咱们沐家的脸。” “四哥不去的?”沐阮宁脱口而出。 她前几日听说了。 昭华公主找上了太学那位祭酒,非让他沐四郎能有个考学的机会。 这件事儿虽说不像沐阮宁那个烂名声一样传扬得盛京城人尽皆知。 但知道的人也不少。 不然也不会传到沐阮宁耳朵里。 可沐奉孝听罢,将才还严肃寻常的脸色咻呼就变了。 很黑。 “我不去。” 他声音局促低沉,也没解释。 转身就走。 沐阮宁想劝也没敢劝,知道自己大约是说错话了。 最后。 沈宴舟走到她跟前儿,递给她一个盒子。 眼神有些躲闪。 “给。” 再简单不过的话。 搞得沐阮宁来不及再伤感自家四哥,心下被骤然的紧张忐忑所填满。 她迟疑着接过了盒子。 将将想抬手打开。 “别。”沈宴舟忽然出声。 看过去的时候,他神色里难得有几分懊恼。 压低了声音。 “上车后再……” …… …… 沐阮宁很懵逼。 此刻她坐在去贡院的马车上。 手里拿着个绣了山水小舟的香囊。 浅色海棠粉的。 寻常衣裳都好搭。 就连上面儿的图案都精致得不见半点粗糙。 沐阮宁眼见的发现边沿的线头上有一段淡淡的红。 与周遭简直格格不入。 “……”几乎都能想象得到沈宴舟挑灯捻针扎到手的画面来了…… 嘶—— 这也太全能了。 同样是不熟练的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一想到考学之后,崽儿什么话也不用说,只要盯着自己,大约也能感受到他索要回礼的心意吧…… 可她根本把这忘得一干二净了。 沐阮宁无语凝噎。 “驭!!!” 忽然,车夫一声呼喝。 在马儿的嘶鸣里,车子巨震了一秒。 沐阮宁脸都白了。 搞什么!? 又遇到事儿?! 炮灰就没有人权吗?天道欺负老实人?! 愤慨归愤慨,遇事最要紧的还是得解决的。 沐阮宁撩开帘子凝眉问:“怎么了?” 车夫惊魂未定,都想对始作俑者破口大骂。 但自家小姐一撩帘,他好歹忍住了。 “小姐,您看。” 沐阮宁顺着车夫的食指望去,只看见一个身穿绫罗的少女提着裙摆奋力往远处跑去。 “就是那女的,将将横穿,差点儿撞上,真真是个眼瞎不要命的!” 沐阮宁听着、瞧着倒是放了心。 她就说嘛,流月郡主上次毁容还断肢,受了这样大的报应,也不知惹了谁。 正常人保命都来不及,谁还会在这等时候跑出来作死? 沐阮宁将将要放下车帘坐回座位。 忽然。 那逃跑的女子惊慌失措地回头看了一眼。 沐阮宁抓着厚帘子的手顿住了。 第493章 伺候得公子,伺候不得咱们 第493章 伺候得公子,伺候不得咱们? “是她……” 车夫听见这声音,愣了一下:“五小姐认识此人?” 也不怪他不知晓。 沐阮宁在三年多以前跟玉霜妍划清界限之后便再没怎么参与过那些富贵人家的宴会了。 唯一一次碰面,就是先前在宫宴。 不过,玉霜妍既然到了盛京,那碰见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嗯,从前的一位故人。”沐阮宁斟酌了下措辞,开了口。 “哦……” “站住!”一帮人呼喝着从街边巷子冲了出来。 “快!在那边!” 有人发了一声喊。 很显然,这些人是冲玉霜妍去的。 沐阮宁又瞧了一眼,抓着车帘的手指曲起,有点犹豫。 还是车夫察言观色,低声询问:“小姐可是要管管?” 拿什么资格管? “不用。”她放了帘子:“跟咱们无关,别误了考学的时辰。” “是……” 车夫扬鞭的声音传来。 …… …… 眼前是一堵又黑又旧的墙。 没路了。 玉霜妍脚一软,跪坐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今日的天光极好。 可是这样的天光,在高墙之下,被遮蔽了个干干净净。 仿佛穿不透这儿的阴冷寒湿。 玉霜妍抓紧了自己的胳膊。 一只粗糙的黝黑大手毫不怜香惜玉的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手的主人扬起了另一只手。 一巴掌就往下呼。 玉霜妍瑟缩着闭上了眼睛。 “还敢跑!” 巴掌没能打下来。 旁边儿的跟班抓住了壮汉的手。 壮汉大怒:“你作甚?心疼这贱人?!” “不过是公子的相好而已,连姨娘都算不上的骚货!大娘子管教她,还叫她得了风声跑了。” 玉霜妍咬紧了下唇。 铁锈的滋味弥漫开去。 在这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尖刀。 “您消消气。”跟班讨好地小声说:“这贱人脸蛋儿不错,若是打坏了,兴许公子会怪罪不是?” 壮汉一听。 砸吧了下嘴,手里的力道放轻了些。 “要你提醒?!” 话罢用力一搡,玉霜妍便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是不错。”粗壮的腿缓缓靠近,声音带着点猥琐。 玉霜妍大惊失色。 抬头时。 果真从他眼里发现了令人作呕的光芒。 她攥紧了衣领,害怕地往后头缩:“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几个男人都小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哥哥们想疼疼你。” “你这小浪|蹄子伺候得公子,伺候不得咱们?” “都是男人的家伙事儿,有什么区别?” “滚开!”玉霜妍惊恐万状。 可娇小姐的力气哪里比得过打手家丁? 她虽然抵死抗争,到底被抓住了手腕。 又黑又状的身子像山一般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美人儿,你越反抗,咱们越兴奋。” “今日也让咱们尝尝高高在上的小姐是个什么滋味儿!” “哈哈哈!” 哄笑声里。 几只手扯开了她的衣裳。 油腻腻的热汗熏得她不住反胃。 她想起张妈妈的话。 【没有价值的人,拿什么祈求怜悯?】 【这点儿小事都办砸了,还想让主子们饶了你,真是天真。】 【林尚书刚死了老婆,你身份差了些,不如嫁过去替咱们打探消息。】 【我们会帮你的,过阵子有个宫宴,只要你上了那老尚书的床,你便是继室……】 第494章 你以前,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第494章 你以前,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真可笑啊。 玉霜妍忽然觉得讽刺。 那一天。 她是被献祭的女子,像牲畜一样,送给年过六旬,比爷爷还大的老头子。 她想认命的。 可那个当初蠢笨如猪的沐五娘,却众星拱月,在宫宴之上,风光无限。 不甘,委屈,愤懑。 充斥了脑海。 玉霜妍退缩了。 反悔了。 同样是女子,凭什么自己要过得像浮萍一般轻贱? 就因为她是嫡出? 就因为她的爹爹是大将军?! 她不甘心! 后来,玉霜妍在离开前撞到了一个男人。 而这,便是此番噩梦的开端。 “怎么不动了?” “刚刚不是还很带劲么?” 男人掐住她的下巴。 沐阮宁眸子微阖,掩映在阴影下,瞧不清表情。 她的手指缓缓摸到了发间的簪子。 唇瓣咬出了血来。 “呵……” 一声轻笑漫上唇角。 “唰——”她的手挥了出去。 “砰——” 几乎与此同时。 巨大的声音自几人背后传来。 “砰砰砰——”一叠声的闷响。 震得玉霜妍心神都惊醒了。 男人痛得脸上青筋突兀,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贱人!我杀了你!” “砰——” 男人话音刚落。 忽然身子剧烈一颤。 整个人翻起了白眼。 壮汉歪倒向旁边,露出身后一张芙蓉般娇俏的美人脸。 少女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双好看的眉毛用力蹙起。 她手里拿着一根比小腿还粗的木头棒子。 随手扔了。 棒子乒乒乓乓滚到角落。 “玉霜妍!” 小姑娘喘匀了气息,一手掐腰一手伸向了她:“你这个没良心的坏女人!啊?” “我要是没赶上入学试!你得赔我!” “……还能站起来吗?!” 玉霜妍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一动不动。 好半晌,才别开脸:“要你管。” 她咬紧牙根:“没求你救我。” “我……”沐阮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可是时间紧急。 她将才已经拐过了街角,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跟过来看了。 也得亏这样。 不然小说里恶俗的炮灰女配被强暴的戏码就要真实上演了。 沐阮宁懒得多言,果断放弃了沟通。 一把拉开了地上晕过去的男人腰间的束带。 “你作甚!?”玉霜妍再一次戒备起来。 果然。 这女人岂会如此好心? 莫不是要污蔑我?! 下一秒,一件臭烘烘的衣裳兜头罩了下来。 玉霜妍眼疾手快飞速拉下来。 “沐阮宁!” “怎的!?”沐阮宁语气强硬,一把掐住她纤瘦的胳膊。 “你现在衣不蔽体,难道要这样让全盛京的人知道你玉霜妍在小巷子里发生了这等事情?” “……”玉霜妍瞳孔狠狠震颤,喉咙里的谩骂就怎么也骂不出口了。 “你以前,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难道,人的性子和骄傲,就这样随随便便就改变了吗?” 玉霜妍低下了头,连眼眸都垂得极低。 沐阮宁抬手将那衣裳再一次裹住了她的面容和凌乱的前胸。 这一次,玉霜妍没有反抗。 很直接的,沐阮宁将她一把扛在了肩膀上。 衣襟、长发下垂。 随着女孩的行走,那些不重要的东西,就好像凌空一路跌落的透明眼泪。 第495章 沈宴舟手法很熟稔 第495章 沈宴舟手法很熟稔 “为什么?” 声音很轻,但沐阮宁听着了:“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啊…… 沐阮宁自己也在想原由。 玉霜妍并不是个好人,更不算朋友。 不惜耽搁考试也要来救人的原因…… 大抵是:炮灰help炮灰罢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个边缘人会有怎样可怕的霉运。 沐阮宁沉默了两三步。 声音云淡风轻:“女子帮助女子而已。” “任谁瞧见方才的状况,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不必放在心上。” 玉霜妍攥住衣裳的手颤抖起来。 哭得更凶了。 …… …… 等上了车子。 出于礼貌,沐阮宁略问了一下状况。 玉霜妍一个字没说,只是沉默。 沐阮宁觉着好生无趣。 不过。 后悔倒是绝不后悔的。 半晌,又问了句实在的:“你往后打算怎么办?” “需要送你回家吗?” “……”玉霜妍眼角的余光觑了她一眼,本就受伤的唇瓣又咬得裂开了。 这可如何沟通啊? 沐阮宁无法,只得撩帘准备吩咐车夫等到了贡院就送玉霜妍回盛京的家门。 “别!” 岂料将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玉五小姐这会儿却出声了。 她低垂着眉目:“给、给我买件衣裳……再送我一程……” 沐阮宁听她报出来的地址,心脏没来由地抽抽了一下。 染梧胡同。 那可是盛京出了名的官员胡同。 许多高官显贵的宅邸都坐落在那。 且都是大官! 以玉霜妍的身份,做客倒有可能,但客人岂会在这等时刻上门? 按着大晋的风潮,被人占了便宜,但没真正失了清白,那都是能捂着就捂着。 玉霜妍去告状,也不像啊…… 沐阮宁疑惑归疑惑。 那毕竟是别人的事情,自问已经仁至义尽,不便再管。 应了一声好,便吩咐了下去。 …… …… 救人之事不过一个插曲。 所幸出门得早,虽耽搁了一点时间,太学的入学试尚且没有错过。 沐阮宁坐在考场,举目四顾,并没有想象中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壮观。 零零星星有二十来人罢了。 “啪——”戒尺正正拍在了她的桌面儿上。 荀兆南今日格外严肃,还瞪了她一眼:“莫要四下里张望。” 又拔高了音量:“作弊者永久取消入学考校资格!” 啧…… 还真像那么回事。 毕竟要作弊那是得考前就作完了…… 沐阮宁心下吐槽,面儿上很给荀先生面子,连忙低头做题。 …… …… “阿宁?” “阿宁!” 沐阮宁睡得正香。冷不防被人捏住了鼻子。 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沈宴舟那张百看不厌的好看俊脸。 他笑得忍俊不禁。 “……你怎么来了。”她有点害臊……掩饰地揉着眼睛起身。 四下里一打量。 “!”好家伙,没人了? “人呢?”她手忙脚乱地去看桌子。 上面早没了自己的答卷,只剩下一小滩不明液体…… 沐阮宁抬手要找帕子。 斜刺里已经伸过来一条帕子摁上了她的嘴角。 沈宴舟手法很熟稔,自然得过分。 第496章 香囊丢了 第496章 香囊丢了 沐阮宁原本神经超大条的。 可不知从何时起。 沈宴舟这般往日里习惯的行为,她却觉着害羞起来。 沐阮宁也觉着自己大约是太矫情了。 他越是专注,越是表现得心无旁骛,沐阮宁就越觉着羞愧。 于是攥着手指忍住拒绝的冲动。 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 否则,真的是太奇怪了…… 沈宴舟擦拭得很慢,抬眸看了她一眼,开口说着:“你方才竟睡着了。” “荀先生脸都黑了。” “……”沐阮宁欲哭无泪,她也不想的。 可谁让这些文字晦涩难懂呢?qaq “不过不打紧,你该写的都写了,通过倒是没什么疑虑的。” 沈宴舟垂下眸子,眼睛里氤氲起一层踌躇盘算。 “当真?”沐阮宁正六神无主,听到这,又释然起来。 确实! 满分一百的话,她考个七十来分,应该问题不大。 毕竟最后那一题是要讲自己的看法,她已经尽力了。 没写完也怪不到她头上。 即便没睡着,也不会更好了。 只是就那么几个人…… 六七十分真的没问题吗? “嗯。”沈宴舟低低应了一声,随手又将桌子抹了。 帕子卷一卷,他正要塞回袖子里。 沐阮宁脸涨得通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哎等等!” 沈宴舟疑惑地抬眸看她。 “帕子,脏了,不能要了……”沐阮宁连忙去抓。 被他给躲过去了。 “不脏。” “不行!快给我!”脸热到了脖子根,沐阮宁几乎是不讲武德地将帕子抢到了手。 “你要真喜欢这帕子,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她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沈宴舟也只能无奈答应了。 垂眸看了看她腰间,沈宴舟破天荒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问:“我送你的东西,你看了么?” 沐阮宁点点头。 自然是要看的。 非但看了,还很嫉妒…… 谁能相信,崽儿他,连绣花的天赋都好到爆炸。 这还是人类能拥有的吗? “可还喜欢?”沈宴舟眼神认真,带着点期盼。 “喜欢。”沐阮宁回答得也很真诚。 “那你,怎的没佩?” 沐阮宁心下喟叹,崽儿目下样子,就好似个求表扬的孩子。 “戴的,一会儿就戴。” “现在戴吧。”沈宴舟抿着唇,生怕她不戴。 伸出手来:“给我,我替你戴上。” “嘶……”沐阮宁脸红得滴血,做贼心虚地扫了一圈儿:“在这?” 这可是贡院考场哎! 多神圣的地方! “嗯。”哪知沈宴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沐阮宁没法子,就满足一下崽儿的心愿吧! 大不了出去后再取下来…… 她当即伸手进袖子掏了掏。 “???”没有?? 沐阮宁皱紧了眉头。 赶紧又伸进腰间找了找。 “!!!” 怎么会? 她张大了嘴巴。 沈宴舟等了等,很快发现不对。 飞扬的心情瞬间不美丽了。 “掉了?” “!”沐阮宁着急忙慌又找了一遍。 没有,还是没有! 她回忆了一下。 “我明明上车之后就收起来了。” 中途还捏了捏,确认还在呢! 第497章 卑贱如婢 第497章 卑贱如婢 “应该是落在马车上了,回头我去找找。” 沐阮宁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她也知晓自己过分了。人家送的东西,合该放在暗兜里,同银票一起的。 这会儿就算找回来,沈宴舟只怕心里也会有小情绪。 她没敢耽搁,飞快收拾好本就不多的东西,小跑着就往马车去。 只是事与愿违,虽然还是那辆车子,里头却并没有香囊在。 …… …… 染梧胡同。 这条街道与盛京其他地方分外不同。 就连巡哨的人也更魁梧许多。 其中几栋大宅院儿之一的尚书府,也是盛京望族的裴家里。 气氛剑拔弩张。 当中的小娘子面容憔悴,苍白的脸上还有未褪的巴掌印。 “贱人!还敢找上门来?” 当家奶奶是个善妒又手狠的。 立时命人将玉霜妍拿住。 “真真是不知死活,来人,掌她的嘴!” “慢着。”玉霜妍一个闪身避开了两个婆子。 她神色里再没有了从前的惊惶与害怕,甚至嘴角噙着一抹笑。 当家奶奶瞧在眼里,只觉得更加可恨。 “都愣着做什么!?”大奶奶掐着帕子气得发抖。 只是没等那些人再冲上去。 玉霜妍的眼睛望向了回廊边。 那里站着的,正是裴二公子,裴元璋。 生性风流,长得也风流俊美。 可玉霜妍看着他的时候,袖中的手指掐进了肉里。 只有痛,能让她清醒。 那些耳鬓厮磨的软语呢哝,全是诓骗。 她已经看到了自己。 裴元璋躲了她这两天,也不好再躲下去。 当即轻咳了一声走出来。 摆着笑脸冲自家夫人道:“你是当家娘子,做什么动怒?一个女人罢了。” “瞧不惯,撵出去就是,犯不着打啊杀的。” “她可不是家里的奴婢,仔细惹上官司遭爹娘数落。” 是呵,玉霜妍嘴角缓缓翘起,几乎要笑出声来。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可与奴婢相比的卑贱女人。 亏得前几日苦等他不来。 自己曾在心中,替他想过万般借口。 如今。 何其讽刺? 四周传来窃窃私语。 “你瞧,这小贱人在笑。” “呸,她也笑得出来?怕不是疯了?” 玉霜妍没疯。 她甚至朝前走了两步。 裴元璋很恼怒,转头看来的时候声音又低又冷:“玉五娘,你还想作甚?” “既饶了你一顿打,还不快走?” 他冲她使眼色,一副为她着想又逼不得已的样子。 若换了几日前,被男人洗脑的玉霜妍只怕还能稍稍识大体,生忍了。 可如今,她没再看他,笑着扫了一圈儿。 “着急什么?” “我既不是来找少奶奶,也不是找裴公子。” “那你找谁?!”当家奶奶怒了,一把推开了男人的怀抱。 脸上尽是冷笑。 “我倒要瞧瞧,你这狐媚子死到临头还要耍什么花招!” 玉霜妍转眸看向门房:“还请禀告裴大人,小女子求见大人。” 话音将将落下。 门房还没迈开腿呢,便听一声咳嗽传来。 一个慢悠悠的苍老声音响起:“找本官何事?” 裴公子与儿媳见他来,连忙过去请安。 “父亲怎的过来了,些许小事罢了,交给晚辈处置便是。” 裴大人摆了摆手,另一只手摸着胡须问:“你说。” 第498章 您知道裴家么 第498章 您知道裴家么 玉霜妍镇定自若,款款上前,笑得温柔:“裴大人,小女子前几日捡到一样东西。” 她素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佩。 “问过沈国公夫人,听说是您的,特来归还。” …… …… 过了几日。 太学的入学帖子辗转发到了府邸。 沐阮宁等了太久,大多数一早就到手的。 多嘴询问了一句,又给了赏银。 那报喜的吏员掂了掂银子,眉花眼笑:“换了旁人我可不告诉的。” “嗯嗯。”沐阮宁笑着点头。 那吏员四下里瞧了一圈,凑近了:“原本呐,您得落到黄字班,最好也就是玄字班的。” “可您运气当真好,地字班的一个学子腿摔断了,不得不放弃入读。” “……” 人送走之后,沐阮宁还在纳闷。 这太学堪比科举最佳殿堂,不要说断了腿,就算还剩一口气,也得先占个名额吧。 搞不懂…… 沐阮宁懒得去琢磨了。 兴冲冲地去分享快乐。 家里众人,就连赋闲在家的大哥还有称病不肯进宫也不肯入学的四哥都替她高兴。 回到蒹葭苑,沐阮宁的脚步一时顿住了。 唯独少了沈宴舟。 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要不小姐给二公子写封信?或者去拜访?”小芙看出点端倪,连忙开口。 沈宴舟那日送香囊,便是最后一面。 入学考过后,再没有借口留他。 就算国公府没来人。 阿爹阿娘那儿自己也说不过去。 好在他回去后,时不时从外头宅子里传递来的消息,大多都是平安。 沐阮宁确实不太放心。 “不行的。”她最后摇了摇头。 “沈国公府比不得旁的地方,我若前去,说不得还会给他招来祸患。” 叹了一息。 她有些失落地准备起明日入学要用的东西。 “左右等到了太学便能瞧见他了。不打紧的。” “对了,我让你打听的玉五小姐之事,可有信儿了?她现在住在哪儿?” 沐阮宁忽然询问,心里也在思忖。 她不会当真住在染梧胡同吧? 是寄居在亲戚家倒也罢了,若是什么不三不四的渣男,可就坏了! 自己路见不平帮一帮还好,当真没那资本闯人家里去救人的。 沐阮宁注意到,提起此事,小芙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古怪。 “怎么了?!你倒是说呀!想急死人么?” 小芙被她一双手抓得死紧,一面挣脱一面长话短说:“她嫁人了。” “啊?” 沐阮宁觉得很惊悚。 前几日还被人追得满街跑,这才几天呢…… 就嫁人了??? “是!”小芙很肯定地点头:“您知道裴家么……” 沐阮宁当然知道。 就算来京城不久,还两耳不闻窗外事读了老长一段日子的圣贤书。 但原书里就曾提到过裴家。 虽然后期被新帝沈宴舟嘎了韭菜,但死的不过是其中一户罢了。 这样的世家,就算死几个领头的,底蕴在那,不出几年,就会有新的才俊、新的高官顶上去。 沐阮宁深知自己说不知道的话,小芙一多半会滔滔不绝先解释一二。 当下便摆摆手:“直接说事儿!发生了什么?” 第499章 古代版80 第499章 古代版80 小芙一番添油加醋地述说。 沐阮宁越听,越觉得心情复杂。 有点不是滋味。 玉霜妍嫁人了,嫁的是裴家那位年过半百的老尚书。 这样的爷孙恋,沐阮宁并不觉得玉霜妍那样傲气的人会情愿。 “还好不是给那位裴公子做妾,那家的主母是出了名的不容人。” 小芙又絮叨了两句,才小声问。 “小姐,奴婢还纳闷儿呢,您怎么知道这档子事儿?您若不是知晓,平白无故打听这个做什么?” “玉小姐,又不是很熟。” “……” 确实。 几年没见,不太熟悉了,她也变得太多。 沐阮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哦,我有件东西得问问她可有捡到……” “罢了,过几日打听好了再上门拜访吧。” …… …… 这日的天气不太好。 起雾了,还有些大。 沐阮宁早早到了太学。 她听说太学的殿宇恢弘大气,仅次于皇宫大内。 这也是大晋国朝重视学习的标志。 只是来得太早,又隔着白茫茫的雾气。 沐阮宁站在太学门口。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去观察了,仍旧只能瞧清楚一些若隐若现的牌楼。 除了,就是那十分高大的剪影…… 谢绝了小芙送进门,沐阮宁攥紧了书箱,一步步往里头进。 其实有个人跟着便不会那么忐忑不安。 只是太学里头什么身份的都有,人家皇子公主、郡王郡主的带个仆从还说得过去。 沐家连世家都算不上。 与其被人逮着小辫子嗤笑,沐阮宁宁愿杜绝一切。 “请问,地字堂如何走?” 雾散开了些,沐阮宁好不容易看着了两个人。 赶紧上去问话。 那二人嬉笑着指了个方向。 沐阮宁道谢之后就往那走。 只是走了不远,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让人不太舒服的笑声? 她转头看了一眼。 雾气更薄。 距离却有点远,依旧巧不清楚。 犹豫了一下,沐阮宁四下张望,再瞧不见其他人。 索性就往这边去。 大不了多加小心就是。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将沐阮宁吓了一跳。 “还敢站起来?” “是不是要小爷打断你的腿?” 沐阮宁定睛一看。 前面跪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两边脸蛋都被打得通红。 鼻子里淌出血来。 此刻也不敢站起来了,只能口齿不清地磕头求饶。 旁边儿围了一圈瞧热闹的人。 他们每一个人尽都是衣衫华贵。 看就知晓不好惹。 “新来的,就得知晓自己的身份地位。” “一介庶民也敢跑咱们天字堂来,真是下了你的狗眼!”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少年郎哭不出来了。 连声音都压抑隐忍。 “……”沐阮宁小心脏噗噗噗直跳。 好家伙! 这不就是现场版古代霸凌。 如果按着剧本。 大女主正该走上前去匡扶正义,将一群人统统教训一遍。 但沐阮宁只扫了一眼就知晓。 这些人身边儿都跟着不下一个保镖护卫。 自己形单影只,拿着炮灰剧本的小反派,上去就是给人送菜的。 先前那两个人真真是害人不浅! 第500章 郑公子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天字堂 第500章 郑公子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天字堂 要不是没看清楚脸,沐阮宁高低得转回去把人好好揍一顿! “唷,又有新人来?” 沐阮宁将将转过身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那个公子哥的嬉笑声。 她捻起裙摆就跑。 站在原地等那是电视里的桥段。 小炮灰就要有脚底抹油的觉悟。 “还是个小姑娘,跑得挺快。” “给我把人抓回来!” 公子哥脸上的笑容更盛,但旁边儿的一位小姐盯了一眼追人的以及逃跑少女的背影。 面上露出一丝忐忑:“郑公子……我瞧着那小姐穿着体面,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公子。” “她又是新来的,倘若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她显然不似其他嬉笑瞧热闹的人那么放肆。 “怕什么?”郑公子将细长的眼睛一瞥。 压低了声音:“本公子都打听好了的,这一遭拢共就十个人入读,没一个天字堂的。” 话罢抬脚就踢了地上低声哀嚎的男子一脚。 “他们自个儿误闯了,走到哪儿也是咱们占理。” “有八殿下撑腰,这些人,就是个玩儿。” “只要不把命玩儿进去,便发落不到咱们头上。” 一番话之后,那小姐闭了嘴。 但踌躇了一下,转身就往里头走。 郑公子看了她一眼,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将手摁到地上之人的头顶。 直到那张带血的脸蹭到了冰冷的夯土。 “本公子的鞋脏了。” “你伺候得好,我就不打你了。嗯?” 男子浑身上下都在生理性地哆嗦。 面对屈辱却不敢反抗。 又挨了几下打,才伸出了舌头。 没舔几下鞋面儿,远处传来了哀嚎声。 郑公子猝然皱眉。 举目望去。 此刻的雾气已然消散了大半,依稀能看见几个打手像是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地往天字堂这边逃。 郑公子捏紧了拳头:“好得很呐!敢招惹本公子的人!” 他心下火起,不耐烦地一脚将男子踢开。 年轻学子被踢中了脸,疼得捂脸翻滚,不敢哀嚎。 只是所有人都没再管他,目光全都看向了远处走来的人。 郑公子眯缝了下眼睛。 能看清楚过来的,并不只有将才没见着脸面的小姑娘。 约莫还有好几个人? “公子!公子!坏事了!” 打手哭丧一般爬到他脚边。 郑公子气得想骂娘,抬腿就照着当先一人的心窝子膼了过去。 “砰——”那人正要说话,被打断的声线颤抖着,身体也往后倒了三五寸。 余下的几个打手见状,尽都惨白着脸不敢言语。 “干什么吃的?连个黄毛丫头都抓不到,郑家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等出了心里的窝火劲儿。 他终于问正事儿:“那女人什么来路?” 也不必那些倒霉蛋回话了。 远处的人已经走近。 看见最前面那人的脸,郑公子仿佛喉咙里堵了一口痰,吞吐不顺,还说不得话。 他颤着嘴唇只觉得腿软。 女子手里握着一把鞭子,紧走几步冲上来照着脸就是一鞭子。 “唰——” 皮破了,红杏杏的皮肉翻卷。 郑公子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天字堂。 第501章 瞧你不顺眼。够么 第501章 瞧你不顺眼。够么? 所有人都懵了。 齐刷刷跪了一地。 沐阮宁站在后头,瞧见将才被霸凌的那位小学子。 满头满脸的血和尘土,几乎看不清脸。 她十分后怕。 庆幸过去的自己没有辜负大号韶光,勤学苦练,跑得贼快。 不然要是被抓到,不死也得脱层皮! 也庆幸半道上遇见了十七公主殷嘉渔。 要不然,这太学的宫殿九转千回的,自己又初来乍到,迟到那都是轻的。 殷嘉渔鞭子甩得熟稔。 沐阮宁不过分神了几个呼吸,那公子哥儿身上就已经多了三五条血印子。 这可是十七公主。 圣人最宠爱的女儿。 她要打人,根本没人敢拦着。 公子哥儿终于忍不住了,连忙抓着机会讨饶:“十七殿下饶命!” “哦?”殷嘉渔呼吸有些喘,正好手也打累了,便停了手。 红唇勾勒笑容:“你认得本宫?” 沐阮宁觉着公主殿下故意的。 就想耍他。 若不认得,依着他那嚣张劲儿,哪里能乖乖受着。 郑公子心下惊怖,赶紧跪称头了。 态度前倨后恭,简直比将才面对寒门庶民有天壤之别! 一面磕头一面道:“小、小人家父乃太常寺少卿,自、自然见过十七公主几面。” “你是郑家的?”殷嘉渔,笑容更甚,但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但那郑公子显然没什么眼色,见公主下问,一时高兴起来。 “是!”他抬起脸,想笑,奈何脸上的伤口在流血。 肌肉一牵扯便火辣辣地疼。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几分。 殷嘉渔心下厌恶。一脚踢在他肩膀。 紧接着又是一鞭子。 “本宫准你抬头了?” “是是是!”郑公子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怕这位祖宗再动手,他连忙趴在地上哭道:“十七殿下,小人一向尊敬皇室,八殿下也曾夸赞一二。” “不知小人哪里得罪了殿下,求您明示!” “也求殿下看在八殿下的面儿上宽恕小人的罪过吧!” 连沐阮宁都听出来了。 这公子的背后靠山便是八皇子。 略略回忆了一下。 太子殷正疯了之后,储君的争夺暂时就落在了八皇子与六皇子头上。 其中这位八殿下,母妃出身南陵世家身份高贵。 虽有些远,但南陵四周环山,盗匪横行,八殿下的外家掌控着不小的兵力与资源。 原书里,沈宴舟为了拔除这个障碍,直接出动暗渊釜底抽薪。 八皇子死后,南陵叛乱。 打了正正三年才平定。 史称“南陵之乱”。 此战大大消耗国力,又牵扯出许多事件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此刻,殷嘉渔听见八殿下这三个字。 眼神里毫无波澜。 她伸手拿带血的长鞭挑起男子的下巴:“你要我打你的理由?” “瞧你不顺眼。够么?” 郑公子脸上骤然浮现出恐慌来。 殷家人喜怒无常。 就算是杀人也都可以没有理由! 但,他福至心灵,立马抬眼寻找。 等看清沐阮宁的时候,男人眼前一亮。 连滚带爬地冲上去抱住了她的鞋子。 “这位好心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宽恕了我吧!” 第502章 就只有自己一人还站着 第502章 就只有自己一人还站着 公主殿下就是从这女人逃跑之后招惹来的。 这会儿的郑公子悔得肠子都青了。 沐阮宁被那么大一条人匍匐在地上还抱住腿,别提有多恶寒了。 更别提男人脸上的血还蹭在了她裙边上。 “撒手!”沐阮宁将将要抬腿将人搡开。 不等她动脚,十七公主一个眼神,自有扈从将人架开去。 郑公子不死心,拼命挣扎求饶。 沐阮宁说到底也并没有卷入其中,以她的速度,寻常打手追不上的。 她也就是半道上偶遇了要去天字堂的昭华公主殷嘉渔。 这才跟过来吃吃瓜,看这恶人如何自作自受。 “沐阮宁,你无需同情,这种人,本宫见多了。” 殷嘉渔抬手要吩咐属下的时候。 郑公子语速飞快,带着哭腔的声音几乎要穿透沐阮宁的耳膜。 “沐阮宁!你是沐家五小姐!!!” “……”沐阮宁抬起小手,声音太大,她犹豫着要不要堵住耳朵眼儿。 “呱噪。”殷嘉渔皱眉嘟囔了一句。 郑公子连珠炮似的开了口:“我们差点儿成了姻亲啊!” “你四哥爱慕我二妹!你还记得么?” 他不说沐阮宁几乎都不知道这公子哥的来历。 这么一开口。 那日宫宴上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砸出来的伤,得亏没留疤。 不过,沐阮宁琢磨着,那日郑家没落着好。 在之后许多产业遭了殃,郑家那对势利眼母女也受惊吓病了许久,现在也还没消息。 沐阮宁想想也就算了。 这儿是太学、这天下是万恶的古代社会。 还是天子犯法没罪的大晋国朝。 要打人也不能在这儿打。 可她不想多说,架不住那郑公子不靠谱。 看沐阮宁不言语,喜上眉梢,当她默认,接着道:“沐小姐!都是误会!” “您是将军之女,将才是奴才们不懂事儿,您就当玩笑吧。” “其实我二妹很欣赏你四哥的。” “原本都备好嫁妆了,只等着你那兄长金榜题名,可谁知道出了这等事儿?” “最、最近不是说他能入读太学了么?” “沐小姐!这姻亲说不定还能接着结啊!” “你兄长人呢?” 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 沐阮宁整个一大无语。 见过攀关系的,没见过这样硬攀的。 “……” 那些架着男人的扈从面面相觑,也不见公主下命令。 只是没过两秒。 沐阮宁还没想好该用啥词骂他才好。 殷嘉渔已经先动手了。 她猝不及防上前一把捏住了男人的脖子。 用力往旁边掼去。 “砰——”男人本就高大,身体的重量加持下。撞在柱子上的声音各位沉闷,让人听了都骇然。 扈从懵了,所有人都吓坏了。 公主脸上的恼火几乎让表情管理失控。 她的面容有一时的扭曲。 沐阮宁从没见过这样的殷嘉渔。 嬉笑怒骂,都带着再纯粹不过的简单易懂。 可是现在。 沐阮宁看不懂了。 郑公子的话,有什么让她气恼成这样的吗? 此时此刻,包括扈从,尽都跪了下去。 沐阮宁反应过来的时候。 当场上下,除了殷嘉渔,就只有自己一人还站着。 第503章 果然名不虚传 第503章 果然名不虚传 “你二妹?她是个什么东西?!” 殷嘉渔的话万分突兀。 下一瞬,琉璃宫鞋已经勾起了郑公子的下巴。 男子吓得魂飞魄散:“公主!这、这是何意?” 他原本想曲线救国让那位沐五小姐帮忙美言几句。 谁成想,十七公主突然像个点燃了的火药桶子。 殷嘉渔看得心中无明业火愈烧愈旺,将就着鞋尖给他往脑门上踢了一脚。 郑公子惨叫一声翻了两三圈才倒在地上。 沐阮宁看得心尖都在颤。 不愧是原书里先帝最宠爱骄纵的公主。 突出的就是个不讲理由! 原身跟丫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沐阮宁觉得,就这性子与背景,不当反派都浪费资源了。 “来人,拖他下去掌嘴。” “本宫什么时候听响儿听高兴了,就什么时候停。” 周遭闲杂人等终于如蒙大赦都跑了。 沐阮宁也想跑。 若说将才还能看看热闹,这会儿听着那惨叫声,她只会吓得小手都无处安放。 既然自家四哥跟人家不可能。 人家贵为公主凭什么对你另眼相看啊? 谁能保证惹恼了她,公主就不会也对自己这样? 那可是姓殷的!而且不是章悦公主。 沐阮宁将将想告辞。 话还在喉咙里酝酿呢。 冷不防殷嘉渔先开口了:“他……今日没来?” 沐阮宁生生哽住了。 公主是想问我家四哥? 果然。 才张嘴,殷嘉渔已经低声问:“你四哥来没有?” 说话间,还伸手将耳旁的发丝抿到了耳后。 “啊!” 隔壁的惨叫很是卖力。 殷嘉渔听得皱眉,从牙缝里挤出冷声来:“堵了他的嘴!” 呜呜呜几声后,就只剩下了响亮的耳光声。 殷嘉渔朝沐阮宁歪着头莞尔一笑:“好了,这下清净多了。” “……”果然名不虚传! 沐阮宁觉着自家四哥大抵是被自己坑到了。 这十七公主这般骄纵强势。 要是知道自家四哥的态度,说不定要上门抢人的! “!”对! 沐阮宁脸色有些发白。 眼前这位圣人膝下最得宠的嫡公主还真干得出来! 殷嘉渔不知她心中所想,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等着答案。 “我四哥,他……”沐阮宁心下踌躇说话也不太利落。 “他没来?”公主的嘴角垮了,红唇也越抿越紧。 “没……有,的事儿!”沐阮宁赶紧话风急转,干笑了两声。 “他在哪儿?”殷嘉渔眼眸亮了亮,身子一下子挺直了。 沐阮宁抬手指着远方,连指头也不敢打直:“那个,他今日不舒服,改日一定来!” “我回去劝劝他,咳!” 越说越小声,沐阮宁根本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 殷嘉渔有些失望,但很快打起了精神,抬手拉住了沐阮宁的小手。 “他生病了?风寒么?” 殷嘉渔咬着指甲思忖:“啊,不如我叫太医去瞧瞧。” “需要什么补身子都从我宫里拿。” “前几日北边儿刚进贡了些雪莲人参的,回头我让人送过去……” “……”沐阮宁越听越离谱。 人参补品这种东西,崽儿家未来大舅哥送的都还在库房里搁着呢…… 第504章 你头发乱了,连簪子都歪了 第504章 你头发乱了,连簪子都歪了 真不用! “我还是自己过去拜访一趟吧。” 殷嘉渔小嘴里面蹦跶出这句话的时候,沐阮宁绷不住了。 “不行!” 这声音大约是有点子突兀在里面的。 话音刚落。 不远处伺候的扈从齐刷刷将眼睛看过来。 殷嘉渔也顿住了。 别说她一脸惊讶了,沐阮宁自己都唬了一跳。 “我的意思是说……我四哥既然病了,公主若去,说不定过了病气。” “本宫不在乎。” “可我四哥在乎!” “……”殷嘉渔小嘴微张,眼睛里有一瞬潋滟的情绪张扬。 她略略移开目光:“嗯。” “若当真如此,我过阵子等他大好了,再去瞧他。” “……”终于,终于糊弄过去了? 沐阮宁心里头稍稍松一口气的时候,殷嘉渔忽然又开口:“沐阮宁。” “臣女在!” “你告诉沐奉孝,其实本宫不是有意要折辱他的。”殷嘉渔深吸了一口气。 “伴读之事,他若不愿意,也没关系。” “只要肯来太学就好……” 四目相对。 此刻十七公主的眼神格外认真。 可越是如此,沐阮宁脑子里的念头越烦乱。 犹豫了一下:“殿下,我们沐家这样的人家,四哥他配不上您。” 沐阮宁心中绝没有看轻自家兄长的意思。 沐奉孝此人,无论颜值才学还有品性,绝对是好男人。 可这条路逆天而行。 寒门将军家的小儿子,与天家圣人捧在掌心的公主。 这根本不是公主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殷嘉渔的脸色霎时就疏冷了下去。 …… …… 沐阮宁终于暂时逃过一劫。 看见地字堂的大楼时,她脑子里还想着离开前殷嘉渔的一番话。 【我以为你们兄妹关系很好。与我们家不尽相同。】 【可是沐阮宁,以后,我不想听见你说你兄长的不是。】 【他对你之心,可谓爱护真挚。你千万,莫要叫他寒了心。】 “……”啊啊啊…… 沐阮宁捂着脑袋想:这是人设崩了吧!? 为何好好的骄纵公主突然变得跟稳重嫂子一般语重心长。 好心累! “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时,沐阮宁还僵在无声抓狂的夸张姿态…… 她一秒站好,小手拽紧了书箱。 一面摇头一面小声说:“没。” 许是瞧出了沐阮宁的尴尬,沈宴舟嘴角牵开一抹微笑。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 半道上,却被沐阮宁一把扯住了袖子。 “你作甚?” 沈宴舟神色从容:“你头发乱了,连簪子都歪了。” “……”沐阮宁脸色微羞,赶紧撒手走到一旁的金鱼池子。 雾气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 她顺着天光瞧着自己依稀的倒影。 画面随着鱼儿的游动漾起微微的涟漪。 但即便如此,沐阮宁也依稀能瞧见自己乱了的发丝和摇摇欲坠的木簪子。 她抬手扶了扶。 试图挽救一下。 但似乎越抓越乱。 不用细想也能猜到,定是那时候被一群走狗追着跑,慌不择路。 再加上晨起小芙为让自己这个太学新生有面子,特特梳了个繁复的发型。 又是绾发,又是云鬓,还编了好几根漂亮的小发辫。 此刻瞧着,好看是好看,究竟不适合动粗打架…… 第505章 自请来了咱们地字堂 第505章 自请来了咱们地字堂 沐阮宁理得暴躁。 眼瞧着要开始上学堂了。 欲哭无泪的时候,眼前蓦然递过来一把木梳子。 抬眸就看见沈宴舟微笑的面容。 “给。”他转眸看了一眼二三十丈外的学堂:“略梳一梳的话,时间还来得及。” 沐阮宁接过木梳的手。 微微颤抖。 “你、你上学堂怎么还带梳子???” 很费解啊这个! 沈宴舟移开了目光,手指虚握,掩饰似的轻咳了咳。 这梳子就是最寻常的样式。 他的阿宁一定不清楚太学外头隔着两条街的地方就有货郎沿街叫卖…… 沈宴舟自然也不会告诉她,这是自己现买的…… “早上起迟了,不小心收捡到了书箱里头。” “正好给你用。” 沐阮宁恍然大悟,心里也暗道凑巧。 沈宴舟伸出手:“要不,我帮你梳?” “不用不用!”她赶紧往旁边儿闪了两三步。 开什么玩笑。 从前在府邸也就罢了。 现在是公共场合!旁边儿兴许还会有人经过呢! 沈宴舟眼睛里摩拳擦掌的光芒湮灭下去,摸了摸鼻子,似乎还有点儿小失望。 沐阮宁解头发花了点儿时间,重新弄了个最简单的发型。 将长发半绾,木簪一别了事。 清爽又简单。 …… …… 大晋国和凉秦不同。 男尊女卑没有守旧到那么严格的地步。 虽说女子同样不能为官,可学塾却是能上的。 中间会有一道屏风将男女隔开,称“规屏”。 沐阮宁从前在原书里面是没有这一段的。 毕竟正牌女主顾凉音是在外学医的。 那些莺莺燕燕都算配角,就好比沐阮宁这个中途就被嘎了腰的炮灰。 这种都是一笔带过。 所以当经学博士提起此事,难免有种文字化作现实、且更详尽勾人的好奇感。 “规屏之上,乃是我大晋国开国以来大儒先贤的墨宝名句。” “发人深省,催人上进,振聋发聩。” “望莘莘学子日三省之。” “女子能辅佐夫婿,男子能金榜题名,报效朝堂。” …… 这些沐阮宁听久了、看久了。 新鲜劲儿就过了。 她熟,大抵就像是开学致辞。 只不过换成文绉绉的先生念出来。 听一会儿还很激愤慷慨, 但久了……更加催人瞌睡…… 沐阮宁有点儿昏昏欲睡。 忽然听见“沈宴舟”三个字。 “!”她一下子就醒了。 转头朝屏风那头看过去。 影影绰绰的,根本连崽儿的剪影都瞧不清。 “沈二郎是圣上金口荐来太学的当届举子。” 经学博士的声音都带着点激动慷慨。 太学惊才绝艳的人不是没有。 甚至也有各个地方来的顶尖学子。 可世家为重的年代,那些大家族子弟都以世家书院为马首。 太学全要仰赖盛京皇族扶持,才能守住这书院之首的地位。 多少年了,从没有过皇帝亲自举荐的。 沈宴舟是第一个。 此时此刻,经学博士的模样,简直跟将将听他猛灌鸡汤的沐阮宁一个姿态。 “只是沈二郎谦虚审慎,自请来了咱们地字堂。” “以他的身份,天字堂也是去得的。” 这个评价算是很高了。 毕竟对方是博士。 可沐阮宁觉着,崽儿他受得起! 第506章 可不能再进去了 第506章 可不能再进去了 沐阮宁不由得也生出了些与有荣焉的感受来。 她忽然看见隔壁有个人影站了起来。 紧接着就飘来了沈宴舟谦逊有理的声音:“先生谬赞了。” 啧! 沐阮宁惊诧地发现,她与沈宴舟。 只隔了一道屏风??? 崽儿接下来的那些客套话分外地空泛。 若换个人,沐阮宁估计能睡过去…… 可架不住听见这声音就想到了崽儿的模样。 那开合的薄唇,甚至微笑的脸…… “!”等等! 沐阮宁陡然惊醒。 捂着发烫的脸颊差点儿想躲下桌子! 这可是男主!自己腰不想要了敢胡思乱想!? 轻拍了拍脸颊。 到底将心底那头活蹦乱跳的小鹿给当场摁死。 好半晌。 等再听的时候,沐阮宁脑子里只剩下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慰藉感觉。 “这才对嘛……” 她嘟囔的声音很轻。 但整个课堂除了说话的沈宴舟,几乎清风雅静。 她一开口,就立马引来了一群人愤怒的目光。 “……”沐阮宁赶紧捂住嘴,双手合十无声地道歉。 等中途歇息,男女学生并不在一处。 沐阮宁起先看见那些个闺秀小姐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还想过去打个招呼。 可两三圈下来。 众人都是看她一眼便直接不理她了。 撇撇嘴。 一面悻悻往边儿上走,一面抄着手。 不理就不理吧。 左右自己也不是来交朋友的。 将将靠在一棵桃花树下打算捋一捋最近发生的要紧事儿。 “啪嗒——” 一个东西从天而降。 “!”正巧落在沐阮宁头上。 不轻不重倒是真的。 只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儿被吓到。 沐阮宁低头一瞧——是个鸡毛毽子。 “……” 扎得还挺别致。 她将东西拿在手里,松了口气地拍了拍胸口。 墙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和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谁?”她警惕地蹙眉。 语气不善。 太学院沐阮宁是没见识过的,破天荒头一遭,但优雅的学子、尤其是地字堂这种顶尖人才待的地方,爱好的娱乐不该都是些琴棋书画射猎骑马么? 抬望眼。 墙头上攀了两个手掌,紧接着,一颗脑袋伸了出来。 “那个毽子是我的!” 那人将将说完话。 四目相对。 男子颇深的肤色里染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那双眼睛里的惊艳挥都挥不去。 沐阮宁被他盯得头皮发紧。 一抖手便将那鸡毛毽子朝他甩了过去:“还你!” 下一秒,惊掉沐阮宁下巴的事儿发生了。 “啪嗒——”伴随着一声哎哟。 毽子直接砸中了男人的面门。 似乎还伤到了眼睛。 那人伸手捂眼睛的时候另一只手支撑不住径直往下面摔去。 接连几声哎哟。 沐阮宁心下一咯噔。 意识到自己大抵是闯祸了! 赶紧提起裙摆就往回飞奔。 “等等!” 她拐过弯的时候,那人已经捂着眼睛翻过了墙。 “你是不是顾姑娘!?喂!” 顾姑娘?顾个头啊,我啥都不顾了只想走好吧! 沐阮宁跑得飞快,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男子还想再追。 身后那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学子追了过来:“哎哟,我的殿下呀!可不能再进去了!” 第507章 那她成功了 第507章 那她成功了 “为何?!”那位殿下放下了大手。 略深的肤色上,压着眼睛一圈儿,是个圆圆的淤青。 “……” 众人都傻眼了。 “那、那真是个女子?”殿下身边儿的学子嘴角抽搐。 这力气简直像头棕熊! “嘶——”男子顺着那人的目光往眼角摸了摸,甫一碰着就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儿。 “是啊!是个女子!”他的目光发亮,嘴角也忍不住上翘。 脑海里还回忆着方才少女的惊慌一瞥。 “那、那也不行的。”学子们对看一眼,都觉着棘手。 苦笑着摇头。 有人壮着胆子开口:“殿下。”他指着里头的风景回廊。 “咱们大晋国朝的规矩可比不得你们凉秦。” “您瞧,这太学是有女眷的,闯不得。” 黑皮肤的皇子殿下有点失落。 不过。 他很快也想通了。 毕竟大晋与凉秦的男尊女卑不同,女子也能上学堂。 倒也不是再见不得面儿了。 “若殿下耿耿于怀,不如等祭酒来了,告诉他老人家。” “相信祭酒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处置。” 学子也觉那女子果真作死。 砸谁不好,偏生将这位大国来的祖宗给打了! 他虽表面是交换游学的质子。 可同样是质子,背后的国家谁都惹不起! 但凡这位一个不满意。 倘使利用此等理由大动干戈。 大晋是绝打不过的…… 轻则割地赔款,重则没了国本。 学子偷眼瞥了一眼。 看那人正瞪着眼珠子盯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讲。 他连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陪着笑脸。 “殿下息怒,我立马去给您找太医,您先回天字堂?” “……”凉秦皇子皱紧了眉头一巴掌拍在他后背:“瞧不起谁?” “此等小伤还需要找甚么太医?” 他爽朗一笑,一面往来处走,一面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上的淤青。 “啧……这女子可真带劲儿!” 猛得简直不像是大晋的京城小姐。 他混迹盛京一年,什么样的娇娥没瞧过。 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奈何就是瞧不上眼。 可这女人不同。 萧誉觉着,若这是她使的手段,那她成功了。 …… …… 沐阮宁后怕地跑回了地字堂女学生的院子。 回头一瞧。 还好。 没人追来!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心下一琢磨,觉着其实也不能怪自己吧。 那男人小麦色的皮肤,就连露在墙头的肩膀都比寻常人宽厚许多。 怎么看也不像个接不住招的。 自己就算一紧张手滑了,稍稍多用了一点儿力道,那人即便接不住,也能拨动吧? 甚至躲开也行啊。 没想到是个花架子…… 失策了! 等等。 他先前叫自己:顾姑娘? “顾姑娘是什么意思???” …… …… 太学。 玄悲亭。 顾清则正与祭酒郭辞下棋。 清风拂袖,神仙姿态,便连眉眼都自带几分泰然自若的清隽。 郭辞本是手谈高手。 自从顾家这位小友抱着棋盘找上门已经过了三年。 从一开始的指导棋、让子。 到现在执黑都只能勉强持平。 郭祭酒很郁闷。 譬如现在。 又被团团围住。 第508章 三娘回来了 第508章 三娘回来了? 顾清则不常来。 这次,也并非凑巧。 想到沐家那位小姑娘头一天入学,便趁个理由过来瞧瞧。 郭祭酒这一步棋足足思忖了半盏茶的时间。 最后。 终于落下一字。 顾清则抬手拿起白子,目光不一会儿便锁定了一处黑棋不易察觉的破绽。 可当他将执棋之手伸到棋盘上方之际。 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了。 边跑边喊:“世子爷!” “……”顾清则转动目光,将指间的棋子捏进了掌心。 来人,是身边儿扈从。 “没瞧见我正与祭酒大人手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扈从赶紧一叠声地道歉。 等郭辞神色满意了。 他才轻声垂问:“何事?” 这扈从,是他安排出去打听消息的。 “无甚大事……” 意思是,与她无关? 顾清则一时心安。没有说话,等那扈从继续说。 毕竟若全是毫不相干的事儿,他也不会跑过来。 “听人说,三小姐回来了?” “有人瞧见她了。” 能被顾府仆从称之为三小姐的,自然只有顾凉音。 顾清则皱起了眉。 “……”他看了一眼手中棋子,径直放入了棋盒。又抓了一把白子,洒在棋盘。 没有丝毫犹豫。 “祭酒,这一局是我输了。” 郭辞很是惊讶。 但神色里到底松了口气。 方才已经连输两局,倘使再输,可就丢脸了。 顾清则抬起衣摆起身。 略略行礼,便朝外头去。 出得玄悲亭外。 “你在何处听闻的?” “是、是天字堂里的传言。”扈从小心翼翼,脸上还挂着苦笑:“三小姐的美名,您也清楚的。” 顾家掌上明珠。 盛京闺秀榜最新魁首。 若非年岁尚小,只怕成为魁首也等不到今日。 想要结亲的人已经踏破了门槛。 只是顾清则的脸色愈发沉凝。 前日信里,可不是这样说的。 “世子爷,现在要去哪儿?” 眼瞧着直往大门去,扈从连忙小跑着跟上。 顾清则没言语。 他只是想确认下顾凉音的位置。 自家三妹与老子,委实都不是什么善茬。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等事儿,顾凉音还真干得出来。 …… …… “阿嚏!”顾凉音正光着脚丫在溪边浣脚。 她揉了揉鼻子。 “奇怪。” “这等好天气怎会打喷嚏?” 转眸望向水里的大铁笼子。 月牙龇牙咧嘴正冲她表达无处安放的撕咬欲望。 女孩子笑弯了眉眼,人畜无害地歪了歪头:“月牙,你只要乖一点。哪怕不给我龇牙,我便给你吃东西。” “羊腿、猪排,山珍野味。你想不想要?” 笼子里的月牙嘴龇得更大了,嘴皮翻卷露出白森森尖锐锋利的牙齿。 可是嘴里头奇异地流出了晶莹的唾沫。 吧嗒吧嗒掉到水里头。 下一秒,巨大的狼爪子狠狠朝着大铁笼子抓去。 “……”顾凉音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抬手反派笑。 笑罢眯着眼睛从大青石起身。 白嫩嫩的玉足踏水而来。 在大铁笼子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她安然自若地盯着笼子里明明想威风凌凌拍烂铁笼。 却只能扑腾着水花无能狂怒的大白狼。 顾凉音笑得不怀好意:“你该不会认为,这陨铁打造的笼子是这么容易凿开的吧?” 第509章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第509章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你也不怕崩了牙齿?” 顾凉音一脚踢了过去。 铁笼子翻滚了一下。 里面儿的月牙嘶吼一声惊慌失措地随着笼子的滚动蹒跚了几步。 但眼睛里的火星子依旧炽热得紧。 顾凉音眉心微蹙。 逗弄归逗弄。 她发现了月牙一个奇怪的地方。 倘使换了其他任何一只狼宠。 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就算不指望它友好得像对待主子一般亲热。 至少不再仇视吧? 可月牙不一样。 哪怕饿肚子,也不肯吃她喂的食物。 这着实让她费解。 而且就在方才,月牙听了她念出的食物,竟然生理性地流口水了! 顾凉音笑容又凉又轻。忽然蹲下了身子,手捧着脸冲笼子里的月牙说话。 “你是不是。” “能听懂人言?” 笼子里的月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些许。 嘴里警告的低吼也停了一瞬。 虽然不明显,但顾凉音确认到了! 这个猜测连她自己都觉得实在奇葩。 顾凉音脸上的假笑收敛。 抿着唇,神色复杂:“竟然是真的?” 不知为何。 笼子里的大白狼被她盯上之后,从来凶狠的狼眼睛里,头一遭流露出一抹骇然来。 顾凉音起身一脚蹬在笼子的大铁栅栏上。 咬牙切齿:“说!你是雄的还是雌的!?” …… …… 沐阮宁在太学的头一天尚算平静。 没人惹她,更没人理她。 唯独担心的,是那日砸到的那位公子。 沐阮宁只记得他肤色有些深,至于身形如何。 因为慌着逃跑,根本没来得及关注。 但光从墙边露出的宽阔肩膀看,必定是个不太好惹的主。 长得倒是不像个路人…… 可沐阮宁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何人? 隐藏角色么……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她正蹙眉思忖,冷不丁听见前方传来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沐阮宁一时四下里看了看。 五六个小姐围了过来。 皆在上下打量着她。 “是在找我?抱歉,我方才在想事情。” 也没个称呼,她被冷落惯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正心下雀跃,觉得终于有人来搭理她了? 可那些人的眼睛里明显的恶意,让沐阮宁嘴角尚未绽放的笑容瞬间湮灭下去。 “是呀,昨日不是见过么?”沐阮宁抿着唇,袖子里的手暗暗攥紧。 “呵。” 女子抄着手冷笑了声:“这太学的人多了去了,你这样的人,就算混进了地字堂,谁又会多瞧一眼?” 啊? 沐阮宁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自个儿的头发。 再瞧瞧那些人的穿衣打扮。 她恍然懂了。 少女们个顶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珠翠粉黛,甚至堪比赴宴。 恨不能艳压所有人。 唯独自己,和昨日一般,别提盛京里时髦的发型了,就只是一根不起眼的木头簪子往那一别就了事。 想来因为这个。 这些贵族小姐们是看轻了她吧。 沐阮宁心中有了数,人也淡定起来。 “既如此,诸位姐姐瞧不上我,又找上我作甚?” “还是个牙尖嘴利的。” 那娇小姐冷嗤一声,招了招手,立时便有人端过来一杯茶。 沐阮宁脸色古怪。 这是作甚?嘴炮两句,然后喝茶重归于好?? 第510章 崽儿未来后宫 第510章 崽儿未来后宫 沐阮宁脑子里灵光一闪。 不是吧? 该不会宅斗里常见的要泼茶吧? “哗啦——”一个呼吸之后,一碗琥珀色茶水连带着茶叶沫子兜头就泼了上来。 几个小姐还上前架了她一下。 但她们没想到这卑贱的女人竟然这么蠢! 连反抗的动作也没有。 根本不躲。 沐阮宁抬手抹了一把脸。 将几颗茶叶渣滓从脸上捻落。 睁开湿漉漉的眼睛。 正看见桃粉色衣裳的少女笑眯眯地冲她展示手里的空杯子。 她笑得好得意啊,沐阮宁想。 然后。 沐阮宁也笑了。 她认得这女子,崽儿未来的贵妃。 声音像极了凉音的那位,真是孽缘。 只是这一次。 崽儿不会像原书里那样被此人蒙蔽。 她再没资格李代桃僵了。 看见沐阮宁笑得愈发古怪,陆莲房却笑不出来了,瞪起了一双含星媚眸。 “你疯了么?笑什么?” 沐阮宁又摸了一记下巴上的茶汤。 “没什么,就是这茶,竟然不是烫的?” “哼!”陆莲房冷着声音开口:“我不管你是何人,别想着打沈二郎主意!” “你一个靠狐媚脸蛋混进地字堂的女人,天天就想着勾搭男子是么?” “没门儿!你死了这条心吧!” “?” 沐阮宁听到这,很错愕。 她忽然想起,今日一早,在路口遇到了沈宴舟。 国公府的马车好像坏了? 猜测是那边儿的人苛待他,所以愤愤不平地捎了他一程。 眼前这些人难道就因为自己与沈宴舟一同入校? 沐阮宁看向桃粉色衣裳的女学生时,目光很有点复杂。 这就是天道的力量吧? 果然。 不论世界如何改变。 该看上男主的人迟早会看上。 见她不说话,众人只以为沐阮宁这没背景的穷丫头怂了。 陆莲房冷冷一笑:“看来是懂了吧?” 沐阮宁抬起手,轻轻一捋。 发梢的茶水珠子像是断线一般颗颗往下坠去。 沁润而进,濡湿了衣裳。 沐阮宁脸上带着无害的笑:“懂了。” 陆莲房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询问:“陆莲房小姐。” 陆莲房脚步一顿。 有点纳罕她怎会知道自己的名。 但转念一想,自己是高门贵女,区区靠脸上位的狐媚子,下心思打听也是正常。 遂略略转头询问地望向她。 女孩还站在原地。 周身的茶水,湿漉漉的头发一簇一簇地。 十分狼狈。 这样的观感,又更让她生出了丝高人一等的傲慢感觉。 “陆小姐就不想问我点儿什么?”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般看向沐阮宁。 这不是找上门儿叫人羞辱么?! 陆莲房更确定了此人靠脸上位的身份。 “你配么?” 话罢带着人转身就走。 沐阮宁咧嘴露出了八颗牙齿。 笑容分外灿烂。 袖子里的手却握紧了。 陆莲房是崽儿未来的后宫。 小孩子不懂事。 自然不能与她生气。 但。 不生气不代表什么也不做。 对付熊孩子的最好办法,就是教训。 非但要教训。 还得加倍给她教训回去!!! 第511章 还拿捏不了她 第511章 还拿捏不了她? 地字堂。 陆莲房坐回座位。 还有一刻钟就要上学了。 地字堂的学习氛围素来是几个堂里最好的。 非但课堂清风雅静。 连歇息时间都无人大声喧哗。 陆莲房翻开新得的书册,正看得入神。 冷不丁听见有人惊呼。 她皱紧了眉头朝那人望过去。 可平日看见她眼神就老实的同窗,这会儿根本就没看她。 而且。 目光似乎在追随着什么快步朝着她逼近。 陆莲房愣了一下。 就在那瞬间。 她听见那人大喊了一声:“莲房小姐!” 几乎同时。 一股子透心凉飞快从头顶冲刷了下去。 陆莲房只感觉精致的妆容没了,漂亮的发型也要没了。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皮肤上。 一簇一簇的发丝缠在脖颈。 衣服全湿了。 都不用风吹就已经瑟瑟发抖! “啊啊啊——”陆莲房抱着胸口尖叫起来。 在她旁边儿,沐阮宁提着只大木桶。 丝毫不为所动。 等陆莲房颤抖着扒开眼前乱糟糟的湿头发。 只瞧见桌子上一片狼藉。 将将到手不久的书册被打湿了。 桌子上和地上都是一滩水。 她浑身都在颤抖,满脸暴怒地看向始作俑者。 很意外的。 这人竟然是方才被泼了一身茶水毫不反抗的“狐媚子”。 “你做什么!?” 沐阮宁抬了抬手里的木桶。 “泼你啊,看不出来吗?” “你!你疯了?”陆莲房有点语无伦次:“你知道这儿是何地?” “不就是学堂?” 沐阮宁砰地一声将手里的木桶磕碰在桌子上。 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溅起的水吓得陆莲房本能哆嗦了一下。 “你放肆!本小姐定要让先生令你退学!” 周遭的同窗越围越多。 课堂挑衅,那可是从来没人干过的事儿。 吃瓜群众非但瞧陆莲房笑话,也等着沐阮宁倒霉。 “谁放肆?”冷不丁的,当事人之一沐阮宁忽然问了一句。 “你!”陆莲房愤怒地指着她的鼻子。 然后。 忽地意识到了问题。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 陆莲房瞠大了眸子,哆嗦着嘴唇盯着沐阮宁的眼睛。 原来。 先前这女人问的那句可有什么要问她的意思。 就是名字。 “真蠢!”沐阮宁勾唇一笑。单手将木桶从桌子上抓在了掌心。 “你连我名讳都不知晓,打算如何告我?” “拿手指么?” “……”陆莲房气得七窍生烟,尖叫了一声后,冲四周喊:“都愣着做什么?!要让这女人踩到我头上吗?” 沐阮宁眸光一冷,笑容瞬间消失:“陆莲房,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陆莲房只当她在胡言乱语。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太学,是拼身份地位的地字堂。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人。 哪怕不知道她的名字,身上这透湿的证据,还有那么多的目击者。 她拿什么来脱罪? 还拿捏不了她??? 陆莲房越想心越横,抬起手就是一个暴怒的巴掌朝着沐阮宁脸上抽去! 正好! 沐阮宁看着她那动作,预判好像还有点儿歪了。 赶紧往旁边儿凑了凑。 不论如何,先挨一巴掌,要当绿茶,可不得有点儿牺牲么? 第512章 我一定要你退学! 第512章 我一定要你退学! 呼啸的掌风刮到一半。 停了。 沐阮宁转眸就看见了沈宴舟毫无波澜的脸。 可是他黝黑的瞳仁里,酝着风暴。 陆莲房甫一瞧见是沈宴舟,看他紧紧捉着自己的手腕。 这么地靠近。 她第一反应是害羞与欣喜。 可下一秒,少年郎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骨骼捏断。 陆莲房哪里受得住,当场白了脸色。 痛苦万状地用哭腔祈求:“沈二公子,放手,好痛,好痛!!!” 周遭传来众人瞧热闹的轻笑声。 陆莲房此刻的声音太过娇弱,沈宴舟又是个书生,大家只当她装的。 就连往日里与她混在一处的手帕交同窗们,也都没人上前。 唯独沐阮宁。 她在落泉镇的保安堂不是白混的。 也知晓沈宴舟真的做得出来,不要说拧断胳膊,拧断脖子都不在话下! 不行! 沐阮宁瞳孔地震,连忙一把抓住了沈宴舟的胳膊,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劝。 “别!” “这是太学!” 沈宴舟转动眼珠睨向她。 漆黑的瞳仁里暗红的颜色并未消退,却也没有继续加大力道。 沐阮宁赶紧飞快开口:“我自己来!” “你相信我!” 这两句入耳,沈宴舟似乎是听进去了。 眸子恢复了往日的幽邃漆黑,也松了手。 陆莲房脸色惨白地捂着手腕。 看向沈宴舟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害怕。 沐阮宁挤开一个后知后觉围过来的小姐,眸带关切:“陆小姐,你手怎么样?疼不疼?!” 陆莲房将目光从淤青的腕子上抬起。 盯着沐阮宁的眼睛里仿佛要喷火。 她一把拍开了沐阮宁伸过来的小爪子。 起身踉跄着退了八九步:“不用你假好心!” “都怪你!!!你这贱婢!我一定要你退学!给你好看!!!” “……”沐阮宁揉了揉被拍疼的手。 心里甚至有点儿奇奇怪怪的委屈感。 就刚刚。 她的关心可不是假的。 沐阮宁是想让这位未来贵妃长长记性,也是故意挑在学堂做这等事儿的。 没意外的话,这学堂估摸着得呆一两年呢。 才第二天就被人给踩了,多跌份? 左右名声也不重要了。 越忍让,只会让这些人变本加厉。 闹大了,让那些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知道自己不好惹。 将来方能在太学的日子好过些。 原本沐阮宁是这个考虑。 谁知道沈宴舟不讲武德,绕过屏风出手襄助。 这也便罢了! 最要紧的是! 坏归坏! 这妹子可是崽儿你以后为她兴建莲华殿的贵妃! 虽然不是你家正房!也不能一言不合拧断人的手腕吧!!! 沐阮宁神色复杂地瞥了眼陆莲房哭哭啼啼的凄惨面容,还有那小手腕上红中带紫的淤伤。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已经肿了。 活像里头藏了只大镯子。 “不论你是谁!我不会原谅你的!”陆莲房素来骄纵,被人高高在上的捧着。 此时此刻看上的男人竟这般对自己。 浑身湿透也没有半点同情。 竟然帮她! 果然狐媚子! 沐阮宁一看她的眼神就明白了。 第513章 先生!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第513章 先生!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但凡这样的情况。 陷入恋爱的女人们从不会责怪动手的男主。 只会将所有的帐算在其他女人头上。 心下叹了一息。 谁叫崽儿是为了帮自己…… 算账就算账吧! 又不是雌竞。 沐阮宁再抬眸,神色已经恢复了从容。 嘴角甚至噙了一丝微笑。 “陆小姐。” 陆莲房此刻已经披上了有人找来的毯子。 四目相对,火花四射。 “你想告我,尽管去。” 她自然而然地将双手叉在腰际。 “你!你简直猖狂!”陆莲房身子哆嗦得厉害,连声音都在发抖。 “是!”沐阮宁踏前一步,双手环胸,傲然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凭什么觉得我不能嚣张?” “在欺凌别人前,能不能将你落灰的脑子掸一掸尘埃,掏出来用用?” 周遭那些人皆被沐阮宁此刻有恃无恐和睥睨一切的恶女气势压制。 看向她的时候,再没了轻看与幸灾乐祸。 吃瓜群众默契地后撤。 就连扶着陆莲房的人都退了两三步。 唯独陆莲房眼神慌乱,腿像是灌了铅一般竟一时挪不动。 她杵在那儿的模样,倒让沐阮宁高看了几分。 如果说沈宴舟和一番女主顾凉音那是妥妥的主角光环的话。 那么作为男主炮灰前妻的沐阮宁也算是拥有恶女光环了。 从小到大的气势简直浑然天成。 在刻意练就下。 只要沐阮宁想,就没有几个人能顶得住的。 “你!你个贱婢!” 沐阮宁猝不及防一把攥住了她的下巴。 凑近了,不顾陆莲房的挣扎与怨毒的眼神攻击。 沐阮宁收了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陆莲房,本小姐姓沐。” “以后看见我,要称沐小姐。” 她用着比先前陆莲房威胁时,更凶恶的语气反过来威胁陆莲房。 “如若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下一次,我可不能保证我提过来的是不是烧开了的水!” “!”陆莲房满眼不甘与害怕,终于蓄好了力气推开她。 捂着下巴扑进了一旁的手帕交们怀里。 湿漉漉的搭在脸上,说不出的狼狈。 “你姓沐!!很好!我、我一定要告你!” “你死定了!” 太学岂能留这样的人! 忽然,门口围观的学子一阵骚动。 “先生来了!快、快让道!” 有人发了一声喊。 很快的,许多人就发现熟悉的经学博士身前,有个儒雅文士。 “诶?那是谁?” “没见过哎!” “先生似乎对他都颇为恭敬……” 就在所有人都看向门口之际。 沈宴舟发现,阿宁并没有转头去看。 就好像,半点也不好奇,甚至像是,一早就知那人会来一样。 他忽然就明白了沐阮宁将才要坚持自己处置的意思了。 阿宁她。 在这等场合,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先生甫一踏入堂屋。 陆莲房眼眸里的害怕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面掉泪一面冲到了先生跟前:“先生!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经学博士袁先生见她狼狈的模样,皱起眉头便看向了不远处好整以暇的沐阮宁。 第514章 宁丫头,还是这般调皮 第514章 宁丫头,还是这般调皮 沐阮宁站在那里,表情无辜得紧。 这表情是凉音素日里总对自己表露出的。 委实叫人心软。 如今那先生瞧了,果真没立马发火。 而此刻。 袁先生的心里分外恼火。 分明是新来的学子,连走后门儿都要靠运气吊车尾才进地字堂的。 竟然如此不消停。 但斥责的话到了喉咙,却吞了下去。 无他,现在而今眼皮下,人家院丞大人还在呢,虽说犯了错处是一定要处罚的。 但总要多个过场。 经学博士袁先生清了清嗓子。 “陆小姐稍安勿躁。” 抬起手,稍稍拉高了音量:“这位,是咱们太学新任院丞大人,誉满天下的名士荀兆南,荀先生。” 这声音介绍一落地。 周遭便传来了一声惊叹。 沐阮宁略略扫了下。 无妨是屏风这头的女学生,还是那边巴在屏风边偷觑的男学子,尽都是满脸震撼与惊叹。 这种状况,沐阮宁很是意外。 原书里,并没有荀兆南的太多笔墨。 毕竟不是官场文,他也不是那几位大儒一般的顶尖文人。 只有字里行间略提了两句,荀先生大才,不喜做官。 在沈宴舟几番手段下,才领了个偏远州县。 治理得井井有条。 非但匪患拔除,路不拾遗,还深受百姓爱戴。 所以,沐阮宁哪怕与沈宴舟一道在他手里头学了几年。 依旧不清楚在这个世界里,荀兆南到底有多出名。 尤其那天前去拜见,那房子破得哟! 简直没眼瞧! 沐阮宁还觉着荀先生日子不好过来着。 如今一看。 就好似文坛明星般。 大家好像都听闻过荀先生的大名!!! 那么荀先生能空降太学当院丞,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离谱的事情了。 沐阮宁正思忖着。 冷不防感受到凶巴巴的目光。 不用看也知是陆莲房的,她指着沐阮宁的鼻子:“是她!她当众泼我水!!!大家都瞧见了!” “抵赖也没有!” 陆莲房咬牙切齿:“陆!小!姐!” 袁先生看过来的时候。 沐阮宁低垂着脑袋,手指仿佛不安地搅动在一处。 皱了皱眉,袁先生道:“沐学子!陆学子的话可是真的?” 沐阮宁没说话,抿起了粉唇别开了脸。 众人都以为她慌了。 可其实她在心中默默为两位尴尬得抠地。顺便还得憋笑,告诫自己不许笑场。 “沐学子,你怎么能……” 袁先生怒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怎么能拿水桶泼同窗一身?!简直其心可诛!!! 明明是新来的学子,竟然如此不知收敛! 可他后面半句还没来得及说,便被人给打断了。 荀兆南嘴角莞尔,抬手捻着胡须,笑着朝沐阮宁点头微笑:“宁丫头,还是这般调皮。” 这声音不大不小。 尤其语气里的宠溺与熟稔,实在是毫不掩饰。 沐阮宁终于转过头看向了荀先生。 奈何他眼里的笑意里带着点子揶揄。 害得她摸到自个儿腿部,隔着裙子用力拧了一下。 嘛…… 比想象里还要疼一点。 她使劲控制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第515章 吃瓜的和不吃瓜的都沉默了 第515章 吃瓜的和不吃瓜的都沉默了 “荀先生。”沐阮宁委委屈屈地走到荀兆南身后。 眨了眨眼,眼睛里的小珍珠适逢其会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委屈劲儿,连沈宴舟的眼角都跳了跳。 “怎么了?”荀兆南一脸关切:“可是有谁欺负了你?” “宁丫头放心,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定然给你做主!” 沐阮宁盯着荀兆南,看他那过分慈爱的眼神。 啧。 看起来一生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荀先生,这会儿简直演技爆棚。 “咳!”沐阮宁差点儿被口水呛到。 抬起帕子摁了摁脸上的濡湿,另一只手缓缓指向了陆莲房。 神色也维持着悲戚隐忍。 “她、她先泼我的,嘤嘤嘤……” “你!明明是你当场泼我水的!”陆莲房脸色大变,赶紧抬起还在滴水的衣袖。 “先生你看!” 荀兆南只看了她一眼,转头望向了一旁的袁夫子:“刚刚,先生想说的是什么?” “……”被点到名号,袁先生有点懵逼。 他看看陆家小姐,又瞧瞧荀兆南。 虽说是太学,地位超然,但这里因为与朝廷关系密切,倒不似三大书院一般被世家把持。 掣肘也更多。 所以袁先生也为难,自己虽是经学博士,可说到底,不过是袁家出了五服的亲戚。 在场不论陆家还是荀兆南,他都惹不起。 飞快思虑了一遍,袁先生开口:“我是想说。” “沐学子,你怎么能……这么调皮呢?” “……” 吃瓜的和不吃瓜的都沉默了。 沐阮宁也被尬到。 唯独陆莲房脸色难看,一脸不满地盯着他看。 袁先生暗暗吞了吞口水。 陆莲房是嫡女,亲爹乃工部都御史,职位不高不低,却能风闻奏事。 尤其圣上不太贤德的情况下,此等耳目是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的! 袁先生咳了一下,脸色严肃认真起来。 话锋一转:“不过,我观沐学子衣裳干净,半点也不像是被泼了水的样子?” “倒是陆学子这一身的透湿,风一吹,还瑟瑟发抖。” 四周顿时响起了议论声。 意料之外的,沐阮宁竟然听见了几个为她说话的声音。 下细一听。 大抵是夸她貌美,不像是坏人…… emmm…… 沐阮宁心情复杂的时候,沈宴舟已经抬腿不动声色地挪了几步。 高大的身形堪堪挡住了屏风边一起子瞧美人的男学子目光。 有那不满、小声抗议的。 等沈宴舟转回头露出那神色冰冷的微笑时,那些人脸色发白,哪里还敢置喙? 这会儿,沐阮宁声音软软的:“袁先生有所不知。” “我方才被她泼了一身,她们人多……”沐阮宁的目光一个一个扫过将将在回廊堵住她的人。 被扫射到的小姐们,个个白了唇色,纷纷移开目光、甚至后撤脚步。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太学院丞,朝廷里挂了牌的,在太学,能与祭酒五五开的人。 而且! 那可是荀兆南! 除了几位大儒,大晋国朝最牛的名士之一。 新官上任三把火,惹了他,是不想在太学混还是不想从太学毕业? 沐阮宁看她们的反应很是满意。 第516章 他果然在看她 第516章 他果然在看她 “我不敢当场动怒。” 沐阮宁继续凄凄道:“家中离得远,不好找长辈哭诉。” 抬头望向荀兆南:“荀先生待我像长辈一般,只能找您。” 还没等情绪收敛。 一旁的袁先生开口:“可是,你又怎能提着水桶在堂上蓄意报复,泼陆小姐一身?” 沐阮宁抬起指腹抹了一下眼角的眼泪。 心说我又不是抖m,被人欺负了还忍气吞声只找人告状? 小孩子才二选一。 她沐阮宁,非但要报复,而且也要告状。 当下也不装柔弱了,一脸天真地看向说话的袁先生:“不能么?” 这话毫无悔意。 周遭议论纷纷。 “不能!”袁先生气得攥紧了手里的扇子。 沐阮宁眼珠子左右觑了一圈,心下好笑,张开粉唇把锅甩走:“但,荀先生说过,可不能随随便便受人欺负。” “陆小姐泼我茶水,我泼个冷水也算扯平了吧?” 沐阮宁笑眯眯地看向荀兆南:“荀先生,我做得对吗?” “……”荀兆南锅从天上来。 但已经架到这儿了,这会儿也不是能反悔的时候。 当下挺直了背脊,傲然道:“做得极好!” “我荀兆南教出来的学子,岂能叫旁人欺辱了去?!” 他声音铿锵,目光睥睨扫视了一圈。 此时此刻,在场的议论消失了,讥诮消失了。 便连一开始落在沐阮宁脸上的轻蔑、嘲讽、可怜、惋惜的种种探究目光也统统不见。 沐阮宁直观地感觉周身一松。 这就是有靠山的感觉吗!? 荀兆南最后看向了旁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的袁先生。 “宁丫头先前便找到我,我能证明她的确被泼了茶水。” “我也非是非不分之人。”荀兆南脸上的笑意极浅。 “宁丫头泼了陆学子一身水,自然该罚,我也不能包庇。” “但陆学子与那一众欺她之人,也该一并罚了才是。” “袁先生,您认为呢?” 这下。 麻烦甩到了袁先生头上。 冷得打摆子的陆莲房又惊又怕,手一抖,身上的毯子从肩膀滑落。 穿堂的风一灌。 浑身冷得更甚。 隔得近的沐阮宁,甚至能听着她牙齿磕磕打架的声音。 空旷的堂屋里唯有众人屏息后微弱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狼狈不堪的陆莲房身上。 她弯身去捡毯子的时候。 从前跟前跟后的闺蜜们,都躲得远远儿的,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 陆莲房手指发颤,捻住了毯子。 哆嗦中,毯子又掉了下去。 她一连捡了两三次。 沐阮宁看在眼里,只觉得她可怜。 倒不是共情。 陆莲房这是咎由自取。 可,她到底是崽儿未来的后宫。 沐阮宁琢磨着,崽儿也不是外人,那他未来媳妇也不是。 加倍教训一下得了,好歹要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 她偷摸转眸看向沈宴舟。 崽儿果然正看着陆莲房。 虽说早有预料,可证实自己猜测之际,沐阮宁不知为何,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心口。 奇怪…… 为什么有点钝痛? 第517章 就好像心里也缺了一块般 第517章 就好像心里也缺了一块般 沐阮宁脑子里浮现出陆莲房此刻的模样。 浑身湿透。 衣裳虽然不似夏日里的清透。 可紧贴的绸缎和浅色内衬,在失了毯子遮掩之下。 将那玲珑有致的娇躯与那混圆美好勾勒得分外清晰。 再配上她上挑的眼角,自带风情的容色。 委实更添了几分妩媚勾魂、我见犹怜。 沐阮宁下意识地咬住唇。 果然。 有些东西就是命定的。 就好像陆莲房会对沈宴舟一见倾心般。 沈宴舟对她,大约也是有怜惜的吧? 他,也只是个普通男子而已。 哪能有例外呢? 沐阮宁垂下眼眸。 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挺突然的,视线里递过来了一张暗色的帕子。 抬起头,正对上沈宴舟担忧的脸。 “?”沐阮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将唇瓣咬出了血。 有点刺痛。 “!”她第一反应是四下里忘了眼。 还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陆莲房那。 沐阮宁心中没来由浮现几分酸楚与委屈,她吸了口气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压抑下去。 赌气般去摸自己的帕子。 入手沁凉。 沐阮宁尴尬了。 她怎么忘了,这帕子方才擦过眼泪,不能用了。 沈宴舟十分倔强。 哪怕沐阮宁的拒绝十分明显,他举在半空的手依旧没有半点退缩。 他知道沐阮宁不喜张扬。 便没有说话。 终究。 少女在他注视的眸光里抬起脸。 沈宴舟松了口气,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温柔。 原以为,她抬起手是要接过手帕。 哪知下一秒。 沐阮宁踏前一步,将他的手压下。 在袖子的遮掩中。 沐阮宁贴近了身子、隔着帕子握住了他的手掌。 女孩子的身上,是熟悉到心痛的三月鸢尾香气。 仿佛某种惹人上瘾的药。 沈宴舟猝不及防之下,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 一层薄薄的红,也罩上了他的耳廓。 他抿了抿唇,目光再不能直视少女。 这一切,很突然,不过两三个呼吸。 沈宴舟却想到了很远很远。 沐阮宁低沉飞快的言语,却瞬间打破了他所有美好旖旎的幻想。 “你去帮帮她吧?” 沈宴舟唇畔的血色褪尽,乌沉沉的眸子在对上少女的眼眸时。 端瞧得很认真。 亦很失望。 ‘快去呀。’沐阮宁着急地唇语催促。 在她想来,崽儿虽会觉着奇怪,但迟早也会理解自己的。 未来的沈宴舟,那些年对陆氏贵妃的宠爱,不是假的。 将来在朝堂站稳脚跟,陆家、还有贵妃娘家那位工部都御史大人,也功不可没。 所以。 理智告诉她,这么做才是对的。 沈宴舟沉默了两秒,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你希望我这样做?’ 沐阮宁疑惑地歪了歪头,但还是坚定地颔首:‘是。’ 沈宴舟敛眸,亦转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漆黑的瞳仁里,漫卷起浓郁的黯色。 ‘如你所愿。’ 沐阮宁只觉得掌中一松。 沈宴舟的袖子从指间滑过,留下微灼的触感。 他抽回了手。 有点恍惚,沐阮宁低头去瞧时。 纤细的手指微弯了弯。 空荡荡的掌心,就好像心里也缺了一块般。 好奇怪…… 第518章 至于生气吧 第518章 至于生气吧? 袁先生想上前。 却碍于自己男夫子的身份。 举目四顾。 等了许久,竟无一人上前帮忙。 陆莲房颤抖着手捡了好几次都没能将毯子捡起来。 她脸上挂不住,索性蹲下身子哭了起来。 这时。 一道脚步声蓦然停在她身侧。 布料摩挲的沙沙声后,那人似乎弯了身。 一股属于薄毯的重量,压在了肩膀上。 陆莲房在那刹那心间一颤。 感动与暖流在心间肆虐。 可没等她抬眼看清是谁,陆莲房只觉得肩膀一沉。 那双手力道重得惊人。 她吃了痛,抬起头想骂人。 仓促间,却看见沈宴舟那张脸。 少年郎脸上的笑很浅。 声音也温柔得紧。 “可站得起来?” “陆小姐。” 陆莲房盯着他薄唇开合。 被这般好看的眼眸注视着,将才那一点点的疼,根本就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陆小姐?”他朝她伸出了手。 陆莲房迟疑着抬起葇荑。 下一秒,沈宴舟收了笑,显然耐心耗尽。 他绕过了她的手,隔着毯子抓住了陆莲房的胳膊。 拔葱一般将人从地上扯了起来。 这动作说不上粗鲁。 但也与温柔并不相干。 若换一个人做出来,指不定会被反感。 可他是沈宴舟。 国公府二公子,圣上亲口御批入太学第一人。 再加上这翩翩绝俗的长相。 莫说陆莲房不觉得突兀,就连其他所有女子都只剩了对陆莲房的羡慕。 “谢……”陆莲房忍住了身子骤然站直引发的麻木与刺痛,挤了个笑要答谢。 将将说了一个字,沈宴舟已经冲她颔首,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开了! 对! 他直接翘课了!? 沐阮宁张大了嘴巴! 啊这! 在沈宴舟将人拉起来之后,仿佛石化一样的堂屋众人都活络开来。 陆莲房哭得很狼狈,她那些塑料闺蜜终于反应过来要上去安慰她了。 沐阮宁犹豫着要不要追出去看看? 但这时候,一直杵在那的袁先生继续方才的话题了。 “院丞大人,在下觉得,既然大家都有错,那便两两相抵……” 袁先生话音刚落。 第一个反对的,正是陆莲房。 她遭得最惨,再加上方才丢脸丢到了极点,自不肯吃亏的。 可形势比人强。 倘若当真要挨罚,那可不是她们二人了。 那几个塑料姐妹花也跑不掉。 所以,事情便在陆莲房不甘地被人七手八脚拖下去“休息”的情况下。 不了了之。 至于沈宴舟。 沐阮宁想想自己这倒霉催的炮灰体质。 追出去说不定再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庆幸的是。 这边还有个熟人能拜托。 沐阮宁赶紧冲院丞大人低声说了几句。 荀兆南当即便转身走了出去。 …… 两盏茶的时间后。 荀先生回来。 沐阮宁眼巴巴地看向他。 兴许是因着在上课,荀兆南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在冲她表达个“自求多福”的意思。 沐阮宁满心满眼的茫然。 等课业上完了,她也没琢磨明白,沈宴舟到底怎么了? “就算奇怪一点……也不至于生气吧?” 沐阮宁蹙起眉头。 第519章 别离开我 第519章 别离开我 沐阮宁坐上了马车。 她有点不安。 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将才整理好书箱就去找荀先生打听沈宴舟的事儿。 但扑了个空。 院丞、祭酒那些人不会一直在太学的教务阁楼。 沐阮宁心情没来由开始烦躁。 不过想到,今日这事儿之后,地字堂里,大抵不会有人再来招惹她了。 虽然也没什么人想搭理她就是了…… 沐阮宁盯着书箱叹了口气。 连沈宴舟也…… 心情失落地翻开书箱,沐阮宁伸手摩挲着微黄的宣纸。 “驭——”伤春悲秋到半路,冷不防听见车夫在勒马。 对于这种走到一半,突发状况的情形,沐阮宁已经有种惊弓之鸟的ptsd! 她一把攥紧了书箱:“发生何事?!” 将将问出一句。 不等车夫回应,车帘子已经被撩开了。 沈宴舟似乎瞥了眼死死抱着书箱、满脸惊疑不定的小姑娘,合衣在她旁边儿挤了进去。 沐阮宁霎时便从一人霸着整个车榻,变成只能坐半个! “沈二少爷?!你快下来!这不合适!” 车夫着急地四下里看。 生怕被人瞧见他上车。 沈宴舟坐得近了,身上便飘散出浓郁的酒气。 他喝酒了? 醉了么? 瞧了下崽儿的脸蛋。 沈宴舟闭着眼睛,又浓又长的睫毛轻颤,显然不是睡着了。 脸上额头上都染上了微醺的酡红。 沐阮宁嘴唇嗫嚅了下,这可怎么办? 总不能把他这样丢下车去吧…… 哎,算了…… 沐阮宁想想自己的名声也没什么好护着的了,遂冲车夫摆摆手:“没事……你接着赶车。” 车声辚辚。 沈宴舟也不说话。 沐阮宁有点担心。 将药箱子搁在地板,弯身去瞧他的眼睛。 还闭着的。 莫不是睡着了? 沐阮宁正犹豫要不要先开口。 沈宴舟的长睫缓缓抬起,倒是前一步对上了她的眼眸。 “……”沐阮宁看了眼他紧抿的薄唇,问:“喝酒了?” “嗯。”出乎意料的,崽儿竟然回应了。 而且能从声线里听出浓郁的鼻音。 看来喝得还不少。 沐阮宁皱起了眉宇,目光落在他皱了的衣领,忍不住抬手替他抚平。 一面心疼一面数落:“你才多大呀,竟学人家喝酒。” “而且还是烈酒。” 沈宴舟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在细细倾听。 蓦然,他抬手握住了她将将要收回去的小手。 沐阮宁吃了一惊。 与从前总是沁凉的触感不同。 沈宴舟的手指带着陌生的熨烫,将她的手掌贴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沈宴舟?这是怎么了?”沐阮宁放柔,带着点儿担心。 怎么了?沈宴舟嘴角是浅浅的苦笑。 他也想知晓自己怎么了。 他闭上眼,想起在不远处等了她好久。 好久好久。 等来的却是荀兆南…… 天知晓当时的沈宴舟是个怎样的心情。 他闷声开口:“别离开我……”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我真的很好哄。 只要你笑一笑。 我什么都愿意给。 沐阮宁听着这样的话,倒是没有多想。 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这不是在这吗?” 第520章 我,不想回家 第520章 我,不想回家 沐阮宁意外他为何会这般说。 想了想,大约是他醉了。 跟一个醉了的人讲什么逻辑呢? 索性将手穿插入他半绾的墨发。 将那充斥着酒气的脑袋摁到自己肩膀上。 这样一来,也不必担心他坐不稳会摔下去。 沐阮宁没想到的是—— 崽儿意外地老实。 连呼吸都变得清浅许多。 “困么?”沐阮宁想起年少的时候。 她每天都好忙。 尤其年底管账,每每累得睡着时,醒来总是靠在沈宴舟的肩膀。 从前倒不觉得。 如今都大了。 竟好像。 想起了那么多太过美好的回忆。 她好舍不得。 “阿宁我……没醉。”他哑声嘟囔。 沐阮宁垂眸,沈宴舟的墨发浓郁,遮掩之下,唯独露出一阙绯红醺色的皮肤。 她弯了唇角,将脸靠在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又宠溺。像从前那般哄他:“是、是。” “我们沈二哥哥从不会喝醉。” 沐阮宁想。 这世上又哪有承认自己醉了的醉鬼呢? 她没瞧见,少年郎搁在膝盖上的指节颤了颤,缓缓攥紧了。 “你安心睡一睡,等酒醒了,我送你回家。” 崽儿醉了还能找到她的马车,委实也是运气。 沐阮宁想想都后怕,琢磨着等他醒了也一定得告诫他,杜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书里的沈宴舟,从来都是浅尝辄止。 喝醉这种事,几乎算是ooc了。 她正思忖,却感觉到少年郎挣扎着撑起了身子。 “?” 沐阮宁连忙转头。 正对上了沈宴舟醺红的面容。 方才靠在肩膀还不觉着。 如今四目相对,迫近的距离绝对真实! 他垂下的目光带着几分迷离诱人。 呼吸温热,带着微刺的酒香。 沐阮宁脸颊与耳廓似乎都被那气息搔得灼人了起来。 她呼吸局促,下意识地往后缩。 方才有幸占了半个座儿的身子,这会儿估摸着只剩了四分之一。 最可恶的是,沈宴舟竟然得寸进尺。 她退他便进。 甚至一掌撑在她耳边的车壁上。 沐阮宁张着小嘴一时慌得不知道怎么办! 只能抬起手抵着他的胸膛。 崽儿该不会…… 他该不会想、想吻她??? 等等!!! 沐阮宁心中狠狠一震。 忆起过往种种。 一下子淡定了下来。 不可能…… 崽儿从来没有过这等心思。 自己怎么就那么爱胡思乱想呢? 实在不该的…… 沐阮宁抬起了脸,想正视沈宴舟的眼睛。 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奈何沈宴舟很高了,又那么近、几乎贴了上来。 逼仄之下,她只能瞧见他颀长白皙的脖颈。 一颗精致的喉结便正正在她视线的中央。 沐阮宁想忽略都难。 “我,不想回家。”他终于说话了。 气声,又轻又勾人。 沐阮宁因为一直盯着那颗喉结。 他说话的时候,便上下滑动。 沐阮宁忍不住抬起手。 指尖轻轻蹭到了一点点。 只一点点,她的手就被他飞速的捉住了,顺势摁在了车壁。 有点疼! 但比起疼,沐阮宁更惊吓到了。 她眼眸微瞠,本能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第521章 我不可以喜欢你 第521章 我不可以喜欢你 沈宴舟眸光迷离,凑近了脸。 近到,她下意识用力闭上了眼睛。 沈宴舟看清面前少女此刻模样,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无论多少次被她推开。 依旧会这般无可救药地找回来。 明明她喜欢的是别人。 却忍不住想将她据为己有。 就连千金买醉,都失败了。 沈宴舟喝了好多好多,却根本喝不醉! 他从没这般失落过。 沐阮宁蓦然感觉脖颈一沉。 满身酒气的少年郎将脸埋进了她颈窝。 声音里带着低沉的呢喃:“我不想回去。” “陪陪我。” “不要丢下我。” 沐阮宁听着这近乎乞求的话语,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想起沈国公府那等地方。 想起沈宴舟幼时的种种遭遇。 不自禁地,将将被崽儿放开的手,又抬了起来。 温柔且坚定地抱住了他的背脊。 沐阮宁脑子一热:“好!咱们不回去。” …… …… 原本沐阮宁是打算将他送去从前去过那栋别院的。 可思来想去,最后找了家偏僻些的客栈。 “小姐,给。”车夫将房间钥匙递给沐阮宁便赶紧依着吩咐去别院通知岳先生了。 又花了点儿时间弄好了醒酒汤。 再进门时,沈宴舟已经睡着。 沐阮宁看看手里温热的汤。 略一思忖:等会儿岳先生就要来,沈宴舟大抵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过,这汤不喝,等会儿他睡醒,脑袋估计要疼。 还是得弄醒他,趁热喝的。 沐阮宁将汤碗搁在床边的几子上,捻起裙摆坐到了榻边。 “沈宴舟。” 她轻唤着他的名字,手推了推沈宴舟的肩膀。 床上的少年郎睫毛轻颤,眼眸缓缓张开了一丝缝隙。 没想到这般顺遂! 等他乖乖喝汤躺下,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给你熬了醒酒汤。”沐阮宁话罢起身要去端碗。 冷不丁胳膊一紧,整个人的重心便往床上倒去。 心慌意乱之下,她只觉得这被褥格外烫人。 “喂!” 沐阮宁想挣扎。 抬起脸瞧去,少年郎的眼睛闭着,没有睡醒的恣意懒倦。 乌发披散在枕边,有几缕,甚至勾在他握住她纤细腰肢的指尖上。 沐阮宁承认自己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崽儿又不是自己的! 连心动都是原罪。 “快、快起来先喝醒酒汤。不然会头疼……”沐阮宁使了点力气挣扎。 奈何沈宴舟眉头蹙起,作对一般力气大得惊人。 沐阮宁的脑袋被他死死摁进了怀里。 箍得她动惮不得。 强烈的、叫人激动又慌乱的气息瞬间将她覆没。 头顶是他沉哑嗔怪的声音,带着她所陌生的强势霸道:“别闹我。” “乖一点。” “……”沐阮宁身子一僵。 是错觉么? 为何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她想起记忆中那个冷眼如刀,将她视作草芥的疯批帝王。 若有一日,崽儿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沐阮宁根本不敢想。 只是梦境,都叫她心痛无比。 “沈宴舟……” 她轻唤。 少年郎没有回答。 “我不可以喜欢你……”沐阮宁的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晰。 第522章 这地方,好生怕人 第522章 这地方,好生怕人 沐阮宁看着沈宴舟安谧的睡颜。 宛若一只毫不设防的小兽。 清浅均匀的呼吸喷洒在眉间、心上。 温热又清绝。 心窝里,有淡淡的酸涩感。 陌生得紧。 沐阮宁情不知所起,竟抬起手,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襟。 缓缓将唇凑了过去。 是温温软软的触感,带着几分米酒的回甘。 …… 沐阮宁惊慌失措地从屋子里逃了出来。 幸好!沈宴舟没醒! 沐阮宁捂着脑袋懊悔得要死:“沐阮宁!你到底做什么?你是变态吗?!” 心脏怦怦乱跳,就像要将心窝子撞烂般。 她忍不住揪住了隐隐作痛衣裳。 “沐小姐。”忽然有人喊。 沐阮宁没好气道:“干嘛?!” 转眸一看,尴尬住了。 “……岳、岳先生!” “嗯。”岳无恙打量了她一遍,微笑:“沐小姐似乎肝火旺盛,可需要些退火的方子?” 沐阮宁赶紧捂住脸颊:“没事!我自己抓点儿药吃就行!” 一面说话一面往外溜:“那这里就拜托您了!时辰不早,我先告辞!” 岳无恙看着将军小姐逃也似的背影,摇了摇头。 等进了屋子。 谨慎地走到榻边,方才安下心来。 沈宴舟呼吸均匀,并没有大碍,桌旁的醒酒汤还温着。 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岳无恙蹙眉喃喃:“睡得这般沉,旁人靠近都不警醒。” “真是难得。” 他抬起手,替沈宴舟掖了掖背角。 …… …… 沐阮宁抬头望了一眼。 二楼并没有什么人来往。 刚才走得太急,也没交代岳先生叫醒崽儿起来喝汤。 不过想想,他大约是有分寸的,自己瞎操什么心。 “听说了么?沈国公府又出事儿了。” 听到沈国公府四个字,沐阮宁将将要踏出去的脚步顿住了。 “眼瞧着要受封世子咯,那位小公爷偏偏闹出了大动静。” “你是没瞧见出城门的那些个侍卫,个个满面寒光,路过的狗估计都得挨两脚。” 沐阮宁彻底挪不动步了。 她退了回去。 几个正八卦的闲人忽然瞧见旁边儿站了个人,登时就不乐意了。 可下一秒,一锭银子掉在桌上。 沐阮宁单手撑着桌面儿,笑眯眯的扫了一圈儿。 “诸位聊的那些,我很有兴趣,不如多说一点儿,让我也长长见识?” …… …… 沐阮宁回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 小芙将将端饭上桌。 沉吟的沐阮宁忽然转头看向小芙的眼睛。 “都收起来,拿个食盒装好。” “啊?”小芙满脸惊诧低头瞧了眼:“可是、小姐您这都没动筷子?” “我要出门,你跟我去。”说走就走。 沐阮宁为了行动方便,原本就不是穿着盛京小姐喜欢的那些繁复又华丽的百褶裙。 看了一眼,干脆换了直裰长裤。 头发简单挽了个髻。 …… 乌漆嘛黑的巷弄,路边有醉醺醺的人随地大小便。 还有小孩子的打闹、吵架打架的市井夫妻。 小芙被身后不远处碗碎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转回头便瞧见那边摊贩与食客拉扯着,全家的和吃瓜的也加入。 打成了一团。 她瑟瑟发抖地小碎步撵上沐阮宁:“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这地方……好生怕人!” 第523章 不要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第523章 不要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沐阮宁倒是不带怕的。 今时不同往日。 先前在客栈中听酒客讲过。 自从太子遇刺变成了傻子,盛京就戒严了,可现在,那刺杀太子的凶手已然落网。 甚至在她入读太学之后被斩杀于刑场。 所以,现在的盛京,不会再如从前一般需要战战兢兢,担心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官差乱抓人。 至于那个自称暗渊的罪人最后怎样了,没人知道。 听说刮了一阵诡异的风,被砍头之人又套着袋子。 众说纷纭。 沐阮宁拍了拍小丫鬟的肩膀。 笑着安抚:“放心,本小姐能护着你,只管跟着便是。” 沐阮宁一面走,一面观察这沿街的风景。 她前世,是在和平现代的环境中长大的。 今生,本觉得挺苦命了。 是个小炮灰,还要被腰斩,活不过二十岁。 可看见此处破败的景象,那些生病了,坐在门口等死的人空洞绝望的眼神。 她深深感觉到自己对贫穷想象力的匮乏。比起他们来,自己又何其幸运? “小姐,快走快走……”小芙捂着鼻子催促。 “这儿臭死了。” 沐阮宁怔了怔。 的确是臭的。 可这里,是盛京啊。 是大晋国朝的都城,倘使换一处地方呢?可否会更加严重。 若是粮荒。 若是岁河泛滥,又该是如何饿殍遍地的光景? 沐阮宁问:“小芙,你不觉得她们可怜么?” 小芙转过头,小丫鬟的脸蛋歪了歪:“是可怜,但与咱们有何关系?” “在咱们平城,还有比平城更远的地方,荒年灾涝,举家逃亡,易子而食,人走着走着就在路上饿死了。” “没死的人分了那人的尸体,拿了他的财物,继续走。” “这都是命啊……” 沐阮宁原以为小芙虽忠心耿耿,欺负起人来却不遗余力,对旁的事情是漠不关心的。 没想到她说这些话时,语气却隐着低落。 沐阮宁想起,小芙虽是家生子,可她老子娘却是逃荒过来的。 耳濡目染,定也听过许多,更有亲戚死在路上。 “小姐您天生命贵,便能吃饱穿暖。” “所谓前世因后世果,她们定是前世不积福报……” 她后面说了什么,沐阮宁没在听了。 缓缓攥紧了拳头,沐阮宁抬头看了一眼隐约缀着星子的天空。 “可是小芙,我不信命!” “若天命不可违,那我便逆天改命!” 小芙顿住了,灯笼的火光之下,小姐逆光的背景。 不知为何,让她有种可与月色争辉的明媚。 “小姐……”小芙用力握紧了食盒。 “我懂了!” 小丫鬟上前两步:“咱们现在,就是要做那逆天改命之事,对么!?” 沐阮宁笑了笑:“没错!”她轻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从小事做起。” 她将目光远眺。 三教九流混杂的穷苦之地,盛京最泥泞的黄泉坊。 勾栏,赌坊充斥,每个人行尸走肉。 偏偏,这样的地方,却是消息最为集中之地。 沐阮宁提着裙摆,走到那间破败的茅草屋边,神色坚毅:“我们要有自己的人,自己的情报!” “从小,我便听过一句话,不要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第524章 鬼呀!! 第524章 鬼呀!! 门“吱呀”一声开了。 “啊呀!”小芙皱着眉头拿帕子挥舞。 沐阮宁也连忙往后面躲。 小丫头将手遮在额头,往上面儿瞧:“小姐,你看这门上都积灰了,怕是没人在家吧?” 就在刚刚,一层薄薄的灰尘兜头洒落,十分叫人意外。 沐阮宁也在纳闷。 门上落灰,里头也没量灯。 这时,里头突然隐隐约约传来咳嗽声。 小芙吓了一激灵,颤声道:“小、小姐,不会是死了人……闹鬼吧?!” “……”沐阮宁自然不相信有鬼,但,不相信不代表不怕呀!!! 毕竟穿书这种离谱的事情都发生了! 谁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鬼?! 她抬手横在小芙的胸前,吞了吞口水,强自镇定地低声说:“小芙!你在这等我。” “我一个人去!” 原以为小芙至少要表一下忠心。 但小丫鬟捏着食盒连退了三步:“小姐,您一定小心。” “……”沐阮宁无语凝噎,场面尬住,路上的豪言壮语在前,面子总要撑住的。 “小姐,若是有恶人,奴婢还能给你挡一下,倘若是鬼怪,那也挡不住哇……” 好像也有点儿道理…… 沐阮宁摆摆手:“等着!” 她说着便往前走到门口,做了一下心理建设。 里头要是没人!立马就走! 要是有人,也先看看是不是鬼再议! 沐阮宁深吸一口气,抬起手。 敲了一下。 “……”没有人? 连咳嗽也停了。 她皱了皱眉,将将分明听见咳嗽声啊。 沐阮宁想着,兴许是听错了。 她心情便放松了许多。 又敲了两下。 这一验证,果然是听错了! 沐阮宁虽有点失望,但到底轻松下来。 便转身冲小丫鬟道:“小芙,走了,里头没人,将将是听……” “吱呀——” 就在她的身后。 门开了!! “啊啊啊~~~~”小芙尖叫起来。 沐阮宁听见那高亢凄惨的叫声,脑子轰地一下炸了! “鬼呀!!!” 沐阮宁发足狂奔瞬间就冲了出去。 她跑得很快,身后似乎有人在说话。 但沐阮宁压根儿没听清。 一下子窜出去老远。 藏在一颗大红灯笼下喘气儿的时候,不禁后怕:“小芙,还、还好咱们跑得快……” 没有人回答。 沐阮宁转头一看,小芙不在! 四下里一望。 除了零零星星几个路人,哪里还有小芙的影子? “……” 沐阮宁捂头,自己竟然把小芙丢了! 回不回去?? 只犹豫了两秒。 沐阮宁果断选择了往来路走。 这世上便是有鬼,她也得让那鬼磕头喊姑奶奶! “小姐!!” “?”沐阮宁没走多久,便听见小芙的呼唤。 “不是吧……”她其实只是个普通女子,歹徒恶贼,来多少她都能面不改色,打不过还可以跑嘛。 可玄学真的要不得! “鬼怪,都、都是要学人家说话声音的吗?” “小姐,我真的是小芙!”面前的小姑娘哭唧唧,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 “等等!”沐阮宁警惕地后退几步:“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还有!你食盒呢?” 第525章 欠钱的由来 第525章 欠钱的由来 小芙哭笑不得,一面掉小珍珠一面伤伤心心开口:“奴婢摔了。食盒也打翻了……” “小姐您实在跑得太快了,奴婢追都追不上……” “……”沐阮宁老脸一红,先前说要保护人家,刚刚给吓忘了。 “那不是鬼,真的有人哎。” 小芙的话,让沐阮宁愣怔了脸色。 “你看。”小丫鬟回身一指,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孩子。 是个小男孩。 他走到跟前,开口:“我们不是鬼,我阿娘马上就过来。” 又道:“我认得你,你给过我阿娘银子。” 小孩子在微弱的光线下有些瘦弱,但声线很清脆。 比当初见到的沈宴舟要精神好些。 沐阮宁下细看,果然认出来了。 “真的是你啊。” 这世上的缘分当真奇妙。 当初那个从米粮铺子狼狈离去的男子,沐阮宁便觉着眉眼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如今一瞧,自己并非见过那男人,而是眼前这孩子与他九分相似。 等孩子娘亲过来,沐阮宁便跟着母子一道回了屋子。 孩子娘宋氏将烛火点亮。 房子又破又小,但补一补,还能遮风避雨。 桌子背后是一张草床,躺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正是那日从米粮铺离去之人。 “地方简陋,小姐您坐。芙蕖姑娘也坐……” 沐阮宁看了看那张被擦了又擦依旧黑漆漆的简陋板凳。 当下也没客气,不然就不礼貌了。 宋氏抱着儿子小喜坐在床沿。 “这天儿都黑了,你们家也没点个灯呢?”芙蕖一面捂着膝盖,一面凝眉问。 芙蕖怕疼,这一摔,只怕不轻,又走了许久的路,没哭出来已经很隐忍了。 宋氏与她男人赵贺面露尴尬。 “实不相瞒。”最后还是宋氏解释着:“家里正被人家追债……舍不得点灯。” “什么?”沐阮宁十分纳闷:“不可能呀,我当初不是给了你们银子么……” 十两银子,这才多久。 一两银子1000文铜钱,两文铜钱一个馒头。 便是吃包子,那也就是5文钱。 赵贺这家人好歹有住的地方,十两银子就算顿顿吃肉包,远超这黄泉坊的生活水平,也不能就一个月便花光了。 更何况还欠债! 一提到这个,宋氏肉眼可见的悲从中来…… 男孩见阿娘哭,他也哭。 沐阮宁都懵了。 在宋氏悲悲切切的诉说下,她大略知晓了。 原来。 赵贺被抓去牢房里头后,宋氏拿了银子本想好好生活。 哪知道遇到个骗子。 说是盛京大牢里头抓了太多人。 只要肯给银子,那人认识盛京府的司狱,能将人捞出来。 宋氏虽然急切,但从未拿到过那么多银子,到底还是问了一句。 “他怎么说?”沐阮宁问。 宋氏道:“那人说,人那么多,少一两个,不打紧,有钱的官人老爷们早就将人典出去了,你若不想救人,便等着他死在里头罢。” “我一听便急死了。”宋氏的眼泪直掉。 “至于欠下的银子,是我每次去问,他都说钱不够,我不依,他便道,银子也不是给他的,退不了。” “要么算了,要么再给钱打点,真真是个无底洞。” 第526章 我可以帮你们 第526章 我可以帮你们 沐阮宁算是听出来了。 这套路她熟。 就跟现代那些刷单诈骗一模样。 先让你花钱,等拿到钱又说不够。 再画点儿大饼。 譬如对宋氏说,孩子爹年轻力壮,等活着出来了,她不必做寡妇,孩子爹还能挣到钱。 银子嘛,没有了就赚! 宋氏给了那么多钱,岂能白白放弃? 只会巴巴地给上更多。 沐阮宁甚至能想到,要没有暗渊的人去自首,那么,盛京的那么多赵贺们,只怕免不了一死。 赵贺死了,宋氏与孩子便沦为那些恶鬼们拆吞入腹的大多数。 果然啊。 无论哪个年代。 可怕的从来都不是鬼,是这些害人的骗子、甚至那些与骗子狼狈为奸的人。 “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刚才小姐您敲门,我不敢应声,怕是那些追债的,轻声敲,装作街坊……” “欠了多少钱?”沐阮宁拳头攥得很紧,沉默良久才见问。 “两、两百两。” “什么!?”别说沐阮宁了,小芙都要吓坏了! 小芙每个月月钱也才五两。 这还是沐阮宁格外开恩自掏腰包多给了二两! 沐阮宁是因为大哥吃住在军中,四哥游学在外,毕竟是磨练心性,除了每年按着寒门学子的标准固定给的食宿钱,几乎用不上家中的银两。 所以大部分收入都拿来富养沐五小姐了。 沐阮宁是平城那么多官宦家的小姐里断层最有钱的一个! 玉霜妍会嫉妒、会使坏,委实不算什么没理由的事。 就算是沐阮宁,每年给沈宴舟攒的生辰红包,也才50两啊。 这不到一个月,宋氏花出去十两银,怎么还欠下二百两银子呢? “你、你上哪儿借到二百两的?”沐阮宁四下里打量。 实在想不出来,谁这么白痴能借这么多钱给这样的人家。 宋氏脸色煞白,身子一歪,跪在了地上。 “都是我害的,我去借了五十两……” “五十两不是个小数,可你不是欠了二百两么?!” 宋氏忽然发狂一般捶胸顿足,哭得几乎不能呼吸。 沐阮宁慌了,赶紧拉住她:“怎么了!你说清楚啊!” “我来说。”眼瞧着媳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床上躺着的赵贺起身,眼睛了悲愤交加。 “正是五十两。” “一开始要了十两,后来二十两,最后二十两的时候,说是一定能救我。” “结果……又拖了下去。” “迁延日久,利滚利,到小人从牢房里头出来,已经滚到了一百多两。” “她原以为,拿到钱就能救我出来,咱们一道做十几年工也就还上了。哪里知道会这样……” “如今是彻底还不上了。” “我一个进过大狱的人,没有地方敢要我……” “活不下去了。” 分明是好好的一家人,沐阮宁方才在外头就注意到了。 门板的用料虽然普通,但刷过绿漆。 说明这两年,赵贺一家是过得越发好起来的。 可惜,美好的日子,就这样被那些狗东西破坏了。 越想越生气。 沐阮宁蹭起身来:“不用慌,我可以帮你们。” 第527章 小姐,你拢共也没有二百两了! 第527章 小姐,你拢共也没有二百两了! 听了这话。 赵贺一家都懵了。 但两口子先是对视了一眼。 最后,赵贺一咬牙,在妻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下床。 沐阮宁一惊。 连忙去阻止。 谁知,他一下子就滚到了地上。 膝盖砸在夯土上,沉闷顿重的声音沐阮宁听着都觉得疼。 赶紧去拉。 赵贺挣扎着不起来:“沐小姐大恩。”他还将儿子拉扯跪下摁着头往地上磕头。 “小人赵贺,我家里的媳妇,儿子赵虎,一家子的命就都交给五小姐了!” 其实沐阮宁此来,本就是打算收买赵贺为她所用的。 入过大狱,为周遭所不容。 生活在黄泉地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周遭都是些浑浑噩噩之人,不似那些街坊邻里和谐的地方,容易查到蛛丝马迹。 相对的,行走在外,反而容易打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 这可比在酒馆花银子找人听故事省事儿靠谱多了。 对其施恩,往往能收到极好的效果。 “好,交给我。”沐阮宁郑重将人扶了起来。 小芙着急地一把将她拉到一边儿。 “小姐!!您当初起早贪黑打理平城产业,好不容易攒点儿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每年要给奴婢额外发月钱,年前又全都投给了保安堂!最近又给了那什么粮号一笔银子补亏空。” “您的钱可没剩多少了!” 沐阮宁哪里不知小芙着急,更知道小丫头全是为了她这个主子着想。 可若能用银子买来赵贺一家的绝对忠心,她觉着非但值得,而且超值。 “你不必再说了,小芙,我有分寸。” 主仆二人的争执听在赵贺一家的耳朵里。 他们虽急着钱救命,可也不是没良心的人。 “要不,还是……”宋氏话未说完。 沐阮宁立马转身坚定地握住她的手:“放心,我既应承了,这事儿便定了。” “小芙,你先出去。” 小芙还想再说,沐阮宁拔高了音量:“出去!” 小丫鬟哭着出去了。 屋子里几个人被震慑得不敢说话。 唯独赵贺身子虚弱,咳嗽忍也忍不住。 等将人安抚住,又摆明态度明日会派郎中来瞧病。 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沐阮宁将将出了大门,就看见小丫鬟跪在地上等。 她吃了一惊。 “你膝盖有伤,跪着作甚?双腿不想要了?” 沐阮宁连忙将人拉起来。 月色白茫茫一片。 农历五月末的天气,夜间已经不那么寒凉了。 借着暗淡的光亮,沐阮宁看见小丫头哭肿了眼睛。 “呜呜呜,小姐!你不明白。” 小芙委屈的样子就好似天塌了。 有这么严重么…… 沐阮宁纳罕坏了。 “你说……光哭我哪里能明白?” “小姐,你拢共也没有二百两了!” 诶? 这一点,沐阮宁可万万没想到。 不过…… 她抬手摸了摸下巴:“原来我这么穷了啊……” “无妨的,总有办法的。” 小芙看她似乎不着急的样子,显然误会了她要去借钱,哭得更大声了。 “我的小姐啊!您人好,心疼不相干的人,都能一下子掏出二百两出去!可是能不能心疼心疼您自己哇!” 看见小丫头哭,沐阮宁又觉欣慰又觉可爱。 她抱着小芙哄:“乖,不哭,本小姐吃得好喝得好,还需要心疼么?” 结果小芙下一句话,差点儿噎她个后仰。 第528章 他病了 第528章 他病了 小芙深吸一口气:“您不心疼自己,也心疼心疼姑爷啊!姑爷生辰快到了!!!” “!” “若是没有银子……唔唔唔!!!” 沐阮宁短暂愣神之后,满脸通红地捂住了小芙的嘴巴! 谁谁谁?哪个姑爷!??” “你不要乱讲啊!”沐阮宁表情严肃。 但架不住声线飘忽。 显而易见的心虚。 她自然知晓小芙说的是谁,今日才将将偷亲了人家…… 毕竟夜色太深,周遭静谧之下,小芙的声音奇大。 要不是黑灯瞎火,又没人认识自己。 简直要社死。 这时,门缝里传来赵虎天真的声音:“姑爷是什么?” “嘘!”宋氏拉了一把儿子,门缝合上的声音有点儿大。 沐阮宁捂住了心口,觉得有点儿承受不住。 紧接着,听见宋氏低声科普:“姑爷,就是沐小姐的丈夫,就像你爹爹与我一般。” “……” 沐阮宁唯恐再闹出啥幺蛾子来。 赶紧拉着小芙走。 毕竟赵贺一家以后是自己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不能太尴尬。 等走出了黄泉坊,沐阮宁告诫小芙:“姑爷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胡说了。” 小芙赶紧点头。 她方才也是心里一着急,就将想法直接讲了出来。 而且还没控制好音量。 这会儿思忖着也还觉得后悔。 “可、可是,小姐,您答应过要给沈、沈二少爷过生辰的……” 这等要紧事,作为贴身丫鬟,小芙记得比谁都清楚。 沐阮宁看了看小芙,叹了口气:“第一,过生辰,的确要花银子,但不够的话,我会想办法。” “第二,谁说我要花二百两银子堵窟窿?” 小芙一下子愣住了。 沐阮宁扶着她一面走,一面道:“那些人想欺他们一家,自然有的是办法。” “但想从我这捞好处,本小姐高低得崩碎他们一口牙齿。” …… …… 翌日。 沐阮宁早早去了太学。 小芙膝盖受了伤,被她安置在家里等着接赵虎。 沐阮宁不是个九天佛母,从来不会做不求回报的事情。 赵贺之事也一样。 除了安排郎中,承诺他解决追债问题外,还给他安排云祥粮号的工作。 这样便有了对外的身份。 赵虎,则被她命人接到沐府,学武、识字。 若学得好,将来自然安排做府中护卫,又或者沐家亲卫。 学得不好也无妨。 摆在身边,既能保护其人,免除赵贺夫妇在外行走被人威胁,解决他们后顾之忧。 又可以作为避免其人反水的筹码。 世上最稳固的关系。 利益。 给他们足够的利益。 再辅以恩情。 最后,也不能没有半分筹码。 这就是多年掌家,沐阮宁从苏氏身上学到的。 …… …… 早早下学。 拜上次陆莲房事件的余威,没人敢再与沐阮宁多唠叨半句。 自然。 照旧没人同她讲话。 沐阮宁已经习惯了,收拾好东西就去找沈宴舟。 可他竟然不在?! 问过荀先生才知道,他病了。 “你去哪儿?”荀兆南看她火急火燎要走,连忙喊住她。 沐阮宁瞠眸:“去探病啊?” “现在?”荀兆南微蹙眉。 “嗯呐。”她没想太多。 可一转身,荀兆南已经从八仙桌后头走过来了。 “你知晓上哪儿探病?” 第529章 死老头,你给我滚滚滚!!! 第529章 死老头,你给我滚滚滚!!! 沐阮宁被他这一问,倒还真问住了。 客栈?只是醉个酒罢了,没可能一天没来还留在那儿养病吧? 沈国公府?也不太可能,他昨日就说不想回去,既病了,岳先生哪里会将他送回那个虎狼窝? 别院?好像也是说不定的。 这些听起来都不太像,却又都拿不准。 沐阮宁默了默,抬眸,目光定定:“先生一定知晓吧?” 荀兆南眼神微闪,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宁丫头,这么调皮?你想考我?” “在哪儿?”沐阮宁不想跟他多废话。 “不知。”荀兆南比她更直接,撂下两个字,便径直往外头走。 “……”沐阮宁很无语,不说就不说,打什么哑谜。 正想开口继续求问。 却听见荀兆南头也不回的话:“二郎兴许是躲到什么地方养病去了,你不找他,过两日兴许就来太学了。” “莫慌,莫慌。” …… …… 而此刻的沈宴舟,脑袋还疼,爆炸疼。 昨日倒是真没醉。 只是睡得有些沉了。 醒来便觉头疼,不太严重。 岳无恙素来不将他当个公子哥儿照顾,用得比牛马还糙。 一起身,便给放出去做任务。 等满身是血地走回来,眼睛里的血色几乎要将人给吞没。 他踉踉跄跄走到别院门口,周遭护卫都发现了不对。 当下没有一人敢上前。 立时有人飞身进去报信。 沈宴舟单手捂着脑袋,控制得很艰难。 就在他抬起脸时。 只看见模模糊糊的别院门脸,像是水草一般不安分地扭曲着,画面愈发炽色。 紧接着。 那炽色里从天而降掠过了一点白。 风池穴,风府穴等几处要紧大穴,几乎在一眨眼之间便接连扎入了七八根银针。 水草消失了。 扭曲也消失了。 炽色化作了安谧。 唯独那抹白,是白雉笔挺的身影。 沈宴舟倒在了地上。 眼珠瞥向了那双幽蓝色的眸子。 他瞧得分明。 却也意外得紧。 白雉即便在暗渊内部也是个极端难搞的变态。 此时此刻,一个疯子,竟然露出了凝重又认真的表情。 沈宴舟知道自己大约是出了什么状况了。 白雉没有只言片语,一只手朝着沈宴舟的视野逼近…… “砰——” 白雉直接将人打晕,拎着衣裳往肩上一扛就往里头进。 所有人见着沈宴舟那头黑发一抖一抖笔直地往地上垂,都主动避开二十丈。 不、越远越好。 主子的蛊毒犯了,那是活人皆要退避的时候。 真真就是阎罗本罗。 岳先生早早便跟他们交代过。 失控的情况下,不杀个尽兴,状态是不会消失的!!! 数年前,这力量将将控制之际,还好说。 如今三四年过去,主子力量强大的同时,蛊毒的恶念也更甚。 早就不知需要杀多少条命才能填了。 白雉推开门,将肩上的少年郎扔在了床上。 手一挥,便从四角弹出来锁链,将他四肢绑了。 他脸色难看,从后腰抽出匕首来,一手撸开了袖子。 “白雉!二公子回来了?” 听见岳无恙的声音白雉就来气。 “老子心情不好,死老头,你给我滚滚滚!!!” 第530章 国公府气氛很不妥当 第530章 国公府气氛很不妥当 蒹葭苑。 赵虎已经来了。 小孩子有点害羞。 不过,当瞧见果脯点心什么的,八九岁的小孩子依旧会从眼瞳里面放出属于孩子的期盼来。 他不好意思吃,小芙便拿了个珐琅盒子往里头舀了十来颗。 再朝他手边儿的桌子一放。 “小姐说了,以后这个盒子是将军府里头发给你的物件儿,搁进里头的,都是给你的,可以随便儿吃。” 沐阮宁闻言忍不住笑。 赵虎虽说瘦了点儿,但脑袋圆圆的,等养好了身子,必定虎头虎脑。 五官肖似他阿娘,宽口挺鼻,眼睛大,长大了不惊艳,却是个型男款。 学好了武艺,将来一定招小姑娘喜欢。 小孩子有些高兴,手足无措地看向沐阮宁:“小姐,是真的么?” 沐阮宁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点头:“自然是真的。” 赵虎有些犹豫,咬了咬牙问:“那我、能不能留一些拿回去给爹娘?”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沐阮宁很替赵贺夫妇高兴,郑重颔首:“可以啊,芙蕖姐姐都说了,搁在你盒子里的就归你了,以后呀,你随便处置就好。不必问我们。” 赵虎终于放松地傻笑起来。 他虽在贫民窟长大,也没短了礼貌:“多谢芙蕖姐姐,多谢小姐。” 看来赵贺跟宋氏从前就有好好教养,难怪自己提起让他来将军府学武,几乎没考虑就答应了。 沐阮宁有点心疼这孩子:“不过,这儿你放心吃,一会儿我让你芙蕖姐姐多准备一包,你回家的时候提回去。” 芙蕖应了声,高高兴兴领着赵虎下去了。 沐阮宁彻底放下心来。 先前在黄泉坊的时候小芙反应那么激烈,沐阮宁还以为赵虎过来,这丫头兴许会给脸色,没想到是自己多虑了。 等人安置好后。 小芙一过来,沐阮宁便问起正经事。 “我之前吩咐你的两件事儿可有消息了?” “嗯。”小芙肃了神色点点头。 最近最要紧的事。 其一,是联系芳月,打听国公府的消息。 其二,是给魏雅臣去了一封信,毕竟是盟友,总得有点儿用不是? “说来听听。”沐阮宁一面抻开了宣纸,开始写写画画。 大抵还是云祥粮号的事儿。 花出去的银两总得想办法挣回来。 粮食方面若要解决岁河泛滥带来的问题兴许还得亏进去钱粮,那么就得往别的方面挣点回来。 索性以后总会需要治病救人,家中养郎中的话,在别人家铺子坐堂也总比自己家弄个要把稳些。 沐阮宁准备盘个药铺,开个京城保安堂。 再置办些秀楼、酒肆。 “芳月姑娘说,沈二少爷没在府里,最近国公府委实不安生。” “不过,她也没敢细说,奴婢二人话没说完,沈国公夫人跟那位小公爷就回来了,气氛很不妥当。” “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哦?”沐阮宁眼眸一亮,说不定是个机会呢。 她搁了笔,先前在客栈,沐阮宁便打听到了点苗头,目下国公府又将风声摁得这般紧。 第531章 告诉魏大人,我跟他去 第531章 告诉魏大人,我跟他去 沐阮宁当下就起身想去查查那边京郊的寒山寺到底发生何事。 但下细琢磨之后便也放弃了这想法。 只转头问:“另一边呢?” “魏大人那边儿,信已经送到了,白马寺的事儿还在打听,黄泉坊那边他倒是愿意派人手的。” 沐阮宁闻言,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毕竟自己就算能打,也难免遇到麻烦。 调查白马寺这种专业的事,当然得找专业的人来处置。 至于黄泉坊那边放印子钱害人的,还有那骗人买二卖女家破人亡的。 光教训有什么用? 非常人,得用非常手段。 沐阮宁很清楚,即使将这些人打了、抓了,哪怕杀了。 只要他们背后的保护伞没处置。 那些人可以随时捧出一个新的代理人出来。 继续害人! “还有……”小芙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帖子。 “这是什么?”沐阮宁倒是被勾起了好奇。 小丫头皱了眉头喃喃:“夫人说了,小姐可不能随便收男人的东西,尤其是帖子。” “……”沐阮宁打开一瞧。 好家伙,还是个茶宴。 与平城不同。 那边儿通常是有谁家中喜事,又或者某些季节赏花、过节会有亲近的家族开设宴席。 但盛京的话,因着家族太多,宴会品类往往五花八门。 目的就不再单单是联络感情,比赛诗词歌赋弹琴骑射了。 大多为了给年轻晚辈相看。 沐阮宁盯着那文字落款上的王府徽记心情一时有点儿复杂。 七皇子。 太子殷正成了傻子之后。 他似乎成了大赢家。 如今更是在自家别院开设宴席,用意何在简直呼之欲出。 “小姐,要不,奴婢拿去烧了……就跟魏大人说您不舒服不去了。” 小芙觉着,魏大人这么做委实太过孟浪。 哪有别人邀他去宴席,他还捎带上别家未出阁小姐的。 再说小姐可还有婚约呢。 小丫头伸手要将东西讨回来。 没成想,自家小姐却将东西收了。 “告诉魏大人,我跟他去。” 盟友嘛,人家帮忙那么多,自己什么也不做,那不就跟貔貅一样只进不出? 不就是扮演白月光么? 想了想,沐阮宁觉着,做人情还得做全套。 又吩咐:“拿三十两银子去酒楼置办点好酒好菜,明日跟我去一趟羽衣卫衙门。” “???”小芙震惊了,连忙走到沐阮宁身边儿:“小姐,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 “不会啊。” “那可是三十两!” 小丫头掰着指头算着什么。 沐阮宁噗呲笑出了声。 “你想啊,咱们找人家帮忙,让赵虎他爹娘免了二百两的债务,拿三十两谢礼怎么了?” “而且还能帮帮魏大人收拢手下人心,事半功倍。” 小芙一琢磨,也是这个理。 …… …… 沈宴舟已经两日没来太学。 着实带着点奇怪。 沐阮宁本就不擅长做学问,如今每天心里装着担心就更听不进课了。 索性找上荀兆南请了假,打算去找沈宴舟。 她抱着书箱低着头一径走。 冷不丁从旁边儿岔路走出来一个人。 第532章 真是巧啊 第532章 真是巧啊 沐阮宁没抬头看。 但眼角余光一瞥身形就是自己不曾见过的人…… 这个人一看就很大块头。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儿绕开。 根据感觉,那是绝无可能撞上的。 可偏偏她转方向时,那人也好巧不巧朝着旁边儿斜跨了一步。 这一步委实有些大。 沐阮宁走上去直接就撞人家怀里了。 她额头磕到人家胸口的肌肉,竟然有点撞到墙的晕乎感。 说到底也是自己低头不看路,太过相信自己预判的错。 沐阮宁是讲道理的,赶紧捂着脑袋抬起头笑着道歉:“对不起,刚刚没看路。” “非常抱歉。”她作个揖抬腿就要走。 没想到还没走两步,胳膊一紧直接被人给拉了回去。 那人的力气大极了。 沐阮宁心下震惊。 “是你!真的是你!本王终于找到你了。” “???”听到这个很激动的声音,沐阮宁心里一咯噔。 觉得自己是不是又漏看了什么原书里的要紧情节。 这会儿,她的目光落在男子脸上,终于下细去瞧他了…… “……” 男子可不就是那一日趴在墙头盯着她看,还被她拿鸡毛毽子砸到眼睛、摔下高墙那个倒霉蛋啊! “真是巧啊……”沐阮宁尴尬地赔了个笑。 抬手将垮下去的书箱带子往肩膀上又挽了一下。 紧接着手臂骤然一扭,企图通过巧劲儿将被禁锢住的胳膊救出来。 只要脱身了,她就能用敏捷优势跑得无影无踪了! 可惜的是。 男子就像个怪物,根本不给她机会。 “啊!啊啊啊……疼疼疼……”沐阮宁这一扭,非但没能将胳膊抢出来。 反而还自己把自己拧脱臼了!!! 男子力气太大,一力降十会之下,简直无法撼动。 萧誉看见眼前这小美人皱着眉头痛得掉金豆豆,当下也慌了。 连忙问:“你手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 茶肆里头,沐阮宁捂着胳膊盯着桌子对面儿笑眯眯的男人。 她将将才知道这人的名字。 萧誉。 高鼻深目,五官好看又深刻,眉毛比起大晋国朝的人来说,实在太过浓郁了。 倘使换一副身材,绝对会有违和。 可配上他那古铜色略深的皮肤、还有那一身线条紧致的腱子肉,却是将将好。 妥妥的硬汉型男风。 是凉秦来这的“留学生”。 “都喝茶了,不如吃个饭再走?” 萧誉又提议。 沐阮宁的胳膊整脱臼了,虽说萧誉负责到底给接回去了。 但疼可是真的疼。 沐阮宁原本就是琢磨着喝个道歉茶也就算了。 再想想自己动手在先,给人家眼睛砸青,再吃人家饭,好像有些过分。 看他兴致勃勃要找小点菜,沐阮宁连忙抬手阻止。 “哎哎哎,不用了。” “你也不是故意的。”她转了转胳膊:“再说了,我胳膊也没什么问题。” 沐阮宁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搁了:“就,算了吧。” 她提起书箱就要走。 “等一下。” 萧誉神色凝重。走到她跟前,两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大庭广众的,沐阮宁都惊了。 第533章 找别人总行了吧 第533章 找别人总行了吧? “干嘛?” 萧誉神色很认真,摁着她想跑都跑不掉。 沐阮宁才不想再脱臼。 “吃完再走,不然我心中难安。” “真的不……”沐阮宁话没说完,已经被一把提起来摁回了座椅上。 “……”就很无语…… “不管怎么说,你胳膊受伤是因为我!咱们凉秦可没有亏欠别人的习惯。” 看萧誉讲得十分郑重,沐阮宁暗自思忖着。 也好。 倘使不吃这顿饭只怕下次见着了,还得说上半天。 真真是麻烦…… “好、好吧。” 她终归点了头。 萧誉脸上露出个小激动的笑容。脸红得很浅,略深的肤色几乎将这点儿红统统覆盖,瞧不分明。 等人点完菜。 沐阮宁盯着那一大桌子的硬菜陷入了沉思。 她咬着筷子的模样持续了足有三四个呼吸了。 萧誉见状爽朗一笑,很是热情:“沐小姐,怎么不吃?” “是不是菜肴不合口味?” 他擅自猜测起来。 下一秒就要叫老板看看还有什么菜没上,不行就再去外面喊两桌过来! “!!!”沐阮宁人都惊了。 赶紧阻止。 “停!” “收!!!” 萧誉一愣,对上沐阮宁定定的眸子。 沐阮宁苦恼之际忽然开口:“萧誉?” “啊?”他点头。 “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沐阮宁说。 萧誉听罢一径点头。 “若是不吃,便坏了。” “坏了就浪费粮食了。”她笑眯眯地轻声问:“看你也挺有钱的,有没有兴趣做生意?” “哎?”萧誉歪了歪脑袋。 …… …… 沐阮宁万万没想到,出来吃个饭还把生意谈成了。 她现在委实缺银子。 盛京城虽说不熟。 但当年那个记载原书大事的小本子还在,一些已经模糊的记忆翻一翻也就记起来了。 什么挣钱什么不挣钱,没人比她更熟悉。 现在萧誉肯出资,简直完美! 等谈妥了合作,择日签约,为免浪费,沐阮宁还是将没吃完的东西打包了几份。 一份叫门口候着的车夫送回家里,一份让人送到黄泉地给了赵贺夫妇。 而她自己,则背着个书箱去找沈宴舟。 毕竟要说担心他想见他这么个理由属实让人很难讲出口来。 但要是说学问不懂再找他,那可就名正言顺多了。 沐阮宁站在宅子跟前正了正衣裙。 上前敲门。 里头的门房见是她,很有眼色地打开了门。 “你们主子沈二少爷可在?” 沐阮宁开门见山。 那人顿了一下,微笑:“沐小姐,主子不在,这天儿不早,要不小的找车子送您回去?” 沐阮宁方才问话的时候可是有认真观察细节的。 她闻言笑眯了眼睛,一面往里头去,一面道:“不用。” “那我不找沈宴舟,找别人总行了吧?” 门房脸色微变,他显然得过吩咐,也不敢拦将军小姐。 只得赶紧跑过来跟着。 笑着道:“那沐小姐要找谁?” 沐阮宁四下里漫无目的地观瞧:“我自己去找,你先回去吧。” “……”门房说不出话了,却又不敢走,一径跟着。 第534章 瑰丽得仿若一副美人图 第534章 瑰丽得仿若一副美人图 沐阮宁见他跟着,也没再开口让他回。 索性抱着书箱四处乱走。 等到了岔路口,她便偷眼打量那门房一眼。 挑了他脸色变幻最大的那一条路。 果然,沐阮宁提着裙摆快步走。 没走两步,那门房便追在后边喊:“沐小姐!这儿是禁地,不能去!您快回来!” 根据沐阮宁多年看文的经验,但凡禁地啦、偏院啦,这种旁人不让去的地方,一多半会与男主相关。 门房这么一说,她更不可能停了。 很快的,面前有一座小木桥,不过两三米长。 沐阮宁再回头看时,门房已经不见了。 显然,他是不敢过来的。 手指缓缓攥紧了书箱带子,沐阮宁盯着桥那边的独立阁楼看。 房子不大。 寸土寸金的地界,又是别院,能开出这等单独的楼榭委实不可能没有用意。 但沐阮宁偏偏明白。 她先前就在想,沈宴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原书里也隐约提起过。 沈宴舟除了腰疾,还有一种特殊的怪病。 一个不留神,兴许就会夺人心智、暴躁癫狂。 原书里,沈宴舟动不动杀人,一多半也与这个病密不可分。 可惜的是,沐阮宁并没有看到最后。 但既然女主是焚鹤谷的女神医,后续也必定是靠她治疗的。 倒是不必太过忧心。 沐阮宁定了定心神,抓紧了书箱,踏过了那座桥。 她有自知之明。 就算自己来了,那点儿半吊子医术也帮不上沈宴舟的忙。 沐阮宁只是想看见崽儿在这,确认他安好就行。 屋子很安静。 周遭围绕了一圈藤萝。 与旁的地方不同,这地方的花园似乎许久无人打理了。 她牵开遮在窗棂上的绿藤。 从窗户缝看过去。 里头有屏风遮着,看不见床铺,也不知沈宴舟怎样了?有没有睡下? 但从能瞧见的部分看。 里面的陈设很雅致。 沐阮宁凑近了些,想扩大点儿视野。 冷不丁发现角落有个软榻。 榻上的袍子下露出两只光脚。 她巴着窗户缝,很是心疼——崽儿最近苍白了,非但没有血色,连肤色都白了许多呢…… 啧。 可是不对啊…… 人即便病的严重,也没法子让皮肤都变成奶白色吧? “!”那不是沈宴舟! 沐阮宁顾不上再偷窥了。 赶紧从窗户后撤,径直推开了门。 走进去、绕过屏风后,方看见了那人的全貌。 躺在软榻上的少年郎一身米白色直裰,腰间只用墨绿色布绦束了,简单又好看。 松软的栗发像云朵一般铺陈在软枕上。 华丽中透着股子诡谲的安谧。 男子的脸上盖着一本书册。 沐阮宁嘴角抽搐—— 不用掀开那书本也能知道,这人是白雉。 但她还是伸出了手。 轻捻起几页书,将那册子提了起来。 “……” 时辰有些晚,天光已不再明媚。 可白雉此刻的睡颜,恬静又安适,与醒着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沐阮宁不得不承认,这孩子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惊艳的。 尤其那浅色的眉毛搭配那又浓又长的睫毛。 只是躺在这,都瑰丽得仿若一副美人图。 第535章 乱摸本大爷的身子 第535章 乱摸本大爷的身子 沐阮宁搁了书。 蹲在软榻边看了他好久。 可是白雉就仿佛不省人事一般,根本没反应。 要不是他呼吸均匀,沐阮宁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死掉了。 她知道,似白雉这样武功高绝的人,绝无可能在睡梦里如此毫不设防。 这很危险。 在叫醒他询问、与离开这边找岳先生询问之间徘徊了两个呼吸。 沐阮宁当即决定起身离开。 可她刚刚走到门口。 忽然一股子异香扑鼻而来,抬望眼,外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就连这香味,都是进来之前闻到过的。 是来自院子里栽植的植物。 就在刹那间,沐阮宁抓着书箱带子的手猛地一抽搐。 刺痛之后当即没了知觉!!! 她心中咯噔一下。 低头看去,原本白皙细嫩的右手已经肿大了一倍有余。 手掌变成了深绿色,薄薄的皮肤被撑得几乎半透明。 里头似乎有什么正在飞速膨胀着。 “!!!” 中毒了! 而且一多半是种特殊毒素,平日里无色无味更无症状。 沐阮宁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焚鹤谷里头顾凉音就经常被薛神医下毒。 她甚至能猜到外头的花香就是引发毒素的引子。 飞速回忆了下,沐阮宁当即想起,她这手,只碰过遮着白雉面容的那本书! 看来是走不成了。 沐阮宁急得额头见汗,迅速回到白雉榻前,也不敢乱碰。 这人就是个不能拿常理揣度的疯子。 鬼知道他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毒药擦在周遭呢? 忍着不适,沐阮宁大声喊:“白雉!” “白雉你醒醒!!!” 白雉睡得很沉。 沉到沐阮宁焦急地喊了七八声,又用袖子包了只笔去戳。 这才勉勉强强将人唤醒了。 白雉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看见他眼缝里的那抹幽兰时,沐阮宁几乎要哭出来了。 “白雉!解药给我!” 沐阮宁红着眼圈将绿色的大手抻到他眼前。 白雉皱着眉头,茫然地又看了几秒。 回过神时,竟然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这是要爆开了呢。” “……” “没事的,死不了,顶多是皮肉炸裂白骨外露罢了。” “到时候拿铁锯一锯,你这手,也不必我再费心剃肉了,做个烛台倒还凑合。” “白雉!!!再说可就过分了噢。”沐阮宁盯着他的眼睛,磨了磨后槽牙。 白雉嗤笑一声,睥睨她:“谁叫你狗狗祟祟闯进别人的卧房,还乱摸本大爷的身子。” “我没有!”沐阮宁欲哭无泪。 她哪知道碰一下他脸上的书就会遭此劫难? 而且,等等噢! 沐阮宁皱紧眉头不服气道:“你可别污人清白!我哪有乱摸你!” “这等毒,你抹在自己身上,就不怕出去后变成绿人!?” “哎呀,还嘴硬。” “信不信我能让你脸上也肿成这样?”白雉一伸手,一把将她肩膀上的头发薅进了掌心。 沐阮宁满脸惊悚! 这疯子还真干得出来! “我错了!大哥!白雉哥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 “你看它又肿了!要撑破了!!!” 第536章 让躺一下又不会死 第536章 让躺一下又不会死 沐阮宁此刻的手掌,就好似那吹胀了的气球。 当真是随时可能炸裂。 光想想绿色汁水四溅,露出白森森手骨的模样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白雉微眯着眼睛。 恶趣味地欣赏着她脸上的恐慌情态。 等她当真掉金豆豆了,才拍了拍软榻边沿,语气强势:“过来。” 沐阮宁这会儿慌得不行。 乖乖照做。 白雉抬手托住了沐阮宁的绿色大巴掌。 另一只手从发间抽出一根蓝色的细针来。 一下子对准了她的手。 “!!!”沐阮宁吓了一哆嗦连忙抽回手护在袖子下:“你干嘛!” “拿、拿针戳,岂不是会当场爆炸?!” 白雉眯了眯眼。 一个字也没解释,米白色宽袖一展,飞快地撩开她的袖子。 沐阮宁只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儿。 便看见那细针在空中拉出一丝优美的光练,针头很快便没入了自己深绿色的皮肤!!! 她感觉到了疼! “啊啊啊!”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 半晌。 沐阮宁回过了神。 预料中汁水四溅的爆炸并未到来。 低头看去蓝色的细针扎在手背,通身早已经变成了颜色。 盈盈似有绿光。 白雉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缓缓转动针尾。 那针就像个漩涡,缓缓地吸吮着她手掌上的毒素。 那双幽蓝色的眼睛虽然漫不经心有些懒散,但做事儿的时候,还是只盯着正经事,连眼角余光都没赏她一个。 沐阮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白雉弄了很久。 沐阮宁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床边。 终于,在天光彻底湮灭之前,白雉抽了针,在沐阮宁震惊担忧的目光里,将那细针塞进了袖子里。 “这个有毒,你就不怕它扎死你……” 白雉怔了下,忽然怪笑了声:“呐,你想不想试试别的毒?” “并不想!!!” 少年郎扭了扭脖子,发出嚓嚓两声,他似乎很累了,精神相当不好。 原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显惨白。 想了想,他抬手将枕头扔了下去。 “坐这边来。” 拍了拍软榻。 沐阮宁盯了一眼已经消肿的手掌。 若说将才是肿大麻木失去了知觉,那如今,恢复了肉色的手,皮肤有些皱巴巴的。 整个手掌都刺痛发痒。 她觉着大抵是毒素尚未清除干净,连忙爬上去乖乖坐好。 谁知下一秒。 白雉掀开眼皮子打量了她一眼,抬手将手指搔入发根,轻捋了下。 然后! 猝不及防地躺在了她的腿上。 “!?” 沐阮宁人都懵了:“喂!” 她慌得不行。 哪知道白雉皱着眉蹭了蹭脸颊:“不要鬼吼鬼叫的。” “老子很累……” “让躺一下又不会死。” “趁我没睡着,快说。” 说什么? 哦对。 沐阮宁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她想起自己是来找沈宴舟的。 所以回答得极快:“我找沈宴舟。” “沈二郎啊……” 沐阮宁听他说话,似乎是知道的,便着急询问:“是啊,他在哪?” “他几天没上太学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白雉撇撇嘴,声音有些含糊:“等我睡醒了就告诉你。” “……” 第537章 你这蠢女人真真是个麻烦家伙! 第537章 你这蠢女人真真是个麻烦家伙! “……” 沐阮宁想把人扔开赶紧走。 可想想将才那等骇人的毒发状况…… 手掌现在还刺痛来着。 她不敢走了。 天晓得白雉这疯子会不会又藏了什么毒药在身上。 一想到毒药。 沐阮宁原本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就不淡定了。 赶紧抬了起来。 她跪坐在软榻,举着双手的模样,仿佛在投降,委实有些滑稽。 …… …… 沐阮宁投降了好久好久。 久到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了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 也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反正,窗外照进的月光已经白茫茫一片。 沐阮宁借着光亮,看见白雉睡得很香。 他倒是睡得香甜!!! 可是沐阮宁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因为不敢动,腿都麻了,举着的手也因为发麻发木生理性颤动。 再不好生捏捏,估计人都得厥过去。 心里正天人交战要不要把人搬开,大不了在屋子里等他醒呗! 沐阮宁正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没等付诸行动呢,忽然大腿上的白雉翻了个身。 从侧卧变成了仰躺。 她张了张嘴,想喊他名字。 哪知道栗发少年郎就好似有读心术一般缓缓张开了眼睛。 白雉的眸色幽蓝,但在月光照不见的夜色里,不过是稍微浅色罢了。 沐阮宁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表情大约就和四肢一般僵硬麻木…… 白雉目光有了焦距之后,似乎有些纳闷。 “你……竟然没走?” “……”沐阮宁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 大哥!将才手肿得那么大,是个人也不敢走好吧!!! 你是不是傻! 内心使劲吐槽,但沐阮宁不敢说。 她两片粉唇抿在一起,抿得几乎崩成条线。 白雉爬了起来,身子恰巧背对着她。 沐阮宁手一动便疼得龇牙咧嘴。 她真的! 疼麻了! 一面揉着手臂,一面紧张地盯着白雉的背影。 少年郎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 一头柔软蓬松的栗色头发此刻在头顶翘出了几缕呆毛。 看起来违和地可爱。 沐阮宁估摸着,这家伙指定又在桀桀怪笑琢磨着什么捉弄人的心思吧? “哎,你之前说过什么,你该不会忘了吧。” 他背对着她的时间委实太长了。 沐阮宁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出乎意料的。 白雉伸手搔进后脑勺的发间,用力挠了几下,根本没回答问题的意思。 自顾自懊恼:“你这蠢女人真真是个麻烦家伙!” “……”麻烦的人是你好吧?!沐阮宁忍不住在心里怼了一句。 但没敢讲出来,只开口再次提醒:“你说过的,你知道沈宴舟在哪。” “醒来就告诉我。” 白雉闻言,伸手抹了一把头顶乱翘的呆毛,转头难看地惨白着脸色问:“哦?有这事儿?” “……”沐阮宁被他问得噎了一下。 这疯子的话听起来好似在询问,可脸上的每一寸表情的写满了求证据以及企图赖账的小心思!!! 沐阮宁脸都黑了。 白雉看着她的眼睛,那素来不太有正形的笑容蓦地收摄了。 “他在我手里,但现在你不适合见他。” 第538章 喂!你要死啊!撒手! 第538章 喂!你要死啊!撒手! “为什么?” 沐阮宁一听,更担心了。 虽说不觉得白雉能对他如何。 但她清楚,沈宴舟一定出事了。 白雉没回答。 沐阮宁喉咙里一大堆问题翻涌,张了张嘴,一时却问不出来任何一个。 垂首下细思量之后。 她蓦地抬眸问:“他现在,有生命危险么?” 白雉歪了歪头:“他没有,我差点儿有。” “啊?” 沐阮宁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雉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 “喂!你干嘛???” 这个姿势委实不太端庄。若叫人瞧去,还不知道编排出什么。 白雉脸上冷飕飕的。 淫光是没有的,恶意倒是满满当当。 他大步流星走到门口,一脚勾开了未闩的门扉。 抬手就将怀里的小姑娘朝外面扔。 那力气大得就活似要将人甩出二十丈远。 白雉脸上恣睢的笑容还来不及浮现,立马察觉到没对。 怀里的重量根本没轻。 这么大力气也没能甩出去? 沐阮宁那瞬间一个翻身,胳膊像铁箍一样扣住了他的脖子。 整个人死死挂在他身上。 “喂!你要死啊!撒手!” 白雉怒了。 沐阮宁咬着牙,满脸决绝,声音闷声闷气的:“你休想!” 她脸色憋得通红:“我若是放手了,飞出去,身上指定被毒肿。” “……”白雉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河璀璨。 叹了口气。 到底停了试图将她扒拉下来的手。 “行啦,你身上没有毒,本公子也不扔你了。” “真的?”沐阮宁有些不敢相信。 素日里白雉的嘴毒心软委实太过印象深刻。 方才那一句。 他虽说依旧不那么客气,但比起从前简直好上太多。 那语气甚至算得上温柔。 “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最好趁本公子改变主意之前自己下来!” “否则我不介意剪了你这双手,再砍了你的腿!做成人彘,再……” “行了行了!”沐阮宁听着他气急败坏的话,赶紧乖乖跳了下去。 她终于面对面看清了白雉的脸。 四目相对。 月光下,白雉那双幽蓝色的眼眸美得惊心动魄。 人如其姓,尤其在这样皓白若雪的月色里,他整个人染了一层朦胧的辉芒。 圣洁得仿佛在发光。 漂亮的栗发蜿蜒垂落,被月色映得极浅。 尤其此刻,不说话的时候,温柔得像个偏爱众生的佛子。 沐阮宁眼睛都看直了。 “看我做什么?”白雉蹙眉。 她歪了歪头:“白雉,你长得真好看。” “若是嘴巴不那么毒,能温柔一点,一定极招人喜欢的。” “……”白雉神色复杂,抿紧了唇:“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 沉闷的声音之后,他转身往屋里走。 “白雉!” 身后传来少女清澈娇美的声音。 白雉脚步略停,侧目拿眼角觑向她。 他听见女孩带着真挚笑意的声音:“我看你气虚血弱,我明日炖些补品给你送来。” “没必要。” 沐阮宁就仿佛听不懂他的话般,挥了挥手:“就这么定了!我先走啦!” 白雉干脆转过身:“我说了,不需要!” 沐阮宁看着他冷飕飕的表情,女孩子忽然笑出了声。 第539章 有时候,还挺嫉妒那小子的 第539章 有时候,还挺嫉妒那小子的 “你说了不算!” “今日你这么虚弱,是因为沈宴舟吧?左右府邸里的补品也是他那些日子没用完的。”她声音忽然认真了许多。 “你就算他给的呗。” 沐阮宁捻起裙摆,按着大晋国朝贵女们的礼仪,盈盈一拜。 转身便离开了。 白雉盯着她的背影,浅色的睫毛倾覆,像小扇子一般扇了扇,在幽蓝色的瞳仁里投下一层浓郁的阴影。 他抬手攥住了米白色宽大的袖子。 随着衣料的拉高,手臂上,是一条又一条横贯皮肤的伤口。 其中一条。 很新。 “啧。”他咂了下嘴。 有时候。 还挺嫉妒那小子的…… “啊!好烦!”白雉抬头望天,瞳仁里涣散出苦闷来。 “几年前就该杀了她的!” “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麻烦死了!” …… …… 沐阮宁半夜翻墙进院子。 母亲身子不好,不想惊动她叫她忧心。 等瞧见房间里亮着灯,她就猜到是小芙在等她回来。 她掸了掸身上磕到的尘土,连忙撩帘进了屋子。 “小芙,我回来了。” 沐阮宁绕过了屏风。 出乎意料的。 全家人都在。 “……”这阵仗,猝不及防之下,让她整个人都有点难顶。 一秒的沉默后,沐阮宁反应超快,挨个儿地打了遍招呼。 等喊完自家兄长,目光落到了小芙脸上。 小丫头眼圈儿红红的。 兴许是知道自家女儿会拿眼神与贴身婢女交流情报。 面沉如水的苏氏转眸:“芙蕖,你先下去。” 小芙肉眼可见的哆嗦了下。 显然,将将母亲是发过一顿火的。 小芙只来得及给沐阮宁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匆匆出去了。 沐阮宁很乖觉。 一听见自家母亲喊:“去哪儿了?” 她赶紧扯起裙摆便扑到了她膝盖上。 “阿娘……”这脆生生的一声唤,带了点颤音,连带着眼圈儿也红了。 这通操作将屋子里三个大男人都看得懵住了。 下一秒,还剑拔弩张横眉立目的苏氏,脸上的冰霜也绷不住了。 下意识要去躲开的手。 刹那被沐阮宁先一步握住:“阿娘~宁儿就是出去吃了个饭。” “一时高兴,吃得有点儿久。” 对不起了萧誉!死道友不死贫道,回头若被迁怒,我指定给你补偿!!! 沐阮宁一顿巧舌如簧。 顺道将想要在京城做生意的事情和盘托出。 包括与萧誉一道经营酒楼、布坊等等产业的事。 这些事都是真事儿,以后也会落于文字。 可谓半真半假。 沐将军与苏氏听了之后,倒是没那么大火气了。 到底是担心地提起过几分需要注意的事项,便饶了这个话题。 “你这不成器的,一个未出阁的小姐那么晚不回来,还跟男子吃饭。” “你马上要议亲了,也不知收敛,以后可怎么办?” “你可知不能沾酒?” 沐阮宁乖乖听着数落,一听苏氏提起这个,连忙点头。 “我不喝酒的!” 苏氏叹了一息,道:“今日我与你爹爹和两个哥哥来,本是跟你说两个事儿的。” 第540章 这样放弃了,岂非可惜 第540章 这样放弃了,岂非可惜? 原来,今日四哥去了宫里。 称病多日没去。 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皇后娘娘倒是个好说话的,但再好说话也顶不过她疼宠唯一的嫡公主。 沐奉孝硬着头皮说出自己打算放弃学文,不配做公主伴读。 男子做伴读委实不成体统,可这里是大晋朝,皇族里不要说伴读了。 借着收容侍卫之类的、私下里养几个面首的郡主公主也是有的。 皇后的脸色当场就淡了下去。 只说要问过十七公主便要打发了他离开。 沐奉孝在某些方面十分倔强。 这一次,当场磕了三个响头,表示愿去军营与父亲一起报效国家。 都说到了这份上。 皇后也点头同意了。 “这不是两三日内要去西郊大营了,寻思着一家人吃个饭,才来寻你么?” “你竟不在。” 听了大哥的叙述,沐阮宁脸上的茫然和疑惑藏也藏不住。 她没听错吧!? 这可是四哥! 从前沐阮宁一直担心四哥遇到贼人瘸腿受伤或者丢了命。 后来历史改变,四哥虽然也被当场退婚甚至还是在皇家宫宴之上。 事后还被罚跪。 丢脸丢得更甚。 但这一次,沐家的事情有了沈宴舟、尤其顾清则的插手。 没人敢暗地里找人打断他的腿。 更有十七公主亲自去太学求情。 四哥没有被太学拒绝。 可现在,他竟然要从军? “四哥,你当真要从军?” “是。”沐奉孝神色坚毅,他垂眸攥紧了手边的衣袍:“与其在盛京,做一个躲于公主身后的懦弱之人,我情愿死在战场上。” “呸呸呸,什么死啊活的,真晦气。”沐阮宁赶紧阻止他的乌鸦嘴。 “咱们才不会吃败仗呢。” 话罢,沐阮宁忍不住抬手握住了沐奉孝的手腕子:“四哥,你可想好了?” “从军打仗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 “你没有习武天赋,是个顶好的读书料子,这样放弃了,岂非可惜?” 沐奉孝看着妹妹关切的眼神,目光柔和了许多。 抬手揉了揉沐阮宁的头发。 “放心,军营里有爹在,我还不至于吃了亏去。” “而且,我也想清楚了。” 他敛眸:“爹已经告诉过我,军中文职并不那么危险,而且我也能帮上他的忙。” 沐阮宁抿紧了唇,不知如何劝。 原书里,大晋重文轻武,所以军队才屡战屡败。 几年前的一场大胜,需要一位英雄。 这才有了爹爹今时今日的地位。 可真正把控军队的,依旧是世家与朝廷。 这一点,从原书中沐家携威强嫁之后,原主说嘎就被嘎了,完全不难看出来。 而最要紧的是,沐家的倒下,除了原身作以外。 朝堂里看沐岳峰不顺眼的大臣们也使了不少力的。 沐阮宁琢磨着,即便能让沈宴舟承诺不杀自己,也是不够的。 想要沐家能存在下来,一家人安安稳稳度日,便一定要真正地掌控大将军这个权柄。 至少,在沈宴舟继位之前能出手帮他。 那么,来日,杯酒释兵权,便是当着朝臣的面儿换取阖家平安的筹码。 她不禁转眸看向爹爹与阿娘。 心下叹息。 这事儿其实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来了,不过是与她说一声罢了。 第541章 我有手有脚,会跑的 第541章 我有手有脚,会跑的 “那另一件事呢?” 沐阮宁想起苏氏讲过的。 这回,苏氏斜倚在罗汉床上的身子都正了正。 “沈国公府今日派人过来了。” “询问咱们沈二郎的去向。” “……”沐阮宁闻言很有点无语,毕竟她也只知晓个大概。 就在她安静地等着阿娘继续时。 苏氏话锋一转:“不过,这个只是顺带的,他们家想邀你去国公府赏花。” “???”沐阮宁疑惑中蹙眉陷入了沉思。 沈宴舟不在府邸,又要邀请她去赏花,只要不傻,都能知晓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爹爹和阿娘会找她提出来,那必定是拒不掉的。 果然。 苏氏道:“其实,沈国公夫人带了话来。” “说要瞧瞧你的规矩,让你过去小住几日。” “若你不去,她会亲自来接。” 这来者不善啊…… 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 “不过你放心。”苏氏抬手握住了女儿的手:“到时候娘陪你一道去。” “事情不简单。” “白马寺一定发生了什么要紧之事。” “我倒要看看她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沐阮宁觉着不愧是母女,影响所见略同。 不同的是,她已然找了魏雅臣去打听。 只是需要时间。 迟疑了一下:“阿娘,几时过去?” 沐阮宁觉着既然逼得这般紧,殷素必不可能给充分的时间。 果然,苏氏答:“明日一早。” “……” 看来,果真没这么好打发。 白马寺殷素领着人去过,回来之后将具体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 她手底下有不少厉害的人物。 不然也不会让沈宴舟现在还处处受制。 羽衣卫打听消息也需要时间。 等听见母亲捂着唇咳嗽。 想了想。 沐阮宁又心疼又不放心:“阿娘你身子弱,还是别去了,我自己看着办。” “这怎么行?”苏氏握着她的手:“为娘身子自己清楚,吃了薛神医的药,已经稳定许多。” “阿娘,殷素是个什么人?”沐阮宁神色凝重。 “若换了旁人,您的手腕见识还有用,我定不会推辞。” “可她若想拿捏我,即便您在,也做不了什么的。” 苏氏听了这话,一时胸中沉闷得紧。 确实。 殷家那起子人,顶多会因为陛下对沐岳峰此刻的爱重稍微投鼠忌器。 可殷素倘使一意孤行,又有谁能叫她忌惮? 沐阮宁端瞧她神色,笑着安抚:“阿娘总归是了解我的吧?” “宁儿虽愚钝,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 “我有手有脚,会跑的。” 她确实也是这般打算的。 殷素行事不理法度,除了宫里头,没人能奈何她。 母亲同去,不过是多了个人质罢了。 无牵无挂,她才方便逃跑。 …… …… 一家人又商议了一阵。 终于。 蒹葭苑的烛火熄了。 沐阮宁将将躺上床,听见外头小芙收拾东西的声音,便唤了她一声。 小丫鬟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沐阮宁到底有点愧疚。 安抚了好几句,这才哄得她收了泪意。 “我有一封信,你明日替我跑一趟沈家别院。” 第542章 国公府 第542章 国公府 翌日一早。 沐阮宁上了沈国公府的车驾。 哪怕只是去小住几日。 离开时,母亲苏氏与两个兄长依旧是万分不舍。 车帘从外头撩开,窗外出现四哥沐奉孝的脸。 “宁儿。” 听他轻唤,沐阮宁连忙伸手巴住了窗框:“四哥!” 她红了眼圈。 沐奉孝默了默,大好男儿也有些红了眼眸。 “早点回来。” 最后不过是憋出了四个字。 还是后头凑上来的大哥从窗口递给了她一柄短剑。 沐阮宁接了,沐朝云转眼看了下车里的嬷嬷,冲沐阮宁大声道:“四哥若走了,大哥还在呢。” 他右手握拳,往自个儿胸口捶了捶:“北镇抚司衙门大哥都去得,旁的地方也一样!” 原本因着兴许不能送四哥从军带来的伤感,被长兄这一搅合,沐阮宁也不知该伤感地哭还是该欣喜地笑了。 …… …… 等离了将军府那处街巷。 旁边儿那位一直沉默的国公府老嬷嬷才缓缓开口。 “五小姐与家中兄长感情还真是好。” 沐阮宁闻言,抱着短剑没动,眸子却瞥向了说话之人。 下细一看,方才觉着,这嬷嬷似乎有点儿眼熟。 她粗略回忆。 自己与国公府交往委实不多。 所以,陡然想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惊愕。 这嬷嬷确实是老熟人了。 只是好几年不见。 非但脸上多了皱纹,而且额头上方的黑发也出现了一小撮白。 看着十分不和谐。 凌嬷嬷! 那个想在林子里将她与沈宴舟一并除掉之人。 凌嬷嬷此刻没了那时的冷戾,微微笑着。 因着那些霜发,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倒是有了几分老嬷嬷才有的慈和感。 沐阮宁只觉得头皮发紧,一阵一阵的寒意从心底深处翻卷而上。 她攥紧了手里的短箭,连忙收回了目光。 但沐阮宁的紧张哪里会逃过凌嬷嬷这等人的眼睛。 “不过是去小住几日,五小姐不必紧张。” 嬷嬷的声音有几分低沉。 沐阮宁咳了一下,笑着敷衍了声。 她可没忘,当初那件事儿,让这殷素身边如日中天的老嬷嬷挨了板子。 凌嬷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兴许也和那件事之后不再那么受器重有关。 如今殷素竟然派了她来接。 沐阮宁对此番做客国公府又更审慎了几分。 …… …… 到了国公府。 门口早就被清过场子。 公府的沈家并非盛京大族,真正的根基在岁河以南。 不过,先祖却是以文起家。 出过文豪大儒。 最让沈家光耀门楣的战绩,是几十年前的沈家先祖曾撰文将隔壁凉秦的大儒怼得吐血昏迷,没多久便与世长辞。 此次之后。 屡败屡战,经常求和的大晋国朝也终于有了比凉秦更厉害的谈资。 沈家名声鹊起,借着东风成为望族。 更被赐了国公爵位,世袭罔替。 虽说后来先祖死后再没有出过好苗子。 但架不住沈家基因强。 沈家男子个顶个都是面若冠玉。 尤其当代国公,更是侧帽风流。 惹得公主垂青,圣上一纸诏书下嫁三公主殷素。 沈家地位简直稳如泰山。 第543章 沐小姐,见笑了,请 第543章 沐小姐,见笑了,请 沐阮宁上次翻的墙。 但这一次,是从正大门进去的。 依着大晋朝的规矩,无妨是走亲戚还是去拜访,都是将马车赶到偏门入府的。 唯有喜庆又或是参加宴席,才会开正门儿。 沐阮宁进去的时候,发现大门到二门的一长段距离站了一排衣着整齐的丫鬟婆子。 她又四下里悄摸扫了一圈儿。 直觉在瞧不见的暗处至少也布置了不下两处的监视。 许多双眼睛这么一瞧,就算是有备而来的沐阮宁,也未免有点心中打鼓。 她倒不是怕。 就在马车出将军府之后,小芙就已经依着她昨日的吩咐去了沈家别院。 也就是白雉和岳无恙在的地方。 在原书里,白雉只是个冷冰冰的名字,但岳无恙不一样。 他是沈宴舟身边最核心的谋臣。 而且是孤臣。 忠心又靠谱。 沐阮宁叫小芙送过去的信就是给他的。 必要的时候,可以凭借他的帮助当真逃出国公府。 此刻的沐阮宁只是本能地紧张。 然后。 她将将要踏足二门,便被一左一右两个婆子拦住了。 沐阮宁将询问的目光望过去的时候。 其中一个稍胖一点的婆子,笑眯眯地开口:“沐小姐,哪有做客还带兵刃的?” “您腰间的东西,奴婢们可以替您收着,等您离开的时候,一定原封不动还给您。” 沐阮宁抿着唇,低头看一眼腰间挂着的短剑。 果然。 他们还真是防范得厉害。 但面对伸出来的手,沐阮宁选择攥紧了短剑连退两步。 “我若是不呢?” 她微笑着看向那两个婆子。 “此剑乃是兄长所赠,我偏不交。” 端看她们是打算硬抢、又或者不让她入府了。 沐阮宁琢磨着,这两个选择似乎都不赖。 “这……”在场的婆子丫鬟脸上都流露出惊诧之色来。 她们在沈国公府伺候那么久,还真没遇到过哪一个像这位将军小姐这般不讲究的客人。 毕竟这可是国公府。 当家主母还是殷家公主。 沐阮宁扫了一圈,冷哼一声。 殷素本就来者不善,那她也没必要太过规矩客气。 抓着短剑腱鞘转身就走。 “既然不欢迎我,那我走。” 她转身将将走了一步。 身前便伸过来一只苍老的手。 凌嬷嬷的手有些发黄,因着年岁显得干枯。 但手背上鼓起的青筋使她看起来依旧有力。 尤其那双盯向沐阮宁的眼睛。 笑意里含着的,是凛然的锐利。 “没规矩。” 沐阮宁下意识地将手心攥紧。 下一秒,本以为凌嬷嬷是冲着自己来的。 正打算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万一敌不过,那短剑是必须要交出去的。 反正沐阮宁也没觉着一把宝剑就能护着自己。 凌嬷嬷的目光从她眼睛里移开,越过肩膀、落到了守门的嬷嬷脸上。 “还不快让开,沐小姐是贵客,岂能与寻常客人一样?” “是、是!” 沐阮宁听见身后传来婆子们诚惶诚恐的声音。 凌嬷嬷的笑,温和又恭敬,抬手往前引:“沐小姐,见笑了,请。” 第544章 我从小就脾气坏,骄纵惯了的 第544章 我从小就脾气坏,骄纵惯了的 沐阮宁得罪过凌嬷嬷。倘若她横眉冷对,哪怕她动手对付自己,沐阮宁都毫不意外。 但。 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放在明面儿上的东西。 她越是表现得维护,就越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仿佛蓄着力气憋着坏。 沐阮宁在短暂的愣怔后很快恢复了从容。 她勾唇浅笑,从腰间摘下了短剑捏在了手里:“凌嬷嬷就不怕,我在国公府里惹出什么错漏来?” 沐阮宁故意将“凌嬷嬷”三个字咬得很重。 她就是想告诉面前的嬷嬷自己已经想起她来。 想看看,这凌嬷嬷是有恃无恐还是面露错愕。 哪知道,凌嬷嬷就像是什么都没听懂一般,笑着点点头:“沐小姐是客人。” “将来嫁过来,便是世子夫人。” “以后啊,自有殿下与大少爷调教,老奴不敢逾矩。” “……”还真是滴水不漏呢…… 沐阮宁心里又更沉了几分。 又举目四顾了一遍。 这么做,很有点风险,小芙的信不知送没送到,而且此时此刻,沈宴舟应该也不在府邸。 但,沐阮宁咬了咬牙,还是决定造次一回。 她一手握住剑柄。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噌”地抽出了短剑。 短剑往斜上方抛飞。 腱鞘脱手的同时,沐阮宁反手握住剑柄。 用力将剑锋压在了凌嬷嬷的肩膀。 雪白的利刃散着寒光。 离老婆子脖颈间搏动的动脉不足一寸。 沐阮宁得寸进尺,索性把那松弛的皮肤拉开了一道口子。 伤口极浅,并没有流什么血。 可淡定如凌嬷嬷,也不禁脸色微变。 状况分外突兀,不光凌嬷嬷,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沐阮宁弯了唇瓣。 凌嬷嬷到底是经年的老嬷嬷,本就不走心上翘的唇角也只是微微浅了些。 “沐小姐什么意思?” 四周的仆从都慌乱得很。 沐阮宁并不搭理旁人。 她倒要看看这嬷嬷涵养功夫到底有多深。 只目光斜睨着面前依旧带笑的凌嬷嬷,开口:“怎么办?” “我从小就脾气坏,骄纵惯了的,想来几年前撵回国公府的张婆子没告诉过嬷嬷吧?” 她收了笑,一字一顿:“本小姐最不喜欢人家假客气。” “嬷嬷你许是忘了当年。” “那时候,嬷嬷可是想杀了我的。” 沐阮宁笑眯眯地道:“凌嬷嬷可以不计较挨板子,是大善人,我沐阮宁,心眼儿比针鼻眼子还小。” “既然您以德报怨,想来若今日死在我手里,也不会怨恨我的吧?” 她话罢深吸口气。 作势要将那短剑拉开凌嬷嬷的脖子。 终于,凌嬷嬷动了。 抬起双手扣住了沐阮宁的手腕。 她那双老手虽状若枯槁,动起手来却犹如铁爪。 长指甲掐进沐阮宁白皙的皮肤。 刺痛甚至穿透血肉抵达骨骼。 沐阮宁瞬间有种手腕要断掉的错觉。 她霎时手掌一翻,那短剑从凌嬷嬷的肩膀滑落。 “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沐阮宁忍着疼抬眸看过去。 凌嬷嬷此刻满脸寒霜,那杀意与凶戾再无掩饰。 第545章 你还真真是没规没矩! 第545章 你还真真是没规没矩! 见她如此,沐阮宁反而笑了。 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凌嬷嬷,我跟你开玩笑呢。” “这可是国公府。” “您该不会以为,我当真会在这儿闹出人命来吧?” 很好,敌人么,就得放在明面儿上来。 若这点儿能耐都没有,那位国公府主母才会肆无忌惮要将她拆吞入腹呢。 没猜错的话,凌嬷嬷不过是那位给出的试探。 凌嬷嬷没说话。 沐阮宁也懒得理她,抬脚踢了下地上的短剑:“嬷嬷,这剑,我交了。” 立时有婆子连滚带爬跑过来要捡。 沐阮宁抄着手,恶女气场全开,抬脚就踩住了那婆子的手掌。 婆子吃痛张了张嘴,在沐阮宁威胁的冷眼下生生将呻吟吞了下去。 “滚一边儿去!” 她声音不高,也算不上狠厉。 婆子竟被镇住。 手被松开后连忙退到了一旁。 沐阮宁笑着看向凌嬷嬷,甚至带了点娇嗔:“凌嬷嬷,你来。” 老嬷嬷的目光冷得能吃人。 甚至能感觉到她攥紧的手指上指甲都快要被掐断了。 沐阮宁表面镇定又嚣张,内心其实慌得一匹。 这老女人是个武功极好的。 将才那寸劲简直吓人。 此类人再如何当人家奴才,心气儿都要比寻常仆从高得多。 如今自己倘使刺激过头,她还真不一定能忍得住不下死手。 沐阮宁攥了攥小爪子。 胸臆里涌现一股子视死如归来。 罢了。 反正死不了! 她来时就做了防护,殷素为了沐家手里圣人给的掌军名义也不可能就这样让自己死! “好,我捡!”凌嬷嬷咬着牙。 下细一瞧,她弯下身子之际浑身上下都有一股子不易察觉隐忍的颤抖。 沐阮宁乐了。 反正都要作死,不如再加一把火。 她就不信这老巫婆一剑捅过来,暗处那些人不现身阻挡。 到时候但凡受个伤,那可就有文章可做了。 思及此,沐阮宁抬起脚照着凌嬷嬷的脑袋就踢过去。 意料之外的,凌嬷嬷这次学乖、有了防备。 甫一听见破空声。 那只执剑的手一抬,瞬间抵住了沐阮宁的绣鞋。 沐阮宁有些心惊。 这一脚她下了死力,凌嬷嬷只是连退了三步。 因着反应快,卸去了力道。 凌嬷嬷手没折了,沐阮宁有点失望。 但。 谁说不讲武德的偷袭只能有一次的? 她另一只脚在前一只落地之际飞快地又补了上去。 “放肆。” 一声呵斥从二门内传来。 沐阮宁唬了一跳。 腿上的力道稍卸,轻飘飘地落在了凌嬷嬷伸过来的掌心上。 啧。 国公夫人是懂搅局的。 沐阮宁知道,有殷素在,凌嬷嬷再如何气,大约也不能暴起伤人了。 她提着裙摆,走到殷素跟前,福身行礼:“夫人安好。” 殷素看了眼拿着归鞘短剑垂首走到她身边的凌嬷嬷,目光锐利地看向乖巧问安的沐阮宁。 若非将才她亲眼所见。 只怕极少人会相信,面前的小姑娘与那个嚣张任性的将军小姐竟是同一个人。 “你还真真是没规没矩!” 殷素声音里含着怒意。 沐阮宁抬头,面色无辜,手指交握在一处,瘪嘴道:“都是凌嬷嬷的错!” “谁让她以前欺负过我。” “国公夫人,我看到她就来气,一时没忍住。” “我不是故意在您面前不规矩的。” 她说得真诚又激烈。 再加上不论在平城还是京城的名声,都是一样的恶劣。 这些名声,很大部分还是沈国公府刻意传扬出去的。 人设这种东西,久而久之,就成了山一般的刻板印象。 以至于殷素听了她的话,倒是丝毫觉不出她方才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来。 第546章 祠堂受罚 第546章 祠堂受罚 沐阮宁的预料没有错。 殷素当即命人将大门关了,闭门谢客。 然后将沐阮宁带去了未来几日的住处。 将将站定,殷素便眼神示意。 自有凌嬷嬷指着地上的一叠书。 “沐五小姐,这书,烦请您顶在头上。” 不等沐阮宁问,又有丫鬟从外头拿了三炷粗大的香插在了香案上。 “三炷香的时间,若掉了一本,便将它抄写三十遍。” “!”沐阮宁原本乖巧地在笑,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 她最讨厌抄书了。 凌嬷嬷刚好相反,此刻的假笑都带了几分真心。 “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听闻沐小姐的字不好,学问也不太理想。” “顶着书能锻炼小姐的仪态,抄书更能修身养性。” “……”沐阮宁看了眼殷素。 女人脸上没有笑容,盯着她的时候,多年来掌管府邸的主母气势不是浪得虚名。 暗自掐了掐掌心。 当面儿起冲突并非明智。 而且还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时若走了,殷素那么大张旗鼓跑来将军府要人,难保没有下次。 防不胜防。 思及此,沐阮宁扯了个笑容:“好啊。” 沐阮宁盯着地上厚厚的一叠书时。 自有国公府的丫鬟过来将它们整齐放到了她的脑袋上。 沐阮宁只觉得脑袋往下边儿一沉。 赶紧拿手护住了。 心里直想骂人。 这世上书册难得,自家用的纸也只敢用最劣等的。 没想到沈国公府用的竟然是最重的洛城纸! 非但如此,还拿那么多本! 当她是拉磨的驴么?! 但吐槽归吐槽。 来这儿之前,沐阮宁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自己就是来渡劫的! “喀嚓——”有丫鬟掰开火折子,吹了吹。 粗壮的香被点燃了。 沐阮宁抬眸去瞧。 白烟袅袅。 她这才注意到,那香案后头原本黑漆漆的地方,是一座层层叠叠的桌台。 台子上是一块一块的灵位。 将才她没瞧见,全因为一进门便没正对着过。 “!”这是国公府的祠堂吧? “喂……”沐阮宁想转头喊人。 奈何脑袋一动,头顶上的书册就有点摇摇欲坠。 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罚就罚吧,怎么能领她来祠堂呢? 此刻,身后传来了门关闭的声音。 甚至还有落锁的响动! “!”房间骤然黑了下来。 …… …… 殷素被凌嬷嬷扶着往内院儿走。 主母与沈国公的院子是一处三进带跨院儿的。 这会儿天气热了,便更喜欢在凉爽的跨院亭子里歇着。 “咳咳——”殷素捂着唇,嘴巴里逸出一连串的咳嗽。 凌嬷嬷未免有些忧心:“主子……” 殷素停了咳嗽,无声地摆了摆手:“不过是近日里染了些夜寒,养一养便好了。” “要紧的,是瑾儿的婚事。” 一想到嫡子,殷素脸上的病容就添了几分阴沉。 “派两个人听着,本宫就不信了,还能驯服不了这么个黄毛丫头。” 凌嬷嬷是知晓小主子最近犯下的糊涂的。 要不是事情太过棘手,不可一世的三公主也不会带病赶去白马寺接人。 第547章 荒唐的沈从瑾 第547章 荒唐的沈从瑾 殷素原本就受了风寒,这激怒之下又舟车劳顿。 病情一拖再拖,如此才严重了太多。 但凌嬷嬷知道。 也不怪主子上火,小公爷这次也太离谱了。 “罢了。”殷素住了步:“去先去瞧瞧瑾儿吧。” 思虑间,主仆领着几个丫鬟便走到了小公爷沈从瑾所在的复兴堂。 还没到呢。 殷素便瞧见门口一个小厮要往里头跑。 她一想便知是要进去通风报信的。 殷素恼了,捏着帕子指着那人:“捉住他!” 凌嬷嬷是心腹仆人。 在殷素将将皱眉之际她就猜到了主子的想法,冲上去将人摁住。 “堵了他的嘴!” “拖下去重大三十大板!” 小厮来不及哀嚎已经被人捆了,呜呜求饶却说不出半个字。 殷素走得极快,原本苍白的脸庞上都多了两朵病态的潮红。 凌嬷嬷心下一紧,赶紧跟了进去。 甫一进了院落,便听见里头传来嬉笑的声音。 一个男子的。 其他的,是一群女子。 殷素手指攥得发抖,隔着门问凌嬷嬷:“是谁?” “到底是谁敢不听禁令,让大少爷屋里那些狐媚姬妾上这院儿打搅瑾哥儿的清净?!” 凌嬷嬷脸色都白了。 依着主子的气性儿,这复兴堂一多半要有一股子腥风血雨了吧。 可是她将大少爷从小伺候着长大。 他若然会有什么风吹草动没道理自己会不知啊? 而且。 早上出门之前,凌嬷嬷都记得自己查看过的。 那些少爷屋里的纳进来的女人们,被公主勒令禁足不许来复兴堂之后。 都乖乖待在各自的院子里。 多年在国公府讨生活的女人们,凌嬷嬷不信她们敢忤逆主子的命令。 思来想去,凌嬷嬷只能憋出一句劝慰来:“主子息怒。” 殷素哪里能息得了怒。 自家儿子便是她的心头肉,从前觉着,没有学问不打紧。 有自己照拂着,有沈国公府爵位袭承着,将来娶了大将军之女。 等夺了军权,去母留子。靠着家族与皇族的力量,便是个草包也能威风一世、独步天下。 谁曾想。 沐家那个小丫头还没到议亲年岁,他便因殿前失仪一时没能将世子之位让父皇亲口定下来! 这其实都没什么。 儿子是嫡是长,袭爵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千不该万不该,坏在了女人手里! 叫他去佛寺避避风头,竟然强睡了不该睡的女人! 殷素越想越气,抬手攥住了帘子。 若非闹出这等丑事,那女人又不像上次大了肚子的外室一样能直接杀掉。 她又何苦火急火燎将沐家那小丫头弄回府来处置? 殷素抓着帘子一掀。 里头骤然便是浓得腻人的脂粉味。 满屋子莺莺燕燕。 环肥燕瘦的,都穿着轻薄又透气的纱裙。 若非胸口与臀部用不透明的薄布裹了,只怕就跟一丝不挂差不离了。 沈从瑾拿三指粗细的腰带蒙了眼,一面淫笑一面往四周摸去。 “美人儿,别跑呀!” 女人们扭动着腰肢,边躲边发出一串串娇媚的笑。 殷素掀帘子进来的刹那,女子们就发现了。 第548章 气到吐血 第548章 气到吐血 殷素虽说只要自家儿子喜欢,只要他在娶妻之前别搞出庶长子庶长女来,便万事纵着他。 但日子久了,还是能认得出来。 屋子里的女人并非是沈从瑾的姬妾们。 那些女人为了活命,见了她,个个乖顺听话,哪里敢这么直视自己? 眼前这些女子第一反应竟然是打量自己? 有人想开口,被殷素要剐人的目光一瞪,当即就不敢说话了。 四周安静得紧。 沈从瑾毫无所觉,还在四下里摸索美人。 蓦然的,他一把抱住了面前一个。 脸上的笑容邪佞:“还敢跑?穿这么厚装甚么贞烈?让本公子先亲一个!” 他拉下了眼睛上的遮布。 看清眼前人之后,嘴角的弧度渐渐平了下去。 受惊地松了手。 “母、母亲……” 殷素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凌嬷嬷是懂眼色的,这事儿不容外人在场。 当即冷声叱道:“还不快滚出去?想死么?!” 那群莺莺燕燕都是外头窑子里的姑娘。 来这前也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 更清楚国公夫人殷素是个什么人。 想杀人,那是真的杀的。 当即哪里还有人敢多呆。 女子们顾不得穿件儿衣裳争先恐后鱼贯而出。 等屋子空了,凌嬷嬷也退了出去,遮好了帘子。 殷素攥紧帕子,冷着脸只盯着儿子看。 沈从瑾垂着脑袋,丧气之余还很慌张忐忑。 殷素手指抻开,将手高高扬起。 “母亲息怒!”沈从瑾不淡定了赶紧拿手臂去挡。 终究。 殷素宠溺儿子,那巴掌到底没甩了下来。 “你这个不成器的!” “为娘替你打算了那么多,你竟然还在耽于美色。” 她指着门帘子:“而且,还是耽于那些秦楼楚馆的贱人!” “你真叫为娘失望!” 殷素说罢只觉得喉咙痛痒,剧烈咳嗽起来。 沈从瑾这些年几乎没听母亲说过这么重的话。 当下震惊之余又听她咳嗽,腿一软便跪了下来:“母亲,我知错了。” 知错? 呵,他哪里能知错的? 殷素想到那日殿上,父皇竟对沈宴舟那个野种另眼相看。 当着众人的面丝毫不顾及父女亲情,半点儿颜面都没给自己留。 当下又更气苦了。 她只觉喉头一甜,登时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沈从瑾大惊失色。 “来人呐!来人呐!母亲吐血了!” 外头的凌嬷嬷掀帘就跑了进来。 …… …… 沈家宅子兵荒马乱的时候。 逃过关注的沐阮宁还站在祠堂里盯着面前的灵牌们发呆。 沈家列祖列宗着实算是一门富贵。 除了当代家主,每一代的掌家人都是很了不得的文豪。 可惜了。 这一代的沈国公是个耳根软的。 没什么能耐,空有一副好皮囊。 原书里的描述,大约是前一代老夫人手腕太过厉害,为人强势、掌控欲强。 以至于将孙辈都调教成了只知晓听话没有主见的。 三公主殷素,本就是下嫁。 等老夫人病了之后,殷素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折磨沈宴舟。 无奈之下。 她做主,让儿子将沈宴舟送走,以护他一命。 沈宴舟在沐家那些年。 这位国公府里一生要强的老妇人便死了。 沈国公愣是连守孝之事也没着人来平城通知一声的。 但想一想,沐阮宁也就释然了。 老妇人也不过是保全沈宴舟性命而已。 真要当他是孙儿,就不会容他受那么多年欺辱了。 第549章 威胁 第549章 威胁 不过,死者为大。 沐阮宁若非顶着那么厚一叠书,也是要拜一拜的。 崽儿虽不是沈家血脉。 但养他一场,也算是恩德。 她便双手合十略表示了下。 …… 这祠堂本就昏暗。 但适应了之后,还是能从窗户缝隙透进光线的强度与角度判断时辰的。 此刻,桌案上的香已经换过了一根。 一炷香约莫半个时辰。 接近两小时了。 外头天色也过了晌午。 沐阮宁头顶被压得有些发麻,脚也站麻了。 这些都不要紧。 她练武,本就是要练站桩的 可架不住肚饿。 来这沈国公府,她还没吃过饭呢。 早知道渡劫还包括挨饿,她就在放匕首的暗兜里搁点儿压饿的吃食了。 想到暗兜。 沐阮宁抬手摸了摸。 当初魏雅臣给她的那个匕首还在。 硬邦邦的,很是叫人有安全感。 再摸摸胸口和腹部塞的铁片,沐阮宁更镇定了。 她想好了。 等人过来换香的时候,便要求见国公夫人。 先要点吃的再说。 她沐阮宁来这国公府,是渡劫不假,但她可没打算那么委屈自己。 沐阮宁等啊等。 等到香灭了。 灰烬都凉掉,素来准时的国公府丫头也没出现。 沐阮宁满头满脑子都是问号。 犹豫了一下。 她索性动手将那书册从脑袋上搬了下来。 先前一直那么老实,是因为知道殷素定会着人盯着自己。 现在无人点香,显然外头就算有人盯着,主事的人也一定给绊住了。 她捋了捋头上被压弯的发髻,捶了捶腿朝门口去。 推开门。 外头一个人都没有。 空荡荡的,安静得甚至能听见灌过回廊的风声。 “奇怪。” 殷素在打什么主意? 将人强行弄来国公府,就是为了冷落她的吗? 那这也太容易过关了吧? 沐阮宁一面想着,一面凭着感觉往外头走。 将将出了回廊,就听见外头有人吆喝着什么。 “快!手脚麻利些!” “若夫人有什么闪失你担得起责吗?” 丫鬟婆子们行色匆匆。 沐阮宁都看懵了。 不过她隐约猜到殷素应该是突发了什么状况。 正琢磨着要去打听打听呢。 “沐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这时,先前点香的丫鬟端着托盘过来了。 语气不善。 沐阮宁从一开始的惊诧平复过来。 脸上带了点笑:“香都烧完了,我自然该出来了。” “莫不是要我自己点?” “我听说国公夫人重规矩,倘若我将这事儿告诉她,失职的人,会不会也受罚?” 丫鬟面色不改,只盯着她看。 沐阮宁轻笑一声:“我倒是无所谓的,受罚就受罚。” “左右帮未来婆母惩戒一番下人也没什么要紧。” 丫鬟终于皱起了眉。 沐阮宁缓缓靠近。歪了歪头:“姑娘,你说我要是将你这张脸毁了,或者将你这身子捅穿,国公夫人会如何罚我?” 她是想起来了的,先前自己在二门口对付凌婆子的时候,这丫鬟是在的。 言语的威胁,远没有眼见来得真实。 再抬出自己未来世子夫人的身份来,果然还是有效果的。 沐阮宁抬腿上前。 小丫鬟脸色发白,堪堪退了两步。 第550章 墨迹 第550章 墨迹 “沐小姐,您究竟想做什么?” 小丫鬟的语气很明显没什么底气。 还用上了敬语。 沐阮宁不想拐弯抹角,开口道:“没什么,告诉我国公夫人怎么了?” 小丫鬟惊诧之余,很是戒备。 沐阮宁当初掌家几年,深谙问话技巧,漫不经心地开口:“就算你不告诉我,但凡我住在这府邸,迟早也会知晓。” “你这并不算是背主。” 又指着远处忙碌的人群。 “喏,你瞧,我又不瞎,看着这状况,是个人都能猜到出事吧?” 丫鬟睃了一眼,抿了抿唇,垂眸道:“夫人病了,我就知晓这么多。” 又劝到:“小姐最好不要想着因为这个,就不必罚了。” “若不罚够了,凌嬷嬷忙完,必会前来查看香案的。” “而且,您出了屋子,想来嬷嬷现在都知晓了。” 这话倒是提醒沐阮宁了。 将才在暗处是有人监视的,现在说不准也还在呢。 小丫鬟再没了旁的话,只盯着她看。 大有一副她不肯回去,就会一直盯着的架势。 沐阮宁摸了摸鼻子。 人家也是奉命行事,她委实犯不着为难她也坑了自己。 遂乖乖点头退回了祠堂。 只不过,这一次,门没忘了锁上。 而且,殷素都病倒了,沐阮宁也没必要做样子给人瞧了。 将那一叠书搁在旁边儿,索性坐在了蒲团上。 捏了捏僵硬的肩膀,便四下里查看。 沈家的祠堂很大。 沐阮宁很快就发现,除了正正放牌位的堂屋,还是一处紧连着这儿的耳房。 左右目下也没人盯着里头,不如进去看看。 联通耳房的毛蓝布帘子洗的发白。 显然这儿是有人在照拂的。 不过,殷素作为主母,有那个供奉先祖的心,但不多。 沐阮宁掀开旧了的帘子,发现耳房里与外头几乎是两个世界。 破旧得不成样子的桌子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角落里有蜘蛛织了一层一层的罗网。 空气里弥漫着独属于过去的腐朽味道。 已经有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沐阮宁捂着鼻子四下里打量,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桌子上的纸张。 笔筒中有好几卷泛黄的纸。 镇纸下也压了一片。 真正叫她在意的,是纸张的用料。 是很劣质的纸。 比沐阮宁平日里在将军府用的还差劲许多。 以殷素平日里的作风来看,绝无可能自降身份将就这种劣质品。 沐阮宁总觉得,这后边儿一定有什么故事。 走过去一瞧,那纸张上赫然写满了张牙舞爪的草书。 字里行间都是剧烈的情感。 【死死死死】 【我没有疯他们为什么不去死啊】 沐阮宁震惊到了。 那些墨迹有些干裂,但边缘有或多或少的模糊外扩。 这说明,在未干之前,这纸张有不小的晕染。 可是有几处地方明明没有墨迹,却有显眼的凹凸。 沐阮宁蹙起眉,抬手摸了上去。 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猜测。 眼泪。 那个写下这文字的人,是一边哭一边写的。 而且不怕被殷素看见。 汪姨娘! 沈宴舟的生母! 沐阮宁只能想到这个女人。 第551章 她不就是平城那个死丫头 第551章 她不就是平城那个死丫头 汪姨娘此人。 原书中的记载不是很多。 大抵是说。 她是沈宴舟杀死的! 此人容貌绝美,美到连素来没什么主见的沈国公,都为她破例纳她入府。 为此不惜第一次违逆母亲。 更不惜破了娶公主不纳妾的传统。 男主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也难怪沈宴舟能这般好看。 沐阮宁琢磨着,当初的崽儿不受沈国公庇护,一多半也是因为母亲的死。 沈宴舟还是个孩子,他杀死汪姨娘一事,必定有什么猫腻。 只是。 这耳房实在简陋。 除了那些墨迹和破旧的空柜子和几盏铜灯台,再没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沐阮宁等香快燃尽,果断将书册顶上做样子。 来的人是凌嬷嬷。 老婆子许是有事在身,并没有多与沐阮宁有什么交流,只吩咐人让她去住处而已。 接下来从夜到明,再没了人过问她。 庆幸的是,食物虽给得不多,但到底不至于将她忘了。 沐阮宁吃过四个小包子,拿帕子擦了擦嘴。 径直往外头去。 不出意料的,将将出门就被丫鬟拦住了。 “我既是做客,国公夫人不召见,我也该去拜访才是。” “再说了,夫人病了,我也该去探望。” 沐阮宁知道殷素生病,这一点是瞒不住的。 久不召见也能轻易判断出,她病情不轻。 想来凌嬷嬷那些人也该明白。 果然。 小丫鬟去请示之后并未将她关回房间。 只福了福身:“夫人说了,让大郎君陪着沐小姐逛园子。” 沐阮宁皱了皱眉。 寻常家族,但凡有女客,都是长辈接待,要么就府邸里未出阁的小姐作陪。 沈国公府只得两位少爷。 沈宴舟是不可能叫来作陪的,他也不在…… 只不晓得主母殷素知道不知道。 可是。 再如何,叫大少爷作陪,也是万万不妥当的。 “……”沐阮宁抿着唇一言不发。 那丫鬟垂着眼眸,也不看她。 一副任君思量的模样。 要么回去好好在屋子里关着。 要么自去应付沈从瑾。 再没有第三个选择…… 沐阮宁纠结了好一会儿。 抬头时,已经想清楚了。 微笑道:“烦请姑娘带路吧。” 殷素又狠又毒没错,决计不好对付。 但她现在病啊,而且不像是假病。 沈从瑾何许人也? 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草包。 与他打交道,沐阮宁还不带怕的。 …… …… 沈从瑾坐在亭子里。 手支着脑袋很有点郁卒。 旁边儿嬷嬷的交代他没听进去几句。 昨日母亲吐血着实将他吓了一大跳。 奈何隔了一夜,那种忐忑的心思一淡。 登时就浑身没了力气。 打了个呵欠:“凌嬷嬷,她不就是平城那个死丫头?” “有甚值得关照的?” “要不是因为她来,母亲不至于气到吐血。” “昨日那些美人,我都还没碰过呢。” “白白花了银子,都给遣送了回去。” 一想到有那几个姿色出众的,沈从瑾就觉着恼怒。 凌嬷嬷脸色有些难看。 但,沈家大郎的纨绔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她耐着性子小声劝:“奴婢只知,听夫人的,终归是好的。” “又或者,小公爷去找夫人论一论?” 第552章 沈从瑾的手握了个空 第552章 沈从瑾的手握了个空 “……”沈从瑾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殷素,一听到要找自家母亲,当即就怂了。 这样带点威胁的话,也只有凌嬷嬷这样的老人才敢说。 看他不说话,凌嬷嬷朝复兴堂外的月洞门看了一眼。 恰巧。 小丫鬟领着沐阮宁远远儿地来了。 凌嬷嬷眼睛里闪过一抹阴寒:“小公爷,沐五娘来了。” 沈从瑾一听到这个名号,眉头便皱了起来。 几年前那死丫头委实给他阴影不小。 非但凶狠暴戾,拿石头砸人,跟个乡野村妇一般。 而且偏偏还跟最讨厌的沈宴舟混得很近! 恨屋及乌。 沈从瑾巴不得弄死她。 这些时日,沈宴舟归家后倒是老实待在后院儿闭门不出。 沈从瑾是吩咐过人不许给他吃的喝的,且各种小动作不断。 可沈宴舟偏功名在身,外头又有举子同期互通有无。 父亲母亲约束之下,沈从瑾不好闯进去教训他。 正憋得慌。 可巧这女人撞了上来。 母亲还一心想让他娶她? 他会听话,但不代表会善待这悍妇! 转身去看之际,沈从瑾已经想好了一万种折磨这疯婆子的手段。 就。 先让她跪下磕几个头吧。 沈从瑾望了过去。 沐五娘已经走了一半的回廊。 十几岁的小姑娘,像是将将绽放的花儿。 穿着繁复轻盈的襦裙,墨发又长又黑,在天光勾勒下,泛着健康华丽的微芒。 虽说穿着比起花楼里头的姑娘、比起自家那些个妖娆的姬妾保守得多。 可她行止婉约优雅,走起路来聘聘婷婷。竟有种隐隐约约的搔人心窝。 美目盼兮,姣姣不群,约莫就说的是这等颜色罢。 沈从瑾整个人都看得呆住了。 一张嘴都忘了闭上。 沐阮宁走到跟前时,看见的就是沈大郎嘴角一滴透明液体往下坠落的瞬间。 沈从瑾瞧见美人皱眉的瞬间,身子一个激灵,瞬间醒过神来。 旁边儿凌嬷嬷已经福身打起招呼:“沐五小姐。” 沐阮宁将将差点儿被沈从瑾惊到。 她是知道这厮不能打的。 没想到母亲是公主,他竟然一脸傻相,连装都不带装的。 跟四年前相比,都嫌退化了。 抿了抿唇,将心里头的厌烦强压了下去。 沐阮宁脸上扯了个营业微笑,压根儿没理凌嬷嬷,只冲沈从瑾颔首:“沈小公爷。” 沈从瑾早忘了方才的打算。 见美人嫣然,当下绕过了桌子:“你是沐阮宁?” “没想到啊。” “啧啧啧。几年不见,竟出落得这般标志。” 说着话,他脑子里下意识地幻想着如昨日对歌伎一般,往柔软的所在摸上那么两把。 但沈从瑾总精虫上脑却也忌惮自家母亲的。 凌嬷嬷还在旁边儿鹰视狼顾盯着,他很快便改抓为握,要去牵小姑娘雪白娇软的葇荑。 沐阮宁反应极快。 男人甫一伸手,沐阮宁便已经一个旋身转到了旁边儿,仿佛在看四周风光。 嘴里笑眯眯地询问:“所以咱们先去哪儿?” 沈从瑾的手握了个空。 唯独柔软光滑的缎料从他指间溜过。 第553章 要不然我给你回顾回顾 第553章 要不然我给你回顾回顾? 沈从瑾愣着了。 除了眼前的这位,他还真没见过这一款的女人。 当年,那是一言不合、不顾后果就砸人。 可是现在,偏偏长得这般娇艳勾人,叫人不忍动手。 刻意的规避,他也很清楚。 但越这样,越让人心痒难耐。 沐阮宁等了两秒,沈从瑾没说话,她便回眸微笑:“怎么?国公夫人不是让你领着我逛园子么?” “小公爷去是不去呀?” 沈从瑾连忙将手心握紧,背到了身后,一本正经地挺直了身子:“去,妹妹有需要,自然是要满足的。” 沈小公爷刚满十八。 寻常世家子弟,十五岁便结亲了。 殷素让儿子整整多等了三年。 可见对于军权的野望究竟有多强烈。 沐阮宁转眸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承认,殷素虽说不算特别惊艳,沈从瑾肖母。 但他的五官其实长得很清秀,再配上七尺身高,委实在一众京城公子里算很出挑的。 哪怕再如何纨绔不堪。 有世袭的爵位,高贵的生母,再加上实权,就算再迟个十来年,就算再多的妾室。 但凡没有庶子庶女,那么这沈国公府大公子的婚事,依旧是京城贵女们趋之若鹜的好亲。 “阮宁妹妹小心。” 沈从瑾抬手虚引。嘴里的话万分温和。 可惜一对眼睛尽往沐阮宁胸口臀部瞟。 沐阮宁只觉得他连关心的话都万分猥琐。 她走快了几步。 装没听见。 实在连敷衍都觉得分外煎熬。 “阮宁妹妹走这边。” 沐阮宁也不知听了多少声妹妹了,委实有些吃不住。 笑着转头看他:“沈小公爷,我阿娘只给我生了两位兄长,倒也没有一位是您呢。” 沈从瑾碰了个软钉子。 若眼前的换一个人,大抵是要发脾气的。 可盯着小姑娘巧笑倩兮艳若桃李的脸孔,半分也生不出气来。 “哎呀,有什么要紧的。”他腆着脸笑着靠近:“我见着妹妹,就觉着是旧相识,仿佛……认识很久了一般。” 沐阮宁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他靠近一步她便赶紧退后两步。 蹬蹬蹬后背便抵住了亭子深色的圆柱。 退无可退了。 沈从瑾的手也一把子撑在了她耳畔,盯着她的目光灼灼。 沐阮宁被恶心坏了。 抬头就瞧见不远处凌嬷嬷站在那里。 老婆子甫一看她望过来,立马移开了视线,装没看见。 沐阮宁心里都气乐了。 给本小姐装是吧? 行! 她当即抬起了脑袋。 朝面前的沈从瑾笑:“小公爷莫不是忘了,我们可当真是旧相识呢。” 她将手藏在身后,脸上的假笑倾国倾城:“你若忘了,要不然我给你回顾回顾?!” 说着她便抬手,作势要拿东西砸他脑袋! 沈从瑾对女人说惯了这等肉麻话,冷不丁忘了此人真在几年前见过,彼此还有不小的罅隙。 他从前都被公主和周遭的人宠得无法无天。 被女人打得头破血流,几年前那是唯一一次体验。 如今,眼前少女的脸与多年前那个仿佛跨越时空重叠在一起!!! 沐阮宁高高挥起袖子的时候,沈从瑾记忆里的钝痛和甜腻鲜血终究是死灰复燃。 仅仅是想到,就让他当即往后跳开三尺多远! 第554章 是呀,小公爷怕么 第554章 是呀,小公爷怕么? 沈从瑾只觉死去的记忆正在攻击他。 一双手举在额头瑟缩着脑袋。 大意了! 这女人可不是个真闺秀。 是个疯婆娘! 可是。 沈从瑾闭着眼睛等的时候。 预料中的剧痛并没有降临。 他听见了凌嬷嬷的声音。 老婆子声音冷得硌人,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头挤出来也似。 “沐五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从瑾迷茫地放下了胳膊。 只瞧见凌嬷嬷单手将少女的腕子钳住。 老婆子很用力。 沐阮宁吃了疼,一双眼眸微眯。 “凌嬷嬷,你弄疼我了。” 声音里带着调侃和娇嗔。 她越是这样,凌嬷嬷胸臆里的愤慨就越深。 恼道:“沐小姐。老奴劝您将砸人的凶器交出来,省得吃苦头!” 沐阮宁咬着唇忍。 她的袖子攥紧,也不知是什么被她包在了里头。 凌嬷嬷越想越觉胸中发闷。 打算下死手。 沈从瑾满脸心疼:“凌嬷嬷,轻点儿!” 可别给小美人的手掐坏了! 他一面说,一面朝沐阮宁靠近。 这举动成功让沐阮宁变了脸色。 身形一闪,索性将手掌松开了。 轻袖垂落,只露出白皙粉嫩的小手。 掌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凌嬷嬷皱起眉头。 沈从瑾也不得不停了脚步。 沐阮宁用力一挣,将手从老婆子的爪子里抢了回来。 她捋起袖子瞧了眼。 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原本白皙的皮肤这么点儿时间就已经留下了一圈深重的淤青。 啧! 还真是个老刁奴。 “我也没想到,小公爷竟这么不经吓。” “不过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嬷嬷竟然这么小题大做。” 沐阮宁抬手露出手腕:“国公府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若说方才少女的行为尚且能算是吓唬人。 那么现在一旦上升到国公府的层面儿,可就是面子问题了。 沈从瑾接连落了殷素的面子,那些事儿但凡捅出去,桩桩件件,全都能让外头的人瞧笑话。 所以此刻的他对这个分外敏感。 哪怕对方是娇俏美人儿也不行。 沈从瑾拉长了脸色:“沐阮宁,别给脸不要脸!” 凌嬷嬷抬手拦住他,冲沈从瑾摇了摇头。 躬身道歉:“是老奴的错,没瞧出来沐小姐这般贤淑了。” 她抬望眼,嘴角微弯,皮笑肉不笑:“倒还以为,您与从前一般,喜欢拿东西砸人脑袋。” 沐阮宁望着沈从瑾笑。 这笑容带了几分轻蔑和不怀好意,惹得后者头皮仿佛又紧了紧。 当年的记忆再一次爬上了脑海。 不过。 将才的虚惊一场,沈从瑾学聪明了,清了清嗓子,强自镇定下来。 瞟皮一看,倒好像稳重许多。 凌嬷嬷敛眸,退到了亭子边,吩咐人下去拿散淤的膏药来。 沐阮宁又嘲讽了两句。 颐指气使叫她亲自去拿。 前一日进国公府的时候沐阮宁就闹过一场。 凌嬷嬷倒是没发火,嘱咐了一旁的下人好生看着,便离开了。 沐阮宁这才笑眯眯地踱了几步。 站在了沈从瑾身前两步远。 沈大郎再不敢像先前那样步步紧逼。 反倒对眼前的沐阮宁有种本能的防备。 他抬手理了理身上的直裰:“怎么?小美人,这是又要来吓唬我?” 沐阮宁缓缓将手背到身后。 笑得眼眸微眯。歪着头的模样带着几分天真的娇憨。 “是呀,小公爷怕么?” “笑话。”沈从瑾嗤笑了一声:“同样的伎俩,本公子岂会上两次当?” 沐阮宁的手伸进了暗兜。 攥紧了里头那柄匕首。 霜月匕的手柄比风更寒凉。 女孩的身子微微前倾,看向了男子白皙好看的脖颈。 沐阮宁觉着有点可惜。 可惜了这么一段漂亮的脖子。 她并不能杀死眼前这人,至少现在不行。 但刺伤他,是沐阮宁能想到的不错的选择。 殷素都已经算是图穷匕见了。 若没有意外病倒,只怕自己现在还得在这府邸,日日忧心被算计给她这位宝贝儿子。 那么。 趁现在,表明态度。 伤人后逃离,应该能让她们短时间内不敢再放她与沈从瑾见面。 第555章 是表小姐来了 第555章 是表小姐来了 沐阮宁的掌心又握了握,目光瞥向亭外的人。 在心中默数一遍。 两人。 看身形和站姿,大约是有点功夫在身的。 但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估摸着算上远处的暗哨,自己应是打不过。 可她也没想要跟人家打。 将将这附近是刻意逛了一圈儿的。 跑出这附近的概率还是有七八成把握。 再加上昨日就联络过岳先生。 所以能全身而退的机会极大。 而且。 殷素此人,残忍无情,其实是对那些没价值的人。 想要名正言顺掌军。 自己对她来说还有用。 所以即便被抓,也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能不能实现这一连串的盘算…… 沐阮宁手心中,霜月匕已经出鞘。 她咬紧了牙关: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这伤势了! 长袖挥动—— 重了,不行,性命堪忧。 沐阮宁可不觉得自己这炮灰地位能有什么不死金身! 轻了,也不行,不够教训。 说不准殷素还不敢撕破脸来! 不管怎么说…… 沐阮宁的手快如闪电,唰地就挥了出去—— “小公爷。” 就在那一刹那,凌嬷嬷的声音忽然出现。 沐阮宁一个哆嗦,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她敢这么做的最要紧先决条件就是凌嬷嬷被支走!!! 这老婆子的武功有多么变态她是知晓的。 有凌嬷嬷在,沐阮宁连逃跑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当场被抓就前功尽弃! 沐阮宁的念头只是一瞬间。她当即改刺为抹,硬生生将匕首的方向朝着旁边儿拧。 好巧不巧,沈从瑾正好转身。 “唰——”声音很轻很轻。 轻到近如沈从瑾,也几乎将那匕首割开衣袖的声音忽略。 “凌嬷嬷,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他问出了沐阮宁心下所想的问题。 但这会儿也不是她说话的时候。 沐阮宁迅速手腕一翻将霜月匕藏到了袖子下面。 又小心谨慎将那锋利的匕首归鞘,再飞快地塞回了暗兜里。 沐阮宁紧张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这中间但凡出任何一点差错,被任何一个人瞧出端倪来的话。 她几乎可以肯定。 自己再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并且百分百惹来殷素震怒,将她关起来折磨又或者用什么过激的手段对付她,都!有!可!能! 好在。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当沐阮宁将空着的手抽出暗兜装作寻常一般捋了捋头发的时候。 风一吹。 她才感受到额头一阵沁人的寒凉。 抬手一抹。 是冷汗。 沐阮宁的胸腔狂跳。 凌嬷嬷的声音又再次传来:“我让人去拿了。” 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老刁奴那一双细长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沐阮宁知晓那双眼睛有多么老道。 为了避免目光接触会叫她瞧出来自己很紧张,她索性哼了一声,装作不屑地望向别处。 凌嬷嬷又被气了一回。 不过这死丫头也不是头一遭这么没礼貌又可恶了。 老嬷嬷高低都能免疫些许,波澜不惊地笑了笑,将视线落到了沈大郎的脸上。 “大公子,是表小姐来了。” 正盯着亭外水面儿的沐阮宁一愣。 沈家国公府这一支人丁都不旺。 而旁支的人也没可能大老远儿跑过来拜访! 难道这世上的发展轨迹已经脱轨得这么厉害了么? “当真?”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到听闻表妹要来,沈从瑾有多么懊恼。 他不喜欢这个表妹! 沐阮宁转动眸子。 目光却堪堪落在了沈从瑾袖子上的破口。 “!” 什么表妹的先不谈了! 沐阮宁立马意识到了眼前最迫切的问题—— 这破口子! 值得庆幸的是,当初将霜月匕带出了皇宫,沐阮宁没将东西交还沈宴舟。 沈宴舟也问管她要。 倘使换一把寻常匕首,不及霜月匕锋利,绝对做不到无声无息。 可问题是。 这么明显的切口!但凡眼力好一点,又或者拿去搓洗。 很容易就会发现问题! 第556章 表小姐魏清 第556章 表小姐魏清 千钧一发之际。 沐阮宁抬手揪住了沈从瑾的袖子。 同时一脚踢在他的脚踝上! 沈从瑾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下盘不稳,都不必沐阮宁用多大力气。 摔下去的时候脚弯在栏杆上,还挂了一下。 就这一下、再配上沐阮宁揪袖子的力道。 他惊慌失措地伸手想抓着什么东西。 那瞬间,凌嬷嬷几乎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来。 但。 距离到底有些远了。 沐阮宁冲倒挂着的沈大郎不怀好意一笑。 手腕朝上头猝然一提。 那袖子经不起这诡谲的力道“刺啦——”一声被撕掉了一块。 “啊啊啊!!!” 沐阮宁只感觉有大片的水花被砸上栏杆。 沈从瑾的惊叫很快化作了咕嘟咕嘟的泡泡声。 凌嬷嬷一口气没咽的下去,二目暴怒,杀人般的眸光朝沐阮宁射了过来。 小姑娘恰到好处地露出三分讥诮四分漫不经心,想了五六七番说辞,连退了八九步远。 表情十分无辜。 “那个……他没站稳。”还挥了挥手里的布片:“我有拉他了的。” 仆从把沈从瑾捞上来的时候,男人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 人抬下去换衣裳了。 沐阮宁摸了摸鼻子,冲凌嬷嬷微笑:“我家是武将出身。” “力气是大了点,可哪知道小公爷这都站不稳呢?” 凌嬷嬷咬着牙,正要说话。 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 “咦?沈从瑾呢?” 沐阮宁愣了一下,转眸循声望去。 小道之上,少女淡笑着朝亭子走来。 近了。 她脸上的敷衍表情愈加明显。 倒是目光落到沐阮宁脸上的时候,这位国公府家的表小姐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这位是?” 表小姐站在三两步远。 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清亮感。 沈从瑾不在,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沐阮宁过。 “这是将军府的沐五小姐。” 凌嬷嬷不愧是殷素身边儿的人。 将才还一脸怒气,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躬身敛眸介绍起来。 “这是……”她正要介绍女子。 表小姐笑着摆手:“我自己来。” 她走到沐阮宁身边儿:“沐小姐,我叫魏清。” 魏清? 沐阮宁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姓魏。 殷素身边儿的心腹嫁的就是魏家。 难怪。 国公府与魏家并没有姻亲关系。 但血缘这个东西,在利益和攀附跟前本就不是绝对的关系。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了。 魏清抬手自来熟地拉住了沐阮宁的袖子。 转头冲凌嬷嬷道:“我饿了,厨房里头可还有吃食?果脯点心也行啊。” 不等凌嬷嬷回话,魏清便笑着说:“罢了,沐小姐极少在盛京城逛吧?” 沐阮宁一愣,想想这话倒是没错的。 便点了点头。 魏清就吩咐了人出去买吃的。 这一套流程分外熟稔,而且包括凌嬷嬷在内的仆从也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两个女孩子说了会儿话后。 沐阮宁一开始的紧张消散了大半。 尤其沈从瑾换好衣裳走回来后,魏清的态度很明显地冷下去许多。 第557章 要走也得把沐小姐带走 第557章 要走也得把沐小姐带走 一开始。 沐阮宁还以为这表小姐是沈小公爷身边的桃花。 当时就觉着可惜。 魏清长得不算娇艳,也不够甜美,但给人的感觉干净清爽,仿佛深山林涧里涓出的幽泉。 不惊艳,可让人很舒服。 也就略说了两三句话,但她给沐阮宁的感觉很好。 这性子甚至于脚下这国公府都显得格格不入。 如今看魏清对沈从瑾的态度,沐阮宁便也大致能确定,小姑娘觉非瞧上了她家这位不着调的纨绔表哥。 “砰——”少女骤然拍了桌子。 巨大的声音将走神的沐阮宁唬了一跳。 沈从瑾一张脸也白了。 “沈从瑾,你这什么态度,再这样,我可要发脾气了!” “???”沐阮宁当场就瞧见沈大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瞧不惯你别来啊!” “不就是纳了你两个丫头,有必要记恨这好几年么?” “……”沐阮宁人都懵了。 没想到还有这纠葛? 按照大晋国朝的传统,贴身丫鬟是心腹,到了十七八岁,要么放出去嫁人,也么嫁给掌事下人协助掌家。 如果是小姐的婢女,也可能让夫君收入房里。 做个姨娘通房。 像沈从瑾这般,把表妹家的丫鬟给霍霍了的。 算是狠狠打脸了。 想来要不是有殷素这么个地位高绝的公主娘,魏家别说冒火翻脸了,打上门都是轻的。 魏清气得脸色铁青也站起身:“你以为我愿意来?” 说着抬手抓了一把果脯转身就走。 沐阮宁正吃瓜。 冷不丁看那魏家表妹没走几步顿住了脚。 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沐阮宁只以为她好折回来给沈小公爷两巴掌。 却瞧见她走到自己面前。 沐阮宁心下一惊。 发现手腕已经隔着袖子被她攥住。 沈从瑾张口大喝:“魏清,你作甚?” 沐阮宁已经被她一把子从凳子上大力扯了起来。 耳边是魏清冷冷的讥讽的声音:“我又不是来瞧你的,要走也得把沐小姐带走!” “你敢!” …… …… 沐阮宁被拉着走了好远。 四周是嫩嫩的垂杨柳、开过了的海棠花枝没了往日的香气,可多出来几许独属于绿叶的清香微涩却着实叫人眼亮心清。 魏清停下来的时候四周早没了沈从瑾暴怒的声音。 “这人真真是烦死了。”魏清皱着眉,越过沐阮宁的肩膀朝来路望。 没了沈家的仆从在场,少女脸上嫌弃的表情几乎可以算得上毫不掩饰。 等回过神,魏清的目光落在了沐阮宁脸上。 能清晰的感觉到。 她很好奇。 沐阮宁被她盯久了,很不自在。 抬手挠了挠脸颊:“魏小姐。” “嗯。”魏清的回应是短短的第一声。 几秒后她露出个与先前全然不同的笑容来:“沐阮宁。” “果真是个美人。” “啊?”沐阮宁有想过这位小姐姐将自己拉到这边是有什么目的的。 却怎么也料不到她要说的话,竟是夸人。 听那语气就好像在旁人那儿听过似的。 “罢了。”魏清抄着手:“沐小姐你也不必太过紧张防备。我就直言好了。” “是我哥叫我来的。” 第558章 她是哥哥的白月光 第558章 她是哥哥的白月光 “你哥?” 沐阮宁下意识喃喃了一句。 下一秒,魏清掩唇微笑:“我哥就是魏雅臣。” 将才沐阮宁只是猜测,这会儿,已全然确定! “……”原本还想问上一问,他这羽衣卫大忙人,要处置岁河贪腐的事儿,怎的有空看顾自己? 但细一琢磨,魏家与沈国公府关系匪浅,他又岂能半点儿消息也无? 魏清一面看她,一面抿嘴轻笑。 “放心,有我做客,他们到底要收敛些。” “不过,沐小姐跟家兄是怎么认识的?” “看起来很熟悉呐……” “到哪一步了?” 沐阮宁起先还认认真真听,再认认真真思忖。 但少女越说味道越不对。 “啊?”什么哪一步? 魏清无视了沐阮宁装不明白的无辜眼神,轻笑了声,继续道:“我二哥从没有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你最好是真不明白。” “否则,他该多伤心啊。你觉着魏家能放过?” “……”沐阮宁看着小姑娘转身往前走的背影,莫名叫她隐隐约约威胁的话震慑住。 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魏雅臣与自己的关系,说到底也不过是合作,互相利用罢了。 既然彼此没有掺杂儿女私情,那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沐阮宁只觉着魏雅臣实在精细。 演个戏连家人都瞒着。 如此。 在眼前这个名唤魏清的小姑娘眼里,自己应该是自家哥哥的白月光吧。 沐阮宁释然了。 如果是白月光心上人,那魏雅臣听闻此事,没动作才叫惹人猜疑。 思及此,她赶了几步,换上娇羞表情。 “那,妹妹回去后,替我多谢魏大人。” 魏清驻步回眸,瞧见她的表情,脸色便好多了:“嗯。” 左右是要让魏清留下来陪她的。 殷素虽病了,但沈从瑾被她踢下水的事儿不可能揭过去。 兴许过不多久就会有人来传她了。 沐阮宁索性趁着能单独说话儿,便将几年前与魏雅臣的初相遇稍加修饰给讲了一遍。 其中当然是隐去了交易之类煞风景的部分。 活脱脱一个白月光一见钟情的戏码。 魏清再如何也是个十几岁待字闺中的小姑娘。 越听,心下越是惊讶于憧憬。 沐阮宁讲完,倒是有点儿羞愧。 虽说也不算扯谎,但夸大浪漫是一定的。 保不齐带歪了人家好好的小姑娘…… …… …… 魏清的人买了许多吃食。 大多是盛京城有数的美味。 只不过,也都是糖糕之类的甜口。 沐阮宁并非这儿的土着,喜欢甜,但不多。 这个世界的甜食做得比较单一。 很是腻人。 似花糕蜜饯这类自带香味的,还有似糖炒栗子这种本身并无甜味的,就刚刚好。 盛情难却,一大桌子的点心果脯,沐阮宁挑了几样。 觉着好吃的收拢了些揣袖子里。 余下大半没碰。 魏清倒是没在意,只笑着劝她不必拘谨,魏雅臣给足了银子。 沐阮宁这会儿缺银子缺得紧。 都已经找上太学同学投资做生意了。 目下看那么多没碰过的东西,特想找魏雅臣折算银子…… “沐小姐,夫人有请。” 第559章 我知你秉性纯良,不是个坏的 第559章 我知你秉性纯良,不是个坏的 这时,一个特别煞风景的声音从背后的门扉传来。 沐阮宁将手里剩下的一小块果脯塞进了嘴巴,转头睃了一眼。 是殷素身边儿的丫鬟。 魏清看了眼丫鬟又看了眼沐阮宁,当先站起来:“我跟你一道去。” 丫鬟瞧见两个小姐联袂出来,有些欲言又止。 倒是魏清巧笑倩兮:“夫人可有说只许她一人前去的?” 很显然,没有。 所以犹豫了几秒,丫鬟让到了一边。 魏清拉着沐阮宁的手,一面走,一面压低了声音:“三公主对我那表哥最是疼宠,我知你不喜欢那厮。” “但,以后,能别惹他就别惹。好歹不能撕破脸,不然……” 后面的话魏清没说,沐阮宁却知道的。 在这个世界。 在大晋国朝。 殷家人就没什么正常的。 “我明白。” 沐阮宁点点头。这次要不是怕跑不掉,她也不能出此下策。 很快的。 一行人就到了殷素所在的主院。 沈国公得了皇家照拂,是有实权的。 这几日整个大晋都因为岁河泛滥赈灾不力弄得人心惶惶。 那几个大世家都不能独善其身,更何况沈国公? 所以这几日都不曾归府。 沐阮宁二人过去的时候。 寝室的屋子里充斥着药味。 屏风后,殷素的脸色是显而易见的苍白。 沐阮宁下细打量。 殷素靠在床头,轻薄的纱帐上,垂落了小串瞧不分明的细小珠子。 四个角落挂着明艳的流苏。 那等骄奢的氛围与亮色的装饰。 并不像个当家主母与老爷的房间,倒像个闺房似的。 殷素一双眼眸冷冷地望过来的时候,沐阮宁赶紧垂下脑袋不再乱瞧。 但。 要说怕?她是不怕的。 沈国公府想要自己这个儿媳,也不是因为喜欢她。 踏脚石而已。 魏清笑着请安,顺道拉了沐阮宁一把。 沐阮宁便也跟着请了安。 殷素径直无视了魏清,冲沐阮宁道:“沐阮宁,你可还记得来这国公府是做什么的?” 来渡劫的! 沐阮宁心里是这么想,脸上却不显,十分乖巧温驯:“来瞧规矩的。” “你竟还记得么?” “今日白天,是你将从瑾踢下了水?”殷素的声音越来越冷。 沐阮宁早有预料,又将脸往下埋了埋。 “……我听闻沈国公年轻的时候英姿勃发,料想大公子也一样。” “夫人也知小女家里是武将出身。” “一时生了试探之心……” 沐阮宁话说得滴水不漏。 乍一听没什么毛病,语气甚至还带点儿委屈。 但殷素可不是什么讲规矩的人。 闻言只冷哼了一声。 抬高了下巴:“你也别拿魏丫头来挡。” 一旁的魏清听罢,脸上露出几分忐忑来。 “夫人,是阿母想念您了,所以过来送些东西的。” 魏清来的时候的确带了大堆的礼物。 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笑着走到床边儿:“夫人这么说,倒是冤枉我了。” 殷素看向少女,表情还是缓和了不少。 只道:“我知你秉性纯良,不是个坏的。” “就是怕你被人带坏了。” 第560章 我擅长啊 第560章 我擅长啊 殷素的意思不难懂。 一面提醒沐阮宁,一面也叫她离沐阮宁远着些。 魏清心下想着,答应了兄长,那必得靠谱。 所以没接茬,提起了旁的:“怎会?” 她转头看了沐阮宁一眼,笑着道:“来的时候我就听闻了,沐小姐是入了太学的。” “想来规矩应该不错。” “您如今偶感风寒,再要亲自教导,着实劳累了。” “要不然,罚她抄书吧?” 魏清笑眯眯地望过去。 沐阮宁震惊地抬眼。 寻思这人是帮我还是害我来的? 殷素瞧见她的表情,当即恍然冷笑:“也好。” …… …… 沐阮宁又被关起来了。 不过,这次是在某处阁楼。 二楼。 偌大的屋子布置得书卷气十足。 应该也是小书房一类的地方。 精雕细琢的八仙桌上铺陈着白色的洛城纸。 这纸张价格不菲,她往日里在沐府都不太舍得用。 但…… 再好的纸张,架不住她字丑,越丑越不爱写。 沐阮宁索性转身走向了窗子。 她攀着窗口往下面儿张望。只瞧见不远处几个国公府仆婢守在门口,正小声聊着什么。 再扫了扫眼下。 正对着窗口的,是碧绿的湖水。 有各色小鱼游弋其中,时不时在水面漾开圈圈涟漪。 好不悠闲。 “……” 就很离谱……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沐阮宁便是想翻墙逃出去都很难不被发现…… 魏雅臣可真是好心办坏事。 沐阮宁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不想抄也不行了。 捻着裙摆走到了桌边。 …… …… 正磨墨。 忽听见上楼的木梯子发出来人踏过的“咚咚”声。 不紧不慢。 沐阮宁手里的墨条放下了。 不多时,她看见魏清那张清丽的脸。 少女笑得揶揄,惹得沐阮宁很是不高兴:“魏清小姐,我从小就不是学习的料。” “可不像你兄长那么厉害的。” “叫我抄三十遍女戒,岂不是逼张飞绣花儿?” “张飞是谁?”魏清疑惑地眨了眨眼。 沐阮宁噎了一下:“平城的人……你不认识。” 话罢便也认命地拿起笔打算抄书。 冷不防的,笔杆子被魏清捏住了。 抬眸时,魏小姐开口:“我倒是真不知你爱不爱抄书。” “但,我擅长啊。” “啊?”沐阮宁还在诧异,便被魏清赶到了一边儿去。 魏清将狼毫蘸墨,下笔如有神。 写得不单好、而且极快。 “你都不用看的么……” 说的是抄书,但魏小姐仿佛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 魏清头也没抬:“我们家规矩严,这女戒女训,我从小抄到大,莫说三十遍,三百遍都不止。” “放心吧。明日之内,定给你抄完。楼下人我都买通了,不会将我来过的事儿捅出去。” 沐阮宁想了想,小声问:“可咱们字迹不同……” 魏清拿笔的手一顿:“有什么打紧的?” 沐阮宁被问得愣住,马上就反应过来。 殷素也不过找个理由罚她,要紧的是让人舒这口气,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如此,沐阮宁便也因着先前对魏清有些微词的想法,心有羞愧。 盟友这妹妹是真的靠谱。 第561章 表小姐歇了这念头吧 第561章 表小姐歇了这念头吧 魏清抄了小半日。 到底不是铁做的胳膊。 她甩了甩手。 八仙桌上放了一叠一叠抄好的纸张。 沐阮宁无事可做,只能在那边掰着指头数,估摸着也有八九遍了。 按着这速度,明日顶多下午三四点就抄完了。 魏清转了转胳膊肘,搁了笔。 “晚膳的时辰快到了,夫人兴许要找我说话了。” 她是不得不走。 沐阮宁一面收拾桌面儿一面点头。 约好了明日再来,再感激地将人送下了楼。 魏清出门的时候,门口的婆子们如临大敌地盯着沐阮宁。 她原本琢磨着来日妆成小丫鬟混出去的想法几乎瞬间胎死腹中。 沐阮宁看着门重重阖上,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苦笑。 这起子仆婢的态度看,她们倒也不是谁都能买通的。 自己若掏银子,九成九会被扔回来。 说不定还会给送去殷素面前。 叹了一息,她提着裙摆上了楼。 “咕——”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声音来。 沐阮宁坐在窗旁,抬手捂住了肚子。 真饿啊…… 这些人莫不是故意的? 是想将她饿得头昏眼花没力气逃跑? …… 就在沐阮宁考虑着要不要直接跳水逃出去的时候。 楼下开门的声音之后,便是脚步迈上阶梯的沉闷声音。 与此同时。 一股食物的香气也随着声音远远传来。 沐阮宁眼眸晶亮。 抬起手指抹了一把嘴角。 猜测定是魏清派人又或者亲自送食物过来。 …… …… 芭蕉树下。 魏清皱起眉头。 “怎么?你去要,厨房都不肯给么?” 贴身丫鬟委屈地低眉抿唇。 手足无措,不敢吭声。 但魏清瞬间就明白了。 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回廊一端走:“那我亲自去!” “本小姐就不信了,偌大的国公府还拿不出一份吃的。” 没走几步。 她突然听见背后传来老嬷嬷拔高的声音。 蔡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 掌管情报。 与凌嬷嬷靠武功威慑众人不同,她是实打实的老资历。 就连国公府留下来的那些老人,都不敢违拗她。 魏清可以不给凌嬷嬷面子,因为有恃无恐,却不得不对这位放下身段。 因为她是真的背景惊人。 指不定魏家就有她能拿捏的线人,不论算计还是作乱,都防不胜防。 且手段说不出地毒辣。 “蔡嬷嬷?”魏清脸上露出个笑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小姑娘缓步朝着她走过去。 一面走一面声音娇憨:“嬷嬷,您这是何意?我不过是担心一会儿会饿,叫身边儿的小丫头拿些吃食放屋子里备用。” “厨房竟不肯给。” “所以啊,这不是想着自己去讨么?” 蔡嬷嬷与凌嬷嬷的模样乖张不同,她长得慈眉善目,笑起来的时候,倒像是个修佛的信女。 便连眼角的细纹都显得十分和缓。 只是她不错眼地盯着表小姐,并没有接魏清的暗示。 非但没提自己同去讨要或者给她送去房间,而且略略颔首。 “表小姐歇了这念头吧。” “您想做什么,老奴知道,殿下也知道。” 第562章 那个人停在了楼梯口 第562章 那个人停在了楼梯口 魏清吃了一惊。 淡定的表情瞬间就维持不住了。 蔡嬷嬷口中的殿下,当然是指国公夫人殷素。 因着夫人廖氏的交情,魏清很得殷素的喜欢。 但。 若是踩了她底线,谁也落不了好。 魏清面容微白,手指绞着衣裳:“我不知道……蔡嬷嬷的意思。” 蔡嬷嬷看她死鸭子嘴硬,脸上笑容不变,声音依旧不疾不徐:“表小姐,我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先去陪夫人用膳最要紧。” 魏清心下一叹,她转眸看了一眼阁楼方向—— 此事真不怪她。 决定明日一定带些吃的过去。 “好。”她很快恢复了笑容,往殷素处去。 蔡嬷嬷跟在一旁,就好似是要看着她似的。 魏清转眸瞄了眼,还是有点不放心,抿了抿唇,决定再努力一下:“可是,蔡嬷嬷,沐小姐到底是客人。若不给饭吃,传出去,咱们国公府也没面子。” 蔡嬷嬷素来慈和的眉眼里,瞧不出旁的表情。 只是此刻,她望过来,里头竟有一丝触目惊心的警告。 “会有人送东西过去的。” “只是有些事,表小姐不要多管。” “明日,您再想去瞧,也不迟。” 那眼神不过一刹,魏清却咻然觉得心脏都抽了一下。 再顾不得粉饰太平。 她一把揪住了蔡嬷嬷的胳膊,直将旁边儿瞧着的丫鬟都吓了一跳。 蔡嬷嬷不多不避。 魏清脸色难看,声音压着:“嬷嬷此话何意?难道说,夫人要对沐小姐做什么?” “是又如何?”蔡嬷嬷说话的时候,已经从四面八方走上前几个暗卫。 这些人魏清就算只是做客的小姐。也略知一二。 可就是这些微末了解,也足以叫她心惊。 这暗卫是殷素手里的底牌。 但凡殷家皇族,年少之时皆有暗卫头领,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侍。 除了这一人外,根据身份地位,暗卫数目会有不同。 魏清虽从没见过这位三殿下的暗卫,但也知绝不可能太多。今日一见,竟有4位之多。 足以证明她对此事的重视。 耳边传来了蔡嬷嬷淡漠的声音:“送表小姐去夫人处。” “用膳。” 魏清咬着牙挣扎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 她很清楚三殿下的为人,但凡做到这个地步,不要说自己了。 就算兄长在这,也不一定能在不惊动羽衣卫的情况下拦得下来。 最好的办法,不是硬碰硬。 而是顺从,找机会将消息递出去。 只期盼着魏雅臣就在附近…… …… …… 阁楼周遭静悄悄的。 天色已经微暮,光亮暗沉,连桌子书册上的字迹都显得不太清晰。 外头婆子们聊天的声音也消失了。 空旷的天地间,唯独那脚步声,一点一点敲在台阶上。 也敲在心间。 沐阮宁莫名觉着有些心悸地紧张。 她抬手摸了摸古古怪怪的心口。 再抬头的时候。 脚步声停了。 那个人停在了楼梯口。 沐阮宁很饿。 可是那食物的香气与此刻诡异的感觉相比,好像也变得不那么紧要了。 “谁在那?”她缓缓起身四下里扫了一眼。 默默将桌子上玉质的镇纸抓在了掌心,又将袖子牵下来遮了。 第563章 多谢小公爷,您有心了 第563章 多谢小公爷,您有心了 那声音一时没有回答。 沐阮宁咬着牙往那边儿走,手掌攥紧了。 “再不说话,我可要喊人了。” 喊人是不用喊人的。 倘若有人会管,楼下那些人就不会放人上来了。 眼瞧着沐阮宁快要转过去与人对上。 来人也恰好迈步走了出来。 沈从瑾阴沉着脸色,抬手想将东西砸在地上。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缓了缓,又把食盒抓牢了。 “听说,你受罚了,要饿一两日,我给你送吃的。” 他话说完,嘴角的笑容有些不耐。 沐阮宁一时看不懂他的操作。 但平心而论,眼前这位小公爷从小就不是个好心的主。 又不缺女人。 习惯了人家的逢迎讨好,沐阮宁可不认为自己一个小炮灰能像女主一样有什么女主光环。 譬如靠绝色把反派迷得五迷三道之类的。 沈从瑾今日将将被她踢下水。 沐阮宁可没收着力气。 按着这人的性子,不报复才会叫人奇怪。 她转眸看了一眼楼梯口。 从这听起来,外面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一样。 沐阮宁抿了抿唇,神色警惕地退了一步。 微笑:“多谢小公爷,您有心了。” 她抬手往楼下一引。 “天色不早,东西放下吧,我自己会吃的。” 逐客的意味十分明显。 但沈从瑾盯着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皱了皱眉。 就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一般,并没退却。 反而迈开腿往八仙桌旁走去。 “沈从瑾,你干嘛?”她不得不跟了过去。 男子随手把食盒打开。 里头是糖醋口的脆骨小炒,还有青葱颜色的凉拌时蔬,既爽口又引人食欲。 色香味比起沐家逊色不少。 若放在平日,她不会有什么感觉。 可架不住她现在饿啊。 尽管沐阮宁表现得极好,看起来半点没心动。 “咕——”肚子里本能的饥肠辘辘根本就不受控制好吧? 沐阮宁捂着肚子脸色有些难看。 “饿了?”沈从瑾嗤笑了一声。眸子里有几分寒。 她看见了,倒是不怕的。 这厮虽说御女无数,欢场老手,可武功不行。 沐阮宁砂锅大的拳头,他吃不住三拳。 唯独需要警惕的是—— 沈从瑾打不过的这个状况沐阮宁知晓,殷素必然也知晓。 叫他送吃的过来。 是小看了自己么? 沐阮宁看见沈从瑾将白瓷勺子放在碗里,又找了个椅子坐下了。 “沐阮宁,本公子纡尊降贵给你送晚膳来,不过是想同你缓和一下关系。” “你站得这么远,该不会以为我对你这等母夜叉,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吧?” “……”沐阮宁心底升腾起狐疑的同时,想法也有瞬间的动摇。 她摁着肚子的手攥了攥。 “你不必这样。”沐阮宁笑容敷衍:“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更无需缓和。” “是么?”沈从瑾眼睛里的耐心肉眼可见地消减。 他站起身,拿出了白米饭。又舀了两三勺酱汁在饭粒上。 鲜艳的色泽在白米饭的衬托下愈发勾人食欲。 沐阮宁觉得口腔有点发木,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 几乎要溢出来。 第564章 我,已经是这沈国公府的世子 第564章 我,已经是这沈国公府的世子 “沐阮宁……” “想来你也不清楚,就在昨日,我爹已经向圣上请旨。” “今日一早,宫里的消息就已经到了府中。陛下应了。” “我,已经是这沈国公府的世子。” 这一番话声音不高,却字字扎心。 沐阮宁整个人被震惊住,连肚饿一时都顾不上了。 她摁在桌面儿上的手掌攥了攥。 “不可能!” 沐阮宁咬了咬牙:“册封世子,岂能什么文书都没有便算数?!” 她大抵是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必定已经出过什么事。 以至于必须撕破脸皮将她逼来府邸。 可目下,魏清来这儿,也没带过来什么有用的消息,显然事情捂得严实,至少这两日,魏雅臣那边没用查出全貌。 殷素与沈国公如此着急,不惜使出这等手段,那件事的牵扯一定很严重。 沈从瑾笑容讥诮:“沐五娘,你不过一个后宅女人,能懂什么?” “圣上既允了,圣旨文书,贺宴、以及宫里赏的席面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说了这么多,是劝你歇了不安分的心思。” “你以为来了这国公府还能全须全尾地退出去?” “不可能的。” 沐阮宁咬紧牙关:“你别忘了,我要明年才到成婚的年岁!” “你们是想将我拘一整年么?” “再说了,我太学的课程……” 沈从瑾不以为意地嗤笑了声:“太学那边儿无所谓,只要我母亲去打个招呼,一个病假便成了。” “左右成婚后能不能上学堂,也要看公府的意思。” “还有。” 沈从瑾脸上的笑幽深了些许:“没到婚龄,的确不可以成婚。” “可咱们国公府,也不会一直拘着你的。” 沐阮宁总觉得他说最后一句时,表情总有几分古怪。 心下不禁又多了几分警惕。 如今,身处国公府,没办法第一时间跟进外头的事儿。 那。 能套点儿话出来也是好的。 她垂眸又扫了一眼那些吃食。 委实令人食指大动。 但她还不傻,这种时候,吃这些东西鬼知道有没有下什么奇怪的药。 忍着心里的渴望,沐阮宁也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吃?” 见沈从瑾皱眉,沐阮宁将衣袖牵了牵:“我既来了,走不掉我也明白。” “我更知晓当年的婚书里,我最终要嫁的,是这沈国公府的世子。” 她抬眸:“就是你。” 沈从瑾看了一眼她的眉眼。 小姑娘的姿态不见紧绷,倒比方才更自然几许。 啧了一声。 他拿着饭碗起身,走到跟前。 舀了一勺沾了酱汤汁的饭凑过去:“你既知道,咱们也不必这么深的隔阂。” 沈从瑾的声音放缓了些。 不得不说,他此刻装出来的软和,再配上那张周正英俊的脸,对涉世未深的少女委实有极强的欺骗性。 但沐阮宁可不是什么软糯少女。 一巴掌拍过去。 勺子里的饭直接就飞到了男人的身上。 沈从瑾低头就看见那团酱黄色的油渍。 他的湖蓝色锦袍霎时便脏得十分显眼。 第565章 想讨好本世子,迟了 第565章 想讨好本世子,迟了 沈从瑾所有的耐心告罄。 “沐五娘!你不要挑战本世子的忍耐极限!” “我今日肯来,是你的福气!以后成了婚,你跪着求我,本世子也不会宿在你房里!” 沈从瑾想想母亲躺在床上还耳提面命叫他必须亲自过来,否则,他才懒得搭理。 他自己姬妾成群,是男儿风流,可眼前这小贱人,非但可恶,在宫宴之上,还跟几个男人牵扯不清。 牵扯不清也就算了,平日里竟与那小杂种交好! 沈从瑾很嫌弃。 沐阮宁听了他愤愤的话却觉心情愉悦。 守活寡好哇。 最好这男人真的死掉。 不过。 沐阮宁脸上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谁说我要嫁你了?你配么?” “呵。”沈从瑾仰头笑了一声,切齿道:“你们沐家是什么地位?你是个什么家世?” “说不嫁就不嫁?想退婚?做梦!” 他重重将碗摁在沐阮宁手边的几子上:“你就算是绝食饿死,牌位也得进我这公府。” “吃是不吃!?” 沐阮宁笑不出来了,死死盯着沈从瑾的脸。 这男人花名在外,下盘不好,一踢就倒,女人那么多,要真嫁了,指不定要得花柳的。 但,他说的话虽不好听,却不得不早做打算。 她是知道国公府闹出了事。 但也只是猜测。 若不够劲爆、此刻殷素有心算计、催得那么紧之下。 还真有可能退不掉。 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办? 新婚夜阉了他么? 抿了抿唇。 眼看着沈从瑾递过来勺子:“快吃。吃完我好拿回去!” “我不吃。” “你敢!”沈从瑾怒了。 沐阮宁却冷笑出声。 “你笑什么?” 听着男人的声音,她收了笑,抬手朝窗户一指:“我没胃口,您若是想交差,后边儿就是塘子,往里头一倒,不就好了。” 沈从瑾愣住了。 半晌,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 果断将吃食统统往窗下倒。 他真倒!? 沐阮宁站在一旁看着,心情有点复杂。 看来这厮是真的无可救药,也是真的厌烦自己。 等食盒空了。 他提了起来。 要走。 沐阮宁连忙起身:“我送世子爷。” 她此刻的声音甜丝丝的,听得沈从瑾一阵巴心肝地恶寒。 回头看了她半晌。 小姑娘巧笑倩兮。 她不作妖的时候……好像还真的挺好看。 偶尔睡一睡,将来给她个嫡子也不是不行…… 蓦然。 脑子里冒出几年前少女砸破他脑袋的画面,又想起昨日里池水的冰寒。 沈从瑾眼珠子里冒出血丝来,额头似乎都隐隐作痛。 “不用假惺惺的,你想讨好本世子,告诉你沐五娘,迟了!” “是、是。”沐阮宁心中嗤之以鼻,但此刻的笑容倒是真诚许多。 一面走下楼一面似不经意地问。 “听说世子爷去白马寺后得了训斥,是因为犯了什么错处?” “国公夫人这么疼你,她也舍得?” 沈从瑾听到这个,仿佛想起了什么叫他郁闷委屈的事儿来。 脸上半点也维持不住平静。 凝眉:“与你何干?” 第566章 不过是睡了个娘们儿 第566章 不过是睡了个娘们儿 沈从瑾这句话,委实是带着警惕的。 沐阮宁琢磨着他虽不靠谱,倒是知道防备。 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好奇。” “左右我也被困在这儿,你说来听听也不打紧吧。” “还是说,你怕我知道?” 沈从瑾一听,冷笑连连:“我怕你?沐五娘,你以为你是谁?!” “你不怕你就说啊?!谁不说谁孙子!” 沐阮宁表情万分鄙夷。 此刻又是下楼梯,她落在三层台阶之后,居高临下,效果拔群。 沈从瑾气得往后退了三步,目视睥睨:“说就说!” “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不过是睡了个娘们儿。” 那女人要死要活的,挠得他一身的红印! 还因为这个被自家母亲狠狠打了一顿板子! 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等委屈。 沈从瑾越想越起,猩红了眼睛,咬牙切齿:“郡主又如何?还不是个普通女人?滋味还不如舞姬,无趣得很。” 他将将说完,转头就看见沐阮宁震惊的脸。 旋即冷了眉目:“你现在知道了,要怎样?” 沐阮宁粉唇紧抿。 袖子里轻颤的手指彰显着心潮的澎湃。 能称郡主的,在这个世界不是皇亲王女,就得是世家女子。 这样的女人身份不凡。 沈从瑾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把人给玷污了清白,就算是公主之子国公府的继承人也逃不掉责任。 沐阮宁终于明白为何殷素会这么心急要自己入国公府! 包括紧急想办法要到世子封号。 都是为了要解决此事。 有了名正言顺的封号,也就能对外彰显沈从瑾的地位。 对方想要追责也得慢慢来。 而沐岳峰的军权,显然比什么世家联姻比什么虚名都更实际。 一旦和那位郡主家联姻,沐家这块肥肉势必不能抓到沈从瑾手里。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又有婚书做筏子。 那么,这位郡主得不到正妻之位,顶多做个平妻。 沈国公府将来得到沐家的一切,卸磨杀驴,还能将她从平妻扶为正妻。 沐阮宁有些后怕地看了一眼沈从瑾手里空了的食盒。 得赶紧送他走。 然后。 今晚就得行动了。 等过两日,魏雅臣、将军府真正动手来救她。 还不知道殷素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奇葩事情来呢! “不怎么样。” 她抬起脚,作势要踢。 沈从瑾头皮发紧本能地往楼下跑。 等他站稳了,一把摁住食盒的盖子怒骂:“沐五娘!你这个疯婆子!” 沐阮宁看他眼里那种极想刀人的神色。 她抄着手笑得放肆:“沈世子,你打得过我么?” “再不走,我可真动手了。” 沐阮宁脚步不快不慢,撵下了楼。 沈从瑾脸色一白,快步朝大门走。 到了门口,他回头看,沐阮宁已经离他只有十来步远。 男人心慌了,赶紧拉开门闩要出去。 “哐当——”他愣住了。 门没开? 沈从瑾脸色难看,不信邪地又用力拉了一把。 这一次。 就连他身后三步远的沐阮宁都听见了金属链条碰撞的沉闷声音。 第567章 这贱人打我! 第567章 这贱人打我! 有人将大门上了锁! “……”空气里只有尴尬到要命的安谧。 沈从瑾转身,正瞧见沐阮宁眼睛里熊熊的凶光。 他脸色发白将背抵住了门,死死将食盒抱在心口:“你、你这样看我作甚?!” “沐五娘你就算长得……还行,可是我能将自己置于这等危险境地?!” 春楼的舞姬可比她温柔多了! 沐阮宁盯着他的反应,觉着倒也不像是假的。 殷素大约与他说得不甚清楚。 毕竟沈从瑾可不是那种喜欢挨打的类型。 目下也出不去,沈从瑾盯着姑娘的小粉拳。 沐阮宁练过武,他很清楚这拳头看起来白皙、但是大力! 吞了吞口水,正想说两句话。 冷不丁眼前少女身形一动,下一秒自己的衣领子便被揪了起来。 力气大得惊人。 那些布料将脖颈勒得又紧又痛。 他几乎是破着嗓音喊:“你要干什么!?” 沐阮宁嘴角一勾,用力将他摁在门上,将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挥到了空中。 “喊救命啊!” 沐阮宁笑容不达眼底,外头的模样却分外甜美:“嗳,你赶紧喊,不喊破喉咙,没人来救你,我就要揍你了。” “你敢安安安安安安安——” 沈从瑾第二个字还没说完,便被一道迅捷的拳头打得拉长了声气儿。 “救命啊!!!” “来人呐!” 男人的脸颊肿得老高,被打得牙齿都松动了。 沐阮宁侧耳细听,不满地蹙了蹙眉。 飞快换了只手,又揍了一拳:“大声点儿!没吃饭啊?” “是不是没吃饭!” “救命!!!” “快来人啦!” “沐阮宁杀人了!” 啧。 还真能诬赖。 她还真不能杀他。 但。 不杀可不代表不能阉掉! 思及此,沐阮宁思索着此事的可行性…… 看到她诡谲的目光,沈从瑾只觉毛骨悚然,再不敢抓着食盒,一双手死死在门板上抠:“快来人!” “我知道错了,都是那起子下人的主意,我真的不知道!” 他将将说完,沐阮宁抽开手掌,一拳打在他的腹部。 男人脸色惨白,痛到发不出声音。 整个人像虾子一般蜷了起来。 下一秒,踹中腰眼倒在了地上。 沐阮宁又踢了几脚。 这男人太弱了,打起来一点也不过瘾。 想来殷素也没想到,自家这废物儿子连下药都做不好。 沐阮宁没吃饭,打了这一顿有些累到。 抬手正擦汗。 忽然听见门口的锁链轻晃。 她嗤笑一声,垂眸看向满脸惊恐的沈从瑾:“看,有人来救你了。” 沈从瑾不敢言语。 脸上神色变幻。 他真的好怂包,这个时候都不敢暴起。 真真无趣。 沐阮宁退后半步,右手背到身后。 霜月匕死死握在掌心。 以她的身手,再加上这件男主才有的神器,杀出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咔哒——”门开了。 外面的灯光昏暗。 乍一看去,足有三四个人。 偏偏一身偏黑的行头。 沐阮宁皱紧了眉头。 那吹灌进来的风里,有隐隐约约的奇怪香味。 沈从瑾跳了起来,瞬间冲到了门口。 “这贱人打我!” 第568章 暗卫,莫不是想刀她 第568章 暗卫,莫不是想刀她? 是暗卫装束。 殷素的暗卫! 沐阮宁有一瞬的犹豫。 不下死手估计是不能脱身了。 但闹出人命可如何是好。 转眸看向沈从瑾。 这位新晋国公府世子爷此刻脸色阴鸷,俨然一副气急败坏又抓住靠山的得志表情。 他指着沐阮宁的鼻子:“抓住她,绑结实!本世子重重有赏!” 沈从瑾说话的时候脸部肌肉许是太过用力,牵扯到了淤伤。 他连忙捂住半边脸疼得龇牙咧嘴。 但下一秒。 沈从瑾忽然意识到不对。 身后的人根本没动。 这一点沐阮宁也察觉到了。 “你们都聋了?!”他心里有种古怪的害怕蓦地从心底深处漫卷而上。 权衡一二,沈从瑾攥紧了衣袍往屋子里撤。 可还没退两步,他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钝痛。 沈大郎抬手摸上脑袋,滑腻腻的感觉之后,是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 他瞠大了眼睛艰难转头。 视线里,沐小姐手里拿个碧玉雕的镇纸,眼神复杂。 “你……又来……” 话将将说完,他白眼一翻当场倒地。 沐阮宁刚刚就是个试探。 想瞧瞧这些人与沈从瑾是不是一伙的。 结果他们无动于衷。 她原打算,要是这些人会紧张沈家大郎的话,就用霜月匕抓了他当人质。 只要出了院子趁着夜色总能混到围墙。 国公府这么大,哪能每个地方都设置暗哨。 手拿霜月匕,削铁如泥,寻常人还是能震慑两三个的。 可现在…… 她将抓着玉镇纸的手掌低垂,目光警惕地看了过去。 既然不是来接应帮助沈从瑾的。 那,从露在蒙面外的目光来看。 他们。 是冲自己来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你们来此,所求为何?” “莫不是国公夫人有什么吩咐?” 她这都砸了殷素儿子的脑袋了,这些人也不送他就医,反倒盯着自己作甚? 沐阮宁是真的忐忑起来。 敢这么干的前提,当然是分析过利弊。 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难道殷素改了主意要刀了她? 脑海里念头纷乱。 忽然! 那些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了。 统统移开目光,朝着身后看了过去。 沐阮宁袖子里的手抖了抖。 完了! 看这架势,殷素亲自来了。 被人堵在这出不去,唯一的退路大概只剩下跳水逃命,但自己可只会点简单的游泳。 不淹死就好了,还逃跑? 就在沐阮宁纠结的时候,几个人分开。 走进来一个同样穿着皇族暗卫衣裳的人。 此时此刻,沐阮宁发现了。 先前之所以会觉得那些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奇特,正因为那是一味药。 据说是恢复身子的特效药。 当初在焚鹤谷时有幸闻过。 那人一踏进门。 那药味便又浓郁了几分。 显然,这药香,就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沐阮宁一手抓着镇纸,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可奇怪的事,将才那种紧张的感觉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 她甚至连抽出匕首的念头都没有了。 难道是因为在焚鹤谷待了太久…… 闻到熟悉的味道所以才…… 她正思忖。 忽见那人抬手将身上的斗篷摘了,兜帽的阴影下,露出一张面具来。 第569章 你就不怕我担心你 第569章 你就不怕我担心你 面具上,亘古不变的微笑。 “!”沐阮宁吃了一惊。 少年郎已经抬手将食指放在面具的唇边。 “把大公子抬下去。” …… …… 一起子人走了个干净。 沐阮宁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了些许,她连忙绕到门口往外头看了半晌。 其实夜幕下的阁楼,廊檐的灯笼漆黑,也瞧不清什么。 但沐阮宁小心翼翼先关上了门。 闩好后,才转过身。 抬头的时候,却刚好对上他摘了面具的脸。 沐阮宁反应过来后,第一感觉是高兴。 这等危急时刻,他竟然来了! 但很快,上翘的唇角就耷拉了下去。 惹得沈宴舟也不敢再笑。 沐阮宁抿了抿唇,抓上他的腕子就往楼上去。 一面走一面说:“你怎么会来的?” “你怎么敢回来啊!” 她觉着自家的崽儿真真是不知死活。 国公府水这么深,殷素都要发疯了。 他若是能在外头躲着,那才好呢。 点上了灯。 沐阮宁才好细细打量他的面容。 比起上一回见,似乎更惨白了几分,干涸的唇瓣上,血色极淡。 叫人看过便心疼。 她一时顿住,盯着他嘴唇瞧了半天,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上去。 冰凉的触感终究让她回过神来。 要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握住。 “阿宁,你不想看到我?” “不是。”沐阮宁最看不了他委屈难过的眼神,想抽回手。 “我只是担心你。” 将将挣扎了一下。 却被他用力拉了一把。 她整个人便被扯进了怀里。 沈宴舟浑身药味浓郁。 沐阮宁只觉得腰上那只手臂极用力,以至于不踮着脚尖,双脚都要离地了。 耳边是他带着气声的轻言细语:“你就不怕我担心你?” “我若不来,他们算计了你,我要怎么办?” “……”沐阮宁一时软了心底,犹豫了一下,垂着的那只手缓缓抚上了他的背脊。 “他们是什么东西?能算计到我?” “我可是沐阮宁,打不过,我知道跑的。” 沈宴舟似乎想到了什么:“嗯。”声音很轻。 沐阮宁大抵也回忆起将才他们开门时,沈从瑾给揍成猪头的蠢样子…… “咳。”她不禁红了小脸。 沈宴舟不舍地放开了她,却不肯放开手。 低着头盯着她白皙如葱根的手指,怎么看也看不够。 沐阮宁有些无奈,但觉得这也没什么要紧。 毕竟抽不出来…… “你还没说呢?这几天去了何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原本去找过你的,但没见着……” 一连好些问题,沈宴舟思忖了几秒只道:“没出什么事。” 话罢就对上沐阮宁蹙眉怀疑的目光。 他摸了摸鼻子,无奈一笑:“其实受了点伤,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沐阮宁听到这个,脸色就变了。 沈宴舟做的,可不是什么小事,尤其如今的盛京波云诡谲,如果连他都要耽搁好些时日的伤。 不可能是小伤。 就凭他身上的奇药药香,也决计不会轻了去。 “我不信。伤了哪儿,让我看看。” 沐阮宁很坚决。 第570章 里面,要看吗 第570章 里面,要看吗? 沐阮宁上前要看伤,他便连忙退步。 后背贴上多宝阁时,沈宴舟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襟。 沐阮宁一时不及停步,迎面扑进他怀里。 少年郎的胸膛比想象中硬朗,想来是下了力气锻炼身子的。 所以沐阮宁的鼻尖猝不及防蹭上去的时候—— 是真的疼啊。 嘶~ 沐阮宁捂着鼻子蹭起身:“抱、抱歉,灯烛太暗。” 主要还是崽儿太耀眼了,让人没来由便只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 哪里还能再关注周遭? “没事。”沈宴舟抬起一只手轻握住她的肩膀,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沐阮宁不信他不清楚自己的打算。 “我都砸了沈从瑾的脑袋了,能有什么打算?当然要走了。” 沈宴舟脸色有点复杂。 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许不舍:“你要回将军府了么?” “嗯。”不然呢?她还能去旁的地方么? 看见他抿唇耷拉下来的唇角。 有种犯规般的可爱…… 沐阮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别忧心,等你去太学,不是也能碰面么?” “好。” 他说完这句,一把抓紧了她的手。 “我带你出去。” 哎? “等等,外面多危险啊,你身子真的不要紧吗?” “嗯。”沈宴舟言简意赅。 沐阮宁换了一身暗卫的衣裳,虽说比起真正的暗卫来身高偏矮了。 但大约是因为衣裳颜色偏玄色,再加上夜幕已经深沉。 出了阁楼之后,竟然分外地顺利。 沈宴舟牵着她的手,仿若闲庭信步,竟无一人阻拦。 沐阮宁穿过空无一人的角门时,人都傻了。 “这就……就出来了?” 她很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沈宴舟。 少年郎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个温柔的笑。 “岳先生打点好的。” 沐阮宁恍然大悟。 松了口气地笑道:“我之前还在担心小芙有没有将消息带过去。” 沈宴舟看着她的脸,唇角微弯。 抬起手轻轻将她腮边的发丝抿到耳后。 他的指腹蹭过了肌肤,有一丝男子特有的粗粝,是比夜色更凉的温度。 冬日初雪。 应如是。 “快回去吧。” 沐阮宁不说话,只看向他的眼睛。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你真的……没事吗?”她轻声问。 沈宴舟摇了摇头:“真的。” 沐阮宁咬了咬牙,抬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拉高了他的袖子。 借着门口灯笼里昏黄的光亮。 依稀能看清那手臂上斑驳的疤痕都很旧,有几条新的,也是掉了痂的,而且十分小,都不会留疤的样子。 她又拉高了另一边。 依旧没什么问题。 沐阮宁还没说话,沈宴舟的手已经抓住了玄色交领的边缘。 “里面……要看吗?” “……”沐阮宁蓦然抬眸。 沈宴舟眉眼带笑。 四目相对时,他垂下眸光,抿唇:“也不是不可以。” “诶?!” 沐阮宁看他手掌一拽,当真拉开了衣襟,露出了一大片冷白的皮肤来。 不愧是男主!肌肉紧致,恰到好处。 沐阮宁人懵了,抬手握住了他扯着衣裳的双掌。 第571章 总不能要亲亲吧 第571章 总不能要亲亲吧 “不、不用了。”她声音又急又结巴。 还好是晚上,耳廓的绯红他应该也没瞧清楚吧…… 大概吧…… 然后,猝不及防的,眼前的少年郎神色大变。 “阿宁!” “?”听见他压抑的惊呼,沐阮宁有些懵。 但下一秒,她感觉到了! 有什么东西在往鼻孔外冒。 抬手抹了一把。滑腻又粘稠。 是血。 “……”她竟然在这种时候流鼻血了! 好丢脸! 沐阮宁可怜巴巴要去掏帕子,沈宴舟已经抬手撕破了袖子给她鼻孔止血,又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手。 她害臊得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算了。 沈宴舟一面细致地擦拭,一面打量她躲闪的神色。 嘴角不禁弯了弯。 等收拾停当,他便乖觉地松了手。 目光低垂,看他的小姑娘僵了几个呼吸,才哆嗦着手指替自己整理散开的衣裳。 “我身上有帕子的,怎么就把袖子撕了?” “撕了真的没关系么?是国公府的暗卫服吧?会不会被发现?” 沈宴舟安抚她并不会。 等整治妥当,沐阮宁握紧了手指、抿唇,声音低低的:“那我、我就先走了?” 没等转身,便被他抓住了胳膊:“阿宁。” 他凑得很近,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欠我什么东西没给?” 沐阮宁怔愣了两秒,抬眸时,因为身高差,正对上他柔软好看的薄唇。 她霎时脸热心跳,连呼吸都局促了几分:“有吗?” 沐阮宁想往后退,奈何他不给机会。 “有。”沈宴舟说得斩钉截铁。大有一副不给就不让走的架势。 沐阮宁抬手去掰他的指头生如蚊喃:“这样不好吧……” 虽然他救了自己不假,但这么大人了,总不能要亲亲吧??! “……不行,我一定要。”沈宴舟神色里闪过慌乱和委屈:“我都给你绣了,你想赖?” “?”原来是香囊?! 沐阮宁脸更红了,脖子都笼上了一层粉色。 自己都在想什么啊!真是丢死人了! 崽儿那么单纯,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沐阮宁无地自容,一手捂住了脸。 “我知道了,回去就给你绣……” 他还记着呢。 沐阮宁盘算着,拖太久,得尽快找机会拜访玉霜妍,问问她是否捡到这东西。 顺便在路上买一个给沈宴舟…… “要阿宁亲手绣的,不许糊弄我。” “……”沐阮宁简直怀疑他是不是有读心术。 瞠目结舌看过去的时候,沈宴舟笑得温柔,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阿宁,你的表情很好猜的。” “……”行吧。 …… …… 马车摇曳,车声辚辚。 这车子并不华丽惹眼,但半路上,还是出了纰漏。 本该热闹的路口,小贩、客商已经被清走。 十几个一身肃杀之气的男子在衙役唯唯诺诺的逢迎下上前将马车拦了下来。 车夫是个练家子,眼含精光,一看就不好惹。 那些人也没废话。 衙役狐假虎威的吆喝下,玄衣男子们直接抽出了刀。 长刀架上车夫肩膀的时候。 那两个领路的衙役腿都吓软了。 第572章 还请您行个方便 第572章 还请您行个方便 “大人,这不行的!”衙役哆哆嗦嗦,明知道应该拦着,却又不太敢上前。 “有什么事自有国公府顶着。” 侍卫身着玄衣,也没遮脸,他们并不怕人知晓。 衙役闻言只得睃了一眼马车,默默退了下去。 “沐五小姐,出来吧。” “夫人说了,都是自家人,世子爷的事情不会为难你。” 里面并没有动静。 “大胆!你知道这是谁的马车?!” 车夫虎目圆瞪。 将将说完这句话,一刀毫不犹豫就砍了下去。 只听一声惨叫。 壮硕的车夫躲闪不及被砍中了胳膊,血流如注。 若非他反应快,这会儿应该已经掉了脑袋。 温热的血沁润在车帘上。 灯笼的光一照,就留下斑斑点点不透光的痕迹。 “放肆!” 车里忽然传出了男人的声音。 侍卫们齐刷刷一愣。 领头的男子咬了咬牙,朝旁边儿人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车帘被粗暴地拉开。 女子的娇呼声中,众人都看见里头坐着一男一女。 少女手里拿着团扇遮着红唇,一身清凉的红装,长裙曳地,被男人抱在怀里。 男人长得丰神俊朗,只是一双眼睛瞳色浅淡,神色凌冽吓人,不怒而威。 当他盯过来的时候,侍卫没来由觉得脑子里一股子血液倒灌。 心中冰凉。 侍卫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在场的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许多都不认得这男人的脸。 但却都认得这身官服。 羽衣卫,北镇抚司七大千户之一! 魏雅臣伸手将腿上皱了的袍子往旁边儿一拂,标准的权臣冷笑:“怎么,本官寻欢作乐,还得让沈国公府点头?” 侍卫尽都脸色大变。 这位爷的身份特殊,暗卫里也是有几个见过他的。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敢拦着。 但。 领头的侍卫咬了咬牙:“表少爷恕罪,兹事体大,夫人下了死命令……” 他虽没说完,但意思十分清楚。 魏雅臣冲他招了招手。 侍卫虽有担忧,可魏雅臣的身份摆在这,打也打不得,放也放不得,咬了咬牙,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去。 男人抬腿,一脚踹在他脸上。 侍卫倒飞了出去,满脸的红肿,连牙床都火辣辣又酸涩的痛。 “大人!职责所在,还请您行个方便!”有人扶住了那侍卫,另一人上前抱拳。 声音虽忐忑,却有种宁死不放的精神。 这也在魏雅臣的意料之中。 暗卫这样的人,没有家人,多是罪奴出身,所有的前途与活路都拿捏在主人手里头。 不似正常人一样有得选。 是真的能卖命的。 “罢了。” 在侍卫们意外的目光下,魏雅臣转眸看向了一旁团扇遮面的女子:“徽娘,她们说你是什么沐小姐。” “你便叫他们看看,好死了这心。” 女子媚眼如烟,抬手轻推了他一把,娇嗔:“那怎么行,大人又不是不知道,见我一面,都是要十两银子赏钱的。” 魏雅臣眼眸半阖:“这个容易,回头叫鸨妈妈去沈国公府和盛京府衙门里要。” 第573章 你总看我作甚 第573章 你总看我作甚? 衙役吓得脸都白了。 赶紧跑路。 只剩下十几个穿着侍卫轻甲的国公府暗卫。 他们不走,魏雅臣也不意外。 那些人死死盯着女人的团扇,一言不发。 徽娘睨了他们一眼,轻笑出声:“好啊。” 她将那团扇往旁边稍撤。 露出丹色朱唇。 这哪里会是什么将军府沐小姐,眉目勾魂,笑意慵懒,一双雪白葇荑像莲塘的荷尖。 娇嫩地自袖中抽出,优雅轻柔地环上了魏大人的脖子。 万千风情叫外头一群人都看得痴了。 “看够了?”冷不丁地,魏雅臣的声音冷飕飕传来。 “……” 暗卫们惊得冷汗都下来了。 哪里还敢多看。 连忙跪下告罪。 此时此刻,羽衣卫的人也赶过来了。 受伤的车夫被带去看伤。 魏雅臣隔着车帘声音凉薄:“殿下有你们这起子没眼色的东西辅佐,也不怪乎被陛下申斥。” “去几个人,将小姐接回来,免得惹了事端。” “还有,徽娘的银子、我的人受伤的汤药费也别忘了。” 自有人领命而去。 马车缓缓起行,这次,再无人敢阻拦。 “出来吧。”魏雅臣声音带笑,柔和得连头牌徽娘都颇有些意外。 沐阮宁飞快掀开姑娘的裙裾。 魏雅臣一伸手,她倒也不客气,抓着他便起了身。 徽娘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二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大晋对男女大防不似凉秦一般苛刻,但也没有像眼前这位沐小姐般大大咧咧的。 魏雅臣眼里的宠溺,徽娘都羡慕起来。 “这位徽娘是?”沐阮宁笑嘻嘻地询问。她是真好奇的。 魏雅臣是有白月光的,没想到竟会上花楼玩。 魏大人一听,素来沉稳的脸上浮现一抹着急:“丫头,你可别误会。” 看他慌而不自知,想要解释的样子,徽娘噗呲一笑,赶紧起身将沐阮宁拉到他身边儿坐了。 “沐小姐,我是羽衣卫的线人。” “徽娘。”魏雅臣蹙了蹙眉。 徽娘掩唇而笑:“不打紧的,沐小姐是将军府小姐,井水不犯河水,她知晓了又如何?” 魏雅臣想了想便也释然了。 在大晋国朝,重文轻武,论前程,武将自然不那么远大。 但,论贪腐,在当前的时局来看,倒也是个最特殊的。 军队糜烂也非一天两天了。 就连朝堂之上,对武官贪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闹出人命、兵变,都一概不究。 而沐岳峰。 是武将里的一股清流。几乎从不克扣军饷也不贪财好色。 他算是第一个因为清廉而闹出被排挤的奇人。 大晋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了…… 魏雅臣心中无奈的同时,看向身旁的沐阮宁,神色愈发柔和了。 “停车。”徽娘笑着告辞了。 沐阮宁本想挽留,但想想人家是线人,一定很忙。 便也作罢。 徽娘下车后,马车里就只剩下了沐阮宁与魏雅臣。 车子走得不快不慢的。 但两个人没说话。 沐阮宁转头去瞧的时候魏雅臣还在盯着她看。 她蹙了蹙眉:“你总看我作甚?” “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第574章 小姐就是个木头 第574章 小姐就是个木头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 小姑娘的脸蛋因为方才缩在逼仄处,憋得有些薄薄的红晕。 粉扑扑的,十分可爱。 她垂下眼眸的时候。 长长的睫毛微颤了颤,好似一枚白软软的羽毛轻搔过了青年的心尖。 魏雅臣眸光闪了闪,装作不经意地去撩车帘,就那么移开了目光。 “嗯,怪好看的。” “啊?”沐阮宁捂着小脸歪了歪头。 已经到了坊市,窗外有朱红的灯笼一闪而过。 样式精美,魏雅臣的目光追着那风景。 沐阮宁懂了,嬉笑着点头:“原来北镇抚司的魏大人也会喜欢这等民间的小玩意儿。是挺好看的。” “听说盛京的灯节很热闹。” 魏雅臣诧异回眸的时候,沐阮宁低头整理皱了的襦裙:“今年索性是回不去平城的。不如一起去瞧瞧?”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答。 手指一顿,心里有点着着慌。 沐阮宁张着小嘴抬眸:“抱歉,我就是随便说说。” 她这会儿十分后悔,大抵是得意忘形了,怎么把魏大人家白月光给忘了。 沐阮宁只想穿回刚才给自己两嘴巴。 魏雅臣似乎是愣住了,脸色分外复杂。 她赶紧找补:“你们羽衣卫没有假日,想必忙得脚不沾地,就、就算了。” 一面说一面往旁边儿缩。 沐阮宁直到将军府后门口,也没敢去看魏雅臣的表情,一径低着头。 撩帘就要下车。 “等等。” 冷不丁地魏雅臣开了口。 声音似与从前不同。 “嗯?”沐阮宁只应了一声,跑得比素日里更快了。 她低着脑袋下车,早有得了消息的小芙迎到了院儿门口。 许久没见,她快想死那小丫头了。 可小芙高兴了一瞬,竟也没动,目光疑惑地越过了她的肩膀。 “……”沐阮宁打算抬起来挥一挥的手也生生僵住了。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一只大掌握住了。 魏雅臣呼吸有两秒的乱。 显然是跑过来的。 “你走那么急作甚?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沐阮宁沉默又心虚。 可是小芙已经担忧地跑了过来,目光死死盯在魏雅臣的手掌上。 她还没说话,魏雅臣已经面容严肃地开口:“我有话要对你家小姐说。” “芙蕖姑娘可否避一避。” 他的神色实在与从前大相径庭,小芙犹豫地看向了沐阮宁。 沐阮宁点点头:“没事的,魏大人是自己人。” 听了“自己人”三字,小芙松了口气,魏雅臣脸上的肃然表情也没来由地松动开了。 但临走时,小芙脸上的担忧还是没散。 …… 天还黑着。 灯笼的光芒到底不够敞亮。 小芙坐在廊檐下往亭子张望。 有小丫鬟凑近。 “芙蕖姐姐,你怎的这般担心?那不是魏大人么?” 魏大人,是小姐的朋友。 说话的小丫鬟是蒹葭苑里伺候的。 这些事自然知晓。 小芙叹了口气,幽幽地看向远处的灯火:“小姐就是个木头,魏大人那眼神可不是什么好心思。” “啊?” 小芙轻声道:“隔壁院儿伺候少爷的小厮就是那样看你的。他喜欢你。” 小丫鬟闹了个大红脸,嘴里直嗔小芙不正经。 第575章 魏大人为何那么高兴 第575章 魏大人为何那么高兴? 天空里密密麻麻的乌云将星月都遮了个严实。 亭子里的竹帘放下来一面,遮了直来的风。 沐阮宁坐在那,双手交握,说不出地规规矩矩。 半晌,她抬头去看魏雅臣。 青年察觉到她的目光,轻咳嗽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耳垂。 沐阮宁盯着他。 分明是他讲有话要说的。 现在沉默的也是他。 沐阮宁不理解。 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魏雅臣知晓自己再不说话不行了。 又咳了下,方才开口:“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啊?”什么?沐阮宁一头雾水。 魏雅臣躲躲闪闪的目光收摄,终于抬眸对上了她的眼睛。 “我是说,今年元宵灯节,我会有空的。” “哦……”沐阮宁点头,迟疑了下,补了一句:“那,你要是有想要带的人,也可以带上一起。” 她可不想让人家心上人误会。 魏雅臣手指微捏,脸上也带有了微不可查的错愕。抿了下唇,他问:“宁丫头,还约了旁人么?” 沐阮宁脑子里的“当然”二字冒出来的时候,她心里只浮现出沈宴舟的模样。 就好像每一个在一起的元宵节。 在一起的三年。 沈宴舟于她而言,就像种习惯。原以为自己能毫不留恋地割舍的。 可是…… 沐阮宁握紧了手边的裙裾。 去岁,她的元宵节便没有了他的身影。 凉音做了好吃的糯米汤圆,花馅儿的,肉馅儿的,各种各样、五颜六色。 很好吃。 但,再没有人陪她点兔子灯了,也再没有人与她逛灯会,看烟花了。 是啊。 这天下,哪会有不散的宴席。 凉音要回来了。 到时候,也该退位让贤的。 沐阮宁心情有些复杂,轻叹一息。 抬起头时,已经摆了幅恍若寻常的笑:“目前还没有哦。” “你要有空,咱们就去看灯吧。” “一言为定。”魏雅臣收了笑,烛光里的面色带着股子莫名的郑重。 他抬起手掌,伸出了尾指。 “……”沐阮宁嫌弃地盯了他一眼。无奈将指头勾了上去:“幼稚。” 那么大人了…… 他可是魏雅臣啊。 魏雅臣收回手,目光微垂,盯着小姑娘碰过的皮肤。脸上浅浅的笑容不由自主加深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对沐阮宁的评价表达了不同意见。 “君子一言,自然要郑重的,哪里能叫幼稚。” “好好好。”沐阮宁伸手打了个呵欠:“时辰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她是真的累了。 哪里知道魏雅臣会为了这么个小事追进来呢? 还好,魏大人很上道。 沐阮宁甫一表达了送客的态度,他便起身告辞了。 人一走。 小芙便迎了上来。 房间里,小丫头一面收拾床铺,一面悄悄盯着她看。 就在沐阮宁忍不住想问的时候。 小芙终于开口:“小姐,魏大人走的时候,怎的那么高兴?您是不是应下了什么?” “?”沐阮宁很是疑惑。 魏雅臣很高兴吗?“没有吧,我怎么没瞧见?” “有的!”小芙索性放了被褥站到了她身边儿:“魏大人一转头就咧嘴笑,奴婢隔得远,瞧得真真儿的。” 第576章 爹爹,面圣吧! 第576章 爹爹,面圣吧! 哦,竟有这事? 沐阮宁倒是没想到魏雅臣这等权臣也有为灯会窃喜的一面。 还……怪可爱的。 “小姐。”小芙看她不以为意,有些着急:“你都有姑爷了。” “姑爷那么好,怎么能跟别人相约呢?” 沐阮宁甫一听着,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可是,片刻之后,她蹙眉抬眼,语重心长地拉过了小丫鬟的手:“小芙。” “哪里有什么姑爷?” “以后可不能再在外头提这个了。” 小芙大惊:“是不是、您跟姑爷吵架了?” 吵架?哪里能吵…… 沈宴舟他,素来是那么乖巧温柔的。 沐阮宁越想着,心里越怅惘。 只是,每当她脑子里冒出那些想要霸占他的念头时。 理智便会将自己唤醒。 譬如现在。 沐阮宁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双腮。 “小芙,我都是为了你好。” “明日开始。”她转头看向外头无尽的夜空:“将军府便要着力与国公府退婚了。” …… …… 四哥走了。 去了军校场。恰与沐阮宁回府不过错了几个时辰。 他给她留了许多书册,都是太学能用上的。 听大哥说,十七公主来过,狠狠给了四哥一巴掌。 大哥过了七月也要去任上了。 是魏雅臣疏通的。 当然这话沐阮宁不会告诉大哥,他要面子。 但沐阮宁还留了个心眼子。 大哥官降一大段,从领兵一方的千户变成了百夫长。 刚刚好领兵协防县城,也不必范险。 这样也能避免像原书中一样去剿匪,中埋伏死无全尸。 鉴于此,魏雅臣原本想让他官复原职的。 他的确有这个能耐,但被沐阮宁婉拒了。 正心居的牌匾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这宅邸再好,到底是旧宅翻新。 簇新的牌匾挂在当中,很有点跳脱。 沐阮宁收回视线看向里头。 垂花门内隐约传来说话声。 走进去时,爹爹与阿娘都在,气氛凝重。 “你大哥冲动,便没知会他。”沐岳峰眸光郑重地看过来。 也不必他们说,沐阮宁便知是有关婚事。 “嗯。”她点了点头,早有心理准备。 果然。 爹爹拿起了一摞资料。 她神色认真地拿在手里翻看。 越看,心中越是惊诧。 翻过最后一页。 果然在末尾看见了魏雅臣的印信。 若换了旁的,他绝不会拿这个落款。 如今这么做,是想亲手让她知道自己没有食言。 阖上资料抬眸。 爹爹沐岳峰的脸上浮现一抹近日里难得的容光。 “宁儿,是时候了。” 的确是的,沐阮宁抿唇。 如今她逃了出来,没落到殷素手里头。父亲自不必投鼠忌器。 资料里,全是白马寺中沈从瑾犯下的罪状。 包括杀死堂堂郡主身边的丫鬟仆妇。 包括对病重的郡主行玷污之事。 如今,皇家郡主失了清白。 殷素不能动她,沈从瑾的身份也不适合杀了赎罪。 目下,他已经是世子。 婚书里写得明明白白,沐阮宁要嫁的,正是沈国公府世子爷。 而退婚,自然也是退沈从瑾。 这一回,是最好的机会。将军府主动退亲,成全国公世子与郡主。 解决了圣上的难题,殷素再如何咬牙切齿,也不敢反对。 沐阮宁抬眸:“爹爹。” 她目光灼灼:“面圣吧!” 第577章 带回个女人 第577章 带回个女人 沐阮宁没去太学,又延了几天假。 爹爹去了禁宫,许久未归。 她便守在家里与母亲一道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漏夜离宫的沐岳峰回来的时候脸色很沉。 沐阮宁刚想问话,便瞧见父亲背后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 二十多岁年纪,面容姣好。 她愣了一下。 “这位是五小姐吧?”女子脸上的笑容很浅。 自我介绍:“我是未央宫的宫女,林珑。” 沐阮宁一脸错愕的时候,苏氏也在瑞珠的搀扶下恰好走了出来。 几个人一照面儿,沐阮宁便察觉气氛不太好。 …… …… “小姐,你也别难过了。” 蒹葭苑。 卧房。 小芙一面给她拆头花,一面劝。 “将军与夫人鹣鲽情深,便是多一个女人也无妨的。” 沐阮宁听不得这个,一听,便想到了母亲暗淡下去的神情。 越是感情深厚,越是容易被膈应到。 林珑今年到了年岁,二十五了,正是放出宫的时候,可现在,被皇帝赏赐给了爹爹。 说是赏赐,这不是坑人么? “小芙。”沐阮宁看向铜镜里小芙的眼睛:“我们能让林珑走么?” 小芙瞠大了眼睛,赶紧将梳子搁了,拉住了沐阮宁的手。 “可使不得的。” “小姐,皇上赐的人,岂能赶走?” 赶?沐阮宁愣了一下。 她看起来是这等冲动之人么? “我不是要赶她走。” 听了这句,小芙好歹稍稍放心。 沐阮宁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若她也是被迫的,那我们放她离开,不是更好么?” “被迫?”小芙愣了一下,便笑了,她撇撇嘴:“奴婢倒觉得她不可能是被迫的。” “为何?”沐阮宁很是不解:“我爹爹都奔四十的人了。比她大那么多。” “府里还有我两个哥哥,还有我。咱们家也不富贵,怎么看,当个小妾也不值当吧?” 小芙听罢抿了抿唇:“有些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扭扭捏捏作甚?你尽管说。” “……”小芙看看她的神色,小声道:“小姐不知道外头什么世道吧?” 沐阮宁愣了一下,小芙低声道:“外头尽是饥荒,匪乱。” “宫女二十五岁离宫,很多人是再没有家了的。” “年岁大了,也难找个人当正头娘子。” “将军英武,其实在众多选择里,是个很不错的。” “您若不信,大可以去问她。” 沐阮宁确实不信。 她披上披风当真往外头去。 穿过夜色,远远儿地就到了林珑所在的阁楼。 那地方不如几个院落大。却是离正心居最近的一座。 灯亮着。 出乎意料的,父亲不在这。 林珑盘了妇人的发髻迎出来,笑着唤:“五小姐。” “……”沐阮宁来的时候就满冲动的。 这会儿才感觉实在尴尬。 但林珑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一面吩咐人上茶上零嘴,一面将她让了进去。 “五小姐这么晚了,来这里……是找将军么?” 她苦笑了下:“将军去了夫人屋。” “我知道。”沐阮宁深吸了口气,抬眸对上了她错愕的神色:“我爹爹与阿娘是少年夫妻。” “他们中间从没有过别人,你明白吧?” 第578章 怎么办呢 第578章 怎么办呢 林珑先是怔忪两秒。 似乎没料到沐阮宁会这般直白。 “我明白的。”林珑点点头:“五小姐放心,我会安分守己。” “将军威武,本就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肖想的。” 她言语里滴水不漏,沐阮宁着实也没从林珑这瞧出任何不妥当来。 女人将帕子摁了摁眼角,笑容温婉。 “其实我学了些微末医术。” “圣上的意思,是想让我随军,好随时照看将军。” 林珑抬眼看向恍惚有所猜测的沐阮宁:“北地有了异动。” “将军兴许要奉旨出征了。” …… …… 出了阁楼,沐阮宁恍惚了很久。 直到冷沁沁的夜风一刮。 她哆嗦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小姐,你怎么了?”小芙满脸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 沐阮宁心中一跳,回握住小芙的时候,转身远眺。 夜色里的阁楼房间,已经熄了灯。 只余廊檐翘角下几盏红灯笼,彰显着洋洋喜气。 “你有没有发现,刚刚我有何不妥之处?” 她略有迟疑,脱口问出。 小芙看小姐认真,也不敢敷衍,连忙下细回想了一遍:“旁的倒是没什么,小姐似乎安静了不少。” 沐阮宁一拍小丫头的小手:“对!” 她目光炯炯:“那屋子里的香有问题。” “啊?!” 小芙将将惊讶完,已经被沐阮宁拿手在唇边一点:“回去再说。” …… …… 林珑绝不是个寻常宫女,那香也绝不普通。 要不是沐阮宁阴差阳错在焚鹤谷厮混过一段不短的时光,只怕就要将这些细节忽略过去。 “让她们小心谨慎,莫要出了岔子。” 沐阮宁听了消息,又吩咐了极具,小芙便郑重其事地下去办事。 林珑很谨慎,阁楼里,有苏氏遣人牙子带来的清白丫鬟。 作为侧夫人,挑了一个。 苏氏原本容她挑选四个的。 最后,林珑选了两个,剩下两个,由苏氏挑了个,又把身边儿的家生子打发了一个过去。 后宅的事情,沐阮宁不懂,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连她都清楚阿娘不可能不放任何眼线在林氏身边。 林珑一定也清楚。 沐阮宁找了赵贺去打听。 功夫不负有心人,初次任务,还真被他发现了端倪。 他媳妇宋氏与人闲聊时,打听到人牙子处数日前来了许多新人,竟没什么参差。 偏巧那几日京城大小府邸也不知是没有买奴婢的需要、还是人牙子拒了。 大多留了下来。 这些事情,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兴许都察觉不出大问题。 但沐阮宁不同。 这个世界终归是不一样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些仆从,除了阿娘给的那个,一定都是人家安排好的。 小芙回来的时候已经日暮。 沐阮宁看见她走进来。 小丫头脸色有些羞愧。轻摇了摇头。 “小姐,是奴婢没用,林姨娘的屋子那些人守得太紧。” “根本没机会进去找香……” 是的。 小芙本来想冲进去的。 但想想沐阮宁的交代。到底是歇了心思。 怎么办呢? 第579章 去云祥粮号 第579章 去云祥粮号 “小姐,要不咱们就直接要吧!” 小芙道:“咱们在将军府,还需要顾忌那么多么?” “依奴婢看,就算直接问她要,林姨娘也不敢不给!” 沐阮宁心下叹了一息,小芙忠心是忠心,但到底不够机敏。 “不行的。” “为何?” 沐阮宁添了几分耐心:“林姨娘是皇上赐的,还能随军,动她不得。” “这才出宫几天呢,直接闯进去搜岂非打天家脸面?” “但直接要,也是不行的。” “她就算给,也未必是咱们想找的。” “……”小芙安静了下来。 看她思忖得认真。沐阮宁笑着道:“你也不必烦恼,不着急,总会有机会的。” 再说了,凉音该要回来了。 有焚鹤谷做背景,什么样的迷香猛药能逃过她的眼? 沐阮宁心情微松。 …… …… 盛京城里传开了。 拢共两件事。 北地紧张,很可能要起战事,领兵先行一步镇守的,是沐岳峰。 另外,几年前跻身晋国新贵的将军府同沈国公府一夕交恶。 原因不明。 纷纷扰扰的时候,沐阮宁就坐在蒹葭苑的牖窗边。 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读着四哥留给她的书册。 手札里,一笔字迹清逸遒劲,见字如见人。 这样的人,在落霞书院这等藏龙卧虎之地也曾掩藏不住锋芒。 才华横溢,学富五车。 临了,却选了从军。 大晋国从军的文官,并不好做。上制不住世家,下管不住兵士。 最高不过五品。 不似京官在天子脚下,升迁机会太多。 又与地方政绩无缘。 军队若胜,功劳与光芒都是武将的。 若败了,一样被人瞧不起。 最要紧的是。 这里是晋国。 无论是大燕还是凉秦,都能骑在头上拉屎的弱国…… 沐阮宁很不是滋味。 前一日见着阿娘,她依旧病着,心里的事儿也多,面色更不好了。 “小芙。”沐阮宁抬头招呼了一句:“随我出门。” …… …… 没有马车。 一身寻常衣裳。 也没戴斗笠,只是用草木做的颜料将脸与手抹黑了几分。 出门的时候沐阮宁照了下镜子,很满意。 既然男装也终究能瞧出是女子。 面纱帷帽更惹人注目。 那还不如弄黑一点,包个头巾大摇大摆地出门。 “小姐,云祥粮号您就放心吧,经营得好着呢。” 小芙一看着熟悉的路,当下就笑了起来。 “虽说魏大人瞧着凶了些,事儿却办得挺好。” 上一回云祥米铺出事儿后,是羽衣卫将事情压下去的。 有了这层关系,再没几个人敢打主意。 沐阮宁想到魏雅臣。便也想起前日的事儿来。 刚出沈国公府门便碰见了他。 他还搭了趟便车。 若没有魏雅臣,只怕半道上的危险沐阮宁就只能硬碰硬。 人不能不识好歹,更不能欠太多人情而觉得心安理得。 沐阮宁一面思忖着要如何还人情,一面心情很凝重。 踏进云祥粮号,里头已经恢复了井然有序。 经过上一次事件,沐阮宁这东家身份已经深入人心。 她直接上二楼找到了大掌柜的。 第580章 要收购粮 第580章 要收购粮 “我要收粮。”沐阮宁的声音不大。 正滔滔不绝献宝一般介绍着好起来的行情与营收的廖掌柜瞬间身形一顿。 沐阮宁抄着手,小芙在外头守着,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东家,您说什么?”他几乎要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沐阮宁提高了几分音量:“我说,我要收粮。” 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翻开的账目上,随意拿了一本翻了翻,旋即顺手扔到了他面前。 廖掌柜眼里闪过一抹焦虑,耐心解释:“东家,如今的岁河洪涝,那周边的粮食已经涨了数倍。许多人都运粮食去发那灾难财。” “盛京的粮价更高了,现在买入岂非是亏大了?” 从生意人的眼光来看,的确是。 “不如等过了秋收,粮食丰盈之后再收吧?” 沐阮宁知道,廖掌柜没什么恶意,他也不敢有。 毕竟已经做过错事,如今依旧留用他,是开恩。 眼前这位东家能请动羽衣卫实在厉害。 廖掌柜只想扭转印象。 沐阮宁想想,自己的提案会被反对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没有人会预料到,一年之后,只会沦落到更惨重的灾荒之中。 那时,连盛京也不能避免影响。 思来想去,没有旁的办法。 沐阮宁冷下了眉眼,站起身来。 目光盯着廖掌柜的脸:“廖掌柜,我说了,马上开始收粮。将所有账面儿上能用的都拿去买粮。” “如今每石粮不过涨了一倍,并不算什么。” “秋收自然是要收粮的,但现在收,也不影响。” 沐阮宁想了想道:“明日起,将所有粮食卖价提高。” 廖掌柜脸色又苦瓜起来,嗫嚅半天:“东家,可是价格已经比收粮价格高许多,再高,要卖不出去的。” “粮号要做生意,要生存,不能这么搞……” 沐阮宁看着他的眼睛,廖掌柜丝毫没躲,只是气势上矮了许多。 看得出来,他的确是为了粮号着想。 原本想越过他将其他事情办了,沐阮宁琢磨了一下:“廖掌柜。” “小的在。” 廖掌柜有些蔫,觉得这位东家是外行,根本说不通的样子。 他还想努力劝上一劝:“东家。” 廖掌柜打断了沐阮宁将将要出口的话:“您不明白,现在粮号的处境已经开始变好,不出一年,定能恢复早几年的繁荣。” “您若肯信任小的,小的愿立令状!” 沐阮宁也没着急,耐着性子将他口中如何发展如何扩张听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廖掌柜虽有前科,但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若放在平常年月,定然是一把好手。 也难怪岳先生能看重。 但。 即将面临的,是一场乱世。 沐阮宁攥了攥掌心,打断了他的口中详细的计划。 照他这劲头,估计能说上三天三夜。 “其实,想要收粮,也不单只有挨家挨户去买这一条路。” “还有旁的办法的。” “至于账面儿上的银子短了,我也会想办法搞定的。” 她走到桌前,将账册推开,铺展的纸张上,用笔墨写下一行行字迹。 第581章 拖下去,给我打 第581章 拖下去,给我打 出得云祥粮号。 刚进巷子,就发现,起风了。 沐阮宁抬头去看。 天光也暗淡了不少。 那风吹得云翳深沉,想来是要下雨了。 果然,将将走出巷弄,豆大的雨点就掉了下来。 “小姐,没带伞啊!” 但,沐阮宁很淡定,问题不大。 这附近的摊位收的收,跑的跑。 六月的天气正值闷热,扫了一圈儿也没见一个卖伞的。 沐阮宁只得跟小芙一起在一家店面的廊檐下避雨。 她不由得庆幸将将来的时候,没下雨。 不然就兴许来不成了。 任务已经交托下去。 廖掌柜的效率极快,她尚未出粮行的门,就已经听见人领了差事去办事。 包括收粮食、下庄户找农家预定。 岁河大涝,农家靠天吃饭,谁也不能保证盛京的天气不受影响,还有战事一起,不定因素就更多。 唯独沐阮宁知道,今年秋,盛京周边收成极好。 这也是大灾大乱之前大晋国朝最后一次金秋了。 此时此刻,云祥粮号找人提前签订收粮合同,支付定金,等同于将风险全部担下。 价格也低廉。 双方都有好处。 没有人会拒绝。 而另外一件……就是有关云祥粮号的事儿…… 沐阮宁犹豫了好久。 粮号原本是沈宴舟的,本不该她来做决定。 但事态迫在眉睫,已经容不得她再思忖。 “小姐,雨越下越大了。” 耳边,是小芙带着些郁闷的声音。 雨绦接天彻地,半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沐阮宁看了好久。 上前一步。 摊开的手掌上,接着的雨滴微凉。 涂上去的颜色,被雨冲到的地方,便褪掉了。 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 沐阮宁将心一横,整个人走进了雨里。 “小姐!你做什么?” 小芙大惊。 只听见她被雨声模糊的声音:“我记得前面过两条街,是咱们将军府的布庄吧?” …… …… 庭院深深。 廊檐下的雨,连成一线。 少女眉眼娇艳,红唇若火,可那双眼睛,在瞧着雨珠之际,带着几分苍凉与疲惫。 “夫人,您的眉毛真好看。” 玉霜妍听了,目光落在面前的铜镜。 镜子里的眉毛的确好看。 她抬手轻轻抚过,看向身后的小丫鬟。 丫鬟是新来的,眼睛里带着点蠢笨的讨好。 玉霜妍便勾起了红唇:“是啊。” “的确好看。” 她袖子里的手指缓缓攥紧了。脸上的笑容很冷。 这时,伺候在侧的大丫鬟来了。 看见她的神情,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夫人……” 小丫鬟还站着,她便扯了她一下:“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跪下!” 小丫鬟不明所以,当即跪在了地上。 玉霜妍垂眸盯着小丫鬟的脸:“是谁让她进来伺候的?” “还是说,我这院子,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到屋里伺候了?” 此时此刻,小丫鬟才彻底惊惶起来。 “夫、夫人,奴婢刚来,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想对您尽忠啊!” 玉霜妍没看她一眼:“拖下去,给我打。” “留一口气发卖出去。” 她又盯住了眼前的丫鬟:“还有你。不尽职守,自己去领十板子吧?” 大丫鬟眼睛里露出恨意,但很快收摄了神色恭敬地退了出去。 “是。” 第582章 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第582章 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一盏茶后,沐阮宁到了染梧胡同。 裴尚书府。 求见的正是尚书府那位新夫人。 小芙絮絮叨叨说起了有关她的传言。 不论是盛京还是平城,传言无外乎都带着点夸张的成分。 而且不一定都是真的。 传闻,玉夫人手段了得,将整个府邸整治得服服帖帖,还传闻尚书大人对年少妻子分外照拂。 她很得宠。 沐阮宁从前倒是对这些毫不怀疑。 但现在,她知道的远比外人多。 丫鬟领着她们过了垂花门。 玉霜妍正在花厅里等。 小芙想跟进去,却被拦了。 “你们这是作甚?”小芙眼瞧着就要跟人吵起来。 沐阮宁抬手阻止,示意她不必忧心,就等在这。 …… …… 一个人进去,面对手无寸铁的女子,沐阮宁倒是不必怕。 “坐吧。”玉霜妍笑着抬手。 她身边也没有旁人。 沐阮宁想起,她们这三四年几乎不怎么相见。 尤其这种单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落座之后,玉霜妍抓起桌子上分茶的杯盏。 分了两杯,她自己抱着一只。 品茶的姿态优雅。 尤其那盘上去的夫人发髻,和明艳动人的红唇,更添几分从前不曾有过的风韵。 “你还好吧?” 玉霜妍一直没问来意,沐阮宁便先开了口。 女子喝茶的动作稍顿,抬眸:“我很好,倒是你,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她勾了勾唇,仿若调侃:“莫不是学旁人来瞧我的笑话?” 沐阮宁有些恼,蹙眉:“我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更不是想当什么烂好人。只不过是真有事找你。” “而且,表姐妹一场,我知你向来要强。” “怕你不是自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顺手帮一把的。” 玉霜妍的神色有瞬间的复杂,片刻,垂下眼眸:“我是自愿的。” “怎么可能啊。”沐阮宁攥着手指摁住了桌面:“你从前不是总想要门好亲事,什么都要同我攀比?” “如今。” 她放轻了嗓音,手指也松了松:“我不觉得你是愿意的。” “他有权有势。”玉霜妍神色没什么波动,目光定定看向沐阮宁:“这就够了。” 她似乎不愿多谈:“说吧,来找我作甚?” 玉霜妍揉着眉心的模样,倒让沐阮宁不太理解。 “你有没有瞧见一个香囊?”她终于脱口而出。 少女愣了一下,坐正了身子。 沐阮宁以为她会说点什么旁的。 “没有。”哪料想,根本没有。 有点失望。 沐阮宁哦了一声。 索性嫁给老尚书是她的想法,自己断断没那义务强行要帮的。 将将告辞,还没起身,就听外头一阵争吵。 玉霜妍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沉凝下去,脸上带了一抹嘲讽。 “……”沐阮宁听着声音,有男有女,似乎要闯进来。 “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玉霜妍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随你。” 沐阮宁将将躲好,就听见外头“砰——”的一声。 大门被人踹开了。 外头守着的丫鬟婆子被推搡着进来跪了一排。 “玉氏,你还真大胆,私会旁人,还将这客厅围的水泄不通。” 第583章 竟然怀了野种 第583章 竟然怀了野种 原本的当家奶奶,周氏。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与疯魔。 玉霜妍看向她,神色冷冷的。却弯了唇角。 “怎么回事?少夫人疯了,你们也疯了不成?叫她跑出来,吓到人怎么得了?” 玉霜妍的声音冷得冻人。 沐阮宁从撩开的门帘缝隙瞧出去,就看见阵仗很大。 周氏头发有几分乱,神色阴沉可怕。 她身后跟着的一群丫鬟仆从长得都很结实,显然是她的人。 可偏偏是这些听话的下人,此刻竟被玉霜妍一嗓子给震慑住了。 就。 很诡异。 玉家虽有些体面,但在平城也算不得称王称霸,更别提盛京裴家这样的门楣! 玉霜妍怎么会有这样的能耐? 仆从们正不知所措。 周氏指着玉霜妍的鼻子:“你一个荡妇,还能蹦跶多久?!” “这才嫁过来几天???” “公公都多少年没有子嗣了,你竟孕吐了。” “玉霜妍!”周氏笑得癫狂:“你以为你能把我折磨疯!?” “你以为你跟奸夫的事情能瞒天过海?” “今日,我就要将你加注在我我身上的折磨百倍奉还!” 沐阮宁整个人都懵逼了。 她没料想,自己来这一遭,竟那么不凑巧。 碰上人家的宅斗就算了,偏偏还一时走不掉。 “来人!给我搜!把奸夫搜出来!” 奸夫? 哪里来的奸夫??? 沐阮宁吃瓜吃半天忽然从帘子缝隙里看见那陌生女子若有所指地看向自己这个房间! “……”她们瞎吗? “我看谁敢?!”玉霜妍莲步轻移。 正正挡在了外头。 也挡住了沐阮宁的视线。 ……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此时此刻,沐阮宁只要走出去,自然能水落石出。 但目光上移,玉霜妍也正回头看自己。 那眼神,分明是要自己别现在出去。 “……”沐阮宁果断放了帘子。 …… 玉霜妍转回头的时候。 周氏歇斯底里大喊:“把她拿下啊!她这个荡妇,丢尽了裴家的脸面!都愣着作甚?!” 玉霜妍冷眼瞥在她身上。 “来人。”她忽然喊了一声。 这时,方才被压在地上动惮不得的一起子奴婢都反应了过来。 纷纷站到了玉霜妍身边。 她扫了一圈:“送少夫人去登雀阁,继续抄经书。” 听到抄经书三个字,周氏的脸色很明显的白了。 她后退了一步:“我不去!” “玉氏,你有何资格?”这时,屋子外头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里屋的沐阮宁意识到情势只怕不好。 果然。 撩开的帘子外头。 裴元璋来了。 裴家这个男人与沈从瑾还不同。 他也好色纵欲,惹了不少风流债,但却是有真才实学的。 科举一途,中国进士。 裴家为了让他收心。于是给找了十分严厉的娘子。 周氏善妒,放在其他家族嫡子身边儿都算不得好。偏偏裴元璋这样的。 正正合适。 沐阮宁看见男人步履轻快,在周氏身后站定,还抬手扶了她一把。 盯着玉霜妍,目光痛心。 “我爹看中了你,没想到你却做出错事。” 第584章 我就是你们说的奸夫 第584章 我就是你们说的奸夫 玉霜妍与周氏争斗。 显然周氏吃足了苦头。 可她再如何得宠,也只是个后宅女子。 一旦裴元璋参与进来,仆从们就不得不另行考虑了。 此时此刻,除了一两个没了退路的人外,其他玉霜妍身边儿的都露出了观望的意味。 沐阮宁自问跟玉霜妍并非什么好交情。 帮不帮也不是义务,她不肯求上来,自己倒也没那个义务上赶着管。 “什么错事?” 出乎意料的,玉霜妍并不慌张。 言语里还透着几分与她妆容不符的天真好奇。 “你自己知道!”周氏大吼。 “我不知道!”玉霜妍冷笑,声音竟比周氏还大。 “元璋……”周氏从小没吃过什么亏,这几天被欺压狠了,竟转身抓住了丈夫的胳膊。 裴元璋轻声安抚了一句,转头便看向玉霜妍。 “玉五娘,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来人,上证据!” 他高声的吩咐之下,便有两个仆人拿了东西上前。 是两个蒙着蓝布的托盘。 揭开之后,一个是一个黄色信封。 看到另一个的时候,沐阮宁瞪大了眼睛。 香囊! 正是沈宴舟亲手绣给她的那个! “这香囊,定是你情夫送你的。” “里头装了什么,打量着我们不懂么?” “?”里面偷听的沐阮宁愣住了,难道这香囊还有什么秘密? 那些人怎么能肯定是什么情夫??? 她正竖着耳朵要仔细听呢。 没想到他们竟然不说下去了?! 沐阮宁又急又郁闷。 倒是接着说啊! 裴元璋自然听不到沐阮宁的心声,抬手将那封信打开,抽出了里头的东西。 是一张寻常的纸。 但。 纸张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这方子,你怎么解释?” “你要堕胎?” “玉五娘,你以为将孩子打掉就能高枕无忧么?” 裴元璋一不注意,手里的东西便给玉霜妍一把夺了过去。 她拿着方子审视的模样,就好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旁观的沐阮宁都替她捏一把汗。 可没来由的,她就是有那种直觉。 如今的玉霜妍已经和年幼时的她不同了。 “这也算得证据?”玉霜妍将药方拈在指间晃了晃,随手便撕成碎片挥到了空中。 沐阮宁本打算松一口气的,可看见对面儿的裴元璋半点也不在意。 她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果然。 下一秒裴元璋便冷笑了声:“玉霜妍,你以为撕了这个就拿你没办法了?” “尚善药堂可素来都有存底的,而且,这也不过是誊抄模仿的一页废纸罢了。” “你敢耍我?”玉霜妍说得咬牙切齿。 沐阮宁站不住了,从腰间扯出面纱一围,抬手就掀开了帘子。 “那个……” 她冷静地开口:“打扰一下。” 沐阮宁抬手指了指托盘上的香囊:“这个香囊,其实是我的。” “!” 除了玉霜妍,几乎所有人在看见她突然出现,都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你是何人。” 裴元璋皱紧了眉头。 沐阮宁有点尴尬,她干笑了两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你们说的……奸夫……” 第585章 尚善堂的郎中也可以作证 第585章 尚善堂的郎中也可以作证 “实际上,这个香囊也是别人送我的。” 沐阮宁用最简洁的言语,将香囊的来历说了一遍。 原以为误会解开,又有外人在场,他们大抵会要点脸面。 至少此刻,会将事情按下。 到时候让玉霜妍送自己离开的时候,拉着她先走。 事情已经败露,玉霜妍留在这尚书府保不齐连命都要没了。 她从前虽可恶,暗地里还派人对沐家产业搞破坏。 要不是无意中撞破,只怕就要损失惨重。 但沐阮宁不是傻子,玉霜妍能做那么多事,却没有一件对她自己有利的。 她背后应该有别人。 目下,她罪不至死。 “笑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周氏疯疯癫癫地盯着沐阮宁:“一个面都不敢露的人,竟然在这替人顶罪?” 裴元璋也开口:“玉五娘,你这招实在不够高明。” 沐阮宁都要给他气笑了。 裴家可是不小的世家,竟然也这般以貌取人么? 沐阮宁这会儿穿的是随意从自家成衣铺子薅来的衣裳。 不甚合身,衣料也不讲究。 至于面纱,过来的时候就戴了的,她只是不想卷入进裴家的事情罢了。” 沐阮宁正想将面纱扯了。 不料胳膊一下便被玉霜妍拉住了。 她施施然走到沐阮宁身前。 挡了。 “咱们之间的事,莫要牵扯上别人。” 玉霜妍的声音里带着不卑不亢,又毫不慌张的冷笑。 沐阮宁一愣。 此时此刻,眼前的女子,好陌生。 “放她离开。” 玉霜妍的话音刚落。 便听着两道声音:“不行。” 一道是沐阮宁的,她有些着慌。 这个时代倘使遇到这等事儿,玉霜妍独木难支,要如何逃过一死? 而另一道,是裴元璋。 “家丑不可外扬。” “什么叫家丑?”玉霜妍抬高了眉毛,笑着问。 周氏面容都带着几分扭曲:“那你敢让我们搜?” “可以。” 玉霜妍将将说完这两个字,周氏身后的仆从就要上前。 玉霜妍冷笑着继续:“若是没搜出来。” 她拔高了音量:“到时候可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 仆从们大抵是见识过这位玉家继夫人磋磨人的手段,个个都带着点儿畏手畏脚。 周氏上前便一巴掌打在最近的一个仆从脸上:“没用的东西,怕什么!公子还在这儿呢!” 那些人到底是放心了几分。 玉霜妍也不拦着。 他们将内室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有旁人。 玉霜妍脸色骤然就难看起来。 知晓她的人都知道。 少夫人出身名门,虽然脾气不好,善妒忌。 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手段。 但在府中也是有点顾忌的。 可她现在已经完全变了。 几乎已经给逼疯。 她此刻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朝玉霜妍脸上砸。 沐阮宁站得近,抬手接下杯盏不过是条件反射。 接了之后,她就后悔了。 人家玉霜妍也不一定需要她帮。 而且,意料之中的,沐阮宁转头就看见周氏愤怒的脸孔。 更愤怒了! “玉霜妍!你别得意,就算访客不是个奸夫,可你怀孕是事实!尚善堂的郎中也可以作证!” 第586章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第586章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外头,雨声淅沥。 屋内,剑拔弩张。 玉霜妍感觉到身后的衣裳被抓住了一截,她略一偏头,便听见身后沐阮宁低声说话。 “表姐,等会儿什么都别认。” “我带你闯出去!” 玉霜妍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难名的复杂。 沐阮宁正着急地想叫她别打草惊蛇来着。 便听见—— “来人!”裴元璋大声喊。 他正打算吩咐人去叫郎中。 此时此刻,沐阮宁忽然看见玉霜妍笑了。 她转回头,笑着开口:“来人!” 女子天生嗓音尖细些。 可玉霜妍的声音,带着股子狠劲儿。 “老爷应该快来了,去两个人迎一下吧。” 她语气肯定。 尽在掌控。 裴元璋与周氏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 这次。 连裴元璋都挑眉笑了。 “好啊,你以为父亲还会像从前一般偏宠你?” 也不必玉霜妍吩咐。 邹氏身边儿的两个丫鬟已经奉命前去。 玉霜妍叹了口气,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冲沐阮宁道:“你该早些走的。” “……” 沐阮宁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也知道自己该先走的。 但,这会儿却并不后悔。 外头雨大。 小芙守在府外,应该能接应一二。 她功夫不错,跑出去不是什么大问题。 带个人,就不一定了。 可若不留下来。 沐阮宁只担心玉霜妍保命的机会都没有。 她身份并不算高,也不是主场。 在这裴家,可是死局! “我不怕。” 沐阮宁攥着衣裳的手又重了几分:“所以,你也别怕。” “为什么?”玉霜妍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沐阮宁想了想,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是啊,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 她不喜欢玉霜妍,两个人也算不上朋友。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顺手而为。 如果非要说个理由。 想知晓她背后之人的身份,算不算? 但沐阮宁大抵也明白。 玉霜妍这样的人,可以死,却不可能告诉她更多。 …… 不一会儿。 裴尚书来了。 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有些许发福,戴着帽子,精神还算矍铄。 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还是长得周正的。 只是这会儿,脸上皱纹很深,皮肤间的老年斑已经初现端倪。 一双眼睛,扫过沐阮宁的时候,她能感觉到那种久居上位的威慑力。 大晋国朝,皇帝不但荒唐残暴,而且最不可原谅的是昏庸。 这导致大臣里头一大波奸佞。 这裴尚书便是其中稍微有些本事的人。 “怎么回事?” 裴尚书当先看向了玉霜妍。 神色里的不耐烦,有,但压抑着,并不能一眼瞧出来。 沐阮宁的心脏紧了紧。 即便并不在漩涡中心,她也替玉霜妍的小命捏一把汗。 背对着。 玉霜妍的表情根本看不见。 只听到她开始啜泣。 声音很低。 “……” 沐阮宁虽觉紧张,但往日里习惯了玉霜妍任性夸张的茶言茶语。 这会儿心里不禁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玉霜妍她,改路线了? 还没等她发挥呢,对面儿裴元璋已经先一步控诉起来。 第587章 我的确怀孕了 第587章 我的确怀孕了 “玉霜妍她有孕在身!认证无证俱在!” 周氏眼里的兴奋比起裴元璋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连忙叫人将郎中叫上来。 又把尚善堂的底方拿出。 沐阮宁站在一旁看着,委实也没有人么能帮衬的。 看来,只能一路打出去了。 沐阮宁心下叹息,攥紧了拳头。 “玉五娘,你还有什么话说?”裴元璋眼里尽是痛心。 也不知是真心还是装的。 周氏冷笑:“她能有什么好说的,一个荡妇罢了!” “嫁进门就不是什么完璧之身!” “丢尽了裴家的颜面。” “来人,快把这贱人拿下!” 周氏的钗发乱糟糟的,从后宅逃出来,也没来得及梳洗打扮。 有了裴元璋的发声,玉霜妍似乎已经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下便有想要邀功的婆子捋高了袖子要上前摁住玉霜妍。 沐阮宁脚尖前搓,已经准备好随时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 五六十岁的老尚书一把揪住了那婆子的衣领,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啪——” 随之而来的呵斥:“老夫准你对主母不敬了么?!” 婆子被打懵了。 在场的,除了玉霜妍,其他人都懵了。 仆人们跪了一地。 足有一个呼吸之后,裴元璋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父亲……你知道她……” “住口!”裴尚书红着眼睛喝止了儿子。 转眸看向玉霜妍。 老尚书神情有几分复杂。 但依旧抬腿走到了玉霜妍身边。 沐阮宁整个人目瞪口呆。 这是…… 什么情况?? 总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你来说。”裴尚书道。 玉霜妍接过老尚书递来的帕子,擦拭眼泪。 这一回,沐阮宁看见她侧脸上的笑消失了。 “把我箱底的匣子拿过来。” 一声吩咐。 这回,再没有人敢耽搁,仆从连滚带爬地跑去拿了。 沐阮宁就瞧见玉霜妍从匣子里拿出了另一张方子。 “这张,才是真正的药方。” 将那药方示人时,沐阮宁瞧得很清楚。 她虽没有顾凉音的登峰造极天纵之才。 但也略知一二,瞧着就发现,这不是打胎的药方。 是安胎的! “!”周氏看了眼睛都红了,一把将那药方薅在手里:“父亲,您瞧!她自己都承认了!” “她才刚嫁进来几天!就查出有孕在身!” 转头恶狠狠地盯着玉霜妍:“玉五娘!你还敢掌着裴家的中馈作威作福!?” 裴元璋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明眼地发现父亲根本没打算处置她。 所以他没说话,神色里,更多的是惊疑不定。 玉霜妍弯了唇角:“儿媳,你说话真真是没个轻重。” “我的确怀孕了。” 她摸着平坦的小腹,扫向周氏跟裴元璋的眼神里满是嘲讽与居高临下的轻蔑。 “谁敢说我刚嫁过来,肚里的孩儿就不是老爷的?” “你是想说,老爷办不到?” 没人敢接这话。 可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裴尚书。 沐阮宁知道。 不论玉霜妍怀孕是不是真的,所有的变数都取决于裴尚书本人! 大家都在等裴尚书表态。 第588章 眼神再没了从前的自卑与欢喜 第588章 眼神再没了从前的自卑与欢喜 裴尚书扫了众人一眼。 最后目光落在沐阮宁脸上。 未及开口,玉霜妍已经抬手握了沐阮宁的手腕:“老爷,她是我平城旧友。” 沐阮宁便在众人的目光里,被玉霜妍推出了门口。 将那香囊交到她掌心。 她好像知晓沐阮宁想问,笑了笑。 沐阮宁的手被拍了拍:“抱歉,表妹,我不知是旁人赠你的。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改日我再请你吃饭叙话。” 这一次,沐阮宁没多言语。 难怪,玉霜妍不慌不忙,她大抵是知道裴尚书站在她那边的吧。 可是,接下来又该如何收场呢? 顾不得想太多,沐阮宁知晓自己留在这只会拖累别人。 好在香囊找回来了。 还是先回去。 …… …… “将邹氏拖下去。”玉霜妍吩咐的时候,裴尚书没说话。 裴元璋也不敢言语。 周氏将将燃起的希望就那么被压了下去。 想到暗无天日的禁足生活。 她一面挣扎,一面大喊:“夫君!公爹!你们说话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听那个贱人的!” “那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裴尚书皱紧了眉头:“堵了她的嘴。” 周氏呜呜咽咽地被拽走了。 周遭的,将才叛逆的仆从也都被玉霜妍吩咐着下去挨板子。 其他跟在她身边的下人们齐齐吁了口气。 都觉庆幸。 还好方才没做什么不妥当的事。 屋子里只剩下了玉霜妍、裴元璋还有裴尚书。 “跪下!”裴尚书拔高了音量。 没有了旁人在场,他直接朝儿子吼出了声。 裴元璋白了脸色,盯着父亲的脸委实不知该用什么表情。 他没有违拗,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父亲……” “别叫我父亲,老夫没你这种儿子!” 裴元璋被骂得脸色难看,却断断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裴尚书一甩衣袖别开了脸。 玉霜妍看见裴元璋抬起脸,神色愤恨地盯着她看。 她当然知晓这男人在想什么。 “都是妾身不好,惹了老爷与大郎君不和。”玉霜妍索性先行一步开口。 她语气带着愧疚,可裴尚书瞧不见的角度,玉霜妍的眼神里尽是居高临下的幸灾乐祸。 “你……” 不等裴元璋发难。 一旁的裴尚书已经扭头过来将玉霜妍拉到了背后。 “霜妍,你没错,都是这孽障的错!” 裴元璋脾气也上来了。 索性这儿没有旁人,他站起身攥紧了衣摆:“父亲大人!你怎能这么糊涂!” “这女人怀了不知哪儿来的野种!这是要乱了我们裴家的血脉!” “错的不是我!是您!” 裴尚书气得一口气好悬才提了上来,一巴掌兜头给他扇了下去。 “畜生!” “你这个畜生!你继母肚里的孩儿是谁的,你当真不知?!” 裴元璋被打蒙了。 也打醒了。 “难道是……”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玉霜妍。 此时此刻,裴尚书垮着老脸:“你继母她,嫁入裴家的第一天,就将所有事都与我说了。” “也包括她与你的过去。” 玉霜妍笑容温婉,看向裴元璋的时候,眼神再没了从前的自卑与欢喜。 取而代之的,是凉薄。 第589章 不可能的! 第589章 不可能的! “父亲!”裴元璋脸色震惊又慌乱,膝行抓住了老尚书的衣摆。 “不可能的!” “父亲你相信我!我们每次……每次……” 玉霜妍看着他难以启齿的嘴脸笑着先开了口。 “你想说每次都看着我吃下了避子汤。” “可有一回并没有。” 裴元璋瞠大了眸子。 听玉霜妍笑抚着肚子:“咱们有一次见面儿,在别院。” “你喝多了酒,周氏来找,你便被下人扶走。还催着我也离去。” “离开的时候,汤汁撒了。来不及再熬一碗。” 裴元璋听着她平静无波的话,整个心早已经一团乱麻。 “可是!这个孩儿不能留!” 男人红了眼珠。 玉霜妍无视了他的目光。 她既有本事将事情捅到裴尚书那儿,自然有本事将他生下来。 男人? 算个什么东西。 从今往后,她便是这盛京尚书府裴家的掌权主母。 …… …… 事情就这般过去了三日。 外面有关沐沈两家恩断义绝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两家人罕见地没有任何说法,一径地沉默。 沈宴舟想来是要应对国公府的事情,也没来。 而沐阮宁,将粮号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又约见了两次那位萧誉。 只不过,她没有露面。 盛京城的将军府里头,有擅长管帐与经营的掌事和嬷嬷。 都是跟了母亲二十来年的,绝对的忠诚。 所以交给他们去接洽是再放心不过的。 若说有什么不圆满之处。 大约就是整个大晋国朝里,最顶尖的经商人才六七成都掌控在男主的智囊团里。 其中尤以岳先生为最。 而余下的,在书中有过姓名的,大约就是自家那位四哥与他在落霞书院的那位友人。 可惜的是。四哥目下已经去从军了。 这是他的意愿。 叫他回来,并不现实。 沐阮宁琢磨着,四哥在原书那么逆境的情况都能在商道一途有名有姓。 左右等沈宴舟的江山坐稳了,再拉着他一起去远方做生意也不迟。 “嘶——”沐阮宁觉得指尖一疼。 下一秒殷红的血珠便沁了出来,圆圆的,很快便有了三五颗油菜籽那么大。 “小姐,您都扎多少次了。”小芙放了手里的针线担心地凑过来。 “要不让奴婢代劳吧?” 这已经是小丫头第五六七八次提起这茬了。 “不行。”沐阮宁一如从前般毅然拒绝。 “我得亲手绣。”她低头看向手里的布与绣线。 虽然话是这般说…… 虽然她自认为这绣功是要比平城那时候好上不少。 可非但比不上沈宴舟的珠玉在前,连街上卖的都差了好几条街。 “……”就……挺无语的。 “奴婢去给您拿块灰鼠皮子,做几个指帽吧。”小芙见劝不动,光担心也没用,便只得另想办法。 等人走后,沐阮宁瞥向绣篓子里安安静静放着的沈宴舟的那个香囊。 上面扎得绵密的绣线被拆开过。 里头显然被取走了东西。 她委实好奇里头曾经有什么。 但现在即便去问,周氏疯疯癫癫只怕也不会说。 思来想去也只能作罢。 第590章 先回顾府吧 第590章 先回顾府吧 沐阮宁去了一趟沈宴舟的别院。 大门紧闭。 敲了门也无人应。 实在奇怪…… 她上门等了好久,连个门房都无。像是突然搬走了一样。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香囊。 是用月白色缎子和同色流苏做成的,绣线里大多也是浅色。 考虑到他平日里喜欢穿黑色或者深色衣裳,这个香囊的颜色既明显又不至于太过鲜艳跳脱。 沐阮宁叹了一息,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好吧。 将香囊塞进袖子。 虽然十分担心,但总不能上国公府寻他去。 沐阮宁出来一趟不容易。 白白走了这一遭她没法甘心。 所幸去沐家在盛京的产业支了些银钱,整治了一桌席面差人送去给了魏雅臣。 毕竟祥云粮号的事情都靠他兜底,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无。 顺便还得约个时间吃饭。 京城的陈粮到了要置换的年深了,想办法运作一二,能分下来不少。 沐阮宁琢磨着事儿。 忽然看见前方人头攒动,百姓议论纷纷。 她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盛京张贴告示的地方。 大晋的文化大多掌握在世家手里头。 目不识丁的人多得很。 有几个寒门士子正在念上面儿的内容。 沐阮宁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 念得太慢,她拨开人群,盯着后面人骂骂咧咧的不满走到了前面儿。 市井的榜单是用破布制成的纸,曰布纸。 上面的字规规矩矩,倒也不难认。 “是北夷增兵了。听说这次边境上还派出了皇族,怕是难免一战。” “说不定是虚张声势吧?” “谁知道呢?” “怕什么?咱们不是有沐将军吗?” “就是。” 沐阮宁无心去听百姓的或忧或喜,她只知道,大军或许要开拔了。 这比原书里要早。也比她想象中更早! 她攥紧了手掌转身就朝府邸去。 很快的,不远处有几驾马车徐徐开过。 当头一辆里,有人掀开车帘,一双水眸子四下里梭巡。 好一会儿才放下了帘子。 “三小姐……已经在盛京府了。” “您这是瞧见了什么?” 少女转眸看向说话的婆子。 婆子脸色白了一瞬,赶紧低下头。 女孩就笑了,倾国倾城:“只是久了没瞧过盛京的风光,一时好奇罢了。” “是、是。” 顾凉音的目光扫过婆子,失了兴致。 家族从前派来的刺头都被她狠狠收拾了,换上来的一批太过无聊。 她都懒得找她们麻烦。 “去将军府吧。”顾凉音忽然敲了敲车壁。 外面跟车的仆从脸色都白了。 看着三小姐兴致盎然的脸,这一路她积威深重,没人敢反对,可到底也不合规矩。 一行马车在路上越走越慢的时候。 婆子只得硬着头皮劝:“三小姐……将军小姐还不知您到盛京呢。” “这贸然前去,岂不是措手不及。” “沐小姐倘使觉着怠慢了您,说不定会觉得不欢喜……” 顾凉音冷了脸:“我与沐姐姐这样的关系,怎会觉得她怠慢?” 婆子受不住当即颤抖了起来。 她决计不想再被毒上个几天! 好在顾三娘到底松了面容,笑得天真:“罢了,我这样去,也是唐突了姐姐,先回顾府吧。” 第591章 灯火如晨 第591章 灯火如晨 沐阮宁掰着指头算时日。 沈宴舟的生辰只剩下了十天。 可是国公府里头半点儿消息也透不出来,实在叫人担心。 小芙一进屋,她赶紧上前询问:“怎样了,芳月那边可有消息?” 小芙抿了抿唇,摇头。 不论是找芳月、岳先生,都没见着人。 赵贺那边儿刚刚起步,市井消息还可以,但若是要打入哪个府邸内部,就不够看了。 沐阮宁担心得紧,当即想要翻墙去瞧瞧状况。 小芙连忙拦住:“小姐,这刚刚退了亲事,您再上门,国公府岂能饶过你?” 寻常人遇到这种状况躲还来不及呢。 “……”沐阮宁又踌躇起来。 可是怎么办呢? 即便理智告诉她这样不行,但总不能干等着吧?! “对了!我怎么给忘了!” 小芙听见她惊呼一声后,就往箱子底下翻找。 半晌。 沐阮宁找出了一块竹牌子,搓了搓表面。 竹制的牌子里,颜色紫到发黑。 绝非凡品。 是当初沈宴舟给她的那一块。 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便可以拿这个东西去找人帮忙。 沈宴舟给她这个是让她解决做生意遇到的难题。 但沐阮宁想了想,确认沈宴舟安危这等事,应该也可以吧? …… …… 入夜。 沈国公府内安谧得只能听见寂寥的蛙声。 夏日快到了,空气里十分闷热。 只是这安谧的府苑内其实是有许多人的。 皂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分外清晰,自回廊始,传出去老远。 沈宴舟身穿绣银线玄色衣袍,墨玉的束冠上,是白色的簪子。 所过之处,仆从们尽皆伏跪,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多时,踏进了小书房。 此处本是沈从瑾学习的地方,奈何沈大郎纨绔不化,根本无心用功。 久而久之,这地方甚至积了一层灰。 沈宴舟着人打扫干净,就成了这几日里处置事情的小书房。 桌案边埋头处置事情的岳无恙抬起脑袋,笑着搁了笔。 “二公子,都妥当了。” “该处置的人都挫骨扬灰,绝不会叫人发现一点儿端倪。” “岳先生办事,我素来放心的。”沈宴舟这般说的同时,抬手就将他正在批阅的东西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末了,道:“沈从瑾如何了?” 岳无恙顿了下,方回答:“他原是吵吵嚷嚷,目下饿了两日,大约是没力气了。” 那两日,地牢内的男人骂得极难听。 连岳无恙都意外于心狠手辣的主子为何还能留下他的性命。 可是。 能让人猜透,那也不是暗渊的主人了。 这几日,他们正好集中力气处置沈国公府内的杂事。 能收用的收用。 不能的便斩草除根。 岳无恙原以为沈宴舟会像前两日一样只是问问。 没想到他将手里的东西往八仙桌上一扔。 道:“走吧。” 沈宴舟转身:“将沈从瑾带上,去见殷素。” 岳无恙的心蓦然一喜。 也不废话,将桌上的事物一推,抄起令牌就赶了上去。 长夜已深,月上中天。 沈国公府漆黑的走廊上,灯火如晨。 第592章 吵死了 第592章 吵死了 伴随着灯火的,是沈从瑾嘶哑的怒吼。 “沈宴舟,你个小王八蛋!敢关我!我是世子!你一个贱种胆敢以下犯上!” “等我母亲来,你就死了!” “这次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子的辱骂威胁不绝于耳。 可走在前面的沈宴舟不说话,无妨是架着他的人,还是掌灯和跟随的仆从们都不发一语。 沈从瑾骂了好一阵。 没人理他,觉得郁闷之际,忽然发现队伍里头竟然有自己认识的人。 几个扈从以前都是极会谄媚讨人欢心的。 就算喊他们舔鞋,都会毫不犹豫跪下来笑着舔干净的那种。 只是今日他们都低着脑袋。 仿佛生怕被他认出来似的。 倘使在别的时候,沈从瑾估计都不会想搭理他们两句。 但现在—— “二胖,周傻,是你们!快救本世子!!” 两个扈从闻言身子都哆嗦起来。 而没有被喊中名字的那几个,无一不是转开脸不敢叫沈从瑾瞧见。 “本世子就知道母亲一直在派人救我!” “你们都是暗中潜伏的!对不对?周围的暗卫呢?暗卫在哪儿!?” “本世子已经出了地牢,尔等无需再潜伏!” “上啊!杀了沈宴舟,本公子有重赏!” 就在沈从瑾喊出倒数第三句的时候,前面的沈宴舟便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些个沈国公府旧仆从都颤抖着跪了下来。 沈从瑾都傻了。 他听见这些以前变着花样各种讨好自己的扈从们,竟然一面磕头,一面哭着朝那曾经被碾入尘埃的沈二郎表忠心。 言语恶劣得沈从瑾想冲上去打人。 没等他开口叱骂,忽然地,一股子巨力便掐住了他的腮帮子。 目光一凝,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那个他从来都瞧不起的野种沈宴舟。 沈宴舟此刻的眼神,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麻木与空洞。 而是平静。 冷寒如冰的平静。 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没来由的骇然与可怕就那么从心底升腾起来。 沈宴舟不疾不徐,手指缓缓收拢。 渐渐加剧的疼痛让沈从瑾扭曲了那张苍白的脸色。 “唔——唔唔……” 沈从瑾说不出话来。 眼珠被血丝漫卷的刹那。 “喀嚓——”一声响。 声音不大。 沈宴舟松开手的时候,沈从瑾的脸色惨白如同金纸。 整个下巴垮了下来,没有了轮廓。 口水像是不可遏制地滴落,落在他的衣裳。 沈宴舟接过从仆从手里递过来的帕子,细细擦拭了手,随意扔掉了。 “吵死了。”他说。 …… …… 一行人踏足了殷素的澜曦堂。 那里灯火通明。 一大群仆从们看见沈宴舟过来,尽都如临大敌。 等他略略让开身形。 那些人便都看见了沈从瑾。 以前的小公爷,如今的世子爷,被像死狗一般拖着。 张嘴留着口水,面如死灰。 养尊处优的男人,稍稍摧折,便几乎去了半条命。 有人进去澜曦堂禀告之后,殷素终究是跑了出来。 她盯着沈宴舟的表情几乎想将他盯死在外头。 “沈宴舟,你这个畜生!!!” 第593章 活着的,远比尸体有用 第593章 活着的,远比尸体有用 凌嬷嬷几乎像一支离弦的箭,毫无预警就朝沈宴舟的方向射去。 但下一秒,一只匕首就捅进了沈从瑾的身上。 “不要!” 惨叫声里,是殷素撕心裂肺的吼声。 凌嬷嬷身子顿住的刹那,沈宴舟的腿就踢中了她的肚子。 嬷嬷被踢飞了出去,撞到柱子落地时,张口吐出一口血剑。 沈宴舟气定神闲,脸上无喜无悲,只是一手拔出了匕首。 歪了歪头:“奉劝主母管好你的狗。” “他们动一次,我便捅一刀。” “你最好祈祷我动手稳妥一些,万一不小心扎歪了,刺破了五脏六腑。” “大哥可就要死了。” “……”殷素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但她是当真不敢动的。 沈宴舟就是个疯子,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殷素至今都忘不掉两天前收到的木匣子。 里头放着的,竟然是从小效忠于她,一起长大的暗卫长的头颅! 殷素看着儿子的惨状,一腔怒火憋屈在胸臆无处发泄。 转身直接甩了凌嬷嬷一巴掌。 红着眼:“谁允许你擅自行动的!” 凌嬷嬷将口中的血沫吞下,躬身退到了旁边儿。 凌嬷嬷心中有一丝苦笑。 她这般卖力,不过是为求自保。 沈国公府近日里发生了那么多事。 看似是沈家两位公子的争斗,可明眼人都知道,事情早已经不受控制。 有那聪明的,早已经倒戈去了二公子那里。 暗卫首领,便是皇族的脸面,如今殷素的脸面,已经死了。 头颅面容痛苦,一看就知死前受尽折磨。 沈宴舟身后没有靠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的靠山是谁? 凌嬷嬷脑子里,金龙殿中,龙椅之上的那个明黄色身影,咻然浮现。 她脸色苍白,再不敢想。 沈宴舟冷眼看着殷素做这些多余的事。 沈从瑾就是她的命。 正因如此,活着的沈从瑾远比一具尸体有用得多。 他那起帕子,轻轻擦拭着手里的匕首。 终于听见了困兽般焦躁暴怒的女人带着隐忍颤抖的声音:“你想要什么?” 沈宴舟擦拭匕首的动作略顿。 终于抬起头:“你手里的、国公府的权柄。” “做梦!” 殷素忍无可忍的声音里。 沈宴舟却笑了。 他弯下身,再一次掐住了沈从瑾的松垮垮的下巴。 “你要做什么?!” 殷素的尖叫甫一响起。 沈宴舟已经将沈从瑾脱臼的下巴复位。 骤然的剧痛之后,沈从瑾懵了。 他没料到沈宴舟竟然会好心给他复原。 殷素眉心抽搐,整个人仿佛虚脱般,心脏狂跳,许久才平复下来。 其实她刚刚的妥协与惊慌都是在演戏。 殷素从来都不只是个寻常皇女。 与那些只配去和亲、下嫁闲散权贵的公主、郡主不同的是,她有野心。 多少恋爱脑的贵女为了贴身侍从暗卫芳心暗许的时候。 是她,刻意不与自己的暗卫亲近,培养了更多优秀的其他影卫。 防的,就是遇到这等叫人崩溃的时候。 而沈国公府,也是掌握有实权的世袭勋贵。 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会为了军权去算计一个区区寒门将军之女。 此刻的黑暗中,埋伏了不知多少暗卫。 只等着诛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第594章 为何背叛本宫! 第594章 为何背叛本宫! 沈从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便觉一股子剧痛从后背袭来。 沈宴舟手里的匕首毫不客气地捅了进去。 “沈宴舟!” 夜风里的,伴随着沈世子抽气声的,是殷素歇斯底里的喊声。 她喊破了音。 沈宴舟拿眼角余光觑了她一眼。 声音从容中带着点讥诮。 “主母,您是不是在等人?” 少年郎握着刀柄的手转了转。 惹来沈从瑾杀猪一般的惨叫。 他没有拔出匕首,忽然站起身,笑着挥了挥带血的手:“带上来。” 殷素整个人没来由惊恐地哆嗦了一瞬。 沈宴舟的声音听在耳中,分明与夜风一般轻,却偏偏有种叫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下一秒,四面八方冲上来了一群人。 个个玄衣蒙面,穿着暗卫的衣裳。 殷素甫一看见,无处着依的慌乱内心还会有一丝不切实际的侥幸。 可沈国公府的暗卫是她着力培养的。 情况如何,殷素不可能瞧不出古怪来。 果然,那些人根本没往自己身边儿靠拢。统统都走到了沈宴舟的身边。 有几人手里扛着黑色的口袋,不知里头装了什么。 但殷素直觉地,就知道绝不是自己愿意看见的。 下一秒。 在周遭仆从的声音里头,那些口袋打开了。 一个个狰狞的血色头颅滚了出来。 沈宴舟站在那么浓腥恐怖的中心,笑得俊彦无双。 他双手抱胸,声音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柔。 “主母,这是我赠您的礼物……” “你……”殷素红了眼珠,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可是她很快冷静了下来,闭上了嘴巴。 “没用的部下,只会浪费俸禄。就好像当年您同旁人说的。” “您说,沈家不需要次子。” “废物,除了浪费米粮,没有任何作用。” 殷素袖子里的指间发颤,她扭过头看向了影卫里最靠前的那一个。 “商肃,为何背叛本宫!” 商肃,是她从来最器重之人,学什么都极快。 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她从他十岁开始培养,原本就是打算着重栽培的人。 殷素自问从未亏待过他。 没想到,他竟成了那个小杂种攻讦自己的反骨之人。 商肃平平无奇的脸上没有愧疚也没有欣喜,默了两秒才开口。 “我服从之人,从来不是殿下您。” “你说什么?!”殷素怒极了:“你们这些贱民,本宫给你们吃,给你们穿,还找人教你们武功,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恩情的!?” “贱民就是贱民,简直猪狗不如!” 商肃等人听着当朝三公主口不择言的谩骂,个个皱起了眉。 “殿下,吃穿用度,请师父,照顾他们的,从来就不是您。” 这时,一个略带沧桑的温和声音蓦然从人群后传过来。 众人皆是一怔。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殷素。 这个声音陪伴了她许多年,她不可能认错。 “蔡嬷嬷!”凌嬷嬷失声喊了出来。 果然。 下一秒,人群分开,蔡嬷嬷走了出来。 依旧是自带慈爱的那张老脸,就连嘴角上翘的弧度,都与记忆里头一模样。 第595章 改天换日 第595章 改天换日 “殿下金安。”蔡嬷嬷福了福身,是宫廷里头出来的,绝不会出错的仪态。 殷素唇瓣上的血色有一瞬间的苍白。她不受控制地连退了好几步。 最后,是凌嬷嬷将她扶住。 “蔡嬷嬷,连你也……也会背叛本宫!” 殷素一时血意上涌,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蔡嬷嬷竟然投靠了沈宴舟。 那群暗卫统统都交托给蔡嬷嬷管理。 有她在,暗卫叛了,也不是什么难以预料之事。 蔡嬷嬷笑着道:“殿下,老奴从没有背叛,老奴效忠的人,从来不是您,而是皇族。” 沈宴舟站在一旁冷眼瞧着。 听见蔡嬷嬷的话。 只觉得嘲讽。 不是殷素,也不是皇帝。 是皇族。 将来,无妨怎么操纵都不会有错处。 果真滴水不漏。 可是无妨,沈宴舟一点不慌,他与岳无恙手里,握着足够的把柄和要挟。 而且。 名正言顺。 这时,蔡嬷嬷转过身,朝着沈宴舟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对面的凌嬷嬷将所有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忍不住开口:“可那是沈宴舟!” “他算什么皇族!?” 这个问题她问得理直气壮,却在瞧见蔡嬷嬷看傻子一般的眼神里,渐渐变得不自信。 蔡嬷嬷说:“谁又知道呢?” 凌嬷嬷如遭雷击。 袖手旁观多时的沈宴舟,忽然弯下身,骤然攥住了沈从瑾后背上的匕首把柄。 用力一拔。 鲜血喷溅中,带出了男人比之从前虚弱了几分的惨叫。 为免他失血过多而死。 立时有人上前替他摁住伤口止血。 但沈宴舟丝毫没有要罢手的意思。 他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这个纨绔无能,却受尽偏爱的荒唐男人。 “大哥啊,不是我不放过你。” “是主母不疼你。她连你的性命都不要。” “你今日若死了,可怨不得我了。” 沈从瑾瞳孔骤缩,忽然福至心灵,嘶声大喊:“母亲救我!!!” “啊啊啊!!母亲!你救救孩儿!” 殷素目光炽色,捂着胸口看着那匕首再一次捅在了男人腰上。 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刺激着她的耳膜。 “啊啊啊!”她的尖叫像是连心魄都崩得支离破碎。 沈宴舟只瞥了一眼,像一具匠人打造的机关般,面无表情地拔出了刀子。 带血的匕首高高扬起,再一次往下挥去。 终于。 “我给!!!” 所有人听见了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崩溃的声音。 “我给……我什么都给你,你放了他!啊?”殷素坐倒在地上。 “当啷——”清脆的声响。 沈宴舟扔了匕首,笑容温和:“主母大人,您早说啊。” “若早些开口,我那兄长也不至如此。” 垂眸的时候,沈从瑾已经晕过去了。 他抬起染满鲜血的手,在男人脸上擦,眸中带着几分嫌恶。 郎中来了。 沈从瑾送医。 而沈国公府,在这一天,改天换日。 沈宴舟跨进院门,还没走到床铺,便身形一晃,倒在了地面。 身后跟过来的一群人手忙脚乱将他扶上床。 …… 第596章 头一次来的客人 第596章 头一次来的客人 天明时分。 戴着帷帽的少女走进了西市。 少女摸了摸帽檐,抬起脑袋看向最大的那家牌匾。 牌匾足够醒目。 地方也足够大。 虽说牌子有些旧了,但丝毫不影响此地的人气。 那是一家赌坊。 有一定的历史了。 沐阮宁原以为自己戴着帷帽会很引人注意的,没想到的是…… 这里与外界十分不同。 在她想象里,大清早的,应该不会那么多人。 可实际上是,哪怕这时辰。 赌坊往来的人也很多。 而且,因为是赌坊,不论什么时候人多人少,都不算什么值得人注意的事情。 还有她脑袋顶上的帷帽。 这里有好多人都神神秘秘的打扮。 黑的白的,帷帽、面纱、兜帽、面具。 应有尽有。 在盛京其他地方显得十分惹眼的装束放到这儿来。竟然如此普通…… 她走进去之后,很快便有人过来接待。 等看见她手里的黑紫色竹简。 伙计脸色微变,恭敬地将沐阮宁引到了内室。 赌坊里头别有洞天。 人数明显更少了。 更有许多衣着华贵之人,每一个都遮掩了面容。 沐阮宁没等多久。 就等来了文房四宝,来人脾气似乎不太好,将砚台往桌子上一拍。 “写。” 简简单单一个字。 沐阮宁明白,大约是让写任务。 她没多说,立马动笔。 这里头与外头简直两个世界…… 若没猜错的话,这里面,需要有身份地位方能进来的。 至于为何态度如此。 有本事的人,大约都是更傲慢些吧。 她赶紧把要求的两件事写下来。 那人将纸拿在手里,扫眼一看。 忽然皱起了眉头。 “两件事?” 男人抬头盯着她看。 仿佛想将她脸上的帷帽洞穿一般。 “嗯。” “不行吗?” 男人攥皱了纸:“当然不行,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头一次来的客人,便是一件事都得双倍的价钱,两件事想也不要想。” 沐阮宁惊诧了片刻,立马就释然了。 倒也没错…… 做生意嘛。哪有那么容易的。 她陷入了纠结。 一件,是打探沈宴舟的安全,另一件是寻找外公柳柏安。 原本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过来的。 但看这架势,那是能找的。 头一件事,迫在眉睫,后一件事,困扰多年。 最后。 她叹了一息,掏出笔来,将第二件事划掉。 “客人,您怎么在这?” 冷不丁的,旁边儿传来个陌生的声音。 沐阮宁抬头一看。 是一位姑娘,站在他身后的,是方才引自己进来的伙计,还有一人,戴着面具,周身笼罩在兜帽里。 那伙计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地将那枚紫竹简递给沐阮宁。 看见那东西。 将才还一脸懒散傲慢的汉子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那姑娘身材极好,手里拿着一支长长的烟斗,美眸冷睨了那人一眼。 汉子瞬间汗毛倒竖连忙跪了。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客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 听他将头砰一声磕了下去。 沐阮宁吓了一跳,周遭的视线也转了过来。 第597章 要是客人被玩儿死了 第597章 要是客人被玩儿死了 就在沐阮宁以为会闹出什么状况的时候。 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半点想要上前的样子。 尤其,当那位手里拿着长烟斗的姑娘斜眼打量过去之际。 所看之人,尽都脸色畏惧地移开了视线。 沐阮宁吃了一惊。 再望过去的时候。 姑娘姣好妖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还不快滚下去。”姑娘吸了一口,吐出薄薄的烟雾,喷洒在男人的脸上。 男人汗如雨下,一点儿不满也不敢流露,反倒是如蒙大赦一般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小姑娘有什么要求,拿给我瞧瞧?” 她笑眯了一双眼睛。 沐阮宁瞬间就明白这妹子的地位只怕不低。 忙不迭地将东西递过去。 姑娘一目十行看了一遍。 问:“怎么划掉了?” 沐阮宁只得老老实实回答。 姑娘将烟斗在桌子上磕了磕。 声音软软的:“啊呀,不妨事,你可是贵客,这字花了几个,你将后一件事儿重写一遍可好?” 沐阮宁听到这话,肉眼可见的喜色弥漫上眸子。 “真的可以吗?!” “好!我马上写!” 她伸手要去拿笔。 姑娘眸光眯起,搁了烟斗要帮忙磨墨。 沐阮宁的笔往莎草纸上落时,忽然感觉笔杆子一沉。 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贴住了她的手背。 这只手像是过分皓白的月色,又冷又生硬。 连笔带手往上提的时候,坠落的墨汁洒在布纸边沿。 黑得极富对比感。 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沐阮宁满脸懵逼地被卷进了胳膊与怀抱间。 她惊慌地抬头。 凑得近了,却从下往上看清了那双幽蓝色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直将少女快要逸出喉咙的惊叫声音生生吞了回去。 “不用了,我会处理的。” 面具男拉了拉兜帽边沿,一手搂着小姑娘的肩膀,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几枚金锞子扔在了桌上。 女人将烟斗拿在手里摩挲,嘴角似笑非笑。 “您可悠着点儿。那是客人,整死了不行的。” 男人没说话也没回头。 直到他们离开,女人皱了皱眉。 “这小姑娘……也太淡定了。那位可从不给人留全尸……” 伙计将桌上的金锞子收在掌心。 总觉得烫手…… 他哆哆嗦嗦地问:“要、要是客人被玩儿死了……” “慌什么?”女人轻蔑一笑,抬手摸了摸他下巴,像逗小狗一般挠了挠:“他玩死任务目标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次可是紫竹牌的客人……” “玩死了最好。” 女人笑弯了眉眼:“正好能看一看,这个疯子能被偏爱到什么时候。” …… 沐阮宁被推进了一处小房间。 她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 听见“砰”地一声门响后,门就被闩起来了。 “……”沐阮宁回头去看。 少年郎的兜帽放了下来,露出一头乱翘的栗色长发。 面具也卸下了。 那张与性格完全两个极端的脸蛋依旧如记忆里那样地俊美深邃。 “你脑子被狗吃啦?”这是白雉张口的第一句。 沐阮宁对于美男的滤镜哗啦一声就碎了。 第598章 暗渊里,失控的人 第598章 暗渊里,失控的人 “你认识佘三娘?” 面对白雉的问题,沐阮宁一问三不知。 白雉都要气笑了:“不认识也敢应她的话?” “……”沐阮宁丝毫不知这中间有什么猫腻,只得默不作声听批评。 索性白雉也懒得再说,一把薅过那紫竹简:“这个东西哪儿来的?” 其实沐阮宁不说,白雉也隐约猜到了。 等从沐阮宁口中确认后,他才脸色复杂地将东西扔还她。 怪笑了两声:“他想让你死么?给你这个让你来这儿。” 沐阮宁很是不解。 但她唯一确定的是,沈宴舟绝不可能害自己。 将竹简捏在掌心,终究也忍不住问出声。 “为什么?” 她上前一步问:“为什么你说来这儿会有危险?” 白雉也迎面上前,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居高临下盯着她的脸。 他的笑容比外面的人要可怕多了。 “蠢女人,你仔细想想,若这里不危险,我岂能在这儿出现?” “是不是需要我出去抓两个人过来宰了手脚挖出肠子助助兴你才愿意相信?嗯?” “……”沐阮宁连退了两步,脸色惨白:“不用了!” 她怎么能忘了,在焚鹤谷见到白雉,他也是将将杀了人…… 能被他说危险的,那就绝对安全不了。 好在,白雉虽手段残暴,不是好人,却也不是个彻头彻尾嗜杀的疯子。 在他幽蓝色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耐心地将自己为何来此,要做什么。 以及沈宴舟为何将这紫竹简交给她全都说了一遍。 直觉告诉她,白雉是可信的。 栗发的少年郎将一切听罢,垂眸思忖了好一会儿。 沐阮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抬起脸之后,从角落的多宝阁的暗箱子里拿出了一个面具塞了过去。 “这是什么?”沐阮宁忍不住问。 这面具缺了一角,边沿还有沁润的血迹,有些年头了,似乎也不可能洗掉的。 白雉往面具上一摁,语气不耐:“让你拿着就拿着。” 等她双手接过了。 他才点头道:“以后但凡有事儿再进这里面的堂口,就戴着。” “嗯嗯。”沐阮宁点头如小鸡啄米。 白雉似乎也还不太满意,抬手戳了她额头一下:“我就说嘛,沈二郎那家伙岂能让你去死?” “你倒是无师自通非要去投胎。” “你若在外头便说明来意,生意上的事情是动用不到暗渊的力量的。” 他揪住沐阮宁的衣裳将她拉到门口。 过分白皙的手指将门拉开了一条缝。 沐阮宁顺着他所说的方向看过去。 遥远的灯火明亮,在黑暗中延伸向不知的所在。 “那边,是地牢。” “你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沐阮宁不解地回眸。 白雉没有看她。 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半晌:“是暗渊里一部分失控的人。” “失控?”沐阮宁瞠大了眸子。 “没错。”白雉的笑容永远不像个正常人,明明那么地好看,却偏偏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 他凑近了几分:“能入暗渊核心的,没有一个,不是疯子。” 第599章 他有没有,失控杀人 第599章 他有没有,失控杀人? “也包括沈宴舟?”沐阮宁脱口而出。 可刚问完她就后悔了。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紫竹牌虽然是沈宴舟给的。 但他此前根本没有流露出半分自己是暗渊中人的消息来。 此时此刻的沐阮宁是不应该知晓的。 好在,尽管她眼底心间尽是忐忑,可白雉却没有什么疑问的。 他阖上门,将手抄在臂弯:“是啊。” “若有一日,他失控了,只怕要锁去很远的地方。” 白雉似乎在笑。 看着她笑,满脸的幸灾乐祸。 沐阮宁抿紧了唇。 “所以,记住了,但凡你要来暗渊的堂口,就戴上我给的面具。” “绝不会有人敢再询问、又或者拉着你付账。” 免费?有这等好事?? 沐阮宁可不相信天上能掉馅儿饼,还疑惑地问:“若有人问我、又或者找我收报酬又如何?” 白雉嗤笑了一声,笑容可怕:“那么,他隔天就不再是个人。而且,我绝不会给他留下最后的完整。” “……”沐阮宁很奇怪自己竟然听懂了…… 但白雉接下来的话倒是让她有种果然如此的如释重负。 “毕竟,你的报酬都得支付给我。” …… …… 日上中天。 沐阮宁抱着装了面具的包袱出了赌坊。 阳光照在脸上。 直将那阴冷与寒凉统统湮灭了个干干净净。 要不是手里还抱着白雉送的东西。 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来这一场。 所有困扰的问题竟都能开始着手解决了?! 不过一琢磨。 白雉还是靠谱的。 毕竟几年前他就有过外曾祖父的线索。 想来老人家若还健在,如今找到他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 白雉的收费…… 沐阮宁脸色白了白,她手指收紧,暗暗下定决心。 倾家荡产,也得找到曾外祖父,将阿娘的病彻底治好! 没有了崽儿。 往后余生,她也要跟最喜欢的爹娘和兄长一起快快乐乐生活下去。 …… …… “滴答——” “滴答——” 刻漏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紧接着,一股子剧痛从沈宴舟的指尖瞬间弥漫到四肢百骸。 最后像一柄金锤砸落般,重重击在人心脏之上。 轰! 灼热的焚烧感觉在皮肤上掠过。 身子哆嗦着,沈宴舟睁开了眼。 白烟弥漫。 精赤着上身仰面躺着。 上头是编织精密的竹篾。用结实的麻绳拴着竹筒做的艾灸容器。 白雉正手执艾灸从他胸口穴位熏过。 察觉到动静,那双幽蓝色的桃花眼正正看了过来。 “哟,醒了。” “……”沈宴舟捂着额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只记得用心几日,终究解决好了沈国公府的一应事宜。 可是还没等他躺下休息,便睡了过去。 这都不是最要紧的。 要命的是他什么都记不起来,浑身却舒服得没有半点不适。 沈宴舟脸色大变,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他是不是…… 失控杀人? “没有。” 听到那个声音,沈宴舟心上略松的刹那,转眸看向了桌边的少年。 白雉眼都没抬。 “没有发生任何事,你只是睡着了。” 第600章 报酬,我给 第600章 报酬,我给 “是么。”他放下了手。 白雉在治疗的时候不喜欢被中断。 所以沈宴舟便也安安静静地躺好。 只问:“你怎么亲自来了?” 他素来很忙,偶然遇到,也是凑巧。 前几日他可将他调遣得很远。 算算时间,白雉此刻不该在盛京城的。 “半途折返?”沈宴舟蹙起眉。 白雉难得手上的动作略顿,转眸看了过来。 他咧开嘴笑。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是呀,岁河丢失了几十万石粮,还丢了新拨下去的百万银子。” “听说永乐别宫还没修完,国库就要见底。” “而作为线索的岁河,被人弄死了。” 白雉回忆着:“我去的时候,他曝尸荒野,于是,我便拿他的内脏喂了乌鸦,剩下肉糜拿去种了菌子,骨头喂了野狗。” “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沈宴舟紧紧蹙起了眉。 白雉此人随性而为,旁人兴许还会留下尸体琢磨线索,他却不会。 但岳先生既然同意让白雉处置,那此番情况也算是计划之中的。 沈宴舟没说话,白雉却又开了口。 “不过,我这次来,却是因为一桩任务。你想不想知道?” 白雉看向沈宴舟,看他淡然、漠不关心的模样。 “有人托我两件事,其中一件,是打探你的状况。问你是否安好。” 沈宴舟的眼角跳了下,蓦然转眸盯住了他的脸。 栗发少年将最后一枚药灸挪开。 “谁?”沈宴舟是一贯的言简意赅。 随手接过了白雉递过来的衣裳。 听到问话,他反而不慌了。 一面收拾药箱与竹器,一面顾左右而言他:“费了那么大心力替你恢复,该问那女人收多少诊金才好?” 白雉的怪笑丝毫没能影响沈二郎。 他翻身穿好衣裳跳下桌案,风里传来他略带沉凝的声线:“无妨哪两件事。” “报酬,我给。” 显然,他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白雉歪了歪头,笑嘻嘻地冲他背影喊:“我要在暗渊宝库里头挑一样禁药?” “可以。” 沈宴舟头也没回。 …… …… 正心居。 沐岳峰心神不宁,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苏氏。 两个人相顾无言。 直到沐阮宁也过来。 沐阮宁有点忐忑,还以为自己私自外出被抓包了。 虽说也不畏惧,但到底怕爹娘责骂。 她将将站定请安。还没来得及找话题呢。 爹娘就好似无视了她一般。 苏氏压低了眉尖问询:“岳峰,这次太过凶险,又发生了赈灾钱粮遗失这样的大事……” “贸然去北疆会不会有诈?!” 她越说越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 脸上都咳出了病态的潮红。 沐阮宁见状心中不免一慌。 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阿娘的话虽没几句,却透出了惊天的干系来。 她一面跟着爹爹将母亲扶到罗汉床上歪着,一面忧虑地看向爹爹。 这是沐阮宁自打重生在这一方世界里后最茫然的时刻。 从前,无妨多么难熬的状况,她都能靠着自己、靠着先知先觉来运筹帷幄。 可如今发生的事情。 是那些冰冷的文字里不曾详细记叙的! 有的,不过是作为背景的寥寥几笔。 第601章 大哥会死! 第601章 大哥会死! 当下的情况,爹爹比历史中更早重返北疆战场。 原书里。 晋国是赢了的。 但却拉进了持久战,在两年之后。爹爹沐岳峰终于拖着伤病回京。 那时候的京城。早已经物是人非。 长子死在匪患乱军,不留全尸,四子与家中决裂,远走行商。 发妻早就死了。 等着他的唯独一个不懂事的闺女。 他将战功与一切换得了爱女的婚事。 却不知,那正是沐家葬身炼狱的开始。 沐阮宁想到这个,不由悲从中来:“爹爹,要不,你辞官吧?” 沐岳峰与苏氏皆是一怔。 她知晓自己大约说错话了。 苏氏拉着她的手:“傻孩子。想什么呢?” “你爹是大将军,是英雄。”沐岳峰凝眉握住了她的肩膀:“英雄,便是要死在战场上的。” “岂有逃避的道理。” 沐阮宁抿唇,也知自己太冲动、太不负责任了。 沐家可不是什么有底蕴的大族,但凡告老还乡没了这层身份,只怕死得更快。 她袖子里的手指攥紧。 将将的迷茫渐渐消弭了。 万变不离其宗。 沐阮宁明白。 没有太大意外的话,北境的这场战争还是会赢。 哪怕时间发生了改变。 哪怕出现了无法预料的变故。 但与其逃避,将一切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推进,是更好的方法! 思及此,她勉力扬起笑容:“我明白了。” “爹爹几时走?可是要将四哥也带去?大哥呢?” 这些事情询问详细点也好规划自己要做的事。 果然。 这一问就问出了事情。 沐阮宁瞠大了眼眸,有些不敢相信:“爹爹,你刚刚说……不带大哥去?” “为何?” 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咬了咬牙:“爹爹!大哥武艺高强,一手长枪得您亲传!是沙场里杀出来的本事!” “为何不带大哥去战场?” 沐岳峰与苏氏看向她的目光同样十分疑惑。 “……”两个人足足沉默了两个呼吸。 沐岳峰看了一眼妻子。 苏氏才上前拉住沐阮宁的手:“宁儿……是为娘让你爹不准带朝云去的。” “奉孝是文职……平日里可与你爹一起坐镇后方,危险不算太过。” “那可是北疆……” “如果当真出个什么意外。” 苏氏眼睛里蓄上了眼泪,没有再说下去。 沐岳峰叹了口气:“这也是我的意思。” “宁儿,朝云从小在边关长大,遇到的危险不计其数。” “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 “自从那年咱们大胜归京,为父就不打算再让他去范险。” “……”沐阮宁很清楚,那可是血脉亲人! 若换成她自己,她也绝不会放大哥再去北疆。 只是,老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将她的手脚震得冰凉! “所以为父与你阿娘商议了一下,放他出去剿匪。” “如今匪患肆虐,剿匪同样能挣军功。” “等将来,爹爹也给咱们家挣个侯爵回来,让你阿娘做诰命夫人……” 爹爹后面的话,沐阮宁僵硬冰凉的脑袋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脑子里,像梦魇一般划过了那一行冰冷的文字。 她只知道。 大哥会死! 第602章 要不然,梅开二度 第602章 要不然,梅开二度? 暮色寥廓。 沐阮宁苍白的脸色并不太明显。 只是她抓了抓,发现再抓不稳母亲的衣袖。 沐阮宁垂下了手。 深吸口气。 “不行!” 两个人的声音。 都很大声。 几乎同时,四目相对。 沐阮宁看见屏风边沿,大哥抓得极用力。 “爹!我不同意!”沐朝云昂首挺胸,声音坚韧。 沐阮宁目光都亮了。 她想走过去。 奈何将将刺激过大脚麻了。 一抬腿就踉跄了一下。 搞得慷慨激昂的大哥瞬间没了热血的氛围。 “……”沐阮宁尴尬地朝长兄笑笑,站到了他身边。 她的立场,不言而喻。 两代人2v2,大眼瞪小眼。 “你们要反了啊。” “爹,我不是想忤逆你们。”沐朝云连忙解释,神色十分诚恳。 “我已经大了,历练得够多,这些年我苦练武艺,只为了报当年的仇,您就带我去吧!” “再说了,就算我有什么不测,不是还有四弟么?” “不行!”沐岳峰回答得斩钉截铁,仿佛能拿眼神将儿子绑起来扔回去似的。 接下来。 不论沐朝云用讲道理还是用威胁,丝毫也没能改变沐岳峰的口风。 沐阮宁想,这样下去不行。 想来历史里的这会儿,沐朝云还是没能说动沐岳峰的。 那时候的沐朝云算是沐家男丁里的独苗苗尚且如此。 现在还有母亲在。 更不可能…… 果然—— “可是……你们父子三个全都上了战场,就不能体谅为娘吗?” 苏氏的眼泪掉了下来。 沐朝云能跟父亲争,却敌不过母亲的眼泪攻势。 苏氏拉着他的手:“朝云,你都十九了。再不成婚……一个也好啊,为娘都不知有没有命看见你们结婚生子……” 沐阮宁一怔。 原本的历史里可没有沐朝云成婚的桥段。 他至死都是单身! “!”她蓦然想起来,沐朝云死的时候二十岁,还没成亲是正常的。 与魏雅臣的不得已不同。 他因为阿娘去世。 要守孝三年。 现在阿娘还活着! …… …… 沐阮宁心情有点沉重。 没有人知道,大哥的死恰恰是在剿匪的时候! 所以,北疆战场说不定都比后方剿匪来得安全多了。 但眼下的情况,比起原书记载的历史,实在要复杂得多。 劝说爹娘应该是没可能了。 只能另想办法保住大哥的性命。 她扯了扯衣摆,犹豫…… 要不然,梅开二度? 来个苦肉计,再让大哥去北镇抚司闹一闹…… 找魏雅臣帮忙给他免职? 可若是这样,会不会两个人得罪太狠,以后不好缓和? 要不然解决他驻地附近的匪徒……好像也不是不行? “在想什么?” 蓦然。 有嘶哑低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沐阮宁并没有被惊到。 无他,这声音即便暗哑,即便比起平日里的清亮沉了好几个度。 可是,沈宴舟的声线,于她而言,永远是熟悉到骨子里的。 灯笼下。 她转身,笑弯了眉眼,声音里带着惊喜:“沈宴舟!” 动作先于声音。 沈宴舟“嗯”声刚落,他人已经落到了她的面前。 第603章 吃面吗 第603章 吃面吗? 沈宴舟又长高了。 到了年岁,他好像长得格外快。 这会儿他垂眸看她,头顶灯笼的光挥洒下来,都将那乌沉沉的眼珠遮掩得格外漆黑。 “你瘦了。” 沐阮宁脱口而出,手也已经握住了他的腕子。 反应过来时,她赶紧松了手。 局促地后退了半步。 习惯真是要不得…… 这个世界改变得太多,沐阮宁明白,她已经给不了他更多了。 可是她一退,他便打蛇随棍上般往前一步。 沈宴舟腿长,两个人离得更近了。 沐阮宁抬起脸蛋,目光中,少年歪了歪头,笑得十分温柔。 “确实瘦了。” “我还没有吃饭……” 沈宴舟周身的气场总有种让她无所适从的感觉…… 明明带着股子锋芒般的强势,仿佛要将人禁锢在怀。 却偏偏背着手,恰到好处的守礼。 他没有逾矩。 沐阮宁胸臆中想好的呵斥训诫便无的放矢。 再加上,他此刻用那张绝美俊逸的美人脸,露出如此委屈与乞求的的神色来。 沐阮宁周身绷紧的线条骤然便松弛了下来。 “走吧。”她心下叹息:“去厨房瞧瞧……应该还有些吃的。” 她转身,沈宴舟便跟了上来。 走过拐角,他又牵上了她的袖子。 得寸进尺! 沐阮宁心里浮现出这个词来,却没什么好办法。 但不发一语也欠妥当。 她一面走一面回眸,表情严肃:“都退亲了,以后不许这么大半夜翻我家围墙了。” “名不正言不顺的。” 沈宴舟盯着她的眼眸,抓着她纱袖的手又紧了紧。 声音的嘶哑半点不影响他撒娇:“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才要翻墙啊……” “……”啧,沐阮宁瞠大了眼眸,好像说的很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总之就是不行!”打咩! 男主总翻女配墙,这算什么事儿! “那,换你来找我。”沈宴舟抿唇:“若你久了不来,也不能怪我翻墙了。” “多久没去太学了?” “平日里也见不到,我生病了也没个人照顾……” “我今年生辰,也要一个人过了么?你说过的……” 他说得十分可怜。 且越说越可怜。 到最后沐阮宁羞愧得无以复加。 “好了好了……”她赶紧抬手去摸摸他的脸:“……是我不好,你病好点了么?” “我上次去别院没找到你……” 沐阮宁自己都不知为何变成了这样。 明明是想趁着与沈国公府退婚一事慢慢与男主划清界限的。 结果现在又成了这样…… “哎……” 罢了,等两天先给崽儿过了生辰再说吧。 小厨房。 出乎意料的。 里头根本没现成的菜了。 好在食材还算丰富。 沐阮宁转眸,眨了眨眼:“吃面吗?” 沈宴舟规规矩矩坐在板凳上,点了点头。 可是。 沐阮宁着实不太擅长做饭。 捣鼓了好一阵,沐阮宁盯着那粗细不均的面条陷入了沉默。 端过去的时候,她思忖—— 虽然没有香味,但白的面,绿的叶,炒的臊子看着也还行。 至少有点食欲。 应该也不错吧。 更何况她还煎了一个蛋。 第604章 以后可不许再问我要了 第604章 以后可不许再问我要了 沈宴舟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挑了几根入口。 看了她一眼,笑容不变。 他吃得很优雅,一点儿汤汁没溅。 连吃了好一会儿,面条下去了大半碗。 沐阮宁怀疑人生了。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她问。 沈宴舟问:“要尝?”少年郎眸光里亮闪闪的。 “嗯嗯!!”沐阮宁看得跃跃欲试,赶紧从桌上抽了双干净筷子。 凑到他旁边儿挑了几根。 面条入口,她脸色一变,赶紧吐在了地上。 “呸呸呸。” 小姑娘皱着脸蛋连忙去拿碗:“这么咸你也吃得下?算了吧,我拿清汤涮涮再吃……” 沈宴舟却一手摁住了碗盏:“你尝尝煎蛋,好吃的。” “……”沐阮宁对于男主的重口味已经不复信任,满脸的怀疑。 他眼神真诚:“真的。” 话罢拿筷子夹了一小块蹭到她唇边。 “……”沉默了一个呼吸。 在沈宴舟怂恿的目光下,沐阮宁张开粉唇咬了一小口。 “!”她眸光亮了。 “真的好吃哎!” 鸡蛋本来就自带鲜香,哪怕最简单的烹饪也能充分发挥出潜藏的美味来。 这么一来,沐阮宁到底没将手艺烂到彻底。 她又有动力了! 张口将剩下的小块煎蛋吃了,她便将简单夹到其他碗里,让沈宴舟先吃着。 自己赶紧重新将面条拿水涮了,再和一和。 沈宴舟咬着筷子,盯着她忙碌的身影,目光愈发深沉。 忽然。 有东西从她身上掉了出来。 沐阮宁也感觉到了。 低头一看,是沈宴舟送的香囊。 他怔住了。 沐阮宁也怔住了。 她这会儿手指溅了汤汁,抽不出手去捡。 等舀水将将洗好手,还没来得及擦呢,沈宴舟已经将东西拿在手里了。 他摩挲着刺绣,香囊的顶端有明显被拆开的痕迹。 沐阮宁拿回来不久,尚未补好。 本就是没保管好别人送的东西。 这会儿很有些无地自容。 她低着脑袋语调尴尬:“那个……我……” 沐阮宁结结巴巴正要解释,抬眸却看见他红了面容。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香囊攥得很紧。 他靠近她的身子。 呼吸有些重。 将空着的那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眼睛里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期待,沈宴舟滚了滚喉结,艰难地开口:“阿宁……” “嗯。” 不得不说,他此刻的样子让她都没来由变得紧张起来。 他浓密的长睫扇了扇,张嘴:“你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诶? 东西? 什么东西? 沐阮宁老实回答:“没看见。” 她便将东西丢了、被人拆开,拿到后就是这样讲了一遍。 但尚书府的事儿不该说的,她也没说。 沈宴舟仿佛松了口气。 但,也难说那眼神算不算失望。 沐阮宁面色羞愧得拿回香囊小心收好。 毕竟都掉第二次了,这次还是当着正主的面儿掉地上的。 为免他又委屈,沐阮宁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 硬着头皮把那枚自己做的拿了出来。 通红着脸塞进他怀里。 “呐,答应你的东西。” “以后可不许再问我要了。” 第605章 这林姨娘不简单啊 第605章 这林姨娘不简单啊 天明时分。 沐阮宁从床上坐起来还有些恍惚。 揉了揉额头,连眼睛都有点疼。 小芙打着呵欠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在床上发呆。 她拿着两套襦裙:“小姐,您今天想穿哪件儿?” 沐阮宁转头,因为睡眠不足,她气色不太好。 就…… 随意指了一件。 问:“我昨晚,几时睡的?” 小芙有点尴尬:“奴婢也不知道。” 她老老实实回答。 便索性将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其实很简单。 大约就是苦等她不回,小芙就准备去找她,还没坐起来,忽然觉得困,就趴在外面睡着了。 “对不起喔,小姐,奴婢下次不敢了。” 面对小丫鬟弱弱地反省,沐阮宁哪里能计较。 摆了摆手:“无妨的。” 她只记得昨晚云翳吹开,出了浅浅的月光。 沈宴舟就抱着她的腰,带她跃上房顶。 六月的天气其实很热,但夜风一吹竟有点冷。 她跟沈宴舟说话。 聊起从前的快乐时光,又展望将来。 沐阮宁脸色有点白,这会儿就是后悔。 相当地后悔! 一激动,竟然给崽儿画大饼,说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忧国忧民的英雄。 但其实…… 原书的历史,他嗜血残暴。 杀人如麻,将那些不服气的朝臣统统屠戮了个干净。 想来。 就算有女主帮他,沈宴舟的为帝之路也不会平坦。 “啧……帮不上忙就帮不上吧,瞎胡说什么?” 沐阮宁越想越后悔,喃喃地砸了脑袋一下。 疼得吸了口凉气儿。 “小姐,您说什么?奴婢没听清?”小芙疑惑地凑近。 沐阮宁赶紧清了清嗓子:“咳,没什么……” 她努力将昨日困得没眼看时,栽进沈宴舟怀里好几次的记忆忘掉! 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是沈宴舟送自己回房的。 只不知他什么时候走的罢了。 …… …… 沐阮宁穿了一身娇艳的襦裙,施施然往正心居去。 刚进院门就碰上了林珑。 这位新晋姨娘穿得倒比想象中端庄,看见她来,也不拿架子,先打了招呼。 沐阮宁这几天都在往正心居请安。 无他,就为了看着这林姨娘,免得她作妖。 至少现在,她一切正常。 爹爹没歇在林珑院儿里,她就老老实实的。 晨昏定省,都上母亲这来。 姨娘都说话了,沐阮宁也不好无视,便点点头。 很快,瑞珠就迎了出来。 “夫人身子不舒服,免了姨娘的请安,林姨娘先回去吧。” 这不是头一次不见她。 林珑笑着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瑞珠的目光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落在沐阮宁身上,笑着上前接她进屋子。 “这林姨娘不简单啊。” 沐阮宁抬眸,瑞珠没有看她,继续说着:“夫人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叹了口气。 沐阮宁也低头看向地面。 谁说不是呢,北疆要变天了,林珑却是皇帝派过去的女医。 不能得罪,更不能相信。 天晓得皇帝有没有给她什么额外的任务。 就算没有…… 几年的战争下来。 又是个姨娘,难保不会产生感情。 到时候,阿娘要怎么办? 第606章 该不会是逃出来的吧 第606章 该不会是逃出来的吧? 沐阮宁极少有心事重重的时候。 目下进屋看见母亲苍白着脸色歪在罗汉床上,原本扬起的笑脸就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反倒是病歪歪的母亲笑着朝她招手:“宁儿,过来坐。” 沐阮宁抿了抿唇走过去。 寒暄了两句,苏氏哪里不知她的担忧,叹了口气收了声。 沐阮宁抿了抿唇,没问林姨娘的事,只问起父亲:“爹爹他几时走?” “八日之后。” 沐阮宁怔了怔。 隔天就是沈宴舟的生辰,正正好。 “你四哥与他一起去。” “还有。”苏氏神色严肃:“这几天看好你大哥,等你爹爹与孝儿走了,便要张罗他的亲事了。” 沐阮宁想含糊过去,奈何苏氏不让。 “你发誓。”苏氏道。 “……”沐阮宁看看天,再看看阿娘:“好,我发誓,一定看好大哥,不让他乱来。” 苏氏放了心。 可沐阮宁上辈子发的誓多如牛毛,就没几个做到的。 母女俩说话的时候,她就在琢磨着如何帮忙大哥了。 走出门,小芙凑了过来。 两个人并肩子回蒹葭苑。 小丫鬟轻声说:“奴婢方才打听到了,夫人将大公子关在了南边儿的阁子。” 将军府这么多天,沐阮宁已经熟悉很多。 府邸往南边儿方向上,就只得一处阁楼。 将军府从平城搬到盛京之后,就一直出于弃置状态。 但里头个把月还是会着人去打扫一番。 大哥住里头应该不会短了什么东西。 沐阮宁稍稍放心。 正打算吩咐小芙去打点一下,送些点心给大哥传纸条。 哪知还没出正心居的正大门。 迎面就走过来一群人。 沐阮宁站在那看过去,很惊讶地发现了一个人。 “芳月?” 她喃喃出声。 “哎?真的是她!”小芙的神色比沐阮宁还要夸张:“她怎么来了?” “我前两日去寻,她分明都没机会递消息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 沐阮宁心下的忧虑又深了几分。 来人显然也发现了主仆二人。 芳月同仆婢们一起朝她行礼。 沐阮宁唬了一跳,赶紧闪开不敢受。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未来女主之一,虽说不是一番女主,可却是很受未来皇帝器重的人。 莺莺燕燕的后宫里,在陆莲房失宠之后,她便取代了贵妃之位。 除了皇后顾凉音,芳月算是个最特殊的存在。 不单是妃子,还是得力的属下! 众人看沐阮宁避开,统统露出疑惑的表情。 沐阮宁自知太过显眼,赶紧找补:“突然这般,吓了我一跳……” 众人倒是没想太多,略微告罪之后便在沐阮宁的虚引之下起了身。 “奴婢等人是要去见夫人的。” 对这个话,沐阮宁没什么疑问,只是将目光落在了芳月脸上。 未来贵妃脸上露出个得体的笑容来。 难得的是,她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鬓边的乱发:“沐小姐,稍后奴婢在来寻你。” “???” …… …… 沐阮宁想了许久也没想清楚芳月的话。 倒是小芙坐在杌子上凝眉揣测:“完了完了,芳月该不会是逃出来的吧?” 第607章 炮灰里最不可多得的人才 第607章 炮灰里最不可多得的人才 小芙许多时候是想不到而不是脑子转的不快。 但凡她能想到的,便会很机灵。 譬如现在。 “你想啊,之前一阵子都联系不上她,说不准就是给那位三殿下发现了!” 殷素的名声这些日子应该是深入了小丫鬟的心底。 就看她此刻白了的脸色便清楚了。 沐阮宁抬手就敲了她一下:“别瞎琢磨了。” “芳月既来了,直接问。” “也对哦!” 小芙出去沏茶的功夫,芳月上门了。 见着沐阮宁,芳月忽然双膝一弯,结结实实跪了下来。 “!” 这一下,沐阮宁避无可避。 手指交握维持了脸上的表情:“这是作甚?” “芳月姑娘?” 很难想象,芳月这样稳妥的、又能掌管情报与各大官吏后院儿线索的女情报头子,此刻竟然会有如此眼巴巴的小表情。 “沐小姐可万万不能撵我走。” 说完话,尤不放心,又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唬得沐阮宁再坐不住了,赶紧给她拉了起来。 “什么意思?” 芳月道:“打今日起,奴婢要在将军府伺候沐小姐。” “啊?!” 好不容易,沐阮宁才从芳月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大约是说她被殷素发现了,沈国公府已经过不下去,所以沈二郎叫她过来将军府。 一同前来的,还有四个侍女。 说是侍女,其实沐阮宁心里门儿清。 这几个女子目光清明有神,行走间下盘极稳。 下细查看便不难发现他们掌心有淡黄色的痕迹。 只有练家子握剑拿刀才会留下的薄茧。 她们是先去见过了母亲才给送过来的,沐阮宁明白,至少在阿娘那儿,没觉得这些人有诈。 但出于谨慎,接下来的相处,她还是又试探了一番的。 等芳月拿出了沈宴舟的亲笔信,她过目了,才彻底放心下来。 根据芳月的说法,沈宴舟在府邸很艰难、很可怜。 但是还撑得住。 希望沐阮宁多去别院瞧瞧他…… …… …… 日子一晃又过了三日。 赵虎回了一趟黄泉坊。 听说赵贺那边儿发了月钱,院子扩了许多,里头添置家具,又修葺了一番。 很是气派。 还在院子里养了小鸡小鸭。 越来越有盼头了。 回来的时候,给小芙姐姐带了珍珠耳坠,给厨房的叔叔婶婶带了两只鸡。 还有水果、宋氏做的糖糕酥饼。 大家都特别喜欢他。 十岁的少年正是最热血青葱的时候。 褪去了可爱,多了几分男子汉的沉稳。 不过,他还给沐阮宁带来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跟萧誉合开的几家店面的文书和账目以及专程请的掌事的自我介绍的信笺。 这信笺很详细。 是赵贺去找的。 沐阮宁对这方面从来谨慎,毕竟关乎钱财。 但当赵贺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时。 沐阮宁便放心了下来。 这个名字,在原书世界曾出现过两次。 再边缘不过的配角。 主要的戏份只是打理商铺井井有条,算是与岳先生手下人不同的存在。 做什么都不拔尖儿,但胜在稳妥。 所有的东西按部就班,再多的商铺产业都能上令下达。 是主角团之外,最不可多得的人才。 沐阮宁用他用得心安理得的原因。 因为。 这个人,在原书里,正是经商的四哥身边,最器重的人。 第608章 魏雅臣的消息 第608章 魏雅臣的消息 只要有此人在,生意必定是没问题的。 至于经商思路。 沐阮宁早就想好了,保持跟四哥的家书,求他出谋划策,必定差不离。 但,人才难得,还是得想办法维系的。 信中,言辞恳切,邀她见见面儿。 沐阮宁将信收好,就算他不提,她也准备抽空便去拜访慰问一下,刷个脸熟。 赵虎带过来的另一样东西,是魏雅臣的约见。 他一连几日都不曾出现过,显然很忙。 岁河发生的事情兹事体大,想来羽衣卫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只是沐阮宁看着落款日期。 “这信,什么时候收到的?” 她一问,赵虎便回答:“昨日到爹爹手里的。” “……”沐阮宁无语凝噎,这不是刚好错过了么。 “怎么了?”半大少年有些局促。 沐阮宁自然不能怪他。 这个时代的书信本就没什么时效性。 再加上沐家因为皇帝支持退亲,正在风口浪尖,迂回些也无可厚非。 尤其那字迹,似乎干了许久,薄薄的墨色还有些细细的裂纹。 “没什么的,你先下去休息吧。” 魏雅臣在信里提过外出公干。虽没明说。 但很有可能连信都是从外面儿寄回来的。 沐阮宁抬眸的时候一愣。 发现赵虎还在原地。 有些欲言又止。 “有事?”她站起身,垂眸问。 赵虎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大公子还要关到什么时候?” “五小姐能不能帮帮他?” 小少年的眼睛有些含泪:“他好久没来教我耍枪了,是不是出事了?” 他提起这。 沐阮宁沉默了片刻。 是啊,大哥已经被关好几天了,再有五天爹爹跟四哥就要启程。 字条只能交换一些情况,具体行动,沐阮宁也只有一个不太成熟的草案。 犹豫这两日后,她此刻还是决定,今日就将方案让小芙递过去。 沐阮宁抬手摸了摸小少年的头。 笑着低声道:“他没事,但,可能以后都不能教你耍枪了。” 赵虎年纪小,但显然看了太多画本子,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 沐阮宁赶紧道:“没有没有。” 一面拿帕子给他擦眼泪一面解释:“他是个小将军,不是什么白身,要执行公务的。” 终于将小朋友安抚下来,将人送走后,又找人给他另请个师父教授拳脚刀剑。 忙完一切后。芳月正好过来。 “小姐。”她恭恭敬敬行礼。 沐阮宁不论是听着还是受着礼,都不太习惯。 但不受,好像就更奇怪了…… 问了来意,竟然是让她去赏花。 “……不去。”沐阮宁想也不想拒绝了。 这府邸里的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 但芳月不放弃。 最后还是将她彻底说服。 至于原因…… 因为将军府乃是皇帝御赐的,旧是旧,但原主人骄奢淫逸,很是肯花钱。 虽然抄家抄得彻底,却总有让人咋舌的发现。 譬如旧院子的旧牌匾,看着不起眼,灰扑扑的那几块,竟然是黄花梨的。 能卖不少钱! 而现在,见多识广的芳月说,角落的几株花,是罕见的珍品! 第609章 这些花,可喜欢吗 第609章 这些花,可喜欢吗 什么珍品?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粮号想运转起来,需要大量的银子。 等过一两年,全天下都在饥荒,百姓揭竿而起,沈宴舟血腥镇压。 若到了那样的年月。 却也说不清谁是谁非了。 不镇压,天下大乱,各路反王烽烟四起,死的人只会更多得多。 镇压,背负骂名,皇位染血。 那不是沈宴舟应得的。 沐阮宁抬头看看天。 蓝得惹眼。 一个人、或者说沐家人的能耐终究有限。 到底穿过来是一场缘分,她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护着爹爹地位,安稳告老外。 也顺道让崽儿和凉音将来坐镇皇宫的日子能好过些。 沐阮宁有心事。 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回廊外头有馥郁的花香。 隔着老远都沁人心脾。她此前从不知晓…… 果然是因为来这儿的时日不足一年么? “那是什么品种?”沐阮宁来了兴致,站在那儿询问。 芳月抿了抿唇,笑着小声道:“小姐,奴婢再如何也不是种花的,您不如问问旁人。” 所谓的旁人,就是指花匠。 她之所以将才没上前,就因为看见角门外进进出出好几个人。 此刻那儿只剩了一个。 只是,瞧着那花匠弯身摘花叶的背影有些眼熟。 她蹙眉走上前。 “嗳……你是……” 说完这句。 那花匠便站起身来。 蹲在地上还不觉着,等直立起来,蓦然发现,好高了。 沈宴舟转过脸,笑吟吟的。 “……”沐阮宁惊诧之下连忙转眸盯着角门。 门已经关上了。 再回头去瞧芳月。 淦!二番女主也跑了! 真真是难得,试问她怎么做到走得端庄又飞快的?! “阿宁,这些花,可喜欢吗?” 沈宴舟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沐阮宁颇有些无奈。 人家都来了,总不好给撵出去。 转头目视他黑漆漆的瞳仁:“你怎的又来了……不是将将见过不久么?” “我可没翻墙。”沈宴舟理直气壮地眨眨眼,抬手指着角门:“我从门口进来的。” “……”沐阮宁噎了一下。 她垂眸看向地上的花草。 早该知道没那么简单的,也是她大意了。 阿娘身子不好,瑞珠她们也不可能没见识,要是珍贵的品种,她们早着人养起来了。 “喜欢吗?” 这是沈宴舟第二次问。 “喜欢,很香。”沐阮宁的回答发自真心。 沈宴舟脸上略微紧张的表情蓦地放松了下来。 他垂眸,薄唇抿着,手指微微握拳:“嗯。”有些不易察觉的开心。 “你上哪儿弄来的?”沐阮宁好奇地看过去:“芳月说你在国公府过得不好。” 在路上的时候,芳月提起过发现的花卉都是值钱的品种。 毕竟不值钱的也引不起她的关注。 可若是沈宴舟送来的,就不太合理了。 他既如此艰难,又哪里能有银子搞这些? 虽说时间线已经很混乱了。 原书的这等时候,沈宴舟也得一年后才循序渐进掌控了国公府的权柄。 芳月说他艰难,沐阮宁没有半点儿怀疑。 “好了,这些花能退吗?银子捏在手里,还能救急!” 第610章 行,不行 第610章 行,不行? 沈宴舟的嘴角僵了一秒,很快便抬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不能。” “这花是……挖的。” “?” “我挖的。”他眼都不眨:“山中峭壁,盛京郊外挖的。” 是了,沈宴舟有没有撒谎真的找不到端倪…… 沐阮宁看了半晌,姑且信他了。 “我觉得阿宁定会喜欢,至于另一些也都是种的。” 他神情低落下去:“我若不是搬来给你,只怕也留不下。” 这倒是真真的。 便宜殷素她们委实浪费。 “好,放心交给我。” 沈宴舟松了口气之余,蓦然听见她继续开口。 “不如,养些花卖?” 沈二郎诧异地看向她。 沐阮宁刚好转过脸来,笑容里似乎都沾染了金色。 “呐!是个好生意吧!?” 她越想越靠谱,盛京城虽说未来会有大的动荡,可现在没有。 而且足有一年的时间来应对来年的饥荒。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那些世家手里的银子攥紧了就是死物,不如想办法多弄点出来。 花这种东西就是最好的赚钱方式。 除了新鲜花卉做噱头,还可以做干花、香粉等等。 回头也能送十七公主一些打打广告。 “还得找个花匠……” 小姑娘沉吟的时候,沈宴舟眸光亮了亮:“照顾花草,我……有推荐的人选。” “嗯?”沐阮宁果然抬眸,盯着他的眼睛:“在哪儿?远么?今日能去拜访么?” 沈宴舟笑着张嘴。 正要开口,沐阮宁已经笑着道:“你不会想推荐自己吧?不行,你还要准备科考。” 旁人不了解,沐阮宁是知道的。 今年和明年殿试,高中会员的沈宴舟都缺席了。 都是殷素从中作梗。 自然,也是他并不着急的缘故。 于殷素来说,沈宴舟倘使金榜题名,若外出做官,定然脱离掌控。 于沈宴舟而言,上面有个废物哥哥压着,虽然恶心,但能引开一群人的注意力。 沐阮宁就像个家长般语重心长:“科举改变人生,你定要好好做学问。” 沈宴舟喉咙里快要钻出来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嗯。你我意思是,你想要个怎样的,我来找。” 那敢情好!沐阮宁非但放了心,还挺激动的。 能靠着沈宴舟的生意,那可是未来皇商,怎么样都不会吃亏。 大不了等他将来登基后统统还给他。 于是。 盛京城日后最久负盛名的牧盛鲜花脂粉铺子便这么敲定下来。 趁着他还没走,沐阮宁抓紧时机,将米粮铺子的要紧事儿同他提了。 “我……有个事儿,是关于云祥粮号的,想……同你商量。” 她一开口,沈宴舟便笑着道:“有什么事,你完全可以自决。” “我原就是要送给你的。” “那不行,这个事情还挺重要的……”沐阮宁神色严肃。 沈宴舟依旧是笑,但点点头:“你说。” “我想将营收的一成交给魏雅臣。” 沐阮宁甫一说完,沈宴舟便笑不出来了,他抿着唇,看不出喜怒。 “行……不行?”她有点不确定了。 “魏雅臣?”沈宴舟喃喃出声。 “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啥事儿没有,沐阮宁被他的目光一看,竟能有种心虚的古怪感觉。 第611章 只要阿宁欢喜 第611章 只要阿宁欢喜 在沈宴舟沉默的两个呼吸里。 沐阮宁飞快得将事情盘了一下。 “其实就是送给北镇抚司的钱,可以打通关系。” “我是想要盛京城粮仓这几年的陈粮。” 根据历史传闻。 为了保证各地粮食的充盈与杜绝不必要的霉烂损耗。 其他克扣和谎报的地方粮仓就算了,盛京的粮仓素来是最严格的。 哪怕有贪腐,也是在不被大规模严查到的情况下。 所以盛京粮仓三年一度,会用陈粮,换新粮,以充盈仓储。 这中间,十分优惠,但也有操作空间。 “沈宴舟你看啊,一斗新粮,换三斗陈粮,便宜又实惠。” 沈宴舟终于发话了:“你可知为何这么便宜。” “我知道!”沐阮宁赶紧上前半步,抬眼对上他的:“原是从前彰显君恩的律令。让百姓感念皇恩浩荡。” “但因为实在太便宜,用尽了法子限定百姓兑换的量。” “而且几乎每一次更换陈粮,都会掺入不少的沙子!” “是的。”沈宴舟颔首。 “我的打算,是想拉上北镇抚司衙门,他们能拿到好处,也能给行个方便。” “多几十石粮食也好啊。少掺点砂砾也行。我反正是这样想的……”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大约是不够道德的。 囤积倒卖。 主要是,她有用途。 沐阮宁原以为沈宴舟不会在乎这个。 现在……不太确定了。 沐阮宁低着头等回答。 半晌后—— “为什么是魏雅臣?”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沐阮宁着实意外。 他的关注点竟然在这? “因为北镇抚司我只认识他啊。” 沐阮宁说得理所当然。 她还没讲的是,反正魏雅臣将来都是他手底下最牛逼的特务头子。 提前给他俩搭上关系,将来岂不是水到渠成?! “难道就没别人?” 沈宴舟垂眸,脸色不太开心。 沐阮宁仔细想了想…… 有点无奈。 “还真没有……”她才刚来盛京多久啊? 能认识人么? “你再想想?”沈宴舟微微倾身。 沐阮宁冥思苦想:“……十七公主么?好像也不太行啊。” “她人虽好,可我四哥跟她……闹了点儿矛盾。” 前几日四哥去军营,还挨了几巴掌…… emmm “就没有别人了?”沈宴舟身板笔挺。 沐阮宁看了一眼,直接略过,长叹了一息。 “没了。” “……”他似乎想说什么。 但沐阮宁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进他掌心,还拍了拍。 沈宴舟表情就更复杂了。 沐阮宁垂着脑袋:“你放心,苦谁也不能苦了沈二哥哥。” “你安心念书,其他的,我会想办法。” “……” 沈宴舟听她絮叨,一面听,一面将眉心蹙得死紧。 末了。 他神色里尽是后悔。 薄唇抿了又抿。 “我同意了。” “嗯?”沐阮宁将将念叨完,鼓励他认真学习、戒骄戒躁,要谨慎认真、严肃活泼。 冷不丁便听见他冒出这句话。 抬起迷茫的眼睛时,又听见沈宴舟道:“营收分成,给他吧。” “只要阿宁欢喜。怎么样都可以。” 第612章 魏雅臣的直觉 第612章 魏雅臣的直觉 有了沈宴舟点头,沐阮宁有底气多了。 等吩咐完芳月去打点鲜花花圃庄园和铺子、又送走沈宴舟之后。 沐阮宁终于得空去约魏雅臣。 本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他会很忙,可没想到一直忙到夜幕时分,魏大人才仆仆风尘地上了戏园子二楼的雅间。 带鞘的宽刃大刀被他从腰间解了,放在了桌上。 他从来锋锐的眼睛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笑起来平添几分柔和。 “茶香馥郁,真是好茶。”他抬眸:“小丫头破费了。” 这话略显夸张了,不过,这茶确实有点来历的。 是凉秦那边从运河泊来的珍品。 传闻是邻国的贡茶,陆安瓜片。 略提了两句,笑着给他又添了些,沐阮宁笑着说:“招呼你,自然得好茶。多了买不起,一盏倒也够的。” “改日我请你吃饭。”魏雅臣笑笑:“上次春风楼的席面还不错。” 他还记着呢。 沐阮宁也没拒绝,毕竟有求于人。 但直接说,似乎有点操之过急。 她便抿了口茶随意问:“魏雅臣,你这几日做什么去了?” “查案。” 很笼统。 沐阮宁知道。公事,多的,他也不会提。 “回来上报下情况就要立时走的。” “昨日就该回去,但临时入了趟宫。” 魏雅臣说到这,蓦然抬眸盯住了沐阮宁的眸子:“太子的情况有些不妥当。” “若有人传召你进宫,你能避,最好避开。” 沐阮宁桌子下的手指攥紧了,眼眸低垂着,似乎有些担心。 其实,她心里慌得一批。 太子成了傻子,她原也首当其中。 如今魏雅臣的告诫已经很明显了。 只怕有人要对付自己! “那……”沐阮宁冷静下来之后看向魏雅臣,问了句:“殷正他到底……” 魏雅臣摇了摇头:“似乎是伺候的下人给他下了毒。” “贵妃娘娘坐镇东宫,现在,东宫寝殿内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都被杖毙。” “谁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魏雅臣已经当先猜到了,主动回答:“太子活着,没有任何影响。” 原来如此。 “我提醒你,是直觉。” 沐阮宁松了口气之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直觉这种东西,虽然玄妙,但魏雅臣可不是普通人。 他都这样说了。 那出事儿乃是十之八九了。 沐阮宁攥紧裙裾。 “好!”很简洁,心里还有点儿着慌。 想慢慢叙话的心已经无了。 但该谈的正事还是得谈的。 她便筹谋措辞,将粮号的事儿讲了一遍。 好在。 魏雅臣虽有意外,却也爽快答应下来。 倒不是沐阮宁没想过诱惑人家贪腐会有什么后果。 恰恰相反。 这个王朝已经腐朽到了根子里。 魏雅臣背景足够强大,唯一的弱点,恰恰是清正廉洁。 这让他在官场格格不入。 沐阮宁熟悉这些,一半利用,一半,也是为了他好。 …… …… “啪” 有东西敲击窗户的声音传来。 沐朝云躺在软榻上。 眼眸阖着,眉心蹙紧了。 好不容易又要睡着。 “啪——” 声音又突兀地来了。 第613章 我沐朝云自己去挣! 第613章 我沐朝云自己去挣! 沐阮宁正打算丢第三颗石子儿的时候。 是沐朝云蹭到窗台四下里拿眼抓人时。 四目相对。 沐阮宁的石子儿唰就扔到了草丛里头。 沐朝云疑惑不解地盯着她弯下腰。 一块两三个拳头大小的石块被她抱在掌心。 沐朝云脸都黑了。 “咚——” 声音不高。 沐朝云手很稳。 接住了。 石块上绑着绳子。 他恍然懂了。 不多时,爬上来的沐阮宁将绳子绑好。 连忙挑了个地方坐。 “啊呀,大哥,阿娘也太狠了,将你关到这地方。” “可有好好吃饭?” 她话一问完就住了口。 桌子上的吃食已经凉了,一筷子都没动过。 “你放心,大哥不会随便屈服的!” “我就不信阿娘能为了不让我上战场,眼睁睁将我饿死在这儿!” “……”沐阮宁揉了揉眉心。 大哥什么都好,办事儿也效率,就是不及四哥的头脑好。 “大哥……你这么绝食有啥用?” “怎么没用?”沐朝云怒目一瞠:“我自小在北疆战场长大的,没在阿娘身边儿。她最是心疼我。” “只要再过几日……” 沐阮宁打断他:“大哥……再过几日爹跟四哥都启程了……” “阿娘放你出来你又能怎么办?” “而且,你虽没吃厨房送的东西。可我给的糕点,你倒是渣都不剩……” “……”沐朝云摸了摸肚子,八尺的汉子到底有点儿不好意思。 “那我跟爹娘置气,总不能连妹妹的东西也拒绝吧?” 虽然有点儿道理,但不是重点哎。 沐阮宁真想说教一大堆。 但到底是忍了。 沉默两个呼吸后,寂静的空气被她打破:“阿娘找了盛京长袖善舞的一位夫人,替你询问闺中的姑娘。” “听说瞧上了一家,画像已经送来了。” “我替你看了眼。” 她回忆了一下,转眸对上他的眼睛:“还……挺贤惠的。” “……”沐朝云瞬间没了期待。 也不是沐阮宁胡诌。 对嫂子人选她还是关注的,那位小姐,上次宫宴稍稍瞥见一眼。 穿金戴银,长得不尽如人意。 只有家世不算辱没了将军府。 用前世的话来说。 但凡媒人,她给你介绍个什么样儿的,那你在她眼里就是个什么样儿的。 不过。 其实也难怪媒人瞧不上。 沐家是寒门,指不定什么时候倒台。 如今嫡女将将跟人退亲。 全家的支柱,大将军,还有四公子,都上了战场。 那些高门大族、世家显贵,谁乐意再往这火坑嫁女儿? 赢了,封侯更进一步。 输了,沐家再无翻身之日。 沐阮宁看大哥那看透一切的愤愤模样。 赶紧火上浇油两句:“大哥,虽然未来嫂子长得太过贤惠,但家里也是个末等伯爵。” “还是个嫡女。” “人家的条件也实在。” “等爹爹他们大捷,便下定完婚。” “说是愿意等上一年半载的。” “改明儿个阿娘找你商议的话……” 沐朝云越听越不愿,皱眉摇头:“免谈!”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他攥紧了手掌:“要爵位、要封侯,我沐朝云自己去挣!” 第614章 合计 第614章 合计 沐阮宁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她抬手握住了长兄粗实的腕子:“大哥!好样的!” 沐阮宁看向他的眸光明亮:“说过的吧!我是站你这边儿的!” “大哥你若有那志向,我一定帮你!” “咱们可万不能叫人瞧不起!” 沐朝云愣了下,问:“可是宁儿,你能怎么帮我?” 沐阮宁笑着捏了捏大哥胳膊上硬实的肌肉:“我想办法给你搞征兵状!” 征兵状,是头一批征调了兵卒之后,为免遗漏,再下放的少量名额状纸。 晋国虽然腐朽不堪。 但在征兵方面还是挺有人性的。 如果没有军营贪污,粮饷真正分发到士兵手里头,比起凉秦与燕国。 那可是优越了大半的。 譬如征兵状,其实名额极少,限定的,也大多是本身就在行伍的。 就为了堵住人滥用职权横征人丁。 沐阮宁琢磨了两天,已经琢磨透了。 北疆输的时候比赢的时候多得多。 没几个人像大哥一样愿意去北疆送死的。 所以不论是申请,还是转让,都不是难事。 但大哥是要名正言顺去北疆建功立业的。 自然不能冒名顶替。 还是得打点关系弄张真的。 离点兵出征还剩几日,时间是够。 沐阮宁看了大哥一眼:“唯一的顾虑……就是大哥你要怎么面对爹爹跟四哥……” 沐朝云抓了抓头,有些烦躁,最终,心一横:“我才不管!” “去了兵营,我不信爹爹能把我送回来当逃兵入大狱!” “……”沐阮宁本来觉得靠谱的,这一听大哥的暴言,忽然也有点儿不确定了。 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好办法。 这旧阁楼也不是什么能久留的地方。 离开前,她赶紧叮嘱了几句要注意的。 之后,便顺着绳子爬了下去。 …… …… 四日之后。 十分听妹妹话,好好吃饭,放弃抵抗的沐大郎终于等来了爹爹、四弟、阿娘、沐阮宁一起来的一顿告别饭。 一楼搬来了大桌子。 挺新的好木头,连空气里都带着木香味。 菜,也都是平城带来的厨子做的美食。 “怎么比往日的都更好吃些?”苏氏尝了一口。 沐大郎闻言也夹了一块搁嘴里嚼,眸子都亮了:“是真的。” 上菜的厨子满脸自豪:“都是小姐教得好。”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沐阮宁。 沐阮宁老脸一红:“就你话多。” 倒也不是大家反应夸张。 有一年的年关,沐阮宁非要露一手,包了一笼屉饺子。 那酸爽的滋味导致家里可耻地浪费了面粉、猪肉、白菜、韭菜、包括一枚永不会有人吃到的银锞子。 从此以后,除了口味独特的沈宴舟,谁也不会对沐阮宁的厨艺抱有什么期待。 沐阮宁确实不会做菜,没那个天赋。 但府里有顶顶好的厨子。 正所谓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 沐阮宁恰恰见多识广。 稍稍点拨一下,自有专业人士推陈出新。 厨子的夸赞,倒也不是受不起。 清了清嗓子,沐阮宁将那几道新菜式讲解了一遍。 以正视听。 然后整桌子的人都投来赞许的目光。 大大满足了一把虚荣心。 第615章 离别饭 第615章 离别饭 闲话两句后,要言归正传了。 将才活跃起来的氛围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众人都没说话。 沐阮宁也不好说,抬眸看向坐在一边的四哥。 沐奉孝也正好在看她。 这顿饭跟他俩好像没甚干系,主要的焦点都在大哥身上。 两人默契地低头扒饭。 “云儿,爹娘都是为了你好。” “你也见识过北疆那边的胡虏有多可怕。” “你四弟跟爹爹都上了战场,咱们家这几年就要靠你支撑了。” 沐朝云捏着筷子的手一紧:“不是还有宁儿么?” 他声音不算高,抬眸瞥了一眼。 这一眼,惹得苏氏也朝沐阮宁瞥了过来。 沐阮宁额头见汗,心中直骂大哥多事。 怎么还带转移视线的?! 她都已经这么帮他了! 好在她端碗扒饭的时候盯在额头的一众目光就都移开了。 “你妹妹是个女儿家,迟早要嫁出去的。” “她嫁了也是咱家的人!”沐朝云皱眉:“女儿照样能撑起这个家!” “左右妹妹退亲了,大不了招赘一个!” 这话就说太早了啊…… 虽然沐阮宁也同意,没有大哥四哥帮衬,她也有决心和毅力照顾家里。 但,一家人就该完完整整才是。 “咳!咳咳!”沐阮宁一面清嗓子一面朝呛声的大哥使眼色。 快要将筷子攥断的沐朝云瞬间冷静下来。 也不说话了,只有做大将军的爹爹关心询问:“宁儿,呛到了么?” 沐阮宁低头看见自己手边干干净净的汤碗。 她今日还一滴汤汁都没沾,怎么可能呛到? 思及此,赶紧捏紧了小拳头捶心口。 “噎着了?”沐岳峰连忙吩咐人盛汤。 最后将汤碗摆到她面前的,是沐朝云。 抬头。 四目相对。 沐阮宁嘴唇不动,声音低低的:“哄着些!” 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小截文书来。 沐朝云张着嘴巴,眼睛里冒出惊喜。 接下来。 沐家二老就发现,大儿子乖巧了。 “明日大军开拔,你就不必去送了。” “好。” “早上约了南乡伯家的夫人小姐听曲儿,你也一道去。” “好。” 沐大郎说什么应什么。 一扫方才的火药味儿。 这顿饭吃得十分顺心。 苏氏疑惑的目光终究是落在了沐阮宁的脸上。 沐朝云就是在跟她有所接触后,变了态度的。 未免母亲再单独找她叙话,沐阮宁果断搁了碗:“大哥是想通透了。” “是好事儿,成家立业嘛。大哥也不小了,我陪大哥和母亲一道去!” 有了这么一句,苏氏到底安心许多。 但她意料之外没再去看大儿子,倒是盯着沐阮宁的脸:“宁儿,前两日端越郡王那位侧夫人来邀请过你去赏花。” 沐阮宁愣住了。 只听苏氏接着道:“因着事儿多,竟一时没回话,端越郡王家有一处庄子,就在盛京郊外,很大一片林子,桃花梨花梅花等等都有。” “听说是个不错的散心地方。” “你想不想去?” “若想,为娘便着人去那边儿答应。” 沐阮宁听了最后一句,手指攥紧了裙裾。 她本能地就想到了几天前魏雅臣说过的话。 第616章 无妄之灾 第616章 无妄之灾 端越郡王,是宗室,偏巧又派了个侧室来说项。 更巧的是,他们确实有个风景极好的度假庄园。 沐家女眷极少在盛京人前露面。 受邀请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很自然。 巧合与自然太过顺遂。 要么,真的毫无问题。 要么,就是处心积虑。 沐阮宁绝对相信是后者。 阿娘身子不好,为了不让她太过担心。沐阮宁并没有将内心里的担忧表现出来。 神色如常,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先解决大哥的事情要紧。” 苏氏想到什么,便略略颔首:“也好。” “毕竟你刚退了亲事,急不来的。” 似乎是怕她担忧,苏氏笑着道:“你也不用顾虑,取消婚约的事情是圣上点头的。” “沈国公府再如何跋扈,也不能越过陛下去,他们不敢在郡王府的范围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的。” 沐阮宁点头如小鸡啄米,心里却在喟叹。 阿娘是不知晓的。 沈国公府在风口浪尖,便是殷素也不敢。 可皇宫里的丽贵妃却敢。 皇子里头殷正疯了,现在只是名义上的太子,小儿子尚小。 哪怕没有嫡出皇子,论长幼,也轮不到他。 到手的荣华富贵要飞了,她什么做不出来? …… …… 坤宁宫。 长长的回廊,有风吹过。 分明是极好的天气。 可这地方安安静静地,连虫鸣鸟叫都不见。 路过的小太监打了个哆嗦。 无端觉着冷。 他揉了揉紧绷的胳膊,常年在内廷伺候、谨小慎微,即便没人瞧着,也习惯性地弓着背脊。 入了寝殿。 宫娥们低垂着脑袋,没有人敢多看半分。 小太监每次瞧见这光景,背也就更压低了一丝。 阖宫上下都知道的。 自从太子殷正出事之后,丽妃娘娘就变得暴躁易怒,往日里三五个月才会打死或外贬下人。 这些时日几乎三五天就要找个由头发泄一下。 有门路的洒扫宫人早找机会外调了。 也就是这些屋里伺候的,没机会,也没胆子另谋出路。 “娘娘。” 尖细的嗓音刻意压制,但在这寂静的宫殿里还是显得有些突兀了。 他诚惶诚恐,赶紧跪下了。 好在层层幔帐里的人影稍动,并没有着人将他拖下去。 有宫娥上前,将帐子挂了起来。 丽贵妃雍容的身姿坐至床沿。 “说吧。” 得了吩咐,小太监提着的一口气松了几分:“贵妃娘娘,将军府……今日遣人去了端越郡王府。” “说是……拒了。” “什么?!”丽贵妃手指攥紧。 长长的甲套仿佛都要折断般。 “岂有此理!” 将将还一片晴朗的面容,此刻已经扭曲阴暗。 指着小太监的鼻子:“来人!拖下去,掌嘴!” 小太监惊恐求饶。 可惜,没人敢帮他说话。 很快,寝殿中安静了下来。 旁边儿的宫娥尽都松了口气。 贵妃娘娘今日这火气是发泄出来了。 至少不会无缘无故触霉头。 贴身大宫女招了招手,自有宫娥端来漱口茶水与痰盂奉至跟前儿。 丽贵妃漱了口,被扶着内侍的胳膊起身。 便听见宫女劝慰。 第617章 沈国公府的公子退学了 第617章 沈国公府的公子退学了 “娘娘,大将军马上就要出征,想来,沐家女眷是没心思赏花的。” “不如找个旁的由头?” 大宫女一面给丽贵妃整理衣裳,一面低眉顺目:“大将军不过寒门。” “得靠着皇家赏赐脸面,不如安排旁的宴席,料想他们也不敢推脱……” 丽贵妃冷哼了一声。 艳丽的面容里浮现一抹格格不入的阴冷:“退了婚事的下贱胚子,真将自己当成什么珍宝疙瘩了?” “要不是正儿念叨着她,生下皇太孙的好福气能轮得到她?!” “本宫就不信,他沐家还能抗旨不遵!” 她一拳捶到床柱,怒声道:“去,将新上贡的血燕炖了,今晚本宫要去金龙殿伺候皇上。” 宫娥们不敢怠慢,尽都下去准备不提。 …… …… “沐小姐,你可太忙了,我平日里都瞧不见你,人人挤破头都难得进去的太学,你这是打算退学了?” 阳光正正好。 也不热。 沐阮宁一面听萧誉在耳边嘤嘤嗡嗡,一面拿团扇遮了阳光。 窗外,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倒是鲜活又真实。 她轻理了理面纱,丝毫没有要摘了吃茶的意思。 萧誉有些失落。 他可是花了大价钱给小美人投资的,如今连容貌都混到瞧不见了。 见过那么多美人,没一个与眼前女子相似的。 试问凭他凉秦的背景,矜贵的身份,一手万金的财力,谁能不上赶着巴结。 可沐阮宁心里装着事,哪里有心情迁就。 投资也不是白送。 她有足够的信心给萧誉不错的分红。 以后倒也不欠他人情。 “家中出了些事,一时半会儿去不了太学。” “原来如此。”萧誉只听她说话,整个人都快乐了许多。 “学堂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沈国公府的公子退学了。” “!”沐阮宁本就是随口问问,冷不丁听见这个。 她很震惊,手指攥紧,身子略略前倾:“当真?” “千真万确!”见沐阮宁似乎很是好奇,萧誉整个人,精神都抖擞了许多。 “是……哪一位公子?”沐阮宁担心得声音都有微不可查的轻颤。 她最怕,退学的是沈宴舟。 连原本的历史中,男主最倚仗的科举都失去。 那就说明,他在沈国公府的处境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必须要帮他。 “是新封的世子,叫沈从什么的。” “沈从瑾。”沐阮宁脱口而出。 萧誉脸上带笑:“对对对,你认识?” 她松了口气,敛眸:“不认识。” 沐阮宁虽说放了心,但万分疑惑,沈从瑾可是殷素最宝贝的儿子。 自己之前也就是砸晕了他。 力道就算不轻。 也不至于将他敲成个傻子。 连太学这样镀金的地方都退出了。 这已经不是沈从瑾傻了,殷素和国公爷得一起傻了才可能。 “你知道他为何退学了?” 沐阮宁忍不住多嘴问了句。 意料之中。 萧誉不知道。 对于大晋来说,他算个外国人。 沐阮宁对他的身份倒是不好奇。 只知凉秦强大,要不是大晋的文学十分厉害,也不会有萧誉这样的留学生了。 第618章 我也喜欢银子啊 第618章 我也喜欢银子啊 跟萧誉合作的生意都是挺稳妥的那种。 至少也是稳中带升的。 四哥之前还没走的时候,沐阮宁很找他咨询过事物。 本打算领他去瞧瞧历史上跟着他打拼的那位大掌柜。 可被他拒绝了。 大军出征不是儿戏。 吃过饭后,便跟着爹爹去了校场。 北镇抚司衙门也全速运转,听魏清说,她兄长已经好久没归家了。 目下已经去了岁河那边某个州县。 萧誉离开的时候想来想去,塞给沐阮宁几张银票。 沐阮宁愣了一下。 “这是?” 萧誉难得有些尴尬:“没什么。” “不是说,你们大晋跟姑娘出来喝茶吃饭要送礼物么?” “啊?”沐阮宁倒是没听说过。 萧誉提醒:“就是、见面礼。” “……”哦,沐阮宁挠了挠下巴尖。 原来有这种讲究的吗? “可是我怎么没听说过?” 她拿起折叠的银票牵开来看。 一张一百两。 沐阮宁唬了一跳:“五百两???” 惊疑不定地看向眼前的魁梧少年。 “嗯。”萧誉的神色清澈里带着点愚蠢。 沐阮宁惊呼了一声。 等反应过来赶紧捂住面纱下的嘴巴。 四下张望了一圈,凑近,问:“谁告诉你的?” 萧誉愣了一下,就将来这晋国之后遇到那些娇小姐后发生的事儿都讲了一遍。 沐阮宁脸都黑了。 “你是说,每次你请人家吃饭,完了之后还要送人家银子……” 非但送银子,还至少一百两! “是呀!”萧誉挠了挠后脑勺,笑得十分快活:“我倒是觉得极好的。” “那些美人与我一道出游,都很是开心。” 沐阮宁目光里带着同情。 一百两,那可是寻常内宅女子一年的月钱。 还得是那种受宠的! 这萧公子指定被人当成了摇钱树了…… 人傻钱多。 沐阮宁捏着银票的手都在颤抖。 钱来的太容易,她良心痛。 虽说目视银钱,眼睛里依旧会有金光。 但…… 她眼睛用力一闭,将那银票塞回了萧誉怀里:“这钱我不能要。” “为何?”萧誉猝不及防。 可怜的狗狗眼里甚至还有受伤:“沐小姐瞧不起我?” “没有……”沐阮宁赶紧否认:“我也喜欢银子啊……” “那你为何不收?”萧誉情绪更低落了。 “……”叹了口气,沐阮宁放软了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们这儿,真的没有这个规矩。” “再说,你这五百两,真的太多了。” “五百两很多么?”萧誉也不懂,他看了看手里的银票。 沐阮宁从前不觉得,现在,真的挺羡慕这种有钱随便花的豪门大少。 真不知柴米油盐贵。 她吸了吸鼻子:“嗯,足够一个闺阁小姐四五年的花销了……” 沐阮宁的目光好不容易从那银票上收回来。 她上次给沈宴舟银票,也只给了五十两。 大把的产业置下去,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但凡稍微将良心丢了。 五百两拿在手里多香啊…… 毕竟后日就是沈宴舟的生辰了。 “那你,是喜欢银钱的吧?”萧誉问。 沐阮宁眼睛盯着银票,点头,小声:“喜欢的。” “那就拿着。” 第619章 恨铁不成钢 第619章 恨铁不成钢 “喜欢便拿着。” 萧誉一脸的认真:“我委实不知姑娘家都会喜欢什么,你自己想买啥买啥。” “……”沐阮宁推脱不掉,这要是再塞来塞去,光天化日下,叫人瞧着也不好看。 沐阮宁抿了抿唇,抬眸:“成,那我收了。” “就当新铺子的入伙钱。” “回头等我找着好掌柜了,给你打个收条。” “不用的。”萧誉很有些意外。 沐阮宁摇了摇手指:“公私要分明才行。” “君子固穷,财之不义,概而不取。” 她拍了拍腰间放银票的位置:“回头给你算利钱。” 萧誉满脸的错愕,等她转身要走,他连忙上前拦了:“沐小姐,那下次你几时有空?” “还能再请你吃茶么?”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说话时的声音听起来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沐阮宁笑了笑正要委婉拒绝。 毕竟牧盛花卉胭脂铺子还需要筹建,还有其他将将落地的产业需要巡视。 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抽出时间跟股东能悠闲喝茶。 可就在这时。 斜刺里忽然传来一个欣喜、又娇滴滴声音:“萧六公子。” 沐阮宁抬眸,越过他的肩膀,正看见一个身穿绫罗,头戴珠翠的少女。 少女长得不算大气,嘴唇却极好看。 是清纯白花那一挂的。 笑起来自带几分温柔。 日头不算燥热,她手里拿着团扇,摇得不紧不慢。 沐阮宁盯着她恰好迈步出了对面儿的脂粉铺子。 当瞧见那铺子之际,沐阮宁整个人都惊了。 她是注意到门口女子所在的马车的。 并没有张挂什么世家的标记。 可那马车却分外华丽。 显然是专程显摆的。 而那铺子,沐阮宁因着置办产业,所以了解过。 虽不算大,却是顶顶贵的三家之一。 “裴小姐。”萧誉果然认识。 “六公子这是出来玩儿么?”裴小姐一面说话,一面拿眼上下打量沐阮宁。 沐阮宁戴着面纱,且穿着分外低调。 从她眼里,沐阮宁明显地察觉到了一丝轻蔑和嘲讽。 “您这旬月里,怎的不来找我了?塘子里的荷花都开了,六公子这几日有空么?” “来赏一赏荷花,莫要降低了风雅品味才是。” 这话在挤兑谁,显而易见。 沐阮宁原本寻思着她要赚萧誉的钱,那是她的事。 跟萧誉到底没有熟到为他出头的地步。 何况刚刚已经委婉提醒过了。 沐阮宁瞧着,萧誉给美人花钱也是心甘情愿的。 硬管,指不定还坏了人家的好事。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挑衅到了她头上来! “裴小姐是哪家的姑娘?”沐阮宁笑着抄起了手。 “我姓裴,你说呢?”裴小姐冷哼了一声。 “哦,是裴尚书府的小姐啊?” 沐阮宁似笑非笑的打量她的时候 裴小姐脸色不悦转头看向萧誉,就换了一张笑脸。 “萧六公子,明日赏荷花,你来是不来?” 沐阮宁见他没有立时回答,却先看了过来。 萧誉似乎不太擅长拒绝。 迟疑地应了:“好、好哇……” 沐阮宁真真是恨铁不成钢。 第620章 跟我斗太嫩了 第620章 跟我斗?太嫩了 想想手底下的铺面生意,再想想萧誉将将那么慷慨就赠了几大百两银。 这等天真的老实孩子被欺负,沐阮宁忍不下去。 “慢着。”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裴小姐与萧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沐阮宁直截了当,一把抓住了女人攀在萧誉胳膊上的爪子。 “你、你作甚?!”裴小姐怒了。 但,沐阮宁可不惯着她。 沐家行伍起家,沐阮宁又跟周海棠习武好几年,自然不是裴小姐这个闺阁女子能撼动的。 裴小姐挣了挣,没能挣开。 恰此时,沐阮宁已经开口:“明天不行,后天也不行。” “这个月初八我看行。” 她说话的语调淡然又笃定,直听得女人脸色都黑了。 “放开!” 裴小姐又用了点儿力气,原本黑着的脸色因为用力憋红了几分。 她咬着牙凑近:“你这女人是谁啊?!都是为了钱!干什么破坏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 从萧誉身上坑银子的规矩么? 这可巧了,她沐阮宁偏不爱守那些没脸没皮的规矩。 她抓着不放。 女人气坏了:“你放开我!你以为你是六公子的谁?你说什么时候赏花就什么时候么?” 裴小姐这些时日没少关注萧誉。 早知道他从凉秦来了晋国,身边儿的姑娘小姐不知凡几。 只要陪着说说话逛逛街,就能赚一笔不少的银两。 听闻他身份高贵,也不会堕了脸面。 觊觎他的女子多了去了。 没听说他有什么心仪之人呐。 沐阮宁听了这话,不要说放手了,反倒又用力了三分。 “是萧誉的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听不听。” 话罢,她便转眸看向一旁明显头一遭见识这等修罗场的萧六公子:“嗳,你怎么说?” 沐阮宁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 但凡萧誉说一个不字,那她落得轻松,转身就走,头都不带回的。 省事儿。 萧誉上挑的眸子微微瞠大,里头似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忽闪忽闪。 他只顿了两秒,忙不迭地点头:“就初八,我看这个日子好!” “黄道吉日!甚好。” 正主都发话了,日子就算是敲定下来。 裴小姐气得跺脚。 可沐阮宁却没放手。 她羞愤之下,咬牙使力。 “啊!”一声沉闷的声音从肩胛骨传来。 裴小姐的脸色瞬间白了,手臂以一种极其反常的姿态软垂了下来。 沐阮宁赶紧撒手。 “我只是握着裴小姐的手。”她无辜地眨眨眼:“六公子可看清了啊,是她自己用力拧脱臼的。”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裴小姐眼睛里淌下来。 萧誉是个怜香惜玉的,连忙上前给她推回了原位。 一阵折腾下来。 裴小姐精致的妆容都被额头的冷汗与眼泪给晕花了。 她愤恨的眼神,仿佛能化作利刃,将沐阮宁给刀掉! 沐阮宁也不恼,笑着歪了歪头。 身子只是微微前倾,便吓得女人花容失色。 裴小姐脸色惨白,捂着胳膊就往马车逃。 路上还差点儿摔了。 沐阮宁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跟我斗?太嫩了。 第621章 听戏 第621章 听戏 等转眸看着萧誉,沐阮宁连忙将脸上的轻蔑与脾性收敛。 抿唇笑了笑:“那个,方才我自作主张,你介意吗?” 萧誉没直接回答,一双眼尾上挑的明亮眼眸笑眯了几分:“五小姐愿意一起去赏花?” 沐阮宁愣了一下,点头:“自然。” 她有深看了他一阵,上前拍了拍萧誉的肩膀:“你啊,可长点儿心吧。” “以后想遇着我这般的好心人可就难了。” 后面一句,沐阮宁是小声嘟囔的,萧誉大约是听不清。 可她嘟囔完,萧六公子却笑出了声。 沐阮宁再要疑问,他却什么也没说,告辞离开。 …… …… 忙起来的时候。 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一转眼,大军已经开拔。 沐阮宁扶着苏氏去阁楼找大哥。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母亲走得有些着急。 等推开门,上了楼。 苏氏看见桌案旁抬起脸的沐朝云,她终于松了口气。 “还在就好,在就好……” 自有丫鬟上前给少爷梳头洗脸。 等沐朝云从旁边儿的屏风转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行头。 天青色直裰,束腰是眼下时兴的青玉带,坠着块美玉。 不得不说,平日里不修边幅的大哥,在盛京待久了,原本的肤色就养出来了。 意外的白皙俊美。 再穿了这身,倒更像个翩翩公子。 苏氏都看得直点头。 整个屋子里觉着不自在不习惯的,大约也只有大哥本人了。 沐阮宁想了想,从腰间摘了一个香囊,走过去给大哥系上。 “盛京可不是北疆,大哥合该多适应一下。” 她抬头的时候,沐朝云也正看向她。 兄妹二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很快,瑞珠得了吩咐过来查看香囊。 沐阮宁早有预料。 里头就是些香料,还有一小块金子。 气息更偏香檀木,带着些雪松的冷冽。 母亲是个精细的,要带大哥出门听戏,她都能想到叫他换身带来的衣裳。 就是杜绝有夹层之类的能藏东西的。 挂上去的香囊自然也不能幸免。 可沐阮宁挂这个,也就是转移视线。 真正要紧的东西,早已经在刚刚转移到了大哥的袖子里。 征兵状、银票盘缠。 至于香囊里的金子,并不多,出门在外万一要给相看的姑娘买点什么,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儿。 苏氏听了之后点点头。 果然没有再去搜身。 …… …… 盛京城,有好几家戏园子。 其中能有机会入高官显贵家门献唱的,都是有名头的。 今日沐家去的,便是其中最出名的一家。 沐家是花了大价钱包下了当天的茶水的。 苏氏最近精神头还好,再加上后来入太学之类的事情。府里的差事都是苏氏在打理,尚未交回沐阮宁手里。 但即便她没过问,却也知道这包场的花用,是能叫她肉疼的程度。 可惜。 沐家给足了诚意,南乡伯家却是不怎么给面子的。 “阿娘,班主已经过问了第三次,都辰时三刻了,要不然先点个戏听着?” 沐阮宁不得不开口问。 第622章 不合适 第622章 不合适 将军府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再怎么迟,也不该这么离谱。 沐阮宁着急,怕约定好接应沐朝云的人手等太久。 那是祥云粮号出城运米的人,若耽搁太久,回程就会特别赶。 可着急也没用。 苏氏稳稳坐在那。 沐阮宁开口的时候,她只是转头瞧了一眼她手里点戏的折子。 末了,开口:“再等等。” 沐朝云坐不住了,想起身。 沐阮宁赶紧一个眼刀甩过去。 沐朝云起到一半的身子便坐了回去。 最后,是沐阮宁将折子递给一旁伺候的小芙,自己起身往外头走。 尚未走到门口。 忽听见笑声欢朗。 她脚步一顿。 少顷,门口推门进来一行人。 不用想,也知是南乡伯家。 沐阮宁手指攥紧,对他们很有些不满。 但回头一瞧。 母亲苏氏已经走了过来。 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快,还带着笑。 双方见礼。 伯夫人的目光当先落在了沐阮宁脸上。 “这就是五小姐?真是久仰。” 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和轻慢。 也就是这一刻,苏氏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沐阮宁摸了摸脸上的面纱,有些不妙的预感。 她能有什么好名声? 南乡伯夫人,这是想落她的脸面。 也不知是试探将军府的底线还是旁的目的。 沐阮宁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素来秉持的就是: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她压根儿不在乎。 但。 大哥要脱离盛京,这个机会失不再来。 绝不能在这种时候让气氛太僵。 她看了一眼伯夫人身后。 一众的丫鬟婆子,不见了小姐。 便笑着道:“是不是百闻不如一见?” 沐阮宁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母亲身边:“我可不像你们家的小姐,没听说过,连面儿也见不着。” “是不是羞于见人呀?” 她笑得眸光真诚,歪着头的样子分外无辜。 直激得对面儿伯夫人的笑都挂不住了。 “胡说些什么?”这时候,苏氏佯装发怒,看向女儿的眼神却带着赞许。 南乡伯可以拿乔,可以目中无人。 但,该怼回去的,就得怼回去。 苏氏道:“小辈们年轻,不懂事,说些话不礼貌,您不要一般见识。” 沐阮宁瞪大眸子。 阿娘果真不俗,讲话十分温和,却含沙射影。 用肯定自己不礼貌,暗讽对面儿那位连小辈都不如。 伯夫人脸色不虞,却又不好发泄。 只说江四小姐不喜欢听戏,一会儿要去隔壁街巷的一处景苑逛逛。 沐阮宁也懒得与这伯夫人周旋,没得污了耳朵,推着着大哥便叫他与那四小姐一起逛园子。 这次本就是让沐朝云来相看的,苏氏倒也没有拦着的必要。 只是她吩咐瑞珠跟过去。 沐阮宁一听,这还得了? 瑞珠去了,大哥一失踪,岂非要连累她挨板子,母亲赏罚素来分明。 这等过错,说不定还会撵出府去。 她赶紧拉住了瑞珠:“不用了。” 沐阮宁笑着看了伯夫人几秒,才转向母亲:“女儿也不喜欢听戏,不如我跟大哥一道去吧?” “瑞珠姐姐不合适。” 苏氏一琢磨,倒也点了头。 毕竟相看的时候带着丫鬟,容易叫人误会那是通房或者旁的关系。 属实不体面。 第623章 小姐!让奴婢上去扇死她们! 第623章 小姐!让奴婢上去扇死她们! 而且,任谁也看得出,沐阮宁是不乐意待在这地方的。 很快。 沐阮宁与大哥便离开了戏园子。 …… …… “小姐,您就别闹脾气了。” 江若初没说话。 她手里抱着个布偶,毛茸茸的。是只兔子模样。 “您莫不是还想着表少爷?” 丫鬟珍珠问。 江若初抬眸瞪了她一眼。 “表哥都上北疆去了,我本就无意于他。以后再不许说这种混账话。仔细我告诉母亲,撕了你的嘴。” 珍珠想到伯夫人,立马白了脸色。 她赶紧讨饶:“奴婢再不敢了,只是小姐,伯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您万不能被她拿捏了!” 江若初抓着兔子的手紧了紧,抿唇垂眸:“我知道的。” 珍珠顿了一下:“您还是见见那位少将军吧?” “就算今日不肯见他,明日呢,后日呢?” “但凡您不肯屈从,夫人定会找什么李公子,赵公子,孙公子的。” 珍珠的话,江若初又如何不明白呢? 终究是要嫁人的。 只是…… “不见。”她断然拒绝。 江家的族人都是外官,与京城格格不入。 需要的,正是联姻。 原本,她是要嫁进东宫做良妾的。 可惜,尚未抬进门,殷正就疯了。 江家当家的主母是继室,雷厉风行,有本事,为人却刻薄寡恩。 原本要做良娣的先夫人嫡女,如今一下子没了亲事。 外祖父家远在江左。一时也没了倚仗。 世家权贵是瞧不上她,家族却须得联姻一门好亲。 江若初便成了个不上不下的弃子。 这一点江若初十分清楚。 但,便是要嫁。 也不能嫁个讨厌的男子。 “小姐,您再想想呗……”珍珠苦劝。 江若初不为所动:“你知道的,我最倾慕的,是大英雄,为国为民,大义凛然!” 她轻蔑道:“那沐大郎是个什么孬种?” “分明是将军府的少将军,连弟弟一个文人都上战场去了,他却还在盛京躲着。” “依我看,那位沐奉孝才该是大英雄。” “我就是拿根绳子在家中吊死,也不嫁给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 这时。 外头传来小丫鬟的禀告。 沐五娘第三次相请。 “我不是说了,不见!珍珠,你亲自去回绝。” 珍珠得了吩咐,撩帘出去了。 …… …… 阳光将将好。 六月的天气有些燥热。 沐阮宁请了两次,那位江四小姐一直待在苑北的廊庑不肯出来。 看了看天气,她倒是觉着可以理解。 毕竟太热。 但她热……自己也热啊。 总不能一直在凉亭里头等着吧? 说清楚了,才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是? 正所谓,山不就我,我便来就山。 这一次,沐阮宁是亲自上苑北来的。 门口守着的几个小丫鬟正在说笑,一看她来,连忙起身行礼。 也不笑了,手里的瓜子都撒了。 其中一个赶紧进去禀告。 无他,沐阮宁还好,小芙哪里受过这等轻慢?小妮子若没有主子压着,这会儿恐怕已经上去踩人了。 “小姐!让奴婢上去扇死她们!” “这南乡伯家的人也太狗眼看人低了!” 第624章 并不反驳,也没让开 第624章 并不反驳,也没让开 沐阮宁无奈地觑了小丫鬟一眼:“小芙,咱们合该让着些的。” “为何?” 小芙一问,沐阮宁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凑近道:“我大哥都逃了。” “咱们对不住人家。” “……”小芙惊在当场,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那、那一会儿要怎么跟夫人交代?” 苏氏的责罚小芙光想着都觉得好害怕。 沐阮宁抿唇朝她安抚点头:“放心,回头我给你放几天假,你收拾收拾上云祥粮号躲几天。” “这事儿我扛。” 她拍拍胸脯。 小芙还是担心,甚而更加不安。 沐阮宁略一思忖就明白她缘何如此,当下又严肃了脸色:“你以为你是躲出去清闲的?” “我还有旁的任务要交托你,回头我会着人给你吩咐。” 一听正经事,小芙心情才转好了。 不多时。 里头撩帘出来个丫鬟。 这丫鬟沐阮宁方才看见过,是跟着江四小姐一道坐在马车里的。 当时只露了下脸。 如今再瞧她身上的衣裳料子,还有那通身的气度,很显然是得脸的贴身丫鬟。 那丫鬟看见沐阮宁,当即愣了一下。 显然是吃惊的。 沐阮宁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纱巾。 她都把自己包成这样了。 难道这小丫鬟还能“久仰大名”,再“闻名不如见面”? 心下苦笑。 左右南乡伯夫人已经是个没礼貌的家伙了,下人和女儿也一脉相承,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儿。 沐阮宁看她提着裙摆下了台阶,快步走过来。 已经做好准备应对她的挑衅和挖苦了。 “沐小姐安好。” 她很恭敬。 行礼十分标准。 沐阮宁小嘴微张,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小姐。”小芙不得不戳了戳。 沐阮宁回过神,连忙抬手扶正她的身子:“客气了。” “姑娘怎么称呼?” 小丫鬟听着她的声音,落落大方道:“奴婢叫珍珠。” “珍珠姑娘。” 珍珠原本以为将军府那位沐小姐应该是无礼又无颜。 没想到通身的气质竟然如此清逸,叫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感。 要知道,在盛京城。 这位姑奶奶已经被传成了一只母夜叉。 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什么离谱的形容都有。 珍珠好容易平复了情绪,笑着说:“我们小姐说了,身子不舒服,怕怠慢了沐少将军,所以,见面的事儿,就……下次吧。” 她说完这话,往沐阮宁两人身后观望。 却没瞧见人? 沐阮宁自然未错过珍珠眼睛里的疑惑。只笑着开口:“不妨事。” “我说两句就走。” 她一面讲,一面绕过珍珠往里头进。 “哎哎,等等……” 珍珠连忙拦在门口。 沐阮宁疑惑地看向她。只消一眼,就看出来这位丫鬟只怕是在撒谎。 人家根本不想见大哥。 沐阮宁站着没动,倒是小芙瞧不过眼,上前就抓着珍珠的手腕:“你拦着作甚?” “你家小姐生病,我们小姐去关切一下,很合理吧?” “这……”珍珠有点慌。 并不反驳,也没让开。 还是沐阮宁开了口。 第625章 芙蕖妹妹,下次再来啊! 第625章 芙蕖妹妹,下次再来啊! “小芙,你先退下。”沐阮宁的声音不高不低。 小芙素来被她宠坏了,闻言倒是松了几分劲儿,却转头小声劝:“小姐,总不能再回去吧?” 白走一趟。 热、还丢面子。 沐阮宁抬手握住小芙的手背:“无妨,我自有计较。” 小芙叹了口气彻底松开手。 珍珠退后半步,她以为沐阮宁还要再闯。 虽然闯进去也没甚么见不得人的。 但若当着面儿让人闯了门。 她在小姐那,或是在伯府里头可就丢脸丢大了。 好在。 眼前的将军小姐,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退后了两步站定。 声音铿锵:“江四小姐。我叫沐阮宁,可否赐见一面?” “……”珍珠要开口的时候。 便听见里头自家小姐咳嗽了两声。 她整个人震惊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这是暗示能将人放进去的。 平日里养出来的默契。 顾不得纳罕,珍珠测过身让到了一旁。 连她自己都不知,下意识地对待这位沐家五小姐都恭敬了三分。 “沐小姐,请。” 沐阮宁点点头。 小芙也一头雾水,正要跟。 却见沐阮宁摇了摇头。 很快,门阖上了。 门口就剩下两个贴身丫鬟大眼瞪小眼。 珍珠摸了摸被捏红的手腕,哼了一声,退开两步。 小芙倒是个没脸没皮的,笑着凑上去问:“你们小姐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又让我家小姐进去了?” 珍珠凝眉,上下打量她:“你都不知,我哪里知道?” 小芙这会儿对她的态度又丝毫不以为意了。 抬手就塞了一个银锞子在她怀里:“知道不知道?” 珍珠愣了一下。 那银锞子凉凉的,拿在手心里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足足一两。 珍珠不动声色地塞回袖子里。 抿了抿唇:“大概、因为那边儿的人吧。” 小芙转眸瞧去,不远处另一个廊庑前站了几个仆从。 “她们是谁?” 珍珠拉了她一把:“你小声点儿!” 小芙愣了愣,用气声重复了一遍:“她们是谁?” 珍珠嫌弃地凑拢,低声说:“那是伯夫人的人。” 就这一句话,小芙已经嗅到了八卦。 赶紧从怀里又掏了一粒金锞子,笑得十分明媚:“珍珠姐姐,展开说说呗?” 珍珠眼瞳里都冒出金色来。 想了想,她将东西收了:“好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左右你家少将军也不可能入我们小姐的眼。” “为何?”小芙纳罕了。 珍珠便拉着她到一旁嘀嘀咕咕去了。 时间并不算久。 沐阮宁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小芙与珍珠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她一喊,小芙就屁颠颠地跑过来,还冲珍珠挥手告辞。 珍珠很有点舍不得:“芙蕖妹妹,下次再来啊!” 一脸失落地转过身,就瞧见小姐倚靠在门框盯着自己瞧。 “……” 江若初抬手拉住珍珠的手:“下次再来啊!这是作甚?有那么舍不得么?” 等进了门。 珍珠赶紧把门关上了。 又从袖子里掏出几块金子银子搁在桌上。 直把江若初都看愣住了。 第626章 她真这么说 第626章 她真这么说? “哪儿来的?” 江若初问罢就住了嘴。 还能是哪儿来的。 珍珠知道她猜着了,便也没解释:“她实在给得太多……” “所以,能说的我都说了。” “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江若初扶额。 珍珠嗫嚅了两声:“表少爷的事儿。” 江若初凝眉:“我对他,只是佩服他的大义。” “表哥他十三岁就跟随长辈剿过匪患,现在又上了战场,他是英雄。” “是是是,小姐最佩服英雄了。”珍珠赶紧竖大拇指。 “我这不没说么。” “……” 江若初一时竟也没话了。 “不过,小姐你先前为何要让奴婢放那位沐小姐进门的?” “不是说不见么?”珍珠眨了眨眼睛问。 …… …… “什么?”小芙惊呼一声。 沐阮宁赶紧去捂她的嘴。 “你小声些。” “仔细让人发现了异样。” 倘使母亲派人来查看,瞧不见大哥可就惨了。 小芙赶紧闭嘴之际,沐阮宁抄着手,抬头望了望天色。 在这个世界待了那么多年,没了手表手机,倒也学会了估算时辰。 “大哥他们坐的是收粮的车,空车不慢,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城门。” “还不够远,得再拖一阵……” 她担忧的是这件事,但小芙忧心的却是她方才所说的。 “小姐,您这样,也不怕那位江小姐怀恨在心?” 就在刚刚。 小芙才听小姐说起。 那位江四娘肯让她进去,是因为沐阮宁算准了大声求见,她必不敢拒绝。 “我怕什么。”沐阮宁不以为意。 走得很慢,不慌不忙地。 “她本就是来相看的。” “若当真有意,就不会避而不见了。” “既然有必须要来的理由,自然不能连样子都不装给人瞧瞧的。” 小芙佩服得五体投地:“您连这都能猜出来!” “奴婢也瞧见了,倒是没分辨出来。” “不过……”小芙看着她的目光里尽是钦佩:“奴婢从旁人那儿打听到了些事情。” 沐阮宁一面走,一面回头冲小芙微微笑:“花了多少?” 听她这么说,小芙小脸一红:“还、挺多的……几两碎银子,半两金子。” 原准备好挨一顿训诫,但沐阮宁却是开口:“说来听听,倘使值得上,本小姐给你报销,若消息极好,我还另有赏赐。” 小芙早有预料,当即激动又兴奋。 把听来的消息统统讲了一遍。 大抵就是江若初在家的尴尬处境、以及小姐瞧不上沐大郎的原因。 沐阮宁起先倒也认真在听。 可一说起自家大哥被嫌弃的缘故…… 沐阮宁一时之间表情有点复杂起来。 “她真这么说?” 小芙点头:“千真万确。她就嫌弃咱们家大公子胆小不敢上战场。” 沐阮宁摸了摸下巴。 想起之前在房间里,那位江四小姐冷若冰霜的模样。 没想到竟然是个有大爱的女子。 “倒是我错怪她了。” “这么一看,要是我大哥将来没心上人,倒是可以撮合一二。” 小芙连江家的底细都打听出来了。 都是外官,外公也是江左望族,将来就算要跑路,也不失为很好的条件啊! 第627章 非但要出去,还得光明正大 第627章 非但要出去,还得光明正大 当然,沐阮宁可没光想着要巴结人家的权势。 还是要看人家姑娘和大哥的意思。 八字还没一撇呢。 …… …… 纸里包不住火,沐大郎的事情,还是暴露了。 可惜走得快,盛京城外,早已经备好千里马,再去追已经追不上了。 沐阮宁回去之前就找了个由头发了火,将小芙打发去了产业里。 至于去了哪里,她有什么产业,将军府多少知道一些,却不尽知。 阿娘发了好大一通火。 气得晕了过去。 沐阮宁又担心又无奈。 却也不曾后悔。 如果大哥留下,死得毫无体面,连尸体都不完整,那时,非但自己要后悔,母亲更是要悔出个好歹来。 …… …… 将军府的祠堂。 比起平城的时候更宽敞了不止一倍。 单独的一个跨院儿。 沐家是寒门,供奉的祖先也并不太多。 因是旁支。 大约只能往上数三代,一直到沐岳峰的祖父那一代。 所以,偌大的阁楼,其实显得很空旷。 小芙过来的时候,沐阮宁在蒲团上跪得笔直。 听着门声,她转回头。 “我阿娘她怎样了?” 小芙走到跟前,将食盒放下。 “夫人就是身子太弱,又一时急火攻心,没有大碍,郎中已经开了补身舒缓的方子。” “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沐阮宁稍稍放了点心,饭菜还温热着,也都是自己爱吃的。 但她忽然有点儿吃不下。 “对了。”小芙忽然说:“将军一出征夫人就病倒了,来了些人看望。” “其中就有顾家那位世子爷。” 顾清则? 沐阮宁琢磨着,他倒是消息快。 却听小芙接着开口:“他还想见您,奴婢给推了。毕竟您将将退婚不久,家中也没有长辈点头,于理不合。” “嗯。”沐阮宁点点头,正该如此。 小芙垂下脑袋,嘟囔:“可叹是姑爷,您都被禁足了,也不来瞧瞧您……” “……”沐阮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是年深日久,小芙都习惯唤他姑爷了。 这事儿,沐阮宁也告诫了好几回。 还是老样子。 索性她也懒得说了。 等将来自己嫁了人,当真有了姑爷,小芙便自然能改过来了吧。 沐阮宁抬眸看见小丫鬟欲言又止。 她笑了笑:“小芙,这儿又没人,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沐阮宁一面说一面吃东西,她虽没什么胃口,但,要吃饱了才有应对事情的资本。 小芙从怀里拿出个帖子:“喏。” “这个……” 沐阮宁手里的筷子一顿,搁了,抬手接了过来。 “凉音的接风宴?”沐阮宁眼眸一亮。 她回来了! 可是看见日期,沐阮宁emo了。 明天! 明天正好是沈宴舟的生辰。 怎么偏偏是明天呢? 小芙嗫嚅着:“您前两天将将吩咐了,不参加任何宴席的,奴婢想着是顾三小姐的,才接了……” “做得好。”沐阮宁夸了一句。 将帖子收到袖子里。 小芙苦笑:“可是您现在禁足,哪儿也去不成……” “谁说的禁足就去不成外头?” 沐阮宁站起身揉着膝盖:“我非但要出去,还得光明正大去。” 第628章 请帖丢了 第628章 请帖丢了 翌日清晨。 沐阮宁便出了祠堂找母亲去。 门口仆从自然是拦不住沐阮宁的。 毕竟不要说已经罚跪了一夜祠堂,放在从前,沐阮宁连句重话都没听过的。 可到了正心居,却没见着苏氏。 出来话说的是瑞珠。 “夫人昨夜便醒了,刚睡下不久。” 沐阮宁稍稍放心之余。 也不得不放弃了之前想好的法子。 她自有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母亲,让自己去参加凉音的接风宴。 但阿娘是因为她放了大哥走,才晕过去的。 怎好再进去相扰? 可阿娘积威深重,便是瑞珠都没这个魄力敢自己答应下来。 思来想去,众人也都很是为难。 没有人想被罚,更没人愿意再气着夫人。 最后,还是芳月站了出来:“小姐只管去,奴婢代小姐跪祠堂。” 沐阮宁转眸看向她,心里是惊诧的。 小芙是忠心不二,但变通与精明根本与这位不可比拟。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瑞珠听见。 也算是通过气。 这样,既不连累人,也能得正心居众人的维护遮掩。 果然,当沐阮宁转眸看向瑞珠的时候,大丫鬟笑着点点头。 沐阮宁咬了咬牙:“多谢。” 又对芳月道:“你不用替我,让小芙来。” 芳月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失落,沐阮宁知晓她是想岔了。 笑着安抚:“小芙与我一同长大,声音姿态能学个七八分。” “有她在,阿娘但凡不进去细看,就不会露馅儿。” “而且,我还有差事吩咐你。” 芳月听罢,笑容轻松了许多,点头“嗯”了一声。 …… …… 沐阮宁将一应事宜吩咐下去后,叫芳月去找沈宴舟递消息。 虽说她也想给崽儿过个完满的生日。 但凉音这么些年,头一次回京,顾家的接风宴自己若不去,凉音没面子,自己也羞愧。 思来想去还是先去宴席露个脸。 凉音那么温柔,必定能理解的。 …… 盛京城的治安似乎愈发差劲了。 沐阮宁不过趁着早市,去看一眼粮价,身子被人撞了一下,她钱袋就丢了。 好在,有惊无险。 那小贼太着急,钱袋子掉在地上。 沐阮宁这会儿可缺钱了,大哥那匹千里马,让她欠了一笔不菲巨债。 钱袋子捡起来,沐阮宁立马数了数。 正正好,一个子儿也没少。 看看天色,她赶紧往顾府去。 …… …… 顾家与其他家族不同。 有些家族,乃是一方望族,顾家是江左第一大族,同时,也是天下几大世家之一。 所以即便在盛京,宅邸的规格也是极大的。 意外的是,想象中的人山人海并没有出现。 作为第一女主,顾凉音归京的宴会竟然宾客寥寥。 接待的丫鬟看见她只身前来,还戴着面纱,不自觉地紧绷了神色,满身的戒备。 沐阮宁十分纳罕。 哪怕沈国公府那样的地方,也不见得会有警惕性这般高的丫鬟。 她伸手去怀里掏请帖。 没有?? 沐阮宁脸色一变,凝眉再隔着衣裳摸了摸。 啧! “我想起来了!一定是方才去早市的时候将帖子丢了。” 她一面说一面往里头去:“不过没关系,你们三小姐——” 沐阮宁话没说完就被人拦住了。 第629章 弄疼你了 第629章 弄疼你了? 沐阮宁看向拦住她的那个丫鬟,正要理论。 忽然听见旁边儿有人高声喊:“你们三小姐认识我!她一见我指定能认出来,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敢拦本公子!狗眼看人低!” “……”沐阮宁瞪圆了眼睛。 转过眼,正瞧见面前丫鬟不善的眼神。 “我跟他不一样的……”沐阮宁小声喃喃。 “有何不同?”丫鬟防备地又后退了一步。 沐阮宁有点尴尬。 想了想。 凉音她那么多年都在外头游历、后来又在焚鹤谷学医。 多好的孩子啊。 原书里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谣言,让她在家里很不受待见。 沐阮宁指着那门口骂骂咧咧的人,小声冲丫鬟说:“你看那公子哥油头粉面,脚步虚浮,你家小姐才不可能认识这种人呢!” “所以呢?” 沐阮宁听她说话的时候已颇不耐烦。 知道她耐心告罄。 既然凉音从小不在盛京,那何苦搬出她来,顾清则显然更靠谱一点。 沐阮宁笑眯眯的:“其实我也认识你们家……” “你们快让我进去!我是你们世子的客人!惹恼了我,叫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斜刺里又冒出来一个中年人。 沐阮宁怀疑人生了。 她转过脸,丫鬟的脸上已经有隐约的怒气:“我看你长得很称头一个姑娘,怎的也学那些个泼皮无赖?” 原来,顾家门客众多,为了得到关注,总会有那几个闻风而来的。 只为见顾家掌权人一面。 竞争激烈,真真是奇招尽出。 末了,丫鬟冷声开口:“没有请帖,一概不许进门!” 行吧…… …… 正门进不去,角门又锁着。 最奇葩的是,顾家送菜送粮的都是他们附属家族的人。 连混进去都难。 沐阮宁估摸着宴席马上开始,来都来了总不能杀进去吧? 她方才在外头围墙转了一大圈儿。 这墙可真高。 外面连棵用来踩的树都没有,爬起来有点困难…… 沐阮宁选中了一处转角。 困难是困难,但也不能不行。 她抬手在掌心呵气,锁定距离便开始助跑。 脚尖踏在墙壁上。 沐阮宁正要凌空飞渡,冷不丁被人一把勾住了纤腰。 “!”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将手变掌拍了过去。 所击方向,合该是那人面门。 若打中,不说把人打残,鼻血是要流些的。 谁知那人反应奇快,脸庞一躲。 换另一只手勾住她腰肢的同时,那只手往上一抓,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沐阮宁心下大惊,咬牙转身,一脚踢了过去,直取下三路。 可踢到一半。 便看见了沈宴舟那张绝美的脸。 他薄唇轻抿着。 趁着沐阮宁愣怔之际,抬手揭开了她的面纱。 “阿宁,你下手好毒。” “呃……”可她明明没打中他好吧?! 但,沐阮宁还是温声问:“弄疼你了?” “嗯。”沈宴舟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可能!你开玩笑的吧?”沐阮宁一只手抽不出来,便抬起另一只手捶了下他的肩膀。 沈宴舟一把抓住了,神色分外认真:“我说真的。” 第630章 不让 第630章 不让 沐阮宁看他神情认真,眸色深沉。 到底失了气势。 “对不起嘛……我哪知你会突然冒出来的……” 任谁突然被人勾着腰,第一反应都是打人好吧? “下次,你先出个声?” “我……”沈宴舟薄唇抿得很用力,一双乌溜溜的眼眸紧紧盯着她的脸。 最后,视线停留在了她粉色娇嫩的唇瓣上。 他握着她手的指节收紧了些。 沐阮宁感受到了。 不知为何,早已经熟悉的那样一张脸、那样一双眼睛,目下瞧着,竟生生让她紧张起来。 他往前挪了一寸:“阿宁,你可不可以……” 沈宴舟的声音真的很轻。 可是身后就是他未来媳妇的家,沐阮宁脸颊发烫,羞愧的感觉油然而生。 将那股子不该有的动心死死压抑下去。 没等他说完,沐阮宁便挣扎起来。 正要急言令色,忽听得不远处的转角传来说话声。 …… …… “你是没见到哇!” “我哪像老大您这般得脸,能在二门值守?三小姐如何?快说说,叫我们也涨涨见识!” 巡逻的侍从头领停了脚步,四下里打量了一眼,见没人,才得意道:“三小姐,那可是牡丹真国色。” “我远远儿地看见一眼。” “啧!比那花儿还娇艳,倒像是下凡的仙子。” “当真这么美?”几个跟班直喟叹。 “当真!”侍从头领挺直了身板,清了清嗓子:“你们只要好生守卫,将来得了大公子赏识,提拔你们守二门也是可能的。” “你是不知道,主子家有几个到了年岁的丫鬟要许配人……” “那叫一个水灵。” …… 这样的评价,沐阮宁不同意。 凉音妹妹的美貌不是牡丹那种浓艳不知收敛的。 温柔缱绻,濯而不妖,倒更似水中的荷花。 沐阮宁都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瞧清楚…… …… 声音渐渐远去。 一墙之隔。 沐阮宁后背紧紧贴在墙上。 沈宴舟的手捂住她的唇。另一只手,撑在她肩旁。 即便是晴朗的天气,他的手掌也是一贯地寒凉。 只是掌心微微虚括。 与掌中少女的唇有些许距离。 垂眸的时候,四目相对。 一阵沉默。 “沈宴舟……他们走啦……可以放开了。” “你……压到我了。” 女孩子说话的时候,娟娟细微的气流扫在掌心,带着几许微微的湿润。 沈宴舟心脏蓦然漏掉了一拍。 他的手飞快退开了半寸,红了耳廓。 “方才情急……” 就在刚刚,赶在那些巡视的侍从拐进视野的前一秒。 沈宴舟抱着她,踩着墙壁翻了进去。 沐阮宁只感觉天旋地转,等回过神,已经到了墙的另一边。 这些天素来恪守分寸的沈宴舟,头一回,贴在了她的身上。 沐阮宁甚至忘了训斥。 她面容通红地缩在那儿,心情十分复杂。 “让开……” 她抬起手推了推。 沈宴舟此刻虽松开了手,身子却没动。 沐阮宁本以为他会像从前一般乖乖听话。 哪知道,他反而又贴近了半分。 独有的气息如霜似雪,夹杂着几分,叫人脸热心跳的成熟感。 笼罩了她。 沐阮宁控制不住地将撑在他胸膛的手指蜷缩起来。 抿紧了唇瓣看他。 他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顿:“不让。” 第631章 明明是我先的 第631章 明明是我先的 “沈宴舟,你真的很重……” 沐阮宁的声音随着他的凑近越来越低。 最后用力闭紧了眼睛。 沈宴舟原本是想逾越一下的。 但她此刻紧张到忘记呼吸的可爱模样着实勾起了他的怜惜。 她的阿宁,虽然不听话…… 但若是被吓坏,可就不好哄了。 沈宴舟眸色幽深,将心中冲动的想法缓缓收敛。 薄唇转移目标,贴到了她耳畔。 “阿宁,你怎么能这样,我真的要疼死了。” “!?”沐阮宁身子一颤,慌慌张张睁开了眼睛。 预料中的亲吻并没有落在脸上、唇上,沐阮宁整个人都要炸裂了。 这是第多少次瞎想自家崽儿了。 她尴尬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整张脸都被迫埋进了他的胸膛。 两三秒后,沐阮宁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你到底哪儿疼了……一会儿我让凉音给你瞧瞧。” 刚刚已经试过了,实在推不开。 沐阮宁果断摆烂了。 庆幸的是,正好能撮合一下男女主,查看伤势,尤其是那种需要肌肤接触的,实在是百试不爽。 可是…… 想到那种画面。 她竟然祝福不起来…… 沐阮宁很懊恼,觉得自己实在不合格,改天得去抄抄佛经练练心性才好。 这时。 沈宴舟竟然主动退开了一寸。 沐阮宁愣住的时候。 小手却猝不及防被他捉住了。 沈宴舟压低了眉尖,将她的掌心摁在了心口:“这里痛。” “啊?”沐阮宁傻眼地看着他。 少年郎义正辞严,目光里甚至带着点委屈哀怨:“都是你害的。” “!”诶??? 沐阮宁一时腿都要软了。 淦! 你快一米八的身材这样来撒娇委屈真的合适吗?! “阿宁,你说过要陪我过生辰的,为什么要跑来别人这?” “你知不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 他指尖绕着她肩上的青丝,语气里染了薄薄的愠怒。 “……你别生气。”她也不想的。 沈宴舟抿唇:“为什么不能生气,阿宁,你甚至先找的是别人。” “明明是我先的。” 沐阮宁更羞愧了。 “是不是因为退了亲事,所以阿宁便连敷衍也不想敷衍我了?” “是不是?” 他瞳仁漆黑,看不出表情。 沐阮宁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认真的,但…… 她要怎么回答啊? 是,肯定不行的。 不是,好像也不对。 怎么感觉这问题有些不讲道理?? 沐阮宁这样想着,正琢磨措辞的时候,沈宴舟先说话了。 他敛眸将她的手凑到脸颊轻蹭了蹭:“无所谓。” 沈宴舟的脸,二月的天。 前一秒还云翳蔽日,现在已经笑得温煦明媚,他没有再纠结将才的问题。 “走,吃席去。” 他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往顾宅里头去。 沐阮宁瞠大了眼睛,要抽手,没能抽得出来。 可是这怎么行!? 让人瞧见了可怎么得了?! 她赶紧拿另一只手去掰。 一面掰一面压着声音,很是焦急:“沈宴舟,你松手!” “万一有人来了!” “等下叫人看见了!!” 第632章 他抱她,当着旁人的面儿 第632章 他抱她,当着旁人的面儿 沐阮宁处在炸毛边缘的时候,沈宴舟终于松开了她。 他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 但面容转向过来的婢女时,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疏离的点头示意。 婢女们落在沈宴舟脸上的目光,明显带着点恍惚与惊艳。 整个盛京城。 只怕不会有少女能抵挡得住男主的盛世美颜了。 不过,顾家毕竟有个能与沈宴舟打个平手的绝美妖孽顾清则,婢女们到底反应了过来。 “咳。”当先的婢女有些不好意思,冲沈宴舟说话的声音都软和了不少。 “这位公子,可有请帖?” 沐阮宁听到这温温柔柔的问话,忽然直觉有点熟悉。 毕竟是翻墙进来的,刚刚怕被逮到,所以躲在了沈宴舟身后,未及细看。 探出脑袋一瞧,好家伙! 不就是门口那个凶巴巴的丫鬟?! 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语音语调差别会这么大呢! 沐阮宁怀疑人生归怀疑人生,脑子还在。 一把薅住沈宴舟的袖子就往旁边儿岔路拽:“丢了!” 她可没撒谎哦! 真的丢了! 所以赶紧跑! 哪知她还没走出去第二步,手腕就被捉住了。 沐阮宁不可置信地被沈宴舟拉了回去。 少年郎的手握住她两个肩膀。 面对她回头递来的、充满暗示的眼神。 沈宴舟就好似看不懂一样。 “怎么这么丢三落四的?”他眼睛里带着宠溺的笑意。 沐阮宁生无可恋的转回头去。 把心一横。 算了! 大不了用老法子,敲晕了事! 左右已经手熟多次。 “你……”婢女显然认出了她,将食指指向沐阮宁的鼻子。 但。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被男主的美貌晃瞎了眼。 她竟一时没说称头。 沐阮宁抬手捋了一下青丝,上前一把握住了丫鬟的食指。 “姑娘是不是想说见过我?” “……”婢女被抢白,果然愣住了。 “怎么会?”沐阮宁脉脉含情地眨了眨眼:“你再看看清楚?” 她缓缓将手指并拢,人也靠近了半步。 眼角的余光一扫,这儿有四个人。 统统打昏而不发出声音,自己一个,指定不可能。 但崽儿行事素来谨慎。 沐阮宁相信自己若出手,沈宴舟不会袖手旁观。 正思忖着。 她忽然感觉手背微凉。 整只手便给包进了身后人的掌心。 沈宴舟的另一只手,牢牢勾住了她的一侧肩膀。 她的身子,被那颇有些着急的力道一带,稳稳落入了他的胸怀。 沐阮宁整个人都像要烧起来了! 他怎么能! 至少不应该!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抱她啊! 可是当她抬眸的时候,忽然看见面前的四个丫鬟统统红了脸颊,一个个像是被摄去了魂魄一般眸光涣散呼吸急促。 耳边的,是沈宴舟带笑的声音:“哎,舍妹丢三落四,是我这当哥哥的管教不严。” “我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沈宴舟的笑…… 这么有杀伤力的吗? 可是,光一个笑容,能解决眼下的问题么? 难道见个人,都得让崽儿笑一个??? 就在她飞快琢磨着法子,想赶紧见着凉音或者顾清则的时候—— 第633章 阿宁想要的,怎么都不会贵 第633章 阿宁想要的,怎么都不会贵 沈宴舟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张请帖。 直到被牵着手腕离开,沐阮宁仍然有几分愣怔。 “你哪来的请帖?”她望向他的侧脸。 沈国公府与顾家不是交好的关系。 而且有殷素在,就算顾家送出请帖,沈宴舟不可能有拿到手的可能。 沈宴舟偏过头,微笑。 “是你的那张。” “???”沐阮宁更纳闷了。 沈宴舟神色从容:“不然我为何这么迟才赶过来?” 原来,芳月通过特殊手段将消息送去沈宴舟那里并不需要太长时间。 而坊市上,有岳先生的人,那个帖子十分显眼,被发现也很正常。 沈宴舟得知后,去了一趟取过来。 沐阮宁听完所有,一时有点不好意思。 难怪他总说“丢三落四”。 “东西丢了,也不是我乐意的,你啊,有这个怎么不早拿出来?还带着我翻墙……” 沐阮宁话说到一半,忽然闭了嘴,她想起来,那么做也是为了躲避顾家的巡逻。 “等等。”她手腕一挣,从他掌中挣脱。 “你要参加?” 要是没记错的话,男女主在焚鹤谷的时候,相处好像就不太融洽。 现在直接大摇大摆过去真的没关系吗? 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沐阮宁脑子里万千思绪流转,其实也不过眨眨眼睛的时间。 她开口:“要不,你先去外边儿等我,我露个脸就告辞去找你。” 沈宴舟有一瞬间的动心。 但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幽邃了下去。 “不行。”他抓住了她的小手,轻轻举起,与鼻尖平齐:“我要跟你一道去。” “你几时走,我便几时走。” “诶?” …… ……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 但顾家的园林设计得极好树荫极多。 而且,吹来的风十分凉爽。 沐阮宁朝着风口一看。 便瞧见有专门的铜托盘上,叠着一块一块冰。 瞧见那冰坨坨沐阮宁眼睛都看直了。 这里可不是现代。 冰块可造不出来。 要知道,现在可是夏天! 见她盯着冰块没什么见识的模样,沈宴舟眼底漾起笑意。 微微朝她倾身:“阿宁可是好奇这冰块的来历?” 沐阮宁闻言抬眸,刚想询问他怎会知晓。 忽又想起他身边儿那位岳先生几乎十项全能,连忙将那不合时宜的问话憋了回去。 点头:“嗯嗯。” 沈宴舟垂眸,笑着低声解释。 “这些都是冬日里从结冰的湖泊中凿下来的,存放在极深的冰窖内,夏日要用的时候再取出来。” 沐阮宁倒是真没关注过这个问题。 前世的时候有冰箱,想要冰块就可以现做。 如今穿到这个时代,热的时候也只能用井水罢了…… 当下眼睛一亮,就有点跃跃欲试。 可听沈宴舟说到后面,霎时就有点绷不住。 “什么?人力物力,搬运损耗……竟然要这么多钱?!” 沐阮宁现在特别缺钱。 听到那笔花销立马就偃旗息鼓了。 难怪这法子并不普及,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 最关键的是,冰块如果不够大,放在地窖也可能会有融化的可能。 “罢了罢了,我也不是特别冷,劳民伤财,不要也罢。” 沐阮宁觑了一眼透明的冰块,攥了攥小手,将视线收了回来。 “阿宁想要吗?” 没在意她说了什么,沈宴舟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眸子。 “不想要。”沐阮宁摇头。 “说真话。”沈宴舟眼眸微眯。看着她的时候,沐阮宁竟有种不容违拗的错觉。 “……”她默了默:“太贵了,咱们还得挣钱。” “不贵。”沈宴舟抬手,将她肩膀上的发丝顺到她背后:“阿宁想要的,怎么都不会贵。” 第634章 崽儿变得难哄了 第634章 崽儿变得难哄了 啊对对对。 沐阮宁都想敲崽儿一记。 但人多。 没敢动手。 古人皆早熟,他当真是到了年岁了,非但长高了,连口气都大了。 “左右现在也弄不到什么冰块,你怎么说都行咯。”沐阮宁笑着打趣了一句。 沈宴舟看见她笑,神色明显愣了一下,抿了抿唇,小声又认真:“能弄到。” 将将说完,沐阮宁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宁表妹。” 这声音化成灰她也记得哎。 顾清则走过来时,瞬间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大表哥。”她赶紧上前打了个招呼。 顾清则瞬间就感觉到了沈宴舟的目光。 没办法,这注视太扎眼,想忽略都难。 顾大郎的笑容浅了下去:“我不记得有请沈国公府。怎么沈二公子也在啊?” “是啊,不行么?”沈宴舟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周身的气势却莫名张扬起来。 就像是随时可能拔剑打起来般…… 沐阮宁连忙往中间一站:“那个,他跟我一起来的。” 顾清则抬了抬眉。 “凉音呢?”沐阮宁可经不住这等状况,赶紧转移话题。 “今日她可是主角,怎么不见她人?” 顾清则的视线落在了她脸上,倒也没纠结那个问题,只说:“许是在后院儿与人聊天吧。” “我派了人去门口留意,竟没传来你的消息。我与三妹还以为宁表妹不来了,她这才离席了……” “……”沐阮宁很有点儿尴尬。 她还真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 顾家宴请的人虽不多,实际瞧着,却也不算少。 有了底气之后,沐阮宁倒也不怕到处逛。 沈宴舟也跟来了。 毕竟放他在那,沐阮宁委实不放心…… 再者,他要来,沐阮宁也拦不住。 一路上,他都没说话。 搞得沐阮宁有点紧张。 她抿了抿唇,停步,歪过头去看他的眼:“沈宴舟,要不然你还是去外头等我……” “不去。”这下,他倒是回答得简洁干脆。 “……”沐阮宁无奈叹气。 先前避嫌,实在不敢拉他的袖子。 这会儿没人在,倒是敢了。 主要是……他就跟着,也不说话,像是在生气。 今天崽儿是寿星,该哄还得哄的。 纠结了两个呼吸后。 沐阮宁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别生气,我与凉音还有你,都是朋友。” “她的接风宴,我也不能不来,厚此薄彼。” 不知为何。 分明是想哄他高兴些的。 结果崽儿的眉头越皱越紧。 沐阮宁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哄了…… 实在是以前的沈宴舟太好哄,稍微说两句,就立马乖巧温柔。 现在怎么…… 她正emo呢,忽然,那片袖子从手指间抽走。 沐阮宁还来不及惊诧,下一秒,小手便被他牢牢握住。 “沈……” 她刚说出一个字。 沈宴舟抬起空的那只手,食指便摁在了她的唇瓣:“嘘。” 紧接着,他拉着她往前赶了几步。 沐阮宁一个踉跄,贴到了他怀里。 “……” 她抬起通红的小脸,眼睛里盛满了无声控诉。 真想训斥他几句。 但。 一如既往的,沈宴舟没给机会。 他手指顺着她的指缝嵌入,用力攥紧了,也没在看她。 沐阮宁瞧见的,就是沈宴舟那张完美的侧脸、优美漂亮的下颌线,还有修长白皙的脖颈。 脖颈上,精致的喉结上下滑动,耳畔是他压低的声音:“看,是顾凉音。” 第635章 道歉! 第635章 道歉! “顾凉音?” 沐阮宁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她也顾不上关注自己的手还被没被拉着了。 扒开灌木瞧了出去。 沈宴舟垂眸。 正看见她紧张兮兮的可爱表情。 原本平抑的唇角微微翘起,身子也稍稍凑近了一寸。 …… …… 四周鲜花环绕。 仙境一般。 精美漂亮的八角亭下,有好几个少女。 被围在当中的那个,长得最为出众。 “三姐姐,你倒是好意思?嗯?” “你又不是母亲亲生,一个妾生女,回趟家,恨不能宣扬得所有人都知晓!” “你是何居心?” 顾凉音站在中间,神色毫无波澜。 那群女子见她孤立无援,竟没有流露出害怕来,都面面相觑。 半晌,站在当先的顾家嫡女顾凤栖面上挂不住了,上前抬手要推她:“得意什么!?” 顾凉音身子一侧,顾四娘推了个空,还踉跄了下。 众女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我没有心情,与你过家家。”顾凉音声音很好听,像酒酿圆子一般糯糯的,却偏偏冷得叫人大夏天的如坠冰窖。 少女们哪里见识过这般违和的场景。 登时都被震慑住。 但,顾凤栖看见她那张未饰脂粉的、素净的,偏偏出落得倾国倾城的脸蛋时。 多年积累起来的挫败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她一把搡开了周围依附家族的小姐们,踏前一步大声怒道:“顾凉音!你别以为长得好看,大哥与爹爹便能宠你一辈子!” “你只是个庶出!” “你甚至没有母族!拿什么跟我争!?” 顾凉音勾唇冷笑,笑容中有几分森寒,可是…… 当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人群之后的不远处时。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还敢笑!?”顾凤栖一巴掌扇了过来。 顾凉音几乎是下意识要去抵挡,可电光火石之间,她抬起的手被自己狠狠压住了。 “啪——”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八角亭中荡开,传得很远。 “你们做什么!?”沐阮宁像是只护崽的老母鸡一般三两步冲了过来。 此刻的顾凉音已经娇弱地歪倒在栏杆边,一双美眸雾蒙蒙的,随时可能哭出来。 “沐姐姐……呜呜呜。”她抬起柔弱无骨的小手指着对面:“她、她们,欺负我。” 沐阮宁气坏了,蹭地站起身。 她的气势骇人得紧。 原本就在懵逼状态的顾凤栖当场吓白了脸。 顾凤栖连退了两三步,咬着牙说:“我不是……等一下!” 她瞪起了不可置信的眼眸,指着顾凉音的鼻子:“顾凉音!你明明可以躲开的!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顾凉音咬着唇,泫然欲泣,捂脸悲愤地看着她。 “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沐阮宁气笑了:“打了人还要泼脏水?哪儿来的道理?” 她说完这句,三两步冲过去。 顾凤栖瞠大了眸子,赶紧一手一个抓了旁边儿的跟班挡在前面。 看得出来,她学过几招花拳绣腿。 但顾凤栖的拳脚,跟沐阮宁师父周海棠脚的,根本不是一路货。 周海棠乃名门之后,教的都克敌制胜的本事。 沐阮宁改抓为拍,身子灵活闪躲,刹那间就用巧劲薅开了挡着的几个姑娘。 她一把抓住尖叫的顾凤栖之际,那些个被她搡开的小姐们倒在地上,却没有一个受伤的。 沐阮宁手臂用力,揪着顾凤栖的衣襟就扯到了顾凉音跟前。 “道歉!” 第636章 我都给你留着的 第636章 我都给你留着的 “快道歉!”沐阮宁的声音暴怒。 她不知道,在她瞧不见的角落,顾凉音勾唇,目光扫过了眼前单膝跪地的顾四娘的脸。 最后。 挑衅地落在了人群后的沈宴舟脸上。 少年郎瞬间抿紧了唇,幽邃的眸子乍看过去,仿若深沉的山谷里、乏人问津的寒潭。 毫不知情的沐阮宁,只瞪着手里欺负人的少女。 少女身量已经像个大人,打扮也比寻常人家的姑娘成熟,可到底只是个半大孩子。 被这么抓着,素来骄纵的女孩儿动惮不得,不甘又委屈。 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四面八方的小姐们都吓白了脸。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上前喊:“你放开她!” 沐阮宁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 冷笑:“不放!” “凭什么?!”顾凤栖掰住她铁箍一般的手指:“凭什么要我道歉?我是顾家嫡女!为什么我要忍气吞声!” “你这个贱人!跟顾凉音一样!!!” 顾凤栖想喊什么,目光看着了顾凉音低垂着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哆嗦了一下。 声音仿佛受了什么诡异的惊吓般亚然而止。 这时,她身后的人早已经泾渭分明。 面儿上情的那些,退了开去。 真正交好的几个围了上来,也不敢对付沐阮宁。 毕竟她方才露的一手,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对手。 有人抓着顾凤栖的肩膀冲沐阮宁道:“你放过她吧,顾家可不是你能惹的,况且,她还是个孩子啊!” 沐阮宁打量着手里少女的脸。 顾凤栖脸色苍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算起来,晋国的人成亲早,14岁定亲,15成婚,许多人16岁就当阿娘了。 书中曾提过,顾家有两个嫡女,排行第四的,叫顾凤栖。 凉音现在年岁尚小,这姑娘比她还小一岁。 的确不算个大姑娘家。 可是—— “谁告诉你熊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沐阮宁歪了歪头:“犯了错,都得罚,还得重罚。” 她说着转眸看向了捂着脸颊,看向自己满眼亮闪闪光芒的顾凉音。 “凉音。” “嗯。” “她怎么打你的,你打回来!” 顾凉音站起身。 犹豫了一下。 轻飘飘地拍在顾凤栖的脸上。 沐阮宁都看傻了:就这??? 顾凉音的身子倚在了沐阮宁的肩膀:“沐姐姐,我打过了,这样可以吗?” 沐阮宁有心喊她再打两下嘛!没吃饭吗? 想了又想,这到底是在顾家,凉音不像自己力气大,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代替她打人,似乎也不妥当。 果断松了手。 顾凤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退出去七八步远。 愤恨的眼神毫不掩饰:“顾凉音!你这般羞辱我!你给我等着!” 直到那群人走掉,顾凉音都没再看她们一眼。 倒是挽着沐阮宁的胳膊十分亲昵:“沐姐姐,我好想你,这么久没见面,你都瘦了。” 沐阮宁听了这话,立时就将方才的气恼暂时忘却了。 她都愣了。 将军府里的厨子每天可变着花样做好吃的。 倒是最近操心的事情还挺多的。 要真的瘦了,一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吧。 “是吗?有这么明显么?”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形。 “有的。”顾凉音笑眯眯的拉着她:“我一早就吩咐厨房准备了许多好吃的。” “方才你没来,我叫人都撤下去了。” 她压低了声音,抿唇笑得温柔,嗓音甜甜的:“我都给你留着的。” 第637章 不想做朋友 第637章 不想做朋友 沐阮宁想到顾家在书中那冠绝天下的小厨房。 这可不是她胡说的。 “冠绝天下”真就是书里白纸黑字写下的。 她早就想见识了。 可沐阮宁连连点头,肚子里的馋虫都快从喉咙里爬出来的时候。 另一只手却被拉住了。 她身子一顿,回头就看见崽儿黑了一张脸:“去哪儿?” “一口吃的就把我忘了是么?” 沈宴舟声音没什么起伏。 连平日里的委屈也不见了,这是要生气的节奏。 “……”沐阮宁顿时就羞愧住。 不过真的不能怪她。 这口吃的,她想了好几个月了。 一个炮灰而已,就不能在倒霉之前捞两口好吃的吗? 社畜也没这么惨吧! 沐阮宁真怕以后没机会过来蹭吃蹭喝,不甘、想哭,面儿上忍住了:“没、没有。” 今天崽儿过生辰。 过生辰的人最大。 她吸了口气,笑着冲顾凉音说:“凉音妹妹,其实我还有点事……” 只是话没说完。 目光落处,正正是顾凉音那半边被打红了的脸颊。 女孩子泪光盈盈,沾湿了又长又浓密的睫毛。 湿漉漉的,像是山林里孤立无援的小鹿。 没人疼、没人爱。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沐阮宁告辞的话在喉咙里使劲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凉音挽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声音柔软又惹人怜爱。 巴巴地开口:“沐姐姐,是我专程……专程叫人做了好几日的菜式,我也有下厨的。你一定会喜欢。” “去尝尝嘛。” 沐阮宁真就有种感觉,但凡自己转身,这姑娘的眼泪瞬间就能滚下来。 试问谁又能抵挡漂亮甜妹这么苦苦的请求呢? 她心横了横,回头望向了沈宴舟。 小嘴将将张开—— “不行。”沈宴舟走近了两步,将她的手摁在自己腰上,垂眸,低头:“说好的。” “现在露脸了,人也见着了。” 沈宴舟后面的话没说。 但态度摆在这儿了。 很强势。 也不知是不是见识过几次的缘故,她对崽儿最近养起来小脾气愈发习惯。 所以现在都敢找他做思想工作了…… 她安抚了顾凉音一句,便把沈宴舟拉到旁边儿,小声商量:“要不然,就在这吃饭嘛。” “我听说顾家的小厨房是天底下作料最齐全,顶顶好的地方。” “再说,大家都是朋友……” 沈宴舟没说话,只盯着她看,漆黑的眼珠像无边夜色。 沐阮宁很有点动摇。 但眼一闭,做最后的努力。 她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摇晃:“好不好嘛?” 有点羞耻。 真的。 但没办法,崽儿越来越难哄了。 得尝试下新的法子!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 沈宴舟还在看着自己,只是,唇角翘起了一抹弧度。 他在笑? 刚刚明明就要生气的不是? 沐阮宁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沈宴舟抬起手,将她耳畔的发丝抿到耳后。 粗粝的指腹咻然擦过了她的耳廓。 被掠过的地方。 染上一丝莫名的胭脂色。 痒得她心跳都乱了。 沐阮宁赶紧捂住了耳朵。 沈宴舟就好似没瞧出来她脸颊在发烫。 “不想做朋友……”他声音低低的,恰恰好钻进了她耳朵里。 第638章 有些事情担心也是多余 第638章 有些事情担心也是多余 “啊?”沐阮宁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宴舟轻咳了一下,躲开了目光:“我是说,我跟她可不是朋友。” “……”原来是这样。 沐阮宁垂眸思忖,果然,还是因着当初在焚鹤谷时的不愉快。 “可是,凉音来了京城,你们迟早要解开误解好好相处的。” 沐阮宁苦口婆心。 转眸看向八角亭。 顾凉音正好抬起脸,望过来的时候,少女笑得甜甜的。 许是因着年岁还小。 满脸胶原蛋白,丝毫也看不出来原书里后来的城府与雷厉风行的狠辣。 “你瞧,凉音他人多好啊。” “……”沈宴舟果真看了过去。 然后,他们四目相对,顾凉音笑容里温柔甜美消失,换作了冷飕飕。 “……”沐阮宁噎了一下,只能嘴硬:“会、会好的。” “罢了。”沈宴舟开了口:“用饭可以。” “你今晚不许回家。” “???”沐阮宁一脸惊诧地转回头。 沈宴舟神色里却分外认真。 “今日天气好。” “不会冷。” “你要陪我看星星。” 沐阮宁吞了吞口水:“只看星星?” 沈宴舟想了想:“还看月亮。” “……然后呢?看一晚上?” 他眼眸微阖:“不行么?” 连带着反手握她的力道都加深了些许。 “……也,不是不行……” …… …… 沐阮宁最后还是咬牙答应了,没别的原因。 崽儿从来都很乖,倒是不必担心他会做什么。 而且经常乱想他。 一次都没想对过…… 沐阮宁很是放心的。 这样一件事便能换得男女主同框培养感情,也是极好。 原本的打算里,就是想着晚上要给他个惊喜的。 沐阮宁坐在小桌子旁吃着美味佳肴的时候就在想,也不知派人去吩咐赵贺的事,他有没有办妥…… “沐姐姐吃菜。”顾凉音笑弯了眉眼,热情地给她夹菜。 实话说,沐阮宁都快吃不过来了。 倒是这次,沈宴舟很安静。 除非她给他夹东西。 否则他一概不碰。 大抵是有什么误会吧…… 沐阮宁琢磨着,一大桌子珍馐美味。 也就是他了,换个人只怕早就吃撑过去…… …… 没出息地大口朵颐。 直到吃不下去。 桌子上也还剩下大半。 走的时候,顾凉音十分高兴。 张罗着改日派人做些好的,送去将军府。 又交涉了下关于月牙的事。 沐阮宁没想到顾凉音上盛京,连月牙都带过来了。 按着她的说法是:来了,就不走了。 以后要在盛京陪着姐姐。 沐阮宁十分感动。 但感动之余又有点担心,原书剧情里,女主来京城可是两年后…… 那她的医术会不会受影响啊? …… …… 有些事情担心也是多余。 沐阮宁懒得去想了。 进顾家的时候,是她跟沈宴舟一起翻墙进去的。 如今出来的时候,倒是正大光明从大门口走的。 顾凉音与顾清则联袂送出来的。 瞧见这场景,先前拦路的一众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沐阮宁心情极好。 “我说过吧?凉音家的小厨房那是一绝。” “你要是错过了,可是要后悔的。” 第639章 公子,买束花吧 第639章 公子,买束花吧? 阳光还炽,地面热浪上泛。 没有了冰块的支撑,连风都是热的。 但是走在路上。 沐阮宁蓦然发现沈宴舟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方才的菜,是不是很美味?”她琢磨着,沈宴舟方才那么斯文,不肯吃菜。 果然还是因为不好意思。 沈宴舟闻言转眸,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是。 秀色可餐。 他没有宣之于口,只是王者她笑。 女孩子的脸上有明媚的阳光。 因着天气的原因,白嫩的脸蛋红扑扑的。 额头细密的汗珠都仿佛碎小的珍珠。 他忍不住抽出了深色的帕子贴上了她的额头。 沈宴舟擦拭得细致。 沐阮宁抓住了他的手:“我夹给你的那几道菜,你喜欢不喜欢?” “你不说,我便当你喜欢了?” 回头一定找后厨商议商议。 这样,若有不明白的,还能趁着去接月牙的时候,找好姐妹打听打听。 “公子,买束花吧?” 忽然,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拿着花迎了上来。 沐阮宁愣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沈宴舟似乎有疑惑。 四下里张望了一遍。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 行人熙攘。 小孩子的花篮里只有一束花。 倒像是专程找上他们的。 沈宴舟没有接花儿,反倒是蹲了下来,与小孩的视线平齐。 “你就一束花,为何要卖给我?” 他这样的笑容,绝对不会是因着高兴。 沐阮宁一时也紧张起来。 那小孩子原本还在笑,但瞧见公子身旁的姑娘神色忐忑,他便也笑不出来了。 “公子不肯买花送给这位姑娘么?” “可是她会喜欢么?” “会。”他眼瞧着面前的锦衣公子不肯接,便拿起花朝着沐阮宁举过去:“你一定会喜欢的。” 沐阮宁吃了一惊。 但她委实从这小孩儿的身上看不出什么恶意。 甚至带了几分讨好。 连那一束花儿也只是普通的花儿。 沐阮宁去接的时候,沈宴舟谨慎地想拦。 但她摇了摇头。 抬手便接了:“这花,没问题。” “我确实喜欢。” 因为花虽普通,修剪、搭配却很有新意。 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多少钱?”她问。 “十文钱。”小孩笑得灿烂,露出缺了一颗的洁白牙齿。 沈宴舟掏钱付了。 沐阮宁又问:“谁告诉你,我会喜欢的?” 小孩子喜不自胜,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铜钱:“天桥下的那个跛子说的。” “?”沐阮宁想再问。 小孩子已经一溜烟跑掉了。 沐阮宁拿着花陷入沉思,天桥下那个人,应该是知道她要开牧盛胭脂花卉店。 这算是……表现来的? 但今天,着实没空。 人家都已经舞到跟前来了,没道理不去看看。 明天吧。 “是认识的人?”沈宴舟抬手摸了摸花瓣。 沐阮宁收敛思绪,笑着道:“想来是有人想在铺子里谋个差事。” “我去瞧瞧也无妨。” “现在去?”他抿着唇,看过来的目光有些不悦。 “当然不是。我说过要陪你过生辰的。”沐阮宁赶紧表决心:“改天去!” 沈宴舟神色稍缓:“阿宁,你要怎样给我过生辰?” 第640章 难吃也得吃 第640章 难吃也得吃 盛京城最繁华的地方。 最大的一间楼宇。 就是原本的世界中,沈宴舟在往后一两年里接手的暗渊所在。 与传闻里的金碧辉煌不同。 此刻的这里还不是盛京最大的酒楼与客栈。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顶层有最简单的桌椅。 沐阮宁先前就囊中羞涩盘不下来。 这地方要转让也不知多久了。 她原以为会疏于打理,合该灰尘老厚的。 可谁知,里头不说一尘不染吧,至少是有人打扫过的。 “奇怪……这么干净呢?”沐阮宁转头去看他。 “我以为暂时没人来着……” 万一遇到人可就糗大了。 她忐忑的时候,沈宴舟手指虚握遮在薄唇边轻咳了下。 “无妨的。” “哪里能这么凑巧,偏偏今日过来呢?” 沐阮宁一想也是。 心安理得地将带来的包袱打开。 都是方才赵虎他娘宋氏送来的。 沐家厨房做的。 都是以前在平城的时候沈宴舟喜欢吃的。 顺便,她虽然觉着自己晚上是得回家的,可阿娘还在起头上。 也怕小芙出事。 所以让宋氏嘱咐芳月将小芙从蒹葭苑送回云祥粮号去。 有风。 有蜡烛。 有小半桌子菜。 酒,是果酒。 沐阮宁不能喝,但可以看着沈宴舟喝。 她双手交叉,下巴便撑在上边儿。 这一回,沈宴舟很给面子。 吃得很香,是她想象里的模样。 “这个面条,是凉拌的,我搓的。” 长寿面,粗细不均,卖相糟糕。 但主打一个心意。 沐阮宁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一个是我做的。” “难怪。”沈宴舟笑得揶揄。 她脸上挂不住,手撑在桌上站起身:“什么嘛,我早上起早做的。” “难吃也得吃。” “我还盼着你长长久久。” 沐阮宁想。 你以后,会过的很好很好。 也不知,能陪着他的生辰,还能有几个? 恰此时,沈宴舟吃完了面,起身,一颗肉丸子凑到她唇边。 “不难吃,很香。” “但没有了,你可以尝尝别的。” “张嘴。” 沐阮宁听话的张开嘴。 哎,真好吃。 果然,美味的食物能将一切纠结与伤感驱散。 可惜…… 沐阮宁摸了摸肚子。 先前在凉音那吃得太饱。 委实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罢了罢了,我吃不下了,你多吃点。” “剩下的给你打包走。” “对了。”沐阮宁想起来,问:“你在国公府怎样了?”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其实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但沈宴舟弯了弯唇:“没什么所谓了。” “怎么了?”他这么说,沐阮宁更担心了。 “是不是沈从瑾脑袋被砸的事情被殷素查到了?” 联想到先前的传闻,说沈从瑾从太学退学了。 沐阮宁坐不住了。 绕过桌子站在他跟前,抓着他的袖子问:“是不是她要报复你?” “那一下明明是我砸的。你可千万不要自己扛。” “要不,我跟你回去说说。” “我爹爹在外征战,殷素不敢在这个时候对付我。” 看她激动的模样,沈宴舟松开桌上的筷子转身摸了摸她头顶的墨发。 “没有。” 第641章 生辰快乐 第641章 生辰快乐 “其实,我要搬出府了。” “?” 沈宴舟的话十分叫人震惊。 沐阮宁半晌才喃喃出声:“搬出府?” “为什么?” “你平日里不是很聪明,什么都能想一出么?”沈宴舟宠溺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揶揄。 那双绝美的眸子里映着灯火,看得沐阮宁无端觉着心跳加速。 她赶紧别过头:“你不说就算了。我不听就是。” 想转身,冷不防被他拉住了纤细的手腕。 回眸时,他笑得无奈:“我几时不说了?” “阿宁问的,我自然答的。” “今年秋天,我要参加科举,所以搬出来,住去了考试院。” 顿了一下:“有相熟的举子,也不必担心殷素安插什么人。” 原来如此。 可是。 等等! 原书里,沈宴舟这一次的殿试可是放弃了的! 他摘下探花郎桂冠的那年。 正是爹爹凯旋,携功逼他娶自己的时候! 那时的沈宴舟已经掌控一切,名满天下,是无数贵女想要梦嫁的佳郎。 可是他现在…… 沐阮宁神色不知该如何才好,短暂的呆滞后,沐阮宁脱口问:“为什么?” 将将问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不太对劲。 赶紧道:“我是说,科举之事急不来的,要做好准备才行。” “你为何今年就要考?” 沐阮宁不能理解,甚至有担心。 譬如——沈宴舟要是落榜了怎么办??? 那他以后要怎么办? 落榜后,岳先生还有那些特别牛叉的幕僚,不看好他了,怎么了得? 沈宴舟自然不知她心中忐忑。 笑看了她好一会儿。 忽然握住了沐阮宁的手,缓缓贴在胸口:“嗳,阿宁,不是你说的么?” “我说什么了?”沐阮宁愣怔住。 风很轻很凉爽。 从开着的窗外吹进来。 卷带着人间烟火、温软的水香,过分缱绻。 以至于烛光下,少年郎的脸都恍若回到了从前、稚气,温存。纯粹、又执着。 “你曾说,我一定会做个探花郎。” “那我。” “自然要早早地成就了你的心愿。” 诶? 沐阮宁想不起来了。 她大约? 失忆了? 不会啊。 沈宴舟笑得分外潋滟。 他才不会告诉她。 那是她的一句梦呓。 而他记了好多年。 “咻——” “砰——”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沐阮宁的思绪拉了回来,也成功将她惊了个哆嗦。 她转过脸。 又有新的烟花冲上了天空。 像是在黑寂的幕布上泼洒的光。 很快地,热闹的焰火一颗接一颗地炸开。 她的心事也在这一刹淹没。 沐阮宁快活地抓着他的手,拉他到窗旁。 一场浩大的火树银花,将盛京城那万家灯火都比了下去。 她骄傲地抬起头。 看着他被阵阵明灭火光照亮的绝美侧颜。 “沈二哥哥。” “生辰快乐。” 她抬手指着那此起彼伏的漂亮烟花:“喜欢吗?” 沈宴舟看了很久、很久。 声音分外柔软:“喜欢。” 终于等到了这两个字,沐阮宁松了口气。 不喜欢还了得?这烧的可都是钱啊! 从前。 在平城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在房顶看别人的烟火啊! 第642章 有点热 第642章 有点热 这一次的烟火盛会。沐阮宁准备了许久。 内河蜿蜒而悠长,将天空的光火映照得蔚为明亮。 周遭都传来了热闹的欢呼声。 她在火光中回忆起从前。 笑着喟叹:“可惜的是,这楼可太高了,不能搭上梯子。” “没坐在房顶,还算不得圆满。” 下一秒,沈宴舟轻撩衣摆,抬手圈上了她的腰肢。 沐阮宁惊呼一声,身子失重。 被他轻轻松松打横抱起。 “这有何难?” 沈宴舟从没告诉过她。 年少时候,他上房顶,本不必梯子。 更没有另一个人,能让他如此甘愿,陪着她年复一年,从梯脚,爬到顶端。 沈宴舟踏上窗棂的时候,沐阮宁吓得死死抱住了他的脖子:“沈宴舟!你别闹啊!这里可是四楼!” 摔下去死都死不成! 没有威亚也没有特效的好吗!? 沈宴舟垂眸,看见她在烟火映照下害怕又激动的可爱面容,轻笑出声。 “抱紧了。” 话音刚落,他足尖一踏,几个起落借力之后,稳稳落在了房顶的瓦片上。 沐阮宁死死闭着眼睛。 听见他在耳畔说话:“你再不睁眼,烟花就要结束了。” “胡说!”沐阮宁撑起小脸,眉梢眼角带着点不服气的愤愤。 “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哪能这么快就没有了?” 她此刻仰着脸,四目相对。 离得好近。 少年郎没有笑,目光深沉又专注。 不知为何,沐阮宁总觉得,这样靠近的距离。 这般清晰的清冽气息。 莫名地叫人觉着烫热。 她连忙移开了目光,乖觉地将手也松开了。 “我的意思是,至少,还、还能瞧个……一刻钟吧?”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估摸着中间隔着一人远。 这是沐阮宁认为安全的距离。 她很怕自己会在这样大好的日子再胡思乱想误会沈宴舟。 可沐阮宁将将坐下。 瓦片的温度将将好,不冷也不热。 沈宴舟的声线却带着温热的柔软,他朝她走近了一步。 撩起衣摆坐得端方。 沐阮宁缩了缩脖子,偷瞥了一眼。 有的人。 长得这般好看。 好看到哪怕随意这样一坐,便能构出一幅精妙至臻的美人图来。 风采绝伦。 这样的人,不是她这样的炮灰能肖想的。 沐阮宁抿了抿唇,手撑着参差的瓦片往旁边儿挪了几寸。 沈宴舟眼角的余光许是窥见,视线从面前的焰火转到她的脸上。 声音很轻:“阿宁,怎么坐这般远?” “咱们从前在平城,可都是挨着的。” “……”沐阮宁默了默,胡乱找着借口:“有点热。” 少年郎歪了歪头:“热么?” “嗯……” 她将将点头,沈宴舟便将手背贴到了她的脸颊。 他身子前倾,声音愈发低了,带着笑意。 呼吸中。 有浅浅的果酒气息。 “我也热。”他说。 沐阮宁纳罕。 他怎会热呢? “你是不是受过伤,发烧了么?”沐阮宁的避嫌很轻易便切换至担忧。 她抬手想摸摸他的额头。 半道上,却被沈宴舟的手掌截胡。 他将她的柔软的小手轻摁在脸颊。 “这里热。” 第643章 阿宁,我很喜欢你 第643章 阿宁,我很喜欢你 “咦?” 冷白闪烁的光芒里。 沐阮宁瞧不清他的脸庞。 但确实,手掌的触感有些烫。 “不是吧,你难道,也同我一般喝不了酒?” 她笑:“你方才明明只抿了两口。” 话虽带着点揶揄,沐阮宁又凑近了些。 当又一颗烟花升上天空,炸开之时。 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也不知是不是焰火太过明媚,沈宴舟夜色般的瞳仁里,熠熠生辉。 “阿宁……”他唤她。 清浅得只余气声。 沐阮宁霎时有点慌乱。 她张了张嘴,想后退,可是他的手抓得很紧。 “你、你定是醉了。” “我没有。” 他眉眼缱绻。 欺近了几分:“我从未这般清醒。” “快放开……”沐阮宁连忙撑起身子要躲。 谁知人没爬起来,因着太过用力,反而倒了下去。 明亮的视线,蓦然笼罩上阴影。 沈宴舟的手就撑在她的耳畔。 沐阮宁莫名觉得,这一次,崽儿兴许不是玩闹。 沈宴舟低下头的刹那,沐阮宁抬手覆在他温热的唇瓣:“不可以!” 她脱口而出。 “为何?”沈宴舟没有起身。 他身量高,直到现在,沐阮宁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那种十足的压迫感。 他说:“我们有婚约的。” 她脸颊绯红,皱起眉头凶巴巴地呵斥:“已经退婚了的!” 你是要为女主守身如玉的!你知道吗!? “你、你现在,立刻,马上!”她一面挣扎一面说话。 可话未说完。 沈宴舟已经轻易拉开了她的手。 温热的浅淡的果酒清香充盈在鼻尖。 他在她唇瓣轻啄了一下,笑容带着几分陌生的霸道:“我不承认。” “退婚,便不作数。” 她瞠大了眼眸。 沈宴舟的脑袋压了下来,深深噙住了她。 半绾的发丝扫在脸上有种莫名的痒。 沐阮宁想骂他。 张开嘴,却被他闹得脑子一片空白。 放开…… 她想过咬他。 可是舍不得…… 过了好久。 久到她觉着呼吸局促。 沈宴舟睁开眸子。 少女面颊通红,她闭着眼睛。 一如既往地被动。 可是。 她那么心软。 恰恰是他最有恃无恐的。 他粗粝的指腹划过少女的手腕,顺势而上。 与她十指相扣。 “阿宁,我很喜欢你。” “真的很喜欢。” …… …… “小姐?” 熟稔的声音蓦然从上方传来。 沐阮宁精神一崩,骤然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芳月那张漂亮的脸蛋。 “……” 她意识有些茫然。 “怎么会是你?这是哪儿?” 芳月捂着嘴笑:“姑娘,您睡懵了呀?” “这里是将军府啊。我前两日才来这边伺候您的。” “您竟忘了?” “???”沐阮宁的迷茫并未持续多久。 扫了一遍,顿觉松了口气。 果然。 这里真的是将军府。 她懊恼地拍了拍脸颊。 暗骂自己。 真真是要不得,色魔也不带这样的! 崽儿虽说顶顶好看。 却也不是做这等春梦的借口。 沐阮宁深吸了口气准备先下床再说。 可这一吸气便觉嘴唇有些异样。 她抬手碰了一下。 “嘶——”疼! 第644章 我得出去躲躲! 第644章 我得出去躲躲! 等等! 不是做梦! 沐阮宁脑子里忽然炸开。 昨夜所有的一切统统燎过脑海。 嘴唇上的刺痛不是假的。 她清楚地记得沈宴舟坏心眼地咬了下去。 【阿宁,不认账可不行。】 “啊啊啊!!!!” 沐阮宁捂着脸哀嚎。 芳月都吓了一跳。 “小姐,这是怎么了?!”她连忙上前替她披上衣裳。 半晌,沐阮宁终于乖了。 等将身上穿称头后,她起身便往箱子走。 “小姐,要找什么?奴婢帮您找?” 小芙不在,芳月勤勤恳恳。 沐阮宁手摁在箱子上没动,转眸看向了她。 “芳月……” “奴婢在。”芳月赶紧站直了身子,分外恭敬地等着吩咐。 可是沐阮宁并不按套路出牌。 沐五小姐眼圈红了:“芳月,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凉音……” “我还对不起陆莲房……” “……啊?”芳月真的是懵了。 沐阮宁抬手摁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沉痛:“总之,都是我的错!” “我得走!” “小、小姐,奴婢真的没明白你的意思?”芳月慌了。 因为未知而慌。 她看见新鲜上任的自家小姐,此刻比国公府那些个勤勉的丫鬟动作还麻利十倍。 那么努力地收拾起包袱来。 带了衣裳、鞋袜,帕子,等等、等等。 沐阮宁一面收拾一面说着:“不明白也没关系!我现在、马上!必须跑路。” “我得出去躲躲!” 她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地后悔。 烟火迷人眼。 自己怎么可以不反抗呢?! 最后竟然是……是晕过去了。 再这么下去。 剧情都得崩掉。 凉音刚回来自己就跟人家未来夫君在盛京城最高的房顶上做这等错事。 实在不应该! 沐阮宁收拾着收拾着。 视线突然落在了箱子底部露出的一截木头上。 她愣住了。 半晌。 她轻轻拉开了遮盖在上头的些许衣裳。 木头露出了完整的模样。 是一个小人儿。 算不得最漂亮。 可是她看着这个木头娃娃,莫名就能想象到崽儿在偌大的、冷清的院落中。 一刀,一刀,孤独寂寞地雕刻着。 那些蜿蜒的木头纹路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些年他落在上面的眼泪。 沐阮宁抬手将木头娃娃拿了起来。 那张脸,像极了她自己。 这是沈宴舟刻的。 后来补刻的部分。 因着又过了几年。 如今乍一看去,上面簇新的痕迹渐渐变得与周遭融合。 不太能瞧得出来了。 芳月正看着自家小姐一通收拾之后,忽然地沉默。 沉稳如她,也忍不住犹豫起来。 到底是去劝她冷静,还是先留她在这自己琢磨清楚…… 踌躇再三。 芳月想,她既然已经安静下来,应该是在自个儿思忖了。 抿了抿唇。 芳月选了第二个。 她轻手轻脚地退到门口。 正打算开门出去,先让小姐静静。 哪知道甫一拉开门。 便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芳月张开嘴,正要打招呼。 “嘘。”那人示意她先离开。 芳月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 第645章 亲了,想不认账 第645章 亲了,想不认账 沐阮宁盯着那木头。 良久,眼睫扇了扇,捻起袖子便擦拭两下。 没等将袖子放下,猛地察觉到有人靠近。 习武之人,竟如此不警觉! 不必回头,她也能判断出这人绝不是芳月! 沐阮宁飞快转头。 霎时。 那种雪松般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抬望眼。 她怔住了。 沈宴舟就在她面前。 少年郎垂眸正看着她。 目光无声地覆没。 沐阮宁几乎腿软。 她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沈宴舟神色着慌:“小心!” 他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腰肢。 沐阮宁的腰眼就仿佛被烫到般,站定之后赶紧往旁边儿躲了半步。 “你、你你!”她将木雕举在胸口,转眼看向门扉:“芳月呢?!你怎么进来的?” 沈宴舟松了口气之余,眉梢眼角都盈满春风拂柳般的笑意。 “我翻墙进来的。” “……”沐阮宁睁大了眼眸:“你怎么敢……” 她往后退,他便朝前进。 直到她退无可退。 沐阮宁后腰撞上桌子边沿。 痛倒不痛,只是猝不及防吓了她一跳。 沐阮宁只来得及拿眼角往后瞥了眼,再转眸时。 沈宴舟已经靠得太近。 近到她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摁上了他的胸膛。 沐阮宁知道自个儿的脸在发烫。 只是心情分外复杂,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你够了啊,可别再靠近了!” “好。”沈宴舟的目光堪堪落在她唇瓣斑驳的结痂上。 沐阮宁听了他的话还来不及松口气。 温软的触感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 这一下分外快速。 快到沐阮宁反应过来捂住嘴唇的时候,沈宴舟已经一脸惬意地退开了两步。 沐阮宁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那双绝美的眼睛。 “你、你放肆!” 昨天还没亲够吗!? 沐阮宁有点抓狂。 “哪里放肆了。”沈宴舟将手背到身后,收敛了荡漾的神色,声音乖巧。 “我是担心你,才来看看。” “昨夜你……” 见他似乎还要往下说的样子,沐阮宁连脖子都红透了,赶紧上前捂住了他的唇。 “昨夜我只是太困,睡过去了!” 抿了抿唇:“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可以么?” “……”沈宴舟欢喜的眼眸缓缓沉喑下去:“阿宁,你想不认?” 沐阮宁委实觉得他的目光太过惹人心软。 但是不行,她得忍住。 把心一横:“就、就是吻了几下而已……” “你喝醉了,在那样的氛围中有所失误,也可以理解的。” “大家都是理智的人。” “这委实也算不得什么……” 沈宴舟一抬手,抓着她衣袖的指节攥得泛白。 “我不想听。”他低着脑袋。 “阿宁。”沈宴舟抬起脸,目光执着地盯着她的眼眸。 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你说的对,翻墙来见你,是不对的。” 沐阮宁在短暂的怔忪之后,用力将他推远了一步:“你知道就好,所以以后……” 没等她将与他疏远的话说出口。 沈宴舟已经踏前一步攥紧了她的皓腕:“所以我想来你家提亲。” “我永远不会承认与你退婚。” “沈宴舟……”沐阮宁无所适从想要开口。 再一次被他打断了。 漆黑的眸子死死锁定着她:“我原本打算的是,待我金榜题名,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你若觉得不妥当,我今日就可以。” 沐阮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沈宴舟他……莫不是魔怔了。 第646章 你不用我负责,可是我用啊 第646章 你不用我负责,可是我用啊 “不行!”沐阮宁几乎是脱口而出。 看见他怔在原地,眼底的心酸几乎要喷薄而出。 她苦口婆心:“沈宴舟,你还小,有那么多美好的将来,还有那么多合适的人等着你邂逅。” “你不喜欢我么?”沈宴舟抬手扳正了她逃避的脸颊。 目光交汇。 他的问题着实直白得过分。 万千念头在沐阮宁的脑子里闪过。 她想起了阿娘、爹爹、在前线的两位兄长。 想到了沐家未来结局。 争夺皇位的路途从来危险。 在这样无情又真实的世界里。 儿女情长。 从来,都是最奢侈的东西。 沐阮宁是喜欢沈宴舟的。 可是这样的喜欢,远敌不过继承自原身所有的回忆,还有这几年朝夕相处的亲情。 当所有的念头湮灭,沐阮宁张开嘴,生硬地开口:“不喜欢。” 沈宴舟唇色抿得发白,两秒后,他哑着嗓音:“你撒谎。” “我没有。”这一次,沐阮宁的目光没有逃避。 从前是她不仔细,只以为他的依恋,是对姐姐那般纯粹的感情。 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的确是自己的错。 必须让他歇了心思。 只是下一秒,他手掌用力,狠狠低头压来。 骤然的力道,直将那已经结痂的伤口蹭开。 唇瓣的刺痛,让那混杂着雪松清冽的气息染上了一层铁锈的滋味。 他的霸道与急切,裹挟着她所有的心神。 沐阮宁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沈……唔……” 她连断断续续的声音都喊不出来。 桌旁的墨汁打翻了,湿漉漉的触感,带着点叫人心惊肉跳的慌乱。 可是她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收走。 连念头都化作了空白。 唯独充斥在心间的,只有狂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 当那作乱的少年郎撑起身子的时候。 她才气喘吁吁地半睁开星眸。 沈宴舟脸上所有的哀伤都消失了,笑容里唯有那不再陌生的霸道。 “你看。” “若不是喜欢,为何没有推开我?” 沐阮宁哆嗦着攥紧了手,逃避般将身子侧了过去。 墨色晕染了衣裳。 将两人的衣角连结般濡湿了半阙。 她皱紧了眉:“你胡说!” “你力气太大……我推不动罢了。” “反正、我不用你负责。” 沈宴舟看她鸵鸟一般蜷缩在那的样子。 也不紧着逼她。 起身整理衣袍。 他今日穿了一身浅灰色交领深衣。 腰间墨色侵染,像宣纸上浮了一抹飞白。 沈宴舟的手轻顿了顿,看向少女腰间的墨色,唇角微翘。 “你不用我负责,可是我用啊。” “?!”沐阮宁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桌旁站着的少年郎。 她翻身第一次,失败了。 第二次,囫囵坐起了身:“你有没有搞错……” 亲了而已!! 也没有干不能回头的错事! 等一下…… 沐阮宁脸色有点发白。 她捂着脑袋歪了歪头。 记忆里,她只记得昨夜的风有些凉。 沈宴舟的唇很烫。 她一时动心。 想着,亲都亲了,就随他吧。 后来仿佛还回应了他。 只是再往后。 她不记得了,好像晕过去了…… 所以…… 她晕了之后,沈宴舟莫不是还做了什么??? 沐阮宁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第647章 什么事能给你吓成这样 第647章 什么事能给你吓成这样? 沈宴舟的眸光深沉。 三秒后,他恢复了笑容:“好。” “若我想见你……” 沐阮宁忙开口:“我、我收拾好心情就去考试院寻你。” 沈宴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 沐阮宁方才起身推开门:“芳月!” 芳月并未离开太远。 沈宴舟武功极好,离开也没惊动她。 是以,她听了唤走过来的时候,神色还有些迷茫。 “小姐,您找奴婢?” “嗯。”沐阮宁压下心里的焦躁,笑容十分和善:“那个,我最近想吃点甜的。” “桂花糕……不。” 她的确喜欢桂花糕,但一想到最好的那家铺子不够远。 顿了一下,又道:“桃酥。” “我要最好的那家。” 最好的桃酥,是最远的城门口那家私房铺,手工做成的。 因这糕点味道比起寻常酥糖甜味低,虽然同样好克化,滋味奇特,口味较小众,所以买的人不算多。 没有任何分店。 “你见识多,便亲自去买一遭吧,顺道尝尝会不会太甜。”芳月倒是没想太多。 她是国公府出来的,会让她去,没什么奇怪。 芳月笑着应声,很快便收拾好出门去。 等人离开府邸。 沐阮宁轻松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她咬着牙收拾包袱也从角门离开。 说真的,扔下这么多东西,着实叫她不太放心。 可没办法。 好不容易拼出来的光明前途一夕之间变成了灰烬焦土。 她只能希望过几天沈宴舟可以冷静下来。 从前在前世的时候。 沐阮宁就从书上知道。 像沈宴舟这样的美强惨,尤其在他还没成长为足够成熟的男性时。 很容易将对照顾他之人的依赖误以为是爱慕。 而且。 沐阮宁攥紧了包袱。 旁人也就算了,自己可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了,又看过书。 扪心自问,要是连她自己都被这样一时的假象迷惑,委实也太傻。 男主。 那可是坐拥三宫六院,后妃三千的帝王。 年少时再如何浓烈,也不过是玩玩而已。 这是沐阮宁无法忍受的。 再如何喜欢,也不如早早抽身。 蒹葭苑的楼宇。 离得越远。 今日陡生变故所造成的激烈情愫,就越发平抑下去。 她走出去百米。 回望了一眼。 内心的酸涩也只剩下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钝痛。 沐阮宁不禁抬手摸了摸胸口的衣襟。 “还好。” “还好我足够冷静。” 她庆幸地自言自语。 “什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她吓得汗毛倒竖! 她抬腿就要跑。 没跑出一步就被拉住了。 “你跑什么?” 男人诧异又薄怒的声音传来。 沐阮宁不附体的魂,好歹回返了几分。 将才只注意到是个认识的男人了。 这会儿再一咂摸。 不是沈宴舟! 她瞠目回头。 面前抓着她手腕的,赫然是魏雅臣那张威严的脸。 “……” 看她松了口气,还腿软的状态。 魏雅臣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这才开口问:“小丫头,你这是真要逃跑啊?” “什么事能给你吓成这样?” 沐阮宁揉了揉被抓过的手。 尴尬地笑:“这个……说来话长。” 第648章 没大没小,还没心没肺! 第648章 没大没小,还没心没肺! “我现在很忙,回头再联系!” 沐阮宁一抱拳,大有一副江湖再见的架势。 家里已作简单留书。 相信芳月能妥善利用好书信。 只是她想得太简单美好了。 还没跑出去三五步,已经被魏雅臣拎住了命运的后衣领。 “去哪儿?” “不是讲了么……说来话长。” 魏雅臣天生锐利的眸子半眯着,也没撒手:“那就长话短说。” “诶???” …… …… 沐阮宁连人带包袱被推进了马车。 她一头雾水地缩在角落时,才看清了魏雅臣模样。 男人今年已经二十。 稚气已经褪尽,五官硬朗又不失俊逸,委实是个极有特点的美男。 沐阮宁从前也知他长得好,是个黄金单身汉。 但因为习惯了,倒也没怎么关注。 今日之所以会突然下细打量。 实在是他今日的风格与往日大不相同。 他没有穿着羽衣卫的官服。 北镇抚司的袍子威严又帅气,旁人穿着兴许将将好。 但魏雅臣原本就自带几分锐利严谨,再一穿这个,委实慑人太过,不够平易近人。 可今日。 他穿了一身红色直裰。 胸前的刺绣繁复精美,是恰到好处的圆形图案。 头上没戴帽子,乌黑的发一丝不苟地规束到头顶,玉冠温润。 与往日大不相同…… 沐阮宁人都要看呆了。 魏雅臣吩咐完马车起行,侧头看了过来。 轻笑一声:“好看?” “嗯。”沐阮宁点点头。的确是好看的。 矜贵柔和,又有几分干净的人夫感。 “……”意识到自己的念头和反应时,沐阮宁赶紧转开了脸:“我的意思是,你今日怎么没穿官服,这是被撤职了么?” “……”魏雅臣有些无语,抬手就敲了她一下。 “啧,你怎么打人?!”沐阮宁捂着脑袋瞪他。 男人蹙眉扯了扯衣领:“没大没小,还没心没肺!” “啊?”沐阮宁有点傻眼:“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魏雅臣瞥了她一眼,不太熟稔地整理袖子:“你竟忘了?” “不是你说要去的?” “赏花会。” 沐阮宁无语凝噎,她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前几日萧六郎被裴小姐纠缠,她怕他吃了亏去,所以才说的今日要去那劳什子赏花会。 “等等。”沐阮宁反应过来,疑惑问:“我去赏荷花,你怎么知道的?” 魏雅臣,弹了弹袍服:“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我不去了。”沐阮宁果断道。 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萧誉。 但她觉着目下自身难保,再管旁的事儿着实为难。 “那不行。”魏雅臣斩钉截铁地开口。 “为何?”沐阮宁纳闷起身。 恰此时,马车抖了一下。 沐阮宁身子一歪。 眼瞧着要直直朝着魏大人跌过去。 万幸的是,她身手还在,但凡不跟沈宴舟沾边的事儿,沐阮宁都分外冷静。 譬如现在。 她身子一拧,强行摔到了原位。 魏雅臣扶她肩膀的动作,硬生生像是要揪住她一般。 两个人一时沉默。 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抱歉,大人,方才有个水坑。” “……咳,不妨事。”魏雅臣应了一声。 又沉默下来。 第649章 不过分,但多余 第649章 不过分,但多余 “萧誉你应该知道。”还是魏雅臣先开了口。 “嗯。”沐阮宁点点头。 她隐约意识到魏雅臣此来,可能跟他有关系。 “他身份特殊,又来自凉秦,所以我最近的差事,与他有关。” 魏雅臣迟疑了一下。 继续道:“你不去,恐怕是不行的,毕竟你要参加的消息,已经传扬出去了。” “??”沐阮宁又惊了一下。 但很快恍然,问:“是不是一些不好的传言?” 譬如勾引国外富商什么的。 盛京城的谣言沐阮宁虽说从没在意过,但大抵是知道有多离谱的。 尤其自己与沈国公府退婚一事,牵扯到了宫里。 这般甚嚣尘上。 沐阮宁大抵也能想象到。 “好吧。”她默了默:“我现在出城的话,是不是……还挺难的?” 魏雅臣没有回答。 但沉默答尽了一切,半晌他笑着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 小姑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赶紧捂住头撤开几寸远。 “我没想敲你。”他忍不住笑。 沐阮宁才不信他,又往边儿上挪了挪:“所以就算这样,你也没必要现身的吧?” 既然是做任务,乖乖在旁边盯着萧誉不就好了? 魏雅臣的身子往后一靠,带着点笑意:“那自然有私下计较在里头的。” “过阵子,我也要去参加赏花宴。” “但不是赏荷花。” 他说得意味深长,隐晦得很。 沐阮宁却听懂了。 魏雅臣这般年龄,在这个时代算是大龄未婚了,说是赏花,那必然是去赏那些被娇养在深闺里的适龄小姐们。 “今日我顺道陪你去,在你这赚个人情不过分吧?” 沐阮宁嗤之以鼻,抱紧了旁边儿的小包袱:“是不过分!” “但多余。” “你开口,我当然会帮你作挡箭牌的。” 魏雅臣坐直了身子,神色认真:“那可不同。” “今日的赏花宴,你要参与的事情已经被宣扬开去。” “想来我若露面,也一定能传出。” “倘使众人皆知,说不定我下次便不必去了?” 经他这么一说,沐阮宁摸了摸下巴:“好像还有点道理。” 魏雅臣又牵起她的袖子打量了一阵:“你这衣裙,也太不讲究了。” “……”沐阮宁低头一瞧。 这也就是她平日里在府里穿的。 布料虽不是粗布,也还是有点体面在身上的。 可她平日里还会练练剑法。 所以常服都是往方便活动、耐脏、不易扯破的方向设计的。 左右在家穿,也不讲究。 这样的衣裳,出门儿无所谓,但却不适合宴会。 沐阮宁深知道这一点,她一把将袖子扯回来:“怎么了?我爱穿啥穿啥。” “萧六公子不会在意,还有,我也不是去交朋友的。” “话虽如此。”魏雅臣抄着手:“若不够惊艳,要怎样让我从相看这种事里脱身?” “……” 沐阮宁有种不祥的语感。 她又将怀里的包袱紧了紧:“你该不会是想……” 魏雅臣勾起唇。 笑得分外和蔼、甚至带了点春风拂面的意味。 第650章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第650章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马车停的是不显眼的后巷子。 沐阮宁是被硬拉下来的。 “我说我不去!” “你要赚面子我又不用!” 她眸光愤愤,盯着魏雅臣。 后者素来肃杀的身影,此刻在衣着的装扮下,显得别样地俊雅。 还有——从容。 他略略转眸,瞳仁里波澜不惊。 “这虽是后巷,可不是无人。” “这般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你还知道不成体统啊?!沐阮宁心虚地四下打量了一阵,才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你撒手,我自己走!” 正不忿地整理袖子。 便听旁边儿魏雅臣成熟低沉的嗓音开口:“嗳,宁丫头,我是知道你为难的。” “呸!”沐阮宁白了他一眼。 真真是假好心。 他知道个屁。 跟沈国公府这一退亲,立马同魏家第一新秀,北镇抚司七千户之一的他一同出席。 她都能想象出多少人眼红嫉恨想要刀了她沐阮宁了。 “宁丫头。”魏雅臣靠近一步,又唤了声。 真讨厌…… 沐阮宁不耐烦的抬头,想弯酸他几句。 哪知道入目便是一张大晋通存通兑的大额银票。 她揉了揉眼睛。 佰…… 啧,一百两??? 沐阮宁最近万分缺钱!真的缺! 简直一屁股债! 她艰难地将目光从银票上的数字挪开。 吞了吞口水,眼带询问地眨了眨眼。 魏雅臣轻咳了一声:“我知你最是心善,素来也支持我办差事,给点儿辛苦费买些胭脂水粉……” “……”沐阮宁强行将眸子里的金光摇散。 “这么点钱,买完衣裳还能剩下多少?” 他抬手从袖子里又抽出一张五十两的。 抽的时候还飘到地上一张。 沐阮宁眼疾手快捡了起来。 好家伙,两百两! “哎哎……”魏雅臣将将开口,沐阮宁已经将三张银票美滋滋地收进了怀里。 “魏大人办差,作为盛京三好居民,自当支持!不是要买衣裳吗?走走走。” “……” 魏雅臣面对她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分外不适应。 以至于沐阮宁抬手扶他过门槛的时候还破天荒趔趄了一下。 “等一下……” “等什么!赶时间啊!快!” 魏雅臣到底是习武之人,寻常时候,下盘稳得很。 他若存心不想动弹,沐阮宁不下死力气还真拖不动。 “我有东西给你。” 他说着便返回马车拿出一个盒子。 这盒子很香。 雕工细致,看上去有些古朴,应该不是新制的。 “这是什么?”沐阮宁好奇。 打开一看,是一副珠玉头面。 巧夺天工。 “?!”沐阮宁震惊了。 她虽然缺钱,但也知道,这种程度怕是贵重至极,拿着都烫手。 魏雅臣倒是没什么惊讶的,信手拿了一对步摇,给她插在了云鬓上。 “这么贵重,就、就送我了?”她差点儿咬到舌头。 “这一副头面,是母亲出嫁时陪嫁的。”魏雅臣的声音,像是话家常一般轻描淡写。 “给未来儿媳的。” 沐阮宁唬了一跳,抬头对上魏雅臣的眸子,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太自在。 魏雅臣与她对视好几秒,笑出了声:“怎么?怕了?” “不是,你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沐阮宁抬手摸着那步摇,眉头蹙得死紧。 第651章 魏卿一笑,生死难料 第651章 魏卿一笑,生死难料 “我看这头面光泽与质地可不像是假的。” 红宝石红得瑰丽。 连那金丝线的是掐的足金。 甚至每一节流苏都是有不同的图案与纹路。 别致得紧。 沐阮宁道:“你就不怕弄坏了?让你阿娘心焦?!” 听着阿娘二字,魏雅臣神色有错觉般的愣怔。 但很快便恢复了淡然。 “不真些,不下血本,旁人如何确认你的身份?” 魏雅臣神色都认真了几分。 “既然要做戏,那便做全套。” “你放心,这套头面,是借给你的。”魏雅臣定下了调子。 “……”沐阮宁却半点不敢放松,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眼皮子都在抖。 “我先说明,弄坏了,我可真赔不起!” 那可是世家女眷传承下来的东西,有价无市,价值连城。 “你最好小心护着,当真弄坏了,只能拿你来赔魏家了。” 魏雅臣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也不知是不是在玩笑。 沐阮宁这一下,总觉得兜里的二百两银子仿佛都变得烫手了。 …… …… 后巷进门,不出意料的。 是个修建得品味十足又精美的成衣坊。 魏雅臣似乎不是常客。 但他地位在这儿。 不说他那张实打实丰神俊朗的脸。 单单只瞧那北镇抚司冷面阎罗的羽衣卫指挥使职位。 就足够叫盛京里头一众官员闻风丧胆了。 所以他甫一进门儿,便招惹来了所有人的瞩目。 尤其今日。 不穿官服的魏大人。 谁人不惊艳当场。 沐阮宁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出门时特特准备的灰色轻纱。 古古怪怪。 连个丑小鸭都捞不着。 “魏大人,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客人们不敢上前,自是因着矜持与忌惮。 可那成衣坊的掌柜娘子倒像是老熟人了。 她掀帘出屋,远在二楼便已经笑着打招呼。 伙计们尽都放下手里的事儿来见礼。 魏雅臣环视一圈,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不必太过拘束,我此来并非办差。” 他这笑容,沐阮宁看习惯了,觉得平平无奇。 可众人都像是见到百年难得的天象般大惊小怪。 客人们站在远处窃窃私语。 倒是掌柜娘子已经下楼走了过来。 “那人说哪儿的话?您可是稀客,自然该好生招待的。” “您都多久没笑过了?” “是么?”魏雅臣摸了摸下巴,顺道凑近沐阮宁耳边轻声说话。 ‘你知道圣上怎么说我的?’ 沐阮宁一愣,眨了眨眼睛。 ‘魏卿一笑,生死难料。’ “咳……”沐阮宁差点儿被口水呛着。 难怪他平日里不敢乱笑…… 下一秒,掌柜娘子诧异的目光便落在了沐阮宁露出的那双眼睛上。 “这位姑娘是……” 沐阮宁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 到底是隐瞒身份呢,还是干脆报出将军府来。 “她素来矜持,不善言辞。”魏雅臣抬手将她挡在身后。 “我便是带她来挑一身适合宴会穿的衣裳。” 他一面说话,一面不忘回头笑着瞧她。 神色宠溺,温柔得像是换了个人。 沐阮宁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委实抵不住地红了脸。 第652章 无妨多贵!只要她喜欢 第652章 无妨多贵!只要她喜欢 真不是沐阮宁没定力。 委实是魏雅臣演技超然,且与往日里肃杀的铁血形象反差太大。 谁来也抵不住。 想想自己多蒙照拂,必须得拿出相匹配的演技来。 沐阮宁压力很大。 只得低头佯装娇羞。 可就这一低头,发间价值连城的首饰晃动,分外惹眼。 方才还不甚仔细的掌柜娘子啥时间脸色都变了。 态度明显恭敬了一大截。 她连忙躬身相请:“这位小姐,楼上请。” “蔽店正有一件镇店的裙裳。” 镇店??? 沐阮宁也顾不上装柔弱了,瞠大眼睛蓦然抬头。 “等等!” 她压低声音,语调焦急:“也~不用那么好的!” 沐阮宁都想嚷嚷出来了! 魏雅臣那狗贼只给了二百两! 这还是她从地上多薅了五十两才有那么多的! 沐阮宁越想越觉亏了一个亿。 张嘴要再说话。 哪知魏雅臣他不讲武德,抬手就将她的脑袋摁在了肩膀:“好!就那件!” “无妨多贵!只要她喜欢,都值得。” “我……”我不要啊! 沐阮宁刚冒出来一个字,后头的字眼全都被他单手捂在了嘴巴里。 她愤怒抬眸。 魏雅臣一面拽着她往楼上去,一面飞快开口:“我付钱!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沐阮宁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消停了下去。 …… 她换完衣裳走了出来。 魏雅臣听见动静,转过身。 很稀奇的。 他的身影就仿佛静止了一般。 沐阮宁一时没察觉,抬手拉了拉浅色襦裙下摆。 深色腰封用金丝绦束了,衣裳是漂亮的绿色刺绣。 腰间用珍珠串成装饰,还挂了几枚与衣裳呼应的墨绿色玉佩。 这儿可没什么等身镜可以看。 衣裳配色很新颖,虽不似白色或浅色仙气飘飘。 可搭配魏家那副头面倒是相得益彰。 “怎么样?” 她低头打量再三,下意识捂着头上的流苏,原地转了个圈儿。 魏雅臣被她的声音惊得回神。 此刻,沐阮宁正好抬头:“好看吗?” “好看。”魏雅臣没像素日里一般笑。 总觉得像是遇着大事那样的严谨语调。 声音也失了往日的清朗。 有些低沉。 沐阮宁显然误会了。 皱了皱眉:“要不……换一件?” “不用不用。”魏雅臣连忙抬手阻止:“就这件吧。” “足够华贵。” 是很确定的语调。 沐阮宁听罢,松了口气。 老实说,这套衣裳贵是有贵的道理的。 譬如,比她从前买的任何一套裙子穿起来都要繁琐。 在拒绝了掌柜娘子帮忙穿的提议之后,她花了不少时间来琢磨。 总之就是很后悔。 但掌柜娘子也没等等她改变主意……应了一声就走了。 万幸,沐阮宁最后还是穿戴好了。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是如何穿好的。 再让她收拾一回,只怕她人都得蒙圈。 收拾妥当,沐阮宁走到桌旁的铜镜前照了一下。 里头只能照出个衣领。 但那头面是真真好看,非但华丽,还很衬肤色。 就是觉着哪里不对。 蹙眉瞧了两眼,忽见魏雅臣走至她身后。 第653章 绝对没有 第653章 绝对没有 沐阮宁正纳罕他要作甚,便发现他轻轻一扯,脸上的面纱就掉了下来。 沐阮宁在看铜镜里头的时候,那种违和感便彻底地消失了。 “宁丫头,你长得也不丑,怎么有事没事都喜欢戴个面纱?” 要不是看在他是个大金主的份上,沐阮宁高低得翻个白眼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谁不喜欢当快乐的小仙女啊? 她抿了抿唇,用最寻常的口气解释:“我名声这么差,不打点掩护,走在路上被人丢臭鸡蛋了怎么办?” “有这么严重?”魏雅臣惊诧。 这真不是沐阮宁危言耸听。 原书里面的沐阮宁,当真被扔过臭鸡蛋。 沐阮宁可不喜欢一身臭鸡蛋味道,所以能不露脸,就尽量不要露脸。 自然,这些也不能同旁人去说。 “……”魏雅臣一阵沉默之后,到底表达了理解。 …… 赏花会是在郊外的一处青山绿水环绕的庄园里举办的。 沐阮宁去之前还以为不过是个小姑娘争风吃醋找人傻钱多的萧六郎敲竹杠而已。 可没想到最后竟然不只是这样。 光是门口的马车都能瞧出这里的小姐不光有打秋风的,还有那许多真正家姿丰厚的。 见她在门口怔住了,不上北镇抚司衙门的冷血千户魏雅臣比起那些时候可平易近人多了。 但最大的毛病也随之而来。 兴许这些往日地位卓绝的男人们都是人精。 个个仿佛都有读心术一样。 稍不注意就叫人猜中想法。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这样的宴会还能吸引那么多富家女?” 沐阮宁将将想到这,就被这位魏大人给直接挑明了。 她只能轻嗯了声以示晓得了,在听。 魏雅臣抬手指了指门口正在人群里找人的萧六郎。 “你瞧,就因为那家伙。” 沐阮宁懂了,也不必听人详说,大抵也能想到的。 萧誉既然能有这么多能动用的银钱地位起码也不低。这样的话,即便问了,魏雅臣也不一定会讲。 虽说大晋国跟凉秦不好不坏,甚至在二三十年前还有过陈兵边境的可怕情况。 这些年也多多少少有些小摩擦。 但大晋的世家制度根深蒂固,这就导致了朝廷对外国势力多半呈排斥的态度。 可许多世家甚至跟国外的商贾门阀有合作。 如今的情况正是萧誉这样的人受欢迎的原因。 沐阮宁琢磨着。 这般人傻钱多,还长得不像个官宦子弟的,大约就是凉秦某个富商家的不肖子孙。 “你莫不是对那萧六郎有什么兴趣?”魏雅臣忽然开口提了一句。 沐阮宁很淡定,斩钉截铁:“没有。” “而且是绝对没有!” 她原本也就是过去给产业里股东效犬马之劳,整治小人的。 才不想去抢什么风头呢。 “没有就好。”魏雅臣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这么一句话委实很容易勾起沐阮宁的好奇心。 但她现在可太难了,好奇心早就被掐死了 无妨萧誉是什么身份,她只做好她自己该做的事。 …… …… 萧誉正站在门口等。 眼瞧着来来往往的车子停了一茬又一茬,就是没有他等的人下车。 有点沮丧啊! 第654章 撒谎 第654章 撒谎 萧誉翘首以盼的时候。 旁边儿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在那闲话聊天。 “哎呀,裴小姐说的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我哪知道,你看萧六公子怕不是看走了眼,盯上个破落户?” 几个人哄笑起来,声音恰到好处。 奈何萧誉就是个傻白甜,压根儿没听人家八卦。 姑娘们媚眼抛给了瞎子。只好都僵目光投向那位裴小姐。 “裴小姐,你不是当时就在场么?那女人长的如何?性格怎样?” “可有名声在外?” 裴小姐语塞了。 她一概不知。 甚至那人到底是哪一家的小姐都没搞清楚。 裴小姐白了脸色。 “真真是个榆木疙瘩。”领头的小姐嫌弃地看她一眼。 裴小姐算是裴尚书府的远亲,差不多是上几代之前的分支了。 除了都姓裴,根本也挨不着边。 目下这天下动乱,父母担心在外面讨生活容易出事,便上了盛京城。 因着老裴家确实是望族,也还沾亲带故的,所以裴家对于她家里人借用一下尚书府名声的事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也仅此而已了。 裴小姐的姓氏再如何唬人,跟寻常家族的小姐倒是勉强能聊得来。 可甫一遇到这样的宴会就不够看了。 她此刻内心天人交战,她好不容易才在这个圈子站稳脚跟,是绝对不愿意再被打回原形了。 而且她马上及笄,影响实在太大。 “谁说我不知道?”裴小姐压下去心中的忐忑,开口编:“那姑娘奇丑无比。” “而且也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 前面一句是编的,后一句倒是有依据。 寻常盛京家的小姐,哪一个出门不是讲究排场的。 这些姑娘小姐们要想多将名声传扬出去,不但得用好的马车,而且出行在外,谁不是多绕几条街的? 毕竟只有名声在外,才能多多收到宴会邀请。 那些个大家族的媒婆们,都不清楚你的来历,甚至不知道有你这个人。 她们上哪儿给贵族公子们找你说亲去? 这些不知道。 沐阮宁还真就是那个异类之一。 至于另一个。 大抵就是长期不在盛京四处游学的顾凉音了。 裴小姐添油加醋地就将话润色得完美无缺,着实唬人。 半真半假,而且驾轻就熟。 在这种场合撒谎着实不太好。毕竟人多容易搞砸。 但其实细一琢磨倒也不必怕。 来的这些小姐们比较扎眼的那几个也不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大多是商贾。 大家盯上的都不过是那位萧六郎的家产丰厚。 有幸嫁过去,能够一辈子不用愁。 大晋重文轻武更轻商。 凉秦倒是还好,传闻中,因为当朝皇族萧氏的开国第一位皇后殷氏曾经对经商有些射猎。 所以萧家反叛窃国继承国祚成为圣人之后,对商人就没那么多束缚了。 他们那甚至可以考科举。 所以放眼看去,这些锦衣玉食却没办法光耀门楣的巨富,会争夺萧六郎的这门亲事就不足为奇了。 “裴小姐不愧是裴家出来的。”有人夸赞。 第655章 嗳,他过来了 第655章 嗳,他过来了 裴小姐转眸就看见先前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少女,此刻正十分不情愿地跑来恭维她。 脸上虽然大度,但笑容极短,稍微露几颗牙齿便转头与旁人攀谈起来。 别提有多爽了。 往日里这些人眼高于顶。 她混进来不过是乌鸦进了凤凰堆,非但不会得个好脸色,甚至被边缘化,没人理。 目下这一回。 是她为数不多能站在中心的一两次。 尤其这一次,持续很长。 那小姐讨了没趣儿心情如何自不必说。 转身就走。 裴小姐听着各种恭维,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甚至以她的身份。 素来就只能梦想一下拿到萧六公子赠与的银钱。 现在。 呵,她已经在幻想将来嫁入萧家当个富太太了。 “嘶!” 这时候,隔得不远的萧六郎忽然倒吸了口凉气。 众人都被他唬了一跳。 天底下估计也挑不出一个不说话动静也能那么大的人家了。 这瞬间。 聚在一起的闺秀们都有个疑问。 这么神秘的萧誉,他这么多银子可能是商人,但他也身量如此高,如此壮硕,又会不会是个行伍之人?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罢了。 众人此时此刻都顺着萧誉的目光方向看过去。 可惜的是,外头马车太多。 萧六郎已经迈步小跑起来了。 …… 沐阮宁脸色有点紧绷。 拍了拍面孔。 年轻的脸蛋最是胶原蛋白丰厚,即便不施脂粉,状态也自然而甜美。 不过,为了搭配好这身穿搭配合魏雅臣演戏,掌柜娘子热心肠地提供了黛眉粉跟红色口脂。 还好在大吃货国训练有素。 为了能享用美食,她前世也不喜欢浓妆。 碳一样黑漆漆的黛眉粉只略略扫了一下眉毛最浓郁的中线。 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既精神又不失温柔。 口脂也只是抹了薄薄的一层,稍稍用帕子将浮于表面的颜色擦了擦。 现在也是恰到好处的红润妍色。 今日照镜子的时候,沐阮宁最郁闷的一件事便是这张嘴巴。 只能当个炮灰,跟性格有关是一定的。 再是美貌,这模样也不能跟主角团细比。 魏雅臣本就不是个阴柔文弱之人,自然不能比。 白雉也一样。 他若在古代应该就是色目人之类的。 蓝色的眼睛。 单单就跟她沐阮宁关系最最亲近的崽儿与凉音。 凉音本身就不是浓颜系那一挂的,粉色的唇瓣十分漂亮。 放在其他人脸上都是败笔,但在她脸上,却刚刚好,衬托得她愈发清纯无辜。 沈宴舟就更别提了,那是天花板,没人能撼动的。 沐阮宁自己也不知,正因为她成日里看着沈宴舟,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他。 身边儿哥哥们帅气的硬汉的硬汉,再加上有个天生丽质美人娘亲。 所以之前在那成衣坊时,魏雅臣分明已经看得眼睛直了,嘴里却说“长得不丑”,她愣是半点儿没听出毛病来。 “嗳,他过来了。” 魏雅臣提醒了一句。 沐阮宁就更紧张了,他们在这儿停,本就是不想太出风头,等一等再入场。 没想到萧誉直接跑出来迎接了。 第656章 很少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第656章 很少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萧誉身材高大,但十分灵巧,在众多马车上竟然也是如鱼在水。 一溜小跑就跑了过来。 小青年皮肤比寻常盛京的人黑了不少。 所以当他红着脸唤她的时候沐阮宁没看出来。 “阮宁……早啊。” 自从萧誉入了生意股,再喊沐小姐之类的,大抵太过生分。 所以便让他喊名字就行。 可目前听着,萧誉大抵还不太适应。 沐阮宁点点头,露出个安抚鼓励的笑:“早。” 萧誉看着她今日没戴面纱,而且也不是穿着太学的常服的样子。 实在太过震撼了。 他从前就觉得这个女子极美。 如今沐阮宁盛装出席,更是美得如同仙子。 萧誉眼睛都看直了。 沐阮宁喊了他两次他都没反应。 她正纳闷,旁边的魏雅臣不见了笑脸,冷飕飕的模样,上前拿身子一挡,便将后面的沐阮宁直接挡了个完完全全。 萧誉瞬间回过神来。 魏雅臣声音是十足的疏离感:“我们大晋可没有死盯着姑娘家看的规矩。” 萧誉一时表情尴尬地挠了挠头:“抱歉,我很少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魏雅臣一抬眉毛:“哦?你们凉秦没有美貌女子?” 这话本来带着几分调侃。 但萧誉这个老实孩子却回答得十分认真:“并非如此,我们凉秦,姑娘家很少出门,都在深闺。” 沐阮宁纳闷了,伸出脑袋问:“那你们凉秦的女子都不上街吗?” 萧誉想了想:“也不尽然,但贵胄门楣家的小姐,几乎都不轻易露面,要是叫外人轻易看了去,那就会失了体面的。出门都要戴面纱。” 沐阮宁恍然大悟。 难怪这老实孩子看见她戴面纱半点也不觉得奇怪呢。 这书里写的是大晋发生的事情。 看来在故事之外的世界,也还有别样的真实。 “宁丫头,你可能有所不知,凉秦那边男尊女卑。”魏雅臣适时地出来解释了一句。 沐阮宁听罢倒是了然。 想来这也是他提醒自己不要对萧六郎有什么心思的原因之一。 “宴会快要开始了。”萧誉殷勤地招呼她。 魏雅臣却是走在前面,十足的气质优雅又矜贵。 萧誉愣了一下,上前问:“这位公子,你是何人?”一思忖,笑问:“莫不是阮宁的兄长。” “……”沐阮宁一阵无语。 魏雅臣不等她出来介绍,似笑非笑地说:“我姓魏。”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萧誉凝眉想了很久,看见他跟沐阮宁走远了,才赶紧追上去。 “魏兄。” “行了,他叫魏雅臣,我朋友。”沐阮宁看不下去这厮欺负老实人。 “啧。”魏雅臣看了她一眼:“怎能随便曝露别人的身份?” 沐阮宁倒是理直气壮:“你这身份能瞒住吗?” 倘若他是在暗处观察,没人能认出他来。 可他要上这样的地方,而且还是抱着要把传闻炒出来的目的。 不出一会儿就会被人认出来。 魏雅臣大约也知道会如此,所以也没反驳。 三个人一面说话一面往宴会去。 途中沐阮宁才惊愕地发现,那个裴小姐这么没用,既要传播谣言,而且还不知道自己造谣对象的背景和长相! 天!她是怎么做到的? 第657章 身份,是那早死的白月光 第657章 身份,是那早死的白月光 所以,这就意味着一件事—— 沐阮宁就算大张旗鼓走到这些人跟前,也没有人能将她的身份对上。 “阮宁,你在想什么?”萧誉疑惑地问。 沐阮宁尴尬一笑,正要搪塞,魏雅臣倒是先开口了:“女子的心事,不熟的外男最好别问。” “……”就很无语。 但萧誉倒是乖乖闭了嘴。 他们着实也没见过几面。 但萧誉可是金主,沐阮宁作为一个东家,属实得维护一下跟股东的关系。 所以开了金口,认真介绍:“这位是我好几家铺子的投资人。” 想想这里大抵也没有投资人这个概念:“就是出资的东家之一” 魏雅臣恍然。 萧誉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东家不东家的,我就是有点闲钱,不知道做什么。” “只要投了银子,那就是东家。”沐阮宁很义气:“跟我便是熟人。” “嗯嗯。”萧誉点头很受用,还看了魏雅臣一眼。 后者冷着一张脸,盯着沐阮宁。 直盯得她忐忑不安起来。 刚刚一时嘴快,现在想起来,自家的祥云粮号还得靠人家打点,赶紧低下脑袋。 魏雅臣小声问:“清醒了?” “嗯嗯,清醒了。”沐阮宁此刻的乖巧,跟萧誉刚才不遑多让。 她后退半步,抬手狗腿地邀请:“您走前面,请。” 魏雅臣看了她一眼。 等走出马车堆之际,他便往后又退了半步,跟她齐平。 沐阮宁正疑惑。 魏雅臣又挨近了几分:“看前面,保持微笑和仪态。” 经他一提醒,沐阮宁瞬间明白过来。 走路的时候,注意着轻轻擦近魏雅臣肩膀上的袖子。 毕竟,有了大嘴巴的观众,戏也便开始了。 她沐阮宁现在的身份,是魏雅臣早死的白月光。 呸呸呸—— 不早死,她还要长命百岁呢! …… 天气燥热,园子门口有两棵大榕树,夏日里开了浅紫色的大花,像是喇叭一样,风一吹,部分花朵便掉了下来。 裴小姐抬头看见那满树的花,忽然就觉得,她们这些混迹在其中的小姐们,又何尝不是这花呢? 焦黄下去的花苞,便是那些没本事的,掉在地上变成了泥土。 那些有本事的,方能留在上头,迎着阳光迎着风,招展出自己的姿态来。 她低头看时,花绣鞋将将好踩着了一朵。 新掉不久。 脏兮兮的颜色,忽然觉得莫名就像身份卑微的自己。 看着碍眼得紧。 于是拿绣花鞋狠狠碾下去。 新落的花苞还带着水分,被碾压便会沁出水来。 打湿了地面,分外可怜。 但她来不及感觉松一口气呢,就发现绣花鞋被那汁水弄脏了。 一股子植物将将腐烂的气息淡淡流转。 裴小姐脸色白了白。 她最要面子,平生最怕的事情,就是被那些地位比自己高的小姐们瞧不起。 那么她所有努力得来的骄傲,便会成了梦幻泡影。 众人都在瞧热闹,而她并不关注。 萧六郎那样的人,不是她喜欢的白皙长相,她喜欢的,合该是白白净净的文人。 一如大晋的风潮,重文轻武。 她从来不会逆流而上。 于是裴小姐转头便看见一个瞧热闹的小姐半露在袖子外的手绢。 第658章 更炸裂了 第658章 更炸裂了 裴小姐往周遭看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伸手将那帕子拉掉在地面。 一脚踩上去,轻轻碾擦。 很快,那帕子脏了,她的绣花鞋却也干净了。 做完这一切,裴小姐转身走到另一棵榕树下。 风吹过来。 很凉爽。 她惬意地半眯着眼睛。 冷不防的,那腐烂的气息又传过来了。 她惊了一跳,低头去看。 鞋底上的汁水的确已经擦掉了,可是气息却仍然如影随形。 裴小姐莫名就觉得不安。 此时此刻,她慌乱地抬头,便看见有人走进了园子。 又高又壮的萧誉自不必说。 这样的身高,放在盛京城,那些富家小姐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当她目光看向另一个高高大大的人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画本子里描写的郎眉星目,大约就是这等模样吧。 这个男人英气不凡又不失儒雅,身形不壮,却偏偏叫人不敢小瞧。 这是完全符合她理想的郎君人选。 裴小姐下意识地就朝着人群走过去。 渐渐的,痴迷的声音被一浪高过一浪少女激动的议论声盖过去了。 “你说什么?那是世家公子!” “对啊!你不知道么?魏家那位大郎君,鲜少露面的那个。” “啊!他不是北镇抚司里的铁血阎罗吗?” “什么叫铁血阎罗,那些人真真是瞎了狗眼!分明是个玉树临风儒雅风骏的翩翩公子!” “我要找爹娘给我去说亲!” 有人激动地喊出了声。 其他人嗤之以鼻:“醒醒吧,那可是魏家,你以为是个人家便能般配的?” 已经被震惊击昏了头脑,浑身热切的裴小姐深以为然。 这样的浊世佳公子哪里是寻常人家能肖想的。 “也不一定啊,听说因为他常年在羽衣卫那样充满煞气的地方办差,所以魏家人愁白了头。” 一听有知道内情的人说话。 裴小姐也像所有人一样凑过去悄悄听。 那人也不卖关子:“魏家不是放过话么?家世清白有贤名的,哪怕不是世家女,也统统可以考虑。” 众人,包括裴小姐一时都热切起来。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哼了一声。 她们转头看时,便瞧见之前被裴小姐气走的富商嫡女已经走了回来。 “一个个都想着鲤鱼跳龙门是吧?仔细跳了太狠没瞧清楚,最后跳进了油锅哟。” 她这话十分不客气。 裴小姐心中冷笑,这个圈子从来都是拜高踩低的。 与那两位公子比起来,这位刘小姐完全不够看,有更厉害的家世,那么从前的珍珠,便成了鱼眼珠。 果然,没有一个对她有好脸色的。 那刘小姐也不在意:“没瞧见魏大公子身边有人了么?” 所有人一怔。 裴小姐也看了过去。 这一看,更炸裂了。 将将大家光顾着有世家公子要纡尊降贵来参加这不算什么大宴席的赏花宴。 全都在做着加入世家全家飞升的美梦。 谁知现实太残酷了。 看见那个与他并肩走过来的姑娘。 这等美貌,甚至将这满园的小姐都比了下去。 没有人能升起一较高下的念头。 第659章 皮糙肉厚 第659章 皮糙肉厚 沐阮宁鲜少参加宴会。 不论是原身,还是她自己,在参加宴席的时候,都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所以即便此刻她不得不扮演好魏雅臣的白月光,却也抵不住地觉着紧张。 这一路堪堪走来,竟觉得分外漫长。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挽魏雅臣的胳膊。 当然,沐阮宁只是太紧张,条件反射。 前世的时候,曾有极好的闺蜜,但凡觉得紧张的场合,素来都有闺蜜陪着。 只要她挽住闺蜜的胳膊,就再也不会紧张了。 “咳咳。”魏雅臣的轻咳传来,低声提醒:“太过了。” “……”沐阮宁一个激灵,赶紧将手放了下去。 将将这么一回想。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沧海桑田,前世的人与画面似乎都变得模糊了。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过眼云烟。 来了太久。 甚至已经记不清最密切的、挚友的模样。 “阮宁,怎么了?”萧誉疑惑地看了过来。 沐阮宁转眸冲他感激地笑笑:“多谢关心,没事。” 萧誉并不是一个精细的人,连他都发现了沐阮宁的状态不对,更何况魏雅臣? 所以当她再一次直视前方的时候,魏雅臣笑了笑,看向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安抚。 ‘丫头想挽,等没人的时候,随便挽,可好?’ “……”沐阮宁皱眉:“闭嘴,我不是故意的!” 魏雅臣也不辩驳,只是笑意上涌藏也藏不住。 但让人没想到的,正是魏雅臣这个笑容。 年轻公子的笑容格外温柔灿烂。 在阳光下晃花了少女们的眼。 “快看!他在对那姑娘笑?” 也不怪闺秀们心情沮丧。 传闻中,魏家大郎君,那位北镇抚司的铁血阎罗。 但凡一笑,便是要死人的。 能让被他抓到的犯人瞬间吓失禁。 这样的笑怎么可能会是美好的呢? 所以,传闻中的笑容,一定不是现在这般美好的模样。 “魏家有传闻,大郎君,已经五年没对家里人笑过了。” 裴小姐听闻此事,仿若被浇了个透心凉。 所以,她梦想中的郎君人选,竟然已经有了意中人。 在所有人快要把帕子扯碎的时候,几个人终于走到了赏花宴处。 “魏大郎君,您怎么亲自来了?” 魏雅臣这样的世家子要来,只怕整个盛京都是要震撼一下的。 可惜,在这之前绝对无人有什么消息。 魏雅臣听了询问但笑不语。 旁边儿的沐阮宁一时僵在那里。 眼珠转向了再旁边儿的萧誉。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大哥还盯着自己傻乐。 沐阮宁脸上笑容不变,抬脚就踩在他的脚背。 因为离得不远,再加上女子的裙裳几乎能盖住脚背。 所以她这一脚,大抵就像是风恰好吹过。 “……” 萧誉不愧是个皮糙肉厚的。 沐阮宁不轻不重的一脚,是能把个寻常男子踩哭的程度。 萧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显然,这家伙看起来是个傻大个,其实根本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萧誉被美人踩了一下,甘之如饴,但美人力气倒是不小。 他估摸着能倒拔垂杨柳。 没踩疼,倒是踩清醒了。 第660章 该不会是个风尘女 第660章 该不会是个风尘女? 萧誉到底想起来作介绍了。 “哦……这位是……” 话未说完,沐阮宁又踩了他一下。 等他疑惑地转过头看去的时候。 沐阮宁已经鸟袅袅婷婷盈盈一拜:“奴家阮宁。” “?”萧誉满脑袋问号,凑近小声问:‘阮宁,这些都是投资人?’ ‘闭嘴……’沐阮宁笑容不变小声开口。 萧誉还算听话悻悻地闭了嘴。 沐阮宁要的也不过是个介绍的契机。 既然不能把她这张脸与将军之女对应,那她犯不着为了帮魏雅臣出这个风头。 枪打出头鸟,沐阮宁觉得这才是苟命的真理。 等她介绍完了。 宴会上的八卦众都懵了,只有个名字。 看她的样子也可能不是真名。 下面渐渐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裴小姐脸色难看。 这样多的宴会巴结了那么多的人。 几乎没有她能风光一时的时候。 她已经十七岁了。 再过一年就十八。 在大晋,十五岁便可以嫁人了。 拖到十六岁便是家中长辈疼惜要多留一年。 但再往上十七岁,那就是人家挑剩下的,还有机会嫁入豪门,但不多。 如果到了十八岁。 男子倒还可以是因为事业,若换了女子。 那可就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能嫁得好的唯独那种因为家中长辈病故,热孝三年的。 想到这里,裴小姐目光越来越嫉恨。 一撇嘴,眸光带着点阴险,开了口:“哎呀,大晋又不是凉秦,这边可不靠着深闺里头的传闻。” “女子也能逛街,女子也能上太学。” “但凡这样美艳的容貌只怕早就传得十里八街都知道了吧?”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将将能被周遭的几个闺秀听见。 但却传不得太远。 恰好。 能听见的人里头有嗓门粗的。 几个人一听,便讨论起来。 “是啊,这等美貌要是良家女怕是早被求娶了。” “说不定是个风尘里的。” 大晋的文风鼎盛,最不缺的就是才子佳人。 许多地方很有点秦淮风情。 高官们养面首的,养清倌人的,养才女啊瘦马的。 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裴小姐周围的议论很快就传扬开去。 但她素来如此,躲在人群后面放喜欢,放完话转身就走。 等人寻找源头时,必不能找到她去。 只能把那些个大嗓门抓出来定罪了事。 传言落到沐阮宁耳朵里的时候她倒是没什么所谓,被人说两句也不会少块肉。 所以她眼都没抬一下。 萧誉倒是气坏了。 “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 萧六郎那一嗓门喊下去。 果然没人再呱噪了,可所有人看向沐阮宁的目光就更有点像看那种勾魂的狐狸精意味了。 让男人出来找场子,而且还是个并不太相干的男人。 主办赏花宴的小姐也很为难。 “萧六公子请息怒。”她不好意思地看了沐阮宁一眼。 “阮……姑娘,咱们这儿来的,可都是正经人家的小姐。” “来这儿也都要自报家门的,所以……” 她所以个没完。 沐阮宁并不想报家门。 当时来这是打算给萧六郎撑场子的,结果临出门又被好盟友魏雅臣给金钱绑架了。 第661章 这身份,够不够 第661章 这身份,够不够? 两个都是金主,完全不想得罪呢…… 沐阮宁左右为难正勉力用微笑争取时间现编。 那小姐大抵也不算什么恶意:“那,若是姑娘投靠在哪家族亲处的,也上算。” 沐阮宁笑得愈发灿烂,就是不说话。 萧誉这会儿也闭了嘴。 他再是情商不足也能判断目下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眼前的美貌同窗他倒是早打听到了来历,但她不想说,他也不会傻到去暴露。 正僵持不下时。 旁边儿的魏雅臣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首虚握抵在嘴边笑了笑。 “这个有何重要的?”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 主办赏花宴的小姐,连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 沐阮宁倒是知道,盛京城的这个宴会那个诗会倒是不少。 可真正好的,那都得靠口碑。 谁家也不愿意再去一个接纳风尘青楼女参加的宴会。 毕竟都要体面。 沐阮宁心里的天平缓缓斜向悍跳真身。 毕竟沐家虽不是什么大族望族,但爹爹那个大将军的身份还是可以光耀两年的。 至少边关战斗没有结束这两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她深吸了口气,打算将身份说出来。 哪知道胳膊忽然一紧。 魏雅臣的身子和脑袋朝着她的方向略略偏了几分。 看向所有人时,笑容淡到几乎没有,偏偏话语里还有几分似笑非笑。 沐阮宁一转头就惊讶地看见。 将才还满脸戏谑数落她挽胳膊太过的魏雅臣,此刻就光明正大地从后背绕过,大手抓着她的另一只胳膊。 这姿势说暧昧也算不上多暧昧。 可架不住这可不是现代。 她不得不小声提醒撒手啊!太过了喂。 她只是来陪他演戏!可不是要官宣啊喂!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话,魏雅臣也垂眸过来看她。 ‘你理解了?’ 魏雅臣点点头。 沐阮宁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 但魏雅臣他就是朝廷的狗。 他是真的太狗了,根本没放手:“诸位,本官重新介绍一下。” “这位——阮宁小姐。” 沐阮宁被他抓着的胳膊连带脖子身子整个都被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和温柔的语气给搞僵硬了。 他说:“是我魏雅臣此生挚爱,我非她不娶。” 沐阮宁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大哥!给条生路行不行?’ ‘你这么下去我以后可怎么做人?’ ‘嗯?’ 魏雅臣反倒是更抓紧了几分。 声音和气势陡然一变:“我魏雅臣未过门的夫人,将来便是魏家的当家夫人。” “她的身份。” “这一条还不够么?” 说到最后,魏雅臣脸上已经连那一抹似笑非笑都已经消失掉了。 所有人仿佛都僵住了。 旁边的萧誉也一样。 这小伙子的表情就像那霜打过的茄子,十分的蔫吧。 有些爱情。 还没萌芽就已经死土里了。 沐阮宁转眸看见的时候,笑得别提多尴尬了。 原本是来给萧誉撑场子的,现在变成了大型官宣现场。 她自己,就是那个不情不愿被金钱迷了眼的。 第662章 闹够了 第662章 闹够了? 虽然官宣的是假的。 但该演的戏要演足。 有了魏雅臣的亲口承认,沐阮宁的身份如何,其实都不重要了。 这样的大家门阀。 即便当真是个青楼女子。 但凡能生出个儿子,哪怕是个庶出的,也一样能撑起一方门面。 在如今的大晋朝,庶出的儿子考上科举最后官拜上卿的也不是没有。 沐阮宁瞬间就从无人看好,变成了众星捧月。 这个时候,有人将几个人推到沐阮宁三人面前。 “就是她们乱嚼舌根。毫无根据地猜测您是个风尘女子就是从她们这儿传出来的。” 此刻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几个人脸色发白。 盛京城的宴会其实变相的也是能传出名声去的。 多参加几个将来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被高门大户家看上了做了媳妇。 算是她们这些闺秀们不成文的途径。 倘使在什么宴会留下污点,那么其他无数个宴会想要邀请的时候就必须要掂量掂量了。 所以几个都是脸色惨白,个个都在喊冤叫屈。 沐阮宁一言不发地看着。 等她们意识到不对看向似笑非笑的少女时,众人才发现,这个阮姑娘实在不是个没手腕的。 沐阮宁这些处置法子都是跟苏氏学的。 但凡有人吵闹起来,最好的法子绝对不是加入或者阻止。 那样最终只可能变成了大型比谁是声音高的现场。 没得跌了身份。 最好的办法就是等。 等她们吵累了。再把自己听到和想到的总结出来。 此时此刻,吵吵闹闹的姑娘们都偃旗息鼓。 沐阮宁目光不带一丝温度:“闹够了?” 这气势融合了多年管理府宅的上位者气势,同时还带着恶毒女配天然的慑人加持。 所有小姐看在眼里都是一震。 裴小姐站在人群后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说话的声音,怎么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只是这位阮宁小姐实在是美貌与气质皆具的典型,完全无法跟过去的任何人画上等号。 沐阮宁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来。 “就是说,你们都以为是对方第一个传出来的?” “我听你们几个的声音千差万别,若想要分辨也是很容易的吧?” “一个人搞混淆我觉得可以理解。但你们所有人都不清楚?” “为什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 半晌其中一人抬手指向方才聊天的方向,小声说:“我真的只是在那儿听见的。” “那人说话十分小声” 被推上前来的人连忙点头附和。 沐阮宁在人群里扫了一眼。 其实这种谣言已经算是带着恶意了。 按照她的琢磨,除非这个人跟自己有仇或者对魏雅臣求而不得,就好比是流月郡主那种程度的。 然而一一扫过之后却发现被推出来的几个闺秀里没有一个是自己熟悉的脸。 沐阮宁原本十分纳闷的,但最后她眯了眯眼眸,目光落在一个正低头与旁人说话的小姐侧脸上。 裴小姐察觉到目光皱了皱眉,那中心慌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第663章 哪个裴家 第663章 哪个裴家? 裴小姐原本没话找话跟旁边一个小姐低声聊天。 为的就是制造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感觉。 大多数人本也不曾怀疑过她。 她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波折,毕竟法不责众。 那么多人在传谣,她就不信这个什么阮宁的姑娘敢当真在这里甩脸子。 这应该算是她在盛京城参加的第一场宴会吧? 可此时此刻一道恍若实质性的目光几乎在瞬间锁定了她! 她抬头一看,只觉得心肝都在颤动。 但她到底在盛京城沉浮多年这点儿城府还是有的。 假装没注意到,继续说话。 直到一个声音传进她耳中。 “裴小姐。” 裴小姐知道,叫自己的人不可能是别人。 她袖中的手指紧握,仿佛刚听见一般愣了一下转过头来。 “阮小姐。” 裴小姐此刻的演技,沐阮宁都不得不佩服。 全然演出了一种从容自迫的感觉。 但…… “你认识裴蓉?” 有熟识的小姐惊讶地问沐阮宁。 裴小姐此刻与她对视,忽然见她嘴角微微勾起。 沐阮宁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向自己。 那种逼视的感觉十分强悍。 “哦,是啊。”沐阮宁歪了歪头:“久仰大名。” “对了。”筹办宴会的小姐连忙介绍今日宴席里表现极好的裴小姐。 “这位是裴蓉,裴家的小姐。” 裴小姐连忙见礼,举止算得上得体,她不但给沐阮宁见礼,也给魏雅臣见了礼。 看向魏雅臣的时候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娇羞。 将一个芳心萌动的花季少女形象演绎得千回百转。 “哪个裴家?”忽然,沐阮宁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刚来的阮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在盛京,寻常小姐无妨你是多么有身份地位,参加宴会的时候,一般都是不会轻易得罪人的。 京城有数的裴家就那么一家。 阮小姐一来就招惹一个与自己毫无交集的人着实奇怪。 所有人议论纷纷。 筹办宴会的刘小姐语塞了两三个呼吸才尴尬一笑:“就是户部尚书裴尚书家。” 提到裴蓉家这个远亲,裴蓉还是与有荣焉的。 裴蓉倒也不怕阮宁。 “哦?是吗?”沐阮宁轻笑出声。 其他人已经不敢说话了。 裴小姐抿紧了红唇:“阮小姐,即便你将来前途无量又如何,你如今也只是个客人,还请尊重旁人。” 这话说得十分掷地有声。 毕竟她自问自己也不认识这阮宁,更没有能让她知道的得罪她的事。 思索一遍之后,她整个人都觉得理直气壮起来。 “我只是在想。”沐阮宁转头对筹办宴会的刘小姐笑了笑:“不记得裴大人家有个什么其他的姐姐妹妹的。” “裴尚书只有一个独子。” 魏雅臣接话:“叫裴元璋。” “对。”沐阮宁点头:“怎么裴家又多了个小姐?” 裴小姐表情难看,眼神都冷了几分。 从小到大,身份永远是她心中的痛。 巴不得所有人都被打压得越低越好。 她攥紧了裙子。 而眼前这位阮宁的下一句话直接把她打蒙了。 第664章 两位以前认识 第664章 两位以前认识? “我听闻裴元璋贪花好色,裴小姐该不会是他的妾室吧?” 裴小姐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那张原本就让人讨厌的可恶艳丽的脸蛋瞬间变得更加让人厌烦。 裴小姐攥紧了裙子。 “不是么?哎呀,我就猜的,你不要往心里去。”沐阮宁对自己做作的样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颜值在这儿,再做作也不至于让隔壁的两位看吐了。 魏雅臣跟萧誉的感受倒是出奇的一致。 这小姑娘故意这样的。 萧誉认识裴小姐,这会儿倒是起了点怜香惜玉的心。 “阮宁,要不算了吧,何必这样得罪人呢?” 沐阮宁瞥了萧誉一眼,她也懒得解释。 裴小姐深吸了一口气,将悲哀痛苦可怜的表情演绎到极致。 沐阮宁倒是对沈宴舟之外的人用这种表情的时候全部免疫。 但别人不是。 刘小姐看了一眼,也有点儿义愤填膺,语气也变得不那么恭维了。 “阮小姐,小女子方才也说了,投靠在哪家也可以上算。” “我知道啊。”沐阮宁看向她。 刘小姐想说的话被噎住了。 “我是故意的。”沐阮宁也不装了,冷了脸色。 刘小姐一看这情况不好,要是当真闹出个不高兴来,只怕宴会要砸了。 看她们从前好像并不认识。 赶紧打圆场。 “两位以前认识?” “不认识。”裴小姐当先说,语气愤怒。 沐阮宁倒是没说话。 空气又尬住之后,刘小姐没话找话看向裴小姐。 “你之前不是说萧誉公子要带一位姑娘过来?” 她四下扫了一眼。 怎么没瞧见。 最后目光落在了满脸无辜的萧誉脸上。 后者挠了挠头心说人不就在这么。 但众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大家都一致觉得萧誉应该是去接魏雅臣的。 毕竟哪个男人会去约别人的未婚妻。 而且看起来魏雅臣与这位阮宁小姐相处得极好。 那架势,极有可能实现阶级跃迁成为魏夫人。 就算没成功,就凭着魏雅臣对她的喜爱,一个贵妾的身份也是跑不掉的。 魏雅臣与其他家族的世子可不一样。 许多世家子弟要么是文职,要么就是虚衔。 大晋重文轻武,武人被认为是莽夫,倒是没有世家子直接做莽夫的,这意味着有危险而且还不会受重用。 重要的时刻还可能被朝廷杀了顶罪。 魏雅臣偏偏是北镇抚司的羽衣卫最年轻的重臣。 为数不多的,受到重用的机构。 其他家族可能还要考虑世家的意思,联姻之类的事情十分普遍。 再美好的爱情遇到这种事都得让路。 而魏雅臣,根本就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刘小姐也很羡慕,她并不敢得罪沐阮宁,转头看向了裴小姐。 裴小姐此刻已经被所有人盯住了。 她方才的淡定全然都消失,手指无意识地捏在一起。 “嗯,我的确看见萧六公子那日和一位姑娘在街上……” “至于为何没来,那得问萧六公子。” 她其实巴不得那女人不来。 也庆幸如此,不然说不定会不太好办。 第665章 谣言的滋味如何 第665章 谣言的滋味如何? 刘小姐也就是找个话题打破僵局,倒是也没有想要追问的意思。 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裴小姐心里稍稍一松。 她先前就是特别强烈的预感,觉得不太妙。 这会儿只想赶紧从焦点让出去,然后自己好快点离开。 那些什么出风头的事情,根本就不打算做了。 “怎么不聊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传来。 众人发现那位阮小姐笑得明媚潋滟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裴小姐看。 沐阮宁缓缓踏出两步。 站到了裴小姐面前。 裴蓉只觉得身上气势霎时被压制,久久不曾有过的畏惧感觉笼罩了上来。 这种陌生的感觉分外奇怪。 就好像是某种天生的压迫感。 在这一瞬间,沐阮宁的脑海中有什么画面飞速略过。 她皱了皱眉。 那些黑色的画面一帧一帧渐渐清晰。 是水! 是湖水。 无数的荷花清濯,从水下面招展而出。 仿佛有文字飞速飘过。 沐阮宁愣怔的时候,那些文字已经消失,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 只知道有人在水中扑腾。 沐阮宁心中震惊的时候。 那位裴小姐忽然往后踉跄了几步,捂着头 “我,我好累,今日就告辞了。” 沐阮宁踏前一步拉住了她。 “怎么就想走了。” “那日你在街上遇到的人就是我。” “是我与萧六郎在酒馆门口碰面。” “也是我,要求来这宴会赏荷花。” “裴小姐贵人多忘事,将我忘了着实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所有人都懵了,裴蓉整个人也惊得无地自容。 她忽然甩开沐阮宁的手:“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沐阮宁淡笑着开口:“怎么不可能?” “虽然我当初带着面纱。但我眼睛可没变化。” 众人哗然。 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神仙般的小娘子竟然就是裴蓉口中那个奇丑无比还想攀附萧六公子。 厚颜无耻跑来强蹭宴会的那个人。 沐阮宁看见刘小姐等人的表情,看见她们的沉默就猜到了眼前这位小姑娘到底说过什么。 可不论如何,旁人莫名其妙的恶意她可以不在乎,但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感觉到手里手腕的挣扎,沐阮宁也知道自己的武功底子来看,这个力道是有些太重的。 她索性松开了手。 “不好意思,小女子是个粗人,但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动粗的。” “而且,我也不想让人觉得我是在欺负人。” “方才我说你是裴元璋的妾室,的确是胡乱捏造。” “但是怎么办呢?我偏要你尝尝你做过的事情是什么样的滋味。” “乱传谣言的滋味如何?” 围观的诸位全都惊讶地看向她二人。 尤其裴蓉的表情尽收眼底。 沐阮宁满脸的笃定。 裴蓉倒是也厉害,此时此刻已然十分镇定。 “我不懂阮小姐的意思。” 裴蓉道:“阮小姐也不是官府大老爷。” “就算是官府大老爷,也得拿出证据来,才能叫人心服口服。” 刚刚那几个被冤枉了的闺秀眼看就要捋起袖子上去打她耳光了。 现在个个都愣在原地。 第666章 裴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666章 裴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蓉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她梗着脖子站在那里,打量着沐阮宁奈何不了自己。 毕竟这个充其量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又能如何? 证明不了什么。 刚刚说话的时候听别人说话的都没认出来自己,她一个站的那么远的要如何证明? 此时此刻。 沐阮宁淡然地开口:“很简单啊。” “我就是当日在酒馆门口与你见过的人。” “这里的所有人里面唯独一个你是熟面孔。” “再加上所有人都听见了你诋毁我。” 沐阮宁笑着看她:“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小姐看看此间情况,赶紧打圆场。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各退一步不要再提起就行。” 从感情上来说,裴蓉的手段一直不怎么光彩,但到底是相处了很多年的人。 不看僧面看佛面。 至少脸熟就能有一定的好感。 而那个阮宁则是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人。 “那可不行。”那知她眼前这位阮宁小姐不是个性子好的。 当即道:“道歉,然后从这离开,我只有这个要求。” 裴蓉霎时脸色发白。 眼睛里的泪水像是断线的珠子,根本控制不住。 离开。 她原本就打算离开的。 但是自己离开与被赶走,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如果此刻道歉离开的话。 她自己好不容易混到现在的地位就意味着统统化作了梦幻泡影。 两三年内估计就不会有什么体面的宴会招揽她了。 她马上快十八岁了。 攀上了尚书府这条大船就是为了将来能有个体面的生活。 如果现在道歉离开。 不要说宴会没了希望,尚书府能不能收容她都是个问题。 裴蓉越想越不甘害怕,浑身颤抖地攥紧了拳头。 “休想!” “不是我做的!” 她咬死这个不肯松口。 但稀奇的是,沐阮宁盯着她的目光从来不曾改变过。 魏雅臣看着这一幕不禁疑惑。 他凑近沐阮宁身旁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她。 ‘你就这般肯定?’ ‘说到底,这个猜测只能用诈的,让她承认,然后身败名裂。’ ‘但此刻好像还不到火候啊。’ 这样的审讯手段羽衣卫有时候也会采用。 所以魏雅臣当真好奇,当这裴小姐死不承认,还不能动刑的情况下她到底为何如此笃定。 沐阮宁转眸看了他一眼:‘我就是确定,而且绝对肯定。’ 魏雅臣无语。 若换了他自己,兴许也不可能如此敏锐。 沐阮宁上前半步,抄手站在裴蓉面前:“裴小姐,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叫人将你赶走?” “至于道歉这件事,我会去尚书府讨要。” “你既然挂靠在那里,尚书府就负有管教不严的责任。” 听到这话,裴蓉整个都颤抖起来。 她红了眼睛,悲愤地开口“阮小姐,你当真要如此欺人!?”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对我如此嫉恨!?” “你不是已经有萧六郎了吗?怎么又与魏大郎君牵扯不清。” “像你这样的女人……” 她话还没说完,萧誉就阴沉下了脸色:“裴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667章 有人跳水啦 第667章 有人跳水啦 “我知道!”裴蓉身上的颤抖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决绝。 她的指甲掐进了肉里:“难道不是?” “谣言虽然不是我说的,但此刻我说的这两句该不是谣言吧?” 萧誉再没有了往日怜香惜玉的浪子表情。 “自然不是真的。” “我与阮宁清清白白。我既然能站在这,站在魏大人与阮宁旁边,我就问心无愧。” 沐阮宁觉着这根本不是事情的关键。 简直越说越黑。 “其实我与萧六公子只是有生意上的往来。” “至于魏大郎。”她转头看向他。 魏雅臣冲她挑了挑眉。 沐阮宁从牙缝里挤出很小的声音:‘得加钱!’ 很快她看见青年比了个大拇指,代表同意。 她松了口气,十分配合的点头:“正入魏大人所说。” “所以,你还有什么话想讲?” 沐阮宁好整以暇地盯着女子的脸庞看。 裴蓉脸色越来越阴沉。 沐阮宁本能地觉着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那位裴蓉小姐已经提着裙摆就往荷花池塘的方向冲了过去。 她这么一冲,众人都慢了半拍。 但反应过来之后,刘小姐等闺秀都追了上去。 沐阮宁盯着她的背影一时出神。 不是因为她反应太慢,而是因为脑子里,那些虚无缥缈的画面又出现了。 此时此刻,鲜红的文字在那渐渐清晰起来的地面忽然就变得清晰起来。 【裴蓉陷害顾凉音不成,心中百味陈杂无言见爹娘与婆家,更怕夫君责打,索性跳入了荷花池。】 “嘶……”沐阮宁感觉到了可怕的剧痛在脑子里扎过。 委实太过疼痛。 此时此刻,原本要追上去的两个男子都纷纷走了回来。 “宁丫头,你怎么了?” “阮宁,哪儿疼?” 就很神奇。 这种剧痛十分可怕,但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原来。 刚刚那个裴蓉原本要陷害的对象不是自己。 而应该是顾凉音。 在原本的世界里顾凉音乃是顾家庶出。 排行第三的世家小姐。 在焚鹤谷学习医术多年。 按理说应该会在两年之后才会回来。 算算时间,也确实该在那个时候出事。 如果按着这个时间线推算,裴蓉已经嫁出去了。 现在女主提前回来。 裴蓉没有陷害女主,反倒陷害上了自己! “不应该啊……” 她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听见远处荷花池边有人大喊:“裴小姐跳水了!” 沐阮宁听到这个话陡然一惊! 既然大喊,那就表示没有人赶过去拉住她。 在这里的都是娇滴滴的小姐。 而有那个能耐的,反而只有站在一起的有武功底子的,她、魏雅臣还有萧誉。 刚刚因为她头疼的这一下只怕要出事! 这些念头不过是瞬息通过了脑海。 她当机立断招呼身边二人:“走!先救人!” 再怎么要给她教训,裴蓉再如何可恶。 到底是罪不至死。 三个人赶过去的时候,会游泳的仆从也赶过来了。 裴蓉呛了水。 但好在不算太迟,她自己醒过来,将水咳了出去。 第668章 不够认真 第668章 不够认真 裴蓉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分外狼狈。 若放在从前,沐阮宁大抵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可现在,看她此刻咎由自取的样子。 心中却涌起一股奇妙的同病相怜的共情感觉。 如果没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 沐阮宁这具躯体,与眼前之人又有什么分别? 到底都是被剧情牵引着走的可怜人罢了。 只因为嫉妒就生出要害旁人的心。 因嫉妒得到了可怕的下场。 沐阮宁站在人群外,忽然有一瞬间的喟叹。 抬手拦住了身边的两个男子。 魏雅臣与萧誉都疑惑地看向她。 “女孩子落水,湿了衣裳,你们在这里瞧着像什么话?” 众人都是一愣。 沐阮宁瞬间就感觉到方才紧绷的气氛缓和下来。 放眼望去皆是善意的目光。 只唯独裴蓉满脸怨毒地盯着她看。 “阮小姐!即便你这样做!我也不会感激你!” 沐阮宁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眼睛,勾唇一笑:“我知道。” 旋即自匆匆过来的仆从手里拿过了披风,亲手盖在了裴蓉的身上。 裴蓉被水浸透的冰冷身子霎时一颤。 她用力抓紧身上的披风,面容狰狞:“阮宁!我没做过那些事!” 沐阮宁勾了勾春,抬手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十分用力。 裴蓉的嘴角渗出血来。 现场分外安静。 沐阮宁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 “有没有做,你自己心里清楚。”她语调平静。 因为这些剧情,此刻已经变得十分清晰。 她并不需要去看谁的自证清白。 “我帮你,只因为我们同是女子。但我从不滥发善心。” “人贵有自知之明。抬头三尺有神明,如果自戕能证明清白,那还有什么公理可言?” “犯了错处,大家都自戕,真真是热闹极了。” 众人听得一阵沉默。 裴蓉此刻辨别不能,眼眸瞠大,整个人心里,只弥漫上了深深的恐慌。 在沐阮宁看来,她此刻的模样大抵就好似原本轨迹中的原身吧。 又愚蠢又绝望。 大家都是恶毒炮灰,谁也不比谁幸运。 瞧见她的脸颊高高肿起的模样,沐阮宁心下叹息。 两人唯一的不同。 大约是她自己,尚且能改写命运,可原本就在书中之人,无论轮回多少遍,依旧只能随着命运一起浮沉吧。 沐阮宁抿了抿唇,居高临下睥睨她:“我并不需要什么好名声,所以请裴小姐记住一件事。” “人的脸面是自己挣来的。世间命运无常,你若想变的不一样,用手段,是远远不能实现的。” 她说着伸手抓住了愣怔的裴蓉的手掌。 裴蓉在瞬间的晃神之后,果断露出了愤怒的目光。 沐阮宁也不恼,手掌用力,抓握住她的腕子,一把将她又扔回了荷花池里。 巨大的水声将所有人都惊呆了。 沐阮宁拍了拍手,笑得人畜无害:“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望着裴蓉在水里扑腾呼救,沐阮宁站在岸边笑吟吟地看向她。 “我也是为你好,我看你并没有醒悟过来,大抵是不够认真的。” 第669章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第669章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刘小姐于心不忍,赶紧吩咐人下去救。 可沐阮宁何许人也? 当年平城女恶霸,虽说长大了,戾气依旧惊人。 还能让另一个恶毒女配给拿捏了? 沐阮宁第四次将人扔下去的时候。 刘小姐已经受不了了。 但她是真不敢管。 眼前这位阮姑娘乃是魏雅臣魏大人的心上人。 北镇抚司的羽衣卫这等身份,就算是她那家中顶梁柱的爹爹都不敢得罪,更何况是她? 没办法,刘小姐只能朝魏大人求救。 “魏大人,您可否稍许管管……” 魏雅臣闻言将目光从沐阮宁身上收回,脸上的表情十分高兴。 这高兴大抵是与审讯犯人时候不同的。 “嗯?本官倒是觉得不妥,毕竟我并不擅长扔人下水。” “……”刘小姐的表情从恳求变得震惊,最后回归平静。 干嘛要问这位…… 她一脸麻木地站了回去,也懒得管了。 沐阮宁抓着裴蓉的手,第九次要扔她下去的时候,她惊恐地求饶。 “我错了!是我做的!我承认!” 她大口大口喘气,剧烈地咳嗽着。 沐阮宁抓着她的手一顿,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招。 但招不招她并不在乎。 毕竟沐阮宁原本就知道答案。 裴蓉红着眼睛,眼泪在脸上无声流淌,被荷花池水一沁,满脸的水倒也分不清楚。 可是,眼前魔鬼一般的阮姑娘,即便她承认了罪行,依旧没有松开手。 裴蓉看她作势又要扔。 多次的情绪瞬间爆炸开来,崩溃大哭:“我的人生已经被你给毁了!阮宁!你还想怎么样?” 阮宁这个称呼,算是被人误会的称呼。 可事到如今倒也无所谓了。 沐阮宁并不会因为这个就以为她懂事了。 笑看她的泪眼,忽然笑了起来。 是标准的反派笑。 “我只是觉得好玩儿,就像裴蓉小姐觉得自戕很好玩儿一样。” 裴蓉愣怔。 沐阮宁凑近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跳进了荷花池,没有拯救及时,又或者你当真会游泳,却被水草绊住了脚?” “人啊,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却从没有考虑过,若是出现意外,家人会如何。” “难道你扔我下水不是为了逼供?”裴蓉屈辱地看向她那张艳丽的脸。 沐阮宁摇了摇头:“我没那么无聊。” “你有没有做过,我心里自答案,是不是从你口中承认,我也并不关心。” “我一遍遍扔你下去只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人生一辈子,性命十分珍贵,定要好好珍惜。” “别人的看法,那是别人的,没有人比你自己的看法重要。” 她说着,攥紧了裴蓉的手腕。 在少女惊恐的尖叫声里,沐阮宁笑着问她:“以后还想自尽吗?”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裴蓉尖叫地看向荡漾的荷花池。 心里生出一种惊恐来。 “甚好。”沐阮宁看见她的表情终于松了口气。 只希望这炮灰女配能早日觉醒,脱离残酷的命运吧。 沐阮宁松开手的刹那,裴蓉已经脱力般倒在了地上。 第670章 真是个木头 第670章 真是个木头 裴蓉怎么样了沐阮宁不知道。 她松手之后,就离开了宴会。 “对不起啊,我原想帮你的,谁知弄巧成拙。” 沐阮宁是真觉得愧对萧誉,而且这么一闹,荷花宴也赏不成了。 连带着萧誉都提前离开了。 萧誉倒是一如既往的实诚,笑着点点头宽慰她:“阮宁别客气,我从前虽然喜欢在各处宴会结交友人。” 沐阮宁听见这个“友人”觉得他的意思大约是说结交美人…… 不过她并没有打断。 萧誉继续道:“但我现在知晓,和谐的表象下还有这等不能放在明面儿上讲的东西。” 他此刻的眼眸里若有所思。 沐阮宁倒是觉着高兴。 萧誉这样的性子,倘若真的是凉秦富商家的小儿子,手里抱着金山银山的,没点心眼子只怕就要被人给拆吞入腹了。 思及此,她分外认真地给了他不少的告诫。 挥手告别的时候,能感觉到萧誉似乎比以前更稳重多了。 魏雅臣一直在旁边等着。 倒不是他懂的会比沐阮宁少。 但萧誉到底是凉秦的人。 他一个羽衣卫的特务高层,多说几句却也必须要避嫌的。 “当真不需要我送你回去?”沐阮宁摇摇头:“我本就是偷跑出来,现在哪里还能再偷跑回去?”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必你在旁边儿陪着了。” 魏雅臣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微微笑:“怎么,嫌我碍事?” 沐阮宁对他的调侃,翻了个白眼。将手一摊:“先不说这个,钱呢?” 魏雅臣这方面倒是出奇有礼貌的。 二话不说又掏了五十两。 “你若是来魏家掌家,我的银子就都是你的。” 他那诱惑不得不说十分诱人。 魏雅臣此人,不论哪方面都十分出色。 除了容易被一群人绑进小树林酱酱酿酿最后大卸八块这样的生命危险外,其他也都挺好的…… 她赶紧摇摇头,轻咳了一声:“不用了,您还是留给您的心上人吧。” 魏雅臣眸光有瞬间的深邃:“你知道我的心上人?” 她抬眸看去,弯唇微笑:“你没有吗?” 魏雅臣眼里光亮微动,轻笑:“有。” “那就是了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沐阮宁喜滋滋地转身就走。 听见魏雅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似笑非笑:“看你这般笃定,你知道我的心上人是谁?” 沐阮宁脚步顿了一下,心说我知道啊! 但那是个炮灰好吗! 比自己这个恶毒女配还要路人的炮灰。 只知道姓周,还是个县丞之女。 但这点没有细节的东西也不方便告诉他。 沐阮宁回头挥了挥手里的银票:“管她是谁,总之你的银子给她留着。” 很快地,她的身影一闪,离开了此处。 魏雅臣脸上的笑意更甚,忽然轻笑出声。 “真是个木头。” …… …… 魏雅臣口中的木头此刻已经将银票细细收好。 抬脚就往城南走。 这地方并不是黄泉坊那样的地方。 但不论哪个地方,都有穷人。 天桥下的桥洞往往就是天然的住处。 第671章 被他逮到 第671章 被他逮到 先前有个卖花童子找到了她,说是有人想见她。 现在索性也不能逃跑了,不如直接就去见见。 索性也好知道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 可惜,沐阮宁人还没走到天桥,就被人截住了。 下午的天色,阳光已经不那么毒辣了。 城南这个地方四处都有精致漂亮的小桥。 因着此处有河流穿过。 所以这时候,非但景致上有了点江南水乡的意思。 而且空气也比旁的地方更清凉许多。 沐阮宁站在路口,没来得及眺望到远处的天桥。 倒是先看见了徐徐朝他走来的玄衣少年郎。 他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 看得沐阮宁莫名觉得心慌。 别开了眼睛。 下一秒,少年郎带着些许沁凉的手就已经捏住了她的下巴。 沈宴舟漆黑的眼眸没什么波动。 此时此刻的他,比起往日的清俊乖巧,显得格外让人看不透。 沐阮宁被他将视线掰回,看见他微微眯眼冲她笑。 可是那笑容与往日大不相同。 “阿宁,今日去了何处?嗯?” 沐阮宁压下忐忑紧张和心虚:“就……出府玩儿玩儿。” “哦?出府玩儿?” “为何要支走芳月?”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直切要害。 沐阮宁觉得脸上的汗都要出来了。 “支走芳月?怎么可能?” 她正琢磨着怎么对付过去。 毕竟崽儿从来都十分好哄。 这时,却见他放开了手指。 沐阮宁抬手抚上了下巴,只感觉碰触的地方有微钝的疼痛。 可惜这儿并没有镜子,但她想如果照镜子,兴许就能瞧见下巴上要么红、要么紫的痕迹。 她觉着分外委屈,崽儿从未对她这般重手过。 抬起眼眸正要说话。 沈宴舟已经一字一句地开口道:“阿宁,我知道你为什么。” “你没理由不清楚你让芳月去买东西的地方离将军府有多远。” “芳月不知道,我却知道你往日里喜欢的东西。” 少年郎抬手将吩咐芳月去买的糕点捏在手里,用力捏碎。 白色与红色的碎屑掉到了地面。 沐阮宁从未见过他这样。 震惊地望向他的眼眸时,只觉得沈宴舟突然变得极陌生。 他漆黑的眼睛里隐约有深红色的光芒。 “你大抵是忘了,芳月是国公府的老人了,所以,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她清楚得很。” “为了怕你多等,我亲自给你买来,就在两个时辰前……想要送到你手中。” 等等!沐阮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个时辰前她在哪里? 她那时不是在荷花宴?! 沐阮宁蓦然抬眸看。 沈宴舟已经近在咫尺,她踉跄后退。 每退一步,沈宴舟就往前一步。 “阿宁,你只开芳月唯一的理由,就是你接下来要做的无妨何事,都是不能叫我知晓的,对是不对??” “沈宴舟,你听我解释……”她着急忙慌地开口。 “解释?”沈宴舟皱起眉头:“你想解释什么?” “解释你为何逃出府邸,为何跑去与魏雅臣赴宴对吗?” 沐阮宁心中分外酸涩。 第672章 沐阮宁也恼了 第672章 沐阮宁也恼了 “沈宴舟你别这样,我跟他遇到真的是个意外。” 沈宴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眼瞳里的红光愈发妍色。 他单手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痛苦地捂住了脸。 “不要背叛我。阿宁……” “我受不了背叛。” 沐阮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感觉到沈宴舟的手十分用力,几乎搂得她无法呼吸,腰肢很疼。 她并不敢喊疼。 “沈宴舟……你清醒一点……”沐阮宁确实对不起他。 她知道离开后沈宴舟大约会生她的气。 但如果她离开京城,沈宴舟也就找不到她了。 可现在不一样。 她没能跑掉。 方才宴会结束并没有直接回府的原因就是她觉着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哪知道他生这么大的气。 沈宴舟听见她的声音,身子一颤,稍稍放开了她。 “怎么了?你可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沐阮宁抿唇点点头:“我都告诉你。只要你保证不生气。” 沈宴舟没有说话,目光依旧像一潭死水。 “……”沐阮宁没办法,只好自己开始说。 “我支开芳月的事情我承认。” “但我不是为了参加什么劳什子宴会才只开她的。” 听了这话,沈宴舟明显一愣。 沐阮宁瞧见有门儿,索性就继续说:“我真的是在外面遇到魏雅臣的。” “我发誓没跟他约好。” 看见她发誓的模样,沈宴舟脸色再一次沉了下去。 沐阮宁也不知道他到底信没信,总之她自己问心无愧。 “是么。”少年郎的声音很低沉。 沐阮宁总绝对没对。 她连忙继续道:“这个事情你可以去问魏雅臣,他一定可以替我作证的。” 沐阮宁觉得自己不能让沈宴舟觉得自己是个没义气的人,回头就让魏雅臣一起来跟他解释羽衣卫守在门外找她的确是为了公事。 沈宴舟嗤笑了一声低下了脑袋:“还有吗?” 他的语气依旧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沐阮宁抿了抿唇,她也有脾气的好吧。 “沈宴舟,你不要那么小气嘛,我就是离开府邸没告诉你。” “大不了我下次……” 她的话还没说完,沈宴舟抬起来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抹痛苦难过。 “沐阮宁,你为何要背着我做那种事?” 沐阮宁愣了一下,忽然看见他多年一来从未曾落泪的脸上流下了一滴泪。 她此刻是真的慌了。 伸出手去替他擦,手到一半却被他给抓住了。 沈宴舟握得用力:“你与他参加了荷花宴,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逢场作戏,没想到,你竟承认了。” 沐阮宁整个人都懵逼了。 她双唇抖了抖:“沈宴舟你都看到了多少啊!?” 沐阮宁刚刚想起,沈宴舟好像刚刚说过,两个时辰前。 若没有猜错,他当时应该就混在附近。 “我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 他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但捏着她手腕的手却没轻没重。 沐阮宁吃疼轻哼了一声,咬着牙忍住。 若方才平时,沈宴舟哪里舍得,现在他却能面不改色地将她的手捏红。 “要断了,真的!”沐阮宁也恼了。 第673章 不是坏人 第673章 不是坏人 “断不了。”沈宴舟低头。 似乎在笑,可他瞳仁中,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甚至瞳孔有一丝颤抖。 沉默中。 他忽然抬起她颤抖的手放在嘴边轻蹭,语气也变得格外温柔:“阿宁,既然你不肯听话,那我只好另想办法。” 沐阮宁呼吸一滞,大抵也慌了神。 相处多年,他的情绪,她大抵也了解几分,心下一慌,连忙将她没被握住的手伸向腰间的银票。 “其实我只是为了……” 她没等将东西掏出来,便被眼前的少年郎握住了另一只手。 他将白白嫩嫩的手掌包在一处,放在了唇边:“阿宁,我只想你听话,乖乖待嫁。” 他漆黑的眸子染上几许暗沉沉的夜色:“即使那个人是魏雅臣,我也不会放过” 沐阮宁一哽,仿佛天边那些暗沉沉的云翳落入了心间,她连忙绷紧了身子:“我的事,无谓牵连别人!” “在我看来。”沈宴舟却是凑近了面容:“在阿宁心里,魏雅臣也不是别人。” “对么?” 沐阮宁身子一颤,忽然有了种他被夺舍的错觉。 就好像。 书中的那个他,又回来了。 就是那个掌控生死,气运滔天,睥睨天下的帝王。 是啊,她怎么忘了…… 他从来都是沈宴舟,而不是她心心念念养在身边的美强惨崽儿。 沐阮宁低垂了眼眸,嘴唇咬地发白:“你也不是我的谁。” 她感觉到面前握着她掌心的手骤然一紧。 心中那种叛逆的感觉愈发汹涌:“我与谁在一起,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好。” “沈宴舟你管不着!” 她说完甩开他的手越过他冲了出去。 沈宴舟在原地站了许久。 …… …… 沐阮宁跑出去很远,忽然开始后悔。 她站在原地踟蹰,回头看时,方才的小巷子已经化作了风景中的小点,根本再看不分明。 犹豫良久,还是开始往回走,刚刚就是一时气话。 冷静下来想想。 不论如何,他是真真实实陪在自己身边多年之人。 自己也确实想着要离开他。 合该找他道个歉与他说清楚的。 “姑娘,请留步。” 沐阮宁一惊。 她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没来由地,就是觉得他叫的是自己。 转过身,发现面前的桥洞下走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 青年大约二十五六岁。 脸上沾了灰,头发乱糟糟的。 一身衣裳洗的发白,但此刻也已经破破烂烂,泥土与破口纵横交错。 青年注意到她正打量自己,老脸一红,轻咳了一声:“那个……原打算昨日见你的,只可惜你没来。” 他低头看了一遍身上的狼狈。 又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叫姑娘见笑了。” “……”沐阮宁整个人都很懵逼。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之前还晴空万里的,现在已经染上了乌云。 她走过去站在了他面前:“你认识我?” 不知为何,若换了任意哪个女子,看见这奇奇怪怪的家伙也只会觉得这个人怕不是个疯子。 可这人偏偏给她一种不是坏人的感觉。 第674章 你看她听到了 第674章 你看她听到了 青年闻言目光激动地抬手将乱糟糟的头发抿到脑后。 虽然这样做并不会让他看起来好那么一丝。 他又徒劳地拍了拍身上衣服的灰尘。 空气中霎时弥漫起一股土黄色的尘埃。 呛人的感觉让沐阮宁忍不住退后了两三步。 青年很有点儿尴尬,露出布鞋破洞的脚指头抓了抓鞋底:“那个……其实我早就想去拜访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沐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秦算。姓秦的秦,算盘的算。” 【秦算是他最好的帮手,一应事宜皆可分担,十分了得。】 沐阮宁脑子里蓦然想起了对这个边缘角色位数不多的描述。 秦算,在正文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描写。 毕竟就连沐阮宁瘸腿了的四哥也只是个小炮灰罢了。 但当年沐阮宁看书的时候正因为女配的名字跟自己一模一样所以对她身边的事情多留意了一下。 虽说是多留意,也不过多瞧了一眼。 不然,以那个作者写作拖沓的节奏,她得被折磨死。 这个事情当初也被记载于小册子备忘录中。 时不时翻一下,也极有用。 可沐阮宁震惊之后更狐疑了:“你就是……秦算?” “是,小的叫秦算。” 沐阮宁蹙眉问:“你会算数?” “会!” 略问了他诸如鸡兔同笼之类的问题之后沐阮宁想起他找人送来的花束顿时确认了他真的是秦算没错。 “秦算?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沐阮宁委实想不明白,原书里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到现实就如此凄惨。 秦算听罢苦笑中透着一股子苦涩。 “秦算,我听人说你是有本事的,可怎么沦落到这个田地?” “会算学又读书识字,便是当个私塾先生也不至于如此落魄吧?” 秦算被她问得尴尬脸红,嘴巴张了半晌也没说出来。 沐阮宁正打算接着问,可突如其来的麻烦直接将现实告诉了她。 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走了出来。 沐阮宁满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但很快发现秦算躲在了她身后。 “???”啊?沐阮宁一头雾水。 原书对这个太模糊,也没有交代到底兄长是怎么跟秦算勾搭在一起的。 只是沐阮宁现在就发现很是不对。 到底是未来发展的奠基者,沐阮宁很讲义气地拦在了前面。 冷眉看向了众人:“光天化日你们想做什么!?”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救命之恩,然后他就得推金山倒玉柱俯首称臣吧! 沐阮宁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便将眉毛也立起来,争取做个看起来十分靠谱的救命恩人。 那知那些人看她的架势都有些懵逼。 拿着棍棒的几个混混抄着手盯着她打量,还议论纷纷。 “哎,你看那女人,戴着个面纱,穿的也是奇奇怪怪的衣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啧,小声点,你看她听到了。” “哎呀,今天又得白跑一趟……” “你看这傻子……” “……”沐阮宁将将充斥起来的英雄主义瞬间就绷不住了。 “喂!你们骂骂咧咧作甚!?我听得见!” 第675章 冤大头是吧 第675章 冤大头是吧? “……”众人一阵沉默。 沐阮宁捏着拳头还来不及发飙,就看见领头的混混一脸便秘的表情问秦算:“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冤大头?” 一听“冤大头”沐阮宁懵了。 转过头去的时候就看见秦算在朝着众人比噤声的手势。 她目光过来他便连忙放下手,眼睛哪里都能看就是不看她的眼睛。 “……” “哎哎哎,别演戏了。”混混朝沐阮宁摊手:“我也不是来抢劫的,打他是因为他不还钱啊!” “对吧!” 沐阮宁本来想说打人就是不对。 但想想现在是古代,这种事情倒也算不得欺负人。 “那你今天打他了?” 流氓点点头。 沐阮宁举起拳头,盯着他看,然后一拳砸在旁边的一面墙上。 光秃秃的墙上多了个凹陷,四周全是皲裂。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沐阮宁拿起拳头吹了吹。 内心痛得想骂娘,面上只能极力伪装云淡风轻的高手模样。 吹了吹拳头上的沙子。 方才还议论纷纷的流氓们不议论了,看向沐阮宁的目光都多少带点惊恐。 流氓白着一张脸连连摆手:“姑娘别误会,我们就是来收账的,这家伙不老实,欠了两年了不打不给啊!” “就是。”有人朝着秦算吐口水。 秦算十分敏捷地躲开了。 沐阮宁看见他熟练的动作都觉得恐怖如斯。 “他昨天说有个冤大头要来帮他还钱,然后那个冤大头并没有来。我们一气之下打了他一顿。” “所以……”他顿了一下,看向沐阮宁:“昨天那个冤大头不会也是姑娘你吧?” 沐阮宁老脸一红咳嗽了几声,回头看向秦算的时候简直要活剥了他。 后者腆着脸一脸讨好。 啧。 这怎么可能是四哥叱咤商场的左膀右臂啊喂!? 秦算不停求饶。 半晌,沐阮宁叹了口气。 问:“欠了多少?” 说着拿出荷包点算现银。 “我替他还。” 沐阮宁一面拨弄着荷包里的碎银子,一面心中懊恼。 她早该想到的,四哥是个文人,若当真将秦算捡回去做账房先生,哪里可能是用武力? “三千两。” 当男人说出来的时候,沐阮宁人都要傻了。 抬手就给他敲了过去:“普通人怎么可能欠债三千两。” 一辈子只怕都还不起。 “你怎么不去抢?!” “这话我就听不下去了。”流氓吃了疼拿出文书。 “这是拓本,上面写了借纹银1000两,剩下的两千两都是利息。” 沐阮宁白了脸色,看向秦算的眼神愈发恼火。 掏出手里还没捂热的二百五十两递了过去。 “这是二百五十两,剩下的七百五十两我会尽快凑够。” 流氓一愣:“是三千两!” “先还本金,利息我需要跟你们老板商议。” 一切商议妥当,流氓们终于走了。 秦算很开心,连怕破破烂烂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有了一股子扬眉吐气的感觉。 沐阮宁转过身来,目光阴沉地盯着他。 秦算笑容一滞。 “冤大头是吧?”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 第676章 可以不说么 第676章 可以不说么? 沐阮宁手指关节捏得劈啪作响。 “叫我来还钱是吧?” 秦算身子一退,骤然看见旁边儿被她砸出来的窟窿,脸色一白几乎要吓尿。 青年双膝一软跪在她面前,苦着脸:“沐小姐,我这条命卖给你了,你把我打死了岂非亏死?” 好像是有点儿道理。 沐阮宁收了怒火,在旁边儿找了块石头坐下。 当初只知他以后这般有用,却没想到他在得用之前是如此一个可怕的赌徒。 赌徒这类人,特别容易上头,根本也不适合管理财物。 沐阮宁在这一瞬间甚至有种赵贺的情报有误,那位秦算是不是另有其人? “这一片儿有没有也叫秦算的?就是名字与你一样,但是识文断字,年纪不老,还会算数的?” “对,重要的是,不是赌鬼的,有没有?” 沐阮宁一面说一面上下打量他,满脸的怀疑毫不掩饰。 秦算老脸一红,脸上带着七八分的尴尬,呐呐开口:“姑娘,您这是当面儿骂我?” “是啊,难得秦公子你听出来了,还不算傻。”沐阮宁嘴角抽搐。 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 秦算抬起破破烂烂的衣摆先开了口。 他长叹了一声:“沐小姐需要个掌柜的事儿我都听说了。” “情况也初步了解。” “当时赵贺兄弟找到我说明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十分适合做这个。” “但小姐迟迟不肯来见我,刚刚那些混混又逼得很急,所以不得已,才让小姐瞧见我此刻的狼狈。” 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脏兮兮的脸上眼神变得真挚:“其实我这么英俊,沐小姐带回去忙的时候可以做掌柜,忙完也可以做面首服侍您。” “您看怎么样?” 后面一句话还没说完,沐阮宁已经面无表情张开手指,一巴掌给他呼了过去。 …… …… 秦算捂着脸半点没了方才的抖机灵。 这会儿两人坐在酒馆吃饭。 所有见过秦算的人都一脸嫌弃又惊讶地看着他。 但他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直到上了桌子,才收敛许多,眼睛发着绿光盯着饭菜。 他拿起筷子就要吃饭。 沐阮宁一筷子叉在他的筷子上。 青年眼眶都要委屈湿润了,可怜巴巴看着她。 沐阮宁冷着脸:“想吃,先回答问题。” 秦算吞了吞口水,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你欠债1000两,是赌博?” 秦算点点头,抬手挠后脑勺。 “喜欢赌博?” 听见她的文化,秦算挠后脑勺的手一顿,目光闪烁地移开。 “说话。”沐阮宁语气十分强势。 这很重要。 四哥在原书中不可能帮助一个赌徒花那么多钱。 将军府虽小有积蓄,但那是三千两。 只怕他都拿不出来。 说不准还得分期。 “不喜欢。”秦算低下脑袋,嘴唇抖了抖。 他连肚饿都顾不上了。 沐阮宁眼眸微眯,她也猜到了,里面定有隐情。 “说来听听。” “可以不说么?” “不可以!”她断然拒绝。 秦算没办法只得将陈年往事和盘托出。 第677章 秦算身世 第677章 秦算身世 原来,秦算能识文断字不是偶然。 这个世界,识文断字的人是少数。 而且大多都在世家之中。 余下的部分才是富庶的寒门子弟。 秦算年轻的时候,也曾是公子哥儿,家里良田千亩。 父母恩爱,他是独自。 可惜,家世不够好,没有能力保护这些劳动果实。 在他十三岁那年,父母被冤死,他被赶出来,家里良田被侵占。 年少无力根本不能报仇。 非但如此,那些迫害他的人还断了他的科举路,更处处打压他。 他带着仆从离乡背井。 原以为在盛京可以得到一隅安宁,可谁知,一直跟随的老仆病重,他为了筹措药材,被人骗去了赌场。 救人心切越赌越输越输越赌,最后直到1000两他才幡然醒悟自己是中了招! 秦算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两年前我初来乍到,那人是我老乡,我很信任他,他说输了算他的,赢了就可以救远叔。” “后来他翻脸无情,而我已经被迫签下欠债协议。” 沐阮宁看着他泣不成声。 知道这种骗术其实不难勘破,可惜人在剧烈的情绪和依赖感里,很容易被洗脑。 秦算能取得前世的成就,自不是个傻子,经此一事后,应该也吃一堑长一智了。 四哥,不会错帮。 她将手撑在桌面站了起来:“你可有虚言?” “绝无半句”秦算擦干眼泪也站了起来,目光坚定又带着对往事的悲愤。 “好,我自会去调查。”沐阮宁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饭菜钱我会付,这十两银子,你去整治一身体面的衣服明日到将军府拜访。” “后续我会安排下去。” “你慢慢吃。” 她说完话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忽然顿住脚步:“你方才说的远叔现在怎么样了?” 秦算顿住吃饭的手,声音哽咽:“两年前没有救过来。” “抱歉。”沐阮宁原想着,刚好凉音在盛京。 可以拜托她瞧瞧。 这样说不定能更让此人忠诚。 无奈事与愿违。 但转念一想,沐阮宁也释然了。 四哥前世得到辅佐的时候,远叔也早就化作黄土。 秦算的忠诚还是靠谱的。 沐阮宁点点头,离开。 …… …… 将军府的日子一如既往。 小芙还在外头办事,怕阿娘一时想起来责罚之前的事,所以并没有接回来。 沐阮宁是琢磨着七月初七生辰的时候,跟阿娘求求情顺便将小丫头接回来的。 如今也不过一个月的事情。 芳月倒是回来了,伺候在身边,沐阮宁也不同她说话。 过了三日,沐阮宁听见敲门声。 “小姐,奴婢能进来么?” 沐阮宁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 思来想去,她委实也算不得背叛。毕竟她从来都是沈宴舟的人。 沐阮宁倒不会因为她是女主之一就不罚她。 可是这样的风气可不兴助长,总要解决的。 “进来吧。” 很快,门打开,芳月脸上的表情不见了平日里的稳重,小心翼翼陪着笑脸。 “小姐,您别生气了?” “是奴婢自作主张……” 第678章 你该不会是,想撮合我们 第678章 你该不会是,想撮合我们? “奴婢是想着脚程太慢,二少爷又刚好在半路,于是奴婢就将事情交托给他了。” 她低垂着脑袋恭顺的样子。 沐阮宁叹了口气。 “怕不是在半路碰见的吧?” 听见沐阮宁的话,芳月诧异地抬起脸。 芳月眼里虽有一闪而过的紧张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奴婢不知小姐是何意。” 沐阮宁抬起眼:“你让他去买,他必定送我手中。” “你想邀功。” 被猜中心事芳月也没反驳,叹了口气:“沐小姐,二少爷心悦你,他不能没有你。” 沐阮宁原本平静的眼波有了颤动。 她忽然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手指抓住扶手张口问:“你该不会是,想撮合我们?” 芳月脸上闪过一抹激动的红晕,连忙点头:“沐小姐与二少爷天造地设。” “百年好和。” “早生贵子……” “停停停!”沐阮宁觉得再让她说下去,能让她把脑仁儿给用四字吉祥话儿给闹疼。 芳月抿着唇不好意思地姨母笑。 “……”不是,这都谁跟谁!?沐阮宁觉得整个世界都像是在乱来,默了良久才小声问:“芳月……” 芳月立马点头:“奴婢在!” “你难道……”沐阮宁思忖了许久的措辞:“不是心悦沈宴舟?” 芳月愣了一下,旋即脸色苍白,立马跪地磕头:“沐小姐,求您不要胡思乱想,奴婢对少爷忠心耿耿!能被送来将军府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 “……”好嘛,芳月这嘴巴着实厉害,表忠心也不忘记奉承。 “奴婢一切都是为了小姐与主子考虑。求小姐不要陷我于不义。”芳月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沐阮宁见她这般认真没来由觉得自己这样特别像个嗜好古怪的大小姐。 不得已,赶紧将她打发下去。 之前已经将秦算送去了云祥粮号跟着那边廖掌柜的熟悉流程。 顺便,京城里的粮仓已经开始运作换粮。 将新收的麦子和稻谷换陈麦与陈谷子。 有魏雅臣的帮衬还有云祥粮号的运作,十分顺畅。 岳先生时不时会过来拜访,北疆的战事还很遥远。 但四哥的书信倒是从驿站过来了。 字里行间没有过多的寒暄,几乎是一个意思。 大抵就是大哥在军中安定下来,爹爹生气良久,打了他板子,最后没给撵回来。 勿念。 沐阮宁收了书信稍稍放心。 军营算是个与旁处不同的地方。 多方势力混杂。 没有人是绝对的安全。 但偏偏这样,以大哥和爹爹的实力,倒也不怕危险。 至少。 他不会像原本的历史轨迹里一般落得遭人陷害死无全尸的下场。 今日的月亮并不圆。 在六月最后一个旬日。 玉盘像是被剜去了大半,但并不影响它的皎皎姝色。 沐阮宁仰头看着那清灰,吩咐人拿梯子。 芳月亲手把梯子架上。 “你要上去瞧瞧吗?” 听见她问,芳月摇摇头:“小姐去瞧就好。奴婢怕高。” 闻言,沐阮宁倒是纳罕了一下。 有时候,快乐就是这般简单。 譬如发现一个从未曾在文字中知晓的细节。 沐阮宁便点点头,独自爬了上去 第680章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第680章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不要推开我,阿宁。我只是哄你的。” 沐阮宁一时沉默。 好一会儿,风吹过,嗅到风中传来的,花园中的夜来香的气息。 她略略动了动身子:“嗯。” 不管怎么说。 得知两人清清白白,沐阮宁松了口气之余,又有几分奇怪的念头。 沈宴舟继续说着:“那天,我委实气狠了。” “是我不对。” 沐阮宁听见他低哑的声音,仔细嗅了嗅。发觉周遭有淡淡的酒气。 犹豫了一下,抬手握住他环着腰的手臂:“你喝酒了?” “嗯。”沈宴舟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不多。” “所以阿宁不必担心。” 他说:“我现在,十分清醒。” 沐阮宁当然知道他清醒。 原书中的他可不是一杯倒的自己。 她旋即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拉。 这一回,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他的手给拉开了。 回过头看见他的脸。 这才发现,谪仙般颜冠盛京的未来探花郎,此刻脸色苍白,满脸疲惫。 她虽有猜测,还是强撑镇定地开口问他:“你怎么搞成这样?” 沈宴舟笑容里有一丝苦涩低垂了眉眼,没有说话。 方才背对着他时,分明那么能说会道。 这会儿面对面了,他竟连视线也不敢与自己交汇。 “你来求和的?” 沈宴舟点点头,手指轻轻握紧。 “现在想听我解释了?” 他又点点头。 “其实,我是想挣银子。” 沈宴舟闻言抬眸看住了她的眼眸。 沐阮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魏雅臣有个心上人,他怕她受到伤害,所以拜托我假扮。” “付给我两百五十两。” “……”沈宴舟整个人愣住了。 沐阮宁看他如此,笑了起来,伸手摸摸他头顶的发:“都不是真的。” 沈宴舟垂下脑袋,表情又想哭又想笑。 最后是沐阮宁将他抱在了怀里:“乖,不哭哈。” “嗯。”沈宴舟乖巧地任由她抱着。 半晌他声音带着点尚未平静下来的余音:“那……钱呢?” “……”沐阮宁原本因为崽儿的求和飞扬起来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沈宴舟久久没等到回答,纳闷地起身看去。 发现她眸光里愤愤不平。 迟疑了一下,问:“怎么了?” 沐阮宁咬了咬后槽牙:“没……事。” “钱都变成肉包子喂给狗了。” “……”沈宴舟默了默:“所以狗呢?” 握住他的袖子:“乖,我们别提那只汪了,我有件事与你商量。” 看她神色认真,沈宴舟也不自觉地认真起来,少年郎点点头:“说吧。” “其实,我想离开京城一趟。” 沈宴舟目光瞬间变得幽幽,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沐阮宁不知为何,就是知道他在胡思乱想。 “你别多想,左右亲事都退了,太学也不必再去,我打算出一趟远门。” 她将将说完,手便被沈宴舟给握住:“不行。” 他的声音带着紧张和不容拒绝。 “为何不行?” 沈宴舟薄唇紧抿,格外霸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怎么这样?!” 第681章 多谢小姐器重 第681章 多谢小姐器重 沐阮宁没有屈从,分外认真。 半晌。 果如过去每一次一样,他态度软了下来。 他移开了目光:“我会担心。” 又一阵沉默。 沈宴舟道:“说说为何?” 沐阮宁从来都能知他态度的变化,此刻便也不好再硬刚下去。 “我这段时间着重都在处理云祥粮号的事情。” “这次,我打算以将军府的名义分发部分粮食去赈济岁河受灾最严重的城池。还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想给爹爹那边送些物资过去。” 沐阮宁话一说完,只觉得小手触及微凉的皮肤。 沈宴舟握住了她的手掌。 “可以。” “等我考完盛京城的会试,我与你一同去。” 在这个世界中。 分乡试、会试、殿试。 乡试后乃是秀才,会试后便是举人。 但地方上的举人都要汇聚到京城参加盛京的会试。 从中拔擢出进士来。 而进士前十五名方才有殿试的资格。 殿试便由皇帝亲自考校。 但因着大晋朝殷家之人都是群疯子。 所以往往这样的正经事也就是走个过场。 有时候皇帝不想去,便会由太子或者顾命大臣充任。 这参与殿试的十几个人,往往都会得到重用,尤其是状元榜眼和探花。 沈宴舟看她愣住,大约也能猜到她在顾虑什么。 便道:“等入围进士,殿试的考核是在明年春。” “还有一段时间。” “不行。”沐阮宁断然拒绝:“万一你赶不回来?” 沈宴舟闻言,微笑:“无所谓。进士也一样。” 沐阮宁心知他的确有这样傲然的本钱。 但他就算离开剧情线当个状元,也比自己害他不能当探花要强吧? “不行不行。” “你考完了再说吧。” 所幸自己也不算是瞒着他,大不了到时候就当自己是在外事多绊住了脚? 打定主意之后,沐阮宁便力劝他不必跟去。 沈宴舟盯着她的眼睛瞧了好一会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揉了揉她的头发:“很晚了,先去睡吧。” 沐阮宁一琢磨,外头风声紧,几天内大抵也是走不成的。 便点了头。 …… …… 秦算暂时住在了将军府。 这个人虽然经常去逗府里的小丫鬟。 但他收拾打扮之后,也确实有了点叔系美男的样子。 从前出身富家的气质加持下,不暴露本性的时候,委实也能装模作样唬住一大波人。 比如院儿里的小丫鬟就对他赞不绝口。 沐阮宁听着小姑娘夸赞的话,内心无比复杂。 不过细想想,这人也算受害者。 只要不是真的赌鬼那就还有救。 打断了小丫鬟的碎碎念,将手底下一份纸折让她送过去。 秦算收了纸折子,没一会儿就找上来了。 沐阮宁放他进来的时候。 他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都没了。 “……”沐阮宁发现他看了自己许久。 “来了也不说话?你想表达什么?” 将将把话说完,秦算就普通一声跪了下去。 沐阮宁整个人都唬了一跳。 “你干嘛?” 秦算红了眼圈:“多谢小姐器重” 第682章 该请谁来 第682章 该请谁来 秦算推金山倒玉柱地在地上拜了又拜。把沐阮宁都整不会了。 赶紧将他扶起来。 青年脸上带着难得的认真神色,眸光里全是激动。 “小人这样的卑微之身,五小姐竟如此器重,实在让小人意外又羞愧。” 沐阮宁看着他手里的纸折子。 里头也不是旁的东西,是她目前为止的所有产业,包括最近将将从母亲那儿接手过来的将军府在盛京的产业。 沐阮宁心中叹息,因为这些产业与原本的剧情线里四哥交托给他的,简直不值一提。 “这些原本便该交予你的。”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问题,连忙抬眸冲一脸懵逼的秦算尴尬笑了笑:“我的意思是。” 她想了想:“你虽最近几年落魄,但从前也出身富庶人家。” “又吃过那么多苦,应该对生意和民生更有体会。” 这倒不是她自己瞎编的。 毕竟原书里虽然没有提过是秦算的意思,但能把生意做得这般完美。 单单靠自家四哥那样的书生是绝对不够的。 秦算听罢十分感动。 沐阮宁又道:“不过,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五小姐请说。”秦算目下已经彻底将自己当成了沐家的人了。 沐阮宁语气沉稳:“你也知晓,我阿爹在外打仗,不管府邸事情。我阿娘虽疼我,但许多事儿也不能不考虑她的意思。” “我自己的产业你可全权打理,府中的铺子和田庄,你须得与府中的陶妈妈一起商议。” 秦算点点头,万分郑重地答应下来。 甫一将人送走,沐阮宁瞬间躺在了椅子上,不想爬起来了。 有秦算全力处置,差不多意味着自己可以当半个甩手掌柜了。 接下来,就只等着处置岁河赈济以及运送军粮。 又过了几日。 沈宴舟过来瞧她,只商议着七月七日她的生辰。 这一次,其实有些特殊。 此番生辰意味着她到了议亲的年岁,只等来年便可以成婚。 所以按着规矩,她的生辰宴应是要在母亲操持下办的。 现在苏氏的身体并非太过严重,所以宴席是必定要办的。 此刻,沐阮宁在云祥粮号的二楼休息室。 身边伺候着的是丫鬟小芙。 小芙经过这段时间的帮衬产业,整个人已经稳重了不少。 倒是有点儿大丫鬟的样子了。 沐阮宁抬头的时候,小丫鬟已经恭恭敬敬规规矩矩递上来一碗茶。 沐阮宁抬手接了,一面抿了一口,一面冲她点点头:“倒是像极了芳月。” 小芙一听芳月脸上就绷不住了,一时恢复了往日的淋漓娇蛮:“芳月像奴婢才对!她才来多久?” 又嬉皮笑脸地凑到她面前:“小姐最疼我的对不对?” “对对对。”她很有些无奈,但沐阮宁到底知道芳月是个分寸十足的,来了沐家,便从不与人相争。 小芙虽这般说,但两人从无龃龉。 小芙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咻然一顿:“小姐,您当真要由着府中办生辰宴?” 她抿唇良久:“可是该请谁来?” 第683章 有人求见 第683章 有人求见 小芙的担心绝不是多余。 女子到了议亲年岁,办的宴席之类其实都带着点目的性。 除非是已经许了人家的。 可如今沐家刚与沈家退婚,盛京内外又有许多风波未平。 这个时候操办生辰宴,十分微妙。 请谁家都不妥当。 没请就不必说了,万一请了人家不来,更丢脸。 沐阮宁对此事早有了预料,如今倒是丝毫不慌。 抬起茶杯吹了吹,轻抿了一口:“无所谓,这些事自有阿娘处置。” “再说了。”她抬起脸,微笑:“没有人来才好。” “省得日后离开,拖泥带水。” 小芙愣住,压低了声音:“小姐您要跑啊?” “什么叫跑?”她看了小芙一眼:“这个叫见好就撤。” “可是为什么呢?” 沐阮宁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只知道这是自己从孩提时候就定好的将来。 只是最近,看着沈宴舟的时候越来越多。 以至于她自己都感受到自己兴许有些动摇了…… 她摇了摇头,将脑子里不该有的思绪统统甩掉。 “这个以后再说。” “总之,此次生辰宴没人来更好。” 沐阮宁已经跟沈宴舟说过,生辰宴,他不必过来,便要来,也等散场之后,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小芙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怎么了?”沐阮宁一面提笔写字,一面问。 “小姐如今就不打算与姑爷再和好了吗?” 小芙的话让沐阮宁一愣。 这才想起自己与沈家退婚之事似乎让她大受打击。 虽说退的是国公府的亲事,但毕竟婚书做废,跟沈宴舟在法理来说便没有什么瓜葛。 这些时日小芙并不在府邸,所以并不知沈宴舟其实老找机会就往将军府跑。 但细想了想,沐阮宁并不想让小芙胡思乱想。 便道:“我与他本就是被迫定下亲事,将来如何,再看看吧。” 她并未将话说死,是存了一点私心的。 如果剧情回归,男女主互相生出好感,她便不得不退出。 若当真有那么一天。 至少,她希望身边人会有个心理准备。 “可是姑爷一直心悦你。” 沐阮宁手上的笔一顿,眼神暗了暗。 她再愚钝也该瞧出来了。 可是,帝王之爱,薄情又博爱。 沐阮宁自认做不了一个安分与人共事一夫的贤惠妃子。 现在的沈宴舟心里有她。 将来呢? 心下轻叹,沐阮宁将最后的几行字写完,淡声道:“人的心是会变的。”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不可沉沦,更不可强求。” 小芙听没太懂,沐阮宁也不打算再多解释。 将信封好,交给她送出去。 这是送去太学的东西。 大抵是不再去了,要与夫子说一声的。 至于太学是留她学籍还是直接退学,那就不是她能预料的事了。 不过想来到时候自己差不多也跑出去逍遥了。 …… …… 第二日,沐阮宁正赏花。 新来的花匠手艺极好,珍贵的兰花在花坛中竟也长势良好。 “小姐,有人求见。” 小芙的声音传来。 因着快到生辰宴,沐阮宁将她接了回来伺候。 第684章 你生辰宴,我想过来 第684章 你生辰宴,我想过来 时辰还有点早,沐阮宁刚起床不久,整个人还有点懵。 打了个呵欠问:“谁啊?大清早的跑过来?” 这个时辰不可能是沈宴舟。 在沐阮宁的视野里,沈宴舟还处处被针对,还是国公府的小可怜。 毕竟原本的时间线里应该就是这样。 而她自己,极少惹到人家能找上门闹事的情况。 思来想去竟没有头绪。 “小姐,别猜了。”看她茫然的模样,小芙掩唇一笑:“是顾小姐来了。” 顾小姐。 沐阮宁片刻之后反应过来:“凉音?!” 也不必问,小芙能认识的顾小姐,只可能是落泉镇的顾凉音。 “月牙也回来了。” …… 沐阮宁小跑着赶过去的时候,顾凉音正站在笼子边逗弄大白狼。 大白狼一双眼睛盯着顾三小姐的脸十分不耐。 顾凉音脸上的笑容一沉,冷脸小声:“哦吼,你还敢给我脸色?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牙。” 月牙狼眼地震,很有种想放肆又不敢还带点暴躁的复杂情绪。 “也太认人了……” 顾凉音喃喃自语,脸色阴沉。 此时,身后传来沐阮宁的声音:“凉音,你真的来了!” 顾凉音微微一怔,很快,方才可怕的表情就回归了真挚温柔,还带着几分腼腆:“沐姐姐。” 她红着小脸指了指笼子:“上次你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将月牙给你。” “最近我发帖子邀你去玩,一直没得到回复,所以只好自己过来了。” 沐阮宁听她委屈的声线忽然意识到,最近小芙不在,又忙于旁的事情,所以吩咐人将所有的邀约都拒绝。 那时沐阮宁琢磨着,就自己这名声,必不会有什么正经人会跑来邀约的。 沈宴舟成日里翻墙,绝不会走正门,魏雅臣也一样…… 没想到错过了凉音。 愧疚又高兴地将她拉到面前寒暄。 白狼在笼子里可怜巴巴地挠笼子。 还是小芙给带去蒹葭苑安置了。 沐阮宁拉着顾凉音一路走到凉亭。 花草芬芳,十分宜人。 在仆从的打理下,这边风景也很优美。 等有一句每一句寒暄完,沐阮宁问:“凉音这次来,只是为了送还月牙?” 顾凉音腼腆地红了脸蛋,抬手拉住了她的小手,羞涩地开口:“沐姐姐,我想……要个请柬。” “你生辰宴,我想过来。” 沐阮宁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便大喜过望。 生辰宴虽说也是议亲的渠道之一,但若有闺中朋友来捧场,也是有面子的。 沐阮宁连忙点头:“好,我正怕没有朋友来捧场。” “回头我就写给你。” “嗯嗯,我可以带家人么?”顾凉音忽然问。 沐阮宁点点头:“当然,我那生辰宴,并不打算请太多人,你多带些人,也是个热闹。” 顾凉音眼眸里闪过惊喜。旋即貌似随口问了一句:“听说你与沈家退了亲事,而且是陛下点头的?” 沐阮宁听罢,看向顾凉音的脸蛋,一时多了几分担忧。 心里仿佛有无数个念头在飞旋。 “嗯。”她到底点了点头,这个事也瞒不住。 但沐阮宁看向顾凉音倾国倾城的脸庞,犹豫良久,终于开了口。 第685章 我可还有个兄长 第685章 我可还有个兄长 “凉音妹妹……是不是不想我与沐家有婚约。”她试探着问。 顾凉音愣了一下,看向她。 沐阮宁心里揪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我想听真话。” 顾凉音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不想。” 抿了抿唇,她又将沐阮宁抱在怀里:“我尤其不想沐姐姐与沈宴舟在一起。” 沐阮宁一时间如遭雷劈。 她指间轻颤,无所适从。 曾几何时,她也曾想过,若是男女主并不相爱。 那么她便可以卑鄙地将他们拆散。 崽儿那么听话,倘使叫他不许再有后宫三千,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此时此刻。 沐阮宁脑子里自私的想法啥时间崩塌了。 那些尘封多年的剧情一条条掠过脑海。 男女主从年少相遇,她救他结缘。 他们从误会,慢慢相知,慢慢相守,最后鹣鲽情深。 他的后宫那么多女人,最爱的,是她。 是顾凉音。 他们剩下三女两男。 沐阮宁的脸色微微苍白,艰难地做着决定。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很低。 低到顾凉音有些错愕,她放开姐姐的怀抱,看见她眼圈红了。 顾凉音微微蹙眉,正要开口。 下一秒,一只手推了她肩膀一把。 她一个趔趄,便感觉到一个身影将她的沐姐姐拉走了。 沈宴舟将沐阮宁扯到怀里,漆黑的的眼眸里涌动着像是暴风雨一般的惊涛。 少年郎张开薄唇:“顾三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声音分明很平静,听在耳朵里却十分阴冷。 顾凉音怔怔地看向被他抱在怀里仍然一脸懵逼的少女。 咬了咬牙,顾凉音踏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对着少年露出个无辜清冷的微笑,偏偏周遭涌现起一股针对着他的杀气。 “我来见我沐姐姐,你一个‘外人’就不要打扰我们姐妹说体己话了。” 顾凉音将“外人”二字咬得极重。 沈宴舟眯了眯眼,夜色般的瞳仁燎起了暗红的血色:“谁说我是外人?” 顾凉音用力拉住,笑:“已经退婚了,不是外人是什么?” “你放手。” 沈宴舟蹙眉,声音冷得掉渣:“不放。” “停!”沐阮宁将手一甩。 两不相与。 将将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被打破。 两个人几乎露出一模一样的乖巧柔顺表情。 “阿宁……” “沐姐姐……” 左右看了看,终究是心乱如麻,沐阮宁抬腿就走:“你们聊,我去看月牙。” 沈宴舟想跟,被顾凉音迈腿拦住。 两人视线一碰,火花带闪电,都杀气腾腾。 只不过沐阮宁已经走远。等远远回头一瞧,发现两个人正“深情对视”十分登对。 踉跄了一下,提起裙摆连忙逃走了。 凉亭外,沈宴舟冷笑:“以后,不许再来。” “凭什么?”顾凉音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人前的纯白若兰此刻统统化作了腹黑。 “沐姐姐,以后一定是我的。” “哦?”沈宴舟轻笑,眸光冷冽:“她是女子。” “……”顾凉音攥紧了拳头,片刻之后,嘴角勾起笑容:“我喜欢沐姐姐,便要将她迎回我顾家。” “我可还有个兄长。” 第686章 它可是白狼 第686章 它可是白狼 她提到顾清则,沈宴舟抿紧了唇。 他转头看了远处一眼。 沐阮宁的身影已经消失。 “你大约也清楚,沐姐姐喜欢我兄长很久了。” 顾凉音在落泉镇就旁敲侧击跟沐家的下人打听过的。 “他们说,沐姐姐几年前对家兄一见倾心。” “从前她不过碍于婚约不敢追求。” “现在,她是自由身。” “……”沈宴舟眸光黑冷,睨在她漂亮的脸蛋上,说不出的阴沉。 顾凉音偏偏不怕他。 “论身份,我顾家乃是江左望族,数百年世家,底蕴深厚。” “论情分,沐姐姐也得做我嫂嫂!” 沈宴舟没说话。 顾凉音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忽然,她感觉有劲风从脑后袭来。 但她本能地发现那劲风的目标并不在自己本身,而在于脖子旁边儿。 顾凉音脚步一顿,并没有躲。 劲风遒劲,气流刮红了脖颈上的皮肤。 一把寒津津的软剑抵在她的肩膀,离脖子不过半寸之遥。 沈宴舟原以为她会怕。 可是少女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将手指缓缓夹住那薄如蝉翼的软剑轻轻推开半寸。 回眸时,笑容清澈又无辜。 顾凉音歪了歪脑袋:“沈家哥哥,你没有理由杀我,而且,你也杀不了我。” “你信吗?” 几乎是一瞬间沈宴舟便感觉她捏着的剑刃开始变色。 他神色微动一下抽回了软剑。 那雪白的剑刃从她方才捏着的地方蔓延出一股青黑的色泽来。 沈宴舟皱起眉头。 “不是什么致命的,它只会给沈二哥哥带来一点小小的麻烦。”女孩子伸出手指,食指与拇指之间有一丝缝隙,笑容分外美好。 但在他眼里瞧着,却十分厌烦。 沈宴舟将软剑封入剑鞘收回腰间,声音冷如寒冬夜雪。 “这个称呼,不是你配叫的。” “若再让我听到,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说完这句话拂袖离开。 顾凉音在那一瞬间看嘛的他的眼神,的的确确,是充斥着无尽杀意的。 “……”她脸色难看,地抬手抚摸脖颈。 忽然,她高兴起来,幸灾乐祸地冲着他的背影喊:“沈二郎,我可是收到沐姐姐生辰的邀请函了。你呢?” “……”沈宴舟的脚步一顿,片刻后继续离开。 …… …… 沐阮宁走到厨房,让人准备好投喂大白狼的食物。 新鲜的小羊腿、半扇猪肉。 还有各种它爱吃的东西。 蒹葭苑很大。 盛京城旧贵族的房间也比平城的大上许多。 沐阮宁原以为许久未见,要许久白狼才能与自己熟稔。 但却惊讶地发现,一看见她,白狼的脸上就露出了很人性化的惊喜神情。 它高兴地在笼子里来回踱步,滚在地上露出白嫩的毛茸茸的肚皮,口中委屈地呜咽。 沐阮宁依稀还能看见它小时候的影子。 她伸手去解那笼子上的锁链。 小芙担心地劝阻:“小姐,这可是白狼,您那么久没接触,就不怕它突然袭击?” 沐阮宁的手一顿,低头看了白狼一眼。 摇了摇头:“不要紧,我相信它不会,而且,我也不至于连月牙都教训不了。” 第687章 一个人静静 第687章 一个人静静 白狼在原书中的描写,就是一只白狼。 但现在,它有名字。 叫月牙。 是沈宴舟给它的名字。 沐阮宁将它放出来,小芙如临大敌。 但月牙幽幽看了她一眼,转头就窝进了沐阮宁怀里。 亲昵又委屈,像是离开大人很久的孩子。 沐阮宁一时动容,抱紧了它的毛皮。 软软茸茸的。 很难相信真的有这样细致柔软的狼毛。 可此时此刻,沐阮宁就真是地抚摸着。 她前世今生没有摸过任何狼的毛。 但细一琢磨,也能觉察出月牙的不凡来。 月牙已经四岁,毛还与从前一样。 显然野外的狼崽子不可能这样。 她又摸了两把,揉揉它的脑袋,将肉食拉到她面前。 “尝尝看。” 沐阮宁看着月牙精精有味吃肉。顿时感慨。 看来凉音一路上将它照顾得很好,那么远的路程,竟然没有饿瘦。 小芙瞧见其乐融融的场景,便也放了心。 很快退出去听候吩咐了。 月牙吃饱喝足便在沐阮宁怀里瞌睡起来。 沐阮宁抱着它,轻轻附魔它柔软的毛发。 忽然想起。 盛京城被豢养的生活,其实并不适合它。 原书里,它因为冲撞撕咬女主而被赐死。 倘若当真历史重演,月牙会不会也死在她面前呢? 越琢磨沐阮宁心中越揪心。 思来想去,暗暗做了决定。 既然月牙是大哥从北疆带回来的狼崽子。 那么等她去北疆之时,得将它带上。 说不定,在那样天高海阔的草原,月牙会变得更加快乐。 “小姐。” 外头传来了芳月的声音。 沐阮宁抚摸月牙脑袋的手一顿。 问:“嗯,有事?” 芳月推开门,站在门口禀告:“顾小姐有事要回府邸,询问请帖的事。” 沐阮宁闻言,担心吵到月牙,便起身走了出去,关上门,轻声对芳月说:“去找陶妈妈,让她写一份请帖给顾三小姐。” “是。”芳月领了命,却没走。 沐阮宁询问地看过来时,小丫头垂下眼神,脸上露出个笑:“二公子想见你。” 她的二公子,便是沈宴舟。 沐阮宁本能地觉着高兴,但很快,脑海里想起顾凉音方才的样子。 一时间,她冷静了下来,迈出去的脚步停住。 咬了咬下唇:“我累了,让他先回去吧。” 说完转身便往卧房走去。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小芙与芳月也被她打发了,没让跟进来伺候。 沐阮宁想一个人静静。 有些事情,原以为自己能处置得极好。 可真正到了这等时候。 偏偏剪不断理还乱。 她垂头丧气地看向被拿出来放在多宝阁上的木头雕像。 抬手摸了摸木雕上熟悉的眉眼。 那时候的沈宴舟,还那么小。 十来岁年纪,刻画的,大约是陪伴着他长大的人。 后来,他将沐阮宁的脸刻了上去。 沐阮宁神色不知不觉柔和起来,有种酸涩的感觉充盈在鼻间。 胸口有些闷闷的,眼眶也热。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决绝地打开箱笼,将那木雕重新收进了箱底。 又将手腕上的一串菩提珠子套在木雕上,一并盖上了衣物。 锁上箱子,她感觉整个人力气都散了大半。 沐阮宁坐回床榻,闭上了眼睛。 第688章 月牙 第688章 月牙 月牙是只小狼崽,天生一身柔软的雪色皮毛。 因为太过显眼,所以它被猎人捕获。 那时候,它还不叫月牙,它只是一只白狼。 在很小的时候,有人买下了它,不再打它鞭子,给它吃饱又穿暖。 它记得那个人的眉眼。 可是更多的岁月里,它身边的,是它的主人。 月牙记得,主人是个极漂亮的人类,叉着腰的模样十分帅气。 她会指挥它咬破别人的裙子,会让它打碎碍事的瓶子。 会做一些人类不喜欢的事。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在月牙心里,主人就是对的。 那么多的岁月里,它的眼里只有主人。 它只爱它的主人。 主人说,它很漂亮,还喜欢抚摸它的毛茸茸的皮子。 它为此十分珍惜,从不敢将毛发弄得脏兮兮。 它好怕主人哭泣的模样。 主人流泪的时候,连天上的星星似乎都失去了光芒。 它好希望好希望,它的主人可以一直这样嚣张跋扈,快乐下去。 可是有一天…… 一切都变了。 主人开始为了另一个人类难过、心伤。 月牙讨厌那个人。 也讨厌那个人身边的那些女人。 尤其是那个总喜欢摆弄药草的女人。 于是有一天,它咬破了主人的绳索,打翻了那女人的药材,摔破了那女人的药罐。 女人十分生气。 月牙记得,当那个女人生气难过的时候,主人就会开心。 会非常地开心。 于是月牙的心情也愉悦起来。 它呲着牙想要咬破女人的裙子。 于是它就冲了过去。 可是,有什么粉末飘进了眼睛。 它嘶吼着,挣扎着,再也看不见了。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片混乱。 它听见主人喜欢的那个人类用冰冷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它被七八个人摁在了地上。 它嗅到了主人的气息。 主人的愤怒声音并没有坚持多久,她哭喊着扑到了自己身上。 它的皮毛上,沾染了主人的眼泪。 月牙觉得好心疼。 它想伸出爪子安慰最爱的主人。 想告诉主人:不要哭,眼泪是珍珠。 天上的星星,也会不再闪耀。 可是,主人被硬生生拖走了。 毒打,像雨点般落在它的皮毛上。 人类看着它的目光大约是极冷的吧? 冷得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看着它,就像看一块银子。 而现在,它大抵会被当成一块毛皮? 剧痛的感觉渐渐麻木,连嘶吼都变得暗哑。 月牙觉得好难过。 难过的是,它的皮毛上一定沾染了血。 如果皮毛脏了,主人还会不会温柔地抚摸它? 如果脏了,它要如何再面对主人? 最难过的是。 它可能再也见不到主人了。 它 沉入永眠。 【好可爱的狼崽子,本公子要了!】 它睁开眼睛,被抱在那个人怀里。 它猛然一震。 看见那少年郎似乎回到了几年前的模样。 它懵了。 挣扎着小短腿。 【乖乖的,小狼崽,以后就做我妹妹的小宠物吧!】 后来,它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看见了熟悉的主人,以及—— 那两个可恶的人。 现在,它的名字叫月牙。 第689章 那我也要 第689章 那我也要 几年下来。 月牙似乎察觉到,一切都跟前世不同了。 那些人似乎,都挺喜欢主人的。 …… …… 沐阮宁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总觉得一阵吵吵。 然后。 “砰——”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她一下子惊醒,从床上跳了下来。 下一秒,便看面一人一狼在打架。 确切的说,是月牙单方面被沈宴舟捏住了嘴巴。 大白狼威风凛凛的毛发都抖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宴舟。 沈宴舟单手制裁月牙,偏头过来,笑得有几分尴尬:“阿宁,醒了?” 眼神微微瞥向地面的碎瓷。 声音低了下去,耳廓也红了:“不是我打碎的。” 紧接着,沈宴舟的目光落在了月牙脸上。 大白狼十分人性化地哆嗦了一下,看向沐阮宁的目光带着几分讨好。 虽说月牙的眼神算是承认了自己的“恶行”,但也仿佛在控诉面前少年的罪状。 沐阮宁走过去提着月牙的后脖颈抱在了怀里,凝眉盯着沈宴舟:“我知道是月牙做的。” “但他平时很乖的,你偷偷摸摸在我房间作甚?” 沈宴舟脸颊微红,目光瞥向打开的窗口,低语:“路过” “诶?” 他轻咳了两下:“我路过正好看见你睡着了,给你盖下被子。” “……”沐阮宁想到刚刚确实是不小心睡着了,睡着前没盖被子,醒来的时候确实身上盖了薄被。 但下细一想,转头盯着窗户嘀咕:“我明明没开窗的。” 没等她嘀咕完,沈宴舟连忙走近两步:“我听说顾家有请帖?” “你生辰宴的?” 沐阮宁的注意力立马被他的话吸引了过去。 “是的。” “那我也要。”沈宴舟的声音带着点少年郎的清亮却又渐渐有了点青年的沉稳低沉。 沐阮宁还没说话呢,看见他靠近,月牙就警告地低吼。 沈宴舟低下头,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它看。 这样的目光,月牙前世是不怕的。 它愿意为主人去死。 可现在不同。 过去几年的相处,这个人类不要它的命,还经常给它喂吃的。 它虽不会原谅他,偶尔害怕相熟的坏蛋,也是无伤大雅的本能。 只要他不伤害主人,月牙不介意偶尔收起牙齿。 沈宴舟看见月牙没再呲牙,盯着大白狼的眼睛,语气淡淡地对沐阮宁说:“月牙刚来盛京,对宅子不太熟悉,以免误伤到人,还是不要一直带在身边。” 沐阮宁抱着月牙的手紧了紧。 既然沈宴舟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坚持。 只能把期期艾艾的月牙送回它的房间,等有空再叫小芙和芳月混熟将它牵出来逛逛。 反正她也打算好将来将她带去北疆的。 没了月牙在沐阮宁怀里,沈宴舟的笑容都明媚了许多。 “阿宁,我也要请柬。别人有,我也要。” “……”沐阮宁很有点无奈。 她语重心长:“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在国公府的处境,再出现在我生辰宴,殷素怎么想?” 沐阮宁记得这个时间线,沈宴舟还没对国公府发难。 应该处处受制才对。 她这样做确实不只是为了自己避嫌。 沈宴舟低下了头,黑漆漆的瞳仁里,不知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第690章 怎么可以不反抗 第690章 怎么可以不反抗? 沈宴舟忽然抬起头:“阿宁,你是不是,想要疏远我?” 原本正思忖措辞想要劝他歇了心思的沐阮宁。 听了他这句话,直接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垂眸,手指轻攥住衣角:“没有啊。” 掩饰地笑笑:“你怎么这么问?” 沈宴舟走近两步。 沐阮宁看着他的鞋尖,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畏惧。 连连后退了几步。 可是下一瞬,他的脚便跟了过来。 沐阮宁觉得手腕一紧,整个人已经被他拉住了。 “小心。”他说。 沐阮宁回头一看,身后是栏杆,栏杆下是碧绿色的池塘。 她这才想起,将月牙送回屋子之后,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 “谢、谢谢。”沐阮宁转回脸,抬头。 不期然对上的,是他近在咫尺的脸。 她有一瞬间的愣怔。 他便更贴近了些,手掌用力,将她往怀里按。 那力道实在不小。 但上面的画风却截然不同。 微凉柔软的触感贴在唇角。 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沐阮宁整张脸羞得通红,一时间竟忘记推开他。 那知就是这么一迟疑,他得寸进尺更加放肆。 沐阮宁脸颊通红,眼角泛泪,整个人都软在了他怀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感觉那股叫她发懵的甜蜜感觉和热意一并消失了。 他抬起脸看她,本就薄薄的唇色有些发红,还有些浮肿。 沈宴舟弯了弯嘴角,凑在她耳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阿宁,我回去了。” 直到他背影消失在拐角,沐阮宁这才反应过来。 脸颊滚烫地摸摸自己的唇瓣。 “!” 等等! 刚刚一定是意外! 是意外!!! 沐阮宁坐在回廊栏杆上,一时风中凌乱。 她怎么可以不反抗呢?! 这明明是不对的! 自怨自艾自我唾弃了半晌,这才想起来唯一一个好消息。 沈宴舟好像并没有再要求邀请帖。 只要他不来,倒也不算糟糕。 能和凉音一起过这个生辰宴也算是不错的。 …… …… 几天中,沐阮宁迎来的好消息算是不少。 牧盛坊开业,大掌柜敲定的是秦算。 秦算的能力分外出众,也不必人提点,他已经自行前往周遭的山丘林地低价找了些人种花,同时也找了许多做生意的花匠签了合约。 还有云祥粮号的生意也活络起来。 倘若不考虑往外面运粮,这粮号只怕要大赚一笔,甚至成为盛京第一粮号也蔚为可知。 只是,沐阮宁深知未来,亏钱也要做的决心十分坚定。 岁河泛滥,死伤无数,其中最大的部分就是饿殍。 她能帮一点是一点。 而北境那场大战,之所以会迁延日久,原书里有过并不详尽的记载。 大抵就是朝廷里有世家与帝王的较量。 有人不想让沐岳峰这把帝王的剑赢,所以克扣粮食。 书里寥寥几笔,只说是节节败退,最后困守通州,又说北疆将士靠着自给自足和边境百姓的帮助挺了过去,最后用了两年,才终于大胜。 这样的字眼,书中看来未免轻描淡写。 可沐阮宁知道,那得是多少人命和痛苦换来的。 所以。 她绝不让兄长与爹爹们吃这个苦! 第691章 栀子香 第691章 栀子香 生辰宴当日。 小芙因是将军府老人了,沐阮宁将她先行派去帮衬身子不好的母亲,与秦嬷嬷、陶妈妈瑞珠一起张罗。 倒是沐阮宁自己,迟迟起身。 此刻正半阖着眸子坐在铜镜前一面呵欠一面让芳月梳妆。 芳月在国公府便曾是最受器重的大丫鬟之一。 梳头的本事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项。 发髻时兴又漂亮,端庄里也不失娇俏,将那鲜花一簪,更添几分女子的柔媚。 因是大日子,所以又拿了朱红的口脂、细腻均匀的眉黛。 沐阮宁原以为她会画得浓,可最后一瞧,却是稍显淡雅的。 甚合她意。 “小姐年岁轻,浓妆显得不够端庄。”将最后一笔扫完,笑着打量一遍,又添了一句:“但小姐这等容色,便是怎样打扮,也都是美极。” 真会说话…… 沐阮宁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难怪原书里即使有女主这样年少羁绊、美貌第一、医术了得、背景深厚,种种buff加持叠满的皇后在,芳月依旧能成为后宫里一人之下的皇贵妃。 但感慨完了,又想起那个男人是沈宴舟,一时有种相当复杂的心情。 抿了抿唇,将低落的心绪收拾到角落,扬起笑容来:“先用膳。” 沐阮宁着人整治了几个水晶包子、清炒时蔬,莲子羹。 林林总总摆放好。 她拿起筷子细嚼慢咽。 看得一旁的芳月直着急,忍不住开口提醒:“小姐,辰时了,客人只怕都来了。” 她本就起得迟,这会儿还不慌不忙的样子。 沐阮宁看了看天色,摇摇头。 “相熟的大抵只有凉音妹妹一个。” “不必那么早过去。” 根据她对这个世界规矩礼仪的了解。 越是体面的人家,越不会太早去到宴会。顾家是江左大族。 在朝堂十分体面。除了参加宫宴那样的宴席,自不会太早过来。 沐家可还没有这样的面子。 但沐阮宁吃到一半。 忽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轻快的脚步声停在了外头。 沐阮宁转眸诧异地看过去。 那脚步声停了好几个呼吸,直到芳月已经迈步走过去。 沐阮宁才听见外面传来了少女的声音:“沐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凉音?”沐阮宁十分吃惊。 连忙亲手过去将门打开。 甫一开门,小姑娘便羞红着脸扑进了她怀里。 “沐姐姐!” 沐阮宁抱着怀里香香的小姑娘。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绣花襦裙,腰封是中规中矩的浅红,配上她的唇色与漂亮的玛瑙头面,着实相得益彰。 “栀子香?”沐阮宁诧异地问。 顾凉音脸更红了,点点头:“我擦了些香粉。”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掐金丝珐琅盒:“我特特带了一罐给你。” “是安神宁心用的,药草汁液捣碎揉进脂粉基料中,为了气味更日常,我提取了栀子花瓣。” “你试试。” 沐阮宁是知道的。 原书里暴君因为童年阴影和长期的欺辱很容易做噩梦,尤其是打雷下雨的日子。 无妨用过多少药,都没有任何效果。 唯独顾凉音的有效。 第692章 你猜猜,我还带了谁来 第692章 你猜猜,我还带了谁来? 不过,沐阮宁刚才听她说的意思。 大抵是说这香粉白天擦宁心静气,晚上擦有助安眠。 十分好用。 她将珐琅盒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有朝一日,竟然能得女主这般关照,实在人生赢家。 “沐姐姐,试试看?”顾凉音含羞带怯地开口。 沐阮宁连忙点头。 没等她亲自动手。 顾凉音已经打开珐琅盒,拿手指沾了一点,温柔地擦在她耳后、手腕等地方。 女孩子的指腹温软细腻,带着微微的凉。很是舒服。 等她收回手。 沐阮宁鼻间感觉到栀子花的馥郁香气。 委实好闻。 抬手嗅了嗅:“好香。” 让人心旷神怡。 转手便吩咐芳月将东西好生收起来。 芳月收了东西,看了顾凉音一眼。 等她走了,顾凉音貌似不经意提起:“方才那位姑娘是?” 沐阮宁闻言,便将芳月的来历说了一遍。 顾凉音若有所思,笑容淡了几分:“原来是国公府的人,难怪……” 沐阮宁愣了一下:“难怪什么?” “……”顾凉音反应过来,笑容温柔:“没什么,只是看着面生。” “还以为是沐姐姐新收的。” 沐阮宁笑着摇头。 又说了几句。 小芙着人过来同她说话。 只说魏清来了。 沐阮宁一想就想到了魏家那个小姑娘。 连忙迎了出去。 “魏小姐。” “妹妹不必如此多礼。”魏清笑眯眯地开口。 魏清比她大一岁,已经到了婚龄,只是家中长辈疼爱要多留一年。 但沐阮宁这会儿却十分纳罕。 她可不记得自家与魏家很熟稔。 依着阿娘的性子,也知道自家的情况,是决计不会跑去攀附的。 沐阮宁将魏清迎进了花厅。 大丫鬟瑞珠大抵是猜到了她的疑惑,便靠近她小声解释:“小姐,夫人原本也没打算发帖邀请,是魏小姐递了帖子拜见,与夫人聊了几句,这才定下的。” 沐阮宁惊诧莫名:“此事我怎么不知?” 瑞珠道:“魏小姐只喝了几口茶,并未多做停留。夫人觉着左右也是要见面儿的,便也没知会小姐。” “……”沐阮宁总觉得今日怕是没那么简单。 她自己原也有盘算,自家阿娘无非是请几家无关痛痒的家族过来撑撑场面,不至太丢脸,也不会太惹人注目。 自己在上京城的名声这么差劲,实在也算不得什么香饽饽。 再邀请个手帕交顾凉音,大抵也不算出格。 可现在,连魏家的千金也来了。 “沐姐姐,你怎么了?”顾凉音这会儿已经走了过来。 她看见怔怔出神的沐阮宁,笑着问:“莫不是太过开心?” 开心?沐阮宁觉得心中有点苦涩。 勉强扯出个笑容来:“开心,生辰嘛。” 沐阮宁安慰自己,来几个闺蜜不打紧。 这天下宴席便是皇家的公主郡主,也总有几个闺蜜的。 只要别来男人,什么都好说。 “对了。”顾凉音凑近她耳边笑嘻嘻地轻声说:“沐姐姐,成天在府邸里闷着,听说你也没再去太学,很无聊吧?” “你猜猜,我还带了谁来?” 第693章 表妹不必这般见外 第693章 表妹不必这般见外 沐阮宁不禁有种不祥的预感。 霎时间,她总觉得心尖尖上的苦味又重了几分。 下一刹,她感觉顾凉音拉了拉她的袖子:“沐姐姐,你看。” 沐阮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顾清则从远处走来。 顿时,整个花厅里的小姐夫人们都惊住了。 能被沐家主动邀请的,都不是什么盛京里的名门世家。 众人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能见到顾清则这样的世家继承人。 此时此刻,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顾凉音看见沐阮宁呆滞的样子,捂唇轻笑,觉得自家大哥真给自己长脸! 对,就是这样,将嫂子撩到手! 但顾凉音大抵不知沐阮宁此刻的五味杂陈。 她心脏都哆嗦了一下。 欲哭无泪。 这可是退婚后可以议亲的第一次生辰宴! 顾家是不要命了吗?来沾惹她家!? 顾清则走到她面前,微笑地垂眸看她:“表妹,最近可好?” “……”沐阮宁眼神飘到旁边儿的窗子,抿唇点点头:“好,很好。” 略想想,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没礼貌,赶紧低下脑袋福了福身:“多谢大表哥关心。” 顾清则脸上的笑容温润,抬手轻扶她:“表妹不必这般见外。” 沐阮宁觉得自己要愁死了。 她这般小幅度地福身哪里需要扶? 可他偏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做了。 斥责也不对,冲他笑的话,好像又容易被误会。 思来想去,只好低着头不看他。 “今日是我生辰,大表哥快些入座吧。” 顾凉音这会儿笑着过来摇了摇她的胳膊:“沐姐姐,你怎能这样呢?” “你看,你家父兄都不在,宴席上也没有别的男客,你若不招呼我大哥,谁来招呼他?” 沐阮宁整个人都愣住了。 举目四顾,母亲身子不好正强撑着招呼请来的夫人们。 满眼望去,全是满眼酸味十足的目光。 女主大大说得没错,她这个做主人的,只能由她自己来招呼顾清则了。 毕竟父兄不在,也不能叫下人来作陪,这样会让顾家没面子。 可是她总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自己当初只想到了顾凉音,根本没料到顾清则这个大忙人也会来! 而且这还是意义特殊的生辰宴。 她几乎都能想象今日之后,明日会有多少离谱的谣言传出去。 “……”沐阮宁的嘴唇抖了抖,深吸了口气,扬起笑脸:“好。” 顾凉音看她的样子,十分欣慰,拍拍自己哥哥的胳膊冲沐阮宁说:“我方才看见几个认识的小姐,我先过去打个招呼,你们聊。” “哎哎……凉音”沐阮宁心间都颤了颤,连忙想去拉她的袖子,谁知薅了一把没薅住。 小姑娘像泥鳅一般溜走了。 沐阮宁尴尬地站在顾清则身边,她不必转眸也知道,这位盛京第一贵公子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她只能低头找话:“那个,凉音还真是交友广泛哈……那么多年没在盛京,也能碰见朋友……” “表妹言之有理。” 第694章 折扇配美人分外养眼 第694章 折扇配美人分外养眼 “嗯……我也觉得三妹妹比从前活泼多了。” 顾清则将折扇轻开,发出动听的声音。 沐阮宁忍不住转眸看了一眼。 这一看,整个人都有些沦陷。 果然! 折扇配美人分外养眼…… 察觉她的目光,顾清则垂眸,温润的注视无声覆没。 “阮表妹,听说,将军府新进了许多花儿?不如,表妹带我去瞧瞧?” “……”沐阮宁回过神,很有点尴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从前也不太敢打量他,这会儿果真丢脸了。 她尴尬地红了脸,左右此地视线也太多,委实不适合多待,不如将他拉到别处,至少自在些。 沐阮宁点点头,轻咳了一声:“大表哥,请跟我来。” 她带着人从青石板地面往后院儿去,冷不防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沐阮宁定睛一看,发现是魏清。 魏清看向顾清则的时候,眼底掠过一抹惊艳,但这都是正常范畴。 她很快收回了目光,盯着沐阮宁:“沐妹妹好生偏心,也不陪我玩?我也要去。” 沐阮宁正愁太过尴尬,这会儿有魏清跑过来,她巴不得。 赶紧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好啊!” 看向魏清的眼神别提多么期盼。 魏清也很给面子,抬手就挽住了她的胳膊:“走着。” 这会儿倒是顾清则露出纳罕的表情。 下一刹,他眼眸微动,沐阮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发现是顾凉音走过来了。 小姑娘笑眯眯的,拉住魏清另一边胳膊:“魏小姐,第一次见,没聊两句怎么就走了?” “……”魏清盯着她的眼眸,满脸的拒绝,却又不好扫顾家的面子,只得开口:“我与沐妹妹关系好,找她叙叙旧不行?” “自然不行。”顾凉音的力气出奇大,竟然将她拉了个趔趄。 “来聊聊天嘛,我在外州仰慕魏姐姐多年,今日岂能放过机会?” 魏清咬咬牙,挣扎着拉住沐阮宁的手:“下次一定!” “那可不行!” 眼瞧着魏清一寸寸被拉走,魏小姐竟然朝沐阮宁伸手:“妹妹救我!” “……”沐阮宁一时手足无措。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瞧着凉音笑嘻嘻的模样,也不像有恶意。 沐阮宁觉着,她大约是真的很仰慕魏小姐吧…… 大概…… 顾清则轻笑出声。 沐阮宁抬眸疑惑地看向他。 顾大郎连忙轻咳一声收了笑:“既然魏小姐没空,那,咱们走吧。” “嗯。”沐阮宁点点头,没走过回廊,忽然觉眼前一晃。 却见一身红色刺绣锦衣的魏雅臣已然从回廊外跳了进来。 他头发有几分乱,正伸手整理。 呼吸不太稳当。 一个习武之人会如此,显然不可能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匆忙赶来,下了些力气。 沐阮宁呆愣地看向他。 “抱歉,来迟。” 他那语气就像是当真约好的一般。 “……”沐阮宁颇有点无语。 若说顾凉音是她自作孽下了请帖将顾清则引来了。 那这货真真是冤枉。 没等沐阮宁开口,魏雅臣就像是将将瞧见顾清则一般,笑着扬眉:“顾世子怎么有空过来参加沐丫头的生辰宴。” 第695章 你就那么喜欢跟他去看花 第695章 你就那么喜欢跟他去看花? “本官听说顾家在岁河附近的产业都受了影响,还有家族各处匪患此消彼长。” “前几日你不是还焦头烂额的?” 沐阮宁虽有赵贺在黄泉坊替她收拾情报,但手里银子到底欠缺,现在还背负了秦算身上的债务,满打满算砍价之后,也还剩两千两。 所以她一听魏雅臣的话,立马便看向了顾清则。 顾清则素来从容,此番也一样清风无尘,笑得温润:“是,将将处置好外务,回京凑巧听舍妹提起。” 他转眸看向沐阮宁:“我与表妹打小就认识,自然要过来一趟。” 我谢谢您了! 沐阮宁心中吐槽,脸上只能堆出笑容来。 “那您还看花么?” 顾清则颔首表示:“看,自然是要看的。” 魏雅臣抬起大长腿挡在她身前:“那顾世子就自己去看,我还有事与沐丫头说。” “?”沐阮宁一听有事神色连忙正经许多。 毕竟魏雅臣算是盟友。 顾清则闻言,也不与他多说,只将目光看向沐阮宁。 沐阮宁点点头:“那,我就先与魏大人说话?” 魏雅臣站在她身边笑着看向顾清则。 后者神色不动,丝毫不减第一公子的风采,将折扇一合,捏在掌心:“好啊。” 他笑得如沐春风:“那我便在这儿等。” 目光看向沐阮宁:“等沐小姐说完回来。” “……”魏雅臣难得噎了一下。 “……”沐阮宁也感觉出氛围貌似有点没对,但连忙喊魏雅臣走到一边说话。 “哎,到底啥事?”她问。 魏雅臣闭着嘴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沐阮宁纳罕。 他摸了摸鼻子,移开目光:“没事儿还不能找你说说话。” “你就那么喜欢跟他去看花?” “……”沐阮宁觉得,今日的魏雅臣也跟毛病了一样。 但她想了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凑近,拿手肘撞撞他的胳膊:“哎,是不是跟你心上人吵架了?” “……”魏雅臣有点儿黑脸:“胡说什么?” 沐阮宁抿紧唇上下打量他:“不是就不是,你凭啥跑我这来闹事啊。” “丫头,你可说清楚了,什么叫闹事。”他指了指不远处温润如玉的顾清则:“顾家的水很深的。” “你可别被这小子的皮相给骗去了。” “……”沐阮宁更无语了:“行了,既然没事儿那就赶紧回去办差吧,跑我这凑什么热闹。” 真是的,还嫌不够乱吗?! 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要走。 被他拦住。 魏雅臣道:“这么小气作甚?就不能来你这吃杯热茶?用个膳?” “……” 沐阮宁真想仰天扶额:“大哥,我前阵子不是已经帮你演戏了么?” “我生辰宴可没几个人,没必要再演吧?” 魏雅臣老脸一红:“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是真心想来的。” “啊?” 沐阮宁还没发问,一旁的顾清则已经走了过来。 “聊完了吗?” 温润的声音一如他长相一般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沐阮宁下意识地笑着点头:“聊完了。” “那走吧。” 第696章 我从不承认与你退婚 第696章 我从不承认与你退婚 “还没聊完。” 魏雅臣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两个人之间那种奇奇怪怪的尴尬感觉又出现了。 沐阮宁揉着额头。 听他们话语带刺分外“客气”地又说了几句。 她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 魏雅臣与顾清则转头看了过来。 沐阮宁捏着眉心:“这样,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聊天,我看也没我什么事了。” “表妹……”顾清则当先开口,试图挽回。 沐阮宁抬手:“别,现在可不是只有你一个男客人了。” 左右打量他二人:“我瞧着你们你来我往聊得极好,你们聊就行。” “沐丫头,你这就要丢下我了?我难得来一次。” 沐阮宁赶紧加快脚步,挥了挥手:“那个,你们一起去看花就很好!” 她现在满脑子就只想避嫌。 一个是她攀附不上的门阀世子。 一个是有白月光的金主大人。 关键是都挺好看…… 简直要命! 名声已经够烂了,可不能再被牵连进嫉妒的漩涡。 好在她七拐八绕,倒是没人再跟上来。 花厅里此刻其乐融融。 沐阮宁琢磨着经历方才与顾清则一起离开,想必没几个小姐再待见她吧。 回去也只能虚与委蛇尴尬。 这等可怕的社交环境,她想要改善生态简直痴人说梦。 “啧,真麻烦。” 琢磨着等一会儿开宴再去露露脸得了。 正在一棵树下“面壁”冷不丁地感觉手腕被人握住了。 沐阮宁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将人过肩摔。 奈何那人动作奇快,一把将她的手拧到后腰,将她整个人摁在了树干上。 树枝轻曳,有人贴了上来。 想喊时,被捂住了嘴。 万分惊恐的刹那,忽然闻到了熟悉的清冽气息。 “……” 他的脸颊在颈窝轻蹭了蹭。 “……” 他依旧没说话,却松开了手,一把环住了她的腰。 “……”沐阮宁咬了咬牙,控制不住满脸发烫。 “阿宁,怎么不说话。”他轻柔的气声,没来由地,有几分缱绻。 连呼吸都热了几分。 感觉他没下限地收紧了胳膊。 沐阮宁一脚踩了下去。 谁知。 踩空了!? 他便在她耳边轻轻地笑:“上次被你踩过之后,我日日防着。果真没白努力。” “……”沐阮宁回过头:“不要脸!” “只对你不要脸。”沈宴舟漆黑的眸子里,像是被阳光染过,明亮又璀璨。笑意盎然。 可他越是这样,沐阮宁越是没来由觉着心痛。 她强迫自己移开了脸。 抬手去掰他的手:“撒手!” 他却抱得更紧:“我不!” “……”沐阮宁从未像现在一样觉着他委实难对付,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她放软了声音:“乖,放开,万一被人瞧见……” 沈宴舟打量她的眉眼,看见她满脸是再正经不过的怒容,偏偏目光躲闪,肉眼可见地害羞。 他顿时想要适可而止的心思便歇了。 大胆上前半步,将她整个人控在他胸膛与树干之间。 “瞧见又如何?” “阿宁。” 他眸光深沉:“我从不承认与你退婚。” “你……只能是我的。” 第697章 在想谁 第697章 在想谁 “沈宴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沐阮宁脸红如血,偏生要强撑着义正词严模样。 “自然知道。”沈宴舟低下脑袋。 连微笑都与记忆力的他不尽相同。 他的语气从未如此霸道过。 “沈宴舟……你是不是,被夺舍了?”她情不自禁这样想。 但是显然眼前这位眸光微红的少年郎只当她在玩笑。 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阿宁,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但。” “你不让我来,顾清则也就罢了,你连魏雅臣都请了?” “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沐阮宁觉得被捏得隐隐作痛,愁得牙也痛。 看见她转动眼珠思忖的模样。 沈宴舟嗤笑出声,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脖颈。 沐阮宁只感觉冰冷的指腹抚过脖颈处白皙的肌肤,仿若将那处的体温也一并带走了…… 沈宴舟凑近她的耳朵:“阿宁,我要听实话……” 哽了一下,沐阮宁额头的汗都出来了。 眼前这个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崽儿不假,就连他露出的手腕上,纵横的旧疤痕都那么地熟悉。 可是给她的感觉,十分陌生。 这总让她想起曾经在梦境里窥见过的那些、现在已变得模糊的画面。 她呼吸急促了刹那,咬了咬牙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我说了实话你便会信吗?” 若是从前的崽儿。 必定笑着点头。 可现在,他漆黑的瞳仁缓缓凑近:“说说看。” “……”沐阮宁垂下眸子。 “魏家的请帖是母亲安排的,而且,也是魏家人上门拜访的时候询问讨要的。” “至于顾清则,我原本也只是邀请了凉音。” “我以为大表哥那么忙,并不会来。” 她一口气将该说的都说了一遍。 不出所料的,沈宴舟似乎在思索可信度。 抿了抿唇,沐阮宁松开了他的手:“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不信就算了。” 她一矮身,从他胳膊下钻了出去。 紧走了两步。 下一秒便被他从身后拉住。 “我没说不信你。” 沈宴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似乎比先前的慢条斯理要快了几分。 沐阮宁回过头的时候,他愣了一下,轻咳一声躲开了目光。 “委屈。” 很生硬的措辞。 沈宴舟闹别扭的时候素来话语剪短惜字如金。 此时此刻,亦是如此。 沐阮宁听见这样的话,反而松了口气。 目光追寻他的眸子,果然发现那些微弱的虹光消失了。 黑夜的颜色,在眼珠里十分纯粹又漂亮。 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来:“沈二哥哥。” 沈宴舟听见这个称呼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再挂不住了。 微微垂眸,耳廓飞霞。 “嗯。” 是很简短的鼻音。 果然,刚刚的状态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她思虑着,一会儿,总要找凉音商量一下,毕竟原书里有关这个的内容她根本没看见。 而且,凉音是这书里除了焚鹤谷神医薛岩外,医术最好的了。 正思忖着,蓦然听见沈宴舟问:“在想谁?” 嗯? 想谁? “想凉音。” 她的确在思考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问题。 第698章 替夫子来贺生辰 第698章 替夫子来贺生辰 沐阮宁蓦然抬头,看见沈宴舟定定地看着自己。 慌了一瞬。 但很快,她细琢磨。 凉音是女孩子,总不至于心虚吧? 所以她十分淡定地望了过去。 两个人的互望持续了两个呼吸。 直到沐阮宁感觉他那只略有凉意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脖子。 她第一反应是—— 妈呀!他该不会又发病要掐我了吧! 身子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转身要润。 哪知他另一只手稳稳握住了她的腰,根本跑不了! 下一秒,沈宴舟的唇贴了过来。 沐阮宁身子一颤,大脑因为猝不及防而空白了几秒。 但很快,她身子发软的时候,听见沈宴舟低沉含糊的声音。 “阿宁。” “忘了她。” 很不巧,沐阮宁想起来顾凉音了。 而且十分靠谱的动手推他。 奈何她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很快,她便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力。 沈宴舟放开她的时候。 沐阮宁整个人还有几分晕乎乎,抬起脸,看见上方的树叶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如她此刻脑子里的混沌无措。 沈宴舟将她抱在怀里:“以后。” “不许想她。” “……”沐阮宁一个哆嗦,赶紧挣扎下来,用力擦擦嘴唇:“你真是不可理喻!凉音是女孩子!” 沈宴舟被骂了也不恼,只浅笑着看她。 像个十足十不知悔改的登徒子。 沐阮宁狠狠跺了下脚,转身就往宴会去。 “阿宁。” 听见他在后面喊,沐阮宁脚步未停,皱眉回望。 沈宴舟似乎跟过来了。 “停!”她指着他脚下。 见她停了,沈宴舟也停步,笑眯眯地瞧她。 “不许再过来了。” “那不行。”令沐阮宁没想到的是,现在的沈宴舟这般不讲道理。 他断然拒绝。 面对心上人不可置信的表情。 沈宴舟难得正了脸色:“阿宁,若你当真讨厌。我绝不会冒犯你。” “……”风吹过,沐阮宁的心似乎更乱了。 的确。 她不喜欢沈宴舟这样对自己。 但并非讨厌,也不是真的不喜欢。 只是觉得不能、不应该。 “可是有何难处?”他问出口的时候,依旧站在方才的地方,不远不近。 沐阮宁一时间觉得分外踟蹰。 眼看没有得到回答,沈宴舟抬脚又往前走,沐阮宁连忙退后几步:“不许过来!” 喊完这句,绯红了脸颊捂住自己的嘴,声音闷闷的:“还有!住口!” 沈宴舟失笑,也抬手捂住嘴,点点头。 见他如此,沐阮宁总觉得还不放心:“你今日可不在宾客名单里头,不许来添乱。” “谁说的。”沈宴舟一脸笑。 听了他这句,沐阮宁堪堪愣住。 沈宴舟笑着走到她旁边:“放心,我不是以沈国公府的身份来的。” 这个身份太过敏感。 委实也算是沐阮宁与苏氏不请他的其中一个原因。 “我是以太学的身份过来的,替夫子给你庆贺生辰。” “!”沐阮宁有被惊诧到。 如果是这个身份,那确实是合适的,母亲也一定会考虑到。 只是…… 沐阮宁看他笑吟吟的模样,问:“夫子……人呢?” 第699章 不愧是男主,自带光环 第699章 不愧是男主,自带光环 太学旁边儿的小屋子里。 夫子被五花大绑,嘴巴中塞着布团正挣扎—— …… 此刻的沈宴舟眼睛也没眨一下。 迎着空气里的栀子花香笑吟吟开口:“夫子临时有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过来。”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簪。 白中带红。 雅致也不失艳丽。 分外衬她的容色。 沈宴舟直接将玉簪拿起,亲手替她簪上。 细细打量,眼里有几分痴迷。 沐阮宁难得看见他这等神色,赶紧抬手摸了摸:“咳!” “谁让你簪了……” 沈宴舟垂眸,目光落在她脸上,发现她脸蛋更红了。 沐阮宁这会儿又觉得甜蜜,又心感愧疚。 明明是偷来的幸福,偏偏不知不觉奢望着能久一些。 更久一些。 所以此刻,沈宴舟将手指轻轻钩在她细嫩的尾指上时。 沐阮宁眼神微闪,并没有躲开。 只是举目四顾,怕人看见。 罢了…… 今日生辰,先这样吧。 沐阮宁暗暗思忖着。 沈宴舟的眸光落在她的小白手。 索性整个握在了掌心。 “……”沐阮宁脸更红了。 “阿宁……” 他刚喊出她的名字。 沐阮宁就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许喊我。不可以!” “我还没说呢……”他又委屈了。 有的口子不能开,沐阮宁现在很明白了,沈宴舟现在与从前大不相同。 可不像小时候那样害羞又容易满足了。 他现在一定得寸进尺。 “既然生辰礼已经送了,去宴会吧!” 沐阮宁素日里要练剑,不爱戴头面。 今日不同,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打扮得极贵气。 也好在她颜值扛得住。 而且头上的珠翠并不太多。 可即便如此。 沈宴舟还是在所有头面里头一眼就觉得最合适的,是自己挑了送她的簪子。 一时嘴角上翘,见好就收:“好。” 沐阮宁抿了抿唇,任由他牵着,快到的时候才挣开了手。 她头也没转:“那簪子,怕不是夫子会挑的东西吧?” 沈宴舟答得也极快:“我送的。” “我就知道……”沐阮宁有几分无奈。 但除了叹息,她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沈宴舟略略凑近:“我送的菩提珠子?” 沐阮宁一听,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手腕。 “为何没戴?” 听他又问,沐阮宁赶紧低下脑袋,小声说:“忘了。” 沈宴舟便转眸,拉高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同款菩提珠子。 “阿宁回去一定要记得。” “不然,我晚上去帮你戴。” “咳!”沐阮宁惊慌地咳嗽了下:“我会记得的!” 她可不想在大半夜见他。 更叫人慌了。 沈宴舟没再多言。 跟沐阮宁一前一后出现在宴会上。 沐阮宁公开露面,必戴面纱。 连生辰宴也一样。 父兄不在,这也是母亲苏氏的意思。 任何麻烦,能避就避。 虽不好交到朋友,但麻烦也能规避不少。 这会儿他与沈宴舟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直接就都被她身后的少年郎吸引走了。 沐阮宁乐得清闲,刚到母亲身边坐好,就看见沈宴舟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不愧是男主,自带光环…… 第700章 嘿,臭丫头 第700章 嘿,臭丫头 沈宴舟到底是在沐家养了几年的。 苏氏看起来虽不待见,但对他的感觉也与旁人不同。 这会儿看他被夫人们围住,尽都在询问沈宴舟是哪家的公子。 苏氏见状也是叹了一息。 她拿起旁边儿的茶水喝了一口。 沐阮宁虽耳朵在偷偷听,眼睛却不敢往那边儿瞟。 听见母亲叹气,连忙靠近了一些:“阿娘,何故叹气?” 苏氏又瞧了一眼众星拱月的沈宴舟。 “听说,他在太学学得不错,是个好苗子,当初在雍州还得了举人。” 沐阮宁有些纳罕,点了点头。 “是个好苗子。” 苏氏顿了一下:“若他不是沈国公的次子,这会儿只怕也是前途无量。” 她看向沐阮宁:“可惜他与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你们一起长大,情分不同。” “但……”苏氏轻抚沐阮宁毛茸茸的发:“你从小活在单纯的宅邸,不适合沈国公府那样的后宅。” “他为主母厌弃,日子不会好过。你可明白为娘的意思?” 沐阮宁手指轻颤。 垂下眼帘。 心中的苦涩霎时间弥漫开来。 她哪里会不知道呢? 阿娘不明白,她知道的,远比阿娘更多、更远。 半晌,沐阮宁才嗯了一声:“我明白的,阿娘不必担心。我方才与沈二郎,不过是半路碰见。” 苏氏没有再多说。 这场生辰宴中规中矩,因着父兄不在,办得低调收敛。 可惜,来的人太过重量级。 除了沈宴舟外,另外两位都是一举一动震撼盛京的人。 尤其魏雅臣。 鲜少参加宴席。 前几日刚刚带着白月光参加荷花宴,没几日又参加了将军小姐的生辰宴。 着实让人诸多猜测。 而最神秘的沈宴舟倒是因为身份问题他并未宣扬自己的来历。 一场忐忑不安食不知味的宴会之后,沐阮宁径直躺在了凉亭的软榻上。 好想摆烂……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从前她对这话也就随意说说。 没想到,会有如此深刻的一天。 期间赵虎跑来找过她玩,被小芙挡了。 这半大孩子自从学功夫之后倒是万分勤奋,到处与人说,将来想做将军府的护院保护小姐与夫人。 沐阮宁还笑话过他没志气。 但赵虎似乎十分认真,从那之后经常来找沐阮宁玩耍。 说是玩耍,其实是挨揍。 每次都被沐阮宁打得落荒而逃。 叫人刮目相看的是,小伙子越挫越勇,屡败屡战。 功夫进步极快,而且变得皮糙肉厚十分耐打。 今日沐阮宁没心情打他,索性叫小芙将人挡走。 她慢慢睡着,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看她。 沐阮宁第一反应是赵虎。 凝眉挥了挥手:“自己玩儿去,别扰我。” 没听到赵虎的声音,反而听见一声哂笑。 这声音带着怪异的凉薄,哪怕只有一声,也让沐阮宁咻然想起了那人的桀桀怪笑来。 沐阮宁一个哆嗦坐直了身子。 抬头就看见少年郎抄着手蹲在一旁的杌子上正打量着她。 “嘿,臭丫头,你倒是热闹又享受。叫我好一顿辛苦。” 第701章 杀人放火倒更简单 第701章 杀人放火倒更简单 沐阮宁看着他满头栗色长发有好几处乱翘,再看看他这会儿依旧没褪却疲惫的白皙面容。 她一时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白雉,你这是,打哪儿来?” 白雉怪笑一声,从怀里摸出来一枚黑色玉佩扔过来。 沐阮宁下意识地伸手接了,看看那玉佩,玉质如墨,并无半点杂色。 是最极品的材质,看起来价值连城。 “你来一趟我生辰宴,就为了送我这个礼物?” “你人还怪好的咧……” 沐阮宁将将灿烂微笑着说话,还没说完呢。 就听见白雉跳下了杌子,还后退了两步:“噫!别乱说,这可不是给你的礼物。” “你这种臭丫头,要生辰礼,你配吗?” 白雉说话,一贯地不讨人喜欢。 沐阮宁撇撇嘴,小声嘀咕:“不送礼物就不送,尽说多余的话。” “我耳朵没聋。”白雉十分嫌弃。 “……”沐阮宁不说话了,提着玉佩示意他解释。 白雉站直了身子,嘴角一歪:“我找到柳柏安了。” 柳柏安? 沐阮宁在脑子里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那是她那位素未谋面的曾外祖父。 也就是母亲苏氏的祖父。 因太过疏远,以至于他虽重要,却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沐阮宁握紧了墨玉,激动地问:“他在哪里?” 白雉摸了摸鼻子计算路程:“说了你兴许也不知晓,在地图上可没那处村镇标记。” “而且,是我手下线人找到的线索。” 看沐阮宁有些失望,白雉嗤笑了一声,凑近她开口道:“你也不用担心。” “我虽不是亲眼见到,但这个墨玉乃是柳柏安随身之物,定不会有错。” “他说着捻着两个指头搓了搓。” 沐阮宁秒懂。 果然是奸商啊。 但想想这墨玉拿去典当都不知能换多少钱,白雉虽奸商还凶残,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有点操守的。 “多少啊?”她问。 白雉道:“三千两。” “嘶——”沐阮宁瞪大眼睛:“你怎么不去抢啊!” “又不是杀人放火,打探消息而已,要不要这么狮子大开口啊!” 白雉掏了掏耳朵:“哦吼,杀人放火倒更简单,那个我能给你算便宜点。” “这个,三千两已经是最低价了。” “毕竟要忍着不把任务目标宰了,委实有些艰难的。” 沐阮宁瞠大眼睛看向白雉略带委屈的表情。 没觉得可爱,反倒是不寒而栗。 若旁人这么说,有可能是在开玩笑。 但他可是白雉! 大抵就跟暗渊那群变态杀手差不多的存在吧。 白雉此刻幽蓝色的眸子正盯着一旁的花枝。 花枝很是新鲜,早晨将将折了插上瓶子的。 此刻有一只勤劳的蜜蜂大约是循着花蜜的气息找来。 正嘤嘤嗡嗡在花枝上采蜜。 白雉突然就动了手。 一把掐住了它两片翅膀。 那动作,快得连残影都要消失不见。 沐阮宁盯着白雉手里小小的虫子。 他此刻露出变态的笑容,用指甲一下……又一下将蜜蜂的腿分成几次一点点掐掉。 然后开膛破肚。 一点点拉出肠子来。 第702章 此人好梦中杀人 第702章 此人好梦中杀人 他好无聊…… 但是更吓人了。 沐阮宁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希望小蜜蜂能好好安息:“那个,嗯,白雉,等我三日,我筹钱给你。” 白雉听罢,手指用力一捏,给了那小生命一个痛快。 栗发少年从沐阮宁袖子里掏出帕子擦干净手。 然后随手扔出窗外。 “真没礼貌……”沐阮宁咬牙。 白雉的目光轻飘飘看过来。 她赶紧移开目光轻咳了一下:“至少两天。” 白雉凑近,俊美深邃的面容带着几分疑惑:“你怎么三千两都需要凑?” “败家花光了?” 沐阮宁压力巨大之余还带点儿尴尬:“其实也……并非如此。” 白雉瞥了她一眼,慵懒地坐上了她的软榻,将腿一盘。 这要换了旁的女子,大抵是要羞愤欲死的。 沐阮宁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白雉……我还在床上呢,你爬上来就不嫌丢人?” 白雉坐没坐相。 倘使不了解他的,一多半会将他当成了登徒子。 但沐阮宁这些年的了解下来,发觉他好像就是这样。 “旁人怎么看,与本公子何干?”白雉歪了歪头:“有乱嚼舌根的,倒是会觉着兴奋。” 沐阮宁盯着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兴奋杀意。 也顾不上调侃了,屁股着火一般从软榻上跳起来。 “行行行,怕了你了!你要喜欢躺,就让给你!” 她闭着眼睛将将把话说完,就听“咚——”一声。 白雉倒在她方才睡过的被窝里闭着眼睛睡熟了。 “秒睡……”沐阮宁嘴角抽了抽。 这是有多累啊。 她看看少年郎的脸,倒是有几分心疼的。 但很快想起来他可是白雉。 梦中杀人也不是没可能! 沐阮宁歇了要给他盖被子的心思,新拿了被子远远儿地给他扔在了身上。 准头差点儿,没盖住全身,倒也盖了大半。 白雉并没有醒,比寻常人白皙的手掌虚握着贴在鼻子前方半寸。 没有了平日里的怪诞表情。 也没有了书本的遮挡。 此刻的他看起来毫无防备,美好得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小姐,他是谁啊?” 小芙头一遭看见白雉,远远儿地看着,十分惊艳。 沐阮宁听罢,吓得赶紧把她拉远。 “是个很危险的男人!” “你可千万别靠近,还有,叮嘱所有人别靠近!” “此人好梦中杀人!” 不管是不是,先防患于未然! 小芙一直都见识过沈宴舟那些年的惊世容颜,此刻倒也不至于对白雉花痴多久。 听见小姐的吩咐十分郑重,连连点头。 果然多找了许多人围在凉亭稍远处。 叫小芙他们,等白雉醒后就来禀告后,沐阮宁才稍稍安心。 她当即便觉得焦头烂额起来。 三千两,放在过去,虽然是笔不小的数目,但还是勉强能拿出来的。 但自己几乎把所有收益都投放进去了。 至于母亲手里的东西,沐家的产业。 平城那边的卖掉了,到盛京后,就是新置办的。 这段时间,哪怕有陶妈妈与秦嬷嬷等人打理,到底是没以前丰裕的。 沐阮宁手里不够,只能问问阿娘了。 第703章 女儿的新欢 第703章 女儿的新欢? 正心居,苏氏听了之后,惊诧住了。 她是知道自家女儿的,平日里别家的小姐月例银子只四五两的时候,沐阮宁就是十几两二三十两都有。 但凡沐阮宁要,家里没有不给的。 那还是从前。 后来沐阮宁开始掌家,苏氏便从来没有问过她银子的花用。 但苏氏并非全无关注。 只知道女儿从不去烟花柳巷,这就够了。 至于大部分花在沈宴舟身上,苏氏也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 可现在不同。 沐家与沈家终于解绑之后,苏氏本以为能放心些。 女儿竟然变本加厉,花钱比以前厉害多了! 沐阮宁站在堂屋,看母亲靠在罗汉床上喝茶。 阿娘不说话,也没看她,让她分外紧张。 “阿娘,我也是没办法,我知道三千两不是个小数目。” “我入伙了一些铺子钱庄,将来指定能还你。” 苏氏有点绷不住。 她原本对女儿是绝对信任的。 可前日生辰宴上,刚有夫人八卦说起。 许侍郎家养风尘女欠下许多印子钱的小儿子,为了跟朔月楼的狐狸精山盟海誓,骗家里人拿钱,说出来的话跟女儿现在说的。 一字不差! 苏氏也没再呷一口茶,将杯子重重放下了。 看见女儿有些惊慌的神色,原本打算质问的苏氏深吸了口气。 她放缓了语调:“宁儿,家里现在不太富裕。” 沐阮宁嗯了一声,手指攥紧了裙角,脸色耷拉下去,十分苦闷。 苏氏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 哪怕是当初没给沈宴舟买到成衣坊最贵的深衣,也没见她这般苦恼过。 苏氏手指轻颤,觉得女儿大抵是动了真心的。 旋即话锋一转:“给你也行。” 沐阮宁眼眸一亮,露出惊喜来:“当真?” 苏氏有点后悔,但被女儿抱上胳膊又忍不住觉得熨帖。 抬手拍了拍她的手。 罢了喜欢就喜欢吧,苏氏盘算着派人去瞧瞧是怎样的人。 只要不是沈家的儿郎,即便是个寒门也好。 大不了入赘。 思及此,苏氏握紧了她的手:“去吧,我让陶妈妈支给你。” 沐阮宁连连道谢又说:“阿娘,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你的。” 苏氏倒也不期许这个。 等女儿走后,叫来仆从,叫人跟着瞧瞧。 看看小姐拿钱给了谁。 苏氏躺下歇息,还没到半个时辰,下人就回来了。 听罢他们的话。 苏氏有些震惊:“什么?你们回来这么快,是因为人在咱们府邸?” 瑞珠尴尬地弯了弯嘴角,低眉顺目:“而且……在蒹葭苑。” 蒹葭苑从平城时候开始,就一直是女儿住的地方。 在苏氏的视角。 这是除了年少时的沈宴舟无人住进去过的地方。 而现在。 闺女竟然允许人进,还让人守着他任由他休息在榻上。 苏氏飞快站了起来。 瑞珠吓了一跳。 “夫人,您要上哪儿去?” “不是说人醒了?”苏氏面色郑重:“我去见见。” …… …… 沐阮宁从账房拿了银子,十分舍不得。 秦算那个白家玩意儿就算了。 从三千两,讨价还价到两千两,到底将来还能拿他的劳动成果换。 怀里这三千两,那可是没得讲价的。 第704章 这么快就护着外人了 第704章 这么快就护着外人了? 沐阮宁依依不舍地将银票递给栗发男人。 白雉攥住银票一拉。 竟没拉动。 他幽蓝色的眸子抬起。 正看见她死盯着银票,眼睛好似都要冒出绿光。 白雉忽然发力。 那银票一下子就从沐阮宁的指间滑脱。 沐阮宁手指一空,瘪嘴:“奸商……” “你说什么?”白雉怪笑了一声,飞速将银票收好。 “……”沐阮宁哆嗦了一下,移开眼神:“没什么。” “我会着人来领你去柳柏安所在的地方。不过,你可能会挨打。” “啊?”沐阮宁愣住,虚心请教:“为何?” 白雉似笑非笑地指指她的袖子。 “那块墨玉,可是柳柏安随身带着的宝贝,现在失窃了。” “然后出现一个生面孔,你觉得呢?” “……”淦! 沐阮宁一时间有点踌躇要不要去。 但细想想,倒是不行。 阿娘的病也还需要这个。 倘若得到机会也不去找曾外祖父,那阿娘的身子迟早还是要出问题。 思来想去,她咬了咬牙:“好!挨打就挨打!我不怕!” 沐阮宁下定决心,白雉准备走人的时候。 “公子请留步。”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阿娘的声音。 沐阮宁大吃一惊。 转身就看见母亲从小径走来。 苏氏行走间依旧是端庄得体,但仔细看时,她苍白的脸色有几分红。 走路也比往日快了几分。 显然之前赶得很快。 苏氏紧赶慢赶,终于在来人离开之前将人截住了。 她只觉得胸腔里有些难受。 心脏也在快步行走中,有点勉强生疼。 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畴。 走得近了,终于看清自家姑娘藏在蒹葭苑的男子。 男子身材只比自家两个儿子略矮一点点。 但与寻常人相比,是高的。 身上穿着月牙白的直裰。 让苏氏意外的是,这衣裳的布料,连见多识广的她自己,都人不太出来。 模样十分俊美,五官深邃出众。 尤其那双幽蓝色的眼睛,像是一汪湖泊。 栗色的长发有些许卷曲,半绾在头顶,用木簪簪住。 就连见惯了风浪的苏氏,也不得不承认。 倘使将他那异于常人的色目人长相算进去看。 颜值方面,倒也不怪女儿会喜欢。 此时此刻。 沐阮宁看见母亲已经站在了凉亭里。 目光与白疯子对视。 就…… 很惊悚,沐阮宁想过无数种可能。 唯独没想过母亲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思来想去,她的目光落在了母亲身后的瑞珠脸上。 大丫鬟躲开了目光,有些讪讪。 沐阮宁狠狠瞪了她一眼。 不过,她虽没想过阿娘会这么突兀地出现。 但沐阮宁十分明确一件事! 白雉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不管母亲是因为什么原因过来的,一定要在白雉发疯之前将母亲和白雉分别哄走!!! “阿娘,你怎么来了?!”沐阮宁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了过来,赶紧在二人视线中间横插一杠。 苏氏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女儿脸上。 有点恨铁不成钢。 这么快就护着外人了? 于是她开口:“宁儿,来了客人为何不带去客厅让为娘看看?” 第705章 给客人夹菜 第705章 给客人夹菜 沐阮宁被噎了一下。 如果可以,沐阮宁不想让家里任何人看见白雉! 太危险! 忽然,让她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白雉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凑在她耳边冷飕飕地问:“这女人是谁?” 沐阮宁都快叫出来了。 这会儿才意识到,白雉其实没见过阿娘。 并非白雉情报能力有问题,而是根本不值得关注。 兴许知道名字和资料,但估计不会和容貌联系在一起。 “我阿娘。”她低声道。 白雉恍然点点头。 两个人悄悄话的样子,惹得苏氏咳嗽了一下。 沐阮宁赶紧站好:“阿娘,我朋友要走了,我先送他出去!” 她示意白雉不许翻墙。 都被阿娘瞧见了,自然要走正门。 白雉歪了歪头,倒也没有造次。 沐阮宁松了口气,拉着白雉的袖子就往二门去。 “等一下。” 冷不丁地,背后传来阿娘的声音。 沐阮宁僵笑着开口:“阿娘,还有什么吩咐?” 苏氏点点头,忽然笑了,对白雉道:“公子,既然来做客,就别着急走,到了晚膳时间,不如一起吃个饭,在客房歇歇脚再走?” “……不,不用!”沐阮宁赶紧拦在白雉面前:“阿娘,他不饿!” 白雉垂眸,面无表情看向冲他使劲使眼色的沐阮宁。 “宁儿,不得无礼。娘可不是问你。” 苏氏又抬头看向白雉:“公子,可愿用个便饭?” 沐阮宁脸都绿了。 这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她听见身后的白雉沙哑着声音开口:“好啊。” “!”沐阮宁克制住想翻白眼晕过去的冲动,抬掐人中。 …… …… 很快,桌上摆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天南海北,哪儿的口味都有。 没办法,沐家的厨子是跟了将军府几十年的老厨子了。 若非没有天下行商的各个产业,只怕她家这小厨房就要直逼女主顾凉音家那个! 换了平日,沐阮宁大抵是要自豪一下的,可今日不行…… 毕竟白雉自从认识之后,就没见过他正常的样子。 沐阮宁有时候甚至在想。 白雉这样的男人,平日里是不是喜欢活吃人心,干煸内脏,糖炒人肉…… “白公子,家常菜简陋,没什么盐味,你将就吃点。” “阿娘,这还叫简陋?!跟我逢年过节吃着感觉差不多……”沐阮宁说着就去夹大肘子。 酱黄色的大肘子炖得烂软,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哪知沐阮宁的筷子还没夹到,苏氏就空中拦截:“没规矩。” “让客人先吃。” 沐阮宁无语凝噎,转头看向白疯子。 却惊悚地发现白雉似乎变成了正常人一样,脸上还有浅浅的红晕,十分正常地夹了一筷子。 苏氏问:“好吃吗?” 白雉一面咀嚼,一面极崩人设地点点头:“嗯。” “喜欢就多吃点。”苏氏越看越满意,见女儿盯着自己看:“愣着作甚?给客人夹菜。” “是、是。”沐阮宁觉得人都麻了。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是白雉正常了还是自己疯了。 她夹了一筷子红呼呼的辣椒干煸肉给他:“白、白公子,吃菜……” 第706章 做我徒弟吧 第706章 做我徒弟吧 白雉瞥了她一眼。 白雉此人,有时候浑不在意,哪怕你在他跟前说话,他兴许也没有在听。 事后还得问你。 就好比之前沐阮宁明明喊过阿娘。 他照旧能面不改色问沐阮宁她是谁。 而此刻。 他非但在听,而且十分崩人设地在认真品尝。 沐阮宁给他夹辣椒是猜测他一个色目人种大抵是经不住辣的。 但夹完才想起,这家伙可不是一般人。 开玩笑兴许能把小命开进去。 脸色一变想从他碗里把东西扒拉出来:“还是我吃吧……这个我爱吃!” 也不等苏氏开口训斥。 沐阮宁已经可以预见到。 但出乎意料的是,苏氏还没说话白雉已经抬起筷子将她扒拉到一半的红呼呼的肉又捋了回去。 并且还十分优雅矜贵地吃了一口。 沐阮宁盯着他那白得仿若瓷器般清美的脸颊,顿时打了个哆嗦。 这祖宗该不会要发飙了吧! 白雉咀嚼了几下忽然停了,然后端起旁边的汤喝了一大口。 沐阮宁桌子下的手指的蜷缩起来了。 “味道不错。”白雉忽然说。 然后朝着阿娘绽放了一个十分十分十分正常人的微笑。 沐阮宁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夺舍了?!! 要么白雉是被夺舍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发生了什么!!! “宁儿就是这样,时不时发呆,白公子不用在意。” 听见阿娘的话时,沐阮宁快要失去表情管理。 阿娘,我才是你亲生的! 这时,白雉抿唇微笑:“沐小姐经常提起夫人。” 沐阮宁捂着耳朵怀疑人生。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十分和睦。 知道吃完饭,苏氏让沐阮宁送人出去。 白雉到了门外的巷子。 “你到底干嘛?!”沐阮宁终于忍不住问。 但她也不敢太大声。 虽说话语是强烈的,但语气是弱弱的,类似于嘀咕…… 白雉挠挠下巴:“尝试一下普通人的行为。” 他咧嘴笑:“怎么样,本公子做得极好吧?” “……” 沐阮宁这会儿的心情是极复杂的。 既觉得松了口气又觉着气恼。 还不敢发脾气。 “大哥!你跟我阿娘很熟吗?就跟她吃饭去……” 白雉似乎认真思索了下:“不熟。” “……” “但感觉很亲切。”白雉歪了歪头。 “?”沐阮宁转眸,看见他蓦然浮现出的迷茫情绪,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也不敢问,只能装没在意,转身就走。 刚走出去几步,沐阮宁忽然听见白雉在身后说话:“娘亲,都是这样的感觉吗?” “……”沐阮宁脚步顿住,回头看向白雉。 她点点头:“是呀。” “娘亲,是最爱自己孩子的。” 白雉皱起了眉。 半晌。 就在沐阮宁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 白雉突然问:“喂,死丫头,想不想学医术。” 沐阮宁瞠大了眼眸,上下打量白雉:“为何这么问?” 白雉凑近:“我教你啊。” “做我徒弟吧。” “……”沐阮宁看他凑近往后弯了弯腰:“白雉你还会医术?” “自然。” 不知道为什么。 白雉说出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分外认真。 就仿佛。 刚刚突然附体的正常人又短暂地回归。 第707章 本公子的事,他们还管不着 第707章 本公子的事,他们还管不着 但沐阮宁不论是现实还是从前在剧本里,都没听说过白雉这号人物。 “白雉,你别玩了……” “我没有开玩笑。”白雉走到她跟前,垂眸看她。 少年郎歪了歪头,幽蓝色的瞳仁平静又认真:“以后,你是我徒儿了。” “为师会罩着你。” 他思忖了一下,不太熟稔地抬起手。 轻轻在女孩头顶摸了摸。 那一瞬间,他瞳仁微动。 似乎有点意外。 于是,白雉又摸了摸。 这一次手指没有那么僵硬了。 倒也……像那么回事。 “白雉……” 沐阮宁觉得自己就好比是大白天在梦游。 有种真实的荒诞感。 白雉霎时阴沉了脸色,桀桀怪笑了两声:“叫师尊!” “……”沐阮宁原本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揪了起来。 “师,师,师尊。” 白雉嘴角上翘,不知道为什么,沐阮宁觉着,白雉将她的头发往后捋的样子,像极了即将要脱毛后把她下锅炒…… 大抵是不合时宜的。 但她该死地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师尊,别人家的老师……不都叫师父吗?怎么你要我喊师尊???” 好好的,弄得跟修仙文似的。 白雉冷飕飕瞥了她一眼,吓得沐阮宁一个哆嗦不敢再言语。 “本公子乐意!” “好的师父,不,师尊!”沐阮宁觉得自己还是忍着吧。 叫个师尊也不会少快肉。 大抵这白雉也就是要个面子。 他大概也并不会什么医术,回头他兴致没了,再劝劝他收回成命。 此刻。 白雉听了之后似乎在笑,然后,他笑容里蓦然浮现一丝杀气。 下一秒,沐阮宁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身形一晃从面前消失了。 沐阮宁慢半拍转头看过去的时候,白雉已经一拳打穿了土墙。 轰隆声里,尘土飞扬。 似乎还有骨骼碎掉的声音传来。 白雉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下一秒,沐阮宁看见他将手从墙上的破洞中收回。 他原本白皙、骨骼分明的手,此刻带着血色殷红。 白雉低头正看带着血污的指头。 有粘稠的血丝粘连在墙洞与他指尖。 并在听见墙那边身体跌在地面的顿重声音之后飞快断裂。 化作点点血珠裹挟在泥土中跌入尘埃。 “……” 沐阮宁绝对不是个没见过生死的软弱女人。 可不论多少次。 白雉这杀人手法怎么都不带重样啊啊啊!!! 还每次都这么激烈! “徒儿,怕?”白雉心情似乎很好。 好到根本不像是一个将将杀了人的魔头。 沐阮宁想起刚刚在饭桌上他斯斯文文吃饭的模样。 哎…… “不……怕。” “既然不怕,就跟为师来处理尸体。” “哎?!!” 沐阮宁原本就是敷衍一下,没想到白雉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行!命案应该交给盛京府尹!” 听到盛京府尹这个官职,白雉那张脸上压根儿没有半点儿敬畏。 甚至带着几分鄙夷。 “那帮人啊……” “不过是给权贵们擦屁股的东西罢了。” “本公子的事,他们还管不着。” 第708章 狗鼻子也很灵的好吧! 第708章 狗鼻子也很灵的好吧! 沐阮宁一时肃然起敬。 但很快,那一抹肃然就被惊悚取代了。 她具隔着墙被捏爆心脏的躯体并不像沐阮宁以为的一样,大白天穿着黑衣。 是很寻常不过的百姓衣裳。 只是比起正常人带着人间烟火味的旧衣服来说,十分簇新。 沐阮宁没敢去看尸体的脸。 只大抵知道死时的表情大抵不会太美好。 白雉就那么大摇大摆将尸体从那边扔了出来。 “……”看见地上墙上一长串洒落的血迹,沐阮宁感觉自己都要开始哆嗦了。 白雉翻过来,在他衣服上擦手。 说:“乖徒儿,今日为师就教你一个最基础的东西。” 沐阮宁看向面前脸朝下,胸腔上必须打上马赛克不然无法过审的尸体,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心说该不会是要教她解剖吧? 不会吧不会吧?! 然后白雉就单手拖着尸体往大街上走去。 沐阮宁心肝颤了颤。 觉得这一多半得造成恐慌吧! 可白雉掏出个哨子吹了一声,便有人从阴影中跳出来十分麻利地将尸体包装好,并且放在了一驾马车上。 沐阮宁在白雉“核善”的目光下上了车。 坐在她旁边的,是杀人不眨眼的白疯子。 脚底下躺着的,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好的,是新鲜出炉的尸体。 “检查!”要出城的的时候。 沐阮宁一个哆嗦,身子都紧绷起来。 虽然她很快就收敛住了这样弱鸡的表现,但还是被白雉用眼神取笑了一阵。 白雉抬手扔出去一块牌子。 沐阮宁还没反应过来呢,外面的士兵就恭恭敬敬地没检查就放行了。 沐阮宁的目光瞪在他放牌子的袖口时。 白雉一脸怪笑:“一副没有见识的样子。” “……”沐阮宁沉默了片刻问:“这东西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身份牌吗?” “并不是。” 白雉的话让沐阮宁不禁一愣。 下一秒白雉便道:“只是个让岳先生的人确认身份的信物。” 提到岳先生沐阮宁就懂了。 这个神人简直跟沈宴舟的外挂区别不大。 有他的地方就有稳妥。 如果是岳无恙的人,那没事了。 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小道抵达一处十分隐秘的山林。 沐阮宁回头看了一眼。 低地方没什么山石。 树木也都是差不多的。 根本记不清哪儿是哪儿,稍有不慎兴许就会迷路。 但白雉不知为什么,偏偏就知道该往哪儿拐弯。 少年郎头也没回,仿佛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似的。 “药材的味道。” 沐阮宁愣了一下,很快,发现了端倪。 在焚鹤谷和落泉镇的时候,她为了能给凉音帮上忙,是有认真学过认药材的。 所以地上并不显眼的地方,药材也是不同的。 不同的药材会有不同的气息。 但这个气息十分弱。 即便是个学医的,鼻子很灵,沐阮宁不经提醒也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她惊讶的目光就落在白雉的后脑勺。 怪笑了一声,他一面走,一面略略偏头:“没见识的女人。” “以后可要学着点儿。” “……”沐阮宁心中不忿。 只觉这定然不是什么医术,一多半只是他鼻子灵罢了。 狗鼻子也很灵的好吧! 第709章 有没有可能,罪不至此 第709章 有没有可能,罪不至此? 沐阮宁心里吐槽,面上是不敢露的。 只一路跟着白雉走。 不久之后,前方出现了一处山洞。 很隐蔽。 连走到近处也不一定能发现那种。 白雉拖着那尸体撩开藤蔓就钻了进去。 沐阮宁犹豫了片刻,咬咬牙也钻了进去。 甬道并不长。 豁然开朗的天光照亮视线之际。 她看见高大的奇特灌木,枝条招展往天空方向。 绿草如茵,点缀着不同颜色的野花。 说是野花,也并不全是。 甚至大部分是药草的花苞。 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香气。 只消深吸一口气,她便能随口说出七八种药草名字。 白雉手指轻捻,将那尸体的包装打开。 信手扔了出去。 就在那一刹那。 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几乎将所有美好的嗅觉统统打破。 沐阮宁捂着鼻子皱紧眉头。 白雉并不搭理她,迈步就往尸体落地的方向去。 沐阮宁委实有点好奇在身上的。 忍着不适跟了过去。 她看见白雉弯下腰,将地上的尸体脚踝握住,又拖行了一段距离。 沐阮宁终于发现了。 就在那具尸体放置的地方附近,已经有好多横七竖八的凸起。 原本她扫眼过去并未发现什么奇异之处。 直到有土块滑落。 露出点点白骨。 沐阮宁耸然一惊。 那些像是土包的凸起,全都是一具具尸体。 凸起上的药草开着瑰丽的花。 而除了花,更多的,是颜色靓丽的各种蘑菇。 有蓝色有紫色,还有其他颜色。 沐阮宁脸色发白,弯下腰呕吐起来。 只觉得像要将方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白雉听见声音嫌弃地直起腰来:“往远点儿吐。吐完再回来。” 沐阮宁从没像现在这般乖巧又飞速过。 等吐完,她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走回去的时候,看见白雉已经把尸体给处理好了。 扎出大大小小的口子,再用薄薄的土覆盖。 除了气息刺鼻外,再不复方才的可怕。 白雉此刻手里正拿着种子不紧不慢地洒在上面。 一面洒一面又铺陈了一层土。 看起来倒也不似将才那么可怕了。 “白……师尊,这是作甚?”她猜是猜着了,但依旧抱着几分侥幸心理。 白雉头也没抬:“种药菌。” “……”果然如此。 白雉忙完,似笑非笑看了过来:“种植和伺候药材,是郎中顶顶要紧的事情。” “你方才看过之后,可学会了?” 沐阮宁当然会了。 当初在焚鹤谷的时候没少种过。 但! 那可都是正经在土壤上种! 仿佛能看懂她苍白面容下的心事一般。 白雉哂笑了一声:“有些药菌,就得用尸体蕴养。” “牲畜的血肉不行么?”沐阮宁脸色发白,小声询问。 “自然可以。” 沐阮宁不料他会是这个回答,当即整个人都愣住了。 白雉桀桀怪笑了几声,漫不经心地开口:“用这个,不过废物利用罢了。” “这世上,有些人,畜生不如,就得拿来做养料才好。” “……”沐阮宁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有没有可能……”她低头看向新鲜的土包:“他罪不至此……” 第710章 你收徒了 第710章 你收徒了? “有何区别?”白雉忽然问。 “不论是各为其主,还是有何苦衷。恶意是真的。” “徒儿你瞧。”白雉指着地面上被累累白骨蕴养出来的瑰丽草药。 “这么多年,人人都知我处置人的手段,依旧是前赴后继。” 他忽然凑近:“徒儿,他们知晓后果。” “知晓的前提下还来冒犯,怨不得我。” 白雉杀人如麻,算不得好人。 但他此刻的道理,竟让沐阮宁一时间无言以对。 等药菌蘑菇种下去后,两人便离开了。 沐阮宁回头看了一眼。 但见花团锦簇中间,吸食血肉而生的蘑菇,瑰丽又亮眼。 “白雉,这蘑菇真的能治病?” 白雉转眸看了她一眼:“自然是能的。” “为师没有在开玩笑。” “……” 见她一时沉默没说话,白雉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若是不信,过几日来摘一朵蓝色的回去。” “我今日观你阿娘的气色,似乎经常咳嗽。放到饭菜里服下,定然明显改善。” 沐阮宁想到之前血肉模糊的尸体。 当下婉拒。 开什么玩笑。 白雉这样明显不像是正经郎中的人给的东西她可万不敢要。 再者,那是能给阿娘吃的东西? 连她在焚鹤谷都没见过的! 白雉有点不悦:“旁人想要我还未必给,你竟这般矫情。” “没有没有,师尊洪福齐天,徒儿寸功未立,自是不敢僭越的,很合理吧?” 白雉这才作罢。 兜兜转转回去的时候已经挺晚将将走到将军府门前的巷子。 沐阮宁就见马车停了。 白雉抄着手目光咻然盯住了面前的车帘。 下一秒帘子就掀开了。 沐阮宁唬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 她几乎能在脑子里想象出白雉一拳过去黑虎掏心的血腥画面。 但出乎意料的,他没动。 帘子外面露出沈宴舟阴沉着的脸。 沐阮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从车上拉了下去。 白雉咧嘴笑,歪了歪头:“沈二郎,你作甚?” 沈宴舟黑漆漆的眼眸里有几分暗红。 “白雉,你来将军府做什么?” “交任务,收赏金。”白雉挑眉。 沈宴舟又问:“弄完了么?” “弄完了。”白雉点点头。 “那还盘桓这么久?” 沐阮宁明显感觉到沈宴舟抓着自己手掌的手紧了几分。 她也能感受到气氛的微妙。 赶紧开口打圆场:“也就是阿娘请白雉吃了个便饭。” 白雉的眸子盯住了沐阮宁:“没大没小,怎么喊人的。” 沐阮宁噎了一下:“请,请师尊吃了个便饭。” “……”沈宴舟古井不波的眸子难得起了几分波澜。 “你收徒了?”他忽然拔高了音量。 白雉抄着手:“是啊。” 沐阮宁觉得,大约是白雉的模样委实太过欠扁。 以至于沈宴舟脸都变黑了,拉着她就往将军府走。 一路之上他都没说话。 庆幸的是,白雉并没有跟过来。 等避开人进了蒹葭苑。 沈宴舟就站在桌旁盯着她的手。 盯得沐阮宁十分不自在。 “怎么了嘛?” “白雉也就是闹着玩儿……” 第711章 我有一个朋友 第711章 我有一个朋友 沈宴舟转眸:“白雉从没收过徒弟。” 沐阮宁原以为他不会说话,没料想沈宴舟竟然开口了。 她明显地愣住了。 “可是白雉他又不会医术……” 听了这话,沈宴舟神色复杂:“阿宁,白雉是这世上医术最好的神医。” 沐阮宁震惊地瞠大了眼眸:“怎么可能?!” 她不是不信沈宴舟。 而是在原书里,根本没有白雉这号人! 可沈宴舟都这样说的话。 那么他是没理由骗她的。 半晌,沐阮宁有些艰难地开口:“比起焚鹤谷薛岩如何?” 沈宴舟没有说话。 但他对焚鹤谷的事情显然很清楚。 沐阮宁也不知道沈宴舟是一直都清楚还是在盛京这段时日接触到了情报。 但他拉过她的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沈宴舟并没有回答沐阮宁的话。 只开口:“阿宁,白雉的过去你不了解。” “他若收你做了徒弟。” “……” 沈宴舟没有再说下去,只问:“与他出去,见没见到可怕的东西?” 沐阮宁蓦然想起那具尸体与种在尸体上的那些瑰丽的蘑菇。 她此刻还有点儿后怕。 以至于没反应过来应该推开他。 沈宴舟感觉她似乎攥紧了自己的衣襟。 不太美妙的脸色到底好看了些许。 “以后,我会让他少出现在将军府的。” “?”沐阮宁疑惑地看向他的脸。 半晌,芳月敲门的时候,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脸颊红透地退出他怀里。 芳月得了应声,端着糖水进屋子。 看见屋内两人一站一坐,沐阮宁还红着脸,立时就知道自己约莫是打扰了。 当下就要告辞。 倒是沈宴舟先了一步。 “不早了,我回书院去了。” 哦对。 沐阮宁庆幸之余想起来。 他是要回去念书的。 盛京城的会试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我送你。” 态度还是要的,沐阮宁倒比平日里殷勤些。 沈宴舟有点意外。 但脸上的笑容真心了几分。 送至门口。 沐阮宁说:“我曾外祖父找到了。” 她找了他很多年。 一直没找到。 也不是没想过才沈宴舟帮忙。 可。 旁人的人情欠了也就欠了。 沈宴舟却不行。 除了他现在的处境并不好,她不想让他过早暴露之外。 沐阮宁也是下意识不想欠他的。 此时此刻,沈宴舟垂眸看着她,轻嗯了一声。 “阿宁,你不必这般见外。” “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帮忙。” 沐阮宁点点头。 看见他快要走出角门,忽然跑过去拉住了他的衣角。 “沈宴舟……我有一个朋友,她抢了别人的东西。” “她不想归还,是不是很坏?” 沈宴舟顿住脚步:“思忖许久。自然是。” 沐阮宁心间一颤,缓缓松手。 却被他的一双大掌握在怀里:“阿宁,她抢了你什么?” “我可以给你找来。” “或者,我也可以替你要回来。” 沐阮宁转身,将手抽回来:“没有,我就是问着玩儿的,你不必在意。” 沈宴舟神色微顿唤了她一声:“阿宁……” 沐阮宁摆摆手:“没什么,我等你科举好消息。” 第712章 本夫人要去敲登闻鼓! 第712章 本夫人要去敲登闻鼓! 沐阮宁不欲多说的模样,让沈宴舟略有担忧。 但他大抵没有勉强,转身就离开了。 沐阮宁走到月亮门,回头去瞧,角门处已经没有了沈宴舟的身影。 叹了口气。 沐阮宁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小姐,怎么了?”芳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沐阮宁抬眸就看见了她。 有些心思,在心里滋生出来,必得会影响到许多人。 很不巧的。 芳月也是她此刻不想面对的人之一。 沐阮宁攥紧裙裾,移开目光:“没什么。” “是吵架了?” 面对追问,沐阮宁矢口否认,选择快步回到了房间。 …… …… 盛京城的风云变幻极快。 太子病了。 这一场病,似乎颇为严重。 总有宫中的人请沐阮宁过去。 奈何苏氏以各种理由打发。 譬如,说女儿也病了,不好过了病气。 丽贵妃又请了几次,果然发了火。 想要用势压人。 沐阮宁躲在屏风后面,看得十分着急。 几次都想冲出去。 好在被秦嬷嬷与陶妈妈牢牢拉住。 陶妈妈小声道:“五小姐不必着急,夫人应付得来。” 沐阮宁果然看见自家阿娘不紧不慢地在瑞珠的搀扶下站起身。 苏氏抬眸看向宫里来的太监:“贵妃娘娘对小女的夸赞太过抬举宁儿了。” 老太监冷哼了一声:“是不是谬赞也该要娘娘来决断。” “沐夫人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苏氏抬眸,将眼底充斥着不满的瑞珠挥退。 老太监是有备而来,身后几个太监膀大腰圆,看起来虎视眈眈,大有种要将人直接带走的架势。 苏氏眼都没眨一下。 挺直了背脊:“臣妇的夫君与儿子都在北疆沙场,为国征战。” “公公想要来我府中造次,难道就不知后果?” 那老太监冷哼了一声:“沐将军再如何,还能越过了皇家去?” “今日,奴才一定要将沐小姐带进宫。” “好啊。”苏氏冷笑,拍了拍手。 霎时间,四面八方跳出了几倍于那老太监的护院。 沐阮宁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要跟皇家对着干! 阿娘她竟然敢? 她左右去看陶妈妈与秦嬷嬷的神色。 但见作为阿娘心腹的二人皆很淡定,沐阮宁一时竟愣住了。 这时。 没等她反应过来。 护院们已经在阿娘的命令之下抽出了长刀。 将军府作为武将宅邸,武器倒是有的。 不算多,但都极好,且足够。 看见寒津津的长刀,那老太监与周遭的人尽都软了腿。 老太监额头的冷汗都掉出来了,连忙从身上抽出汗巾来擦额头。 口中难以置信哆哆嗦嗦地开腔:“沐夫人!您这是何意?” “难道想谋反?!” “公公扣一顶好大的帽子。”苏氏在瑞珠的搀扶下苍白的脸上有几分激动愤怒的潮红。 “我夫君与家中男丁皆在战场,你如今跑我府邸诬陷我沐家谋反。” “其心当诛!” “来人!” 众人应诺。 苏氏指着他的鼻子:“绑起来,本夫人要去敲登闻鼓!” 登闻鼓乃是直接上打天听的方式。 寻常人哪里敢敲?! 第713章 拖 第713章 拖 登闻鼓可不是小事。 而且当前的皇帝昏庸无道,不然也不会导致天下大乱,匪患四起。 沐阮宁很是担心。 好在。 苏氏身子那么差,也并未真正想去干这事。 那前来办事的公公先软了腿。 啪嗒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沐夫人,您可得三思啊!小的只是个办事儿的。” “倘使您将贵妃娘娘得罪死了,就算要反悔可是不能够了!” 苏氏嗤笑。忽然夺过一旁的长刀摁在公公的肩膀上。 这动静吓得所有人都屏息住。 她明明弱不禁风的身子,拿着刀的手都在颤抖。 而此时此刻,阿娘的风姿瞧在沐阮宁眼睛里,却分外凛冽高大。 连跪坐在地的老太监都不敢小觑了她。 苏氏道:“信不信,我让你血溅三尺,贵妃娘娘也不敢对我如何?” “信不信闹去陛下那儿,受责罚的人也不会是本夫人?” “今日我将你杀了,你不过是白死而已!” “不信,咱们大可以试试!” 苏氏的话将在场几个太监都震慑住了。 沐阮宁一开始的迷茫此时此刻也逐渐想明白了。 沐家这会儿谁也动不得。 沐岳峰是陛下的人。 贵妃此举在从前兴许还真能让自家吃哑巴亏。 但现在不同。 皇帝可以默认旁人对北疆的军队搞小动作,甚至可以为一己私利做更过分的荒唐事。 但为了稳定朝堂,绝不可能将这些东西放到明面儿上撕破脸来! 这就是底气。 沐阮宁知道,最最重要的事,阿娘敢做!而且敢于不妥协! 沐阮宁思及此,捏紧了衣角,感动得眼圈发红。 下一秒,秦嬷嬷握住了她的手。 “小姐,相信夫人,她从不会令你失望。” 陶妈妈掏出帕子,替她擦去了眼泪。 沐阮宁点点头。 …… 丽贵妃的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沐阮宁走出去的时候,看见方才还一身逼人气势的阿娘这会儿已经彻底地软了下来。 众人的惊呼声里。 苏氏晕了过去。 …… …… 翊坤宫,丽贵妃抬手就将杯子摔了。 碎裂的瓷片飞溅,割破了老太监的手背。 他哆嗦了一下,没敢去捂。 殷红的血滴滴答答坠在青石板砖上,分外刺眼。 “娘娘息怒。” 她发了许久的脾气,终于有大宫女上前安抚。 “还不快滚!” 听了这话,老太监领着一众失职的太监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真真是可恶!偏偏在这种时候。” 丽贵妃攥紧了椅子扶手:“没办法动沐家的人。陛下现在,可不会念着本宫的好。” 后宫中的子嗣,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丽贵妃无疑是个幸运儿,生下两个儿子。 因着家族实力,其中一个,虽不成器,但却堪堪被封为太子。 而另一个,偏偏才六岁大。 如今眼瞧着想要治愈儿子的机会十分渺茫。 朝堂里渐渐压不住了。 那几个皇子也蠢蠢欲动。 现在的办法,就是拖。 大的儿子傻了不要紧,只要正统位置在手,拖个三年四年的。 皇帝还没什么大病。 但凡小儿子长到十来岁,显露出才华来!有家族当后盾,与那些旁的皇子争上一争,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714章 退而求其次 第714章 退而求其次 现在。 丽贵妃指望大儿子突然恢复,继续稳坐太子之位已经不现实了。 即便他还正常的时候,就因为荒唐与残暴为人诟病。 现在,朝堂里的那些大臣受了几个皇子的撺掇,竟然联合起来。 以稳定朝堂和北疆军心为理由让皇帝废太子另立储君。 丽贵妃银牙都要咬碎了。 知道是谁却不能明着报复! 而现在。 区区寒门沐家也敢与她叫板,委实让她生气。 贴身宫女看她如此,连忙躬身开口:“娘娘,事已至此,沐家有恃无恐只怕这个节骨不会任您摆布。” 丽贵妃闻言将手里的碗盏也摔了。 贴身宫女使眼色叫人去收拾。 等地上的一堆碎瓷扫干净,丽贵妃也稍稍平静下来。 “哼。”她冷哼了一声,一拳砸在桌面儿上。 四周宫女尽都颤了颤,无人敢说话。 丽贵妃原本的打算也很简单。 自家大儿子虽已经傻了,但正统地位尚在,若能生个太孙。 哪怕只是怀上。 至少短期之内,靠着太子母族的势力,还是能拖下去的。 最好的是,这怀上太孙的女子,对朝堂有一定的影响,还得是个好拿捏的。 如今有影响的闺秀大多是各大世家的女儿。 万一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要反给他人做嫁衣裳。 丽贵妃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此。 沐阮宁这个将军之女,又是寒门,没有家族做靠山的。 几乎成了丽贵妃最好的选择。 原以为沐家在盛京只剩下女人,就算不感恩戴德,至少也不敢违抗才是。 怎知道那苏氏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丽贵妃狠狠地在心里琢磨了如何将沐家母女杀之后快。 但也只能想想。 贴身宫女最是知晓她的思量,只道:“娘娘,现在北疆战事尚未传来捷报或悲报,不宜动沐府。” 丽贵妃缓缓松开了手:“本宫知道分寸。” “等以后再收拾她们。” “但现在……” 贴身宫女恭敬跪下:“奴婢会找一名清白的宫女行事。到时候,去母留子。” 丽贵妃垂眸看她,点了点头,抬手揉揉眉心:“罢了,去做吧。” “记得带上药。” 这药,就是之前传闻中太子中毒的药。 其实并非什么毒,只是助兴之物,能激起身体本能。 为了掩盖事情真相,才对外这样宣称的。 这一次。 丽贵妃为了家族百年利益算是豁出去了。 当夜。 翊坤宫偏殿。 寝宫骤然被推开,衣衫不整的殷正死死扣住门框,目光带着惊惧:“救我!救我!” 丽贵妃坐在院中,手指攥紧扶手,眼里的情绪闪了闪,最后闭上了眼睛:“来人,将殿下扶进去。” 殷正被捂着嘴拖了出去。 很快,里面传来哭闹声和喘息声。 丽贵妃只觉得额头开始发疼。 “我是为了太子好,为了家族好……我没有做错。” 贴身宫女看向寝殿的房门,听见里面越来越微弱的呼救声,垂下眼眸:“娘娘,天凉了,就先回去吧。” “奴婢等会服侍好殿下的。” 第715章 帮我瞧瞧我阿娘的病么 第715章 帮我瞧瞧我阿娘的病么? 苏氏悠悠醒转的时候,沐阮宁就守在榻前。 “阿娘。”她红着眼圈,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 不需要更多余的话。 苏氏点点头,微笑,然后隐忍地咳嗽起来。 沐阮宁的担忧几乎要溢出眼眸。 阿娘的身子更弱了。 从前,她虽病根未袪,但到底不是经常病着。 偶尔风寒,虽比寻常人久一些,却也始终是要好的。 一如白雉所言。 母亲的病兴许是在各种条件的共同作用之下,变得严重了。 兴许是知道她在担忧,苏氏开口:“娘没事。” 说是没事。 也不过是死不了罢了。 有薛岩给的药吊着,大抵是能拖下去的。 但,经此一事,沐阮宁知道,即便是薛岩的药,也难免不会出现像今日这样的意外。 “阿娘,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沐阮宁的目光渐渐坚定。 当日,沐阮宁去了当初接任务的赌坊。 这一次。 她没像上次一样莽撞。 没什么言语,戴着白雉给的缺了一角的面具,但凡有人过来,就将手里的紫黑色竹牌递过去。 一开始,她还有点小心谨慎。 但很快的,里面所有人毕恭毕敬的表现看来,她应该是被奉若上宾的。 有跑堂的伙计径直过来询问:“请问姑娘,可有什么事?” 沐阮宁穿着白色兜帽。 但大抵是身形原因,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女子。 她有些不自在,控制着自己忍住想拉一拉兜帽的冲动,学着沈宴舟一样言简意赅。 “白雉。” 说出这个名字后,沐阮宁琢磨着要不要再加点修饰。 但里面的人似乎立马就懂了。 “好。” 回答也非常言简意赅。 只请她在这人等着,立马就走出了门子。 沐阮宁耐着性子等了许久。 终于在单独的房间里,盼来了白雉。 白雉取下面具,满脸的不悦:“蠢徒弟,没事儿跑这里来作甚?” “没死过是不是?” “……”沐阮宁被他教训惯了,倒也不那么抵触了。 可还是无语。 半晌才道:“我也不知上哪儿找你去。” 沈宴舟之前在外联络的那个别院好像也冷清下来。 也不知是因为事情多,都在忙,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奇怪的原因。 沐阮宁抿了抿唇:“我总不能去那个山洞找你吧?” 小声嘀咕:“非但难找,而且你也不一定在。” 白雉蹙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沐阮宁瞧在眼里,一时就觉得,他这般表情,倒也不如那怪笑来得叫人舒坦…… “莫不是有求于我?”他弯下身子,凑得更近。 要不是知道他秉性是个疯批。 寻常人怕是要被他此刻的外貌所惑。 “……算是吧。”沐阮宁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赶紧移开目光。 天知道之前自己还百般嫌弃他这师父。 这会儿秒速打脸,求到他身上。 小声道:“我听沈宴舟说你医术还不错……” “所以呢?”白雉摸了摸下巴。 “帮我瞧瞧我阿娘的病么?” 白雉怪笑了一声:“我之前已经瞧过了。” “那是个罕见的毒。” “就没有办法了么?!”沐阮宁攥紧了裙裾。 白雉整理着衣袖:“自然有。” “但我需要了解曾经毒药的成分。” 第716章 不会叫暗渊阁吧 第716章 不会叫暗渊阁吧? 白雉的要求,竟然与薛岩的一模一样。 沐阮宁原本以为兴许会简单许多的事情,似乎是草率了。 “嗯。”但她很快应声:“我会想办法查出来的。” “但当务之急,我阿娘的病情……” “我说过,需要的话,可以拿走蓝色的药菌。” 蓝色的药菌…… 可沐阮宁一想到那些尸体,顿时就心里发憷。 当真要将这种东西给阿娘用吗? 白雉盯着她的脸,嗤笑一声:“蠢徒儿不信我?” “那你自己解决。” 他说完便转身就走。 沐阮宁赶紧拦住他:“我信!” 沈宴舟都说他医术了得。 只怕是要比现在的女主医术更靠谱些。 咬了咬牙,还是多了句:“那些血肉蕴养的东西,当真不要紧么?” 白雉盯着她的眼睛。 半晌,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其实,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化腐朽为神奇。” “想得到,便要付出。” “那些最奇妙的医术,你又怎知不是人命换来的?” “……”沐阮宁堪堪被震惊到。 她不明白,白雉为何要对自己说出这么突兀的事情。 面对沐阮宁的愣怔,白雉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幽蓝色的眼睛里,有瞬间的寒凉。 他转身走到门口。 顿住。 回眸:“蠢徒儿,以后去新的地方找我,不必来这了。” 沐阮宁骤然回过神,连忙走上前:“什么地方?” …… …… 沐阮宁戴着面纱。 白雉倒是戴着个斗篷,斗篷下是他常用的面具。 与沈宴舟那个,倒也不同。 白雉的面具不笑。 可不知是不是因着对他有些成见。 沐阮宁觉得他的面具即便不笑,却连花纹都带着点疯癫的意味。 只是此刻,她无暇再去关注他。 抬头看见眼前这座巨大的楼宇,心情有点复杂。 在原书里,对于此地的描写不过是只言片语。 而且根据当年她还没遗忘的时候在神秘手札里写下来的记载看。 这地方应该不是现在就出现的。 这大宅子应该是被开做了酒楼。 然后遭遇贪污,最后那人为了活命,这楼才被人献给了岳先生。 按着时间线,应该是一年之后。 可现在。 爹爹的大军刚走不算太久,此处竟然就成了暗渊在盛京。 不。 甚至算是真正的总坛。 “怎样,好找吧?”白雉笑嘻嘻地开口。 这货笑起来的时候,隔着面具,看不到他僵硬的表情,倒像是个调皮的孩子般。 沐阮宁抿着唇点头。 太好找了,她一早就来过了。 当初还跟沈宴舟一起上这儿过生辰来着…… “咳。”想起了某些不想去回忆的事,沐阮宁掩饰地咳了一声。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白雉倒有点纳闷:“你都不问问为何要搬来这,也不问问这楼宇叫什么名字?” 还用问嘛?她门儿清。 但想了想,还是开玩笑的口吻说:“不会叫暗渊阁吧?” 白雉眼眸一亮:“这个名字好。” “……”沐阮宁顿时有点尴尬:“啊?” “这是还没起名字啊?” 白雉点点头:“嗯。” “总之以后就叫暗渊阁了。” 第717章 所以,也请阿宁放心 第717章 所以,也请阿宁放心 沐阮宁云里雾里回到家。 看见小芙和芳月迎上来的时候。 她才稍稍有了点真实感。 “小姐,你手里拿着什么?”小芙纳罕。 寻常情况下。 但凡小芙在,芳月从不会越过她去。 这一点上,真真算是懂规矩了。 所以她才蒹葭苑这段时间。 小芙倒是与她相处得十分愉快。 沐阮宁心里的挣扎,其实在经历了一路之后倒也没剩下多少了。 左右在这个世界会有这个世界的活法。 不能全然按照自己原本的判断。 沐阮宁垂眸,将手里的布包打开。 一朵蓝色的蘑菇出现在掌心:“把这个炖汤。” 小芙有些担心,想多问一问。 沐阮宁摇摇头,坚持如此,也不肯说缘故。 小芙便带着蘑菇去做了。 芳月见沐阮宁的神色,颇有些担心,思忖了良久的措辞。 方才道:“小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需要奴婢去二公子说说么?” 芳月是为了她好,沐阮宁知道。 犹豫再三,点了点头。 毕竟这是入口的东西。 沈宴舟也与暗渊有关系,兴许能知道点什么。 哪怕情报也好。 一个时辰后,沈宴舟姗姗来迟。 他似乎走得匆忙,身上还穿着太学学子的衣裳。 太学与旁的书院不同之处其实众多。 但有一个一定是很特殊的。 就是衣裳。 别的地方多是世家门阀掌控书院。 里面领头的,多是各个世家中有数的天骄。 往往极重规矩。 这导致整个书院都穿统一的书生服。 太学不一样。 支持太学的乃是盛京皇族。 尤其爱攀比,所以太学寻常是不用穿统一制服的。 就算有,也不会真正有人遵守。 至少沐阮宁在太学的那阵子是绝没看见过几个的。 但现在沈宴舟开始备考之后,就穿上了。 很显然。 他是真的努力,来的也是真的匆忙,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略略调整了一下气息,大约两三秒,他才开口:“阿宁,我都听说了。” “嗯。”沐阮宁点点头。 也不需要更多的言语。 她将面前炖好的蘑菇汤往面前推了推。 汤是将将才舀的。 分明只是一小朵蘑菇。 但此刻熬出来的汤汁竟一点也不清亮。 蘑菇消失了。 只剩下一碗蓝色的汤。 “这个,是白雉给的蘑菇炖的。” 她将蘑菇的来历说了一遍。 沈宴舟全程神色认真。 等说完,沐阮宁问:“这个东西,能给我阿娘吗?” 说真的,她有点担心。 并且打算喝一点儿尝尝看有没有问题! 沈宴舟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旁边儿拿出个茶杯。 用勺子略略舀了一点,拿茶杯直接喝下去。 沐阮宁看得目瞪口呆。 沈宴舟擦了擦嘴角:“白雉虽是个危险之人,但他给的东西,我绝对放心。” “所以,也请阿宁放心。” 沐阮宁原本打算自己尝的,这会儿沈宴舟的表现着实让她既感动又动容。 内心那种心痛的感觉又出现了。 “抱歉,是我多虑了。” “委实打扰到你备考会试了……” 见她这么说,沈宴舟倒是伸手将她的手指轻握。 “不妨事。” 第718章 是什么味道 第718章 是什么味道? “阿宁能想到我,我心甚慰。” 沈宴舟说话的时候,房间里分外安静。 刻漏的滴答声里,有浅浅的风从牖窗吹进。 发丝似动非动。 沐阮宁看过去,他那漆黑的瞳仁中,仿佛也被他上翘的唇角柔软出几许温柔缱绻来。 她下意识垂眸,不动声色将手指从他的掌控间抽回。 可是将将离开他的指弯。 沈宴舟再一次握住了她的。 而这次,是手腕。 “阿宁,你食言了。”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的,乍一听是没什么情绪的。 可沐阮宁抬起头的时候,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无可奈何来。 “什么?”她有些愣怔。 沐阮宁思来想去,大抵是没想起来的。 她听见沈宴舟叹了一息。 少年郎垂眸,长长的睫毛倾覆,轻轻拉高她的袖子。 露出一小节白皙的手腕皮肤。 不知为何,这样简单地一个动作。 放在平时,她大抵是不会有任何想法的。 可得知沈宴舟心意的现在,她莫名地红了脸,羞恼开口:“放手……” 沈宴舟见状,倒也没用力。 她只是略略一挣,就松开了。 “男女授受不亲。”沐阮宁几乎是脱口而出,将这个礼教规矩搬了出来。 倒不是她当真被时代同化了。 只是慌乱地找个借口躲避罢了。 沐阮宁将袖子拉低,整只手都缩了回去。 被沈宴舟碰过的皮肤,就仿佛还残余着细碎的火星子,烫得人心痒。 沐阮宁心下苦笑。 果然,感情会叫人变得不像自己。 “阿宁,你真忘了?” 沈宴舟的声音有浅浅的清幽。 尤其当沐阮宁抬眸看见那双昳丽的黑眸时。 只觉得他抿着薄唇的模样像极了一口深井。 而她自己,就好似那夏日里被毒辣的烈阳炙烤的鸟儿。 恨不能直直朝他深邃的水面坠去。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起身,呼吸有几分乱。 一双手握成拳,将身子撑在了桌面。 此时此刻。 这般突兀的行为,必得有个解释的。 沐阮宁很清楚。 她抬眸看向少年郎盯着自己的那双乌黑的眸子:“汤!” “汤会凉!我先给阿娘送去!” 喊完这句,她端着蘑菇汤药垂眸便走。 沐阮宁将将踏出脚,心里头就开始后悔了。 怎么就这么生硬呢?! 他会不会瞧出什么端倪? 还有…… 她忽然琢磨。 他说的食言到底是什么? 沐阮宁走到门口时,所幸沈宴舟并未追出来。 她到底松了口气。 看见芳月,沐阮宁连忙吩咐她送沈宴舟回去。 一吩咐完也不等芳月应声,沐阮宁便径直往正心居送药去了。 …… …… 蘑菇汤的颜色虽说有些不同寻常。 但沐阮宁的话,苏氏还是十分相信的。 就连沐阮宁要先试药苏氏也没让。 一仰头便将那蘑菇汤喝了下去。 沐阮宁有点忐忑。 她是见过蘑菇的生长环境的。 甚至亲眼见过白雉种这种药菌。 本能地十分抵触。 苏氏没让她尝试,她其实内心是松了口气的。 但沈宴舟虽喝过,并未皱眉。 闻起来味道也并不刺鼻。 可沐阮宁并不清楚这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所以,她眼巴巴又担忧地询问。 “阿娘,是什么味道?” 第719章 对不起,我真不记得了 第719章 对不起,我真不记得了 沐阮宁担心。 该不会有血腥味吧? “很鲜美。” 这个评价让沐阮宁愣神了好一会儿。 略微寒暄几句之后,沐阮宁便告辞了。 这蘑菇汤再怎么厉害,也不会立竿见影。大抵是要观察两天的。 嘱咐好瑞珠看顾之后,她就回了蒹葭苑。 尸骸上长出的蘑菇。 竟然比寻常蘑菇还要鲜美。 用生命献祭的东西,会是救人性命的灵药。 这样的现实,让沐阮宁心情十分复杂。 若当真如此。 委实讽刺。 沐阮宁转眸看向院子里的灌木。 方才还明媚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天气渐渐转凉了。 炎热仿若是一场雨之后便悄无声息偃旗息鼓。 这微微夹杂着燥热的潮湿的风。 从回廊往人面上扑来。 更让人焦虑。 岁河的泛滥,只怕又要加剧些了。 叹了一息,沐阮宁提着裙摆避着细雨从回廊走回房间。 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 廊檐下,开始断断续续有了雨滴直往下坠。 芳月正打算撑伞过去正心居接人,冷不防便瞧见她回来了。 小丫头便笑着将油纸伞收了回去,乖觉地退下了。 沐阮宁一愣。 纳罕她怎的也没上前,小芙这会儿又不在。 等她推开房门时。 沐阮宁终于明白了。 屋子里的沈宴舟还坐在她离开时的那把椅子上。 只是手边多了一杯茶。 沐阮宁盯着他看的刹那。 沈宴舟也回过头。 沉默的两个呼吸后,沐阮宁默默退出踏进去的脚,顺手将门关上。 然后。 门扉就被从里头打开了。 沈宴舟拉着她的手,略略一拽,就给她扯进去了。 “……” 看见他信手关门,沐阮宁有点慌。 但也只是慌而已,表面十分淡定。 她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倒是先开口:“怎么还没回去?” “课业不忙么?” 提前了两年科举。 他想来应该是忙的。 沐阮宁觉着即便是天选之人。 即便沈宴舟他如何地天命所归,到底还是要填补那些时日的。 就端看他此刻全力以赴的模样就能知晓。 “忙。” 沈宴舟的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朗。 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倒是毫不掩饰地直白。 “嗯。”沐阮宁轻应了一声。 琢磨着怎样赶人比较不会让他反感。 可没等她开这个口,沈宴舟已经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这一下,有点用力。 不疼,但是沐阮宁觉着手腕发麻。 她惊诧得抬起头看他。 沈宴舟眸光深沉,手指放松,又用力捏了一下:“我在等你。” “等我作甚?”沐阮宁惊诧地脱口而出。 她是真没懂。 原以为吩咐芳月送他离去,他便会走的。 这会儿竟然还在。 沈宴舟抿着薄唇,沉默了一个呼吸方才开口:“你答应过的。” “?”沐阮宁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下细思忖,毫无头绪。 良久,沈宴舟眼里的耐心与希冀一并跌落谷底。 他垂着眼眸不说话。 沐阮宁看得心里又急又揪心:“对不起,我真不记得了。” “你能不能同我说说?” 第720章 阿宁的手,真好看 第720章 阿宁的手,真好看 沈宴舟没说话,只是抬手拉高了他的袖子。 沐阮宁一眼就看见他手腕上戴着的浅褐色菩提珠串。 “……”她想起来了。 那时候曾答应沈宴舟回来要戴上的。 她竟忘了。 “我一时忘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沐阮宁是真觉得不算大事的。 一串珠子罢了。 “我现在去拿。” 她转身要去箱笼拿珠子。 冷不丁却被沈宴舟拉住了胳膊。 沐阮宁疑惑地回头去看。 却见沈宴舟唇色抿得发白。 “怎么了?”这些年她极少见沈宴舟这样的表情。 此时此刻沐阮宁以为沈宴舟兴许不会回答,却听他开了口。 “阿宁,你与我绑在腕间的红绳,你断了。” “如今,我赠你的珠子,你忘了。” 在你心中,到底,将我置于何地? 最后一句,沈宴舟没有说出口。 而沐阮宁,分明在他眼底看出了几分难过。 但她从来不是这般细腻之人。 沐阮宁只觉着崽儿无理取闹了,下意识地劝诫,只是声音放轻了许多:“沈宴舟,不过一串珠子,戴上就是了。” 沈宴舟眼眸不安地在她双眸来回。 几秒之后,方才平静了下来。 他终究是将所有情绪都遮掩:“好。” 声音到底是闷闷的。 沐阮宁打开箱笼找珠子,听见他轻轻叹了一息。 她终于将那串收拢起来的菩提珠子找了出来。 浅褐色的珠串。 没等戴上,已经被沈宴舟拿过去。 沐阮宁看向他。 却见他分外认真地执起她的手,捋高了她的衣袖轻轻将那珠串套入她纤细的腕子。 沈宴舟的目光看在沐阮宁眼里,蓦然就想起了一个词。 虔诚。 他专注的模样,让沐阮宁有点良心不安。 等那浅褐色菩提珠子挂在白嫩嫩的手腕上时,沈宴舟牵着她的手,又多端详了几遍。 这才露出笑容来。 “阿宁的手,真好看。” “手有什么好看的。”沐阮宁垂下眼眸,目光盯着脚尖。 就在刚刚,他露出笑容时。 沐阮宁竟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有些逃避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但这次,小题大做的沈二郎却分外包容。 笑得温柔灿烂:“阿宁的就是好看,谁也比不得。” “胡说,那么多女子的手比我好看。” 沐阮宁抻开手掌,指着上面练剑留下的浅黄色的薄茧:“这也叫好看啊?” 沈宴舟抬手摩挲着那茧子,目光温煦,带着无人能察觉的偏执与渴望:“好看。” “呆子。”被他这般拙劣的恭维笑到,沐阮宁准备好的高冷剧本瞬间碎掉,笑出了声。 沈宴舟抬眸看见她的笑脸,一时看得怔住。 “现在戴也戴了,你该放心回去太学了吧?” “科举也不剩多久了。” “沈宴舟?” 沐阮宁拿手指在他眼前晃动。 沈宴舟蓦然回过神,轻咳了一声:“嗯。” 沐阮宁要送客。 “等一下。” 沈宴舟突然的发话,惹得她疑惑看了过去。 “怎么?” 沈宴舟便道:“我兴许还得忙些时日,不能经常来看你。” 沐阮宁点点头:“我明白。” 第721章 都因为乱世啊 第721章 都因为乱世啊 “你偶尔,来太学看看我吧。” 他提要求的时候,目光里有隐约的期许。 沐阮宁没瞧见,但也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她说:“好。” 沈宴舟便展颜一笑,转身离去。 他走之后,沐阮宁便感觉屋子是冷清下来了。 低头看向菩提珠子。 不禁压低了眉尖。 外头的雨越落越大。 几乎是本能地,沐阮宁有些担心。 想叫人去太学问问。 话到嘴边又咽下。 自己现在,能用什么立场去关心他呢? 难不成当真要夺了所有人的幸福? 叹了口气,她拿出账册开始翻阅。 如今可没有烦恼旁事的机会。 所有的产业需要规划。 秦算那边的三千两、白雉那边的三千两,都是债。 是债就得偿还。 这不是小数目,她还不想走非法手段。 再加上要担负给父兄送粮草,还有岁河赈灾的事情,沐阮宁一个头两个大。 这样忙碌地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万幸的是,包括牧盛花卉和胭脂水粉的买卖也渐渐开始有了起色。 也不知是不是走了狗屎运,分明是刚起步的生意,偏偏生意好到不像话。 大抵是因为有拜托岳先生稍稍照顾着。 也顺道给十七公主送了一回花。 大约这时候起,盛京城大大小小的宴会,无妨是赏花也好,接风拜寿也罢,都会跟风订上一些花。 毕竟。 这可是连皇族公主都在用的新潮流。 等沐阮宁在房间点算完毕,整个人都耷拉了下去。 还差好多。 果然,现实真正去赚银子可比话本里头难多了。 “小姐,您担心这么多作甚?” 伺候在旁的,是心腹小芙。 小丫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说话的时候还笑嘻嘻的。 “不就是几千两银子么?” “夫人不会同你计较的。” “再说了,当初您给姑爷买东西,可从没有吝啬过。” 习惯成自然,小芙说出姑爷二字时,分外自然。 甚至说过了也没反应过来。 倒是沐阮宁抿紧了唇瓣。 若放在从前的脾气,大抵会告诫她两句。 但现在,沐阮宁懒得动嘴皮子了。 说不定她不提,小芙还不会再多说两句。 叹了口气。 沐阮宁拨弄着面前的算盘珠子。 “从前我是替家里管着账目,万事自有母亲兜底,更有秦嬷嬷与陶妈妈替我出谋划策。” 相当于缺钱只管支取。不缺钱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花出去。 财大气粗之下,根本不存在不够花的情况。 “如今不同,除了家中的产业一如从前外,我自己的产业得自负盈亏。” 其实,非但如此,产业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跟萧誉合作的。 萧誉是出资方。 自然要对人家的银子负责。 叹了一息:“一个馒头两文钱,一个包子四文。” “尤其现在四处盗匪横行,没几个安生的地方。” “就连人牙子处的买卖也比从前便宜了两成。” 盛京城的时候买个六七岁的丫鬟三两银子,大一点能干活的,四两。 但凡长得好看些,就要五两。 都因为乱世啊。 沐阮宁将算盘轻按,站起了身。 第722章 买人 第722章 买人 小芙唬了一跳,连忙站到了沐阮宁旁边儿。 “小姐,这是要作甚?” 沐阮宁看了她一眼,抿抿唇:“去买几个人。” “啊?” 小芙跟在她身后,有些不理解。 分明刚刚还在忧虑着钱不够使,这会儿怎么又琢磨着往外花钱? 沐阮宁也不说话。 径直上正心居找来了陶妈妈。 平日里府邸买卖丫鬟家丁的都是她经手。 熟门熟路倒也比沐阮宁自己上去乱撞好得多。 不过小半个时辰。 陶妈妈便将那人牙子喊了过来。 沐阮宁原以为她会带着人来任挑。 没想到竟然不是。 而原由竟然是:“好叫沐小姐知道,最近逃难的人太多,都是为口饭吃。” “饱不饱另说,他们只为活命。所以么,人太多了。” 人牙子陪着笑脸:“委实不好挑些好的过来,不如您着人去我那儿淘换淘换?” 沐阮宁听罢,便也懂了。 只怕不光是因为人太多,需要人看守,也怕半路上人跑了。 再就是要买丫鬟仆从的应也不少。 陶妈妈蹙眉想说两句。 沐阮宁抬手拦了:“罢了,去挑就是。” 陶妈妈这才作罢:“那,奴婢与芙蕖去挑吧。” “小姐可有什么想要的条件?” “不必。”没想到的是,沐阮宁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让人去处置。 她吩咐了芳月在府里守着,便开口让小芙跟着一道去。 眼瞧着她要亲自去,陶妈妈分外担心:“小姐,您出府之事,可要三思啊!” 沐阮宁闻言,诧异地看向陶妈妈。 很快地,她便明白了。 笑道:“陶妈妈不必担心,上次阿娘处置得极好。不会再有事的。” 之前一阵子,丽贵妃曾派人过来欺压沐家、想让沐阮宁入宫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也难怪陶妈妈会这般担心。 想了想,又嘱咐:“此事不必打扰母亲。” “她难得身子见好,再添焦愁实在不好。” 陶妈妈能在苏氏身边儿备受信奈自然也不是个没主意的。 便点点头,又道:“奴婢与小姐一起去。” 沐阮宁见状,倒也没有阻拦。 …… …… 人牙子关“货物”的地方,是一处老旧的四合院儿。 与平城那样的地方不太一样的是。 盛京城这种买卖,显得更“正规”些。 没办法,在这个世界,就是有这样不平等的规则存在。 沐阮宁一开始也迷茫过。 后来,倒也想明白了。 这样的乱世,能卖身给府邸做仆从已经是最体面的活法了。 还有入勾栏瓦舍的,更有甚者,逃难在路上,连命都没了,死后还得被其他饿疯了的人分食。 沐阮宁虽没见过,但听过不少,有一定的心理建设。 可…… 哪怕是做足了准备。 在见到那场景的时候,依旧震撼得身子轻晃。 沐阮宁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 就看见人牙子吩咐人拿鞭子好生抽打了几个扑上来狠的。 小芙神色紧张地挡在沐阮宁面前。 “小姐,小心!” 沐阮宁没说话,咬着唇四下打量着。 面前的这些人,个个面黄肌瘦,有些甚至瘦脱了像。 第723章 怎么了不行么 第723章 怎么了?不行么? 四合院挺大的。 但人到底太多。也没有什么机会洗澡打扮。 人挤人蹲在一起。 密密麻麻的。 衣衫褴褛看得人心里发紧。 人牙子的打手提着鞭子狠狠抽打着那些不规矩的。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忍着疼磕头,求沐阮宁能挑中他们。 沐阮宁听见人牙子焦躁愤怒地喊:“别打脸!” “打坏了不好卖!” 人要吃饭。 洗澡要水。 能领出去的衣裳也要银子。 沐阮宁大抵能明白人牙子不肯精挑细选带人去将军府的原因了。 毕竟自家不算是经常需要买人的大主顾。 但今天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沐阮宁定了定神,将目光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挪开。 这等世道,同情心是要有的。 却不能太泛滥。 她根本没资格做什么大圣母救下所有人。 即便这里所有人都救下。 以后呢? 乱世持续下去,只会有更多更多的人走上逃荒,走上这样可怕又可悲的道路。 治标不治本。 沐阮宁唯一能做的。 就是用自己绵薄的力量能帮一点是一点,让这乱世比原书中,更快些结束。 “沐小姐,您见笑了。”人牙子立马换了一张脸。 笑眯眯地邀她去旁边儿的廊庑。 地方简陋。 连桌子上的漆都磨损了不少,有几处泛白的木纹。 沐阮宁看着手边,人牙子端上来的热茶,并没有心情喝。 “沐小姐,您想要什么样儿的?小的下去筛选一番,让您选?” 沐阮宁手指轻轻在茶杯边沿摩挲。 感觉茶水的温度透过陶瓷传递到指腹,整个人稍稍冷静了些。 下细思量后:“要12到20岁的,男女皆可。” 人牙子愣了一下。 也不怪她如此,寻常大户人家挑选丫鬟小厮,通常都是选那种七八岁开始的。 因为这个年岁的好调教,许多习惯并未养成。 而且可以给家里的小姐少爷当玩伴。 长大了还能收房或做陪嫁与长随。 最要紧的是,有归属感。 12岁的话,通常已经比较大了。 这个年岁的仆人,除非走投无路的,很多已经会想着要逃跑了。 会麻烦些。 而且贵一些。 通常都是寒门或者寻常家庭买回去的。 看人牙子愣神,沐阮宁蹙了蹙眉:“怎么了?不行么?” 沐阮宁是真没买过人。 从前不必自己操心,现在着实也不知那么多规矩。 “行,自然是行的!”人牙子反应过来,没有再多说连忙下去准备。 沐阮宁转眸问小芙:“我方才提的条件有问题么?” 小芙其实也不太懂。 小丫鬟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沐阮宁思来想去索性也不想了。 其实她只想买些人回去当伙计的。 这个世界寻常伙计,有能耐的大抵是要一笔不小的开销的。 沐阮宁算了一下,自己要的,未必就是现在这儿的人能有的。 招募过来还是得好生培养。 培养好了将来万一辞职或是如何了,还得重新培养。 倒不如花钱买拿捏了死契的奴仆。 跑是不怕他们跑的。 重要的是,可以让尽量更多的人活得像个人样。 第724章 你这砍价也忒狠了 第724章 你这砍价也忒狠了 年龄适合的人还是太多。 一个连一个被套着脚踝,大多数眼神麻木。 沐阮宁站在门口将院子里上百个人扫了一圈,尽收眼底。 “沐小姐,如何,看上哪个,小人给您剪。” 人牙子手里拿着一把乌黑底色的剪刀。 那剪刀又大又锋利。 虽说剪刀很有点锈迹斑斑,可锋刃是磨得又亮又光的。 沐阮宁头一次见这个阵仗。 但久在平城掌家的那些岁月里养成了一个习惯。 不论在外人、下人,又或是不熟悉的人面前,不能全露了底。 所以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在外人眼里。 沐阮宁不过是看了人牙子的剪刀一眼,旋即云淡风轻地开了金口。 “那你可得剪好,莫要剪错。” 人牙子嘴角的笑容一滞,好几秒也没琢磨出她说这话的意思。 没等他琢磨清楚呢。 沐阮宁便开始指了起来。 一连挑了十几个。 人牙子和旁边儿的小芙都愣住了。 “小姐,挑这么多作甚……要不先回去跟夫人商议一下?”小芙低声开口。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慌。 沐阮宁笑了笑,她自然知道小芙的顾虑。 自己这些时日特别缺钱,甚至还跑去向阿娘讨要这档子事儿,沐阮宁也没瞒着小芙。 沐阮宁钱不多。 奴婢们也不是死物。 买回去不但要安排。 小芙分外地苦口婆心,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小姐!三思啊!” “买了回去,要吃饭,要住。” “这么多人……” “而且现在马上要入秋了。” “夜晚开始寒凉时,就得置办秋衣、还有新添被褥……等等等等。” 其实她单举这些例子也都足够了。 沐阮宁再清楚不过,但他拍了拍她的胳膊:“我有分寸,不必找阿娘商议。” “……”小芙见劝不动,索性也就不劝了。 此刻那人牙子见她们嘀咕完,连忙堆着笑插话:“沐小姐真是好眼光!” 她要再舌灿莲花的时候,沐阮宁却笑着挥手打断人牙子说话。 “你也不必夸赞我,我就想知道我买这么多,价格可有优待?” 人牙子一听,笑得更装模作样了:“沐小姐,您也知晓,现在生意不好做。” “这些人可都是好货色,有力气,将来干活什么的都极好。” “长得也没歪。” “将来给您两位兄长做个通房丫鬟也使得……” 沐阮宁眉头皱起来。 她才不会干这种事情。 大哥和四哥也不是这样的人。 沐阮宁收了微笑,冲她摆摆手:“痛快说个价,若实惠,我可以略微放宽条件多买几个。” “薄利多销嘛。” 沐阮宁凑近,轻笑:“再说了,我知道现在逃难的人海了去了,你也不缺人。” 比起人,沐阮宁相信她更缺住人的地方。 这样逼仄的环境下。 莫说人了,谁都会受不了。 万一这些人疯了残了,哪怕人牙子不会同情人,却也会心疼银子。 “银子,二两半一个。” 沐阮宁抬了抬眉头:“二两,卖是不卖?” 人牙子瞪大了眼眸:“沐小姐,你这砍价也忒狠了。” 第725章 她可识文断字 第725章 她可识文断字 直接给砍了两成。 沐阮宁眼都没眨一下。 笑着道:“怕也是不为难吧。” 她指着外头的人:“您要知道,古语有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这么多人哪怕只是让他们饿不死,也得花不少钱买口粮吧?” “生病了得治吧?” “还有这般拥挤,确定不会出事?” “倘使为了多赚这点儿钱便拒了我,本小姐也无话可说。” 沐阮宁不慌不忙站起来,带着小芙就往外头走。 人牙子还不甘心,讨好地追上来:“沐小姐,这个价格真的不合适……您再往上添点儿。” 沐阮宁其实半句话都欠奉,只是她确实诚心要买,这会儿不得不推一把。 略略驻步:“不添了。”拿下巴比了下那些人:“我的价就在这儿。” “我虽是闺中小姐,却也知道三两银子都能买个周正的小丫鬟了。还能挑个一二。” “这些我可没挑得狠。” “……”人牙子打量了一下她挑的人,十几个,倒也真不是只挑着细皮嫩肉的,甚至还有几个皮包骨头的。 但她还在犹豫。 沐阮宁见状,又轻笑了一声:“我再挑几个25岁以下的。” “凑够三十个人,如何?” 人牙子一时间动摇了。 盯着沐阮宁的脸瞧了好一会儿。 她咬牙点了头:“成!二两就二两!但我要附加一个。” 附加的,大约就是所谓的刺儿头。 沐阮宁闻言,倒是眼眸一亮。 无他。 在这样的世界里头,但凡那种出挑的,绝对不可能是寻常角色。 沐阮宁微笑点头:“可以,我先瞧瞧?” 人牙子连忙叫了个人,小声吩咐:“把那个人带过来。” 打手脸色都变了变,竟愣在原地。 直到人牙子踢了他一脚,催促:“快去呀。” 沐阮宁转眸看见打手捂着屁股往后头去。 既已经敲定了,人牙子也没了方才的讨好与小心。 笑了笑:“沐小姐,这个可是个极品。” “二两银子可不成。” 沐阮宁听罢,倒是来了兴致:“多少钱?” 人牙子咬咬牙:“十两。” “你怎么不去抢?!”小芙大叫。 沐阮宁也皱了皱眉。 “十两,什么样的极品能值十两?” 她是不信的。 这难民再怎么好,也就是给人做下人或者玩物的。 谁家能买个主子回去? “沐小姐,那可是个漂亮的。买回去做个丫鬟也好,送去给人做妾室换取利润也罢。” “都是稳赚不赔的。” “小姐若是个公子就好了。” 人牙子仿若一脸惋惜的模样。 不过看见沐阮宁皱了皱眉,她便也咳嗽了一声将那些不着四六的话统统憋了回去。 “漂亮这种事,我倒是最不在意的。” 沐阮宁全程也与从前一样戴着面纱,所以不论谁也不会关注她的长相。 再者,她见识过的美貌男女多了去了。 “您先瞧瞧再说。”人牙子压低了声。 又补充了一句:“她可识文断字,若能好好调教也有旁的用处。” 沐阮宁倒是微微瞠目。 长得漂亮的人倒不稀奇,不论什么门第出身,漂亮的都有。 但这个世界能识文断字的,要么是富贵人家出身,要么是在那种人家伺候过的仆人。 很是难得。 第726章 没见过这么砍价的 第726章 没见过这么砍价的 不多时,人群后传来挣扎的闷哼声。 沐阮宁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衣服破烂的姑娘被人从里面抬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那姑娘眼睛里迸发出浓郁的恨怒来。 沐阮宁看得心惊。 而另一边,刚刚那个去领人的打手胳膊上增添了一个新鲜带血的牙印。 火冒三丈当面儿就抽出了鞭子。 女子嘴里塞着布帛,被打得浑身颤抖,却依然倔强不屈。 沐阮宁忽然就明白了。 果然。 人牙子抬手阻止了暴行,一把将女子的下巴捏起来:“瞧瞧,这脸蛋儿可满意?” 沐阮宁皱了皱眉。 她很不喜欢这等不将人当人的事情。 但此刻的她早已经和多年前刚穿过来有所不同了。 不会再那么冲动地当面儿做善事。 当下捏紧了掌心的帕子。 目光从少女的脸上看向那人牙子。 因蒙着面,只能瞧见一双眼睛,倒也不容易被人看出来表情。 人牙子一时间有些不确定,但咬了咬后槽牙,起身开口:“十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小姐!”小芙拉住了沐阮宁的袖子朝她摇摇头,轻捏了捏小丫头的手掌。 表示自己有分寸。 久久没有得到沐阮宁的反馈,人牙子也有点儿慌:“要知道。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这样的绝色,若卖去勾栏瓦舍,起码十五两!” 沐阮宁看看地上面露恨意被塞着嘴的女子。 倒是不怀疑这个说法。 这女子长得清秀,眉眼间自带几分端雅之气。 长相是天生的,但气质这种东西,是长期才能培养出来的。 很难得。 “五两。”沐阮宁砍价从来屠龙刀。 一下就砍去了一半。 “不行!绝对不行!”人牙子也恼了。 “既然你不诚心,那十五两,否则,其他人也不卖给你了。” “好。”出乎人牙子的预料,沐阮宁起身就走,丝毫不带停留的。 “小姐,您当真不买了??” 小芙难以置信。 沐阮宁略略放缓脚步,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对小芙说:“其一,我不是男子,不会被色相蒙蔽。” “其二,若她当真能给人卖去勾栏瓦舍,那便不会自降价格非要卖给我了。” “你瞧着吧,一会儿就会叫咱回去。” 沐阮宁踩上马踏还没来得及钻进车子,就听见人牙子追出来的喊声。 “沐小姐,给你就是了!” “快回来挑人!” 沐阮宁将马踏上的脚收回,笑吟吟地看向她。 人牙子一脸的晦气:“没见过这么会砍价的……” 很快。 三十个人都挑选好了。 其中十八个是十二岁到二十岁的。另外十二个是壮年。 叫人将他们打点好之后,沐阮宁便将他们先送去给了岳无恙。 没办法,沐家虽说有护院什么的,但几十个人,还是不方便让阿娘知晓的。 至于魏雅臣。 人家是北镇抚司的官,即便是盟友,哪里能随便听她吩咐的? 沐阮宁还没自大到那种程度。 思来想去,最合适托付的就是时不时跑来将军府串门儿的岳先生了。 大不了以后发财了给他付劳务费。 对于教导下属来说,岳无恙可算是天花板级别的了。 第727章 我现在去给她松绑 第727章 我现在去给她松绑 专业事交给专业人做。 沐阮宁当下便借来笔墨纸砚,修书一封给岳无恙。 然后让人牙子将人都带过去。 唯独有一个人没送走。 “她叫什么名字?” 人牙子道:“没有名字,您随便儿起。” 又说:“小人看您没带人手,我叫两个人给您送过府?” 方才付钱的时候,人牙子分外不情愿。 但这会儿拿了银子倒是十分上道。 沐阮宁想了想点了头。 上了马车。 小芙撩帘往后头看了一眼。 “他们抬着个口袋跟着呢。” 不用说。 口袋里头装着的是被灌了药的那个女子。 “嗯。”沐阮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姐,您买她做什么?” 小芙素来不太问事儿,忠心耿耿。 那么几十个人买了,她也不多嘴。 唯独那个人,小芙忍不住开了口。 “我一看她就不是个安分的,那些人牙子想来对她是没法子。” 小芙是看见那打手身上的牙印的。 血淋淋地扎眼。 想来要不是这女子饿得没太多力气,只怕能咬下一块肉来! 沐阮宁略略斜了小芙一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看她的衣裳,暗淡结块,还沾染土灰。” “里面一定有伤。” 小芙吃了一惊。 沐阮宁看向随着前进而晃动的车帘子:“五两银子就卖了,你当那些人牙子是开善堂的?” “卖去青楼能卖好几倍。为何便宜塞给咱们。” 原本沐阮宁的打算是顶多给涨到八两的。 毕竟是个小美人。 “是因为,倘使卖去青楼,就卖不到这个价格?” 小芙猜测。 沐阮宁摇摇头:“可能性子太烈,怕她死了,卖不得这个价钱。” 一个死人,脸再如何好看能值几个钱。 卖不掉养着也是个烫手山芋,但凡能脱手,那就赶紧放。 “而且,我怀疑……” 沐阮宁顿了一下:“小芙,回去后,你去顾家将顾三小姐请过来。” 她自己那半吊子医术,定然是瞧不明白的。 小芙点了点头。 …… …… 回到蒹葭苑,没来由便觉着安心许多。 沐阮宁摘了面纱,勤勤恳恳开始盯账目。 秦算这会儿要在牧盛花卉那儿干活。 他再如何大才,也需要历练,就算在原书里,他也是在摸爬滚打里成长起来的。 牧盛那边儿最近很红火,也离不得人。 沐阮宁只能自己动手。 没等忙完,芳月便进来了。 沐阮宁抬眸看她,发现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想说便说吧,这儿也没旁人。” 芳月这才又靠近了几步:“小姐,厢房里的那位姑娘……” 沐阮宁瞬间就想起来了。 是那个没名字的女子。 搁了笔,沐阮宁站起身来往外走:“她醒了?” “是。”芳月连忙跟上,低声说:“奴婢看她伤得很重……” “没有您的允许,奴婢也不敢给她松绑,所以……” 所以才来请示的吧? 沐阮宁点点头,微笑:“嗯。” “我现在去给她松绑。” “奴婢来吧。”芳月连忙道。 沐阮宁没说话,等到了地方,推开门,便看见地上正蜷缩着的女子。 第728章 寻死的女子 第728章 寻死的女子 沐阮宁打量了一下乱糟糟的软榻。 芳月连忙小声解释。 “原本是放在软榻上的……” 很显然她是自己蛄蛹到地上了。 此刻她嘴巴里塞着布团。 眼睛里全是怨恨的光芒。 沐阮宁立时蹙起眉。 她总觉得这个少女会出现在盛京,会有这样不寻常的面容,应该不可能是个与剧情无关的人才对。 可这对着所有人无差别憎恨的模样,甚至显得当年的崽儿都要清新许多。 芳月立时就打算去将她扶起来松绑。 “慢着。”沐阮宁阻止了她。 芳月不解地看过来。 沐阮宁走到近前:“芳月你退后,我来。” 芳月当下便十分担忧,连忙开口:“小姐,不可。” 这女人的目光但凡不是个傻的都能看出来不妥当。芳月不敢让沐阮宁冒这个风险。 “还是奴婢来吧。” 沐阮宁摇了摇头,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找个趁手的东西,保护好自己就成。” 芳月愣住。 沐阮宁朝她眨眨眼,低声:“你可没有武功。” 这下,芳月好歹想起来了。 自家目前的主子可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盛京寻常闺秀。 她可是将军府的小姐。 芳月点点头,退到一把椅子旁边儿。 沐阮宁看她已经站定,便也蹲下了身打量面前的无名女子。 倒也不是真怕。 但以防万一嘛。 沐阮宁抬手扯掉了女子口中的布帛。 霎时,那女人嘶哑的尖叫便穿透耳膜。 “啊啊啊啊!!!” 芳月捂住了耳朵,沐阮宁则是皱眉闭眼。 “你们这些贼人!千刀万剐的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啊啊啊!” 原来会说话啊…… 沐阮宁揉了揉耳朵眼。 只万幸此人因为饿肚子,声音的穿透力大打折扣。 不然她估得失态。 将塞嘴巴的布帛扔到了一边儿。 沐阮宁果断站起了身。 “哦。那你慢慢骂。”话罢她转身就走。 沐阮宁可不是什么大冤种。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她可不做。 当初对沈宴舟照拂有佳,是因为原身对他有亏欠,本着替自己这具躯体还债的态度。 可面前这女人,她沐阮宁非但从未亏欠过,而且还将她从人牙子那救了回来。 她才懒得惯着。 忽然,沐阮宁听见旁边儿一旁的芳月尖叫一声。 她瞬间就意识到不好。 飞快回头往女子那儿奔。 也就是沐阮宁见机得快,在半道上一眼就瞧出来她要咬舌自尽。 沐阮宁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死死掐住了女子的下巴。 鲜血顺着她嘴角流淌。 沐阮宁虽及时阻止,但到底已经伤了。 要说不心惊,是不可能的。 但,越是这样的时刻越不能慌张。 许多事情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女子的确刚烈。 说死就真咬! 难怪那人牙子也拿她没办法。 这等模样送去青楼,即便灌了药,醒来也是要死的。 到时候老鸨可不惯着人牙子,必定寻她退钱,还影响生意,得不偿失。 “小姐!怎么办?”芳月此刻的眼神是紧张惊慌的,但表面依旧能维持镇定。 沐阮宁想到她未来贵妃的身份,心情有几分复杂。 第729章 门已经反锁了 第729章 门已经反锁了 芳月这处事着实稳健。 沐阮宁也是佩服的。 但眼下也不容她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定了定神,目光落在女子疯狂的眼眸中。 “你想死?”沐阮宁微微蹙眉,只感觉到她依旧想挣脱,然后咬断舌头。 正当她打算卸掉她下巴的时候。 门扉打开,顾凉音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就发现这等状况,连忙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走到沐阮宁身旁。 “沐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沐阮宁低头看看自己掐着人的下巴。 手里的人被五花大绑,嘴角流血,目光还带着怨恨。 当即就开始担心她凉音会不会误会。 连忙开口:“不是……我可没有做什么坏事……” 虽然凉音在原书里可不是什么小白兔。 她城府极深。 但现在,沐阮宁觉得,她的凉音妹妹一定是还没经历过后来的变故,所以依旧是无辜清澈的。 譬如她现在的眼神,就十分软萌,自己兴许都要吓到她了。 可是怎么办…… 沐阮宁内心很是挣扎。 手不能放开,若放开了,这女人是真的会咬断舌头的。 顾凉音看向地上的女子时,眉宇微不可查地皱起。 但很快她便松开了。 她抬手从袖子里抽出银针,飞速扎在了女子的穴位。 很快,那女子开始爬上血丝的眼眸便不可遏制地垂了下去。 四五个呼吸后,反复挣扎的眼皮子也终于闭上了。 沐阮宁松了口气之余,连忙松开手:“凉音,我可以解释……” “不用。”顾凉音十分善解人意地摇摇头。 “我相信沐姐姐。” 沐阮宁点点头,赶紧将这女子想咬舌自尽的事情说了一遍。 言语间,也包括此人的来历。 顾凉音细细听罢,抿了抿饱满的浅粉色唇瓣,温声细语询问:“沐姐姐叫我来。” “是打算请我医治她,并且阻止她自戕?” 沐阮宁愣了一下,连忙道:“凉音,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她的伤势。” 低头瞧了眼地上依旧被五花大绑的女子。 有不忍,但沐阮宁心里十分清楚,随即道:“至于能不能阻止她自戕……” 她叫小芙去请人的时候是真没想过的,也想不到。 但没等沐阮宁想好措辞,就见顾凉音握住了她的手。 声音温柔红着脸颊开口:“沐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姐姐先回去休息,等等吧。” …… …… 沐阮宁一头雾水连同芳月一起被推了出去。 整个房间只剩下了顾凉音与那女人。 “小姐,这怎么办?”小芙十分担心。 顾凉音是她请来的。 之前小芙也是亲眼看见那女人发疯时给打手胳膊咬出那么大的血印子的! “门已经反锁了……”芳月推了推门扉。 显然是里头闩上了。 沐阮宁绕到窗棂。 还没等她开窗,就看见窗户打开,露出顾凉音荡漾着甜美笑容的脸颊。 眼神依旧是那么清澈且无辜。 “沐姐姐,相信我,我能处置得来。” 沐阮宁张嘴还没说话,窗户也被锁上了。 “要不要把门撞开?”小芙跃跃欲试问。 芳月也说:“顾家的小姐,不宜在将军府出事……” 第730章 你有没有听见惨叫声 第730章 你有没有听见惨叫声? 沐阮宁犹豫再三,摇了头。 人是她派人请来的。 便应该相信她。 而且,那女人身上绑了绳索,问题不大。 沐阮宁相信顾凉音就算做不到留下那女人的性命,也有足够的手段自保。 “罢了,你们先随我回房。” 芳月与小芙对视一眼,都乖乖跟着离开。 …… …… 顾凉音侧耳。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彻底走远。 便也蹲下了身,将地上少女穴位中的银针抽出来。 这招数十分得用。 不过两个呼吸后,女子就悠悠醒转。 等看清眼前年少的姑娘后,女子便恶狠狠地一蹬地企图扑上去咬人。 顾凉音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往旁边一躲,她就扑了个空。 等到女子一脸悲愤地企图继续自戕之际。 她忽觉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掐住了她的下巴。 猩红的眸子看过去的时候。 却见掐着自己的少女笑得分外玩味。 那笑意并不打眼底,甚至叫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顾凉音咧着嘴,微微露出几颗牙齿:“真是个不懂事的……” “可是怎么办,我答应过沐姐姐,不会让你死掉。” 这话一说完。 女子感觉下巴与头骨连结处的脉络忽然迎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 “咔嚓”很轻微的关节错位声音。 剧烈的疼痛让她猩红的眼睛里不断涌出眼泪来。 下巴软绵绵地垂下。 因着嘴巴无法合拢,导致唾沫肆意流淌。 “看,这样才叫听话。”顾凉音的笑容带着几分兴味与欢快。 抬手从怀里掏出各种各样的瓶子。 “不如这样,我还有蛮多毒药没试过。” “咱们一起来研究研究……” …… …… “小姐,你有没有听见惨叫声?” 芳月皱了皱眉。 小芙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咱们蒹葭苑会有这等声音?” “又不是北镇抚司的诏狱。” 沐阮宁将才在忙账务,闻言也侧耳听了听:“嗯,没有。” “定是你听错了。” 芳月尴尬地挠了挠下巴。 也不知过了多久。 沐阮宁只知道自己忙完之后抬手伸了个懒腰,转眸看向窗外。 发现那秋凉后的日光似乎都变得暗淡了几分。 她倒是有点儿担心顾凉音了。 虽说前世有好多书中都有记载。 说什么主角都有金身不破。 但,想想方才芳月说起过什么惨叫声。 那五花大绑的女子虽然饿着一直没给饭菜吃,想来她应该也有些本事,万一对凉音不利呢? 沐阮宁思及此,飞快起身,转身就往厢房去。 小芙与芳月也都跟了过去。 沐阮宁速度极快。 可还没等走到门口,便看见顾凉音神清气爽一脸笑意地从里头出来,还反手正关门。 沐阮宁一脸惊诧地站在原地。 这等情况她委实也想不出来先前的时间会发生什么? 友好的聊天,然后说服了女子? 不可能吧…… 至少沐阮宁是不太信的。 她懒得多猜,抿了抿唇就往顾凉音那儿走。 “凉音妹妹。” 听见熟悉的声音,顾凉音愣了一下,很快地,方才的表情消失。 换上了熟悉的羞涩清纯:“沐姐姐。” 第731章 实在是亵渎了友情 第731章 实在是亵渎了友情 沐阮宁转头去瞧,嗅到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气。 顾凉音显然注意到了。 “沐姐姐,今日没有擦香膏么?” “嗯。”沐阮宁一时想起来。 她是真忘了。 这些时日太忙。 但顾凉音伸出暖融融的小手,凑到她身边轻声说:“沐姐姐一会儿叫人跟我回去取吧,我做了好多。” 沐阮宁愣了一下:“做那么多作甚?” “做买卖。” “?”听到这个回答,沐阮宁委实意外。 顾家还会缺钱么? 顾凉音便简单几句说了一遍。 总结就是:保安堂要在盛京开个药堂。 沐阮宁一时便清楚了。 到底盛京才是事件发生的主要地方。 哪怕剧情改变,这一点却是不容更替。 保安堂来盛京也无可厚非。 沐阮宁便点点头。 “对了,她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沐阮宁问得有点迟疑。 那女子的模样,就不像个会乖乖听话的。 顾凉音虽是原书女主。 但总不能叫一个已经疯魔的女子变得乖顺吧? 哪知道顾凉音抿唇浅笑:“沐姐姐放心,我说到做到。” 顾凉音凑到她耳边低语:“她这会睡着了。” “等醒过来,一定乖乖听话。” 没来由地,沐阮宁总觉得凉音妹妹的话语带着几分寒凉。 但下细打量。 她脸上依旧是软萌又羞涩的笑。 “沐姐姐,怎么了?”顾凉音摸了摸脸颊。 “没什么。”沐阮宁觉得自己大约是瞧错了。 往房间里看了一眼。 地上已经没人了。 顾凉音说,已经将人放到软榻上了。 沐阮宁便也点点头,拉着她去吃饭。 …… 饭桌之上,今日小厨房除了常见的菜式外,还做了一道糯米煮的酱肉心汤圆。 这算是绝无仅有的,沐阮宁与厨子琢磨出来的新菜。 还没几个人吃过呢。 沐阮宁是知道顾凉音家的小厨房能耐。 特特想夸耀一下的。 便介绍了下这菜式的做法。 小姑娘听得眼眸放光。 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充斥着钦佩与渴望。 这样好看的小姑娘如此给面子。 极大地满足了沐阮宁的虚荣心。 伸手拿起勺子就舀了一个到她碗里。 “尝尝看。” 顾凉音笑得眼眸弯弯耳廓泛红,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 “真好吃。”然后她一口吞到嘴里。 饱满的唇瓣随着咀嚼微动。 顾凉音原本就清纯美极的容颜里,平添了几分娇俏感。 沐阮宁不得不在心中感慨。 实在太好看了。 不愧是女主。 原身虽美,但艳丽属实俗气了几分。 哪里能比得上清水出芙蓉? 哎…… “沐姐姐,你也吃。” 顾凉音将手边的勺子舀了一个,径直喂到沐阮宁嘴边时。 沐阮宁蓦然反应过来。 凉音那么好,自己为何要拿自己与她相比? 实在是亵渎了友情。 沐阮宁满脸的羞愧,下意识地将肉馅儿汤圆吃了下去。 “咳咳咳……” 没等顾凉音问她好不好吃呢。 沐阮宁吞得太急咳嗽了起来。 唬得芳月小芙等人忙不迭拍背的拍背,喂水的喂水。 顾凉音眼眶通红,声音带着担忧地哭腔:“沐姐姐,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沐阮宁好容易将肉馅儿汤圆吞到胃里。 见她如此,更羞愧了。 第732章 她吃饭了 第732章 她吃饭了 沐阮宁能感觉到,顾凉音是真心为她担忧。 神色十分真挚。 她连忙摇头,扯出笑容来:“我没事了,是我不好,吞得着急了。” 经了这个小插曲后,众人也无心用膳。 吩咐了小芙跟着去顾家拿香膏后,顾凉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沐阮宁站在门口目送顾家的马车从后门离开。 心里很有点难言的复杂。 凉音太好了。 如果她能恶毒一点。哪怕像原书中那么厌恶自己这女配呢? 那么,她还能争上一争。 可现在…… 沐阮宁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告诫自己要清醒。 搞钱和护着家人才是将来! …… …… 夜色渐渐深了。 沐阮宁还没睡,刚刚好,已经回来的小芙说,厢房的女子醒了。 她一时来了好奇,披着披风就过去查看。 外头的蝉鸣都渐渐有气无力。 一场细雨,连天气仿佛也突然入秋了似的。 夜间还有点寒凉。 小芙掌灯,芳月跟在后头。 沐阮宁透过推开的门,看见那女子果真醒了,此刻正笼罩在黑暗里。 微弱的烛光中,似乎在打量她们。 沐阮宁此刻真真是松了口气。 毕竟再如果经历过血腥生死,可若是有个人突然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委实也是件让人为难的事情。 蜡烛点燃了。 女子坐在床边,死死盯着众人。 顾凉音说得没错,她的确不寻死了。 只是戒备一直都在。 因着是夜晚,烛火下,也瞧不出脸色如何。 但应该是白的。 很白那种。 连本该红润的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带着一点暗沉。 沐阮宁靠近的时候女子哆嗦了一下。 她仍旧有些好奇,问:“你想明白了?” 女子微微往后缩了缩身子,没说话,却也没做出之前那些疯狂的举动。 她只是用手捂住身上。 想来是疼的。 “凉音对你可是说了什么?” 沐阮宁不经意地问。 女子瑟缩了一下,垂下的眼底有惊骇与恐惧,但闭着嘴巴没吭声。 沐阮宁琢磨着大抵也问不出什么来。 只亲手拉开她的衣裳检查伤口。 女子很抗拒。 但到底攥着拳头忍住了。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顾凉音的手法很专业。 还有许多大的伤口似乎割开过,包扎的绷带上有血迹。 十分地新鲜。 沐阮宁琢磨着,大概是因为恢复得不够好,所以才这样做的。 等检查完毕。她松了口气,也没再打扰她歇息。 给她留了一盏灯,又将门窗从外面锁好,防止她跑出来。 沐阮宁之所以要亲自过来。 倒不是因为她矫情。 只是因为这女人连人牙子的打手那样的壮汉都能咬。 更可能伤害到沐阮宁身边儿的人。 她可不放心。 若有造次,沐阮宁的身手足以解决问题。 “给她准备点粥和馒头。” 沐阮宁也不知她会不会吃。 吩咐下去之后,困意来袭,便先去睡觉了。 …… …… “小姐,她吃饭了。” 芳月过来说话的时候,小芙还在给沐阮宁梳头。 闻言,沐阮宁很有点儿意外。 昨日将将领回来的时候,她分明是要报复社会同归于尽的架势。 怎么女主一调教,她竟这般听话了? 沐阮宁百思不得其解。 第733章 将军府可不养闲人 第733章 将军府可不养闲人 “不过,她就是不开口说话。” “就像是木头一样。” 沐阮宁看芳月皱眉,抬手摸了摸头发。 思忖片刻:“她还没有名字……” 芳月点点头:“是。要不小姐给她起个名字吧。” “想来有了名字,会稍稍有点儿归属感。” 沐阮宁蹙了蹙眉。 总觉得脑子里似有什么模模糊糊的感觉像是要冒出来。 却怎么也抓不住。 良久,她蓦然抬头。 “小姐是想到名字了?”小芙问。 沐阮宁摇了摇头,手指在袖子里用力搓了搓:“小芙,你去一趟顾家,让顾三小姐给这姑娘起个名字。” 小芙堪堪愣住。 又催促了一下,她才连忙出门去办事。 芳月看着小芙的背影,回眸问:“小姐,您便是要收这人当个奴婢,怎么偏要让顾小姐给她起名字?” 沐阮宁摇摇头,并没有立时回答。 她其实心里也拿捏不准,只是冥冥之中,想这样试试看。 …… 一个时辰之后。 小芙回来了。 带回来两个字。 辛画。 “辛画……”沐阮宁缓缓坐了下去,袖子里的手指捏紧了。 果然。 难怪这女子会听话。 原来是注定。 【顾凉音在一位贪官家的后宅救出一个妾室。 起名辛画。】 【辛画性格刚烈厌世疯魔,见人就伤,唯独被顾三小姐所救赎,对她万般忠诚。】 沐阮宁闭了闭眼,揉揉太阳穴。 看来。 这辛画本就是这世上凉音的忠仆。 本该被人买走,因为拒不服侍而且咬人厌世。 以至于贪官家的儿子舍不得杀,也舍不得放。 最后在一年后被顾凉音救出。 从此替她卖命。 自己这是阴差阳错抢了人家的人。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不满意这个名字……” 芳月开口:“她本是您买的奴婢,您若不喜欢,大可以自己起个名儿。” “想来顾小姐也不会觉得什么的。” 沐阮宁摇了摇头:“不用。” “我觉得辛画挺好的。” “等时机成熟,我会将她送给凉音妹妹。”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让沐阮宁大受震撼的是—— “不。” 木头一般眼神空洞的辛画开口了,说出的第一个字,竟然是拒绝! 辛画跪在地上,眼睛里渐渐有了几分惊恐慌乱。 也不肯多说话。 沐阮宁都懵了。 她刚刚不过是对辛画表示自己愿意将她送去顾家伺候先前那位给她疗伤的小姐。 此刻,辛画的腿仿佛焊在了地上,小芙都将她拉不起来。 见沐阮宁震在那儿不说话。 芳月打破沉默对沐阮宁道:“小姐,她好像不愿意去顾三小姐那……” 沐阮宁看着跪在地上将脸埋着的辛画,当即也有几分郁闷。 怎么能不愿意呢! 孩子!那是你原本的主子!!! 你不是很听话吗! 她真想晃着辛画的肩膀把人摇醒。 但此刻,沐阮宁只能默默忍下了,挥挥手:“行吧。” “你若不想去顾府,就要好好干活。” 沐阮宁板起脸,认真道:“我们将军府可不养闲人。” 她盯着辛画:“若你不想干活……” 话没说完,辛画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站在了芳月身后,一副等吩咐的模样。 第734章 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734章 终于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的事情。 沐阮宁大受震撼。 辛画办事十分勤快,不管是粗活还是旁的事情。 她都一学就会。 长得又十分漂亮,总惹得外院儿的家丁护院小厮们打望。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不说话。 “其实辛画也说话的。”小芙皱着眉。 沐阮宁与芳月看过去的时候。 小丫头便小声道:“辛画会说梦话,嘟嘟囔囔,还哭,可吓人了。” “小姐我不想住她隔壁了,怪渗人的。” 将军府不是什么世家门阀。 尤其沐阮宁是个穿越者,也不太喜欢有人守夜。 所以蒹葭苑里头只住着长期伺候在这儿的丫鬟。 洒扫和杂事粗活的小丫头,等入了夜是回外头大通铺歇息的。 所以目前整个蒹葭苑就三个丫鬟。 芳月,小芙以及新来的辛画。 沐阮宁有些无奈,看小芙气色确实不太好,便点了头。 “你随便儿挑一间就成。” 小芙立刻喜上眉梢。 当即就去搬铺盖不提。 沐阮宁苦恼的是,自己阴差阳错抢了人家的丫鬟。 这会儿偏还赖不掉。 就…… 挺无语的。 但转念一想,辛画做事也不耽误。 就是性格古怪了些。 左右原书时间线中,凉音将她收回身边做心腹也不是在现在,而是一年后。 因为原书里,那时候顾凉音才头一遭从焚鹤谷回到盛京。 等她崭露头角,也是又过三年之后了。 …… ……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在将军府。 苏氏吃过白雉养的药菌,也就是那朵蓝色的蘑菇,果真好了太多。 至少惨白的起色稍稍恢复正常了些许。 还有咳嗽也明显少了。 沐阮宁郁卒的是这药菌十分让人心理不适。 但偏偏又效果奇好。 思来想去,等忙完了,还是要去找找曾外祖父。 把阿娘的病治治好。 总不能一直拖下去。 目下的犹豫不过是先去解决父亲的粮草补给问题,还是先去白雉找到的地方去认亲。 沐阮宁又想了一夜。 终于下定了决心。 洋洋洒洒写了几封信。 有给秦算的,让他留在这边看场子,顺便照看赵贺一家和赵虎。 赵贺算是沐阮宁在盛京的第一代情报眼线,最近也发展了一些人。 不过到底是新搭建的框架。 钱财也并不那么充裕。 所以沐阮宁觉得还是要等产业周转起来有资金了再扩大。 另外的是给殷嘉渔的,告诉十七公主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 还有给沈宴舟的让他好好科举,别分心。 日子过了这般久,眼瞧着秋闱近了。 沐阮宁没提自己要出发的事。 这次倒也不是想瞒着这种理由,单纯就是不想让他跟。 沈宴舟本就是提前考试,就算考砸了也没关系。 大不了过两年再考就是。 可沐阮宁与他相处越多,越觉得惭愧。 索性离开拉倒。 …… …… 秋天的气息已经蔓延开来。 这是丰收的季节。 不论是麦子还是水田里的稻谷,都有一茬的成熟。 因为早早就开始布局,沐阮宁非但有新鲜的粮食。 也有许多用新粮从粮仓换来的陈粮。 第735章 不见 第735章 不见 将一切收拾妥当。 沐阮宁便也跟阿娘说明了一下情况。 准备找个黄道吉日出发。 苏氏自然是不放心的,不许她去。 沐阮宁已经找人算好了黄道吉日隔天就要出发。 只不过,得想法子说服阿娘而已。 三个贴身丫鬟。 沐阮宁再一次选择把小芙留在府邸。 小丫头心情很是郁卒,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但沐阮宁没有心软。 她这么做是有考量的。 辛画,原想将她送去给顾凉音,辛画不肯。 沐阮宁觉得兴许是时机未到。 但这女人凶狠的模样沐阮宁不是没瞧见。 她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留在将军府,家里的护院家丁总不能老在后宅里看着吧? 沐阮宁断断不会将这样的不安定因素放在好不容易保住性命的阿娘身边。 至于芳月…… 无他,沐阮宁带着芳月,是因为不想让她找沈宴舟通风报信。 而且,芳月是女主之一。 辛画也是重要配角,主角团里的人。 想来也是有一定的运气在身上的。 小芙却不同。 沐阮宁这个主人就已经是悲哀的炮灰了。 小芙更是炮灰的丫鬟,更没保障。 面对小芙的难过,沉默不语的辛画是不必指望她有什么表情的。 可芳月不同。 相处了这么久,小芙的性格十分好懂,人又容易满足,芳月和她变得很亲近。 这会儿看看小芙的方向,芳月叹了口气:“小姐,您只是出门做善事,不如带上芙蕖吧?” 芳月在替她求情。 沐阮宁看了芳月一眼,心情有点复杂。 此次出去运送粮食,沐阮宁只说要去赈灾,略尽绵薄之力。 岁河流域十分宽广。 去哪儿赈灾可以很远也可以稍近。 最近的地方一天一夜也就到了,当然,只是相对灾害没那么严重的。 芳月并不知道沐阮宁要去最严重的越州赈灾,更不知道赈灾之后十分之六的粮草会送去给北疆戍守的将士。 “不带她,她得替我留在府里照看我阿娘。” 沐阮宁拉了个不太突兀的理由:“此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芳月听了,倒是没有再劝。 沐阮宁莫名松了口气。 …… 沐阮宁正琢磨着怎样与阿娘提爹爹与兄长们即将面临的困境。 她倒是不担心阿娘不让自己去帮他们。 要紧的是,怎样提,才能让她相信自己的话。 毕竟总不能说自己穿越而来,并且远隔万里也知道他们要被朝廷的内斗祸害得差点儿全军覆没。 “小姐!” 小芙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沐阮宁从桌案抬起头。 蹙了蹙眉,下意识地觉着小芙大约是来求情的。 但她心意已决。 小芙可没有武功,为了小芙的安危,不论她如何求,沐阮宁都不会带她去冒险。 思及此,沐阮宁声音沉稳:“进来。” 小芙推开门扉走到桌前。 小丫鬟看着沐阮宁的眼睛依旧有点儿红,但这会儿倒并未再说什么。 她低下脑袋规规矩矩禀告:“小姐,外头有客人指名找您,问身份也不肯说。” “您是否要去见见?” 沐阮宁拒绝得理所当然:“不见。” 第736章 殿下金安 第736章 殿下金安 小芙连忙开口:“小姐,奴婢看他们衣着华贵不似常人。” “夫人闻讯过去,被拦了。” “说是只想见你。” 沐阮宁皱起了眉头。 便是丽贵妃的人要找自己,阿娘都能拦着,怎么这些人不行了? 沐阮宁踟蹰好一会儿。 忽然想到,阿娘没找人来知会自己,怕是能应付的。 便吩咐:“你不必再说,回头我自会处置,先下去吧。” 小芙似是有点儿依依不舍。 沐阮宁轻轻叹息。 这丫头沉不住气,到时候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就不好了。 沐阮宁也只能想办法到时候离开时,再嘱咐瑞珠等自己走远了才与小芙说自己此去的目的。 还有月牙。 这次也得带上。 唯独要不要给沈宴舟留书这件事,沐阮宁很犹豫。 没等她想明白。 外头的门就又被敲响了。 “不是说让你先下去么?”沐阮宁脱口而出。 抬眸时,却对上了瑞珠的脸。 …… …… 走在路上,沐阮宁问瑞珠:“来的是何人?” 瑞珠摇摇头,目不斜视。 但神情凝重。 “奴婢也没见过,但地位应该不低。” 沐阮宁便点点头。 但想必不会是丽贵妃派来的人。 就算蒙混过去,是。 阿娘也绝不会放任别人带走自己。 沐阮宁自己有武功,倒也不怕别人强行发难。 等到了地方。 瑞珠停了步,沐阮宁抿了抿唇问:“人多么?” 这个信息很重要。 双拳难敌四手。 刚刚沐阮宁出来的时候,便将那镇纸的玉坨坨塞进了袖子。 还抓了一把路上的沙子。 但凡遇到寻常人,她倒也不怕。 若是高手,就使下三滥的手段。 总之,防患于未然! “本来有好几个人的,但都被夫人拦在了二门外,目下暖阁里头只有两个人。” 瑞珠攥了攥手指:“五小姐,要我与你一同进去么?” 沐阮宁想了想。 倒是不怕。 瑞珠不会武功,若遇到事情,反倒投鼠忌器。 便摇了摇头拒绝了。 沐阮宁将半开的门扉拉得很开。 以方便等会儿施展亦或是逃离。 她一眼就看见背对着门扉的背影。 似乎是个少年,个子颇矮。很有点眼熟。 但他旁边儿的人沐阮宁熟啊! “崔公公?” 崔寿看见沐阮宁就没个好脸色,哼了一声不看她。 “……” 所以这个少年其实是…… 沐阮宁不敢怠慢。 连忙转身将门关上了。 上前几步恭敬行礼:“殿下金安。” “免礼。”殷嘉渔笑着转身虚扶。 沐阮宁便站了起身。 方才背影一时没认得,但公主虽一身男装,容貌却委实出色。 娇养出来的尊贵气质和那属于十五岁少女的纯真娇气,实在无法掩盖分毫。 沐阮宁也是在推销她的鲜花时求见过十七公主。 这些日子太忙,竟也没有再去拜见过。 如今连太学也不去了,沐阮宁有点儿羞愧。 这等行径,实在像极了将人家利用完就束之高阁的混账。 沐阮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殿下今日此来,可是因为宫中要开宴会,需要花儿?” “您尽管吩咐,臣女这次统统给您免费。” 第737章 是有北镇抚司帮忙的罢 第737章 是有北镇抚司帮忙的罢 沐阮宁琢磨着,虽说现在的自己因为正经事,很是拮据。 十七公主也不缺这个银子。 但重要的是,得有个补偿的态度。 所以,沐阮宁提出来的时候,小心忐忑,外加绝对的真挚。 殷嘉渔看着她那认真的表情堪堪愣了一下。 紧接着噗呲一声就笑了。 沐阮宁满脸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心说难道是自己妆容花了么? 可是自己来的时候明明也没化妆啊…… 殷嘉渔收了笑,轻咳了声:“阮宁,我并非是来要花儿的。” “本宫有旁的事找你商量。” 沐阮宁闻言,整个人也被她的情绪带得严肃紧绷了起来。 连忙点头:“殿下请说。” 殷嘉渔那双杏花眼转动,落在了崔寿脸上。 大太监身子一颤,赶紧小意逢迎地躬身走到她面前:“公主,有何吩咐?” 殷嘉渔朝门口指了指。 崔寿连忙笑着道:“门不近,小声些外头听不着。” 他话音将将落下,殷嘉渔微眯了眼睛。 “你,出去等着。” 打脸来的太快,素来受宠信的大太监愣了好一会儿,这才不甘心地往外头去。 路过沐阮宁身边儿时,狠狠瞪了她一眼。 沐阮宁装没瞧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崔寿便自顾自说话试图找回点儿面子:“好的!奴才这就出去替殿下守着,以防被人偷听见。” “殿下慢慢聊。”崔寿出了门子,殷嘉渔没答话,崔寿悻悻地将门扉关上了。 世界彻底清净下来。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少女独处。 “殿下,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沐阮宁没来由地,有些忐忑。 她总觉得必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会发生。 而且。 沐阮宁很有点儿抗拒。 她蓦然瞧见殷嘉渔男装下的皂靴脚尖闯入视野,停留在离自己脚尖三寸远的地方。 紧接着,胳膊一紧,飞快看去。 十七公主已经将她的胳膊握住了。 “公主……”沐阮宁本能地拔高了音调。 “阮宁,不许拒绝本宫。”殷嘉渔目光死死盯着她。 沐阮宁瑟缩了一下:“啊?” 她不懂殷嘉渔这是何意。 还没开始说事儿,当先竟是叫她不准拒绝。 好生刁蛮。 但她委实有这个刁蛮的资本! 沐阮宁吞了吞口水,不动声色地抬手试图把公主的手拨开。 “公主到底有什么吩咐?” 殷嘉渔这次倒是没抓着她不放。 只开口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她说话的时候低垂着眼眸,长长的卷翘浓密的睫毛低垂,像两把小扇。 长睫下的阴影遮掩住了所有的情绪,神色模辩。 沐阮宁捉摸不透,只能装傻:“臣女不知公主何意?” “不知?”殷嘉渔蓦然笑弯了眉眼看向她。 眸子里充斥着狡黠。 她凑近沐阮宁:“我知道你要走,也知你要做什么去。” “???”沐阮宁心中吃了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显。 只平静开口:“哦?那公主不妨说说看?” 殷嘉渔笑嘻嘻地整理长袖,语气浅浅的:“阮宁,你换粮食的事,是有北镇抚司帮忙的罢。” “是魏雅臣在帮你。” 第738章 没想到是真的 第738章 没想到是真的? 沐阮宁轻咬下唇,有些不确定。 接下来,殷嘉渔道:“还有,祥云粮号是你的吧?” “那么大的粮食调度,你觉得会没人知晓?” 沐阮宁当然知道不可能无人注意。 但…… 沐阮宁微笑:“公主怎会觉得祥云粮号是我的?” 殷嘉渔当然可以做到,但沐阮宁不觉得最受宠的堂堂十七公主,皇后嫡女,会有这个必要监视自己这寒门将军之女。 她到底想做什么? 殷嘉渔似乎看出来了她的复杂情绪。 捂着唇笑出了声。 沐阮宁被这笑容给整蒙了。 殷嘉渔抬起指头戳戳她的额头:“阮宁,你想什么呢?本宫是那种人么?” “北镇抚司可不只有一个魏雅臣。”殷嘉渔撩起袍子下摆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本宫自然也有只听命于本宫的人。” 沐阮宁的脑子好歹转动开来。 十七公主乃是皇族,又是皇后之女。 既然魏雅臣能知道、能做到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羽衣卫的其他千户。 甚至是目前北镇抚司的指挥使都可能是皇后家族的党羽。 大晋与历史上的许多皇朝都不同。 门阀世家乃是优先。 所以,殷嘉渔虽是公主。 但羽衣卫的人听命于她,其实是因为皇后母族的权柄。 “至于如何知道云祥粮号是你的?魏雅臣能知道,羽衣卫其他人自然也能知道。他们自有他们的渠道。” “不过你放心。”殷嘉渔笑:“此事也只有羽衣卫高层知道,我不会让人泄露半分的。” 沐阮宁稍稍松了口气。 论情报能力,羽衣卫可不比暗渊弱。 她倒是不会怀疑殷嘉渔会守口如瓶。 至于沈宴舟会否知道? 沐阮宁倒是不担心的。 因为在她看来沈宴舟此刻还并未掌控沈国公府。 即便已经掌控了。 沐阮宁这也是阳谋,她从没有避讳让沈宴舟知道自己要赈济岁河的灾民。 这一点上,沐阮宁问心无愧地坦诚。 唯一的隐瞒,是她不打算短期内回来了。 要去战场。 去北疆。 带着她的月牙,寻找适合生存的地方。 沐阮宁抬起脸,看向殷嘉渔:“那就多谢殿下了。” “不过,殿下来这儿找我商议事情,不会就只是想告诉我这些情报吧?” “当然不是这个。”殷嘉渔点头。 沐阮宁接着开口:“如果殿下想与我一同去赈灾,臣女劝殿下别去。” “灾荒之地十分危险。” “百姓有逃难的、有饿死的、还有活不下去落草为寇的。” 殷嘉渔听着她这般说,只摇了摇头,沉默半晌。 沐阮宁能看得出来她此刻的眸中有迷茫,有担忧,但最后,归于深邃的平静。 “我不是陪你去赈灾的。” 她再一次握住了沐阮宁的胳膊:“阮宁,你带我去北疆。” “我知道你要送粮草过去。” “你又知道?!”这次沐阮宁连装模作样都欠奉,直接不敢置信地皱起了眉头。 神色里最多的,就是无奈。 “怎么知道的?”沐阮宁扶额。 殷嘉渔目露得意。 “你有个一道做生意的朋友萧誉,他凭借推测和粮号中伙计的闲聊猜到的。” “没想到是真的?” 第739章 十七公主浑身冒着金光 第739章 十七公主浑身冒着金光 沐阮宁这才知道殷嘉渔是在诈自己。 但,她很快平静了下来。 纸包不住火,被人察觉是迟早的事。 连羽衣卫都不曾惊动,显然隐藏得算是严密。 沐阮宁索性点了头:“臣女的确是这个想法。” “但兹事体大,殿下应该明白若泄露出去,影响不好。” 前线吃紧。 自有朝廷拨发粮饷。 素来民间都不那么富庶,极少有自发运送的。 往好了说,是为国为民。 往坏了说,是扰乱军心。 全凭官员的一张嘴。 沐阮宁此举在殷嘉渔看来无异于是没脑子。 明明可以躲在家里什么都不用管,岁月静好就行的。 但她素来骄纵,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带上本宫,若有好名声自然归你,若被人构陷,便可以以本宫的名义。” 沐阮宁闻言,眼眸咻尔一亮。 犹豫了一下:“可是带殿下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若是出了什么事……” “怕什么?”殷嘉渔眼睛里露出点兴奋来:“本宫要去哪儿,谁又能阻拦。” “这一点,母后很清楚。” “再说了……” 年少公主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难过来。 她咬着下唇,愤愤道:“我听说因着起义,父皇要将我送去和亲!” “和亲?!” 沐阮宁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原书剧情线里,十七公主殷嘉渔早早就成婚了。 她本该在上一次的宫宴时,被指婚。 那知阴差阳错,竟搅黄了婚事。 而现在,她的确不用嫁给丞相门阀家的纨绔。 却又面临和亲这样的窘境。 沐阮宁看她心情不好,小公主手指攥得死紧。 连忙小心翼翼开口:“可是公主,这不会吧?” “您可是皇后娘娘的嫡女,陛下与娘娘也舍得?” 她是真的有点儿怀疑的。 殷嘉渔勾了勾唇:“怎么不可能。” “凉秦就想要嫡公主嫁过去,不然你以为我母后会舍得?” “弦月宫那位十八妹妹不是更合适?” 弦月宫里住着的是哪位,沐阮宁是不清楚的,她只知道章悦公主排行是吧,应该就是那位了。 沐阮宁心情复杂,久久不曾言语。 但殷嘉渔显然出宫时间有限,并不会给她那么多思量的机会。 径直道:“带不带本宫去?” 微微一笑,又补了一句:“本宫可以给金子,离开之后也会修书一封给母后,说本宫要挟你带我去北疆玩耍。” “这样,母后自会周全一二。派人来护着我,也会照看你在盛京的娘亲。” “带!”沐阮宁一脸正色:“都是大晋的臣子。” “公主就代表君,臣女跟公主一道,那是尽忠!” “些许金子不过尔尔,公主赏赐,不收那是不给面子。” 沐阮宁咧嘴一笑:“那就先多谢殿下了!” …… …… 事情敲定得很是顺利。 殷嘉渔回宫略收捡了些许东西便过来了。 她倒也不是个画饼的人。 当下给了千两黄金。 大晋的黄金白银兑换比例与凉秦和大燕都差不多。 1兑10,即一两黄金兑换十两白银。 这样一来困扰沐阮宁许久的财政危急就这样化险为夷了…… 沐阮宁看着任性的十七公主时,都觉得这小姑娘浑身冒着金光。 第740章 想见他 第740章 想见他 在科举开考前倒计时三日。 这个时间,殷嘉渔住进了京城不远处的别庄。 方便到时候离去。 沐阮宁躺在榻上,横竖睡不着。 想来想去,大约是很难再见着沈宴舟了。 这些时日推拒了许多的赏花会。 议亲是不可能议亲的。 沈宴舟兴许因为这个,倒也没再过来找。 但,也可能是因着提前两年的科举着实叫他难办。 思来想去。 沐阮宁翻身爬了起来。 到了冰窖拿出刚放进去不久的荔枝。 说来惭愧,这冰窖还是沈宴舟给搬来的冰块建的。 自从上一次在顾家见过之后就弄了。 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 只知道岳先生拿了车子装着送来,许多壮汉搬运,好不容易才建成的。 地下倒也融化得极慢。 冷藏不论是果汁还是水果,都是效果拔群。 沐阮宁将东西提到考试院儿的时候,也还没化。 这个时间已经很晚很晚。 考试院儿里面却是尽都在挑灯夜读。 倒是守门的睡得眼睛惺忪。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要探亲白日里来!” 那门房骂到一半,忽觉得眼前金光闪过。 他咻然惊醒过来。 舔了舔嘴角的口水,看向面前蒙着面纱的少女,讨好地笑,把金子收进了袖子里:“晚上也可以,白天也可以,您随时需要随时吩咐!” 沐阮宁皱了皱眉:“我要找沈宴舟,太学的考生。” “有!小的带您去!” 门房例行检查了一下篮子。 在确认里头只是水果后,便殷勤地走在前面带路。 “快要科考了,学子们除了最后一日会好生休息外,其他时候挑灯夜读是寻常事。” 门房一面走一面介绍着。 这里是某某地区来的,那里是哪哪州的学子在抱团。 沐阮宁一面觉得自己像是花钱来观光的,一面又仿佛梦回前世的高中氛围。 烛光透过关着的窗子,能看见学子们的剪影。 或坐或站。 刻苦用功。 都是想啵一个出身。 哪怕在大晋朝,寒门唯一的青云路便是与门阀攀上关系。 而科举。除了入朝为官,同样也是给自己镀上一层金。 沐阮宁忽然就懂了。 为何原书中沈宴舟在皇子身份尚未曝光之时,就有那么多人追捧。 一个绝色探花郎,远比一个寻常状元更得看重。 原身哪怕是将军之女。 终究只是寒门,不论于情于理,都不能与沈宴舟那样的身份匹配。 沐阮宁垂眸攥紧了怀里的荔枝。 那些深邃浓重的眷恋蓦然消散了大半。 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层疲倦。 是时候放手了。 他本就不可能属于自己。 强求得来的,也不过是短暂的快乐。 “咯!就是前面。”殷勤的门房倒也是个好事做到底的人。 没让沐阮宁自己去敲门。 沐阮宁也琢磨着这儿那么多人。 万一他记错了,又或者里头打开门的不是沈宴舟,那自己上哪儿再去找? “叩叩叩——”一串敲门声传进耳朵里。 沐阮宁下意识捏紧了篮子上的毛蓝布。 兴许是已然决定要放手。 所以在最后见他之际反倒多了几分忐忑和悸动。 “谁?” 第741章 她生出几分眷念来 第741章 她生出几分眷念来 考试院年久失修。 这房子又颇为偏僻,倒像是沈宴舟会选的。 此刻那简洁的话语一出。 沐阮宁立时就肯定了自己没找错。 很快,简单的门扉从里头打开了。 屋子里点着的,是价格贵些的白蜡。 是以和外头的灯笼火焰一比。 他便像是逆着光一般。 轮廓明亮柔和,表情却分外模糊,瞧不清楚。 沐阮宁顿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该说点儿什么。 空气中一时便有了几分安谧。 最后,还是那门房笑着开口:“这位公子好福气啊。” “寂寞习书,家中娘子还送水果上门安抚。” “……”沐阮宁原本的沉默变成了错愕,旋即红透了脸颊。 不知所措地捏着手里的篮子:“你、你别乱说,不是……” 门房揶揄一笑,抬手轻拍了一下嘴:“哎哟,瞧我这张嘴。” “夫人此来,自然是红袖添香的。” “公子与夫人慢慢看书,这周遭没什么人。” 他压低声音越说越离谱:“便是动静大些也无妨的。” 沐阮宁又羞又气,攥紧拳头想打人。 哪知将将扬起的手腕一紧。 下一秒一锭银子朝门房扔了过去。 门房人都傻了。 沈宴舟声音温和:“呱噪,滚下去。” 门房连忙道谢,一口一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云云。 “……”沐阮宁也傻了,指着门房离开的方向:“哎,他……” 沈宴舟拉着她就往屋子里去。 沐阮宁着急忙慌地开口:“沈宴舟!他收了我钱的,你怎么又赏他!我得去要回来!” 怎么能吃两份!!! “无妨。” 一眨眼的功夫沈宴舟已经将门闩了。 沐阮宁盯着那闩上的门连忙要去打开:“不行,这样更说不清了。” 手却被沈宴舟拉住了。 他垂眸看向她的眼睛:“要与谁说清?” “……”沐阮宁结结巴巴,好一会儿才道:“自然是……盛京城的人咯。” “你声誉还要不要了?” 沐阮宁一想到自个儿的名声那是早几年前就已经狼藉得要命了。 要是有贤名在外,在她退婚的消息一出,就该是有媒婆踏破门槛才是。 所以,她此刻没提自己,倒先提起了沈宴舟。 沈宴舟挑眉:“我要什么声誉?” 一面说,一面抬手将头抱在怀里。 “……”沐阮宁连忙推开他:“不行!你马上就要考科举了,若是坏了名声,以后怎么办?” 他那些未来高官显贵老丈人们不支持他了怎么办? 沐阮宁既然要放手,那考虑更多的,自然就是他的利益范畴了。 虽然,还是觉得难过就是了。 沈宴舟看着她认真的眼眸半晌,再一次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 “我与阿宁在一处,岂会是什么坏名声?” “而且,我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阿宁也无需在意。” 沐阮宁还想再推开他。 但他委实抱得太紧,又比她高了太多。 她只能垫着脚,在他微微弯身的情况下,方能把下巴凑在他的肩膀上。 想想自己就快要走了。 面前这怀抱,委实温暖得叫她生出几分眷念来。 第742章 剥荔枝 第742章 剥荔枝 “沈宴舟,你……刚刚怎的不反驳?” 沐阮宁手指蜷缩在他的胸膛,缓缓闭上眼睛:“你明知道他是误会了。”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沈宴舟的眸光落在她乌黑的发间。 轻嗅着她身上天生带着的三月鸢尾花的香气。 他的阿宁,就像是随风摇曳的鸢尾。 带着洒落其上的明媚阳光。 干净而青涩。 让他忍不住想将她抱得更紧,揉进骨血才好。 偏执的目光浓郁如窗外的夜色。 沈宴舟声音温柔:“他太吵。” “我只想让他快些离开。并未考虑太多。” 听了他的话,沐阮宁的心,渐渐安定了几分。 “嗯。” 两个人一时沉默。 沐阮宁感觉到他轻轻抚摸她脑后柔软的长发。 这样的动作,没来由让她觉着比此刻拥着她还要叫人羞涩。 “我……我是来给你送些荔枝的。” 她忙慌慌一推。 这次,倒是简单便将他推离。 沐阮宁愣住了。 两秒后她才堪堪回过神。 此时此刻,身上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冷香。 沐阮宁攥紧了手指。 没来由地感觉鼻尖发酸。 她轻吸了吸鼻子,转身。 看见沈宴舟抬手正在剥荔枝。 沐阮宁便将手伸进了袖子。 白蜡的烛光明亮,带着微微的暖色。 这样的温暖色彩,将沈宴舟原本偏冷白的皮肤和出了几许缱绻的圣洁温柔来。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便连那上面嵌着的几道老旧疤痕,也丝毫不能影响那双手的美感。 沈宴舟剥得很仔细,半透明的泛白果肉被他撕下来。 他将核塞进口中。 沐阮宁心下一慌,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那个不能吃!” 虽说平城因着远,从不曾有过荔枝。 但寻常人哪里会不知果肉才能吃? 沐阮宁觉得沈宴舟这多少有点儿过分了啊!有没有常识啊! 没等她伸手到他嘴里去掏果核,沈宴舟那只手已经一把捏住了她的嘴巴。 “?”沐阮宁愣神的一秒钟,剥下来的果肉已经被沈宴舟轻轻塞进了她嘴里。 她下意识地咀嚼。 甜丝丝软绵绵的口感与果香瞬间在口腔蔓延开来。 有人尝说,食物对人口腹的满足感,会无限接近于幸福。 而此时此刻,她吃着他剥好的荔枝,望着他的时候。 那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仿佛被百千倍地放大了。 以至于,沐阮宁几乎在几秒之后便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沈宴舟从口中将果核吐出来,扔到了一旁。 声音里有再明显不过的笑意:“好吃么?” “……”沐阮宁略略抬头,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她此刻竟羞怯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沈宴舟见她不回答,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低头看见女孩手腕上那串浅褐色的菩提珠,眼神更加柔和了几分。 沐阮宁察觉到他拉着自己的时候,略微僵了下身子,但很快地便也释然了。 左右是离开前最后一次见他。 让他牵一下,又能如何呢? 沈宴舟便将她拉到桌旁坐了。 考试院的屋子简陋狭窄。 桌子是单人的,床是单人的,连凳子也只有一个。 沐阮宁坐了沈宴舟便没得坐了。 第743章 怕自己会心软 第743章 怕自己会心软 沐阮宁瞬间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站了起来。 “我不累,你坐……” 这等狭窄封闭的环境,总不能让他坐床上吧?那也……太尴尬了。 “我一会儿就走,我就站一站便好……” 沈宴舟将手里剥了一半的荔枝放下,抬手摁住她的肩膀,用力:“坐。” 声音温柔里带着隐约的强势。 然后将那颗荔枝剥完,把果肉喂进她嘴里。 指腹无意间在她唇瓣扫过。 淡淡的温度让沐阮宁没来由轻颤了下。 她的手方才便打算掏出东西,这次又松开了。 沐阮宁低着头的时候,沈宴舟也是顿了一下,旋即,将指尖在脸颊轻轻扫过,动作分外自然。 “阿宁,着急什么,这么一篮子,我也吃不完。” “你再吃几个。” 沐阮宁攥着裙裾的手又紧了紧,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耳廓上是可疑的红晕。 “家、家里还有。” “我本就是给你送的……”她愈发小声了。 不安地握住胳膊,视线微抬,看向他的腰。 这一看,便瞧见一处细小的破口。 沐阮宁抬手捏住了他的太学学子衣裳:“破了……” 她脱口而出。 但说出来之后,便有些后悔尴尬。 毕竟也没带针线…… 沈宴舟也不知是浑不在意还是瞧出了她的尴尬,浅笑:“不打紧。” 沐阮宁赶紧松开手。 觉得这地方是不能待了,连忙撑着桌子起身。 她低垂着眼眸开口:“很晚了,你明日该要念书的……” “不会。”沈宴舟抬手拉住她的衣袖:“阿宁,来都来了,多坐会儿。” 沐阮宁想了想,把袖子里准备好的文书递给他。 是云祥粮号的契书:“我这次要去赈灾,这粮号所有权的契书我先给你,放在家中怕丢。” 她也没说不再找他要。 这借口算不得好,却也不易惹他怀疑。 并非沈宴舟心大。 沐阮宁知道,他只是从不愿怀疑自己罢了。 沈宴舟接过契书,也没翻,随意地放在一旁。 “还有。”沐阮宁又从暗兜中将那霜月匕拿了出来。 “一直忘了给你。” 沈宴舟低头看向匕首:“你拿着吧。” 沐阮宁坚定地摇头。 抓着匕首的手指紧了紧,目光落在匕首的刀鞘上。 “不,有些东西,不属于我的,我也不该要。” 沈宴舟被她认真的话语逗笑,轻咳了一声:“只要阿宁想要,没有不该属于你的。” 此刻的沐阮宁,心情委实低落。 这样的话,若在从前,大抵是该感动一二的。 但她现在,却觉得有点想哭。 她的崽儿,从此以后,便不再属于她了。 那些偷来的幸福。 那么多的美好,就要还回去了。 沐阮宁低着脑袋,把即将涌上眸子的哀伤憋了回去。 随手把霜月匕放在了桌上。 转身就往外走。 她不敢去看沈宴舟的表情,怕自己会心软。 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拖泥带水的事情。 这个时辰来到这里,本身就已经足够离谱了。 沐阮宁脚步走到门口,双手握住门闩的时候。 感觉到腰间一紧。 第744章 她的主动 第744章 她的主动 “阿宁……”他的声音很轻。 带着几分沙哑。 沐阮宁几乎从未听他有过这番情态。 几乎下意识掰住他搂住自己腰肢的手。 “干什么?”她很慌。 慌到几乎站不稳。 然后身后的少年郎贴上来的时候,她整个人一倾,直接被摁在了门板上。 这姿态委实是惹人瞎想的。 沐阮宁觉着自己此刻的模样实在是毫不端庄。 轻喘了口气。 想挣扎着起身推开他。 却觉着在他雪松般的气息环绕之下,连腰都软得使不上劲儿。 只得咬了咬牙,手撑在门板上略略侧头,满脸滚烫:“沈宴舟……你让开,你太重了。” 沈宴舟听罢,并未起身,倒是将她松开了些。 好歹二人之间有了两指宽的空隙。 沐阮宁也恢复了几分气力,转了个身面对他。 沈宴舟的一只胳膊搭在门板上,另一只放在她的腰间。 “你就这么急着走?” “不然呢?”沐阮宁不敢看他的眼睛,红着脸庞移开目光。 不走难道当真在这儿陪他读一夜的书? 那明日还怎么走? 这些话在沐阮宁的心中萦绕,注定不可能说出口。 沈宴舟盯着她羞赧的脸庞嘴角忍不住地上翘。 “阿宁难道不想鼓励我一番?” “?”沐阮宁愣了一下,看向他绝美的眼眸。 少年郎此刻整个人都笼在暖融融的烛光里。 脸上每一处轮廓,每一丝线条,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愉悦和期盼。 “阿宁……你不会这般狠心吧?” 他微微低头,清冽的呼吸那么鲜活又真实。 熟练地索吻。 沐阮宁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 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仿佛都背叛了自己的意志。 她越压抑,它便跳得越快。 甚至隐隐作痛。 她下意识地捂住心口。 这一瞬间,沐阮宁是害怕的。 怕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又怕他知晓自己的打算后怨恨自己。 可是。 现在这阵仗。 没有表示的话,沈宴舟会放自己走么? 沐阮宁真想穿越回提着篮子来看沈宴舟时的自己。 实在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着他闭着的眼睛上,又浓又长的睫毛轻颤。 沐阮宁深吸了口气。 罢了。 最后一次,便是孟浪些又能如何呢? 她深吸口气,抬起双手,轻颤地捧住他的脸,将唇瓣印了上去。 沈宴舟的身子微微一颤。 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 他原是想逗逗她的。 他素来觉着小姑娘羞涩拒绝的模样委实可爱。 本打算等她真恼了,再亲亲一下便放过她的。 毕竟。 对于这次科举,他势在必得。 发誓要在她来年生辰之时将她迎娶回家。 外面觊觎心上人的狗东西委实太多。 尤其顾家那两兄妹!没一个好东西! 哪知道,就在沈宴舟心中遐想的时候。 心上人竟然真的主动吻了上来。 胸臆中的潮汐,像是圆月时一发不可收拾地上涨。无法抑制。 沈宴舟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牢牢禁锢在怀里。 他的热切回应显然将女孩吓到了。 沐阮宁惊呼一声。 但也就是那一声,更多的言语被堵在了亲昵中。 第745章 发毒誓 第745章 发毒誓 “……” 沈宴舟松开她的时候。 沐阮宁其实是恍惚的,沈宴舟将发烫的脸埋进她的颈窝。 他漆黑的长发扫在皮肤上,痒到了心里。 沐阮宁从未像此刻一般举棋不定。 她伸在他后背上的双手抻开。 下意识地想拥抱住他。 可是很快地,脑海中的一切纷至沓来,她退缩了。 分明只差半寸的手掌,缓缓握紧了拳头。 她的声音低沉着的时候,有几分微不可查的颤抖。 而这颤抖,听在沈宴舟的耳中时,只觉得是微微地,羞赧地沙哑。 她说:“沈宴舟,我该回去了。” 本就已是意料之外的满足,沈宴舟并未再得寸进尺。 他站直了背脊,脸上带着柔和又暖融融的笑意。 “嗯。” 沈宴舟伸手替她整理皱了的衣裳。 又伸手为她拨正乱了的云鬓与碎发。 “阿宁,我定会高中。” “我定会做那探花郎。” 沐阮宁抬起脸,看向他眼里的执念与认真,心下只有喟叹。 沈宴舟拿了灯笼,亦步亦趋,亲自将她送至门口。 沐阮宁瞧见沈宴舟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话儿。 冷不丁地,那门房似是察觉到了他们,颠颠地跑过来打招呼。 “夫人慢走,明日再来啊。” 沐阮宁登时脸颊红透,也顾不上旁的了,提着裙摆就赶紧离去。 一路之上。 夜风吹拂。 小跑着上了等着的马车。 车帘阖上的刹那。 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 沈宴舟他还记得。 还记得自己曾说过,要他考探花郎。 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凑巧的事。 科举不是儿戏,谁又能自己挑选那名次呢? 马车行进着。 沐阮宁将头靠在车壁上,随着辚辚车声轻晃。 可是下一秒,车子突然停了。 沐阮宁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 可外头的车夫惊诧的声音传来:“沈二郎君?” 下一秒,车帘子掀开。 沈宴舟披着夜风寒凉的身子笼罩过来。 她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沐阮宁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跟出来了。 “怎么了?” 他抱得很紧很紧,鼻尖轻蹭着她的肌肤。 压得很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阿宁,我要你发誓,等我考中探花郎你便嫁与我。” “好不好。” 沐阮宁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伤感。 可是。 这场科举足足提前了两年。 现在的沈宴舟,还能不能考取功名都要另说。 更何况是将将好在那么多学子中脱颖而出,不是状元榜眼,也不是旁的进士,就那么巧地刚好是探花郎? 沐阮宁想想便觉不可能。 她用力闭了闭眼眸,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笑出来:“好啊。” “沈二哥哥。” “我发誓。” “若你刚好是探花郎,我便义无反顾嫁你。” 她特特将余下的话说得郑重:“不能是状元榜眼,也不能是进士。” 意思很明显。 若不是探花郎,那誓约便不算数。 末了,沐阮宁还要多毒有多毒地发下毒誓来。 她觉得不可能实现的事儿,所以半点不担心。 可沈宴舟松开她的时候,逆光的面容有几分瞧不分明的模糊,偏偏语音上挑,带着欢快。 第746章 给我这个作甚 第746章 给我这个作甚? 沈宴舟的声音带着几分欢快和得逞:“一言为定!” “!?”沐阮宁堪堪愣住。 她不明白沈宴舟何以会有这样的语气。 可是很快地,他已经退出了车子。 放下的车帘在夜色中晃动。 并且,车子启动后,厚重的帘子便恢复了先前的节奏。 若非这空间中还残留着他独特的气息。 沐阮宁甚至都会以为将才出现的少年郎不过是一个幻觉。 她抬手轻轻抚摸脖颈上的肌肤。 仿佛还残留着他鼻尖轻蹭的微凉。 “真是个傻的……” 长长的叹息散落在夜色里。 …… …… 翌日一早,沐阮宁睡得很沉。 但芳月刚喊,她便翻身爬起来了。 眼底有点青黑,也有点发懵。 “小姐,头前儿那位姑娘派的人已经来了。” 沐阮宁看着芳月,两个呼吸后终于回过神来。 那是十七公主。 芳月当初虽在沈国公府伺候。 但殷嘉渔跟殷素关系并不亲近。入宫之类的事情也还轮不到芳月跟着。 所以芳月即便见过殷嘉渔,那也是隔着很远隐隐约约瞧着身影。 哪里能认得? 至于崔寿。 那是圣上身边儿拨过去给殷嘉渔的。 也不是芳月这婢女能随便儿见着的。 “好。”沐阮宁点点头。 当下命人将月牙装了个小一些的笼子。 用来牵着它的细链子早就派人打造好了,所以也不必多准备些什么。 这两天已经安排秦算将云祥粮号的粮食让赵贺分批次押解去了殷嘉渔的庄子。 再加上京城外收来的存粮。 云祥粮号的运粮虽很多,倒也并非那么夸张地引人注意。 “师尊。”这次她这么乖地喊出口。 这样不太符合习惯的称呼委实有点儿中二又羞耻。 但白雉倒是百无禁忌,笑着歪了歪头:“嗯?” 马车已经停了。 外头的车夫已经被吩咐离开。 沐阮宁下车后亲自来搀扶白雉。 这下。 倒是白雉难得在脸上染了一丝不自在。 “徒儿,你这是吃错药了?” 他狐疑地盯着自己的模样,成功让沐阮宁笑出了声。 “没有。就是喊喊师尊,怕等我回来,您与我生分了。” 白雉才不信她,嗤笑了一声。 他素来连笑容都带几分别扭古怪,此刻的笑容便自带了几分讥诮。 寻常孩子见了,只怕都得被吓哭的程度。 但沐阮宁习惯了,也知自家师尊嘴毒手辣,偏偏对自己心软。 笑嘻嘻地开口:“师尊,我认真的。” 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紫竹牌子递过去。 白雉不解地看向她:“给我这个作甚?” 沐阮宁低头,手指轻轻摩挲。 眼底是有不舍的。 这个。 是沈宴舟当初给自己的。 兴许是与暗渊沟通的东西,地位应该还不低。 但自己上次误打误撞进了内部。 那是连白雉都说危险的地方。 自家的产业在盛京到底是需要发展的。 这个东西给秦算拿着,又怕他不懂规矩闹出什么大事儿来没人照应。 “这个,过几天帮我转交给沈宴舟。” 白雉倒是坦然将东西拿了,表情似笑非笑:“为什么?” 第747章 当然是,惩罚 第747章 当然是,惩罚 沐阮宁正不知该如何解释。 白雉桀桀笑了两声,将东西塞进袖子。 “你早该想明白的。” “有为师在,这种劳什子东西不要也罢。” 沐阮宁闻言,凝眉抬眸:“什么叫劳什子东西……” 她将将反驳出口,意识的自己僭越,抿着唇垂下脑袋找补:“别人也是好意。” “师尊你别这样说……” “会叫人觉着我忘恩负义。” “我看谁敢?”白雉抄着手,咧开嘴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他的五官精致又深邃。 分明是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偏偏能笑得叫人有种说不出道不明地瘆人。 “……”沐阮宁没说话了,再说,就过了。 半晌,才补了一句:“过几天再给他哦。” “知道了。”白雉拉了拉兜帽边缘。 他这会儿没戴面具。 很轻易地就能瞧出他周身的懒散来。 “多谢师尊。”沐阮宁赶紧道谢。 不光是因为她托白雉转送东西,也因为她出城这一遭是叫上白雉动用岳先生的势力。 由于没人检查。 马车也是十七公主派来的,所以一路上倒能保证羽衣卫和暗渊的人不会察觉。 她这会儿是半点不必担心了。 “师尊慢走。”沐阮宁打算先去公主的别庄汇合,然后再起行去越州。 但白雉听了,目光却落在远处与芳月闲话的车夫身上。 他的表情有几分玩味。 “徒儿,你要与谁同去赈灾?”白雉眯了眯眼眸。 沐阮宁不得不佩服自家师尊是有几分毒辣在眼光中的。 但她存了要试探的心:“师尊怎的这么问?” 白雉自然是瞧出了她的小心思的,讥诮一笑:“蠢徒,敢跟为师耍心眼子?” 说着抬手就往她面前撒了一撮红色粉末。 沐阮宁脸色微变,飞快地捂住口鼻。 这下毒的手段实在太简单,简单到沐阮宁从焚鹤谷薛岩那儿看过不少次。 不同的是,从前都是看薛岩折腾他徒儿顾凉音。 这会儿白雉折腾的人是她自己。 沐阮宁皱眉看过去。 白雉笑得分外快活:“你以为这样就不会中毒了?” 几乎同一时间,沐阮宁感觉到自己的沾染到毒粉的地方变成了蓝色,并且伴随着麻痒。 尤其是手,越肿越大。 “……” “师尊!你干嘛!?” “当然是,惩罚。”白雉笑得贱兮兮的。 但他整个人的气势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弱。 白雉将手抄在袖子里。 等着徒儿去求他拿解药。 沐阮宁瞪着眼睛,倒也恢复了震惊。 忍着手指上的胀痛咬牙并不说话。 抬手就用腰间藏着的匕首在指尖划开一道口子。 毒血遇到空气从蓝色变成了紫色。 血液滴到地上让小草都开始委顿枯萎。 白雉看见她的处置办法,眼中倒是露出几分激赏来。 也不等他问话,沐阮宁不疾不徐地开口:“徒儿在焚鹤谷略待了一些日子。碰巧懂一些毒药皮毛。” 这法子她是见顾凉音用过的。 对一些靠着毛细血管渗透、并且靠血液强势传播的毒药有奇效。 “师尊,您罚也罚了。”沐阮宁笑眯眯地看向他。 “倒是给徒儿解解惑?” 第748章 白雉是个护短的 第748章 白雉是个护短的 “那人是个高手。”白雉拿下巴朝车夫努努嘴。 “能派这等人过来,不会是寻常人。” 沐阮宁愣了一下,看向那车夫。 车夫长相很普通,是扔在人堆里头怎么找都找不出来的大众脸。 沐阮宁在观察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观察人行走、眼神还有精气神来判断。 但她到底不是老江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此刻被白雉这一提,倒是醒悟了几分。 是这些年太过顺遂,以至于周海棠有关行走江湖的教导都在后宅蹉跎里松懈了。 白雉笑了两声:“你如今能瞧出来倒也还好。” “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 沐阮宁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也知道自家师尊那嘴毒的性子,能有这个评价,都要算口下留德了。 “那还多谢您了。”她嘴角抽了抽。 白雉不以为意,顺口又指点了她几句。 沐阮宁听罢之后,对白雉的固有印象又改观了几分。 发现他虽像个怪物一般嗜杀又嘴毒。 甚至可能三观也不正常。 但他意外地了解人心。 沐阮宁盯着他的身影。 白雉此刻将手抄在袖子里,抬头望向远处天空里因云朵吹远,而裸露出的大片蓝色的天幕。 沐阮宁没来由觉着,他就好像是个被无数人围绕的、孤独而卑微的王。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透露着古怪的矛盾。 面对白雉询问的问题,沐阮宁还是回答了:“和十七公主。” 她没有任何隐瞒。 就是直觉,师父不会害她。 白雉眯了眯眼眸,看起来并不太意外。 “皇族,可都是些疯子。” 白雉歪了歪脑袋。 就在沐阮宁觉得他大约会说点儿什么殷嘉渔的坏话时。 感觉怀里一沉。 白雉已经不知从哪儿掏出来好些瓶瓶罐罐。 “都拿着,颜色相同的瓷瓶是一对儿,红盖子是毒药,绿盖子是解药,别弄错了。” “若对你不利,就弄死她。” 白雉咧开嘴阴恻恻地笑:“为师给你兜底。” “……”沐阮宁真想说,可以毒,但没必要…… 顿了顿:“您打算如何给我兜底。” “你来暗渊,辅佐为师,怎样?” 暗渊啊…… 那在沈宴舟还没壮大之前,不就是个邪恶杀手组织么? 旁人不知道,她相信白雉比自己还清楚里头有多少疯子。 沐阮宁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用了。” 赶紧将瓶瓶罐罐要还给他。 但白雉送出去的东西,断不会容许她退还的。 沐阮宁只好统统收了。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保命的手段。 白雉这样的人,竟说不出的护短。 原本他还打算送她去昭华公主的别庄的。 沐阮宁赶紧拒绝。 白雉虽好,但那是对她。 天晓得会不会突然发作,真将殷嘉渔噶了…… …… …… 天光已经大亮,队伍主要是粮队走得并不快,但晌午之前终于抵达。 殷嘉渔的人沿途接应。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碰到。 沐阮宁下车就看见她穿着一身男装。 这一打量,倒是比之前在将军府瞧见的那身靠谱多了。 至少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配饰。 像个行走江湖的了。 第749章 传闻 第749章 传闻 车队浩浩荡荡。 因出了盛京地界,殷嘉渔身边带了好些暗卫高手。 沐阮宁对大晋的情况也略知一二。 皇族中人之所以能嚣张跋扈草菅人命。 除了身边有从小培养的影卫外,手里还有象征地位的令牌。 与平日里用以证明的玉牌不同,令牌都是陨铁打造,是散发着特殊光泽的黑色。 几乎不能被伪造。 甚至有调集附近卫所协助的特权。 所以,有十七公主在,沐阮宁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到底能放下一点了。 如今车队浩浩荡荡,马车众多,沐阮宁倒也没有与殷嘉渔一道。 此刻与她坐在同一驾车里的,是芳月。 按着计划小芙留在将军府照顾阿娘,辛画在仆从坐的马车上。 毕竟辛画那么一张并不臣服的脸,不要说笑容了,连寻常表情也欠奉。 路途迢迢,成天对着这么一张脸属实也是为难她更为难自己。 芳月将打开的帘子放了下来开口:“再过一座山,就到十里坡了。” 大晋国朝与寻常架空朝代不同。 它的十里坡并非什么约数。 它老实得很。 说十里坡,就真的是十里,不多不少。 沐阮宁听罢,点点头。 她抬手轻轻撩开一角。 外头正是秋日。 绿肥红瘦,风景绚烂,一幕幕随着车子前行往后缓缓退却。 莫名地,叫人伤感。 就好像所有的回忆与过去,都在这渐渐退却的风景中点点消散、忘却。 她一时觉得失了兴致与力气,手垂落的时候,车窗帘子也一并垂落。 叹了口气,闭目养神。 马车中一时沉默。 芳月是个沉得住气的。 若换了小芙,兴许已经开始找话打破尴尬了。 但她这般,倒让沐阮宁不甚习惯。 “说说看,盛京可有什么传言?” 沐阮宁开了口,芳月便笑着说起。 “听说流月郡主怀上了。如今正在宫中养胎。” 芳月看沐阮宁震惊在那的模样,便提醒。 “就是世子爷在寒山寺轻薄过那位。” 沐阮宁听罢,更加迷茫了。 能被芳月称为世子爷的,只能是沈国公府那个从太学退学,如今不知状况的世子沈从瑾。 “如今世子爷怕是要准备成婚了。” “等等。”沐阮宁凝眉问:“怎会是流月郡主?” 流月郡主对魏雅臣有很深的执念。 之前传闻是哪个郡主的都有,沐阮宁独独没想到竟然是她! 沐阮宁想到沈从瑾那满屋子的姬妾,再想想无妄之灾的郡主。 原本对她是有几分同情的。 可在听说是流月郡主之后,心里的同情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这女人想要自己的命。 而且,在原书剧情里,曾经做出过残忍虐杀魏雅臣那位姓周的白月光之事。 “奴婢听说,原本想要遮掩过去的。” “宫里的娘娘觉得左右已经退婚,赐婚就挺合适。” “后来听了劝说,决定缓一缓。” 芳月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奴婢还听了小道消息,说是郡主娘娘不愿嫁,想拖一阵子。” “哪知道,被查出怀孕……” “娘娘身边儿的大宫女发现打胎的脏药流进宫里,这才东窗事发……” 第750章 她并不同情 第750章 她并不同情 国公府世子搞大了流月郡主的肚子。 他本想栽给沈宴,后来也不知怎的,又认下了。 沐阮宁听在耳中,又更添了几分愧疚。 自己就这么走了,沈宴舟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又会怎么想呢? 她低着脑袋不动声色地攥紧裙裾。 “小姐不必担心,奴婢认为,二少爷能处置好。” 听了芳月的话,沐阮宁的手轻颤了颤,抬眸看向她笃定的眼眸。 沐阮宁忽然就松开了手。 她意识到,自己就算留在盛京,似乎也帮不了他更多了。 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从前在平城时受尽欺辱无力反抗的沈宴舟了。 她再不能帮他更多。 兴许,还会成为他的拖累。 “是啊。”沐阮宁叹了口气,笑:“他总能处置得很好的。” 她比不上凉音,比不上芳月,甚至连家中实力,也比不上陆莲房对他的帮助大。 靠在马车上,沐阮宁有些意兴阑珊。 流月郡主多行不义必自毙,摊上沈从瑾,也算是她的现世报应了。 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半斤八两,锁死最好。 “除了这个,还有么?” “户部裴尚书家那位继室,好像差点儿流产,闹得挺大……” 芳月一面说,一面打量沐阮宁的神色。 沐阮宁果然凝眉。 芳月继续道:“我看她似乎与您同样来自平城,所以多关注了些。” 沐阮宁知道她这般解释,是怕自己误会她僭越。 芳月不论对外还是对内,都力图做到严谨。 这等素质,绝对是个事业上的强者,可惜了,她是女主之一。 沐阮宁自问没那么大能耐,作为小炮灰还敢把女主收入麾下。 “嗯,我明白。”她也没说破,只是微笑着表示理解。 芳月松了口气,便笑着继续说:“听说是她继子的夫人做的手脚。” 芳月皱眉:“奴婢觉得很是荒唐,那位少夫人嫁的是嫡子,即便继室生了儿子,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就这样还要谋害一个未出生的子嗣,实在蠢笨。” 沐阮宁下细打量芳月的眉眼,笑得意味深长。 这会儿,她觉着自己合该是要自得的。 即便是女主之一,也没有这第一手资料了。 她很想告诉芳月。 如果。 那孩子不是裴老爷的,而是那裴元璋的呢? 玉霜妍这一手烂牌,委实被她打出了王炸的效果。 这位玉表姐,从来就不是个好人,可是她在玉家那样的地方,大抵是如履薄冰的艰难。 沐阮宁不用看,猜也能猜到,什么样的生活才会迫使她一个身世清白的官宦之家小姐,未婚委身于一个权贵公子。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想逃离那个家。 如果能安稳日子能过。 谁愿意抛却羞耻向上攀附呢? “后来如何了?”沐阮宁问。 芳月道:“孩子保住了。” 沐阮宁点点头:“等会儿到了驿站,叫人往家里捎一封信,让小芙打包些好药材送去尚书府。” 芳月微微愣神,但很快笑着点头:“小姐真真是良善。” 良善么? 沐阮宁想了想,并不是。 她并不同情,很多事情,玉霜妍不过是咎由自取,但,她会尊重。 尊重一个努力求活的女人。 就好像会留下辛画,会挑选那三十个死契的仆人。 她选的,从来不是好看些的,健康些的,又或者牙口好的。 会被沐阮宁选中的,唯有那些眼睛里有光的。 愿意去求生之人。 只有不放弃自己的人。 才配被尊重。 第751章 拜会漕帮 第751章 拜会漕帮 车队一路走了好些天。 抵达岁河旁的时候,他们并未选择去最近的城镇歇脚,而是选择派出些人去采买生活用品。 顺便。 也打听下灾情。 辛画依旧是那副听话又寡言的模样。 但,根据沐阮宁的观察,比起在盛京城里时,她似乎更加鲜活了。 虽然不太明显,但她整个人就好似松快了不少。 连肩膀上的紧绷都轻松了一个度。 芳月回来的时候,沐阮宁便将目光从正在喂月牙的辛画身上收回。 “小姐,这边的灾情控制得极好。” 沐阮宁默了默,笑问:“何以见得?” 芳月想了想,凝眉开口:“在路上并未见着一个乞丐。” “虽然那些过不下去的兴许逃难离去了。” “但至少,这附近的城镇应该已经恢复的安宁。” 沐阮宁听罢轻笑了笑。 芳月见她没说话,迟疑了一下:“不知小姐是否有别的看法?” 沐阮宁一时没说话。 不远处便是岁河。 地上退去的河水将草甸都涝死,如今即便是秋日,也只能看见野草无精打采,许多腐烂的老叶。 只留下几许嫩芽还在坚持东日前最后的求生。 沐阮宁低头看着的时候,将脚尖稍稍往后撤了些。 她抬眸,说起一件不相干的事:“跟我出去走一趟。” 芳月不明所以。 但一个时辰后,她便震撼到了。 芳月举目四顾。 这儿是个很古老的建筑。 看起来丝毫不比当初的国公府新。 唯独的不同是,这宅子看起来恢弘大气,用料却一点儿不考究。 甚至有点儿简陋了。 “干什么的?” 壮汉粗鲁的呵斥将芳月的思绪打断。 甚至在看见他们或惊艳或猥琐的目光时,心里一阵厌恶。 沐阮宁转眸时,就看见,那么好涵养的芳月肉眼可见皱起了眉头。 “芳月,跟紧我。”沐阮宁轻声吩咐。 她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就这些个寻常看门儿的,她一只手就能对付三个。 沐阮宁手背在身后迈步就走了进去:“找你们帮主聊点事儿。”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姑娘,霎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沐阮宁来这儿,只带了芳月一人。 原本琢磨着要不要找殷嘉渔借几个人壮壮声势。 但想想。 没必要。 人多了反倒叫人多想,谈事情可不是砸场子。 而,她并没有赌错。 芳月出身国公府,是从小养在里头的大丫鬟。 虽说一开始有不适,但很快便对那些熟悉的审视或猥琐的目光熟视无睹。 两个人这么一搭,倒叫人高看了一眼。 不过—— “两位姑娘所为何事?” 来见她们的并不是帮主。 显然,两个人里面轻纱遮面的沐阮宁是主心骨。 也不必沐阮宁见问,那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青年男人就已经笑着自我介绍:“我是帮会的二当家。” 青年约莫三十多岁,面白,眼眸细长,甫一见面就给人一种由内而外的精明感觉。 沐阮宁看了之后不由挑眉。 难怪原书中漕帮后来能发展到成为朝廷势力中不曾登记的“官方首肯的帮会”。 第752章 谈合作 第752章 谈合作 芳月表情凝重,踏前一步,她虽不会武功,但却随时做好了准备给沐阮宁抵挡攻击。 沐阮宁自然也瞧出了她的意思。 薄纱下的唇角微翘,抬手将她拉到了身后。 “小姐……”芳月一时有点儿错愕。 沐阮宁抬手从暗兜里掏出匕首来。 她身形极快。 快到那位二当家和附近站着的彪形大汉尽都没反应过来。 那二当家脑子倒是反应了,但身子可没那么快。 他脸色阴沉盯着面前的女孩儿,就仿佛要将她活吃了似的。 沐阮宁笑弯了眉眼,手里的匕首又抵近了几分。 “你要做什么?!” “你可知,这儿是什么地方?” 二当家咬牙:“倘使你动手,怕是你与这位姑娘都不能全身而退!” 沐阮宁笑着歪了歪头:“人死不能复生,我跑不跑得掉便不归二当家管了。” “不过……” 她说完这两个字,用力将匕首往他脖颈压过去。 二当家脸色瞬间煞白。 但意料中的疼痛并未来临。 沐阮宁甚至将匕首收了回去。 如临大敌的众人这才看清楚—— 将才沐阮宁动作太快,其实,那匕首根本没出鞘。 沐阮宁随手把玩着匕首的时候。 二当家才后怕地揉搓了一把脖颈,方才的死亡威胁恍若实质。 但再一思量,倘若那匕首出鞘,自己这会儿自然是身首异处。 “大胆!”有壮汉举着棍棒要冲上来。 芳月瞬间紧张得靠近了沐阮宁。 “慢着。” 沐阮宁还没动手,便听那二当家阴沉着脸孔拦住了人。 “姑娘的反应,倒像是成竹在胸。”二当家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沐阮宁抬眸笑了笑:“自然。” “便是二当家不开这个口,我也有办法处置。” 二当家脸色难看。 但他的确是必须拦着人的。 眼前这姑娘用的招式,并非野路子。 一看就是出自名门。 保不齐背后就有什么江湖靠山。 漕帮这会儿也不过是纠结着一堆苦哈哈的劳动力,靠着力气和团结混口饭吃的。 本质上,人再多也是乌合之众。 而且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跟她打,也不过徒增伤费罢了。 “杜正阳。”二当家自我介绍,又问:“不知姑娘师承何门。” 沐阮宁倒是有瞬间的迟疑。 周海棠什么来历她并不知道,但她的剑法着实厉害。 很多江湖剑客的招数不过能做到单挑厉害。 但周海棠不一样。 她的落梅剑法非但单挑极具观赏性,角度也极尽刁钻。 而且整体招数大开大合,像是将无数落梅花瓣都幻做了敌人,哪怕沐阮宁还没真正用剑法与多人实际打斗过。 但根据数年练剑的心得,倒觉得群架却也合适。 沐阮宁从未问过周海棠的来历。 到了盛京之后,也再未收到过她的消息。 两个呼吸后,沐阮宁开口,直接绕过了这个问题:“我呢,是来谈合作的。” 杜正阳愣了一下。 话题跳跃太快,就连他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现场所有人都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杜正阳沉吟之际,沐阮宁从怀里摸出十两金子:“合作运货怎么样?” 第753章 后怕 第753章 后怕 沐阮宁露的一手。 耍给莽汉自然无用,但杜正阳是个聪明人。 在画了足够的大饼,外加稍稍透露出有盛京皇族做背景。 漕帮自然愿意合作双赢。 等留下书信交付定金,约定好会有盛京来的人与漕帮联络后,沐阮宁便施施然带着芳月离开了漕帮的码头。 走得远了,芳月才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 芳月拍着心口:“小姐,方才也太危险了。” 她后怕地靠近沐阮宁身边儿:“您怎么敢在那样的地方动手的……” “若那些人不讲道理,后果不堪设想!” 看她担忧地眼圈儿都红了。 沐阮宁倒是有点儿意外的。 芳月素来给人稳妥、临危不乱的印象,没想到却也有这等时候。 但下细一想。 女主也是寻常人,兴许,芳月也只是在人前表现得稳妥坚强罢了。 这么一想。 沐阮宁喟叹着抬手替她整理了下乱了的袖子:“芳月,你也是头一次这么紧地跟着我办事吧。” 芳月一愣,旋即缓缓点头。 “慢慢就习惯了。”沐阮宁轻轻一笑。 若换了小芙,她大抵不用解释的,小芙也不会问。 那丫头大大咧咧,听话办事就好。 芳月不同,会有自个儿的思忖。 为免以后出什么误会。 沐阮宁便略略解释:“漕帮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我只能用最快的手段将他们的首领或是精英震慑住,方能找到能沟通之人来。” “实打实的武力歇了他们想立威或瞧不上咱们的心思。” “咱们才能用利益与权势恩威并施。” 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可靠的合作,所谓稳固,都必得有各种有利条件。 此番种种,都是那几年在平城掌家时,从阿娘那儿学来的。 “可是,姑娘为何要找漕帮?” 芳月不理解。 “如今有那么多高手同行,想来不会有任何贼人敢劫道的。” 沐阮宁很想告诉她。 在接下来的几年。 因着大晋皇朝日薄西山的气运。 因着荒淫无道的老皇帝和殷家人作死,天下会越来越乱。 乱到民不聊生,商路断绝。 唯一的,也是沈宴舟赖以维持未来君王财力的,便是水运。 不过。 原书中的沈宴舟是个绝对的暴君,绝不相信不在自己掌控下的东西。 那时候的漕帮也经历了一场大规模的腥风血雨。 最后的权柄自然是落在暗渊的某些疯子手里。 沐阮宁此刻的强势关联。 也不过想着提前接触一遍,能影响就很好。 最后能多活一个算一个吧。 但这些不好解释,沐阮宁只简略说:“这次赈灾,自然不走水路。” “漕帮之事,我是为了盛京城日后的货物。” 芳月略略一思忖,恍然:“就像保安堂?” 小声呢喃:“保安堂原是在平城,需要的药材兴许外头更便宜,也更充足。” 沐阮宁听着,觉着不甚对,但与旁的产业也大差不差,便点了头。 这一路,芳月没再追问,让沐阮宁稍稍松了口气。 良久,芳月举目四顾。 此处并非是回营地的路。 第754章 真实的灾民营地 第754章 真实的灾民营地 “这是去哪儿?” 芳月有些紧张。 沐阮宁倒很淡定,因为就是她让杜正阳命人带她来这儿的。 “带你去瞧瞧,真正的世界。” 沐阮宁说完这话不久,前方便出现了许多的帐篷。 领着她们过来的人抄着手,等着看千金小姐的笑话。 概因这些帐篷里住着的,都是沿岁河逃难过来的灾民。 也有少数本地灾民。 只不过,在这里的,要么是失去劳动力的老人、孩子,要么是身体有损伤的人。 但凡有点儿谋生手段的,几乎都已经逃去了更远的地方。 譬如盛京。 所以,这地方充斥着廉价、拥挤、臭气,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芳月看着这里的惨状,脸色微变。 这里简直与附近城中的太平景象大相径庭。 “这里的难民,不多。”几百号人罢了,也只是冰山一角。 沐阮宁了解的真正情况,是更多更多的死亡和人性的泯灭。 “越往岁河深处,只会越严重。” 旁边儿等着看戏的漕帮帮众都懵了。 沐阮宁转眸看向他:“都是漕帮在帮忙照顾吧?” 那帮众尴尬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 “其实也没做什么。” “稍微匀些食物,用不上的东西拿过来一些。” 沐阮宁听着他的话,其实心内是钦佩的。 漕帮都不是什么世家,几乎也没几个人识字。 若在平日里做这些,确实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可岁河遭灾,壮年和能跑的人都离开了。 这里的老弱委实是负担罢了,他们能做到这样,真的已算难能可贵。 思忖良久,沐阮宁握紧了拳头,声音里有几分郑重:“回头告诉杜正阳和你们帮主曹让。” “就说我说的,以后与我在盛京城有关的交易往来里,拿出一成的收益用于做善事。” 帮众和芳月都愣住了。 一成,可不是小数目。 沐阮宁没再说话,亲自进入营地去查看。 芳月顿了一下,赶紧跟了过去。 那帮众慌了,赶紧过来拦住:“你这姑娘也太不懂事,难道不知大灾容易有疫病?” “不能再去了。” 芳一听,连忙也阻拦。 沐阮宁微微一笑,对芳月道:“你在这等我。” 又转眸朝着那帮众说:“我多少算个郎中。” 沐阮宁并不算托大,当初在焚鹤谷时。 也时常跑去落泉镇的保安堂帮忙。 虽说遇到疑难杂症兴许是不够看的,但那时候坐堂的郎中也曾接诊过逃难过来的疫病患者。 药方从简单防治到缓解重症,还有轻症治愈,沐阮宁还是知道有一套的。 芳月虽很担忧,可看见沐阮宁熟稔地将帕子将口鼻罩上,看起来分外专业的样子,便也没再坚持。 “在这等我。” 吩咐完毕,沐阮宁便走进这座安置老弱灾民的营地。 果然。 了解情况,从旁人能了解到的渠道是行不通的。 尤其离盛京很近的地方官员们为了仕途是能隐瞒则隐瞒的。 沐阮宁在这漕帮无意中组建起来的难民营。 凭着点治疗疫病的手段很轻松地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第755章 沐阮宁不理解 第755章 沐阮宁不理解 耽搁了不少时间。 沐阮宁跟芳月回营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将写好的书信交到驿站托人带回盛京。 “小姐……”芳月没走,依旧在马车前伺候着。 沐阮宁撩帘的动作停下,笑着问:“怎么?” 摇了摇头,芳月抿着唇,笑容真挚:“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沐阮宁不禁失笑,她算什么菩萨心肠? 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些事,原本就是该做的。 “家中为官,受万民奉养,原本便应当为百姓做实事。” “可您父亲是大将军,本就为民杀敌。”芳月喃喃。 沐阮宁笑着干脆坐在了车椽上:“浴血奋战是报国,我啊,同样是因着百姓供奉的粮饷军资,被爹爹养大。” “我做不到更多。” 沐阮宁抬头看向天上若隐若现的星子:“便给在北疆战场的爹爹与兄长们积些富泽吧。” 说完话,看见芳月若有所思。 沐阮宁便撩帘进车子歇息去了。 沐阮宁分了少量粮食送去难民营地。 毕竟这边儿的状况算是轻的。 几个有疫病倾向的灾民在沐阮宁提供了治疗方案后,已经控制住了病情,也有漕帮的人照拂,没什么问题。 往岁河一路往北。 这样的营地极少。 满目瞧见的,不过是荒芜灾涝的田地,还有路上并不少见的尸骸。 那些白骨累累,便连初次外出的十七公主殷嘉渔都沉默了。 “盛京城里、朝堂之上的奏疏,素来只听得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唯独一些破坏盛世的贼寇猖獗。” 殷嘉渔喃喃说完,便又沉默了。 崔寿跟在她身边儿,察觉到气氛,合该要安慰的,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安抚才好。 他都得琢磨措辞,旁人就更不必说。 沐阮宁知晓,这些人也是帝王养在儿女身边儿的人,没有一个经历过真正绝望的疾苦。 连沐阮宁自己也是一样。 而此刻,旁人不方便说的,她倒是合适。 沐阮宁开口:“殿下,若能安居乐业,谁又愿意刀口舔血?” “这天下的贼寇猖獗,谁又能保证他们原本不是个老实巴交却又活不下去的百姓?” “天下匪患久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即便天下繁盛,百姓依旧是苦的。更何况如今……” 她没有提朝堂,不敢去提。 如今岁河泛滥,旁人倒也不会想到旁的去。 殷嘉渔点点头:“我回去,会告诉母后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严肃认真的,但崔寿并未当一回事儿,只略略恭维,又宽慰了几句。 沐阮宁还是稍微懂些察言观色的。 明白崔寿其实更懂皇家的心思。 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但。 沐阮宁就是觉着心里堵得慌。 殷嘉渔分明是皇族中良心未泯之人,若是崔寿这些人,能帮着敲敲边鼓。 最后会不会不一样? 哪怕不能改变朝局的更迭,哪怕沈宴舟势必会席卷这朝堂最终登基称帝。 若能减少伤亡,岂非也是功德一件? 沐阮宁不理解。 然后他便找上了崔寿。 第756章 辛画的古怪 第756章 辛画的古怪 崔寿听罢,只说了一句话。 “沐小姐,朝堂,是世家的朝堂。” 沐阮宁恍然悟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不是她所了解的世界,不是开明如盛唐。 兴许世家会对自己所辖百姓施以恩义,可是其他人呢? 其他百姓呢? 没有利益牵扯,管了之后,鞭长莫及,又当如何? 沐阮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月牙跟前的。 威风凛凛的大白狼此刻扒拉着笼子要找她。 看见它的模样,沐阮宁心中的沉闷稍稍消减了些许。 罢了…… 能帮一点是一点吧,这些大事,约莫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有所作为的。 等将月牙拴住链子放出来。 沐阮宁也想通了。 人呐,只能先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 手轻轻揉着月牙的脑袋时,忽见它竖起耳朵似在倾听。 下一秒它便反拉着她往旁边儿的林子去。 这会儿将黑未黑。 沐阮宁起先还不明所以,后来,忽然意识到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那就是辛画! 往日里辛画不喜与人说话,成天做的事情,除了一些打下手的,更多的,反倒是照看月牙。 在沐阮宁和所有人看来,辛画所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在喂月牙和擦月牙的笼子。 而就在刚刚。 沐阮宁无意间只身到月牙的笼子处时。 她不在! 而且在平时,这个时间点,辛画也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众人跟前的。 所以这段时间,她去了何处? 沐阮宁心中存疑。 所有的猜想,在月牙停下脚步趴在灌木后时,统统化作了惊疑。 她清楚地看见,从不爱与人交流的辛画,此刻正与一个陌生人说着什么。 辛画喜欢穿的颜色与旁人皆有不同。 很容易认出来。 至于对面儿那人的脸孔。 太远了,又被辛画的背影挡了一半,委实看不清楚。 但,月牙会停在这地方,沐阮宁觉得定然是有道理的。 而且,没来由地,她就是直觉若再近一些,一定就要被发现! 约莫过了一刻钟。 沐阮宁与月牙就躲在那儿等。 身影越走越近。 直至到了可以看清的范围内。 沐阮宁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宣告破灭。 她真的是辛画。 瞒着自己与芳月,瞒着所有人,不知在与何人交涉。 更不知她到底说过什么。 半晌,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 沐阮宁又等了一刻钟。 月牙没动,她便也没动。 一刻钟之后。 果然,先前“离开”的那人从消失的地方又转了出来,在那附近谨慎查看了一遍之后,方才离开了。 直到此刻,月牙才从地上爬起来,抬头蹭了蹭沐阮宁的胳膊。 脖子上纤细的链子碰撞,发出很轻很悦耳的碰撞声音。 沐阮宁伸手揉了揉它的毛发,牵着月牙的链子在车队上远远儿绕了一圈,这才走回了月牙的笼子。 沐阮宁心情复杂地看向笼子旁边儿站着的辛画。 等整理好呼吸与表情后,才若无其事地牵着月牙走过去。 辛画似乎在发呆。 但看见沐阮宁牵着月牙之后立马从坐着的石头上站起来。 第757章 太久了 第757章 太久了 辛画一如从前,并没有什么表示。 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月牙倒也没闹腾。 这次若非月牙机灵,沐阮宁甚至不会发现这个细节。 就……很难评。 一连几天。 沐阮宁再没发现过什么问题。 一切正常得仿佛那天的发现就是个幻觉。 …… …… “小姐,已经过去二十日了……” 芳月小声说着。 眼里带着担忧。 沐阮宁知道她担忧什么。 从一开始,沐阮宁便将芳月瞒得死死的。 她原以为只是在岁河最近的村镇停留赈济。 却没料到会走这么久。 不过,沐阮宁明白她兴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有所察觉。 毕竟岁河最近的地段离盛京很近。 灾民逃难去盛京其实也能有许多活命的机会。 云祥粮号从盛京城运出来的粮食,再加上原本就囤在京城外面的,就实在太多太多了! 可是,沐阮宁几乎与她形影不离,又有殷嘉渔的人看顾着。 芳月没可能往外头递消息。 所以才一直持续到现在。 沐阮宁看了她一眼,内心还是有点儿愧疚的。 慢着她将她带来这样的地方。 在盛京城锦衣玉食,她原该是那样的。 略一思忖。 沐阮宁开口:“的确是很久了,不过,你怎的这会儿才问?” 芳月迟疑了一下,垂眸道:“奴婢只是觉得,小姐自有考虑。” “如今,已然太久。” “也不知二公子有没有高中……”她顿了一下:“小姐,要不然派人打听打听?”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兴奋了几分,看向沐阮宁的目光都亮闪闪的。 沐阮宁袖子里的手指攥了攥。 思忖着,等到了越州就送她回去吧。 大抵赈灾也用不了太久。 毕竟是未来女主之一,总不好一只带在身边…… “过两天吧。” 沐阮宁终于给了确切的答案。 芳月松了口气。 沐阮宁心情有点儿复杂。 她原打算到了北疆军营,协助自家父兄大胜仗后,再送芳月回盛京的。 至于科举。 盛京城的这场会试,沈宴舟过于不过,她其实并不在意。 即便过了。 沐阮宁也绝不相信提前这么多年月,沈宴舟能高中。 而且能正正是个探花郎。 沐阮宁是个实际的人。 从概率上来说,无限接近于零。 当初和沈宴舟发下毒誓。 她半点儿也没有负担,因为就不可能! …… …… 一行人沿着岁河走。 他们并没有走官道。 祥云粮号跟车的人里头,有老练的人在。 这些人常年走南闯北运粮收粮,此次因着路途迢迢,还聘用了走镖的朋友。 与寻常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们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道路。 主要是这些地方足够平坦,能过马车。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草木多。 所以会有几个人轮流去清理障碍。 还砍钝了好几把砍柴刀。 就这样。 稍稍赈济了几个难民营地之后。 他们终于抵达了越州境内。 随着对岁河洪水灾区的逐渐深入。 所有初次外出的人,不论是粮号跟车的,还是公主府的,哪怕是崔寿的脸色都变了。 沐阮宁心里其实早有建设。 但真正呈现眼前的时候,还是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第758章 瘟疫村 第758章 瘟疫村 些许粮食已经是杯水车薪。 可叹的是。 小芙的长辈是经历过逃荒的。 这次她并没能跟来。 也好在没来,否则,这等遍地饿殍的景象也着实吓人得紧。 “不能过去了。” 说话的,是那个跟来的老练的镖师。 有十七公主的人在,自然是不必他来保障安全的。 自有高手保驾护航。 他说话的时候,沐阮宁和殷嘉渔等人都看了过去。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镖师有些为难地开口,他的眼神真挚:“非是小人瞎指挥。” 他将手一指:“看,那边儿的蓝色旗子。” 说是旗子,其实也就是用破掉的布料挂了几面。 迎风招展。 配上地面露出枯草的零星的饿殍,着实瘆人。 “那是瘟疫的标识,有这个,就代表前方已经不安全。” 他顿了顿:“至少不能大家一起去。” 沐阮宁眺望远处,似乎是越州州城之外的一处村镇。 这地方在如此背景之下,显得死气沉沉。 现在。 沐阮宁等人就面临一个问题,需要绕过这个村子去镇上。 但这需要有熟悉此处道路的人引路。 否则,哪怕是运过去一部分,但他们的车子很容易先在不知深浅的泥泞之中出不来。 那么,就需要有人先行穿过瘟疫区域。 对他们来说。 这个被派出去的人,九死一生,甚至已经判了死刑。 “我们抽生死签吧?”跟队的粮号的人很自觉。 “只要粮号能保证家小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殷嘉渔一看就是贵人,她身边的也都是有本事的,不可能拿来做这个牺牲。 沐阮宁和两个丫鬟也一样。 在这些跟车押粮的人看来,也只能是他们了。 唯独芳月担忧地看向沐阮宁。 她欲言又止,似乎很着急。 沐阮宁看向她焦急的表情,微微一笑,轻咳了一声:“不用,我去吧。” 所有人都震惊了。 唯独芳月赶紧走到她身边儿:“小姐,您这是作甚?” 她压低声音:“奴婢就是怕您逞能……” “逞能?怎会是逞能?”沐阮宁拍拍她的胳膊,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却又提高了音量:“我已经去过疫病区域的帐篷。” 这下崔寿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伸手就将殷嘉渔拦在了身后。 沐阮宁倒是不介意他的表现,只道:“我有分寸,不会做那些让大家为难的事情。” “在刚到岁河口的时候,我就已经接触过瘟疫病患了。” “良好的消毒和清洗之后并没有传染。” 当然,沐阮宁当时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即使马有失蹄,她手里也有药方。 众人一琢磨,都过去那么久,倒是都松了口气。 只有芳月坚决不同意。 “小姐,不行!” “那时候我亲眼目睹的,那里的疫病不严重,也打听过,零星的病患。” “可这儿能一样么?” 芳月拉着沐阮宁的手,咬牙:“小姐,这里的全都是病人啊!!!” “……”沐阮宁转眸看了一眼。 的确。 这人间炼狱,和当初岁河边上的漕帮根本不一样。 但。 她有自己的考虑。 需要证据。 沐阮宁攥紧了拳头。 第759章 热血陈辞 第759章 热血陈辞 岁河的灾害之所以会发展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贪腐。 官员层层贪污,牵一发而动全身。 辛画的父亲因贪污而死,便是被人丢弃的棋子。 原书中,对于女主顾凉音身边儿这个忠心耿耿的大丫鬟的描述。 也大多是沉稳少言,从别的方面。 对她家中情况描述一笔带过。 大抵也是没有什么好洗的。 罪臣之女。 另外,那时候被魏雅臣抓住的已然辞官的京官,想来也不过是另一个揽罪的棋子罢了。 那些真正掌控朝堂的蛀虫,绝没有伤筋动骨。 否则,也不能将朝堂维持到几年后那么久。 早就已经乱了吧? 所以。 沐阮宁除了要查看瘟疫,想要帮上一点儿忙之外,也想拿到证据。 届时,不论是用来暗中帮助远在盛京的沈宴舟,还是作为将来在幕后黑手里保平安的护身符,都是不错的选择! “我知道,你不必担心。”沐阮宁抿了抿唇,抬手拉高了袖子:“我有分寸的。” “不行!”这次,拦她的是殷嘉渔。 小公主皱紧好看的眉宇,一双杏花眼直直地盯着沐阮宁看:“你不能去冒险。” 沐阮宁倒是有点儿意外。 她从来都知道公主殿下对自己照拂,没想到这等情况,还这么真心。 “你与旁人不同。”殷嘉渔顿了一下,转眸看了一圈地上远处或腐烂或新鲜的尸体。 “你若出事……”她紧紧盯着沐阮宁:“你的兄长会伤心的。” 沐阮宁瞬间就想到了边塞的大哥与四哥。 看向十七公主的眼眸就更柔和感激了:“多谢殿下关心。” “难得我四哥这般不识趣您还愿意照顾我。” “……”殷嘉渔的情绪低落了下去。 沐阮宁瞬间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正不知该如何补救,却见殷嘉渔笑了笑:“沐奉孝就是那般,他不肯来宫中与我做个伴读的确不识抬举。” “可他是去北疆啊。” 殷嘉渔凑近沐阮宁身边,轻笑开口:“沐阮宁!你的四哥。” “他是个英雄!” 沐阮宁被震惊了,没想到哇。 十七公主对自家四哥这种叛逆美男竟然是这样的评价。 这很难评…… 多少带点儿抖m属性了。 当即在脑子里遍寻原书内容,却半点儿没合上。 因为原书里,殷嘉渔此刻只怕已经要准备大婚了。 哪里像现在。 疑似要被迫和亲。 甚至还放肆地跑出来,妄图逃婚。 沐阮宁很担心到时候来人将殷嘉渔接回去的时候,会不会给自己一个谋害拐带皇族的罪名…… 摇了摇头将思绪收回。 沐阮宁开口:“我明白!” “但我父兄都在北疆报国,我作为女儿和妹妹,也不能给父亲与兄长们抹黑!” 她说得慷慨激昂:“我不怕牺牲!只要为了拯救更多人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殷嘉渔再如何聪慧,也只是个热血的小公主。 当下连眼神都赤诚起来,一把握住沐阮宁的手:“或者这样,你绕过这个村庄!只要和越华城取得联系,他们必定愿意派人来接粮车!” 第760章 不是玩乐的地方 第760章 不是玩乐的地方 免费获得捐赠的粮食。 在殷嘉渔眼里,是个父母官也是愿意的。 可是。 若当真有粮食就有奇迹,就有政绩,那这里的惨状又如何不会被盛京城知道? 如何连殷嘉渔自己,也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呢? 沐阮宁没有说破这个。 她相信就算殷嘉渔不明白,崔寿也应该明白的。 “绕路,的确是个好法子……但会浪费许多时间,而且看这儿的路崎岖难走。” 沐阮宁也在考虑利弊。 直接从村子过去,顺着路就能抵达城门口。 而绕远路,就很考验一个人的方向感了。 沐阮宁不怕道险且阻。 只怕自己错过了北疆战场最要紧的战机。 作为一个知道原书之人。 原书里唯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北疆两年后赢了。 什么时候遇到粮食危机,书上没提。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快些过去。 越早越好。 “不用绕路,只要防护好就行。”很快,沐阮宁有了结论。 她单单看芳月和殷嘉渔的神色也知道她们的看法了。 沐阮宁思忖着要如何在几句话内能说服她们。 可上天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沐阮宁在心中演练了好多次十分拉风又主角感地往村庄走场景。 出现了! 但没完全出现…… 她大义凛然直接推开芳月的阻拦。 然后殷嘉渔派人要将她扛回来的时候—— 走到路中间的沐阮宁听见了一声吆喝。 “喂!那里的人站住!干什么的!?” 沐阮宁的高光时刻、热血装逼装到一半就亚然而止。 “……”她无语地循声望去。 一群身穿皂衣的衙役气势汹汹地往他们这儿来。 为首的压抑凶巴巴地吼:“说你呢!没看见前面的蓝旗子?送死呢?” 众人面面相觑。 还是头一遭看见这么虎的衙役。 寻常人瞧见这么大一帮人,合该会有一点退意来的。 他倒好,十分偏偏要冲上来,还语气不善。 沐阮宁不得不停在原地。 那衙役倒也没为难她:“快些离开。”又扫了一眼人数众多的车队。 “干什么的?”衙役又问了一句。 “嗯……”沐阮宁想了想:“赈灾的。”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 他们倒也没做那种把人晾在一边开个小会讨论的事儿。 很快便有人去车队处询问,自然是崔寿出面应对。 至于沐阮宁,略略交代了一下自己想从瘟疫肆虐的村子过。 包括自己是个郎中,可以稍稍帮助当地州府施救病人这件事。 沐阮宁很诚恳,而且她确实有这个能力。 但衙役问:“姑娘,你可在药堂坐诊过?” 沐阮宁摇摇头。 衙役又问:“姑娘,你可曾治愈过成百上千的病人。” 沐阮宁才多大点儿?学医也不过皮毛,认药材还算厉害,治病的话…… 中医药博大精深,这个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方子抓药的。 沐阮宁倒是出手治过几个。 可当时她们都离开漕帮了,上哪儿治愈去? 衙役脸色都开始不好了眼神怀疑:“姑娘,这儿可不是你过家家玩乐的地方!” “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第761章 是小人等有眼无珠 第761章 是小人等有眼无珠 沐阮宁出不出风头事小。 被人误会,可就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我有方子的,而且在之前的路上也曾救治过人。” 衙役公事公办:“不行就是不行。” 殷嘉渔本也不想让沐阮宁去冒险,于是也只在一旁瞧着,没打算动口。 沐阮宁属实无奈。 但她也并未往车队退去。 鉴于此,衙役头领以为他是不服气,冷冷一笑。 “你这样的骄纵大小姐在下也不是头一次见。” “奉劝你别想着出风头。” “咱们没空陪你们玩闹。” “而且……” 他顿了一下,更加鄙夷了:“盛京城可是派了上官来的。” “到时候直接判你个斩立决也不是没有可能!” 男人的话,有很大一部分是要吓唬她。 但,他说的,也并非全是假。 “哎!”仿佛为了佐证他的话,衙役指着远处过来的人影:“喏,瞧见没?现在过来那位,可是盛京城来的贵人。” “惹了他,你,还有你那些同行的。” 衙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吃不了兜着走!” 威胁意味满满。 沐阮宁眯着眼睛看过去。 人渐渐近了,沐阮宁不淡定了。 车队后头的殷嘉渔也是将闲适的动作收摄。 而那位贵人,满身仆仆风尘,染了倦色的眼眸第一个看向的,便是沐阮宁。 魏雅臣朝她点点头。 衙役想上前殷勤打招呼,扬着笑还没开口呢,魏雅臣已经与他错身而过,径直先往殷嘉渔处去。 “昭阳殿下。” 殷嘉渔脸色不虞,轻咳了两下。 好在魏雅臣声音不高,沐阮宁都没听见他请安的声音。 所以除了一旁的崔寿,倒是给了殷嘉渔体面的。 “休想让本宫回去!”殷嘉渔斜睨他一眼。 两人又说了什么。 沐阮宁隔得太远并未听到。 不过。 并不影响那几个衙役对沐阮宁和他们一行人的震惊。 当下,他们态度大变。 领头的凑到她跟前:“这位……小姐,您从盛京来的?” “嗯。”沐阮宁言简意赅,并没有想要攀谈的意思。 她这会儿有点儿着急。 最怕是魏雅臣奉命过来带殷嘉渔回京。 十七公主可以回去! 她自己不行的! 沐阮宁神不守舍的样子属实没将领头的衙役冷走。 他就像是没瞧出来一样,继续问。 “真是来赈灾的?” “嗯。”沐阮宁这次更加敷衍了。 衙役要再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沐阮宁不得不打断了他。 “你到底要作甚?” “不是说要撵我们走?” 领头的衙役老脸一红,腆着脸笑:“是小人等有眼无珠,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再如何也是瞧出来这群人的身份不简单了。 “不过。”领头的衙役脾气不好,却也不是恶人,道:“瘟疫之事非同小可,你想打村里过,是不能了。” “跟着我们便好。” 又指着那条从村边经过的路:“这路也是泥泞不堪,寻常车子容易陷进去轮子,你们这车子是过不去的。” 沐阮宁抬头看了一眼。 知道他接下来的话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所以,另找小路就更不可能过车了。” 第762章 坦诚 第762章 坦诚 沐阮宁的目光看向他。 领头的衙役挠了挠头,很诚恳:“不过姑娘放心。” “咱们留下来的人,都是能吃苦的。” “回头我负责找人,肩挑背扛,把粮食给走小道搬过去!” “……”沐阮宁属实没料到这冒冒失失的衙役是个负责又靠谱的。 先前对他的印象瞬间就改观了。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领头衙役也客客气气的。 但也很认真地开口小声提醒了句:“那瘟疫村,沾惹不得。” “即便您是盛京来赈灾的贵人也不行。” 他看了眼正与十七公主说着话的魏雅臣:“知州大人已经联合上官封锁了这村子。” “没有允许,谁也不许进。” “您一行人应该是尊贵非常的,所以一定更不会放您进去了……” 沐阮宁道了谢,商量好等他领人来交接,便往粮车的方向走。 此刻殷嘉渔跟魏雅臣似乎已经谈完了。 沐阮宁看着殷嘉渔的表情,好像比初见魏雅臣的时候好多了。 没等她走回来,昭华公主已经兀自回马车去了。 崔寿连忙跟过去伺候。 只剩下魏雅臣转眸过来。 他的眉眼一如既往的自带锐色,只是看向沐阮宁的时候,许是阳光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 让他俊美凌厉的容色间,平白多了几分柔和。 “沐丫头……” 他将将笑着喊出这个称呼,便被沐阮宁一把攥住了手腕。 “?” …… 魏雅臣一屁股被摁到了马车坐垫上。 柔软的兽皮,被美人一路坐过来,软中带香。 轻轻浅浅。 魏雅臣伸手摸了摸光滑的皮毛,嘴角有微微上翘的弧度。 “嗯?”他挑眉,目带询问。 沐阮宁这会儿揉着眉头进退维谷。 这会儿把人扔出去似乎就太矫情了。 没纠结两秒,她松开手,深吸口气盯着他的眼睛:“魏雅臣,我有事儿找你商量。” 魏雅臣挺直了背脊,看向她。 “我想进村。” 听罢她的话,魏雅臣瞬间就知道她说的是哪个村子。 神色也变得严肃凝重起来:“你知道村子里是个什么状况?” “知道。”沐阮宁神色郑重:“就因为知道,所以想进去看看。” 魏雅臣盯着她的双眸良久,凑近。 “沐丫头,那地方已经被封锁了,封锁的,还是我羽衣卫的人,你可知道?” “大抵能猜到。”沐阮宁抿了抿唇:“但你不是千户么?” “七大千户之一,指挥使之下就数你们的品级高,你说句话就好吧?” “不。”魏雅臣摇摇头:“太危险了。” “我不可能让你去范险。” 沐阮宁苦笑,还是跟芳月与殷嘉渔一样的担心与考虑…… 但,他不同,沐阮宁深知这一点。 魏雅臣问:“你有什么必须进村的理由?” 沐阮宁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想救人。” “除了救人,我还想寻找一些证据把柄。” 她毫不掩饰的坦诚将魏雅臣给整愣住了。 半晌,他轻咳了一声:“所以,你要把柄作甚?” 这次,沐阮宁半真半假:“我怕将来我父亲打了胜仗功高太过。” “烈火烹油,合该要未雨绸缪一些灭火的手段的。” 第763章 我等着你报答我 第763章 我等着你报答我 “……”沉默片刻,魏雅臣开口:“我可以……” 将将说出三个字,沐阮宁便已经开口打断:“不行,我不需要。” 她将来会离开盛京。 相隔万里。 魏雅臣的金大腿再粗,难道当真能抱一辈子。 不可能的。 但这种话,她更不能当着人的面儿说出口。 好在魏雅臣的确无愧她当初选择的第一盟友。 他并未追问。 只是沉默片刻:“一定要去?” 沐阮宁点点头,也没解释。 魏雅臣点了头,起身撩帘就往外面走。 “你去哪儿?”沐阮宁一时有些疑惑和惊慌,伸手就握住了他的衣摆。 魏雅臣回头看她,轻轻一笑:“给你办理文书去。” “做本官临时的佐官可行?” 沐阮宁愣住。 两秒后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她皱起眉头:“你也要去?” “是的。”魏雅臣转过身面对她。 车厢太矮,他弓着身子,此刻的笑容在沐阮宁眼内,一时间倒比外头的阳光更暖。 “是啊,谁叫我放心不下一个小丫头自己去?” “……”沐阮宁又感动,又诚惶诚恐:“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扛,你不必跟我同去。” “小傻瓜。”魏雅臣抬手揉揉她毛茸茸的发。 “我逗你呢,竟没瞧出来?” 他正色开口:“那村子算是岁河附近最严重的灾病村,已经被州府严令封锁。” “你以为我当真一句话就能让你毫无约束地随意踏入?” “你作佐官,虽然是临时的,但走正经流程,可以与我一同进去。” “没有我,你必定被拦下来,明白么?” 沐阮宁听了他的解释,恍然大悟。 她抿唇点点头:“好。” 魏雅臣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 少女的手从帘子里伸出来拉住了他的袖子。 “魏雅臣,我欠你人情。” “我定会报答你的。” 她的声音带着郑重。 魏雅臣身子微顿,半晌也没没回头。 只是低头看向地面。 洪涝过去,草叶趴伏在地面碾落成泥,但在叶片中间。 有倔强的嫩芽从腐朽里翻出。 他便笑了。 魏雅臣抬头看向远方,云翳分开,露出湛蓝色天空。 “嗯,以后有机会,我等着你报答我。” “好!” …… …… 沐阮宁与殷嘉渔聊起先前魏雅臣前来的事。 大约打听出前因后果。 魏雅臣本就是前来这边处置赈灾贪污事件的。 岁河年年都有泛滥。 尤其越州。 这地方原本是有河堤的,可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就在一年前,朝廷拨发巨款修筑的河堤轰然坍塌。 令其毁于一旦的,不是蚁穴,而是一层层的贪腐。 年年拨款年年人祸。 甚至因为拨款这件事,造成,更多的贪污利益链。 原本已经处理了京城的四品官员。 然而却无济于事。 今年尤其严重,此番已经是第三次大水了。 若不能重建河堤,只怕影响会更严峻。 殷嘉渔放心的原因,是因为魏雅臣不是专门来抓她回去的。 并且有意要带她走,这是殷嘉渔跟他聊了那么久的原因。 第764章 辛画失踪 第764章 辛画失踪 所以现在,至少在解决岁河贪污之事前,魏雅臣是没空来处置她的。 沐阮宁从殷嘉渔那儿出来的时候,还回忆着十七公主拉着她叫她一旦将粮食卸货后就赶紧动身。 千万别让魏雅臣追上来! 这时,芳月回来了。 手里牵着月牙。 月牙很有灵性,同样是沐阮宁身边儿的丫鬟,哪怕辛画天天喂它,但它就是对芳月更亲近些。 当然,月牙对沐阮宁依旧是最为依恋的。 比如现在,月牙直接就往她怀里扑过来了。 一双狼眼睛在看见沐阮宁的时候分明就像只大狗狗。 芳月拉都拉不住。 月牙被沐阮宁抱在怀里的时候,芳月只能无奈地笑。 最后那几步,她这个手里牵着锁链的倒像是被狼遛的宠物…… 沐阮宁心情好了许多,摸了几下柔软的狼毛,忽然想起什么,也没抬眸,似是不经意地问:“辛画呢?” 因为芳月要伺候沐阮宁。 而辛画不合群,所以众人素来都默认由辛画这个将军府的丫鬟来照看将军府的狼宠。 芳月听罢,回答:“您去殿下那儿,叫奴婢别跟……所以我去瞧瞧月牙。” “发现辛画不在,月牙又要扒门。” “奴婢看咱们可能会在这地方逗留一段时间。” “所以才将月牙带出来遛遛。” 的确,沐阮宁听罢认同地点头。 只是眸光微深:“可知道辛画去了何处?” 芳月愣了一下:“不知。” 沐阮宁抬眸:“这儿那么危险,她若乱走,惹回疫病当如何是好?” 芳月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抿唇点了点头:“小姐教训得是,奴婢以后会注意的。” “光注意也不够。”沐阮宁觉得可千万不能出点什么纰漏才好:“总之先将人找到。” “确保她的安全,还有……” 她想了想:“以后,只要停留,你也不必一直伺候在我身边,盯着点儿她。” 芳月哪怕不是自己的人,也确定是沈宴舟的人。 不管怎么样,潜意识里,沐阮宁觉得芳月是自己人。 “好。”芳月郑重点头。 “先去找人。”沐阮宁拍拍月牙。 大白狼立马懂了她的意思,旋即在地上嗅闻起来。 有时候连沐阮宁都不得不有那种错觉,觉得月牙是能听懂人话的。 月牙领着主仆二人离开了车队,往一处山林去。 沐阮宁突然拉住了月牙。 大白狼与一旁紧张的芳月都看向了沐阮宁。 沐阮宁垂眸:“不必去了。”她四下扫视了一圈儿:“这儿不安全,罢了。” “我们去找也容易出事。” 她不曾忘记当初看见过的那个武功高强的人。 若遇到了,自己可不一定是对手。 “走吧。” 沐阮宁领着一人一狼回了营地。 此时,辛画还是没有回来。 而越华城来的民夫已经开始搬运粮食口袋。 虽说这么多粮食,但可都是真金白银买的。 不能任凭他们搬走了事,想了想,让云祥粮号的人出了两个人,又让殷嘉渔派了两个去跟着。 以确保不是中饱私囊。 殷嘉渔身边的都是高手,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第765章 辛画也不是什么犯人 第765章 辛画也不是什么犯人 打点好一切之后,魏雅臣就找来了。 他手里一份巴掌大的文书。 递过来的时候,沐阮宁打开看了一眼。 折子里面写着一些冠冕的套话,大抵是说她沐阮宁如何如何品德高尚。 最后州府的官印一戳,便得宜了。 沐阮宁也不在意许多,将巴掌大的文书塞进了怀里贴身放好。 然后便抬眸直入主题:“几时动身进村?” 魏雅臣微笑:“倒是随时可以。” “只是,不论询问诊治还是想找什么线索,最好白天去。”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虽说,这天光大亮,看起来还不错,可实际上过不上太久,便会傍晚。” 沐阮宁赞同地点点头。 越华城的人这个时辰过来抬粮食,是因着着急。 迟一点便会救下少一点的人。 沐阮宁带过来的粮食少说也有几千上万石。 可路上分发出去小部分,这会儿再搬走其中四成。 看起来很多。 比照着越华城还活着的灾民来说,怕也不过是让有希望的灾民能多维持几日,吊着命罢了。 沐阮宁犹豫地看向剩下的粮食。 还没搬完,估计这些人天亮后紧赶慢赶也得搬个好几趟。 沐阮宁身上也带了一些银子。 就是为着粮食发放出去之后、在抵达北疆战场前的路上能再补充上来。 不过—— 沐阮宁摸了摸放银票的地方。 现在这些都不是最迫切的事情。 她抬起头看向魏雅臣:“我有件事儿想让你帮个忙。” 魏雅臣看她严肃的眉眼,神色也郑重了几分:“说吧。” “帮我找个人。”沐阮宁想了想,将辛画的样子描述了一遍。 不论她后面儿会不会回来,沐阮宁都没准备再视而不见了。 得问清楚发生的事儿。 辛画在越州若是当真失踪。 有可能是背叛了,但也还有别的可能。 比如,被人抓走? 比如,带回来疫病,她又是个锯嘴葫芦不肯言语。 若是队伍里大家都病倒,那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儿。 殷嘉渔可是皇后的闺女,但凡出个意外,他们这群人,一个都跑不掉,都得给人陪葬。 魏雅臣听完描述,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丫鬟,但她的背景我并没有询问过。” 沐阮宁有点儿尴尬。 辛画原本是女主顾凉音最忠心的丫鬟。 爹爹是巨贪。 但因为是主角团里面女主身边儿的正面角色。 所以黑历史部分,原书中给与了模糊处理。 这直接导致了沐阮宁只能知道个模模糊糊的大概。 而且最要紧的是—— 因为知道辛画是要留给凉音收服的,所以沐阮宁有自知之明。 若是小芙那样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的,她一定会十分关心,将具体情况打听出来。 可让沐阮宁羞愧的是,辛画跟了她这么久。一路走来,她一句话也没问过。 委实汗颜。 魏雅臣看出了她的尴尬神色,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了。” “找到人我会将这个事情问出来。” 沐阮宁听罢,心里便想到了羽衣卫在诏狱里的逼供手段来。 连忙提醒:“魏雅臣……辛画也不是什么犯人,所以你问话的时候可别动刑……” 第766章 好言劝不动该死的鬼 第766章 好言劝不动该死的鬼 魏雅臣笑了笑:“我省得。” 话罢转身便朝营地外离去。 天,渐渐黑了。 …… …… 沐阮宁坐在炭盆旁边儿。 派去越华城回来的人送来了些取暖的炭火。 倒是很实用。 这地方靠近岁河拐弯的地方,河面比较宽。 所以非但容易洪涝,而且连秋季的夜风都显得比旁的地方更加寒凉。 沐阮宁将手伸出袖子烤火。 殷嘉渔在另一个帐篷,寻常的伙计、镖师还有那些影卫各有地方。 沐阮宁的帐篷不大。 但坐着芳月跟月牙。 两人一狼都很沉默。 芳月盯着炭盆里噼里啪啦发出声音的红色炭火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小姐,这么晚了。” 她抬起头,规劝:“要不您还是先去睡觉吧?” “外面天都黑尽了,辛画应该不会回来了。” 点着炭盆的帐篷是不可以彻底关上帘子的。 怕中毒。 沐阮宁看向用钩子挂住的帐帘子。 宽大的缝隙灌入清幽的夜风。 但。 在炭火的温度对比之下,更冷了。 “你说,辛画会不会其实是被人抓走了?” 沐阮宁喃喃出声。 她自然没忘记那天看到的场面。 可是辛画那样的人。 远离盛京之后,到底为何会与人说话。 说了什么? 最要紧的是,以前她再如何也会回到车队。 为何就偏偏在越州消失了。 她既是混在队伍有什么企图。 那合该会表现出什么来才对。 这也是沐阮宁之前选择装不知道,也不问,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可是现在,辛画到底要做什么? 好像她没做任何事。 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她留在队伍里图什么呢? 若她就这样消失…… 沐阮宁胡思乱想,忽然指尖颤了颤。 她想到一个最严重的问题。 辛画是顾凉音身边儿最得用的奴婢。 后续会有蛮多戏份。 倘若她真的在自己手里头失踪了,那么顾凉音缺少了大丫鬟将来在后宫,在平日里被莺莺燕燕陷害的时候,是不是会吃亏? 沐阮宁一想到顾凉音会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变得不好,顿时更加羞愧了。 她脑子里患得患失的时候,蓦然就听见耳边传来芳月的声音。 “小姐,别想那么多,芳月会遇到什么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与您何干?” 沐阮宁指尖一颤,抬头看向了芳月。 芳月微笑着揉着旁边儿月牙的脑袋:“奴婢甫一出生就在国公府。” “那里的日子可不好过。” “所以奴婢从小就明白,作死是不可取的,而作死的人,是不可救的。” 芳月抬头笑得温和:“小姐,不是奴婢太过子嗣。” “这营地那么大,又有高手保护。” “但凡不自己走出去,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她掳走呢?” 不得不说,她的话如醍醐灌顶。 就在刚刚,沐阮宁不过是陷入了死胡同。 现在想想,原书里的辛画,样儿并非现在的、活生生的辛画。 “好言劝不动该死的鬼。”芳月一句话总结,相当到位。 沐阮宁便不再纠结了。 心情松快下来之后,炭盆里温度很暖,霎时就有了睡意。 第767章 你也这般想 第767章 你也这般想 沐阮宁打了个呵欠,困顿地冲芳月吩咐了一句。 芳月便将炭盆拿了出去。 沐阮宁抱着被子躺在垫子铺成的简单床铺上。 很快,她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夜色静谧。 营地的火光很昏暗。 芳月忽然察觉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身影。 远处的灯火将那影子拉得很长。 芳月原以为是辛画回来了。 只有这样熟悉的人,四周看顾的高手才会毫无警示。 “芳月。” 直到那声音传来,芳月整个人瞠大了眼睛。 …… …… 沐阮宁醒过来的时候。 只觉得阳光明晃晃的,晃动的光斑照射在自己脸上。 她皱了皱眉,坐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伸了个懒腰,正揉惺忪睡眼的时候,芳月已经进来了。 “小姐,该洗漱了。” 她手里端着热水。 沐阮宁倒是不怎么意外。 许是在国公府做大丫鬟练就的本事。 芳月总能掐着主子起身的时辰,不说面面俱到,但真的是连小芙都比不上的细致。 等洗完脸,稍微梳了个发髻,沐阮宁便随意问起。 “辛画回来了吗?” 芳月摇了摇头:“没有,她想来是有了什么新着落,否则,人生地不熟的又岂能出去这么久。” 沐阮宁捋头发的手微顿。 抿了抿唇点点头。 “我已经托人去找了,想来应该会有消息的。” 等用过饭,魏雅臣也到了。 此时也没有刻漏,沐阮宁琢磨着,大约辰时不到。 因不是冬日,所以天已经有白茫茫的敞亮。 沐阮宁上前,也不说话,眸带询问。 倘若魏雅臣找到了辛画,应当会着人带过来的。 但是没有。 沐阮宁也不敢肯定,仅仅一夜,魏雅臣能查到多少,或者说他能否抽出人手和精力帮她找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仆从。 所以她没问。 “因为时间太短,所以并没有找到辛画姑娘。”魏雅臣很默契地知道了她的想法,点点头。 沐阮宁有点儿失望。 但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魏雅臣话锋一转:“我已经派了擅长追踪的手下去找线索。” “清晨的时候,来过一条消息。” “辛画姑娘似乎去过一处墓地。” 墓地? 沐阮宁很是意外。 在这个时空,大晋国朝也延续了浓郁的家族观念。 甚至因为有世家的存在,所以这样的观念会更强。 “辛画为什么会去墓地?” 魏雅臣思忖了一下道:“我的人并未发现祭拜的痕迹。” “但应该是被清除掉了。” 他似是喃喃自语:“祭拜,又不能被人发现。” 沐阮宁瞬间就想到了。 是了。 原书曾交代过的只言片语中,辛画是罪臣之女。 而且她父亲的罪臣之名是洗不白那种。 贪官死后,阖家上下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被流放的被流放。 说是流放,其实在路上就会被灭口。 晋朝贪腐盛行。 谁也不愿意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头。 只有死人才能彻底闭嘴。 所以辛画流落入人牙子手里便是因为没了倚仗。 也难怪她识字…… “她应该祖籍此地。”沐阮宁提出了猜测。 但其实她很笃定。 魏雅臣心里原也在思忖这答案,闻言抬眸神色里尽是赞赏。 “你也这般想?” 沐阮宁摸了摸鼻子,内心有点儿尴尬。 其实她本就是知道的。 魏雅臣能想到这个,那才是真本事。 “嗯。”但她只能点点头。 第768章 是钦差大人,快请进 第768章 是钦差大人,快请进 魏雅臣若有所思,找了下属吩咐了几句。 沐阮宁知晓大约是去知会寻人下属的。 不多时,两人整顿好就往村中去。 芳月坚持要跟。 沐阮宁其实很不放心:“你没有名正言顺的资格。” “哪有佐官还另外带仆人的?” 哪知芳月从怀里掏出个文书:“我也有啊……” 沐阮宁与魏雅臣都吃了一惊。 连忙将芳月手里的随行文书拿了过来,是医官的通行手令。 倒也…… 比沐阮宁这个还更贴切些。 沐阮宁凝眉看向魏雅臣,后者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下。 “其实无甚区别。”魏雅臣苦笑着解释:“不论是佐官还是医官,都须得在足够职位的人率队下才能进入。” “这是越华城应对瘟疫的规矩。” “……”沐阮宁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这个小插曲过后,两个人都没询问芳月的手令哪儿来的。 左右队伍里有个殷嘉渔在。 她是皇后嫡女,背后是整个后族的世家,有点儿门路再正常不过。 不论在路上还是在盛京城的时候,殷嘉渔似乎都挺照顾沐阮宁的。 所以拿个手令让大丫鬟跟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三个人此去瘟疫村庄,几乎全副武装。 用特殊的布帛蒙住口鼻,夹层里头裹着木炭粉,虽说比较闷,但现在是秋天,倒也不算热。 这口罩可以在呼吸的时过滤掉致命的病菌。 类似简易口罩。 又在身上裹了一层劣质布做的衣裳,出去的时候会烧毁处置。 连带里面穿的东西也会通过高温消毒做处理。 “小姐,这些人好瘆人。” 芳月在她耳边小声说话。 虽然很小声叫旁人听不清,但蒙面里沉闷的声音依旧惹来了里头人们的注视。 芳月哆嗦了一下。 沐阮宁倒也罢了,魏雅臣身材高大,一双眼睛天生自带锐色。 即便没露出口鼻,上位强者的气息依旧叫人望而生畏。 没有人真敢上前来。 沐阮宁一眼望过去,这些人各个面容死灰。 整个村子里除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几乎就没有什么更多的声音了。 目光示意芳月说话声音要更低些之后。 沐阮宁也对魏雅臣连低语带比划:‘嗳,为什么这儿人会这么多?’ ‘还是说他们所有人都聚集在村口?’ 魏雅臣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只是眼眸微弯,显然在笑。 很快,沐阮宁就明白了魏雅臣为何没有回答。 他将两人带到了村里一处大院子里。 敲了敲门。 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个同样用布围着脸的二十多岁青年人。 “什么人?”他下意识地询问。 魏雅臣开口:“是我。” 青年人愣了一下,看清楚他的眼睛,再结合声音连忙让开路。 “是钦差大人,快请进。” 其人十分恭敬,恭敬到不但对魏雅臣,连带着对他身边儿人也很客气。 沐阮宁都有点儿受宠若惊。 “抱歉,来打扰到你。”一进门,沐阮宁连忙告罪。 看她这般礼貌,青年人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 “不敢、不敢。” 他感激地看向魏雅臣:“若非大人怜悯,草民也不能在这村子里头给老父亲送最后一程。” 第769章 哀顺变 第769章 节哀顺变 沐阮宁诧异地看向魏雅臣。 后者略略偏向她,小声开口:‘我也不是什么钦差,但他一直这般叫,我便也懒得纠正了……’ 沐阮宁略略颔首,既来了自然要问起的,便听魏雅臣询问:“令尊如今病情如何了。” 没等他回答。 几人就听见院子偏西的房间里传来有气无力却急促的连串咳嗽声。 紧接着似乎什么喷出口中的声音传来。 青年脸色大变,捞起衣摆就往里头奔去。 沐阮宁三人对视一眼,也都跟了过去。 但为安全起见,都只在门口看。 可一撩开帘子。 哪怕有木炭粉隔离,糜烂气息和血腥味依旧抵不住地往外冒出来。 沐阮宁皱眉忍住,往里头看去。 青年哭着扶着床上的老人悲痛万分。 老人脸上有溃烂的脓疮,嘴角挂着血。 床边也有不少,应该是将才吐出来的。 魏雅臣见状也顾不上旁的了。 拉着沐阮宁就往后面退。 芳月瞧见他的手,飞快地拉住了沐阮宁另一只手,低声凝眉:“魏大人,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大人放开我家小姐。” 魏雅臣愣了一下,乖觉地松开了手。 看向芳月的眸光带着点审视。 沐阮宁倒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现在进去只怕不是时候。 将才她望了一眼。 老者吐的血并不是浊污,虽说此刻的模样很严重了。 却并非毫无转圜。 三个人在外头等着。 魏雅臣道:“这人叫李茂生,是远近有名的孝子,父亲是村长。” 简单的介绍,沐阮宁便也大抵了解了。 此人本没什么症状,从外地求学归来。 村庄被隔绝之后痛哭流涕想照顾老父亲,被人阻拦。 最后是魏雅臣点头让他进来的。 “他要在衙门上吊,本官有什么办法。”提起这个魏雅臣难得有几分为难。 沐阮宁的目光也有几分复杂。 好一会儿,里头李茂生的哭声才渐渐停止了。 他走出来的时候芳月担心地又将沐阮宁往后面拉了拉。 李茂生红肿的眼睛看见了,既有难过又觉得羞愧,也不再走近。 “对不起,小人也知老父亲在这村子难免一死,兴许等不到明日了。” “只希望他走时能体面些,有人送葬,而不是与其他尸体堆在一处纵火烧掉……” “小人也知此事自私。” 他垂下脑袋指甲掐进肉里:“可小人常年游学,父亲辛苦一生不曾得我侍奉汤药,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待……” 说着说着他又哭了起来,伸手一擦,溢出指缝的血擦了一脸。 触目惊心。 沐阮宁想想前世今生的父母。 又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去。 这世界仿佛有着某种掌控一切的能力。 午夜梦回,她甚至记不起前世父母的模样,亦忘记了他们的名字。 叹了一息。 魏雅臣已开口:“节哀顺变。” 芳月原是十分怕他过来,此刻李茂生的模样倒叫她生出一分恻隐。 当初在国公府时,因着自己也年岁小,不得不加入旁人欺辱沈宴舟,如今大了,也早已弃暗投明。 当下便将手里的绢布递过去:“擦擦吧,脸上。” 第770章 进屋诊治 第770章 进屋诊治 李茂生倒是一愣,没想到方才还满脸畏惧的女子,此刻会主动关怀。 “这怎么好意思,仔细给姑娘弄脏了。” 李茂生红着眼圈开口。 芳月摇了摇头,将帕子塞进他手中:“送你了。” 沐阮宁愣了一瞬。 那可是女主!帕子不是只能赠与男主么? 但很快的,沐阮宁便也释然了。 这样的环境里,还想这么多作甚? 眼瞧着李茂生满脸感激,哆嗦着擦拭脸上的眼泪和手指上沾染的脏污,沐阮宁旋即开口。 “李公子,你也不必这样伤心。” 众人只以为她是想安慰李茂生。 却听她继续道:“我觉得令尊还有救。” 众人吃了一惊。 几个人里面,除了沐阮宁,也就是魏雅臣最为淡定。 不怪芳月和李茂生会这般想,毕竟将将几个人都瞧见了老村长的惨状。 李茂生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秒。 颤抖的手明显昭示着他的忍耐。 沐阮宁毫不怀疑,但凡不是因着此处瘟疫肆虐又男女有别,他可能就要激动地上来握手了。 李茂生艰难地吞咽口水:“小姐,您说的可是真的!” “是。”沐阮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点头:“我有七成的把握下此判断。” “若是能让我进去把脉,我想,我定能给出确切的诊断。” 倒不是沐阮宁班门弄斧。 只不过,这种症状在落泉镇她刚好接诊过几个,又有顾凉音给出过的方子。 那些日子,凉音坐诊,沐阮宁也是亲自动手给病人煎过药的。 所以连药材属性也门儿清。 当初在岁河的难民营地也有单独诊治过,后来漕帮传来的消息,那边的人都痊愈了。 只是…… “不行,太危险了。”芳月一咬牙,拦住了沐阮宁。 恻隐之心归恻隐之心,但该规避的风险还是要的。 “小姐,您的安全最要紧!”这时候就不能管旁的的,芳月转头看向魏雅臣:“魏大人,您觉得呢?” 沐阮宁目光坚定地转向他。 李茂生也是满脸祈求。 魏雅臣顿了一下:“有没有别的法子?” “没有。”沐阮宁摇头。 她知道魏雅臣的意思大概是想弄个悬丝诊脉。 这个世界如薛岩、白雉、甚至顾凉音之类的名医大抵是有这种逆天操作的。 可沐阮宁只是个小炮灰,医术那是排不上号的。 “放心!”但她有科学的现代隔离经验! 当初应对各种流感肺炎的累积了一整套法子。 如今只不过改成适配的古代方法罢了。 “我保证不会有危险!” 到最后,魏雅臣与芳月到底是答应了让沐阮宁进去看诊。 …… …… 一盏茶的时间后。 沐阮宁终于从腐臭的散发腥味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外头的人连忙围拢过来。 “怎么样?” 李茂生虽然是一起进去的,但此刻听到结果之前心情最煎熬的也是他了。 “到底怎么样……”魏雅臣忍不住也轻声问了一句。 “还好。”因着口鼻被牢牢包裹住,所以方才一时瞧不出她的表情。 但带笑的声音让所有人脸上都有了笑容。 第771章 瘟疫村的绝望 第771章 瘟疫村的绝望 “虽然已经伤及脏腑,但并不致命。” “若是好生用药,能保住性命的。不过……” 沐阮宁话锋一转,同时无奈叹息地看向李茂生:“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李茂生一时紧张起来。 沐阮宁并未藏着掖着,语气认真地开口:“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这疫病来势汹汹,只怕要将养很久。” “兴许一辈子都不能再干农活或者重活了。” 沐阮宁一看这农家小院儿就知道了,李茂生家是典型的耕读家庭。 老村长头发花白大约快六十岁了。 这等年龄的人放在盛京,怕是已经颐养天年,但在农家,兴许是要干到七十多岁亦或是干不动了才会歇着的。 五十多岁的村长,显然还算是耕种的顶梁柱。 而李茂生显然只是个书生,要考功名,没办法回家耕种的。 “……”众人一时沉默,显然都想到了这一层。 “无妨的。”李茂生释然一笑:“我父亲既然不能劳作,我身为人子,回家学着做事就好。” “只要小姐能保住我父亲的命,在下一定报答姑娘大恩。” “这样未免可惜了……”魏雅臣微微凝眉。 没等沐阮宁与芳月疑惑出声。 他已继续道:“你已然考取秀才,若非数月前离开州城回返,只怕也有望举人……” 沐阮宁两人恍然大悟。 而且魏雅臣不是寻常人,能被他关注到的,也不会是什么庸才了。 难怪李茂生是有名的大孝子。 为了父亲放弃科举,已然能说明一切了。 沐阮宁琢磨了一下,心里一个念头渐渐生根。 但她当场并未言明。 只先将手里有关对付和预防瘟疫的方子都留了一份给李茂生。 又打听了一下村里的状况,这才继续与魏雅臣与芳月一起寻访。 沐阮宁先前的感觉并没有错。 这地方的确不是只有这个村的病人。 到处可见房子门口坐了许多人。 显然,这些房子曾经都是主人死去空了的。 兴许这附近所有的病人此刻都聚集到了这一个地方。 人挤人的挨在一起的病人们,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两只眼睛。 空洞,麻木,无神,绝望。 道路之上时不时就有人抬着死去之人的尸体经过。 显然是放在某个地方集中处置。 沐阮宁心情格外沉重。 这个地方,就是个人间炼狱。 就连盛京城人牙子关押奴仆的地方都还有几个人面露求生的光亮。 而这里。 只有等死。 “小姐……” 她感觉到芳月贴近的身子在轻轻颤抖。 显然。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芳月,也有些受不住此地的压抑。 “嗯。”沐阮宁握紧她的手:“再坚持坚持。” 沐阮宁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自然要完美地解决问题,才算是不白来一遭。 “魏雅臣,能帮我么?”她开口。 魏雅臣也不问什么事,先点了头:“你说。” …… …… 当天。 越华城旁最大的瘟疫村中间支起了两口大锅。 香喷喷的食物香气霎时飘了开去。 原本毫无求生欲望对几人并不理会的病人们,乌泱泱地围拢过来。 有恶人想争抢。 魏雅臣一手一个,将不守规矩的人脑瓜撞在一起,很快震慑住了场子。 第772章 改观 第772章 改观 沐阮宁一手扛着大铁勺,一脚踩在旁边儿的石墩上大声吆喝。 “喝一碗药,换一碗稀粥。” “想喝粥的就过来。” 人们虽失了希望,知道活不下去了。 却有一个传统:不做饿死鬼。 是以,陆陆续续,这些人便也排起了长队。 队伍行进并不快。 沐阮宁负责给药,魏雅臣负责维持秩序。 芳月啧负责盯着人喝药后,给药碗里盛粥。 “呸!”有个人皱紧了眉头:“你这粥里怎么有沙子?!” 芳月很是忐忑,只得求助地看向沐阮宁。 “我放的。”沐阮宁捏着大铁勺子,声音淡定:“怎么,嫌难喝?那就别喝。” “你不喝给我喝!”一时间好些个人眼冒着绿光伸手过来。 那人猝不及防被抢了粥碗,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魏雅臣看得大为惊奇。 “为何这么做?” 沐阮宁瞥了一眼先前离开那人。 但见他在原处绊了一下,差点儿跌倒。 她便勾唇嗤笑:“你瞧他虽因为病着没什么力,但平衡力尚可,将将说话也很大声。” “他就不是个饿肚子的。” 沐阮宁一面打药汤一面转眸冲魏雅臣道:“这样的人来喝粥,就是为了多贪一口吃的。” “真正饥饿的人,便是掺了沙子,也是趋之若鹜的。” 魏雅臣想到越华城施粥之际,屡禁不止地重复领粥的情况,不禁暗暗对眼前少女钦佩不止。 “小姐真厉害。”芳月也是面露崇拜。 沐阮宁小脸一红,连忙嗔道:“芳月,你几时倒跟小芙一般学了个满嘴甜言蜜语。” “奴婢可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只是说事实罢了!” …… …… 几个人忙了一天。 期间,沐阮宁将大铁勺交给照顾完父亲,自发前来帮忙的李茂生。 在人群中走访打探。 与一开始的麻木不仁相比,吃过粥的人明显没那么冷漠抵触了。 倒是果然了解了许多有关岁河贪污的消息。 但沐阮宁原也没打算一蹴而就。 这些药,都是严格按照配比。 依着这世上的规则。 顾凉音能开出来的药,那必是奇效。 先前在漕帮那边其实见效也挺快。 只不过沐阮宁他们立马就走了,没有过多停留。 而且。 将才她发放药汤的时候就观察过了。 有几个人的症状不太重,兴许是刚送来不久,并且有好好做防护的。 兴许明天再过来,就会有显着效果! 到时候,沐阮宁不信这样的广告效应不能折服这些人! …… …… 沐阮宁等人离开的时候严格消毒,又将穿在外头的劣质衣裳烧掉。 里面的衣裳换下来后,也是严格煮沸消毒的。 等第二天,三个人再次踏入了这个绝望的村落。 只是这一次。 村口围着的人明显多了几倍。 所有人一改昨日的麻木空洞死气沉沉。 尤其在看见魏雅臣等三人的小推车中的药材时,都眼睛冒光。 “小姐,您看他们!”芳月有点儿害怕。 “没事。”沐阮宁微微一笑。 今天!才是她想要大干一场的时日! 第773章 鬼画符吗 第773章 鬼画符吗? 顾凉音用过的药方果真奇效。 毕竟那是出自这世上医术天花板的焚鹤谷。 将将送入村落不久的人,今日脸上的红肿都奇迹般的消失了。 若只有一人如此,那可能是体质问题。 更可能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但此刻痊愈的人不止一人! 这足以让所有已经以为必死的人重新燃起希望。 “给我喝!我愿喝!” 当沐阮宁等人像昨日一样支起大口药锅和饭锅的时候,人群与昨日已经大变样。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喝药。 然则,这会儿非但有魏雅臣维持秩序,除了他们几个和李茂生之外,那些恢复过来的人也前来帮忙。 倒也不是这些人有多么高的觉悟。 想要离开这个死地,不但要有郎中诊断,还得封锁这儿的官兵和羽衣卫点头才行。 沐阮宁这回不必亲自去分发药了。 而这一次,她拍了拍两口大铁锅:“大家不必着急,这次有两锅药。” 看着人群里众人渴望的表情,沐阮宁微微一笑:“不过,规则也有变。” 人群霎时有了一阵骚动。 “你们也别想着抢,这只是今天的分量,若有强抢的,明日便取消喝药的资格。” 她又敲了敲大铁锅:“安静。” “我的规则很简单……” 沐阮宁简单说了一遍。 今日,第三口锅里,她没有再掺沙子。 但,想要选择喝粥的人便要提供一些传闻或者情报。 若是能提供有效证据的。 粥管够,药优先,且再重的病,也会负救治,即便就不好的,也可以给其亲属一笔抚恤金,并且单独焚化,将完整的骨灰交予家人。 …… 一系列的措施下去。 李茂生原以为现场会十分混乱,结果没想到的是。 非但井然有序,提供传闻与线索的人也分外踊跃。 那些官员侵占田产,横征暴敛填补岁河洪涝的罪证甚至比当地官府审理的还详细。 简直媲美羽衣卫办差审问。 而且非但效率更高,还是自愿…… 沐阮宁一笔狗刨字委实忙不过来。 好在有芳月这大丫鬟,还有李茂生这专业的秀才。 一天下来,收获颇丰。 等出村消毒,沐阮宁将证据等物往魏雅臣怀里一拍。 “给我了?” “自然不是。”沐阮宁瞠大了眼睛:“你想得倒美。” “誊写下来,你帮我,我自然要帮你的,兴许对你办差有用。” “至于证据原件儿,我得带走。”她后一句说得不容置疑。 魏雅臣轻笑出声,点头:“好。” …… 羽衣卫自有魏雅臣的心腹负责这个。 几个人分工协作,比李茂生芳月写得快多了。 沐阮宁心下好奇,拿起来瞥了一眼。 好家伙。 鬼画符吗!? 她嘴角抽搐:“所以你看得懂么?” 魏雅臣点点头,拿起一张“鬼画符”十分自然地念了出来。 沐阮宁由衷给他竖起大拇哥。 果然。 羽衣卫是大晋最正经不过的特务机构不是浪得虚名的。 就这字。 堪比摩斯密码。 兴许也只有他们内部人员能完全认识这里头的所有草书了吧。 第774章 为他攒的最后一笔名声了 第774章 为他攒的最后一笔名声了 等将东西妥善收好。 沐阮宁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住处。 今日之内,肩挑手抬,粮食中的五成已经送去了灾情里的越华城。 沐阮宁原本的打算是给四成的。 毕竟边关战事非但也是有关晋国黎民,而且还有自家几个父兄。 先齐家,才能兼济天下。 但看着这等人间惨状,数一数手里的钱财,沐阮宁临时决定多派发一成。 余下的部分,在接下来的路上找机会看能不能补上。 若不出意外的话。 最迟明日再去一趟瘟疫村,便要动身离开了。 虽然沐阮宁很想关注一下后续。 但没机会了。 她思量再三,李茂生的事情,也决定解决一下。 …… 沐阮宁将将躺下不久。 忽然听见外头殷嘉渔的声音。 “阮宁,你睡了么?” 沐阮宁很困,但殷嘉渔极少半夜过来寻她。 定是有什么事情。 沐阮宁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询问:“殿下,是有何事?” 殷嘉渔也没绕弯子,直言不讳:“明日就动身吧?” “?”沐阮宁迷迷糊糊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殷嘉渔道:“可别等魏雅臣抽出空来!” “……应该不会吧。”沐阮宁连忙宽慰她:“您瞧,这么久也没动您,而且魏雅臣也并非专门儿为你而来的啊。” “以防万一。”殷嘉渔丝毫不敢放松。 不等沐阮宁再劝,她道:“就算魏雅臣当真不会押本宫回去。你能保证后面不会有人追过来么?” “能保证后续路上不会有人拦着么?” 沐阮宁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她攥紧了手指——殷嘉渔说得对! …… …… 翌日一早越华城那边已经交割完毕。 在谁捐赠赈灾的事情上。 沐阮宁没有犹豫。 自然不能以殷嘉渔的名义。 毕竟要当真这么做,那就是明摆着告诉皇后,快来拦截! “沈宴舟。” 文书官员咂摸着这个名字,为难问:“请问,这位沈宴舟是做什么生意的?又或者位列什么官职?” 毕竟即便只是一半。 但沐阮宁这次送来的粮食委实太多了。 商人逐利,没有几个冤大头会拿出来做这种善事。 贪官污吏横行。 若当真是个官员。 文书官员想着,最好能是个大官。 至少。 这会是个清廉的好官,与这充斥在周遭只会敲骨吸髓的人好得多了。 “是个学子。” “学子?”文书官员十分震惊。 “是的。”沐阮宁郑重点头:“他是今年的举子,尚未入仕。” “但,快了。”沐阮宁露出个笑容来:“最迟三年,他一定会做个好官。” 她虽一直戴着面纱。 但笑起来的以后,眼眸晶亮。 便只是一双眼眸,却仿佛更加动人心弦。 文书官员看得呆了。 直到沐阮宁疑惑地催促时,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提笔在文书上落下了“沈宴舟”三个字。 沐阮宁拿过文书,细细看了一遍。满意地点头。 大约。 这也是她能为他攒的最后一笔名声了。 唯独希望的是。 将来的沈宴舟,能好生做好这个皇帝。 再不像原书描述中那样残暴。 第775章 咱们不能忘恩负义啊 第775章 咱们不能忘恩负义啊 与昨日一样。 沐阮宁、芳月与魏雅臣一起去了瘟疫村。 不同的是。 等他们进了村子,车队便离开了营地。 殷嘉渔自己她自己的法子。 她的暗卫警戒范围很广。 再加上熟悉道路的镖师等人。 他们各司其职,倒是撤得干净利落,也并未走寻常车马走的道路。 …… …… 瘟疫村。 分发药物和粮食是最后一次。 余下的治疗与给粮食,会交托给越华城。 而魏雅臣作为负责侦办岁河贪污案件的官员,他承诺会继续履行之前的承诺,直到这些人病好为止。 这次的分发一如前一日的顺利。 但能得到的消息到底是少了。 只是,沐阮宁已经很满意。 等将一切收拾好,李茂生请他们回院子里说说话。 他这段时间帮了不少忙。 沐阮宁好好感激了一遍。 李茂生脸上露出的红疹子已经肉眼可见好转了太多。 有一部分甚至已经蔫吧下去,只等着痊愈了。 忽听得里屋一阵咳嗽。 他告了声罪连忙跑了进去。 李茂生撩开帘子就看见村长从床上坐起来了。 他赶紧走过去扶住了老子:“父亲,您怎么起来了。” 老村长因着吐血的情况好转,这会儿惨白如纸的脸上稍稍有了点儿蜡黄颜色。 那些脓疮,也在沐阮宁的指导下,一个个刺破将脓血放掉,又用了些外用药。 这会儿,虽还难看,但到底像个人了。 “茂生啊,咱们不能忘恩负义啊,那账册,不如……给他们罢。” 李茂生听罢,红了眼睛,连忙阻止父亲:“父亲!不可以!” “为何?”老村长叹了口气:“你到底是胆小了。” 他太了解儿子。 李茂生眼泪掉了下来,生怕外头的人听见、看见。 压低了声音:“父亲,我不想您出事!” “那些账本牵扯的人们位高权重,若你交出去,不一定能惩治他们,反倒叫人拿住把柄。” 他声音越发急促:“父亲,你都知道吧?” “您也牵扯其中!极有可能最后就是您被拉出来顶罪!” “这么多年,岁河年年洪水,年年治理,最后怎样了?” “那些贪官污吏,不是一样拿着民脂民膏享受着?” “他们寿终正寝,而百姓呢?” “横死山间!” “……”老村长脸色复杂,但又一次劝说道:“茂生呐,为父这些年为了你,也为了村子里的乡亲能活命,帮他们做了那么多丧天良的事。” 光那洗白熔炼官银的事情。 都足够死上无数次了。 “如今,咱们这村子都要完啦,为父只觉得,这是天意。” “天罚,让我自食恶果。” “茂生,听话。” “为父以为必死无疑,却被那位女神医救下。” “非但如此,她还救了整个村子不是么?” “所以,把账本给她吧。” “我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死不足惜。” 老村长摸了摸儿子头上的帽子:“别哭,但凡有查到我身上,我便认罪!” “这是我的心愿。” …… …… 李茂生撩帘走出来的时候,眼睛依旧是红红的。 第776章 这世间的公道 第776章 这世间的公道 沐阮宁正与芳月和魏雅臣说着话。 魏雅臣点点头。 这时,看见他出来。 沐阮宁笑着开口:“不必那么担心,老爷子的病我瞧过。” “不会有生命危险。” “将养得好的话,不影响生活。只是无法下地操劳罢了。” 她越是说话,李茂生越是低下头:“我知道。” 看他似乎心情依旧不好。 沐阮宁几人面面相觑。 最后,沐阮宁道:“其实我将将已经谈妥一件事。” 李茂生一时抬起了脑袋。 沐阮宁接着开口:“我前日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 “只不过最近忙,还没来得及落到实处。” “但现在此处告一段落,是时候真正解决了。” “我想在越华城创立一个科举资助试点。” “科举资助?”李茂生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种奇怪的东西。 沐阮宁耐心解释:“就是说,由我试点机构,也就是类似衙门,只不过是民间的衙门,来资助学子求学科举。” “等到这些人成功做官又或者出人头地,可以偿还资金,愿意的话,也可以多偿还,或者给机构的发展提供方便。” 这说到底,并非完全的慈善。 若是完全的慈善,那就注定了无法长久下去。 沐阮宁想的,就是帮助像李茂生这样,有才华,又没有财力继续科举的学子。 这个世界寒门太苦。 寻常人想要对抗也太难。 沐阮宁琢磨着,哪怕无法在有生之年改变这个世界。 说不定很久以后。 能改变一些呢? 想到这个民间衙门的未来,和提出这个构想的,竟然是眼前的女子。 李茂生不禁身子一颤。 他攥紧了手,心中不停动摇。 最后也没说出口,苍白着脸色扯出一抹笑意:“那就……多谢沐小姐和魏大人了。” 李茂生与众人约定好找他们之后,便将他们送出了小镇。 等走回房子的时候,脚步已经有了几分踉跄。 他用了最大的力气忍住了冲动。 进了门。 看见自家父亲正靠在床头。 老村长睁开眼眸。 一双手枯槁地朝他伸过来。 李茂生连忙抓起衣摆冲上去握住:“爹!” 老村长没管他喉咙里的轻颤,只问:“可有将实情和盘托出?” 李茂生红着眼睛摇摇头。 感觉到父亲的沉默,李茂生道:“爹,您难道忘了,娘是怎么死的?大哥又是怎么死的?” 老村长红了枯黄的眼睛。 沉默着。 目下没有了外人,李茂生低吼:“大哥就是相信了那些所谓的清官!” “一心想要解决这岁河的水患,结果如何?” “他只是个区区白身,证据再足,交上去之后,非但没有将人给下狱。” “反而被流氓打死,不了了之!母亲去告官,不肯收了好处闭嘴,反而在大堂以诬告的罪状被活活打死!” “这些,父亲都忘记了么?” 老村长眼泪滑落,嘴唇颤抖,良久:“没忘,为父都没忘。” “可是,这世间的公道,总要有人来主持!” “若大家都怕死,这天,便明亮不了。” “对吗?” 第777章 再说吧 第777章 再说吧 李茂生抱住老父亲的身子,眼睛里满是坚毅:“爹!您放心,儿子来!” “两年后我定然高中!” “等我做了官,一定将那些人统统打倒!” 老村长老泪纵横,拍着儿子的肩膀:“为父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么?” 李茂生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道:“儿子不知。” 大晋国朝已经烂到了根儿里。 除了家中委实贫困。 其实李茂生放弃学业,放弃科举,正是因为迷茫。 迷茫于读书,救国无望。 迷茫于当初的理想,的这样的官场,这样的大晋,还能否实现? 李茂生至今也不知。 但他想要改变这世间的心,更加坚定。 老村长长叹了口气,被说服。 “好。”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茂生!爹等你!” “只求你不忘初心。” “嗯!” …… …… 沐阮宁等找了地方将身上严格消毒之后,换了身衣裳。 脸上依旧挂着轻纱。 她与芳月早早跟魏雅臣道别,表示自己回去。 营地消失那么大的事情,沐阮宁自然不指望能瞒着多久。 但能瞒一刻是一刻。 最好能等自己等人走远了,再被羽衣卫的人知道。 魏雅臣看她一脸淡定,偏偏眼角余光瞥向旁边儿。 笑着咳嗽了一下,冲芳月道:“你先回避,我有话要同你们小姐说。” 芳月脸上是不愿的神色。 但沐阮宁吩咐了,她即便不情愿,也只得先避到一边。 “说吧。” 沐阮宁的目光落在魏雅臣眼睛里。 “所知道昭华殿下已经跟车队走了。” 魏雅臣的第一句话就让沐阮宁绷不住了。 “……”她没说话。 怕他是诈自己。 奈何魏雅臣还真不是:“我人都在这,那点儿小九九又岂能瞒过我?” “但是……”他话锋一转,倾身凑近了几分。 “我站你这边儿。” “本官可不是皇后娘娘的人。” 沐阮宁瞠大了眼睛,她明白,魏雅臣确实不是。 原书中,他是坚定的男主党。 这也奠定了将来魏家成为大晋顶级世家的基础。 她分析利弊,抿了抿唇,无奈叹气:“好吧。” “你为何要帮我们?” “我都离开盛京了。” 她摊了摊手:“以后再不能帮你挡桃花了。” “那可不一定。”他笑眯眯地低声说:“你可是阮姑娘。” 沐阮宁白了他一眼。 魏雅臣轻咳一下道:“说正经的,倘使将来想回盛京,又怕遇着麻烦,不如考虑考虑将军府与魏家联姻。” “当个魏家主母也不是什么丢脸之事。” “……”沐阮宁当初也考虑过这个,无奈一笑:“我知道,确实不错。” “只可惜,此去经年,还不知战事能打多久呢。” “再说吧。” 她没有明确拒绝。 也不是想吊着人家。 概因几个因素。 譬如,魏雅臣本就有喜欢的人。 又譬如,这场战事原书里也打了两年。 如今自己送去粮食,必定能让父兄更顺遂些,将士们少些伤亡。 但盛京与北疆军队的矛盾制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并不是这点儿助力就能扭转京城对北疆的拖后腿的。 沐阮宁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等到至少一年后,公主的事情兴许就淡了。 魏雅臣也跟心上人浓情蜜意了。 想来自己就能成功隐身。 犯不着在现在说些人家不爱听的去刺激人家。 第778章 小姐,是我 第778章 小姐,是我 魏雅臣不置可否,开口:“我既已答应不去追人,你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去吃个饭,好生歇息一下,到时候我遣心腹护送你和芳月姑娘追过去,岂非更好?” 沐阮宁一想,倒也是这个理。 这些时日也没吃顿好的,舟车劳顿更没好好休息,便点了点头。 魏雅臣也是用了心的。 准备的食物都是盛京美食。 虽然样数并不多,只有三菜一汤。 但能在越华城这样的地方凑到这些已是难得。 沐阮宁很给面子,没有浪费半点儿食物。 她就埋头吃,他便在一旁伺候着夹菜看她吃。 好不容易把这顿饭吃光。 沐阮宁已经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只得说话转移:“你知道盛京城科举的情况么?” 魏雅臣愣了一愣,眸光略深:“宁丫头,为何问我这个?你很关心?” 沐阮宁本就是下意识问出来的。 此刻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低着眼眸:“没什么,就是想起沈二郎好像要参加科举。” 有时候越是藏着掖着,越让人好奇,不如坦然说出来。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魏雅臣垂眸整理袖子,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倒是没有关注这个。” “毕竟只是盛京城的会试。” 沐阮宁一琢磨,也对。 往往那些传檄各地张榜公示的,都是有资格跻身殿试的十五人。 除了他们,各个州府也会下发录取的进士名单。 不过那都不会公示。 “你若是想知道,我回头去打听一下,不过,兴许要久一点才能收到回信了。” 魏雅臣的话将将说完,沐阮宁便摇了摇头。 “不必了。” 委实太麻烦。 一来一回,哪怕是驿站快马,也得好几天。 好几天后,魏雅臣再来赶他们的队伍,兴许会迎来追兵。 容易将殷嘉渔暴露出去。 娇蛮公主什么都好,对她也好,但殷嘉渔一旦被带回去,谁也不知皇帝皇后会如何看待自己。 沐阮宁想到殷家人的累累前科就觉头皮发麻。 “我回头等殿试出来自会去了解的!” 入夜。 魏雅臣暂驻的地方是个离越华城大约好几里的驿站。 多是羽衣卫的便衣把守。 虽是灾城附近。 但离岁河远,并未波及。 再加上往来送信,自有朝廷的人优先修缮。 而且,无什么人经过,倒比城中更安静舒适些。 沐阮宁扑进软绵绵的被褥就不想起来了。 试问谁不喜欢柔软的床铺呢?! 高床软枕。 自从出了盛京,就再也没享受过了。 沐阮宁赶紧脱了鞋袜外套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睡了没一分钟。 她蓦地坐了起来,披着衣裳走到门口。 看见外头的光影晃动。 神色不虞:“谁?” 外头的人没动,也没出声。 但沐阮宁很清晰地听见了呼吸声。 就在沐阮宁四下了寻找趁手的东西最后相中一个铜烛台的时候。 外头传来芳月的声音:“小姐,是我……” 沐阮宁拿烛台的手一顿,开门放了她进来。 打了个呵欠,疑惑地问:“芳月,你不睡觉跑我门口干啥?” 第780章 村长之死 第779章 村长之死 不恨。 老村长低着脑袋说着猪狗不如的话。 朝着他们摇尾乞怜。 ‘是啊,怎么能恨呢?我们都是为你好,李长贵,死了的人不知死活,那是他们活该。’ ‘你大儿子也死了,你还有个小儿子呢。’ ‘是叫李茂生吧?’ ‘李长贵,活着的人,可还得活下去呢。’ ‘我送他去念书可好?’ ‘只要你做得好,你总能见着你儿子的,对不对?’ 那人拍拍他的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 老村长身子狠狠颤了颤。 外头的火苗窜高的刹那。 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 原本东倒西歪病拖拖的身子,几步一迈,蹿到了儿子的床边。 一把揪住了李茂生的衣领。 李茂生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身子被推搡着往里屋走。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爹!爹你做什么!?” 李长贵的脸上是尚未痊愈的狰狞伤疤,他抬手捂住儿子的嘴。 此时此刻外面的烟已经往屋子里灌。 李长贵本就虚弱的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茂生呐,他们来灭口了。” 从闻到火硝味的那一刻起。 老村长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他将手里的油纸包塞进李茂生的怀里:“茂生!走!” 他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入里屋缸子里。 李茂生浑身都在发抖,他一时有不好的预感。 抬手薅了一把,没薅住李长贵那干枯的手。 李长贵在旁边儿用力拍了一下。 牵动了机关。 缸底往下一坠,李茂生便掉了下去。黑洞洞的甬道里,是李茂生声嘶力竭的声音。 “爹!爹你下来!我接住你!我们一起走!” 他绝望地伸出手。 哭着求他跳下来。 外面的烟雾愈发浓郁。 浓郁到他亲眼瞧见父亲被包裹住,听见原就被病痛折磨多日的老父亲剧烈地咳嗽,连声音都变得嘶哑。 “茂生,我走不得。” “瞧不见我的尸体,那些人不会放心的。” “这是爹的报应啊!茂生,你去找那位魏大人,去找那位神医!” “好好活下去!活得像个人!” 砰地一声,房梁似乎塌了一块儿。 机关转动,李茂生血红着眸子的哭喊被隔绝在一片漆黑里。 李长贵看见外头燃着熊熊火舌的一截横梁。 他此刻的身子在竭力之后,已经比往日更加虚弱。 但他咬了咬牙,为了不叫人立时发现这口缸。 李长贵拖着残躯往火焰里走。 走不动了。 倒下了。 便用脚蹬,用手爬。 李长贵最庆幸的是,他到底留了一手,偷偷挖了一条逃生的道。 火海中,他闭上了眼睛。 “阿灿啊,老婆子,我对不住你,我这就下来陪你了。” …… …… 驿站离这儿其实也不算远,沐阮宁与魏雅臣赶过来的时候却已经烧了太久。 瘟疫村里大半的房屋被烧毁。 许多人正在灭火。 病人们死的死,伤的伤,要么惊魂未定。 “大人。”立时有人凑到魏雅臣身边禀告:“这儿维持秩序的是越华城附近的守军。” 守军! 沐阮宁听到这个称呼倒没联想到什么,但魏雅臣的脸色明显变了。 第781章 真狠啊 第781章 真狠啊 沐阮宁一下子意识到了问题。 将隔绝病菌的衣裳穿好,碳隔离的面罩也蒙了个严实,沐阮宁便跟着魏雅臣快速往里头走。 一面脚下不停,一面问他:“魏雅臣,发生什么事了?” “……”魏雅臣只露出那双锐色的眼睛。 可哪怕瞧不全五官,他火光里天生略浅的眸子此刻依旧让人有种深沉得可怕的错觉。 “越华城的守军不归州府挟制。” 私军? 沐阮宁瞳孔地震:“怎么可能?”她虽知道大晋朝贪腐盛行。 也知道各地流寇活跃。 但正因如此,朝廷怎么可能放任一个这样的存在。 魏雅臣沉默了片刻:“此事说来复杂。” 时间有限,他尽量说得简单。 沐阮宁也竭力去理解。 后来,她大概明白了。 简单说,就是越华城年年治年年涝,朝廷虽然拨款治理。 但能下发下来的,大部分都被贪墨了。 甚至那些巨额的银子到最后都没沐阮宁送来的粮食靠谱。 越穷越恶。 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 此处匪患十分猖獗。 可是朝廷连粮食都拨不出来,更别提军饷了。 所以这地方的军队便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军饷的问题。 毕竟需要剿匪。 所以,长年下来,就变成了现在越州现在这个局面。 附近守军虽是朝廷编制,却也不归朝廷挟制。 沐阮宁一下子意识到问题的关键:“这些人不去剿匪,却跑来关注这个火灾。” “你也注意到了。”魏雅臣点点头:“说是正巧路过,可也太巧了。” “只怕连羽衣卫想插手都会十分困难。” 沐阮宁想到,连魏雅臣都觉得棘手。 那必定要出幺蛾子的。 魏雅臣的动作更快,进入了寒水村时,哪怕废墟焦黑熏臭,魏雅臣却愈发矫健。 沐阮宁此刻无比庆幸当年有好好努力学习武艺。 否则,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追得上的。 魏雅臣的目的地也十分明确。 几个呼吸之后。 两个人前后脚抵达了李茂生家的院子。 只看见连土墙也被烧得漆黑,里头一进的院子已经完全塌了。 地上黑漆漆一片。 虽是夜晚。 但被烧得这么彻底的话,不用想也不可能有活口了。 “真狠啊。”魏雅臣摸了摸鼻子,凝眉小声说。 这样的白天时还见过的生命,轻易就没了。 沐阮宁只觉得心脏震颤,眼睛有些痒痒的,泪水滚落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生命如此脆弱。 明明这些人已经有了希望。 只要好好将养身子,病人们大多能痊愈。 有现成的药,现成的食物。 明明。 她已经设立了助学的机构,李茂生也可以继续科举。 若没有这场火。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沐阮宁红着眼睛死死攥紧了魏雅臣的袖子:“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是那些越华城守军们做的么!?” 沐阮宁绝对不相信一些拥有希望的人会想要自己放火寻死。 这样的事情放在她来之前,兴许可能。 但现在…… “不知。”魏雅臣摇摇头:“但,一定能找到真相的。” 沐阮宁攥紧裙裾:“你刚刚说,真狠,是什么意思?” 第782章 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第782章 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魏雅臣沉默了一个呼吸:“你看看四周,便明白了。” 沐阮宁举目四顾。 虽还是黑夜。 但零零星星有人举着火把巡逻。 在搜寻着活着的人。 唯独没几个人踏足此地。 很显然。 因为这个地方已经彻底坍塌了,不可能有活人。 “这里,是火灾的中心。”沐阮宁垂眸盯着脚下的焦土。 放火的人,就是冲着村长一家来的! 沐阮宁将将这样想的时候有几个人冲了过来:“什么人,军队做事,闲人回避。” 声音严厉,人人都将手按在了腰间。 魏雅臣霎时冷峻了容色。 也不怪这些人没个眼力见,寒水村瘟疫肆虐,俨然已经是被世人所放弃的地方。 所以不论魏雅臣、自己,还是这些军队中人,都包的严严实实。 他们没认出魏雅臣十分正常。 “放肆!” 就在我以为魏雅臣要大杀四方的时候,他抬手将罩在衣服里的令牌亮了出来。 “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 羽衣卫的牌子十分繁复拉风。 工艺复杂得能媲美公主的牌子! 那些人立马就恭敬了许多。 沐阮宁瞬间就懂了,大概就因为这种场面所以羽衣卫才要将令牌与旁的官员的信物区分开来。 难怪做得如此拉风。 但客气归客气。 这些人不靠朝廷发放俸禄养着,所以当沐阮宁与魏雅臣准备进去搜的时候那些人果断拒绝了。 笑得十分和气:“这地方又黑又臭,别污了您的眼。不如去军寨里头喝个水酒?” 沐阮宁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些人的嘴脸。 冷着脸开口:“你们也是一方水土受百姓奉养的人,现在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你们竟还喝得下去酒?!” 沐阮宁说着就要往屋子里走。 那些人连忙闪身拦住前路:“小的们说过,这地方自有小人等处置,就不劳烦羽衣卫的大人,和这位姑娘了。” 沐阮宁一开口便知是个姑娘,这会儿那些人更看轻几分。 只将魏雅臣当成了耽于享乐带着女人一道外出办差的官员。 这样的人他们见得多了,也应付得多了。 从前,盛京城来过可多。 无非就是色就是财。 若是搞不下来,那就是财不够。 “大人,不如随咱们去军中详谈?” 为首之人眼睛里闪过一抹阴狠。 倘使财与色都无法动摇之人,他们还有雷霆的办法。 便是人搞死了。 也自有人兜底。 沐阮宁自然没瞧出这些人的打算,但魏雅臣是什么人? 没等这些人有什么其他行为,魏雅臣已经脚尖一点冲了出去。 那七八个壮汉都养得极好,肚腩突出,疏于锻炼。 而魏雅臣冲出去之后,沐阮宁几乎在瞬间领悟。 两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将人都放倒了。 这些人的声音引来了周遭众人的注意。 不光军队的人,魏雅臣的人也在往这边儿靠拢。 沐阮宁心下有点儿慌。 “魏雅臣,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魏雅臣看了一眼周遭,声音十分果决:“走!” “为什么?”沐阮宁有些犹豫。 第783章 本官要的,只是师出有名 第783章 本官要的,只是师出有名 她眼睛发红:“难道寒水村村长家的事,李茂生的事,这无数葬身火海的无辜生命就这样算了?” 魏雅臣转头看了她一眼,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头快步走:“自然不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儿可不是盛京,并非羽衣卫的大本营,硬碰硬,不可取。” “你也知道,我们擅长的除了审讯,便是暗杀。” 沐阮宁一时从过热的热血中冷静下来。 魏雅臣说得没错。 羽衣卫的长处并不在正面。 “而且。”魏雅臣拉着他飞快越过废墟:“你以为我们当真顶着风险去查到什么?” 听了这一句。 沐阮宁也明白过来了。 若是有人专门放火,那么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先检查过。 将才在已经得知魏雅臣身份之后还专门拦着。 唯一的解释就是故意的! “这些人想故意起冲突!” 沐阮宁大惊。 她慌忙拉住魏雅臣:“不行,芳月还在门口!她也可能追进来!” 沐阮宁咬了咬牙:“我得回去找她!” “等等!” 魏雅臣赶紧拉住她:“不用,我的人会带她离开。” “……”沐阮宁还是不放心。 但魏雅臣再三保证之下,她才勉强同意先回驿站。 …… …… 寒水村的事情可谓是十分严重的。 但是各级官员都像是集体沉默了一般。 沐阮宁与魏雅臣回去的时候,芳月还没回来。 倒是越州城的知州被叫过来了。 林知州虽说才四十多岁年纪,但常年卑躬屈膝身子仿佛都打不直了。 笑容十分谄媚卑微:“大人,您找我?” 羽衣卫在通知魏雅臣的时候就上越州城通知知州。 而林知州没等他们去就已经坐着小轿出了城。 他大抵是知道要出大事儿的。 寒水村的一场火,把半个天都映亮了,哪里可能不知? 魏雅臣没有说话,盯着林知州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沐阮宁比较着慌:“瘟疫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衙门里就不派人过去瞧瞧么?” “那些当兵的什么来头,还接管此事?!” 林知州看看蒙着面纱的少女,又看看魏雅臣。 “千户大人……” “您也知道咱们的情况,越州城南边儿的卫所常年都要剿匪。” “最近遭了灾,土匪愈发繁盛,所以……” 他十分熟稔地卖惨。 连眼泪都掉得自然又真情。 沐阮宁人都看傻了。 她终于知道魏雅臣为何方才没有开口说这个话了。 敢情是知道这些人活似泥鳅,根本是敷衍惯了的。 魏雅臣安静听着他说话。 半晌,林知州松了口气要告辞。 他将将走到门口。 魏雅臣朝着门外示意,立马有人将那门关死。 那林知州心下一惊,再看窗户,也关了。 他这才知道怕了。 腿一软就跪在了魏雅臣跟前儿:“大人!卑职也只是尽忠职守。” “卫所的事儿卑职就算想管也是管不得的啊大人!” 魏雅臣要做什么沐阮宁已经猜不透了,只能在一边袖手旁观着。 但见他走到林知州跟前儿:“本官几时叫你去管卫所的事儿了?” 他微微一笑:“你只要派点人给我,本官要的,只是师出有名!” 第784章 找芳月 第784章 找芳月 “这……”林知州额头见汗,眼睛乱转。 此时此刻,魏雅臣冲沐阮宁使了个眼色。 沐阮宁当场回忆,一手刀劈下去。 林知州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这是要作甚?”沐阮宁不解。 “这林知州也脱不了干系。”魏雅臣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在林知州身上摸索有用的东西。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他朝沐阮宁点点头:“你先去找芳月。” 沐阮宁听到芳月的名字,连忙点头。 出了门儿。 外头依旧一片黑暗。 驿站周遭算不得安全,再从正面去找芳月只怕很难。 沐阮宁估摸着芳月是个聪明的,定然会同羽衣卫的人一起退回来。 但算算时辰,就算他们得知问题的时间不那么敏锐,现在应该要退回来了。 为了安全起见。 她便也在路口等了好一会儿。 终于,远处影影绰绰走回来好几个人。 等人影近了。 沐阮宁笑着迎了上去。 来的人的确是羽衣卫的人,但却没有芳月在。 “你们有没有看见与我一起的那个姑娘?” 回来的四五个羽衣卫的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小姐,您别着急,想来那位姑娘定然没什么危险。” “为何?”沐阮宁连忙问。 羽衣卫其中一人道:“她并未进寒水村,我们都以为她是先行回来了。” 既然没进寒水村,那应当是问题不大的。 可要说芳月已经回来! 沐阮宁又担心起来。 她绕开这几人想要到处找找看。 越州城和寒水村附近,多的是危险。 有天灾更有人祸。 芳月那么水灵一个姑娘,沐阮宁实在不放心。 “等等!”其中一个羽衣卫,算是魏雅臣的亲信,也是知道沐阮宁乃将军之女,武功不弱,自保可以的。 于是提醒了一句:“前面有越州城附近卫所的兵,您最好别过去。” 沐阮宁听着他的语气认真。 显然是十分严正地在告诫她。 先前在废墟处打了那些人,现在过去万一碰上了,指定跑不掉。 沐阮宁点了点头。 心里寻思着,芳月没回驿站,一定还在半道。 但芳月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很擅长记人的面容,但凡她见过的,没几个认不出的。 所以若是她碰到了卫所里见过的人,是必定会眼熟跟着回来的。 芳月不在那个方向! 有了这个认知后,沐阮宁道了谢,便往另一个方向寻。 天还没亮。 好在天上还有隐隐约约的月光。 之所以隐隐约约,因为有云。 沐阮宁看了一眼有点担心。 怕会下雨,不禁加快了脚步。 …… …… 一块坟地。 乱七八糟好多的乱坟。 偶有几座有墓碑的。 天上蓦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突然其中一块墓碑似乎松动起来。 沙沙沙…… 有细小的土往坟头下面滚。 紧接着,那墓碑更加诡异地晃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墓碑忽然就倒了。 一大块盛满土的棺材盖被掀了起来。 冰冷的雨颗颗砸在脸上。 李茂生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他死死抱着怀里的牛皮纸包。 一声凄厉隐忍的声音之后。 李茂生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第785章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第785章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李茂生的手指上有小片的血污。 大部分已经结痂。 在甬道的时候,其实因着这洞十分粗糙,更没有进行加固。 李长贵只是简单地在每十米做了个通风。 年深日久,这甬道又长。 以至于中间坍塌了两三处地方。 因着有通风所以不至于窒息。 但想要出去,就得动手沿着用鹅卵石标记的痕迹挖掘。 李茂生从棺材里翻了出来的时候指甲断了,撕破了血肉,泥土跟雨水混杂。 疼得钻心。 可这点儿疼痛与他心中的痛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未免被人轻易发现了,李茂生血红着眼睛,在雨中,一培一培地用土将棺材和坟头埋好。 此时此刻,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转头张望时,四周郁郁葱葱,远处的寒水村连村带火光都已消失不见。 他只能判断着方向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又拿沾满泥水的袖子抹了一把将才沾染在脸上的血迹。 后知后觉的。 那股子痛劲儿才蔓延开来。 他捂着手跌跌撞撞往黑漆漆的林子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李茂生浑身已经湿透。 林子里本不辨方向,但靠着远处天光的亮度,他大抵能猜猜一二。 最亮的方向,是越华城。 看似不那么远,其实要走很久。 接下来是驿站。 那地方,才是他要去的! 那是他的希望。 李茂生抬手将怀里的油纸包捂紧。 其实那些恶人,但凡检查过废墟,这会儿也该知道他没死。 唯独不能确定的,兴许就是这账册是否存在、以及是否被带在他身边儿。 多亏了这一场雨。 若非如此,这会儿无妨驿站是在个什么所在,他几乎不可能有机会靠近。 李茂生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两三处巡逻的人。 他现在如同惊弓之鸟。 不管是羽衣卫还是卫所的人,李茂生都不相信,一概躲开。 终于,周遭安静了下来。 并且,他能感觉到雨水折射的前方有个光源。 只可能是驿站。 世道艰难,农家的话,是不可能舍得晚上点灯的! 李茂生此刻双腿已经开始颤抖了,他整个人都带着点激动与兴奋。 他将将要往那个方向行进。 蓦然。 几个人蹿了出来。 李茂生吃了一惊! 他看清那几个人里一个熟悉的脸孔。 那个脸上有一颗黑色痦子的,就是年少时经常来自己家里,而父亲十分讨好的人。 他身份其实并不高,只是个跑腿的。 可他背后的主子一手遮天。 李茂生整个人生理性地颤抖起来。 他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不是怕死! 李茂生攥紧拳头。 只怕不能将这些人绳之以法,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无法同父亲交代。 他咬着牙转身就跑。 “给我追!” 那人发了一声喊。 李茂生听见身后好多双腿踩在泥坑里的声音心胆俱裂。 人就是这样。 一旦慌张,便容易出错漏。 李茂生被树根绊了一跤,狠狠摔在泥水里。 摔下去的时候,他本能地护住了怀里的东西。 整个人像一只虾子一样蜷缩起来。 雨点般的毒打从四面八方落到他身上。 “跑?” “哼哼!”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786章 想活得像个人! 第786章 想活得像个人! “怀里的东西是什么?拿出来瞧瞧?” 男人肆无忌惮,就像猫抓到老鼠一般逗弄着猎物。 李茂生浑身发抖,不肯松手。 账册并非薄薄一本。 便是寻常走路都能明显被发现的厚度! 李茂生情愿拿肉身当盾,也不愿让人沾染一分。 此时此刻。 满身泥泞,疼痛如跗骨之蛆。 李茂生忽然就想起了父亲李长贵的话。 父亲曾劝过他。 劝他将证据交出去。 可惜,李茂生没有听,他总想靠着自己,总有一日能拨开云雾见天日。 这世上又怎能有一个人便能撑起的天呢? 李茂生好后悔。 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 若是那时候,他将东西交出去。 哪怕只是赌,至少有一半的机会。 可是现在…… 一簇簇满是泥泞的发,随着皂靴踹在身上的钝痛而抖动着。 李茂生渐渐麻木,连意识都有几分涣散。 眉骨挨了一下。 尖锐的疼痛里,有殷红冲入眼帘。 半只眼睛充斥着在灯笼暗淡的光芒中映照出的红。 就在他被踢断了一条手臂,连抱着怀里的油纸包都十分吃力的时候。 忽然的,一阵风吹过。 很大。 浑身湿透的他只觉得这风分外阴冷。 殴打停止了。 他身边围绕的人像麦子一般倒下。 他惊恐地抬起脸。 李茂生发誓,他甚至连兵器入肉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周遭便沁满了鲜血。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捂住脖子死状凄惨。 他们不是不想出声,而是在出声之前,已经被割破喉咙失去了能力。 风停了。 李茂生没去管断掉的胳膊,而是死死捂住怀里的东西。 可是眼前浑身染血的人骗过头看向另一边。 刹那之间,他手里的匕首在地上染血的灯笼残光照亮下。 被那血染的纸灯罩映出了猩红颜色。 那红光在顷刻间拉成一道匹练。 领头的恶人终于惊恐出声。 “英雄……放过我……我只是底下人。” 李茂生听见这句话刹那,完好的那只手,指甲死死掐进了掌心。 他甚至感觉不到疼。 “噗呲——”这一次,匕首刺入喉咙的声音轻微。 因为比先前的每一次都要慢。 恶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伸手捂住喉咙上的匕首:“你就不怕……” 手持匕首的男子发出一声嗜血的嗤笑,恶劣地将匕首在他喉咙转动。 场面那么可怕。 但是李茂生眼睛里,却蓦然带上了狂热的表情。 少顷。 那男子转过身,步步朝着李茂生走来。 他的脚踩在遍地血花里,溅出一朵一朵烟火般的葱茏。 “该我了么?”李茂生声音嘶哑。 那人走得近了,地上岌岌可危的灯笼光芒下。 他终于看清了这修罗的面容。 那是一个带血的面具。 带着微笑。 他手里的匕首滴着血。 面具男子一身黑衣,染血而不显,就像是天生便为了杀戮一般。 不知是不是错觉,又或是血色灯笼的映照。 他面具下的眸子里,似有红光闪过。 “想活么?”他问。 “想。”李茂生浑身狠狠颤了颤,这一刹,他想起了父亲的话。 【好好活下去,活得像个人!】 李茂生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我想活得像个人!” …… …… “小姐。”芳月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 沐阮宁紧绷的内心忽然一松。 她惊喜地朝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第787章 命案现场 第787章 命案现场 等终于看清芳月的面容时,沐阮宁后怕得要骂人。 “是不是我没好好告诫,你就不知利害了?” “往日里你那些聪慧稳重都去了何处!?” “这里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芳月被她说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默默将话听完:“小姐。我知错了。” 只一句话。 沐阮宁已经伸手将她抱住了。 “没事就好。” 短短四个字。 芳月眼睛湿了。 眸子里带着几分羞愧。 但很快,便神色坚定起来。 她拍了拍沐阮宁的后背:“小姐,奴婢是之前发现天色似是要下雨,所以才打算去拿伞。” “可谁知一时迷了路。” 沐阮宁又问:“那你不知喊个人领你去?” 她倒是没想太多。 芳月顿了一下,很快答道:“奴婢想着,驿站也不远,而且谁知道瘟疫村会发生什么?” “又有那么多卫所的兵在,奴婢也怕羽衣卫的人吃了亏去,所以……” 沐阮宁略一思忖,也挺合理。 这时,芳月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 她转身指向了一个方向:“小姐,方才我听见那边有打斗声才走到了这里。” “我一个人害怕,要不咱们过去远远儿地瞧瞧去?” 沐阮宁有点不想节外生枝。 但芳月又说:“我好像听见有惨叫声有点熟悉,不然我也不会……” 思忖了片刻,沐阮宁还是点了头。 芳月在国公府那种地方,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 她想去瞧,那就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的。 再加上,沐阮宁对女主们都有一种迷之光环在。 能被芳月偶遇的,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跟在我后面,若情况不对,我做手势,你定要先跑!” “跑出去一个算一个,便是找援兵也好。” “奴婢明白!”芳月郑重颔首,撩起裙摆就跟在了沐阮宁身后。 也是好在她们的衣服都是特殊裁剪的。 若换了平日里那碍事的裙裾只怕在这雨水充沛的灌木间都得走走停停。 很快的。 沐阮宁就察觉到不对。 一股子血腥味在风的推送下穿过灌木树丫吹了过来。 刺得沐阮宁当即捂住了鼻子。 这会儿天还很黑。 光线并不好。 沐阮宁塞了个火折子给芳月,压低声音吩咐:“你就在这儿等我。” “若遇着危险就点燃这个,我会关注到的。” 芳月连忙点头,将火折子紧紧攥在手里。 沐阮宁深吸一口气,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走。 细细聆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 这种危险的事情,沐阮宁是不会带上芳月的。 小丫鬟再稳重,也不会武功。 到时候反而投鼠忌器。 她慢慢迈步,轻手轻脚往前走。 血腥味愈发浓重。 忽然。 眼前出现了一簇火苗。 一个男子单手将那火苗放进了灯笼烧了一半的蜡烛里。 那灯笼染着血。 将四周映照出诡异而可怕的红。 沐阮宁脑子里将将蹦出要转身逃跑的念头,下一秒。她便走不动路了。 满脸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人。 “李……茂生?”她有些迟疑。 身形太像太像。 但脸上糊了一滩血,眉骨处似乎破了,血淋淋的一大块。 “嗯。” 第788章 莫不是,杀手 第788章 莫不是,杀手? “是我。”李茂生的声音带着隐忍。 身形一动,便倒抽一口凉气。 沐阮宁这才发现他的手断掉了一根。 你这是怎么了? 沐阮宁连忙走上前。 但将将走了两步,便觉无处下脚。 地上全是铺陈开的尸体。 血液粘稠。 十足的修罗场。 李茂生从地上拿起一把匕首。 匕首染血。 沐阮宁饶是经历过风浪,此刻面对这等诡异的场面依旧觉着胆子都在颤。 她停了脚:“人,是你杀的?” 李茂生坚定地将匕首举在面前:“是!” “都、都是我一个人杀的。” 沐阮宁着实吓了一跳。 李茂生的讯息极少。 虽然相处过一段时间,但他的样子并不像是会武功的。 这样一来,沐阮宁不得不考虑附近是否有同伙。 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 李茂生,是瘟疫村死里逃生的人。 并且,他的家处在燃烧的中心。 他若真有这样厉害的同伙,为何不把老父亲救出来? 若他当真有什么可怕的心思,根本没必要承认自己杀人。 “……”沐阮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他的神色从镇定、到慌乱他,四下里张望,旋即白了一张脸。 “沐小姐,不要将我送官,否则、否则……” “为什么?”沐阮宁已经放松下来。 她抄着手,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不想被抓?” “……” “刚刚你是在找什么?” “……” 李茂生手里的匕首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他惨白着脸孔颤抖着摸索半天才又拿到手里。 “我不能被抓!” “我……”半晌,他才红着眼睛开口:“我亲手埋葬我父亲!” 倒是良心未泯之人。 沐阮宁从他看向那些尸体时,满含恨意的眼神可以确定他是真的有心杀这些人的。 但她可不信他杀得了。 不过,无妨是谁帮忙处置了这些人,但凡救下了李茂生,都该是个好人。 “别等了,你要找的人应该不会出来了。” 沐阮宁将脸上的面纱捂紧,走过去道:“匕首给我,先离开这里。” …… …… 沐阮宁与芳月一起将李茂生带回驿站。 林子里的尸体自有魏雅臣的人与越州城衙门一道去处置。 如今越州城的知州大人就在他手里。 一应调度倒比从前方便多了。 与沐阮宁猜测的出入不大。 “这些人是被高手所杀,一刀毙命,每一个都在脖颈。” 魏雅臣眼中的露出了提防与佩服还有跃跃欲试想要挑战的复杂神情:“此人对人的躯体构造已经十分熟悉。” “这样的一刀,快到甚至死者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说不出话来。” “只怕声音都发不出便唯有眼睁睁等着自己彻底断气。” 沐阮宁听罢:“莫不是,杀手?” 这很专业啊。 沐阮宁一点儿也不同情这些人,因为这些人罪行累累,魏雅臣稍微一调查便查出了一大堆畜生不如的罪名。 够死上一万次。 “是。”魏雅臣颔首。 此刻盘子里放着那把匕首。 血迹已经干涸。 “私以为这东西并非行凶之物,不过是个障眼法。” 第789章 李郎君节哀 第789章 李郎君节哀 沐阮宁自然没魏雅臣的眼力见。 闻言也只能点头。 “李茂生怎么办?” 她问。 “在羽衣卫,是安全的。”魏雅臣道。 沐阮宁凝眉,她不怀疑羽衣卫能护住他。 “但他不是什么都没说么?身上也什么都没有。” 魏雅臣露出一个微笑:“确实可惜,不过。” “没关系。” “他在我手里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叫人忌惮之事。” 原来如此。 …… …… 馆驿的夜,只偶有说话之声。 李茂生惊魂未定,根本睡不着。 已有郎中过来看过诊。 却不是那位沐小姐。 他问过那些人,有关家中老父的情况,但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消息。 李茂生此刻已经沐浴过,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只是因为疼。 更因为悲痛。 蓦然。 窗棂微微轻响。 就像是有风吹过。 李茂生看了一眼门口。 外头还有羽衣卫的剪影,一动不动。 所以他乍一看见床边走出来的面具人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要喊,但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恩公……”李茂生迟疑了一下。 面具人点点头。 很快,外面烛光闪动。 李茂生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他连忙压低声音焦急开口:“恩公,您快躲起来,就躲在房梁上。” 外面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我给李秀才送件被褥。” 是芳月的声音。 眼瞧着外面的人给开了门。 下一秒。 芳月的目光落在了房间里面具人的身上。 李茂生只觉得喉咙发干,整个人都想要跳起来。 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无论如何,也要让恩公逃出去! 他是为了救自己才会杀人的!自己不能忘恩负义。 “芳月姑娘!” 芳月在他出声的瞬间,已经闪身进屋,将门关上了。 李茂生眼珠子都瞪圆了。 只纳罕她这是作甚!? 芳月将手里抱着的被褥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面具男的身后。 “你、你们认识?”李茂生结结巴巴地开口。 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芳月看向他:“抱歉了,让李郎君受惊了。” “之前我便是受他所托,将小姐引过来处置林中尸体的。” “原来如此。” “难怪……难怪我吸引了沐小姐的注意力之后,恩公没有出来动手。” “原来都是认识的……” 他想起先前。 有人过来的时候,面具男给了他一把匕首,表示要他吸引敌人注意力。 若是有性命之忧,面具男便会出来解决。 “所以……”李茂生猩红着眼睛:“恩公,芳月姑娘,我父亲他……” 芳月有些不忍,但还是开口:“这……李郎君节哀。” 将才,羽衣卫去的探子已经打听清楚了。 寒水村的一把大火。 死了两百多人,一千多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那两百多人中,就包括了李茂生的父亲李长贵。 李茂生其实早有预料。 但真正听见这个消息,想起父亲过往的音容笑貌,依旧忍不住落下泪来。 “是我对不起我父亲!” “都是我的错!” 第790章 哎,其实也不必这般谨慎的 第790章 哎,其实也不必这般谨慎的 沐阮宁正在屋子里歇息。 事情有些棘手。 她原以为很快就能去追运粮队伍。 但偏偏又传来个消息。 有人发现辛画的消息了。 她的一支钗子,落在越华城的一所青楼外。 羽衣卫的人带回来的时候,沐阮宁惊了一跳。 她想亲自去一趟那青楼。 在这个世界,女子沦落风尘,即便是个清倌人,将来想要再回头也是不能了。 辛画这样清高的女子,必定不可能主动去青楼。 一多半是遇到什么事情被人卖过去的。 琢磨着等用过晌午就出发。 不论有没有结果。 隔天便让魏雅臣送自己与芳月一道走。 毕竟时间不等人。 她能为辛画做的,也就是这样罢了。 …… 早上甫一起床。 芳月不在,沐阮宁便自己随意挽了个发髻。 出门在外,不似闺中那么讲究。 没过多久,芳月便过来了。 只是她来的时候,提着个布包。 “这是什么?”沐阮宁问。 芳月将东西放到了桌子上:“不清楚,刚才在门口捡的。” 沐阮宁疑惑地看她将东西打开。 里头竟然是个油纸包。 只是外头似乎裹了一层脏污。 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本以为是什么肉。 打开的时候,着实让沐阮宁意外。 没有想象中的腐烂气息,而是一沓厚厚的蓝皮册子。 这册子用的是纸张。 也不是什么好纸,但即便如此,也不是寻常百姓能用得起的。 而且这么多。 倒更像是经商用的东西。 沐阮宁直觉这册子有问题。 她伸手拿起一本随意翻了几页。 越看,眉心蹙得越紧。 沐阮宁骤然将册子合拢,看向芳月:“这东西在哪个门口捡到的?!” 芳月指了指她房间:“就在这个房间门口啊。” “可有瞧见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芳月摇摇头,也凑过来看了看,一下子惊得变了脸色! “这不就是……岁河贪污的款项么?” “对!”沐阮宁欣喜若狂,抱住芳月:“你可真是个福星啊!” “这都能捡到!” 芳月被抱着,在她瞧不见的角度叹了口气。 “小姐,有没有可能……嗯,福星是别人?” 她的小声嘟囔,沐阮宁压根儿没听进去。 “我先去找魏雅臣商量。”她拿起账册就走。 芳月连忙帮她将账册收拾了两本。 “小姐,只拿一部分比较好。” 芳月道:“最好您能先看一遍。” 她可不太相信魏雅臣,忍不住开口劝。 沐阮宁想了想,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她最后只拿了一本。 毕竟这个世道,魏雅臣的话,沐阮宁是能信得过的。 可是即便魏雅臣将这些证据递交上去。 谁又能知道,上面儿的人会官官相护还是绳之以法呢? 若是不能保证一网打尽。 那就得有所保留。 “放心吧,寒水村那么多条人命。” “便是为了那满地的冤魂,我也不会冲动行事的。” 芳月点点头。 等沐阮宁的脚步声走远。 她才大大松了口气。 “哎,其实也不必这般谨慎的。” 芳月低头摸了摸那些账册。 这里面几乎都是誊写仿制的。 原册子,在暗渊。 毕竟,主人答应了李茂生,要让他报仇雪恨。 第791章 又誊一遍 第791章 又誊一遍 魏雅臣拿到册子也十分意外。 不过,对于真伪方面倒是不用担心。 正好李茂生在。 经他一看,倒也确认是真的账目。 沐阮宁并没有怀疑,毕竟,账目太多,这世上还没有谁会那么无聊,专门弄个假账册来逗她这个女子。 “抄吧。” 魏雅臣将那账册放到了李茂生跟前。 “啊?” 李茂生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我知道你失了父亲正伤心,但寒水村那边因为附近卫所的介入,导致入村挖掘的事情可能要缓一天方能执行。” “我答应你,三日内一定让你能迎回李村长的尸首亲手安葬。” 李茂生低下了脑袋似乎在垂泪。 沐阮宁叹了一息,说了句节哀便转身先走了。 魏雅臣是让李茂生将东西誊写一遍。 预计是要拿副本去办事的。 李茂生其实神情复杂。 这账册里的东西的确是真的。 可是这书册的纸张还有细微的瑕疵的。 那就是纸的材质。 家里的纸材质更差一些,这纸张太好,根本就不是自己家舍得拿来用的东西。 那些人表面是让自己去读书,其实就是做人质。 若非这次瘟疫爆发,再加上盛京城的大人物里有人露了马脚,不得不舍弃其中一些棋子。 不然的话,李茂生哪怕得到瘟疫这个理由,也是无法回来见父亲最后一面的。 而现在。 这父亲偷偷记录下来用来保他性命的账册,此时此刻,竟然已经是第二次被誊写了…… 李茂生的手指有磨损,指甲也有破裂。 裹了伤后,握笔的手指关节倒也无妨。 咬了咬牙,开始誊写。 …… …… 沐阮宁趁着早晨,动身去越华城。 卫所那附近的人都去了寒水村附近。 再加上寒水村幸存的人不是病就是伤,需要大量的人去安置,这样一来。 路上便很清净。 沐阮宁带着芳月,原本魏雅臣打算跟去的。 可寒水村那边的疫病严峻,极有可能出现扩散。 现在林知州又被他控制了。 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去坐镇才是。 所以沐阮宁将村长家里烧毁掉的那几个方子给他后,便带着芳月一起去了。 羽衣卫人手不足。 魏雅臣原本派了个人跟着的。 但最后沐阮宁将人劝回去了。 “小姐,就我们俩人去,您当真放心么?” 沐阮宁无所谓地指了指山对面儿若隐若现的越州城。 “担心什么?那不就是?” “……”芳月看了一眼越州城,张了张嘴,最后没说话。 直到晌午…… 沐阮宁眉眼疲惫地站在城门口擦了擦额头。 真累。 “怎么看着那么近,绕来绕去竟然走了一个多时辰……” 芳月好好的国公府大丫鬟哪里爬过那么多山路? 这会儿已经完全累瘫了。 要不是沐阮宁扶着,她简直想倒在地上苟延残喘了…… “奴……奴婢,一早……就知道……要走很久了……” 但是她没说。 沐阮宁看了她好一会儿,心下喟叹。 早知这么累,她便该准备充分点,连水囊都没带一个。 一路上,走走停停,还都为等芳月。 回去定要让芳月,小芙等等人统统都强身健体起来! 第792章 饭菜有问题 第792章 饭菜有问题 越州城。 此刻不过是秋季。 还不到晚秋时分。 但这城镇里头已经分外苍凉。 长街之上,唯有三三两两的人行走。 买卖的小贩也很少很少。 卖的也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儿。 沐阮宁四下里打量。 竟找不到开着的茶楼。 只得敲了一户人家讨水。 “没有没有!” 门缝里面有人看见沐阮宁主仆直接就关上了。 “这是为何?”沐阮宁很诧异。 芳月叹了口气:“因为是外来人吧。” “我曾听人说过,越是乱的地方,越是对外乡人警惕。” “要么是谋财害命的,要么是被谋财害命的。” 沐阮宁听得十分不解:“为何?” “正经人,谁会来岁河沿岸越州城这样的重灾区?” 听了芳月的话,她倒是想反驳,竟找不出理由来。 这个世界又不似前世那么交通发达。 但凡要外出,车马都慢,到处还盗匪横行,很可能连命都要搭在里面。 所以外乡人若不是与性命相关与前途相关的事情,谁会跑来外地搏命? 沐阮宁摸了摸鼻子,悻悻地带着芳月继续走。 又逛了两条街,到底找到了一处客栈。 这地方虽说也是门可罗雀,但好歹开着门,又有热茶。 要了一间上房后掌柜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殷勤地叫人伙计送她二人去用饭。 沐阮宁这次学乖了。 点了这边的招牌菜,不多不少,三道。 多了,露富。 少了,一会儿花钱买消息不够有说服力。 沐阮宁大口喝茶之后,叫住了伙计。 穷地方有穷地方的好处。 沐阮宁只花了一两银,便将这边儿的几处烟花之地统统打听了个清楚。 排除了生意奇差,给钱不爽还压价的几家之后,便只剩下最后一家。 小二也是个给钱就好好办事的典型。 不用加钱就尽职尽责将那青楼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末了,笑着道:“两位姑娘若是有朋友流落进去了,可不好查。” “那边儿的守卫严着哩。” “不过,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儿,倒是可以找花姑。钱到位,她还挺有办法的。” 沐阮宁记在了心里。 亲自将他送出了门。 沐阮宁一面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走回桌子。 芳月盯着饭菜十分眼馋。 但她是个重规矩的,沐阮宁没动筷子她也还没动。 芳月提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小姐,累坏了吧?多吃点。” 沐阮宁笑着说:“好。” 却没吃。 两个人的目光一交汇,默契地都将拿起的筷子搁了。 沐阮宁的脚步轻,用布包着将门闩好,紧接着直接带着芳月翻出了客栈。 至于为何能看出来饭菜有问题。 因为伙计虽然客客气气的,但在门外根本没走。 沐阮宁查过饭菜,委实有蒙汗药。 这东西因为如雷贯耳,所以当初在焚鹤谷的时候,是特别学过怎么识别的。 沐阮宁还庆幸的是水里没药,不然就得渴着去找野外的水源了。 “小姐,好饿啊……” 芳月小声说话。 她若不说也没办法,毕竟肚子已经在叫了。 “再忍忍。” 第793章 没那个命咯 第793章 没那个命咯 “我们要不去瞧瞧别处吧。” “总不能这越州城全城都是黑店吧?” 芳月提议。 沐阮宁摇摇头。 越州城本就是重灾的地方。 那客栈也不一定就一直是个敢害命的店。 一多半是要谋财。 沐阮宁大抵是小看了人性的贪婪。 自己从小锦衣玉食,大约是觉得足够低调了。 但在越州城这样的地方,兴许低调的标准就会放宽低太多。 沐阮宁摇了摇头:“就像你说的,那些人不害本地的,难保不会对外乡人动手。” 略一思忖:“咱们直接去找人吧?” 打定主意后,两个人便径直朝着那小二说的地方去。 他们谨慎地在附近踩点之后。 等入夜,才打晕送炭火的人进去的。 灯光一照。 用炭火稍稍涂黑了手和脸、脖子,倒也瞧不太出来。 颂琴楼里头挂起了红灯笼,里头一派喜气洋洋。 沐阮宁和芳月看见这情况都有点儿纳罕。 “老鸨嫁女儿了,咱越州城几时能吃到这样好的席面儿?” “真真是好运气,也不知道谁那么好运气?” “你不知道么?琴香姑娘啊,刚进楼就钓到个金龟,说是上面知府大人的公子。” “给知府公子做小,那位公子的正妻还没有儿子呢,若是一举得男,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呢。” “是呀,真羡慕。” 人声渐渐远去。 沐阮宁从柱子后面儿走了出来。 “芳月,你觉着那琴香姑娘会不会就是辛画?” 芳月摇摇头:“辛画那样的性子,哪里可能让浪荡公子动心?” 只一句话就把沐阮宁给说动摇了。 的确。 要是辛画能是那风情万种让人动心替她赎身的妓子,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喂!还在那坐什么?不用干活了?” 突然有个女人吼了一嗓子。 沐阮宁懵逼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么?” 女人一身的脂粉气,走到近前一看她满脸黢黑,嫌弃地挥了挥帕子:“不是你。” 又指着芳月:“你,还不把炭火给各房间姑娘们送去?” 芳月这会儿表面虽镇定,可是她不说话,可见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到应对的法子。 沐阮宁咬了咬牙,拦到了芳月跟前:“做什么啊?炭火不是已经送到了么?” “我们的工作做完了!” “啊?”女人上下打量沐阮宁:“你是不是头一遭来送这颂琴楼的炭?” 沐阮宁心里其实有点儿慌,但梗着脖子说:“是又怎样?” “难怪。”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翻开掏出两个银锞子往芳月扔过去。 “咱们这儿打赏是最为大方的。” 沐阮宁看着芳月手心里那两个小小的银锞子一时有点儿心情复杂。 这么点儿也叫大方么?果然,刚刚在客栈打赏一两银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但也得被挑中才行。”那人上下看了沐阮宁一圈儿:“又黑又丑,没这个命咯。” “快去瞧瞧能不能抓上一把零嘴儿吃,然后快些走吧。” 女人一扭一扭地走到芳月身边儿,将她往里头牵。 芳月眼底有点儿慌。 第794章 你不是本地人 第794章 你不是本地人 这会儿闹出来只怕也不行。 沐阮宁思忖了一下,冲芳月露出个安抚的表情。 所谓人靠衣装。 芳月长得虽好看,却是以气质取胜的一挂。 这会儿穿着伙计衣服松松垮垮,脸上没抹黑灰,但搬东西时,多少也蹭上点儿。 倒不至于叫人生了歹念。 等她身影消失,沐阮宁明白,至少暂时,她只能自己行动了。 好在进来的时候已经约定好应对分开时的策略。 会想办法去外面约定的地方汇合。 沐阮宁推门进屋,甫一推开便瞧见门上一个黑色的手掌印。 她老脸一红,为了隐蔽赶紧拿袖子胡乱擦了擦。 沐阮宁这身衣裳给她带来了不少方便。 人人见之而旋走。 她随手抓了一把花生就贴着边沿到处逛。 到处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略一合计,沐阮宁便打算先找那位花姑。 先前那伙计虽不一定安着什么好心。 可不论如何,那位花姑能被提起,必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她耳朵灵,很快便打听到花姑正在二楼。 “这可不行,再如何也得这个数。” 沐阮宁听着声音,将窗户戳了个眼儿。 惊诧地发现里面站着的是中午用饭时候在客栈那位小二。 “真不能再低了,你也知晓,咱也是过不下去才做这买卖。” “切,装什么。前些年你们也没少干”花姑从怀里掏出银子,塞进他手里:“也就是我心善。” “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迟早报应上门儿。” 小二嘿嘿笑着:“颂琴楼有吃有喝,算什么伤天害理?” “再说了,花姑,您再不愿意,不是照旧在这儿出不得么?” “外头有什么好?没吃没喝,还乱糟糟的。” “瞧瞧那些官老爷,一把火将寒水村烧了。” “不就是怕影响政绩么?” “死人是不上算的。” “得瘟疫的人都死,也就没人得瘟疫了不是?” 花姑沉默了。 人走之后,沐阮宁就站在外头瞧着。 花姑叹了口气,在粥碗里头下了点蒙汗药,撩开帘子往里屋去。 沐阮宁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会儿人人都去围观琴香姑娘嫁人去了。 她见没几个人看这边儿,便拉开窗棂往里头翻进去。 屋子里脂粉气息浓厚。 沐阮宁凝眉捂着口鼻往里间去。 正看见花姑劝几个姑娘喝粥。 “你们这会儿不吃,也是饿死,今日不侍奉客人,改明儿也是挨毒打再去伺候。何必呢?” 几个姑娘哭泣着。 花姑的又放软了声音:“外头有什么好?连命兴许就没了。” “留在这儿还可能嫁给贵人。想想清楚。” 她将碗放在几子上。 几个姑娘互相看了看,朝着粥碗伸手。 “你放屁!”沐阮宁忍不住掀开帘子走进去。 “这世道再乱,也会有重现光明的一天。” 她朝着那几个面黄肌瘦的少女道:“今日你们也不是自愿来这儿的。” “你是什么人!” 沐阮宁说完这些,花姑终于反应了过来。 看见这黑黝黝的女人慷慨陈词的模样,花姑总觉得十分违和。 “你不是本地人!” 第795章 老老实实地接受命运 第795章 老老实实地接受命运 大抵不是因为长相,是因为口音问题。 沐阮宁低头看看自己浑身脏兮兮的模样,尴尬笑了笑。 “是的吧。” 花姑吸了口气,正要大喊,沐阮宁一把小刀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不许喊。” 花姑一时花容失色:“你、你想做什么?” 沐阮宁笑了笑,瞥见有人想喝粥,便先问:“你在粥里放的什么?” 花姑一听,便知这人应该是之前就看见自己的动作了。 一咬牙,索性也就承认了:“是蒙汗药。” 姑娘们大多是外乡人,出门在外,自然知道这东西是个什么。 顿时便没有人敢再吃。 “哎,姑娘,你便是问出这个了又有什么用?” 花姑的声音带着几分叹息。 沐阮宁凝眉问:“什么意思?” “她们能来这儿,你觉得是怎么来的?” 沐阮宁一时愣住。 花姑便继续道:“都是吃过下了这药的饭菜才送过来的。” “便是不吃,难道饿死么?” “我也是为了她们好,少受皮肉之苦。” “饿得面容有损,还分不着好房间没有好吃食,恶性循环。” “那你今日下药所为何事?”沐阮宁皱眉问。 花姑丝毫没有旁的情绪,平静无波:“无它,等她们一晕便送去客人房间。” 沐阮宁咬牙愤怒:“真是可恨,难道就没有半分羞愧么?” “你以为说出那么多歪理就能抵消掉你昧着良心的本质?” 花姑脖子上有一丝刺痛,她大抵知道是受了伤了。 但她也只是微微皱眉罢了。 “姑娘以为呢?” “我要你放了她们。”沐阮宁压低声音道。 见花姑不说话,她便皱眉追问:“你不肯?” 花姑冷笑了一声。 似半点不畏脖颈上的匕首:“放了她们,然后呢?” “然后,她们自然就能离开了。”沐阮宁看了一眼少女们:“这事情不劳你费心。” 花姑深深看了她一眼:“姑娘,我不知你从何而来。” “但,她们离开了这里,身无分文,能去哪?” “怎么会身无分文?”沐阮宁瞠大眼眸。 “怎么不会?”花姑冷笑一声:“我看姑娘行走轻浅,落地无声,必定是有功夫傍身的。” “可却不是人人都有。” “她们离开这颂琴楼后,难道能靠着道理要回自己的盘缠?” “……” 见她说不出话来,花姑继续往她挪步:“若要不回盘缠,靠什么走出这四处饥荒的越州城?” 沐阮宁有些不服气:“我、我既救了她们,自当帮助她们去要回本该属于她们的盘缠!” “然后呢?” 原以为花姑当无话可说,但她冷笑一声:“你好大的面子,即便要回了盘缠,你能让一路上下的盗匪不会打她们的主意?” “等保证她们安然去往要去的地方?” “……”沐阮宁头一次这样无语。 她感觉明明有一千种一万种的理由来反驳,但最后,竟然一时半会儿挑不出合适的来。 “人与人的生活本就是不同的。” “姑娘家老老实实地接受命运,难道不好么?” 没入阮宁皱起了眉头。 她看见花姑抬手去推她脖子旁边儿的匕首。 第796章 辛画,你叫我好找 第796章 辛画,你叫我好找 沐阮宁一时有点儿诡异的感觉。 只感觉花姑推匕首的力道巨大无比。 她咬了咬牙想要捏稳小刀。 可下一秒,小刀竟直接掉在了地上。 沐阮宁惊呆了。 抬眸看向花姑的时候,只感觉她和周遭的景物似都在晃动。 她整个身子都觉重逾千斤,倒了下去。 晕过去之前,只听见花姑的声音。 “姑娘家怎不好生了解一下世间危险?” “青楼这样的地方,可不止有蒙汗药与助兴药而已。” …… …… 沐阮宁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一股刺激的气息在鼻间萦绕。 她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喷嚏。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灯火通明。 四下一打量。瞧见地上是花姑正躺着。 “小姐,你醒了?!” 芳月的声音,霎时间让她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芳月!是你来救我的?” 芳月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唇,才尴尬地笑:“是、是的。” 沐阮宁一时后怕,连忙爬起来,查看。 “这手法这么好?你怎么将她弄晕的?一点伤也没有。” “……”芳月被问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好在沐阮宁在看见附近的几个也晕过去的少女时,终究放弃了追问。 “你刚刚给我闻的什么那么臭?” “能不能用那个将她们救醒?” 芳月摇摇头:“不可以。” “那女人对您用的是一种迷香。” “解药只能解迷香而已。” 沐阮宁恍然大悟。 “好在人也不多,四个人而已,回头带出去就行。” 芳月点点头。 两个人合力把花姑绑了,嘴里也塞上布帛。 沐阮宁便问起外面的情况。 芳月拣重要的说了一遍。 大约是说,琴香姑娘的确就是辛画。 可是她很奇怪。 “奴婢与辛画虽接触不算太多,可是那张脸错不了,一定是她,而且,她的才学是真。” “舞姿的话……” 芳月斟酌了一下措辞。 “因为用薄纱垂地,看不清楚,也不知是否用了替身。” 沐阮宁恍然大悟。 “那,要怎样救她,芳月你可有什么想法?” 芳月闻言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奴婢觉着,辛画她可能不需要救……” “为何?”殷时微顿住。 芳月摇了摇头,只道:“奴婢瞧着辛画像是自己愿意的。” 沐阮宁的视线一时落在了旁边儿的花姑脸上。 好一会儿才开口:“来都来了,我想亲耳听听她说。” 抿了抿唇:“若她自己说不愿意,那我们立马就走!” 芳月听了。 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 …… 烟花璀璨。 越州城内灯火通明。 颂琴楼一派欢心。 就在越州城不太远的寒水村一片焦炭。 哀鸿遍野。 此刻的欢庆多少带点儿格格不入。 红烛暖床,被翻红浪。 女人披着衣裳从帐幔里走出来,床帏中响起鼾声。 辛画嫌恶地回眸看了一眼。 整理好衣裳走到月台边儿。 夜风吹散了将将的暖,脸庞上有些许的冷。 “辛画,你叫我好找。”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 让辛画吓了一跳。 转过头看向从栏杆爬上来的沐阮宁,辛画神色复杂。 第797章 是他么 第797章 是他么? “……”一如往日的沉默,但此刻辛画的脸上,有着不似从前的冷厉。 “你来作甚?” 沐阮宁被她这句惹得愣了好一会儿。 “我来救你。” 风吹过。 浑身都冷,心也有点冷。 沐阮宁攥了攥袖子。 就连将才攀爬时擦伤的的小腿,似乎都觉得疼起来了。 “你以为你是谁?”辛画抬高了下巴:“你救我?” “高高在上地,将自己当做主子是么?” “谁稀罕你救?” 沐阮宁听了这些话,脸上原本在重逢时扯出的浅浅欢欣都淡了许多。 沉默两秒,再次抬头时,沐阮宁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辛画,当初我买下你,的确没有征求你的同意。” “可我也给过你机会,让你去顾府。” “一如今日,我来救你,也没问过你可否愿意。” “但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这里是颂琴楼,是青楼!你若还想要日后的安稳,现在跟我走。” 每一次,她都会给足机会。 这与他人无关。 是沐阮宁的坚持。 她朝辛画伸出了手。 辛画目光里,有一瞬间的凝滞。 可片刻之后,她徐徐后退。 沐阮宁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猝不及防听见她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有刺客!!!” 沐阮宁整个人都懵了。 此刻她站在二楼的露台上。 颂琴楼的一楼很高。 所以这个高度就是十分尴尬的。 直接往下跳可能会崴脚。 沐阮宁为防万一,也喊了芳月在楼下接应。 但时间仓促根本不可能有很稳妥的法子。 这可不是拍摄电视剧,没有威亚。 她武功虽好,不至于跳下去摔断腿,但万一崴脚,那是必定被抓住的。 辛画整个人已经隐匿在黑暗中。 里面传来那位知府公子的喊叫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沐阮宁没有那么多时间犹豫。 一咬牙一闭眼,踏上栏杆便往下翻。 手指死死抓住边沿的刹那已经有人冲上了露台。 时不我与。 她微屈双腿当机立断松了手。 只求千万别一不留心掉在了某个石头上。 夯土虽硬,但到底天然自带一点缓冲。 沐阮宁死死闭着眼睛的时候。 忽觉得腰间一紧。 一股万分熟悉的冷冽香气若有似无地钻入鼻间。 她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 沐阮宁脑子瞬间有点儿宕机。 难以置信地抬头去看。 漆黑的夜色里,恰好没有光。 她努力想要看清楚抱着自己的人是不是心中那个人。 但下一秒。 有人冲了过来。 夜色中的男子竟然将她放下了! 诶??? 拉着他就往外跑,速度快得惊人。 沐阮宁跟上都艰难,来不及再思忖,等跑出了颂琴楼,那人终于松开了她。 她气喘吁吁。 武功再好,也架不住这等短时间内的超负荷狂奔。 “你!是、是不是!” 没等她说出那个名字,黑衣人已经闪身混入了周遭的阴影内。 “小姐!”几乎在同时,芳月的声音传来。 “……”沐阮宁惊诧地看着她。 “芳月,我不是喊你在露台下面接应我么?” 第798章 听不得下次一定 第798章 听不得下次一定 芳月一时没说话,但从她身后的巷子里,霎时间有几个脑袋探出来。 芳月苦笑道:“奴婢知道,只是您也吩咐过要将这几个姑娘救出来。” “辛画救不出来,总得救几个不是?” 沐阮宁一琢磨也对。 “可是,我的吩咐你没听。” “刚刚我的情况十分危险。”沐阮宁一想起来都有点儿后怕。 她也没料到辛画会是这样的性子。 “若非有人……搭救,我只怕这会儿已经被抓了。” 芳月十分意外,但脸上带着愧疚:“对不起,小姐,奴婢也没想到。” “奴婢下次一定。” 沐阮宁听不得下次一定,摆摆手:“算了,你把人救了出来,也算功过相抵。” “而且,当时的情况下,你就算真的在楼下,估计也是没什么法子的。” 芳月不会武功。 再加上那边儿的光线不好。 只怕也接不住她。 这样一想,还有点儿庆幸,不然可能就得两个人一起被抓了。 芳月听了沐阮宁的话,松了口气:“小姐,此地不宜久留。” “咱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沐阮宁点点头,连忙在颂琴楼的人追出来前离开巷子。 …… …… 几个人正好找到一处主人家搬走的屋子,凑合对付一晚上。 沐阮宁看了一眼屋子里擦掉尘土后还算不错的屋子,一时陷入了沉思。 似越华城这样经常受灾的城市。 按理说是,有许多被主人家废弃的宅子很是正常。 她们能找到这样一个宅子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奇怪的。 可是…… 沐阮宁凝眉看向正在劝慰少女们好生休息的芳月。 等她忙完了。 才开口:“芳月,这宅子,也太好了。” “嗯。”芳月点点头:“是呀。” “还算不错。”她四下打量。没什么破绽。 沐阮宁抿了抿唇,低声道:“你是不是早就盯上这宅子了?” 芳月一愣,赶紧摆手:“没有啊。” “小姐,奴婢可是一直跟着您身边儿的。” 沐阮宁一想也是:“但你先前七拐八绕,几乎没犹豫,是为什么?” 芳月十分认真:“直觉。” “……”直觉么…… 沐阮宁思来想去,也只能将事情都归咎到女主的光环里。 琢磨着明日还得早起办事儿,沐阮宁便躺下了。 闭上眼睛,喃喃低语:“总觉得,你好像知道我会被人救似的。” 芳月没说话,沐阮宁也没睁眼,不清楚她什么表情。 但都不重要了。 要紧的是,知道芳月不会像辛画一样背叛自己就行了。 沐阮宁有时候觉得喟叹。 人就是这样,但凡遇到了更坏的事情,那么原本在意的事情也就觉得没那么要紧了。 她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 …… 长长的宫墙。 像一抹蜿蜒不知尽处的红。 沐阮宁提着裙摆往那深处跑。 不。 也不是往深处。 确切地说,她是想跑出去的。 只是高高的红墙委实太长太长。 不论哪一头都像是看不到边界般,蜿蜒到深深的迷雾里头去。 她心中惴惴,只能随意选了一头试图能跑出去。 第799章 那是个恶鬼 第799章 那是个恶鬼 也不知跑了多久。 她终于看见了一颗白色的光点。 就像是一个出口般。 她心下大喜,连忙加快了脚步。 谁知身子蓦然停滞。 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她命运的后脖颈。 她死命挣扎也不得脱身。 惊恐地往后看时。 当先瞧见的,竟然是霜月匕。 【阿宁,找得你好辛苦。】 那匕首仿佛化作了深红颜色。 沈宴舟的眼睛带着血色。 他突然笑着松手,沐阮宁径直跌坐到了地上。 沐阮宁很意外地,竟然感觉不到害怕,只是一层接着一层愧疚与心痛的情绪翻涌。 【沈宴舟!你怎么在这?】 【你……为什么找我?】她攥紧了手掌。 科举结束了么? 有没有中进士? 可是要入殿试? 蓦然发现自己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问。 哗啦啦的铁链声音响。 她低头一瞧,手腕上已经套上了铁链。 【!】 沐阮宁大惊失色,张口想问,一团布已经径直往她嘴里塞了过来。 …… “啊啊啊!”沐阮宁吓得低呼着起身。 “小姐?”芳月也坐起来了,此刻正扶着她的胳膊。 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沐阮宁在芳月将帕子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额头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她抬手擦拭,沉默半晌才开口:“没什么。” “做梦罢了。” 芳月松了口气点点头。 这会儿已经天光大亮。 梦境不过是个小插曲,但沐阮宁总觉得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这会儿还在越州城。 芳月有点儿担心,等收拾妥当之后她便开口:“小姐,咱们赶紧出城吧。” “万一昨日在颂琴楼的事情闹大只怕会被追查。” 沐阮宁平复了一下心情,淡定地朝她笑了笑。 “没事的。” “颂琴楼是个青楼,知府公子再厉害,也并非正经府君。” 本地的知州柳大人也还在魏雅臣手里头捏着呢。 沐阮宁拿布条将手腕上的袖子细细扎了。 以免到时候动起手来碍手碍脚。 “咱们离开前还有事情要做的!” …… …… 一切准备妥当后。 她便领着芳月找到了之前那家黑店。 甫一踏进店门。 便瞧见里头已经乱七八糟。 有隐约的血腥味弥漫。 沐阮宁吃了一惊。 看见柜子正在细微晃动,当下壮着胆子冲过去。 正正瞧见掌柜的在那打摆子。 “好汉饶命!!!饶命呐!” 沐阮宁愣了两秒,一把将他抓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嗯?!” 掌柜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也被打得不轻。 “有!有贼人……不!那是个恶鬼!” “恶鬼?”沐阮宁琢磨着大抵应该是来寻仇的,不然哪里能搞得这般血腥。 想来很快便会越州城衙门的人来过问。 时间有限。 思及此,沐阮宁便不再磨蹭。 凝眉揪住他的领子,冲门外几个少女询问:“你们可认得这个人?” 容不得掌柜的抵赖。 几个少女是那已经被大卸八块的伙计卖去颂琴楼的。 自然与这儿脱不了干系。 很快。 她们便从掌柜的手里拿回了自己的包袱。 实在简陋已经被扔掉的,也就随便拿了点银子做盘缠和补偿。 第800章 通缉犯 第800章 通缉犯 “先走,此地不宜久留。”沐阮宁估摸着官府的人快来了。 迅速将芳月与几个姑娘推走。 所料不差,她们前脚刚走,后脚越州城衙门的人就来了。 好在此刻刚好是清晨开城门的时辰。 越州城进出的人极多。 芳月跟那几个姑娘都容易过。 沐阮宁此刻脸上的黑煤灰还没掉光。 一身衣裳倒是已经换过。 她是不想惹人注意的,还特特拿纱巾遮了面。 奈何这样反倒愈发扎眼。 沐阮宁很快便被人拦住了:“姑娘,把你面纱摘了,看看是不是通缉犯。” 沐阮宁皱紧了眉头:“什么通缉犯?” 士兵往旁边儿矗立着的巨大告示牌一指。 但见那告示牌上张贴着各种各样的公文榜文。 那么多的公文,她第一眼瞧见的,却是那昭告天下的榜文。 内容不多,就几行字。 说的是盛京城的科举已经结束。 越州境内某某人和某某人中了进士。 有道是越难的地方,民生艰难,想要出人头地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越州城本就不是多豪富有书院的地方。 能出两个进士已经是很强了。 看那榜文也并非是皇榜。 皇榜只会公布入围殿试的十五至二十人才会通告天下。 这榜文显然是地方官员自己公布的本州人才。 沐阮宁看了一眼便也失了兴致。 兴许将来在北疆的丰城能有这个幸运能瞧见沈宴舟高中的榜文吧。 “姑娘,还请配合一下。” 士兵有点儿不耐烦。 沐阮宁连忙去解脸上的纱巾。 她根本不怕人瞧,毕竟黑煤灰还有一层。 人一旦黑了,不熟悉的人是当真认不得的。 最重要的是,这儿除了辛画也没人认识自己。 可拉到一半目瞪口呆看向一旁角落里的通缉犯画像。 上面的女子虽然画工不怎样,偏偏一个通缉犯搞了两张画像。 一张用浅墨晕染了黑脸。 一张正常留白。 都与自己有几分像。 这样的纸可不能是寻常纸。 那得是贵人们用来作画的贵纸! 沐阮宁咬牙。 这辛画为了要整自己,可是下了血本的! 说不定那画都是她画出来的。 沐阮宁一时间不想解面纱了。 但猝不及防的,她的面纱被一把扯下来。 整个场面安静了一瞬间。 沐阮宁尴尬一笑,抬手拿起旁边儿人手里的空筐子就往士兵脸上扔。 她转身就跑。 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城门一眼。 芳月带着几个姑娘被迫离开。 因为,城门直接关了! …… …… 沐阮宁在街道上身手矫健。 这种时候,周海棠的师资力量就体现出来了。 毕竟是个用剑高手,虽说没能教给沐阮宁厉害的轻功。 但身法是极好的。 追了几条街,终于把人甩掉了。 沐阮宁既出不去,只好先回去了那个院子。 院子还是一如之前一般。 她小心细致地将门闩好。 长长吐出口气去。 这地方院子里有枣树,饿了倒是可以吃几颗。 也有井水,顶个半天一天的没有任何问题。 芳月既然已经出去了,那么只要魏雅臣收到消息,必定能来救自己。 第801章 等芳月搬救兵 第801章 等芳月搬救兵 沐阮宁拿着小包袱往里间走。 冷不丁突然察觉到屋子里似有声音。 她眉头紧蹙。 “谁!?” 沐阮宁猛地推开门。 但见桌子上放着的茶壶似在冒着水汽。 走过去拿手指轻触。 热的! 不是错觉,这里有人! 她抬手往暗兜里摸去。 坏了。 带在身上的匕首在颂琴楼掉了。 因为只是很常见的小刀,所以沐阮宁也就没有折回去找。 以至于现在手里连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她咬了咬牙,从一旁抓起一个茶杯捏在手里。 “谁在里面?” 这时,屏风边露出一阙黑色的衣摆。 那衣摆的主人听见她的声音,似将手捏住衣摆往里头拉了拉。 衣摆消失了。 “……”沐阮宁下细观察,缓缓放下了茶杯。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人似乎对自己没什么恶意。 便也笑着挠了挠脸颊:“抱歉。” “是我太过杯弓蛇影了。” “您是这屋子的主人吧?” “我以为这宅子是个无主的,所以昨夜多有叨扰。” 她连忙道:“我没有恶意的啊!” “我只想在这暂且歇一下,最多两日,我一定走。” “我朋友会来接我的。” 里面的人既没有赶人,也没什么话。 只是坐在屏风后,就宛如那屏风上的花鸟鱼虫般安静端持。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沐阮宁觉着那人一多半是个害羞的,所以也就没打算冲过去,打扰人家。 她抬脚往外面走。 走至门槛,又从包袱里头掏出十两银票。 本来想掏二十两的。 但想想越州城这样的环境,财富也可能引来不好的东西。 而且。 也不能太过露富。 思来想去就塞回去一半,只拿出来十两。 “我把住宿费放桌上了哦。” 她说完,便拿着包袱退出了房间。 跨院儿里有两间廊庑还算不错。 收拾收拾还能住人。 这家在走空之前应该也是个颇为有钱的主。 连这些廊庑客舍也算是不错的。 墙上也还挂了画。 梅兰竹菊里,这屋里挂着兰。 想来旁边儿的另外三间房间,应该就是对应的其他几个的吧? …… 沐阮宁等着城外的芳月搬救兵。 但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个时辰。 还得她们与自个儿心意相通知道自己在这儿才行…… 不然的话。 就算是魏雅臣也必须找上一阵。 沐阮宁肚饿,跑院子里的大枣树那儿打了几个枣子吃。 她那裙裾有上下两层。 为了好行走。 沐阮宁带着的都是轻盈的纱裙。 尤其身上的一件。下摆又轻又宽大。 倘使将上面一层的小裙子垂落下去。 便会有种蓬松层叠的效果。 她将那层卷上来包着二三十颗枣,委实算不得端庄。 但琢磨了一下。 既然住了主人家的屋子。 那人久未出来吃东西,想来应该会饿的。 便将就那裙裾兜着枣子推门而入。 堂屋中依旧是先前那冷清的样子。 花鸟屏风依旧矗立在那里。 连她离开时摆放的茶杯都还在原本的位置。 沐阮宁都要怀疑自己上午是不是幻听幻觉了。 第802章 离开越州城 第802章 离开越州城 不过,等沐阮宁看向之前坐过的几子时,又松了一口气。 先前她放下的银票已经没了。 而是变成了两块桂花糕。 沐阮宁拿起来颇有些惊诧。 裙子上的枣差点儿滚落。 她连忙薅住,连忙问:“给我吃的?” 里头那人影似乎动了动。 沐阮宁脸上霎时高兴起来。 这些天委实没怎么吃到像样的食物了。 小心翼翼地分了一小块。 用银针试了毒,又分辨了一下蒙汗药或者其他常见药物气息和模样。 防人之心不可无,好在这人是真不坏。 “多谢了。”沐阮宁道谢之后,又把枣子放在了几子上。 “这是树上的枣子,若是想吃,可以尝尝,很甜,不酸的。” 她拿了桂花糕。 坐在外头的台阶上一面吃糕点一面看向枣树旁的天空。 这糕点的滋味很是特别。 不那么甜腻,香香软软,很好克化。 吃起来总有几分熟悉感。 这个世上的甜糕总是齁甜。 而她喜欢的,总是在上京城糕点铺子里少放糖的那种。 如今,竟然在这越州城里吃到这样合口味的东西。 沐阮宁琢磨着,大约这里也有这样手艺的铺子? 倘使不是因着时间紧迫,她定是要多去包一点放在路上吃的。 …… …… 日暮之前,魏雅臣与芳月便已经来了。 来的时候她正准备拿竹竿打枣子。 彼时芳月满面担忧地冲过来上下打量她:“小姐你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呢? 魏雅臣看见她终于松了口气。 “快出城吧。” 他声音带着点凝重。 沐阮宁便也不敢怠慢了。 羽衣卫跟那地头蛇刚上了,想来也不太好解决。 “关于辛画……”魏雅臣询问开口。 辛画的事情,大抵他是不好抽空帮忙的。 其实也无须帮。 沐阮宁叹了口气:“她自己的选择。” 她已经仁至义尽,再出手,那就可以挂个圣光当圣母玛利亚了。 而且还是招人家恨那种。 离开前,沐阮宁让芳月又去放了些银子在里间桌上。 芳月去了好一会儿。 出来的时候,眼睛有点儿红。 “怎么了?”沐阮宁连忙问。 就她那模样就好似被骂了一般。 沐阮宁十分纳罕,心说那主人家分明一言不发的。 “没事。”芳月赶紧露出个笑,催促:“快走吧!” “再迟可不好了。” 目下的确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沐阮宁也只得将一切归咎成她们昨夜叨扰人家,所以遭迁怒了。 大概芳月人更平易近人些,所以人家才愿意搭理? 思及此沐阮宁也有几分尴尬。 一行人没有停留离开了越州城。 有羽衣卫的人在,城门口的人不敢造次。 她们很顺利回到了驿站。 沐阮宁思来想去,将手里的岁河贪污的账本分为两部分,交出去一半给魏雅臣。 这里面的都是比较基层的官员以及一些并不那么核心的人,甚至包含一些世家中的边缘人,拔除起来,只要魏雅臣运作得当,很有机会。 而余下最后一本账册,沐阮宁并没有交出去。 这一本里,涉及到的可就广了。 包括魏家,崔家,顾家,虽都不是核心。 但谁的知道,没有默许是不会有这些人敢这么动手的。 那可不是三五年的治河款。 原书里,直到沐阮宁穿越之前,都还没有彻底解决这些问题。 第803章 路途 第803章 路途 沐阮宁本打算将李茂生的助学的事情托付给魏雅臣便离开的。 她委实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处理盛京的产业运作。 那边儿有岳无恙,有秦算这样的奇才,又有萧誉那样有钱的东家在。 想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沐阮宁失算了。 她上了马儿,骑一匹,牵一匹,带着芳月一起往车队追。 还没走出二里地,便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 李茂生狼狈地从马上滚下来,连忙拦住:“沐小姐,芳月姑娘,你们带上我吧?” “啊?”沐阮宁很是纳罕:“为何?” “你在魏大人那儿不好么?” 李茂生连忙摇头:“我不能待在那。” “羽衣卫再安全,我也无法施展抱负。” 这下连芳月都愣住了,什么抱负? “我寒水村的血仇……”他眼珠子充血,指甲掐进了血肉。 一滴一滴殷红滚落。 “我不想永远都躲在暗处什么都做不了。” “血海深仇,没有假手于人的道理。” 李茂生抬起头定定看向沐阮宁:“沐小姐,听闻你们是去军营。” “带上我吧!但凡有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沐阮宁顿了一下:“那你的科举?” “难道放弃做官了?” 李茂生摇摇头:“不,我没有放弃,但下次科举是在两年之后。” 沐阮宁叹了一息,终究是点头。 …… …… 三日后,沐阮宁三人赶上了殷嘉渔他们。 李茂生还算是个得体的。 从一开始见到公主的诚惶诚恐,到后面波澜不惊,也不过一两面。 他认识字,做事也精细。 沐阮宁稍微点拨他一些管理经验,他便能将整只队伍的出行食宿以及收支账目损耗等等整理得很好。 出门在外,自然不方便其他麻烦冗杂的记录办法。 而是需要用账册记载。 虽说纸张倒也用得起。 毕竟当初公主给的钱财抵账完,还剩了不少。 但能省一点是一点。 这种情况记账就得又清晰又能减少错漏才好。 如此,平静的日子没过个几天。 沐阮宁突然听见有人尖叫。 立时便有人上前查看。 只瞧见不远处横七竖八的尸体。 有百姓,有匪徒。 百姓的尸体并不太多,殷嘉渔的人影卫查看之后回来的禀告与她们猜测没什么出入。 都是山贼们的顿重武器造成的致命伤。 但山贼们身上就离奇了。 都是喉咙中刀。 沐阮宁将将听着影卫说:“应该是匕首。” “兴许是锋利的,也不排除其人速度太快。” “……”殷嘉渔神色凝重的时候,沐阮宁拉过了一匹马:“我去附近转转。” “不行!太危险了。” 殷嘉渔果断开口。 沐阮宁本想碰一碰这神秘侠士。 但公主不允,也只得作罢。 …… ……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 又遇到了两三次这种情况。 莫说是沐阮宁了,便是殷嘉渔都从凝重惊诧到了后来的平静无波。 唯一的不同。 大抵是那人愈发暴躁。 后来的那些滥杀无辜谋财害命的贼人死状一次比一次凄惨。 颇有种当初看白雉种蘑菇的感觉。 第804章 原本的惨烈 第804章 原本的惨烈 终于…… 皇天不负苦心人。 一行人,人疲马困到了北疆。 远处是平坦的地平线。 草长莺飞。 丰城。 这个北疆最后的屏障,就那么矗立在那儿。 “我们到了!”芳月擦了一把脸上的风沙,脸上露出个笑。 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一路之上,委实太苦了。 沐阮宁也想哭。 但芳月都哭了,公主却没哭。 殷嘉渔手笼在袖子里,抿着唇半天没说话。 沐阮宁看崔寿累得垂着腿龇牙咧嘴,没有要上前说话的模样。 她想了想,便也走过去:“殿下,咱们到了,不如先派人进去打招呼?” 这一车队的粮食,原本在越州城空了的。 走在后面儿一大段路,又买进了大量将余下的一半给补上了。 “好。”殷嘉渔首肯了。 这个派出去的人,很自然而然地就得是崔寿了。 分量足够,也知变通。 但沐阮宁看他腿脚都打颤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表示自己去。 …… …… 事情还算顺利。 沐阮宁十分谨慎,生怕自己等人来迟一步,这儿已经被人给攻占。 好在,丰城没丢。 只是闹了个乌龙,沐阮宁被当成“细作”押到了自家父兄跟前。 等粮车与公主一并抵达的时候。 沐阮宁终于松了口气。 也就是她亲自来了,不然其他人过来指不定还得过一趟审问。 …… …… 略微询问了丰城的情况。 沐阮宁的担心不是多余。 这儿的粮草已经不多。 朝廷果然没有再运粮食过来。 为此,父亲与大哥都很无奈。 “这种事情从前也有过。” 父亲沐岳峰道:“也还能撑住的,咱们不能妄加揣测。” 沐阮宁知晓,这是为了稳定军心。 断炊之事,此次持续到现在也还没到最久的一次。 沐岳峰与沐朝云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还算镇定。 但沐阮宁与沐奉孝不同。 沐奉孝是熟读一些书册:“应征入伍,不过是为了吃上饱饭。” “死后,家人亦能有抚恤。如今粮饷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大将军难道能确定什么时候能将粮草运到么?” 在军营里面沐奉孝都是管父亲叫大将军的。 他的这话倒是将沐岳峰问住了。 想了想,道:“宁儿不是已经带了不少粮食来?” “听说,队伍里有位贵人,莫不是朝廷额外带来的粮食?” 沐阮宁瞧见自家父兄都看过来的时候,只能苦笑。 “不,是我自个儿攒钱运过来的。” “什么?”沐岳峰一时不知该数落还是该夸赞。 但沐阮宁心里还清楚一件事。 此次的“断粮”事件会持续很久很久。久到死了很多人。 整个丰城几乎十室九空。 饿死的饿死,战死的战死。 即便在原书里,并没有详细描述。 可沐阮宁刚刚进城后就好生观察过,这地方城墙足够高,确实容易叫人有种但凡有人能来支援就能守住的错觉。 没有支援的大晋军队,只会在徒劳的伤亡之后在某一天弃城离去。 离开时,沐岳峰将敌人引入城池。一把火烧死了不少人。 惨烈到靠着伤残与孤寡靠着自己种地生活,剿灭敌人有生力量来反攻。 第805章 早做打算才是 第805章 早做打算才是 那场两年后的班师回朝。 便是在这样惨烈的代价里换来的。 沐阮宁缓缓攥紧了手指。 她不远千里跑来北疆,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的! “千真万确。”沐阮宁斟酌之后,轻笑着开口。 “这些粮食都是我带过来的,而且,盛京那边,沿途之上,并没有收到任何运粮征粮的消息。” “父亲,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沐岳峰凝起眉头,起身:“够了,不要再说了,你如今这样,已算得上扰乱军心!” 听到这个话,沐奉孝与沐朝云都急的站起来:“大将军,宁儿不是咱们军队的人。” “不可责罚的!” 两位兄长就连这等时候都是优先怕她受罚,沐阮宁心中十分感动。 但越是这样,她越要尽快戳破自家父亲的幻想。 “我只是陈述事实,此处只有咱们几个。” “我不妨告诉父亲,跟着我一起的,就是皇族公主。” 殷嘉渔进了城之后,先去歇息了,倒是没有来见沐岳峰。 “连她,也是偷跑出来的。” 沐岳峰的心情几番起落。 最后惊得一时无言。 “这种事,你也敢做?就不怕紫禁城追究下来?” “怕什么?”沐阮宁抿紧了唇。 半晌:“若是朝廷一直不拨粮食,又该如何?” “我不信爹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父亲能在原本的世界线中平安凯旋。 不论那是多么惨烈地换来的,足见父亲不可能是个没脑子的人。 沐岳峰沉默了。 沐阮宁还知道,爹爹骤然位极人臣,哪怕只是表面的,他也一直步步谨慎不敢行差踏错的。 可惜就算如此,照旧要被那些旧贵族旧朝臣拿捏,当成个猴子耍。 所以在原来剧情里,父亲凯旋之后才一改性格,变得咄咄逼人。 当初在原书里,能咄咄逼人地逼着沈宴舟娶自己女儿,又未尝不是因为跟那些世家门阀别苗头呢? 那样一个模样家世,又名声极好的探花郎。 无妨在哪个世家都是个十分抢手的佳婿人选。 偏偏要娶了武夫之女。 这是打了多少人的脸? 沐阮宁思及此,眼圈又要红了,他们家,就没有一个善终的。 连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四哥,都成了瘸子,从了商贾,终生不能科举,与那盛京的高门大户无缘。 她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 这一次。 阿娘在,父亲兄长都在,她绝不会让事情按照那样的发展! “爹爹。” “父亲。” 沐阮宁愣了一下。 她与四哥沐奉孝几乎是同时出声。 “你先说吧。”沐阮宁连忙退到四哥旁边儿。 沐奉孝也没推辞,作揖:“父亲。” 沐岳峰听闻他没有喊大将军,称呼分外亲近,也知是说的私底下的话。 遂点头:“讲。” “父亲,孩儿觉得,不论朝廷是否出了幺蛾子,咱们不能枯坐着等。” “趁着现在小五带了些粮草来,足够城里军队吃用一个月的。” “早做打算才是。” 这一点上,沐阮宁坚定地站在了四哥一边。 第806章 四哥献策 第806章 四哥献策 就连平日里最新舞枪弄棒的大哥沐朝云也附和。 沐岳峰并非是个刚愎自用之人,只是有些愚忠的苗头罢了。 此刻儿女们的想法也极有道理。 他只思忖了几秒,凝眉抬眸,自然而然地看向了沐奉孝。 “孝儿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光是知晓道理不算什么。 难的从来都是解决问题。 沐阮宁很有些意外,四哥在原书里根本没什么戏份。 但如今父亲问策竟然是直接问他。 很显然。 一身儒雅装扮,与这军营格格不入的四哥,似乎做得极好。 他们二人说话之际,沐阮宁看向大哥。 沐朝云的目光不偏不倚也是看向沐奉孝的。 时不时微笑点头。 果然,她不在这儿的日子里,应该发生了许多事情的。 “卑职觉得,应当未雨绸缪,往后方州府或者粮食充裕的地方买粮,赊粮。” “赊粮?”沐奉孝的话让沐阮宁与其他两位都愣住了。 怎么在这个时代,还兴这个的。 征粮,不都是白嫖的么。 自然,沐阮宁也没那胆子上去哔哔。 面对疑惑沐奉孝也不着急,耐心解释。 原来沐奉孝并没有待在这军营和城中只做手里的活计,每天有做不完的事,还要经常出去了解民情打听传闻。 平日里但凡丰城出个什么事情,四处州府因都是地方豪强的产业与利益链,所以几乎不会予以支援。 “朝廷想要征招粮饷,还得从京畿之地调拨,不但浪费,而且还容易给人借口拖延。” “这附近州府推三阻四是一点,还有一点便是豪强势力在京城有极大根基,连陛下都无可奈何。” “直接购买,咱们钱财吃不吃得住另说。” “重要的是,买卖的话,别人也可以不卖。” “所以呢?”沐阮宁愣住了,定定看着自家四哥。 沐奉孝莞尔一笑,抬手点在兽皮地图之上:“离北疆丰城最近的三个州,其中两个都是鱼米之乡,另一个也盛产绸缎。” “既然朝廷不能给咱们活路,那咱们先下手为强,找这三州之地以朝廷名义买粮!” “不卖的,对当地官员富户予以威胁。” “奉旨征战,京城不给,就赊,左右等朝廷款项粮食拨来了,再奉还。” “若还不上呢?”沐朝云挠了挠头问。 他是卫视不懂的。 沐奉孝轻笑:“大哥,还不上,叫他们找朝廷要呗。” 听到这儿,沐阮宁凝眉小声问:“这会不会叫京城里的人拿了把柄?” 她是很清楚那些人的脾性的。 沐奉孝笑着摇了摇头,叹息,拱手对父亲道:“大将军,即便咱们循规蹈矩,他们该扣给咱们的帽子一个都不会少。” “况且,得民心者,得大义。” “儿子会将账目做好,绝对不会让咱们赊欠的东西多余朝廷该拨付给咱们的。” “但凡后续有人追查下来,也合该查到那些克扣不发者。” “更何况。” 他眯了眯眼:“那粮饷还不一定送得过来呢。” 沐岳峰还在犹豫。 沐奉孝已经踏前一步:“大将军,卑职愿负责此事,也愿立军令状!” 第807章 不打算回去啦 第807章 不打算回去啦? “……”沐阮宁无语死了。 军令状是这么立的? 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慌张地四下张望,庆幸地这儿并没有外人。 “四哥,可别乱讲话。” “放心,哥哥我有信心。” “那也不行!” 好说歹说,到底将那什么军令状给阻了。 沐阮宁如此,可大哥倒是笑着将她拉到一边儿小声说:“宁儿,你奉孝哥哥厉害着呢。” “你不知道他在这军中的威风。” “啊?”沐阮宁颇有些意外,转眸看向正与爹爹商议的四哥,耳边传来大哥的声音:“他兵书一学就会,还特别擅长观察敌情和运用情报。” “你来时瞧见远处光秃秃的地面了不?” 沐阮宁听他这般神秘兮兮地说话,不禁多了几分好奇。 “怎么的?难道有什么问题?” “自然。” “是四郎叫人将那附近的树木草地都收整了,还挖了许多暗坑。” “那些北夷但凡骑马来,踩到坑里,必定断了马腿。” “那,若是人来?”沐阮宁问。 沐朝云拿拳头捶了捶胸口:“你大哥我的弓箭营不是吃素的!” 好家伙! 沐阮宁直呼好家伙! 原书里父亲守成,用兵保守,遇着朝廷刁难,忍气吞声。 后来黑化,性情大变。 如今,大哥组建弓箭营,四哥狡诈多谋,路子野。 有他们在,爹爹想吃亏都难。 沐阮宁忽然有种庆幸的感觉。 有了大哥与四哥辅佐,丰城守城要比原本的恶劣情况好上太多。 相比之下,自己此来做的事,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 …… …… “小姐,您也别这么想。”临时的营帐里,芳月安慰沐阮宁。 “若没有您走这一趟,四公子便也没有这么长时间做缓冲期。” “您是帮了大忙的。” 沐阮宁笑着叹息,一面将新鲜的肉递给月牙,一面说:“就爱说点好听的。” “多说点,我爱听。” 芳月知晓她在打趣,却也十分认真:“奴婢都是说的心里话。” “罢了,我总得再帮衬爹爹他们什么才好。” “总不能一直游手好闲。” 芳月有些纳罕:“小姐?您打算再做什么?” “不打算回去啦?” “……”沐阮宁揉了揉月牙的毛发:“短时间内不回去了。”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沐阮宁道:“你若是放不下,我回头着人送你回去。” “公主殿下身边儿那么多高手,你挑两个,定能将你全须全尾地送到盛京。” “不是。”芳月连忙道:“您不回去,二公子只怕要生奴婢的气的。我哪里敢回去见他?” 沐阮宁愣住:“我不回,他生你气作甚?” 沐阮宁还不知男主也要迁怒女主的…… “就算不管二公子生气,将军夫人不是还在盛京城么?” 芳月的顾虑沐阮宁也很明白。 母亲不可能跟着她一道走的,倘使家眷全部离开,哪怕是个最开明的帝王也不可能会没有疑心的。 所以阿娘一定要在盛京。 至于如何将她接走。 沐阮宁也想好了的。 第808章 在盛京,奴婢并没有家人! 第808章 在盛京,奴婢并没有家人! 这场仗。 即便十分顺利,也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 朝廷与北疆丰城的军队的矛盾并非一朝一夕或者一两场胜利就能解决的。 那是寒门新贵与旧贵族之间的并不平衡的较量。 事实上。 原书里,沐家的凄惨下场,又未尝不是这样呢? 只不过,是爹爹沐岳峰。 用九死一生的毅力一点点将血泪与伤痛化作了翻盘的希望。 即使这样,也不过只是最后的斗争牺牲下的稍微烧得久一些的火星子罢了。 沐阮宁攥紧了手指。 要将母亲带走,必定是要再回一趟盛京城的。 只等两年后,父兄凯旋。 到时候急流勇退,劝父亲离开盛京归隐。 就在这北疆挺好的。 两年的时间。 沈宴舟与顾凉音,与陆莲房与那些女主,应该也差不多有了感情。 两年后他高中探花郎。 正好不必再重蹈覆辙。 自己离开之后,他也能更顺遂些。 可是想着想着,鼻尖有点儿发酸。 沐阮宁揉了揉鼻子。 转眸看向芳月:“我等我父亲与兄长们一起回去。” 芳月脸色微变:“不行的。” 她抬手握住沐阮宁的手:“这里太危险了,尤其这丰城,随时可能会遭遇敌人的攻伐!” “我已经决定了。” 沐阮宁站了起来,十分决绝:“倘若丰城破了,我大哥四哥和父亲要战死沙场,那我身为沐家儿女,亦当舍生取义。” 芳月看向沐阮宁的目光肃然起了几分敬佩。 沐阮宁心里其实有点儿羞愧。 她脑子一热说出这等大义凛然的话来。 但她其实很珍惜性命。 穿越过一次。 就更知这条性命有多么来之不易。 这样的话着实叫人钦佩,却也因为她知晓后续更惨的情况父亲都会赢。 “我明白了。”芳月点点头。 啊,你明白什么了? 沐阮宁。拉着她的手:“芳月,你不用明白,你回去就好。” “我会让殿下借人手……” “不。”芳月义正词严,用比沐阮宁刚刚还要伟光正的眼神坚决道:“我要陪着小姐一起!” “两年后,我们一起回去!” 看着三番女主如此正直的眼神,沐阮宁内心宽面条泪:“真的不用……” “芳月你再想想!想想你在盛京的家人。” 说到这个。 芳月摇了摇头:“在盛京,奴婢并没有家人!” “国公府也没有奴婢的家人了。” 沐阮宁这才想起,芳月家里老子娘得病死了。 一个弟弟已经过继给一处农家。 之所以过继,其实也算是恩典。 那农家自己有地,过继出去就脱了奴籍。 芳月的死契拿捏在国公府。 原书里,后来沈宴舟将国公府大权在握,自然也就撕了她的卖身契,封她做贵妃了。 此时此刻她的卖身契…… 沐阮宁犹豫了一下:“芳月,你的契书,是在沈宴舟手里吧?” 芳月摇了摇头。 她的契书是在岳先生手里,早在芳月投诚的时候就是了。 芳月没有藏着掖着,将事情讲了一遍后,沐阮宁点了点头。 大抵也觉得沈宴舟如今在国公府还是不容易的。 第809章 一会儿就好 第809章 一会儿就好 沐阮宁从不怀疑芳月可否真心。 因为无所谓。 这丰城,便是她将来生活的根本。 所以。 势必要打理起来的。 …… …… 翌日一早,沐阮宁便找四哥商议。 之前父兄那边已经达成一致。 因着丰城外北夷的方向还在打仗。 虽暂时平静了些许但那不过是一时的,谁也不知那些人是不是会卷土重来。 所以沐岳峰统筹全局。 他最是稳妥守成。 大哥沐朝云敢打敢拼,从小时候起,就是极好的将军苗子。 这阵子也立下战功擢升小将。 由他们守着丰城与城外百姓。 四哥负责粮秣之事。 沐奉孝无妨在原书还是现实都是一把好手。 经营手段和眼光都不是沐阮宁能学到的。 再加上他形式不拘小节,对那些豪强巨贾,有时候还贱嗖嗖的,怎么都不可能吃了亏去。 沐阮宁打定主意,要跟着他去,顺便将丰城里的产业置办上。 今日四哥正值要外出。 沐阮宁还没走到他的营帐,便瞧见门口的大阵仗。 围了一圈人。 “看什么看,都散了吧。” 崔寿扯着嗓门瞪着众人。 士兵和民夫们都担心又愤怒。想冲上去,但显然已经有人吃了亏。 几个人扶着。 沐阮宁心下大惊,连忙推开人群走到伤者跟前。 还好,稍微查看了一下就知,并没有什么伤势,只是有轻微碰红罢了。 那些人都收着力道呢。 沐阮宁松了口气。 “沐五小姐!”看见她来。 众人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 “您来了可太好了!赶紧救救四郎君吧!” 沐奉孝在军队里头是个文职,算是统帅的幕僚。 虽官职不过六品,但,却有统帅不在调动军队的特殊权柄。 再加上他丝毫没有文人架子,深入军队与底层军人也打成一片,所以人缘极好。 沐阮宁看见那么多人替他担心,很是为四哥高兴。 “我去看看。” 自有人去找大将军沐岳峰搬救兵去了。 沐阮宁硬着头皮走上去。 她其实心里很没底。 当初离开盛京之前,自家四哥拒绝当公主伴读,放弃读书人身份跑去随军。 十七公主是皇后嫡女,被这般落面子,听说还骂了她一顿。 最后四哥挨了几巴掌,把公主也气走了。 沐阮宁原以为这么久过去了,四哥也到了这凶险非常的北疆,公主该放过他了。 没想到不过第二日,小公主便忍不住找上门了。 “哎哎哎,沐小姐,你作甚?” 崔寿拦在外头。 沐阮宁顿住脚步,至少自家现在还是吃皇粮的,也不好撕破脸的。 她笑着指了指帐篷门:“我想见见四哥,我找他有正事儿的。” 崔寿还没说话。 离帐篷门近了,便听见里头传出自家四哥隐忍的闷哼声。 该不会挨打了吧!? 沐阮宁紧张起来,抬腿要进,四周影卫拦住,崔寿也变了脸色:“沐小姐,您还是先回去吧。” “一会儿就好……” 崔寿说话就说话,竟然有点儿脸红。 你脸红个der啊! 沐阮宁又听见里头传来不妙的声音,义正词严:“崔公公!你什么意思?我兄长为国为民,正该报国,岂能这样对他!” “他若受伤!还怎么打仗?” “啊?受伤?” 第810章 奉孝哥哥喜欢违抗就违抗! 第810章 奉孝哥哥喜欢违抗就违抗! 崔公公赶紧将沐阮宁往后赶了赶。 沐阮宁也打不过那么多影卫,正焦急想办法。 “公主是有事要跟沐四郎君商榷。你放心,他指定不会受伤。” 沐阮宁才不信他。 这些影卫虽厉害,但他们连寻常士兵民夫也不敢伤。 她仗着与公主素来交好,料定这些人不敢害她性命。 沐阮宁动作矫捷,一把揪住了帐篷帘子。 就那么一丝缝隙的机会。 她听清了里头的状况。 也不用崔寿跟影卫再拦着。 沐阮宁撒了手,脸颊通红。 嗯……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崔寿在一旁,神色有点儿扭捏:“那个……您也知道公主的性子。” “拦不住。” “嗯……”沐阮宁并排跟崔寿站在一处。 轻咳着,手足无措。 她这会儿只庆幸自己戴着面纱,不然估计能直接逃跑。 但沐阮宁还是理智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叫围观群众散开,然后着人去把爹爹拦下来。 四哥出来的时候耳根子红,眼尾也红,低着头一时无言。 那身灰黑色的常服着实像是被狠狠蹂躏过,衣摆卷边,还皱巴巴的。 “四哥……” 沐阮宁忍不住唤了一声。 沐奉孝眼睛里都带着几分惊吓。 旁边儿崔寿感动地拍拍他的手臂:“沐四郎君,辛苦了。” “……”啊,这什么话?! 沐阮宁刚要说话。 殷嘉渔已经轻按着云鬓撩帘出来了。 看起来神清气爽。 “阮宁,你还在啊?”小公主红了脸,低着头用脚尖踢石子儿。 沐阮宁感觉到惊吓,十七公主还会有这等鹌鹑一般的小女儿情态? 难道不是应该提着长辫子威风十足么? “咳。”沐奉孝咳嗽了一下。 殷嘉渔赶紧走过去扶住他,关切地询问:“四郎,哪里不舒服?” 语气分外软糯。 沐阮宁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莫不是公主被夺舍了?还是说有别人穿过来了? 啊啊啊?! 为什么自家四哥一皱眉头她就委屈巴巴冲他眨眼睛。 “四哥!”沐阮宁忍不住打破这等诡异情况:“你今日还去附近城镇办事么?” 沐奉孝闻言立马神色严肃起来:“自然要去。” “不许去!”殷嘉渔一声喊,周遭的影卫都围了过来。 沐阮宁立马头皮发紧,赶紧防备地四下张望。 殷嘉渔轻晃了晃沐奉孝的袖子:“好不好?” 沐四郎蹙眉不假辞色:“不行。” 崔寿眼瞧着十七公主被拒绝,当即愤怒地指着沐奉孝:“你敢违抗公主懿旨?!” 沐阮宁正想阻拦,可没等四哥做个什么,便见殷嘉渔一把揪住崔寿的胳膊:“这么大声做什么?!” “奉孝哥哥喜欢违抗就违抗!” “……” 沐奉孝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被殷嘉渔握住了他的手,他也没挣扎。 殷嘉渔略略掀开他灰黑色的袖子,下面红痕斑驳,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孝郎,下次,本宫一定不绑你了。” 沐奉孝好不容易褪下去的殷红颜色又升腾起来。 “小五,不是说要去办差?!” “……” 沐阮宁还在懵逼,已经被四哥一把拉走。 走到一半,他又扔下妹妹折返回来。 第811章 被塞满满狗粮的一天啊 第811章 被塞满满狗粮的一天啊 殷嘉渔盯着他的眼眸。 沐奉孝轻咳了一下:“不论如何,我沐奉孝不是个不负责任之人。” “等我回来,跟我去见父亲。” 后一句话。 他声音愈发小了。 然后,沐奉孝离开的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殷嘉渔眼眸亮晶晶的,垂着脸,只觉得脸热心跳。 “公主诶,这回去,怎么交代?” “和亲的事……” 殷嘉渔的好心情瞬间打了折扣,瞪了崔寿一眼:“和什么亲?” “本宫不去,父皇母后难道还能没个法子不成?” 崔寿一脸无奈:“公主,您这回委实……啧……” …… …… 沐阮宁知道自家四哥的脾性。 他可从不敢对姑娘家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从来都洁身自好。 这次不用想也知道,十七公主是用了些强的。 原本还有点儿担心。 但目下看着,他倒也不是完全对人家没感觉的。 “哥,这不是出营帐的路……” 沐阮宁好心提醒。 “我知道。”沐奉孝收敛了嘴角的笑:“我得先跟父亲说一声。” “公主闹的动静不小,若就这样毫无交代,父亲定会担心。” 沐阮宁闻言连忙点头。 四哥就是细致,什么都考虑到了。 …… 可一进大帐,沐奉孝便从旁边儿抽了一把刀,跪下来朝着父亲递了过去。 “请父亲责罚。” 他抬头:“您要不砍了儿子吧?” 沐阮宁唬了一跳。 她当即脑子转得快,赶紧出大帐吩咐外头人远着点儿。 等进大帐。 沐奉孝约莫已经将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但沐阮宁估摸着,与实情不差着十万里,也有八千里。 沐奉孝将事情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是儿子一时把持不住,污了公主清白。” “但有任何责罚,儿子都愿意承受。” “……” …… …… 最后。 沐奉孝领了二十军棍。 因要外出办事。便记挂账上,等结束后再受。 “四哥!那可是军棍!” “一个身体强壮的军汉都得皮开肉绽的。” “二十棍,你会死的!” 沐阮宁可半点儿没夸张。 沐奉孝不会武功。 本是个文人出身,不要说二十棍。五棍都难熬。 沐奉孝听罢,摇了摇头。 “你不懂。” “十七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嫡出。” “我的身份如何配得?” “我从前一直不愿招惹她,也是因为这个。” 他叹了一息:“如今事已至此。” “我不能太轻巧了,否则,难保圣上那边不会降罪,牵连到你们。” “……”沐阮宁不知四哥竟已考虑得这般长远。 “可是,四哥,你也不是自愿的……” “傻瓜。”沐奉孝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微笑:“一个男儿郎,便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岂能坠了青云之志,将错处推与女子。” 沐阮宁懂了。 这下彻底懂了。 十七公主千里迢迢,哪里是为了逃避什么和亲。 分明就是为了来找他。 四哥也不是什么捂不热的石头,若半点没有动心,哪里会叫殷嘉渔得逞。 哎…… 是被塞满满狗粮的一天啊! 第812章 四哥愈发像个反派了 第812章 四哥愈发像个反派了 外出办事儿可比一路颠簸要累上些许。 同样是要行路,还得费心费力。 必要的时候需要斗智斗勇。 好在沐阮宁之前在路上已经稍稍锻炼出来了。 倒也不至于拖了后腿。 四哥一改往日在盛京城里的玉面书生,模样是仍旧地随了阿娘的美貌,行事却比谁都雷厉风行兼狠辣。 第一次上临近城池“赊”粮食就让沐阮宁大开眼界。 县衙的老爷百般推诿不肯见,最后被他堵在秦楼楚馆那香粉脂屋,拿了他的衣裳不给。 沐阮宁在外头听得一愣一愣的。 县老爷杀猪一般哭喊:“沐奉孝!我x你xx!你就算让本官裸奔,就算杀了本官的头!” “本官也不会再借给你一颗粮食!!!” 沐阮宁眼角抽了抽,低头看向四哥手里捏着的衣裳。 只看见四哥将衣裳又拿远了几分。 沐四郎眼睛里全是嫌弃,偏偏嘴巴说出来的话又和气又温和:“嗳,不借了不借了。” “拿银子买!保证还的,可好?” 沐阮宁听见里头窸窸窣窣动静。 凑近自家四哥身边儿掩唇小声问:“不是头一次借吧?” 沐奉孝将脑袋朝她偏了一丝丝:“嗯……毕竟挺近的,对吧?” 沐阮宁顿时都打了个寒颤。 幸好! 幸好沐奉孝是我方兄长。 也幸好自己穿越得早,没瞧见原书后续剧情。 按照这个配置。 自家四哥怕不是后期反派大boss。 有智谋,有模样,全家惨死,腿瘸,又有钱。 妥妥美强惨。 沐阮宁掰着指头算。 现在的四哥,军中幕僚,声望奇高,有大哥有爹爹做后盾,公主是他的小迷妹。 再加上各种奇奇怪怪的野路子。 该不会又往反派方向走吧? 功高震主被砍死? 沐阮宁胡思乱想的时候,里头的县太爷,露出一只眼睛。 朝着四哥勾勾手指。 “可以谈!” “你早说有钱嘛。” 沐奉孝作势要撕了他衣服。 县太爷赶紧鬼哭狼嚎。 …… …… 到底是谈下来了。 沐阮宁瞧见四哥将那文书贴身收好就着人去搬粮食。 “真的没关系么?” 她到底有点儿忐忑。 “若是朝廷不认?” “不打紧。”沐奉孝低头擦了擦袖子上沾的血迹。 “刚刚县太爷都被打哭了……”沐阮宁这会儿瞧着都觉头皮发麻。 四哥愈发有种反派的势头了。 他轻抖了抖袖子,淡定地看向沐阮宁,笑容一如往昔的温和:“宁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再说,我也没诓他。” “到时候他只管上疏找朝廷要。” “那些粮饷本就是朝廷该给的,目下不过暂借,只不过,他不肯借,便用了点手段。对吧?” 啊对对对。 沐阮宁彻底不知怎么办了。 跟出来没学到什么正经法子,学了一肚子坏水。 坏,但是有用。 一行人压着粮食往军营走。 沐阮宁就坐在粮车上。 起身往后头瞧。 四哥叼着草叶子正打开羊皮子躺在后面的粮车上看。 那羊皮子上沐阮宁是知道的。 写了附近所有城镇的名字以及城镇的官老爷名讳。 看来明日起就会有更多大老爷遭殃了。 给附近各地的官老爷默哀了3秒,沐阮宁躺了回去。 第813章 多少银子都赊得 第813章 多少银子都赊得 不多时。 粮车停了。 天气热,下午太阳也没落山,即便快入秋了,忙了一天也还是闷的。 旁边儿正好有个茶棚子。 棚子挺大的。 粮车虽多,但人其实并不多。 上面插着的,正是北疆沐家军的名号。 父亲虽遭掣肘,但治军还算不错。 数年影响下来,附近便是有贼匪,也没人敢打北疆军队的主意。 虽则如此。 沐奉孝还是谨慎的,带了十来个军中好手。 都是满身杀气,能单挑三四个大汉的猛人。 而且沐阮宁也在。 妹妹的武力值还是不错的。 为了方便行走,沐阮宁连芳月也没带着。 这会儿。 沐阮宁坐在桌便等上茶水和糖水。 拿起糖水的时候,碗口还没贴上嘴唇。 沐阮宁忽然就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画面闪过。 刺痛之余她整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唔……”她声音很轻,但捂着脑袋的样子让沐奉孝紧张起来。 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小五?怎么了?” “……”沐阮宁没说话。 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遇见。 当初在盛京也曾出现过。 只是那时候的她甚至能“看见”画面。 这次就很奇怪。 没有画面,什么都没有。 片刻的黑暗之后,除了心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以至于她不敢断定,这是来自原书的诅咒,还是来自现实的疾病。 “我没事。”不过片刻,一切的感觉似乎都消失了。 沐阮宁摸了摸身上。 很完好,连半点隐约的疼痛也没能留下。 “是不是累到了?” 四哥问话的时候,沐阮宁也有种自己多心的感觉。 她默默安慰自己:“可能是吧。” 虽没打算将这种离谱的事儿同四哥说。 但她也并非是个神经大条的。 当下便开始观察起周遭来。 茶叶很粗淡,应该是山里人自己炒制的。 茶棚很简陋,挣钱也并不算多。没什么好打劫的。 所以若有歹人,必不是冲着茶棚来的。 这会儿棚子里坐满了人。 形形色色。 这个时节倒是没什么奇怪的。 秋季,偶尔热,但比起夏天也更适合出门。 但…… “四哥,赶路要紧,吃茶等回了军营再吃!” 沐阮宁直接搁了茶盏站起身。 太奇怪了。 喝茶的人多,很正常,但全是壮年,还都是男人就很不妥当了。 沐奉孝闻言凝眉。 当即招呼众人离开。 茶铺老板赶紧走过来要求结账。 沐阮宁当即有些不太好意思。 毕竟自己在茶水里没发现什么端倪。 对那些茶客也只是怀疑罢了。 要求走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正要自己掏钱结账。 被沐奉孝拦了。 沐阮宁瞠大了眼睛,这点儿钱而已,她自己给就好了! 她知道四哥怀里带着北疆军队的印戳。 这印戳先前在县太爷那儿用过。 拿热气儿一哈,戳上破纸就是个白条。 多少银子都赊得。 好在。 四哥并没有干这种事儿,从怀里郑重其事地掏出铜板来。 那些个铜板他贴身放着,一枚枚都磨光了的。 看得沐阮宁忍不住心酸。 不止四哥,北疆的军队里每一个人都是省吃俭用过日子的。 第814章 能,但不多 第814章 能,但不多 “四哥,我来吧,我有。” 沐奉孝推开她的手,皱眉训斥。 “你有什么啊?” “买那么多粮食不用花钱啊?” “放心。”沐奉孝,数出足够的铜板,钱袋子瘪了许多,揣回怀里,笑着道:“以后凯旋四哥帮你讨回来。” 沐阮宁鼻子都有点儿酸,脸上忍不住露出个笑来。 擦了擦眼角:“好呢!” 一行人重新上路。 沐阮宁回头瞧了一眼。 果然。自己等人离开后不久,后面茶棚里又空了大半。 没等沐阮宁说话。 耳边已经传来了四哥的声音:“宁儿,等会儿但凡出个什么状况,你只管先走。” “?”沐阮宁惊诧地看向他:“四哥?你什么意思?” 沐奉孝眼神凝重。 “咱们只有十几个人,粮草又是辎重物品,带不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些人不论是何方人马,咱们都保不住粮草。” “扔给他们,到时候知己知彼找清楚他们的来历,再慢慢讨回来即可。” “犯不着与他们硬碰硬。” 沐阮宁一听,顿觉有理。 将将脑子里上头的热血便歇了一大半。 可转头看向自家四哥,顿时有种奇妙的感觉:“四哥,你为何如此兴奋?” “你又不会武功……” 沐奉孝小声道:“嗯,若是个土匪窝就最好了。” “一收缴,能有不少东西充公……” 很好。 北疆边军已经穷到要靠打劫土匪发家了。 …… …… 车队还没走到山坳。 两边就冲下来一群人。 沐阮宁原本只觉得是些个乌合之众又或者什么组织的人。 可她一眼就瞧见山上冒出来的弓箭手。 当即听见四哥喊了一句:“往车下躲!” 登时。 她只觉得身子一歪。 好多箭矢射到了粮车上。 当下一望。所有的粮车上马儿的绳索都给砍断,牲畜们发足狂奔很快没影了。 那十几个老兵也不愧是军队里头出来的。 一个比一个敏捷反应快。 就连四哥这幕僚的临场反应都比她快好多。 沐阮宁小脸一红,颇有些被打脸的挫败感。 “现在怎么办?” 沐阮宁飞快问:“自然要跑的。” 他伸手将马车外头的一只羽箭拽在手里。 “制式东西,不是从军队流出来的,就是缴获的。” “总之不会是土匪。” “敌人,或者朝廷里瞧不管咱们的人。” 沐阮宁眼角抽了抽:“难道就不会是咱们军队中的?” 沐奉孝勾唇一笑:“不会。” “咱们不用这个。” “你看着羽毛,并非是新的。” “咱们早就开始自己捕猎抓鸟做兵器了,原本分发的早就打完了明白吧?” “哦……”沐阮宁总觉得四哥在北疆待了这么短的时间。 怎么好像跟别人待了这些时间的样子很是不同啊…… 她还没将先前的言语消化,沐奉孝已经开始吩咐了。 “不能坐以待毙。” “有没有本事躲避箭矢或者将它们打下来?” 沐阮宁的回答十分中肯:“能,但不多。” “那就行了!”沐奉孝在笑。 看着四哥的笑容,沐阮宁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815章 炮灰体质 第815章 炮灰体质 果然,等一波箭雨过后,沐奉孝反手从车上面薅下来两袋粮食。 抓起一袋背在背后就跑。 这次沐阮宁学乖了,有样学样。 不一会儿十几个人每人扛着一袋粮食就往军营的方向跑。 沐阮宁不敢回头,只听见背后的吆喝声愈发急促高亢。 “坏了。”沐奉孝大口大口喘气。浑身累得发红。 “听声音他们大部分并没有停下,是追过来了!”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嗯嗯!”沐阮宁附和。 看他这么累,问:“这粮食口袋那么重,既然对方追上来了,还扛着作甚?” “再跑一段!”沐奉孝似在掐算着什么。 “到前面那棵大树后就可以扔了东西跑了!” 沐奉孝道:“朝廷制式的箭囊能带二十羽箭。将将一波箭雨已经放了大半,这会儿咱们跑这一路到底又去了一二。” “那棵树既能挡住弓手视野,而且差不多已经过了射程!” 沐阮宁懂了。 她委实佩服自家老哥,不但体力变好了而且还能边跑边说话了! 等到了树后,扔了粮食口袋。 “分头跑?”沐奉孝提议。 其他老兵都个顶个溜了。 “不行!”沐阮宁赶紧追了过去:“四哥,你这么短时间体力哪里能大幅度提高?” “咱俩一起跑,有个照应!” 沐阮宁琢磨着自己会武功,遇到危险还能稍微打一架,至少把四哥给带出去。 可没等她说完话。 “小心!” 大约是炮灰体质作祟,沐阮宁一个不查,栽了下去。 旁边儿就是个陡坡。 沐奉孝抬手一薅,因着穿的旧制胥吏服,年深日久,很朽。 只听“刺啦”声响,沐阮宁大叫着往坡下滚下去了。 …… …… 浑身都痛,痛得睁不开眼睛,动惮不得。 沐阮宁这会儿飞来横祸,只求四哥千万别有事。 不多时。 她听见脚步声响。 微微睁眼,只觉得眼皮重逾千斤。 此刻的她,既希望四哥来救她,又怕他来。 内心分外复杂。 下一秒,她只觉得膝盖与脖颈一紧,似乎被人抱进了怀里。 是四哥么? 沐阮宁皱紧了眉头。 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这会儿额头、身上到处是伤。 浓郁的血腥味将所有的气息都裹挟其中,根本分辨不得。 可是却莫名地,叫她觉着安心。 一定是四哥吧? 沐阮宁想。 想着想着,她安心地晕过去了。 …… …… 醒过来的时候,沐阮宁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处床帐。 帐子有点新。 像是刚制的,鼻间笼罩的,是药草的香气。 沐阮宁想动一动,却发现身上绷带裹得跟粽子似的。 想要翻身都难。 努力了一下,她到底是放弃了。 也就是这炮灰体质,逃个命都能栽坡下去。 原本不过是各种灌木枝桠,却偏偏总能磕碰到坚硬的石头。 真衰! 她只能艰难地将脖子转了90度,这样,到底能用眼珠子打量这陌生的地方了。 房子是木头做的。 但木头上糊了一层泥胚,所以泥胚上稀稀拉拉长了东一团西一团的苔藓。 墙上挂着皮子水囊和兽皮。 窗户没开,用纸糊了。 不过按照这个调性,应该是个猎人住所? 第816章 画面堪比恐怖猛鬼片 第816章 画面堪比恐怖猛鬼片 屋子里没人。 但屋子中央的桌上,放着个茶壶。 似乎还冒着热气儿。 救她的人大抵是刚走不久还没回来的。 若救人的是四哥。 这会儿他要做的,应该就是回丰城搬救兵吧。 但若不是,兴许人会在外面? 思及此,沐阮宁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没有回应。 看来是真的走了。 又试图动了下,渐渐能活动手和腿了,只是又痛又麻,丝毫不能立马行动的样子。 沐阮宁放弃了,选择等人回来。 既然救了自己,也没派人守着。应该不是敌人吧? …… …… 沐阮宁等着快要睡着的时候。 耳尖地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她原本很是高兴,正打算出声的时候,忽然听出不对来。 外面的人走得很慢,而且不止一个人。 像是有一群人小心谨慎地围过来。 沐阮宁登时慌了一刹那。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自己现在动不了。 若是有人闯进来,只怕只能束手就擒。 这不是她的作风。 当即一咬牙,身子一拱翻下床去。 也亏得这个床铺十分简陋,没有脚踏,也不高。 所以她滚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 只是伤口疼啊! 将将从山上滚下来,现在又从床上滚下来…… 沐阮宁脸都疼白了。 强忍着疼痛往床底下一滚。 终于…… 在外头的人进来之前她成功地滚进了床下面的黑暗里。 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喂,里面真的会是晋朝的要紧人物?” “应该没错。” “进去先抓了!” “小心有诈。” “怕什么,那个疯子一定已经被拖住了。这会儿赶不过来。除非他不要命。” 晋朝的要紧人物。 沐阮宁皱起了炮灰眉,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那么要紧? 那个疯子又是谁?难道是四哥? 正思忖着,忽然听见外面一声惨叫。 那叫声太过凄厉,几乎将沐阮宁吓得灵魂出窍。 还没等她稍稍平复,一声声沉闷的,喉咙里赫赫的声音传来。 那样压抑的声音,竟比惨叫更加瘆人。 沐阮宁只觉得牙齿有点儿打架。 她耳力不错。 将将粗略算了算,至少七八个人。 就那么死得毫无还手之力。 别人尚且如此,那自己这包得跟粽子一样的小身板估计也是一刀毙命。 沐阮宁下意识又往阴影里头缩了一下。 刚刚滚下来的时候,床帐微垂。 这会儿隐约又让这儿更添了几分心理上的安全感。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门。 那一瞬间,血腥味与风一起灌了进来。 沐阮宁登时便觉想吐。 不是因为受不住血腥,大约是摔坏了,胃部比起往日里要更脆弱些。 她费劲地忍住干呕的意愿,死死盯着门口。 从垂落的帐幔间瞧出去。 只能看见染满鲜血的皂靴,不偏不倚正步步朝着榻上逼近。 那人每走一步,门口照进的天光下,地面便印上一个血脚印。 画面堪比恐怖猛鬼片。 而且该死地比鬼片还真实。 沐阮宁心脏狂跳,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起来。 那鬼一般的皂靴在床边停下了。 第817章 沈宴舟抿紧了唇瓣 第817章 沈宴舟抿紧了唇瓣 沐阮宁正不知所措。 忽然感觉到衣料摩擦的声音,伴随着一只手往下薅住了床帐。 她的瞳孔骤缩。 出现了! 前世幻想过无数次藏起来时,“鬼”忽然拉开遮挡找到在暗处的她! 那“鬼”单膝跪地长发垂地望了进来。 “啊啊啊!!!” 沐阮宁凄厉大叫—— “……” 闭上眼睛叫了半天,沐阮宁自然知道喊叫也没用,人家要是想杀自己也跑不掉。 被找到即是死。 但人的本能很难控制住。 而且说不定能将哥哥吼回来呢? 她将将停下,便感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不要!!!” “别动我!我很值钱的!” 不管怎样,要是能拖,就先拖着,万一得救了呢?! 沐阮宁喋喋不休的时候,脚踝也被拉住了。 人家一手握着一边将她拖了出来。 姿态委实算不得体面。 她倒是也想挣扎。 奈何根本动弹不得。 “你——”沐阮宁还想说点儿什么。 身子一腾空已经被人搂在了怀里。 将将逆着光,根本瞧不分明。 这会儿离得近了。 沈宴舟那张脸骤然就撞入了她的视野。 沐阮宁一时间要说的话统统都被噎在了喉咙里。 嘴巴一瘪,眼圈瞬间就红了。 没等她哭出声,已经被他整粽扔到了床上。 “啊!” 这一扔不算重,但也没轻放。 五内震动,再加上那空气里的血腥味,她立马干呕起来。 沈宴舟抿紧了唇瓣,脸上虽没什么神色,却转身将那门扉关上了。 沐阮宁稍稍好些之后,一眼就瞧见身上的白色绷带上沾染了许多血迹。 她一愣。 自己的伤口并没有疼,显然也没有裂开。 这些血迹又那么新鲜,她心下一痛抬头看向了眼前的少年郎。 他衣衫是玄色的,是以不仔细看的话,那么多血迹,就好似只是寻常水渍一般。 他受伤了! “沈宴舟!他们刚刚说的那个人……” “被拖住那个人,就是你?” “是你将我救起来的?” 沐阮宁虽是在询问,可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沈宴舟也没说话。 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冷酷意味。 他转身从旁边儿破旧的箱子里拿出了药来。 吃了一粒,又背对着她解带宽衣上药。 空气里静得针落可闻。 沐阮宁忍不住开口:“不行的,得先清理伤口才能上药!” “不然还是容易感染的。” 破伤风可不认识主角,要是不能好好消毒。 沈宴舟的动作一顿。 一个呼吸后,从墙上取下水囊来,扯开盖子。 里面是酒。 沐阮宁不用看也能知道,伤口上洒上酒是什么滋味。 沈宴舟整个背脊都绷紧了。 她知道他虽然无声无息,连闷哼都没有,但其实他是疼的。 一如最初的最初,他就是这样,喜欢将痛苦都忍耐下去。 不叫任何人知道。 是后来,他明明会委屈了,会告状了,还会撒娇了。 他现在,是生气了么? 沐阮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处理好伤口。 却无奈自己根本起不来。 沈宴舟稍微裹了一下伤,便掏出一件外袍换了起来。 第818章 你置我于何地 第818章 你置我于何地? 袍子是墨蓝色,沈宴舟的皮肤偏冷白。 这袍子的颜色衬得他多了几分少年气。 可他转过来的表情依旧带着冷飕飕。 只觑了她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不说话,也不动弹,就远远儿地站着。 沐阮宁挣扎了一下,依旧没起来。 关键她这会儿是拦腰横躺在床上的,就算是想看他一眼,都有点儿吃力。 需要梗着脖子往上抬。 眼瞧着她像只肚皮朝天的小乌龟,拼命想起身,沈宴舟愣是没上前过问。 沐阮宁无奈,只能先开口:“能不能扶我一下?” 没回应。 “过来!”她喊。 喊完这一嗓子,霎时有点儿后悔。 她凭什么喊啊…… 可…… 沈宴舟偏偏吃这一套。 脚步声后,仰面就是他站在床边的脸。 一把抓着她的胳膊拉了起来。 沐阮宁只觉得腰眼好疼。 想来是先前从坡上滚下去的时候撞到了石头。 若换了往日自己一人又或者小芙芳月她们在,哪怕魏雅臣,沐阮宁兴许就忍下来了。 但,沈宴舟面前,她就是忍不住眼泪和委屈。 登时所有的疼和委屈一下子就涌上心头。 小珍珠吧嗒吧嗒地掉,怎么停也停不下来。 “呜呜……” 沈宴舟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股子冷冽的氛围霎时垮了大半。 咳了一下,目光盯在别处。 沈宴舟手伸到一半,余光发现手掌上的殷红。 那都是血。 虽然拿东西擦拭过,却并不太干净。 索性抬手拉起衣摆往她脸上招呼。 “……”沐阮宁被这举动闹得哭得更凶了。 “哭得真丑。” 沈宴舟嘴巴里说着不耐烦的话,身子倒是朝她凑近了几分。 这个角度,这个姿势太顺手。 她真的很想抱上去。 可惜手上的绷带缠得挺厚,还包了一层树枝。 显然是怕她手臂的骨头有裂痕。 沐阮宁手肘弯不起来,只能支着两只僵尸一样的手臂将他的腰夹在中间,埋头大哭。 “不是挺会跑么?” 沈宴舟松开了湿漉漉的衣摆,也不嫌弃,抬手就扣住了她又嫩又濡湿的下巴。 “还跑么?” “……” 沈宴舟笑着的时候温柔若拂面春风,可他生气的时候,笑得越温柔,事情就越严重。 沐阮宁已经记不清他上一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 但并不妨碍她闭上嘴巴,只敢抽抽噎噎地盯着他看。 “说说看,不辞而别的理由?”他眯起眼睛的时候,气质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狠辣阴鸷。 沐阮宁不敢再沉默,连忙狡辩:“没有啊……” “我离开前不是找你去了么?” 她走之前的确去考试院看过他,还送了果子!! 不过。 大抵是没有道别的。 看沈宴舟不说话,眉头还蹙起了,沐阮宁连忙软声说:“我……我也是怕影响你科举。” “科举算个什么东西?”他蓦然打断她的话。 抬手将她箍在怀里,起伏的呼吸昭示着沈宴舟情绪激动。 他想用力,却又不敢,只好咬紧了牙齿,在她耳边用力说:“沐阮宁!你竟敢跑!” “是想弃了我?!” “是我不够好?不够叫你满意?” “你但凡说出不满的地方呢?我愿改。” “可你就这样跑出来,还打算一年两年不肯回去?” “你置我于何地?” 第819章 我们慢慢习惯,然后再喜欢上 第819章 我们慢慢习惯,然后再喜欢上 沐阮宁听着他的话。 立时想到了什么。 “你……听芳月说的?” 等父兄班师回朝她才要一起回去,这话她只对芳月提过。 而且,她刚到丰城没多久,就跑来跟着四哥走趟。 这么短的时间,沈宴舟也能知晓最新的话。 他说不定……早就跟着了。 沐阮宁越想越明白,神情也有些低落:“要不,你把她带回盛京吧。” “这地方太危险。” “她不会武功,若是跟着我,万一遇到今日这样的危险……” 沐阮宁的话没说完已经被沈宴舟捧住了脸颊。 他弯身,与她视线平齐,声音里带着几分沉哑:“这等时候了,你还在担心别人?” 沐阮宁感觉他的手指缓缓用力,有些木木地疼:“芳月又不是别人,她不是你的……身边人么?” 她到底没说漏嘴。 但提到身边人三个字,心脏便控制不住发酸。 将将停下的眼泪又开始积蓄。 这一次,没等她眼里的小珍珠掉下来,沈宴舟已经将脸凑了过去。 他黑曜石般的瞳仁微微震颤,有细碎的光晕流转。 少年郎闭上眼睛的时候,有温热的触感印在她柔软的唇瓣。 缱绻起一丝一缕酥酥麻麻的电流。 心跳,又急切,又清晰。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空白了思绪。 多少个日夜的心酸与沉闷仿佛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 他染着怒气的辗转不过维持了片刻。 温柔与甜蜜的纤细终究像韵律一般铺陈缱绻开来。 …… 沈宴舟仿佛不知满足。 松开她的时候,沐阮宁像一只缺水的鱼儿,脸颊通红,浑身都散着软甜的羞意。 她羞恼的模样成功取悦到了沈宴舟。 眉梢眼角的冷冽像是冰雪消融般化开了一角。 虽还板着个脸硬撑,目光也避开了,但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女孩的长发:“不喜欢?” “……”沐阮宁一下子噎住。 想嘴硬来着,冷不丁他又来一句:“还是不习惯?” “都不!” 沈宴舟轻笑,扶住她粽子似的腰肢,凑到她耳边,用气声开口:“无妨。” “我们慢慢习惯,然后再喜欢上。” “可好?” “我不!”沐阮宁只来得及嚷嚷出两个字。便被他摁住,继续缠绵。 “唔唔~” …… …… 天知道沐阮宁这会儿有多无奈。 盯着大美人男主微微红肿的唇一脸受惊,生怕他再生扑上来。 “先休息。”沈宴舟到底饶过了她去。 毕竟浑身还裹着绷带,再放肆可就涉嫌虐待伤员了。 “嗯!!”沐阮宁大大松了口气,抿着唇,只觉舌根发麻,要哭了。 “乖。”他俯下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去处理一些小麻烦,很快就回来。” “等等。”沐阮宁连忙喊住他:“你……你身上的伤,真的没问题么?” 沈宴舟听了,目光愈发柔和了几分:“放心。” “之前吃了几刀是因为着急回来。” “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一切等我回来再详细与你说。” “这里很安全。” …… …… 沐阮宁很是担心,但也确实没办法跟。 只能乖乖等着。 沈宴舟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第820章 包子,她咬过的 第820章 包子,她咬过的 他推开门的时候,外面的血腥气已经几乎闻不到了。 沐阮宁不知他怎么做到的。 沈宴舟提着灯笼,将身上的斗篷松了,扔到旁边儿。 关好门窗。 一面点灯一面开口:“阿宁,对不起,我遇到点事情耽搁了。” 他走过来,将她揽在怀里。 沐阮宁这会儿其实已经觉得好多了,身上的疼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了。 只不过是因为没什么力气所以没办法自己坐起来罢了。 “……”沐阮宁没说话,脸上涨的通红。 “我……我想……” “嗯?”沈宴舟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想要什么?” 看她支支吾吾的模样,沈宴舟闭上眼睛,将唇凑过去。 “!”沐阮宁瞬间就慌了:“我想出恭!” 对!她到底把那个稍微文雅点儿的词语说了出来。 盯着他的脸,眼圈儿都急红了。 “……”沈宴舟僵硬了片刻,伸手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好,我带你去。” “……”沐阮宁欲哭无泪:“你……不许看!” “嗯,我不看……” 沐阮宁也不知他看没看。 可是自己长这么大,今日当真是最最最觉得丢脸的时候了! 解决完毕之后。 她整个人都想立马挖个坑自埋! 沈宴舟闭着眼睛给她系带子。 两个人都很沉默。 打破这尴尬气氛的,竟然是沐阮宁肚子的声音。 “咕——” 沐阮宁用力闭上了眼睛:“对不起……” 她头一次愤恨。 为什么小炮灰也需要吃喝拉撒…… 偏偏这种时候还没个女子在身边儿能帮忙的。 “嗯。”沈宴舟抱着她这大粽子坐到了凳子上。 “我给你带了包子,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为免她倒地上去,沈宴舟将她抱在怀里。 掏出油纸包,将小包子送进她嘴里。 “已经凉了,里头的馅儿都是精瘦肉做的,小口一点儿吃应该不碍事。” 这会儿再生火弄热要花许久。 况且这会儿应该也没有现成的灶台,不然沈宴舟也不会从外面带包子回来吃。 沐阮宁张口咬了一小口。 肉馅儿的包子,很精致,这会儿她只觉饥肠辘辘,好吃得紧。 沈宴舟说是凉了。 其实并不冷,大约是因着他放在怀里,油纸包里也沾染了他的体温。 沐阮宁实在饿了,尝了一口之后便将包子整个吃了进去。 沈宴舟连忙开口,声音里满是担忧:“慢点儿吃。” “还有的。” 沐阮宁一连吃了七个。 包子着实不大。 拢共也就八个。 吃第八个的时候她顿了一下:“你……你吃饭没?” 沈宴舟摇了摇头。 “……”沐阮宁更尴尬了。 她从早上出军营后就再没有吃过东西。 从前在家中的时候,倒也没那么好的胃口的。 八个包子显然够两个人吃。 如今沐阮宁自己就炫了七个。 哦不…… 第八个还咬了一口。 沈宴舟轻笑,眼神里的亮色像璀璨的星子。 他也不嫌弃,将那最后一只包子放到嘴边。 “哎……那个包子……”她咬过的。 沈宴舟一口就吃了。 咀嚼几下,吞进了肚子里。 第823章 生气了 第821章 生气了? 沐阮宁低垂着眼眸,倒是没察觉沈宴舟细微的动作。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她眼望着这个林子又大,又渺无人烟。 沈宴舟抬手,轻抚少女背后的青丝,垂眸:“还得一阵子吧。” “十天半个月?” “要那么久么?”沐阮宁很有些意外,她抬了抬手。 虽说那些绷带是有点儿吓人。 也不是她自己包的。 但凭着感觉,她喃喃:“好像也不是很严重。” 她动惮不得,很大因素是撞到了筋脉。 而且这会儿走动其实已经只有拉扯疼了。 “都是错觉。”沈宴舟语气笃定:“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想想你从多高的地方摔下去的?” 摸了摸她头上的发:“还磕碰到了脑袋。” “……”沐阮宁细一琢磨,当时自己在那陡坡上滚啊滚,只来得及护住脸和半边脑袋。 晃得人又痛又晕,哪里还知道滚了多长的坡? “好吧。” 沈宴舟脸上露出个笑,伸手将她整个人拥进了怀里。 沐阮宁的手已经稍稍能用上点力气了。 轻轻推了推,没推动,倒是将脸抬起来了:“沈宴舟,你科举考得如何?” 事情告一段落,她终于想起这茬了。 “不知道。”沈宴舟说这三个字时,分外理直气壮。 “啊?你自己考的,怎么会不知道?” 沈宴舟低头,瞧见小姑娘恼火的眉眼,笑得分外宠溺:“自然是不错的。” “只是。” “我确实不清楚。” “从考场出来,我便去寻你了。” 然后,兜兜转转。 一路到现在。 沐阮宁噎了一下。 “那你。”她贴在他胸前的手指蜷了蜷:“会不会前十五名进士?名次靠前的话,要回去盛京殿试吧?” 大晋的科考十分严谨。 只是中了进士还没结束,前面十五名要参与殿试的。 然后,科考的那年,过年的时候会举办琼林宴。 “不知。”沈宴舟摇了摇头:“阿宁希望我考上么?” 沐阮宁顿了一下,其实她倒是无所谓的。 但还是开口:“自然希望的。” “好。”沈宴舟就笑了。 …… ……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不过一周时间,沐阮宁觉着自己已经大好了。 便自己拆了绷带。 下细看去,哪里有那么重的伤势。 此刻肌肤如缎,表面的伤疤都好了。 沈宴舟一进门,就瞧见她已换好了衣裳。 这儿地方简陋,自然没有别的换洗的。 柜子里的是沈宴舟宽大的常服。 她挑的是玄黑色的那一套。 穿在身上,袖子长,衣摆也长了一截。 只得坐在床沿盯着进来的他看。 气哼哼又忍着的模样让沈宴舟分外受用。 他笑着走上前:“怎么了?” “生气了?” 沐阮宁腾地起身:“我就说伤好了吧?你还不信?!” 她捋起袖子,给他瞧白皙细腻的胳膊。 沈宴舟顿住,目光有几分烫。 沐阮宁收得很快,抄着手:“我伤都好了,我要去找父亲与哥哥们。” “好啊。”没想到,沈宴舟回答得格外干脆。 沐阮宁瞪了他一眼,抬腿就往外头去。 第824章 是又如何 第824章 是又如何? 沈宴舟不动声色坐在凳子上,拿起简陋的杯子倒了点水囊里的水,轻喝了一口:“外头可全是搜山的北夷细作。” 沐阮宁闻言将将攀上门的手又收了回来。 沈宴舟继续:“阿宁若是不担心拖累丰城守军,便尽管任性。” 沐阮宁咬着唇迈步走了回去:“我若是被抓了,你就不救我么?” “自然要救的。”沈宴舟便笑了,抬手握住了她的小白手。 少女气呼呼地抽了回去。 沈宴舟笑着又抓住了她,放轻了声音,也压低了眉尖:“可你也知道,北夷有多防不胜防。” “他们素来习惯在草原山地行进。而且残忍嗜杀。” “倘使一个解救不及时,我定要后悔死。” “所以我才一时瞒着你的伤势,不让你回去。” 沐阮宁低头似在思索。 沈宴舟将她拉到身边:“阿宁,再过几天,想来北夷的细作便该肃清了。” “我送你回去。” “正好,科举的消息说不定就到了,我也能知道是否要回盛京参加殿试。” 沈宴舟絮絮说了好多话。 沐阮宁以前从未发现他有这等耐心。 这会儿下细瞧过去。 发现他脸上比起从前愈发瘦削,褪去了少年特有的青涩。多了几分昳丽深刻。 像是一朵绝艳的花儿,终究是绽开了。 她看得堪堪愣住。 沈宴舟坐在凳子上,此刻抬头看她,眼眸微微半阖,勾起唇角的时候便更多了几分慵懒缱绻的意味。 “阿宁,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忘了。” “嗯?”沐阮宁一时被美色所惑,闻言连忙稍稍后仰:“何事?”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答应他什么了。 沈宴舟眼眸微眯,带着几分委屈与不满,稍稍用力,将她拉到怀里:“你答应嫁我。” “没有吧……”沐阮宁挣扎,却被按住。 沈宴舟凑近:“你说过的,若我中了探花郎,你就答应婚事。” “是不是?” 沐阮宁一怔,到底想起来了。 她必不能信男主提前两三年还能刚刚好中探花。 再加上当时要准备跑路了,所以敷衍他来着。 说真的…… 她现在也不信,咬了咬牙,抬眸:“是又如何?” “你若没考上……”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熟练地堵了嘴。 片刻的挣扎后,沐阮宁脸颊通红,闭上眼,本能地抱住了他的腰,开始回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 等反应过来,沐阮宁就只剩下羞恼,一把推开他便往外头冲。 将将跑出门,便听见屋子里沈宴舟的笑声。 沐阮宁拿手背挨了挨滚烫的脸颊,更害臊了! 所以。 为什么沈宴舟连这方面的天赋都那么逆天啊! 他真的好会亲! …… …… 沐阮宁自不能当真跑出去遇着危险叫人来收拾烂摊子。 往四周不远处采了点用得上的草药和野菜野果便回了小屋。 沈宴舟这阵子只在此处照顾她的起居,此刻也还在里头。 只是沐阮宁回去的时候,他头上沾了一小片叶子。 她便知道他定是跟出去了的。 抿了抿唇,拿出果子递过去:“吃吗?” 第825章 傻阿宁,怎么不会呢 第825章 傻阿宁,怎么不会呢? 沈宴舟没说话。 凑过来就着她的手轻咬了一口。 “很甜。”他说。 沐阮宁霎时又红了脸,轻咳了下:“你自己没有手么?” “我就喜欢阿宁拿着。” 他并未伸手接果子,而是抓着她的手腕。 直到一颗果子全吃完,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沐阮宁生怕他再造次赶紧将手缩回去。 沈宴舟从前虽也十分喜欢缠着她做这做那。 但都分外恪守规矩。 如今的他,委实让沐阮宁不太放心。 他会愈发频繁地越界。 连亲吻这等亲密事似乎都成了习惯。 可怕的是,这段时间不能动弹,沐阮宁自己都要习惯了! 思及此她连忙捂住了嘴。 …… …… 是夜。 屋子外头起了北风。 风声呼啸着,发出古古怪怪的声音。 “阿宁。” 突然,黑暗里传来沈宴舟的声音。 然后,灯亮了。 沈宴舟将地上的烛台点燃,拉开了帐幔。 “……”沐阮宁躺在床上看着地铺上的他:“怎、怎么了?” 沈宴舟抿着唇,看过来的目光多少带了点无奈。 他幽幽开口:“你一直在榻上翻来覆去折腾什么?” “……”沐阮宁忍不住将脸往被褥里头缩了缩,只露出两只漂亮好看的眸子。 眸子里映着火光,亮闪闪的:“嗯……对不起,我就是睡不着。” 从前有绷带和夹板绑着想动也动不了。 也难受。 今日将束缚都拆了,她睡不着的时候,翻来覆去尤其明显。 沈宴舟似乎叹了口气。 “不如,我给你讲故事吧?”他凑近了些,趴在床沿。 “?”沐阮宁有些纳罕:“你会讲故事?” 从来都是她给沈宴舟讲的。 少年郎分外认真,他直起身子时,目光微垂:“不会也可以学啊。” “要听么?” 沐阮宁很好奇,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沈宴舟清了清嗓子,开了尊口。 “从前,有一座山,山顶之上,有一仙石。” “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 “吸收日月精华,一日迸裂,化作一个石猴。” “停。”沐阮宁打断,凝眉:“这是几年前我给你讲过的吧?” 沈宴舟顿了一下,唇边浮现一抹倾国倾城的笑:“是么?” 她很确定,于是用力点头。 沈宴舟便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语气很严肃。 “你别着急。” “我这个定与你讲的不一样。” 于是,他便继续讲了下去。 沐阮宁听着听着,果然听出了不同来。 沈宴舟口中的石猴。 不再离经叛道,同样的,也不盲从菩萨。 有他的善恶,有他的坚持。 沐阮宁渐渐听得入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皮子沉重。 却不舍得入睡,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口齿不清:“嗯,沈宴舟……你说那泼猴这般不识抬举。” “如来会允他存活么?” 沈宴舟微微凑近,伸出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缱绻的气声:“傻阿宁,怎么不会呢?” “佛祖会不会……将真正的猴子当做六耳猕猴打死了?” 沐阮宁已经困意上涌,不知自己在囫囵述说着什么了。 只记得最后是沈宴舟低沉的声音,只有两个字:“不会。” 第826章 不想放手 第826章 不想放手 沐阮宁做梦了。 梦里她就是沈宴舟口中那只反叛的猴头,不按套路走! 以至于直接被如来佛祖当成六耳猕猴摁死。 而她原本的身份便被另一个人取代。 画面一转,她飘浮在虚空,看着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霸占了她的师尊。 霸占了她的姐妹。 霸占了她的哥哥,父亲,阿娘。 霸占了她的一切。 她看见她与沈宴舟大婚。 她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突然。 年轻的少年郎抬眸。仿佛透过虚空、越过重重阻隔、看见了她。 恍惚间。 一种酸涩、遗憾,悲痛的感觉充斥在了她整个脑海。 她“噌”地坐了起来。 心脏剧烈鼓动,风吹过,汗水的凉意从四肢百骸回馈入心间。 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身子。 冷、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 此刻的天光已经大亮,她冷不防注意到了个严重的问题。 窗子微开着缝隙。 有风。 旁边儿的帐幔卷动。 那边……好像是床? 所以现在,她没在床上? 僵硬地低头看过去。 地上铺着的毯子并不薄,但也没有棉絮。 微弱的凉意源源不断从夯土透过毯子传递上来。 难怪觉得冷呢? 沈宴舟就躺在旁边儿,呼吸均匀。 他睡相极好,至少没有乱动。 即便她十分不妥当地坐直了身子,他依旧保持着侧躺的姿态。 虽说这样也能瞧见他穿得整齐。 但沐阮宁还是颇有几分忐忑地将薄被牵开往里头看了一眼。 嗯…… 没有出什么奇奇怪怪的状况。 身体也没有异样…… 沐阮宁松了口气。 她要年后才能成婚。 可不能越界…… 将将想到这,沐阮宁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之前来北疆的那么多日颠簸里,不是早想好了要体面地退出么? 沐阮宁心里有猝不及防的挣扎。 抬手敲了敲脑袋。 “阿嚏!” 冷不丁的,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这次的声音委实有点儿太大。 沈宴舟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沐阮宁尴尬地笑了笑,垂眸:“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漆黑的瞳仁里似还染着几分惺忪。 眨了一下,伸手强势又霸道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像在撒娇,说话的声音,有几分宿睡未醒的低哑:“嗯,再睡会儿~” “……”沐阮宁被他整个人圈得死死的,根本不敢动。 沈宴舟的身上很香。 沐阮宁下细嗅闻,发现其实就是他往日里的,类似雪松般的冷香。 不知为何,就好像是突然觉得香了。 沐阮宁转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颜,想要推开他的手霎时就顿住了。 她忽然想起梦境里,那时的悲哀与遗憾像是潮水一般冲刷着她的心。 如果有一天,她当真离开了这个世界。 如果有另一个人代替自己,享受着曾经属于她的一切。 那该多么可悲啊。 阿爹阿娘,还有兄长,还有那么多她曾经付出过感情的人。 她舍不得。 哪怕他们原本不该属于她。 还有沈宴舟。 她曾经以为,他是自己最应该,也最容易放下的。 可是现在…… 沐阮宁红了眼圈,手指捏紧了。 不想。 不想放手! 第829章 在想什么 第827章 在想什么? 沐阮宁听他们说话听得一头雾水。 转身拉着大哥问话:“爹爹怎么知道沈二郎救我的?” 她不记得在这之前沈宴舟有离开过那屋子太久。 那林子到丰城怎么样也要几个时辰往返。 “你不知?”沐朝云纳罕地盯着她:“你的消息是跟你四哥一道传过来的。” “怎么?中途遇到过变故?” “没……”沐阮宁想想也能恍然明白。 大抵是沈宴舟救下自己之后先将情况往丰城说了。 不然,这么长时间,家里人没可能不派人来寻找。 清楚之后,又往门口望了望:“四哥呢?” “他怎么没来?” 一想到他兴许遇到危险,沐阮宁便再没了方才的淡定。 “他啊?他没事。”说是没事,沐朝云却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沐朝云看了眼正在说话的二人,将妹妹又拉远了些:“你四哥很自责。” “觉得你遇着危险是他的错。再加上你不在的日子里,北夷跑来进攻了几次。” “陷阱和拒鹿是有效果,但因为弓箭的问题,弓箭队的实力无法叫他满意。” “他这些天都在外头跑公事。” 沐阮宁想起当初说起羽箭时他的头头是道,又想到上次赊账的事儿。 心里顿时就羞愧起来。 说实在的,她先前委实也什么忙都没帮上四哥。 纯属是增加一双吃饭的筷子而已。 痛定思痛。 沐阮宁决定要好好帮帮四哥。 沈宴舟与沐大将军尬聊的时候,沐阮宁就找大哥打听有关这次丰城守城战的事情。 原来,那些陷阱是猝不及防的时候挖下的。 北夷的马儿进不来折损许多。 但再多的陷阱,也总能排干净的。 想要一直保持陷阱的存在,就必须要有人随时去补充、去挖。 为了安全。 就一定要弓箭压制。 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羽箭的射程和准头。 丰城民间打造箭支并不及正经工匠在行,粗糙,且贵。 想要好的。 朝廷又不给。 偏偏还不知那些北夷的人怎么弄到了朝廷才会配备的装备。 自然,这些装备没有任何标记,甚至不一定是从大晋流传出去的。 甚至有可能是凉秦或者大燕。 这一仗,很难。 …… 从营帐里头出来。 沈宴舟松了口气,转头就看见心上人正思忖。 “阿宁,怎么了?”他唤了一声。 没人应。 纳罕看了一眼,她眉头轻蹙盯着远方。 沈宴舟便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沐阮宁果然回过神来:“你作甚?” 说完连忙心虚地往身后瞟。 生怕被爹爹瞧见。 沈宴舟忍着笑,轻咳:“大将军叫你领我去安排住所,你怎的心不在焉的?” “在想什么?” 安排住所自然不能是让沐阮宁来安排。 只是让她将人交给亲兵。 沐家的亲兵当初还有沐阮宁救下来的人,非但忠心,而且与沐阮宁相熟。 尴尬地红了脸,沐阮宁开口:“没什么。” 她想帮忙四哥,自然要自己去帮,哪里能劳动沈宴舟呢? “马上要打仗,大哥升了小将,再加上你救了我,不然你也轮不着我来送哦。” “是,多谢阿宁。” 第830章 没来由有点儿心虚 第830章 没来由有点儿心虚 沐阮宁将人送去交给亲兵安置。 半道上免不了又被偷亲了两下。 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住所,芳月也在。 笼子里的月牙倒是威武,可惜不能撒欢,倒是没法子威风凛凛。 原本打算一回来就把月牙放到草原上。 可目下丰城打仗,唯恐月牙被北夷的士兵袭击。 毕竟它那一身又白又长的毛发十分稀有。 见自家小姐抚着月牙的长毛似在想着事儿。 芳月开口:“小姐,可是有什么需要吩咐奴婢做的?” 沐阮宁抬眸看向芳月。 没来由有点儿心虚。 毕竟自己可是动了要抢人家夫君的心思。 虽然那也不是芳月一个人的夫君。 芳月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眨了眨眼睛:“小姐,怎么了?” 她上下打量,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没事,我确实在考虑事情,但还没想好,你容我一些时间。” 沐阮宁移开目光。 不管怎么说,先考虑现在的问题吧。 此时,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沐阮宁将将起身还没过去,就见芳月脸红了起来提着裙摆快步往外头走:“姑娘,是李秀才来了。” 李秀才? 沐阮宁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不就是越州城里面她准备资助的第一个学子么?叫李茂生的。 她推门走出去的时候,芳月的手正被他拉着。 两个人脸上都氤氲着几分粉红色气息。 “……”不对劲! 再看看! 沐阮宁瞪大眼睛时,芳月发觉她在看,赶紧将手抽了回来背到了身后。 往日里端庄又沉稳的大丫鬟,原本该是贵妃的女子,这会儿脸红得像天边的云彩。 “小姐。” “你们……”沐阮宁走了两步,甫一说出两个字,芳月跟李茂生笑着对视了一眼,算是默认了。 “!” 哇,女主你怎么回事?!怎么会看上一个路人炮灰秀才?! 沐阮宁还在震惊的时候。 李茂生赶紧从怀里掏出小册子递给芳月,赶紧告辞离开。 芳月一双美眸巴望着送了他很远。 “芳月,他是……怎么回事?” 听沐阮宁这么一问,芳月抿唇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 “说来话长。” 其实也不算太长,沐阮宁对听八卦还是蛮热情的。 感觉这等ooc就跟看同人文一样。 李茂生从越州城捡回一条命后,为了远离危险,也为了能为将来替父亲和惨死的所有乡民报仇伸冤,选择了跟随粮队来北疆丰城。 因为他识字,虽然是个文弱书生。 但看过些医书,能简单处理伤员。 再加上,这里有个沐奉孝做榜样,那些当兵的一个个非但不会瞧不起他这个书生,还对他很好。 所以他就顺势在这丰城的军队里面挂了个八品文职,并且兼任军医。 至于他和芳月为何会看对眼。 其实早就有苗头了。 一路之上,李茂生就只认识芳月与沐阮宁。 遇到点什么事儿就都找芳月,一来二去就生了情愫。 也就是沐阮宁先入为主,觉得芳月注定是沈宴舟的后妃,半点儿也没往那方面想。 第831章 我去给你温一温 第831章 我去给你温一温 看了一眼芳月递过来的册子。 “他此来,就是找我学算盘来的。这些天小姐您不在,又传来消息说您在养伤。” “所以……”芳月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开口:“所以奴婢闲着也是闲着,就抽空教教他。” 好的呢…… 沐阮宁听罢哪有资格阻拦。 …… …… 沐阮宁等到天黑,终于等到了四哥回来的消息。 她赶紧过去看。 原以为会是一场感人肺腑的兄妹重逢。 可还没到地方就先听见四哥在发火。 “你到底是跟去做什么的?” “你那几鞭子下去,谁还敢给咱们打羽箭?” 沐阮宁站在角落,等看清他冲谁发火时,一个哆嗦就想上去把自家哥哥摇醒。 四哥啊!那可是公主!公主!!! 皇帝的女儿! 皇后的亲闺女! 全家都惹不起的人哎! 沐阮宁还是稍微了解公主的。 十七公主可算是个白切黑,看起来与自己挺要好,可但凡自己这么数落她,估计也得挨一鞭子。 她家四哥再怎么勤奋锻炼,这会儿也不过是个将将文转武的脆皮! 哪里能抗住公主几鞭子? 沐阮宁正打算冲上去阻拦和稀泥。 没想到—— 殷嘉渔抱住了四哥的胳膊,红着眼圈认错:“奉孝哥哥,我知道错了。” “我以后都听你的。” “你别生气了。” “……”沐阮宁觉得自己此刻真的好多余。 过了片刻沐奉孝瞥了十七公主一眼,看她笑得分外乖巧,到底揽住了她的腰肢。 “你可说话算数。” “嗯嗯。” 眼瞧着两人要亲昵一下。冷不丁四哥的目光瞥了过来。 他赶紧将殷嘉渔推开了。 “咳……宁儿!来了怎么不吱声?” 沐阮宁觉得自己更多余了。 这等情况,她敢吱声吗?她都想转身走了一会儿再来呢。 哪知道竟然没走掉。 …… …… 两兄妹大致交换了一下情报,虽然殷嘉渔立马就走了,但连续被塞两嘴狗粮,她已经饱了。 具体事情只等以后找到解决办法,再同四哥说。 夜已经深了。 沐阮宁横竖睡不着。索性披衣起床。 “芳月。” 她唤了一声。 没人应。 沐阮宁正纳罕,帘子一撩,走进来的,竟然是沈宴舟。 她顿了一下,脸腾地就红了:“这儿可是军营,你来我这作甚?” 沐阮宁走过去推着他就要让他走。 沈宴舟大约是用了点技巧的。 她用的力气竟然推不动。 “放心外面没人知晓我来。”沈宴舟伸手握住她的葇荑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沐阮宁赶紧抽回手,却也不敢再将手伸过去。 沈宴舟笑得分外心悦。 “芳月呢?”她问。 “芳月我派她去做点儿事。”沈宴舟收了笑容:“放心,她天明就会全须全尾地回营帐。” 沐阮宁低着脑袋走回了罗汉床坐了,手里倒了杯水。 水是冷的。 她喝了一口咳嗽起来。 沈宴舟便将她手里洒了大半的水杯拿了,放好。 “我去给你温一温。” 他将将转身,沐阮宁也想叫住他,但沈宴舟回过头来:“你饿不饿,要不然顺道煮碗面?” “……”沐阮宁嘴巴里的“不用”二字仿佛咀嚼了片刻,生生吞了回去。 第832章 他的面 第832章 他的面 军营虽不似寻常房舍那么齐全。 丰城比较特殊。 城池还在。 北夷的进宫又是经常发生的,所以军队都是驻扎在城里。 这样一来,设施什么的,都比较偏长期驻扎。 尤其在校场旁边儿还会搭建起厨房来。 遮风挡雨的,倒也像是那么回事儿。 沐阮宁抱着柴禾过来。 因着小灶台极少用,冷锅冷灶,都要现烧。 她往日里倒是偶尔心血来潮煮东西。 但那时候烧火都是在府邸,灶膛子里有火星,点燃也方便。 可这会儿根本就没有。 沐阮宁原本自告奋勇要负责烧灶。 结果半晌过去水也放好了,沈宴舟面条也揉好切好了,沐阮宁这火依旧没能烧起来。 “……”沐阮宁脸上是黑乎乎的灰,手里拿着竹筒无辜地看向他:“我在家真弄过。” 在灶膛里头有火种的情况下,弄点儿柴,吹一吹就能燃起来。 可这会儿连点燃都费劲。 沈宴舟抿了抿唇,从角落里拿了两捆轻巧的干叶子。 “哎?” 原谅她前世今生都没好生搞过这个。 沐阮宁甚至没想过去找这种易燃的东西。 沈宴舟拿火折子点燃它,拿木棍夹住放在架着的柴火下面炒。 好一会儿,柴火渐渐红了。 “你好厉害啊!”沐阮宁这句夸赞绝对发自肺腑。 沈宴舟坐在她身边儿,一面添柴一面道:“要有火绒做引火的信子。” “总要有个先烧起来,最后,才会燃起熊熊烈火。” 他忽而转眸,目光落在女孩兴奋的面容上。 女孩此刻的笑容简单又纯粹:“烧起来了!” 沐阮宁转过脸来,四目相对。 耳边是木柴劈啪作响,眼睛里映着的,是热烈的,跳动的火苗。 他缓缓闭上眼睛朝他靠近。 沐阮宁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她惊慌地退开:“等等!” “怎么了?”沈宴舟靠在她的肩膀:“水还没开,不着急。” 沐阮宁红着脸颊,拿手背碰了碰腮边:“不行,我脸上脏!” “那我不亲脸……”他轻笑,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看向了她的红唇。 沐阮宁赶紧道:“不行!” “我要干干净净美美哒!那样才可以!” “……阿宁。” 沈宴舟还想说点什么,已经被小姑娘挤开:“快去煮面条!” “……” 就很无奈,沈宴舟叹了一息起身乖乖去办事了。 与其他地方不同。 丰城附近有山,田地贫瘠,可山货挺好。 面条里加了鸡蛋,还有蘑菇、菜叶子。 卖相极好。 沐阮宁盯着那被鲜嫩食材与焦糖颜色煎蛋点缀得极漂亮的手工面条。 一时间又想嫉妒了。 男主真的什么都学得又快又好。 现在连面条都要吊打自己了。 “怎么不吃?”沈宴舟眼睛带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 像极了求夸奖的修狗。 沐阮宁很老实地表示:“舍不得。” 他闻言愣了一下,笑出了声,抬手就把她的筷子抢了。 沐阮宁眼眸一瞠:“你作甚?!” “我也不是不吃……” “张嘴。”沈宴舟夹起面条与菜叶递到她嘴边。 第833章 你还不一定考上前三呢 第833章 你还不一定考上前三呢 “啊。”少年郎往日里不甚清澈的眉眼,此刻盛满的,是最纯粹的开怀。 沐阮宁下意识地乖乖张嘴。 好吃! 咬了一口,便赶紧往嘴里吸。 沈宴舟心情甚好,一口一口喂。 沐阮宁想抢筷子,被坚定制止了。 “干嘛?我手好好的……也没受伤。”她满脸委屈。 沈宴舟抬起手指,动作自然地用指腹擦掉了她嘴角残留的汤汁。 “看你,吃个东西也不仔细。” “我怕你噎着。” “……”沐阮宁心里不服,死死盯着面碗,嘴巴咂了咂:“那你……多,多挑几根!” “好。”沈宴舟眼神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偏生他的心上人眼睛里只有面条。 无奈叹了一息,一筷子多挑了几根喂进她红润的嘴巴里。 “好吃么?” “好吃。”沐阮宁嘴里包着面条,说话含含糊糊。 “那以后,我天天煮给你吃。”他笑眯了眼睛。 沐阮宁刚想说好,心里一警觉,转眸看向他:“不行!” “为何?”沈宴舟摸了摸她的嘴角。 “你还得回去盛京考科举。”沐阮宁才不会上当。 一碗面,不几下就喂光了。 沈宴舟一面替她擦嘴,一面声音蛊惑:“跟我一起去?” “我拒绝。” 美色再好,守护家人也同样重要。 她不远千里来这边陲,绝不是想让爹爹和两位哥哥受苦的。 更不能让他们有什么闪失。 沈宴舟大抵是早有预料,轻笑了声,将碗盏收拾了。 沉默着将灶膛里的火星子熄灭,两个人便坐在了外头凉风习习的夜色下。 今日没有月亮。 已是秋高气爽的季节,白日里还阳光灿烂,晚上,月色已经被漫天乌云遮掩住。 沐阮宁记得。 这是大晋朝最后维持表面安宁的几年了。 而能得这喘息之机。 是丰城无数死难者用生命。 用焚尽全城换来的。 “阿宁,做你想做的事吧。” 沈宴舟的声音忽然在夜色里传来。 沐阮宁微微愣怔。 她腰间一紧,沈宴舟轻轻将她搂在了怀里。 “我一刻都不想离开你。” “那么多人打你主意。” “你不知道京城里那女人有多张狂……”沈宴舟顿住了。 “?”京城里那女人? 是谁? 沈宴舟想起离开盛京时摆了顾凉音一道,心里十分爽快。 想到那女人想跑丰城来替她哥抢人,而现在,估计只能被迫规行矩步待在盛京应付相看的人。 “咳。”沈宴舟垂眸:“没什么。” “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 “哦……”沐阮宁倒也没多想。 “不过,你当真这么放心?”沈宴舟低头轻笑着看她,凑近:“就不怕有人榜下捉婿?” “……”沐阮宁是不怕的,原书里可没写。 emmm……不对。 沐阮宁忽然想起来。 原书那是男主两年后高中。 前面两年都在蛰伏! 如今他提前发难,大抵是与原本的轨迹不同的。 沐阮宁手指攥紧了裙裾:“那个……你还不一定考上前三呢……” “旁人能瞧上么?” 沈宴舟盯着她看。 “……” 第834章 得罪得轻还是重啊 第834章 得罪得轻还是重啊? 沐阮宁将将不过是逞口舌之快。 这会儿四目相对。 沈宴舟光这样的一张脸……任谁也能看上的吧…… 沐阮宁小脸一红,躲开了目光。 沈宴舟嘴角上翘:“谁说我考不上?我偏要。” “到那时,我便光明正大地,将那些觊觎你的家伙都撵走。” “又胡说八道了。”沐阮宁羞得转身要走。 沈宴舟赶了两步将她拽回怀里。 “在丰城的时日里,不许出事,保护好自己,否则……”沈宴舟此刻在耳边说着话。 没有了将才的调侃,是极认真的。 “等我回来,或者,你来盛京寻我。” “好。”沐阮宁抿唇,回答的声音低低的。 她突然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在颤抖。 沐阮宁吓了一跳。 连忙转身扶住了他,声音惊慌又关切:“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他凡事喜欢忍着不说,沐阮宁十分担心。 夜色漆黑,灯笼的光照不够清晰。 沐阮宁分辨不出他的脸色如何,着急之下只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沈宴舟明显在往后缩。 他越是这样,沐阮宁便越是强势不肯放。 最终,她握住他的右手把脉。 “脉象很乱,你到底怎么了?!”沐阮宁大惊失色,将他扶着往屋内走。 “我没事。”沈宴舟说。 “怎么会没事?!”沐阮宁把到那脉象,就跟病入膏肓似的,古怪得很。” “……”沈宴舟沉默片刻:“我腰间有药。” 沐阮宁连忙在他身上摸索,到底找到了一个小瓷瓶。 倒出来一粒,取来水喂他吃下去。 “觉得怎么样?”她搁了茶碗,扶着他的腰,关切询问。 摇了摇头,沈宴舟笑容有几分虚弱:“别担心,好多了。” 沐阮宁松了口气之余,还觉不放心,又把了一次脉。 脉搏虽然还有几分弱,但到底恢复了规律。 这次他没撒谎,的确好了许多。 掏出手帕,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 “还在疼么?哪里疼?”她看那不断涌现的细密汗水,叹了一息。 其实他不说沐阮宁也能猜到。 迟疑了一下,伸手在他腰肢轻按。 霎时,少年郎口中逸出一声闷哼。 “你的腰疾……” 他的腰疾从来就有,只是不知为何,原书中一直疼得很厉害的腰疾,这么些年极少犯病。 以至于沐阮宁都快要忘记这回事了。 如今终于又有了苗头。 “不碍事。”沈宴舟撑着身子要起来,被她强势摁在了被窝里。 “既然疼,就好生歇着。” 她拿着那药瓶打量:“这药是什么药,需要配么?” “不用。”沈宴舟脸上扯出一抹笑容来:“还够吃。” “需要的时候,我会自己配制。” 沐阮宁点点头。 这一点她真的是爱莫能助。 原书里,本该是女主的戏份。 暴虐君王嗜杀成性,世家少女妙手回春。 “你是不是在盛京得罪了凉音妹妹?” “……”沈宴舟沉默了。 得罪。是真的得罪了的。 沐阮宁看着他,一下就懂了:“得罪得轻还是重啊?” 沈宴舟移开目光:“还行。” “……” 第835章 我还是回那边去吧 第835章 我还是回那边去吧 看来是挺严重的。 沐阮宁沉默了。 原书里沈宴舟的腰疾得靠女主,倘使他俩关系弄得不好。 甚至恶劣,到时候沈宴舟怎么办? 难道要看他活活疼死么? 沐阮宁心里又开始动摇起来。 见她不说话。 沈宴舟抬起略显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阿宁,你关心她做什么?” “难道,你当真喜欢顾清则?” 少年郎的语气愈说愈快,眉眼间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焦急。 “没有。”沐阮宁蹙眉,瞪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 “可你年少时候,分明就很喜欢的。”沈宴舟的声音已经沉闷了许多。 委屈中透着一股子酸味。 沐阮宁一时噎住。 那时候原身应该是喜欢得很的,不然也不会闹出那样的传闻来。 非但小芙,连后宅里头不受待见的沈宴舟都听说过。 可那是原身,不是现在的她。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沈宴舟又想撑起身子,沐阮宁伸手再一次把他摁住。 “阿宁,不准你喜欢他!” 沈宴舟还要再说。 沐阮宁已经出声打断了他:“那都是少不经事。” “大表哥很好,值得被喜欢。” “但我不配。” 沐阮宁说到一半,沈宴舟凝眉开口:“谁说的?” “阿宁你值得任何人。” “……”沐阮宁觉得无语。 沈宴舟脸上一红,目光却很坚定,抬手轻轻抚摸她的下巴:“你虽然值得,却只能属于我。” “对你,我势在必得!” “这么直接的么?”沐阮宁顿住。 “是,所以,你现在不喜欢他了?”他问。 “不喜欢了。”沐阮宁想说,美人谁不喜欢,可看看就好了。她对顾清则,从不是那种想占为己有的喜欢。 “好。”沈宴舟便高兴起来,眉眼都带了几分喜悦。 沐阮宁叹了口气:“可是你的腰疾怎么办?” 她是真的很愁。 但沈宴舟似乎并不担心。 脸上洋溢着笑意:“不妨事。我先前只是忘记吃药了。” 沐阮宁不太信。 这人从小就能忍。 真正愿意显露出来的时候并不多,但他若当真想瞒,是一定能瞒住的。 “你好好休息。”沐阮宁顿了顿。 沈宴舟眸光微闪:“在这睡?” “是的。”沐阮宁点头。 少年郎瞧见她点头,埋在发丝间的耳廓有可疑的红晕。 这等营帐,床榻不宽。 两个人躺着会比较挤。 沈宴舟想,挤一点甚好。 “晚安。”旁边儿传来少女清浅的声音。 “……”沈宴舟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已经抱了被褥打地铺了。 “地上凉。”他说。 “褥子挺厚的。”沐阮宁摸了摸地上,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沈宴舟默了默:“我睡下面吧。” 他叹了一息,掀开被子。 “不用的。”沐阮宁连忙阻止:“你身子不舒服,我倒是健康得很。” “快睡吧。” 沐阮宁说完倒头,转身背对着床榻。 “我还是回那边去吧。” “不行。”沐阮宁坐起来:“你脉象不知稳不稳,你独自在那边,我也不放心。” 第836章 对不起! 第836章 对不起! 见沈宴舟不肯躺下,沐阮宁索性走过去将他按到床上。 “快睡。”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我不听。” 争执也不过这样而已。 再简单不过。 听他不吭声了。 沐阮宁松开他,转身打算去地铺。 哪知道手腕一紧。 一个力道之下径直倒进了床帏间。 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沈宴舟倒是很淡定。 “你作甚?”少女凝眉看向他的时候,沈宴舟脸上带着笑:“怎么了?” “阿宁自己没站稳。” “周师父曾说过,随时要有自己是个武者的觉悟。” 沐阮宁被他这歪理说得无语死了。 “我说不过你,你厉害!” 她起身,少年郎却伸手将她箍得死死的。 “撒手……” “沈宴舟我警告你啊!” “不放。”沈宴舟的呼吸从斜上方喷洒在她的耳廓上。 “阿宁说了,我是个病人,合该让着我的。” 他真的脸皮厚极了。 沐阮宁咬着牙抬眸瞪他:“都什么时辰了,还玩,不要睡觉的么?” “阿宁……”沈宴舟的声音忽然沉闷起来。 “要不,你躺我旁边儿?” “好不好?” 沐阮宁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胡说什么?” 沈宴舟的手又紧了几分:“我没有胡说。” “我又做不了什么。” “一会儿万一有点事,你也能最快发现,不是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 她偏头看向他。 两个人此刻的姿势委实也不太方便对视的。 沐阮宁索性轻挣了下:“你松开些……我又不会跑。” 听出她语调里的焦躁,沈宴舟便放开了,只紧紧抓着她的手。 果然还是怕她跑了。 沐阮宁本想数落他一顿。 后来一思忖。 的确…… 这次也是她偷跑出来的。 防着她说话不作数也是该的。 “阿宁,我都要走了……” 他声音里大抵还带着些委屈在。 沐阮宁从前最受不得这个。 若换了一年前,哪怕几个月前呢? 在没有确认自己心意的情况下,沐阮宁若只把他当成个养成游戏的崽儿。 对方又是如此倾国倾城。 也不必他邀请,沐阮宁大约会屁颠颠地主动抱着美人睡觉觉吧。 可现在…… 沐阮宁很确定。 她喜欢面前时而强势,时而又楚楚可怜的少年郎。 正因为喜欢,所以怎么样也不能坦率。 “好。”沐阮宁鼓起勇气,将将说完这个好字。 整个人更觉拘谨忐忑了。 好巧不巧的,沈宴舟还拉了她一下。 力道不大,却将她拉得倒向了他的怀抱。 她一着急,平日里的好身手也展现了出来。 一只手按在了他腰侧,另一只手的手肘正好抵在了他的耳朵边儿。 沈宴舟的盛世美颜近在眼前。 她都能感受到他略略灼烫的呼吸。 “阿宁……” “!” 听见他微微沙哑的声音,沐阮宁才瞬间反应了过来。 她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瞬间撑起了身子。 “对、对不起!” 下意识地道歉之后。 沐阮宁便挣扎着要躲开。 沈宴舟的手抓得紧。 一挣之下,他整个人都被从床上带了起来。 “嘶——”少年郎吃痛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传来。 第837章 但这一次显然不同 第837章 但这一次显然不同 沐阮宁这次猝不及防的,而且挣扎的力道着实有点儿大。 竟然还真的挣脱了。 可身后沈宴舟吃痛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立马让她整颗心都揪疼起来。 “嘶——”沈宴舟将将第二声的时候。 沐阮宁已经忍不住退了回去。 坐在床边伸手扶住了他的腰肢。 眼睛里的关切几乎要满溢出来:“沈宴舟,你怎么样了?” “是不是扯到了伤势?” 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沈宴舟嘴角微微勾起。 他抬起脸看她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脸难受又委屈的表情。 “阿宁。好疼……” 沈宴舟捂着腰,眉头皱的死紧。 他最是知道小姑娘怕什么。 她从小到大都怕他腰疼,已经到了癔症的程度了。 果然,看见他捂腰,沐阮宁脸上的表情更加紧张。 一手半抱着他,另一只手轻轻贴在他的腰上。 “是这里疼么?还是这里?” 她一面询问,一面努力在烛火里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发现点什么。 小姑娘的手热乎乎的。 与那灯光里的暖色的模样别无二致。 都温暖得叫人忍不住喜欢。 沈宴舟抿紧了唇瓣,顺势将脸靠在她的颈窝里。 热气轻轻喷洒在她雪白的皮肤上:“都疼……” “阿宁,我的腰,到处都疼。” “疼得睡不着……” “怎么办?” 沈宴舟的演技怎样姑且不论。 但架不住关心则乱。 沐阮宁听闻之后十分慌乱,赶紧这里揉揉那里捏捏。 “会不会好一点?” 她问话的时候是极认真的。 认真到沈宴舟靠在她肩膀上的面容都有一瞬间的羞愧。 不过。 这样的情绪只是瞬息间罢了。 沈宴舟得寸进尺地抬起手,抱住了少女的腰肢。 三月鸢尾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仿佛有种特别的魔力,叫人欲罢不能。 只想一直贪恋地藏在怀里。 “好了一点点。他声音很轻,带着沙哑与微不可查的蛊惑。” “都是我不好。”沐阮宁一面轻轻揉捏,一面懊恼自责。 刚刚大抵是因为太过心慌,导致她根本没收着力道。 沈宴舟实数无妄之灾了。 “没关系。” 沈宴舟这会儿退开了些许,手臂撑在榻上,眼睛里微微盛着些委屈与隐忍。 他咬着下唇别开脸:“阿宁,是我任性了,不怪你。” “我不该拉着你的。” “只希望你不要生气才好。” “……”沐阮宁听到这儿心里没来由又揪了起来:“沈宴舟……” 她一面说话,一面抬手去砰他的肩膀。 想安抚他。 这是从小到大,她习惯的法子。 沈宴舟也是素来好哄的。 只要她拍拍肩膀,哄两句也就开心起来了。 平日里合该是这样的。 但这一次显然不同。 她还没将掌心贴上去。沈宴舟已经身子一颤往后倒去。 “唔~”少年郎蜷缩在被窝中,闷哼的声音在夜色里分外刺耳凄凉。 “小心!”沐阮宁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将身子凑过去。 她试图将人掰过来。 这样的姿态十分可怜。 叫人一看就觉得他必定疼得不行了。 第838章 这样会不会好些了 第838章 这样会不会好些了? 沐阮宁的手还没有伸到他面前,沈宴舟已经开了口。 “我没事。” “刚刚只是一时不小心罢了。” 沈宴舟身子颤抖着抻开,转头冲她露出个虚弱的笑。 “现在已经不疼了,真的。” “阿宁你去睡吧。” “我也要睡了。” 他说完这话,便将脸转了过去不再看她。 “……” 沐阮宁盯了他的背影好几个呼吸。 终于,她将手伸向了被子。 锦被很薄,虽然已经是军营里比较不错的东西了,但依旧不是很舒适的。 沈宴舟躺在那里,心情十分忐忑。 他虽了解她。 却也不知如今的阿宁还受不受用当初那一套。 他素来就喜欢在她跟前扮演个委屈巴巴的小模样。 正思忖间。 他蓦然感觉面前的被子动了。 女孩子白皙漂亮的小手抓住了被角,轻轻一扯。 薄薄的被子便盖在了他的身上。 “睡吧。”沐阮宁的声音又轻又温柔。 沈宴舟慌了起来。 他委实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败了。 可是这时候倘使再转身去拉住她,着实有点儿不妥当了。 犹豫再三,他目光一锐。 决定便是他的阿宁生气也好,他一定得让她睡在床上,大不了,他去睡地铺! 还没等沈宴舟转身。 将将硬起来的腰肢便感觉一暖。 女孩温温软软的身子已经钻进了同一个被窝里。 那双熟悉的小手就贴在他的腰上。 “睡不着就不睡。” 沐阮宁软声道:“我给你揉揉捏捏,说不定一会儿不那么疼之后,就能睡着了。” 她靠在枕头上。 也不敢靠得太近。 沐阮宁唯一庆幸的就是沈宴舟此刻是背对着自己的。 倘使跟他面对面,沐阮宁还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躲过他那双勾人的漂亮眼睛! “嗯。” 她捏了几下后,沈宴舟的声音才闷闷地从那边传过来。 沐阮宁忍着羞涩,继续给他揉腰。 她这会儿只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甚至怕离得近了,那声音都大得能叫他听了去。 “阿宁。”沈宴舟的突然呼唤,让沐阮宁指尖都颤了颤。 她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嗯,怎么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沐阮宁有几分忐忑紧张。 但下细回忆。 觉得若是不那么仔细的话,大约是不会发现的…… 吧…… 不确定。 再看看。 念头纷繁复杂,其实不过是一瞬间。 沐阮宁的手继续轻轻揉捏着他温暖的腰肢。 沈宴舟的声音复又响起:“我……有点儿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沐阮宁心脏狂跳。 脸颊愈发红上了一个台阶。 “你能不能……靠近一点儿。” 沐阮宁闻言,虽然害怕他听见心跳,也羞得不行。 可是仔细想想。 那些病症里头,的确有一条。 哪怕原书里也有记载的—— 男主在病情发作的时候浑身颤抖,手脚冰凉。 所以沐阮宁不论出于对原书的信任,还是此刻内心的想法。 都选择了相信他,绝对没有半点怀疑。 “那……这样会不会好些了?” 第839章 美得惊心动魄 第839章 美得惊心动魄 她娇娇软软的身子靠了过去。 犹豫了一下,从背后伸手,顺着他的手臂握住了他的手掌。 嗯。 是凉的。 但又……没有想象中凉。 沐阮宁滑动掌心,在他手背上搓了搓:“好些了么?” 沈宴舟身子有一瞬间的僵。 他很紧张。 紧张到狂跳的心脏都仿佛要从胸口跳出去了一样。 这与他从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尽相同。 从前的阿宁,大抵是不知他心意。 便是他说与她听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这般亲近地躺在同一个被窝过了。 女孩子身上熟悉又叫人沉醉的三月鸢尾气息,随着呼吸的温度喷洒在脖颈。 她用那再熟悉不过的绵软声音轻声细语的时候。 就仿佛在咬着耳朵与他叙话般,近得撩人。 “嗯……” 他瞠大眼睛发现了自己身子的异常,脸瞬间涨得通红。 为了掩饰,沈宴舟微微弓起身子。 可他一动,后背难以避免地便贴上了少女刻意稍离的细腰。 “……”沐阮宁瞬间脑子轰地一声。 此时此刻,她慌忙闭上了眼睛,握住他的手掌微微颤抖。 不能看。 感觉就算要看一眼他的耳朵自己都要忍不住想亲他了。 呜呜…… 沐阮宁好想哭。 世界那么大。 人那么多。 为何偏要考验她?! 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是超级颜狗好不好! 如今整个世界。 哦不,若说夸耀一点——这世界四海八荒第一美人可不就在自个儿怀里么? 要是他肯的话,那她犯了错误,是不是不算做坏事…… 沐阮宁这样想着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睛。 沈宴舟的耳廓光线很暗。 从光线上分析…… 晕红的耳朵合该要比寻常肤色更暗些的。 沐阮宁思量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沈宴舟的呼吸声。 又急又喘。 “?”她不淡定了。 赶紧撑起来去瞧他的表情。 痛苦!? “沈宴舟,你又疼了?” “……”沈宴舟闭着眼睛,艰难地开口:“嗯。” “哪里疼?腰么?” 方才的旖旎遐想瞬间被她抛到了脑后,连忙抽回手贴到他的腰上,轻按。 “啊……”是很低的隐忍的声音。 他将脸埋到了软枕里。 “腰有这么疼么?” “阿宁……别按了。”终于,过了一会儿沈宴舟断断续续说出口。 “怎么了?”沐阮宁收回手,纳罕地看着他的后背。 “不是腰……” “那是……”她有点儿懵。 更懵的是,少年郎蓦然哆嗦着撑着身子半坐起来,他眸中泛着浅浅的水色。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微微张开的唇瓣在此刻的烛光里,又添了一抹殷红。 美得惊心动魄。 “阿宁……”他摇摇晃晃朝她靠过来。 “嗯,我在。”沐阮宁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他。 沈宴舟靠在她怀里,昳丽无双的容颜里,有几分不曾见识过的妖冶。 他勾起唇角微笑的模样,仿佛能迷人心智。 那双漆黑如夜色的眸子里,除了烛光,似乎还染上了一抹微弱的红。 沈宴舟收了笑意,抬起头,伸手轻托她的脸颊,唇瓣印了上去。 第840章 不用这么守承诺 第840章 不用这么守承诺 沐阮宁的眼眸从瞠大到缓缓阖上。 有的感觉,哪怕分明知道是不该有的。 但次数多了,就变得没什么控制力了。 沈宴舟愈发熟稔,她也一样。 甚至在她没意识到之前,双手已经搂住了心上人的脖子。 绵绵密密的细致,沐阮宁从来也没什么抵抗力。 一个有腰疾,另一个腰易软。 很快便成了沐阮宁自上而下将他抵在软枕之上悱恻缠绵。 沐阮宁不知为何,感觉脑子晕乎乎,只想更亲近他几分。 直到他的手颤抖地握住了她的腰肢。 温热的触感,瞬间让她清醒了过来。 “!”沐阮宁脸颊绯红,慌忙躲避:“沈宴舟!放手。” “……”沈宴舟似是很倔强:“不放。” 他眸光里的深沉火焰像是要将人化为灰烬,可是他一手握着她的腰,另一手揽着她,声音里尽是软软的柔弱委屈。 “阿宁,帮帮我……” 沐阮宁再是个两世母胎solo的女人,大抵也隐约猜到眼前的情况了。 她,抬手握住了沈宴舟的手腕:“不行……我明年才能成亲。” 沐阮宁着实慌乱,连忙又抛出去一个原由:“而且,你也还没考上探花郎不是?” 沈宴舟漆黑的眸子里一时不知在想什么。 但委实是停住了。 可就在沐阮宁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沈宴舟蓦然用力,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沈宴舟!”她都想大喊大叫了,却又不敢。 倘使被人发现她在帐子里藏个男人,只怕明日一早爹爹和哥哥们就得把沈宴舟这有腰疾的身子架上去打军棍! “不行!”她压抑着低呼,身子扭动挣扎,试图脱离。 “别动!”沈宴舟脸庞愈发潮红,他呼吸又重又烫,将她抱紧。 沐阮宁是真的怕了,一点儿也不敢动,任由他抱着。 沈宴舟的头埋在她的颈窝。 良久,他闷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阿宁,你怎么那么好骗……” “你知不知道,在你跟前。” “想忍。” “实在不能。” “……”沐阮宁浑身发软,脸颊烫得要命。 她也想把这些话送给他好吧! 呜呜…… 虽然她现在还差几个月才能到大晋朝法定结婚年龄。 可是她实际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好吧! 也不知忍得辛苦的到底是谁。 思及此。 沐阮宁小手一攥,恶向胆边生:“要、要不然,咱们……” “那个……” 沈宴舟先是一震,片刻后,又将怀抱收紧了几分狠狠道:“不行!” “啊?” 他闭上眼睛:“我答应过你,要考上科举,风风光光迎娶你。” “我沈宴舟可以对任何人食言而肥。” “但不包括你。” “……”沐阮宁愣怔住了:“啊!等等!” 等等啊!原书是他两年后金榜题名考中探花郎啊!!! 如今提前了两年!他行不行啊? 最重要的是,要是今年没考中。 咱这个科举还有没有补考? 思及此,沐阮宁连忙硬着头皮说:“其实对我……不用这么守承诺……也可以的。” 第841章 滤镜升级自带勾魂了属于是 第841章 滤镜升级自带勾魂了属于是 “不行。”沈宴舟此刻似乎格外执拗:“若我不能说到做到,又有何资格与阿宁在一起?” 他的手已经松开了。 沐阮宁身子一轻,连忙撑起身子。 沈宴舟躺在软枕上,半绾的发有一丝散乱,柔软漂亮的海藻般铺陈在枕畔。 “……”沐阮宁连忙绯红着脸颊移开目光。 受不了! 她从前怎么不知道自家养大的男主会这般昳丽惑人。 真真是长大了。 滤镜升级自带勾魂了属于是…… 沐阮宁闭着眼睛躲开目光的时候,下巴一紧。 她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诚实地给出了回应。 意犹未尽的时候,倒是她被推开了。 “嗯……”沈宴舟舔了舔唇,羞赧地垂眸:“不能再继续了。” 沐阮宁腾地就脸红如滴血,连忙点头:“嗯嗯。” 下一秒,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摁到了被窝里。 他倒是起身坐到床沿,伸手牵过有些皱的薄被,细致地替她掖好被角。 “我睡地铺。” 沈宴舟说完,俯身便在沐阮宁额头上落下一吻。 沐阮宁紧张地攥紧了被子将半张通红的小脸都藏进了被子下面。 这一回,她领教了厉害。 没敢再多嘴。 如今要是再喊他上榻,就太矫情刻意了。 她也不敢…… …… …… 沐阮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自己被喊醒的时候很困…… 非常困。 困得想发起床气。 但睁开酸涩的眼睛。目光里看见的竟然是……父亲!!! 沐岳峰!? 沐阮宁整个人都清醒了,甚至有点儿惊吓到!!! “啊!爹、爹爹?您怎么来了?!” 她一面应对,一面攥紧了手里的被子。 还好,身上穿戴完整。 当时想着要同沈宴舟躺一块儿,到底不能太失体统,所以只脱了个外套。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自己衣冠不整,父亲大约也不会进来吧? 沐阮宁这念头不过是一瞬间。 她眼睛四下里瞥,想要寻找的,其实是沈宴舟。 虽说,以他的眼力见倒也不至于被抓到夜宿。 但相信归相信,潜意识还是要看看清楚的。 嗯。 屋子里没有沈宴舟,而且芳月也在。 若有她在,打掩护,沈宴舟不可能出纰漏。 沐阮宁心中大定。 这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五小姐,此番要去迎战北夷,将军特特叫你去与兄长叙话。” 林珑。 宫里圣上给将军府赐的妾室。 这等行径纯属给阿娘添堵。 原本沐阮宁是极反感的,但林珑也不能自个儿选择,又身怀医术。 再加上那些时日还算老实,没惹出什么事儿来。 时间一久。 沐阮宁几乎就要给她忘掉了。 如今一见,她倒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林珑倒也不拿乔:“五小姐叫我林珑就好。” “好的林珑。” 沐阮宁脑子还有点儿睡眠不足的疼,她揉了揉太阳穴。 起身麻利地穿上外套。 她下细打量,父亲脸上有散不开的愁容。 而那数日不曾见着的林珑倒是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沐阮宁原本不知为何她会跑过来。 直到走到了丰城校场。 第842章 圣旨 第842章 圣旨 校场上三军将士都整装待发。 一个个手里都握着粗糙的兵器。 沐阮宁先前在随着四哥去赊账的时候是见过那些北夷细作的工具的。 个顶个都很锋利。 还有那些弓羽都很厉害。 沐阮宁走到台下站定,听见父亲在校场上训话。 她旁边儿站着军营里的文职。 譬如四哥,譬如李茂生。 四哥这些时日城府变得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李茂生却是忧心忡忡。 沐阮宁见状,便溜到他旁边儿,压低了声音询问:“喂,李秀才。” “嗯。”李茂生颇有些意外转眸看她。 “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沐阮宁一面说,一面指了指站在父亲身边儿的林珑。 “怎么她也在?” 李茂生与芳月要好,沐阮宁回来之后没少听芳月唠叨他。 所以也知李茂生在军营里头人缘儿好。 医术虽平平,却也是救命的东西。 旁人对秀才好,秀才也投桃报李十分用心。 有些东西,从李茂生那儿打听,反而更容易知道全貌。 “盛京来了旨意。” “啊?” 沐阮宁一下子愣住。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料到这个。 难怪…… 沐阮宁转眸看向上面儿站在父亲身边的女人。 有宫里的那位做靠山,她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抿了抿唇,沐阮宁又问:“是什么旨意?” 李茂生摇了摇头:“不清楚,这些乃是机密,又岂是随便一个刚入军营的人能知晓的。” 沐阮宁一想也是。 这时沐奉孝转眸瞥了一眼她二人:“嘀嘀咕咕的作甚?” “想知道圣意,只要听着就好了。” “今日大将军便是要宣告圣意的。” 看见他终于在脸上露出的凝重之色,沐阮宁与李茂生都惊住了。 连沐奉孝都这样了,那圣旨能是什么好话? 不一会儿。 沐岳峰从林珑怀里捧着的匣子里果然掏出了金黄色的圣旨。 这一刹,他大喊万岁,开始提振军心。 后面说了什么沐阮宁没听。 但无妨怎么咬文嚼字,她总结成一句话命令就是:出城迎敌! 士兵们将才听了那么多激愤人心的鼓舞。 此刻乍一听圣旨,有一部分人跟着山呼万岁。 但大部分是理智的。 都有些无所适从。 沐阮宁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片。 阵阵发黑。 “出城迎敌?”开什么玩笑?! 人。 都是从众的。 尤其在这等有皇权临身的时候。 更尤其那个帝王放在边军身边儿的眼,就是将军府的妾室,林珑。 目光扫过。 更多的人选择了对着圣旨山呼万岁。 沐阮宁脸色难看,一把拉起四哥的胳膊往外走。 “宁儿,你作甚?”沐奉孝凝眉看向她。 “哥!”沐阮宁半点儿不退缩,一直拉着他的袖子:“你们没疯吧?当真要出城迎敌?” 沐奉孝眼神微变,盯着她的眸子没说话。 沐阮宁抓着的手更用力几分:“四哥!拒马、战坑都是你想出来的。” “你应该知道敌我军力的优缺点在哪儿!” “北夷来自草原!饮马天山,本就是擅长骑战的!” 第843章 快去,就说我答应她了 第843章 快去,就说我答应她了 “他们的马儿一个冲锋,任你的步兵如何优秀,任你的盾牌如何强悍,怎么样都是抵不住的。” 骑兵对步兵,简直是虐杀! 沐阮宁虽然前世不是个学霸,这点儿基本常识却明白的。 她就不信哥哥和父亲不明白。 沐奉孝的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最后咬牙,声音很沉:“宁儿,你不懂,军令如山,皇命更凌驾其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今盛京的圣上下了这个命令,我们无可以违抗。” “若再坚守不出,是为叛乱,是为抗旨不遵!” 沐阮宁咬着牙,眼睛红了:“为什么皇上要下旨出城迎敌?” 沐奉孝道:“大抵是因为大晋对北夷这一仗拖了两三个月,无一场捷报或胜利传回盛京。” “圣上急功近利……”他声音很低,但出口之后还是四下里睃了一眼。 沐阮宁气坏了:“如今这样不好么?!” 这一仗比起原书剧情里的下场实在是好了太多。 按照四哥的筹谋。 只要能在这丰城牢牢守住。 等到入了冬,北夷人困马乏,再加上进攻一方没了粮草补给,唯一的选择就是退兵。 到那时。 就可以弄更多的陷阱。 在沐阮宁养伤的那阵子。 沐奉孝做了许多实在事。 附近十里,坚壁清野。 北夷人拿不到补给,四周人烟绝技,那些混进去的细作但凡要往这边儿来,路上十分明显。 只要蹲守在重要的地方,便能一抓一个准! 明明所有的事情。 在四哥的出现后,就已经朝着好到不能再好的方向发展了。 可盛京城那个老匹夫心血来潮一个圣旨就要让所有人! 包括她的大哥与父亲出去送死! 泱泱大晋国,又该有多少孩子没了父亲,多少母亲没了儿子。 多少妻子没了夫君!? “不行!”沐阮宁咬着牙,双手握住了兄长的手臂:“四哥!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乱来!” “在我心里,你与爹爹,与大哥,都是大英雄!” “爹爹大哥没办法倒不说了,你难道也没有办法么?” “……”沐奉孝微微诧异。 目光落在妹妹脸上。 一时没说话。 沐阮宁心里愈发涌起了希望。 大哥与父亲,从来的在军营里头出生入死。 忠君思想在脑子里根深蒂固很正常。 可四哥不同! 四哥说不定还是个后期大boss! “四哥!” 她忍不住摇了摇他的胳膊。 “有……”沐奉孝犹豫了一下。 脸上其实有几分为难的。 沐阮宁面露惊喜:“好!有法子就去做。” 她转头去看旁边儿校场。 只看见旌旗飘飘,人声鼎沸,群情激奋。 “再不动手就迟了。” 沐奉孝犹豫再三,咬了咬牙,伸手掏出怀里的玉佩:“这个,给嘉渔。” 十七公主?沐阮宁听了,愣在当场。 沐奉孝伸手推她:“快去,就说我答应她了。” “……” …… …… 沐阮宁虽然一头雾水,但既然四哥都这么说了。 她自然要赶紧去跑腿的。 等到了十七公主的住处…… 第844章 现在,我们应该作甚 第844章 现在,我们应该作甚? 殷嘉渔不在。 沐阮宁最后一脸懵地在自己那儿见到了人。 她正拿着羊腿逗月牙。 往日里瞧不见她娇憨的模样。 而如今,原书里所嫁非人的十七公主,此刻正一脸笑容地逗弄着威风凛凛的大白狼。 “公主殿下。”沐阮宁不敢稍慢,连忙走上前去。 殷嘉渔直起身看向沐阮宁手里的玉佩,抿唇笑了笑。 似乎并不意外,伸手接了过去。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奉孝他可有叫你捎带什么话给我?” “嗯……”沐阮宁连忙将沐奉孝的话说了一遍。 “他说他答应你了。” 沐阮宁此刻倒是有几分好奇:“你同他说了什么话?” 殷嘉渔脸蛋微红,睃了沐阮宁一眼:“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作甚?” 小孩子? 沐阮宁不服气了。 十七公主虽然比她大吧……目光看看小公主胸前,再看看自己…… 沐阮宁用力闭了闭眼。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前世今生自己加起来得算双倍的年岁好吧! 谁才是小孩子啊!? “我不是小孩子!”她露出确信又倔强的眼神。 殷嘉渔摆了摆手:“喊我。” “殿下!” 殷嘉渔凑近:“以后要叫嫂嫂。” “……” …… …… 大军开拔,一时间旌旗招展。 沐阮宁跑过去的时候只能瞧见大军的尾巴。 她满脸焦急。 往身后盛装打扮的殷嘉渔凑近,小声又焦急地喊:“十七殿下。” 被她一睨,沐阮宁连忙改口:“嫂嫂!” “四嫂!” “你得救救我爹和大哥四哥他们!” 沐阮宁不顾礼仪握住了她的手:“真的,我们现在是不是来迟一步?” “要不要派人去追?” 殷嘉渔站在城廓,看着厚实又坚硬的大门徐徐合拢。 笑着摇了摇头:“不用。” 她指了指脑袋:“动动你的脑瓜琢磨琢磨。” “我父皇圣旨都下了,这个时候直接不出兵,是想掉脑袋么?” “可是……”沐阮宁焦急万分。 “若现在就拦下来,你可得想想远在盛京的家人。” 听到这话,沐阮宁沉默了。 的确。 就算抛开其他人的亲眷不提,沐家可还有阿娘牢牢在盛京被拿捏着呢。 难怪四哥那么聪明,也并不愚忠,却也任由着父亲按着圣旨率军出征。 不是没有替他们想办法。 而是在这样的时代根本就没办法。 沐阮宁其实一开始想的就是让爹爹用将在外君临有所不受来开脱。 可是她能想到,盛京的帝王那么多疑又残暴,自然想得到。 这才是林珑被派遣随军的根本原因。 “你放心吧。” 殷嘉渔转眸看向城门。 “我殷嘉渔看上的男人,必然不会那么容易被难住的!” “只要他能拖上一阵,最好再来点儿小规模的胜利。” “那就最好不过了。” 殷嘉渔的笑容明媚。 是沐阮宁从前那么多次见识里头从未见过的。 她总觉得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四哥与十七公主在一起之后,给人的感似乎都变得相似了。 她咬了咬唇,:“所以,现在,我们应该作甚?” 第845章 月牙!住口! 第845章 月牙!住口! 沐阮宁忙前忙后。 也不知自己在忙啥。 只是跟着殷嘉渔身后看。 走吧,又不放心,跟上去吧,新出炉的四嫂嫂也不让。 真真是把个大人打发小孩子的活儿给做了个圆儿。 芳月也不在军营。 不知去了何处。 沐阮宁最后不得不把个月牙牵在手里。 没事儿就挼挼长毛打发无聊。 也不知挼了多少下之后。 终于,听见有人唤她了。 转身正要看。腰肢就被搂住了。 “……”闻着熟悉的清冷气息。看着他笑意盎然的眉眼。 沐阮宁当即条件反射一般红了脸颊。 “放、放开!” 她眼睛四处乱瞟,生怕被人瞧见。 可是四周本就没几个人,而且留下的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 沈宴舟更加有恃无恐,将脸凑过来。 沐阮宁赶紧捂住他的嘴巴,脸颊红得滴血:“打住!” “大庭广众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哪里广众了。 沈宴舟被捂着嘴巴,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沉闷,微微眯眼:“阿宁。” “是不是私下里就行?” 诶? 沐阮宁正要说什么。 下一瞬,余光里头白色一闪。 月牙毫无征兆地朝沈宴舟扑了过去。 沐阮宁只来得及去揪锁链。 心里咯噔一下。 时日太久她竟忘了月牙的成分! 啧。 这可是男主的纯黑子。 能咬就绝不哔哔的狠人! 呸狠狼! “月牙!!!住口!” 她这话是下意识喊的。 可后面两个字发出声音的时候,已经看见沈宴舟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态躲开了月牙的攻击。 然后双手一抬,两只手的手指圈成了一个圆,兀自将月牙的嘴巴给握住。 威风凛凛的大白狼此时此刻直接失去了一口尖牙的攻击力。 又因为沈宴舟一个往上提拉的动作,导致月牙的四足腾空。 下一秒,月牙高大壮硕的身子和四肢在半空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幅度。 最后。 重重摔在了地上。 月牙嘴巴被控,发出一声呜咽。 沈宴舟膝盖一弯,姿态优雅又帅气地将它压在了地上。 这事情发生得突然。 在沐阮宁的视角,差不多一瞬之后,月牙就已经被制服在地上了。 “……”沐阮宁张了张嘴。 原想让沈宴舟轻点儿的。 但月牙将才可是要张嘴咬的。 这家伙愈发高大厉害,倘使真被咬到了,势必会撕下一块肉来。 一想到这个后果,沐阮宁也开不得口了。 一人一狼虽都是自己养大的吧…… 但目前来说,沐阮宁更偏向沈宴舟。 月牙又是为了护主…… 当瞧见沈宴舟瞳仁里浮现一抹红色时…… “别伤它……”沐阮宁硬着头皮开口。 她可是见过沈宴舟疯魔的样子的。 当下连忙蹲下,抱住了他的胳膊。 沈宴舟抬眸,微笑:“好,听你的。” 眼看着那一抹血色光芒在瞳仁中一跳,然后消失了个干净。 沐阮宁不禁松了口气。 月牙也是无能狂怒。 沈宴舟松开它后,它呲着牙,也是怎么样都咬不到人。 身子也不知是不是沈宴舟膝盖压着的地方很要紧。 它动惮不得。 “我、我马上带它回去!” 第846章 既已是局中人,便再也抽身不得 第846章 既已是局中人,便再也抽身不得 沐阮宁赶紧箍着月牙就朝自己营帐拽。 ‘不想活啦?’沐阮宁恨铁不成钢。 男主那是能随便咬的么?! 也不知道月牙能不能看懂她的眼神,反正她是给到了警示的!!! 等将大白狼关进了铁笼子,沐阮宁才大大松了口气。 琢磨着得找个机会将它放得远远儿的。 一转身,就瞧见沈宴舟十分自然地往她的帐子方向走去。 沐阮宁连忙往自己住处绕。 果然,沈宴舟掀帘走了进去。 “!” 沐阮宁赶过去的时候,他正拿着桌子上的凉茶倒了一杯。 看见她进来,他便径直给她递了过来:“先喝点儿茶。” “嗯。”沐阮宁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等等。 她反应过来。 “你大白天来我房间作甚?” 沐阮宁紧张兮兮地将他拉到一旁:“芳月呢?” “嗯,有点事让她做。” 啊…… 早知道让小芙来了啊啊啊。 如今明面儿上带了两个丫鬟,一个叛变了,一个天天不着家…… 似是看出了她眼神里的小情绪,沈宴舟笑着搂住了她的腰肢。 “干嘛?”她抬手去掰他的大手。 沈宴舟不为所动,反而把她摁怀里。 沐阮宁脸颊红透:“大白天的,叫人看见!” “不会有人看见。”沈宴舟轻笑。 “大军都出城了。” 他大抵也知道她没什么心情。 所以很快松了手。 沐阮宁生闷气的时候,沈宴舟清了清嗓子:“我是叫芳月去找人。” “找谁?”沐阮宁一愣,思来想去,自己,又或者沈宴舟,在北境实在没什么熟人才是。 “找赵翩然。” 沈宴舟补了一句:“也就是辛画。” 沐阮宁恍然。 不论原书还是现实,她好像都没关注过辛画太多。 原来她的本名叫这个。 停了一瞬,沐阮宁神色变得认真,问:“找她作甚?” “她是不会回来的。” 沐阮宁一直记得当初在青楼的露台上,是辛画喊人,逼着她不得不从高台往下跳的。 “我知道。” 沈宴舟凑近几分,声音低沉:“那天,在颂琴楼,是我将你接住的。” 沐阮宁听到这个,并没有多意外。 毕竟她早已有了猜测。 所以等他当面儿承认的时候,心里反而只剩下了平静。 “我着人调查她许久。” “她是罪臣之女,父亲曾参与岁河贪污,被枭首。” 沐阮宁听着这些。 早已经在故事里听过的东西。 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 直到沈宴舟说起:“阿宁,她投靠了当初放弃她父亲这枚棋子的人。” 沐阮宁整个人都有点儿懵。 “怎么可能?” “这些人命令她父亲办事儿,直接害死无数百姓,也使得她家破人亡的人。” 认贼作父,也不过如此了。 这和原书里那个忠心耿耿的大丫鬟辛画简直是两个人。 沐阮宁攥着手指思忖:“有没有可能,她不是真心投靠……” “或许韬光养晦……” 沐阮宁话未说完,沈宴舟就开口:“不论如何,她已经靠着美人计上位入局。” 既已是局中人,便再也抽身不得。 第847章 两日后吧 第847章 两日后吧 “阿宁。”沈宴舟将沐阮宁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 嘴角含着笑意:“丰城的危机,我也竭力运作。” “你放心,便是离开之后,我也会让岳先生继续斡旋。” “还有。” 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保护好自己。” “我不想听见你有任何闪失。” “……”沐阮宁看着他认真又专注的眸光,下意识地点头:“好。” 沈宴舟就笑了,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 “那么,芳月的事儿,还请阿宁多多担待。” “我明白。”沐阮宁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善解人意过。 “芳月本就是你的。” 她低着脑袋声音很小。 沈宴舟从不知道她这脑袋瓜到底在想些个什么。 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小姑娘对上他目光的时候,沈宴舟温软的唇瓣轻蹭了蹭她的:“傻瓜。” “我只要阿宁一个。” “别把我推给任何人。” “也不许你选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沐阮宁被这样直白的霸道又温柔的声音弄得面红耳赤。 连忙挣脱开去:“不知羞。” 沈宴舟凑过去,弯身去瞧她的眼睛。 就像从前她每一次瞧自己一般:“是啊。” “还不是阿宁太诱人。” “总惹旁人惦记。” “为了娶妻,羞算什么?脸算什么?谁要谁拿去。” “……”沐阮宁只觉脸颊愈发滚烫,又羞又恼,伸手就将他往外头推:“你快出去~” 沈宴舟被她推到门口,倏然转身。 沐阮宁刹车不及直接撞进他怀里。 “放开!”她瞪他。 沈宴舟腆着脸笑:“不放,阿宁若肯吻我一下,我才甘心乖乖离开。” “如何?” “你……”沐阮宁又用了几分力气,奈何被他拘在怀里,身子发软,根本挣不开。 “好吧。”没办法。 她妥协地叹了口气。 “你把脸凑过来。” “嗯。” 沈宴舟很乖,微微闭眼。 虽也不是头一遭了。 甚至在丰城这些时日,沐阮宁已经十分习惯这等亲密的滋味。 可这也算是在明媚的天光里。 在白天。 沐阮宁头一次主动吻他。 吞了吞口水,她忍着羞涩,将唇缓缓印了上去。 蜻蜓点水之后,她马上就退开了脑袋。 “好了!” 闭着眼睛的沈宴舟皱了皱眉,抬手触摸着唇瓣,有些失落:“嗯?就这样?” “对!” 趁着他松开一只手,沐阮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推了出去。 帘子垂下来那刻。 她捂着狂跳的心脏,大口大口喘着气。 …… …… 芳月回来的时候。 就看见沐阮宁趴在桌子上。 “小姐,怎么了?” 沐阮宁有气无力地应声:“不行!太犯规了!” “什么太犯规?”芳月不明所以。 沐阮宁很想说——你主子! 顶着那样一张祸国殃民的祸水脸,成日里行勾引之事,实在叫人受不了。 老这样做,迟早会犯错误。 嗯…… 她倏然直起身,吓了芳月一跳:“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回盛京?” 赶紧掐着时间早日外出办事! “两日后吧。” 沐阮宁没料想,芳月竟然当真给出了时间。 第848章 小姐您也不是外人 第848章 小姐您也不是外人 两日之后,时间真的很紧了。 将才还觉得他委实放肆,目下又感觉他若真走了,委实也会觉着想念。 人就是这样,有了的时候,觉得忐忑难安。 没有了,又会怀念。 可想到盛京城里头那一堆烂摊子。 还有沈宴舟那属实严重的腰疾。 沐阮宁叹了一息。 只得先将那些远处的事情放一放。 拉着芳月问:“芳月,沈宴舟不是找你去办事儿么?” 芳月听罢小脸羞愧,有些尴尬晕红:“嗯。对不起啊,小姐,我不是不肯听您的吩咐。” “我知道,你的契书不在我这,你自然要听命行事的。” “我没怪你。” 沐阮宁十分认真。 她不觉得,至少目下这个世界里的沈宴舟会害自己。 “我只是想知道你去办的事儿怎样么样了,顺利吗?” 她问:“方便同我说么?” 芳月连忙点头:“无妨的。” “虽然任务挂在岳先生名下。”芳月笑着小声说:“但,实际上安排任务的是二郎君。” “小姐您也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么? 沐阮宁总觉得这关系有哪里没对,又说不上来。 反正。 芳月将事情简单说了一般。 大约就是去找辛画的麻烦。 逼着她不得不放弃在昆州以南的地界兴风作浪,必得回到州府,甚至京畿。 沐阮宁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从不知道辛画原来有这样的能耐。 长袖善舞,靠着美色将州府与四处贪官纠结在一起。 不让岁河以北的州城州府给北疆提供物资。 再加上盛京城里头此番闹出来的各种幺蛾子。 沐阮宁终于可以肯定。 不管是现实还是那本早已经不知歪到何处去的原书。 北疆战事。 丰城一城的沦陷,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好在,现在有四哥,有十七公主,有大哥、有自己,都陪在丰城。 如果换了原来的父亲。 大哥惨死,四哥受辱被打断了腿,再没了前途。 母亲也没了。 身边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儿。 那样绝望的爹爹。 当他黑化的乃至被杀时,该是何等的痛苦绝望? 沐阮宁一想到这个,心中的疼痛就仿佛无尽的潮水,一层一层将脆弱的心脏凌迟。 她红了眼圈,攥紧手掌。 指甲掐在肉里,火辣辣地疼。 芳月见状握住她的手,担忧地唤:“小姐?小姐!” “别难过。” 她牵着沐阮宁:“这边的情况虽然很复杂。” “但是赵翩然那边已经被我们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且。” 芳月定了定神:“您一定要相信二公子。” “他总是偏向您的。” 沐阮宁呼吸微滞,抬眸看向芳月。 大丫鬟的脸色十分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一张脸,沐阮宁没来由感觉到可靠。 她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抱了过去。 “芳月……” 芳月的怀抱很温柔也很暖和,她轻拍着沐阮宁的后背:“五小姐,别担心。” “会好起来的。” “嗯。” 沐阮宁微微闭眼。 不管怎么说。 她不再是原本那个不懂事的沐阮宁。 第849章 嗯!我也要振作 第849章 嗯!我也要振作 如今的爹爹身边儿。 也不再只是拖后腿的满朝文武和昏君。 大哥没死。 四哥也不再是个残疾,而且有勇有谋。 还有她。 总能帮上忙! “嗯!我也要振作。”沐阮宁从她怀里退出来。 眸光清明,握紧了拳头。 “芳月,我要办一件事!” 芳月很是郑重:“还请小姐吩咐。但凡芳月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沐阮宁摆了摆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露出个笑:“不用这般着急。” “一切等着大军回城也不迟。” 她相信殷嘉渔和大哥的默契。 这场出城冲锋的闹剧,总会好好收场的。 沐阮宁拉着芳月的手:“你最近总是有事情要忙,这般劳累,就算我不心疼,也该有人要心疼了。” 她意有所指。 芳月愣了一下,脸颊爆红,低着脑袋:“小姐,您说什么呢?” “我跟李秀才八字还没一撇呢。” 沐阮宁捂着嘴笑:“我的芳月这般好,李茂生他要是敢不把那一撇一捺写上去,我就把他剁碎了喂月牙。” 芳月脸上一慌,许是见惯了她家二公子真干事,苍白着小脸赶紧捂着她的嘴巴:“小姐,不可以!” “不可以伤他性命……” “秀才是好人。” 沐阮宁笑着把她的手拉下来:“瞧你吓得,小脸都白了。” “我也就是说说,依着我的脾性,我还能真把他怎么样啊?” 芳月心有余悸,抿唇小声道:“您是不会。” “奴婢就怕二郎君听了去。” “到时候说不定就真把人给剁了喂月牙。” 沐阮宁闻言,脸色也是慌了一下。 的确。 原书里沈宴舟那疯批残暴的性格,还真说不定。 动了动嘴皮子:“不、不可能吧?” 芳月很认真道:“小姐觉着不可能,那兴许是您还不够了解二郎君的脾性。” “他那样的人。”她四下里张望了一下。 压低了声音:“为了您,奴婢觉着,他什么都能办到!” …… …… 沐阮宁心情好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犹豫着要不要去见沈宴舟。 毕竟得知他要回盛京了。 可是思来想去,还是不好意思。 收拾了一圈儿四周乱七八糟的事物。 大家都有事情忙。 无人理。 她打发了一阵子时间之后便提着一篮子洗好的衣服往自己的营帐去。 大军开拔,在城外列阵迎敌。 隔得有些远。 昨日沐阮宁还想着在城门去瞧瞧来着。 可是光听着鼓声号声喊杀声,唯独看不清怎么打的。 因为隔得远。 以至于一开始城里百姓们有胆大的还去瞧瞧,后来人就渐渐少了。 沐阮宁也不知四哥用了什么法子。 愣是靠着虚张声势拖到现在,还没有点胜负消息传进来。 沐阮宁手搓过衣裳,指尖一层白色褶皱。 她睃了一眼,没拿手指擦额头的薄汗,只拿手背挨了挨。 走到营帐旁边儿。 听见月牙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沐阮宁愣了一下,走过去。 一眼就瞧见沈宴舟的背影。 少年郎蹲在那里,黑色的长长的衣摆垂曳在地,蜿蜒出繁复漂亮的弧度。 第850章 我可怎么跟芳月交代 第850章 我可怎么跟芳月交代 沐阮宁瞠目。 她可不记得沈宴舟跟月牙能是什么要好的关系! 思及此,她连忙快走了两步走过去。 还没走到,沈宴舟已经发觉了她的到来。 少年郎站起,缓缓转身,微笑:“阿宁,回来了?” 沐阮宁想点头来着。 目光看着地上。 一大盘的碎肉。 他刚刚显然正拿长竹筷子挑肉喂狼。 沐阮宁脑子里轰隆一下。手里装衣服的木盆就这样松开了。 这东西自由落体的时候,沈宴舟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黑衣少年郎显然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带着些焦急。 将木盆一放,拉住了沐阮宁的手:“阿宁,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怎么哭了? 沐阮宁红着眼圈,看看那碎肉。 看看无辜地歪着头不敢动的月牙。 还有跟月牙一前一后连歪头动作都极其一致的沈宴舟。 “阿宁?发生什么事了吗?” 沐阮宁胸臆起伏,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半晌才从嘴巴里挤出一句话:“你……你杀了……”她指着那堆碎肉。 沈宴舟看着她手指颤抖的模样。 忍不住轻笑:“嗯,杀了。” “不太好摁,就先把四肢砍了。” 他红着脸看向大白狼,虽然不喜欢这狼崽子,可是—— 抿了抿唇:“为了阿宁,这不算什么。” “……”沐阮宁眼泪都掉出来了。 “阿宁你也不必这般感动。”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捞在怀里。 “小事罢了。” “小事!?”沐阮宁此刻只觉自己对不起芳月,更对不起李茂生。 她爆哭着扑到碎肉跟前,抓了一把。 “呜呜呜……芳月我对不起你。” 沈宴舟一头雾水。 此时此刻他眼角余光瞥到说笑着走过来的人影。 芳月一瞧见自家主人连忙收了脸红的笑意,规规矩矩地跟人保持了一人距离。 这时候,沐五小姐的哭声又高了一个度。 “李秀才啊!我对不起你!” 啊…… 为何小姐会说对不起李秀才。 芳月心中纳闷,目光不善地瞪向了一人开外的李茂生。 此刻的李茂生脑子里翁地一下。 平日里甜蜜恩爱的芳月瞪着自己也就罢了,还有个想要刀人的沈二郎。 他瞬间感觉自己但凡抬眸看他一眼,灵魂都得让人家千刀万剐凌迟一百遍!!! 两边都是惹不起的狠人。 李茂生额头冷汗直冒,唯有看向那个哀哀哭嚎的小姑娘。 连忙走了两步。 芳月连忙也跟了过去。 就只看见沐阮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捧着盘子里的一堆肉末哀声声喊:“李秀才啊!你怎么就这么碎啊!” “连分量都少了!!!” 除了沐阮宁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沐阮宁又哭了两嗓子。 抓着碎肉末呜咽着:“我可怎么跟芳月交代……” 她也察觉到有人在看。 视野虽朦胧,但也还算清晰。 第一眼看见芳月,手里的肉末一捏,整个人悲从中来。 可等瞧见李茂生站在她旁边。 她又收到了惊吓。 站起身时。 眼泪还挂在沐阮宁的眼角。 梭巡了一圈。 沈宴舟、芳月、李茂生都在。 第851章 给我看看 第851章 给我看看 “……”沐阮宁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肉末。 油腻腻的。 又看看一脸苦瓜相的李茂生,连忙将掌心的一小团肉给松开。 “咦?李秀才,你没事?” “是啊。”李茂生扯出个笑来。 沐阮宁闹了这么个乌龙,脸红到了脖子根。 当下也不敢造次了,飞快地往帐子里跑。 等她收拾完掌心的碎肉末,抬眸就看见沈宴舟一人走了进来。 少年郎好脾气地看了眼她的小脸,又瞧瞧她搓红的手。 叹了一息,伸手抓在了掌心,细细端瞧。 “你以为我把李茂生剁了?” 他头也没抬。 沐阮宁脸蛋熏红,抿唇,只咳了几声。 “在阿宁眼里,我莫不是个坏人?” 他说话归说话,却将她的手掌攥住不放。 沐阮宁脸更红了。 “我哪有。” 她不得不承认,崽儿往日里在她跟前从来都是很乖巧的。 不能说没有吧,但极少才会在事情上有所强势。 所以。 究其根本,沐阮宁没觉得崽儿能残暴到一如原书里那位疯批男主。 会有那种猜测的原因,还是因着书。 沐阮痛定思痛,抬眸看住了他的眼睛:“是我想岔了。” 她的崽儿又不是魔鬼。 沈宴舟听了她的话,勾唇浅笑,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没关系,阿宁现在知道了就好。” “嗯嗯……” 沐阮宁这会儿只觉温暖。 “那是什么肉?” “野牛肉。” “?”沐阮宁纳罕,这都快过冬了,哪里来什么野牛。 不过一琢磨。 丰城这地方是在草原边边上。 怎样的牛羊都可能有。 兴许是掉队的野牛? 只是这时候,她鼻尖似嗅到了浅淡的血腥味。 将才在外头并不明显。 沐阮宁只以为是那些肉散出来的。 如今进了屋子,便更清晰了许多。 “你受伤了?” 沐阮宁瞠大眼眸,拉着他细细打量。 沈宴舟的衣裳颜色深,便是当真流血,也更像是湿润了一般。 此刻她便发现他的腰部有一团沁出的液体。 那地方没有伤口。 显然。 他来这儿之前已经换过了衣裳。 “小伤罢了。” 沈宴舟说话的时候,神色十分温柔。 沐阮宁将他扶到凳子上坐了:“又裂开了,流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是小伤?” “给我看看。” 沈宴舟有些不愿。 但架不住沐阮宁要求。 丰城的物资其在这几个月的战事之际很是匮乏。 匮乏到了一个很难想象的地步。 尤其伤药。 除了自己采摘,基本上全都收归了军队。 好在沐阮宁未雨绸缪准备了不少。 当下找了几株好的,捣碎了放在纱布上备用。 沈宴舟的伤不看不知道。 等宽衣解带,牵开被血沁润的里衣时,里面敷药的绷带都染了鲜红。 沐阮宁饶是见过了许多伤患,却也不得不被震慑到了。 她抿着唇,用热水清理伤口边沿。 再用沾了草药汁水的纱布轻擦,最后按上去。 再他腰间多绕了几圈,这才妥帖地打了个结。 平日里与他亲近便觉得脸热心跳。 这会儿大白天的。 看着那些大大小小新旧交织的伤痕,沐阮宁倒没了旁的心思。 第852章 阿宁,你在缝什么 第852章 阿宁,你在缝什么? 沐阮宁动作轻柔,十分专注。 沈宴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轻笑出声。 “还笑。”她没好气地摁了一下。 “嘶——”沈宴舟倒抽了一口凉气。 沐阮宁瞬间没了火气,红着眼圈给他收拾旁的小伤口。 “你啊,上哪儿去弄的这一身的伤?” “你武功那么高,莫说一头牛了,寻常高手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吧?” “而且。”她转眸对上沈宴舟的眼睛,方才我瞧着那些伤口形状,也不像是牛能弄出来的。 “老实交代,你做什么去了?” 沐阮宁脚底下染血的绷带扔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这会儿已经堆成小山。 空气里的血腥味浅淡之后,更多的,便沁出几许药香来。 沈宴舟闻言也不着急,手指轻轻勾勒她身上的玲珑曲线,最后摁在她的腰肢上。 沐阮宁一个不查跌坐在他腿上。 她咬牙红了耳廓:“都伤成这样了,还做登徒子。” 沈宴舟就笑,手臂轻轻抱住她的腰肢,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 “但凡阿宁在我身边儿,我随时都可以做登徒子。” “快松开。”沐阮宁想挣扎,又怕再将他的伤口给弄开了。 就。 蛮纠结的。 一个呼吸后,她摆烂了。 爱咋咋的吧。 左右他也快走了。 目光落在他线条漂亮的耳廓上。 少年郎的脸埋在她的颈窝,沐阮宁瞧不见。 但视线中。 那只漂亮的耳朵呈现出淡淡的粉红。 没来由地叫她心里柔软。 沐阮宁放软了声音,手迟疑了一下,轻轻贴上了他笔直紧实的后背。 “上哪儿抓牛能伤成这样?” 沈宴舟往她脖子又蹭了蹭:“野牛有点儿多。” “受伤,是我不小心的。” “阿宁,我以后定然会更添注意。不让你担心。” 沐阮宁好歹在焚鹤谷学了一阵子皮毛。 哪里瞧不出他那伤口并非出自动物的锐利尖角又或是蹬踏。 那分明就是利刃所致。 “罢了,别去管野牛了。” “以后先仔细自己的安全,旁的,都能放一放。” 沈宴舟抿唇,忽然就笑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此刻的温存。 短促的声音从鼻间逸出:“嗯。” 带着点撒娇意味。 沐阮宁无奈地轻拍了拍他。 “好了,下来吧,仔细旁人瞧见了。” 沈宴舟不肯放:“谁敢有意见?” “阿宁是我的!” “……”沐阮宁揉了揉太阳穴:“好好好,都依你。” …… …… 沈宴舟换了药裹了伤后,愈发黏人。 沐阮宁上哪儿他都跟着。 她从不知道他是这样的崽儿。 沐阮宁原本打算去山里采药,又打算去瞧瞧城里的基建。 遇到这种情况,委实也只好作罢了。 …… …… 沐阮宁觉着,与黏人的沈宴舟待在一处大抵是很快乐的。 因为时间仿佛很不经用。 好似一下子就天黑了。 唯有快乐的时光,才会是短暂的吧。 “阿宁,你在缝什么?”沈宴舟半点儿没自觉。 沐阮宁收了线头,看他一眼,很无奈:“天色都暗完了,你怎的还在我这?” “不打算回去睡觉了?” 第854章 送行 第853章 送行 沐阮宁恼羞成怒,径直将他推出了营帐。 这次,沈宴舟倒是乖乖回去歇息去了。 …… …… 隔天,天气极差。 阴云密布的。 沐阮宁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手里抓着的一大堆东西。 干粮,一些晒干的蘑菇。 些许盘缠。 沐阮宁记得前世看了好多的剧。 不论是年代的还是古代的。 都得给心上人做一双鞋。 如今沈宴舟要走了,她是真想偷偷摸摸也纳一双的。 可时间不允许。 收捡半天,总觉得怎么都不够。 磨磨蹭蹭到辰时一刻,她才打算出去送行。 等到了地方时。 发现人真真的不多。 除了她自己,还有芳月和李秀才。 出乎意料的是,十七公主殷嘉渔也在。 沐阮宁远远儿地瞧见沈宴舟正同她说话。 小公主的脸上有笑容。 因隔得远,一旁的芳月死死盯着他们。 注意到沐阮宁过来,芳月连忙将她拉到一旁。 “怎么了?”沐阮宁一头雾水。 芳月小声道:“小姐,你可真是心大。” “十七公主的身份何等尊贵。” “二郎君又俊美又有才华,若是叫公主瞧上了,可怎么得了?” “……”沐阮宁愣住。 转眸看向拐角处沈宴舟与殷嘉渔。 笑着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她们长得都实在好看。” “小姐,您还有心思说笑?”芳月都快愁死了。 拉着她就往那边儿推:“现在赶紧去棒打鸳鸯!不然有的你后悔的!” 沐阮宁很是无奈。 先不说十七公主喜欢自家四哥。 她就算没有心上人。 沈宴舟与她也是兄妹。 同父异母亲兄妹。 而且。 老昏君可是要认回这个儿子的。 他俩怎么也不能真凑到一起去。 但。 沐阮宁有上帝视角,芳月没有。 她又急又担心。 “二公子!沐小姐来送你了!” 芳月大声喊了一嗓子。 这一声委实有点儿过大。 非但沈宴舟与殷嘉渔,旁的人也齐刷刷盯了过来。 沐阮宁只感觉自己被推到了聚光灯下。 偏巧又不知该要说点儿什么才好。 她此时此刻手里拎着个大包袱。 活像个要离乡背井去外头的打工人。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时候。 沐阮宁脚趾都要抠地了。 沈宴舟唇角微勾,冲一旁的殷嘉渔道:“殿下,我先过去了。” 殷嘉渔满脸欣慰地看向未来小姑子,冲沈宴舟点了点头。 沐阮宁只感觉到少年郎在身前站定。 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 “阿宁。”沈宴舟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清亮好听。 有十足十阳光下修长绿叶间露珠般清润纯粹的声线。 “嗯嗯。” 沐阮宁头更低了。 手指在指缝间绞动,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连忙把沉甸甸的包袱从肩膀上取下来:“给你的。” 东西委实有点儿多。 沐阮宁盘点的时候犹豫不决。 总觉得扔下什么都不妥当,最后索性就全都给他带上了。 她下意识想把包袱给沈宴舟挂上。 但掂量着重量,大抵还是放弃了。 沈宴舟身上还有伤,腰疾也没好,这么重的东西要是给他压坏了可怎么得了。 思及此,她赶紧抬头:“我给你放马车上、” “若是没有马车……那马儿上也行。” 她话没说完,沈宴舟已经将那碍事的包袱放在了旁边儿的地上了。 第855章 多叫人难为情的 第854章 多叫人难为情的 “你就这么盼着我走?”他脸上带笑,轻捏了捏她挺翘的琼鼻。 沐阮宁愣了一下。 脸唰地通红。 “仔细别人看。” “谁会看?”沈宴舟一抬手,将她搂紧了。 沐阮宁慌慌张张企图挣脱,抬眼才发现四周哪里还有什么人在? “他们人呢?”沐阮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然是回避了。” 沈宴舟语气轻柔,凑在她耳边温声说着话:“我走了,阿宁会想我么?” “别问这种问题啊。”沐阮宁轻推他:“多叫人难为情的。” “这里也没有旁人。”沈宴舟捧着她的脸颊,笑得像只不易满足的狐狸:“我偏要听阿宁说。” “会不会想我?” 他又问了一遍。 沐阮宁瞪了他一眼。 “会不会想我?”沈宴舟凑得更近了,声音里都带着点儿蛊惑。 仿佛得不到答案便要一直追问下去似的。 沐阮宁怕了他了,只好开口:“想!很想!” “可以松开了吧?” 沈宴舟笑眯眯地将唇凑近。 这下沐阮宁不敢造次了,赶紧把手臂挣扎出来捂住他的嘴。 “这个不行。” 她慌慌张张的,眼神乱飘。 阳光正正好。 少年正正好。 氛围也正正好。 除了这毫无遮挡的空旷地界,以及她那小小的羞耻心。 再如何不同,她的前世其实也已经从几年前就开始慢慢淡忘了。 这个世界还没开放到能光天化日亲亲的地步。 沈宴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拉开她的小手,捧着少女的脸庞,在她额头蜻蜓点水地一吻。 然后松开。 “等我。” …… 沈宴舟走了。 没什么波澜壮阔。 除了带走了她给的大包袱,旁的倒也没有沐阮宁想象中那么离愁别绪。 甚至没有执手相看泪眼…… “人都走了,瞧不见了。还看什么?” 冷不丁的旁边儿传来女孩子揶揄的声音。 沐阮宁唬了一跳,做贼心虚地退开两步:“你你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殷嘉渔好笑地捋捋头发。 “行了,说正经事。” 一听这个,沐阮宁连忙站直了身子:“殿下请说。” “你就不想知道沈二郎与我说了什么?” 这么直接的么? 看着殷嘉渔似笑非笑打趣的表情。 沐阮宁分外淡定:“无妨说了什么,都是我不该打听的。” “就这么相信沈二郎?”殷嘉渔有些意外。 沐阮宁摇摇头:“沈宴舟不会害我。” “他不说的,我也不打听。” 左右她也管不了旁人不是。 “噗呲~”殷嘉渔笑出了声:“罢了。” “沈二郎的眼光不错。” “?”沐阮宁纳闷的时候,殷嘉渔也没再展开说。 只拉着她的手缓缓往外头去。 “他让我护着你。” “整个丰城,就属我身边儿暗卫的武功最好。” 沐阮宁闻言,心中涌起一丝丝感动。 若非她自己是知晓一切的,沐阮宁都要以为沈宴舟是不是也开了上帝视角。 其实整个盛京城皇族里头。 年青一代里,论暗卫,没有一个人身边儿人比得过殷嘉渔。 她是皇后嫡女。 是各方势力都需要拉拢的一派。 尤其沈宴舟。 原书中沈宴舟屠人无数。 想来除了病痛折磨,还有就是当初的殷嘉渔所嫁非人。 第856章 光环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的 第855章 光环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的 爱不爱是另当别论的。 但她这般浓烈如同牡丹的女子。 卷入朝堂纷争的下场,便是失去一切。 殷嘉渔的下场算不得好。 甚至带着点悲切。 而此刻,这样一个注定be没有幸福的女子,就站在自己身边儿。 以后,还可能变成自个儿的四嫂。 沐阮宁觉着现实太过于魔幻了。 “发什么呆呢?”殷嘉渔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又喊了两声沐阮宁才反应过来,连忙问:“啊?做什么?” “做什么?”殷嘉渔纳罕:“本宫才要问你做什么。” “你若有什么事要办,本宫的暗卫可以借给你几个。”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玉牌。 “见玉牌如见我。”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手去做。” “无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他们都能保护你。” “……”沐阮宁捧着玉牌有几分飘飘然。 但她很快想到一个问题:“十七殿下……为何对我这样好?” 沐阮宁不过有个做将军的爹爹。 哪怕再加上个四哥。 作为还前途未卜的四嫂子,她兴许能保护。 未必有那个义务和心情,这样无条件地支持。 晃了晃手里的玉牌:“您就不怕我拿着这个去招摇撞骗?” 殷嘉渔闻言,笑出了声:“无妨。” “你便是打着本宫的旗号出去招摇撞骗,本宫也容得下你。” “……这么好?” 沐阮宁心里有点不踏实了。 攥紧了手里的玉牌牌。 “不逗你了。”殷嘉渔收了笑,看向城门的方向。 “喏,这是他托付的。” 又补了句沐阮宁能明白的:“交易。” “什么交易?”沐阮宁攥紧掌心,又紧张又担心。 殷嘉渔似乎看穿了她的思量,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尽全力支持你、护你周全。” “他帮我解决盛京来领我回去的人。” “啊?” 沐阮宁瞪大了眼睛。 沈宴舟在剧情线里难道不该是韬光养晦阶段么? 他不是还没上科举,也没在殿试一举成名么? 怎么这么快就有这能耐了? 沐阮宁有那么多念头。 但她也清楚,即便询问殷嘉渔,自己一多半也不会得到回答。 光环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的。 “嗯。”沐阮宁点点头,接受这个说法,也没什么压力。 …… …… 日子很紧凑。 沈宴舟一走,沐阮宁就接过了四哥过去的工作。 处置一些丰城的事情。 虽说不像四哥那样手段狠辣又高明。 但维持四哥盘活下来的供给产业还是可以的。 有殷嘉渔的暗卫跟着。 就算再来一次回的“意外”也不至于像先前一样没有反击的能耐。 盛京城的消息太远。 她估摸了一下,大约就在这一个月内,应该会有新消息来。 沐阮宁除了放心不下阿娘,倒也没有旁的杂念。 不过,有小芙在,白雉也在盛京。 大抵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沐阮宁除了将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 也稍稍帮上了四哥一点点忙。 弓箭制作里头,丰城工匠不足,寻常人也没办法做出合格的箭矢来。 沐阮宁便着手解决了这个问题。 第857章 分明是大胜 第856章 分明是大胜 办法其实也简单。 流水线作业。 丰城作为大前线,壮劳动力不是做了民夫就是被征兵上战场了。 留下的老弱妇孺惶惶不可终日。 沐阮宁便将他们都集中起来。 她将箭矢分成数个步骤。 每一批人负责一个。 这样来说,培养合格的工匠是需要多年的时间的。 打造箭矢,重复劳作实在也太材小用。 而那些简单的步骤,不断重复中,只需要小半天就能完全纯熟。 这样一来。 既能支援前线,新的箭矢也能给丰城百姓带来信心。 沐阮宁想到就去做。 径直把那些材料命人堆叠在空旷的广场上。 她也不怕人围观。 有感兴趣的,便叫人现场上去尝试。 光第一天,便做出来七八十支羽箭。 芳月摸着那些工整的箭矢眼里冒出了震惊。 “小姐,这当真只是寻常人做出来的么?” “千真万确。”沐阮宁笑着点头。 随意抽出来一支:“那其中还有七八岁的孩子呢。” 这样简单的工序。 小孩子也能做。 沐阮宁摸了摸箭矢后面儿的羽毛,淡然道:“这只是开始。” “等以后,咱们真正被拖入持久战。” “物资消耗才是真正的战斗力。” “所以,趁现在,咱们能多囤积就多囤积。” “好。”芳月笑着点头。 她倒是没多紧张的样子。 大抵是太乐观了。 沐阮宁叹了口气。 不过无所谓。 只要好好筹备,将来丰城坚持下来的概率只会越来越高。 想了想,沐阮宁吩咐了一句:“以后,在榜文跟前做箭矢的事情,每日都去做三个时辰。” “是。” 这样一来,将来真正被围困住,那么至少箭矢是不缺的。 沐阮宁又组织了一批人去附近山里找草药。 晒干保存。 还有派了人上其他地方实地考察。 花钱买粮买物资,总有用尽的时候,但钱能生钱。 沐阮宁就托人将详细的城镇,铺面包括官府与江湖势力都打听一遍。 再带回来分析。 沐阮宁做辅助敲边鼓行。 但真要自己去做生意,实在太过苦手。 好在虽然四哥不在。 但芳月在原书里就是个情报分析方面的专家。 再加上李秀才这等打配合的书生。 条条框框,都列得清清楚楚。 沐阮宁都看得叹为观止。 …… ……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分外充实。 几天后她正在营帐里琢磨该上哪儿搞事情呢。 就听着传令兵回来禀告。 “大将军回来啦!” “小胜!” 沐阮宁喜出望外。 这时候殷嘉渔撩帘走进来。 “殿下!”沐阮宁心情愉快地唤了一声。 殷嘉渔摆摆手:“本宫已经知道了。” 传令兵看见她来,当即也没敢起来,又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殷嘉渔眼底是有高兴的,但面上不显。 只弯了弯唇,开口:“什么小胜?” “分明是大胜。” 她又吩咐:“来人。” 立时就有人走了进来听吩咐。 殷嘉渔开口:“拿笔墨来,本宫要上折子。” 沐阮宁目瞪口呆。 直到殷嘉渔提笔将这次的“小胜”改成了大胜是,她才堪堪反应过来。 沐阮宁连忙冲过去:“殿下,不可啊!” “若是被人知道这胜利名不副实,那可是欺君之罪。” 她可怕死了父兄出任何差池! 第858章 便要负责把他们都领回来! 第857章 便要负责把他们都领回来! 殷嘉渔挑了挑秀气的眉宇:“我与父皇递家书,哪里能上升到欺君之罪?” 她将折子吹干,递给崔寿:“八百里加急,去报喜。” 殷嘉渔搁了笔,等人走了,才笑着开口。 “你放心,这朝堂这天下,没人敢乱给我扣罪名。” “还有。” 殷嘉渔抬眸:“你以为父皇为何要叫大军出城迎敌?” 沐阮宁愣了一下。 在这之前,她一贯觉得老昏君是疯了。 现在听罢,连忙虚心请教:“还请公主教我。” 殷嘉渔道:“父皇他不懂用兵。” “但,他既然下了这个旨意。” “定然是因为朝堂里需要一场胜利。” “只要是胜利就好。” 殷嘉渔微笑:“所以,大胜远比小胜更得圣心。” 沐阮宁不懂朝堂,听得似懂非懂。 但。 只要不影响自家父兄性命和前程就行。 “最要紧的是,这个折子递上去,粮草补给,便会比从前要好得多,那些人也更上心得多。” 此刻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 殷嘉渔将手笼到了袖子里。 声音里带着几分喟叹。 “再说了,若我不写这折子,北疆的战报也到不了我父皇跟前儿。” “……”沐阮宁不懂。 但也明白,十七公主没有必要诓骗自己。 良久,她点了点头:“嗯。” 很快,掏出银票,叫芳月去置办点吃的。 “不管怎么说,先庆祝一下。” “他们回来就好。” 按照沐阮宁的推算。 父亲与兄长们,想要保存实力,应该也要费些力气的。 …… …… 大军进城。 是在一个黑压压的阴天。 大中午的,瞧着就跟天色尽墨了一般。 乌泱泱地吹着北风。 那风卷着些许沙土草叶,迎面刮过来,体验极差。 等先头部队进了丰城时,远远儿地,地平线上,浮现了一道黑色的线。 殷时微抬手遮在脸上,下细分辨,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黑线。 是敌人的追兵罢了。 北疆的士兵是名不虚传的。 就连沐阮宁这个门外汉都感觉到了紧张。 她颤抖着拳头往下看的时候。 但见大哥穿着盔甲鲜明的银色软甲正在指挥着兵士有序退进城池。 沐阮宁想要帮忙。 却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好像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时。城门楼上,走过来一个人。 沐阮宁回头一看,惊喜地唤了声:“四哥!” “嗯。”沐奉孝点点头。 他脸色分外憔悴,眼底的乌青很明显,久了没打理,头发再不复平日里的黑顺。 总有头发乱翘。 只是,到底没长出青黑的胡茬子。 沐阮宁这才想起,四哥也不过十几岁年纪。 此时的沐奉孝站在城门口看着下面长长的队伍入城,身子踉跄了一下,将手撑在了石墩上。 “四哥,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沐阮宁很有点儿担心。 沐奉孝这会儿的状态,明显是熬了不知多少夜后,又用脑过度的样子。 “不用。”他摆摆手:“我们既然将这些大好儿郎带出了丰城,便要负责把他们都领回来!” 这件事就仿若一个执念。 沐阮宁听着他用沙哑的声音说出这等话来,心中也十分动容。 第859章 所以,这东西到底哪儿来的 第858章 所以,这东西到底哪儿来的 “四哥!”沐阮宁鼓起勇气,凑过去扶住他:“可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 沐奉孝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宁儿不必担心。” “大哥能服众,爹爹治军严谨。” “可是,那些追兵……”沐阮宁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沐奉孝摇了摇头:“我们还有后手。” “我自会护着将士们安全。” 说完此话,踉跄着往后走。 沐阮宁见状赶紧扶住他:“弓箭营何在?!” 霎时间,瓮城里尚未解散的一群人齐刷刷地看上来:“请大人吩咐!” 沐阮宁扶着四哥往下看。 但见那些人虽一个个十分疲惫,眼睛里却迸发出强烈的意志力。 头一遭见到这样的人,沐阮宁只觉得头皮发麻。 好在。这些人不是旁人,是友军! “儿郎们!敌人想尾随而击!吾辈当如何!?” “杀!” “杀!” “杀!” 喊杀声震天响。 非但是弓箭营,连带着其他人,甚至还有相携而走的伤兵都如此! 不知不觉地,沐阮宁也被这气氛所感染。 她也腾出一只手,笑中带泪,喊出声:“杀!” 沐奉孝一声令下。 弓箭营有序地爬上城墙就位。 他们一个个拿着黑色的制式长弓,身上背着箭囊。 张弓搭箭,只等着敌人进入射程。 沐阮宁举目四顾,看见那些箭囊里头,箭矢磨损严重,有人身上也只有四五根羽箭。 每一只箭的末端羽毛都已经被干涸的血液凝结。 谁也不知它们被珍而重之重复捡回了多少次。 “四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沐阮宁脸上露出个笑容来。 沐奉孝闻言,轻笑:“礼物的事,等大哥他们安全回到城里再说。” “不。”沐阮宁知他应该是误会了。 连忙道:“我准白的礼物可不是那些玩闹的小玩意儿。” “也不是什么金银什物。” 她转身冲楼下的芳月吩咐:“把我们这些时日做的东西带上来!” 芳月一秒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立马领着民夫去搬东西。 不一会儿几十捆崭新的羽箭就被抱了上来。 沐奉孝看着那些羽箭愣怔住。 他拿起一根来细细检查。 眼里闪过了惊讶:“这箭不错啊……” 又接连抽了几根。 每一根都很标准,没有半点儿他从前让普通匠人做出来的偏差。 沐奉孝脑子里飞快转动,越想越疑惑:“不可能啊!” “朝廷已经那么久没有给咱们拨发军械了。” “这些羽箭也不像是素日里朝廷军库的制式。” “难道。”沐奉孝思来想去觉得都不可能。 只能选了个他觉得最可能的:“是不是朝廷运来的新物资到了?” 沐阮宁笑着将他手里的羽箭抓在掌心。 “四哥,想什么呢?” “朝廷可不会管咱们的死活。” “你看看丰城如今的样子,哪里像是被朝廷眷顾?” 沐阮宁压低声音:“他们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沐奉孝深以为然。 抿唇:“所以,这东西到底哪儿来的?” “你说的礼物就是这些东西?” 沐阮宁哈哈一笑:“是!也不全是!” 第860章 来人,拿弓来! 第859章 来人,拿弓来! 沐阮宁随手指了个民夫:“这些箭,他们都有份做!” 沐奉孝十分惊讶,扫眼看过去。 这些人。 都只是战争中最不起眼的人。 在历史长河中,也是那些惨无人道的军队里最先被放弃的人。 可是如今。 在丰城。 连他们都能顶得上上好的匠人? “小五,话可不能胡说的!这么好的东西哪里是寻常人能做的?” “军队是最讲究纪律。” 芳月与众人都轻笑起来。 最后,芳月道:“四郎君,小姐没有胡说。” “奴婢也动手参与了。” “用姑娘的法子,就算是几岁大的孩子都能做。” 沐奉孝整个人都惊呆了。 “不可能!” 他又拿起一根:“这些箭矢规格极好,就算与盛京下发的制式羽箭都不遑多让!” “普通人能做,委实太叫人难以置信。” 沐阮宁点点头:“的确,小孩子无法将整只单独做出来。” “寻常人也没办法自己打造箭头。” “我只是将工序简单化。规模化。” “铁匠与学徒工只需要打造箭头。” “其他人负责别的部分。” “这样做起来又快又省事。” “后续我还预备找陨铁又或者别的东西制作模具。” “这样,即便是个刚入行的学徒工也能快速上手!” 流水线化。 是发展的趋势。 沐阮宁话说得快,解释得也清晰。 以沐奉孝的头脑,自然很容易就简单理解了。 他深深看了妹妹一眼,点点头:“我先去做正经事,回头再与你细聊!” 四哥没让她失望,这是要大力发展这方面的东西了! 沐阮宁点点头。 与民夫、芳月一起,将手里的羽箭分发下去。 虽然几天下来,箭矢不算很多。 但丰城的弓箭营规模也不大。 勉强能每人分到几只。 等大军已进了大半。 那些追兵渐渐也显露出来。 远处的拒鹿与陷阱阻拦了一部分。 而另一部分便已经下马开始清除陷阱。 倘使当真叫他们得逞,后续可能就是大部队攻城了。 沐阮宁很为丰城捏了把汗。 但她至少这次是见识到厉害了。 “放箭!”沐奉孝一声令下。 百多张弓齐发。 两百多丈外,那些人伤的伤倒的倒。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模模糊糊的惨叫。 沐阮宁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她现在明白过来。 难怪四哥拖着疲惫也要上来指挥。 因为大军入城有序,第一批进来的,就是弓箭营! 有他们压阵,所有人就不用担心性命危险。 只是很快。 敌军也有备而来。 沐阮宁远远眺望,发现远处的北夷人,竟然掏出了盾牌! 沐奉孝眼眸也眯了起来。 “怎么会?!” 沐阮宁有点儿难以置信。 在她的认知里。 北夷人对铁器十分贪婪,因为他们的冶炼十分差劲。 而现在,竟然能有那么多盾牌。 “是缴获的盾牌么?” 沐阮宁喃喃出声。 沐奉孝这会儿神色凝重,已经顾不上疑惑沐阮宁为何会了解北夷的情况了。 只当她是道听途说。 毕竟在丰城,这样的消息比比皆是。 “来人,拿弓来!”沐奉孝一挥手,便有人抬上来一把黑色的大弓箭。 第861章 哲别 第860章 哲别 沐阮宁唬了一跳。 在她的印象里四哥从来都是个文人。 就因为小时候习武不行,这才走上了书院和科举这条路。 难道这就是反派开挂??? 好在沐阮宁想多了。 接下来就听他吩咐:“把小将军喊过来。” 在军营里头。 大将军自然是沐岳峰。 沐大郎不是将军。 但因为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北境摸爬滚打。 以至于有些老兵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哪怕他目下不是个将军,众人也都称呼一句小将军。 至于四哥。 虽然也声望如日中天,但到底刚来不久,自然没这个亲切待遇。 不一会儿。 沐阮宁就看见自家大哥龙行虎步被请了上来。 “宁儿。”沐朝云先冲她点点头,立即便进入了状态,神情严肃凑到了城墙上。 “四弟,可有什么要紧事?” 大哥显然脸上有焦急。 他正在下面指挥,倘使不是什么比安全撤军还要紧的大事,沐阮宁毫不怀疑大哥要发飙的。 “大哥,射一箭如何?” 沐奉孝拍了拍手底下的长弓。 沐朝云将弓箭拿起来检查和适应的时候,沐阮宁才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把弓箭与其他弓箭营的人拿着的,并不相同。 这弓箭比任何一把都要大一些。 虽然样式都是一样的简单纯粹,没有雕饰。 “好弓。”沐朝云是个识货的,一上手便发了一声感慨。 他神光熠熠地看向沐奉孝:“想射哪个?射几箭?” 正说着话,沐朝云神色一变。 连忙拉了沐奉孝一把:“小心!” 这时,一只羽箭越过刚才沐奉孝站着的位置刮了过去。 虚惊一场。 但若非沐朝云临场反应快,只怕沐奉孝不死也得脱层皮。 “当心,对方队伍里头有哲别!” 北夷各部族里头,神射手都叫哲别。 这些人都是个个军队里头的香饽饽。 虽说那些部族的人痛恨哲别。 可是为了保持战斗力。 他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那就是。 倘若部落失败,除了女人和小孩,哲别也不能杀。 非但不能杀,而且奉为上宾。 而那些人对于忠诚一事,并不像中原三大皇朝那么看重。 所以,但凡哲别,非但能建功立业。 而且只要战场上能活下来,大概率是会加入敌方阵营的。 所有北夷人的最高目标,就是成为哲别! 这件事并非什么秘密。 尤其在丰城这样的地方,沐阮宁听过,也不足为奇。 “大家小心!” 经此一事。 所有人都矮下身子,将自己隐藏在石墩后。 “大哥,有没有把握将对方的哲别射伤?” 哲别往往配备重盔甲,想射死他们很难。 沐奉孝原本也就是想让他把对方的头目给射死就好。 哪知道对方在这样的追击战里头竟然派出了哲别! “恐怕不行。”沐朝云摇了摇头。 “我箭法虽好,但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沐奉孝委实有些惋惜,咬了咬牙:“行!那你就照着他们中军的那个小头目射!” 沐朝云点点头。 他张弓搭箭,瞄准,一箭射了出去。 倏然的弓弦嗡鸣之后。 那箭落入了敌方中军。 自有持盾之人过来抵挡。 “啧,没中。” 沐奉孝点点头,宽慰道:“不妨事,只要他们无暇攻击就好。” “可是还有个哲别,光压制他,并不够。” 第862章 但是,我不怕死! 第862章 但是,我不怕死! 沐阮宁很清楚。 有大哥握着弓箭,那个小首领自不敢进攻太快。 可对方那边的神箭手,不可能放任。 那人的箭尖必定瞄准的就是大哥他们。 沐阮宁手指攥紧。 “四哥!还有弓箭么?” “?”沐奉孝闻言,诧异地看向沐阮宁。 沐阮宁又问了一遍:“还有弓箭么!?”这一次,沐阮宁的语气分外坚定。 “有。” 沐奉孝思忖了一下:“有是有,但你要弓箭作甚?” 沐阮宁伸手从头上取下缎带,将阔开的袖子扎拢。 一面扎一面道:“让我试试吧!” 沐阮宁神色决绝。 沐朝云道:“小五,你瞎折腾什么?” “别闹了。” “就你武师周女侠,她能教你如何射箭?” 也不怪沐朝云这样说。 与正经的军队相比。 江湖人士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范畴。 周海棠剑法与步法都算得上名家。 但这箭术,还真不行。 “宁儿,这里太危险,你还是跟她们一起在内城待着。” “北夷的哲别可不是开玩笑的。” 沐阮宁抿了抿唇,没有理会大哥的话,只是目光坚定地看向了四哥。 “四哥,给我弓!” 沐朝云收了轻松的神色,与沐奉孝相互对视了一眼。 最后,沐奉孝叹了一息。 “好。” 沐朝云连忙拉住他。 四周的箭雨再一次射过去。 “四弟!哪里还有什么弓?”他指着远方的北夷敌军。 “寻常弓箭,也就能射到冲过来的敌人!” “你瞧,那中军还有放暗箭的哲别可不在普通弓箭的射程。” 这一点不必沐朝云解释沐阮宁也看出来了。 沐朝云原本正在下面疏通指挥,四哥之所以叫人强行将他叫过来,就是因为这弓很沉,威力大射程远。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拉开的。 而大哥正好力气大,箭术好。 将弓箭营分给沐奉孝不是因为他箭法有欠缺,反而是因为他个人勇武上,是全能的! 放在正面战场上,更加发挥能力! 沐阮宁神色认真又坚决地看向四哥。 她没有开口催促,因为相信他。 沐奉孝点了点头:“有的。还有一把。” “是父亲的。” 沐朝云吃了一惊。 “你怎么敢?!” 他看了一眼战场,只得长话短说,一把将沐奉孝拉到旁边儿,压低了声音:“老四!那可是宁儿!” “咱们家的宝贝疙瘩。” “咱爹能答应你,借弓箭给她去冒险?” “万一被哲别给射中了!你上哪儿哭去?” 沐奉孝愣了半秒,眼底也有几分犹豫。 “我不会叫人射中的。” 沐阮宁凑到他们旁边儿开口。 刚刚沐朝云的确压低了声音,但也就是他觉得压低了。 在旁人耳朵里委实还是听得十分清楚。 沐阮宁想装没听见也不行。 “四哥!我这个人很惜命,也很怕疼的。” “但是,我不怕死!” “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她一把拍在兄长的肩膀,神色决绝:“四哥!帮我!” “把弓要过来!” 沐阮宁不能自己去要。 不是她不想。 而是她去的话,自家爹爹绝对不会给。 第863章 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第863章 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沐阮宁有这个自信。 概因她莫名其妙的箭法精通。 但这个事情除了沈宴舟,没有人知道。 就算她讲出来,一多半也会被认为是说大话。 可是因为这等“试试”又或者疑似讲大话的事情就去找父亲借弓。 就算是沐奉孝也要举棋不定。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 上城墙的梯子处传来少女好听的声音。 “我去替你要。” 沐阮宁和在场其他人都震惊住了。 沐奉孝沐朝云等人,还有民夫众人正欲行礼,殷嘉渔摆摆手:“这等要紧的战事,不必拘泥小节。” 她转眸看向沐阮宁,面露微笑。 沐阮宁又感动又欢欣,扑进她怀里:“四嫂~” “……” 沐奉孝差点儿一个趔趄。 众人也都转开目光。 沐四郎原本疲惫苍白的脸庞此刻换做了艳红颜色。 低声:“不成体统!” 沐阮宁冲他吐舌头。 殷嘉渔嘱咐他们好生迎敌,然后转身便去找沐岳峰要三百石的长弓。 沐阮宁拿到弓的时候委实庆幸。 沈宴舟临走能给她找这么个靠山委实太棒了。 殷嘉渔瞧见那长弓,蹙眉,有些担心:“这么沉的弓,你确定能拉得开?” 沐阮宁也有点儿担心。 可不行也得行! 她咬了咬牙,伸手去拉。 出乎意料的。 这么沉的,连寻常大汉也难以拉开的弓,她拉起来竟不吃力。 沐阮宁终于明白。 卧草!这是天赋光环吧?! 真是离谱! 原来她力气这么大的吗? 顾不上磨叽。 沐阮宁赶紧拿着弓箭爬上城墙。 此时此刻,她清晰地闻到了血腥味。 看来城墙上已经有人受伤了。 远处的敌人已经有条不紊地逐渐逼近。 留在外头大部分连绵的军队其实已经算是都进了丰城。 但那些人紧追不舍。 是因为殿后的几十个敢死队,边打边退。 他们豁出去性命,只为了更多人能活下来。 北夷的人咬住不肯放。 丰城的守军也不肯扔下他们。 沐阮宁清晰地看见这些人相互扶持,浑身浴血,有的人断了胳膊断了腿。 但没有一个丢下战友。 非但沐朝云沐奉孝,所有目睹的人眼睛都红了。 “小将军!我们去接应他们吧!” “是啊!” 那些在场的,哪怕被敌人弓箭手射伤的人。 每一个,都好不退缩。 天色愈发阴沉。 风吹乱了旌旗,将那大大的沐字从翻卷中招展开来。 仿若远处的烟嚣再一次风卷弥漫。 “本将亲自去!!!” 倏然。一道若晨钟暮鼓的声音庄肃响起。 几人转头去看。 沐岳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老将军护目含泪。 “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一个都不能少!” 沐阮宁第一个站了起来:“将军威武!!!”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 虽然依旧有喊杀声与箭矢破空声划过。 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沐岳峰拔剑,回身吩咐:“朝云、奉孝,率弓箭营掠阵!” “末将领命!” 两人齐齐应声。 所有人都紧张又激动! 沐阮宁甚至瞧不出他们这是跋涉着将将退回的城廓的疲兵。 “来呀!”瓮城内传来爹爹沐岳峰的声音:“随本将去迎接勇士归来!” “是!” 下面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气氛高涨。 沐阮宁握着弓箭的手也愈发紧了。 第864章 找个架子将他抬下去! 第864章 找个架子将他抬下去! 沐岳峰亲自领兵冲杀出去接人。 对面北夷显然没有料到。 但更多的应该是兴奋。 毕竟能诛杀敌方将领的机会近在眼前! 一时间。 不论是丰城守军还是北夷敌酋,都紧张起来。 人一旦心乱,就会有破绽。 军队也一样。 沐岳峰冲杀出去的时候。 对面夷人拿盾的阵容显然乱了几分。 夷人乱箭齐发。 这边的敢死队已经是强弩之末。 手里的盾牌都要拿不稳了。 好在有几个人中箭之后,大部队迎了上来。 所有敢死队成员热泪盈眶。 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领命的。 就算大军入城之后放弃了他们,也没有人有怨言。 “咻——”一道箭羽朝着面门射来,沐岳峰心中警铃大作,横刀去挡。 巨大的金鸣声后,大刀上出现一个扭曲的凹陷。 沐岳峰只觉得虎口发麻。 他抬眸警觉地往北夷阵中看过去时。 对面的哲别已然搭上了另一只箭。 突然。 “咻——”同样的声音传来。 一只羽箭擦过敌酋主帅的脸,将那敌酋的耳朵射破了了边沿。 痛呼声里。 那哲别的手微抖。 却是陡然朝着远处城墙射了过去。 沐阮宁瞳孔骤缩。 哲别一箭,是朝着方才射箭的大哥去的! 此时此刻,沐朝云根本来不及躲。 而沐阮宁虽反应很快,却也没机会抵挡。 她心慌之下张满弓凭着心中的感觉一箭射了出去。 沐阮宁射完箭立马蹲下,死死闭上了眼睛。 她不是没射过箭,当年还曾杀过恶人。 如今国仇家恨自比那时候还强烈许多。 “奉孝!奉孝!?” 沐阮宁蓦然听见耳边传来焦急万分的大喊。 她倏然转眸看过去。 四哥惨白着脸色倒在血泊中。 他中箭了,中了哲别一箭! 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恐怖的事。 与此同时。 城门楼下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们胜了? 沐阮宁感觉整个人都云里雾里。 不敢相信眼前的血色。 “奉孝!你醒醒!”沐朝云眼睛里皆是泪水。 沐阮宁已经来不及去确认北夷的人怎样了,飞快地扑到四哥跟前。 她一把按住了大哥的手腕:“别碰他!” 沐朝云护目含泪目眦欲裂地盯着她:“四弟他是为了救我!” “他为我挡了一箭!” 沐阮宁手指都在颤抖。 是啊,四哥原本,也不过只是个文人。 那一瞬间。 只有他离大哥最近。 这是本能。 沐阮宁用力抿紧了嘴唇,脸上露出凶巴巴的神色,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你摇他喊他也不能给他止血!” “让开!” 她的声音又高又狠厉。 沐朝云都被震慑住,连忙松开了。 沐阮宁咬了咬牙,眼角的余光瞥到芳月等人。 大喊:“李茂生!快过来!!!” 万幸,李秀才在。 这么大的丰城,沐阮宁熟悉的,也只剩下这一个懂点皮毛医术的男人了。 沐阮宁吩咐:“去,撕点布条!” “止血粉。” “别愣着,开一条路!找个架子将他抬下去!” 她虽然十分紧张,但目下这一圈儿看下来,若连沐阮宁自己都六神无主,其他人就更指望不上了。 有人恭恭敬敬接过了沐阮宁手里的长弓。 第865章 挺过三日 第865章 挺过三日 所有人都按着沐阮宁的吩咐迅速行动起来。 担架过来了。 沐岳峰过来了。 殷嘉渔过来了。 所有能过来的人都过来了。 天马上就要下雨,这地方委实不方便。 众人一起努力,将人抬到了离城墙最近的民居中。 沐阮宁手里拿着剪刀,飞快将那块地方剪开。 鲜血沁润。 随着破开的洞口蜿蜒。 沐阮宁头都没抬一下。 当先将止血粉与布料先按在伤口处。 “大哥,扶住他。” 沐朝云脸色忐忑地将沐奉孝扶起来。 她将手绢团了团塞到沐奉孝嘴巴里:“四哥,忍住啊!” “嗯。”沐奉孝眼神虽然坚毅,但委实力不由心。 额头冷汗涔涔。 沐阮宁狠了狠心。 抬手用力。 掰断了露在外面的箭羽。 又拿消毒之后的帕子,拽住了透出他后背的那一根血淋淋的箭矢。 “唔——”沐奉孝痛得脸色惨白。 “四弟!”沐朝云心疼不已。 沐阮宁将那折断的箭矢扔到托盘上。 伤口边沿,粘稠的血液已经叠出一层血膜。 她正要擦拭。 一旁的殷嘉渔已经拿过了帕子:“我来吧。” 沐阮宁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 公主之尊,原是不该做这等事的。 更何况沐奉孝衣衫不整,是个男子。 但众人默契地没有吱声。 沐阮宁点点头。 将闲杂人等一应撵了出去。 只留下殷嘉渔和帮忙打下手的李茂生。 忙活许久。 止了血,又好好消毒一番。 沐阮宁才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四弟他怎么样了?”大哥沐朝云满脸担忧。 分明打了胜仗,却满是颓败。 沐阮宁看了一圈儿。 有些拿捏不准。 倘使有凉音在,这样的状况必定是能化险为夷的。 可她只是个半吊子。 想了想,开口提好的一面:“箭上没有毒。” “是贯穿伤,所以拔箭没有造成伤口扩大。” “没有伤到要紧的内脏。” “……” 然后她便低下了脑袋。 尽人事听天命了。 该消的毒都做过,一切事情都有好好按照记忆里的来。 像医疗落后的朝代。 最可怕的不是伤口本身,而是破伤风等等其他后果。 很容易要了人的性命。 许多战场上艰难活下来的人,都是这样丧命的。 半晌。 最担心的沐朝云看她情绪低落,便也宽慰她:“宁儿,你四哥那么好,老天爷不会收他的。” “嗯。”沐阮宁点点头,心情稍稍放松了几分。 “大家都散了吧。” 等人都走了,殷嘉渔掀帘踱步出来。 她眼睛有些红肿,显然刚才哭过了。 “宁儿妹妹,这儿没有旁人了。” 殷嘉渔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你给我个准信,他能不能好?什么时候好?” 沐阮宁闻言,低头沉思片刻。 “若是……能挺过三日。” “便能慢慢好转。” 这算是她能给出的最妥帖的回答了。 殷嘉渔点点头。 …… …… 沐阮宁还没来得及跟大哥换人照顾四哥。 冷不丁瞧见殷嘉渔抱着枕头过来了。 她身边儿是不停劝说着她的崔寿崔公公。 “哎呀我的小祖宗哎!” “这万万使不得!” 第866章 伤口愈合就只是时间问题 第866章 伤口愈合就只是时间问题 “沐四郎何德何能让您亲自照顾?” “您就随便儿指派个人吧?好不好” 崔寿一张苦瓜脸拉的老长。 但旁边儿的小公主显然不买账。 两个人走到近前。 沐阮宁微微福身行礼。 殷嘉渔只点点头便径直撩帘进去了。 崔寿连忙提着衣摆跟进去。 沐阮宁抿了抿唇,撩开门帘看。 里头是殷嘉渔低低的声音:“你不必再说了。” “要是他不幸罹难,本宫就终身不嫁!” “你走吧!” “要回盛京也随你!” “……”沐阮宁没再听,转身离开。 顺道拉住了要赶过来伺候人的大哥。 她也不知四哥这次要紧不要紧。 总之,能有机会留给他们便多留着吧。 …… …… 接下来的情况不出沐阮宁的预料。 沐奉孝发起了高烧。 殷嘉渔又慌又怕,连忙着人四下去找郎中。 病急乱投医大约就是拿来形容她的。 相对来说,沐阮宁还算淡定。 一面吩咐人准备热水给他降温,一面安排些增强气血的汤药。 殷嘉渔坐在旁边儿,通红着眼睛。 “他嘴唇都裂了。” “一定很难受吧。” 沐阮宁叹了一息,将帕子交到她手里:“今夜很关键。” “给他勤换额头的湿巾。” “一会儿他若醒了,同他说话,万万不能让他睡过去。” 殷嘉渔手指攥紧,用力点头:“嗯!” 沐阮宁从发间摘了个簪子。 在最痛的穴位扎了几下。 轻微的咳嗽声里,沐奉孝终于睁开了眼睛。 “四哥?” “奉孝!” 沐阮宁与殷嘉渔一道唤出声来。 沐奉孝微微动了动嘴唇。 可惜的是,他烧得厉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沐阮宁抬手扒开他的眼皮。 沐奉孝虽醒了,但意识依旧不算清晰。 叹了口气。 …… …… 一整夜,殷嘉渔都遵从着沐阮宁的嘱咐。 与他说着话。 沐阮宁这些天累得要命。 殷嘉渔凑在他耳边窃窃低语的声音,愈发叫沐阮宁眼皮子打架。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沐阮宁竟睡着了。 …… 身子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沐阮宁发现正躺在旁边儿的软靠上。 耳边依旧传来殷嘉渔略有些疲惫嘶哑的说话声。 她蓦然惊醒,揉了揉眉心:“什么时辰了?” 殷嘉渔顿了一下才转头:“快辰时了。” 沐阮宁点了点头。 “他好像很困了,烧也退了不少,你瞧瞧。”殷嘉渔连忙将沐四郎额头的湿巾放到旁边儿的盆子里。 让出了位置。 沐阮宁伸手号脉。 她其实也不太懂脉案。 唯一能号明白的,大约就是有力没力,乱不乱了。 “还好。” 沐阮宁轻呼一口气。 脸上稍稍露出个笑容来。 殷嘉渔见状连忙追问:“到底怎样?” “比起前两日有力多了。” 沐阮宁道:“烧也退了不少。” “虽然还有点烫。” “但,只要烧退下去之后不再反复,伤口愈合就只是时间问题。” 殷嘉渔这会儿听明白了。 “太好了。” …… …… 接下来,照顾沐奉孝的事情就落在了殷嘉渔身上。 倒也不是沐朝云不想帮忙。 但公主发了话,他连进个帐篷都得再三申请。 第867章 那便要给妻儿一个安稳的家 第867章 那便要给妻儿一个安稳的家 上天大抵是对沐家眷顾了一回。 沐奉孝救回来了。 殷嘉渔照顾得尽心竭力,他偶尔清醒的时候,也是清楚明白。 等几天后能下地了。两个人便更胜一筹地如胶似漆起来。 沐阮宁倒是很高兴。 至少现在。 四哥虽还是不得志,没能从文。 官职还是军营里的文职。 但很得人心,也收获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大哥也为四弟与十七公主开心。 唯有父亲,眉头成日里皱得很紧。 这日。 沐岳峰将他们几兄妹叫到一处。 “你们不能在一起。” 父亲的话,斩钉截铁。 几个人都懵了,推开大哥和妹妹的搀扶,沐奉孝攥紧了拳头:“为何?!” “十七公主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沐岳峰眼里有不忍,也有决绝:“你命如草芥,为父也是一样。” 沐阮宁没料到父亲会说出这样自损颜面的话来。 但似乎…… 也不是很难理解。 沐岳峰声音低沉:“爹爹就是个被陛下扶起来的利剑。” “攘外,安内。” “必要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 他叹了口气:“为父尚且如此,你又能有什么不同?” 沐奉孝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沐朝云不懂,沐阮宁却懂。 她知道父亲的顾虑并非空穴来风。 更知道,聪明人最是艰难,概因四哥他很容易便能明白。 一旦明白了,连想要骗骗自己,也不可能做到。 原书中,沐家的下场,便是最好的证明。 沈宴舟被迫娶自己。 每一次被迫行房,大抵都是痛恨的。 所以最后。 沐岳峰黑化后树敌太多,老皇帝很轻易便拿他祭旗。 没有人,会将一把不可控制的剑留在自己死后。 “放弃吧。” 沐岳峰看向儿子,叹了口气。 空气一时沉默。 沐朝云张了张嘴,见沐阮宁没劝,便也乖乖闭上了嘴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沐奉孝。 只等着他一个答案。 突然地。 沐奉孝屈膝重重跪了下去。 他将将伤愈,身子还有点儿羸弱。 捂着伤口位置晃了晃。 所有人都紧张地靠过去。 “四哥!” “孝儿快起来!”沐岳峰有些震惊:“你这是作甚?” “孩儿不起来!”沐奉孝倔强地跪在地上,抬头:“孩儿已经想得很明白。” “昭华的心意不可辜负。” 他的声音低沉又坚定:“她既已经坚决地选择了我。” “孩儿若退缩,岂非是个懦夫、叛徒!” 沐奉孝神色灼灼:“孩儿已经大了,即便没了机会匡扶天下。” “那便要给妻儿一个安稳的家!” “妻儿?”几个人都是愣住。 将才的紧张气氛蓦然给他忐忑紧张的咳嗽打破。 “公主难道……” 沐奉孝脸上血红,握拳用力咳嗽。 “没有!我是说以后!” 沐阮宁与大哥、父亲齐齐松了口气。 沐奉孝朝沐岳峰磕了几个响头:“父亲。” “我虽不能再做文官。” “然,我想了下,做个武将也可以。” “我没有习武天赋,但决胜千里,并非不能。” 第868章 唯有从龙之功 第868章 唯有从龙之功 沐阮宁深以为然。 四哥这样的鬼才。 兴许比起大哥,他还更是军中之福。 这些时日里,他的能耐,在北疆丰城,那是有口皆碑的。 原以为他的话,至少能打动父亲。 可沐岳峰眉头的褶皱,终究没能平下去。 大将军叹了口气,只道:“你有这个心就好……只是。”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 …… …… 四哥的脸有多沉,沐阮宁也不敢老去看。 眼瞧着三兄妹走在外头也都耷拉着脑袋。 大哥率先受不住,借口要去练兵就跑掉了。 他一走,便只剩下沐阮宁扶着沐奉孝。 四哥的脚步突然停了。 沐阮宁正疑惑,冷不丁听见他沉闷的声音:“宁儿,你怎么看?” 她愣了一下。 沐奉孝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你觉得嘉渔怎样?” “能不能做你的四嫂。” 沐阮宁没有犹豫,用力点头。 四哥便捂着伤口笑了。 沐阮宁道:“十七公主是个好姑娘。” “旁的我也不了解,更非看中她背后的身份势力。” “单只一点,她对你,委实尽心竭力,四哥,是你的福气。” “嗯。”沐奉孝点点头。 “父亲的忧心,你觉得呢?” 沐阮宁默了默,点头:“也有道理。” 她本想安抚四哥的情绪的。 可她知道原本的走向的,想要完全忽视,是在不太可能。 听了沐阮宁的话,沐奉孝半晌,一点头:“我知道很难。” “但,我想与嘉渔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就当真不可能么?” “有可能。”沐阮宁搜肠刮肚,终究是找到了一点讯息。 “当今圣上……”沐阮宁四下看了看,才凑到他耳边道:“圣上不可能容爹爹盘踞在丰城。” “迟早会想办法将他赚去盛京,或褫夺兵权或抄家杀头。” 沐奉孝就是沐奉孝。 沐阮宁说完那些大逆不道又十分骇人的话后,他竟然没有露出半点惊愕。 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像是在听天气。 “十七公主是皇后嫡女,与旁人大不相同。” “背后非但有皇族,还有后族!” “你想当驸马,唯一的可能,就是能有足以让他们满意的功绩。” “我知道。”沐奉孝皱起了眉头。 “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也同样是世家的天下……” 沐阮宁点点头:“所以,你将才说,想要靠着战功和将才统兵让旁人看得起。” “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就算你当真能回去做文官了,四品五品已经封顶了。” 上品无寒门,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就算当真有寒门宰相,那也必定是先被人瞧得起,再好生娶上个世家千金才能成功上位。 沐奉孝沉默了,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抬头:“嗯,所以,到底是什么法子,别绕弯子。” “从龙之功。” 沐阮宁斩钉截铁。 沐奉孝怔住。 旋即低头沉思起来。 “唯有从龙之功,能保你在新帝在位期间有足够的话语权。” “最要紧的是,你还年轻。” 这就意味着有无限可能。 第869章 人们纷纷给她让位 第869章 人们纷纷给她让位 从龙之功说起来简单。 选对队伍就好。 可沐家并没有太多筹码。 也对盛京诸多皇子不甚了解。 所以聪明如沐奉孝一时也犯了难。 最最要紧的是。 一旦牵扯上朝堂夺嫡,那就不是他沐奉孝一个人的事情了。 势必会将全家都拉进政治漩涡。 “四哥,可有决心?” 蓦然,一只温暖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沐奉孝看着妹妹的神色,突兀地有了种荒诞的直觉,他脱口而出:“你莫非知道点什么?” “是的。”沐阮宁太知道了。 她甚至能直接说出未来皇帝的名讳。 只是这样一来实在奇怪又明显。 当下咳了咳:“总之,四哥若下定决心,我定然帮你。” “不过,有一点。” “你说。”沐奉孝看出她的迟疑,颔首。 “你的心意可曾告知公主?” 沐阮宁问得又认真又郑重。 把沐奉孝闹了个大红脸:“嗯。” 他说得含糊,但事情十分要紧,沐阮宁道:“我换个问法。” “倘使出了什么岔子,十七公主愿意跟着你走么?” “离开盛京,离开那个她生活了无数年,已然习惯的地方。” 沐阮宁不得不这样问。 在她的设想中。 若是出现了原书中父亲被老昏君找理由赐死的情况,他们家必得赶紧跑。 去凉秦去大燕都好。 只要离开晋国,什么日子不能过下去呢? “……还没。”沐奉孝点头:“但我会马上去问。” “我懂你的意思。” “咱们家没有底蕴,但凡卷入夺嫡,必定没有退路。” “倘使失败,是该有退路才是。” 沐阮宁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沈宴舟不会失败。 但爹爹风光一两年后,可是拿了献祭剧本的。 她不得不先考虑这个。 …… 沐奉孝急匆匆走了。 大约是去找殷嘉渔说道去。 也不知他们怎么聊的。 两个人更恩爱了。 不知不觉。 日子飞速流转。 期间,朝廷来过几批物资,虽还是少,但总比没有强太多。 沈宴舟大抵也是遵守了承诺。 随着物资拨发,来了皇帝的封赏圣旨,对父亲沐岳峰大加赞扬赏赐。 给盛京的母亲封了一品诰命。 皇后派遣的人也来了几个。 不知道沈宴舟用的什么邪门手段,这些人并没将殷嘉渔带走。 殷嘉渔还是不自在,经常冲他们发脾气。 没人敢拦着的刁蛮公主,偏生心上人一个眼神就能叫她笑靥如花,温柔似水。 沐阮宁懒得掺和这些。 在丰城和附近经商,既能补贴军饷,还能赚下来不少。 因着北疆守军有了丰厚的物资支撑,打了几场漂亮仗。 这直接就让周遭匪患都偃旗息鼓下来。 无他,但凡丰城出来的商队,那都是有专门的军队护卫的。 别说那些劫道的,战士们一个个杀气腾腾尸山血海里趟过,便是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北夷们,都是望风而逃。 沐阮宁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除了生意。 她还组织丰城百姓,年轻力壮的,可以去采药。 晒干了补给战斗后的伤病。 就连那些敢死队的成员,无妨断了腿还是缺了胳膊的,都能有抚恤,等伤好了之后,也能分配到做弓箭之类的流水线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把一个边陲大城真正做成了一个欣欣向荣的要塞。 越来越多人乐意来这附近间接做生意和定居了。 又过了两三个月后。 盛京八百里加急的榜文终于传到了丰城。 沐阮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 许多人其实都已经认识她了。 都称呼她一声五娘子。 她尚未成婚,也没有夫家,所以便以这等称呼来代指尊敬。 人们纷纷给她让位。 第870章 月牙长大了 第870章 月牙长大了 “五娘子若是要榜下捉婿,只怕要迟了。” 有人善意地调侃了一句。 周遭众人便笑了起来。 那善谈的人笑着开口:“便是再快的马,等到了盛京,那状元郎怕是早被人绑走了。” “五娘子这般巾帼不让须眉,咱们丰城那么多好儿郎,还不是任你挑选?” “就是!五娘子考虑考虑呗?” 众人的起哄,沐阮宁都是一笑置之。 这些人在这段时间内都与她共同努力,守护着整个北疆。 也守护着大晋的黎民。 沐阮宁挥一挥手,众人便安静下来。 “我还小,大将军要多留我两年。” 她只能扯出这句话来。 但其实。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 原身除了母亲早死,兄长一死一残,父亲除了在外征战无法将她嫁出去外。 爹爹也是当真想多将她养在膝下几年的。 将场面轻松按下之后,殷时微便抬头。 然后错愕地发现,榜单好像缺了一块。 “这是怎么回事?” 便有人提起。 驿站走水,这皇榜便烧了一部分。 要命的是。 恰巧,缺失了最最关键的一块。 榜眼探花还有六七个底下的人名黑乎乎一片。 沐阮宁无语死了。 伸手搓了搓上头焦黑的边沿。 抿了抿唇。 忽然就有点儿自嘲。 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呢? 沈宴舟那可是提前了整整两年考科举。 状元不是他,榜眼探花又怎会那么凑巧被他考上? 于是。 她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索性在密密麻麻的进士高中榜单里寻找沈宴舟的名字。 结果自然是—— 无功而返。 悻悻地走回营地。 手里提着酒肉跨进院子里。 …… 今时不同往日。 几个月之前她还住在简陋至极的帐篷内。 矮床矮桌。 风一大还能从帐篷帘子漏进来。 如今,也到了冬季了,天气很冷。 沐阮宁有了自己的四合院儿。 而且还是两进的。 有厨房,有天井。 跨院儿宽敞,坐北朝南。 沐阮宁想着心事,盘算着。 千里马从盛京跑到丰城,跑死了也要十几天。 这会儿再打听,怕是琼林宴都要过了。 而且,世道越来越乱了。 就算是朝廷的邮差,沿途也并非绝对的安全。 正琢磨。 抬头就看见了正做事儿的芳月。 她在剁肉。 原本娇滴滴的高门丫鬟,这会儿也是一刀剁个羊腿的猛女。 褪去了娇俏,反倒是更添了几分反差的魅力。 沐阮宁很欣慰。 “快吃。” 她笑着将小块羊腿给了月牙。 大白狼也是不同了。 这些时日,但凡找着机会,就领着它出去撒欢。 月牙似乎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一些朋友。 当它在草原上嚎叫的时候,也开始有了狼回应。 一开始是一两声。 到了后来,变成了一群。 一阵又一阵的。 若是寻常的,没有武功的人听着,怕是要吓到腿软的程度。 也正因为如此。 它饭量变多了。 开始蹿个头。 沐阮宁从不知道,一匹狼能长大到这个逆天的程度! 芳月将将喂了一块,月牙没吃,反倒是朝着她身后望过来。 芳月便知是沐阮宁来了。 “小姐,来了怎么不说话?”她在帕子上擦了擦手,走过来。 “我刚进来,看你在喂月牙所以还没来得及开口。” 沐阮宁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吃饭?” 第871章 小姐!您不会当真嫌弃吧 第871章 小姐!您不会当真嫌弃吧? “好。”芳月眼睛一亮:“正好饿了。” 屋子里闷,就在天井摆了桌子。 菜都是些大菜,肉荤的。 蔬菜倒是少。 毕竟丰城附近种菜不太现实。 蔬菜的话,靠交易也顶多可以保存一些诸如土豆啊红薯啊之类能放挺久的。 而别的东西几乎只能靠少量野菜。 芳月在府里倒是种了一些。 时常叫李茂生过来翻地。 他们的感情越发甜蜜滋润。 沐阮宁想到这儿就心下感慨,将手边的酒往芳月跟前一推:“给你的。” “桃花酿,不太醉人。” 她眨眨眼睛,对芳月小声道:“你跟李秀才喝,正正好。” 芳月立马羞红了脸:“什么呀?” “小姐可别取笑我,我不喝。” 她脸上挂不住,故作生气。 沐阮宁就笑着继续打趣:“你不喝,李秀才怎么敢喝?” “你也知我不能沾酒,一喝就倒。” “你们若不喝难道让我喝?” “小姐!哎!”芳月捂着脸扭捏了一下,到底是将东西接在手里。 声音小得很:“那我一会儿喝。” “害羞什么?”沐阮宁提起筷子给她夹菜,笑:“男未婚女未嫁的。” “芳月你也快17了吧?” 沐阮宁没甚在意,倒是芳月纳罕了一声:“小姐怎么知道的?” 芳月一面吃菜一面道:“奴婢记得从未提起过啊。” 沐阮宁闻言到底噎了一下。 的确。 芳月自个儿没提过,她的身契也不在沐阮宁手里头。 沐阮宁其实是根据原书时间线推算出来的。 不过…… 轻咳了一下:“我是听沈二郎说的……” 沐阮宁将人搬出来。 芳月恍然点头。 趁着话头,沐阮宁问:“沈宴舟高中了没有?” “你知道不知道的?” 芳月吃菜的手顿了一下:“小姐方才不是出去看榜文了么?” 沐阮宁瞬间偃旗息鼓了。 便将榜文不幸被烧的事情囫囵说了一遍。 芳月听了哈哈大笑。 “小姐,这怕什么?” “二公子对你的心意日月可鉴。” “便是没考上什么状元榜眼探花的,小姐莫非还要嫌弃他?” 芳月说完这话。 眼瞧着沐阮宁沉默了。 她顿时有点儿慌张。 连忙搁了筷子:“小姐!您不会当真嫌弃吧?” “二公子他其实很……很好的。” 芳月欲言又止。 但说沈宴舟好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 沐阮宁顿了一下,笑着摇头:“自然不会。” “我不是那样的人。” 沈宴舟将来能不能翻身。 大抵是因为在殿试的时候见着了老皇帝。 琼林宴时,又相见,后来,通过汪氏的那支簪子确认了他的身份。 所以,原书剧情里头。 沈宴舟能成为皇子,科举殿试万分要紧。 可是。 她回忆过去。 在科举之前,老皇帝似乎就已经见过他了。 能不能当探花参加琼林宴。 好像也不那么要紧。 他是不是皇帝,有没有权势,沐阮宁也不那么在意。 可十七公主与四哥,需要他做皇帝。 李茂生想要翻案,也需要他做皇帝。 沈宴舟哪怕在原书里是个嗜杀如命的暴君。 也是个能稳定朝局的狠人。 至少比起现在饿殍遍地,到处揭竿而起的乱世要好得多。 第872章 理智是一码事,心情是另一码事 第872章 理智是一码事,心情是另一码事 “小姐,您不必想那么多的。” 沐阮宁胡思乱想的时候,芳月温柔地握住了她的葇荑。 沐阮宁倏然抬眸看向她。 芳月笑得温婉。 她变得与原书中截然不同。 没有那么重的心思,容易笑,也容易满足。 沐阮宁不知原本的世界中。 她每天锦衣玉食过得快乐不快乐。 只知道如今的芳月,天天做事种菜,李茂才惹她生气了。 便可以恣意地河东狮吼。 像是解放了什么封印一般。 “高兴便笑,不高兴便哭。” “二公子若对您不好,便弃了他。” “不过,奴婢倒是觉着,二公子不会。” 芳月笑着道:“小姐,您要相信奴婢看男人的眼光。” 沐阮宁“噗呲”笑出了声,旋即便释然了。 笑着叹了一息:“是我想岔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先过好当下才是真。” …… …… 沐阮宁并没有派人去隔壁府城打听皇榜的事儿。 无他。 冬日了。 天寒地冻,需要过冬。 那些北夷受不住严寒,统统退了回去。 北疆和盛京平城都有不同。 这儿是真正的冷。 到了年关,竟下起了雪。 盛京城很少下那么大的雪。 这里下雪之后,便要大雪封山。 道路不畅,还容易打滑。 这边儿的百姓通常在这个年月都是闭门不出的。 沐阮宁也停了生意。 只维持最最基本的物资运输而已。 考虑到芳月已经十七,李茂生也差不多。 在这个时代,年纪都算大龄青年了。 李茂生在军中做的不错,也就当了个文职,直接受沐奉孝管。 沐阮宁让爹爹收了芳月做义女。 她则拿出不少嫁妆给芳月做陪嫁。 年后便让小两口名正言顺在一起。 芳月很是感动。 旁的都还听话,就是死活不肯离开沐阮宁身边儿。 “二公子吩咐过,定要照顾好你。” “奴婢可不能忘本。” 芳月说得一脸严肃。 当她提起沈宴舟的时候,沐阮宁颇有点儿沉默。 倒不是因为吃醋。 沐阮宁也能看出来,目下的沈宴舟跟芳月两个,彼此对对方都没有任何想法。 而是因为。 沈宴舟他,没来丰城。 芳月看见沐阮宁沉默,也低下头,不知该说点儿什么好。 半晌,小丫鬟才抬起头:“小姐,兴许是大雪封山,二公子过不来。” 沐阮宁袖子里的手指攥紧。 是啊。 这倒是个理由。 大雪封山,合该不要盼着他来才好。 这样便不容易出什么意外。 可是现在,过了太久了…… 算算日子。 若是要来。 早就该来了,骑着快马的话…… 大雪封山之前就该到丰城了吧。 他没来。 沐阮宁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 凭什么沈宴舟就得科举结束就要骑快马赶到她身边? 这简直无理取闹! 可理智是一码事,心情是另一码事。 沐阮宁转眸看向窗子。 窗户微微开着缝隙。 外头的雪花落地声音簌簌。 “我明白的。” 她心情很差。 都写在脸上了。 芳月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只能拍了拍她的手背。 去忙旁的事情了。 第873章 里面的人是谁 第873章 里面的人是谁? 雪一直下。 北疆的雪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月牙常常跑出去玩儿。有时候带回来几只兔子,有时候带回来一些山鸡。 沐阮宁根据那些动物能判断出,它大抵是逛了挺远的。 芳月把东西拿去整治出一桌子酒菜来。 在校场喝着果汁吃着菜的时候。 是挑了个没有雪的日子。 算算时日,沐阮宁知道,这会儿该是琼林宴了。 这些天下细想来。 沈宴舟大约是落榜了。 要当真如此,倒能解释得通。 没考上,羞于见自己。 第二年春。 雪融化的日子,艳阳高照。 彼时的芳月已经嫁人,头上盘着妇人发髻。 因着开春天气好了,北夷又要冦边。 所以李茂生和军中众人愈发忙碌起来。 那些羽箭已经攒了足够多。 沐阮宁琢磨着,再赞一把劲,丰城就算是让北夷围困。 物资也能支撑一年 省一省,一年半甚至两年也是可以的。 沐阮宁是个标准的物资不足恐惧症。 不攒到对上原书剧情线的两年物资,她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 而最要紧的是。 只有让自己忙碌,才能将一切不想去面对的事情统统正当地遗忘掉! 又过了许久。 一个月? 两个月? 沐阮宁已经记不得了。 只记得殷嘉渔盯着她看了良久。 “喂,小五。”日子一长,十七公主便也着四哥这般叫她。 “要不要本宫派人替你去盛京打听打听他的消息啊?” “不用……” 沐阮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等一拒绝,她才反应过来。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 很不正常…… 沐阮宁攥紧了手指,沉默。 殷嘉渔叹了口气:“你也真是心大。” “如今雪都化了多久了?” “盛京城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抬眸看向蔚蓝色的天:“也不知道到他底怎样了。” “……”沐阮宁听到“他”字之时,心尖尖本能地颤了颤。 她轻咳一声,装作不在意:“无所谓的。”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我下午还有几车粮要从外头运进来,得去盯着。” “你这样忙,何必呢,交给下人不是极好?” 殷嘉渔也站起来,在她身后嘟囔:“你那丫鬟的夫君,那个秀才,不是挺能干的,交给他不行?” “不行。”沐阮宁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我不放心。” 她不是不放心,只是不想让自己空闲下来。 走了两步,回头笑了笑:“其实,他若想来找我,自然会来。” “若他不想,即便我找上门去?又有何用?” 话罢,她便走了。 只留下殷嘉渔在身后叹息。 …… …… 又过了几日。 沐阮宁听闻有人从盛京来了。 她心下一喜,跑了过去。 帐篷外守着一群如临大敌的人。 四哥和大哥都在,似乎商量着什么。 沐阮宁意识到有问题。 倘若是沈宴舟,不可能有这种效果才对…… “大哥四哥?在聊什么?” 沐阮宁走上前,问了这两个问题,然后紧接着又抛出最关键的一个。 她指着里头小声问:“里面的人是谁?” 四哥顿了一下,还是大哥开的口:“不认识。” “没见过,但……” 沐朝云话锋一转:“但他手里有母亲的介绍信。所以……” 沐阮宁瞬间就懂了。 军营重地原本不该放不认识的人进来的。 奈何此人跟盛京城将军府有关。 难怪大哥和四哥叫人守着呢…… 第874章 种蘑菇,你资源多吧 第874章 种蘑菇,你资源多吧? 沐阮宁看了一下信笺内容。 的确是母亲的信。 里头并没有什么寒暄。 只说了此人是信得过的,叫家里人好生款待人家。 沐阮宁的好奇被彻底勾了起来。 当下就往里头走。 冷不丁被两个哥哥架住。 “干嘛?”沐阮宁不满地回头。 沐奉孝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哎哟!”她恼怒地瞪。 沐奉孝道:“知道人家是谁啊?你就往里进?” 沐阮宁指着手里的信:“咯,阿娘不是说了他是自己人?” “他就不能诓了阿娘?”沐奉孝语重心长。 沐阮宁又想反驳,但似乎又没什么能反驳的点。 正郁卒。 帐篷的门帘开了。 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白色金线绣成的兜帽与斗篷,看起来神秘又强大。 一头栗色蓬松的长发半绾在头顶。 斜斜簪着一枚白玉簪子。 沐阮宁瞅着那双漂亮的蓝色瞳仁,她眼睛都瞪圆了。 “师尊?!” …… …… “嗯,师尊喝茶。”沐阮宁给他倒茶。 敛眸去瞧这厮的眼睛。 白雉喝东西的时候,与他平日里的姿态大相径庭。 是难得的优雅。 “师尊,这么远的路跑过来……” “怎么没给您老人家累死……” 白雉喝茶的优雅瞬间失了光彩,攥紧茶杯搁在了桌上。 “你可盼着我点儿好吧。” “……好的,对不起。” 大约因着他性情如此,导致沐阮跟他在一处时,也稍许调侃了一把。 白雉没再继续这话题,从怀里掏出两本书并一套银针来。 “喏,为师这次来是有事,想着你大约在附近。” 他顿了一下,表情有几分困惑。 挠了挠下巴:“唔,还有,将军夫人,叫我一定过来看看你。” “她还好吧?”沐阮宁倾身。 这么久没见,她是当真担心阿娘的安危的。 白雉点点头:“状态稳定,死不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沐阮宁赶紧去捂白雉那乌鸦嘴。 但到底对自家师父的用毒能力心有余悸,手伸到一半便收回来了。 白雉似笑非笑,神色里带了几分讥诮。 沐阮宁不以为意。 白雉道:“我就事论事罢了。” “嗯……”沐阮宁想了想,凑近:“想来师尊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徒儿不才,在这片地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沐阮宁指了指自己,笑嘻嘻:“可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上忙的?” “若不是什么大事儿,还是能依靠一下我的。” 沐阮宁有几分炫耀在里头。 但大部分倒是在客气的。 毕竟白雉是什么人啊? 他可是高手,杀人如麻。 沐阮宁自问自己能做的,白雉能做得更好。 “有啊。”白雉将手抄在袖子里,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恻恻的。 属实没料到他竟然不拒绝! 沐阮宁忽然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不祥感觉…… 但说都说出口了。 自己装的比,无论如何得自己来承担结果。 “说、说吧!” 沐阮宁睁大眼睛,等着他吩咐。 白雉又凑近了几分,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 声音又轻又缱绻。 可说出来的话却分外歹毒!!! “种蘑菇,你资源多吧?” emmm…… 沐阮宁嘴角抽了抽。 抱歉,是她草率了,师尊这人,就不能照着正常人来对付。 第875章 沐阮宁又后悔起来 第875章 沐阮宁又后悔起来 白雉本就是个飘忽不定的性子。 时不时就要失踪许久。 当初在盛京城就是这样子。 沐阮宁已经习惯了。 关于沈宴舟的消息,白雉的确带过来一个。 说他被绊住了。 白雉既不关心科举,也不关心别的。 所以问他,等于白扯。 只是如今。 沐阮宁除了做生意,囤物资,又多了一件十分用花时间的事情。 那就是学医术。 不…… 不光是学医术。 当初在焚鹤谷的时候,凉音学医术是每天变着花样被薛岩下毒。 中毒解毒采药配药。 那时候的沐阮宁只感慨焚鹤谷那位薛神医实在变态。 如今自己摊上了个白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沐阮宁深深理解了这句话。 和白雉比起来薛岩的摆弄简直算是可爱。 白雉除了叫她自己扎自己学针灸,学药理外他,还要戴着她去布菌冢。 也就是蕴养那些个蘑菇。 原本沐阮宁死死抱着柱子死活不肯学的! 但白雉一句话就让她缴械投降了。 “你不想治你娘亲了?” 沐阮宁妥协了。 为了救娘亲,扎针算什么?种蘑菇又算什么。 只提了一件事。 “北疆死人多。” “蕴养尸体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点,从白雉不远万里跑过来就可见一斑。 “但,咱们能不能别什么尸体都要?” 白雉略略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沐阮宁也知道白雉此人是个奔放不羁的。 尤其暗渊中人,都是如此,个顶个都是疯子。 若是不好生规定,只怕要惹出事端来。 丰城啊,大晋啊,本来就已经够乱了。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我们能不能别用将士们的尸骸。” “那都是要好好下葬的。” “为何?” 白雉果然问了这个。 少年郎手撑着下巴:“人一旦死了,那肉身便是个躯壳,弃之无用。” “不如拿来为我所用。” “也好过任它腐烂干净不是么?” “自然不是的。”沐阮宁不敢苟同地摇头。 “他们为国捐躯,人虽死去,但他的家人,他的同袍,心里永远记得他们。” “那不只是躯壳,还承载着咱们的精神。” “你这般说起来,贼寇又当如何?”白雉问。 沐阮宁道:“他们带着目的前来,冦边烧杀抢掠。” “欺辱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那些人死有余辜。” “你拿来种蘑菇,便没有心里负担。” 白雉盯着她的眼睛,似在仔细思索。 片刻之后,点了头。 “好,听你的。” …… …… 北疆的春日格外冷。但似乎暖得也迟。 沐阮宁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夏日了。 各家各户都换上了竹席。 芳月因着嫁了人,时不时要去看夫君。 两个人新婚燕尔的,着实也不好成日里只顾着沐阮宁这个主子。 让小芙一个没有武功的小姑娘从盛京过来显然也不现实。 哪怕雇佣一群镖师也不行。 那么远。 又乱。 寻常镖师又哪里能像殷嘉渔的私人影卫一样厉害呢? 所以,她只托人给家里报平安。 又嘱咐小芙好好伺候夫人。 不要怠慢了。 思来想去,荒废了好多纸张,才提笔给沈宴舟写了几页洋洋洒洒的狗爬字。 委实搜索枯肠。 等真正要托人带走了,沐阮宁又后悔起来…… 直接揉了个干净…… 第876章 安好 第876章 安好 洋洋洒洒的一堆笔墨字迹。 最后只有两个字。 “安好。” emmm…… 就挺无语的。 因着需要长期在北疆生活。 所以沐阮宁住的那一处院落其实就算是丰城里的将军府。 不过。 因着要操练军队,沐朝云和沐岳峰回来得很少。 而沐奉孝就更忙了。 除了打仗,他还得上四处打秋风。 周遭的官员无妨大小。 看见沐奉孝的车队,比看见北夷还瑟瑟发抖望风而逃。 据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说起,沐奉孝在附近官员胥吏的口中,有一个雅号。 沐扒皮。 就……挺无语的。 至于现在。 沐阮宁正站在一群人跟前儿挑三拣四。 “李晓春。” “是!奴婢在!我干活很利落,劈柴也在行!” 沐阮宁翻了翻她的履历,蹙眉:“你父母健在……还有个弟弟,家里过得也挺好的。” “卖身做什么?” 李晓春扭捏了一下:“听说沐家两位公子不是未婚么?” 她话音刚落,沐阮宁捂脸:“下一个。” 一连好几个,也都差不多。 不知过了多少个,沐阮宁觉得自己都快要睡着了。 “沐小姐!选我!”一群女子里面出现了一个男的。沐阮宁赶紧坐直了身子。 不敢置信地看看他,再看看手里的资料。 “你资料上不是写的性别女吗?!” 壮汉正在秀肌肉,闻言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没,就是随便写一下。” “沐小姐不是招丫鬟么?” “是啊!”沐阮宁上下比了比:“阁下这幅尊容,有哪里丫鬟么?” “哎呦,丫鬟能做的,小生能做,丫鬟不能做的,小生也能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沐阮宁嘴角抽了抽。 “洗衣做饭,端茶倒水的,修衣纳鞋。样样精通。这样好不行么?” 壮汉有点儿委屈。 沐阮宁听了这话,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这时,围观人群躁动起来:“我也要我也要!” “五娘子看看我!我也要当丫鬟!” 声浪滔天。 有男有女。 沐阮宁深深地emo了。 只是因着芳月不方便,怕府中忙不过来,所以要招两丫鬟干活。 现在搞得跟丰城选秀一样。 最后的最后。 沐阮宁不得不选了四个! 两男两女。 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等人都散了。这四人欢天喜地签了卖身契,跟亲人朋友拥抱开怀。 沐阮宁很无语,盯着手里的卖身契再次灵魂发问。 “诶,这可是卖身契……你们为何这么高兴?” 真是没救了。 这时,终于有人答疑解惑了。 “五娘子,跟着您,吃穿不愁,逢年过节还给发钱发粮食。” “是啊!待遇好,还不用担心性命安全。” “在咱们丰城这个地方讨生活,可不光要卖身还得卖命,搞不好就得死在某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签了这个,全家都有保障,这不是好事么?” 沐阮宁听罢,顿时就悟了。 是啊。 卖身,是为了活下去。 可是在外头挣生活,跟签卖身契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不过一个是没有落于契约,一个是写成文字罢了。 难怪,芳月会对沈宴舟忠心耿耿。 沐阮宁也知道,自己这会儿若是把卖身契还给人家。 估计人家还得怕反悔了。 索性收进了袖子。 第877章 但我可没有别人的天赋 第877章 但我可没有别人的天赋 日子一天天过去。 沈宴舟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沐阮宁倒是不觉得意外。 因为开春了,北夷开始大举进犯。 不要说去考虑儿女情长了。 外头连商路都断绝。 唯一能走通的,只有跟着师尊白雉的那条崎岖小路。 路上药材遍地。 但因为战斗十分激烈,几乎没有任何人敢在这等时候出城采药。 沐阮宁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现在已经麻木了。 白雉是个实打实的变态…… 每天拖着尸体上山埋在山洞里。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偏偏就能发现那么多自己一辈子可能都发现不了的风水宝地。 遍地的尸骸上开出小小的凸起的斑点。 那些都是尚未成熟的菌株。 白雉种蘑菇的法子其实很简单容易。 找到合适的地方。 不能有太大太猛的风,也不能太淋雨,因为这样容易将孢子冲散无法附着。 也不能没有雨水浇灌,会失了活力。 还得在附近有地下泉水。 总之虽然简单,可先决条件就刷掉了一大半的地方…… 这次因着战争频繁。 沐阮宁也不记得是第几次搬尸体上山了。 白雉等她亲手操作了一遍后,满意地点点头。 “针灸学得如何了?” 沐阮宁咬了咬牙,抬手将袖子拉起来。 手臂上有还没消退的小红点:“在练。” “但我可没有别人的天赋。” 她这个身子的原主本也不是个有天赋的医女。 跟天资极好的顾凉音简直是对照组。 白雉握着她的手细细观察了一遍,点点头:“还算朽木。” “……” 行吧。沐阮宁一把将手抽回来:“既如此,你不如另挑几个徒儿。” “也比雕我这朽木好吧?” “那不行。”白雉挑眉:“本少就喜欢雕朽木。” “……” 沐阮宁无语不想说话的时候,白雉突然认真起来:“你可要快些学。” “难道你想让我给你阿娘针灸?” 沐阮宁听罢哆嗦了一下。 阿娘是绝对不肯的。 沐阮宁也不放心,咬牙:“我学!!!” …… …… 从那一日起。 沐阮宁更忙了。 要管父兄。 因为沐奉孝是军中要紧的弓箭营的率领者。 自不能分身去管账目。 所以养活整个军队,提高大家生活水平,包括丰城百姓的生计之事就统统全落在了沐阮宁的肩上。 除了这些,她还得日以继夜每天辛苦学习本不该由她来学的医术。 这种东西合该女主来学的! 白雉竟然强人所难。 最让沐阮宁崩溃又无语的,是白雉这个极少在同一个地方停留的风一样的男子。 竟然在丰城留了一年!!! 期间,六月初六。 沐阮宁记得。 沈宴舟生辰。 她也只能对着边陲的朗月,遥遥祝了一杯酒。 七月初七。 沐阮宁自己的生辰。 爹爹和兄长们,等了她许久。 天快黑了,她才从外边儿忙完回来。 等所有人在城里放起了简单的焰火,沐阮宁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生日。 忙碌了大半年的她终于停下来休息了两日。 连轴转的时候不觉得。 一旦停下来,便会发觉浑身上下都累得不行。 也就是在这几天之后,芳月怀孕了。 大好的消息。 沐阮宁为她高兴之余,也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芳月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温柔。 第878章 现在可不行了! 第878章 现在可不行了! 沐阮宁好奇地凑上去:“你这样摸,他能感觉到么?” 芳月嗔笑:“才那么小,怎么能有感觉。” 她顿了一下:“倒是小姐你,如今可到了成亲的年龄。” 沐阮宁愣了愣。 是呀,她到年岁了。 原书里爹爹因为家里接连死了亲人,将原身多留了两年。 所以是在两年后方才嫁出去的。 而如今。 母亲和哥哥们都在。 又在打仗,大抵也是要再留一两年吧? 芳月见她发呆,笑着道:“奴婢倒觉得,过阵子兴许将军该着急了。” “为何?”沐阮宁有点纳罕。 爹爹可不是个容易着急的主。 她拖也能拖到战争结束吧? 芳月只是笑。 沐阮宁神色认真,开始同她分析。 “你看啊,北夷进犯不是一日两日了。” “虽说朝廷给了物资,可这个战事,不像是很快会结束的样子。” 沐阮宁说的是实话。 虽然比起原书来说,现在的丰城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是北夷兵强马壮,出城追击是追不到的。 想打想逃,都不是丰城的军队能做决定的。 大军既不能撤退,更难进一步剿灭。 想要解决这个事情。 还得靠猪队友。 对面北夷的猪队友。 原书里就有个说法。 北夷临时换将,因着一直都大胜,所以那新的将领十分骄傲。 下令冲进城。 这才让沐岳峰下令一把火烧死了大部分主力部队。 一举让北夷王庭献上降表。 对大晋称臣。 只是如今又有不同。 沐家声势浩大,根本不像是原本世界线里面缺吃少穿。 沐阮宁估摸着,在自己跟四哥的运作下。 就算结束了战争,百姓们当下也能在丰城好好生活一两年。 芳月倒没有说什么。 快到傍晚的时候。 沐阮宁突然被沐岳峰叫过去了。 沐奉孝与大哥也在。 她正纳罕。 沐奉孝道:“小五,我们商议过了,打算先把你送回去。” 沐阮宁大受震撼,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为什么?” 她刚刚跟芳月聊过这个事情。 实在凑巧。 但芳月有身孕,这些时日也天天在身边或者李茂生那儿。 应该也只是巧合罢了。 “你不愿意?” 沐朝云纳闷地问。 沐阮宁没有回答,看向父亲。 沐岳峰叹了一息,伸手摸摸她柔软的发:“丰城不是个好地方,太危险了。” “我和你两个兄长都是这个意思。” “至于理由。” “嗯,你也大了,到了该婚配的年岁。总在这边陲之地厮混也是不妥当的。” “虽说大家平日里总起哄叫你在这军营挑个好儿郎。” “却也不能当真这般草率。” “所以,为父打算送你到你阿娘身边儿,她带着你,参加些许宴会,多认识认识人。” “就算没能选中如意郎君,到底也多点人脉。” “宁儿,你在听么?” 沐岳峰说了一大堆,见女儿没有回应半个字,当下蹙眉询问。 沐阮宁低着脑袋,良久,憋出几个字:“我不走。” 沐岳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胡闹,由不得你不走。” “这儿是军营,可不是什么女儿家该来的地方。” “以往还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现在可不行了!” “为什么现在不行?”沐阮宁倔强地看着父亲。 “我就不走。” 第879章 真是个昏君! 第879章 真是个昏君! “我来同她说吧。” 出乎意料的,是沐奉孝开的口。 …… 沐阮宁被他从帐篷带去了附近的坡上。 一路之上沐奉孝满脸的严肃。 沐阮宁很是不习惯。 四哥与旁人不同。 他虽然心思重。 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没什么事情是他解决不了的。 通常来说,在旁人焦头烂额的时候,唯独他最镇定,也会用最直接又叫人安心的方法解决问题。 沐阮宁记得四哥唯独两次这么沉默难言。 一次,是弃文从戎。 一次,是有关女人。 “小五。” 沐奉孝终于开了金口,沐阮宁连忙打直了脊背万分认真。 “四哥请说!” 沐奉孝看了她两秒,叹了一息,当先坐下了:“先坐。” “你也不必这般紧张。” 沐阮宁听话地坐了,屁股下,就是柔软的草甸。 远处是随风摇摆的离离原上草。 四哥的声音也变得有几分沉闷中强行改变的轻快。 “不是哥哥与父亲不肯留你。” “是不敢留。” “为什么?”沐阮宁问出来的时候十分郑重:“四哥,爹爹不知你难道也不知?” “我在这儿开设商路,筹集资金。” “丰城的大军我是有贡献的!” “还有,我平日里也十分小心。” “虽说、虽说我当初同你一起出去的时候的确被人家暗算过。” “但我现在出门除了有军队护送,还有你媳妇给派的暗卫……” “宁儿!”沐奉孝并不像平日里一般,提到殷嘉渔就红脸。 他握住沐阮宁的肩膀,径直打断了她的话。 沐阮宁一滞,愣愣地听他讲话。 “你听我讲,不是因为这个。” “你可听过咱们丰城北疆边军在百姓中的名号?” 沐阮宁盯着四哥的脸,下细回想。 半晌,点点头,蹙眉歪了歪脖子:“听是听说过。” “可,这跟送我回去有什么关联吗?” “我也没有杀人放火,更不算什么奸商。” “要论奸商,四哥你才是该被送回去的一个吧?” 她愤愤不平。 沐奉孝抿了抿唇:“百姓叫咱们边军作什么?” 沐阮宁想了想,极其确定:“沐家军!” 她甫一说完,语气一滞。 这个名号。 最初是在丰城出现的。 后来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渐渐地,连附近通商的地方都有传言了。 沐阮宁一开始还挺自豪的。 不,她在将才被四哥提起之前,也都是自豪着的。 因为自家父兄率领军队屡战屡胜,用最少的伤亡打得敌人根本不敢上前。 尤其这两个月。 那些北夷,也只有零星的偷袭。 至于那位哲别。 沐阮宁从未再听说过了。 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四哥,你的意思是……”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下一秒,沐奉孝沉声开口:“圣上有了猜忌。” “真是个昏君!”沐阮宁脱口而出。 沐奉孝脸色大变,连忙捂她的嘴:“你不要命了!?” 沐阮宁连忙压低声音:“嗯嗯,我错了。” “不过这儿也只有咱们两个……” 沐奉孝铁青着脸色:“任何时候都不许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更何况,陛下若要咱们的脑袋,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沐阮宁低着脑袋,心里又慌又憋屈。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880章 殿下,您认真的 第880章 殿下,您认真的? 沐奉孝凝眉,很认真:“要么,是北夷的离间计,要么,朝廷里,有内奸。” 沐阮宁点点头。 “可是我一走,这边怎么办?” 沐奉孝笑着摸摸她的头:“有四哥在,你还不放心么?” 他郑重地握紧了沐阮宁的手腕:“四哥答应你,一定会将大哥和爹爹完整无缺,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 …… 沐阮宁很难过。 生活了那么久的丰城就要暂别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但那四个刚刚被选出来的丫鬟和小厮们,瞬间就失业了。 沐阮宁一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难过。 她心情瞬间就好了很多。 北疆这边,但凡遭了猜忌,必定会有各种各样的猪脑子政策下发过来。 就好似先前昏君下旨让全军出城迎敌一样。 沐阮宁咬牙切齿,真想把那膈应人的妾室林珑一块儿弄走。 可四哥说得对。 林珑至少是明面儿上的人。 倘使当真除掉,势必会派来另一个。 到那时,只会防不胜防。 沐阮宁只得歇了心思。 沐奉孝看出了她的顾虑,送别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放心,四哥在呢。” 他右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声音很轻:“信我。” 沐阮宁点点头,鼻子一酸,好想抱抱兄长,但这里是古代。 倒也不能这么做。 可她这个想法刚落地,殷嘉渔已经扑过去了。 “呜呜呜!你这没良心的!竟然要赶我走!” 殷嘉渔声音很小。 但哭的时候肩膀一抖一抖的。 沐阮宁看得瞠大眼眸。 被抱的沐奉孝也是脸红加尴尬。 “咳!”他大声咳嗽了两三下,小公主才勉强抹着眼泪松开了他。 沐阮宁别开脸不看人家的狗粮。 但委实离得太近,又不好意思捂耳朵。 就听自家四哥,用很小的声音求媳妇:‘昨晚答应我什么了?嗯?’ “……” …… …… 师尊还会待一阵子,沐阮宁倒也不必担心旁的。 临走时,白雉给了她一些瓶瓶罐罐的药。 她都收起来了。 殷嘉渔来丰城的时候好似个风催不倒的松柏。 回去时,更像朵离了河水的美莲花。 两个人难得坐在同一驾车里。 四目相对时,大眼瞪小眼。 沐阮宁来的时候也不和她坐一车。 平日里沐阮宁很忙,殷嘉渔一开始找她聊她四哥的事。 沐阮宁便循着记忆说上一些。 可四哥从小就去书院里求学,说啊说的,总有说完的时候。 现在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 殷嘉渔终于说话了:“你回盛京可有什么担心的?” “若有,尽管来我昭华公主府找我。” 她就这么一说,沐阮宁也就那么一听。 沐阮宁看原书的时候就知道,昭华公主殷嘉渔是皇后唯一嫡女,万分尊贵。 在出嫁之前,便一直就住在宫里。 虽然也有公主府,但却是个摆设。 大约是看沐阮宁低下头不太放在心上。 殷嘉渔道:“本宫是认真的。” 沐阮宁抬起脑袋不解地看过去。 殷嘉渔继续开口:“本宫想过了,以后都住公主府,将来你四哥也要住进来的,没先住惯,心里挺不踏实。” 她说到这儿,抬眸:“要不,你也住进来陪着本宫?” “啊?”沐阮宁攥住座椅:“殿下,您认真的?” 第881章 有没有几万两 第881章 有没有几万两? 八月的时候。 空气里满是桂花馥郁的香气。 沐阮宁一行便已经抵达了岁河边。 她告了一天闲,去了漕帮看。 没有上越华城,是不想惹了什么事儿。 想来寒水村一烧掉,又过了那么久,魏雅臣的差事大抵是已经交掉了的。 所以再去不但麻烦而且没个虎皮。 沐阮宁上漕帮只稍了解了下。 秦算没有让她失望,不论水路和陆路都做得极好。 原本沐阮宁还以为等自己回了盛京,兴许还要面临什么商斗,包括帮秦算站稳脚跟这种事。 嘿! 他竟然什么都高称头了你敢信? 果然是前世四哥手底下最猛的一员。 沿路稍作救济,但似乎怎么都救济不过来了。 除了人吃马嚼的口粮,其他的,几乎买不来。 各地粮号要么没粮、要么贵到离谱。 甚而出现了以物易物。 沐阮宁半路上已经感觉到了当代皇帝的气数败坏,已经到了个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流民也越来越多。 时不时就有饿死的人倒在路边。 也就是沐阮宁他们这帮人看起来就不好惹。 不然也不能平安抵达。 一个朝堂颓败的标志,就是铜钱不值钱了。 只有金子银子才是硬通货。 而最硬的,就是粮食! 沐阮宁还没到城里,外头便报有人找。 她一出去,小芙就哭着要扑过来。 直接被拦住了。 小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吓得沐阮宁连忙奔到她面前:“发生什么事了!?” “是阿娘有危险吗?” “还是铺子关张了?银子没了?” 小芙听得一愣一愣的。 …… …… 进了盛京城,两队人马就此别过。 沐阮宁回将军府先见过了母亲,两个人抱着先哭诉思念。 怕母亲哭多了伤身,便将父兄给她的信拿给她,自己先行离开了。 拉着一行人上了酒肆。 二楼雅间里。 沐阮宁小手一挥:“尽管点,今天的账单,沐小姐结算!” 彼时房间里有小芙赵贺夫妇,赵虎没来,在家学习。 还有秦算。 沐阮宁的目光落在秦算的脸上,笑得很是欣慰:“尤其是你!秦算!” 她搓着小手,冲秦算笑得和蔼可亲:“多点些。” “听闻你生意管得极好!” “以后继续加油!升职加薪知识可待!” 升职,秦算明白,加薪是什么他就没听过了。 不过也大抵能猜到一定是好事儿。 但出乎意料的是。 沐阮宁没在秦算脸上看见什么欢呼雀跃。 青年反倒是嘴角抽了抽,满目都是尴尬。 “怎么了?” 沐阮宁很是疑惑,捏了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嚼。 不太淑女地边吃东西便笑言:“挣了银子怎么反倒不开心似的。” “莫不是给我挣银子,所以开心不起来?” “你放心,本小姐公私分明,一定赏你!” “说说看,我不在的这一年多,赚了多少?” “有没有几万两?” 沐阮宁琢磨着几万两大约有点儿太夸张。 于是笑着问:“一两万总有吧?” 米铺子的生意不怎么样,花店的生意,还有布庄当铺,成衣铺。 以及各色田产啊,果山啊。 怎么样也该赚点钱儿了吧? 秦算看着沐阮宁期许的目光有些不忍心开口。 索性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册。 手指都有点儿打颤。 他递了过去。 第882章 十万石 第882章 十万石 沐阮宁原本的好心情,拿着账册越看心越沉。 “这是怎么回事儿?” “竟然打平了?!” “咳……”秦算老脸一红:“沐小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沐阮宁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 她真想晕过去。 那么大产业,从漕帮那边儿的流水看。 就算不能赚个盆满钵满,但也应当小有家资才对。 “我花了几千块钱就是让你来让我不赚钱的?” 沐阮宁真想把那账册按到秦算的脸上。 呸! 跟着四哥的时候就平步青云,让他富甲一方成为狂拽酷炫的大反派。 跟着自己,战斗力竟然如此拉胯。 沐阮宁目光不怀好意地盯着秦算,正思忖着要不要将他送去边关交给四哥随军。 这样兴许还能靠着原书的事业cp让丰城的生意做大做强! “沐小姐,其实……是赚钱了的,但……都花掉了。” 沐阮宁一愣,转眸看向了说话的赵贺。 一旁的宋氏也脸色尴尬。 “花哪儿了?”沐阮宁从善如流,回应他们的期待问出了口。 宋氏见赵贺不好说,拿手肘拐了拐他:“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你们不说我来说。” 宋氏便将盛京城里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儿简单概括地盘了一遍。 花楼卖花的确有了规模。 但花期和品种还没有全季节覆盖。 收购适合种植花卉的山地是要钱的。 而且种地也需要成本。 所以花卉和平日里的胭脂水粉看似赚得多,却也不尽然有多少利润。 那些银子一部分给了宋氏和赵贺发展情报网络。 这东西十分烧钱。 另一部分,秦算全部拿来囤成了粮食! 沐阮宁听了以后愣住了,情报网就算了,这个可以先瞧瞧能不能削减开支,只留有效得用的。 但粮食!那可是接下来几年的重中之重! “粮食,囤了多少?” 不愧是秦算,真有眼光! 沐阮宁两眼放光,早就忘记了自己方才是有多么鄙夷人家秦算,还想给人弄去北疆从军! 秦算摸了摸下巴,笑意里也有几分得意骄傲:“十万石。” 十万石!!! 要知道,她当初带过去赈灾和支撑边军的,也没有几万石。 这么多粮食简直是发财…… 啊不…… 沐阮宁一下子又冷静下来。 粮食也不能拿来卖给寻常百姓。 接下来的几年,可是战乱灾荒。 甚至包括男主初登基那几年。 因他从小在外,没有根基,沈国公府本就是戴了绿帽子,更不可能庇护他。 沈宴舟几乎是靠着杀伐。 活生生屠尽所有反对的声音才坐稳皇位的。 所以,粮食虽然重要。 也值钱。 却不适合拿来做生意。 甚至在这等时候,还要当心旁人觊觎。 来个杀鸡取卵。 她默了默,盯住了秦算的眼睛:“秦算,所以那些粮食你放哪儿了?” 秦算吞了吞口水连忙收拾起不合时宜的骄傲来。 恭恭敬敬地开口:“沐小姐,盛京城里有一小部分,都放在云祥粮号的仓库内,有专人看管。” “其他的部分,小的都是在外头庄子里产的或者在附近收来的。” “一般都是就地放在当地的仓库里头。” 他顿了顿:“沐小姐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么?” 沐阮宁摇了摇头:“倒也没有,不过……” 第883章 只是她很不放心 第883章 只是她很不放心 “不过……”沐阮宁话锋一转:“需要集中起来,放在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最好能少量转移。” 沐阮宁拿起筷子:“先吃饭。” “等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 众人闻言,便也从善如流。 等一餐饭后。 几个人就分头去办事了。 秦算领的差事比较麻烦,当下沐阮宁知道手底下靠谱的人少,办不得天衣无缝,便也答应给他找点儿外援。 沐阮宁走着走着发现到了一处岔道口。 一条道是回家、或者去北镇抚司衙门。 另一条道是去沈国公府和沈宴舟当初的外宅。 沐阮宁很有点儿踌躇。 要找人帮忙,势必会牵扯到叫人知晓藏粮食的秘密。 魏雅臣这么多年相识,也算是个不错的盟友。 倘使叫上他,沐阮宁是能放心的。 但,这些粮食她最终想做的事情,是救济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百姓。 这天下不是魏雅臣的,除了好名声,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而且。 北镇抚司这样的地方,原本就声名狼藉。 些许名声,根本救不回来他的口碑。 而沈宴舟不一样。 他没有根基,是个半路杀出来的皇子。 若得民心,那边是天大的好处。 说不定将来也能稍稍洗刷他作为暴君的声名。 所以犹豫再三,沐阮宁转身往沈国公府走。 “也不知沈宴舟在不在那……” 沐阮宁走得很慢。 她还是很纠结。 沈宴舟一年多不曾给过只言片语。 如今将将回到盛京不久,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难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出现了什么奇怪的变数么? 沐阮宁这般想着的时候,路过一处摊位。 “听说了么?” “年前的那位探花郎要娶亲了。” 探花郎? 沐阮宁先是一惊。 下一秒便又笑着摇头。 她可从未想过探花郎是谁。 世界线已经改变了。 提前二年。 沈宴舟不要说刚好是探花郎,能考上科举都欠奉。 这一路之上沐阮宁就从未关注过这个。 她抬脚走了过去。 “探花郎要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左不过都是贵人家的小姐吧?” “咦,你们不知道么?” “有人开了盘口赌铜钱哩。” “各个世家的小姐都榜上有名。” 这时。 众人发现身边儿多了个人。 小姑娘带着面纱,笑得眉眼弯弯。 她不请自来地将手撑在下巴上。 问:“各个世家都有?” “顾家的小姐是谁?” 几个聊八卦的人上下打量了沐阮宁一眼。 略作鄙夷地道:“这你都不知?” “如今江左顾家最有名的千金是三小姐顾凉音。” 沐阮宁眉头略皱:“为什么是她?” 顾家就没别人了么? 众人笑着道:“怎么不是?她可是咱们大晋的活菩萨。” “前阵子京畿出了瘟疫,是她妙手回春,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她便是皇子皇孙都配得。” 这一点沐阮宁并不反对。 只是她很不放心。 毕竟顾凉音是自己的好姐妹,而且还疑似拆了人家的cp。 会内疚也无可厚非。 关键是,凉音与芳月还有不同。 芳月嫁的李茂生相处挺久,他们也很恩爱,而且二人两情相悦,沐阮宁是一路看在眼里的。 她很是放心。 可是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探花郎是谁? 第884章 兴许是沈二公子派过来的人 第884章 兴许是沈二公子派过来的人 沐阮宁觉得,人家见都没见过吧。 就这样将亲事敲定也太仓促了。 “我只是担心她若是嫁给了不适合的人,会不幸福。” 听了沐阮宁的话。 众人笑作一团。 “你们笑什么?”沐阮宁凝眉。 有人道:“你担心这个作甚?” “你怕是刚来盛京城不久吧?” 沐阮宁愣了一下,连忙点点头:“是呀。” “莫不是还有什么内幕?” 她凑了过去。 “内幕倒是没有。”那人道:“我劝姑娘你出去打听打听。” “这盛京城谁不赞一句探花郎?” “文辞斐然,连太学和隐世大儒都交口称赞。” “隐世大儒?”沐阮宁觉得自己大抵是孤陋寡闻了:“盛京城还有隐世大儒出山么?” “那是自然。” 另一人接话。 看沐阮宁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初入京城的土包子。 “柳柏安听说过么?!” 握草!!!沐阮宁整个人差点儿弹起来。 那不就是她的外曾祖父? 她压下自己激动震惊的心:“听说过!” “探花郎乃是柳大儒的关门弟子。” “唯一的!” 嘶…… 沐阮宁越听越觉得牙疼。 原书里面可从没有过这一茬。 原身的祖父柳柏安可是只出现在传说中的人物。 就是那种,誉满天下。 走到凉秦、大燕,都得被奉为座上宾的夶佬。 “试问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沐阮宁约略顿了顿。 觉得抽空还是得去问问凉音的意思。 但现在,先找曾外祖父要紧。 她当下就问清楚了路想前去寻亲。 奈何她走到街口,还没抵达那个宅子呢。 便被一队士兵拦住了去路。 “前面闲杂人等禁止通行。” “我不是闲杂人等。”沐阮宁义正词严:“我是柳大儒的嫡亲曾外孙女!” 士兵们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果断将她赶了出去。 “……” 沐阮宁盯着远处高耸的楼宇:“我真的是……” “你要真的是,我还是大儒的亲孙子呢!快走快走,每天乱认亲戚的人我见多了。” “你!”沐阮宁气到了,决定硬闯。 但还没等动手。 便听那人开口:“你进去也没用。” “大儒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见到的。” 他指了指远处高耸的紫禁城:“喏,他大部分时候都在那里面。” “小姐若是有本事进宫,自然能瞧见。” 沐阮宁傻眼。 …… …… “小姐,奴婢找了您一圈儿了,怎么在这儿?”小芙气喘吁吁地拉着她的胳膊。 “?”沐阮宁有些意外。 “找我作甚?” 她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挺热闹的地段。 “自然是有人来寻你。”小芙低声道:“那人是个小太监,只同您说话。” “是十七公主身边儿的么?”沐阮宁一面跟着小芙走,一面询问。 小芙摇了摇头:“奴婢也看不出来。” “但奴婢猜……” 她顿了一下:“兴许是沈二公子派过来的人。” “……”沐阮宁皱眉看向小芙:“为何?” 小芙道:“奴婢这些时日老去牧盛铺子帮忙,经常闻着香粉,倒也认得一些。” “那香粉,是咱们铺子里售卖的。” “是顾小姐研究出来挂着卖的。” “宫里阴司多,所以内院的仆人不太可能用这种带香味的。” 第885章 那,你喜欢探花郎 第885章 那,你喜欢探花郎? 沐阮宁凝眉,当即便跟着小芙一道回去了。 小太监见了沐阮宁,当即便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沐小姐,这是拜帖,主子想见您。” 沐阮宁一听,抬手拿起拜帖。 等看清上头的名字,沐阮宁当即将帖子阖上了:“他要见我作甚?” 将拜帖扔了回去:“就说我不想见。” 沐阮宁的恼怒都写在脸上。 任谁都看得出来。 小太监急了:“沐小姐!您怎么能不见呢?” “我说不见就不见。”沐阮宁捂着耳朵:“小芙送客!” 小芙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自家小姐这会儿很不待见。 于是连忙叫人将这个小太监给撵了出去。 小太监大喊大叫的,护院儿们索性堵了嘴。 事后,小芙才忐忑地询问:“小姐,到底谁要来见?” 还能有谁? “沈宴舟。”沐阮宁气得很。 这一年多,他不肯来见,连消息都没一封。 如今她回来了。 还学人家扭捏作态起来。 她可不能轻易就叫他糊弄过去了! “小姐,我听闻,您不是挺喜欢沈二公子的么?” 沐阮宁脸上挂不住:“谁喜欢他了?” “我才不喜欢。” 她径直出了房间。 今夜的天色像是要下雨。 思来想去,沐阮宁还是决定明日先去找顾凉音问问看。 可还没等她过去。 顾凉音便亲自到访了。 一看见她。 小姑娘就委屈地红了眼圈。 沐阮宁唬了一跳。 顾凉音飞扑进了她的怀里,嘤嘤哭泣:“沐姐姐呜呜呜~” 沐阮宁赶紧轻拍着哄她:“怎么了怎么了?” 有人欺负我~顾凉音很想这么告状。 但想想那人的刁钻手段,又觉咬牙切齿:“没什么,就是太想您了。” 沐阮宁一看美人女主就觉招架不住了。 顾凉音不愧是一番女主,整个人美得毫无攻击力。 最绝的是,随着年岁的长大,她愈发清纯可人了。 “傻妹妹,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沐阮宁轻拍着安抚她。 顾凉音道:“沐姐姐,你不走了么?” “……”这话沐阮宁可不敢乱给承诺,连忙道:“没有要走的打算。” 末了小声加了一句:“目前。” 顾凉音没听清后面两个字,十分开心。 笑容真挚地道:“既回来了,这几日就来我家做客可好?” “我哥也忙完了差事,近日里赋闲在家。” “顾大表哥啊?”沐阮宁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倾国绝俗的少年郎。 “嗯嗯。”顾凉音笑着贴贴:“沐姐姐,等里来了,我让小厨房做点新的菜式你尝尝。” “保证都是你没吃过的。” 沐阮宁对美食素来没有抵抗力。 尤其还是顾凉音这般可可爱爱的女孩子邀约,当即就同意了。 不过,她还有旁的事情要询问。 连忙道:“对了,听说你要嫁给探花郎了?可是真的?” 顾凉音脸色黑了黑,当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自然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嫁人?” 顾凉音内心os:我还等着姐姐嫁过来做妯娌!!! “那,你喜欢探花郎?” 听沐阮宁这么问,顾凉音脸色倏然就变得焦急:“没有!我只喜欢你!” 顾凉音牵着沐阮宁的手,神色真挚。 沐阮宁愣了一下:“这样啊……” “嗯!”顾凉音满怀期待。 “我也挺喜欢你的。”沐阮宁笑着晃晃她的胳膊。 顾凉音总觉得有点儿挫败…… 第886章 昨日的小太监又来了 第886章 昨日的小太监又来了 顾凉音也看出来了。 沐阮宁的样子也只是寻常的喜欢罢了。 叹了一息。 顾凉音松了手。 沐阮宁连忙凑近,关切询问:“凉音,怎么了?” “没事。”顾凉音低头,从怀里拿出一盒香膏,打开来,是清新的桂花香。 “给你的。” 沐阮宁眼眸一亮拿在手里。 顾凉音笑着用指尖勾了一点给她擦在手腕和耳后:“怎么样?” 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嗯,很香。” “是新研制出来的?” 顾凉音听了,笑着点头:“是的。” 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顾凉音微不可查地叹了一息:“我也只要能陪在姐姐身边就满足了。” 沐阮宁没太听得清:“你方才说什么?” 顾凉音微笑:“我说,姐姐愈发好看了。” “这合该是我要说的话吧?” 沐阮宁抬手刮了一下顾凉音的小鼻子。 “啊,对了!” “你听说过市井中人在酒楼里头开赌局么?” “就是赌那探花郎属意谁?” 顾凉音一听这个,笑容就有些僵住。 “嗯。” 沐阮宁笑眯眯地开口邀约:“既然你的不掺和了,那不如去凑凑热闹?” 难得回盛京。 在北疆的那一年多全都在努力干活。 什么都是为了北疆的军队谋划。 现在难得有机会赶热闹。 而且自己离开这么久,当初的种种风波也已经没什么热度了。 正好能不受关注地放飞一阵。 那知顾凉音连忙摆手:“我最近研读医书遇到了瓶颈!” “我就不掺和了。” 她告辞的时候还语重心长地告诉沐阮宁。 没什么好看的,不用掺和。 沐阮有点儿郁卒。 原想着自己对这一届的探花郎大抵是没什么印象的。 唯一原书提到的一点,唯有顾清则。 顾家世子爷是这一届退掉了科举的。 而他也是沈宴舟的对比。 两年后的科举考试,沈宴舟一举成了探花郎。 因为极为出色的长相。原书里头就有人感慨,若是上一次科举顾清则没有退出,合该也是个风华绝代探花郎。 可以说,今年的探花郎是所有科举里头最没存在感的。 进比不上下一任探花沈宴舟,退又抵不过门阀世子顾清则。 所以,沐阮宁就琢磨着,好歹顾凉音会有点女主光环。 而且一直在盛京没动过。 这一两年的经营兴许会有点儿什么消息门路。 可谁知,她根本就没兴趣。 沐阮宁也只好作罢。 …… …… 眼瞧着就是回盛京的第二天了。 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外头嘈杂声。 “小芙?” 听见她唤,小芙赶紧走了进来。 “外头怎么了?” “是北疆丰城来消息了么?” 小芙道:“哪儿能啊,北疆那么远。您刚回来,怎么就能来消息了?” 说的也是。 沐阮宁点点头。 小芙继续道:“是昨日的小太监又来了。” 沐阮宁蹙了蹙眉。 沈宴舟离开之际说的好好的。说是考完了科举就来找。 结果竟然一拖一年多。 沐阮宁心中有气,决定晾晾他。 大不了找着机会再回丰城呗。 索性这次月牙已经安置在了那边儿。 “不见。” 沐阮宁说得斩钉截铁的。 小芙哦了一声:“小姐做得对,他是死是活跟咱们有什么相干?” 她嘟囔着往外头去。 沐阮宁耳朵尖,听到这个赶紧转身。 第887章 怎么打成这样 第887章 怎么打成这样? “等等,你刚刚什么意思?”沐阮宁蹭地站了起来。 …… …… 小太监十分忐忑。 这已经是第二次来了。 最担心连沐小姐的面儿都见不着。 正在廊下等着。 就瞧见几个人提着棍棒赶过来撵人了。 陶妈妈站在后头吩咐:“夫人吩咐了,不许外人再来打扰。” “扔出去。” 小太监脸色一白。 昨日被沐五小姐拖走,今日被沐夫人赶出。 只怕回去没法儿交差。 一时间不敢再要脸面,有人冲过来时。 不等大汉动棍子,小太监已经扑上去抱住了大汉的腿。 “请将军夫人开恩,奴才见不着小姐是绝不走了,打死我算了!” 陶妈妈也不是个寻常人。 此刻看他大蛇随棍上的赖皮模样,直接吩咐。 “那就成全他。给我摁住了,往死里打。” 小太监不料将军府这般可怕,简直跟暗渊的皓月楼有得一拼。 不同的是暗渊的人都是群疯子。 但想想身中的蛊毒,小太监命也豁出去了。 直接往地上一躺。 “打吧!” “打!”陶妈妈见惯了赖皮的。 更知这人必定是沈二郎派来的,直接吩咐打! 她倒要看看这人是真有骨气还是假的。 “砰——” “砰——” “砰——” 一下又一下的板子打了下去。 陶妈妈脸色已经有点儿变了。 将军府的许多家丁都是老卒,又或者是老卒的亲眷。 虽说这板子也不是军棍。 可,比起寻常人家的家丁来说,力气也要下得重伤许多。 一连打了好几下。 小太监肉眼可见地白了嘴唇,却是当真强忍着半点儿也不曾开口。 陶妈妈就怕给人打死了。 但若要扶他起来,又或者放过了他去。 这人一多半就要求进去见小姐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等打到第七下的时候。 “停手!” 终于,沐阮宁的声音响起。 陶妈妈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没事,就是来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沐阮宁一面说话一面目光瞥向那个挨打的男人。 等看清他的样子时,沐阮宁不淡定了。 昨日还见过的小太监已经给打得屁股上有淡淡血迹,嘴唇发白,额头冒汗。 眼瞧着要给孩子打坏了。 “这是做什么?” “怎么打成这样?”沐阮宁赶紧叫小芙把人扶起来。 “多谢沐小姐。”小太监气息奄奄,还挺有礼貌的。 沐阮宁更不好意思了。 连忙拉着陶妈妈到一旁:“怎么了这是。” 陶妈妈就稍稍解释了一下。 大概说法就是。 夫人苏氏让赶人走。 这人不走。 于是就挨打了。 “老奴还以为他会讨饶呢,又或者打一两下就走人了,哪知道会这样呢?” 陶妈妈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人。 沐阮宁有些难办。 叫小芙并几个下人把他抬到厢房去躺会儿。 小太监拒绝了。 “奴才还要回去复命呢。” …… …… 小太监如愿地没去休息治伤。 沐阮宁要送他回去。 小太监心情似乎还挺高兴。 沐阮宁难以理解…… 日子正正好,还没到晌午。 若是送了人回去,不耽搁的话,沐阮宁回来还能赶上将军的午饭。 临上马车,她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交给小芙。 “小芙,我要交代你的事情十分要紧。” 第888章 竟然看见了荀兆南 第888章 竟然看见了荀兆南 小芙赶紧凑了过去。 沐阮宁附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小芙一脸严肃地走了。 …… …… 沐阮宁抬手撩开车帘缝隙。 稍稍打量了一遍。 虽说已经很久没有在盛京行走了。 但当初打探地形还是很花了点儿精力和时间的。 所以这会儿依稀也记得些。 这条路,不是朝沈国公府去的。 好像也不是原来的宅邸方向。 沐阮宁纳罕之余心里也在犯嘀咕。 很快的。 车子穿过了繁华大街去到了一处颇为安静的地段。 沐阮宁的担心,在瞧见四周的建筑物时稍稍消减了一些。 因为此处并不是盛京城里杂乱的地带,甚至连市井都算不上。 许多楼宇都比较簇新。 像是最近一两年刚修建的一般。 沐阮宁有挺多话想说的。 可惜的是,小芙被她派出去办事儿了。 而那小太监又受了伤,这会儿正躺在另一个马车上。 原本打算先给他裹伤。 小太监表示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 只盼着沐阮宁快点儿过去瞧。 沐阮宁也就随他去了。 先前之所以那么火急火燎跑出来,正是因着小芙说,小太监传话,沈宴舟受伤了。 还很严重,怕是有生命危险。 若说旁的沐阮宁不肯信他,可这个旁人觉得不靠谱的言论,沐阮宁却信。 沈宴舟可是未来的暴君。 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刺客想要他的脑袋,简直不要太合理。 说他没人惦记然后能清风朗月地继承大统那才是奇怪事。 沐阮宁等了好一会儿。 车突然停了。 “阮宁。”外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沐阮宁愣了一下,连忙撩开车帘。 竟然看见了荀兆南。 “荀先生?”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当初的先生荀兆南。 “嗯。”荀兆南手里拿着把折扇摇了摇。 这会儿正值八月。 是桂花开的时节,还有几分热。 荀兆南笑着道:“我说怎的今日总觉有好事儿。” “竟是你来了。” 沐阮宁要下车,荀兆南连忙拦了:“前面才到呢。” “你不忙下车。” “先生知我要去哪儿?” 荀兆南道:“你不是去找沈二郎?” “……” 沐阮宁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但一提到沈宴舟,她连忙将沈宴舟受伤严重的事儿说了一遍。 末了问:“荀先生可要一起过去?” 荀兆南脚尖挪了个方向:“哦,我去看过了,一会儿再去。” 荀兆南自从入了太学之后便也收敛了心性,一心教导学子。 这会儿已经是太学里有名望的官员了。 听那意思。 就连原书中那位反派老监正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简单的话语中,这一片区域,就是给太学里头为官外派的学子,又或者是高中留京的人建的。 荀兆南也有幸买了一套宅子。 等留了地址,两人也就告别了。 沐阮宁坐在车里,总觉得荀兆南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 然后她就想起来了。 “啧,他既看过了,竟忘了问他沈宴舟的伤势怎么样了!” 又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后。 沐阮宁终于到了。 掀开帘子下车。 小太监已经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相请。 沐阮宁心情还是担忧又忐忑的。 不过。 路上既然遇着了荀先生。 看他的神色,沈宴舟应该生命不成问题。 他也不是特别慌乱的模样。 第889章 大声喊他名字,咬牙切齿 第889章 大声喊他名字,咬牙切齿 沈宴舟的房舍并不大。 比起旁人的宅子,周遭略显冷清。 门口种满了桃花树。 车子一停稳。 小太监还没进去呢,便有人迎了出来。 “岳先生。” 沐阮宁见着岳无恙没什么奇怪的。 他本就是沈宴舟最大的谋臣。 “他人呢?”沐阮宁也没有时间墨迹。 她本就是听人说他受了重伤十分严重才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的。 “在里面。” 岳先生将将指了方向,沐阮宁就提着裙摆往里头快步走。 一码归一码。 再怎么生气那也得等崽儿平安了再说。 “沈宴舟?” 沐阮宁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里头空荡荡的。 这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眼熟。 沐阮宁想了几秒就记起来了。 这分明就是平城时候自己的蒹葭苑。 就在她陷入回忆的时候。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沐阮宁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双手从后面将自己给抱住了。 那个怀抱十分熟悉。 熟悉到叫人格外安心。 这冷香味只可能属于他。 “沈宴舟!!” 她恼怒地大喊了一声。 只感觉少年郎的下巴轻轻蹭了一下她的肩膀:“嗯。” 声音又轻又浅。 “你敢骗我?!”沐阮宁说话的时候手指已经十分稳当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紧接着,一个用力,直接将人往前面摔去。 沈宴舟也不是寻常人。 身子凌空之际,手掌撑地,手臂弯曲卸了力道,半跪着蹲在了地上。 面对小姑娘愤愤的脸。 他笑了笑:“阿宁,真生气了?” “你还笑。”没什么花哨,沐阮宁抬手就劈了过去。 沈宴舟抬手挡住。 紧接着她,下一记攻击袭来。 沈宴舟也轻松挡下。 可第三下的时候。 他却没躲。 沐阮宁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 以至于动手的时候也越打越用劲儿。 所以这一下没能收着,直接砸在了沈宴舟的胸膛。 只听见“砰”的一声。 这声音沐阮宁光听着都觉得疼。 沈宴舟却是连退也没退半步。 硬生生挨了。 沐阮宁心里暗道不妙。 果然。 一秒沈宴舟就一口血吐了出来。 “噗——” “!” 他的身子晃了晃,往后倒去。 在他的身后,便是桌子的棱角。 那木头材质很硬。 但凡摔实在了,必定是要脑袋破的。 说时迟那时快。 沐阮宁只感觉身形一晃。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体先于脑子,过去接住了他。 “你到底在干吗?” 她是又气又着急。还有点恨铁不成钢和心疼。 沈宴舟被她抱在怀里,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沐阮宁没好气:“你还笑,不知道自己现在吐血了?” “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沈宴舟抬手就搂住了她的腰肢:“我知道啊。” “那你知道不知道,若我不拦着你,你脑袋就要开花了!” “知道!” 沈宴舟依然在笑:“但我更知道的是,阿宁一定不会看着我脑袋开花的。” “我的阿宁最是心软。” 沐阮宁抿着嘴唇十分恼火:“沈宴舟!!!” 她大声喊他名字,咬牙切齿。 第890章 阿宁,我有好多话想说 第890章 阿宁,我有好多话想说 “哎。”他竟然还答应了一声。 沐阮宁更气了。 抬手就在他腰眼拧了一下。 这一次,沈宴舟笑不出来了,脸色发白,闷哼了一句。 “阿宁,别。” “很疼。” 沐阮宁听他喊疼,倒是十分受用,笑着作势又要拧他:“你还知道疼?” 沈宴舟似乎是真的疼。 额头的汗水都出来了。 沐阮宁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被沈宴舟给握住了。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将她的手指贴在唇瓣。 有柔软的触感出来。 沈宴舟亲了亲心上人的葇荑:“是真的,没骗你。” “我当真受伤了。” 沐阮宁这下,到底紧张起来。 也顾不得先前那么生气了,赶紧开口:“怎么回事儿,让我看看?” 话罢连忙去解他的腰带。 沈宴舟伸手拉住她:“别……”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 他抿着唇瓣,苍白的笑容有几分当年的腼腆:“阿宁,你别生气了。” “千万别再不见我。” 沐阮宁看着他的那张脸,咬了咬牙,松开他,将小手也抽出来:“好了。” 她冷着一张脸:“我原就是来看你的,如今你没什么事儿,那我就先走了。” 沐阮宁转身就要走。 还没走出一步。 沈宴舟慌忙要起身拦她:“阿宁,别走!” 刚刚站到一半,他就闷哼一声弯腰下去。 沐阮宁听着动静,慌忙回头看,正瞧见沈宴舟捂着腰的痛苦模样。 “沈宴舟,你怎么样了?!” 他的表情和额头的冷汗委实不像是假的。 沐阮宁忍不住又倒回去扶住了他。 “就腰疼。” 沈宴舟的声音还带着几分虚弱。 沐阮宁咬了咬牙,伸手将他扶到了旁边儿的床榻上。 她蓦然注意到,床帏间的熏香,都带着点淡淡的鸢尾花气息。 熟悉得就像是从来就有的一样。 “阿宁。”沈宴舟忽然拉住了她。 将她的思绪堪堪打断。 “嗯。” 沐阮宁点点头握住了他的手。 “还疼么?”她其实也就是下意识问问。 那可是沈宴舟的腰。 不论是原书,还是自己亲眼所见的情况男主的腰伤都是板上钉钉的东西。 根本不可能不疼的。 所以没等沈宴舟回答,沐阮宁已经伸手按在了他的腰眼上,轻轻按着环圈的形状揉着:“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她的声音十分温柔。 沈宴舟听在耳朵里着实有点儿受宠若惊。 “嗯。”他眼睛深深地看着沐阮宁。 手指握成拳放在身侧。 整个人都十分安静。 空气里,只剩下了呼吸的轻微声音,以及手按在腰眼上按揉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半晌过去。 沐阮宁委实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便开口道:“你……你骗我过来……”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当,开口:“你叫我过来,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的么?” “……”沈宴舟盯着她的眼睛。 眸光定定的:“有。” “阿宁,我有好多话想说。” “我昨日你刚回来的时候,就想与你说了,只是你不肯见我……” “所以今日……” 第891章 所以,后来呢 第891章 所以,后来呢? “今日如何?”沐阮宁面色冷静平淡。 看得沈宴舟目光躲闪。 “今日,我先赔罪道歉。”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沐阮宁拔高了音量,手里也下意识地重了几分。 “唔……”沈宴舟闷哼的声音,到底让她心软了。 沐阮宁放轻了手劲儿,没好气地干脆自己先提:“你当初在丰城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沈宴舟红了脸,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说啊,我就要你自己说出来。”沐阮宁微微倾身,死盯着他的脸。 “我说……殿试完就来找你。”沈宴舟喉结滚了滚:“是我食言了。” “阿宁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你知道就好。” 沐阮宁收回手,沈宴舟连忙抬手握住她的小白手:“是我不好。” “我也是迫不得已。” “哼。”沐阮宁冷哼了一声,别开脸。 沈宴舟更加忐忑了,连忙拉了一下她的小手,又不敢太过用力。 开口道:“阿宁,你肯听我解释了?” 先前心上人那架势,分明就像是要把他给丢了一般。 “有话快说。”沐阮宁原本想把后一句话加上。 但目光瞥了他一眼。 沈宴舟此刻脸色惨白,怎么看怎么可怜。 他是拿捏了自己的脾气的,果然还是太心软。 尤其是对他。 “我科举结束之后,原本要去找你,可谁知还没跑出京畿范围便遇到了刺杀。” 刺杀?! 沐阮宁先前在丰城的时候就是最担心这个。 如今竟然一语成谶。 “怎么会有刺杀,你招惹到了谁?” 沈宴舟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并不是要招惹到人,才会惹祸上身的。” 这一点沐阮宁倒是明白。 “所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宴舟便将那时候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寻常科考,三日交卷。 然后殿试的话,其实分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写策论,也就是所谓的笔试。 然后就是太子,顾命大臣或者皇帝亲自问答。 这个环节最为重要。 除了根据问答加分之外,还有选择出前三甲。 沐阮宁所在的世界没有这个规矩所以她并不太了解。 沈宴舟说的再清楚也白搭。 所以简明扼要总结了一句。 在殿试的时候,大约是在宫里得罪了什么人。 后来在琼林宴的时候,也遇到过暗算。 但化险为夷了。 于是为了怕夜长梦多,沈宴舟在必须参加的琼林宴之后,便直接骑着快马离开盛京往北疆去。 “哪知道还是着了道。” 沈宴舟说起这个的时候神色依旧有几分懊恼。 沐阮宁听了个大概,抿了抿唇,伸手安慰他。 “你放心,现在已经过去了。” “我也知道,科举结束之后,琼林宴也要耽搁十五天。” “也亏得你没来。”她安抚地笑着打趣:“你不知道北疆的雪有多么大。” “倘若你当真过来了,只怕就要被困在路上,天天哀叹了。” “大雪封山,连我都出不去。” 她摸了摸少年郎的头发。 “没事了。” 当初在琼林宴时,一定十分险,沈宴舟却说得云淡风轻。 他一个没什么势力的人入了宫廷。 别人想要拿捏他,那可太容易了。 唯一的指望,怕是就只有个岳先生了。 “所以,后来呢?”沐阮宁又询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