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匈奴王》 第一章 匈奴左贤王 第1章 匈奴左贤王 l市最大的连锁公司,运营总监办公室。 刘豹一身西装,坐得笔直,他的助理昨天裸辞,现在正在面试新的助理。 “抱歉,普通话不达标,沟通效率很差。” “抱歉,这不是相亲,我是不婚主义者。” “抱歉,不接受长假,只要男人。” “抱歉,塞外风格不错,但我不喜欢奇装异服。” “抱歉,你的发型过于个性,我担心你的执行力。” 面试者一个个从办公室里出去,人人脸上不忿,门口站着人事部的小姑娘,眼睛通红,闭上门后,偷偷比了个指头。 刘豹躺在老板椅上,长长叹了口气,暗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像草原上的野马,只想着让别人放低门槛,却不愿意改变自己。 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白色巴掌大小的羊羔玩偶,毛绒绒的,那是离职的蔡助理送给他的。 刘豹把玩偶放到桌上,合上双眼,右手拇指轻轻在羊羔身上摩挲,紧绷的脸颊变得松弛,长长呼了口气。 就在他闭目享受的当口,羊羔的眸子里突然发出一道耀眼的光亮,刹那之间,阴阳交替,斗转星移。 刘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努力想要睁眼,却是怎么都睁不开,直到一股暖意冲上大脑,浑身变得抽搐之后,失去了意识。 梦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只有自己和一只小羊羔。 细看发现,小羊羔竟是跟玩偶一个长相。 它舔着刘豹的鞋子,时不时“咩咩”两声。 刘豹茫然无措,羊羔忽然仰头看他,嘴里竟然蹦出人话,“为了实现蔡助理的愿望,我会让你穿越到你的祖先身上。” 蔡助理?离职的蔡助理? 穿越? 祖先? 刘豹一头雾水,刚想开口提问,羊羔抢先继续说道:“你的任务,是把你妻子的好感度刷满,然后我会来接你,让你回去原本的生活。” 好感度? 游戏? 不等刘豹说话,耀眼的光芒再次闪耀,刺得他闭上了眼。 刘豹心里大急,努力想要张口,却是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刘豹已经躺在了床上,空气中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但更多的是沁人心脾的清香,不仅好闻,而且熟悉。 眼前浮现出一张面板图: 刘豹 匈奴左贤王 统帅73 武力74 智力48 政治52 魅力10 可分配属性点:0 属性?三国志游戏? 刘豹是玩过三国游戏的,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温软的触感突然从胳膊上传来,刘豹忍不住斜睨了一眼,然后瞳孔和嘴巴同时放大。 身边躺着人,还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数值面板再次浮现: 蔡琰 刘豹配偶 统帅21 武力10 智力77 政治80 魅力100 好感度-100 刘豹现在完全不关心面板,看着那张挂着泪痕的俏脸,感受着身上若有若无的触碰,温软撩拨心弦,失声道:“蔡助理?” 似是听到了声响,蔡琰缓缓睁开眸子,苍白的脸上多了丝神采,旋即眉头紧拧,似是有些痛苦。 “你也来了?”刘豹嘴角翘起。 玉臂轻抬,皓腕飞舞。 “啪!” 一声重响过后,刘豹脸上多了个血印。 刘豹捂着脸上的血印,坐在马扎上愣愣出神,上一刻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着,现在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而且这个世界并不完全陌生,是东汉末年,或者说三国。 通过水中的倒影发现,这位匈奴的左贤王,竟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除了那头像是红孩儿一般的发型十分出戏,让他想到羊羔说的“祖先”。 我的祖先······竟然是匈奴?而妻子竟然是大才女蔡琰蔡文姬? 刘豹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但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猛然涌入,思绪如同电影般快速闪过。 想到羊羔所谓的任务,又想到蔡琰面板底下-100的好感度,倒也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 啪! 刘豹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再次确认这不是做梦,仍未散去的红手印变得更加鲜艳。 刘豹只要脑袋里暗想面板,数值就会浮现出来,只是这浮现的数值,目前只能看到他与蔡琰两人,来来往往的手下就看不到。 虽然只是浅尝辄止,完全称不上熟悉,但他玩过多款三国类的游戏,对这些数值并不陌生。 那拉垮的智力和政治,还有夸张到只有10点的魅力,让他觉得离谱。 自己好歹称得上是相貌堂堂,拒绝过的女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不禁怀疑这数值准不准, 再就是自己与蔡琰的好感度,竟然还是离谱的负数,也不知道所谓的刷满是指刷到0,还是100,甚至是一千一万。 刘豹嘴角一抹苦笑,这算不算换了工作?还是跨国公司? 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养成了事前收集信息的习惯。 尝试着叫唤几名手下,他们倒是十分听话,按照刘豹的要求进进出出,弄来笔墨和竹简,老老实实回答着问题。 毛笔,竹简,对刘豹来说,这是只存在于电视里的东西。 好在语言相通,这让不会说胡话的刘豹心里好过了不少。 在手下们好奇又诧异的目光中,他大体了解了自己的处境。 就像面板上写的匈奴左贤王,自己所在的这家企业名叫南匈奴,是一群被大汉扶持对抗北匈奴的二五仔,被安置在了北方。 而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叫河东郡,或者说河东郡北部。 随着北匈奴被击败后西迁,现在的草原被鲜卑占据,南北匈奴从此断了联系。 然后残留在草原上的北匈奴被鲜卑驱赶造成了难民危机,大量南下涌入河套,投奔同根同源的南匈奴,这让本就靠大汉的百亿补贴过活南匈奴彻底崩溃,人人吃不饱饭,各种矛盾蠢动。 现在大汉这家大公司也面临倒闭,彻底发不出补贴,而被北匈奴稀释掉股份的南匈奴公司高层也控制不住局面,开始走向分裂。 逐鹿中原?还是收复草原? 随着爷爷羌渠单于被杀,南匈奴最终分裂成两部,一部以并州的须卜部为首,他们占据了南匈奴的王庭离石,延续原本南匈奴的地盘,不被大汉承认。 而另一部则是以羌渠单于的儿子于夫罗为首,也就是刘豹的老爹,因为常年跟随大汉南征北战,被册封为新单于,聚集残部再次南迁到河东郡的北部,把王庭设置在平阳。 所以刘豹现在所在的这支南匈奴正统,严格来说,叫做南南匈奴更加贴切。 他们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非常不妙。 一切源于于夫罗这个投资鬼才。 诸侯讨董,于夫罗叛变诸侯站在董卓一边,还抓了河内太守张杨,导致河内郡从此不对匈奴人开放,彻底断了他们通往中原的商路。 两袁相争,于夫罗又站队袁术,在匡亭被曹操打得大败,因此搞得族内怨声载道,附属四部隐隐有了独立的倾向。 袁绍与公孙瓒鏖战,于夫罗跟着黑山军张燕偷袭了袁绍老巢邺城,还掳掠了袁绍家眷,恰逢袁绍与公孙瓒因为多方面原因休战,怒不可遏的袁绍大军回援,追杀了他们一路,要不是太行天险阻隔,怕是现在已经在通往西天的路上。 就这样,他们现在西边和北边被须卜诸部封锁,东边无论是中原还是冀州都断了商路,南边是敌视胡人的汉家大族。 日子越发贫困,吃不上饭逐渐成为常态。 他们,真的走投无路了。 第二章 与蔡琰的合同 第2章 与蔡琰的合同 平阳王庭设置已有八年,他们仍然保持着草原习俗。 就说刘豹住的地方,压根不在平阳城里,而是在西边起了营寨,照常放羊牧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现在刚刚开春,冰雪化开,却还有凛冽的北风。 由于地势高,每年播种粮食都要等到五月,趁着还有两个月的闲暇,饥苦的族人们纷纷叫嚣,建议南下劫掠汉人。 汉人? 刘豹就是汉人,起码身份证上是这么写的。 作为现代人,先不说他对于刑法致富十分抵触,就凭他知道了千年后的剧本,自然不希望打打杀杀。 祖先吗? 刘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祖先竟然是“虽远必诛”的匈奴人。 忙碌了一天,等到出了军帐,月亮已经挂到了天上。 手里抱着一捆竹简,这是他起草的合同。 迎着天上的皎洁,原主的记忆浮现。 南匈奴是被大汉养在北边的爪牙,而他是身处汉廷的质子,住在城北使节居所的藁街蛮夷邸。 由于南匈奴的特殊身份,无论汉人胡人羌人鲜卑人都不待见他,只有一位被休回家的克夫少女,愿意拿正眼瞧他,愿意笑给他看。 满脑子都是那道美丽的倩影,暗恋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终于,西凉作乱,大厦倾覆,长安变成人间地狱,于夫罗趁机接刘豹回家。 刘豹心里始终放不下那名朝思暮想的女子,所以他做出了大胆的举动。 无论是想保护她,还是出于私心占有她,他把她从长安掳掠到了河东,安置在了家里。 只是从那时起,她变得不再快乐,而且像其他汉人一样,无论鄙夷还是恐惧,都不再拿正眼看他。 然后他崩溃了······ 该死! 刘豹敲了敲脑壳,暗骂这是什么乱糟糟的言情小说。 堂堂大丈夫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简直没眼看。 原主对于蔡琰的眷恋左右着他现在的心情,这让他一个不婚主义者很不舒服。 回到帐篷,对弥漫在空气里的腥膻味有了些许适应,服侍的胡女帮他点了油灯。 看着床头仿佛失了魂魄的少女,刘豹皱了皱眉。 “你不是蔡助理?”刘豹忍不住再次询问,毕竟两个人太像了。 蔡琰呆坐,没有理刘豹。 “有些事咱们要提前讲明白。” 刘豹喘了口粗气,拖了个马扎坐下,把竹简放到案几上摊开,看着仍然坐在床头的蔡琰,他沉下了脸,他最讨厌下属这种不沟通的态度。 任何事没了沟通,也就没有了可能。 “你有什么需求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但你不能就这么坐着,浪费咱们彼此的时间。”刘豹蹙眉看着蔡琰,主动搭话。 蔡琰终于动了,细长的脖颈轻转,无神的双眸看向刘豹,淡淡道:“放我回家。” “回家?”刘豹拧眉思索片刻,“你家里人能救出来的都在这里,你还有别的家?还是你要回长安?那里什么样你能想象得到。” 蔡琰再次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 刘豹心中泛起波涛,不止怒气,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他努力控制情绪,放缓声音道:“行,都可以谈!但是请你先坐过来,这里有我开出的条件。” “可以谈?”心如死灰的蔡琰眸子里多了丝神采,犹豫片刻,挪动莲足走到刘豹面前,把身前的马扎挪开,顺了顺白裙,对着刘豹跪坐。 古人是跪坐,刘豹倒是听说过,然而看到蔡琰跪坐,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因为这说明她们只是长得像,就像自己跟这个祖先一样,蔡琰并不是蔡助理,现代人能坐着没人愿意跪着。 刘豹心里有些失落,但快速调整好心绪,问道:“你是大才女,应该识字吧?” 虽然他从信息里得知现在是汉末,但是否与电视剧里一样,是否平行世界,他并不能确定。 蔡琰垂着眸子,轻轻点了点头,瞥见摊开在桌上的竹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为了方便,刘豹把竹简转了方向,他虽然不会写繁体字,但他坚信古人能看懂简体字,就如同现代人能看懂大多数繁体字一样。 盏茶的工夫,时间足够蔡琰看上两遍,刘豹觉得时间差不多,开口道:“就像协议里写的,我帮你,但是你也要帮我。” 借着火光,能够看到蔡琰脸上有了明显的愠怒,“胡话写得再好,也不过是张卖身契罢了。” 刘豹摇了摇头,郑重其事道:“其实更像是婚约,你慢慢爱上我,我想办法提供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想办法送你回家,当然,得在你爱上我之后。” “荒唐!”蔡琰把竹简扔到桌上,满脸不可思议。 刘豹默念面板,看了眼还是-100的好感度,长长呼了口气,努力压低嗓音,真诚道:“我自信可以成为一个好丈夫,虽然现在还没有经验,但我可以认真学习,你会幸福的。” 一声清晰可闻的嗤笑,蔡琰懒得再看刘豹。 穿越而来的那刻,两人有了夫妻之实,瞧见床褥上残留的有情物,这对古代的女人意味着什么,刘豹自认了解。 她曾经嫁过人,据说只是给濒死的病秧子冲喜,没想到是真的。 刘豹作为职场精英,虽然是不婚主义者,但不代表他没有需求,而且恰恰相反,用金钱体验各式各样的美好,也是他不愿意结婚的原因之一。 也许是受了原主人的影响,让他鬼使神差地加上婚姻这一条,这可是下了无比巨大的决心,谁想这个女人并不领情,使他怒气爆棚。 他是现代生活的受益者,忍受不了荒郊野外,忍受不了空气中弥漫的腥膻,更忍受不了不懂取悦自己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相貌极好。 不过他是幸运的,起码还有机会穿越回去,回到原本精彩的生活。 所以把两人的好感度刷满,他势在必行! “你不愿意?”刘豹声音逐渐沉了下来。 又一声冷笑,算是回应了他。 刘豹喘着粗气,盯了蔡琰半天,最后从怀中掏出另一份竹简,这是他做的方案b,既是所谓的对比方案,又是应对最坏结果的托底方案。 第三章 部族的处境 第3章 部族的处境 把第二份竹简递给蔡琰,她本不想接,奈何刘豹全无风度,直接捉住了她的小手,硬生生放了进去。 蔡琰恼怒,却也打开了竹简,秋眸轻瞟,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最后把竹简狠狠扔到刘豹身上,咬牙切齿道:“你无耻!” 无论是哭是怒,有情绪总要好过冷漠,刘豹脸色变得平和了许多。 他知道自己的b方案有点恶心,里面把蔡琰当成了陪床丫环。 碍于竹简尺寸和自己拙劣的毛笔字水平,虽然他没有办法像真合同一样描述详尽,但她是青史有名的才女,显然看懂了。 被强娶的经历对于女人并不美好,他理解蔡琰的抵触情绪,但这不是停滞不前的理由,因为他俩的目标都是回家,这就有了合作的余地。 他没有谈过恋爱,但他相信科学,甚至为了丰富花场上的谈资,他还做过一些功课。 男女之间的交流并不全靠语言,只要从生物学角度出发,一样可以让女人爱上自己,就像《人与自然》里那样。 女人,畏威而不怀德,既然山盟海誓你不要,那就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 把她转送其他胡人,杀死她的家人,再比如······ 刘豹写上了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手段,因为他清楚,对比的方案b越差,对方就越倾向于方案a,这是常用的商业手段。 蔡琰的眼泪簌簌而下,这让刘豹更添几分把握,习惯性地拍肩安慰,被她狠狠甩开。 刘豹语重心长道:“你完全可以选第一个,我自认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蔡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我就是死,也不会爱上你这种蛮贼!” “那你就只能选第二个了。”刘豹一脸挑衅,嘴硬的人他见过很多。 “选,我选!不就是个暖床丫环,从了你个坏痞子!”蔡琰面色悲戚,泪珠滚滚而落,修长嫩白的脖颈抖动,无助地哽咽。 “你确定?”刘豹暖声劝道,“你应该是成年人,不要因为赌气葬送自己,那只会让你变得不幸。” “滚!”蔡琰大骂一声,再也压不住心中凄苦,俯倒在案上。 她似乎低估了自己的决心。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先体验一下方案b,等她自己反悔。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清晨,刘豹帮蔡琰紧紧被子,看着紧蹙的眉头,心里生了一丝怜爱。 毕竟她是如此美丽的女子,处在最灿烂的年纪。 也许自己是把她当成熟人了吧。 轻摩樱红的唇瓣,然后伸了个懒腰,看着案几上摊开的合同,刘豹会心一笑,把它挂到了墙上。 作为“丫环”,在甲方满足乙方的生活所需的同时,乙方需要满足甲方每月的生理需要。 他本来想按周规定次数,但不确定古人有没有周的概念,索性改成了月。 这样一来,夫妻关系名正言顺,从任务角度来看,算是迈出大步。 看着落款处的娟秀小字,刘豹呵呵一笑,暗道死要面子活受罪,就看你能撑多久。 蔡琰虽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不能不在乎随着她一起被掳来的几十口家人,还有上千汉人奴隶。 刘豹只是学着电视里的桥段吓唬她,没想到她宁愿做暖床丫环,也不愿意当胡人老婆。 麻烦的女人,不懂理性思考的女人。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 所谓爱情,不过是人类审美观的集中体现,本质是荷尔蒙的增加,既然对方执意不配合,那就先通过肌体接触拉升好感,再逐步分析了解对方的审美,依此做出改变,不难让对方爱上自己。 自信的刘豹再次打开面板,最重要的好感度现在变成了-200,这让他脸上的表情僵住,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作为爬到社畜头上的社畜,勤奋是基本功,哪怕已经荒废了许久,但底子还在。 兢兢业业在帐中处理着乱七八糟的事务,部落虽然原始,但事却是一点不少。 坐在自己身旁的两个小助手,是自己的表弟表妹。 男的十五岁,名叫呼衍居都,留着如同女人一般的长发,脸上有着病态的文弱,相比胡人,他倒是更像汉人。 表妹呼衍曼歌只有十二,脑后梳了许多细辫,头上戴着白色的发箍,看起来青春活力,而且手脚麻利,主要负责照顾刘豹的饮食起居。 两人都是自己舅舅呼衍骨都侯的孩子。 “父亲死了,叔叔和儿子抢女人?”刘豹瞪大眼睛。 “儿子成年,优先儿子。”呼衍居都道。 “男子错杀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刘豹呆住。 “这叫荡肠,新娘娶回来后的第一个孩子可以杀掉,这样可以保证血统纯正,但第二个不行,里面怕是有隐情。” “骨都侯儿子犯的拔刃死罪又是什么?” “再大的恩怨,自己人不能对自己人拔刀,刀刃出鞘一尺就是死罪,所以要杀。” “两人争夺尸体图什么?” “男人战死在外,谁收回他的尸体,就可以继承他的家眷与财产。” 刘豹听得口干,要知道报到他这里的争端,都是部族里的权贵。 面对眼前这些匪夷所思的企业文化,任凭他再敬业,一时间也难以融入。 然而更让他受不了的,还在后面。 “大王,新鲜的羊奶,快些喝了吧。” “谢谢。” “大王,刚挤的羊奶,喝了吧。” “哦,谢谢。” “大王,刚热好的羊奶,还配了点拌菜,快些喝了吧。” “好的。” “大王,这次换换口味,奶里给你加了点粟米,快喝快喝。” “······” 刘豹感觉自己快疯了,虽然奶制品是好东西,但天天喝稀,谁能受得了? 要知道他现在是企业里的二把手,要是他都过这样的日子,下边人还不得饿死。 杀牛宰羊? 正如曼歌所说,那是牧民的“本钱”,除非重大祭祀或是万不得已,他们主要还是靠着奶水这种“利息”过活。 想起那些叫嚣着出兵劫掠的手下,突然有些理解他们,但旋即想到被抢的人,赶忙摇了摇头,拉回了思绪。 刑法致富,除了玩命,还不稳定,不符合商业逻辑,正如自由职业难以贷款。 而且现在还留在河东的汉家大族,敢挨着豺狼虎豹生活,哪家没有柴刀? 听着居都细数过往的战绩,相比于掠夺财富,更像是在削减人口,刘豹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哪怕抛开伦理道德,不是真的山穷水尽,他绝不选择这条路。 不过,掌握的信息越多,刘豹就越头疼。 这是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无论他想出几个增加收益的项目方案,都解不了燃眉之急。 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与其等死,不如找死! 第四章 威胁蔡琰 第4章 威胁蔡琰 刘豹快速摊开竹简,快速提起毛笔,熟练地写出一个不熟悉的汉字,接着把笔一扔。 他放弃了。 毛笔字真难。 刘豹让曼歌把东西送去自己帐里,好在家里还有位专业人士。 营寨里面,牛羊的叫声不断。 冷风凛冽,空气中充斥着草香,也夹杂着牲畜的臊气。 一名黝黑的小男孩骑着大马,手里拿着弓箭,像是在射地上的老鼠。 四五岁的小姑娘蹲在娘亲旁边,娘俩手里拿着木棍,使劲搓着毛皮内里。 远处似乎有成婚的喜事,隐约看见有人跳舞,欢快的鼓声歌声不断。 近处的少女抱着不知名的乐器。 乐器造型简单,就是一根弯木配上几根琴弦。 她对着刘豹腼腆一笑,然后葱指轻拨,落落大方地演奏。 琴声空灵婉转,让人忍不住闭眼享受,似是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即使世界末日,也要继续生活? 上班卷,下班沉迷电子产品的刘豹,已经记不清上次外出旅游是几年前。 一曲琴音过后,刘豹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这些长相并不特别的胡人,他从心里没把他们当成外人。 砰! 追逐嬉戏的小男孩撞到腿上,刘豹把他举高。 小男孩也不怕生,咯咯直笑。 感受着双手传来的软糯,刘豹笑着递回给跑来的女子。 女子连连道歉,最后牵着孩子,挥手道别。 回到自己营帐门前,刘豹驻足不前。 想到饿死人的问题,居都和曼歌只是支支吾吾地敷衍。 刘豹不难猜到,权贵尚且如此,下面怕是已经坏到了极点。 去营寨外面看看? 刘豹按捺住了冲动,现在还没有解决方案,若是被无助的族人问及,除了损失威信,还会散播绝望。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于夫罗这个单于似乎已经开始摆烂,除了早晚的祷告仪式以外什么都不管,担子全都撂给了刘豹。 刘豹受宠若惊之余,忍不住担心他的精神状况,看着这个老爹满脸的憔悴和怯懦,只能出言安慰。 长呼口气,踏步进入帐篷,瞧见蔡琰跪在案前。 他和她都是部落里的新人,不仅没有朋友,也找不到解闷的手段。 “我叫你蔡琰,琰儿,还是小琰,文姬?”刘豹挨着她坐下,开口套近乎,无论如何,这个女人除了是自己的任务目标,也是妻子。 虽然她选了做丫环,但决心攻克她内心的刘豹,决心把她当妻子好好爱护,犯不上化身劲夫增加任务难度。 蔡琰打了个冷颤,快速挪开两步。 刘豹哪能放过她,贴贴可是任务中最重要的一环,就像大自然里的动物,可以培养最纯粹的感情。 捉住小手不让她逃,看她吓得要哭,刘豹心里有些郁闷,好像自己跟禽兽一样。 他轻声提议道:“闲着也是闲着,给我当助手吧,我聘你。” “便宜都被你占完了,聘礼还有必要么?”蔡琰冷笑,想着自己的遭遇,脸色凄惨。 “额,不是聘礼,是聘用。”刘豹努力摆出笑脸。 “聘用?”蔡琰咬唇琢磨小会,干脆道,“我不给胡人办事。” “可你吃喝都是胡人的。”刘豹认真道。 “那你放我回去。”蔡琰使劲抽手,可惜力气比不上刘豹。 放她走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看着这张可爱又倔强的小脸,仿佛一只可怜的小猫,刘豹挠了挠她的手心,神秘道:“想不想让我把汉人都放了?” 触电般的蔡小姐想要逃,却被直接拽了回来,摔进宽广的胸膛,吓得赶忙单手撑直身子,又羞又恼道:“蛮贼!” 刘豹呵呵一笑,指指墙上的合同,倒是不怕她一个弱女子动歪心思,索性挂起来提醒她。 瞥见合同,蔡琰脸上的神采快速散去,重新变得古井不波,“当真舍得?” 和蔡琰一起被掳掠来的汉人有上千人之多,他们被胡人当成了奴隶使唤。 以前勉强有口饭吃,但现在胡人自己都吃不饱,也就顾不上他们死活。 从居都那里了解情况后,刘豹就打算救他们,而且现在根本没人在乎。 只是对于这些汉人来说,放出去会更好吗? 他知道现在是乱世,但外面到底有多乱,他还没有亲眼见识过。 任人自生自灭,也不是负责任的做法,起码要搞到一些遣散费才好。 刘豹收回思绪,点了点头,指着竹简,“我说,你写。” 秋眸婉转,蔡琰再次咬了咬下唇,随即痛快道:“希望你言而有信。” 可爱的表情惹得刘豹心痒,他接触过不少漂亮女子,但商业化打造出来的美女都是生物意义上的绝色,甚至有些千篇一律,接触久了很容易审美疲劳。 他知道蔡助理很漂亮,可惜总是打扮地土里土气,还老是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 此时的蔡琰素颜淡雅,宛如蔡助理脱去了枷锁,没有了职场上的逢场作戏,多了人间烟火。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他的妻子。 刘豹脸色变得柔和,松开她的小手,不顾她的踢腾,起身从背后抱住她,把脑袋担到消瘦的肩头。 关于粮食的问题,除了抢,就是借,但这两条路困难重重,刘豹都不喜欢。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要饭,或者说得好听一点,叫拉赞助。 既然公司资金周转不灵,自然要找个大哥帮忙活盘。 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他好歹是看过大致剧本,哪家是大腿还能拎清。 蔡小姐挣扎半天,最后认命,毕竟更过分的事都已经做过,努力板着脸子,酡红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双颊,可惜刘豹欣赏不到。 她写了一手好字,而且言简意赅,这让刘豹忍不住赞叹文言文的精妙。 分别给袁绍、曹操、张杨和王邑四人写了信,他们都是刘豹的富邻居。 秉持总分总的商业报告结构,最后让蔡小姐重新整理一遍。 信里把以前的仇怨甩锅给老爹,同时表达自己的悔过之心,并承诺不再给他们添乱,最后不忘要挟一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去抢”。 写完信笺的蔡琰噗嗤一笑,如同百花盛开,灿烂夺人。 察觉的刘豹侧首看向嫩白脸颊,可惜春色稍纵即逝,只看清小巧精致的鼻。 他感受着她的温软馨香,不由自主地紧了下腰间的双手。 蔡琰脸上闪过一丝嫌弃,然后冰山重现,不再挣扎,任凭蛮贼使坏。 第五章 信使来访 第5章 信使来访 信使带着书信出发,约莫十天八天就能有结果,毕竟河东毗邻张杨领地河内,河内东北就是袁绍的老巢魏郡,东南则是曹操起家的东郡,更不必说本就在河东的太守王邑。 平阳的东西两侧都是大山,北边并州又是一群势同水火的穷亲戚,南匈奴想要出门劫掠,只能向南,王邑首当其冲。 南部,除了州治安邑里的太守王邑,还有依附他的卫、范、毋丘三个河东大族。 王邑的回复第二天就到了,他似乎还不想撕破脸,很快就送来了粮食,虽然不多,但也算表明了态度,勉强能救几天急。 刘豹见好就收,回了点草原特产“羊奶”,有来有往,才叫来往。 王邑这算得上是雪中送炭,刘豹一点都不嫌少,而且他最指望的,本来就是袁绍跟曹操两个大户。 尤其是刚刚奉天子到许昌的曹老板,只要历史不被改变,那是妥妥的绩优股,给他的书信最为恳切,让蔡小姐改了再改,就差直接投效。 接下来的几天可谓是度日如年。 张杨那里一点信都没有。 熬了十天之后,袁绍跟曹操的使者仿佛约好了一样,同天来到营寨。 高柔 别驾从事 统帅57 武力43 智力72 政治79 魅力77 吕虔 泰山太守 统帅57 武力70 智力62 政治72 魅力69 两名使者气宇轩昂,还都有属性面板。 刘豹大喜,再次拿出草原特产“羊奶”款待两人,还让人宰了只羊。 然而打开曹操与袁绍回复的信笺之后,刘豹脸色变得铁青。 千言万语化为俩字,“没有”。 没有? 对方是天下最强的两家诸侯,会缺他们这点人的粮食? 怕是婉言拒绝罢了。 大半夜,刘豹久坐军帐,左谷蠡王安古鲁和他儿子去卑陪在一旁,从职位上讲,安古鲁是他的直属下级。 “不如咱们杀了两个狗汉,直接纵兵南下,用不上低三下四!”去卑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但体格十分魁梧,地中海发型有些出戏,深受安古鲁喜爱。 “大王,咱们确实不能拖下去了,要说耍心眼,哪能比得上汉人?再拖下去,怕是打仗的口粮都没有了。”肥硕的安古鲁有张大脸盘子。 小居都坐在刘豹身边,欲言又止。 多日相处下来,他也了解刘豹几分,暗叹大王自从纳了汉女之后,似乎少了凶性,很抵触杀人。 刘豹食指敲着案几,他心里也不好过,因为拉不到赞助,他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刑法里的那些办法了。 他是从事实业的经理人,远远比不上那些“华尔街之狼”风光,但作为经理人的基本素质,越是面临重大抉择,越是要冷静分析判断。 曹袁两家要是单纯想要拒绝,派两个没有面板的小兵足够,何须安排高柔和吕虔? 刘豹思来想去没有头绪,手下又一个个脑回路简单粗暴,看着自己面板里那不忍直视的智力政治,暗自苦笑。 运营岗主内,涉外业务算不上多,有幸跟着老板潇洒过几次,倒也了解一些路数。 正人君子遍地,如果从面上打不开局面,那就只能攻击下三路。 胡人自然也忠于爱情,但却不像电视里的汉人那般从一而终,无论是父死子继的收继婚,还是取回尸体获得家眷的军功制度,导致部落里的女人,一生很难只有一个男人。 现在需要破局,他也顾不上那些。 刘豹看向安古鲁,疲惫道:“熬下去也不是办法,安排公关吧。” “公关?”安古鲁父子愣愣看着刘豹。 刘豹比划半天,特意强调了下“纯情”。 通红着脸的去卑还在装听不懂,安古鲁却是爽快道:“大王有事直说就行,绕得我头晕!咱们胡女的胡纱舞,没有男人受得了!” 胡纱舞,是胡人女子只跳给情郎看的舞蹈,虽然只是从曼歌嘴里听到过,但蔡小姐无论会不会,肯定不愿意跳给自己看。 安古鲁显然明白自己所谓的“纯情”是什么,刘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两名使者明显都是人物,身边自然不会缺女人,所以胡女不仅要才艺双绝,还要带戏,换场子里的话说,“得加钱”。 一如酒场里那些月入几个w的小姐姐,每人都有一段堪称经典的不幸遭遇,比如卖身救母,比如替父还债,只是等你拿着华米手机给人家新款水果转账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谁才是真的不幸,恰巧刘豹手下就有这么一个好青年。 但现在是古代,刘豹不得不考虑她们的后事,反倒是安古鲁嚷嚷着没必要,这让刘豹心里忍不住生出罪恶感。 使者住了两天,刘豹虽然经常陪着,但聊得都是没营养的客套话。 高柔准备告辞。 看着高柔那虚浮的脚步,刘豹暗啐一口。 这个看上去道貌岸然的文人,便宜一点没少赚,而且他口风紧,愣是没让自己这边套出有用的信息,反倒是一通风花雪月,把人家姑娘骗得团团转。 不愧有着72的智力。 不愧有着79的政治。 老爹撒手不管,高傲的右贤王呼厨泉在外带兵,只有刘豹和安古鲁送行。 刘豹还是不想放弃,嘘寒问暖道:“先生,这几日睡得可好?” 高柔约莫二十岁左右的俊朗青年,一身青袍,体型匀称,手牵羞赧的胡女,道貌岸然道:“都说胡人善牧,马匹矫健果然非同凡响,高某长见识了,这里谢过大王。” “嘤。”胡女捂脸,躲去高柔背后。 心中鄙夷,却也没有摆到脸上,明媒正娶自然不可能,刘豹只能祈祷这个刚刚寡居的少女能够幸福。 刘豹拿出职业笑容,热情道:“先生喜欢就好,欢迎下次再来!” 高柔赶忙道谢,寒暄一番过后,“既然信已送到,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大王,就此别过。” 看着将要上马离去的高柔,刘豹几次欲言又止,想不到法子挽留。 坚持替高柔牵马,按耐着性子送他出了营寨,眼见对方毫不迟疑地离去,刘豹久久伫立,怅然若失。 自己想多了? 人家中原霸主压根瞧不上自己这帮蛮夷? 刘豹眺望远方,看着逐渐变得看不清的身影,瞳孔慢慢变大。 吕虔看着像个粗汉,倒是个正人君子,虽然无法拒绝“排练过话术”的胡女,却也做到坐怀不乱,让刘豹心生敬佩的同时,大拇指转了个弯。 高柔走后不久,他也跟着告辞,回去了自己的领地。 营寨里的粮食眼看就要见底,再不出征,怕是只能杀牛宰羊。 右贤王呼厨泉再也忍不住,找刘豹大吵了一架。 第六章 部族大议 第6章 部族大议 因为刘豹坚决不同意发兵劫掠,呼厨泉只能请于夫罗出面,举行部族大议。 所谓部族大议,会邀请各个下属部族的首领参加,是部族里面最重要的会议,若是没有紧急情况,每年只举行三次。 匈奴的组织结构很像现代公司,最强部落的首领称为单于,类似董事长,其余加盟部落的首领被称为骨都侯,类似于股东。 然后管理团队主要对董事长负责,单于本部从高到低设有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等等,以左为尊,都是单于部族里的人,相比之下骨都侯都是有股份的外人。 骨都侯中地位最尊贵的两人被称为左右骨都侯,直接负责辅佐单于,其他骨都侯以姓氏代替。 刘豹所在的本部叫栾鞮部,他的名字叫栾鞮格尔。 左骨都侯是他的舅舅呼衍和勒,除了舅舅以外,平日里其余三位骨都侯更倾向于支持呼厨泉,很不待见刘豹这个“怂包”。 “汉室衰微,新任须卜骨都侯也愿意和解,此次何止劫掠关中,咱们甚至可以逐鹿中原!”呼厨泉头戴皮帽,一脸络腮胡须,身材魁梧巨大。 呼厨泉 匈奴右贤王 统帅70 武力71 智力40 政治35 魅力32 呼厨泉被大家称为部族第一勇士,只是看着比自己还少点的武力,刘豹暗骂垃圾系统。 不过他最关心的肯定不是武力,而是纳闷魅力怎么比自己多这么多,眼神不住的打量呼厨泉,不停在心中比对。 “逐鹿中原?”左谷蠡王栾鞮安古鲁起身,嚷嚷道,“咱们去得还少?每次除了死伤不少族人,获得了多少好处?” 虽然安古鲁说的是心照不宣的事实,但众人忍不住偷看于夫罗,全靠他的屡战屡败所赐,现在大家饭都吃不上了。 于夫罗心里自然也清楚,低头不语,一脸衰像。 他的表现让刘豹有些失望。 无论是穿越的刘豹还是原本当质子的刘豹,对于于夫罗倒是没有什么很深的父子情,但他是匈奴的单于,是董事长,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竟然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现在担子只能由自己这个二把手挑起来。 呼厨泉瞥了眼安古鲁,不屑道:“所以才要联合各部族人,只要咱们南胡再次合力一处,首先打下整个河东,然后再去杀了河内张杨那个狗杂,中原不是手到擒来?” “联合?”安谷怒道,“别忘了,老单于就是死在须卜部手里!若不是有呼衍部把守北部三关,他们怕是早就打过来了,你想引狼入室不成?” “此一时彼一时,杀害老单于的须卜骨都侯已经遭到了报应,何必抱着旧仇不放?”呼厨泉哼道。 “旧仇不算,你怎么保证他们不会先吞并我们?要知道我们可是汉廷亲封的匈奴正统,须卜家那位新骨都侯眼红着呢!” “逐鹿中原!” “逐鹿中原!” 安古鲁和呼厨泉吵得面红耳赤,坐在两侧的四位骨都侯默然不语,高昂着头颅,仿佛看戏一般。 大吵大闹的两伙人终于累了,渐渐收了声,纷纷找于夫罗要说法。 于夫罗苦笑着起身,摆了摆手道:“让格尔替我定吧。” 看着走出帐外的单于,呼厨泉脸色阴沉不定。 自从刘豹穿越到这里,称得上是兢兢业业,因为诸事离谱,很难让他这个现代人坐视不管。 最近的他比上班还要勤快,仿佛回到做主管的日子,把大多数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一切看在族人眼里,虽然感到困惑,但也对他多了丝敬重。 在同一条大船里,没人不喜欢努力的人,尤其是还能出成绩的人。 刘豹对老爹的甩锅习以为常,无非就是开会董事长离席。 深知名正才能言顺,他直接起身坐到于夫罗的位子。 众人睁大了眼睛。 “格尔,这不合适吧?”冰冷的声音从呼厨泉口中挤出。 刘豹不以为意,对着呼厨泉和安古鲁压了压手,示意两人坐下,自家人如何吵闹其实不重要,他一直观察的,是坐在外围的四名股东。 从他们四人脸上,能看出明显的不屑。 正如居都所说,包括自己的舅舅在内,四部都有了独立出去的想法。 现在看着四人一个个置身事外,满脸桀骜不驯,自己这边又有些“家丑外扬”,摊牌怕是难免。 “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咱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骨都侯们怎么看?”刘豹看向左边的两位骨都侯,又看向右边的两位骨都侯,主动开腔搭话,拉他们入局。 “自然是为了吃饱饭。”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半天,最后舅舅呼衍和勒主动出言配合,还悄悄递了个眼神。 刘豹会心一笑,转头看向呼厨泉道:“嗯,那么右贤王,咱们这次南下,胜算如何?” 刚坐下的呼厨泉猛然起身,鄙夷道:“胜负天定,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要是打仗能提前知道输赢,咱们还用缩在这里?” “就是!左贤王没打过仗吧?” “右贤王可是咱们匈奴第一勇士,只有他能带咱们闯出活路!” “单于怎么想的,军议竟然不让右贤王主持!” 无视右部人马落自己面子,刘豹再次看向四位骨都侯,笑道:“四位族长,事关所有人,你们也拿个主意吧?” 跟居都一样长发飘飘的韩氏骨都侯最先站了起来,他是一位凶悍的中年男子,满脸横肉,随口道:“懦夫才会把困难当成包袱,胡人不惧怕死亡。” 兰氏骨都侯也是右骨都侯,与刘豹一样光头带俩小辫,快速瞪了一眼韩氏骨都侯,起身道:“拿不拿主意不重要了,现在的栾鞮部已经不能带领部落前进,我们兰氏,从今天起正式脱离平阳王庭。” “脱离王庭?” “右骨都侯何意?” “想分家?”呼厨泉闻言大怒,瞪着兰氏骨都侯,冷声道,“非要走可以,但要把领地交还我们。” 兰氏骨都侯不看呼厨泉,再次对着刘豹一礼,客气道:“咱们胡人的谚语,聚会只存在于骨头上,好聚好散,希望不要伤了和气。” “好聚好散?这里本就是汉廷分给我们栾鞮部的领地,既然你们想走,自然要还回来!”安古鲁拍案而起,站在了呼厨泉旁边。 兰氏骨都侯不语,看向其他几位骨都侯,韩氏骨都侯还有丘林骨都侯见状凑到他的身边。 见三部表意共进退,帐中哗然,栾鞮部众人开始破口大骂。 刘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止住了帐中的聒噪,看向并肩而立的三位骨都侯,笑道:“你们不怕我们直接动手杀人?” 第七章 尘埃落定 第7章 尘埃落定 兰氏骨都侯迎着刘豹目光,自信道:“胡人从来不缺首领,更不在乎老人,我们的孩子,远比我们优秀。” 听到老人两字刘豹皱眉,他从曼歌那里了解到的信息,最难接受的除了收继制度,还有就是轻待老人。 在这里,老人只吃剩饭,而且要是缺粮,还会被直接赶出部落自生自灭,让他忍不住想到那几家被吹上天的企业,自己去“取经”后直接傻眼,义正言辞的存理性灭人性,得亏行业利润高,换在实业,招工都困难。 “三族合力可不比你们栾鞮部弱,要是动刀,我们认了,但血可不会白流。”丘林骨都侯神色从容。 韩氏骨都侯脸上横肉抖动,阴沉沉道:“别忘了,我们的族人也在三关以南,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 “你以为怕你们!”呼厨泉狠声道。 相比剑拔弩张的众人,刘豹一脸随和,看向没说话的舅舅呼衍和勒,“左骨都侯呢?” 在他们这五部里面,呼衍部人数仅次于栾鞮部,更是负责镇守北面的三关,是阻挡并州须卜诸族的屏障,若是他也决定脱离王庭,那么栾鞮部跟草原上的羊群无益,随时面临被进攻的危险。 呼衍和勒看了眼刘豹,笑道:“呼衍部重视家人,你娘走得早,我得照顾你。” 刘豹心里一暖,点头感谢,然后看向另外三名骨都侯道:“非走不可?” 韩氏骨都侯道:“自然是决定好了,这种日子还不如回草原,哪怕跟宇文部一样。” 兰氏跟丘林两位骨都侯毫不迟疑地点头。 刘豹面带惋惜,长叹一口气,“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大家去意已决,那就走吧。” “不能走!”呼厨泉大急,身后的右部人马起身,纷纷拔出腰刀。 “拔刃尺者死,还是叔叔也想分家?”刘豹瞟向呼厨泉。 “格尔!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呼厨泉瞪着刘豹,强壮的胸脯起伏,手里紧握的胡刀却是纹丝不动。 刘豹舒缓表情,安抚道:“我知叔叔一心为了部族,但我心里有数,而且有单于授权,所以这次得听我的。” 三位骨都侯似乎早就料到,并不惧怕呼厨泉的威胁,倒是对刘豹的痛快感到有些意外。 他们打量着刘豹,见刘豹很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再次行礼,快步朝着帐外走去。 “坐。”刘豹不看骨都侯们的背影,对着喘粗气的呼厨泉压了压手,也对安古鲁使了眼色。 安古鲁上前护在呼厨泉身后,怕他突然发难,让三位骨都侯走去了门口。 “臭小子,怎么想的?”呼衍和勒走到刘豹身边,眉头紧拧,敲了敲前面的案几。 刘豹微微一笑,等到三位骨都侯走到门口,对着安古鲁座位后面的护卫去卑挑了挑下巴。 憋笑的去卑瞧见了刘豹指示,赶忙大声嚷嚷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苦着脸,汉家的粮食早上刚到,现在人少了,分得就多,够咱们吃上两年!另外今晚左贤王开宴,大伙吃顿好的!” “粮食?”栾鞮右部诸人互相观望,又齐齐看向满脸轻松的左部,最后看向了上座的刘豹。 刘豹起身对着舅舅一笑,然后走到呼厨泉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大嗓门道:“假的真不了,哪个不信的可以跟着去卑,今晚开宴,咱们吃顿好的!” “哇!” 帐内哗然,狐疑的呼厨泉看向刘豹,见他再次点头,于是对着身后的护卫使了眼色,护卫跑了出去。 相较于帐内的欢快,刚刚走出帐外的三位骨都侯却是当场呆住,转身瞧见刘豹一脸戏谑,又瞥见呼衍和勒使劲摆手,似乎在澄清自己不知情。 被耍了。 难怪左贤王如此痛快! 他们互看两眼,在一片鄙夷的目光中退回军帐,丘林骨都侯最先开口试探道:“哪里来的粮食?” 刘豹心中暗笑,他倒不是为了多“分赃”想把几人踢出局,但是总要搞清楚谁是自己人。 而且退一步讲,要是真的不管脱离出去的三部,大家同在三关南,他们要是走投无路,说不上明天就会抢自己。 刘豹不答丘林骨都侯,转而看向主事的兰氏骨都侯,调笑道:“几位骨都侯,现在不打算走了?” 兰氏骨都侯快速环顾一圈,眸光闪烁,然后哈哈大笑道:“方才只是说气话,一家人,哪能真的说走就走啊!” “咱们南方五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韩氏骨都侯大声提醒道。 “就是,大王千万不要多想,我们三人只是商量好了,一起激一激大王。”丘林骨都侯摆手澄清。 刘豹伸了个懒腰,心中暗笑,果然是“宴会只存在于骨头上”。 他忍不住想到高柔。 当日高柔策马转了大圈,最后又带着胡女回来。 高柔下马抱拳,潇洒道:“冀州牧嘱咐我说,若是单纯的饿狼,那是怎么都喂不饱的,但要是知恩图报的胡人,倒是可以帮衬一把。” 刘豹赶忙迎到高柔身边,大喜道:“先生是说?” 高柔点了点头,笑道:“若是你们拿不到好处就翻脸,那冀州自然没必要舍身饲虎,但若大王愿意真心结交,冀州牧也不是吝啬之人。” 落定心思的刘豹松了口气,暗道蔡琰写在书信里的马屁没有白拍,苦笑道:“先生也是胆大,就不怕我这蛮夷气急败坏动刀伤人?” 高柔哈哈笑道:“粮食已经在路上,无论如何都会送过来,只是吓唬来的,和别人心甘情愿送来的,数量上怕是差不少。” 袁绍不愧是称霸一方的诸侯,手下能人云集,此时的高柔完全没提老爹干得缺德事,两方就这么轻易和解了,自己还赚了他们的便宜。 高柔最后提出袁绍的条件,让自己跟黑山张燕划清界限,显然袁绍对于邺城之仇还是记恨的,好在首恶逍遥在外,老爹只是帮凶。 刘豹现在哪有谈判的条件,肉都要到嘴里了,自然全都应下。 送走高柔,吕虔随后跟着道别。 从吕虔的话里隐约了解,曹操的想法更加简单,那就是不跟袁绍翻脸。 曹袁双方现在还是盟友,若是袁绍不出手,曹操绝不会主动拉拢刘豹,毕竟双方领地还隔着张杨和王邑,倒也不着急表态。 现在袁绍愿意出手,作为“汉室正统”的曹操,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接济他们一下。 “望大王勿忘今日之恩。”吕虔最后撂下一句,潇洒离去。 赞助拉到,总算渡过了燃眉之急。 【获得成就,使者的考验,政治+1】 政治+1? 刘豹看着从52变成53的政治,无语道:“还真是个游戏。” 思绪回来,送走了四位骨都侯,借着三人理亏,又有粮草做引,自己与舅舅商定许多,趁机把一些不好办的事情都安排了。 第八章 言而有信的刘豹 第8章 言而有信的刘豹 正应了袁绍那句喂不饱的饿狼,河东北部想要长治久安,对于三部的制衡手段也得逐步拿到台面上,否则下一次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心平气和。 比如从北到南的冷泉、阴地、汾水三关,其中作为防御北方的第一道关卡冷泉关,现在让给三部驻守,而作为心腹的呼衍部,则是紧紧扼守后面两道关卡。 袁绍的粮食没来多久,曹操的粮食也到了。 不过万万没想到,因为太行山脉阻隔,两方的粮食都需要从河内绕道送进河东,被张杨克扣了不少。 这铁公鸡一毛不拔,还倒过来赚自己的便宜,属实把刘豹气得够呛。 【获得成就结交诸侯,可分配点数+5】 刘豹对于加点并不陌生,但其中与蔡小姐相关的,应该就是魅力了。 想要把魅力从10点加到15,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很没有魅力,纠结半天,最后决定先不加,用的时候再说。 为了粮食的事忙碌了半月,这让刘豹没怎么顾得上蔡琰,他的任务可不是什么雄霸天下,而是让这个女人爱上自己,好穿越回去。 回到营寨,蔡琰跪坐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她已经被自己正式聘用成秘书,毕竟相较于助理,她还得负责自己生活上的事。 想到发薪时候她那不可思议的小表情,刘豹忍不住笑个不停。 要知道她现在是自己老婆,给她和给自己没有什么区别,左手倒右手罢了。 胡律过于简单粗暴,动辄杀人,既没有存档案牍供他参考,也不能量化,全靠人治,碰上刘豹这种想要负责的管理,属实治人,恨不得学着老爹撂挑子。 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依照已经处理完的事情,开始进行分类量化,然后逐步完善规章制度,再组织骨干学习,最后逐步把自己抽身出来。 从无到有,要弄得东西真是不少。 这是企业里的常用手段,只是写字没有电子设备,全靠蔡琰那双漂亮的小手,属实为难了她。 不仅案几,地上也摆了一摊竹简。 小脸看上去有些疲惫,见刘豹回来,放下手中的笔,蹙眉看着他,哑着嗓子道:“你答应我的事?” 她说的,自然是释放汉人的问题。 自己私下找居都商量过,他虽然不解,却也依着意思回答,现在把这些人放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自从李傕祸乱以来,整个关中彻底烂掉,相邻的河东自然也受到波及,否则也不会有先前的匈奴南下,还把蔡小姐掳掠了过来。 因此自己压着先没放,毕竟是想救他们,而不是甩包袱。 更何况现在手头也宽裕了起来。 看着蔡琰那不知何时恢复到-100的好感,刘豹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无力感,是不是自己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要不要卸任给呼厨泉,自己索性天天在家里谈情说爱? 只是想到呼厨泉这个老粗,或者说手下那一帮老粗,又想到部族里的可怜族人,自己还是再顶一段时间的好。 目光闪动,上前拨开慌乱的小手,在她膝盖上躺下,看着因为仰首而展露着的漂亮下巴,还有嫩红的脖颈,闻着沁人心脾的馨香,坏笑道:“我明天就放。” “希望你言而有信。”蔡琰刚俯视一眼,见他直勾勾地看自己,赶忙避开,强自镇定继续书写起来。 “不过,外面什么样,你应该想象得到,把他们放出去了,怕是很难活下来。”刘豹故意一节一节说。 蔡琰手中的笔一顿,面色悲苦,“总好过在你们这里连个人都不算,而且在这里也是饿死。” “饿死?我们能吃饱饭。”刘豹眼里多了一抹狡黠。 “莫要哄骗我,连你个蛮大王都清汤寡水,哪里来的饱饭。”蔡琰悠悠一叹,继续书写。 “你不是帮我写信了吗?就不能要饭要到了?” 蔡琰听他把要饭说得理直气壮,又想到那些荒唐的书信,强忍不笑,没好气道:“先不说汉人自己都吃不饱饭,就说你们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不来打你就不错了。” 刘豹哈哈一笑,哪里有永远的敌人,但他也不多解释,等着曼歌送饭。 过了没多久,看着发黄的米粥,里面的粟米粒肉眼可见的多,蔡琰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低头看向刘豹。 刘豹嘴角翘起,索性翻身,避开蔡琰。 所谓软香在怀不过如此,不过是在蔡小姐的怀里。 看着枕在自己膝盖上的蛮贼侧身,有些光秃的脑袋贴紧自己小腹,又羞又气,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追问:“你愿意帮他们,对吧?” 刘豹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静道:“我是个守信的男人,我决定了,明早就把他们放出去。” “那你送他们些粮食。”蔡琰激动道。 “这可不在咱们商议的范围内,你都说了,胡人自己都吃不饱,所以不行。”刘豹果断拒绝。 “不行?”蔡琰紧紧咬唇,她有这个小习惯,以她这几天对刘豹的了解,颤声道,“能······能商量吗?” 刘豹快速翻身,吓了蔡琰一跳,一高一低对视,看着那不正经的坏笑,聪慧的蔡小姐哪能还不明白,蛮贼这是变着法子套自己。 “你想怎样,我一个弱女子,便宜都被占光,我也没别的法子了,希望你感念上天好生之德,多为族人积攒福分,毕竟······” 听着她小嘴巴巴地念叨,刘豹自知奸计得逞,伸手轻轻把她的小脸拉近,咬着圆润的耳朵窃窃私语。 “想也别想!”蔡小姐小脸变青变红又变白,泪珠子眼看就要滚落。 刘豹只想拉近感情,可不想惹她哭,赶忙补充道:“其实送点粮食也不能解决问题,毕竟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帮他们安家,甚至我还可以做到······胡汉一家。” 蔡琰不答,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刘豹脸上。 “每天要么累死,要么无聊死,我也很难受啊!”刘豹快速帮她抹去眼泪,循循善诱道,“你先别哭了,我明天就办。” “我要是不答应呢?”蔡琰苦涩道。 第九章 蔡琰蔡秘书 第9章 蔡琰蔡秘书 “啊,啊,最近伤着腰了,明天得多睡会。”刘豹嘴里大声斯哈斯哈。 悠悠叹了口气,蔡小姐任命般地闭上了眸子。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枝梨花压海棠。 刘豹没有在自己帐里吃饭,晚上毕竟还有承诺的宴席,胡人实行聚餐制,这让刘豹这个现代人很亲切。 再次忍痛杀了羊,好在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大伙的眼神里倒是多了份普通人的希望,少了丝亡命徒的凶悍。 刘豹容光焕发,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和勒这个舅舅不停问他。 夫妻间的事哪能对外人说,随口敷衍了过去。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各方的粮食起码能让自己撑到秋收,只是不解决业务上的难题,怕是还要入贫。 这些失去了部落的胡人,也被称作胡田客,在草原被鲜卑占领后特别多,都是零零散散逃过来的,其中大多数定居在西北的并州,河东这边虽然有三关阻隔,但架不住逃荒的胡人跋山涉水,会从东西两座大山绕进来。 只可惜河东并没有他们想得那般富庶,胡人也只是占据了河东北部的一小块地方,南边他们不敢去,只能零零散散地聚在汾水边,靠着渔猎和种地过活。 胡人彪悍吗? 刘豹以前认为是的,只是自己亲自体验后才发现逻辑上的漏洞,他们要是真能养到膘肥体壮,还抢哪门子的劫。 不过是原始的渔猎生活方式,把好吃好喝都让给了年富力强的壮年。 也正是因为如此,胡人里面的老人和没人要的女人尤其悲惨,甚至会被赶出部落。 所谓收继婚除了香艳和人口繁衍上的考量,甚至对于上层还有联姻方面的需要,但不能否认,也有责任在里面。 胡人跟汉人除了发型服饰,其实没什么明显的区别,起码自己所在的这群南匈奴如此。 “娘,我饿。”瘦弱的小男孩摇了摇娘亲。 面容干枯的女子摆弄着青草,暖声道:“听话,先去睡会,睡醒就不饿了。” 刘豹看着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一个“贫”字不足以形容,心里十分压抑。 沿着汾水的帐篷密密麻麻,数量远超想象,多到根本无法接济。 而且里面不止有胡人,甚至还有些许走投无路的汉人。 这让因为要到粮食而松懈下来的刘豹很不好受,毕竟老爹摆烂不算,自己现在不仅仅是栾鞮部的首领,更是这些人的左贤王。 想要缓和眼下的汉胡争端,粮食问题必须要解决,他安排去卑尽可能的散些粮食,不敢继续转下去。 上马回营,准备加班。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平阳西边是吕梁山,东边是太岳山,有如此条件,作为现代人的刘豹,忍不住打起了山货的主意。 具体汉朝的山上有什么,他不知道,毕竟现代的很多东西是随着年代发展从外面引进来的,他能想到的,并不一定有。 由于蔡小姐美得冒泡,这让居家办公的刘豹效率很低。 想着一堆要解决的事,权衡再三,最终对着蔡琰道:“明天开始跟我去军帐。” 相处久了,蔡小姐倒也不再那么怕刘豹,整了整被弄乱的衣襟,“不去,哪有女子抛头露面的。” 刘豹翻了个白眼:“你是我聘请的秘书,当然跟着我办公,那里有外人进进出出,省得老是让我分神。” “分神?”蔡琰细品之后,脸上的红润一闪而过,无奈道:“自己无度,偏生赖我。” “呵,你以为自己没错?” “我哪里错了?” “长得漂亮!” “无赖,懒得理你。” 日升而出,日落而归。 要是没有蔡小姐帮忙,自己这个字都写不好的“废物”,在规章制度这方面啥也干不成。 进入军帐办公,效率果然提升很多,自己也做到了尽量节制。 只是左贤王带着汉女坐帐,却让营寨里炸开锅。 安古鲁等下属本就对于刘豹专宠汉女不忿,现在直接闹了起来,不知找了他多少次,死活要往自家营帐里塞几个胡女。 要不是刘豹作为质子久居汉廷,加上栾鞮部出了一系列变故,按照他的年龄,各部联姻的姑娘都应该娶了不少。 刘豹欲哭无泪,只能用“谁识字”来推脱。 辛苦几日,去卑终于从山上抓回来一个汉人。 汉人二十来岁,被绑进了军帐,看着上座的男女,忍不住多看了蔡小姐几眼。 倒也不完全是爱美之心。 蔡琰身着白裙,用丝带扎住青丝,配上娴静的跪姿,外人一眼就能瞧出,明显是个汉家小姐。 蔡琰坚决不换胡衣,尤其对于胡裙开口太大,她死活不能接受。 刘豹暗道可惜,寻思这才哪到哪,不过想到那份美好被自己独占,心里也开了花。 他看着小伙问道:“你是山民还是山匪?” 回神的小伙偷偷打量着刘豹,颤声道:“山民。” 刘豹挑眉一笑,门口候着的去卑直接上前抓去小伙右手,又看了看左手,冷声道:“耍刀的。” 小伙大惊失色,刘豹却是走到身边帮他松了绑,安抚道:“你不用害怕,无论什么身份都是为了活下去,本王也不在乎,不过有事与你商量,你可得老老实实回话,商量完就送你回去。” 小伙拼命点头,也算把身份认了下来。 刘豹尽可能地提问,小伙回答得还算痛快。 蔡秘书按照刘豹的意思在旁记录,隐隐了解了刘豹的想法。 其中有条信息让刘豹十分感兴趣,那就是山里有座自秦朝起设置的陭氏县,连接在河东杨县与上党郡之间。 杨县是刘豹领地内的几座县城之一。 上党,取名与天同党,位于太行山脉的高峰,是个位于山巅上的郡。 由于冀州富庶,从上党下山的路却是开发了不少,也就是说从自己这里通过陭氏中转到上党郡,再从上党下山,也就到了袁绍的老家魏郡。 上党郡是张燕的领地,张燕的黑山虽然被大多数人叫做黑山贼,但他在黄巾之乱后凭借着太行天险割据,是灵帝亲封的平难中郎将,光明正大地管理山区行政,甚至可以举孝廉。 张燕与于夫罗还算有交情,并不难联系。 虽然刚答应高柔不跟张燕掺和,但不代表不可以在一起做生意,而且做得还是袁绍家的生意,对袁绍也有利。 尤其是战马和耕牛,对于袁绍这种野心勃勃的雄主,他绝对不会拒绝。 因为河东和魏郡被群山阻隔,想要通商需要从南部的河内绕大圈,宛如大航海绕道非洲南部的好望角,费时费力。 若是能够重启陭氏山道,无异于开凿欧非亚之间的苏伊士运河,即能摆脱那个不当人的张杨,又能缩短行程。 陭氏县与陭氏通道的问题,交给了去卑处理,安古鲁有意培养这个儿子,刘豹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 好吃好喝招待小伙两天,半哄半吓,随着他又捉来了几名熟路的山民。 第十章 陭氏山道 第10章 陭氏山道 了解得知,山里的好东西确实不少,除了各种草药,还有核桃、大枣、柿子等等,尤其大汉曾经推广过从西域传来的花椒,山上也能见到不少花椒树。 可惜这些山货都有季节,每个月能取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只要有商品,那就能换粮食,要换粮食,还是绕不开河内张杨。 所以寻找陭氏商道的问题迫在眉睫。 去卑带人去忙,居都和曼歌也被支走,帐内没了外人,刘豹再次躺在属于自己的膝盖上,盘算道:“要是能不走河内,族里的皮毛也不用卖去西边,直接进冀州进中原,价钱少说翻倍。” 蔡小姐担忧道:“山路崎岖坎坷,又有山贼猛兽,怕是没你想得简单。”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开通商路可是躺着赚钱的买卖,投入些人力物力也是值当的,这就叫做流量思维。”刘豹笑着打开脑中的面板,看着-100的好感度,脸色拉了下来,不悦道,“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我变什么?”蔡琰拧眉,多日的接触,她也习惯了蛮贼嘴里经常蹦出来的胡言乱语。 刘豹心力交瘁,感觉自己现在有点本末倒置,两人都亲密成这样了,这好感度竟然一点都没变。 不可能啊? 不会这垃圾系统有bug吧? 明明现在两人都能正常说话了,起码变成-99也好啊。 刘豹目光灼灼地盯着蔡琰,蔡琰不理会他,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 看着有些疲惫的小脸,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只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她却是天天累得昏天暗地,毕竟能写的只有她一人,属实难为了她。 “你会画画吗?”刘豹忽然问道。 “不画。”蔡琰痛快道。 “我再找几个人吧,开个学校,你教他们识字,光靠咱们夫妻俩,累死也办不成大事。”刘豹对这丫头的说话方式了然。 “学校?”蔡琰早就习惯刘豹在称呼上赚便宜,奇怪他让自己教书识字,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那什么秘书使唤,听着又一个新鲜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刘豹想到学校,忽然来了兴致,搬过蔡琰的小脸看着自己,跃跃欲试道:“先不用这么麻烦,就居都和曼歌,你先教她们就行,咱们一步步来。” 蔡琰脸上多了丝恼怒,“你动动嘴皮,偏生我要累死累活。” “不白干,蔡老师,我给你加薪水。”刘豹嬉皮笑脸道。 对于他这种左手倒右手的把戏,蔡小姐早就识破,挣脱他作恶的双手,昂着高傲的头颅,冷笑道:“说什么也不行,我不帮胡人办事。” 不帮?你这也没少帮。 两人熟悉下来,刘豹也算摸准了她的脾性,知道她嘴硬心软,人美心善,觍脸道:“帮一下呗。” 蔡小姐闭嘴不答,刘豹见她沉脸,好心伸手帮她按摩两下,谁知道引来一通乱拳。 “别老想着使唤我,你找别人吧。” “汉人。” “卑鄙!” 刘豹的要求其实并不高,认识个大概就行。 把居都曼歌两人招呼过来,自己现在对部落里的事情逐渐熟悉,对外的事两个小孩也帮不上,索性让他们给蔡琰打下手。 不顾蔡老师的愠怒,刘豹唠叨着让她总结方法,为以后的推广做打算。 相比曼歌的不情愿,居都却是喜出望外。 他身体不太好,得亏生在骨都侯家里,要是换成寻常胡人家里,说不得已经被抛弃。 时间一天天过去。 居都似乎有学霸潜质,蔡琰经常在刘豹面前夸他,反倒是蠢萌的曼歌,完全不是那块料。 四人忙在军帐里面,去卑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找到了!” 奔波多日的去卑见营帐里还有女人小孩,挠头打量两眼,对着刘豹道:“太岳山里,果然有条少河,河谷间还算宽阔,有座废弃的县城。” “废弃?” 去卑回道:“没人了,木头都烂干净了。” 刘豹点点头,继续问道:“路通吗?能不能到上党郡?” “亲自走过了,能,但是想要过车,怕是好些地方都要修缮。” “你再具体说说。” 对于这个结果刘豹有心理准备,加上想要安置那些被称作奴隶的汉人,也算一举两得。 带路的山民多日打交道下来,对胡人的恐惧少了不少,毕竟刘豹没拿大伙当外人,不仅没伤害他们,还如约付给了好处。 去卑负责修缮山路,又把几个山民任命为采集且渠。 且渠是匈奴官名,采集且渠是刘豹随口造的词了,在他看来名头不重要,给到手的东西更实际。 几人与蔡小姐一样,对于给胡人办事,有些惴惴不安。 但这一切在刘豹预付薪水之后,也就不再是什么问题。 要说画画,竹简并不好用,刘豹干脆用上了羊皮,虽然奢侈浪费,还搞得曼歌小姑娘不停抹眼泪,但毕竟是办公用品,再贵也得配齐。 又让安古鲁选了些精壮胡人,靠他们保障山上的安全,加上所有汉人奴隶,直接在太岳山下起了新的营帐,名叫拓山营。 在一片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刘豹宣布他们不再是奴隶,并许诺安置他们,但对于掳掠奴役之仇,并没有那么容易化解。 看着那些畏惧又痛恨的目光,刘豹心里很不好过。 暗道自己想简单了,不顾安古鲁的阻拦,当场下令遣散想要离开的汉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勉强使唤他们反而容易出事,不如让他们痛快“离职”。 自从粮食到手后,又有刘豹特意照应,这些奴隶在胡寨里勉强过活,总好过破烂的关中,所以选择留下来的人虽然不算多,但也有一百来号。 这些人怕是真的没了去路。 由于胡人底层的官职都是十骑百骑,所以入乡随俗,每十人一队,除了胡人队长,还特意选了几名汉人拉近关系。 每队一份蔡琰她们画的羊皮图,里面记录着需要采集的几样东西,约定好回收的价钱,倒也不怕他们不出力。 汉民起初对于这种像是做买卖的提成制度有些抵触,但毕竟是条活路,倒也没得选,不情不愿干了几天,加上刘豹有意打造标杆拉高报酬。 真香。 第十一章 山贼现身 第11章 山贼现身 夏去秋来,由于提前放出去了山贼小伙报信,山贼们虽然没有来找自己谈判,却也没有现身劫掠过拓山营。 当然,这与刘豹安排的巡山护卫,还有严格规划好的工作流程分不开关系。 黑山军的张燕是个好人,两人只是从书信里聊了聊感情,也没谈分润,张燕就允许他们通过上党做生意。 他跟于夫罗这对难兄难弟被袁绍打得很惨,而且他靠着富庶的冀州,对匈奴那三瓜俩枣还真看不上。 【获得成就陭氏山道,政治+1】 看着从山道运回来的第一批粮食,系统提示又响了,政治从53变成了54。 有了稳定收益,压在刘豹身上的担子总算小了些,接下来就是要把通道做大做强,一边从输出胡货山货,一边吸引冀州的商户走陭氏而非继续绕道河内。 拓山营的汉人们也算有了家,甚至还有巧匠直接盖起了房子,先前走了的汉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见同伴日子好了,不少人又回来了。 而且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杂,甚至还有了······ 有汉人忍不住问刘豹,问什么对他们这么好。 刘豹暗汗,知道他们是被欺压出了斯德哥尔摩,只是悄悄道:“其实大家都是汉人。” 看着众人那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刘豹有些心力憔悴。 毕竟千年后的世界,说什么他们也难信。 商路的事情告一段落,把事情交给去卑有条不紊地推进,自己终于有了闲暇,可以专心研究下自己的任务。 -100。 刘豹很是无语,竟然一点都没长,属实离大谱。 穷则思变。 自己是不是要给蔡小姐送点礼物?送点什么好呢? 军帐里。 准备试试水的刘豹托木匠做了个玩具,递给了“不争气”的蔡小姐。 “干嘛?”不知不觉间两人亲昵半年,刘豹还真的把汉人奴隶的问题处理了,让她看上去不似以前那么厌恶他。 “送给你的。” 刘豹见蔡琰扭捏不接受,索性直接帮她戴上,那是一副木制眼镜,当然没有镜片。 无论蔡秘书还是蔡老师,或者说以前的蔡助理,都很适合戴眼镜。 眼镜架在鼻梁上,蔡琰大惊,快速拽下后使劲扔了出去,气笑道:“欺负我不够,你还想给我上枷锁?” 枷锁? 刘豹咧嘴,惋惜她那知性的美丽一闪而逝,转身想要去捡。 啪! 刘豹张大嘴巴,眼睁睁看着曼歌一脚踩在上面,她还差点摔了一跤。 “什么东西?”曼歌看着地上的木头,不满道,“哪个糙汉乱扔东西。” 蔡琰有些羞赧,刘豹上前捡了起来,两根镜腿已经踩断。 见刘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物件,曼歌反应过来,小脸通红,“我不是说大王啊,大王最有本事了,大王才不是糙汉。” 刘豹宠溺地刮了刮表妹的鼻子,看着垂首写字的罪魁祸首,没好气道:“曼歌说得没错,确实是糙汉扔的!” 陭氏山路畅通,己方的胡货山货可以卖去冀州,但想要让别人愿意通过这里经商,却还远远达不到条件。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要重建陭氏县城。 有道存在即是合理,只要走陭氏山道,无论从冀州进河东还是反过来,陭氏县城的位置恰好都是个落脚过夜的地方。 山路漫长,还多野兽,要是晚上没有能歇脚的地方,怕是一般商队也不敢走这里。 无论是山贼的问题,还是陭氏县城的问题,刘豹决定亲自上一趟山。 为了讨蔡琰欢心,把剩下的镜圈一分为二,串上红绳,帮她戴上。 “你就作践我吧。”不情不愿的蔡小姐看着身前的木头,脸蛋耷拉着。 刘豹捏了捏她的鼻子,当着她的面,自己也戴上,“这叫夫妻同心锁。” “呸,果然是个枷锁。” 礼物送了,好感度仍然是-100,浓浓的挫败感涌出。 本以为自己是不屑结婚的王者,没想到竟然是讨不到女人欢心的青铜? 跟着去卑一同前往少水河谷,想要考察那座废弃的陭氏县城。 刘豹对着路上还需要改善的地方指指点点。 去卑一头雾水,在他看来,差不多就行了,没想远远还不够。 马上要到河谷,路边突然窜出不少山贼。 刘豹莞尔,自己找他们这么久,没想到终于现身了。 李堪 河东贼帅 统帅58 武力69 智力33 政治37 魅力44 看着贼帅的信息,刘豹揉了揉眼睛,就这浓眉大眼的模样,魅力竟然比自己高这么多? 李堪穿着麻袍,一脸浓密大胡子,大眼瞪得浑圆,哪怕说他是张飞,刘豹也信。 “你就是胡王格尔?”未等刘豹开口,李堪已经带着手下围了上来。 去卑如临大敌,与护卫纷纷拔出胡刀,把刘豹死死护在里面。 “李将军,你找本王?”刘豹拍了拍去卑的肩膀,挤上了前面,这种桥段电视里并不少见,要是为了杀人越货,直接动手就行,哪里用得上聒噪。 “哈哈,不愧是匈奴王,竟然认识咱。”李堪破锣一样的嗓子大叫着,“没别的意思,请大王在山上玩两天,等你手下来赎你。” “找死!”去卑大怒,一众胡人想要挥刀上前。 刘豹伸手拦住去卑,龇牙看着李堪,无语道:“本王屡次放人报信,想要跟你们好好谈谈,你们放着正经买卖不谈,非要做这种不上道的勾当?” “胡虏讲哪门子的道?”李堪哼了一声,不屑道:“与虎谋皮,你怕不是拿我们当傻子!” “你说本王是虎?”刘豹皱眉,他来这里半年,十分注重信誉,无论汉胡童叟无欺,毕竟对于现代人来说,品牌价值与商品价值同样重要。 “匈奴残暴,何止于虎狼!”李堪大声道。 “那你说说,我怎么个残暴法?” “你······无需多说,人尽皆知!” 刘豹白了李堪一眼,这货压根不讲道理,只能转身看向身后,问道:“给他们报信的是哪个,出来说话。” 果然,树枝抖动,十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钻了出来,他们不敢看刘豹,快速凑到李堪身后。 第十二章 河东三贼 第12章 河东三贼 山贼能掌握自己山上的信息,少不了有人通风报信,只是没想到人还不少。 看着一幅幅面孔,都是拓山营里的人,不过都是后续折返的,除了其中的一个瘦小的男子。 “你们也不用藏着掖着,本王很好奇,我到底哪里像虎,又哪里像狼了?”刘豹大声质问。 众人唯唯诺诺没人回答,最后那瘦弱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是最初就留下来的百余人之一,不敢看刘豹,羞声道:“大王做得没错,但大王是胡人。” “就因为这个?”刘豹哑然,没想到自己被种族歧视了。 那人点了点头,不再多说,退了回去。 “行了,你这蛮王也懂些规矩,咱们不用废话,山上好吃好喝招待着你,只求财,不害命!”李堪大声道。 刘豹环顾,山贼五六十人,而自己这边只有十几人。 可问题是自己这边都是亲兵,虽然看不到属性面板,但个个都是好手,尤其去卑这个魁梧少年,连自己都敌不过。 “你觉得能赢?”刘豹好心提醒李堪。 “当然!你想鱼死网破?”李堪拉下脸子,刀枪呼啸,山贼们再次紧了紧圈子。 “还有的谈吗?”刘豹心累道。 李堪冷哼一声,“我说得够清楚了。” 刘豹摊了摊手,对去卑使了个眼色,眼下事关生死,也顾不上妇人之仁。 嗖! “杀!” 去卑一声大喝,面对众多山贼浑然不惧,率先冲了进去。 “好胆!”李堪举刀,战向去卑。 当当当! 两方人马战在一起,不出刘豹所料,这些山贼终归是普通人,而这些亲兵都是经历过战阵的好手,实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交锋几个回合,冲在前面的山贼被砍翻几个之后,纷纷开始逃窜。 李堪见状大急,而且自己被去卑黏住脱不开身。 有道是拳怕少壮,去卑那魁梧的身板却不是盖的,完全继承了他老爹安古鲁的勇猛,压得李堪节节败退。 李堪心里暗道不妙,他大意了。 转眼之间,手下已经作鸟兽散,自己变得孤立无援,更可气的是前方的蛮王一脸戏谑,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 茬子太硬! 李堪心里冒着苦水,眼见刘豹越走越近,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陷入一对二的境地,心中绝望之下,恶向胆边生,赶忙全力一刀逼退去卑,迅速冲向刘豹! “自己来!”刘豹喝住举刀的去卑,他那背后一刀下去,李堪肯定活不了。 正好借着实战的机会验证下面板数值准不准,平日练刀时自己的实力稍逊去卑,倒是不怕直接被李堪给灭了。 当。 两刀黏在一起,角力之下,已经力竭的李堪自然占不到便宜。 刘豹快速画弧,把李堪的刀轻松挑飞,随后一脚把他踹倒,然后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啧,好弱。 山贼溃散,刘豹示意手下不用再追,看着地上的李堪,笑道:“现在我倒想问问,拿你能换什么?” “胡狗欺人太甚,你杀了我吧!”李堪吐着唾沫星,闭上了眼睛。 刘豹忍不住踢他一脚,好话孬话全让李堪说了。 他把刀收回,“还是那句话,能堂堂正正地活着,没必要喊打喊杀,找你同伴过来,咱们好好谈谈。” “免了!”一声大喝,数量更多的山贼涌了出来。 “侯选、程银!”李堪大喜,想要坐起,却被刘豹的刀吓住。 小会的工夫,如同捅了马蜂窝,人头密密麻麻,数量怕是不知几百。 侯选 河东贼帅 统帅63 武力66 智力34 政治55 魅力48 程银 河东贼帅 统帅69 武力73 智力40 政治36 魅力41 刘豹仔细打量着侯选程银的面板,现在山贼里一下出现三个面板武将,属性都跟自己差不多,不算入流。 “这山上管事的是哪个?”刘豹好奇,不知道会不会再蹦出人来。 “在这太岳山,我们三兄弟做主。”李堪甚是得意道,“快快束手就擒,我跟你说过,好吃好喝招待,只求财,不害命!” 刘豹踹了李堪一脚,这厮一点做俘虏的自觉都没有,“既然人都在了,咱们可以谈谈了吧?” “不用谈,我们放你的手下下山,让营寨里准备六千石粮食,粮食到了,自然放你回去!”程银大声道。 六千石? 刘豹暗啐一口,好一个狮子大开口,要知道一头牛才能换六十石粮食,而且大汉最后一次援助他们的粮食也是六千石。 见刘豹脸色变幻,侯选帮腔道:“我们山上这么多弟兄,其实一点也没多要,而且你们既然想在我们这里开路,六千石粮食到手,保证一年秋毫无犯!” 嗯? 年费? 刘豹气笑。 这帮山贼心眼不少,知道让自己这边先搭上工夫把路修好,现在鸠占鹊巢,他们反而成了收过路费的。 刘豹气道:“既然知道是商道,自然以商言商,谈出合适的价钱,威逼利诱来的买卖,随时都可能反悔。” “反悔?”侯选甩了甩手中的刀,“这山间多老虎,你平日好吃好喝不少,定能饱上它们的口福。” “他呢,你们不管了?”去卑把刀架在李堪脖子上,往前推了一步。 “侯选!”李堪瞥眼近在咫尺的刀刃,急得大喊。 侯选没看李堪,对着刘豹道:“一个人能换这么多兄弟的活路,他值了,我们会好生安葬他的!” “你!”听到侯选想要放弃自己,李堪大惊,想要开口大骂,却又不想在弟兄面前掉了身份,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见侯选放弃了李堪,刘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再次踢了李堪一脚,不满道:“没工夫管你,回去吧。” “你放我走?”李堪看着去卑把刀从自己脖子上拿开,有些不敢置信。 “本王说了,是来谈事的,不是杀人的。”刘豹没好气道。 要想彻底疏通陭氏山道,这帮山匪就是不得不越过去的坎,他们像隐藏在暗处的炸弹,若是不能彻底解决,等到山道正式运行的时候,说不上哪天蹦出来砸了自己的招牌。 李堪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手下把他护住,冷冷看了侯选一眼,脸色变得铁青。 侯选想要跟李堪解释,李堪却是重重一哼,闪去了一边。 刘豹看得好笑,大声道:“好了,五百石一年!” 第十三章 陭氏县城 第13章 陭氏县城 “你当是做买卖呢,拿自己的命讨价还价?”程银阴狠道。 “四百石!”刘豹不以为意,上前一步。 “七千石!”侯选坚定道。 “三百石!”刘豹扬起了手。 “八千石!”侯选冷笑,一丝口风都不松。 “那算了,谈不成了。”刘豹放下手,一脸无奈。 一声清啸过后,大地震颤,咚咚的脚步声不断,数不尽的匈奴从道路前后涌来。 那是提前安排在山里的巡山队,还有远远跟在后面的护卫,就在这边吵闹的时候,已经悄悄摸了过来。 “怎么可能?我们的哨子呢?”程银失声,看向侯选。 侯选一言不发,眯眼看向李堪。 “不是说只有十几人吗?”李堪也是满脸惊惧,看向手下报信的男子。 男子一脸尴尬,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李堪瞬间反应过来,从手下那里抢过一把刀,走到男子面前,大怒道:“你们这些狗叛徒,敢给我们兄弟下套?” 男子吓得扑通跪下,对着李堪大声道:“左贤王真的不是坏人,求你们好好谈谈吧,这样大家都能过上安稳日子!” “跟胡人过日子?我杀了你!”李堪举刀要斩。 “你敢!”刘豹见状大喝一声,让李堪愣在了原地。 侯选程银四顾,看着越来越多的山贼不敢与他们对视,一个个焉头耷脑,瞬间明白了过来。 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叛徒。 程银叹了口气,上前夺过李堪的刀扔到地上,看向刘豹道:“大王厉害啊,原来我们兄弟才是猎物,不过鱼死网破,不见得输。” “本王讨厌打打杀杀,都是为了赚钱过日子,有什么话不能好说?”刘豹浑然不惧威胁,笑着上前。 侯选收了刀,迎上去道:“我们总共有多少人跟了你?” 刘豹耸肩,“我有拓山营珠玉在前,相比在鸟不拉屎的这山上,自然很多人想要下去,具体多少人,没必要统计。” 正如刘豹所说,刻意安排下,有意“拒绝”了一些投奔的山贼,就为给这三人下套。 只是这数百山贼里面,到底多少人想加入拓山营,怕是去卑也没数。 “我服了,要杀要刮随你,只是山里还有不少老弱妇孺,既然你是贤王,还请善待他们。”程银说罢对着刘豹一礼。 “你们这些人,除了打打杀杀不会想别的。”刘豹无语道,“行了,咱们找个地方,把事放在台面上谈吧!” 遣散众人只剩十几护卫,刘豹侯选在前,程银李堪去卑在后,一起来到少河谷地,进了破败的陭氏县城。 陭氏临着少河而建,面积并不大,矮小的城墙更像是做做样子,城门已经坍塌,几人要从破口绕进去。 “我要重建这里,把山下的拓山营全都迁进来,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胡田客,当然,你们也来。”刘豹踢了脚快要坍塌的墙面,溅起一片尘土。 “这山间河谷出粮食少,养活不了多少人。”侯选苦笑道,“而且被哪边知道了还要征徭役,否则我们也不会搬进山里。” 这陭氏县位于河东上党两郡之间的大山里面,名义上属于上党,实际是三不管地带,否则也不会荒废。 刘豹虽然没见过张燕,但已经通过书信,大不了到时候约定下赋税,毕竟通过上党本来也是商路上的一环。 “这你们可以放心,衙门相关的事情,我来处理。”刘豹不以为意,“至于吃的更不用担心,不见得地里长出来的粮食才能吃,我会负责。” 三人不解,刘豹只好耐着性子,给他们讲了商道的事。 安抚了三贼帅,开始谋划重建,到底能赚多少,其实刘豹心里也没数,毕竟现在是乱世,还是重农轻商的古代。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单是为了自己这边的山货胡货销往冀州,这事都得办成。 把山贼们安置进拓山营,他们常常奔走山间,有不少的经验,而且捡破烂不是目的,就像那花椒,如何种植才是关键。 刘豹对农业一窍不通,好在人多力量大,不知是谁先提及粪便,作为现代人对化肥有些皮毛上的认知,自然知道粪便的重要性。 于是不顾去卑的哀求,把建厕所的事安排给了他。 汉人奴隶们没想到刘豹真的愿意帮他们安家,加上许多流落在外的胡田客,一个个热情高涨,积极投入陭氏的重建。 要想确保山路畅通,除去修缮道路,还有就是防备山贼野兽,虽然侯选等人被招纳,但不排除会有其他人盘踞山中,所以程银这些壮汉也不怕失业,按照刘豹的要求,开始在山路上设置岗哨。 待到陭氏建好,已经入了冬,天气变得寒冷,但有新家的人们热情不减,依旧忙得热火朝天。 【获得成就开拓陭氏,可分配点数+10】 点数刘豹自然还是存着,等哪天需要再加,而且他觉得即使不加智力政治,自己也很聪明了,也不知道这个系统是什么标准。 陭氏建成,任命去卑为县令,小伙对于这个明显是汉朝的官职有些抵触,又被刘豹强制着认下。 转冬就是年,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都会庆祝新年。 刘豹帮蔡琰紧了紧裘袍,又帮她擦了擦鼻涕,这是第一次带她出门,去看看建成的陭氏县城。 蔡琰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羞得。 居都和曼歌也很兴奋,屁颠屁颠跟在身后。 按照现代标准来算,居都已经算是高中生,只是他那瘦弱的身板,看起来让人担心。 曼歌更不得了,在胡人里面哪怕是个“大家小姐”,也要在部族里面劳作,毕竟现在的南匈奴可不是草原霸主,只不过是一群讨生活的难民罢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十三岁的曼歌已然玲珑窈窕,想到舅舅的暗示,刘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着蔡小姐的面搞三妻四妾? 那自己还想不想穿越回去了······ 商道沿途都有哨点,护卫倒是用不着多带。 蔡琰作为秘书,天天宅在军帐里,不是写文案,就是教两兄妹识字。 她的身子骨自然算不上好,刚上山不久,已经喘开了粗气。 刘豹看得好笑,现在没什么娱乐项目,闲暇之余,他倒是有跟着去卑他们练刀练弓,加上自己本身有着不错的面板,身体条件不错。 看着咬牙坚持的蔡小姐,刘豹叹了口气,不顾身边各异的目光,硬生生把她背了起来。 “我自己能行!”蔡小姐大羞,架不住周遭的目光,只能像鸵鸟一样藏住脸面。 曼歌抿唇看着,脸上表情复杂,暗自紧了紧小手。 第十四章 老婆要变朋友 第14章 老婆要变朋友 一行人来到陭氏,去卑等人早早迎在城外。 蔡小姐踢腾着下来,藏在刘豹身后不敢见人。 “拜见左贤王!” “拜见左贤王!” 【获得成就初聚人心,魅力+5】 魅力终于涨了? 刘豹大喜。 面对拜服在地的众人,赶忙让他们起身,看着大伙脸上的笑容,自己也感到欣慰不已。 一切没白忙活。 县城算不上大,贵在难得。 走在街道,看着左右一座座新宅,还建了几家酒舍,去卑跟在身旁指指点点,显得意气风发。 “原来这里这么热闹。”左顾右盼的曼歌惊奇道。 居都也是左右晃着脑袋,兴奋道:“咱们胡人也能住汉人宅子。” 蔡琰笑着看了眼徒弟,暖声道:“只要没了心墙,哪里都可以是家。” 居都绷脸思考许久,坚定道:“我以后也要像大王那样,让胡汉一家。” “嘁,你可比不上大王。”曼歌泼冷水道。 胡汉一家? 蔡琰咬唇看着前方的男人,他正不停指指点点说着去卑的不是,神情复杂。 随着胡人的商品不停涌进冀州,北方的富商们逐渐意识到了这条山路,开始尝试着走陭氏。 刘豹继续安排手下完善商道,毕竟现代人吹捧的互联网思维,本质就是过路费思维,所有企业管理人员都不陌生,对于通路和引流这两件事,可谓是一丝不苟。 由于大多数商队需要在陭氏过夜,而古代又没有路灯,所以陭氏的酒舍开始繁荣,属实让刘豹惊喜。 陭氏除了汉人,刘豹还特意安置进去了不少散落在外的胡田客,想要真正融入在一起,住在一起则是第一步。 商道逐渐红火,刘豹为了多安置难民,特意在路上加设岗哨,这样也让商道更加安全,越来越多的北方商人愿意从这里走,收入变得越来越多。 不用打打杀杀,一样不用饿肚子。 刘豹总算不用再次要饭,也算报复了下张杨。 只是家里,瞧着蔡秘书那还是-100的好感度,喜悦一扫而空,让他忽然有了放弃合同的打算,甚至考虑是不是直接跪下求她。 河东是高地,冬天里寒风刺骨,哪怕裹着厚厚的皮袄,也让人躲在屋子里不想出去。 下了大雪。 不忍让曼歌一个小姑娘忙活,让她回了自己的住处。 屋里烧着炉火,两人缩在被窝里面。 “厚脸皮。”刘豹牢骚道。 “嗯?”蔡琰不解,无辜的眸子看着刘豹。 刘豹心里苦,以前的蔡小姐会羞会闹会哭会笑,现在时间长了,反倒像是完全不在乎了,自己搂她抱她也不以为意,倒是真的成了夫妻。 可惜好感度不会骗人,还是-100。 刘豹不禁怀疑,自己就这么没有魅力? 是不是因为魅力值太低了的缘故? 要不要加点魅力试试? 想到此处加了一点,让魅力变成16。 而蔡小姐的好感度······没变。 刘豹失魂落魄。 自己还能穿越回去吗? 刘豹呆了许久,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已经不重要了。”蔡琰白臂紧了紧被子,打了个哈欠。 刘豹在外忙碌,她也没有闲着,除了帮刘豹写一些文书,还要教居都曼歌两兄妹识字。 “重要!” 刘豹用力搬过蔡琰,眼对眼,鼻对鼻,味道已经熟悉无比,脸蛋还是那么美丽。 鼻息扑在脸上,见刘豹一脸认真,蔡琰拧眉想了片刻,“应该是冠军侯那样的男人吧,没有女人不喜欢。” 冠军侯? 霍去病? 不灭匈奴不治第宅的霍骠骑? 可老子现在是匈奴王啊! 刘豹吸了口冷气,发现蔡琰眼角的一抹狡黠,知道她是故意的,气道:“想要封狼居胥是吧?反了你了!” 作乱的双手挠得蔡琰咯咯直笑,让刘豹一时间看痴。 上一次见她这种美态,还是在长安,在原主人的记忆里面。 他喜欢她的眼睛,还有眼睛下面那道浅浅的湾,仿佛会说话一样。 蔡琰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板起了脸。 反应过来的刘豹赶忙打开面板,看着还是-100,失望道:“你就不能喜欢我吗?” 蔡琰看着刘豹,脸色变得柔和,暖声道:“你是草原上的英雄,不知多少胡家少女想要嫁你,你当得上更好的女子,而我只是残花败柳,我们其实······可以做朋友的。” 刘豹所谓的胡汉一家,已经通过重建陭氏证明,他完成了安置汉人的承诺,这让蔡琰心里很是感激。 当然,安置的汉人不包括蔡琰的那些家仆,因为刘豹很害怕,害怕没有他们做人质,他会失去她。 “朋友?”刘豹心中忽然冒起酸水,怒道,“你是我老婆!” 蔡琰理了理鬓间发丝,一脸柔和地看着刘豹。 “你是我老婆!”像是宣示主权,刘豹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漂亮的双眸这次没有退避,迎着刘豹的炽热,蔡琰暖声道:“想要就快些吧,我身子乏了,明日还要早起教他们识字。” 快些? 她的口气平平淡淡,却是说着对男人来说最残忍的话。 刘豹兴致怏怏地倒回原位,愣愣看向床顶。 通过肌肤之亲增加好感度的方案失败了? 现在的蔡琰如合同里写的那样,真的成了尽职尽责的陪床丫环。 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放弃? 绝对不会,他还要穿越回去!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改进方案,想些更有效的办法。 生个孩子? 或者搞个小三危机? 唔······ 冬去春来,刘豹已经穿越过来一年,与蔡小姐的感情完全没有进展,起码数据上是这样。 军帐里面,居都和曼歌继续帮蔡琰打着下手,刘豹审阅着蔡琰整理出来的胡律,已经精细了不少。 不过精细也意味着更多的人力,揠苗助长反而不是好事,他也不能把现代法律直接挪过来用,就说婚姻法这块,听到后的安古鲁恨不得把营帐都给掀了。 对于部落来说,繁衍人口极其重要,而且青壮男子皆兵,导致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看着居都写得一手好字,不愧是蔡琰教出来的徒弟,刘豹忍不住问道:“你想不想当官?” “想!我想跟大王一样有本事。”居都使劲点着头。 “跟我一样?”刘豹心情大好。 居都腼腆一笑,“阿爹为了我受了不少委屈,我也知道自己成不了骨都侯,要是能跟去卑大哥一样当个县令,这辈子就满足了。” “县令可是汉官,你去卑大哥天天发牢骚。”刘豹揉了揉居都的脑袋。 “胡汉一家,我······我也想帮大家融入进去。”居都鼓足勇气看着刘豹。 刘豹哈哈大笑,使劲拍了拍居都的肩膀。 小伙子不错。 第十五章 联军来袭 第15章 联军来袭 舅舅家就这么一个男孩,而且身子骨弱,在强者为尊的胡人部落里面并不能服众,因此舅舅是既惋惜又惆怅,可惜一连生了好几个女儿,再也没有儿子。 “爹让阿哥多跟大王学本事,将来谋个差事,不比做骨都侯差。”曼歌学着刘豹拍了拍居都的肩膀,相比妹妹,她现在更像姐姐。 居都点了点头,有些害羞地看了刘豹一眼。 几人闲聊的工夫,平阳县令找上了自己。 陭氏商道现在小有名声,也让栾鞮格尔的大名也传遍了河东郡。 平阳虽然是汉廷封给匈奴的属地之一,但胡人并不热衷打理城池,直接把平阳交给了汉人,胡人只管收税。 平阳的税很重,这让许多汉民南逃,而胡人乐见其成,恨不得全逃走才好,把地交给逃难过来的族人种。 只是刘豹让一切变得不一样,先是成立拓山营给汉民生路,又建陭氏给流民安家,这让平阳城里充斥着他的传说,主事的汉人们忍不住起了接触的心思。 平阳临着汾水,南边就是大名鼎鼎的白波谷,是白波军起家的地方。 要说白波军也是传奇,汉献帝入许昌有他们不少的功劳。 由于他们的首领郭太战死,白波分裂成了四部,其中杨奉韩暹已经跟着皇帝去了中原,现在留在河东的只有李乐胡才两部,驻守在白波谷南的临汾县一带。 于夫罗与白波有过多次合作,两家称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平阳毕竟是南方大门,一直由栾鞮第一勇士的呼厨泉兼管。 叔侄两人关系算不上好,尤其在对待汉人问题上有着严重的分歧,而刘豹又忙于开拓陭氏商路,所以从未过问平阳。 迎进军帐,那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身材挺拔魁梧,而且面容俊朗,举止有礼有节,让人心生好感。 男子瞧见前面坐着的蔡琰和呼衍兄妹一愣,赶忙行礼,毕竟刘豹让女子和少年少女处理公务,还是十分罕见。 打开面板看了一眼,刘豹惊呆。 郝昭 平阳县令 统帅89 武力79 智力78 政治62 魅力72 这是自己见到的第一个名将,就从这面板数值上看,高达89的统帅,算的上是一流水平,起码要比自己强,尤其是那72的魅力,让刘豹十分羡慕。 “大王,平阳百姓也是你的属民,可要一碗水端平。”寒暄客套过后,郝昭直接表明来意。 “端平?你一个汉人能说出这种话,属实让本王吃惊。”刘豹笑道。 “大王不知道我们这些北方郝姓的来由?”郝昭看了刘豹一眼,见他一脸茫然,赶忙解释一番。 原来,郝姓其实是从赫连姓转化而来,也是匈奴的一支,早年南下居住在并州,后来部落衰败,他们多数人选择主动融入汉人,改姓了郝。 由于这层关系,于夫罗对郝昭自然十分信任,关于汉人的事情都交给他来打理,而他对于胡人也没有看蛮夷的偏见,属实难得。 人才,这就是刘豹想要的人才! 无论让汉人相信胡人,还是让胡人融入汉人,郝昭都是很好的榜样。 随着部落收入的增加,想要让呼厨泉减免些税负并不难,但做到与陭氏持平,怕是有些难度。 平阳毕竟归呼厨泉管,而围绕在他身边的诸多胡人,本就对于自己亲近汉人十分不满。 如果自己想要过问平阳,必然生出事端。 “大王可是担心右贤王?”居都小声问道。 居都十分聪慧,不仅仅识字多,还可以阅读一些蔡琰背写出来的文章,他既是蔡小姐的得意门生,也是她的得力助手。 “单于授命给大王,整个部族都得听大王的,有什么好担心的。”曼歌嘟嘴,又长了一岁的她,身材更加显露,越发出落得像个美人。 刘豹闭目沉思,郝昭满脸期冀地站在一旁,居都劝曼歌安静,反倒是蔡小姐全然不在意,继续写着自己的东西。 思来想去没有好办法,怕是只能跟呼厨泉摊牌,只是对方如何反弹,自己想象不到。 就在刘豹纠结的当口,安古鲁却是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陭氏商道保障了部族的收入,而陭氏正是他儿子去卑治理,这让他这个父亲十分有面子,天天在部落里溜达炫耀,很享受被别人吹捧的感觉。 “大王,出事了。”安古鲁环顾一圈,却也顾不上遮着掩着。 “叔父慢些说,曼歌,倒水。”刘豹很少见安古鲁这般慌张,起身走到他跟前。 “既然大王有事,下官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见。”郝昭想要回避。 “军帐里面没有私事,都是自己人,一起听就好。”刘豹笑着拽住郝昭。 笑话,郝昭可是隐藏在自己手下第一大将,放着这么好的下属不拉拢,还做个屁的管理。 “临汾被攻破了!”安古鲁急道。 “临汾?”刘豹与郝昭对视一眼,临汾在平阳南边,是白波军的领地,河东各个势力之间还算相安无事,不知道谁发兵把白波的老巢给攻克了。 “是王邑和三姓!”安古鲁气道。 三姓,指的是河东郡的三大世家,分别是闻喜毋丘家、猗氏卫家以及绛邑范家。 三家守望相助,同时依附位于治所安邑的河东太守王邑。 先前部族几次南下掳掠,没少在三家手里吃亏。 “王邑?”作为最早支援自己的太守,虽然素未谋面,但刘豹对他印象不错,只是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剿灭白波。 “无论白波还是胡人,都让这些河东世家如鲠在喉,此次白波被破,唇亡齿寒,大王还是要早作打算。”郝昭提醒道。 刘豹点了点头,心中对胡人这层身份有了一丝疲倦。 “郝县令,平阳现在有多少兵马?” 郝昭伸出两个指头。 “两千?” “大王说笑了,平阳是朝廷册封给单于的领地,两千汉军在里面,胡人能忍受得了?” “那就是两百了。”刘豹啧嘴,约等于没有。 刘豹对打仗并不感兴趣,从穿越来之后,很少插手军务。 让蔡琰给王邑写了封信,平阳一带有叔叔呼厨泉把守,倒也不担心对方突然打过来。 “若是有溃散的白波逃到咱们这边?”郝昭看向刘豹。 第十六章 商量对策 第16章 商量对策 收了白波残党,等于扫王邑面子,拒之门外,却也对不起两边的交情,所以郝昭拿不准主意。 刘豹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边的陭氏山道之外,西边还有待开发的蒲子山道和北屈山道,只是牵扯到并州的须卜部拖延着没动,但收集山货还是可以的。 所以无论胡人汉人投奔,只要是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他都欢迎。 忽然瞟见蔡琰在旁盈盈望着自己,毛笔悬在半空,眼睛一眨一眨,看上去很关心。 她见刘豹看见自己,脸色羞红,快速把头垂了下去。 刘豹却不打算放过她,走到案前,调笑道:“夫人你说,咱们救还是不救?” “明明已经拿定主意,何苦为难我一个女子。”蔡琰动笔,一副不准备理会刘豹的样子。 刘豹哈哈一笑,对着郝昭道:“我夫人说了,统统杀了!” “哈?”众人大惊。 “我没有!”蔡琰大急,瞧见蛮贼正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知道上了他的当,拧眉瞪他一眼,不再理他。 郝昭额头冒汗,心道这等大事,大王竟然还有心思跟个女人开玩笑,也不知道是真不正经,还是装不正经。 可惜郝昭猜不到,刘豹的任务压根不是办大事,而是刷蔡小姐的好感,刷那个一年都不涨的好感。 所以只要有撩拨蔡小姐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哎,娶了个宅心仁厚的老婆,郝县令,那就尽量安置吧。”刘豹笑道。 郝昭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赧声道:“那他们的口粮?平阳里毕竟也不富裕,多数人······” “安古鲁你来解决。”刘豹打断郝昭,对安古鲁招了招手。 “我?”安古鲁不情愿道,“与其有那个闲粮送给汉人,不如从北边再安置些族人过来。” “行了叔父,只要在咱们的领地,就是咱们的属民,莫要分得太清,容易伤了和气,是不是郝县令?” 刘豹把皮球踢给自己,郝昭暗自苦笑,他哪里敢得罪安古鲁,毕竟安古鲁这个左谷蠡王地位仅次于左右贤王,满脸尴尬地看他一眼。 得了准信,郝昭倒也能放开手脚,虽然平阳税收的问题还没解决,但刘豹显然有意帮忙,也不能算是无功而返。 河东联军攻破白波的临汾之后,马不停蹄继续北上,进驻白波谷地,再往前就是匈奴的地盘。 这下部落里炸了锅,对方显然就是奔着自己这边来的。 呼厨泉率军对峙,对方也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大军直接驻扎在了白波谷。 匈奴擅长骑射,不擅长攻坚,对方大将在这狭长的地方安营下寨,设拒马,摆兵阵,俨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联军号称十万,虽然刻意夸张,但是根据前线探马报告,四五万还是有的。 而匈奴这边,也算让刘豹亲眼见识到了全民皆兵,青壮男子人人上马作战,怪不得部落里会有那么多寡居的女人。 一万多胡骑,人数上并不占优。 刘豹好不容易通过开辟商路,没让胡人南下去打汉人,谁知刚安稳了一年,汉人倒是反过来出兵攻打胡人。 诡异,十分诡异。 毕竟从王邑先前主动送粮食的行为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急着“驱除鞑虏”的人。 第二次部族大议,除了呼厨泉在前线带兵,郝昭和去卑都被刘豹招了过来。 蔡琰喜欢,爱屋及乌之下,刘豹有意培养居都这个表弟,也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参加军议。 “大王,胡才被杀,李乐被我们收留,要不要见一下?”郝昭抱拳道。 “快请!” 李乐是个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此时面色惨白,似是受了伤。 李乐进入军帐,瞧见上座的刘豹,痛哭流涕道:“大王,咱们两家唇齿相依,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看着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也不知是真情所致还是演戏。 对于逢场作戏,刘豹并不陌生,主动扮演一个好的倾听者。 引着李乐把牢骚发完,让他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感激涕零。 反倒是营内诸将,一个个抓耳挠腮,满脸的不耐烦。 李乐终于收了哭声,恨声道:“我已经修书许昌的杨奉韩暹,还请了一些好友,相信他们不会坐视不管,请大王发兵破敌!” 发兵破敌? 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能不发兵吗? 联军明显有备而来,这让刘豹心生不好的预感,对着去卑道:“陭氏能抽多少兵马?” 去卑现在也是一方大员,整个人成熟自信了不少,由于安古鲁有意让他接自己的班,刘豹倒也没顾得上给他找个一官半职,毕竟现在的匈奴已经缩水再缩水,地盘连一个郡都没有,以前那些名头唬人的官职也就是为了唬人。 “保持商道的前提下,可以抽调三千,若是全力一战,五千也能带得出来。”去卑豪气道。 刘豹心里暗骂这小子,你意气风发个屁啊,对面可是四五万,你这五千也改变不了局势。 不过想想陭氏多是些可怜人,能抽出这么些人来,也算是尽心尽力。 问完去卑,刘豹又看向郝昭,郝昭抱拳道:“平阳收拢能战的白波,两千有余。” 两千,似乎也不多,不过白波一分为四,大多数人都跟着皇帝去了许昌享福,想来本就剩下的不多。 对于李乐说的许昌援军,刘豹将信将疑,暂且当做没有。 呼衍部需要镇守北三关,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抽调,于是刘豹看向其余三位骨都侯。 自从上次被刘豹敲打,加上刘豹有了威名,这让三人再也没吵闹过分家,对刘豹也算心服口服。 三人如实汇报一番,大概能凑出来一万胡骑。 这么一通盘算下来,倒也不觉得自己这边弱多少,只要两边战力旗鼓相当,也就打不起来了。 总让老婆抛头露面,刘豹自然舍不得,现在有了居都这个小跟班,简单的书信都安排给了他。 王邑没有回信,似乎铁了心要攻打自己,这让刘豹摸不上头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他。 多想无益,骑上战马,带着去卑和郝昭,直接南下白波谷,既然书信不回,当面谈谈总是可以的。 白波谷,两边是高山,地段狭长,中间汾水穿过。 要是军队在这里打仗,靠得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十七章 讨胡檄文 第17章 讨胡檄文 可惜匈奴骑兵都是游骑,主要靠射箭,无论冲阵还是近身搏斗,反而不是汉人的对手。 总之用蔡小姐转述的话来说,“匈奴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 刘豹忍不住想到蒙古,又想到马镫,甚至幻想了一下重骑兵,但是又想到可能大改历史,有可能影响到自己要回去的现代,犹豫纠结之后,决定以后再说。 气氛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刘豹众人赶到前线,与呼厨泉等右部将领客套两句。 策马上前,他大声喊话道:“在下左贤王栾鞮格尔,管事的是哪个?” 对方军中先是没人答话,过了小会,一位身披铠甲的将军骑马走了出来,朗声道:“再下闻喜毋丘兴,奉命传达王公指示。” “哦?将军请讲。”刘豹客气道。 将军从怀里掏出一张竹简,快速摊开,然后举起,朗读道: “泱泱华夏,立于中央, 风华物茂,六合八荒, 胡虏暴虐,以汉为羊, 占我汾水,夺我平杨, 掳掠奸淫,杀人为粮, 青天与上,大汉危亡, 有道合者,九州各方, 奉天举师,顺昌逆亡······” “一派胡言!我们是大汉皇帝亲封于此,别什么事都赖在我们身上!”呼厨泉大怒。 毋丘兴继续念完,没有理会呼厨泉。 听着对方洋洋洒洒地骂着自己这边,别说呼厨泉忍不住,刘豹的脸都绿了。 好家伙,这檄文都出来了,看来铁了心要打仗。 打开面板快速瞅了一眼。 毋丘兴 闻喜县令 统帅78 武力84 智力52 政治56 魅力54 武力84? 竟然比郝昭的79还要高,更是高了自己10点,而所谓的第一勇士呼厨泉,其实比自己还要少3点。 刘豹心里犯嘀咕,继续搭话道:“咱们相安无事不是挺好的吗,非要打打杀杀?” 毋丘兴把檄文递给手下,喊话道:“我只是个依令行事的武人,不过可以再等几天,你要有事上报太守,还须尽快。” 嗯? 能等几天? 刘豹松了口气,点头道:“那好,我再给王太守写封信!” 说罢与呼厨泉碰了个眼神,招呼表情凝重的郝昭离去。 呼厨泉看着跟随刘豹一同离去的郝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毕竟名义上,郝昭是他的下属,只是大敌当前,忍着没有发作。 平阳城内,这是刘豹第一次进入全是汉人的县城。 面积比刘豹想象的要大,可惜十室九空,路上行人也看不到几个,显得十分破败。 刘豹皱眉,感觉有些暴殄天物,而且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间没想清楚。 南匈奴对于这座城池,主要用来管理在汾水两侧耕种的农民,里面多数是汉人,所以选了些汉官。 毕竟匈奴很少下马打仗,守城他们是不愿意的,但也害怕汉人聚集成规模,所以想到的法子就是加收税赋,同时限制城里军队的规模。 刘豹暗道可惜,这座汾水边的古城交给呼厨泉属实浪费,进了郝昭那破旧的衙门,除了两个杂役,也看不到护卫。 郝昭领着刘豹上座,刘豹看见案几后面的马扎,与郝昭会心一笑。 郝昭现在虽然是汉人,显然也喜欢这种被叫做“胡床”的小物件。 前线自然不舍得让蔡琰过来,好在居都现在也是写得一手好字,把他带了过来。 屏退左右,刘豹上座,招呼去卑、郝昭围过来,居都则是拿着笔墨坐在一边。 去卑一脸不自在,让刘豹好奇,“你怎么了?” 去卑还未说话,郝昭抢先道:“这里本是匈奴中郎将的官邸。” 听着郝昭一通比划,刘豹大致明白过来,这匈奴中郎将,是大汉专门安置在南匈奴单于身边的武官,带领汉军负责“保护”单于。 由于匈奴中郎将等于南匈奴这支傀儡的提线人,权利很大,自己的爷爷羌渠单于就是因为上任单于被匈奴中郎将张修杀死后扶持起来的。 羌渠单于被杀以后,叛变的北方须卜诸部自然不需要这层束缚,于夫罗也是恨透了这帮人,汉廷自顾不暇,就没有继续安排这个职位。 见刘豹拧眉思考,郝昭赶忙转移话题道:“毋丘兴此人不简单,战阵严整,有卫霍之风。” 卫霍当时不仅打败了匈奴,更是把与匈奴作战的经验总结传授下来,郝昭对毋丘兴的评价很高。 去卑嗤之以鼻,“白波谷狭窄不易机动,但我们可以退到开阔的地方,只要他们敢深入,胡人的弓箭会让他们知道厉害。” 刘豹一直忙于内政,对军政完全不熟悉,最近拉着去卑、郝昭好生学习一番,堪堪算是入门。 郝昭夸赞了去卑一番,刘豹看出他的言不由衷,知道他也是夹在两边难做,安慰道:“不用说那些虚头巴脑的,有话大可直说,不用顾忌。” 说罢拍了去卑脑门一巴掌,去卑一头雾水,满脸无辜。 郝昭哈哈一笑,紧绷的脸色柔和了少许,“胡人骑射功夫自然了得,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因为队伍比较散漫,不擅长打硬仗。” “胡说······”去卑还没说完,被刘豹狠狠踹了一脚。 郝昭面色尴尬,见刘豹点头,继续道:“东西有大山,北边有三关,毋丘兴稳扎稳打,从南往北依次攻克平阳、杨县、永安,固守富饶的汾河谷地,我等避无可避,要么攻城,要么退守山上,无论哪种,胡骑丧失机动,人数又不如对方,必败。” 刘豹点了点头,纳闷道:“如果硬碰硬,真的差很多?” 郝昭看了去卑一眼,委婉道:“不羞遁走。” 刘豹哈哈大笑,跟蔡小姐说得一样,拍了拍郝昭道:“本王听明白了,只要守住平阳,也就没事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郝昭一愣,见刘豹一脸揶揄,抱拳道:“只是关于税赋的事······” 刘豹递了个白眼,心道郝昭果然了得,不仅会做人,也懂得争取机会。 自己毕竟没打过仗,得听从专业人士的建议,而且说到守城,那不就是郝昭擅长的吗? 第十八章 不羞遁走 第18章 不羞遁走 89的统帅,不用白不用。 刘豹点头应下,对着去卑道:“你带陭氏人马协助郝县令守城,无论何事,都听他的。” 去卑咧嘴,刘豹再次踢了他一脚,严肃道:“可不是跟你闹着玩,要是出了岔子,你以后就不用跟着我了。” 去卑大惊,赶忙点头应下。 刘豹又看向受宠若惊的郝昭,鼓励道:“放开手脚,无论胜负都算在本王头上,等这事完了,我先解决平阳的问题。” 郝昭大喜,抱拳行礼。 平阳城墙上,相应器具都有准备,看着那堆满的滚石檑木,刘豹忍不住看了郝昭一眼,似乎准备已久,不像是为了应对河东联军。 郝昭有些心虚,纠结半天,小声坦白道:“大伙害怕胡人哪天突然变脸,城里少说千余口人,怎么都得备着一手。” 刘豹哑然,嘴上表示理解,心里却捏了把汗,暗道其余几座县城也得去转转,汉胡两边的隔阂,已经超乎自己想象。 “驾!” 一骑狂奔而来,骑士下马跑到刘豹满前,颤声道:“对方将军叫阵,右贤王迎敌,重伤。” “什么?”三人惊呼。 刘豹暗骂蠢货,毋丘兴好歹有84的武力,自己这边根本没人能打得过。 呼厨泉怕不是被什么第一勇士的名头冲昏了头脑。 “大军怎么样了?”刘豹急道。 “右谷蠡王救回右贤王,引兵后退,不久后到平阳。” 刘豹松了口气,忍不住感谢这个“不羞遁走”的优良传统,不敢耽搁,命令道:“速速回营,把左谷蠡王叫来。” “等等。”郝昭突然出声,“把李乐也接过来。” 胡兵看向刘豹,见刘豹点头,快速跑了下去。 “白波军新至,我等不好节制,李乐虽然受了重伤,毕竟威望还在。”郝昭解释道。 刘豹揽住郝昭肩膀,严肃道:“务必放开手脚,无论赏赐还是官爵,尽管应下,只要结果。” 郝昭嘴角翘起,自信道:“必不负大王所望。” 远远看见狼烟,胡骑疯狂逃窜,后面追着数千汉骑。 刘豹暗骂,不是等几天再打吗? 感情探马所谓的到平阳,竟是逃到平阳? 远远望去,果然如郝昭所说,胡骑现在的阵形宛如天女散花,杂乱无章。 反观后面的河东骑兵,阵形相对紧凑,整体看上去像是一柄利刃,绞杀触碰到的胡人。 实力怎么差这么多? 以前不是经常南下袭扰吗? 刘豹有些傻眼,现在被对方完全碾压,还是在胡人擅长的骑战领域。 被刺死,被碾死,被射死。 那一个个落下马的族人,可能前几天还跟自己说过话,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心中波涛翻滚,忍不住看向郝昭。 郝昭表情凝重,“敌方骑兵并不多,我们只是乱了阵脚,只要······” 看着跑下城楼的刘豹,郝昭赶忙对着去卑使了眼色,去卑快速跟了上去。 谷地地势平坦,数千骑兵的冲锋甚是骇人,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快跑啊!” “分开跑!” “朝我这边来了!” 毋丘兴一马当先,长槊挥舞,狠狠刺穿一名胡人,鲜红洒了一地。 另一名将军范先快马追了上来,喊住毋丘兴,提议道:“毋丘将军威武,咱们不如大军开拔,直接攻击平阳?” 毋丘兴甩掉长槊上的鲜血,看着追击逃兵的部队,哑然失笑道:“万万没想到胡虏如此愚蠢,早知如此,何必让他们盘踞河东。” 又有一名将军豪气道:“有毋丘将军傲视河东的马上功夫,只要咱们三族齐心协力,这些胡蛮必将覆灭!” 范先跟着夸赞道:“驱逐胡人将军首功,以后平阳、襄陵、杨县三地,非毋丘家莫属,我们范家只要一个偏远的蒲子县就够了。” 毋丘兴嘴角翘起,得意道:“传令后军······” 嗖! 嗖嗖! 越来越多的箭声,打断了毋丘兴的谈话。 镶嵌黑边的白旗招展,那是匈奴的王旗。 “本王在此!本王在此!”王旗前面,刘豹不断高呼。 战场之中,又没有喇叭,但聊胜于无,起码能喊住身侧慌乱逃窜的胡骑。 越来越多的胡骑停下马步,侧首看向高扬的王旗,旋即不再犹豫,快速上前集结。 河东骑兵也发现了招展的白色王旗,大部队果断调转方向,朝着刘豹这边冲锋。 刘豹喊得口干舌燥,瞧见敌人朝着自己方向过来,不敢停留,赶紧策马后退。 同样是撤退,有了刘豹的王旗拉仇恨,散在八方的胡骑终于可以反击,无数的箭雨射向河东骑兵。 刘豹拼命抽着马鞭,抗着王旗的亲兵跟在后面。 去卑死死跟在刘豹身边,大急道:“大王可以先退!这里我来!” 刘豹顾不上回复去卑,嗓子已经哑的出不了声。 好在胡人弓马娴熟,现在有了安全的输出环境,而冲锋的河东骑兵又是聚在一堆,杀伤效果显着。 “追不上了,”落在后面的毋丘兴冷冷盯着白旗,也不犹豫,挥手大声道,“鸣金!” 当当当! 锣声震天,已经察觉到局势不妙的河东骑兵不敢耽搁,快速调转马头,朝着白波谷退去。 “嗷嗷嗷嗷!” 漫天狼嚎,胡骑开始反过来追杀河东骑兵。 嗓子冒烟的刘豹终于可以停马歇息,对着去卑摆摆手,示意他跟去前面。 去卑领命带着王旗追向大部队。 刘豹则是骑马驶向平阳。 咕咚咕咚灌了大碗水,脑中复盘着刚才的一幕。 郝昭所谓的“不羞遁走”并不是玩笑话,因为纪律散漫,所以沟通效率就低,全靠首领带头,不像汉军那般听鼓前进、鸣金收兵。 恰逢带头的呼厨泉上来就重伤,下面立马变成了一盘散沙。 “大王果然是豪杰。”郝昭夸赞,又帮刘豹添了碗水。 刘豹苦笑,自家事自家知,别的不说,带兵打仗这事,自己确实不行,部族里的这帮胡人似乎······也不太行。 等事情平息以后,军政自己也要想办法抓一下,省得再像现在这么憋屈。 河东骑兵退回白波谷营地,依托拒马,弓兵开始反击。 去卑见赚不到便宜,也带着部队撤回自己的营寨。 下午,安古鲁和李乐终于来了。 去卑毕竟是陭氏士兵的首领,需要他帮郝昭守城。 面色苍白的李乐则是帮助郝昭节制白波残兵。 自己带兵打仗还是外行,离不开熟手帮衬,只能把安古鲁叫来。 依照郝昭盘算,敌人整军备战过后必然攻击平阳,对于守城胡骑帮不上,需要刘豹坐镇帮忙骚扰。 胡人营寨,叔叔呼厨泉重伤回了家,自己现在顶到了他的位子,坐在军帐里面。 第十九章 宇文鲜卑 第19章 宇文鲜卑 有了先前一仗,右部诸人对刘豹心生敬畏,少了以前的敌意和聒噪,此时一个个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 呼厨泉跟人单挑被打成重伤先不说,贤王下面是谷蠡王,谷蠡王下面还有大将,大将下面有都尉,都尉下面有当户······ 此时这些人都站在这里,刘豹面无表情,心里却是骂了他们祖宗十八代。 他们竟然一个都没战死! 还让军队乱成那样。 整个军队瘫痪,自然有制度的原因,但这帮管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废物。 但现在还不到追责的时候,毕竟大敌当前,因为呼厨泉的关系,刘豹跟这些将军们并不熟悉,只知道他们一开军议就叽里咕噜地叫个不停。 安古鲁主持军议,刘豹冷眼坐在上座,让他们一个个分析总结,仿佛回到公司开经营分析会的日子。 “轮到你了,说说,错在哪,下一步怎么办!” “我当时看着右当户跑,我才跑的,下次不会了······” “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的错误是······跑太快了,下一步计划是······跑慢点。” 刘豹脸都绿了,怪不得胡骑各自为战,这些人有个屁用。 一场军议下来,自己帮助安古鲁立威,也为了方便他暂时接替呼厨泉统领右部,毕竟大战才刚刚开始,没人主事那还了得。 呼厨泉不在,主帅的营帐让给了刘豹。 刘豹走进营帐,瞬时间愣住,因为营帐里坐着一名女人,身段极其妖娆的女人。 打仗带女人? 刘豹从来没有关心过打仗,对胡人的习惯不是很清楚。 自己与叔叔呼厨泉的关系已经够坏,可不想再惹上闲话,旋即也不犹豫,想要转身退出去。 “大王去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少了丝娇柔,多了丝飒爽。 “本王不知道婶婶在这,马上换个住处。” 刘豹从未去过呼厨泉的住处,也不关心他有几个老婆,更何况眼前女子面带紫纱,他并不认识。 “噗嗤。”女子快速起身,跑到他的身后,挽留道,“咱们聊一会吧。” “婶婶不妥吧?”刘豹继续离开,胳膊却是被她拽住。 “我不是右贤王的阏氏,你别多想,咱俩聊一会。” 紫纱朦胧住唇鼻,柳叶眉毛,会说话般的灵动眸子,身材纤细却不显柔弱,玲珑的脚丫踩在地毯上,浑身透着诱惑。 刘豹感觉诡异,犹豫片刻,瞧见她对自己招手,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两人对坐,女子帮两人满上奶茶,要知道这里可是军营,她竟是没有一丝害怕。 “你是谁?”刘豹忍不住问道。 “胡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眉宇间的俏皮,却是一眼就能看懂。 “故弄玄虚?”刘豹皱眉,“这里可是军营,不是女人该呆的地方。” “大王轻视女人?” 刘豹冷笑道:“我没这个意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女子叹了口气,忽然发难,朝着刘豹踢出一记右腿高扫。 刘豹大惊,本能举手招架。 似是故意虚晃一招,半空中的小腿突然改变方向,踢向刘豹腹部。 就在右腿踢中刘豹的刹那,女子的左腿猛然发力勾向他的后颈,整个身子倒悬腾空,电视火光之间,已经把刘豹锁倒在地上。 该死! 刘豹喘着粗气,无暇感受女子身躯的曼妙,脖颈被对方的腿弯紧紧锁住,呼吸变得困难。 好在女子直接放开,双手撑地,柔韧的身躯后翻,然后俏生生地立在地上,一脸揶揄地看着刘豹。 刘豹撑地起身,脸蛋有些发烫,偷偷看了眼面板,果然发现: 宇文轩 宇文鲜卑 统帅77 武力89 智力23 政治35 魅力96 宇文鲜卑? 鲜卑人? 在呼厨泉的营帐里? 而且这可怕的武力是什么鬼,这女人很暴力? 无数想法闪过,刘豹最后决定假装不知,重新走到宇文轩身前,沉声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宇文轩悠悠叹了口,美目瞟向刘豹,“要不要跟我联手?” “联手?”刘豹喝了口奶茶,口感粗糙,但味道厚重。 “整个河套,上郡归你们,其余归我们。” 有道是“黄河百害唯富一套”,从自己这里跨过西边的吕梁山就是河套地区,里面大部分是须卜诸族的地盘,西南方向随着西凉兵祸乱关中,也被羌人占去了不少。 “呵,我现在大难临头,还顾得上什么上郡?” “我可以帮你退敌。” “你想让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刘豹不屑。 “呵呵,你爷爷就是死在他们手里,哪里是自己人了?”一边说着,宇文轩伸出纤细的食指,在刘豹手背上轻轻画了个圈,妩媚道,“反倒是我们,可以成为自己人。” 妖精! 刘豹快速抽回手,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女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武力自己也打不过她,怕不是仙人跳。 “大王!”安古鲁的大嗓门从帐外传了过来。 刘豹看了宇文轩一眼,见对方摆出请的手势,然后走出帐外。 大战随时可能爆发,刘豹心里没底。 指望安古鲁这个大老粗整理会议纪要,那是想都别想,只能让他开完会后跟自己再碰一下,还有许多问题让刘豹放心不下。 防止营帐里的“间谍”偷听,刘豹刻意带着安古鲁走远,两人在营寨里边走边谈,等到回过神来,天际已经泛黄。 打道回府的路上,刘豹忍不住问安古鲁,“宇文鲜卑是怎么个情况?” “宇文鲜卑?”安古鲁的胖脸拉了下来,“他们叫鲜卑,其实是投靠了鲜卑的胡人。” “胡人?匈奴人?”刘豹吃惊。 安古鲁苦笑道:“小的跑的跑,散的散,能被鲜卑接纳的都是大族,他们可是恨死了咱们了。” 北匈奴就是败在大汉与南匈奴手里,作为北匈奴残部,仇恨二五仔倒也不难理解。 根据安古鲁解释,匈奴西迁之后,鲜卑出了一个英雄人物檀石槐。 在檀石槐的带领下,鲜卑几乎占据了整个北匈奴的领地,开始向南匈奴所在的河套地区扩张。 鲜卑屡战屡胜,一度攻入河套,可惜檀石槐命短,死后儿子和连不堪大任,也死在了河套。 由此鲜卑开始内乱,却也学着大汉对付匈奴的手段,把曾经的宇文诸部封在阴山北麓,扶持他们牵制河套里的南匈奴。 大汉衰微,南匈奴再次分裂,宇文部新仇旧恨之下,不断袭扰河套,打得须卜诸部苦不堪言。 第二十章 初识宇文轩 第20章 初识宇文轩 宇文鲜卑可谓是须卜诸部的大敌,也难怪宇文轩拉拢自己,只是不知道为何先找上了呼厨泉。 与安古鲁分别,刘豹回到军帐,却是没了宇文轩的身影。 走了? 这女子神神秘秘,不过刘豹也懒得管她,坐在案前别别扭扭地写着提纲,他自己不懂打仗,但如同企业管理一样,他的抓手就是手下这帮会打仗的胡人将领,只要盯紧他们,起码不会像先前那般不堪一击。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估计已经到了深夜,白天还要早起,刘豹赶忙上床休息。 刚一躺下,刘豹露出苦笑。 床铺不仅是热的,还是香的。 刘豹无奈道:“你一个姑娘家,倒是放得真开。” 就凭宇文轩的面板,刘豹倒不至于傻到认为她是女“公关”。 宇文轩眨着漂亮的眼睛,吐气如兰,“都说栾鞮部出了一头不会咬人的头狼,没想到是真的。” “谢谢夸奖。”刘豹转了个身,看着蒙纱的女子,她都不害怕,他这个男人更不害怕。 “我可没夸你。”宇文轩与刘豹对视,她的睫毛很长,眼神灵动,仿佛会说话一样。 “都是匈奴人,何必打打杀杀,聚一块谈生意不好吗?”“深情”对视之下,刘豹率先招架不住,翻身看向床顶。 她仿佛花场老手,完全不懂羞涩为何物,不过想到她的武力,也许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太天真了,做生意是有前提的。”宇文轩悄悄从被窝里捉住刘豹的手,眼睛眯成月牙,“你觉得汉人为何发兵打你?” “我怎么······”刘豹刚想吐槽不知道,忽然意识到宇文轩在提醒自己,强忍手心传来的温润,拧眉思考片刻,哑然失笑道,“原来是这样。” “嗯哼?”宇文轩偷偷挠了挠刘豹手心。 刘豹暗骂一声女妖精,想要抽手,对方索性把自己胳膊整个抱住,一脸挑衅地看着自己。 摸不上她的套路,刘豹索性由着她。 “河东本来相安无事,若是说最大的改变,那就是我通了陭氏山路,受损最严重的自然是张杨,有道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只是他自己不来,却能怂恿河东各部,倒也有些手段。” “还不算太笨,那,要不要我帮你。”宇文轩凑到刘豹耳边,枕头风吹得他有些酥麻。 刘豹有些哭笑不得,现在虽然在床上,但更是谈判场,男人极其容易冲动,是弱势群体。 所谓无事献殷勤,她说得轻巧,怕是代价不小。 首先要拉高姿态,要是被女人吹吹软风就出卖了公司利益,这样的人也胜任不了谈判工作。 刘豹从安古鲁那里了解到宇文鲜卑的情况,加上宇文轩提议的瓜分河套,长远利益虽然不能不顾,但自己现在面临大军压境,倒是很想知道她怎么帮自己。 盘算片刻,刘豹打定主意,猛然起身把她压在身下,既然她想利用自己的吸引力,也就怪不得他利用自己的长处。 居高临下俯视宇文轩,那朦胧的丝纱不似视频里流行的口罩美女,能隐约看清五官,判断出她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没有三两三,怎敢上梁山? 宇文轩敢如此近距离撩拨男人,显然也是个“高手”。 修长的脖颈艳若桃花,眸子里满是无辜,只是一个眼神,就从狐狸精变成了纯情少女。 刘豹心中冷笑,只是那面纱撩人,忍不住心中好奇,伸手捉了过去。 他要看看这个狐狸精的真面目。 噌! 就在刘豹伸手的刹那,宇文轩快速捉住那支越界的胳膊,一拉一扭之间,翻身把刘豹压在了身下。 刘豹仿佛成了被警察叔叔抓住的犯人,脸贴在床上,手被对方死死禁锢住。 该死! 这经历也是头一遭,在床上被女人欺负了。 挣扎半天,对方修长紧致的双腿紧锁,让自己彻底无法动弹。 刘豹气喘吁吁,最后放弃,“好了好了,我们讲和,坐下来好好谈。” 宇文轩噗嗤一笑,放开刘豹被反拧的胳膊,翻身想要下床。 嗖! 胳膊刚刚一轻,刘豹暴起,迅速捉住宇文轩的胳膊,一摔一压,反客为主。 “卑鄙小人!”宇文轩又惊又怒,双手被刘豹死死按住,她一个女子,力气自是比不过他,只能努力扭动双腿,想要抢回先机。 刘豹虽然不懂搏击,但毕竟有面板底子,还被宇文轩连番教育,此时有样学样,快速压死她的双腿。 呵! 感受着对方的挣扎越来越弱,刘豹心情大好。 他注视着宇文轩,她的眸子里此时没了从容,满是愠怒。 四肢相抵,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用嘴扯去那朦胧的紫色面纱,如画的俏脸浮现。 眉头似蹙未蹙,双眸似怒还羞,胭脂唇瓣和精致的鼻子里喘着粗气,让刘豹一时间呆住。 所谓的天生狐媚,怕是不过如此。 “我看错你了,草原的败类!”似乎累了,宇文轩放弃挣扎,几滴清泪滑落,胸脯开始起伏,那强忍哽咽的模样,仿佛受了最厉害的欺负。 盯着梨花带雨的俏脸,刘豹知道是自己不讲武德,心里不忍,“好了好了,不闹了,这次真的讲和,咱们谈正事。” 宇文轩默默掉着眼泪,完全不搭理刘豹,让刘豹感觉自己像是禽兽一样。 他叹了口气,欺负女人属实不光彩,慢慢松开双手,想要翻身。 嗖! 如玉的双臂瞬间锁住刘豹的脖子,几息的工夫,刘豹脸蛋已经涨得通红。 窒息的刘豹拼命想要扯开锁在脖子上的胳膊,奈何对方狠了心,如同绳子一般紧紧勒住自己。 意识越来越模糊,手上也越来越使不上力气,拼命踢着双脚,动作变得越来越弱。 要死了吗? 宇文轩松了手,此时她脸上哪还有一丝娇柔,全是肃杀之气。 死里逃生的刘豹完全顾不上宇文轩,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还不停地咳嗽。 脸上挂着泪痕的宇文轩拧着柳眉,最后似是不忍,上前拍了拍刘豹脊背,等他气息逐渐平顺,翻身走去案边,又帮他倒了碗水。 鬼门关走了一遭,刘豹满头大汗,整个人都虚脱,此时再看坐在案前的女子,心里暗骂心狠,却是再也不敢轻视。 刘豹逐渐缓过气,两人这么一番“亲热”之后,也没心思继续闹腾,最后老老实实对坐案前。 宇文轩脸上已经没了“套路”,面带寒霜,冷声道:“天下战马,以三套为最,我们要拿下三套,然后战马从你这里卖进中原。” 做买卖? 第二十一章 拱完火跑了 第21章 拱完火跑了 自从董卓祸乱朝廷乱铸小钱,加上连年灾荒战乱,现在粮食成了硬通货,一匹马的价格大约在一百五十石左右,大约是耕牛的三倍。 当然马匹根据体型、年龄甚至公母,价格各不相同,具体价格都是谈出来的,毕竟是信息闭塞的古代。 三套是指河套地区的三处平原,那里盛产骏马,想必无论曹操还是袁绍,都不会拒绝。 这是想让自己当经销商? 刘豹眯眼,此时的宇文轩也不知道是认真还是生气,冷得像个冰疙瘩。 见刘豹一脸古怪,宇文轩继续道:“贩马有着暴利,你们与须卜诸族结怨颇深,如果不跟我们合作,永远做不了这份买卖。” “我们自己也养马。” “呵,白天还没吃到教训?你们现在养出来的马跟辕马有什么区别。” 辕马?拉车的马? 经宇文轩这么一提醒,猛然想起自家的骑兵被河东骑兵追杀,确实没发现马匹比人家强在哪里,有些愧对“游牧民族”的称号。 刘豹本有了强军的打算,被宇文轩这么一说,难免动了心思,“我们怎么帮你?” “北上出关,攻击须卜诸部。” “我家门口还有好几万汉人呢。”刘豹无语道。 “我们也会帮你。” “派兵过来?” “相隔千里,那自然不可能。” “那怎么帮?” “出兵阴山,南北夹击。” “阴山?” 阴山是河套的最北边,山南就是南匈奴盘踞的河套,山北是鲜卑的地盘。 刘豹这下反应了过来,这丫头感情是空手套白狼,阴山跟平阳差不多隔了整个河套,而且她们本来就打算南下河套,如何算帮自己解围? 倒不如说······ 解······围? 刘豹忽然想到什么,额头冒汗,试探道:“须卜也发兵了?” “呵,还算有救,不像那个傻大个。”宇文轩掏出紫色方帕,递给了刘豹。 “谢谢。”刘豹快速擦去汗珠,心想自己太嫩,入了别人的套还不自知,苦笑道,“我们能否击退河东联军还未知,现在谈买卖是不是太早了?” 宇文轩没有回话,看了眼被刘豹攥在手里的方帕,又看向他,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现在这小妞架子摆到天上,刘豹只能自己猜。 “你们不会也派人去汉人那边了吧?” 宇文轩冷哼一声,承认多头下注。 “那我懂了,还是等这边平定下来之后,咱们再谈。”河东未破又来须卜,刘豹心情沉重,忍不住握紧了方帕。 “你想得倒美,赶紧交出质子让我带回北方,否则你自己想吧。”宇文轩看着被他揉成一团的方帕,有些恼怒地瞪他一眼。 “质子?”刘豹对这两字十分抵触,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原因,不悦道,“须卜南下,本就是你们乘虚而入的机会,别说得好像真给我们帮忙一样。” “呵,须卜大军一来一去,还要穿山越岭,我们时间充裕,晚几天发兵又何妨?但你们可等不了。”宇文轩不屑。 刘豹思来想去,形势比人强,瞧着高扬着鼻子的女子,无奈道:“我没孩子。” “骗谁呢?匈奴王会缺女人?”宇文轩冷笑。 “真没骗你,你打听下就知道了,可能是我······老婆不争气。”把锅全都甩给蔡小姐,刘豹暗道阿弥陀佛。 宇文轩拧眉,盘算小会,“那就拿你兄弟,或者······” “别傻了,威胁不到我有什么意义?你看这样如何······”刘豹可不想一直占下风,送人质哪有谈买卖来的实际。 刘豹反客为主,手舞足蹈比划半天,决定拿未来的合作做文章。 唾沫星子飞舞,最后表示自己这边贩马的收益,可以让掉三成。 力争的宇文轩脸蛋有些潮红,试探道:“所言当真?” 刘豹一脸真诚,使劲点了点头。 宇文轩抿唇,思考半天,最后道:“不能少了,五成!” “这······不行,太多了,我们那么大一个部族,不行不行。”刘豹拒绝,心里却乐开了花。 “四成,你要再得寸进尺,我现在就走!”宇文轩说罢起身,大半夜的,竟是真是摆出要走的模样。 得寸进尺? 好吧,叽叽喳喳牢骚半天,刘豹终于拜倒在石榴裙,“不情不愿”地认下。 刘豹一脸悲苦,仿佛成了部族里的千古罪人。 反观宇文轩心情大好,重新拿出妩媚的俏脸,揶揄道:“好了,咱们签合同。” “合同?”刘豹一愣。 “嗯,合同。” “合同!”刘豹呆住。 宇文轩笑得弯腰,整个腰肢似乎都要折断,“你这男人很不老实,我会如实禀报你家蔡夫人。” “你认识蔡琰?”刘豹惊道,“那你不知道我没孩子?” “笨蛋。”宇文轩美眸轻瞟,起身伸了个懒腰,好看的曲线一览无余,“胡人总好过汉人,我诚心待你,希望不要负我。” 狐狸精。 狡猾的狐狸精。 原来都是演戏! 像模像样地签了合同,宇文轩把合同收好。 刘豹见她如获至宝的模样,拼命忍住没笑。 要知道,这贩马的事先不说是八字没一撇的空头支票,而且羊毛出在羊身上,就是让九成利润,大可以先涨价再打折,只要总价比她选别的地方划算,不怕不成交。 对现代人来说都已经免疫了的营销手段,没想到竟然骗到了这只狐狸精,也不知她是可怜还是可爱。 玲珑的小脚踩进胡靴,拿起一旁的狐裘披到身上,重新戴上紫纱,竟是要一副要走的模样。 “你要走?太晚了吧,外面不安全。” 宇文轩妩媚一笑,“安全?大王不会狠狠欺负我吗?” 狠狠欺负? 那是怎么个欺负法? 刘豹被这个妖精撩拨得口干,见对方干脆利落地走出营帐,起身追到外面,见已经有人等在门口,手里还牵着马。 “看错你了。”宇文轩冷冷扔下一句,与同伴消失在夜幕。 看错? 看错什么? 也不知这女人嘴里几句真话,等回家就去问问蔡小姐。 刘豹长呼一口气,回到床上,空气中还残留着宇文轩的余香。 该死,她拱完火跑了,自己怎么睡得着? 不停想着军务分散注意力。 古代生活节奏慢,自己又执迷于“办公室”,现在反省一下,确实是懈怠了。 自己早就应该想到商业竞争的残酷。 只是没想到张杨直接下了死手,不仅怂恿河东汉人,还勾搭了须卜诸部。 那他自己的河内部队又在哪里? 第二十二章 首阵遭伏 第22章 首阵遭伏 会不会也在后面? 啧,区区一个算不上出名的张杨已经如此阴险,也不知道那些鼎鼎大名的谋士,得是何种妖孽。 第二天天明,有了宇文轩提醒,刘豹可不敢继续傻傻等着毋丘兴。 已经派人给驻守三关的舅舅报信,刘豹把诸将早早拽到军帐,看着一个个哈欠连天,冷声道:“本王提前把难听的话撂在这,你们能干就干,不能干换人,依照你们自己商量出的计划,谁要是再出了纰漏,可别怪本王不顾及情面!” 跟刘豹接触了一天,右部诸将算是见识到了自己左贤王的厉害,偷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咬牙应了下来。 匈奴所谓的机动,说直白了就是各自为战,牙旗跑到哪,士兵就跟到哪。 牙旗跑了,人也就跑了。 刘豹不得不认清自己这支匈奴部队的现实,南下百年,已经被豢养成狗,而不再是驰骋草原的狼。 虽然也想学习汉军那套击鼓鸣金,只是想到郝昭所谓的“不善攻坚”,知道有些事一时半会不能强求。 微操大师害人害己,自己现在只能督促这些将领,但也把练兵的事情列入工作计划。 有一点宇文轩没说错,自己太天真了,作为现代人只想着经商,已经把秩序当成天经地义,正应验了那句“别人屯枪我屯粮”,活该有此一劫。 整顿人马,大军出营。 白波谷口。 安古鲁带人叫阵,骂得口干舌燥,然而河东联军坚守不出。 刘豹越发坚定了判断,对方就是在等须卜诸部南下,准备前后夹击自己。 只是不知道舅舅那边情况如何。 伸手止住还要发难的安古鲁,刘豹策马上前,大喊道:“毋丘将军,可否谈谈?” 毋丘兴远远瞧见刘豹,伸手止住想要放箭的弓手,带着范先卫固两将上前,抱拳道:“左贤王何事?” 刘豹压住内心的焦躁,笑道:“打也打过了,过往的仇怨已了,就此罢兵如何?本王接手以来,重视合作共赢,对诸位称得上是秋毫无犯,还通了些许买卖,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 “合作共赢?”毋丘兴看向左右,哈哈大笑道,“贤王大名传遍河东,怎么如此幼稚?” 刘豹拧眉,“将军说说,本王哪里幼稚?” 毋丘兴未答,范先策马上前一步,伸手前指,大喝道:“知道那是何处吗?” 刘豹顺着范先所指,侧首一望,回道:“平阳。” 范先冷哼一声,毋丘兴却是止住他继续发难,上前道:“那是帝尧都所,千古帝范、万代民师的帝尧,此时被蛮夷霸占,是汉人的奇耻大辱。” 尧?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刘豹忍不住再看了平阳城一眼,没想到还是座历史古迹。 他转回头,对着毋丘兴道:“平阳可是大汉皇帝亲封,并非我们强占。” “那黑山贼的张燕也是皇帝亲封,”毋丘兴哂笑,指着前方问道,“左贤王,那你可知这又是什么地方吗?” 刘豹顺着毋丘兴所指,竟是指在中间流淌的河水上,坦诚道:“汾水。” “不错。”毋丘兴放下手,勒紧缰绳,“这是汾水,也是汾水谷地,是河东最适合种庄稼的地方,而你们胡人呢?纵牛羊于田地,暴殄天物不自知,还三番五次打着饥饿的名头劫掠我等,这算哪门子共赢?” 庄稼? 耕地? 刘豹确实觉得自己的部落有些格格不入,周边也没有大草原,整个部族缩在营寨里面放牧,反倒是流散在外的胡田客,多数人种地,鲜少见人放牧,否则也不会被称为“田客”。 据自己所知,部族迁徙此地已经八年,就算没有难民危机,也经常吃不上饭,敢情坐在金山上哭穷? 刘豹虽然农牧知识不多,但懂得中学课本里的能量守恒,种粮食直接吃进自己肚子,肯定比进了牲畜的肚子再进自己肚子要划算,毕竟少了中间商赚差价。 眼看刘豹表情阴晴不定,安古鲁凑上前帮腔,“管你什么地,赐给我们胡人就是放牧用的!” “既然如此,无需废话,咱们手里见真章!”毋丘兴抱拳,带着范先卫固策马回营。 刘豹阴沉着脸,真是一事未完又来一事,无论是荒废的平阳,还是放牧的耕地,都不得不让他重视。 对方执意坚守不出,胡骑大军一直熬到日落,只能回营。 打仗是个体力活,饭量不自觉地增加,好在后勤粮草还算充足。 毋丘兴不敢应战,反倒是壮了胡将们的威风,一个个大吵大嚷,直骂汉将是懦夫。 然而刘豹的心情很不好,对方知进退,显然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诱敌就能反杀的酱油反派。 夜色降临,刘豹来回踱步,这种像是无头苍蝇的无力感,让他难以入眠。 手下突然跑了进来,急道:“大王,汉人攻城了!” “攻城!” 正如郝昭所说,敌军利用胡骑不善攻坚的弱点,依据城池营寨步步推进,首先就要打下平阳。 摸着黑,慌忙召集军马,虽然不担心平阳城里的郝昭会被轻易攻破,但也不敢大意,需要发兵策应。 床上爬起来的胡骑们慌慌张张,又是摸黑,更要命的是,整个营寨压根就做不出来多少火把! 战争上的准备工作可谓是稀碎。 刘豹喘着粗气,对方似乎吃透了己方的战术,难怪郝昭评价毋丘兴有“卫霍之风”。 “摸黑就摸黑,跟紧我安古鲁!一样杀了那帮狗杂!” 死马当活马医。 左谷蠡王安古鲁也管不了这么多,已经带着先头骑兵出营。 小小的火把问题,印证了打仗是个烦琐事,刘豹需要学习的地方很多,但眼下的难关却是不会给他时间。 自己压阵,嘱咐出征的众将小心,借着月光,送着剩下的胡骑出营。 刘豹继续回到军帐中踱来踱去,总感觉心神不定。 夜晚看不见牙旗位置,对于松散的胡骑来说,简直致命。 要是中了埋伏怎么办? 那可是三国故事里常见的翻转套路。 刘豹越想越不安,只能不停派出探马。 天际吐白,安古鲁终于带人回来。 “如何?”刘豹快步扶住跑来的安古鲁。 安古鲁满脸狼狈,胡帽也不知道掉去了哪里,露着大脸盘子,见到刘豹扑通跪下,愧声道:“大王降罪,汉人狡猾,我们中了埋伏,折损不少族人。” 果然如同自己想的一样! 刘豹强自镇静,知道现在还不是追责的时候,安慰安古鲁几句,追问道:“毋丘兴攻城了吗?” 安古鲁点头,悲愤道:“火光滔天,就是瞧见他们正在攻城,我们才想要······汉人狡猾,竟是分了人马埋伏路边。” 刘豹闻言冲出帐外,眼见败军稀稀疏疏地回营,一个个蔫头耷脑,就近跑向一匹骏马,翻身上去,对着安古鲁吼道:“安古鲁!亲自掌旗!” 再次带着大军出营,路上败退的胡骑零零散散,此时看到白色王旗,纷纷聚集过来。 队伍越滚越大,也顾不上盘点人数。 大部队刚刚压到平阳前方,远远瞧见河东联军还在攻城。 守军更是英勇,没被讨到一点便宜。 郝昭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传令右部诸将,本王亲临,各按计划行事,误事者斩!” 第二十三章 平阳破敌 第23章 平阳破敌 传令兵飞驰而出,扛旗跟在刘豹身后的安古鲁刚吃了大败,有些忐忑不安。 毋丘兴似乎早就料到胡骑再来,河东骑兵拖着狼烟,已经开始朝着刘豹这边冲锋。 刘豹转身看向安古鲁,不解道:“你扛什么旗?” “不是大王你让我······” “让你掌旗!没让你自己扛,速速带兵,敌人来了!” “哦哦。”安古鲁有些受宠若惊,把旗快速交给身边的护卫,知道这是戴罪立功的机会,大吼道,“勇士们,随我迎敌!” 安古鲁一马当先,带着王旗奔腾在路上,数千胡骑边跑边射,把河东骑兵拖在后面。 刘豹跟在安古鲁身后,不停回首看向敌骑,双方马匹相差不大,但胡骑轻装少甲,倒也不会轻易被对方追上。 这是胡人擅长的战法,一如军议中的预测一样,心情轻松不少。 其余各部人马见王旗部队已经开始交战,纷纷从两侧夹攻河东骑兵。 毋丘兴没有率领骑兵,独自骑马立在平阳城下,脸色凝重,“怎么可能?” “里面到底有多少人!不是说城里的汉人都恨死胡人了吗?”范先脸上也是有着绝望。 “不应该啊,按照探马回报,这城里压根没多少人,应该片息之间就能拿下。”卫固满脸不可置信。 看着从城头不断摔下来的士兵,没想到对方竟然准备得如此充足,毋丘兴策马贴近些许,气沉丹田,大声道:“同为汉人,为何助纣为虐!” 攻城的士兵似是听到将军的呼喊,齐声传话道:“同为汉人,为何助纣为虐!” “同为汉人,为何助纣为虐!” “同为汉人,为何助纣为虐!” 听着城下源源不断地怒号,郝昭虽然不动摇,被打到这里的白波军不动摇,胡人不动摇,但不代表其余汉人不动摇。 守城角力,片刻松懈都会功亏一篑,郝昭不敢怠慢,大声道:“左贤王是当之无愧的贤王,他已承诺重振平阳,让我等安居乐业!诸君勿要分神,专心破敌!” “唯!” “杀!” 眼见快要冲上城头的士兵再次被打落,毋丘兴脸色铁青,转眼看到远处的骑兵部队,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一如游戏里那样,风筝战术名不虚传,得亏敌人没有重甲,恰好汾河谷地还是开阔的平原。 河东骑兵不断有人坠马,人数变得越来越少,刘豹跟回头观望的安古鲁碰了个眼色。 安古鲁会意,逐渐停马,然后率先转身,吼道:“冲阵,狼嚎!” “嗷嗷嗷嗷嗷!” 第一声嚎起,第二声,第三声······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仿佛传染一般,响彻天扉。 这是胡人专属的镇魂歌。 胡骑除了弓箭,标配直刀和短刀,还会有些其他武器。 刘豹突然有了一丝灵感,但也没能完全抓住,眼看就要接敌,也顾不上这些。 安古鲁一马当先,拔出腰间的直刀,高高举起。 嗷嗷嗷! 四周的胡骑怪叫着围了上来,仿佛在进行最原始的狩猎。 河东骑兵猛然意识到自己从猎手变成猎物,将军率先停马,调头就跑。 如果说胡骑的近战能力只有10分,那么追杀能力倒是有100分。 胡骑追得甚至比逃得要快,凭借着速度优势又射又砍,再配上瘆人的怪叫,属实骇人。 刘豹虽然知道这是战场,但也不愿意主动杀人,眼见大势已定,主动停马,任凭安古鲁追击。 看着身下的一地尸体,心情有些沉重。 哪怕不是历史爱好者,只是学了课本上源远流长的知识,作为现代人的刘豹,他并不天真。 只有自己掌握绝对的力量,才能避免战争的发生,才能让这些族人以和平的方式融入汉人,直至融入到历史中去,而不是背着“胡人”两字,在哪都是异类。 相较于刘豹的感慨万千,毋丘兴此时已经没了先前的从容,眼见己方骑兵溃退,赶忙把都督攻城的任务交给范先卫固,自己策马上前聚拢残部。 卫固范先相视一眼,撇嘴看向毋丘兴的背影。 现在外围没了骑兵保护,平阳也没有攻破的迹象,任凭谁也没了勇气,只恨不能像毋丘兴一样“跑路”。 “撤吧,在胡骑堵住谷口之前,咱们还有机会冲回去,否则······”范先颤声道。 “毋丘兴都跑了,咱们兄弟还卖什么命,撤!快撤!” 说罢不顾步阵,卫固已经上马,奔向毋丘兴。 传令兵见自家的主帅忽然全跑了,也不犹豫,赶紧敲锣。 锣声响起,本来继续蚁附的河东士兵们如释重负,眼见骑马的头头都开始逃跑,自己哪里还敢耽搁,拔腿往回跑。 “稳住!” 毋丘兴此时顾头难顾尾,追上逃跑的河东骑兵跑,转身瞧见胡骑追在后面,又扫见范先卫固竟是放弃步卒,径直朝着自己这边追来。 “两头蠢货!”毋丘兴心中大悲,就算骑兵逃出去,步卒肯定会被对方围歼。 郝昭也是名将,自然不负毋丘兴所望,河东步卒刚刚开始溃逃,他就派去卑率领大军出城追敌。 狂风骤起,血腥味漫天。 放弃抵抗的逃兵与羊群无益,被身后追着的饿狼不断蚕食。 “弥犁庇佑!”杀得性起的安古鲁一扫战败的阴霾,双目通红,举刀砍死一人,手腕翻转,又砍死一人。 脸上抹着血印的胡骑瞪圆双眼,挺刀直刺,刺死倒在地上不断求饶的敌人,没有一丝怜悯。 跑不动的少年摔倒在地,没等别人补刀,已经被逃窜战友踩死在地上。 狼烟滚滚,兵分两地。 狼嚎震天,哀嚎遍野。 安古鲁率领胡骑追杀着河东骑兵,去卑则是带领平阳守军追杀着河东步卒。 大势已定,胜券在握! 身后跟着两名护卫,刘豹松了口气,开始思考该如何收场。 身临其境才发现,战争竟是如此恐怖,无论多么至高无上的生命,此刻都变得渺小卑微,甚至不值一提。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铺满地面的断臂残躯,刘豹只能扬起头颅,因为现在还不是表现脆弱的时候。 赶紧结束吧! 指挥步卒的去卑也骑着马,远远瞧见刘豹,面带犹豫,策马上前。 刘豹见他一脸急不可耐,知他年轻气盛立功心切,随意地摆了摆手。 去卑见状大喜,再次策马冲进敌阵。 要赢了! 城墙上的守军远远居高临下,眺望着形势大好的战场,人人面露喜色。 郝昭瞧见落在后面的刘豹,下楼策马出城,迎了过去。 “大王。”郝昭抱拳。 “辛苦。”刘豹学着郝昭抱拳。 郝昭哈哈一笑,“其实不辛苦。” “我猜到了。”刘豹平静道。 “猜到了?”郝昭惊奇。 “嗯。” “那也别忘了大王的承诺。”郝昭小声提醒。 刘豹又气又笑,递给他个白眼。 两骑并肩走在战场,商讨善后的工作。 没过多久,安古鲁风风火火地从白波谷奔了出来。 跟在后面的护卫哩哩啦啦,与其说是奔,倒不如说是逃。 逃? 刘豹郝昭两人大惊,对视一眼,郝昭策马回城。 刘豹不敢再慢慢悠悠,猛甩缰绳,朝着安古鲁奔去。 轰隆隆,轰隆隆! 刚刚平息不久的大地,再出传来剧烈地震颤。 第二十四章 大战毋丘兴 第24章 大战毋丘兴 “快撤!快撤!快撤”安古鲁满头大汗,拼命挥舞着马缰,边跑边喊。 身后的惨叫声不断,数不清的胡骑被戳下马,又被踩烂。 攻守逆转,现在猎人又变成了猎物。 溃散的河东骑兵不知道从哪里又蹦了出来,重新聚集成密集的骑阵,人人挺槊挺枪,气势如虹,绞杀着一个又一个胡人。 “杀!”毋丘兴冲在前面,长槊戳死一个又一个敌人,眼神冰冷,盔甲上满是血渍。 “杀!”逃回毋丘兴身边的卫固范先,此时面目狰狞,咧着嘴角。 三人身旁,跟着一名同样穿着铠甲的将军,他单手挺着长枪,轻松刺死一名逃跑的胡骑。 见到己方骑兵竟然反攻,遁地无门的河东步卒们慢慢立住脚步,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胜势在我,弟兄们,杀光胡虏,重赏!” “杀光胡虏!” “杀光胡虏!” 绝望中的河东步兵不再逃窜,逐渐开始结阵,转身迎击追杀来的平阳守军! 当! 白波谷口,无论骑兵步兵,此时都凑到了附近,混战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冲在前面的毋丘兴甩着长槊,宛如杀神,全无一合之敌,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毋丘兴停马快速扫视战场,长槊高举,怒吼道:“跟随本将军,杀光胡虏!” “杀光胡虏!” “杀光胡虏!” 路上的刘豹心情沉重。 难道对方提前埋伏了部队? 用大部队做诱饵引胡骑决战? 看着数十面迎风招展的“杨”字旌旗,刘豹觉得奇怪,不禁看向毋丘兴的位置,打开属性面板。 杨丑 河内大将 统帅52 武力65 智力40 政治22 魅力15 河内! 河内骑兵! 张杨果然来了! 万万没想到,眼见就要胜利,竟然功亏一篑。 此时的胡骑已经开始溃败。 远比之前还要惨烈的大溃败! 前方逃命的胡骑完全不顾身后的同族,拉着长线,躲避着地上混战的步卒。 后方堵在白波谷口附近的大多数胡骑却是提不起速度,绝望蔓延,眼睁睁等着被身后河内骑兵整齐的军阵冲垮。 军阵,那是团结的力量,现在的胡人还不具备。 怎么办? 距离前方越来越近,躲过几发弓箭,刘豹感觉嗓子发干。 本来瞧不上呼厨泉,现在眼看胡骑在自己手里全军覆没,自己怕是还不如那个叔叔。 呼厨泉? 刘豹忍不住打了个机灵,看向前方,看到冲出谷外以一敌三的毋丘兴,紧了紧腰间那把没怎么使用过的直刀,心思急转,抓紧缰绳,策马上前。 “冲锋!”刘豹故技重施,再次边跑边喊,想要重整溃散的军队。 可惜个人在偌大的战场中宛如沧海一粟,声音快速淹没在嘈杂中,只有身边的护卫听见。 但他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继续大喊着:“冲锋!” 身后跟着的两名护卫意识到刘豹的意思,旋即也不犹豫,对着身侧逃命的族人大喊:“冲锋!冲锋!” 逃出生天的胡骑发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虽然没有王旗,但本能的发现异常,纠结片刻后策马跟上,边跑边喊道:“冲锋!” “冲锋!” “冲锋!” 越来越多人发现刘豹,喊得人也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嗯? 远处的去卑看见了刘豹,见他带着一小撮人不退反进,宛如螳臂当车。 几经波折的安古鲁心如死灰,麻木地甩着马缰,满脑子前途暗淡,嘴里不住小声嘟哝着“完了完了”,但是,他的余光瞥见了刘豹。 王旗动了! 逃窜的王旗动了! 迎着敌人动了! 逃命的胡骑看到自家的王旗,还有宛如箭头般越聚越多的马队。 他们竟然胆敢主动迎战汉人,甚至纷纷举起了腰刀,进行他们最不擅长的肉搏! 疯了? 疯了! 安古鲁拼命挥着马缰,高举腰刀,他的首领冲在前面,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与大王同在,弥犁孤涂!” 弥犁糊涂,匈奴人的上天之子,是指引他们的神灵。 “弥犁孤涂!”安古鲁附近的几位右部诸将面色悲戚,一边甩着缰绳,一边跟着大喊! “弥犁孤涂!”越来越多的胡骑反应过来,快速策动马缰,追在部队后面。 “弥犁孤涂!”杀红眼的平阳守军不知道何意,但是只要大喊,仿佛就还有活下去的勇气与希望。 “弥犁孤涂!”城墙上的郝昭面色紧绷,他比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带着城墙上的众人一齐呐喊! 轰! 两军再次冲撞! 嗷嗷嗷嗷嗷嗷! 以逸待劳的河内骑兵不知道溃散的胡人为何突然变了样,人人扯着嗓子怪叫,而且举着腰刀,俨然一副拼命的架势! 傻了,拼了,还是疯了! 汉胡交战已经数百年,对彼此间的长处短处不可谓不熟悉。 自骠骑将军一战成名之后,汉军尤其清楚胡骑的弱点,只要能够近身冲阵,面对失去骑射优势的胡虏,一汉抵五胡! 然而这些胡人仿佛又不太一样,这还是那群不善攻坚、不羞遁走的胡骑吗? “杀光胡虏!”不知是谁仰天长啸。 “杀光胡虏!”面对狼嚎的联军开始齐声怒吼。 两种不同的声音在山谷中剧烈的碰撞,夹杂着金属交击的伴奏。 光着脑门的胡骑腰刀飞舞,嘴里发着怪叫,拼命挥动胡刀,砍得面前的敌人节节败退。 满目仇恨的汉骑挥舞着长枪,浑然不惧敌人的疯狂,瞅准空隙,一枪把敌人刺下马。 混战中的马儿无法奔跑,停马的骑兵没有了机动的条件,反而成为立在高处的靶子。 地上的胡人掏出短刀,猛刺前面的马腹,马儿吃痛摔落穿着铠甲的骑士,骑士被人快速补刀,喉咙里鲜血喷桶。 挥舞着短刀的胡人百骑长浑身染血,正待砍死下一个猎物,枪尖突然从腹中冒出,被贯通的他软倒在地上。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跳马,马战逐渐转成步战。 杀,被杀,狭路相逢,勇者胜! 经验丰富的毋丘兴带着手下慢慢冲到侧翼,继续凭借骏马的机动,点杀一个又一个的胡人。 刘豹自然看见这一幕,他眼神冰冷,这是属于他的背水一战! 调整方向冲向毋丘兴,身后跟着数十骑护卫,而毋丘兴也看见了刘豹。 “毋丘兴可敢一战!”刘豹大吼一声,名为仇恨的毒药已经染红了他的双眼。 “我来助将军!”卫固眸中泛光,杀死胡王那可是天大的功劳,随着一声大喊,快速贴近毋丘兴。 毋丘兴轻蔑一笑,“你们护好周边,看本将军亲自宰了这只狼王。” “相信毋丘将军,没有胡人是他的对手。”范先喊住立功心切的卫固,他们要面对刘豹身后的数十骑护卫。 “好机会!”远处的杨丑也发现了刘豹,快速刺死眼前的敌人,然后甩了个枪花,也追向毋丘兴。 此时刘豹与毋丘兴的眼中只有彼此,就像呼厨泉兵败那样,只要两人死掉一个,战斗都会结束! 当当当! 先下手为强! 攻击如同暴风骤雨,他把自己所学的所有刀法,一股脑用在毋丘兴身上。 毋丘兴不愧是王邑手下大将,显然久经战阵,面对疯魔的刘豹浑然不惧,灵活保持距离,交兵点到即止,不知不觉中消耗着刘豹的力气。 盛极而衰,刘豹连攻不下,招式越来越老。 毋丘兴感觉时机已到,长槊连刺带扫逼退刘豹,然后策马拉开小段距离,踏马上前。 嗖! 寸长寸强,槊才是马战之王! 借着马匹冲力,宛如加速的汽车,快如疾风的长槊猛戳刘豹。 刘豹不敢硬接,只能躬身躲过,然后立身甩手就是一刀。 当! 转眼十几个回合下来,刀槊相击,两人第一次黏近。 “滚回草原吧,这是我们的地方!”毋丘兴瞪着刘豹,咬牙推开,长槊破空而起,重重砸了下去。 喘着粗气的刘豹面色大惊,本能夹紧马腹,马儿吃痛前冲,堪堪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第二十五章 平阳险胜 第25章 平阳险胜 当当! 两人再次黏在一起,疲惫的刘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里,也是我们的家!” 说罢抽刀再砍。 当! “寡廉鲜耻!”毋丘兴的喘息也变得有些急促,手腕翻转,连挑带刺。 当! “道貌岸然,不就是收了张杨的好处!”刘豹闪身躲过,回击两刀。 当! 毋丘兴槊杆斜挑,狰狞道:“杀光你们,就是最大的好处!” 当当! 两人杀得难解难分,远处的杨丑已经悄悄赶到,眼见刘豹无暇顾及身后,脸上露出狂喜,平举长枪,准备刺死胡王。 嗖! 刚要得逞的杨丑头冒冷汗,听到破空声后本能躲闪,扭头一看,一名魁梧胡人扔掉了弓箭,举刀冲了过来。 去卑! 不知不觉中,刘豹与毋丘兴又战十几个回合,两马错身而过。 刘豹喘着粗气,面对毋丘兴的攻击越来越力不从心,他心里清楚,对方技高一筹。 毋丘兴双腕翻转把长槊耍了个花,斜睨着气喘吁吁的刘豹,快意道:“胡虏终究是胡虏,本将军烦了,你可以死了。” 刘豹狠狠盯着毋丘兴,冷笑道:“因你而死的人已经够多,尽快做个了结吧。” “因我?”毋丘兴一愣,脸上再次露出狠色,“好一个不要脸的蛮夷,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这帮胡虏恬不知耻地赖在这里!” 看着面目狰狞的毋丘兴,刘豹长长呼了口气,忽然心里生出一丝没来由的同情,淡淡道:“我们也是汉人。” “汉人?求饶?”毋丘兴仰天大笑,“可惜求饶也没用,你,注定要死!” 毋丘兴不打算继续啰嗦,猛挥缰绳,长槊平举,如同青色闪电。 “求饶吗?”刘豹古井不波,停马立于原地,双手握刀,迎着突袭来的敌人。 当! 毋丘兴一刺不中,化刺为扫,“死!” 嗖! 刘豹再次弯腰紧贴马背,躲过势如破竹的一击,一番交战下来,他对毋丘兴的惯用招式变得熟悉。 “结束了!”毋丘兴同样熟悉了刘豹的把式,嘴角高高翘起。 他提前留了力气,虚晃的横扫戛然而止,猛然变扫为斜挑,要把刚刚起身的刘豹切成两半。 当! “死!” 惊鸿的弧光一闪而逝,惊呆了恰巧瞥见的杨丑。 “怎么可能?”杨丑大惊。 噗!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战马,滴落到地上。 “你······卑鄙·····噗!”大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毋丘兴摔到地上,满脸不敢置信。 “毋丘将军!”卫固范先见状不妙,快速涌来围攻刘豹。 “大王后退!”护卫也是寸步不让,挤到刘豹身前,迎上卫固范先。 该结束了。 刘豹感到自己有些虚脱,快速甩掉刀上的鲜血,他环顾四周,随后高高举起腰刀,气沉丹田,大吼道:“敌将毋丘兴已死!降者不杀!” 去卑一刀逼退杨丑,瞥见如同死鱼一般被手下拖走的毋丘兴,大喜过望,跟着高呼道:“敌将毋丘兴已死!降者不杀!” “敌将毋丘兴已死!降者不杀!” “敌将毋丘兴已死!降者不杀!” 呐喊声在河谷中回荡,震得耳朵嗡嗡直响。 亲眼见证毋丘兴战败的杨丑大惊失色,脑中还残留着那快如闪电的一刀,眼见刘豹策马朝向自己,头冒冷汗,不敢继续缠斗,一枪逼退去卑,策马回驰,“兄弟们撤!快撤!” 当当当! 锣声响遍山谷。 被人堆满的谷口,硬碰硬的河内骑兵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反而露出颓势,此时听见救命一样的锣声,一个个慌忙转身,就近抢匹战马,片刻都不想留在原地。 杀红眼的胡骑哪能放过他们,继续追在后面。 安古鲁抽身贴近刘豹,大脸盘子上满是鲜血,同样喘着粗气道:“大王,追杀交给我吧,再给我安古鲁一个机会。” “不用了。”刘豹已经平复下来,看向面色惨白的安古鲁,笑道,“前面可能还会有河内的援军,当务之急,先要解决后面的河东步卒,叔叔有劳,咱们回营喝酒!” 安古鲁脸上泛起潮红,眼眶含泪,高声道:“遵大王命!” “投降不杀。”刘豹嘱咐一句。 安古鲁一愣,转身看了刘豹一眼,然后带着王旗与胡骑,回身冲向被包围的河东步卒。 刘豹还不放心,对着身侧的去卑道:“你懂我的意思?” 去卑跟随刘豹多日,熟悉他的作风,点头应下,喊住几名护卫,策马追向父亲安古鲁,嘴里不停大喊道:“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几经起伏,不过才过了一个上午。 河东联军一战而溃,被俘者无数。 【获得成就单挑制胜,武力+1】 【获得成就平阳退敌,统帅+1】 【获得成就力挽狂澜,魅力+5】 大战过后。 活下来的士兵们在平阳吃着东西,外面还有人打扫战场。 为数不多的农民也被郝昭征调出城,帮着挖坑,挖万人坑。 刘豹站在平阳城头,去卑跟小居都陪在身边,他看着自己的面板唏嘘不已。 刘豹 匈奴左贤王 统帅74 武力89 智力48 政治54 魅力21 可分配属性点:0 就在刚才,无路可退的他为了战胜毋丘兴,把点数全都加到了武力上。 而且担心毋丘兴半路落跑,特意先与毋丘兴过了几十招示弱,好在自己没被对方秒杀,差点就成了小丑。 城里的河东残军全部被缴械,被郝昭带人看在校场。 刘豹走下城头,去卑居都跟在后面。 无论胡人还是汉人,无论友方还是敌人,现在他们看着刘豹的眼神都有敬畏。 刘豹已经通过此战证明了自己,先前有敌意的那帮右部将军此时跟在身侧,一个个乖巧无比,怕是再也“嘚瑟”不起来。 几经转折的安古鲁整个人都虚脱了不少,此战要是败了,他铁定要背大锅。 他现在不停向着弥犁祈祷,胖脸哆哆嗦嗦,看起来有些神神叨叨。 又出风头的去卑意气风发,他本就是刘豹的左膀右臂,想来以后接手左谷蠡王的位子,怕是族里没人再反对。 郝昭还是关心平阳税赋的问题,早早跟刘豹碰过头,毕竟呼厨泉开局打了酱油,也算给了刘豹处理平阳的借口。 刘豹对郝昭的招揽称得上真心实意,包括这些俘虏,索性把平阳相关事宜全都放权给他,让他自己草拟振兴方案,自己只需要拿给蔡小姐一起参谋参谋。 按照胡人的规矩,战场上获得的俘虏归个人所有,会成为奴隶,听到刘豹把他们安置在平阳后起了怨言,好在刘豹承诺结算成粮食,总算平息了下去。 来到校场。 看着俘虏们那一张张惊骇的脸,刘豹努力放缓表情,对着身前一人问道:“你们在河东的日子过得苦吗?” 第二十六章 陭氏生变 第26章 陭氏生变 那人打着哆嗦,颤颤巍巍道:“不······苦。” 刘豹暗骂自己问得突兀,与郝昭碰了个眼神,对方心神领会,开始宣传平阳的接纳政策。 想要留下的,平阳自然欢迎,会帮他们安家。 想要回家的,那就得先住一阵,也不会饿着他们,起码等风波过去才行。 两边虽然敌对,但毋丘兴说得没错,无论是荒废平阳这座古城,还是耕地放牧,确实都需要改变。 但胡人毕竟是游牧民族,尤其是部族里的权贵,要想要他们直接放弃原本的生活方式,怕是会跟着呼厨泉直接反了。 旋即想到宇文轩的提议,上郡位于吕梁山西边,属于河套东部,那里草地不少,倒是可以安顿想要放牧的族人。 想到宇文轩这只狐狸精,刘豹感到气血直涌,恨不得现在就回家,让蔡小姐帮自己治疗一下。 摇头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破败的平阳城,战后的事情再多,还是得一件一件地办。 战场上的优势争取到了,下面就要通过谈判桌来争取利益。 河东太守王邑先前一直装死,现在自己赢了,他怕是坐不住了。 除了人命,打仗也消耗钱粮,安抚阵亡者家属更需要钱粮,总不能依着胡规直接把家属给分了,谁叫自己是现代人呢。 从降卒口中得知,此战三姓倾巢而动,基本把整个河东汉军都栽在了白波谷,现在各城的守军没剩几千。 自己这边还有一堆问题没能解决,作为经手过连锁项目的刘豹来说,深知盲目开店只是面上风光,一旦遇到竞争,比拼的还是内力。 他不打算再次兴兵攻城,那意味着更多的责任,不如先要点好处划算,起码要把损失弥补掉。 况且还有张杨,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底牌没亮出来。 间谍? 特务? 想到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让居都再次起草文书,或者说“条约”更合适,想来这次王邑不敢轻易拒绝。 几近黄昏,城外有胡骑策马奔来,那人下马冲到刘豹身前,扑通跪下。 刘豹皱眉,“怎么,北边的三关被攻破了?” 从最坏处想,向最好处努力,他有想到这种情况。 “大王,须卜诸部突然带领大军南下,冷泉与阴地两关被攻破,现在只剩汾水关,左骨都侯找大王求援。” 刘豹呼了口气,自从接手这家“南匈奴公司”,他不知不觉养成了深呼吸的习惯,这里总是有解决不完的麻烦,还总让自己心惊肉跳。 三关还剩一个,那就还有机会,比自己想得要好。 左部主掌钱粮,所属兵马只有千余,勉强也能帮的上忙。 加上现在平阳初定,自己可以马上带兵回援,一切还不算晚。 然而胡骑继续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事?”刘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胡骑满脸苦涩道:“大王,陭氏,也反了。” “哪?陭氏!”刘豹失声惊呼,惹来众人的目光。 眼前还有数不清的联军战俘,刘豹意识到自己失态,快速调整表情,对着郝昭笑道:“我老婆生了,我要回去看看。” 远处的郝昭一愣,旋即会意道:“恭喜大王,等这边安顿下来,我去喝酒。” 刘豹点了点头,命令去卑点齐人马,准备朝着陭氏出兵。 陭氏倾注了自己的心血,没想到竟然也会造反,也不知道张杨到底许了什么好处! 被人撬墙脚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大王,要不让我去安邑送书信吧。”居都跟在刘豹身边,自然也听到了一切,看着大家忙碌,体弱的他寸功未立,有些黯然。 刘豹拧眉,看向居都。 “我······我怕有些字没写好,让汉人看不明白,我可以直接讲给他们听。”居都鼓足勇气,仰视着刘豹。 刘豹强压心头怒火,努力翘起嘴角,对着居都点了点头。 于公于私,这个瘦弱的表弟,都需要自己栽培。 居都大喜告退。 按照郝昭的要求留下些人帮他看守降卒,散出探子警惕张杨来袭,安古鲁带领大部分骑兵回守汾水关,刘豹则是带着去卑去陭氏。 为了防止再被夹击,兵贵神速,胡骑一齐出城。 北须卜,东陭氏,南河东河内联军,这次针对自己的围杀可谓是下了血本。 骑兵部队刚刚出城不远,远远看见数十骑冲了过来。 “备战!”去卑大吼一声,同行的安古鲁也是拔出了腰刀。 几十人浑然不惧,一直骑马到前面,为首一人大声道:“我等白波好汉,特来相助,左贤王可在?” “白波?”众人相望。 刘豹突然想起李乐所说的许昌援军,看着眼前的几十骑哑然失笑,果然等于没有。 为首的将军身穿铠甲,头缠白巾,浓密的倒八字眉毛,体态魁梧,器宇轩昂,让刘豹忍不住看了下面板。 徐晃 白波军 统帅88 武力90 智力74 政治48 魅力71 “徐晃?”刘豹失声尖叫。 这位可是实打实的一流武将! 听到刘豹失态,众人忍不住打量徐晃,徐晃则是好奇道:“哪个认识某?” 没想到白波竟然有如此人才,刘豹快速平整表情,策马上前,率先下马道:“在下左贤王栾鞮格尔,久闻将军大名。” 徐晃赶忙下马,抱拳道:“在下杨县徐晃,收到李乐将军书信,特来相助。” “杨县?”刘豹一愣,那正是陭氏商道在河东的起点,没想到徐晃老家竟然就在自己的地盘里面。 两人客套几句,现在大军压境,不能过多耽误时间。 “等破敌之后,本王定会好生宴请将军,劳烦将军出手相助。”刘豹同样对着徐晃抱拳,这是汉礼,让徐晃受宠若惊。 最后对着安古鲁嘱咐道:“叔叔千万要多仰仗徐将军,多以他的意见为主。” “大王认识他?”安古鲁不解,打量着徐晃这个汉人,又瞧见刘豹冷脸,知道他说得不是客气话,赶忙应下。 多了徐晃相助,虽然不知道汾水关双方人数相差多少,但有这种一流名将加持,总算安心了不少。 两边在杨县分道扬镳,百余骑兵跟着刘豹快速赶到陭氏山道。 虽然得知陭氏反叛,但刘豹自认问心无愧,也不愿意直接发兵攻城。 第二十七章 蔡琰到来 第27章 蔡琰到来 毕竟破坏容易建设难,无论他还是去卑,都知道陭氏这座城是如何辛苦建起来的。 这是他穿越之后完成的第一个项目,自然有很深的感情。 连夜赶路,到达少水河谷的时候,恰巧天蒙蒙亮。 山路上的哨点都没了人,刘豹阴沉着脸,带着手下直接来到城下。 陭氏临少河而建,特意加固过城墙,虽然比不上平阳那种大城,却也有模有样,能站上数百人。 城里本就被抽调走了三千士卒,此时剩下的壮年算不上多,本来都是留下来维持商道上的哨站用的,现在怕是全都被聚集到城里,俨然一副守城的架势。 城门下还聚集了许多些茫然无措的商旅,他们冻得瑟瑟发抖,时不时有人发着牢骚,牛车停得到处都是。 刘豹眼里喷火,这些人可是自己公司的客户,是财神爷。 对着去卑使了个眼色,去卑上前叫门。 不一会的工夫,城墙上又冒出来许多弓手,为首的正是侯选李堪,没见程银。 “侯选李堪,你们想干嘛!”去卑气得大叫。 怒吼惊醒还在睡梦中的商旅,吓得纷纷起身,带着货物就跑。 刘豹见状顾不上城墙,赶忙下马上前,摆出笑脸,表明自己的身份。 危机公关,对于运营岗上工作的人来说并不陌生。 客户就是上帝,如果现在做不好危机管控,尤其还是在信息闭塞的古代,一传十十传百,各种添油加醋,等到流言蜚语夸大起来,后续的损失不知道有多大。 败家容易起家难,刘豹自然不想看到那种情况,除了好言安抚众人,还大声承诺赔偿他们“损失”。 商旅们眉开眼笑,他们敢走这条商道,也是因为听说陭氏胡王是个讲理的蛮人。 此时眼见为实,众人惊讶之余,纷纷表示理解,听话地退去了远处。 去卑跟李堪骂得唾沫横飞,侯选在旁一言不发。 刘豹大步上前,全然不惧城墙上的弓箭手,因为那些弓箭,没有一支指着自己。 人心都是肉长的,刘豹心里好过了不少,大家明显还认感情,那就还有得谈。 “汉胡有别,多说无益!”李堪似乎骂得累了,对着去卑最后吆喝一句。 “李堪,你要把大家都害死吗!”去卑不依不饶。 “哼!” 两人吵得累了,渐渐消停下来。 刘豹看向侯选,相比于不着调的李堪,他更像是原先那帮山贼的主事人。 他好奇道:“你们就不怕我们攻城?陭氏现在的守军可算不上多。” 侯选抱拳道:“大王对我们的好,大伙心里都记着,所以也不想让你们为难,快走吧。” “张杨到底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说说,让本王学习一下。”刘豹奇道。 侯选苦涩道:“好处先不说,河东的胡人大难临头,我们没得选。” “大难临头?”刘豹失笑,“你是说张杨,王邑,毋丘兴,还是北边的胡人?” “自然是全都会来。”侯选无奈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刘豹更加好奇,他没想到,侯选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点无可奉告,大王还请专心处理自己的事,我们会······保护好陭氏人的。” 保护陭氏人? 刘豹细细一品,脸色柔和了许多,试探道:“你以为本王必败,所以想撇清关系,然后护下城里的胡人?” 侯选面色复杂,没有回话。 他果然没看错人,仗义每多屠狗辈,这些绿林草莽还是有人讲义气的。 “别想多了,本王能赢,而且已经赢了大半!赶紧开门让商人们进城,别耽误做生意!”刘豹催促道。 侯选摇头,“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吧。” 不等刘豹继续发问,去卑听得已经不耐烦,“什么尘埃落定,王邑及三姓的军队全灭,河内张杨的骑兵溃逃,现在只剩北边的须卜诸部,大军已经北上,左贤王没有骗你!” “是啊,都被我们打败了!” “没骗你们!” 听着城下的胡骑帮腔,侯选拧眉,看向刘豹。 刘豹没好气道:“前方要是不定,本王有工夫跑这里闲逛?” “那可是好几万汉军,真的赢了?”侯选不敢置信道,身侧的守城士兵也开始聒噪起来。 “说个实话,怎么这么费劲呢!”刘豹气笑道。 侯选见刘豹神色从容不似作假,心中盘算许久,举手道:“那就开······” “不行!”李堪拦住侯选,冷声道,“陭氏本就是我们汉人的领地,汉胡不两立,就算有些小恩小惠,但在大义面前,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李堪!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去卑大怒。 “大义?”刘豹听李堪又给绕回来了,忍不住想到毋丘兴,但仍是看向侯选,气笑道,“看来没少许诺你们好处吧?” 侯选瞥了眼李堪,脸有愧色,点头认下。 李堪也瞪了一眼侯选,脸上有些不满,“甭管好处不好处,大义当前,必然得道多助!” 刘豹暗啐一口,李堪这老粗竟然也能说出这么有文化的话,怕是有文官给他们带了书信。 他眯起眸子,冷冷看着李堪,“你是铁了心不打算开门?”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王请回吧,劝你先把自家的事情解决掉!”李堪态度坚决。 “谁规定的不能同道?是你,是你,还是你?”刘豹挨个指着城墙上的众人,人人低头不看自己。 “别费口舌了,今天无论如何,不会让你们进城!是不是兄弟们?”李堪挑动道。 “誓死跟随李将军!” “对不住了大王!” 听着越来越多的人表态,刘豹有些心灰意冷,连番征战本就疲惫,自己人的刀子更是割得生疼。 他自认没有亏待过陭氏人,但是像李堪这样被收买的人不知道多少,哪怕城里像侯选这样讲良心的人更多,也只是被绑架的大多数。 不论是北边的须卜诸部,还是南方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张杨,加上陭氏商道本就是部族收入的命门,无论如何不敢继续拖下去。 陭氏这座小城并不难攻破,唯一麻烦的是随后而来的三千陭氏军,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哗变,毕竟陭氏人的构成也称得上错综复杂。 即使北面三关全都须卜攻破,还有后面的永安据点,只要有陭氏商道输血,哪怕龟缩到杨县平阳,即使打持久战也不见得会输。 思来想去,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召回安古鲁的胡骑部队攻破陭氏,同时派人延缓出征的陭氏军回城。 军情刻不容缓,刘豹与去卑对视一眼,下定了决心。 “吁!” 一骑两女,少女曼歌翻身下马,扶住身后的女子。 被曼歌扶下马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白衣胜雪的蔡琰。 第二十九章 夫妻同力 第28章 夫妻同力 “你怎么来了?”刘豹大惊道。 他快速迎了过去,刚伸手想要揽蔡琰,被蔡琰快步躲开。 嗯? 蔡小姐好像······在生气? 蔡琰抱着竹简,曼歌又从马匹上拿下来不少。 刘豹随便翻开一份,正是他们多日来整理的诸多条规。 “听闻陭氏有事,阏氏便叫我把她带过来了。”曼歌对着刘豹小声,一副犯错的模样。 刘豹揉了揉曼歌脑袋,让她不要在意。 蔡琰仰首看向城头,清声道:“不知可有关中来的同乡?” 几名拿着弓箭的士兵互望两眼,应声道:“我是。” “我是。” “我也是。” 蔡琰一礼,叹声道:“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咱们关中百姓受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能有个安身的地方,还望诸君爱惜,莫要被些蝇头小利哄骗。” “这······”看着城下漂亮的同乡,他们都是被一起掳掠来的,关中人你看我我看你,手上武器垂下几分。 见有人动摇,李堪猛然拔刀,怒道:“你个汉家小姐委身蛮夷,怎还有脸活着?” “李堪你找死!”刘豹大怒,伸手指着李堪。 蔡琰最大的心结就是两人身份上的不同,李堪这随口一骂,让刘豹起了杀心。 蔡琰脸色苍白,紧紧攥住拳头,偷偷咬了咬唇,倔强道:“我是大汉尚书蔡邕之女,也是······” 她转头看了眼刘豹,犹豫片刻,大声道:“也是匈奴左贤王的阏氏,我愿替夫君作保,他虽是胡人,但不是坏人,还请诸君信他。” 刘豹转身看向这个美丽的女子,心中暖热,想要上前抱她,却被她推开。 蔡琰举起手里竹简,“这,还有那些,都是他为大家辛苦做出来的新律,虽然还未公布,但我担保,无论刑罚税赋,都比以前的汉律胡律要好,还请不要受了别人的诓骗,毁了咱们的······家。” 家,在陭氏里住着的所有人,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犹豫,噪杂不断,甚至有人开始扔掉兵器。 李堪额头冒汗,大急道:“别信他们,那女的嫁鸡随鸡,自己给胡人当了老婆,已经不是汉人了!” 没人理会李堪,有人对着城下的蔡琰问道:“毕竟是胡人大王,哪里比得上汉家老爷?” “诸君扪心自问,自从陭氏以来,夫君所作所为可曾有愧?”蔡琰正声道,“反观泱泱华夏,所谓的老爷们大兴刀兵,哪里还有乐土。”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纠结道:“我们毕竟是被他们掳来的,说不上哪天再翻了脸面。” 刘豹上前挨着蔡琰,瞥见她那有些发红的小脸,从未有过的异样涌入心中。 美人恩重,却也不能靠她解决。 心思急转之后抽出腰刀,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狠狠切了下去。 两条辫子随手扔去地上,看着城头不解的众人,刘豹朗声道:“既然你们如此在乎本王是胡人,那我匈奴左贤王栾鞮格尔,自今日起,改汉名刘豹!” 说罢看了眼蔡琰,温柔道:“我的孩子,将来也姓刘。” “汉名?” “刘豹?” “大王!” “蛮贼你······” 刘豹递给蔡琰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仰首看向城墙上的侯选,“本王没有骗你们,南方之围已解,等击破北方的敌人,将改王庭于平阳,穿汉服,设汉官,教汉字,最后哪怕是死,也会埋在河东!” “汉官?” “汉服?” 城墙上叽叽喳喳,包括远处看热闹的商队,忍不住凑了过来。 刘豹说罢转身看向惊慌失措的去卑和护卫,“当然,本王虽然改汉名,但不蓄发,不蓄须,依旧对族人负责,你们大可放心。” 去卑回过神,赶忙行礼。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放下武器,李堪吼道:“别相信!胡人就是胡人!改名也是胡人!这是骗人的把戏!” 刘豹继续盯着满脸愧色的侯选,“不错,即使改名,本王依旧是胡人,也不以胡人为耻,只为警醒自己,警醒自己汉胡一家。” 汉胡一家,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天方夜谭,但就在这陭氏县城里面,有胡有汉。 众人哗然,私语不止。 蔡小姐偷看一眼,悄悄贴近半步,小脸通红,大声道:“我本汉官女,见惯蝇营狗苟,少遇有情有义。” 说罢蔡琰也看向侯选,“要过胡大王的安稳日子,还是追求飘渺的老爷赏赐,还请诸君抉择!” “我······我还是选择跟着大王。” “我信这位小姐。” “我也受够了,不想再换地方了。” “现在的日子其实不错。” “李堪你能保证承诺兑现吗?” 城墙上吵吵不停,慢慢地,几乎所有人都扔掉了武器,只剩李堪侯选还有几名亲卫。 侯选叹了口气,快速举刀,瞬间架在了李堪头上。 李堪惊惧,不可思议道:“你疯了!就算这匈奴王有些手段,但哪能比得上中原?” “住口!”侯选喝住李堪,对着城下的刘豹俯身一礼,歉声道,“此事主谋皆在于我,大王重信重义,还望能对诸人网开一面。” “侯将军!” “我也有份!” “敢作敢当!” 刘豹举手止住聒噪,痛快道:“本王不傻,此事翻篇,既往不咎!不过······” 见刘豹看向李堪,侯选苦涩道:“求大王开恩,无论如何,他······还不能死。” 刘豹深深看了眼侯选,见他满脸挣扎,似乎有隐情,反倒是身后的李堪脸色苍白,已经吓掉了魂一样。 “看在你的份上,可以饶了他!”区区一个李堪虽然恶心,但相较于快速解决陭氏危机,那也不算什么。 “谢过大王!”侯选跪拜,让手下压着李堪一起跪了下去。 城门大开,胡骑进城。 看着唯唯诺诺跪在地上的守军,刘豹冷着脸,怒道:“陭氏是商道的一环,你们让客人在外面站着成何体统?” 第三十章 终于涨了 第29章 终于涨了 士兵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搭话。 刘豹转怒为笑,“还跪着干嘛?赶紧请进来,好吃好喝招待!” “哦哦。”机灵的士兵已经起身跑去了城外。 刘豹看向局促不安的侯选,“都过去了,记得帮我招待后面来的弟兄,得亏他们奋死,平阳才能守住。” 侯选脸色通红,点头应下。 “好了,本王还要去三关,陭氏全城开宴三天,无论商旅还是住民,所有开销记到本王头上!”刘豹豪气大发,想要牵蔡小姐的手,又被对方快速躲开。 嗯? 她是真的生气,还是害羞? 陭氏风波肯定会影响商道的生意,趁机搞个促销活动,也让大家团建一下弥合分歧,可谓一举两得。 “大王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侯选瞥向一旁低头认错的李堪,脸上露出冷色。 刘豹蔑视一眼李堪,大敌当前,强忍怒气没有发作,快速捉住蔡琰的小手,然后抄起腿弯,在一片呼号中把她抱起。 “蛮贼,放我下来!”蔡琰想要打刘豹,但又想到自己先前一副夫妻同心的模样,怕露馅,又苦又羞,只能任凭他抱着自己。 “做戏做全套。”刘豹亲了蔡小姐一口,满脸得意。 侯选看着走出城门的和睦男女,脸色变得柔和,大声道:“谢大王,谢阏氏!” “谢大王,谢阏氏!” “谢大王,谢阏氏!” “谢大王,谢阏氏!” 【获得成就陭氏归心,魅力+5】 魅力长到26,可现在的刘豹没心思搭理这个系统。 留下去卑处理后事,让曼歌给他帮忙,自己骑马带着蔡琰上路。 所谓小别胜新婚,虽然经历的事情不少,但严格算起来,自己出门的时间并不久。 “你在生我的气?”刘豹好奇。 蔡小姐不答。 “你在生我的气?”刘豹继续问。 蔡小姐还不答。 “你在生我的气?”刘豹还不死心。 蔡小姐招架不住,恼道:“欺负死我算了,也不留些手段对你的狐媚子使。” 狐媚子? 宇文轩? 说起狐媚,刘豹就忍不住想到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妖女,苦笑道:“你可别听别人胡说八道。” “哼。”蔡琰不再答话,身子却是僵硬的不行。 刘豹现在无比怀念自己的港湾,恨不得枫林晚,可惜三关还有大敌,倒也分得清轻重。 虽然不知道那个妖女又使了什么坏,见蔡琰赌气,就像吃醋一样。 吃醋? 刘豹大奇,忍不住打开面板瞧了一眼。 好感度······ -80! 刘豹愣住,觉得眼眶发热。 竟然涨了! 万年不动的好感度涨了! 而且涨了20! 因为自己魅力增加? 因为俘获了她的芳心? 还是因为宇文轩让她产生危机感,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香饽饽? 自从穿越以来,这是他得到的最大奖励。 鬼知道他有过多少次打算放弃,甚至怀疑那只羊羔是不是耍自己。 现在柳暗花明,让他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还有机会! 还能穿越回去! 他想回去,回去那个不用打打杀杀的世界。 心潮澎湃地送蔡琰回营帐,现在的她看起来更加可爱,刘豹咬着她小巧的耳垂,坏笑道:“等我回来,好好奖励你。” “要你乱奖励个什么,快走快走,看得心烦。”蔡小姐嫌弃地摆手,逃一样跑进帐里。 刘豹暖心一笑,猛挥马缰,北上三关。 河东郡北部的太原郡,在汉朝设立之初,不仅包含现在的吕梁山东部地区,也包含吕梁山西部的离石、汾阳、干章等县。 直至武帝在位的元朔三年,随着河套里的河南地区被卫青收复,于是把吕梁山西部的诸县划归河套地区的上郡。 离石作为山上少有的四通八达之地,往东下山过于离县就到了太原核心晋阳盆地,往西过蔺城可达河套。 南匈奴因为诸多变故,王庭一迁再迁,最后选择在这个相对靠近司隶的地方,既方便掌控河套诸部,又便于朝廷管辖。 只是没想到后来南匈奴分裂,离石被有意反汉的须卜部占据,而受到大汉册封的正统单于于夫罗,则是继续南迁到河东的北部。 河东西部也有条蒲子山道通往河套,但山路崎岖难行,远不如离石通道那么方便。 三关所在的谷道,又名雀鼠谷,比白波谷还要狭长,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多年来有过数次大战,但从未被对方攻破。 同是不善攻坚的匈奴,现在被破两关,足见对方也是下了死力。 等刘豹赶到,失去的两关竟然已经收复,此时更是出兵袭阵,杀得联军节节败退。 大感惊奇的刘豹爬上城楼,舅舅呼衍和勒也在。 顺着舅舅指得方向,只见徐晃一马当先,远槊近刀,耍得虎虎生风,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安古鲁也没想到徐晃如此晓勇,对他心生敬意的同时,更佩服有识人之明的刘豹。 毕竟他不知道刘豹有个面板系统,单从武力数值上看,这个破系统还靠点谱。 此时三面包夹已破其二,三关也被夺回,更何况还有狐狸精宇文轩所谓的南北夹击,须卜诸部撤兵只是早晚的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在城墙上看了两天戏,关外的胡人就开始匆忙撤军。 刘豹自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长痛不如短痛,不把这些人彻底打服打怕,就还要面临他们的威胁。 徐晃领兵追击,呼衍骑兵不负众望,杀得对方丢盔弃甲。 沿着山路一直追杀到于离,那是座位于吕梁山上的关隘,也是离石王庭的东大门。 刘豹坐在石头上,舅舅和徐晃围在两边,商讨如何攻破于离。 须卜诸部退得很匆忙,刘豹不难猜测,必然是河套北边的宇文部攻击了他们。 宇文轩这妖精虽然不可信,但须卜诸部的高头大马却是自己亲眼看到的,她所谓的三套骏马非虚,无论强军还是贸易,都让刘豹生出浓厚的兴趣。 “大王,一鼓作气,我愿先登!”连战连胜的徐晃满面春风。 他是个沉默少言的猛士。 一番交往下来,刘豹心里反而有些纳闷,他好像在许昌没被曹操重用? “于离易守难攻,强攻不可取,既然已经退敌,不如修书须卜骨都侯索要好处,咱们见好就收。”舅舅呼衍和勒看着于离高耸的城墙心生怯意,不想让自己的族人攻城送死。 刘豹拧眉思考,郝昭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说明河内援军没有继续发难,平阳一战的折损虽然还没统计出来,想来也不会少。 第三十一章 单于之死 第30章 单于之死 兰氏、韩氏和丘林氏三部也派了骑兵去平阳,但他们的大部人马驻守冷泉关,而且在冷泉关被攻破后损失惨重,已经退回领地休整。 诸多盘算之后,他跟舅舅想法一致,不想继续打下去。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徐晃提醒道。 “想要除根,咱们现在怕是没有那个能力,即使攻破离石,还有更广阔的河套,那里八部云集,又适于马战,不算上策。” 两人据理力争,刘豹也在心中不停计较,他对宇文部的实力到底如何没有亲眼见证过,他们能不能打进河套还是个未知数。 但须卜诸部则要知根知底的多,整个河套地区盘踞了十数万族人。 刘豹盯着前方的于离城愣愣出神。 “大王!”一声高呼,接替三部驻守冷泉关的安古鲁跑了过来。 他喘着粗气左右看上两眼,凑到刘豹耳边小声道:“单于,单于不行了。” 单于? 老爹于夫罗! 于夫罗四十多岁,早就已经什么事都不管,而且精神似乎不太好,刘豹与他也鲜少交流。 但他毕竟是刘豹的父亲,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原主的影响,听到消息后心里很不好受。 刘豹叹了口气,暗道天意。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董事长出局,重要的不是送别仪式,而是出局后的权利重组。 虽然呼厨泉重伤卧床,反对自己的势力群龙无首,但不代表他不需要抓紧时间分化拉拢,毕竟分歧没有消失,而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小声跟舅舅说了一声,安抚失望的徐晃,让舅舅屯兵于离城下,按他的意思向须卜诸族继续施压,同时索要赔偿。 自己则是带着安古鲁连夜启程。 第二天晌午,两人骑到于夫罗的营外,恰巧胡医走了出来,行礼过后,摇了摇头。 单于的营帐,墙上挂满了各种动物的头骨,那是于夫罗收集的战利品。 虽然是白天,但油灯全都点亮,屋里飘散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异味。 于夫罗躺在床上,面色枯黄,嘴唇发青,床边跪着一名年轻的紫裙女子,脸上蒙纱。 自己这个父亲也算是风云人物,深度参与进了这场名为三国的历史进程,可惜运气算不上不好,一直都是配角。 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瞧见刘豹进来,于夫罗挣扎着起身,努力招了下干枯的手。 生老病死是人类无法逾越的天堑。 刘豹感同身受,快速上前蹲到于夫罗床边,握住他的手,“父亲多休息,去请神医了。” 于夫罗努力摆出一张难看的笑脸,摇了摇头,又对着紫裙女子招手,等女子靠了过来,把她跟刘豹的手叠在了一起。 相较于刘豹这个穿越者,跟于夫罗出生入死的安古鲁已经在强忍哽咽。 刘豹顾不上身边的女子,想要说些安慰话,但话到嘴边却是开不了口。 于夫罗蜡黄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红晕,艰难挤出两字,“做······人。” 双手滑落,整个人坠下,这是他说得最后一句话。 “父亲!” “单于!” 于夫罗是被驱逐出王庭的落魄单于,葬礼规模自然大不了。 仪式并不繁琐,参加的人也不多,而且没有女人。 虽然仗已经打完,但赔偿问题却是还未定下。 无论守在南边驻守平阳的郝昭,还是威逼于离的呼衍和勒,刘豹都没让他们回来。 匈奴的图腾并不是想象中的狼,而是龙,整体与汉龙相仿,但有着牛马一样的四肢。 连夜打造两尊巴掌大的鎏金银龙,这对胡人贵族来说是最重要的镇墓法器,可惜部落里的银器有限,只能打这么大小。 打了口木棺,四周雕刻着牛马等牲畜,里面铺满各种陪葬的饰物,依照部族里巫师选的地方,棺材抬到了坑前。 数不清的服饰、银器、玉器陪葬,作为现代人来看有些铺张浪费,但于夫罗不仅是刘豹的父亲,更是整个部族的首领,刘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棺材下葬,周围的胡人们开始发出哀嚎,宛如一群受伤的野兽,响彻云霄。 开始填土,他们又纷纷掏出短刀,朝着自己脸上划去,滴地满脸血红。 割耳剺面,以明血诚。 这是胡人表达哀悼的礼仪,讲究流血越多心意越诚,甚至情到深处,有人会割耳、剖腹。 早就了解过仪式的刘豹以军情未定为由,只允许大家做最简单的划面。 这在刘豹看来虽然是陋习,却也不得不入乡随俗。 作为于夫罗唯一的儿子,刘豹更是不得不做出表率,抽出自己鲜少用到的短刀,两边各划一下,鲜血仿佛眼泪一般滚落。 呼厨泉没有参加于夫罗的葬礼,他被毋丘兴伤得很重,忙碌的刘豹此刻想到这个叔叔,暗道确实是自己怠慢,回营就带了礼物探望。 呼厨泉现在算得上是半死不活,毋丘兴用长槊刺伤了他的肋部,胡医说他捡了条命,只是高烧不断,床都下不了。 胡人不用守孝,刘豹遵从本心默哀三天,心牵没有音讯的前线,不得不继续主持大局。 南单于是由大汉朝廷的册封,也是他们整个部族可以安家在河东地区的法理。 深知天子被曹操掌握,两封不同的文书第一时间发了出去。 即使现在没有接任单于,但并不耽误刘豹掌控部族。 早在于夫罗淡出的这段时间,他已经通过实际行动征服了大多数人。 争取单于这个称呼,只是为了防止再有三姓那般的军阀发难。 尤其是如日中天的袁绍,无论是陭氏东边的魏郡还是三关北部太原郡,自己与他隔得都算不上远。 单于王帐,刘豹坐在案前,于夫罗生前喜好的饰物全都拿去陪葬,现在反而有些空荡荡的。 面带紫纱的女子替刘豹摆弄着茶水,按照胡人的习俗,自己这个并不熟悉的继母,在父亲死的那一刻,自动成为自己的妻子,也就是收继婚。 无论是现代人的伦理观念,还是跟自己穿越回去息息相关的蔡小姐好感,都让刘豹无法接受这个继母。 但对于胡人来说,收继婚也意味着责任,所以他决定先来跟她商量,找个妥善安置她的办法。 第三十二章 收继婚与宇文阏氏 第31章 收继婚与宇文阏氏 别说这个继母,就算是于夫罗本人,刘豹接触的并不多。 大家都称呼她为大阏氏,具体姓什么不得而知。 早在羌渠单于被杀的时候,于夫罗和呼厨泉的家眷也在离石跟着被杀光,只剩在汉廷做质子的刘豹。 所以他们现在的家眷,都是南下河东后重新娶得。 对于于夫罗来说,至亲除了自己这个儿子,就是这位陪伴他到最后的女子,他最后握着两人的手,何尝不是嘱咐刘豹照顾好她。 于夫罗作为部族的首领不会缺女人,但能成为阏氏而不是玩物,除了长得好看以外,身份自然尊贵。 这位大阏氏,估计是某个骨都侯的女儿。 她是个平静的女人,总是垂着脸,戴着面纱,让人看不出喜悲。 这点倒是有些像以前的蔡琰,想来过得也不幸福。 刘豹抿着茶水,思量着如何开口。 女子柳眉紧蹙,盈盈望着刘豹,声音清澈不失柔媚,“妾知大王习汉礼,重人伦,但也请大王怜惜,给妾身一个安身的住处。” 刘豹知道她的意思,如果自己拒绝收继,那么会顺延到呼厨泉,呼厨泉不接受,还会继续顺延到别的族人,直至没人要。 对胡人来说部族延续高于一切,无论才色,只要有价值,胡女注定活在男人的帐篷里。 但像她这般有着漂亮身段的女子,加上身份尊贵,显然不可能没人要。 “应该怎么称呼阏氏?”刘豹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眸子有些熟悉。 “你猜。”女子忽然噗嗤一笑,递了个俏皮的眼神。 “我猜?”刘豹上下打量,那张紫色的面纱尤其显眼,让他忍不住想起宇文轩那只狐狸,脱口道:“宇文家的人?” 女子摘下面纱,拨云现日,同样倾国倾城的脸,相较于宇文轩少了几分狐媚,多了丝女性的柔美。 “呵,有点儿意思。”刘豹笑道。 女子也不害羞,直接起身,走到刘豹面前,俯身贴耳,窃窃私语。 “怎么可能?”刘豹失声。 “怎么不可能?”女子理了理鬓间的发丝,“因为我不是你爹的阏氏,而是他的……同谋。” 刘豹不敢置信,冷笑道:“就你这模样,有男人忍得住?” 女子不答,纤细的食指捏住裙角的系带,秋眸含露,“大王可以验身。” “那就免了,话说你不打算当我的同谋了?” “大王允文允武,妾都看在眼里,宇文氏愿意与大王结成最紧密的盟友,妾身服侍大王心甘情愿。”说罢,紫色的裙子滑落,露出修长紧致的双腿。 “你们想要什么?”刘豹眯眼,狠咬舌尖,宇文家的女人似乎都是狐狸转世,若是着了道,怕是骨头都剩不下。 “恢复胡人的荣光。”女子言语中有丝豪气。 “可你们现在是鲜卑人。”刘豹忍俊不禁。 “称呼不代表血统,大汉倾覆,鲜卑内乱,正是我们重振胡人荣光的天赐良机。”说着,妖娆的双臂缠上刘豹的脖颈,“一起吧,做回驰骋草原的左贤王,而不是缩在这里当山大王。” “没兴趣,草原大王比山大王也强不到哪里去。” “别急着拒绝,我们可以打先个赌,一如须卜族死掉的老骨都侯,我赌汉廷绝不会认命你为新的南单于,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女子挑眉道。 若是朝廷真的不再继续承认自己,那么各地诸侯就有了驱逐胡虏的正当理由,尤其是声势滔天的袁绍和已经动手的张扬,说不得下次围剿更加凶狠。 “赌什么?”刘豹皱眉。 “赌你大阏氏的位子。” 刘豹大笑,“你喜欢我?” “大王怎么天真了起来?”女子坐到刘豹腿上,迎着炽热的目光,舔了舔诱人的红唇,“部族里嫁出去的女人,伺候男人只是添头,主要责任是亲善两族之间的关系。” 如女子所说,匈奴这种松散的联盟,全靠姻亲关系联络,她们更像是外交官,这也是收继婚存在的原因之一。 而这一点,就连汉人也跟着学习,甚至正是通过这种手段,从胡人的掌控中夺走整个西域。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联姻界的天花板解忧公主,足以受万世敬仰。 “要是我赢了呢?” “妾身任凭大王糟践。”女子说着,牵着刘豹手放到自己腿上,脸上泛起潮红,美艳不可方物。 “那就不用赌了。”刘豹强压燥热,把她抱去床上,裹上被子,没好气道,“真想糟践你还用打赌?” 刘豹刻意加重声音,提醒这个被收继的女子。 “主动和被动可有着天壤之别。”女子眨眼,显得有些俏皮。 “别闹了,早点休息。”刘豹感觉越聊越歪,帮她紧了下被角。 在没羞没臊这一点上,宇文两女不遑多让,让刘豹有些招架不住,刚想起身,勾着他脖子的白臂用力,火热的双唇已经递了过来。 刘豹快速伸手挡住,一脸揶揄,“既然你不愁嫁,大可不必自污,我准备送你回家。” “回家?你想背弃盟约!”女子惊坐,凤目圆睁,脸上再无妖娆妩媚。 “盟约?”刘豹不知老爹与宇文部做了什么交易,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倒是没觉得与宇文合作有什么不妥,但肯定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背弃不至于,等这边事了,再找你们宇文部好好谈谈。” 女子松了口气,葱根点唇,凝眸刘豹,软声细语道:“大王,求求你了,我会好生伺候你的,千万别送我回去,哥哥会杀了我的。” “等等再说。”刘豹一脸不信,既然知道她压根用不上自己负责,心里轻快不少。 不理会女子幽怨的表情,刘豹快速告辞,冲回自己的营帐。 蔡小姐蹲在炉前煎熬着胡医给的药膏,可以疗伤祛疤,见刘豹喘着粗气冲了过来,担忧道:“怎么了?” “补偿我!”刘豹口干舌燥。 他从来都不是食草动物,只为扮演好丈夫的角色,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当了柳下惠。 忍受住宇文阏氏那种绝世尤物的投怀送抱,对于男人来说简直折磨。 “好端端的……” “干嘛,放我下来,别拽我裙子!” “刘豹,我生气了!” “饶了我吧,药还没煎好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犹是春闺梦里人。 就在刘豹准备南下平阳的时候,两边终于有了回复。 第三十三章 战后补偿 第32章 战后补偿 刘豹坐在案前,郝昭和呼衍和勒围在身边。 郝昭面色红润,他只是有胡人血统的汉人,对于部族早就没了情愫,得知刘豹正式掌权,心情不错。 打开王邑送来的竹简,字体行云流水,看起来颇为……费劲。 信内把锅都甩给了毋丘兴,声称自己被架空,现在愿意修好,求自己感念援助粮草的情谊,把俘虏都放回去,保证以后秋毫无犯。 战前刘豹修书无数,他是一封都没回,不知是不是真的被架空,但也不重要了。 要是单纯的停战,用不了等这么久,刘豹看向郝昭,赔偿的问题,可是授权给他处理。 郝昭摊开一份羊皮地图,里面画着河东各县,喜笑颜开道:“关中贼匪横行,北上打秋风可比胡人勤快,他们日子也不好过,王邑赔偿不出粮草,愿意割让临汾、绛邑、端氏、濩泽、东垣五县给咱们。” “五县?”刘豹不敢置信,看着地图,这五县面积堪比自己现在的领地,涵盖整个河东郡的东南部,良田沃野,其中端氏、濩泽更是堪比在陭氏的山道。 开发陭氏之前,就有山民同时建议开发这里,可惜不归刘豹管辖。 郝昭手指一点,正是东垣东边的箕关,那是河内河东两郡的交界,归张扬杨管辖。 刘豹瞬间明白,王邑下了血本,是想让自己挡在他跟张杨之间。 如此看来相较于自己这个胡人,他倒是更怕张杨。 “绛邑不是范家的领地,他们舍得?” 绛邑范氏可是河东三姓之一,加上一直高喊“杀光胡虏”,刘豹可不信他们会这么轻易的地追随自己。 “河东不缺地,而且绛邑哪比得上闻喜富庶,范先现在怕是做梦都会笑醒。”郝昭语气有些鄙夷。 闻喜? 闻喜是毋丘家的领地,此战王邑让毋丘兴背锅不算,难道还把他的领地转封范家? 属实让人齿冷。 刘豹仔细看着地图,自己这边还一堆烂摊子没解决,他虽然并不着急扩张领地,但现在自己送上门来,难免多看两眼。 忽然瞥见郝昭神色怪异,气道:“有事就说,还拿本王当外人?” 郝昭躬身抱拳,连忙告罪,指着地图,“既然大王有意迁治所入平阳,那么白波谷就如同北部三关,谷口的临汾、绛邑可以收为缓冲。 大王又长于经商,端氏、濩泽纳入管辖也是利民利国的善事,即可仿照陭氏增加收益,又能防止像此次陭氏反叛造成的商道阻塞,可谓一本万利。” 刘豹顺着手指,“所以麻烦是这个东垣?” 郝昭摸了下鼻子,偷瞟刘豹一眼,见他拧眉,小声道:“东垣东边是箕关,南边渡河可达崤函古道,古道串联长安洛阳,两都虽然因为战乱荒废,但是……” “但是让我这个胡人占了,怕是直接来个诸侯讨胡。”刘豹听明白了,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王邑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郝昭哈哈一笑,起身立在一边。 “张杨那边怎么说?” “张杨与吕布有旧,吕布曹操又有深仇大恨,他得堤防南边的曹操,一击不中,已经退回了箕关。” 想到张杨这个始作俑者,刘豹气不打一处来,只要箕关在他手里,说不定哪天又跑出来捅自己一刀,毕竟两家算是同行,同行是冤家。 刘豹稍加思考,爽快道:“把东垣送给张杨,以表修好之意。” “给张杨?”一言未发的舅舅呼衍和勒坐不住了,“这不是养虎为患?” 刘豹低头抿了口茶水,指指郝昭。 “大王高明。”郝昭心情大好,对着呼衍和勒解释道,“张杨借着群山天险,又有箕关守护,对咱们来说就是个铁王八,他不伸头,我们也奈何不了他,既然东垣咱们没法占,不如当饵引他出头,哪天再翻脸,总得让他吐些东西出来。” 呼衍和勒了然,有些佩服地看了刘豹一眼,插话道:“须卜骨都侯愿进献战马三百匹,同时遣女儿与大王结成姻亲,以示修好之意思。” “噗!”刘豹喷了一地。 栾鞮部先前摇摇欲坠,压根没人瞧得上他们,否则刘豹也不会只有蔡琰这么一个汉家阏氏。 现在盛名初显,开始一个接一个想送闺女了,舅舅家的曼歌,宇文部的继母,现在又来须卜部,后面不知道还有哪个。 正如宇文阏氏说得那样,她们更像是外交官,怕是将来一部娶一个都有可能。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刘豹有自知之明,他可不是什么“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岛片奇男子,不如从利益出发勾连各部,也比通过女人联系来的靠谱。 “那个……”呼衍和勒欲言又止。 说到联姻,刘豹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赶忙岔开话题道,“女人就免了,马收下,另外我让蔡……阏氏修书一封,我要做战马的生意。” 三百匹战马价值四五万石粮食,算得上是巨款,足见河套地区形式紧迫。 和勒拧眉看着刘豹,胸部起伏不定。 郝昭察觉气氛不对劲,赶忙喜道:“这个好,围城必阙,守城必野,咱们培养一只精锐骑兵,即使守成,也是受益无穷。” “北方的探马可有消息?”刘豹看向和勒。 和勒神色复杂,最后叹了口气,“宇文氏出了员猛将,善使长枪,能骑善射,已经打入河套,诸部正在围剿,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 说到宇文猛将,刘豹忍不住想到那只差点送自己上天的狐狸精,心有余悸。 郝昭看了眼刘豹,提醒道:“并州属袁绍节制,刺史是他外甥高干,精兵数万,现在坐山观虎斗,但不可不探查动向。” 和勒对着郝昭点头,继续盯着刘豹。 他的女儿呼衍曼歌过年十五,哪怕是讲究颇多的汉家女,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何况自己早早就把闺女送到刘豹身边。 刘豹揉下太阳穴,对和勒道:“增派探马,若有变数,即刻汇报。” 郝昭见和勒不答,抢先道:“遵大王命。” 谈判的事告一段落,下一步就是迁城平阳,坦诚讲,辖区六县本就缺乏治理,现在又多出四县,接下来的日子怕是很忙碌。 曼歌从陭氏回来,带了一封书信。 是侯选托曼歌写的,他已经带着李堪离开陭氏西去,据说程银先走了一步。 刘豹有些惋惜,李堪不说,侯选程银对于安定陭氏贡献巨大,此时“离职跳槽”,他心情很不好。 打开竹简,里面写着,“图谋者非张杨。” 第三十四章 内部矛盾 第33章 内部矛盾 最终没有追到侯选,他们消失在长安附近。 竹简上的意思不难理解,加上先前他那副有隐情的模样,也就是有人在张杨后面操盘。 自己还触碰了谁的利益? 刘豹拧眉思考。 张杨的队友是吕布,敌人是曹操袁绍,敌人的敌人还有张绣孙策刘表公孙瓒等。 思来想去,并不好猜。 线索有限,既然找不到侯选,那就找机会见一下张杨。 打铁还需自身硬,相比费尽心思搞明白谁在害自己,强化军政更加有用。 现在治下十县,人手捉襟见肘。 刘豹以前只是个运营总监,对于治国理政那是从未涉猎,此时诸多百姓存亡系于一身,鸭梨山大,只能求助蔡秘书。 蔡秘书懂吗? 还真懂。 因为汉朝有个万古一帝,汉文帝。 听她小嘴巴拉巴拉,细数文帝的一项项举措,小脸兴奋到通红,让刘豹有种被“绿”的感觉。 轻徭薄赋,爱物检身,省善刑罚。 转眼入冬,刘豹已经入住平阳,衙门里的众人听着居都解释新政,虽然自己打算一步步来,但还是炸开了锅。 就连一直催促刘豹减税的郝昭也坐不住了,苦笑道:“大王愿施仁义,是我等福气,只是现在不比盛世,四面环敌,这十五税一,属实不妥。” 徐晃从杨县探亲归来,被邀进军议受宠若惊,此时听到新政,提醒道:“豫州今年的屯田之策,用官牛者税六,不用官牛者税五,当然,主要是免除徭役。” 徐晃说完一片附和。 现在粮食是硬通货,地里长出来的就是钱。 刘豹的企业是草创初期,急需与“客户”建立信任,没条件也就罢了,现在家底也算厚实。 效仿文帝更多的是追求“广告效应”,等于让文帝当形象代言人,要不是蔡小姐阻拦,他甚至想三十税一。 要知道赋税低了可以后期再调,只要提前说明白,管理好顾客预期。 自己现在需要的是把种地的人先吸引过来。 谁叫自己是胡人。 再者说,做为实业从业者,他比任何人都理解为何“消费”是经济的三驾马车之一,每次看到店里的平均客单价,再对比一下那家世界第一的同行,那种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 存在即使合理。 曹老板自然有他的道理,但自己也想试一下自己的方式。 “本王心意已定,先试行一年,每年秋收后定个调薪,哦不,调税日,到时候再做调整。” “为何不定在秋收前?要是收少了,可以直接多要,立竿见影!”去卑不解道。 “立竿见影个屁,你当别人都是傻子,那咱们还有信誉吗!”刘豹没好气道。 去卑缩头,一脸不服。 蔡琰跪坐在刘豹身边,翻着账目案牍,有些疲惫道:“花椒与皮裘的收益稳定,还新开了马匹的买卖,府库充盈两年无虞,诸位将军莫要太过担心。” “不担心?用胡人的买卖抵消汉人的赋税?哪有这般道理。”呼衍和勒冷冷看着蔡琰。 “确实说不过去,大王可得一碗水端平!”安古鲁帮腔,看了一眼儿子去卑。 去卑硬着头皮看向刘豹,还未开口,便被瞪了回去。 刘豹看向舅舅,“那是自然,总不能一直耕地放牧,今年开春起,咱们族人也开始种地。” “不放牧还是胡人吗!”和勒闻言又惊又怒。 “蒲子、北屈两县不变,想继续放牧可以去那里。” “把胡人赶到山里放牧?大王莫不是被汉女迷了眼!” 蔡琰垂下眸子,她已经习惯了,最近他们总是针对她。 案几下偷偷捉住有些冰凉的小手,刘豹一脸无奈,他清楚一向支持自己的舅舅和部下为何会闹,主要还是因为自己迟迟不纳胡女,尤其是曼歌那个表妹。 不想三妻四妾,真特么难。 “只要能让大家日子过得更好,种地还是放牧,重要吗?”蔡琰挣脱刘豹的手,大大方方迎上和勒。 “我跟汉女没话说。”和勒扭过脖子。 刘豹揉揉酸痛的脑门,慢慢调整表情,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就商言商。 感性的烦恼是管理者的大忌,技术上的问题道德化,只会拖累整个企业的效率。 和勒虽然是自己的舅舅,但也不能由着他在业务方面胡搅蛮缠。 穿越以后,不知不觉间,自己变得太好说话了。 冷眸看向和勒,还未开口,一名紫裙女子走了进来,门口站着偷偷摸摸的曼歌,一看就是她叫来的。 宇文云雪,这个名义上的妻子,被收继的女人。 她径直走到刘豹身边,学着蔡琰跪坐另一旁,清声道:“本阏氏是胡人,骨都侯可以跟本阏氏说。” “嘁,宇文鲜卑算什么胡人。”和勒不屑,作为于夫罗的亲信,他知道宇文云雪的存在。 “我宇文部如今雄踞西套,兵压阴山,如何不算胡人?”宇文云雪昂着头颅,满脸傲气。 就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宇文部连胜须卜,占领了三套里的西套平原,以此为据点不断进攻前套后套,甚至已经有几部胡人变节投效。 他们隐约成了河套地区新的主人。 “那你能解决什么?”和勒冷笑。 “若是有人要肥沃的草地,我宇文氏可以安排,无需在这里给大王添乱。”云雪蔑视着和勒。 “你个外嫁的女子说着算?”和勒嗤笑。 云雪盈盈看刘豹一眼,自信道:“宇文氏愿意结好大王,骨都侯准我便宜行事,自然算的。” 众人哗然,没想到她的权利不小,看这个宇文阏氏的眼神里多了丝敬畏。 刘豹可不想欠宇文家的人情,起身环顾,瞪了眼安古鲁,最后看向和勒,语气不容置疑,“就到这吧,公事公办莫要混淆,新政之事,即日执行!” 郝昭见和勒冷哼之后没再说话,赶忙圆场,“遵大王命,遵阏氏命。” “遵大王命,遵阏氏命。” “遵大王命,遵阏氏命。” 平阳作为治所,四位骨都侯虽然平日在外,但都安排了宅邸。 悄悄追到和勒家里,看着跪在地上抹眼泪的曼歌和怒气滔天的舅舅,摸了摸曼歌脑袋,上去套了一番近乎。 怎奈何他铁了心,指着曼歌对刘豹大吼道:“你不把这丫头办了,我就不是你舅舅!” 刘豹噎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过会后,还是灰溜溜地逃回到住所。 爱物检身,他要以身作则,住所不大,只有八九间屋子,安排了几名孤寡的老妇照料。 宇文云雪坚持不回家,还以阏氏的身份“赖”进了府里。 每次见到她是那幽怨的眼神,仿佛自己是个负心人一样。 第三十五章 邺城有喜 第34章 邺城有喜 公孙瓒自从杀了刘虞,事业就开始转入低谷期,现在更是自闭高台,再也没有争锋的能力。 反观袁绍,控制青幽并冀四州大部,声威无二。 牧府,高大俊朗的袁绍跪坐主座,身着白色锦袍,手下分列两边。 “公孙瓒强弩之末,蛮夷互相攻伐,反倒是曹操把持天子,不可不防。”说话的是袁绍手下别驾田丰,一名黄袍中年文官。 “曹操确为大患,好在有徐州吕布掣肘,我等当下应当速灭公孙,集结四州之力南下,可光复汉廷。”身着的紫袍郭图谏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袁绍斜睨垂首的青袍男子,疑惑道:“奋威将军,所思为何?” 青袍男子是沮授,行礼道:“近日查看通关文牍,收益增加不少,细查之后,最近三月卖入河东的铁矿翻了百倍,食盐五倍,粟米八倍,铠甲千余,刀兵上万。” 袁绍外甥并州刺史高干,头戴纶巾,身着红袍,不以为意,“那个阴蛮借着陭氏捞了不少好处,买的也是咱家的器物,不算坏事。” “河东那只阴蛮确实有些手段,先前倒是小看他了,可惜乱世效文景,可怜又可笑。”郭图不屑道。 沮授拧眉,盘算片刻,“欲取河东,要先灭张杨张燕,倒也不急一时,反观曹操挟天子,虽然许诺主公大将军之职,但诏书印绶却是没到。” 袁绍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挟天子就是沮授先提出来的,只是自己没有采纳。 郭图道:“曹操名义上还是主公的附庸,又处四战之地,只要主公修书催促,他不敢不从。区区蛮夷也不足为惧,杀其族首,不攻自破。” “杀头领?”田丰思索片刻,“可行。” “杀刘豹不难,但夷狄何止他一个,难免兔死狐悲,还是慎重些好。”沮授面色凝重。 高干插话道:“河套战马甲天下,现在胡人互相攻伐,都想仰仗我并州天兵,其余不说,河套可以趁虚而入,就等主公发话。” “公孙未灭,曹操虎踞,不可妄生事端。”沮授反驳。 袁绍又听众人讨论半天,直到消停下来,最后起身,“甄家有女及笄,我儿欲纳,正好把能请的都请来,是杀是拉,看过再做定夺。” “主公英明。”众人齐声。 平阳校场,刘豹打了个喷嚏,看着身前飞驰的黑甲骑兵,面露得色。 新政下发,各地勉强有起色,刘豹自知急不来,等到今年秋收这些百姓得了甜头,不怕不出口碑。 一骑驶到跟前,掀起尘土,马上黑甲将军下来,冷声道:“这般装备,确实不错。” 刘豹扔他一个水囊,等他灌完,调笑道:“你这脸黑的跟衣服似的。” 男子不语,上马扬长而去。 刘豹被尘土呛得咳嗽,气道,“忘恩负义,救人还能救出仇来。” 回到家,蔡琰正在收拾衣物,看她开开心心的样子,刘豹后悔道:“去旅游又不是搬家,你带东西干嘛?” 蔡琰不答,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你不会想跑吧?”刘豹警觉,“我可提醒你,你家那些家仆可是安置在平阳城里。” “聒噪,你又不是乱杀之人。”叠起包袱,蔡琰擦了擦汗。 “你果然想跑!”刘豹大怒。 “是是是,懒得理你。”蔡琰点着下巴思索,语气敷衍。 刘豹直接扯过她的手往外走,“不准带,都买新的!” “哪有你想得那般简单,轻点,恼死人了!” 袁绍的邀请正合了刘豹心思。 穿越到此,不是野炊就是住乡下,自己早想去大城市看看。 长安洛阳离得也不远,但都被打烂,而且盗匪盘踞,去了随时可能被嘎腰子。 反观陭氏东边的邺城,通过去卑的描述,让人跃跃欲试。 蔡小姐“死皮赖脸”的非要跟去,她毕竟是长在大城市里的小姐,想来也憋坏了。 既然旅游,护卫带着碍事,索性跟蔡小姐先行两天,顺便补上迟来两年的蜜月。 选了身青色汉服,修容整面,依着蔡小姐意思戴了顶黑色的帽子,说是叫进贤冠。 刘豹对铜镜里的自己很满意,古人的感觉一下子上来了。 傍晚,悄悄进了陭氏,选了酒舍,职业性地检查了一遍卫生情况,去卑没白被自己提溜,勉强合格。 这是自己穿越后第一次带老婆住酒店,难免过分了些。 第二天继续赶路,蔡小姐开始吃不消。 骑马是个受罪的活,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疼又想笑。 走走停停,到了邺城又是临近傍晚。 通行的证件叫传,类似写在布上的介绍信,这也难不倒十县之主的刘豹,曼歌都帮他准备好了。 进城不用交税,过路费都是商道上的关隘负责收取,因此有人吐槽过陭氏,但陭氏山道狭长,外面遍地岗哨,倒也没必要再建个陭氏关。 城内把建筑划分成一块块的方格,住的地方叫里,做买卖的地方叫坊。 到处都有二层亭子,一层住人,二层设鼓,依照位置功能划分为里亭、市亭、门亭等等,类似片警。 刘姥姥进大观园,左顾右盼,全靠蔡导游指点。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蔡小姐太美,回头率过高,让他感到不太自在。 “呕!”进了酒舍的蔡小姐吐得死去活来。 刘豹轻轻拍背,好笑道:“让你逞能跟来,跟怀了似的。” 说到怀了,刘豹心里一暗,蔡小姐的好感又不涨了,他早就想通过要个孩子曲线救国,谁知道辛勤耕作两年,连个影都没有。 不会不孕不育吧? 刘豹经常忍不住怀疑。 “害死我那么多子孙,也不给个儿子。”刘豹酸道。 “又说胡话,我受不住了,先睡一觉,你要爱我怜我,就先不要碰我。”蔡小姐脸色有些发黄,脱鞋躺去床上。 刘豹摸下她的额头,收好鞋子,去楼下找伙计,让他帮忙叫个郎中。 鼓声刚刚响过,城里开始宵禁,出入需要打点。 听着小伙计滔滔不绝地描述困难,一直浪费时间,刘豹无奈,索性把马背上的粮食全都交给了他,只求把事办妥。 货币体系崩塌,以物易物极其不方便,两人又是轻装简从,看着伙计眉开眼笑的模样,自己也顾不上计较。 好在学着电视里带了几块金饼,又听曼歌建议带了些花椒,明天可以找地方再换些粮食布帛。 中年郎中提着木箱,像模像样地拿捏一番,开了药方交给候着的小伙计,对刘豹抱拳道:“恭喜,夫人有喜了。” 嗯? 有喜? 第三十六章 金市风波 第35章 金市风波 呆傻的刘豹送大夫出门,关门回到床边,看着侧身向里的蔡小姐,不敢置信道:“咱们有孩子了?” 蔡小姐把被子蒙到头上,被子一鼓一鼓。 “终于有了!”刘豹大喜,想要掀开被子。 蔡小姐宁死不从。 “你是不是在偷笑?” “我没有!” “让我看看!” 闹了半天,看着蔡小姐艳若桃花的俏脸,迎着水盈盈的眸子,吻上那调皮的眼窝。 起码在这一刻,那狗屁好感度系统不重要了。 老老实实睡觉。 城里的钟声响起,挤在大堂里的房客涌出门外。 这个坊市制度极其折磨人,按照伙计所说,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叫西市,典当物品的“质舍”要去城南的金市。 蔡琰还是身体不适,留她继续休息。 刘豹骑马来到金市,想到自己昨晚逼问蔡小姐怎么看自己,是不是喜欢自己。 她没头没脑回一句“和大伙一样”。 真是个面皮薄的小娘子。 坊市里头,按照经营项目分区,区里的铺子整齐列成一排一排,被称为肆街,所以这些酒舍质舍也被称为酒肆质肆。 所谓金市,除了酒水茶叶,还有许多自己不算陌生的“塞外”商品,像是一座高档市场。 今天的金市特别热闹,忙碌的小吏们来回穿梭,大批车队堵在外面,排起长队。 无聊的商贾聚在一起聊天 “吆,恭喜啊甄兄,以后多帮衬。” “嗨,都是干活的,涨点例钱罢了。” “此番牧府喜事,汇聚各方权贵,你甄家近水楼台,可不能忘了我们。” “话说你们家那个四小姐得是哪般天仙,及笄礼后直接被州牧大人选中当儿媳。” “别提了,要死要活的,折腾我们下人。” “咦,看!” 刘豹所过之处,鸦雀无声,而且回头率极高。 “我有这么帅么?”刘豹有些招架不住,快马入市。 所有质舍的生意都很不错,毕竟以物易物,很多东西不好界定价值,它们隐约有点物价局的意思。 “懂香料的师傅过晌才能回来,你要急着用,我们可以先付些定金给你。” 伙计抓着布袋里的花椒,深深吸了一口。 “等等吧。” 没想到炒菜用的花椒算作香料,怪不得值钱,可惜刘豹闻不出香在哪里。 市与市间距离不近,刘豹懒得来回跑,换家质舍还得排队,不如坐着等会。 坐在门外,看着穿梭的商贾,人人穿着麻衣,这邺城也没想象中的锦绣颜色。 “叔叔,你疼不疼啊?”脆生生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嗯?”刘豹转头,是一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想到蔡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他心里一暖,摸了摸孩子脑袋,“叔叔好好的,为什么疼啊?” 小男孩一脸不信,认真道:“娘亲说没胡子的大人,都是因为不听话被割去了鸟鸟,没有鸟鸟一定很疼吧?” 刘豹笑容僵在脸上。 割掉……鸟鸟? 太监? 刘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怪不得自己明明穿了汉服,人人还跟看猴一样,竟是把自己当成了太监。 无论长发长须,打理费劲不说,也不符合他从业的卫生标准,所以立誓不蓄须蓄发,也有图方便的想法在里面。 入城前想到了戴帽子遮发,却是忘了胡子这茬。 “你娘亲骗你的,叔叔有鸟鸟。”刘豹和蔼道。 “娘亲怎么会骗人?她说撒谎会被山上的阴蛮逮去吃掉!” “阴……蛮?”刘豹感觉自己脑子有点当机。 “就是长着太监脸的蛮子呀,住在西边的山上。”小男孩说着像是想到什么,打了个哆嗦。 刘豹细细一想,脸色变白变红又变青,一个女子忽然跑了过来。 “妈妈!叔叔说他有鸟鸟,不信给你看!” 女子看见刘豹吓了一跳,脸蛋通红,快速抱起男孩往外跑,边跑边打屁股,“让你不学好!让你乱跑!” “哇哇哇!”男孩一边大哭,一边对着刘豹摆了摆手。 刘豹会心一笑,同样摆摆手。 算了,看猴就看猴,自己舒服就行。 只是想到蔡小姐说看自己“和大伙一样”,心情又转暗。 自己是不是太监她不知道? 转着弯骂人! 读书人真是太坏了,回酒舍一定要惩罚她,孩子求情都没用。 布帛根据材质价格不同,更像是大额钞票,不如粮食来的灵活。 所以只换了两石粟米,被商家扣掉一些名为“散估”的费用,还剩约莫一百斤左右。 这个散估,类似消费税,卖三买一分摊。 刘豹作为现代人倒也理解,把粮食扔上马背。 蔡小姐有孕,在邺城还要呆上数天,盘算之后,决定买个奴婢照顾她。 奴婢并不贵。 刚要出金市,门口亭前的两名小吏拦住去路,称量粟米过后,又给舀走一部分。 “哪里人?把传拿出来。”一名年轻小吏,脸上有疤痕,上下打量刘豹,尤其细看了脸。 刘豹皱眉,进门的时候不管,走了反而要开了门票。 把传掏给小吏,小吏单手甩着看了两眼,嗤笑道:“河东人?跟蛮夷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家的规矩是吧?” “规矩?”刘豹不悦,税都交了两次,不知道还有什么道道。 “装傻?汉律,商贾只能穿棉麻,你敢身着锦袍,好的很呐!”小吏说罢接过同伴递过来的鞭子,“选吧,吃上三十鞭,还是交钱免灾。” 刘豹咧嘴,没有蔡小姐帮衬,自己哪里懂这些规矩,本想破财免灾,但看到小吏这副土匪嘴脸,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我来买东西,不是做买卖。” “质舍有买有卖,进了就是商贾!别嘴硬,要么留下一石米,要么吃鞭子,我可告诉你,小爷的鞭子可是打死过人的!”小吏说得大声,又有两名同伴凑了过来。 一石米? 这可不是小数。 刘豹再傻,也明白这小吏是看人下菜碟儿,眼馋马背上的粮食。 早知道还不如穿胡服。 见刘豹脸色阴沉不定,小吏使劲抽两下鞭子,发出啪啪巨响。 排在刘豹后面的商贾见状凑上前,小声提醒道:“下次长个心眼,这帮人吃人不吐骨头,能在市亭当差的背后都有老爷,你现在不给他们,他们真敢打死你,打死后自己抢。” 第三十七章 你是公公 第36章 你是公公 刘豹对商贾微微一笑,他也不傻,一想就知道这都是帮什么人。 只是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人治就是人治。 比如蔡小姐推崇的文帝,废肉刑限鞭刑,初衷是好的,但这鞭刑打不打死,打成什么样,决定权反而落到了这些酷吏手上。 甚至如果落到懒政的员工手里,一刀切也不是不可能。 他现在能想到的,就是回去之后继续量化标准,同时加强培训和巡检的力度。 见刘豹迟疑,小吏贪婪地看了眼粮食,继续威胁道:“昨天有位隐瞒不报的娇俏小娘子,可是只吃了十鞭,就哭着喊着求小爷们换鞭子。” 身后几人怪笑起来,对小娘子赞不绝口,还下作地抖了抖腰。 刘豹不上道,阴恻恻地看着小吏, 疤脸小吏大怒,一鞭子抽了过来。 砰! 鞭子未到,小吏自己先刘豹被踹飞。 “反了!有人反了!都拿家伙!” 哗啦啦! 小吏们纷纷举刀,好心提醒刘豹的商贾吓得逃去一边。 刘豹满脸不屑,想要掏刀,发现没带,索性从怀里掏出一块竹片,就近一人扔了过去。 这种竹片又叫节片,汉前的通行证都是这种。 后来汉朝改用布传,节片就成了官用的手段。 所谓有礼有节,说得就是这种节片。 拿着竹片的小吏,在竹片和刘豹脸上来回打量,最后快步把竹片送了回来,躬身退去一边。 “你们搞什么!快杀了他,有事我舅舅扛着!”爬起来的疤脸小吏大怒,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他都见过。 刘豹把竹片收回怀里,那是袁绍发的请帖,看来他们认。 踏步上前,猛然对着疤脸小吏狠狠一脚,啐了一口,然后牵马离去。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云际,疤脸小吏捂着裆部在地上来回打滚。 众人吸了口凉气。 有人纳闷,“皇帝都管不上事了,还有这么厉害的太监?” “是啊,那公公是个大人物?看上去年纪不大啊。” “不过下手太缺德了点,是不是嫉妒别人有。” 看过竹片的小吏不理地上同伴的叫骂,苦笑道:“他是州牧的客人,还是最近名声大噪的那只河东阴蛮。” “阴蛮!” “这么年轻?” “不像吃人的样啊。” 一片哗然过后,慢慢恢复了秩序。 刘豹骑马去了城北的马市,暗骂晦气,一上午都是“鸟事”。 置奴婢之市,与牛马同兰。 奴婢是和牲畜一起卖的,所以在马市。 相比金市这种“高档市场”,马市要热闹的多。 牲畜的腥臊味弥漫,地上满是粪便。 同样身着麻衣,商贩们却是嘴皮利落,皮肤黝黑者居多。 兜兜转转,终于找到卖奴婢的地方。 这里少了房舍,多是成排的路边摊,跪满衣衫褴褛的男女,他们身上有着脚镣、绳子甚至枷锁。 人贩们瞧见刘豹衣着光鲜,赶忙纷纷吆喝。 “公公,我这里有黄货!不出红不要钱!” “别走啊!买二送一,新来的高脚骡看下!” 坊市里面做买卖要交市租,这些人显然不是电视里那些走投无路卖儿卖女的穷苦人。 而且他们还比金市里的商贩“高调”。 刘豹脸色铁青,心情很不爽。 自己就这么像太监? 一个个瞎了眼吧! 忍不住摸摸下巴,其实已经有了些胡茬。 怒气冲冲地走到最里面,终于有一排铺子,里面是卖官奴的地方。 官奴顾名思义,卖得都是官府的奴婢,多数因为家里获罪,电视桥段里的都是这种。 对刘豹来说,他们与外面私奴最大的区别,就是有人会识字。 给蔡秘书当帮手,自然是识字好些。 男奴女婢。 随便进了一间挂着“婢”字旗的铺子,里面骚臭味扑鼻,刘豹不由自主地退出门口。 “呕!” 酸水直冒,嗓子像烧起来一样。 自己现在吐的怕是比蔡小姐还要厉害。 缓了半天,迟迟没能鼓足勇气再次进门,恰巧看见一名麻衣少女走来,后面跟着一名壮汉。 少女衣服有些脏,头发也乱糟糟的,但看上去有股莫名的文弱。 刘豹伸手拦住两人,忍不住问少女道:“你识字吗?” 少女一愣,然后打量刘豹两眼,面露喜色,使劲点头。 “写个……豹字看看。” 少女闻声蹲下,用手指快速写出一个娟秀的小字。 裸露的小手竟是有些青嫩,刘豹皱眉,难道是刚刚落魄的小姐? 壮汉也在打量刘豹,见对方有意,大喜道:“这可是今天刚有的上等货!要不是兄弟急用钱翻盘,也不会送到这官坊!” 刘豹又让少女写了几字,确认这丫头确实识字,问大汉道:“要多少米?粟米。” 同样是石,粟米要比粗麦等值钱。 大汉稍一犹豫,伸出两指,“两石,不能少了。” “五斗。”刘豹坐地还钱。 “一石五,这丫头一看就没破身,身段也好,好生好卖。”大汉不满道。 “七斗!” “一石,不跟你来虚的,咱们私交免估,否则我还不如卖去里面。”大汉指了指前面的官舍。 一石一个奴婢,跟自己了解到的价格差不多。 要知道奴婢本身价格不高,贵的地方是要交双倍的算赋,也就是人头税。 汉律规定的奴婢每年的人头税是240钱,由于货币体系崩塌,而且代替货币的粮食价格有波动,按照最低算,一个奴隶一年大概也要交三到四石粮食,远超奴隶本身的价格。 不过刘豹自己就属于抽税的军阀,倒是不用交给自己。 大汉轻车熟露路,嘱咐地面面俱到,引着两人找到井水洗了脸面,看着少女那惊艳地俏颜,开始有些后悔。 刘豹也不是善茬,露上两手之后,大汉骂骂咧咧走了。 从大汉指引的“暗道”绕出马市,直接“逃票”省了税钱,让刘豹见识到什么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骑马带着少女,卖生活用品的铺子多在自己住的西市,倒也不用继续在外面折腾。 城里骑不快,刘豹搭话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少女左顾右盼,看见依靠在墙上的竹竿,赶忙道,“小竹,娘亲这么叫我。” 听她说到自己的家人,刘豹忍不住又问,“家里犯了什么罪?” 小竹沉默片刻,紧了紧环在刘豹腰上的双手,难过道:“贪。” 心里暗叫活该,但不忍伤口撒盐,感受到腰上的力气,刘豹转移话题道:“你不怕我?” 小竹咯咯一笑,“为什么怕你呀?” “额,你长得还挺漂亮,比如我会起歹念什么的。” “噗嗤。”小竹伸手掩嘴,差点掉下马去,吓得赶忙再次抱住刘豹。 刘豹皱眉,“你笑什么?” 小竹脸上笑容绽开,不以为意道:“你是公公呀,我当然不怕你欺负我。” 第三十八章 丫环小竹 第37章 丫环小竹 “吁!” 刘豹停马,无语道:“你看我像太监?” 马儿忽然减速,小竹的小脸撞到刘豹背上,泛出一片红晕,歉声道:“对不起啊,不该说你痛处。” 刘豹欲哭无泪,正好到了市门,翻身下马,又把小竹抱了下来,昂起头,指着自己喉结,“看到了吗,我有这个,我是男人。” 小竹仔细看了一眼,点头道:“看到了,成年后受刑的,都有。” 说完看刘豹的眼神中充满怜悯。 刘豹一噎,皱眉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小竹瞪大眼睛,“你比我还清楚,怎么问我呀?” “我……” 得,懒得说了,总不能掏出来验验。 带着浓浓的挫败感回到住所。 窗前。 蔡小姐托着香腮,面色微红,俯视着楼下的人群发呆。 吱呀一声,刘豹带着小竹进来。 “到家了吗?我好饿,弄点吃的好不好?”脆生生的声音,惊醒了蔡小姐。 蔡小姐起身,见到小竹一呆,快速上前揽过小竹,歪头睇着刘豹,“又从哪里拐来的?” 又? “你就这么看自己丈夫?”刘豹翻个白眼,转身下楼。 与其费口舌,不如让她们自己聊明白。 “丈夫?”小竹瞳孔放大,看着蔡琰满脸同情,“姐姐,你嫁给太监了。” “嗯。”蔡琰说完,弯腰笑了起来。 刘豹去了趟药铺,离着酒舍只有一条街,满头黑线,知道自己被小伙计当了冤大头。 买了一堆中药,直接扔给小伙计,自己付得钱,怕是使唤他俩月都够。 小伙计知道夫人有些喜,还很贴心地给备了壶梅子汤。 桌上有鱼有肉有青菜,出去一趟的工夫,两女关系好的跟并蒂莲似的,姐姐长妹妹短。 蔡琰帮小竹洗过澡,衣服暂时还没得换,但那出水芙蓉的模样,青春可爱,让刘豹忍不住想到偶像剧里的女主角。 厨师煎好的药汤摆在桌上,灰不溜秋,飘着叶子。 蔡小姐咽了口口水,悬在半空中的汤勺迟迟不敢落下。 “姐姐,我帮你尝一口。”小竹自告奋勇,伸出自己的汤勺。 “唉唉!”刘豹赶紧用筷子挡住,怒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亏你敢喝。” 不理撅嘴的小竹,瞪向蔡琰,“你想我喂你?” 蔡小姐回了个娇俏的白眼,咬牙舀上一勺,闭眼喝了下去。 星月当空。 两女手拉着手坐在一起。 听她俩从衣服玩物聊到诗词歌赋,刘豹忍无可忍,把惊呼的小竹抱到门口,冷声道:“隔壁是你的房间,快去睡觉。” “可我想再跟姐姐聊一会,姐姐懂得好多。”小竹眨着漂亮地眼睛,一脸讨好。 “明天再聊,我要惩罚她了。”刘豹语气不容置疑。 “你竟然要打姐姐!”小竹又惊又怒。 “是!我要打得她嗷嗷叫。”说罢刘豹满脸嫌弃,直接动手关门,不理门外聒噪的小竹。 这是丫环吗? 这是祖宗! 刘豹有些后悔。 小竹是刚刚成婢就被自己截胡,小姐脾性未脱,还不如买个在官方坊里受过罪的。 夫妻同榻,蔡琰轻轻咬唇,见刘豹面色不善,当然知道他为何生气。 自己故意没提醒他,任他刮干净脸面。 在河东他是大王,大家见怪不怪,但不代表邺城的汉人们能够接受。 两人一进城,蔡琰就发现异样,只是跟在他的身边,脸上都臊得慌。 刘豹一言不发,只是抱着蔡小姐,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秋眸剪影,眼窝宜人。 最后蔡小姐招架不住,脸颊通红,讨饶道:“你也快些休息吧,不能胡思乱想,要顾及孩子。” 刘豹喘着粗气,紧了紧手臂。 蔡小姐挣扎小会,见蛮贼与自己较劲,最后闭上了眼睛,无奈道,“那就轻点,真是个冤家。” 刘豹大喜,翻身在上。 当当当! 当当当! 敲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蔡琰狠狠推了一把刘豹,赶忙理了理发丝,自己钻进被窝。 刘豹满脸火气,大步下床,不耐烦地开门,“谁啊!让不让睡觉了!” 小竹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双手抱着臂膀,打着摆子,泫然欲泣,“我……我害怕。” “害怕?你有什么好怕的!”刘豹皱眉,喘息还未平复。 “我能不能跟蔡姐姐睡?”小竹小心翼翼,似是乞求,似是撒娇。 “那是我老婆!”刘豹抓狂道,“咱俩谁是奴婢?” “求求你了公公。”眼泪竟是真的从小竹脸颊滑落。 “不行!”刘豹破音道。 “好了好了。”蔡琰闻言已经下床,用手肘挤开刘豹,拉着小竹进屋,背对刘豹道,“要当爹的人了,心气也不能大些。” “这也能赖我?”刘豹黑着脸。 蔡琰帮小竹擦了擦眼泪,眉头微蹙片刻,长叹了口气,似羞似怒道:“你也不替小竹想想,以前刚出长安,我与她并无不同。” 长安? 刚想继续发作的刘豹噎住,知道蔡琰在说她刚被掳掠时的事。 虽然不是自己做的,但自己有记忆。 记忆里的她,远比现在的小竹还要害怕。 心里一软,恨恨瞪了一眼梨花带雨的小竹,孤寡老刘老实换窝,独自躺去床上,欲哭无泪。 明明老婆近在咫尺,还要靠近在咫尺的老婆。 男人,难人。 第二天一早,被蔡小姐催促起床。 她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先去给小竹买了身白色衣裳,又给自己和蔡琰买了身“情侣黑衣”。 这里卖得汉裙主要两种款式,一种卷到腰间,用腰带系住,类似紧身衣,凸显女子好看的身段。 另一种则是直上直下,中间用腰带系住,显得宽松。 她俩身段极好,更适合前者。 看着前方叽叽喳喳地两女,挎着篮子跟着后面的刘豹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才是小三,自己才是奴婢。 “戒严戒严!” 无数官兵忽然涌进西市,当当地锣声吵得耳朵发麻。 看着明晃晃地刀枪,人们并未慌乱,似是习惯了一般,有序朝着市外退去。 刘豹不明所以,看着领头的将军一脸凝重,好似出了大事,也不敢耽搁,赶忙带着两女回去酒舍。 “记得把布传拿出来,亭里会来人挨个核查,查过去就没事了。”小伙计在大堂里安抚慌乱的住客。 他瞧见刘豹进来,快步上前,小声道:“新开房间的这位小姐,布传还未曾登记,一会被查到可是大罪,客官可曾戴在身上?” 第三十九章 人口检查 第38章 人口检查 “她是我买的奴婢。” “奴婢?”小伙计一惊,看刘豹的眼神更加炽热,因为刘豹竟然给奴婢开了间上房,必是大富大贵的客人。 刘豹点头,蔡琰小竹已经上楼,他转身想跟。 “等等老爷,既然是布传上未曾登记的奴婢,记得把购置的契子亮出来,否则亭里可以直接抓走,赎回来又得花钱。”小伙计刚提醒完就有客人吆喝,行礼之后赶忙跑开。 契子? 发票? 额,自己逃了票,并没有这东西。 皱着眉头上楼,看着黏在一起的两女,心想抓走这个“鹊占鸠巢”的丫头也挺好。 蔡琰见刘豹眉头不展,轻声道:“怎么了?” 自从有了孩子,她变得愿意主动搭话。 刘豹暖心一笑,把情况说了出来。 “你也是大胆,也不怕小竹是被拐卖的良家女子,人家父母报官可怎么办?”蔡琰白了刘豹一眼。 良家少女? 刘豹看向小竹,小竹摆手道:“我不是我不是,我是……官奴。” 三人拿出布传合计一番,布传上记录的内容非常简单: 刘保,岁廿,八尺,黑色骏马一匹。 蔡烟,岁廿,七尺五寸。 符第三百一一。 汉朝一尺估摸二十多厘米,刘豹作为现代人,还是北方人,在他看来一米八出头不算什么。 但蔡小姐算得上高挑,小竹只到她的鼻子。 蔡琰点着唇,提议道:“可以这样,我持竹节去那屋,你跟小竹在这里扮夫妻,用布传应付。” “呸,我不干,我对你忠贞无二。”刘豹说完一脸悲壮。 蔡琰脸若桃花,嗔了一眼,“事急从权,你这蛮贼怎还学着酸儒迂腐起来。” 刘豹转悲为笑,凑上前去咬着耳朵,不怀好意道:“你知道我昨晚怎么过得?今晚必须陪我,可不能有了新人忘旧人。” “坏痞子!”蔡琰又羞又恼,快速看了眼茫然的小竹,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推了刘豹一把,小跑去了隔壁。 老婆走了,刘豹脸色也拉了下来,盯着小竹打量一番,担忧道:“你这身高也对不上啊,会不会露馅?” 小竹看着布传,知道自己身高比不上蔡琰,转身跑到床上躺下,裹上被子,把脑袋露在外面,“我可以装病。” 倒是个办法。 小竹除了开始聒噪,慢慢安静了下去,逐渐睡了过去。 刘豹坐在案前百无聊赖,核查效率说不上高,等轮到自己这里,已经到了下午。 “开门查房!” “开门开门!” 打开房门,只有一人。 刘豹一脸不耐烦,把布传递了过去。 他希望这人快走,以免小竹露馅,故意不给好脸色。 绛红色布袍小吏脸上更不耐烦,接过布传看完,然后瞧见刘豹面容一愣,“宫里退出来的?” 刘豹对此已经免疫,索性摘下帽子,露出一头短发。 “嗯?”小吏退后一步,继续愣了片刻,试探道,“西边的胡人?” 刘豹点头,一脸不悦。 邺城毕竟是大城,又通了河东的陭氏商道,有胡人来做买卖也不稀奇。 只是小吏脸子拉得更长,冷声道:“女的呢?” “她病了,下不了床。” “这次是牧府里的指示,所以都得查,得罪了。” 说罢小吏也不客气,直接挤进屋子,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风,瞥见床上呼吸急促的小竹。 小竹面色通红,满脸痛苦,额头上全是汗珠。 小吏细细打量两眼,然后把布传递回刘豹,大步出门,隐约听见他嘟囔道:“白瞎了好闺女。” 刘豹没有关门,毕竟他更关心的是隔壁的蔡小姐。 “邺城富庶,特意来这市上采买些器物,无需大惊小怪。”蔡琰对着小吏淡淡道。 随后听到蔡琰打发走恭恭敬敬的小吏,刘豹松了一口气。 转身对着小竹道:“演得不错,现在没事了。” “呜呜。”小竹抽着鼻子,竟然在哽咽。 嗯? 刘豹不解,走近床铺。 血腥味扑鼻,夹杂在少女的芳香里面。 “你这是怎么了?”刘豹大惊。 “别理我,求求你了公公,别理我,叫姐姐过来。”小竹一边抽泣一边哀求。 “起来说话,服了你了,家政都没你这样的待遇。”刘豹白眼,伸手掀开被子,想让她下床。 “不要!”一声哀鸣。 被子掀开,梅花入眼,小竹双手捂脸,嚎啕大哭,“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公公。” 刘豹捏着被子呆住。 “怎么了?”小吏已经下楼,蔡琰听见小竹哭声,赶忙回来。 凑到床前,瞥见散落的朵朵梅花,蔡琰脸色惨白,指着手提被子的刘豹,凄声道:“你怎能如此禽兽!” “我……我……” “姐姐!”见蔡琰过来,小竹坐起身,哭得更大声,好像要昏死过去。 蔡琰赶忙上前抱起小竹,安慰道:“别哭,别哭,姐姐在,蔡姐姐在。” 刘豹苦笑道:“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干。” 蔡琰瞪了刘豹一眼,见他面如死灰,忽然噗嗤一笑,宛如百花盛开。 “快去布坊买条带子来。”蔡小姐脸色柔和,哪还有生气的样子。 “带……子?”刘豹结巴道。 “莫要多问,店家明白。”蔡琰羞恼,摆了摆手。 大脑短路的刘豹来来回回,又是布条又是草木灰。 小竹已经睡下,蔡琰陪着刘豹在后开的房间里吃饭。 原来是少女初潮,给自己吓个半死,差点跳黄河都洗不清。 “明天就要办正事了。”蔡琰垂着眸子搭话,“需要帮你写些什么?” 刘豹面色柔和,虽然虚惊一场,但他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蔡琰一定会是名好母亲。 如果不是因为任务,自己会追求她吗? 或许吧。 如果告诉他那些哥们,说自己两年没换过床伴,他们怕是会觉得自己真得成了公公。 “怎么不说话?”蔡琰举眸,看着刘豹。 刘豹摇了摇头,“没想谈什么,就是陪你出来玩玩,走个过场就行。” 蔡琰手里的筷子一顿,神色复杂,最后挣扎片刻,小声道:“小竹好不容易睡下,可不能扰醒了她。” “嗯?”刘豹不解。 蔡琰垂首喝口米粥,红霞遍布修长的脖颈,强装平静,“我今晚睡这屋。” 刘豹嘴角翘起,似是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在心里化了。 雾扰桃花从,春暖花又开。 正式行程大概有四天,三天招待一天观礼。 只是邺城里似乎阴云密布,从站岗士兵的脸上就能看出。 第四十章 袁府有约 第39章 袁府有约 官邸都在邺城西北。 牵马走在路上,刘豹有些出神。 遥想以前跟小姐姐们快活过后,因为不抽烟,都是加v加群加会员,最多说些风月话什么的。 而蔡小姐不同,明明还潮红着脸,却是在耳边一本正经地嘱咐自己,生怕出了漏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 明明进入贤者模式,但是心里暖暖的,痒痒的。 依照蔡小姐的描述,袁绍是个很不得了的人,并不是自己印象里的那种憨憨。 袁家能够四世三公,一直赖在牌桌上不出局,本身就能证明袁家的政治底蕴,而袁绍更是这一代的佼佼者。 东汉之所以彻底走上毁灭,也是因为袁绍挑拨了外戚和宦官的关系,而这两者在皇帝成年以前,竟然是利益共同体。 可惜天降董卓,突然来了一出“敌在洛阳”,把袁绍或者说袁家即将到手胜利的果实摘走。 否则现在即使不是袁家王朝,起码也会有个姓袁的大将军。 所以硬要说袁绍哪里很差,首先肯定是运气。 蔡琰跟着父亲蔡邕作为风波的亲历者之一,刘豹自然信她所说。 整条街都用来安顿他们这些外宾,凭借竹片被引去自己落脚的住处,那是一座有着十数间屋子的宅邸。 锦被、漆器、水果、肉铺、奴婢,一应俱全,远比酒舍的条件要好。 桌上摆着被蔡琰叫做柰的果子,其实就是苹果,只是长相算不上好看,吃起来酸牙。 “给你吃。”小竹酸得眼泪汪汪,把咬了一口的苹果递给刘豹。 刘豹刚要发作,忽然想到这丫头可怜,蔡琰一直嘱咐自己对她好点。 按耐下脾气,对这位没大没小的奴婢递了个白眼,接过苹果往嘴里塞。 “呀!”蔡小姐瞧见赶忙过来,抢过被刘豹又啃了一口的果子,恼道,“女儿家的果子怎能乱吃!” 刘豹不解,“这玩意看着稀罕,扔了多浪费?” 他穿越来之后首先面对的问题就是饥饿,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粒粒皆辛苦”。 “恼死人了,反正不能接,还有小竹,你也知书达理,女儿家哪能乱递果子?” “可是公公不是男人。”小竹委屈道。 刘豹大怒,“信不信我揍你!” 这事还就绕不过去了! 蔡琰赶忙护住小竹,睇着刘豹编排不是。 就在吵吵闹闹的时候,一名婢女走了进来,递过一块新的竹片,施礼道:“州牧府特请大王、阏氏入府。” 嗯? “女子也去?”刘豹奇怪道。 婢女再礼,“州牧夫人在内府设宴,许多夫人小姐都在。” “大王,胭脂?”小竹歪着脑袋。 懒得搭理小竹,刘豹回婢女一声“知道了”。 没想到还有太太会。 由于以前的工作内容涉及部分食品,经常被某个地方提溜,一来二去知道了这些太太们的厉害,能够打点打点自然是极好的。 袁绍内府自己一个男人肯定不好跟去,不过外面有候着领路的婢女,东西可以让她们帮忙带着。 刘豹把剩下的半袋花椒扔给小竹,又把没用上的十几块金饼递给蔡琰,“可惜就带了这么点,尽管送,不用省,现在花一个将来赚十个。” “你要让我行腌臜事?”蔡小姐拧眉。 刘豹轻轻顺了顺她的眉眼,好笑道:“是,我老婆是仙女,眼里揉不得沙,你走的时候扔到桌上就行,她们自己会分。” 蔡琰撇嘴,然后展颜一笑,“你就看轻我吧。” 袁府气派非凡,府内有山有水,到了一处路口跟蔡琰两女分开,继续随着婢女绕了半天,终于到了大殿。 大殿里坐着两人,穿着上看一汉一蛮,两人正聊得哈哈大笑。 袁谭 青州刺史 统帅60 武力69 智力30 政治35 魅力59 袁谭是袁绍长子,五官俊朗,身着青袍,头戴长冠,二三十岁的样子,不过头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白丝。 袁谭身边坐着一名年轻壮汉,面容刚毅,络腮胡子,一身皮制衣物,胸前挂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红珠,脸上像刘豹一样有两道伤疤。 蹋顿 乌桓大人 统帅80 武力82 智力46 政治31 魅力66 乌桓? 大人? 以前的刘豹对此并不熟悉,但穿越来以后,郝昭安古鲁他们没少讲乌桓的事情。 因为乌桓的剧本跟南匈奴几乎一模一样,堪称难兄难弟。 乌桓鲜卑同源,都曾属于一支名叫东胡的部落联盟,后来被匈奴打败并奴役,过得生不如死。 他们的风俗里面极其重视女性,战争以外的事情都是女人说着算,甚至有种“怒可杀父兄,但不能伤母亲分毫”的说法。 乌桓男人想娶老婆更是先抢后提亲,通过考验后还要帮老丈人家服役,之后才能把女人娶回自己家里。 正是因为乌桓人“耙耳朵”,强盛时候的匈奴又经常抢他们的女人抵债,所以双方结下死仇。 直到汉武帝,大汉把匈奴痛揍一顿的同时,除了扶持一部分人成为南匈奴,也在东边把乌桓扶持起来。 “左贤王,久仰大名!”蹋顿见到刘豹大喜,起身行礼。 刘豹还怕他把祖上的仇算到自己头上,没想到这个大人对自己倒是热情,心里松了一口气。 袁谭也很健谈,正是他把刘豹一家请来。 三人寒暄半天,蹋顿红着脸道:“我们乌桓被汉廷内迁到上谷渔阳一带,也是与汉人混居,但时常发生矛盾,令本大人头疼不已。 如今听闻河东事迹,也想效仿左贤王,还望不吝赐教。” 效仿我? 刘豹有些唏嘘。 不等刘豹谦虚,袁谭却是笑道:“蹋顿大人此行也是向我们袁家提亲,想与左贤王一样娶个汉女,而且父亲也答应,可惜我家没有待嫁的女子,只能从叔父家里选了一位。” 刘豹了然,原来是和亲,怪不得……叫上了蔡琰? 蔡琰跟着婢女又过了一道院门,前方有湖,湖边修建了亭子,亭子里摆着石案石几,三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坐在里面。 小竹被拦在外面,蔡琰独自提着包袱走到圆形石案前面,把包袱放在一旁,微微一礼,“妾身蔡氏见过几位夫人。” 一名女子起身道:“蔡阏氏有礼了,妾身文氏,乃是长公子袁谭之妻,这是二公子家的吴氏,和三公子家的张氏。” 一一问好过后,三位夫人靠在圆案一边,案上摆了许多瓜果肉铺。 她们穿着同样款式的青色锦袍,浑身珠光宝气。 蔡琰独坐另一边,身上穿着新买的黑色锦袍。 仪态娴淑的文夫人安排婢女帮蔡琰添茶,客气道:“婆婆和袁妹妹稍后就来,咱们姐妹先叙叙话。” 看上去年龄最小的张夫人却是忍不住好奇道:“我听夫君说过,蔡姐姐是被胡人掳去的,是真的吗?” 第四十一章 袁家的夫人们 第40章 袁家的夫人们 “妹妹!”文夫人皱眉,瞟了眼张夫人,对着蔡琰歉声,“小妮子口无遮拦,还望姐姐不要挂怀。” 蔡琰轻轻点头,淡然道:“夫人说得没错,昔日长安大乱,妾身确被夫君所掳。” 三位夫人没想到蔡琰会大方认下,静了片刻。 长相普通的吴夫人怜悯道:“姐姐一定遭了不少罪吧?” 蔡琰微微一笑,“都过去了。” 吴夫人却是继续打量着蔡琰,一脸同情,“姐姐好歹是胡家主母,着服不分五季,又不见些点缀的首饰,亏那胡王舍得姐姐貌美,竟然如此怠慢。” “吴姐姐乱说,蔡姐姐脖子上不是戴着吊坠,怕是价值千金,蔡姐姐,能不能让我们看看,我还没看过胡人的宝贝呢。”张夫人盯着蔡琰脖子上的红绳,一脸好奇。 “妹妹们休要失了礼数。”文夫人有些愠怒,拧眉看着身侧的二女,然而两女看都没看她一眼。 说到红绳,蔡琰脸蛋一红,然后大大方方从衣服里掏出,下面挂着已经打磨圆润的木圈,正是昔日坏掉的镜框。 “怎么是木头啊。”张夫人有些失望,“女人这一辈子,千万得嫁个好男人才行。” “是呀。”吴夫人瞥了眼文夫人,伸出十指,展露手指上四枚款式不同的玉扳指,深以为然道,“还好我家二郎有出息,婆婆又送了我一枚玉瑅。” 文夫人蹙眉,隐忍不发。 她的夫君袁谭跟两位弟弟不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姐姐要是喜欢扳指,一会随着妹妹同去,恰巧刚有几枚来自胡地的美玉,中意就送你。”张夫人甜甜一笑,快速斜了一眼文夫人。 “真的?姐姐知道妹妹那里宝贝多,先谢过妹妹了。”吴夫人眉开眼笑,拉起了张夫人的手。 文夫人看着两女你侬我侬,知道故意摆给自己看,脸色变幻,冷冷道:“吴妹妹莫要忘了,大后天就是二郎的喜日,咱家妹妹可是又要多上一位。” 吴夫人笑容一僵,她虽然是正妻,但袁熙此次纳娶甄家四女极其高调,甄家又是冀州首富,说不担心那是骗人。 张夫人给吴夫人递了个安慰的眼神,冷哼一声,对着文夫人阴阳怪气道:“家里多个妾室,总好过男人天天撵在外头,蹉跎韶华,守着活寡。” “你说谁守活寡!”文夫人拍案怒起,身子抖得厉害。 张夫人也不服输,甩袖起身,对视道:“说得便是那自不量力之人。” “呵,大郎是嫡长子,而且屡立战功,自然能者多劳!” “不要脸皮,都过继出去了,还好意思以嫡长子自居,三郎才是嫡子。” “过继只是个形式,大郎人心所向。” “嘁,那又何用?起码公婆有意三郎。” “你们吵什么呢!也不怕外人笑话。”三女吵吵闹闹的当口,一位中年美妇忽然大声呵斥。 她慢步走来,身旁跟着双眼通红的少女。 她们就是袁绍的妻子刘氏和要出嫁的袁小姐。 “婆婆。” “见过夫人。” 刘夫人走到文夫人边上,努嘴道:“你和丫头坐去前面。” 文夫人垂眸不语,老老实实坐到蔡琰身边,抽着鼻子的袁小姐跟着坐到蔡琰另一边。 刘夫人坐下,张夫人赶忙偎依进刘夫人怀里,撒娇道:“婆婆,我们刚跟胡家阏氏叙话,他们没有想象的那般阔绰呢。” 刘夫人满脸宠溺,顺了顺张夫人的头发,对着蔡琰点了点头,瞥眼又要掉眼泪的袁小姐,脸色变得不悦,招呼丫环道:“让大郎把人直接带过来,不让这丫头瞧上一眼,真当自己嫁给了猛虎饿狼,要死要活的聒噪人。” 丫环应命快步跑了出去。 刘夫人又看向蔡琰,“乌桓的头人要娶我袁家的闺女,这方面你懂得多些,所以希望你能多说些贴己话,开导下这个不识大体的丫头,断然不会少了你们好处。” 蔡琰看着刘夫人高昂的头颅,垂下眸子,欠身一礼。 “我不嫁!我不嫁蛮子!呜呜呜……” 袁小姐哭得死去活来,蔡琰想要揽肩安慰,被她狠狠甩开。 “没出息的东西。”刘夫人喘起粗气。 张夫人帮刘夫人捋着胸口,讨好道:“蔡姐姐那么惨都撑过来了,有她在,袁妹妹会解开心结的。” 说罢,张夫人对着蔡琰抿嘴一笑。 “伯母,求你了,换个人吧,我不要嫁给蛮子,求求你了,呜呜呜。”袁小姐一脸哀求。 刘夫人叹了口气,对蔡琰问道:“胡人可曾打骂于你?” 蔡琰摇了摇头,“夫妻相敬如宾。” 说完她有些脸红,这慌撒地自己都不信,那蛮贼想占便宜就占,哪里敬过自己。 吴夫人瞧出端倪,点破道:“胡人不学礼仪,而且残暴成性,哪懂什么相敬如宾,姐姐莫要哄我们。” “妾身没有哄夫人们,除了……内事上放纵了些。”蔡琰脸颊通红,脑袋低下了三分。 “哇哇哇。”袁小姐忽然脸色一惨,扶在案上痛哭。 “你这丫头又怎么了?”刘夫人拧眉。 “张姐姐说,说蛮人那里,长得器宇轩昂,汉家女子,根本遭受不住,会被糟践死。”袁小姐的话语断断续续。 张夫人大惊,羞红着脸,慌忙摆手道:“我也是听说的啊,可没亲自见过。” 大家脸上都染了颜色,吴夫人啐了一口,赶忙问蔡琰,“姐姐见多识广,可能帮妹妹们解释一二?” 蔡琰皱眉,心里有些恼怒,“我与夫君互为彼此,哪里懂你们说得这些。” “互为……彼此?”吴夫人脸上表情再次僵住,不敢置信道,“莫要开玩笑了,人尽皆知,胡族头人不都是娶一堆女子吗?” 蔡琰有些疲惫,怕是根本解释不完。 她索性不理吴夫人,捉住袁小姐的手,暖声道:“既然是咱们逃避不了的命数,不妨先走一步,蛮人里面也有着有情有意的人儿,莫要自己先吓自己。” “可是……他们长得都跟野兽一样。”袁小姐抽泣。 蔡小姐噗嗤一笑,“装扮不同罢了,他要爱你敬你,你大可帮他打理打理。” 见蔡琰不回自己话,吴夫人脸上不悦。 她本就因为袁熙纳娶甄家四女的日子临近,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虽然汉朝施行一夫一妻多妾,但那是针对普通人,像袁氏这种高门大户,有的是手段行那废立之事。 二郎袁熙是庶出,身份比不上大郎三郎,所以才会娶自己这种小门小户之女,论娘家身份,整个袁府属她最低。 现在由于袁绍常年对外作战,府库钱粮消耗巨大,此番操作何尝不是拉拢中山甄氏,哪怕就因为这层关系,袁熙对甄夫人的宠爱也不会差。 张夫人眼中精光闪过,案下紧了紧姐妹的手,一脸天真道:“胡王若是敬重姐姐,蔡姐姐为何多年不曾有有孕?当然啊,我也是听说的。” “孩子是上天赐予,哪怕日夜行欢,也强求不得。”蔡琰帮袁小姐擦了擦眼泪,右手抚上小腹,面色柔和,“再者说,我们的孩儿也来了。” 文夫人瞧见吴夫人脸色难看,心中快意,故意放大声音道:“呀,原来蔡姐姐有孕,恭喜恭喜,环儿,还不快去端盘梅子过来。” 第四十二章 孔融上门 第41章 孔融上门 “是,夫人。”候着的婢女又跑出去一位。 张夫人眯眼看着文夫人,嘴角微斜,然后摆出笑脸,“那蛮王也是不懂情趣,姐姐为胡家立此大功,也不散些赏赐,像我家三郎许诺,若是能诞下一子,便建一间椒房予我。” 吴夫人闻言正色,哑着嗓子帮腔,“那可是后妃才有的待遇呀,三郎真是舍得,怕是爱死了妹妹。” 刘夫人捏了下张夫人得意的小脸,宠溺道,“你要真的争气,老爷跟我也不会亏待你。” “谢谢婆婆。”张夫人晃着刘夫人的胳膊撒娇,瞟了一眼脸色发青的文夫人。 蔡琰把一切看在眼里,暗暗叹了口气,继续劝慰袁小姐一番,给她讲些自己的见闻。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这些女子哪有的选择。 袁小姐听得稀罕,加上蔡琰真情流露,慢慢止住了哭声。 聊了不会工夫,袁谭带着蹋顿刘豹进来院子。 蹋顿满脸紧张,“不妥吧?” 袁谭哈哈一笑,“这春湖园本就是会客的地方,我袁家也不是皇家,你们放宽心。” 蹋顿点了点头,又看向刘豹,“真的……可行?” 刘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番言谈下来,无论蹋顿还是袁谭,都是豪爽之人,让人心生好感。 既然蹋顿诚心向自己取经,自己自然知无不言,倾囊相授。 蹋顿为了给袁小姐留下个好印象,特意学着刘豹,跟袁谭要了身儒袍换上,头上也换了同款的进贤冠。 袁谭引着两人到了案前,众女惊住,没想到蛮子穿得人模人样,倒是叫她们辨不出来。 当然,刘豹的胡子除外。 “母亲。”袁谭躬身对着刘夫人行礼。 刘夫人赶忙起身,上前想扶儿子,袁谭却是快速退了一步。 刘夫人脸色一惨,冷了眼袁谭之妻文夫人,有气无力道:“妾身乏了,剩下的事,大郎你来办吧。” “送母亲。”袁谭行礼。 众人同样对着离去的刘夫人行礼。 刘豹知道这家人是找自己两口子当和事佬来的,但那些“经验”对蔡琰来说可都是痛处,不敢多呆。 加上自己已经帮蹋顿拿了主意,也用不上继续留在这里当灯泡。 寒暄过后,他对着蔡琰伸手,“老婆,咱们回去吧?” 蔡琰咬唇一笑,转身把包袱推到石案中间,“谢过几位夫人款待,夫君感念州牧之恩,特意备了些薄礼,请恕妾身有孕,在此先行告退。” 客套几句,刘豹递给蹋顿一个鼓励的眼神,牵着蔡琰小手离去。 “怎么所有人都穿青袍?有什么讲究?”刘豹好奇。 一番观察下来,自己夫妻两人的黑袍有些格格不入。 “这谁知道,自己穿着舒服就行。”蔡小姐甜甜一笑,紧了紧小手。 “也对。” 身后诸人看着前方十指相扣的男女,神色各异。 张夫人瞧着眼前普通的包袱有些嫌弃,让婢女打开。 十几块明晃晃的金饼浮现。 “这……这么多?”张夫人尖声,呆立原地。 一张金饼是一斤黄金,虽然铜钱已经不值钱,但稀有的金银却是没变。 一斤黄金大约能换一百石粮食,刘豹此番操作,何尝不是为了报答袁绍先前的赠粮之恩。 吴夫人咽了一口口水,赶忙打开另一个小袋,里面装了许多花椒。 花椒多做香料,也是奢侈品。 两女相视苦笑,神色复杂。 文夫人把一切看在眼里,幸灾乐祸,“有些人,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两女想要发作,只是看见面色冰冷的袁谭,最终忍了下去。 “看来还是小瞧了这位贤王。”袁谭忍不住多看两眼,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些关于河东的传言,瞬间信了几分。 蹋顿本就有意效仿刘豹改革,两人已经约好互派使节,此时见他出手阔绰,更添信心。 他看向“自抱自泣”的袁小姐,努力摆出和善的表情,放低声音,“我们乌桓女人当家,我会对你好的。” 袁小姐见蹋顿是个爽朗的男子,虽然安心了几分,但还是害怕,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蹋顿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看了眼袁谭,见袁谭点头鼓励,对着袁小姐一礼,歉声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先得罪了。” 说罢跨步上前直接抄起腿弯,把袁小姐拦腰抱起,不顾挣扎哭嚎,在一片目瞪口呆中抱着她离去。 袁家夫人们又惊又怒,刚要发作,却是被袁谭伸手止住。 袁谭瞥眼弟媳,等到蹋顿走出院门,也牵着自己的妻子离去。 吴夫人满脑都是捉对离去的身影,又想到自家夫君的婚事,满脸惨色。 眼下没了外人,张夫人喘着粗气,嘴里骂骂咧咧。 只是她瞥见桌上的金饼,心里多了几分烦躁,不屑道:“蛮夷就是蛮夷,粗俗无礼!” 阿嚏! 刘豹揉了揉鼻子,已经带着蔡琰出了袁府。 “你一直坏笑什么?”蔡小姐蹙眉。 “有吗?哈哈。”刘豹骚骚一笑。 蔡小姐打量刘豹,她也明白今天袁府叫他们来的意思,试探道:“你没给人家乱出主意吧?” “你就这么看我?”刘豹不满,捏了捏温软的小手,挑眉道,“不是巧了吗,他们跟我请教怎么才能娶个你这样的漂亮老婆,我就告诉那个乌桓大人,按他们自己的习俗办就行。” “习俗?”蔡小姐驻足,有了不好的预感。 刘豹忽然被拉住,见蔡小姐拧眉不前,解释道,“乌桓人先抢再娶,先把袁小姐带走弄个孩子出来,娶亲什么的不是水到渠成?” 蔡琰脸色惨白,甩开刘豹大手,指着他哆嗦道:“你……你这坏痞子,气死个人了!” “入乡随俗嘛。”刘豹不以为意。 回到住处,被落下的小竹跟着婢女回来,以为被抛弃的她抹着眼泪,跟蔡姐姐统一战线,不给刘豹好脸。 刘豹暗道无妄之灾,没来得及讨好蔡小姐,蹋顿的手下上门,送了块布后离去。 布上歪歪扭扭的大字,“有杀意,早去。” 杀意? 袁谭要杀自己? 还是袁绍? 刘豹瞬间打了个冷颤,自己就是来送个礼,这也能惹出事端? 不动声色出了趟门,走到街口,站满身着铠甲的士兵,竟是许进不许出。 看来蹋顿所言不是空穴来风。 心思沉重回到府里,脑中飞快盘算。 然而就在此时,又有一位不速之客上门。 将作大匠孔融。 让梨的那个孔融。 感谢大家的投票和评论,意见都已经看到,先多来一章o.o 第四十三章 孔融要人 第42章 孔融要人 孔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额头有褶,鹰眉细眼,厚唇大嘴,一身干净整洁的青色儒袍,倒背着手,不顾婢女阻拦,直接跨进大堂。 他入门之后左右环顾,瞧见正在帮小竹紧着衣服的蔡琰,快步上前,激动道:“是······昭姬吗?” 蔡琰闻声一愣,举眸看见孔融,脸上呆滞片刻,赶忙上前行礼,颤声道:“蔡琰见过孔世伯。” “好,好,人没事就好!”孔融胸脯剧烈起伏,再次环顾,瞧见坐在一旁的刘豹,怒道,“猾夏蛮夷,今日老夫来了,绝不会由你胡来!” 刘豹一脸懵逼,看着身前“恶狠狠”的中年男人,打开面板: 孔融 将作大匠 统帅30 武力5 智力72 政治75 魅力65 不晓得这个将作大匠是个什么官职,但他看上去跟蔡小姐认识,而且蔡小姐确实是被以前的自己抢来的,所以孔融态度不好,刘豹完全能够理解。 他起身行礼,穿过孔融看眼后头的蔡琰,只见她抹着眼泪,竟是已经哭得伤心。 孔融冷哼一声,“也不与你废话,你不是想要朝廷的册封?曹司空有令,蔡昭姬乃是故人蔡邕之后,此次随我回去许昌,自会如你所愿!” “哈?”刘豹大惊,自己穿越来就是为了刷蔡小姐的好感度,要是蔡小姐走了,自己还当个屁的单于,要册封又有什么用。 他稍作考量,瞥见面色复杂的蔡小姐,知道她心里想回家,于是对着孔融问道:“孔大人,本王能否一起?既然您是曹司空所派,应该知道本王的投效之意。” “投效?如果你要投效,大可上表朝廷,此次前来,只带昭姬回去!”孔融哼声道。 孔融似乎并不知道? 刘豹一愣,试探道:“您是朝廷属官,还是曹······司空的属官?” “这是什么胡话,本官当然是大汉的官,他曹操也是大汉的司空!”孔融吹胡瞪眼,似是被戳到痛处,一脸凶相。 刘豹明白过来,这人是个拥汉派,怕是压根不知道自己还给曹操单独写了封信。 继续打量孔融片刻,他似乎心里有鬼,不愿与自己对视。 刘豹心里暗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诓自己,伸手道:“既然想带蔡琰回去,总要把朝廷的诏书拿出来瞧瞧吧?” “圣上口谕,无需诏书!”孔融甩袖,昂起头颅。 见他色厉内荏的模样,刘豹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干脆拒绝道:“既然没有诏书,那就等等再说,什么单于不单于的都是虚名,反正我也不在乎。” “戎狄豺狼不可厌,先人诚不欺我,你这胡虏果然有了反意!”孔融冷下脸子。 刘豹见他上纲上线,无语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那个意思。” 蔡琰咬唇看了刘豹一眼,快速抹干眼泪,凑到他的身边,对着孔融礼道:“不瞒世伯,琰儿现在有孕在身,归汉之事可以晚些再议,而且······他也没有亏待过我。” “这是什么混账话,昭姬你先退下。”孔融面有愠色,瞪着刘豹,“你可是不信本官所言?” 刘豹揽住蔡琰细腰,不以为意道:“我们一家三口的事,天王老子都不能管,何况天子······额,我就是表达这么个态度,你别这么瞪我,咱们有话好好说。” “胆敢侮辱圣上!”孔融竟是直接伸腿踢了刘豹一脚,被刘豹轻松躲开,就他那5点武力,自然是不够看。 孔融伸手指着刘豹,怒气冲冲道:“好一个不敬天地不知礼仪的鴃舌之人!你不要后悔!”说罢他又看向蔡琰,“昭姬你且再等两日,世伯一定救你回去!” “世伯!”见孔融甩袖出门,蔡琰大急,赶忙拽拽刘豹的袖子,带他追了上去。 孔融不理蔡琰挽留,更是看都不看刘豹一眼,径直出了大门,随行的仆人已经等在门口。 他也住在这条街上,两家离得不远。 一直追到紧闭的大门,刘豹对着蔡琰耸了耸肩,他已经够给孔融面子。 蔡小姐则是有些恼怒,轻轻锤了刘豹一拳。 两人回到自家屋子里面,蔡琰气道:“你可知他是谁?” “管他是谁,抢我老婆不行。”刘豹一脸晦气,上来被孔融怼了一顿不算,还要让他们夫妻分离。 蔡琰掐腰,好气又好笑道:“你要想让胡人融于汉人,除了汉服汉字,更重要的是遵汉礼、服王化,汉以儒为尊,儒家师祖又是孔圣人,而世伯正是圣人的后人。” “后人怎么了,孔祥熙还是老孔家的后人呢,一样不干人事。”刘豹暗自嘴硬,却也明白蔡琰的意思。 自从穿越过来以后,他早就习惯了被骂,谁叫自己是个蜗居在汉人地盘上的胡人呢,倒也不至于记孔融的仇。 而且孔融骂得那些礼义廉耻根本不痛不痒,作为现代人,不骂娘完全没感觉。 蔡小姐胸脯起伏,看来是真的生了气,刘豹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上前抱住她,认输道:“好了,明天我带些礼物找他,好好赔个不是,行了吧?” “这就对了。”蔡琰嗔了一眼。 刘豹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道,“你不会真的想自己回去吧?” 蔡琰挣脱两下,奈何刘豹把自己抱得死死的,无奈道:“是又如何。” “别忘了我们的合同!”刘豹大怒,双手更紧。 蔡琰惊道:“你轻点,我们的孩子!” 刘豹吓得赶忙松手,见蔡琰羞恼,伸手帮她揉揉肚子,唉声道:“孩儿啊,你娘好狠的心,竟然想要抛弃你爹,将来你无论是没爹还是没娘,都要怪你娘。” 蔡琰打了刘豹一下,气笑道:“莫要胡说八道,孩儿安稳下来之前,我又不会走。” “安稳下来也不行!” “行行行,缠人的冤家。” 夫妻俩人打闹小会,刚准备叫些吃食,忽然看见坐在门口的小竹,她双手托着腮,竟是一直在看戏。 蔡小姐羞红了脸,刘豹怒道:“你什么时候在这的?还不出去干活!” “哦哦。”小竹蹦了起来,做了个鬼脸,小跑了出去。 吃了晚饭,去卑带着十几名手下到来,也住进府里。 对于蹋顿的提醒,刘豹不敢不重视。 哄着有孕的蔡小姐睡下,自己把去卑叫到院子里面。 “何止这里,现在全城戒严。” 去卑描述着进城后的见闻,现在邺城里面,除了层层把守的士卒,还有满街的小吏,似是在抓捕什么逃犯。 明天是四日里的第二日,下午袁绍会设宴款待所有来客,刘豹自认现在还“不配”跟袁绍发生矛盾,既然已经来了,能够谈上一谈最好。 而且袁绍要是铁了心要杀自己,现在就可以派人过来,虽然自己的武力值不算低,但毕竟还有怀孕的蔡小姐需要保护,属于死局。 第四十四章 私会蹋顿 第43章 私会蹋顿 袁绍想要入主河东,要先解决掉盘踞上党的张燕,或者攻灭河内的张杨。 尤其是夹在河东、冀州之间的黑山张燕,与袁绍还是死敌。 所以无论袁军从北方的太原郡南下河东,或是通过陭氏、端氏这些陉道西进,都有被张燕截断退路的风险,粮道也无法得到保障。 只要不是疯了,或是有什么看不见的暗招,他不信现在的袁绍会发兵河东。 “有杀意。”刘豹反复琢磨,也就是有意,而不是“必杀”、“必诛”。 今日短暂相交,袁谭给自己的印象并非那种玩弄权谋的弄臣,自己实在想不出袁绍打得什么算盘,倒是可以再找他,或者是蹋顿试探一二。 “明日派人到处摸摸出路,先做最坏的打算。”刘豹嘱咐去卑。 去卑点头,拧眉道:“不过要是真的是套,咱们这点人根本不是对手。” 刘豹心情沉重,摆摆手,自己回屋休息。 天蒙蒙亮,钟鼓楼上的声音还未响起,路上已经依稀有了许多身影。 按照袁绍设置的行会流程,昨天是来客安顿入住,今天是聚餐让大伙认识,明天单独约见磋商,而最后一天的喜宴,不过就是个由头罢了,反而最不重要。 刘豹坐在案前出神,整晚只是眯了小会。 “怎么了?”蔡琰撑着起身,香肩裸露,揉揉睡眼。 她刚有身孕,时常困乏,不过昨日睡得很早,现在也是醒了过来。 窸窸窣窣穿上袍子,纤细的小腿踩上秀鞋,紧了紧袖口,顺了顺裙摆,呡唇看眼刘豹,拿起架上的皮裘,上前想要帮他披上。 北方的初春,还残留着冬日的寒意。 感到肩膀上一沉,刘豹握住肩上小手,轻轻摩挲两下,仰头倚在蔡琰的小腹。 那里有着两人的孩子,可以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蔡琰一脸柔和,轻理着刘豹的短发,“不愿与我说么?” 刘豹长呼口气,摆出笑脸,起身把蔡小姐抱住,与她抵住鼻尖,柔声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我们老刘家的种。” “呸,说得恁难听。”蔡琰白了一眼,她已经习惯了蛮贼的强横,感受着紧箍腰间的双手,懒得挣扎。 把迷迷糊糊的小竹叫醒,嘱咐这没有觉悟的丫头照顾蔡琰。 再用刺骨的冷水洗漱,让蔡琰帮忙整好衣冠,独自出门。 哪怕随便做点什么,都要好过等死和放弃。 而且情况不明朗,还没到最坏的结果。 不过刘豹的心情很糟,毕竟让老婆孩子陷入危险里头,落到哪个男人身上都不能接受。 随便找个忙碌的婢女问了下路,同住一条街,很容易找到蹋顿的住所。 蹋顿亲自出门把刘豹迎进屋。 他面有红光,衣衫不整,而且眼神飘忽不定,怕不是刚刚还在屋里晨跑,让刘豹忍不住担心那位袁小姐。 “咳咳,大王怎么还留在邺城?”蹋顿架不住刘豹那男人都懂的眼神,赶忙开口询问。 刘豹叹了口气,“昨日收到信的时候,街口已经戒严,想跑也跑不了了。” “啧,那麻烦了,没想到他们动手这么快。”蹋顿拧眉,见刘豹欲言又止,自然知道他的来意,“公孙瓒在易京自掘坟墓,现在袁家腾出手来,想要继续扩张势力。” 说罢蹋顿招呼外面的婢女准备早饭,确认门外没人,闭上房门,回身继续道:“西边的黑山张燕仰仗太行天险难以攻伐,南边的中原则是扶持了曹操与各方缠斗,照长公子的说法,现在多数人主张攻破河内张杨后入主关内,也有部分人认为要效仿昔日的赵武灵王,北上收取并州各地。只是无论哪种,河东怕是都在局中。” 蹋顿说得有条有理,让刘豹忍不住高看一眼。 中原现在有吕布袁术曹操张绣缠斗,曹袁两家应该还不打算明面上撕破脸。 而并州的宇文与须卜打得难解难分,正是渔翁得利的好时候。 至于破败无主的关内,盗匪横行,其实是个烂摊子,重建需要雄厚的家底,对袁绍来说也算是当仁不让。 所以无论袁绍插手并州还是关内,都是到了河东门口,他们顾虑甚至是“安排”自己,倒也不难理解。 然而麻烦的是,自己作为看过大体剧本的现代人,肯定不会押宝在袁氏这支必跌的“股票”上。 照着这么发展下去,如何跟他虚与委蛇熬到官渡之战,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问题。 “可是杀了本王,对袁家又能有什么好处?”刘豹拧眉看向蹋顿。 蹋顿摊了摊手,“我只是依照长公子的意思送信予你,他不说,我个外人哪里会知道。” “长公子可是愿意帮助本王?”袁谭与蹋顿交好,对自己也算友善,刘豹忍不住动起了心思。 蹋顿低头呡了口茶水,垂下眸子道:“长公子的处境算不上好,明明屡立战功,也不知道那冀州牧怎么想的,竟然把他过继给了死去的兄长,明摆着不打算让他继承家业。所以长公子只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努力闯出一番事业,而我们乌桓诸部,决定全力支持长公子。” 选边站队? 这种宫斗情节对于现代人来说并不陌生。 刘豹思量片刻,试探道:“可是许了你们乌桓好处?” 蹋顿一愣,哈哈大笑,“不愧是被汉人称作阴蛮的左贤王,也不瞒你,长公子已经说服冀州牧,答应册封我们为东胡正统,这样也能像你们南匈奴那样,有块富饶的地方安身。” 富饶? 汾河谷地确实富饶,就是有点憋屈。 刘豹抱拳恭喜,又忍不住问道:“可是需要本王做些什么?” 蹋顿眸光闪烁,没回刘豹,反而问道:“大王可知死去的幽州牧刘虞?” 刘豹听过这个名字,但说不上熟悉。 见刘豹拧眉思索,蹋顿直接开口道:“刘幽州与大王想法无二,也通过实际的手段证明,无论是蛮是汉,同心同德过日子才是正道。” 说罢蹋顿叹了口气,气道:“可惜那驴踢的公孙瓒,竟然把这么好的一个汉官给杀了,所以北方各部,都愿意出兵为刘幽州报仇雪恨!” 刘豹听得好奇,自己确实没想到还有这号懂得“合作共赢”的人物,回家定要好好咨询一下蔡小姐。 蹋顿继续道:“刘幽州虽死,好在他的儿子刘和还在,而且在长公子手下效力。 长公子素有刘幽州之志,又有州牧遗子作保,所以我们这些所谓的蛮夷,自然更愿意亲近长公子。” 说罢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刘豹。 刘豹心中敞亮,知道他绕了半天,是想给袁谭搭线,于是佯装感动道:“难怪袁公子对我等亲善,若有所命,无不遵从!” “甚好!”蹋顿大喜,起身上前,“长公子让我嘱咐大王,切记低调行事,只要不惹得冀州牧猜忌,又有长公子暗中作保,可保无虞!” 刘豹惶恐若惊,赶忙起身道谢。 约了明日见袁谭的时间,出了蹋顿家门,悬着的心总算有了些着落。 虽然天上不会掉馅饼,但怎么着也得先保证自己老婆孩子的安全,所以眼下走一步看一步。 不就是低调做人嘛,这对他一个职业经理人来说并不难。 第四十五章 背背论语 第44章 背背论语 宴会过了晌午才开始,依照自己对蔡小姐的承诺,与她一起带着礼物,再次来到孔融的门前。 “咱们说好了,要尊敬,要礼貌,不许乱顶嘴!”蔡小姐杵下刘豹胳膊,一脸严肃。 刘豹晃了晃手里的盒子,眨着瞪大的眼睛,一脸无辜。 蔡小姐掩唇一笑,快速板正脸,帮刘豹理了理领口,暖声道:“你是办大事的人,要懂得拿起放下,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说罢抬头看了眼刘豹,见对方还在装天真,认真道:“礼教深入人心,孔家的名号何尝弱于皇家,要是能得到孔世伯的认同,甚至拿到只言片语的夸赞,你把它宣传出去,以后能少许多的事端。” 刘豹捏了捏蔡琰鼻子,好笑道:“你夫君又不是小孩,他骂我听,你要是看我生气,就用嘴堵我的嘴,保证把火气压下去。” “呸,又不正经。” 蔡琰深吸口气,上前敲门。 奴婢通报过了小会,然后引着两人进去。 两人走进屋里,孔融跪坐在案前看着书卷,案上有一座小型香炉,香炉往外飘着青烟。 刘豹抽了下鼻子,有股淡淡的草香,忍不住多看两眼那座精致的香炉,琢磨回去也搞一个。 蔡琰对着孔融一礼,恭敬道:“趁着世伯有暇,琰儿不敢怠慢,特意带着夫君前来看望。”说罢拽了拽刘豹袖子。 刘豹把锦盒放到案上,客气道:“世伯,这是取自太岳山上的野生参王,晚辈知道昨日怠慢,心中有愧,今日特来谢罪。” 他依照蔡小姐写的台词,也算是背了出来。 “我与你无辈可论,你还是继续称你的大王。昭姬若是没事,早些回去休息,咱们以后多的是叙旧的日子。”孔融一边说着,却是头都没抬一下。 刘豹偷偷翻了个白眼,强忍上前踹他一脚的冲动。 现在可是乱世,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军阀哪个信他们这套,也就是蔡琰把事情想得简单,但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瞥见孔融抱拿着的书卷后面写着“论语”两字,心中瞬间有了想法,搭话道:“世伯,晚辈也看过《论语》,有些不解之处,正好趁此机会讨教讨教。” “蛮人也知《论语》?有能你且说上两句听听。”孔融冷哼一声,把书卷矮了几分。 刘豹暗自好笑,好在课本里就有许多出自《论语》的名言名句,自己倒也能想出来几句,拧眉又想了小会,小声试探道:“君子纳于言,而敏于行?” 孔融一愣,转头看向刘豹,本就细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色看上去不善。 一旁的蔡小姐也是面露喜色,咬唇看了刘豹一眼。 刘豹也不知道是不是背错了,毕竟高中毕业好多年了,日常生活里跟儒家接触的地方,除了刷手机会看到,就是被老板拉着去听总裁培训班,什么《从周易学管理》《儒学管理思路》《佛学创业》之类的,名头一个比一个唬人。 自己每次听到那些“中译中译中”都头大,但架不住老板喜欢,一个培训班就要花上八九万。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刘豹继续试探。 孔融把手里的《论语》放到桌上,脸色冷了三分。 刘豹来了感觉,继续背道:“三人行,必有我师?”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刘豹一脑瓜子“君子”,没办法,参加的培训课就是教人当君子的。 至今记得他们助教私下里跟自己说的那句经典台词,他们干的就是“用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用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孔融身子发抖,脸色铁青,手上已经把书卷重新卷了起来,就差拿起来打人。 刘豹见他满脸凶色,琢磨两下,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骂他不是君子,赶忙看向蔡小姐求助。 蔡小姐抿唇憋笑,脸色通红,妩媚地瞟了刘豹一眼,然后对着孔融笑道:“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这句话刘豹听不懂,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孔融的腮帮子似乎鼓了一下。 蔡小姐笑靥如花,继续吟诵道:“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 她说得两句都是论语里与蛮夷相关的地方,大体意思是跟蛮夷打交道也要讲礼,等于拐弯劝孔融。 “行了行了!真是泼出去的水。”孔融举袖遮脸,似乎出着大气,把袖子吹得一动一动。 蔡小姐对着刘豹甜甜一笑,主动握住刘豹大手,竟是学着他以前调戏她的法子,偷偷挠了两下手心。 刘豹浑身酥麻,受到奖励后倍感鼓舞,绞尽脑汁,继续卖弄道:“君子和而不同,泰而不骄,匹夫不可夺志,当仁不让于师,还有逝者如斯夫······” “别背了!乱七八糟,不学无术。”孔融终于放下袖子,仍然板着张大脸,对着蔡琰道,“行了,世伯知你意思,回去吧。” 蔡琰盈盈起身,拉了下满脸问号的刘豹,礼道:“琰儿谢过世伯,等诸事了结,再登门拜谢。” 孔融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抱起那份《论语》,背对两人。 刘豹一头雾水,蔡琰则是掩嘴偷笑,使劲拽了拽刘豹袖子。 夫妻结伴出门,蔡小姐容光焕发,惹得刘豹纳闷。 似乎搞定这个孔夫子了? 背背论语而已,就这么简单? 吕秀才诚不我欺,果然知识就是力量。 回去再想些花样,说不定还能让蔡琰对自己刮目相看,让她崇拜之余,还能多接受些夫妻间的小情趣。 这妮子还是太保守、太被动了,每次都是自己主动,属实欺负男人。 参加宴席是个功夫活,越盛大越是如此。 跟去卑先在家里垫上两口饭,把蔡琰留在家中,直接去了袁府。 旧地重游,场所竟然就是当日的湖边,只是铺满了案几和地毯,还立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灯具,有异兽,有侍女,有花草······ “低调,一定要低调,别乱说话,更不要动怒,记得保持微笑。”想到蹋顿的提醒,刘豹不停嘱咐去卑,两人共同赴宴。 去卑戴了顶皮帽,遮住他那拉风的地中海发型,应声道:“大王放心,我只管吃,不说话。” 刘豹点了点头,刚要踏进院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可是左贤王?” 抱歉,刚刚看到。 感谢书友。 万事开头难,感谢支持,今日加更一章节。 第四十六章 宴会开始 第45章 宴会开始 刘豹回头一看,反应半天。 身旁的去卑上前一步,单手捉向刀柄,小声提醒道:“须卜骨都侯。” 须卜骨都侯? 相较于自家这个朝廷册封下的南匈奴“单于”,其实人家那个实际控制并州诸部的骨都侯才是真正的南单于。 自从上次把他们打回于离,又索要了三百匹战马,两方算得上相安无事,还通了战马的买卖。 虽然现在的须卜部丢了半个河套地区,但最富饶的三套平原却只是少了西套一套,仍然掌握着主要的战马产区。 两族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毕竟他爹杀了自己的爷爷羌渠单于,还把自家部族驱逐出了离石,导致自己这帮人龟缩在大汉安置他们的河东地界,说是深仇大恨也不为过。 但刘豹是实用主义者,且不说这位新骨都侯通过弑父上位帮自己报了仇,自家的烂摊子百废待兴,倒卖战马又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肯定不会跟钱过不去。 刘豹在部族里的威望独一无二,反对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只要须卜部没有继续丢掉前套后套,两家起码可以作为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忍不住互相打量。 须卜骨都侯二十来岁的样子,头戴锥形尖帽,方正的脸上有着浓密大胡,粗眉舒展,满脸笑容。 刘豹迎上前两步,与他互相行了胡人的单手礼。 匈奴已经不再是草原的霸主,南有大汉北有鲜卑,现在更是被已经投奔鲜卑的宇文部打进了河套,于公于私,这位新骨都侯都犯不上继续跟自己你死我活。 客套几句过后,两人并肩入院,还未落座,须卜骨都侯忽然凑到自己耳边,悄声道:“我们刚杀了宇文骨都侯。” 说罢没等刘豹反应,他又迎上了前面接待的汉官。 杀了宇文骨都侯? 是想说他们赢了? 刘豹看向去卑,去卑表示并不知情。 现在大难当头,也顾不上核实真假。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又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骗子,叛徒。” 言语中怨念颇深,让刘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转身一看,正是那位狐媚子宇文轩。 自从名义上过继了家里的宇文云雪,从她那里得知宇文轩是她的亲妹妹,于是她跟自己的关系也从小姨变成了小姨子,那天她去平阳见自己,也是被云雪叫去帮忙的。 都赖这丫头东扯西扯故弄玄虚,让自己根本没敢信她分毫,早知道能让她帮忙,也不用费力对付那个毋丘兴。 她所谓的叛徒,自然是埋怨自己没有跟他们夹击攻灭须卜部,甚至还和人家勾搭在一起做生意。 她穿着一身铠甲,头上绑了个利落的单马尾,脸上戴着黑色皮制口罩,腰间挂刀,看上去飒爽不凡。 不等刘豹搭话,她已经穿身而过,径直走去了前面。 刘豹耸耸肩,不以为意,两人毕竟名义上有亲戚关系,倒是可以找机会聊一聊。 现在自己身处困境,多个帮手总是没错的。 全场都是跪垫,没有马扎,也就这顿饭无论蛮汉,所有人都得跪着吃。 靠近亭子的位置摆着独案,想来是主人的位子,然后中间左右各分三列。 须卜骨都侯坐在左手首列,宇文轩则是在左手第二列里坐下。 接着又有许多来客涌入,其中就有孔融。 他左手拿着一捆竹简,右手拿着一根带毛的杆子,径直走到主座的右手位置。 随意客套两句过后,刘豹选了处靠近门口的位置,一如上大学时候的抢后排,毕竟他今天的任务,低调就是胜利。 自己坐在前面,身后坐着去卑,再后面则是一位刚刚坐过来的袁绍家臣。 这位家臣正经儒生打扮,粗眉大眼,五官刚毅,见刘豹看向自己,笑着抱拳一礼。 沮授 奋威将军 统帅78 武力35 智力90 政治89 魅力74 沮授? 他不是袁绍的谋士吗,怎么还是个将军? 刘豹满脑子问号,看着那夸张的面板,尤其是高达90的智力,这算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一流谋士。 笑着对沮授回礼,刘豹转回身子,有种身后坐着监考老师的感觉,仿佛一时间回到了大学时代。 来的人越来越多,多数人都有面板,眼花缭乱的数值看得刘豹头疼,索性先关上不看,知道个大体名字就够了。 很快两旁坐满,自己这边坐的都是袁绍的“蛮邻居”,除了见过的须卜骨都侯和蹋顿,还有两位鲜卑大人,分别叫步度根和柯比能。 而那位长相粗糙的步度根,竟然坐在宇文轩的前面,也就意味着他是宇文家的上级。 正在此时,主人袁绍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齐呼“参见冀州牧”。 袁绍高大俊朗,身材挺拔,看上去十分威严,完全没有电视里演的那股猥琐气。 众人落座不久,又有三位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进来,打开面板快速看了一眼,正是袁谭袁熙袁尚三兄弟。 袁谭对着自己快速递了个眼神,想来他已经跟蹋顿接过头。 刘豹欠身回礼,两人明天还会单独见面,暂时也不需要客套。 袁尚快步走到袁谭前面,抢先对袁绍拜礼,而身后的袁熙则是阴沉着脸子,一副被欠钱的模样,学着袁尚欠了身。 袁绍看着袁熙微微皱眉,摆手示意三兄弟去后面坐下。 宴席正式开始,在袁绍身旁站着一位礼仪官,捏着嗓子主持宴会进程。 刘豹暗骂卧槽,这跟公司开会简直一模一样,还有会议主持人。 不停跟着汉官们又起又拜,自己这边的野人们哪里懂得这些,只是有样学样,人人一脸尴尬。 反倒是宇文轩的倩影格外吸引目光,刘豹好奇这个成了自己小姨子的少女,戴着那黑乎乎的口罩怎么吃饭。 孔融拿着那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杆子上前,摊开竹简念了一番,最后一起交给袁绍。 原来那是朝廷任命官职的诏书和符节,诏书倒是没有电视里演的那种黄色绸缎什么的,就是册普普通通的竹简。 也就是说袁绍此刻起不仅是冀州牧,还正式升任汉朝的大将军。 他严肃的脸上有了笑容,高举符节,众人起身拜礼,“参见大将军,拜见大将军。” 接着是袁绍的“获奖感言”,然后就到了来宾献礼的环节。 第四十七章 各方赠礼 第46章 各方赠礼 所谓入席看场合,就在前面滔滔不绝的时候,刘豹也在悄悄观察着四周。 袁绍的家臣都围坐在外圈,外圈排着的案几也要比内里多上不少。 颜良文丑这些鼎鼎大名的武将并不在场,几乎都是衣着光鲜的文人。 其中除了自己身后坐着的沮授、田丰,正前方的一角坐着袁熙、许攸和一名中年美妇,抛开宇文轩这个有武力值的丫头不算,能在这种场合入席的女人肯定不一般,让刘豹忍不住多看几眼,而且越看越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袁绍左右两角泾渭分明,一边是袁谭、陈琳、郭图,对面则是袁尚、审配、逄纪,两方人明显不对付,每次发言都是“我方唱罢你登场”,言辞激烈溢于言表。 就在刘豹观察场合的同时,也有人坐在后面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田丰捋着胡须,对着沮授道:“此子既懂隔岸观火,又知和光同尘,城府远胜诸蛮,不可不防。” 沮授扫视全场,相较于抓耳挠腮的步度根等人,确实高看了刘豹一眼。 然而刘豹并不知道,他正盯着过道,原来是侍从牵着一头猪走了进来。 猪是黑色的,体型不算大,但看起来很结实。 它与其说是被牵着,倒不如说是被拖着,发出“嗯嗯”的惨叫。 刘豹咽了口口水,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从穿越过来以后,自己一次猪肉都没能吃过。 也就是说,这种对于现代人来说平平无奇的牲畜,很可能是奢侈品。 右边前排,一位中年男子起身,他是河内太守张杨的手下眭固,尖瘦脸,左眼穿疤。 眭固出列对着袁绍行礼,道:“大司马张杨恭贺大将军,特赠如意黑彘一头。” 张杨因为护送献帝有功,被朝廷封为大司马,但他见势不妙又退回了河内,继续割据一方。 袁绍看着趴在眼前嗷嗷大叫的黑猪,嘴角冷笑,对着左边的袁尚道:“显甫。” 袁尚赶忙起身抱拳,“父亲。” “给大司马的回礼,你亲自操办,另外这几日,由你招待眭将军。” “唯!” 眭固道谢坐回座位,身侧挨着的羊角胡男子起身。 他叫张鮍,看上去仙风道骨,跟孔融一样,左手托着一份竹简上前,“汉失权柄,天下大乱,又有春秋谶语,代汉涂高。我主后将军袁术顺天应命,建国仲氏,今感念兄弟情义,特有此诏书。” 说罢侍从接过竹简,递到袁绍案上。 场内哗然,没想到袁术竟然敢建国称帝,要知道汉朝高祖刘邦曾立下“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约,天下共击之”的铁律。 孔融拍案起身,指着张鮍,浑身哆嗦道:“乱贼!还有君臣父子乎!” 张鮍不以为意,对着袁绍躬身行礼,退回了座席。 袁绍面色冰冷,摊开竹简看了两眼,然后随手合上。 他沉默片刻,对着身旁的侍者挑了下手指,沉声道:“本将军是汉臣,受不起这份好意,正好有大司马所赠的黑彘,那就慷他人之慨,麻烦张大人带给公路,愿他好自为之,不要落个这般下场。” “唯。”侍者应命,上前对着张鮍私语两声,不顾他脸色铁青,出院追向那刚被牵走的黑猪。 袁绍等于表态不支持袁术称帝,孔融气呼呼地坐下,斜了眼身侧的张鮍,重重哼了一声。 诸蛮百无聊赖,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张鮍旁边又有两人起身,并肩上前对着袁绍行礼,和声道:“奉正都尉刘由、五官掾高承,参见大将军。” 袁绍托手让两人免礼。 刘由手捧一柄刀鞘华丽的宝刀,上前递给侍从,高承朗声道:“我家主公孙伯符已经为朝廷平定江东,遣我等传报喜讯,恰逢大将军喜事,有宝刀一把,特此进献。” 全场再次哗然,江东毕竟是远离朝堂的边远之地,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没想到竟然被孙家少年郎给平定。 袁绍脸上露出笑容,称赞道:“虎父无犬子,不愧是孙文台的儿子,尔等心意已经收下,本将军会亲自表其为骑都尉。” 刘由高承相视大喜,再次拜谢。 袁绍低头看了眼案上的诏书,嘴角微挑,伸手推了一下,“对了,你们把这个也带回去。” “这······”两人相视一眼,顿时满头大汗,见袁绍目光不善,咬牙把那份袁术送的诏书给接了过来。 众所周知,孙策是袁术的手下,现在袁绍成了汉朝的大将军,把袁术的诏书转给孙策,等于是逼他表态。 刘由高承悻悻坐下,孔融起身上前,掏出怀中竹简,递给了侍者。 袁绍接过竹简一看,不是别的,正是当日刘豹所见的那份《论语》。 见袁绍瞟来危险的目光,孔融浑然不惧,昂首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序不可乱,特赠此物帮助将军修身。” “咳咳。”刘豹忍不住咳嗽两声,也算见识到了什么叫文人风骨,人家都开始平天下了,这孔融竟然劝人家倒回去修身,不愧是有祖宗光环庇佑。 袁绍皮笑肉不笑,与孔融对视半天,然后伸手掏出自己贴身的短戟,随手捏起一块肉脯,一戟划过切成两半。 他把短戟递给侍从,对着孔融道:“既然孔大匠送了修身的宝贝,这柄短戟跟随本将军多年,也能修身,就回赠给你了。” 短戟功能良多,汉人身上都会携带一把,而胡人携带的则是短刀,两者都类似于现代的匕首,除了打打杀杀,也能解决不少生活上的麻烦事。 孔融与袁绍冷冷对视一眼,接过短戟退回了座位。 右边赠礼完毕之后,轮到左边的一众蛮王。 众人见大汉内乱,时不时窃窃私语,似乎都在看热闹。 轲比能率先起身,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弓箭,上前递给侍者,豪气道:“鲜卑的牛角弓天下第一,而这柄青角弓更是用了我们最好的牛角,现在送给大将军。” 第四十八章 蛮人献礼 第47章 蛮人献礼 轲比能身材异常魁梧,看上去年纪不大,据说今年刚被选为新的首领,外人对他并不熟悉。 鲜卑从檀石槐死后分裂成三部,东部鲜卑仍然居住在东方老家,西部鲜卑则是步度根的地盘,盘踞阴山以北,威胁西域和河套,而剩下的整个中部地区,都是轲比能的领地。 袁绍弹了下弓弦,发出一声清鸣,由衷称赞道:“确实是好弓,鲜卑的牛角弓果然名不虚传。” 轲比能拜礼,得意道:“我们鲜卑人也如同我们的弓箭一样,射得远,射得准,能够猎杀所有看得到的猎物,唯一能躲过去的方法,只有靠近我们,成为我们的朋友。 所以本大人希望得到大汉朝廷的册封,这样无论对大汉还是对大将军,都是笔受益无穷的买卖。” “无礼!你敢要挟大将军?”袁尚大怒,起身指着轲比能,帮腔声此起彼伏。 轲比能一脸傲慢,看也不看袁尚,直勾勾看着袁绍。 袁绍伸手止住吵闹,再次拉了拉弓弦,忽然笑出声。 上任鲜卑首领檀石槐侵略大汉边城将近三十年,早就成为大汉最大的敌人,现在好不容易因为他的死亡三分其部,加上大汉自己内乱,自然不允许再出现一个檀石槐这样的人物。 就连刘豹这个“顺民”都还没得到册封,何况是轲比能一个塞外鲜卑。 袁绍摸过那把刘由进贡的宝刀,刀锋出鞘寸许,在弓弦上轻轻一划,就把弓弦切断。 他又把宝刀递给侍者,深深看了轲比能一眼,不屑道:“册封之事需要从长计议,本将军先将这把宝刀赠你,你且记住,贴近的不一定是朋友,也可能是敌人,甚至是······主人。” 轲比能接过侍者递来的宝刀,脸色变幻,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眼看轲比能碰了一鼻子灰,步度根皱眉盘算片刻,然后站起身,看了眼身后的宇文轩,走到中间对着袁绍行礼。 宇文轩见状起身往外,走到刘豹身前似乎故意停顿一下,掀起一阵香风。 步度根不管出门的宇文轩,对着袁绍恭敬道:“礼物稍后便到,本人此次面见大将军,是希望能够效仿呼韩邪单于投奔宣皇帝,唯大将军马首是瞻。” 呼韩邪单于可谓是降汉的南匈奴的前身,而且也是栾鞮氏,是刘豹的祖先。 又是一片哗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步度根部作为分裂后的鲜卑三部之一,统领整个阴山以北的草原,也被称为西部鲜卑,就连攻入河套的宇文部也只是他下属部族之一,强盛可见一斑。 然而若是步度根跟袁绍联手,无论是并州的诸部南匈奴,还是轲比能的中部鲜卑,甚至刚成为袁家女婿的乌桓大人蹋顿,怕是都坐不住。 袁绍没有理会众人的聒噪,静静盯着步度根,等待他的下文。 步度根目光灼灼,见袁绍不为所动,心思急转,佩服道:“大将军果然不同凡响,我步度根没有看错人!” 说罢步度根瞥了眼须卜骨都侯,转身继续对着袁绍道:“塞外清苦,我们也希望南迁进入河套,作为对大将军的报答,愿意每年上贡战马千匹!” “这······” “千匹战马!” 步度根这一番开价下来,就连坐在远处的沮授田丰也忍不住动了心思,互看一眼,眸中仿佛有火焰跳动。 河套地区因为胡人聚集,本就不受袁家的控制,步度根这一番表态,无异于邀请袁绍瓜分河套。 而据蹋顿所说,袁家阵营本就有人支持出兵河套,现在天赐良机,不少人心动,纷纷看向袁绍。 袁绍仍然没有回话,远处的审配忽然大声道:“蛮夷豺狼不可厌,便是承诺得再好,说翻脸也就翻脸,还望主公三思。” “本大人诚心诚意,这位将军何出此言!”步度根皱眉,看向审配。 不等审配回话,须卜骨都侯已经坐不住了,毕竟现在跟步度根手下打仗的是他。 他起身道:“我们南胡迁居河套百余年,虽然偶有动乱,但多数人的忠心天地可鉴,反观鲜卑背信弃义,从不感恩大汉的帮扶之恩,三番五次袭扰边关,还请大将军明察。” “要说反复无常,你们南匈奴何尝少干?”步度根嗤之以鼻,继续看向袁绍,“我们不劳大将军动用一兵一卒,只需袖手旁观,今日承诺可对天地立誓,决不食言!” “大将军明察!”须卜骨都侯大急。 袁绍脸上有了笑意,恰巧宇文轩从院外进来,她手里牵着马缰,身后跟着一匹苍黑色骏马。 “好一匹神驹!” “乌毛雪蹄,神似霸王的乌骓!” 宇文轩垂着眸子,牵马走到袁绍前面,把缰绳递给侍从,转身退回座席。 步度根看着自己所选的骏马,满脸骄傲,继续对着袁绍劝说道:“我们族人的相马之术超绝无双,远非胡人能比,而且保证不会以次充好,拿些破烂的辕马糊弄大将军。” 袁绍显然也是爱马之人,盯着骏马挪不开眼,过了半天才让侍从把马牵出去,对着步度根问,“你所谓的马首是瞻,到底是投效还是合作?” 步度根迎上袁绍深邃的眸子,忍不住一颤,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诚恳道:“是······是合作。” 袁绍哈哈大笑,目光炯炯道:“今日公宴,这事等到明天细谈吧。” 步度根闻言大喜,赶忙抱拳道谢。 袁绍再次招过一名侍从,把那张断了弦的青角弓递给他,随后交到步度根手里。 步度根手里拿着轲比能送给袁绍的青角弓,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疑惑道:“大将军这是何意?” 袁绍右手手心托上,指向轲比能笑道:“那就要问问这位首领了。” 轲比能垂眸不语,对着袁绍低头一礼,斜了眼步度根。 唇亡齿寒,若是真的放由步度根南下占领河套,等他整合匈奴部族,那么下一个敌人,一定会是同根同源的自己。 须卜骨都侯额头冒汗,要是步度根跟袁绍联合,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敢犹豫,赶忙上前道:“我等并州胡人也愿以大将军马首是瞻,现有美姬六人,皆是年轻貌美,而且能歌善舞,可为大将军排忧解闷。” 说罢他拍了拍手,旋即六名身着黄色纱裙的少女小跑进来,玲珑窈窕的身子若隐若现,诉说着她们的年轻与美好。 裸露在外的肌肤冻得有些发红,先对着上座的袁绍一礼,又对着四周一礼,随后两人弹琴四人起舞,惹得一片叫好。 这些胡姬无论才艺还是身段,显然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起码袁绍现在看得出神,嘴角有了柔和的弧度。 曲毕,少女们摆了个好看的姿势,然后起身并列,再次对着袁绍一礼。 袁绍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似是有丝怅然,他对着侍从嘱咐道:“先安置下去吧。” “唯。” 袁绍环顾四周,看了看步度根,又看向须卜骨都侯,淡淡道:“赏精甲三千。” “大将军!”步度根猛然起身,赶忙跑到中间,大惊道,“我步度根一片赤诚,为何要如此?” 第四十九章 架起来了(感谢书友们的投票评论,今天下午再加更一章 嘿) 第48章 架起来了(感谢书友们的投票评论,今天下午再加更一章,嘿) 刘豹也是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袁绍所谓的精甲有多精,但这可不是小数。 去年年底他刚刚采买了些铠甲,还特意招募了些打铁的师傅,由于现在的技术无法把铁矿烧成铁水,没办法像炼制铜器那样直接往模具里浇铸,所以效率很低,根本做不到量产。 可以说每把刀、每个铠甲部件,都是铁匠一锤一锤敲出来,极其珍贵。 须卜部现在突然多出三千精甲士兵,别说正在跟他们打仗的宇文部坐不住,就是刘豹也得掂量掂量,考虑是不是跟着军备竞赛。 袁绍扫了眼满脸喜色的须卜骨都侯,又看向脸色苍白的步度根,笑道:“你还有机会,想想明天如何说服本将军。” 须卜骨都侯不等步度根答话,赶忙行礼,抢先表忠心道:“并州胡人绝不负大将军所望!” 步度根脸色忽白忽青,气冲冲地坐下,眼里全是怒色。 刘豹出于好奇,忍不住看了眼宇文轩,毕竟宇文部是西部鲜卑的附庸,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只是这一看才发现,这丫头心不在焉,正在看着自己这里出神。 嗯? 在看我? 刘豹大奇,都火烧眉毛了,这丫头闹哪处? 宇文轩忽然意识到刘豹看了过来,赶忙回神,快速比了个扣眼的手势,转了身子。 袁绍准备帮助须卜部,搞得跟她没关系一样,要知道现在跟须卜打得最凶的就是他们宇文。 刘豹脑子有些当机。 须卜骨都侯送完了礼,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 整个宴会上各怀鬼胎,看得刘豹头皮发麻,若不是有蹋顿提醒,自己现在怕是已经捅了篓子。 按照刘豹送礼的经验,面对袁绍这种啥都不缺的大人物,除非能确切知道他的喜好,否则要想送到心坎里面,还不如盯着他的老婆孩子下手。 所以对于刘豹来说,贵重的礼物已经送过,现在只需要考虑,如何别像步度根一样引起袁绍的猜忌,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去卑把礼物带了过来,那是蔡小姐帮忙选的,一只有着长尾巴的野鸡。 如蔡小姐所说,野鸡因为“不可诱之以食,慑之以威,必死不可生畜”的性子,迎合了君子追求高尚品德的心理需要,所以文人都喜欢这个调调,可谓是赴宴必带,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件。 刘豹摆正表情,快步上前,把手里被绑住的野鸡递给侍者,对着袁绍恭敬一礼。 按照前面众人的套路,袁绍会对自己进行回礼,然后自己就能坐回去,一直摸鱼到宴会结束。 然而袁绍还未发话,一旁的孔融却是忽然哼声道:“果然是学过礼的,还算昭姬没有看错你。” 嗯? 大儒孔融竟然跟匈奴大王搭话,两人似乎认识,让在座的文官们惊讶之余,忍不住多看刘豹两眼。 刘豹龇牙,快速对着孔融一礼,然后继续拜向袁绍。 步度根此时满眼恨意,气得浑身发抖,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低三下四地表忠心,袁绍反手就通过扶持须卜骨都侯打自己的脸。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身前,余光瞥见刘豹,然后心里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溜两圈,笑容在脸上化开,起身大声道:“在下久闻左贤王大名,一直未曾有机会相交,晚些工夫必会前往拜访,还望大王不要见怪。” 步度根故意说得很大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故意说给袁绍听的。 河东北临并州,东与冀州通了陭氏和端氏商道,又跟袁绍死敌黑山张燕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无论夹击须卜还是恶心袁绍,都值得步度根拉拢。 刘豹也不傻,知道这个步度根是想利用自己要挟袁绍,快速点了下头,算是做出了回应。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卷入麻烦里面,抬头瞟眼老神在在的袁绍,谁想对方一脸揶揄,明显故意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自己。 随着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袁绍的异样,眼神全都贴在刘豹身上。 刘豹暗道要遭,准备开口催促袁绍。 谁知须卜骨都侯却是不想落在步度根后面,步度根刚说完,他就明白那是想要拉拢刘豹。 要说刘豹的厉害,在座的势力除了河内张杨,就是他亲自领会过。 没等刘豹开口,须卜骨都侯已经起身,抢先道:“素知左贤王喜生意不喜刀兵,本骨都侯也向你保证,即使我们须卜部得到大将军的赏赐,也只是为了自保,绝不会对河东拔刀相向!” 刘豹苦笑着点头,偷瞄一眼袁绍,对方脸上的笑意更盛。 坏了!以前每当自己老板想要发大火的时候,也是这副德行。 须卜骨都侯刚刚坐下,轲比能也跟着起身,对着刘豹行礼道:“在下早就听闻栾鞮部出了位不世贤王,勇可斩杀河东名将,谋可经商富庶部族,现在闻名不如见面,晚上定要一起喝上两杯,也让大王尝尝我们鲜卑的美酒!” 刘豹努力摆出笑脸,点了点头。 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已经被这帮人架了起来,谁能想到连轲比能也开始吹捧自己,刘豹开始额头冒汗。 袁绍仍然不打算说话,笑看着刘豹。 一旁的宇文轩美目流转,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摘下黑色口罩,脆生生喊了一句,“姐夫,你可不能帮着别人欺负我们。” “哇!” “这美人是谁?” “姐夫?这蛮王竟然已经跟鲜卑偷偷摸摸勾搭上了?” “猾夷,阴蛮!” 宇文云雪深居简出,就是在自己的部族里面,知道她存在的人都不多。 众人不仅惊讶宇文部与刘豹之间的亲密关系,更震惊于宇文轩的美貌,尤其是在场的年轻公子,哪见过这种既英武又狐媚的女子,眼睛再也挪不开。 可惜宇文轩快速戴上口罩,脸颊上似乎有伤,倾城绝色一闪而逝,眸子也冷了下去,显然还在生气。 刘豹如坐针毡,须卜骨都侯看自己的眼神变得不善,感觉所有刺在身上的目光都开始有了敌意。 远处看着的田丰又凑近沮授,小声不忿道:“好一个狡猾的蛮子,主公与诸蛮博弈,他却躲在暗处隐忍不发,现在好处尽收,此蛮断不可留。” 沮授凝眸思索,环顾诸蛮,最后看向袁绍,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第五十章 被算计的蹋顿 第49章 被算计的蹋顿 眭固也跟着起身,对着刘豹抱拳道:“大司马也托我带信,先前发兵河东确实欠缺考量,而大王以德报怨,赠河内以东垣,所以大司马已经下令,河内不再对胡人设限,尽可前往中原通商。” “哇!” “这怎么可能?” “张杨如此大度?先前可是差点死在匈奴手里。” 河东大战人尽皆知,本以为张杨刘豹已经成了死敌,没想到竟然有了和解之意。 听到张杨想要跟刘豹和解,袁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人变得危险,周遭那些文官们自然懂得察言观色,目光也跟着变得阴沉。 刘豹心里清凉,这哪是张杨大度,而是自己两条商路分了他的买卖。 现在自家家底厚实,他又打不过自己,就说那贩马的生意,不走河内走陭氏,然后从魏郡绕道中原一样。 所以眼馋不必说,还白瞎了应该属于他的不菲关税。 而眭固选择此刻提出来,说不是刻意的刘豹都不信,这明显是在给他们河内的箕关商道打广告。 然而现在顾不上张杨,刘豹已经察觉到气氛转变,快速地对着眭固点头示好,心思急转,却也没能想出破局的办法。 自己还一句话都没说,全是这些戏精在害自己。 眭固刚刚坐下,刘由与高承又碰了个眼神,刘由起身礼道:“甚好甚好,江东缺少战马,此次北上本就受过主公嘱托,既然河套、河东、河内的诸君都在,又相处融洽,咱们正好可以坐下来一起谈谈生意,我们开出的价钱也不会让大家失望。” 孙霸王刚刚制霸江东,只要能把马卖过去,绝对算得上是大客户。 两人在这个场合谈买卖显阔绰,无非是想炫耀孙策是江东新主,想让袁绍重视。 只是害惨了刘豹。 现在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孙策也蹦了出来表意交好,刘豹心如死灰,迎着袁绍那变得危险无比的眼神,知道这下躲不过去了。 最后送礼的蹋顿也在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与远处面色凝重的袁谭遥遥碰了个眼神,成为唯一一个没跟刘豹套近乎的主宾。 袁绍稳坐钓鱼台,自然也瞧见了蹋顿的小动作,嘴角划出一抹弧度,对着刘豹道:“左贤王如此英雄,倒是让本将军不知如何回礼了。” 刘豹见他皮笑肉不笑,哪能不知道对方已经猜忌自己,恰如蹋顿所说的最坏情况,至于他何时动刀杀人,自己心里没数。 想到全家性命系于一身,也不敢耽搁,他再拜礼道:“大将军本就有恩于我们栾鞮诸部,哪还需要什么赏赐,我刘豹,愿以大将军马首是瞻!” 步度根用过的把戏,自己却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希望袁绍不要当场翻脸,再争取一点时间。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不仅袁绍笑了起来,围在外围的诸多文官也跟着笑了起来。 嘲笑,嗤笑,还是讥笑? 刘豹听着哄堂大笑,心里发紧,自己言辞诚恳,对方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留,果然是有了撕破脸的打算! 袁绍托手,止住笑声,“左贤王先请回座,等蹋顿大人礼过之后,再行回礼之事。” 刘豹连忙称谢,快步退回座位,遥看袁谭及其手下,人人面色阴沉,显然坏到了极点。 蹋顿最后一个起身,从名叫乌延的手下手里接过一件白绒绒的裘袍,袍子上点缀着许多珠宝,看上去十分华贵。 他把裘袍递给侍者,由于跟袁绍有了姻亲关系,满脸得色,恭敬行礼道:“乌丸狐裘价值千金,而此次献给大将军的礼物,更是狐裘中最为珍贵的狐白裘,祝大将军如同狐白一样诸事安顺。” “狐白裘!” “第一次见,可惜看不清楚。” “毛色如雪,果如《史记》所传!” 听到周遭的赞美之词,蹋顿一脸得意,他可是下了血本。 狐白裘之所以名贵,是因为它只用狐狸腋下的毛发制成,这种狐毛轻薄缓和,成裘数量极其稀少。 如果说狐裘价值千金只是夸张赞美之词,那狐白裘可是真的价值千金,哪怕不是出自善制狐裘的乌丸人之手。 袁绍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狐裘,对着远方的袁熙道:“显奕,你后日大婚,这袍子为父就送你们了。” 侍者抱着裘袍送给袁熙。 袁熙和身旁的中年美妇受宠若惊,一齐起身拜谢,“谢大将军,谢乌桓大人。” 蹋顿哈哈一笑,恭敬站在袁绍面前。 袁绍忽然叹了口气,看了眼袁尚,又转头看了眼袁谭,眉头微蹙,对着袁谭身旁的陈琳道:“孔璋,由你代笔上表朝廷,表乌王蹋顿、峭王苏仆延、汗鲁王乌延,三人皆为东胡单于。” “三个单于?”起身的陈琳失声道。 “父亲!”袁谭大惊起身,瞪着袁绍,满脸不可思议。 是自己让父亲表奏蹋顿为东胡单于的,他也同意,但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方式。 袁绍冷脸看着袁谭,不容置疑道:“坐下!” 袁谭喘着粗气,浑身发抖,父子对视片刻,咬牙跪坐下去。 陈琳擦了擦汗,行礼回了声“唯”,恭恭敬敬陪坐在袁谭身边,小声安慰着什么。 蹋顿也是呆若木鸡,不知道袁绍为何如此对待自己。 乌丸内分无数部落,远比匈奴还要松散,其中以辽西丘立居、山谷难楼、辽东苏仆延和右北平乌延四部人马最大。 但四部也无法完全掌控下属的诸多小部落,多数时候会投票决策,类似选举。 后来丘立居身死,儿子从楼年幼,所以作为侄子的蹋顿继承了辽西乌桓。 他为人骁勇善战,又重用汉人学习礼法,处事公道有理有据,令人心归附。 即使难、苏、乌三人不愿屈居人下,但也架不住下属各个小部心向辽西。 最终蹋顿统一乌桓,成为名副其实的“乌桓大人”。 今天作为蹋顿副手的汗鲁王乌延闻言大喜,起身上前与蹋顿并立,激动叩拜道:“谢大将军,我乌延绝不辜负大将军,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袁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盯着失魂落魄的蹋顿。 蹋顿面容扭曲,神色变幻,最后咬牙抱拳,转身回去座位。 袁绍眉头微蹙,又看向袁尚,冷声道:“蹋顿娶了你的从妹,也就是咱们自家人,今晚你且设宴好生款待,若是为父有空,也会过去。” 袁尚大喜,起身道:“谢父亲,显甫定会照顾好······妹夫。” 第五十一章 票决赏赐 第50章 票决赏赐 袁尚喜滋滋地坐下,遥望一眼如丧考妣的袁谭,身侧坐着的审配逄纪更是满面春光,已经开始小声道喜。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袁绍刻意打压与袁谭亲近的蹋顿,又给袁尚创造了拉拢蹋顿的机会。 刘豹看着蹋顿坐回身边,心底忽然有了种兔死狐悲的感受,这袁绍属实有点心脏,人家蹋顿诚心诚意表个忠心,他把人家里鼓捣得稀碎。 众位宾客送礼完毕,回礼却是只剩下刘豹。 袁绍站起身,扫了一眼刘豹,然后环顾四周,朗声道:“左贤王颇有冒顿之风,属实让本将军为难,这回礼是要重些,还是情谊一些,请诸君帮某拿个主意。” 见袁绍终于要赏赐刘豹,还煞有其事地征求意见,众人沉默不语。 须卜骨都侯铁了心跟袁绍绑在一起,得知刘豹暗中跟宇文部勾结之后,属实吓了一大跳,但两方持续地通商合作也不似作假,现在心里又惊又怕,有些六神无主。 他赶忙起身,接过袁绍的话茬,讨好道:“大将军,何为重礼,何为情谊?” 袁绍捋着胡须俯视刘豹,笑道:“如今南单于之位悬而未决,若是本将军上书表奏左贤王,可否称得上重礼?” 果然! 刘豹闻言一震,要没有先前袁绍整蹋顿的那处戏,自己肯定上前谢恩了,现在好话反听,苦笑道:“在下还是希望礼轻情意重。” 自家部族里的汉胡矛盾怕是比乌桓还要严重,尤其因为自己不纳胡女,怨言已经漫天飞。 现在要是袁绍像对蹋顿那样,再给呼厨泉、舅舅甚至三部骨都侯都册封个单于什么的,哪怕不会打起来,分家也是大有可能。 袁绍并没有打算征求来宾的意见,直接扫向外围的袁谭,挑着下巴,“从显思开始吧。” 袁谭心如死灰,父亲明奖暗惩,让自己对蹋顿有愧,之后更是让袁尚犒劳蹋顿,其意不言自明。 他想不透自己哪里惹恼了父母。 他是嫡出,更是长子,北驱田楷东灭孔融平定青州有功,而父亲竟然把自己过继给一个死去的伯父,明着把自己扫地出门,转头青睐那个纨绔的弟弟。 这重礼,无非就是学着对待蹋顿的法子,想用朝廷册封继续分化刘豹的部落。 这是大汉控制草原部族的一贯手段。 自己已经害蹋顿陷入困境,现在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刘豹,否则以后谁还敢投效自己? 父母,兄弟,他们都把自己当成了外人,那么自己只能靠自己! 袁谭慢慢起身,眸中闪着怒火,冷脸迎上袁绍,语气坚定道:“轻赏。” 见袁谭表态,身侧坐着的郭图陈琳赶忙起身,跟声道:“望主公轻赏。” “三人轻赏。”袁绍点了下头,对着怒火中烧的儿子挑眉一笑,转身看向远处的沮授田丰,“两位军师为何坐得如此之远?来来来,你俩也拿个主意。” 沮授田丰相视,起身拜礼,齐声道:“重赏。” “两人重赏。”袁绍点了点头,压手让两人坐下,随后看向袁尚,“显甫,你觉得重赏还是轻赏?” 袁尚起身行礼,瞟眼袁谭,得意道:“父亲都夸左贤王有冒顿之风了,如此英雄人物,自然要重赏!” 冒顿单于是昔日匈奴霸权的缔造者,曾经围困汉高祖刘邦于白登,打得大汉和亲求和,而南匈奴则是大汉的附庸,袁绍给刘豹戴这么高的帽子,显然不是好话。 审配逄纪起身,逄纪先跟声道:“三公子所言甚是,应当重赏。” 远处的田丰面露喜色,冷了眼身前坐着的刘豹,对沮授小声道:“除了长公子和那帮颍川人,不会有人会帮这蛮王求情。” 沮授皱眉不语,死死盯着一言不发的审配。 审家是魏郡本地的大族,而审配更是深得袁绍信任。 他是袁绍心腹,被命“并总幕府”,所以大家也敬称他为审总府,意喻袁营的大管家。 审配也是袁尚手下最重要的拥护者,代表着众多冀州大族,此时竟是面色纠结。 “有意思了。”沮授忽然明白过来,忍俊不禁。 而就在他低笑的当口,审配终于有了动作,他对着袁尚一礼,然后愧声道:“配,建议轻赏。” “你说什么?”袁尚不敢置信,没想到自己最依仗的审配竟然会跟自己唱反调,扭头睇着审配,逼问道,“总府没有搞清楚状况?还是本公子说得不够明白?” “配从大局考量,请公子见谅。”审配说罢又对着袁尚一礼,接着对袁绍一礼,垂首立在原地。 远处观望的田丰不解,对着沮授惊奇道:“审总府今天莫不是傻了?二公子与三公子一体同心,就算他选了轻赏,也改变不了什么,还白白惹得三公子猜忌,总不能是有了改投之意?” 沮授摇头,看向最后的袁熙,凝声道:“无风不起浪,我等怕是漏算了许多,别忘了,公家的买卖,多数要过总府之手。” 所有在场的袁营人士全都震住,没人会想到审配竟然会公开与三公子意见相左,包括袁绍自己。 袁绍眯眼看着审配,又用余光扫到抹汗的刘豹,忽然想到了什么,哑然失笑。 他瞬间换上笑脸,看向坐在一起的袁熙三人,展眉道:“有趣,有趣,现在四人重赏,四人轻赏,显奕,最后要看你们怎么选了。” 袁熙起身行礼,先给袁尚递了个放心的目光,痛快道:“熙同意三弟的看法,重赏!” 袁尚面露笑容,对着袁熙感激一笑。 袁熙身侧的中年美妇则是对着袁绍一礼,清声道:“妾是妇道之人,不懂家国大事,也就不拿主意了。” 袁绍点了点头,看向最后的许攸,“现在五重四轻,许军师,可有高见?” 许攸哈哈大笑,摸了摸尖长的胡须,毫不犹豫道:“轻赏。” “什么!”袁熙大惊,看向许攸。 全场再次哗然,不仅审配与袁尚意见相左,现在许攸竟然也逆了袁熙的意思。 在场最高兴的,莫过于袁谭和支持他的颍川士人,互碰眼神,人人面有喜色。 他们高兴的自然不是两方意见各半,而是三公子的阵营竟然有嫌隙。 大家都在议论袁家三兄弟,作为当事人的刘豹忽然成了无人问津的配角。 他长长呼了口气,冷眼扫过面色复杂的袁绍,面有惊喜的袁谭,满脸怒色的袁尚,还有一脸不痛快的袁熙。 他握紧拳头,这种全家性命被别人捏在手里玩弄的感觉,让他无比痛恨。 袁绍从上座走下,嘈杂瞬间停了下来。 他径直来到刘豹面前,伸出手指轻敲案几,俯身悄,“左贤王好手段,竟然勾搭上了审家许家,本将军佩服。” 刘豹一脸茫然无辜,袁绍则是快速站直身子,朗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轻赏。” “主公不可!”刘豹身后的田丰起身,还给沮授递了个眼色,可惜沮授一直盯着袁绍,并没有发现。 第五十二章 宴外片刻 第51章 宴外片刻 田丰扫视全场,谏言道:“主公,如今不过重轻各半,还有诸多宾客,更重要的是您本人,都还未曾表态。” 宾客们闻言神色各异,田丰身侧的沮授则是摇了摇头。 先前的赠礼环节已经证明,多数宾客都愿意交好刘豹,现在把皮球踢给他们,最不济也会弃权,袁家人自己都不能统一意见,外人自然不会主动卷进去。 “无需多此一举。”袁谭身边的郭图起身,大声调笑道,“话说田别驾那宝贝侄子安好?用不用让大将军帮他向左贤王讨个公道?” “侄子?”不仅众人惊讶,连刘豹也忍不住回头看田丰。 另一侧的许攸老神在在,朗声帮腔道:“他前日找到本官,断子绝孙确实不是小事,是该要个说法。” “断子绝孙?”众人大惊,你一言我一语。 田丰皱眉,不理郭图许攸,对着袁绍拜礼,一脸不悦道:“主公,丰就事论事,此事与我侄子并无干系。” 许攸听完忽然变了脸,哼声道:“就事论事?田家做得那些市口盘剥的丑事,还要让本官在这里和盘托出不成?” 听到袁谭手下的郭图发难,还有跟着袁熙的许攸帮腔,袁尚刚想要起身维护田丰,却被审配拽住。 审配悄声道:“沮授田丰自命清高,总想置身事外,现在让田丰在长公子那里吃些苦头,自然会亲近三公子。” 袁尚甩开袖子,冷哼一声,显然还在生审配的气,却也听着他的建议,老实坐在了原地。 田丰脸色变红又变白,狠狠瞪向郭图。 袁绍也沉下了脸子,不耐烦地摆手,田丰郭图俯首拜礼,悻悻坐了下去。 侄子? 市口? 断子绝孙? 刘豹拧眉一想,难道说的是金市门口想要打自己秋风的那个疤脸小吏? 他确实被自己狠狠踹了脚命根,没想到他嘴里嚷嚷的后台竟然是田丰。 插曲过后,袁绍回到座上,挥手止住嘈杂,示意仪官继续。 仪官捏着嗓子,又开始推进“会议流程”。 刘豹手心冒汗,暗道总算熬过了当下。 其余蛮王看得热闹,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存亡也关乎他们的生死,袁绍要是把自己都杀了,蹋顿这个女婿先不说,起码步度根、轲比能也难逃一死。 对自己来说,最坏的选择,就是杀出邺城,但是只凭借自己带的十几个人铁定没戏。 那么这些蛮王,尤其是颇有武力的宇文轩,都是需要争取的帮手。 通过这么一通闹剧,也让刘豹彻底相信,袁营里果然有着如此多的人想要谋害自己,甚至是图谋河东,蹋顿和袁谭的提醒并不是空穴来风。 那么即使自己能够逃出生天,将来也会面临袁绍大军的压力。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瞄了几眼袁绍,又看了几眼宇文轩,只是这丫头仍然戴着黑色口罩,显得格格不入,也许因为她是女人还是蛮人,倒也没人怪她。 终于开始上菜,进入吃宴的流程,但还是有一堆繁文缛节,比如吃食顺序,比如器皿摆放,再比如频繁的问候礼。 听着仪官在旁不停聒噪,吃两口停停,让这些饥肠辘辘的蛮王们差点吐血,好在刘豹提前垫过肚子,倒是能有样学样地配合下去。 田丰还未放弃,跟着沮授窃窃私语,一双眸子全在刘豹身上,刺得刘豹脊背发凉。 宴会进行一半,宇文轩忽然起身,告罪离席。 她那飒爽英姿,紧致有力的身段,又惹来一片惊叹。 刘豹瞄着出门的倩影,心思斗转,刻意等了片刻,也称自己尿急,在一片调侃中“落荒而逃”。 走出院门问了方向,快速朝着院外跑去。 天色已近黄昏,刘豹连问带追,婢女们倒也配合,如实说了宇文轩的去向。 一直追到一处幽深的院子门口,那里站着四名身着铠甲的卫兵,拔刀把自己挡了回去。 悻悻退回院中,刘豹心中忍不住纳闷,自己不能进,那丫头是怎么进去的? 难道宇文部,甚至他所属的西部鲜卑,其实早跟袁绍有了勾连? 步度根跟袁绍闹翻,其实是在演戏? 乱,太乱了。 现在终于明白自己的智力为什么只有48点,想过个安稳日子真特么难。 没追到宇文轩,却也不想进那宴席里受罪,找个墙边靠坐半天,不停整理思绪。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关系的联结在于创造价值,而稳定的价值贡献更会催生信任,形成利益共同体。 这点对于业内出类拔萃的企业来说,同样如此。 刘豹现在仍然能够清晰记得,在公司创业初期,老板投资一个互联网相关的项目,作为主营业务的延伸,当时刚刚升任经理的刘豹被借调过去,完整经历了整个项目周期。 累死累活一年多,项目最终失败了,投资也都打了水漂。 失败的原因出乎所有人意料,并不是因为业务不够优秀,恰恰相反,他们保持了相当长时间的业绩第一。 而是因为没有设计好股权结构,导致无法满足某人的入局条件。 对方扭头加入另一家跟进模仿的竞争公司,从各种意义上把自家杀得丢盔弃甲,逐渐成为领域内的霸主。 有了此番经历,公司上下开始蜕变,最终也有了自己的替身使者,给了刘豹宝贵的经验。 一个有能力的合伙人,一个稳定的股权收益,所能解决的麻烦远比想象的要多,更何况是人治为上的古代。 审总府不过是自家利益链条里的一人罢了。 如果河套乱了,河东也跟着乱了,那么稳定的胡货生意,尤其是战马生意,自然也就没了。 无论朝廷姓刘还是姓袁,毕竟审配的老家就在陭氏商道东边的魏郡,只要不是袁绍铁了心要杀自己,他们自然愿意出言相助。 换言之,只要审总府不倒,能够给自家的买卖持续提供方便,自己也就用不着再找个沮总府、田总府,大可把大头全都给他,由他全权打点。 只是袁绍似乎是个人精,无论有没有证据,他那悄悄的一句话,显然是对自家的总府起了猜忌。 不过即使退一步,审配倒台,对刘豹来说也不会天塌下来。 他合作的是“总府”而不是“审”,只要牢牢掌握货源跟通道,自己本身可以源源不断的创造价值,在人治的时代,换个总府一样可以把事情打点明白,大不了自己出个“技术顾问”。 “你是不是老偷看我?”冷冰冰的声音从旁传来。 第五十三章 出城符节(今日四更,感谢支持) 第52章 出城符节(今日四更,感谢支持) 刘豹挑眉,蹬腿起身,看向走来的宇文轩。 宇文轩手里牵着那匹进贡给袁绍的苍黑骏马,把马绳绑到一边,垂眸背手靠到墙上,右脚脚尖轻点地面。 见她明明打扮得英武不凡,却是做出了小女儿的娇态,让刘豹称奇的同时,忍不住纳闷道:“这马怎么又牵回来了,不是送给袁绍的吗?” 他虽然也开始贩马,而且还是产自河套的高头大马,但类似眼前这匹神骏的,却是头一次见。 具体性能虽然不知道,但是单从外观上看,这匹长鬃飞扬的苍黑宝马可以打满分。 宇文轩抽了下鼻子,冷冷道:“管你什么事。” “你先来一下。”刘豹知道这丫头记恨自己背弃合同,左右环顾,快速上前握住她的胳膊,找了处不被奴婢盯梢到的角落,放开羞恼的少女,“你有没有办法出城?” 宇文轩甩了甩胳膊,皱眉瞪着刘豹,不悦道:“出城还要什么办法。” “街口的卫兵不拦你?” 宇文轩眸中满是不耐烦,“我有符节在身,他们拦我干嘛。” “符节?”刘豹大奇,“给我看看。” “不给骗子看。”宇文轩痛快拒绝。 得,这背约的事过不去了。 刘豹整理思绪,想着怎么说服这个丫头,但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眯起眸子,试探道:“你,是不是怕他们害你?” 刘豹一呆,旋即想到她也在现场,倒是不难猜测自己的处境,于是痛快点头认下,现在大难当头,多个办法多条出路。 “哼哼,那你是想要我的符节?”宇文轩的眼睛已经眯成了月牙,虽然黑罩下面的嘴巴看不见,但那舒展的眉毛告诉刘豹,她笑得很开心。 刘豹忍不住想到两人初见时的场景,无奈道:“是,这次你开条件吧,我会报答你的。” 听到刘豹要报答自己,宇文轩眸子瞬间冷了下来,不屑道:“上次的合同还在呢,大骗子,我才不信你。” 说完她扭过头,不再看刘豹。 刘豹知道理亏,但相较于拿自己族人的性命去攻打那什么于离城,他也没觉得自己做错。 这事是死结,没法谈,得转移话题。 刘豹看着那惹眼的黑色皮罩,只是简简单单挂在耳上,忍不住伸手一提一拉,轻松把它摘了下来。 “你干嘛!”被偷袭的宇文轩又惊又恼,赶忙单手捂脸,另一只手快速抢回皮罩。 她伸手捂住的地方,竟然有着清晰可见的血印,显然是吃了重重的巴掌。 刘豹愣住,刚想到的几句套话全都憋回到肚里,他皱眉道:“谁打你了?步度根?” 宇文轩慌慌张张把皮罩戴上,气道:“又不用你管。” “怎么不用我管?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姐夫。”刘豹深吸口气,“寄人篱下也不是个办法,要不这样,你先把符节借我,等我回到河东,可以跟你姐姐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安置你们的族人。现在我下面地多人少,你们用不上在河套打打杀杀。” 宇文轩正了下皮罩,不屑道:“乱作好人,要不是你们背叛胡人,我们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刘豹咧嘴,这丫头不是傻子,说得明显是气话,想了片刻,狡黠道:“要不这样,你把符节借我,我把你姐姐还给宇文部如何?她还是黄花闺女,大可追求自己的幸福。” “你敢!”宇文轩又惊又怒,抬头瞪着刘豹。 刘豹皱眉,“这样不好吗?就凭你姐的样貌,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何必在我这个有妇之夫家里浪费岁月?” “反正不行,你别聒噪了,我还有事。”宇文轩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要逃。 刘豹哪能让这根“救命稻草”轻易离去,快速伸手捉住她的胳膊,急道:“好了,不闹了,这次是认真的。” 宇文轩看着自己被抓住的胳膊,眸里闪起凶光,怒视刘豹,“你想打架?” 刘豹松开手,苦笑道:“你也看到了,他们恨不得吃了我一样,我也是走投无路了。” 宇文轩斜了刘豹一眼,见他面色悲苦,冷哼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竹片,朝着刘豹扔了过去。 刘豹赶忙接住,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这么痛快就给了? 这块竹节相较于袁绍送给自己的那“请帖”,外面刷了红色染料,里面的字体也写得工工整整。 就在刘豹打量竹节的当口,宇文轩冷声道:“让我狠狠踢一脚。” “啥?”刘豹不解,一边把竹节收进怀里,一边看向自己的“恩人”。 “上次的气还没出呢,赶紧转过身去。”宇文轩指着前方。 “这······不妥吧?” “呵,骗子就是骗子,果然死性不改,我现在就去上报,通知他们换新的符节。”宇文轩冷笑着转身。 “好了好了,听你的。”刘豹见这丫头态度坚决,叹了口气,形势比人强,没逃出去以前,说不得还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不情不愿地转身背对宇文轩,忽然想到田丰的侄子,赶忙夹紧双腿,求饶道:“你轻点啊,我还有······” 砰! 看着身前摔了个“狗吃屎”的刘豹,宇文轩眉开眼笑,解气道:“踢死你个大骗子!” 说罢她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啐,啐!” 刘豹狼狈爬起身,拂去身上尘土,晦气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死丫头,等哪天千万别落到本大爷手里!” 只是想到怀里的竹节,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 他在外面耽搁时间不少,迎着灼灼的目光回到宴上,继续跟着仪官把流程走完,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黑夜。 所谓晨钟暮鼓,指的是早上的钟声响起之后,才会打开城门供民众出入。 而晚上的鼓声响过之后,则会进入宵禁,民众不能出门。 一番商议决定,明天钟声一响,直接拿着宇文轩的符节出城。 至于第三天跟袁绍的单独会谈,第四天的婚礼,甚至包括双方可能发生的大战,眼下都顾不上考虑。 竹节外面刻着“冀州通传”四个大字,按照蔡小姐的说法,这是“不实名”的万能票,只要理由扯得不被怀疑,出门应该没有问题。 所有人养精蓄锐,刘豹刚刚躺下,步度根和柯比能找上门来。 第五十四章 尝试出城 第53章 尝试出城 本以为他们白天说的是气话,没想到真的会上门拜访。 他们其实带了不少好东西,本来都是准备拿去巴结袁绍的,谁想白天被袁绍气得够呛,甚至对明天的单独会谈也不报期望。 貂袍,角弓,菱角,甚至还有熊肉。 现在都便宜了刘豹。 因为有袁绍这个共同敌人,三人边吃边骂,而且由于对袁绍的所作所为不满,两人竟然打算结盟。 轲比能的中部鲜卑准备向东发兵,穿过大鲜卑山,吞并东部鲜卑。 步度根则准备带兵向西,除了继续督促宇文部侵攻河套,他自己打算发兵西域。 而且言语中发现,蹋顿现在有意帮助轲比能,从东部分一杯羹。 所谓被闭一扇门,就开一扇窗,没想到众多蛮夷被袁绍这么一通分化打压,本来敌对的两部竟然选择联合。 当然,他们也不忘承诺刘豹好处。 尤其是步度根,以打通草原上的西域商道为由,不停劝刘豹发兵河套。 若是真得通了草原上的西域之路,那么整个北方的贸易必然更进一步。 刘豹看着两位志得意满的鲜卑大人,听他们不停描绘着美好明天,心里泛起苦笑。 他们现在自以为袁绍弄巧成拙,自认为胜天半子,殊不知落在人家手里,能否活着走出邺城都是个未知数。 好吃好喝送走两位鲜卑大人,已经到了深夜。 为了不打草惊蛇,刘豹并没有把袁绍的杀意知会二人,毕竟即使加上两家的那上百护卫,相较于整个邺城的守军,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所以不如让他们继续麻痹袁绍,给自己逃跑争取点时间。 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明早开溜,能不能发现异常,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星夜开始喂马整装,现在只有一辆运送礼物的马车,那是去卑带来的。 车里还堆着不少杂物,但也没时间出门找辆正经马车,只能让两女将就。 刘豹换了身普通胡装,戴了一顶尖皮帽,混在护卫里面,由去卑带头。 当当当! 钟声一响,车马出门。 守在街口的护卫们稍作疑惑,倒也痛快把刘豹一行人放了出去。 刘豹不敢停留,保不准这些护卫扭头上报,但凡遇到个明白人,铁定会派人追自己。 出了宾客街,沿着城道直奔西门。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而且到处都有士兵。 相比自己入城后的第二天,也是钟响后挤出了酒舍,街上应该热热闹闹才对。 刘豹有了不好的预感,一行人骑马跑在冷清的街上,显得有些突兀。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毕竟是生路,总要放手一搏。 径直来到西门,守在门口的护卫也要比入城的时候多,稀稀疏疏有人从城外进城,却是一个出城的都没看到。 打开属性面板,守门的士兵里面竟然有个将军,高览。 高览 平北中郎将 统帅76 武力82 智力66 政治55 魅力62 “守城的是袁绍手下大将。”刘豹骑马跟在去卑身后,微低着头,小声提醒。 去卑拧眉看去,城门旁果然站着一位铠甲光鲜的将军,身后披着绿色披风,右手握在刀柄,看上去威风凛凛。 车队到门前停下,去卑翻身下马,把符节递给拦住去路的门吏,嚷嚷道:“明日婚宴,我等准备的贺礼还未到齐,需要出城催促,这是你们发下来的符节。” 高览闻声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去卑,又看向身后的十余名胡骑,最后扫到那唯一一辆马车,挪步走了过去。 刘豹眯起眼睛,扭头看了一眼高览。 若是让他发现车里的女眷,铁定还要生出事端。 然而一名拿着布图的门吏,恰巧扫到了刘豹。 他反复看着图上的画像,又扫眼刘豹,惊呼道:“这个太监,是不是他!” 走向马车的高览闻声驻足,回头一望,见手下浑身颤抖指着刘豹,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扯过布图,来回打量着刘豹,满脸危险道:“这个人是你吧。” 刘豹眉头跳了跳,扫向高览递过来的画,上面画的人物无力吐槽,也就勉强看个轮廓,但吃了多日亏的刘豹瞬间明白关键,又是因为胡子。 从平阳出门将近一周,其实自己脸上已经长出了一圈浅浅的胡茬,听到那个小吏喊自己太监,虽然不清楚被通缉的具体原因,但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得罪了田丰的外甥。 刘豹摘下帽子,露出短发,不理眼前的高览,对着后面的小吏不满道:“无礼的汉人,胡子短就是太监吗!这在我们草原,是英勇的象征!” 高览也打量着刘豹,对方确实有胡茬,但追查逃犯多日,这是第一次有了线索,不得不慎重。 “本将军要验一下,得罪了。”高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向刘豹的胡子。 刘豹赶忙躲开,大怒道:“你们是要侮辱我们胡人吗!” 高览手悬在空中,不屑一笑,“管你是什么人,若是心里有鬼,那就只能把你们带去衙门盘问了。” 听到高览说完,身后的士兵纷纷拔刀,围了上来。 胡骑大惊,也是纷纷拔刀,警惕地盯着汉人。 刘豹满脸悲愤,气道:“傲慢无礼的汉人,希望你会跟我道歉!” 说罢刘豹闭上眼睛,慷慨上前一步。 高览也不客气,伸手上前拔了小撮胡须。 “嘶!”刘豹疼得叫出声,心里大骂,这货下手真狠。 皱着眉头的高览把胡须搓掉,眼神又瞟向刘豹裆下。 刘豹心里把高览祖宗骂了十八代,但做戏做全套,不让他们打消疑虑,也就出不去城。 他耗不起。 高览继续威逼恐吓,咬牙切齿的刘豹只能亮出了大宝贝,这下打消疑虑。 毕竟画里是个穿汉服的太监,而刘豹明显是个短须短发的胡人。 高览抱拳一礼,算是应了刘豹的要求进行“道歉”,然后闪身退去一边,摆了个请的手势。 刘豹强压激动,回到去卑身后。 所有胡人翻身上马,排队骑出城门。 内门外面还有瓮城,而瓮城里面,恰有十几名汉骑进城。 为首的将军单手持槊,身后拖着白色披风,胯下骏马神气飞扬,看上去英武不凡。 张合 宁国中郎将 统帅90 武力89 智力69 政治57 魅力71 啧啧,这是徐晃之后,自己见到的又一位名将。 第五十五章 大战张合高览 第54章 大战张合高览 刘豹只是匆匆瞟了一眼,张合似乎有所察觉,驻马转身,瞥了眼领在前头的去卑。 眼看就要出城。 “高将军!禁止任何人出城!”身后忽然传来高呼。 刘豹大惊,跟去卑对了一眼,赶忙策马。 快速出了瓮城,又跨过城桥,前面就是广阔的平地,可以策马奔腾。 回头看了眼后面的马车,然后感受到地面震颤,果不其然,袁军追了出来。 “大王先走,我殿后!”去卑拔出腰刀,胡骑纷纷效仿,毫不犹豫地堵在后面。 “别硬拼!大不了投降,等我救你们!”刘豹也不客气,催促马车快跑,自己护在旁边。 去卑对着远去的刘豹一礼,转身迎向城门。 十几骑最先冲了出来,身后堵满了步兵。 为首一人正是刚刚进城的宁国中郎将张合。 他策马来到去卑身前停住,紧勒马绳,冷声道:“没听见不让出城?还是想在我们的地头惹事?” 去卑满脸狠色,不屑道:“我们不是奴隶,想去哪里还用不到你们汉人管!” 张合穿身看向跑远的马车,哼声道:“呵!果然有鬼。” “张将军,要活的!” 城楼上面忽然传来喊声,张合仰头一望,是二公子袁熙站在上面。 高览策马跟上张合,斜了眼城楼上的袁熙,小声嘀咕道:“浪费工夫。” 张合对袁熙抱拳一礼,随后挺起长槊,耍了个熟练的飞花,对身旁的高览道:“既然是二公子的命令,麻烦也就麻烦了,你们护好左右,看我生擒了这个蛮子。” 高览点头应下,招呼手下骑兵迎了上去。 当当! 几轮冲锋下去,袁军不仅人多势众,而起张合带着的十几位手下还都是穿铠的精兵,轻易就把十几名胡骑制服,踩在脚下面。 张合举重若轻,重槊在他手里耍得跟长枪一般灵活,连点带挑,不出几个回合,就用槊杆把去卑捅到马下。 去卑打滚爬了起来,想要摸刀,谁知等在旁边的高览眼疾手快,一槊杆又把他撞飞了出去。 “噗!”去卑喉咙一甜,吐了大口鲜血。 “轻点,别弄死了。”张合咧嘴,把长槊挂到马上。 高览不以为意,挥手让手下上前,把去卑死死按住。 “无耻的汉人,卑鄙的汉人!”去卑不停大骂,其他胡人也跟着大骂。 高览满脸轻松,骑马巡视,看着手下把胡人一个个绑起来,又举目看向远方,露出会心的笑容。 刘豹带着马车狂奔,可惜距离不仅没有拉开,反而越来越近。 因为他们在往回狂奔。 心中一万头羊驼飘过,身后飞驰而来的骑兵声势浩大,怕是成千上万。 盯着马车动向的张合一头雾水,忍俊不禁道:“奋武将军让我连夜带骑兵回守邺城,就为了抓这么几个蛮子?” 高览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刘豹看着手下全被制服,后面的骑兵部队越追越近,有些心灰意懒。 看着前方被捆在地上的手下,还有因为反抗被士兵踢着的去卑,最后瞟见骑马立在前面的高览张合。 眼睛一闭一睁,右手摸向了腰刀。 张合看得清楚,重新提起长槊,哑然失笑道:“还有个想打的。” 高览则是提马上前一步,把槊平举,“这个我来!” 张合一脸无所谓,重新把槊挂了回去,摆了个请的手势。 当! 刘豹很清楚,自己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无论手下还是马车里的妻子,都会被袁军控制住。 只有生擒高览这员名将,自己才有交易的筹码。 刀槊相交,银光炸裂。 当当! 卜一交手,高览大惊失色。 他完全跟不上刘豹的速度,眼看一刀贴身扫过,快速仰身躲避,右手凭借感觉猛甩长槊,想要逼退刘豹。 寸长寸强,寸短寸险。 刘豹不退反进,只要能够贴近高览,他的长槊也就没了作用。 “糟糕!”张合大惊,赶忙策马上前,手下都是百战精兵,见势不妙也跟着冲了上去。 一槊扫空,刘豹左手顺势擒住力衰的槊杆,右手持刀朝着高览双臂斩下。 高览大惊,招式用老来不及回槊,只能快速松开槊杆,转而捉向马缰。 刘豹一刀未中,左手里的槊杆又因为高览放手瞬间加重,快速扔掉腰刀,改为双手持槊猛挥。 咚的一声闷响! 刚刚甩动马缰的高览吃了一槊,重重摔倒在地上。 “好!”去卑大声喝彩,胡骑跟着高呼,看管他们的袁军士兵不悦,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刘豹不敢迟疑,策马俯身朝着刚爬起来的高览捞去。 他需要用高览做人质。 “蛮子你敢!”张合炸吼一声,长槊直接掷出,又准又狠地射向刘豹。 沉闷而厚重的破空声一闪而过,刘豹本能一闪,堪堪躲了过去,惊出一身冷汗。 只是这么一停顿,高览已经跑出去两步。 再次策马捉向高览。 嗖! 当! 张合已经从亲兵手里接过一柄长槊,策马跨步,跟刘豹战在一起。 死里逃生的高览吓得满头大汗,被亲兵快速护在后面,气喘吁吁道:“是······是本将军大意了。” 旭日高升,冷风徐徐。 宛如闪电般不断交错的两骑不停撞在一起,随后错身而过,接着再次撞到一起。 刘豹双腕翻转,攻势如风,自从跟毋丘兴大战以后,特意练习过这种马战武器。 张合更是经验老道,招式里没有半丝多余的动作,他以守待攻,每次反击都是恰到好处,逼得刘豹险象环生。 当当当! 刘豹有些破罐子破摔,此时时间拖得过长,又没有抓到人质,自己人都已经被控制起来。 但他战得酣畅淋漓。 这是他第一次跟高手交战,不是跟徐晃那种点到为止,也不是单纯的武力碾压,而是真真正正的搏命。 张合娴熟的技巧令自己看到了新的大门,他的每一招一式,都值得自己反复琢磨。 前提是还有机会的话。 平复下来的高览接过手下递来的水囊,大口灌下,看着前方战得难分难解的两人,惊呼道:“好厉害的蛮子,招式收放自如,竟然能跟张儁乂打成这般。” 张合作为袁绍手下有数的猛将,众人都清楚他的厉害,眼见两尊战神杀得难舍难分,人人目不转睛,口水都不敢咽一下。 袁熙已经从城头下来,走到高览身边,看着前方酣战的两骑也是一呆,然后对着高览问道:“张将军拿不下他?” 第五十六章 五女变四女 第55章 五女变四女(第四更) 高览点了点头,“但这蛮子耗费体力更多,再走几十合,儁乂必赢。” 袁熙却是看得不耐烦,他可是明天的新郎,要不是要事在身,根本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他对着高览催促道:“那是左贤王刘豹,喊话请他回城,说咱们不会阻拦他回去住所。” 高览微蹙眉头,对着袁熙一礼,然后转身走到去卑身边,对着远处大喊道:“左贤王,别挣扎了,你们人都被控制住了!” 刘豹喘息急促,闻声快速扫槊逼退张合。 张合淡定自若,牵马回退两步,也没有继续发难。 高览见两人终于停了手,按照袁熙的意思,继续喊道:“左贤王,请暂回府邸,你们是大将军的贵客,我等不会为难!” 听着高览喊出自己的身份,刘豹叹了口气,环顾从后面围上来的黑压压的骑兵,又看见城门前堵得严严实实的步卒,最后仰视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弓弩手。 所谓插翅难逃,不过如此。 刘豹对着张合抱拳,策马走向袁熙。 张合也是好久没有打得这般痛快,对着远去的刘豹回了一礼。 果然如同袁熙所说,他们没有为难自己,还把去卑等人放掉,只是把自己一伙人堵回了邺城。 刘豹松了口气,好在对方没有就地格杀,脑筋急转,想着糊弄袁绍地借口。 见刘豹带人回城,张合下马松了松筋骨,跟高览一起拜见袁熙。 高览汇报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城门恢复如常,城外的骑兵继续散到远处,在邺城外围巡逻。 袁谭带两人回到城内,找到一处角落,喝退守卫。 “儁乂你没留手?”袁熙忍不住好奇道。 张合摊手,自信道:“虽然我不会输,但刚才确实没有留手,这蛮王有几分本事。” 高览面有愧色,毕竟自己差点被人家抓去,在众将士面前现了眼,于是转移话题,“二公子即将大婚,怎么还要跑来当差?” 袁熙闻言一顿,脸色垮了下来。 他左右张望,最后对着张合高览招招手,等两人纳着闷凑近,低声道:“我那未过门的妻子忽然失踪,现在又有各方观礼,父亲怕掉了面子,只能让娘家送位新人过来,我除了给城门传信,顺便等着接人。” “哈?”张合高览相视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袁熙叹了口气,苦笑道:“甄家四小姐不仅貌美,而且贤良有德闻名乡里,好不容易等她及笄托母亲下聘,谁知道刚进了城,就被人拐跑了。” “谁敢这么大胆!不怕被屠满门?”张合惊道。 袁熙把手抚在脑门,仰天长叹,“是啊,属实离奇,这邺城已经里里外外扒拉了三四遍,连个影都没有。” 张合拧眉,担忧道:“所以那明日的婚宴······” “甄家阁中还有小五,只是年龄要小上一岁,父亲因此发了大火,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于是把甄夫人请来,让五女变四女,如常把婚事办了。”说着说着,袁熙脸上有些失魂落魄。 张合觉得荒唐,但察觉到袁熙脸上异样,他那难过之情溢于言表,奇道:“二公子为何愁眉苦脸,可是那五小姐容貌有异?” 袁熙摇了摇头,“五小姐也是个天香美人,可惜虽是同母所生,还是远比不上那位四小姐,也不怕两位将军笑话,我虽已有发妻,也不缺侍奉的女子,但是从未见过那般天仙般的人儿,让人念念不忘。” 张合拧眉,清楚袁熙一直有意拉拢自己,他愿意大大方方透露私事,就是表意不把自己当外人。 现在了解到始末,也不好继续挖人家的痛处,没有继续搭话。 高览一言不发,低头陈思。 张合察觉异样,忍不住问道:“元伯,所思何事?” 高览抬头瞟眼张合,又对袁熙行礼,沉声问道:“二公子,掳走四小姐之人,可是那位被通缉的太监?” 袁熙看向高览,点头,“其实是位混迹马市的泼皮无赖,一番严刑拷问,才知道被他转卖给了那位太监,画像也是依照他的描述画出来的。” 高览哈哈大笑,又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是说那个太监,可能是刚才那位左贤王?”张合惊讶道。 高览点头,“很有可能,毕竟好好的邺城,哪里来的太监,还跟鬼一样不见踪迹。” 袁熙脸色又青又怒,但是被高览这么一提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唯一没被搜查的,就是那条住满宾客的街道。 自己人劳碌几日,只想着搜捕太监,却是忽略了不介意剃发的蛮子。 他浑身颤抖,忍不住怒道:“张将军!” “末将在!”张合正身抱拳。 袁熙咬牙切齿道:“速速发兵,去那个蛮王家里搜人!” 张合一愣,犹豫道:“是否应该先禀报主公?” 袁谭摆手止住张合,狠声道:“若有任何闪失,本公子一力承当!若是真的是这蛮贼掳我所爱,我必千刀万剐!” 张合高览相视,高览先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应道:“唯。” 刘豹没有骑马,而是坐到马车里面,跟张合一番大战下来,整个人累得虚脱。 跟蔡小姐腿并腿对坐,贴着她温软的小腿,享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出逃失败,也不知道袁绍会是怎么个反应。 蔡琰揽着小竹,一脸担忧道:“实在不行,我找世伯求求情吧,他是天下大儒,又有朝廷要职在身,说不得袁绍也会忌惮三分。” 刘豹抿唇一笑,伸手握住蔡小姐的小腿,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赚便宜的机会。 蔡琰太高看孔融了,即使在送礼的环节,人家袁绍也没把他当回事。 尤其还回了把短戟让孔融“修身”,威胁不言自明。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什么这派那家,喊得越响的人越不信这个。 孔融。 孔融? 刘豹忽然想到跟孔融初次见面,他想要带蔡琰回许昌。 心思急转,他虽然不怕死,但不得不考虑蔡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在自己这帮蛮王的生死问题上袁绍不会搭理孔融,但孔融毕竟不是蛮王,还是朝廷命官,他起码不会死,让蔡琰躲去他那里,不失为一个办法。 “停车!”刘豹对着胡人马夫喊了一声。 马车停下,去卑跑了过来,从外面问道:“大王,怎么了?” “没事,等会。”刘豹回了去卑,然后看向蔡琰,“你俩先下车,找个地方避下,然后想办法去孔融那里。” 蔡琰一愣,旋即明白刘豹的想法,苦笑道:“哪有你想的那般简单,光天化日之下,又在这举目无亲之地,他们一查便能查到。” 刘豹深呼一口气,苦道:“那也要试试,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家?” 求追读~ 第五十七章 袁熙发难 第56章 袁熙发难 蔡琰垂眸,幽幽道:“命数如此,坦然面对就是。” 刘豹起身前倾,伸手轻抚小腹,感受着她和孩子的温暖,不容置疑道:“这次必须听我的,我不想你……和孩子有事。” 蔡琰脸色酡红,快速瞟了眼身旁的小竹,又握住作乱的大手,嗔怒道:“那也行不通,城里的亭子又不是摆设,咱们光天化日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怕是早就叫人家盯上。” 刘豹闻言一愣,翻开帘子往外一瞧。 果然,已经有十数名红衣小吏跟在车后。 虽然袁熙表示守军不会为难,但不代表这些负责治安的小吏会放任自己,他们显然受了安排,从那一双双凶神恶煞般的眼神里就能知道。 这唯一能够保护妻儿的法子,现在也没了机会。 车内一片静默,三人神色各异。 小竹抿了抿唇,怯生生地看向刘豹,犹豫片刻,鼓足勇气道:“咱们可以先去趟西市,然后找家胭脂肆。” “现在是什么关头?”刘豹心中冒火,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这丫头竟然还想着买胭脂。 小竹拳头紧握,看眼垂眸不语的蔡姐姐,又见刘豹满脸愁色,小脸绷紧,然后伸腿踢了刘豹一脚,气道:“我是认真的,我有办法救姐姐。” 刘豹吃痛揉着腿肚,瞪了一眼小竹。 小竹迎着他的黑脸,解释道:“虽然我被无赖顺走了信物,但我姓甄,家里经营了不少胭脂铺子,铺子里的老板们大都认识我。” “姓甄,你家落魄以前开的铺子?”刘豹疑惑道。 小竹摇头又点头,认认真真道:“由于商户要抽两倍的算赋,出门在外还不能穿好衣裳,所以大户都不会以自家的名义经商,而是选些族里的远亲出面操持,现在邺城西市里面最大的那家胭脂铺子,就是我家开的。” 刘豹与蔡琰相视一眼,纳闷道:“既然你有依靠,怎么还让人给卖了?” 小竹小脸一垮,羞道:“阿婶阿伯们可怜我,借着行商,偷偷帮我逃了出来,只是我记错了路,还没到落脚地就碰上了坏人,之后遇见了公公。” “你是说,你家里没犯事,你只是······离家出走?”刘豹匪夷所思道。 小竹嘴角翘起,点了下头,对着刘豹真诚道:“我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信我吧,让我帮你们。” 刘豹看着小竹倔强又认真的小脸,忽然有种初识的错觉,一时拿不定主意。 蔡琰握住刘豹的手,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一直与小竹在一起,通过言谈举止,心里早就有过猜测。 既然蔡小姐选择相信小竹,刘豹当机立断,招呼马车继续前行。 晃晃悠悠上路。 刘豹打量着羞赧的小竹,纳闷道:“为什么离家出走?” 小竹脸色一僵,垂下忽然变红的眸子,委屈道:“别问。” “问问怎么了。”刘豹撇嘴。 蔡琰嗔眼刘豹,揽紧小竹,小竹忽然“哇”的一声,竟是扑在蔡琰怀里哭了起来。 刘豹没想到小丫头会哭,见她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好再追问。 到了西市门口,养精蓄锐刘豹睁开双眼,对着小竹道:“丫头,你帮我护住妻儿,哪怕成了上帝,我也会报答你的。” 小竹摇了摇头,一脸倔强。 邺城西市,去卑趁机带着胡人跟身后的红袍小吏们大吵一架,大有动手之势。 马车趁机东拐西绕,在市里转了半天,最后绕了出去。 前脚进了家门,张合领兵赶到。 由于刚刚打过一架,张合态度倒也客气,对着刘豹抱拳道:“左贤王恕罪,有线人举报,某位被通缉的重犯潜伏在贵邸,为了安全起见,现在需要搜查一番。” 胡人快速堵在门口,刘豹和去卑站在门前高台,俯视着下面的袁军士兵。 去卑抢先下台一步,冷声道:“放肆!我们胡人首领的住处,你们想搜就搜?” 张合无视去卑的怒火,继续对着刘豹礼道:“事急从权,大王素有贤名,想必不会让我们这些当差的难办。” 面对张合的恭维话,刘豹不屑一笑,心里盘算着帮助小竹他们争取时间,索性不问不答,站在门前闭目养神。 张合见刘豹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眼角突突跳了两下。 刘豹毕竟是袁绍请来的客人,虽然他不敢得罪袁熙这个主子,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高览快马找袁绍请示。 所以他不着急,就这么耗着也是个办法。 只是宾客街不大,此时又是阳光明媚的上午,刘豹门前的异样,很快惹起其他住客的注意。 有蛮人想要上前打探,被袁军士兵直接喝退。 想要出街的蛮人都被挡了回来,站在街头破口大骂。 无论是轲比能还是步度根,终于发现了异样,整个街上乌云笼罩,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耗了半个时辰,袁熙终于赶来。 通过身旁亭长的消息,得知一行人绕路进过西市。 他敏锐察觉到其中的猫儿腻,直接吩咐手下封锁西市,再次进行搜查。 眼看大婚将近,他迫切想要找到自己真正的妻子,那位貌若天仙的甄家四女。 袁熙翻身下马,见张合跟刘豹僵持在原地,锁眉不悦,略带不满地扫了眼张合,然后上前阴阳怪气道:“贤王这宅子里面见不得人?” 张合见袁熙走来,拜礼之后闪去一边,现在有袁熙出头,他总算松了口气。 刘豹满脸问号,因为此时的袁熙看上去十分狰狞,一副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模样。 两人刚见过面,之前也算客客气气,谁知这么短短一上午,对方就变成了这副嘴脸。 “咱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刘豹忍不住问道。 “误会?”袁熙冷哼一声,“今天这宅子,我们搜定了!贤王若是执意与我们袁家作对,熙也不会客气!” “放肆!” 去卑拔刀上前,胡人纷纷效仿。 “聒噪的喽啰。”袁熙摆手,手下士兵不甘示弱,同样抽刀出鞘,发出一片哗啦啦的声音。 张合挪步贴近袁熙,低声劝慰的同时,眸子锁死在刘豹身上。 他害怕刘豹狗急跳墙,跟城前擒捉高览一样对着袁熙发难,眼下己方人多,他只需要护住袁熙。 刘豹一脸冷笑,死死盯着袁熙,从张合的表现判断,对方应该还有没办好“手续”。 既然如此他就继续拖着,倒也很想看看袁熙能拿自己怎么办。 袁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见刘豹不为所动,对着张合怒道:“别管那么多,都给我进!” 第五十八章 劫持袁熙 第57章 劫持袁熙 一声令下,袁军士卒往前一步,胡人寸步不让,两帮人马瞬间贴在一起。 袁熙暴跳如雷,在后面不停指指点点,不理张合的劝慰。 由于两人意见不合,冲门的袁军有些畏首畏尾,虽然人数众多,却也没能推进半步。 “谁敢拦我!” 随着一声炸喝,不远处的蛮人也开始闹腾起来,守街的卫兵快步赶上,双方开始对峙。 轲比能还有步度根带得人马远比刘豹要多,但相较于袁军还是杯水车薪。 谩骂,推搡,拔刀。 两方吵着吵着,开始真得动起手来。 随着第一个人被杀,整个街道大乱,两方人马战在一起。 袁军人多势众,痛下杀手之后,自然是鲜卑人最先招架不住。 他们被杀得节节败退,不会工夫就退回宅子里面,只能死守门口。 袁军倒是没有继续破门而入,只是围死门口。 院里的轲比能又惊又怒,大吼道:“卑鄙的汉人,我要见袁绍!” 就在轲比能叫喊的时候,步度根等人也被打回到家里,跟着喊道:“我们要见袁绍!现在就见!” 瞧见后面已经动上了手,张合心思急转,瞟眼身旁怒火滔天的袁熙,索性顺水推舟,对着刘豹发难道:“左贤王,既然你们执意不配合,合得罪了!” 听到张合的命令,士兵们开始发难,去卑满头大汗,眼看就要被敌人推倒。 “行了去卑,让他们进去。”刘豹见势不妙,索性往边上一靠。 胡人们脸上不忿,但也听话把路让开。 张合抱拳感谢,挥手让手下涌入府邸。 “都把刀放下。”刘豹当着张合的面把腰刀解下,随手扔给了去卑,大伙疑惑,但还是照做。 他对着袁熙笑道,“公子如此急不可耐,何不亲自进去搜上一搜?” “当然要去!最好别让本公子搜出来。”袁熙一声冷哼,跨步上前。 张合见刘豹主动放下武器,心里松了口气,再次感激一礼,跟在了袁熙身后。 袁熙举步穿门,似是发泄一般,狠狠踢了一脚门板。 嗖! 刹那之间,刘豹忽然曲臂前伸,一扣一拉,把没反应过来的袁熙拖了过来。 “卑鄙蛮子!”袁熙大惊。 瞬间的变故让张合惊骇不已,暗骂中计,腰刀出鞘,指着刘豹怒道:“左贤王,非要撕破脸面?” 刚刚进门的袁军听到大喝,又从里面涌了出来。 胡人被团团围住。 刘豹掐着袁熙脖子,把他推给去卑,去卑也不傻,立马用刀架在袁熙的脖子上。 刘豹打了个哈欠,对着张合摆了个请的手势,“不是要搜吗,搜吧,有什么事搜完再说。” 张合脸色阴了下来,看着刘豹的眼神有了杀意,要是袁熙现在出事,他难辞其咎。 双方僵持不下,一骑快速驶来,马上将军正是高览,他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杆子,杆头有着动物的毛发。 高览在张合身前停马,高举黑杆,大声道:“奉大将军令,即刻抓捕所有蛮人,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唯!” “唯!” “格杀勿论!” 应声此起彼伏,胡人大骇,满脸悲壮,退守在一起。 现在终于到了最坏的状况。 张合横眉,快速出刀砍在一名胡人的脖子上,瞬间鲜血喷涌,胡人软倒在地上。 张合立在最前面,对着刘豹冷声道:“军令如此,若敢继续顽抗,你们,必死。” 刘豹未答,去卑晃了晃袁熙脖子上的刀。 张合杀气腾腾,脸上开始变得狰狞,“也许状况没有你想得那么糟,不要把路走绝,而且大将军远比你们想得要有决断,你要挟不了我们。” 刘豹扫眼被杀死的手下,还有被吓得面容苍白的袁熙,远处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最后迎上一脸危险的张合,倒也不相信张合的诈唬。 鱼死网破,自己没有丝毫胜算。 既然袁绍只是下令把蛮人全都抓起来,说明还有一线生机。 人质只有一个,眼见张合发狠,又要动刀杀人,刘豹摆手道:“去卑,你们在这里陪着袁公子,我去见下袁绍,要是晚上我没回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刘豹平静道,有袁熙在手,还没到最坏。 “大王,换我去!”去卑大急。 刘豹摇头,谈判自然不能指望去卑,直接朝着张合走去。 刘豹被袁军捆住手脚,脑子里不停想着各种方案。 过了晌午,刀兵渐歇,整个宾客街恢复平静,只是地上多了许多尸体,还有不少被捆着的蛮人。 去卑劫持着袁熙缩在墙角,被袁军团团围住。 张合知道刘豹的厉害,亲自带人押送,把袁熙这边交给了高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质在手,张合的手下还算客气,竟然找了马车,把刘豹推了进去。 一黑一白。 再次被拉下马车,已经到了袁绍的府里。 “快走!” 等在袁府的士兵就没那么客气,从张合手下那里接过刘豹,上来就是狠推一下。 一路摔了几跤,灰头土脸地进了一间空房,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人。 宇文轩。 “进去!” 士兵再次踹了刘豹一脚,随后闭上了房门。 光线变暗,但也看得清楚。 刘豹被捆得结结实实,挣扎着靠起身,对着身旁的宇文轩搭话道:“啧,没想到最后是咱俩作伴。” 宇文轩要比自己好得多,只是被捆住了双手,脸上还是戴着那个黑色皮罩。 她并没有搭理刘豹,愣愣出神。 刘豹忽然想到了什么,蛄蛹到宇文轩身旁,用肩膀靠了她一下,小声道:“要不要干票大的?” 宇文轩终于有了反应,好看的双眸斜视,然后肩膀用力,反过来把刘豹撞倒在地上。 刘豹再次挣扎着起身,暗骂这狗卫兵重女轻男,凭什么自己绑住手脚,而宇文轩只是绑住了手。 宇文轩整个人呆呆的,完全不似初见时候的模样,那时候她可是直接就往自己的床上爬。 刘豹心里也很紧张,作为普普通通的韭菜,哪里坐过牢,想到还可能是“死刑”,心中百味杂陈,忍不住继续搭话,“你在想啥?” “想你。”宇文轩淡淡道。 嗯? 刘豹纳罕,“我不在这吗?” 宇文轩忽然反应过来,拧眉看向刘豹,修长精致的小腿甩出,又把刘豹扫到地上。 靠! 刘豹生气了,靠着墙起身,可惜动不了手脚,只能用眼神报复这个丫头。 第五十九章 面见袁绍(月初感谢投票,加更一章) 第58章 面见袁绍(月初感谢投票,加更一章) 宇文轩幽幽叹了口气,平静道:“你想怎么个拼法?” 刘豹见她有意,面露喜色,先是屏气凝神,张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什么,索性蹦蹦跳跳到了宇文轩身边蹲下,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帮我松松绳子,然后找机会抓了袁绍,要挟他把咱们放了。” 以唇贴耳,两人显得有些亲昵。 宇文轩快速挪开两步,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刘豹纳闷,自从进了袁府,这个野丫头怎么成了大家闺秀一样,满眼哀怨,仿佛怀春少女一般。 他害怕外面有人,再次蛄蛹到宇文轩身边,催促道:“搏一搏,总好过等死,怎样?” 宇文轩不答,身子绷紧,看上去有些警惕。 刘豹暗啧一声,继续蛄蛹贴近,“其实我已经抓了袁熙,不过擒贼擒王,就怕那袁绍是个狠角,得加一层保障。” 吱呀。 未待宇文轩搭话,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黑发染白的男子走进,身后跟着许多护卫,正是袁谭。 他一眼瞧见凑在一块的两人,微微蹙起眉头,然后叹声道:“左贤王对不住了,父亲心意已决,我已无能为力。” 刘豹靠正身子,隐约了解到这个长子的处境不妙,知道他也是个棋子,于是对着愧疚的袁谭安慰道:“全赖我自己天真,随随便便出门旅游,直接跳进了你家的陷阱,无论结果如何,我不怪你。” 袁谭勉强一笑,招手让手下进来,“给两人松绑,带他们去见父亲。” “唯!” 刘豹一愣,心中窃喜。 他们不仅愿意给自己松绑,竟然还让自己跟宇文轩一起见袁绍! 他们竟然如此大意? 虽然有些离谱,但宇文轩可是有不俗的武力,尤其她那连摔带绞的手段,自己可是亲自领略过的。 两人联手,即使赤手空拳,也是大有可为。 强忍内心澎湃,转身给宇文轩递了个“你懂的”眼神。 宇文轩垂下眼帘,盈盈跟在刘豹身后。 被一群持刀护卫撵着,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幽深处的宅子。 袁谭面色苍凉,推开门后喊了声“父亲”,接着对刘豹一礼,随后大步离开,整个人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萧瑟。 刘豹松了松手腕,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宇文轩。 宇文轩眼中有些恼怒,挪开一步。 刘豹虽然心里奇怪,但也顾不上询问,率先进了屋子。 屋里装饰奢华,中间摆着一张宽案,案上放着许多茶盏,还堆着几捆竹简。 袁绍 大将军 统帅81 武力69 智力70 政治73 魅力90 袁绍显然不是孔融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他跪坐案前,身旁陪着一名英武将军,是张合。 刘豹心中羊驼奔腾,暗骂不是冤家不聚头,护卫是谁不好偏偏是张合。 由于刚从他眼皮底下偷袭了袁熙,他现在十分警惕,右手紧握刀柄,双眼锁死在自己身上。 顺着袁绍的眼神,刘豹宇文轩跟他对坐案前,张合则是跪坐在案几的侧面,贴近刘豹。 袁绍掩嘴咳嗽,像是感冒一样脸色通红,侍女见状递过一条紫色锦帕,又有人把案上的茶盏满上。 袁绍一身锦袍,挥了下衣袖,侍女们全都退下。 他摊开一份竹简,似是喃喃自语,“可知为何要杀你?” 刘豹知道他这是跟自己搭话,而且早就知道的结果,现在听到袁绍亲口摊牌,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凝眸袁绍,心中整理着自己可以用来谈判的条件。 这次面谈,是自己最后的求生机会。 袁绍低头抿了口茶,缓了口气,红润的脸色慢慢恢复。 见刘豹拧眉不答,他揶揄道:“若是你能坦然相对,我也可以饶你不死。” “当真?”刘豹一惊,见对方脸色平静不像逗弄自己,一时摸不着深浅。 袁绍把茶盏放下,用紫色锦帕擦下嘴角,哑然失笑道:“杀人又有何难?你这人不笨,知道该做什么。” 刘豹知道这是袁绍给自己的机会。 他紧盯神色从容的袁绍,这个问题其实自己想过无数次,毫不犹豫道:“大将军心系大汉,不断分化瓦解我们这些蛮人,现在河东安定,又从北边与并州接壤,怕是卧榻之侧不稳,动了鲸吞河东的打算。” 刘豹说完面有得色,袁绍脸上却是有些失望。 他身子微微前倾,哂笑道:“本将军像是弑杀之人?” 旁边跪坐的张合冷着脸,闻言开口帮腔,“大将军虎踞四州,人心归附,左贤王又允文允武,单纯图谋河东一郡之地,大可摆出阵势分个胜负,却也用不上把你们赶尽杀绝。” 不是为了抢地盘? 刘豹一懵,这是双方最明显的利益冲突,对方竟然不承认? 他不确定这个问题是脑筋急转弯还是什么,绞尽脑汁,又开口试探道:“因为河东胡人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所以准备杀鸡儆猴,威慑北边群胡?” 袁绍哼了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刘豹这下纳了闷了,竟然不是因为觊觎河东,也不准备犁庭扫穴,那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袁绍盯着刘豹,见他一脸无辜,脸上泛出不耐,转言道:“既然你执意装傻,那就怪不得本将军。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拿出个不杀你的理由。” 装傻? 刘豹感觉自己要疯,但听对方说给自己最后的机会,不敢怠慢,拿出最大的诚意道:“大将军应该知道,我这人有些能力,也没什么野心,只要大将军愿意对我们胡人一视同仁,我愿带着平阳诸县投效。” “投效?你想要投效?”袁绍眯起了危险的眸子。 刘豹心里一紧,为了活命,这是他能开出最好的条件,甚至都没有再还价的余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痛快道:“诚心诚意,日月可鉴。” 袁绍见状大笑,笑得再次咳嗽,赶忙呷了口茶水。 旁边的张合也是满脸冷笑,身子前倾,握着腰刀的右手紧绷,仿佛立马就要斩杀刘豹。 刘豹彻底蒙圈,记得在宴会上表示投效之心,也是惹来哄堂大笑,他们这是不信自己? 第六十章 两个老六 第59章 两个老六 自己是做了什么事,在袁绍这里失信了? 按捺内心翻腾,刘豹不服气道:“我刘豹向来言出必行,大将军为何不信?” 袁绍咳地厉害,赶忙用紫帕擦拭两下,缓了小会,把摊开的那份竹简往前推了一下。 刘豹皱眉,带着好奇凑身上前,低头观看竹简里面的内容。 里面的小字不仅娟秀,而且熟悉。 只是看了一眼,刘豹脸色煞白,此时恰好贴近案前的袁绍,猛然扑向张合,怒吼道:“动手!” 宇文轩的空手功夫刘豹是领教过的,现在只要锁死张合胳膊不让他拔刀,他相信宇文轩可以轻易制服袁绍! 张合又惊又怒,来不及拔刀,胳膊就被刘豹紧紧锁住,转而跟他扭打在一起。 嗖! 宇文轩闻声豹起,紧致有力的双腿蹬地,双臂如同闪电一般抄向脖颈,然后紧紧锁死在上面。 “你疯了!”刘豹大惊失色。 案几被推翻,茶水洒了满地,袁绍身上也沾了不少。 他正了正衣袖起身,看着被按死在地上的刘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豹一脸惊骇,看着从容的张合,又见整理衣物的袁绍。 脖子被宇文轩从后面紧紧锁住,猛然意识到上当,心中涌出绝望。 本来以为是二对二,己方武力值还要高上一些,明明优势在我。 万万没想到明眸皓齿的宇文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小姨子,竟然会是个老六! 宇文轩只想制住刘豹,下手留了分寸,只要他不折腾,手臂上就会留些力气。 张合似乎早有准备,从旁拿来绳子,熟练地绑住刘豹双手。 袁绍挥退进门的亲兵,又招呼侍女把案几收拾干净,铺了新毯,添了新茶。 刘豹再次成了罪犯,双手被绑在身后,跪坐袁绍面前,扭头瞪着宇文轩,恨恨道:“骗子,叛徒!” 宇文轩冷哼一声,也不稀得看他,“叫你这坏人也知道知道这般滋味。” 刘豹忽然委屈得想哭,就他妈没一个好人! 袁绍看着一脸衰相的刘豹,忍俊不禁道:“男子汉立于天地间,这副丑态像什么话,文轩递茶,帮左贤王压压惊。” 宇文轩不情不愿起身,端起茶盏朝着刘豹唇边递去。 刘豹宁死不喝,狠狠瞪着这个妖女。 他现在心灰意懒,因为袁绍递过来的那份竹简,是自己让蔡琰写给曹操的投效信! 信里不仅表明投效之意,还希望曹老板发兵关内,毕竟自己的任务是刷满蔡小姐那个不怎么长的好感后穿越回去,提前交棒给天命之子,自己也落得清闲。 然而曹老板竟然把他卖了,转手告诉了袁绍。 其中几个意思自己一时品不出来,但袁绍显然是生气了。 现在的处境尴尬无比,这种心态好比自己诚心诚意想要跳槽到一家新公司,结果人家公司老板转手把自己的聊天记录转发给了现任老板。 虽然自己跟袁绍并没有从属关系,但也难怪袁营这帮人根本没人信自己投效他们,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袁绍倒是体贴,慢慢等着刘豹把情绪稳定,还让宇文轩喂了几次茶。 也不知道是不是愧疚,宇文轩手上的动作温柔许多,还帮刘豹擦拭嘴角。 袁绍见刘豹呼吸平顺,神色复杂,开口道:“机会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就让张合拖你出去,给你留个全尸。” “当然要!”刘豹长呼口气,不得不接受现实,反问袁绍道:“但你要先告诉我,宇文鲜卑是不是暗中投靠了你们?” 袁绍看了眼宇文轩,目光柔和,淡淡道:“没有。” 刘豹顺着袁绍的目光,扫向乖巧跪坐的宇文轩,大惊道:“难道这丫头是你的相好?” “大胆!”张合怒斥一声。 宇文轩更加直接,一记又快又狠的肘击,杵得刘豹倒了下去。 “靠!”刘豹蜷缩在地上滚来滚去,额头冒汗,不停抽着冷气。 袁绍又咳嗽两声,无奈道:“快些吧,我有些乏了。” 宇文轩白了刘豹一眼,上前把他扶正。 刘豹没有直接接话,想要争取一丝谈判上的主动,转言道:“现在袁熙在我手上。” 张合被戳到痛处,拔刀起身,只是扫到袁绍脸色不悦,悻悻坐了回去。 袁绍无所谓道:“我只想杀你,又没有想杀你那些手下,等你死了,开些条件与他们,熙儿不见得有事。” 刘豹自信一笑,狠声道:“不信可以试试,我死了,他一定活不了!” 袁绍皱眉,“既然你不打算好好说话,那么张合传令,无论男女,全部格杀!” 说到女字,袁绍特意加重语气,提醒刘豹他还有妻子蔡琰。 张合闻言大惊,犹豫起身,对着袁绍递了个疑惑的眼神。 要是袁熙真的死了,自己铁定要倒霉。 袁绍没看张合,语气决绝道:“战死是荣耀,且我袁家不缺男儿,你只管执行军令。” 张合得到肯定答复,心中五味杂陈,俯视刘豹一眼,抱拳道:“末将领命!” 刘豹身子微颤,先被曹老板出卖,又被宇文轩出卖。 现在袁绍又不顾袁熙生死,让自己没了翻盘的机会。 迎着袁绍灼灼的眼神,刘豹彻底没了顾虑,既然走投无路,不如放手一搏。 眼见张合跨步走到门口,他对着袁绍大声道:“我之所以选择曹操,是因为你赢不了他。” 张合暴怒转身,刚要发作,被袁绍伸手止住。 “儁乂,门外候着。”袁绍对着张合递了个眼神。 “主公,这蛮子狡猾,让末将······” 袁绍不以为意,指着宇文轩道:“无妨,她在。” 张合扫眼宇文轩,不情不愿地应下,上前紧紧刘豹手上捆着的绳索,行礼退出门外。 屋里只剩下三人。 “你说说,为何我就比不上那曹操?”袁绍亲自帮刘豹和宇文轩把茶满上,补充道,“起码我不会出卖自己人。” “呵,天下乌鸦一般黑,蹋顿一心对你,你不也是转头就挑拨人家内斗?”刘豹撇嘴反驳。 “也不知你这人到底是聪明是傻,因为个虚名就反叛的手下,早晚也是靠不住,我帮他把问题挑明,自然也会帮他扫平障碍,如何成了你口中的出卖。”袁绍倒也耐心,转身摸索一会,竟是掏来了三个马扎。 袁绍自己摊开一个马扎坐下,又让宇文轩拿走另外两个,扶着刘豹坐在上面。 坐着肯定比跪着舒服,相较于蔡小姐那种要死要活,老是喊着礼啊仪的,袁绍这般开明,倒是让刘豹高看一眼。 刘豹现在彻底有了觉悟,自己就是个韭菜,根本比不上这帮大人物的心眼多。 他对三国只是爱好,看个电影电视,让他给袁绍分析个天下三分啥的,怕是漏洞百出。 所以不如扬长避短,就用自己的专业糊弄糊弄,说不定还有戏。 打定主意,刘豹润下嗓子,说道:“你可知道一家如日中天的企业,哦,我是说一个成功的国家,最后为何会走向消亡?” 第六十一章 讲讲效率 第60章 讲讲效率 袁绍冷笑一声,“原因多了去,要说就说,别拿讨巧话浪费工夫。” 见袁绍不配合,刘豹苦起了脸,看来相较于员工培训,袁老板想要的是工作汇报。 刘豹正襟危坐,做了次深呼吸,正声道:“就拿宴会来说,一家人分了四伙,彼此意见不合,由此可想而知,你们整个内部的执行力,哦,我是说办事······速度,怕是不怎么样。” 刘豹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懊恼,不知怎么表述,效率这些词语,袁绍估计听不明白。 “夫妇尚有分歧,难得同心同想,何况满堂宾客?”袁绍不以为意,“但这并不影响办差,办差讲究依令行事,依节办事,误事者自会受惩,也不知你想要快到哪里。” “依令依节?”刘豹撇嘴,“你所谓的令节,确实可以约束大多数人,但是不能约束赋予他权利的人,比如你,再比如你的儿子,咱们就事论事,袁谭拉拢我可有你的令节?袁熙擅闯我家府邸可有令节?” 说罢刘豹朝着宇文轩努努嘴,宇文轩恼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盏喂了一口。 刘豹润润嗓子,啧声道:“所以不要自欺欺人,不要说些自己都不信的场面话,一个人干净利落不难,但是要让所有手下跟着雷厉风行,少不了好的制度和······主公。” 袁绍忍俊不禁,“你是说我袁家制度不明,我袁某人昏聩无能?” 刘豹一脸委屈,“我现在命都捏在你手里,不跟你夹枪带棒,只是就事论事。” 袁绍呷口茶,瞥见不知何时摘下皮罩的宇文轩后失神片刻,凝眸对着刘豹,“既然你知道我不糊涂,所以他们各有心思又能如何?若是只凭这点就认为我袁绍非曹孟德之敌,那也用不着留你了。” 刘豹见袁绍拉下了脸,语重心长道:“那要是你死了呢?” 当当。 宇文轩不小心把茶盏摔到桌上,慌忙拿过方帕擦拭。 刘豹转头看眼这个叛徒,竟然不知何时把皮罩摘下,脸上的伤痕已经褪去,露出那张狐狸精一样的媚脸。 忍不住多看两眼,回眸就见袁绍睇着自己,赶忙澄清道:“人人都有生老病死,这也不是咒你,还是那句话,就事论事。” 袁绍不知道是不是气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红润,眼睛一闭一张,不悦道:“就算你所言占理,可那曹孟德又能好到哪里?” 袁绍说着直接起身,背手走到刘豹身前,“汴水败于徐荣,寿张败于黄巾,濮阳败于吕布,这便是你口中的好制度,好主公?” “那不一样。”刘豹有些头皮发麻,毕竟不能说自己看过剧本,“曹操虽然打了不少败仗,但都扛了过去,而且越打越强。” 袁绍俯看一眼刘豹,嗤笑道:“你想说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刘豹摇了摇头,晃着站起身,还特意顶了下宇文轩,报复这个叛徒。 他近身迎上袁绍,坦然道:“中原乃是四战之地,纷争不断,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历练?” 刘豹腿脚发麻,趁机活动两步,见袁绍拧眉沉思,继续道:“甚至可以说,正事因为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那些扛不住的软骨头跑了,比如你认为的那些蹋顿手下,剩下来的,哪怕不是精英,也都是能够同生共死的骨干。” “反观你袁家顺风顺水,遍地趋炎附势之辈,尾大不掉难分忠奸善恶,哪天要是真的打起来······”刘豹眉飞色舞,迎着目光扫来的袁绍,转身比了比手上的绳子,“说不定有人会跟这绳索一样,忽然让你摔个跟头。” 袁绍见刘豹背对自己,被绑的双手很不老实,索性直接踹了一脚。 刘豹忽然遭袭,直直摔了下去,好在宇文轩眼疾手快,把他接到怀里。 被偷袭的刘豹一脸不爽,慌忙转身瞪着袁绍,气道:“我可提醒你,你手下这些个名家大族,人人都有退路,哪天你要是败了一次,说不得树倒猢狲散,怕是没有曹操屡败屡战的本事。” 袁绍看着在宇文轩腿上躺下的刘豹,冷笑道:“一派胡言。” 刘豹享受着自己的“卧铺”,抬眸迎上宇文轩盈盈的眸子,这丫头小口微张,好似一脸崇拜,全无当叛徒的自觉。 刘豹快速挪开眼神,那妩媚与清纯并存的诱惑,男人很难抵挡的住。 他沉下脸子哼了一声,不理一脸无辜的少女,继续仰视袁绍道:“理就是这么个理,你有十万人,人人只出三分力,也就比不上人家出全力的五万人,所以这个执行力,哦,我是说办事速度,远比你想的重要。” 袁绍见刘豹老神在在,气道:“坐起来说话!” 刘豹翻了个白眼,暗骂还不是你丫给老子踢倒的。 他被宇文轩扶着起身,没好气道:“这个办事速度,也不管你听不听得懂,其实应该叫办事效率,它由两方面构成,一是方法能力,一是主观意愿。你手下能人是多,但劲不往一处使,这叫瞎子点灯白费蜡。” 袁绍盯着刘豹,喘了口粗气,接着转怒为笑,不屑道:“你说的这些,曹操那里何尝不是如此?且他这人不修德行,刨坟盗墓坏事做绝,惹出颇多怨言,他们如何能够齐心协力?” 刘豹咧嘴看着袁绍,曹老板毕竟是历史名人,关于他的事情好歹知道的多些。 “活人都熬不住了,迁就死人做什么?再说了,你所谓的人心,是指百姓的心还是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心?要是你觉得齐心协力后者更重要,那我无话可说。” 关于厚葬,老爹作为落魄单于尚且不俗,何况礼仪之邦的大汉。 看着那无数贵重物品全都埋进土里,即使曹老板不盗,到后面也是剩不下什么,还不如留给活人换些吃的喝的。 “狂妄之言。”袁绍甩袖上前,再次回到跪坐回原位。 刘豹见袁绍低头饮茶,悠悠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听说过不少关于你的事。” 袁绍挑眉不答,继续喝着茶水。 刘豹整理片刻思绪,想着蔡小姐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最后道:“咱们现在关起门来说人话,你要是真的那么在乎礼义廉耻,为何害死何进何苗,还嫁祸给那些太监?” 第六十二章 对谈袁绍 第61章 对谈袁绍 袁绍闻言手上一震,茶水洒出不少,举眸凝视刘豹,眼神变得凶险。 整个汉末大乱,虽然可以归咎为命数到了,但最后踹上一脚的,就是他们老袁家。 可惜后来出了个魔王董卓摘了桃子,成了袁绍心头的痛。 刘豹见袁绍生气,好声道:“你也别不承认,我那阴阳两隔的岳父叫蔡邕,我老婆也算是当事人之一。” 袁绍喘息变得急促,脸色酡红,嘴上还是硬道:“不讲礼义廉耻,与蛮夷又有何异?” 刘豹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知道他们这些大人物要面子,自己也懒得在这些问题上纠缠,毕竟想要活命,得证明自己的价值。 刘豹叹了口气,作忠臣相,“这就是你另一个臭毛病。” “哦?”袁绍脸上不悦。 “就是让别人猜。”刘豹无语道,“知道你有本事有学问,也知道你瞧不上我们这些傻子蛮夷,但不管瞧上瞧不上,既然跟我们打交道,你总不能指望我们变聪明吧?” 说到这里,刘豹气道,“同样,就算你满腹妙计,也不能老是跟手下打哑谜啊?你老是让人家猜,人家能放开手脚吗?就说蹋顿那事,要是落在我头上,当场就跟你翻脸,管你后面安排的如何妥当,当然,我是说假如,你别往心里去,也别瞪我。” 袁绍气呼呼道:“多言易败,少言自威,其中学问,哪有你说得这般轻巧。” “你这不是抬杠吗?”刘豹咧嘴,“作为主公,你给手下安排事干,要有目标,要清晰明确没争议,而不是挥挥手、滚滚眼珠的摆架子!这会让下边干活的人老得揣摩心思,生怕出力不讨好。比如门口站着的那个张合,人家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跟着你这一家人小心翼翼,看着都憋屈,我要是他,哪天逮着机会直接投靠别人······” “咳咳!”张合赶忙推门进来,瞪了刘豹一眼,急着对袁绍表态道,“主公别听这蛮子挑拨离间,我张合对主公绝无二心!” 袁绍见张合额头冒汗,又气又笑,刚想摆手让他出去,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过来坐。” “唯!”张合擦了擦汗,恨恨看眼刘豹,暗骂这货缺德,挑拨离间祸害自己。 刘豹心里敞亮,哈哈一笑,总结道:“所以说,指挥一群诸葛······沮授容易,但没这么多沮授给你指挥,言令无关乎说多说少,但要深入浅出,让手下都能听得明白,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而不是给他们创造烦恼,让他们把干活的心思都用到揣摩上。” 听刘豹说得头头是道,摇头晃脑地数落着自己,袁绍脸色变幻,压低嗓音道:“夸夸其谈,故弄玄虚,既然你自以为通透,拿些实在的手段出来。” 手段? 刘豹无语,自己现在被你五花大绑,随时一刀咔嚓了,去哪拿手段给你看? 思索小会,瞥见有些“花痴”的宇文轩,狠狠努了努嘴。 宇文轩回过神来,乖巧地帮刘豹喂茶,像个小媳妇一样,属实让他纳罕,不知道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茶水润过干渴的喉咙,刘豹对着袁绍坐下,“这样吧,就拿你家的金市举例,你们现在是收估和收赋分了两伙人,而且吃拿卡要,这你也知道。” 想到宴会上郭图点名田丰的侄子,袁绍蹙眉,倒也点头认下。 “知道问题在哪吗?”刘豹神秘道。 袁绍嗤了一声,闭口不答,张合却是看不惯刘豹得意,冷声道,“自然是因为田丰那个侄子不是个东西。” 刘豹啧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基层里关于人的问题,说到底都是流程或者说制度上的问题,那小吏显然是惯犯,还敢对女人解裤腰带,但更应该追责的,是他的上官,上官的上官,到最后肯定是······你。” 说着刘豹看向袁绍,“上头为什么不管?是职位空缺,还是一时疏忽不知道,还是有人作梗不敢管,总要拿出个办法,不能就这么得过且过。要知道那可是税钱,是你们老袁家的命根子!” 袁绍继续沉默不语,张合不爽道:“这些当差的哪个不贪不占,逮到一个杀一个就是,小题大做。” 刘豹无语道,“税收是命脉,要是连这档子事都跑不顺溜,黑灯抓瞎,别的地方还用我这个外人说?” “再者说了,该进府库的粮食跑到他们兜里,当官的保不准又要加这赋那税,再碰上个灾啊祸的,最后又得摊到老百姓头上,惹得民不聊生,出个张角牛角,你说是不是小题大做?” 张合哑口无言,袁绍眉头不展。 刘豹见袁绍用心思考,心中暗笑,这些大家子弟出来当领导,哪肯下到一线亲力亲为,最多跑跑过场,大多数眼高手低,张口闭嘴就会谈人事、谈策划,你给他来点具体的业务,十个里有九个蒙圈。 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既然逃不出去,大不了先混个一官半职,只要能跟蔡小姐在一起,不怕没机会穿越回去。 安静良久,袁绍深呼口气,阴恻恻地看着刘豹,“虽是歪理,但也有些益处,这事我会处理,不过你如此忤逆于我,可是当我这大将军没有脾气?” 刘豹说到西市,忍不住想起对商品定价有影响的质舍,忽然听到袁绍发难,没好气道:“谁都知道忠言逆耳,要不是身家性命被你捏在手里,你想让我说,我都不说。” 袁绍呵呵一笑,阴沉的脸色瞬间缓和过来,让侍女准备些吃食。 现成的小菜很快摆上,还有水果肉铺,可惜并不打算解开刘豹手上的绳子。 按理说袁绍可是地地道道的世家大族,没想到他愿意坐马扎也就算了,竟然还愿意合餐,也就是凑在一张桌上吃饭,属实稀奇。 袁绍示意张合不要拘谨,看着被人伺候吃饭的刘豹,沉声道:“当逢乱世,无论青幽并冀,我袁氏根基薄浅,分四子各领一州,也是为了把持局面,顺带考校他们的能力。虽然因此分权,但其中也有我的道理。” 刘豹吃了口宇文轩递过的肉脯,味道有些酸涩,似是用梅子水泡过。 见刘豹没接话茬,袁绍拧眉不满道:“我表面上轻袁谭重袁尚,你可是觉得我做错了?” 刘豹龇牙,这涉及“选太子”的私密问题,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哪里知道他袁家的具体情况。 不过刘豹被老板逼着参加过总裁培训班,虽然回答不了选谁当继承人这个千古难题,倒是有学习过如何经营子公司,只是不知如何切入。 第六十三章 熊比特大祭祀 第62章 熊比特大祭祀 毕竟是老板家事,而且这接班人的问题不仅牵扯当事人,还涉及一群围在他们身边的利益投机者,只要你敢做出选择,就一定会得罪一帮人。 “关于哪个公子更能堪当大任,我是外人,只有一面之缘,还不如张将军清楚。”说罢刘豹对着张合点了下头,表示尊敬。 张合见刘豹又害自己,又惊又怒,结结巴巴道:“胡······说!我······我也不清楚。” 刘豹哑了下嗓子,点着下巴指使宇文轩帮自己撕了块面饼,嚼在嘴里喷香,毕竟一上午发生了太多事,肚子早就饿得不行。 喝了小口清水,看着宇文轩手里撕掉大半的面饼,支支吾吾道:“选谁不是关键,其实是个做大······面饼和分面饼的问题,你的初衷是刺激他们竞争,想让他们把这份家业做大做强,但现在越往外扩越不好做,外面剩下的都是硬骨头,肉都烂在家里。所以人人眼巴巴看着这最富庶的冀州,也就面临分饼吃的问题。” “喜欢做简单的事,这是人性,很难解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督促他们继续扩展业务,让大家顾不上回头惦记。唔,再给我夹块鱼,你手别抖,笨手笨脚,戳着我了!” 袁绍细细琢磨,见刘豹一副拥兵自重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若是扩展不得,偏要分这个饼,那要怎么个分法?” 刘豹嚼着鱼肉,脑子思考着措辞,“有个叫熊彼特的······匈奴大祭祀,曾经分析过这个问题,答案是,怎么分都完蛋。” “嘁!”张合满脸不屑,斜了眼刘豹。 袁绍放下筷子睇着刘豹,脸上有些失望。 刘豹也有些发愁,不知道怎么解释,其实想到一个叫历史周期论的名词,但跟袁绍掰扯唐宋元明清,他怕是把自己当疯子。 他润了下嗓子,看向桌上放着的一块面饼,耐着性子道:“如你所说,假如外面不再送饼到桌上,只剩这么一张,分成四份咱们一人拿走一块,那么不管谁想要多吃,就只能从其余三个人手里抢。我多一口你就少一口,也就是所谓的内耗,其实你们袁家现在就是这么个问题。” “一旦开始内耗,各种分赃不均的琐事就会泛滥,叫熵······算了,因为进取远不如内斗来得收益多、见效快,导致人人不愿进取,只惦记多分饼吃,最后整个组织的竞争力下降,被别家后来居上是早晚的问题,也就是盛极而衰。” 刘豹舔了舔嘴唇,也不知道袁绍听不听得懂,补充道:“所以王朝······家族兴衰,一如人的生老病死,强如大汉亦是如此,谁都躲不过去。其中因由大将军比我清楚,只不过现在轮到了你们袁家。你们现在顺风顺水没了敌手,多数人开始懈怠,开始觊觎这邺城里的大饼,才会由此衍生出一堆堆问题,你是当局者迷罢了。” 张合听得一头雾水,见刘豹洋洋洒洒,眉宇间竟然有着傲慢和鄙夷,而主公听得出神,只能自己杀杀这蛮子的锐气。 他驳斥道:“胡说八道,北方攻灭公孙如火如荼,四方蛮夷臣服,大公子去年还平定了青州,哪里来的松懈!” 刘豹“慈爱”地看着张合,“所以熊祭祀说过,衰败始于增长速度倍减,像公孙瓒那样抱头鼠窜是出了结果。要是真的落魄到那种地步,单靠自己还能翻盘吗?你们现在看上去如日中天,但各种矛盾显现,公子之间互相掣肘,其实已经开始衰亡。” 该说的都说了,就差给袁绍画个s曲线,不过真画出来了,能不能讲明白又是另一回事。 见袁绍沉思不语,刘豹也不客气,撞下宇文轩,示意她继续“伺候”自己。 宇文轩小脸通红,鼻头沁出汗珠,手中动作出奇的温柔,哪还有草原儿女的英气。 可惜刘豹不会给她好脸,她是出卖自己的叛徒。 “哼,有些意思。”袁绍终于说话,重新拿起筷子。 刘豹觉得出奇,“你能听懂?” 他这是临时发挥,草稿都没打,要是拿给以前的老板看,说不得重写几遍。 “莫不是从哪里学过周天子分封,换了个称呼糊弄于我。”一边说着,袁绍帮宇文轩夹了块鱼肉。 瞥见袁绍的动作,刘豹忍不住牙酸,看两人的眼神变得怪异。 “点出问题,也算不得什么,如何解决才是本事,我倒是更想听听,你有没有破局之法,让我袁家经久不衰。”袁绍帮身侧的张合满上茶水,有些怅然若失。 张合受宠若惊,连连称谢。 刘豹打了个饱嗝,宇文小姐服侍的倒也周道,勉强原谅她一点点。 他看向袁绍,胸有成竹道:“还真有一个实践过的法子。” 袁绍一愣,举眸盯向刘豹。 张合倒是一脸不信,“你能平息公子们的纷争?” 刘豹白了张合一眼,感情都白说了。 他吃饱喝足,也懒得卖关子,对着袁绍道:“长生不老,自然是做不到,但是可以取巧,有一招叫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袁绍拧眉琢磨。 刘豹点了点头,“熊祭祀是这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当你们的事业发展到顶峰,发展速度开始明显放缓,但体量还在,那么就应该趁此机会,倾斜资源,选择一个自身以外新增长点进行突破。” 袁绍再次陷入沉默。 刘豹品着自己的话,说得这些个名词确实有些难为袁绍,但以自己的水平,又一时想不出好的替代。 不过看着袁绍认真思考的模样也不错,都卖弄到这里,管他听懂听不懂,只要让他觉得自己有用,起码命就能保住。 “就说现在如日中天的曹操,一直在发展,但也没发展到顶峰,那么你就可以凭借自己家大业大,分出个儿子去给他帮忙,而且要全心全意,这样将来无论冀州胜败,都可以保证你们袁氏一家可以继续飞黄腾达。” “放屁!”张合大怒,“普天之下都知道主公与曹操必有一战,你让我们反过来帮敌人?” 袁绍哼了一声,看着刘豹的眼神也变得不善,“不过是世家大族的惯用伎俩,一个首鼠两端,让你说得如此玄乎。” 见袁老板又生气了,刘豹心里突突直跳,暗骂表述太过直接,赶忙圆话道:“这只是打个比方,能扶持自己人当然还是选自己人,但要是自己人全都烂泥扶不上墙,那也不得不选别人,起码保条生路,说到底还是要看谁才是那块料。” “说得轻巧,我怎么知道谁是那块料?”袁绍脸上开始变得失望,感觉自己被骗。 “这还是有方法的,叫十倍速增长。”刘豹额头冒汗,宇文轩体贴地拿起方帕,帮他把额头擦了擦。 “十倍?” 第六十四章 十倍增速 第63章 十倍增速 刘豹点了点头,“不是说非得十倍,只是表示这么个意思,形容发展的速度很快。打个比方,假设税赋比例不变,外面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发生,可以以一年为期限,冀州兵马从十万扩展到十一万,那就是增加了一成。反观曹操占兖州、收黄巾,从一万变成了十万,那叫十倍。虽然总量还是冀州更多,但谁的势头更猛,谁更擅经略,不言自明。而且现在你又有意让四位公子竞争,也能用这个法子比较出优劣,但是这个比较应该纵观全局,要包括曹操孙策这些外人,否则自己窝里再横再凶,最后打不过别人全都白搭。 如果几位公子里面真的有天纵之才能够傲视群雄,你就倾斜资源全力培养,也算回了你选哪个的问题。但要是全都稀松平常,首鼠两端未尝不是办法。” 长篇大论之后,刘豹看着沉思的袁绍,小声总结道:“这就是熊······祭祀说的,一种可以避免家族盛极而衰的法子。” “十倍,十倍······”袁绍小声嘀咕。 刘豹咧嘴,提醒道:“数字只是说个大概,现在也没办法具体测算,当然,想要知道天下各方确切的情况,少不得撒网出去,在外面安插些探马什么的。” 听到刘豹说探马,袁绍忽然斜向刘豹,冷冷道:“原来如此,你怕是在审配和许攸那里下了不少的功夫吧。” 刘豹大惊,暗骂袁绍不按套路出牌,赶忙摆手澄清,“我这人小富即安,可没兴趣走那些歪门邪道,你冤枉我不要紧,可别冤枉了自己人。” “油滑,你给高柔送女人,当本将军不知道?”袁绍重重哼了一声,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反倒开始安稳吃饭。 刘豹额头冒汗,后悔自己太轻视古人了,高柔那小子看上去道貌岸然,没想到两头通吃! 被坑两次的张合在旁铁青着脸,想要落井下石,又怕占不到便宜,最终只是张了张嘴,把话憋了回去。 刘豹已经吃饱,现在看着袁绍吃饭,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 哪怕他多问自己几个问题也好,就怕这么尬着不说话。 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现在就等这位“面试官”答复。 伺候完刘豹,宇文轩小口吃着自己的饭,看她那扭捏做作的模样,让刘豹忍不住戳穿她,可惜形势比人强,自己还得靠她照顾,暂时放她一马。 终于吃完,袁绍招呼来两名卫兵,对着刘豹道:“你先下去休息。” 刘豹被架着起身,赶忙打量袁绍的脸色。 袁绍现在的脸上看不出喜悲,刘豹只能开口试探道:“那个,我什么时候能走?” “谁让你走了?”袁绍冷冷一笑,“带下去!” “唯!”卫兵闻言架着刘豹出门。 刘豹拼命踢腾双腿,大急道:“哎,别急啊,其实咱们还能聊点别的,我还有另外几个的想法!再聊一会!半个时辰就行!我贱命一条,你不管你儿子了!” 聒噪的声音越来越小,张合痛快一笑,起身对着袁绍行礼,告退出门。 屋里只剩袁绍和宇文轩,两人都不说话。 “我也走了。”宇文轩打破沉静,撑腰起身,垂着眸子不看袁绍。 “再待会,现在脸上不疼了吧。”袁绍仔细打量着宇文轩的侧脸,血印已经看不出来。 宇文轩不答,盈盈转身。 袁绍揉了揉酸胀的脑门,对着宇文轩的背影,身心疲惫道:“买买,是父亲错了。” 宇文轩身子一顿,没有回头,低声道:“你,你好生吃药,可别死了。” 袁绍嘴角翘起,“放心,父亲这是小毛病不打紧,你别走了,在家里住着吧。” 宇文轩背对袁绍凄婉一笑,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家,你······保重吧。”说罢径直出门。 看着宇文轩消失在眼前,袁绍怅然若失,喃喃道:“如何?” 他的话音刚落,沮授和田丰从内屋走出,上前对着袁绍行礼。 田丰满脸愧色,“整治赋税一事,请主公交予我办,若是再有差池,愿以死谢罪。” 袁绍点了点头,“我信元皓,如同元皓信我,但我现在关心的不是此事。” 沮授跪坐到袁绍对面,坦言道:“这蛮王所思所想倒也不俗,但对错与否,还要再做思量,只是有一点授很认可。” “哦?”袁绍来了兴致,看向沮授。 沮授与田丰相视一笑,对着袁绍道:“那就是公孙瓒覆灭在即,又有大将军亲自操持,当下几位公子太闲,总是盯着自家的大饼,搞得冀州乌烟瘴气。” 想到这大饼的说辞,三人哈哈一笑。 袁绍对着两人道:“把步度根和柯比能放了吧。” “可放,不过也要藏些手段,比如此番变故,就要推到那刘豹头上。”沮授了然。 田丰挨着沮授跪坐,疑惑道:“塞外苦寒之地,只要不出冒顿、檀石槐这般英雄人物,我等乐见他们相互攻伐,甚至可以火上浇油。不过如今河套大乱,正好让干公子借机发兵,所以河套以北的步度根是大敌,当杀才对。” 袁绍笑而不语,沮授轻拍田丰肩膀,揶揄道:“步度根与轲比能互为掣肘,要杀就要杀双。但元皓怎能如此不通人情,此情此景,河套自然有河套的安排。” 田丰被沮授点拨,拧眉一想,对着袁绍试探道:“主公可是想帮蛮······刘豹?” 袁绍摇头,“我帮他个胡人做什么,我只是帮自己,如他所说,多条退路总不是坏事。有十倍之数的,何尝曹孟德一人?他能把平阳治理的有声有色,倒也不算埋没我的女儿。况且······” “内府与河东,自古便是争雄之地,有这么一枚棋子在里面,对于我等左右关中局势有奇效。”沮授帮忙解释,“再说这蛮王看势头不看体量的说辞,倒也有几分道理,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趁着英雄早年,也算是主公的长算远略。” 袁绍佯怒,“公与,本将军难道就不是英雄了?”。 “大将军自然是的。”沮授拍头一笑,赶忙行礼谢罪。 三人边喝茶边谋划,待到正事已了,田丰忍不住问,“那女子是······买小姐?” 第六十五章 乌云踏雪 第64章 乌云踏雪 “都是些陈年旧事,怪我年少轻狂。”袁绍苦笑不答,转言道,“你们说这曹操到底动的什么心思,借刀杀人?还是示弱以敌?” 田丰道:“两者皆有,毕竟我等有公孙未灭,他有吕布未平,于公于私,还不是直接翻脸的时候。” “不过曹操已经安排钟繇进驻长安,关中这个烂摊子,就看他能不能收拾过来。”沮授提醒道。 “关中百姓十不存一,夷狄横行,贼匪丛生,若是咱们再用好南胡这枚棋子,他曹操想立住脚跟,也没想得那般容易。”田丰冷笑。 袁绍点头,又叹了口,“可恨袁公路那个蠢材,陷我袁家于万劫不复,还让曹操借机与吕布休兵罢战,腾出手来图谋关中南阳,如那小子所说,单论势头,当真是普天之下无人能比。” 田丰哼声,“他敢明目张胆行这借刀杀人之计,我等也不会来而不往,南阳郡为天下之最,也不是他曹孟德想取就取。” “张绣兵微将寡,怕不是对手。”袁绍担忧道。 沮授挑眉一笑,“南阳势力错综复杂,单是陪都宛城,就够他曹操摔个跟头。” “稳妥起见,大将军还可以修书两封。”田丰补充道。 “还有刘表。”沮授比着三根手指头。 袁绍哑然失笑,“无论是二是三,汝等务必考虑周全,本将军不介意多写几封。” “唯!”沮授田丰拜礼。 刘豹五味杂陈,现在故地重游,又被关回到先前的屋子。 他可谓是掏空了脑袋对着袁绍卖弄才华,要是他还是看不上自己,那可就万事休矣。 刘豹苦苦等不到结果,不知不觉倚靠在墙上睡了过去,还做个梦。 “傻逼总监,天天效率效率,又扣老子二百绩效。”年轻男子解开领带,使劲甩到桌上。 “袁总没同意让我调到商品部,那我就拿到年终奖走人,反正不跟他干了。”女子刷着手机,一脸麻木。 “天天吊着个脸,活该找不到对象。”中年妇女瞟了眼运营总监办公室,一脸厌恶。 “半年六个助理,连小蔡这么好的脾气都忍不下去,什么事都靠别人干,还要他做什么!”人事小姑娘一脸愤愤,比了比拳头。 “闭嘴,他来了,总监早!”有人小声提醒之后,抢先大声问好。 “总监早!”办公室里所有人齐刷刷起身,有人一不小心,把水杯摔倒地上。 啪! 声响惊动了刘豹,猛然睁开双眼,看着紧闭的房门,知道有人在外面。 穿越过来以后,凡事有好有坏。 好的就是没了绩效压迫,没了看不完的报表和开不完的会,整个人轻松不少。 坏处也明显,自己从打工仔忽然变成老板,还是一家困难重重的企业,要管的面变宽,哪怕不是亲力亲为,也总是被一堆事闹得头疼。 跟袁绍一番对谈,仿佛回到过去跟老板汇报的日子,原来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在这里过了两年。 门被打开,阳光洒入,给昏暗的屋子里面点缀了光亮。 头有白发的袁谭走了进来,面带笑容,松了口气道:“恭喜贤王转危为安,现在可以走了。” 刚刚睡醒,又听到“考试结果”,刘豹也跟着松了口气,旋即不忿,“我拖家带口的来串个门,差点被你爹弄死,现在是不是还要转过来谢他,简直简直简直。” 袁谭亲自上前帮助刘豹松绑,从手下手里接过一块竹节,递给了刘豹。 刘豹对这个竹节并不陌生,背面漆成红色,有着“冀州通传”四个大字。 他把竹节拿到手里,往内里一看,哑然失笑道:“增长点?” 自己作为现代人,现在倒不觉得自己会比古人聪明,但毕竟享受时代发展红利,知识面要比他们广得多。 他对着袁绍一通掰扯,人家能接受几分,心里并没有谱。 袁谭显然也看过竹节,赧声道:“其意晦涩,但父亲也未多言,直接让我拿着把你放了。” 刘豹哈哈一笑,琢磨着“增长点”三字的意思。 他是信了自己,并且准备“投资”自己? 自己在河东疏通陭氏商道,又赢了平阳一战,后续占领东南四县顺便打通了端氏商道,又结好河套诸胡开始贩马,虽然只是发展了两年,但整个平阳境内可谓天翻地覆。 跟老板或者说股东谈条件,没什么比业绩更有说服力,恰巧自己又有这些业绩,自然不能不用。 虽然是借了体量小容易发展的优势,但短时间看,势头确实不比曹操这种时代宠儿差。 所以自己给袁绍滔滔不绝地讲“增速”,正是显摆业绩,无论是跟老板要预算要奖金,还是跟客户拉投资拉加盟,属于常用手段。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获得成就,袁绍属意,魅力+5】 【获得成就,邺城试炼,可分配点数+10】 久违的系统提示出现,刘豹差点忘记这茬。 袁谭引着刘豹出门,竟是不知不觉中度过了一夜,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 门前停着一匹苍黑神骏,正是宇文轩先前牵着的那匹,步度根送给袁绍的贺礼。 他上前摸了摸马儿脸颊,有些羡慕道:“如此宝马,父亲竟然舍得送给贤王,可喜可贺。” 刘豹脸色变幻,暗骂可喜个屁,要不是袁绍拳头大,非得找他要精神损失费不可,哪是一匹马就能打发的。 袁谭把马缰递给刘豹,“父亲已经给这马起了名字。” “名字?”刘豹看着这匹神态非凡的骏马,确实应该起个名字,脑海中瞬间想到几匹黑色赛马,比如曼城茶座、成田白仁,但是有点出戏,自己倒也不是起名的料。 袁谭点了点头,“父亲特意托我交待,此马名叫乌云踏雪,请贤王务必反复琢磨。” 乌云踏雪? 反复琢磨? 这倒是个游戏里常见的名字,听上去也很霸气,只是一个马名有什么好琢磨的? 袁谭陪着刘豹回到府邸,去卑仍然劫持着袁熙。 对峙一天一夜,所有人都没什么神采。 府邸里面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袁军占满,不知翻找了几遍。 袁熙瞧见并驾齐驱的袁谭刘豹,脸上又怒又惊。 去卑和胡人则是欢喜,抢先高呼道:“大王!” 两人翻身下马,袁谭皱眉扫了眼狼狈的袁熙,转头对着刘豹礼道:“贤王,今日毕竟是二弟大婚的日子,还请高抬贵手。不过谭也知道大王难处,愿意在离城之前替代二弟。” 刘豹现在成了惊弓之鸟,虽然得到袁绍答复,谁知道他会不会变卦,自然不敢跟袁谭客气。 袁谭虽然看上去不比袁尚受宠,但毕竟是嫡子,不是袁熙这个庶子可比。 扣着新郎不让人成礼不是办法,只能依了袁谭的意思,把袁熙放了。 袁熙快步跑进军中,对着刘豹大怒道:“你抢我老婆,我与你势不两立!” 刘豹无语,“我吃饱撑的,我自己有老婆!” 只是见着袁熙那副恨不得把自己扒皮抽筋的模样不似作假,他忍不住转头问袁谭,“新娘子没了?” 袁谭摊手,“应该在的,昨晚我家夫人跟着去接的。” 不待刘豹回话,高览策马狂奔,身后跟着两名护卫,一名护卫带着一名血肉模糊的大汉。 他们把大汉直接架到刘豹面前,大喝道:“抬头,是不是他!” 大汉努力抬头,费劲地睁开双眼,瞥见刘豹后瞳孔放大,颤声道:“是他!就是他!” 第六十六章 蔡琰南去 第65章 蔡琰南去 刘豹打量着大汉,对方满脸都是血疤和淤青,只能依稀看个轮廓。 “大人,当日在马市,就是他掳的小姐!草民还想拼死营救,怎奈不是这个太······蛮子的对手。”大汉悲愤欲绝。 马市? 小姐? 刘豹心里大惊,再次确认一眼,终于认出来,他正是当日卖小竹的那个人贩! 余光扫见袁熙那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刘豹心里一沉,想到小竹说她姓甄,难道那丫头是袁熙的未婚妻? 所以袁熙并没有误会自己,自己确实把他老婆给拐走了? 可是小竹已经回了自家铺子,她要真是愿意嫁给袁熙,大可自己找过去啊? 可是袁谭为什么又说新娘子在? 乱,太乱了。 刘豹一头雾水,想到小竹毕竟帮自己救了妻子,还一副有苦难言的可怜样,忍不住动了先瞒下去的心思。 就在刘豹神情变幻的当口,一骑快速驶来,骑士下马对着袁熙,急声道:“二公子,吉时已到,主公命你速速回府!” “把人藏哪了!”袁熙听到催促,胸部起伏更剧,他目眦欲裂,叫声撕心裂肺,把身旁的卫兵都震退半步。 刘豹已经打定主意,脸色迅速平静下来,对视暴怒的袁熙,无辜道:“本王不知何意,今日是公子大喜的日子,千万莫要耽误了良辰吉时。” “公子!宾客纷至,请速速回府!”传令兵额头冒汗,再次大声催促。 袁熙剧烈喘息,脸上青筋暴露。 袁绍此次特意大办宴席,邀请了八方来客,不止有刘豹这些外人,更有整个四州大族上门道贺。 想到此处不敢耽搁,袁熙不情不愿地上马,对着高览命令道:“高览!我去去便回,你给我看好了他!决计不能让这个蛮子跑了!” 高览眉头微皱,对着袁熙的背影施礼。 刘豹见袁熙火急火燎地跑了,暗道惹了麻烦,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不理面色复杂的高览,也懒得管那个不停求饶的大汉,对着去卑小声问道:“阏氏人呢?” “那摆架子的汉官昨天下午就走了。”去卑苦笑道。 走了? 刘豹呆住,蔡琰昨晚已经跟着孔融走了? 昨日生死未卜,为了安全起见,就把蔡琰送去小竹家里的铺子,再让小竹想办法把蔡琰送到孔融那里。 没想到孔融也不参加袁熙的婚宴,竟然昨天就走了! 刘豹脸色瞬间暗了下去,自己刚刚死里逃生,老婆却是一如当初孔融要求那样,竟然还是跟着他去了许昌。 况且曹操刚刚出卖了自己,总不能刚出邺城虎口,又落许昌虎穴。 快速安排手下去孔融府里一探究竟,果然人去楼空。 刘豹心情急转直下,又安排手下前往西市甄家的胭脂铺,确认蔡琰是否送到了孔融府里。 袁熙只让高览看住刘豹,现在整个宾客街解封,昨晚走的不止孔融,还有慌忙逃窜的鲜卑大人们。 所以高览并没有阻拦刘豹派去西市的手下。 刘豹越想越着急,越想越气,无论如何,他不能没有蔡小姐。 要是没了蔡小姐还如何刷好感,若是不能刷好感又如何穿越回去? 袁谭见刘豹脸色黢黑,琢磨片刻,紧握双拳,下定决心后大声道:“既然贤王已经有了父亲的通传,尽管展示给高将军看,无需理会我那二弟。” 高览闻声大惊,“长公子,莫要为难末将。” 收到提示,刘豹瞬间回过神,见袁谭对自己轻轻点了下头,赶忙把那块红色竹节掏了出来。 袁谭指着红色竹节,对着高览道:“左贤王是父亲的贵客,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误会,但也不能失了礼数,显奕那里自然有本公子担待,高将军无需紧张,还望公事公办。” 说罢袁谭对着刘豹眨了下眼,他心里已经猜出大概,毕竟当初他邀请刘豹带着蔡琰入过袁府,现在蔡琰不见踪影,显然是出了变故。 高览面色揪紧,但刘豹毕竟有通传在身,又有长公子作保,最后还是带着手下让到一边。 刘豹对着袁谭感激一笑,不敢耽搁,一众人翻身上马,马车里那些鲜卑送的各种宝贝也顾不上,索性全部转赠袁谭。 “长公子,今日之恩必报!”刘豹抱拳,诚心说了一句。 袁谭笑着抱拳回应,忽然拧眉,快步凑到刘豹跟前,小声道:“虽然不知贤王跟二弟有什么误会,但城外有着张合带来的一万冀州轻骑,千万小心。” 刘豹满脸感激,自己昨日出逃邺城,正是被那群骑兵给堵回来的。 谢别袁谭后快马追向西市,恰好遇到问信的手下。 “已经送到了,怕是昨夜跟着走了。”手下苦笑道。 得知蔡琰确实已经跟着孔融南下,刘豹怅然若失。 去卑见刘豹眉头不展,大声道:“大王,我带人去追!马车不比骑马,肯定能追上。” 刘豹摇了摇头,心想哪有这么简单,冀州道路四通八达,对方走哪边还说不定。 他凝重道:“袁熙那副阴狠样,小竹可能真是他的逃婚妻子,因此他记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离开冀州之前,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刘豹略一思量,决定先让一人快马奔赴陭氏呼叫援兵,又用马背上所剩不多的粮食换了几身粗袍让六名手下换上,让他们负责南下追寻蔡琰。 他自己则是带着去卑西行奔赴上党,要是不让袁熙知道自己已经出了冀州回家,哪怕南下找到了蔡琰,怕是也会被袁熙派人四处堵截,反而更加凶险。 展示符节出城,特意路过城外军营表露身份,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蛮王已经离开。 随后向着巍峨的太行山一路狂奔,过了晌午不久,两人就骑到了山脚。 山路路口,再往前几步就是黑山张燕的地盘,算是摆脱了冀州。 两人松了口气,下马休息片刻。 刘豹牵着袁绍所赠的这匹乌云踏雪,强压心头不断涌现出来的焦躁,努力整理着头绪。 细想之下,还有诸多疑点。 袁绍竟然没有跟自己开任何条件,就给了自己这匹骏马,也没了别的支持,不像是打算“入股”平阳的样。 若是他不打算“投资”,那他为何愿意放了自己? 第六十七章 胡骑截杀(感谢投票,晚上还有一更) 第66章 胡骑截杀(感谢投票,晚上还有一更) 起码也要跟自己谈些条件,甚至立些约定什么的才对。 去卑看出刘豹的担忧,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安慰道:“放心大王,等到了陭氏,我再多派些汉人出去,哪怕阏氏到了许昌,也会想办法把她带回来。” 听去卑说到蔡琰,刘豹心中更苦。 无论曹操还是孔融都,他们都与蔡琰的父亲蔡邕有旧,因此倒是不担心蔡琰在许昌的安危。 只是她先前一直吵着嚷着想要回家,即使不呆在许昌,那里离着她的老家陈留圉县也不远。 现在如愿以偿,她会不会带着孩子不回来了? 应该不会吧? 虽然好感度进度缓慢,但他们可是做了两年的夫妻。 刘豹越想越不确定,越想越难受,心中泛起苦水,戾气开始压制不住,想要找地方发泄。 自己明明没做坏事,凡事与人为善,重视合作共赢,但就在这几日的工夫,不仅险些团灭,眼下更是妻离子散。 自己错了吗? 也许真的错了。 都怪自己太傻太天真,还带着现代人的傲慢,忘记自己只不过是一名和平年代的企业高管,而身边混迹的,哪个不是杀伐果断的乱世军阀。 还有小竹那个丫环,自己帮着她逃婚对吗? 嫁给袁家这种高门大户,那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而且自己会不会因此重新惹恼袁绍? 自己只有半个河东,哪里挡得住四州共主的袁绍,而曹操又不愿意接纳自己,不仅迟迟不肯册封自己成为新的单于,还把投效信送给了袁绍。 想到曹操,自己言辞恳切,真心实意想去他那里“上班”,他为什么要出卖自己? 因为自己是“其心必异”的胡人? 现在的自己,哪是被命运扼住了咽喉,完全被这些草菅人命的大人物们掐住了脖子。 草! 刘豹越想越怒,整个心里都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霾。 而且不止心里有霾,天公不作美,夹带着缕缕寒风,被云朵遮住的阳光逐渐变得黯淡。 去卑举手遮目,瞥了眼天空,再次对着刘豹催促道:“大王,要来雨,快些赶路吧,等到了陭氏,阏氏的事我来办。” 刘豹努力平复心绪,紧紧攥住双手,对着去卑点了下头。 两人上马,刚要挥动马缰,远远望见,数十名骑兵从山道上俯冲下来。 “应该是接应咱们的人。”去卑喜道。 早上才散出去的快马,没想到现在就带着手下赶来。 刘豹将要甩动马缰,耳旁忽然传来破空声。 嗖嗖! 胯下的乌云踏雪发出嘶鸣,努力想要调头。 数十发弓箭散乱四周,去卑来不及躲闪,被划伤了左臂。 去卑顾不得伤口,瞧见越来越近的胡骑,他们纷纷端弓,人人胡服装扮,惊惧道:“哪来的叛徒!” “快跑!” 现在哪里顾得上说话,对方借着下山的冲势,又是居高临下,刘豹率先调转马头,朝着原路退去! 乌云踏雪不愧是宝驹,瞬间把去卑甩到远处,只是顾及去卑箭伤,刘豹不敢把他单独落在后面。 扭头扫眼追兵,约莫五六十骑,人人骑着高头大马,嘴里发着“嗷嗷”的怪叫。 正是胡人追猎时的狼嚎。 对方以逸待劳,踏踏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有乌云踏雪这等神驹,落在后面的去卑见刘豹屡勒马缰等自己跟上,急得大喊:“大王先走,不用管我!” 刘豹自然不会舍弃去卑,瞥眼远方的村落,竖眉狠声,“跑也不是办法,去前面村子里,直接杀了他们!” 满头大汗的去卑一愣,瞧着刘豹背影神色复杂,一时没能说出什么。 马匹进村,在为数不多的十几间宅子间兜兜转转。 村民惊惧万分,纷纷躲回家里,接着耳旁传来震天的鼓声。 “该死,有亭长报信!怕是汉军不会儿也到。”去卑瞧见远处的亭子,已经有烟火徐徐上升,又惊又怒。 刘豹从邺城那里已经见识过亭子这种“报警系统”,近可敲鼓,远可狼烟,这鼓声仿佛现代的“防空警报”,催促着村民全都躲了起来。 也不知道附近有多少袁军会来,但是想到邺城外的上万轻骑,他当机立断道:“他们人也不多,咱们速战速决,你跟我后面!” “好!” 借着房屋掩护,弓箭没了作用。 数十胡骑涌入村中,首领大怒道:“取栾鞮头颅者,封裨小王!” “嗷嗷嗷!” 胡骑纷纷拔出腰刀,四散寻找藏匿的刘豹两人。 刘豹两人骑马躲在一处房屋后面,一前一后。 去卑左臂血流不止,持刀的右手不停颤抖,竟是伤得不轻。 撒网的胡骑化整为零,小会功夫过后,两名胡骑就出现在刘豹的视野。 刀出,血涌,马啸! 血腥味袭扰鼻间,惨叫划破天际,刘豹手心微微颤抖过后,招式越来越干净利落。 他虽然抵触杀人这种不被现代认可的行为,但他更不想死! 哀号声此起彼伏,首领见状大骇,忽然意识到自己上当,对方根本就不怕自己人多。 想到此处不敢迟疑,他带着剩余的十骑迅速调转方向,想要逃出村庄。 杀了不知道多少的刘豹双眼通红,他哪里能让这些杀手如愿。 心中抑郁舒缓,嘴角不自禁的挂着狞笑,猛夹马腹,如同黑色闪电一般追了出去。 当当! 弧光闪烁,血光炸裂,他有乌云踏雪,这些胡骑哪里能跑得掉,瞬间跌落数人。 噗! 刘豹单手擒住仅剩的首领,随意往地上一摔,见他挣扎起身要跑,快速上前补上一刀,正中左臂。 首领再次滚落地上,抱着伤口发出瘆人的惨叫,身后躺了一地尸体,面容扭曲惊惧。 风波已定,刘豹闲庭信步,不紧不慢地蔑视着仅存的首领,宛如逗弄猎物的猎手。 “大王,留个活口!” 去卑拼命赶上,随意擦下额头上的汗珠,瞥见那有些狰狞的面容,发现刘豹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除去平阳独战毋丘兴,他们从未见过刘豹亲手杀人,而且他还极其反感动辄杀人的胡律,为此大费周章。 因此刘豹除了贤王这个美名,也有不少胡人觉得他被汉女蛊惑,缺乏凶性,不配当胡人首领。 没有狼群希望自己的头狼没有牙齿。 但现在看着刘豹骑在马上如同战神一般的背影,去卑展眉一笑。 他心里确信,胡人就是胡人,而且还是神尧武略的冒顿单于后人! “想活吗?本王重诺守信,说吧,谁指使你的。”刘豹嘴角翘起,翻身下马,走向正在哀号的首领。 首领见刘豹下马,强忍撕心裂肺的疼痛,仅存的右臂从怀中掏出短刀,朝着自己捅了下去! 第六十八章 溺杀孩童(感谢大家的票,还有一更,元宵节快乐) 第67章 溺杀孩童(感谢大家的票,还有一更,元宵节快乐) 刘豹来不及制止,暗恼自己大意。 他心情稍稍平复,余光扫见满地惨状,忍不住一阵恍惚。 原来只要迈过第一次这道门坎,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转身又见去卑面色惨白,没想到他的箭伤竟然如此之重。 刘豹怕他失血过多,眼下顾不上伤春悲秋,赶忙带他入村,就近踹开一家房门。 里面只有一名惊恐的年轻女子,身上裹着白布,似是寡居。 刘豹顾不得讲理,半哄半吓,让她先帮去卑处理了伤口。 随后在村长将信将疑的目光中,刘豹展示了袁绍给的符节,他又摸了摸身上,并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器物,索性指了指那些无主的骏马。 胡人战死,马却是剩下不少,人人面露喜色。 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还有几名少年反应快,毫不犹豫追出村外,追寻外面散落的马匹。 发了笔横财,村民们态度倒也客气了少许,请来村里唯一的郎中,帮去卑处理伤口后、涂抹伤药,最后重新包扎了一遍。 见去卑虽然虚弱,但状态好在稳定下来。 眼下还有袁熙这个潜在的追兵,刘豹不敢多耽搁,对着村长许诺好处之后,执意把去卑先藏在村里。 “不用多想,好好休息,哪怕被抓,我也会派人赎你。” 刘豹安抚完去卑,出门上马。 马匹刚刚跑出村口,就听见有孩童嚎啕大哭。 他侧目一望,那是村门附近的一口井,不远处有两名被蒙住双眼的孩童,哭声就是从他们嘴里传出来的。 又有一名体型肥硕的疤脸壮汉挨在井边,他手里正掐着另一名孩童的脖子,死死按在水盆里面。 孩童如同溺水的小鸡,被绑缚的一双小手无助地挣扎,然后动作越来越慢,直到没了动静。 壮汉拧着眉头,把孩子拖出水盆随手一扔,在地上滚起一片尘土。 他又朝着旁边围观的几名村民招手,村民们又把一名孩童推了过来。 “哇哇哇!娘,娘,娘!”孩子吓得大哭,被蒙住的脑袋不停转动,听声音竟是个女孩。 壮汉接过挣扎反抗的女孩,如法炮制,掐着她的脖子就往水盆里摁。 刘豹又惊又怒,赶忙调转马头,随着一声怒喝,把差点死掉的女孩抢了过来。 先前一番变故,众人自然是认识刘豹的,也知道他的厉害,毕竟那些胡人的尸体是他们埋的,因此有些畏畏缩缩。 壮汉倒是有几分胆气,举眉瞟眼刘豹,恰巧一名掉着眼泪的妇女凑过来,递了小袋粮食,嘴里哽咽着道谢,随后去把那名满是尘土的孩童抱了起来,麻木地远去。 “咳咳!” 呛水的小女孩不停咳嗽,浑身打着哆嗦。 刘豹也是气的发抖,不知道这是什么邪恶祭祀仪式,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壮汉似是习以为常,不理会刘豹的聒噪,反过来不悦道:“你们蛮子不懂我们汉家的规矩,我这也是行善事,他们一个个想当善人又不行人事,脏活累活只能我们这些屠户来做。”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粗壮的手指圈圈点点,村民们纷纷缩头,脸有愧色,没人敢跟他对视。 “放屁,哪来杀孩子的规矩!”刘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摸上了腰刀。 壮汉见刘豹拔刀后终于动容,快速跳去一边,招呼围观的村民抱团过来,挡在自己前面。 “你个蛮子不要多管闲事!今天趁着老天爷不高兴,正好把腌臜事办了!”壮汉破口指着刘豹,又指了指阴霾的天空。 身边的村民纷纷响应,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谴责刘豹。 村长本就在村口合计捕获的战马,听见这边的异样,带人凑了过来。 他瞧见被刘豹护在身边的女娃,又瞧见一脸悻悻的屠户,心中了然,于是苦笑着解释了一番。 由于汉朝税制里面的人头税,要抽孩童的口赋与大人的算赋,其中商人和奴仆更是要抽两倍,所谓中下之家孩不过三,有些家庭卖不掉又养不起,就只能把孩子溺死。 “你们,要不去迁去河东吧,那里现在地多人少,税钱也低。”刘豹皱眉,虽然自己已经推行轻税,但先前跑光的汉人,第一时间过来的并不算多。 别人没说话,屠户怒道:“那帮豺狼就是想把我们骗进去杀,傻子才去!” “你去过?”刘豹冷眼扫向屠户。 “不用去就知道!”屠户见刘豹脸色不善,快速往回退了一步。 村长叹了口气,上前对着刘豹礼道:“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们祖祖辈辈住在这里,事情也不是你想得那样不堪,自从袁大人接管我们村子,日子其实比以前好上不少,家家户户都能养上俩娃,但也怕女娃生多,或者家里出点变故。” 刘豹拳头送了又紧,紧了又松,见群情激奋,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只能让时间来替自己证明,因为他现在是胡人。 “河东那些汉人也是可怜,谁知道哪天胡人翻脸,把他们都杀了也说不定。”说到河东,有人忍不住同情起来。 “也就是他们那里还没打仗,一打开仗了,税赋抽的保管更狠。”有去过河东的人帮腔。 “就是,你个外人赶紧走吧,别管我们村子的闲事。”最后有人看向刘豹,引来一阵附和。 刘豹脸色铁青,抱着缩成一团的孩子想要上马。 谁知村长大急,孩子娘亲也赶忙堵到马前,一边摸泪一边哀求。 刘豹心情压抑,强忍怒气,“就算我是胡人,但你们都不打算让她们活,让我带走不好?” 村长连忙解释,说抽税的小吏精明,不见尸身免不了当年的口赋,说她家已经过不下去。 刘豹又气又惊,这里虽然临近边界,但也是蔡琰所谓的九鼎之首,是天下产粮最多的冀州。 他也是要当父亲的人了,看不得孩子受苦。 想到孩子,又想到南下的蔡琰,刘豹心里变得一紧,心情又暗了三分。 他还要顾及袁熙追兵,此时又耽搁了许久,只能嘱咐村长先护下孩子,承诺三天之内会派人来赎买他们。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天扉,袁军果然还是来了。 刘豹扫视一眼,不顾村长欲言又止,赶忙策马狂奔。 自己有乌云踏雪这匹神驹,倒是不害怕被袁军追上,只想到山路上埋伏的胡骑,却也不敢大意,毕竟破事一遭连着一遭,不清楚是否还有别的陷阱。 再次回到山脚下,举目眺望,恰巧山道上远远驰来一片墨色。 他松了口气,闭目感受着大地的震颤,后方的骑兵果然是奔着自己来的。 第六十九章 黑屠耆 第68章 黑屠耆 酝酿许久的天空终于开始哭泣,数不清的牛毛开始滴落,软绵绵地洒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 春雨蒙蒙,使整个世界染上一层雾色。 袁熙一马当先,随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藏在披风下面的锦袍红的惹眼,如同他此时的双眸。 他拼命挥动马缰,嘴里不停小声念叨,“别跑,别跑,千万别跑。” 而刘豹也恰如其想,此时驻马山前,迎着奔腾而来的追兵。 两千,三千,还是更多。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骑兵,他心中不忧反喜,因为那要比想象中的少上不少,起码没有袁谭所谓的一万之众。 袁熙瞧见驻马不前的刘豹,又怒又喜,食指前指,大声道:“陶升将军,他在,他还在!就是那个蛮子!” 与袁熙并驾齐驱的陶升浓眉大眼,有着浓密的胡须,看上去很不好惹。 刘豹见他们不放箭,就猜到他们想要活捉自己的心思,毕竟袁熙认为自己把小竹藏了起来,显然还不会痛下杀手。 大军在山前驻立,袁熙驱马上前,咬牙切齿地瞪着刘豹,狞声道:“很好,很好,本公子还怕你这懦夫已经躲了回去。” 刘豹胸腔起伏,强压心中火气,镇定道:“我跟大将军已经谈妥,公子三番两次刁难,就不怕坏了两家的关系?” “啐!一条攀附我们袁家的胡狗,坏了关系又能如何!”袁熙对着旁边的将军嚎道,“陶将军,直接上,要活的!” 陶升拧眉不语,仰头眺望山道。 山道上的骑兵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冲到跟前。 “非得撕破脸面不可?”刘豹无视袁熙的疯狂,声音冷了下去。 “撕破脸面?我老婆没了!”袁熙吼得撕心裂肺,拔刀直指刘豹,“你还有脸跟本公子讲脸面?恨不能把你千刀万剐!” 忽然被戳中软肋,憋藏的怒气终于寻找到破口,刘豹再也压制不住,喘息越来越急。 他冷眸回对袁熙,猛然回吼道:“你老婆没了?我老婆也没了!” 吼声穿破雨帘,惊得前方众骑一退,就连袁熙也差点栽下马去。 惊慌失措的袁熙赶忙牵紧马缰,看着面目狰狞的刘豹,恨声道:“管你老婆怎样!只要你不把宓妹给交出来,本公子必把你扒皮抽筋!” “杀!” “杀!” “杀!” 不知谁先呐喊一声,整个山脚瞬间被袁军的杀声笼罩。 陶升脸色凝重,策马贴近袁熙,忧声道:“山上胡人到了。” 袁熙余光早就瞥见山上的千八百胡骑,自己可是带了足足四千轻骑,一脸不屑道:“只要这只蛮王是活的,其余统统格杀!” “唯!”陶升领命,冷眼看向刘豹。 刘豹听得清楚,他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身上的袍子已经被雨水淋透,看上去多了几分萧瑟。 “杀杀杀,杀杀杀。”刘豹喃喃自语,看着准备逼近的袁军,忽然大声质问,“你们只会杀人吗!” “人?你,你们,不配!”见刘豹发怒,袁熙脸上闪过一抹快意。 陶升见胡骑贴近,不敢耽搁,右手高举。 身侧副将见状猛挥旗杆,旗帜虽然被雨水压的飞舞不顺,但胜在颜色鲜艳。 冀州轻骑看见旗帜后纷纷取下马腹上挂载的长枪,接着把长枪夹在腋下,摆出准备进攻的架势。 “先下手为强。”陶升对着袁熙说了一句,见袁熙狠狠点头,怒吼道,“骁武营,冲阵!” “吼!” “驾!” 随着令旗再次挥动,袁军骑兵开始冲锋,他们的敌人不仅是刘豹,还有刘豹身后冲来的敌人。 声势滔天,袁军轻骑如同割破雨帘的剪刀,奔着孤零零的刘豹碾了过去。 大吼发泄一番,让刘豹心中的抑郁散去不少。 螳臂当车自然不可能,他瞧见骑兵冲锋,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逃往宽阔的山道。 “屠耆!” “屠耆!” “屠耆!” 整齐的怒号响彻山涧,墨色的波涛滚滚而动,碰见逆水行舟的乌云踏雪,瞬间化作两股整齐的清流,又在前方汇聚成巨浪。 轰! 如同泥石流一般的墨色骑兵终于涌入山下,与冲锋而来的冀州骑兵撞到一起,接着把大地染成了黑色。 刘豹停马立在高处,俯视着被漆黑淹没的大地,心里涌出一股浓浓的失望。 陶升 建义中郎将 统帅62 武力69 智力37 政治22 魅力36 冀州骑兵显然不是精锐,甚至算不上专业的冲阵骑兵,这点从马群对撞时的反应就能得出结论。 相较于黑屠耆的河套战马一往无前,冀州的战马竟然会产生本能的畏缩,调转逃窜者不计其数,瞬间乱作一团,逐渐被对手冲散。 战马,尤其是冲阵的战马,都要经过严格的脱敏训练,这点刘豹不懂,但冲在最前方的黑甲将军懂。 袁熙被这突来的炸雷吓得肝胆巨颤,在山上还不曾体会,接近才猛然发现,这些涌来的墨色骑兵,竟是人马俱披鳞甲的精锐! 只是对冲一个回合,胜负就已经分出了大半,整个战场被高扬的“屠耆”声淹没。 袁熙丝毫没有迟疑,扭头就跑,脸上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狂傲。 领兵的陶升也是惊惧万分,刚想要转马跟上袁熙,就见一名杀气腾腾的黑甲将军逼近。 当! 陶升脊背发凉,堪堪挡住这气吞山河的一击。 他双臂被震得发麻,双腿猛夹马腹,刚要撤身远离,就见弧光划过,随后喉咙一凉,然后看见鲜血喷涌的自己。 黑甲将军长槊点地,挑起陶升的头颅高举,蔑视已经被彻底击溃的袁军,高吼道:“屠耆!” “屠耆!” “屠耆!” “屠耆!” 怒号震退细雨,马蹄声若惊雷。 刘豹俯瞰狼狈逃窜的冀州轻骑,也知道自己的黑屠耆追不上,喃喃自语道:“希望你们能长个记性,老子也是有脾气的。” 言罢转马上山,不再理会身后秋风扫落叶般的战场。 刘豹完全不担心下面,因为论起领兵打仗,山下的将军远比自己专业。 因为他是河东名将,他叫毋丘兴,死里逃生后更胜一筹的毋丘兴。 雨水冲刷着泥土上的血渍,温柔地安抚着将士们的遗体。 毋丘兴随手甩远陶升的头颅,眼见对手越跑越远,只能安排手下善后。 他把马槊挂到马背,环视整个战场,心中滋味复杂难名。 他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好不容易从昏迷中醒来,蓦然发现自己已经被王邑舍弃,连家族的领地都被卫固范先两个小人占去。 感谢书友王杀架,孙胜完的男亲,还有各位投票的书友,特此再加更一章。 第七十章 回归陭氏 第69章 回归陭氏 一家老小走投无路之际,万万没想到那个蛮王竟然不计前嫌,愿意主动帮扶自己。 他还顾念自己抹不开脸面,只是立了个三年的“合同”,受益于此,全家老少被安置在了绛邑,竟是跟霸占自家田产的范先互换了家。 看着声势浩大的袁军被自己的黑屠耆摧枯拉朽般地击溃,他不喜反忧,忍不住看向远处的山道。 可惜那里已经没有了刘豹的身影。 战斗停了,雨水恰巧也跟着停了,阳光重新洒满大地。 被雨水滋润过的山道上,草香阵阵扑鼻,显得格外清新。 刘豹借着清爽劲,很快到了陭氏城前。 到了陭氏,也就算正式回了自己的家。 只是去卑受伤留在冀州,蔡琰跟着孔融跑去了许昌,还知晓一大堆的破事,相较去时的轻松,刘豹此时心情异常沉重。 城门前,几道盈盈而立的倩影等在那里,或是羞喜,或是尖叫。 刘豹恍然失神,只因走在前面的那道身影尤其撩拨心弦,不是蔡琰又是哪个? “你没走?”刘豹快速下马,眼眶发热,跨步跑到蔡琰身前,一把抱了上去。 “唔······”感受着刘豹勒紧在身上的力气,似乎还夹杂着颤抖,蔡琰一脸茫然,“我去哪?” 刘豹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无声胜有声。 曼歌在旁挽着宇文云雪的胳膊,晕红着小脸,满眼羡慕。 一席紫色胡裙的宇文云雪眸中闪过一丝暗淡,随后抬起骄傲的脸颊,上前婉约施礼,“大王平安。” “平安平安!”刘豹心中死灰复燃,心情大好,一如变得晴朗的天空。 他咧嘴大笑,随意跟别人打着哈哈,忽然瞥见远处站着一位浓眉细眼的男子,竟然是孔融。 原来孔融没回许昌,而是直接带着蔡琰来了陭氏! 刘豹刚想上前道谢,谁知道孔融见他光天化日之下搂抱女人,吹胡瞪眼不说,冷冷撇下一句“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之后,气呼呼地回去了酒舍。 刘豹对这种“老古董”也没得办法,安抚众人回酒舍休息,此时天色近黑,要在陭氏留宿一晚。 毋丘兴带着黑屠耆凯旋归来,在陭氏城外驻扎。 刘豹亲自前往犒军,可惜毋丘兴虽然算得上有礼有节,但是对他没什么好脸。 刘豹习以为常,也知道他难做,毕竟从他的视角来看,已然变成他自己痛恨的叛徒。 看着抢回来的无数战马,虽然刘豹不后悔以牙还牙,但毕竟忌惮袁绍势大,让蔡琰立即修书一封陈明因由,连夜派人送去邺城,顺便派人跟着去接去卑。 至于这些收缴来的战利品,等他们要了再说。 毋丘兴知道袁熙这个蠢材不能杀,只是斩个将军吓唬他一下,特意放他离去。 只要袁熙不死,也就是打了一仗,而且还是对面先动的手。 所以此番大战相比发泄不满,也是继续向袁绍证明自己的价值。 况且自己真的无辜,根本没把小竹带出来。 至于人家家里愿不愿意继续嫁小竹,那肯定不是自己一个外人能管得着的。 刘豹跟毋丘兴巡视军营,看着自己斥资打造的八百黑屠耆,相较于理想中的重骑兵,还差得不知道远到哪里去。 平阳附近没有铁矿,自己又不懂矿物勘探,只能从东边采买,勉强做了些拆解再组装的山寨货。 不过马镫名副其实,能被变得沉默少言的毋丘兴大加称赞,现在已经普及应用到全军,短时间内能够让自己的骑兵有些优势。 但刘豹心里也清楚,别人也不是傻子,说不定现在的袁营已经开始研究他的黑屠耆,仿制马镫这么个小物件根本用不上多久,也就是占个时间差。 古代军工全然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由于做不到炼铁成水,无法做到铜器那般铸模浇铸,也就做不到量产。 现在炼制铁器使用的折叠锻打之法,倒是很符合电视里的铁匠铺形象,但是极其费时费力,就拿黑屠耆来说,不算粗糙的马甲,单算一副骑士穿的盆领骑兵甲,就需要打造上千麻将牌大小的铁片。 此外还有绑扎铁片的绳索,需要安排人专门制作牛筋绳,然后还要有人负责用绳索把这堆甲片串成铠甲,再加上需要有人负责战后铠甲的修复保养,养甲士属实是件费钱费力的大工程。 然而甲胄只是骑兵的一部分,更麻烦的是武器,尤其是骑兵使用的弓箭,更是让刘豹痛苦不已。 作为现代人,自然懂得那就流传甚广的段子,“射程即是真理,口径即是正义”。 但依照此种想法,想要打造一件顶级的角弓,不仅需要各种名贵材料,更需要替代不了的时间。 所谓三年磨一弓,指的是“冬天加工木材,春天加工牛角,夏天加工牛筋,秋天将三者粘合,再在冬天定型,并且选取冬天最冷的时候修饰外表”。 每个部件每道工序都有复杂的地方,比如牛角这一项,通过先人积攒下来的经验,它在春季时候最韧,所以会选在这个时候切割制造所需要的弓角。 刘豹四面环敌急需成军,自然没这么多时间等,只能先买些成品凑合。 只是看见舅舅对牛角的报价快赶上牛本身价格的时候,他忍不住猜疑舅舅是不是吃了“返点”,直至亲自见识过后,才明白什么叫“牛戴牛”,就是牛头上戴的一对角就值一头牛的意思。 而且弓箭的日常防潮维护,也是个麻烦事,细说下来,头都要炸开。 怪不得有人说打仗就是拼后勤,刘豹现在深以为然。 如果自己理想中的精锐骑兵是满分一百分,那么此时的黑屠耆顶多五十分,东拼西凑,没有一样合格。 白天能够在太行山下碾压袁熙的冀州轻骑,大部分归功于战马给力。 要想继续打造一支精锐的重骑兵,只能说道路漫长。 深夜回到城里,来到落脚的酒舍,宇文云雪竟然等在门口。 紫色胡裙勾勒着妖娆的身段,额头上缠绕着祈求安康的平安细带,脑后笼着及腰的绛红色轻纱,再配上那张宜喜宜嗔的俏脸,有着别样的撩人风情。 她见刘豹牵马走来,喜上眉梢,莲步前迎,笑道:“大王,咱们能聊聊吗?” 第七十一章 袁绍的安排 第70章 袁绍的安排 “额,本王有些醉了。”刘豹遮掩,虽然被美人倒贴是男人的荣幸,但自己有要务在身,可不敢“坏了身子”。 云雪嗔了一眼,“大王让军中禁酒,哪里能醉。” 刘豹打个哈哈,“今天太晚了,咱们孤男寡女不合适,明天再聊。” “大王。”云雪似娇还羞,主动上前捉住刘豹胳膊,赧声道,“云雪也是大王的妻子,哪能叫孤男寡女。” 酒舍门口人多口杂,陭氏这座小县城主要接纳过往的商队,并没有强制宵禁,不过为了“创造就业”,安排的守卫并不少。 刘豹不敢纠缠,找了个借口脱身,身后的云雪心里泛起浓浓的失落,眼眶泛红,清声道:“大王莫走,妾身换个身份与你······谈些正事。” 刘豹一顿,转身道:“换个身份?谈······正事?” 云雪凄婉一笑,上前想要摸下马儿脸颊,谁知马儿打了个喷嚏,快速把头挪开。 见马儿都不亲善自己,她心里一苦,眼泪哗啦啦地落下,哽咽道:“大王不要忘了,此马谓何。” “名字?”刘豹不知道云雪为何突然问这个,瞧见她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心里不忍,强忍想要上前安慰的心思,正声道,“这是袁绍送的,叫乌云······踏雪?” 乌云,踏雪? 刘豹猛然反应过来,怪不得袁绍让袁谭特意嘱咐。 他啐了袁绍这个老不羞一口,忍不住确认道:“你······你是袁绍的人?” 云雪快速抹去眼泪,泣声道:“这是哪里的话,云雪是大王的人。” 刘豹翻了个白眼,他可不认为自己跟这丫头有什么感情,两人交集并不多。 不过总要有些绅士风度,也不能放任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哭得稀里哗啦,他叹了口,从身上掏出一块紫色方帕递给了云雪,暗暗祈求蔡小姐不要看到。 云雪感激一笑,“袁······那个人,是我父亲。” “什么!”刘豹惊呆。 这话属实把刘豹吓到,只是品了半天,忍不住想到宇文轩那个狐狸精,想她跟袁绍“眉来眼去”,想她背叛自己,想她在袁府里穿梭自如,一切倒也瞬间明朗起来。 “你······你怎么来的?”刘豹额头冒汗,这种一切都在别人算计中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 云雪抽了抽鼻子,挪步进入酒舍,“这里人多眼杂,先去妾身房间里谈。” 说罢怕刘豹拒绝,赶忙又补上一句,“只谈正事。” 刘豹心里打鼓,看着盈盈走在前面的倩影,进屋快速扫视,也不知道蔡小姐睡下没有。 鬼鬼祟祟钻进云雪的屋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香,一如她身上一样。 屋里提前准备好了茶水,里面摆着方桌板凳,这些东西最初是依照着刘豹的意思制作,很有现代风格,多是提供给他享用。 只是后来也受到商客们青睐,很快在陭氏内普及开来。 两人对坐桌前,云雪垂首不语,刘豹怕时间长了会被“捉双”,催促道:“现在能说了吧,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宇文部是不是袁绍的棋子?” 云雪摇了摇头,“只是那男人帮我们选的安身住处,对我们来说是娘舅家。” 听见云雪亲口承认关系,刘豹还是觉得离谱,忍不住继续问道:“你怎么来到平阳的?能够如此神神秘秘,竟然没什么人知道?” 云雪凄婉一笑,“按照部族与袁家的交易,每年都要安排我们姐妹见他一面,顺便带回部族应得的好处,那年恰逢单于跟着张燕袭取邺城,云雪也不能幸免,跟随刘夫人被张燕抓去。 后来用了些手段,联系上了单于和一名黑山叛将,所有人侥幸得脱,云雪也收到舅舅的吩咐,依着那人的意思,跟着来到了栾鞮部里。” 刘豹大汗淋漓,没想到死去的单于老爹竟然暗中勾搭袁绍,不愧是一代投资鬼才,又一次地选错了队伍。 “所以你是帮袁绍报信的?”刘豹确认道。 云雪点了点头,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激动,“我与单于只是假意夫妻,而且单于畏惧那人,我们之间真的不曾有过什么,云雪知道大王学汉仪重人伦,但请大王相信云雪,给云雪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刘豹吸了口冷气,暗道你要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我可就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了。 惊诧过后,他心中的好奇一个接着一个,忍不住继续问道:“那宇文部南下河套,也是袁绍的意思?” 云雪惨然,摇了摇头道:“外祖死后,大舅接替了首领位置,可惜大舅也战死在阴山南麓,现在宇文部主事的是我们二舅。二舅他以胡人为耻,认为部族现在都属鲜卑,而且极其仇视汉人,捎带也瞧不上我们姐妹。所以云雪在大王这里乐得逍遥自在,只是轩儿······轩儿她很苦。” 想到宇文轩那个叛徒,刘豹哼了一声,苦死那丫头最好。 他又纳闷道:“你去袁绍那里不好吗?袁家千金,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高攀,何必在我这平阳里面受苦?” 说罢见云雪小脸瞬间失去血色,于心不忍,又赶忙澄清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没有非要撵你的意思。” 云雪摸了摸眼角,幽怨地瞟了刘豹一眼,转言道:“大王可知那甄家女子为何躲婚?” 听云雪提到小竹,刘豹忍不住拧眉,听这架势,她远在平阳,竟然知道的比自己还多? 见刘豹脸色变幻,云雪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澄清道:“大王不要多想,云雪也是枚棋子罢了,都是蔡姐姐告诉我的。” 刘豹展眉一笑,佯装不在意道:“本王也没多想,先说说逃婚的事吧,那丫头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听刘豹忽然自称本王,有了明显的疏离,云雪强颜欢笑,解释道,“因为那不是嫁给袁熙做妻,而是做妾,身份天差地别。” 妾?小妾?小老婆? 作为现代人,他连老婆都没想娶,自然也就没关心过小老婆的问题,小姐姐倒是了解不少。 云雪见刘豹一头雾水,羡慕道:“大王专宠姐姐,自然对汉家的这些习俗不甚了解。” 第七十二章 袁绍的要求(今日加更,感谢大家的票) 第71章 袁绍的要求(今日加更,感谢大家的票) 刘豹听云雪科普“娶妻纳妾”,这个“娶”字对的是女人,而这个“纳”字对的是货物。 说直白点,妾从法律意义上就低人一等,是个能给老爷生孩子的高级奴婢,头上还压着正妻这个“顶头上司”,日子是好是坏,起码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这么想来,像小竹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模样水灵又不愁嫁,不愿意给袁熙当小三,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刘豹忍不住牙酸,作为公司高管,尤其是业务相关的运营部门,经常是规则的制定者。 因此他很理解“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这种说法,比如自己这个总监,如果窝在办公室里摸个鱼,只要不被老板碰见,下属还能跑进来抓自己现行不成? 就算被摄像头拍到,人事经理也只会“好心好意”的提醒自己。 当然,前提得是自己“有价值”。 像老袁家这种豪门纳娶,里面夹杂的政治意义不言自明,就说袁熙这个婚礼的规格,四方送礼大摆筵席,跟娶妻也没什么不同,已经不符合云雪所谓的汉家礼制。 云雪见刘豹一脸无聊,还打了个哈欠,苦笑道:“妾身只是告诉大王,对于袁家来说,妾身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勿要高看了身份,让咱们······夫妻疏远了关系。” 刘豹瞧着宇文云雪哀哀楚楚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忍俊不禁道:“生疏不生疏另说,你知道什么叫仙人跳吗?” “仙人跳?”云雪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刘豹冷笑一声,耐着性子解释完,瞧着云雪那张变红变白的俏脸,看你还装多久。 就算这丫头是个庶女,那也是老袁家的种,她敢说自己是玩物,自己要是信了,自己就是个大那啥。 而且两人相处时间又不多。 她敢见面就对着自己撩裙子,作为身体健康的男人雄起并不可耻,可要是再进一步,那绝对是无法自拔的深渊,后面不知还有什么路数。 “妾身······”云雪晕红着脸,还欲继续解释。 刘豹轻哼一声,摆出看戏的表情。 云雪攥紧小手,纠结小会,最后一口长叹,板正起脸,柔媚的眸光变得坚定,哀怨道,“大王真是个冤家,妾身真的有些喜欢上你了。” 有些喜欢? 刘豹哈哈一笑,见对方撤掉“美人计”后的脸上显得精明干练,没好气道:“早这样多好?有事说事,别来套路。” 云雪神色复杂地看了刘豹一眼,唉声道:“那人送大王的马,又何尝不是送给妾身的。” 想到乌云踏雪,刘豹还是有些绷不住,没想到袁绍一个古人,路子倒是很野。 未等刘豹发话,云雪提议道:“我想做大王的秘书,像那汉女一样。” 秘书? 听着这个称呼,刘豹哑然失笑,怕是从蔡琰那里听到的。 不过蔡小姐有孕在身,自己总不能不放自己老婆的产假,现在确实需要个顶替的帮手。 宇文云雪虽然是胡人,倒是识文断字,由她帮自己起草个文书什么的,应该可以胜任。 “可以,但是先从助理干起吧。” “大王答应?”云雪一脸惊喜,没想到刘豹这么痛快。 刘豹点头,不就是个甲方代表吗,况且自己现在还不敢跟袁绍翻脸,有免费的韭菜送上门,不用白不用。 云雪朱唇轻启,睫毛扑闪,脸蛋重新变得酡红。 “还有别的要求吗?”刘豹撑桌前靠,盯着小脸兴奋的云雪。 云雪点头,坦诚道:“那人需要大王入主河套,威压临泾。” 临泾? 那又是哪? 刘豹一个外来户,对这些地名一头雾水,听云雪一通解释,才知道那是连通关中与河套的一处关塞。 听着云雪继续解释。 曹操已经派钟繇进驻关中,袁绍也开始排兵布阵,他让自己取得临泾,南下就是钟繇所在的长安,等于让自己陈兵到人家家门口,等于直接跟曹操翻脸。 刘豹咧嘴轻啧,暗骂袁绍坑人。 虽然曹操的出卖让自己极其不爽,但他毕竟是魏武帝,是天命所归,是风口浪尖,是大势趋势。 作为现代打工人,刘豹也是一路摸爬滚打,懂什么叫“选择大于努力”,犯不上逆天而行。 再者说,没有“平原”两字的河套,自己虽然没有亲自去过,但也从课本上知晓黄土高原的鼎鼎大名,或者叫陕甘宁边区。 想那恶劣的条件,还要在那里打得你死我活,一想就不是什么好事。 心中打定主意,他摆手推辞道:“打打杀杀就免了,我不擅长这个,怕坏了大事,不过可以让我从军备方面入手,给大将军帮帮场子。” 他所谓的帮帮场子,也就是发财赚钱,大不了打个友情折扣。 打造黑屠耆的过程,不仅让刘豹初步了解当下的军工产业,自然也发现了大量的商机。 就说制作弓箭所需的干、角、胶、筋、丝、漆六个部件,单拿一样出来,都是顶好的买卖。 越高级的装备,技术价值远大于材料价值,说是一本万利毫不夸张,那是金字塔顶端的产业。 想到当成军火商,刘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点过于刺激。 云雪摇头,平静道:“妾身只负责传话,听与不听,由大王决断。” “我决断?那我要是······不听呢?”刘豹小心试探道。 云雪嘴角轻翘,眼睛眯成月牙,“那送往须卜的,也就不是三千精甲了。” 当日宴会,袁绍承诺给予须卜三千精甲,倒也不是秘密。 不过刘豹满脸不信,袁绍真的愿意资助须卜部一个外人,去打他老丈人家? 云雪瞧见刘豹脸色,也猜出了什么,清声提醒道:“云雪说过,新接任的宇文骨都侯,或者应该叫宇文大人,他不仅仇视胡人,也仇汉人,是步度根的簇拥。而我母亲,不过是当年檀石槐送给那人的玩物罢了,没你想得那般重要。” 刘豹腮帮子鼓了两下,既不信,也不在乎。 退一步讲,哪怕云雪说得都是真的,但自己远在河东,还有北面三关作为天险,无论须卜打不打得过宇文,相比带兵去人家里瞎掺和,远不如筑墙屯粮来的实际有用。 见刘豹还是不为所动,云雪神秘一笑,再次提醒道:“还有,下次刺杀大王的胡人,怕也不是几十个了。” 感谢黑影军团、freestar00、王杀架的月票,还有大家的推荐票~ 第七十三章 再涨好感 第72章 再涨好感 嗯? 威胁? 刘豹一愣,想到那些胡人刺客,又想到受伤的去卑,脸色沉了下去,冷声道:“你们派的?” 云雪嗔了一眼,“大王莫要污人清白,要不是云雪说动谷蠡王和毋丘将军,平阳到魏郡何止半天。” 被云雪这么一提醒,刘豹忽然想起此事。 远在平阳的黑屠耆确实赶到的很快,怕是提前驻扎在了陭氏。 自己出门在外,叔父呼厨泉又卧床不起,家里主事的自然轮到安古鲁这个左谷蠡王,没想到是云雪说动了他。 云雪瞧着神色变幻的刘豹,委屈道:“云雪实话实说,可没有威胁大王。” 刘豹心中冷笑,知道这丫头越是撒娇套近乎,她的话就越要格外分辨,“那你说说,这帮刺客是谁?” “大王聪明盖世,与大王交往的胡人就那么几支,一想便能知道。”云雪幽幽道。 刘豹听云雪明示,心中盘算,最后无语道,“你不会说是须卜吧?” 云雪展颜一笑,“大王英明。” 刘豹皱眉不语,想自己虽然只跟那须卜骨都侯有过简短的交流,但也愉快,而且两人还有生意往来,怎么会说翻脸就翻脸? 难道是因为宇文轩当场点破两人的关系,让他有了忌惮? 可是哪怕是忌惮,他还有强敌在侧,也不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直接就要杀人? 他能承受腹背夹击的后果? 他也不像是袁熙那种莽撞的傻子啊? 带着一堆问号,忽然瞥见云雪胸有成竹,刘豹眼角跳了两下,冷声道:“怕是你们唆使的吧?” 云雪妩一脸无辜,否认道:“应该不是。” 虽然她不承认,但刘豹心中想定,而且越想越心惊,火气忍不住直冒。 袁绍怕是在敲山震虎,明着提醒自己,哪怕自己不想出兵河套,他也有办法让河套的须卜南下。 云雪盈盈起身,带着清香飘到刘豹身前,俯身安慰道:“大王知大礼识时务,应该猜到那人没有恶意,要是大王实在生气,那就惩罚云雪好了,就是糟践地狠些,云雪也认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刘豹的手,慢慢摸向自己的裙带。 “免了。”刘豹跳身而起,感到一阵憋屈。 自己这群胡人,仿佛是被袁绍养起来的蛐蛐,想怎么斗就怎么斗,遮掩都不稀得遮掩。 云雪没有继续逼刘豹,转身坐回桌前,安抚道:“大王不必着急,大可等几天再拿主意。” 等几天? 刘豹现在最怕这仨字,自从他穿越来以后,哪次等几天都没好事。 云雪不再言语,一副拥兵自重的模样。 刘豹平复心绪,最后摆出一张笑脸,试探道:“云雪,你都说了,咱们是自己人,你给我透个底,这事还有的商量吗?” 云雪哼了一声,学着刘豹的口吻道:“有事说事,别来套路。” 她说完噗嗤一笑,掩嘴笑得前仰后合。 刘豹“恨恨”看了一眼,平心静气道:“我这人记吃也记打,既然大将军给了须卜三千精甲,那么可有给我的好处?” 云雪仰起小脸,舔了下朱唇,媚气道:“妾身还不算好处吗?” 刘豹冷冷一笑,“没有就算了,这事先这么着,等我想明白再说。” 云雪摆了个请的手势,自信道:“云雪只是传话,不会替大王做决定,那人也不会。” 刘豹心里啐了一口,但见云雪信心十足,涌出不好的预感。 怕是袁绍那帮人还有后手,他们是打定了主意推自己下水。 已经知道了袁绍的要求,他就不用继续在这里“出轨”,气呼呼地推门而去,留下神情复杂的云雪。 鬼头鬼脑溜回自己房间,灯还亮着,蔡小姐竟然没睡。 刘豹整理衣襟,正正表情,上前轻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曼歌,她对着刘豹俏皮一笑,小跑了回去。 刘豹轻咳两声,刚刚踏进屋子,就见曼歌躺在蔡琰腿上,侧耳倾听着小腹。 曼歌小脸兴奋,“也不知将来是个大王那般的孤涂,还是姐姐一样的居次。” 蔡琰理着曼歌的发丝,瞟了一眼门口的刘豹,羞恼道:“两个蛮贼那还了得,天都得捅出个窟窿。” 刘豹撇下嘴,大步上前,对着鸠占鹊巢的曼歌不满道:“还不回去睡觉?” 曼歌坐直身子,挽着蔡琰胳膊,对着刘豹眨了下眼,嘿嘿笑道:“姐姐让我今晚陪她睡。” 刘豹瞅眼垂首不语的蔡琰,上前牵起曼歌,没好气道:“蔡姐姐有孕,现在不能跟别人睡,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说罢不等小丫头反驳,索性把她抱去门口,草草说了句“晚安”,直接把门闭上。 刘豹一脸不善地走回床边,难耐心中瘙痒,展开双臂想要上前,就见蔡小姐翻身上床,裹上被子背对自己。 嗯? 他跟着翻身上床,刚伸手搂过蔡小姐,就听她忽然冷了一句,“大王刚洗完喷香的胭脂浴,还是早些休息的好,要是累坏了身子,我可没法跟大家交代。” 胭脂······浴? 刘豹忽然意识到什么,鼻子使劲嗅了两下,确实有股淡淡的清香,不过香味很淡,得亏她能闻得出来。 “云雪是袁绍的女儿,刚又给我出了个大难题,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坦白道。 蔡琰竟然并不吃惊,只是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两下。 她竟然知道? 宇文云雪竟是提前告诉过蔡琰。 刘豹见她拈酸吃醋的模样,好气又好笑,忽然想到那不涨的好感度,久违地看上一眼。 -60······ 又涨了20? 或者说,都这样了,才涨20? 而且夫妻日久,自己反倒没感觉蔡小姐的态度有什么不同,还是那般外冷内热,房间外的外。 旋即打开自己的面板看了一眼,分配点数没用,魅力倒是从26涨到了31点。 他心里生出一种猜测,莫非这个好感度只是跟魅力值有关,跟蔡小姐对自己的态度反而没什么关系? 刘豹带着这个想法,把点数一点一点加到魅力上去。 32,33,······ 直到37,蔡小姐的好感果然又变,成了-40。 刘豹有些无语,这是什么鬼设定,或者蔡琰是个以貌取人的庸俗女人? 强忍心中波涛,他努力把蔡琰搬过身来朝向自己,接着抢开蔡琰捂脸的被子,盯着晕红的小脸,试探道:“我准备纳个胡女。” 蔡琰闻声一愣,快速垂下眼帘,淡淡道:“要纳便纳,问我一个妇人做什么,而且我也不是那般善妒的女子,你大可顺着自己的性子。” 刘豹听她小嘴叨念,一脸无语。 因为蔡琰说得敞亮,可是那好感度却是“噌噌”跌倒了-140。 他咳嗽一声,强忍不笑,回转道:“其实我是骗你的,就想看看你在不在乎我。” 蔡琰快速瞟了刘豹一眼,然后转了个身,“全然”不在意道:“呵,无趣得紧。” 刘豹看着那又涨回-40的好感度,使劲在脸上抹了一把。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七十四章 商路威胁 第73章 商路威胁 绵风细雨一夜,第二日准备返回平阳。 刘豹刚走到酒舍外面,就见孔融已经等在了门口。 孔融准备返回许昌,夫妻俩人道谢之余,蔡琰连忙挽留。 孔融扫了一眼刘豹,对蔡琰缓声道:“一叶见秋色,既然昭姬有意效仿昭君,自然是大义之举,世伯也就不再拦你,等哪天去了许昌,记得来看看世伯。” “世伯。”蔡琰心里一苦,眼眶泛红,紧紧咬唇。 孔融欣慰一笑,转而看向刘豹,板正着脸,“你且记住,惟贤惟德能服于人,相比举异才、修废职,更要礼鬼神、旌义节,心之所属为家,莫要只忙于外道。” 孔融帮自己妻儿出逃,刘豹自然感恩戴德,闻言赶忙拜礼,连连称是。 孔融接着又嘱咐了一些诸如劝课农桑、减膳息民之类的话,他仿佛打开了话闸,越说越起劲,胡子吹的飞起。 他劈头盖脸地教育刘豹一通之后,最后对着蔡琰嘱咐道:“衣裳穿得再像,也不如言谈修养,《毛诗》《京氏易》《马氏尚书》这些书籍,也要教给他读。” 蔡琰抹掉眼泪,使劲点了点头。 刘豹听得咋舌,这孔夫子走了,怎么还给自己留作业的? 夫妻送别孔融,远远听见“安不忘危,盛必虑衰,南有寅虎,好自为之”的提醒,随后蔡小姐竟是哭到差点昏厥,吓得刘豹又惊又心疼,赶忙让曼歌服侍她休息。 南边的老虎,自然就是曹操了。 刘豹感到头皮发麻,先有邺城出卖在先,后有孔融提醒,看来曹老板对自己的敌意不作假。 只是又想到昔日的赠粮情谊,袁绍要说是害怕饿着女儿,那他曹操又图什么? 一路回到平阳,安古鲁和郝昭已经等在了城外,而且身旁竟然还有一位魁梧男子,竟然是大病初愈的呼厨泉。 呼厨泉面色泛白,身着利落的胡服,瞧见刘豹下马,轻轻点了下头。 刘豹心里诧异,自从穿越以来,叔叔总是瞧不上自己的做派,处处带着手下跟自己作对。 他这突如其来的示好动作,虽然微小,但让刘豹心里一暖,忍不住嘴角上扬。 “哇!郝昭,抱下,你别躲,抱下!”刘豹翻身下马,满腹委屈,快速朝着郝昭扑了过去。 被揽住的郝昭呆若木鸡,瞟眼后面一脸无语的蔡小姐,小声尴尬道:“大王,这般男女间的小趣,于礼不合吧?” 刘豹啐了一口,笑骂道:“靠!老子只喜欢女人!”说罢又扑向安古鲁和呼厨泉。 回城顾不上休息,自己带着郝昭和安古鲁直接来到修缮好的府衙。 眼下的平阳县衙虽然远不上邺城那般气派,好在有模有样,没了初见时的破败。 刘豹满怀歉意,对着安古鲁说了去卑受伤的事。 安古鲁受宠若惊,直言战死是儿子的荣耀。 刘豹感激一笑,又看向欲言又止的郝昭,不解道:“有话直说,为什么苦着脸?” 郝昭与安古鲁对视一眼,苦笑道:“大王舟车劳顿,本不想叨扰大王休息······” 刘豹摆了摆手,没好气道:“能痛快说事吧?” 安古鲁接过话茬,叹息道:“呼衍部送到平阳的消息,就比大王早到一会。现在于离突然设卡,禁止诸部走河东贩马,须卜奢那小子,怕是要跟咱们翻脸。” 刘豹早就在宇文云雪那里打了预防针,须卜骨都侯翻脸之前愿意先搞下贸易战,已经比自己所想要客气,“就这事?” 郝昭啧了下嘴,松了下袍襟,凑上前一步解释道:“大王可别轻视此事,当下中原的各路诸侯虽然不少,但多是强弩之末。袁绍曹操独大,无论士人武人,都在向风而动。咱们作为依附汉廷的胡人,自然也不能身免。” “须卜家应该跟了袁绍。”刘豹也不隐瞒,把邺城经历和盘托出,听得两人惊诧不已。 郝昭捋下胡须,气愤道:“这就对上了,袁绍锁死离石山道,迫使塞外的商队绕开河东,只能入雁门南下,等于控制了河套贩马中原的去路,咱们接下来再想做这门买卖,怕是难了。” 虽然平阳还可以通过西边的蒲子前往河套,但那里不仅艰难险阻,还要绕上大圈,怕是一般商队不愿经过。 郝昭一点拨,刘豹心中拨云现日,一说利益就容易理解,原来袁绍是不想让自己再往曹操那里卖战马。 只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自己毕竟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可不想再倒退回去。 那天天只喝羊奶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都反胃。 再想到袁绍对自己连恐带吓,逼迫自己出兵临径,那里是河套地区的南端,接连关中平原,倒是不跟北边的须卜部冲突。 河套最富庶的地方叫三套,是土地肥沃的平原。 其中西套位于最西,处于贺兰山下,又叫银川,现在被宇文部占据。 而最北边的阴山南麓,前套后套几近相连,前套还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敕勒川。 那里有着自赵武灵王起就开始经营的的朔方、五原、云中三郡,再往东就是扼守咽喉的雁门,四地合称塞北四郡,是大汉北怯匈奴的前沿阵地。 最初跟随醢落尸逐鞮单于南迁归附的匈奴八部,多数被安置在这里。 昔日须卜部率领诸部攻陷吕梁山的离石王庭,杀死刘豹的爷爷羌渠单于,却也不愿缩在穷山僻壤。 所以与栾鞮部北的三关类似,他们之所以愿意派驻族人占据离石、于离等山关,除了防备敌人,其实也是给自己留了条外出劫掠的口子。 袁绍说是“自行决断”,却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怕是自己再不愿出兵临泾,他连陭氏商道也会给自己卡了。 刘豹越想越头疼,身处四通之地,想要偏安确实没那么容易。 真要是商路断绝,整个平阳境内怕是一夜回到解放前,所谓的十五税一瞬间成了笑话,根本无法维持。 不过即使袁绍那帮人安排得如此明白,但也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刘豹知道他会输给曹操,肯定不能乖乖就范。 刘豹现在有些理解某家坡,军事不自主,商业也就不自由,没钱没粮食,哪还有好日子过。 第七十五章 新任匈奴中郎将(今日加更,感谢大家的票票) 第74章 新任匈奴中郎将(今日加更,感谢大家的票票) 张杨,张杨。 刘豹默念两遍,刚想让蔡小姐写信,忽然意识到当下只有三个男人。 想到老婆产假在即,得要催促下新助理赶紧入职。 距离袁绍溃败不知道还有几年,起码着名的官渡之战发生以前,自己还是要避其锋芒。 现在战马货源被断,陭氏商道朝不保夕,好在河内眭固已经代表张杨示好,凭借自己部族的胡货,加上境内采集贩卖的山货,倒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为了防止接下来的变故,囤积稀缺的盐铁也是必要。 郝昭面色沉重,继续提醒道:“大王,你可知那临泾是何处?” 刘豹一脸茫然,想着宇文云雪的解释,“不是长安北上河套的一处城塞?” 郝昭龇牙,招手让安古鲁也靠近,拿起案上的毛笔开始点点画画,刘豹终于反应了过来。 临泾是长安北边的关口重镇不假,是长安通往河套的道路也不假,但那是离着自己最远的一条,而且是位于西北通往西套平原的地方。 它还曾是安定郡的郡治,属于凉州,因为羌乱,把郡治迁移到了关中。 其实不止安定,河套所属的上郡和北地郡两地,此时的郡治也都退回关中,进行“寄领”或者说“遥领”,类似“流亡政府”,说白了就是大汉现在顾不上这些地方,保留个空架子,以后腾出手来再说。 所以现在这些地方成了羌与胡的领地。 郝昭娓娓道来之后,刘豹打了个机灵,云雪这丫头说话藏了一半,袁绍这哪是让自己兵压长安,完全是要自己包围整个长安的北方,还要从羌人手里抢地盘。 “这些汉人就是心眼多,大王可不能上当。”安古鲁也意识到问题严重,一脸不忿。 刘豹给安古鲁递了个放心的眼神,毕竟依照郝昭的说法,长安北部山岭纵横,真要劳师远征,粮草补给都是个大问题,除非效仿以前的匈奴只抢不占。 但现在关中疲敝军阀混战,根本没法以战养战。 刘豹越想越气,这跟送死也没什么区别,心里打定主意,不如早作最坏的打算,赶紧疏通河内商道。 曼歌端来热气腾腾的羊肉饼,让三人边吃边聊。 刘豹嚼着嘴里鲜香的羊肉,越发坚定决心,哪怕撕破脸面,也不能再带着平阳过回以前的日子。 三人吃着饭,安古鲁偷偷跟郝昭碰了个眼神,使劲朝着刘豹努了下嘴。 郝昭脸色一惨,纠结半天,硬着头皮道:“大王,所谓的汉胡一家还作不作数?” 刘豹想着袁绍的事,随口道,“当然,哪里又捅了篓子?” 郝昭扫了眼安古鲁,见他骚眉搭眼地鼓动自己,只好把马扎搬近了些,软声软气道:“大王所作所为,郝昭我是佩服的,也知道大王不随俗礼,可是下边担心啊!就说邺城封禁这事,通过陭氏商贩们的嘴,早就在平阳传开了,大王又跟袁绍打了一仗,眼下连个孤涂都没有,要是有个万一······当然老郝也不是诅咒大王,就事论事嘛。” 郝昭说完快速给安古鲁递眼色,安古鲁咳嗽一声,帮腔道:“是啊大王,说句你不爱听的,那汉家丫头天天窝在屋里,像个病秧子一样,一看就不好生养,你这连个后人都没有,让我们怎么跟死去的单于交代?再说咱们胡家的丫头能歌善舞,身段子也好,又个个勤快利落,大王你总要试上一试,保管教你迷上!” 刘豹白了安古鲁一眼,心道你个兄终弟及的胡人,搁这给我讲无后为大? 他想到这里嘴角挂上冷笑,挑着眉毛吆喝道:“又要塞女儿是吧?你俩谁有?来来来,本大王直接娶了!” 郝昭跟安古鲁一起啧嘴,暗骂无赖,因为刘豹明知道俩人没女儿。 不等两人继续劝,刘豹抢先道:“而且我老婆怀上了,不信你们问曼歌那丫头,以后这种事你们就别瞎掺和,这个口子不能开。” “可是骨都侯那里······”郝昭苦笑道。 刘豹知道郝昭说的是舅舅和勒,他在这事上异常执着,软磨硬泡无用,属实让自己头疼。 三人又碰了点细节,直到傍晚才散伙。 安安静静过了七八天,诸多事情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平阳忽然来了一位访客,竟然是曹操的使者。 王凌 骁骑主薄 统帅74 武力64 智力70 政治82 魅力71 袁绍的安排悬而未决,眼下又来了曹操,刘豹压着心里的烦躁,客客气气接待了王凌。 王凌年轻俊朗,举止从容,倒是配得上他这份魅力值。 他老家在太原祁县,位于郡治晋阳的南边,离着自家北部的三关不远。 他现在在曹操手下任职,回家省亲,捎带还要办两趟差。 刘豹看着王凌带来的圣旨,原来王凌在拜访自己之前,已经去晋阳任命王柔为新任匈奴中郎将,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的“上官”,自己这份圣旨更像是“官方通知书”。 王柔出身晋阳王氏,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子弟,也是自己北边的邻居。 刘豹气笑,自己的单于任命批不下来也就罢了,还给自己安排个“新爹”?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曹操是真把自己当软柿子了? 他见刘豹脸色不善,赶忙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行礼道:“族兄拖凌私下给大王带个话,区区薄礼,请勿见怪。” 私下? 刘豹挑眉,让刚上任没两天的新助理接过锦盒,正声道:“王主簿请讲。” 王凌润下嗓子,“昔日族兄在洛阳游学,与阏氏有半面之旧,碍于家中守孝,不能登门拜访,为此常常深感愧疚。此番朝廷征辟,实属意料之外,还请大王便宜行事,勿要挂怀。” 刘豹抿唇一笑,客套话听听就好,只是这“便宜行事”,倒是有点意思。 刘豹细细一品,这怕是那新任中郎将王柔跟自己表态来的,让自己“随意”,摆明他也是被逼的。 由于须卜和栾鞮两部交恶,经常在太原南端打得你死我活,这让太原的大族们乐见其成,加上上党张燕时不时地找他们“劫富济贫”,与河东胡人算是相安无事。 既然王柔“私下”表态,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压力。 不过“瘦田无人耕,白给没好货”。 曹操既不让自己名正言顺,又不接受自己的投效,现在还想给自己上把枷锁,属实欺人太甚,真要等他占了关中,怕是比袁绍还狠,说不得直接带兵就打过来了。 简单客套一番,王凌请辞之后离开。 刘豹闭目深思。 云雪上前帮他揉了揉肩膀,暖声道:“大王何需赔上好脸,那曹操也不领情。” 刘豹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云雪却是继续劝道,“发兵临泾吧,那人赏罚分明,不会亏待你的。” 刘豹忽然睁开眸子,伸手捏向她挺翘的鼻子,看着那张精致的俏脸变得“屈辱”,打趣道:“本王送你一句话。” 云雪有些羞恼,嗔怒道:“大王请讲。”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第七十六章 下定决心 第75章 下定决心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天。 头顶曹操袁绍两座大山,让刘豹每夜辗转反侧,难以难眠。 今天他又躺在床上愣愣出神,身旁的蔡小姐打着轻鼾。 直到太阳高照,曼歌准备好吃食,蔡小姐才悠悠醒来。 刘豹看着她那慵懒的模样,忽然想到安古鲁的提醒,虽然说成病秧子有些夸张,但要说这丫头文弱,那是一点都不冤枉她。 要是放到现代也就罢了,这可是医疗技术落后的汉末。 按照郝昭的说法,现在的女人生孩子,“法如就死,十死二三”,而且他自己就因此死过老婆。 陆续又叫了几名城里的郎中,或多或少都觉得这丫头身子骨弱。 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刘豹不敢不重视。 带着满脑子烦心事,今天准备拉着蔡琰出去“溜腿”。 以前压力大的时候,刘豹也喜欢到一线岗位上转转。 转换心情之余,还可以跟顾客们聊聊天,总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巡店自然要先换便服,依旧是邺城时候的袍子加进贤冠,也帮蔡小姐也换了一条朴素的黄裙。 要是以前的蔡小姐,怕是扭捏的不行。 但她自从有孕以后,也改变了许多。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蔡小姐哈欠连天,兴致怏怏。 早早被安排出去的曼歌骑马驶来,一脸窃喜,对着刘豹点了下头。 三人步行出了城门。 由于汾河谷地狭长,出了平阳西门就能看见汾水,水岸两边散落着数不清的村落。 一路走走停停,来到近处的一座村子。 又跟着曼歌来到一家农院。 院子门口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院里头响着“咩咩”的叫声。 此时院子里的一对年轻男女火急火燎,不停操持着手里的物件。 今天他家里一头母羊要生了。 刘豹不知为何,忽然想看生羊,也许是想给蔡小姐看,就让曼歌帮忙打听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有。 羊圈旁的土屋里面,大腹便便的母羊躺在地上,它朝天呼着白气,后腿时不时踢腾两下,发出阵阵哀号。 母羊身旁,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羊羔正在努力站直身子,费力地走了两步,然后就摔了个跟头。 男女主人一脸焦急地凑在门口,伸头往屋里张望,等待着下一只羊羔的出世。 第二只小羊羔终于生了出来,但是远比第一只瘦弱。 它浑身粘满蛋黄色的粘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女主人见状大急,大喊道:“快!快去看看是不是堵羊水了!” 男主人手脚利落,快步进屋抄起小羊羔,使劲扇了几下羊脸,又开始反复拍打羊腹。 一通噼噼啪啪之后,死气沉沉的小羊羔终于“咩”了一声。 旋即男主人又扒开小羊羔的嘴巴,用手指在里面抠了几下。 女主人见小羊羔有了动静,大喜道:“活了!” 只是男主人还是不敢大意,提着小羊羔的后腿,继续拍击着腹部和背部。 倒悬的小羊羔忽然使劲瞪了下后腿,男主人赶紧把它放在地上,再次用手指帮它顺着口鼻。 可惜小羊羔躺倒地上之后,昂首晃动两下,最后呼了口白气,软倒在地上。 男主人满头大汉,继续拍拍打打,手里的动作一停不停。 可惜小羊羔还是去了,慢慢没了动静。 身穿麻袍的女主人忍不住哭出声,不知道是因为生命的逝去,还是少得了一只羊羔。 本来兴致缺缺的蔡小姐此时双拳紧攥,鼻尖冒汗,时而紧巴小脸,时而紧锁眉头,时而雀跃,时而难过。 她以前抹不开脸面,从未到过这种膻腥的地方。 曼歌倒是见怪不怪,毕竟以前住在部落里面,她本身也会接生。 女主人认识曼歌,快速收拾好情绪,带着两女进了屋子。 刘豹静静看完整个过程,然后走到院门外面蹲下,愣愣出神。 旁边的石头上,正坐着那位满脸褶皱的的老伯,也是揣着双手愣愣出神。 两人就这么呆着,最后还是刘豹最先回过神来,主动搭话道:“老伯是汉人还是胡人?” 老伯嘿了一声,不以为意道:“放羊时候是胡人,下地干活时候是汉人,外边打仗时候是胡人,家里睡觉时候又是汉人。” 刘豹听得有趣,前边不难理解,后面却是听不懂了,“打仗怎么就成了胡人?” 老伯脖子似是不好,只是瞟了下眼,“我们爷俩刚从上郡逃过来,那里全是抱团的蛮子,你要是不抱团吧,怕是抢不着地,根本活不下去,但是抱团时间长了吧,慢慢就分不清谁是蛮子了。” 刘豹忍俊不禁,“胡人不都是游牧吗,上郡地方也不小,还用抢地?” “游牧?”老伯转身看了刘豹一眼,干瘦的脸颊抽动两下,指着西边的吕梁山,“你没翻过?” 刘豹顺着手指一看,点了点头。 西边是吕梁山,翻过去就是河套里的上郡,哪怕原主人的记忆里面,也只是从长安归来时路过一次,可以说是完全陌生。 老伯啧了一声,谈虎色变道:“人是不多,但架不住圈地啊!那里到处成群结伙,也没当官的管事,你要是敢跑人家地里放牧,被人打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圈地? 这倒是引起了刘豹的好奇心。 又跟老伯聊了不少,得知他们家是元朔年间迁徙到上郡的汉人,跟着一支规模不大的胡人部落混居,只是后来部落被别的部落攻灭,他们爷俩侥幸逃了出来。 天色近晌,跟一家人道别,启程返回平阳。 蔡小姐刚刚上完生育课,心有余悸,不停跟曼歌请教这请教那,让刘豹看得好笑。 只要她能认识到生育不易,愿意多出门甩甩身子,那么这趟就没白来。 三人刚刚到了城门口,恰逢郝昭骑马找了过来。 “大王,北边来人了,是当于部的骨都侯!”郝昭翻身下马,满脸不可思议。 当于骨都侯与须卜骨都侯互为臂膀,类似呼衍部和自家,此时两边敌对,当于骨都侯敢亲自前来,属实让郝昭吓了一跳。 刘豹呼了口气,给疲惫的蔡小姐递了个安心的眼神,示意曼歌先带着她回家休息。 只剩两人之后,刘豹对着郝昭笑道:“是我叫来的。” “大王叫来的?”郝昭大惊,然后拧眉一想,试探道,“大王难道想······答应袁绍?” 刘豹翻了个白眼,然后眺望北方。 郝昭顺着刘豹的眼神望去,心中忽然一动,颤声道:“难道是须卜?” 刘豹不答,伸手虚握,对着郝昭笑道:“是河套。” 郝昭愣住,“河套?” 刘豹肯定道:“对,整个河套。” 第一章 南胡往事 第76章 南胡往事 平阳府衙,来的是一位身材普通的中年男子,锦袍戴皮帽,八字胡,与其说是胡人,倒更像个戴胡帽的汉家儒生。 他捋着不算长的胡须,神色从容,扭头四处打量。 刘豹带着郝昭和安古鲁两人,“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瞧见男子,大声致歉道:“骨都侯勿要见怪,突生了些事端,今晚宴饮,定会好生赔罪。” 当于骨都侯脸挂轻笑,行礼道:“臣,当于骨都侯图,见过左贤王。” “咳咳。”当于骨都侯一开口,惊得安古鲁打了个趔趄。 安古鲁一脸肉麻,怪声怪气道:“当于骨都侯好兴致,不带兵就敢来我们王庭?” “谷蠡王说笑,这哪里还是王庭。”当于骨都侯哈哈一笑,对着安古鲁行礼,“再说大王天纵之姿,要不是上高路远,图早就过来拜会,哪有什么敢与不敢。” 安古鲁一脸不信。 刘豹却是上前安抚,拉着当于图坐下,示意刚进门的宇文云雪陪坐到一边。 这位新聘请的宇文助理,有一点要强于蔡琰这个汉家小姐,那就是对胡史更加明晰。 自己因此恶补了许多知识。 最初的南匈奴的南字,并不是指的阴山南,而是漠南。 南匈奴的建立要追溯到西汉末年的呼韩邪单于,也是着名的昭君出塞的故事。 昭君生有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须卜和当于两部的首领,加上单于本家的栾鞮部,也是最初的“汉三部”。 所以光武皇帝内迁匈奴八部,三部自然也在其中,因为亲善汉廷,地位也远比其他部族显赫。 三部皆以向汉廷求娶汉女为荣,首领所娶之女,即使不得公主册封,亦有不少王公贵族家的小姐。 所以这三部也被敌对的胡人蔑称为屠各部,意喻“杂种”。 匈奴曾经掌控西域,屠各起初指的是在凉州一带混居的胡人,他们大量与当地人通婚,其中流亡在外的汉族亦不在少数。他们既从汉礼,又有胡俗,只是大汉懒得分那么明白,直接把游离在西部统治边缘的所有部族统称为“羌”,或者“羌胡”,类似刘豹脑中的“老外”一词。 三部本是共同进退的紧密盟友,只是百年沉浮,让须卜部变成最厌恶汉廷的存在,甚至第一次叛乱,也是须卜部发起的。 而现在,连当于部也站到了须卜部的一边。 当于部被安置在五原郡,属于最富庶的前套平原。 他们西边的朔方,正是跟鲜卑作战的主战场之一,东部的云中郡曾属于舅舅家的呼衍部,随着羌渠单于被杀,现在被须卜部占去。 简单客套几句,刘豹关心道:“朔方的战事可还顺利?” 当于图挑眉,不答反问,“大王可知新来了位中郎将?” 王凌带来了圣旨,刘豹自然晓得这位新任匈奴中郎将,点了下头,“晋阳王柔,通过信,未曾见面。” 当于图继续问道:“那大王可想效仿先祖冒顿?” 冒顿单于,匈奴辉煌的缔造者,也是刘豹一族的先祖。 刘豹眼角跳了两下,打哈哈道:“徒为虚名,伤神劳力,便是那先祖再好,不如活在当下。” 当于图哈哈大笑,打趣道:“大王要是再说汉家官话,那图可就叩头请辞了。” 刘豹老脸一红,赧声道:“害,都是家里夫人嘱咐,自从见了面孔融,可是要了老命。骨都侯所言正合我意,咱俩怎么舒坦怎么来。” 当于图比个拇指,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锦帕,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刘豹凑近一看,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这当于图的夫人,竟是比进化后的蔡小姐还能唠叨。 当于图对着刘豹尴尬一笑,感同身受道:“我娶得是老刘家的闺女,门门道道更是讲究。” 刘豹忍不住同情道:“苦了你了。” 当于图叹了口气,“同苦,同苦。” 两人同命相连,相视大笑,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 吵闹一番,当于图行个胡礼,正声道:“我愿来见大王,是不愿再跟须卜奢走上那老路。” “老路?”刘豹虽然有意接触当于部,但没想到骨都侯竟然亲自前来,所以心里也很好奇。 当于图点头,对着刘豹详细解释了下往事。 当年光武帝把匈奴八部内迁到阴山以南,等于迁入自家的领地,所以从呼韩邪单于起的藩属国,也就变成了大汉的内属国。 从此南单于除了必须向洛阳进献质子以外,还要受到匈奴中郎将的节制,所谓“参辞讼,察动静”,贴身守卫也必须换成专门的汉军。 说通俗点,南单于成了大汉的傀儡。 大汉扶持南匈奴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让他们驻守边关,也就是塞北四郡,对抗阴山以北的匈奴,有点类似于现代的“朝日鲜明”。 只是内迁后才一年,大汉就开启了“中韩建交”,跟北匈奴勾搭在一起,这就让整个南匈奴如坐针毡,开始有分裂的声音,甚至开始发兵扰乱双方贸易。 大汉自然也不会惯着被自己豢养的看门犬,又打又拉,加之诸部都被安置在秦长城以北,人数也不多,每次动乱都会很快平息。 河套内部的秦长城自西南向东北斜立,把河套劈成两半,不仅切割了南北,也划分了雨水。 长城北面降水少,养不活庄稼,多是蓊蓊郁郁的草地,也就是天然的牧场。 而南边雨水要多不少,而且自黄河参差而出的支流也多,反而有了种植粮食的条件。 于是汉朝有名的大迁徙就有七次。 被迁徙到此地的汉人们兴修水利广置良田,一度让其富饶程度被称为“新秦中”。 只是后来谁都没想到,鲜卑崛起挤压匈奴,北方的匈奴开始大量南迁,投奔同根同源的南匈奴,成了“新降胡”。 单单郡府的户籍统计,南下依附大汉的新降胡就有四十万之多,要知道繁衍近百年的南匈奴也才从最初的四万人发展到二十三万。 最富饶的三套平原自然是不用想,那是南匈奴贵族的领地,而长城南部的上郡,多是迁徙的汉人,所以新降胡被安置在了塞北四郡和秦长城之间,自然是比不上南北的富邻居。 恰巧又在这个时候,南单于屯屠何身死,第九任单于安国继位。 而安国手下的左贤王师子跟随大汉南征北战,屡立战功,颇受汉家的青睐。 安国深怕地位不保,于是想要除掉师子,但他又受匈奴中郎将的节制,所以只能把帮手选到了那些新降胡身上。 新降胡本就如同丧家犬般苟活,恰巧师子屡立战功就是打得他们,于是跟单于安国一拍即合,成为他的簇拥。 第二章 当于的邀请(感谢票票,昨日加更,抱歉发晚了) 第77章 当于的邀请(感谢票票,昨日加更,抱歉发晚了) 时任匈奴中郎将杜崇察觉到了异样,但他与其他汉官一样,相较于平庸的安国,更喜欢战功赫赫的师子。 他于是禀报汉廷安国单于谋反,更是直接增派汉家军队进驻单于王庭,想要擒拿安国。 谁知安国提前得知大量汉军调往王庭,惊惧万分,以为杜崇要直接杀死自己。 他旋即不敢耽搁,一番波折过后,竟是真的逃出了王庭。 走投无路之下,他也只能顺水推舟,最后真的像杜崇上奏的那样,跟着新降胡一起反叛。 于是新降胡与南胡,新降胡与大汉,南胡与大汉,各部之间,单于与匈奴中郎将之间,种种矛盾迸发而出,整个河套的火药桶被点燃。 安国之乱、逢侯之乱、乌居战叛乱、单于檀之乱、吾斯车纽之乱一直到现在的须卜叛乱,整个河套地区彻底陷入战乱之中,无论是往日的塞山江南还是新秦中,都已不复存在。 其中以吾斯车纽之乱最为严重,甚至联合乌羌,还杀了各郡汉官。 大汉焦头烂额,索性把北地、上郡的治所迁回关内寄领,西河郡更是直接撤销。 从此汉廷不再北顾,不仅长城以北的草原,就连以南的新秦中,也被胡人整个占去,有了今天的局面。 当于图倒是博学多才,讲得声情并茂,捶胸顿足。 最后也没有给刘豹留面子,把他爷爷羌渠单于痛斥一顿。 原来灵帝手下匈奴中郎将张修因为与时任匈奴单于呼征关系不和,竟然先斩后奏,把当时作为右贤王的羌渠立为单于。 后来张修下狱,灵帝也算给了南匈奴交代,但汉胡间的关系已经积重难返。 终于,东北方向的渔阳张纯伙同乌桓大人丘立居反叛,灵帝责令羌渠单于出兵剿灭。 单于有匈奴中郎将的挟制,自然不敢不从,发兵十数万,直接东进雁门。 但是大汉垂垂老矣,新仇旧恨之下,多数部族已经不愿意继续替大汉卖命。 于是出征大军中的大部人马忽然改道,以前须卜部骨都侯为首,南下攻克离石王庭,杀死羌渠单于和时任的匈奴中郎将,再次公开反叛大汉。 羌渠单于之子于夫罗刚入雁门就得知无家可归,最后只能带着出征的族人绕道,被大汉重新安置在了河东,也就有了后来的事。 安古鲁几次欲言又止,但最后都憋了回去,大脸盘子憋得通红。 刘豹见安古鲁的样子,知道当于图倒是没有瞎编乱造。 当于图说得口干舌燥,接过云雪递来的茶水,感激一笑,抿了小口。 “大王一如传闻,带女人议事,果然非同凡响。”当于图一脸揶揄,忍不住多看两眼漂亮的云雪,随后微微皱眉,觉得有些眼熟。 刘豹瞟眼云雪,她进入角色倒是很快,对于自己嘱咐的岗位职责,干起来那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是个合格的助理。 他莞尔一笑,不以为意道:“女人干这些细琐事远胜男人,举异才嘛,骨都侯就不要在意这些了。” 当于图连忙告罪,旋即打量刘豹一眼,心想自己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他怎么如此平淡?当初自己了解始末之后,那可是气血上涌,东西都摔坏了不少。 当于图思索片刻,决定直接摊牌,对着刘豹道:“大王可知图,为何愿意带着部族重归王庭?” 刘豹身子前倾,一脸好奇道:“愿闻其详。” 当于图轻啧一声,语重心长道:“咱们草原上的谚语,福禄永远属于贤明的人。大王有大志有手段,现在这是福禄到了。” 大志? 福禄? 刘豹心中暗笑,这马屁拍到马腿,自己都没觉得自己有大志,还不如挖个一只眼的石头人送给自己,只能继续好奇道:“什么福禄?” “匈奴中郎将啊!”当于图见刘豹还在装傻,急道,“新任中郎将的圣旨,也传到塞北了。” “匈奴中郎将?”刘豹捏了捏光秃的下巴,无辜道:“依照你的说法,这中郎将是专门治我的,这算哪门子福禄啊?” 当于图见刘豹还是一脸茫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傻,恨铁不成钢道:“无论南胡还是新降胡,皆是因为憋着口气,才愿意追随那须卜骨都侯。” 刘豹点头,“然后呢?” “然后?”当于图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咽了口唾沫,继续提醒道,“大王富平阳,显邺城,战张合,败陶升,威名早已传遍南胡诸部,现在又有天赐良机,只要斩杀了那王柔,表明自己还是胡王,必将一呼百应!” “哈?”刘豹和郝昭异口同声。 先不说他那一呼百应靠不靠谱,自己在邺城的那些事才几天,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没等刘豹发问,当于图摆出一副哀其不争的样子,“匈奴中郎将是跟在咱们胡人后面的狼,正因为这帮人,才导致历任单于都受胁迫,也让下面的族人不再信任单于!此时大汉分崩无暇北顾,这多年不设的官职忽然又冒了出来,不是福禄又是什么?” 郝昭刚要说话,刘豹咳嗽两声打断,对着当于图问道:“杀匈奴中郎将那可是公开反叛朝廷,我部可是被汉廷亲封在平阳,哪能这般忘恩负义。” “大王,图掏心掏肺,你别糊弄我啊!当下反叛汉廷的何止胡人?”当于图见刘豹满脸纠结,抿了下嘴唇,继续循循善诱道,“大王是贤王,愿意多施仁义,对我等臣属自然是好事,但这统一河套的天赐良机,实在不应该放过。大不了······大不了统一河套之后,再把这平阳还给大汉,咱们直接北击鲜卑,夺回咱们的草原。” 刘豹迎着满脸焦急的当于图,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得让本王仔细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见刘豹还是不为所动,当于图脸色泛出浓浓的失望,长叹一声,“也罢,图该说的都说了,此次亲自前来平阳,便是让大王知道我当于部的诚意。现在良策已献,请恕告辞。” 告辞? 刘豹大惊,赶忙起身挽留。 当于骨都侯去意已决,脸色不善,最后竟然真的是直接走了。 第三章 蹄龙旗与戴孝军 第78章 蹄龙旗与戴孝军 送走当于图,三人重新回到府衙,让云雪去弄些吃食。 失望的不止当于图,还有安古鲁。 统一胡族恢复漠北,可谓是大多数胡人的梦想,当于图说到安古鲁的心窝子里面,让他蠢蠢欲动,对着刘豹欲言又止。 刘豹自然也瞧见安古鲁心神不宁的样子,瞥眼惴惴不安的郝昭,他忍不住笑道:“伯道,这事你怎么看?” 郝昭瞧眼安古鲁的脸色,硬着头皮道:“昭觉得不妥,咱们这里终究只是半郡之地,又有强敌在外,要是一不小心惹恼四方······” “胡扯!”安古鲁大急,胸口剧烈起伏,“大王,安古鲁觉得可行,河套里可是有咱们数十万的族人!如果发兵太原,我安古鲁做先锋!” 刘豹见他一脸兴奋,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王?”安古鲁大奇,这等好事落到头上,有什么好笑的。 刘豹起身松了松肩膀,“先别急,南方的袁术不是刚称帝吗?你们就等着瞧好吧,他们老袁家要是都没戏,别说咱们这些赖在人家里的外人。要是真敢在河东反叛大汉,怕是十八路诸侯再次杀过来了。” 郝昭松了口气,坚定道:“大王英明。” 安古鲁不语,一脸不服。 刘豹揽了下他的肩膀,认真道:“凡事不能老从外人身上找原因,那样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就是把那匈奴中郎将杀了,真如当于图所说,河套诸族归附,然后呢?” 说完他看了面带欣慰的郝昭一眼,晃了晃安古鲁的肩膀,继续安慰道:“各部还是各个骨都侯的各部,本王无非变成安国师子那些傀儡单于罢了,他们哪天再想反叛,咱们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安古鲁拧眉,肥硕的脸盘子皱了起来。 刘豹拍拍他的肩膀,又对着郝昭道:“不过河套还是要取,起码先把上郡拿下,我本以为那里是不毛之地,没想到竟被描述的如此美好,属实想去看看。” 郝昭拧眉,担忧道:“欲进上郡先取离石,欲取离石,还是要破于离。兴兵非同小可,还要攻打离石这种关口重镇,大王可是铁了心思?” 刘豹点头,痛快道:“平阳地势平坦,没有迂回的余地,虽然咱们借着太行和北三关,能和袁绍周旋两下,但要是曹操从南边的东垣北上,那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所以赶紧取了上郡,咱们好歹多条退路。” 刘豹满脸真诚,希望郝昭支持。 当下平阳这家公司太小,东有袁氏集团“恶意收购”,南又有曹氏集团虎视眈眈,而且曹氏还瞧不上自己带资入股。 要是再不求变求活,等两家庞然大物腾出手来,让他们带着大笔资金涌入河东市场,自己根本竞争不过,破产是早晚的事。 但攻城略地牵扯甚广,多方面都需要仰仗技艺更加纯熟的汉人,而郝昭现在是整个平阳境内汉人的“意见领袖”。 他要是全心全意促成此事,自然事半功倍。 谁叫自己现在是个胡人呢。 郝昭犹豫片刻,见刘豹神色坚定,最后长呼口气,然后痛快道:“既然大王心意已决,昭敢不承命,虽然攻打离石怕是会有波折,但攻打离石外的于离不难,稍后就安排下去!” 刘豹大喜,把郝昭和安古鲁挽在一起。 团队内部打成协议,整个平阳开始外松内紧,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工作。 自河东北上攻打离石的东大门于离,首先要经过太原郡南端的界休、兹氏两县,于情于礼,都要知会王柔这个名义上的“上官”。 而且打仗不是儿戏,事关补给通道,他要求的可不仅仅是借道这么简单,需要在兹氏北部布军设营,防止王柔突然翻脸。 两地毗邻,书信中午才送出去,第二天就得到了答复。 王柔的答复也很简单,四个字,“便宜行事”。 王柔这个人应该不算有名,关于他的事迹刘豹一点都想不到。 他虽然自称与蔡小姐有半面之缘,可惜蔡小姐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他是太原王氏的子弟,是个“二代”。 朝廷或者说曹操的手续办完,还要过袁绍这一关,毕竟须卜骨都侯已经“勾搭”上了他。 袁绍让自己兵进河套,那么这于离、离石甚至是下山后的蔺县,都是自己的必经之地,刘豹自然要跟他讨要。 不过一如所想,袁绍巴不得胡人打得越凶越好,回信一如王柔,“便宜行事”。 如出一辙的回复,让看着两份竹简的刘豹哑然失笑。 既然自己已经打过申请,这些大老板又让自己看着办,那么手续上也就没了问题。 有了先前平阳之战的经验,刘豹深知打仗是个精细活,就像当时连夜战的火把都凑不出几个,只能吃一堑长一智。 火把、绳索、石蜡、鱼油······· 看着郝昭需要准备的一大堆东西,让刘豹既佩服又汗颜。 打仗刘豹不擅长,但他擅长经营。 随着平阳事业做大做强,整个胡货山货的贸易,都交给了居都那个瘦弱表弟负责。 为了疏通销路,他之前去了趟中原,刚回来没多久。 刘豹和宇文云雪凑在案前,案上摆着居都送来的样品。 他让居都准备了战旗、军服和臂巾,一如企业的商标和工装。 把这方面做好,既可以增加员工的归属感,又能威慑敌人,自然要用些心思在上面。 黑边白旗是匈奴的王旗,但对于现在的平阳来说,有点不太适用。 大伙商量过后,为了表明胡汉一家,也表示继续忠于汉室,于是把旗帜的颜色换成代表大汉火德的红色,同时把代表胡人的白色和四蹄龙,以镶边和图标的形式体现。 于是就有了红底白边的蹄龙旗。 然后关于军服和臂巾,灵感来源与平阳收纳的数千白波残军。 同时匈奴王旗也是白色,加上河东气候偏凉,所以就给全军标配白披风与白巾,被郝昭笑骂为“戴孝军”。 大汉四十八铁厂,河东一郡占四,而其中的平阳和绛邑,正是刘豹的领地。 只是由于境内汉人大量外逃,种地都要靠十五税一来吸引流民,想要把两处铁厂恢复到鼎盛,也是需要时间来解决。 所以平阳领地不缺铁矿,但缺人,尤其缺有手艺的铁匠,想要给军队大量普及铁甲,暂时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第四章 兵压于离 第79章 兵压于离 大军北出三关,穿过界休,最后驻扎在兹氏县城以北。 大营西侧就是通往离石的山道路口。 横立路间的于离县城已经清晰可见。 由于王柔这个匈奴中郎将兼领太原太守,两县县丞似是提前收到了他的指示,竟然愿意主动随军,以表无害之意。 刘豹回信感谢之余,却也不敢大意,毕竟当初王邑说翻脸就翻脸,搞得自己狼狈不堪。 安古鲁坐镇平阳,郝昭随军北上,攻城仰仗步卒,这方面数郝昭最有经验。 当然,从数值上看,刘豹手下第一大将是徐晃而不是郝昭。 徐晃自投奔以后,一直跟随呼衍和勒驻守在北部三关。 如果是玩游戏,那自然不用说,这样的人才足够独当一面,马上就应该把北三关甚至北部重镇永安县全都交给他打理。 但现实很骨感,忠诚度更是个玄学问题。 军中胡多汉少,与徐晃同源的白波军又都被安置到了南部的平阳,多在郝昭麾下。 加上舅舅现在对自己意见颇深,诸多思量之下,只能让这员名将暂时屈就北方。 此次进兵河套,正好也是给这员大将“刷战功”的机会。 由于刻板印象,刘豹以为的徐晃应该是个狠人硬汉,然而熟悉以后才发现,人家只是由于习武的原因相貌魁梧,是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还当过官。 黄巾之后,河东接着发生了白波农民起义,平阳以北又被于夫罗这帮胡人占去,时任杨县郡吏的徐晃颇多无奈,最后也加入了白波,混在杨奉帐下。 只是杨奉这人打着为民做主的名号,行的是土匪豪强的做派,这让徐晃很不适应,恰逢好友李乐书信相邀,便辗转回到了河东,帮助刘豹打退须卜联军。 杨县作为陭氏商道的西方起点,现在变得远比之前富庶,目睹杨县老家变化的徐晃,也就断了重回中原的心思,决定与白波残部一样,归到了刘豹帐下。 刘豹忙于恢复平阳,跟驻守北方的徐晃还算不上深,但作为顶头上司,他对徐晃的表现十分满意。 企业用人讲究“有德无才培养,无德有才不用”,当然,这个“德”字大多数时候会被hr们给约等于成了企业忠诚度。 徐晃除了面板上的一流能力,私德更是无可挑剔,上班工作下班回家,不爱应酬,不结私友,闲暇就找些书看,尤其熟读兵书,这让不怎么待见汉人的舅舅都经常赞不绝口。 其实舅舅和勒也不是一开始就敌视汉人,说到头来还是被纳娶胡女的事闹的。 如果说郝昭是境内汉人的意见领袖,那么和勒现在就是不愿汉化的胡人们的精神寄托,尤其是西迁到蒲子、北区两县附近继续牧居的胡人,都跟呼衍部走得很近。 和勒对刘豹意见很大,刘豹每见他一面,都得被他“哼”上个十声二十声。 但是矛盾归矛盾,他儿子女儿都在帮自己忙里忙外,刘豹心里清楚,他只是表个态度罢了。 营帐里面,舅舅和兰氏骨都侯在左,郝昭徐晃在右。 刘豹面带无奈,对着郝昭问道:“毋丘将军呢?” 郝昭脸上有些尴尬,好声道:“仲卿防备有变,驻营到了北方的平陶附近,要有调遣,昭这便唤他回军。” “这人好大的架子,当我胡人无军法吗!”和勒重重哼了一声。 刘豹暗叹口气,知道毋丘兴还是有心结,只能打个哈哈,向旁边的兰氏骨都侯递了个眼神。 随着南四县收入囊中,兰氏部迁到端氏濩泽一带,原来的杨县领地转给了丘林部管理。 他们尝到端氏商道的甜头,现在都变成了刘豹的“迷弟”。 兰氏骨都侯轻咳两声,赶忙岔开话题道:“还有两月就要耕种,大王想要打进河套,咱们动兵宜早不宜迟。驻守离阳的是须卜大当户迟,是骨都侯须卜奢的叔叔,骁勇有名,算是劲敌。所以无论胡汉,还是要一心同力的好。” 刘豹听兰氏骨都侯把话接的漂亮,恨不得给他个拥抱,避开舅舅那吃人的凶光,对着郝昭问道:“营中如何,可是准备好了?” 郝昭点了下头,上前抱拳道:“但凡所想,无有不至,随时可以攻城。” 刘豹点了点头,环顾诸将,朗声道:“好!还是那句老话,输了算在本王头上!出阵第一仗,齐心灭了那个须卜迟!” “唯!” 山里的春天总会迟到,还有凉风阵阵。 须卜迟站在于离城头,借着地势,俯瞰着山道前面的敌军大营。 相较离石那座扼守吕梁山东西的咽喉通道,东边的这座于离县城,是须卜部反叛后重新修缮起来的,即能防范结仇的栾鞮部,又能防范可能出现的汉军。 于离县城不大,但选在窄处,南北通道都在弓箭射程以内,敌军要是想从两侧穿行,顷刻间就会被城楼上的箭雨覆盖。 只是平阳军的大营已经驻扎四天,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须卜迟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对方来势汹汹,加上先前连番败于徐晃,这让他不敢轻易出城掠阵,只能一边调派离石的守军奔赴于离,一边通报远在朔方的骨都侯知道。 只是骨都侯带着诸部与宇文部鏖战,怕是难有援军,只希望能够争取时间,让得到袁绍援助的部族联军能够快速击溃宇文部。 跟随他守城的,还有郞氏部和粟籍部派来的两位且渠,虽然三部人马加起来不到两千,但城中守军上万,都是从上郡的各部族里面征调出来的。 这些部族既有南下的新降胡,也有被称为“杂种”的屠各胡。 栾鞮部发展顺风顺水,左贤王刘豹更是名声大噪,须卜迟一脸凝重,他深知此前被打的“赔款”不是巧合。 奈何骨都侯已经铁了心思,断绝跟平阳的贸易,与袁绍绑在一起。 刘豹打得旗号是南下河套而不是北上塞外,而且打得也是袁绍的旗号,这让须卜迟动了讲和的心思,表示愿意让他们借道离石通道,自己不会出兵阻拦。 结果可想而知,对方不仅没答应,反过来让自己退出上郡,属实欺人太甚。 第五章 巨石炮(感谢票票,加更送上) 第80章 巨石炮(感谢票票,加更送上) 粟籍且渠站在须卜迟身旁,一脸不善,豪气道:“咱们上郡胡骑二十万,这屠各既然不识好歹,那么咱们正好趁机灭了他们,顺便攻克三关,也算是大功一件。” 须卜迟苦笑不答,对着另一侧的郞氏且渠道:“各部援军征调的如何?” 郞氏且渠冷哼一声,“这帮屠各胡种地久了,婆婆妈妈骑不上马,想要让他们完成集结,怕是还要再等上几天。” “婆婆妈妈?怕是不想来吧!果然是跟着汉人过日子久了,人也变得怯弱!不过好办,咱们先杀几个头人给他们看看,看谁敢不来!”粟籍且渠狠声道。 “不可!”须卜迟大怒,扫了郞氏且渠一眼,斥道,“大战当前,怎么能先对自己人动手!等几天也无妨,我们只需要拖住他们,哪怕最后这于离让给他们,后面的离石才是关键。” 说罢须卜迟看向粟籍且渠,“你再加派人马,除了跟那些骨都侯陈明利害,也要把刘豹的汉名传到各个部族里面。是跟随草原的英雄,还是投降这种连名字都改了的叛徒,胡人自会做出选择。只等北边事了,就是咱们反攻的日子。” “遵大当户命!”粟籍且渠行礼,转身跑下了城楼。 粟籍且渠刚刚跑下城楼,郞氏且渠身子前倾,指着远方叫道:“他们动了!” 郞氏且渠说完,须卜迟跟着看到,敌军忽然营门大开,没用多长时间,数千持枪的步卒涌了出来。 他们在原地摆出整齐的军列,清一色的白披闻风而动,如同门前染上了霜雪。一名魁梧的将军在旁指指点点,让整个军阵时不时地发出震天呼号。 城楼上的于离守军如临大敌,人人握紧长弓,紧盯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然而须卜迟很快发现,对方只是摆出阵势,并没有进攻的打算。 守势? 须卜迟一愣,旋即发现营外除了整齐的枪阵,又有许多步卒进进出出,开始增设拒马。 “他们傻了,想让咱们冲阵?”郞氏且渠也反应过来,忍俊不禁。 须卜迟不答,面色凝重,快速扫向周遭堆满的滚石檑木,又回首俯视城楼下面蓄势待发的士卒,感觉心里发紧。 见须卜迟脸色不善,郞氏且渠安慰道:“先别说咱们守城的器物准备充足,只要咱们固守不出,他们愿意摆些花架势,那就由着他们好了。” 须卜迟沉默不言,只是紧紧盯着前方的军阵。 吱啦吱啦。 吱拉吱啦。 随着刺耳的声响,正好二十辆大型投石车被推近,在枪阵后方摆成两排,面朝于离城。 刘豹和郝昭跟在投石车后面,看着忙碌的士卒,心中既期许又忐忑。 此行的目的,是攻克吕梁山关口要塞离石,也是曾经的南匈奴王庭,是自秦朝起就修筑加固的坚固堡垒,远非眼前的于离小城能比。 既然要攻陷离石,攻城器械自然需要按照最高的规格配备,所以耽误了许多时间。 普通纽绳投石机抛出的石头重量大约在二三十斤,虽然砸死人绰绰有余,但是想要轰塌坚固的城墙,无异于白日做梦。 所以依照工匠的描绘,加上刘豹作为现代人的一点点意见,把这种需要十四人合拉的投石机给做了出来,命名为巨石炮。 刘豹咽了口唾沫,投石机虽然只是利用简单的杠杆原理,但跟着工匠师傅们一通研究下来,发现里面的道道还真是不少,暗叹无论何时,内行就是内行。 眼前这种巨石炮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但是害怕耽误农耕,只能赶鸭子上架。 操作巨石炮的士兵们已经就位,人人面色揪紧,虽然之前有过不少练习,但毕竟是第一次实战,所有人静悄悄的。 征调的民夫们不停运送着石弹,也就是石炮,同样十余人一组,嘴里“嘿哟嘿哟”不停,喊着整齐的号子。 郝昭深呼一口气,看了眼负责运输的民夫,又向刘豹,见刘豹点头之后,然后示意传令官举旗,随后响起急促的鼓声。 咚咚咚。 咚咚咚。 鼓声响起,于离城上的须卜迟大骇,看着远方立着的一架架大型木制器械,猛然反应了过来,满脸焦急,高喊道:“备战!速速备战!” 他的话音刚落,急促的鼓声跟着停下,随后很有节奏地响了三声。 嗖! 砰! 破空声呼啸而过,如同豪猪一般的大小的石炮轰进城里,砸进待命的后备队里面,瞬间血肉横飞死伤数人,响起瘆人的惨叫。 郝昭看着石炮飞过城墙,脸露失望,赶忙大吼一声:“去一!” “去一!”身侧的传令兵跟着大吼。 “去一!”指挥巨石炮的什长跟着大吼。 随着吼声,身前的一台巨石炮前,把抛杆拉到底部的士兵们慢慢收了些力气,让抛杆翘起少许。 又随着什长一声令下,巨石再次投射出去。 嗖! 砰! 石炮正中城垛,扬起漫天尘土,露出大块空缺,后面躲藏着的弓箭手怕是活不了几个。 “有了!”郝昭这次露出满意的笑容,对着传令官挥手,随着一声令下,所有巨石炮齐轰,无数石炮轰击到于离城墙上面,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巨响,砸出一片狼藉。 城墙上的须卜迟胆战心惊,身侧就是被石炮轰出来的缺口。 他眦目欲裂,虽然听说过汉家的投石车杀伤力惊人,但是哪里想到惊人到这种地步,而且是奔着城墙来的! 须卜迟反应过来之后不敢多呆,命令吓破胆的士卒们继续坚守,自己则是带着郞氏且渠快速跑去了下面。 刚刚跑到城楼下面,城墙上的撞击声也停了下来,须卜迟想到这是投石机需要装填石炮,看着身前惊慌失措的守军们,心中生出退意。 就在他反复犹豫的时候,第二轮石炮轰来,听着城墙上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看着身前满是怯意的手下,心中再也坚持不住,决定退守离石。 “所有人听令,立刻······” “大当户!”一声大喊打断了须卜迟的话,接着一骑驶来,正是先前离去的粟籍且渠。 粟籍且渠翻身下马,指着身后奔腾而来的无数骑兵,大喜道:“离石的一万援军到了。” 感谢王杀架书友和书友送上的月票,还有大家送上的好多推荐票~ 第六章 天女散花 第81章 天女散花 须卜迟举目一望,果然,数不清的胡骑从西门涌入,朝着自己所在的东门而来。 他暗自庆幸,要是援军再晚到一会,自己怕是已经放弃了于离。 现在把半个离石的部队调了过来,也让他有了一战的勇气。 他伸手止住聒噪,侧耳倾听,直到第三轮石炮轰来,喃喃自语道:“三次,约莫半个时辰。” 郞氏且渠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咽着唾沫,惊颤道:“大当户,如何是好?” 须卜迟眸中亮出精光,冷声道:“既然大军已到,自然是趁着间隙,直接冲锋袭阵!” “袭阵?”郞氏且渠大惊,赶忙凑到须卜迟身前,小声担忧道,“山道狭长,两军离得又不算远,骑马反而是累赘。而且要是出门硬碰,那得损失多少兵马?” “总好过在城里等死。”须卜迟斜睨一眼,没有跟郞氏且渠继续解释,心里打起自己的盘算。 胡家男儿皆可控弦,所谓上郡胡骑二十万,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要真的全力动员,起码不会低于十万之数。 拼士卒数量,刘豹显然拼过整个上郡。 再者说,须卜部的主力都在北方,领地更是远在云中郡。 现在于离城里的胡人都是从诸部征调过来的,哪怕损失惨重,也只会加深诸部跟刘豹的仇怨,可谓是一举两得。 更重要的是,自己必须尽可能多的争取时间。 如果能够摧毁眼前这些大型攻城器械,凭借于离继续拒敌,等到上郡各部的胡人齐聚离石,胜利也就属于自己。 他心中打定主意,高吼一声道:“诸将听令,出城反攻!咱们要让那帮投靠汉人的叛徒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胡人勇士!” “吼!” 就在于离守军图谋袭阵的同时,徐晃率领三千步卒驻守营外,看着从头上呼啸而过的石炮,心有余悸之余,豪气顿生。 嗖! 轰! 又一轮齐射划过天际,徐晃心里默数,这已经是第五轮。 眼前的于离城墙如同风中残烛,垛口已经碎得七七八八,具备了蚁附攻城的条件。 只是中军迟迟没有军令传来,似乎非要把那城墙砸烂不可。 就在他纠结是否请战的当口,第六轮齐射呼啸而出,再次溅起漫天的尘土,砸出一片残缺。 呼啸过后,于离城门顿时大开,无数胡骑涌了出。 “嗷嗷嗷!” “嗷嗷嗷!” 听着胡骑的狼嚎,徐晃退到枪阵后方,大吼一声,“结阵!” 得到命令后所有步卒架起长枪,同时外围步卒立盾,等待敌骑的到来。 就在徐晃前军结阵的同时,中军响起号角,兰氏与呼衍两部的胡骑搭弓上前,准备助阵。 刘豹看着从城里涌出来的于离胡骑,又看向郝昭,虽然他相信徐晃的统军能力,但毕竟数量上相差悬殊,完全不敢大意。 “大王安心。”郝昭淡定一笑,随即大声命令道:“散花炮!” “散花炮!”传令官跟着大喊。 “散花炮!”指挥巨石炮的什长们跟着大喊。 负责搬运的士卒们闻声放开手中的巨型石炮,转而换成旁边堆积的小型石炮。 它们之所以被叫做石炮而不是石块,是因为被泥巴填补了棱角,为了方便投射,还特意攒成了圆形。 “去三!”郝昭再次大喊。 “去三!”传令官跟着大喊。 “去三!”指挥巨石炮的什长们跟着大喊。 听闻军令之后,拖着绳索的士卒们调整力道,又让抛杆翘起不少。 散花炮还未投射,胡骑已经冲到前方的拒马阵前,纷纷持刀下马,与徐晃的步卒撞到一起。 杀! 整个山道堵得严严实实,双方的皮鼓敲得震天响。 两军狭路相逢,战况惨烈,哀号怒骂声不绝于耳,一阵胜过一阵。 于离城楼已经被砸得稀巴烂,须卜迟想要观看战况,只能骑马立到城外,靠边给上前作战的胡骑们让开道路。 他俯视着山下,看着无数飞奔而回的无主骏马,心情陷入了谷底。 只见敌军白袍飘红,鲜血染甲,随着鼓声攻守有序。 反观己方胡人越死越多,明显看到有些人产生了恐惧,不仅畏惧不前,更有甚者想要跟着战马往城里跑。 须卜迟又惊又怒,也没想到对方守护营门的部队竟然如此厉害,开口高声悬赏,但很快就被喊杀声淹没,只能催促鼓手全力击鼓,以求能够挽救士气。 跟在旁边的郞氏且渠感到口干舌燥,想起关于刘豹的种种传闻,此时看着对方如同天神下凡一样的军队,忽然生出想跑的冲动。 粟籍且渠同样观察着山下的战况,一脸狠色,痛快道:“骨头虽然硬,但咱们人多,哪怕是以五换一,最后赢的也······” 嗖嗖嗖! 啪啪啪! 粟籍且渠话音未落,一枚小型石炮恰巧砸在他的头上,脖子瞬间扭到一边,整个人软倒下去,鲜血流了一地。 突来的变故惊呆了众人。 听着熟悉的破空声,须卜迟下意识抬头一望,瞳孔张大,惊得合不拢嘴。 啪啪啪! 数不清的小型石炮纷纷落下,仿佛天女散花,又仿佛天上下起了石头雨,在城门外面洒落一地,砸死一片又一片的于离守军。 “啊!” “快跑!” “又要来了!” 须卜迟率先拔腿进城,听着外面噼噼啪啪的撞击声,加上此起彼伏的惨叫,心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 刚才若不是侥幸,他说不定已经像粟籍且渠一样被直接砸死。 “咱们还有后面的离石,大当户,先撤吧!”郞氏且渠心有余悸,他现在认了,凭借这于离小城,根本无法抵挡对方的巨石炮。 须卜迟估摸下一轮石雨将至,心中的怯意更甚,此时听到郞氏且渠建议撤军,正好借坡下驴,痛快答应下来。 随着“当当当”的锣声响起。 于离守军们如释重负,争相恐后的往回逃命,又被徐晃一通追杀。 刘豹见敌方溃散,和郝昭碰了个眼神,全军击鼓进军,直接推进到于离。 于离城里已经不剩守军,只有一地狼藉。 大军只能继续推进到于离以西,把于离战场的善后工作留给了随军的民夫们。 单是那些落在城里和路上的碎石,处理起来就是个大麻烦。 第七章 离石城外 第82章 离石城外 等到诸事平息,几近傍晚。 大军于是在于离城外休整一夜,等到第二天清晨开拔,继续开拔离石。 沿途跋山涉水,待到傍晚,终于到了山巅,视野变得开阔。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于高山亦是如此。 刘豹万万没想,眼下的山脊之地,竟有一处东西通透的旷野。 旷野北端,离石城孑孑而立,东南北三面河流环绕,西面则是紧挨着一座山峰的南麓。 大军在离石城外安营下寨,刘豹策马上前勘察离石,暗叹百闻不如一见,远比想象中的雄伟,明白了郝昭所谓的“秦汉苦心之地”。 环绕离石的河流名为川河,也变成了天然的护城河,大军想要渡河攻城,必然大费一番功夫。 迎着冷风,望着高墙,刘豹唏嘘不已。 怪不得攻城战役会打上几月几年,也明白为什么要“十则攻之”,就凭自己带来的两万人马,哪能像电视里演的那般爬墙送人头。 须卜迟新败,但是拆分成部件的巨石炮需要重新组装,搬运石炮也要时间,此刻天空昏黄,只能先派些喊话的探马出去。 军帐里面,众人围在案前,舅舅和兰氏骨都侯一脸难色,毕竟对于“不羞遁走”的胡人来说,这种专为战争而筑的城塞让他们望而却步。 郝昭提着毛笔画了份简图,指指点点帮大家介绍地理知识,除了己方大军上山的东部通道,离石还有北部和西部两条通路。 离石城虽然西面靠山,但靠的是南麓,所以城南方向是一片旷野,正是刘豹大军所在。 北部通道全是崎岖的山路,前方有座名叫皋狼的县城,再往北直通雁门,雁门连通塞外。 西部则是下山的山道,有座跟于离如出一辙的山关,名叫隰成。 过了隰成县就到达黄河口岸,附近是蔺县,也是昔日大禹治水的地方,有着天然的渡口孟门渡。 渡过黄河,就是所谓的河套之地。 郝昭说得口干舌燥,“雁门有高干的驻军,他是袁绍的外甥。要是他们打定主意帮住须卜,不如从太原南下截断我们的退路,断不会走皋狼道。所以北方可以留作围城阙口,远斥候、察动作即可。” 刘豹点了点头,所以他让毋丘兴留在山脚,与丘林部一起防备北方的王柔。 郝昭用双指向蔺县,又指了下隰成,“如果黄河西岸的诸胡想要驰援离石,无论从何处渡河,都会在隰成整军。而且隰成山关与于离一般无二,咱们顷刻间就能攻破。昭以为,当继续西进攻克隰成,把须卜迟孤立在这山上,时日一久,离石不攻自破。” “绕过离石直接攻克隰成?”和勒抢先接话,皱眉担忧道,“须卜迟的守军少说也有万数,如此岂不是被前后夹击?咱们兵锋正盛,不如倾尽全力,先把离石攻克。” 郝昭摇头,“若是能直接攻破离石,那自然最好,只是伤亡不会少,不如围城打援来得实际。”说罢又看向刘豹,“而要孤立离石,隰成必取。” “郝将军,围城不妥吧?春耕将近,咱们要是一直耗在这里,岂不是误了今年的收成。”兰氏骨都侯脸色凝重道。 郝昭笑道:“确实如此,不过需要耕种的不止平阳,他们这些定居塞南的胡部,自然也要种稷。” “总不能两败俱伤啊!”兰氏骨都侯为难,看向刘豹。 刘豹任凭他们各抒己见,自己则是看着郝昭画的草图,他虽然地理知识停留在初中水平,好在工作与开店选址相关,倒是能听得明白。 他忽然听到兰氏骨都侯担心春耕,忍不住笑出声,当时这位骨都侯可是死活不愿意入城跟汉人混居,坚持胡人就应该牧居,现在也是应了那句“真香”。 见兰氏骨都侯看向自己,刘豹点头一笑,转头看向寡言少语的“文化人”徐晃。于离一战只能算是小功,如何攻克这座离石巨物,才是自己要仰仗他的地方。 徐晃腼腆一笑,刘豹的栽培之意,军中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思索片刻,沉声道:“兵法云,先为不可胜,然后战。晃所想的,是隰成已经提前聚集援军,现在讨论是围是打反而不重要。” “已经聚集援军?”郝昭一愣,皱眉深思。 兰氏骨都侯看眼徐晃,咧嘴道:“现在商量的就是他们还没到,要是真如将军所说那般,也只能摆开阵势拒敌,这是讨巧的话。” 徐晃慌忙告罪,对着刘豹抱拳,再次沉默不语。 刘豹听他们吵来吵去,也是头疼不已,其实问题的关键在于攻城器械。 巨石炮毕竟只做了二十,要打隰成,离石这边就得放上一放,要打离石这座大城,自然要倾尽全力。 他暗叹自己为什么不能像电视里演的那些主角一样,顷刻间“连克十余城”,或者王霸之气显露,让对手来个“望风而降”。 打仗确实是个麻烦事,自己这帮老粗又都是实在人,加一块也捏不出什么坏水,想来想去都是打打杀杀。 刘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参谋,或者说军师? 刘豹越想越觉得可行,电视里屡战屡败的刘皇叔不就是靠军师翻的盘吗? 但是耳熟能详的那些军事大都在袁绍曹操手里,诸葛亮庞统这些蜀汉大牛又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成年还是未成年。 况且他们愿不愿意来又另说,总不能让他们跟随自己一个蛮子去匡扶汉室,自己倒是敢说,就怕他们不信。 凡事总要试试,什么荀彧荀攸之类的多多益善,要是有了这群顶级谋士帮忙开挂,自己也能专心后宫,哪用这般劳神费力。 就在刘豹歪歪的时候,大伙齐齐看着他。 郝昭看着刘豹嘴角的露珠,无语道:“大王如此欢愉,可是有了妙计?” 欢愉? 刘豹老脸一红,赶忙擦了下嘴角,正脸掩饰尴尬。 关于是否分兵攻取隰成,他们讨论半天也达不成共识,各有各的道理,需要自己这个老板拍板。 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人,肯定不能让手下拿命硬填。 刘豹环顾一圈,迎着众人脸上的期许之色,痛快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要是为了一座破城伤了元气,那不如打道回府,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说罢他又看向郝昭,“所以伯道,无需顾虑,依你的意思办。” “唯!”郝昭欣慰一笑,抱拳拜礼。 舅舅和兰氏骨都侯叹了口气,对视一眼,跟着拜了下去。 第八章 城外骑战(感谢投票 ,加更送上) 第83章 城外骑战(感谢投票 ,加更送上) 旭日初升,细水潺潺,时而响起着几声鸟叫,划破天空的宁静。 离石城头,须卜迟眺望东南的平阳军大营,面色凝重。 郞氏且渠陪在他的身边,嘴里不停朝着另一旁的手下吆喝。 离石全城百姓,无论胡汉,都被征调到各个城门,协助他们守城。 须卜迟陷入沉思。 于离城破,归咎于敌军的投石机太强,打了己方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准备的守城器械全然派不上用场。 但离石不一样,无论城墙的高度还是厚度,远非于离能比。 而且有旷野供骑兵迂回,他们再想通过那种粗糙笨重的器械攻城,离石的胡骑也不用像于离山道那样挤在一起。 须卜迟看眼忙碌的郞氏且渠,担忧道:“上郡的援军到了何处?” 郞氏且渠闻声转身,对着须卜迟道:“早上探马来报,说是正在分批渡河,只是牵扯战马,怕是得明早才能到。” 明早? 须卜迟叹了口气,眺望前方,忽然看见对方派出一部人马,径直向西进军。 他拧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不好,他们想要攻打隰成,要把咱们困死在城里!” 郞氏且渠顺着声音,也看见远方挪动的长线,冷声道:“他们人马算不上多,想要攻离石无异于螳臂当车。” 说罢他眉头一皱,忽然想到那骇人的投石车,旋即转口道:“不过咱们也不能大意,大当户不如派人禀报须卜骨都侯,让他派些人马从雁门关南下皋狼,以防最坏的情况。” 须卜迟眉头不展,部族在北方的战事焦灼,骨都侯正是因为信任自己,才让自己统领上郡诸部,驻守离石一带。 现在放着上郡二十万新降胡不用,反而让捉襟见肘的前线分兵救援,属实拉不下脸面。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郞氏且渠继续催道:“此事非同小可,要是真的被他们占去了隰成,上郡的那群墙头草直接散去也不是不可能,只盼他们现在已经有人进驻隰成,不要被轻易占去才好。” 须卜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悠悠一叹,“罢了,怪我技不如人,不能再误了大事。来人!” “大当户!”身侧的手下上前。 他嘱咐几句过后,让手下出城北上,直接前往朔方。 手下领命下楼,骑着骏马飞驰而去。 须卜迟看着远去的身影,再次把视线放回平阳大营,心思急转,最后冷道:“既然他们想要分兵攻打隰成,咱们就趁机攻击他们的大营!” 郞氏且渠心里一颤,劝言道:“大当户不可!于离伤亡惨重,惹得诸部士兵怨声载道,汉人心眼又多,不知还藏着什么肮脏的手段,现在出兵不妥,不如固守待援。” 须卜吃横了郞氏且渠一眼,不悦道:“于离山道窄小,让我军勇士不能纵马骑射,眼下旷野千里,何须畏首畏尾!退一步说,便是咱们打不过,打不了退兵回城,他们还能追得上咱们不成?” “可是······”郞氏且渠还想要劝。 须卜迟伸手止住,不容置疑道:“要让他们轻轻松松分兵攻打隰成,指不定下一个就是皋狼,到时三条道路皆阻,我等就真的成了瓮中的王八。” 郞氏且渠挣扎片刻,长叹一口气,行礼道:“遵大当户命。” 随着军令传下,嘹亮的号角声响起,离石东门大开,无数胡骑从城中涌出,跨过吊桥,朝着平阳军营冲去。 平阳军营里面,连夜修筑了防御工事,毕竟旷野之上无险可守,只能加班加点创造条件。 郝昭带着三千白披平阳步卒西下隰成,此时营里除了忙碌的民夫,就剩两部的万余胡骑。 徐晃被刘豹留了下来,他跟和勒共事过一段时间,由他协助和勒领军破敌再合适不过。 看着远方的离石胡骑涌出,刘豹不难猜出对方的打算,瞟眼身侧的徐晃,“对方狗急跳墙,可能一战?” “唯!”徐晃会意上前,对着和勒一礼。 两人先后上马,接着马蹄声不绝,带着平阳胡骑杀出营去。 朝阳冉冉上升,把大地照得明亮。 无数鲜红的蹄龙旗迎风招展,距离离石胡骑越来越近。 刘豹站在修筑的高台上,眺望远方的战场。 两军骑兵部队声势浩大,泾渭分明,如同盘旋互啄的两条游龙。 贴近齐射,然后错身而过,到远处后调整方向,再次重复过程。 这是刘豹第一次见到胡骑大军之间的对决,相较于骑战更像是在打海战,宛如两艘战舰不停调整方向寻找有利位置,通过远程火力射杀敌人。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 两军不停侧身而过,不断有胡骑坠落马下。 马蹄声与嘶鸣声响彻天扉。 随着交锋次数越来越多,松散的离石胡骑最先支撑不住,阵形开始变得紊乱。 平阳胡骑一轮齐射过后再次错身而过,和勒身侧的徐晃眼见敌军变得人慌马乱,眸中精光闪过,旋即提起马腹上挂载的长槊,调整马头对向敌阵,怒吼一声“杀”,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和勒对徐晃十分信任,知道他是发现了战机,赶忙举手示意。 随即扛着蹄龙旗的胡骑率先追上,会意的大部队跟着追上徐晃,纷纷举起了腰刀。 “嗷嗷嗷嗷嗷!” 平阳胡骑发出无数狼嚎,正是胡人狩猎开始的号角。 离石胡骑刚刚从慌乱中恢复,就见敌军摆出楔形阵,朝着自己队伍中央捅了进来。 砰! 离石胡骑瞬间被切成前后两段,中间的胡骑被砍落一地。 统领在最前面的须卜迟见势不妙,满头大汗,猛挥马鞭,想要到前方重整旗鼓。奈对方仿佛追逐猎物的饿狼,紧紧贴在后面,死死咬住了自己。 狼嚎声和惨叫声掺杂在一起,离石胡骑大乱! 须卜迟回望一眼,又惊又怒,眼见大势已去,牙龈紧咬,径直朝着离石城逃去。 蹄龙旗一直追逐到离石城下,杀得敌军鬼哭狼嚎,直到被对方城墙上的箭雨逼退,平阳胡骑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嚎叫,嘲笑着落荒而逃的敌人。 高处的刘豹见尘埃落定,鲜红的蹄龙旗已经开始回撤,心里松了口气。 这种旷野骑射战,比拼的是领队的反应能力和部队的执行力,显然徐晃和平阳胡骑没让自己失望,再次大败离石守军。 第九章 尝试招降 第84章 尝试招降 须卜迟又败,这下彻底成了惊弓之鸟,无论城外的平阳军如何谩骂,再也不敢出城应战。 山下有了于离作为中转,无论粮草还是新的攻城器械,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 深夜,营中传来消息,郝昭攻克隰成,用完的攻城器械正在回营的路上,估计明日晌午就能赶到。 不过刘豹高兴不起来。 根据郝昭派回来的部下所说,无数胡人正在蔺县集结,怕是数万不止,希望自己能够想法破城,否则隰成无法久守。 郝昭竟然让自己攻破离石? 郝昭竟然担心守不住? 刘豹坐在灯前,满脸不可思议。 全民皆兵这一点,胡人确实可怕,动辄上万。 没想到能让郝昭这个善守的名将改变主意,想来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刘豹不敢耽搁,命令全军三更做饭五更出发。 天蒙蒙亮,大军已经压到了离石城下。 攻城器械尚未备好,却也不能干等,刘豹挟着兵威,亲自到城下尝试招降。 徐晃亲自带人举盾在前,护住身后的刘豹。 刘豹来到城下,扫见瞄来的箭口,也不敢靠的太近,仰视着城楼上的须卜迟,大声道:“须卜大当户可在?” 城楼上的须卜迟心里盘算如何射杀刘豹,闻声凑到垛口,露头对着城下的刘豹回话道:“左贤王不在平阳享福,为何带兵侵扰我们须卜的领地?” 刘豹咧嘴,不答反问道:“废话就免了,你我两部同为屠各,又是百年盟友,虽然须卜背信弃义在先,但本王有意冰释前嫌。你若愿降,必以骨都侯之位待你。” 须卜迟夸张大笑,不屑道:“你们栾鞮部甘为汉人犬牙,屡屡陷胡人于危难,我家骨都侯顺应大势,何来背信弃义一说?大王也无需多费唇舌,有能耐就攻克这离石!到时候要杀要剐,我须卜迟悉听尊便!” “杀了这个叛徒!” “你们不配称胡人!” “改汉名的叛徒!” 听到城楼上叽叽喳喳,刘豹暗叹口气,气沉丹田,大声道:“大当户也是熟读汉典之人,应当知晓什么叫做弃燕雀小人之志,慕鸿鹄以高翔。本王有平阳作保,无论胡汉皆以诚心待之,既然你现在无意相谈,那咱们就打过再说。” “只决生死,无需废话!”须卜迟态度坚决,扬了下手,手下们端起弓箭。 刘豹策马环顾城楼上的守军,他们服装不一,有胡人,有汉人。 他们神色各异,或是痛恨,或是迟疑,或是麻木。 刘豹动了心思,继续大声道:“本王栾鞮格尔,是冒顿单于之后,是大汉亲封的胡族正统!既然大家想看看本王的手段,那也不会让大家失望!只是请你们记住,无论是南胡,还是新降胡,都是我们栾鞮氏的子民! 一会大战开始,生死有命,怕死的尽管躲去别处,本王只攻南门,还请诸位好自为之!” 须卜迟见左右有人动容,大怒道:“放箭!” 嗖嗖嗖! 刘豹在听到喊声的一瞬间,赶忙挥动马缰逃离城下,眼见后面箭雨如盆,暗骂这是个危险活。 “嗷嗷嗷嗷嗷!” 自家的胡骑见状狼嚎着上前,快速护住回逃的刘豹。 刚刚过了晌午,巨石炮的部件已经从隰成运了回来,工匠们正在紧急搭建。 众人一番谋划,决定凭借二十台巨石炮专攻一处,只要能够打出缺口,便可全军压上。 随着战事加剧,尤其是郝昭告急之后,刘豹立即派人催调新建的攻城器械,并且许以利钱,临时加征兹氏县的民夫。 兹氏是太原王柔的领地,自己只是借道,本来无权调动他们。 好在王柔提前知会县令“便宜行事”,县令得知请求后倒也配合,强征全县青壮上山,这让刘豹心里感激,暗暗记下了这个人情。 从隰成调回来的二十台巨石炮已经投入前线,开始对着离石南墙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轰得城墙守军东躲西藏,惨叫声不断。 徐晃带着平阳胡骑游离在对方弓箭的射程边缘,随着石炮的呼啸上前抛射两轮,旋即快速脱离射程,专门射向守军躲藏的位置,颇有成效。 受制于石炮的投射频率,和没法控制的准度,攻击算不上猛烈,但也称得上声势浩大。 漫天的石炮轰击得城墙砰砰作响,虽然脆弱的城垛会被砸得稀巴烂,但是坚固的城墙本体不为所动,让刘豹颇有蚍蜉撼树的滋味。 刘豹也派了探马去隰成,还不知道郝昭那里的情况到底有多糟,但是想要用石炮轰开城墙,目前看不到希望。 毕竟哪怕是滴水穿石,也要滴在一处才行,投石机显然做不到。 和勒面色揪紧,虽然心疼族人,但也知道大敌当前,主动请战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要不直接开始蚁附攻城,我愿督军!” 兰氏骨都侯迎着呼啸而去的石炮,点头道:“是啊大王,须卜迟这家伙狡猾无比,已经懂得卡着间隙把人散开,这城墙远比想得结实,也不知道是怎么造的,咱们得换个法子。” 刘豹盯着城墙,无奈道:“现在哪有别的法子,权当吓唬吓唬他们,一会我再去招降,不行就得等新器械过来了。” “大王不妥,还是我去吧。”徐晃担忧道。 刘豹叹气,“这事只有我去效果最好,你带骑兵看好侧翼,防止他们出城袭阵。” “唯!” 临近傍晚,徐晃领兵打退几波对方从东门绕出的骚扰部队,于离的增员终于赶到。 数千民夫带来大大小小的部件,像是堆积木一般。 刘豹看着组装起来的新家伙,既兴奋又紧张。 趁机让投石部队休整,他再次骑马来到城前,看着城墙上狼狈的胡人,大声招降道:“胡家的勇士们,还不投降吗?这山上不缺砂石,石炮可以连轰数月不止,你们哪个想要走的,可以从北门出城,本王以弥犁作保,绝不乱杀一人!还可以给你们供给返家的粮草,如果有哪个愿意重归王庭,能够主动打开城门的,封小王,赏牛羊万头!” 刘豹喊得口干舌燥,虽然又被箭雨射得狼狈逃窜,但看着那一张张惨脸,不见得没用。 想到此处,对着手下示意,平阳军齐呼:“封小王,赏牛羊万头!” “封小王,赏牛羊万头!” “封小王,赏牛羊万头!” 第十章 夜袭离石 第85章 夜袭离石 须卜迟冷眼看着刘豹逃走,把弓箭递回给手下,守军快速修缮着城墙上的破缺。 那石炮声势浩大,但想要破城却是没有可能,让他紧悬的心放了下来。 离石胡人逐渐变得适应,只要靠着坚硬的墙面俯身贴近,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 郞氏且渠左右扫视一眼,凑上前小声提醒道:“得派些亲信驻守北门,以防真的有人临阵脱逃,在下愿意前往!” 须卜迟点头,“确实如此,务必安排咱们南胡人轮流守夜,遇到想要跑的,直接杀了立威就是。” “遵大当户命。”郞氏且渠眉毛上挑,转身跑下了城楼。 星星火光在黑夜中闪烁,显得微不足道。 平阳大军兵临城下,离石部队的组成又无比较复杂,人心易散。 所以须卜迟不敢轻易离开,继续留在城头督战,累了就靠墙小眯一会。 相较于白天的滔天巨浪,现在敌营出奇地安静,让须卜迟有了不好的预感。 须卜迟考虑要不要再次趁夜劫营,只是想到那杀神一般的徐晃,加上黑夜中敌我难辨,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三关到于离,再到离石,自己还没有赢过。 想及此处,须卜迟悠悠叹了口气,只盼上郡援军早些抵达,能够一扫心中恶气。 深夜,周遭已经有士兵打起了鼾声。 须卜迟却是睡不着,倚靠在城墙上,仰望着天上的点点明亮。 嗖! 砰! 熟悉的巨响划破夜空,无数石炮再次倾泻而来。 夜袭! “敌袭!备战!”须卜迟一声惊吼,整个南门城墙上的胡人匆忙爬了起来。 呼啸声与重击声不绝于耳,本来已经适应了的石炮,借着黑夜的庇护,竟然变得更加恐怖,让所有守军如同置身深渊,摸爬滚打到城下。 对方连夜攻城,须卜迟也不敢坐以待毙,再次安排上百胡骑从东门杀出城外,趁着夜色,命他们拼死砸掉对方的器械。 可惜胡骑出城不久,就有人逃回来报惨,竟是有人提前埋伏在城门附近,故意等着自己的骑兵自投落网。 须卜迟心中生出一丝无力感,暗想自己也有这些巨型器械该多好,可惜有能耐的汉人早就跑光,胡人又做不出这种精巧的东西,让自己今日落得个被动挨打的局面。 南门的轰击仍在继续,这种看不清却听得见的恐惧,让人脊背发凉。 “啊!” 一片惨叫响起,石炮恰巧落在城门前的街道,砸死砸伤数人,把路也堵了个严实。 须卜迟带着众人俯身紧贴城墙,从不断传来的声响判断,投石机的数量怕是翻倍不止,而且刻意交错攻击,不再似白天那般有间隙。 麻烦了! 须卜迟心里苦笑。 借着通红的火把,几乎所有人都逃下了城楼,紧紧贴在城墙边上。 此时要是对方忽然攀爬城墙,怕是轻而易举。 须卜迟眼皮直跳,声响一旦变小,就拿刀催促手下上楼观察状况,确定是否有敌军摸了过来。 只是有几人被砸死在城楼上,发着瘆人的哀嚎,于是所有人借着黑夜畏首畏尾,生怕被须卜迟选上。 就在须卜迟心急如焚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大喊,“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须卜迟大惊,离石东南北各有两扇城门,也不知道是哪里破了。 刘豹不是说只攻南门吗? 声东击西?还是扰乱军心? 须卜迟犹疑的当口,城里却是不知有谁跟着大喊,“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须卜迟震怒,带着手下纷纷拔刀,快速控制住局面。 只是黑夜里兵荒马乱,哪还管得上命令,仍然有不少人趁机逃了出去。 砰! 砰! 石炮继续蹂躏着城墙,发出骇人的声响。 眼看趁黑出逃的人越来越多,手下亲兵开始有人坚持不住,小声道:“大当户,咱们也撤吧。” “休要惑乱军心!”须卜迟闻言大怒,想要斩杀此人,只是听着乱成一团的嘈杂,不想再添新乱,忍着把刀放下。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喊叫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守在南门外围的诸部胡人跟着越跑越多。 探查各门状况的探马们还未回来,此时眼看着局面陷入混乱,自己要是再不出手控制,等到各部胡人跑光,怕是南门也不用守了。 现在有没有敌军借着炮声摸到城下,他不敢确定。 但如果换成他是刘豹,一定会如此安排。 只等石炮一停,就是敌方蚁附攻城的最佳时机。 须卜迟凝神静听,一骑忽然驶来,撞在石头上翻了跟头,胡人挣扎着起身,大声道:“北门发生乱战,郞氏且渠请大当户增援!” 增援? 乱战? 本就心惊胆寒的南门守军闻声哗然,加上到处高呼“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就连须卜部的胡人也有了退意,纷纷开口劝说须卜迟。 哗变还是攻城? 须卜迟不假思索,让所有人继续坚守南门,防止敌人攀城。 自己则是亲自带着数百胡骑前往北门。 须卜部本就是曾经的汉三家之一,不仅以和汉家通婚为荣,还积累了大量汉家典籍。 须卜迟也读过一些兵书,知道刘豹承诺不乱杀一人,其实是用了围城必阙的伎俩。 不过他故意把北门当成生路放给自己,虽然路上不知道有没有埋伏,显然要比从南门东门突围容易。 所以他亲自带兵前往北门,若是真的大势已去,也可顺势突围。 北上穿过皋狼过雁门,也就回到了自家的领地。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这穿破天空的话语,远比石炮来的厉害。 离石胡骑本就各有从属,此时谁还把须卜迟当回事,纷纷找向自己的头人,有了各自的打算。 须卜迟顺着城中大道,自南向北快马来到北门,借着微弱的火光,瞧见城门前挤得密密麻麻,喊杀声、刀击声、惨叫声不断,彻底乱成一团。 第十一章 攻克离石(感谢投票,今日加更) 第86章 攻克离石(感谢投票,今日加更) 不是破城,是哗变! 须卜迟终于确定,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各部打得不可开交,自己想要在黑夜里冲进刀光剑影,显然不安全。 “冷静!我是须卜迟!大家冷静!”须卜迟不停大喊,甚至已经斩杀几人。 然而北门本就在乱战当中,没人顾得上理他,反而因为他的到来更添恐慌,拼命杀向城门。 须卜迟焦头烂额,眼见不是办法,继续下去怕是真的变成哗变。 听着耳边仍在不停聒噪的“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他忽然想出一计,赶忙让亲兵一齐喊道:“北门有伏兵,大家不要上当!” “北门有伏兵,大家不要上当!” “北门有伏兵,大家不要上当!” “北门有伏兵,大家不要上当!” 此法果然有用,乱战的众人变得迟疑,慢慢停下手上的动作。 郞氏且渠闻声大喜,站在城楼上大喊道:“可是大当户来了?” 须卜迟辨不清方向,只能仰头大喊道:“我是大当户须卜迟!大家不要惊慌,不过是敌人虚张声势罢了!” 郞氏且渠这次听清须卜迟的声音,趁着众人迟疑的当口,快速下城挤到须卜迟马前,苦涩道:“临阵脱逃的人突然变多,幸亏大当户来帮衬,否则北门不保!” 须卜迟顾不上答话,继续示意手下齐呼:“北门有伏兵,大家不要上当!” “北门有伏兵,大家不要上当!”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北门有伏兵,大家不要上当!”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两种声音夹在一起,虽然止住手下们一股脑地往北门涌,但他们茫然无措,不知道信哪个,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 见局面缓和,把安抚众人的任务交给郞氏且渠,须卜迟策马回援。 他最担心的还是被石炮覆盖的南门,只要南门不被攻破,待到天明重整旗鼓,就能转危为安。 众人快马赶回南门,迎着无数轻骑逆行,须卜迟心里凉了一半。 果然,借着火光,城墙下面已经变得空荡荡的,自己去趟北门的功夫,手下竟是纷纷跟着跑了! 须卜迟直感气血上涌,好在破空声虽然绵延不绝,但仍然城门紧闭,并没有被敌军攻破。 须卜迟再次贴墙而立,安排手下到处收拢残军,长长叹了口气,只希望能够快些天亮。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又有几名手下惨叫着跑来,须卜迟再也憋不住怒火,直接拔刀上前砍死一人,鲜血飞溅,沾染一身。 他吼道:“再敢乱我军心者,就地格杀!” 报信的胡人见须卜迟杀人,惨声道:“大当户,城门破了,真的破了!” “放屁!本当户刚从北门回来,左右,把他杀了!”须卜迟狠声道。 “大当户饶命,真的破了,是东门,不是北门!是东门,不是北门!”报信的胡人大声求饶,扑通跪了下去。 须卜迟心中冷笑,猛然反应他说的是东门,赶忙让亲兵举着火把,凑近喊话的胡人。 只见这名胡人一脸泥灰,浑身是血,颤颤巍巍地看着自己,一脸惨色。 须卜迟心情沉到谷底,颤声道:“你所言,当······真?” 胡人泪流满面,使劲点了点头,哽咽道:“大当户,我也是须卜氏的人!千骑长战死不能亲自前来,快跑吧!他们已经冲进来了!” 哗! 一众人南北穿梭,没顾上东部两门。 只是东门也有数千守军,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攻破? 须卜迟犹疑之际,另外几人跟着惨声道:“大当户别犹豫了,真的来不及了!” 须卜牙龈紧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回天乏力。 但他不敢赌,只能翻身上马,一边安排亲兵去东门探查究竟,一边再次奔赴城北。 “杀!” “赏!” “杀!” “赏!”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城门破了,快往北门逃!” 须卜迟刚刚策马路过离石中心的路口,听到各种声音夹杂在东侧,不知道为何有人喊“赏”。 接着大地震颤,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声音整齐而有力。 须卜迟脸色惨白,彻底明白过来,东门竟是真的被敌人攻破! 该死! 他再也不敢犹豫,快速朝着北门冲去。 北门是阙口,是他逃生的希望。 到了北门,路上堵得密密麻麻。 各种声音纷乱繁杂,有怒骂,有抱怨,有丧气,但都被城墙上整齐的呐喊给压了过去。 “北门有伏兵,大家不要上当!” “北门有伏兵,大家不要上当!” 须卜迟想到这个以毒攻毒的法子十分管用,立即止住了北门的慌乱,让无数茫然的胡人挤在城门前的大街上。 然而他现在见此状况却是哭笑不得,毕竟后面真的打进来了敌人,片刻不能耽搁,只能让手下帮忙清出路来。 “让开让开!大当户来了!” “滚一边去,让开让开!” “找死吗你!滚开!” 手下一边大喊一边开道,须卜迟骑马跟着挤到城门前,对着看门的胡人不动声色,“开门。” 胡人一愣,火光微弱,看不清须卜迟的脸面。 郞氏且渠下了死命令,无论是谁,一律不准放出城外,尤其提及了大当户。 看门胡人想到此处,冷声道:“开什么门?没听见吗?北门有伏兵,大家不要上当!且渠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尔等速速退去,莫要逼我们动刀!” 须卜迟没理胡人,闭目聆听,听见那整齐的马蹄声变得越来越清,再也不敢犹豫,大喝道:“郞氏且渠何处?” 看门的胡人哼了一声,“我家且渠亲自带人与伏兵交战,尔等快快各回各地,要是误了战事,谁也活不了!” 出城交战? 跟伏兵交战? 须卜迟闻言大惊,再傻也明白过来,郞氏且渠竟然提前跑了! 旋即刀影在火光中一闪而逝,把面前的胡人砍死在地上。 守着城门的胡人们大惊,纷纷持刀想要上前,须卜迟却是抢先大声道:“你们且看清了!我是大当户须卜迟,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放弃离石北上皋狼!” 哗! 一名守军凑上前高举火把,一看真的是须卜迟,犹疑之下再次被须卜迟斩杀,其余众人吓得赶忙开门,抢先跑了出去。 无数胡骑从北门涌出,毕竟刘豹以冒顿后人的身份承诺不会乱杀,出门就是生路。 就在此时,后面忽然传来无穷的聒噪。 “抓须卜迟者,封小王,赏牛羊万头!” “抓须卜迟者,封小王,赏牛羊万头!” “抓须卜迟者,封小王,赏牛羊万头!” 漫天的喝声临近,须卜迟大惊失色,赶忙策马冲出门外,身后跟着眸光闪烁的胡人。 第十二章 平定吕梁 第87章 平定吕梁 鸡鸣嘹亮,划破夜空,待到天空染上红色,动乱一夜的离石城终于变得安静。 刘豹站在东门门前,伸了个懒腰,旁边站着意犹未尽的兰氏骨都侯,嘴里不停喊着“赏,赏”。 夜视仪自然是没有的,好在刘豹看过《笑傲江湖》,晓得瞎子们靠着喊口号分别敌我,临时拿出来用,效果还不错。 须卜迟被绑缚着推到刘豹面前,身后跟着几名满脸讨好的胡人。 是他们抓了须卜迟,来找自己领赏。 自己承诺的职位先不说,万头牛羊可不是小数,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想到真有人把须卜迟抓了。 刘豹只是学着电视里的桥段走走过场,由于着急破城,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 只是现在轮到自己兑现,心里却开始打鼓。 自己是老板,要是不兑现奖金,甚至卸磨杀驴,以后声名扫地,怕是再也不好激励员工。 但要如额兑现,那可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自己砸锅卖铁才能凑得出来。 谁叫自己只是个缩在一隅的小军阀呢。 先让手下把投诚的这部人马安置下去,兑现的问题可以等到打完仗再说,大不了分期付款,拖他个三五十年。 刘豹上前,上下打量着狼狈的须卜迟,他浑身都是伤,看来一路没少受罪。 “这下能好好谈了?”刘豹打趣道。 须卜迟轻哼一声,万念俱灰,麻木地扫视四周。 川河之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木桥,桥的一端还有防箭用的木棚,那是专门应对护城河的壕桥,没想到平阳准备了如此之多。 东墙的两座城门分别叫东门和东关,此时都被砸烂,门口摆着几辆大型冲车,车上带棚,棚成三角,上裹牛皮。 更要命的,是两座不知何时拔地而起的飞楼,略高于城墙,士兵可以从顶层直接跳到城墙上面。 还有覆盖铁片的轒辒车,带着钩镶的云梯,甚至还有许多寻找空当的简易竹梯。 最后瞟向远处排列整齐的投石机,威风凛凛,那是他的梦魇。 原来对方准备的竟然如此充足,自己输得不冤。 须卜迟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留下了眼泪。 刘豹心情大好,倒也不用出言刺激这位阶下囚,毕竟这些“大玩具”初次亮相,对方作为“胡人正统”,措手不及情有可原。 只是自己刻意留了阙口,又是趁夜袭城,能抓到须卜迟这条大鱼,反而有些运气成分。 须卜迟开口道:“大王赢了,赖我不听人劝,当有此败,你杀了我吧。” “杀?哪有那么容易。”刘豹翻了个白眼,揶揄道,“大当户吃好喝住着吧。” 攻破离石,接下来就要退隰成之敌。 离石的破败与当初的平阳一般无二,作为山巅上的通衢之地,值得自己多花些工夫经营。 留和勒和徐晃驻守,刘豹带着兰氏骨都侯本部胡骑迅速增援隰成,现在有须卜迟这个人质在手,自然要捎上好好利用。 一路下坡疾驰,没到晌午,就已经抵达隰成城外。 隰成与于离相仿,是离石城的左膀右臂,都卡在山道中间。 刘豹带着人马从东门进城,直接来到西门的城墙上。 他与郝昭并肩而立,看着下面挤满的胡人,才明白郝昭为什么没有信心守住。 “昭骗他们离石已破,劝他们回去,他们不敢,就这么僵住了一天。”郝昭笑着对刘豹比了个拇指,“不过大王威武,竟然真的一夜攻破离石,还抓了这条大鱼。” 说罢郝昭瞟眼被绑住嘴的须卜迟,让士卒把他推到垛口,大声喊话道:“诸位勇士,你们瞪大眼睛看清楚,离石守将须卜大当户在此,还不速速退兵,后方天兵将至,汝等想要困死在这河东之地?” 城下一片哗然,齐刷刷抬头打量着被俘的须卜迟。 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他,有人惊呼道:“果然是须卜大当户!” “离石破了?那咱们是不是不用去了?” “他们自己人被抓,又不是咱们的过错。” 上郡的胡人们炸开了锅,他们本就是被强征来的,此时有了退兵由头,叽叽喳喳半天之后,纷纷调转方向,从城下离去。 看着一切的须卜迟面色苍白,痛苦地闭上双眼。 刘豹解开他嘴上的束缚,尝试跟他搭话,奈何他打定主意不配合,想到以后还有用处,就让手下把他押了下去。 离石本是东汉西河郡郡治,西河自从匈奴吾斯车纽叛乱后便被废置,并入上郡。 现在攻克离石,下一步就是征讨周边各县,恢复黄河以东的西河旧地。 刘豹现在心情大好,甚至有些意气风发。 毕竟有了这片山巅上的领地以后,如果哪天再翻脸,即使平阳被曹操袁绍攻破,自家也可以效仿张燕,在这吕梁山上做个山大王。 不过从广袤的上郡来看,吕梁诸县只是东部边角,大部分地区都在黄河西边的河套高地,那里也是自己的目标所在。 袁绍让自己陈兵的临泾,则是在上郡的西南端,等自己按部就班地打到那里,整个上郡也差不多收入囊中。 刘豹和郝昭没着急返回离石,等到河套胡骑彻底退去,继续发兵山下的蔺县。 只有控制住蔺县,以及蔺县所属的孟门渡口,才能防止上郡的胡人再像现在这样直接打到隰成。 接下来几天,韩氏骨都侯从河东蒲子发兵北上,占领离石南部的土军、利昌,和勒和徐晃则是从离石发兵北上,接连攻克皋狼、汾阳。 汾阳类似陭氏,是座位于山涧的小县城,北部就是雁门郡的楼烦,是袁绍外甥高干的领地。 随着领地扩大,刘豹手下的人才捉襟见肘,尤其缺乏谋士。 平阳和离石有郝昭徐晃这样的大将坐镇尚可,但轮到陭氏、端氏、冷泉关、于离、蔺县和汾阳这些险关要冲,人手已经不够分。 刘豹为此头疼不已,虽然部族里有唬人头衔的亲戚一大堆,但靠谱的只有安古鲁父子,自己可不敢让他们出去独当一面。 蔺县靠着黄河,是座汉人县城,传说是蔺相如的老家。 刘豹带着大军刚到,县令竟然直接开门投降。 他与郝昭对视一眼,直接带着大军进驻城内。 县令趁机陪到刘豹身边,汇报着城里的状况。 郝昭带的平阳兵都是汉人,但自己这个不蓄须的大王一看就是胡人。 现在不仅是县令,包括来回穿梭如故的百姓,竟是没有人害怕自己。 刘豹啧啧称奇,忍不住询问县令。 第十三章 蔺县李儒 第88章 蔺县李儒 县令腼腆一笑,偷偷瞟了眼刘豹的脸色,诚实道:“县里有个逃难来的免主簿,颇有能力。他说大王素有贤名,不会动辄倾轧百姓,只要大家坦坦荡荡,就会少去祸事。” 刘豹闻言一愣,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有人知道自己。 免主簿,这个姓氏听起来似乎是胡人。 他心中好奇,让县令带自己去见一下这位主簿。 两人来到免主簿办公的县衙门前,刘豹示意噤声,两人悄悄站到门口。 免主簿约莫三十来岁,体型消瘦,穿着一身蓝色袍服。尖嘴猴腮的脸上有着细细的八字胡须,满目精明,看上去不像好人。 他正在奋笔疾书,快速写完一份又一份的案牍。 刘豹如今帐下缺人,见这位免主薄处事干练,动了结交的心思。 他刚要进门,又见免主播忽然见他把笔一扔,伸手使劲揉了下眼,竟是不知不觉中掉起了眼泪。 哭了? 刘豹一愣,对着旁边的县令悄声道:“家里有白事?” 县令摇头,赶忙大咳一声,提醒坐在里面的免主簿。 免主簿闻言一惊,快速抹两下眼角,然后挪步上前,礼道:“下官免乙,见过左贤王,见过县令。” 免乙? 刘豹看着儒服打扮的免主簿,奇道:“你认识本王?” 免乙腼腆一笑,拜礼道:“免某所知不蓄须者,只有左贤王一人,倒是不难猜。” 刘豹摸了摸下巴,莞尔道:“胡人还是汉人?” 县令帮着解释道:“大王有所不知,免姓是汉姓,姓的人虽是不多,但在我们蔺县也有上百户。” 汉人?自己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姓氏。 刘豹了然,打开属性面板看了一眼,脸上表情瞬间僵住。 李儒 蔺县主簿 统帅61 武力26 智力93 政治75 魅力38 竟然是李儒? 那个给董卓当参谋的李儒? 他怎么在这种地方,不是应该跟着西凉军阀吗? 李儒见刘豹死死盯着自己,以为眼泪没抹干净,赶忙再抹两下,羞声道:“免谋又不是美人,大王何故如此。” 刘豹挑眉道:“你叫免乙?” 李儒见刘豹神色怪异,心里突突,于是行礼避开目光,应道:“是,在下免乙。” 刘豹哈哈一笑,让县令出去帮忙准备些酒菜,自己则是来到李儒的位子坐下,摊开一份他处理的案牍,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里面哪有什么公文,简直是在鬼画符。 李儒老脸一红,“此乃祷求上苍的上古符箓,可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刘豹闻言翻了个白眼,你搁这修仙呢? 又想到李儒跟着董卓坏事做绝,试探道:“避难的?” 李儒闻言一呆,点头道:“免某本是冯翊合阳人,关中贼匪祸乱,山东又没有亲戚,为谋生计只能来到蔺县,投靠了自家舅子。” 舅子? 见李儒不说实话,刘豹目光灼灼盯着他,“你自己没犯事?” 李儒刚想否认,忽见刘豹神色怪异,心里挣扎片刻,惨声道:“犯过。” 刘豹见李儒承认,继续点破道:“背了人命?” 李儒闻言一震,眼眶一红,颤声道:“背······背了。” 刘豹看他竟然跟大姑娘似的要哭,诧异之余也感到好奇,“坏事做绝混不下去了?” 李儒抬头看眼刘豹,见对方一脸揶揄,嘴巴张了张,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刘豹心里也有点纠结,自己急需招聘军师一名,自然是见材心喜,只是这家伙人品不太好,怂恿董卓烧了洛阳,属于典型的有才无德,在企业里属于不重用的范畴。 即使用,也得防备着副作用。 李儒见刘豹脸色不好,悠悠叹了口气,“免某不想惹大王嫌弃,这便收拾行李离去。” 说罢躬身一礼,转身要走。 刘豹看着李儒那有些苍凉的背影,啧了下嘴,“李儒,你先别走,我有几个问题问你。” 李儒脚步一僵,险些摔倒,转身见刘豹脸上收了轻挑,掩饰道:“大王刚才可是叫我?” 刘豹见他还装傻,不耐烦道:“别装了,本王心里敞亮,你为什么不跟着李傕?” 李儒巴嘴,见刘豹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捋了下尖细的胡须,唉声道:“因为那李稚然恰与大王相左。” “跟我相左?你详细说说。”刘豹没想到跟自己还有关系,来了兴致。 李儒紧紧衣袖,回身到刘豹前面,礼道:“傕是汉人,长于塞北胡地,大王是胡人,长于关中洛阳;傕勇猛诡谲,大王至诚淳朴;傕重征讨轻民稷,大王轻杀伐重营计;傕善算无谋横于府内,大王知人善用胡汉升平;傕空有内府之地不图三秦,大王偏居河东一隅反谋上郡;傕以下犯上作祸中原,大王奉承天子攘夷拓土。君子不立危墙,哪里是取死之地,在下还是清楚的。” 刘豹听他说得洋洋洒洒,虽然听得半清不明,但似乎是在夸自己,于是老脸一红,遮掩道:“你倒是个明白人,那还跟着董卓作孽。” 李儒脸色一惨,垂头丧气道:“自知罪不可赦,苟且偷生罢了。” 刘豹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心里纠结,这个看似老实巴交的小胡子,实则是个历史有名的大恶人。 李儒见刘豹面有难色,似是猜出了什么,礼道:“大王大可把在下交给朝廷,只是家有老幼,望贤王宽宥。” 刘豹叹了口气,当务之急就是招揽人才,尤其这种有“脑子”的人才。而且李儒言谈举止得体大方,倒不像是那种反社会人格,可以先试用一下。 心中打定主意,他对着李儒道:“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好在你还有些本事,那就赎罪吧。” “赎罪?”李儒悠悠一叹,“已经赎不清了。” 赎不清? 不过也是,他属于特大纵火犯,性质极度恶劣,足够枪毙个千百遍。 “你害死了多少人?”刘豹忍不住问道。 李儒满脸惭愧,伸出一根指头。 “一百万?”刘豹吸了口凉气,虽然知道李儒烧的是首都,规模肯定要比自己见过的邺城大,但是古代人少,没想到烧死这么多。 李儒一愣,看傻子的表情一闪而过,无语道:“害死一人。” “胡说,偌大的洛阳被你烧了,就死了一个人?”刘豹心中鄙夷,遮掩矿难的人都没李儒离谱,骗傻子一样。 “洛······阳?什么叫我烧了洛阳?”李儒脸色一僵。 “不是你帮着董卓烧的洛阳?”刘豹没想到他不承认。 李儒大惊,慌忙辩解道:“胡说,在下不过是屈居董卓手下的一名小官,又不是亲信,烧洛阳怎么能算到我的头上?” 第十四章 劝解李儒(感谢投票,今日加更送上) 第89章 劝解李儒(感谢投票,今日加更送上) 不是李儒烧的? 刘豹见他慌乱的表情不似作假,也不知道是不是骗自己,不过回家之后可以找蔡小姐确认,他也骗不到自己。 毕竟蔡小姐是高干子女,又是当事人,对这些事应该门清。 他润了润嗓子,还是一脸不信,对着李儒冷笑道:“不是你烧的,那你怎么就罪无可恕了?” “在下······我······”李儒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长叹一口气,认命道,“虽然是被董卓逼迫,但我确实杀了皇帝。” “哈?”刘豹一想,隐约想起这块历史,“你说的罪无可恕,就这?” 李儒呵了一声,苦涩道:“就这?大王是胡人可能不懂,儒这是鸩杀君上,属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泱泱华夏,再无立身之所。” 刘豹翻了个白眼,他刚刚还夸自己,现在语气里又瞧不上胡人。 “还有别的么?”刘豹无语道。 “此等大罪,已够诛灭九族,还需要有什么?”李儒苦笑道。 “没干过别的坏事了?”刘豹再次确认。 “别的坏事?”李儒心里一苦,然后略带傲气,“儒是博士,师从名士郭泰,虽是蝇营狗苟之徒,但也能明辨是非,若非逼不得已,哪里会做坏事。” 刘豹继续试探了几句,李儒对答如流,好似他做过的坏事,只有被董卓安排去毒死了少帝,因此惹得献帝记恨。 他怕被清算,所以带着家里人外逃到这“蛮荒之地”,用了他小舅子的名。 虽然还要找蔡小姐确认真假,但随着交谈加深,这李儒不像是个缺大德的反派,而且知识渊博,让人心生好感。 要说背人命,刘豹身上现在也有几十条,都是王八绿豆,也轮不到自己看不上人家。 他动了招纳的心思,等县令弄来酒水吃食,也叫来郝昭,四人边吃边聊。 酒过三巡,关系变得热络,因为郝昭有意为之,灌得李儒满脸通红,一时间放开了心防。 郝昭知道刘豹的意思,劝酒同时,也不停劝解李儒。 县令懂得察言观色,在旁跟着帮腔。 李儒本就不是大义赴死之辈,否则也不会苟活到现在,虽然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心有介怀,但最后还是跟众人袒露了心声,哭得稀里哗啦。 他怕死,他想活,他更怕家人死,他更想家人活。 跟着董卓杀了皇帝,无论说破天,他都洗不白了。 而且现在诸侯皆是奉承天子,哪怕是名义上的,也不可能容得下他。 刘豹跟郝昭相视大笑,了解清楚始末,反倒高看了李儒一眼。 刘豹瞟着擦鼻涕的李儒,最后安慰道:“上帝,哦不,胡人的天神曾经说过,神赐给你勇气,让你直面无法改变的事,神赐你双手,让你改变可以改变的事。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比你伤天害理的人多了去了,不都好好活着?人要向前看!” 李儒感激涕零,醉的满脸通红,用袖子擦下眼角,哽咽道:“贤王之名名不虚传,儒佩服大王!儒下定决心,赎罪!赎一辈子的罪!” 刘豹心中大喜,满意道:“不错,既然自感罪不可赦,那用一辈子来赎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郝昭细细一品,赞叹道:“大王说得好,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当逢乱世,不如意者几何多?李主簿莫要太过挂怀,只要能够造福一方,也就无愧于天地了。” 县令也赔笑着劝道:“主簿有治国安邦的本事,相较于以死谢罪,确实不如多为苍生民稷做点实事。” 李儒感动到无以加复,拍案起身,对着众人一一拜谢,豪气道:“儒铭记诸公开解之恩,在下心意已决,明日便出发,直抵长安!” “不错,直抵······你去那干嘛?”刘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李儒顺了口气,嗝声道:“长安大乱,儒之责任不可推卸,现在家人已经安顿,自是要回去找李傕周旋,把能做的事都做了。” 郝昭瞟眼刘豹,见他脸色不善,偷偷吸了口凉气,对着李儒提醒道:“李主簿,这吕梁之地百废待兴,大王又礼贤下士,何不······” 李儒摆手止住,又打了个酒嗝,“儒已经害得天下大乱,现在既然决定赎罪,自然还黎民以安泰,讨逆贼于四海,怎可继续执迷不悟,反过来帮着胡人?” 县令脸色苍白,偷偷给李儒递眼色,谁知这厮已经喝醉,尖瘦的脸颊通红通红。 “呵呵呵呵,在主簿看来,北击匈奴,封狼居胥,是不是也算赎罪?”刘豹声音冷了下来。 李儒再次打了个酒嗝,“不······错!被大王一番开解,愧煞李儒!儒故意在这蔺县卖弄聪明,本想以此投奔大王,谋个苟延残喘的差事,奈何大王视儒知己,反劝向善,儒不如胡,儒不如胡啊!” 刘豹气得脸色铁青,县令则是拼命拉李儒的衣角。 “拉我干嘛!”李儒不耐烦地甩开县令,继续道,“无论北虏西羌,终究是边患,儒先有大错在身,后又欲助纣为虐,得亏大王点醒,险些再次犯下大错。” “我那平阳不去了?”刘豹眯起眼睛,一脸危险。 “不······不去了,有大王点拨,怎能再与那郝昭之辈同流合污,去长安,找李傕,再找······曹操。”李儒摆摆手,晃晃悠悠,差点摔倒。 郝昭一愣,脸色也变得铁青,什么叫跟自己同流合污? 他又见刘豹脸色不善,忍着怒气圆场道:“主簿喝多,大王还有什么事,不妨等到酒醒后再谈。” 县令见状拼命点头,生怕刘豹生气。 “儒没醉!长城边塞,决计不能让于外人,尤其是······有本事的胡虏,可不能·······再出个冒顿檀石槐之辈,让内地······永无宁日。”李儒说罢软倒,呼噜睡了过去。 郝昭和县令同时擦了擦额头冷汗,欲言又止,毕竟酒后吐真言,这下真不知道怎么劝了。 刘豹看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李儒,感情劝了半天,把人给劝成敌人了? 他看向郝昭,对着李儒努嘴,气笑道:“绑,也给老子绑回平阳!” 郝昭哈哈一笑,狠狠拍了李儒一下,痛快道:“唯!” 感谢书友的打赏,感谢书友的月票,感谢大家送的好多推荐票,今日加更送上。 第十五章 平阳军议 第90章 平阳军议 宛城。 曹操整理衣襟,踩上自己的鞋子,回身瞄了眼床上。 肤如凝脂的邹夫人双目无神,脸上还有泪痕,愣愣注视着前方。 曹操微微垂下细眸,展了展双臂,发出一声舒畅的呻吟。 就在此时,当当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曹操沉着脸,上前打开房门,看着比自己高大的儿子曹昂,不悦道:“何事?” 曹昂恭敬一礼,“许昌来的密信,河东蛮王攻克离石,有意图谋上郡,钟元常担心养虎为患,建言早取河内,进兵河东。” “文若可有回复?” 曹昂点头道:“张杨羸弱,宜早不宜迟。” 曹操舒了口气,沉声道:“知道了,今日回兵许昌。” “唯。”曹昂应声后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曹操扫了眼曹昂。 曹昂眉头不展,不吐不快道:“父亲奉天子以讨不臣,那胡王又有投效之意,于公于私,都不应当拒之门外,子修以为······” “别说了。”曹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也不解释,转身走回屋内。 “司空!不好了!”一声大叫划破天空,曹安民连滚带爬地跑到曹操面前,惨声道:“张绣反了!张绣反了!典都尉也被那胡人给杀了!” “什么!”曹操大惊,连忙带人跑到门外,喊杀声越来越近。 “杀死曹贼,为大王尽忠!” “杀死曹贼,为大王尽忠!” 胡车儿提着典韦的人头,随手砍翻一人,高呼道:“曹贼受死!” 曹操又惊又怒,慌忙被扶上马,也顾不上其他,直接策马往外冲。 曹昂留下断后,拔出腰刀,迎上杀来的胡车儿,怒道:“父亲待你不薄,为何恩将仇报!” 胡车儿冷冷一笑,高呼道:“弥犁孤涂!” 言罢,两方人马战在一起。 由于需要春耕,进军上郡的步伐放缓,吕梁群县全都纳入囊中,众人久违地聚在平阳,召开军议。 呼厨泉大病初愈,叔侄俩彻夜长谈,他对刘豹表了支持之意,主动请命镇守汾阳。 他是右贤王,是名义上的二把手,现在没有选择驻守三关腹地,也没索要离石平阳这种重镇,而是选择最外围的山县汾阳,其意不言自明。 刘豹本就缺兵少将,对此自然是心生感激,这让叔侄两人的关系又拉近不少。 军帐中,胡左汉右,人人面有得色。 毕竟发展才是硬道理,现在大家的日子,比刘豹刚来的时候不知道好上多少。 李儒最后进门,一脸不情愿,他是真的起了回归关中的念头,找刘豹请辞多次。 刘豹自然不会答应,就这么半强迫着,安排他在平阳住了下来,包括他的妻儿老母。 李儒虽是不情不愿,但架不住刘豹威逼利诱,就这么入了伙,继续“作孽”。 他第一次参加军议,看到郝昭和徐晃孤零零地站在右边后一愣,然后垂着眸子站到左边,跟去卑挨在一起。 去卑没说话,隔着两人的韩氏骨都侯却是粗犷道:“汉人在那边,主簿站错地了。” 李儒挑眉一笑,尖瘦的面孔看上去既精明又猥琐,捋着细胡道:“儒胆小,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 “你······”韩氏骨都侯刚想训斥,去卑却是上前一步拦在中间。 去卑拽了拽旁边的兰氏骨都侯,拉他走去徐晃身旁,让两旁人数变得匀称。 他接着笑道:“我跟大王商量过了,由于陭氏汉多胡少,所以我也起了个汉名,跟着大王姓刘,免得让下面生分。” “起汉名?有必要吗?”和勒斜了眼去卑,然后看向安古鲁。 安古鲁对自己这个儿子十分满意,打哈哈道:“大王都愿意,安古鲁还能有什么意见?全力支持!” 和勒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呼厨泉见状一言不发,也凑到了对面,挨着去卑站住。 郝昭受宠若惊,慌忙要把首位让给呼厨泉。 呼厨泉笑着拒绝,最后一番推辞之下,坚持站在了徐晃身后。 上座的刘豹看着一切,被李儒这么一搅和,暗道没选错人,也忍不住反思。 团建确实应该从小事做起,从骨干做起,否则谈何胡汉一家? 以后在这些琐事上,要再下点工夫才行。 这次军议,除了商讨春耕后兵进河套的诸多事宜,就是新地盘的分配问题。 韩氏骨都侯作为唯一坚持牧居传统的部族,被安置到了偏僻的蒲子,哪怕后续攻克的土军、利昌两县也交给他部管辖,但也都在山区,让他很不满意。 尤其是曾经共进退的兰氏和丘林两部向刘豹妥协,瓜分了富饶的汾河盆地,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让自己部族里面开始起了怨言。 所以他坚持索要离石,而和勒也在一旁帮腔。 由于人才匮乏,还得仰仗诸部出兵,让刘豹不得不依赖这种原始的分封制度。 他对其中弊端自然明白,离石作为可攻可守的要塞重镇,不可能交给韩氏这些连混居都不答应的胡人。 然而和勒仿佛铁了心帮韩氏,这让刘豹的很不爽。 封地的事情其实也不是大事,完全可以拖到攻克上郡以后再说,但两人此时的态度,明显是在逼迫自己。 其余众人帮忙圆场,倒也顺利地把军议开完。 等到诸人散去,刘豹把和勒单独留了下来。 两人聊着聊着大吵了起来。 和勒撕心裂肺道:“我呼衍家世代跟随你们栾鞮家!联姻是惯例,到你格尔这就不行了是吧?你不把曼歌娶了,以后就别叫我舅舅!” “曼歌是你的亲女儿,为何非要硬塞出去呢?我把她当亲妹妹,会把她体体面面地嫁出去,我诚心对你们所有人,难道没了姻亲束缚就能亏待你们不成?”刘豹气得喘着粗气。 和勒指着刘豹,怒道:“幼稚!混账!都怪你娘死得早,又让你在汉家呆久,现在连常识都没了!” 两人大吵的当口,房门忽然被一名黑甲将军推开,身旁窝着的神色各异的诸将。 黑甲将军是毋丘兴,他皱眉扫视一圈,对着刘豹酷酷地道:“这帮人鬼鬼祟祟,都堵在门口。” 刘豹看着这群贼眉鼠眼的家伙,竟然连那刚刚“撒泼打滚”的韩氏骨都侯也在。 “你还知道来!”刘豹对着毋丘兴吼了一句,然后推开众人,气呼呼地走了。 毋丘兴摸下鼻子,不以为意,转身跟着离开。 第十六章 麻沸散 第91章 麻沸散 和勒看着刘豹离去的背影,脸上泛出浓浓地失望,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苍凉。 众人轮番安慰过后,一一散去,只剩郝昭和李儒。 郝昭帮和勒递了碗茶,继续安慰道:“骨都侯保重身子,大王和阏氏那里,我们再去劝劝。” “保重身子,是啊,不知不觉,我也老了。”和勒勉强一笑,面带感激,对郝昭点了下头。 郝昭呵呵一笑,“骨都侯正值壮年,哪里称得上老。” 李儒凑在一旁,听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客套,从两人的话里话外把事情摸得明白,捋着胡须道:“依儒看,这纳娶胡女之事,大王态度坚决,劝也没用。” 和勒闻言一僵,瞥眼李儒,不悦道:“没用也得做!这是我胡家的规矩,部族之间就要通过互娶女人以示交好!大王迟迟不纳胡女,南单于正统现在又被视为汉家走狗,这样如何能够收拢诸部?” 听和勒语气又变得激动,郝昭赶忙给李儒递个眼色。 李儒不以为意,拧眉纠结半天,然后左右环顾两眼,骚眉搭眼道:“其实,真要让大王纳娶,儒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主簿能有办法?”郝昭大奇,要知道那么多人轮番上阵,都没能让刘豹改变心意。 李儒点了下头,对着期许的和勒道:“为大王解忧是你们做臣子的本分,但要光耍嘴皮子,那是连酸儒都不如,自然还要动些手段。” “什么叫我们的本分,你是哪里的?”和勒哼了一声,催促道:“有话快说,别绕弯子。” 李儒叹了口气,问向郝昭悠悠道:“这胡女必须纳娶?” 郝昭肯定道:“大王毕竟是胡人的大王,平阳汉胡混居,得一碗水端平,不能由着性子。” “那大王为什么不愿意纳娶?”李儒继续问道。 郝昭未答,和勒抢先气道:“还不是被那汉家的狐媚子蛊惑,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法门。你们自己说说,无论胡汉,哪有男人不爱美人?偏生大王就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连那过继下来的宇文阏氏都爱答不理。放着美人不碰,属实病得不轻!” 郝昭赶忙安慰和勒两句,催促李儒道:“事关平阳上下齐心,主簿要有妙计,就别藏着掖着了,此事要成,功劳都算你的。” “别别,我跟这事无关。”李儒慌忙摆手,“不过妙计那是没有的,馊主意倒是有个,你们要不要试试?” “说!”和勒见李儒卖关子,气不打一处来。 李儒从身上四处掏了两下,找出一个小布袋,对着满脸问号的两人神秘道:“麻沸散,只要伴酒饮入,片刻间醉死过去,无论刳腹破背,皆无感觉。” “蒙汗药?”郝昭打了个机灵,略带鄙夷地看着李儒,纳闷道,“人都晕过去了,那里还管事吗?” 李儒老脸一红,慌忙再捋两下胡子,正声道:“依我夫人的说法,并无影响。” 并无影响? 郝昭吸了口凉气,没想到李儒还亲自用过,看着这厮的眼神更加怪异,犹豫道:“是不是下作了点?万一大王怪罪下来······” 李儒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道:“儒是苦命之人,本不欲再铸大错,奈何汝等对儒有开导之恩,才勉强帮你们拿个主意,事先说好,用与不用,都跟儒没有关系。” 说罢李儒把麻沸散放到案上,转身道:“另外,大王若是真的重情重义,只要迈过去那道坎,倒也不会亏待了女娃,言已至此,好自为之吧。” 见李儒甩袖出门,郝昭眸光闪动,瞟眼呆愣的和勒,快速板正脸道:“此事伤风败俗,依昭看,万万不可。” “屁的风俗,大王是胡人,没那么多规矩!”和勒瞪了郝昭一眼,转眼看向桌上的药袋,然后一把揣进怀里,风风火火地起身,边走边说道,“死马当活马医,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骨都侯!不妥吧,兹事甚重,再考虑一下。”郝昭一边大声劝阻,一边对着和勒的背影坏笑。 和勒走到门口一顿,转身看向板正脸的郝昭,提醒道:“对了,大王要是怪罪下来,就说是咱俩一块想出来的主意。” “哈?”郝昭看着潇洒离去的和勒,没想到自己还是没能摘清。 他有些欲哭无泪,关于之后的狂风骤雨,想想都刺激。 刚经历完狂风骤雨的刘豹则是坐在案前,对面坐着李儒,曼歌在旁忙里忙外,帮两人整理着吃食。 李儒看着烤在鼎上的羊腿,飘着勾人的香气,尤其是上面沾染的点点椒粉和盐巴,让他食指大动。 他跟蔡邕有旧,于情于礼,都要来拜会蔡小姐。 然而蔡小姐礼过之后,虽然替他澄清火烧洛阳之事,但也有意划清距离,借口身子乏了回去住处。 李儒看得明白,心里苦闷,一个劲地喝着小酒。 刘豹帮他切了块羊肉,暗骂那丫头不识大体,出言安慰道:“你也别往心里去,等我回去就用家法处置她,替你好好出口气。” “大王说笑了,都是儒咎由自取。”李儒心里越想越苦,眼看就要掉眼泪。 刘豹抽了个冷子,实在受不了大男人哭哭啼啼,不过知道李儒是实打实的“失信社死”,只能继续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愁眉苦脸解决不了问题,你就好好在这平阳呆着,我还能亏待你不成?” 李儒惨然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郝昭找了上来。 刘豹见郝昭进门,勾了勾手,“来来来,搬个马扎,一块吃。” 郝昭瞟眼李儒,赶忙挪开目光,手里拿着一份竹简,快速凑到刘豹身边,展开道:“居都小哥送来的快信。” “居都?”刘豹擦两下手,侧头看向郝昭展开的竹简。 居都负责对外贸易,由于张杨把商道打开,现在从河东南下过了箕关就算中原,方便了不少。 所以贸易同时,也趁机安排这小子帮忙打探下中原的消息,算是个情报部门的雏形。 竹简里面写了三件事,分别是曹操宛城惨败,李傕趁机驱逐长安钟繇,袁术称帝四方讨伐。 无论曹操睡了张绣的嫂子,还是袁术的迷之行为,可谓耳熟能详,刘豹并不诧异。 让郝昭把竹简递给李儒,刘豹啧嘴道:“这曹操为了一个寡妇,也不顾全大局,白害死那么多部下,可怜可叹。” 郝昭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刘豹是真傻还是装傻,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 第十七章 代田法(感谢投票,今日加更) 第92章 代田法(感谢投票,今日加更) 郝昭不稀得多说,挨着李儒坐下,掏块羊肉塞进嘴里。 李儒扫完竹简上的内容,苦笑道:“大王命好,真是天不佑我大汉。” 刘豹使劲敲了两下桌子,气道:“哪边才是我们,你还能不能摆正位置了?” 李儒唉声道:“上郡形势错综复杂,想要攻城略地易,想要长治久安难。不过如日中天的曹司空兵败宛城,李傕反戈一击,也延缓了他在关中的部署,少说多给了大王一年时间。” 一年? 刘豹略一想,按照历史来看,哪怕具体时间说不准,但结果毫无疑问,无论长安洛阳,都会落进曹老板手里。 “一年怕是够呛,上郡名为一郡,实则是集合了西河之地,方圆堪比一州,咱们兵微将寡,哪里打得过来。”郝昭唏嘘道。 李儒嘴角翘起,点拨道:“单靠刀兵,自然不达。不过胡人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这说的可不仅仅是打仗,也包括行为处事。大王可以趁着曹操兵败,再次向朝廷索要单于之位,只要名正言顺,再挟兵威跨过黄河,陈兵高奴,驱逐首恶,则诸蛮臣服。” “再去要册封?”刘豹犹豫道,“单于这个名号不都臭了吗?他们不打算给,我都不打算要了。” 郝昭闻言差点一口饭喷出来,咳嗽道:“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名正才能言顺。大王有贤名,这单于落在大王头上,自然不会臭的。” 刘豹扫眼低头吃饭的李儒,还是担忧道:“就算如此,怕是曹操手下那帮谋士也不会轻易让咱们如意,而且惹他们记恨,指不定后面还有什么坏招子,就说那新任匈奴中郎将王柔,客气到匪夷所思,但总让我感到脊背发毛。” “王柔?”李儒闻言一愣,“儒和他倒是有同门之谊。” “同门?正好,你搭个桥,咱们去见他一见。”刘豹闻言大喜。 李儒一呆,摆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刘豹瞬间反应了过来,无意间又戳了李儒痛处,赶忙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李儒叹气,盯着被自己啃得参差不齐的羊腿,平静道:“王叔优这人虽是门阀子弟,但为人开济识度,是个坦荡君子。只要大王行事无愧于人,倒也不用顾虑。” 听李儒这么一说,刘豹安心了少许,是君子总比是笑面虎强。 他对着李儒意有所指道:“这你放心,我虽是胡人,但也真把自己当了汉人,要是哪里出了差池,你大可直言!本王有错就改,善莫大焉。” 李儒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郝昭却是牢骚道:“既然李主簿都这么说了,还是快取上郡的好,免得曹操缓过劲来,落得个腹背受敌。” 李儒摇了下头,对着郝昭道:“无论平阳还是上郡,产粮都算不上丰腴,应当以顺应农时为重,否则就算取了下来,落得个人人吃不上饭,最后还是要生乱子。” 刘豹点头,认同道:“李主簿说得没错,打仗有的是时间,种地却是不能耽误,动兵等到下月月底不迟。” 郝昭挑眉,见两人意见统一,也就不再说什么,低头饱餐起来。 相较于平阳还能饱餐,离石的日子却要清苦得多,山上产粮本来就少,胡人又怠于农事,诸县的日子都不好过。 由于蔡小姐显怀,刘豹也不敢乱来,只能过过手瘾,然后拉着李儒去了离石。 一番奔波劳碌之后,总算把城中的百姓给安定了下来。 与平阳一样,城里能跑的百姓早就跑得干净,剩下的人无处可去,有胡有汉。 他们拿到刘豹发放的救济粮,差异之余,脸上也迸发出喜悦,对于山下那位阴蛮的传说,瞬间信了几分。 刘豹打了个哈欠,带着徐晃李儒,站在加固过后的城墙上,俯视着一望无际的旷野,豪气顿生。 徐晃跟在旁边,提醒道:“高干驻大军于娄烦,威压右贤王所在的汾阳,豺狼之心昭然若揭,不可不早做防备,这驻守离石的大任,不如交给郝将军更为恰当。” 刘豹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所谓道:“是祸躲不过,反正咱们现在发兵上郡,也是照了他袁绍的意思,要是还不讲理,该翻脸也就翻脸了。公明也不用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丝毫不差于伯道。” 徐晃脸蛋一红,谦虚了两句。 李儒捋着细胡,眺望着川河河畔劳作的农民,皱眉道:“寒地不比中原,亩出多者不过一斛,大王只把地分下去不够,还要聘请些典农的郎官,教百姓使那代田之法。” “代田?”刘豹无论以前现在,都不会种地,听着一头雾水。 李儒比划半天,让刘豹了解个大概。 代田法是自汉武帝起推广的种田方法,比较抗旱,尤其适合在这些西北高地推广使用。 方法大体是在地上开沟作陇,把庄稼种在沟里,第二年沟陇互换位置,增加土地的利用率。 “所以结合气候时令,耕种土壤,施用肥料,灌溉保墒,中耕锄草,及时收割,这样才能提高收成。种地里面有大学问,儒也只是略知一二,大王万万不可轻视。”李儒悠悠叹了口气,迎着凛冽的寒风,看上去有些萧瑟。 刘豹不明觉厉,倒也老老实实把李儒的话记在心上,可惜玩游戏只知道谁打仗厉害,谁智谋高,关于谁种地厉害,属于知识盲区,还得依靠李儒和蔡小姐点拨。 就在刘豹忙着种地的时候,朔方又结束一场大战。 宇文骑兵一路追杀,把南胡联军打进广牧城,接着发出各种怪叫之后,随后跟着面甲将军撤军。 广牧城外,须卜骨都侯眺望远方的敌人营寨,面色沉重。 其余几位骨都侯跟在后面,刚刚吃了败仗,人人面色不善。 脑门光秃的郞氏骨都侯擦拭着刀上的鲜血,牢骚道:“他们宇文部的人跟披草一样,越打越多,铁定是鲜卑人在后头捣鬼。” 长发结鞭的粟籍骨都侯叹了口气,担忧道:“要不是有袁绍明里暗里的援助,咱们怕是早就败了。” 感谢鹤鹤兰书友的月票,感谢大家好多的推荐票 第十八章 对峙孟门 第93章 对峙孟门 郞氏骨都侯斜了粟籍骨都侯一眼,晃两下手里的直刀,不满道:“这是什么混账话,难道你粟籍部也想学那些无骨的新降胡?” 粟籍骨都侯闻言大怒,唰的一声拔出腰刀,对着郞氏骨都侯道:“呵,哪次不是你们郞氏人马先逃,害大家连败数场!” “放屁!那是因为我们冲的都是敌军主力!”郞氏骨都侯持刀上前,眼看就要跟粟籍骨都侯战在一起。 “够了!”须卜骨都侯不耐烦道,“都别忘了,要是宇文赢了,咱们现有的土地一点都保不住,要想跟那些新降胡一样挤去南边,那你们就使劲打!” 粟籍骨都侯和郞氏骨都侯对哼一声,老老实实收了腰刀。 就像须卜骨都侯说得那样,他们之所以能够团结,正事因为瓜分了河套地区最富饶的三套平原,若是各部被宇文部和那些改投宇文的新降胡部族打赢,即使不被灭族,也会被驱逐出去。 刚刚打了败仗,须卜骨都侯的心情也不好,对着沉默不语的当于骨都侯问道:“上郡那边怎样?” 当于骨都侯,也就是当于图,平静道:“已跟诸部陈明利害,草原上的事草原人解决,不需要栾鞮家的叛徒回来。” 须卜骨都侯拧眉看了当于图一眼,“各部兵力可曾集结?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刘豹渡过黄河。” 当于图点头,眸中精光闪过,拍了拍须卜骨都侯的肩膀,安慰道:“上郡六魁中的钟跋、大楼、雍屈、真树、力羯五部都已发兵前往孟门渡,合计七万族众!河东人马想要过河,怕是难如登天。” 郞氏骨都侯闻言插话道:“若是他们真的挡住了刘豹,咱们当真不再收岁供?” 须卜骨都侯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不以为意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速速驱逐宇文,收复银川,相较之下,那点岁供也算不上什么。” 银川,也就是被宇文部占领的西套平原,是南胡重要的领地之一。 想到被占的银川,所有人的心情都沉了下去。 心情沉重的不只是朔方的几位骨都侯,刘豹也傻了眼。 大早上收到求援信,内容是蔺县告急,散去的上郡胡人卷土重来。 由于各县都在忙活春耕,除了驻扎在离石的三千戴孝军,又勉强抽调出五千胡骑,一众人快马加鞭奔赴蔺县。 蔺县西北的黄河渡口,数不清的胡骑散落在西岸,发着嘹亮的狼嚎,时不时的对着东岸抛射一轮箭雨。 刘豹带着李儒站在刚刚修筑的土台,眺望远方密密麻麻的帐篷,烦闷道:“怕是来了五六万不止。” 李儒也是面色沉重,打量着四处的地形。 由于黄河西岸山岭林立,孟门渡西岸是少有的开阔位置,此时已经被胡骑塞满,己方想要迎着他们渡过黄河,无异于逆水行舟。 “无妨,他们也没有冲过来的打算,只是防着咱们渡河。”李儒平静道。 刘豹点下头,对方不打算过河最好,自己可以慢慢征调援军和民夫,发兵河套,后勤保障是个大问题。 一旁的徐晃提醒道:“大王,咱们可以再造巨石炮,先把堵在河岸边的这些喽啰清理干净。” “是个办法。”刘豹闻言对着蔺县县令嘱咐一通,县令便小跑着下了土台。 依照徐晃的建议,刘豹命人在黄河东岸架起数十门巨石炮。 砸上几轮过后,西岸的胡骑再也不敢跑到岸边聒噪,往后退到了射程以外。 就这么僵持了半个多月,去卑把陭氏交给父亲代管,自己则是带着各部征调出的两万胡骑,浩浩荡荡奔赴蔺县。 此战事关重大,作为王牌的八百黑屠耆跟着倾巢而出,此时也聚集在了蔺县。 就这样,十万大军分列两岸,无尽的嘶鸣声飘荡河上,大战一触即发。 蔺县府衙,众人凑在一起,围着县令提供的羊皮地图,商量着渡河的办法。 在刘豹的示意下,李儒对着众将一礼,指着地图道:“此行目的,在于渡河之后径直向西,直抵长城南部的肤施县驻扎,然后以此为据点,继而图谋整个上郡。” 去卑顺着李儒的指向,担忧道:“只要咱们渡河,他们就拼死反扑,强渡怕是损失不小。” 李儒点头,补充道:“根据多方打探,目前盘踞在长城以南的胡部主要有六支,被称为上郡六魁,分别是鲜支、钟跋、大楼、雍屈、真树、力羯,其中以鲜支部最强,能战者不下三万,不过好消息是,对岸集结的胡部里面并没有鲜支。” 徐晃面色凝重,“即使没有鲜支,对面的五部人马也得有七八万之众,远胜咱们。” 李儒轻蔑一笑,自信道:“人少又如何?吴子有云,上下异心,左右不合,阵势不严,行动不一,是为出兵四不宜。儒观敌军四项皆占,定然不是我等对手。” “只是对方占尽地利,渡河怎么想都是个大麻烦。”徐晃犯难道。 “可有别的渡口?不行咱们就换去别处。”毋丘兴看向去卑。 去卑摊下手,无奈道:“徐将军也说了,对面人数远胜咱们,到处都是他们的探马,即使咱们换了地方,他们铁定跟着换地方。” “那就只能强攻了。”徐晃冷静道。 毋丘兴看向徐晃,补充道:“只要公明的步卒能够帮助铁骑夺出登岸的余裕,兴可以直接带兵冲垮他们。” 徐晃回望毋丘兴,展眉道:“若是如此,倒是有个阵法可以试上一试。” 去卑好奇道:“阵法?” 徐晃点头,和毋丘兴异口同声道:“繁花却月阵。” 刘豹看着手下们胸有成竹,忍不住开怀大笑,拍板道:“既然如此,咱们明日······” “慢着慢着。”李儒赶紧摆手,提醒道,“若论排兵布阵,儒不如将军们,只是天时地利多多益善,咱们可以等上几天。” “等什么?”刘豹纳闷道。 李儒手指指着上面,神神秘秘道:“等天。” 第十九章 繁花却月 第94章 繁花却月 高地春迟,等到播种下粮食,也就来到夏初,到了多雨的日子。 依着当地人的说法,上郡的雨水算不上充沛,但都集中在了七八九月,时而像是老天爷发怒一般,下得狂放不羁。 按照李儒的建议,大军休整几日,天空果然阴沉下来。 土台上,县令让人搭了雨棚,刘豹几人挤在里面,俯瞰着忙碌的大军。 巨石炮提前开始咆哮,沿河各县的船只全都被征调到了渡口,挤满河面,煞是壮观。 最外围的排排船只上面,徐晃带着白披的戴孝军站定,身旁还摆着运送货物的高轱辘车。 对岸的五部联军早早察觉到了异样,已经派出两拨死士,顶着漫天的撒花石炮想要逼近河岸,伤亡惨重。 滴滴答答。 雨点开始滴落,越滴越多,越滴越大。 台上的李儒仰望天空,又赶紧对着刘豹一礼,然后命令左右道:“时机已到,速速擂鼓!” “擂鼓!” “擂鼓!”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沉稳有力的鼓声响起,船上的徐晃握紧长刀,高呼一声“进军”。 “进军!” “进军!” 于是悠扬的号声响起,伴着沥沥成帘的雨水,千舟竟发,奔赴河岸。 五部联军也听到了鼓声,五位骨都侯驾马并立,年轻短须的大楼骨都侯遮目远望,冷笑道:“那帮屠各要来了。” “狡猾的屠各,特意选了雨天渡河,要祸害掉不少的角弓。”力竭骨都侯气笑,雨天不仅影响射击准度,更会影响角弓的使用寿命。 “咱们有千军万马,射不射得准,也不重要了。”钟跋骨都侯不以为意。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登岸!”真树骨都侯语气坚定。 “那是当然,让咱们的勇士直接把他们撵进河里,淹死这帮杂种!”雍屈骨都侯狠声。 有样学样,嘹亮的号角穿破鼓声,联军营寨大开,万马奔腾,穿破水石相加的雨帘,再次向着河岸发起进攻。 第一批戴孝军快速上岸,背水而立,随着小校们的高声催促,迅速把提前准备的高轱辘车推到最前,沿着河岸围出半圆行的空地,让自己人躲在里面,形成一道防御工事。 车阵刚刚摆完,敌骑踏破雨水,映入眼帘。 正在摆弄高轱辘车的戴孝军士卒纷纷躲回车后,前排架枪顶盾,后排搭弓射箭,准备迎击奔来的敌人。 河岸逐渐被两军塞得严严实实,扎满箭矢的船只驻留岸边,等待靠岸的机会。 船上的士卒也没闲着,同样弯弓抛射,同呼啸的巨石一道,掩杀远方的敌人。 无数箭矢相互倾泻,无数生命轻易逝去,胡骑冲破雨帘,两军终于接近。 吁! 吁吁! 势如破竹的攻势猛然止住,高昂的嘶鸣声此起彼伏,最前方的骏马纷纷停住,后方奔驰而来的队友跟着越停越多,瞬间在车阵前堵了一路,迎来一波又一波的箭雨。 看着阵脚大乱的敌骑,远处的刘豹开怀大笑,了然道:“这就是所谓的繁花却月阵,原来如此。” 失去了速度的骑兵,也就没了冲阵的能力,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活靶。 用于骑射的五部骏马显然未曾受过冲阵训练,见到严丝合缝的障碍物会本能地停住,既阻塞了前军进攻的通路,又让后方的队友不好使用弓箭压阵,给藏在车阵后头掩杀的士卒们留下反击的余裕。 杀! 戴孝军自然不会放过机会,长枪频出,连人带马,不停刺死推拥着上前的胡骑。 风声鹤唳,草木皆惊,雨越下越大,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 半圆形的车阵里面,通过后方的船只补给,源源不断地士卒赶上,毫无被攻破的迹象。 前有车阵拦路,后有石炮断道,五部胡骑久攻不下,逐渐变得踌躇不前,攻势跟着变得越来越没有力道。 看着填进去的骑兵被一波波地打退,远方观战的五位骨都侯面色凝重,心中五味杂陈。 雍屈骨都侯最先忍不住开口,憋屈道:“这样根本打不下来,那车阵先不说,对岸的投石器械却是不能不管,咱们不妨暂退一步,利用人数优势把网撒大,再伺机猎杀他们。” “退?退到哪里?他们便不能把那堆烂木头运过来吗?”大楼骨都侯气呼呼道,“我等没有退路,只有你死我亡!” “骨都侯莫要乱了心神,虽然此处是你们大楼部的领地,但齐射才是咱们胡人的强项,不能这般葬送族人。”真数骨都和雍屈骨都侯碰了个眼神,表示意见一致。 另外两位骨都侯也有了退意,纷纷应声,建议先退再说。 大楼骨都侯惊怒交加,怒骂一声:“懦夫!看本骨都侯亲自督阵!”言罢招呼左右,不顾几位骨都侯的阻拦,亲自带着紫色族旗,策马冲向了前线。 就在几位骨都侯犹疑不决的时候,胡骑的进攻再次被打退,留出刹那的空隙。 随即鼓声大躁,让河中的船只瞅准机会,又送了数船士卒登岸。 登岸的士卒们依葫芦画瓢,一座又一座的车阵跟着立了起来,宛如百花盛开。 反应过来的胡骑们被长官催促着上前阻拦,只是他们连一个车阵都攻不破,哪能应对这般的遍地开花? 徐晃瞧出胡骑退意横生,心中冷笑之余,令相连的车阵寻机融合,化小阵为大阵。 外围的戴孝军趁势推进,无数小花化为一朵大花,随着到岸的高轱辘车越来越多,能圈起来的阵地跟着变得越来越大。 终于让车阵后方有了足够的空地,等在对岸的大型船只开始进发,嘶鸣声响彻河面。 咚咚咚! 咚咚咚! 徐晃随着鼓声,命令士卒把车阵摊开到极限,身后的马蹄声逐渐变得清晰可闻。 他回望一眼,瞧见无数待发的平阳胡骑,心里松了口气。 他狠狠抹把脸上的雨水,快速命令士兵把车阵中间推开一道阙口。 去卑赶马上前,戴正头盔,与徐晃碰了个眼神,接着腰刀高举,怒吼道:“雁行!” “雁行!” “雁行!” “嗷嗷嗷!” “嗷嗷嗷!” 狼嚎骤起,挤在一团的红色蹄龙旗一分为二,迎着风雨招展,包夹敌军两侧,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狠狠咬向了敌人。 被夹在中间的五部胡骑本来就是强弩之末,眼见要被包围,开始有人逃窜。 后方督战的大楼骨都侯不忧反喜,急喝道:“敌军中门大开,正是天赐良机!传令左右,速冲阙口!速冲阙口!” “速冲阙口!” “速冲阙口!” “速冲阙口!” 听着漫天的呐喊,迟疑的胡骑看着往两侧散开的敌骑,又瞧见前面还未闭合的车阵阙口,猛然意识到所谓的天赐良机,人人眼神炽热。 第二十章 攻入河套(感谢投票,加更送上) 第95章 攻入河套(感谢投票,加更送上) “嗷嗷嗷!” “嗷嗷嗷!” 如出一辙的怪嚎,五部胡骑再次策马冲阵! 戴孝军快速察觉了敌军意图,前排士卒奋起挺枪,阵中的小校更是大急,对着左右高呼道:“敌袭,闭阵!” “慢着!”徐晃赶忙喝止,在小校茫然的目光中,双手外摊,竟然示意大家把阙口放大。 小校一脸迟疑,但见徐晃满脸严肃,而且军令如山,只能依令行事,把高轱辘车又推开了一些,让阙口变大。 瞧见阙口变大变宽,已经冲到阵前的五部胡骑大喜,眼神更加狂热,踏碎地上的尸体,腰刀高举,咆哮道:“敌阵已破!杀光他们!” “敌阵已破!杀光他们!” “敌阵已破!杀光他们!” 只是他们刚叫了没几声,忽然听见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大地,冲入车阵的胡骑们更是猛扯马缰,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恐惧。 他们眼前,赫然有一支黑色骑兵等在那里,摆着整齐的军阵,慢慢驰了过来。 轰隆! 天上的一声炸雷,成为最嘹亮的鼓声。 踏,踏踏,踏踏踏。 整齐的马蹄声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冲锋中的黑色骑兵开始提速,夹杂着骤起的狂风,声势骇人。 毋丘兴更是一马当先,马槊前倾,率先高呼道:“屠耆”! “屠耆!” “屠耆!” 轰! 黑屠耆撞上五部胡骑,砍杀声与嘶鸣声混杂,只是一个照面,就杀得对方鸡飞狗跳,硬生生把攻入的胡骑给顶了出去。 跟在后面的大楼骨都侯眼见阵门大开,心头狂喜,谁知只是片刻工夫,竟然前军大乱,数不清的胡骑开始回逃。 “发生什么事了?”大楼骨都侯拦住一人,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跑啊!” “快跑啊!” 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人人疲于奔命。 风雨无情,哀嚎遍野。 大楼骨都侯眼看着阵脚大乱,赶忙劈出一记快刀,杀死一名穿身而过的胡骑,大喝道:“停下!都停下!临阵脱逃者死!” 他的手下有样学样,散开堵在退路上,举刀砍杀着逃窜的胡骑,齐声高呼:“临阵脱逃者死!” “临阵脱逃者死!” “临阵脱逃者死!” 大楼骨都侯尝试收拢逃兵,谁知他们不为所动,反而逃窜得更凶! 他又气又怒,心里突突直跳,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终于,大地上的震颤袭近,让他瞧见了罪魁祸首。 “屠耆!” “屠耆!” 大楼骨都侯看着那群穿着铁甲的黑色怪物,眼见自家骑兵像是蝼蚁一般被碾死,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匆忙回转马头,毫不犹豫地跟着大军逃命。 毋丘兴追的就是那杆紫色牙旗,眼见敌人要逃,旋即猛夹马腹,再次高呼一声“屠耆”,率先追了上去。 “屠耆!” “屠耆!” 五部联军彻底大乱,慌乱后撤的前军与茫然不前的后军挤到一起,怒骂声哀号声不断。 外围的去卑瞟见缩在一起的敌骑,面露冷笑。 他依照毋丘兴的建议,带着平阳胡骑摆出所谓的雁行阵,包夹在敌军两侧,如同牧羊一般远射近砍,把敌人限制在中间。 等他们被限制在了中间,那就只能迎上笨重的黑屠耆。 作为黑屠耆的领军将领,毋丘兴瞧见去卑的蹄龙旗越收越紧,会心一笑,恰巧自己冲到紫旗旁边,随意一槊把那位被围在中间的头人刺死,再次高呼“屠耆”!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远处的四位骨都侯也已经彻底吓傻,知道见大势已去,再也不顾上营寨,加入了逃亡的大军。 轰! 轰轰! 雷声伴随着鼓声,雨水冲刷着血水。 可惜黑屠耆甲重,根本追不上那些四散逃窜的胡骑。 眼睁睁看着敌人越逃越散,越跑越远,毋丘兴悻悻止住战马,高举马槊,示意全军停止追击,只留下去卑的平阳胡骑独自穷追猛打。 徐晃只身骑马赶到毋丘兴身边,两人相视一笑。 短短几月,刘豹先是光复单于王庭离石,又举大军攻入河套,四方哗然。 朔方军帐。 须卜骨都侯,也就是须卜奢,坐着自己的貂皮珠椅,俯视跪地的信使,脸上神色变幻,右手紧握腰刀刀柄,身子发颤。 当于图快步走进营帐,对着须卜奢一礼,瞧见跪地的信使,不敢置信道:“这才几天工夫,你们五部加起来数万兵马,一战就败了?” 信使跪着转身,对着当于图叩首,大哭道:“我们大楼遵从须卜骨都侯的命令,老少皆出抵挡刘豹,骨都侯更是身先士卒,不幸战死!谁知其余几部已经被吓破了胆子,龟缩不救,任凭刘豹侵占我们大楼的领地,还请上部做主,速速发兵支援!” “这么快就求援?”当于图脸色一僵,瞟向强忍不发的须卜奢,试探道:“咱们如何是好?” 须卜奢胸口剧烈起伏,不耐烦地摆下手,示意信使下去。 信使见状大惊,哭天抢地道:“大楼部对你们须卜忠心耿耿,骨都侯不能见死不救啊!” “本侯有数!”须卜奢冷颜不悦,再次摆摆手,手下见状快速上前架起信使。 信使被护卫架着出帐,拼命踢腾着双腿,继续哀号道:“骨都侯不能见死不救啊!请速速发兵,速速发兵啊!” 声音逐渐消失,须卜奢揉了揉酸痛的脑门,有气无力道:“劳烦图兄跑趟银川,向宇文陈清利害,只要他们愿意发兵素海,我愿也他们平分朔方。” “平分朔方?”当于图脸色大变。 须卜部自从驱逐栾鞮各部以后,独占朔方、云中两郡,正好位于当于部所在五原郡的东西两侧。 宇文部背后是鲜卑大人步度根,图谋的是整个河套。 等他们拿下朔方,不用多说,下一步肯定会攻击五原,当于部首当其冲。 须卜奢自然猜出当于图所想,安慰道:“权宜之计罢了,所以只让半个,无论双方输赢,自然不能让那刘豹捡了便宜。” “刘豹不过刚刚打入河套,上郡六魁里只有大楼惨败,别说还有那实力不差于我们的鲜支,有必要急着找宇文求和?”当于图面色复杂,死死盯着须卜奢。 须卜奢起身,狠狠踢倒自己那把华贵无比的座椅,恨声道:“离石丢了,肤施也丢了,他们只需顺着秦朝直道一路北进,一日就能抵达你家的五原!” 说罢须卜奢走到当于图面前,努力平复激动的心绪,使劲拍两下他的肩膀,放缓声音道:“刘豹兵威正盛,那新上任的宇文莫那也不是傻子,共约夹击刘豹,宇文部最为利好,他不会拒绝的。” 感谢书友子桑飞扬、书友的月票,还有大家的推荐票票,加更送上 第二十一章 各方反应 第96章 各方反应 当于图见须卜奢狰狞的面容放缓,叹气道:“咱们主动倒贴上去,怕是半个朔方,根本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须卜奢牙龈紧咬,恨声道:“本侯能做出最大的让步,就是撤去上郡所有的僮仆都尉,整个上郡税收······也可以给他们。” “这如何使得?”当于图闻言脸色跟着变得惨白,失声道,“岂不是驱虎就狼?” “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须卜奢看向营外,面色痛苦道,“我已派出信使,就看那袁绍,愿不愿意支持咱们了。” 被须卜奢指望的袁绍,此时也召开了军议,只是不在府衙,而是选在邺城内的校场。 袁绍身着儒铠,背手而立,身后除了簇拥的诸多将军,还有三个儿子。 长子袁谭接到信牍,快速扫视两眼,面露喜色,然后递给袁绍,恭敬道:“父亲,刘豹成功进入上郡,肤施县令免乙开城投降。”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将哗然。 袁绍不动声色,仍是盯着眼前来回穿梭的一名铁甲骑将。 骑将正是张合,他翻身下马,对着身前的袁绍行礼道:“这马铠与马镫果然非比寻常,那刘豹不愧是生在马背上的胡人,能搞出这般宝物,倒是让末将刮目相看。” 袁熙听闻张合夸赞刘豹,一脸不屑,恨声道:“父亲,咱们不能坐视他们做大,不如直接命高元才尽出并州精兵,直接灭了这帮蛮夷,咱们也能穿过陭氏占领河东,继而图谋关中。” 袁绍转身扫了袁熙一眼,冷声道:“滚回府去,给为父好生反思!” 刚要帮腔的袁尚被袁绍震住,拉下满脸不服气的袁熙,打圆场道:“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二哥先回去休息,晚上弟弟找你吃酒。” 袁熙哼了一声,对着袁绍拜礼,气呼呼地离开了校场。 袁绍瞥着袁熙的背影,失望道:“为了一个女人失去方寸,不成器的东西。” 事关袁绍家事,终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向沉默的袁谭袁尚两兄弟,没人敢帮腔。 袁绍又带着人来到一台刚刚修建的投石机旁,示意士兵发射两发石炮,满意道:“相较于绞力投石机,这改良过后的驴踢炮,倒是有些意思。” 众人上前摸摸碰碰,赞不绝口,以袁谭身侧的几人最为卖力。 就在他们点评投石机的时候,沮授骑马前来,对着袁绍递了个眼神,翻身下马一礼。 袁绍见状便屏退左右,带着沮授来到一处营帐,备了茶水,两人对案而坐。 袁绍抿了口茶水,先开口道:“那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鬼点子,倒是让本将军刮目相看了。” 跟袁绍对坐案前的沮授哈哈一笑,认同道:“虽然不见得是他想出来的,但河东现在是能人辈出,勉强算在他的头上。” 袁绍轻笑一声,对着沮授招了下手。 沮授见状赶忙把手上的竹简递给了袁绍。 袁绍摊开竹简,认真看了一遍,然后带着询问看向沮授。 沮授点了下头,“沮觉得可行,胡人无论老幼皆可控弦,动辄数十万,河套地区自然是鼎力之势最佳,也能把那刘豹困死在里面。” 袁绍把竹简放到案上,确认道:“公与是同意发兵援助须卜?还是发兵河东?” “河东不急,至于是否援助须卜,也得看那刘豹的表现。”沮授一顿,接着道,“他现在陈兵肤施,接下来若是依照大将军的意思乖乖南下,攻占临泾威慑关中西凉,那么这援助之事可以暂缓。若是他忤逆犯上,胆敢转头直指塞北,那么高干将军可以借着须卜的旗号,帮他们长长教训。” 袁绍闻言哑然失笑,“这小子怕是老实不了,那就让高干早作准备吧。” 沮授拜礼,忽然想到什么,试探道:“天罗地网之下,他怕是在劫难逃,不过这样一来,小姐那边······” 袁绍哼了一声,不满道:“替我给那丫头写封信,与其继续在平阳守活寡,不如回来嫁别人吧!” 沮授粲然一笑,垂首道:“唯!” 沮授所说的肤施,曾是赵武灵王安置鲜虞王子肤施之地,故因此得名。 县城位于河套中部,曾经是上郡治所。 管辖此地的胡人部落名为大楼部,是新降胡之一。 他们随着孟门渡一役战败,已经提前逃窜退到长城以北,临走前还把肤施搜刮一空,惹得遍地哀号。 曾经代替大楼部管理肤施的县令不是别人,正是李儒的小舅子免乙。 胡人有名为僮仆都尉的官职,专门负责对辖区抽税,僮仆意喻奴隶,其意不言自明。 而僮仆都尉为了方便抽税,会扶持一些县令,免乙就是其中之一。 他对于上郡的情况,可谓是知根知底。 刘豹带着他立在城外,眺望远方,这河套的景致,与印象中的黄土高原千差万别。 以长城为界,东南部多是纵横的山岭,伴随着数不清的黄河支流,树木蓊蓊郁郁,哪里有黄土的样子。 西北则是另一幅景象,地势平坦,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横亘在南北之间,有一座怡人的大湖,名为南素海,是个水草丰美的地方。 依照免乙的说法,长城本就是依雨水而设,一城之隔,天差地别,东南面的上郡还能勉强种些粟米,西北面的北地郡则是只能长草。 因此上郡虽然贫瘠,但胜在土地广袤,在籍人口曾经多达六十余万,被赞誉为“新秦中”。 后来随着吾斯车纽叛汉,大量新降胡跨过长城涌入上郡,汉廷从此对上郡失去了掌控。 到了上次人丁统计,户籍只剩两万出头,还都居住在上郡南端的漆垣、雕阴两县,临近长安。 户籍上的人口之所以锐减,除了南逃以外,也有一些人选择留在当地并入胡部,甚至有人自立门庭,也称起了胡人。 这些以耕种为主,又没有没有“贵族”头衔的胡人,通通被蔑称为屠各胡,意喻“杂种”。 根据免乙的估算,现在上郡的屠各胡不会低于三十万,远远多于六魁之人。 只是他们分散各地,又没有统一的组织,远不如抱团聚居的六魁强大,所以成了被盘剥的存在。 第二十二章 粮道被袭 第97章 粮道被袭 对于屠各胡的遭遇,刘豹唏嘘不已。 整个河套地区仿若形成了一套食物链,顶端是占据三套平原的南匈奴,也就是南胡,中间则是后来从北方逃难过来的匈奴难民,也就是新降胡,最底下就是这些说不清身份的杂胡,被统称为屠各胡。 然而讽刺的是,在食物链顶端的南胡之中,无论是被赶跑的栾鞮单于部,还是现在统领诸部的须卜部,本身就被嘲讽为屠各。 所以刘豹凭借自己是栾鞮部头领,大汉亲封南匈奴正统,反倒多了一层可以跟上郡居民亲近的身份。 刘豹带着免乙四处查看,忽然一骑驶来,正是去卑。 去卑慌慌张张,瞟了免乙一眼,然后上前对着刘豹小声道:“粮道被劫,全员战死。” “什么?”刘豹失声,赶忙回身找马,跟着去卑回去肤施。 到肤施接了李儒,几人又快速前往事发现场。 旷野之上,尸横遍野,包括那些运送的粮草的百姓,被敌人屠杀殆尽。 徐晃已经带兵护在周围,恨得咬牙切齿,奈何敌人来去如风,现在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各地粮草需要先汇聚到蔺县渡口,再从蔺县转运到肤施。 后半段路横穿上郡东西,补给线算不上短,又有山岭纵横,加上六魁败而未灭,所以粮道遇袭不难想到,刘豹为此还特意加派了人手。 只是没想到被劫得如此窝囊,一个活口都没有不说,连是谁干的都不知道。 免乙主动引着刘豹上前,不远处有着数十米宽的大道,静静躺在山林之间,路面寸草不生。 听完免乙的解释,刘豹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这条寸草不生的山道,就是鼎鼎有名的秦直道,横穿上郡南北,是秦始皇修建的一条“高速公路”。 直道寻着高山的平坦处建立,视野开阔,路面更是使用了“熟土加盐”的手艺,下雨不软,寸草不生。 无论散居在上郡各地的六魁,还是塞外四郡的须卜诸部,只要利用这条直道,骑兵一天便能赶到肤施,可谓是防不胜防。 几人凑在一起。 免乙摊开地图,简单在上面描了几下,标出直道的大体位置。 刘豹脸色铁青,听着免乙的讲解,一言不发。 李儒面色凝重,提醒刘豹道:“敌人训练有素,来去如风,不排除是北边来的须卜,兹事甚大,需要从长计议。” 刘豹冷冷“嗯”了一声,这秦直道跟现代的高速公路一样,全程修在郊外,远离人烟,要想控制整个上郡路段,起码要把漆垣、平定两个南北“收费站”控制在手里。 不过即使这样,上郡内部六魁未服,还是可以通过直道转进如风,四处作乱。 正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自己这才刚刚进入河套,所占县城不过肤施一座,如何控制上郡的问题已经浮出水面,不得不提前考虑。 “先在这直道左右设营,保证粮道通畅,等到下月入夏,可以再从河东征召些士卒。”去卑提议道。 刘豹摇头,“不光是一个粮道的问题,依照免县令的说法,上郡地广人稀,这直道一千五百余里,便是再招三万五万,敌人不灭,那也根本堵不上窟窿。” 李儒认同道:“大王所言甚是,咱们要做的是尽取上郡之兵,而非从河东抽调士卒,空守这茫茫之地,所以重在人心归附,六魁首当其冲。” 刘豹呼了口气,又让免乙拿出地图,确认了六魁的活动范围之后,对着去卑安排道:“派人去谈,既然他们能够臣服须卜,没理由不能臣服本王。” 想到自家刚刚驱逐了离石的须卜,去卑深以为然,豪气道:“大王放心,交给我办!” 刘豹又看向免乙,“周边各村各县,都要派人安抚到位,本王也是屠各,他们哪个有苦有难,大可找来肤施,自会替他们做主。” 免乙赶忙拜礼,他有李儒这个姐夫,对刘豹倒也熟悉,想到终于有人愿意治理一盘散沙的上郡,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刘豹目光从免乙身上挪开,再看向沉着脸的徐晃,安慰道:“吃一堑长一智,降低过河运粮次数,增加单次运粮的石数,以后大军尽出,少不了报仇的机会。” “唯!”徐晃一脸怒色,心里生出一口咽不下的恶气,对方抢粮算也就罢了,还把民夫赶尽杀绝,示威之意不言自明。 刘豹又看向去卑,嘱咐道:“记得让和勒厚恤他们的家人,免得离石新附,寒了人心。” 去卑点头应下。 几人从直道离开回去原处,尸体已被收拢完毕。 电视剧里把尸体架在木柴上直接火化,实际很难做到,去火葬场办过白事的都知道,要交柴油费。 虽然没法火葬,但尸体放任不管容易惹来瘟疫,现在处理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挖万人坑,直接埋了。 埋完之后,刘豹让手下立个木牌标记位置,又嘱咐免乙记得找人立碑,除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对全军上下的警醒。 警醒上郡危机四伏,时刻都不能大意。 此次粮队被袭,最后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全军上下人人感到窝囊。 回到肤施住处,免乙又单独找到刘豹,提醒道:“乙跟大王说过,所谓屠各,其中不少本就是汉人,尤其关中大乱以后,逃出来谋条生路的更多。其中北边的圜阴圜阳两县,隐居着骠骑将军皇甫嵩的后人,颇有威名,归附者不知几许,便是凶狠如六魁者,也不敢轻易发兵骚扰,大王若是志在上郡,最好抽身见上一见。” “皇甫嵩?”刘豹反复叨念两句,倒知道他是汉末名将,讨伐过黄巾起义,但是更具体的信息,脑子里空空如也。 免乙纠正道:“皇甫嵩前些年已经死了,是他的后人。而且还有位神医,素有仁爱之心,是远近闻名的圣人。” 圣人? 被免乙这么一说,勾起了刘豹的兴趣。 他旋即点头道:“既然如此,赶快备些干粮,咱俩明早就去。” 免乙慌忙摆手道:“这肤施衙门本是帮着胡人抽税设的,里面没两个人,现在还要帮大王联络四方,属实抽不开身。” 刘豹也不为难免乙,把李儒找来。 李儒捋着细胡,一脸无语道:“皇甫家世代忠臣,大王觉得儒去合适吗?” 刘豹拧眉一想,还确实是这么个事,难道只能自己去了? 第二十三章 拜访圜阳(感谢投票,加更送上) 第98章 拜访圜阳(感谢投票,加更送上) 圜河是黄河的支流,圜阴圜阳两座县城临圜河而建,一南一北挨着不远。 皇甫家所在的圜阳位于肤施的西北,距离不算远,但要穿越不少的山路。 波光嶙峋,鸟鸣阵阵。 刘豹带着两名护卫,特意换了汉人的袍装,捎带些礼物。 过了晌午,终于到了圜阳,城外的田野间满是忙碌的农户。 “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听着田间的山歌,刘豹会心一笑,说明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临近城门,三人翻身下马,路旁凑着许多歇息的农民,正在聊着什么。 “你们听说了么,那些胡人又要打起来了。” “我听当差的说,是盘踞河东的那只阴蛮,想要学他祖宗,带了几十万大军杀过来了。” “真的假的?这么多?不过咱们城里有皇甫将军,也不怕他。” “啧,那可不一定,咱们跟那群叫力羯的胡人堪堪打了平手,那阴蛮可是一次打赢了好几个胡部,皇甫将军怕是没辙。” “害,别瞎操心了,听说那只阴蛮识汉字懂人话,就算换成他抽税钱,再差还能差到哪里?” “不过听说他因为杀人太多,得了怪病,长不出来胡子。” “没胡子?想想就挺别扭。” “哈哈,让他找咱们皇甫先生给扎扎针,说不准能治好。” “能治好也不给他治!” 刘豹听着农民们以讹传讹,气得脸色铁青,瞪眼后面憋笑的护卫,大大方方进了县城。 县城面积不大,里面也没什么像样的建筑,与其说是县城,倒不如说是围在一起的村落。 门前的街上,有互相问好的农户,有持刀询话的小吏,有打打闹闹的孩童,相较于肤施县城的破败,显得生机勃勃。 面对脸色不善的小吏,刘豹不打算声张,索性依照农户的调笑,谎称自己来找皇甫先生看病的,看胡子的病。 小吏一脸警惕,把腰刀收缴之后才放他们进城。 刘豹止住想要发难的手下,此行无节有礼。 况且皇甫家世代边将,常与蛮夷为伍,累有贤名,也非迂腐狡诈之人。 皇甫先生名为皇甫郦,是太尉皇甫嵩的侄子,因为得罪李傕差点被杀,从长安逃了出来,隐居在了此地。 兜兜转转,找到一处普普通通的农院,院门大开,能够看见几只散步的公鸡。 除了公鸡以外,还有一名年轻男子跪在院子里面嚎啕大哭,旁边站着位清颜如花的少女,嘴里不停安慰着男子。 刘豹告罪一声,敲两下木门。 满脸愧疚的少女闻声扫视,看见刘豹后一愣,疑惑道:“你来看病?” 刘豹点了点头,客气道:“在下听闻皇甫先生医术高明,特来拜见。” 他说罢看向手下,手下抱着锦盒上前,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少女。 少女接过“诊金”放到一边,遗憾道:“父亲去了圜阴,怕是晚上才能回来。不过你们来得正好,劳烦搭个帮手。” 父亲? 原来是皇甫郦的女儿,刘豹再次问了声好,带着手下上前帮忙。 一身糙袍难掩秀丽,少女年纪与曼歌相仿,身姿窈窕,像胡人一般扎了细辫。 她名唤二娘,刚刚帮人家接生,结果母子双亡,难怪男子哭得撕心裂肺。 瞥见母子遗体的刘豹吓得脸色惨白,毕竟听说和眼见是两码事。 “法如就死,十死二三”的说法重新萦绕脑中,蔡小姐也有孕在身,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护卫帮着男子把人抬走,伫立篱笆门前的二娘使劲抽着鼻子,眼眶通红。 刘豹瞧她可怜,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不过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帮蔡小姐提前请到最好的郎中,起码不能像这姑娘一般年轻。 整个县城里的房屋都十分简陋,皇甫家也不例外,破旧的泥土房里摆满各种各样的药草,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怪味。 二娘心情低落,不理会刘豹,忙里忙外地拾掇着东西。 然而皇甫小家小院,一眼就能看个通透,刘豹等得无聊,只能主动搭话道:“这里没胡人吗?” 二娘身子一僵,沉声道:“有个叫力羯的部族,会派抽税的都尉过来。” 力羯,上郡六魁之一,也是刚刚被刘豹打败的五部联军之一。 刘豹哑然,他自然知道这里属于力羯部的领地,纠正道:“我是问这城里的住户,看上去都是汉人打扮。” 二娘把竹篮里的草药摊开,快速晒到门口,然后提桶刚要出门打水,木桶就被刘豹抢了过去。 水井就在门口不远,刘豹提桶打了井水,二娘陪在身边,淡淡道:“曾经有,后来闹出过人命,胡人都搬去了对岸,汉人来了这里。” 刘豹了然,对岸就是圜阴县,原来是“分居了”。 提着水桶来来回回,帮皇甫家把水瓮灌满,期间二娘寸步不离。 刘豹把活干完,将木桶放回瓮边,从院子里拖个马扎坐下,长长呼了口气。 他仰望着快要落下的太阳,估摸皇甫郦该回来了。 然而直到黄昏,两名护卫倒是回来了,皇甫郦还是不见人影。 二娘满脸担心,看了几次刘豹,欲言又止。 刘豹哪能猜不出来她的心思,好笑道:“你要带路,我们倒是可以去接一下皇甫先生,只是这大晚上的,你个姑娘家不怕我把你掳走?” “不怕。”二娘抽了下鼻子,使劲摇了摇头。 刘豹挑眉,痛快道:“那行,咱们走。” 二娘抿唇一笑,快步跳到刘豹身边。 两人刚走到院门外头,恰巧皇甫郦回来,身旁还跟了一个和尚。 皇甫郦 谒者仆射 统帅87 武力61 智力73 政治51 魅力72 刘豹看着皇甫郦的属性值,暗叹不愧是将门虎子,虽然不能说顶尖,但也足够镇守一方。 不用于袁氏那般四世三公,皇甫家是四世将军,还多是边将。 官至征西将军、太尉的皇甫嵩自然不必说,往上一辈还有雁门太守皇甫节和度辽将军皇甫规,再往上是扶风都尉皇甫旗,最后是度辽将军皇甫棱。 加上皇甫郦也未被朝廷革职,只是躲避李傕这个仇家,所以免乙说他在上郡汉人中颇有威名,也就不难理解。 天色渐黑,几乎看不清脸面。 刘豹上前两步,抱拳道:“在下平阳刘豹,特来拜会皇甫先生。” “刘豹?”皇甫郦一愣,猛然反应过来,冷声道,“你来圜阳做甚?” 第二十四章 劝说皇甫 第99章 劝说皇甫 刘豹开门见山,“自然是为了拜见将军。” 皇甫郦冷冷一笑,瞟见一旁的二娘,皱眉道:“怎么还没回家?你娘又要生气了。” 二娘跳到皇甫郦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一脸委屈,摇了摇头。 皇甫郦一脸宠溺,悠悠叹了口气,对着刘豹道:“罢了,远来是客,这圜阳城小没有酒舍,你们先在草舍凑合一宿,有事天明再说。” 刘豹拜谢,晚上黑灯瞎火确实不好谈事,依了皇甫郦的意思。 皇甫家的条件很差,被褥那是想都别想,四个人挤在隔壁草屋,勉强有个地方躺着。 他一个在职的朝廷大员尚且如此凄惨落魄,想来城中农户过得也不怎么样。 和尚名叫支娄迦谶,本是月氏国人,去贵霜帝国学了佛法,然后来到大汉传教。 他此前一直帮着朝廷翻译佛经,后来洛阳长安连续祸乱,汉室自身难保,自然也就顾不上他这个外国和尚。 他的经历与皇甫郦相仿,也是因为“蛊惑人心”差点被李傕给杀了,得亏有人通了口信,提前逃到上郡,跟皇甫郦成了好友。 简单认识过后,刘豹刚要靠墙而眠,谁知却把隔壁的吵闹听得清楚。 皇甫郦语重心长道:“但凡找上门来,哪个不是病入膏肓?正所谓九死一生,你要受不住生死,那就不要从医了,乖乖回家,选个夫婿,安安稳稳过日子去。” 二娘不说话,一直抽着鼻子。 皇甫郦叹了口气,安慰道:“这寤生之事,为父也没有把握,你就不要挂怀了,与其心存愧疚,不如好好磨炼手艺。” 二娘还是不说话,露出哭腔。 刘豹不难猜出,这寤生之事,指的就是难产,心情越发沉重,扰得彻夜难眠。 熬了一夜,听到院里的大公鸡嗷嗷直叫,几人陆续起身。 四个人都睡得憋屈,两名护卫直接出了门,把空子留给刘豹。 刘豹舒展着僵硬的腿脚,揉了揉酸痛的老腰,对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礼。 要说这和尚,跟现代印象中倒也不同,头上长着与自己差不多的寸齿短发,身着寻常麻袍,要不是那双手时不时得合十,刘豹根本认不出来。 趁着天色蒙蒙亮,两人又攀谈了小许。 那个被老和尚称为贵霜帝国的地方,紧靠着西域西部,倒不是刘豹想象中的印度。 而他们现在的教派名为大乘菩萨道,是释迦牟尼传下佛教的一支。 刘豹虽然不懂佛教,但《西游记》还是看过的,两人越聊越深,特意拿来跟老和尚卖弄了一番。 老和尚学识渊博,有点哲学家的“范”,让刘豹震惊不已。 没想到不止“缘分”、“因果”这些现代人耳熟能详的词语出自佛教,甚至连“真理”、“相对”、“绝对”、“律师”都是。 支娄迦谶也被刘豹唬得一愣一愣,直夸他有慧根,唯独对于神佛之说颇有不满,依照他的解释,佛陀创立佛教的初衷,就是反婆罗门教的种姓制度,反神不信神。 婆罗门教的大名刘豹是知道的。 另外,他万万没想到人尽皆知的佛教,竟然是无神论? 旋即再想想自己掰扯的《西游记》是小说,传教到今天又隔了上千年,唏嘘之余倒也了然。 支娄迦谶远赴他乡传教,遇到“同道之人”,心情大好,尤其谈到婆罗门教,两人可谓是同仇敌忾。 刘豹见这古代的和尚也没“装神弄鬼”地糊弄自己,讲的那些什么“四谛”、“十二因缘”,相比玄学更像是哲学,一来二去,关系变得热络。 明日当空,皇甫郦要尽地主之谊,坚持让刘豹的手下帮忙杀了只鸡,好好招待了众人。 简餐过后,他又忙于帮老和尚针灸,直到过晌,才腾出工夫来搭理刘豹。 皇甫郦看眼天上的日头,对着支娄迦谶请求道:“天色不早,小女就劳烦法师了。” 支娄迦谶双手合十拜礼,深深看了眼刘豹,笑道:“小友聪慧有卓识,让贫僧受益匪浅,还望秉持善念,你我有缘再见。” 刘豹学着支娄迦谶回了佛礼,这老和尚突破了自己的刻板印象,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值得自己尊敬。 皇甫郦闻言心里一惊,要知道支娄迦谶的学识十分渊博,否则也不会被皇家聘请。 刘豹能被支娄迦谶用聪慧称呼,说明他这蛮王确如传闻所言,让皇甫郦高看了一眼。 支娄迦谶又对着皇甫郦一礼,轻轻点了下头,带着不情不愿的二娘走了。 皇甫郦目送好友带着女儿离去,有了支娄迦谶当“背书”,绷着的脸色柔和少许。 两人对坐案前,他把银针收好,对着刘豹道:“左贤王现在麻烦缠身,不如早些回去的好。” 刘豹见对方开口就称自己的“官衔”,挑眉道:“都是小事,不难处理。相比之之下,豹想恢复上郡王化,此事更为棘手,所以想请先生助我。” “王化?”皇甫郦哑然失笑,“你也看到了,本将军现在有的,就是这一方草庐,所长不过治病救人,自然是爱莫能助,不过大王脸上的无根之须,倒是可以帮衬一二。” 刘豹呵呵一笑,并不在意对方调侃,自己手下胡多汉少,不蓄须是对胡人的承诺。 他洒脱道:“先生过谦了,豹诚心邀请先生前去肤施坐镇,无论对于先生一家上下,还是上郡百姓,决计不会让人失望。” 皇甫郦闭上双眼,不屑道:“坐镇肤施?本将军也不是三岁孩童,此事大王免费唇舌,任凭你说破天,我皇甫郦也不会坑骗上郡百姓,让他们为了胡家的争斗赴死。” 刘豹见皇甫郦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叹气道:“本王是胡人不假,但平阳可不是胡家,无论戒法律令,胡汉一视同仁。豹虽是为了谋求退路陈兵上郡,但是见了那肤施的惨状,不愿意置之不理。” 第二十五章 三个问题 第100章 三个问题 刘豹说着看了皇甫郦一眼,见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咽口唾沫,继续劝道:“胡人的僮仆都尉明为官,实为匪,税赋皆凭喜好,内里腌臜不胜枚举。所以先生之言不敢苟同,豹不是要汉人们追随胡家赴死,而是与豹一同,寻个所有人都轻松的生路。” “生路。”皇甫郦喃喃自语两遍,哂笑道,“大王倒是有些辩才,但你又能如何知晓,我们现在走的何尝不是条生路?上郡各县自力更生,无需口赋更赋,没有劳役苦役,即使土地贫瘠,但也能够维持生计,相较于之前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你若觉得自己如同那佛陀一般普度众生,大可不必,我等可以自助自救,用不上外人记挂。” 日子变好了? 刘豹一脸不信,瞟向皇甫郦,见他不与自己对视,无奈道:“先生既是医者,又是将军,莫要拿些天真的话糊弄刘豹,这上郡北有群胡虎视眈眈,内有六魁横征暴敛,还有一支志在扫平河套的宇文鲜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皇甫郦冷笑,“大王把他们说的如此不堪,自己又能好去哪里?退一步说,即使最后还是要给胡人交税,那也要等你们决出胜负,何必让百姓们掺合进去枉送性命?再退一步,下马的胡人不如鸡,上郡又山川纵横,真要是逼急了,还能怕你们不成?” 刘豹听他起了高调,也不知道是不是虚张声势,紧紧盯着他,疑问道:“若是真如先生说得那般轻松,上郡抽税的为何是胡人,是六魁?” “不信也不打紧,以后你自然会知晓,无论如何,本将军不可能去你那肤施!若是没了别的事,那就请回吧。”皇甫郦边说着起身,直接走出了屋子。 刘豹听对方要送客,心里有些烦躁,但也不敢就这么前功尽弃,耐着性子坐在原地,余光忽然瞟见墙上挂了一副染血的铠甲,铠甲下面摞着许多书卷。 血渍? 一块又一块的血渍。 皇甫郦有铠甲不稀奇,稀奇的是上面为什么会有没擦干净的血? 刘豹皱眉的当口,皇甫郦又走回了屋,低头睇着刘豹,不客气道:“如大王所见,现在家中穷股,难道还要再蹭一顿饭不成?” 刘豹很听话地起身,大步从皇甫郦身旁穿过,径直走出门口,然后猛然转身。 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皇甫郦板正着脸,不悦道:“不送。” 虽然只有一瞬,但刘豹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的一丝不自在。 刘豹忍俊不禁,也不知道他是傲娇还是拿架子,索性大摇大摆走回屋子,特意上前摸几了下铠甲,又把地上的书卷摊开一份,开头写着五个大字,《针灸甲乙经》。 皇甫郦见刘豹刻意走向铠甲,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老脸一红,承认道:“拜大王所赐,六魁现在是狗急跳墙,昨天刚跟他们打了一架。” 刘豹把那完全看不懂的《针灸甲乙经》放回原位,不准备继续绕圈子,摊牌道:“这样吧,我问先生三个问题,若是先生都能坦然应对,豹就不再叨扰,立刻就走。” 皇甫郦皱眉看向刘豹,没有说话。 “第一个问题。”刘豹伸出右手食指,“若是宇文鲜卑攻来上郡,先生可有把握独善其身?或者说,带着汉人们置身事外?” 宇文部身后是整个鲜卑步度根部,气势如虹,自从开战以来,虽然死了一个头人,但是打得男匈奴联军节节败退,连西套都夺了去。 而且新任宇文大人宇文莫那,是个坚定的“鲜卑派”。 他只有宇文部才是匈奴正统,汉人是仇人,南胡是叛徒,他有责任带领所有匈奴加入鲜卑,重归草原,向大汉复仇。 因此他对待汉人,怕是不会客气。 皇甫家世代边将,对胡人之间的道道,心里自然门清。 他只是张了下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刘豹也不点破,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按照先生所言,维持生计就满足了吗?或者说,跟着先生的汉人们怎么想?他们不想过更好的日子?实不相瞒,就在两年前,我们部族也是勉强维持生计,那天天喝羊奶的日子,每每想起都会反胃。” 皇甫郦眼角跳了两下,哼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刘豹会心一笑,最后问道:“最后一个问题,皇甫将军能够体恤爱民,很让刘豹佩服,只是上郡重归一盘散沙,先生所谓的不纳税赋,不服徭役,真的只有好处吗?” 皇甫郦刚要接话,刘豹赶忙插话道:“当然,竭泽而渔不可取,这纳税的前提,是不能伤了民本,本王的平阳十五税一,虽然徭役暂时无法免除,但也在持续优化之中,先生可不要对着本王上纲上线。” 到口的话被堵了回去,皇甫郦没给刘豹好脸,但还是没有回答。 刘豹心情大好,有些飘飘然道:“那在加问一个问题,整个上郡里头,还有比我刘豹更贤良的明主吗?” 皇甫郦闻言气笑,没好气道:“好生不要脸皮。” 刘豹也不谦虚,反驳道:“孔夫子说过,当仁,不让于师,经营是我的强项,也用不上藏着掖着。” 皇甫郦面色变幻,时不时打量刘豹两眼。 刘豹也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暗道有戏。 皇甫郦长叹口气,对着面露喜色的刘豹,服软道:“罢了罢了······” 咚咚咚! 咚咚咚! 连绵的鼓声兀地响起,皇甫郦大惊,跨步上前取下铠甲,匆忙跑了出去。 “皇甫先生,皇甫先生!”刘豹此时傻了眼,眼看就要签字画押,没想到煮熟的鸭子飞了。 来不及多想,他赶忙跑出屋子,追向皇甫郦。 一路追到城门,附近一片混乱,城外的农民惊慌失措,惨叫着往城里涌进。 皇甫郦套上铠甲,登上那座不高的城楼,对着城下大喊道:“别乱!青壮拿起武器,随本将军御敌,让妇幼先走!” “皇甫大人来了!” “是皇甫大人!” “快快,拿家伙!” 城外的田地间,还有无数百姓无助地逃窜,后面跟着数百怪嚎的胡骑,地上已经躺倒一片。 第二十六章 圜阳退敌(昨日加更送上~晚了抱歉,谢票) 第101章 圜阳退敌(昨日加更送上~晚了抱歉,谢票) 皇甫郦眺望城外,脸色铁青,恨声道:“力羯这帮狗东西!” 陪在皇甫郦身边的是一位铁甲副将,同仇敌忾道:“力羯这是打算跟咱们撕破脸了,末将带人去杀杀他们锐气!” 话音刚落,一名胡骑快马冲到城下,随手砍死一位来不及逃窜的农民,对着城楼上的皇甫郦喊话道:“皇甫大人,骨都侯下了死令,今天来给你们提个醒,十天之内要是还不把欠粮补足,那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城破之后,一个活人都不留!” 皇甫郦大怒:“好胆,有能耐你们就试试!” 胡骑冷哼一声,“之前看着鲜支部的面子不与你们为难,当真以为怕了你们?现在我等有难,也顾不上其他!要么备粮,要么等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皇甫郦对着副将递了个眼色,副将见状赶忙跑到城楼下面,翻身上马,对着身边仅有的数十名骑兵道:“随本将军冲阵,让这帮蛮子血债血偿!” “报仇!” “杀光他们!” 数十名汉骑身手利落,策马冲出城外。 蹄声阵阵,喊话的胡骑见势不妙,调马狂奔,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旋即狼嚎顿起,箭雨狂落,瞬间射死数名汉骑。 胡骑边跑边射,汉骑同样用着弓箭还击。 可惜汉骑的马儿稍逊一筹,拼尽全力追杀数里,堪堪收拾掉几骑。 副将眼见追上山道,没有丝毫接近敌人的迹象,悻悻停住马队,骂骂咧咧,准备回城。 然而汉骑刚刚转身,逃窜的胡骑忽然立住,一声更加嘹亮的口哨过后,提前埋伏在山林里的无数胡骑涌出,瞬间就把汉骑包围。 副将大惊失色,喝道:“有埋伏,突围!” 旋即汉骑纷纷调转马头,拼命朝着前方冲去。 城楼上的皇甫郦眼看自家的骑兵被围了起来,九死一生,大吼一句“随我救人”,说罢快速骑上城下仅有的一匹骏马,带着刚刚聚集的数百青壮步卒出城。 胡骑大部队再次逼近,带头的胡骑瞥见皇甫郦出城,面露喜色,吆喝道:“他们领头的出来了,谁能取了他的脑袋,骨都侯重赏!” “嗷嗷嗷!” 被包围的汉骑已经是强弩之末,死伤过半。旁边插不上手的胡骑齐刷刷地转身,纷纷拔出腰刀,乌压压地朝着皇甫郦杀去。 眼睛胡骑冲了过来,皇甫郦手上青筋暴起,紧握马缰。 往日的胡骑从不愿意跟自己正面硬碰,今日竟是一反常态。 眼见吓不走他们,甩在后面的步卒若是不能提前结阵,只会被这帮胡人围猎。 皇甫郦紧咬牙根,瞧着汉骑即将全军覆没,使劲回扯马缰,满面痛苦,对着身后的步卒吼道:“速速结阵!” “速速结阵!” “速速结阵!” 步卒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算不上训练有素。 皇甫郦刚准备绕到阵后,就见一匹黑驹“飞”了出来。 乌云踏雪! 刘豹故意落在后面,就想看看皇甫郦所谓的“不怕胡人”。 结果很明显,让人大失所望,他确定皇甫郦是打肿脸充胖子,只能驾马救人。 胯下乌云踏雪如同黑色奔雷,顺着胡骑间的空隙穿梭游弋,转眼工夫冲到了被包围的汉骑面前。 长刀飞舞,敌人纷落。 在一众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刘豹杀到被围的副将面前,对他伸手喝道:“槊来!” 心如死灰的副将瞬间回神,慌忙把马槊扔给穿身而过的刘豹,眼见对方绞入敌阵,赶忙拔出自己的腰刀,对着仅剩的手下吼道:“同去!” “同去!” “同去!” 刘豹把长槊挥得虎虎生风,直奔胡骑头人。 胡骑头人见刘豹如同杀神一般,眼看就要突出重围,苍白着脸色,再也不敢迟疑,转马就逃。 然而刘豹有神驹乌云踏雪,突出重围之后,不会就追上这位逃窜的胡骑头人,长槊举重若轻,一刺一挑之间,就把他甩到了地上,卷起一片尘土。 副将看着如同死鱼一般不动弹的敌酋,满面喜色,高呼道:“敌酋授首,投降不杀!” “敌酋授首,投降不杀!” “敌酋授首,投降不杀!” 强攻皇甫郦的胡骑同样损失惨重,本就久攻不下,忽然首领被杀,瞬间大乱。 眼见后方还有以一敌十的数名敌骑杀来,旋即四散逃窜。 刘豹没有深追,在一片仰慕中,带着数骑回到圜阳。 圜阳之围已解,副将指挥百姓清扫战场。 皇甫郦则是带着刘豹审讯一名俘虏。 俘虏落马之后侥幸未死,此时被五花大绑,满脸恐色,不停求饶道:“放了我吧。” 圜阳汉骑几近全灭,皇甫郦强忍想要报仇的冲动,又瞥刘豹脸上那难以掩藏的揶揄之色,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放不放,也要看你说不说实话!老实交代,为什么突然翻脸?” 俘虏瑟瑟发抖,颤声道:“因为,我们准备离开上郡。” 离开上郡? 刘豹与皇甫郦相视一眼,面露惊色。 皇甫郦又对着俘虏一通审问,知道前因后果之后,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震怒。 原来,自从五部联军在孟门渡大败,随后向须卜求援无果,眼见刘豹攻入上郡内部在肤施驻扎下来,前途堪忧,所以就开始联系长城以外的宇文,起了投靠的心思。 其中力羯、大楼、真树三部已经决定投靠宇文,打算临走前再搜刮一遍,圜阳只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面,上郡里面的多数县城都会被他们祸害。 皇甫郦懒得再管俘虏,赶忙安排手下前往各地报信。 报信的骑兵刚走,又有数百骑兵疾驰而来。 皇甫郦止住想要上马帮忙的刘豹,挪步迎了上去。 “吁!” 为首的是一名飒爽的中年女子,胡人装扮,对着皇甫郦急道:“敌人呢?” 皇甫郦对着马上女子摊下手,无辜道:“都打跑了。” “跑了?”女子环顾四周,除了躺在地上的,确实没见着敌人,然后重重哼了一声,调转马头就要走。 “那个······”皇甫郦赶忙招手,大声道,“谢谢你们。” 女子闻声一顿,冷冰冰道:“自家甭管怎么吵闹,也轮不到外人欺负!” 第二十七章 云雪来营 第102章 云雪来营 说罢胡骑离去,留下满脸愧色的众人。 刘豹好奇,副将倒是主动帮他解释。 这都是些居住在河对岸,也就是圜阴的胡人,是个臣属于鲜支部的小部族,本来跟圜阳的汉人混居在一起。 只是去年因为年轻人抢亲闹出了场矛盾,最后引发汉胡大战,从此两边各居一城,老死不相往来,成了冤家对头。 现在是患难见真情也好,唇亡齿寒也罢,没想到他们愿意不计前嫌,主动仗义相助,圜阳人自然心生感激,顿时有人开始吵吵着要和好。 刘豹心里发暖,却也哭笑不得,甚至怀疑自己不该出手,要是任由两方并肩作战,说不得已经冰释前嫌。 安顿好后事,皇甫郦的脸色柔和不少,对着刘豹打趣道:“没想到你这人允文允武,可惜生在了胡家。” 刘豹翻个白眼,无语道:“允文允武跟生在哪有关系吗?” 两人相视一笑,只是皇甫郦忽然变脸,正声道:“事你也知道了,本将军需要带人支援各县,关于整个上郡的事,事关重大,需要听大伙的意见,所以你找我也没用,等等再说吧。” “我也从肤施发兵,帮你们把这几个胡部赶出去。”刘豹强掩失落,不肯放这个过拉拢人心的好机会。 皇甫郦摆手,拒绝道:“心领了,但我们自己能行。” 刘豹眼见皇甫郦又开始装大尾巴狼,好气又好笑道:“人命关天,先生可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皇甫郦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声道:“这是什么混账话,本将军心里有数!” 刘豹撇嘴,虽然没能达成目的,但也有了个不错的开头,希望下次碰面不用再住茅草间。 他抬头看眼天色,翻身骑上自己的“大功臣”,跟皇甫郦互相点了下头,真诚道:“大人所谓的治病救人,九死一生,但也不能总是九死。需要有人,或者说有些人,努力把它变成八死、七死,甚至是不死。但是研究这些东西不能变出粮食,需要有人供养,这也是我对赋税的理解之一,先生有仁心报复,刘豹真心希望以后会有机会帮到先生。” 说罢拜礼,转马准备回去肤施。 “等等!”皇甫郦听刘豹说的情真意切,面容抖动,小跑两步上前,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嘱咐道,“支娄迦谶,在南边的高奴,你既然想到要见我,最好再去趟他那。” 高奴? 那位老和尚? 刘豹自然知道宗教的厉害,支娄迦谶也称得上是高僧,他来大汉本就是为了传教的,有信徒有影响力再正常不过。 既然皇甫郦特意提醒,那自然是要去见上一见。 再次拜别,三骑扬长而去。 皇甫郦眺望着刘豹离去的身影,怅然若失道:“为何是胡人呢。” 副将摘下头盔,脸庞看上去有些青涩,同样眺望着远方,佩服道:“传言他曾经大战袁绍手下名将张合,未分胜负。本以为是夸大之词,现在百闻不如一见,叔献自愧不如。” 皇甫郦瞥眼皇甫叔献,自豪道:“逞凶斗狠不算什么能耐,你我兄弟完成医书造福后人,那才是真的功德无量。” 皇甫叔献哈哈一笑,揶揄道:“二哥莫要跟那老和尚学话,净说些听不懂的怪词。” 皇甫郦佯怒要打,接着悠悠一叹,脸上有些落寞,“这事也奇了,为兄自认饱读诗书,但对那些晦涩之词,理解颇为艰难,偏生那蛮子能听得懂,还跟支谶大师聊得有来有回,也不知道谁才是真的蛮子,你说气也不气?” “跟支谶大师聊得有来有回?”由于皇甫郦的关系,皇甫叔献自然也认识支娄迦谶,现在听说刘豹能跟支娄迦谶聊得有来有回,敬佩之色更深,再次看向他那离去的远方,眸光闪动。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刘豹带着手下策马狂奔,哪怕皇甫郦说不需要自己帮忙,但这般天赐良机,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繁星点点,狂风不断。 回到肤施城内,刘豹也顾不上休息,赶忙让人把去卑、徐晃叫了起来。 由于粮草被劫,徐晃刚刚加急运了批粮食过来,一脸疲惫,只是看向刘豹的眼神有些怪异。 刘豹一门心思想着周围县城,想着通过帮他们免遭三部洗劫来收买人心,只以为徐晃是没休息好。 两人也理解刘豹的为人,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耽搁,安排下去三更做饭五更出发。 奔波忙碌两日,昨夜又没睡好,刘豹打着哈欠,想要回到床上美美睡上一觉。 只是刚回到屋子,就瞧见一道托腮的倩影坐在灯前。 是宇文云雪,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刘豹一愣,接着又惊又怒道:“你怎么来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怎么过来的?” 云雪闻声大喜,盈盈抬头,火光映照下的俏脸多了丝朦胧的美感,染着昏红的晚霞。 她没有回答那连珠炮似的发问,脆生生地叫了声“大王”,一脸委屈,然后扑了上去。 刘豹皱眉,虽然软香在怀,但他可没有心思享受。 因为她是袁绍的女儿,是袁绍安插在自家阵营里的“甲方代表”,是间谍。 自己为了一家活命“投效”了袁绍,还假意遵从他的命令,发兵上郡西南端的临泾。 但是袁绍毕竟会输给曹操,哪怕曹操不待见自己,刘豹又怎么能把身家性命绑在袁家身上? 所以刘豹让宇文云雪做助理,也是为了麻痹袁绍,但凡涉及大事,都不会让她在场。 两家反目成仇是必然的结果,而自己能够与袁绍翻脸的本钱,就是尽取上郡的数十万人口。 现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后面每一步都可谓是至关重要,要是在这个重要关口被云雪走漏了风声,惹得袁绍发狠,直接把自己扼杀在萌芽之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不敢赌,也没有退路。 双手抚着消瘦的双肩,刘豹本想要把她推开,奈何她哭得伤心欲绝,身子也抖得厉害,心中不忍,只好先由着她了。 等她哭累了,只剩下无助的抽噎,刘豹扶着她坐下,强忍倦意,关心道:“这可是在打仗,你又不像你那妹妹,如何能来这种地方?” 第二十八章 宇文过往 第103章 宇文过往 云雪使劲摇了摇头,眼看着又要掉眼泪。 刘豹心中纳罕,这丫头也不是那种娇娇柔柔的大家小姐,今天怎么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他低声试探道:“哪里出事了?” 云雪点点头,又摇摇头,双手胡乱抹着眼睛,泪珠簌簌直下。 刘豹无奈道:“不想说就算了,早点休息,想在这里玩两天可以,打算直接回去宇文部也成,但不能长时间留在这是非之地,当然,你别急着哭,没说不让你回河东。” 云雪苍白的脸色转暖,听到刘豹不是非要赶自己回宇文部,慌忙擦下眼角,迎上刘豹双眼,小脸满是坚定道:“大王,云雪想帮你。” “帮我?”刘豹耸肩,掏出一方紫色锦帕递给她,忍俊不禁道,“打仗是男人的事,用不上助理,你要想帮我,也得等我回去平阳才行。” 云雪小脸一塌,上前搂住刘豹胳膊,撒娇道:“求求你了,让云雪留在这里吧,大王。” 刘豹赶忙抽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咱们之前说好了的,你给我当助理,咱们好好说话,不待耍美人计的。” 云雪表情一僵,垂下满是受伤的眸子,委屈道:“知道了,但是我能帮到大王的,留下我吧。” 刘豹呵呵一笑,“你能帮我?怎么帮?说服宇文部跟我联合?” 云雪惨然一笑,歉声道:“我那二舅根本瞧不上屠各,我们姐妹在他眼里连个人都算不上,要不是有那人在,下场决计不会好。” 刘豹虽然没见过那位宇文莫那,但看着云雪的表情不似作假,好笑道:“那你还能怎么帮我?打着袁绍的名义,让须卜奢帮我?” “那也做不到。大王是聪明人,虽然云雪不能帮着大王平定四方,但有云雪在旁,起码性命无虞。”云雪说着,递给刘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刘豹闻言一愣,细细一品,她说的倒算是实话。 在河套争霸三家当中,无论是如日中天的宇文部,还是得到袁绍扶持的须卜部,都得给袁绍几分面子。 而宇文云雪既是宇文部的小姐,又是袁绍的闺女。 这么算来,只要自己带她在身边,无论败给哪一方,最后都等于有了一枚免死金牌。 但是这话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忽然瞥见云雪那梨花带雨的俏靥,他猛然反应了过来,赶忙试探道:“你觉得······我会败?” 云雪小嘴微张,撑在腿上的手掌紧了又松,面色挣扎片倾,低声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云雪哪里能知晓,当然也不是诅咒大王,只是想帮大王添个保障。” 保障? 刘豹仔细打量着云雪脸上的表情,要知道她可不是一般人,她是袁绍的闺女,是袁绍安插在自己部族里的探子,间谍。 所谓无风不起浪,云雪现在没有直接拒绝,脸上还有着明显的言不由衷,刘豹就是再傻,也知道又出了岔子。 他面色凝重,手指轻敲案几,琢磨小会,对着满脸泪痕的云雪继续试探道:“那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是谁要找我的麻烦,宇文莫那,须卜奢,还是袁绍?亦或是······一起?” 云雪用锦帕擦拭两下脸颊,昂起清秀妩媚的脸,满是苦涩和无奈。 看着云雪的样子,刘豹哪里还不明白。 他长长呼了口气,怒拍几下案几,气笑道:“这帮畜生,真他妈服了气了!” 云雪小手前伸,柔荑覆在刘豹紧绷的大手上,面容凄美,语气真诚道:“大王放心,哪怕真的败了,云雪也不会让大王吃到半点苦头,大不了······大不了去那邺城,谋个无忧无虑的差事。” 无忧无虑的差事? 赘婿? “呵!” 刘豹冷笑一声,快速抽回手,瞟眼一脸受伤的云雪,知道她是好意,于是内疚道:“好了好了,我不傻,知道你来是为我好。不过你跟你爹、你舅好像都不是一条心,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图什么?” 云雪自嘲一笑,轻轻抽下鼻子,惨然道:“大王愿意听听我娘的故事吗?” 宇文云雪的娘? 袁绍的胡人老婆? 得知又要被围攻,刘豹感到心神憔悴,现在六神无主,怅然道:“老实说,是有点好奇。” 云雪起身贴近刘豹,盈盈跪坐身边,脸上云雨变幻之后,眸子逐渐变得空洞,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当下如日中天的宇文部,其实过得也不轻松。 他们虽然投靠了鲜卑数十年,但一如汉人歧视南匈奴,正统鲜卑部族也瞧不上他们这群投降的软骨头。 但是能从草原新贵的鲜卑手里分一杯羹,本身是一种本事,像他们这样被接纳的胡部并没有几支,更多的胡人要么西迁,要么被驱赶进了河套。 宇文部之所以能被鲜卑接纳,其实也是机缘巧合。 一方面遇上了“长大勇健,智略绝众”的鲜卑英主檀石槐,另一方面则是老骨都侯宇文普回骁勇善战。 日子虽然过得窝囊,但也说不上苦,只是没想到檀石槐老死,儿子和连跟着战死河套。 刚刚统一不久的鲜卑自此开始分裂,部族之间动辄攻伐。 而骁勇善战的宇文普回在和连死后不久,也病死在了漠南,这让宇文部彻底失势,开始面对其余鲜卑部族的挤压。 新骨都侯宇文伯途是老骨都侯的长子,威名不显,实在无力应对鲜卑的攻伐,只能把目光放去了南边。 然而宇文部单纯为了苟且偷生也就罢了,但是他们却要跟着鲜卑把龟缩在河套的胡人赶尽杀绝。 加上和连刚带着宇文部兵败河套,自己更是在北地郡被胡人射死,所以宇文部走投无路之后才想起自己“昔日的族人”,想想都知道胡人们是什么态度。 北有鲜卑步步紧逼,南有胡人恨之入骨,就在宇文部山穷水尽之际,新骨都侯只能把目光放去了更南方,大汉。 此时的大汉还未爆发黄巾之乱,虽然摇摇欲坠,却仍然是庞然大物。 所以无论是度辽将军还是匈奴中郎将,无论是太监还是文官,哪里有人瞧得上这支听都没听过的胡部。 然而贿赂之下,倒是有人给他们指了条明路,那就是接触隐居在洛阳的袁家公子袁绍。 一如中常侍赵忠的评价:“袁本初抬高身价,不应朝廷辟召,专养亡命之徒”。 恰巧袁绍也需要有些人帮他干些脏活累活,宇文家这种查不清来历身份的胡虏最适合不过。 于是一来二去,宇文家竟是真得搭上了袁绍这条线。 第二十九章 云雪想法(今日加更,感谢投票) 第104章 云雪想法(今日加更,感谢投票) 有袁家出面,无论是匈奴中郎将还是度辽将军,都帮着宇文部打了招呼,这让鲜卑和胡人们又惊又怒,不敢再招惹他们。 宇文部自此算是把劫难给渡了过去。 宇文伯途知道抱上了大腿,自然不肯轻易松开。 然而想要巴结袁绍这种顶级世家子弟,无论金银珠宝还是草原特产,都难以入人家的眼。 加上许多远比自家强大富庶的部族都在积极接触袁绍,如同后宫争宠一般。 宇文部想要成为草原上的新主,这就不得不拿下些血本。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想到的手段并不特别,就是把宇文家的“明珠”,自己的妹妹送给袁绍。 宇文小姐本就是草原少有的美人,但若仅仅是漂亮,也不见得就能入了袁绍的眼。 袁绍作为豪门贵公子,肯定不缺漂亮女人,但宇文家的小女除了“异域风情”,更有着胡人因为常年劳作而特有的紧致线条,有着飒爽利落的性格,这两点是养在闺中的大家小姐所无法比拟的。 一如所料,袁绍很中意宇文小姐。 恰逢黄巾乱起,大将军何进又征辟袁绍作为心腹,宇文部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日子越过越滋润,甚至幻想过能够像当年的八部匈奴一样入驻河套。 只是上天总爱开玩笑,无论胡人、鲜卑人、乌桓人,谁都没想到一场叛乱,竟然真的要了大汉的命。 随后外夷皆叛,好在袁绍不愧是袁绍,还是混成了一方诸侯,因此倒是没人愿意主动招惹宇文。 不过宇文部的风生水起,却是让宇文小姐沾不上光。 袁绍很宠幸宇文小姐,而且怕她受不了汉家的规矩,特意置了“金屋”,两年连生两女,也就是宇文云雪和宇文轩,汉名则是袁采和袁买,小字云雪和文轩。 因为袁绍从此常常不回家,正室的刘夫人坐不住了。 她生性善妒,仗着汉室宗亲的身份,时常欺辱小妾婢女。 于是哪怕没有住在一起,刘夫人还是想方设法找宇文小姐的麻烦。 尤其是作为胡人的这层身份,在刘夫人看来与畜生也没什么不同,每每借题发挥,刁难地宇文小姐生不如死。 而袁绍自从被何进征辟以后,忙于在朝堂呼风唤雨,家中私事自然是无暇顾及。 这也让有心之人瞅准了机会,直接给宇文小姐投了毒。 好在宇文小姐身体强健,勉强吊回条命,凄苦之下,哀求袁绍把她们母女送回草原。 相较于荣华富贵,宇文小姐更希望女儿能平平安的活着。 袁绍虽然不舍,最后却也如了宇文小姐的愿。 毕竟他事业草创,无法跟刘夫人翻脸,不得不顾及一双年幼的女儿。 即使此事过后刘夫人有了悔意,变得贤淑达理了许多,只是破镜难圆,袁绍从此再无子女。 就这样两女跟着母亲回去了草原,可惜宇文小姐还是没撑过去,当年香消玉殒。 不过有袁绍的一双女儿在手,反倒是乐坏了宇文骨都侯,加上袁绍顾及女儿生活,屡屡给他们赏赐。 所以两女的日子倒是说不上苦,只是从舅舅那里知晓母亲的过往经历之后,有了截然不同的抱负。 宇文轩想得简单,那就是母亲太弱,所以她自幼跟着舅舅学习弓马。 而聪慧的宇文云雪想得要多,除了识字读书,更认为胡虏低贱才是母亲悲剧的源头。 所以一如初见所说,她想要重振胡人的荣光,让胡人像冒顿单于时期一样,能让大汉的皇帝都要低头。 云雪说得声情并茂,震得刘豹失去困意,尤其听到她一个女子志在重振胡人荣光,心情复杂难明。 见刘豹欲言又止,云雪凄美一笑,“大王不用可怜云雪,起码我们姐妹衣食用度都是极好,过的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得日子。” 她把一切和盘托出,刘豹看她的眼神跟着变得不一样。 相较于袁绍安插在身边的间谍,此时的她在刘豹眼里,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既然宇文家与袁家同舟共济,袁绍为何不······”刘豹话问了一半,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雪目光柔柔,再次伸手握住刘豹的大手,动情道:“那人终归是汉人,相较于儿女情长,自然是家国大事当先,他绝不会允许,草原上再有冒顿檀石槐一般的英雄。” 刘豹哑然失笑,“你倒也不用如此仇视汉人,你是屠各,起码也有个半个汉人血统。” 云雪摇了摇头,怅然道:“除了那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刘夫人,云雪并不仇视别人,只是胡人现在如同丧家之犬,哪天被灭族都有可能,实在不能坐视不管。” 说罢云雪对着刘豹露展颜一笑,“我只希望胡人能够夺回自己的草原,堂堂正正地在汉人面前活着,让我胡家女子,能够······” 云雪说不下去,满面春色,眸中泛出水雾,抿唇看着刘豹。 刘豹赶忙打个哈哈,快速转移话题道:“那你可是选中了我?” 云雪用力点了点头,一脸真诚。 “为何是我?你应该了解我,不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去那大草原上放羊牧马。”刘豹纳闷道。 云雪紧了紧小手,坦诚道:“因为胡家不缺勇士,唯独缺少聪明人,尤其是懂得营生的聪明人,所以日子凄苦无比,只能当那人人厌恶的盗匪。自从云雪见了大王经营陭氏的手段,便知道大王不是凡人,所以才愿意让探亲的轩儿······去帮了大王一下。” 刘豹暗啐一口,寻思着宇文轩那死丫头帮个屁的忙,倒是在邺城狠狠坑了自己。 说到宇文轩,云雪皱起眉毛,晃了晃刘豹的胳膊,凄声道:“因为袁绍不同意帮着宇文部做大,后来舅舅又勾搭上了步度根,被许诺了不少好处。因此愿意发兵南下,想要尽取河套。只是没想到战事虽然顺利,自己却死在了胡人手里。而接任的二舅宇文莫那,颇以弱小为耻,也把我们姐妹视作宇文部的耻辱,所以······” 刘豹听出宇文轩的意思,眸光闪动,强自平静道:“那你直接让轩儿过来好了,多双筷子,又不是养不活你们。” 要知道宇文轩这丫头是实打实的能打,自己没少在她手上吃亏。 哪怕自己不舍得让女人上战场,但让她做个贴身护卫,捎带保护下蔡小姐,那是再合适不过。 宇文云雪摇了摇头,“轩儿自幼要强,又不服管教,连那人都劝不动,我这个姐姐哪里有那般本事。” 感谢书友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尤其是天天投票的支持的几位书友,感谢,只能保证不会太监,30w上架前尽量维持6000更,缺更就找时间补上,手头刚忙过去最近准备开始存稿,免得老是发晚,不过大纲是有的,剧情不至于跑得太歪~ 第三十章 前往高奴 第105章 前往高奴 刘豹听云雪说完,坦言道:“也不瞒你,我对那恢复胡人荣光,那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应该了解我,与其被过去束缚,不如活在当下,展望未来。” 云雪抿唇一笑,笃定道:“有些事,不是想与不想就能决定的。大王说是胡汉一家,实则重汉轻胡,现在连自己人的想法都不知晓,好生让人难过。” 重汉轻胡? 刘豹一愣,拧眉反思片刻。 这帽子戴不戴得上先不说,但自己为了躲避和勒那般地催婚,最近确实跟胡家儿郎少了交流。 至于一线的百姓家里,自己更是许久未曾去过,也不知道手下各个骨都侯都是什么治理水平,还有没有那些食不果腹的胡田客。 被云雪一这么提醒,刘豹有些赧然,现在自己从总监成了老板,自在是自在了,却也懒散了下来。 “我能信得过你吗?”刘豹怅然道。 云雪闻言小脸一垮,委屈道:“妾一弱女子,身子都愿意献给大王了,难道还要掏心掏肺不成?” 刘豹不再说话,不顾美人恩重,安抚着云雪睡下,自己直接去了隔壁。 第二天清晨。 刘豹早早找到李儒,说出当下的困境。 李儒闻言苦笑不已,“袁绍、宇文、须卜,若只是对阵其一,儒还能拿点主意。现在最怕那袁绍发难,不止肤施,怕是平阳和离石也要被占去。” 眼见李儒也没了信心,刘豹满脸失望。 退回离石,甚至是退回平阳? 要是退回去就能解决问题,自己还来什么上郡。 谁曾想到死了那么多人,到头来竟要竹篮打水。 李儒瞧着面容扭曲变幻的刘豹,捋捋细胡,小声道:“尽人事听天命,退路自然要提前考虑,但现在更应该广撒探马,联络各方,同时尽快收拢上郡诸县,若是能提前敌人两步,也不见得山穷水尽。” 联络各方? 收拢上郡? 刘豹反复叨念,双拳紧握,努力平复心绪。 自己穿越来两年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些军阀玩弄于股掌,当真应了那句“菜是原罪”。 此时一名护卫跑了进来,递来一份文书,“朝廷加急送来的。” 朝廷? 刘豹跟李儒相视一眼,摊开竹简一看,旋即扔给李儒,合上了眸子,满脸疲惫。 李儒皱眉,接过来看了两眼,哑然道:“索要阏氏和质子?当真是祸不单行。” “我的情况也不是什么秘密,找个理由翻脸罢了。”刘豹苦笑一声,旋即脸上露出凶色,猛然夺过竹简,狠狠扔出门外,恨声道,“不给!大不了老子真投了袁绍!” 李儒瞧着疯狂的刘豹,暖言安慰道:“大王莫要动怒,有道是虱子多了不咬,若是曹操跟着发难,河东尚且可以退回白波谷,有郝昭将军坐镇,北方五县倒不会轻易失去。” 退回白波谷? 那岂不是一切回到了原点? 刘豹胸腔起伏不定,强压戾气,起身道:“我现在动身前往高奴,继续游说上郡的汉人,诸方事宜,准你全权行事。” 李儒一呆,连忙劝道:“游说之事放给下边就行了,现在大敌当前,大王怎能抽身在外?” 刘豹摇了下头,上前拍着李儒的肩膀,深深看了他一眼,坚定道:“先生比我聪明,要是连你都不能解决,那我也没了招。再说,高奴那老和尚不喜俗事,想要他帮忙劝说百姓入伍,怕是难于登天,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如何托付手下?” “大王······”李儒还欲再劝。 刘豹伸手止住,想掏些什么,忽然发现自己习惯了轻装简从,身上根本没什么显眼的信物。 看眼脖子上戴着的木圈,刘豹痛快塞回了襟内,思来想去,最后对着李儒说道:“尚方宝剑没有,那就把乌云踏雪留给你,我带着护卫本来就跑不快,无论外交还是兵事,都准你便宜行事。” “大王为何如此信任李儒?”李儒大惊起身。 刘豹走去门口,背对着李儒,平静道:“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能够将心比心,你大可放心,无论胜败,我都许你平安富贵!先生安心做事,本王信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平安富贵? 信我? 自从苟且偷生杀了少帝,献帝也把此罪全都怨在自己头上,李儒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善终。 只希望在此之前能够帮家人找条活路,让他们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所以他想到了胡人,甚至是更远的鲜卑人、乌孙人,既然王土之下再无容身之所,那就只能挪身边塞,化身蛮夷。 加上被刘豹一个蛮王劝说赎罪,心中羞愧难耐,直觉得自己学得诗书礼义都成了狗屁,自己就是个陷万民于水火的人渣。 他瞧着刘豹洒脱离去的背影,心中复杂难明,最后仰天长叹,起身跟着离去。 刘豹快马奔向高奴,一路上整理着思绪。 自己攻破离石在前,击败臣服于须卜的上郡六魁联军在后,须卜奢有反应不难想象。 只是不知道他通过何种手段说服了宇文莫那,竟然这么快就愿意夹攻自己。 反倒是自己这边,疏忽了跟宇文部的外交,还跟那个臭丫头生了过节。 不过反过来一想,“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说出来简单,但别人也不是傻子。 平阳虽然地盘小,但是连战连胜气势如虹,换成自己是须卜奢或者宇文莫那,也会选择先灭自己。 但是最恼人的是老家后面有个不当人的袁绍,还有对自己充满敌意的曹操,可谓是前有狼群后有虎豹,想来想去让人头大,属实郁闷。 上郡地广人稀,肤施南边的县城就是高奴,但不意味着两地相近,恰恰相反,中间隔的距离怕是抵得上河东南北。 好在有秦直道这条高速公路,刘豹仍然带着两名护卫,一路狂奔南下,临近傍晚赶到了高奴城前。 高奴县城不大,坐落在山谷,南北横立大山,中间有条蜿蜒的河流,名曰洧水。 刘豹遥望着高奴,心中感慨万千。 上郡的地貌越往南越复杂,数不清的山岭纵横,沟谷间散落着无数村落,很适合占山为王。 他现在有些明白皇甫郦为什么傲气,哪怕是太平盛世,政府想要有效管辖这些地方,那也是难比登天。 无论赋税徭役,只要百姓们往邻近的山上一藏,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增加催缴的小吏,可谓是空耗人力。 怨不得打入上郡的新降胡十九部,最终只留下来六部。 第三十一章 高奴夜校 第106章 高奴夜校 高奴城边除了劳作的农民,还有许多抱着瓦罐的妇女,她们忙忙碌碌,穿梭在城门之间。 刘豹下马进城,一如圜阳,需要收缴刀兵。 顺路找到支娄迦谶的住处,竟是原本的县衙。 天空逐渐蒙上黑影,县衙门口挤满追逐打闹的孩童,把气氛染得欢快。 似是受不了孩童们的聒噪,从衙内跑出一名玲珑窈窕的少女,掐腰呵斥道:“不想听禅的就快些回家,莫要扰了法师们清净!” 孩子们被少女这么一喝,竟然真的安静下来,一个个乖巧无比,挨坐在一起,眨着无辜的眼睛。 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瞧见牵马的刘豹,然后露出了开心的笑脸,蹦跳着挨到身边,脆生生道:“我带你们去拴马。” 少女不是旁人,正是皇甫郦家的二娘。 两人虽然先前只见过一面,但有熟人引路,刘豹自然也很开心。 把马送去马厩,让两名护卫便宜行事,自己则是跟着二娘来到县衙大堂,听见里面正在讲授佛法。 有十几个人围坐支娄迦谶身边,他们人人剃了光头,在这个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时代,自然都是和尚了。 刘豹止住想要进门通报的二娘,两人挨坐在门前的石台,听清里面的支娄迦谶正在讲授“因缘”,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最初传入大汉的佛教,与刘豹心中的刻板印象天差地别。 没有晦涩难懂的术语,只有一个又一个的简单的故事,像是在听儿时的《一千零一夜》,亦或者是《安徒生童话》。 听着支娄迦谶拿出“不小心被狗咬”举例,因是狗生气,缘是遇见狗,刘豹一个绷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老和尚倒是有些可爱,没有拿出那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类的糊弄人,反倒是一本正经的在教弟子做人的道理,相较于教派,倒是更像学校。 忽然听见笑声,屋内的和尚们纷纷转头,一名年轻的和尚更是满脸怒气,起身就要呵斥。 好在支娄迦谶瞧清了刘豹,快步跑到门口,在一片震惊中,抢先搭话道:“小友既然来了,为何端坐门外?贫僧虽是外夷,但也知晓礼数。” 刘豹起身告罪,两人客套寒暄几句,门外堵着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支娄迦谶瞧见刘豹疑惑,腼腆一笑,道:“晚上闲暇无聊,邻里都愿意来老僧这里听上几句叨唠。恰巧二娘也在,正好帮老僧安顿好小友,待到明日天明,咱们再好生谈谈佛法。” 刘豹连忙拜谢,心里却嘀咕,自己懂个屁的佛法。 支娄迦谶告罪一声,开始带着弟子忙碌起来。 不多时,天空彻底黑了下去,衙内撑起数盏明灯,光亮夺人,只是飘散的气味却是难忍。 支娄迦谶坐在门口的台前,府衙内外挤得满满当当。 刘豹实在受不了那既熟悉又刺鼻的气味,只好退到最外面。 如今高奴没了王化,也就没了宵禁,百姓们白天忙于农活,晚上除了造娃娃以外,确实也没啥娱乐项目,只能早睡早起地“养生”。 所以他们现在钟情于支娄迦谶办的这个“故事会”,刘豹倒是完全理解。 故事会? 或者说夜校? 还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刘豹哑然失笑,恰逢沉厚的钟声从城中响起。 本来用于提醒闭城宵禁的大钟,现在竟成了“上课铃”。 听完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刘豹作为现代人并没觉得什么,百姓们却是开心得不得了,时而惊呼,时而发怒,时而大哭,时而大笑。 随着最后一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寂静涅盘”的结束语,意犹未尽的百姓才肯散去。 刘豹又跟支娄迦谶打了声招呼,随着二娘来到住处,住处里有床有铺,条件比皇甫家不知要好多少。 皇甫二娘对自己十分亲近,这让刘豹忍不住好奇,“你似乎认识我?” 二娘嘿嘿一笑,小虎牙在灯光下闪烁,俏皮道:“因为娘亲总是提起你,说东边有个不长胡子的胡人,很有本事。” “你娘?”刘豹纳闷,二娘却是不愿意多说。 她摆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走了。 刘豹按捺住好奇心,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高奴往南的大片地区,被统称为子午岭。 要想收复散落在其中的山民,怕是大汉皇帝都难做到,何况自己一个胡人。 难怪皇甫郦提醒自己要找支娄迦谶。 在这种地方,人心不附,根本谈不上“尽收上郡之兵”。 想要使人心归附,数千年的文明史已经证明,宗教确实是个极其有效的手段。 但是初升在大汉的佛教并不显赫,且支娄迦谶志在“普度众生”,而不是劝人“慷慨赴死”,如何说服这个老和尚,也是个麻烦事。 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塞外联军说不定已经在前往肤施的路上了。 刘豹带着复杂的心情,迷迷糊糊睡去,一觉醒来,二娘已经等在了门口。 和尚们有早课,继续围坐在屋里讲法。 刘豹等得无聊,索性跟着二娘去城里转悠,顺便调整下心情。 高奴县城的大小与陭氏相仿,都是建在河谷间的小城,但相较于圜阳的苦朴,城里生机更盛,更像是个县城。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有个市集,像是旧货市场,百姓们抱着瓦瓦罐罐,挤在里面好不热闹。 城里不仅住着汉人,也有不少发型怪异的胡人,人人面色祥和,想来也是那“夜校”的功劳。 只是想到他们在后世弄权敛财的典故数不胜数,因此还出了鼎鼎大名的“三武一宗”,让刘豹即使有求于支娄迦谶,也不敢搞个“国教”出来,反倒是办夜校普及教育这个事,让他心里有了计较。 二娘估摸着时辰,带着刘豹回去县衙,恰巧和尚们早课完毕。 瞧着和尚们纷纷退了出去,支娄迦谶热情地迎了上来,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他带着刘豹和二娘一起吃了顿简餐。 不过说是简餐,那也只是说菜品单调,里面除了粟饼,竟然还有肉糜,也就是肉酱。 第三十二章 效率教(第三更,感谢投票) 第107章 效率教(第三更,感谢投票) 刘豹已经被老和尚震惊了数次,倒也不差这一回,好笑道:“大师这里讲究个酒肉穿肠过?” “酒肉穿肠过?小友这是何意?”支娄迦谶一头雾水。 刘豹不知道他是不是装傻,直接点破道:“出家人能吃肉吗?” “吃肉?”支娄迦谶一愣,笑着解释道,“佛家禁荤不禁腥,劝弟子饮食清淡,少食姜蒜之流,从未曾说过不能吃肉啊?就比如那蒜,小友住在中土可能未曾尝过,味道酸辣刺鼻,让人心神难宁,故才把荤给戒掉,也是为了便于弟子们修行。” 蒜姜? 荤和腥不是一回事? 刘豹赧然,原来是自己一知半解,又或是千年演化后戒律变得不同。 两人客套几句,支娄迦谶欲言又止,似是有难言之隐。 刘豹本就怀着“鬼胎”,赶忙点破道:“大师有话直说,在下知无不言。” 支娄迦谶正下脸色,捋着花白的胡须,赧声道:“老僧年过花甲,剩下时日无多,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小友,可曾想过归依我佛?” 出家? 刘豹一呆,然后满脸尴尬。 虽然现在的佛家还没有后世那些个条条框框,但让自己改行当和尚,总觉得怪怪的,于是婉拒道:“谢过大师好意,但是胡人有自己的弥犁神。” 支娄迦谶听刘豹拒绝,叹口气道:“小友对我佛门知晓甚多,本无需老僧多费唇舌,只是岁月不饶人,想到死前不能在中土尽传我佛家三藏,怕是难以修成正果,登不了乐土。” 三藏? 唐僧? 刘豹满脑子问号。 好在支娄迦谶看出刘豹疑问,接着解释道:“所谓三藏,指的是经、律、论三类佛家典籍,老僧帮汉家翻译了《道行般若经》《般舟三昧经》和《兜沙经》三部,还有数经未完,现在自感时日无多,实在不想留下一桩憾事。” 刘豹见支娄迦谶一脸真切,心中苦笑不已,自己的主要目的是刷满蔡小姐的好感度后穿越回去,而那好感度通过验证得知,上限与魅力值相关。 要涨魅力值,自然要做些有头有脸的大事,而非安安静静做个翻译家,再说那也不符合自己的性子。 他直接婉拒道:“有道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大师弘扬佛法的志向远大,但也不是一朝一夕,甚至一代人所能完成的。大可尽人事听天命,佛门只要向善,以后自有善果。” “善果?”听刘豹拒绝,支娄迦谶一脸失落,唉声道:“罢了,有缘无分,可惜了。” 刘豹看着这位苍老的老人,于心不忍,转言安慰道:“豹虽然与佛门无缘,但也能帮着请些识字的书生,让他们帮着整理记录,这样大师只需审阅,效率要快上不少。” “效率?这是何意?”支娄迦谶满脸好奇,先前听刘豹讲过《西游记》,已经从他那里学到不少新词,每每拍案叫绝。 刘豹心里本就想着如何让支娄迦谶帮自己号召上郡百姓,此时听他问及效率,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他整理下思路,尝试着解释道:“这效率一词,指的是单位时间内的产出。打个比方说,以一年为期,上郡土地贫瘠,亩产一斛,河东相对富庶,能达到亩产三斛,这土地产粮食的效率,三斛自然就要比一斛的多,也就是河东比着上郡高。” 支娄迦谶皱眉细品,使劲捋着胡子。 刘豹咽了口唾沫,强按心中躁动,谆谆善诱道:“再比方说,上郡落在胡人······六魁的手里,他们每年向各县收缴数十万石粮食,搞得民不聊生。而要是交在我们手里,税赋可能加收到百万石,还能保证家家都有余粮,所以从官府治理的效率来看,我要比那六魁的强的多。” 支娄迦谶若有所思,试探道:“也就是无论人事物,谁出的成果多,谁就更有效率?” 成果? 没想到支娄迦谶懂这个,倒是省下不少口舌。 刘豹点了点头,指着一旁乖巧的三娘,强调道:“但是为了公平起见,要有统一的日子限制,比如我一天耕种了三亩地,三娘只耕了一亩。但她比我勤奋,连续耕了五天,所以从总量上看,她五我三,她要比我耕种得多,但效率还是不如我。” 支娄迦谶点了下头,恍然大悟道:“有意思的说法,小友高才,老僧佩服。” 刘豹谦虚两句,接着话茬道:“其实也有一种教派,如同你们佛家追求善果一般,专门追求提高这个效率。” 支娄迦谶满脸疑惑,奇怪道:“有个专门追求效率的宗教?是哪里的宗教?老僧未曾听过。” 刘豹哈哈一笑,答道:“地方比较偏远,大师可能未曾去过。他们的信徒都在追求效率,甚至只认效率。因为只要效率提高,产出的东西就多,产出的东西多了,人们总体生活水平就会变高,总体生活水平高了,那么分到每个人手上的也就······” 支娄迦谶见刘豹忽然顿住,神色扭曲复杂,奇怪道:“就如何?” 刘豹尴尬一笑,使劲拍了拍脑门,润下嗓子,歉声道:“总之,追求效率,有着无尽的好处,而我,作为一方首领,也是这个效率教的······信徒。” “信徒?”支娄迦谶目光灼灼,仔细打量刘豹僵硬的面容,呵呵笑道,“信仰从不会让人迟疑,小友便是不想入我佛门,也无需编个谎话出来。” 刘豹歉然一笑,刚谈了几句效率,快被遗忘的前世记忆疯狂涌出。 他使劲摇了摇头,平复心绪,转移话题道:“在下只是想告诉大师,如果由我来治理上郡百姓,大家的日子一定会比现在好。” 支娄迦谶闻言一愣,旋即眼神变得深邃,了然于心道:“老僧已经是佛门出世之人,家国大事不过是世俗尘埃罢了。” 刘豹上前挪了一下,双手撑案身体前倾,激动道:“大师或者说大师所在的大乘菩萨道,志在普度众生,若是有权柄为之助力,岂不是事半功倍?” 感谢书友的月票,感谢书友钉什么钉的打赏,还有各位给的好多推荐票,感谢感谢。 第三十三章 游说支谶 第108章 游说支谶 支娄迦谶看着情绪激动的刘豹,不答反问道:“小友是想让老僧帮忙归拢人心?” 刘豹使劲点头,肯定道:“望大师帮我,我也绝不会让大师失望!” 支娄迦谶深看刘豹一眼,摇了下头,遗憾道:“若是谈经论典锤炼佛法,老僧视小友为忘年知己,但若是让老僧违反佛门戒律沾染世俗尘埃,那么请恕老僧拒绝。” 刘豹深吸口气,不放弃道:“大师此言差矣,在下哪里让大师违反戒律,这明明是帮助佛门普度上郡的众生。” “普度众生?”支娄迦谶哑然失笑,老神在在,满脸不信。 刘豹拧眉,余光扫见旁边二娘,忽然想到两人昨夜所谈,赶忙问道:“二娘,坐得近些。” “嗯?”跪坐在旁的二娘见刘豹招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乖乖巧巧地挪了过去。 刘豹咳了一声,对着二娘问道:“管着你们的那些胡人,就是那些叫六魁的家伙,你可知道?” 二娘点了下头,坦诚道:“在爹爹那里见过,老是来抢我们的东西,还乱杀人,娘亲也说他们是坏人。” 见这丫头配合,刘豹心情大好,赶忙继续问道:“那你娘是怎么说我的?” 他想到昨晚二娘说她娘夸自己有本事,这么一问,想来都是好话。 二娘歪了下脑袋,见刘豹一脸期冀,似乎还有点“恳求”,抿唇思考片刻,好笑道:“说你这人大奸大恶,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哈!”刘豹大惊,吓得脸色惨白,这不是拆自己的台吗? 然而二娘噗嗤一笑,递给刘豹一个妩媚的白眼,改口道:“骗你的,她夸你这人会做买卖,家里战马过你们那里,能多得两成利钱,让族里的日子变好了不少。” 战马? 刘豹一愣,原来二娘他娘是胡人,还是以前跟着自己贩马的客户? 眼见达到形成对比的目的,他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继续催促道:“还有吗?你娘有没有说过别的,做买卖以外的?” “嗯······”二娘揉了揉脑门,努力想道,“好像还说过你不是坏人,把逃难过去的胡人都给安了家,还有······我想不起来。” 短短几句话,对刘豹来说倒也够了。 他从支娄迦谶那里得知,四马之车为乘,所谓的大乘菩萨道,字面意思就是同众生一起修行成菩萨,也就是普度众生。 拿众生来说服支娄迦谶,就是刘豹想到的办法。 有了二娘他娘的背书,他重新看向垂眸的支娄迦谶,缓声道:“这非是刘豹自夸,大师与二娘亲近,是否乱说一探便知。只是不知上郡百姓算不算大师眼里的众生,值不值得去普度。” 支娄迦谶见刘豹把问题抛给自己,失笑道:“众生平等,自然算得。小友也无需二娘帮腔,种种事迹,老僧也曾听过。只是想让老僧遵从私欲帮你蛊惑百姓,就不要多费唇舌了。” 刘豹听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苦笑道:“大师,普度众生是不是你们大乘菩萨道追求的真理?” “真理?”支娄迦谶点头认下,真理一词本就出自佛教,肯定道:“自然是的。” 刘豹又问:“那让上郡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怎么能算是大师的私欲呢?” 支娄迦谶一愣,皱眉不答。 刘豹调整心绪,平静道:“在下这里有一句家乡的老话,大师能否一听?” 支娄迦谶不语,挑眉看向刘豹。 刘豹深呼一口气,朗声道:“掌握真理者胜,则真理胜!换言之,只有诚心想要普度众生的权谋者上位,才可能践行你们大乘菩萨道追求的真理。” 他说罢起身,走到支娄迦谶跟前,俯视着面色动容的老和尚,正声道:“在下言尽于此,也理解大师惜名不愿入世。但请大师不要忘了,你们虽然以出世为荣,但是你们想要拯救的众生可都是活在尘世,若是与他们里外相隔,那又如何与众生同乘?不能同乘,又何来大乘一说呢?” 他见支娄迦谶还是垂首不语,强忍失望,拜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就此别过,无论大师属意为何,刘豹改日再来拜访。” 支娄迦谶还是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发愣,任凭刘豹转身离去。 刘豹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没想到还是未能说动老和尚,不过刘备尚且要三顾茅庐,倒也不能放弃。 谁叫自己大难临头呢。 他带着护卫刚刚走到城门,二娘骑马追了上来。 她小脸冒汗,递给刘豹一个娇俏的白眼,没好气道:“也不知道你使了什么坏,害得大师魂不守舍,一直叨念着出世入世的。” 出世入世? 刘豹心里一动,赶忙问道:“难道大师他······” 二娘摇了摇头,打断道:“大师还要再考虑考虑,不能直接给你答复,但也让我嘱咐你不要绝了念头,相信善有善报。” 善有善报? 支娄迦谶说到这个份上,虽然还没有拍板,但显然有了合作的意向。 刘豹强忍心中狂喜,对着二娘使劲点头,承诺道:“你也帮我转告大师,我刘豹,说到做到!” 二娘点了下头,展颜一笑,调转马身,背对着刘豹摆了摆小手。 刘豹看着二娘离去的身影,心情大好,转身直接蹦了起来。 谁知突然“啪”的一声。 原来是他猛然撞在一位过路的妇人身上,把人家手里抱着的坛子给扫掉地上,碎得稀巴烂。 刘豹连忙道歉,让手下从马背上解下粟米,准备赔偿。 只是刺鼻的气味再次扑面而来,让他皱眉之余,忍不住低头看上一眼。 地上除了零零碎碎的瓦罐碎片,还有一滩黑漆漆的粘稠液体。 刘豹呆呆看着地上的液体,使劲揉了揉眼睛,失声惊呼道:“石油!” 他连忙对着妇人施了好处,问长问短。 依照妇人的说法,他们管石油叫“洧水”。 洧水在高奴并不稀奇,甚至会混进河里,所以城外的洧水也是因此得名。 刘豹听完解释,旋即想到支娄迦谶那里燃着的明灯,怪不得飘散的味道无比熟悉,这里竟然是石油产地! 第三十四章 十八路骨都侯 第109章 十八路骨都侯 大敌将至,整个肤施县城变得十分忙碌。 安古鲁受命北上,亲自负责督运粮草,不停穿梭在蔺县与肤施之间。 徐晃凭借汉人的身份,带领戴孝军征战南北,帮助被六魁劫掠的各县解围,数次击败五部,已经转兵北上占领平定,堵死秦直道位于上郡北方的入口,防止须卜部径直南下,像先前那般袭击自家的粮道。 去卑则是负责拉拢新降胡,也包括正在敌对的六魁,属于跟在徐晃的棍子后面递枣。 不过五部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刘豹大难临头,谁都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倒戈。 最忙碌的要数李儒,他秉承“来而不往非礼也”的理念,打算给敌人后院点火,修书数十封分发各地。 可惜事关曹袁两大诸侯,暂时还没有任何一家愿意出头牵制他们。 刘豹又拜访了数位“意见领袖”,可惜收效甚微,并未招到兵马,只多了不少民夫,还是看在“粮食”的份上。 他正带着云雪巡视长城,捎带慰问修缮城墙的百姓。 百姓们忙忙碌碌,修补着长城上一个又一个的缺口。 眼前的长城和记忆里面的“山海关”、“嘉峪关”那些明长城完全不是一回事,由于技术限制,工艺十分粗糙。 修筑城墙的方法算不上难,大体是挖沟垫基,然后用木板石料搭成想要的形状,再用黄泥填充缝隙,继而压实加固,接着抽掉木板,就成了石墙。 虽然以现代人看待建筑的眼光来说十分糊弄,但是如同先前见过的繁花却月阵那般,对于胡人骑兵来说已经算是道难以逾越的屏障,不能说没用。 云雪也在俯视着墙角忙碌的百姓,又转首瞟眼刘豹,好看的双眸里闪着亮光,柔声道:“大王可有把握?其实咱们可以先退一步,等他们双方重新厮杀起来之后,再快速发兵回来这里。” 刘豹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感叹大自然的神奇,一墙之隔,各有乾坤。 他听见云雪的提议,随意耸了下肩,不在乎道:“退?怎么退?后头也是万丈深渊。先不说你爹,就说那把持朝政的曹操,不给册封单于也就罢了,现在还恬不知耻地找我要老婆孩子,叔可忍,婶不可忍!他们这次最好能弄死我,否则以后有他们好果子吃!” “果子?”云雪听得有趣,展颜一笑,挪步贴近少许,安慰道:“汉人就是这般狡诈,根本靠不住,大王是胡人的大王,胡人才是大王的依靠。” 刘豹翻了个白眼,自从这丫头袒露心扉,倒也不难理解她的想法。 可惜胡人能靠得住就有鬼了,现在打来的就是胡人,甚至是所有胡人。 “报!”一声长音,探马快速跑到刘豹身前,递过一份竹简。 刘豹接过来一看,脸色凝重,扫向云雪道:“没想到这么快,北边的须卜联军已经到了,正与徐晃在平定县城对峙。” 云雪闻言垂下眸子,幽幽道:“云雪只是个贱婢子,没能帮上忙,还请大王不要生云雪的气。” “哪有这么说自己娘的?”刘豹点下她那洁白的额头,笑道:“只要不给你爹报信,就是帮大忙了,若是此战能胜,唔······关于你那远大的理想,倒是可以帮你一下。” “帮我?”云雪眼睛盈盈发亮,好奇道:“大王怎么帮我?” “比如······”刘豹刚想搭话,李儒却是又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大王,大王!” “你慢点,肤施城防准备好了?”刘豹对着气喘吁吁的李儒问道。 李儒捋下细须,喘息道:“依照大王的吩咐,城外挖了数道壕沟,近城处补设了羊面,肤施本就是边塞重镇,只要不被断粮,守上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刘豹轻笑道:“急急火火的,是出了什么事?” “东西都送来了,要不要去看下?”李儒嘴角咧开,配上他那尖瘦的脸盘子,笑得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走!”刘豹大喜,自己已经打拼了七分,剩下三分就要看命了。 河套除了最北端的塞北四郡,南方广袤的土地被一分为二,西边属于北地郡,东边属于上郡。 肤施恰巧位于中心,临近长城,这也是为什么自秦朝起,都愿意选择这里做为上郡治所的原因。 厮杀两年多的须卜部和宇文部和谈,召集胡人联合攻打上郡的消息,已经传遍河套。 其中属于宇文部的西部联军,除去宇文这家“鲜卑胡”,新降胡各部都参与其中,与从五原南下的南胡联军形成掎角,准备剪灭刘豹。 没有西迁的新降胡共分十九部,除去作为杂胡统称的屠各部,其余十八部分别为鲜支、寇头、乌谭、赤勒、扞蛭、黑狼、赤沙、郁鞞、萎莎、秃董、勃蔑、羌渠、贺赖、钟跋、大楼、雍屈、真树、力羯,正好“十八路骨都侯”。 六魁除了没有露面的鲜支部,本就被刘豹手下打得抱头鼠窜,憋了一肚子火。 他们临时搜刮了些粮草,已经纷纷跨过长城,加入了宇文联军。 宇文联军集结的地方,位于南素海南岸,往东两百里就是长城中部,翻过长城再往东百里,就是刘豹所在的肤施。 宇文莫那亲自在中军设立牙帐,等待集结前来的各部骨都侯。 此时牙帐里面,入座的骨都侯已经过半。 六魁本是须卜部在上郡的簇拥,现在由于刘豹横插一脚,断了他们南北的联系。 加上须卜骨都侯没有施出援手,这让几位骨都侯十分不满,借着此次联合,正好是个转投宇文莫那的机会。 宇文莫那约莫三十来岁,五官俊朗,由于鲜卑习俗男子必须留“索头”,所以他那光秃秃的头颅上,有着两小簇细辫前伸,像昆虫的触须一样。 他坐在上座,一言不发,大口撕着羊肉,油渍沾得到处都是。 败给刘豹的五部骨都侯连坐在宇文莫那近处,时不时搭个话,拍个马屁,可惜对方并没有什么好脸,捎带着让其余骨都侯也不怎么待见他们。 第三十五章 高干蹋顿(今日第三更,感谢投票) 第110章 高干蹋顿(今日第三更,感谢投票) 因此他们的脸上很是挂不住,神色各异。 左侧首座是位彪悍的横眉少年,也是乌谭骨都侯,更是宇文莫那的左膀右臂。 他豪气道:“咱们北胡重聚,控弦之士不下于二十万,再加上那帮软骨头的南胡,少说能有三十万!这下相比当年的冒顿单于也是不遑多让,能光复咱们胡人荣光的,果然只有宇文骨都侯!” 一片应和声中,宇文莫那不动于色,斜了眼乌谭骨都侯,冷笑道:“须卜奢那里确认好了?没耍什么手段?” 乌谭骨都侯点头,“依照约定,咱们派出的几位且渠都在他们营里督战呢,根据最新回报,南胡可谓是倾巢而动,大人尽管放心。” 区别于胡人部族的骨都侯,宇文莫那使用鲜卑部族的称呼,跟着他的手下都称呼他为“大人”。 这个鲜卑称呼虽然让其余胡家骨都侯心里不适,但也没人敢说什么。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宇文莫那的后面是鲜卑大人步度根,有着阴山北部的十余万草原骑兵,是真正的草原霸主之一。 其实宇文莫那并不在意自己是什么称呼。 他把啃完的骨头扔去一边,随意擦两下脸,平静道:“吩咐下去,让他们务必盯紧,要是出了岔子,本大人会亲自把他们的家人,一块一块地撕碎喂狗。” 听见宇文莫那说出狠话,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过他这人凶名显赫,倒是没人会怀疑。 乌谭骨都侯作为宇文莫那的亲信,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性子,满脸不以为意,只是行礼应下。 众人一直坐到傍晚,又有几位骨都侯陆陆续续赶来。 乌谭骨都侯趁机扫视大帐,冷笑道:“只差三部,他们要是敢坐山观虎斗,等到攻破肤施之后,咱们正好顺路把他们的地盘也给分了!” 他的话音刚落,赤勒、扞蛭两部骨都侯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瞧见上座魁梧不凡的宇文莫那,连忙告罪道:“大人莫怪,族里出了些岔子,耽搁了点工夫。” 宇文莫那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赶紧坐下。 两人如释重负,连滚带爬地跑去空着的座位。 于是大帐里面,整个十八部新降胡,只差鲜支一家。 作为上任骨都侯的弟弟,新接任的大楼骨都侯还很青嫩,由于上任骨都侯正是死在孟门渡的平阳军手里,他对于刘豹有着刻骨的痛恨。 他起身对着宇文莫那礼道:“大人无需再等,那群鲜支人早就忘了自己是胡人,怕是根本不会来,等到擒杀刘豹之后,我大楼部愿为先锋,发兵攻灭鲜支叛徒!”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的身影走进帐篷,冷笑道:“哪家想与我们鲜支为敌?” 大楼骨都侯闻声一震,赶忙对着宇文莫那再礼,无视他那鄙夷的目光,快速坐了回去。 鲜支骨都侯是位七八岁的少年,说话的是名美妇,是他的母亲。 母子皆穿白素,牵手走进帐里。 虽然是少儿寡母,但是在座的胡族首领们却是没人敢轻视,因为鲜支是新降胡中最强的一支。 甚至抛开背后支持的步度根单算,就连宇文部也比不上他们。 宇文莫那冰块一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他尊敬强者,而鲜支部恰好就是其中之一,自己已经拉拢过他们无数次。 可惜他们总以骨都侯年幼为由,一直置身事外。 加上鲜支领地地处河套最南部,有意远离纷争不断的三套,这也让宇文莫那不好强求。 宇文莫那主动起身,对着女子一礼,豪迈道:“上阏氏果然也来了,好,甚好!多少年了,胡人终于齐聚一堂,此战何止是一个小小的刘豹,就算是长安、洛阳,咱们也能让那里升上胡人的王旗!” 话音刚落,又是一片恭维附和。 被称为上阏氏的女子轻笑,爽脆的声音穿过嘈杂,拆台道:“本阏氏莫不是听岔了,宇文大人要升的是胡人王旗,还是鲜卑大人旗?” 她特意点破宇文莫那鲜卑大人的身份,让热络的气氛瞬间凝住。 乌谭骨都侯瞥见主人脸上阴晴不定,于是拍案而起,怒视着上阏氏道:“大胆!你们母子若不是诚心而来,大可离去!” 被乌谭骨都侯这么一吓,年幼的鲜支骨都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惹得其余骨都侯鄙夷不止。 “呵,本族念及胡人情谊,特意把兵马全都带来,若是大人不需要我们鲜支,正好,就此别过。”说罢上阏氏连忙哄着儿子起身,竟是真的要走。 “上阏氏莫怪,还请以大事为重!”宇文莫那扫了眼乌谭骨都侯,主动好脸挽留。 乌谭骨都侯瞧见宇文莫那冷冰冰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坐下,不敢再发难。 宇文莫那见母子重新落座,扫视全帐,豪声道:“胡人也好,鲜卑人也罢,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根本不重要!宇文部只是宇文部,只有自己的兵马足够强盛,才能摆脱那拴在脖子上的枷锁!此番咱们东进占领上郡,继而北上包夹南胡,前程如何无需多言,还望诸位用心死战,本大人自会赏罚公道!” “遵宇文大人命!” “遵宇文大人命!” ······ 平定城北,胡人大营,须卜奢同样升帐议事。 除了南胡各部的骨都侯,并州刺史高干竟然也在。 高干坐在上座,须卜奢坐在高干左边首位,右边首位坐着的,竟然是乌桓大人蹋顿。 须卜奢心情大好,对着高干恭维道:“有天兵相助,此战必胜!” 高干皮笑肉不笑,道:“攻破刘豹不难,难的是不能让那小子跑了,出阵前显奕可是好一通嘱咐,让本官务必取了他的头颅。” 蹋顿闻言拧眉,沉声提醒道:“其中内情,元才应比我蹋顿清楚,若是伤了左贤王,怕是在大将军那里不好交代。” 高干不以为意,斜睨蹋顿,阴阳怪气道:“蹋顿大人莫要忘了,正是二公子和三公子的倾力保全,才让大人能够重掌乌桓。此时大敌当前,可莫要念及大公子的旧情,坏了我们袁家的大事!” 第三十六章 肤施备战 第111章 肤施备战 蹋顿脸色一僵,拜礼之后,垂首不语。 高干瞧着蹋顿的样子,轻哼一声,又扫向须卜奢,“这次破格予你帮助,后面该做什么,不用本官教你了吧?” 须卜奢眼中精光闪动,起身拜谢,朗声道:“请大人转告三公子,自此以后,从我须卜奢这里,只有三公子的胡人!” 高干满意地点了下头,伸着懒腰起身,满脸不耐烦地对众人摆了下手。 众人识趣,老老实实散去,只剩高干须卜奢两人。 高才对着须卜奢道:“此次违背舅父的命令帮你,属实是担了风险,你可知道?” 须卜奢脑袋点得像拨浪鼓一样,信誓旦旦道:“大人放心,须卜奢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高干嗯了一声,眯起双眼,淡淡道:“西方蛮兵未动,咱们也不着急出头,现在趁着天明,先去找两个陪侍的胡家姑娘过来,记着,要懂情趣的。” “现在?”须卜奢一愣。 高干沉下脸子,不满道:“骨都侯现在有事?” “哦,奢不是那个意思,现在就去办,定会让大人满意!”须卜奢收正表情,转身要走。 “等等!”高干捏着胡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面容猥琐道,“高脚骡,没许过人的。” 须卜奢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点头道:“奢明白。” 高干看着须卜奢离去的身影,收了脸上纨绔的表情,满脸愁色,揉了揉脑门。 他低声呢喃道:“肤施啊肤施,莫要破得太快,莫要破得太快······” 肤施县的南半部分,被名为区水的河流包裹,有了天然的护城河。 北半部则是新挖了一排又一排的壕沟,只留少许通道。 现在风雨欲来,全城上下都很紧张,刘豹自然也不例外。 但作为曾经的企业高管,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有人扛起来,免得士气低迷,出点致命的岔子。 李儒劝刘豹暂时退回河东,最多等在蔺县,坚决不同意他跟在肤施城里。 刘豹知道他好心,感激之余,也痛快地拒绝了。 现在部队成分的复杂,即使李儒不说,他心里也门清。 徐晃和毋丘兴都派了出去,此时城里除了下马的胡骑,就是刚刚从上郡征召的数千士卒。 上郡的士卒又以黄河以东,也就是吕梁诸县最多。 他们从军不过是谋条生路,远远谈不上忠诚,而且李儒虽然聪明,但也不是将才。 思来想去,只能自己顶上,看着决意陪在身旁的云雪,心里既暖又安。 自己仗着她的特殊身份,即使往最坏来想,兵败被俘,也不见得会死。 日子一天天过去,前方的探报不断回传,联军距离肤施也是越来越近。 肤施的防御工事全部建完,粮草也屯了半年有余。 刘豹趁着还有时间,最后一次到城楼视察,见到他的士卒纷纷行礼。 士卒里面,来自平阳的胡人不必说,相处两年多下来,对他尊崇无比。 而那些新来的上郡兵,则就是应付居多了。 刘豹特意凑到一处人多的新兵堆,远远听着他们聊天,这也算是上司获得下属信息的常用手段。 毕竟要是当着面问,多数人,尤其是聪明人,都会碍于权利,多夸赞少批评。 “你也是屠各?我听说这里的大王也是屠各。” “瞎编套近乎的吧,不就是想骗着咱们屠各给他卖命。” “我也是听百骑长说的,说是自从跟了这位头人以后,再也没饿过肚子。” “这我信,就拿军粮来说,还真舍得用米,比在家里吃的还好。” “可惜,这样的日子怕是没几天了,据说来了好几十万胡人打咱们,根本守不住。” “真的假的?赢不了?可是那领头的大王不是还在城里吗?” “我看够呛,人家当官的想跑随时就跑了,还能让你知道不成。” “哎,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家村子都被雍屈部的杂种给祸害了,就剩我自己。临死之前一定要杀他们几个,体面着去见爹娘” “你不是胡人吗?他们还对自己人动手?” “屠各算什么胡人,无论汉人胡人,都不把我们当人。” “瞎说,我们汉人才惨,不少······管事的来了!” 有人瞧见刘豹,快速提醒一声,众人呼啦啦地起身。 刘豹见自己被发现,老脸一红,快速掩去尴尬,然后扫视四周,朗声道:“大家放心,我,左贤王刘豹,与你们同生死、共富贵,绝不会扔下大家自己逃命!” 几名聊天的新兵闻言一震,知道瞎聊被刘豹听去,脸色惨白,身子发抖。 刘豹对他们安慰一笑,再次朗声道:“另外,甭管敌人来多少,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依照军令办事,本王向大家保证,绝对能赢,也绝对会赢!” 他说罢扫视一圈,大伙静悄悄地看着自己,人人将信将疑。 不给面子? 话都说到着了,不应该高呼点“万岁”什么的么? 刘豹尴尬小会,继续大声道:“最后,本王确是屠各不假,此战过后,无论胡汉还是屠各,本王承诺,你们人人有田有粮,有妇有房!” 新兵们相视,喜悦止不住的涌上脸面,不知谁先高呼了一声“万岁”,然后大伙齐声喊道:“大王万岁!” “大王万岁!” “大王万岁!” 刘豹听着新兵们高呼,看着拿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脸色铁青片刻,哑然失笑。 果然无论古今,大家都是一样,比较“现实”。 回到府衙,李儒和云雪都在院子里面。 云雪俏生生地立在一旁,李儒则是跪在地上磕头。 他磕头的对象是一块红布,布上写着“安乐如意、长乐无极”八个大字。 刘豹路过李儒身边,哭笑不得道:“你昨晚上不是还说,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吗?这又是闹哪出?” 李儒一如既往地捋下细胡,斜了眼刘豹,神神秘秘道:“大王这就不懂了,该做的事都做了,自然要拜拜鬼神,大有裨益。” 第三十七章 城外首战 第112章 城外首战 刘豹满脸不信,穿身要走。 李儒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起身拽住刘豹,皱眉道:“既然来了,正好,大王也拜上一拜。” “哈?”刘豹看着地上的红布,自己以前拜过菩萨拜过佛,还真没拜过字,感觉跟小学生一样幼稚,于是纳闷道,“你是认真的?” 李儒脸上有了不满,略带训斥道:“大王要心诚,《孙子兵法》有云,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但是说归说,应验的把握不会高于六成,拜拜神仙有好处。” 刘豹见李儒态度坚决,说得玄玄乎乎,忽然想起昨夜他拉着自己看星宿,看得脑袋都大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知道他是指夜观星象不靠谱,只有六成把握,所以寄希望于玄学,跟玩游戏抽卡一样。 刘豹觉得好气又好笑,但也不能拂了李儒好意,甩了下衣襟,上前跪了下去,也不知道这八个字代表着哪位神仙。 “我也拜。”云雪羞笑一声,背着双手,跳到刘豹身旁,挨着他跪了下去。 刘豹刚刚心里一楞,就见云雪已经拜了下去。 “赶紧!”李儒有些不耐烦,似乎害怕因为刘豹的怠慢,会让他观的星象不准。 刘豹翻个白眼,暗道事急从权,然后跟着云雪拜了下去。 一拜。 再拜。 三拜。 祈求神灵的不止刘豹,宇文莫那也在遵照萨满的指示,杀了一排的牲畜祭天。 祭祀过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开始进发,奔赴长城。 此次出战,宇文莫那只带了亲卫,本部人马尽数留守新得到的朔方,防止须卜奢背信弃义。 除了宇文部以外,其余十八部联军少则数千,多则上万,号称二十万控弦之士,倒也不算夸张。 而且宇文莫那不是莽夫,他为了攻打上郡的城池,特意带了数百汉家匠人随军,专门打造攻城的器械。 所以此战,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们坚信上郡唾手可得。 明日当空,清风徐徐,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胡骑。 进军不久,远方的长城慢慢出现在视野,还有无数迎风招展的红色旗帜。 旗帜下面有着数百骑兵,军阵整齐,马匹矫健。 骑兵最前面的,是一匹苍黑色的神骏,神骏上坐着一名黑甲将军,正是刘豹和他的乌云踏雪。 刘豹欲哭无泪,神都拜过了,没想到还是不灵。 因此他被李儒一通埋怨,说是全都怪自己心意不诚。 所以李儒需要自己争取时间,尽量拖到下次“月在箕壁翼轸”的时候,不过日子倒也不久,四天后就是。 “四天。”刘豹喃喃自语,使劲甩下臂膀,身上的甲片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这次不仅老实穿了铠甲,也戴了铁盔,毕竟敌人成千上万,冷不丁的中上一箭,自己可能直接就没了。 去卑骑马跟在刘豹身边,眺望远方连接成线的胡骑,咽了口唾沫,结巴道:“辛苦修缮的······长城,真的不守了?” “象征性守下就行,一切听李儒的。”刘豹凝神远望,心思全在敌人身上,懒得过多解释。 最前面的敌骑逐渐看清刘豹这群敌人,许多人猛抽马鞭,想要摘得首功。 刘豹听着越来越清晰的呼喝声,全然不惧。 他带兵出来就是寻找机会搓敌锐气,有不怕死的先上,正好求之不得。 他正下头盔,与去卑对视一眼,然后高举长槊,豪气道:“不用客气,教训完他们,回城本王请诸位吃酒!” “吼!” 红色蹄龙旗开始加速移动,迎上冲来的敌人。 首先遇到的敌人举着黑色狼旗,正是黑狼部的先锋。 胡人由于祭祀仪式,几乎人人脸上有疤,但是黑狼骨都侯脸上的疤痕尤其多,宛若遍布的山川,看上去十分狰狞。 他打量着奔腾在最前方的黑驹,能骑着此般骏马的人不用多说,身份肯定显贵。 他动了立功的心思,高声道:“宇文大人有言在先,战功彪炳者,可先取领地!南胡新献的地方还没分出去,咱们黑狼部正好可以借此争取过来!” 陪在黑狼骨都侯身边的副将面容抖动,大喜道:“将来咱们住进三套,以后看哪个还敢小觑咱们!” 黑狼骨都侯阴森森地笑了两声,脸上的疤痕如同蚯蚓一般蠕动,瞧着越来越近的红色蹄龙旗,高举腰刀,嚎叫道:“他们既然不怕死,咱们就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嗷嗷嗷嗷!” 两轮箭雨过后,上千黑狼胡骑与平阳胡骑遭遇! 当当当! 无数招展的红色蹄龙旗与黑色狼旗穿身而过,继而下面的骑士们纷纷调转马头,再次朝着对方冲去! “杀!” 一名平阳胡骑右手持刀轻松架开敌人的攻击,接着双脚蹬紧马镫,左手快速掏出短刀,身子前倾片刻,把刀刺进了对方肋部。 “杀!”黑狼骨都侯大吼一声,从容砍死一名拦在身前的敌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黑色马驹的主人。 就在黑狼骨都侯找到刘豹的同时,刘豹也发现了武艺不俗的对方,长槊横挥扫落两骑,旋即调转马头,同样迎着黑狼骨都侯冲了过去。 当! 刀槊相黏,黑狼骨都侯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发力推开刘豹的刹那,左手掏腰猛然甩出,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声音清晰可闻,接着刘豹感觉肋部一沉,吓出一头冷汗。 原来这厮不讲武德,上来就扔暗器,要不是今天有甲在身,肉身硬接这一记飞刀,怕是不死也得重伤。 差点阴沟翻船,刘豹暴怒,猛劈的长槊再次被对方架住,瞬间化正劈为反扫。 势大力沉的槊杆带着呼啸的风声,将黑狼骨都侯重重扫落地上。 黑狼骨都侯在地上滚落两圈之后快速起身,大惊失色,刚要逃向援护过来的手下,忽然觉得胸腔一热。 他满脸不敢置信,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鲜红的槊头从胸口穿出,然后浑身没了力气,眸中的神采跟着散去。 刘豹一击命中,也不耽搁,快速再补一槊,将敌人整个人挑飞,划出一道弧线后,重重摔在地上。 第三十八章 长城对峙(第三更,感谢投票) 第113章 长城对峙(第三更,感谢投票) 他虽然不知道敌将的身份,但敌人自己知道。 黑狼部胡骑见自家骨都侯被杀,开始慌乱,然后转为溃逃。 狩猎是胡人的拿手好戏,平阳胡人也是胡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们。 “嗷嗷”的狼嚎再起,一面又一面的黑色狼旗被砍翻。 战斗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不过几个来回,就已经分出胜负,立着的只剩红色蹄龙旗。 大胜仗的平阳胡骑心情大好,高呼“弥犁孤涂”。 刘豹则是瞧见又有敌人接近,快速环视手下,损失并不严重。 去卑擦去脸上血水,策马凑到刘豹身边,畅快道:“大王,又来一波,咱们继续!” 刘豹点了下头,大声道:“只为杀杀他们威风,伤的累的大可先行退回肤施,还能战的随本王冲!” “吼!” 黑狼部先头骑兵刚刚战败不久,持着红色石头旗帜的胡骑又涌了过来。 是赤沙部! 结果毫无悬念,几次冲锋过后,赤沙部被杀得人仰马翻,如同散沙一般朝着大军中阵逃窜。 萎莎、秃董、勃蔑。 陆陆续续又来了三波先锋,平阳军三战三胜! 联军自此终于学到了教训,再也没有先头骑兵敢于单独接战,只是躲在远处攒射,等待后方的大部队压阵。 刘豹眼见没了机会,又见一股浩浩荡荡的骑兵部队开始朝着自己冲锋,赶紧跟去卑碰了个眼神。 “撤!” “撤!” 平阳胡骑快速退回长城,敌人也没法深追,只能在城下发出漫天的嘘声,嘲笑着敌人的懦弱。 联军中阵,穿甲的宇文莫那暴跳如雷,得知黑狼、赤沙、萎莎、秃董、勃蔑五部先头部队战败,黑狼骨都侯更是轻敌战死,不停大骂着“废物”和“蠢货”。 黑狼骨都侯战死的消息传开,惹得全军上下震惊不已,这才刚开打,上来就死了个头人。 他们又想到那些关于刘豹的传闻,再也没人敢轻视平阳。 大军稳步推进到长城城下,安营扎寨,诸位头人发现先前被胡人刻意毁坏掉的长城已经尽数修复,不敢大意,原地组装攻城器械,准备再次攻克这座“宿敌”。 刘豹和去卑站在城墙之上,瞧着黑压压的敌人,一眼望不到边,所谓七百里联营怕是不过如此。 然而长城绵延千里,他手里的这点人马根本守不过来,所以压根也没打算死守,只是摆出样子吓唬他们,能拖延一会是一会。 宇文莫那带着两名护卫策马上前,仰望城墙上的旌旗,把目光挪向刘豹,大声道:“可是左贤王刘豹?” 一如自己鲜卑大人的头衔,刘豹这个汉名也是不遑多让,他特意叫刘豹而不是栾鞮格尔,是在提醒诸部,刘豹也是个“胡奸”。 刘豹一眼就认出了宇文莫那,倒不是两人先前见过,而是宇文莫那身旁的那道倩影,再熟悉不过。 他嘴角泛起一抹坏笑,忍不住想到那丫头在袁绍宴会上喊得那声“姐夫”,可是坑苦了自己。 来而不往非礼也,刘豹于是润了下嗓子,刻意大声道:“宇文轩!轩儿!姐夫好想你啊!” 他特意先叫了宇文轩的全名,又亲昵的叫了轩儿,等于提醒在场的诸部,自己跟宇文部有所勾搭。 果然,宇文姐妹的存在属于秘密,宇文莫那显然也未曾公开过,大军中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变得乱哄哄的。 宇文轩穿着汉甲,手提长枪,头盔后面甩着长长的马尾,相较于胡人,倒是更像巾帼英雄。 她脸上带着面甲,遮挡的比先前邺城的口罩还要严实,只留眼睛在外面。 听闻刘豹点她的名字,眸中瞬间涌出愤慨,忽然余光扫到强忍怒火的宇文莫那,愤慨慢慢转为无力,还夹杂了一丝柔弱。 刘豹把一切看在眼里,心情大好。 他倒是理解这丫头藏头遮面,毕竟她要是用那张狐媚脸带兵,下边有心思打仗才怪。 但刘豹理解她,不代表其余骨都侯理解,此时数人骑到宇文莫那身边,似乎在讨要说法。 宇文莫那懒得解释,只是冷眼扫视四周,嘈杂慢慢止住。 他又冷了眼宇文轩,不悦道:“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宇文轩垂着的眸子瞬间抬起,杀气顿生。 唰的一声,她把长枪斜指刘豹,然后朝着自己这边挑动两下,邀战之意不言自明。 刘豹眉开眼笑,也知道这丫头的厉害,不敢轻易应战。 他的任务是尽可能地拖着,等李儒“施法”完毕,要是自己败了甚至被捉了,怕是直接玩完。 于是他不理宇文轩的挑衅,反而对着她猥琐道:“姐夫哪里舍得打你!要不开城门放你进来?晚上咱们跟在平阳一样,滚滚被窝,捉捉小手,不比打架快活?” 碍于宇文莫那淫威的联军彻底沸腾,没想到两人已经“勾搭”到这种地步,连带看宇文莫那的眼神也变得不善。 宇文莫那喘着粗气,知道不解释不行,横眼垂眸不语的宇文轩,仰头暴吼一声,“都给我住口!” 身后的联军再次安静下来,但相较于刚才,明显多了许多不服气。 宇文莫那调马回身,扫视跟在身后的诸位骨都侯,朗声道:“没什么见不得人,当日刚进河套,家兄曾邀约这厮攻击须卜,谁知他背信弃义,陷我们宇文于被动!汝等无需多想,等捉到他后,本大人自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做个酒壶赏给诸位!” 此话一出,骨都侯们互相观望之后,纷纷出来打圆场,表达自己的忠诚于信任。 看着城下的闹剧,刘豹忍不住啧嘴,只是心思都在吃瘪的宇文轩身上,懒得搭理发狠的宇文莫那。 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宇文莫那对她呼来喝去,确实不怎么待见她。 但这丫头的身份也是高贵无比,哪怕不来自己这里投奔她姐,也能回去袁绍那里当个千金,何苦跟着蛮子受罪。 宇文莫那震住了手下,再次仰望刘豹,谁知对方一双眸子都到在了自己身旁,竟是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 于是心中戾气横生,他冷声道:“滚回大营!” 第三十九章 战前准备 第114章 战前准备 宇文轩知道那是在说自己,一言不发调转马头回撤。 身后的胡骑纷纷散开,像是躲避瘟神一样,没人敢招惹这个丫头。 毕竟宇文莫那是她的亲戚,人家怎么着是自家事,但这丫头在战场上的厉害可谓是人尽皆知,没人敢跟她吆五喝六。 城墙上的刘豹眼见宇文轩“可怜兮兮”地走了,好气又好笑,心里打定主意,让云雪再劝劝这丫头,何必受那鸟气,白瞎一身本事。 就在刘豹走神的当口,宇文莫那朝着他忽然一声炸喝:“左贤王,主动开城,饶你不死!” 刘豹闻言吓了个趔趄,旋即翻个白眼,这厮刚刚还要拿自己头颅做酒壶,这会又说饶自己不死,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坏。 “宇文大人别太气盛,就算本王答应投降,但这城楼里的五万守军也不答应。” 刘豹刚说完,城楼上的守军发出齐呼:“杀!” “杀!” “杀!” 宇文莫那左右扫视一眼,冷笑道:“左贤王当本大人是傻子?五千怕是都没有。” 刘豹哈哈一笑,也不解释,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攻城。 宇文莫那见刘豹胸有成竹,冷哼一声,“既然左贤王不投降,城破之日,血流漂杵,好自为之!” 说罢宇文莫那退回阵中。 刘豹也不生气,比了个中指,眼睛盯着敌人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跑路。 然而耗了整整一天,两军相安无事。 直道第二天下午,鼓声大噪,数不尽的胡兵下马,架着云梯准备攻城。 宇文莫那冷眼看着城门,自己有二十万大军,就是推也能把这石墙给推平,他不信刘豹能够守住。 而刘豹此时并不在城楼,城楼上的守军纷纷跑去楼下,竟然直接把城门打开。 这下惊呆了攻城的胡人,以为有诈,脚步纷纷停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茫然。 宇文莫那脸色铁青,派探马进城查看。 视死如归的探马冲进城门打探一番过后,回报城里安全。 宇文莫那不知道对方打什么鬼主意,但有大军在手,倒也不怕阴沟翻船。 只是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从几座城门慢慢挤进长城,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刘豹逃出长城,马不停蹄赶回肤施,能够拖延住敌人一天,已经是出乎意料之外。 肤施城里,准备工作已经做完,众人享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儒见刘豹回城,知道敌军已经跨过长城,再次劝道:“这里放心交给儒,大王还是去蔺县吧。” 刘豹递个白眼,揶揄道:“你那神仙没显灵,不是等着本王赔礼道歉?” 李儒大惊,急道:“大王,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刘豹懒得理他,也算彻底明白了啥叫“夜观星象”,天气预报都报不准的东西,能看出来就有鬼了。 他解开盔甲,趁着敌人没来,赶紧去补上一觉,晚上说不得要熬夜。 然而就在刘豹睡觉的时候,宇文联军的日子却是不好过。 过了长城之后,是绵延起伏的山岭,山上郁郁葱葱,到达肤施的道路远不止一条。 大军拥堵前行不是办法,宇文莫那果断下令,分为南北中三路奔赴肤施。 接着南北两路噩耗频传,说是对方提前布置了无数陷阱,沿途村落空无一人,明显是提前做了准备。 反观中路军顺风顺水,沿着区水一直东进,先头骑兵更是早早到达肤施城下,开始叫阵挑衅。 宇文莫那心事重重,敏锐察觉到对方似乎有意而为,似乎是在设网诱捕自己。 于是他下令大军稳步前进,同时广撒探马,严令斥候要把沿途的山脊全部搜查清楚,以免埋伏敌军。 然而中路确实是风平浪静,山上并没有发现敌人。 一天就这么过去,直到第二天晌午大军才赶到肤施,然后慢慢散开,把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联军看着肤施城下面面相觑,作为曾经的汉家重镇,城墙坚固不难想象,只是城前沟壑纵横,只留窄道,有意限制大军前进。 攻城讲究一鼓作气,而不是排队送人头,宇文莫那心里敞亮,满脸不屑。 他寻思联军这么多人,填平沟壑也用不上多久,只需派大军看住城门防止对方出城袭扰,等到地面修复平整,就是全力攻城的日子。 就这样,在宇文莫那的命令下,联军胡人冒着箭雨干了两天苦力。 拖延四天的目标轻松达成,然而整个肤施城里的气氛凝固了下来。 明日当空,风和日丽。 李儒面如死灰,他那星象学,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下次是六天后,下次一定能行!”他信誓旦旦,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刘豹听。 刘豹打了个哈欠,心里已经不指望这个,拍下李儒的肩膀,安慰道:“胡人不善攻坚,只要别出岔子,咱们守个三五个月都不成问题,总会赶上时候,你还是把心思收回来,多看看前边吧。” 李儒闻言一震,转头眺望远处的敌军大营,飘忽的眸子变得坚毅不少。 敌军仗着人多,不计伤亡赶工,只用两天就把沟壑填平,效率让人咋舌。 沟壑填平的同时,数座飞楼拔地而起,出现在肤施众人的视野当中。 城墙上的守军看着敌人忙里忙外,不仅来回从河里取水,还娴熟地帮助飞楼包裹皮革,似是在做防火处理,顿时鸦雀无声。 这是不善攻坚的胡人? 李儒捋着细胡,面色沉重道:“他们请了专门的匠人,这下麻烦了。” 刘豹捏着下巴,舔下干渴的嘴唇,飞楼高度略高于城墙,士兵可以从背面的通道直接爬上楼顶,继而跳到城墙上面,远比电视里扛着木梯攻城来得靠谱。 先前攻克离石,他们也造了飞楼。 不过面对有飞楼,城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应对措施,二十台巨石炮就位,储备的石炮足够用上十天半个月,即使有“蒙”的成分,也能捎带应付这些大型攻城器械。 宇文联军把飞楼竖起之后,并未急着攻城,毕竟肤施南半部分有区水作为天然的屏障,北半部必然着重部署兵力,所以故意又等了一天,直到历经千辛万苦的南北两路大军赶到。 十余万胡人汇聚城下,煞是壮观,肤施四面“胡”歌。 第四十章 猛火火雷 第115章 猛火火雷 嘶吼响彻天空,声音凄厉瘆人。 碍于弯曲的区水环绕肤施南半部分,宇文莫那把攻城重点放在北面。 十余座飞楼立成一排,后面跟着还有数座新起的飞楼,正在做着最后的处理。 号角响起,嘈杂阵阵,乌压压的大军开始朝着城下推进。 有道是兵过一万人山人海,兵过十万连天彻地。 巨大的飞楼被无数胡人推着蠕动,顶层上面盾手在前,弓手在后,发动着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守军居高临下,弓弩射程占优,率先射倒一片又一片的敌人。 然而随着敌人越来越近,地上的弓弩也能反击到城楼,凭借绝对的人数优势,联军发出的箭雨遮天蔽日,瞬间淹没天空。 惨叫声此起彼伏,守军架盾之余,只能紧贴城墙躲避乱矢,继而通过马面和垛口还击,好在城下的敌人密密麻麻,无需瞄准就能百发百中。 箭矢纷飞,巨大的飞楼终于也进入射程,刘豹不敢耽搁,对着城里吼道:“放炮!” “放炮!” “放炮!” 话音刚落不久,轰隆声响起,无数巨大的石炮夹杂着呼啸,砸入敌群,接着又在人群中滚动许久,砸死压死者无数,瞬间哀嚎遍野。 轰! 一枚石炮正中飞楼中部,这座飞楼整个拦腰折断,带着无数凄厉的尖叫散落一地,又把附近的士兵砸死砸伤一片。 乌谭骨都侯跟在攻城队伍后面督战,瞟眼身旁满脸不舍的诸位骨都侯,吼道:“有进无退!退者格杀,先登厚赏!” 就在他发话的当口,又有两座飞楼被砸烂,碎到地上,溅起无数尘土。 刘豹缩在垛口,看着越来越近的飞楼,只感觉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 想要砸坏飞楼这种庞然大物,散花炮派不上用场,而巨型石炮的准度堪忧,仿佛跟抽奖一样。 北方飞楼推进的同时,其余方向的敌军也开始推进,以东西两侧最凶,甚至已经开始蚁附。 刘豹咽了口唾沫,南门交给李儒坐镇,东边交给去卑,西边交给了免乙。 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渺小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他们,并且亲自守住敌人最多最凶的北门。 飞楼终于靠近城墙,推进到城下的无数敌军也不闲着,同时架起云梯策应,瞬间遍地开花。 飞楼里面等着的士兵们一脸狂热,先登重赏,而他们天然具有优势,可谓是一步之遥。 随着头领大喊了一声“攻”,护住顶层的墙面摊开化作踏板,里面的士兵满脸狰狞,人人紧握腰刀,跨步就要往外涌出。 然后又听到一声“火雷”,就见燃烧的无数冒着火苗的瓦罐甩了过来,碎在身边甚至身上,洒出一片又一片火焰。 凄厉的哀嚎声不断,所有飞楼的出口开始剧烈燃烧,他们搞不清楚为何刚刚淋过河水的木板,为何还是被敌人点燃。 火雷一个接一个地扔向飞楼,有的扔进飞楼里面,有的落到地上,有的直接砸在飞楼身上。 发散着刺鼻腥气的火焰有如神助,不断吞噬着碰到自己的一切,蚕食着耸立的庞然大物。 宇文莫那也来到了北门前线,脸色铁青,看着飞楼一座接一座被烧垮,城下的熊熊大火更是连接如墙,吓得士兵们畏惧不前。 他冷声道:“他们竟然有猛火!” 听到“猛火”二字,六魁的骨都侯打了个机灵,他们对此并不陌生。 尤其是曾经掌控高奴附近的真树骨都侯,赶忙上前提醒宇文莫那道:“猛火锐不可当,燃尽之前水浇不灭,好在产出极其稀少,全靠当地人用鸡毛蘸取,想这刘豹也搞不到多少,咱们大可等到火灭再来。” 宇文莫那沉默不言,瞧眼被火焰吓退的士卒,又看向后面重新立起的数座飞楼,冷声道:“那就先攻其余城门,一鼓作气,决计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城墙上,刘豹看着北门的宇文联军退散,知道猛火起了作用。 猛火也没什么神奇的,就是装有石油的瓦罐,自己从高奴买了不少。 然而现在并没有掌握开采技术,所谓高奴石油,都是从地里直接冒出地面,甚至流淌进河水里面,一天蘸不出几罐。 所以现在自己储存的猛火火雷不多,只够拿来对付飞楼这些大型工程器械,面对寻常士卒,他们自然就没了这个待遇。 北面打退敌人,南面只是佯攻,现在轮到东西两边城墙上的战斗进入白热化,什么滚石檑木熟沙,有什么丢什么。 从白天战到黄昏,又到黑夜,又到黄昏。 十八部联军轮番上阵,耗得肤施守军精疲力竭。 火灭之后,更多的飞楼从北部立起,只是这次宇文莫那没有急着投入,而是仿照其余各门,先让士兵进行蚁附,想要逼对面再次使用猛火。 然而刘豹哪里舍得,就这么互相绞杀,过了一夜又一夜。 刘豹此时心里万千羊驼奔腾而过,玩游戏好歹还有个回血回蓝的空当,现在的敌人显然是准备一口气把自己压垮,连觉都没得睡。 不过好在有李儒提醒,“守一斗二”,也就是预备队,手下勉强可以轮换休整,但自己作为唯一的守城大将,却是不得不扛在最前面。 第三天,第四天。 焦糊和血腥弥漫天空,城墙下的尸体堆积如山,守军再次打退了一波进攻之后,滔天的攻势终于停了下来。 刘豹看着逐渐退去的敌军,阵脚明显出现慌乱,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但要抓住这难能可贵的空闲,吩咐下面赶快休息。 后勤工作全都交给了云雪,她正带着妇孺们忙活做饭,食物虽然简单,但也能让大伙吃饱。 刘豹大口嚼着喷香的面饼,上面沾着点点肉沫,胃口从未如此好过。 众人吃饭过后,整个城墙上变得静悄悄的,守军连日交战疲惫不堪,有人已经打起了鼾。 第五天,敌军忽然分出上万骑兵,急匆匆地掉头南下,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刘豹拧眉思考的当口,身旁的护卫提醒自己,猛火火雷已经用完。 第四十一章 决战前夕(第三更 感谢投票) 第116章 决战前夕(第三更 感谢投票) 而对面,又有十几座飞楼拔地而起。 上郡到处是山岭,完全不缺树木,这让自己坚壁容易清野难。 看着再次要推到前面的飞楼,刘豹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粮草虽然足够撑上半年,士卒损失也在接受范围之内,但是士气呢? 零零七的高强度搏命,就算自己能适应得了,手下可都是普通人。 无论胡汉,他们多数算不上后世意义上的职业军人,多是些被迫谋生的百姓。 可惜没人会考虑这些,只是短暂的宁静,宇文联军卷土重来。 无数飞楼再次推了过来,刘豹对着城里大急道:“石炮,继续!” 有名士卒慌慌张张跑来,一脸惨色,窃窃私语几声,然后跑了回去。 几日交战下来,提前准备好的石炮都已打光,只剩一些散花炮。 散花炮虽然能够有效杀伤步卒,但对于飞楼这种庞然大物,只能说是“刮痧”。 若是不能摧毁飞楼,一座飞楼就是一处出兵口,疲惫的士卒们除了守城之外,还要面临更加凶残的白刃战。 宇文联军并不知晓刘豹的猛火石炮耗尽,由于久攻不下,内部的日子也不好过。 胡人老少皆兵,也意味容易灭族。 蚁附攻城又名“小兵的十万个为什么”,对于攻城士兵的消耗极其残忍,所以才有“十则攻之”的说法。 十八部骨都侯看着自己的族人如同垃圾一般堆积在城下,而肤施毫无攻破的迹象,心里都有些受不住。 除去黑狼部骨都侯是宇文莫那临时立出来的,对他忠心耿耿,数名骨都侯已经有了明显的退意。 尤其是猛攻北门的几部,主要是与刘豹敌对的五部,他们损失极其惨重,已经到了灭族的边缘。 “大人,能否让我们雍屈部换去西门?” 雍屈骨都侯话音刚落,刀光闪过,头颅带着不敢置信滚落到地上,染出一片血红。 宇文莫那早就看出这些人的想法,也不废话,随手震掉刀上的鲜血,狠声道:“打赢之后,有多少损失本大人都会帮你们补上!若是谁敢扰乱军心,下场如同此人!” 其余四名骨都侯看着滚落在身前的头颅,兔死狐悲,年轻的大楼骨都侯已经没了初时的锐气,此时眸中带血,有些癫狂道:“人都死完了,大人怎么补!” 宇文莫那斜睨大楼骨都侯,阴恻恻道:“选个富庶的领地,配足女人,给你们十年繁衍的空闲,衣食用度我宇文部承当,这补偿可够?“ 大楼骨都侯眼角跳了下,瞧见宇文莫那手里朝向自己的腰刀,行礼过后,快步退了回去。 宇文莫那瞧着大楼骨都侯认怂,心中冷笑不已,亲疏远近他自然能够拎清,首鼠两端之辈在哪里都不会讨喜,在他手里更不会。 号角再次吹响,攻城士兵已经麻木,他们无比清楚自己的下场,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各种死法,其中最恐怖的就是烧死。 因此众人畏畏缩缩,没人愿意钻进飞楼那口棺材,惹来头领的无数催促怒骂。 眼见飞楼再次贴近,刘豹也是满面悲壮,虽然坚信城池不会被轻易攻破,但白刃战即是消耗战,两军肉身搏杀,己方的伤亡绝对不会少。 咚咚咚! 依照刘豹的命令,城中鼓声大噪。 现在没有大喇叭,无论多么慷慨激昂的演讲,能够影响的不过身遭。 面对整城的数万守军,鼓声就是最好的激励,没什么能比它更加振奋人心。 咚咚咚! 咚咚咚! 号声鼓声争鸣,士卒们反而没了初战时的锐气,无论攻守,静悄悄地,只是握紧自己的兵器。 凉风拂过耳边,抱腿缩在远处的云雪凝视城楼,轻捋鬓间发丝,雾眼朦胧。 她知道自己很美,美到无论胡汉,提亲的人从来都没有少过。 可是她也知道,刘豹并不喜欢自己,而且有着刻意的疏离。 这让她心里难过之余,也有了一丝不服气。 无论样貌才艺,她哪里差于那个毫无风情的汉家女子? 可惜刘豹是根木头,从不给自己展露的机会。 虽然自己说是听从袁绍的吩咐来到栾鞮部,刘豹也傻乎乎地没有多想,其实有一点没有说实话,那就是目的从来就不仅仅是帮两方搭线。 她最初选择于夫罗的初衷,是怂恿他杀死被俘的刘夫人,好替自己母亲报仇,同时也让胡人在汉地彻底没了立足之处,可以专心谋划重回草原,夺回属于胡人的荣耀,而非天天赖死在平阳。 袁绍知道自己“委身”于夫罗后又惊又怒,可惜木已成舟,只能顺势让自己成为“信使”,从而才成了自己口中的“搭线人”。 可惜胡人一盘散沙,皆是烂泥糊不上墙,其中以篡位的须卜部尤其没用,明明众望所谓,甚至支持他们推翻栾鞮杀死羌渠单于,谁知道这群废物最后愣是连自立为单于的勇气都没有,属实是被豢养久了,彻底变成了看门狗,离不开主人独自过活。 作为匈奴正统的于夫罗更加不堪,枉为冒顿后人,整个人如同废物一样伤春悲秋,让云雪一度心生绝望,感叹胡人命数已尽。 谁知山穷水尽之际,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未正眼看过的刘豹,忽然变了个人一样,甚至不需要自己费尽心思地蛊惑他,就在努力振兴着部族。 这种振兴不是南胡习以为常的那种张口闭口就是大汉,而是彻头彻尾的自力更生,把外部当做助力而不是依靠。 尤其是他还天真的标榜胡汉一家,熟不知越努力就会越受伤,随着胡人的势力越做越大,他终将知道,胡人就是胡人,一如她死去的母亲,一如曾经的宇文莫那。 她现在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等待,希望却是越来越来大,大到有时会让她从梦里笑醒。 她并不是轻浮的女子,相反眼光甚高,但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屡次想要献身刘豹,迫切想要一个他的孩子。 这样即使将来刘豹泯然众人,甚至兵败身死,自己也可以带着单于正统,冒顿后人,亲自出面振兴胡族。 想到这里,云雪叹了口气,感慨自己为何不是男人。 又想到孩子,她脸上泛起诡异的潮红,双手紧捂小腹,双腿交叠,反复摩挲。 要是真的有了孩子,刘豹是不是死掉会好一些呢? 毕竟依靠别人实现愿望,哪里比得上亲自动手来得可靠,来得让人心潮澎湃。 就像那外面的宇文莫那,两年下来连个须卜都攻不灭,遑论北方更强大的鲜卑,让自己失望透顶,谁又能保证刘豹将来不会和他一样? 感谢书友钉什么钉的打赏,还有大家送的好多推荐票,感谢感谢~ 第四十二章 东南风起 第117章 东南风起 就在宇文云雪思绪万千的当口,一声鬼叫划破天空。 “起风了!终于起风了!” 鬼叫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儒。 他骑马来到城下,对着城楼上的刘豹反复喊道:“大王,终于起风了!” 刘豹闻声大振,跨步回望,只见李儒满脸狼狈,眸中含泪,显然守城吃了不少苦,倒是为难了他一个文人。 刘豹点了下头,两人无言,无声胜有声。 十余架飞楼再次贴近城墙,后面新的飞楼同时开始筑起。 联军就是要凭借人数优势,把肤施守军彻底压垮。 咔! 踏板再次放下,畏畏缩缩的士兵们顾及着火雷,谁知直到几人跳上城墙,火雷却是一个都没扔过来。 宇文莫那带着几位骨都侯来到前方观战,眼见飞楼立住,没有再被猛火烧毁,众人大喜。 “成了!终于成了!” “他们哑火了!” “冲!冲上去了!” “杀光他们!报仇!” 无视骨都侯们的聒噪,宇文莫那看着己方士兵争先恐后地涌入城墙,紧绷的脸颊变得柔和少许。 他挥手叫来一名手下,吩咐道:“时机已到,告知各门,自此刻起,全力攻城,擅退者斩!” “遵大人命!” 叮当叮当! 无数胡人从飞楼上方纵身跃下,与等在前面的守军厮杀到一起。 “杀!” 一名胡人刚刚落地,就被等候的两名守军用长矛贯穿,死相甚惨,接着从城墙上摔了下去。 三名勇猛异常的胡人抵背而立,已经杀出一片方圆,逼得守军节节后退。 刘豹恰巧看到此处,瞳孔放大,旋即健步如飞,猛劈腰刀逼退面前一人,接着狠踹一脚,将三人从城墙上踹了下去。 他们一连厮杀数个时辰,局面逐渐变得不利,不仅飞楼上的敌人源源不断,趁机蚁附登城的胡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更要命的是,东西两面城墙上也出现了飞楼,鲜少进攻的南门,也开始有大军集结渡河。 守一斗二的不止刘豹,宇文莫那也是久经战阵,特意把“自己人”留在最后,此时全力攻城之下,远非前面的喽啰能比。 他眼见登上城楼的己方部队越来越多,但是迟迟打不开局面,于是紧握双拳,瞥眼身旁立着的骨都侯们,提醒道:“胜机已现,能争取到何种奖励,各凭本事。” 几位骨都侯相视一眼,他们知道现在是立功的机会,能偶抢先攻入城内,无论财富美人,都可以优先选取。 现在听到宇文莫那的提醒,人人面露贪婪,快步跑上自己的坐骑,齐刷刷地奔赴前线。 城墙上的战斗从白天到黄昏,又到夜晚,再到临近黎明。 凛冽的东南风越刮越大,吹得火光摇曳不止。 肤施守军拼死一搏,虽然几次摇摇欲坠,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一名守军腹部中刀,旋即死死抱住一名敌人,带着他共同摔下了城楼。 城门上方的守军专门负责对付攻城撸,此时再次放下套索,快速套住攻城撸的木尖,接着一齐发力把木尖提到悬空,无能为力的攻城士兵一哄而散。 刘豹浑身是血,随手砍死一名敌人,快速扶住身旁虚脱的手下,瞟眼远方,面色凝重。 宇文莫那静静坐在椅子上,顺着通红的火光,一直关注着北门上的战况。 虽然几次突入最后都被压制了回来,但他心里有数,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曙光斩破夜幕,黎明悄悄降临。 宇文莫那感觉时机已到,亲自起身上马,对着回来身边的乌谭骨都侯道:“再去前面督战一番,应该差不多了。” 乌谭骨都侯藏在夜色中的脸上看不清表情,语气轻松,“此战既能攻破刘豹,又能让那些首鼠两端的胡部元气大伤,可谓是一举两得,属下先行恭喜大人,此后整个河套,再无宇文部的对手。” 宇文莫那眉头一皱,冷哼道:“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 乌谭骨都侯连忙告罪,退到一边,目送着宇文莫那上前。 宇文莫那带着亲卫,慢慢来到前线,看着城墙下面等待上墙的士卒,挤得密密麻麻,怕是再耗两天也足够,刘豹根本不可能守住。 在绝对的数量优势,任何旁门左道,都显得滑稽可笑。 想及此处,宇文莫那心情大好,侧首东望一眼,初升的旭日烧得滚烫,宛若一坨巨大的火球。 他接着转首看向城墙,猛然意识到不对,快速摆头看回东方,那巨大的火球哪里是旭日,而是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 “来人!速速截住他们!”宇文莫那大惊失色,环首四顾,忽然发现西边的大营,已经有许多营帐着火。 此处本就山林密集,草地遍布,接连成片的营帐要是被烧,后果不堪想象。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感受着拂面的东南风,瞳孔慢慢放大,惊呼道:“暂停攻城!快把人召回来!” 当当当当当! 急促的锣声刺破天空,接着又响起悠扬的号角,仍在奋战的胡兵瞬间变得茫然无措。 然而守军却未停手,乘胜追击,瞬间将他们逼退到墙边,无数人惨叫着摔下城楼。 城楼下面的各部骨都侯虽然一头雾水,但军令显然不是儿戏,只能强压火气,带着人马掉头撤离。 营寨的大火越烧越旺,已经蔓延上山,把蒙蒙的天空染得通红,终于让所有人察觉到了异样。 东边的火团越逼越近,还伴随着马蹄声和呼喝声,那是无数举着火把的铁骑。 “屠耆!” “屠耆!” “屠耆!” 城墙上的刘豹踹下最后一名胡兵,转眸看向东方的火焰,狠狠吐了口血水,笑骂道:“天杀的毋丘兴,再晚两个时辰,给老子收尸得了!” 毋丘兴带领着黑屠耆远远立住,立成数排,骑士纷纷从左右箭袋抽出特制的弓矢,向下斜伸。 数十名举着火把的士兵快速下马,统一自南向北跑过,瞬间把自己途径的箭矢点燃,火光更盛。 想要拦截黑屠耆的胡骑还未冲到,就见漫天火箭袭来,吓得纷纷后撤。 “啊!” “救命!” “火箭!” 一名中箭的胡骑发出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瞬间化作火人,爬在地上滚来滚去。 其余胡骑见状吓破了胆,他们对此再也熟悉不过,有人已经惊呼道:“猛火!” 惊慌失措的胡骑想要向西撤离,猛然发现整个西方大营,已经燃起滔天巨焰,看上去甚是骇人! 各部骨都侯连滚带爬跑到宇文莫那身前,惊恐道:“大人,这是何故!” 宇文莫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借着旭日与火光,扫视东西两边的火海,恨声道:“有叛徒!” “叛徒·······?” 第四十三章 火烧连营 第118章 火烧连营 整个进军的中路山道已经被火焰吞噬,无数火人从里面跑出,眼看死路一条。 东边的敌人辨不清数量,不过明显是有备而来。 骨都侯们眼见己方大营全部被烧,被烧死的人比比皆是,凄厉的惨叫声更是此起彼伏,现在再也顾不上其他,只想四散逃命。 来时的南北中三条通道之中,中路已经被火焰堵死,现在回撤,自然是从南北两路山道选择一条,西退回长城最为稳妥。 大楼骨都侯年轻气盛,狠狠瞟眼宇文莫那,率先大吼了声“暂且别过”,然后带着手下上马,直接朝着北方逃去。 其余骨都侯见大楼骨都侯带头,纷纷效仿,或南或北,驾马带着本部人马逃窜。 敌人忙于四散逃命,肤施之围瞬间解除。 城墙上残存的守军望着火烧的连营,满脸不可思议,宛如看景。 刘豹终于松了口气,对着浴血重生的守军吼道:“如何?本王说过,能赢!” 守军们面露喜色,看向刘豹的眼神中多了丝狂热。 数天战斗下来,他们已经承认这位大王言出必践,愿意与众人同生共死,没有提前溜走。 再想到他承诺的好处,有田有粮,有妇有房,岂不是也会兑现? 不知谁先高呼一声“万岁”! 随即众人齐呼:“万岁!” “万岁!” “万岁!” 李儒报信过后就没走,偷偷藏在城楼下面,此时鬼鬼祟祟猫了出来,捋两下胡须,小声跟着呼了两句“万岁”。 天际吐白,大火仍在熊熊燃烧,卷起滚滚浓烟。 刘豹则是带着百骑兵从城里冲出,跟毋丘兴碰了个照面,果断选择放弃南面,合兵北上。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生擒宇文莫那。 宇文莫那带着亲兵狂奔,远望弥漫天际的浓烟,心中悔意丛生。 对方用了猛火之后,自己就应该想到会被火攻,加上肤施山道周围葱葱郁郁,又有大风相助,当有此败。 不过现在纵使损伤无数,但主力尚存,只要稍作休整,还可以卷土重来。 或者再退一步,即使自己败了,那也还有北方的十万须卜联军,他刘豹还是赢不了。 想及此处,他的嘴角渗出血珠,仰天怒吼一声:“刘豹!此仇必报!” 逃窜的大军刚刚奔到长城,只见城门紧闭,白色旌旗招展,无数守军端着弓箭,还警告地攒射两轮。 胡骑见状大惊失色,纷纷驻马不敢上前。 宇文莫那冷着脸子策马上前,眺望着立在城墙上的妇人,恨声道:“果然是你们!” 上阏氏抱着儿子,一脸宠溺,丝毫没有搭理宇文莫那的意思。 宇文莫那又惊又怒,气急败坏道:“刘豹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 上阏氏还是不答,只是用手指戳了戳远处,提醒宇文莫那看向身后。 宇文莫那顺势看去,只见无数奔腾的骏马,正是刘豹带人追杀了过来。 众人见状皆惊,绝望开始蔓延,甚至有人开始嚎啕大哭。 宇文莫那强自镇定,调转马头迎上刘豹,狠声道:“就凭你们这点人,胜负还未可知!” 他并没有虚张声势,现在虽然是溃军,但选择北路的逃兵不止四五万,而夹击自己的刘豹和鲜支,加起来不过两万多人。 只要破釜沉舟奋力一搏,不见得没有生路。 刘豹笑意盈盈,单骑上前,指下宇文莫那身边,抱拳道:“都这样了,不用再打了吧?” 宇文莫那顺着手指,快速扫过身旁的诸位骨都侯,目光最后停在神色从容的乌谭骨都侯脸上,惊怒道:“烧营的叛徒,难道是你!” 宇文莫那并不傻,先不说自己大营后院起火,即使自己兵败,但也分了南北两路逃窜,更何况山岭间还有无数小道,若是没有内鬼,刘豹怎么可能这么快追上自己。 乌谭骨都侯甩了个枪花,快马拉开距离,护卫见状护到身前,防止宇文莫那发难。 毕竟对于宇文莫那的本事,他还是忌惮的。 刻意殿后的乌谭部骑兵闪身而出,拔刀背对刘豹,面向被围困的联军,显然是预谋已久。 刘豹不理宇文莫那,气沉丹田,对着众人大声道:“你们应该心里清楚!要是本王想痛下杀手,大可把事做绝,将你们通通烧死!” 说罢刘豹扫视神色各异的几位骨都侯,叹了口气,唉声道:“但是,你们毕竟是我的族人,咱们胡人今非昔比,不能再同室操戈了!” 贺赖骨都侯闻声大愧,抹了下眼角,狠狠把刀扔去地上,下马跪地道:“大王仁义,我们贺赖部,服了!” 哗啦啦。 哗啦啦。 越来越多的腰刀扔去地上,死地之中,此时的胡人哪还有战意。 “大王仁义,勃蔑部服!” “大王仁义,扞蛭部服!” “大王仁义,赤勒部服!” “大王仁义,郁鞞部服!” “大王仁义,秃董部服!” “大王仁义,萎莎部服!” 诸位首领下马认降,手下的胡人更是没了战意,纷纷跟着扔刀下马,单膝跪到地上。 刘豹同样扔刀下马,大步迎上前去,对着跪地的众人暖声道:“胡人只认强者,诸部需要本王证明自己,本王不怪你们,此前过往一笔购销!愿意勠力同心,平阳欢迎,愿意回家过安稳日子,本王也欢迎,决计不会为难你们!” 诸位骨都侯眼眶发热,再次拜谢,齐呼:“谢左贤王!” “谢左贤王!” “谢左贤王!” “谢左贤王!” 刘豹豪气顿生,上前把诸位骨都侯一一扶起,看着远处仍然呆坐在马上的宇文莫那,揶揄道:“你若还是要做那鲜卑人,那本王就不能放你,但你放心,好吃好喝伺候,决计不会刁难你们。” 刘豹特意点到鲜卑人这层身份,诸位骨都侯久屈淫威之下,此时又形式反转,他们看宇文莫那的眼神都变得不再客气。 宇文莫那不理墙头草一样的众人,对着刘豹冷冷一笑,反问道:“能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第四十四章 平定城破 (第三更,感谢投票支持) 第119章 平定城破 (第三更,感谢投票支持) 刘豹点头,摆了个请的手势。 宇文莫那深呼一口气,翻身下马,有样学样把刀扔去一边,面色平静道:“有几部胡人投靠了你?” “一部。”刘豹痛快道,然后指了指城墙上的上阏氏。 宇文莫那转首一望,上阏氏还在哄着自己的孩子,于是回头扫了眼有愧的乌谭骨都侯,对着刘豹哂笑道:“扯谎,单是鲜支、乌谭,已经不止一部。” 刘豹摇头否认道:“乌谭骨都侯只是跟本王达成了协议,一战定胜负,如果本王能赢你,他们就倒戈相助。对了,同样如此的,还有寇头部。其余诸部虽是没有明说,但也都是两难,并非一面倒地站在你们那边。” “乌谭,寇头?”宇文莫那嘀咕两句,接着仰天大笑,这是他手下胡部中最强的两支,没想到反而最先倒戈。 “他们今天能背叛我,明天一样背叛你。”宇文莫那痛恨道。 刘豹挑眉一笑,不以为意道:“他们只是想要让部族延续,为此曲意迎合,在本王看来,没什么不光彩的。” “难道在左贤王看来,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也算光彩?”宇文莫那不服。 “贪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他们与你我又没有那么深的情分,张口闭口表忠心反倒有鬼。宇文莫那,本王劝你一句,作为领导者,首先要接受人性中的丑陋,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否认它们的存在,至于如何利用,如何惩恶扬善,那就要看自己的手段了。” “人性中的丑恶?”宇文莫那喃喃自语,怅然若失。 乌谭骨都侯闻言脸色一红,大声告罪道:“大王放心,自今日起,我乌谭部绝无二心!” 刘豹笑着点下头,暗骂这人太蠢,自己刚说别乱表忠心,他就蹦出来了踩雷。 宇文莫那对于乌谭骨都侯的表现更是感到滑稽,最后问刘豹道:“鲜支从来不愿意插手胡人之间的争斗,本大人数次拉拢无果,为何愿意帮你?” “帮我?”刘豹捏着下巴,欲言又止,最后叹气道,“也许是运气吧” “运气?”宇文莫那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但见对方为难,也没有追问,转言道,“北边的平定你待如何解决?那里也有你的内应?” 刘豹不答,瞧见毋丘兴和手下带着绳子过来,准备捆宇文莫那。 宇文莫那没有反抗,老老实实被他们绑住,对着刘豹冷笑道:“大王是否觉得自己赢了?” 刘豹耸肩,“不管你服不服气,起码本王不会输。” “哦?那就等到北方事了,咱们走着瞧。”宇文莫那说完一声大笑,被士兵带走。 乌谭骨都侯见状却是凑上来,奉承道:“大王不用挂怀,他是死鸭子嘴硬罢了,若是咱们此时攻取宇文部的西套,我乌谭部愿做先锋!” 刘豹打个哈哈,安抚诸部不用着急,举目眺望北方,毕竟上郡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北方的平定,城门已经被攻破,转入激烈的巷战。 须卜奢春风得意,手下除了诸部骑兵,还有高干派来的三万并州精锐。 敌军守将确实不凡,自己为了攻破平定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好在尘埃落定,等把这些残军收拾干净,就可以顺着秦直道南下,一日就到肤施。 肤施此时应是两军酣战,自己说不得可以渔翁得利。 想及此处,须卜奢脸上笑得跟开了花一样。 巷战慢慢进入收尾阶段,戴孝军不足千人,全都被赶到县衙门前,满脸都是绝望。 徐晃浑身浴血,铠甲已经破烂不堪,使劲啐了口血水,大声道:“诸君同死,大王定会为我等报仇!” “同死!” “同死!” 须卜奢提马上前,俯视着困兽犹斗的徐晃,真诚道:“刘豹覆灭已成定局,将军有如此本事,何不改投明主?” “不错!将军大才,我愿以中郎将之职征辟将军!”忽然一个声音打断须卜奢。 话音刚落,高干驾马穿过人群,凑到须卜奢身边。 须卜奢见是高干跟自己抢人,面色变幻,终归没敢多说什么。 徐晃则是冷笑一声,昂首迎上高干,豪气道:“一人富贵,不算什么本事。” 高干闻言皱眉,不解道:“将军此话怎讲?可是还有好友?有何要求大可说出来,本将军一并满足!” 徐晃微垂眸子,坚定道:“无论杨县的老娘还是乡亲,都说左贤王是个好人,让末将好生给他帮忙。如今大汉腐朽,良人难觅,徐晃没什么大能耐,无非献条命出去,也不会让左贤王这样的好官寒了心。” “好官?”高干冷冷一笑,“将军莫不是傻了?那是胡人,是蛮王,哪是什么好官?” 徐晃摇头不答,把长枪高举,指向高干。 高干见他死意已决,叹了口气,举手道:“既然如此,那就送将军了,弓弩手!” “呵!” 围在街道上的弓弩手们纷纷端弓瞄准残存的戴孝军。 高干一脸惋惜,刚准备把手放下,就听身后传来呼喊:“刺史!刺史!” 高干拧眉回望,只见狼狈的手下挤了过来,惨声道:“宇文部惨败!刘豹火烧连营八百里!” “什么!”众人大惊。 戴孝军闻言大喜,徐晃也露出释然的微笑,对着手下呼喊道:“此番甚好,无需牵挂家人,左贤王定会替我们好生安顿。” “为左贤王赴死!” “为左贤王赴死!” “为左贤王赴死!” 须卜奢脸色变幻,对着高干催促道:“大人,刘豹即使是胜,定然也是惨胜!咱们速速了结这些残贼,南下攻打肤施!” 高干面色变幻,接着翻身下马,对着须卜奢招了招手。 须卜奢一脸疑惑,不敢不从,下马趋步高干身边,好声道:“大人何事不方便说?” 高干左右看了两眼,把须卜奢揽了过来,然后刀光一闪而过,竟是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骨都侯!”须卜部手下大惊,纷纷拔刀。 高干则是懒得理他们,对着手下狠声道:“一个不······” “刺史大人!刺史大人!” 又有一名探马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惹得高干不悦道:“又有何事!” 第四十五章 皇甫来援(今日第四更,感谢常常投票几位的书友) 第120章 皇甫来援(今日第四更,感谢常常投票几位的书友) “城外!城外发现大量敌军,直奔咱们这里来了!” “哪里的敌人?”高干一愣,刘豹刚刚大胜宇文,不可能这么快赶到平定。 探马摇头道:“属下不知,但是数量怕是数万有余!” “数万!”高干吸了口冷气,虽然自己带了三万精兵,但还有须卜余孽需要处理,于是扫眼徐晃,哼声道,“先抓活的吧!” 平定城外,数千骑兵在前,后面跟着军阵相对整齐的步卒。 要是刘豹发现一定会惊掉下巴,因为领军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被胡人欺负惨了的皇甫郦。 皇甫叔献举目远眺大开的城门,对着皇甫郦担忧道:“二哥,城门已经被攻破,咱们来晚了。” 皇甫郦面色凝重,冷声道:“不晚,平定是上郡的北大门,就算被别人占去,咱们也要夺回来才好。” “唯!”皇甫叔献领命,高举长槊,怒吼道,“结阵,准备攻城!” “吼!” 肤施解围,毋丘兴带领黑屠耆紧急北上,刘豹虽然担心,但诸部这个烂摊子摆在面前,他作为目前胡人地位最显赫的左贤王,暂时无法抽身。 由于宇文莫那这名首恶被擒,诸部骨都侯又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一时间倒是不怕他们再弄出什么幺蛾子,但是总要震慑一下。 另外这些新降胡在宇文部攻入河套以前,本是须卜的臣属,其中关系外人难知,所以刘豹谢绝几部想要北上帮忙的请求,把所有投诚的骨都侯全部“宴请”在肤施城里。 越来越多的骨都侯回过味来,愿意主动进入肤施“做人质”,这倒是让刘豹心里轻松不少。 大家毕竟都是胡人,自家这支栾鞮部还是草原正统,大伙白天拉拢感情,晚上一起吃宴,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架势,只是可惜了城里城外那数不清的亡魂。 盛情难却,刘豹一连三晚都喝得酩酊大醉,每每起床后都头疼不已,浑身乏力,整个人都虚脱了一样。 第四天,来了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皇甫叔献。 刘豹只知道他是并肩作战过的副将,细问才知道,他原来是皇甫郦的从弟。 先有徐晃帮助各县解围,后有老和尚支娄迦谶背书,皇甫郦凭借皇甫家的威望,连日征召到四万上郡青壮,在圜阳集结。 由于新兵缺乏训练,皇甫郦没敢直接带领大军奔赴肤施,一直在伺机而动,偶尔分出数股骑兵部队骚扰。 这也是为什么宇文莫那会分出骑兵南下,其实就是在追杀皇甫郦的游骑。 待到肤施大火冲天,宇文联军开始溃逃,皇甫郦敏锐察觉到关键在于北部的须卜联军,加上圜阳本就位于肤施和平定之间,于是果断带兵北上,恰巧碰见平定城破。 然后平定城中发生乱战,皇甫郦摸不清状况,只能围而不打。 最后高干剿灭须卜诸部,表示不愿伤了和气,以被俘的徐晃为代价,让皇甫郦把他们放出了去。 皇甫郦带的是新兵,心里本就没底,见状借坡下驴,把徐晃救了下来。 听见徐晃没事,刘豹悬着的心落下,同时暗骂自己大意,险些痛失大将。 皇甫叔献最后提醒道:“对了,徐晃将军托我给大王带句话。” “嗯?将军请说。” “杀须卜奢者,高干。” “杀······”刘豹一愣,“须卜奢死了?” 皇甫叔献耸肩表示不认识。 “高干杀了须卜奢,将军确认话没带错?”刘豹还是不敢置信道。 皇甫叔献点头,“叔献记得清楚。” 须卜奢死了? 还是高干杀得? 内讧? 还是袁绍下面那帮谋士搞把戏? 刘豹越想越惊,越想越不可思议。 前边还帮着须卜奢打自己,现在说杀就杀了? 想及袁绍的阴狠,刘豹不寒而栗。 刚送皇甫叔献下去休息,又见一脸狼狈的当于图。 听着当于图的描述,刘豹彻底确定,高干忽然跟须卜奢翻脸,而且屠刀向里,把南胡杀了个措手不及。 嘘寒问暖一番,腿脚发软的刘豹又安抚死里逃生的当于图下去休息。 他努力整理思绪,把李儒叫来,两人一通合计,有了数种猜想,但都不能确定。 收复诸部的好心情顿时散去,有袁绍这种强敌在侧,实在叫人寝食难安。 但是现在跟袁绍全面开战? 那也不是时候,自己刚刚在上郡站住脚跟,需要猥琐发育一段时间。 晚上再次醉死过去。 清晨酒醒,刘豹揉着酸涩的脑袋,暗骂道:“前几天也就罢了,最近两天也没喝酒,怎么还是醉得厉害?” 他挣扎着穿上衣裳起身,忽然瞧见脸色酡红的云雪坐在案前,双手摆弄着茶水。 “你怎么在这?”刘豹愣道,挪步上前与她对坐,接过递来的温热茶水,大口灌了下去。 云雪眼角挂着泪痕,左手遮在案下,右手轻撩散乱的青丝,对着刘豹柔声道:“我要走了。” 嗯? 刘豹一愣,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仔细一品之后,哑然失笑道:“去哪?” “回家。” “邺城?”刘豹奇道。 “那可不是我家。”云雪俏皮一笑,脸上光彩夺人,让人不敢多看。 刘豹挪开眸子,低头抿口茶水,打趣道:“你这不再张口云雪闭口妾的,反倒让人不适应,不过感觉亲近了不少。” 云雪妩媚一笑,佯怒道:“你这人好生贱皮子,倒贴给你不要,非到要走了,才说这般话语撩人心思。” 刘豹打个哈哈,“这样说话比较真实嘛,以前老觉得你跟个演······戏子一样。” “戏子?”云雪眉头紧蹙,想了小会,好笑道,“莫不是说伶人?经常冒出这般胡话,便连我这个正八经的胡人也听不懂。” 刘豹哈哈大笑,不敢继续这个话题,转言道:“那你去哪?回宇文部?” 云雪点了点头,承认道:“那里才是我家。” 刘豹捏着下巴一想,提议道:“也行,正好我抓了宇文莫那,过几天咱们可以一起,说不定直接把整个西套要来,从此统一河套。” 想及统一河套,嘴角忍不住翘起,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第四十六章 铁弗去卑(今天最后一更,感谢所有书友支持) 第121章 铁弗去卑(今天最后一更,感谢所有书友支持) 毕竟把头头都给抓了,无论怎么漫天要价,怕是宇文部都不会拒绝。 云雪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起身走到门前,右手落在扶手上顿住,平静道:“希望你能诚心答我,哪怕只是觊觎美色,哪怕只有那么一瞬,可曾······喜欢过我。” 听到这个问题,刘豹忍不住龇牙,不过转念想到人家都要走了,扭扭捏捏也不算大丈夫。 他于是坦诚道:“你这么漂亮,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只是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了,喜欢也不能都娶啊。” 说罢打量着云雪消瘦的背影,忍不住皱眉,总觉得这丫头今天怪怪的。 云雪身子又顿了片刻,似是叹了句什么,接着皓腕轻抬,把门打开。 刺目的阳光涌入,洒在云雪身上,泛起淡淡的光边。 刘豹下意识遮眼,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竟是又睡过了晌午。 待到眸子适应,刘豹起身跟到门外,看着已经走到院门的云雪,表情僵在了脸上。 宇文莫那? 宇文莫那! 刘豹双目睁圆,迎上满脸不屑的宇文莫那,强自镇静道:“你怎么在这?” 宇文莫那不理刘豹,对着云雪跪拜,恭敬道:“大人,全都准备好了。” 大人? 刘豹更懵,但已经确定了一点,那就是云雪擅自把宇文莫那给放了。 他脸色不善,对着云雪的背影道:“你要带他走?” 云雪还是不愿回头看刘豹,任凭宇文莫那把院门打开,去卑和当于图恰巧等在门口。 去卑带着当于图过来拜礼,刘豹却是没心思搭理两人,快速追出门外,对着要上马的云雪冷道:“这事不是儿戏,我不可能让你带他走!” 云雪骑上骏马,正脸不经意间朝向刘豹。 只是惊鸿一瞥,已然梨花带雨。 刘豹心里一紧,刚想再说什么,对方却是调转马身,猛甩马缰,快速朝前奔去。 眼见云雪消失在视野,宇文莫那也不耽搁,同样翻身上马,冷冷扫了眼刘豹。 刘豹见状又惊又怒,对着去卑和自己的手下怒道:“去卑!把人留下!” 话音刚落,刀出,架在了刘豹的脖子上。 刘豹整个心都沉了下去,冷声道:“这是为什么?” 去卑恭敬道:“去卑罪该万死,但也绝对不会伤害大王,只想请大王送我们一程。” “我问你,这是为什么!”刘豹心中的怒气已经压抑不住,去卑是他最倚重的族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投靠了宇文部。 去卑推搡刘豹上前,平静道:“因为我去卑,是胡人啊。” “胡人?你也想跟他们恢复胡人荣光?”刘豹明白过来,嘴角泛起浓浓的嘲笑。 去卑叹了口气,反问道:“去卑反而好奇,大王明明有那个能力,为什么不想呢?” 刘豹不答,扫向另一旁跟着的当于图,对方神色从容,哪有初来时候的狼狈。 “你也是宇文部的人?” 当于图话未多说,只是点头认下。 “哈哈哈哈!”刘豹忍不住仰天大笑,自己特么竟然,又被人算计了。 几人上了一辆马车,由于去卑的存在,出城自然没有什么困难。 一路跌跌撞撞。 去卑通过车帘看了眼前路,略一琢磨,回身对着刘豹搭话道:“其实早在大王重用去卑以前,去卑就许了门亲事,是赫连家的居次,我们还有一个孩子。” “赫连?”刘豹平复心神,确定对方无意伤害自己,宽心之余,也心疼白瞎了宇文莫那这条大鱼。 去卑点头,“从属宇文的一支小部族,大王没听过也是正常。” “你有远大抱负,本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那夹缝中的宇文,怕是不比咱们栾鞮强到哪里。”刘豹讥讽。 去卑耸肩,不以为意,“所以大人决定废弃宇文族名,改宇文部为铁弗部。” “铁弗?”刘豹皱眉。 去卑点头道:“汉胡混杂,统称为屠各,胡父鲜卑母,称之为铁弗,大人改名铁弗,一如大王以屠各自居,其中志向,不用去卑解释。” 刘豹一品,哼声道:“你说的大人,是宇文云雪?” 去卑挑眉,“宇文部,或者说铁弗部,真正的大人从来只有一个。” 刘豹闻言气笑,自己算是被那丫头耍到姥姥家里了,旋即看向一言不发的当于图,“也是她让你来找本王的?” 当于图点头,惋惜道:“大王若是能够痛快袭杀王柔,愿意挺身光复胡族,那么整个铁弗就是你最坚定的后援,我们的志向从来就不是一隅一域,首领之位也是改用鲜卑的习俗有能者居,事已至此,图替大王惋惜。” 刘豹满脸不屑,恰好到了长城,几人下了马车,已经见不到云雪的踪影。 数十骑甲光嶙峋的骑士等在远处,为首一人还有面板。 胡车儿 铁弗左大将 统帅26 武力82 智力41 政治2 魅力30 刘豹打量着他们,骑兵身上的铠甲威风凛凛,怕是比铁屠耆还要精良,只能说不愧是老袁家的女儿? 想到宇文云雪这层身份,又想到高干袭杀须卜奢,再看眼当于图。 刘豹猛然惊醒,“你们图的是北四郡·······” 不等刘豹说完,去卑点头认下,“合纵连横,是从汉家学来的本事,当年西域便是如此被大汉占去。大王对此处的重视远不如大人,言尽于此,对了,去卑已死,从此在下便是······刘去卑。” 刘豹嘁了一声,这算什么改名,而且他起汉姓刘,之前倒是告诉过自己。 刘去卑呵呵一笑,“其实大王是去卑的榜样,起个同姓,也是鞭策自己人外有人。” “没想到你还是这般性子,安古鲁那边怎么办?”刘豹哂笑。 刘去卑不以为意,“大王是贤王,我爹那种人,贪图苟安,能有远大抱负吗?” 刘豹垂眉不语,恰巧听见无数马蹄声传来。 众人回望一眼,是李儒与皇甫叔献,还有各部归降的骨都侯,带着数百骑兵追了上来。 “大王!宇文莫那被······”李儒的喊话停在一半,恰巧看见了前方的宇文莫那。 听到李儒喊话,刘去卑扫视诸位骨都侯,一拍脑门,赶紧回到马车,拖出一口箱子。 他用脚把箱子踢开,里面赫然是两颗鲜血淋淋的头颅! 刘豹面色变幻,耐着性子,仔细打量几眼。 感谢书友的月票,感谢大家的好多推荐票 第四十七章 停战两年 第122章 停战两年 刘去卑坦言道:“这是寇头和乌谭的两位骨都侯,大人有此安排,即是立我们铁弗的规矩,也是帮大王去掉首鼠两端之人,还请大王勿怪。” 寇头和乌谭两位骨都侯? 被杀了? 刘豹脸色沉了下去,无论如何,两人已经投效自己,于情于礼,怎么能让别人想杀就杀? 他狠狠瞪着刘去卑,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可惜出门仓促没能带刀,于是气笑道:“正好,本王也想帮助你家大人,清理一下首鼠两端之人。” 刘豹特意把“首鼠两端”说重,提醒刘去卑的身份,接着转身对着李儒等人招手。 刘去卑瞧见李儒等百余骑冲了过来,淡定澄清道:“大王可别误会,我家大人所作所为对得住大王。若非大王醉心汉女消磨意志,不愿肩负光复胡家的大任,我等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消磨意志? 刘豹冷笑不语,继续睇目刘去卑。 刘去卑见刘豹不为所动,又指着胡车儿道:“大王不要不信,大王心善,屡次被别人欺辱还不自知,我家大人看不过去,直接出手帮你袭杀曹操,可惜功亏一篑,还是被他逃出了宛城。” 袭杀曹操? 宛城? 胡车儿? 刘豹还想发难的表情僵在脸上,猛然反应过来,快速看向胡车儿,这不就是盗戟杀典韦的那个胡车儿? 胡车儿蔑视刘豹一眼,接着冷哼一声,歪头不稀得看他。 刘豹虽然知道刘去卑说得不一定是实话,但胡车儿的面板却是骗不了人。 胡车儿也是胡人? 宛城之战竟然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刘豹心中大奇,要是真如去卑所说,他们能够算计曹老板,那倒是真要高看一眼,说不得要好好取经学习。 刘去卑见刘豹神色变幻,没再继续“喊打喊杀”,对着当于图递个眼色,两人快速骑上提前准备好的骏马,准备离去。 “本王让你们走了?”刘豹冷冷抛出一句。 李儒等人快速凑了过来,与胡车儿的铁弗骑兵对峙,人数远多于他们。 刘去卑浑然不惧,据理力争道:“大人与大王约定,两年之内,秋毫无犯,你们经营你们的上郡,我们有我们的北四郡和北地郡。况且大人志在收复草原,大王志在融入汉地,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又何苦多生事端?再者说,我等寄居平阳,也未曾做过什么伤害大王的事,便是此次被迫攻打肤施,铁弗精锐何曾出过一兵一卒?” 刘豹一脸不信,对方没派出本部人马不假,但那也是忙于攻取塞北四郡,自己承情那就是傻子。 不过休兵之事倒是说进了他的心窝。 此时上郡初定,诸部新降,若是能够止住西北战事,不仅能让自己有余裕回防曹操,还能趁机要求恢复战马的生意,确实利大于弊。 想到战马那一本万利的买卖,属实是让人垂涎欲滴,而且无论如何,铁弗部已经成为三套战马产地的新主人,跟他们的关系确实不宜搞僵。 除非自己哪天打算发兵塞北。 把思绪理顺,刘豹仍是语气不善,不过话锋一转,确认道:“当真两年秋毫无犯?” 刘去卑听刘豹有意,点头肯定道:“最少两年,期间欢迎大王到我们铁弗做客,无论毁约还是续约,咱们都能立个合同。况且我们铁弗是胡人,重诺远超阴险狡诈的汉人,只要立下合约各自发展,决计不会趁乱偷袭你们。” 刘豹见他说到合同,气笑道:“阴险狡诈跟胡汉有什么关系,本王打定主意,你们还是留下吧!” 刘去卑听刘豹发难,伸手指下远方,毫不担心道:“大王是贤王,其中利害一想便明,莫要跟在下开玩笑。不过大王要是非想切磋武艺,那人能打,在下可以喊他们过来。” 刘豹顺着方向,发现数十骑奔腾而来,为首一人骑着白色大马,看不清样貌。 不过虽然看不清样貌,倒是可以远距离查看属性面板。 马超 神威天将军 统帅88 武力97 智力44 政治26 魅力82 马超? 五虎将的马超? 刘豹被这面板惊住,赶忙凝神远望。 马超似乎也在遥望着刘豹,还举了下长槊。 刘去卑不愿继续耽搁工夫,最后一礼,带着众人驶向马超。 刘豹最终按耐住了留人的冲动,毕竟除了强扭的瓜不甜,还有马超这种级别的武将在前,真要是打起来,自己这些人怕是不够看。 马超策马接应刘去卑,两人两骑聚在一起不知道交谈了些什么。 随后两伙人各奔南北,逐渐消失在草原上。 刘豹眺望着逐渐看不清的身影,怅然若失,一日之间,恍如隔世。 他悠悠叹了口气,转身瞧见担忧的李儒和瞧见欲言又止的皇甫叔献,还有陪在一旁茫然无措的诸位骨都侯,哑然失笑。 自己是失去了去卑不假,但何尝不是得到了更多? 宇文云雪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但能够把最富庶的三套平原全部纳为己有,确实是赢麻了。 自己则是得到了长城以内的整个上郡,治下百姓数十万,一如初时所想,有了退路,也不比她差。 从此她当她的铁弗,自己做自己的屠各,各过各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李儒见刘豹久立不语,跟皇甫叔献碰了个眼色,然后策马上前,关心道:“大王,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刘豹回神,递给李儒一个安心的眼色,向着长城张开双臂,释然道:“小输是福,免得以后栽了大跟头。” “小输?”李儒眺望远方,已经看不清去卑的身影,又看向眼刘豹,隐约猜出了什么。 皇甫叔献上前把马牵给刘豹,提醒道:“平阳来信,大王还是速速回去的好。” “平阳?”刘豹收紧双臂,抖擞了下精神,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皇甫叔献点头,面色凝重道:“刚刚加急送来的急报,曹操大军压境连破数县,若是肤施事了,希望尽快回援。” 刘豹深呼一口气,压抑的心情好过了不少,淡然自若道:“慌也没用,兵来将挡,我信郝昭。” 他说罢转身想要上马,谁知脚下一软,摔了个趔趄,惹得众人大惊。 这古代的酒水读数不高,后劲倒是不小,都已过去两天,整个身子还是像掏空了一样,走路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 皇甫叔献懂得医术,瞧着刘豹虚浮的步伐,小声提醒道:“大王虽是年轻气盛,但也要懂得节制,莫要纵欲过度,以免伤了元气。” 纵欲过度? 刘豹翻了个白眼,这话说得八竿子打不着,旋即想到二娘接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决心回去平阳尽快帮蔡小姐请个神医,水平绝不能像他们皇甫家一样。 想到蔡小姐和孩子,刘豹心里一暖,只要家人平安,里外这些事破事,再差又能如何? 刘豹再次撑着上马,会心一笑,大吼道:“回家!” 众人相望两眼,瞧着一马当先的刘豹,快马跟了上去。 ······ 五原郡郡治九原,袁熙坐在郡府衙门里面,愣愣出神,仿佛一座石雕。 第四十八章 袁熙心思 第123章 袁熙心思 衙门院子里面,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味,地上躺着无数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当于图刚走入院子一步,忍不住用手扇两下风,瞟见满地惨状,皱起眉头,冷冷看向屋内。 落在当于图身后,数骑跟到门前,接着纷纷下马,瞬间响起数声骏马的嘶鸣。 当于图赶忙退出门外,对着刚刚下马的宇文云雪道:“大人,内里腌臜不堪,手下另选个议事的地方。” 宇文云雪紧下云披,轻抽琼鼻,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道:“袁刺史在否?” “在。”当于图眼角跳了两跳,胸腔起伏,喘息有些急促。 宇文云雪挥手让当于图退开,大步跨过院门,左右扫视两眼,然后径直走进屋内,于是瞧见发愣的袁熙,上前两步在他身前立住,揶揄道:“你还能坐得住?” 听见云雪的声音,袁熙失神的双眸闪回精光,接着闭目养神片刻,又重新睁开双眼,举眸仰望,暖声道:“事都已经做了,坐不住又能如何?” “全都杀了?”云雪又问。 袁熙不答,起身走到门前,看着守在门口的刘去卑,笑道:“太行山脚之时,还未曾谢你。” 刘去卑耸肩,知道他说的是当日自己帮他拖延刘豹,客气道:“公子没事就好,否则大人怕是不会饶了在下。” 袁熙轻哼一声,笑骂道:“你这厮还知道怕,故意不说刘豹的厉害,杀了你也应当。” 刘去卑打个哈哈敷衍过去,连忙告罪。 袁熙拍了下他的肩膀,转身看回云雪,惆怅道:“我已将须卜一族尽数屠戮,如何善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宇文云雪垂眸一礼,清声道:“于图!” 当于图听她喊自己的汉名,快速上前,抱拳道:“末将在。” “传令下去,着令胡车儿封锁高阙、鸡鹿,宇文莫那发兵黄嵩口,郞氏堵死稒阳,粟籍守白道,无论如何,不能让活着的胡人北逃。” 当于图一震,拜礼过后,快步退了出去。 袁熙听完云雪的安排,嘴角翘起,提醒道:“南边不派人?” 云雪摇了下头,莞尔一笑道:“南边不似北边那般有阴山阻隔,茫茫草原,如何能堵得住?” 袁熙一脸揶揄,逼问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云雪垂眸不答,转言道:“想要作弄我就免了,沮授田丰不是傻子,此番回去邺城,那人不仅会治你的罪,怕是高元才也免不了波及。” 袁熙伸了个懒腰,踏出门框,扫视满地尸骸,不以为意道:“顶多吃点军棍,死不了人。” “确定?话说,不准备继续做你的纨绔了?”云雪笑道。 “当然,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袁熙继续踏步走到院里,看着脚下面容可怖的少女,唉声道,“大哥有郭图陈琳辛评一帮颍川士人辅佐,三弟有审配为首的冀州大族,和以逄纪许攸为首的南阳文人相助。其余像是沮授田丰这些惜名耍滑的忠臣又都靠着父亲,我这个一无是处的纨绔,除了你这个妹妹,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说罢叹了口气,旋即蹲在地上,对视着死去的少女,继续道:“本想借着纳娶拉拢甄氏这家中山巨贾,谁知他们火急火燎地坏我好事,当真是我的好兄弟。” “你是不是想多了?”云雪皱眉,知道他说得是甄宓失踪一事,自己从刘豹那里知道个大概,跟袁谭袁尚根本扯不上关系。 袁熙啧了两声,轻挑道:“我这人什么都信,就是不信巧合。” 云雪跟到门外,对着满地惨状蹙眉,提醒道:“就算如你所想,那也别忘了,你只是个庶子,是贱婢子,而他俩都是嫡子。” 袁熙起身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道:“父亲何尝不是贱婢子?我从未以这层身份为耻,或者说恰恰相反,有了这层身份,只要我做出些功绩,反而更容易引起他的好感。” “你倒是想得开。”云雪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给刘去卑递了个眼色。 刘去卑心神领会,赶忙招呼门外的卫兵,忙里忙外开始清理起院子。 袁熙看着尸骸被抬走,顿感无趣,转身走回到云雪身边,得意道:“其实不仅仅是我想得开,父亲也已经表过态。” 云雪挑眉不语,睇着袁熙。 想到袁绍表态,袁熙嘴角翘起,心情大好道:“你想啊,当时甄宓消失,父亲不顾众人反对,急令甄家把未及笄的甄荣补上,你以为那只是要个面子而已?” “难道不是?” 袁熙一脸笃定,自信道:“不信那就走着瞧,咱俩可以打个赌,此次回去邺城,虽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但是受过之后,无论是大哥想要安插过来的刘和,还是跟三弟亲近的蹋顿阎柔,父亲一定会给我个交代。” 云雪见袁熙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哂笑道:“既然你如此有把握,那就提前祝贺你了。” 袁熙瞧着云雪不屑的表情,忽然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一脸宠溺道:“没大没小,我是你二哥。” 云雪突然遭袭,快速退去一步,冷下眸子瞪着袁熙,寒声道:“我愿与你合作,可不是奔着当你妹妹来的。” 袁熙见云雪翻脸生气,叹了口气,“悲痛欲绝”道:“同是贱婢子,就算你不愿认我这个二哥,我也是一直把你们当亲妹妹看待。” 云雪呵了一声,不屑道:“讨巧的话就免了,接下来怎么打算。” 袁熙脸上瞬间收去悲色,重新变得轻挑,“虽然手下没有谋士帮我,但是你哥也不傻,只需诸事效仿那死去的刘虞,幽州人心归附不过是早晚的事。等我尽收北地,咱们兄妹守望相助,无论是北取步度根轲比能,还是南下跟我那好兄弟争下家产,都不是难事。” “说得倒是轻巧,幽州的公孙瓒可是没死呢。” 袁熙听到公孙瓒,鄙夷道:“天天缩在易京那座王八壳里,幽州各地皆叛,他能活到现在,纯粹是父亲他们的手段。” 云雪舒了口气,有些疲倦道:“你心里有打算就好,行了,此次你帮我屠尽须卜,说吧,想我怎么回报你。” 第四十九章 平阳之围(今日第三更 感谢投票) 第124章 平阳之围(今日第三更 感谢投票) “战马。”袁熙痛快道,“所有卖进雁门的战马,只能交给甄家来做。” “可以。”云雪似乎早就料到,答应的也很痛快。 “另外,哪天你若是跟别人合谋于我,希望你能念在今日之谊,提前知会一声,好能留个准备棺材的余裕。”袁熙打趣道。 云雪忍俊不禁,清声道:“明日之事尚未可知,你也无需在我这里卖惨,不过我能答应你,两年之内,铁弗休养生息,与内与外,不会轻起兵事。” “两年?”袁熙一愣,然后捏着短胡,盘算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跟刘豹互为脊背,但是山北的步度根怕是不会坐视不管。只要你这里止兵上郡,祸事怕是马上就来。” 云雪有些不耐,指了下门口候着的刘去卑,转言道:“胡家的事情我心里自有计较,不牢汉人费心,以后如若我不在五原,有事直接找他。” 刘去卑见云雪指着自己,赶忙上前一步,对着两人抱拳施礼。 袁熙深深看了眼云雪,又顺着方向看向刘去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摆着笑脸,套近乎道:“那感情好,以后咱们多亲近,下次到了我家蓟县,定会好吃好喝招待。” 刘去卑礼貌一笑,不着声色退了半步。 袁熙不以为意,嘴角冷色一闪而过,然后摆了摆手,潇洒离去。 云雪看着袁熙离去的身影,眸中的厌恶再也掩藏不住,接着掏出紫色锦帕使劲揉搓,弄得鼻尖通红。 刘去卑见她脸色不好,举了下腰刀,试探道:“大人,要不要在下······?” 云雪斜睨他一眼,疲惫道:“这种玩笑免了,你有那工夫,不妨想想如何把步度根赶出漠南。” 刘去卑打个哈哈,赶忙告退转身,许久未曾回家,倒是记挂家里的妻儿。 “对了。”云雪忽然想到什么,对着顿在门口的刘去卑提醒道,“既然要跟步度根翻脸,那么齐周、鲜于辅、鲜于银、阎柔、蹋顿、轲比能这些北地军头,无论家中的妇孺老幼,还是豢养的鹰犬爪牙,只要咱们能够接触上的,无需计较得失,务必稳住他们。” 刘去卑脸上收去轻挑,凝重道:“属下晓得,人已经派出去了。” 云雪点下头,又挥了下手,待到屋里只剩自己,静坐案前,合上双眸,喃喃自语道:“事已至此,各凭本事。” 平阳城下,曹军大营。 中军校尉史涣紧紧握住一份竹简,睁开通红的双眼,看向身旁愁眉不展的曹仁,唉声道:“刘豹尽收上郡,高干已经退回雁门。” “怎么可能?那可是几十万胡人!” “这才几天,史校尉,其中会不会有诈?” “若是真的,刘豹岂不是两三天内就能回援平阳?” 在座众将哗然,七嘴八舌。 议郎曹仁还未开口,身旁的黄门侍郎曹纯担忧道:“大哥,既然袁绍都跑了,咱们孤军深入关中,又有张杨在侧虎视眈眈,依照荀军师的嘱咐,得及早撤回潼关。” 曹仁斜了眼曹纯,看向灰头土脸的乐进,哑着嗓音道:“攻破城门还需多久?” 陷陈都尉乐进长得短小精悍,满脸狠色,此时满脸血渍,看上去狰狞可怖。 他听曹仁问话,张口顿住,接着脸色一紧,犹豫道:“末将尽力而为。” 乐进每战先登,是实打实杀出来的将军。 曹仁见他没有正面回答,已经知道结果,于是面露失色,转首看向史涣,有气无力道:“那就佯攻一轮,然后趁夜撤军吧。” 史涣点头,惋惜道:“这郝昭颇有名将之风,咱们输得不怨,当得是虎落平阳。” “这算哪门子名将,投靠胡人的叛徒,枉为汉家男儿。”同为陷陈都尉的于禁,使劲啐了一口。 “别说这些了,外松内紧,赶紧整顿各部吧。”曹仁不耐烦地摆了下手。 众将领命退出军帐,只留下史涣跟着曹仁。 史涣左右环顾两眼,凑到曹仁身边,小声道:“如今中原群匪未剿,主公执意兴兵关内,属实匪夷所思,将军可知主公之意?” 曹仁瞥眼史涣,他是自己的心腹,倒也犯不上拿架子,没好气道:“荀尚书都不知晓,我一游侠儿,哪里懂那些弯弯绕。” 史涣打个哈哈,耸立一旁,似是自言自语道:“好在司空与荀尚书意见相左,便是兵败,咱们应该也不会因此获罪。” 曹仁哼了一声,不满道:“只是没有得到战果,要说败,那也未必。” 史涣连忙告罪,不再多言,抱拳退出营帐。 曹仁见史涣离去,满脸愁色,想到曹操最近沉迷妇人,长叹一口气。 叹气的不仅曹仁,郝昭的日子也不好过。 当下平阳四面受敌,蔡阏氏逃去哪里都不安全,只能与自己一起守在这里,因此倍感压力。 平阳作为刘豹刻意经营的首府,武器粮草充沛,又有天险环绕,倒是怕围不怕攻。 相比之下上郡的形势自然要严峻的多,早在曹军渡河之余,他就已经开始安排坚壁清野,顺便派人向刘豹通报实情。 郝昭从大局考虑,信中并未催促援军,反而承诺坚守平阳不失,让刘豹专心前线战事。 只是现在平阳被围,隔绝音讯数日,也不知道上郡战况如何,实在让他心焦。 上郡,肤施城内,刘豹已经带了上万骑兵回援,留下皇甫郦坐镇。 皇甫郦没想到刘豹一上来就对自己委以大任,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此时坐在府衙,一脸局促,老脸通红。 上阏氏抱着儿子,在他眼前转来转去,已经转了半晌。 皇甫郦咳嗽一声,润了下嗓子,正声道:“这是郡府衙门,不是胡闹的地方,你先带着儿子回家,咱们有事回去再说。” 上阏氏驻足,一脸冷笑,“胡闹?你要这么想我,咱们这夫妻还是别做了。” “哈?”皇甫郦一愣,不知道为何有此一说,紧张道,“你一妇道人家,说的什么混账话!” 第四章 感谢大家的票) 第125章 千里回援(今日,感谢大家的票) “混账?谁才是混账!皇甫郦,你这老不羞,除了耕地的时候想起老娘,平时有在乎过我们娘仨吗?谁家男人一年到头混在外面,你让别人怎么想我?”上阏氏越说越怒,上前狠狠踢了一脚。 皇甫郦吓得拍案跳起,退到墙边,结巴道:“我······我也是忙于钻研医术,再说了,不是一直带着二娘吗。” 上阏氏这么一动脚,被抱在怀里的小骨都侯吓得大哭。 皇甫郦闻声皱眉,瞪了眼儿子,不悦道:“岁数这么大了,寻常家的男娃都能弯弓骑马,整日哭哭啼啼像个大姑娘,简直不成体统!我皇甫家世代将门,你可不能娇惯了他。” 上阏氏瞪着皇甫郦,阴恻恻道:“你真有脸说!算了,我也懒得说你,要么谋份正经差事,咱们一家子安稳过日子,要么跟我回族里放羊种地。再这么整天东奔西走让老娘守活寡,这日子没法过了。不如你跟你的破铜烂铁过活,我找我的郎君快活,咱俩一拍两散,儿女也不用你操心。” “一派胡言!”皇甫郦大怒,脸色忽青忽白,刚想发难,忽然瞥见玉帘,心里一愧一软,连忙上前抱住妻儿,好声道:“这不是已经谋上差事了么?就算你是胡人,也不能说这种话啊。再者说,我精进医术是为了治病救人,为了后世谋福,你知我懂我,应该支持才对!” “放屁!那谁支持老娘?”上阏氏一听医术,火气直冒,她万万没想到皇甫郦堂堂将门虎子,不谋上阵杀敌也就罢了,现在竟是沉溺医术不能自拔。 皇甫郦打个哈哈,心里不服,瞥见门口偷笑的皇甫叔献,大怒道:“你的事都办完了?要是办出了岔子,为兄也让你尝尝这般滋味!” 皇甫叔献闻言吓得脸色一惨,贴心地把门闭上,慌忙跑远。 皇甫郦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叹了口气,服软道:“罢了,那就安稳两年,趁机把《针灸甲乙经》再梳理梳理,不走了。” 上阏氏抽泣一声,用额头使劲顶了下皇甫郦,委屈道:“也不是不让你从医,只是凡事有度,你不能连家都不要了。” 皇甫郦哈哈一笑,好生安慰一通,无论如何,上郡要是重归于治,何尝亚于治病救人? 只是想要恢复秩序,除了支娄迦谶帮忙收抚人心,也少不了鲜支带头安稳胡部。 想到这里,皇甫郦紧了下腰上的双手,悄声道:“把儿子哄下,咱俩单独谈点事吧。” 上阏氏闻言脸色一红,白眼满脸不正经的皇甫郦,艳若桃花,轻轻“嗯”了一声。 黄昏,天上的云朵也是艳若桃花。 关中平原之上,阻拦刘豹的敌军已经被击溃,降军跪在地上乞饶。 徐晃提着郭汜的人头,满脸肃杀之气,对着刘豹道:“前方还有李傕,不知是否也投靠了曹操。” 刘豹拧眉不语,有秦直道的存在,快马南下漆垣进入关中平原,然后东进绕回平阳。 此道一路平坦,骑兵全力奔驰之下,要比走离石山路快上不少。 只是曹操提前做了安排,串通郭汜率兵阻截,所以有此一战。 无论刘豹徐晃,还是外出作战的平阳胡骑,心里本就憋着一口气,两军开战不久,敌军就被杀得丢盔弃甲。 刘豹心里发狠,也不敢放着背后的敌人不管,加上一片通途,于是直追敌军到郿县附近,终于把胆战心惊的郭汜斩杀。 徐晃把郭汜的人头随意一扔,提醒刘豹道:“咱们追得深了,怕是要多耽搁上一天,而且前方还有李傕,不排除还要大战的可能。” 发泄一通之后,刘豹躁动的心绪平复了些许,戾声道:“他若真敢与我为难,那么咱们就神挡杀神!以后凡是记打不记吃的狗东西,也用不上客气了。” 徐晃皱了下眉,抱拳退在一边。 刘豹看向郭汜的副将,名叫伍习,他虽然投降,但能保持不卑不亢,别的不说,胆色倒是一流。 领地扩大,手上人才捉襟见肘,又有去卑离去这一遭,扰得刘豹心里烦躁。 因此他不得不重视“人力资源”问题,朝着伍习方向喊话道:“本王现在要事在身,确实顾不上你们!你们若愿意投奔平阳,到时候好吃好喝,定然不会让你们失望。要是想要改投他处或者直接回家,本王也不阻拦。言尽于此,愿能平阳再见!” 说罢刘豹带着众骑策马,再次呼啸着向东奔去。 伍习遥望着奔腾的马队,一脸怅然,狠狠踢了脚郭汜的头颅。 关中与河东之间的黄河渡口有两处,北曰龙门渡,南曰蒲津渡,也就是鼎鼎大名的蒲板津。 其中蒲津渡水深不过一米,甚至无需借助船只就可以强渡。 大军连夜赶路,在蒲津渡附近进行短暂的休整,待到黎明准备渡河。 李傕并未出现,他本就与曹操敌对,更是驱逐了钟繇,倒也不在意料之外。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王邑竟然带着少数护卫等在渡口犒军,其中还有先前见过的卫固范先。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刘豹对这个老者谈不上喜恶,但知道他在河东的名声不错,颇受爱戴,因此自己为了拉拢百姓才会搞到十五税一。 现在明白他这是澄清无辜,表意并未帮助曹操跟自己作对。 刘豹自然承情,上前与他简单客套两句,约定个吃酒的日子,再次携带大军上路。 大军刚到绛邑,已经没有曹军的身影,正好碰见郝昭。 房屋焚毁,断壁残垣,举目望去一片废墟。 刘豹心生恨意,又从郝昭口里得知,不仅仅是绛邑,平阳周遭诸县尽数被曹仁摧毁,都是这般惨象。 好在郝昭提前坚壁清野,把百姓都收拢到了平阳协助守城,存人失地,还没到最坏。 平阳由于先前的汉人逃难,本就地广人稀,现在最缺的就是种地的百姓。 只要百姓还在,即使城池被毁,大可以卷土重来。 只是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不说,现在还跑到家里杀人放火,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豹旋即命令郝昭调集兵马,带着群情激愤的士兵,直接南下潼关。 潼关正是曹操为了掌控关中所建,与蒲金渡和龙门渡平齐,扼守崤函古道口。 感谢书友轻风丶bizarre的两张月票,感谢书友和书友投出的月票,感谢大家的许多推荐票 第五十一章 图谋潼关 第126章 图谋潼关 曹仁心里有数,偷袭刘豹不成,自然会引来对方的报复。 所以潼关必有一战。 于禁被曹操召回许昌,乐进退守洛阳。 两人俱是曹操的陷陈都尉,都尉是指守城的武官,类似公安局长。 加了陷陈,也就是陷阵两字,有着攻克城池接管城防的意思。 如今攻克平阳无望,外围诸县也无法久占,现在更是退守潼关,自然也就用不上这么些大将。 加上曹操宛城新败,正是用人之际,曹仁也不能挽留。 只剩自己和史涣,即将面对挟怒而来的平阳大军,说不担忧那是假的。 史涣看出曹仁的忧心忡忡,从旁安慰道:“将军宽心,有道是百二秦关,百二者,两万抵百万,咱们在这潼关恰好两万守军,那刘豹就是老弱妇孺齐上,也不可能凑出百万大军。” 曹仁嗯了一声,觉得史涣说得有道理。 潼关倚险而筑,位于崤函高处,曹操选了许多风水大师,最终定在现在的位置。 潼关北临黄河,南靠秦岭,城塞位于名叫麟趾原的高地,东西两侧都是大沟。 从崤函古道整体来看,东西两侧的敌人想要通过,除去直接攻克潼关,就只能从潼关与秦岭之间的空余位置攀登上麟趾原,接着还要跨过深沟,才能绕过潼关。 所以潼关虽然险要,但也面临一个问题,就是整个麟趾原都要布防,否则还是会有被围困的可能。 不过即使被围困,洛阳的增援不出两日就能到达,想要攻克这座为战争而建造的要塞,需要的兵力怕是远不止“十而攻之”的十倍。 曹仁带的都是本部老兵,随他一路败袁术、破句阳,屡立战功,否则自己也不会被曹操从广阳太守的任上征调,成为对外督军的议郎。 左思右想之下,曹仁心里轻松了不少,换成自己是刘豹,一样束手无策。 他跟史涣打哈哈道:“可恨咱家宛城受挫,否则真想再征调些大军,一鼓作气攻破河东。” 史涣呵呵一笑,没敢接话。 毕竟宛城大败,曹操连长子曹昂都折进去了,现在心里恼怒得很,在这件事上,外人谁也不敢多嘴。 史涣眺望黄河,看着一座座逐渐升起的营帐,对着曹仁提醒道:“将军,刘豹来了。” 曹仁看着平阳军扎起的营帐,整整齐齐,有些钦佩道:“他能攻取上郡,想来有些本事,但咱们只要稳扎稳打,这潼关断不会被攻破。” “有将军在,潼关自然无虞。”史涣应和,遥望着远方的敌军,不屑道:“咱们正好借着杀敌立功,帮主公冲一冲喜气!” 冲喜? 曹仁挑眉一笑,遥望军帐的眼神变得热络。 数日过去,蒲板津大营,众人围坐军帐之中,由于离家不远,几位有空的将领全都来了,可惜李儒忙于上郡的户籍普查,这方面只有他这个“博士”有经验,所以没能抽身。 刘豹手里刚刚拿到跟宇文云雪签订的合同。 她的铁弗反叛步度根自立,压力自然不用说。 而自己面临袁绍与曹操两方豪强,所以两人一拍即合,让皇甫叔献沿着秦直道北上五原,跟她把事情彻底定了下来。 说到自己隔壁的豪强,虽是跟他们的大本营有着张杨张燕两道缓冲,但此番曹仁兵临城下已经证明,他们若是真想发难,二张根本无能为力。 不过张燕得知曹操发难平阳,竟是主动封锁上党通道,让邺城方面无法通过陭氏商道直抵平阳,算是明着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也不知道他与自己那死去的老爹是否真的情谊深厚,但自己确实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加上一直照顾自家陭氏商道的买卖,于情于礼都该去见他一面,好生拜谢一番。 刘豹打定主意,又看向郝昭画得地图。 洛阳通往关中的道路有三条,自北往南,首先是途径张杨治下箕关的枳关陉,也是太行八陉的最南端,此道直接进入河东,继而通过蒲板津或者龙门渡进入关中。 其次是中间的崤函古道,也是秦出山东的主道,由于曾经的函谷关被武皇帝改迁至洛阳附近,并不能很好地扼守住咽喉,于是曹操新建立的潼关在原本函谷关的西侧不远,更有昔日“百二雄关”的意味。 最南端则是武关道,连接的是关中平阳和南阳盆地,进而连接荆兖。 如今北道在张杨治下,南道曹操又兵败宛城无法入主南阳,现在只要自己再把潼关占去,等于彻底断绝了曹操进入关中的通路。 当然,除了三道之外,还可以从洛阳北部的孟津和小平津逆流而上,也就是走水路。 不过黄河水浅,只能通行小船,每到冬季还会结冰堵塞通道,不能算是“正路”。 刘豹看着地图愣愣出神,一直没有说话。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郝昭忍不住开口道:“大王,你想怎么打?” 我想怎么打? 刘豹闻言抬头,扫视郝昭、徐晃、毋丘兴三员汉将,又看向唯一的胡将丘林骨都侯,由于曹仁焚毁的县城主要就是南部四县,毋丘兴和丘林骨两人的家包含其中,因此气得够呛,恨不得杀了曹仁才解气。 “就算攻下潼关,咱们也不方便守,依照我的想法,就是要给曹操长个教训,让他投鼠忌器,不敢再来惹麻烦。”刘豹说罢环视众人,“当然,更具体的打法,就要靠大家群策群力了。” 听刘豹说完,郝昭略一琢磨,提议道:“一如离石那般多造攻城器械,直接把潼关攻克,之后即使咱们不守,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关中的李傕。” 刘豹点头,郭汜身死,整个长安以西再无李傕敌手,把潼关送给李傕,此法可行。 徐晃对着郝昭一礼,却是出言反对道:“潼关是进入中原的踏板,若是不取洛阳,就算打下潼关,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想那李傕不见得稀罕,迟早还会被洛阳的曹军夺回去。而且想要攻打潼关,即使能赢,怕是要折损不少士卒。” 刘豹拧眉,进军洛阳自然不行,自己是胡人,等于捅了大汉的心窝子,后果怕是比称帝的袁术还要严重。 第五十二章 潼关战起 第127章 潼关战起 刘豹想到此处叹了口气,身上贴着蛮夷这层标签,属实不讨喜,谁都能拿着这个借口找自家麻烦,哪怕自家是大汉皇帝亲封在平阳的都不行。 要是朝廷能够帮忙澄清一下,甚至再给个名分······ 刘豹想到朝廷一愣,旋即又想到衣带诏,哑然失笑。 大汉自顾不暇,曹操又不待见自己,自己要不要跟着刘备混? 要是能拜个把子,来个大哥四弟什么的,也就算在这乱世躺平了。 众人见刘豹一个人在那傻笑,互看几眼,郝昭忍不住纳罕道:“大王,可是想阏氏了?” 刘豹被郝昭一打趣,瞬间回过神来。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回到平阳之后火急火燎,还未曾回家,被郝昭这么一点,倒是真的有些想念蔡小姐。 他赶忙咳嗽两声,摆正脸色,强自镇静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出关自然不妥,此战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曹军打疼打怕,既然攻城划不来,那就攀爬麟趾原,直接困死曹仁,等他们断水断粮之后,自然会求饶。” 郝昭点头,认同道:“此法可行,咱们到时候借坡下驴,除了索要平阳的赔偿,还可以再次讨要大王的单于之位。” “单于?”刘豹撇了下嘴,“你们仔细想想,这个称呼有没有其实无所谓,无论须卜、铁弗还是本王,统领现在的胡部,哪个需要大汉的册封?反倒是什么河东太守上郡太守之类的,能让咱们名正言顺的活着,顺道解决下你们的官职,也算给大家一个名分” “太守?”几人相视一眼,然后细细一品,面有喜色。 要是刘豹真的有了汉职,一如当年的昭帝辅臣金日磾,大家算是有了正规“编制”,不再是“胡家好汉”。 入秋,天气转凉,逐渐要到秋收的日子。 潼关里主事的曹仁和史涣,见刘豹驻扎数天没有动静,心里开始起疑。 很快又过去两天,刘豹大军终于开拔,快速推进到潼关城下的禁沟,摆出一副攻城的架势。 刘豹遥望城墙上的曹仁,打开属性面板。 曹仁 侍郎 统帅89 武力86 智力56 政治46 魅力76 曹仁作为三国有名的将军,属性虽然不比刚见的马超惊艳,但也是绝对的一流水准。 要想从他手里拿城,还是险关,想想也知道不容易。 一如所料,不管如何喊话邀战,曹军不为所动,打定主意死守潼关,让刘豹一点办法没有。 麟趾原东侧也有一条深沟,名为远望沟,用来防范潼关东侧的敌人,对于此时的曹军,自然是利用不上,毕竟他们的敌人都在西北面。 而潼关所在的麟趾原顶部相对平坦,可以策马,所以为了防止潼关以西的敌人攀爬到麟趾原上面,就在西侧名为禁沟的地方,设立了十二座烽火台,每个台子能容纳百余士兵,号曰十二连城。 禁沟也是黄河支流潼河流经的地方,十二连城全都设在了潼河以西。 平阳军驻扎在禁沟之中轮番叫阵无果,那么十二连城不必多说,自然成了发泄的对象,第一时间就被全部攻克,并且依照军令,尽数摧毁。 曹仁和史涣估算着敌军数量,已经三万不止,陆续还有士卒渡河。 曹仁抚着额头,有些抑郁道:“刘豹怕是全军尽出,依照最新的线报,整个河套地区已经休战,他现在完全可以全力对付咱们。” “那袁绍也是不地道。不过将军无需多虑,刘豹只是攻取了沟里的十二连城,咱们在南原上面还布有散出去的探马,依照目前形势来看,他们并无围困潼关的意图,否则现在完全可以派兵登顶。”史涣安抚道。 曹仁面色凝重,眺望远方的黄河渡口,“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本将军心里没底,他要是分兵登顶,我等正好可以西出潼关,以猛虎下山之势,将其尽数围歼于沟内。他们现在如此稳健,怕是后面还在调兵,咱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史涣顺着曹仁的方向,不以为意道:“乐进已经按照将军的意思,征调洛阳援军,陈兵东边的陕县,以为外援。关内的粮草足够支撑半年有余,将军无须犯难。” 曹仁仔细一想,转闷为乐,紧了紧腰间的佩刀,道:“确实如此,潼关之险,在黄巷坂,在南垣,在黄河在禁沟。在高原多撒探马的同时,万万不要疏忽了东边的黄巷板和河滩,防止刘豹他们从风陵渡过河,断了咱们的东路。” 史涣点头,抱拳道:“遵将军令。” 平阳军的筹备依然紧锣密鼓。 仅仅想要围困潼关,从禁沟攀爬麟趾原就足够,但想要防备崤函古道上增派来的洛阳援军,从风陵渡渡河到潼关东侧的河滩,不失为一个办法。 风陵渡渡口,郝昭负责征调船只,遥望河对岸的潼关,挑眉一笑。 先前自己被打得困守平阳,现在正是自己礼尚往来的机会。 日复一日,秋风渐凉。 驻扎在风陵渡的大军已经上万不止,迎着密密麻麻的船只,终于到了登岸的日子。 曹仁也不是傻子,他凭借潼关占据高处,无论东西南北,形势一览无余。 曹军的探马不停穿梭在黄河南岸,风陵渡附近的黄河宽约四里,只要北岸的平阳军稍有渡河的打算,潼关的守军片刻就能杀到。 果不其然,千舟竟发,策应潼关西侧攻城的刘豹。 曹仁当机立断,留史涣守城拒敌,自己亲率一万大军,沿城东的黄巷坂奔赴河滩,阻击渡河的敌人。 箭雨遮天蔽日,锣鼓响彻天际,双方在黄河南岸一直战到黄昏,曹军凭借地利,最终把平阳军堵回了北岸。 眼见郝昭渡河失败,潼关西侧的刘豹也不再强攻,退回禁沟中的营寨。 曹仁凯旋而归,回到潼关住处,把头盔随意一扔,解掉满是鲜血的铠甲,心情大好。 成功击退刘豹的史涣找到曹仁,喜笑颜开,比个拇指,称赞道:“将军颇有武安君之风,败大军于滩头,想来主公必有重赏。” 曹仁嘴角翘起,斜眼史涣,佯怒道:“公刘,咱俩相交多年,奉承话就免了。敌军新败,务必加紧巡逻,以防敌军狗急跳墙,夜间再次偷渡。” 第五十三章 七渡黄河(第三更,感谢投票) 第128章 七渡黄河(第三更,感谢投票) 毕竟打了胜仗,袁涣也是心情大好,抱拳道:“唯。” 平阳渡河失败,船只损毁过半,又准备了数日,第二次发起渡河。 曹仁再次领兵征讨,大败平阳军于岸边,甚至差点截杀敌将郝昭,可惜最后还是慢上一步,让对方乘船逃了回去。 两战皆胜,曹军士气大盛,恰好乐进又从洛阳押运来一批粮草,让潼关上下欢欣鼓舞。 史涣远望渡口再次筹备船只的平阳军,一脸鄙夷,对着身侧的曹仁道:“当真是下马胡人不如鸡,就他们这般打法,十年也攻不下潼关。” 营内一片欢腾,经验老道的曹仁反而忧心起来,慎重道:“不排除敌军诈败,吩咐探马不要松懈,同时命令驻扎陕县的乐进,对茅津渡一带严防死守,决不能让敌军从东垣南下渡河。” 茅津渡是潼关东边临近陕县的一处黄河渡口。 史涣应命称唯,一脸轻挑,敌人如果就是这般水平,绝对不会是乐进的对手。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平阳五渡黄河,皆以失败告终,大有溃散之势。 不过此时的潼关已经没了初胜时的喜悦,敌人太弱,胜利逐渐变得理所当然。 曹仁却是感觉赢得轻松,心里打鼓,拽着史涣私下讨论道:“主公准备秋收后再讨张绣,张绣身后有刘表和李傕的支持,胜负还未可知。如今作战日久,袁绍又提前退了兵,我准备修书主公,乘胜把这潼关让给刘豹,让他借坡下驴。” “将军糊涂啊!”史涣闻言大惊,“古人有云,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重不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 曹仁拧眉不语,知道史涣的意思,关中若非战乱,可谓是王霸之地。 不过当今天下人尽皆知,虽然还未公开撕破脸面,仍然是名义上的盟友,但从曹操退大将军之位转任司空开始,自家的大敌只有一个,那就是河北的袁绍。 本来依照军师们的谋划,趁着袁绍发难上郡,自己同时兵出洛阳,打算一口气剪灭蛮族,尽取河东。 河东和南阳作为关中双翼,任得其一,都可作为图谋关中的跳板。 只是没想到袁绍风声大雨点小,打了个平定就匆匆撤军,自己慢他一步,反过来刘豹记恨上。 有道是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换成自己是刘豹,也会先把家门口的曹军打退。 千错万错,错在退慢了一步,现在想来,何尝不是袁绍的一种算计。 当然,刘豹发难算不上什么大事,但现在不得不考虑袁绍,由于钟繇被李傕驱逐,本来有意归附朝廷的马腾韩遂,现在又开始无视调令。 既然自己已经攻不下河东,那就犯不上与刘豹把关系搞僵,即使退去了潼关,后面还有改建了的秦函谷关,甚至在原有的基础上,加设了一道河滩关卡,论险要程度,并不比潼关差。 见曹仁犹疑不决,史涣急忙补充道:“主公奉天子以讨不臣,如今光复旧都洛阳,下一步再拿下长安与宛城两座陪都,则天下臣服。如今通往关中的通道只剩崤函在手,主公决计不会允许将军拱手让人。” 曹仁面色变幻,听史涣提到曹操,悠悠叹了口气。 正如史涣所说,依照曹操对刘豹的态度,基本不会同意自己放弃潼关。 “也罢,我先修书荀尚书,在此期间,务必不要麻痹大意,以免出了差池。” 史涣领命,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快步退了出去。 平阳军屡败屡战,卷土重来,而且人数越打越多,曹仁估算渡口驻扎的大军规模,怕是已经两万不止。 可惜战力不尽人意,正所谓胡人不善攻坚,毫无悬念,再次被他领兵杀退。 曹仁六败刘豹的同时,曹操还未发兵宛城,刚被吕布打败的袁术竟然恶向胆边生,亲率大军攻打豫州陈国,袭杀陈王刘宠,威逼许昌。 同时张绣也不愿意坐以待毙,先一步从宛城发兵,与袁术一东一西,准备夹击曹操。 曹营上下皆惊,决定暂缓关中攻势,急调乐进从洛阳领兵南下,驰援许昌。 曹仁见到曹操的军令,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再次找来史涣商量,是否暂时回兵洛阳,与刘豹休战罢兵。 史涣有些烦了,不明白曹仁为何老是想跑,按捺着性子解释道:“将军,夫为将之道,必顺天、因时、依人以立胜也。即便想要跟那刘豹停战,大可等他有能耐攻过黄河再说,咱们连战连胜,何必进退维谷?” 曹仁粗壮的指节不停敲击着案几,沉声道:“洛阳空虚,我等先前强行借道东垣,不排除河内张杨心中记恨,南渡孟津威逼洛阳的可能。不瞒公刘,我这心里突突直跳,若是洛阳被破,主公定然怪罪。” 曾经被大火焚毁的洛阳,可谓是倾注了曹操的心血,他为此还特意修筑了潼关,改善了废弃的秦朝函谷关。 要是洛阳被占,后果不堪想象。 史涣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张杨此人性情仁和,无威刑,若说治理一方,那他自然是有几分本事,但要说带兵打仗,不是史涣瞧不上他,给他三万兵马,断无攻破孟津的可能!所以将军勿要顾此失彼,如何把刘豹杀退打服,才是咱们现在该做的。” 曹仁拧眉不语,瞧见怅然若失的史涣,只能挥手让他退下。 就在曹仁纠结的时候,平阳军第七场渡河,曹仁再次领兵阻拦,与前六次一样,杀得他们落荒而逃,狼狈退回北岸。 曹仁此次回到军营,摘掉头盔放在案上,急忙招呼来史涣,对着他肯定道:“着令各营,即刻准备,咱们趁夜撤出潼关。” “哈?”史涣呆住,一脸不可思议,怒其不争道,“将军莫不是傻了?敌军布置一览无余,我军如今连战连捷,为何总是言退?” 曹仁看着气急败坏的史涣,知道若不是自己姓曹,他怕是直接怀疑自己投敌。 但现在顾不上解释,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扫眼史涣,反问道:“乐进前脚刚走,对方就着手渡河,公刘以为这是巧合?” 感谢书友等风来n1的两张月票,感谢大家送出的推荐票~~ 第五十四章 八渡黄河 第129章 八渡黄河 “难道不是?”史涣皱眉,“再说了,即使他们与袁术有染,提前知道许都四面楚歌,但是只要攻不过黄河,又能怎样?再者说,他们要是真的与袁术同为一丘之貉,即使将军让出潼关,就能保证那刘豹不会继续东进,不会过雁翎函谷,不会直接威逼洛阳?” 史涣一连发问之下,唾沫横飞,就差破口大骂。 “本将军笃定,那刘豹断然没有进入中原的胆子!要知道他毕竟是胡人,若是没有朝廷的册封收留,连河东之地都无法久居。”曹仁上前拍了下史涣,暖声道,“公刘,你我都不是愚昧之人,想那刘豹何许人也,手下郝昭徐晃也不是无能之辈,此次七败于我,不是诈败又是什么?” 史涣梗着脖子,一脸不服,还想要据理力争。 曹仁却是不耐烦地伸手止住,不容置疑道:“现在我是主将,公刘,听令行事!” 史涣一脸忿忿,抱拳称是之后,甩下披风退去。 然而就在此时,亲兵慌忙跑了进来,大声道:“将军!他们又来了!” “什么!” 曹仁拍案而起,又惊又怒。 先前对岸都是败后整顿数日,才会发起下次进攻。今日午间新败,竟是要趁着傍晚,想要强渡黄河? 曹仁不敢耽搁,健步如飞,带着史涣慌忙来到城墙,遥望着浩浩荡荡的船队进发。 同一时刻,驻扎在禁沟中的刘豹本部,也推出攻城的器械,向着潼关西侧发起猛攻。 对方的总攻? 曹仁心中犯难,不知应该直接东逃洛阳,还是守完这一波进攻再撤。 然而史涣和他的手下则是不以为意,战意十足,已经忙里忙外,自己仿佛成了外人。 他们毕竟是百战精兵,又对敌军熟悉无比,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等待迎战来犯的敌人。 曹仁来不及多想,副将已经催促他出阵,一如先前,打退渡河的敌军。 看着众人信心满满的样子,他最终按捺住小心谨慎的性子,决定选择后者。 无数船只划过黄河,陆续抵达岸边,漫天箭雨过后,两军开始在河滩上厮杀。 平阳军此次渡河远比先前来得迅猛,郝昭更是亲自上船督战,指挥全军攻占滩头。 曹仁带着潼关守军压阵赶到,猛然发现对方竟然做出破釜沉舟的架势。 枪阵背靠黄河化为无数半圆,军阵齐整,战意昂扬,远非先前的乌合之众能比。 繁花却月阵! 曹仁还未发号施令,身旁的副将已经带着全军涌了上去。 他的瞳孔猛然放大,哪怕自己保持小心谨慎,但全军上下不知何时,已然都跟史涣变的一样! 果然如同自己的预想,敌军是诈败! 此时的平阳军仿佛变了个模样,半圆形的枪阵越摆越多,越融越大,最先冲上前的骑兵已经被杀得人仰马翻,后面跟上的步卒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 这还是先前的屡战屡败的敌人? 就在曹军发懵之时,已然节节败退,有了溃败的迹象。 曹仁强自镇静,赶忙策马上前,怒吼道:“稳住军阵!擅退者斩!” 有了曹仁亲自压阵,处于溃散边缘的曹军开始重整阵势,比肩而立,与身前的平阳军宛若两条长龙,逐渐混战在一起。 曹仁对自己的部队很有自信,他们随着自己历经大小数十战,无论袁术还是吕布,都不是这支百战精兵的对手。 然而现在的平阳军也他刮目相看,分不出胡人还是汉人,装备齐整,人人死战不退。 曹仁瞥见河边立着的红色蹄龙旗,旗下的将军并不陌生,是郝昭。 眼见战事焦灼,他翻身下马,招呼左右亲兵,亲自加入战局,朝着敌将郝昭的杀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 郝昭早早看见曹仁,见他杀来浑然不惧,甚至露出冷笑。 曹仁见郝昭于自己对上眼,嘴角还有一抹不屑,心里陡然一惊。 然而箭在弦上,身前身后都是死战的士卒,断无再退之理!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郝昭近在眼前,曹仁借着亲兵掩护,开始积蓄力量,准备一击必杀。 嗖! 刀光照影,寒气逼人。 曹仁本能闪身,身侧的亲兵却是被一刀劈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连忙正眼看向身前的刀客,打扮一如郝昭的亲兵,脑中忽然想到刘豹手下的一员猛将,脱口而出道:“徐晃?” 徐晃凝眉不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依照刘豹的吩咐,需要自己亲自截杀曹仁。 于是他被调派到了郝昭身边,依照他的性子,也不会多问。 平阳军连战连败,被曹仁杀得丢盔弃甲,对徐晃来说是奇耻大辱也不为过。 于是他手上的动作一招快过一招,恨不得当即斩杀曹仁。 曹仁见对方默认,再傻也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对方大将没有独自领军而是找机会截杀自己,不是埋伏又是什么? 想及此处,曹仁不敢恋战,慌忙挥刀挡下一击,大声命令身边的亲兵断后,自己连滚带爬逃去战场,翻身上马准备退回潼关。 “屠耆!” “屠耆!” 轰隆隆的马蹄声伴随着昏黄阳光,快速涌到耳边,声势如同奔雷激流,震得头皮发麻。 刚刚摸上马缰的曹仁转眼一看,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对方竟是不知何时,把骑兵藏在了麟趾原东部,藏在那条名叫远望沟的沟壑里面。 “完了!”曹仁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不是刘豹没有派人从禁沟登上麟趾原,怕是趁夜登顶之后直接向东,又悄悄爬下了麟趾原,在远望沟里藏了起来。 化整为零,积少成多,不知不觉间,竟是有了几千骑兵埋伏在东。 其中冲在前方的黑骑声威最是骇人,后面的胡骑已经发出滔天的狼嚎。 曹仁不敢耽搁,命令数名亲兵迅速东去洛阳求援,自己则是鸣金收兵,狼狈逃回潼关。 两方夹击之下,河滩上的曹军瞬间溃散,一路丢盔弃甲,伤亡殆尽。 密密麻麻的尸体铺满名为黄巷坂的地方,惨象宛若地狱。 第五十五章 捕获曹仁 第130章 捕获曹仁 早早逃回潼关的曹仁站上城墙,惨状映入眼帘,目眦欲裂。 相反,守城没遇到什么压力的史涣陪了过来,问长问短,再也没了先前的锐气。 曹仁一战而败,守军折损过半。 史涣咽了下干哑的喉咙,对着曹仁口不对心道:“咱们输了也无妨,只要继续坚守待援,等洛阳大军杀到······” 史涣脸色一惨,忽然意识到,现在洛阳哪里还有什么大军,对方明显是知道洛阳空虚,刻意选在此时进攻。 原来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个,一直是刘豹眼中的猎物。 曹仁顾不上伤春悲秋,当机立断道:“所有骑兵上马,速随本将军突围!” “现在突围?”史涣看着从东西南三面包围上来的平阳军,连忙劝阻道,“将军无需犯险,关内粮草充沛,撑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即使洛阳空虚,也可等到主公大军回援,到时候潼关之围可解!” 曹仁看了眼天色,马上就要蒙黑,恨恨看了史涣一眼,气道:“公刘误我!公刘误我!公刘误我!” 史涣听着曹仁一声更比一声响的埋怨,面如土灰,不敢再说什么。 夜幕降临,潼关四周却是火光闪烁,照得通明。 进攻的平阳军乘胜追击,并不打算给曹军休整的机会。 无论弓弩还是投石机上的石炮,都已经裹上了漆黑的“毒药”,蓄势待发。 正是刚被征集到前线的高奴猛火! 曹仁现在彻底回过味来,一刻不敢逗留,好在手下亲兵都是自己多年豢养的死士,有他们帮忙杀出一条血路,还有生路可寻。 史涣劝阻曹仁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人冒死杀出,自己犹豫之后,不敢从随,决定坚守潼关。 突围,九死一生。 守住,就有办法。 曹仁早就顾不上史涣,冒着刀光剑影,借着黑夜,拼死往东突围。 咚咚咚! 战鼓擂起,红焰漫天。 飞入潼关的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带来无数的惨叫,点燃无尽的灯火。 惊慌失措的守军慌忙灭火,忽然有人对着史涣惨叫一声:“将军!这火扑灭不了!” 众人皆惊,一片哗然。 史涣脸上吓得失去血色,相比等着被敌人烧死,还不如放手一搏。 于是他再也不敢犹豫,招呼附近的数十骑兵,追向曹仁出逃的方向。 大火熊熊,哀嚎阵阵。 厮杀直至深夜,终于尘埃落定。 徐晃背对着怒焰滔天的潼关,手里提着半死不活的史涣。 他借着火光,遥望着曹仁冲杀出去的方向,由于没能擒获敌军主将,心里惋惜不已。 曹仁虽然成功突围,但可谓是吓散了七魂六魄,手下亲兵几近死绝,只剩最后两人护在左右。 他们顺着崤函古道疯狂逃命,甚至不敢进驻临近茅津渡的陕县,生怕里面早有伏兵,选择径直逃往洛阳。 不过曹仁所料不错,就在郝昭渡河的当口,被征调到前线的韩氏骨都侯同时从东垣南下,正是通过茅津渡过河,快速攻克了陕县。 他带着手下藏在城头苦熬一夜,还特意让城门守军都换上了曹军的衣服,一门心思想要抓捕曹仁这条大鱼。 可惜一直等到天明,并未见到逃窜而来的曹仁。 此时的曹仁马不停蹄,临近雁翎关。 胯下骏马一个趔趄跪倒,把曹仁掀翻在地,进气多出气少,眼看活不成了。 曹仁灰头土脸地爬起身,接过亲兵递来的战马,暗骂一声晦气,但看着近在咫尺的雁翎关,总算松了口气。 陕县到洛阳之间,分为南北两路,也叫南北崤道。 北崤道地势开阔,路途平直,属于主道。 而南崤道则是入雁翎关后顺着永昌河谷直走,绕个弯后抵达洛阳。 曹仁现在是惊弓之鸟,相较于路途更短的北崤道,主动选择了绕远路,所以来到了雁翎关,打算从南崤道前往洛阳。 他看着紧闭的关门,仰望招展的曹字旌旗,现在不仅大败而归,而且说得上是全军覆没,心情沉到了谷底。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毕竟是曹氏宗亲,纵然会受到惩罚,起码性命无虞。 再说自己屡立战功,此战不过是因为史涣误导,才会有此大败,依照曹操的性子,断然不会严惩自己。 曹仁平复了下心思,叫手下上前叫关。 下一刻骏马奔腾,百骑涌出,快速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曹仁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待到瞧清为首男子戴着的胡帽,瞬间面如死灰。 就在此时,所有曹字大旗扯下,无数鲜红的蹄龙旗竖起。 站在曹仁面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提前埋伏在雁翎关的刘豹。 刘豹心情大好,骑马迎上曹仁,一脸揶揄道:“还好本王没赌错,将军当真是好本事啊。” 曹仁啐了大口,一脸慷慨道:“你这蛮子阴险狡诈,本将军无话可说,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刘豹哼了一声,鄙夷道:“将军?你要真的不怕死,何必撇下士卒逃命苟活?莫要惺惺作态,虚伪的很。” 曹仁脸色铁青,索性把头一扭,任凭围上来的士卒把自己五花大绑,死死咬住牙根,一言不发。 刘豹见他放弃抵抗,求活之意明显,嘁了一声,懒得多说什么。 焚毁潼关,攻克雁翎,往前就是洛阳,不过刘豹没那个心思。 潼关一战,又给他上了一课,面对真正的汉军,尤其是像是曹仁手下的这般精锐,攻城果然是个极其愚蠢的决定,难怪孙子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哪怕是想围而不打,不代表敌人会乖乖配合,需要面对守军的频繁袭扰,还是落了下乘。 刘豹放走曹仁仅剩的两名亲兵,让他们带上自己的表书,回去向“朝廷”报信。 辛辛苦苦把仗打完,手下死伤无数,好歹抓了曹仁,虽然一刀杀了最为痛快,但自己想要的,或者整个平阳需要的,都要靠这位曹氏宗亲来换取。 刘豹把所有条件写进表书,可谓是漫天要价,至于朝廷,或者说曹操,会不会应允,他并不担心。 梦寐以求的和平,如今唾手可得。 第五十六章 高柔高干(第三更,感谢投票) 第131章 高柔高干(第三更,感谢投票) 他带兵刚刚撤回陕县,沿着北崤道追击曹仁的兰氏骨都侯也退了回来,后面还有从西面追来的毋丘兴。 大军合兵一处,从茅津渡北上回归河东,意味着战事告一段落。 潼关战后,刘豹也改了主意,不再打算把来之不易的崤函古道拱手让人,尤其潼关这座是万夫莫开的雄关,让自己吃了远超想象的苦头。 潼关焚毁,陕县沦陷,夹在中间的秦函谷关见主将被俘,直接开城投降。 自此,整个崤函古道的西半段,尽数控制在刘豹手中,已然临近洛阳。 刘豹顺势留一部人马扼守陕县,威压洛阳的同时,也能作为河东的前沿缓冲,避免再有如今的被动局面,让曹仁直接带兵打到了平阳家门口。 陕县北边就是河东的东垣县,本来已经送给了张杨。 只是有此一劫之后,张杨倒也识趣,早早修书给郝昭,把东垣还给了刘豹。 如今大败的不仅曹仁,还有袁术。 曹操挥师东征,大败袁术,阵斩桥蕤、李丰、梁纲、乐就等大将,一战打断袁术的脊梁,让他那短暂的皇帝梦开始破碎。 回兵许昌的路上,头染白丝的曹操拿到荀彧送来的竹简,打开扫视两眼,面色铁青,猛然扔到了地上,使劲踩上两脚。 跟在身旁的于禁见状上前,抱拳询问道:“主公何故?” 曹操使劲捏着额头,青筋暴露,满脸痛苦,一脚把竹简踢给于禁,招呼左右侍从,扶着自己换乘了马车。 于禁从地上捡起竹简,用手拭去泥土,用嘴吹了口气,待到看清上面写着的字,大惊道:“怎么可能?曹仁兵败被俘!” 他旋即嗤笑一声,拧眉思索片刻,快步追去曹操。 晋阳,高柔也是偷偷嗤笑一声,瞥眼爬在床上的高干。 高干背部被打得皮开肉绽,伤口触目惊心。 塞北四郡的战事平定,他不愿留在那苦寒之地,索性把并州治所移回晋阳,跟刘豹成了邻居。 一名年轻的小婢女正在帮他上药,床边还站着两人,分别是堂弟高柔,还有新任匈奴中郎将王柔。 “天杀的高文惠,听你一言,差点害死为兄。嘶,慢点,慢点!”高干抽着冷气,瞪了眼上药的婢女。 见婢女泫然欲泣,高柔知道这是高干把火朝着下人头上撒,连忙打个哈哈,安慰道:“这样多好啊,现在你这并州四方安定,等从兄身上的伤好利落,以后都是好日子。” 高干一脸愤愤,冷哼一声,正是因为听了高柔的意见,才愿意帮袁熙把须卜奢给杀了。 袁绍知道后勃然大怒,而且他也不好糊弄,一句话没让自己解释,直接赏了军棍。 王柔面容俊朗,仪表翩翩,典型的大家公子哥模样。 他接过手下递来的竹简,摊开看完,然后递给高柔。 高柔跟着扫完,对着高干道:“怎么样,刘豹大破潼关,推进到陕县,斩敌两万。” “什么!”高干大惊,下意识想要起身,疼得龇牙咧嘴。 高柔赶忙安抚高干两句,恨铁不成钢道:“从兄你就听我的,多向王兄学学,怎么安稳怎么来,千万别做那秀林之木,害得咱们高家万劫不复。” 高干白了高柔一眼,气道:“你说得简单,我是袁绍外甥,受舅父恩典,能安稳吗?反倒是你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高柔与苦笑的王柔相视一眼,对着高干恨铁不成钢道:“咱家祖坟可还在圉县呢,总得给自家留条退路吧?” “这是什么混账话,吃里扒外的东西,难道你想转投曹操?”高干怒道。 高柔撇嘴,一脸无语,直白道:“投哪个不重要,谁能当皇帝,咱们就投谁,弟弟只是劝你别急着表态,最重要的是安稳熬到拨云现日的那天。” 说罢不等高干发难,继续道:“对了,我打算明日启程前往蜀郡给父亲守孝三年,从兄以后有事多跟树优商量,莫要傻乎乎地当了马前卒还不自知。” 说罢高柔对着王柔一礼,圉县高氏和太原王氏同为世家大族,又是世交,还有姻亲关系,不算外人。 王柔回礼,笑道:“元才勿怪,文惠所言最为稳妥,天大地大大不过家族传承,中原定鼎之前,要多交善少树敌,尤其是袁家三位公子之间,莫要急着表态。” 高干一头雾水,不悦道:“不表态?不是这小子刚让我帮了袁家二郎?” 高柔一脸无语,疲惫道:“那是帮你自己,顺带帮得袁家二郎,从兄你当真是······罢了,愚弟还有事,告辞了。” “哼!”高干一脸不服,但也没说什么,要说读书耍心眼,自己确实比不过这个堂弟。 高柔出门,一名柔弱的胡女牵来马匹,对着他甜甜一笑。 少女正是当日刘豹送给他的“玩物”,现在已被纳为妾室。 妾室的地位虽然比不上正妻,但以胡女的身份来说,已然算是天大的“赏赐”。 高柔捋下胡须,正正衣冠,上前牵起胡女的小手,转首望向平阳,惆怅道:“这局势啊,麻烦喽。” 回到阔别已久的平阳,刘豹心中滋味复杂难明,最近的日子过于充实,心里生出如隔三秋的感慨。 诈败不仅涉及军事,也涉及道德。 所谓慈不掌兵不外如是,要不是没有把握战胜曹仁,刘豹实在不想用这种方法。 毕竟士卒不知道诈降,等于被诓骗着送死,这不是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能带过的。 于是刘豹回屋顾不上跟显怀的蔡小姐亲热,只是轻轻抱了一下,急忙换上一身素服,以表告慰之意。 得知刘豹为阵亡将士素服送终,平阳举城哗然,无论军中还是百姓,无论胡人还是汉人,纷纷披麻效仿,让人心底发热。 曹操那边答复未到,犒赏三军并不着急。 刘豹趁着现在还有空闲,正好把“人才”的问题解决一下。 伍习率领郭汜残军刚刚抵达蒲板津,就赶上了潼关之战。 虽然赶上诈败,但刘豹并未因为他们是新降就优先他们送死,因此明白其中内里的伍习十分感激,愿为平阳效死力。 除了伍习以外,还有个麻烦就是大当户须卜迟。 现在须卜战败,自己没必要继续扣着他。 得知须卜生变,无处可去的他,只能混在平阳谋个差事。 然后就是曹仁史涣。 曹仁拿着架子,全然不配合,刘豹要拿他做筹码,倒也用不上折磨他。 相比之下,史涣就要乖巧得多,从他口中得知不少许昌见闻。 尤其说到曹操好人之妻,惹得众将咋舌,反而作为现代人的刘豹,对曹老板的癖好见怪不怪。 感谢书友g青灯的两张月票,感谢大家的好多推荐票~ 第五十七章 陕县接旨(第四更,感谢书友王杀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132章 陕县接旨(第四更,感谢书友王杀架一直以来的支持~) 天大地大,大不过吃喝拉撒。 入了秋,各地都要忙于收成,战事也就平歇了下来。 不过刘豹却是安稳不住,因为蔡小姐临盆在即。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头一遭,就在别人着急曹操裹挟的朝廷为何迟迟不发诏书的时候,他却是一门心思放在蔡小姐身上。 所谓“法如就死”的阴霾一直缠绕在刘豹脑中,他让居都花大价钱遍访神医,结果找了一圈,关中医术最神的,还是皇甫家。 刘豹吸着冷气,汉末神医诸如华佗张仲景,借着居都的商队,人倒是都找到了。 只是他们手里不缺病人,压根顾不上自己这个蛮子,把刘豹气得够呛。 因此,刘豹甚至有了发兵攻克洛阳的冲动,直接杀进中原,把俩老头抓来平阳。 可惜袁术这厮志大才疏,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曹老板已经回兵洛阳,陕县频频告急。 刘豹压根没指望能够守住陕县,毕竟一河之隔,对方还是天下诸侯中的佼佼者。 好在有曹仁在手,对方领军大将夏侯惇相较于发兵围城,更像是谈判前的示威,这让刘豹心里有了底气。 婴孩呱呱坠地,整个平阳张灯结彩,洋溢着喜气。 欣喜若狂的刘豹谢过满头大汗的皇甫二娘,对治下各地自然也不会吝啬,称得上“普天同庆”。 诸事交给手下,刘豹现在顾不上别的,老老实实陪在大功臣身边,盯着眼睛紧眯的闺女,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小口,时不时偷戳两下小脸,虽然会惹来蔡小姐乱拳,但心里已经整个化开。 恰逢潼关大胜,刘豹帮女儿起名刘潼。 依照汉家的习俗,孩子的名字本要等到百日礼上再取,但自己是“蛮子”,只要才女小姐答应,懒得理这些俗礼。 就在刘豹家里其乐融融的当口,眼见入冬,曹操终于妥协,让陈兵陕县的夏侯惇以朝廷的名义,责令刘豹前往陕县领旨。 刘豹清楚这是对方故意给自己一下马威,奈何心情欢畅,也不在乎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顺着茅津渡过河,双放来到约定的地点,各带十几骑。 独眼夏侯惇一眼就能认出,倒是他身旁陪着的,是名年近半百的文官,朝服得体,仪表堂堂。 夏侯惇 河南尹 统帅89 武力90 智力58 政治70 魅力81 钟繇 司隶校尉 统帅66 武力22 智力72 政治90 魅力76 刘豹身边跟着徐晃,如果对方突然发难,自己身边最强的保镖非他莫属。 夏侯惇面容刚毅,八字胡浓密,铠甲上缺失了不少鳞片,一看就是久经沙场,肃杀气十足。 他没给刘豹好脸,右手始终摸在刀柄,这让徐晃如临大敌,眼神锁死在他身上。 先有降书暗送袁绍,后有曹仁偷袭平阳,曹操在刘豹这里已经信誉破产。 刘豹已经不对他抱希望,自然也不敢大意,特意落后两步,生怕夏侯惇发难,来个“元让刺胡王”,这岸边还没有柱子可绕。 夏侯惇瞧见刘豹的小动作,面露鄙夷,嗤笑出声。 不等徐晃想要发难,钟繇赶忙上前打个哈哈,举着圣旨,以示友好。 从面板上看,钟繇是聪明人,而自己这边唯一的聪明人李儒,因为入了朝廷的“黑名单”,所以不肯同来。 即使刘豹无所谓,但他坚持自己会给刘豹惹麻烦,无奈之下,只能俩个老粗过来谈判。 不过李儒倒是给了建议,那就是甭管对方说什么,寸步不让,大不了一拍两散直接回家。 有了李儒的建议,刘豹心里稍稍有了点底,对着迎上前来的钟繇搭腔道:“久闻太尉大名,本王早就想要前去长安拜会,奈何军务繁忙,一直没能抽身。” 钟繇作揖施礼,知道刘豹嘲讽他是入不了司隶的司隶校尉,不以为意,爽声道:“无妨见不见钟繇,只是大王勿忘朝廷安置之恩,还有司空赠粮之谊。” 刘豹板正道:“栾鞮与皇家世代姻亲,若非大汉蒙难自顾不暇,本王现在的阏氏必然也是汉家公主。有道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钟大人也无需装傻,要论忠于大汉,刘豹远胜司空。” 刘豹特意点下曹操,听得夏侯惇皱眉,刚想发难,就见徐晃上前一步,狠狠瞪着自己。 钟繇还待说什么,刘豹却是不敢多聊,生怕被对方绕进去,索性开门见山,催促道:“无论如何,本王是蛮夷,不懂中原礼仪,钟大人也不要欺负本王没文化,关于平阳提出的条件,司空答应或是不答应,给个痛快话。” 钟繇仍然举着圣旨,遗憾道:“正如大王所说,如今社稷蒙难,称王称霸者不知几何,司空志在匡扶社稷······” “大人要这样掰瞎话,那本王就走了,别忘了,本王是蛮夷,蛮夷!”刘豹赶忙打断钟繇,作势欲走。 钟繇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看眼轻挑的刘豹,叹气道:“朝廷愿意援助平阳两万石粮食,也愿意册封大王为新任单于。” 刘豹听他把答应赔偿说成愿意援助,也不戳破,但自己索要的,可不是这个“臭了”的南单于名号。 “没了?”刘豹一脸不善。 钟繇点头,平静道:“大王有贤王美称,自然懂得贪心不足的坏处,逆贼袁术伏诛在即,三辅光复指日可待,司空如今发兵十万陈驻洛阳,是和是战,全在大王一念之间。” 刘豹翻了个白眼,他要是说三万五万,自己还能给他打个八折,要说陈兵十万,傻子也知道吓唬人。 曹操要是有这么多兵,何须紧巴巴地抽调乐进救火。 他也不点破,对着钟繇客气一礼,直接示意徐晃回去。 夏侯惇拧眉看眼钟繇,见钟繇面色平淡一言不发,任凭刘豹带着徐晃上船。 船桨荡起涟漪,眼见对方去意已决,钟繇舒了口气,大声吆喝道:“大王且慢!” 刘豹阴脸斜了眼钟繇,心中却是乐开花,李儒说得没错,对付这种文人就不能废话,说得越多越坏事,撒泼打滚最为管用。 钟繇见刘豹油盐不进,甚至不上岸,只能小跑两步上前,把圣旨递给凑在前面的徐晃,惋惜道:“大王果然名不虚传,远非寻常蛮夷可比。” 刘豹嘁了一声,也不知道这话是夸是骂,接过徐晃转递来的圣旨,一切条件俱允,脸上笑容再也掩藏不住,对着钟繇行了个汉礼。 第五十八章 大汉右将军 第133章 大汉右将军 刘豹刚把圣旨塞给徐晃,钟繇却是继续道:“实不相瞒,司空此次发兵平阳,是受了大将军的诏令,并非刻意结怨大王,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望就此一笔揭过,重修昔日旧谊。” 刘豹闻言冷笑,两家除了战马的买卖,有个屁的昔日旧谊。 至于他跟袁绍是哪家先发兵,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自己没有两方树敌的实力,只能抱着一个对抗另一个。 袁绍好歹跟自己有了联系,自己也表示了“投效”,而曹操不仅一直扣押册封诏书,甚至索要蔡小姐,自然是对抗的那个。 钟繇见对方不为所动,喉咙滚动,上前两步,鞋子踩进水里湿透,对着一脸不善的刘豹继续道:“大王能否归还潼关?” 归还潼关? 要说开打之前,刘豹还真不愿意跨河占据潼关,但现在见识过“百二秦关”的厉害之后,再也不敢轻视,无法坐视敌人拥有这么一座堡垒落在家门口。 刘豹哂笑,没有接话。 钟繇见刘豹不接话,眉头微蹙,转言道:“大王替大汉光复塞南,重掌战马通路,曹司空为表修好诚意,愿意比照时价,多出三成的利钱。” 战马? 多出利钱? 刘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脸揶揄地睇着钟繇。 须卜战败,铁弗掌握战马产地,刘豹自然借着两方缔结合约,重新恢复了战马买卖。 而且袁绍曹操大战在即,河套的战马,袁绍自然会控制,怕是不容易卖到许昌。 那么曹操把心思打在自己身上,也就不难理解。 不过,要是曹操没有派曹仁偷袭平阳,哪怕是偷偷摸摸,自己也会瞒着袁绍向他贩卖些战马,大发战争横财。 但现在不一样了,首先刘豹不愿意“资敌”,其次刘去卑还曾直言提醒,如若被袁绍知道战马从河东流入许昌,不仅铁弗会断了供应,袁绍也会报复。 见刘豹又不接话,钟繇暗自咬牙,挤出声音道:“十倍!” 刘豹扫眼钟繇,好笑道:“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北方的胡部受到大将军节制,已经明言不能往许昌贩马,一经发现······”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钟繇不傻,而且特意挑明是袁绍阻拦,也算是拱火,恨不得双方现在就打官渡之战。 钟繇从容的脸色终于变得严肃,沉声道:“战马产地并非只有塞北,还有西凉的焉支山,此番崤函古道被大王堵死,若是大王不答应,那么朝廷别无选择,只能把河东立为叛贼,即刻发兵剿灭!” 打都已经打过了,刘豹也不怕钟繇的诈唬,转首看向对岸,眼见一艘小船火急火燎地往这边划。 刘豹皱眉,那船似乎是奔着自己来的,不过渡河过来还要一些工夫,回身对着钟繇道:“战马的事先不说,本王有一言,不吐不快。” 钟繇施礼道:“大王请讲。” 刘豹长长出了口气,对着钟繇道:“我刘豹诚心投效曹操,他为何三番五次害我!” 钟繇闻言一震,苦色一闪而过,平静道:“蔡邕与司空既是忘年至交,又有师生之谊,故人之后遭掳,大王贤良有名,知道钟繇的意思。” 刘豹仔细打量着钟繇的脸色,答案与自己所想相差不多,无论说破天,蔡小姐确实是被自己硬掳走的,放谁身上也接受不了。 要不是自己穿越而来,蔡小姐说不得受尽苦头。 钟繇见刘豹沉默不言,继续澄清道:“朝廷上下,本就鲜有愿意与大王为敌者,如今主公幡然醒悟,若是大王还愿······” 刘豹伸手止住钟繇,淡淡道:“以后再说吧。” 钟繇面露失色,作揖行礼,不再多言。 刘豹与徐晃碰了个眼神,准备继续划船。 钟繇见刘豹并未答复战马之事,面容抖动,最后从袖中又掏出一份圣旨,大声道:“大王可否看上一看。” 刘豹纳闷,转身看向出声的钟繇,他手上竟然还有一份圣旨。 钟繇再次往前两步,河水已经浸湿到膝盖,双手把圣旨送上。 刘豹心中大奇,接过圣旨打开一看,哑然失笑。 自己为了名分,表奏皇甫郦为上郡太守,郝昭为河东太守,虽然对不住王邑那老头,但事关基业,也顾不上他个外人。 第一份圣旨里面朝廷已然应允,这第二份圣旨,竟是要册封自己为朝廷的右将军! 而且不仅如此,右将军后面还加上一句“督关中军事”。 也就是说,除了河东和上郡,曹操这是从法理上默认自己控制关中? 要知道关中虽然破败,但那是实打实的风水宝地,更有古都长安,曹操现在如此舍得,倒是吓了刘豹一跳。 其实刘豹作为胡王直接索要大汉的官职,平阳众人不是没有商量过。 早在汉武帝时期就有了胡王封列侯的先例,之后的汉昭帝时期更是有位名叫金日磾的胡族太子位列辅臣,所以这要求不能算是新奇。 但怕做得太过,惹得汉廷忌惮,最后被标记成董卓李傕之流,反而不是谋求安稳发展的刘豹所愿,所以最后商量决定,只帮郝昭与皇甫郦索要官职。 只是千算万算,漏算了潼关沦陷,曹操获得战马的途径被彻底切断,无论是十倍利钱,还是当下的破格“提拔”,显然都是万不得已。 也就是说,刘豹还是要少了。 钟繇看着刘豹脸色,心里似是早有准备,提醒道:“军国大事,钟繇不敢说笑,无论如何,朝廷必须保留买马的通路。况且许昌到西凉,也不只有崤函一条道路,大王何必为此与朝廷撕破脸面?” 刘豹白了钟繇一眼,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挟天子以令诸侯”,钟繇张口闭口扯朝廷虎皮大旗,属实让人鄙夷。 不过袁曹开战在即,曹操又是历史上的胜利者,自己若是不能跟他化干戈为玉帛,等他腾出手来,平阳也就大祸临头。 除非······ 刘豹打了个机灵,看了钟繇一眼,又看了夏侯惇一眼,捏着下巴思索片刻,淡淡道:“塞北自然是没得商量,决定权不在本王,关于西凉那边,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用你那几倍利钱,把关税交了就好。” 第五十九章 长女早夭 第134章 长女早夭 钟繇面露喜色,心中虽然惋惜刘豹不敢得罪袁绍,但得到了准确答复,也算解了一处困境,连忙拜谢。 刘豹紧紧握着圣旨,强自平静,大大方方与钟繇道别。 现在又加了层官方身份,总不至于再来个《讨胡檄文》吧? 而且这层身份对于招抚流民,也是大有裨益。 “大王,曹将军和史······”钟繇一拍脑门,大声提醒逐渐远离岸边的刘豹。 刘豹摆摆手,回声道:“放心,在路上了。” 钟繇忍俊不禁,捋着胡须,看着刘豹的背影,似是惋惜,似是难过。 刘豹看着疾驰向自己的小船,一脸纳闷,谁知久违的系统音忽然响起。 【获得成就,名震塞南,可分配点数+10】 【获得成就,汉右将军,魅力+10】 魅力+10? 刘豹大喜过望,经过先前的实验,魅力值会影响蔡小姐好感的上限,也就是说自己距离回家又近一步。 “大王!大王!”对面船上的男子并不陌生,是自己的族人。 刘豹见他一脸惨色,沉声道:“为何如此慌张,发生了何事?” “居次,居次······”男子面色一惨,痛哭流涕。 居次? 小女儿? 刘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催促划船的亲兵,火速赶回平阳。 连滚带爬跑回宅邸,院内挤得密密麻麻,上前看见抹着眼泪的二娘,还有满脸愁色的皇甫郦,心情沉到了谷底。 他们也看到了狼狈的刘豹,满脸愧色,行礼过后退到一边让出道路,一个个垂首不语。 早夭。 郝昭陪在刘豹身边,低声安慰道:“文帝八子夭四,成帝四子皆夭,百日是孩子的坎,大王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刘豹知道他是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大发脾气,把他撵走之后,单手捂眼,泪如泉涌。 一日之间,天差地别,整个平阳城中再无喜悦,换上一层悲色。 刘豹尚且如此,初为人母的蔡小姐可想而知,本就处在“月内”,体虚力弱之下又逢此大变,整个人面无神采,像是枯萎的花朵一样。 刘豹瞧着面色蜡黄的蔡小姐,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让人窒息的恐惧,生怕她忧伤过度,也会撇下自己离去。 他越想越怕,再也顾不上悲痛,强自振作,打起精神把后事办完,然后全心全意地照顾蔡小姐。 夫妻俩人之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日未曾说话,蔡小姐神情木然,憔悴的脸颊上时不时地滚落眼泪,看得刘豹心疼不已。 刘豹在家寸步不离,无论山珍海味还是金银珠宝,好言好语更不会少,只盼佳人一笑。 可惜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两人初见时的样子。 天蒙蒙亮,郝昭依照刘豹的嘱托,早早就让人把需要处理的案牍送到府上。 刘豹看着里面空空如也的案牍哭笑不得,每天都是如此,心里忍不住发暖。 不难理解,这是郝昭他们让自己不用操心政务,专心照顾病弱的蔡小姐。 家中突发变故,曼歌被刘豹使唤着忙里忙外,也是累得憔悴不少。 她早早帮夫妻俩人准备好吃食,又送来两身崭新的衣裳,递给刘豹一个鼓励的眼神。 刘豹对她感激一笑,回屋来到床边,看着抖动的被褥,知道蔡小姐醒了,又在偷偷抹着眼泪。 他悠悠叹了口气,一如郝昭所说,大汉皇帝家的孩子都会大量夭折,何况自己这个蛮夷? 现在是古代,医疗极其不发达的古代,从来就不是电视剧里演得那般美好,医术也没有吹嘘得那么高明。 估算着日子到了,刘豹轻吻蔡小姐额头,把她抱起,像是摆弄洋娃娃一般替她换上襦裙,接着握住嫩白的小脚,套上白袜系好袜绳,最后握住纤细的小腿,帮她踩上秀鞋。 “今天咱们出门,带你去个地方。”刘豹帮她抹下眼角的泪痕,然后抄起腿弯,把她拦腰抱起。 径直来到府门,曼歌提前安排好的马车停在那里。 天天憋在屋里,好人也会憋坏,刘豹特意安排了今天,带着蔡小姐到城里逛逛。 河东的土壤远比上郡肥沃,随着上郡纳入治下,无数上郡居民得以迁入河东,李儒正是忙于操持此事。 加上长城以北的新降胡诸部,通过李儒的晓以利弊,除去四部油盐不进,其余诸部也在有计划地迁入塞内。 至于继续留在草原放牧的四部,宇文云雪倒也大方,从南到北临近长城的四座塞外县城全部划归给刘豹的上郡,用以安置他们。 随着大量百姓住入,如今的平阳生机勃勃,到处盖着房屋,变得越来越繁华。 刘豹把一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相信再发展两年,规模足以比肩邺城。 来到城南,附近有座新建的坊市,市门近处有座新修缮的宅邸,马车正是停在宅邸门口。 刘豹跳下马车,想要把蔡小姐抱下。 蔡琰摇了摇头,独自走下马车,看见身前的宅子,瞬间僵住。 灰白平整的石墙,敞开着的朱红大门,还有过道边上立着的几盏方型石灯,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是无数次魂牵梦绕的场景。 “小姐!”一声惊呼过后,候在门廊的少女跑了出来,浑身颤抖,看着蔡琰泪流满面。 “雀儿!”蔡琰也是一声惊呼,快速上前两步,与名为雀儿的小丫头抱在一起。 刘豹看着相拥而泣的二女,嘴角挂着暖意,无论如何,蔡小姐终于开口说话,让自己紧绷的心弦松了少许。 “小姐!” “小姐!” “小姐!” 越来越多的人从府里涌了过来,他们都是蔡家的仆人,昔日被刘豹一并掳来,除去死在路上的,剩下的人全都聚在这里。 蔡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家人,潸然泪下。 以前刘豹害怕蔡琰逃跑,故意扣押着他们不放。 直到后来两人关系好转,尤其是邺城事件以后,她选择跟着孔融回到平阳而不是许昌,刘豹心里感动,当即就把他们全都放了。 而且有意照顾之下,他们全都在平阳安家,相较于曾经的蔡府奴仆,现在的日子不知道要好多少。 第六十章 平阳蔡府(第三更,感谢投票) 第135章 平阳蔡府(第三更,感谢投票) 今天都是为了让蔡小姐,才把众人重新召集过来,想给她一个惊喜。 刘豹在旁看着众星拱月一般的妻子,内心满足,一切都没白忙。 叙旧过后,大伙倒也识趣,纷纷散进了院子里面,把空间留给夫妻二人。 蔡琰看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大到房屋布局,小到花花草草,甚至是屋里的大小器物,与长安的蔡府一模一样。 宅子正是依照这些昔日仆人的描述仿建,难怪蔡小姐又惊又喜。 他们最后来到蔡小姐的闺房,雀儿一脸揶揄,悄悄把门关上。 蔡琰看着熟悉的床榻,熟悉的器物,尤其是那张熟悉的八音檀木琴,虽然都是新的,但款式一样,其中付出的心思可见一斑。 她眼眶发热,转身看向刘豹,紧咬下唇,然后扑了上去。 “都怪我,克死卫公子,克死爹爹,克死无数家人,现在又克死了孩子,对不起夫君,我是······” 刘豹连忙打断,拍着蔡琰消瘦的脊背,心疼道:“胡说八道,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说罢把她身子推正,用拇指帮她抹掉滚烫的泪珠,暖声道:“儿女是上天赐予的福气,非人力可胜,你要是喜欢孩子,咱俩从今晚开始努力,争取一年一个,生到你厌烦为止。” “哪能生那么多。”蔡琰扑哧一笑,如同百花盛开,轻啐一口,苍白的脸上多了抹春色。 刘豹见蔡小姐终于破涕为笑,跟着傻笑起来。 谁知就在此时,外面变得嘈杂,闹出不小的动静。 雀儿在房外敲了敲门,慌慌张张道:“小姐姑爷,外面来了好些个人。” 好些人? 刘豹眉头一皱,让蔡小姐休息,想要独自探个究竟。 然而蔡小姐捏着白色锦帕快速擦干眼泪,展颜一笑,跟着刘豹去了院子。 两人来到院子,又穿过朱红色的大门来到院外,只见无数男女堵在门口,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密密麻麻,挤满了街头。 郝昭和曼歌站在最前,瞧见刘豹蔡琰并肩而出,抱拳行礼,大声道:“愿大王平安,阏氏平安。” “愿大王平安,阏氏平安。” “愿大王平安,阏氏平安。” 整齐的问候贯穿天际,震散了秋风,带来了暖意。 郝昭开口道:“大王阏氏务必节哀振作,平阳的大伙全都担心的紧。” 曼歌使劲点头,紧紧抿唇,泪流如雨。 挤在前面的中年妇人一脸热络,大声附和道:“对啊,阏氏千万节哀,月中不能大喜大悲,不能吹风碰冷啊。” 捧着鸡蛋的婆婆往前挤了两步,对着蔡琰拼命比划道:“咱们这里的土方子,得多吃鸡蛋,泡过的最好,免得去血心虚!” 还有位妇人举着自家的娃娃,大声道:“坐月子得喝点童子尿,对阏氏的身子大补。” 面容干枯的老婆婆则是拿着块黑色的物件,凑声道:“弄点墨水涂抹私处,能够避免走漏元气。” ······ 刘豹环顾四周,听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离谱,越说越玄乎,忍俊不禁。 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办人事,大伙自然是看在眼里。 反过来也是一样,他们这般真情实意,怎么能让自己不感动。 眼见盛情难却,刘豹心里滚烫,与再次泣不成声的蔡小姐对视一眼,扬声道:“谢谢大家,请大家放心,阏氏平安,大王平安。” 无论多么阴霾的日子,总是会过去,阳光终将重现。 两人慢慢走出丧女之痛,重新回归生活。 刘豹魅力涨到47点,蔡小姐的好感度也跟着涨到-20,距离转正一步之遥。 来回穿梭的李儒已经完成上郡的户籍统计,虽然比不上鼎盛时期的六十万人口,但是加上内迁的胡人,达到了四十万之众。 加上曹操裹挟的朝廷允许刘豹“都关中军事”,那么没必要放着关中平原肥沃的土地不要,让大家挤在穷乡僻壤过苦日子。 自董卓乱后,关中现在满目疮痍,百姓十不存一,盘踞其中的军阀除去刚被刘豹斩杀的郭汜,还有暗弱的李傕,和一些打秋风的西凉贼寇。 以平阳如今的实力来说,占领关中不是难事,但难的是占领关中之后,如何应付西凉那边的烂摊子。 有道是羌胡不分家,相较于胡人还能说出个血统,羌人这个称呼则是要复杂得多。 就在胡人涌入上郡的同时,西羌也已经从西凉涌入关中,占据了整个西部。 自己如果发兵长安,那么与西凉军阀的冲突难以避免。 说到西凉军阀,就不得不提起刚刚遇见过的那位神威天将军马超,自己全军上下,没人是他的敌手。 为了帮助蔡琰调理身子,皇甫郦每天都来帮她扎针。 蔡小姐连番遭难,难免会伤到身子根本,刘豹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皇甫郦看着银针,面色凝重,最后把银针裹好,交给二娘善后。 他阴沉着脸走到门口,对着刘豹招了下手。 刘豹心里一惊,头冒冷汗,难道是蔡小姐身体有恙? 两人出门走远,皇甫郦一脸愁色,看向面色惨白的刘豹,纳闷道:“大王感染了风寒?怎么一直打摆子?” 刘豹苦笑道:“你就别吓我了,有事直接说吧。” 皇甫郦往里瞅上两眼,再拉着刘豹走远几步,左右环顾无人,小声提醒道:“先前还不敢确认,如今多日用针下来已经确定,阏氏其实是······中毒了。” “什么······”刘豹惊呼到一半,嘴巴被皇甫郦用手捂着。 事关蔡琰,让刘豹慌了心神,赶忙把皇甫郦的手拿开,啐了一口唾沫,跟着小声急道:“什么毒?能治吗?” 这下轮到皇甫郦苦笑,摇头道:“说是毒,也不是毒,换个称呼大王也许更能明白,丹药。” “丹药?”刘豹险些又要惊呼,被皇甫郦瞪住,继而小声道,“我们不吃那玩意啊?” 虽然不知道丹药具体是什么,但是鼎鼎大名还是听过的,好些个皇帝都是被这东西害死,比如着名的秦始皇,这让刘豹心里发紧。 皇甫郦左右看上两眼,继续小声道:“此事非同小可,能在阏氏的食物中下药,其中内里,郦不敢妄自揣测,但大王不得不提高防范,同时彻查此事。” 第四章 感谢投票) 第136章 求医打算(,感谢投票) 刘豹脸色黑了下来,没想到这么恶毒的事情,竟然会落到自己头上,不过想到蔡小姐中丹毒,紧张道:“你能治吗?” 皇甫郦脸色一红,赧声道:“两成把握。” 刘豹暗啐一口,那就是不能治了,于是赶忙问道:“谁有十成把握?” 皇甫郦想也不用想,脱口而出道:“自然是华佗与张机。” 张机就是鼎鼎大名的张仲景,刘豹对于这两人并不陌生,毕竟先前想请他们来给蔡小姐帮忙,可惜两人全都拒绝了。 那么现在想要帮蔡小姐治病,只能自己带着蔡小姐亲自上门。 只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蔡小姐下毒? 还是丹药这种慢性毒? 刘豹忽然想到可能,越想越惊,越想越怒,忍不住跟皇甫郦确认道:“我的孩子······” 皇甫郦叹了口气,点头道:“但凡浸淫医术久了的郎中都会明白,所谓丹药短期利人,长期害人,伤本浸元,早夭的小姐生来异常体虚,不排除受了影响。” 眼见刘豹脸色变得黢黑,皇甫郦赶忙劝道:“这种事除非抓到现行,否则难以查验,也只是推断,郦故意私下说于大王,就是提醒大王不要打草惊蛇。” 刘豹点头同意,身边藏着毒蛇,这次用丹药,下次直接上鹤顶红,那还了得? 送走皇甫郦一家,派人叫来郝昭,作为现在最为仰仗的心腹,刘豹只能把事情托付给他办。 郝昭得知真相后也是惊怒交加,接着面色纠结。 下毒之事只要彻查,不见得难办,反倒是查出来以后,事情是个大麻烦。 刘豹见他欲言又止,不悦道:“伯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咱俩一路走来,本王为人如何,对待百姓如何,没人比你清楚,现在有人害我妻女,你还忍心遮遮掩掩?” 郝昭大愧,起身告罪道:“大王,昭有句话,实在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有话直说,别绕弯子,本王不是傻子。”刘豹不耐道。 郝昭咽了口唾沫,贴近一步,小声道:“这些日子大王忙于陪着阏氏,只是外面······小姐夭,胡人喜,当然,说得是有些个胡人。” “胡······”刘豹一呆,面色阴晴不定,最后看着不停告罪的郝昭,苦涩道,“无需如此,本王懂了,无论如何,此事交给你办,无论是谁,必须把他抓出来,给我孩子一个交代!” 郝昭面色难堪,还是欲言又止。 刘豹起身拍下他的肩膀,叹息道:“我知你为人,你也不用顾及自己的身份,我那汉胡一家的想法从未变过。现在先不要多想,害我的人无论胡汉,就事论事,就法论法。” 即使刘豹说到这个份上,郝昭仍然犯难,让他去查胡人,必然会激发汉胡矛盾,要是找胡人方面的意见领袖呼衍和勒帮忙,虽然未明说,但数着他的嫌疑最大。 刘豹拧眉一想,无奈道:“准你全权处理此事,若是需要胡人帮忙出面,就找······安古鲁吧。” “安古鲁?”郝昭一愣,打量着刘豹脸色确认真假。 安古鲁因为儿子去卑叛离,一直耿耿于怀,天天颓在家里。 刘豹点头,确定道:“尽管依仗他就是,去卑那小子胸怀大志,在平阳也是兢兢业业,不能怨他跳槽,哦,我是说转投,本王没那么小气。” “唯!”郝昭面色一紧,垂首应下。 夜里,烛火微红,夫妻同榻。 蔡小姐大病未愈,刘豹也不敢由着性子胡作非为。 刘豹现在全无睡意,愣愣看着上方,低声搭话道:“夫人,你在徐州可有亲戚?” “徐州?嗯······要说亲戚的话,我妹妹在泰山,挨着徐州。”蔡小姐重新振作,气色虽是不好,但已经变得愿意说话。 “你还有妹妹?”刘豹大奇,没想到自己还有个真正意义上的小姨子。 “郎君这是何意,我便不能有妹妹?”蔡小姐嗔怒。 刘豹打个哈哈。 “妹妹小字贞姬,因为泰山羊氏与我蔡家有远亲,而且父亲遭难时她年龄尚幼,所以跟人去了羊家避难。” 说到许久未见的妹妹,又想起死去的父亲,蔡小姐心里一苦,紧紧咬唇,往被窝里缩了下脑袋。 刘豹察觉到她声音中的异样,连忙侧身,伸手揽上细腰,鼻尖相抵,感受着蔡小姐吐气如兰,提议道:“咱们去看她吧。” “去看贞姬?”蔡琰一愣,心里自然想去,只是如今天下大乱,而且平阳又才安稳没几日的工夫,刘豹手里自然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 现在因为探亲的私事,拉着他这蛮大王千里迢迢地跑去山东,于情于礼说不过去。 想及此处,蔡琰心里一软,对着刘豹劝道:“郎君若是为了哄我,无需如此,平阳百姓还要依仗你,莫要因为这些琐事荒废政务,辜负了他们。” 想她那日委屈地喊自己克这克那,刘豹不忍实情相告,毕竟皇甫郦也只是猜测早夭与丹毒有关,但架不住她会多想。 别的先不说,蔡小姐身上的病不治肯定不行,丹毒不除,以后两人如何继续要孩子? 要想治病找神医,华佗在曹操的许昌,类比邺城,现在的刘豹无论如何不敢轻易羊入虎口。 另一位神医张机张仲景,需要去徐州彭城,也就是吕布的地盘。 “该我做的都做了,现在下面各司其职,暂时用不上我,难得有闲暇,蔡美人,你就带我去东边逛逛吧。”刘豹打定主意,佯装撒娇。 蔡小姐见他惺惺作态,扑哧一笑,难掩心中雀跃,仍是板着脸试探道:“莫要因为儿女私情······” 刘豹不多废话,直接挠她痒,惹得咯咯直笑。 就这样,“一脸不情愿”的蔡小姐被刘豹正式通知,两人要去泰山探亲。 此番外出平阳,需要横穿曹操袁绍领地,其中小姨子所在的泰山南城本就属于曹操,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对外声称去上郡考察,实则瞒着众人,偷偷带着蔡小姐混进居都的商队里面。 居都得知情况后大惊失色,不明就里,但是拗不过刘豹坚持,屡劝无果之后,只能认真筹备商队,带着夫妻二人同行。 有了上次前往邺城的教训,戴冠自是不必说,同时提前蓄了胡须,免得自己“阴蛮”、“无须蛮”的名号太响,被曹操袁绍直接认出来。 同时借着此次东行,刘豹也能放松心思,捋顺思路,认真思考如何解决平阳胡汉相融之间的矛盾。 他可不相信通过联姻就能解决问题,那么多胡部,又不能家家都联,或者说家家都联姻,还是等于没联姻。 本质还是利益上的分配问题,以前平阳弱小也就罢了,现在做大做强,各种矛盾必然会随之显现。 两族之间的矛盾无法轻易化解,只是在蛋糕不断做大的过程被暂时掩盖了过去。 不过矛盾本质是上层班子之间的“分赃不均问题”,任何有心人都可以刻意煽动,反观底下混居过日子的老百姓,只要制度得当,日子有过头,反而容易调解。 事情交给郝昭,刘豹并不担心抓不到叛徒。 如何处置那位下毒的叛徒,倒是需要仔细盘算。 只是,叛徒要是真的是舅舅呼衍和勒又该怎么处理? 刘豹揉了揉酸涩的脑门,转眼瞥见一脸担忧的蔡小姐。 蔡小姐何许人也,心思聪慧,一直打量刘豹。 刘豹生怕被她瞧出端倪,赶忙摆正脸色,紧紧握住她的柔荑。 先把烦恼扔去一边,只要蔡小姐在,便是重新来过又能如何? 只要自己可以继续涨魅力刷好感,就能穿越回去。 自己本就不属于这里,那么…… 想到潮汐相处的手下,想到蔡府门外那一个个百姓,如今数十万人的前程系于己身,还能潇洒离去吗? 平阳后事,不得不早做打算。 刘豹打开窗帘眺望远方,徐州吕布覆灭在即,除了找张仲景看病,顺便可以接触一番,要是能够趁机丰富人力,拉些跳船的员工…… 相及此处,心潮澎湃。 他看着耸立入云的大山,最终默念一句:徐州,我来了。 第一章 南城羊氏 第137章 南城羊氏 泰山郡北靠袁谭的青州和袁绍的冀州,东临吕布的徐州,自己又属于曹操的兖州。 好在此处山林环绕,地形险峻易守难攻,各方频繁袭扰,还曾经是黄巾之乱的重灾区,却鲜少爆发大战。 泰山郡的南城县,是座夹在山沟中的小城池,羊氏家族世代居住于此,泰山羊氏由此得名。 羊氏家族的现任族长名叫羊衜,自从父亲羊续死后,拒绝州郡征辟,在家安心赋闲。 羊续为官廉洁自律,有悬鱼太守的美称,曾经镇压过黄巾起义,最终死在太常侍的任上。 羊衜虽未为官,但也颇有其父之风,乐善好施,深受郡中上下的爱戴,是位远近闻名的豪侠。 他的妻子孔氏,是当今将作大匠孔融的女儿,而蔡琰的妹妹蔡瑾蔡贞姬,则是他的表妹。 艳阳高照,秋风簌簌,伴着如泣如诉的空谷琴声,孔夫人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荷香,走在羊府中的石道上。 孔夫人眉头微蹙,扫眼琴声传来的方向,胸脯快速起伏两下。 荷香是跟着孔夫人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与孔夫人贴心,现在听着琴声一脸不忿,气道:“不是作画就是弹琴,跟能弹出粮食来一样,还当她是那大家小姐呢。” 孔夫人斜了荷香一眼,佯怒道:“掌嘴,贞姬是老爷表亲,哪能荣你个丫鬟编排。” 荷香闻言叹了口气,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凑近孔夫人,愤愤不平道:“夫人,荷香也是替夫人不平,这狐媚去年及笄,也不嫁人,打算一直赖在咱们家里,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显然是打着老爷的主意。而且老爷他······” “胡说八道!”孔夫人怒斥,接着嗔了荷香一眼,“你这丫头没大没小,还敢编排老爷,本夫人真是把你惯坏了,回去领刑。” 荷香哼了一声,满脸不服。 孔夫人白了荷香一眼,叹了口气,青色的大袖一甩,继续沿着石道前行。 只是她的眉头上面,多了抹化不开的愁怨。 羊家号称八世两千石,也就是除了羊衜这代人赋闲在家,往上八代都有食禄两千石的高官,门第显赫。 羊衜身长八尺,体型跟刘豹差不多,面容清秀,二十岁出头。 他身后跟着两名家仆,手提刀枪,威风凛凛,一看就是身手不凡。 羊衜自己背着弓箭,手里提着一只野鸡,对着等在门口府吏打个哈哈,大步踏进家门。 满脸讨好的府吏是现任泰山太守吕虔派来的,代表曹操征辟羊衜,几乎每天都来。 羊衜拒绝的话语不知说了凡几,就算府吏没听烦,他自己也懒得说了。 现在府吏每天到府上“打卡”,更像是应付公事。 羊衜之所以拒绝的干脆,是因为遵从死去父亲羊续的嘱咐。 如今大汉衰亡,不到形式明朗的那天,羊续禁止家里人出仕。 不过泰山郡作为黄巾之乱的重灾区,来来往往的军阀不知道换了几波,羊衜对父亲的远见深以为然,而且家中尚且厚实,周边有山有湖,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进了内宅,把野鸡交给下人处理,自己则是左右环顾一圈,寻着悠扬的琴声,动如脱兔,快步跑进蔡瑾的院子。 蹙眉抚琴的蔡瑾顺着声响举目,琴声顿住,盈盈喊了声“表哥”。 “瑾儿。”羊衜心情大好,上前抱着蔡瑾转了一圈。 他打心底喜欢蔡瑾,若非碍于礼法,早就想把她娶进家门。 依照汉律,庶人一夫一妇,卿大夫一妻两妾,他现在是布衣之身,又有父母之命的正妻孔夫人,加上羊家世代为官注重声名,就这么把人家姑娘给耽误了。 羊衜紧着细腰间的双臂,小声愧疚道:“快了,快了,最多再等两年,现在苦了你了。” 蔡瑾目光柔柔,同样紧了紧柔荑,无声胜有声。 一人抚琴,一人舞剑,郎情妾意直到晌午,羊衜恋恋不舍地离去。 羊衜前脚刚走,端着饭菜的丫鬟荷香走了进来。 她把饭菜放到院内的石案上,重重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还天天惦记老爷,没皮子没脸。” 蔡瑾垂眸不语,府内对她冷嘲热讽的何止这位孔夫人的丫鬟,别说自己没有名分,以后就是有了名分,也不过是要乖乖向孔夫人行礼的小妾。 她早就习惯了她们的冷嘲热讽,吵过也闹过,谁让蔡家家道中落,羊衜又迟迟给不了名分,寄人篱下的滋味属实不好受。 “以前盘踞在这里的各路山匪全都回来了,听说最喜欢大家小姐,某些人可别像她姐姐一般,让蛮子给掳到哪里,被糟践成什么样都不知道。”荷香说着瞪了眼蔡瑾,踩着小鞋走了出去。 听荷香提到姐姐蔡琰,蔡瑾脸色惨白。 每每想到被胡人掳走的姐姐,都会从梦里吓醒,辗转难眠。 对于女子来说,那是何等恐怖的处境。 凄婉的琴声再起,玉珠滚滚而落。 主宅,孔夫人碰见打猎回家的羊衜,快步上前,甜甜叫了一声“老爷”。 孔夫人相貌极好,又出自孔氏名门,加上处在最灿烂的年纪,很难不让男人喜爱。 可惜,羊衜举止儒雅,对她相敬如宾,只是微礼过后,踏步走进了屋里。 孔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接着面容扭曲,然后紧紧握住拳头,寻着远处传来的琴声,喘起了粗气。 她想不明白,那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勾得老爷魂不守舍,明明自己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送饭的荷香回到身边,看见自家小姐愁眉不展,瞬间猜出了她的心思。 正所谓“主忧臣辱”,荷香刚刚撞见老爷从蔡瑾那里离开,眸光闪动,上前小声提议道:“小姐,咱们不能由着那狐媚勾引老爷,丧妻的吕太守正准备续弦,何不借着机会,把那恼人的祸害给嫁过去?” 每天都来征辟羊衜的府吏,也花了心思巴结他们这些下人,荷香正是其中之一,因此多知道了些趣闻。 孔夫人斜眼荷香,刚想训斥,只是想到夫君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心里凄苦,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第二章 东祀台 第138章 东祀台 蔡瑾不知道自己遭了别人惦记,只是白天被荷香那么一点,昔日萦绕心头的恐惧再次浮现。 晚上躺在榻上,她翻来覆去,脑子里不断想着过往,迟迟不能入睡。 自幼憧憬的姐姐蔡琰,无论琴棋书画,所出皆是上品,因此还被朝廷邀去太学讲学,虽然碍于女子的身份没能得到正式官职,但洛阳的公子们都知晓这位蔡家的女博士,无不倾慕,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 在一片艳羡当中,最终花落河东卫氏,也就是当年大将军卫青的后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娶妻的卫仲道竟是个濒死的病秧子,眼见冲喜不成,又把蔡琰休回了家里。 自此,蔡家好似沾染上了卫家的霉运,处境日益艰难,最终各奔东西,落得今日下场。 想着想着,蔡瑾累了,眼皮终于合上。 只是刚入睡没多久,画面一转,蔡瑾猛然惊起,喘着粗气,额头上渗满汗珠。 梦里的姐姐白裙染血,发丝凌乱,正被丑陋狰狞的恶鬼从背后搂着抱着,亲着吻着,颀长嫩白的脖颈上青一块红一块,修长的双腿也被死死锁住,只能从唇中发出无助的哀鸣。 正午,发出一声“哀鸣”的蔡琰脸色通红,“狠狠”送出两拳,打得刘豹求饶。 明明马车外面都是人,这坏痞子大胆得很,手上忒不老实,要是让外人看去,自己也没脸活了。 刘豹得了便宜,一脸满足地看着蔡小姐,打开窗帘问了下路,知道马上就到泰山郡郡治奉高。 两人打算在奉高过夜,第二天骑马前往山区里的南城。 奉高,意喻供奉高山,是汉武帝了奉祀泰山而设立的县城,逐步发展成今天的模样,成了泰山郡的治所。 正是由于跟皇家扯上关系,奉高规模不小,城内楼阁廊宇,气势磅礴,布局严密协调,恢弘大气。 两人与马队分别,独自来到一家酒舍住下。 出门远行离不开盘缠,如今没有银行,刘豹又不敢像曹操他爹那般带着金银珠宝招摇过市,只能在外靠朋友。 通过暗中打点,自己可以凭借提前准备好的玉制信物,去陈家下属的质舍里面领取所需用度,居都已经预付给他们不少粮食,足够夫妻“挥霍无度”。 陈家除了是平阳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涵盖青徐兖豫周边的望族,先前往江东孙策那边贩马,都是经他们的手。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酒舍一楼的大堂里面热热闹闹,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臑鳖、脍鲤、綦脍。 尝尝山区特色,听听雅闻趣事,单纯吃吃喝喝,两人也花不了多少“银两”。 有了先前在邺城的“成功经验”,此行低调行事,又没有小竹那个烦人精,体验好上不少。 “好险啊,跑得再慢一点,说不定就死在路上了。”旁边桌上的一名壮汉干了大碗,唏嘘不已。 另外一桌上的年轻男子搭话道:“泰山四寇那帮祸害真的回来了?” 壮汉点头,犯愁道:“咱们泰山好不容易过了段安稳日子,接下来怕是又难了。” “怕什么,大不了再去山里躲上两年,反正都已习惯,总好过被抓壮丁,落得命都没了。”有人牢骚道。 “瞎说什么呢,不要命了?让官府知道,脑袋给你砍了。” “啐,他们试试,把爷爷惹恼了,也去投奔泰山贼。” 听着众人吵吵闹闹,刘豹好奇,转身对着近处的男子搭话,“兄台,我们夫妇打算明日去南城,听你们说路上不太平,可是有危险?” “外来的?”男子瞟眼刘豹,又忍不住多看两眼蔡小姐,面露羡慕,语气不善道,“现在外头打仗呢,怕是得打上个十天半个月,你要舍得漂亮娘子被抢去,尽管去山道上晃悠。” “十天半个月?”刘豹愣住,不是说泰山贼吗,又不是军阀之间的混战,没想到会打这么久。 男子挺着结实的胸脯,没好气道:“山里打仗没你想得那般简单,就算打完了,也会落下流匪,你要非得去下面县城,最好多找些陪伴,不过南城那个地方鸟不拉屎,一般没什么人去。” 刘豹连忙道谢,依照这些人的说法,自己确实不能带着蔡小姐冒险,好不容易当次甩手掌柜,实在不行,只能多住上几天,等外面的泰山贼跟泰山守军打完。 一名粗狂的大汉忽然想到什么,对着刘豹提醒道:“对了,吕太守公开续弦,巴结他的人怕是不少,各县都会来人,你要非去南城,可以寻着线索打听,说不得也有南城的大族。” 续弦?娶老婆? 要是真如这人所说,自己跟着南城大族搭伴,倒也是个办法。 毕竟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探亲,而是去彭城找神医张仲景帮蔡小姐治疗下慢性丹毒,时间拖长了终究弊大于利。 刘豹道谢,跟蔡小姐一起吃饱喝足,结账出门。 由于奉高是专门祭祀用的县城,最接近刘豹印象中的旅游城市,四方城门都有“天王塑像”镇守,城北有老子庙和孔子庙,城南有金神庙。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佛家寺庙,佛教竟是已经传到了这里。 城东有座东祀台远近闻名,据说有求必应十分灵验,所有来到奉高的过客都会去拜上一拜,可祈财源,可求送子。 刘豹对这种噱头嗤之以鼻,还能有哆来a梦不成。 但是听到可以祈求送子,刚刚经历丧女之痛的蔡小姐执意要去。 刘豹果断拒绝,生怕勾起蔡小姐不好的回忆。 怎奈蔡小姐“撒泼打滚”,朱唇轻启啃了自己几口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带着她去了。 顺着指引,两人来到城东的东祀台,这祀台远比想象中的要糊弄人,无非是一株松树和一块大石头。 不过信了人显然不少,就说当下,怕是上百不止,甚至还有几名“收票”红衣小吏,一人要十个铜板。 刘豹撇嘴交上门票,被蔡小姐拽着进去,上前对着松树一顿磕头。 蔡小姐心诚得很,双手合十,双眸紧闭,小嘴里不停叨念着什么。 “参见太守。” “参见吕太守。” “参见太守。” 第三章 郭祖提亲 第139章 郭祖提亲 就在刘豹打量着蔡小姐美态的当口,一阵嘈杂,哗啦啦的声响飘近,一名穿着铠甲的将军大步上前,身后紧随两名副将,挨在刘豹旁边,也是对着松树磕了下去。 这位将军披甲带刀,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俨然一副出征的架势。 刘豹拉着拜完的蔡小姐起身,恰巧风风火火拜完的将军跟着起身,两人目光交错,瞬间愣住。 刘豹愣住,因为这人是吕虔,是当日代表曹操给自家送粮食的那个吕虔。 吕虔 泰山太守 统帅57 武力70 智力62 政治72 魅力69 现在要不是看到他的属性面板,都快把他给忘了,原来他就是现在的泰山太守。 吕虔则是眉头紧蹙,神色揪紧,盯了刘豹半天,问话道:“咱们可曾见过?” 刘豹心里一惊,好在自己现在不仅身着汉服头顶汉冠,胡子也特意蓄出来不少,加上上次见面已经是在两年以前,倒也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 他赶忙抱拳,行的自然是汉礼,对着吕虔恭恭敬敬道:“实不相瞒,小民是头次见到大人威颜。” 吕虔仔细打量刘豹,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名叫······东祀。”刘豹想到名字,头冒冷汗,布传上用的是“刘保”二字,是为了省事用的谐音,现在想来欠缺考虑,生怕勾起吕虔记忆,连忙瞎诌了个名字,临时把这祭拜的东祀台拿来顶替。 “董祀?家是哪里?”吕虔拧眉思索。 刘豹连忙点头,“彭城人,顺路回家。” “彭城?”吕虔扫了刘豹一眼,面色不善。 不待吕虔继续发问,身旁副将却是着急提醒道:“将军,要不先把他抓起来,外面大军等着开拔,战事耽误不得。” 抓起来? 刘豹大惊,自己正事都还没干,就要在这里被抓起来? 不会这么倒霉吧? 好在吕虔没听副将的建议,只是冷冷撇下句“好好做人,别再上山”,然后龙行虎步地走了。 好好做人别再上山? 刘豹看着簇拥离去的吕虔,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他这说得自己跟梁山好汉一样,怕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山贼。 有此一闹,刘豹不敢马虎大意,牵着纳闷的蔡小姐回去酒舍,帮她解释前因后果。 泰山南边就是彭城,只要去了吕布的地界,就不用这般唯唯诺诺地提防曹操。 他于是花钱请酒舍的小伙计帮忙打听去南城的队伍,只到第二天中午,竟然就有了结果。 通过伙计联系好出发的日子,又跟蔡小姐颠鸾倒凤两夜,待到天明,终于跟队伍碰在了一起。 队伍原来是官队,除了一名领头的将军,还有百余名郡府里的士卒。 从他们谈话中得知,这位将军是吕虔手下大将郭祖,本是袁绍手下的一员中郎将,与另一名中郎将公孙犊一起奉命占山为王,作为“敌后武工队”。 只是吕虔这人开恩布信,连剿带拉之下,后来把俩人连同手下全部招降。 刘豹暗自咧嘴,中郎将可是个大官,张合高览不过中郎将而已,竟是说投降就投降,而且从郭祖的言行举止来看,也不像是个正经人。 旁边村妇打扮的蔡小姐又羞又恼,狠狠排掉了不正经的爪子。 交了“旅费”,随行的平民除了刘豹夫妻以外还有数十人,主要是一名年过半百的媒婆领在前边,身旁凑着不少抬着聘礼的帮户,似是要去南城提亲。 其中有名模样清秀的丫鬟凑在郭祖身旁说说笑笑,整个人花枝乱颤,摇曳出了几分风情,正是羊府里面的丫鬟荷香。 郭援也不知道遮掩,大手连捻带挑,惹得荷香娇呼连连,让人不忍直视。 “若是真的能够如了太守心愿,当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本将军决计亏待不了你。”郭援声如洪钟,浓眉大眼,相貌比起将军,更像是印象里李逵那般的山匪。 荷香嗔了一声,撒娇道:“将军是英雄,奴家什么都依将军。” 郭援哈哈大笑,心情大好,破锣一样的嗓音震得别人头皮发麻。 他左右环顾,见大伙准备齐整,聘礼也都被抬上马车,于是翻身上马,挥手示意上路。 车队浩浩荡荡地前行,刘豹不知道是个什么路数,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要是外面真在打仗,这点护卫显然不当事。 护卫的士卒只是护在外围,并不管他们这些交过钱的旅客,于是刘豹刻意离着郭援近些,下定心思,要是真的遇事不妙,那就死道友不死贫道,抢他战马带着蔡小姐跑路。 只是离得近了,这对狗男女没羞没臊,惹得旁边扮作农妇的蔡小姐面涂红霞,非礼勿视。 郭祖骑马慢行,早早把荷香也抱上了马,除了占着便宜,同时搭话道:“你说的那表妹,确定不是那厮的相好?” 荷香嘤了一声,捏着嗓子道:“将军莫要问了,太守大人都安排下来,便是又能如何?他们这一家人重名重誉,决计不敢承认,哪怕藉此发难,岂能不如愿?” 郭祖捋着胡子,他对羊衜的印象并不好,受不了那厮沽名钓誉地拿架子。 要不是吕虔中意羊衜,依照他自己的性子,敬酒不吃屠灭满门,这是山里,刀法比王法好使。 吕虔不傻,哪怕荷香遮遮掩掩,也能猜出几分,知道羊衜这是金屋藏娇,惹了正室妒恨,想要“借刀杀人”。 君子不夺人所爱,自己只是想要征辟羊衜而不是与他结成死仇,而且所谓公开续弦,本就是找个由头拉拢郡中各方,应对最近频繁举兵发难的臧霸和袁谭。 臧霸是泰山四寇的首领,无论徐州主人换成陶谦刘备还是吕布,他都稳坐开阳。 泰山四寇顾名思义,是最初盘踞在泰山一带的地头蛇,虽然在陶谦领徐州的时候都被招安去了邻近的琅琊,转正成正规军,但是随着袁术一蹶不振,被曹操耍了的吕布逐渐回过味来,又安排这些贼寇,借着熟悉地形杀回泰山。 感谢书友的打赏,感谢书友等风来n1的两张月票~感谢书友的两张月票,感谢书友的两张月票~~ 真的感谢,还有大家送出的好多推荐票。 第四章 南城羊府(第三更,感谢投票) 第140章 南城羊府(第三更,感谢投票) 多日作战下来,吕虔被泰山贼扰得寝食难安,忽然见到前来毛遂自荐的羊家丫鬟后喜出望外,听她说得有声有色,对于那位养在闺中的羊家天仙起了兴趣之余,准备通过此事逼迫羊衜就范。 羊家本就是泰山第一大族,羊衜本人也是熟读兵法,早在前些年贼匪横行的时候,他就能够带着族兵据关守险,频繁杀退贼兵,留下“南城不可去,可去不可敌”的威名,因此得以置身事外。 若不是泰山郡的局势日益恶化,袁谭和臧霸一北一东夹击,导致东部六县尽失,自己眼看要被逐出奉高,吕虔本不想把羊衜逼得太急。 羊家毕竟是泰山大族的执牛耳者,假如羊衜能够出山辅佐自己,除了多上一员大将,还能让他振臂一呼招揽各方,泰山之围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庶民纳妾是重罪,要是寻常大户人家也就罢了,羊家毕竟世代清誉,也是靠着清誉出仕做官,羊衜现在不愿意做官倒不是他不想,只是害怕卷入袁曹间的争斗罢了。 自己正好借着求亲点拨他,他要是乖乖就范,愿意出山入仕,那么卿大夫一妻两妾,自己也能顺水推舟来个成人之美,借此拉近两家关系。 这样一来,即使将来兵败丢掉泰山,自己也有举荐之功,算是将功赎罪,在曹操那里有个交代。 要是羊衜坚决不从,想要继续作壁上观当他的山野村夫,那么藉此发难,不仅以损坏他们羊家世代累积的美名为要挟,还可以借着娶亲之名,把他的心头好“请”去奉高为质,以此继续威逼利诱,不怕他不出山。 权衡利弊过后,吕虔长叹口气,最终安排手下大将郭祖亲自领兵奔赴南县,打算先礼后兵。 郭祖山匪出身,最瞧不上这些世家大族,不过有了吕虔的再三嘱咐,倒也不敢直接动粗。 刘豹跟在郭祖马后,走了半道,逐渐安下心来。 原来郭祖带着众人走的山路,沿途也是吕虔大军的后方,到处都有严阵以待的士卒,确实不怕山匪骚扰。 路途上,骑马砍杀的声音随处可闻,打得不可开交。 既然泰山战事焦灼,君子不立危墙,刘豹打算探亲过后,继续顺着南城往南,不出一日就能到达彭城境内,既是脱离是非之地,也是自己的目的地所在。 蔡小姐紧紧抿唇,用力拽着刘豹的衣角,想到即将见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妹妹,心中既开心又忐忑。 刘豹好笑之余,不难猜到她的心思,只是担心她身子没好利落,给马车上的媒婆施了好处,让她把位置让给蔡小姐。 经过一座大湖,来到两山之间的山口。 山口前面摆放拒马,里面设立的营寨清晰可见,还有数十名站岗的大汉如临大敌,持刀拿枪涌了出来。 郭祖冷哼一声,不明白吕虔为何如此忌惮羊衜,前面这种私人部曲也就能吓唬寻常山贼,若是他能尽带本部人马,顷刻间就能把整个南城覆灭。 荷香此时已经不在郭祖的马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郭祖手下上前交涉半天之后,终于有人迎了出来。 羊衜 泰山羊氏 统帅80 武力54 智力74 政治77 魅力79 刘豹看着羊衜的属性啧啧称奇,没想到三国里面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倒是自己孤陋寡闻。 不过想到毋丘兴、皇甫郦,大浪淘沙,这些人本身青史有名,只是被那些更为璀璨的人杰枭雄给盖了过去,不代表他们不优秀。 羊衜一身粗袍,身材修长挺拔,面容清秀,看上去年纪与自己相仿。 羊家收留了自己小姨子,羊衜看上去又身份不俗,刘豹想着怎么过去搭话。 羊衜此时一脸不善,对着郭祖冷道:“南城小山小庙,何须劳烦将军动兵?” “动兵?”郭祖翻了个白眼,也不下马,俯视着身前的羊衜,不悦道,“本将军手下精兵数千,如若真的动兵,还能被你拦在门口?” 听着郭祖言辞不善,羊衜面容变幻。 郭祖却是有些不耐,直接嚷嚷道:“我等有喜事在身,羊族主这是打算与我们为难?” 喜事? 羊衜纳闷,闻言扫视左右,看着数十名官兵,目光又落在载满货物的马车上停留许久,最后喘口粗气,示意族人退开。 郭祖一脸桀骜,挥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队伍进了山道,前方不远就是南城,在媒婆的示意下,许多衣着光鲜的男女掏出乐器,奏起乐来。 喜庆的音乐响起,充斥着山涧。 羊衜隐隐察觉到不对劲,骑马追上前面的郭祖,试探道:“将军这是要娶哪家的女子?” 郭祖哈哈一笑,并未回答,只是带着队伍继续前行。 南城名为城,更像是盘踞在山间的村落,规模算不上大,与皇甫郦先前呆的圜阳并无区别。 红衣小吏早早等在城外,眼见郭祖羊衜并驾齐驱,慌忙上前行礼,然后在前头领路。 入了城,除了求亲的队伍,随行的旅客尽数散去,然而刘豹和蔡琰也是要去羊家,只能落在队伍后头,老老实实跟着他们。 被锣鼓声吵着,无数百姓围在路边指指点点,越聚越多。 队伍径直来到羊府门前,羊衜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劲,对着郭祖不悦道:“大人这是要娶我羊家的女子?但我羊家现在并无闺中待嫁之人。” 郭祖翻身下马,示意手下拿来一张红色布传,对着羊衜说道:“太守续弦,你可知晓?” 羊衜点头认下,“可这与我羊家何干?” 郭祖白了羊衜一眼,大声道:“太守听闻蔡氏女一十有六,德艺双馨,特命本将前来下聘,明媒正娶。” “什么!”羊衜脸色变得铁青,冷声道,“羊衜不知将军在说什么,娶蔡家的女儿,到我羊家作甚!” “族主这是在跟本将军装傻?”郭祖脸子跟着冷了下来。 “没有就是没有,将军莫要无理取闹!”羊衜寸步不让迎上郭祖。 “那本将军就把话点破,太守要娶的,就是你藏在府中的表妹,名叫蔡贞姬的女子!”郭祖胸脯起伏,动了肝火。 “呵,我羊衜没有表妹,将军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羊衜说罢大袖一挥。 “夫君。” “表哥。” 第五章 羊门生变(第四更,感谢大家投的票~~) 第141章 羊门生变(第四更,感谢大家投的票~~)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的当口,孔夫人牵着蔡瑾的小手迎了出来,后面跟着满头大汗的荷香。 郭祖寻声看到荷香,快速眨了下眼,然后又看向蔡瑾,只是这么一瞥,眼睛再也挪不开地方。 蔡瑾那似是会说话一般的黛眉如同弯月,明眸皓齿的俏脸似喜还嗔,粉袍紧裹的玲珑身段亭亭玉立,既有书香门第的婉约,又有小家碧玉的窈窕。 羊衜脸色发黑,冷脸扫眼孔夫人,然后跨步上前,挡在了郭祖前面。 孔夫人面色惨白,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未能说出口,默默留下了眼泪。 视线受阻,郭祖瞬间回过神来,失望之色一闪而过,然后啧嘴斜睨羊衜,一副看你怎么解释的模样。 “谁叫你们出来的,妇道人家不知礼仪,回屋!”羊衜背对着众女喝了一声。 孔夫人脸色一僵,眸子通红,使劲擦了擦眼角。 孔夫人身后站着的荷香偷偷给郭祖递了个眼色,上前搀扶住孔夫人,转身要走。 郭祖挑眉,使劲伸长脖子,朝着蔡瑾的方向大声道:“贞姬姑娘且慢!” 蔡瑾身子一顿,回眸一望,满面疑惑。 郭祖心情大好,看回面色铁青的羊衜,阴恻恻道:“太守对族主不薄,族主难道想坏了太守的好事不成?” 羊衜舒了口气,知道对方是提前做了准备,已经藏不住,于是转言道:“贞姬不是我羊家的女儿,羊衜无权将她嫁人,便是太守有意,也要禀明她的家里才可。” 郭祖嘿嘿一笑,等得就是这就话,他们早就从荷香哪里知道,蔡瑾全家几近死绝,唯一活着的姐姐还被蛮子掳去糟蹋了,否则也不会投靠羊家这门远亲。 他举起手中的红色布传,强忍笑意,朗声道:“既然族主认下,那就好办,太守连夜加急让人奔赴平阳,已经蔡家长女手中取得婚书,还请把道让开,让本将军把夫人接走。” “婚书?不可能!”羊衜大惊,转身回望花容失色的蔡瑾。 郭祖见羊衜失了方寸,心情大好,甭管手中布传是真是假,他还能确认不成? 只要他不承认这天仙一般的人儿是他自己私藏纳娶,那自己就有恃无恐,非得把人“娶”走不可。 他冷笑道:“不可能?昔日太守奉命前往平阳,与蛮王刘豹结好,顺道见过蔡家长女。此番有意求娶蔡家二女,特命令手下日夜兼程,终于把这一纸婚求到。对了,那委身蛮夷的妇人得知妹妹能够嫁给太守家门,感激涕零不止,头都磕得流血,既然人家家里愿意,族主有什么理由拦着?还不让开?” 羊衜面色变幻,杵在原地不动。 郭祖挑眉,要得就是这个反应,于是大声催促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蔡家蒙难,长姐为父!族主如此遮遮掩掩地耽误人家女子前程,莫不是想要监守自盗!” 监守自盗? 此言一出,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一片哗然,他们都知道羊府有位深居简出的漂亮女子,为此还有不少人上门求娶,可惜都被羊衜拒绝。 现在听见郭祖点破内里,与众人猜得无二,瞬间信以为真,看向羊衜的眼神变得怪异。 不过众人更好奇的是蔡瑾的反应,哪怕真的是金屋藏娇,羊衜已经有妻子孔氏,即使将来为官可以纳妾,女子跟着他最多只能做妾,远比不上太守夫人来得光彩,只恨不能帮她做决定。 刘豹挤在人群里面,紧紧捂住蔡琰的小嘴,指节被浸得滚烫。 蔡小姐知书达理,本不是冲动之人,只是此刻见到唯一的妹妹有难,拼命想要出身维护。 刘豹有苦难言,本以为吕虔认不出自己,谁知道这厮正好在扯自己的虎皮大旗,只求他不要想起来才好。 他心中虽然同样怒不可遏,但也不敢让蔡小姐在这里把身份挑明,否则能不能解决问题两说,必然会给自己甚至是羊家惹来祸事。 站在门内的蔡瑾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快速看了眼羊衜,如同她姐姐一般轻轻咬唇,然后对着郭祖大声道:“劳烦将军转达,贞姬心中有人,无缘福贵,还望莫要与羊家为难。” 郭祖迎上蔡瑾星眸,心里发烫,目光贪婪,好声道:“婚姻大事受之父母,你姐都是为了你好!要知道红颜易老,可别为情情爱爱误了终身。再说你那心上人能否给你名分?或者说给了名分,是妻还是妾?太守厚恩于此,莫要不识好歹,还不乖乖过来。” 羊衜闭眸片刻,然后精光暴起,盯向郭祖,不善道:“太守这是要逼羊衜?” 郭祖知道羊衜是聪明人,见他主动挑明,冷哼一声,微怒道:“如今天下大乱妖孽横行,司空挺身而出匡扶社稷,你们羊家世受重恩却不思报国,与那河东的白眼蛮夷有何区别!你非要说逼,到底是谁逼谁?” “无论如何,不可能让你们把人带走。”羊衜语气不容置疑。 “那本将军也把话撂在这,要么郭小姐,要么你,今天无论如何,必须带一个回去!”郭祖针锋相对。 “那就是想要动武了。”羊衜淡淡道。 郭祖一脸不屑,举目望天,然后转身回看一眼,就见有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族主!不好了!族主!”一名猎户打扮的壮汉穿过人群,连滚带爬地跑来,见到羊衜面色一惨,哀声道,“官兵打来了!成千上万的官兵!” “什么!”羊衜大惊失色,怒视郭祖。 郭祖早就趁着报信的当口,快速回退到人群,对着羊衜大声道:“怎么样?这人是你自己交过来,还是让本将军自己去取?” 羊衜手握刀柄,恨声道:“头颅可去,人不可去!” “好!这是你自找的!动手!”郭祖大喝一声,娶亲的队伍瞬间踢开礼箱,里面竟然装满了明晃晃的刀枪。 郭祖又从怀中拿出一份圣旨,大声道:“奉朝廷旨意,捉拿羊氏族主衜与蔡氏女瑾,敢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敢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敢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第六章 南城乱战 (第五更,感谢投票~~~) 第142章 南城乱战 (第五更,感谢投票~~~) 随着郭祖令下,混进城中的士卒纷纷持刀上前。 突来的变故,让整个大街瞬间慌乱,百姓四散而逃。 同时许多壮年则是拿着刀叉,朝着官兵围了上来。 郭祖快速扫视四周,声如洪钟,对着已经拔刀的羊衜喝道:“族主这是要造反吗!羊家八世清名,今日可就要毁在你的手里!” 羊衜握刀的手上青筋暴露,但是迟迟不敢上前,吕虔毕竟代表朝廷,自己要是动手杀了官兵,对羊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十分清楚。 眼见羊衜不发话,羊氏族人只是围在外面,不敢轻易发难。 郭祖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知道棍子打了,应该开始递枣,于是对着羊衜暖声道:“郭祖本是袁绍扶持的山中盗匪,还被赠以中郎将之职,承蒙太守不弃,折辱相交之下,才有了今日地位。哪边才是大道,某自认心里清楚!太守大人爱才,三番五次征辟于你,如今正是杀敌报国之际,何苦匿身在这穷苦之地?” 羊衜不答,只是睇着郭祖。 郭祖喘了口粗气,耐心耗尽,大声道:“实话告诉你,某此次奉命带了八千精兵,无论你还是蔡小姐,必须带回去一个,你若冥顽不灵,那就不要怪本将军心狠手辣,屠了你这弹丸之地!” “八千!” “屠城!” “族主!三思!” 听到郭祖发狠,围在外面的羊氏族人大惊,整个羊氏青壮加起来也不过三两千,无论如何不是官兵的对手。 羊衜感受到越聚越多的目光,有哀求,有惊恐。 他表情凝重,八千之数用不上虚张声势,也知道吕虔这是困境之下狗急跳墙,逼着自己表态,甚至愿意跟自己撕破脸面。 就在羊衜犹疑之际,蔡瑾盈盈而立,站到他的前面。 “表哥,既然因我而起,就让我去吧,不要害了大家。”柔弱的蔡瑾昂首挺胸,迎上凶神恶煞般的郭祖,决绝道,“勿要为难羊氏,若是太守不弃,小女子随将军去就是了。” “瑾妹不可!”羊衜脸上失去血色,看着回眸一笑的佳人,牙龈紧咬,恨声道,“罢了罢了,不就是······” “表哥。”蔡瑾叫了一声,凄婉一笑,打断道,“表哥肩负重担,莫要做了违心的决定,惹得大家跟着吃苦。” 羊衜看着决绝的蔡瑾,胸口剧烈起伏,转头对着老神在在的郭祖吼道:“你们如此逼我,就不怕我羊家投靠袁绍吗!” 郭祖哂笑一声,“你要有那个胆子,那么本将军也可以答复你,这泰山,不需要你羊家了!” 羊衜气得浑身发抖,郭祖却是不想继续浪费工夫,逼迫道:“是投是反,族主给个痛快话!郭某没有太守那般仁义,咱们能用刀说话,就不要耍嘴皮子!” “左右上前,把他们围上!”羊衜不答,反而大吼一声。 “唯!”外围的羊氏族人闻声之后持刀上前,对上里面的官兵。 郭祖啧了一声,眼见羊衜负隅顽抗,可惜道:“很好,看来你是不相信本将的手段,那么本将军先帮族主长个教训,等把你抓了再说!兄弟们,杀!” “杀!” “杀!” 郭祖一声令下,官兵不在客气,举刀战上外围的羊氏族人,转瞬之间,已经砍倒数人。 羊衜目眦欲裂,眼见敌人秋风扫落叶一般杀得族人节节败退,不算城外的八千援军,单是城里的这上百官兵,竟然都是用心挑选过的精兵! 郭祖也不客气,拔刀上前,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蔡瑾。 羊衜察觉到郭祖的意图,大骇之下,猛然把蔡瑾拉去后面,慌忙持刀战上郭祖。 当当当! 瞬间对过几招,两人实力旗鼓相当,只是郭祖身旁还有数名护卫,见到郭祖一击不得,纷纷上前帮忙。 几人轮番夹击,羊衜瞬间落了下风,身后的家仆更是不堪,已经杀死数人。 “羊衜交给本将军,你们抓女的!”郭祖试出羊衜深浅,于是面色贪婪,心里盼着羊衜不要屈服,让自己把女的给抓回去才好。 他死死盯着蔡瑾的腰腿,口干舌燥,如此天仙般的人儿,哪怕只是一路的工夫,也能让自己快活到天上。 至于太守续弦? 吕虔都要败退出泰山了,还续哪门子的弦,续也不会在泰山续。 再说带出来的都是跟着自己上山的兄弟,瞒天过海赚个便宜又不难,谁还敢出卖自己不成? 能与如此美人春宵一刻,甚至再让吕虔把她赐给自己,想想都要气血上涌。 周遭官兵的脸上与郭祖一般无二,他们本就不是好人,闻言争先恐后,把刀耍得虎虎生风,转瞬又砍死几名护在前面的羊家仆人。 有名官兵直接上手,一把薅住蔡瑾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用力过猛之下,发出“刺啦”一声,露出胜雪冰肌,接着就是漫天的“狼嚎”怪叫。 羊衜暴怒,只是顾不上身后,隐隐听见瑾儿的哭喊,一刀逼退郭祖想要回身救援。 郭祖早就料到,哪能让他如意,攻势如同疾风骤雨,倾泻到羊衜身上。 当当当! 听着瑾儿的哀号,羊衜心神大乱,如同疯魔一般乱砍,只是郭祖的武艺与他不分伯仲,于是久攻不下,唇角渗血,心中泛起绝望。 当! 两人两刀再次相黏,四目相对。 听到那撩人心神的哭喊,郭祖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恨不得夜夜听见才好。 他对着气急败坏的羊衜,摆了个下作的表情。 羊衜气喘吁吁,接着黏刀的当口休息片刻,快速扫眼左右,自己的族人完全不是官兵的对手,眼看就要······ 嗯? 羊衜瞬间愣住,紧拧的面容松弛下来,满脸不可思议。 与羊衜黏刀的郭祖不明所以,双臂猛然发力,将羊衜狠狠一推,接着又是疾风骤雨般地数刀! 当当当。 清脆的打击声不断,羊衜恢复心神,一改先前的慌乱,与郭祖见招拆招,手上动作有条不紊,隐约占了上风。 第七章 俘虏郭祖 第143章 俘虏郭祖 这次轮到郭祖久攻不下,双目瞪圆,开始喘起粗气。 他再次猛攻几刀,发力将羊衜推开,自己快速回退两步,趁机缓一口气。 羊衜并未追击,嘴角划过一抹不屑,转身看见被抱住的蔡瑾,脸色铁青,跨步冲了过去。 郭祖依照吕虔的吩咐,毕其功于一役,此次带来的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羊氏族兵自然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只是自己如今没能擒贼擒王,为防生变,只能招呼腾出手来的手下,通过围攻将羊衜制住。 身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他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眼见羊衜竟然转身不顾自己,逼向府内抓住蔡瑾的手下。 郭祖又惊又喜,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大意,于是单脚蹬地,举刀豹起,恨不得一刀捅穿羊衜的脊背! 搜! 破空声转瞬即逝,冰凉的钢刀架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可惜是架在郭祖的脖子上! 郭祖感受到了颈间的寒意,脸色僵住,只听一道轻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把刀扔了,让他们停手。” 郭祖咽了口唾沫,听话把刀仍在地上,大喊一声“停手”,然后想要转身看看是谁。 就在转身的刹那,他的脸上如同见了鬼一般,呆呆傻傻看着满地的尸骸,吓得跪倒在地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郭祖失魂落魄道,不知不觉间,自己身后的官兵竟然已经死绝! 刘豹懒得理他,擦了下汗,勾勾食指叫来一名羊氏族兵,把刀柄递给了他。 大街上避无可避,他跟蔡小姐又举目无亲,为了自保,只能出手帮衬了两下。 只是这一出手不得了,这帮贼痞一样的官兵竟是跟自己一样,见着蔡小姐之后双眼冒光,纷纷过来围攻。 自己为求自保,迫不得已出手过了一点。 刘豹退回蔡小姐身边,死死拽住想要上前的丫头,出手帮忙归出手帮忙,她要是大喊一声“妹妹”什么的认下身份,接下来才是大麻烦。 蔡小姐见着妹妹受难,早就失了方寸,眼见刘豹阻拦自己,还用手捂自己的嘴,心里凄苦之下,只能龇起虎牙,重重咬了下去。 “嘶!”刘豹吸了口冷气,看着泪眼婆娑,又气又苦的蔡小姐,心疼之余又觉得好笑,哪里见过她这般模样。 咬着耳朵窃窃私语一番,蔡小姐收了虎牙,还偷偷帮他舔了两下伤口,抽着鼻子,最终按捺下来。 刘豹心里一软,揽住蔡小姐,看向前方的羊衜。 羊衜有了郭祖这个人质在手,心里轻松了不少,半哄半吓把蔡瑾救出,又放掉仅剩的几名官兵出城报信,借此要挟城外退兵。 他又让人把郭祖五花大绑之后,不理他的骂骂咧咧,连忙上前对着刘豹道谢。 刘豹趁机表明身份,声称自己跟蔡琰是蔡瑾的远方亲戚,外出路过此地想要见面叙旧,恰巧遇见羊家蒙难,所以才出手相助。 羊衜的印象中蔡瑾已经没了亲戚,要不然也不会寄居在羊家,只是看见蔡琰那与蔡瑾有着六七分相像的脸,瞬间信了几分,热情地把两人招待进府。 进门路过蔡瑾,刘豹特意隔在她和蔡小姐中间,即使姐妹相认,肯定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蔡瑾花容失色,胳膊裸露衣衫凌乱,哭得伤心欲绝。 孔夫人跟在蔡瑾身边,想要上前安慰。 羊衜一步上前挡在中间,强忍怒气,对着孔夫人冷冷道:“用不着你!” 短短几个字,刺得孔夫人脸上失去血色,泪珠滚滚而落,哭着跑回了屋子。 羊衜心疼蔡瑾,但现在顾不上,自己还要处理郭祖和城外的官兵,只能告罪一声,让荷香安顿刘豹夫妇,顺便嘱咐另一名婢女服侍蔡瑾回屋休息。 荷香带着刘豹二人刚到客房住下,火急火燎地跑了。 蔡小姐哪里还坐得住,哭着喊着就要出去找妹妹。 刘豹哭笑不得,把她紧紧抱死在怀里,拍着脊背道:“再闹为夫可就打你了,你调整下情绪,然后我带你过去。” “夫君······” 刘豹把她擦干眼泪,好声道:“咱们都来了,大不了把你妹妹接回平阳,以后天天腻在一起都行。现在这里是曹操的地盘,我跟他又水火不容,你现在这幅模样,要是让外人瞧出端倪,必然惹来祸事。” 蔡琰使劲点头,强自甜甜一笑,然后快速在脸上抹了两把,只是脸上的泪珠刚刚抹去,新的眼泪又跟着掉了下来。 等蔡小姐平复几分,两人出门,负责招待的荷香已经不见了踪影。 刘豹跟了一路,清楚这丫鬟跟郭祖眉来眼去,是个内鬼,稍后找个机会提醒羊衜。 由于没了导引的丫鬟,他只能到处问路,好在刚在门外助了拳脚,不少下人都知道他,态度十分客气。 有人跟孔夫人禀报,得到同意之后,终于领着两人去了蔡瑾的住处。 两人刚刚走到蔡瑾屋子的门口,就听见屋里传出抽泣。 “小姐,我们一家人也不亏欠你的,此番惹恼郡守老爷,以后如何过活?算我们求求你了,行行好,能够嫁给郡守大人,是你家里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小姐,你别不说话啊,给个准信,好生生的一个家,因为你闹得鸡犬不宁,夫人心善不舍得说你,我们下人可是看不过去。” “小姐,你能不能别哭了,整天柔柔弱弱讨得老爷可怜你,可是谁又能可怜老爷,可怜这个家呢?” 刘豹听着屋里面的话,皱起眉头,对着蔡小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对着蔡瑾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不见人影的荷香。 她看见刘豹一愣,由于羊衜让她安置刘豹夫妇,因此她清楚刘豹是蔡瑾的远房亲戚,于是行了一礼,对着刘豹好声道:“壮士来了正好,你家的妹妹,放着太守夫人不做,非要赖在府里当妾,我们外人劝不动,你们自家人劝劝。” 蔡瑾听荷香说是自家人,呆呆看了刘豹一眼,擦擦眼角,小脸上满是疑惑。 第八章 战公孙犊 第144章 战公孙犊 刘豹斜眼荷香,冷笑道:“赖着?这羊府里的规矩,下人可以这么跟客人说话?” 荷香闻言一愣,没想到这位蔡瑾的穷酸亲戚,竟敢拿身份压自己。 她于是行了一礼,阴阳怪气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奴婢一片好意,要是你们不领情,那就算了。” 说罢荷香哼了一声,甩下衣袖,扭头朝着门口走去。 刘豹看着丫鬟狂妄的模样,虽然心里膈应,但也犯不上跟个女人一般见识,只是想到她跟郭祖勾勾搭搭,稍后告诉羊衜处置,想来不会好过。 啪! 一声重响,惊呆了众人。 蔡小姐却是没这么好的脾气,竖眉瞪着荷香,怒道:“恶奴欺主,现在小施惩戒,稍后再与你算账!” 荷香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继而脸色涨得通红,紧紧攥拳,想要发难。 蔡小姐见她全无悔改之意,冷声道:“奴婢欺主,大赦不赦!你若一意孤行,将来被卖去马市,不要后悔才好!” 荷香闻言打了个冷颤,蔡小姐所说是奴婢的痛处,毕竟无论奴婢如何讨喜,都是可以随意买卖的货物。 她狠狠瞪了蔡琰一眼,又斜了蔡瑾一眼,撇了一句“破落户”,气呼呼地跑了。 蔡小姐帮妹妹出完气,脸色柔和了下来。 蔡瑾终于看到了蔡琰,满脸不敢置信。 “瑾儿!” “姐姐!” 刘豹打了个哈欠,看着相拥而泣的两女,你一言我一语,上演着俗到掉牙的亲情剧。 两女又哭又笑,最后蔡瑾抹着眼泪,对刘豹道:“多谢壮士仗义之恩,只是此处是女子闺房,不方便男人留置,还望顾及女子清誉暂且退去外面,稍后定会重谢于你。” 刘豹擦掉困出来的眼泪,看着蔡瑾一脸无语,这丫头对恶奴唯唯诺诺,对自己的姐夫重拳出击? 脾气上来,蔡小姐都拦不住! 刘豹黑着脸上前,拖过一张方凳,挨着两人坐下。 蔡瑾大惊而起,葱指指着刘豹,似是想要训斥,却是没能说得出口。 蔡琰哪能不了解丈夫的脾气,好气又好笑,嗔他一眼之后,对着蔡瑾羞声道:“他是你姐夫。” “姐夫?”蔡瑾双眼睁大,好奇地打量刘豹几眼,不敢相信道,“姐姐你不是被蛮子······” 她意识到自己失言,怕刺到蔡琰痛处,赶忙伸手捂住小嘴,眸子里满是歉意。 刘豹却是气得不行,重哼一声表达态度,自己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就因为自己是蛮子,到处都在编排他的不是。 蔡琰耐着性子解释一通,当着妹妹,也不好揭自家人的短,全是好话,听得蔡瑾小脸神色变幻,看刘豹的眼神变得不一样。 来南城的目的本就是探亲叙旧,刘豹插不上话,只是为了气下小姨子才坐到前面,现在她不撵自己,自己反而坐不住。 就在刘豹倍感无聊的时候,孔夫人却是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眼找到刘豹,上前跪倒在地上,磕头哀求道:“求壮士救救我家老爷!” 老爷? 羊衜? 羊衜满头大汗,看着重重包围着自己的官军。 听闻城中有变,驻守山口大营的族兵立刻回援。 只是他们刚刚回到城里,发现风波平息,又慢慢撤回山口大营。 只是这么一来一去的工夫,被外面的探马得知。 领兵的公孙犊敏锐地发现战机,直接带着八千精兵强攻山口大营。 大营很快就被攻破,死伤无数。 他接着发现回援的羊衜,得知郭祖被抓,嘴上说着“不准伤害郭祖”,实际却指示手下加快行动,准备一鼓作气攻克南城。 羊衜又惊又怒,只能组织族兵抵挡进攻,只是敌众我寡,一路节节败退,还未来得及退回南城,就被公孙犊的官军围困。 羊衜满头大汗,长枪戳死一名官军,对着远处观战的公孙犊吼道:“我必杀汝!” 公孙犊见羊衜气急败坏,对着左右的手下打趣道:“这厮疯了,务必留他性命,等本将军进城宠幸他的家眷,看看他会如何反应。” 他的话音刚落,引起周围猥琐的笑声。 羊衜虽然放着狠话,但是眼见包围圈越缩越紧,族人越死越多,心中充满绝望。 轰隆隆。 大地震颤,数百骑兵从南城城中冲出。 公孙犊眉头一皱,看着螳臂当车的骑兵小队,对着身边待命的手下们挥了挥手。 数百官军骑兵接到公孙续的命令,策马迎向敌人。 “驾!” “杀!” 怒号响起,两方骑兵撞击在一起,天空中充斥着无尽的嘶鸣与喊杀。 刘豹一马当先,长枪耍得宛如龙蛇飞动,浮光掠影,瞬间刺死几骑。 他身后跟着的数百南城骑兵除了白头就是少年,可谓是倾尽南城老幼。 官军骑兵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杀得丢盔弃甲,骑头赶忙喊公孙犊支援。 公孙犊拧眉不悦,只能挥手让手下全部压上。 被包围的羊衜自然认识这些老幼,双目通红,对着身边的族人吼道:“突围!死战!” 南城族兵知道自家的爷孙都来救自己,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战力,殊死搏斗之下一转颓势,眼看就要撕开一道口子。 刘豹发现羊衜的意图,对着身后众人吼道:“随着本······将军,刺穿他们!” “吼!” 嗖嗖! 枪槊相差不小,好在刘豹底子不错,逐渐熟悉了用枪的路数。 锋芒毕露,枪如游龙,如虎啸,如鬼泣。 官军眼见杀神一般的刘豹,全无一合之敌,纷纷避之不及。 前后夹攻,又是敌退我进,战了盏茶功夫,终于把官军的包围撕出一道口子,与浑身是血的羊衜会合在一起。 公孙犊眼见羊衜突围,自己人开始被对手杀得落入下风,狠狠啐了一口,知道已经没了机会,示意手下鸣金收兵。 当当当! 锣声响起,官军如释重负,争先恐后地往回逃命,领军的公孙犊更是早早就溜了出去。 南城族兵眼见敌人败退,欢呼雀跃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手上动作跟着慢了下来。 刘豹大急,挥枪再次刺死几名来不及逃跑的骑兵,对着后面跟着的南城骑兵吼道:“狼嚎!” 后面的南城骑兵手上动作没停,跟着刘豹不停追杀残兵,此时听到“狼嚎”一头雾水,不知道刘豹何意。 第九章 拒绝提亲(第三更 感谢投票) 第145章 拒绝提亲(第三更 感谢投票) 刘豹暗骂这些人愚笨,痛打落水狗都不会,声势声势,有声才有势! 他没有办法,只能亲自示范,自己先嚎了起来。 “嗷嗷嗷嗷嗷嗷嗷!” 刘豹一边怪叫着一边追杀官兵溃军。 官兵本就是惊弓之鸟,听到这般怪叫,只能把脚丫子迈得更急。 眼看狼嚎有效,对方彻底陷入混乱,年轻的孩子率先明白过来,也能放得开,跟着刘豹欢叫起来。 老爷子们一个个面色通红,但也知道军中无小事,最后还是跟着羞耻地喊叫。 “嗷嗷嗷嗷!” 一路追杀敌人出了山口,尸体铺了一路,直到溃兵四散逃进山林,刘豹才高举长枪,示意全军停止追击。 为了展露士气震慑宵小,刘豹高呼一声“万岁”! 身后跟着刘豹狼嚎一路的南城骑兵已经彻底放下脸面,跟着齐呼“万岁”! “万岁!” “万岁!” 怒号传遍山谷,刺痛人心。 大军班师回城的路上,众人看刘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 他们对此番经历倒是觉得有趣,有人嘀咕“跟蛮子一样”,有人牢骚“跟疯子一样”,有人调侃“跟傻子一样”。 刘豹脸色铁青,暗骂这些人忘恩负义,要不是孔夫人磕头磕到头破血流,自己才懒得出来瞎凑热闹。 只是刚刚回到谷口,远方竟是响起了鼓声,又有敌人压了过来。 刘豹一头黑线,不是说“南城不可去,可去不可敌”吗? 感情自己一来,敌人全都跟着都来了。 徐字旗与毛字旗招展,前面有数百骑兵,后面跟着黑压压的步卒。 刘豹从身边人口中得知,他们是泰山贼臧霸的手下,分别叫徐翕和毛晖。 恰在此时,羊衜策马跟了上来,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得吓人。 刘豹知道蔡瑾对这个表哥有意,也就是羊衜将来有可能会是自己的连襟,不能见死不救,索性把心一横,单骑冲到敌阵面前,大声叫阵道:“南城董祀,谁敢一战!” 徐翕和毛晖早早躲在远处观察战况,现在现身就是想着乘虚而入,眼见号称董祀的杀神叫阵,互相对视一眼,两人谁都不敢上。 见对方心生怯意,刘豹乘胜追击,用长枪指着两人,大声威胁道:“若敢战,必杀你二人!” 后方的南城族兵已经从慌乱中恢复过来,虽然疲惫,但是已经开始依照羊衜的指挥排兵布阵,恢复了先前的阵势。 徐翕不敢直视刘豹,心生退意,对着毛晖提议道:“今日天色已晚,咱们改日再战?” 毛晖咽了口唾沫,看着单骑在前浑然无惧的“董祀”,认同道:“甚合我意,先饶他一命。” 两人一拍即合,于是纷纷瞪了刘豹一眼,带着手下兵马退去。 眼见敌人被自家主将吓退,身后的南城族兵不知道谁先狼嚎了一句。 然后整个山谷里再次传荡着“嗷嗷嗷”的狼叫。 刘豹回到羊府,脸色不善,明明是帮他们,却感觉心里憋屈。 因为这帮人狼嚎就狼嚎,总会带“夹枪带棒”,发些“像蛮子”“丢死人”之类的感慨。 这让他一个蛮王很不爽,最后没给他们好脸。 不爽? 刘豹忽然愣住,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会因为这点小事变得不爽? 不知不觉间,自己真把自己当成蛮子了? 刘豹一脸悻悻,迎上担忧的蔡小姐,表示自己没事,毕竟铠甲上的血,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他现在对于羊氏有了救命之恩,热情款待自然是少不了。 刘豹对那位额头通红的孔夫人高看一眼,她为了求大家出城救羊衜,到处求人下了死力,否则也不会凑出数百老幼。 如果没有数百老幼,只有自己一人,打死也救不出羊衜。 蔡小姐知道刘豹没事,重新跟妹妹腻在一起。 刘豹对这个始乱终弃的坏女人十分无语,只能死皮赖脸地跟去了蔡瑾的闺房。 姐妹俩叙完家常,又开始讨论琴棋书画,尤其说到弹琴,蔡瑾不停晃着蔡琰的胳膊撒娇,想要听姐姐弹曲。 蔡小姐会弹琴,这刘豹是知道的,毕竟帮她还原蔡府的时候,她的闺房里就有琴。 只是,她竟然“敝帚自珍”,一次都没弹给自己听过。 蔡琰羞看了刘豹一眼,小脸兴奋,松了松指节。 她的手指白皙修长,像是自己印象中的钢琴家,想来也是因为自幼弹琴的缘故。 葱指落,梁音起。 刘豹闭目享受,听着蔡小姐奏出的悠扬琴声,仿佛置身草原。 只是声音过了小半,音调就开始变得不对味,甚至吱吱啦啦。 刘豹虽然不懂音律,但是蔡小姐琴声中的不协调宛如唱歌跑调,怕是老牛也能听得懂。 蔡瑾一脸不敢置信,不相信这么拙劣的琴声,竟然出自自己姐姐之手,那位“所出皆是上品”的姐姐。 蔡小姐脸蛋通红,又羞又恼,脑袋都快垂到胸口。 刘豹看得好笑,心想也对,毕竟业精于勤荒于嬉,这丫头不愿意弹给自己这个蛮子听,强忍两年不碰琴,现在要是还能弹好那就有鬼了。 蔡小姐倔强着重来一遍,然后又一遍,接着再一遍。 蔡瑾双目无神,呆呆看着自己的偶像,一副梦想破碎的表情。 在羊家小住两日,决定明日告别。 刘豹带着蔡琰来到堂屋,准备最后跟羊衜谈谈。 蔡琰为了蔡瑾,还是对羊衜表明了身份,只是对于刘豹这个丈夫,则谎称是救她逃出蛮地的董祀。 孔夫人和蔡瑾也在,由于刘豹的告发,得知荷香私通郭祖引来官兵,已经把她逐出了南城。 外面贼匪横行,荷香一个女子,想来下场不会好。 至于吕虔和郭祖的问题,那就轮不到刘豹一个外人来操心了。 “董郎君。”孔夫人起身对着刘豹行礼。 她自感对荷香的事情有责,坚持只是驱逐而非杖毙,自己不停向蔡瑾赔礼道歉。 刘豹笑着回礼,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抿上一口,要说好吃好喝,中原还是要强于自己所在的偏远之地。 第十章 长姐如母(第四个,感谢,感谢投票~) 第146章 长姐如母(第四个,感谢,感谢投票~) 蔡小姐倒是一直没给这位孔夫人好脸,严格来说,依照她跟孔融的热络,两人应该亲如姐妹才对。 落座之后,蔡琰开门见山,对着羊衜说道:“表兄,琰儿感念你对瑾儿的照顾,现在令夫妇琴瑟和鸣,也不方便留着瑾儿在这里碍眼,此番离去,我会求郎君带上瑾儿。” “噗。”刘豹喷出茶水,连忙道歉,满脸不解地看向蔡小姐,她明明知道小姨子的心思,怎么干出棒打鸳鸯的事来? “夫君,不行吗?”蔡琰对着刘豹妖娆一笑,秋眸含情,睫毛蹁跹。 刘豹咽了口唾沫,蔡小姐很少主动对自己撒娇,眼见如此美态,脑袋点得像是不倒翁一样。 蔡小姐见刘豹答应,瞬间收去媚态,轻哼一声,转首看向羊衜。 羊衜面色尴尬,支支吾吾,看到一脸绝望的瑾儿,心里一紧,然后鼓足勇气。 他拂袖起身,上前对着蔡琰拜礼,“琰妹,愚兄对瑾儿一心一意,长姐如母,还望能够成全。” 一心一意? 蔡小姐呵呵冷笑,一言不发。 孔夫人面色尴尬,对于自家夫君中意蔡瑾,她已然无能为力,只好接受这个现实,贤惠帮腔道:“妹妹放心,瑾儿到了羊家,姐姐决计不会亏待了她。” 蔡瑾对着孔夫人感激一笑,与羊衜快速碰了个眼神,然后上前晃着蔡琰衣袖,哀求道:“姐姐,瑾儿也求你了。” 刘豹对这种欲扬先抑的手段并不陌生,老老实实在旁看戏,眼见三个人轮番上阵,蔡小姐还是紧绷着脸,口风不松,想来是为了帮妹妹撑撑场子,以免将来受了欺负。 吃完晚宴,蔡琰还是坚持己见,无视羊衜的哀求和蔡瑾的要死要活,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 刘豹看着羊衜那心如死灰的模样,还有恨不得“殉情”一样的瑾儿,给他俩递个放心的眼神,让这对男女喜出望外,满脸感激。 回到住处,明天就要启程南下彭城,夫妻早早躺下。 刘豹侧身搂着蔡琰,吹着枕头风道:“差不多行了,人家真情实意,你就找个台阶答应了吧。” “差不多?我为何要答应?”蔡琰蹙眉,同样转身看向刘豹。 刘豹一愣,“因为他俩相爱啊,你不是为了妹妹以后少受欺负,特意敲打敲打羊衜?” 蔡琰一愣,呵了一声,“夫君怎么想我呢?我哪有那般小心思。” 没有小心思? 刘豹彻底蒙了,试探道:“你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蔡小姐双眸瞪圆,似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炸毛道:“当然不同意!” 刘豹揉了揉刺痛的耳朵,巴着嘴,无语道:“人家郎情妾意······” “夫君!”蔡小姐打断刘豹,小脸认真道,“你可知道何为妻,何为妾?” 刘豹点头,又赶紧摇头,自己懂个屁,妻都是头一遭。 蔡小姐好笑道:“妾要把妻当主母侍奉,不能争宠,不能尊卑颠倒,不能穿大红,甚至孩子都不能自己抚养,说通俗些,妾不过是主人家的货物罢了,你且摸摸良心,要是我们的······女儿嫁给别人当妾,你舍得吗?” 说到女儿,蔡琰眸子沉下,声音也低了几分。 刘豹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会引到自己女儿身上,怕她难过,赶忙岔开话题道:“说到底不还是男人说着算,人家羊衜对瑾儿真情实意,就不能有例外?” 蔡小姐摇头,轻咬下唇,举眸迎着刘豹,认真道:“我现在不仅是瑾儿的姐姐,也是她唯一的亲人,长姐如母,不得不替她打算。爱情虽是美好,但是女人终归是韶华易老。瑾儿现在为了一时的欢愉,将来却是要多上许多的不幸,能做平人妻,不嫁贵人妇,咱家现在又不需要巴结权贵,哪有把女子送去做妾的道理。” 刘豹抽着冷气,听蔡小姐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只是接着感觉头疼,没想到是自己自作聪明,揽下不该揽的差事,人家蔡小姐压根是铁了心不答应。 他叹了口气,还不死心道:“就算让羊衜立个合同,写个保证啥的也不行?” “夫君!”蔡小姐从被窝里捉住刘豹的手,晃了两下,似是有了愠怒,“怎能如此幼稚!” 合同,幼稚? 她这么看两人“初见时”的合同? 刘豹脸子一黑,只是见蔡小姐态度坚决,叹了口气,认输道:“行了行了,听我知道了,一切夫人做主,明早咱们直接上路,不掺和了!” “带着瑾儿一起。”蔡小姐雀跃道。 “不行。”刘豹痛快拒绝,瞬间想到上次带了小竹那个累赘,蜜月一下子变成了全家福,哪个男人受得了。 蔡小姐大怒,跟刘豹打闹半天,最后累得自己气喘吁吁。 最后夫妻妥协,决定同去徐州不带蔡瑾,等到返程的时候再捎上她。 只是这么一来,刘豹也就对不住那对“牛郎织女”的信任。 蔡小姐见刘豹满脸愁色,忽然朱唇轻启,冷不丁来了一句:“夫君,你想不想纳妾?” “嗯?”刘豹一愣,不知道怎么扯到自己身上。 “若是纳妾,夫妻行房之时,旁边还多个帮衬。”蔡小姐继续循循善诱。 多个帮衬? 刘豹打个机灵,这是什么目前犯,有点······刺激。 他想着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开。 蔡小姐见他傻笑,竟是有意,哼了一声,气得背过身去。 刘豹被蔡小姐这么一撩拨,瞬间觉得当妾不是个正经身份,有点理解蔡小姐的想法,好比现代女孩声称为了爱情去当小三一样,家里人肯定不愿意,还是希望女子能够嫁个正经人家。 刘豹彻底决定支持蔡小姐,把手环到细腰,凑到她那圆润的耳垂边调笑道:“夫人,求欢就求欢,莫要换着法子撩拨为夫。” 蔡小姐转身皱眉,瞟着刘豹,辩解道:“哪有求欢······呜呜······” 哼哼唧唧,琴声绕梁,远比白天来得婉转动人。 第二天动身,出门来到城外。 刘豹私下跟羊衜表达了蔡小姐的意思。 羊衜虽然失落,但他显然比刘豹清楚其中内里,表示理解,声称会照顾好瑾儿,等着两人回来接她。 蔡小姐跟妹妹“生离死别”之后,被刘豹抱上马。 两人一骑,跟羊家人挥手道别。 羊衜看着即将远去的身影,对着刘豹大声一声,“左贤王,欢迎再来!” 远处的刘豹闻声一愣,没想到竟然被对方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旋即没有否认,高举着手臂挥了挥。 第五章 感谢投票) 第147章 彭城校场(,感谢投票) 蔡瑾愣愣看着潇洒离去的夫妻,神情复杂。 久别重逢,姐姐完全变了个人,已然不再是那位高不可攀的蔡博士,反而如同寻常妇人一般,或喜或悲,或哭或笑,明明俗气,却让人心生羡慕。 姐夫似乎家世不好,总是羞于启齿,但他把姐姐从邪恶奸诈的蛮夷手里救出,身上又有本领,看上去也敬重姐姐,自己也算安了心。 不过想到他们不同意自己与表哥的婚事,还要带走自己,心里一悲,脉脉看眼羊衜。 羊衜面带微笑,眺望着远方逐渐消失的身影。 刚才刘豹并未否认身份,加上他这几日下来显露出的不俗本领,以及他对蔡小姐这名汉家女子的态度,那些关于河东无须蛮的传言,自己瞬间信了几分。 蔡瑾看羊衜,羊衜看着刘豹,孔夫人则是看着蔡瑾,面色阴暗难明。 奉高城,吕虔铁甲染血,刚刚打退袁谭的一波进攻。 他手里拿着一封书信,署名是将作大匠孔融,也就是孔夫人的父亲。 里面都是些替羊衜求情的车轱辘话,他飞速扫上两眼,然后随手一扔,揉下发涨的额头,对着前面跪在地上的公孙犊道:“起来吧,先想办法把郭祖要回来。” 公孙犊如释重负,颤颤巍巍起身,嘴唇发紫,背后染血,显然是受了军法。 他对着吕虔一礼后转身,一瘸一拐,走到门口一个趔趄,吓得亲卫上前搀扶。 吕虔看着虚弱的公孙犊,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说那名南城猛将叫什么来着?” 公孙犊回身看向吕虔,如实禀报道:“依照咱们安插在羊家眼线,听说他叫董祀,是蔡家的远亲。” “董祀?远亲?”吕虔一愣,自己刚扯胡人家的蔡氏长姐哄骗羊衜,没想到真的蔡家人就来了。 说到董祀,他忽然又想到东祀台,想到在那里遇到的面熟男子,反复叨念两遍蔡家,猛然惊醒,大急道,“竟然是他!果然是他!人还在南城否?” 公孙犊刚想回话,外面跑进一名令兵,行礼过后递上竹简。 公孙犊接过竹简快速扫视一遍,对着吕虔苦笑道:“走了,沿道南下去了彭城。” “彭城!果不出所料!”吕虔又惊又怒,头冒冷汗,然后看向公孙犊,连忙吩咐道,“你也速速跟去!尽用徐州各方助力,务必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去徐州?”公孙犊脸色一惨,身上还有伤,但见吕虔怒目而视,偷偷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唯”。 徐州,彭城校场。 艳阳高照,秋风怡人。 今日“休沐”,从上到下并未训练,零零散散乱在校场各处。 其中打群架的,七仰八叉的,骂骂咧咧的,不仅臭气熏天,而且乌烟瘴气。 校场角落,有一排马房,只是里面的战马却是没有几匹。 几名甲胄齐整的军头凑在里面,缩成一圈,鬼鬼祟祟。 其中一人掏出白色麻布袋,左右张望两眼,快速把布袋解开。 接着众人纷纷上前,满脸兴奋。 一人从袋里拿出小块什么东西,用手捧着散落的粉末,直接塞进嘴里,然后又舔了舔手心上的残渣。 东西下肚,他双目紧闭,深深吸了口气,一脸享受,发出舒畅的呻吟。 旋即灰不溜秋的脸上变得通红,四肢开始不规则的摆动,喘息也跟着变得急促,整个人像是离水之鱼一般,不停腾挪扑腾。 另外几人见状蠢蠢欲动,有样学样,等他们食下东西,最后的反应一般无二。 过了许久,几人全都如同烂泥,似是喝醉了一般,东倒西歪瘫软在一起。 他们是魏将军的亲信,由于刚刚立了战功,才被赏赐了此般宝物。 一名小兵慌慌张张地跑来,看见横七竖八躺着的军头,大急道:“快起来!吕老虎来了!” “什么!” “她不休沐?今天怎么能来!” “快起来!让她抓着麻烦了。” 几名置身云端的军头听到吕老虎的威名,瞬间坠落回地面,一个个蹦跳起来,慌乱整理衣物,通红的脸上多了抹煞白,更多了无数汗珠。 被称为吕老虎的,是位英气少女,全名吕绮玲,是他们主公吕布的女儿。 只是这位少女不似寻常大人物家的小姐,不爱红妆偏爱武装,而且身手一流鲜有敌手,在整个军中留下赫赫威名,军头们十分怕她。 青巾束发不施粉黛,曲线玲珑不显娇柔,鱼鳞甲,翘头靴,英气的眉毛斜挑,琦玲把头盔揽在了臂弯。 修长紧致的秀腿猛踹,一脚把堵在门前的小卒踹倒在地上,她接着大步走进马房,右手在挺巧的鼻梁前面扇了两下,又抽抽鼻子,最后冷眸扫向几位做贼心虚的军头,语气不善道:“五石散?” “没有没有,我等在讨论军务!”几人大骇,纷纷摆手澄清。 琦玲看向出言的军头,“讨论为何?” 军头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咱们去河内买马的队伍不是给小沛刘备扣下了吗?我等知道大战将起,正在商量如何利用中原的驽马。” “结果呢?”琦玲皮笑肉不笑。 军头咽口唾沫,结巴道:“结······结果就是让本地兵做先锋,咱们并州铁骑绕后,如此这般,便是马差些也不打紧,定能把敌军冲散。” 琦玲点头,上前拍下军头肩膀,语气不容置疑道:“甚好,军营吸食五石散,领三十军棍,欺瞒上峰,领五十军棍,建言有功,减三十军棍,可有异议?” 军头脸色惨白,巴大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瞥见琦玲那张如同寒冰的俊脸,叹了口气,抱拳告罪一声,痛痛快快走出了马房。 等军头出门,琦玲又扫向剩余军头。 “吸食了!” “我也吸食了!” 剩余军头纷纷承认,相较于吸食五石散的三十军棍,欺瞒上峰更为严重,大家不傻。 琦玲摆两下手,对着逐个钻出马房的军头哼声道:“典兵者,军无纪律,必出大乱,愿尔等好生悔过!” 众人老老实实应是,出了房门作鸟兽散。 她训斥走军头,接着退出马房,只是离开马房没多远,又见两伙人聚在一起,似是要打群架。 领在前头一人怒目圆睁,粗壮的指节直指前方一人,发狠道:“狗东西!敢欺负咱们河内好汉,今天非让你们吃点苦头不成!” 感谢书友等风来n1的再次支持,感谢书友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十二章 吕家琦玲 第149章 吕家琦玲 “对对!拾掇这群徐州杂种!” 另一帮的头人也不好惹,挽起袖子,迎着前方骂骂咧咧道:“一群丧家犬,还出了郝萌那个叛徒,现在想在爷爷们头上作威作福?今天打死你们,看有谁管!” “杀了他们!” “打死他们!” 骂战片刻,簇拥的人群已然压制不住,转瞬战在一起,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双方没带刀兵,只用拳脚,相较于你死我活,更像是泄愤。 但是乱拳也能打死老师傅,混战之下,还是有人被踩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显然闹出了人命。 琦玲一眼瞧见,眉头紧蹙,眼见倒地的人越来越多,连忙推了一把身旁的亲兵,捉住他手里的枪杆,卜一发力把枪夺过,随后甩出个漂亮的枪花。 她疾步冲进战团,枪杆一挑一戳,瞬间打翻两人。 “啊!哪个狗东西不讲武德,竟然带棍棒!” “敢动家伙,你们死定了!咱们也······嘶······疼疼疼!” “小心!冲进来个新芽菜!怎么跟个娘们一样!啊,别打别打!” 琦玲手中长枪舞得飞快,已经不知道打倒多少人,径直从南到北,宛如抽刀断水,硬生生从两伙人中间打出一条空挡。 在她如此彪悍的战力之下,逐渐有人发现了不对劲,认出她来得兵油子更是慌忙退出战团,乖巧立在一边,只盼能够从轻发落。 终于,风波平息,两拨人泾渭分明,中间只剩绮玲一人站着。 “参见吕将军。” “参见吕将军。” 知道触犯军规的众人呼啦啦跪下,低头耷拉脑,不敢看琦玲。 吕布转战各地,手下兵员构成复杂,山头自然就多,矛盾跟着也多。 所以琦玲对他们私斗已经见怪不怪,只要不动刀兵,也不稀得多问。 她直接对着几名军头怒斥一通,安排他们去领军棍。 军头们似乎十分惧怕绮玲,一个个老老实实,没人敢多说什么。 群殴平息,绮玲继续巡视校场。 只是半个时辰的工夫,乱七八糟的校场重新变得井然有序,换了个模样。 在一片恭维和敬畏中,琦玲单身上马,戴上红缨飘飞的头盔,环顾四周,随后骑出校场。 “乖巧”的士卒们发现吕老虎走了,纷纷松了口气,又开始各干各的,校场重新变得嘈杂。 尤其是挨了军棍的几名军头,一边疼得喊娘,一边破口大骂。 有人不忿道:“天杀的吕老虎,活该没人敢娶!” 有人抱怨行刑的士卒道:“嘶嘶,痛死了,你小子敢下狠手,以后千万别落在老子手里!” 有人对着绮玲离去的方向编排道:“这算哪门子女人,除了脸蛋长得好看,整个人硬得跟个石头一样,有男人敢要就怪了。” 然而绮玲此时已经骑马回去城里。 彭城本是通衢之地,借着交通便利,贸易兴盛,城市繁荣。 只是四年前被曹操屠过城之后,满城百姓死绝,哪怕后来又迁居过来不少百姓,但是至今仍未恢复到以前的盛况。 城中百姓都是被从徐州各地强迁到彭城内的,地多人少,互相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 绮玲骑马入了西市,舔了舔嘴唇,骑到常来的饼摊,下马跟卖饼的老伯打个招呼,然后点了四张羊油饼,一碗胡汤,开开心心喝了起来。 她跟老爹一般口重,受不了家里做得清淡食物,最喜欢市里的小吃。 同样在摊上吃饼的顾客,见到女孩子一个人吃四张饼十分诧异,要知道寻常人最多吃两张,她这饭量比起壮汉也是不遑多让。 只是她这么能吃,身材倒是纤细修长,也不知道肉都长去了哪里。 老伯跟绮玲熟稔,特意帮她多放了肉片,借机套话道:“小将军,咱们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自从徐州跟曹操作战,可谓是倒了血霉,曹操总共攻打徐州两次,每次都会“所过皆戮”,杀得鸡犬不留,搞得百姓们对他是又恨又怕。 老伯想从绮玲这里套出消息,也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早做准备,打算南下避难,也算给家里留下香火。 绮玲甜甜一笑并未回答,虽然还是穿着铠甲,但是全无军营中的飒爽,更像是一名娇憨的邻家少女。 见绮玲识破自己的意图,老伯叹了口气,不过对方没有否认,那么自己只能“宁可信其有”,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绮玲把汤喝干,意犹未尽,打了个饱嗝,强忍再要两张饼的冲动,恋恋不舍得站了起来。 沛县本属于豫州,由于临近徐州彭城,早在兖州豫州大乱的时候,被陶谦发兵占领,纳入徐州治下。 如今沛县驻扎着刘备,吕布正是从他手里袭得的徐州,因此两家关系算不上好,临近小沛的彭城就成了徐州的防御重镇,上万大军驻扎在城里。 掌管彭城军队的主将,是魏续魏越两兄弟,也都是吕布的表弟,是绮玲的表叔。 徐州的治所从郯县迁移到下邳,吕布全家跟着入住下邳,只是绮玲小姐为了躲避母亲严夫人,孤身来到彭城军营,投奔到表叔手下,一住就是数月。 刘豹和蔡小姐也是来到了西市,刚从布舍逛完,抱着新买的布料,打算做两身换洗的衣裳。 “夫君,这块布料好不好看?”蔡小姐对着新买的布料爱不释手。 “好看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刘豹打着哈欠,语气敷衍。 “说什么傻话,这种布料哪能适合女子,是准备做给你穿的。”蔡小姐蹙眉,对于刘豹的敷衍有些愠怒。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饼摊,也是点了几张羊油饼,要了两碗特色胡汤。 刘豹作为正八经的胡人,跑到汉家地盘吃胡家食物,感觉有些怪异。 恰巧绮玲吃饱起身,看着郎情妾意的“狗男女”,眸子老是忍不住多看,一脸羡慕。 她今年一十有八,已经及笄三年,可惜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是实打实的“剩女”。 脑子里暗叹“良人何处寻”,牵马回到住处,只见表叔魏续站在门口,朝着自己迎了过来。 第十三章 张仲景 第150章 张仲景 “小祖宗!你可回来了!”魏续见到绮玲大喜,快步上前接过马缰,朝着大门努了努嘴。 绮玲一愣,然后明白魏续的意思,转身就要逃跑。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站住!你要是敢跑,为娘就敢把你的腿给打断!”叱咤过后,宅内走出一名中年美妇,食指直指绮玲,浑身气得哆嗦。 美妇不是旁人,正是绮玲的母亲,吕布的正妻严夫人。 严夫人气势汹汹,大步走到“低头认罪”的绮玲跟前,伸手揪住她的耳朵,怒气冲冲道:“气死为娘算了!天下哪有你这般的女子,整天抛头露面跟男人混在一起,自己说说,都多大了?就知道舞刀弄枪,做妾都没人要,为娘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生了你个小畜生!” 绮玲抽着冷气,被严夫人一路拽进家门,面色悲苦,不断瞟向魏续求助。 魏续刚挨了一通臭骂,心里有苦难言,现在哪敢掺和人家母女间的私事,只能狠下心无视绮玲小姐那可怜无助的小眼神,牵着骏马慌慌张张地跑去了马房。 母女进了内堂,严夫人也不客气,让绮玲跪在门口,唾沫横飞。 绮玲“皮糙肉厚”,倒是不怕娘亲一个“弱女子”对自己动手动脚,但是最怕念叨。 “身板糙得跟块木头似得,哪家男子要是娶了你,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娘我长得也算貌美如花,当年求亲者多如牛毛,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你都开始玩泥巴了!” “打打杀杀,杀杀打打,战场杀敌就算强如你爹又能如何,朝廷还能给你封个女骠骑不成?” “字都认不全,女工全然不会,要是嫁进大户人家,你打算拿着棍棒相夫教子?” “你也别低头不说话,你娘是没脾气了,哪怕是当妾,也得赶紧把你嫁出去!” 绮玲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听娘亲把自己编排得一文不值,满腹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着。 盏茶工夫过后,严夫人骂累了,看着泣不成声的女儿,感觉自己说得稍微有一点过,但也拉不下脸面哄她,只好继续提着嗓子道:“为娘跟你爹商量过了,你都这个年纪了,现在也谈不上什么门当户对,最后给你一月时间,换去你这身遮胸护腿的铁疙瘩,使出为娘传给你的本事,撩个中意的汉子回家!否则一月过后,为娘也拦不住你爹,到时候随便找个军头把你嫁了,受了苦也别哭别闹!” 绮玲听闻父母要把自己嫁给军头,脸色煞白,心里又惊又怕,泪珠子落得更甚。 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武艺又不如自己,自己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他们。 然而更可悲的是,即使愿意,那些军头怕是也没人愿意娶自己,上次便有个小郎君被爹爹看中,表面受宠若惊,连夜逃去了小沛。 严夫人看着女儿叹了口气,千错万错,全都错在自己没能生出儿子,自家那相公又是不遵礼法的性子,硬是把女娃当男娃养,落得个及笄三年无人问津,属实愁死个人。 绮玲见娘亲下了最后通牒,抹着眼泪起身,行礼告退,心如死灰。 她心里也想不明白,明明大家都夸她生得跟娘亲一般好看,可就是没有男子愿意上门提亲。 现在连爹爹娘亲都嫌弃自己,急着赶着把自己送出去,也许,自己注定是个惹人嫌弃的女子吧。 绮玲乖巧回屋,脱下铠甲,换上一身白色的男子儒袍,双目无神走出家门,晃晃悠悠走在道上。 沿途不断有人跟她打招呼也听不见,径直来到了城北的黄河边上。 城北河道,刘豹牵着蔡琰小手,四处打听问路,得知张仲景的住处就在附近。 刘豹对现代的彭城并不陌生,但此时的彭城有一点大不相同,那就是黄河流经城北。 顺着黄河边上的河道四处寻觅,终于找到一间还算宽敞的宅院,宅院门板上写着“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几个大字。 刘豹与蔡小姐相视一眼,字中意思不难理解,想来此处就是要找的医舍。 蔡小姐还不知道丹毒之事,只当是夫君体恤自己,于是美目涟涟,含情脉脉。 刘豹带着蔡小姐敲门进院,只见一名小童正在摆弄草药,旁边围等着十几位仆人打扮的男女。 询问小童得知,张仲景最近钻研医术陷入瓶颈,无心看诊,现在竟然去了河边······钓鱼。 “小郎君,行个好吧,我们曹家决计不会亏待仲景先生,请务必救救我家少爷!” “小郎君,我家可是已经等了两天两夜,人命关天不能耽误,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仲景先生回来也应该先去我们成府才对。” “不是不是,你们行行好,先去我们魏府,若是请不到仲景先生,夫人会杀了我们的!” 眼看求医的人络绎不绝,各有各的苦处,这让刘豹对张仲景的医术放心不少。 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冷漠,一堆人等着看病救命,他却是逍遥快活去了,瞬间又减了几分。 但毕竟是自己求人治病,刘豹可不想带着蔡小姐等上两天两夜,又怕张仲景忘了时辰早出晚归,于是决定主动出击,依照小童的建议,亲自去河边找寻张仲景,接着近水楼台的机会“插队”。 其余求医的众人一脸鄙夷,因为他们早就试过,不仅不能劝回神医,还会因此惹怒于他。 刘豹可管不了这么多,脚踩枯叶,跨过老藤,沿着河岸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位穿着灰色麻袍的白发老者,与小童描述的样貌无异。 刘豹牵着蔡小姐的小手走向前面,待到贴近后才发现,张仲景虽然满头银丝,但是面色红润,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哪里是什么老者。 张仲景坐着马扎,举着钓竿,看着波涛汹涌的黄河愣愣出神。 刘豹一看他那鱼竿前端连鱼线都没有,竟是比姜太公还要过分。 不等刘豹提醒,张仲景似乎发现了夫妻俩人,开口道:“本医此时心思大乱,根本没有心思看病,尔等莫要耽搁了病人,还是去城南的陈氏药舍吧。” 陈氏药舍? 第十四章 人工呼吸 第151章 人工呼吸 刘豹听着有点耳熟,不知道是不是陈家的铺子。 只是依照皇甫郦的说法,蔡小姐找一般郎中看病无用,找的就是张仲景这个神医,哪能轻易离开。 于是刘豹看着张仲景的侧脸,恭敬一礼,好奇道:“不知神医所愁何事?” 张仲景闭目叹了口气,也不隐瞒,坦诚道:“最近研习医书有惑,深感望闻问切之瓶颈,也不怕吓着你们,现在总会生出把人开膛破肚看上一看的冲动,哪里还能平心静气地看病救人。” 开膛破肚? 蔡小姐闻言吓得脸色惨白,刘豹却是不以为意,对于现代人来说做个手术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观张仲景一个古人,想法倒是十分前卫。 张仲景见两人还未被吓走,补充道:“我那好友华佗,便行过此事,把人头颅敲开,那般场景,甚是让人向往,毕竟想到的和看到的,终归是有差距。” 蔡小姐吓得打起了摆子,刘豹赶忙揽住细腰,纳闷道:“这也不难,寻着死人验证一下不就好了?” 张仲景终于转头,白了眼刘豹,没好气道:“本医想看的是如何从死就活,人都已经死透,还有何看头?” 刘豹咧嘴,他虽然不懂艺术,但是知道后世可以通过捐献遗体用来帮助医术发展,肯定有用,只是不知道如何跟张仲景解释,一时尬在原地。 “有人投河了!” “谁会水啊!救人啊!” 尖叫声忽然从不远处响起,打断两人的谈话,只见有人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走向黄河深处,只剩脑袋露在水面,眼看就要被黄河没过。 张仲景猛然起身,毫不犹豫跑了过去,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身手宛若游鱼一般矫健利落,朝着溺水的地方急速游了过去。 他精通水性,不一会工夫就把人捞到岸边,周边的百姓全都围了过来,一片叫好。 “这孩子年纪轻轻,模样也俊俏,怎么这般想不开!” “是不是受了夫家的欺辱啊?啧啧,可怜。” “怎么办啊,好像还是晚了一步,已经没救了。” 众人叽叽喳喳的当口,张仲景四处拿捏,最后深深叹了口气,面容惋惜。 刘豹挤入人群,看见地上躺着的少女,心里清楚她溺水不久,眼见众人围而不救,只能当仁不让,一把推开堵在前面的张仲景,在一片哗然之中,双手抚上了山峦。 他满头大汗,虽然知道人工呼吸的常识,但是第一次实战,只能依照印象有样学样,双手大力挤压,时不时覆上少女唇口帮她渡气。 “哪里来的登徒子,竟然辱没逝者!” “快把他拉开,怕不是想女人想疯了!” “禽兽不如,抓起来报官!” 人命关天,刘豹哪里顾得上身旁的聒噪,眼见少女还是没有反应,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按压亲吻,亲吻按压,反反复复之下,功夫不负有心人,少女吐了大口,有了轻微的反应。 旁边的几名大汉已经逼近刘豹,伸手想要扯他。 “住手!” 张仲景大呼一声,快速挡在刘豹身后,瞪退众人,转身认真看着刘豹的动作。 他盛名在外,百姓自然都认得这位张神医,所以即使嘴上还是不解,却也没有继续逼近刘豹。 刘豹哪有心思顾得上后面,少女吐水只是第一步,趁着她有了轻微的意识,继续快速挤压胸部,不停对嘴啃上两口,脑海中忽然想起昔日拯救初生羊羔的画面,伸手狠狠扇了少女几巴掌。 众人看得又惊又怒,但是少女确实因此有了反应,似是有了救活的希望,谴责的声音虽然不断,但是变得小了许多。 在刘豹的不懈努力之下,少女忽然如同虾米一般躬起身子,侧身又吐了大口,接着僵直的双腿曲起撑在地上,似是有了朦胧的意识。 一如当初羊羔接生的场景,刘豹知道越是现在这样越不能放松,继续重复动作,咋次啪啪几个耳光,直至少女眯开双眼,有了稳定的气息,再次亲了下去。 绮玲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有位英俊的郎君在宠爱自己,不停摆弄着自己的身子。 睁开星眸四目相对,眼见郎君那温热的大唇再次朝着自己啃来。 满头大汗的刘豹察觉到了异样,瞳孔睁大,猛然愣住。 少女力气恢复的奇快,瘫软的双臂不知何时竟然能够缠上自己的脖颈,而且力道大的吓人。 刘豹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要知道蔡小姐还在旁边站着,人工呼吸本就是不得已而为,这让自己如何解释! 绮玲见郎君忽然想要甩开抽身,似是厌恶了自己,虽然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自己果然是个没有魅力的女子,根本就勾引不到男人,注定孤老终生,不配活在世上。 心里重新凉了下去,只是手上动作却是还在顺从心意,做着最后的挽留。 她心里也想嫁个风度翩翩的如意郎君,不想被爹娘塞给大大咧咧的军头,于是紧了紧揽着刘豹脖子的双手,身子前倾索吻,眼角渗出泪花。 刘豹哪敢继续下去,脊背发凉,大声对着背后的蔡小姐澄清,“小姐你做梦呢?清醒点!看清楚了!” 第十五章 百口莫辩(第四更,感谢支持~) 第152章 百口莫辩(第四更,感谢支持~) 做梦? 绮玲脑袋昏涨,接吻的感觉算不上好,冰冰的,咸咸的,与娘亲说道的并不一样。 果然是梦,等到醒来,郎君自然也就随风而散。 再好的梦境,终归只是自己的臆想,虽然欲罢不能,但是早晚还得醒来。 罢了罢了。 她默念两句,然后合上眸子,又重新睁开。 只是眼前的郎君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可见。 似乎······不是梦? 只是郎君的脸色铁青,似是动了怒,难道他是在责备自己没能讨得他的欢心? 绮玲心里一苦,开始变得委屈,自己也是头一次,明明按了娘亲的吩咐,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 趁着绮玲茫然无措的当口,刘豹终于挣脱出身,如避猛虎一般快速退后两步,满脸无辜,转头看向蔡小姐。 蔡小姐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灿烂到让刘豹心里发毛。 刘豹偷偷打开好感度看上一眼,果不其然,-220。 上次一下掉200好感度是什么时候来着? 周围百姓发现尘埃落定,开始七嘴八舌,一边骂着没羞没臊,一边又有人面带艳羡,毕竟绮玲被湿袍勾勒出来的身段极美,让围观的男子只恨换成自己才好。 张仲景不愧是一代神医,发现了刘豹的窘境,主动出手“救人”,上前帮着逐渐回过味来的绮玲把脉,又对着后头的刘豹招呼道:“小友好本事,这手救人的手段可有名字?” 他特意加重了“救人”两字的语气,震住了嘈杂的众人。 刘豹咽了口唾沫,本就不知道如何辩解,眼见张仲景递来台阶,自然不敢放过,心里感激之余,恨不得上前抱着他啃上两口才好。 他连忙看眼蔡小姐,大义凌然道:“不错,这救人的法子,名为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 众人哗然,品着几个字的意思。 刘豹赶忙一通比划,大声排疑解惑,与其是说比划给张仲景看,更像是比划给身后的蔡小姐看。 张仲景年近半百,哪能看不出男女间的心思,一边继续帮着脸色通红的绮玲把脉,一边转首看向蔡小姐,帮腔道:“医者如父母,这般法子虽然有悖礼法,但能救人就是善举,属实让在下涨了见识,可以载入医书,小姐还请原谅小友,就不要挂怀了。” 蔡小姐盈盈一礼,举止得体大方,对着张仲景笑道:“小女并非不识大体之人,多谢神医良言,不过当下,还是专心救人的好。 刘豹听蔡小姐说得漂亮,欲哭无泪,毕竟好感度不会骗人,就差当众点破“你撒谎”! 张仲景满意地点了点头,递给刘豹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转身继续帮助绮玲。 绮玲已然死过一次,被水这么一呛,心境也是有了变化,只是发现与自己“亲亲我我”的郎君竟是有了爱人,心里悲苦难明,刚刚暖上三分的身子重新变得冰凉,让替他把脉的张仲景皱起眉头。 确认无碍,绮玲被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解说道一通过后,连连道谢,然后失魂落魄地离开。 她的身影看上去无比萧瑟,当真是我见犹怜,甚至有几名年轻男子想要追上去,只是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吕家老虎”,瞬间打消了众人的热情。 张仲景见把人救活,心情大好,招呼刘豹一起,回到原处收拾鱼竿,又让刘豹帮忙提着竹篮,三人打道回府。 就在刘豹找寻张仲景的当口,张家门前已然是门庭若市,人数已然翻了几倍不止,挤得满满当当。 众人瞧见张仲景回来,纷纷涌上前来,七嘴八舌,哀嚎遍野,场面十分骇人。 张仲景听着众人“神医神医”地叫着,说得一个比一个惨,见怪不怪,不为所动。 不过倒不是他心冷,而是多年行医下来自知人力有尽,他自己只身一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普度众生”。 他带着刘豹夫妻穿过人群,回到自己的房内,不停询问着人工呼吸的细节,直言想要载入医书。 刘豹见有机会带着蔡小姐“插队”看诊,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仲景为了感谢刘豹教了他这门医术,默然允下他的心思,已经起身去了偏屋,准备看病用的什物。 刘豹借着夫妻独处的空暇,赶忙对着蔡小姐自证清白。 蔡小姐一副通情达理的小姐模样,还有模有样地安慰刘豹几句,要不是好感度不涨,刘豹差点就信了。 他身心疲惫,除了嘴上不断讨好,更是张开双臂想要抱她。 蔡小姐哪能如他的意,快速挪身一旁,有些嫌弃地扇了扇被蹭到的衣角。 刘豹见她“原形毕露”,心中哀号不已。 她却是面容变幻,然后嫣然一笑,秋眸白了他一眼,打趣道:“好了好了,真当我是无理取闹的妇人不成?也不知道夫君是从哪里学来的手段,占尽人家女子便宜。” 刘豹听她说得大度,再次瞅眼好感,从-220变回-120。 他心里暗呵一声“女人”,忍不住想到那句经典的谚语,“女人心海底针”。 暂且算是稳住了蔡小姐,他又借机尿遁,快速跑去外面找到张仲景,小声说了丹毒之事。 听到丹毒,张仲景整个脸色阴沉了下来,从屋里拿出一副银针,带着刘豹回屋,让蔡小姐伸出胳膊,帮她诊治了起来。 “食用······”张仲景刚收了银针,想问食用丹药的相关状况,见刘豹拼命递着眼色,咳嗽一声,对着刘豹转言道,“还望小友勿要讳医,有些事情,还望如实回答才好。” “神医请讲,在下知无不言!”刘豹点头,他也不是迂腐之人。 张仲景看眼蔡琰,然后对着刘豹问道:“关于鱼水之事,自从······之后可曾变多?甚至是,多了很多?” 鱼水之事? 鱼水之欢? 刘豹没想到张仲景会问这个,任他脸皮子再后,也是忍不住老脸一红,转头看向蔡小姐。 “没有!”蔡小姐更加不堪,痛快回了一句,小脸已然熟透,脑袋垂到胸口。 感谢订阅,感谢书友,书友王杀架,书友阿兹特克的月票 第十六章 五石散 第153章 五石散 刘豹见她憨态可掬,耳根通红,还用手臂在面前扇了两下,颇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心里好笑之余,余光瞥见一脸严肃的张仲景。 张仲景拧眉不悦,直直看着刘豹。 刘豹忽然想到外面等着治病的人还有一堆,机会来之不易,不敢轻挑耽误人家大夫的时间,仔细考虑小会,正声坦诚道:“有。” 蔡小姐满脸不可思议,整个脸蛋涨得通红,水汪汪得眸子看向刘豹,激动道:“哪里有了?” 刘豹叹了口气,这是看病,也知道她脸皮子薄,于是伸手揽身入怀,对着张仲景肯定道:“我确定,她有。” 想蔡小姐以前那是什么模样,冰山美人,冷淡得不行。 她对于刘豹频繁的饿虎扑食,总是疲于应付,甚至偶尔会质问他,“就没个够吗?” 再想最近,除了有孕的日子无法欢好,恰逢自己也是忙于出征塞南,只是等到后来夫妻重聚平阳,虽然隔了层蔡小姐的面皮,但她的小动作明显多了不少,屡屡挑逗自己就范。 张仲景却是叹了口气,又询问了许多症状,最后趁着蔡小姐垂首害羞,对着刘豹点了点头。 刘豹见张仲景认下,确定有人给蔡小姐下了丹毒,心情沉入到谷底。 依照他的说法,蔡小姐的症状很像是吸了不该吸的东西,所以整个人躁动了不少,捎带在夫妻趣事上变得热络。 他心里又惊又怒,对那平阳的叛徒已然动了杀心,此时虽然不能点破,但还是忍不住关心道:“神医,能治吗?” 张仲景捋着胡须,示意蔡小姐抬头,左右观看一番之后,又让她起身走了两圈。 他最后对着刘豹点了下头,安慰道:“时日不久,只需认真调理几月,应当可以恢复如初。” “治?”蔡小姐脸皮子逐渐适应了下来,眉头微蹙,看着刘豹一脸不解。 她只当是因为自己产女夭折,刘豹为了哄自己开心,刻意带着自己出门探亲,顺便拜访邻近的张神医调理下身体。 只是一个“治”字,让她起了疑虑。 张仲景咳嗽一声,澄清道:“医者救人,诸般手段皆称为治,方法无外乎汗、吐、下、温、清、补、消、和,对了,夫人早上食过饭否?” 刘豹听得一头雾水,老老实实道:“吃了。” “甚好,你且帮你夫人一把,让她吐些东西出来。” 吐? 蔡小姐闻言大骇,哪能接受这般糗态,动身想跑。 可惜最后还是被刘豹逮住,一番不可言明的帮扶之下,被“强迫着”呕吐一番。 夫妻拜别神医,蔡小姐眼睛通红,哭得稀里哗啦。 想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般的欺负,以后在夫君面前再也没了脸面。 刘豹好笑,看个病而已,端什么架子,但也不敢逼得太急,只能不停哄她。 从张仲景那里得知,蔡小姐误食的,很有可能是五石散,此物短期不仅看不出坏处,还会使人性情开朗,体力转强,连带耽声好色,使人痴迷房趣。 只是服用的时日一久,各种病症便会纷沓而至,甚至会至瘫至残,女子诞下的孩子更是会体虚力弱,极其容易夭折。 而且退一步讲,即使不夭折,将来孩子受到母亲影响,会害上相同的症状,身体显然也不会好去哪里。 刘豹作为现代人,再傻也知道这是什么玩意,揽着蔡小姐的手腕变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五石散数量稀少,价格昂贵,寻常百姓那是想都不要想,但凡中毒者,皆是有头有面的大人物。 而且张仲景之所以留居徐州,也是因为他通过各方线索得知,这五石散很可能就是产自徐州。 因此他想探个究竟,寻出药方,顺便谋求破解之法。 刘豹与他一拍即合,但是相较于治,更重要的是禁。 若是产地真的来自徐州,自己借着蔡小姐调理身体的机会,正好查上一查,看看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把算盘打到自己头上。 接下来要在彭城久住两三个月,住在酒舍不是个办法,索性为了方便就医,在城北置了宅所。 公孙犊也来到了彭城附近,作为敌将,他也不敢久留,只是招呼出来徐州的眼线碰面。 徐州军队的构成极其复杂,除了割据北方的臧霸一伙,也就是泰山贼,还有魏续为首的并州兵,曹性为首的河内兵,曹豹为首的徐州兵,以及许耽带领的丹阳兵。 说到丹阳兵,以勇猛善战着称,由于前任徐州牧陶谦自己就是丹阳人,丹阳隔着徐州又不远,因此招募来了许多同乡。 后来陶谦没落,丹阳籍贯的薛礼笮融等人各奔东西,轮到许耽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成了丹阳军的统领,更是在后来背刺刘备,转投了吕布。 公孙犊搭线的人,正是许耽。 曹操问鼎中原,徐州又毗邻曹操,像他这般与曹操暗通款曲的人不知凡几,因此对于公孙犊找上他,受宠若惊。 “杀死董祀。”许耽反复叨念公孙犊安排给自己的任务,生怕忘了。 处于乱世,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对他们这些军头来说不算什么。 公孙犊受了吕虔的嘱咐,点头肯定道:“不错,若是能够取他头颅,太守大人承诺亲自保举,升官发财自是不在话下,还望你能抓住机会。” 许耽拼命点头,他已经把董祀的长相记下,尤其是身边跟着一位貌若天仙的美人,只要回城细查通关文牒,顺着公孙犊给的一干线索,应该不难发觉。 他看眼天色,夜幕将至,想要拜别公孙犊。 公孙犊摆了摆手,忽然想到吕虔的嘱咐,赶忙补充道:“对了,董祀应该有个特征,就是头上没有蓄发,也可以此寻他。” 许耽点头认下,抱拳回身上马,眼里闪着精光,猛甩马缰,奔赴大好前程。 第十七章 考虑后事 第154章 考虑后事 盘踞徐州的吕布自己就是个外来户,所以对于招纳外民十分宽容,只要银钱按照规矩缴上,办事的官吏公事都懒得应付。 为了方便找张仲景看病,宅子置办在了西市附近,面积不大,一堂四偏,对于夫妻二人来说,已然足够宽敞。 刘豹又去马市买了两个奴婢,乖巧懂事,少言少语。 有了小竹的前车之鉴,刘豹仔仔细细地查验了她们的身份,搞得人贩子一愣一愣,不知道他是哪来的大人物。 蔡小姐见刘豹又是置办房产,又是采买奴婢,再也架不住心中疑虑,抽空把他拽住,询问道:“要在这里住上许久?” 刘豹捏着不长的胡须,装模作样掐指一算,神神叨叨道:“估摸······四五个月吧。” “那么久?”蔡小姐愣住,皱眉道,“上郡新定,平阳诸事繁杂,正是需要上下同心的时候,你这大王怎能撂挑子跑了?” 刘豹对着两名奴婢招手,让她们拿来新采买的水果,四人分食,惹得两人受宠若惊。 她俩一个叫雀儿,另一个叫喜儿,都是蔡小姐以前丫鬟的名字。 雀儿和喜儿都是官奴,不过如今天下大乱,这个“官”可不是东汉朝廷,而是被册封为左将军的吕布。 吕布从刘备手里抢夺徐州,请朝廷册封自己为新任徐州牧,为此还愿意与大汉逆贼袁术决裂,甚至发兵攻打袁术。 只是曹老板并未如他所愿,只是册封了个左将军给他,变相对“宅居”在小沛的前任徐州牧刘备示好。 而且不仅如此,曹操还借着朝廷的名义,册封吕布手下大将张辽为北地太守,要知道北地与上郡毗邻,远在河套,其中拉拢分化的意味不言自明。 吕布勃然大怒,好在张辽不以为意,仍是做着自己的鲁相,陈兵在小沛北边的鲁国。 驻扎在小沛的刘备,虽然因为穷途末路主动向吕布请和,还要回了被俘虏的家眷,但是全军上下对吕布的仇恨自然少不了,此时聚集招兵买马上万,大有“光复徐州”之意。 徐州本就是平阳的大客户,通过张杨的河内,顺着黄河,就能把平阳的战马、胡货买入。 这条商道,正是刘豹千万徐州的线路,只是他临近徐州时转弯北上,先去了泰山探望小姨子。 刘备蠢蠢欲动,商道首当其中,已经开始频繁抄掠,惹得吕布军中上下绷紧,有了攻伐小沛剿灭刘备的打算。 两名奴婢的家人,曾经就在刘备帐下效力,只是她们没有刘备家眷的待遇,成了吕布的奴隶。 两人依照嘱咐,把府里缺少的什物采买齐全,以后复杂打点宅内上下,刘豹更是承诺两人,愿意在返程之时把两人送还小沛。 刘豹啃了口果子,对着蔡小姐说道:“这不就是你想过的日子吗?居得是汉地,读书写作,作画弹琴,一样都少不了。” 蔡小姐咬着下唇,面色复杂,仔细打量着刘豹表情,好声道:“哪里是我想要了,你莫要胡闹,咱们早些回去。” 刘豹咧嘴,不知道怎么跟蔡小姐解释,琢磨半天,若有所指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平阳没了我,又会变得怎样?” “何意?”蔡小姐心里一紧,贴近一步,搞不懂刘豹的意思。 刘豹打个哈哈,不知道怎么跟蔡小姐解释。 自己是穿越而来,还有一条穿越回去的途径,那就是刷满蔡小姐的好感。 目前来看进展顺利,依照蔡小姐的“热情”,若不是该死的魅力值限制好感度上限,自己怕是早已完成任务。 不过即使有魅力值限制,蔡小姐的好感度已经从-100涨到了-20,相信持续下去,任务早晚完成,也就是他,早晚都会离开这个乱世。 至于他走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本来也不想知道。 只是后来有了蔡小姐夭折一事,他猛然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平阳已然成了心血和牵挂,自己怕是没有刚来时的那般潇洒。 他不是神仙,管不过三代,可现在毕竟死汉末乱世,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一如关中,只希望自己走了以后,不要变成那般模样就好。 哪怕平阳将来被哪个军阀吞并,或者说注定被哪个军阀吞并,也希望是以和平的方式,而不是直接打残打烂。 所以借着此次外出,也是一个查漏补缺的机会,可以好生看看没有自己后的平阳,到底会变成何种模样。 本来其实有条捷径,那就是甩手交给曹操。 可惜曹操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非要致平阳于死地,导致这条简单的路,反而有成为死路的趋势。 可是,若是自己真的穿越回去,那么之后的蔡小姐······ 蔡小姐一脸关心地看着刘豹,刘豹也是呆呆看着她,怅然若失。 张仲景帮助蔡小姐调理身体的法子,就是用些安气宁神的草药,外加从好友那里学来的“五禽戏”。 刘豹对于这种“做操”强身健体的方式并不陌生,如同广场上随处可见的老大爷打太极,然而蔡小姐拉不下脸皮,全靠自己“威逼利诱”。 等张仲景把药“煎”好,安排小童端着铜鼎上桌,刘豹直接傻在了原地。 药材竟然成了······饺子,还是羊肉馅的饺子。 张仲景起了个别致有趣的名字,叫娇儿汤,馅除了羊肉以外,就是他调配的各种草药。 刘豹不禁想到“药膳”,吃吃饺子就能把身体吃好,倒也惬意。 借着蔡小姐治病的空当,刘豹顺便打听五石散的线索。 他借着张仲景的心思,顺水推舟揽下此事,承诺帮他搞到五石散配方,作为报答,就是对于蔡小姐诊治的“全套服务”。 否则门外达官显贵不知所少,若论紧急程度,蔡小姐充其量也只算是个慢性病,按照规矩排队,怕是一月都不能见这位神医一次。 张仲景来徐州最大的目的就是找到五石散的配方,对此欣然应允。 第十八章 下邳陈氏 第155章 下邳陈氏 根据他的线索,刘豹想要买到五石散不难,最简单的途径,就是去南市的陈氏药舍,无非多花些银钱。 说到药舍卖丹,张仲景气得破口大骂。 刘豹安慰他两句,也知道调查五石散不适合带着蔡小姐同去,于是跟张仲景碰了下想法,让他帮忙做个长时间“理疗”,把蔡小姐留在了他这所简朴的医舍。 至于蔡小姐那边,则是嘱咐她“偷学”点手艺。 刘豹独自出门,由北往南,来到南市。 陈氏药舍并不难找,面门开阔,房屋装饰精致得体。 刘豹大步迈进门,从怀里掏出居都提前准备好的雕龙玉佩,直接交给了掌柜。 掌柜拿到玉佩大惊,仔细端详两遍,同时安排伙计招待刘豹,接着告罪一声,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药舍就是自己那家陈氏客户的产业。 下邳陈氏,家门显赫世代高官,依照蔡小姐对他们的评价,不亚于袁杨。 只是相较于袁杨桃李满天下,陈氏更注重耕耘徐州老家,当然这不是说陈家的门生故吏少,恰恰相反,诸如卢植、郑玄、管宁、华歆这些天下大儒,全都出自陈氏门下。 话说蔡小姐之所以知道的清楚,除了耳濡目染,还因为死去的太尉陈球,墓碑正是请岳父蔡邕帮忙提的字。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掌柜终于跑了回来,大口喘着粗气,擦下满头大汗,恭恭敬敬把玉佩还给刘豹,退到门边候着。 一声嘶鸣,白色麻袍男子翻身下马,大步走进堂内,顺着掌柜的指引,走到刘豹面前,开怀大笑道:“罪过罪过,久闻大名,莫怪陈登招待不周,快请楼上一叙。” 陈登 广陵太守 统帅77 武力62 智力79 政治78 魅力59 由于蔡小姐的嘱咐,刘豹对于陈登并不陌生,只是他一个徐州南端的广陵太守,大老远跑到彭城不说,穿着粗布麻袍也不说,开口一句“久闻大名”,俨然认出自己的样子。 刘豹让居都打点,只是声称自己是胡族贵客,而胡家无论如何没落,但“编制”尚在,官职大到谷蠡王,小到且渠,都能算得上“贵客”。 陈登带着刘豹来到二楼雅间,屏退左右,亲自端茶倒水。 刘豹见他热络,佯装粗犷道:“没想到太守如此热情,等哪天到了平阳,下官禀报我家大王,定然也会好生招待于你。” 陈登把茶水奉上,陪坐对面,摆着笑脸点破道:“左贤王,或者称呼右将军更为合适,何必拿陈登当外人,这几日都没顾上旁事,一直忙着替将军善后。” 无论左贤王还是右将军,刘豹并不在意,只是应下,就等于承认身份。 他眉头一挑,深深看了陈登一眼,继续装傻,好奇道:“善后是何意?” 陈登敬了盏茶,细细品上一口,唏嘘道:“将军虽然扬名泰山,却也被有心人识破,登已经帮着将军挡去了不少歹人,只是暗处还有没有,那就不是登能揣测的了。” 刘豹抿口茶水,听陈登点到泰山扬名,心里一顿,已然信了三分。 不过即使自己身份暴露,倒也不用担心安全,依照吕布现在的处境,自己最坏的结果就是跟他摊牌,寻求他的庇护。 要说早上几月,刘备未曾对着吕布发难,袁术称帝还未兵败,曹操还未拒绝册封吕布为徐州牧,那么一切尚未可知。 但是现在的吕布,跟刘备撕破脸,还令臧霸袭扰泰山,怕是恨死了曹操。 说到与曹操作对,就不得不提自己,与平阳合作是个不错的办法。 只是公开结好吕布,许多迫不得已的手段就要提前拿上台面,自己也没法光明正大地挖吕布墙角,还会跟曹操进一步翻脸。 紧接着平阳的和平烟消云散,自己当局外看客的打算也就成了笑话。 战争可以有效得转移矛盾,自己来这两年,就是敌人太多打仗太多,把很多问题都给暂时压了下去。 自己想看的不是外敌逼迫下的团结一致,而是和平之后到底有哪些人在作妖,甚至不能排除“临危受命”的郝昭。 他们敢背地里给蔡小姐吃丹,已经触碰了自己的底线,这次也是给郝昭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希望他不是第二个刘去卑。 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叫意外,犯两次叫试错成本,要是犯三次四次,那就是渎职,对于刘豹这种前世经理人来说是大忌。 刘豹收回思绪,端茶一饮而尽,对着陈登摆正脸道:“假如本王认下,问题大否?” 陈登赶忙帮刘豹添满茶水,与他碰了个眼神,一脸讨好道:“很大,但能解。” 两人相视大笑。 无论陶谦刘备还是吕布,陈家并不在乎谁是主人,他们只认家族利益,是典型的地方豪族。 而刘豹虽然是外人,一如冀州的审配,但有生意这层纽带,互相之间反而有了信任。 所谓交相利,陈登是聪明人,用不着客套浪费时间。 刘豹双目紧盯,把茶盏放去一旁,开门见山道:“有那么两件事,一是五石散的配方,一是我要拉拢两个人,你帮我安排,条件你开。” 陈登呵呵一笑,热情道:“能替将军办事,是陈登的荣幸,谈什么条件。” 刘豹眯眸不语,摆出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 陈登瞧见刘豹的样子,面色一红,连忙告罪,最后挣扎小会,对着刘豹好声道:“确有一事需要将军施于援手。” 他说罢看了刘豹一眼,见刘豹不答,只是盯着自己,心里一虚,于是坦诚道:“实不相瞒,吕布最近对我陈家不满,动了杀意。他这人既阴险狡诈,又心狠手辣,希望将军见他之时,能够出言维护陈家,想他不敢不给将军面子。陈家投桃报李,决计不会让将军夫妇在徐州伤到毫发。” 刘豹心里一愣,不解道:“吕布如何,本王如何能够左右?况且,此番前来徐州,并不打算见那吕布。” 他虽然被册封了右将军,但是习惯了谈正事的时候自称本王。 第十九章 密谋商议 第156章 密谋商议 陈登嘴角不可察觉地咧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登不是三岁孩童,愿以诚心相对将军,所求对将军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将军人都来了徐州,见不见吕布一想便知,又何必提防着陈登?” 防着陈登? 刘豹哑然,虽然自己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思,但他以为自己是专程来见吕布的不成? 现在天下皆知他跟曹操在潼关打了一仗,但是即使哪天平阳迫不得已要跟曹操搞得你死我活,那也轮不到吕布什么事,或者说他还不如投靠袁绍。 吕布对平阳来说最大的价值可不是盟友,而是张辽高顺这些一流名将,或者说以他们为首的并州强将集团。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直接邀请他们跟自己一起回去平阳,否则只能跟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等到日后吕布兵败身死之际,自己再趁机递出救命稻草。 尤其是鼎鼎大名的张辽,在自己玩过的数款三国游戏里面,都是最顶尖的存才,自己现在作为一方诸侯,不可能不心动。 无论如何,当吕布的盟友,诸如袁术、刘备,比当他干爹也强不到哪里去,不是迫不得已,自己压根没打算见吕布。 只是真如陈登所说,有麻烦会找上自己,那么计划自然要跟着做出改变。 刘豹笑着摇了摇头,对着陈登点拨道:“我托元龙所做的第二件事,也就是想要接触的二人,你可知道是谁?” 陈登见刘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皱眉道:“将军请讲。” “张辽和高顺。”刘豹淡淡道。 “鲁相和中郎将?”陈登一愣,旋即拧眉思索片刻,接着打量刘豹脸色,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登之过,晚上请将军宴饮,定会好生赔罪。” 刘豹可没心思宴饮,对着陈登道:“不过你陈家有难,那也不能坐视不管,待到离开彭城之日,倒是可以见一见吕布,到时候你想让本将军帮忙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以再提。” 见刘豹答应了自己的请求,陈登连连道谢,然后对着刘豹回礼道:“陈家的药舍里面虽是售卖,但是并没有法子炼制出来,而是经由魏续将军的介绍,揽过来的一门倒卖生意。此散销路极好,颇受各州贵客们的喜爱,若是将军想要,那自然是铺子里有的尽管取用。至于配方,若是陈家有就好了,还能少支四分利钱,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的意思是,魏续卖给你们的?”刘豹确认道。 陈登点头,“若是将军不信,登可以安排下面带将军去取一次货。话说,将军也爱吸食此散?” 刘豹暗念两遍魏续的名字,对着陈登笑道:“自然是爱的,那心旷神怡之感,属实让人欲罢不能。” 陈登吸了口冷气,咽了口唾沫,身子前倾,对着刘豹小声提醒道:“将军不算外人,登也不敢隐瞒,此散名为药,实为丹,初食畅快,后患无穷,但凡医者,皆劝戒食,还望将军顾及自己身子,早点脱身是好。” 刘豹没想到陈登对其中内里如此清楚,语气不善道:“既然元龙知道不是好物,那还卖于他人?” 陈登打个哈哈,赧然道:“一来是利钱喜人,二来是魏续将军的面子,三来嘛,就是有些贵客对此爱不释手,现在不想卖也是晚了。” 刘豹听到利字当先,就明白他的意思,嘁了一声,用手指敲两下案几,试探道:“居都从你这买了多少?” 陈登听到刘豹所问,表情一僵,张嘴刚要否认,就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危险,犹豫再三,最后承认道:“月皆有出,但是登可以跟将军保证,下次······” 刘豹伸手止住,起身走到陈登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怪本王唐突,不该过问此事,一切照旧就好。” 陈登一愣,看眼刘豹脸色,瞧他满脸轻松,忍俊不禁道:“登懂将军的意思。” 刘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五石散流入平阳,居都脱不了干系,或者说要是居都真的不知道,问题反而更严重。 他坐回座位,接过陈登新添的茶水,平静道:“咱们说下一件事吧。” 陈登点头,帮刘豹分析道:“高顺将军就在这彭城,统领陷阵营,是魏续将军的属官,要是右将军想要结识,登可以设宴撮合,只是魏续将军好见,这高顺却是油盐不进,正派的紧,所以需要从长计议。至于鲁相,则是在彭城西北的鲁国,想要见他,怕是要再找机会。” 说罢陈登瞟眼刘豹,提醒道:“只是无论张辽高顺,他们跟随吕布转战南北,可谓是忠心耿耿,将军若是想拉拢他们而不被吕布知晓,怕是难于登天。” 刘豹点了下头,知道陈登所言不假,不过哪怕是跟他们摊牌,也得等到蔡小姐的病治好才行,当务之急是结识,感情的事,可以慢慢来。 他对着陈登问道:“那魏续高顺不是一块吗?要不这样,你帮我安排个一官半职,不在乎大小,立着他们近就行,如何?” “哈?”陈登一愣,慌忙摆手道,“将军说笑了,最近徐州战云密布,何必加入军伍以身犯险?再说魏续高顺统领的并州军是吕布亲信,吕布本就对我们徐州大族起了疑心,若是陈登出言保举,反而会害了将军。” 不能保举? 刘豹捏着下巴,想想陈登说得有道理,但自己也不能从大头兵做起,要知道在这里一共呆不上几月,等到蔡小姐病好,两人虽然不见得直接回平阳,但也不会继续呆在徐州这片是非之地。 几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怕自己到了离营的日子也是寸功未立,根本见不上高顺。 陈登见刘豹面色揪紧,也跟着拧眉思索,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大喜道:“对了,其实有个法子能够接近高将军,只是······会吃些苦头,也会有危险。” 危险? 呆在徐州本身就是危险。 刘豹不以为意道:“大可直说。” 第二十章 陷阵营 第157章 陷阵营 “高顺之所以在军中地位尊崇无比,皆是因为他统领着吕布麾下最精锐的八百陷阵营,陷阵营攻无不克,每战必胜,除了装备极其精良以外,用人选拔也是不同凡响。能入其营者,无不是以一当百的勇士。”说罢陈登看了刘豹一眼,见刘豹点头,继续解释道,“徐州大战在即,吕布有意增加营中人数,无论内卒还是新兵,通过考核就有机会进入,大王武艺无双,何不去试上一试?” 陷阵营? 刘豹听着陈登的解释,好似特种部队,只是这名字听起来不太吉利,又像是敢死队,一时间犹豫不决。 陈登自己说完,越发觉得是个法子,见刘豹犹疑,继续对着他建议道:“高顺这人刚正不阿,不好酒色,大王若是以常理结交,怕是难以如愿。不过他对帐下士卒虽是严苛,却也爱护有加,大王若是能够混入陷阵营与他亲近,不失为良策。另外陈登前几日刚从魏续将军那里听说,吕布担忧新征召的士卒给他的并州老卒掺了沙子,命令高顺为新卒安排新营,独自设将置佐,以右将军本事,还不是探囊取物?而且也不用郁居人下,顺便借此接近高顺魏续两位将军,二事合为一事,登越发觉得可行。” 刘豹听着陈登滔滔不绝,动了心思,他的时日不算充裕,没法按部就班。 两人合谋一些细节,刘豹最后婉拒陈登宴饮的请求,起身告辞。 一路骑回府邸,现在有了陈登的提醒,在刘豹特意留意之下,果然发现有人混在自己周遭,不知是单纯的监视,还是在伺机而动。 刘豹嗤笑一声,大大方方进门,招来喜儿。 他看着喜儿玲珑的身段,满意地点了点头,早在买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清晨,天气爽朗。 彭城校场里面,设置了十方擂台,用以选拔加入陷阵营的精兵。 每座擂台上,排队站着十名擂主。 他们都是陷阵营里的佼佼者,各个魁梧挺拔,看上去就十分凶悍。 选拔的规则十分简单,每座擂台上的擂主轮番上阵,只需要打倒一位,就算通过了初步选拔。 选拔名额上限两百,多出来的,则是会分派到魏续的亲兵营,所以不仅高顺在场,魏续也在。 当然,大家心里都清楚,别说二百人,能选拔出二十人都是烧高香。 魏续因此十分不满,感觉高顺在怠慢吕布的命令,斜了他一眼,无奈道:“伯平,何苦如此挑剔?” 高顺身材魁梧,面容方正如同刀削,年纪约莫三十来岁,身上的铠甲不仅穿戴齐整,而且洗刷得干净。 听到魏续问话,高顺只是对着他一笑,并未回答,若不是因为魏续是吕布的表弟,他压根瞧不上这个不学无术的上峰。 魏续嘁了一声,也习惯了高顺对自己的冷淡,抱手看着擂台,懒得热脸贴冷屁股。 擂台下面挤满了等待选拔的士卒,多是军中老卒,鲜少有几位新丁。 乱世参军虽然凶险,也是一条迫不得已的活路,陷阵营的士卒待遇远胜其他,想要参加的老卒自然就多。 台下数十几名维持秩序的陷阵营士兵不断呵斥,指指点点小会,让等待上擂的士卒们排成整齐的一排。 所有等待上擂的士卒里面,有人一人最为显眼,让周围的士卒纷纷远离两步。 她不是旁人,正是威名赫赫的吕老虎吕绮玲。 魏续远远看着绮玲,叹了口气,忍不住对着同样注目的高顺继续搭话,“若是小姐胜下,伯平当真愿意让她领军?” 高顺点头,肯定道:“军中无戏言,将军既然同意小姐参与陷阵营的选拔,那么自她踏入军营的那刻起,与其他将士一般无二,顺不会特殊照顾,自然也不会特意刁难,结果如何,全凭本事。” 魏续侧首,递给高顺一个白眼,他说得到是轻巧,就跟不了解吕布一样。 吕布可谓是爱煞了这个的女儿,但凡会武的上门求亲,都会被他考校两手功夫。 本来只是考校倒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等他打死几人过后,这事情就大发了。 加上吕布这人“美名远播”,文人士族更是没人待见他,生怕和他扯上关系,导致无论文武,再也没人敢上门求亲,导致吕小姐就这么单了下来。 吕布从小就把女儿当成儿子养,一身武艺倾囊相授,可是又不舍得让她亲上战场搏杀,只是让她领个监军什么的维持下秩序。 这么一来,导致吕小姐高不成低不就,说是男儿不能建功立业,说是女子又没人敢求娶,听说前两天更是差点闹出人命,让人唏嘘不已。 高顺说得义正言辞,魏续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两人挨在远处的高台,静静等待选拔开始。 军营里的绮玲与外面宛若两人,全无娇柔之气。 她战得笔直,寒着脸,让人望而生畏,依照吕布的教导,这叫“凛然自威”。 绮玲不停松着筋骨,对于周遭的窃窃私语不以为意,只是一双星眸频频东望,似是抽风了一般。 她的东边不是旁人,正是刘豹。 刘豹夹在队伍里面一脸尴尬,没想到会在军营里见到女人,还是位有过亲密接触的小姐。 吕绮玲 吕布之女 统帅81 武力91 智力37 政治8 魅力96 刘豹当日急着救人并没多想,现在看到吕小姐的面板,差点绷不住脸,没想到她竟然是吕布的千金,而且如此能打,怕是比宇文轩那个狐媚子还要厉害。 随着一声令下,众人轮番上台,凭借绮玲和刘豹的身手,通过考核自然不是问题。 从早上直道傍晚,数千士卒参加选拔,最终只选出了六十余人,还多是在下午胜出。 车轮战之下,哪怕是十人轮换,擂台上的一百擂主已然累得不轻。 借着选拔,让刘豹大开眼界,暗赞陷阵营的士卒不愧是百里挑一,远比自己的黑屠耆要来得精锐。 有人欢喜有人忧,众人离场,只剩魏续高顺,和新入选的陷阵营士卒。 第二十一章 屯长之争 第158章 屯长之争 魏续 彭城相 统帅67 武力78 智力31 政治32 魅力39 高顺 陷阵中郎将 统帅85 武力86 智力55 政治46 魅力69 刘豹看着高顺,果然没让自己失望,属性虽然不是顶尖,但也算得上一流。 高顺扫视众人,大声道:“蛇无头不行,陷阵营不比其他,军职大小全凭实力,汝等便是新立的九屯,谁为屯长,还要继续分个高低出来!” 高顺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炸开了锅,屯长类似胡人的百骑长,统帅百人。 “来了就能当屯长?” “听说陷阵营的屯长不欠粮食。” “何止不欠,相较寻常部曲里的屯长多给三倍不止。” “听说还会在城里分到宅邸,不用住军营挤在男人堆里。” “哇,那敢情好,还能回家抱老婆孩子。” 能回家?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刘豹努力伸着耳朵,心里大喜,毕竟军营苦楚,自己万万没想到当了领头还会有这般待遇,对这屯长之位有了一丝狂热,势在必得。 眼下两百名额只招到了六十来人,不足一屯,所以更高一级的军侯暂时虚悬,只设置了屯长,倒也合理。 嘈杂中,忽然有人朝着绮玲指了指,瞬间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热络戛然而止,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屯张的待遇再好,有绮玲这只老虎在,结果毫无悬念,根本轮不到众人。 高顺也发现了众人的异样,嘴角泛起苦笑,却还是大声激他们,“怎么,你们这是被一个女人吓住了?还带不带鸟?要是就这么点出息,那这陷阵营也容不下你们!” 他的话音刚落,给凉下去的氛围添了把柴火,能留在这里的都有过人之处,哪个也不是善茬。 “将军说得不错,一个小娘子罢了,大老爷不信制不了她!”有人露出壮硕的臂膀,冷了眼绮玲。 “也对,事关前程,也就顾不上怜香惜玉了。”有人调整心思,开始舒展手脚。 “不会因此得罪了上边吧?”有人面带担忧,但还是脱去袍子,露出钢筋铁骨般得脊背。 “老子打过真虎,还怕一只母老虎不成!”越来越多的人动了心思,把绮玲当成了猎物一般。 绮玲听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自己,依旧寒着脸,一言不发重新站上擂台,扫视一圈,勾了勾右手。 眼见绮玲挑衅,群情激愤,只是互相观望,没有人愿意第一个。 上午的考核已经证明,只要是人,武艺再高,也架不住车轮战,也会累。 所以越苟越有优势,这也是规则的一环。 选拔屯长的规则十分简单,自行寻找对手两两捉对厮杀,最后站着的就是屯长。 高顺把规则说完之后,已经回去高处,与驻足原地的魏续并肩而立,俯视校场。 眼见众人畏首畏尾,迟迟不肯出手,他翻了个白眼,大喊道:“加个条件,最少击败三人!” 一听要有“保底战绩”,瞬间有人出手,飞扑身边的“软柿子”。 然后校场的战火点燃,到处都在扭打,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拿来当垫脚石的软柿子,当中也包括刘豹。 相较于多数人的挺拔魁梧,刘豹的身材虽然算得上高大,但是略显匀称,看上去比较好欺负。 刘豹本就蠢蠢欲动,抛开俸禄不说,单是可以回城住这一点,对他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所以他也乐见有人过来给自己送战绩。 况且他也不惧这些寻常武夫,他要跨过的障碍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武力自己还要高两点的吕小姐。 要说打不过绮玲小姐? 刘豹完全不担心,毕竟还有14点自由点数没加。 抛开暂时搞不清用途的统帅智力和政治,还有跟蔡小姐好感度息息相关的魅力,武力值加点可谓是立竿见影,之所以留着没加,就是为了防止以后遇到吕绮玲这般“妖孽”。 绮玲不知有意无意,再次快瞄一眼刘豹,忽然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冷冰冰的脸上多了一丝慌乱,赶忙收回眼神,对着身前的壮汉就是一记又凶又狠的扫腿,接着一提一甩,轻轻松松把地方扔下了擂台,滚起一片尘土。 所谓行家一出手,绮玲轻描淡写地击败了第一名敌人,让下面等着上台的壮汉们瞬间又开始打起退堂鼓,驻足不前,堵在了台边。 除了擂台上面威慑众人的绮玲,刘豹更是不知道打倒了几个,而且手上动作不慢反急,反过来追着众人打了起来。 绮玲俯视到刘豹的动作,眸中泛光,索性也跳下擂台,以一敌多,追着一群壮汉打了起来! “服了!这还是人!还是女人!” “不管了,一起上!” “对!后边也打过来了,咱们合力,先打硬点子!” 眼看倒地的人越来越多,单挑瞬间变成群殴,两人群殴一群。 高处的魏续高顺也发现了刘豹的存在,互看一眼,开怀大笑。 高顺忍不住称赞,“手法干净利落,变招灵活,显然是个练家子,动刀动枪定然也是一把好手,没想到咱们竟然捡到宝了。” 魏续点了点头,惋惜道:“可惜绮玲那个丫头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忽然缠着主公非要上阵杀敌,有她在此,小伙子还是要被压制上一头。” “无妨,只要手里有活,陷阵营就能容得下!”高顺深深看眼刘豹,又看眼宛如女战神一般的绮玲,周边的大丈夫们已经像是见了鬼一样,纷纷朝着刘豹的方向“突围”。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虽然羞于启齿,但是高顺不得不承认,自己也经常被绮玲拿来练手,说通俗点就是被揍。 绮玲虽然是女子,但是无论基本功还是变招速度,只能说虎父无犬女,与他爹一般勇猛无二,可惜生为女儿身的力气稍微差上一些,不过可以靠技巧弥补。 当然,所谓的力气差一些,也要看是跟谁比,绝对不是常人可敌,要知道吕布在锻炼女儿这一点上可谓是一丝不苟,平时陪绮玲练武的除了她那万人敌的爹,还有另外一名高顺自愧不如的武夫,那就是鲁国的张辽张文远。 第二十二章 绮玲对刘豹(第三更,感谢投票支持~) 第159章 绮玲对刘豹(第三更,感谢投票支持~) 高顺收回思绪,重新看回刘豹,发现他也没有让自己失望,以一敌多浑然不惧,把想从他这里突围的众人硬生生抗住,已经不知道打倒了多少。 局面显而易见,屯长必然会在绮玲和刘豹之间产生,不过两人的实力已然足够胜任,甚至自己手下的四位军侯,也不见得是两人的对手。 高顺不傻,也不愿意埋没人才,已经开始盘算后事。 接下来陆续会把两百人的编制补齐,达到吕布要求的千人,只要不是再来几个更厉害猛士,两人完全可以各领一屯,由强者成为军侯。 就在高顺盘算后事的当口,下面已经打到尾声,除了重新跳上擂台的绮玲以外,刘豹撂倒最后一人,拳头眼看就要倾泻,地上的那人已经大声求饶起来。 刘豹收手,仰视等在擂台上的绮玲。 绮玲礼貌地点了下头,她也没想到刘豹竟然有如此身手,心里滋味有些复杂难明。 她努力冷着表情,只是背在身后的双手紧了松,松了攥。 眼见刘豹朝着自己走来,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旋即意识到失态,双手猛拍脸颊,留下两道通红的血印,再次看向刘豹的眼神,变得清明凛冽了许多。 刘豹佯装镇静,其实心里是既尴尬又忐忑,本来人工呼吸不是什么大事,麻烦就麻烦在眼前的少女竟然对着自己伸了舌头。 现在倒好,人家姑娘完全不害羞,自己反倒是心里怪怪的,刚刚爬上擂台,就见她忽然打自己巴掌,吓得差点又掉下去。 只是绮玲看着自己的眼神冰冷而坚毅,全无一点羞涩,也许是忘了,也许是因为当时昏迷,说不定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人家少女都放下了,自己一个男人要是老是揣着端着,也是没什么出息。 想及此处,刘豹心神平复,走到绮玲面前抱拳,笑道:“在下想要这屯长之位,要是下手重了,还望小姐莫怪。” 绮玲微不可查的咧了下嘴,认真提醒道:“军营之中没有小姐,你大可全力施为,千万莫要轻视于我,免得吃了苦头。” 刘豹点头,绮玲作风光明磊落,让人心生好感,自己有隐藏的数据系统,自然不敢轻视这位吕布虎女。 所以,加点! 【武力值已达到加点上限,请选择其他属性进行加点。】 加点! 【武力值已达到加点上限,请选择其他属性进行加点。】 加点!加点! 【武力值已达到加点上限,请选择其他属性进行加点。】 刘豹看着脑海中的提示愣住,自己只加上一点,把武力从89加到90,然后就出了这个提示。 加点只能加到90? 靠,这么关键的时候,这是掉链子了? 差一点也不算多,不会打不过吧? 刘豹额头开始冒汗,在他的有意观察之下,发现吕小姐相比宇文轩那如同毒蛇的手段,走的是摧枯拉朽的刚猛路数,其中还多了韧劲,把身为女性的劣势变为优势,武艺显然是千锤百炼出来的。 她那快若惊雷的一腿,竟是能把接近两百斤的壮汉踢飞,矫健修长以外蕴藏着何种力量不难想象,要是被她······缠上? 啪! 该死,想歪了,又想到那天了。 刘豹意识到失态,深呼一口气,双手猛拍脸颊,留下两道通红的巴掌印,再看向绮玲的眼神,变得清明凶狠。 女士优先,明知道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还是不愿意先出手,他对着绮玲摆了个请的手势。 绮玲则是见刘豹忽然学自己打自己巴掌,心里砰砰跳得厉害。 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紧张? 难道是?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是都有爱人了吗? 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绮玲也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刘豹见她身子隐隐有些颤抖,难道感觉自己轻视于她,所以生气? 好在高处的高顺已经急不可耐,大声催促道:“别磨蹭!赶紧开始!” 已经败下阵来的数十名新兵此时已经爬了起来,“哎呦”声不断,但是对于两人谁更厉害,谁会成为自己的头,众人显然十分关心,已经围在擂台下面,听到高顺的催促,跟着帮腔道:“快点开始!” “在这相亲呢!你俩赶紧打!” “吕小姐加油!打死这个小生!” “对!打死这厮,小姐千万不要留手!” “小姐小心,众人阴险毒辣的紧!” 无论是被绮玲打败的,还是被刘豹打败的,清一色地选择站在绮玲小姐一边,大声助威声讨刘豹。 刘豹老脸又红又青,暗骂这帮牲口没见过漂亮女人,慌忙摆正姿势,对着岿然不动的绮玲小姐摆出请的手势。 他靠武力压制的办法已然失效,只盼1点武力相差不多,自己稳扎稳打,或许能够找到胜机。 “那我动腿了,你小心。” 绮玲听到下面人的聒噪,脸上红晕一闪而逝,正声提醒刘豹一句,接着就是朴实无华的一记右鞭腿甩出。 腿路踢得很正,算是对于刘豹让出先手的回敬。 对方武力值要比刘豹高,他自然不敢大意,慌忙伸手挡住,只是相较于宇文轩的“阴险狡诈”,吕小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正人君子。 谁能想到这么好的姑娘竟然会投河,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 刘豹举手招架的同时,趁着绮玲右腿招式用老,用自己的右腿猛勾绮玲立地的左腿,可谓是不讲武德。 啪! 绮玲下盘微曲,瞬间弓回,匀称而结实的小腿重新变得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提醒过你了,莫要省力气轻视于我。”绮玲提醒一句,趁着刘豹贴近的当口,手肘和拳头铺天盖地地砸了下去。 噗啪噗啪! 闷响一声接着一声,拳头气势磅礴,如雨一般倾泻在刘豹身上。 刘豹对于绮玲的力气又惊又怕,死死护住头部,只能时不时地寻找空档反击两下。 他紧紧咬牙,感到手臂发麻,恐怕骨头即使没被打断,瘀青也不会少。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围观的众人看得口干舌燥,此时才发现两人先前放了海,与他们的水平远不在一个层面,逐渐变得心悦诚服。 高处的魏续跟高顺相视一眼,对于绮玲死死压制刘豹并不感到意外。 不说天下鼠辈,就是自家骁勇善战的并州军里面,除了主公和鲁相,根本没人能够稳胜于她。 吕布对这个独女可谓是倾注了一生心血,宝贝得紧,本来准备嫁给袁术儿子,最后还是没舍得,硬生生给追了回来,因此还跟袁术翻脸。 第二十三章 吕军侯和董屯长 第160章 吕军侯和董屯长 “只守不攻,怕是钢筋铁骨也要被锤烂,这位叫做董祀的壮士,怕是危险了。”高顺嘀咕一句。 魏续瞟眼高顺,又用胳膊肘顶他一下,略带讨好道:“伯平手下都是百战精兵,不差一二好手,现在有绮玲跟着你,这小子就送到我帐下,如何?” 高顺侧身对着魏续抱拳一礼,挑眉道:“这是哪里的话,顺也是大人手下,划在顺帐下,何尝不是划在大人帐下?放心交给在下,决计不会埋没了人才。” 魏续听到高顺拒绝,啧了一声,刚想再劝,高顺却是忽然伸手指向擂台,把他的目光带了过去。 擂台上,俨然将要分出胜负,刘豹被绮玲打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掉到台下。 刘豹已经不是初来时候的小白,称得上久经沙场,大小战役打过不少,而且经常阵斩敌将。 但是此时此刻,他是第一次完全处于武力值上的劣势。 绮玲的拳脚大开大合,招式又快又狠,大有泰山压顶之势,压得刘豹喘不过气来。 她的武艺完全当得上这份数值,甚至让刘豹怀疑,是她太强还是自己太水,两人之间的差距,哪里像是只有“1点”。 不过刘豹并未放弃,穷则生变,要说赤手空拳打架,忍不住想起宇文轩。 宇文轩那四两拨千斤的手段,让他吃了不少的苦笑。 眼下强弱调转,刘豹自己成了弱势的一方,不得不学着宇文轩的技巧,寻求反败为胜的机会。 “来!”刘豹咬牙硬接一拳,化拳为爪,趁势紧扣绮玲的手臂,接着一拉一缠,两人瞬间黏到一起,进入贴身肉搏的状态。 攻击如同疾风骤雨,绮玲的眉宇间全是喜色,自从张辽调去了鲁国,父亲不舍得用全力,其他人又不是对手,她很久未曾打得这般痛快。 没想到这个董郎君竟然是个好手,能与自己打得难解难分,水准在整个营里已然数一数二。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抱了上来,双臂在自己的臂、腿、腰之间反复寻找位置,似是想要箍死自己。 绮玲又惊又怒,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无论父亲还是父亲的手下,都未曾用这般“下作”的手段与她切磋,一时间被刘豹得手,隐隐落了下风。 刘豹贴上绮玲后大喜,宇文轩的锁敌手段果然有效,只等自己锁住那双踢腾的腿,就是分出胜负的时候。 绮玲第一次陷入被动,额头冒汗,双腿不停腾挪,时不时补上两记膝击。 可惜由于距离太近,膝击造成的伤害受到限制,都被对方硬抗下来。 刘豹的双腿眼看就要压死对方,绮玲大骇。 “起!” 她暴喝一声,全身紧绷发力,竟是带着刘豹拔地而起,瞬间又重重落下,反客为主,把刘豹压在了地上。 刘豹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又急又气,同时全身发力,努力把绮玲掀翻,重新压倒在了身下。 两人就这样在地上滚来滚去,逐渐陷入僵局。 目不转睛观战的众人,借着两人焦灼,终于有了讨论的空当。 “这姿势······好像有些不雅吧。” “这厮好生龌龊,竟然用这种法子对待小姐!” “不过他也没了力气,最后还是小姐赢。” “那是自然,也就是空手肉搏,要是让小姐持枪,他怕是根本无法近身,早就被小姐捅出十个八个窟窿。” 台下众人叽叽喳喳,远处的高顺魏续也是咳嗽不止,感到没眼看。 “幸亏主公不在,否则这厮怕是活不过今晚。”魏续汗颜道。 高顺点头认同,心有余悸道:“打完嘱咐下去,任何人不准乱说,千万不能传入主公耳中,你说是吧,魏大人?” 魏续白了高顺一眼,然后看向擂台,算是认下。 擂台上的两人摔来摔去,头对头,手对手,脚对脚,逐渐都没了力气。 绮玲香汗淋漓,瞥见面容紧绷的刘豹,瞬间有些出神。 她受到父亲的影响,经常被娘亲骂成小武痴,因为打起架来就想不到其他,只知道逞凶斗狠。 她感受着身子上的温热,忽然想起河边那羞人的一幕,脸上不由自主得泛红。 是啊,无论如何,地方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现在这般想赢,这般想要做那屯长,凭借自己的身份,又何必与他为难呢? 就在她脑袋里蒙蒙想着乱七八糟的当口,身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下许多。 刘豹感受到机会,瞬间发难,终于完成动作,彻底把绮玲锁死在身下。 他脸上露出狂喜,感受着扑在脸上的温润吐息,瞧见神色有异的绮玲。 绮玲有着漂亮的月眉星眸,只要不是刻意绷脸,本是个人比花娇的极致美人。 此时的她就是这般,身子越来越软,已然放弃挣扎,任凭刘豹摆弄,就差开口认输。 刘豹皱眉,他不傻,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迅速起身跳开两步,对着地上的绮玲皱眉道:“你是在让我?” 绮玲感受到身上一轻,又听到对方问话,旋即快速冷回脸子,双脚蹬地起身,对视刘豹,淡淡道:“你这摔打之法十分特别,我没见过,自然应付不得,并没有让你。” 刘豹点头,“那就好,时候不早了,咱们分个胜负吧。” 绮玲同样点头,“可以,最后一搏。” 言罢,两人如同疾突的猎豹,瞬间逼近彼此,砰砰啪啪不断,招式快到肉眼难见。 绮玲一肘甩在刘豹脸上,打得对方吐了大口酸水。 刘豹同时递出一拳,狠狠打在绮玲的右眼。 绮玲用膝盖猛顶刘豹腹部,刘豹抱着绮玲的腰狠狠摔去地上。 “加油小姐!” “打死对面这坏痞!” “别让他近身,他快不行了!” 台下看得过瘾,叫好声鼎沸。 台上的两人互攻不退,眼中只有彼此,即将分出最后的胜者。 砰! 刘豹再次重拳打在绮玲脸上,把对方打倒在地,自己则是晃晃悠悠,一屁股做倒在台上。 观战的魏续高顺不知何时来到了台前,眼见胜负以分,高顺撑身跳上擂台,看见鼻青脸肿的绮玲后心里一突,扫眼大口喘气的刘豹,大声宣布道:“胜者是······” 刘豹快速摆手打断高顺,对着躺在地上的绮玲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输不起,谁输谁赢我心里有数,我弃权。” 弃权? 第二十四章 与绮玲同居 第161章 与绮玲同居 台下一片哗然,不明所以。 高顺深深看了刘豹一眼,然后哈哈大笑,上前重重拍了下刘豹的肩膀,爽声道:“小子不错!某中意你!” 刘豹本就被绮玲打得一身是伤,被高顺这么一拍,浑身散了架子一般的疼痛。 绮玲脸色有些尴尬,从地上坐起,虽然鼻青脸肿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但就看她那利落的手脚,俨然要比刘豹强出一截。 魏续想要说些什么,高顺却是抢先插话,对着刘豹道:“胜者虽是吕绮玲,不过你也证明了自己的本事,陷阵营不会埋没人才,那么这样,你为屯长,绮玲升做军侯。” 屯长? 军侯? 台下观战的众人,对于台上两人的水平了然于心,倒也没人多说什么。 高顺现在毕竟是逾越了规则,算是破格提拔,环顾台下,朗声道:“谁有异议?” 众人相视之后,齐声道:“没有。” 刘豹闻言暗喜,他主动认输,已经做好了去住“集体宿舍”的准备,没想到柳暗花明,竟然还是如愿以偿,升任屯长可以住去外面。 魏续哼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高顺这是在护犊,阻止自己横刀夺爱。 他看向“美目”发青的绮玲,发现她在发呆,接着顺着侄女那直勾勾的目光,就看到了春风得意的刘豹。 脑中忽然生出一个大胆想法,魏续眉毛一挑,上前对着绮玲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到此为止,关于你们两人的住处,绮玲,你应该知道怎么安排。” 绮玲被魏续点名后快速回神,接着发现表叔一脸揶揄,强忍心中羞涩,努力板正脸,对刘豹道:“劳烦壮士随我一起,咱们同去住处。” “有劳。”刘豹抱拳感谢,挣扎着起身,眼见高顺再次举手,赶忙跳开一步,怕他再拍自己,引得全场大笑。 魏续和高顺好生嘱咐一通,让众人把嘴捂严,绮玲被人打成这般模样,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她回家。 毕竟魏续清楚,绮玲在彭城的住处,严夫人还等在那里,要是被吕布知道女儿被打,这位董屯长铁定小命不保。 高顺以外人自居,把问题抛给魏续。 魏续一脸为难,但也清楚只能自己出面,于是告诫绮玲不能回去原来的住处,准备硬着头皮去找那位嫂子“瞎编乱造”。 天色昏黄,即将暮鼓。 绮玲和刘豹脱去了铠甲,换上常袍,骑马并行。 安顿的住处位于西市附近,趁着还有些许时间,两人决定赶去市里填饱肚子。 胡汤,羊油饼,正是他们初见时的摊子,也是绮玲最喜欢的地方。 “老伯,来四张饼!”绮玲食指大动,大大咧咧对着摊主老伯招呼一声,颇有东道主的架势。 老伯一脸热切,笑着把饼烤热,对着绮玲搭腔道:“好叻!不过要是收摊晚了,受了官差刁难,小姐可要帮老儿知会两声。” 绮玲嘿嘿一笑,让老伯放心,在外面的她,全然没有军营里那般不苟言笑。 羊油饼的分量十足,寻常男人吃两个就能填饱肚子,不过有道是穷文富武,无论刘豹还是绮玲,刚才还大打出手,饭量自然不比寻常。 “老板,也给我来四张。”刘豹学着绮玲,知会老伯一声,与她对坐。 绮玲没想到刘豹竟然吃得与自己一样多,脸上羞赧,垂着头不敢看他,心虚道:“你要的······太多了,我那四张里有两张是帮你要的。” 刘豹耸肩,不以为意道:“不打紧,大不了打包带回去,留着晚上解馋。” 老伯闻言也是一愣,瞧着绮玲不解道:“小姐,今日只吃两张?那不是······” 绮玲大羞,快速瞪了老伯一眼,强自平静道:“这是什么话,我哪天不是吃两张了。” 老板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位女熟客今天何意,忽然瞥见对坐的男子,再看绮玲一副邻家少女的小模样,瞬间反应过来,开怀大笑道:“对对对,是某记岔了,两张,是两张!” 三两口填饱肚子,又去即将打烊的药舍里抓了大包伤药,俩人回到住处,天色已经黢黑。 两间堂屋的小院,正好一人一间。 绮玲作为吕家小姐,本不会住在这般简朴的地方。 魏续帮她准备这座新宅,不过是因为临近校场,供她临时休憩用的。 所以宅子是供给绮玲独住,内里什物置备齐全,俱是崭新。 绮玲念及刘豹这位救命恩人,自己又不会久住,索性把这处收拾好的新宅送给他安家,就带他来了此处。 不过她身上伤痕累累也就罢了,脸还被打成了“熊猫”,无论如何不敢回家叫严夫人瞧出端倪,只能老老实实住在此处与刘豹做几天邻居,要么等到脸上的伤好,要么等到娘亲返回下邳。 刘豹浑身跟散了架子一样,回屋就往床上一躺。 绮玲则是抱着伤药跑去灶房,又在院子里生了火,窸窸窣窣地忙活起来。 刘豹疲惫不堪,为了方便蔡小姐治病,顺便提防陈登所谓的坏人,所以他提前把蔡小姐“藏了”起来,可以专心忙活挖墙脚。 他刚刚眯了小会,就感觉有人晃自己,睁眼一看,是绮玲站在面前。 绮玲见刘豹醒了,转身走去门口,对他指了指院外,爽声道:“药弄好了,快来,免得落下病根。” “你会煎药?”刘豹打着哈欠起身,跟上绮玲。 “煎药?”绮玲回看刘豹一眼,皱眉道,“那多麻烦,我家都是直接泡澡。” “泡澡?”这下轮到刘豹呆住,没想到竟然是药浴。 院里生着柴火,火光通红冒着呛人的烟。 刘豹借着火光发现,旁边立着两个半人高的崭新木桶,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绮玲把冷水热水接连倒入,随后痛痛快快宽衣解带,自己跳进了一个木桶,发出舒畅的呻吟。 刘豹见她动作干净利落,哑然失笑,这小妮子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了男人,全然没顾忌自己这个“真男人。” 他尴尬咳嗽两声,老脸通红,自然不是被火光照得。 第二十五章 战乱又起 第162章 战乱又起 人家姑娘忙里忙外半天,压根没在意男女有别,况且还是一人一个桶,反倒显得自己有些矫情。 刘豹暗骂自己没出息,叹了口气认命,接着快速脱去袍子,飞速跳进了剩下的桶里,感到浑身舒畅。 水温略烫,带着浓厚的草药味。 他把双手撑在桶边,与旁边闭目享受的绮玲搭话道:“那日在河边,你为何······” 噼啪。 柴火忽然烧出一声炸响,打断了刘豹的问话。 绮玲自然知道刘豹问得是什么,心里砰砰直跳,好在她长久“随军”,早就习惯了控制表情,让人瞧不出端倪。 她用双手捧起一掬水,从高处洒落,听着哗哗的声响,对刘豹道:“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一时间没想开罢了,都过去了。反倒是你,你夫人呢?她长得真好看。” 刘豹见绮玲不愿意多说,事关人家痛处,也就不好追问,听她提起蔡小姐,嘴角忍不住翘起,半真半假回答道:“她身子不好,在家歇着呢。” 绮玲轻轻哦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过了半天,忽然想到什么,又对着刘豹问道:“既然新来彭城,还没轮到你来服徭役,为何选在此时从军?” 刘豹眉头一皱,没想到她知道自己是主动从军,旋即想到她吕家小姐的身份,怕是高顺魏续都不会瞒着她。 他顺着陈登的安排,编瞎话道:“我们夫妇刚从北边逃难,身上盘缠不多,以后的日子衣食无着,正好得知陷阵营的营生,加上自己也练过几天拳脚,就想着来求条生路。” 绮玲听他又提起夫人,把身子往桶里缩了小段,静静道:“这里哪里是生路,亏你舍得漂亮夫人。我也不瞒你,怕是不需几日就会开战,而且会打许久,念在你对我有恩,明早直接回家去吧,现在做什么都不要做兵,营里那边我来处理。” 开战? 回家? 绮玲出言仗义,让刘豹心生感激,暗叹怎么会是“孝顺”吕布的女儿,只能说是自己没白救她。 他对着绮玲道谢两声,婉拒道:“放心,我对自己的本事有几分自信,只要不是全军覆没,就没那么容易死掉。” 绮玲闻言一愣,快速从桶中调转身子,看着面前的刘豹,认真道:“我说实话你别生气,敌人有几个厉害家伙,连父亲都要忌惮三分,你万万不要抱着这般想法,否则只会害了自己。哦,对了,家父是······吕奉先。” “什么!”刘豹佯装大惊,心里却是忍俊不禁,毕竟外人不知道自己有个可以看属性面板的系统,校场众人虽是都称呼她为小姐,但也没人挑明她的身份,于是继续不敢置信道,“竟然是主公家的小姐!难怪有着如此不俗的本领,失敬失敬!” 绮玲眸子一垂,有些落寞道:“我吕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若不是机缘巧合,与你也是一般无二,用不上这般恭维我,让人听得生分。” 刘豹打个哈哈,再次告罪。 秋意正凉,水跟着凉得快。 绮玲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桶里径直起身,小腿踩上鞋子,浸湿的小衣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刘豹还没来得及“非礼勿视”,倩影已经从火光中消失不见,刘豹可以等了小会,然后跟着起身,顺便把院子收拾干净。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无奇,校场和府邸两点一线。 陷阵营第九屯已经扩展到将近到百人,每天依照高顺的要求练兵,同时继续征召选拔着士卒。 九屯虽然是新立,但选出来的都是些有本事的老兵,虽然欠缺磨合,但是单兵实力毋庸置疑。 只是不等九屯满编,刘豹他们就接到了奔赴前线的命令。 战局错综复杂,泰山郡的吕虔首当其冲。 他现在可谓是苦不堪言,西有鲁国张辽截断后路,东有东海臧霸屡屡犯境,北有袁谭暗地里抽冷子,南边的彭城虽然未动,但有魏续高顺大军驻扎,北上已经是早晚的事。 曹操忙于征讨张绣,对于拯救吕虔分身乏术,一方面与刘豹求和,一方面怂恿龟缩在小沛的刘备报仇雪恨。 刘豹练兵日久,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他要夺回徐州,彭城首当其冲。 坐镇徐州下邳的吕布处境尴尬,抛开内部错综复杂的派系不说,单说外面,举目望去有敌无友。 尤其是袁术,与自己有着纷杂的恩怨情仇。 自从袁术称帝,就开始走下坡路,当下更是屡战屡败四面楚歌。 与吕布有深仇大恨的曹操又在逐渐做大,不得已下,两方一拍即合,决定化敌为友。 袁术现在是过街老鼠,见有人愿意交好,自然是一百个乐意,甚至让自己的儿子求娶吕布那个嫁不出去的女儿以表诚意。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吕布又被陈家父子说服,加上他不舍得把女儿嫁给袁术儿子,于是斩杀了袁术使节,结果可想而知,又是一番大战。 吕布最终打败袁术的七路大军,但也给了曹操坐山观虎斗的空闲,让他能够趁机图谋天下首富的南阳。 吕布慢慢回过味来,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开始审视陈家父子。 若是为了解气,杀了他们倒是一了百了,但是凭借陈氏威望,一如曹操当时杀边让给了自己偷袭兖州的可乘之机,不到万不得已,还不能跟他们撕破脸面。 另外,正统徐州牧刘备还在徐州门前的小沛,以糜家为首的徐州大族更愿意追随刘备而不是自己,让人如鲠在喉。 吕布权衡利弊之下,决定暂且放过陈家,等到攻灭刘备之后,再跟他们这帮首鼠两端的士人算账。 魏续高顺得到吕布的命令,开拔前往小沛。 既然魏续高顺出征,最精锐的陷阵营自然会带上,绮玲刘豹也不例外。 绮玲其实是第一次上战场,心潮澎湃,不停拉着刘豹商议这商议那。 刘豹对此很是无语,自己这九屯毕竟只有百人,肯定是上头让怎么打就怎么打,绮玲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三军统帅一样。 第二十六章 小沛城外 第163章 小沛城外 无论徐州还是小沛所属的豫州,多是平原,大军对垒,十分适合骑兵发挥。 不过战马稀缺昂贵,无论哪家诸侯,骑兵都能算上精锐,所以魏续高顺此番出征小沛,可骑战可步战的陷阵营至关重要。 北地马,鱼鳞甲,铁杆槊,环首刀,还有牛角弓,陷阵营兵士的装备极其精良,已经是寻常部曲的将军配置,难怪能够以一当百,被称为必胜之师。 绮玲作为新任军侯,化名董祀的刘豹是她手下唯一的屯长,全营百余人,随军的主要任务是保护魏续中军,是份安全的差事。 高顺会对他们单独有这般安排,除了九屯新立磨合尚浅,自然还有绮玲身份的关系。 驻扎在小沛的刘备部队大概有一万多人,精骑上千,除了就地征召,还有许多人是从徐州跟着他败退出来的。 小沛又名沛县,位于沛国的最北部,北临鲁国,东靠彭城。 西侧是兖州所属的山阳郡,也就是兖州郡治昌邑所在,被曹操收编的青州军大部驻扎在里面,作为对抗吕布的中部前线,兵马数万不止。 此番刘备频频劫掠商道,敢于主动挑衅吕布,不难猜想,必然有曹操在背后的支持,因此徐州上下不敢大意,魏续此战可谓是倾巢而出。 大军驻扎到小沛城东,百里连营,旌旗遮天蔽日。 军帐之中,魏续坐在上座,各位将军分列左右。 左侧前方是高顺与绮玲,右侧前方则是魏续手下大将侯成宋宪。 他们都是从并州出身,随着吕布南征北战,是吕布绝对的亲信。 他们对于绮玲随军可谓是如临大敌,嘘寒问暖自是不必说,背地里也是绞尽脑汁,频频私会,商讨如何不让绮玲碰到危险,如何送点“战绩”哄她开心。 只是他们跟刘备也算是老对手,尤其是对方帐下还有两位万人敌,这让他们感到十分棘手,绕来绕去,最后给了绮玲一个“掩护中军”的任务。 刘豹入营的目的就是接近这些北地出身的将军,由于绮玲这个“中间商”的存在,导致他成了“副手”,跟这些人鲜少有机会见到。 这让他十分郁闷,想来想去,只能立功再升一级成为军侯,从而能够参到军议。 接到军令之后,他自然明白这些人的打算,所以立功心切之下,刻意提醒了绮玲。 绮玲与刘豹这个“舍友”多日相处下来,对他十分佩服,尤其是对于骑兵训练,他那些诸如“围猎训练法”、“切角战术”等等,让自己大开眼界。 所以她现在于公于私,十分倚重刘豹。 她环顾众人,开门见山道:“还望诸位叔伯以大局为重,莫要顾念绮玲身份,同为陷阵精兵,我部哪有龟缩在后方的道理。” “小姐此言······”侯成话还没说完,就被高顺瞪住。 高顺咳嗽一声,对着绮玲好声道:“你不要多想,那关羽张飞厉害的紧,让你在中军护营,也是防止他们狗急跳墙亲帅骑兵袭阵,有你和董祀在,我等才能放心在前杀敌。” “对对对,小······吕军侯莫要多想,我等久经沙场,自然有考量,你说是不是,魏将军?”宋宪应声完,赶忙看向魏续求助。 魏续脸色不好,脸上还有数道抓痕。 他出阵前刚被严夫人一通教育,还是动手教育,那始作俑者的表哥又要坐镇下邳震慑徐州大族,把绮玲的事都全都赖在自己头上,心里有苦难言。 他看向脸色坚毅的绮玲,心里叹了口气,她要不是女儿身,怕也会跟她父亲一样当个一等一的将军,现在有严夫人警告在前,只能好声道:“在军言军,绮玲你且依令行事,不要多想,不准多问。” 绮玲垂下眸子,抱拳一礼退回原位,既然魏续搬出军令,她也不好在明面上多说什么。 几人商量到下午,魏续最后拍案起身,对着众人打气道:“平原交阵,一与一,勇者得先!那贩鞋的皇叔不过是咱们的手下败将,望诸君用命,一战平定西患!” “唯!”众将齐声领命。 接下来几日,两军排兵布阵,骑战两场互有胜负,毕竟是老对手,彼此熟悉。 刘备骑兵出城袭阵,并不与陷阵营交战,只捡软柿子捏,一来二去,惹得徐州军十分恼火。 除了驻扎在中军新立的九屯编制不全,陷阵营还有两曲八屯,也就有两位军侯八位屯长。 一位军侯名叫魏越,另一名军侯叫做宋韦,其中魏越是魏续的族弟,也是吕布的表弟。 两人遣散手下的屯长,围在高顺身边。 他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化作游骑,截断小沛西南方的物资支援,同时寻找战机,歼灭刘备的骑兵。 魏越没有从兄魏续的那般“普通”,身材粗犷壮硕,脸有横疤,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他曾经跟着吕布成廉以百骑破万骑,威名显赫。 借着吕布亲戚这层关系,之所以被安排在陷阵营而不是独领一方,是因为吕布打算提拔爱将高顺,让他来接手陷阵营。 他看眼左右,上前一步贴近高顺,沉声道:“刘备虽是兵微将寡,但也是块难啃的骨头,交战下来伤亡不会小,将军应该向魏续将军请命,把许耽的丹阳骑和曹性的河内骑划归帐下,由他们做先锋削弱敌阵,咱们再瞅准战机一击必杀,这样才是损失最小的打法。” 高顺拧眉不语,宋韦却是插话道:“魏越将军所言不错,咱们下边都是从并州带出来的老兵,越打人越少,得爱惜着用。况且主公不是同意咱们增招新兵,此番不拿出来顶在前面,要之何用?” 他说罢看眼高顺,不理旁边摆手的魏越,继续不爽道:“下边得知将军把九屯藏去后面,可是起了怨言,大家都与将军一般爱惜小姐,但是不能因私废公,让那些新兵躲到后面安心领俸禄。” 高顺长出口气,拍了下宋韦肩膀,冷声道:“怎么打,将军们自然有考量,莫要胡乱非议扰乱军心,违者以军法论处。” 宋韦拧眉,一脸不服,对着高顺抱拳一礼,不情不愿道:“唯!末将有事,先行告退。” 待到宋韦离开,只剩魏越高顺,两人都是吕布的绝对亲信,说话论事也能敞开。 魏越拖过方凳坐下,对着高顺没好气道:“你这人,莫要太过正直。其实宋韦所言不错,除了小沛城里的守军,后面还有兖州方面的曹军,恶战根本少不了,咱们也不能真的把老兄弟都给打光,不如让小姐来到帐下听命,把那九屯召唤过来做个先锋,不是还有个挺厉害的董祀吗?也算是历练他们。” 高顺不答,冷冷扫眼魏越,提醒道:“主公现在领的是左将军,做得是徐州牧,徐州上下本就不睦,派系纷杂,咱们若是再有此般作为,大家都不是傻子,何异于火上浇油?” 魏越一脸不屑,哼了一声,“将军多虑了,这人啊,就是畏威不怀德,咱们行伍出身,何必在意那些虚头巴脑?不如保存精兵震慑宵小。” 第二十七章 猛张飞 第164章 猛张飞 高顺见魏越坚持己见,身心疲惫,摆摆手道:“无论虚与不虚,凭借咱们这点北人,哪里能在徐州站住脚。现在主公独领一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管打打杀杀的飞将军,你呀,就别添乱了。” 魏越与刚走的宋韦一般无二,也是一脸不服,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只剩高顺一人,悠悠叹了口气,仰头怅然道:“徐州人心离乱,如何能斗得过曹操?当真是时也,命也。” 中军大营外面,刘豹骑马跟在绮玲旁边,也是叹了口气,暗骂“时也命也”。 他现在想要快速升职加薪,破阵先登是首功,斩将夺旗是其次,砍头割耳则是最普通。 最近这些天,九屯的任务就是在中军帐外巡逻,如同守株待兔一般,就连最普通的军功,也是一点都没捞到,让他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绮玲盔甲齐整,背后拖着黑色披风,面无表情地骑着黑色骏马领在前头,认真观察着小沛左右,警惕敌人出城袭阵。 多日交往下来,刘豹对她这个舍友十分佩服。 绮玲虽然只是位花季少女,但是做事一丝不苟,每天闻鸡起舞,难怪有一身不亚于男子的高强武艺。 一同巡逻的还有许耽,他手下有着三百丹阳铁骑,是陶谦留在徐州的遗产,起初归随刘备,后来又反叛刘备归顺吕布,现在临时被魏续划归给绮玲节制。 咚咚咚! 碧云天,黄叶地,无尽的鼓声忽然遥响,撩动众人的心神。 魏续大军驻扎在小沛城东,城西城南则是事关敌军粮道,由高顺的陷阵营主要负责,宋宪率三千步卒协助。 刘备积蓄力量已久,现在更是主动对吕布发难,显然不至于被魏续堵在小沛城里不敢出门,怕是酝酿着什么。 现在徐州军分兵围困小沛,正是逐个击破的机会,果不其然,城内守军已经从东门出城,跟堵在外面的高顺宋宪战在一起。 高顺一马当先,身后的八百陷阵营声如霹雳,整齐的马队冲阵,硬是冲出了八千人不止的气势。 战马的嘶鸣混杂着战士的喊杀,两军交战半个时辰,城上守军将领眼见宋宪的步卒逼近,快速鸣金,让城外的士卒退回城里。 魏越和宋韦两人俱是手提长枪,气喘吁吁,并驾来到高顺面前,三人又先后来到城下,对着城墙上的守军发出怪叫。 怪叫一如胡人狼嚎,并州汉胡杂居,他们这些并州出身的武人耳濡目染下,自然也会了这种手段。 眼见敌军狼狈逃窜回城里,死伤一路,宋韦把枪挂上马腹,对着愁眉不展的高顺笑道:“咱们都打退几波骚扰了?这帮鼠辈,也是学不到教训。” 魏越也是杀得尽兴,对着宋韦抱怨道:“下次你们冲得慢些,多留些军功给我们。” 高顺伸手止住两人聒噪,沉声道:“这次不一样,他们是击鼓进军,而且现在也未停止,你们仔细听!”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西门的小沛守军退进城内,城楼上的鼓声跟着停歇,现在隐约听清的鼓声绵延不绝,来自远方。 “怕是东边。”魏越仰望城墙,张着耳朵。 宋韦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拧眉道:“刚才出城的没有大耳贼手下猛将关张,难道他们是去了东门,想要攻击咱们的中阵?” 魏越不以为意,“咱们加上宋宪将军,就这么几千人深入敌后堵住西南,东边的中军兵马可是两万不止,轮不到咱们救援。” “也是,该让许耽曹性他们出些死力,这些异乡人心里贼精,而且贪生怕死,什么都等着咱们陷阵营。”宋韦应和道。 高顺皱眉瞪了两人一眼,仔细聆听着鼓声。 他能够明显感受到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快速看向魏越,命令道:“你部留守此地见机行事,我带人过去看看。” “他们这么多人还要增员?要是这样,那仗也没得打了。”宋韦不情愿道。 咚咚咚! 咚咚咚! “杀!” “杀!” 宋韦话音刚落,从西门退回城中的守军,竟然再次冲了出来。 三人相识一眼,快速各回各处,领兵战了上去。 西门交战的同时,东门也是打得不可开交,刘豹累得满头大汗。 徐州人数明显多于刘备,但是单论骑兵数量,两方相差无几,所以九屯陷入了苦战。 刘豹快速刺死一名邻近的敌骑,有些哭笑不得,刘备区区万余守军,哪来的这么多战马? 而且还都是高头大马。 答案不言而喻,是曹操的军事援助,而且是从自己家的商道买进来的。 绮玲挥舞马槊,以一敌三不落下风。 她第一次上阵杀敌,全然没有刘豹当初的怂样,杀伐果决让敌人不敢轻视。 敌军将领是名浓眉大眼的壮汉,体型魁梧壮硕,手中用一杆长槊,耍得虎虎生威。 他刚刚扫落两名敌骑,跟着发现前面正在大杀四方的敌将,暴喝一声“爷爷会你”,驱马冲向绮玲。 绮玲听见声音后蹙起眉头,快速挑落眼前敌人,扫见如同野兽般拱过来的壮汉,右手端平长枪,左手猛甩马缰,浑然不惧地上前迎战。 张飞 奋武都尉 统帅85 武力98 智力33 政治21 魅力45 刘豹眼见绮玲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迎着张飞冲了上去,眼睛瞪圆,脸色惨白。 张飞作为三国有数的顶尖猛将,绮玲上前与他对敌,结果可想而知。 自己的武力只能加点到90,对阵武力98的张飞毫无悬念,但是不忍绮玲这位爽朗的少女香消玉殒,紧咬牙根,策马追了上去。 当! 枪槊相交,宛如雷霆触地,发出炸响。 张飞举重若轻的一击,把绮玲震得手臂发麻,险些掉落下马。 绮玲感觉如同硬接重锤,猛然意识到敌将的厉害,怕是比跟自己对练的父亲还要厉害。 张飞似乎并未发现对手是个女将军,下手毫不怜香惜玉,一击不中,长槊翻飞,第二击接踵而至。 当当当! 转瞬之间,两人过了数招,绮玲逐渐招架不住,手中长枪几近脱手。 即将驱马赶到的刘豹大骇,担心绮玲出什么意外,赶紧大呼道:“绮玲守住!我来帮你!” 绮玲听到刘豹的提醒后一喜,快速刺出两枪逼退张飞,然后策马回退两步,满头大汗,心有余悸。 第二十八章 城西激战 第165章 城西激战 张飞眼看绮玲逃出生天,猛夹马腹,长槊高举欲打,暴吼道:“娃娃休走!”。 当! 刘豹策马前插,拦住张飞去路,长槊高举,挡住张飞气大力沉的一劈。 张飞“嘿”了一声,手腕翻转化劈为挑,又为顶为颤,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轰向刘豹。 当当当! 刘豹堪堪招架,暗骂倒霉,手臂宛如遭受重锤一般又颤又麻,怕是被张飞用槊砸在身上,不死也得残废。 绮玲知道张飞的厉害,在刘豹插上的同时,快速回马加入战团,龙蛇飞动的长枪刺出无数寒芒,点向攻击刘豹的张飞。 张飞余光扫见绮玲发难,快速挥舞槊杆护住身遭,发出当当当的声响,接着趁着空档递出宛如流星的一刺,直取绮玲胸腹。 绮玲招式用老来不及回防,中招的刹那,就听见骏马哀鸣,眼看刺来的长槊上移,贴着自己的铠甲划出一道圆弧,带走无数甲片,发出哗哗的声响。 她死里逃生,大口喘着粗气,余光扫到搏命的刘豹,原来是他在关键时刻猛刺张飞战马,救了自己一命。 张飞随着战马摔落地上,瞬间蹬地稳住身形,接着长槊横扫斩向马腿,同样一声嘶鸣过后,绮玲跟着从马上摔落。 远处的魏续一直关注着绮玲,早在双方交战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分出士卒支援,眼见绮玲频频遇险,吓得脸色煞白。 好在有刘豹援护,屡次化险为夷,反倒是张飞双拳难敌四手,虽然以攻代守占据上风,却也飞速地消耗着体力,攻势没了起初时的凌厉。 张飞寻机刺倒刘豹战马,于是三人都从马上战到地上。 再次以一敌二过了数招,他开始喘起粗气,挥槊逼退刘豹,侧首大吼一句道:“点硬,叔至助我!” 刘豹十分清楚自己跟张飞的实力差距,眼见对方喊人,不敢托大,同样对着不远处的许耽大吼,“许将军过来,先杀贼将!” 许耽瞧着三人神仙打架,有意避在远处,现在听见刘豹招呼自己,心里暗骂之余,却也不敢让绮玲出什么意外,只能猛甩马缰,硬着头皮冲向张飞。 被张飞称为叔至的将军跟着赶到,他是名刚毅俊秀的少年,名字是陈到。 陈到 忠义都尉 统帅76 武力71 智力63 政治53 魅力69 二打一瞬间变成三打二,新来的许耽实力远比不上陈到,反而让刘豹这边慢慢转入下风。 刘豹守多攻少咬牙支撑,同样精疲力倦,就在情况急转直下的当口,后面魏续的援军赶到。 张飞见状又气又怒,眼见敌军围上,已然斩将无望。 他翻身跳上亲兵的战马,铜铃般的双瞳扫眼刘豹,扔掉长槊重哼一声,带着手下狂退。 “当当当”的锣声划破天空,攻出东门的小沛守军纷纷后退。 刘豹、绮玲还有许耽三人浑身大汗,眼见张飞陈到远去,颇有死里逃生的感觉。 三人换乘手下送来的战马,象征性地追杀到城下,接着被箭雨逼退,东门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绮玲初战就碰到张飞这般对手,吓得六神无主,好在有刘豹及时驰援,才让自己没有死在对方手里。 她眸光闪烁,见刘豹看向自己后快速挪开,小声道:“谢谢。” 刘豹耸了耸肩,虽然张飞是个万人敌,但是于公于私,自己都不能对绮玲见死不救,只是听着远方焦躁的鼓声,皱眉道:“这鼓声又急又响,莫非高将军那边才是敌人主攻?” 许耽跟着一番大战,对两人的武艺佩服到五体投地,就凭张飞那般本事,自己怕是走不出两招就会被杀。 他擦下额头上的汗珠,对着刘豹好声道:“陷阵营是主公帐下一等一的精兵,人皆好马可战可退,要是他们都打不过,咱们这点骑兵去也白搭,安心交给魏续将军处理就好。” 说到魏续,三人举目望去,中军确实分兵前往城南。 只是听着远处不缓反激的鼓声,刘豹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绮玲看出刘豹的心思,对着他暖暖一笑,接着率先调转马头,大声道:“勠力同心,方可胜战,走!” 刘豹见绮玲骑向城南,毫不犹豫地策马跟上,同时对着身后的许耽大声招呼道:“许将军赶紧,想要军功就来!” 许耽听到军功,还是犹豫不决。 他身旁的手下瞧见绮玲刘豹带着九屯骑兵走远,凑到许耽身边小声提醒道:“那帮陷阵营的畜生老是拿咱们这些外乡人当盾使,让他们死干净也好,好让主公多多依仗咱们。” 许耽面容变幻,冷眼身旁的手下。 手下点到即止,抱拳不语。 一切不出所料,正是刘备的声东击西的策略,张飞东出佯攻的同时,西门骑兵倾巢而出,目标直指高顺。 一身黑色儒铠的刘备此时站在西门城墙上观战,他长着一双招风大耳,下巴无须,旁边跟着陈群糜竺两人。 糜竺俯视城下的绿袍将军冲进冲出,杀得敌军丢盔卸甲,对着刘备称赞道:“云长真乃神人,敌军疲弱,大势去矣。” 刘备捋下仅有的八字胡,眼神含喜,看着一马当先的关羽,转头对着陈群笑道:“这疲兵之计甚妙,敌军三番五次接战,自然敌不过云长以逸待劳,此战若能胜,长文当记首功。” 陈群眺望远方,己方的粮队已经出现在视野,而且被城南驻扎的宋宪发现,已经带兵前去阻截。 他笑道:“能不能留住高顺不敢说,但是他们这些步卒,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刘备看眼陈群,又俯视一眼城下的关羽,接着眺望远方的粮队,爽声道:“区区宋宪何足道哉,还是盼望云长能够斩杀高顺,断了吕布的臂膀才好!” 小沛城下,高顺率领的陷阵营陷入苦战,本以为敌军还是派出小股部队骚扰,没想到是关羽亲自领兵倾巢而出。 陷阵营里都是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兵,关羽骑兵的数量也不过是略多而已,只是双方稍一交战,高顺就发现了不对劲,对方没有像往常那般一触即溃,显然也是精锐尽出。 尤其是领头的长须大将关羽,高顺已经不是第一次与他交手,深知他武艺高超,不敢大意,大声招呼几位屯长带人围攻。 关羽未戴头盔,一双丹凤眼紧盯远处,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高顺。 高顺也发现了关羽的意图,招呼魏越来到身边,有意识地策马回退调整位置,引诱关羽深追。 关羽把一切看在眼里,还是铁了心思一般,长槊甩得如同翻江巨龙,被他击落马下的陷阵营士兵一个接着一个。 魏越看着数十人战死落马,心头滴血,这些人都是他过命的兄弟,每个人的名字他都知道。 他紧握长枪,看着宛如杀神一般的关羽,咬牙切齿道:“必杀这厮!” 高顺心情同样沉重,关羽虽是厉害,但跟在他身后的骑兵却是逐渐落了下风,被宋韦带人杀得节节败退。 他心里突突,刘备龟缩多日只敢派小部人马试探,此时关羽宛如狗急跳墙般带兵决战,怕是有什么后招。 咚咚咚! 踏踏踏! “驾!” “杀!” 听着城楼上擂得震天响的鼓声,高顺扭头回看远处,前去拦截粮队的宋宪不知何时竟然开始败退,被一群骑兵追杀。 骑兵? 高顺大骇,没想到刘备提前在后方预留了一支规模不俗的骑兵部队,竟然没有被自家的探马发现。 第二十九章 虎豹骑对陷阵营 第166章 虎豹骑对陷阵营 声若奔雷,势如烈火,潾潾甲光浮现。 转瞬之间,护送粮队的骑兵就已经彻底冲散宋宪的部队,开始追杀溃兵。 宋宪作为将军自然有马,如今撇下步卒独自狼狈逃窜,直到临近陷阵营所在位置,高喊道:“后面是埋伏!没有粮队,全是甲士!” 关羽深入敌阵,再次刺死一骑,却也难改颓势,毕竟敌军人人都是好手,自己身后跟随的骑兵已然到了极限,逐渐招架不住。 此时忽然听到一声胆战心惊的呐喊,知道援军已到,于是趁着空档高举长槊,怒吼道:“援军已至,杀敌立功!” “杀!” “杀!” 城楼上的刘备紧盯城下战况,对着旁边刚刚赶过来的张飞陈到两人命令道:“益德稍作休息,还要靠你出城接应云长,叔至,你来擂鼓!” 陈到抱拳领命,大步走向旁边的战鼓前面,对着擂鼓的士兵要过鼓槌,双臂猛挥,敲出更加紧凑悠扬的战音。 关羽军听到鼓声大躁,知道将军所言不假,一转颓势,再次死战敌人。 高顺心里大骂宋宪蠢材,快速环顾战局,眼见前方被关羽骑兵拖住无法抽身,后方则是包夹过来上千精骑,只能对着旁边的亲兵道:“速去催促中军!” “唯!”亲兵领命,片刻不敢耽搁,猛抽马鞭,朝着已经肉眼可见的援军奔去。 绮玲刘豹带着东门骑兵绕过南门,超过被魏续派来支援的侯成部,率先转战到西门。 高顺远远瞧见绮玲,面色凝重,虽是不愿她犯险,但也知道此事战况紧急,需要她帮忙渡过难关。 他对魏越使了个眼色,魏越领命骑向绮玲。 绮玲顺着魏越传来的军令,带领骑兵迎战关羽,而陷阵营老兵则是趁机抽身,转身迎向后面追来的精骑,顺便援救所剩不多的宋宪残部。 关羽 骁骑都尉 统帅95 武力97 智力75 政治62 魅力93 他的体态威武,长发盘头,没有印象里的青龙偃月刀,也有没标志性的绿帽子,只有那长长的胡须,印证着美髯公的身份。 刘豹打量着这位被后世敬仰的武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跟他过招,既荣幸又害怕,只求自己不要跟颜良一般被他一刀砍了。 箭在弦上,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好在有了联手斗张飞的经验,面对实力跟张飞相差无几的关二爷,倒也能够打得有来有回,勉勉强强拖住他。 绮玲鼻尖冒汗,长枪频出,接连碰到两员猛将,本来对自己武艺十分自负的她,现在才知道爹爹让了自己多少。 关羽跟两人战了半天,见自己被拖住,心里烦躁不堪。 他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士兵惨叫,知道久战必败,正想撤军的当口,忽然听到一声暴喝,“燕人益德来也!” 张益德! 关羽那古井不波的脸上闪出一抹喜色,有张飞相助,斩杀面前两员小将自然是不在话下。 刘豹也听到了张飞的大嗓门,现在二打一都是守多攻少,二打二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没有别的办法,毕竟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赚军功而不是找关张送死,当下顾不得脸面,一边继续招架着关羽势大力沉的攻击,一边扯开嗓子大声求救,“帮忙!帮忙!速速来人帮忙!” 带领援军新至的侯成,想要将功补过的宋宪,硬着头皮跟在后面的许耽,还有被高顺安排过来的魏越,他们听见刘豹的求救后不敢怠慢,纷纷策马加入战团。 毕竟刘豹身边,可是有着吕绮玲这位小姐。 事实证明,人多力量大,无论关羽如何鄙夷刘豹的“懦夫”行为,但不能否认有用。 刘豹正面挡住关羽,绮玲挡住张飞,再加上其余四将从旁协助,终于能够占到一丝上风,战事也跟着超好的方面发展。 就在六将战关张的当口,高顺领军逼近敌骑。 曹纯 黄门侍郎 统帅75 武力71 智力60 政治35 魅力72 由于曹仁潼关大败被俘,对着曹操把刘豹的铁屠耆好生夸赞了一番。 曹操于是动了心思,也打造了一支精锐骑兵,也就是鼎鼎大名的虎豹骑,交给曹纯率领。 两军在远处各自停住,没有直接冲阵,而是各自调整的阵形,摆出整齐的方阵,可以把战马的冲击力发挥到极致。 陷阵营最先准备完毕,随着宋韦一声令下,开始提速冲锋。 踏。 踏踏。 踏踏踏。 雄俊的西凉大马,积竹木柲的马槊,百炼精钢的鳞甲,以及万里挑一的骑士。 初阵的虎豹骑稍后调整完毕,面对盛名在外的陷阵营浑然不惧,同样掀起滚滚烟尘,正面迎上敌人。 踏踏踏。 踏踏踏。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轰! 瑟瑟秋风里,两军终于碰到一起,宛如激流对撞,掀起滔天巨浪。 喊杀与嘶鸣缠绕,尘土与鲜血飞扬,交击的兵器擦出无数火花,坠地的骑士发出阵阵惨叫。 “死!”一名虎豹骑士兵大吼一声,用力夹住刺来的长槊,角力之下与敌人双双落马,然后被后方涌来的马队踩成肉饼。 一名陷阵营士兵满脸是血,长槊已经被敌人挑落,只能拔出腰刀直面再次冲来的敌人,熟练地弯腰出刀。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对手瞬间变招,化刺为劈,用槊杆砸在他的背部,连声惨叫都未发出,直接摔落地上没了声息。 曹纯挥舞长槊冲杀在前,虎豹骑乃是冲锋陷阵的骁锐,哪里容得下委身于后的将军。 高顺一槊逼退围过来的敌人,余光瞥见曹纯,与护在身后的宋韦碰个眼神,朝着曹纯的方向杀了过去。 当! 曹纯也看见杀过来的高顺,带着亲兵主动上前迎战,他与高顺瞬间过了十几招,屡屡险象环生,开始感到吃不消。 他满头大汗,明白自己不是对手,于是接着亲兵援护,找机会快马回身,从高顺手下逃走。 “鼠辈!”高顺气的大骂,眼见曹纯藏入人堆后郁闷不已,但是手上动作不减,或挑或刺,或砍或劈,勇猛无比。 一与一,勇者得先! 第三十章 武力再长 第167章 武力再长 两营精骑从晌午战到下午,终归还是虎豹骑在经验上稍逊一筹,折损过半,呈现溃势。 曹纯心中惊骇不已,没想到连战数场的陷阵营还能如此骁勇,懊恼自己不敌高顺之余,也不舍得把新建的虎豹骑全部打光,只能发号施令准备撤退。 高顺浑身浴血,气喘吁吁。 由于先前与关羽战了半天,他们此时也不好过,折损少说三成,没了追击残兵的力气。 追是追不上,但是箭不耽误设,随着高顺令下,陷阵营万箭齐发。 曹纯躬身策马,左右流矢不断,气沉丹田,仰天大吼一声,“此仇必报!胜机在我!” 高顺远远听见败家之犬的呐喊,嘴角轻蔑一笑,转马看回城下,那里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关羽已经开始带人回撤。 刘豹大汗淋漓,整个人都虚脱。 他对阵二爷可谓是如履薄冰,好在最后苟住,终于凭借人多把他逼退。 但他此时狼狈不堪,左支右绌下头盔都不知道掉去了哪里,露出显眼的短发。 短发? 刘豹虽然提前蓄须,但是头发长得没那么快,想要跟众人那般“长发及腰”,怕是没两年根本做不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短发实在是太过另类,为汉人不齿。 他听到周围的指指点点,暗骂这帮人八卦,但也有点脸红,自己仿佛成了“猴”一样。 绮玲作为刘豹“室友”,对于他的短发早就惊讶过了,见他“面有难色”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快马骑到跟前,把自己的头盔解下,扔给了刘豹。 刘豹面带感激,也不客气,直接戴上之后,对着周遭瞪了瞪眼。 不过即使他戴上头盔,众人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窃窃私语之下,甚至有人猜测他是胡人。 而在这些人中,属许耽的面容最为复杂。 许耽早就暗通曹操,更是接到了公孙犊的密令,让他杀掉董祀。 只是彭城里面叫董祀的人多到离谱,他就是再傻,也知道有人刻意隐瞒。 他于是又通过关系,调查了彭城的通关案牍,然而最终还是无功而返,只能无奈地放弃了任务。 此时看见身边的董祀将军,他忽然想到公孙犊的提醒,那就是要找的董祀是短发。 城里的董祀再多,短发的董祀却是只见了眼前一个。 加上对方新至彭城不久,又有着不俗的武艺,虽然不知道曹操那边为何要杀他,显然此人非比寻常。 就在许耽盯着刘豹出神的当口,忽然有人北指,大喊了一声:“快看!又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黑压压的大军,从西北方向朝着小沛赶来。 小沛的西北是兖州,来军自然是曹操的援军。 众人心情再次陷入谷底,诸将只能命令手下快速休整,以逸待劳,等待迎击曹军。 而然绮玲伸手止住嘈杂的众人,用手指又指了指东北。 众人顺着她的指向发现,小沛东北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点点成线,化线转面,涌动的黑色东西终于能够看清,竟是也有大军驰援过来。 小沛的东北是鲁国,来军定然是张辽。 城外各部刚刚经历大战,人困马乏,还要防止城内守军卷土重来,对于远方的战事爱莫能助,只能寄希望于城东的魏续中军。 绮玲不顾高顺阻拦,主动带兵回去魏续身边“待命”,只是刚刚绕到城东,就带着一众骑兵径直北上,没有回营反而是去凑热闹。 小沛北方是宽广的大湖,绮玲带着众人上前,仅仅也就是凑热闹,毕竟想要支援前线,绕路就要绕上很远。 刘豹打开面板遥看一眼,曹军将领竟然是老熟人夏侯惇,而另一边领军的正是鲁相张辽。 夏侯惇 河南尹 统帅89 武力90 智力58 政治70 魅力81 张辽 鲁国国相 统帅93 武力92 智力78 政治58 魅力78 喊杀震天,箭雨如盆,两军声势浩大,直接绞杀在一起。 大战直到临近黄昏,张辽稳稳占据上风,把战线不断往西推进,压制得夏侯惇节节败退。 如此一来,便不用担心北方援军,可以专心围困小沛,让众人松了口气。 毕竟是跟关张打了两架,刘豹现在也是累得虚脱,恨不得找个床铺扭头就睡,于是忍不住对着绮玲催促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帮不上,大伙都累,回营吧。” 绮玲注视着战场出神,哪怕视线越来越暗,仍是目不转睛。 她听见刘豹的催促,转身回看一眼,见众人满脸期待,点头笑道:“回营休整,择日本将军亲自为大家请赏!” “谢小姐!” “谢小姐!” 刘豹策马跟着绮玲回营,一路哈欠不断,系统声音忽然响起。 【获得成就力战英杰,武力值+1】 英杰自然不必说,肯定是关羽张飞两位大哥,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武力值从90变成91,已然跟绮玲小姐持平。 原来加点虽然只能加到90,但是通过系统奖励还可以继续提升数值。 只是这提升的方法却是不太美好,自己一个大王,总不能频繁去找那些一流武将打架“刷经验”。 刘豹想及“刷经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瞬间取消了这般想法,毕竟与关张作战哪怕靠着人多,也是九死一生,若非万不得已,鬼才想去找这些杀神打架。 同一时间,小沛城楼,刘备眺望着败退的曹操援军,脸色暗淡,怅然若失。 身后的陈群也是面色凝重,沉声提醒道:“南阳富甲天下,曹公急图,因此朝廷忙于征讨张绣威慑刘表,怕是无法继续对沛国增施援手,事已至此,州牧不如早作打算。” 刘备叹了口气,举头望天,无奈道:“时不我与,就依长文之言,先退回相县吧。” 于是小沛守军连夜突围,南撤回治所相县。 魏续趁势进驻小沛,以小沛做据点,下一步就是攻占整个沛国,彻底消灭刘备。 此番大胜,犒赏自然是少不了,只是陷阵营折损近半,高顺魏越等人开心不起来。 第三十一章 许耽叛变 第168章 许耽叛变 刘豹作战勇猛,众将看在眼里,魏续高顺更是直接抛出了橄榄枝。 只是高顺想让他加入陷阵营老兵,顶替个战死的屯长,而魏续则是以帐下缺少将领为由,直接升任他为校尉,划分数千人归他节制。 刘豹现在只是个屯长,两屯为曲,两曲为部,五部为营,曲部营对应的长官分别是军侯、军司马和校尉。 魏续让他从屯长连升三级直接到校尉,不可谓是不重用,然而陷阵营的俸禄和地位更高,高顺又是他想要接触拉拢的对象。 打入陷阵营老兵,藉此交好高顺,亦或是归入魏续帐下,调查五石散,一时间不好取舍,或者说两者皆可。 过了晌午,绮玲和刘豹凑在营帐里开着小灶,那是魏续照顾绮玲送来的肉铺。 刘豹嚼得喷香,抄起水囊灌了大口,又见被噎的绮玲对着自己拼命招手,好笑之余把水囊递了个过去。 绮玲仰着颀长的脖颈,吨吨吨直灌,直到打了个饱嗝,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许耽此时走进了营帐,对着二人行礼。 刘豹也不客气,掰了大块肉铺给他,毕竟自己现在势单力薄,需要搞好“同事关系”。 许耽道谢,对着绮玲礼道:“夫人得知小姐犯险,急令小姐速回彭城。” “回彭城?”绮玲一愣,没想到娘亲还没回去下邳,眉头蹙起。 许耽点头,“还望小姐速速起身,将军命我带人护送。” 让漂亮女儿上战场,任凭谁家父母都会不舍得,刘豹完全理解,不过见绮玲面色纠结,心里一软,于是对着许耽岔开话题道:“此时出发,到了彭城怕是得入夜,诸多不便还不安全,不如明早再走。” 绮玲对着刘豹感激一笑,刚想说什么,许耽却是直接否认道:“再下只是奉命传令,不过快马赶路的话,到达彭城不会很晚。” 他的话音刚落,魏续竟也急急火火跑来,一眼瞅见绮玲,上前拽住她的袖子道:“小祖宗,可为难死我了!现在大军休整,沛国战事放缓,你且快些回去,先让夫人安下心来。” 他对于严夫人这位表嫂又敬又怕,因为绮玲跟着自己的缘故,没少在她手里吃到苦头。 想她夫妻二人对于绮玲的去留意见不合,反倒让自己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绮玲眼见魏续这个统帅亲自来催自己,知道娘亲肯定闹得很凶,于是快速看了刘豹一眼,垂下眸子,抱着头盔往外走。 魏续看着绮玲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也看向刘豹,好声道:“对了,董将军,夫人信里说很想见你,你与绮玲同去,我让许耽带人护送。” “夫人要见我?”刘豹一头雾水,看向前面的绮玲。 绮玲闻言也是一惊,回身迎上满脸疑惑的刘豹,摇头摊手,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她旋即又看向魏续,只见这位表叔一脸暧昧,再想自己自从遇到刘豹以来,无论在军营还是住处,算得上是形影不离,一切落在外人眼里,怕是被外人想岔了。 毕竟······他有爱人呢,还是天仙般的女子,像自己这种惹人嫌的男人婆,哪里比得上人家。 想及此处,她脸上泛起失落,快速把头盔戴上,转身不让人看见表情。 刘豹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毕竟寄人篱下,不敢不从。 只是他心里十分惋惜,张辽打完胜仗后不进城也就罢了,现在好不容易有空闲跟高顺他们套近乎,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叫回彭城,属实气人。 魏续再三催促之下,绮玲和刘豹只好出门上马,许耽带着数十护卫跟随,快马出了小沛。 平原驰骋,骏马飞驰,直到夕阳西落,天色昏沉。 沿着官道跨入徐州地界,忽然发现远处三骑从路边骑到路中间,挡在了众人前面。 三骑并列,骑士互看两眼,旋即策马奔腾,竟是迎着刘豹等人冲了过来。 刘豹眼看对方端起了马槊,全然是作战的架势,旋即快速打开面板一看,竟然是三位老熟人。 关羽、张飞、陈到。 怎么是他们? 他们为什么会等在这里? 刘豹大骇,忽然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连忙对着身侧的绮玲大喊:“快停!是关羽张飞!” 绮玲闻言,跟着刘豹一起勒马,接着调转马头想要撤离,只见许耽等人已经拔出了腰刀,死死堵在两人后面,显然是早有预谋。 “许将军!这是何意!”绮玲大怒,提起马背上挂载的长枪,直指许耽。 许耽面有愧色,对着绮玲抱拳一礼,歉声道:“良禽择木,我们丹阳兵不欲继续跟随左将军苟延残喘,还望小姐勿怪。” 原来是许耽想要叛变吕布。 绮玲与刘豹快速碰了个眼色,二话不说,策马前冲,擒贼擒王,直接朝着许耽方向突围。 许耽知道二人勇猛,不敢亲自迎战,第一时间快速后撤,招呼手下上前围堵。 他同时看着远方,知道只需拖住片刻,等到前面关羽张飞两位万人敌赶来,两人怕是不容易活下来。 刘豹举手之间挑落几骑,心里暗道要糟。 面对关羽张飞两位三国一流猛将,自己和绮玲二打二都不是对手,别说还有陈到许耽,和这数十丹阳骑兵,当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转到自己被围殴。 关张陈三人的坐骑显然不是凡品,风驰电掣般地加入战局,而且似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样,并没有围向刘豹,而是直接围攻绮玲。 刘豹累得满头大汗,拼尽全力挥舞马槊,一番砍杀过后,终于冲出包围。 然而许耽还不死心,亲率几名亲兵上前,想要围攻刘豹。 刘豹搏命之下,哪里是许耽这种不入流的人物能抵挡的,只是一个照面,就把他挑落马下,辨不出生死。 终于逃出生天,刘豹转首望眼绮玲,然后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又惊又怒道:“留人!我要见皇叔!” 绮玲堪堪躲过张飞一刺,又架开陈到的一挑,然后最后却是躲不过关羽老练的一劈。 好在有了刘豹的大喝,让关羽手下动作一顿,力气卸掉数分。 然而即使他留了力气,一击之下还是把绮玲打落马下,在地上滚了几圈,带起一片尘土。 绮玲挣扎着起身,吐了大口鲜血,只感觉天旋地转,即将意识模糊之际,最后望了刘豹一眼。 第三十二章 拜见刘备 第169章 拜见刘备 她不怕死,否则也不会投河自尽,但是她不想害刘豹跟着自己送死。 想到刘豹,思绪飘回到了黄河岸边,又回到西市宅邸,接着回到羊油饼的小摊,最后回到并肩作战的战场······ 眼皮越来越沉,意识逐渐消散,眼前黑了下去。 朦胧间,有只温热的大手正在拍着自己的脊背,就像以前的父亲那样,接着又有什么东西正在擦拭自己的嘴角,带着好闻的味道。 然后有感觉到有人在摆弄自己,隐约听见“结实”两字。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感到腹腔中的气血上涌,喉咙跟着一甜,忍不住翻身吐了大口。 她润下生疼的喉咙,努力睁开双眼,画面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直到出现那张留着短须的脸,正是刘豹。 刘豹见绮玲醒了,松了口气,自她昏迷算起,已经过去了三天。 两人现在成了刘备的阶下囚。 回想那日,张飞虽然鲁莽,恨不得直接撕了自己二人,好在二爷和陈到明事理,最终只是缴械捆缚,同意让自己见刘备。 他们还帮绮玲请了郎中,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只是绮玲被关羽一槊打伤五脏六腑,属于典型的“内伤”,靠现在的医疗条件,只能慢慢调养,保不准以后落下病根。 绮玲挣扎起身,只感身子一凉,下意识低头望去,只见被褥滑落,露出一片雪白。 她脸颊变得通红,快速抄起被子护住,眸子润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嗓音沙哑,支支吾吾道:“为······为什么要脱我衣服。” 刘豹知道少女脸皮薄,她还受了重伤,老老实实坦白道:“郎中看病,总要看看伤在哪里不是?好在没有什么外伤,你放心养病好了。” 绮玲抿唇,低头不看刘豹,心里反复纠结,那摆弄自己的人到底是刘豹还是郎中。 但是她不敢问,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 拽着被褥的双手揪紧,胸脯剧烈起伏,她偷看刘豹一眼,发现刘豹也在呆呆地看着自己,然后慌乱地避开眼神,接着脸上泛出懊恼,然后快速抹去脸上羞涩,换上军营里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化身吕军侯,强自镇静道:“像我这般粗糙女子,长得跟木头石头一般,有什么好看的。” 刘豹继续盯着绮玲发呆,眸子没有焦距,他正在思索怎么跟刘备乞活。 刘备这人如果像历史上描述的那样,应该是位“以仁为本”的明君,只要自己有理有据,应该不难活命。 绮玲见刘豹不回自己话,心里忽然没来由地生出委屈,抽了下鼻子,缩身躺回被褥,背对着那人,使劲扯上被褥把头蒙住。 刘豹仍是发呆,没发现绮玲的异样,心中不停盘算着想到的方案。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面打开,凤眼长须的关二爷走了进来,打断了刘豹的思绪。 关羽捋着长须,对着轻轻点了下头,客气道:“请随某来,主公见你。” 听到刘备答应见自己,刘豹呼了口气,暗道终于来了。 他蹬地起身,瞥见一脸关心的小脑袋,递给绮玲一个放心的眼神,大步跟着关羽走了出去。 依照关羽的说法,此地叫萧县,位于小沛以南,沛国治所相县以北,是小沛失守后的前线。 萧县的县府衙门,刘备坐在上座,左右站着陈群糜竺。 他瞧见关羽刘豹并肩走来,起身迎了上去,对着刘豹抱拳礼道:“备见过小将军。” 刘豹佯装受宠若惊,连忙对着刘备回礼,口不择言,就差痛哭流涕。 刘备身材普通,约莫四十岁上下,有着一双招风大耳,倒也没有小说里说得那般“两耳垂肩,双手过膝”什么的。 但也不能说他相貌平平无奇,因为有一点十分特别,那就是他没有胡须。 汉人把胡子细分为三类,“在颐曰须,在颊曰髯,口上曰髭”,也就说下巴上长得叫须,络腮的胡子叫髯,上嘴唇和鼻子之间的胡子叫髭。 所以说刘备没胡须,跟刘豹这种故意刮干净的不一样,人家只是没有须,但是有髭有髯。 不过下巴光秃的人,在刘豹见过的所有成年人里面,只此一位。 刘备被陶谦表为豫州牧,后面又从陶谦手里接过了徐州牧的印信,可谓是一肩挑两牧,身份尊贵显赫。 然而先不说大汉这家企业濒临倒闭,里面的职位名头唬人但已经不能代表实际的权利地位,而且“表”字还是提名的意思,后面陶谦转手徐州更是私相授受。 所以刘备两个州牧官职,手续都算不上正规。 好在曹操“奉天子以讨不臣”,为了拉拢刘备,以朝廷名义册封他为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这才让刘备有了真正能够拿到面上的官职和爵位。 要论当今大汉的军职,从上到下依次是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四方、四征、四镇、四安、四平和各种杂号将军。 刘豹是朝廷册封的右将军,也就是四方将军之一,还要比刘备这个镇南将军高上两级。 然而他现在是刘备的阶下囚,轮不到他跟刘备摆架子,就算刘备以大汉宗亲自居,架不住张飞莽撞和关羽傲上,两人把自己一刀咔嚓了也不稀奇。 两刘手拉着手,坐在一起东拉西扯,互相吹捧半天,刘豹给刘备不停带着仁义的高帽,刘备时不时提醒刘豹是识时务的豪杰。 关张和陈群糜竺围在周围,听得牙酸,神色各异。 直到陈群最先看不下去,余光瞟眼刘豹,对着刘备提醒道:“主公,早些谈正事,朝廷那边急着要人。” 刘备听陈群提到朝廷,眉头皱了片刻,然后对着刘豹歉声道:“小将军你也听到,朝廷之命,备不敢不从,既然有事想要说于备听,还望直言。” 朝廷自然不会要人,但是控制朝廷的曹操会。 刘豹听到曹操要人吓了一跳,自己要是落在曹操手里,怕是落得个生不如死。 他咳嗽两声,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停在了陈群身上。 对着陈群这个人,他隐约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好像是曹操手下的文官。 此番被许耽偷袭,刘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就是他作为一个穿越者,只知道五虎上将这些耳熟能详的名人,对于一些名声稍微差些的,他这个半吊子历史爱好者脑子里一片空白,活该被人卖了还不自知。 第三十三章 对谈刘备 第170章 对谈刘备 印象中,曹操摧枯拉朽地统一中原,归附他的世家大族不少。 陈群跟那许耽一样也说不定,怕是早就暗地里投靠了曹操。 想到此处,刘豹咳嗽一声,对着刘备好声道:“皇叔,在下有要事相商,还请屏退左右。” “要事?”刘豹一脸不解,看向刘豹。 “主公小心!这厮手上有两分功夫,以防有诈。”关羽虎步上前提醒刘备,然后俯视刘豹。 张飞更是不客气,撸起袖子就要提溜刘豹,嘴里嚷嚷道:“这也好办,俺先卸了他一双胳膊,然后再让他跟主公好生谈。” 刘备面色一沉,对着张飞喝道:“这是混账话,益德休要失礼,退下!” 张飞一脸不服,看向关羽求助。 关羽表情凝重,对着刘备继续劝道:“益德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我与益德都与他交过手,知道她的斤两,主公千万莫要与他独处。” 刘豹脸色铁青,这张飞真不是个好东西,比起黑帮混混也是不遑多让。 不过自己只是防着陈群这个未来的魏臣,对于关张两兄弟,还有刘备的大舅哥糜竺,并没有戒心,他们在不在场其实无所谓。 刘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刘备会把自己送给曹操,于是打圆场道:“他们也是为玄德公考虑,无妨,那就留下二爷,也好让大家安心。” “二爷?”关羽见刘豹看向自己,不解道,“可是叫关某?” 刘豹皱眉,这满屋子的人里面,除了你还有谁是二爷? 关羽面带疑惑,急捋两下胡须,暗道刘豹这人上来就是“称公道爷”,十足的谄媚讨饶之辈。 想到此处,他的脸色沉了下去,有着藏不住的鄙夷。 张飞听到关羽可以留下,大步上前扯起刘豹的领口,威胁道:“俺也一样!” 刘豹应付不来张飞这种莽夫,而且还打不过他,形势比人强,无奈道:“行,你要想留下那就留下,不过你先放手,别乱动手动脚。” 张飞不以为意,嘿了一声,倒也把手收了回来。 刘豹正了正衣襟,看向欲言又止的陈群,接着往门口瞥上两眼,示意他离开。 自己之所以在这屋里重新建群,为的就是踢他出局,要是让他留下,自己跟刘备还谈个屁啊。 陈群二三十岁的样子,衣衫华贵,一看就是个体面人。 他见刘豹用眼神驱赶自己,脸色不善,重哼一声之后,拂袖而去。 糜竺叹了口气,向着刘备告罪一声,快步跟上陈群。 就这样,屋里只剩下刘豹和桃园结拜的三兄弟。 刘豹咳嗽一声,对着刘备开门见山道:“在下直言,希望玄德公不要把我俩交给曹操。” “你说不交就不交,你算哪个!”张飞忍不住嚷嚷,然后瞥见刘备目光不善地瞪着自己,尴尬一笑,连忙打哈哈道,“你们聊,俺只听,不说话。” 刘备见张飞老实下来,看回刘豹,婉拒道:“备与小将军一见如故,自然不希望你们二人蒙难,只是方才也说过,现在能有这沛国作为安身之地,全凭朝廷相助,我等无论如何,绝不会弗了曹司空的意思。” 对于刘备的回答,刘豹并不惊讶,或者说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刘备的一生可谓是艰难险阻不断,而且屡战屡败,现在哪怕是自己告诉他会成为“皇帝”,怕是他自己都不会信。 刘豹咳嗽一声,反驳道:“玄德公此言,在下不能认同,什么叫朝廷相助,不能弗了司空的意思?可是把那曹操等同于了大汉朝廷?” 刘备眉头微蹙,解释道:“社稷蒙难,大汉失柄,如今曹司空挺身而匡扶汉室,立志讨平四海,但凡一心向汉者,无不鞍前马后,备之言,并无不妥。” “匡扶汉室?”刘豹有意笑得夸张,质问刘备道:“曹司空,名曰臣,实为贼,名曰奉天子,实则挟天子,名曰讨不臣,实则令诸侯,玄德公见多识广,咱俩又相谈甚欢,何必说些自己都不信的车轱辘话出来?” 刘备闻言一惊,与同样惊诧不已的关羽碰了个眼神,然后看回刘豹,盯在他的脸上。 刘豹淡定自若,大大方方与刘备对视,毕竟后世人尽皆知,他建立的蜀汉可是坚持反曹到最后,大魏吴王中间还投了一波,自己所说用不上什么套路,怕是与他心里想得一样。 刘备盯了刘豹半天,见他老神在在全然不在乎,最后噗嗤一笑,忍俊不禁道:“小将军果然见识过人,那么备也不藏着掖着,你可愿弃暗投明,来我帐下效力?” 效力? 挖自己跳槽? “谢玄德公赏识,只是在下福薄,恕难从命。”刘豹痛快拒绝,心想自己要是穿越来的年代再晚上个二三十年,等到刘备见到诸葛亮以后,给他打工不失为一份好工作。 在这汉末乱世,他需要的是一个安稳刷好感魅力的生活环境。 只要不是天天食不果腹,亦或是到处打打杀杀,对于就职哪家公司,刘豹并不挑剔,去东吴也没什么。 依照两年多的进度来看,无论自己是完成任务穿越回去,还是直接老死在这里,怕是都等不到三国统一。 “给脸不要!”张飞见刘豹胆敢拒绝自家主公,拍案而起,就要上前发难。 关羽那双丹凤眼也变得不善,转眸看向一言不发的刘备,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只要刘备一声令下,自己就会给那不识抬举之人长点教训。 刘备脸色凝重,拧眉思考片刻,然后没有电视剧里三顾茅庐的那般锲而不舍,反而直言威胁道:“虽是不知道曹司空与小将军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若不肯归附到备麾下,那么沛国上下自然不能为了个陌生人的安危而跟曹司空翻脸,置自己于险境。再者说了,吕布夺了备的徐州不算,现在更是陈兵沛县,想要将我等赶尽杀绝,若非曹司空派兵援助,我等怕是已经变成了荒野里的孤魂野鬼,哪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第三十四章 露出身份 第171章 露出身份 刘豹听刘备说了一堆,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刘备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跟着他混,他就能帮自己。 至于后面说翻脸什么的,怕是故意夸大诈唬,依照他现在的处境,吕布大军都打进家门了,怎么可能真跟曹操翻脸。 再者说,吕布夺了他的徐州不假,但是此次开战,却是刘备劫掠商道在先,是他主动开战,是深思熟虑过的,暗地里,指不定跟曹操有些什么交易。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刘备肯定有办法把自己护下,还不得罪曹操,知道这点也就够了。 刘豹心里把事情捋顺,先不接话,想到背叛的许耽,再次跟刘备确认道:“许耽可是玄德公安插在吕布军中的?” 刘备老神在在地盯着刘豹,没有直接回答。 然而张飞听到许耽的名字,脸色黢黑,气得插话道:“放屁!当日吕布偷袭俺家下邳,就是这货开的城门!首鼠两端之辈,恨不能把他大卸八块,主公······” “住口!”关羽喝止张飞的聒噪,气得吹着胡子,瞪他一眼。 刘备听张飞直言挑明,再也绷不住脸色,叹了口气,也是扫了一眼张飞,满脸无奈。 张飞被两人这么一瞪一瞥,忽然意识到自己多嘴坏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对几人,表意不再搀和。 刘豹见着张飞的动作,暗自好笑,这人倒是个直肠子,既然许耽不是刘备安插在吕布军中,那就是曹操了。 没想到自己刚出门陪蔡小姐去泰山探了次亲,就把行踪泄露,被吕虔瞧了出来,还上报给了曹操。 刘豹继续对着刘备试探道:“既然许耽不是玄德公的人,那他们大费周章地抓我,玄德公可曾想过在下的身份?” “董将军此问何意?”刘备不答反问。 刘豹打量着刘备的脸色,看不出真假,想来曹操虽然不待见自己,但是毕竟“讲和”,还要靠自己的崤函通道购买战马,准备跟袁绍决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偶然知道自己孤身来了青徐,想学着自己俘虏曹仁那般把自己也抓去许昌搓扁揉圆,但又不信任刘备这些外人,似乎并未点破自己的身份。 不信任,外人。 想明白这点,刘豹心里更加轻松,既然曹操把刘备当了外人,再加上“历史结果”的背书,那么自己倒是可以信任刘备。 他心里盘算半天,忍不住看眼威猛的二爷三爷,依照徐晃的说法,关羽似乎也是河东人。 自己要不要把他也给挖回河东? 刘豹对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二爷毕竟以忠义闻名后世,怕是挖人不成,还得被刘备记恨。 他哑然失笑,对着刘备转言道:“玄德公有青云之志,不会郁郁久居人下,现在没有外人,在下也就不瞒着了。” 说罢摘下头冠,露出短发。 三人见到刘豹的模样之后,脸色大变,张飞忍不住开口道:“你这厮是个北方蛮子?” 刘豹懒得理这个垮货,对着刘备关羽一拜,正声道:“在下右将军刘豹,再次见过玄德公,见过二爷。” “刘豹?”关羽抢先惊呼,“你就是那只盘踞关西的无须蛮?” 刘豹听他说到“那只”,忍不住生出被歧视的心酸,好家伙,自己堂堂右将军,在关二爷这里连人都算不上。 刘备跟着反应过来,面色变幻,起身拜礼道:“镇南将军刘备,见过右将军。” 刘豹见刘备认下自己的身份,现在身为鱼肉,哪里敢摆架子,连忙起身扶着刘备坐下。 既然对方承认自己的身份,那就有得谈,不得不说有了右将军这层官方身份属实咸鱼翻身,让外人对自己不用张口闭口就是虽远必诛的胡虏。 张飞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关羽道:“这鸟蛮子怎么成了将军?” “先闭嘴,老实听。”关羽斜眼张飞懒得解释,捋着胡须,打量起刘豹。 张飞脑袋一缩,一脸不爽,又看向表情热络的刘备。 刘备本就一直琢磨曹操的种种安排,觉得匪夷所思,此时听到刘豹主动表明身份,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苦笑道:“没想到右将军为了抗衡曹操,竟是选择左右合璧。” 左将军是曹操借着朝廷名义册封的吕布,左右合璧,也就是说他跟陈登想得一样,以为刘豹是来找吕布的。 刘豹也是无奈,对着刘备解释道:“玄德公莫要跟在下称官道爵叫得生分,也不瞒你,在下此次前来,并非找那吕布,而是发妻染疾,特来找张机先生求治。” “非找吕布,那为何混在吕布军中?”关羽点破道。 刘豹深深看了关羽一眼,坦诚道:“吕布军中大将,家乡多在北地,此番前来徐州,吕布又是覆灭在即,于是趁势结识一二,将来好招纳他们。” 说道“家在北地”,他可以加重了语气。 “覆灭?将军说笑了,吕布如今气势正盛,又刚夺了我们小沛,哪里有覆灭的样子?”关羽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刘豹的话里话,拧眉不信。 刘豹心里暗爽,刻意点名吕布手下大将家在北地,自己愿意接纳。 毕竟二爷的家就在河东,离着自己更近,也不知道他家亲戚还在不在,要是他愿意投奔自己这里,以后怕是直接躺平都行。 他耐着性子,对关羽解释道:“徐州富庶,势力又错综复杂,远不如陶公和玄德公时来得强盛。曹操即将攻克南阳,下一步就是赶在袁绍攻灭公孙瓒以前把吕布灭掉,豹斗胆预测,吕布活不过明年。” “明年!”刘备大惊,没想到刘豹竟然如此笃定。 刘豹点头,肯定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曹强吕弱是事实,如今袁术败退扬州一蹶不振,刘表跨蹈汉南无进取之志,袁绍鹰扬河朔还有公孙未灭,在下碍于胡人身份只求偏安一隅,曹操攻灭南阳张绣之后,不取徐州又能取哪里?” “所以,我们这小沛,也是呆不久了。只是可惜了一众兄弟,随我这个无用之人东奔西走。”刘备其实心里也是门清,只是惊讶刘豹能够点破时间,顿时怅然若失。 刘豹作为“过来人”,自然知道刘备前期的难处,出言安慰道:“玄德公无需妄自菲薄,你有天命在身,前程也不是袁绍吕布之流能比,顺其自然就好。” 刘备呵了一声,满脸不信。 第三十五章 结为父子 第172章 结为父子 刘豹见刘备不信,趁势递话道:“况且,退一万步来讲,即使将来走投无路,若是玄德公不弃,河东的大门随时为诸位敞开。” 他说罢忍不住又看了关二爷一眼,心中躁动。 刘备顺着刘豹的眼神看到关羽,瞬间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人竟然反过来想挖自家墙角,咳嗽两声,赶忙插话道:“备谢过将军吉言,只是依照将军远见,备此时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 刘豹听着这个问题有些头大,毕竟因为自己的到来,历史不知道会有如何的变动,况且自己对历史也只是个半吊子,只能半真半假道:“玄德公吉人天相,顺势而为即可。” 刘备听到刘豹的车轱辘话,满脸失望。 刘豹见着他的样子,心中无奈,只好透露天机道:“在下不是神仙,对未来的事情肯定说不准,不过,玄德公倒是可以考虑下四······哦,我是说益州。” “益州?”刘备一愣,自己离着益州十万八千里,不知道刘豹好端端地想到了那里。 刘豹点头,自己不是诸葛亮,讲不出天下三分的漂亮话,只能肯定道:“没错,益州,那里定会是玄德公的福地。” 刘备反复叨念两遍,见刘豹说得笃定,与关羽面面相觑。 刘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连忙转言道:“玄德公心系大汉,此时虽是潜龙在渊,但是早晚与那汉贼曹操不共戴天,刘豹同为汉室宗亲,有朝一日,愿与玄德公共同匡扶汉室。” “呸,你个蛮子,算是哪门子的汉室宗亲,也配与俺家主公拉身份套近乎!”张飞背对三人,还是忍不住骂骂咧咧。 刘备对着刘豹歉意一笑,起身走到张飞身后,直接踹了一脚。 张飞忽然遭袭扑倒在地,接着翻身暴起,想要发难,就见刘备一脸不善地瞪着自己,于是老老实实摆出笑脸,坐回了原地。 刘备回身重新与刘豹对坐,感慨道:“南胡与汉室世代结为姻亲,要论血统,自然算得上我们刘家人。不过汉室蒙难,将军贵为胡人大王,还愿意认这重身份,倒也难得,强于刘子扬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就凭于此,备愿放你回去!” 张飞听刘备认下刘豹的身份,铜铃般的大眼瞪圆,满脸不敢置信。 关羽捋着胡须,对着刘备笑道,“羽家本在河东解县,听闻乡里传言,左贤王刘豹虽是蛮夷,却也不似他爹那般祸害百姓,某支持主公与他结好。” 刘豹听刘备愿意放了自己,又听关二爷“夸奖”自己,感动的想哭,对着他激动道:“谢二爷赞赏!” 关羽又听到“二爷”两字,对着刘豹不解道:“将军为何总是称呼某为二爷?” 刘豹刚要巴嘴解释,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法实话实说,总不能直接告诉他后世都这么称呼,甚至还会去庙里拜他,于是糊弄道:“在下年少是晚辈,称呼镇南将军为玄德公,将军作为玄德公的结拜兄弟,叫声二爷也是应当。” “结拜?”刘备与关羽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关羽捋着胡须,狂傲的脸色柔和不少,似是对于刘豹的低姿态很是满意,见他一头雾水,主动解释道:“我等与主公亲如兄弟不假,但也用不上那些俗礼,况且······” 没结拜? 刘豹愣住,感情桃园结义不是正史? 关羽看眼刘备,见对方点头,然后对着刘豹笑道:“况且便是结拜,羽也要长上主公一岁,可当不上你那二爷的称呼。” 关羽比刘备年龄要大? 刘豹彻底呆住,甚至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没有桃园结义也就算了,没想到关二爷其实是关大爷。 刘备见刘豹脸色又白又青,不知道是病了还是如何,忍不住关心道:“我三人情同手足,结拜与否,与将军有何干系?” 刘豹打个哈哈,也没法解释,只能暗骂《三国演义》坑人,胡诌道:“玄德公以仁义着称,二······关张将军又是不离不弃,刘豹偶然听闻结义的传言,心里仰慕不已,没想到······是搞岔了。” 刘备听他解释后忍俊不禁,没想到刘豹会纠结于是否结拜,倒也算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于是安慰道:“备与二位同吃同寝,不是兄弟胜过兄弟,将军不要挂怀,话说······将军当真愿意匡扶汉室?” 匡扶汉室? 刘豹一愣,自己只是套近乎,但是刘备铁定是要匡扶汉室的,现在不好反悔,只能借坡下驴道:“我南胡世受大汉天恩,大汉蒙难,自然不愿坐视不管。只是胡汉身份有别,天子又在许昌为质,不敢出兵勤王害了天子,只能说有朝一日,若是天子不弃,定会尽起河东之兵,光复我大汉!” 刘备听刘豹说得斩钉截铁,只感眼眶一热,嘴里连连叨念了几声“好”,接着与关羽碰了个眼神,然后对着刘豹感激道:“想那曹操袁绍生食汉禄,不思报国,竟是还不如将军这等胡人,想来让人感慨。” 说罢他起身对着刘豹恭敬一礼,关羽也是跟着起身拜礼,让刘豹受宠若惊,心里惭愧。 刘备心里盘算片刻,眸中闪过精光,最后看向刘豹,有些腼腆道:“既然将军有心,又重乎情义,那么不如借此机会,就依着将军的想法,备愿与将军结为······” 结拜? 借着机会真来个桃园结义? 跟刘关张结拜? 自己成为刘四弟? 刘豹心中狂喜,那可是青史留名的好事,而且有了这层身份,还怕二爷跟张飞这位毛手毛脚的“三弟”不帮自己? 他想及此处,只敢眼眶发热,豪气道:“刘豹一千一万个愿意!” 刘备没想到刘豹答应的如此痛快,脸上同样兴奋得通红,转身看眼满脸欣慰的关羽和一脸蒙逼的张飞,看回刘豹道:“好!好!很好!云长,让下面备酒,某这就与刘豹将军结为父子!” “好!结为父······子?”刘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关羽趁机起身,哪能给刘豹反悔的机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缓言道:“将军虽是蛮人出身,但是承蒙不弃,愿意对我等称公道爷,关某打心眼里祝贺主公与将军!” 哈? 称公道爷降了自己的辈分? 刘备喜极而泣,依着刘豹的“请求”,竟是真的跟关羽张飞补了结拜仪式,而且关羽碍于刘备主公的身份,主动“退岁”成为二爷。 刘豹彻底傻了,连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都记不起来。 就这样,他多了一位干爹和二位叔父,依照年龄倒也不能说吃亏,只是好端端地差了一辈,属实憋屈。 将来自己跟阿斗称兄道弟? 自己的儿子要管阿斗叫叔父? 第三十六章 起身返程 第173章 起身返程 无论如何,喝过酒,磕过头,以后刘关张都成了自己人,这么算来,也不算没有······收获? 刘豹啐了一口,欲哭无泪,跌跌撞撞回去住处,仰头就睡。 梦里,自己搂着又香又软的蔡小姐,这丫头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懂情趣。 一觉睡醒,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草香。 刘豹睁开昏沉的双眼,暗骂张飞喝起酒来没个数,把自己灌得不轻。 脑袋仍是灌了铅一样沉,用手拍两下脑门,只见眼前出现一双晶晶亮的眸子,好看的睫毛时不时眨上两下,有种道不出的纯真可爱。 嗯? 刘豹揉了揉眼睛,对方还在,似乎不是做梦。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吓得蹦了起来,指着被窝里的女子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绮玲嗔了一眼,垂下眸子不敢看刘豹,伸出胳膊一扯被子,把自己裹死在被窝里面。 刘豹被这么一吓,瞬间酒醒了几分,左右张望发现,这里是囚禁两人的地方,屋里只有一张床。 昨日的记忆铺天盖地般地卷来,让他唏嘘不已,义父也好,叔父也罢,木已成舟,也就没必要纠结了。 他前世是个孤儿,根本不懂什么是亲情,以至于穿越过来以后有了于夫罗那个老爹,两人也是鲜少交流,直至对方下葬阴阳两隔,总共没说过几句话。 现在认了刘备当义父,他无意前往平阳养老,自己也没打算留在他手下啃老,彼此怕是还要长期天各一方,倒是不会影响生活。 在萧县耽误这么些天,绮玲的家里怕是炸开了锅,许耽被挑落下马并没有死,只是看着张飞那遮遮掩掩不会撒谎的样子,怕是被他给补了刀,怪不得刘备提起许耽,他跟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蹦了出来。 许耽死了,也就不知道他是不是假传夫人的口信,自己还是要带着绮玲去彭城。 如今刘备成了自己的义父,是自己人,那就不得不帮他打算。 除了给他剧透些有的没的帮他打气之外,再就是赶紧带着绮玲回家,防止吕布大怒之下鱼死网破。 曹操还未攻灭张绣,夏侯惇又败给张辽,若是吕布现在真的孤注一掷,刘备怕是根本不是对手。 想到此处,刘豹平复心情,走到床边,对着被子里的绮玲问道:“我昨晚喝醉了,咱俩没什么事吧?” “没有。”蒙在被子里的绮玲快速回了一句,语气冷冰冰。 刘豹皱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似有股欲盖弥彰的意味。然而绮玲无论如何豪爽,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自己现在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好继续纠缠,于是转言道:“你伤势如何?咱们要不直接回彭城?” “回去?他们愿意?”绮玲终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一脸疑惑。 刘豹不知道如何解释,总不能如实告诉她自己已经“投敌”,那样即使她不怪罪自己,怕是也没法回去陷阵营,也就不能继续挖吕布的墙脚。 他琢磨半天,权衡之后扯谎道:“那刘备是个有名的老好人嘛,我跟他说你是我媳妇,家里还有老小没人照顾,给他磕了几个头,叫了几声爹,他就答应把咱们放了。” 说到磕头叫爹,倒也没有骗绮玲,刘豹想着心里一苦,脸子耷拉了下来。 妻子? 绮玲直感觉脸上发烫,身子颤得厉害,忍羞看刘豹一眼,发现他脸上满是苦涩,忽然意识到“磕头叫爹”的严重性。 男儿膝下有黄金,绮玲没想到他为了自己的安全竟然愿意做到如此地步,还受了奇耻大辱,于是心里一软一横,掀开被子,气道:“他敢辱你,就是辱我,咱们去跟他拼了!” 嗯? 拼了? 刘豹一愣,没想到这丫头还很仗义,刚想安抚两句,就看到两只可爱的动物,惊得长大了嘴巴。 他连忙咳嗽两声背过身去,心里暗道阿弥陀佛,绮玲没了裹布的束缚,竟是女人味十足,不敢多想那太美的画面,强自平静道:“好不容易求得的平安,哪有再回去送死的道理?对了,你要是身子没好利落,咱就多住两天,都到了这一步,他们不会为难咱们。” 绮玲气得浑身发抖,忽然发现刘豹虽然背对自己,但是老是扭头偷看,不解之下顺着他目光往下看去,表情瞬间僵住。 她快速喘了两口气,强压腹腔中翻滚的气血,修长精致的小腿在床上一瞪一跃,快速拖过床头叠放整齐的小衣,也不知道是被谁给脱掉的,刚想往身上套,忽然记起娘亲说过的手段。 绮玲晕红着脸,打量刘豹两眼,接着想到他那貌若天仙的妻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只感心里一紧眼眶一热,强忍胸腹疼痛把小衣穿好。 刘豹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知道对方已经发觉异样,于是找了个“弄吃食”的借口,狼狈地逃了出去。 绮玲伤得不轻,被关羽用槊杆重击,跟被车撞了也没啥区别,另外萧县小城没什么好郎中,休息几天之后,她的病情竟然变重,开始发起高烧。 刘豹吓得乱了方寸,不敢继续在萧县待下去,怕是得赶紧回彭城找张仲景才好。 他于是不再耽搁,给刘关张告辞。 三人早就知道吕绮玲的身份,毕竟会武的女子罕见,吕布女儿又是“声名赫赫”,一看就知。 由于先前吕布掳掠到刘备家眷后主动还了回来,所以刘备也不打算为难绮玲,算是一报还一报。 雇了辆马车,带着绮玲先去城门,刘豹独自上门跟刘备道别。 刘备眼眶微红,强自平静嘱咐两句“保重”,然后退去了里屋,安排关羽张飞替他送别刘豹。 到了城门,关羽从马背上拿下一把刀鞘精致的环首刀,递给刘豹,暖声道:“说来惭愧,我们三个长辈混得如此落魄不堪,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送你,只有这把大夏龙雀,是大哥偶然得到的宝刀,希望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大夏龙雀? 第三十七章 绮玲治病 第174章 绮玲治病 这个拉风的名字,倒是有点武侠小说的感觉。 这柄大夏龙雀哪怕不看刀身,单看刀柄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雀环,就知道这柄环首刀不是凡物。 刘豹拔刀出鞘,果不其然,刀身做工精细锋利异常,尤其是遍布其上的黑色纹路,是典型的百炼之钢。 如此宝刀,怕是千金难买,他受宠若惊,连忙出言推辞。 关羽见刘豹推辞不受,冷脸不悦,吼了一句“莫要瞧不起我等”,硬生生塞给了刘豹。 刘豹见关羽生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敢不识趣,道谢之后收下。 他收了重礼,浑身摸索半天,却是找不出什么回赠的什物,一脸尴尬。 关羽瞧着他的动作,哪能猜不出他的心思,爽声一笑,上前重重拍下他的肩膀,不以为意道:“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准你以后补上!” 刘豹使劲点头,情真意切道:“下次见面,刘豹定会好生伺候叔父······们。” 一旁的张飞黑着脸子,见刘豹这小子终于想起自己,嘿嘿一笑,扯着破锣嗓子道:“那就说好了,给俺把好酒好菜备好,下次定要喝穷吃穷你!” “这怕是有点难,下次见了给三叔备足酒水,让你泡在里面洗澡都成。” 三人相视大笑,关羽忽然想到什么,凑到刘豹耳边窃窃私语一番。 刘豹大惊失色,满脸不敢置信,见关羽点头,确定没有骗自己。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三人的关系不好让绮玲看到,在城门内侧分别,刘豹独自出城。 绮玲坐了马车,刘豹也懒得骑马,从萧县到彭城路途平坦,坐车要比骑马舒服的多。 路上,刘豹想着关羽的话,此时已经没了初闻时的不可思议,细细品过之后,反倒觉得十分合理。 依照关羽的说法,刘备是没有孩子的,早就想养个义子养老送终。 刘备如今年近四十,膝下没有一子半女,反倒是关羽有着一子一女,留在河东老家。 关羽的老家是河东解良,也叫解县,在郡治安邑的西边,之前属于王邑管辖。 他因为早年犯事,亡命逃到刘备所在的涿县,家里老小顾及不到,于是就留在了家里。 后来在刘备当上了平原相,他的日子跟着有了着落,曾经派人回去老家接他们,可惜妻子病故,一双儿女对他这个爹似乎颇有怨言,竟是没人愿意跟来。 所以这孤悬在外的一双儿女,也就成了关羽的心病。 刘豹从关羽口中问到了关平关凤两个名字,尤其是如雷贯耳的关平,心里窃喜不已。 如今关家兄妹成了自己的堂弟堂妹,自然没有不帮忙照顾的道理。 只是自己照顾他们,他们自然也要照顾自己不是? 刘豹没想到意外来了一趟萧县,不仅多了三位“远水”,还又关平能解“近渴”,算的上是赢麻了。 至于义父刘备,其实从自己见他第一面起,心中就有过猜测。 由于刘豹不蓄须,经常被误会成公公,老有“不长眼”的想给他介绍郎中,于是捎带了解到一些关于胡须的医疗知识。 无须少髯,血气皆少,刘备当打之年有如此异相,身体怕是有隐疾。 再想到历史上的长子阿斗,还要等不知道几年才出生,那时候刘备怕是年近半百,都快称得上是老年得子。 关羽之所以愿意私下跟刘豹说明刘备的身体状况,就是提醒他不要因为关系立的仓促,就看轻了自己的义父,刘备对自己这个“便宜义子”,必然情真意切。 刘豹虽然郁闷自己从四弟变儿子,但能给刘备当义子,肯定不至于看轻了这层关系,人家毕竟是青史有名的大人物,只是暂时落魄罢了,相反之下自己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绮玲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发紫发干,一双眸子若有若无地瞟向刘豹,见他眉头不展,几次想要出声询问,只是想到他的妻子,最终还是按捺下来。 萧县离着彭城不远,早上出发下午赶到。 马车入城之后径直往北,来到张仲景的药舍。 神医不愧是神医,无论哪个朝代都是稀缺人才,门庭若市,挤得密密麻麻。 短短一路,绮玲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昏死过去,整个人软在刘豹怀里,烫得厉害。 人命关天,刘豹不敢耽搁,拦腰抱起绮玲一路小跑,在一片愤怒的目光和无尽的谴责声中,插队挤去了前面。 张仲景见刘豹火急火燎,不讲规矩地插队,神色间颇为不满,奈何五石散的事情还要依仗于他,加上刘豹解释了绮玲的身份,表示绮玲可以帮忙接近跟五石散生产相关的魏续。 张仲景虽然为人刚正不阿并不慕上,但是五石散是他的软肋,还是给了绮玲“优先照顾”。 刘豹解释的口干舌燥,留在偏房休息,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仰头往嘴里灌下,里面竟是空空如也。 空的? 他拧眉不解,转头扫向丫鬟,脸上表情跟着一僵。 丫鬟不是旁人,正是冒充张仲景徒弟藏身在此的蔡小姐。 蔡小姐紧眯眸子,笑容灿烂,对着刘豹若有所指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 刘豹对妻子已经熟悉无比,知道她这是在拈酸吃醋,是在生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怕是自己抱着那昏死过去的丫头求医被她给瞧见。 不过自己比窦娥还冤,上次给绮玲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哪知道她是吕布的女儿。 他连忙摆头否认,解释半天,张开双臂前扑,对着身着粗袍仍是不掩丽质的蔡小姐讨好道:“夫人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蔡小姐退开两步,眼神仿佛在看“看垃圾”一般,冷言冷语道:“有些人有心无胆,做贼心虚,算不上大丈夫。” “哈?”刘豹见她夹枪带棒地冤枉自己,起了倔驴脾气,准备重振夫纲。 然而蔡小姐并没有继续纠缠绮玲的事,反而跑到门外左右环顾,然后回身把门闭上。 她坐回刘豹身边,眉头紧蹙,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老实与我说,我到底是什么病?” 病? 刘豹瞧着一脸认真的蔡小姐,她天生聪慧,在张仲景的连日诊治之下,起疑也不难想到。 他学着她的样子,同样一脸严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张先生说你这人索取无度,需要调理。” 第三十八章 药舍短住 第175章 药舍短住 蔡小姐啐了一口,暗骂一声“坏痞子”,晕红的脸上满是不信,睇着刘豹,不欢喜道:“便不能与我说实话么?那你能否告与我知,还剩几个日头?” 还剩几个日头? 刘豹听得一呆,看着如同“绝症患者”一般强自坚强的蔡小姐,猛然反应过来,好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为夫又不懂医术,问我哪里比的上直接问张先生?我不过是办些正事,担心你的安全才把你留在了这里。你就在这里好吃好喝地玩上个把月,等我忙完咱们就回家。” 蔡小姐打量着刘豹脸色,不确定他是不是哄骗自己,只是听到“回家”两字心里一软,脸上虽然还是不信,却也没有继续逼问。 夫妻两人就这么久违地静静坐在一起,一个喝茶,一个添茶。 刘豹跟她说了自己挖墙脚的打算,蔡小姐给他显摆了不少从张仲景手里学到的“医术”。 刘豹本就饱暖,闻着熟悉的清香,看着蔡小姐的美态,喉咙里时不时地“咕噜”两声。 蔡小姐听着声响,好奇一望,就见刘豹起身,死皮赖脸地贴了上来。 她吓得快速拍掉作乱的爪子,起身跑去门口后转身,又羞又气,小声呵斥道:“你疯了!这是何处?要是让人撞见,我还怎么活呀?” 刘豹大步上前,一本正经道:“怕什么,咱们是夫妻,有什么见不得人?再说,为夫这是帮你治病,哎哎!我说真的,你先别跑!” 蔡小姐哪里能信,刚刚打开房门,就被刘豹给拉进了怀里,只能拼命挣扎道:“你这蛮贼没句正话,快些放开,我要生气了。” “别闹!老实让我亲一口!”刘豹忽然黑下脸子喝了一声,吓得蔡小姐呆住。 他心里偷笑,很满意蔡小姐的表现,自己可是憋了许久,下次回去军营不知道又得“单身”多少天,于是好声哄道:“你乖乖的,让为夫好好帮你治病。” “我······我有什么病······”蔡小姐脸蛋染霞支支吾吾,却也听他的话,老老实实没再折腾。 “有,当然有,你这病叫索取无度!” “啐,没个正经,臭蛮贼!”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刘蛮贼在蔡小姐那里快活,绮玲却是遭了大罪。 她在这徐州的地头上身份显贵,入城检查通传之时便被小吏知道,第一时间禀报给了还未离开的严夫人。 严夫人知道女儿又跑去了战场,还受了伤,心疼得直抹眼泪,把吕布骂得一文不值。 吕布想得简单,直接把女儿当儿子养,想让她继承家业,将来“娶个”相公,可是哪曾考虑自己这个做娘的心情。 现在可好,也不知道作了什么孽,有头有脸的人家避之不及,而吕布眼光又是奇高,不愿让寻常莽夫壮汉糟蹋了闺女,一来二去,就把绮玲给剩下,及笄三年嫁不出去。 她已经打定主意,便是跟吕布一拍两散,也得给女儿谋个安生,哪怕是嫁人做个续弦,甚至是做个大户人家的妾室,大不了用些手段让家里没有主母欺她,也好过继续舞刀弄枪,跟男人一样把命挂在裤腰带上。 严夫人怒气冲冲地来到医舍,见着半死不活的女儿,吓得直接晕死过去,把一头黑线的张仲景搞得狼狈不堪。 狼狈的当然不只张仲景,刘豹这个“董屯长”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除了是蔡小姐的丈夫,还是绮玲小姐的直属副官。 他陪着笑脸,被严夫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刘备如今是自己的义父,而且曹操本来想抓的就是自己,绮玲怕是受了牵连,所以不能说绮玲被劫一事与自己毫无干系,只能避重就轻地解释一番。 张仲景就是最好的大夫,严夫人自然犯不上舍近求远,只是医舍不大,还挤着密密麻麻求诊的病人,排场自然摆不了,只能留下两名服侍绮玲的丫鬟,又在外面布置了上百守卫的郡兵。 绮玲有了丫鬟服侍,让刘豹松了口气,毕竟男女有别,有些私密的事情,终于不用自己一个大男人来做。 不过绮玲小姐的身材鼎好,柔韧十足,是“健身女郎”的“升级版”,将来谁要是能娶了她,怕是要“幸”福死。 喂食药汤,做了针灸,绮玲仍然虚弱不堪,傍晚悠悠转醒。 她睁眼见到自己母亲的贴身丫鬟后一愣,接着左右环顾,小脸上满是失望,刚有了丝神采的眸子暗淡下去,不理丫鬟们的讨好,沉默不语。 吱呀。 刘豹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药汤,递给服侍的丫鬟,下意识看眼昏迷的病美人,就见绮玲正在看着自己,眼眶还有些发红。 “你醒了?”刘豹大喜,绮玲人不错,还是自己一起胡吃海喝的舍友。 若非她是女儿身,是吕布的女儿,而且她娘似乎对她习武打杀颇为厌恶,否则凭借她这一手本事,自己第一个墙角就要挖她。 “我娘没为难你吧?”绮玲死灰复燃的眸子看着刘豹,既有春色,又有秋水。 刘豹见她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微暖,忍俊不禁道:“自然没有,夫人夸我救驾有功,奖励了不少什物。” 他说罢给脸色僵硬的小丫鬟递了个眼神。 小丫鬟能够服侍夫人,机灵得很,跟着大声帮腔,对绮玲说起夫人如何如何挂念。 绮玲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对着刘豹歉意一笑,比花羞,比月俏。 她对自己的母亲再熟悉不过,母亲与父亲一样都是北地儿女,与蛮夷混居,敢爱敢恨不拘于俗礼,就算不怪罪刘豹,怕是好话也没两句。 吱呀。 门又被从外面推开,穿着素袍的蔡小姐迈步走进,右手捏着小把花椒,对着几人盈盈一礼,然后施施然地来到丫鬟前面,把花椒洒在她手上的碗里,又对着刘豹嗔怪道:“郎君恁的粗心大意,麻杏石甘汤没了花椒,哪里还麻得起来,不麻起来,如何帮人家祛寒暖身?” 汉人喊得“郎君和娘子”,有点类似于现代人喊得“先生和夫人”,并不见得非得是夫妻之间相称,也可以是对外人客套。 第三十九章 吕布上门 第176章 吕布上门 蔡小姐虽然不知道刘豹心里打算,但是依着他的意思藏身此地,自然不好直接叫夫君。 只是她可以慢慢撒着花椒,特意加重了“人家”两字的语气,不理眉头蹙拧的丫鬟,云淡风轻地俯视绮玲。 绮玲一眼认出蔡小姐,强自镇定,尴尬一笑,之后把眼闭上,难掩心里五味杂陈,只感眼眶发热,有什么要掉出来一样。 刘豹听着蔡小姐的说道,打了个哈欠,他懂个屁的方子,药本来就是蔡小姐煎得。 见她把漏了花椒之事赖在自己头上,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好笑之余,也不能落她面子。 这两天,蔡贤妻把自己伺候得舒舒服服,拈酸吃醋说明在乎自己,只是黄河就在门外,自己也真得跳进去两趟,在她那里,跟绮玲的关系当真是洗不清了。 绮玲继续养病,由于严夫人安排刘豹“戴罪立功”,弄得他一时间回不去沛县军营,只能跟蔡小姐过起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不过这种日子过得倒也惬意,每天去绮玲那里“打卡”问好,就能领全额的俸禄。 治病的不止绮玲,还有自己的夫人,依照张仲景的说法,下个月就能带着蔡小姐回去,他给开个方子,以后在家里调理就好。 当然,重中之重,还要查明五石散是如何进到蔡小姐的肚子里面的,顺便帮张仲景找出配方,顺便研制出解药。 毕竟蔡小姐身子调理得再好,回去重新被人喂上两口五石散,前功尽弃。 关于五石散,刘豹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既然陈登承认卖给居都不少,那么居都或者说以舅舅呼衍部为代表的胡人嫌疑最大,似是因为自己不纳胡妻就使了这般下作手段。 这次是五石散,下次换鹤顶红,想来想去,刘豹只感觉心累,恨不得把摊子快点交给那些个“雄主”,“打工摸鱼”才是自己的强项,于是忍不住想到了曹操,一阵唏嘘。 曹操“恩将仇报”,不要河东就算了还屡次发难置自己于险地,这样一来,自己如何还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他?还不如帮自己的义父刘备来得稳妥。 至于会不会影响后世,他现在反而想开了,无论郝昭徐晃,还是上郡潼关,因为自己的到来,怕是早就如同蝴蝶效应一般把后世变了样,与其庸人自扰如何不影响后世,不如祈求平行世界来得实在。 刘豹的好日子没过几天,药舍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惹得众人如临大敌,求诊的病人们瞬间跑得干净。 吕布 左将军 统帅87 武力100 智力26 政治13 魅力40 黑色锦袍,束发冠,作为汉末武力的天花板,逆袭的草根,孝顺的干儿子,吕布身形伟岸,面如刀削,右手握在腰间的刀柄,鹰扬的倒八字眉毛紧拧不展,看上去既威风凛凛,又有股子说不明的阴狠劲。 他阴沉着脸,刚从里屋出来,得知女儿病情稳定只欠修养之后,让手下赏赐了张仲景许多财物,把妻子严夫人留在屋里照顾绮玲,自己让人把刘豹招呼到了院里。 刘豹跟着两名亲兵来见吕布,此时整个药舍一改往日熙熙攘攘,有了难得的清净。 他作为绮玲的副官,主子受伤,说破天也是难辞其咎,就是被吕布气急一刀杀了,那也是有苦难言,毕竟现在可不是法制社会,刀法远比王法好使。 就在吕布凝视刘豹的当口,刘豹同时也在打量吕布,整理心中提前想好的说辞。 抛开功过是非,吕布称得上是“三国第一网红”,只是没见到他骑得······赤兔马,反倒有些惋惜。 好在刘豹看见吕布那只有26点智力,竟是比自己还不如,反倒不担心糊弄不了他,不过现在有幸亲眼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吕将军,忍不住鼻头发酸。 万万没想到,原来吕布老了。 露在冠外的发丝半白,额头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沟壑,露在外面的手掌虽然宽大,但是手背上却有着明显的褶皱。 说起吕布,无论在电视还是游戏里面,会让自己想到孝顺干爹的义子,想到美女貂蝉的相好,想到没人敢收的飞将军,想到斗三英无双猛将,唯独没想过他会是个年近花甲的半老之人,看上去远比刘备袁绍这些人还要苍老。 依着早就想好的说辞,刘豹跟吕布娓娓道来,好生夸大一番自己是如何带着她女儿活下来的,只是把打伤的绮玲的罪魁祸首,赖在那位死去的许耽身上。 吕布黑着脸,一言不发地听刘豹讲完,直到刘豹安静下来,才冷笑着开口道:“你便是那位新来的董屯长?” 刘豹没想到吕布远在下邳,竟然知道自己,恭敬道:“主公若是问得陷阵营,新来的董祀应该是末将。” 吕布听他叫自己主公,面色柔和少许,冷不丁又问了句,“辛苦你独自照顾小女一路,倒是要好生奖励你一番。” 刘豹从吕布的口气里面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是来不及细想,只能佯装受宠若惊,拜谢道:“护卫小姐是末将职责所在,不敢求主公赏赐。” “此言差矣!能带着重伤昏迷的小女从敌人手里逃出来,自然要重赏。”吕布语气又冷了三分。 “非也,那是因为主公仁慈在先放了刘备家眷,所以他才感念主公之恩,愿意把小姐放回徐州,此事与董祀无关,不敢贪功。” “一路上,刘备当真没再追杀你们?” “没有。” “绮玲是被许耽打伤的?” “是的。” “那许耽真的死了?” “死了。” “绮玲的身段不错吧?” “相当不错······” 嗯? 刘豹答完之后一愣,接着脸色煞白,猛然反应过来,吕布这厮有一句没一句跟自己绕圈子,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看着吕布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宛如抓到偷腥猫的老父亲,右手已经拔出腰刀,似是下一刻就要斩杀自己! 刘豹照顾绮玲一路,私密上的事情虽然隐去没说,但是只要细想就不难想到。 吕布显然已经从他的只言片语里面猜了出来。 第四十章 吕布的试炼 第177章 吕布的试炼 刘豹欲哭无泪,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竟然会栽在这上面,对着吕布辩解道:“事急从权,便是有丝丝逾越,那也是合乎情、止于礼,再者说了,小姐先前尚可自理,回到彭城才虚弱过去的,在下并未坏过小姐清白,还请主公明察!” 说罢环顾四周,要是吕布借着此事发难,不说他身后的上百亲兵都是好手,就算两人单打独斗,自己也是凶多吉少。 吕布一脸不善,仿佛已经认定刘豹该死,他跟女儿孤男寡女在外多日已经说不清楚,更何况女儿还是重病在身,他又没找个婢女伺候,吃喝拉撒还不由得这厮摆布,便宜怕是给占到天上去了。 他懒得听刘豹东扯西拉,示意手下把刀扔给刘豹,冷声道:“某把你跟那些求亲的男人一视同仁,接上三刀,若是能活,此事一笔带过不说,女儿送你都行!” 三刀? 啊啐! 什么叫女儿送我都行? 刘豹满脑子浆糊,不知道吕布说得哪跟哪,但是见他黑着脸子,明显气到极点,吓得自己把刚到嘴边的吐槽给咽了回去。 不过自己虽然没跟吕布交过手,但是刚跟关羽张飞打过,咬牙硬抗,刘豹自信三刀还是能够吃住。 “不行!” 一声娇喝从身后响起,绮玲身上裹着白色锦袍,扣带还未系紧,不顾左右阻拦,跌跌撞撞地从屋里走出,看向院子里的刘豹。 刘豹闻声回首一望,就见病弱如同蒲草的绮玲,她现在宛如真正的大家小姐,哪有往日的飒爽,多了说不清的女人味。 在萧县的时候,她的内在美,刘豹顺着郎中的安排,是偷偷见过的。 只是对女子宽衣解带的事情好说不好听,不如偷偷瞒下来得省事。 绮玲见刘豹望见自己,不顾他那古怪的神色,使劲左右摇头,脸上似是惊恐似是焦急又似是恳求,仿佛遇见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刘豹见着绮玲的异样,微微蹙眉,转身又扫视吕布左右的亲兵,他们或是挑眉或是咧嘴,各个幸灾乐祸,看自己俨然跟看死人一样。 吕布见女儿跑出来,吓了大跳,想要上前搀扶,却见绮玲身后的妻子严夫人在给自己递眼色。 他一头雾水,顺着妻子的眼光看去,正是身前的刘豹,只是那眼神的中的意思······却是读不出来。 “成廉,先送小姐回屋!”吕布命令一声,眼看丫鬟们拦不住病弱的绮玲,只能让手下大将帮把手。 “末将领命!”吕布身后一名英武将军上前行礼,一脸为难,然后装模作样地挽两下袖子,朝着绮玲走了过去。 毕竟绮玲是小姐,是少女,丫鬟搞不定,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能当着人家的爹妈动强不成? 吕布安排走成廉,看回刘豹,脸上有些不耐,直言道:“行了,不与你啰嗦,某要上了,你自求多福!” 他言罢不理周遭聒噪,面容变得古井不波,单手把刀高高举高,然后夹杂着呼啸,又稳又快的一刀宛如惊雷,嗖的一声落下。 当! 刘豹拔刀招架住吕布的第一道,后退两步不止,浑身如遭重锤,被震得发麻。 吕布第一刀刀路极正,似乎只是打个招呼,眼见刘豹虽然脸色不好,还是稳稳接了下来,不由得高看一眼,欣赏道:“你这小子倒是有几分本事,我这第一刀,遇见的人里九成吃不住,不过你辱我女儿在先,可惜了。” 可惜了? 刘豹见吕布那一脸痛惜的表情,额头冷汗直冒,自己不就是趁病揩了点福利吗,好歹有正当理由,这厮因此就要直接灭了自己? 当真是草菅人命! 眼看吕布神情不似作假,刘豹不敢大意,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对方虽然是知天命的年纪,但这手上的功夫可是一点都没老,方才惊鸿一刀,劈得自己心惊肉跳,由此忍不住想象年轻的吕布得是个什么变态水平。 就在刘豹思绪翻涌的当口,周遭围观的亲兵们也是炸开了锅。 “这人竟然能挡下第一刀,怕是有入陷阵营的水平。” “啧啧,上次王校尉求亲被主公一刀震出内伤之后,多久没人敢跟小姐提亲了?” “嘘,找死么你,有能耐你也上去接上两刀!” “放屁,第一刀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谁特么有病,去接两刀?” “就是,主公这是明显不想嫁女儿,一刀比一刀狠,所谓一刀吓走,二刀架走,三刀抬走,傻子才敢去。” 懒得管周遭的叽叽喳喳,焦急的绮玲见吕布要出第二刀,挣开搀扶自己的丫鬟,左右挪步想要绕开成廉,口中大声哀求道:“爹爹,不是你想得那般,快些放董郎君走!” 严夫人见女儿想去帮忙,连忙拽住女儿衣袖。 谁知绮玲哪怕伤病在身,只是随手一甩,也不是严夫人一个普通女子能遭受得住。 严夫人差点甩倒在地上,眼眶发红,瞪着绮玲气呼呼道:“学什么不好学莽夫,跟你爹一般学得不中用,恼死个人了!” 盯着刘豹的吕布听严夫人骂自己不中用,脸色泛红,咳嗽一声掩饰尴尬,然后摆正表情,再次举起腰刀。 刘豹也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吕布,心里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见他变脸轻松自如,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父。 依照第一刀的力道,再接两刀,不是什么难事,只盼赶紧事了,自己好回去小沛军营。 吕布忽然闭上双眸,长出一口浊气,腰刀高举片刻,把院子里的嘈杂止住。 鸦雀无声之下,他猛然睁开精闪的双眸,左脚跟着大踏,踩出山崩一样的气势,随后右手上的腰刀如闪电过隙,带出骇人的尖啸! 磅! 刘豹只觉眼前划过一道流星,然后千斤巨力接踵而至,顺着双臂传遍全身,接着喉咙一痒,强压腹腔中翻滚的鲜血,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他,接住了! “竟······竟然接住了?”成廉看着刘豹大惊,能接吕布这第二刀,实力已然在自己之上,在整个徐州军营也得排进前十。 “不过看他脸色不好,怕是已经受了内伤。” “他真的接住了!” “上次见主公这般用刀,还是在兖州的时候?” “这人是个好汉,哪怕这小子死在第三刀下面,俺帮他收尸!” 第四十一章 三刀过二 第178章 三刀过二 刘豹听着周遭的议论,心里苦笑不已,自家事自家知,苍白的脸色已经变得通红,手里的刀更是直接断成两截,一截掉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一截握在手里变成了短匕。 人中吕布,竟是如此恐怖! 如今的冶铁工艺并不发达,刀身采用折叠锻打的工艺,也就是所谓的百炼钢法。 百炼,顾名思义将铁坯反复折叠锻打一百次以上,从而逼出杂质,得到坚固的精钢。 然而真正的折叠锻打百次极其费工夫,期间还不能停歇,所以寻常铁匠折叠个二三十次已经是极限,真正的百炼钢刀万里无一,叫“百炼”只是个噱头罢了。 刘豹满脸震惊,手里虽然是只是把普通腰刀,最多二三十炼的样子,刀身远比不上后世“不锈钢”那般坚硬,但能被吕布硬生生劈断,也是闻所未闻! 这其中的玄妙,除了吕布天神一般的膂力,更恐怖的怕是他对打击点的控制力,用刀已然通鬼降神无人能比。 “能接此刀者,百不存一,小子当真不错。”吕布看着面容惊诧的刘豹,心底生出一丝爱才之心,没有继续劈出第三刀,而是好言提醒道,“先把胸中余劲吐出来,憋着容易内伤。” 刘豹惊艳于刚才的一刀,脑海里不住地回想,此时听到吕布的提醒,嘴巴一张,大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瞬间从口中涌出,吐在了地上。 绮玲见状吓得花容失色,咬牙引出病躯中的残力,奋而推开成廉,然后在一片惊呼中跑到刘豹身前,背对吕布,对着刘豹哀声道:“可以了,你快走,我会跟爹爹解释的,再接下去会死的!” 说罢绮玲强忍虚弱转身,张开双臂宛如护崽的母鸡,对着吕布凄婉道:“董郎君于我有大恩,父亲怎能陷孩儿于不义?放他走吧。” 吕布拧眉看着女儿,不满道:“义?要之何用?你俩孤男寡女一路,被人家占净了便宜还不自知,这让你以后怎么嫁人?速速退回你娘那里,这里交给为父!” 刘豹闻言又吐了大口鲜血,两人孤男寡女是不假,那又不是自己愿意的。 再者说,绮玲那是一般的女子吗? 要不是半路出了变故导致她受重伤,女强男弱之下,谁占谁便宜还说不定呢。 不过接了吕布第二刀之后,刘豹现在反而不想辩解,满脑子都是那惊艳的一刀,其中蕴藏的惊人爆发力与极致控制力,让自己顿时明悟许多,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而且越是琢磨,越是受益匪浅,现在仔细想想,包括相对平淡的第一刀,看似沉稳平平无奇,实则后劲绵长攻守兼备,怕是吕布刻意斗七守三,似是秉持守势下的反击,从而让他整个人毫无破绽。 第二刀则是宛如炸雷,那把刀劈断的神技,无外乎神乎其神的落点! 一如学过的杠杆原理,若是两刀交击的位置过于贴近刀尖,那么自己的刀会直接被巨力打到脱手,根本没机会断裂;若是交击位置太过于接近刀柄,则是四两拨千斤,让自己一力降十惠,断的指不定是谁的刀。 吕布现在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大气不喘一口,那惊鸿一刀,显然不是蒙的。 他见刘豹不停沉思琢磨,目光柔和了少许,道一声“孺子可教”,然后对着绮玲摆手,让她赶紧退开。 绮玲哪里能同意,使劲摇头拒绝,同时双臂展得更开,俏脸凄婉无比,泪珠止不住地滚落。 刘豹站在绮玲身后,按照吕布所说把淤血吐出大口,顿时轻松不少。 只是瞧着挡在身前如同蒲柳一般绮玲,心里一暖,柔声安抚道:“感谢吕军侯援护,但是再下······想接最后一刀。” “什么!”绮玲双瞳瞪大,满脸不敢置信,回身看向一脸认真的刘豹,又气又怕道,“你不要命了!莫要只想着逞凶斗狠,多想想牵挂你的人儿!想想你的······”想到“妻子”两字,绮玲心里一酸,却是没能继续说出来。 刘豹打个哈哈,给她递了个放心的眼神,拍了下她那柔弱的肩膀,然后就看见吕布目露凶光似要吃了自己,于是吓得慌忙收手,满脸尴尬道:“主公稍等片刻,在下取把新刀,很快回来!” 说罢不顾众人反应,甚至不给吕布拒绝的机会,快步跑去自己的住处。 “这人不会吓跑了吧?”一名亲兵看着刘豹离去的身影,满脸鄙夷。 成廉拦不住绮玲,已经回吕布身边,跟亲兵们凑在一起,对着说话的人没好气道:“这小子跟着主公练上两年,怕是能比得上鲁相张文远,你以为跟你一样没骨气?会回来的。” “能比得上鲁相?”听到成廉的评价,亲兵惊呼阵阵,毕竟他也是军中顶尖的好手,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毋庸置疑,顿时哗然一片。 吕布不顾周遭手下们的聒噪,提刀走到女儿跟前,轻轻帮她抹掉脸颊上的眼泪,心疼道:“父亲留他一命?” 绮玲闻言大喜,对着吕布使劲点头,泪珠子如同断线一般,脸上又哭又笑。 吕布叹了口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穿过绮玲看向身后的妻子严夫人。 严夫人见刘豹走了,款款凑了过来,把女儿拉进怀里,瞪了眼吕布,气道:“天杀的,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以后女儿的事由妾身做主!” 吕布听到此事,脸有不服想要争辩,只是瞧见重伤病弱的女儿,内心内疚之下,宛如杀神一般的气势烟消云散,把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只有绮玲一个孩子,只能让她继承自己一生所学! 然而作为久经沙场的飞将,他也清楚刀剑无眼,又不想女儿真得如同自己一般在战场搏命。 权衡之下,他又想找个可以传承衣钵的女婿,于是就把自己毕生锤炼出的刀法凝练为四,第一刀名曰不动如山,用以试探敌人深浅,第二刀名曰动如雷震,以千钧之力猛击对方兵器的三寸之地,以求破兵败甲。 至于第三刀,只要有武夫能够接下,那么自己就可以安心把绮玲嫁给他,继而把绝学倾囊相授,让绮玲做回普通女子。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自己眼看垂垂老矣,却是无一人能堪大任,便是自己手下最强的张辽,也败在了第三刀上。 这让吕布不得不面对现实,那就是再也无人能够继承自己的绝学,或者说即使勉强学了,也不会再达到自己的高度。 他的心情既复杂又矛盾,只能继续锻炼绮玲,此次更是鬼使神差地答应让她跟着魏续出征小沛,亲身参与真正的战场。 只是结果万万没想到,今天看到病若半死的女儿之后,顿时五雷轰顶,紧绷的心弦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化开。 绝学不可断,血脉又何尝可断? 若是绮玲死了,传承绝学又有什么用呢? 第四十二章 父母心思 第179章 父母心思 如今死敌曹操做大,自己又被陈登哄骗打残了袁术,袁绍更是早就想杀自己,此时眼见曹操开始扶持刘备明目张胆地跟自己作对,处境瞬间急转直下,知道等曹操攻灭南阳,定然会跟自己摊牌发难。 他几次梦到过自己被曹操辱杀的场景,因此忧心忡忡,心情很不好,所以准备先下手为强,安排魏续高顺提前攻灭刘备。 他如今年过半百,飘零一生,当过叱咤风云的将军,做过被人嫌弃的丧犬,成了避而远之的小人,早就看淡了生死,牵挂只剩妻女和跟他从并州杀出来的老兄弟。 无数次痛恨老天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儿子,对于绮玲这个唯一的女儿,自己虽然不舍得她去战场,却也只能把传承刀法的渴望强加在她身上,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 只是此次差点失去女儿,让他猛然惊醒,身处他乡漂泊无根,等到自己和妻子老死病死,女儿孤独一人又该如何谋生? 无论如何,自己应该抢在曹操打来之前,为她做些什么了。 严夫人看着面容苍老的丈夫,鼻头发酸,两人结发三十年,夭折过两子一女,只剩绮玲这么一个女儿。 美人迟暮,英雄暮年,这是逃避不了的命数,她已经不再是闻名塞北的严没人,他也不再是威震群雄的飞将军。 她心疼女儿吃了不该吃的苦,又何尝不懂丈夫的心思,何尝不心疼丈夫? 只是,她觉得他是错的,父母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耽搁了儿女的幸福。 严夫人想让丫鬟把绮玲搀扶回屋,哪只绮玲倔强不从,仍是赖在门口。 无奈之下,她又拉着吕布退开几步,对着丈夫窃窃私语一番。 吕布双眼瞪大,满脸不敢置信,忍不住看眼果真有了丝“女人味”的女儿,又看眼刘豹离去的地方,最后看向一脸嗔怒的妻子,怅然若失。 严夫人美目翻白,同样看眼身后魂牵梦绕的女儿,又看向刘豹远去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 少女怀春,倾心那名男子,当娘的哪能看不出来。 被倾心的刘豹还不自知,火急火燎地跑回住处,拿出刘备送给自己的大夏龙雀,挂到了腰上。 吕布的第二刀已经恐怖如斯,面对更加凶狠的第三刀,不得不“严阵以待”。 他顾不上向满脸疑惑的蔡小姐解释,快速跑回院里,没有察觉吕布神色怪异,气喘吁吁道:“主公,久等了。” 吕布点头,一言不发,刻意给刘豹休息的工夫,同时仔细打量着他,然后带着试探看向陪女儿站在屋檐下的妻子。 严夫人美目轻瞟,点头认下,然后凑到绮玲耳边小声嘀咕了些什么。 绮玲双眸渐渐睁大,身子跟着打起摆子,病白的小脸泛起耀眼的红霞,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整个人如同熟透的果子一般,煞是诱人。 严夫人看着女儿方寸大失的模样,又气又笑,轻轻搂住了她,再给丈夫递了个眼色。 绮玲趁势把头拱进了娘亲怀里,成了鸵鸟一样。 吕布看见母女两人的动作,心里滋味复杂难明,看向刘豹的眼神变得不善。 他见刘豹气息逐渐平稳,甩了下右手腰刀,对着刘豹不客气道:“第三刀,某自负天下无双,只记得张辽那小子接过一次,之后在床上养了半年,你确定要接?” 刘豹听闻大名鼎鼎的张辽都接不住,忍不住咽口唾沫,但是方才的两刀已然让自己受益无穷,此时早就忘了自己是被“逼”的,只知道有这么好的学刀机会,断然不能放过。 他凝视吕布,紧咬后槽牙,态度坚决道:“想好了,还望主公不吝赐教!” 吕布闻言畅然大笑,满意地点了下头,然后对着刘豹痛快道:“小子不错!某没有看错,若是能活,许你荣华富贵!” 刘豹的富贵自然用不上吕布给,只是礼貌点头回应,接着刀环上的龙雀翱翔上天,拖着一道银光浮现,就见带着厚朴黑纹的刀身平护到了胸前,发出森森寒芒。 见他拔刀出鞘,竟是真的不要命了,敢接第三刀,院子里一片哗然。 成廉见刘豹目光坚毅,似是铁了心思,心有余悸道:“初生牛犊,根本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谁,自求多福吧。” “那些个上门求娶小姐的莽夫全都死在主公的第一刀上,今天沾了这小子的光有幸见到主公第二刀,值了!”一名亲兵豪气道。 “其实······主公那第三刀咱家见过,当场打得张将军半死不活,鲜血直冒,简直骇人!”一名亲兵老人回忆起当日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要不咱们打个赌,赌他死不死?”有名亲兵来了兴致。 “白痴,那你赔死吧!你们看那边,他最多跟文远将军一样躺上半年。”一名亲兵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绮玲母女的位置斜了下眼。 众人寻声望去,瞧见母女二人此事的样子,顿时惊得鸦雀无声。 这······这人比花轿的少女,还是那个冷冰冰的督军小姐? 督军小姐绮玲听了娘亲的安慰,还是忍不住担忧,满是关切地望着刘豹,下意识紧了下握着严夫人的手。 严夫人吃痛大呼,狠狠拍了下绮玲脑门,气道:“唉呦!小畜生,看把你急的!” 绮玲受了娘亲编排,脸蛋绯红,只是眸光一直盯在前面,看都没看娘亲一眼。 严夫人瞧着女儿的怀春模样哭笑不得,小声骂句“女大不中留”,把她轻轻揽过身边,母女婷婷而立,如并蒂莲。 早在刘豹拔出刀的第一时间,吕布就把一双眸子紧盯在大夏龙雀的刀身,大赞一声“好刀”,同时明白了刘豹想要悟刀的觉悟,心中舒畅无比。 英雄相惜,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自己女儿看中的,不要是个孬种。 但他此时受了妻子嘱咐,知道要“刀下留人”,但是他的刀法都是从战场上悟出来的,一招一式都是为了杀人,容易控制不住火候。 然而要是用些寻常刀法糊弄过去,又对不住刘豹此时的心意。 他看着刘豹那双变得无比专注的眸子,此时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如同盯住猎物的猎豹,不仅有渴望,还有狠绝。 第四十三章 难知如阴 第180章 难知如阴 吕布哑然失笑,接着手腕翻转,化刀锋为刀背,淡淡说了句“小心”之后,屏气凝神右臂暴起,再次把腰刀高举。 随着他那雄浑地动作,院里变得鸦雀无声,霎时间两人周遭的空气仿佛凝住。 刘豹目不转睛地盯紧吕布,感受到气氛的陡然变化,心脏跟着砰砰急跳。 连番受挫让他明白了乱世的道理,求人不如求己,过往的强者逐一从脑海闪过,张合、马超、夏侯惇、曹仁、关羽、张飞、张辽、吕布当然还有绮玲,如今武力无法靠加点继续提升,只能寻求武艺在真正意义上的突破,而现在,面对天下最强的吕布,就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一如当日在邺城跟张合交锋后学会用槊,此番能跟天下无双的吕布交手学刀,必然受益无穷。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人人瞪睛屏息,脸上的表情跟刘豹一样,仔细盯着吕布高举的刀,期待接下来的动作。 秋风起,叶纷飞。 吕布迟迟不动,仍是继续举刀,如同风化的雕塑一般。 他那一双犀利的眸子里面淡漠如水,表情不知何时变得蔑视,似是霸王,似是天神。 终于,腰刀动了,北风骤停! 吕布那冰冷的嗓音宛若来自幽冥,飘出清晰可闻的话语,一字一字道:“难知如阴。” 难知如阴? 话音刚落,只见有来有回的两道弧光一闪而逝,下一刻腰刀入鞘,吕布长呼了口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刘豹保持着先前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如临大敌,清楚看见吕布从容回刀的动作,下一刻喷出大片血雾,只感身上的力气飞速流逝,接着天旋地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宝刀有个屁用? 脑海里复盘着那不可思议的一刀,嘴角泛出一抹苦笑,带着最后一刻的不敢置信,彻底昏死了过去。 凝固的气氛消散,观战的亲兵们瞧见刘豹倒地,然后自家小姐扑了上去,顿时炸开了锅。 “刚才······发生了什么?”多数人没有看清吕布的刀路。 “真的假的?这就被砍到了?人不会死了吧?”许多人不敢置信。 “啧啧,明明是第二次见,还是跟见了鬼似得。”老兵哑然苦笑。 “出神入化,不过如此!”成廉忍不住叹息一声。 “除非动用千军万马碾压,根本没人是主公的对手!” “屁!万军从中,主公一样斩将夺旗!” 吕布仍是古井不波,没有喝止手下们的聒噪,他征战一生,对于凝练毕生所学的四刀,自然是有着十足的自信。 只是看见痛哭流涕的女儿之后,脸上回春渐暖,目光变得柔和。 他又想到刘豹倒地前的那抹笑意,忍俊不禁,接着开怀大笑,最后对着成廉吩咐道:“把人带来!” 成廉咽了口唾沫,只感意犹未尽,但凡刀客无不沉迷吕布那一刀的风采,便是看不明彻,总能悟出几分道理。 听到吕布的吩咐,他机械一礼,继续拧眉品味,带手下跑向院门,接着径直撞在墙上,然后回过神来后尴尬一笑,大步退了出去。 不一会的工夫,不情不愿的张仲景便被成廉带了过来。 张仲景冷脸站到吕布跟前,寻着女子哭声一望,便看见宛如死鱼一般躺倒在地上的刘豹,和一名伏在他身上痛哭流涕的漂亮少女。 他顾不上吕布,大步上前贴近刘豹,冷静俯身施救。 吕布则是看着张仲景的后背,语气不容置疑道:“张郎中,去下邳吧。” 张仲景闭口不答,瘦弱的身板努力撑起,想要架起刘豹。 吕布对着成廉递了个眼色,让成廉快速上前帮忙,接着看回张仲景,继续道:“关于五石散的事,本将军可以帮你。” 五石散? 张仲景闻言一惊,没想到吕布竟然也知道自己来的目的,而且根据刘豹所说,五石散的出处,正是他的表弟魏续! 要是有吕布帮忙,自然是水到渠成。 心里盘算片刻,张仲景把刘豹递给凑过来的成廉,转身凝视吕布,想要确认真假。 吕布淡然一笑,也不多解释,对着赶过来安慰女儿的妻子打了声招呼,深看一眼被成廉抬进屋舍的刘豹,接着龙行虎步,转身潇洒离去。 刘豹做了一个长梦,梦里发生许多幕事情,有宝马宝刀,有红袖美人,有老辣的袁绍,有恶鬼般的曹操,但是梦到最多的,还是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 脑海里反复回放,试图还原刀路,自己因此不知道被吕布砍死多少次。 又一次被砍中,天上忽然降下了小雨,打在脸上的雨滴并不冰冷,反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草香。 接着四肢如同钻心一般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呼,只是嗓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丁点的声音都发布出来。 他惊恐,他不甘,他努力想要嘶吼,一番挣扎过后,终于把堵在嗓中的淤堵之物吐了出去。 “咳咳!” “神医!他醒了!”绮玲陪在床边,见刘豹再次吐血,急着招呼傍边忙着扎针的张仲景。 张仲景额头冒汗,继续扎完最后一针,最后转头一望,就见煎药的丫鬟走了进来。 啪啪! 他推开绮玲,对着刘豹的脸上使劲扇了两巴掌,接着伏在他耳边不停大喊道:“醒醒!醒醒!” 刘豹忽敢脸颊火辣辣的,接着耳膜刺痛,终于从梦中醒来,努力睁开了双眼。 宜喜宜嗔的美眸,不施粉黛的唇鼻,眉间含情,眼角挂泪,有着说不尽的风情。 刘豹费劲地揉下眼睛,看清跪坐身前的人儿,少女是绮玲不假,只是脸上少了让人望而却步的寒霜,多了丝动人的神采,仿佛变成了一位邻家小娘子。 脑袋逐渐变得清明,对着喜出望外的绮玲点了下头,没想到她这个舍友如此关心自己,于公于私,自己都愿意交这么个朋友。 他忍不住又开始想吕布那最后一刀,相较于极致的出刀速度,更难模仿的是他对于刀路的把握。 一刀乍看之下行云流水,其实暗藏百转千回,即使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自信能够跟上吕布的速度举刀招架,但是结果依然无二,会被那画了无数道弧线的刀芒避过防御,最终斩杀自己的身上。 无解,让人绝望的一刀! 吕布似是能够预知到别人的刀路一般,没有千锤百炼的实战经验,断然用不出这般刀法,就凭这点,刘豹对吕布这位汉末第一猛将心服口服。 好在吕布手下留情换了刀背,若非是刀背,刘豹怕是已经死了。 然而即使是刀背,他还是像被车撞了一般,骨头断没断不说,五脏六腑如同拧在了一起,痛得死去活来。 他当下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养病,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帮自己诊治的张仲景面有愧色,问什么都不说,奇也怪也。 在床上趟了半个月,又养了两个月,等到刘豹能够独自下地走路,已然入了寒冬。 第四十四章 下邳养病 第181章 下邳养病 天上虽然还未下雪,但是空气里已经有了刺骨的寒意。 装饰华贵的屋里暖炉烧得旺盛,刘豹和绮玲裹着厚厚的锦袄聚在一块。 两人都是受了内伤的病秧子,不过绮玲已经好得利落,正常生活无碍,只是需要长期调理病根。 而刘豹则要惨得多,如今堪堪下床走路,凡事都要依仗别人伺候。 今日,他被绮玲拉到案前,案上摆放着一张做工精致的木琴,琴头雕刻着栩栩如生鸾凤,看起来就不是凡物。 绮玲盈盈坐下,羞看刘豹一眼,伸出葱根轻拢慢捻,接着悠扬的仙乐充斥屋内,让人如沐春风,就连身上的寒意也是驱散了几分。 刘豹心里早就纳了大闷,感觉绮玲这丫头越来越像是女人了,天天不着铠甲也就算了,还换上了白净的女子秀袍,脸上涂抹淡淡的胭脂,看上去分外养眼。 他闭目倾听着绕梁之曲,没想绮玲文武双全,除了舞刀弄枪,还会弹琴怡情,属实让人惊艳。 伴着琴声,蔡小姐推门而入,端着煎好的伤药走了进来。 张仲景被吕布邀请到了下邳,她作为张仲景的“学徒”,自然也是跟着过来。 绮玲看见蔡小姐进来,琴声戛然而止,慌忙起身迎了过去,伸手想要接过活络,言辞恳切道:“姐姐怎么又是亲自操持,这般重活让下人做就好了,或者安排给妹妹做也行啊?” 蔡小姐对着绮玲甜甜一笑,然后淡淡扫向刘豹。 刘豹闻言愣住,又见淡然自若的蔡小姐瞅来,暗道在自己养病的这段时间里,她俩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竟是开始姐姐妹妹的叫上。 然而下一刻更让刘豹大跌眼镜,蔡小姐竟是毫不客气,直接把草药递给了“主人”绮玲,自己则是坐到了琴前,素手轻捻,也是谱了一曲。 蔡小姐的琴艺已经不似泰山时候的生疏,显然也是偷偷练过,而且底子深厚,琴艺远比绮玲要来得精湛。 只是此时她的琴声铮铮,如银盘炸裂,如万马奔腾,似是充满了肃杀与苍凉,于绮玲弹出的小桥流水,有着云泥之别。 受到琴声的感染,刘豹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偷偷看眼蔡小姐的好感度,并没有降低,反倒是自己的属性值,武力值竟然加了两点,变成了93。 接受吕布的试炼果然有用,也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得到了什么成就,不过既然自己没死,武力值又实打实地涨了,只能说是伤没白受。 本来决定蔡小姐病了之后启程离开徐州,只是如今自己重伤,夫妻两人只能继续滞留徐州,如此一来,倒是给小姨子更多“赖在”南城的空闲。 刘豹养病的两个月之间,天下风起云涌,曹操大败张绣把他驱逐出宛城,魏续高顺攻克相县打跑了刘备,如今双方大军对峙山阳,大战一触即发。 反倒是四面受敌摇摇欲坠的泰山吕虔,竟是硬抗了下来,逐渐把臧霸和袁谭驱逐出了泰山。 日子一天天过去,俩月之后又是一月,转眼到了年关,刘豹也可以独自下地走路,不用凡事都靠别人照顾。 天上飘落了雪,从他穿越来以后,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年。 绮玲借着雪景,坚持搀扶刘豹入厕,不顾反对帮他解开腰带,任凭黄流在眼前沾污白雪,俏脸上古井不波,全然不在乎。 毕竟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她习惯了,刘豹却是欲哭无泪,这种场景已经有过数次,每次都是绮玲坚持报答自己对她的“照顾之恩”。 对此只能暗叹风水轮流转,人家姑娘如此折辱下身,自己一个病号如何能拒绝得了这位“弱女子”,就是不知道把自己全权托付给绮玲的蔡小姐是怎么想的。 蔡小姐似是真的对医术入了迷,学徒本来是个用来遮掩的身份,没想到她现在入了戏,而且张仲景也入了戏,随意使唤她忙这忙那,美其名曰“倾囊相授”,甚至开始以“爱徒”相称。 蔡小姐不在身边,自己孤身住在绮玲的府邸里面,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只能由着绮玲这个主人摆布。 两人多了层互看宝贝的关系,相处的气氛变得与之前迥然不同,甚至有些旖旎。 “小姐!姑······董将军,主公派某来提醒,明日的宴会可别忘了。”成廉小跑进来,瞟眼帮刘豹紧衣服的绮玲,然后偷偷对着刘豹比个拇指,一脸暧昧。 刘豹有苦难言,感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难免让人误会,自己一个大男人不在乎,但不能不古井绮玲作为女子的声誉,加上自己虽然虚弱,却也渡过了鬼门关,于是开始考虑离开徐州,换去下一个地方。 只是临走前,说什么也要拜访一下张辽高顺几位将军,这才是正事。 绮玲见刘豹拧眉沉思,以为他不愿意,于是对着成廉摇了下头,拒绝道:“董郎君大病未愈,哪能经得住那般场子,成将军如实禀报父亲就好。” 成廉点头,看着已经不穿军装换穿女装的小姐,心里好笑之余,却是板着脸子应下,抱拳一礼,转身欲走。 “成廉将军,在下已经无碍,劳烦禀报上去,定会准时赴宴。”年宴类似于现代的年会,吕家大将齐聚一堂,正是自己与他们接触的好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成廉闻言看了刘豹一眼,然后看向绮玲,面带疑问。 绮玲抿唇望眼刘豹,抱住他的胳膊,担忧道:“年宴聒噪得紧,就怕郎君受不住。” 刘豹打个哈哈,不着声色挪开一步,安慰道:“无妨,正好借着年宴沾沾喜气,病好得更快。” 绮玲见他心思已定,没有多说什么,秋水美眸嗔了一眼,对着成廉点了下头。 成廉打了个摆子,只感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被这冬雪冻得还是什么,再次对着刘豹比了个拇指,火急火燎地跑了。 由于物资匮乏,加上北方冰雪封路,战事停歇,也就到了各方主公犒赏三军的日子,而刘豹虽然不负责地撂挑子跑了,但他也是主公,也需要过问对手下的赏赐。 第四十五章 河东来信 第182章 河东来信 往年赏赐的物件都是由居都操办,今年自己孤身在外,那么更是不会例外。 早早跟着商队来到下邳的居都,终于从绮玲的“严防死守”之下,见到了刘豹。 居都想见刘豹,刘豹何尝不想见这个表弟。 两人散多聚少,此时久违的相见,居都已经不似自己刚来时的那般瘦小,如今长了个头,刻意蓄了长须,端的是个美郎君。 他由于常年穿梭南北,如今的穿着打扮相比胡人,反倒是更像汉人。 他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下人,其中最名贵的是乌丸狐白裘,只是没有像袁绍宴会上见得那件一样点缀满名贵的宝石,顺着蔡小姐喜欢清淡,特意买来送给她这位师傅。 刘豹淡淡看着居都,听他嘴里滔滔不绝地讲着天南海北的见闻。 蜀锦、庐玉、西域女,无论居都说得如何绘声绘色,刘豹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居都慢慢发现了异样,心里发紧,然后把提前准备好的两份案牍递给了刘豹。 刘豹展开一看,怨念扑面而来,从字里行间涌出,惹得他哭笑不得。 由于受到朝廷的册封,刘豹虽是胡人大王,但却有了名正言顺的汉家身份,尤其是督关中军事一项,让他在法理上有了发兵关中的由头。 关中本就凋弊,河东承诺的十五税一又在几年秋收的时候对百姓兑现,无论名士还是流民,奔赴河东的人络绎不绝,已然有了“大兴之兆”。 只是在这关键的时候,河东之主,右将军刘豹,匈奴左贤王栾鞮格尔,竟是影子都见不着,属实让下面炸开了锅。 刘豹舍得放权,或者说对于志在穿越回现代的他来说,本就不看重这些古代的东西,只要能够安身立命,就算是给曹老板打工他都愿意,何况是当甩手掌柜。 郝昭字里行间不乏担忧之意,随着迁入的汉人增多,势必引起胡人警惕,尤其是为首的呼衍部,暗地里跟塞北铁弗走得很近,尤其在得知宇文云雪怀孕之后,大张旗鼓地派人北上道贺,搞得境内人心惶惶,生怕再出几个刘去卑。 刘豹看得哑然失笑,舅舅越是明目张胆,反而越是倾向于敲打震慑,不会真得如何,只是没想到云雪那个要死要活“倒贴”自己的狐媚子,才从自己这里走了没多久,转头就有了相好,还弄大了肚子,心里不由自主地唏嘘,“呵,女人”。 他看完郝昭的“怨妇书”,接过另一封李儒亲笔写的“请命书”。 由于担心书信来回延误战机,加上刘豹走前名言放权郝昭,于是众人商量之下,借着从王邑手里“合法”取得的河东西部诸县,渡过蒲板津兵发关中,已经占领了长安以东的地方。 只是如此一来,盘踞长安的李傕和入侵到长安以西的西凉军阀,感受到威胁之后联合在一起,大战一触即发。 刘豹看到“西凉军阀”四个大字,忍不住想到那位神威天将军马超,两人虽然只是遥见一面,但是对于这位后世闻名的五虎将,自然不敢轻视。 如今河东图谋上郡后又进驻关中,加上羌胡两族在北地的恩怨多达百年,那么无论河东和西凉,还是羌族和胡族,无需多说,必有一战。 看完李儒的长篇大论,他跟郝昭一个打感情牌,一个谈现实讲困难,意思不言自明,都在换着法子劝自己回去。 好笑之余,但见字里行间,两人对于胡汉间的矛盾只是一笔带过,远非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 于是刘豹简单回了“便宜行事”四个字,让居都给带回去。 办完正事,刘豹继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位表弟,他还不足二十岁,少年得势,飘了也不难想象。 居都把该说的说完,见刘豹脸色不对,心里局促不安,于是主动告退道:“居都还要去把狐白裘献给师傅,就不再继续叨扰大王了。” 刘豹不答,嘴角翘起,继续盯着居都。 居都见刘豹不回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终招架不住,直接问道:“大王可是还有事吩咐居都?” 刘豹伸出右手,若有所指道:“还有一份竹简才对。” “还······有?”居都大惊失色,见刘豹并不打算收回伸着的右手,面色变幻,一时间噎住。 刘豹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到居都跟前,揉了下长到自己鼻间的脑袋,好声道:“夹在本王和父亲之间,很辛苦吧?” 居都闻言大震,接着眼眶泛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刘豹哭声道:“大王千万不要误会父亲,我呼衍部世代侍奉栾鞮部,只是······”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仰望一眼刘豹,见刘豹表情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于是咽了口唾沫,继续解释道:“只是大王一碗水端不平,重汉轻胡,又有去卑哥哥北去在先,大伙虽是碍于河东富庶暂时无人挑明,但是哪天河东出点变数,后果不堪想象。既然总归要有人出面代表胡家利益,与其让于外人,不如父亲亲自挑大梁,还能帮大王控制局面,其中苦心,还望大王明察!” 刘豹把居都扶了起来,听他说得合乎情理,暗赞没白跟着蔡小姐学习,只是绕来绕去没说到自己真正关心的地方,没好气道:“大局上,本王自然无比相信舅舅,只是现在问的,可不是大局,而是······本王的家事。” 居都听着刘豹把“家事”两字加重语气,犹豫半天迟迟没有答话,最后瞧着刘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于是咬下牙根,再次扑通一声跪下,把另一份竹简从怀中掏出,举过头顶献给刘豹。 刘豹淡淡扫了居都一眼,接过他手上的竹简,摊开仔仔细细看完。 他看完之后,强忍手中颤抖,努力压制心中火气,最后还是没忍住,把竹简随手一扔,然后一把拽起居都,狠狠抽了一巴掌。 啪! 居都被一巴掌甩倒在地上,慌忙跪回原位,紧咬牙关,满脸倔强。 刘豹胸腔剧烈起伏,既然已经石锤,那就不得不处理,事关蔡小姐的安全,还牵扯自己夭折的女儿,这让他一个男人如何不恨! 竹简里郝昭写得极其委婉,大概把蔡小姐就毒一事的始末说清楚,特意把事关居都曼歌两兄妹的地方隐去,让刘豹亲自询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答案不言自明,加上刘豹对此早就有过猜想,于是对着居都语气不善道:“知道为何打你?” 居都点头,态度坚决道:“五石散会致人不孕不育不假,但不会伤及性命,而且颇有提神醒脑的益处,大王气归气,居都也是为了胡人为了河东,虽是委屈师傅,但并不觉得自己做错。” 听到居都痛快认下,但是毫无悔意,刘豹怒极反笑,强忍拔刀的冲动,努力控制心绪,闭目养神片刻,逐渐平复下来。 这是他跟着吕布父女学到的变脸手段,或者说已经被自己忘的差不多的职业技巧,暴跳如雷并不能解决当下的问题,尤其事关居都这个表弟。 居都掌管河东商贸,还是麾下胡族领袖和勒的独子,一刀杀了倒是简单,但是换谁上来接任又是个问题,而且河东必然大乱。 刘豹穿越过来三年,手下没有比居都关系更近的亲信,总不能让郝昭徐晃这些将军跑去经商,但是既然他敢越线,那么自己不杀鸡儆猴,以后如何立威震慑宵小? 他作为职业经理人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本,那就是河东发展迅速,享受红利的同时疏忽了对于权力的制衡与监督,这些跟着自己创业的人无论胡汉,在河东俨然已经可以无法无天。 “你也食了?”刘豹听他说五石散提神醒脑,脸色又沉了三分。 第五十章 佛城下邳 第183章 佛城下邳 居都痛快点头认下,“这五石散唯独贻害后人,大王尚未有孤涂居次,不敢献给大王。” 刘豹听他说道居次,忍不住想起夭折的女儿,感情在他们看来自己跟蔡小姐这个汉女的女儿不算“后人”,气笑道:“望你记住今日你所言,另外关于下毒的事,你妹妹知不知道?” 居都听刘豹把五石散定义为“毒”,还提到自己的妹妹曼歌,脸上瞬间失去血色,连忙澄清道:“给阏氏进献五石散一事皆出自居都一人,大王要打要杀居都都认,只是妹妹心思单纯,还望大王感念她尽心尽力侍奉多年,莫要无端牵连!” 刘豹仔细打量着居都脸色,看不出真假,若是曼歌真的······ 他不愿意继续想下去,板正脸色,转言道:“你戒了吧。” “戒?”居都听着刘豹这没来由的一句,略加思索便明白了刘豹的意思,争辩道,“这五石散并非大王想的那般不堪,虽然有些副作用,但是总归······” “戒了吧。”刘豹打断居都,语气沉了三分。 居都一脸不服,还欲反驳,忽然瞥见刘豹不知何时变得冰冷刺骨的眼神,忍不住打了寒颤,然后紧咬牙根,唯唯诺诺应下。 刘豹心里烦躁不已,知道哪怕居都嘴上答应,毕竟成了瘾君子,光靠自己一般人很难戒掉,顿时生出即刻返回平阳的冲动,毕竟除了居都,不知道手下还有多少人食用了五石散。 只是他忽然瞧见门外的绮玲正朝着这边走来,连忙对着居都吩咐道:“还有哪些人与你同食,写个名册给我,同时本王只说一遍,你要是还想继续跟着本王,那就不准再碰拿赃物,而且决计不能让它继续流入平阳,准你将功赎罪。” 居都听刘豹要禁绝五石散,脸色复杂,想要继续据理力争,却见刘豹大步走了出去,大喊一声“居都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王”之后,呆跪许久,怅然若失。 刘豹今日要跟随绮玲参加吕布的年宴,此时过了晌午,不敢继续耽搁。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刘豹刚刚坐稳,一拍脑门,暗骂一声忘事。 竟是忘记询问关于五石散产地和配方的事情。 张仲景这配方可是极其上心,为此定居彭城,同时帮他研制出解药,不仅是解决五石散流入平阳的一种办法,也是自己承诺的“诊资”。 刘豹只能等到宴后再在找居都,只是想到居都承认了作为,忍不住心力憔悴。 他作为现代经理人,也许并不懂那些高深莫测的政治,只懂得“天下攘攘”的俗利,穿越来的三年,无论是起初的陭氏商道,还是后来的战马生意,之所以能把平阳做大,商贸获利居于首功。 而在平阳的商贸之中,以战马、过路费和胡货最为重要,其中除了过路费是由各地守官负责,其余全权托付了居都。 如今居都有了问题,那么本来顾及情面搁置已久的计划,正好借着此次机会重新拿到台面,不过需要根据他提供的名单,再对人员部署进行重新调整。 毕竟刘豹不希望自己的手下都是一群“瘾君子”,然后忽然想到与计划相关的那位许久未见的“惹事”少女,哑然失笑。 马车猛然颠簸一下,打断了刘豹的思绪。 他忽然瞧见绮玲那双好看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好奇道:“脸上有东西?” 绮玲点了点头,又慌忙摇了摇头,接着脸蛋涂抹丹霞片刻,随后寒若冰霜。 刘豹已经熟悉了她这“欲盖弥彰”的变脸把戏,知道绮玲害羞,于是贴心地转移话题道:“对了,问个私密点的问题,你要不愿意就不答,你家是不是有一位叫貂蝉的······小娘?” 说起吕布,就不得不提起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蝉,只是他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小说虚构,所以忍不住跟绮玲确认。 “貂蝉?”绮玲一愣,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是叫掌貂蝉官才对吧?父亲在长安的时候曾经纳过一房妾室,正是任职宫中的蝉官,只是后来我家逃出关中,也就跟那狐媚子走散了。” 走散了? 狐媚子? 狐媚子三字虽是不好听,倒也能配得上貂蝉故事里的美貌,刘豹听说她已经跟吕布走散,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遗憾。 就在唏嘘之下,他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上一眼,虽然来到下邳许久,却是一直在绮玲的府里养病,此行算是头次出门。 寺庙林立,钟声鼎沸,平整大道上覆盖着星星点点还未化开的薄冰,行人看不见几个,多是双手合十,像是和尚。 和尚? 刘豹大奇,冷风灌入马车,下意识紧了下衣襟,呼吸跟着变得急促,脸色潮红,咳嗽了几声。 绮玲脸上泛起一抹心疼,快速起身把他拉了回来,任凭帘子落下遮住阳光,美眸嗔了一眼。 刘豹见绮玲的娇憨模样,打个哈哈不敢直视,总觉得这丫头最近变得蛮怪,有些过于“热情”,让自己有些吃不消。 他于是赶忙摒除杂念,把思绪放到即将面对的吕布身上。 先前挨了吕布三刀,因此获益匪浅,不过那只能算是堪堪跟吕布碰了个照面,见识到他的勇武果如后世传闻,但是至于另外一层更加出名的“大孝子”身份,却是未曾领略。 丁原、董卓、袁术、袁绍、刘备再到后来自立,其中还没算因为“友谊”短暂收留他的张扬张邈,不得不说,这人跳槽过多,哪怕是本事再大,也不由得让人猜忌。 依照记忆里模糊的历史走向,决定曹操霸主地位的官渡之战即将发生,那么吕布的灭亡已经不远。 古人并不似刘豹看的电视里那般单纯痴傻,吕布更是二五“仔”,是个颇多阅历的半百老人,他笃信,吕布了解自己当前的处境。 如今想要抗衡曹操,吕布身处徐州,最佳的退路自然是北上转投袁绍,可惜不说他“美名”远播,而且他其实已经投奔过袁绍,还惹得袁绍直接动手想把他除掉,侥幸被他逃出去罢了。 刘豹飘着思绪,等被绮玲搀下马车,眼前竟然不是吕布的府邸,而是一座名为羊角寺的庙。 寺庙? 佛教? 第五十一章 结盟之谋 第184章 结盟之谋 悠扬的钟声再次划破天际,刘豹看着大冷天还在寺庙里穿梭的男女,以成双结对居多,带着疑惑看向绮玲。 “下邳也叫佛城,昔日陶谦手下大将笮融痴迷这外来的教派,花钱在城里修建许多寺庙,以这座城中心的羊角寺最为雄伟,寺里还有一座八面玲珑高塔,号曰浮屠,父亲很是喜欢。” 听完绮玲的解释,刘豹了然一笑,转身迎着林立的佛殿,慢慢走了进去。 十八层浮屠塔的顶层,居高望远,不仅下邳城,包括邻近的县城村落,一览无余。 吕布坐在上座,左手边坐着几位闲谈的将军,右手边则是只有陈登一人,空荡荡的。 几位将军里面,魏续侯成宋宪三人挨坐在一起,人人脸色发白,似乎染了病。 吕布起身,把没关严实的台门闭紧,回身看眼身形摇晃的魏续,沉声道:“既然有伤,何不在家里好好养着?” “年宴还是要吃的。”魏续尴尬一笑,接着沉默不语。 一直跟在吕布身边的成廉见状,跟着好声劝道:“如今神医张仲景就在下邳,你仨有空可以去看下伤,不过别怪成某多嘴,那五石散的确不是好物,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便是没有鞭伤,也跟病秧子似的,哪还有昔日并州健儿的英姿?” 魏续闻言一脸不悦,冷眼扫向成廉,他身旁的侯成宋宪也好不到哪里去,人人脸色不忿。 成廉哪里不知道三人的想法,见他们不停劝,自己反而得罪人,悠悠叹了口气,心里暗骂那五石散害人,让他们这些昔日好友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生疏。 吕布忽然哼了一声,吓得魏续三人赶紧垂身听命,没有继续对成廉“发难”。 吕布看着全无悔意的表弟,脸上有些疲惫,毕竟在下邳自己可以拿着鞭子抽打他们,但是等他们回去属地,“山高皇帝远”,怕是仍然离不开那毒物。 他快速平复表情,看向另一侧孤零零的陈登,口气略带嘲笑道:“本将军不仅未败,还大胜了数场,更是攻占了整个沛国驱逐了刘备。这些个别驾也好,从事也罢,竟是如此落吕某的面子,连这分发赏赐的年宴都不愿参与,本将军打算派些个手下把他们尽数诛杀,元龙以为如何?” 陈登听吕布言辞发狠,连忙垂首拜礼,脸色复杂变幻,等到抬起头来对视之时恢复如初,有条不紊道:“左将军是天下英杰,何须跟这些首鼠两端的世家门阀一般见识,眼下大雪初融,道路崎岖难行,他们以此托词,也不算直接扫将军面子。况且只要他们把税赋军资按照要求缴齐,不来给将军添堵,何尝不是件美事?” 吕布听陈登言之凿凿,皮笑肉不笑,看眼文官列的上座,也是空荡荡的,有些怅然若失。 魏续等将军们顺着吕布的目光看去,知道那是军师陈宫的位置。 陈宫如今奔走于鲁国张辽和开阳臧霸的军营之间,似是有意避开吕布,如今两人鲜少碰面。 魏续想到张辽臧霸,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文远刚跟兖州曹军打了一架,怕是要晚点赶到,只是那泰山贼寇,听闻曹操攻克宛城之后,手里的招子跟着放缓,以至于吕虔死灰复燃,让即将到手的泰山郡拱手让人,当真可恶,该杀。” 陈登闻言偷看眼吕布脸色,然后对着魏续反驳道:“魏将军此言差矣,泰山之败,并非源于臧霸将军其心有异,而是因为盘踞青州的袁家长子迂腐狭隘,单纯因为感念刘备对他的举孝廉之恩,有意出人不出力,以至张臧两位将军连攻不克之下心灰意冷,才让吕虔有了可乘之机。如今徐州大敌当前,诸君正需同心勠力,还望莫要胡乱猜忌,妄生事端。” 臧霸名为臣属,实则是盘踞徐州北部的地头蛇,无论陶谦、刘备还是吕布,都不能完全控制这群泰山贼寇。 魏续听陈登帮臧霸说话,啐了一口,冷嘲热讽道:“袁谭出人不出力,你们陈家倒是出了大力,先劝主公跟袁术翻脸,后又连个徐州牧都讨要不到,拿回个左将军糊弄主公,以至于让曹操有了口实。” 陈登听魏续旧事重提,心里一紧,连忙迎上魏续不善的脸色,大声表达不满道:“时也命也,我陈家为徐州上下鞠躬尽瘁,问心无愧!诸侯纷争,图谋实利,口实只要想找,怎么都能找上成百上千,若是因为册封一事怪罪陈登,陈登不认,请主公明察!” 吕布淡淡看眼陈登,知道他是做样子给自己看,也不纠缠此事,环顾诸将,正声道:“明年开春,曹操定会带人打来,如今仅凭徐州一己之力胜算渺茫,咱们今日闭门饮宴,来得都是自家人,互相之间多说些贴心话,少发两句牢骚,若是谁有妙法破局,大可直接说来,无需藏着掖着,赏赐自然少不了。” 吕布说罢,给成廉递了个眼色。 成廉见状润了下嗓子,率先提议道:“天下大势,无外乎袁曹两强,袁绍尽收北地鹰扬河朔,此时更是围困公孙瓒于孤城易京,咱们既然与曹操系了死结,自然是要跟袁绍交好。” “放屁!”魏续闻言拍案而起,大怒道,“昔日咱们拼死帮那狗东西夺回邺城打跑张燕,还在常山百骑破万骑,他袁绍是怎么对我们的?要不是主公武艺无双,咱们早就埋在了魏郡,一个不剩!” 说起袁绍,顿时群情激愤,侯成和宋宪作为魏续的手下,更是不停地帮腔,“袁家人刻薄寡恩,断然容不下咱们这群北地健儿,若是投靠袁绍,还不如投降曹操。” 吕布心烦意乱,伸手止住众将的聒噪,看向欲言又止的陈登,叹息道:“刻薄寡恩之人何过于丁原,此时无论是谁,只要能帮徐州渡过难关,既往不咎。” 陈登知道吕布这是说给自己听的,见众将都不待见袁绍,于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转言道:“袁绍派人袭杀主公不假,有此嫌隙,便是主公不与他计较,但是依照他那狭隘的心胸与在外的狠名,一如麾下昔日的大将麴义,怕也容不下主公。相较于如日中天的袁绍,南边的袁术连战连败,折损大将无数,孤立无援之下,应该不会拒绝主公。” 听陈登提议交好袁术,众将一片哗然,魏续更是气笑,若有所指道:“当日力谏主公发兵围剿袁术的是哪个人来着?本将军记不清了。” “啐!某些人当真是墙头草。”侯成满脸鄙夷地看着陈登。 “当日怎么说的来这?成为汉贼,天下共讨,现在就不怕成为汉贼了?”宋宪也是言辞不忿。 陈登对于众将的发难不以为意,对着吕布拜礼,“唇亡齿寒,主公既然都能放下跟袁绍的恩怨,那么对于走投无路的袁术,大可一试。” 吕布见陈登言辞恳切,态度坚决,扫眼魏续,语气不容置疑道:“魏续,这事交给你。” “我?”魏续指着自己大惊,“主公,俺这身子骨都没好利落,如何能去寿春。” 吕布不答,看也不看魏续,接着环顾众人,义正言辞道:“曹贼如日中天,远非昔日的兖州阿瞒可比,吾等万不可轻视,无论南袁北袁,只要能帮上忙的,都是我吕某的好兄弟,另外,除了临近徐州的盟友,那些环绕曹操四周的对手,咱们也要接触一下。” 第五十二章 马邑张辽 第185章 马邑张辽 听吕布提到曹操的敌人,成廉跟声提议道:“按照主公所言,荆州刘表,穰城的张绣,都可以结盟友,前后夹击曹操。” “张绣手下的陪都宛城都被曹操占去,如同丧家犬般躲去穰城,处境比咱们还不如,哪里能指望的上他。”侯成一脸不屑地插话。 魏续轻咳一声,跟着侯成应声道:“侯成所言不假,另外那刘表也算不上什么人物,只想偏居一隅,毫无进取之心,咱们若是跟他要些兵马钱粮,他自必欣然应允,若是指望他发兵攻打曹操,呵,怕是最多只做个样子,投降的比谁都快。” 魏续说罢,众人越想越气,把刘表从头到尾编排了个遍。 吕布不理众将的牢骚,把目光看回了陈登,外人看人只能看表象,而陈家作为久居权利中央的门阀,自然比自己这一帮老粗明清。 陈登见吕布看自己,心里苦笑,自从劝说吕布投效朝廷攻打称帝的袁术,最后打败了袁术却没能从曹操手里得到徐州牧这层名分,惹得吕布猜忌自己,甚至隐约有了杀意。 吕布是流窜到徐州的军阀亡命徒,而陈家是苦心经营的本地宗门大户,此时如同贼寇持刀闯入家门,狗急跳墙之下,陈家必然不会善终。 想及此处,陈登快速摆正脸色,对着吕布作揖,一脸认真道:“南阳郡为天下首富,更是故楚北方门户,扼守方城天险,堪称王兴之地。刘表盘踞荆襄多年,却迟迟未能攻取陪都宛城,如今面对曹操攻伐张绣,反而爱惜羽翼连番忍让,色厉而内荏。登以为,此人不过是个投机之徒,绝非主公这般英雄人物,正如魏续将军所言,只可以为外援索取兵马钱粮,勿要把身家性命寄托。” 听陈登说得头头是道,众人跟着叽叽喳喳,聒噪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可行的法子,之后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闷,最终静悄悄一片。 徐州大敌当前,四方竟是无一可靠援手,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人心生绝望,魏续甚至冒死直言,建议吕布投效曹操,惹来侯成宋宪附和。 吕布听闻魏续让自己投降曹操,脸上凝着化不开的寒冰,还是看向陈登。 陈登对这个问题暗骂不已,自己的心思很简单,谁在徐州就帮谁出力,劝吕布投降毕竟惹他更加猜忌自己与曹操私下有染,若是劝他力战,来日曹操真的攻取徐州,自己又落得个围而后降。 他心里万分担心吕布狗急跳墙,纠结之下,只能小心翼翼地转言提醒,“主公,其实还有一方诸侯,也许······愿意帮助将军。” “还有诸侯?” “谁?” “李傕、孙策、刘璋?” 众人议论纷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魏续憋不住,抢先问陈登道:“能想到的咱们兄弟都想了,如今哪里还有帮上手的诸侯?元龙所说的,总不能是许昌里的汉家天子吧?” 听魏续说到被曹操挟持的刘家天子,顿时哄堂大笑。 侯成瞅了陈登一眼,没好气道:“指望那个少年皇帝,还不如让咱们兄弟退去并州,继续找胡人过日子呢!” “怎么就不能找胡人过日子?” 话音刚落,众将皆惊,纷纷起身行礼,就连上座的吕布,也跟着起身迎了上去。 “你这厮可算来了!”成廉大喜,跑上前去对着新来的男子就是一拳。 男子佯装吃痛,大声讨饶,惹得大伙哈哈大笑。 他约莫二十来岁,体型挺拔魁梧,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炯炯有神的黑眸、鹰扬的倒八眉和巴掌大小的细髯,穿着染灰的青袍,整个人风尘仆仆,快步上前对着吕布行礼,把吕布劝回了上座。 魏续喜笑颜开,对着男子热络道:“文远,沛县得亏你出手相助,今晚定要好好敬你两杯,不醉不归!” 男子,也就是张辽张文远,笑着对魏续应下,对四周一礼止住客套,然后看向陈登,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元龙所说的那人,应当是河东的无须蛮吧。” “无须蛮?”魏续一愣,脸色大变。 “那个胡人?叫什么来着?”侯成失语,看向宋宪。 “好像是叫刘豹,胡人取了个汉人名,奇也怪也。”宋宪随口说了回了一句,却是没看侯成,看向了魏续。 魏续犹豫片刻,对着张辽劝道:“文远,胡汉有别,一如当日的董卓引西凉兵入长安,天下诸侯共击,咱们若是把蛮人引入中原,就算把曹操打退,来日怕是会被当成汉奸,不如降了曹操的好。” 侯成宋宪闻言大声帮腔,“就是,咱们要是真的沦落到靠胡人的地步,还不如投降曹操,保住后世的富贵。” “胡人?胡人早就西迁,下了马种地的胡人,与你我一样,哪里还是胡人。”张辽苦笑着摇头,不理继续发难的侯成宋宪,深看了魏续一眼,若有所思道,“某是马邑人,虽然不比主公生长在塞外,但也是中原门户。犹记得八岁那年,鲜卑檀石槐兵威正盛,频繁袭掠北方各郡,有次某不幸走了霉运,恰巧碰上这群虎狼,被逼着打了一仗。” 众人听张辽忽然讲开了故事,虽是不解,但是碍于张辽身份,却也没人出声打断。 张辽悠悠叹了口气,双眸变得深邃,变幻的面容上闪过一抹痛苦,继续回忆道:“然后周边县里的青壮全都聚来,跟那帮鲜卑人痛痛快快打了半月,你们猜怎么着?” “打输了,人基本死绝,那事我知道,应该是熹平六年吧,没想到你小子当时也在。”成廉年龄跟吕布相仿,从年龄上要比张辽大一辈,想及那一战唏嘘不已。 张辽对着成廉点头,哭笑不得道:“结局年长些的北人都知道,上万青壮尽数战死,要不是后来鲜卑檀死在上郡,现在怕是整个黄河以北都得被鲜卑占去。当年某初生牛犊,不知死活地跟去了战场,最后眼见兵败,大人们却是舍不得某跟着死,挖了地缝把某藏住,加上鲜卑人只抢不占,侥幸活了下来。不过张辽现在想说并非战场上的胜败,而是那帮救下某的大人,或者说汉人,临死之际闲聊才发现,里面竟是大半都算······胡人。” 第五十三章 刘豹之论 第186章 刘豹之论 言罢张辽抽下鼻子,看向吕布,用力点了下头。 “胡人帮汉人守城?”陈登大奇,看向张辽吕布,他没去过北方,有些不明所以。 吕布微微一笑,示意张辽入座,低头饮口茶水,对着陈登解释道:“莫要说吕某生活的塞北四郡,便是离着中原更近的太原幽燕,胡汉杂居,谁还分那胡人汉人。能领朝廷好处的,想当地方豪强的,那你就能以胡人自居,胡人里消散的部族何止万千,大可随便扯一个来用,不过是纠集部众的手段罢了。寻常无依无靠的小民小户,早就分不清胡汉,诸如郎韩刘郝,于丘尉伊等姓,你要与他熟稔,说不得他会告你,祖上就是胡人。” 陈登听得新鲜,听吕布解释后了然,只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多看吕布两眼。 吕布见他打量自己,知道他的心思,当初刚入中原,不少人都曾有过疑问,于是主动解释道:“吕某并非胡人,祖上是武帝年间被强迁到的五原,但你要说家里哪代的母辈与胡人沾上姻亲,某也不会否认。” 陈登被吕布瞧出了心思,脸颊一红,连忙告罪一声,对着张辽礼道:“诚如张辽将军所言,当下除了败退寿春的袁术,只剩河东的刘豹可以帮徐州牵制曹操。” 魏续听到刘豹两字,面色变幻,快速看眼若有所思的吕布,对着陈登反驳道:“那刘豹可是地地道道的胡家蛮王,而非主公所说的小民小户,你这厮让主公引胡兵入中原,比董卓更甚,这等千古骂名,咱家万万背不得!” 吕布听魏续屡屡出言属意曹操,纳罕看了他一眼,拧眉沉思片刻,语气不善道:“你食得五石散,皆是出自曹操?” 魏续闻言一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慌忙起身上前,跪在吕布面前,大惊澄清道:“续就事论事,私下与曹操并无瓜葛,请主公明察!” 吕布皮笑肉不笑,没好气道:“问你五石散,说你与曹操有染了?” 魏续脸色一苦,还欲解释什么,却见吕布目光看去身后,对着自己不耐烦地摆了下手。 魏续苦着脸坐回座位,与众人一道顺着吕布的目光看去,原来是穿着喜气红袍的绮玲小姐,搀扶着同样红袍加身的“董屯长”,并肩走了进来。 化名董祀的刘豹一脸尴尬,这寺庙竟是如同会所一般,有专为权贵安排的香房,吕家自然也有。 于是自己被绮玲生拉硬拽到了香房,“宁死抗争”无果,最终任凭她摆弄,换了这么身显眼红袍,说是能冲冲喜气。 刘豹两人对着吕布一礼,见陈登那边空了大片,索性联袂上前,挨着陈登跪坐。 陈登见刘豹走来,慌忙对着两人行礼,偷偷与他碰了个眼神,满脸暧昧。 刘豹心里有苦难言,只能低头抿茶掩饰尴尬,同时暗道不妙。 他虽然不愿意自作多情,但是从绮玲越来越出格的举止中不难发现,这丫头似乎是······喜欢上自己这个有妇之夫了。 能被绮玲这般漂亮又有魅“力”的女子喜欢,自然是件值得让男人虚荣心满足的好事,然而自己要是真的“出轨”纳娶,先不说关乎穿越回家的蔡小姐好感度,平阳里胡人怕是彻底跟自己翻脸,给自己打上“胡奸”的标签,扭头北投如日中天的宇文云雪。 自己现在跟个病秧子似得走路都走不利落,美人恩重盛情难却,凡事架不住绮玲“用强”,只能说是痛苦并快乐着。 在座的都是人精,刘豹虽然身份低微还不足参加年宴,但是他先前接了吕布专门“考验女婿”的惊天三刀,又在魏续帐下屡立战功小有名气,更重要的是小姐那明眼人都看出来的青睐,自然没人会轻视于他,纷纷开口问好,热络得紧。 刘豹忙于应付,接连说话下咳嗽不止,因此惹得绮玲小姐脸色不善,把众人的聒噪瞪住,帮刘豹端茶递水,惹得众人惊掉了下巴。 吕布看到女儿之后脸色变得柔和不少,润下嗓子,回归正题道:“行了,客套还有的是时间,扯着酒菜备齐之前,咱们继续谈论刘豹之事。” 噗。 刘豹被绮玲递来的茶水呛了一口,连忙道歉,任凭绮玲帮自己仔细地擦干嘴角,心里纳闷,什么叫自己之事? 魏续看眼绮玲,又看眼刘豹,接着扫向侯成宋宪,他刚被吕布点名敲打,不敢继续出言反驳。 侯成看到魏续的目光,一咬牙根,大声表意道:“末将与魏续将军看法一致,那刘豹无论如何都是胡贼,比那谋逆的袁术还要不如,真到山穷水尽,即便投靠曹操也不能与他勾搭上关系!” 刘豹听得咧嘴,苍白的脸色变得铁青,看向侯成的眼色变得不善,自己特么做了什么,竟然连袁术都不如?得亏这货敢说。 侯成说完,宋宪跟着大声帮腔,“事实确实如此!宋宪直言还请主公勿怪,凭借主公天下无双的勇武,不愁没有荣华富贵!如今有董卓前车之鉴,勿要再跟蛮夷沾染,惹得个······不得好死。” 听宋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吕布脸色黢黑,胸口跟着剧烈起伏,忍不住看向张辽。 张辽一头雾水,因为他正在一直跟刘豹对视,心里纳闷不已,感觉刘豹像是“看美人”一般看自己。 他忽然从余光发现主公看来,赶忙礼告罪,道:“刘豹虽是胡人大王不假,但也是朝廷亲封的右将军,督关中军事,先前更是在潼关大败曹操麾下大将曹仁,其中道理一想便明,如今有能力能帮到咱们的,就数他了。” 成廉面带愁色,听张辽说完,小心翼翼地插话道:“文远所言在理,但你也说了,他是朝廷册封的右将军,应当是曹操碍于潼关兵败所封。如今两家休兵罢战,私下里定然有了什么交易,想让他攻打曹操,怕是指望不上。” 张辽端起近处的茶盏一饮而尽,随意擦拭掉嘴角的水珠,对着成廉缓声道:“既然有求于人,自当设身处地,成廉将军,你好生想想,刘豹缺的是右将军之职吗?” 刘豹闻言一愣,自己当然缺右将军之职,而且这职位还是自己用曹仁当筹码,主动跟曹操要的。 众人跟刘豹一样,一头雾水,侯成忍不住气,语气不善道:“他个蛮子缺的东西多了去了,他要是看咱家小姐长得好看,能给吗?” 第五十四章 使节之选 第187章 使节之选 侯成话音刚落,众人脸色大变,尤其是陈登。 也不知他是否故意,特意提起小姐绮玲的婚假,要知昔日道袁术称帝,天下诸侯人无人响应,窘迫之下想要拉拢临近的吕布,才折身下辱地帮儿子提亲。 吕布的处境也不好,碍于形势最终答应,却在绮玲出嫁的那一刻还是反悔,硬生生把人拦了回来。 因此导致吕袁两家决裂,其中除了陈登的父亲陈珪从中作梗,更是吕布不舍得女儿嫁给高门的花花少爷。 果然,听侯成嘴里提到自己的女儿,吕布目露凶光,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危险,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又似窥伺猎物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绮玲见好端端地提到自己,也是皱起了眉头,快速看向刘豹,见他脸色不善,以为他“生气”,赶忙小声澄清道:“郎君勿要多想,我······我可不喜欢那什么蛮王。” “你不喜欢,我喜欢。”刘豹翻了个白眼,脸上气成了猪肝色,但是碍于身份,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面色轻松的张辽此时也是脸色大变,暗骂侯成这厮中了迷魂汤,连忙看向吕布,义正词严道:“兹事关乎徐州前路,容不得口舌之争,还望主公三思。辽所言只为点明一个事实,那就是刘豹名为匈奴左贤王,实则是南匈奴的新任单于,因为曹操从中作梗,朝廷迟迟不肯册封,所以才有了潼关一战。如今徐州困顿,交好刘豹,必为一条良策。” 吕布闻言瞬间收去怒气,给张辽递了个放心的眼色,冷冷看向陈登。 陈等头皮发麻,陈宫如今不在,吕布有事没事就想找自己商议,要知道说得越多,也就容易错得多,实在不愿意继续惹恼吕布。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是先瞄了眼绮玲······旁边的刘豹,见他脸色不好,于是起身对着吕布行礼,先看向侯成,不满道:“单于本部与皇室世代通婚,右将军刘豹虽是胡人,却也是刘氏血亲。况且他遵汉礼,重营生,美名响彻河东,妇幼皆有传颂,全然不似以前那位到处打打杀杀的老单于。侯成将军也是北人,也是与胡人长在一起,莫非与右将军有私怨,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带有偏见?” 侯成听他点明自己北人的身份,猛然惊醒,不敢看目光幽邃的吕布,连忙冷哼一声不再反驳,偷偷看向宋宪。 宋宪没想到往日只会和稀泥的陈登,今日言辞如此犀利,眼见主公动了心思,感到头皮发麻,不知道怎么帮腔,只好佯装看不到,把眸子扫向了远处。 陈登看出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心里冷笑,这仨狐朋狗友以魏续为首,仗着吕布的表亲,可谓是坏事做绝,早在董卓麾下之时就有恶名。 像他们三人这般慕强的人不在少数,要么属意北边的袁绍,要么向往西边的曹操,哪怕是所剩不多的并州老人,在富庶的徐州安顿下来之后,鲜少有人愿意继续跟着吕布颠沛流离。 除了吕布,其实所有人都有退路。 此时魏续侯成轮番被点破心思,心里不以为意,脸上却是挂不住,只是不好继续答腔,加上宋宪装怂,堂里总算安生下来。 陈登见三人不再聒噪,看向上座的吕布,拜礼正声道:“不敢瞒将军,族内商户遍布天南地北,没少跟河东做买卖,尤其是从那里来的胡货和战马,获利颇丰。于是陈登顺着他们的传言,对右将军的事迹知晓不少。想他一个胡人能有如此作为,登心悦诚服。” 众人闻言惊住,陈登作为堂堂门阀子弟,承认自家跟胡人做生意也就罢了,竟然还对蛮王表示敬仰,属实匪夷所思,于是大伙顿生兴趣,包括一脸不悦的魏续三人,也是张大了耳朵。 陈登脸色微红,润了下嗓子,强掩尴尬说道:“主公应该不陌生,南匈奴的前任单于于夫罗,屡战屡败,最后苟延残喘留在河东,有家不能回,全靠打草谷过活。而右将军雄才大略,自打接手胡营以来,通商道、慑四方,犁汾谷,扬袁邺。后来更是取上郡,入关中,又在潼关大败进犯的曹操。关中破败,中原诸侯鏖战,多数人只知争霸山东,对山西少了关注,但只要细想就不难发现,此人即便是胡人,那也是当世豪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登夸得行云流水,只感口干舌燥,脸上的晕红不知是羞得还是憋得。 他怕被别人瞧出端倪,强忍邀功之情没敢看向刘豹。 刘豹被陈登大加夸赞一番,虽然知道这是故意当着自己的面拍马屁,但也忍不住露出得色,被魏续这帮垮货编排的阴霾散去少许,阴沉的脸上多了些许的颜色。 眸子“长在”刘豹身上的绮玲见状大奇,不明白他脸上的表情为何阴晴不定,忍不住起身抹下他的额头,暗道是不是方才帮他换衣服的时候沾染了风寒。 屋里人不多,见着绮玲越来越出格的动作,众人的目光变得怪异,全都聚到刘豹身上,让他如坐针毡。 刘豹尴尬咳嗽两声,想要把绮玲摸在额头上的手挪开,怎奈病秧子敌不过女巾帼,力气全然比不上人家,倒是像“撒娇”一般,简直欲哭无泪。 吕布见女儿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实在看不下去,只能大声咳嗽两下,把众人的目光唤回自己身上,朗声道:“此事就依元龙和文远的想法,那么接下来,谁愿出使河东?” 出使河东? 刘豹闻言眉头抖了两下,没想到吕布竟然想找自己结盟。 然而吕布何许人也,虽然于自己有授刀之恩,但不意味着刘豹敢与虎谋皮。 他只是个普通人,学会的最大套路叫真诚,身上并没有什么王霸之气,自认不能胜任吕布的“干爹”。 加上陈登吹得好听,他其实跟吕布没什么区别,也是混迹在夹缝中,屡次遭人玩弄,时常事与愿违,如天天下两强的袁绍曹操不待见吕布,又何尝待见自己这个蛮子? 第五十五章 推举张辽 第188章 推举张辽 袁绍掌控青幽并冀自是比不说,曹操此时虽然只领兖豫两州,但不说手里掌控的天子,还占据了户籍数位列天下一二的南阳汝南两郡,好比现代控制控制了上海广州,所以才被袁绍视为头号大敌。再者说,自己要是真的跟吕布联合,一个“南侵”河东的蛮王,一个凶名在外的孝子,再加上袁术那个朝不保夕的皇帝,那不真成了为祸作乱的军头,以后还怎么“洗白”? 另外,两人抱团在一起,倒是真的有可能牵制住曹操,让他无法腾出手来攻占徐州,只是如此一来,整个历史轨迹大变,自己作为穿越者的优势全无。 只要按照历史轨迹进行下去,苟到官渡之战,自己趁机帮衬一把,顺势“诏安转正”,从此跟蔡小姐开启都市生活,不比带着吕布刀口舔血快活? 刘豹越想越觉得不能跟吕布联合,还是保持本心,继承他的“遗产”来得稳妥,大不了自己感念授刀之恩,想办法救他们一家不死,算作报答。 至于招降吕布? 已经有数个汉末名人做出了示范,刘豹没那个魄力。 就在他拧眉沉思如何拒绝的时候,陈登偷瞄到了他的脸色,心里盘算小会,起身自告奋勇道:“登有一绝佳人选!” “哦?”吕布听到“绝佳”二字,忍不住挑起了眉毛。 成廉跟着大奇道:“绝佳人选?咱们徐州竟有与蛮王交好之人?” 张辽同样不解,一脸怀疑地看着陈登。 宋宪则是余光扫见“寡言少语”的魏续,他正在拼命对自己递着眼色,怂恿之意不言自明。 宋宪私下仰仗魏续许多,更是他名义上的下属,不敢轻易开罪于他,只能一咬牙关,大声质疑陈登道:“陈太守都说了,自家借着贸易与河东往来密切,那么这绝佳人选,自然是陈太守本人了。” 话音刚落,众人了然,如此想来,陈登却是是个合适的人选。 陈登心里哭笑不得,但是脸上还是一本正经,对着吕布严肃道:“登虽仰慕右将军许久,但却从未谋面,也不懂怎么跟胡人打交道,自然没有出使河东的本事。在下所说的绝佳人选,其实是······鲁相,文远将军。” “文远?”众人纳罕,纷纷转头看向张辽。 张辽见众人看来,一头雾水,满是不解地望着陈登,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元龙莫非是在与某开玩笑?辽不过一个只懂舞刀弄枪的老粗,哪里能当说客?” 陈登哈哈一笑,迎着张辽的愁眉反驳道:“将军既然能作为国相独领一方,哪里是只会刀枪的粗人,莫要过谦,此事在陈登看来,鲁相张文远当仁不让!” 听陈登说得如此笃定,众人哗然,纷纷在张辽和陈登两边巡视。 刘豹却是品出了陈登的意思,暗赞这人不仅聪明,而且上道。 此行来徐州的目的,首先自然是陪蔡小姐看病,其次就是趁着吕布覆灭在即,把张辽这些并州出身的绝世好手“截胡”,拉到河东效力。 自己属意张辽高顺二人,此事初次与陈登见面之时说过,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现在举荐张辽出使河东,何尝不是在故意帮自己。 只要自己安排下去,用些法子把张辽拖在河东,怕是不出一年半载,吕布战败,他无家可归之下,也就顺理成章地“回到北地”,到自己麾下“打工”。 刘豹越想越觉得可行,嘴角跟着咧开,要不是碍于自己在吕营的身份低微,真想拍案而起帮着登煽风点火。 只是老道的成廉却是品出了不对劲,深看眼陈登,然后对着吕布面色担忧道:“鲁国四战之地,没了文远主持局面,徐州上下何人能补上大任?成某认为,出使河东自然没错,但是这出使的人选,还要从长计议,断然不能让文远离任。” 刘豹听成廉出口坏自己好事,心里破口大骂,正想着如何反驳,谁知却有声音帮了自己。 “无妨!” 原来是沉默许久的魏续忽然再次出声,他那藏在案下的双拳紧攥,脸上无喜无悲。 吕布皱眉,看向魏续。 魏续不以为意,起身对着吕布一礼,满脸真诚道:“曹操带甲十余万,更是号称有三十万青州兵,徐州四方又多平原,两军交战之下,一郡一城的得失难以关乎整个战局。若是文远真能说服那无须蛮出手,咱们便是失去了鲁国,却也有了退路,多了······生路。” 张辽见魏续忽然出声举荐自己,眉头紧蹙心生警惕,虽然觉得他的话说得在理,但是总感觉不对劲,于是对着陈登确认道:“元龙为何笃定某能说服刘豹?” “自然是因为先前文远讲得故事感人肺腑,让登忍不住唏嘘长叹。况且你那言辞之间与胡人颇为熟悉,那么只需由你想办法把那故事对着右将军再讲一遍,他本就以胡汉一家标榜自身,定然愿意与你交好,再者说······”陈登想到刘豹跟绮玲越发表现得亲昵,怎么可能不帮忙。 想及此处,他下意识往刘豹那边瞥了一眼,谁知道这次被成廉敏锐地发现,瞅出端倪。 成廉不悦道:“陈太守,你这三番两次地看去小姐,莫不是被侯成将军说中,当着想让文远带着咱们小姐去和亲?” 哈? 众人皆惊,不过细细一想,陈登好像确实是时有时无地扭头看向小姐。 惊怒之下,有人开始发难。 “元龙这是想让袁术求亲之事重演?” “就是,当时袁术求亲,属你们父子反对的最凶,大道理一通接着一通,这下又当如何?” “你陈家不也有几房漂亮闺女吗?选个出来,替主公排忧解难!” 听着众将发难,陈登暗道要遭,满头大汗想要澄清,谁知绮玲却是抢先开口。 她一脸决绝,看眼吕布,态度坚决道:“父亲,孩儿已经在沛县证明自己,上阵杀敌不比人差!还望莫要再把孩儿当个随意赠与的破烂货,远不如让孩儿冲阵袭杀曹操来得快意!况且,现在也有了······” 说罢,绮玲转首对着刘豹凄婉一笑,美人恩重,不言自明。 刘豹再傻,也彻底明白了过来,同时意识到了麻烦。 他跟绮玲虽然因为机缘巧合轮番坦诚相见,但要说爱情,那自然谈不上,充其量是自己硬熊本色,馋人家精致玲珑的身子。 但是沾染风流债可是会惹蔡小姐伤心,会掉好感。 退一步讲,绮玲还是汉女,要是自己真敢把她娶回河东,那么胡人对于自己不纳胡女的不满必定爆发,要么分家,要么塞给自己一堆胡人老婆,想想都可怕。 第五十六章 吕布的任务 第189章 吕布的任务 陈登自然不能把刘豹的身份挑明,如今骑虎难下,只能顺水推舟,满脸尴尬道:“诸位将军少安毋躁,可是冤煞在下!也不怕各位笑话,陈登之所以忍不住看向绮玲小姐,其实是,额,没见过额这么美的人儿,再说人家右将军抢······娶了大家蔡邕的女儿,就算在下恬不知耻地献计,进献美人对人家也不见得好使。” “蔡邕的女儿?”吕布曾在董卓麾下短暂效力,与蔡邕打过交道,他管“打”,蔡邕管“交”。 陈登点头,继续澄清道:“传闻右将军不好美色,十分宠幸蔡家小姐,只有这么一房汉家妻室,连个胡妾都没有。” 众人听完陈登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小姐绮玲确实鲜少做女儿态,还经常巡视军营督军,动辄“打骂”下属,让人下意识忘记她也是个少女,而且极美,要不是摊上了吕布这么个老爹,文人不敢沾上关系,武夫害怕丢了性命,也不至于嫁不出去。 这么一想顿时了然,大家也就不好继续刁难陈登,成廉率先转言打趣道:“元龙这就武断了,天下哪有不偷腥的猫,除非那蛮子有不能对外人道的隐疾。” “隐疾?不举?那可真是白瞎了蔡家的漂亮小姐。”魏续顺着话调侃了两句。 “不错,那蔡家的姑娘颇有仙姿,某在长安之时偶然见过两面,更难得是其人博学多才,上门求娶的郎君不知凡几,没想到最后竟是如此命运,倒是可悲可叹。”吕布想到故人,竟是也出言插话。 “嘿,守活寡?哪日让某见到那位小姐,定引她红袖出墙,让她重念汉家男儿的好!”侯成说罢脸上表情骚到没边,惹得哄堂大笑。 刘豹听他们又开始拿自己开玩笑就算了,竟是还占蔡小姐的口头便宜,皮笑肉不笑,使劲捏着茶盏,尤其对于“谱信男”侯成,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让他知道知道自己这个“胡家男儿”的好。 众人吵闹一番,凝重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吕布见时机差不多,伸手止住众人聒噪,对着张辽朗声吩咐道:“调侃归调侃,魏续,既然交好刘豹至关重要,那么你回小沛通知高顺,让他即刻前往鲁国,暂时顶替文远。” 张辽没想到吕布竟然真的让自己出使河东,又惊又急,慌忙劝阻道:“主公,此时非比寻常,曹操箭在弦上,鲁国又是四战之地,万一敌军来袭······” 吕布看着张辽,面色平静道:“如今入了寒冬,开春还要播种,河东距离徐州又不远,来去不过月余。你也无需太过担心,那曹操无论如何得势,毕竟曾是咱们的手下败将,想要轻易攻破徐州绝无可能。况且安排你出使,并不只是为了接触蛮王那么简单。” 说罢他扫视全场,在座的并州老人,除了张辽和绮玲这个小辈,人人头染白丝,都到了不惑之年,该在家里含饴弄孙,而不是继续打打杀杀。 心中忍不住感慨时光飞逝,似是前日还在纵马驰骋,今日就开始畏手畏脚想起了后路。 吕布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掩去脸上一闪而过的沧桑,旋即对着满脸疑惑的张辽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两件事,事关重大,不是你来做,某也不放心。” 张辽见吕布态度坚决,并非单纯受了陈登蛊惑那么简单,于是抱拳,好奇道:“主公尽管吩咐张辽!” 吕布点头,忽然转眼看向成廉,似笑非笑道:“其一,河东离着咱们北边的老家不远,尤其是脱离王化重归胡人掌权的塞北四郡,听闻五原新去的那位宇文莫那颇有豪气,与内选贤任能,与民休养生息,更是与蛮王刘豹交好,非是寻常那般喊打喊杀的蛮夷。咱们如今在外漂泊半生,有些兄弟不想老死外面,落叶归根吗,某还是知道的。” 成廉见吕布看向自己,老脸一红,没想到偶然发过的牢骚,竟是被吕布听去当了真,连忙起身行礼,愧声道:“北地男儿都是好汉!成廉只是希望死后能够埋在老家,而非死在老家,还望主公莫要多想,莫要因此调离的我等。” 众人听到吕成两人的话后,顿时反应了过来,这是吕布想要提前安排回家的后路。 想要孤身远离的老家,人人心里发软,一时间没人打趣,反而多了不少叹息。 吕布见状挑唇一笑,压手示意成廉坐下,然后继续看向张辽道:“这哪是多想,不怕诸君笑话某没出息,每每不顺的时候,某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那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日子,此事并非为了一人一户,而是咱们这么多的老兄弟,所以张辽你代表本将军去跟那宇文莫那见上一面,塞外的地头也值不上几个钱,买也好,换也罢,帮兄弟们找些个风水宝地,哪天在徐州呆不下去,总归有个回家的去处。” 听到吕布说回家的去处,家在马邑边塞的张辽顿感眼眶发热,施礼道:“张辽明白,还请将军吩咐第二件事。” 吕布听张辽问到第二件事,转头看向魏续,脸色黑上几分,语气不善道:“其二,那就是去河东拜见蛮王的时候,无论买还是抢,给某从他那里,把那五石散的配方找来!” “五石散?”张辽闻言一愣,顺着吕布的目光看向魏续。 魏续沉迷五石散,而且经常拿来赏赐手下,这事他有所耳闻。 五石散名为药,实为丹,丹毒不分家,正八景的没人会炼丹吃丹,没想到主公会让自己去河东找那五石散的配方。 同时惊呆的不只张辽,还有刘豹。 五石散的配方不在魏续手里,而是在河东? 有谁撒谎了? 他快速看向一脸死灰的魏续,又看眼脸色阴沉的吕布,最后瞟向面色慌张的陈登,呼吸急促,笑容灿烂。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人性果然不值一提。 吕布让张辽坐下,然后看向绮玲刘豹,嘴角微微上扬,暖声道:“董祀。” 第五十七章 升任彭城相 第190章 升任彭城相 刘豹脑子飞速转动,没意识到吕布叫自己的化名,好在绮玲戳了自己一下,回过神来后连忙起身,告罪道:“主公勿怪,请问何事?” 吕布并未计较刘豹走神,在他和绮玲脸来回看上几眼,暖声道:“魏续忙于沛国前线战事,高顺暂时调往鲁国顶替张辽,那么正好趁此机会,由你暂领彭城相,若是做的好,后面还有大用,若是不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冷一哼。 彭城相? 刘豹脑袋发蒙,大汉的“地级市”分为两种,分封给刘家王爷的叫国,没封出去的叫郡,于是对应的“市长”分别叫国相和太守,一些地方有区别,但整体上职能相同。 化名董祀的刘豹作为一个刚刚入伙的新人,哪怕是“代理”,那也是一方大员。 尤其对于吕布这些个没有本地根基的北地军阀,身处刀法代替王法的乱世,一方面要忌惮豪强宗族,明一方面也意味着可以明目张胆的“斗地主”,所以侯成宋宪才会如此眼红。 彭城可不似河东,是广义上地地道道的中原之地,刘豹的地位忽然坐火箭般“上升”,顺着吕布的目光不难发现,自然全靠绮玲。 有绮玲这位千金小姐在旁,不用奋斗就一步登天,怪不得现在有那么多人做梦都要想当“赘婿”,美人名利双收,赢麻了。 然而刘豹本就打算婉拒绮玲小姐的青睐,又得知五石散竟是出自家中,如今想要回归平阳,哪里有闲心“高攀”,去当那什么彭城相。 就在他想拒绝的当口,魏续却是惊怒不已,猛然甩袖起身,对着吕布大声不满道:“主公,彭城关乎徐州命门,怎么能够如此儿戏地交予小辈?便是你想提拔于他,那也不应当选在彭城!” 侯成宋宪更是脸色铁青,他们在彭城军中的地位仅次于魏续,私下早就盘算过了,接替彭城的人选不外乎彼此,没想到会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小白脸”截胡,如今肺都要气炸了。 吕布心里明镜似得,也不愿意解释,只是从嘴里冷冷飘出一句,“教某做事,魏续你是五石散食多了?” 魏续听到“五石散”三字,自己白天刚因为它挨了鞭子,不明白吕布为何如此冥顽不灵,非要跟此般神药过意不去。 吕布把话说到这般份上,他也不敢继续反驳,只能阴森森地斜睨刘豹一眼,气呼呼地坐下。 刘豹见三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十分阴毒,似是要吃人一样,心里清楚无论当空降兵还是凭借裙带关系升任高管,不受团队成员待见很正常,倒是懒得跟他们计较。 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打算当彭城相,于是直接对着吕布婉拒道:“在下感谢主公垂青,只是······” 没等刘豹把话说完,吕布直接伸手打断,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等在门口端着吃食的奴婢们,看回刘豹,语气不容拒绝道:“时辰不早了,你且先随绮玲在家住上两日,有什么事,咱俩私下再说。” 听闻吕布让刘豹住在府上,又表明愿意私下交谈,言谈间的亲近之意一览无余,算是石锤了这个“女婿”的身份,让众人不敢再从彭城相一事上发难。 张辽成廉对着刘豹连连道喜,魏续侯成宋宪则是气急败坏,硬生生把怨气憋在心里,恨不得把刘豹生吞活剥。 正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宴饮。 宴席上除了陈登是标准的世家子弟,其余众人皆是行伍出身的大老粗,没有什么规矩,吃喝玩乐,豪气热络。 刘豹重伤未愈,又有绮玲小姐从旁要挟“锤青”,倒也没人敢劝他饮酒。 只是他心里想着“吕布女婿”和“五石散产地”两件事,眉头紧蹙。 宴席直到深夜,吕布提前让人在寺里安排好了过夜的住处。 在装饰奢华的厢房里面睡了一晚,待到第二天早上,跟着绮玲去了州牧府。 徐州州治本在郯县,后来作为外来户的陶谦连连兵败于曹操,大厦将倾之下,才迁移到了通衢之地下邳,方便为难之际逃回老家丹阳。 然而等到他病死徐州,刘备接任,由于把当年举孝廉的名额送给袁绍长子袁谭,算是稳住了北面的“威胁”,同时为了抵御西边的曹操和南边的袁术,顺水推舟,就把治所正式改迁到了佛国下邳。 下邳城内十分繁华,除去通衢之地的便利,更是受益于前任下邳相笮融。 徐州本就由于陶谦的诏安政策避过了黄巾动乱,曹操几次征讨陶谦却又未能攻陷下邳,所以下邳城虽是一直位于动乱中心,却也并没有像彭城那样变得残破。 陶谦时期的下邳国相笮融,是陶谦的同乡,豪强出身的他生性残暴,机缘巧合下迷恋上了佛教,常常以信徒自居。 如今佛教刚入汉地不久,即便有皇家认可,翻译好并流传到民间的典籍寥寥无几,为此支娄迦谶大师常常唏嘘感叹,甚至暗讽写出来的佛经都成了上层的“玩物”,冷冷清清地收藏在皇家白马寺里当摆设。 所以当下的佛教远不比后世的盛况。 但是无论如何,笮融就是迷恋笃信佛教,借着从陶谦手里谋得的督运粮草美差,大肆敛财,把所得所获大都用来修建寺庙,在下邳城内大兴土木,还捎带着把许多地方一齐修缮,才有了今日的“佛国”盛景。 下邳的牧府,就是曾经笮融的府邸,虽然府库钱财早就随着笮融远去,但是房屋规模健在,加上后来陶谦刘备两任州牧的修缮,远比刘豹在平阳的府邸来得阔绰。 “刘姥姥”进大观园,感叹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想要赶紧找绮玲摊牌。 跟绮玲这个舍友一番交往下来,她是个直言爽快的巾帼奇女子,两人完全可以成为关系极好的朋友,看在她的面上,自己也愿意出手帮他们一家活命。 她被自己拒绝后也许会不开心,但她心地善良,定然也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不忍心害了自己,会想方设法地帮自己夫妻逃出徐州。 第五十八章 绮玲的消息 第191章 绮玲的消息 反倒是她爹吕布,依照他对女儿的宠爱,再砍自己三刀怕是不过瘾,直接碎尸万段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现在需要私下跟绮玲晓之以情,在逃出去徐州之前,决计不能让吕布知道自己对他的女儿“始乱终弃”。 要说始乱终弃也不能说是完全调侃,毕竟虽然两人都不愿提及,但彼此心里清楚,早就在萧县的时候,由于绮玲重伤不能自理,刘豹就借着照顾病人的“大义”,把人家少女的便宜沾了个干净。 他心里反复推敲细节,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蔡小姐不知为何突然“沉迷”学医。 自己重伤养病期间,她竟是跟着张仲景的医舍东奔西走,连住去哪里都不知道,夫妻聚少离多,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坐在屋子里吃着小食,里面有西域的葡萄干,这种前世稀松平常的东西刘豹自然不会犯馋,但是穿越来之后鲜少能够吃到。 清茶入喉,甘甜怡人,茶叶显然也是上等,让刘豹忍不住怀疑,他吕布一个军头都能过这般人子,自己这个胡家“天子”是不是太节俭了些? 然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绮玲盈盈走了进来。 身上依旧穿着昨日在浮屠塔时的新袍,说是她娘给新做的,穿红袍喜气。 她手里抱着各种花花绿绿让刘豹叫不出材质的绫罗绸缎,吩咐身后的丫鬟们忙里忙外,随后在地上摊开席子,在席脚压上席镇,然后像是摆摊一般,铺展得满满当当。 摆弄完毕,绮玲对着刘豹勾手,“选些喜欢的,帮你多做些衣裳。” 刘豹暖暖一笑,要说绮玲这位小姐对自己当真不错,管吃管住不说,还经常“赏赐”些贵重物品。 要知道当下少了大汉的“政府权威”,各地军阀乱铸小钱者不知凡几,失去了老百姓的信任,所以铜钱不好流通,金银又是稀罕物件,于是布匹和粮食顺理成章的成为主要流通货币,简言之就是以物易物。 绮玲如今铺陈张罗这么一堆华贵的布匹,与“炫富”无异,刘豹与她相熟,由有过命的交情,也懒得矫情,看着红黑两色顺眼,直接指给了在旁候着的丫鬟们看。 丫鬟们手脚利落,帮刘豹丈量尺寸后带着匹配退去,只是那一双双“长”在自己身上的眸子,似是在“看猴”一般。 然而抱着布匹的丫鬟们走了,端着山珍海味的奴婢们又陆续进来,这让刘豹哭笑不得,想到那句经典的话,“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刘豹心里有愧,不想惹绮玲扫兴,由着他热络完后终于瞅到机会。 他快步上前跟绮玲打声招呼,让她屏退左右,又把她唤到案前,说要谈些事情。 徐州虽是内地,但占据徐州的吕布却是正宗的塞北人,室内的胡床不少,省去两人跪坐受罪。 对坐案前,绮玲帮刘豹倒满刚刚添置的新茶,对着他认真道:“这些俗物都是我娘硬要安排给你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不过等明天带你去趟城里,找到官坊的师傅那里,帮你寻些趁手的刀兵铠甲!你定然会喜欢。” 刘豹打个哈哈,心里暗道什么叫自己定然喜欢刀兵铠甲?怕是你自己喜欢才对。 他知道绮玲就是这么个性子,也不点破,而起现在没心思念及这些,只想着如何委婉拒绝绮玲小姐的青睐,最好是既能拉开两人的距离,又不会伤害到她的少女自尊心。 思来想去,他努力放缓表情,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短发,真诚道:“你知道的,我是胡人。” 绮玲顺着刘豹的指向看去,点头奇怪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其实,嗯,怎么说呢,胡人在人们看来,都是未开化的蛮夷,所以,我身边的人总会受到牵连,遇到些刁难歧视什么的并不罕见,所以女人嫁鸡随狗,都要好过找胡人遭罪。” 刘豹说完看向绮玲,他已经表明自己的“贱籍”,意思表达的已经十分清楚,嫁鸡嫁狗别嫁胡人,只是看着对方迷茫而无辜的大眼睛,似乎并未理解。 就在他犯难怎么进一步挑明的当口,绮玲忽然一脸认真,反过来说道:“你知道的,我是个习武的女人。 刘豹闻言一愣,不解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其实,嗯,怎么说呢,女人在人们看来,都要相夫教子,所以因为我习武不修女红,身边的人总会遇到编排,只是碍于父亲一朝得势,勉强谋个安生罢了,所以无论小鸡小狗,能理我就不错了,哪里会嫌弃他们。”绮玲说着一阵唏嘘,小脸看上去有些可怜。 刘豹一品,哑然失笑,这丫头故意学着自己说话,其意不言自明。 自己带着傲慢,把人家姑娘给想笨了。 然后不等刘豹继续说话,绮玲忽然急着转言问道:“对了,其实我从爹爹那里知道些胡家的事情,你是哪个部族的?” 哪个部族? 刘豹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毕竟在汉人看来,胡人就是胡人,都一个样。 他咧了下嘴,也不确定绮玲懂不懂,信口胡诌道:“宇文部。” “宇文部?竟然是宇文莫那那里?”绮玲惊奇道。 刘豹没想到绮玲知道宇文莫那这个名字,旋即又想到昨日居都来访和饮宴商谈都有提及,暗道怪不得自己张口就是“宇文”,于是接着话道:“对,不过宇文大人可是我们这些胡田客见不到的大人物,只是知道个名字罢了。” 说到宇文莫那,外人都以为他是宇文部的头人,而刘豹现在忍不住想起那位真正的头人宇文云雪。 宇文云雪怀个孕竟然也四处昭告,属实有些“滑稽”,要知道就凭古代的医疗条件,生养个孩子很不容易,否则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夭折,百日、生日、成冠及笄,当值得庆祝。 绮玲见刘豹说道“大人物”后忽然走神,脸上忽明忽暗,以为他是对身份自卑,蹙眉思索片刻,对着他暖声安慰道:“王侯将相,也不是生来就是。郎君去了彭城只管好生做事,如今是乱世,只要手上有本事,能做出些样子,就会像爹爹一样,有的是当官的巴结,将来你一定比那些什么蛮王胡王什么的有出息,勿要妄自菲薄。” 跟吕布一样? 刘豹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人家毕竟是绮玲小姐的亲爹,自己不能瞎说什么。 他见绮玲通过拔高来安慰自己,无意中又踩上了一脚,感动之余暗叹蛮夷成了比照物,当个蛮王真特憋屈。 知道绮玲小姐是好意,他于是接话道:“说得不错,家乡有句谚语,七分靠打拼嘛,不过我这人对这些看得开,富贵于否不重要,只要有个安生日子足够。对了,扯远了,不说这些,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 听着刘豹的话,绮玲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就是那招牌性的面如坚霜,语气平淡,插话道:“你先别急,我还有问题,郎君可曾想过回家?” 回家? 第五十九章 幕后郭嘉 第192章 幕后郭嘉 刘豹不知道绮玲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模棱两可地反问道:“家?但凡有好日子过,谁不想着回家?” 绮玲见他应下,点下头,往门外张望一眼,把身子前倾,忽然压低嗓音道:“昨日宴席上你也听得明白,张辽将军要去河东找那蛮王刘豹接触,只是有些私下里谈得事情你可能不清楚,那就是无论父亲还是刚去了鲁国的陈军师,都觉得那刘豹虽是蛮人,却养了一声汉家读书人的臭毛病,没有戾气狠劲,反倒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老是被人欺负,从不主动还手!依照他的处境,要真有志气和胆量敢跟曹操袁绍作对,早就应该来徐州找我们结盟,而不是等我们派人过去,所以他们一致认为,对与刘豹结盟之事并不看好,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哈? 老是被人欺负不还手? 还有,摇尾乞怜又是什么鬼? 但是······自己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的怂? 但要看对手是谁啊,袁曹可都是天命之子! 刘豹脸色铁青,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想自己昨天刚被陈登夸得飘然入仙,直比千古明君,如今竟是被他私下里描述得如此不堪,再加上五石散之事,这些世家子弟,当真满身心眼,人前人后两套,都不是些好货。 他对这位陈军师越想越气,忽然一愣,意识到不对劲。 陈登如今是广陵太守,“军师”两字好像不是他的职位,于是忍不住跟绮玲确认道:“你说的陈军师是指······陈宫?” 绮玲点头,纳闷道:“你知道军师的名字?你认识他?” “大名如雷贯耳,自然是道听途说过的。”刘豹连忙打个哈哈糊弄过去,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陈宫如此瞧不起,脸上挂不住,忍不住反驳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人家不怂,而是······咬人的狗不叫?” 他想不到其他的比喻,顺着绮玲的话把自己比作成狗,欲哭无泪。 绮玲听得好笑,不同意道:“郎君这话讨巧,那也不是不叫的狗都咬人呀?被打死的狗还不叫呢,哎呀,怎么聊起这些个来,不聊这个,我是想告诉你,张辽将军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去我们五原老家,直接投奔那位宇文莫那,给父亲当个敲门砖。这样一来,即使日后徐州兵败如山,大伙也能重回北地谋个生路,这你在宴会上是听到的。所以你要是想回家,倒是可以趁着此次机会,与文远将军同去河东五原。” 绮玲明亮的双眸紧盯刘豹,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豹看着绮玲的小脸一愣,这丫头似乎在紧张? 虽然她的话好说不好听,但自己隐瞒身份在先,自然不是人家的问题。 刘豹对着绮玲感激一笑,不知道她紧张为何,自己心里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先不说自己跑到宇文家的地头后能不能活着回来,毕竟有了邺城的前车之鉴,要不是蔡小姐病重,也不会轻易来这徐州。 自己此行除了帮蔡小姐看病,捎带的任务就是挖吕布墙角,墙角之中又数着张辽高顺两人最为亮眼,至于陈宫那种聪明文人,他反而不抱希望。 毕竟礼法读得多了,也就见不得胡人做大,不是人人都像李儒那般走投无路,不到走投无路,这些不愁吃喝的文人怕是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 如今按照绮玲所说,张辽前往河东只是象征性的,本意是去五原直接投奔宇文, 那么就是说,自己来徐州辛苦一通,参军又打又杀,最后竟是阴差阳错下被宇文家摘桃子? 他想到以后张辽带着宇文部大军攻打自己,忍不住印堂发黑,要挖的墙角变成了立在对面的墙头,这谁能受得了? 想及此处,也顾不上遮掩,刘豹小声试探道:“万一,刘豹要是答应了呢?张辽还去不去五原?” 绮玲翻了个娇俏的白眼,没好气道:“刘豹是盟友,五原是老家,而且老家来人,说那宇文部把塞北经营得风生水起,民心归附。所以对父亲来说,河东刘豹和老家的宇文孰轻孰重,郎君分不清楚?” 分不清? 刘豹吸了口冷气,忍不住想到吕布的半头白丝,心道有个屁的轻重,怕是他铁了心思想要“告老还乡”。 不过即便如此,张辽也要先过河东再去塞北,那么自己就有机会,大不了想些阴招子截胡。 当当当。 就在刘豹心里盘算计谋的时候,门外传来声音,“小姐,老爷有请姑爷。” 就在他心里盘算的当口,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的少女催促,尤其是那刺耳的“姑爷”两字,猛然想起自己是要拒绝绮玲的,竟是被她带偏了去,说了一堆乱七八糟。 绮玲如释重负,依然紧绷的俏脸上多了两抹艳丽,闻声快步上前扶着刘豹起身。 两人出了房门,她抿唇攥紧刘豹衣袖,不给刘豹说话的机会,不停嘱咐道:“到了爹爹那里,肯定是考校你些治理彭城的问题,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只要不是闹出大岔子,爹爹不会刁难于你,彭城只会交到你手上······” 刘豹插不上话,也没心思考虑彭城的事,此时不停想着如何截胡张辽,便是连拒绝绮玲的事都忘去了脑后。 动着心思的不止刘豹绮玲,还有睡在宛城的曹操郭嘉。 郭嘉身着一身蓝色锦袍,体型消瘦然若女子,此时立于寒风中,屋檐下,被冻得不停搓手。 他立在门外等了许久,从早上直到正午,终于见到曹操开门走出,连忙恭敬行礼。 曹操满脸麻木,眼角似有泪痕,见郭嘉在门外冻得瑟瑟发抖,眉头一皱,招手想要把他引进屋子。 郭嘉见状连忙推辞,坚持立于门前,对着曹操朗声道:“不敢叨扰主公休息,在下只是依照吩咐,特来告知结果。境内部署皆已妥当,于禁大军即将奔赴山阳,只待明年开春攻打徐州,一鼓作气剿灭吕布。” 曹操见郭嘉执意不进门,便与他对立门前,听完汇报后木然地点下头,转言问道:“刘备安置得如何?” “他们随军的全部家眷都已安置在了许都,”郭嘉眸中精光闪过,“明年讨灭徐州,由他这个徐州旧主为先锋再合适不过,他如今得到主公给予的兵员补充,整天叫嚷着发兵小沛报仇雪恨,只是都被某给压了下去。” “此事交给你办,无论如何,他那手下的几员大将,务必招揽过来。”曹操皮笑肉不笑地嘱咐几句,忽然想到什么,板着脸子问道,“对了,那刘豹,你还能不能杀了?” 郭嘉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愧色,慌忙抱拳作揖,歉声道:“那蛮王身手矫健,寻常刺客不是对手,加上徐州又是吕布的领地······”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一声冷哼,接着抬头发现曹操已经眯起那双本就不大的眸子,正在一脸不善地俯视自己。 郭嘉禁不住得打了个冷战,咽口唾沫,摆正脸色,面色坚决道:“在下手里还有几种法子,这就安排下去,定让那蛮王埋骨中原!” 曹操听到郭嘉的保证,冷着的脸子化开,上前拍两下他的肩膀,摆了摆手。 郭嘉见状如释重负,连忙行礼告退,小跑似得“逃”出了曹操府邸。 曹操待到郭嘉走后,继续伫立原地,昂首仰望天空。 清晰可闻的女子抽泣声从屋内响起,他闻声蹙眉,脸上跟着闪过厌恶、懊恼和绝望,最终只剩无奈,也不转身,大声怅然道:“终究是,破镜,难圆吗?” 第六十章 吕布私谈 第193章 吕布私谈 牧府正堂门前,地上铺满青石,路两旁立着青铜制的佛灯,还有熏香阵阵,是昔日笮融所置,被刘备吕布留了下来。 绮玲搀扶着刘豹走入大堂,吕布穿着蓝色锦袍,正独自跪坐案前饮茶,旁边有几名伺候的年少婢女。 如今已经不是刘豹第一次见这位汉末第一猛将,心里还是忍不住感慨万千,要说穿越以前对这些三国人物忽视最多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年龄,全被演员带偏。 其中让自己印象最为深刻的,除了眼前这位年近半百的吕布,还有比吕布年轻不了几岁的刘备,再就是那位有点萝莉的“贤淑”小竹。 吕布也瞧见女儿带着刘豹进来,挑眉一笑,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绮玲看见父亲那“暧昧”的笑容,瞬间目光变得散乱,身子跟着颤抖,小嘴张合半天,最后对着刘豹扔下一句“忘了有事”,然后就踩着绣鞋,嗒嗒地跑掉了。 吕布见到自己女儿的“女儿态”,顿时开怀大笑,摆手屏退左右奴婢,于是大堂里只剩下他和刘豹两人。 眼见绮玲溜了,刘豹直感头皮发麻,没有大小姐从中做“和事老”,要是自己惹恼了这位飞将军,怕不是得血溅当场。 吕布一直打量着刘豹,见他忽然自绮玲走后变得唯唯诺诺,看上去十分局促,语气略带不满道:“某现在虽为一方贵胄,但是行伍出身,发迹也不过最近几年,没有那么些弯弯绕的规矩,即便绮玲不在,你也无需拘谨。” “末将拘谨,可不是因为小姐不在,更不是因为将军的官职,而是那天下无双的三刀,让在下心生敬仰,才视将军若下凡神明。”刘豹连忙打个哈哈,知道吕布是草莽出身,拍了个不要钱的马屁。 千穿万穿,吕布听到马屁之后果然心情大好,看向刘豹的目光中多了赞许。 他想着自己凝练出来的刀法,安慰道:“这几刀,都是某半辈子杀敌积累出来的经验,专门用来考校,你接不住也无需灰心,要知道拳怕少壮,只要年轻力气在,经验技巧早晚会有的。” 刘豹听吕布点拨安慰后抱拳称谢,没心思计较武艺,只想着如何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催婚”,如何在不惹恼吕布的前提下婉拒。 吕布则是恰恰相反,看刘豹的目光越来越热络,俨然一副看女婿的样子。 两人各怀心思,堂内的气氛一时间静住,鸦雀无声。 最终还是吕布先开口,对着刘豹老成沉稳道:“某且问你个问题,对咱们武夫来说,治理一方,最重要的是靠什么?” 刘豹听到问题差点笑出声,没想到自己会被吕布教“政治”,他那13点政治可是比自己还要拉垮,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接话。 吕布见他回答地不干不脆,倒也没有刁难,反而有种同为“莽夫”的理解,于是直接给出了答案,“某曾做过丁原的主簿,不过读书认字,自然是没工夫练得。某能有今日成就,只凭一点,用人。” 刘豹翻了个白眼,这什么“仅凭一点”纯属加戏,类似“成功秘笈”、“震惊世界”之类的噱头,不过想到吕布的出身经历倒也了然,符合“爆发户”的逻辑,自己搭台,请人唱戏,谈不了业务只会谈人事,说好听点了叫“以人为本”。 不过刘豹对此嗤之以鼻,靠山山倒,老板不一定要精通业务,但绝对不能真得当甩手展柜一窍不通,否则下面要是动点歪心思,还都是你请来的“专业人士”,怕是查都查不出来。吕布对自己的经验如此笃信,难怪手下魏续那帮人肆无忌惮地拆台,说一千到一万,全是他自己“放羊”在先。 吕布见刘豹拧眉沉思,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样,心情大好,暗道孺子可教。 他接着又传授了些关于用人的具体手段,譬如把持家小、安插耳目、建立姻亲、斩草除根等等,听得刘豹目瞪口呆,一脸尴尬。 然而吕布打开了话匣,全然不顾刘豹脸色,唾沫横飞,颇有马老师的风范。 刘豹有些苦笑不得,说得这些无非都是些威逼利诱的手段,适合做不适合说,也就是不上台面。 关于吕布为何如此用心地给自己开小灶,心思不难理解,正是因为宴席上任命自己代理彭城国相。 然而刘豹压根就没当彭城相的心思,对吕布的“企业经营哲学”根本听不进去,左耳进右耳出。 但是他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付出越多,失去的心情就越发沉重,也就是所谓的“沉没成本”,所以吕布越是滔滔不绝,翻脸的时候就越是生气。 想及此处,刘豹不敢继续拖延下去,连忙抽空打断,开门见山道:“在下年少德薄,还是个胡人,万分感念左将军的栽培之恩,只是军国大事不能儿戏,所以这彭城国相······” 吕布明白刘豹的意思,不等他说完直接伸手打断,双目瞪圆,一脸恨铁不成钢道:“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哪有功夫留来顾此失彼,某让你做,自然有某的道理,你只要想着如何做好,就足够了!” 刘豹见吕布态度坚决,心里只能苦笑,因为先前有在邺城被袁绍扣押的经历,所以他不敢赌这些乱世古人的“三观道德”,明白自己要是继续不识时务,保准要吃苦头。 盛情难却,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银蛇随棍,先顺着吕布的意思。 好在彭城相这个职位是彭城名义上的一把手,远离吕布所在的下邳,自己想在任上跑路,根本没人能够阻拦,所以自己正好趁此机会带着蔡小姐真得溜走。 反正在吕布名下的董祀董国相本就是个假名,等跑去到徐州外面,任吕布曹操打得焦头烂额,还有闲心报复自己不成? 心里打定主意,刘豹抱拳行礼,感激涕零道:“谢主公提拔,在下定然不负厚恩,用心经营彭城,决计不会让主公失望!” 第六十一章 绮玲婚事 第194章 绮玲婚事 吕布见刘豹开窍,满意地点了下头,想到女儿之事心里一软,接着关心问道:“我考校你的三刀,如今还能记起几刀?” 刘豹对吕布的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毕竟因为他的考校武力值加了2,有了实打实的收益。 他认真思索片刻,坦言道:“第一刀守一斗二,似是与带兵打仗有些道理相通,在下看来是基础,算不上难。而第二刀讲究毕其功于一役,凝聚全身力量攻击对方刀身上的弱点,此中玄妙没有动手试过,不敢在主公面前妄言,只盼身子骨能做些好利落,亲自尝试一番。” 他说罢看了吕布一眼。 吕布对于刘豹的回答,满意地点了下头,挑眉示意继续说下去。 刘豹见吕布点头表示认可,心里松了口气,继续分析到:“至于主公那让人叹为观止的第三刀,在下不敢隐瞒,并未看清刀路全貌,全凭想象。不过倒也有几分猜测斗胆说出来,那就是主公不仅有出快刀的技巧,还通过前面两刀试探出了在下的防守习惯,所以能够避开防御一击毙命,有点类似于······偷袭?” “偷袭?当着你的面偷袭?亏你小子有脸说。”吕布黑着脸撑案起身,吓了刘豹一跳。 不过吕布旋即意识到失态,又老老实实坐下,咳嗽两声,摆正脸色,目光灼灼地看着刘豹,道:“不过也不算说错,你这小子倒是有三分悟性,值得某继续调教。话说,守一斗二,你竟是懂兵法?” 调教? 懂兵法? 刘豹一呆,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自己现在是只是一个逃难在外的普通蛮夷,又不是落魄贵族,哪里能懂这些东西。 这个问题要是圆不上,被吕布顺着一路追问下去,怕是言多必失,会露馅也说不定。 只是盘算如何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又想到教自己兵法的蔡小姐,心里跟着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他快速看眼面带关切的吕布,眸光闪烁,索性大大方方承认道:“不怕主公笑话,在下确实略懂一二,因为在下从塞外入关之时,恰巧碰到一名貌美的大家小姐,心中起了歹意,于是······就把她抢到身边做了夫妻,两人相处久了,跟着她学了不少东西,兵书跟着学过两本。” 他说得半真半假,学兵法本就是蔡小姐教自己练习读书写字的时候捎带“看的”,同时用这番话提醒吕布自己是个见色起意的宵小之徒,还已经有了妻子,借此让他看轻自己,从而打消嫁女儿给自己的念头,甚至一怒之下撤回彭城相的任命也不是不可能。 一箭双雕,可惜雕是自己。 “全是那位小姐教的?竟是如此了得的奇女子?”吕布闻言果然起了疑心,眉头微蹙。 刘豹点头认下,心里纳闷不已,自己透露了这么多信息,吕布关心的重点是谁教的兵法? 吕布对着刘豹比了个拇指,竟有夸赞之意,“好福气,知书达理,倒也好相与。” 哈? 刘豹一时间愣住,不确定吕布听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赶忙顺着话茬继续道:“是啊,当日在下对她可谓是一见钟情,馋坏了人家身子,所以才行了禽兽苟且之事,现在想来,竟是全然不曾后悔!” 他说罢再次打量吕布脸色,这次可是把禽兽、不后悔都点出来了。 自己如此人渣,除非吕布脑子有病,否则决计不会把女儿交到自己手里受罪。 听完刘豹的解释,吕布果然一愣,隐隐有丝出神,沉默许久,然后悠然叹了口气,怅然道:“不曾后悔,不曾后悔,好一个不曾后悔。是啊,色是刮骨刀,英雄难敌,想吕某当日也曾荒唐,被一女子勾得神魂颠倒,做了错事,如今想来,也是不曾后悔。” 嗯? 刘豹有点跟不上吕布的脑回路,他这次关心的重点是“不曾后悔”,他这是在说貂蝉? 也就是绮玲口中那位走散了的掌貂蝉官? 想及四大美人之一,刘豹八卦之心顿起,旋即啐了一口,暗骂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就在此时,吕布长呼一口,瞬间收回思绪,继续盯着刘豹,一脸认真道:“咱们都是武人,不用学着文人藏着掖着,某直言,你,给我当儿子吧。” 刘豹眼皮突突直跳,暗道来了来了,只是听吕布说完后瞬间呆住。 给他当儿子? 给义子专业户吕布当义子? 刘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从头抖到脚。 啊呸,他想起自己刚被刘备“强迫”着认了干爹,现在吕布又来,这是让自己“人尽可爹”? 刘豹脸上精彩,如同开了染坊,如同吃了苍蝇。 吕布见他面色不好,忍俊不禁,解释道:“不要想岔了,某的家乡话,女婿也叫儿子,绮玲中意于你,你俩成婚吧。” 家乡话? 倒也说得过去,不过刘豹此时哪里顾及上这些,见吕布摊牌,只能顺着自己提前想好的说辞,低声婉拒道:“能被绮玲小姐青睐自是无上荣光,可是某已经有恩爱两不疑的妻子,万万不能再委屈了小姐。” “你妻子难不成不会生老病死?这算什么委屈。”吕布不以为意,似是若有所指。 生老病死? 刘豹一品,接着脸色大变,生老自是不必说,感情他这是拿着蔡小姐的“病死”来给女儿铺路? 他开始喘气急促,脸色和语气俱是跟着沉了下去,不悦道:“依照汉律,妻死妾不可替,便是发妻病死,还是会亏待小姐,自然是委屈。” “你个臭小子倒是敢说,让某的女儿与你为妾?”吕布白了刘豹一眼,轻飘飘地挑明道,“那就让你妻子早些病死,这样绮玲直接做续弦,也就不存在你说的这些问题。” 早些病死? 刘豹听吕布把话挑明,还是拿蔡小姐威胁自己,顿时脑子想的万全之策全都烟消云散,心中火气翻滚,语气下意识变得不善道:“我与妻子恩爱成双,将军想要拆散我们?” “怎么,本将军委身女儿与你,你想拒绝?” 刘豹见吕布面色变得黢黑,一脸肃杀之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要知道吕布不比袁绍,虽然此时只有独自一人,但是自己别说擒贼擒王,惹火了他,怕是直接被他反过来给一刀杀了。 想到刀,刘豹偷偷打量几眼,发现吕布并未佩刀在旁,心里好过了几分,至少不用担心当场毙命。 他长呼口气,平稳下心绪,对着吕布晓之以理道:“将军也说了,人都有生老病死,夫妻相扶一生,彼此冷暖不是外人能够左右。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便是在下如今屈于将军淫威,不情不愿地娶了小姐,来日方长,如何能保证将军老去以后,某与小姐之间不生嫌隙?” 第六十二章 三月之约 第195章 三月之约 “你这是在威胁某?”吕布声音寒了几分,一脸不善地瞪着刘豹。 刘豹主动迎上目露凶光的吕布,言辞真诚道:“在下与绮玲小姐关系交好,有同阵杀敌的情谊,她为人仗义豪爽,让在下颇有知己之感。无论如何,她都当得上更好的男子,而非在下这种有妇之夫,与主公所言,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吕布呼吸先变得急促,又慢慢缓和下来,死死盯着刘豹,但见对方浑然不惧,心里高看两眼,眉毛不自觉地挑起,若有所指道:“你这小子倒也有几分胆气,张仲景手下的那位新来的女神医,就是你掳掠来的妻子的吧?” 女神医? 刘豹面对吕布的威压,表面镇静,心里其实慌得要死,此事听到询问忍不住纳闷,蔡小姐跟着张仲景也是看病,就算自己开玩笑让她跟着偷学两手,那也才几天,怎么可能当得上这般称呼。 不过细细一想,他知道这是吕布在反过来要挟自己,皮笑肉不笑道:“在下不知道主公所言为何?” “所言为何?”吕布老神在在,帮刘豹添满茶水,好笑道,“帮你打理的祸事的那人,早已向某和盘托出,收了你的小心思,不要惹恼了某。” 打理祸事的人? 陈登? 刘豹了解陈登这种人,在后世并不罕见,也就是功利主义者。 虽然他对于五石散的事情没说实话,但怕是因为牵扯财路,符合他们有奶便是娘的作风,只要自己能够继续给他们家族带来利益,那么他们就没有理由为了一个不被看好的吕布出卖自己。 吕布见刘豹眉头不展,似是看出了什么,一脸揶揄,若有所指道:“这些门阀子弟,书读多了,筋骨松于劳作,骨头跟着就软了。他们最是受不得刑,恰巧,某最会用刑,对付这种软脚货色,都不用见血光,只要轻轻一扭一拽,卸他们条胳膊腿,自然哭着喊着全都交代。” 刘豹不确定吕布是不是吓唬自己,毕竟无论吕布和陈登,与他们都算是初识,更何况人心隔肚皮。 他与吕布对视片刻,见对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清楚他这人是从底层硬生生杀出来的草根人精,见过无数大风大浪,能够随意自然地控制情绪表情,自己不见得能套路到他。 刘豹盘算小会,没法否认,最后只能无奈转言道:“先前所说句句发自肺腑,主公非要把两个不相爱的男女强行撮合在一起,加上在下又是强抢民女的蛮匪人渣,自然要多为绮玲小姐的未来考虑。” 吕布见刘豹没有否认妻子的落脚处,甚至把话说了回去,又拿自己女儿的幸福变相威胁,起身伸了个懒腰,豪气道:“相爱不相爱,那也得相处了再说!我吕奉先的女儿,若是连勾个男人都做不到,那就白瞎了······他娘的教诲。” 刘豹闻言翻了个白眼,暗道吕布这厮大老粗一个,哪有当爹的这么说自己女儿的,不过见他胸有成竹,只能围魏救赵,打定主意私下找绮玲陈情,以她的通情达理,自然会帮助自己逃出徐州。 吕布似是早就料到了刘豹的想法,转身俯视坐着的他,打趣道:“你当某在跟你开玩笑?这样吧,咱俩打个赌,以三月为期,你呢,先老老实实做那个彭城相,有什么本事用什么本事,期间让绮玲给你做副手。” “三个月?”刘豹皱眉。 “不错,就三个月!若是三月之后,你还是看着我家女儿嫌弃,那么只能说各自有命,某也不再强求,你大可自行离去,把那彭城相之务,交予绮玲代理就好。” 刘豹听吕布让自己把彭城相交给绮玲,似是有意让女子“接班”,只是这里是汉地不是胡地,怕是难以一帆风顺,加上吕布还不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他忍不住唏嘘,只是想到干三个月彭城相就能安全脱身,不知真假,他有蔡小姐好感度的“鞭策”,根本不敢出轨成为渣男,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又如何?宇文家或者说老袁家一双国色天香的狐媚子,不都被自己扛了过来? 他面带喜色,但也不好直接问吕布是否说法算话,只能暂且认下,走一步看一步,于是服软道:“还请主公善待张仲景先生。” 吕布面带鄙夷,知道刘豹所谓的善待张仲景,不过是这厮以为自己扣押了他老婆当人质,没好气道:“张仲景早已回去了彭城,你要如何善待那是你自己的事,让某做什么?” 张仲景回了彭城? 刘豹一愣,皱眉瞟向吕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不善道:“主公怎能单独扣押在下的夫人?” 吕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懒得多解释,只回了一句“某相信自己的女儿”,然后就把刘豹驱逐出了门外。 刘豹从吕布的堂屋里走出,心情沉重,只是刚到了门口,就见面如寒霜的绮玲靠在墙边,似是一直在偷听内里的谈话。 他看着绮玲脸上那副标志性的伪装,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如此拒绝人家的垂青,能高兴就有鬼了。 他一脸苦笑,想要开口劝慰两句,只是不等开口,绮玲就摇了下头,然后坚强一笑。 如此一来,倒是让刘豹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面带歉意,抱拳行礼。 绮玲一言不发,一如来时那般,主动上前扶住刘豹,两人静静走在路上,把他一路搀扶回住处。 两人刚到了刘豹的住处,就见一道熟悉的倩影立在里面,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竟是此时应该被吕布“软禁”起来的蔡小姐。 刘豹仔细打量蔡小姐两眼,满脸不敢置信,失声道:“你怎么会在这?” 一席白裙的蔡小姐盈盈转身,闻言一愣,接着瞧见扶住刘豹的绮玲,目光落在她那搀扶的手上,眉头不可察觉地蹙了一下,然后眯起眸子,对着刘豹平淡道:“郎君这话好生伤人,莫不是嫌弃于我?丑妇便是碍眼,不能出现在郎君住处?” 第六十三章 蔡神医 第196章 蔡神医 绮玲见蔡小姐看向自己,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似是怕她多想,赶忙松开刘豹胳膊上的手。 然后她对着蔡小姐抱拳一礼,与蔡小姐互相点头打了声招呼,接着转身大步离去,动作干净利落,背影却是看上去有些萧索。 刘豹眼见绮玲走了,没了外人,大步上前抱住蔡小姐细腰,扯动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他此时顾不上疼痛,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跟着蔡小姐确认道:“你现在能跟着我走吗?” 蔡小姐知道他受了重伤,蹙着眉头一脸心疼,任凭他抱住,没有像往日那般“欲拒还迎”地折腾。 她把脑袋伏在刘豹胸膛上,嗔怪道:“这话何意?稀罕劲过了,想要割舍?” 刘豹听她说话夹枪带棒,赶忙打个哈哈,但是吕布的威胁事关重大,不能对蔡小姐隐瞒,于是赶忙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他说得绘声绘色,言辞间刻意摒去不该说的,同时夸大自己“威武不屈”的形象。 蔡小姐熟悉刘豹的很,一脸不信,这让他心里生出浓浓的挫败感。 吕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是真的没有扣留蔡小姐。 他手里连个把柄都不留,还想自己老老实实在彭城呆上三月? 就在他动心思何时启程的当口,忽然被蔡小姐捉住了手腕,像模像样地把了半天脉,最后一句话未说,脸色却是轻松了不少。 刘豹被蔡小姐的动作唬得一愣一愣,心中纳罕,这丫头学医,是认真的? “女神医?”三个字从刘豹嘴里脱口而出。 正是刚才对谈时吕布所提及的称呼,只是话音刚落,他就笑着摇了下头,要是神医两三个月就能速成,那还神个屁啊。 蔡小姐闻声羞赧,眸光涟涟,咬唇望了刘豹一眼,然后声如蚊呐道:“夫君,咱们能否打个商量?” 嗯? 刘豹见蔡小姐满脸不好意思,好笑又好奇,毕竟蔡小姐鲜少有求于自己,此时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三分撒娇,属实是奇也怪也。 他忍不住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有话直说!也不想想咱俩是什么关系,你多给我吹吹枕边风,我还能拒绝不成?” 蔡小姐听他把话说得粗俗,啐了一口,然后扑哧一笑,美眸白了一眼,语气恢复平淡,“咱们再住上三月可好?机会难得,师傅暂时不会离开彭城,所以我想抓紧跟他多学些本领。” 师傅? 学本领? 更重要的是·····三个月? 刘豹彻底呆住,感情这是套中套,吕布难道早就知道蔡小姐的情况?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看着小脸希冀的蔡小姐,忍俊不禁道:“你要是喜欢,咱们可以把他请回河东,或者以后再寻他,可否?再说了,你一个胡家阏氏,好端端地学医做什么,还能与他一般坐堂看病不成?” 蔡小姐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丝倔强道:“医道玄妙,受益无穷,师傅为天下神医之最,见面哪是那般容易?他如今还有好几件大事代办,再在彭城滞留三月,就要南下荆南,以后怕是相会无期。我也知道夫君的难处,要不这样如何,你自己先回去······” “胡说八道!”刘豹赶忙打断蔡小姐的话,翻了个白眼,哪有撇下老婆自己逃回去的道理。 蔡小姐小脸一垮,如同犯错的小女孩一般垂下脑袋,让人看不清表情。 刘豹哪里见她如此娇憨过,心里真的是奇了怪了,她莫不是跟着张仲景吃药吃出新的病来?怎么变了个人一样? 只是见她一边可怜巴巴地认错,一边却是学着以前的自己,小手捉着大手挠手掌心。 刘豹心猿意马之下,最终败下阵来,只能学着吕家父女那般变脸,佯怒道:“说好了,就三个月?” 蔡小姐见他松了口风,大喜过望,仰起颀长的脖颈,对着刘豹使劲点了下头,然后踮起脚尖,朝着刘豹吻了上去。 嗯? 感受到唇间的温软,刘豹没想到蔡小姐变得如此主动热情,快速扶正她的肩膀让两人拉开小许距离,认真打量着她那沾染红霞的俏脸,满脸严肃地担忧道:“你那索取无度病,没治好?” 蔡小姐闻言一呆,面颊上的红晕肉眼可见地褪去,重新变得古井不波,冷笑道:“你这人才是索取无度!不识好赖,我走了!” 刘豹见蔡小姐甩袖欲走,哪里能放过她? 既然索取无度,那就索取无度吧,索取无敌,也不全是坏事。 过了几天索取无度的日子,夫妻竟是真的平稳回去彭城,吕布并未阻拦刁难。 两人一同前往拜见张仲景,刘豹自然是要跟张仲景确认,蔡小姐的五石散病情是否真的好利索。 张仲景则是懒得理刘豹,对着蔡小姐使东唤西全然不客气,俨然一副师徒模样。 而让刘豹更加无法接受的是,蔡小姐竟然真的坐堂帮人看病,让他产生了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久病成医? 面对刘豹的询问,蔡小姐只是风淡云轻地回上一句“照本宣科,有何难处”,她对于张仲景指点的医术信手拈来,加上为人清丽,夸赞声不绝于耳。 蔡小姐做事一丝不苟,忙起来就顾不上刘豹,典型的有了事业不要家庭,气得刘豹“直抹眼泪”,大声谴责“她竟然是如此的蔡小姐”。 好在不等刘豹跟妻子腻歪,耽误人家医舍的正经营生,绮玲就找上门来,接他去郡府衙门。 毕竟夫妻能够安稳度日的前提,是要给吕布打三个月的工。 刘豹与绮玲并驾齐驱,时不时地打量她两眼,满脑子问号,因为就在刚才,她与蔡小姐“姐姐长妹妹短”,俨然一副十分熟稔的模样。 绮玲自从下邳回来,与刘豹的关系就变得疏离,这是两人回城以后第一次见面。 不过刘豹了然理解,虽然不是当面,但也只有一墙之隔,让她听清自己那些拒绝的话语。 她见刘豹时不时地看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言辞洒脱道:“在你昏迷的那段日子,我身子骨也没好利落,一直在仲景先生那里求治,全凭蔡姐姐照顾,一来二去,关系自然熟络。” 刘豹听得哭笑不得,原来自家那娘子竟是那么早就开始“反客为主”地当起了郎中? 绮玲不等刘豹回应,继续说道:“另外你也无需顾及父亲,顾及······我,蔡姐姐夸你这人有本事,你只要辅佐我上手政务,待到三月之期到了,大可随意离去,即便有人阻拦,我······也会帮你们。” 刘豹与绮玲相处时日不长,但胜在朝夕相处,知道她就是这般好姑娘,心里感动,却也忍不住投桃报李,想她一个女子接手彭城,怕是阻力巨大,于是打气道:“既然主公有心让你继承家业,你就不要太过顾及自己的女子身份,用心把事办好,让上头下边都对你信服才是王道。再者说了,谁说女子不如男?” “女子不如男?”绮玲对着刘豹淡然一笑,知道他是鼓励自己,但是女子想要出面把持大局,哪里是能力就能够解决的。 不待刘豹多说,恰逢到了郡府衙门,绮玲翻身下来,把马缰递给凑过来的小吏。 刘豹跟着下马,见她不以为意,似是不信自己说的“鸡汤”,于是赶忙凑近两步,小声道:“这样,我便给你讲个宇文部的故事吧。” “宇文部?”绮玲纳闷,不知道刘豹为何讲自己的部族。 刘豹点头,然后半真半假地虚构了一个故事,把宇文云雪当成武则天讲,毕竟真实的云雪到底是怎么掌权的,他要知道那就有鬼了。 绮玲听得将信将疑,好些个词都听不明白,但见刘豹十分笃定,心结散去少许,嘴角有了一丝弧度,眸子里也燃起了斗志。 第六十四章 彭城府衙 第197章 彭城府衙 彭城的郡府衙门修饰得很新,或者说整个彭城里多数有人烟的房屋,都修饰得很新。 据说是因为先前曹操屠了彭城,阴气很重,所以新迁来的住户无论强迫与否,无论高低贵贱,为了驱邪避害,多数会把房屋重新修缮一下,甚至找些红物镇宅。 两人径直走入大堂,除了门口立着两位懒散麻木的小吏,内里竟是空无一人。 加上府衙大门外牵马看门的两名小吏,整个郡府衙门里的官差竟是真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刘豹不以为意,走到堂上坐下,掩嘴打了个哈欠,暗道蔡小姐这个郎中不地道,看病越看越重,昨夜更是一个不小心,差点内伤复发要了老命,直接岔过气去。 绮玲见刘豹竟是也变得懒散,皱眉不悦,问向身旁的小吏,“当差的人呢?” 小吏年近半百,额头上都是褶皱,见眼前儒袍打扮的漂亮女子问话,连忙摆正头冠,恭敬作了一揖,满脸谄媚之色,回话道:“小姐,府衙剩下的人都在这,其余人······跟魏续将军出征沛国了。” 整个徐州“女扮男装”的官人只有一位,那就是吕家小姐,做吏的都是人精,一眼认出了绮玲。 “胡说八道!州府开出那么些俸禄,都尉、郡丞又不是国相属官,要他们去沛国打哪门子的仗?再者说,我也刚从沛国回来,你这是想要糊弄于我?”绮玲呼吸急促,眉宇间有了怒意。 “这······这种事,哪是我们这些打下手的贱吏能够知道的,小姐要问,应当找魏续将军才是。”小吏见绮玲要发怒,唯唯诺诺。 “我现在问的是你。”绮玲寒脸睇着小吏,右手握向刀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小吏闻言噎住,见小姐竟是要跟自己过不去,又惊又怕,满面为难之色,连忙带着哀求看向上座的刘豹。 毕竟根据通传,那个男人应该才是新上任的董国相,小姐无论如何,毕竟是女子,自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话,只能向这位新国相求助。 刘豹知道小吏的难处,对他摆了摆手。 小吏见状如释重负,大声告谢一声,连滚带爬地溜了出去。 “怎能如此算了?都尉比两千石,郡丞六百石,两者并非国相属官,父亲也未曾亏欠俸禄,要是叔父以身犯法,你也应当秉公办事。” 刘豹看着绮玲认真的样子,忍俊不禁,“你自己都说了,都尉郡丞是州府任命,非是郡府属官,既然有了空缺,你父亲作为实际上掌权的徐州牧,会不知道?况且抛开你们的亲属关系,魏续是中郎将的军职兼任彭城国相,你父亲准他便宜行事也没什么不妥。” 他手下以郝昭为首,也是入乡随俗实行汉制,加上自己要给他们“开工资”,所依刘豹对于郡府县府里面的官职不算陌生。 “那也不能把这么重要的官职空着啊?人都没有,何来的处理政务?怕是荒废到家了。”绮玲越想越气,大步出门,对着小吏招手,呼和道,“速速把督邮叫来!” 刘豹见绮玲火急火燎,笑着摇了下头,魏续连郡丞跟都尉的空饷都敢吃,何况下边诸吏,怕是不能让绮玲如愿。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魏续当真是烂到家了,难怪吕布敢于提拔自己这个“新人”。 郡丞,“丞”与“承”相通,有承顺之意,是郡守的佐官,类比现代的副市长。 而都尉,更像是现代的公安局长,除了治安,还要兼顾守城。 加上太守或是国相一职,三者并不隶属,各自开府设官,同由更高一级的州府任命,所以职责上相辅相成,也有牵制的作用。 魏续不设郡丞都尉两职,或者有可能设了,只不过象征性地任命给手下,已经跟着他跑了。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把这三者的权利尽抓在手,那么在彭城里面就与土皇帝无异。 或者说,这也是乱世太守国相们的常态,天然有着成为军阀的本钱,他们只管跟百姓抽取税赋,至于税赋是否拿来治理,拿多少出来治理,那得看人看心情。 如今刘豹调任彭城相,虽然碍于约定要干满三个月,但是对于约定的结果毫无疑问,自然会带着蔡小姐离开徐州,并不打算再添红颜知己。 所以他把位置摆得很正,那就是自己只是挂名彭城相,主要任务是从旁帮绮玲铺路,教她怎么做官,好继承吕布打下的家业。 当然,刘豹从政经验几乎为零,政治属性也极低,能教绮玲全凭依葫芦画瓢,至于能否真的达到目的帮她成为“女强人”,只能说是听天由命。 况且吕布的结局摆在那里,历史上绮玲跟着严夫人虽然没有被杀,但是却被曹操安置到了许昌,与软禁无异,最后泯然众人,不见于记载。 但那些,如今都是刘豹的考量,他只需要考虑如何帮完绮玲的忙,然后自己抽身离开。 想要帮绮玲成为太守,第一步就是要帮他搭建团队,毕竟有了团队,哪怕是女子身份,最差也能来个“垂帘听政”,不至于让她吕家的大权旁落,亦或是便宜某个“赘婿”。 汉朝对“团队”极其看重,对许多官职有着“开府”的许可,这种附属于官职的团队名为内府。 因为内府里属官的俸禄全部由府主全部承担,因此他们会称呼府主为主公,主公这个称呼也正是由此而来。 这些属官的仕途与主公高度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身殉死的比比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与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无异。 而且不仅如此,主公身死,属官们除了要跟着发丧送终,还对于主公后人有着继续追随扶持的义务,三国里最着名的,就要数孙坚孙策两父子及其那群虎臣。 内府属官里的头号人物名为长史,“史”与“吏”相通,也就是字面意思,是主公的第一属官,或者用更现代的说法,叫“秘书长”。 对于主公来说,无论出谋划策,还是处理杂七杂八的大小事务,有一位政治优秀的长史极为重要,最符合吕布那侃侃而谈“用人之道”。 刘豹知道搭建团队的事急不了,尤其还需要磨合,唯一取巧的法子就是找位靠谱的长史,毕竟三个月说长不长,转瞬即逝。 除了吕布的约定,绮玲还是自己的朋友,无论如何,都不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 接下来几天,先是临时征召数十名小吏,得益于绮玲的小姐身份,刘豹并不需要对于“工资”犯愁,吕布苦哪也不会苦女儿,有名额有预算,不招白不招。 对于绮玲本人,正好人尽其才,直接担任都尉“辅佐”自己,小吏们虽是觉得别扭,但他们都是混迹底层的人精,倒也没人敢出面乱嚼舌根。 让刘豹没想到的是,长史的问题很快就解决,自荐上门的人叫陈应,也就是陈登的亲弟弟。 刘豹对于陈登欺瞒自己五石散产地一事,全然不曾提及,像是忘记一般,甚至见也不见陈登。 这让陈登如坐针毡,于是趁着刘豹“入主”彭城手下缺人之际,雪中送炭,主动把弟弟陈应送上门来。 陈应是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相与陈登有着七分相似,不愧是一母所生。 他身子柔柔弱弱,甚至有股女子气,性格腼腆内敛,安静做事很少插话,这让刘豹忍不住想起自己刚来时候的居都,那时也是这般模样。 第六十五章 三月过二 第198章 三月过二 关于居都这个表弟,自从让他独立接管平阳商贸以后,两人的关系就在不知不觉间疏远,每每想到此事,都让刘豹唏嘘感叹。 忙忙碌碌,很快就过了两个月,有绮玲这位徐州的“小公主”,加上陈应这个“地头蛇”,诸事出奇的顺利。 刘豹于是逐渐抽身,已经把政务全都交给绮玲决断。 绮玲想要在乱世作为主公谋求立身,有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大字不识一个,这让刘豹很是无语,因为这等于限制了她的自学能力。 刘豹对此别无他法,只能借着“职务之便”,把张仲景的医舍迁到府衙近处,顺便由蔡才女教她读数识字,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教两人。 薄雨收寒,春意空阔,伴随着落日余晖,厚重的鼓声从城中心的鼓楼响彻天扉,进入了闭城宵禁的时辰。 为了方便办差,同时照顾刘豹身上的伤病,绮玲在府衙附近给他置办了住所,自己则是执意住回昔日两人同处的西市府宅。 她每晚都会跟着刘豹到他们家里,随着蔡小姐读书学字,有时更是与她同吃同住,关系好的宛如亲姐妹,已然用不上刘豹。 刘豹对此也没什么脾气,毕竟若论引经据典,论读书写字,他拍马赶不上连蔡小姐,痛快“下岗”,倒也乐得清闲。 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随着时间推移伤病好转,他虽然依照蔡小姐的要求还是得天天喝那酸苦的草药,但已然生龙活虎,从吕布制造的“车祸”中恢复过来。 “人生必有三思,遇事反思危,危则故思退,退则必思变。”蔡小姐语重心长,借着油灯烛火,认真教绮玲书写着她说出来的这些字,同时帮她翻译其中的道理。 光影交汇下,刘豹看着蔡小姐发呆,忽然想到自己刚来的时候,那时她也是在教别人读书写字,不过教的是曼歌和居都,像是个老师一样。 想到老师,他眸子一动,三两步跑到蔡小姐身旁,伴着一声惊呼,不安分的大手从脖颈入怀,顺着脖颈上的红绳,把蔡小姐挂带着小物掏了出来。 “恼死人了,你这个蛮贼!”突然遭袭的蔡小姐又惊又羞,快速看眼身旁仍然认真写字的绮玲,抄起拳头就打。 刘豹伤病被调理得大差不差,凭借皮糙肉厚,自是不怕蔡小姐的花拳绣腿。 他看着手里串在红绳上的木制镜圈,眉开眼笑,然后另一只手往自己怀里一掏,把另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木圈掏了出来。 这俩木圈,正是昔日被蔡小姐踩碎的木制眼睛,镜圈一分为二,刘豹还强迫她跟自己一样挂戴在身上。 蔡小姐不知他好端端地发什么疯,使劲把人推开,眉宇间带着嗔怒,朝着绮玲偷偷努了下嘴,示意刘豹注意场合,要收敛。 绮玲脸上古井无波,扛得起重槊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捏着笔杆,认认真真地写着蔡小姐新教的几个大字。 写出来的大字虽是丑得宛如蛇爬,但她毕竟不像刘豹一样有义务教育的底子,对于一个纯粹的初学者来说,能写对已经是难能可贵。 她听着夫妻俩吵吵闹闹,坚持把蔡小姐安排的字写完,然后放下毛笔后长长舒了口气,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如释重负。 “今日便到这。”蔡小姐脸上慌乱,强掩尴尬,对绮玲点了下头。 绮玲展颜一笑,只是那看向蔡小姐的表情十分复杂,似是羡慕,似是欣慰,似是还有些别的什么。 她也没有客套,径直起身,对着蔡小姐淡然说道:“蔡姐姐,我今夜回家住。” 蔡小姐快速整理好衣角,狠狠瞪了刘豹一眼,然后忍羞看向绮玲,劝道:“莫要说疯话,外头下着雨呢,你一女子,也不怕淋了风寒。” 绮玲摇了下头,然后看向刘豹,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冷了下来,“我劝你,做人表里如一,莫要只会在人前做戏!” 表里如一? “哈?”刘豹在自己家里随性惯了,相处久了也没当绮玲是外人,自己知道刚才的行为有些唐突,但不知她为何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绮玲喘了口粗气,起身瞟了刘豹一眼,然后走到蔡小姐身前,一把将她拉到跟前,对着刘豹语气不善道:“我一直把你当做能作敢当的好汉,没想到竟是如此败类,让人好生失望。” 失望? 刘豹彻底蒙掉,白天办差的时候就觉得绮玲表情不对,像是欠了她什么似得,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现在听她承认对自己确实有意见,顿时也来了脾气,针锋相对道:“你说说,老子怎么就成败类了?” 绮玲见刘豹吊儿郎当死不悔改,右拳攥得嘎吱作响,左手则是揽上蔡小姐的细腰,给同样一脸不解的蔡小姐递了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对着刘豹哼声道:“昨夜我可是全都听到了,你这人空有一身武艺,竟会朝着自己老婆动手,属实看错了你!” 对着老婆动手? 这是打老婆的意思? 刘豹彻底呆住,不知这又是演哪出,自己什么时候打过蔡小姐了? “血口喷人,你见了?” “我虽没亲眼见到,但是听到了,她昨夜明明哭得······很伤心!” “嘤!”蔡小姐大羞,瞬间反应了过来,不让绮玲接着说下去,拽着她的衣袖跑去了隔壁,留下了刘豹自己。 刘豹此时也跟着明白过来,啧嘴“嘿”了一声,暗骂了句“单纯的丫头”,知道自己有错,不过这错也改不了了。 他没心没肺地打了个哈欠,美美地躺去床上。 清晨,天蒙蒙亮,鸡鸣响起,刘豹早早醒来。 他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的被窝,一脸不爽,蔡小姐竟是昨夜“出轨”,撇下自己睡去绮玲床上。 蔡小姐白天要去张仲景的药舍,饭都没吃直接出门,而刘豹依照计划,今天要跟绮玲巡视城内,检验陈应的治理成果。 三月已过其二,自己离开徐州在即,即便是揠苗助长,也得让绮玲尽快独当一面。 策马首先来到西市,也是绮玲脑海里二人初见的地方。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首先视察西市市亭。 如今彭城的小吏补足,多是后来征召,水平参差不齐,通过这种形式的简单视察,也可以避免他们因为“业务能力”不稳定惹出乱子,还能通过矫正业务上的错误,树立最浅层次的“权威”形象,可谓是一举两得。 绮玲对于刘豹让自己挑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很是不情不愿,但是拗不过,只能从了他的意思,默念着他教自己的“求上得中”,硬着头皮啰嗦一番。 看着小吏们虽是不自在,甚至还会有怒气,但手上动作确实利落不少,似乎真的有效。 忙完视察门亭,两人恰好来到常来的食摊,点了八张羊油饼和两大碗胡汤,久违的相视一笑。 绮玲想到昨夜蔡小姐的解释,知道自己是“窥听”到了人家私密,羞愧难当,虽然一直寒着脸,其实更多是愧疚,不好意思跟刘豹搭话。 第六十六章 质舍糜老板 第199章 质舍糜老板 刘豹见她不高兴,以为是还在埋怨自己让她挑别人的刺,一如当初的自己,对于惹人嫌弃的事情有所抵触,倒也情有可原。 他语重心长道:“求上者得其中,求中者得其下,求下者无所得。大到违法乱纪,小到迟到早退,你要把标准往高了放,最终才会得到不差的结果。让你紧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并不是让你闲着没事整天斤斤计较,而是因为你是新官上任,要通过这些细枝末节了解下属状态,甚至拉一些打一些,从而加强自己对团队的掌控力,这样才能让整个团队朝着你看到的方向使劲。你且记住,当你对下面一无所知的时候,自然就会不管不问,你都不管不问了,自然就变得可有可无,那么当你可有可无了,也就可以把你取而代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当官管别人这种好事谁不想?” 绮玲蹙眉思索半天,揉了下脑门,满脸疲惫,对刘豹点了下头。 一旁卖饼的老伯长着耳朵听两人说话,他许久不曾见到绮玲这位老顾客,没想到这个能吃的小姑娘,刚才竟是把市亭里的那帮痞吏一通臭骂,而且无人顶嘴,显然身份尊贵务必。 这让他一时间泛起了嘀咕,没有像往常那般直接搭话。 绮玲瞥见老伯一直在打量自己,猜到了他的心思,笑着点了下头。 老伯见绮玲还愿意认识自己,面露喜色,龇着黄牙傻笑,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南市的糜老爷又要行善举了!” “快些快些,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上次二牛得了件漆器,换了全家半年的口粮!” “糜老爷真乃大善人!” 街道上忽然变得嘈杂,西市许多的商贩竟是吆喝着往外跑,很多不明所以的顾客听到“糜老爷”三字后也跟着跑,瞬间变得乱哄哄的。 刘豹静静看着风风火火的人群,从陈应那里了解到,这位糜老爷是那位名人糜竺的同族,主要是在南市经营质舍生意。 他当时趁着糜竺变卖家财追随刘备,不仅果断选择留在徐州,同时盘买不少糜竺手里的族产,从此一鸣惊人,在彭城把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成了数一数二的富贾。 对如今的世家大族来说,兄弟分仕两边并不罕见,不过是两头下注保个富贵平安罢了。 何况糜家虽然算得上大族,但还配不上世家的称呼,加上糜老板跟糜竺两人又只是族亲,划清界限表示臣服之后,吕布倒也没有刁难于他。 不过这位糜老板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运,上次曹操屠彭城,他恰巧南下广陵躲过一劫,只是一家老小却没这般好运,全都死在了城里,连个尸首都没找到。 从此他变得无比痛恨曹操,据说不做兖州的生意,还沉迷于兴盛在下邳的佛教,为人乐善好施,在里坊间颇有美名。 老伯见刘豹两人往街上张望,发现了搭话的机会,主动挪步上前,从旁解释道:“糜老爷当得上善人的称呼,他知道大伙多是从各地强迁到彭城的穷苦人,经常派下边人走访城内各里,捎带些糊口的粮食,如今彭城里头,就没有人不惦念他的好。” 刘豹对着老板一笑,又要了张羊油饼,递给仍然看着街道出神的绮玲。 绮玲下意识接过羊油饼,塞进嘴里咬了大口,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见一脸揶揄的刘豹,脸子再也冷不住,羞得通红,只能快速把头低下去。 刘豹暗道果不其然,这丫头吃四张饼不够。 他强忍不笑,打量两眼绮玲那窈窕的身段,也不知道都吃到哪里去了,怕不是因为天天舞刀弄枪跑里跑外,全都消化了出去。 “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你呀,不用老是在意外人。”刘豹知道她脸皮薄,让老伯也给自己一张饼,陪着她一起吃。 绮玲低头半天,等到重新看向刘豹,脸色重新变得平静,语气中隐约有丝恼怒,故意转换话题道:“那位糜老爷我见过几次,觉得不像好人。” 不像好人? “怎么说?”刘豹好奇,他只是知道这么号人,却未曾亲眼见过,或者说他也不至于闲着没事去见一个商贾,只是别人都叫他善人,到了绮玲嘴里反而不像好人,显然有什么隐情。 绮玲点了下头,把身子凑近,刚想把饼放下,就见刘豹神色怪异,无奈叹了口气,索性咬了大口,支支吾吾道:“他本是糜家名不见经传的偏房子,赶上了命数,掌握了糜家在彭城里的所有营生,以质舍为主,所以声名鹊起。” 说罢她又端起碗喝了大口胡汤,似是自暴自弃一般,不再“惺惺作女儿态”,对着刘豹继续说道:“他这人跟叔父私下走得很近,恰巧我在彭城也经常受到叔父照顾,所以见过他数次,每次都是鬼鬼祟祟,说话也小声,总感觉跟叔父有些见不得光的事。” 见不得人? 绮玲的叔父就是魏续,要说魏续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刘豹不由自主得想到了五石散。 从吕布口中得知五石散自河东流出之后,毕竟在人家的地头上,倒是没记着找陈登兴师问罪,至于产地是否在河东,还是河东也只是个中转站,刘豹并不确定。 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还是抽空跟张仲景解释一通,并保证自己回去河东以后,必然倾尽手段把配方送到他手上。 反倒是张仲景一改常态,让自己不用记挂这事,属实让人摸不上头脑。 想到自己在彭城的时日无多,刘豹对着绮玲提议道:“既然是出门走访,你又对这位大善人起疑,那咱俩跟着去凑凑热闹?” 绮玲三两口把饼吃完,见刘豹看向老伯,似是又想要让他送饼过来,慌忙摆手,急道:“不要了,这下真得饱了。” 说罢见刘豹一脸不信,她有些恼怒,“这次没骗你,好了,你也快些,不是还要去南市么,那里人多,怕是得耽搁不少工夫。” 第六十七章 前兆开启 第200章 前兆开启 刘豹闻言同样把饼快速塞进嘴里吃完,看眼已经起身“买单”的绮玲,暗叹吕布这个自私自利的“义子专业户”,如何养出来这么好的姑娘。 两人骑马从西市转到南市,南市又名金市,卖得都是贵重物件,质舍也是其中之一。 质舍所在的肆街,排队宛如长龙,龙头处正是糜家那间装饰华丽的质舍。 掌管南市市亭的小吏们见绮玲又来“查岗”,一个个精神抖擞,眼神好的两人已经抢着上前接过马缰,顺道把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汇报了一遍。 原来是糜老板要散尽家财,回朐县老家守坟,正待把质舍里积存的物件分发给街坊邻居。 作为彭城最大的质舍,也就是当铺,积压的东西不凡名贵物品,一如有人提到的漆器,能换不少粮食,所以上到官吏家眷,下到贩夫走卒,人人抢着赶来排队,祈盼能得个名贵物件。 “滚开!臭要饭的老东西!” 一声咒骂忽然传来,只见前面有位腆着大肚的中年胖子,一身干净利落的麻袍,身前护着几名五大三粗的家仆,正在狠狠殴打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伯。 老伯躺在地上抱头痛哭,一边打滚一边哀嚎,“言而无信,言而无信啊!” 排队的人们看着老伯被打,又见胖子富态,有人面带不忿,有人佯装不曾看到,没有一人敢于出头。 “住手!”绮玲却是不得不管,大喝一声,快步上前护在老伯前面,冷冷扫视几人。 家仆们互相张望,最后看向老爷,然后就见自家老爷已经换上和善的笑脸,竟是主动迎了上去,对着女人拜礼道:“没想到有幸在此见到小姐,待某快些到铺子里办完差事,再回来好生招待小姐。” “刘老板,客套话免了,你该知道,我如今暂掌彭城都尉一职,你当街行凶打人,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可绕你不得!”绮玲一脸愤愤,伸手把满身泥土血渍的老伯搀扶起来。 刘豹本以为是这胖子就是绮玲所谓不像好人的糜老板,以为真的是沽名钓誉之辈,没想到姓刘,反倒是自己搞岔了,顿感失望。 刘老板闻言快速收去笑脸,肥硕的胖脸上闪过一抹不屑,对着绮玲的语气也变得不善,声如洪钟道:“这老儿本是我家奴仆,犯了过错,就要受到惩罚!某没有必要继续留着他个无用之人给郡府交算赋,饶他性命已是大恩大德,没想他不知感恩也罢,竟然还敢死皮赖脸地追讨银钱,属实狼心狗肺没脸没皮。若是让这下作之人得逞,某还如何治家?便算他是老朽,断然也不会惯着他!” 地上的老伯闻言翻滚,挣扎着跪起身,一把抱住绮玲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莫要听他瞎编乱造,老儿帮他办了隐差······” 噗! 不等老伯张嘴说完,靠近他的一名家仆猛然发难,竟是一刀把老伯捅死。 眼见出了人命,整个街上瞬间炸开了锅,只是排着队伍并未变动,依旧有条不紊地往前推进。 绮玲万万没想到刘老板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行凶,俨然不把自己这个女都尉放在眼里,顿时后悔大意没能护住老伯,双目通红,右手顿时想要拔刀,却是听见一声大呼。 “小姐!且慢!” 绮玲寻着声音望去,竟是气喘吁吁地陈应,他本就来南市办差,远远看见闹出人命,而且绮玲和刘豹在场,慌忙跑了过来。 绮玲看向陈应,面如寒冰,青葱指着刘老板,语气不善道:“陈长史,此人当街杀人,该当何罪!” 陈应满头大汗,看眼熟稔的刘老板,又看眼地上蜷缩成一团没了动静的邋遢老者,心里顿时明白过来,然后对着绮玲使了个眼色,结结巴巴道:“此事首先需要查明缘由,若是真的有人当街行凶杀人,自然要定死罪。” 刘老板也是从北边迁来彭城的大户,与糜老板同样经营质舍,若论钱财,两人不分伯仲,是彭城府衙税赋的主要来源之一,陈应不得不顾及一二。 刘老板听到陈应的话后面露得色,把方才杀人的家仆往绮玲跟前推了一步,痛快道:“某虽是商贾,但也讲王法,这厮当街行凶,自然不能让小姐难办,这样,陈长史,人给你了,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不要徇私枉法!” 家仆听老爷把自己交给官服,面色古井不波,竟然没有一丝慌张害怕。 绮玲见刘老板把打手推出来认罪,自己摘得干净,横眉怒道:“讲王法?刘老板,你眼里可还有王法!” 刘老板见绮玲这丫头犯倔,竟是要跟自己杠上,一脸不悦,转头看向陈应,若有所指道:“陈长史,刘某若是没记错,便是杀了人,也可以通过上缴足额的更赋免罪,魏国相定下的规矩,还作不作数?” 陈应冷汗直流,拼命给绮玲递眼色,奈何她似乎铁了心跟对方要个说法,只能顺着刘老板的话答道:“更赋自然也是王法,只要银钱得当,无论谁当差,自然还是算的。” 刘老板听到陈应回话,哼了一声,然后看向绮玲,“吕小姐,吕都尉,你也听到了,便是某亲自杀得,也能通过上缴更赋免罪,你又何苦在这跟某浪费工夫?某杀他,自然有杀他的道理,他要不是如此死皮赖脸,本也没打算把事做绝。罢了,某还要找那姓糜的谈些要事,若是谈成,少不了郡府的算缗钱,便是小姐心里不痛快,改日某登门谢罪!” 说罢,刘老板一甩衣袖,踢了被自己推到前面的行凶者一脚,转身便要往糜家的铺子里面走。 绮玲银牙紧咬,看眼刻意挡在自己身前的陈应,又看眼周遭变得鸦雀无声的众人,胸口剧烈起伏,右手紧紧攥住刀柄。 刘豹看着绮玲的模样,叹了口气,对着陈应小声确认道:“只是个富户?” 陈应听刘豹问话,赶忙恭敬一礼,拧眉思索小会,点了下头,“有头有脸的门阀不是渡海北逃辽东,就是南渡江东,如今滞留在彭城的大族子弟,多是些偏门旁户,像他这般飞扬跋扈的,倒也少见。” 刘豹点了下头,环顾仍然忙于排队的众人,只不过是死了个无关自身的穷苦老人,哪里比得上跟糜家质舍领取好处重要,他们面色麻木让人心寒,哪怕是年轻气盛些的,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又看向面色失落的绮玲,刹那间打定主意,对着走到门口的刘老板喊道:“刘老板,请留步!” 刘老板蹙眉,转头看向刘豹,不耐烦道:“你又是哪个,还有何事?” 刘豹也不答话,由于自己深居简出辅佐绮玲,凡事都由她来出面,导致两月以来府衙外面认识他这个“董国相”的人屈指可数,刘老板显然不在此列。 他径直走向刘老板,几名家仆如临大敌,瞬间堵在两人中间,一脸警惕地看着刘豹。 刘豹长呼了口气,目光穿过缝隙看向后头的刘老板,右手摸向刀柄,面色轻松道:“不论王法如何,你当街辱我主公,便想如此一走了之?” “主公?女主公?”刘老板一愣,然后仰天大笑,对着刘豹鄙夷调侃道:“你这厮的心思不难猜测,让她当你的主公,然后你当她的相公?” 话音刚落,堵在中间的家仆们哄然大笑。 绮玲见状大怒,刚想上前帮刘豹出头,然后就听见一声风吟,接着血光冲天,挡在刘豹前面的两名家仆已经躺倒在了地上。 第六十八章 当街杀人 第201章 当街杀人 刘老板没想到对方真敢出手也就罢了,竟是出手狠辣,上来就是砍杀两人,顿时脸上黢黑,阴森森说道:“怎么,当差的打算跟某讲刀法不讲王法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旁的手下察言观色,跟着吹了声口哨,接着无数壮汉从四面八方涌出,不知道是跟着他讨生计的百姓,还是提前埋伏在南市里的打手。 陈应眼见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快步上前对着刘老板行礼,语气有些慌张道:“一点小事不至于此地,你且找个地方一起坐下,咱们好生谈谈。” 刘老板一眼不善,以为陈应服软,于是看向刘豹的凶恶眼神变本加厉,似是想要把他吃了一般。 他不耐烦地对着陈应摆了下手,大声呵斥道:“某自是不敢与吕小姐为难,自认已经把面子里子做足!但她这手底下的小厮不识好赖,某只能让人教训他一下,便是告到左将军那里评理,谁对谁错不言自明!” 陈应没想到自己这一劝,刘老板反而来劲,忍不出苦笑,还待继续说些什么,就感觉后背一紧,竟是被刘豹给拽回了他的身后。 刘豹背对陈应,淡淡提醒道:“记住你的身份,陈长史。” 听到“长史”两字,陈应脸色一僵,嘴角挂上苦笑。 长史是主辱臣死的内官,若是胳膊肘往外拐,必然会名声扫地,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吕布于丁原就是这般关系,他并非想象中的丁原义子,而是丁原的内属官。 不过背叛主公与背叛父亲没什么区别,吕布便是因此受到董卓等人的猜忌,空有绝世勇武,处处不得重用。 陈应虽然不明白兄长为何要讨好于刘豹这个蛮子,让自己在这个紧要关头内仕吕布女儿,除了使自己看起来滑稽可笑,更是直接污浊了自己的前程。 但无论如何,他如今确实是绮玲的内属,与礼与利,刘豹说得都没有错。 听刘豹点到即止,陈应只能叹了口气,恭敬作揖认下。 前面一直观望着两人的刘老板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陈应这个陈家公子他自然是认识的,陈家借着左右逢源和祖上荫庇,是难得没有南逃的几个徐州大族之一。 没想到陈应竟然会对眼前的小子低声下气,看起来似乎比对吕布的女儿还要恭敬,作为摸爬滚打多年的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瞬间放缓脸色,对着刘豹好声问道:“某就是这般直来直往的性子,你是哪家的公子,报上名来,说不得与你家里有几分交情,倒也用不上打打杀杀。” 刘豹懒得理他,再次环顾远远观望的排队百姓,他们脸上或是不以为意的麻木,或是唯唯诺诺地看戏。 他又扫眼蜷缩地上无人问津的老伯尸身,忍不住感叹世道便是如此,这些寻常人哪里惹得起刘老板这种大人物,远不如排队从糜老板的质舍里取得好处来得实在。 刘豹长呼口气,不顾刘老板的聒噪,直接提起腰刀,跨步走向面前如临大敌的家仆们。 刘老板见对方不领情,暗骂一声“年轻气盛的羊羔子”,然后快速往后退了两步,招呼周遭的家仆则是一拥而上,把刘豹几人团团围住。 他退得更远,身旁留着几位亲信好手,远远瞪着刘豹,继续诈唬道:“既然你这小厮不讲规矩,那就怪不得某替你家里教训于你,不过你也放心,断然不会害你性命,只是保不准断胳膊断腿,事了之后某自会亲自登门,找你家里赔罪便是。” 刘豹听他话锋突变,猜测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跟着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 刘老板这种见风使舵的人,对有身份的人有礼有节,懂得交往,但对普通人却是动辄打杀,全无道理可言。 奈何站在他面前的刘豹,当了足够久的普通人,不为所动地继续向前,腰刀已经平举,只是忽然生出一股大力,竟是把他握刀的手腕硬生生地扯了回来。 刘豹看着面露喜色的刘老板,然后抽下鼻子,那是绮玲身上特有的清爽草香,皱眉道:“何意?忘记我······妻子教你的了?” 绮玲不答,直接从刘豹的背后走出,又堵到他的前面,似是对着周围故意放大声音道:“恶必惩,善必报,为上者顺从民心,则人心必附!” 刘豹闻言挑眉,嘴角跟着翘起,然后把刀回鞘,抱臂看着脸色大变的刘老板。 要知道在刘老板看来,刘豹最多就是某个世家子弟,但绮玲的身份则是完全不一样。 绮玲是彻彻底底的军头女儿,土匪的女儿,强盗的女儿,可以直接调拨军队,若是不讲王法讲刀法,哪里是他这种“普通人”能敌得过的。 风水轮流转,果不其然,刘老板见绮玲拔刀,顿时方寸大乱,慌忙大声叨扰道:“小姐勿要冲动!此事暂且打住,某这就亲自前去下邳找你父亲,是非公道自然有个说法!” 绮玲没有理会,面若寒霜没有一丝波动,矫健的右腿前跨,接着便是漫天刀影宛若游龙,杀向狼狈逃窜的刘老板。 叮叮当当! 眼见绮玲动手,跟在后面的小吏们不敢怠慢,拔刀与家仆们战作一团。 喊杀声、刀兵夹击声不断,眼见两伙人大打出手动刀杀人,排队地百姓们终于站不住,开始作鸟兽散。 只是他们才散去小会,这边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转瞬分出胜负,又呼啦啦地抢了回来,因为先前的位子吵吵闹闹,反而顾不上其他。 绮玲毫不犹豫地砍杀了刘老板,振去刀上的鲜血,对着群龙无首地家仆们喝道:“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 多数家仆听着小吏们的呼喊,又见主子已经死了,哪里还敢拼命,顿时往四周逃散,却也不乏两名好汉浑然不惧,仍是持刀慷慨赴死。 刘豹看着绮玲成全他们的义节,对着身旁的陈应若有所指道:“草莽尚且知忠义,你总不能不如他们。” 陈应苦笑,小声回道:“大王说笑了,只是这徐州不似表面上的太平,陶公刘公都掌控不住,何况五大三粗的吕公?如今曹操假借朝廷名义频频对徐州各地大族示好,怕是等他大军来袭登高一呼,全州皆反。大王意欲匡扶彭城王化,是好事,是善事不假,可这彭城位于徐兖交界,转瞬易手于人,何苦给小姐多惹祸事?要知道刘老大死了,他还有兄弟妻儿,还有万贯家财,还有数位豪族姻亲,记恨报复不难想象,大王教小姐做对的事,却没在对的地方。” 刘豹听陈应分析得有条不紊,忍不住转身扫他一眼,对这个沉默少言的公子哥忍不住高看,拧眉思索片刻,云淡风轻道:“你这话说的,哪里是对的地方?况且地方真要分对错,找个对的地方对本将军来说又有何难?难的还是有些人权柄在身,却不知道做对的事。” 言罢,他忍不住又想到了居都和那些跟五石散有关联的手下,眉宇间隐约有了狠色。 陈应闻言一愣,细品之下,哑然失笑道:“也对,他们在徐州呆不下,还能去河东,大王愿意仗义出手,吕公算是有了退路。” 刘豹听他提到吕公,翻个白眼,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来结好吕布的,其实是带着老婆来看病的,奈何无论如何澄清,总有人不信。 他懒得多费唇舌,看向前面英姿飒爽的绮玲。 绮玲正在朗声宣讲王法,教化安顿民心。 百姓们没想到这个年轻女子竟然敢动手杀人,杀的还是大名鼎鼎的刘老板,不感轻视于她。 况且他们听着绮玲大言“王法公理大过于天”这种插心窝子的大话,你看我我看你之后,慢慢有人开始回应两句,或是质疑,或是举证,只是顺着绮玲信誓旦旦的回答保证,得知她竟然是城里的都尉,是女官,惊诧之余,也开始响起阵阵叫好欢呼。 第六十九章 糜芳出迁 第202章 糜芳出迁 远远观望的刘豹欣慰一笑,看眼身旁陈应,随口说道:“人的能力可以慢慢培养,但这品格,也是就明辨是非的态度,却在做事之前就已经定下,你这主公无论如何都是个正人君子,不要老是哭丧着脸,到了河东,不会亏待于你,让你给陈家开枝散叶,不见得比陈登差。” 陈应没在意刘豹把绮玲叫成君子,反而对着“河东”两字一呆,这是刘豹变相承诺会帮助绮玲,甚至是吕布,自己这个绮玲属官,自然也会收益,顿时心里各种滋味复杂难明,嘴硬却是继续硬道:“在下没有哭丧着脸,生来就是这般不善言笑模样。” 刘豹嘁了一声,也不点破,大步走向绮玲。 绮玲安抚好众人,小脸泛红,享受完众人的欢呼叫好之余,却也难过人心的善变冷漠。 她安排两名小吏帮死去的老伯收尸,又让陈应搜集刘老板的罪证。 在吕布身边耳濡目染,对于斩草除根,其实她远比刘豹要懂。 见刘豹迎了过来,她也跟着上前两步,对着他有些气馁道:“杀了一个刘老板,却不知道哪里还有王富户,张老爷,但凭一己之力,哪里能够管得过来。” 刘豹哈哈一笑,伸手拍下她的肩膀,忽然意识到动作不妥,快速把已经拍完两下的手臂收了回去,强掩尴尬道:“这些老板富户之流,只要多行不义,那么他们人再多,能多的过被欺压盘剥的百姓不成?” 绮玲意识到刘豹的异样,知道他是想要安慰自己,也知道他的顾忌,心中强压苦涩,脸上却是毫不在乎,并且左臂平伸,竟是反过来揽上刘豹的肩膀,没好气道:“人多又有何用?就说方才,面对明晃晃的刀枪棍棒,有哪个人敢出手了?” 她本就是出身北地的飒爽女子,身材玲珑高挑,比刘豹矮不上几分,此时两人的亲密动作如同好哥俩一般,自然惹来周遭目光的异样。 刘豹知道绮玲这个动作是提醒自己不要在乎男女与她拉开距离,心里赧然,也明白她就是这般豪气性子,其实她不再刻意学什么大家闺秀,反而更有一股特别的魅力。 他笑着摇了下头,对着绮玲好声道:“记得跟你讲过一次,那就是人性遵从于社会性,这些普通人只是手里没刀,此时是弱者,需要趋利避害。但是他们怕,不代表他们傻,所以你要通过自身的权位来建立秩序、维持规则,保证他们这种占大多数的普通人的权利,给他们信心,那么冷暖之下,他们自然会选择与你走到一起,便如这······糜老板?” “总是说些怪话,蔡姐姐都听不懂,我哪里听得懂。”绮玲抱怨一句,却是察觉到刘豹的异样,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就见身前的铺子里面走出一位俊朗的男子。 糜芳 质舍老板 统帅54 武力61 智力32 政治23 魅力63 刘豹一脸问号,这位糜老板竟然是糜芳。 糜芳因为害死大名鼎鼎的关二爷,反向青史留名,不过印象中,他应该是糜竺的亲弟弟才对? 糜竺此时已经跟随刘备,为何他不同去跟着刘备而是留在了徐州,难道真如传闻所说,不是一路人? 但要真的不是一路人,那他后来又怎么能够坑害关二爷? 就在刘豹拧眉思考的当口,糜竺则是迎着百姓们的恭维,笑呵呵地来到绮玲面前立住,看着绮玲和刘豹亲密揽肩的动作,善意一笑,恭敬行礼道:“糜芳见过小姐,见过董国相。” 刘豹听到糜芳问好,心中疑问更甚,没想到他竟是一眼认出自己,想来在府衙里有人,比那死去的刘老板不知道强到哪里。 糜芳把二人引到质舍二楼的雅间,让下人帮忙端茶倒水,上了许多精致的小点。 刘豹打量几眼装饰古朴的雅间,又打量眼前举止从容的糜芳。 糜芳这人是不是善人另说,毕竟善恶是内在,刘豹没本事直接看透人心,但糜芳绝对是个讲究“生活质量”的富贵公子哥,面如冠玉衣衫华美,远非印象中的猥琐不堪。 刘豹打量糜芳的同时,糜芳也一直在打量刘豹,两人终于碰到了眼神,互相尴尬一笑,客套的气氛瞬间跟着冷了下来。 糜芳咳嗽一声,询问了门外之事,得知前因后果之后,叹息道:“唉,没想到竟是有了如此变故,本想把这铺子盘给那位死去刘兄,再把所得财物散去,没想到他众人竟是由着性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枉法杀人,当有此报。罢了罢了,不提他,正好,这铺子,便送给国相了。” 糜芳话音刚落,一名老仆从旁上前,把一个红色锦盒放到刘豹身边的案上。 刘豹看着红色锦盒,不用打开就知道,怕是“房产证”,只是两人非亲非故,而且自己又不是穷人用不上他对自己“乐善好施”,初次见面就送如此大礼,属实匪夷所思。 要知道,这间铺子哪怕东西搬空,但凭这地契房契,怕是也能卖出不少的银钱,足够寻常人家过活一辈子。 糜芳点头,对着刘豹笑道:“这铺子又背不走,送给董国相,亦或是送给彭城郡里,不失为好事一桩,本就有此打算。” 刘豹彻底忍不住好奇心,直言问道:“为何如此?你这人当真不爱财物?” “不爱财物?”糜芳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自然是爱的,只是······” 糜芳看眼绮玲,又深深看向刘豹,语重心长道:“钱财某自然是极爱的,只是某如今不缺钱,所赠之物不过九牛一毛。况且我糜家乐善好施不仅是为了博取名声,更是为了结好人缘,需知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彭城毕竟是我们的家,即便此时碍于祸事远走他乡,但早晚还是要回来的,留些带不走的情谊,将来会省上不少的功夫。” 刘豹听到“九牛一毛”,顿时无语,这么算来糜家怕是比自己这个两郡之主还要富,所谓富可敌国不过如此。 只是糜芳可能想不到的是,他这一走就是辗转“全中国”,死都葬在外面,好像下场还不太好。 第七十章 许昌密信 第203章 许昌密信 刚把这个话题聊完,刘豹瞥见绮玲垂眸不语,猛然意识到她才是真正“主人”,自己只是个挂名的国相,而且与富户交涉也是个锻炼的机会,于是闭目养神,似是打定主意不再言语。 绮玲一双眸子锁在刘豹神上,见他意气风发地跟糜芳谈笑风生,脸色变得柔和,不欲插话打断。 于是聊不几句,两人突然都不开腔,让糜芳变得一头雾水,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再次沉凝,陷入沉默。 糜芳等了半天,看眼垂眸的绮玲,又看眼面色轻挑不以为意的刘豹,似是一眼便瞧出了两人的心思,无奈点破道:“两位是贵客,能够上门来找糜某,自然有要事相商,如今你们一个把对方当男人,不欲牝鸡司晨,另一个又把对方当主公,不愿喧宾夺主。这让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酸得牙疼。但糜某还有要事待办,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干坐,要不某先让下面准备,咱们吃喝完毕再谈?。” 绮玲闻言忽然抬头,看向糜芳,只是脸上的表情极其“冻人”,吓得糜芳不自禁后仰两步,面色变得尴尬。 刘豹连忙打个哈哈,佯装听不懂糜芳说什么,慌忙转移话题道:“糜老板的要事,是要去许昌?” 绮玲听到“许昌”两字,知道是曹操的领地,睇向糜芳的眼神更寒。 糜芳被刘豹这么一点,顿时额头冒汗,快速瞥眼绮玲未见发难,才对着刘豹摆手否认道:“许昌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去的,满地落魄高官,皇帝都不当家,拘谨的很,也无趣的很,远不如去河东来得逍遥自在。” 逍遥自在? “你要去河东?”刘豹下意识把声音拔高,一脸纳闷,眼睛余光忽然瞟见同样不解的绮玲,怕她起疑,赶忙咳嗽两声,板正脸道:“那里可是蛮子的地盘,你这是要去找他们做生意?” 糜芳哈哈一笑,并未回答,而是起身亲自帮两人添满茶水,若有若无地撞了刘豹一下,偷偷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刘豹一愣,见坐回位子的糜芳老神在在,似乎刚才不是错觉,于是直接起身,不假思索道:“在下想要行个方便,糜老板可能帮忙带个路?” 糜芳起身一礼,率先等到门口,摆个请的手势。 然后待到刘豹跟来,他又站在门外对着绮玲一礼,轻轻把门合上,带着刘豹沿着过道去往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间。 男女有别,绮玲一个女子,自然不能跟着刘豹糜芳去开闸放水,眼见没了外人,刘豹对着糜芳挑了下眉毛,示意他该说些什么。 糜芳会意,脸上少了恭敬,反而多了几分随意,对着刘豹笑道:“在某这里无需拘谨,刘备大人是糜某的妹夫,所以某称将军一声贤侄,不算唐突吧?” 刘豹听糜芳提及刘备,还称呼自己为将军,于是想到糜家好像确实有个闺女嫁给了刘备,这么算来,两人确实沾亲带故,能攀上关系。 只是从糜芳的话里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他一个跟糜竺分家的“外人”,竟是知道自己拜刘备为义父的事情。 要知道由于自己跟曹操敌对,而刘备有求于曹操,所以此事并未公开,也不打算公开,除了跟刘备极其亲近的手下,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两人的关系。 然而糜芳年龄怕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这让刘豹很是无语,似乎什么人都想赚他的便宜,动不动就让自己矮上一辈。 他不愿意谈论辈分,于是转移话题道:“你们糜家分家,实则是障眼法?” “障眼法?”糜芳耸肩,否认道,“吕布不是傻子,早就查明了某的身份。某确实出自庶枝,本来高攀不上族兄。” 刘豹挑眉,不信他口中的高攀不上,否则不可能会知道自己与刘备的关系,于是开门见山道:“绮玲小姐还在那屋等着呢,未免起疑,还望直言。” 糜芳点头,往前凑近刘豹,俯首贴到他的耳边,悄声道:“族兄心系糜家祖业,不愿留看着在徐州的族人蒙难,所以托人给某捎来的暗信,昨日新到,要某通知族人火速离开徐州。” 火速离开徐州? 刘豹恍然大悟,原来是糜竺送出的信,而糜竺还不是一般的刘备近臣,知道自己跟刘备的关系不难理解。 只是不理解糜竺为何跟糜芳提及自己,满脸好奇,又见糜芳点头认下,哑然道:“可是义父也托人捎信给我?” 糜芳摆手,“密信是否出自州牧大人之手,某个外人不得而知,只是族兄的信里却是写得明明白白,匈奴左贤王栾鞮格尔,汉右将军刘豹,彭城国相董祀,三者为一,务必同时告与知晓。所以便是你不来南市,某也会借着赠宅的理由,下午动身去府衙拜会贤侄。” 事情并不复杂,刘豹一想就能明白,只是听到这厮已经把“贤侄”叫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你当真要去河东?” “贤侄不信?某对河东大名心仪已久,若非新接手的营生事多,一直脱不开身,早就心向往之。”糜芳笑道。 刘豹打量两眼糜竺,见他眉宇间怪异,嘁声道:“你肯定不去河东,而且要去的地方我也能猜到,那就是去许昌投奔你的族兄。” 糜芳闻言愣住,不可思议道:“贤侄是如何知晓的?” 刘豹听他“贤侄贤侄”的叫个没完,没好气道:“我这人本事大,知道后世两千年,就你这点破事,掐指一算罢了。” 糜芳听他胡言乱语,忍俊不禁,感觉时候不早,怕绮玲起疑,径直回身推门。 刘豹跟在糜芳后面,继续确认道:“曹操真的要打来了?” 曹操与吕布结怨很深,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糜芳对刘豹猜测到原因并不惊讶,提醒道:“两军大战,彭城首当其冲,万不可置身险地。你便是爱煞了这位吕家的俊俏娘子,那也不能搀和,索性直接带去河东,某给你们留些障眼的商队,想方设法护你们周全。” 第七十一章 泰山求救 第204章 泰山求救 刘豹啐了一口,暗骂什么叫“爱煞了”,逃自然是要逃,只是得把情况掌握清楚,于是继续确认道:“曹操大军还有多久赶到彭城?前面还有魏续守在沛国,应该没那么快。” 糜芳摊手,对着刘豹如实回答道:“族兄信里未能明说,只叫咱们速速离去,就算今天就到了也不出奇。无论如何,咱们还是得早些做好打算,一如几年前,真要等到曹操把城围了起来,怕是插翅难飞。” 彭城地势平坦,便于骑兵奔袭,轻易便能被大军围困,糜竺自然不会闲着没事诓骗糜芳,而且历史上曹吕双方确实也会在徐州发生最后的决战,由不得刘豹不信。 如今既然得到了糜竺的提醒,那么他就顾不得与吕布的三月之约,只能提前跑路,不过想到绮玲,虽然依照历史进程不用担心她的生命安全,但是为了她,忍不住想要帮吕布活命。 两人并肩回到原屋,刘豹一眼瞧见闭目养神的绮玲,刻意放大声音道:“糜先生,我们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可曾听说过五石散?” 糜芳发现自己从刘豹口中的“糜老板”升格成为“糜先生”,忍俊不禁道:“贤·····相没想到还会关心此般奇物,只是此物名为药实为丹,少食怡人多食害命,还望国相自重,莫要轻易沾染的好。” 刘豹暗骂一声怡人个屁,继续问道:“魏续将军那里可曾贩卖此物?” 糜芳不知刘豹为何忽然提到了魏续,笃定道:“依照他的行为举止,传闻应当不假,定是有所涉猎。” 传闻? 刘豹见糜芳既猜测又笃定,一时摸不上头脑,看向了解更多的绮玲。 然而绮玲却是在低头思索着什么,并未看到刘豹递来的眼色。 糜芳顺着刘豹的目光也看向绮玲,心思一转,哑然失笑道:“糜家跑马南北,所见毒物不知凡几,但凡有害于人,族法家规严苛,决计不会引入中原,而石散便是最常见的几种毒物其中之一。至于某与魏续将军交往频繁,并非是因为五石散,而是因为······别的生意。” 说罢他怕刘豹不信,快速开口又补了一句,“再者说,贩卖五石散的那些人某清楚认识,都是陈家子弟,魏续不过占着要职,帮他们行着方便,从中抽些利钱罢了。只是这么算来,说他贩卖,倒也不算冤枉他。” 刘豹见糜芳言之凿凿,跟自己想得差不多,陈登这小子贼喊捉贼,跟自己不老实,怕是胡乱嫁祸给了魏续。 此时听糜芳再次实锤,心里反而没了波澜,只能等自己回去河东,自然会好生整治,力求断了五石散的根。 他并不相信这种“病”能治,大夫还是张仲景这般古代郎中。 艳阳当空,转瞬到了吃晌饭的时辰,糜芳热情款待了两人。 绮玲本不欲跟糜芳纠缠过深,奈何刘豹与他有了明显亲近之意,因此眉头不展,却也没有当面说他些什么。 两人拜别热情的糜芳,牵马步行在回去府衙的路上,她看着心事重重的刘豹,几次欲言又止。 刘豹把心中想法理顺,偶然察觉绮玲的异样,接着瞧出心思,不打自招道:“我是在想别是事。另外,你是对的,那糜老板绝对不是好人,或者说我所遇到的这帮世家子弟,印象中就没个正八景的好人。” 绮玲欣慰一笑,提醒道:“非是偏见,而是此人道貌岸然,实则鬼鬼祟祟,一点都不光明磊落,自然需要多提防着点。” 刘豹点头,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自己没少吃亏,凡事再做计划,可要把牵扯到的这些外人考虑成敌人,免得再像邺城袭击袁绍之时,被宇文轩那个狐媚子倒戈一击,功亏一篑。 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蔡小姐出城,怕是只能让自己知道。 身旁的绮玲见刘豹又变得心不在焉,悠悠道:“你说得那个打散东西南北各市,精简市吏人数,在城口统一设置赋卡的法子,我想在彭城试试。” 嗯? 陷入思绪的刘豹回过神来,隐约听见了什么,好奇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绮玲叹了口气,“我说,你那些敢想不敢为的,便让我来帮你蹚下浑水。” “敢想不敢为?有吗?”刘豹这次听得清楚,打个哈哈,把现代的东西直接搬到现在哪有那般简单,便是一个不纳胡女,已然搞得自己焦头烂额。 绮玲深深看了刘豹一眼,忽然问道:“要走了?” “嗯。”刘豹应了一声,接着猛然反应过来,“嗯?你说什么?” 绮玲露出罕见的笑容,清清浅浅,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对着刘豹缓声道:“便是不愿娶我这般粗糙女子,但总能做个朋友,既然真的要走了,自然少不得我帮忙,免得爹爹为难于你。” 刘豹听绮玲言辞真诚,自己来徐州的诸多打算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真正的成果,除了蔡小姐不仅治好病而且变得好治病,再就是得知张辽前去河东,已经托人带信给郝昭,让他全力把张辽扣在河东。 至于五石散,没想到骑驴找驴,源头竟然就在自己家,而关于汉胡矛盾,要想快速解决,那么就不得不下猛药,无论选择改革还是选择妥协,都不能一直如同绮玲所说的这般敢想不敢为。 见刘豹迟迟回答自己,绮玲嘴角泛起一抹苦涩,旋即想到什么,脸色浮出一抹红晕,于是攥紧拳头,羞看刘豹两眼,鼓足勇气道:“若是,我是说若是,我愿意带着······” “小姐!躲开!躲开!” 一声撕心裂肺地呐喊打断绮玲,刘豹闻言暴起,本能地抱住绮玲翻身到一旁。 嗖嗖嗖! 数十道箭雨倾泻而来,光天化日之下,竟是有弓手提前藏在的两旁的屋顶上面,敢于当街行凶,属实出人意料。 刘豹一扑之下摔得七晕八素,死死抱住怀里的绮玲,滚起一片尘土。 不等他爬起身,周遭的行走的百姓们忽然齐刷刷地从各种地方抽出腰刀,没有多余的废话,径直朝着两人杀去。 绮玲被他抱着在地上滚了数圈,感受着温暖的怀抱,直感自己的心肝砰砰直跳。 只是她忽然瞧见刘豹满脸痛苦,似是牵扯到了伤处,而且嘴角渗血,猛然意识到他的内伤并未痊愈。 绮玲顾不上懊恼袒露心声话被人打断,瞬间蹬地豹起,腰刀出鞘走线画弧,瞬间斩杀数人。 叮叮当当,风雨骤停。 绮玲全力施为之下,全无一合之敌,只是盏茶的工夫,竟是分出了胜负、 她身上穿着的白袍已经染得鲜红,看上去狰狞可怖。 出言提醒他们的人正是长史陈应,正带着数十小吏赶来。 陈应眼见绮玲两人化险为夷,长长松了口气,命令手下安顿后事。 绮玲则是搀扶刘豹回到家里,蔡小姐当下没在,只好安排手下去医舍叫人。 后脚跟进门的陈应,悄悄给绮玲递了个眼色,引着她出门,确定刘豹没有跟出来,低声说道:“刚刚拷问了几个舌头,得知他们是从北边的泰山郡混进彭城的山匪,奉命截杀求救之人,而求救的目标似乎是······董国相。” “泰山,求救?”绮玲皱眉,带着疑惑看向陈应。 陈应点头,“青兖徐豫不乏陈家子弟,在下也是刚从兄长那里得知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追了过来,好在主公无事。” 第七十二章 南城被围 第205章 南城被围 从陈应口中得知,这帮杀手声称租户是泰山里的藏匪,收到好处前来彭城追杀给刘豹送信之人,只是人没找到,领头的决定直接换个法子,打算直接把刘豹给杀了。 然而若是单纯的山匪,断然不会为了好处送命,敢白日在城里杀人,无论得手与否,下场自然好不了。 无论陈应还是绮玲,心里都十分清楚,这帮人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只是山匪这么简单。 只是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送信之人,他定然跟刘豹关系匪浅,任他逃命在外也不是个办法,绮玲只能让陈应倾尽一切办法搜查,随意征调彭城官府。 绮玲送走陈应,慢步回屋,帮刘豹倒碗水递了过去,看着他逐渐缓过劲来,松了口气。 她本以为这群亡命徒是来杀自己,尤其刚在南市斩杀了刘老板这般大户,他的家人愤恨之下出当即手报复不难想象,然而万万没想到,竟是来找他的。 不知道是否错觉,总觉得刘豹似乎有事瞒着自己,也不知道是欠了债还是沾染了人命,好歹跟自己说一声,自己又不会不帮他的忙,如此见外,让自己心里落寞。 刘豹没发现绮玲的异样,本以为自己的伤病痊愈,没想到只是这么一摔后立马现行,五脏六腑重新绞在一起,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他接过绮玲递来的水,仰头喝了大口,任凭甘甜润过喉咙,随意问道,“陈应说了没有,这些不要命的是从哪来的?” 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在彭城当街截杀绮玲,可谓是十死无生,叫亡命徒并不为过。 绮玲皱眉盘算,泰山郡离着不远,就在彭城北边,只是单纯的求救都会惹来杀手,显然那里的处境极其险恶,以刘豹现在的身子骨,不能亲自前去。 就在绮玲纠结的工夫,刘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不解道:“怎么不说话,难道跟我有关?” 绮玲闻言一呆,听刘豹起疑,知道瞒不住他,苦笑说道:“你和蔡姐姐帮我不少,这事就不要管了,交给我来办吧。” “事?”刘豹听绮玲变相确认与自己有关,拧眉道,“让你帮忙与否两说,总要告诉我是何事对吧?” “泰山郡的事。”绮玲坦言,然后不忘加上一句,“无论如何,我会出手帮你,你千万不要急,先养好身子要紧。” 泰山? 刘豹顺着绮玲的话一想,泰山唯一与自己有牵连的,那就是小姨子蔡瑾和羊家。 他对于绮玲的关心好笑又感动,暖声问道:“具体点,泰山里的什么事?我身子没事,骨头硬着呢。” 说罢刘豹起身想跳两下,只是整张老脸瞬间拧在一起,疼得喘起粗气,惹得绮玲蹙眉。 绮玲悠悠叹了口气,无奈道:“泰山······我忘问了。” 刘豹翻了个白眼,看着满脸羞赧的绮玲哑然失笑,不过既然知道是冲着自己小姨子来的,还动用了杀手,那么事情肯定不小,自己不可能不管不问。 恰在此时,蔡小姐从门外小跑进来,快速找到坐在床上的刘豹,然后三两步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抄起手腕,俨然一副郎中模样。 刘豹看着化身蔡郎中的妻子,心里感觉好像······挺不错? 凭借蔡小姐极好的身段,要是在来身制服,尤其是······ 咳咳! 刘豹慌忙收回跑到没边的思绪,对着面色凝重的蔡小姐问道:“有人找你了吗?” 蔡小姐右手搭在刘豹的手腕上,闭目感受这脉搏,听到刘豹问话后摆了个噤声的手势,过了小会,才睁开双眼,有些疲惫地回答道:“有,羊家来了个家仆,受了重伤,恰好被人送去了医舍,一眼认出了我,也不打算瞒你,瑾儿那里出事了。” 听蔡小姐把事情确定下来,刘豹脸色沉重,由于自己没能说服蔡小姐成全小姨子和那位羊家族长,导致自己对小姨子心里有愧,还跟她大体说过来徐州的打算,让她相信自己会继续说服她姐······试试。 不过并未告诉过她具体行踪,他们送信的家仆能遇到在医舍“帮工”的蔡小姐,已然是万幸。 刘豹看着脸色憔悴的蔡小姐,心疼道:“你看看你累得样子,别去那什么医舍了,等回到······” 他刚想说“”河东”两字,还要跟着说出“办医院”的计划,打算借此把张仲景这些名医招揽到河东,然后忽然意识到绮玲还站在旁边,暗道好险,差点说漏了嘴。 绮玲听刘豹的声音戛然而止,而且看了自己一眼,知道这是把自己当外人,垂眸转身,淡淡扔下一句,“我去置办些吃食,需要我做些什么,你想好直接知会我就是。” 她说罢挺直身子昂扬离去,留下有些惭愧的刘豹和蔡小姐。 刘豹继续在心里盘算,对方能派出几十人追杀信使,那么发难围困南城的人只会更多,不过有绮玲承诺帮忙,自己这边起码可以临时征调彭城的郡国兵,若是还不能解决,甚至可以让调任鲁国的高顺出手帮忙。 南城毗邻鲁国和彭城,两边发兵很快就能赶到,只求羊衜那小子能够挺住。 知道情况紧急,刘豹不敢耽搁,对着蔡小姐直言道:“带我去医舍,我得亲自问问。” 蔡小姐皱眉,人命关天,而且事关自己的亲妹妹,不让刘豹出手,她并没有更好的主意,但让刘豹带着这副病躯乱折腾,自己作为妻子又于心不忍,语气有些心灰意懒道:“此事了后,咱们直接回家吧。” 听到“回家”两字,刘豹忍不住打量蔡小姐,发现她脸上表情失落,心里对于接连发生的事情也是有些疲于应付,隐隐生出了戾气。 会在泰山郡会主动为难羊家的,不用想,自然是重新平定全郡的吕虔,而吕虔身后自然是曹操。 自己跟曹操八字不合,看来合约什么的都是狗屁,梁子彻底结下,总是这么让他刁难也不是办法。 他用手顺两下蔡小姐那有些难过的小脸,心里自责,作为堂堂大丈夫,从未想过主动害人,却是处处被害,牵连妻子跟自己出个门都出不安生,属实窝囊透顶。 他起身把蔡小姐抱进怀里,紧了紧细腰上的双手,语气不容置疑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数以后会好起来的。” 蔡小姐伏在刘豹怀里,倾听着他的心跳,脸上有抹道不明的痛苦转瞬即逝,然后面色归于平静,只是那双好看的星眸里多了些什么。 刘豹跟着蔡小姐去医舍见了重伤的家仆,从他口中问到泰山的消息,尤其一些细节。 总的来说,就是吕虔忽然发兵数千攻打南城,羊衜率领族兵拼死抵抗,虽然勉强守住,但也被对方断了粮道,如今困死山里。 况且尽管南城地形易守难攻,但是区区小城,能征调的兵员有限,万一对方不计代价强攻,被破城只是早晚的事。 刘豹整理着有限的信息,心情沉重,劝慰蔡小姐两句之后,快速回去府衙,找到“靠山”绮玲小姐,不事情前因后果加工了一下,详细说于她听。 绮玲听完之后顾虑的事情更多,提醒刘豹一条更加关键的信息。 那就是先前泰山太守吕虔有着各方掣肘,不愿轻易把羊衜推到臧霸或是袁谭的一边,任凭他割据南城。 现在吕虔敢于动手发难,自然是掣肘有变,臧霸和袁谭两人私下与曹操达成了什么交易不是没有可能。 第七十三章 吕虔臧霸 第206章 吕虔臧霸 尤其提及臧霸的名字,绮玲愁容满面,对着刘豹进一步解释道:“臧霸率领的泰山四寇,早在陶谦时期,与其说臣属,更像是合作。当日父亲新主徐州,恰逢他攻灭琅琊国国相萧建,表示愿上交所得财物到州府表示臣服,以此作为继续割据开阳以北的条件,而父亲顾虑周遭处境,也就答应了下去。” “只是没想到,他见父亲一直焦头烂额疲于应付周边叛乱,并没有兑现承诺,惹得父亲经常为此破口大骂。直到后来父亲与刘备和解,于袁术休兵,终于腾出手来带兵跟他打了一仗,最后凭借高顺将军的陷阵营得胜。只是最后依着陈军师的建议,不打算沾染这些惯于藏身山林的亡命匪徒,权衡利弊之后,最终与他言和,还倒过来送他不少恩赏。” 刘豹听绮玲把前因后果说完,知道臧霸这群山匪和陈登那帮世家子弟没什么不同,本质是身份不同的一丘之貉,只要曹操给的好处够多,或者说曹操刀把子更硬,再或是曹操有入主徐州的可能,那么他们介于反叛和效忠之间的态度转换,极其灵活自如。 然而臧霸反叛情理之中,那么袁谭又为何会跟吕虔妥协? 他总不能就放着袁家长公子不做,投到敌人曹操手里做臣属? 更重要的是,自己十分确定一点,那就是袁绍这人不是傻子,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曹操吞并整个泰山郡,藉此借着山势威胁青州,甚至把整个青州从中间拦腰斩断,彻底断绝了袁绍和徐州之间的联系通道。 要知道即使袁绍不看好吕布,大可趁乱打劫,一如当时谋取青冀二州,借着曹操攻打徐州的当口,把徐州北部诸郡吞并,然后奏表朝廷划归青州治下,想来曹操也不敢拒绝。 想到此处,刘豹揉了下酸涩脑门,连忙回过思绪,暗道这些事情多想无益,眼下需要解决调兵的问题,带着询问看向绮玲。 绮玲知道刘豹希望自己直接发兵解围,对着刘豹如实相告道:“说帮你自然就会帮你,只是郡国兵的职责是守城而非出征,所以青壮都被抽调,剩下多是老幼病弱,能征善战者鲜有。况且单纯从彭城一地征调兵马,怕是堪堪千余新兵,这如何打得了仗?不如让我直接派人报于父亲······” 听到“父亲”两字,刘豹连忙伸手止住绮玲,如今敌我情况不明,若吕虔真是区区千余人,还没到依赖吕布的地步。 再者说,自己现在本就处于跟吕布的约定期内,又打定主意偷偷跑路,两人之间的牵扯自然是越少越好。 绮玲见刘豹满脸难色,不答应自己去找父亲,心里隐约猜到什么,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然后语气不容置疑道:“也罢,你且在家好生休息,我亲自领兵去趟泰山,帮你把人带来。” 她说罢利落起身想要出门,刘豹见状赶忙拽住她的袖子,迎着“凶目”,好声好气道:“带上我,即使不能直接上马作战,当个军师参谋什么的还是能够办到。” “你若是对我放心不下,那便自己去,这忙,我不帮了!”绮玲说罢赌气一般,又退会屋内,作势坐回座位。 刘豹知道她是故意诈唬自己,是为了自己好,想要继续据理力争,谁知绮玲直接冷笑把话堵死,“你便是说破天,此事有你没我,本姑······将军绝对不带累赘打仗!” 累赘? 刘豹听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嘴上苦笑,心里却暖热,最终还是拗不过绮玲,任凭她快意离去。 大军出征不是儿戏,自己家事劳烦人家帮忙也就算了,自己总不能置身事外,加上刚刚拒绝成为人家的夫婿,落了人家女子的面皮,如今绮玲还愿相助,已然是烧了高香。 只是自己欠她的人情,当真是不好还清。 绮玲前脚刚走,刘豹回家取了刘备赠与的名刀大夏龙雀,不排除周遭还有杀手潜伏,自己身边又没有可以信过的保镖,最能仰仗的便是这把绝世宝刀。 宝刀挂腰,还未出门,就见蔡小姐盈盈等在门口,随手撩拨两下发丝,似笑还愁。 刘豹上前抱住她,安慰道:“不准瞎想吓唬自己,为夫自有分寸。” 蔡小姐强颜欢笑,祝福道:“你且与我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没有独飞的道理。此时身子骨不比往日,千万莫要冲动行事,若见事不可为,昂首挺胸的回来便是,我如今挂念的家人可不只是瑾儿一个。” 刘豹听到“同林鸟”,忍俊不禁,寻思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也不记得自己何时说过,让她只知道了前半句。 他怕蔡小姐担心,笑容洒脱,面色轻挑地在她俩上摩挲两下,随后正了下腰间宝刀,昂首阔步走出大门。 蔡小姐跟出门外,静静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逐渐消失,表情彻底暗淡了下去。 奉高城,两名男子对坐案前,除了刘豹见过的泰山太守吕虔,还有一位身材精悍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容黝黑刚毅,圆眸密胡,脸上有两道刀疤,正是表面臣服吕布,实则割据开阳的臧霸。 臧霸看着眼前神色淡定自若的吕虔,唾沫横飞地质问道:“俺这次可是豁出去了身家性命,身后老家随时可能会被吕布攻打。你这厮不赶紧带俺合力破城,却躲在这山城旮旯里饮茶自乐,若是出了变故,你如何跟曹司空交代!” 吕虔面对臧霸的质疑不以为意,抿口茶水含在嘴里,闭目品了小会,满脸享受。 臧霸看吕虔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彻底忍不下去,一把夺过吕虔手上的茶盏扔去地上,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响,面色狠厉道:“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司空的安排,故意陷某于困境,想要借吕布之手除掉俺们泰山好汉?” 吕虔看着地上散落一滩的茶水,满脸惋惜,接着瞟向臧霸后瞬间变脸,冷笑道:“念你山匪出身,某就教你一回!” 他说着起身,捡起地上的茶盏放回案上,然后俯视着一脸不耐的臧霸,语重心长道:“司空乃是不世出的人杰,只身便能匡扶汉室于危亡,其心思深沉如海,远非外人可以揣测。你若是抱着侍奉陶谦刘备的那般态度侍奉司空,早晚被他识破,一如你手下的徐翕、毛晖二人,落得个不得善终。既然如此,还投什么朝廷,远不如继续跟随吕布割据开阳,做你快意恩仇的泰山贼寇,别老想像那黑山张燕一般的扬名立万,通过谋求功名摆脱奴寇的身份。” 吕虔特意加重“奴寇”二字的语气,那是臧霸的诨号,也是臧霸的痛处。 臧霸闻言果然中招,身上的暴躁之气顿时散去,整个人慢慢冷静了下去,对着吕虔冷冷回道:“臧霸如何心向朝廷,别人不说,你吕虔心里最清楚不过!只是你这般延误战机,将来要把误事的罪过怪到我们头上,倒时候别怪俺们翻脸!” “误事?”吕虔呵呵一笑,坦然迎着臧霸不善的目光,淡定自若道,“臧霸将军你且放心,吕某可以跟你保证,吕布那厮无论如何,决计到不了开阳。” “到不了?便是他到不了,但他手下张辽高顺两员大将去了又待如何?”臧霸嘁声,看不惯吕虔拥兵自重的模样。 吕虔笃定道:“张辽高顺?你且宽心,他俩也去不了,或者说谁都去不了。” “腿长在你身上?”臧霸一脸不信。 “虽是没长在吕某身上,却也不长在他们自己身上。”说罢吕虔若有所指,然后伏案前倾,对着臧霸窃窃私语。 臧霸面容逐渐变得惊惧,然后又变得大喜,连忙对着吕虔告罪两声,泣声道:“终于来了,终于要结束了!” 第七十三章 郭祖围山 第207章 郭祖围山 南城,山口大营,羊衜伫立营前,眺望着远方遮天蔽日的旌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孔夫人穿着灰白色的粗袍,头上缠着白巾,手里抱着两张被布包裹的淡黄色面饼,小跑来到羊衜跟前,举手递了过去,“夫君,新出的饼子。” 羊衜接过面饼咬上大口,直觉香气四溢,接着对孔夫人感激一笑。 如今整个南城无论男女老幼,尽数来到山口大营帮衬,毕竟对于吕虔,或者说对于吕虔的主公曹操,早就有了“围而后降者不赦”的凶名,既然羊衜不打算投降,那么只能全力一战,别无退路。 孔夫人瞧着羊衜罕见温柔的侧脸,脸色红润,眉宇间有股掩藏不住的幸福。 她本就是个未及双十的怀春少女,及笄便嫁入羊家,一心系在这位俊朗的夫君羊衜身上。 两人郎才女貌,要是没有蔡瑾那个狐媚的女子,本能成为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然而正是由于蔡瑾的存在,得到羊衜垂青,让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室,反而有了“守寡”的荒唐感受。 如今患难见真情,南城围困之下,自己为了羊家忙里忙外,让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夫君,态度竟然变得好上不少。 她脸上欢喜,解下别在腰间的精致水囊,趁着羊衜嚼完一张面饼的当口,再次递了过去,同时掏出一方粉帕,温柔地帮他擦拭下嘴角,口中有些哀怨道:“何苦来哉,妾身再家里人去求父亲帮忙,父亲是朝廷大员,想那外面的公孙犊郭祖不敢阻拦。等到朝廷回信,定然能喝退这群虎狼。” 羊衜灌了大口清水,又三两口嚼完一张面饼,对着孔夫人摇头道:“夫人这可是想岔了,且不说岳父能否劝动曹操,外面这群人的目的,恐怕根本就不是南城。” “嗯?不是南城?”孔夫人一脸不解,见羊衜面色不似开玩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连营齐整,士兵操练的声音喊得震天。 她是将作大匠孔融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被羊衜一点拨,心思斗转,试探道:“夫君的意思是,他们这是在守株待兔,或者说围点打援?” 羊衜淡淡一笑,给孔夫人递了个赞许的目光,点头认下。 孔夫人见状皱眉,苦思不解道:“可是如今的处境,又有谁能够来救咱们羊家呢?” 羊衜听到夫人提到“咱们”二字,忍不住看她两眼,对于这个才貌上品的年轻发妻,他心里是有愧的。只是情爱发乎于心,他确实爱煞瑾儿不假,如今所能做的,就是维护好她正妻名分,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至于援军,羊衜心里也是打鼓,无论吕布袁绍,自己与他们并无交情。 只是郭祖公孙犊此次一反常态倾巢而动,又围而不打,让他意识到问题不简单。 羊衜秉承亡父遗训,乱世不得出仕,美其名曰“不为苍生添火浇油”,实则惧怕选错位置,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羊家所处的泰山郡南城县是真正意义上的山野之地,位于袁绍曹操两强的夹缝间,羊衜本就打算躬耕至时局明朗,再凭借才学出山入仕,然而吕虔却是不愿意给他们这些地方大族隔岸观火的机会,频频逼迫表态。 依照如今的中原时局,曹操大败南阳张绣,占据陪都宛城,又与刘表刘豹休兵罢战,跟袁绍更是还未撕破脸面,仍然保持名义上的盟友,加上佞人袁术一蹶不振,所以他眼前的敌人,只剩徐州的吕布。 然而天下士人皆知,社稷不归曹则归袁,哪怕曹操攻灭吕布,袁绍才是他最大的考验。 所以仿佛如同赛马,袁曹两家都在拼命挥舞马鞭,尽快剿灭周遭的威胁,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不同的只是袁绍要降服的是公孙瓒那匹白马,而曹操则是要驾驭吕布这匹赤兔。 谁先平定后方,谁就能够率先在黄河沿岸排兵布阵,能够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抢得先机。 袁曹一战定鼎之后,无论出逃或是隐居,自然也就到了天下士人们选择出仕的时机。 羊家世代居住的南城不过是座山中小县,谷物不丰勉强过活,吕虔如今不提防青州的袁谭,反过来跟自己这根“墙头草”过意不去,属实奇也怪哉。 孔夫人见羊衜闭口不言,打量着他那憔悴不少的侧脸,有些心疼道:“夫君,昔日公公不让你入仕的本意,是为羊家以及依附羊家的家族们谋求稳妥。然而时也命也,如今南城深陷争端,哪里还能维持下去,早就违背了老人家的本意。说到底,不过是曹操袁绍求慕夫君的才学,夫君与他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不妨直接答应吕虔,最多也就是咱们夫妇移居许昌,那里还有父亲照应,断然不会亏待了咱们。至于他们要在这里打打杀杀,那就随他们去好了。” 羊衜听到孔夫人的话后回神,手上抱着吃一半的面饼,缓声道:“哪里有你想得那般简单,曹操实为汉贼,岳父却为汉臣。他老人家自处尚且困顿,羊家如何能够在此时给他添乱。” 他说罢叹了口气,再次眺望吕虔手下大将郭祖的大营,怅然道:“再者说了,曹操为人残暴,围而不降者,无论老幼妇孺尽数屠戮,彭城、傅阳、取虑、雎陵、夏丘就在咱家附近,血淋淋的事实就在眼前,彭城更是托咱们出人去帮忙填的万人坑,所以即便为夫想降,且不说降后的功名利禄,求个保全也不见得如愿,只能成为任人刀俎的鱼肉。不过你说的也没错,羊家确实不能如此深陷争端,等到此事了结,无论哪里,咱们是得换个住处了。” 山口曹营,被羊衜夫妇提及的郭祖则是一脸愤愤,盯着身旁犹疑的好友公孙犊。 此前郭祖想要擒贼擒王,却是因为大意被偷袭,以至被俘,还是吕虔让公孙犊把人要出来的。 因此即便羊衜碍于曹操声威并没敢把郭祖怎么样,只是好吃好喝招待了一阵,但是郭祖作为战将被俘,引以为奇耻大辱,对于羊衜甚至是整个南城十分愤恨。 郭祖公孙犊二人曾经同是袁绍手下中郎将,共同商议后转投曹操,因此本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但郭祖有了南城败绩,已然让他颜面扫地,退居吕虔手下的二号人物,被公孙犊稳稳压过一头。 此次出征,便是以公孙犊为主将,郭祖只能作为副将随军。 郭祖一脸不耐,对着沉思的公孙犊催促道:“这羊家哪里有什么援军,吕布?还是袁谭?咱们没必要这么耗着,即刻擂鼓进军,日落前破城,晚上郭某便要搂着羊衜那貌美如花的老婆,以解当日屈辱!” 第七十四章 营口乱战 第208章 营口乱战 公孙犊被郭祖的狂放之语唤回神,眉头微蹙,脸上的不屑之色跟着一闪而过。 他本就耻于跟郭祖这种贪财好色之徒齐名,知道像他那般作风上不得台面,永远被人瞧做山匪而非将军。 而今郭祖自己不争气地破落,自己反而被太守吕虔重用,正好借此与郭祖拉开些距离,倒也不用像往常一般忍耐于他。 他盯着郭祖,皮笑肉不笑,努力放缓声音道:“郭兄,咱们如今是朝廷的将军,不是往日山里快意恩仇的盗匪,要杀要剐,得依照军令行事,哪里有私下处理敌人家眷的说法?要是被太守知晓,被曹司空知晓,怪罪下来谁人能够担待?” 郭祖听公孙犊忽然对自己上纲上线地打起了官腔,眸光闪烁片刻,然后连忙俯首告罪,只是垂着的眸子里面全是狠色,清楚对方所谓的依照军令行事,不过是依照他公孙犊的意思行事罢了。 要说公孙犊这厮,明明是个匪货,非要装什么正人君子,实际上全是表面功夫,私下里糟蹋的小娘子怕是比自己还多,那虚伪的模样直叫人作呕。 如今他小人得势,刻意敲打自己,怕不是担心被自己抢去头彩,毕竟羊衜家里养着貌美如花的官宦小姐,尤其那位倩影伊人,像是神仙一般的人儿,若是能够春宵一刻,怕是死了都愿意。 只是若被公孙犊瞧见,怕是眼红之下拿官威压自己,那伊人儿再也轮不到自己头上。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虚与委蛇的当口,亲兵却是快速跑了进来,神色从容并不慌张,对着公孙犊抱拳道:“将军,山下来敌了。” “诚如太守所言,果然来了!”公孙犊闻声拍案而起,面露喜色。 郭祖不明所以,此行他只是个听令行事的副将,对于发兵的目的,只要公孙犊不说,他就一无所知。 他虽然对于公孙犊的小人得志很是不满,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面上不敢得罪于他,只能耐着性子问道:“公孙兄,谁来了?咱们到底是等谁?” 公孙犊笑着的脸面忽然沉了下去,冷冷横了郭祖一眼。 郭祖见到郭祖的眼神后一愣,思索片刻反应过来,心里又气又恨,面上佯装惊恐,抱拳告罪道:“末将失言,请公孙将军赎罪!” 公孙犊见郭祖服软,心情大好,仿佛变脸一般笑开了花,上前拍两下他的肩膀,学着印象里吕虔的样子,朗声吩咐道:“郭将军,你且率领本部人马拦截上山之敌,待到退敌之后,咱们便全力攻克南城!入了南城,给你记下大功!” 郭祖佯装大喜地领命,嘴上送出不要钱的马屁,之后出营领上本部兵马,一脸晦气地前往南部山道。 南部山道,伴随着徐徐春风,喊杀声冲散鸟语花香,曹吕两军已然交战。 然而只是交战两个照面,郭字旌旗就被敌将斩落,群龙无首之下,曹军瞬间往周遭的山林里溃散。 郭祖领命率军刚刚离开南城不远,就见逃命而来的堂弟郭磐,明白他已经吃了败仗,顿时大怒道:“你个不中用的东西,这才打了几个功夫?就成了这般鸟样!” 郭磐灰头土脸,身上盔甲厚重不利于逃命,早就不知道扔去哪里。 他头上的发丝散乱,遮盖住部分脸面,眼见堂兄郭祖之后送了口气,上前对着骑马的郭祖哭道:“大哥,非是小弟无能,而是敌军将军手上功夫厉害啊!” 郭祖闻言气笑,大声呵斥道:“山道狭窄又摊不开大军,任凭敌人再厉害,你们就是两千头猪,也能堵上两天!还有脸在这给我嘴硬,滚回去,等本将军回来再收拾你!” 郭磐伸了伸脖子,面带不服,却被左右副将拉扯两把,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郭祖见郭磐的模样,顿感头疼不已,这个堂弟打仗一触即溃,怕是又给了公孙犊打压自己的口实,让自己难有翻身之机,彻底沦为附庸。 而他唯一的破局办法,就是尽快立功,重得吕虔的重用。 想到此处,他大声命令道:“曹司空如日中天,我等属下断然不能丧了他的威风!此战只有死,没有退!荣华富贵,本将军亲自作保!” “吼!” 沿着修缮的山道,前军上百骑兵开路,后阵步兵急行,郭祖大军朝着山脚快速进发。 而在山脚下,眼见溃军四散进山林,绮玲知道他们熟悉地形,自己人不能深追,只得往周围多散探马,慢慢引兵上山。 她手下来自彭城的郡国兵不足两千,见自家的女将军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生猛,首阵便身先士卒,亲获斩将夺旗之功,人人直感觉做梦一样,至今不敢置信。 只是在战场上,没有什么比追随强者来的安全,见绮玲如此勇武,却也增添了众人的信心,提振的军队士气。 刚刚得胜的绮玲此时却是面色沉重,意识到不对劲。 依照刘豹的说法,围困南城的曹军不过数千,而眼前自己打得显然只是个先锋部队,已然有两三千之众,全凭擒贼擒王地打法才能取胜,那么后面的中军主力怕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马,自己显然不是对手。 她焦急等待着散出去的探马,以沿着山道奔赴南城的探马最快,被袭来的郭祖大军给堵了回来,而其他四散进山里的探马,一直等到将近日落,竟是一个也未曾回来。 绮玲心里彻底确定,这显然是敌人引君入瓮的口袋阵,自己要是继续发兵上山,保不准从山林里杀出伏兵截断后路,前后夹击之下,自己怕是要全军覆没。 她亲历的战阵不多,却是因为常年跟随父亲吕布东征西讨,耳濡目染之下,学得许多领兵打仗的道理,非是来自兵书,却也胜于兵书。 绮玲望眼逐渐变得昏黄的天色,不敢继续在敌人的陷阱里耽搁,心里打定主意,大声命令道:“传我军令,前军变后军,即刻回军彭城!” 听到主帅下令回家,这群来自彭城的老幼人人面露喜色,听从军令前排转后排,借着下山之势步伐轻快,准备返回彭城。 然而眼见绮玲回军,咚咚的鼓声顿时从林中响起,果然如同所想,无数埋伏着的曹兵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在道路左右的山林里头涌动。 绮玲闻着噪人的鼓声,一脸冷笑,先是大喝一声“依令行事,违令者斩”止住手下士兵们的慌乱,接着命令左右结阵,自己则是策马转身,看向山上追下来的曹军。 曹军领头之人正是郭祖,他如今立功心切一马当先,虽然自知不是并州骁骑的对手,遇到名声赫赫的吕布怕是躲都来不及,但是他有确切的探报,此时上山的敌军,不过是群彭城的老弱郡国兵罢了。 于是他设下埋伏守株待兔,没想到敌将警觉,发现派入山林的探马尽数被自己人截杀,竟是果断想跑。 这让郭祖如何能忍,瞬间引兵下山,同时勒令左右伏兵现身拖延敌军脚步,力求取得最大战果。 他一马当先,看着独自殿后的小将,模样看起竟是有几分小娘子的玲珑俊俏,而且身上的铠甲极其合身,显然是专门打造过的,怕是哪家的公子少爷出来混军功。 他心里已经把堂弟郭磐骂了千百遍,废物到连这般细脚鸽都打不过,妄为山匪出身! 而且郭祖最瞧不上这种细脚鸽,已经不知道掐死多少,脸上的轻视之意更盛,拔出腰刀猛挥马缰,径直冲向敌将。 作为敌将的绮玲见郭祖快马加鞭地奔驰向自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 她也不客气,叫了声“来得好”,接着把挂载马腹的长枪挺起,随意舞个枪花,然后单手挥动马缰,策马上前迎战。 第七十五章 困死山道 第209章 困死山道 泰山郡到彭城国的山道修缮得还算宽阔,能够容纳四驾马车并驱,然而对于针锋相对的绮玲郭祖二人,则显得没那么开阔。 两人驾着骏马,互朝彼此避无可避,径直撞了上去。 当! 随着骏马嘶鸣和刀枪的交击声响起,绮玲凭借寸长寸强率先发难,刺出点点梨花。 郭祖挺刀熟练地格开连刺,趁着绮玲发力的空当,一记又快又狠的横扫,直袭绮玲脖颈。 然而就在绮玲空门大开,刀锋带着银光直抵要害之际,郭祖猛然感受到左肋传来一股巨力,下一刻,整个人便从马上飞了出去,重重摔去了地上。 原来是绮玲手上动作更快,转刺为抽,率先把郭祖扫落马下。 她见郭祖坠地后毫不耽搁,猛夹马腹紧追上前,趁着对方从地上挣扎起身,右臂一抄,行云流水般的把郭祖单手提起,接着退回自家军阵,把郭祖随手扔去了地上,让手下士兵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 刹那间的变故惊呆了众人,电视火光之间,许多人都未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决出了胜负,而郭祖,竟是又一次成为了敌人的俘虏。 郭祖手下亲信们面色变幻,看着再次策马迎上前来的敌军小将,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镇得众人瞠目结舌,一时间无人敢于上前应战。 前排的领军们有了怯意,山道上刚刚追来的步卒大军跟着望而却步,接着山林中想要冲杀出来的伏兵也是打起了退堂鼓,一切皆因为郭祖的瞬间被俘,本来一触即发的战火瞬间熄灭。 这些曹军多是郭祖当山匪时候的手下,之所以推举郭祖成为首领,本就是因为他有着不俗的武艺,谁知对方小将更胜一筹,只是一个照面就分出胜负,顿时没人敢于上前试其锋芒。 绮玲眸子冷扫骑马在前的几人,想要看出还有哪个是主将,她身后大军则是继续有条不紊地朝着山下行进,与她逐渐拉开了一段距离。 眼见敌军不再有人主事,她心里松了口气,不管刘豹情愿与否,想要攻山救人,仅凭借自己这些郡国兵等同于送死,自己想要帮他,所以还是得求助父亲,要些精兵强将过来帮忙最为稳妥。 “莫要犹疑,敌方不过一人,咱们速速冲阵!”跟在郭祖军中想要戴罪立功的郭磐眼见大哥被俘,心中惊惧交加,要知道郭祖可是他唯一的靠山,未来的富贵前程全指望着郭祖。 听见郭磐的催促,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没人敢于上前,眼巴巴看着敌军越走越远,只剩那名英武小将堵在前面。 就在局面僵持之时,后方忽然走出一名骑马的年轻小校,他大声呵道:“郭祖屡战屡败,妄为全军统帅!依公孙将军令,此战谁能立得首功,谁便接替位置,统领郭祖旧部!” 统领郭祖旧部? 众人寻声望去,看见逐渐走出来的小校,不敢置信道:“你小子私下勾搭了公孙犊?” 年轻小校不答,再次朗声重复,“依公孙将军令,谁能立得首功,谁便接替他的位置,统领旧部!” “依公孙将军令,谁能立得首功,谁便接替他的位置,统领旧部!” “依公孙将军令,谁能立得首功,谁便接替他的位置,统领旧部!” 一连喊了几遍,众人见年轻小校神情坚定,知道没有开玩笑,对他们来说,能够接替郭祖的位子可谓是一步登天,在整个泰山郡里都是数得着的人物,荣华富贵自是不难求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敌将们看向绮玲的眼神顿时变得热络,逐渐有人开始提扯马缰,开始朝着绮玲发难。 绮玲皱眉盯着那位喊话的小校,眸子危险地眯起,眼见敌军被他怂恿后再次有了战意,明白大战不可避免,于是果断回马追向本阵,指挥军队列阵迎敌。 于是迎着夕阳的余晖,绮玲的彭城郡结阵路中,曹军则是从东西北三面包抄,双方很快厮杀在了一起。 交兵声、喊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不知不觉,天空蒙山黑影。 绮玲已经从马上战到马下,再次刺倒一名冲杀过来的糙汉,忽然发现方圆十步之内,已经没有敌人敢近于身。 将勇兵强,本以为是关门打狗的曹军眼见敌将如此生猛,全无一合之敌,被刺死的好手不知凡几,再也没人敢于上前应战,惹得人心惶惶士气低落,引得大军跟着落入下风,被残弱的彭城军稳压一头,开始节节败退。 被绑城粽子一般的郭祖也是挺清楚了小校的喊话,眼见手下为了功名利禄没人顾及自己的死活,知道自己前程尽毁,面若死灰,整个人都没了什么神采。 南城山口,曹军中军大帐,公孙犊得知郭祖再次被敌人俘虏,脸上彻底笑开了花。 从此他在泰山郡可谓是一人之下,整个郭祖旧部必定以自己马首是瞻,尤其是郭祖藏在房中的几房娇妾,早就让自己垂涎欲滴。 公孙犊身旁还有一人站着,是奉命赶到的臧霸手下毛晖。 相较于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四位各成一派的泰山贼寇,毛晖、徐翕感念臧霸的救命之恩,是他的绝对亲信。 毛晖见公孙犊得知同袍落难,模样竟然有些癫狂,难掩脸上鄙夷之色,拧眉提醒道:“在下不知将军与那被俘之人有什么过节,但是军务非同儿戏,如今不赶紧发兵救援,若是贻误战机,怕是要吃军法。” 公孙犊没有计较毛晖言语上的不客气,努力收住笑声,扫眼毛晖,不以为意道:“天色已晚,我军人多事杂,强攻反而容易被敌人浑水摸鱼,当下只需锁紧口子围困敌人,到天明,自是可以将他们关门打狗,尽数绞杀。” 毛晖奉命调派到此处协助围困南城,归公孙犊节制,但他毕竟是好汉臧霸的亲信,眼里根本瞧不上公孙犊、 他听完公孙犊不着南北的解释,纳闷道:“公孙将军莫不是开玩笑?你手下可是刚打了败仗,打都不是对手,还围哪门子的困?人家便不会突围?” 公孙犊不答,脸上一副拥兵自重的模样,起身走到毛晖身旁,似笑非笑道:“毛将军,我且问你,你为何在这?” 毛晖紧皱眉头,不清楚对方的打算,听对方问及自己,神色倨傲道:“自然是因为臧霸将军的军令。” 他有意搬出臧霸的名字,免得公孙犊七拉八扯,拿官职来诈唬自己。 公孙犊点头,自感意料之中,继续问毛晖道:“那你想没想过,臧霸将军如今仍在名义上臣属吕布,与我等乃是死敌。那么此时吕布未灭,他如何能够给你军令,让你带兵去打······自己人?” 第七十六章 请君入瓮 第210章 请君入瓮 “哼,莫要装神弄鬼,大家心里门清,臧霸将军有意效仿黑山张燕谋得正身,自然是因为······曹司空?”毛晖话说一半顿住,看眼老神在在的公孙犊,逐渐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曹司空都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 公孙犊挑眉,语气轻松道:“本将军只知道,便是飞将军吕布亲自前来,管叫他十死无生!我等只需要把分内之事办好,大功必不可少,何来军法处置?” 毛晖见公孙犊搬出曹操,也知道是不是糊弄自己,还待说些什么,却见对方辞笃定,又想到自己不过是一员帮忙的从将,何苦再对着公孙犊这个未来的上官聒噪,便是他对友军打击报复,无非自己多添个心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不过毛晖耐不住心中好奇,忍不住顺着公孙犊所说,套话道:“吕布在下邳的烂事颇多,分身乏术自然不会闲着没事跑来山里,咱们如此大费周章,莫不是想要围杀他下面的哪个将军?魏续,高顺,亦或是张辽?” 公孙犊对着毛晖摇头,左右看上两眼,然后朝他招了下手。 臧霸在泰山威名赫赫,此时弃暗投明选择加入曹营,与自己成为袍泽,又同为泰山贼寇出身,不免让公孙续起了结交之意。 因此公孙续对于毛晖这员臧霸的亲信大将爱屋及乌,有意示好,加上心里有些些许盘算,便对他神神秘秘地解释道:“非是哪个将军,而是一只······蛮子。” “蛮子?”毛晖听着从公孙犊嘴里冷不丁蹦出来的俩字,一头雾水,脸上的疑惑之色更甚。 公孙犊见毛晖的反应后忍俊不禁,一如当时听到吕虔所说的自己,继续笑着解释道:“那自然不是普通的蛮子,而是一只蛮王,或者说,匈奴王。” “匈奴?这某知道,抢了河东那个叫什么来着,刘豹?对,刘豹!他好端端的不在家里享福,跑到咱们泰山来做什么?”毛晖彻底被公孙犊勾起兴趣,一脸不可思议。 公孙犊点到即止,没有回答,又斜睨毛晖一眼,反过来对着毛晖叮嘱道:“此事也是本将军从太守口中偶然得知,严令不得外传,咱俩都是盗匪出身,某又与臧霸将军同出泰山,才破例说与你······们听,你且嘴风把紧,免得惹来祸事,到时候别怪本将军不留情面!” 毛晖连忙点头保证,心道难怪兴师动众,原来是藏着一条名为匈奴王的野狗,而且这条野狗去年还在潼关咬伤过曹司空,惹得天下皆惊,都知道了刘豹这号人物。 因此若是能够亲自取得刘豹的人头,那么必定是大功一件,而且会讨得司空欢心,封个一官半爵不说,未来也是前途无量。 而这天大的功劳,如今赤裸裸地摆到了自己面前。 想到此处,毛晖的眼神变得狂热,频频看向公孙犊,整理着心中想法,欲言又止。 公孙犊何尝猜不到毛晖的心思,因为他俩的心思如出一辙,可惜吕虔对自己严令,要求自己必须亲自坐镇南城山口,封堵城里的羊衜,许守不许攻,若是擅离职守贪功冒进,那么定斩不饶。 只是天大的功劳摆在身旁,如同绝世美人在自己眼前不着寸缕地搔首弄姿,这让他一个年轻气盛的将军如何能够按捺心中的躁动? 所以便是自己需要坐镇大营不能擅动,但不代表不能用些取巧的手段来谋求大功,从而扬名立万, 毛晖只是暂归自己节制,而且他的上官臧霸还未正式得到朝廷册封,自己阻拦不住他的立功心切十分正常,一如自己拦不住急于戴罪立功的郭祖。 况且就凭羊衜在南城县城里的那丁点人马,围堵他们压根用不到上万大军,分些兵出去,并不耽误军情。 这么一来,无论郭祖还是毛晖,不论谁能够顺利袭杀刘豹,作为上官的自己,不是首功也是从功。若是他们失败惹得吕虔怪罪,那也不要紧,毕竟自己新晋泰山都尉,节制不住这些新添的手下十分正常,正好可以藉此归咎他们,分化、打压、拉拢各种手段齐出,怎么想都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把事情理顺,公孙犊佯装没看到毛晖热切期盼的眸子,伸了个懒腰,朗声说道:“行了,本将军还有军务在身,毛将军是臧霸将军麾下猛将,便宜行事即可,无需顾及本将军。对了,只有一点,千万勿要堕了咱们泰山贼寇的威风,让其余将军看轻了咱们。” 说罢他大步走出军帐,不再理会神色复杂的毛晖。 毛晖看着公孙犊离去的背影,眼皮突突跳了几下。 他理解公孙犊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想让自己帮他争功,然而像擒杀蛮王此等大功,于曹司空平定关西大有裨益,便是丛功也能一步登天。 想到正在激战的山道,毛晖几番犹豫之后,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龙行虎步走出营帐,直奔自己大营。 山道上,果如公孙犊所说,由于已经入夜伸手不见五指,刀兵渐歇,曹军不再主动攻击,而是凭借人数优势死死堵在外围防止对方逃走,打退对方几次突围之后,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被围困的绮玲心中变得烦躁,本来己方稳稳占据上风,只待把最后一波敌军打退,就能从容下山。 然而没想到的是,山林里似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援军一般,杀退一部,又来两曲,连番消耗之下,自己这个武人都吃不消,何况手下的士卒,己方逐渐转入了颓势。 面对这匪夷所思的状况,她清楚意识到,自己显然是中了别人处心积虑的圈套,只是这圈套的目标是自己,还是那位董屯长,她不得而知。 而且她烦躁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 若是目标是她这位吕布独女,那么化名董屯长的他很可能是曹操安插来奸细,城府极深处处骗取自己信任,而且通过他行为中的种种反常之处,可能性极大,却让她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这般事实。 若目标是他而非自己,那么更加离奇古怪,对方为何兴师动众地设计围杀他一个胡人,一个小小屯长? 绮玲强压心绪,望着天上的繁星点点,越想越觉得心神憔悴,两人之间的过往种种浮现,尤其是想到他那位身姿如仙的妻子,有股说不明的酸涩涌上了心头。 他和她,真的没有骗自己? 绮玲清楚,无论敌我都有困意,此番刻意不再突围,大张旗鼓地安排休整,让敌人麻痹大意,等到下一次突袭,便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她独自杀出重围不难,只是撇下这数千跟随自己出征的老小,任凭他们尽数被屠戮在这山道,她做不到。 第七十七章 逆水行舟 第211章 逆水行舟 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彭城军休整的当口,不远处的郭祖军大营传出躁动。 一部人马连夜驰来,不是旁人,正是从公孙犊那里得到消息的毛晖。 借着微弱的火光,毛晖与围堵敌军北面的郭磐互相喝止各自手下,堪堪避免险些发生的内斗。 两人满头大汗,终于把骚乱平定下来,于是各自带着数名举火把的亲兵,来到个安静地方。 郭磐本就因为大哥郭祖被俘成了惊弓之鸟,又被毛晖这么一吓,以为是后方敌袭,差点要往山里跑路逃命。 好在及时得知对方是公孙犊手下的自己人,互相确认身份之后,总算松了口气,只是态度悻悻,很难好得起来。 他招手让亲兵把火把凑得近些,对着眼前的毛晖一脸不耐烦,不满道:“深更半夜,毛将军不在中军大营休息,跑来这荒郊野外做什么?” 毛晖那火光映照下粗糙的脸面显得有些可怖,像是鬼魂一般,他知道自己贸然前来有过在先,却也没有认错,而是佯装高深道:“用兵之道在于出其不意,某来是为了再添一把柴火,力求把敌人一举击溃,免得出了岔子。” 郭磐嘁了一声,不过他们这些郭祖残部已经被绮玲打退数次,要不是靠着公孙将军提前埋伏在山林里的伏兵支援,怕是早就溃败,如今多了帮手,怎么想都是天大的好事。 想明白之后,他对着毛晖客气了不少,提醒道:“晚间军令不畅,敌我难辨,为防敌人浑水摸鱼,各营决定围而不打,凡是背离原地者一律按敌军处置,格杀勿论。所以便是将军有心杀敌立功,还是等到天明的好,莫要急于一时惹出变故,让对方趁乱寻得机会。” 毛晖抱拳一礼,他心里自然也清楚夜间作战的坏处,只是到嘴的肥肉,等到天明总攻怕是晚了。 只是听着郭磐那不紧不慢的声调,显然他对于擒杀刘豹这桩大功并不知晓,否则哪里会这般好心给自己出谋划策。 如今在山道上,虽然是围堵四面,但敌人突围的道路其实只有一条,那就是向南下山,所以若是要取得斩将首功,便是要在敌军溃败之前堵去南面,而非像郭磐这般等在北方高处,毕竟敌人再傻,也不会反向突围。 整理好思绪,毛晖不愿多待,直接对着郭磐道别,“公孙将军有令,为防敌军突围下山,特令末将率部支援南面,时不我待,暂且别过。” 郭磐心里清楚这围堵里的猫腻,因为连番吃败仗,惧怕绮玲的勇猛,特意选择堵在北面。 他眼见毛晖愿意“以身犯险”,懒得阻拦,告诉他通行暗号之后,抱拳把对方送走。 于是毛晖带人从山道西侧的山林中快速绕去敌军南面,便是有郭磐给的通行暗号,黑灯瞎火之下,还是惹来阵阵慌乱。 被围在中间的绮玲毫无睡意,一直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此时听见嘈杂不断,意识到对方在调兵,而且顺着声响的转移,对方似乎有意绕道山林增兵,继续加强南方防御,彻底断绝自己的下山路。 她心里突突跳得厉害,确定萦绕耳边的骚乱声从北向西,又逐渐传向南边,然后敏锐地发现了战机,快速吩咐左右小校,语气急促道:“咱们的机会来了,速速喊人起身突围!” 心情压抑的彭城军听闻命令后哪里敢耽搁,干净利落地提上武器起身,顺着佐官的命令把动作放缓放轻压低声响,顺着传去南边的声响,悄悄跟了上去。 负责围堵南方的将领,正是先前稳定郭祖部军心的那位小校,此时见毛晖半夜带人前来“增员”,火光映照下的脸色十分不好,对着站在面前的毛晖语气不善道:“编瞎话也要有个限度,你是说公孙犊让你来的?” 毛晖闻言一愣,听声音对方年纪不算大,没想到对自己态度不好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直呼公孙犊姓名,若是被人告状出去,说不得要治个不敬上官的罪。 只是转念一想,下午营帐里公孙犊对他们这些同袍下属见死不救,甚至乐见他们战败,想必两方结怨颇深,难免言语上不客气。 毛晖知道对方是恨屋及乌,去也不能在人前坠了威风,不答问题,反而对着小校同样不客气道:“你现居何职?上头调度部署,哪是你能随便问的,安心守你的营便是。” 小校听毛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问题,心里更加确信他是擅自行动,强压腹腔火气,努力控制声音道:“我现居何职,还轮不到你问,着令你速速整顿部曲,退到山道两侧!山道中央是敌军命门,事关重大,不准阻碍延误!” 毛晖听小校不仅言语不善,而且直接对自己呼来喝去,俨然一副上官模样。 要知道自己在臧霸手下是单独领兵的军侯之一,而臧霸又与公孙犊郭祖同为地方上的都尉,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小校最多也就是个与自己平级的军侯。 毛晖没想到对方言语间竟是如此傲慢,火气顿生,逼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训斥道:“你也知道事关重大,单独靠你一个不知深浅的少年能够守得住?某是臧霸将军麾下军侯毛晖,你个军职都不敢报出来的小辈,何德何能当此大任,还不速速依着你自己的说法退去道路两边,别惹爷爷生气!” 小校闻言一噎,没想到对方想要反客为主,暗道要不是你们不中用,自己也不会亲自带人出来堵截。 他按住身旁拔刀想要发难的手下,对着毛晖冷笑道:“军务紧急,某也懒得跟你绕老绕去,索性直接挑明,毛晖是吧,你绝不会有公孙犊的军令!若是安稳听我命令行事,只要得胜,也懒得与你计较,若是执意无视军法军规,要是掉了人头,可莫要后悔!” 毛晖见小校言辞倨傲,甚至开口威胁,而且十分笃定自己没有军令,这让他一时摸不上深浅,却也不愿落了下风,刚要还口发难,就听身后聒噪了起来。 “让开,让开!遵照军令,此地改由我们驻守!” “别让!他们是敌军!敌军又突围了!” “放屁,想抢老子们的军功就直说!郭都尉早都告诉我们了,别当大家都是傻子!” “你特娘的才是敌军,赶紧滚开,由我们接手防务!” “杀人了!有畜生竟然趁黑动刀杀自家兄弟,兄弟们操起家伙报仇!” “让开让开,再不退去,连你一起斩杀!” “快跑啊,这帮人疯了,连自己人都杀!” 第七十八章 南城重围 第212章 南城重围 前方大乱,喊杀声刀兵声交互不断,年轻小校闻声气得咬牙切齿,瞪眼火光下茫然无措的毛晖,恨声道:“若是误事,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他说罢不理面色阴沉的毛晖,快速招呼本部人马迎向战场,反复高呼道:“所有人立于原地,前进者死!” “所有人立于原地,前进者死!” “所有人立于原地,前进者死!” 然而场面已然失控,原先的守军和新来的毛晖军互不信任,加上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刀光更是看不见,许多人不明不白地被杀,哪里有人还敢老老实实立在原地。 无人听令,仇恨引发的战乱越演越烈,整个山道上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围堵在山道左右两侧山林里的曹军眼见南方杀声又起,知道敌军再次突围,然而并不打算救援,因为就凭敌军那点人手,单破任何一面都没有胜算,何况是兵马最多的南面,早就被打退过数次。 只是他们忍不住想到趁黑摸过来的毛晖,不确定其中是否有诈,领兵的将领们顿时心里泛起嘀咕,聪明些的将军已经安排探马出去探查情报,焦急地等待结果。 大战许久,直到夜幕轻揭,红光四溢,黎明悄然降临。 绮玲再次刺死眼前一人,便见前方空门大开,已然看见山路,成功从堵截中杀了出来。 她转身回望一眼,唯一能看清的周遭满地狼藉,面临黑夜中乱砍乱杀,无论敌我,死伤难免惨重。 “将军,咱们杀出来了!”绮玲身旁的小校浑身染血,也是瞧见了生路,面色狂喜。 绮玲面色沉重,没有回小校的话。 借着薄薄的日光,她发现左右山道上声响阵阵,曹军趁着天开始明亮,已经打算增员过来。 这些曹军早早意识到了异样,此次突围不似前面几次,打到天亮都未停歇,显然是出了变故,而毛晖难辞其咎。 但是即便他们不便轻易加入战局,但不妨碍提前部署兵力,山道两侧的曹军不顾中央的混战而是选择南移,想要重新结网,再次把突围出去的彭城军困死。 彭城军也慢慢发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一夜辛苦功亏一篑,方才觉得自己逃出生天,如今心情重新坠落谷底。 绮玲知道大势已去,终究是自己的人数太少,而且对方显然做了万全准备,连夜酣战的彭城军无论如何都没有能力再次突破新的防线。 她现在甚至忍不住思考如何为众人谋求生路,哪怕是投降乞活,这在父亲的教导下,并不可耻反而有用。 “杀!” 就在心如死灰之际,一声熟悉的怒吼冲破天际,接着便见率先集结在前方的小股曹军发生战斗,刀兵哗啦啦不断,不知与谁战在了一起。 绮玲顾不上对方是谁,当机立断,对着左右呼喊道:“生死在此一举,诸君随我破敌,回城自有封赏!” “吼!” 绮玲提着长枪快步前冲,率先与堵在前方的曹军接战,连续刺倒熟人,终于看清对方领头持刀之人,不是刘豹又是哪个。 她心里又惊又喜,接着又一软,忽然萌生出想哭的冲动。 那不仅仅因为刘豹带伤前来救自己,而且是因为如此一来,证明刘豹没有谋害自己,并不是曹操派来身边的奸细。 旭日东升,视线变得越来越清晰,刘豹也瞧见杀到不远处的绮玲,再看到绮玲后面追来的曹军,心里苦笑之余,大声道:“绮玲小心身后,那人厉害!” 领头之人正是那位年轻小校,借着天明终于止住己方的误攻,第一时间整顿残军继续追杀绮玲。 绮玲被刘豹喝回心绪,眼见持刀杀来的小校不敢怠慢,转身迎上前去,枪走龙蛇,全力施为,瞬间攻出数招,刺得对方连连败退。 刘豹无暇分身顾及绮玲,自己有伤实力大不如前,只是砍翻两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直感气血翻涌,喉咙刺痛难耐。 趁着左右上前援护的当口,他凭借着系统观察四周,只是至于有多少藏兵先不说,单单是那些能够远远看到属性面板,让他生出无力感。 与绮玲战在一起的年轻小校并非籍籍无名之辈,而是曹休,一个曹字已经说明一起。 左侧山林里深处藏着曹仁曹洪两将,右边山林里则是埋伏着于禁和史涣,想来昔日在潼关的相爱相杀,对方是要跑泰山来清算。 刘豹带来的只有从陈登那里临时要来的五百死士,是陈家豢养的私兵,虽然人人都能称得上好手,但是难敌曹操精心掩藏的精兵。 他知道曹军忽然发兵围攻南城羊家,是曹操想要诱杀自己,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在东祀台上认出自己身份的泰山太守吕虔,早在刘备许耽诱捕自己之时就发现了端倪。 刘备许耽一击不中,曹操自然是变本加厉,此时的埋伏良将尽出,称得上天罗地网。 曹休 虎豹骑宿卫 统帅74 武力75 智力58 政治56 魅力67 单论身手,曹休俨然比不上绮玲这个飞将之女,两人走了不过十招,便被绮玲一枪刺中肩膀,全凭亲兵冒死抢人,堪堪抱住性命。 刘豹对结果并不意外,毕竟实力差距明显,只是看着曹休的属性面板,尤其是里面“虎豹骑”三字,不免陷入深思。 虎豹骑的大名,但凡是三国类游戏都有涉猎,是曹操手下的“特种部队”。 虽然不知道曹休这个宿卫是个什么官职,但既然是虎豹骑的将领,那么不排除虎豹骑这支部队就在附近,亦或是眼前跟自己砍杀的敌人就是。 然而身前的曹军已然被打得落入下风,可能是因为山地作战不便骑马,全都转为步战,但从身手上来说远远称不上天下骁锐,怕不是曹操“打广告”诈唬人的。 山道敌军里面唯一有面板的曹休重伤,军心跟着涣散,刘豹终于跟绮玲合兵一处,两人互相点头,无声胜有声。 不过山林里曹仁、于禁等属性面板正在逐渐接近,明显是要加入战团,刘豹见状哪里还敢耽搁,招呼绮玲仓皇逃窜。 绮玲跟在后面,一直盯着被壮汉背在身上的刘豹,已经确定曹操想要诱杀的是他而非自己,此时心里有了十万个为什么,只恨找不到时机倾诉。 刘豹知道如今的自己就是拖油瓶,也顾不上脸面,任凭手下背着逃命。 只是众人刚跑不远,他的脸色大变,瞬间大声急呼道:“停!停!停!” 一连三个“停”字,许多人闻声而止,然而连番交战下的彭城郡国兵,此时如同惊弓之鸟,有了生路哪里还顾得上军令,佯装听不到,仍是继续往山下奔跑。 刘豹管不了这些无视军令之人,对着凑到身旁满脸疑惑的绮玲快声解释道:“山下还有敌人!更厉害的敌人!不能去,调转方向,快往山上逃!” “往山上逃?”绮玲愣住,岂不成了自投罗网。 想绮玲这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知道刘豹是不是疯了,多数人直接选择继续往山下逃命。 刘豹看眼左右山林,围守曹军的先锋刚刚被自己击破,后续援军还未来得及重新集结,山道之上尚有一线生机,于是管部上解释太多,只能急呼道:“想活就听我的,咱们杀去南城!进城之后自然有办法,快,没时间了!” 第七十九章 山口再战 第213章 山口再战 在如此紧要关口,众人见刘豹不似开玩笑,纠结之下,还是绮玲最先选择相信他,率先挺枪转身,逆向而进。 众人见主将表态,跟随刘豹来到陈家死士自是不必多说,剩下来的小部分彭城兵,也是选择跟在了绮玲后面。 旭日高升,春风薄凉,散在山道上的败军稀稀拉拉,山林里的又一波伏兵则是挤着脚步往中间山道赶路。 彭城军的生机转瞬即逝,必须在曹军再次堵死道路之前冲过去! 埋伏山林的曹军统帅正是曹仁,他一边安排部队快速阻截去而复返的彭城军,一边又见曹休受伤被搀了过来,上前几步,皱眉问道:“身子可还好?” 年轻俊朗的曹休一脸愧色,毁该直接杀了毛晖,此败自己难辞其咎,顿感无颜面对曹仁,气虚力弱道:“休死不足惜,只是敌军主将竟是女子,应当是吕布的虎女,而非军师预料的蛮王。” “未曾败仗,作为将帅岂能像妇人一般觅死觅活?”说到败仗,曹仁脸色揪紧,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连忙对着曹休继续说道,“我等早就安排好了眼线,那蛮子自然也是在的。只不过他这人狡诈如狐,怕不是藏在女人后头。不过即使咱们抓不到这蛮子也不打紧,军师自是还有比的安排。咱们只需要赚得援军,然后攻克南城便好。等到攻克南城生擒了那蛮王亲属,与河东谈些价钱,起码得把咱们大军劳顿的钱粮给赚回来。” 曹休见曹仁对于战局胜券在握,心里好受少许,只是忍不住担心道:“咱们刚在潼关与那蛮王签立盟约,如此一来,怕不是落得个背信弃义的名声。而且关中必然横生祸事,新建的洛阳又要重新不得安宁。” 曹仁十分看中曹休这位族中少年才俊,对着他语重心长道:“对垒如对弈,一时胜败都有回转的余地,重要的是结果。关中自然有关中的万全之策,而且主公有意不让我等点破刘豹这层身份,那么是他自己偷偷摸摸钻来青徐之地,也怨不得咱们。” “还有万全之策?”曹休奇道。 面对这个问题,曹仁没有回答曹休,而是举目看向山道上的战局,眼见彭城军杀了个回马枪,瞬间明白他们的意图,忍俊不禁道:“奇哉怪哉,他们莫非提前在山下洒了探子,竟然没有下山反而退了回来,可惜了咱们埋伏山下的精骑。不过如此一来,他们只能选择冲去南城,与羊衜合兵一处。然而南城山口还有军师提前部署的上万兵马,咱们倒是可以把他们漏过去,来个前后夹击。” 曹休听闻曹仁提及提前部署的兵马,旋即想到被俘的郭祖和贸然出击的毛晖,要不是他们不中用,自己也无需提前现身支援他们。 他对着曹仁满脸苦笑道:“公孙犊的小心思很重,似是刻意把异己分兵出营,全都折损在昨日的乱战,此时南城山口剩下的人怕是顶多半数,不见得能拦住这位勇猛的吕家小妹。” 曹仁皱眉,连忙让曹休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听完之后顿时噎住,接着气笑道:“当真是蛮匪不分家,一群不堪大用的货色。罢了,拦不住就拦不住,咱们那就着手谋划攻克南城,让公孙犊那群匪兵先消耗消耗敌军锐气,我军以逸待劳便是。不过文烈,莫要辜负主公对你寄予的厚望,下次再遇毛晖这般夸货,应当先下手为强将其斩杀,然后许以利弊尽收其部才对。” 曹休一脸惭愧,虚心受教,又听到曹仁让他回营修养,告罪之后忍不住看向山道,脑海里全是那道挥之不去的英姿倩影。 他自负身手上乘鲜,有千里驹的美称,没想到竟会惨败在一名少女手里,说出去也是臊人。 只是这般羞臊里头,似乎还夹杂了点别的什么,仿佛透过表里的春风,无声润过心田。 身披春风的绮玲披荆斩棘,一马当先地冲杀在最前,硬生生带领彭城军突破包围,开始朝着南城方向快速行军。 留下一百死士断后,众人狼狈逃着上山,没过晌午便到了南城外的山口,看见双方对峙的大营。 曹军大营,中军大帐,公孙续神色轻松,还未知晓外头的变故。 他甚至忍不住盘算毛晖得胜后自己如何揽功,同时又能不得罪毛晖的上家臧霸。 然后等到报信的士卒跪在自己面前哭天抢地,把昨夜战报细细讲给他听之后,公孙犊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慌乱穿上铠甲,连滚带爬地出帐点兵。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毛晖跟郭祖一样败便败了,对方怎么可能冲破层层包围堵截,不往山下逃命,反而义无反顾地朝着自己这高处杀来? 他们这是困兽犹斗,打算找自己鱼死网破? 但是山林里埋伏的万数曹军,都是摆设不成? 公孙犊想不出答案,但他不傻,相反,能够在泰山群峰里面占山为王,先后被袁绍曹操招揽,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要知道单纯郭祖毛晖战败,最多算是作战不利,而且是他们自己擅自离营贪功冒进,哪怕上官心里明清,自己也能一口咬定糊弄过去。 然而对方攻打自己的营寨则是情况大不相同,若是自己守不住营寨,那么如何都撇不干净,还要落个数罪并罚,小命怕是都保不住。 想及此处,他的额头顿冒冷汗,身子忍不住打起哆嗦,慌慌张张点齐兵马,对着士兵强自镇定,大声提振士气道:“此战非同小可,勇者重赏,望诸君用命!” “吼!” 曹军欢呼雀跃,随着公孙犊大手一挥,出营迎战攻来的敌人。 绮玲等人狼狈逃窜一路,身后追兵不知何时赶来,脚下自然是用了全力。 此时即将抵达终点,但见还有敌军营寨,而且朝着自己方向的营门大开,已然准备截杀自己。 众人顿时如临大敌,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在刘豹的提醒下慌忙结阵备战。 曹军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势,人人明慌着刀枪,扯开嗓门,似是打算一鼓作气冲垮敌人。 两军霎时间叫阵,曹军人数众多又是以逸待劳,任凭绮玲如何勇猛,一时间还是落入下风。 绮玲看着自己身旁不断有人倒下,紧咬银牙,努力舞着长枪,刺倒一个接一个的敌人。 第八十章 故地重游 第214章 故地重游 刘豹跟在绮玲身后,知道这么耗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毕竟后面的敌军不知何时就会包抄上来,想要速战速决突破敌营,那么就不得不依靠前方不远处的羊衜。 事实上羊衜也没让他失望,他站在搭建的土制望台上远远瞧见两军交战,知道对方守株待的“兔子”来了,心里虽然有了几分猜测,但还是忍不住出营一探究竟。 然而孔夫人见羊衜想要出阵,上前忧心忡忡地阻拦道:“夫君若是主动招惹了曹操,怕是以后便说不清了,指不定还要来何种的刁难,望夫君三思。” 羊衜闻言哑然失笑,愠怒道:“先有郭祖贸然求亲发难,现有公孙犊大军围困,我与那曹操,何时能够说清过?他如此欺辱我羊家,便是跪地求饶,也不见得会退军,反而只会让他看轻。” “况且······”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给孔夫人递了个放心的眼神,毅然决然翻身上马,招呼族中好手,主动打开寨门,朝外冲了出去。 公孙犊同样在自家军营的望台上观战,一眼瞧见勇猛无比的敌将,然而对方再强也是独木难支,整个部队已经是强弩之末,胜势在我。 他紧绷的心弦松动不少,只要自己没有亲自犯错,那么郭祖毛晖的事情就还有回转余地,一切都赖这群烂泥扶不上墙的队友,把好事扮成坏事。 不过依照吕虔透露的消息,他十分笃定蛮王必然前来,也就是说很可能就藏身在眼前的队伍里面。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费劲心机,到头来这天大的机遇还是会自己跑到跟前,无论如何都要把握。 于是他一双眼睛紧盯战场,到处打量,想要看出哪个人是蛮子。 只是看了半天没有找到不说,反而瞧见援军正沿着山道追击而来,甚至还有小股骑兵强行在山道跑马,怕是不久便能加入战局、 若是等到双方前后夹击,必胜之余,怕是功劳也得少上许多。 然而除了援军,他又发现缩头乌龟羊衜竟然引兵出城,似是要策应战场。 害怕到嘴的肉没了,情急之下公孙犊一边命令殿军全部压上围堵羊衜,同时自己亲自带着亲兵加入战局,口中不忘大声励军,在焦灼的战场里面高呼,“有能抓获蛮子者,加赏千金,本将军绝无虚言!” 一人个的声音有限,公孙续摆手示意,亲兵见状跟着齐呼,让和声穿破喊杀声覆盖在的战场上,不停重复,“有能抓获蛮子者,加赏千金,本将军绝无虚言!” “有能抓获蛮子者,加赏千金,本将军绝无虚言!” “有能抓获蛮子者,加赏千金,本将军绝无虚言!” 奋勇拼杀的士兵们不知道自家将军为何突然提及蛮子,但是听清楚赏赐后不疑有他,人人眼神狂热之余,开始在战场上搜捕起来。 公孙犊把话点明,懂得内里旋即的人顿时明白过来,刚刚出阵的羊衜就是其中之一,他听到“蛮子”两字,道了声“果然”,连忙让手下回营,命令全军杀出策应战场。 他清楚自己与徐州吕布并无交情,曹操能拿自己或者说瑾儿当诱饵引来的,唯有刘豹这个“连襟”。 可惜曹操不知道的是,人家蔡小姐压根舍不得妹妹嫁给自己做妾,两家还未搭建的姻亲关系基本告吹,要是再晚来些时候,怕是瑾儿已经被他们带走,就是杀了自己也无用。 不过刘豹这人对自己仗义,明白答应自己劝说姐姐蔡琰,加上自己确实爱极了瑾儿,无论如何不能让这根救命稻草在此陨落。 就在羊衜打着算盘的同时,远处战场前方的绮玲手上动作也是跟着一顿,险些被敌人砍伤,好在快速回神把发难之人刺死,忍不住回看刘豹一眼。 要说蛮子,整个经营里面,她只知道董祀一个,此时公孙犊高呼“杀蛮重赏”,无异于印证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曹军兴师动众,想要捕杀的是他,而不是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是谁? 为何要跑到徐州参军?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当口,刘豹也是火烧眉毛,不停前后观察战况。 眼见有着数骑将至,堵满山道的步卒追兵怕是不出半个时辰也能杀到,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故技重施,对着绮玲呼喊道:“杀将!” 绮玲闻言会意,快速锁定公孙的的位置,提枪逼近。 然而公孙犊也一直观察着绮玲,瞬间明白对方的意图,而且自知不是对手果断后撤,不给对方擒贼擒王的机会。 刘豹暗骂敌将狡猾,听着越来越清晰的嘶鸣和马蹄声,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虎豹骑。 正是方才下山的时候,他凭借可以遥望的面板系统,像是“雷达”一般发现了夏侯惇和曹纯两将,就在山口初两侧不远,明显在埋伏自己。 其中曹纯的头衔尤其显眼,那就是虎豹骑头领,加上先前被绮玲刺伤的虎豹骑宿卫曹休,答案不言自明,下山埋伏的敌军里面肯定有虎豹骑。 只是潼关一战对方为何没有派出虎豹骑参战,刘豹不得而知。 不过自己现在的手下都是步卒,到了山下开阔地,面对虎豹骑怕是只会被砍瓜切菜一般追杀到死,不如依仗山道狭窄逃命来的安全,所以他选择兵行险招,劝绮玲反其道而行之,带人直接上山杀入南城。 夏侯惇和曹纯眼见埋伏落空,自然也不会闲着干等,当机立断分出数十好手顺着狭窄的山道疾驰,想要通过袭扰,延缓对方逃命的速度,最终完成围杀。 刘豹看到的正是他们派来的好手,数十位骑士甲光嶙峋,身上的装备制式统一,那浑身幽然森森的装扮,俨然跟······铁屠耆有点像? 骑兵冲近阵前,选择下马作战,他们纷纷拔出腰刀,披着厚重的铁甲走起路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那骇人的声势,竟是真的有几分虎威。 他们卜一跟后军接战,果不其然,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手,凭借甲兵精良,说是以一敌十也不为过,瞬间杀得刘豹后方军心大乱。 刘豹知道局面糟糕透顶,掂量两下自己的身子骨,又看向自己不停躲闪,还指手画脚安排手下围堵绮玲的公孙犊,瞬间下定了主意。 第八十一章 躲入南城 第215章 躲入南城 他快速对着护在身旁的护卫嘱咐几句。 护卫闻言一愣,但见刘豹表情不似开玩笑,于是把心一横,带着他杀向公孙犊所在的方向。 待到离近,公孙犊还在与绮玲捉着迷藏,刘豹气沉丹田,忽然大吼一声,“蛮子在此!” 他的声音相较于整个战场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还是被附近的曹军听清。 公孙犊刚刚重金悬赏,所以众人对于“蛮子”两字十分敏感,尤其顺着声音的来源,发现刘豹摘下进贤冠,露出醒目的短发,在这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时代,没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据。 周遭的曹军顿时变得狂热,二话不说,纷纷持着刀兵朝着刘豹杀了过去。 刘豹拉满嘲讽后不敢耽搁,连忙指挥护卫带着自己撤离。 公孙犊面色狂喜,暗道一切果如自己所料,带着亲兵在乱战在东奔西突,决计不能让眼前的战功跑了。 他眼看自己与荣华富贵越来越近,忽然被惨叫声惊醒,定睛一看,不是绮玲那位女杀神还是哪个。 绮玲一脸不善,被溜了半天,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此时罪魁祸首近在咫尺,二话不说就是一通暴雨梨花枪。 公孙犊堪堪招架,几次险象环生,整个人从云端坠入谷底。 他暗骂中计,招呼亲兵上前阻拦像是索命鬼一般的拦绮玲,自己慌不择路。 绮玲舞出漫天枪影,一击不中,看着连滚带爬的公孙犊,此次却是没有继续追击,嘴角挑起好看的弧度。 公孙犊大难不死,刚感逃出生天,借着感觉脖颈一凉,带着不可思议看去,竟是羊衜在不知不觉中摸了过来。 羊衜看着公孙犊软倒下去,再看着全都追向刘豹的曹军,哪里有人顾得上自家的将军,顿时哑然失笑,接着高呼一声:“敌将公孙犊已死!” “敌将公孙犊已死!” “敌将公孙犊已死!” 然而曹军并未像想象中的那般一哄而散,而是继续追杀刘豹这个前程。 好在绮玲及时赶到,痛下杀手之下,最终把灰头土脸的刘豹救了下来。 刘豹刚松一口气,回看一眼,却见那数十下马的精骑势不可挡,已经杀溃后军,逼到近前。 绮玲见状快速护去他的身后,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仍然被许多精骑漏了过去。 冲在最前一人直抵刘豹跟前,随手就是长虹贯日般的一刀。 刘豹举刀招架,只敢势大力沉,震得自己内里绞痛,不敢恋战,学着公孙犊一般往人多的地方撤退。 精骑们哪里能如他所愿,他们似乎也知道蛮子的分量呢,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便是杀了刘豹。 宛如秋风扫落叶,他们凭借精良的装备,竟是能硬抗刀枪,只是身上装备沉重拖累脚步,眼看被刘豹逃了出去。 刘豹逃过精骑,前方的公孙犊部曹军又围杀过来,羊衜带着南城族兵慌忙救援。 发现这么下去没完没了,山下的步卒大军不久将至,知道再也没时间拖下去,他转身迎向杀气腾腾的精骑,屏气凝神,提刀摆出守势。 精骑见泥鳅一般的刘豹竟是愿意整面接招,目露喜色,举刀便劈,同时傲慢地说了句:“记住,杀你的,叫虎豹骑!” 刘豹吐气如箭,看着即将落下的腰刀,还有他身后举刀刺来的另外两人,目光如炬,接着刀光化身一闪而逝的游龙,从三人面前翱翔而过。 下一刻,献血喷涌,三支胳膊如出一辙,带着握有兵器的手,直直掉到了地上。 难测如阴! 刘豹看着在地上打滚惨叫的三人,长长呼了口气。 从吕布那里学到不动如山、动如雷震、难测如阴三刀,其中数着阴刀最为玄妙,而且不靠蛮力,通过预判对方的刀路,舍弃格挡以攻代守,抢先一步袭杀对方要害。 虎豹骑也好,铁屠耆也罢,铠甲设有盆领护住颈部,腹腔的鳞片也都是百炼好钢,相比之下,腋下反而没有防护,出招即空当,这点对于参与打造铁屠耆的刘豹来说,再清楚不过。 刘豹一击伤三骑,脸上露出诡异的酡红。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还原吕布的阴刀,加上这自称虎豹骑的敌人习惯了铠甲带来的优势,招式大开,才让自己有了机会。 追杀刘豹的曹军瞬间被震慑住,没想到这只东奔西跑的兔子,竟是隐藏的饿狼! 然而刘豹并不打算停下,被羊衜阻挡的寻常曹军自然不是目标,他继续战向逼来的虎豹骑。 噌噌! 如出一辙,又是几支胳膊落地,这下彻底吓破了虎豹骑的胆,让他们知道并不是偶然。 绮玲苦于破防,连一个虎豹骑都未曾击杀,此时也瞧见刘豹鬼斧神工般的一刀,满脸不敢置信。 那是只有父亲才能用出的刀法,她无论无何不敢相信,刘豹只是对过一刀,竟是……学会了? 精锐的虎豹骑连番折戟,这让贪慕前程的寻常曹军跟着吓破胆,加上主将被杀,权衡利弊之下,已然有人开始逃命。 恐惧的情绪似是传染一般,逃跑的曹军越来越多,逐渐形成溃散。 这让刘豹等人终于有了机会,火速逃往山口大营。 只是此时的刘豹,早就没有知觉昏死了过去。 等到刘豹睁眼醒来,已经睡在了南城的床上。 口干舌燥之余,也感觉身上凉飕飕的,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却是未着寸缕。 恰巧绮玲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热汤,不知是饭还是药。 她瞧见刘豹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惊喜道:“你醒了?” 刘豹点头,疑惑道:“这郎中看病,还得脱光衣服?” 绮玲闻言一愣,接着脸上泛起一股不明意味的笑意。 她走到刘豹床头,蹲下与他对视,吐气如兰道:“昔日在萧县,你何尝不是这般对我?” 萧县? 刘豹想到当日被俘,没好气道:“那能一样吗?你被张飞,哦不,张三叔打伤,不脱衣服找到伤处,如何给你敷药?” “你承认了。”绮玲哼了一声,鄙夷道,“脱裤子也是帮我找伤处?” 第八十二章 坦白身份 第216章 坦白身份 听到“脱裤子”三字,刘豹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不是得查仔细些嘛,那老郎中自己不方便下手,当我是你……什么人,才让我帮忙看看。” 刘豹说罢忍不住看眼绮玲,这副被锤炼过的玲珑身体,拥有着极富生命力的美好,虽然只是偶然得见,还是忍不住经常会想起,有道是过目难忘不过如此。 绮玲问完也觉得自己大胆,脸色羞红,转移话题道:“没想到你竟是能悟得父亲的阴刀,属实高看你两眼。” 刘豹想到吕布当日的第三刀,又想到自己与虎豹骑对敌,这所谓的阴刀真的很奇妙,原理不难理解,只是相较于刀法,更像是一种状态,亦或是锻炼出一种本能。 他认真道:“侥幸学个样子,若是想像飞将军那般收放自如,怕是不练个几年没洗头。” “飞将军,不是主公呢。”绮玲长哼一声,若有所指。 刘豹一愣,瞧见绮玲有些懊恼的小脸,此时没了刻意的冰冷,倒是更像寻常邻家少女,属实罕见。 他本就感激你绮玲仗义相助,甚至险些置于死地,因此刘豹内疚不已,加上身份已经被公孙犊挑明,也不打算继续瞒着她,主动坦白道:“其实我是……” “我背上的黑痣很难看吧。”绮玲抢先打断刘豹说话,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黑痣?”刘豹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坦白身份,被绮玲突然一问,摸不上头脑道,“你背上哪里有痣?小腹倒是有块胎记。” 话音刚落,刘豹脸色变得惨白,知道大意了,慌忙看向又羞又怒的绮玲,不等自己出言狡辩,已经“噔噔”踩着小脚摔门而去。 刘豹满脸苦笑,暗道都是男人的错,只是没来得及多想,门又被推开,是羊衜。 刘豹慌忙掩饰尴尬,想要起身,却觉得冷风阵阵。 他可不想对着大男人袒胸露乳,于是缩回被窝,没好气道:“就不能等我起床再来。” 羊衜翻了个白眼,“你这都昏了两天过去,我是能等,外面的曹军可不能等,而且曹操手下大将曹仁亲自来了,已经喊了两次话。” 刘豹心想,何止曹仁,还有曹洪曹纯曹休于禁夏侯敦,但怕吓着羊衜,转言道:“蔡瑾呢?” 听到心上人的名字,羊衜心里一苦,无奈道:“琰小姐怕你心软,前脚刚走,后头就写信叫人来把瑾儿接去了河东。” “让人接走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确定是蔡琰让人接的?”刘豹大惊。 羊衜面对刘豹连珠炮似的发问,好笑道:“蔡邕先生至交好友遍天下,蔡博士一手飞鸟体更是写得天下无二,况且瑾儿也不傻,是真是假一辨便知,话说,你帮我劝得怎么样了?” 听到羊衜问及,刘豹面露苦笑,当日只想是“自由恋爱万岁”,哪里想过妻妾之别,况且蔡小姐态度坚决,自己根本无从下口。 他对着羊衜扯谎解释道:“劝了,没少劝,但那丫头死倔,怎么说都没用!” 羊衜闻言脸色变得不善,提醒道:“左贤王可知曹仁喊话喊的什么?” “嗯?” “交出蛮子,大军即刻退散,保我羊家荣华富贵。”羊衜说罢深深看了刘豹一眼。 刘豹见羊衜竟然威胁自己,没好气道:“那你便把我交出去换取富贵,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坚决支持我夫人!” 羊衜虽然只是开玩笑,但也没想到刘豹油盐不进,全然不惧威胁,苦笑道:“便不是姻亲,也还是近亲,我可不想惹得瑾儿嫌弃。” 刘豹听羊衜语气深沉,似是个情种一般,好奇道:“你这瑾儿瑾儿的,就没想过南城百姓的安危?要是曹仁攻城,整个南城怕是要血流漂杵。” 羊衜不以为意,淡淡道:“自然是能对大伙有交代,才会谈论瑾儿。” 刘豹见羊衜胸有成竹,确认道:“你不怕曹操?” 羊衜忍俊不禁,反问道:“你跑来这南城,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住,可曾怕过曹操?” 刘豹打个哈哈,“我之前是不跟他一般见识,若想报复他,办法有的是,眼下就有一个。” 羊衜叹了口气,没有奚落刘豹,竟是选择相信,继而顺着话道:“与你一样的法子罢了。” “一样?”刘豹一惊。 “袁绍。”羊衜云淡风轻的回了两字,两人相视大笑。 正如羊衜所说,曹操的命门就是河北的袁绍,狗急还会跳墙,何况刘豹? 他早在借兵上山以前,便安排陈登帮忙往各方送去书信,袁绍,或者是盘踞在泰山北方青州的袁谭,自然是其中之一。 虽然不知道曹操用何种办法稳住的袁谭,但自己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回心转意。 且不说袁曹互为大敌,袁谭坐山观虎斗怕不是袁绍所愿,而自己名义上还是袁采的丈夫,是袁绍的正经女婿。 想到汉名袁采的宇文云雪,两人虽然分居长城南北,但还没办过离婚手续。 又想到她不知道怀里哪个男人的孩子,顿感头上绿油油的。 远在五原的宇文云雪临盆在即,妹妹宇文轩陪在一旁。 宇文轩似是很怕云雪,垂眸在旁更像是个护卫。 云雪看着手里的卷牍,打了个慵懒的哈欠,摸下隆起的小腹,对着宇文轩安排道:“中原即将大乱,正是到了收复漠北的时候,然而我心思全在这个孩子身上,顾不上其他。因此你与莫那要互相帮衬,无论胡汉还是鲜卑,要以弥合分歧为主,严惩挑唆怂恿内乱者。” 宇文轩点头应下,垂着脑袋让人看不出表情,同时对着云雪提醒道:“刘豹这人好生大胆,先前被困邺城不长教训,现在又困去了徐州,得亏姐姐愿意出手帮他。了,给那人写信。” “帮他?”云雪嘁声,反复摸索青袍下的小腹,面带母性光辉,意味深长道,“轩儿好生幼稚,姐姐是什么人你忘记了?我从来只帮自己。” 宇文轩闻言一惊,连忙跪地告罪。 云雪不以为意,也不让宇文轩起身,一双眸子望向南方,不知想些什么。 刘豹则是站在望台眺望北方,方才刚刚跟绮玲挑破窗户纸,承认了自己匈奴左贤王、大汉右将军的身份。 绮玲本来一直躲他,奈何今天曹军有动,只能随着他来到军营。 第八十三章 曹营商讨 第217章 曹营商讨 刘豹举目望天,心里盘算着时间,站在一旁的羊衜则是忧心忡忡,远没有跟刘豹对谈时候的云淡风轻。 整个南城外的山口旌旗遮天蔽日,曹军少说得有两三万之多,相较南城守军已然有了十倍之数,符合“十则攻之”的条件。 忽然鼓声大躁,穿破云霄,似是操演的伴奏,似是进军的号令。 羊衜闻声连忙对着老神在在的刘豹问道:“左贤王,你那援军何时赶到?” 刘豹闻言一愣,不解道:“我何时叫过援军赶来这里?” 羊衜顿时气笑,刚要伸手指刘豹,却又觉得不妥,只能破罐子破摔道:“城破之后,我要考虑全族性命,到时候磕头求饶也好,把你卖了也罢,都怨不得我。” 刘豹听他说得坦诚,也不生气,换成自己也会是这般做法,相较于藏着掖着搞“背刺”,挑明了反而更容易合作。 他上前揽下羊衜肩膀,安慰道:“南城是山上山,就说眼前这破山口,单单曹军已经挤满,哪里还能容得下援军?我找袁谭帮忙不假,却也不指望他能发兵正面救援。况且你比我清楚,发兵南城必须取道奉高,他要真有穿过郡治奉高的本事,哪里还能让吕虔站呆在这泰山?” 羊衜听他点明围魏救赵,顿时明白意思,语气不善道:“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曹仁的这波进攻要靠我们自己?” 刘豹点头,转身看眼抱着臂膀“自抱自气”的绮玲,脸上还是那副伪装,整个人的气质却是变得完全不同,宛如和面春风。 当日在南城绮玲没有深追,被他轻描淡写的三两句话糊弄了过去,只道是事急从权,行为必然止乎于礼。 如今借着刘豹说漏嘴,哪想到胎记都被他记得清楚,怕是不知道被看到哪里去,自己还有什么脸见人。 自己虽然力气大些,吃得多些,但好歹也是女人对吧? 女子清白大过于天,他都如此过分了,也不愿意娶自己······ 刘豹见绮玲现在看都不稀得看自己,双目有些空洞,似是在发呆想些什么,只以为她是气自己隐瞒身份,可惜想要找她解释也没机会,每次刚要开口,她都是直接甩着脸子离开,让自己有力没地使。 如今借着曹军有了动静,两人能老老实实凑在一块,他趁机再次厚着脸皮搭话,对着绮玲好声道:“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首波攻城,怕是如同千钧雷霆,得劳烦小姐出手。” “大王身份尊贵,糙女子当不上这般称呼。”说罢绮玲脚尖轻提,把立在旁边的长枪挑到手中,耍个潇洒的枪花,头也不回地走去了阵前。 嗯? 刘豹听着绮玲话里夹枪带棒,把自己后面想说的千言万语都给噎了回去,暗道她也不是这样的······女人啊,怎么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羊衜见过绮玲的身手,也从刘豹口中得知了对方作为吕布之女的身份,此时忽然对刘豹比个拇指,揶揄道:“左贤王当真是降龙伏虎的好手段,羊某佩服。” 降龙伏虎? 刘豹看着表情暧昧的羊衜,气不打一出来,没好气道:“左贤王也好,大王也罢,是你们这些汉人能叫的?老子是右将军,大汉右将军!” 说完刘豹气呼呼地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羊衜,也不知道这称呼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他么。 曹军此番可谓倾巢而出,却是一战未能斩杀刘豹,还死了大将公孙犊,让吕虔十分愧疚,顾不上坐镇奉高,亲自来到南城山口大营,向曹仁赔罪。 大营中,曹仁坐在上座,诸将分立左右,虎豹骑除了那追杀刘豹的几十人以外,其余随着夏侯惇曹纯两将并未上山,似乎仍然滞留在彭城与泰山之间的山口。 曹仁刚刚劝走吕虔回守奉高,此时面色沉重,环顾左右诸将,除了曹洪于禁史涣,受伤的千里驹曹休也在。 曹休少年得志,如今竟然败在一个女人手里,还被打成重伤,脸色十分不好。 于禁对着曹休关心两句,然后对着曹仁建议道:“咱们如今与刘豹撕破脸面,若是再让他活着逃出去,那么后果不堪想象。咱们不仅会折损了战马生意,怕是还要树一强敌,实在得不偿失。” 史涣闻言一阵苦笑,上次潼关之战首要责任在他,若非自己早年便是曹操的门客,而曹操又怕牵连到爱将曹仁所以果断赦免战败之责,自己现在怕是已经不知道被贬到哪里去做军头。 只是尽管如此,曹操似是不太看好自己的能力,最近有意想把自己调往禁军任职。 他本是潇洒任侠,向往金戈铁马,而非偏安一隅孤守皇宫。 守卫皇宫的禁军虽然是要职美差,但也意味着自己再无独当一面领军的机会,史涣并不喜欢。 况且如今的禁军,不是用来保卫皇帝,恰恰相反,而是专门用来监视囚禁皇帝,内里的腌臜事颇多,并不似想得那般风光。 想到自己前程,又想到害自己处处被动的罪魁祸首刘豹,史涣咬牙切齿,主动提议道:“于禁将军所言有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刘豹活着,末将愿意亲自督军攻城,誓斩这蛮贼!” 曹休闻言也跟着帮腔,“将军,且不说蛮王刘豹,城里还有吕布女儿,应当是个叫吕绮玲的女子,若是能够擒她,继而要挟吕布,自然受益无穷。” 他脸色忽然一红,故意说擒不说杀,既是害怕乱战中刀剑无情,又是提醒诸将活捉,不要害了她的性命。 曹仁眉头紧蹙,没有回答兴致冲冲的三人,转头看向未曾发话的曹洪。 曹洪 都护将军 统帅79 武力81 智力44 政治35 魅力54 同为族将,但是不同于曹仁独当一面,曹洪更多是为曹操鞍前马后,常做大军先锋。 所以要说对于曹操的了解,曹洪自然是要强于曹仁。 曹洪暗叹自己这个曾经吊儿郎当的族兄,为将后整个变了个人,性格极其稳妥,颇有大将之风,让同样是族兄的主公曹操赞不绝口。 第八十四章 各方助阵 第218章 各方助阵 见他看向自己征求意见,曹洪先是对着于禁点头一笑,然后对着曹仁抱拳道:“依照军师们的意思,这刘豹能杀则杀,但是一切以大局为重,而主公,也是依着军师们的意思部署各部。” “什么叫能杀则杀?”于禁闻言不解,“这蛮王必须要杀!再者说,眼下还有什么大事比得上擒杀这蛮王?” 史涣闻言附和,想及刘豹带给自己的屈辱,恨声道:“是啊将军,咱们今天必杀这蛮王,勿忘潼关之耻!” 曹仁听闻“潼关”两字,又想到不愉快的回忆,冷冷扫眼史涣,昔日便是被他一再耽误,导致自己兵败被俘。 史涣见曹仁表情不善,自知失言,顿时没了方寸不知如何回转,好在曹休出言帮腔,对着诸将大声道:“能杀则杀,又不是说不杀,如今咱们大军呈泰山压顶之势,那蛮王又是坐守孤城,自然是能杀的,要杀的,必杀的。” 曹仁听完曹休的话后“嗯”了一声,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斩杀刘豹,看向曹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主公曹操那里的意见。 既然主公那里说的不是当擒则擒,那么自己也就无所顾忌,正好趁此机会洗刷屈辱,拿刘豹的头颅报仇雪恨! 曹仁意气风发,拍案而起,环顾目光热切的诸将,豪气道:“甚好,今日咱们便攻克南城,把那蛮子揪出来挫骨扬灰,帮主公助威!” 众将跟着意气风发,和声道:“唯!” “报!” 忽然传出一声长音,打断刚想要出征的众将,接着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跑进军帐,快速跪到曹仁面前,举起送来的案牍。 曹仁打量两眼传令兵,身上穿的非是军装而是各地置所的吏服,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打开案牍只看了一眼,脸色沉了三分。 众将自然也是察觉到曹仁的异样,曹洪率先出声问道:“可是主公那边的来信?” 曹仁摇头,哂笑道:“是置所,里面说袁谭出尔反尔,已经尽起青州之兵,分两路奔赴奉高和开阳,威慑吕虔臧霸。” 众将哗然,于禁不忿道:“不愧是刻薄寡恩反复无常的袁家人,枉费主公好心。” 说罢他见曹休满脸不解,便主动对这位曹家新锐细细解释了一番。 原来是曹操为了跟拉拢袁谭,让新投效的刘备出面撮合两人之间的关系。 刘备曾经作为徐州牧为了巴结袁绍,化解在公孙瓒帐下时与袁家结出的仇怨,把一年一个的举孝廉名额给了袁谭,由此为由头,逐渐跟袁家交好了关系。 而袁谭颇有雄心,只是因为父母宠爱俊美的弟弟袁尚,有些心灰意懒,似是置气一般,进取之心全然不复当年攻取青州之时,乐得坐山观虎斗。 此番袁谭骤然发难,兵分两路,不仅违背隔岸观火的约定,似乎还有扩张之意,如何不让曹仁警觉。 他对着传令的小吏嘱咐几句,让他快速前往奉高通知吕虔整军备战。 然而传令的置所小吏刚走,又有一名传令的小吏跑了进来,如出一辙地跪在曹仁面前,呈上案牍。 曹仁面色不善,再次接过案牍看完,哑然失笑道:“徐翕反叛,发兵截断奉高到南城之间的山道,也就是咱们的粮道。” 徐翕即是臧霸手下大将,此时跟随臧霸归顺曹操,又是昔日的曹操叛将,曾在兖州吕曹之争时因为不看好曹操,起兵作乱被驱逐,才逃到了好友臧霸的帐下。 “什么!”曹休大惊,主动请缨道,“徐翕降而复叛,死不足惜,但是粮道事关三军命脉,断然不能由他胡来,末将愿意领兵前往,剿灭此贼!” 于禁看眼重伤请战的曹休,云淡风轻道:“文烈勿急,要沉得住气,区区一个徐翕,本性如何我等昔日袍泽自然知晓。只要不是臧霸本人叛变,仅凭徐翕手里的三两千山贼,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 曹仁闻言莞尔,自然不会让有伤在身的曹休出战,而是看向曹洪,好声道:“子廉,徐翕此贼劳烦你了。” 曹洪见状慌忙起身,抱拳道:“末将领命,定不负将军所望!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说罢曹洪得到曹仁示意,龙行虎步地走出大营,粮道关乎战局,自然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待到曹洪出阵,曹仁重新对着诸将吩咐道:“好事多磨,越是大鱼,临死前越能倒腾跟头,这蛮王刘豹,当得起这份分量。” 众将闻言哈哈大笑,把整个军帐染得欢乐,然而又是一声拖着长音的“报”字,让笑声戛然而止。 这下曹仁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一把抄过案牍,两眼扫完,语气不悦道:“这个刘豹,不知何时放出的音信,咱们前脚刚把他围住,后脚河东郝昭就似提前知晓一般,竟是昨日就让大将徐晃兵出崤函,兵压洛阳。” 对于河东大将郝昭徐晃,诸将并不陌生,刘豹有难他们报复,虽是情理之中,但是如此迅速的反应却是意料之外,也不知道刘豹是何时把消息放出去的,似是未卜先知一般。 于禁见曹仁脸色不好,出言安抚道:“那也无妨,洛阳还有乐进的八千精兵,进取不足,守城却是有余,只要咱们速取南城,定能在洛阳城破之前回援。” 曹仁点头,攻破东都洛阳和攻取区区南城小县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脸色好看不少,悻悻交代两句,准备散去军议。 只是不等曹仁走出营帐,又有一位置所小吏跑了过来,瞧见想要出门的曹仁,隔着门帘把案牍递了个去过。 曹仁脸色铁青,一把抄过案牍看上两眼,头也未回,对着跟在身后的诸将没好气道:“刘表和张绣也要凑凑热闹,倒是小看这蛮子了,不知道何时与荆州有所勾搭。” 诸将都知道各方发难,与那城中的蛮子脱不了干系,忍不住高看他一眼,同时在曹仁身后七嘴八舌地安慰道:“将军勿要多虑,当下速取南城就好,免得夜长梦多。” 曹仁重重哼了一声,带着众将走出军帐,来到搭建的望台准备督战。 谁知又来了一名小吏,顿时惹得曹仁心烦意乱,暴躁道:“还有多少案牍,便不能一并呈来?” 小吏闻言一呆,结结巴巴道:“下官是黎阳置的,只有这么一封案牍。” 曹仁只是忍不住牢骚一句,其实心里也知道几位小吏来自四面八方,分属不同的置所。 他熟练地抄过案牍,这次打开一看,脸色彻底僵住,一脸不敢置信。 第八十五章 绮玲战于禁 第219章 绮玲战于禁 “袁绍麾下大将颜良兵出黎阳,与陕县徐晃成掎角之势,洛阳告急,着令侍郎曹仁暂缓泰山事宜,即刻回兵救援。” 曹仁看着信笺下面的“汉司空印”四个醒目大字,明白这不是洛阳守将乐进的求救信,而是来自曹操的命令。 他立在望台,遥望羊衜的山口大营,想着近在咫尺的刘豹,无论如何不甘心功亏一篑,紧咬牙根,挤出拧巴的声音道:“击鼓!攻寨!” 站在曹仁身后的于禁等将见曹仁脸色不对,也不知道信里写的什么,但是军令如山,自然不敢怠慢。 他们各司其职,伴着震天的擂鼓声,整顿各部士卒,准备向着前方的营寨发起进攻。 作为防守方的刘豹,听着刺耳的鼓声,瞧见旌旗舞动,明白是对面发难的兆头。 相较于面色揪紧的羊衜,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担心,反而面色从容地打量所在的这座山口大营,忍不住想起电影里斯巴达三百勇士死守的温泉关。 南城名为城,实则是山岭里的小镇,城墙修筑得稀松平常,根本防不住大军攻城。 而羊家之所以能够“横行”于南城,靠的便是这如同温泉关一般的狭长山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刘豹与曹仁不是第一次打仗,明白对方也不是天兵天将,想要攻破这座山口,只要没内鬼,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不行。 深思熟虑之后,他对着羊衜严肃道:“咱们只要坚守一到两天,敌军必退。” 羊衜听闻要守两天,面色难看,眺望已经领兵出营当先锋的绮玲,身后跟着残存的彭城士卒和陈家死士。 他没看刘豹,语气凝重道:“若是敌军一鼓作气,凭借人数优势连番攻城不跟咱们喘息之机,守一天便是极限。不过也不瞒你,我已经打算出仕,派人向青州牧袁谭表意请援,他若瞧得上我,不需一天便能派来救兵,咱们自当化险为夷。” “袁谭?” 刘豹挑眉,没想到羊衜打算投靠袁谭。 他对袁谭的印象不错,为人老成稳重,不似他那俩一看就不着调的“官二代”弟弟,只是想到昔日邺城风波,他此时的处境并不太好,于是忍不住提醒羊衜,“袁绍如今宠爱小儿子袁尚,疏远他这位长子,惹得袁谭处境很不美满。你若是投效袁谭而非袁绍,怕是日子不会好过,况且······” 刘豹没有继续说下去,一脸同情地看着羊衜。 羊衜皱眉,见刘豹神色怪异,一言不发地回看刘豹。 刘豹耸肩,调侃道:“你投奔袁谭也好,袁绍也罢,就不怕押错宝,其实他们袁家纸老虎一条,根本不是曹操的对手?” 羊衜闻言嘴角翘起,对着刘豹没好气道:“那也无妨,大不了逃去河东,还能离着瑾儿近些,便是这辈子做不了夫妻,远远看上一眼也就够了。” 刘豹暗骂羊衜这厮情种,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女子早晚要嫁出去的,等你去了河东,怕是看不到瑾儿。” 羊衜闻言脸色一苦,可怜巴巴地看向刘豹。 刘豹受不了大男人这般模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却也知道他还是希望自己帮他求下蔡小姐。 只是自己了解妻妾之别后,将心比心,这次得站蔡小姐一边,也不好再对羊衜承诺什么。 就在两人相谈的当口,曹军发起进攻,先锋已至,领军的正是大将于禁。 于禁十分喜爱曹休这位后辈,得知他被眼前的吕布女儿打伤,不满之余,也想亲自会会这位奇女子。 恰巧两军交战互为先锋,那么择日不如撞日,他迅速招呼左右亲兵,直接带人朝着绮玲的方向杀去。 叮叮当当。 相较于曹军的以逸待劳,绮玲手下都是连番大战后筛选出来的精锐,孬种早就在下山之时哗散,两军浴血厮杀,一时间都得旗鼓相当。 绮玲一马当先,俏脸上不同往日挂着坚冰寒霜,而是蒙着一层沉沉的雾霾,似是心情不好。 她见敌将胆敢找向自己,嘴角撇出一抹不屑,直接顺着对反的心意迎了上去。 两人碰面,于禁见绮玲毫无怯意,心里高看她两眼,右手紧握惯用的百炼环首刀,抢先拖出一道弧光发难,直取绮玲面门。 绮玲见对方上来打人打脸,额头冒出黑线,先是轻描淡写地一挑枪头,轻松格开于禁袭来的钢刀,接着便是绵延不绝宛如暴雨梨花的反击,想要一鼓作气斩杀敌将。 面对绮玲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于禁堪堪招架之下,甚至有些措手不及,眼见一枪顺着左肋甲片划过,差点开膛破腹,顿时惊出一头冷汗,再也不敢把绮玲当成寻常女子看待。 当当当。 转眼间过了十几招,于禁凭借经验老到,逐渐熟悉了绮玲的枪路,没有了最初交手的狼狈,动作越来越游刃有余,偶然反攻几刀。 绮玲久攻不下,知道遇到了高手,于是果断转变策略,开始存蓄体力,准备打持久战。 于禁明白绮玲的意思,也不客气,转守为攻,瞬间又与她过了十几招。 两人全神贯注,眼中只有彼此,互为猎人,互为猎物。 远处望台上的刘豹单手托着下巴,对僵持的战局并不担忧,反而一双眸子紧紧锁在单挑的绮玲于禁身上。 自从接了吕布三刀,仿佛帮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对于刀法痴迷不已,甚至经常梦到吕布那鬼斧神工般的刀法。 于禁的刀法老练稳重,与吕布的第一刀山刀相若,出刀前预留三分余力,讲究一个攻守相济,能够从容应对敌人招式的千变万化。 他现在凭借着这般刀法,即便实力不如绮玲,但要说落败,也不是绮玲一招一式间就能做到的。 而绮玲与于禁恰恰相反,招式大开大合,走行云流水的路数,只见一枪紧接一枪,把枪影舞得密不透风,以攻为守的同时,让敌人没有丝毫喘息之机。 刘豹看着那在绮玲手里宛若游龙的长枪,忽然有个想法,若是把她的枪换成刀,似乎与吕布的三刀截然不同,能开辟一个新的路数。 第八十六章 女好汉 第220章 女好汉 想及此处,他跃跃欲试,要不是身子骨不允许,当即手痒想要找人比试。 然而再过十几招后,绮玲依然打得痛快,被打的于禁变得疲于应对,日子极其不好过。 他此时满头大汗,知道久守必败,于是咬牙不顾刺来的点点寒芒,硬是顺着对方双臂斜斩一刀,打算以命搏命。 绮玲眉头微蹙,自己逐渐占了上风,怎么能愿意与于禁以命互博? 于是她枪尾化棍,前挑如同腾龙,瞬间把逼人的钢刀格开,接着一脚把于禁踹飞,却也因此给了他喘息之机。 于禁慌忙爬起身来,气喘吁吁地劝开想要帮忙的亲兵,此时彻底明白曹休当时是怎么败的,单论武艺,这年纪不大的少女颇有其父之风,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 他由衷赞叹道:“但论男子汉气节,你怕是要胜过不知多少男儿!当得上某叫你一句女好汉。” “女······好汉?”绮玲闻言脸色一僵,接着心底生出苦水,眼圈跟着泛红,窈窕的娇躯宛如蒲柳般颤抖,悲痛欲绝道,“我便当不得女子吗?” 言罢再也不给于禁休息的机会,大跨步上前,长枪化作惊雷,更加波涛汹涌的枪芒朝着于禁淹没了过去。 于禁顿时惊得肝胆俱裂,手忙脚乱地招架着绮玲的攻击,心想自己不过夸赞她一句,不知怎么就激怒了她。 要说之前的绮玲是招式敏捷的猎豹,那么现在的她招式讲究以力降惠,直来直去力大无穷,更像是一只暴怒的母虎。 绮玲战斗力暴增,胜负天平瞬间倾斜,于禁几次险些中招,频繁死里逃生惹得他心生惧意,最后再也不敢拒绝亲兵的援护,打算趁乱溜出战局。 于禁跑了,两人胜负已分,同时两军又在山口杀得难解难分,立在望台上观战的曹仁闭眼望天,满脸不甘和痛苦。 他明白大势已去,若是自己执意与刘豹僵持到分出胜负,定会误了主公当下的大事。 想着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与刘豹算账,曹仁于是主动命令手下鸣金收兵,自己还独自骑马来到山口营前,对着望台上的羊衜刘豹两人大声喊话道:“无耻羊衜,生食汉禄,不报国恩,今日对你小施惩戒,以后若是还敢继续执迷不悟,来日定然将你擒去许昌,听候天子发落!” 羊衜闻言脸色铁青,看眼旁边强忍不笑的刘豹,暗骂自己招谁惹谁,只是曹仁这罪名扣得不轻,若是由他坐实,怕是断了以后羊家的宦途。 事关羊家名声,他连忙针锋相对道:“我羊家受封南城,为天子兢兢业业治理一方,反观尔等盗匪,挟持天子,饕餮放横,将来必遭天谴,有何脸面在此大言不惭?” 曹仁哼了一声,虽是对着羊衜喊话,一双眸子却是一直放在他身边的刘豹身上,这番说辞不过是给刘豹递个台阶,懒得跟羊衜多费唇舌。 刘豹见曹仁停了攻势,还主动上前把锅扣到羊衜头上,意思再明显不过,无非澄清他带兵来南城是为了打羊衜而不是杀自己,相较于幼稚的借口,反倒更像是台阶。 然而自己面对曹操心力交瘁,决定摆烂,别忘了当日虽然是被强迫,但毕竟名义上已经投效了袁绍,加上“前妻”宇文云雪这条线,总归是能求条活路。 他知道曹仁妥协撤军,定然是得知了各方军情后不得已而为之,碍于心中的考量,最终决定闭口不言,佯装不在。 看着曹仁离去时那萧瑟荒凉的背影,刘豹咧嘴一笑,打胜仗毕竟是好事,只是自己跟蔡小姐返回河东的路程,却是要北上青州绕道河北,再也不敢从曹操的领地里过。 绮玲眼见大战停歇,已经率先提着长枪回营,头也不回地钻进住处,惹得刘豹忍不住担忧她是否受伤。 绮玲冒死领兵相助,可是自己的大恩人,于是他被羊衜怂恿着,立马决定去关心两句。 然而绮玲完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理都不理刘豹。 晚上在南城饱餐一顿,散出去的探马回报,曹仁已经带着大军北上,沿着黄河撤军。 刘豹和羊衜松了口气,也知道都欠了袁谭人情,于是约定等刘豹接蔡小姐过来,两人同去青州拜谢袁谭。 饱睡一觉,待到天明,直接回兵彭城。 有了这么一番风波,刘豹懒得再呆在徐州,决定见到蔡小姐后立即打道回府。 大军顺着原路下山,刘豹把属性面板当成雷达使用,没有发现当日埋伏在山下的曹纯和夏侯惇,心里安心不少。 只是刘豹受不了绮玲的“冷暴力”,趁着行军空当,再次忍不住搭话道:“姐,小姐,小姐姐,你这甩着脸子给谁看啊?说吧,有什么事,你帮了我大忙,总得回报你才是。” 绮玲淡然一笑,仍是不看刘豹,双目空洞地望着前方,平静道:“我没有冷着脸子,只是有些事情想透了。” 想透了? 刘豹看着绮玲“四大皆空”的模样,关心道:“好生生的一个姑娘,可不许出家。” “呵,你又不打算娶我,为何不让我出嫁?”绮玲淡淡道,“也对,像我这般比男人还要勇武的糙女子,有人要就怪了。” 刘豹皱眉,没想到对方不懂“出家”,听成“出嫁”,无奈道:“其实吧,我想过你的事。” 绮玲闻言挑起眉毛,还是不看刘豹,耳根却是瞬间通红,支支吾吾道,“你这人也是,好端端的,想······想我做什么,我不是在这嘛。” 刘豹感觉跟这丫头说话怎么变得这么费劲,有气无力道:“我的意思是,没人敢娶你,不是因为你不好看,或者说恰恰相反,能给你打个······九十八分吧。其实原因在于你爹······也就是主公大人的名声不太好,又拿什么三刀考验吓唬人,惹得有头有脸的人家对你们家避之不及,草根们又从你爹手里活不过去,所以你大可不必寻死觅活,待到······嗯,待到过了今年,求亲的人怕不是要踏破你家门槛。” 绮玲听着刘豹侃侃而谈,没想到所谓的想自己的事竟然真的是“事”,而不是自己,顿时失落无比,直觉得想掉眼泪,强作坚强道:“好听的话便免了,留着说给蔡姐姐听吧。” 刘豹叹了口气,为了报答绮玲的出手之恩,特意从陈登那里问得一些关于绮玲的事,尤其两人初次见面,便见她投河自尽。 详细了解到她的遭遇后自是十分同情,也知道她在乎自己拒绝婚事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是想要份属于自己的爱情,便是换成张豹王豹都一样。 第八十七章 彭城劫 第221章 彭城劫 下山之后一马平川,待到回去彭城,也就到了刘豹跟绮玲分别的时候。 路上,刘豹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绮玲,“若是哪天······无处可去,便去河东吧。” 河东? 绮玲听见刘豹忽然出言邀请自己去他的领地,眸子里顿时焕发出神采,忍羞看他一眼,樱唇微张,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豹捏着下巴,没看见绮玲这边灿烂的美景,而是继续补充道:“还有高顺,张辽,甚至是那未曾谋面的陈宫,大家一起来,都可以······” 啪! 刺耳的响声打断刘豹,吓了他一跳。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绮玲把手里的枪杆折断,随手扔去了一边。 刘豹顿时惊掉了下巴,要知道长枪枪杆用的不是寻常木头,不仅坚硬还要有韧劲,也不知道绮玲到底是何种天生神力,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枪杆给掰断了。 绮玲见刘豹看来,眯起眸子,淡淡斜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看微不足道的蝼蚁。 刘豹咽了口唾沫,也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个绮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搭话,恰逢一名陈家死士慌慌张张跑来。 他那张麻木的方脸上有着难掩的动容,对着刘豹凝重道:“大人,前头死了好些个人。” “死人?” 刘豹跟绮玲对视一眼,顾不上继续闹别扭,速速让死士引路,两人并肩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前面的荒野,只见无数死去的士兵躺得横七竖八,绮玲细看几眼之后更是花容失色,对着刘豹失声道:“他们是我从彭城带出来的郡国兵!” 绮玲带去泰山的郡国兵,多数在下山之时哗散,却也不乏有人想要跟着绮玲谋前程而留下来,他们此时也发现了不少熟人,惊呼阵阵,坐实了他们的身份。 群情激愤,惹得刘豹顿时生出丝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地上一个个面相惊惧扭曲的郡国兵,脱口而出道:“是他们,虎豹骑!”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在山下埋伏自己的夏侯惇和曹纯,以及他们所率不知人数多少的虎豹骑,只是没想到他们下手如此狠辣,竟会把这些老弱病残居多的郡国兵赶尽杀绝。 绮玲面色黢黑,虽然这些死去的郡国兵在生死存亡之际选择了背弃她,但毕竟是她亲自带出来的,没想到最后会是这般下场。 她忽然想到什么,对刘豹语气阴森地问道:“当日你劝我们山上,说是山下有厉害的人物,那人是谁?” 刘豹看着面色不善的绮玲,叹气道:“曹操手下大将,夏侯惇和曹纯。” “夏侯惇,曹纯······”绮玲反复叨念,最后呼了口长气,让手下挖坑埋人。 待到把所有人葬入新挖的万人坑,她站在坑前信誓旦旦地道:“你们说到底是因我吕绮玲而死,我会好生安顿尔等家小,誓杀那夏侯惇帮你们报仇,还望九泉之下安息。” 绮玲表态,幸存的彭城士卒同样跟着大声立誓,一个个义愤填膺,朝着嚷着替他们报仇。 刘豹听绮玲说得简单,面色凝重全然没有她那般自信。 他连忙广撒探马,害怕夏侯惇曹纯带着虎豹骑还在袭略某地,滞留在徐州地界。 然而回报的探马一个接着一个,虽然没有发现虎豹骑,却是带来更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周遭的村落无一例外,全部被屠戮干净。 屠村,刘豹对这个“两个字”感到陌生,自从他穿越过来以后,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从未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当成敌人。 他迅速带人赶往临近的村落确认状况,闻到弥漫在空气里化不开的血腥味,似乎这些村民刚死不久。 面相凄惨的老人,衣衫不整的妇女,一劈两半的孩童,看着一幕幕惨象,任凭众人见惯了生死,也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个村,两个村,三个村,一直快到彭城,千里无鸡鸣,一个活口都没有找到。 绮玲恨得咬牙切齿,不停大骂“畜生”。 她本就是彭城的都尉,还会在刘豹走后接任成为一名女国相,是整个彭城的首官,此时治下出了这般人间惨剧,让她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去。 临近彭城,探马又带来一条更加糟糕的消息,那就是彭城已经被曹军占领。 绮玲满脸不敢置信,一把揪住探马的襟口,大声质问道,“我们才上山了几天?曹操怎么可能打进彭城!中间可是还隔着沛国的魏续!” 探马是名陈家死士,满脸苦笑,见绮玲睚眦欲裂显得有些癫狂,赶忙看向刘豹求救。 刘豹拧眉沉默,见到手下求救,明白无论情况坏到哪里去,都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上前轻轻拉扯下花枝乱颤的绮玲,让那名死士趁机退了下去。 绮玲毕竟为了帮助自己而擅离职守,若是彭城真的被曹操偷袭得手,那么不比多说,自己难辞其咎。 绮玲不等刘豹劝慰,恨恨甩开他的袖子,随手摸向自己的长枪,却想起刚被自己折断,于是从手下手里夺了一把腰刀,怒气冲冲地走去了前面。 彭城城门紧闭,曹字旌旗招展,黑烟弥漫,火光冲天,鬼哭狼嚎的叫喊此起彼伏。 城墙上面,面色刚毅的朱灵和有着一副山羊胡的卞喜并肩而立,身边围了许多带刀的侍卫,只是朱灵眺望城外,卞喜却是观望城内。 朱灵面色不善,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冷冷道:“我军势如破竹,兵压下邳,彭城已经再无援军,城里只剩下些孤苦百姓,咱们又何必斩尽杀绝?” 卞喜闻言斜睨朱灵一眼,嘁声道:“朱将军深受主公器重,何必拿这般小儿问题问我一个偏将?围而后降者不赦,彭城作为灭吕首战,自然要杀鸡儆猴!反过来说,若非言出必践,如何震慑徐州四方?将军清高不愿污了眼睛,大可随着主公同去下邳,落得个眼不见为净,何苦留在这彭城找罪受?” 朱灵喘了口粗气,却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忽然看见城外有敌军抱团而来,对着卞喜提醒道:“来人了!” 第八十八章 彭城二屠 第222章 彭城二屠 朱灵对着脸上满是意犹未尽的卞喜提醒道,“卞将军,有人来了。” 卞喜闻言转身,看到城外稀稀拉拉的军队,接着定睛一看,好笑道:“也不知哪里来的败军,人数约莫不足千余,有朱将军与我镇守城池,哪个想要求死便来。” 朱灵蹙眉,目光中有丝嫌弃,再次出言提醒卞喜道:“卞将军,你才是驻守彭城的陷陈都尉,而在下不过是惹恼了司空的罪将,自然以你为主。在下想说的是,如今该把城里的士卒召回来守城才是。” 卞喜摆手,山羊胡跟着一颤一颤,毫不犹豫地拒绝道:“说好的洗劫三日,如今才是头一日,兄弟们正在兴头上,何苦因为这点流兵扫兴?咱们单单留在城墙上的守军就不止千余,只要把大门一闭,还能让他们攻进来不成?” 朱灵喘口粗气,斜睨卞喜一眼,见他神情笃定,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被认成流兵的绮玲等人自然没有能力攻城,贴近彭城只是为了方便探查。 探查四方之后,估算出对方守军不多,绮玲便跟刘豹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彭城北面靠着黄河,正是两人当日相遇的地方,依照绮玲的意思,既然对面守军不多,那么可以趁夜渡河摸回彭城。 黄河水流湍急,黑夜渡河自是凶险无比,然而刘豹心系留在彭城中的蔡小姐,加上所见所闻的曹军鸡犬不留狠辣异常,已经方寸大乱。 “夜渡之前,先要佯攻城南。” 刘豹黢黑着脸,此时彻底明白曹仁为何一击不中后果断撤军。 依照他本来的猜想,起码要在南城打上几日,待到洛阳支撑不住才会撤兵。 因此他还特意诓骗羊衜,说守一两日便可,就怕羊衜有惧意会提前投降。 然而没想到曹操是项庄舞剑,围杀自己同时发兵急袭徐州,准备一举攻灭吕布,想来不愿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上跟自己全面开战。 只是曹军进军神速,数日之内毫无征兆的地攻克彭城,大军继续东进威压吕布所在的下邳,而守在最前线的沛国和鲁国杳无音讯,仿佛成了摆设一样。 若说沛国的魏续早有降曹的兆头,但是接替张辽镇守鲁国的高顺,没理由任凭曹军推进的如此顺利。 派往鲁国和下邳的探马明日才能回来,如今多想无益,刘豹只关心还在彭城里的蔡小姐。 “袁谭,袁术,臧霸,甚至是曹操的部下,不计任何代价,只要他们发兵救援,本王什么都答应!” 刘豹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听着时不时从城里传出的惨叫声,脸色又青又白,对于城里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难想象,毕竟沿途的村落都是那般地狱。 哪怕在现代,他听说过曹操屠彭城,为此还有些基于立场上的争议。 如今来到彭城以后,发现曹操已然屠杀过彭城,居住在彭城里的百姓都是从徐州四方迁移而来。 但是他万万没想,曹操竟然再次挥起屠刀,竟然屠彭城两次。 而且曹操军力也不似历史流传的那般弱小,起兵动辄数万,也不知道是时间线不同,还是这就是事实。 即便他现在与如日中天的袁绍打官渡之战,赢了完全算不上“以弱胜强”。 军令安排完毕,如今只剩两人,绮玲见刘豹忧心忡忡,她心里又能好过到哪里? 要知道曹操大军马不停蹄,正在攻杀她父亲的路上。 但她仍是强做镇静,出言安慰刘豹道:“你且教过我,从坏处着眼,向好处使劲,事已至此,千万莫要自乱阵脚,不要忘了,如今只有你才能……救他们。” 刘豹此时脑海里全是蔡小姐,不知是气还是怕,浑身颤抖的厉害,只能紧咬捂在嘴上的手背,挤出阴森森的声音道:“若是琰儿有事,我会杀了曹操,一定会杀了他,还要杀光他的儿女,杀光他的……” “你冷静些,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绮玲听刘豹胡言乱语,仿佛变了个人一样,连忙呵斥住他,好声道,“你懂得多,咱们今夜入城,细节还需多多打磨,越早找到蔡姐姐,她便越安全。” 刘豹闻言不答,深深看了绮玲一眼,然后迅速跑去了河边。 夜幕降临,哀嚎一天的彭城跟着进入死寂。 卞喜坐在郡府衙门,单腿架在案上,任凭两名年轻的少女捏捏捶捶,发出阵阵舒畅的呻吟。 他随手揩两把油,看着泫然欲泣的小美女,黑起脸子吓唬道:“要是伺候不好本大爷,你就会跟你爹娘一样,头和身子分开来摆着,知道吗!” 少女听卞喜提及死去的爹娘,烛火映照下的双眸通红,使劲摇摇头,又点点头,捂嘴不敢哭出声音。 卞喜十分满意少女的表现,糙手找向相思菩提,轻拢慢捻,心想屠城这般美差鲜有,没想到竟会落在自己头上。 想着房间里已经摆满的财物,他本人不仅收获颇丰,而且掌控生杀大权,自感宛如神明一样。 忽然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走入堂内,看见姿态不雅的卞喜后皱眉,正是朱灵。 然后又有一道身影跟在朱灵身后走入,竟然是绮玲的长史陈应。 陈应面色麻木,上前一步立在卞喜身前,声音沙哑地质问道:“我们有过约定,为何还要屠城!” 卞喜收腿起身,给两名少女递了个下作的眼神,然后摆正脸色走向陈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也是会读书写字的聪明人,这屠城与否,能是我一个小小的都尉做主?况且司空保你们陈家富贵依旧,莫要胳膊肘往外拐。” 陈应双目通红,双拳紧攥,可惜没有与五大三粗的卞喜搏命的勇气,只能恨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好自为之!” 他说罢甩袖离去。 卞喜看着陈应的背影啐了一口浓痰,对着立在一旁的朱灵不屑道:“这帮世家贼种,嘴上好话说尽,背地坏事做绝,若非这小子敞开城门……” “在下是来提醒将军,要防着外面那股人马夜袭。”朱灵打断卞喜。 卞喜话说一半噎住,有些不悦地横了朱灵一眼,没好气道:“早就安排了下去了,孰重孰轻,卞某还能分清!” 朱灵一刻不愿多呆,瞥见两名战战兢兢的少女,长叹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卞喜见没了外人,打了个哈欠,也不客气,一手牵着一个花容失色的少女,准备回去自己的临时住处享受千金春宵。 然而一名士卒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着卞喜哀呼道:“将军!敌人打进来了!” 卞喜闻言大惊,随手把少女扔去一边,不敢置信道:“打进来了?” 他旋即一想,一拍大腿道:“坏了,怕是从北边渡的河,这帮不要命的!快,着令全军往城北清剿敌军!” 就在卞喜命令的当口,刘豹等人已经陆续在城北汇合。 赶来的人马不足六成,其余有人被河水冲远,正在赶来的路上,也有人已经沉入了河里。 第八十九章 斩杀卞喜 第223章 斩杀卞喜 借着黑夜掩护,人马直奔郡府衙门,沿途小战几场,抓了舌头。 从舌头那里拷问得知,城里只有一部人马,人数三千上下,守将名为卞喜。 只是曹操此次为了攻灭吕布倾力而动,大军不知几万,清晨方才带兵攻克彭城,并未走远,不排除回兵救援的可能。 黑影里,刘豹紧跟着绮玲,眼看她要直奔自己和蔡小姐的住处,小声叫住她道:“先去衙门。” 绮玲脚上动作一顿,借着月光勉强看清对方脸面,确认道:“你是要袭杀卞喜?只是他不见得在衙门,与其费那功夫,不妨救出姐姐后快些出城。” 刘豹喘了口粗气,“敌众我寡,便是救了蔡琰,出城也是麻烦,趁着黑灯瞎火,把敌军主将杀了,咱们才可能安然离去。” 月光下的绮玲见刘豹恢复了冷静,面色柔和少许,也不多话,直接沿着无比熟悉的道路,带人杀向郡府衙门。 卞喜此时确实不在郡府衙门,而是在郡府衙门附近的一处府宅巫山云雨。 他撇开横陈的玉臂,喝住猫儿般地啼鸣,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然后穿好衣裳,套上铠甲,提起腰刀走到床前,犹豫片刻,还是两刀刺了下去。 曹操治军严明,此番劳师远征,军营自然是不允许带女人,能够接到屠戮彭城这座大城的美差,快活快活也就罢了,想要把人带回许昌,那是绝无可能。 毕竟曹操的命令是鸡犬不留,他也不敢带活人出城。 亲兵慌慌张张地跑进卞喜住处,嘴里不停喊着:“将军,将军!敌人打进来了!” 卞喜皱眉,不满道:“大半夜的瞎嚷嚷什么!” 他说着走出门外,借着屋内的火光映照,招呼年轻的亲兵过来,问道:“多少人马?是不是早上城外的那帮流兵?” 亲兵点头,激动道:“想来就是那群人,只是人马多少看不出来,已经打杀了不少弟兄!还请将军速速找朱灵将军合兵一处,免得生出祸端。” “找朱灵?”卞喜撇嘴,不屑道,“他会来找某的,再者说了,就凭那点人翻不起什么风浪,着令各部向严守防区,莫要自乱阵脚,本将军亲带五百精兵坐镇郡府衙门,看他们哪个有狗胆找来!” 说罢卞喜摆手挥退亲兵想要回屋,旋即想到床上那对香消玉殒的小美女,顿感晦气,接着转身打算直奔郡府衙门,只见亲兵仍是站在门口。 “怎么······” 卞喜话说一半,敏锐地往屋内翻了个驴打滚,堪堪闪过要命的一刀,惊惧万分,“你疯了!来人!来人!” 然而亲兵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挺刀追入屋内,瞬间又是两刀下去,可惜砍在铁甲上迸发出火光,却也未能伤到卞喜分毫。 卞喜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只感身上一沉,却是未曾有伤痛传来,顿时记起自己方才着了甲,稳定心神,挺刀与对方战在一起。 叮叮当当声响不断,两道人影在火光中跃动。 卞喜从被偷袭的惊慌中镇定下来,从以守代攻,转为攻多守少,稳稳占据了上风。 他脸色露出得色,从容架开对方轻飘无力的一刀,编排道:“无能小鼠,现在逃命还来得及,待我亲兵入门,怕是要把你剁成肉泥。” 装作亲兵的刺客身子打着轻摆,气喘吁吁道:“与……与你拼了!” 他言罢再次举刀砍向卞喜。 卞喜见哼了一声“不自量力”,想要一如既往的连架带挑。 谁知对方刀路骤变,只觉寒气一闪而逝,他下意识捂住火辣的喉咙,却是发不出丁点声响,接着扭曲着面容,软倒在了地上。 亲兵不是旁人,正是刘豹。 他上前踢了卞喜一脚,暗道要不是有伤在身,面对这种货色,何需耍这种示弱以敌的伎俩。 震掉刀上献血,忽然听到一丝轻微的响动,寻着声音找去,发现了床上的异样。 床上是两个名衣衫不整的少女,一名少女已经没了动静,另一名则是面容扭曲,嘴角冒血,目光似是哀求似是怨恨,努力抬头看眼凑来的刘豹,张嘴发不出一言,小臂轻抬少许,最后落了下去。 刘豹上前,扇下鼻间的刺鼻味道,俯身探查见两女生机已断,下意识想到可能在哪里受苦的蔡小姐。 他快速回身,恨恨刺了卞喜两刀后出门。 门外的绮玲也已经控制住了局面,而且身遭还站着一名文弱少年,正是陈应。 陈应沙哑着嗓音道:“我知道张神医和蔡小姐在哪里。” 天近黎明,接着由陈应领路,众人踩着崎岖不平,七曲八拐,来到城北一处宅邸地窖。 里面挤得满满当当,刘豹忍不住唤了几声“蔡琰”,便见熟悉的身影挤出,朝着自己扑了上来。 刘豹抱着熟悉的人儿,眼眶泛红,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吓得蔡小姐赶忙拦住。 不敢逗留,他打算顺着来时路,搭乘所剩不多的轻舟跨河出城。 刚出府邸来到街上,恰逢旭日东升,破晓已经至。 众人看清街道的样子,顿时呆在了原地。 街道上,无论男女老幼,死去的百姓如同垃圾一般东倒西歪,把整个道路铺满。 浓厚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断肢残臂交互成景,宛如人间地狱。 张仲景腰背佝偻,不知是否在地窖蜷缩太久的缘故,看着眼前惨相目光呆滞,眼角挂泪,表情麻木似笑非笑,茫然道:“医者救一人难如登天,兵者杀一城轻若鸿毛,老夫自诩能治天下人,可这天下,谁来治啊。” 刘豹穿着粗气,耳闻与身临其境截然不同,空气中的气味他早在不知不觉中习惯,此时蓦然发现,昨夜赶来的时候怕是踩了一路。 他听到张仲景的感慨,看眼泪流满面的众人,此情此景无不动容。 陈应脸色更是惨白到了极点,颤声提醒道:“城外三十里有曹军大营,要逃命需趁早。” 刘豹抱紧泣不成声的蔡小姐,望着不远处一名摔烂的婴孩,面色变幻,似是回答张仲景道,“刘豹不才,愿治天下!” 第九十章 猛将袭来 第224章 猛将袭来 陆续渡河,城里的曹军并未追击,好奇之余,也让众人松了口气。 黄河北岸,眼见最后一船士兵从远处跑来,刘豹对着一言不发的绮玲安慰道:“便是你现在回去下邳,于大局无补,当务之急,应当前往西北边的鲁国,想方设法帮高顺的陷阵营解脱出来才是” 他嘴上这般说辞,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依照历史来看,曹操打到下邳,也就意味着吕布末日,即将发生白门楼惨案。 只是变数在于自己没算到曹操进军如此神速,几日之间便越过沛国攻克彭城,再次陷蔡小姐于险地。 于公于私,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绮玲这个豪爽的北地姑娘回去下邳受苦,即便按照历史曹操不会害了她的性命,但是亲眼见证自己父亲被杀,本身就是极其残忍的一件事情。 再者说凭借绮玲一身武艺,无论嫁人成亲,还是当官当将军,到河东之后自己都能照顾于她,也算报答他们父女对自己的恩情。 绮玲强颜欢笑,呆呆看着刘豹与蔡小姐两手紧握,俏脸似苦还笑。 她心里酸涩无比,沛国的表叔魏续怕是一箭未发直接放曹军过境,既在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或者说整个徐州上下,像魏续这种首鼠两端的人数不胜数,但魏续毕竟是父亲的表亲,是自家人,偌大的徐州,已经找不出比他更亲近的人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既然魏续这位吕布表亲都已反叛,那么曹操兵发下邳,父亲俨然大势将去,鲁国的高顺与父亲非亲非故,是否也已经投靠曹操令谋前程,她心里并不确定。 若是高顺未叛,那为什么他会让曹操轻易攻克彭城而不回援? 丢了彭城,鲁国便孤悬于外,根本没有继续固守的价值。 刘豹见绮玲忧心忡忡,给蔡小姐递了个眼色。 蔡小姐心神领会,凑近绮玲拉起小手,不停暖言安慰。 大军向着西北方向快速向跋涉,过晌便能抵达鲁国。 然而刘豹去鲁国的真实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救援高顺,而是打算顺着鲁国继续北上进入魏郡,也就是袁绍的领地。 按照自己写信的请求,只要袁谭不拒绝,此刻应该已经派人在路上接应。 至于到了魏郡,袁绍又会如何地漫天要价,他此时已经下定事关河东未来的决心,打开心结之下,反而用不上计较。 陈应一直跟在刘豹身边,几次欲言又止。 两人是病秧子和书呆子,倒也拉不开腿脚。 救到蔡小姐,刘豹心绪安定下来,重新开始冷静思考局面,透过眼中余光早早发现了陈应的异样。 他心里盘算片刻,于是有意放慢些脚步,与慌乱的陈应并肩,瞟眼远处带着蔡小姐殿后的绮玲,对着陈应小声说道:“谢谢。” 陈应脸色一僵,知道刘豹说得是蔡小姐之事,苦笑道:“陈应哪有能力救得蔡小姐,是朱灵将军。在下见他正人君子,便把张神医在彭城的事情说与他听,他不愿济世悬壶蒙难,亲自带人驻扎城北,驱离洗劫行凶的曹匪,所以小姐他们才能逃过一劫。” “朱灵。”刘豹反复叨念两字,暗暗记下了这个人情。 陈应趁着刘豹问话,一咬牙,脸色痛苦地坦白道:“是······是我命人开的城门。” “我知道。”刘豹淡淡回了一句,相较于内里的惨象,彭城城墙城门完好无损,自然是直接投降了曹操,而自己跟绮玲不在,能做这个主的,只有长史陈应。 陈应没想到刘豹了然于心,闻言噎住,挣扎半天,带着哭腔道:“我该死,但我怕死。” 刘豹皱眉,停下脚步冷了眼陈应,沉声道:“你以为杀你很难?” 陈应一呆,不知道刘豹何意。 刘豹哼了一声,“彭城满城含冤,你开城之举责无旁贷!但······我支走绮玲在先,对于满城冤魂,也是脱不了干系。” 说罢他看眼陈应,悠悠叹了口气,苦笑道:“不瞒你说,我也该死,也怕死,但不想死。所以,咱俩一起,赎罪吧。” “赎罪?如何赎?”陈应茫然。 “逝者已去,但生者还在,既然无法弥补逝者,那就为了生者,终结掉这个乱世吧。” “终结乱世?”陈应不敢置信,“大王是胡人,在下是废人,如何能够平定这泱泱华夏的乱世?” 刘豹瞟见蔡小姐搀着绮玲走近,不敢继续深谈,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就从剿灭曹操,替彭城百姓报仇雪恨开始。” 陈应大惊,“大王是想,是想······” 刘豹拍下他的肩膀,打断道:“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无论如何,我是胡人,或者说,现在是胡人。” 言罢,恰巧一脸疑惑的蔡小姐走近,刘豹不再跟陈应言语,撇下他朝着蔡小姐走去。 终于赶到鲁国地界,一队人马已然等在前面,黑色旌旗招展,白色的“高”字印在上面。 绮玲快步上前,看清领头之人正是高顺,满脸不敢置信,整个人仿佛崩溃了一般,反复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刘豹也是大失所望,没想到高顺竟然真的袖手旁观,印象中他是陪着吕布赴死的忠义之士,此时竟然任凭彭城被屠戮,眼睁睁看着吕布陷入险境而无动于衷,属实让人齿寒。 他见绮玲六神无主,只能独自迎上前,对着单骑过来的高顺阴阳怪气道:“高将军不在下邳,不在彭城,在这边界之地,倒是好生快活。” 高顺翻身下马,面容憔悴,只是对着刘豹点了下头,似是无意与他纠缠,然后快速跑去绮玲跟前,跪地抱拳道:“小姐安然无恙,甚好,甚好!” “为何不救彭城!”见高顺还认自己这个小姐,绮玲顿时泪珠断线,质问的语气高了几分。 高顺面色痛苦,“鲁国兵不满万,对于曹操大军来说无异于螳臂当车,末将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只能,只能遵从了主公命令。” 他说罢从怀中掏出竹简,朝着绮玲递了过去。 “父亲的······命令?”绮玲抹下眼泪,接过竹简摊开,看着里面歪歪扭扭的大字,破涕一笑,只是看着看着,泪珠子再次汹涌而落,若不是蔡小姐搀扶,怕是直接摔倒在地上。 她看完之后,把竹简递给旁边的刘豹。 刘豹见绮玲把竹简朝着自己递来,顿时一愣,不明白吕布的书信为什么要给自己看。 然而在旁的高顺出言催促,“主公有求于左贤王,还望大王感念昔日授刀恩义,能够成全。” 左贤王? 这三个大字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就是吕布知道自己的身份。 刘豹强压心中翻滚的波涛,颤颤巍巍地从绮玲手里把竹简接了过来。 就在此时,嘶鸣声遥遥传来,接着是不断的马蹄声。 众人定睛一看,俨然有大军飞扬着尘土而来。 陈应见状大惊,高呼道:“快走!定是彭城东边驻扎的万人敌关羽得知彭城变故,领兵前来追杀我等!” 第九十一章 陷阵对虎豹 第225章 陷阵对虎豹 关二爷? 刘豹手里抱着竹简,还没来得及观看,便被陈应的喊叫声吸引去了注意力。 关羽的厉害,高顺自然是知道的,他对着刘豹点了下头,平静道:“我家小姐就拜托你了。” 刘豹听高顺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丝决绝,毕竟是跟关羽为敌,没有把握也不难理解。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关羽其实是自己新认的二叔,是一家人。 不过关羽跟着义父刘备如今寄人篱下,不排除身旁有曹军监军的可能,没法直接放水。 但是只要让他发现自己,起码不会下死手,最多打个败仗,不至于丢了性命。 刘豹打定主意,面色轻松少许,然后摊开竹简快速扫上两眼,接着表情彻底僵在脸上,满脸不可思议,同时快速看向蔡小姐。 蔡小姐做贼心虚,耳根发红,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绮玲聊天,不敢看刘豹。 刘豹哪里还不明白,忿忿把竹简塞到她手里,对着脸色通红的蔡小姐气道:“回家再收拾你,定要你哭着喊着求饶。” 他说罢不顾高顺阻拦,要了匹马骑上,坚持跟高顺同去迎战曹军,反而让蠢蠢欲动的绮玲留下保护蔡小姐和张神医等人。 刘豹跟着高顺上前,打开属性面板远远看了眼,心里顿时一惊,没想到除了关羽以外,竟然还有曹纯。 曹纯在,那么他的虎豹骑自然也在。 关羽跟曹纯并驾齐驱,脸上闷闷不乐,那双本就细小的丹凤眼此时煞气十足。 曹纯瞥见关羽依旧甩着脸子,知道他对屠城一事心有芥蒂,安抚道:“打仗便是这般残酷,不屠彭城,后面诸县又怎会望风而降?他们不痛快投降,主公哪能如此顺利地推进到下邳?真要一路打下去,其中要死的人无论敌我,怕是还要多上几倍不止。” 关羽拧眉,转头深看曹纯一眼,面带鄙夷地冷哼一声,显然不接受他的这般说辞。 曹纯见关羽如此不给脸面,心中火气直冒,若非主公曹操器重刘关张三兄弟,他作为曹氏宗亲,曹仁的胞弟,断不会如此折身下辱地讨好于他。 两人带着对彼此的怨气追了半晌,终于在鲁国边界发现了目标,曹纯大喜过望,脱口而出一声“有了”。 关羽收住马缰,一眼瞧见“高”字大旗,吕布帐下姓高的大将只有一个,那就是鲁国高顺。 他跟随刘备与高顺及其麾下的陷阵营战过数场,算是知根知底,于是对着旁边的曹纯提醒道:“对方可是吕布麾下最精锐的陷阵营,此时不在下邳抵御主公大军,却在此地特意候着咱们,其中怕是有诈,还望小心行事。” 曹纯见关羽主动搭腔,按捺下心里的不悦,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不以为意道:“无妨,也不瞒关将军,自从我哥在潼关大败于刘豹的铁屠耆,便力谏主公学那蛮王,打造出了这支虎豹精骑。大宛马、牛角弓、铁杆槊、百炼甲,势如猛虎,迅如云豹,马上之人俱是万里挑一的军中好手,管他陷阵还是陷泥巴,今天遇到我们,都得埋在这里!” 关羽听曹纯提到刘豹,细眼慢慢瞪大,因为前方跟在高顺身侧的骑士,不是刘豹又是哪个? 依照刘备和刘豹的意思,两人的关系并不打算对外公开,但关羽毕竟不是外人。 他此时见刘豹出现在这里,细细一想,便猜到了个大概。 他见刘豹一直看着自己,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心中盘算片刻,对着神色笃定的曹纯恭维道:“甚好,既然曹将军如此胸有成竹,那么关某愿在后方压阵,可以好好见识下这支虎豹骑的雄威。” 曹纯听到关羽的话后一愣,“观战”两字说得好听,不过是袖手旁观罢了,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打算。 他嘴上说的凶,心里却是门清,虎豹骑是新军,虽然装备精良,但是缺少磨合,之所以不惧眼前久经沙场的陷阵营,底气主要还是来自身于旁这位被主公夸赞有“霸王之勇”的长髯大汉。 现在忽然听关羽说他不愿意出手,曹纯又豪言壮语已出拉不下脸子求他,只能一咬后槽牙,打肿脸充胖子道:“然,那曹某献丑,带着手下儿郎给关将军漏上两手!” 关羽捋下长髯,点头认下。 曹纯深看关羽一眼,然后猛甩马缰,高呼一声“迎敌”,率先朝着高顺的陷阵营冲了过去。 高顺远远观察着曹军,估计对方人数与自己相差不大,约莫五百人上下,不知是先头部队,还是曹操的精锐骑兵。 只是待到两军再靠近些,能够清晰看见对方黑森森的铁甲,这下高顺不用想也知道,答案是后者,他们定是曹军精骑。 他赫然发现敌骑中却如陈应所说,老熟人关羽在,心里跟着一紧,知道不可能全身而退。 然而柳暗花明,高顺忽然发现关羽带着几骑,竟是特意落在了后面,一切正如刘豹所说,忍不住转头看了刘豹一眼。 刘豹对着高顺淡然一笑,心里却是思考地多了起来。 他其实心里没谱,只是比较委婉地告诉高顺,关羽会手下留情,此时见关羽直接置身事外,忍不住担忧起他的处境,怕给他添麻烦。 眼见敌军没了关羽,高顺信心倍增,对着身后只剩不足五百人的陷阵营士兵高声承诺道:“这是咱们在徐州的最后一战!打完之后回家,真正的家,并州的家,所以弟兄们,别死了!” 陷阵营士兵南下近十载,新丁变老兵,此时忽然听高顺说要回并州,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窃窃私语片刻,人人互相观望不敢置信。 只是他们想到高顺为人,想到他在军务上不苟言笑,在军令上从未模棱两可,想来想去觉得这不是假话,顿时面露狂喜,齐呼“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振聋发聩,高顺透过声音,对着旁边的刘豹大声道:“左贤王已经做得足够多,剩下的,就交给我们陷阵营了,正好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汉人,瞧瞧我们北地的骑术!” 刘豹有自知之明,接下来的马战,自己帮不上忙还可能成为累赘,况且吕布信里的内容过于震撼,他需要时间来整理信息。 于是他也不客气,对高顺说了声“祝凯旋”,回马找去了蔡小姐。 第九十二章 援军参战 第226章 援军参战 慢步,快步,疾驰。 不同于骑兵冲击步阵需要在接敌之前放缓速度,两支骑兵之间的对决,就是惊涛骇浪般地对撞。 轰! 冲阵,接敌者滞留,未接敌者穿去远处,接着调整队列再次回冲,循环往复几次,便有越来越多的骑士混战在一起,甚至从马上战到地上,全力挥砍之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名不幸坠马的陷阵营士兵挣扎着起身,吐了大口鲜血,正准备与面前同样遭遇的虎豹骑士搏命,忽然一匹骏马夹风驶过,瞬间将他撞到几十步开外,接着他在地上滚了无数圈,带起滚滚尘埃。 他的整个胸腔已然塌陷,努力想要再次撑着起身,却是无能为力,慢慢软倒下去。 有名落马的虎豹骑士目眦欲裂,脸上鼻涕眼泪横流,慌乱躲避着身遭一匹又一匹疾驰而过的骏马,整个人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可怜又无助。 曹纯策马缩在后头,凝视战局,面色沉凝,想虎豹骑成军以来,凭借身上配备的顶尖装备虐杀四方,哪里遇到过这般硬骨头,竟是能跟自己打得势均力敌,或者说隐约占了上风也不为过。 高顺则是不同于曹纯,一马当先冲在前头,不停对着远处的曹纯大声邀战,奈何曹纯听而不见。 太阳慢慢从中央滑落,把天空抹得血红,依旧搏杀在凉凉春风里不足千余骑兵,硬生生打出了千军万马的阵仗。 高顺已经浑身浴血,不知道挑落的多少敌人,此时终于逼近曹纯,看清他那慌乱的脸面。 曹纯握住马缰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忍不住回看一眼还在远处观望的关羽,心中顿起一抹怨毒,不停衡量自己是否能跟高顺交手。 他自命身手不俗,但是相较于兄长曹仁这般一流强者,却也知道武艺除了勤学苦练,更是要天赋悟性。 眼见高顺越战越勇,毫无力竭的征兆,而且挺槊越杀越近,前方的亲卫又一个接一个地惨死落马,曹纯最终打定主意,再也不敢顾及脸面,对着后面疾呼求救道:“关将军助我!” 关羽脸上古井不波,淡然捋着长须,心中其实焦躁万分。 要知道曹仁曹纯两人俱是曹操近亲,更是散尽家财帮助曹操起兵,所以在整个曹营风光无二,身份尊崇务必。 如今曹纯向自己求救,要是让他死在自己面前,难免曹操迁怒于自己三兄弟。 他暗暗叹了口气,单手舞弄两下铁槊,气沉丹田大喝一声“休伤曹将军,关某来也”,策马朝着曹纯的方向援护过去。 高顺闻声一震,既听到那句“关某来也”,也听到所谓的“休伤曹将军”。 他顿时明白关羽话中的意思,旋即猛夹马腹,用长槊快速扫落眼前最后两名虎豹骑亲卫,与曹纯之间再无阻隔,势如霹雳的一记猛刺递上。 嗖! 长槊带着破空声,紧贴着曹纯右肩擦过,吓得他肝胆俱颤,直感自己命悬一线,挥动马缰的动作更快。 高顺驾马紧追曹纯,几次强忍把他一槊刺死的冲动,灵机一动,于是勒马振臂,大声高呼“敌将已逃”。 “敌将已逃”的声音划破天际,笼罩厮杀中的战场,苦苦支撑的虎豹骑顺着声音果然瞥见狼狈逃窜的主将曹纯,顿时如释重负。 要知道主将临阵脱逃,那么他们跟着溃逃自然是情理之中,不会担什么重罪,于是无需多言,纷纷转马想要脱离战场,追向曹纯。 曹纯马不停蹄靠近关羽,终于松了口气,只是回看战场,发现虎豹骑已然溃逃,被陷阵营追杀一路,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暂避其锋”竟然被手下理解成了临阵脱逃,知道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心底直冒苦水。 高顺自然不愿与关羽交战,眼见手下陷阵营把对方追杀得丢盔弃甲,感觉时候差不多,于是大喊了声“收”! 夕阳西下,大战停歇,无主的骏马在旷野上四散驰骋,无数战死的士卒寂静横陈,在广阔的大地上谱出一曲微不足道的悲歌。 刘豹见陷阵营胜战,心情跟着轻松了下来,因为这支陷阵营,或者说陷阵营的将领高顺,已经被吕布托付给了自己。 就在自己重伤昏迷的几月,蔡小姐“牝鸡司晨”,说服陈登的垂垂老父陈珪牵线搭桥,已然提前替自己拜会了吕布。 而这一切,绮玲明显是知道的,本想一直瞒着自己,只是千算万算,跟自己一样没算到曹操攻势如此迅猛,魏续如此废拉不堪,竟是几日就攻到了徐州腹地下邳。 生死存亡之际,吕布急于托付后事,自是顾不上替蔡小姐圆转隐瞒,竟然在信中直言“与蔡阏氏相谈甚欢”。 要不是真实的吕布其实是个半百老者,而非电视里演得那般英武神勇,刘豹甚至会怀疑自己被“绿”,看向蔡小姐的眼神不善。 蔡小姐见刘豹脸色不好,自然知道他生气自己对他隐瞒,对着绮玲委委屈屈道:“姐姐在徐州举目无亲,夫君又受了重伤,天天提心吊胆怕他被奸人所害,才不得已求左将军保全。奈何有些男人小肚鸡肠,以为是抢了他的风头,因此迁怒于我,妹妹你说,姐姐冤是不冤。” 刘豹听蔡小姐指桑骂槐,咧下嘴角,与面色尴尬的绮玲碰了个眼神,隐约觉得哪里说不过去。 想当日自己当面拒婚,而吕布竟然不加刁难,反而信心十足的放自己跟绮玲回去彭城,其中异样早有察觉,到现在彻底了然。 只是不等刘豹继续对两女深问,震颤大地的隆隆马蹄声再次传来,旌旗遮天蔽日,俨然又是一股敌军迎向了关羽曹纯。 败兵的曹纯一言不发,对置身事外的关羽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要知道虎豹骑每一骑价值千金,此番折损过半还吃了败仗,必然会让曹操失望,因此获罪也说不定。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怕,甚至忍不住想着如何把责任归咎到关羽身上,最起码也得让他与自己共同承担败军之责才行,否则自己跟曹仁两兄弟连番受挫,说不得会损失军中威望,让堂兄曹操更加依仗外将。 然而就在他忧心忡忡的时候,发现远方有大部队赶来,举手遮目,借着昏黄的光色勉强瞧见对方牙旗,上面写着“夏侯”两字。 “是元让!是元让的轻骑!甚好,甚好!” 他对着夏侯惇奔来的轻骑部队大喜过望,快速回身看眼还未走远的高顺和陷阵营,知道这是个将功赎罪的大好机会。 夏侯惇所率轻骑虽然比不上虎豹骑的装备精良,但胜在久经战阵,是随他从兖州一路厮杀出来的精锐,是他得以镇守一方的定海神针。 第九十三章 张合救援 第227章 张合救援 夏侯惇带着亲兵赶到曹纯阵前,先与曹纯旁边的关羽碰了个眼神,然后打量两眼曹纯,见他此时满脸狼狈,头盔戴歪,皱眉问道:“打了败仗?” 曹纯闻言满脸尴尬,连忙转移开话题,对着夏侯惇急道:“元让,速速带兵追杀,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夏侯惇喘口粗气,再次深看关羽一眼,接着猛挥马缰,直接带着自己的轻骑部队往前追赶曹纯所说的敌人。 曹纯本就急于将功补过,自然不敢居于人后,大声招呼麾下的虎豹骑残部两声,快速跟去了夏侯惇后面。 轰隆隆,轰隆隆。 刘豹看着后方飞扬的尘土,知道又有追兵赶来。 凭借当下的这点人马,打肯定打不过,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那就只能招呼众人上马逃命。 可是人多马少,只能两两同骑,高顺更是直接把自己的马让给绮玲,而绮玲又让给了刘豹。 刘豹顾不上客气来客气去,拽住想逃去找绮玲的蔡小姐,把她举上马背,然后自己跟着翻身上马,揽住她的细腰。 骏马奔驰,伴着扑鼻香风,他沉着脸子一言不发,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知道自己这边多人同骑,被敌人追上是早晚的事。 无论彭城兵,陈家死士,还是陷阵营,他不愿抛弃这些跟自己厮杀一路的战友而独自逃命,他们还有最后的机会。 追在刘豹后头的曹纯远远看见刘豹等人的举动,瞬间明白想法,也对于这般妇人之举嗤之以鼻。 眼看距离越追越近,面色因狂喜变得狰狞,嘴中不停叨念着“再快些”,目光无比炽热。 关羽紧随曹纯身后,面色凝重,既知道夏侯惇不好糊弄,已然瞅出了异样,又在心中不停做着最坏的打算,想着若是刘豹被俘,自己该如何动手救他。 夏侯惇一声炸喝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冷酷而坚定的话语传出,“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刘豹听清后方夏侯惇的声音,竟然上来就下死手,要把自己这帮人杀光,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怨气,总觉得无论曹操还是他的手下,与自己脑海中那有些美好的印象相去甚远。 绮玲策马跟在刘豹身边,心里五味杂陈,只是因为一直忙于战斗,没有找到机会与他说些什么。 由于吕布的书信,无论刘豹还是高顺,言谈举止间似乎并没有回兵下邳的打算。 但那可是她的父亲,如今身临险境,怎么可能他不让救,自己就真的不去救? 绮玲弓身回望一眼,看着大军袭来的方向,心中打定主意,策马快速贴近刘豹,大声喊道:“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声音混在呼啸而过的风中,全神贯注骑马狂奔的刘豹并未听清,随口问了句,“什么?” 然而绮玲凄婉一笑,看着小鸟依人的蔡姐姐,又满是眷恋地看眼身姿挺拔的刘豹,接着猛扯马缰,瞬间脱离队伍,单骑向着西边飞驰而去。 刘豹没得到回话,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绮玲远去,顿时大惊失色。 吕布在书信中除了把张辽高顺一众北地武将托付给自己,还有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绮玲。 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吕布本就对自己有授刀之恩,此时又送给自己如此大礼,自己怎么能眼看他的女儿以身犯险? 夏侯惇自然也看见了离群而出的绮玲,当机立断命令分出一队人马,单独追杀绮玲。 他嘴角挂着冷笑,无论刘豹所在的陷阵营,还是独自离去的绮玲,注定无法逃脱自己的天罗地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声势更大的马蹄声传来,举目远望,就在地平线上,又涌出数不胜数的骑兵。 “驾!驾!” 呼号与嘶鸣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刘豹打开属性面板看上一眼,顿时松了口气,领军的将军是老熟人,张合。 高顺带着疑惑看向刘豹,见对方点头,忽然发现不见小姐的踪影,接着看到已经独自骑远的身影,双目瞪大,立即调转马头,一刻也不敢等,朝着绮玲追了上去。 主公吕布千叮万嘱把绮玲托付给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绮玲回去下邳送死。 刘豹身困力乏,发现追兵已经停下脚步,连忙对着前方的张合招手,“张将军,快快!” 张合冷着脸子,上次与刘豹在邺城分别之后,刘豹转手就杀了他手下将军陶升,得知此次前来接应的是他这个蛮子,顿时想要跟他讨个说法,捎带给他点苦头吃。 刘豹哪里有心情看张合脸色,指着高顺绮玲的方向吼道:“速速派人把他们追回来!” 张合斜眼刘豹,心想自己还没找他麻烦,他倒是跟自己吆五喝六起来,自己的任务只是接应他这个蛮子,可不是听他使唤。 刘豹见张合无动于衷,大急道:“那是大将军的贵客,要是让他们跑了,死罪,死罪啊!” 张合听刘豹提到大将军袁绍,顿时打了个机灵,再也顾不上摆架子,连忙吆喝左右,快马追在了高顺身后。 然而刘豹还不放心,对着张合道:“稳妥起见,也要劳烦张将军出手,路上凶险无比,还有曹军伏兵,万不可让他们出了半分差池。” 他说完见张合面色不悦,连忙补了句“都是为了大将军”。 张合眼见刘豹动不动拿袁绍压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心思沉稳细腻,宁可信其有,虽是不情不愿,但还是大声驾着马,带着亲兵追去了后面。 有了张合出手,加上高顺,倒不至于让绮玲这匹烈马硬生生逃去下邳蒙难。 刘豹松口气之余,又见熟人等在前面,正是袁谭手下颍川谋士郭图。 郭图见刘豹看来,抱拳上前礼道:“大王安康,长公子托图向大王问好。” 此番长公子袁谭算是救自己于水火,却是欠下天大的人情,所以刘豹也不摆架子,恭敬地跟郭图对礼,诚心实意道:“这份恩情本王记下,不日便还!” 郭图听刘豹承情,尖瘦的脸上绽开笑容,两眼眯成条缝,对着刘豹暧昧道:“长公子倒是说,都是自家兄弟,举手之劳,叫大王不比挂在心上。” 刘豹心里苦笑,也不知道他们嘴里的那个自家兄弟,说得是不是自己是袁家女婿。 只是自己跟宇文云雪早就分立长城南北,离婚只差“手续”,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 第九十四章 武者末路 第228章 武者末路 郭图见刘豹脸上似有苦涩,也不多问,整理思绪片刻,对着刘豹小声道:“此番图不止代长公子向大王问好,其实身上还有大将军口谕,叫你即刻去趟邺城。” 刘豹闻言并不惊讶,早在自己跟袁绍求助的那一刻,就知道会被“漫天开价”,不过想到方才脱险的蔡小姐,忍不住试探道:“只身前去可好?” 郭图一愣,接着眼睛余光看到刘豹身后貌若天仙的蔡阏氏,想及当日邺城风波,哑然失笑道:“大将军没有细说,只身千万自无不妥。” 刘豹松了口气,对着郭图感激一笑,只要是自己一个人,大可在邺城慢慢调养身子,等到身子骨好利落了,是走是留可以从长计议。 曹操此时跟吕布决战,夏侯惇自然不愿意在这个当口上横生枝节,果断暂避张合锋芒,甚至派出探马,向这个名义上的盟友问好。 没了追兵,刘豹等人从容向北,来到河北地界,进入平原国。 众人逃出生天感慨万分,尤其是那些家在彭城的郡国残兵,对那地狱般的场景虽然只是窥探到冰山一角,但是他处不难想象,怕是家眷死绝,已经无家可归。 郭图出面安排后事,所有人无论是回徐州寻亲还是留在河北安家,都用不上刘豹操心。 再就是从陈登手里借到的数百死士,此时死伤过半。 剩下的众人见刘豹已经安然逃离徐州,便不愿继续滞留,找到刘豹请辞返回下邳,回去保护陈家。 刘豹知道这些人都是门客死士,对主家忠义,也不阻拦,只是找到唯一不是死士的陈家人,也就是茫然无措的陈应。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道:“你这人还有几分良心,跟你哥不是一路货色,与其浑浑噩噩的不当好人,不如继续做绮玲的长史,跟着她留在河东,好生造福一方,给你的孽行赎罪。” 陈应面色惨白,因为开城乞降害得整个彭城被屠戮,每每闲下工夫,头脑里都是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怕是以后睡觉也会被冤魂索命,整个人身上都萦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死气。 他知道刘豹这是表达招揽之意,然而绮玲跑去下邳帮助吕布,能不能回去河东还是未知数,自己无法擅自答复刘豹,只能报以苦笑。 下邳,南门城楼,由于堆砌城墙的砖石黄中泛白,故被大家叫做白门楼。 身着亮银铠甲的吕布坐在城楼上面,举杯独酌,眺望着城外数不尽的曹军,目光深邃。 风韵犹存的严夫人银装素裹,面色从容淡然,正立在吕布身旁帮他添酒。 吕布放下酒盏,脸上褶皱抖动,看向与自己结发三十余载的妻子,恍惚中似乎回到了五原初见的日子,回到自己做穷主簿的时候。 暖风吹拂,严夫人撩拨发丝,对着望来的吕布嫣然一笑,看着他那几近全白的发丝,忍不住悠悠一叹。 将军暮年,他早已不再是昔日那位意气风发的飞将军,而自己韶华已逝,也不再是那位闻名五原的严美人。 吕布面色逐渐变得柔和,军中本应禁酒,但是此情此景,不饮上最后一杯,怕是要把遗憾带去来世。 他又叹了口气,对着执拗的妻子问道:“何苦来哉?跟着照顾女儿不好么。” 严夫人俏皮地眨了下眼,顿时又觉得自己老妇做女儿态,旋即羞得噗嗤一笑,宛如荷花盛开,接着白了吕布一眼,嗔怒道:“嫁出去的女儿好比泼出去的水,她如今得了你的安排,有那蛮子照顾,哪里还用得上我这个老娘。此时此刻,我只要照顾你就好,你这人粗心大意惯了,无论去哪,没人陪着可不成。” 无论去哪,自然也包括黄泉地府。 吕布听出严夫人言语中的决绝,忍不住伸手摸向那张额头已有浅浅沟壑的脸,轻轻摩挲两下,暖声道:“困兽犹斗,为夫可没打算老老实实被人绑着砍头,你且先回府去,帮我唤陈登过来。” 严夫人欲要拒绝,吕布却是先一步伸手止住,蹙起眉头佯怒道:“小娘子,敢不听郎君的话?” 严夫人闻声一呆,旋即想到初见,顿时笑得花枝乱颤,眼角挂泪盈盈一礼,施施然地退下了城楼。 见妻子走了,吕布板正脸色站直起身,疏松两下筋骨,伫足遥望着西北方。 不知望了多久,陈登火急火燎地赶来,瞧见前边的吕布,连忙凑到他的身边道:“左将军可是找陈登?” 吕布闻声收回目光看向陈登,挑着嘴角打趣道:“也不知你这人是怕死,还是不怕死,既然都与曹操勾搭好了,为何不跑?” 陈登洒脱一笑,走到吕布身边的案前,端起吕布用过的酒盏一饮而尽,随即觉得酒少不尽兴,于是又满上一杯,再次仰头灌了下去。 他打了个酒嗝,随意擦拭两下嘴角,又松两下裤腰带,整个人全无往日唯唯诺诺的公子书生气,反倒更像是个狂士。 吕布见他不回话,刚想继续追问,陈登却是开口回道:“陈家家大业大,最不缺人,更是不缺陈登,总不能因为惹恼左将军,瞎了徐州里的营生,砸了家里的招牌。话说,将军这里好酒没好菜,属实暴殄天物,早知如此就带些刚打捞的鱼虾过来,生吞活剥,那叫一个惬意。” 吕布哼了一声,知道陈登这人善食生肉,提醒道:“别忘了对某的承诺,便是死了,也有多种法子讨债。” 陈登哈哈一笑,上前与吕布并肩而立,俯视城下遮天蔽日的“曹”字旌旗,不以为意道:“陈家之所以能把买卖做大,讲究的就是诚信。只要在商言商,不是单方面盘剥我们,那么陈家必是最可靠的盟友。对了,陈登所言真假,税赋上最能看出究竟。” 吕布点到即止,没有继续接话,而是转言道:“想个法子,别让夫人死了。” 陈登听吕布提到夫人,知道这位“主母”是个敢爱敢恨的豪气性子,犯难道:“将军夫妇情比金坚,羡煞旁人。但是你且知道,下邳城破,人人皆是可活,唯独将军不能活,所以夫人那边······” 话说一半,陈登偷偷打量两眼吕布的脸色。 吕布并不害怕自己的穷途末路,脸上满是释然,当他先杀衣食如父上的府主丁原,后杀磕头认过的义父董卓,在这以忠孝为大的世道,便是有千万理由,已然成为十恶不赦之人。 若是能够年轻十岁还好,霸王之勇尚存,那么曹操爱才心切,说不得愿意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然而如今廉颇老矣,又有满身伤病,相较于留用自己这条饿狼,自是拿自己的头颅去彰显王化更为实在。 他见惯死亡,并不惧怕死亡,仅剩的牵挂便是女儿和刀法,如今都有了着落,大可慷慨赴死。 第九十五章 张机心事 第229章 张机心事 “这你自己想办法,若能成事,即便某死了,好处也必然超乎想象。” 吕布说罢深深看了眼面色纠结的陈登,摆正别在腰间的长刀,上前两步抄起靠在墙壁上的漆黑重槊。 雄伟挺拔的身姿走下城楼,骑上血红战马,正戴通天兜鏊,示意惊慌失措的守军打开城门,单骑走出门外。 正前方的曹军将军不是旁人,正是吕布的表弟魏续。 吕布骑马慢行上前,对着一眼便能瞧见的魏续喊话道:“魏大眼,这是为兄最后送你的富贵,也算对得起托付你给愚兄的爹娘,至于能否取到,便看你自己的命数了!” 言罢,战马开始加速,吕布直奔魏续。 魏续见吕布径直朝着自己杀来,目眦欲裂,喘着粗气,吓得尖锐着嗓音高叫道:“快,放箭,放箭!千万别让他冲过来!” 飞将一骑绝尘,独战千军万马,战死沙场,便是武者最好的归宿。 想要回下邳帮助飞将军的绮玲,最终还是被张合高顺两人合力给五花大绑地追了回来。 张合还差点踩入曹军埋伏,因此抱怨连连,看刘豹的眼神变得更加不善,恨不得踹他两脚才好。 然而刘豹根本顾不上搭理张合,见梨花带雨的绮玲回来,心里长长松了口气。 于公于私,他都要帮吕布照顾好这个女儿。 平原国相府,已经为刘豹一行人腾空,关着绮玲的偏房,刘豹和蔡小姐陪在里面。 绮玲泪眼朦胧,对着刘豹苦苦哀求道:“救救我父亲,求求你了,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 刘豹与绮玲相处这些日子下来,哪里见过她这般柔弱的小女子模样,于心不忍,只能好言安慰道:“我已经分别叫人联络曹操和陈登,你且放心,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帮你把左将军赎回来。” 绮玲拼命点头,泪珠子跟断了线似得,又哭又笑,然若蒙尘的仙子。 刘豹暗暗叹了口气,依照历史来看,吕布怕是活不到自己去找曹操要人,但这哪里敢说给绮玲知道,只能跟蔡小姐碰个眼神,托她继续安抚绮玲。 刘豹独自回去住处,再次拿出吕布的那好比遗书的竹简反复观摩,琢磨其中蹊跷。 也不知道蔡小姐到底如何说服吕布,让他把自己苦求的名将张辽高顺,连带陷阵营一并主动交托给自己,属实匪夷所思。 现在想来,当日浮屠塔上所谓的让张辽带人投效宇文云雪,也不过是敲打自己罢了,是吕布提醒自己善待他这些老部下,否则还可以“投敌”。 毕竟自己的屠各诸部和宇文家的铁弗部以长城为界毗邻,而云雪这丫头又颇具野心,未来怕是难免一战。 信里除了这些,还有让刘豹极其心动的一句话,那就是吕布绝学除了山、雷、阴三刀,其实还有没有细说的第四刀,只说答案就在他的女儿绮玲身上,让自己想办法求娶。 求取,求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别字,看着歪歪扭扭的大字,也难为吕布一个大老粗,不像自己有蔡秘书代笔。 如今醉心刀法的刘豹得知还有更厉害的一刀,顿时雀雀欲试,只是知道如今还不是时候,只能待诸事了结,让绮玲安下心来,自己才能跟她虚心请教。 不过想要诸事了解,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此次因为袁绍征召再入邺城,怕是难以轻易脱身。 首先对于昔日太行山下斩杀陶升,于情于礼,怕是都要给袁绍,还有脸色不好的张合一个交代。 想及此处,刘豹一阵头疼,悠悠叹了气,却见张仲景敲门走了进来。 张仲景脸色苍老不少,有道是医者父母心,亲自见成千上万的百姓被屠戮,让他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悬壶易,济世却不是医者所能做到的。 他对着刘豹恭敬一礼,这让刘豹受宠若惊,奇怪问道:“先生何故如此?” 张仲景叹了口气,“在下年岁不小,深感力不从心,经此一难,实属无心继续医病救人,决定趁此机会收手归山,北上辽东,以后专心着书,求得造福后世。” 刘豹闻言眉毛挑动,印象中这位张神医确实写了本名垂千古的医书,比皇甫郦整天挂在嘴上的甲乙经名气要大上不少,见他决意专心着书造福后世,自己当然不能阻拦,只是出言挽留道:“既然是着书,何不去我的河东?正好让在下尽地主之谊,报答先生对拙荆之恩。况且即便先生不稀罕锦衣玉食,但总要有个衣食无忧的环境,我愿待先生如上宾,定让先生安心钻研医术不被凡事叨扰。” “谢过大王好意,但是勿怪在下直言,河东与徐州别无二致,同是非之地,比不上偏远辽东来的清心静气。”张仲景说罢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苦笑,犹豫半天,惭愧道,“其实就在大王昏迷的日子里,左将军以五石散的配方为代价,让在下把大王之事和盘托出,因此给大王添了不少麻烦,要打要杀,张机认了。” 刘豹先听张仲景不愿去河东,脸上难掩失望,接着又听他承认是他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吕布的,唏嘘之余,纳闷道:“在下从未跟先生提及过身份,你又是如何知道在下是河东刘豹的?” 张仲景闻言脸色一僵,摆手道:“在下所说并非大王胡家身份,那也张机最近才偶然得知。在下说的是······大王夫妇找张机的来意。” 来意? 帮蔡小姐治五石散的病? 刘豹哑然,不以为意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先生不用挂在心上。” 然而刘豹话音刚落,张仲景则是回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支支吾吾道:“主要是,也让我那徒儿尽数知道了去。” 张仲景所说的徒儿,自然指的最近沉迷医术的蔡小姐。 刘豹双目瞪大,嘴巴张开,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难怪蔡小姐会醉心跟着张仲景学习医术,怕是已经被她知道了女儿夭折的缘由。 张仲景看眼刘豹脸色,愧声补充道:“琰儿天资聪慧,凡事举一反三,谁知一来二去,便被她套弄了去。张机虽是不知道大王的身份,但也知道家事隐晦,有意瞒着不让她知道。因此无论如何,愧煞张机。” 第九十六章 刘豹入邺 第230章 刘豹入邺 刘豹对着张仲景勉强一笑,想到蔡小姐在徐州的种种反常,现在终于有了些头绪,只是关乎吕布,还有许多事情没搞明白,思来想去,不如等晚上亲自盘问,若是吹了枕头风她也不说,那就只能动用“私刑”了。 两人最后聊到五石散,刘豹目前对于陈登的信任为零,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信。 只知道五石散是从河东流到徐州,至于河东上面还有没有别的来路,亦或是产自河东,一切都要等自己回去查实之后才有定数。 张仲景虽然有了配方,但也不知道吕布是如何取到的,余生打算着书之余,就是寻求这种毒物的破解之法。 刘豹嘴上赞许有加,心里却是十分清楚,别说在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哪怕是在现代,治疗这种瘾症,远没有张神医想得那般简单。 所以相较于治,还是禁,甚至是毁,来得更为有效。 两人谈了些细枝末节,刘豹安慰走内疚的张仲景,然后仿佛约好了一般,高顺又火急火燎地求见。 作为跟吕布从并州打到徐州的宿将,高顺早在魏续叛变后就猜到了吕布的结局,只恨吕布不听自己谏言,念及亲情不愿清理魏续,以至于曹操摧枯拉朽,打得徐州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相较于陪吕布赴死,他肩负重托,那就是把残存的并州老兵带回去妥善安置,只是吕布最后的心愿。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对于吕布这个多年并肩作战的主公兼好友,也是了解的很。 刘豹掩去愁色,对着拜礼的高顺笑道:“我知高将军所求,你且放心,无论出塞还是想要在内地居家,但凡不愿去河东的,一人两百石粟米,够他们安家置业。对了,袁绍和宇文两边我都会提前打点好,无论安家在哪,断然不会让他们受了为难。” 两百石粮食不是小数,没想到刘豹对于“无用之人”出手如此大方,高顺感激之余,忍不住出口打趣道:“大王出手阔绰,倒是让高某也想跟着散去田野,好做个富家翁。” “这点粮食哪够做什么富家翁。”刘豹翻了个白眼,自己之所以愿意厚待这些北地老兵就是为了收买人心,毕竟有高顺在,重建陷阵营并非难事,没必要挽留那些归家心切的老兵。 更何况还有个威名赫赫的张文远,每每想到,自己的腰板都能硬上三分。 随口开两句玩笑,高顺对刘豹直言道:“在下有一事相求,望大王成全。” “但说无妨,可是绮玲的事?放心,无论她继续从军亦或是想嫁人为妇,本王都会照顾好她。”刘豹说完给高顺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高顺听到承诺面色柔和不少,与刘豹相处下来,发现这人虽是胡王,但人不坏,甚至读书识字见识渊博,跟他相比反而自己更像是未开化的蛮夷。 他苦笑道:“在下对大王自然放心得过,只是听闻大王正与袁绍合兵夹击洛阳,所以某就想······陪左将军走到最后。” 刘豹顿时明白了高顺的意思,他这是内疚自己不能陪着吕布死战,想要通过奋击洛阳的曹军来平复心意。 忠义之士何人不敬,何人不爱? 刘豹神色动容,上前拍下高顺肩膀,爽声道:“也好,亲自做个了结,以后好能安心把河东当做家,大可去的,行军所需所求大可知会郭图,我会跟他打好招呼。” 高顺感激涕零,再次对着刘豹恭敬抱拳一礼。 刘豹扶着高顺起身,忽然想到什么,笑道:“对了,你记得跟徐晃也说上一声,不见曹操不用退兵,便是把洛阳打下来也无妨,顺道放出话去要挟下曹操,看看能否把吕将军从他手里救下来,付出些代价也不要紧。” 高顺闻言大喜过望,双目泛红,不顾刘豹阻拦双膝跪地,硬是磕了三个响头。 送走神情激动的高顺之后,刘豹脸色彻底凝住。 因为高顺离开之时告诉他一个偶然得知的秘密,那就是张辽根本没打算去五原,而是受了吕布密令,似是要帮蔡琰做些什么事。 帮······蔡琰做事? 刘豹狠狠一脚踢翻案几,摔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重响。 早就察觉到妻子的举止反常,尤其是自打自己重伤醒来以后。 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极其不好受,而且这人还是逆来顺受惯了的蔡小姐,是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至亲之人,他忍不住怒声,“这个死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并没有给刘豹质问蔡小姐的机会,急不可耐的张合已经上门催促刘豹入邺。 邺城距离平原不远,半晌就能赶到,得到最新命令,张合需要立即带着刘豹赶往邺城,说是事关重大不得耽搁。 刘豹寄人篱下拗不过张合,也不敢再把家眷带去邺城,只能临走前见上蔡小姐一面,揽着她的细腰,心力交瘁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便是连自己的相公都要瞒着?” 蔡琰闻言一呆,瞬间收去脸上的乖巧讨好之色,变回昔日清冷的蔡小姐。 她垂下双眸不看刘豹,淡淡道:“你都知道了。” 听蔡琰承认,刘豹迅速扫眼等在旁边不耐烦的张合,又对着蔡琰压低声音,语气不容置疑道:“你在私下里鼓捣些什么东西,让张辽去做了什么,快些告诉我。” 蔡琰重新挂回笑脸,脚尖踮起,用滑嫩的脸颊摩挲两下刘豹侧脸,凑到他的耳边,吹着热气小声呢喃道:“我的,我们的孩子,被人害死了呢。” 刘豹身子一震,双手抚肩把蔡琰推到面前,看着眼前这张妩媚精致到极点的俏脸,明明挂着灿烂潮红的笑意,却让人心底生寒。 他沉声道:“既然你知道了,也就没法继续瞒你,我可以跟你保证,回去河东,定会给潼儿一个交待。” 蔡琰听到夭折女儿的名字,摇了下头,双手捋下鬓间发丝,秋眸盈水,面色柔和道:“你我夫妻,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无论嘴上叫得多凶,都改变不了你是个不愿滥杀的好人。然而不杀何以威,不杀何以王?我已看够家人在面前死去,女儿的仇,就由我来报吧,千倍百倍地报。” 刘豹见蔡琰说到最后,好看的脸蛋竟是变得有些狰狞,彷如陌生人一般,知她丧女心冷,语气带着痛苦,小声哀求道:“我懂你的意思,但你只需要做个开开心心的小姐就好,脏活累活,你的男人来做。相信我,这事一定按你的意思来办,你不要亲自掺和弄脏了自己。” 蔡琰不答,再次变脸挂上甜笑,对着不远处的张合热络道:“张将军,若是要谋前程富贵,我家相公可是要照顾好了。” 张合闻言拧眉,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催促道:“阏氏无须挂怀,邺城好吃好喝,自然不会亏待左贤王,只是时候不早,还请左贤王快些上路。” 他最后自然是说给刘豹听得。 刘豹紧紧握着蔡琰消瘦的香肩,好声道:“你别乱来,等我回家。” 蔡琰展颜轻笑,小鸟依人地上前伏在刘豹怀里,轻轻揽住了他的腰。 第九十七章 与美同行 第231章 与美同行 刘豹翻身上马,深深看了蔡琰一眼,她脸上越是表现得轻松,他心里越是惴惴不安。 最后彼此嘱咐了句“照顾好自己”,刘豹同张合并驾出营,刚出营门口,就瞧见等着接应的一支骑兵部队驶来。 张合策马迎上前两部,刘豹则是回望大营,突然有了蔡小姐知晓自己被下丹毒的变故,让他再也没有在邺城慢慢熬好身子的念头。 大营门口,一声白色素袍的绮玲骑马快速赶来,直到刘豹跟前勒马,与他碰了个眼神,然后羞红着脸,低下了头。 刘豹不解这丫头好端端的害什么羞,一脸茫然,“何事?” 绮玲双手紧拽马缰,不敢抬头看刘豹,声如蚊呐道:“我,能不能也去邺城?” 去邺城? 刘豹心里一暖,明白绮玲担心自己身子没好利落,身旁缺人保护。 然而此时相较于自己的安危,他更担心蔡小姐胡来,于是对着绮玲感激一笑,好声道:“邺城离着河东也不远,书信当天就到,用不上拖家带口。你且先跟高顺把那些陷阵营老兵安顿下去,再帮我照顾好你的蔡姐姐,等我从邺城回来再好生谢你,咱们到时候好生聊聊。” 绮玲听他说到“拖家带口”,心里软得化开,接着冷下脸子,抬头直视刘豹,语气坚定道:“也是蔡姐姐托付,我得跟你去邺城。” 刘豹早就习惯绮玲通过冷脸掩饰自己的想法,此去邺城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多带一个人去就多一分凶险,只能继续劝绮玲道:“邺城不比徐州,无论你我,大小事宜都不能左右,此行牵扯甚多,哪里能带着你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这次听话,帮我保护好你的蔡姐姐。” 绮玲听刘豹夸自己年轻貌美,好似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自己,脸上再也揣不住寒霜,瞬间春暖花开,刚想乖巧应下,就见一骑呼和着驶来。 “吁!你这人磨磨蹭蹭,让我等你好久。” 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驶来的骑士。 刘豹循声望去,看到细眉丹唇,锦袍细腰,竟然是宇文轩那个许久未见的狐媚。 此行是去邺城,去邺城就忍住不想及当日偷袭袁绍时被她“背刺”,没想到又是与她一起,刘豹顿时拉下脸子,不客气道:“你这人神出鬼没,怎么,又回邺城当你的袁家小姐?” 宇文轩没理刘豹,眼神却是瞟向旁边的绮玲。 两对好看的眉毛同时蹙起,激荡的眸光在两人的眼中涌动,宇文轩突然展开笑靥,转头对着刘豹好声道:“郎君最喜揣着明白装糊涂,净是欺辱小女子。此番回娘家,还不是为了伺候郎君?邺城里好酒好菜,好床好铺都已备好,莫要继续耽搁,惹得我心里跟猫挠似得,咱们快些回家,晚上好好快活。” 刘豹脑子宕机,不知道这狐媚子有一着没一着地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接着被绮玲的一声重哼打断思绪,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绮玲脸色不善,在刘豹和宇文轩之间来回打量两眼,眉宇间生出掩藏不住的怒气,心想刘豹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牵扯甚多不能带年轻貌美的女子,没想到转头就有年轻貌美的女子找来,言语间的暧昧怕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刘豹! 不过气归气,绮玲并不痴傻,相反跟着自己娘亲学了百般斗狐狸精的经验,只是苦于无处施展,可都好好记在脑袋里。 她此时听着宇文轩话里夹枪带棒,挑衅意味不言自明,不甘落入下风,于是同样摆出笑脸,挂上妩媚,对着刘豹捏起嗓音,小鸟依人道:“郎君出门在外好生照顾自己,莫要着了歪门邪道,被些居心叵测的女人给赖上,到时候甩都甩不掉。快些忙完回家,到时候我······让蔡姐姐好生照顾于你,保管比那些狐媚子强上千倍。” 刘豹直感被绮玲的软言细语酥到骨子里,满脸纳罕地打量着她,没想到她竟然能够如此有“女人味”,严重不符合她巾帼女将军的形象。 绮玲见刘豹看来,脸蛋通红通红,有些羞恼地白他一眼,让那展露在眉目间的美态更甚,惹得刘豹心猿意马不敢继续直视,连忙把头转偏少许。 他的小动作自然被绮玲看到。 她忍羞做女儿态,却见刘豹似是怕污了眼睛一般不稀得看自己,顿时心里委屈得想掉眼泪,抹下眼角一牵马缰,转马退回了大营。 张合在旁看得无语,但碍于宇文轩的身份,没敢再像先前那般直接催促刘豹,索性策马上前去了马队,眼不见为净。 宇文轩昂首挺胸,一脸得意地看了刘豹一眼,胜利者的意味十足。 只是她见张合和绮玲都走了,眼下没了外人,瞬间收去了好脸,一脸鄙夷道:“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俗气的男人。” 俗气? 喜新厌旧? 刘豹见宇文轩语气不善,言语间似乎还有些幽怨,心想我都跟你姐分开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加上本就要去邺城,想到过往种种,刘豹气不打一处出来,针锋相对道:“我俗气,你妖艳,跟个······” 啪! 不等刘豹口出污言秽语,宇文轩的马鞭已经狠狠抽在他的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哀鸣骤起,扬着尘土,驮着尖叫的刘豹一溜烟跑向前,直奔目的地邺城。 邺城城内,新修缮过的大汉将军府,正门大殿,面色凝重的袁绍正在召集一众文武议事。 他坐在上座,三个儿子和外甥高干则是分列左右前排,四人身后跟坐着泾渭分明的一众武将谋士,正在叽叽喳喳地商讨着问题。 原来是因为曹操急袭徐州,让整个邺城没有反应过来,等得到消息,对方怕是已经在攻打州治下邳。 袁曹双方大战在即,各有强敌未灭,曹操抢先攻灭吕布,而袁绍的老对头公孙瓒还在坚守易京孤城,已然曹操更快一步。 袁绍食指敲着案几,俊朗的脸上有着一抹难掩的愁色。 被抢先一步是小事,真正让他介怀的,是自己这个老朋友隐藏颇深,此番攻打吕布显山露水,让他感受到了彻骨的威胁。 第九十八章 袁家女婿 第232章 袁家女婿 袁熙义气风发,此前协助宇文部崛起,袭杀了向袁家投诚的须卜奢,虽是因为擅自废立被罚了三年利钱,但父亲果然没让自己失望,明白了自己的雄心壮志。 再者说,虽然鲜为人知,但是自己帮的毕竟是亲妹妹,所以父亲责罚之余,公开帮自己府上添置数名内属,更是亲自明示许攸辅佐自己,其意不言自明。 由此,曾经稀稀落落的自家门前,不知何时变得车水马龙,除了投效大哥袁谭的颍川派,和辅佐三弟袁尚的南阳派和冀州魏郡派,其他上行无门之士,都愿以自己马首是瞻。 他甩袖起身,对着四周一礼,对着袁绍主动谏言道:“多想无益,公孙瓒作乱之地本就是袁熙治下的幽州,那么熙责无旁贷,自当领兵破敌,为父亲,为袁家,为冀州扫除后顾之忧。” 袁熙主动请缨,顿时惹来身后许攸等人的大加赞许,相较之下,坐在他旁边的袁尚脸色极其不善。 袁尚脸色生硬,心想袁熙这个二哥不过是个贱婢子,比不得自己和大哥的身份尊贵,一直为自己鞍前马后,自己也从未亏待于他。 如今两人虽然还未像跟大哥那般撕破脸面,但是他在塞北擅自废立培植亲信,之后更是屡屡在父亲面前表露野心,再不似以往拉抬自己,属实可恨。 袁尚动着百般心思,身后的审配则是微微一笑,主动起身出言反驳,“易京周遭壕沟十道,驻兵土台高达数丈,内蓄粮草三百万石,其易守难攻,略想便知一二。配以为,强攻实乃下下之策,费兵费粮,不若一如既往地坚壁清野,派一良将镇守易京四方,也正好顺遂那白马公孙的意,让他老死在天上。我等只需专心排兵布阵图谋河南即可,无需费心那般蝼蚁。” 袁熙闻言斜眼审配,拧眉不悦,只是此时无需自己说话,身后的许攸便主动站了出来,与审配针锋相对道:“正南糊涂,想那白马公孙一世英杰,讨张纯,却鲜卑,破黄巾,灭刘虞,此番孤悬天上,看似昏聩无智,实乃作壁上观,只待我等与曹操厮杀正酣,他必引天兵下凡,为祸后方。所以许攸以为,南北大战在即,厉兵秣马时日无多,需当机立断发兵易水,不计代价剪灭公孙以除后患,若是等到曹操平定徐州挥师黄河,再想除掉这幽州隐患,则大事不美矣。” 袁绍用指节敲着案几,脸色让人看不出表情,一双眸子在许攸和审配二人脸上来回穿梭,最后落在袁尚身后的沮授身上。 沮授见袁绍看来,咳嗽一声,佯装看不见身前袁尚递来略带威胁的目光,同为冀州本地大族,他与田丰不似审配这些魏郡豪族一般彻底倒向袁尚,打心眼里不愿掺和公子们的争权夺利,知道此事本质在于袁熙公子立功心切,而袁尚公子想要打压,于是转言道:“公孙瓒残杀刘虞,早已尽失北地民心,我等只需秉持刘幽州遗志,则北地男儿无论蛮汉,皆愿为主公效死。至于这天上老贼是困是攻,反倒是各有各的道理,都有应对之策。只是相比东北,授更担忧西边,如今西凉的韩遂马腾皆已获得册封,臣服曹操,尽起西凉雄狮十五万,出北地郡,与陈兵漠南的步度根沆瀣一气,意图侵吞并州,进而谋取幽冀。若是任由他们做大,到时候与曹操互为掎角夹灭我等,则大事危矣,当务之急在西而不在北,还望主公明断。” 听沮授说完,袁绍和袁尚同时冷哼一声,显然不满他的顾左右而言他。 一旁坐着的田丰也是听不下去,起身对着好友不满道:“就事论事,莫要东拉西扯,西凉与冀州之间,还隔着如日中天的铁弗匈奴,和那无须蛮刘豹,公与好端端的,莫不是在杞人忧天?” 沮授未待反驳,风尘仆仆的袁谭身后,坐着的辛评站了起来,迎着田丰说道:“元皓此言差矣,那阴蛮刘豹手下的大将郝昭,与马腾在长安战了数合,败多胜少,已经被打回了潼关。此时西凉再得步度根的支持,怕是顷刻间就能将刘豹手里的上郡覆灭,威逼雁门晋阳。沮公与所虑,并非好高骛远。” 辛评说罢与沮授对礼,两人相熟的模样看得袁尚眸子冒火,拳头紧攥,对着身旁的逄纪递了个眼色。 逄纪见状苦笑,摆正脸色起身,朗声道:“刘豹其人狡猾奸诈,有些小聪小慧,此前毕竟表意臣服主公,此时正好为主公排忧解难,正好熙公子立功心切,两人可以合力,共同阻挡西凉和鲜卑的大军。” 袁熙听逄纪提到自己,冷眼扫了下他,要知道公孙瓒如今是打不还手的铁王八,而西凉和鲜卑联军却是无从下口刺猬,哪个更能帮自己树立军中威望不言自明。 况且并州归高干管辖,跟自己统领的幽州还隔着数郡,逄纪此时不举高干反荐自己,不过是旧事重提,提醒父亲自己曾经私自联合高干废掉了须卜部南匈奴,改立了宇文部这支新兴的铁弗匈奴。 想及此处,许多明白人都看向了高干,想要出兵阻挡西凉和鲜卑,自然轮不到袁熙,非他高干莫属。 被牵扯到的高干暗骂沮授,好端端地把事引到了自己,然而自己也是有苦难言。 要知道并州地大,无论铁弗的塞北四郡和北地郡北部,还是刘豹的上郡,西凉羌人占据的北地郡南部,甚至是黑山张燕盘踞的上党郡,名义上都囊括其中,然而大汉对这些地方的控制早就名存实亡,何况他这个袁绍任命没几年的便宜并州牧,不过是遥领罢了,说着根本不算。 他在并州的主要任务是陈兵塞内,扼守雁门和晋阳两座通往冀州的咽喉重镇,顺带通过怀柔之策对塞外各股势力分化打压维持平衡,可是此时铁弗与刘豹同时崛起,早就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他本人索性主动退治所到晋阳,“养老赋闲”与平阳的刘豹当了邻居,倒也乐得清闲。 他们高家本是世家大族出身,哪有心思成天打打杀杀,所求不过是安稳度日,加上袁熙私下透露出宇文家主事人的身份,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表妹,而刘豹这厮跟着成了自己妹夫,感情闹来闹去,都是一家人的玩乐。 高干无语之余,便偷偷告诉自己的聪明弟弟高柔,并听从他的建议,直接出手帮扶袁熙借机抽身,由得他们袁家人闹去。 自此任凭天下大势如何波涛汹涌,自己都能躲在晋阳过自己的小日子。 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胡人刚刚安顿好,不知死活的羌人和鲜卑人竟是又来惹麻烦。 第九十九章 主将之争 第233章 主将之争 高干感觉大家都朝着自己这边看来,咳嗽一声,肥硕的脸上作义正词严状,起身大义凌然道:“马腾韩遂,匪也,步度根,夷也,既然他们有胆来犯,那么咱们在雁门的三万儿郎也不是摆设,无论主公选谁出征,高干都愿尽心尽力辅佐,决计不会出了差池!” 听到高干的话后嘘声阵阵,众人对他这般不敢担当的行为嗤之以鼻,若非袁绍外甥这层身份,他就不是堪当大任的料。 袁绍更是冷哼一声,满脸恨铁不成钢,若非最疼爱的妹妹入了高家大门,自己哪里愿意重用这个滑头。 他对着高干皮笑肉不笑道:“那感情好,宇文部是你扶持起来的,刘豹那栾鞮部你也跟他打过交道,正好由你统合两部匈奴再合适不过。” 高干闻言顿时打了个机灵,瞟见袁绍脸色不善,暗骂舅父揣着明白装糊涂,并州有他的女儿女婿在,哪里轮得到自己一个外人来统合。 然而无论如何,袁绍自己不公开,自己作为臣属肯定不敢把窗户纸捅破,保不准里面有什么秘辛,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一脸衰相地坐了回去。 有了高干这么一处闹剧,堂里凝重的气氛缓和了少许,袁绍再次看向沮授,斩钉截铁道:“军国大事容不得儿戏,这公孙瓒是困是诛,诸公今天必须拿个说法出来。” 见袁绍逼迫表态,沮授额头冒汗,对着身侧的袁尚歉意一笑,然后朗声道:“某以为,当诛。” 沮授言罢,其余众人跟着起身发表看法,除去袁尚一众,其余一边倒地支持速灭公孙瓒。 此时傻子也知道大势已定,攻灭公孙板上钉钉,袁熙顿时面露得色,余光扫向脸色铁青的袁尚,暗赞天赐良机。 等自己领兵剿灭公孙瓒获取军功之后,那么自己这股初生的势力借机由文入武,必将更上一层楼。 袁尚哪里不知道袁熙心里的算盘,只是眼见木已成舟,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心情坏到了极点。 袁绍余光扫视见两位儿子脸上异色,挑唇一笑,拍案起身大叫了声“好”,环顾四周,最后对着目光热切的袁熙点了下头,准备下令。 然而审配却是突然抢先起身,走到中央过道跪地,对着袁绍拜礼,大声告罪道:“审配罪该万死!先前之言有惧战之嫌,扰乱冀州军心,还望主公念在审配往日苦劳,允许将功赎罪,把讨灭公孙一事交付在下。若是主公不放心,可令三公子从军督战,不斩公孙,可斩审配!” 审配说得决绝,等同于立了军令状,逄纪等袁尚门客闻声迅速起身附和,齐齐陪着审配跪到过道,对着袁绍求情道:“请主公饶恕审配,准许戴罪立功。” 袁绍瞥眼低头不语的审配,没想到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哑然好气又好笑,看了眼袁尚。 袁尚见父亲望来,脸色中似有赞许,顿感受宠若惊,起身跟着站到过道,豪气道:“儿子愿意监军,请父亲准许审幕府戴罪立功。” 他心里由惊转喜,本以为讨灭公孙的好事被二哥近水楼台,没想到柳暗花明,审配原来是用了招以退为进,用自己的过错把赚军功的美差给揽到自己头上。 袁尚瞟眼脸上变成猪肝色的袁熙,喜笑颜开。 他心中十分清楚,由于父亲未被过继以前的出身,既是高贵的名门望族,又是低贱的贱婢子,所以导致他用人有时看重出身,有时更看重能力,可谓矛盾至极。 他乐得让自己三兄弟你争我夺,既不秉承礼法立长,也不遵循事理立贤,但有一条鸿沟不可逾越,那便是严禁私下与前线领兵的将领们走近,把军权牢牢掌握在他自己这个大将军手里。 至于三兄弟平日里执掌的一些郡国兵,与袁绍麾下的十万精甲相比,自然九牛一毛算不得什么。 所以袁绍有意之下,三兄弟想要插手军权,歪门邪道不尽如人意,远不如老老实实打下战功更为实际有用。 作为长子袁谭本来就是如此想的。 然而他此时眼见两位弟弟针锋相对,心境与以前大有不同,毕竟无论自己立多少战功,父亲还是不断怂恿两位弟弟夺取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利地位,想到关于他跟母亲不喜自己相貌的传言,只感心灰意冷,甚至还会生出帮助曹操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 他脸上一直挂着化不开的愁怨,在这邺城一刻都不想多呆,恨不得现在就回他的青州继续醉生梦死。 袁谭的颓废自然看在袁绍眼里。 袁绍拧眉不悦,对着袁谭正声问道:“袁谭,沉默寡言倒是不似往常,你且说说,这征讨公孙,谁来领兵更为合适。” 袁谭似是没听到袁绍说什么,好在身后辛评严肃地喊了声“公子”。 他回过神来,瞧见一脸不悦的父亲,起身不卑不亢道:“两位弟弟立功心切,是我冀州之福,易京位于幽州,自当由二弟供应粮草,无需前线杀敌,一样能够立功。” 袁熙眯起眸子看向袁谭,对方不可能不清楚,自己要的是威望而非从功。 本以为如今袁尚最为受宠,自己跟袁谭更容易联手,没想到他一番轻飘飘的说辞,竟是想要踢自己出局。 袁熙身侧许攸闻言不喜,尖瘦的脸蛋拧巴在一起,直接起身呛袁谭道:“督运粮草这般琐事,自有我等臣属殚精竭虑,不劳大公子费心。相比之下,二公子权权立功之心,不似长公子在青州那般云淡风轻,既领幽州牧,当平幽州事。” “放肆!长公子苦心经营青州,启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听许攸以云淡风轻讥讽袁谭在青州最近两年的不作为,辛评等人护主心切,当即怒斥许攸。 许攸不理辛评等人的发难,而是直接看向袁绍,朗声道:“玉不琢不成器,还望主公给二公子一次机会,许攸从旁辅佐,定将公孙瓒头颅带回邺城。” 袁绍听下边七七八八吵开了锅,也不喝止,与沮授碰了个眼神。 沮授心里苦笑,只能硬着头皮,再次不理袁尚热切的目光,朗声建言道:“诸君少安毋躁,且听某一言。” 第一百章 花落刘豹 第234章 花落刘豹 沮授既是袁绍青睐的内府谋士,又是独领一军的奋威将军,实打实的允文允武,此时出言劝止吵闹的众人,众人碍于他的声威,顿时安静下来,堂内鸦雀无声。 沮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公孙瓒众叛亲离,强弩之末,讨灭并非难事,既然二公子和三公子都有意担负剿灭公孙瓒的大任,那么何不每人拿出个详略的谋划,供主公和诸君考校。天无二日,军无两帅,谁的谋划更妥当,授便支持谁来主导攻伐易京之事。” 他有意提及三公子袁尚而非他手下主动请缨的审配,把事挑放到台面,等于变相帮了新开幕府缺文少武的袁熙。 袁尚面色不好,却也没有矢口否认沮授,索性大大方方认下自己想要争功,也让手下文武更有底气。 毕竟在父亲的三个儿子当中,数着自己最为得势,自然要当仁不让。 袁熙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豪气跋扈”的三弟,幽州本就受自己管辖,于情于理都应该由自己领兵剿灭公孙。 此时他要抢攻,算是彻底撕破脸面报复自己的“背叛”。 袁熙虽是不悦,但碍于势单力薄并不勇于与他正面对抗,心里门清,若是自己与他公开翻脸怕是没有几人敢于出声援护自己,包括身后被父亲安排辅佐自己的许攸。 谁叫自己,与父亲一样,是个贱婢子呢。 袁熙心如明镜,直接借坡下驴,起身对着袁绍沮授分别一礼,爽声道:“如此甚好,自从我们三兄弟分掌南北,许久不曾聚在一起,如今正好依照公与先生提议,与弟弟重归孩童,一道接受父亲考校功课,不失为一件趣事。” 袁尚听袁熙以兄长自居,还直接替自己答应下来,同时把两个阵营之间的博弈变成了兄弟两人之间的考校功课,让自己身后众多谋士无从插手。 他顿时气得牙痒,却也不愿在众文武面前落了面子,只好硬着头皮起身,强颜欢笑地应和道:“二哥所言甚合我意,每每想起儿时的父亲考校,大哥年长聪慧自是不必说,二哥却总是领受责罚,哭着喊着求父亲宽宥,现在想来,也是叫人心软。” 袁熙见袁尚揭自己的短,冷哼一声,欲要继续针锋相对。 袁绍则是回忆到了什么,嘴角翘起,会心一笑。 他不愿两兄弟继续在细枝末节上拉扯,伸手止住不忿的袁熙,直接对着袁尚说道:“那好,尚儿,你且先说,面对公孙瓒的数丈高京,你欲如何攻破?” 袁尚眼皮突突一跳,快速转头看向审配逄纪。 袁绍瞧着袁尚的动作后脸色不悦,恨铁不成钢道:“为父考校的是你,非是考校审总府!” 被袁绍当众点破,无论是刚刚想要帮腔的审配,还是求助的袁尚,俱是面色尴尬,不好再说什么。 袁尚退无可退,额头冒汗,心中盘算少许,只能放大声音虚张声势道:“孙子有云,五则围,十则攻,如今公孙瓒只剩易京一隅,带甲之士不过二三万,只要我等尽起冀州之兵,以泰山压顶之势,易京旦夕可破!” 袁绍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瞟眼沮授。 沮授顶着周遭神色各异的目光,硬着头皮点评道:“三公子所言中规中矩,不见奇功,却也不会犯大错,以稳见长的名将不少,诸如······” 袁绍不耐烦地摆手打断沮授拍马屁,冷笑道:“说来说去,通通都是废话。” 沮授闻言尴尬一笑,闭口不言。 袁尚却是想不透袁绍这话说的是沮授还是自己,心里发虚,额头上的汗珠跟着更甚,忍不住再次看向旁边的审配求助。 然而审配脸上古井不波,垂着眸子让人看不出表情,如此一来闹得袁尚心里没底,惴惴不安。 袁熙自是瞧见了袁尚的“窝囊样”,打心眼里鄙夷这个除了出身相貌以外一无是处的弟弟,常言道“是骡子是马一溜便知”,就凭他说得这般面上车轱辘话,自己随便说上两句便能远胜于他。 恰巧袁绍也面带希冀地看向袁熙,袁熙抱拳,朗声道:“有道是上兵伐谋,最下攻城。公孙威胁是小,曹操祸患是大。若是为了攻陷区区一座易京惹得损兵折将,致使我冀州疲弱,还不如依从审总府的谏言,把那公孙瓒困死在天上的好。” 袁尚听他用“最下攻城”拉踩自己,顿时不悦,插话反驳道:“何以见得攻城便会损兵折将?只待我邺城天兵摆开阵势,摇旗呐喊,擂鼓震威,说不得那些困守天上的残兵望风而降!” 袁绍冷冷斜了眼插话的袁尚,吓得对方垂首告罪。 沮授见缝插针,连忙打圆场道:“两位公子各有道理,只是二公子所言莫要只顾否决三公子,还需拿些具体的办法出来,供大家品评才是。” “那是自然。”袁熙对着沮授大方一笑,自信道,“如今被公孙瓒强迁到易京的将士,莫不心怀瓦解离散之心,犹能困守天上,不过顾及被质押的家中老幼。我等只需从中作梗,不间断地联络各营将士,许以利好之余,诚心帮其谋救家眷,则人心归附在我,除了公孙瓒所居中京以外的周遭高京不攻自破!到时再引大军围攻中京,任公孙瓒孤家寡人如何跳腾,只能引颈就戮。” 袁熙洋洋洒洒说完,袁尚适时嘁了一声,大声阴阳怪气道:“二哥说了半天,最后不是还要攻城?也算不得高明。” 袁熙不理袁尚发难,继续对着袁绍说道:“攻城之法万千,却也有高下之分,至于如何攻克公孙瓒所在的中京,不见得非要蚁附强攻枉送将士性命。” “哦?”袁绍顿时来了兴趣,主动出声询问道,“公孙瓒所筑中京高台通天十丈,周遭拱卫的屯兵偏京也有六七丈,我军以低就高,弓弩全无用处,还要面对敌人的万箭齐发,实属万难。熙儿你若当真有破解之法,大可直言,若是可行,且不说由你出征,为父还会重赏于你!” 听袁绍开口询问,举座哗然,尤其是立着的沮授也是面露奇色,耐不住性子催促袁熙道:“公子速说,某等虚心受教。” 袁熙摇了下头,坦然道:“其实熙并无破解之法。” “哈!”发现袁熙原来是虚张声势,袁尚顿时夸张地叫了一声,引得众人跟着嘘声阵阵。 袁熙对于周遭的聒噪不以为意,对着面色失望的袁绍继续道:“儿子不才,却也懂得选贤任能,眼下虽是没有攻破公孙瓒中京的谋划,但却知道一人,可当大任!” 众人听袁熙绕来绕去,原来是手下有奇人异士,沮授哭笑不得道:“公子莫要卖关子,公孙瓒的中京高垒算是我等心头大患,还请一次说清,解诸君疑虑。” 袁熙对着沮授施礼,嘴角挂笑,一字一句地大声道:“却确有一人,日克离石山塞生擒敌军上将,坐困肤施孤城退却十万大军,火烧连营七百余里,贯通潼关尽掌崤函。” 众人闻言一顿,跟着异口同声高呼道:“刘豹!” 第一章 莫名其妙 第235章 莫名其妙 刘豹心怀忐忑,跟着宇文轩小妞入了邺城,邺城门口等着熟人,竟然是“立志”做自己两桥的羊衜。 羊衜深感南城老家变成了是非之地,不敢久居,于是举家北迁,在南城只留一些不愿离去的鳏寡老人守坟。 袁绍得知羊衜表意投效,心情大好,顿时承诺敬若上宾,安排人把他们一族的新住处设置在了邺城附近,还帮羊衜一家在邺城里置宅安家,可谓恩宠有加。 羊衜已经决定出仕袁绍,在上次跟刘豹分别后就来到邺城,如今得知刘豹到来面见袁绍,恰巧自己也得到了召见,于是提前等在城门,正好与他同行。 然而见到刘豹之后,忽然发现他身边又换了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顿时不敢置信,接着咧嘴无语,想自己对瑾儿痴情一片不能花开结果,而刘豹一蛮子,却是处处都有女人缘,而且沾惹的还都是相貌极美的女子,属实让人既羡慕又嫉妒。 刘豹见羊衜眼神怪异,禁不住地扫向宇文轩,倒也见怪不怪,毕竟一路走来,像他这般的男人不知几何,谁叫身旁这狐媚子生得肌肤赛雪、人比花娇呢。 他顺着羊衜同样瞟向明眸皓齿的宇文轩,她此时长发成髻,红袍盈身,举手投足间娴淑有礼,相较于往日喊打喊杀的女蛮子,此时俨然是大家闺秀。 宇文轩发现刘豹看向自己,蹙眉瞪了回去,一路走来,就没给过他好脸。 刘豹被她一瞪,悻悻嘁了一声,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狐媚,不过想到昔日邺城背刺之仇,也懒得过问,索性上前揽着羊衜肩膀,哥俩好似的走进大将军府,把她撇在了后面。 两人勾肩搭背到了正堂,听到里面言语间你来我往,或慷慨激昂,或喋喋不休,似是在议事,似是在争吵。 于是羊衜连忙甩开刘豹揽在自己肩头的胳膊,正下衣袖,同时给刘豹递个眼色,待他跟自己一般整理好衣襟,才与他并肩走了进去。 “刘豹!” 两人刚进门口,未待拜礼,便被堂内整齐划一的呼喝声给吓了一跳。 刘豹本人走了个趔趄,茫然四顾,自己明明是被征召过来的,这些人看到自己后为何会面有惊诧? 难道是袁绍没有告诉过他们? 堂内众人喊完,也是逐渐瞧见刚刚进门的刘豹,有道是说刘豹刘豹到,顿时忍俊不禁,继而哄堂大笑。 刘豹彻底懵掉,快速打量自己身上的异样,无果后不明所以,瞧向上座嘴角挂笑的袁绍。 好在袁谭赶在前面及时解场,起身上前迎向刘豹,笑着解释道:“大家恰巧谈论左贤王,没想到左贤王就到了。” 举荐刘豹的袁熙更是志得意满,同样走到刘豹跟前,热络道:“大哥这便是失了礼数,刘将军此时是朝廷亲封的右将军,在此等场合,自当以右将军相称才是。” 刘豹连忙跟两位公子客套两句,心中暗暗纳罕,要知道自己当日“抢了”袁熙的未婚妻,也就是化名小竹的甄家四女甄宓,由此惹他记恨,两人还在太行山下打了一场。 此时对方脸上笑容不似伪装,对待自己好似对待多年老友,顿时让刘豹摸不着深浅,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袁谭扫眼袁熙,本来麻木不仁的脸面因为刘豹的到来而挂满笑意,嘁声道:“无论左贤王,还是右将军,不过虚名罢了,我只知道,刘豹是我袁谭的好友!” 袁谭对刘豹公开示好,顿时惹来帐下颍川谋士们的恭维。 刘豹感念袁谭对自己在徐州的援助之恩,自然承情,笑着跟他闲扯两句,便见上座的袁绍似笑非笑,神色怪异地看着自己。 刘豹一见袁绍心里就突突,毕竟上次险些栽在他手里,至今想起心有余悸,于是上前硬着头皮问好道:“下官见过大将军。” 袁绍点了下头,又挥手让两个儿子坐回位置,接着对刘豹招手。 刘豹一脸纳闷,不知道袁绍朝自己招手做什么,刚想迈步上前,便觉香风扑过。 下一刻,立在他身后的宇文轩三两步上前,还特意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接着施施然地走去上座,在袁绍身旁跪坐下来,垂下眸子面无表情。 满堂众人脸上神色各异,不知道主公袁绍此时为何召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参与军议。 然而袁熙跟着给出了答案,他对着上座袁绍身旁的宇文轩打趣道:“上次咱俩见过,得有四五个年头,小妹如今出落得越发美丽,看得为兄甚是欣慰,只是将来不知要便宜哪个男人,想来顿时难过。” 说罢,他还给一头雾水的刘豹递了个暧昧的眼神。 宇文轩闻言对着袁熙点头示好,也不搭话。 由于母亲死在刘夫人手上,所以她们姐妹对于刘夫人所出的袁谭袁尚自然恨屋及乌,没有什么好感,反倒是对袁熙这个与她们出身相若的贱婢子,倒是能够聊上两句,况且姐姐还跟他有些合作。 众人听到袁熙叫宇文轩小妹,等于把身份挑明,顿时嘈杂一片,互相打探八卦之余,还忍不住打量跪坐袁绍身边的宇文轩,目光热切。 要知道袁绍如日中天,想要攀附者不计其数,便如先前蹋顿,求娶到的不过是袁绍族亲,已然洋洋自得。 众人万万没想到,袁绍竟然私底下藏着如此貌若天仙的女儿,多数人顿时动了心思,恨不得即刻便向袁绍求亲,把这位袁小姐娶进家门。 袁绍也不打算继续吊着众人胃口,带着宠溺忘了宇文轩一眼,然后主动坦承道:“正如诸君所想,她是我袁绍的女儿,名唤袁买,自幼养在她娘那里,所以诸君不曾见过。不对,逄纪应该是抱过的。” 逄纪出身袁氏南阳老家,早早就跟随袁绍,此时见到袁买,也是热泪盈眶,颤声道:“像,像,跟宇······小姐一模一样,俱是天香美人,不愧是母女!” 宇文轩脸上微微有些羞赧,先对着逄纪一礼,又对着众人一礼,然后冷冷淡淡地跪坐回去。 第二章 小竹小宓 第236章 小竹小宓 见袁绍承认了自己女儿的身份,顿时恭维声此起彼伏,还有人打蛇随棍地跟着谈婚论嫁。 好在袁绍及时摆手止住聒噪的众人,让火气直冒的宇文轩免于发作,维持住大家小姐的仪态。 袁绍看向刘豹,好笑道:“正好,有事交予你办。” “我办?”刘豹指着自己鼻子,打起退堂鼓道,“这不好吧,我毕竟是个外人······” 他话到一半,就见袁绍眼神凌厉,直接刮在自己的心肝上,顿时话锋一转,义正词严道:“但还是要以大将军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袁绍哼了一声,转眼看去旁边的袁熙,没有继续为难刘豹。 袁熙此时心情大好,让刘豹去讨灭公孙,若胜,自己虽然得不到破敌首功,但能传出去个识人用人的美名,毕竟刘豹无论如何是个蛮夷,自己连蛮夷都愿意任用,何况其他想要投效的有志之士? 若是刘豹败了,那么责任全在他而非自己,顶多挨一顿训斥,也不会伤筋动骨。 再者说,保不准刘豹因为败仗受到责难,自己到时候雪中送炭,趁机与他握手言和,继而谋取整个河东的支持。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都稳赚不赔。 想到开心处,袁熙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正是缩在最后的那名美丽少女,帮自己做出如此万全的谋划。 只是他的目光刚刚落到那张沉鱼落雁般的俏脸上,贪婪、惋惜、不舍、决绝等各种不同眼色接连闪过,最后强自闭目回神,转身看回刘豹,大声帮腔道:“甚好,有右将军出手,定能解我冀州之急!” 一旁因为考校丢人现眼而臊眉耷脸的袁尚,与刘豹相交不深,眼见大哥二哥都赶着凑着跟他套近乎,顿觉趋于人后,心里动了结交的念头。 然而他又听袁熙对刘豹大声赞扬,提醒众人他的举荐之功,知道事关讨灭公孙的军功,不好直接顺了袁熙的如意算盘,于是六神无主之下,只能再向坐在身后的审配求助。 面无表情的审配此时一双眸子全在刘豹身上,他与徐州陈登相似,是河东官家生意在冀州的主要合作伙伴。 毕竟人情世故,非是刘豹这些蛮子能够隔空打理,先前刘豹在金市遭受小吏的刁难可见一斑,所以河东需要这么一群地头蛇来充当“经销商”,保障河东山货胡货以及战马的生意。 审配脸上似笑非笑,起身对着刘豹一礼,然后跟立在前方的沮授搭话道:“有道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兹事甚大,不得不慎重考虑。若说河东人才济济,配百般认同,但对于左······右将军是否如二公子夸赞那般,还是同样考校下的好。” 考校? 考试? 刘豹脑子早就宕机,不知道这帮阴损货又在算计自己什么,眼神巡视一周,目光最终还是落到袁谭身上。 毕竟在座众人,除了跟自己同来的宇文轩和羊衜,还有刻意跟自己拉开距离的审配,属着跟他相熟。 袁谭见刘豹带着求助的目光看来,自然乐得出手帮他,起身笑道:“公孙瓒在易京修筑高楼,储粮三百万石,打定主意坚守待变,拖到我们跟曹操决战。此番徐州风雷涌动,曹操剿灭大敌吕布,穷途末路的袁术又是旦夕可破,冀州所剩整军备战的时日无多,所以沮将军便想向右将军讨个破敌的法子。” 刘豹得知前因后果,松了口气,详细询问得知,原来是公孙瓒众叛亲离,眼见大势已去,索性在易水河畔筑造高台,备齐粮草,召集最后的亲信躲在上面当缩头乌龟,准备“苟泉水”。 然而吃喝拉撒,除了吃还得喝,于是他纳闷道:“就不能把台子上的水给他断了?” “断水?”审配撇嘴,朗声提醒道,“守城必野,那易京高台可不只有他公孙瓒一家,还有数万精兵,萧萧易水蜿蜒百里,想要彻底断绝台上水源,哪有右将军说的那般轻巧。” 刘豹没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容易,只觉得审配语气里夹枪带棒,刚看他一眼,便被他瞪了回来。 刘豹如今被袁绍曹操连番调教,在政治上再傻白也得变聪明不少,明白审配不会平白无故来这么一出,心想难道是个苦差? 他沉思片刻,决定以退为进,打哈哈笑道:“夫为将之道,必顺天、因时、依人以立胜也,在下初来乍到,又未曾见过审总府所言的奇壮之物,只能由着想法乱说一通,倒是献丑了······” 上座的袁绍淡淡扫眼审配,提前听出了刘豹心思,不等他打退堂鼓,直接敲打道:“你便依照心中所想,直言便是,若能立功,本将军就早些放你回去平阳,若是胡搅蛮缠,那也不能白瞎我的数万大军劳师救你,吃了苦头,怨不得别人。” 刘豹听袁绍愿意放自己回去,顿时大喜,然后又听到后面的威胁,脸色跟着转成了猪肝色。 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只能悻悻道:“若是破敌的困难,单纯只在于高台,那么把它弄塌了便是。” “弄塌?”袁绍闻言眸光闪烁,堂内众人则是呼了口冷气,跟着屏气凝神。 刘豹咽了口唾沫,自己脑子里的画面,易京就是几座简易的高楼大厦。 想要毁掉这种高楼,要么直接爆破,可惜现在没有炸药,要么像九一一那般给它来上一下,但好似又是个技术活,牵扯到自己弄不明白的数学问题,怕是撞不到对的地方。 他最后能想到的,就是刨根搞个人工地震,想来如今的豆腐渣手艺,铁定遭受不住。 等到刘豹娓娓道完想法,堂内鸦雀无声,袁绍最先回过神来,只是让他坐去了高干身边,接着跟初来乍到的羊衜好生热络一番,彻底把刘豹冷落。 刘豹乐得低调清闲,只是散议之时,跪坐不言的宇文轩却是主动下场,主动贴过来伺候自己。 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在众人眼里,顿时心碎了一地,其中还有一位坐在袁熙身后的少女,眉头紧蹙不展,坦荡胸口起伏不定,似是气得不轻。 可惜出了门口,刘豹便没了这般待遇,宇文轩似是刻意演戏一般,满脸嫌弃地撇开刘豹的胳膊,还夸张地吹了下手,似是自己玷污了她一般。 刘豹如今寄人篱下,碍于宇文轩袁家小姐这层身份,暂时不敢得罪这个女人,有道是惹不起躲得起,索性直接告辞,跟她眼不见为净。 宇文轩见刘豹要走,满脸恼怒,背着月光,掐腰质问刘豹,“去了趟徐州怕不是伤了头脑,如今深更半夜,你也没个通传,不回家你住哪?” 刘豹暗啐一口,心想自己在邺城有个屁的家,不过确实如她所说,如今已经进了宵禁的时辰,即便住去酒舍也要生出不少麻烦,因为自己没来得及要通传,无法在夜里随意走动。 想到通传,刘豹忽然记起上次宇文轩给过自己一块,只是在身上摸索半天,顿时失望之极,压根没想过带在身上。 “住处自然是有的。” 就在刘豹山穷水尽之时,清清脆脆的声音从身后传出,他转头一望,便见几名护卫打着灯笼,簇拥着一名少女走来。 刘豹借着火光倾身前望,看清少女的似喜似嗔的脸面,不敢置信道:“小竹?哦不,甄宓,小宓?” 第三章 甄家有宓 第237章 甄家有宓 没等甄宓回话,宇文轩拧起月眉,对着前方的玲珑身影不悦,道:“你是哪里来的,这里可有你说话的地?” 甄宓欲言又止,知道对方毕竟是袁家小姐,非是自己一个商家女子招惹的起,只能按捺怒气,好声道:“小女出自中山甄家,受大将军所托,特来邺城帮忙操持一些钱粮琐事,在此有礼,见过袁买小姐。” 宇文轩见甄宓不卑不亢,知她知书达理,而自己又是最讨厌跟聪明女人打交道,顿时拉下脸子,直接撵人,“我们袁家的私事用不得外人操心,你若没事,便先退下。” 刘豹闻声咧嘴,不知道为何此次相见,自己还没怎么着,宇文轩这个狐媚子倒是跟吃了枪药似的,说话还总是云里雾里。 他明白甄宓小丫头碍于身份,不管忤逆宇文轩这个袁家小姐,只能自己出言救场,道:“你们老袁家私事,我姓刘的也掺和不得,正好就此别过,小竹,哦小宓,咱们走,今晚去你那睡。” 甄宓听刘豹说得不堪入耳,连忙啐了一口,暗道什么叫“去我那里睡”,脸色羞得通红,好在有夜幕遮掩,美态倒也没叫外人瞧见。 然而不等甄宓答话,宇文轩却是一把拽住刘豹袖子,语气不善道:“你要睡去野女人那里?” 野女人? 刘豹闻言一愣,听宇文轩这丫头说话的语气好似蔡小姐捉奸一般,心里纳闷,嘴上不满,“你又不是我家夫人,我跟谁睡,与你何干?” “我······”宇文轩刚要反驳,接着脸色一凝,硬生生把到口的话咽回肚子,冷冷撇下一句“不送”,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甄宓瞧着宇文轩离去,脸蛋仍然羞红,言语间便宜被刘豹占了个遍,此时没了外人,对着刘豹气呼呼道:“公公,你真是坏心肠。” 公公? 刘豹再次听到这个熟悉而刺耳的称呼,张口就要训斥,只是脑子里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耐下性子,对着甄宓疲惫道:“你赶紧帮我找个地方睡觉,明天还有事找你。” “有事找我?”甄宓微侧着脑袋,好比星月的眸子盯在刘豹身上。 刘豹打个哈欠,懒得解释,直接把甄宓身前的道给让开,主动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在徐州被曹操连番折腾,刚刚转危为安,又被袁绍提溜到邺城“盘问”了一天。 躺在甄宓家里的软榻上,挥退前来侍奉的丫鬟们,扯起被子蒙上头,眼睛一闭一睁,转眼就是天亮。 伴着嘹亮的鸡鸣狗叫,刘豹伸着懒腰起身,美美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接着就涌来了一众丫鬟,服侍着自己穿衣洗漱,排场怕是远胜一些达官贵人。 有道是官商难分清,甄家作为中山巨贾,族里做官做吏的人自是不在少数,但是相较于垄断仕途的门阀士族,却也显得不够看,就比如甄宓的父亲甄逸,贵为一家之主,却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上蔡令,也就是县长。 自从甄逸病死,又逢乱世,甄家孤儿寡母勉强操持家计,却也难免没落,好在找上了袁绍这座靠山,后来又把幼女甄荣嫁于袁家二公子为妾,自此东山再起,在河北风头无二。 想刘豹以匈奴左贤王的身份开局,如今混得家大业大,却也未曾过过甄家这般衣来伸手的日子。 他终于被一众侍女簇拥着来到正堂,瞧见跪在案前摆弄茶水的甄宓。 甄宓穿着贴身的红边银袍,衬出玲珑好看的身段,发髻高盘,露出白玉般的颀长脖颈。 她听着声响,瞧见刘豹走来,眸子里焕发出异样的神采,脆生生地喊了声“公公”,招着白生生的小手,示意刘豹坐过去。 刘豹翻个白眼,也不客气,直接上前与甄宓对坐,对着围在四周的丫鬟们摆了摆手。 丫鬟们看向主人甄宓,见她点头同意后施礼告退,于是堂内只剩下刘豹跟甄宓两人。 甄宓皓腕轻抬,举止温雅,熟练帮着刘豹添满茶水,盈盈举盏相奉。 刘豹接过漆得五颜六色的茶器,细细打量两眼后啧啧称奇,接着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把茶盏放回案上,看向甄宓。 甄宓精致的俏脸上似笑非笑,先是递给刘豹一方白色锦帕,接着再次帮他添满茶水,语气揶揄道:“公公谋得了大富贵,蔡姐姐可曾知道?” 大富贵? 刘豹摸不着头脑,转念一想,顿时明白甄宓指的是宇文轩那个袁家狐媚。 他没好气道:“若不是我,你怕是早就不知被卖到哪个窑窟,娃娃都生了一堆,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公公长公公短,好生没礼貌。” “哪有那般夸张!”甄宓接着咯咯直笑,龇出可爱的虎牙,露出两道浅浅的酒窝。 她不放过刘豹继续追问,“公公还没回我,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刘豹喘了口粗气,懒得再管她怎么称呼自己,无奈解释道:“我跟那狐媚子不共戴天,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说“你们”而不是“你”,因为自己昨日被宇文轩搀臂离席,有甄宓这般想法的怕是大有人在。 严格说来,自己是袁家女婿不假,毕竟收继了宇文云雪这个深藏不露的“坏女人”,但两人此时天各一方,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要说跟宇文轩这个前小姨子,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甄宓满脸不信,上下打量着刘豹身上的衣服,眉头蹙起,不满意道:“公公是大王,怎么穿得如此寒酸,我这便让人帮你做上几百套衣裳,让你天天有的换穿。” 几百套天天换穿? 刚要喝茶的刘豹差点把茶水洒去地上,这丫头怕不是家财万贯,张口就要给自己做上三百六十五套衣服。 甄宓一脸认真地点了下头,越想越觉得应当如此,当即起身便要招呼丫鬟,好在刘豹眼疾手快,拽着她的衣袖把她拉了回来。 “好了好了,我谢谢你,咱们先谈正事。”刘豹服了这个富家千金,但也知道她是好意,语气跟着软了几分。 第四章 审计公司 第238章 审计公司 甄宓揉着手腕坐回原位,心里也是好奇,此番刘豹对自己的态度比先前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自己故意叫他公公也不生气,聪慧如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嘿嘿笑道:“公公可是想让我们甄家帮忙?”刘豹被甄宓点破,痛快认下,直言道:“你家如今可还是你娘主事?我要见她,你帮我知会一声。” 甄宓闻言一愣,然后嘴角上扬,对着刘豹招了招手,俏皮道:“公公,把耳朵近些。” “干嘛?” 刘豹拧眉,不知道这丫头要整什么幺蛾子,但见她小手不停招摆,而且自己还是有求于她,只能叹了口气,俯身前倾,把耳朵凑了过去。 “我主事。” 花香袭人,暖风拂面,如兰的吐息和撩人的鼻息萦绕耳边,蚊声细语过后,甄宓坐正,昂着脖颈一脸骄傲。 刘豹呆愣片刻,旋即反应过来,细细打量甄宓脸上表情不似作假,顿感不可思议。 想自己上次带着蔡小姐来邺城,这丫头不过方才及笄,也就是十五岁,不过是个女高中生的年纪。 如今甄家家大业大更胜往昔,也不知道那甄夫人是痴了还是傻了,竟会让这么小的女孩子主事。 甄宓主动解释道:“在宗亲看来,娘亲既是妇道,又是嫁来的外家人,既然爹爹死了,那就轮不到我们娘几个占着甄家的产业。加上幽冀之地这些年打仗打得没了安生府衙做主,娘亲一个寡居女子又不好抛头露面四处结交权贵,最终没能挡住那些饿豺,家产被尽数占了去。” 她说罢幽幽叹了口气,眼眶一红,接着抽下小巧的琼鼻,楚楚可怜继续道:“如今河北四方趋于稳定,我们又找上了大将军这座靠山,由他做主,自是不难讨回公道。只是闲言碎语接踵而至,娘亲爱惜清誉,恰逢最小的妹妹也有了归宿,便打算回去老家隐居,把这些拿回来的产业尽数交给了我来打理。” 刘豹听甄宓说完后了然于心,只是纳闷,“你娘爱惜清誉不愿意抛头露面,便舍得你个女儿四处······交际?” “交际花”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收住,他慌忙再次端起茶盏,味道醇香甘甜,怕是加了什么佐料,让人欲罢不能。 听到刘豹问话,甄宓绝美的俏脸忽然变得通红,美眸泛雾,忍羞看他一眼,然后快速低下头去,语气软糯道:“娘亲最疼我们,自然不愿,依照她的意思,让我与她一起回去中山,找个婆家才是正道。” “然后呢?”刘豹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二公子以前屈居三公子门下,自己的幽州牧府形同虚设。如今他有意与三公子争夺袁家大统,重整内府自是用人之际。而我甄家世代从商,他便把辖区府库钱粮的经营打理安排给了我们甄家,对了,还有塞外谈好的战马生意,也是尽数经由我们甄家之手。娘亲得了天大的好处,又不敢忤逆二公子,而二公子又知我长于营计,一来二去,便让娘亲把我撇在邺城里替她,当成个内府总管。公公你说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敢在二连三地惹怒二公子?况且心里也不忍娘亲犯难,于是便把心一横,只能暂且从了他。” 从了他? 刘豹听完“啊”了一声,看着面色含羞的甄宓,知道她不好把话说透,于是对这颗水嫩的小白菜,心里既同情又可惜。 当日甄宓化名小竹逃婚被人贩子抓去,这他是知道的,后来自己还因为被袁熙误会成故意抢他未婚妻,两人带兵在太行山下打了一架。 如今甄家屈于袁熙门下,想这个可可爱爱的少女,躲来躲去一场空,最后还是落在袁熙手里,怕是被糟蹋得死去活来,刘豹心里顿时发软,但是碍于女子脸皮不好出言安慰,只能主动帮她添满茶水,与她轻轻“碰了一杯”。 甄宓受宠若惊,不知道刘豹这是哪般礼仪,更奇怪他为何突然变得慈眉善目,看着自己的脸上似乎满是······同情? 她蹙了下好看的黛眉,抿唇思索小会,接着俏脸再次浮霞,蔓延到颀长的脖颈,对着刘豹羞声道:“此番公公来到邺城,二公子似是提前知晓,便给我下了道口令。” 刘豹忍不住多看两眼甄宓,此时那艳若桃花煞是好看的美态,让在连忙在心里道两声“罪过”,慌乱举起茶盏咕嘟大口,分散心神。 一切都要怪这丫头长得水灵,才这般小小年纪便已经美得冒泡,若是再等两年,等到海阔天空掀起滔天巨浪,亦或是一马平川变得山峦叠起,不知将会是怎么个祸国殃民的模样。 甄宓说完半天不见刘豹接话,心里泛起小小的委屈,忍羞抬头看他一眼,却见他端着茶盏压根不看自己,于是怒气顿生,哼声道:“二公子叫我,想法设法欢好与你。” 欢好? 噗! 刘豹一口茶水没憋住,喷了满案,看着面前脸蛋通红又不善的小宓姑娘,呆呆回了句,“哈?” 甄宓很满意刘豹的表现,再次一字一字重复道:“二公子,叫我,想方设法,欢好,与你!” 欢好? 滚床单? 刘豹这下听明白了,见甄宓脸上表情不似开玩笑,而且女儿家也没人会开这般玩笑,顿时额头冒汗,不敢置信道:“你是袁熙禁脔,他舍得?” “禁禁禁······脔?”甄宓结结巴巴,没想到会从刘豹口中蹦出如此污言秽语,眼光瞬间泛红,水雾盈盈,“公公你怎能如此想我?” 刘豹见把小丫头惹哭,顿时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感情是自己理解错了,连忙道歉道:“哦哦,是我想岔了,你别哭,袁熙那边,你当他放屁就是了,出什么事,本王······找袁绍给你做主。” 甄宓抽着鼻子,有了哽咽,典雅华贵的白色锦袍跟着身体颤颤,用白帕擦下眼角,委屈道:“便是我身份低微,却也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将来定要找个文攻武赫好男儿,宁死不从于贵家浪荡子。” 刘豹打个哈哈,没想到小丫头眼光挺高,怕不是言情剧看多了,不过好像现在也没有言情剧能看。 甄宓不等刘豹说话,继续道:“公公与蔡姐姐琴瑟和谐,小宓自是不愿惹姐姐烦心,今日且当面与你说开,希望公公念及甄家处境,与我逢场作戏便是。” 刘豹点头应下,举手之劳罢了,正好自己也有求于她,让她亲自跟蔡小姐解释清楚,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如此看来,袁熙当真愿意交好自己,还下了血本。 要知道哪怕被逃婚,但从他那日的癫狂来看,甄宓也必定是他心仪的女子,如今说送就送,当真舍得绿了他自己,不知道是可敬还是可悲。 他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让甄宓难堪,主动转言道:“对了,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有些事情希望你们甄家帮忙,当然,好处自是少不了。” 甄宓吸了下鼻子,再次用锦帕点点眼角,然后摆正表情,板正身子迎着刘豹,一本正经问道:“如何帮?” 刘豹整理下思绪,便把自己关于第三方“审计公司”的想法说给了甄宓听。 蔡小姐中毒一事,表面看是有人居心叵测,深挖背后,不免也有自己对下面疏于管控的责任。 居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自己竟然毫不知情,更遑论诸如兰氏、韩氏、丘林氏骨都侯这些分封一方的大员,怕是无法无天也没人管教。 况且腐败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若是听之任之,怕是顷刻间就能烂到根里,只有勤于监管处理,才能延缓这一过程,保证自家“公司”的生命力。 第五章 文轩来意 第239章 文轩来意 甄宓双眸星光闪烁,听着一个接一个稀奇古怪的名词从刘豹嘴里冒出,尤其最后承诺给自己千分之三的审减额作为报酬,又给自己讲了些名为“数学”的道理,顿时惊奇道:“公公,原来你会做生意?” 刘豹见甄宓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虚荣心爆棚,得意道:“做生意不敢当,经营却是我的强项。” 甄宓很配合地不停点头,问题一个接一个,不知不觉,就跟刘豹聊到了正午。 她小小的胸脯剧烈起伏,踩着秀鞋起身,对外招呼一声,便让丫鬟们准备吃食。 被称为粔籹的细麻花,被叫做饼饵的饺子,六畜五烹俱全,刘豹看着满满当当的食案,忍不住感慨有钱人不论在什么朝代,日子都过得滋润。 只是饭刚吃上两口,就叫门外的丫鬟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凑到甄宓耳边窃窃私语。 甄宓脸色由惊转怒,接着化作苦笑,最后挥退丫鬟,对着刘豹直言道:“大公子和三公子都送来请帖,邀公公晚上赴宴。” 刘豹并不好奇,自己此时可是大汉右将军,执掌河东上郡的一方大员,此时投效袁绍,他那几个儿子不拉拢才是怪事。 只是自己跟三公子袁尚并无交情,相较于刚刚帮了自己的袁谭,孰轻孰重,决断不难想象。 他对着甄宓纳闷道:“既然是送请帖,那请帖呢?” “说是有个女人阴着脸在大门口站了一早,问话也不搭腔,也不知为何会把请帖抢去撕烂,似是疯癫了一般。”甄宓苦笑。 “哈?”刘豹一呆,怎么还有神经病会抢请帖的,接着猛然想到什么,吸了口冷气,快速起身走去门外。 甄府门外,一群面色为难的小丫鬟们凑在一起,前面笔直立着一道黑色倩影,刘豹上前一看,不是宇文轩那个狐媚子又是哪个。 刘豹总觉得如今的她怪怪的,上前两步,看着散落一地的红色布屑,纳罕道:“你撕我请帖干嘛?” 换了身黑色锦袍的云文轩听见刘豹声音,转身就是一记甩腿,踢在刘豹招架的手臂上发出“砰”的声响。 刘豹退了五步方才止住,见宇文轩顺势要缠上来,慌忙求和道:“咱们有话好说,我身上有伤!” 凌厉的鞭腿带着呼啸声停在刘豹耳边,下一刻宇文轩收腿站定,怒气冲冲道:“千里迢迢的来助你,你却跟野女人睡去一起,要不是念在你身上病根没好利落,非让你再躺上几月不成!” 刘豹咧嘴,打量着拧眉发怒的宇文轩,奇怪道:“我在这里好端端的,你闲着没事干来助我?” 宇文轩似呸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你当我想帮你?要不是有人托付,我······哼!” 有人托付? 刘豹想到能托付宇文轩帮自己的人,了然试探道:“你姐让你来的?” 宇文轩皮笑肉不笑,算是认了下来。 然而宇文轩承认是被宇文云雪安排来的,刘豹脸上的疑惑之色更甚,不解道:“她不都找了男人,还生了孩子,还愿意帮我一个外人?” 宇文轩闻言气急,嫩白的食指点着刘豹,哆嗦半天,最后撇了句“狼心狗肺”,转言道:“曹操攻灭吕布,韩遂马腾带了十几万西凉兵马侵入河套以为策应,大敌当前,你不思退敌反倒留宿野狐媚家中,让人把魂魄勾引了去,你说你对的起上郡百姓,对得起我姐,对得起我吗?” 刘豹巴嘴无言,对不对得起百姓也好,对不对得起百姓也罢,什么叫对得起你? 他如今云里雾里,打断还欲继续发难的宇文轩,道:“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我是自己想来邺城的?还不是因为你爹!” “那人是叫你来不假,但没说不让你走啊?你就不能快点把事做完,然后麻溜地回你那河东整军备战?” “等等,等等。”刘豹逐渐回过味来,“你是说,我帮你爹把事做完,他就痛快放我回去?” 宇文轩喘了口粗气,瞪了刘豹一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刘豹大喜,虽然袁绍昨日提过一嘴,但是没敢当真,此时被宇文轩再次作证,又想到昨日那让人不明所以的考校,哑然失笑道:“我明白了,他是想让我帮忙打那个什么易京是吧?不过偌大的河北人才济济,你爹怎么会想到我一个外人?” “别废话,快些随我回家。”说罢宇文轩也不客气,如同捉奸的小妻子,伸手就要拽刘豹衣领。 刘豹猛然捉住宇文轩握过来的素手,然后一拉一拽,接着揽上宇文轩的细腰,一边往甄府回去,一边没好气道:“再急也得吃喝拉撒,你这在门口杵一上午,先跟我进去吃两口饭,全是好吃的。” 宇文轩刚想还手,却见对方先卸了力道,一时茫然无措,小手就这么被他牵着,“不情不愿”地被拽进府里。 甄宓见刘豹牵着袁大小姐走了进来,眉头微蹙片刻,然后起身恭敬道:“小女甄宓,再次见过小姐。” 宇文轩昂着脖颈,看也没看甄宓,一脸不悦地睇着刘豹。 刘豹不舍得一桌子山珍海味,就算要给老袁卖命,那也得吃饱喝足再说,既然宇文轩这狐媚子都说袁绍愿意放自己回去,那么此行有惊无险,自己也就放开了心思。 况且他心里记挂着蔡小姐,蔡小姐本就因为汉女的身份不被胡部骨都侯们待见,生怕她此时此刻冲动,跟那帮老狐狸翻脸不成反而伤着自己。 宇文轩见刘豹只顾大快朵颐,全然不顾自己“被强迫”的感受,想要发难编排两句,却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顿时俏脸一红,任凭丫鬟们帮自己摆好碗筷,不再客气,气呼呼地挨着刘豹坐下。 她无论长得如何漂亮,穿着打扮如何像大家闺秀,都改变不了她是个飒爽草原儿女的事实,而且还是个会武的奇女子。 甄宓见她狼吞虎咽全然不顾女子仪态,又见旁边同样显得毫无身份的刘豹,顿时生出“般配”的荒唐感,甚至心里跟着雀雀欲试。 胡吃海喝一通,刘豹打个饱嗝,对着有些呆傻可爱的甄宓赧然一笑,得寸进尺道:“还是你们这些大户人家会享受,下次把你家的厨子送我几个,捎带把食材也送些去河东,至于报酬嘛,等你帮我完成第一轮审计后,一次结清。” 第六章 公子之争 第240章 公子之争 甄宓美目瞟了刘豹一眼,又帮他夹了个块米糕,今日为了照顾他的胡家习惯,特意合食一案,花了自己不少的心思。 此时见他吃得高兴,她也跟着笑得合不拢嘴,“我跟下面知会好了,公公在邺城的这些日子,想来便来,保管伺候好你。” “没皮子没脸。”宇文轩忽然阴阳怪气插话,让甄宓的笑容僵在脸上。 刘豹白了宇文轩一眼,这丫头嘴上不住,一点都没少吃,不懂感恩也就罢了,还好意思编排人家主人。 他刚要训斥两句,却见甄宓睫毛扑闪,不停给自己递着眼色。 刘豹心想也罢,毕竟自己哪天拍拍屁股走了,甄家可是要一直寄人篱下,得罪不起这个袁家大小姐。 本就警惕的宇文轩发现两人“眉目传情”,擦拭两下嘴角,撇下吃了半个的米饼,对着刘豹没好气道:“我吃饱了,现在随我回去,还有正事说与你听!” 刘豹心想有这个狐媚子在,自己也不好跟甄宓继续河东相关事宜,加上甄宓想要自己帮她逢场作戏应付袁熙,两人来日方长。 打定主意,他索性以退为进,先老老实实随宇文轩回去她那所谓的“家”,抽空再来跟甄宓细谈。 宇文轩的府邸离着袁绍的将军府不远,面积不大,内里约莫有七八间房子,不过守卫格外森严,单单门口少说有着四五十名精兵,人人甲光嶙峋刀兵锋利,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看押了重犯。 两人径直来到正堂,忙碌的下人们问好声不断,排场虽是比不得甄府,但也非刘豹这个河东蛮王能比。 进入堂里,刘豹瞬间愣住,眼前摆着满桌精致的食物,鱼羊鲜美,即使没有甄府那般华丽,显然也下了一番心思。 “魂都丢了。”宇文轩的语气里似乎有股委屈。 “嗯?”回过神来的刘豹看向宇文轩,明白这些饭菜显然是用来招待自己的,想她一个大小姐屈身上门迎接自己,据说还在门口杵了一晌,本想与她不共戴天的心思,顿时软上了三分。 宇文轩看着冷掉的饭菜有些不悦,挥手让下人把案几收拾干净,直到崭新的茶桌抬到前面,留下茶壶茶盏,两人才一人一把椅子对坐桌前,颇有种回去现代的感觉。 “为何撕我的请帖。”刘豹直接问道。 “少跟那几个人牵扯,为了你好。”宇文轩淡淡回答。 刘豹一品,袁家兄弟无论如何也是她的哥哥,心中好奇,只是瞧着宇文轩那展不开的眉头,转言问道:“两次在邺城见你,似乎都不太高兴?仿佛别人欠你钱似的。” 想两人在平阳初见,这狐狸精当时可是直接就摸进自己被窝,又打又闹,还会撩拨人,哪里是这般怨天尤人的病美人模样。 “杀你娘的凶手就在跟前,你却不能杀了她报仇,换成你心情能好?”言罢宇文轩气呼呼地把茶盏往前一推,让刘豹帮忙满上。 刘豹不以为意地伺候下这位大小姐,心中恍然大悟,想到在上郡时听云雪说过,正是袁绍的正妻刘夫人拈酸吃醋派人下毒,害她们娘病死。 这么想来,她若是想在邺城杀了刘夫人报仇,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接踵而来的后果怕是她们铁弗部承担不起,先不说袁绍答不答应,眼下炙手可热的袁谭袁尚两兄弟都是刘夫人亲生,不可能坐视不管。 宇文轩接过刘豹递来的茶水,眼睛眯成月牙,心情似乎变好,接着似是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小跳到刘豹身边,双手搂上他的脖颈,语气妩媚带着讨好道:“你帮我杀了她好不好?只要你帮我,这副身子随你怎么摆弄,奴家什么都依你。” 摆弄? 刘豹咽了口唾沫,虽是被箍住不能转身,但是只凭借萦绕鼻见的阵阵幽香,已然心猿意马。 他暗要舌尖强自镇静,心想没了外人,这狐狸终于露了尾巴现出原形,旋即掰开耦臂扔去旁边,没好气道:“少来这套,有多远闪多远。” “你!”被甩开的宇文轩大怒,双臂再次贴上刘豹,化缠为绞,转眼就把他上身锁死。 刘豹早就猜到了这丫头两句话说不完就动手的脾性,也不抵抗,憋着红脸挤出话道:“乘人之危算什么本事,有种等我伤好,绝对打得你嗷嗷直哭。” “就凭你?”宇文轩满脸不屑,只是想到他的伤,手上却也松了力道,最后板正脸色坐回原位,看着眼前不停咳嗽的刘豹,贴心地帮他满上茶水,开门见山道:“我姐要跟你连手抵御西凉,怕你陷在邺城脱不开身,才命我过来拉扯你一把。” 刘豹拧眉,上次跟居都分别之后,还未曾收到过河东来信,不知其中有了什么变故,对于西凉入侵之事,虽是听到些风声,却是并不清楚具体内里。 不过河东有郝昭镇守门户,上郡有皇甫郦和新降胡诸部通力协作,关于领兵打仗,自己本就是提些现代人凭借上帝视角所有的新奇点子,远比不上他们两人专业,所以眼下顾不上替他们操心。 宇文轩见刘豹不说话,提醒道:“就说我们姐妹,甭管爱恨情仇如何,说到底也是袁家人,铁弗未尝不想依仗袁家这颗大树。只是姐姐清楚,作壁上观成为袁家外援,就会被拉拢,有接连不断的好处。但若是亲自下场与哪个公子结为肱骨之盟,那么便会成为其余公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必然引来祸事。相当日高干趁火打劫攻克上郡北部,袁家的无情无义你应当深有体会。” 刘豹自然明白此时不是战队的时候,待价而沽获得的好处更多,只是自己刚刚受了长公子袁谭的帮助,哪能转眼翻脸不认人,这种事他刘豹做不出来。 宇文轩打量着刘豹脸色,继续循循善诱,“公孙瓒与那人是纠缠多年的死敌,此时穷途末路,会被哪位公子踩上最后这一脚,谋取到不世战功,自然被河北的世家豪户们所关注。可以说袁绍属意于谁,谁便是未来的河北之主,而与你有些交情的袁谭此时镇守青州,似是被刻意排除在外,所以······” “所以若是袁绍真把这事托付给我,无论要哪位公子随军同行,我都拒绝?这样不表态,也就不沾染你老袁家的浑水,就能跟你姐一样作壁上观当局外人?” “不对!”宇文轩回答的斩钉截铁。 刘豹皱眉,满脸不解地看着这个狐媚子,不知道她又给自己挖什么坑。 宇文轩见刘豹脸色不善,脸色晕红,垂下皓首支支吾吾道:“你毕竟是初来乍到,要带冀州的兵马。若是没有袁家人随军自是不妥,镇不住那帮草莽将军。” 刘豹点了点头,早就想过若是袁绍决定让自己带兵去易京,再拉胯也不至于让自己先回河东带齐本部人马,然而让自己带着袁军打仗,无异于当成“空降司令”,能否令行禁止还是个未知数,自然有个“德高望重”的袁家人从旁辅助更好。 “我明白了,今晚赴宴,就去长公子袁谭那里,请他出面找袁绍斡旋,想办法陪我走上一遭。”刘豹说罢深看宇文轩一眼。 宇文轩闻言一呆,见刘豹目光揶揄,脸色更红,好看的峨眉竖起,强作凶相,气急败坏道:“我便不是袁家人?” “可你跟我一样,也是初来乍到,况且,你还是个·····女子?”刘豹摊手,一脸无辜。 第七章 轮番拜访 第241章 轮番拜访 宇文轩忽然笑了起来,眼睛眯得像月牙,点了胭脂的唇瓣紧抿,笑得前仰后合。 刘豹不知道她笑什么,迎着起伏跌宕的山峦,皱眉道:“你们姐妹到底又在盘算些什么?这里可不比塞外,不是胡家是汉家,你是女人,袁家还有一堆对权势眼红着的男人,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你去摘取剿灭公孙的战功。” 宇文轩俯身想要贴近刘豹,奈何刘豹如今畏惧香风如虎,怕了她的近身手段,慌忙往后跳了两步避开,大声警告道:“你这死丫头有事说事,再对我动手动脚,我······我可就喊人了!” 宇文轩直起身子掐腰,睇着刘豹,冷笑一声,“这里是我家,便是你喊破喉咙又能如何?” 刘豹闻言一噎,顿时觉得这天是不是聊反了,连忙讲和道:“好了好了,让我帮你,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坏处,你且先说明白。” 他想到昨日袁绍沮授他们对自己的考校,最终自己说得他们瞠目结舌,所以不出意外,这份征讨公孙瓒的差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只是自己初来乍到,肯定做不了主将。 而袁绍年纪不小,虽然保养的不错,但已年近花甲,本身就有意栽培自己的继承人,只是跟许多帝王一般选来选去选不出个所以然罢了。 但他必定会选个儿子随自己出征“刷履历镀金”,至于是谁,其实并不是自己一个外人能够左右。 至于宇文轩,亦或者说她背后的宇文云雪,整个塞北的铁弗匈奴,想从此事里捞些什么,自己想来想去没个头绪,不如顺着话说,指不定能套弄些有用的信息。 因为眼前这个回武的漂亮女子,算不上聪明人。 宇文轩与刘豹打闹片刻,收了脸上的轻挑,对着刘豹淡淡道:“我是个野蛮女子,会些武艺,这点不仅是你,那人也是知道的。况且那人出身比我也好不去哪里,本就不拘一格,不见得会像你这般把我当成女人排除在外,只等他问你选谁随军,你便选我就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说着说着忽然生出一抹哀怨,纤细的食指点进茶盏,蘸出点滴露珠后轻轻舔舐小口,啧啧品了两下,叹气道:“别看我似是处心积虑,其实与你一样,不过是被摆弄的棋子罢了,越把事情想得通透,反而越会痛苦。” 刘豹哂笑,心想哪里轮到袁绍问自己选谁,自己又不是“托孤大臣”。 他看着眼前小妖精的撩人动作,暗骂她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公公看扁了? 真当自己不敢办了她? 想当年也是万花丛中过,若不是被那狗屁好感系统,逼着自己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怕是让这小妖精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只不过娶老婆过日子,没有自己以前想象得那般不堪就是了。 刘豹敲了敲案几,快速收回新神,同时提醒眼前的狐媚,“别跑题,说好处。” 宇文轩美目斜了刘豹一眼,有些不满他打断自己的伤春悲秋,没好气道:“好处?好处便是能让你在袁绍帐下变得举足轻重,继而获得数不尽的好处。至于坏处,没有坏处。” 刘豹听她说到“没有坏处”,满脸不信,呵呵笑道:“蒙谁呢?没坏处?那行,换个问法,你说说,对你们铁弗部有什么好处?” 宇文轩脸上泛起恼怒,眸子瞪眼刘豹,一本正经道:“莫要想些乱七八糟,我们与你利益想通,你的好处,自然就是我们的好处。” 刘豹嘁了一声,脸上不信之色更甚,见她不愿意老实交代,索性拂袖起身,“不说拉倒,我还不稀得听呢!只要你爹答应放我回去,不就是打个易京嘛,正好我欠袁谭人情,看看怎么一并还了。” “你又要去哪?”宇文轩见刘豹要走,跟着站了起来,目光不善,仿佛怀疑丈夫的小妻子。 刘豹理都懒得理宇文轩,理正衣襟径直出门,背对着宇文轩道:“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少管!” 宇文轩一噎,顿时大怒,捏巴拳头发出“卡巴卡巴”的声响,准备叫刘豹记起来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只是刘豹似乎提前料到一般,撂完狠话同时,直接撒起脚丫子跑了。 等他一口气跑到门外,瞧见等在门口的袁熙,接着慌忙停下脚步,立在了他的面前。 袁熙见到刘豹出来,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点头跟他打了声招呼。 刘豹脸色僵硬,礼貌跟着一笑,想到晚上还有袁谭和袁尚两人公子的宴请,自己这才来了邺城一天,似是有见不完的人,解决不玩的事,属实聒噪人。 他跟袁熙算是不打不相识,上次阴差阳错坏了他的婚事,虽是帮了甄宓自己并不后悔,但确实是理亏在先。 能被袁绍看中的“贱婢”,长相自然不用说,所以袁熙作为贱婢子生的面如冠玉,身材匀称挺拔,倒是一表人才。 袁熙见刘豹见了自己后面色僵硬,主动笑着上前两步搭话,“如今右将军诚心加入父亲麾下,从此便是一家人。而且将军威名赫赫,想要交好者不知凡几,本公子不欲继续添乱,变未与将军请帖,还望勿怪。今日凑巧路过此地,于情于礼,都要来跟你和妹妹打个招呼。” 被他唤作妹妹的宇文轩正好撸着袖子追了出来,如同河东狮般吼着“有种别跑”。 她刚迈出门外,忽然发现与刘豹站在一起的袁熙,接着脸蛋一红,慌忙板正脸遮掩,宛如贤惠的小妻子似的凑到刘豹身边,还特意落后半步。 袁熙看着宇文轩闭月羞花地美态,上前轻拍下刘豹肩膀,揶揄道:“说心里话,也没觉得你比本公子俊俏多少,竟是如此讨女人喜欢,属实让人嫉妒。” 说罢他对着刘豹一礼,并不贪占功夫,潇洒回身上马,带着随从离去,举止间毫不拖泥带水,似是真如他所说,凑巧路过此地。 刘豹对于今日袁熙的表现十分惊讶,他刚才与自己开的玩笑里面并没有阴阳怪气,反倒是像多年老友一般打趣,再想起昔日他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狰狞模样,仿佛彻底变了个人一般。 第八章 核心圈子 第242章 核心圈子 宇文轩见袁熙走了,对着若有所思的刘豹提醒道:“我最讨厌这种心机颇深的人,我姐也是,表面上跟他合作,私下里很讨厌他。” 宇文云雪跟袁熙合作? 刘豹挑眉,见宇文轩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继续问道:“都合作了些什么?” “图谋······”宇文轩小嘴微张,刚开口说了俩字,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用手掩住嘴唇,懊恼地瞪了刘豹一眼。 刘豹心里冷笑,见这丫头时而妩媚时而俏皮的“欺负”自己一个男人,心里对老袁家的人那是一点都不能相信。 宇文轩越是这般举手投足间夹杂着媚态撩拨自己,自己越要警惕她在盘算着些什么东西。 不等两人深谈,袁熙前脚刚走没多会,风尘仆仆的郭图跟着骑马赶过来。 郭图一眼瞧见站在门前的刘豹,又打量两眼他旁边跟着的宇文轩,接着翻身下马,上前对着宇文轩行礼,恭敬道:“下官郭图,见过买小姐。” 被叫做买小姐的宇文轩淡淡点了下头,垂眸凑在刘豹身后,摆出一副夫唱妇随的贤惠模样。 郭图见状羡慕不已,看向刘豹的眼神跟着变得暧昧,忍不住对他偷偷比了个拇指。 刘豹明白郭图又想歪了,而且像他一般想歪了的人还不在少数,便如刚走的袁熙。 想到接下来还要逢场作戏的小美女甄宓,将来他们这些人见着自己与她“厮混”怕是会更惊讶,如今倒也懒得多费唇舌解释。 刘豹从郭图口中得知,蔡小姐他们已经在返回河东的路上,不愿投身河东的那些士卒也已经妥善安置了下去。 由于袁谭跟刘豹前后脚被召回了邺城,只能派手下大将岑璧带兵前往下邳斡旋,看能否找机会按照刘豹的请求,把吕布给救出来。 刘豹心生感激,对着郭图聊表谢意之后,表示晚上定会如约赴宴。 郭图见刘豹与自己这些颍川士人扶持的大公子袁谭交好,喜笑颜开,但是忽然记起正事,拍着脑门道:“图此次前来,并非是替大公子拜会,而是主公在府内设了茶宴,怕右将军在城内有着诸多不便,特命前来接驾。” 刘豹没想到是袁绍找上自己,不敢怠慢,转身刚要找宇文轩要马,便见府里的仆从已经牵着一匹灰黑色的骏马走了出来。 他忍不住白了一眼,对着宇文轩没好气道:“你爹现在找我,你提前知道了?” 宇文轩重新端起了不苟言笑的架子,从仆从手里接过马缰,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俯视着地上的刘豹,轻轻哼了一声。 “让人帮我牵匹马出来。”刘豹也不客气。 宇文轩右手持鞭,左手拍拍身后的马背,一脸挑衅地看着刘豹。 刘豹咧嘴,知道她这是要与自己同骑,但是男女有别,自己又是有妇之夫,只是转身对着郭图求助,“郭大人,可否把骏马······” 啪! 不待刘豹说完,宇文轩手里的马鞭狠狠甩在刘豹身侧,声音宛如炸雷般刺耳,吓了在场众人一跳。 刘豹咽了口唾沫,见宇文轩眸光凶恶,胁迫之意全都挂在脸上,隐约还能听见哼哼声。 他怕她动手用强,只能暂且屈于淫威之下,悲愤欲绝地爬上马背,途中还报复似的对着矫健修长的左腿摸抓两下,最后死死揽住细腰,如同下作登徒子一般深深吸了口气。 宇文轩没想到刘豹蹬鼻子上脸,胆敢光天化日之下赚自己便宜,顿时想要发作,只是余光瞥见脸色骚包的郭图,脖颈染霞,感受到紧紧勒在自己腰上的热手,最终忍了下去,心道等会再收拾他。 刘豹则是没有看见宇文轩的羞臊,心道这个狐媚子反正是没羞没臊惯了,有便宜不赚王八蛋,自己只感到软玉在怀,顿时心猿意马。 袁绍府邸,幽谧的偏堂,装饰简约,整整齐齐摆放着几方案几。 每个案几上除了精致的茶壶茶盏,还有一些精致的吃食,珍贵如西域葡萄,让人垂涎欲滴。 能来的人并不多,除了袁绍以外,便是他的肱骨谋士沮授田丰,然后是审配审总府,以及前去邀请刘豹还未回来的郭图。 不比正堂议事那般严肃,此时众人有说有笑轻松自如。 沮授闭目品了口茶,然后对着面色有些苍白的袁绍关心道:“主公身体可好?若是不便,还请以身体为重,讨灭公孙小事一桩,由授代为打点便是。” 袁绍单拳掩嘴咳嗽两声,叹息道:“无碍,此番某有意拿公孙做饵,二子三子反应不难想象,唯独谭儿不争不抢,让某心里没了着落。” 沮授也是跟着叹了口气,“立长立贤,是千年传承下来的规矩,而主公以能为重,莫说长公子心灰意冷,便是授,也是不能完全理解主公。如今三位公子,大公子年长,却是杀伐之气过重,在青州已经惹出民怨,不得不敲打提醒。二公子先前隐忍不发,暂且按下不表,但善谋者亦如脱缰野马不受掌控,主公让同样玲珑心思的许攸辅佐怕是不妥,应当换个秉正之士。至于三公子,得了主公的豪情,招揽四方男儿,却是没能得到主公的才学,怕是镇不住心怀叵测的魑魅魍魉,还得继续历练才行。” 说到魑魅魍魉,沮授忍不住看向审配,审配恰巧也在看沮授,连忙咳嗽两声掩饰尴尬,低头喝茶避开目光。 袁绍在上座看清审配的动作,皮笑肉不笑,“审家如今富可敌国,还要与那刘豹私底下勾搭不清,便没个满足?” 审配闻言起身告罪,苦笑道:“在下承蒙主公器重,并总幕府,所交不乏蝇营狗苟之徒,便是刚正不阿,也不妨碍他们走下面的门路,反倒让事情不受掌控,难以筹措大军出征动辄百万的钱粮,而刘豹蛮夷,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只罢了。主公既然把重任交托在下,那么在下自然要忠人之事,所过财物皆有账目,从未中饱私囊,而且每月账目无论看与不看,都会准时奉到三公子府上,风雨无阻,还望主公明察。” 袁绍压手让审配坐下,他们袁家四世三公,对如何揩皇粮自是轻车熟路,现在轮到自己“当皇上”,全然不信审配这般大义凌然的说辞。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他也清楚审配所说并没错,当初自己正是看中审配谨慎有度,才愿意把大任托付于他一个“外臣”。 第九章 公子人选 第243章 公子人选 众人没聊几句,一名侍卫跑进来通报,之后不久,便见宇文轩拉着不情不愿的刘豹走进偏堂。 刘豹疼得龇牙咧嘴,不停揉着自己肋部,怕是已经被宇文轩拧得黢紫。 自己不过趁着同乘的时候占了丁点便宜,没想到她竟然如同寻常女子一般又拧又抓,虐待自己不说,还气得不愿与自己说话。 她平日里不是大胆得很么,如今就这么点事,至于? 袁绍看着神色怪异的刘豹,又看眼冷着脸子似乎不太开心的女儿,旋即对着刘豹冷嘲热讽道:“你这人怕是天生安生不住,好端端地跑去徐州,给自己落一身伤不说,命都差点没了,好生让人瞧不上眼。” 刘豹打个哈哈,其中内里哪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况且自己用伤换取到吕布的刀法,蔡小姐的病也已经治好,还得了张辽高顺两员绝世良将投效,无论外人怎么想,他倒是觉自己得赚大发了。 生怕袁绍套问自己去徐州的老底,他索性开门见山,抢先提问道:“大将军,今日又把末将找来,不会是又要考校吧?昨日那些法子不过是随口一说,既然将军瞧不上我,正好,可以直接换成别人,我也好回河东养伤。” 袁绍听他反唇相讥,不怒反笑,与沮授对视一眼,便让沮授把靠近自己的案几让给刘豹二人跪坐。 刘豹穿过众人怪异的目光,带着“小鸟依人”的宇文轩跪坐到袁绍近处,对面正是熟人审配审总府。 然而自己只是望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打招呼,便听他重哼一声,还把头扭去了别处。 刘豹一呆,接着反应过来,上次自己在邺城得了他的相助,怕是被袁绍知道后敲打过了,所以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顿时脸上释然。 袁绍瞧着面色变幻的两人,心里门清,直接朗声对着刘豹问道:“你那河东,怕是没那么容易回去。” 刘豹听袁绍要挟自己,抬头望了一眼,见他脸色不善,权衡利弊之后,大声表忠心道:“西凉贼寇剑指幽并,末将既然追随大将军,自当为大将军分忧解难!还请准我现在回去调兵遣将,定叫那韩遂马腾吃不了兜着走!” 袁绍听刘豹喊得震天响,皮笑肉不笑,顺着话道:“西凉之事不急,反倒是公孙瓒急需剿灭,你昨日所说破城之法,甚得诸公心意,所以此番出征非你莫属。若是立功,好吃好喝把你送回去,若刚误了冀州的大事······哼!” 刘豹见袁绍没有继续说下去,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若是误了大事,会如何?” 袁绍俯视着刘豹,面无表情道:“头可以回去河东,身子必须留在邺城。” 刘豹一噎,感情打了败仗就会身首分离,顿时不服气,“那大将军可就不地道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我们关起门来在这小屋子里盘算得再好,终归只是闭门造车,人家那边有没有更高明的手段,还未可知!若是输了就杀头,那还不如不去,想以后,谁还敢主动跟大将军请命效死?” 众人听着刘豹直言忤逆袁绍,顿时大惊,纷纷看向袁绍,不知道会如何处理这个大逆不道的蛮子。 然而袁绍绷紧的脸色化开,不仅不在意,而且还挂了笑意,众人回过味来,跟着哄堂大笑打圆场,编排声不断。 “若无必胜之心,如何号令三军?” “就是,右将军也算是身经百战,这是对此战并无信心?” “莫要学着市井之徒讨价还价,让诸公看轻了将军。” 刘豹懒得理耳边的叽叽喳喳,心道你们懂个屁,这叫管理老板的预期,把话放大放空,不仅抬高不了自己的身价,干完之后还不容易给老板创造惊喜? 若是不创造惊喜,怎么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不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怎么升职加薪赢取白富美? 职场打工人都懂的手段,也不知道在座的这群人精是真的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袁绍见刘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并不理会众人的激将法,无奈笑道:“你这混不吝的性子,倒是与你爹有几分相像。” 刘豹听袁绍提起死去的老爹于夫罗,知道两人有些交情,然而自己穿越而来,反倒是对自己老爹没那么有“交情”,所以只是赔笑两声,依旧梗着脖子,表达自己的不满。 袁绍目光扫到坐在刘豹旁边的女儿,此时乖巧无比,仿若变了个人一般。 他叹口气,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不与刘豹计较,反而直接问道:“既然你怕担责任,那么正好,我那三个儿子与你或多或少打过交道,你选一个吧,选谁与你同行,替你背这个担当。” 刘豹闻言咋舌,心道这不是电视里常见的“选太子”吗? 自己就事论事呛老板几句,不仅不会惹怒老板,还会落个刚正不阿的印象,但要是明着掺和老板家事,那自当另说。 他不敢接这个“送命题”,慌忙撇清关系道:“大将军言过了,在下只跟长公子有些许接触,对于二公子三公子可谓是一无所知,这问题要是问我,那可就问错人了,在下答不出来。” 袁绍一脸不信,挑眉看着刘豹,周遭众人跟着静悄悄的。 他若有若无地扫眼审配,好笑道:“你这厮鬼精的很,我这邺城文武,怕是就没个你不熟悉的。再者说,便是没亲眼见过,耳闻自当有的,让你说说看法,又不是让你拿主意!若是再敢插科打诨,那么本将军也惯不得你,吃了苦头莫要后悔。” 刘豹听袁绍又开始威胁自己,气不打一出来,刚要反驳两句,却感觉自己的右手被温热覆上。 他转眼一看,是“一脸深情”的宇文轩,刚想问句“你干嘛”,旋即想到她似乎想要揽这差事。 只是她想揽,刘豹却不想帮,且不说袁绍会不会同意,依照自己对云雪的了解,不知道她们姐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之前,哪里敢轻易上套。 第十章 儿子女婿 第244章 儿子女婿 刘豹快速避开宇文轩那双好看的眸子,对着袁绍毫不犹豫道:“让我选,那自然是选长公子,原因说了,跟他相熟。” 不等袁绍回话,审配提前拍案而起,惹得众人瞠目,不知道何意。 审配绷紧着脸,大声质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刘豹,“右将军私下跟长公子往来密切也就罢了,如今事关军国大事,岂能任人唯亲?主公,若开此先例,人人结党营私,那我冀州青天之下,可还有公道可言?” 刘豹隔着过道都能感受到审配的唾沫星子,不知道他发哪门子癫,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心道好一个结党营私,说得跟他赤胆忠心一样,于是反唇相讥道:“在下说过,只与长公子打过交道,此番还蒙他相助于危难,是大将军非要问我选谁,那我肯定不能昧着良心胡说八道,举荐些接触都未曾接触过的公子吧?再者说,长公子领兵打仗的本事虽是未曾亲眼见过,但他是个豪爽利落的干净男儿不假,与他搭伴,在下心甘情愿。” 郭图听刘豹说得不卑不亢,心中大喜,连忙跟着帮腔,“长公子知人善用,诚如右将军所言,若是由长公子随军出征,且不说建树几何,定然不会对各位领兵的将军掣肘,还望主公应允。” 审配闻言大声不满,“公则糊涂,你所说的,怕是三年以前的长公子,如今的长公子雄踞青州不思进取,任由曹操谋取先机,断送我冀州的大好机会,哪还有昔日的英雄豪情?况且传闻他平日里醉生梦死,荒废政事,无论对手下还是百姓更是动辄大骂,惹得民怨颇深,与那暴戾公孙也是只有一步之遥!若由长公子随军出征,怕是感念主公仁义望风而降的北地男儿,说不得要重新权衡利弊思量前程,保不准生出变故,审配以为,无论如何,不可由长公子随军!” 袁谭再差,那也是主上,郭图听审配说得如此不客气,气冲冲地看眼上座的袁绍。 然而他见袁绍脸上古井不波并无异色,顿时心生怅然,暗暗叹了口气,毅然决然地回敬审配道:“正南才是糊涂!谭公子既长又贤,更为冀州屡立大功,然而却受了不公正的待遇,有些情绪,是人之常情!况且青徐之间横亘泰山,四面环敌,非是长公子不取徐州,而是吕虔臧霸之流沆瀣一气,堵我去路!此番北伐公孙,有右将军从旁辅佐,正好趁此机会让长公子重拾雄心,决计不会让主公失望。” 说罢郭图走到过道,夹在刘豹审配之间,对着上座的袁绍深深一拜。 袁绍任凭郭图拜下,一言不发,扫向刘豹。 刘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紧了紧右手里还未放开的小手,打哈哈道:“要不就这么着?” 在他想来,打败仗就杀头,傻子才去,自己又不指望拿他老袁家的“工资”,纯粹是被袁绍拿着棍棒吓唬才出头的。 此行若是由自己相对熟悉的长公子同去,哪怕真的出了变故打了败仗,比如公孙瓒突然请了个诸葛亮什么的,两人也好坦诚布公地谋划躲避罪责。 袁绍目光继续扫视众人,越过热切的郭图,最后落在沮授身上。 众人顺着袁绍的目光看向沮授,便见沮授轻轻点头,顿时觉得尘埃落定,郭图更是激动的双目泛红,对着袁绍大声承诺道:“长公子定不负主公所望!我等定不负大将军所托!” 袁绍对着郭图微微一笑,好言道:“公则莫要如此激动,本将军还未老糊涂,是非曲直,心中自如明镜,你暂且退下,好生生的茶宴,莫要搞坏了心情。” 郭图听袁绍话里有话,心里一顿,但也不敢继续多问,告罪一声,拧着眉头退回去座位。 袁绍见郭图让开了过道,对着“嬉皮笑脸”的刘豹语气不善,“可曾记得你所说过的十之事理?” 十之事理? 刘豹右手不方便,只能用左手挠了下头,不解道:“大将军说的可是十倍数增速?” 袁绍淡淡点了下头,“你昔日与我说得头头是道,到了今日,便只会凭借人情世故办事?让人好生失望。” 刘豹闻言一噎,当初自己为了活命,给老袁胡诌了些熊彼特的营销课内容,自己都快忘了这茬,没想到袁绍倒是记在了心里。 袁绍用手指重重敲了两下案几,发出闷响,惹得堂内鸦雀无声,语气跟着变得阴森,“依照你的说辞,袁谭经营青州不增反减,你此时举荐于他,全然违背你昔日所说的事理,莫不是当本将军软弱可欺,有意糊弄于我?” 刘豹见袁绍生气,顿时头冒冷汗,心道袁老板不好糊弄,这是找自己要开了指标。 只是想他袁绍最近几年也是没有开疆拓土,三个儿子争权夺利搞窝里斗,也没听说打了谁占了哪,更为私密具体的各州郡财务数据自己一个外人又不知晓,这让自己拿个屁的指标。 就在刘豹茫然无措之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光忽然扫见的审配正在若有若无的挤巴眼,心中稍加盘算,想到小宓和早上刚刚见过面的袁熙,对着袁绍试探道:“若是按照业绩来看,三位公子俱是平平无奇,不过二公子一直隐忍不发,似是有潜龙在渊的势头,要不就把机会给二公子?” 袁绍未回话,又是审配大怒,再次拍案起身,吓得众人又愣,“根据前线探报,曹操剿灭吕布,已经火速回援洛阳,趁机屯兵黄河威压河北。此番剿灭公孙不仅许胜不许败,还要速胜、大胜,好让我冀州大军以必胜之心回援南线!审配劝右将军一句,二公子如今寸功未立,莫要因他送些美色与你,便失了本心。” 说到袁熙送刘豹美色,众人大惊,袁绍则是重重哼了一声。 刘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知道审配是怎么知道的,怕是昨夜留宿甄府露出马脚,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顺着猜出了袁熙想法。 不过刘豹也是被审配说出了脾气,见他因为效力于三公子袁尚,便如此排挤打压其余两位公子,还是纯粹的搅局,毫无建树可言,所作所为算不得正派,忍不住讥讽道:“那么依照审总府的意思,这随军之职,只能由着三公子来才行?” 审配垂下眸子避开阴阳怪气的刘豹,淡然道:“若是能够由三公子随军,那么审配自当同去,昨日军令状依旧有效,自无不妥。” “哈哈······哈!”刘豹笑着笑着,省调突然拔高变得尖锐,惊得众人起了鸡皮疙瘩。 袁绍瞪着作怪的刘豹,语气不悦道:“你这又是何意?” 刘豹脸色通红,转眼看向脖颈高昂的宇文轩,见她这个罪魁祸首一本正经地装作没事人,气得大声指认道:“她刚才挠我痒痒!” 宇文轩没想到刘豹没皮子没脸,竟然当众点破,顿时脸色一僵,慌忙低下头去,羞得脖颈通红,美艳不可方物。 哈? 举座哗然,众目睽睽之下,这双男女竟然如此有失体统,实在是不像话。 只是碍于宇文轩的身份,一时间倒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是纷纷看向上座的袁绍。 袁绍怒极反笑,阴阳怪气道:“你这厮不说本将军还忘了,你是本将军的女婿。” 第十一章 变故突生 第245章 变故突生 众人顿时大气不敢喘上一口,虽然早就从刘豹与袁买小姐两人之间的亲昵举动窥探出端倪,但与此时袁绍亲口承认刘豹作为他女婿的身份相比,意义截然不同。 刘豹顿感周遭目光刺来,身上火辣辣的,心里苦笑不已。 要是袁绍不提这姻亲之事还好,自己跟云雪悄无声息地一拍两散,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如今袁绍公开出来,反而让自己骑虎难下,将来若是不小心传出自己对他女儿始乱终弃什么的,保不准让他这个大将军下不来台,到时候不知道又要遭受何种劫难。 况且,这帮眼神骚包的袁家谋士怕是都想岔了,从身份上讲,自己是袁绍“前”女婿不假,但妻子可从来不是身旁这只狐媚子。 他苦着脸,斜眼已经做起鸵鸟的宇文轩,心中又气又恨,恰在此时,那只挠了自己手心的罪魁祸首想跑。 刘豹哪里能让她如愿,索性化握为扣,与她十指缱绻。 宇文轩见自己的小手被他擒住不说,还与自己十指紧扣,脸上顿时红晕更甚,下意识使上力道想要逃脱。 刘豹哪里肯放过她,同样使劲往拽住不让她跑。 就这样,于是两人面上故作轻松,案几下面却是别有洞天。 持续角力之下,宇文轩猛地收了力道。 刘豹猝不及防只感手上一轻,瞬间“牵着”宇文轩的纤纤细手鱼跃出案,还顺带着把她拉倒进自己怀里,叫在场众人看傻了眼。 在座都是老牛,对于宇文轩这根曲线优美且身份高贵的嫩草,本就忍不住多看,此时见她似有欲语还羞的娇媚,似有任君采摘的乖巧,再联想到她私下里怕是不知道对刘豹这蛮夷如何的予取予求,无不扼腕叹息,又心生艳羡。 只是有一人脸色很是不好,那就是袁绍。 他瞧见小女儿受了欺负,眸子眯起,一脸危险,冷冷俯视着满脸尴尬的刘豹。 刘豹只顾置气,宇文轩一松手他便知道要遭,果不其然,现了大眼。 他瞥见上座的袁绍目光如刀,顿时意识到要糟。 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袁绍可是清清楚楚自己这个“女婿”的“女”是谁,此时自己在他这个老父亲面前公开出轨,勾勾搭搭的对象还是他另一个女儿,怕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刘豹额头上冷汗丛生,连忙想要抽手摆脱宇文轩。 谁知宇文轩此时反守为攻,不退反进,用力贴紧自己胸膛不让自己推开她,同时死死扣着自己的右手,还若有若无地“嘤”了一声。 众人已经彻底搞不清状况,没想到这对男女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尤其宇文轩的双眸似水饱含深情,十足怀春少女模样。 然而刘豹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丹唇微微翘起,嘴角挑衅的弧度一闪而逝,彻底明白自己中了这个狐媚子的算计,怕是算是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 他赶紧对着脸色铁青的袁绍苦笑一声表示无辜,旋即板正脸,义正词严道:“大将军,我想好了,此行,可以让四公子,哦不,四小姐随我同去,上阵杀敌自是用不上她,只叫她依照您的意思,一门心思督军便是,管教那公孙瓒十死无生!” 袁绍不理突然豪情万丈的刘豹,一言不发,冷冷盯着他揽在自己女儿肩上的爪子。 刘豹顺着袁绍的目光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把牛皮糖似的宇文轩推开,谁知自己并未使上多少力道,对方却是像个弱不禁风的蒲草般摔去一边,还差点倒在地上。 众人见他竟敢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家美人小姐竟如此的无礼放肆,私下哪还了得?顿时群情激愤,纷纷声讨刘豹禽兽不如。 袁绍看着女儿挣扎起身,如刀如枪的眼神扫回傻啦吧唧的刘豹,脸色已经坏到极点,嘴上还喘起粗气,只待下一刻叫亲卫进来,将眼前这个胆敢欺辱女儿的蛮子乱刀砍死。 刘豹一直关注着袁绍的脸色,见他气极,顿时冷汗涔涔,脑子里想出该如何跟袁绍澄清,只能看向还在装乖巧的宇文轩求助,毕竟自己已经顺着她的想法,举荐她一个女子督军。 宇文轩瞧见刘豹看来,不可察觉地哂笑一声,接着轻轻理顺散乱鬓间的些许发丝,收去柔弱和隐约的一丝伤感,起身对着袁绍施施一礼,柔声道:“父亲勿怪,他这人便是喜欢这般腻着女儿,仿佛每个够一般,况且买儿早就受惯了这坏痞子的欺负,还请您饶恕他的无礼之举。” 她说罢又对众人施礼,“也请诸公勿要因为我们之间的情趣而看轻了郎君。” 众人受宠若惊,听小姐都说到这个份上,倒也不好继续对着刘豹发难,只是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不善,像是刘豹欺负的不是袁买大小姐,而是他们一样。 刘豹万万没想到,宇文轩竟然故意越帮越忙,自己明明都顺从了她的意思,还要这般陷害自己,怕不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相较于刘豹的心如死灰,袁绍的表情却是平缓下来,嘴里不停品着许久不曾听过的“父亲”两字,哪里还不知道女儿是在告诉自己,她在演戏。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女儿,很想再听上两便,谁知宇文轩却是红着脸快速闪去一边。 袁绍见女儿一如既往地对自己不冷不热,眸子垂下三分,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刘豹有气无力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让我这宝贝女儿持节督军,许胜不许败。” “万万不可!”袁绍话音刚落,审配却是再次起身,面容坚毅作忠臣相,大声谏言道,“我冀州尚有百万男儿,断无让女子去打仗的道理!若叫人传出去,让三军将士如何奋勇效死?让天下士族如何揣度我冀州礼制?又让九州诸侯如何看待大将军?” 审配一连三个如何说得慷慨激昂,顿时引起众人窃窃私语,时不时有附和声传出。 袁绍皱眉扫眼审配,却见审配毫不退让地迎上自己,大有“从容赴死”的豪情。 第十二章 判若两人 第246章 判若两人 刘豹也是忍不住白了审配一眼,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忠心为主,似是除了袁尚以外谁从征他都要怼上两句,也不怕惹恼了袁绍,倒是让自己高看一眼。 不过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何方才杀气腾腾的袁绍已经恢复成了目光和蔼的老父,看着宇文轩的眼神那叫一个柔情。 眼见袁绍脸色不悦,也不发话,气氛整个僵住,于是沮授田丰跟着审配起身,对着袁绍谏言道:“主公,我等也是觉得女子从军不妥,还望三思。” 落在最后的郭图虽然一言不发,但也是跟着站了起来,表明了同进退的态度。 全场反对,袁绍自然也是不好一意孤行,满是歉意地看了女儿一眼。 刘豹顺着袁绍的目光,同样看向恢复淡然的宇文轩,想如今世道,女子还是以相夫教子为主,难以成为后世的女强人。 毕竟袁绍不比跟绮玲那个不尊礼法的“三姓”老爹,迫于压力之下,怕是不能让她得偿所愿。 审配自然也是顶着袁绍脸色,见他迟疑,顿时面露得色。 毕竟如此盘算下来,未曾提及的人选只剩下三公子袁尚,他有以自己为首的魏郡大族相助,定然马到成功。 若是成功取得大功,好让冀州其余观望的门阀士族做出选择,选择与自己一样加入三公子麾下。 审配是近臣,并总幕府,于公于私,打理跟袁绍相关的诸多事宜。 此时的他心里十分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袁绍不仅老了,而且身体不好,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何病症,但是请来的郎中一个接着一个,从各地运往府库的名贵草药更是从未间断,就连他曾经喜好的酒宴也是许久不曾办过,今日更是直接改成了茶宴。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猜测从三公子口中得到印证,他的母亲刘夫人最近整日以泪洗面,想必是袁绍的病情坏到了极点。 袁绍把三子分封到青幽冀三州,赛马之意不难想象,能力最弱的三公子给了最好治理的冀州,安排辅佐的人数也是最多,相比之下战功赫赫的袁谭则是分去青州,处于冀州对中原的南方前线,日子颇为艰苦,一直在啃硬骨头。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本被看好的长公子遇难则退,越来越执迷于往家里惦记,对于自己在外累死累活打拼,弟弟坐享其成十分不满,以至于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之后变得放任自流,反过来又让袁绍对他变得失望。 如今袁绍若是命不久矣,那么自己辅佐的三公子近水楼台,捡了天大的利好,保审家继续富贵不在话下,完全值得放手一搏。 就在审配心里打着算盘的时候,沮授面露难色,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让众人都听得清。 他对着袁绍提醒道:“依着审总府的意思,看来只能由着三公子从征。” 袁绍哪里能不明白沮授的意思,轻哼一声,瞟向审配。 审配毫无惧色,迎着袁绍肯定道:“正如沮将军所说,三公子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袁绍喘着粗气,却也不能因此为难审配,毕竟最初正是自己安排他辅佐小儿子袁尚,如今他尽职尽责,自无不是。 他揉了揉酸涩的脑门,相较于曾经执迷权术叱咤风云,现在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只是瞧见沮授欲言又止,笑骂道:“想说便说,莫要故弄玄虚。” 沮授赔笑一声,环顾四周脸色各异的众人,然后直言道:“诸公遵从起初大将军考校公子们的意愿,分仕三位公子,方有当下离心离德的场面。只是时过境迁,南方大敌当前,正需冀州上下同心,不宜长此以往的继续下去。” 他说罢看眼袁绍眼色,对方似乎并未生气,于是心里松了口气,继续道:“自大将军平定北方算起,已过数年,如今诸蛮臣服,雄踞九鼎之首。然而先有与奉天子失之交臂,后有慢曹操一步整顿后方,若是再执着于公子间的纷争,怕是难以与曹操抗衡。所以授斗胆谏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番出征不妨彻底做个了结,让三位公子同去,带着各部人马摆到面上放手一搏。待到公孙覆灭之日,也是少主选定之时,我等自是愿赌服输,齐心谋划南面。” 袁绍听到“最后”两字,身子不禁一颤,心中怅然顿生,忍不住看眼沮授。 自己病入膏肓,沮授是知道的,如今却是很难再如先前所想,用刘豹所言的“十倍增速”考量三个儿子,选个不亚于自己的雄主出来。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看眼似是在跟女儿怄气的刘豹,嘴角翘起,慢慢闭上了双眸。 在座都是袁绍的内府心腹,同时是追随袁绍各派系的意见领袖,审配代表治所邺城所在魏郡的大族,郭图代表天下遐迩的颍川谋士集团,沮授田丰则是冀州除去魏郡以外的各地大族,还有办差未曾到来的逄纪许攸,代表着最早追随自己,亦或者说袁家,在朝廷叱咤风云的班底。 袁绍除了是四州之主,更是他们的府主,本就一荣俱荣,眼见沮授率先捅破那层窗户纸,无论分仕为谁,也都是识大体之人,无不起身支持沮授。 便是一直唱反调的审配,此时也是撤去脸上的严肃,换上笑脸,跟着起身抱拳,意思不言自明。 作为看客的刘豹不明觉厉,感觉似乎像是一出闹剧,刚要跟着起身凑个热闹,便又被那只柔若无骨的纤细小手拽住。 又来? 刘豹又惊又怒,害怕宇文轩再像方才那般坑害自己“出洋相”,瞪她一眼以示威胁。 然而宇文轩佯装没有看见,面无表情,甚至案下捉着刘豹衣角的手上又加了三分力道。 袁绍见众志成城,颇感欣慰,与诸公缅怀一番过往,最终从了沮授的意思,决定让三位公子同时随军出征,把讨灭易京公孙瓒作为最后的考校,继而确立自己的继任人。 待到茶宴散去,临走之时审配偷偷又对刘豹挤巴了两下眼,气得刘豹差点破口大骂,只待哪天私下无人,定要狠狠揍他一顿才好。 回府的路上两人没有继续同骑,一人一马回到宇文轩的住处。 屏退下人,宇文轩依然延续着茶宴上的文文静静,仿佛进入大小姐模式,仿佛先前撩拨陷害自己的不是她一样。 刘豹憋了一肚子气,堵住想要回屋休息的宇文轩,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害我?” 宇文轩蹙眉,白刘豹一眼不稀得理他,想要闪身躲过,奈何对方铁了心似的又把去路堵住。 她看着脸色不善的刘豹,无奈道:“哪里害你了?本就要叫人知道你的身份。” “身份?那也轮不到你啊!你作为小姨子,与姐夫当众纠缠不清,这让你爹怎么想我?想我占你们袁家的便宜好事成双?你是他闺女,想怎么着怎么着,但是你想没想过我的处境?那人要是怒急之下把我杀了又当如何?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呵。”宇文轩面对刘豹连珠炮似的质问满脸不屑,冷声道,“你想得倒美,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不喜欢的人的被窝,你也敢钻?”刘豹针锋相对,打定主意今天要给这狐媚子点颜色看看,免得他们姐俩老是骑在头上,害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动。 宇文轩浑身颤抖,恶狠狠瞪了刘豹一眼,然后垂下眸子,恢复淡然道:“钻与不钻,与你何干?” “你是女人,胡家的女人,而我是胡家的王,怎么就不能管了?便是眼看着你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才行?你不害臊······” 话音未落,夹杂着破空声的玉臂便朝着面门扇了过来。 好在刘豹早就料到,左手轻松一抬一抓,便把宇文轩袭来的右手腕死死握在了手里,脸上回以冷笑。 第十三章 夜缚看舞 第247章 夜缚看舞 他脸上故作轻松,心里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左腿同时蹬地豹退两步,防备宇文轩那出神入化的缠人功夫。 然而出乎意料的,宇文轩并未对着刘豹发难,任由他擒着自己胳膊,赌气似的不停晃弄,垂着眼帘叫人看不清表情。 刘豹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被她“降服”,此时见她宛如受气小媳妇的异样,还隐隐听到两声抽泣,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把说话得难听,惹哭了这只狐狸。 他并不指望如今的自己能够敌得过宇文轩,只是为了表明态度才拼死一搏,擒拿着她的手腕根本赚不到便宜,心生愧意之下索性松开,软言道:“好了好了,我不该说话这般难听,咱们讲和,就是叫你以后多为别人考虑一些,别由着性子害人,你别哭了。” “哭?”宇文轩忽然抬头,对着刘豹翻了个娇俏的白眼,旋即快速搂上她的脖子,脸上阳光灿烂,哪有一丝雨霁。 刘豹感受着脖颈间虽迟但到的“枷锁”,知道又上当了,就不该同情这只狐狸,气急败坏道:“宇文轩,你就不是个女人,老子以后要是再把你当成女人看待,就让老子的儿子跟你姓!” 宇文轩啐了一口,脸上晕红片刻,似是不屑似是不信,双手并未像刘豹想象那般锁死他的脖颈,而是如同妻子向夫君撒娇似的轻轻揽着,她还踮起脚尖跟他轻轻碰了下额头,然后从容放开,倒背着双手,像是小女孩一般蹦蹦跳跳地走了。 刘豹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只感心态炸裂,若是依照电视剧里演的,寻常古代女子被自己一个男人如此编排清白,不说真死也得装模作样地寻死,哪里像她这只狐媚,竟像个没事人似的。 晚饭并未见到宇文轩,只有她安排来伺候自己的一众丫鬟。 刘豹好吃好喝却是不好睡,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种种,越想越气,打定主意践行誓言,再也不把宇文轩当成女人看待,绝不会再让着她。 明月当头,烛火闪烁,他最终耐不住困意,打着轻鼾沉沉睡去。 朦胧中听见吱吱啦啦的声响,刘豹睁开睡眼一望,却见本来拴好的房门大开,一名紫纱缠绕的窈窕女子盈盈立在门前。 他使劲挤两下眼,确定不是在做梦,顿时想要起身窥探个究竟,谁知手脚一疼,才发现自己四肢都被人用粗麻绳捆在了床头,丝毫动弹不得。 刘豹彻底梦醒,对这变故又惊又怒,接着透过紫色面纱看清楚走来的女子,闻着熟悉的幽香,失声道:“宇文轩!你又要搞什么把戏!” 清浅的紫色薄纱下面透出一抹狡黠,宇文轩轻踮脚尖跳到门前敲了两下门板,然后再次回到刘豹睡觉的床前,婉转动人的丝竹声慢慢从外面响起。 藕臂玉腿云卷云舒,细柳蛮腰时起时落,紫色轻纱笼罩之下,星眸似喜似羞含情,俏脸如痴如醉撩人,伴随着靡靡之音,只叫刘豹口干舌燥。 他哪里还有睡意,顿时明白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想来这只狐狸因为自己下午信誓旦旦地撂出“不再把她当成女人看待”的狠话,才用这女人独有的手段报复自己。 糟糕! 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异样,老脸一红,慌忙挣扎想要脱身,奈何绑缚手脚的绳索明显有意加固过,让他全然没有办法。 刘豹悲愤欲绝,对着仍在翩翩起舞的宇文轩无能狂怒,“卑鄙的女人,有本事你放开我!” 宇文轩仍是衣袂飘飞,没有因为刘豹出言“捣乱”而扰乱舞步,未着舟履的银足蜻蜓点水一般,带着袭人香风,缓缓贴近刘豹。 刘豹看着那完美的身段咽了口唾沫,喘息变得无比急促,眼见宇文轩这狐媚子朝着自己舞来,连忙死劲挣扎,把床压得嘎吱嘎吱作响,恨不得越过束缚咬她两口才好。 宇文轩自然明白刘豹的心思,黛眉扬起,眉宇间甚是得意,全然不惧被缚的猛虎。 她弓下细腰,轻吻刘豹裸露在外却不能动弹的小臂,软软酥酥,只叫刘豹欲哭无泪,重复咆哮着“放开我”。 不过一切仅仅是开始,软香萦绕,更加“卑鄙”的手段层出不穷,直叫刘豹生不如死。 等到宇文轩飘然离去,他整个人已经虚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小会功夫之后,两名唯唯诺诺的小丫鬟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瞧眼刘豹,战战兢兢地帮他松绑。 费事巴拉半天,刘豹终于得脱,然后二话不说,怒气冲冲直奔门外,冲过层层阻隔,硬生生闯入了宇文轩的闺房,捎带把整个府邸搅得鸡飞狗跳。 宇文轩不愧是狐狸精转世,似是早就意料到刘豹的歇斯底里,提前隐去身影,已然芳踪难觅,只叫他空有滔天怒火却没地方发。 天知道刘豹这一晚是怎么过的,丫鬟们只是听到有人深更半夜对着明月立誓,不停重复喊着诸如“誓报今日之仇”什么的,像是疯了一般。 接下来几日,宇文轩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论刘豹如何寻找,都不见她的踪影。 不过找宇文轩之余,他也没闲着,直接住回了甄宓的府邸,让她利用“钞能力”尽请邺城名医帮自己看病,惹得府前门庭若市,成了一桩里坊间的趣谈。 今日的甄宓小眼巴巴,知道公公很生气,但是问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大吃大补,说是想要叫身上的伤病快些好利落。 关于三公子齐征公孙瓒的事情已经传开,事关未来的冀州之主,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甄宓作为袁熙手下总管,自然了解不少内幕,比如此战主将就是眼前胡吃海喝的公公,于是便猜想他是责任心重,怕拖着病躯耽误大事,才这般疯狂的模样,精致的小脸满是崇拜。 不过崇拜之余,她见刘豹大口大口吃着混合草药熬制的鹿角胶,咕嘟咕嘟灌着重金买来的陈年虎骨酒,心里忍不住担忧,柔声劝道:“公公,是药三分毒,你便是想好的快些,也不能这般糟践自己呀?” 第十四章 兵出邺城 第248章 兵出邺城 刘豹舀了大勺磨制好的三七粉末到碗里,又加了大勺同样提前研磨好的黄芪,伴着清水混匀一并下肚,苦得直吐舌头。 他接过甄宓递来的一碗清水灌下,才对着她安抚道:“小宓你放心,这点补药我还能承受得住,对了,一会再帮我弄些上党的人参,郎中说党参大补,先前备的那些昨日便已经吃完。” 甄宓巴着小嘴,满脸不敢置信,倒不是她心疼那点东西,只是担忧刘豹的身子,晕红着脸,蚊子声道:“公公,郎中可是嘱咐过,这些大补之物会引得燥气旺盛,蔡姐姐不在此地,你你你,吃这么多怎么降火呀?叫我都想躲着你了。” 刘豹哼哼一笑,看都没看甄宓小丫头一眼,眼里全是案几上摆满的补药,双眸泛着凶光,阴森森道:“无碍,我还经憋得住!现在把火气憋得越大,过几日发出来的时候便越是畅快,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定叫她也尝尝我遭得罪!” 甄宓打了个寒颤,总觉得现在的刘豹变得有些吓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吃药吃出毛病,心道还得嘱咐郎中好生看看,可别给人吃傻了。 刘豹顾不得跟甄宓小丫头多解释,继续依照“医嘱”整军备战,只等报仇之日来临。 此时的邺城,整军备战的不仅仅是刘豹,还有三名袁家公子。 他们得知本来捞取军功威望的好事,变成了父亲确立继承人的考校,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自然是能力出众却郁郁寡欢的袁谭,他一直坚信未来的冀州之主,甚至更高的位子,只会是自己,奈何父亲总是青睐弟弟打压自己,让他一度沉迷酒色不能自拔,如今得知机会重新降临,顿时重新振作,久违着急内府议事,这叫手下一众心灰意冷的颍川谋士变得欣喜若狂。 而忧愁的,则是形势一片大好的袁尚,眼见大哥越来越不争气,父亲又得了重病,自己离着冀州之主只有一步之遥,没想到被沮授一搅和,顿时回归起点,恨得咬牙切齿,摔坏的不少东西。 沮授是此行的主考官,刘豹是袁绍钦点,至于如何考校三位公子,袁绍全权由着二人商量,只需把记载考校过程的案牍呈报,供他审阅即可。 所以出征前的这些日子,沮授隔三差五就往刘豹住着的甄府跑。 而且不仅沮授,三位公子也是不停派人上门拜访,那日刘豹只顾跟宇文轩那个狐媚子置气,愣是把大公子和三公子的宴请忘得一干二净,加上那晚又有了极其“不愉快”的回忆,让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是没心情应酬。 他坚持称病不出府邸,不见来客,便是沮授也是悄悄地走后门,毕竟甄府重金聘请邺城所有名医闹得沸沸扬扬,叫人明白不是刘豹有意扯推辞。 他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身子养好,能打得过那只狐狸,把自己受到的痛苦百倍千倍地还去她身上。 “不见!”刘豹听闻又有人来送请帖,对着丫鬟吼了一声,吓得小姑娘直要掉眼泪,也不知道哪里没伺候好这个老爷,哭哭啼啼地退了出去。 沮授刚进门不久,一直打量着刘豹,听他言语暴躁,忍不住关心道:“右将军,易暴易怒可是阳气过盛的征兆,便是你心系冀州大业急于立功,也要顾全自己身子,莫要胡乱用药揠苗助长,落得个后患无穷。” 刘豹呵了一声,心道我心系个屁的冀州大业,想到用药,就忍不住问沮授,“宇文······袁买那死丫头,还是没有音信?” 沮授听着“死丫头”的称呼皱眉,苦笑道:“大小姐是您的夫人,大将军更是您的岳丈,大小姐在哪去哪,哪有问我一个臣属的道理?” 大小姐? 刘豹暗啐一口,那丫头顶多也就是个“小小姐”,他喘两口粗气,拽两下领口,强压心中燥火,耐着性子跟沮授探讨北上事宜。 时光飞逝,转瞬就是半月,重补之下果然有效,刘豹只觉得自己如今龙行虎步,伤怕是已经好了大半,再见那只狐狸精,必然有了一战之力。 而且甄宓也是不敢继续由着他胡来,特意让郎中帮着调配了些清热去火的药膳,用心调理之下,倒让刘豹不似起初那般躁动不安,行为举止逐渐安生,恢复如初。 甄府门口,刘豹翻身上马,看着送行的甄宓心生感激,自己这些日子受了她的诸多照顾,忍不住感慨当日没白把她“买下来”。 他刚要挥舞马缰,忽然想到什么,连忙下马走向甄宓。 甄宓见刘豹走来后如临大敌,下意识抱臂后退两步,星眸里满是警惕。 刘豹瞥见她的动作,知她是怕自己阳气旺,一个不小心如了袁熙的愿,叫她当了娘。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小丫头好气又好笑道:“少在那里自作多情,平得跟个磨盘似的,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是有些事情交代于你,别跑。” 甄宓听到“磨盘”两字顿感不悦,低头皱眉打量两眼自己,顿时泄了气,然后气呼呼地放下手臂挺起胸膛,对着刘豹比了比拳头,泫然欲泣道:“公公莫要狗眼看人低,你再等我两年,定然比那袁家的狐媚子生的好看!” 刘豹见她孩子气的模样哑然失笑,不过想到只有一面之缘的甄夫人,那举止间的风韵尤人非是年轻女子可比,小宓这丫头看上去晚熟,但有她娘亲的底子在,倒也不算吹牛说大话。 只是想她跟谁比不好,非要跟宇文轩那个狐狸精别别苗头,顿时板脸训斥道:“学谁不好学畜生,先不说这些,我跟你提过的那些河东之事,趁着袁熙随我出征顾不上你,尽快去办了,同时给自己安排好退路,万一哪天他兽性大发想要占你便宜,你也能有办法迁去河东,只要到了河东,便是整个甄家我也能照顾得下。” 甄宓乖巧点头应着,只是听刘豹最后提到“兽性大发”,再次退后两步,星眸点点再次布满警惕,显然知道谁才更像是禽兽。 刘豹瞧着甄宓反应,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毕竟阳气盛的这些日子,有些不好的行为叫她看了去,只能转言嘱咐两句细枝末节,慌忙与她道别之后策马狂奔,奔赴城北校场。 此次出征易京,名义上的统兵主将是奋威将军沮授,而实际的主将,自然是攻城经验丰富的刘豹。 这也是为什么袁绍连恐带吓地让他领兵北上,要不是最后改成了考校三位公子,依照原先的谋划,便是直接让他做主将讨灭公孙瓒,只选一位公子随军督军压场面罢了。 如今三位公子归在帐下,暂屈校尉之职,只领一部人马,加上别部凑整五千,内府谋士倒是可以尽数带上。 出征大军是从周边郡县里新征调来的郡国兵,以新兵居多,毕竟公孙瓒作为袁绍大敌,冀州的精兵强将早就围去了易京周遭,用不出上再从邺城调派。 斩畜祭旗,袁绍亲自送大军出城。 刘豹与他相视无言,只是会心一笑。 大军浩浩荡荡离开邺城,出了魏郡,北上易水,连整带训半个多月,终于抵达了众人口中谈之色变的易京。 第十五章 百楼却攻 第249章 百楼却攻 易京位于易水北岸,并非刘豹想象中的高楼大厦,而是指无数座相隔不远的土丘,每座土丘上面筑造营寨,营寨里有高楼,高楼上站满密密麻麻的弓手,居高临下,威慑胆敢进攻的敌人。 更加夸张的是,营寨外围竟然用的铁质栅栏,这在现代稀松平常,但以如今的冶铁技术来说,不仅烦琐,而且壮观。 土丘下面,则是有着犬牙交错的壕沟,想来堆砌土丘的沙土便是由此而来,成为无数道分割袁绍大军的天然屏障。 刘豹与沮授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三位公子,瞧着近处正在被填平的数道壕沟,相较于整个楼群防线来说,只能算是冰山一角。 前来迎接他们的将军还是熟人,正是昔日大打出手,还差点被刘豹俘获的高览。 高览提前从邺城得到消息,对于刘豹的出现并不惊讶,只是碍于昔日恩怨,也仅仅只是抱拳施礼,连客套话都没说上一句。 刘豹如今心事重重,懒得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不等一旁想要训斥的沮授开口,提前对着高览问道:“高将军,可知道这易京的土楼共有多少?” 高览想也没想,痛快回道:“除却最高的那座中楼是公孙瓒的住处,其余土楼拱卫八方,每方八座,总共六十四座,被他们诈唬为百座,还说这叫什么百楼却攻阵。” 百楼却攻阵? 刘豹没想到加上公孙瓒的中楼,竟是多达六十五座,想要攻克一座土楼,并不亚于攻克一座县城,若是按部就班地一座一座打下去,怕是没个三年五载难以实现,伤亡更是不必说,难怪被他们拖了这么久,怕是没人愿意啃这块硬骨头。 他忍不住又问高览,“至今为止,我军一共攻克了几座?” 高览闻声眉头一皱,转言道:“我军未曾使出全力,只在闲暇之余练兵,捎带着占下了四座。” 他说罢忽然发现刘豹目光灼灼,满脸不信,自己揣着半天,最终招架不住躲开视线,老脸忍不住一红。 刘豹要的就是从高览脸上瞧出端倪,现在不言自明,什么“未曾使出全力”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场面说辞,袁军恐怕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口”,得亏几位公子当成美差,抢得头破血流。 沮授听到高览的回答,也感脸上无光,上前一步贴近刘豹,对着他圆转道:“先前主公担心儿郎们伤亡过重,任由大军以围而不打,更是从未命令过诸将强攻,所以进展才慢些。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河北河南决战在即,此行自是不计代价,必把那白马公孙剿灭,还望右将军不要犹疑。” 刘豹点头同时出了口粗气,跟沮授碰了个眼神,然后再次问高览道:“若是高将军倾力而为,几日可以攻克一座土楼?” 高览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不善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哪里能拿出个准确······” “几日!”刘豹打断高览的车轱辘话,脸上泛出不耐。 高览被呵斥得一愣,没想到刘豹作为外人,竟敢凶自己一个袁军上将,刚要发作,却是瞥见旁边脸色不善的沮授,正在冷冷盯着自己。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沮授作为主公最为仰仗的内属从官,身份与审配旗鼓相当,自己根本得罪不起,于是连忙正声答话道:“只攻一座,需要三到五日不等,若是连攻三座,中间则需要休整,时日倍增,怕是要月余。” 刘豹垂下眼帘,想来高览还是说得保守,只是便如他所说,一月只攻克三座,那么打下整个易京差不多需要两年,便是加上自己新带来的两万郡国兵,把眼一闭随便打个对折,也是还得一年。 只是由于曹操闪击徐州,提前回兵黄河南岸,已然呈现攻势,反过来让袁绍彻底陷入被动,根本没有一年的时间给到他们。 三位公子因为考校的关系,暂且屈居为沮授刘豹下的校尉,但是袁绍准许他们带了谋士随征辅佐,自然清楚冀州当下的困境。 此行关乎他们最为关心的大统继承问题,人人热切,建功立业的心思跃然脸上。 袁尚见刘豹心事重重,抢先上前安慰,“右将军宽心,虽是这易京高楼不似凡物,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番在下既然受到父亲托付,那么便是尽散家财,也要为我冀州平定大敌,誓破这楼上的公孙!” 刘豹与袁尚先前并未打过交道,此时听他把姿态摆得很低,而且言辞间颇有魄力,全然不似传闻中那般不堪,忍不住高看他一眼。 袁谭见袁尚出言,自己也不甘于人后,直接上前拍了下刘豹肩膀,跟着豪气道:“郭图与公孙瓒内府的长史关靖相熟,我想由他出面,看看能否劝说公孙瓒投降,我再求父亲留他一命便是。” “长史是主公内府首官,也是最为亲近之人,如今形势在曹不在我,公孙瓒也正是看透这点,才仿照暴秦使出这般手段,就是想趁我军跟曹操酣战之际,以猛虎下山之势夹击我军,所以想要劝降,怕是机会渺茫。” 没等刘豹接话,抢先回答袁谭的是二公子袁熙,他此时正托着下巴沉思,没有发现另外两位兄弟在他说完话后眼神已经变得不善。 毕竟袁谭和袁尚同为刘夫人所出,是亲兄弟,更是嫡子。 而袁熙不过是父亲曾经宠爱的玩物所生,本是没有继承权的庶出子。 奈何父亲在被过继成为嫡长子以前,在起初的家中也是与袁熙同样身份,因此受尽了嫡子袁术的刁难,能有今日成就实属不易,感同身受之下,便把袁熙一视同仁,还让他一个贱婢子获得争夺大位的机会。 沮授早就习惯了三位公子间的勾心斗角,此时却是顾不上这些,他面色凝重,对着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刘豹问道:“右将军有擅攻的大名,可有手段破这百楼却攻之局?” 刘豹想也没想,痛快地点了下头,“方法在我出来邺城那日已经和盘托出,虽然这易京与我所想相去甚远,但是百变不离其宗,法子倒是依然有效。” 第十六章 黑山初现 第250章 黑山初现 回到军营,刘豹跟沮授两人细细谋划一番之后,待到讨论出些眉目,天色已然入黑。 他道别沮授,回去自己居住的军帐,军帐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有新作的被褥,空气中还浮动着撩人而熟悉的幽香,直叫人心猿意马。 刘豹抽两下鼻子,出门盘问茫然无知的护卫之后,然后回来忍不住大声道:“宇文轩,你给老子滚出来!” 大吼大叫几声之后,军帐里全然没有动静,反倒让他像个傻子似的。 刘豹喘着粗气,本以为这狐媚子欺负了自己便逃去了天涯海角,叫自己苦苦追寻不得,万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她依然那般胆大妄为,竟然还敢躲避在自己附近。 帐里帐外寻了半天不见芳踪,细想之下,凭她一个女子自是没有本事混迹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面,必然有谁帮她掩饰好叫她能够随军,而能帮她的人,想来想去就那几个。 刘豹越想越气,越想越燥,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起身翻找出从甄府带来的草药,睡前再补上一些。 邺城里的各路郎中不比张仲景那般小心谨慎,什么猛药都敢用,而刘豹因为受了奇耻大辱,也顾不得循序渐进,哪怕揠苗助长,也要狠狠地报复那只妖精。 甘苦入喉,他变得更加难以入睡,就在此时,帐外响起咚咚的鼓声,是要整军备战的信号。 有敌人趁夜袭营! 刘豹瞬间反应过来,这在电视剧里并不罕见,但却依旧防不胜防,原因便在于士卒卸甲之后再穿甲十分花费功夫,越是精甲越是如此。 于是没有铠甲保护,肉体凡胎哪里敌得过刀枪斧钺,求生欲驱使之下,多数人本能的会先想到逃命,不战自溃是常有的事情。 好在刘豹所带人马,已经提前安排士卒轮番值夜,只要他们坚守营门不被瞬间攻破,那么就会帮大军争取到整齐军备的时间。 待到全军上下刀兵加身,那么即便在黑夜,只要依照军令行事,又有将校各司其职稳定军心,自己这方凭借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夜袭必然化解。 刀兵交击,矢声破空,在骏马的嘶鸣声中混战到黎明,夜袭的敌军仓皇逃窜。 刘豹借着旭日晨辉,骑马巡视各营,不出所料,袁谭的军营最为有条不紊,而且斩杀颇丰,这让这位长公子信心大增,豪言对于胜利唾手可得。 相比之下,袁尚的军营最为不堪,还在乱军中似是发生踩踏,以至于伤亡过百,若非审配及时赶到袁尚所在的中军控制住局面,就连袁尚自己也在狼狈逃窜中险些发生祸事,实在一言难尽。 然而最让刘豹想不到的是,是二公子袁熙。 许攸作为袁绍亲自安排辅佐袁熙的谋士,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竟是托辞并未从征,而另外一肱骨助力中山甄家只是长于经商,并不擅长战事。 况且代替甄夫人的甄宓还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袁熙索性留她在邺城继续打点内府事务,只是这么一来,反而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在三位公子中最为不易。 沮授比刘豹慢上一步,也是轮番巡视各营,刚刚送了口气,就见到立在自己前面拧眉深思的刘豹。 他笑着上前搭话,轻轻叹息道:“右将军无碍甚好。这一番巡视下来,单论武功,确实是久经战阵的长公子更胜一筹,此番单以战事论胜负,怕是未来的冀州之主毫无悬念,也不知道公允不公允。” “先生可是在跟在下开玩笑?”刘豹闻声抬头,挑眉看向沮授。 沮授见刘豹脸色揶揄,脸上一赧,呵呵道:“冀州遍地文臣,治国安邦自是不在话下,定能为主上分忧,然而天下繁乱,相较于文治,自是武功更为重要。大将军同意此番考校,倒也不无道理。” 刘豹听他自问自答,翻了个白眼,指着身前不远处的营帐,没好气道:“大将军心里考虑什么,你们这些内府谋士盘算什么,还轮不到我一外将操心。我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办好差事,好让大将军放我回家,搂老婆睡觉。” 沮授听刘豹说得直白,禁不住笑出声响,同时顺着刘豹的指向,不解道:“二公子的军营尽数被毁,右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玄机?” 刘豹看着茫然的沮授,纳闷道:“先生当真看不出端倪?” 沮授被刘豹这么一提醒,嘀嘀咕咕半天,“军营尽毁,营内人马却是井然有序,属实让人摸不上头脑,”说完之后他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哑然道,“原来是提前料到敌军动作,有意布置了空营诱敌。” 刘豹点头,要说挥斥方遒定方向下指标当领导,自然是沮授这些读书人心眼杂手段多,但要说亲历前线以命搏杀,那么就凭他们这些所谓军师的花拳绣腿,怕是鲜少有人遭过那罪,本事也就跟着稀松了下去。 沮授顶着将军名号不假,但以他在袁营里面的地位,平日想来手下将校不知凡几,根本无须事必躬亲,所以对于前线对敌的经验,多是来自“纸面”。 加上他此次出征也只是挂名主将,心思全然不在打仗,而是在于遵照嘱咐,主持公子们的考校事宜,好给冀州的三子之争做上个了结。 如今更是与刘豹商议之下,有意让新带来的冀州援军独当一面,婉拒高览分兵“伺候”三位少爷,才会直接对敌搏杀。 沮授被刘豹点拨之后,再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丝钦佩,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对于那些关于刘豹这只无须蛮的传闻瞬间更信几分,信心跟着变得十足。 刘豹见沮授看着自己的目光忽然变得怪异,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连忙继续问道:“所以我的意思是,这番考校,先生当真以为长公子毫无悬念?” 考校? 沮授一愣,没想到刘豹以为自己开玩笑的是这事,顿时与他相视一笑,转身再看眼袁熙军营,心思斗转。 刘豹点到即止,不好继续掺和,考校如何自是由沮授操持。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带着袁军打赢公孙瓒,好让袁绍放自己回家,与心里记挂的蔡小姐团聚。 然而公孙瓒此次从容夜袭,明显要给初来乍到的自己一个下马威,俨然不是邺城文武口中的那般强弩之末,相较于被围困,反倒更像是主动抱团防守。 公孙瓒借着人造的地利,居高临下,攻如猛虎下山,守则箭雨如盆,营寨里面又备足打持久战的粮草,自己又没有时间把他围到山穷水尽弹尽粮绝,属实让人头疼。 回去军营,留沮授主持局面,刘豹快速回去了住处,问手下要来了笔墨,用拙劣的作画水平在竹简上勾勾画画半天,勉强画出个能看的图来。 他放下毛笔,长长舒了口气,刚想擦下额头上的汗珠,忽然瞧见随着笔墨,竟然还特意带来了一方紫色锦帕。 锦袍款式熟悉,上面同样萦绕着熟悉的幽香,这让刘豹顿时明白,宇文轩这个狐媚子这是在跟自己“玩游戏”。 刘豹气急反笑,不等发作去抓她,就见沮授火急火燎地跑进营帐,高呼道:“坏了坏了,黑山张燕要来了!” 第十七章 刘豹抉择 第251章 刘豹抉择 刘豹对于黑山军的张燕,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在于自己早在刚穿越过来之时,就因为开通陭氏商道的事情,与他或者说与黑山打了不少交道。 至于说陌生,那就是自己与那黑山军的张燕一次都未见过,只是通过数次书信。 张燕与袁绍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一言难尽,只说他曾经攻破过邺城,还俘虏了袁绍家眷,由此传出不少关于袁绍妻子刘夫人的流言蜚语,仇怨自是大过于天。 后来作为张燕盟友的公孙瓒因为杀刘虞尽失北地民心,此消彼长之下,袁绍瞬间鹰扬河朔势不可挡,自此对盘踞太行山上的这帮心腹大患自然也不客气,派大将文丑对黑山屡动刀兵,还陆陆续续袭杀了不少黑山头人。 若非太行天险阻隔,八陉崎岖难行,袁绍怕是恨不得直捣黄龙,把张燕抓到邺城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愤恨。 至于张燕,被袁绍一番打压之下,相较于昔日的纵横太行两麓,到现在缩在上党安心“与天同党”,日子过得也是憋屈,此时倾尽全力发兵救援公孙瓒,让人诧异之余,倒也不难理解。 不过十万不是小数,这般大军不知道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倾巢而动,相较之下驻扎在易京的冀州军约莫七八万,其中两万还是自己从冀州带来的郡国兵,战斗力堪忧,再加上公孙瓒盘踞天上的精兵在两万上下,说是局面瞬间扭转也不为过。 沮授深看刘豹一眼,急道:“没想到张燕余孽竟然卷土重来,此时十万火急,还得并州兵马同时策应才好。” 刘豹听沮授提到并州兵马后一愣,接着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恐怕他说的并州不仅仅是驻扎到晋阳的高干,也包括自己所在的河东。 但是长久以来,自己与张燕不仅相安无事,更是抵背相助,虽是自己百般无奈之下投靠了袁绍,但要是真跟张燕这个邻居翻脸,甚至剿灭了他,让冀州与河东之间再无缓冲,那么河东将来姓刘姓袁,就不是自己说着算的了。 刘豹以前没有牵挂,也就没心没肺,只想做个蔡小姐的“舔狗”,好快些刷完好感度回家,并不过分关心这些“古人”的死活。 如今却是随着呆的日子年复一年,河东做大之下,仰仗他的人也跟着越来越多,并且历史轨迹也因为自己这个异数在悄然间发生改变,无论郝昭李儒皇甫郦,还是未曾正式拜会过的张辽高顺,再加上河东与上郡治下的百万百姓,他们的衣食所系于自己,刘豹此时哪里还能拍拍屁股说不管就不管。 沮授见刘豹不仅不上道还犯起了犹豫,叹了口气,好声点明道:“高干将军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塞外的铁弗和乌桓也能派兵相助,若是唯独右将军袖手旁观,难免让大将军心生嫌隙。沮授并非是逼迫将军,而是知道将军天赋异禀远超寻常汉家士子,才冒昧提醒将军认清大势所趋,莫要瞻前顾后误了前程。” 等了小会刘豹还是拧眉思考,并不回话,沮授只能继续劝道:“再者说,虽然大将军先前有意考验之下,叫右将军心生忌惮,但请仔细想想,其中并无害你之意。况且大将军仅有的女儿不嫁蹋顿,却是嫁你为妻,如今将军在冀州的尊贵程度何曾亚于三位公子,为何总是战战兢兢不敢大展拳脚?” 刘豹听沮授越说也露骨,知道他是真的着了急,先是对着他莞尔一笑,同样好言道:“先生可是想岔了我,我这人胸无大志,小富即安,此时受尽了曹操刁难不说,又在彭城见识过了人间炼狱。当下河东能依仗的除了大将军并无旁人,在下也是打心眼里盼望这天下从乱及治,只是······” “只是?”沮授听刘豹言语松动,面露喜色,又见他卖起关子,连忙催促道,“右将军直说无妨,莫要与授见外。” 刘豹微微一笑,“张燕在我困顿之时,有着援手之恩,若叫我带着河东兵马与他砍杀,不瞒先生,这般忘恩负义的事情在下做不出来。不过在下却也懂得大局为重,兵家大事岂能受制于义气两字,所以权衡再三,斗胆问先生一句,若是张燕投效冀州,大将军可能容得下他?” “右将军想要劝降张燕?”沮授听到刘豹想法,顿时面露难色,要知道主公袁绍虽是大将军,但也是男人,老婆被人掳去说不清道不明,这般仇怨哪里能轻易放下。 再者说,便是袁绍承诺放下仇怨,张燕也不见得敢信,因此沮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才好。 刘豹见沮授犯难不以为意,心中打定主意,此时官渡在即,曹操又不知为何恨自己入骨,那么无需多说,自己不得不仰仗袁绍。 对于招降张燕,好叫黑山张燕长久作为河东与冀州之间的缓冲,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况且现在对张燕先礼后兵,便是真的迫不得已动兵跟黑山打上一架,那么在道义上也说的过去,甚至以后也有两方修好的由头。 一番盘算下来,刘豹眸光变得坚定,继续对着沮授劝道:“先生可知曹昂曹子修?” “将军所说,莫不是曹操长子?据说已经死在了宛城。” 刘豹点头,“不错,还是死在张绣贾诩手里,若是在下没有猜错,曹操定会宽宥贾诩,哦,我是说张绣,好叫他们投效许昌。” 贾诩大名刘豹是知道的,捎带知道些宛城的典故,只是如今的历史是否还会像先前那般,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底。 沮授听到刘豹所说后一脸不信,且不说张绣本就是投而复叛,还害死了曹操的长子继承人,无论换成谁,哪里可能会放过张绣。 不过大敌当前,前有公孙瓒未破,后有沉寂许久的黑山张燕卷土重来,事急从权之下,只能先稳住刘豹。 沮授想明白后,对着刘豹坦言道:“若那曹孟德真如将军所说有着此胸襟,那么沮授便是托上身家性命,也要劝大将军善待张燕,起码不会让他差于投效曹操的张绣,只是如今张绣还在南阳与曹操作战,如何拿来说服大将军?” 第十八章 破京之策 第252章 破京之策 “事在人为。”刘豹听沮授送了口风,笑道,“铁弗匈奴神通广大,据我所知他们在中原安插了许多眼线,先生回去之后,可以让买买修书一封,她与铁弗相熟,张绣降不降曹操,让南阳的铁弗眼线一探便能知晓。” 沮授点头,“小姐当真与匈奴相熟?好,那我回去就······” 他的话刚说出口,脸上表情顿时僵住,看着一脸揶揄的刘豹,苦笑道:“这这······罢了,不愧是鼎鼎大名的左贤王,也不知道哪里露出马脚,竟是叫你瞧了出来。” 刘豹皮笑肉不笑,自己只是随口诈唬一下,没想到那只狐狸精果然是跟着沮授这个三军主将混在了自己身边,自己久寻不得,此时既然知道了她的藏身之处,哪里还能放的走她? 他看眼脸色尴尬的沮授,语气不容置疑道:“先生不必为难,买买是与我置气呢,夫妻没有隔夜的仇,你便帮我先把她骗回来,我自会哄她欢心。” 沮授打个哈哈,孰轻孰重还能拎得清楚,连忙对着刘豹试探道:“那张燕的事?” 刘豹眯起眼睛,翘起嘴角,语气里带着威胁道:“我这人写字不好,只能买买帮我,等她来我这里之后,自会修书各方,其中当然也包括河东的数万兵马。” 沮授听刘豹答应起河东之兵牵制黑山,顿时连喊了两声“好”,只是想到事关大小姐托付,对着刘豹好声劝道:“大小姐身份尊贵无比,难得一门心思系在右将军身上。她如今吃味你与那甄家的小姐不清不楚,因此闹了别扭,无非是想讨你重视罢了。况且她还担心你压不住袁家三位公子,误了事关前程的大事,才软磨硬泡让我把她带来,想要从旁伺候于你,你可莫要辜负了她。” 刘豹心里暗笑,宇文轩这只狐狸胡编乱造,说得跟真事一样,只是不知道袁绍为何没有澄清自己与宇文轩的真实关系,任由臣属误会,倒是让人猜不透心思。 有道言多必失,他跟沮授达成协议,不敢在宇文轩的事上过多拉扯,怕被瞧出端倪,连忙说回到易京攻略。 沮授拿着刘豹画的草图,把竹简上下左右翻来翻去,终于瞧出个模样,忍不住撇嘴道:“这是攻城器械的草图?” 刘豹摇头,赧然道:“这是易京高台的草图,我想了许久,与其用攻城器械,反倒不如借着土丘附近的壕沟,往土丘底下凿洞。” “凿洞?”沮授大奇。 刘豹点头,“具体操作还是要从周边郡县找些熟练的工匠来办,我只知道需要在凿开的洞里打上些木头支架,好叫人安心往土丘底下凿,待到一直凿到土丘正中心,再叫里面的人出来,对着架子放上两把火,待到火把架子烧断,剩下的就不用我说了。” 沮授仔细一想,大喜道:“撑着半边的架子烧断了,这顶上的土丘怕是直接倒了!妙,妙啊!” 刘豹见沮授听得明白,松了口气,毕竟自己只是从电视里见过开山凿洞的样子,具体怎么办,却是一点都不懂,得找些专业的人来办。 沮授捋着胡须思考半天,面色忽然又变得纠结,“此法虽妙,但是要叫全营依照此法推倒这百楼,怕是战事必然少上许多。然而若是战事少了,那么关于三位公子的考校,又当如何分个高低出来?” 刘豹急着想见宇文轩发泄怒火,强忍心中躁动,对着沮授耐心道:“打的少还不好?你们不是害怕伤亡惨重么,权当比赛好了。亦或者你故意留上几个土丘,分给三位公子另行他法攻克,看谁打得快,死人少,俘虏多,其实法子还是有着许多,不怕想不出来,想来先生跟大将军早有计较,在下就不乱掺合了。” 沮授听刘豹说得在理,对着刘豹施礼道:“也对,想来依照右将军的法子,这百楼却攻之阵,应当是旦夕可破,授绝不贪功,定会如实禀报大将军。” 刘豹摆手,对军功什么的并不在意,心里怕蔡小姐胡来,急着回家才是正事。 他提醒沮授道:“后事以后再说,毕竟除了公孙,还有张扬,接下来有劳先生考校公子之余督战易京,本王则是需要买买回来,跟她合计如何写信说服张燕。” 沮授听刘豹又提起小姐,左右观望一眼,大声道:“直接出卖小姐,我沮授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所以不妨将军设个埋伏,由在下带小姐过去,这样一来,即便将来小姐埋怨于我,也好有个说辞。” 刘豹白了沮授一眼,不知他好端端的为何吼得那么大声,暗骂这货又当又立,把宇文轩带进自己的埋伏,这跟出卖还有什么区别? 但他嘴上还是要顾及沮授脸面,仍是客气道:“无妨,等买买回来,我定会好好哄她,叫她开心都来不及,哪里会埋怨先生。” 刘豹不自禁地把“哄”字加重了语气,叫沮授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沮授心里发凉,忍不住对着刘豹提醒道,“这里毕竟是军营,军营有军法,千万莫要搞大动静叫外人知道,否则便是亲如小姐姑爷,也是免不了吃些棍棒。” 刘豹满脸揶揄斜睨沮授,他这话怕不是在说他自己,他把宇文轩带出来也不知道袁绍知不知道,但只要叫外人知道了去,便是任由他说破天,也是免不了他口中的棍棒。 沮授瞧着刘豹脸色怪异,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老脸一红,不待再圆转两句,便听外面传来声响,有士兵大叫道:“有贼人抢马了!有贼人抢马了!” 刘豹暴起冲出营帐,刚到门前,便瞧见一名士卒回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不远传一名骑士正在策马狂奔。 士卒见沮授刘豹出来,连滚带爬跑到跟前跪下,指着逃离的骑士凄声告状道:“将军,属下骑马传令,刚到门前便被那帐前护卫硬生生拽下了马,还把马抢了去,怕不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奸细! 刘豹扭头看向另一名护卫,那护卫也是被突来的变故惊呆,看眼沮授,点点头,又摇摇头。 刹那间,奸细一路策马狂奔,转眼冲到了营门。 负责守门的小校见状快速调派士兵围堵,奈何奸细武艺了得,一杆长枪耍得龙飞凤舞,全无一合之敌,惨叫声不断。 小校眼见奸细厉害无比,即将冲出城门,却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慌忙示意弓箭手拉弓搭箭,只盼万箭齐发,能把这贼人射死。 沮授刘豹带着一众骑兵火速赶来,沮授眼箭在弦上,慌忙大声喝止道:“不准放箭!各回各位,等军令行事!” 士兵们听到不能放箭后顿时茫然无措,却也不敢忤逆上官,最后老老实实把弓箭放下,列队回去了原地。 刘豹皱眉瞧眼沮授,见他似乎心里有鬼,顿时猜想到了什么。 沮授强作笑脸,左右招呼,就是不看刘豹。 刘豹逐渐了然于心,也顾不得找沮授麻烦,怕他继续拖后腿只能叫他留下守营,自己亲自带着营里为数不多的五十名骑兵,去追那逃去的“奸细”。 刚出营门,果不其然,奸细逃向并非易京里面的某个土丘,而径直往西,似乎要远离是非之地。 第十九章 滥杀无辜 第253章 滥杀无辜 天高气爽,沃野千里,刘豹带着人马一路狂飙,却是与那单骑逃窜的贼人始终缩短不了距离。 追逐直至一处破落的村庄,双方战马狂奔之下已然力竭,前方的贼人率先抛弃战马,毫不犹豫地躲进了村子。 刘豹胯下战马气喘吁吁,速度越来越慢,他仔细打量着前方规模不大的村庄,约莫几十户的样子,以他如今的身体状态来说,便是里面埋伏了敌人,也能应对自如。 打定主意之后,他带着手下学着贼人翻身下马,直接追进了村庄。 村民们见到官兵进村,吓得一个个手忙脚乱,全都躲回了房屋紧闭大门。 刘豹选着最近的一户,硬是“敲”开了门,对着里面战战兢兢的老奶奶问了村长的住处,径直朝着哪里走去。 村长是个佝偻的老头,满头花白,衣衫褴褛,颤颤巍巍地陪在刘豹身边,得知他是袁绍手底下的官差后不敢怠慢,依照嘱咐抄起自己灰土墙上的一张破锣,走去院外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 小会功夫之后,全村村民闻着锣声聚到村长家门口。 村长解释几句,示意大家安心,随后清点数量,对着立在旁边的刘豹说道:“昨个刚走了位老伙计,仅剩的村民六十有一,全都站在这了,不多不少。” 刘豹打量着身前跟村长一样穿着破烂的男女,无一例外都是斑白老人,于是他对着村长奇怪道:“村里的青壮全都去服了徭役?” 村长摇了下头,干涸龟裂的脸色摆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要强行直直身子,却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对着刘豹好声解释道:“幽州边塞之地,如今到处打仗,能逃的自然要逃,要么往西要么往南,早早逃了个干净。” 村长说罢看了眼刘豹脸色,继续说道:“尤其西边最近出了个胡王,叫什么来着记不清了,据说对待百姓比汉家老爷还好,去了就帮着安家分田不说,还只有十五税一,新户若是能够多服一月徭役,可免尽数减免当年。所以年轻人呆不住,打探属实之后,便纠集着附近所有村子里的同乡,全都去了西边,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东西走不动道,也不愿意拖累年轻人,索性留在老家守祖坟等死。” 刘豹听村长说得洒脱,唏嘘之余脸上还浮出一抹得意,没想到郝昭这人不错,在原本十五税一的基础上,照顾民情,还允许“打工抵债”,让自己这个胡王美名外传。 然而站在村长旁边的老奶奶跟着出言提醒,“那群胡人自称铁奴还是什么的,大王名号老妇记得,叫宇文。” 村长一拍脑门,掉下二两尘土,对着刘豹告罪道:“老了,记性不行,对,那个行好事的胡大王姓宇文,姓宇文。” 刘豹听到“宇文”两字,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感情宇文云雪那丫头在自己这里偷师不说,还准备乱拳打死老师傅,给出更优惠的“移民政策”,抢了河东“生意”? 他脸色发青,原来那胡大王说得不是自己,对于宇文云雪的“僭越之举”轻哼一声,暗骂俩姐妹都是狡猾的狐狸精。 刘豹旋即想到正事,刚想要让手下上前盘问贼人躲在哪,忽然瞥见老村长脸色那发自肺腑的笑容,顿时起了心思,有意大声对着村长问道:“既然宇文······大王收留了村子里的年轻人,那么全村里的大伙都很感恩于她,对吧?” 村民们顿时头颅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叽叽喳喳,由衷道:“只要年轻人有了着落,咱们这些老家伙也就能安生去了,自是对宇文大王心悦诚服,感恩戴德。” 在一片认同夸赞声中,刘豹嘴角翘起,再次大声呼喊道:“甚好,甚好!你们有所不知,恰巧本将军跟那宇文大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既然你们与她一个胡人沾染,又不肯去跟着胡人过日子,继续死皮赖脸呆在汉家的田地上,那么便怨不得本将军不留你们。” “什么!”村长听到刘豹的言辞,满脸不敢置信。 刘豹却是不理会村长,说完之后环视四周手下,再次大呼道:“左右,把村民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跟出来的几十名郡国兵顿时脸色大变,他们说到底都是服徭役的普通百姓,哪里对这些可怜老人下得去手。 刘豹冷哼一声,沉着脸子催促道:“军令如山,违令者斩!还不动手?凡是亲近宇文胡人者,者,自当格杀勿论!” 言罢,面色纠结的士兵们只能持刀走向老人,顿时渗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沾染了整个天空。 刘豹面不改色,冷酷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只是过了小会,就瞥见一道提枪身影从不远处的屋子里闪出,直接朝着自己杀来,正是自己追的贼人。 贼人边跑边气地大喊,“无耻刘豹,滥杀无辜,看错了你!” 刘豹嘴角挂起笑意,伸手止住耍刀的手下,自己右手紧握刀柄,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提枪的不是别人,正是化作贼人逃出大营的宇文轩,沮授有意大声提醒之下,她自恃武艺高强,才有抢马的一招。 她怒目横眉,气冲冲地奔跑到众人附近,提枪要刺,猛然发现眼前的士兵们只是哗啦啦地甩着刀片,旁边一群爷爷奶奶扯着嗓门大喊大叫,脸上表情一个比一个夸张,齐刷刷地看向了自己。 刘豹快步穿过众人,来到面色僵硬的宇文轩身前,她此时作寻常士卒打扮,带甲提枪,只是整个人不比绮玲那般飒爽英武,肃杀气都被脸上的娇媚掩盖了过去。 宇文轩已然意识到上当,瞧见面色不善的刘豹,扭头就想要逃。 刘豹哪里能如她的愿,大喝道:“你要是敢跑,我就真敢杀人!反正人都是你们宇文部害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不要后悔!” 村民们闻言大惊,对着面色凶狠的刘豹纷纷讨饶,“老儿们与壮士无冤无仇,只想苟活个晚年,莫要无端牵连啊!” 听着身后哀嚎遍天,宇文轩脚上步子一顿,回头嗔了刘豹一眼,没好气道:“说的这般不堪,就不怕损了你贤王的美名?” “贤王?”刘豹双目瞪大,血丝密布,恶狠狠道,“你把老子撩拨的火热,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可知道我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只要能抓到你,便是不要这贤王美名又能如何?你敢走,我必杀!” 第二十章 异变突起 第254章 异变突起 宇文轩被刘豹言语间的戾气震退一步,皱眉道:“你怎么变得这般小气,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能无端牵连,动辄砍杀?” 刘豹见宇文轩不再逃跑,脸上十分满意,继续走近宇文轩,边走边说道:“那好,我找你也只是开个玩笑,你别跑,乖乖过来!” 宇文轩蹙着眉头,刚跟刘豹对视一眼,脸上浮起红霞,慌忙把头扭去旁边一些,然后紧咬下唇,不情不愿地拖着长枪,迈着小步朝刘豹走去。 刘豹见宇文轩上道,没有选择逃跑,脸上得意之色更甚。 待到她已经彻底落入士兵们的包围之中,刘豹跟着上前几步,有他自己的牵制,便是宇文轩想要反悔,已然如同待宰羔羊,插翅难飞。 然而就在他死死盯着待宰小羊羔的同时,眼前忽然一黑,原来是自己手下的士兵无令自动,呼啦着还未入鞘的腰刀,锁紧包围,把宇文轩团团围住。 不待刘豹开口询问,士兵之中已经有一人高呼,“驱灭蛮女,复我大汉正统!”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个士兵双眸染血,迅速举刀朝着宇文轩砍杀,他们一个个手上功夫干净利落,全力之下凶狠异常,哪里像是寻常服役的郡国兵,怕不是哪里来的死士。 宇文轩见对方忽然不讲武德发难,又惊又怒,若非敌人蔑称自己为蛮女,还叫她以为是刘豹这个蛮王小肚鸡肠,因为丁点小事就想要抹杀自己。 但她自恃武艺,面对区区几十人浑然不惧,嘴角挂着不屑冷笑,长枪暴刺,银光走弧划线,转瞬之间已经刺倒两人。 士兵见同伴倒下毫不畏惧,反而前赴后继,凶猛异常。 就在士兵跟宇文轩交战的当口,锁在后方的一人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木哨,接着吸气猛吹,发出刺耳长鸣。 漫天的长鸣声中,还在周遭的百姓们早就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傻,大喊大叫慌乱逃窜,相较于刚才演习,如今全是真情实感。 刘豹被身边的聒噪震得皱眉,强行按捺心中疑问,对着战团大喝道:“谁准你们动手的!速速停手,否则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他的话音刚落,近处的两名士兵相望一眼,同时高呼“汉胡不两立”,反身朝着刘豹杀了过去。 刘豹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自己也要杀,只待听到“胡汉”两字,知道对方有备而来,况且他虽然想要报复宇文轩撩拨自己,却是万万不想害了她的性命,于是也不客气,腰刀出鞘如同飞鸿逐日,刹那间砍倒面前状若疯魔的两名士兵,心想感叹若非连日大补起了成效,怕是根本应付不来了当下的场面。 无论他还是宇文轩,俱是身手不凡,眼前的这些士兵虽然厉害,但是终归人数差些,拉拉扯扯半个时辰左右,还能够站着出刀的人已经不剩下几个。 刘豹收刀,看着宇文轩干净利落地战着最后两人,以为尘埃落定,但是又有异变发生。 似是先前的一声长啸起了作用,大地震颤,伴随着轰隆不断的骏马奔腾之声,数不尽的骑兵出现在了视野,带着熟悉又陌生的怪嚎,一个个身影变得越来越大。 宇文轩刺倒最后一人,不顾额头上香汗淋漓,转身看向面色沉凝的刘豹,心里一软,想要开口道谢。 生死攸关之际,刘豹没看宇文轩,而是指着散乱的战马,抢先急道:“来不及了拷问舌头了,咱们得先逃命再说。” 宇文轩点头,脚尖点地旋身,跑到最近的一匹战马翻身上去,刚要挥动马缰,就见一双大手顺着自己的小腿摸了上来。 她脸上一呆,顿时明白是刘豹跟了过来,结结巴巴道:“那······那边不是还有几匹无主战马,两人同乘叫马儿跑不快,眼下这般情形,你可不要闹了。” 刘豹心里冷笑,像模像样地咳嗽两声,佯装虚弱道:“我身上的伤你是知道的,刚大战一场,现在哪里还能骑得了马?若是怕我耽误你逃命,便先走了吧,我自己留在这里再想办法,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 宇文轩听他说得心灰意冷又决绝悲壮,顿时心里过意不去,毕竟他方才刚刚出手助了自己,于情于理,不好留他在这里自生自灭。 她白了嘴上说得正气,手却是一直握紧自己小腿的刘豹,好气又好笑道:“真是个冤家,莫要把我想得那般薄情寡义,你快些上来抓紧,片刻耽搁不得。” 刘豹听宇文轩答应同骑,嘴角泛起邪笑,接着打蛇随棍上,心想如此一来,看你个狐狸精还能逃去哪里。 一起一落,宇文轩刚感小腿一松,又觉得小腹被一双大手仅仅箍住。 她与刘豹并非第一次同乘,但此时不知为何,感觉后方的人儿格外“热”情,烫得自己脸上跟着发烧,只能狠狠挥舞马缰,大喊两声“驾”,借着拂面而来的风儿,舒缓萌动的心绪。 刘豹把头担在宇文轩的香肩,闻着那“气人”的幽香,听着后方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也不在意,毕竟前方已然到了太行山脉北麓,只要两人往深山老林里面一扎,任后面有着千军万马,也是使不上力气。 宇文轩的心里自然也是清楚,借着山道,毫不犹豫地策马闯进山陉,顺着七扭八拐的崎岖道路绕来绕去,果不其然,后面追击的马蹄声慢慢静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天色临近黄昏,两人忽然发现一处立在山间高处的宅院。 宇文轩策马来到宅院的篱笆门前,低头看眼仍是紧箍自己细腰的大手,叹了口气,幽幽道:“便像孩童依恋娘亲一般,叫我如何下马?” 刘豹听她说的不看,啐了一口,倒也老实松开双手,自己率先跳下马去。 宇文轩感到腰间一松,跟着松了口气,双手熟练地在马背上一撑,接着整个人凌空落下,只是还未落到地上,便感觉天旋地转,双脚并未踩实。 原来是先一步下马的刘豹,瞅准时机凌空揽住她的蛮腰,两人借着冲劲还在原地转了一圈。 刘豹微举着宇文轩,也不叫她落地,面色不善地喘口粗气,心想终于逮到“朝思暮想”的小妖精,正好找她抱那一夜之仇。 他抱着拼命踢腾小腿的宇文轩大步走进屋内,却见屋里器物齐全,只是不见主人。 第二十一章 以牙还牙 第255章 以牙还牙 “你再不放开,我可打你了。” 宇文轩威胁的话语里面夹杂着丝丝颤抖,两腮与颀长的脖颈一般抹红,如同苹果般诱人。 由于被刘豹从背后箍住身子,让她那出神入化的缠人功夫无从施展,只能时而用手肘杵他两下,时而用双手紧扣对方锁在自己腰间的大手想要掰开,奈何对方身子骨硬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让自己不能撼动分毫。 “打扰了,有人吗?” 刘豹感受到怀里的宇文轩挣扎得越发软弱无力,先是大喊了两声确认有没有“看客”,听不见回音后松了口气。 然而宇文轩的挣扎虽然微弱,但是毕竟坐在刘豹怀里,扭动之下碰到不改碰的地方,叫他脸色大变。 软香在怀,刘豹不由自主想起被宇文轩“虐待”的那晚,只感口干舌燥,事到如今也顾不得礼义廉耻,不给这狐狸精一点颜色看看,以后不知道还会怎么折磨自己。 宇文轩也是感受到了刘豹身上的异样,好看星眸瞪大,双手死命掰着腰间大手,带着无助嗯哼两声,喘着大气颤抖道:“你······你先放开,我有重要的事情说与你听。” “你说,我听,用不着放开。” 刘豹本就有意报复,哪里能如她的愿,刻意在她发间嗅地大声,感受着怀里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仿佛被大灰狼抓住的小狐狸一般柔弱,顿时心情大好。 “你,想不想要,冀州。”宇文轩鼻尖冒汗,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刘豹听到“冀州”两字一愣,借着一品,浑浊的眸子变得清明少许,确认道:“冀州?” “嗯,冀州,或者说,整个袁绍的家业。你放开我,咱俩好生说道说道。”宇文轩努力想要抬起身子,只是一起一落之下,反而叫她差点哭出声来。 刘豹琢磨着“冀州”两字,闭目养神片刻,不知道这对姐妹又在谋划什么,胸腔里的熊熊热火跟着冷却少许。 他睁开双眼,余光扫见门侧竟然有张精致古朴的灰黑色椅子,纳罕之余,索性抱着宇文轩坐了过去,同时紧箍细腰的双手迅速上移,从她的腋下穿过改为锁死双臂,同时双腿前勾制住她那柔韧纤细的小腿,刻意紧两下力道,叫宇文轩吃痛之下“嘤”了一声,才放心道:“我想不想要不重要,倒是你们铁弗,你那聪明姐姐,又要耍什么花样?” 宇文轩双臂被架起,双腿被锁住,更重要的是自己还背坐在刘豹怀里,想来两人现在的姿势极其不堪入目,俏脸涂满丹霞之余,眸子里隐隐有了些愠怒,继续挣扎两下,寒下声音,不悦道:“你这人好生忘恩负义,阿姐怕你在冀州受了欺负,她自己又有身孕脱不开身,才叫我不要了脸皮,折下身段去求那人发兵救你。现在反倒成了我们图谋什么,你当真没有良心。先别说这么多,你快些放开,这般样子叫人瞧见,我······你还有何面目见人!” 刘豹也不是第一天跟他们姐妹打交道,满脸不信,嘁声道:“不说是吧?行,长夜漫漫,希望你能一直如同现在这般嘴硬。” 宇文轩听刘豹把“长夜漫漫”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想来还是气自己那晚绑他,刚刚紧绷的脸子瞬间松弛了下去,无奈讨饶道:“罢了罢了,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又没有恶意,也没叫你吃亏,你好歹是胡家的大王,就不能大度一点?” “大度?”刘豹冷笑,毕竟吃她的亏也不只是一次,铁石心肠道:“别来这套,大度不大度得分对谁!不过老实交代,你那夜用的十八般手段,全是专门用来对付男人的,是不是私下里专门练过?” 宇文轩听他把私趣挑明,脸色更红,眸子润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紧咬下唇不知如何回答,只感脖颈一软,竟是被他啃了上来。 “练······练过,你不要这样,我心里害怕。” 刘豹看不清宇文轩脸面,听她开口承认,言语间还带了丝哭腔,心道这怕也是骗男人怜惜的把戏,就凭她那些讨好男人的手段,便是放在现代,那也是顶级“手艺”,若是自己抱着怜香惜玉的心态与她打交道,怕是被骗得骨头都不剩。 不过想到这个国色天香的“小姨子”,竟是个专门讨好男人的“手艺人”,他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语气有些吃味道:“你勾引过几个男人了?” 宇文轩闻言脸色一僵,脸上红霞霎时间褪去,似水柔情的双眸同时失去神采,显得有些空洞。 她任凭刘豹继续把头担在自己肩膀,不住地对着自己脖颈作怪,便连挣扎都不再继续下去。 刘豹忽然感觉到怀里娇躯变得僵硬,不知宇文轩又要耍什么把戏,索性再加了些力道,甚至恶作剧般吻上眼前小巧圆润的耳垂,语气不容置地威胁道:“不想遭罪,就如实交代。” “一个。”宇文轩淡淡回答。 “一个?”刘豹闻言一愣,拧着的眉毛不自禁地展开,心中滋味变得酸甜,嘴上还是不信道,“你是说,只有我?” 宇文轩没有接话,而是转言道:“信不信由你,快些放开我吧,一会过来人,叫他们瞧见不好,便算我是没人稀罕的破烂货,你可是胡家大王,是数十万无家可归胡田客的希望,莫要叫他们以为你只是个贪恋美色的昏聩君王,寒了他们的念想。” 刘豹听她忽然出言轻贱自己,扭头看向她那光滑如同鹅卵石一般的侧脸,皱眉道:“便是君王,就不能贪恋美色?再者说,我刘豹本就是个贪财好色之人,是你自己主动以身饲虎,那就怨不得我顺水推舟。黏上来的是你,怕人看见的也是你,真想把我当成任你们姐妹摆弄的傀儡不成?” 宇文轩听刘豹说得决绝,想要强行起身,奈何对方极其警觉,瞬间跟着增大了力道,直叫她感觉被绞住的双腿生疼,像是要整个断掉一般,唇中忍不住“嗯”出一声。 第二十二章 又见去卑 第256章 又见去卑 一声微不足道的娇喘,竟是有着魔力一般,瞬间让气氛变得更加旖旎。 刘豹只觉得身上的异样更甚,浑身上下禁不住地增加了几分力道。 宇文轩觉得身后的刘豹越发不对劲,大声提醒道:“你不是与那汉家阏氏情比金坚,宁愿河东支离破碎,也不愿意纳娶胡女吗?快些冷静下来,多想想她,莫要叫自己后悔!” 刘豹没想到宇文轩会忽然提起蔡小姐,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上,顿时清明许多。 只是宇文轩的言辞间满是讨饶与无奈,叫他心生报复的快感,忍不住邪魅一笑,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道:“无妨,我只是报复于你,又不是要爱你娶你,况且本就没打算真跟你鱼水情深,只是想用你对待我的法子,反过来对付你罢了。” 宇文轩沉寂下来的身子忽然抖得厉害,似是自言自语道:“不打算娶我,还要那般折磨我一个女子么。” 刘豹哼了一声,“怎么不行,你那般撩拨我一个有妇之夫,难道还是想嫁我为妾不成?” 宇文轩苦笑不答,转言道:“咱俩先把正事谈完,这副破皮囊,你想要,给你折腾便是。” 刘豹听她语气不对劲,再次出言轻贱自己,皱眉不解道:“现在咱俩这个样子,谈正事?” 宇文轩也不管刘豹看不看得到,点了下头,跟着点动的脖颈蹭到刘豹的侧脸,惹得他心猿意马。 刘豹抽下鼻子,直接问道:“也行,千金春宵不急于这一时,我先问你,下午那些士卒忽然反叛,是要杀你还是杀我?” “自然是杀我,若是要杀你,早早便会动手,何须等我现身,杀你,怕是权宜之计罢了。” 刘豹得到宇文轩的回答后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她承认得如此坦诚,若是依照自己对她的了解,此时应该全都赖在自己头上,好叫她自己装无辜做好人,顿时奇怪不已,忍不住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些人是谁?” 宇文轩摇头,不以为意道:“如今我光明正大地认了袁家身份,冀州里想要杀我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罪魁祸首自然是刘夫人和他那一双儿子,具体是哪个,反倒不重要了。” 刘豹从宇文轩的姐姐那里得知,她俩的娘亲因为刘夫人拈酸吃醋而被毒杀,这般深仇大恨自是不容易化开,而她们姐妹也是有意报仇。 听了宇文轩的说辞,他更加奇怪道:“既然你明知道会如此,为何还要羊入虎口?” 宇文轩无奈道:“方才都与你说了,阿姐怕你受了欺负,傻乎乎地掺合进三位公子的争斗里面,保不准给河东惹来祸事,才叫我替她坐实你袁绍女婿的身份,好叫人不敢用些阴损手段对你,便如这群袭杀我的士卒,莫要小看了邺城这滩浑水。” “你姐会这么好心?让亲妹妹犯险救我?她图什么,只是送我个人情?”刘豹还是不信。 宇文轩感觉自己鬓间的发丝被他蹭乱,想要伸手捋上两下,奈何对方刚感觉到自己的动作,便像防贼一般箍得自己生疼,语气无奈又麻木,“如今这天下,只有咱们两部胡人还能守望相助,其余族人早就不知迁徙何处,已然断了联系。不管你信与不信,你只需记得,我姐绝对不会害你,起码,现在还不会。” 刘豹听得云里雾里,还待继续问出些道道,谁知道熟悉无比的声音夹杂着掩藏不住的喜悦,从外头大声吆喝道:“小姐,我来了!” 刘豹由于急着控制住宇文轩,房门本就顾不上闭,一道魁梧的身影径直走进屋里,与刘豹对视了个正着。 “去卑?”刘豹皱眉,不知道这位如今铁弗部的肱骨大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刘去卑首先没有看向刘豹,而是看着被刘豹抱在怀里的宇文轩,脸上的喜悦之色瞬间僵住,眸子里瞬间布满妒火,接着才斜向刘豹,冷着声音质问道:“大王如此欺负一个女子,倒是让去卑好生失望。” 刘豹心里翻滚着滔天巨浪,举眸迎向如今变得更加成熟稳重的去卑,针锋相对道:“失望?你倒是从未叫本王失望过。” 不待两人针尖对麦芒,姿势不雅的宇文轩扭头看向刘去卑,歉意一笑,“山下的敌人全都打退了?可曾知道是哪里来的。” 刘去卑喘着粗气,眉头紧拧,脸上全是掩藏不住的心疼,对着宇文轩柔声道:“都是些孬货,打都没打就跑了,咱家跟着的探子回报说是乌桓人,出自蹋顿那个狗东西。” 刘豹听到蹋顿的名字,若是刘去卑没有撒谎,那么宇文轩确实没有骗自己。 无论初见蹋顿的时候他在结好袁谭,还是后来被强制归附到袁尚麾下,他先后依附的两位袁家公子俱是刘夫人的儿子。 不等刘豹多想,刘去卑却是冷着声音,对着刘豹语气不善,“还请大王放开小姐,去卑知你为人谨慎,若要人质,拿我便是!” 刘豹深看去卑一眼,今日全然不似往日那般对自己恭敬有加,只见他那一双眸子不住地往宇文轩身上瞟,顿时了然于心,反而恶作剧般吻了下宇文轩的侧脸,对着刘去卑挑衅道:“大可不必,本王没有搂抱男人的癖好,还是软香的狐媚子更好。” 宇文轩不待刘去卑发难,悠悠叹了口气,再次对着他歉意一笑,柔声道:“劳烦将军继续带人警戒山林,免得敌人还有后手。” “可是······”刘去卑见宇文轩要撵自己,顿时大急,眼神死死盯在刘豹那不安分的手脚上面,恨不得砍断才好。 “依令行事。”宇文轩的语气不容置疑,却是难掩里面夹杂的一丝哀求。 刘去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右手紧握刀柄,对着刘豹冷声道:“大王坚持不纳胡女,还叫去卑以为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如今这般欺负一个弱女子,倒是去卑瞎了眼,还望大王顾及美名,莫要传出去叫人笑话。” 他撇下冷嘲热讽后重重哼了一声,然后扭身离去,身子挪腾地飞快,似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呆。 第二十三章 好生看看 第257章 好生看看 待到刘去卑出门,听着脚步声走远,宇文轩才对着身后的刘豹好声道:“床底有绳子,你用脚一勾便能瞧见,你若怕我不老实,那么就用绳子将我绑住,暂且把正事谈完,再依着你的意思就是了。” 刘豹听她说得轻车熟路,拧眉确认道:“你怎么知道的,这是你家?” 没想到宇文轩竟然点头认下,“张燕跟姐姐交好,感念昔日援手之谊,便把最北的这座山头送与了我们,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姐姐又转交予了我,每年我都会来这山上住些日子。” 刘豹半信半疑,依着宇文轩说的地方,果然找到数捆麻绳。 他用脚尖一勾一挑,快速把宇文轩双手反绑到背后,其实依照她的功夫,完全有空档可以挣脱,与自己大战一场,谁知现在似是打定了注意“任君采撷”,全然没打算反抗。 终于把宇文轩绑住,刘豹擦下额头上的汗珠,没想到这里竟是两姐妹的家,更加诧异宇文轩口中所谓的“与张燕交好”,接连想到张燕此时尽起黑山之兵援救易京,恍然大悟道:“果然,张燕猛虎下山,又是你们姐妹搞出来的名堂。” 宇文轩没有否认,淡淡道:“莫要说得那般不堪,与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豹嘁了一声,全然不信所谓的好处,舒展两下有些酸麻的手脚,慢慢走到宇文轩面前站定,俯视着仍然坐在椅子上的狐媚子,只见她眼角不知何时有了泪痕,一副我见犹怜的娇态,顿时不解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宇文轩抽了下鼻子,对着刘豹强颜一笑,笑容里没有了刻意伪装出来的妩媚,似是只有惹人心疼的坚强。 她不答反问,“说回方才那个问题,你敢不敢取了冀州?” “取冀州?袁绍的冀州,你爹的冀州,汉人的冀州,你怕不是在开玩笑?” 宇文轩不理会刘豹言语间的不屑,轻轻摇了下头,勇敢与他对视,语气坚定道:“你也瞧见了,我们姐妹与那袁家公子明为兄妹,实为母仇死敌,他们整日想着派人祸害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任人挫扁揉圆,自当还以颜色。” 刘豹同样盯着宇文轩那双变得澄澈无比的眸子,刹那间有些恍惚。 想两人每次见面,都是打打闹闹,到最后还会闹得不欢而散,宇文轩在他眼中的形象,既妩媚又狡猾,是典型的狐狸精转世一样的女人。 他习惯了宇文轩眸子里那若有若无的媚意,有时是楚楚可怜,有时摄人心魄,哪怕只是看过一眼,也总是忍不住在心里惦念。 然而此时的宇文轩,双眸澄澈干净,全无杂念,好似邻家未嫁的少女,好似相夫教子的良妻,这本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美好,却总感觉不是应该属于她的样子。 刘豹按捺下心中的百般思绪,试探道:“你们是想,借着易京之事,与公孙瓒里应外合,直接把袁家三位公子一网打尽?” 他的话音刚落,旋即自己先摇了摇头,哑然道:“哪有这般儿戏,袁绍那三个儿子哪个都不是傻子,便是真的打了败仗,逃跑的方法怕是也有着千千万万。万一偷鸡不成叫他们回去邺城告状,无非是叫你爹跟那曹操决战的时间延后,相信曹操南有刘表袁术未定,也是乐见其成。如此一来,你爹必会腾出手来最先拾掇咱们这些后患蛮夷,就连我这河东,怕是因为立场不够坚定,保不准也会受到牵连被他一并收拾。你姐真要这么出招,无论如何算不得高明。” “我姐怎么想,自是不会跟我一个笨蛋说,我只知道,她从来不干生吞硬咽的买卖,还总是以弱女子自居。”宇文轩说着幽幽叹了口气,“你也别多问我,我是真的不清楚其中内里,只是她叫我试探你的想法,若是你有意争霸中原,便借着近水楼台的关系,愿意帮你谋取整个冀州。” “她倒是会替我打算,要不是跟别人孩子都有了,叫我以为她还是我刘家的阏氏呢。”刘豹打趣一句,满脸不信。 宇文轩见刘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脸上露出失望,“也罢,当下还有些时日,你且好生盘算盘算,无论如何,我姐似是有办法帮你,你也莫要叫自己后悔就好。” “后悔自然是不会。”刘豹语气笃定,在宇文轩面前踱来踱去。 他最后立回原地,躬身与宇文轩对视,同时双手捧着精致的俏脸不叫她闪躲,不知有意无意跟她碰了下鼻尖,语气不善道,“你是想把我扣留在这山上?” 彼此的喘息扑打在对方脸上,宇文轩本来平复的心绪重新变得小鹿乱撞,心里纳罕到底发生了什么,叫眼前男人的眸子里多了自己司空见惯的贪婪之色。 他那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仿佛整个人彻底变了副模样,不再似往日那般人畜无害,攻击性十足。 宇文轩的剪水秋眸氤氲起了水雾,颤抖着声音道:“你莫要想坏了我,宅子里只有你我两人,哪来扣押一说?不过是此时山下祸事连连,你我又同为是胡人,正好趁势脱身乱局与我在这山上伺机而动,不失为上策。再者说,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落,我又懂些胡家的跌打方子,也能帮你好生看看······” “帮我好生看看?”刘豹打断宇文轩的喋喋不休,坏笑一声,“我倒是想先帮你好生看看。” “帮······帮我?”宇文轩结结巴巴,脸上一副弱小可怜的小模样。 刘豹言罢也不客气,直接伸手往宇文轩怀里一阵摸索,片刻间翻找出她那经常带在身上的紫色锦帕,然后快速绑上那双慌乱的眸子,把那干净澄澈彻底遮住,旋即微蹲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揽腰抱起,又随意一脚把门踹上,精致朝着房间里头的床榻走去。 宇文轩被遮住了眼睛,感受着身子起伏不定,瞬间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身子变得僵硬,却也不再挣扎,对着刘豹蚊呐道:“我,我还是头一遭,便是你想要,也莫要太过粗鲁弄疼了我。” 第二十四章 吊起来了 第258章 吊起来了 刘豹嘿了一声,语气不善道:“放心,我也是头一遭。” 宇文轩听到刘豹的话后整个人差点吓晕过去,接着只感觉身子一轻一软,整个人被他摔在身后的床榻。 她快速挣扎起身缩后到床头,心中小鹿乱撞,同时听到刘豹身上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你你你,别胡来,我跟你还有正事没有谈完。”宇文轩哆哆嗦嗦,不知道刘豹在鼓捣什么,本能的柔柔弱弱,害怕自己被那坏痞子欺负。 然而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并没有想象中的饿虎扑食,叫她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带着纳闷试探道:“刘豹我警告你啊,山底下可是有我们不少的铁弗好手,你要是敢乱来,保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豹对宇文轩的威胁不以为意,且不说外人如何,他十分清楚眼前看似乖巧的柔弱少女,其实是个身手极其了得的妖精,特意蒙住眼睛不叫她看见,就是为了限制她的反应,防止她那出神入化的缠人功夫,免得再耍些什么花样出来。 吱呀吱呀。 刺耳的声响过后,宇文轩被抱回地上,接着手腕一紧,双脚跟着凌空,竟是被刘豹给吊了起来。 “刘豹!你干嘛!”宇文轩脸蛋涨红,即便看不见,也能想象自己此时的样子,死命挣扎着晃来晃去,谁知这么一折腾,反而让被绑住的手腕吃力,扯得生疼,眼泪忍不住往外冒。 刘豹轻松躲开那些杂乱无章的踢击,盯着那被遮去双眸的俏脸,感受着宇文轩的方寸大乱,和脸上掩藏不住的愠怒,心情顿时大好,满脸坏笑道:“臭丫头片子,少给老子伤春悲秋,装柔弱可怜!有道是恶有恶报,你那日怎么对我,就不要怪我以牙还牙。” 宇文轩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怒声道:“我再重复一遍,这山里藏着的铁弗好手不止上千,你敢辱我,管叫你栽在这里,当个孤魂野鬼大王!” 刘豹听她说得色厉内荏,不愁反喜,心道那只熟悉的狐媚子变回来了,不似方才那般柔弱娇气,叫自己下不去手。 他恶作剧之心横生,悄悄上前一步,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小脸。 宇文轩本就气极之下没了方寸,忽然感到坏痞子戏弄自己,当机立断朝前狠咬,想要把那作恶多端的指头咬断。 然而刘豹的遮眼策略果然有效,叫宇文轩辨不清具体位置,只听“嘎达”一声脆响,倒是叫她自己把牙咬得生疼。 刘豹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出声,继续前戳两下,逗弄着任人宰割的小狐狸精。 宇文轩也不认输,继续顺着本能四处咬他,奈何一下都未能如愿,反倒把自己累得跟小狗一样气喘吁吁。 刘豹觉得差不多,打量着憨态可掬的宇文轩,只感憋了许久的郁气,瞬间散去了不少。 宇文轩彻底没了办法,被刘豹欺负得泫然欲泣,大骂坏人没有心,可惜没能换来对方的怜香惜玉。 时间一长,手腕逐渐没了知觉,她见刘豹软硬不吃,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宇文轩深呼吸两口,平稳住委屈的心绪,不理会刘豹的继续逗弄,努力换上往日那张精心练习过的妩媚笑脸,带着讨好软声细语道:“小女子都落在大王手里,何苦做这种无趣的游戏折腾于我?我手腕吃不住,快些放我下来。” 刘豹听她捏着嗓音撒娇,心里冷笑不已,被她折磨了一晚之后,教会了自己一件事情,那就是求之不得最为磨人。 如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好好教训她一下,来日怕不是直接骑到自己头上。 “你觉得无趣,本王倒是觉得有趣,现在我问你答,要是敢不老实,那么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叫你知道!相反,若是如实交代,那就放你下来。” 宇文轩被吊双手发木,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双手,人也没了方才的精气神,听刘豹还要“拷问”自己,一番下来还不知道要叫自己被吊多久,再也维持不住语气里那刻意的软糯,气急败坏道:“刘豹,那日我好歹让你躺着,说是伺候也不为过。你现在却这般吊着我,叫我手腕都像是断掉了一般,当真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你心里怎么能过意的去!” 刘豹擦下溅到脸上的唾沫星,见这只狐媚子还是搞不清自己的处境,语气不善道:“再提醒你最后一遍,你若是敬酒不吃,那么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宇文轩恨得银牙咯吱作响,扭开白皙的脖颈,破罐子破摔道:“便是杀了我,也别想从我口中套出话来!” “很好,很有骨气,希望你一直这么有骨气!”刘豹看着倔强的宇文轩,鼓励道,“自从你走后,我是日思夜想,总算想出来百般手段,正好怕你交待的太快派不上用场。” 他的话音刚落,化手为刀疾如闪电,刹那间就那无力摆动的左小退擒住,然后褪去了鞋袜。 宇文轩忽然感受到左上的变故,顿时花容失色,右腿不敢闲着,凭借感觉甩向刘豹的脖颈。 破空声迎面而来,任是刘豹早有防备,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闪躲之余,他的左手用着同样的法子制住宇文轩仅剩的如鞭右腿,顺势夹到肋下锁住,接着双手手腕齐动,格叽格叽地挠了起来。 宇文轩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蛋瞬间憋得通红,嘴上却是不服输,努力控制声调道:“小……孩子……把戏,休想……叫我屈服!” 刘豹见这她仍然嘴硬,于是恶胆更甚,索性与她十指紧扣,凌空慢慢摇晃。 宇文轩被他作弄得小脸通红,忍不住咒骂,然后讲理,接着哀求,最后沉默不语。 刘豹大仇得报,忽然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连忙松开手上软玉,对着梨花带雨的小脸直接问道:“行了,先不逗你了,老实交代,这些日子躲去哪了?” “我没躲,我回……五原……了。”宇文轩哽咽着,似是想到伤心处,眼泪流得更甚,跟着哭得大声。 “五原?”刘豹一愣,那是铁弗老巢,怪不得自己托了各种关系找不到她,竟是早早离开了邺城,跑回了老家。 第二十五章 姐妹往事 第259章 姐妹往事 宇文轩哭得伤心欲绝,没有搭理刘豹。 “大老远的,你跑回去五原做什么?”刘豹接着问道。 宇文轩方才已经违背“不被刘豹套话”的誓言,此时见他得寸进尺还问,只顾哽咽,不打算搭理刘豹。 刘豹翻个白眼,也不惯着这只狐媚,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脸惋惜地看着她。 接着他与宇文轩小脚十指缱绻的右手也不闲着,拇指继续圈圈点点,时而摩挲,时而猛戳,直叫宇文轩又哭又笑,不停大声喊着“你杀了我吧”。 刘豹毕其功于一役,要叫这日月彻底换新天,此遭过后,看这狐媚子还敢不敢骑在自己头上“胡搅蛮缠”。 他把当日宇文轩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除去不会跳舞,尽数还治其人之身。 一番风风雨雨过后,蒙在眼上的紫帕脱落,被吊起的宇文轩眼神涣散,眉宇间有着掩藏不住痛苦,整个人也没了神采。 刘豹心道一直吊着她也不是个办法,从旁松下吊着她的绳索,叫她双脚踩回地上,能够放松下四肢。 宇文轩从天上坠落到凡间,脸上的泪水早已风干,整个人仿佛坏掉的玩偶一般没有了生气,叫人看得心疼。 刘豹一股脑地发泄完积攒多日的怨气,直感心神舒畅,如今平复下来,反而怕宇文轩出事,心道她可别像是贞洁烈女一般地寻死觅活,那事情可就大发了,叫自己没法跟袁绍交代。 毕竟无论如何,宇文轩,或者说袁买,都是袁绍亲口认定的宝贝千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得发兵把河东扬了。 他用右手在宇文轩眼前扇了扇风,又用手肘杵了下她的胳膊,贱兮兮地搭话道:“也没打你骂你,不过吊你一会,你自幼学武,总不至于连这点苦都受不了吧?” 宇文轩机械般地转身,花荣呆滞,愣愣看了刘豹半晌,慢慢回过神来。 啪! 她的巴掌扇得有气无力,轻易被刘豹轻易擒住。 刘豹皮笑肉不笑,捧着小手哈了口气,然后威胁道:“放你下来让你休息,可不代表就这么完了,你可是第一个问题就不打算配合我,那么过会,我也只能用些更厉害的招子对你,你且做好准备。” 宇文轩努力揉着已经没什么知觉的手腕,皱起眉头,微肿的眼睛再次盈满水雾,生无可恋道:“便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叫我这般猪狗不如,好在姐姐已经答应过我,待此事了结,便许我离开铁弗,过自己的日子。” 自己的日子? 刘豹从宇文轩的话里嗅到了什么,纳闷道:“好端端地离开铁弗?你准备去哪?” 宇文轩摇头不答,眸子忽然变得深邃,呆呆看着前方,若有所思道:“我打小身子弱,连路都走不利落,还记得娘亲临走的那晚,不停重复着我的名字,买买,买买的一直叫着。” 她说着看了刘豹一眼,凄婉一笑,“姐姐就不一样,自幼跟着舅舅舞刀弄枪,心心念念不忘替娘亲报仇雪恨,叫同龄的孩子没人能打得过她,直叫她女魔头。” 刘豹没想到宇文轩突然回忆起了过往,而且语气伤感,大有心死的味道,又听她提到两姐妹的童年,顿时来了兴趣,哑然失笑道:“你确定你没说反?” 宇文轩轻摇了下头,想要伸手撩拨下散落鬓间的发丝,奈何双手被缚许久,全然使不上力气,黛眉一皱,满脸痛苦之色。 刘豹瞧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叹了口气,索性伸手帮她把发丝拨到耳后,顺势用拇指帮她擦了下眼泪。 宇文轩任由刘豹温柔地帮着自己拭去泪珠,身体似是习惯似是麻木,立在原地也没有躲闪。 待到刘豹重新站定,她才继续回忆道:“那时候我们一直以为,舅舅宇文普回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他既能生撕豺狼驱逐虎豹,又能打仗以一当百,我至今都能记得,每次打完仗后,他提溜着敌首人头在寨子里炫耀的模样,直叫叫族里族外的姑娘,无论年龄大小都恨不得嫁给他才好。” 宇文轩一边回忆着,一边轻轻贴近刘豹,暗淡的眸子里因为回忆恢复了些神采,可惜恨意接踵而至,她继续说道:“谁知后来舅舅投靠了步度根,过起猪狗不如的日子,还把心爱的大阏氏拱手相让,才叫我宇文部不至于像其他胡部一般沦为丧家之犬,得意苟延残喘在漠南。” “自从娘亲死后,大阏氏对我们姐妹来说便是亲娘,仍然记得她被送走的前一日,我俩早早躲在床下,听她跟舅舅大吵大闹,整个人像是疯癫了一般又哭又笑,甚是骇人。” “那时我什么都不明白,姐姐却是早熟,觉得舞刀弄枪上不得台面,说是即便像舅舅那样能打十个百个,仍然要对步度根的千军万马卑躬屈膝。所以她开始叫舅舅从那人那里要来典籍参阅学习,弃刀从文,逐渐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也不知是好是坏。” 刘豹静静当着听客,瞧着眼泪重新簌簌直下的少女又朝着自己走近,心里一软,只想她是需要安慰。 宇文轩迈着小步,继续说道:“那时姐姐告诉我说,只要乖乖听她的话,便能替娘亲报仇,还不至于像大阏氏那般被送来送去,落得最后睡进不喜欢的男人的被窝。我打小就笨,便听了她的话,才替她把武艺练了起来。” 刘豹了然“哦”了一声,旋即意识到不对,拧眉看向宇文轩,毕竟两人初见的时候,她可不是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宇文轩似是没看到刘豹脸上的异样,继续凄婉道:“只是姐姐本事越来越大,叫族人也越来越信服,便连舅舅也是青睐于更胜莫那表哥。然而她却也变得越来越不信任别人,心事只是偶尔说给我这个妹妹听,直到有天,叫我与她一起学习胡家的胭脂术,说是哪怕将来宇文族灭,也能凭借美色在男人膝下承欢,寻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族灭?”刘豹插话道,一脸不解。 第二十六章 魔高一丈 第260章 魔高一丈 宇文轩点头,“鲜卑人也不是傻子,步度根虽然愿意接纳宇文部投效,却是打心眼里瞧不上我们这群改认祖宗的胡人,也不愿看着自己领地里面有这么一支胡人做大,所以屡屡刁难打压,只是没想到全都被舅舅忍耐了下来,便连大阏氏都被舍得送出去。若不是姐姐留了心眼,打小带着我女扮男装,又有舅舅刻意庇护,怕是下场不见得会好。” “谁知世事无常,苟延残喘的舅舅没有死在一心杀他的步度根手里,却是战死河套,让整个宇文部面临灭顶之灾,逼得姐姐不得不挺身而出主持大局,于是才有了后来的发兵河套替步度根攻打南胡的谋划。” 刘豹点了下头,终于明白铁弗匈奴前身的宇文部,为何会突然发难替鲜卑当马前卒。 不过他们的实力远非寻常胡部能比,也不知道是她们的舅舅宇文莫回藏拙,还是宇文云雪手段了得,以一己之力带着宇文部崛起。 宇文轩说到此处,深深看了刘豹一眼,似是想到什么开心事,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有着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她贴近刘豹,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软声道:“姐姐害怕被步度根召见,叫他发现自己的女儿身,所以不敢在部族里久待,索性把族长的位子明面上让与表哥,她自己则是带着我,在那人的安排下藏身到了你们栾鞮部,于是有了后来的事情。” “藏身?”刘豹想到初见时的宇文云雪,打趣道,“那她倒是舍得名声,为了藏身,竟是直接嫁给了我那老爹。” 宇文轩仰头嗔了刘豹一眼,似是对着情郎撒娇的小妻子,面容娇憨道:“姐姐有两个心愿,一是恢复胡人荣光,不叫百万族人四处做狗乞活,二是替娘亲报仇,手刃刘夫人那贱妇。所以与其说是嫁给你父亲,倒不如说是嫁给匈奴王家正统,对她来说,与冒顿血脉沾染上关系,是天大的助力,哪来吃亏一说。至于你爹于夫罗单于,他心里所思所求,你便真的猜不到吗?” 刘豹被宇文轩这么一点拨,恍然大悟,“我那老爹没了雄心壮志,带着部族连饭都吃不上,所以早早想到仰仗你们宇文?怪不得他能够守着你姐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坐怀不乱,不是不想,原来是不敢。” 宇文轩啐了一口,用额头撞了刘豹胸膛一下,嗔道:“要不然你以为,那人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派高柔施舍给你们粮食?只是姐姐千算万算······” 刘豹看着话语戛然而止的宇文轩,替她补全道:“千算万算,没算到于夫罗的废物儿子刘豹,竟是能够起死回生,把部族重新经营的有声有色。” “没皮子没脸,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阿姐与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便说那让你心生嫌隙的爱将去卑,在你们栾鞮部那般处境下面,就连单于本人都想要仰仗宇文,何况旁人?自是见着救命稻草自然就想要抓,加上姐姐确实有本事,你也不能怨他们背叛你,只能说你······醒悟的晚了些,否则他们不见得愿意追随我姐。” 刘豹耸肩,关于这点宇文轩倒是想岔了他,作为现代职业经理人,对于下属跳槽司空见惯,没觉得是什么过不去的槛。 宇文轩说到这里,苍白的俏脸忽然泛起诡异的红晕。 她抬起剪水秋眸,对着刘豹神情道:“那日平阳城外,虽是咱们头一遭说话,却不是我头一遭见你,我······我喜欢聪明的胡人。” 聪明的胡人? 刘豹心里笑骂这是夸自己? 然而宇文轩踮脚揽住刘豹的脖子,摩挲着脸颊,把朱唇凑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道:“我······我手不麻了。” “嗯?” 刘豹感受着脸颊的温软,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听她好生生地回忆往事,却是冷不丁说到自己的手,顿时不解,扶着香肩把她推开少许,便见一双熟悉无比的眸子。 狡诈无比的眸子! 春去冬来,宇文轩脸上结出化不开的寒冰,下一刻骤然发难,双手猛拽刘豹右臂,双腿跟着蹬地豹起,凌空绞杀向刘豹的脖颈。 她嘴角挑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心道男人就是男人,最是见不得柔柔弱弱的女人,尤其是自己这般漂亮女人。 只是下一刻,她脸上的冷笑就僵硬在脸上。 大惊失色的刘豹忽然变得轻挑,双手后发先至,又快又准地捉到宇文轩腋下,将她举高。 突如其来的变故,直叫招式用老的宇文轩反应不过来。 她只感熟悉的枷锁再次箍住自己,只能长腿如鞭,猛抽刘豹。 刘豹抢先贴近,叫扫在自己身上的鞭腿使不出全力,凭借皮糙肉厚,抱着宇文轩飞速撞去前面的墙上。 砰! 宇文轩脊背撞得发麻,痛呼一声,精致的五官不自觉地扭曲在一起。 刘豹嘴角挂着冷笑,“陪你演戏半天,生怕你转了性子,叫我不好下手。” 宇文轩又惊又怒,不明白重伤在身的刘豹,为何身手还是如此了得,脱口而出道:“你没伤!” “有。”刘豹看着被自己按死在墙上的宇文轩,心道这才那只熟悉的狐媚子。 “不可能!”宇文轩满脸不信,自己与他交过几次手,不可能被他这么轻易治住。 刘豹心情大好,澄清道:“有什么不可能的,若非身上残伤,保管叫你出不了手。” 宇文轩啐了一口,讲和道:“好了好了,放开我,方才所言都是真的,并没有骗你,咱们坐下来商量商量冀州的事。” “无妨,你说我听,这样一样商量。” 刘豹一边说,一边调整了下姿势,叫两人都轻松一些。 宇文轩悠悠叹了口气,似是认命一般的垂下星眸,“就算你有把握劝说张燕,也不要现在去。” “嗯?”刘豹不确定她的心思,用自己的额头顶上宇文轩的额头,往上一抬,便带着她一起抬起头来,叫两人四目相对。 第二十七章 洛阳军议 第261章 洛阳军议 “其中内里你就别问了,我一会托人给沮授带话,就说你旧伤复发需要暂时调养,叫他自个带着三位公子比来比去好了。” “我凭什么信你?你个女骗子,嘴里就没句实话,怕不是胡编个名堂,想要把我困在这山上。”刘豹打量着宇文轩双无辜的大眼睛,暗诌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刘豹!”宇文轩又气又急,脸上似嗔还娇,奈何双臂被他死死箍住,气呼呼道,“我不是都落在你手里了吗?有我陪你一起,又不是叫你自个呆着,你还想怎么样!” 刘豹一想也是,斜眼皱着眉头满脸委屈的狐媚,嘴角上挑,慢慢松开了箍住她的双手。 果不其然,宇文轩感到双臂上的力道一轻,双手立刻捉向刘豹的右手,竟是比脸变得还快,想要故技重施锁住刘豹。 刘豹笑骂一句“死性不改”,然后举重若轻,三下五除二,就把宇文轩像小猫一样重新提溜回床边,摸摸索索半天,不理会她嘴上的撒娇或者威胁,直接五花大绑。 宇文轩见刘豹重新拿着紫色锦帕来蒙自己的眼,最后白了他一眼,手脚已经折腾的没了力气,但心里还是不服气,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想前些时候两人交手,彼此还能打得有来有回,怎么才一段时间不见,自己现在竟然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自己什么时候沦落到被别人轻轻松松几招就制伏了? 而且按照他的说法,他还是重伤未愈,属实让自己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洛阳皇宫,一众文武聚在一起,也是对今天要探讨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原来他们竟是收到了黑山张燕的来信,邀请发兵北上共击袁绍。 曹操如今抢先剿灭大敌吕布占了先机,割据南阳的张绣也已经送来了投诚信,表示有意归顺朝廷。 而且在背后支持张绣的刘表更是回兵襄阳,把本该属于荆州的南阳盆地拱手相让,甚至最近的呈表里头满是修好之意,明面上已经表示愿意归顺朝廷,不再与曹操作对。 要知道南阳是故楚门户,依仗的就是南阳北部的天险方城,如今刘表坐视曹操谋取南阳,等同于门户大开,无论他的归顺之意是否权宜之计,只要曹操哪天翻脸,大军南下顷刻间便能抵达襄阳。 反倒是刘表从此再想发兵北上袭扰曹操,那么天险方城反过来成为他不得不逾越的鸿沟,明显落入了被动。 所以,对如今的曹操来说,除了北方大敌袁绍和已然依附于袁绍的蛮王刘豹,周遭的敌人只剩下龟缩在寿春皇宫里的伪帝袁术,而且此时袁术缺兵少粮,弹指间可破。 洛阳皇宫自然不是袁绍修建的寿春伪皇宫能比,虽然曾经被董卓焚毁,但是后来由荆州牧刘表出钱出人,重新修缮起来的。 刘表修缮洛阳皇宫本是为了安置逃亡出关的汉献帝,没想到后来献帝被曹操迎去了许昌,于是这座皇宫就便宜了曹操。 皇宫里面摆着一张空着的龙椅,不见曹操的踪影,只有一众文武聚在一起议事,他们有意分列左右,颇有群臣临朝之感。 蓝袍郭嘉捋着细胡,瞧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刘备。 他仔细打量半天,见刘备脸色阴郁,于是上前两步关心道:“豫州牧如今迁任左将军,颇受主公器重,为何总是愁眉不展?” 刘备一直低垂着脸面,没想到还是被郭嘉瞧见。 他连忙换上笑脸,对着郭嘉作揖澄清道:“末将所愁并非祭酒所想,不过是惋惜前日一战未能斩杀敌首,叫袁绍的臂膀大将颜良逃回了河北,实在有负司空重托。” 刘备的话音刚落,站在他旁边的独眼夏侯惇长“哎”一声。 夏侯惇凑近两步,拍了下刘备的肩膀,又瞪了郭嘉一眼,接着安慰刘备道:“都怪我们没能把那无须蛮留在中原,叫他如今他铁了心思跟袁绍绑在一块。有他手下大将徐晃频出崤函夹击洛阳,害得咱们东西奔波劳碌不说,便是连乐进也接连吃了几场败仗。如今有能打退他们,实在让在下佩服,想主公英明神武,也是必定会重赏玄德公,何来有负所托一说?” 夏侯惇说罢,周遭文武跟着上前安慰,你一言我一语,直叫新入曹营不久的刘备受宠若惊。 只是刘备心里的愁怨当然不是嘴上说的那样,而是曹操杀了吕布的同时,似是有意放出传言,把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说什么自己嫉恨吕布的背叛,誓与他不共戴天,屡屡谏言把他千刀万剐,才叫曹操硬下心肠杀了这位勇猛无双的飞将军。 然而事实是,吕布力竭战死的,跟自己并无关系。 在场的曹操心腹人人心知肚明,直把流言蜚语一笑置之,但是对于不明就里的外人来说,自己已然成了睚眦必报的小人,与口中标榜的仁义不符,叫人鄙夷。 更难受的是,曹操表面对自己客客气气,还让自己接替了吕布的官职,成为新任的大汉左将军。 但他暗地里却是不断派人分化拉拢自己带过来的从属,甚至明面上对于关张两人的封赏全然不亚于自己这个府主,项庄之意不言自明。 转投曹操亦或者继续跟随自己,哪个更加前程似锦自是不必多说,如今就连昔日帐下谋主陈群,竟也跟自己划清了界限,美其名曰遵循朝廷礼制,大大方方投靠到了曹操麾下。 有名士陈群开了头,其余徐州文武自是不必多说,纷纷效仿“转投朝廷”,让刘备俨然快成了“孤家寡人”。 因此刘备现在每每想起自身处境,总是唏嘘感叹,也不知道当时投效曹操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只能苦笑人心薄凉。 就在刘备思绪万千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的曹仁听夏侯惇提及刘豹,先是面色扭曲,接着板正脸色,对着众人抱拳施礼,愧疚道:“全怪我曹仁没有本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折在那蛮子手上,若是能够再争气一些,也不至于······” 第二十八章 张燕求援 第262章 张燕求援 “子孝此言差矣。”不等曹仁把话说完,郭嘉快速出言打断,“那刘豹不过是区区蛮夷,还入不得咱们司空的眼。再者说,先前若不是有他引走彭城守军救援南城,咱们也做不到奔袭下邳,从而一战斩杀吕布。” 众人听到郭嘉的话后纷纷点头,许昌发兵攻打徐州,小沛、彭城本是守在州治下邳前面的两座重镇,没想到先有小沛魏续全盘变节,后有彭城空虚陈应开门投降,才叫曹军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陈兵下邳,直捣吕布的黄龙。 然而曹仁心中酸涩并未因为郭嘉的宽慰而变得好过,继续叹息道:“奉孝莫要顾及我这张老脸,主公心思你我又不是不知,杀十个吕布,那也是比不上一个刘豹。虽然不知主公为何如此仇视于那个蛮子,但是从主公最近烦躁的心情不难看出端倪,据说他还因为刘豹逃去邺城复发了头疾,直叫我罪该万死。” 说到曹操的头疾发作,众人唏嘘感叹不断,夏侯惇闻着哀声叹气皱眉,又上前拍了下曹仁的肩膀,刻意放大嗓门,宽慰曹仁道:“主公心情不好,哪里是因为那个蛮子,不过是因为新立的虎豹营折损过半,那可是花了咱们不少的真金白银。不过曹子和已经因此受到了主公责罚,你我就不要继续挂在身上了,还是放眼当下的好,否则非要说不杀刘豹有罪,那么我也撇不开干系,咱们一起去领罪责,谁来跟袁绍打仗?” 众人顿时嘈嘈杂杂,跟着夏侯惇一起劝说曹仁,直到一旁沉默不言的荀彧皱眉不悦,压手示意众人静声。 皇宫大殿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禁言,齐刷刷地看向荀彧,让皇宫大殿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 荀彧而立之年,生得英俊白净,鹰眸柳叶眉,与刘备一般细髯无须,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叫人心生敬畏,不怒自威。 他一直待到文武各归其位,低声叹了口气,招手让侍从拿来两份竹简,递给两边传阅。 众人看到竹简后顿时满脸愧色,因为那正是张燕的来信,此前已经穿越过一便,这是荀令君提醒众人回归正事。 荀彧看向刘备,谦逊一礼,不卑不亢。 他朗声道:“左将军亲率府内猛将,尽退洛阳围兵,对当下局势大有裨益,自是大功一件。只待主公病好复出,彧自当亲自为将军请功。” 刘备闻言又惊又喜,连忙对着荀彧拜谢连连。 要知道荀彧是曹营文臣之首,有他亲自请功,那么不肖多说,荣华富贵板上钉钉。 众人看着刘备的目光满是羡慕,郭嘉咳嗽一声,对着荀彧行礼,开门见山道:“张燕跟袁绍是解不开的死敌,既然有意归顺司空,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依照在下的看法,大可遵从他的请求,发兵白马威逼邺城,好叫他安心救援公孙瓒。” 郭嘉话音刚落,夏侯惇跟着帮腔,“袁绍那厮敢派颜良进犯洛阳,已然先行跟咱们撕破脸面,若非咱们前些时日忙于剿灭吕布腾不出手来,早就叫他知道咱们河南男儿的厉害,也不会任由他把刘豹那蛮子捞走。” 曹仁跟着点头,大声道:“张燕此贼虽然名声不好,但与袁绍的恩怨情仇天下共知,尤其关于他跟袁绍老婆那不清不楚的绯闻,传的有鼻子有眼。换成谁是袁绍,容得下谁也不可能容得下他。况且袁绍此时还未剿灭公孙瓒,正是天赐良机,依照末将的意思,应当果断发兵袭扰黄河沿岸,叫他南北皆是不得安生。若是能叫强弩之末的公孙瓒侥幸东山再起,那么冀州的后方更是再无宁日,我河南之兵必胜无疑!” 听到公孙瓒东山再起,满场哄堂大笑,却是没有人信。 不过想到自家如今赶在袁绍剿灭公孙瓒前面,抢先攻破吕布,可谓是占尽先机,大殿里顿时充满喜气,欢笑声不断。 不过刘备没有笑,他在旁听得皱眉,虽然由于公孙瓒倒行逆施斩杀刘虞一事,他已经公开表示跟公孙瓒恩断义绝,但是不妨碍两人多年积攒下来的交情,无论如何,自己还是不希望他死在袁绍手里。 荀彧看眼面色不展的刘备,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对着郭嘉道:“冀州为九鼎之首,以十一之地产粮之三四,况且袁绍家大业大,从属众多,我等断不能生出轻敌之心,叫着好不容易平复的中原再归离乱。” 郭嘉不以为意,摊手挥袖,豪气道:“要说家大业大,主公何曾差于他袁绍?如今咱们定鼎中原,带甲十数万,还得了荆襄门户南阳,南方明义之士或是望风而降,或是款曲暗通,且不说还有西北诸蛮归附,黑山群贼拜服,此时正当剪灭袁绍,匡扶大统!还望令君莫要谨慎犹疑,错失了良机。” 郭嘉话音刚落,引起轩然议论,他官职虽然不高,只是曹操为他单独所设的军师祭酒,并未有朝廷品级,但毕竟是曹操内府谋士,地位尊崇无比。 荀彧听着群臣议论纷纷,言语间皆是属意先下手为强,趁着黑山与公孙瓒尚存一战之力,发兵渡河北上夹击袁绍。 他深深看了眼郭嘉,然后接过传回来的张燕信笺,静静揣摩,不再理周遭聒噪。 众人本就一直观察着荀彧脸色,见他再次静而不言,逐渐意识到不对劲,让大殿重归鸦雀无声。 荀彧等到彻底安静下来,才举目环顾,朗声出言道:“诸公权权建功之心,相信主公在此,定然也会欣慰无比。既然诸君皆是有意伐袁,那么荀彧也不好从中扫兴,叫我文武离心。只是兹事甚大,还需禀明主公决断,不过诸君也无需闲等,即日便可整军备战,只待主公军令一到,便王师北上。” 众人得到荀彧首肯,大喜过望,齐声恭敬拜礼,然后散议。 群臣出殿,荀彧有意落在最后,唤住身前不远的刘备。 刘备一脸不解,对着荀彧拜礼道:“令君可是有事找在下商议?” 荀彧同样回礼,赧然道:“不瞒玄德公,彧仍是觉得这书信不妥,怕是有诈。” “有诈?”刘备闻言一惊,当即拧眉思索,片刻过后,还是不解道,“这张燕不过是叫咱们从南方出兵策应,又不是引我军孤军深入河北,便是真的诈降,我等大可从容退回河南,却也没什么不妥,令君所虑究竟为何,备实是想不出。” 第二十九章 结果前夜 第263章 结果前夜 荀彧叹了口气,指着身后侍从手里拿着的两封书信道:“也不瞒玄德公,在下心心念念,盼望曹司空与袁大将军早定胜负,从而定鼎天下,叫这破败的大汉重归于治。这两封书信来自黑山张燕与匈奴宇文莫那,两者一为贼,一为蛮,皆是祸世之人,不得不叫人提防。今日诸公议事,只着眼于表面做大的黑山贼寇,却是轻视了藏在塞外虎视眈眈的匈奴蛮夷,叫人心生不安,所以权衡再三,才是冒昧叫住了玄德公。” 刘备一愣,连忙再次对着荀彧施礼,“令君可是有是交代末将?还请有话直言。” 荀彧连忙扶起刘备,好声道:“荀彧确有要事相托,久闻玄德公出身北地,没少与边塞蛮夷打过交道,如今司空与蛮王刘豹交恶,那么宇文莫那这些号称铁弗的匈奴别部,结交一下自然不是坏事。” 说罢他看了刘备一眼,见对方又要拜礼,连忙托扶,苦笑道:“此番趁着他们主动上表请封,呈献贡品无数,于情于礼,朝廷都要派出使节好生安抚,顺道与之交善,叫他们重归王化。若是真能成全此事,叫塞外除了西凉胡羌,又多一支匈奴别部策应,那么自然是天大的功劳不说,平复中原也是指日可待。” 刘备听荀彧说得洋洋洒洒,顿时明白他这是要叫自己出使塞外,不过联想到他们这些曹操谋臣近些日子对自己旧部不断地分化拉拢,其意不言自明。 他强忍怒气,板正脸色对着荀彧一拜到底,然后一句话也不说,转身慢步离去。 荀彧立在原地并未跟随刘备,盯着前面那有些佝偻的背影,若有所思。 时间一天天过去,沮授遵照刘豹凿空土丘底部的办法,果然事半功倍,无需强攻,便把公孙瓒的一座座百楼给轻松推倒,还让自己腾出手来能够把精力专心放在抵御公孙瓒垂死挣扎的袭扰上面,进展出人意料的顺利。 眼见剿灭公孙瓒大势已定,来势汹汹的张燕又不知是何缘故,动作出奇的拖沓,至今未见踪迹。 于是沮授为了考校三位公子,特意空出九座边缘孤丘,叫他们每人分了三座,同时要求他们用凿洞以外的办法攻克分到的土丘。 三位公子碍于考校规则不能凿洞,只能用回老的办法,或是劝降,或是强攻,近些日子以来忙得如火如荼。 要说整军备战,袁尚袁熙自然不是久经战阵的袁谭的对手。 但是此番事关继承大统,袁绍又允许他们带足内府佐官一齐上阵,其中包括袁尚麾下善于治军的审配,所以一番较劲下来,他们竟是比袁谭更胜一筹,更早推倒了三座高楼。 明日便是品评战果的日子,一切即将尘埃落定,沮授站在营帐外面夜观星象,久久不能入睡。 借着营帐内的烛火,他的脸庞若隐若现,倒背的双手紧握着宇文轩托人送来的信笺。 信笺里直言有叛军和乌桓人追杀她与刘豹,因此害得刘豹伤情加重,所以现在正躲在暗处养伤,打算伺机直接返回邺城,叫自己不要挂念,专心考校公子就好。 沮授叹了口气,他擅自允许小姐混入军营,若是叫她出了个三长两短,自己如何跟袁绍交代。 若是小姐所言不假,那么能调动乌桓人追杀他们的,只有袁谭和袁尚两位公子,其中以袁尚嫌疑最大。 沮授不是袁绍在洛阳时的内府旧部,所以关于袁家的内宅往事,只是隐约从许攸那里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没想到他们兄妹之间,竟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此番无论是哪位公子对自己的妹妹痛下杀手,等传到袁绍的耳朵里,怕是要彻查到底,掀起轩然大波。 再加上比试结果虽然未曾公布,但是依照近日种种表现判断,无疑将会是审配辅佐的袁尚胜出。 而对于继承人心心念念的大公子,此番公平角力下落败于三公子,他能否安然接受失鼎的结果,答案不言自明。 就在沮授愣愣出神的当口,前方忽然火光冲天,不等自己招来手下,便见数十骑兵策马奔了过来。 为首一人正是大将高览,他见沮授立在门外,嘴角微微翘起,翻身下马上前百拜礼道:“没想将军还未曾入睡,末将正好有军务相商。” 沮授看不清高览的脸面,却是能看清他身上齐整的盔甲和右手紧握的腰间佩刀,顿时指着前方皮笑肉不笑道:“深更半夜,三公子的营寨都烧起来了,你我还有心思商议他事?” 高览转身望了一眼,接着快速回身,不以为意道:“公孙瓒狗急跳墙罢了,这般袭扰每几日便有上一次,哪里难得倒三公子和审总府。” 沮授呵了一声,叫右手边的侍卫持来火把,叫自己与高览能够互相看得彼此的清楚。 火光映照下,高览忍不住左手遮了眼,然后瞧清面色不善的沮授,皱眉道:“将军可是不放心三公子?那么正好,在下回营前先去趟三公子的营寨,好叫将军放心。” “不用了,本将军亲自带人去。”沮授嘴上如是说,却仍然倒背着手,盯着高览,一动不动。 高览微微一笑,“将军明日还忙于三位公子的考校结果,事关我冀州未来大统,可不能为了些许小事拖累,再是出了差池,如何跟主公交代。” “我若是非要去呢?”沮授不绕圈子直接挑明,死死盯住高览脸面。 高览没想到沮授说得干脆,避开灼灼的目光,语气坚决道:“将军可是信不过高览?那么高览更要证明自己,否则以后还有何颜面统帅三军?” 沮授呵呵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直叫高览听得皱眉。 “高将军,莫不是把我沮授当傻子,今夜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放我过去?” 高览跟着冷笑两声,“将军自然是聪明人,高某粗人出身,最怕叫聪明人瞧不起,所以今夜斗胆得罪将军,事后要打要罚,一力承当。” 沮授听高览态度坚决,反而放松了下来,转身走回营帐。 高览带来的几十骑算不上多,但架不住高览武艺高强可以当场治住自己。 而且不知道营外是否趁着黑夜还有伏兵,想来高览敢于直接过来,那么为了应付自己手上的五千郡国兵,怕是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 沮授坐到案前,把信笺随手扔在案上,对着跟进来的高览招了招手,叫他与自己对坐。 第三十章 邺城阴云 第264章 邺城阴云 “高将军原来属意大公子?”沮授开门见山。 “主公严令军伍之人不得与三位公子私下走动,在下胆小慎微,不敢忤逆主公。”高览一板一眼道。 沮授对高干的车轱辘话不以为意,若有所指道:“为何你如此笃定,会是三公子赢呢?” “在下哪里笃定,只是三公子近些日子在易京的表现,连拉带打一番操作下来,破楼竟是要比大公子还快上几日,而且清点出来伤亡也是远比大公子营里更少,加之频频重赏将士有意收买人心,便是叫傻子选,也知道此番胜负,三公子更胜一筹。” 沮授一言不发,听得直摇头。 高览不解沮授的意思,皱眉道:“将军可是觉得在下所说不对?” 沮授莞尔一笑,点拨道:“要说破楼最快,伤亡最少,哪里能轮得到三公子。” 高览闻言一愣,忽然想到什么,哑然道:“原来将军指的是二公子。二公子破楼更快不假,却是不遵规则故意耍赖,执意效仿凿洞塌楼之法,才叫他最先完成了任务,已然做不得不数。” 沮授老神在在,深深看了高览一眼,有意提醒道:“莫要只盯当下,对局外人来说,何尝不是二公子顾全大局,爱护将士性命,所以才不拘于规则?若叫高将军是主公,是三军将士,那么是选宅心仁厚以大局为重的二公子,还是选为了一己私欲,令将士陷阵枉死的三公子呢?” 高览被沮授点拨,彻底呆住,他从未如此想过,只是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嗤笑道:“耍赖便是耍赖,说破天也做不得数,要是按照将军说法叫二公子胜出,那么大公子和三公子,包括麾下的一众文武必然不服,这比试还有何意义?倒不如,难道将军最为主公近臣,竟是有意二公子不成?” 沮授啧了一声不答,对着高览摇了下头,恨铁不成钢道:“高将军糊涂啊,按照你所思所想,便是有公子依照规则胜出,就能叫其余两位公子及其从属心悦诚服?会有哪位公子愿意老老实实把大统之位拱手相让?” “要是照将军这么说,比来比去都是一个结果,那还费时费力地比试个什么劲?”高览一头雾水,拧眉盯着沮授,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沮授起身走到高览跟前,拍了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因为主公迫于形势想要的结果,岂止是单单一场比试的胜负?” 高览面色变幻,仰头打量沮授脸色,见他不似开玩笑,反复琢磨之下,顿时大汗淋漓,慌慌张张跪倒在沮授跟前,俯首叩头道:“末将有罪,请将军责罚!” 沮授连忙把高览扶起,和气道:“将军也是心系冀州,不过一时没转过弯来罢了,你且不要多想,速速带兵回营防备公孙瓒趁火打劫,沮授只当咱俩今夜未曾见过。” 高览擦着额头汗珠,告罪再三之后,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营帐。 沮授看着高览离去的背影,脸上收去笑容,变得阴郁。 他招呼侍卫点齐兵马,临行之前,又派人去请高览的副将吕旷。 若说高览平日不显山漏水,偷偷摸摸抱上了袁谭这棵大树,那么吕旷吕翔两兄弟,仗着吕家家大业大,顶着袁绍禁令没少跟袁尚走动来往,因此还被训斥了不知多少次。 果不其然,传唤吕旷的令兵刚走不久,另一侧的袁谭大营跟着燃起了大火。 两营大火交相呼应,直把黑夜染得通红。 沮授眉头蹙起,想到此时互相攻杀的两位公子,直感心力憔悴,主公起初分封公子择优而继,虽是好意,但是却是脱出了掌控。 有道是分家容易合家难,仅仅一场考校,竟是杀招频出,与那最是无情的帝王家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袁熙此时也在看着熊熊大火,不过不在易京军营,而是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邺城,深更半夜在自己宅邸里点燃着驱邪的爆火。 尖嘴猴腮的许攸和娇俏少女甄宓也在,他俩分立袁熙身后左右,陪他望着眼前噼里啪啦的火焰。 许攸捋着细胡,对着袁熙挺拔的背影道:“二公子识大体,不较一时得失,落到主公眼里,必要刮目相看,许某佩服。” 袁熙盯着簇动的火苗,听着时不时蹦出的炸响也是没有反应,沉默半天,才慢慢回答许攸,“先生高看我了,我也是人,有胜负心。不能在公开比试中大展身手,好叫冀州文武看清楚我那两个酒囊饭袋的兄弟,如今可是恼怒的很呐。” 许攸哈哈一笑,眼下没有外人,自己虽是迫于袁绍安排才入了袁熙的内府,只是一番相处下来,倒是越来越觉得这个贱婢子不是俗物,颇有袁绍当年的狠劲。 袁绍,或者说他背后的整个袁家,自从被董卓摘了即将到手的果实之后,看似仍然张牙舞爪,实则整个一蹶不振,便连自家的两位兄弟也是闹起了分家,其中袁术更是张狂到了妄自称帝。 袁绍如今早就没了当年的阴毒与锐气,整个人也苍老了许多,时常咳血不止,身子眼看一天不如一天,叫许攸早就动了南下转投曹操的心思。 只是现在忽然发现袁熙这块璞玉,百般计较之下,他决定再等上一等,看上一看。 袁熙听着许攸那刺耳的尖笑,眉头不可察觉地蹙了一下,旋即转身,背着旺盛的火光,对着映照下的娇俏甄宓,语气森然道:“自从咱俩初见,我就十分中意于你,还求父亲帮你们母女讨回公道,以此想要博取你的芳心,这你是知道的。” 甄宓身子一紧,没有抬头看袁熙,盈盈一礼,强自镇定道:“甄家上下感念二公子大恩大德,母亲百般嘱咐于我,无论如何,当结草以报。” 袁熙没理会甄宓对自己表忠心,看着眼前求之不得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仍是继续自己方才的话道:“你瞧不上我,这我也是知道的。” 甄宓没想到袁熙突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顿时面色一僵,慌乱看袁熙一眼,想要解释些什么。 袁熙提前压手止住甄宓到嘴的话语,微笑道:“所以机会给你了,你若是想要彻底摆脱我这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公子,那么就不要拿那些不入眼的手段糊弄。若是你没本事讨他欢心,为本公子充当必要的策应,那么就不要浪费了这副上好皮囊,不如留在这府上当个三夫人。” 甄宓花荣失色,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甄宓必······必不负公子所托。” 袁熙听到甄宓的话后垂下眸子,脸上有着明显的失落,似是自言自语,自嘲道:“本公子自认生的风流倜傥,在你眼里,竟是比不上一个匈奴大王吗?” 许攸感到气氛不对,看眼跪在地上泫然欲泣的小姑娘,对着心情明显不好的袁熙,圆转道:“公子似乎很看好刘豹那个蛮子,倒是舍得苦了自己。” 袁熙深深看了甄宓一眼,转身对着许攸淡淡道:“蛮子?呵,他那还是蛮子吗?更何况,他还娶了我的妹妹。” 他不待许攸再问,摆手继续道:“不扯远了,熙安排给先生的事情,可是已经办妥?” 许攸闻言苦笑,“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日主公怪罪下来,许攸怕是死无全尸。” 袁熙把目光从甄宓身上挪开,移到许攸那尖瘦的脸上,对他展眉一笑,豪气道:“放心,你若有事,本公子陪你共赴黄泉。” 许攸闻言一震,受宠若惊,连忙俯身拜谢。 第三十一章 河东处境 第265章 河东处境 袁熙看着拜服的许攸和战战兢兢的甄宓,脸上邪魅一笑,自言自语道:“刘豹啊刘豹,这下你还怎么选?” 被袁熙惦记的刘豹,在山上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身旁有宇文轩这只养眼的狐狸精作陪,每日好吃好喝好睡觉,惬意无比。 而且宇文轩确如她所说的那样,只是叫刘豹在山上避避风头,而非软禁,否则自己也不会亲自陪着他,像是人质一般,还允许河东的书信随意来往。 刘豹手里拿着早上刚送到的河东信笺,署名是李儒。 依照李儒在信里所说,如今河东四方不宁,好在大伙各尽其责,勉强渡过难关,算是有惊无险。 当下处境最为艰难的,要数坐镇潼关的徐晃,自从曹操剿灭吕布回军洛阳,他便与颜良一起吃了数场败仗,继而守多攻少,直至彻底失去崤函通道的控制权,退守到潼关,与曹军在陕县一带反复拉扯。 而打败他们的曹军主将也不是旁人,正是刘豹的义父刘备和关二爷,尤其是老家就在河东的关二爷,李儒说是已经找到了他的家眷,只差威逼利诱。 李儒自己,目前主要忙于协助皇甫郦操持上郡的修养生息。 整个上郡除去有些百姓愿意背井离乡西迁到相对富饶的河东,剩余登记在册的百姓,户籍多达四十三万,有了充足的人力,加上刘豹经营河东的思路,上郡的发展自然是不可限量。 只是上郡如今战云密布,长城外面的草原上已经出现大量西凉贼兵,人员庞杂,有汉有胡有羌,像是乌合之众,并无统一的主将。 连番袭扰之下,皇甫郦被迫带人跟他们打过几仗,互相都未能讨得便宜,好在北方的铁弗同样感受到威胁,主动发兵夹击西凉贼军,才让皇甫郦和李儒商量之下,没有向河东请援。 其实河东的日子也不好过,除去要派兵南下渡河协助徐晃攻打陕县,郝昭自己更是早就带兵西入了关中。 他进取关中本来称得上势如破竹,半月就打到长安城下,占据了整个长安以东。 谁知后面遭遇长安李傕的顽强抵抗,李傕麾下的百战精兵飞熊军更是跟毋丘兴的铁屠耆大战数场,难分胜负。 加上长安以西又有韩遂马腾为首的西凉群贼坐山观虎斗,叫郝昭一时间进退维谷,只能跟潼关的徐晃抵背相援,与李傕僵持在了长安。 信笺最后,李儒不忘提醒刘豹,他舅舅呼衍和勒最近跟铁弗走得极近,而且明目张胆毫不避讳。 所以李儒希望刘豹不要固执,哪怕只是为了河东稳定,也应该尽快纳娶几名骨都侯家里的女儿,叫河东胡人能够继续团结一心,免得出了分崩离析的乱子。 然而刘豹现在虽然还是不打算照着李儒的想法,通过纳娶胡女解决问题,但也不得不直接面对,毕竟因为自己先前的优柔寡断,行事作风天真,才导致妻女受难,若是此番还没有长进,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糊弄下去,如何对得起自己那夭折的女儿。 一声黑色贴身锦袍的宇文轩端着一个漆碗,碗里放着两个煮鸡蛋,施施走进房门,瞧见在案几前踱来踱去的刘豹。 她把碗“摔”到案上,没给好刘豹脸,冷冰冰道:“恭喜你,刘大王!刘单于!” 刘豹正在琢磨如何破局,心想李儒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从徐州挖来了精兵强将,等张辽高顺甚至是吕绮玲他们加入战局,定然会扭转乾坤,叫河东文武大吃一惊。 他突然被宇文轩打断思绪,拧眉斜她一眼,见她脸子不好,自然也没什么好脾气对她,于是用着训话的口气,质问道:“你今天这是发哪门子的癫?好端端地恭喜个什么劲?” 宇文轩蹙着眉头不理刘豹,直接伸出纤细的手指窸窸窣窣半天,剥开一个白嫩的鸡蛋递给刘豹,不客气地说了句,“吃!” 刘豹见这丫头似乎在生气,喘了口粗气,盯着她的脸面打量半天,接着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鸡蛋,顺带连同她的小手一拉一拽,叫她整个人摔在自己怀里,然后把鸡蛋整个塞进了她的嘴里。 “唔唔唔!”宇文轩被刘豹强迫着,大口大口嚼着喷香的鸡蛋,美眸里面满是怒火,恨不得起身打他,奈何挣不开身。 刘豹见宇文轩老老实实嚼着鸡蛋,后就松开双手,起身帮她倒了碗茶水,递了过去。 宇文轩连忙咕嘟嘟喝了大口,然后擦了下嘴角的水珠,接着咳嗽两声。 她整理下衣角后站起身,对着刘豹晃了晃拳头,转身想要出门。 刘豹见她故弄玄虚,哪里能放过她,一把拽住黑色的袖子,叫她脱身不得。 这些日子,两人没少打架,从屋里打到屋外,从床头打到床尾,每次都是宇文轩吃瘪,被刘豹欺负得又哭又闹,最后终于认清自己不是对手的现实,整个人变得乖巧了许多。 “走什么呀?说话啊,你恭喜我什么?”刘豹晃了晃宇文轩的袖子。 宇文轩扯了两下袖子不能扯开,瞥见态度坚决的刘豹,知道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怕是不能脱身。 她那漆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半天,忽然想到什么,然后喜道:“其实是易京那边打起来了。” “易京?打起来了?谁跟谁?三位公子跟公孙瓒?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刘豹更懵,哪里能叫宇文轩糊弄过去,见她还是想跑,索性把她生拉硬拽回屋,叫她老老实实坐在案前。 宇文轩嘟着嘴巴,满脸委屈,昂起脖颈瞪了刘豹一眼,心道自己动手又打不过,只能用些女人的手段来对付他。 刘备被宇文轩的模样逗笑,这个丫头老实下来以后,与普通花季少女也是没什么区别。 只是一直僵着不说话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他见宇文轩敬酒不吃,就从怀里掏出一条紫色锦帕,扯成绳状后凑近她的脸前,诈唬道:“你不说是吧,行,今天再帮你练练胳膊。” 第三十二章 易京乱战 第266章 易京乱战 宇文轩看着锦帕整个变了脸色,那是刘豹从自己这里抢去的,专门用来蒙自己眼,顿时心虚道:“你······你要把我吊起来便吊,但是别老蒙我眼呀,黑不溜秋的,磕着碰着,你倒是不疼,叫我直想抹眼泪。” 刘豹扯紧紫帕,发出啪啪的声响,皮笑肉不笑道:“不想抹眼泪?那你就老老实实交待,别老耍些小心思,叫人心烦。” 宇文轩见刘豹拿着紫帕逼近,咽了口唾沫,权衡再三,最后还是把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公孙瓒的百楼却攻之阵,如今只剩下自己所在的十丈阵眼,名为中京的阵眼里面,除了住着公孙瓒和他的家眷以外,还有两千以一当十的亲兵。 本来袁军胜利在即,谁知不等沮授公布三位公子比试的结果,败家已然安坐不住。 先是袁家公子手下带领的冀州郡国兵开始以各种理由互相攻杀,接着又有高览麾下的各部将军加入战团,后来似是提前准备好的各方外援纷至沓来,一时间易京之下乱战频频,好不热闹。 好在刘豹给沮授献上了凿洞塌楼的办法,提前把公孙瓒困成了孤家寡人,叫他只能在天上看热闹,否则这般自相残杀之下,怕是早就被公孙瓒打败。 思来想去,刘豹盯着宇文轩的脸色,试探道:“你是说攻破公孙之功已经立下,所以你爹答应把我放回河东了?” 宇文轩闻言脸色一僵,尴笑道:“哈,确实如此,快了快了。” 刘豹听她言不由衷,眯起危险的眸子,扯起紫帕又要发难,吓得宇文轩蹬地蹿身,气呼呼地指着刘豹道:“刘豹!便是你技高一筹,也不能一直欺我辱我!你成天想着办法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胡家英雄!” 刘豹听着“弱女子”三字啐了一口,手上动作更快,转瞬就跟宇文轩战在了一起。 连缠带摔,又抽又打,由于对彼此的功夫招式轻车熟路,提溜扑棱打了几招过后,他单手掐着脖子便把宇文轩按死在榻上,又用另一只手帮她蒙上了眼睛。 宇文轩被制住,心里生出弄弄的无力感,感到刘豹大手摸到脸上,还是忍不住吓得浑身颤抖。 她快速缩起手腕压在身下,害怕刘豹来捉,同时嘴里不忘求饶,软言软语道:“好了好了,我们讲和,其实我的意思时机已到,咱们差不多要下山了。” “下山?”刘豹继续问道,“你就恭喜我这个?” “你既然已经决定依附那人对抗曹操,自然要立功立威叫他依仗,如今易京一团乱麻,几位公子废拉不堪,正是你在冀州扬振声威的机会,我还恭喜错了?你你你······你别捉我手。” 刘豹停下手上动作,见着被自己吊了几次之后,变得老实不少的小狐狸精,好笑道:“我手上无兵无马,我一个人去易京自保都难,还扬振个屁的声威?” 宇文轩听刘豹语气缓和,也没有继续要绑自己,连忙伸手想要解开蒙在脸上的紫帕,奈何双手熟悉的大手瞬间又把自己箍住,不叫得逞,顿时气急败坏道:“你欺负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还要哪门子的兵马!” 刘豹习惯了宇文轩的胡搅蛮缠,知道她是给颜色就开染坊,于是看眼墙上仍然吊着的麻布绳索,接着擒着宇文轩的一双小手起身,作势就要往那绳子上绑。 宇文轩感到自己的双手被捉着上扬,花荣失色,连忙大声交待道:“沮授有兵马,你只肖回去,帮他打退张燕,然后就能回去河东,等那人的封赏了。” 刘豹嗯了一声,思索小会,纳闷道:“都这么些天了,那张燕气势汹汹,竟是还没到易京?他在搞什么东西?” “那你去问他啊!”宇文轩想嗔刘豹,奈何双眼被蒙,娇俏不能叫他瞧见,转而催促道,“快些解开我,我还要去备马,咱们明早睡醒直接下山。” 刘豹手指一勾,帮宇文轩把紫帕扯下,待到明月初霁,只见她那双颊通红美艳,关心道:“憋急了,想去茅厕?” 宇文轩哼了一声,直感欲哭无泪,本以为在山上这些日子,自己能把刘豹个病秧子搓圆揉扁,叫他答应自己一些条件,哪知道自己全然不是他的对手,反倒叫他天天欺负。 刘豹看着气呼呼转身的吃瘪少女,有股说不出的娇憨,想自己在她这山宅里住的舒服,念及照顾之情,忽然对着宇文轩的背影道:“其实,你爹不傻,就在你离开邺城的那些日子,他暗地里找过我两次。” 宇文轩脚步一顿,回眸不解,“他找你做什么?” 刘豹不愿继续说下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宇文轩小嘴一撇,嘁了声“小气”,刚要转身继续离开,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神秘一笑,背着双手身子前倾,对着刘豹嘿嘿笑道:“那我也告诉你,我忽然回去五原,其实是因为我姐生了,是她心心念的孤涂,直叫她欢喜的有些癫狂。” 刘豹一愣,孤涂是胡人对儿子的称呼,旋即恍然大悟,宇文云雪产子,把唯一的亲妹妹叫回去帮忙,倒也合情合理。 宇文轩瞧着呆愣的刘豹悠悠叹了口气,回身背对着他,摆手走去门外,留下一句“劝你抽空去见她一见。” 刘豹哑然失笑,心道又不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去见个什么劲,且不说宇文云雪志在光复胡人荣光,自己治下的数十位南胡新降胡必然也在她的谋划之内,自己防着她还来不及。 再者说自己作为她名义上的前夫,去恭喜她生孩子?说不得叫人家夫妇尴尬。 此时刘豹所想的宇文云雪整个人丰润了不少,脸上泛着浓浓的喜色,不仅是她的府邸,便连整个五原城里也是张灯结彩喜气盈盈,到处都有人散着赏赐。 她躺在软榻,盯着身侧熟睡的小小身影,想要用葱白的食指戳他小脸,却又怕把他弄醒,最终强忍了下来。 轻手轻脚走到塌下,身旁跪着的四名侍女慌忙迎上前服侍。 脚步虚浮的云雪被搀扶着坐到精致华丽的案前,披上侍女捧过来的雪白狐裘,又叫人拿来笔墨,皓腕翻飞轻描淡写,写了封书信。 待到书信被手下送出,她嘴角轻笑,仰着颀长的脖颈,呢喃道:“袁绍,曹操,张燕到底会选哪个呢。” 第三十三章 黑山张燕 第267章 黑山张燕 常山郡西,黑山军大营,膀宽腰圆的张燕头戴黄色头巾,蹲踩在一张窄小的马扎上面。 他正大口大口吃着肉饼,沾得到处都是残渣油渍,叫人看得跟着食欲大振。 张燕刚刚吃完一张肉饼,擦下络腮大胡,接着对五步外的手下吆喝了一声,对方马上扔过一张新烙的饼过来。 张燕随手一勾把饼轻松接住,接着脸色大变,顿时被饼烫得左手捣右手,气得对着手下破口大骂。 恰在此时,一张方正脸的公孙续风风火火赶来,用力推开拦在自己面前的护卫,不等通报就冲到前面,对着吃饼的张燕大声质问道:“中郎将何故一直驻留常山,迟迟不肯进军易京?” 张燕瞟眼公孙续,把没那么烫的肉饼咬了大口,哈着热气,努力摆出笑脸,对着那位烙饼的护卫招呼道:“正好,杜方,给公孙公子也来上两张鼎好的牛肉饼!” 公孙续听闻“牛肉”二字皱眉,杀牛吃牛是大忌,敢于明目张胆地不把吃牛当回事,也就是他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山匪。 而这被他们吃的牛更是不肖多说,必定是从周边村子里抢来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地主遭了祸害。 公孙续想远,慌忙摇了下头,收回杂乱的思绪,对着张燕急道:“我父亲如今只剩孤寨一座,苦苦支撑等待救援,中郎将若是再不发兵,怕是也不用去了!” 张燕听着公孙续的话里隐约有了哭腔,从马扎蹦到地上,脚尖一勾,又把马扎甩给站着吃饼的贴身护卫杜方,叫伺候自己半天的杜方好坐着吃饼。 他拍拍双手,上前一把揽住公孙续的肩膀,带着公孙续一起来到旺盛的炉火边上,接过杜方递来的一张肉饼,硬生生塞给公孙续道:“这畜生稀罕啊,便是在山上,那也是金贵的紧。谁叫它干的多吃的少,天生劳苦命,只要自己别落个毛病,怕是换谁都不舍得杀着吃肉。这不,打草谷的时候碰了巧,不小心给人家撞死了一头,总不好暴殄天物,就带回来给兄弟们饱饱口福。” 公孙续一脸苦色,哪里顾得上牛不牛的,只待再求张燕发兵救援易京。 张燕不等公孙续聒噪,提前晃了下他的肩膀,好言安抚道:“你也不用急,五原的蛮子派人跟我打过招呼,说咱们去的越快,那么你父亲就死的越早。先前本将军将信将疑,还当那蛮子说的是他家的胡话,现在看来,倒是不得不佩服那个宇文大人。” 公孙续不以为然,惨声道:“中郎将有所不知,我父亲本想通过这百楼之法拖到曹操北上,从而与他前后夹击,一举攻灭袁绍。谁知道他们不知从哪里学来了打洞的妖法,竟是不费吹灰之力攻破了楼阵,想来此时我军已经如同惊弓之鸟,若是迟迟见不到援军,根本不需对方费力,自己就会生出祸端来,所以······” 张燕暗啧一声,又要了张肉饼,三两口吞进肚,然后再次拍了拍公孙续肩膀,也不在意手上的油渍沾染到对方明亮的铠甲,语重心长道:“公孙公子,你这叫关心则乱,可曾知晓如今袁绍把三个儿子尽数派去易京,所图为何?” 他说完后不等公孙续接话,自问自答道:“还不是他那三个废物儿子整天忙于争权夺利,惹他烦闷不堪,所以想把未来谁当家的事给定了。话说我张某人虽然在山上,但也能闻清楚山下里的骚膻味,如今袁绍直叫他们比试一场,本想选个中用的出来,没想到他们倒是长脸,竟是直接带人互相打起来了,叫天下人看了笑话。你爹现在,怕是在天上看戏快活着呢。” “中郎将,此事马虎不得,万万不可大意啊!冀州兵强马壮,那袁绍也不是傻子,手下能臣良将无数,自然不会坐视内讧不管!宜早不宜迟,咱们还是得早些发兵易京,好叫局势稳定,保我父亲继续从北方与中郎将相互犄角,才是上策。” 张燕点了下头,还待再说什么,便瞧见一骑慌慌张张驶来,嘴里不停大喊大叫。 他举手遮目一望,待看清楚来人脸面,破口大骂道:“兔孙子王当,敢在自己营里跑快马,要是撞着哪个兄弟,老子保管拔了你的皮!” 王当咧嘴不以为意,先是跟忙着烙饼的杜长碰了个眼神,然后骑到张燕身前翻身下马,拂两下袍子上的尘土,对着张燕骂骂咧咧道:“大哥,那狗生养的匈奴人靠不靠的住,方才北边的点子来信,说是宇文莫那压根就没把共救公孙当回事,现在正忙着在五原里面办喜事呢。” “办喜事?”张燕一头雾水,抓耳挠腮半天,心里嘀咕道,“早听说那胡美人怀了身孕,没想到竟是真的,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狗生养的,好生叫人羡慕。” 他在机缘巧合下,知晓了宇文部的当家人是个女娃,由于两家来往颇多,还有了许多合作,所以碍于两人间的秘议,却也未曾跟手下兄弟提过,只有极少数的几人清楚其中内里,也被严令三缄其口。 所以王当不知道女人生娃的麻烦,也不稀奇,谁叫他以为是宇文莫那那个大男人在拖拖踏踏呢。 但是张燕清楚,却也不好点明,于是对着王当勾了下手,待到对方走进,直接对着屁股就是甩腿一脚,气道:“你个猪脑袋,大声嚷嚷叫骂自家盟友,要是传了出去,还叫两家有好?” 王当伸着脖子一脸不服,小声嘀咕一句“你平日里不也是这么叫的”,但也不好当面顶撞张燕叫他丢了脸面,缩着头退去杜方边上,要了张饼吃了起来。 公孙续好不容易求得黑山张燕和塞北匈奴两路救兵,此时听到王当诈唬,得知其一压根没当回事,其一拖踏打小算盘,心里又恨又苦,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赔着好脸不停央求张燕。 张燕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公孙续,心里也是犯起了嘀咕,暗道宇文云雪那丫头叫自己一起出兵易京,说是能谋个富贵,她自己反而不见踪影,叫人心生犹疑。 第三十四章 易京变起 第268章 易京变起 张燕甚至起了回兵上党的打算,毕竟自己要是能打得过袁绍,也不至于一直缩在山上过那清苦日子,如今不过是趁着负责围剿自己的大将颜良南下去了黄河边上,又有塞北匈奴信誓旦旦地陈明利好,才久违地带弟兄们下山开开荤。 不会功夫,又有探马跑了过来,对着张燕窃窃私语一番。 张燕自己倒是不避讳在场众人,招呼手下王当杜长和公孙续凑近,骂骂咧咧道:“袁家这帮畜生,明明山匪都闯进了家门烧杀掳掠,他们不赶紧调兵剿匪保护百姓,反而把郡国兵抽调走,去那易京内讧,这么一来,倒叫老子不忍心下手劫掠了。” 杜长白眼张燕这个自己口中烧杀掳掠的山匪,嚼着肉饼提醒道:“当断则断,要是不打算去易京了,不妨早些回去山上搂着婆娘睡觉来的安稳,免得在这山下孤军深入,叫袁绍围起来叫天不应,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八陉王一下让人杀了半数。” 公孙续知道杜长是张燕最为依仗的亲信,听他建言打道回府,顿时脸色大急,慌忙瞧向张燕,想要继续软磨硬泡叫他快些进军。 张燕自然清楚公孙续的想法,摆手不让他继续唠叨,接着有些懊恼地扯了扯胡子,对着王当骂道:“先不说别的,王兔孙,叫你催人,你催个鸟粪过来?” 王当不急回话,扯过水囊灌了大口,擦拭两下嘴角,气愤道:“不都跟中郎将说了,宇文那帮狗生养的,叫我传话说该干嘛干嘛,不用等他们一起,他们有快马,有谋算。” “该干嘛干嘛?”张燕啧了啧嘴,嘿嘿笑道,“宇文莫那亲口说的?” 王当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那宇文家的大人说是去了东北,叫个女娃娃出来糊弄,气得老王我当场发飙,还直接上了手,只是不过摸摸抓抓两下,惹得大打了一架,要不是手上功夫底子厚实,怕是见不着兄弟们了。” 张燕闻言脸色一青,大步上前朝着王当就是一脚,“丢人的东西!没见过女人?” 王当从容闪过,对着张燕下作一笑道:“那胡家的女官,相貌身材都是鼎好,管叫中郎将看见,怕是还不如我王当!” 公孙续在旁心急如焚,听二人打打闹闹全然不急自己父亲的生死,顿时有些心如死灰,忍不住盘算是否改去塞外求那群蛮夷,好过继续留在这里浪费工夫。 然而张燕那不修边幅地糙脸却是难得的正经起来,忽然板正声音,对着王当吩咐道:“速速点齐兵马,咱们进军易京!” 王当一愣,“不等那些胡人,就咱们兄弟自己?” 张燕冷眼王当,脸上再无先前的玩闹之意,冷冷道:“本将军的军令不管用?” 王当闻言打了个机灵,瞥眼张燕脸色,然后一口把半个肉饼塞进嘴里,慌慌张张地跑去马上,骑马奔了出去。 公孙续见张燕终于继续进军后大喜过望,沉到谷底的心里重新燃起希望,连忙好言夸赞两句,却见张燕看都没稀得看自己一眼。 张燕继续对着杜长吩咐道:“山上的清苦日子老子是过够了,守着金银珠宝买不来好吃好喝,倒叫山下的蛮子把利钱赚得盆满钵满,此番孤注一掷,成败有命,若是咱家不甚折在袁绍手里,到时候你就接了老子的位,继续领着兄弟们在山上过活。” 杜长见张燕脸色认真,话不多说,点了下头,扶刀起身,龙行虎步地走去自家的营帐,开始点齐为数不多的几百骑兵。 张燕安排走两名手下,朝着易京的方向眺望一眼,闭上双眸,沉沉呼了口气。 此时的易京,壕沟与坍塌的土丘犬牙交互,满目疮痍,围绕在外围的袁军大营,不知何时分成经纬分明的三处。 然而更加诡异的是,整个白天炊烟袅袅,一片祥和,不像是打仗来的,倒像是来观光耸立中央的十丈中京。 地处西方的袁军大营,坐镇的是三公子袁尚,此时麾下文武云集,那还是参见考校的“校尉”,俨然更像是割据一方的诸侯。 袁尚坐在上座,面色铁青,本来这场比试自己更胜一筹,胜利唾手可得,哪想到自己那大哥好生不是东西,硬是胡搅蛮缠不尊常理,还趁着黑夜发兵想要攻杀自己,已然为了大统之位,不再顾及兄弟情义。 审配闭目养神,坐在袁尚的左手侧,对面坐着高览的副将吕旷,是东平大族吕家的公子,颇受袁绍倚重。 吕旷满面春风,对着上座愁眉不展的袁尚开解道:“公子莫要担心,主公麾下四庭柱,颜良巡守东方太行,文丑警戒南面黄河,高览围困北方易京,张合坐镇邺城大营。此番颜良南下进逼洛阳,张合调派出邺城顶替了他的缺,所以便是主公有意化解干戈,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腾挪不出兵马。咱们正好趁此机会,为公子提前剿灭后患,免得以后问鼎了冀州,还要生出不少的事端。” 吕旷话音刚落,顿时群情愤愤,附和声不断。 袁尚则是嘘了口气,身心疲惫道:“理虽如此,但我那大哥毕竟带兵多年,熟悉战阵,此番咱们守多攻少,想要赢他,哪有想的那般简单。” 吕旷不以为意,继续分析道:“临近易京的大军,高览忙于警戒公孙瓒狗急跳墙,无暇顾及我们,而长公子的兵马都在青州,与这易京也是千里迢迢。反观咱们这边,便是一时间没有占得上风,但是只待郭援的援军赶到,定叫他们插翅难飞。” 袁尚想到郭援的援军,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对着吕旷问道:“对了,郭太守的兵马如今到了何处?今夜前可是与咱们汇合?” 吕旷稍微琢磨片刻,回答道:“依照昨日探报,夜前应当能到。” 袁尚闻言大喜,然而旁边闭目养神的审配却是出言提醒道:“公子莫要忘了,黑山已经入了常山,剑指易京,且不说郭太守擅离职守随时会被主公勒令回兵,便是真的来了,怕是也不得不忙于防备那平难中郎将张燕,腾不出手来攻伐长公子。” 吕旷脸色一僵,瞟眼审配,不以为意道:“那群山间走兽,不过首鼠两端之徒,此番雷声大雨点小地救援公孙瓒,怕不是装装样子,撑撑场面。否则张燕半月以前便入了常山,驻扎西北,要是真想来这易京,怕是十趟八趟也够。”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名灰头土脸的传令兵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拖着长音跪倒在袁尚面前,惨声道:“公子,郭太守遇了黑山贼的截杀,此番被围困在西侧百里,还请速速发兵救援!” “什么!”坐在最前方的袁尚三人顿时大惊,同时拍案而起。 袁尚忍不住惊呼,“郭援被围了?” 吕旷则是黑着脸子道:“郭援来不了了?” 审配脱口而出,“张燕终于来了!” 第三十五章 救援之争 第269章 救援之争 张燕率领黑山大军下山后,首先攻克了易京西南方向的常山全郡,接着在大军驻扎多日之后,今日开拔火速进军,没想到与从代郡南下支援袁尚的郭援大军碰了个正着,直接在唐县发生大战。 两军一番交锋下来,郭援所率领的代郡郡国兵不敌黑山军,最终被围困在了唐县,只能反过来找袁尚求援。 袁尚听众人吵来吵去拿不出个办法,跟着六神无主,最后犹豫之下,反而散去了军议,只留审配和吕旷这一双肱骨。 吕旷对于张燕的大兵压境不以为意,安慰焦躁不安的袁尚道:“公子安心,别看那黑山贼当下气势汹汹,既然张贼胆敢卷土重来再次侵兵冀州,那么主公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颜良虽是被调派到了黄河南线防备曹操,但邺城里还有张合待命,此时怕是已经在去常山的路上。不过保险起见,咱们还是要修书一封送于主公知道,同时叫人催促张合火速进军,如此一来待到他的大军驰援唐县,那么郭援之围必解。” 袁尚看着吕旷,确认道:“吕将军的意思可是先不救郭援,交给张合,咱们继续防备我大哥?” 吕旷点头,朗声道:“若是此时分心西向,难免大公子在后头釜底抽薪,叫咱们腹背受敌,反而容易落个全军覆没。” 袁尚听吕旷说得明白,点头之余,又看向旁边的审配。 审配绷紧着脸,见袁尚看来,提醒道:“二公子此时可是放弃了考校,回去了邺城?” 袁尚听审配忽然提起二公子袁熙,顿时脸色不悦,晦气道:“总府好端端地提那个贱婢子做什么,我与大哥无论如何争权夺利,那也是嫡子争斗,哪里轮到他个庶子掺和,早些回去,倒也识趣。” 审配知道袁尚因为袁熙脱离他自立开府而耿耿于怀,脸色失望之色一闪而过,继续点拨袁尚道:“三位公子对于我们这些臣子来说,俱是身份尊贵无比,审配只知道二公子此番宁愿违背考校的规矩,也要依照刘豹的凿洞塌楼之法,不叫将士枉送性命。他此时虽然看似与大位无缘,但是在无形间已经仁名远扬,直叫有识之士投奔效死,其中远虑,莫要轻看了才好。” 袁尚其实不傻,他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唯独学得父亲拉拢人心,对于袁熙此番的小心思,心里自然跟明镜似的。 只是碍于两人恩怨,才在言语上没有好话,此时被审配语重心长地提醒,反而静下心思考虑起来。 审配见袁尚板正起了脸思考,欣慰一笑,继续建言道:“公子莫要忘了,即便主公碍于大敌当前,想要快速确立世子之位弥合冀州上下的分歧。然而只有曹操在,我等才会戮力同心,同仇敌忾,但是等到曹操退去以后,那么人心所向,还是如今老暮的主公所能左右的吗?” 吕旷听审配僭越称呼“世子”,又称呼袁绍“老暮”,眉毛突突直跳,但是没有插话打断。 毕竟包括他在内的冀州大族消息灵通的很,都知道袁绍的身体似乎有重恙,此时被并总幕府的审配确认出来,那么自然是板上钉钉,不得不早做打算。 此番袁绍亲口指派下的考校,言明此番哪个公子易京致胜,直接就能接管冀州,大有托孤之意,难免让人垂涎欲滴。 况且收买人心,以后有的是机会,相较之下东边的袁谭才是大敌,孰轻孰重吕旷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他刚要开口反驳审配,就见审配冷冷瞪了自己一眼,心虚之余,也冒出三分火气,于是对着袁尚大声直言,“何为人心?畏威而不怀德,当是人心!若是咱们选在此时发兵救援唐县,那么长公子久经战阵,必然趁夜引兵夹击,直叫咱们落得个全军覆没不可。相反,只要咱们继续耗在易京,那么无论沮授还是长公子,都要迫于大局,与咱们共同对抗张燕。” 审配懒得跟吕旷多费口舌,朝着袁尚恭敬一揖,语气里夹杂着疲惫,“公子莫要只顾眼前蝇头小利,审配与魏郡大族,甚至说冀州大族,之所以对公子死心塌地,全因公子不似长公子那般暴戾,二公子那般城府。公子待我们以诚心,我们自当以死报恩,而主公也恰恰是看中公子仁厚,才愿意把公子留在了邺城。当下局面,审配只知道,只要公子选择救郭援,直面张燕,那么长公子若是胆敢不识大体,继续以兄弟阋墙为首任,那么无论主公还是整个冀州文武,也都不是瞎子,决计不愿追随于他,反而让他出局。所以孰是孰非,还请公子明断!” 袁尚听审配说得语重心长,尤其提到父亲看重自己仁厚,想及父亲往日的教会,心里顿时一软,瞬间下定了决心。 他对着还待反驳的吕旷歉意一笑,连忙上前扶起审配,好言道:“总府莫要行此大礼,我信总府,一如总府信我,这唐县,我去便是了。” 审配闻言欣慰一笑,赶忙对着旁边黑下脸子的吕旷好言缓和道:“吕将军所虑也不无道理,咱们调兵之前,当是要知会沮授高览知道,好叫长公子真的铤而走险以后,也能有个人证。” 袁尚点头,上前同时拉起审配和吕旷的手,转头看向吕旷,好言安慰道:“文有总府,武有将军,本公子何愁大事不成!吕将军权权之心待我,屡次不顾父亲严令鼎力相助,我非草木,岂能不知冷暖?还望将军念及当下大局,莫要与总府因为分歧而心生芥蒂,此番领兵击退张燕,还要万般仰仗将军。” 吕旷见袁尚递来台阶,也不好不识趣,扫眼对着自己恭敬行礼的审配,轻哼一声,硬着口气服软道:“既然公子都说到这个份上,那么吕旷愿为公子效死,誓灭那黑山贼寇!” 袁尚见文武达成共识,大喜过望,紧握两人的手,使劲甩动两下,豪气道:“胜负在此一举,咱们兵进唐县!” 第三十六章 唐县首战 第270章 唐县首战 大军休整入夜,果不其然,袁谭丝毫不顾及大敌当前,依旧与往日一样,继续领兵攻杀袁尚营寨。 好在双方相持日久,彼此间早就有了警惕,吕旷今日更是提前在野外埋伏一部伏兵,诈唬之下,倒是叫袁谭提早退去。 三更做饭五更出兵,袁尚依照谋划出兵救援唐县。 他一面率领大军日夜行军,一面在易京留下空营,同时派人知会沮授高览,待到临近唐县,便开始放缓进军步伐,养精蓄锐以待大战。 旭日高升,凉风阵阵,堪堪到了晌午,袁尚的大军终于赶到,遥望着被黑山大军围困的唐县。 趁着黑山休整的日子里,周边郡县都在紧急征调士卒,此时袁尚来援,也叫这些郡守县令们有了主心骨,阿谀奉承之余,自是把新征召来的郡国兵尽数交付袁尚统领破敌,直叫袁尚人马超过两万,腰板跟着硬朗了几分。 吕旷策马在前,仔细观望着唐县下的黑山军大营,同时早早派出几路探马,待到吃过晌饭之后,才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他找到正在跟审配谋划的袁尚,一齐眺望敌军大营,开口建言道:“某就说那是虚张声势,他张燕早就不是昔日的下山猛虎,要是真有能耐聚集出来十万大军,何苦被主公逼在山岭间藏匿,连个声响都不敢有上一个。” 袁尚恰巧也跟审配聊及此事,舒心道:“吕将军所言甚是,照着审总府的估算,前方的黑山军顶多两万有余,远没到诈唬的十万。” 审配脸色从容,对着身前意气风发的两人提醒道:“张燕此次下山以乱击治,效仿蛮夷依靠劫掠维持大军补给,咱们一来可以着令周边各县坚壁清野,同时也要号令三军不可轻敌大意,毕竟他这两万之众少有从征民夫,相较于寻常郡国军来说,战力不亚于十万。最稳妥的办法便是把他拖在此地,待到主公援军赶到,他们必将不战自溃。” 吕旷听审配长他人威风,又想他跟自己屡屡唱反调,于是嘁声讥讽道:“要论运筹帷幄,冀州上下自是无人能出总府左右,但要说陷阵杀敌排兵布阵,那可就要不得那些眼高手低的车轱辘话。” 袁尚听吕旷把话说得难听,想要出言圆场。 好在审配对于吕旷的夹枪带棒不以为意,而是继续好言劝吕旷道:“咱们麾下如今多是新征召不久的郡国兵,精兵只有吕将军麾下的两千之众,若是不慎吃了败仗,必然引起哗散。所以还望将军三思后行,莫要轻敌大意才好。” 吕旷闻言哂笑出声,指着唐县的方向,语气嘲笑道:“总府算来算去,怕不是少算了城里的郭援?他郭援尽招代郡精兵,人数少则数千,多则上万,此番为求稳妥以守拒敌,只待我军挥师攻敌,必将出城策应。” 他说着不等审配反驳,直接对着袁尚抱拳施礼,“吕旷粗人一个,也就有些领军打仗的能耐,承蒙公子不弃引为内臣,此番愿意领兵在前,胜个头阵!” 袁尚见吕旷信心十足,跟着豪气顿生,只是稳妥起见,还是看向审配征求意见。 审配闭眸片刻,脸上有股说不出的无奈,见袁尚看来之后权衡再三,最后对着两人一一施礼,不再出言阻挠立功心切的吕旷。 吕旷见审配终于被自己压过一头,心情大好,看向还是信心不足的袁尚,安慰道:“公子宽心,非是吕旷轻敌大意,而是先前便跟着颜良将军同道,与那黑山贼军战过数场,称得上知根知底。”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袁尚上前两步,指着远方敌寨,继续解释道:“晌前已经派过探马打探虚实,这黑山贼军堪堪万余,而且不修战阵军纪涣散,此番能够围困郭援,怕是占了出其不意和以逸待劳的便宜。我且带本部兵马袭阵,公子率大军在后掠阵即可,若见胜,则全军压上,若见败,则引兵救援,如此一来,好叫总府放心。” 袁尚见吕旷说得有理有据,叫人挑不出毛病,心里安心之余,再次瞥眼沉默不言的审配。 他见审配不再出言劝阻,宽心不少,对着吕旷摆出笑脸,豪声道:“吕将军安排甚为稳妥,不愧是父亲仰仗的肱骨名将,本公子等破敌之后,必将亲自为将军请功!” 吕旷抱拳谢恩,斜睨审配一眼,然后翻身上马,呼喝令兵擂鼓传令,集结三军,领兵率先出阵。 袁尚见吕旷走后,收去了脸上的从容,看向淡然自若的审配,急道:“吕旷是武人,才智谋划必然比不过先生,奈何如今要成大事,少不得各方兵马策应,叫本公子不得不依仗他们这些将军。” 审配淡然一笑,对着袁尚安慰道:“审配久在主公身边,自是了解公子们的处境,像是吕旷这般敢于忤逆主公的将军屈指可数,毕竟不是谁的身后都有吕家那般大族支持。只是先前黑山里面山头林立,他遇到的又都是些虾兵蟹将,张燕本部兵马远非那些乌合之众可比。再者说,当年若不是吕奉先在主公帐下效力,后来更是百骑战退张燕万骑,以致黑山惊慌失措军心涣散,才能一战定鼎。” 袁尚听得皱眉,不解道:“总府可是觉得吕旷此战不能胜?” 审配打量两眼远方敌军大营,点头道:“郭援非是草包,如今一战被围,那么这城下黑山的战力可想而知。若是真如吕旷说的那般废拉不堪,其中必然有诈。” 袁尚听审配说敌方有诈,嗓子眼顿时提了起来。 审配瞧见袁尚脸色,继续宽慰道:“不过吕旷这人有些本事,安排还算进退有据,此番出战即便中了埋伏吃到苦头,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还能压压他的躁气,免得后来再误了大事,也算好事一桩。” 袁尚见审配神色从容,悬着的心又放了回去,苦笑道:“待到回去邺城,我还是好生学学领兵打仗的本事才好,免得再如眼下这般上不得台面。” 审配见袁尚有自知之明,欣慰一笑,只是震天的鼓声响起,原来是吕旷已经带着手下骑兵,与迎来的黑山军战在了一起。 第三十七章 黑山铁骑 第271章 黑山铁骑 就在吕旷派出探马的同时,黑山军也是早早发现了援军,于是他们直接派出百余轻骑,如同狼群一般,涌向袁军大营门外叫阵。 吕旷刚准备发兵攻打黑山大营,便把门口袭扰的轻骑撞了个正着,于是毫不犹豫地带领骑兵率先出营追击,与全然不打算避让的黑山轻骑厮杀在了一起。 叮叮当当,伴着漫天的嘶鸣声,两军骑兵交锋几个来回不分胜负,坠马惨死的骑士无数。 吕旷作为袁绍麾下有数的大将,在武官里面的地位仅次于四位庭柱,所以他手下部曲自然都能称得上精锐,枪马皆是上品,全然不把曾经的手下败将看在眼里。 相比之下,黑山轻骑打起仗来虽然没什么阵法,但胜在马上的骑士都是一顶一的好手,面对装备精良的袁军,混战之下竟是逐渐占据上风。 吕旷紧握长枪,面色凝重,没想到这群黑山贼寇实力如此了得,与自己印象中全然不同。 但是两军对垒,首战关乎士气,更何况自己还跟袁尚审配夸下了海口,已然没了退路。 他左右张望,找到左右冲杀的黑山头人,对那人的武艺权衡再三之后,又对着自己身旁的亲兵递个眼色,直接带着亲兵部队摸了过去。 率领黑山骑兵的那名头人叫孙轻,是张燕手下上将之一,余光扫见摸过来的吕旷,又见他身上铠甲潾潾不似俗物,顿时反应过来,来人身份不凡。 不过他也是浑然不惧,吹了个嘹亮的口哨,随意招呼周边几骑,挺着长枪,主动迎上吕旷。 后方军营里面的袁尚,听到鼓声之后就带着审配火急火燎地出营观战,瞧着吕旷和孙轻不知何时已经打得你来我往难解难分,对着身旁的亲兵急令道:“速速传令大军压上,管叫这些贼寇一个都跑不了!” 审配闻言连忙阻止袁尚,对着他提醒道:“两军交战,头阵也叫幸师,若是能胜,自然大有裨益。如今审某看来,吕将军还未落得下风,若是此时招呼大军压上,且不说追不追得上这些轻骑,已然与认输并无不同,于三军士气有损。所以咱们先要沉得住气,哪怕真的战局不利,吕将军也不傻,自己就会招呼后军。再者说,咱们此番援救唐县,并不是非得要正面破敌,哪怕就这么拖上几天,待到邺城援军赶到,何愁这帮贼寇不灭?正好叫吕将军小败一场吃个教训,免得继续如方才那般轻敌求战,误了大事。” 袁尚听沮授言之凿凿,觉得在理,于是老实把亲兵招呼回来,紧盯前方打得难解难分的吕旷,双拳紧攥,手心里头全是汗水。 马背上的吕旷久攻不下,暗骂遇上了黑山硬茬,想及自己方才攻营拔寨的豪言壮语,没想到刚出门营门就吃了个瘪,顿时心里又羞又怒,手上杀招迭出,一招快过一招,一招狠过一招。 对面的孙轻非是寻常人物,此前显然留了三分本事,如今跟吕旷战得酣畅淋漓,时不时大呼两声“痛快”,枪法竟是要比吕旷更胜一筹。 两人大战二十回合,全都累得气喘吁吁,胜负未分之下,身旁交战的骑兵却是较出了长短,终归还是黑山轻骑更胜一筹,打得吕旷麾下骑兵节节败退。 吕旷眼见战况不利,后槽牙紧咬,暴刺两枪逼退孙轻,无奈之下,只能示意旁边的亲兵传令,叫跟在后头的步阵压上。 得到军令之后,袁军鼓声大躁,后方观战许久的吕旷步卒,结着整齐的方阵,开始朝着敌人进军。 孙轻见吕旷叫人,抢先嘘了一声,接着手下纷纷效仿,嘲笑声此起彼伏。 嘲笑声过后,他们也不敢老实等到步阵逼近,孙轻率先转马,抢在箭雨前头,带着轻骑朝着黑山大营回退。 吕旷自知如今现了大眼,瞧见敌人选择暂避锋芒,顿时心生狠意。 他盯着孙轻背影的目光凶狠无比,示意鼓声不停,借着一鼓作气,安排大军继续进军攻打黑山营寨。 听闻鼓声,唐县城楼上观战的糙汉郭援也不傻等,有样学样叫守军击鼓出城,想要与吕旷一同夹击黑山。 吕旷远远瞧见唐县守军出城策应,信心大增,晃晃酸软的手腕,猛挥马缰上前。 孙轻匆忙回到大营,也不下马,对着手下简单吩咐两句,直叫黑山大军兵分两路御敌。 顺着孙轻的安排,黑山军一面堵住唐县城门,恶战半晌过后,把出城的守军逼退进城墙上弓弩手的射程范围之内,然后并不深追,急得城楼上的郭援抓耳挠腮。 另一面,孙轻先叫刚刚跟着自己回营的上百轻骑再次出营,从侧翼袭扰袁军。 他自己则是亲自镇守寨门,叫黑山大军坚守待命,静待敌人到来。 吕旷发现黑山游骑卷土再来,改从侧翼袭扰,自己险些被对方的流矢射中,满头大汗之余,连忙高声悬赏提振士气,同时叫自己麾下骑兵追捕那些游骑。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吕旷大喊了一声“杀”之后,声音瞬间被无尽的喊杀声淹没。 等在前方的黑山守军仍是不动如山,待到袁军步卒开始冲锋,天空上才响起悠扬的号角。 号声响起的同时,守在最前面的黑山步卒快速分散两边,把中间让出一条过道,接着浮现出百余骑军阵整齐的甲装骑兵。 下一刻,甲装骑兵也不耽搁,直接迎着袁军发起冲锋,硬是把淹没而来的滔天巨浪给冲散成涓涓细流。 更可怕的是,黑山士卒似是早有准备,气势汹汹地跟在骑兵后头,疯狂收割着胆破心寒的敌人。 吕旷被突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看着前方人马俱甲的骑兵部队把自家的先头军阵冲得稀烂,呆呆失语道:“怪物,怪物,怪物。” 袁军后方大营门前的审配也是瞧清了状况,看见那群甲装骑兵后紧皱眉头。 他下意识想到刘豹重金打造的黑屠耆,在采买铁甲方面自己还帮他出了不少的力,如今没想到黑山张燕,竟是不知不觉间打造了这么一只精锐骑兵。 第三十八章 黑山八陉兵 第272章 黑山八陉兵 袁尚此时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对着审配慌乱道:“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快些鸣金收兵可好?” 审配紧盯前方战局,脸上淡定自若,对着袁尚镇定道:“错,公子,咱们要击鼓才对。” “击鼓?”袁尚吓得大叫一声,额头冷汗直流。 审配顾不上跟袁尚解释,迅速命令手下传令,待到鼓声响起,直叫大营里留守的郡国兵全都压上,驰援前方开始溃散的吕旷军。 心情沉落谷底的吕旷听到后方鼓声大噪,脸上瞬间闪露出喜色。 他连忙恢复慌乱的心绪,瞧向眼前三而竭的铁疙瘩。 吕旷发现这些铁疙瘩无论装备如何精良,毕竟是骑兵,陷入步阵限制住战马以后,反而失去了冲阵的作用。 他心里顿时有了计较,高呼身边各将校整军,同时责令军中鼓声再起,努力挽回失控的局面。 功夫不负有心人,借着后军一鼓作气的声势,和身边主将的声嘶力竭,吕旷军终于从甲装骑兵的恐惧中恢复,开始在各部将校的指挥下重整军阵,逐渐反击。 审配见吕旷发现症结所在,前军慢慢止住颓势,稍微松了口气之余,连忙带着落在后头的袁尚上前助阵。 唐县城墙上观战的郭援看得咋舌,没想到援军新至,就直接跟城外的黑山打开了决战。 他又眼瞧着自家出城策应的守军完全打不开局面,甚至隐约有被逼回城内的势头,顿时破口大骂几句,只后不敢犹豫,亲自挂甲持刀,带着亲兵跑下城墙,出城加入战局。 袁军全军压上,全然没了后手,好在凭借与城内郭援守军里外夹攻,和人数上占有优势,跟黑山军打得有来有回,勉强不落下风。 从朗朗明日,战到残阳似血。 无论围困唐县各方城门的黑山军,还是严守唐县四方的郭援守军,此时全都加入了东门旷野上的战局。 哪边都没了退路,全凭毅力角力拉扯下,胜负难分之时,却是有人发现了远方的马群攒动。 身疲力竭的吕旷此时退回到袁尚身边,浑身浴血,垂眉告罪过后,臊着脸落在一旁。 好在无论袁尚还是审配,都以大局为重,并没人为难吕旷,反而佯装无事发生,与他不断探讨着破局之法,如此一来,倒是叫羞愤难当的吕旷心里好过上不少。 吕旷歇息片刻,自感颜面无光,准备回马继续加入战局,就听袁尚指着远方惊呼道:“又有一队骑兵!” 他顺着袁尚的指向,借着越来越微弱的日光,凝眸打量片刻,晃了下头,对着袁尚欢喜道:“咱们请援的书信已经派出去三日两夜,掐指一算,此队必是张合将军所率的先头部队。” 袁尚久守邺城,第一次临阵“指挥”,本来见打不开局面后整个心都悬了起来,此时听到吕旷提及张合援军,顿时大喜过望,破音道:“张将军的援军?好,甚好!此战若胜,本公子为你们统统请功请赏!” 吕旷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巴不得能够立即破敌立功,好叫自己挽回些无光颜面,此时听到袁尚称功称赏,却也没了先前的心思,而是看向袁尚旁边的审配。 审配朝着援军的方向,闭目侧耳,由于前方大军乱战的声势极其骇人,叫他听得眉头直皱。 袁尚跟着吕旷的视线,发现了审配的异样,刚想发问,却见吕旷抢先对自己摆了个噤声的手势。 过了小会之后,审配怒目圆睁,寡淡的脸色无比动容,惊声道:“不好,是铁骑,黑山的铁骑!” 他的话音刚落,隆隆的马蹄声逼近,接踵而至的便是漫天的狼嚎怪叫,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胡人。 这队骑兵的将领,正是待在张燕麾下听调的大将王当。 王当瞧着前面打得难解难分,努力辨别敌我方向之后,调转马头,选择直接冲向袁尚等人所在的后阵。 他一边猛抽马鞭,一边不忘骂骂咧咧道:“儿郎们,叫这帮官兵狗杂瞧瞧咱们黑山八陉兵的厉害,为昔日战死的兄弟报仇!” “吼!” 先前邺城一战,黑山军被袁绍一路驱赶缩回太行山上,每日每夜东躲西藏,还死伤了数名头目,可谓元气大伤。 如今痛定思痛,张燕有意效仿刘豹那在太行山间穿梭过几次的铁屠耆,跟着花了重金打造了这么一支精骑,号曰黑山八陉兵,就为今日这般猛虎下山做准备。 王当率领新至的太行八陉兵,相较于孙轻手下那般避无可避,只能正面冲阵撕开局面的百余骑,此番只从外部迂回袭阵,马队贴边切角,速度与破坏力兼具,直把袁尚后军冲得七零八落,心惊胆寒。 袁尚双腿发软,若非自己是主将,怕是早就落荒而逃。 然而他心里也十分清楚,若是自己真的撇下大军独自逃命,眼前上万士卒怕是生者寥寥,而且叫父亲知道自己临阵脱逃,怕是以后再无继承大统的机会。 吕旷瞧见袁尚的异样,不难猜出他的想法,自己其实想得跟袁尚也差不到哪去,于是深深呼了口气,暗骂自己今日运气欠佳之余,动起了逃命的心思。 他不再急着上前加入战局,而是快速扫眼正在指挥后军抵御黑山援军的审配,见审配顾不上这里之后,才对着身旁袁尚小声劝道:“公子,当下大势已去,还请早些撤离,以图东山再起。” 袁尚听着“东山再起”四字格外刺耳,心想若是逃跑,且不说自己何曾起过,也不知以后如何再起。 审配忙于调兵遣将,安排后军将士苦苦支撑,抵挡黑山八陉兵一轮接着一轮地袭扰。 焦头烂额之余,他恰巧回身瞧见吕旷正在跟袁尚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得看自己两眼。 审配瞬间猜出吕旷的想法,心中又惊又怒,连忙回马袁尚身边,义正词严道:“公子,两军角力,勇者无前,败者溃亡!若是咱们现在脱离战局,这群新征召的将士怕是片刻支撑不得,待到后军溃散,前方厮杀奋战的将士跟着陷入死境,怕是要全军覆没!” 第三十九章 袁军援军 第273章 袁军援军 吕旷见被审配抓个正着,额头直冒冷汗,只是不满他言语里的说教,硬着头皮反驳道:“总府所言差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公子只是暂避其锋,换个地方继续主持大局,哪有说的那般不堪。” 审配脸色不善,冷眼扫向吕旷,厉声训斥道:“公子初经战阵,尚且情有可原,吕将军可是身经百战,难道也是忘了军法里头临阵脱逃的罪责不成?” 吕旷之所以想着袁尚一起逃命,便是抓他“顶缸”,从而逃避罪责,此时听审配不仅阻挠两人去路,还是把军法祭了出来吓唬自己,心里顿时沉了下去。 他强作硬气,与审配针锋相对道:“如今这般情形,总府若有破敌之策,那么尽管使出来便是,何须说些虚头巴脑?若是没有妙策,还在这里百般阻挠公子躲避凶险,那么久闻总府广交三教九流,由不得吕旷不多想一些,想着总府莫不是跟黑山也有着来往。” 审配闻言脸色大变,怒斥道:“吕旷!此情此景,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吕旷毫不退让,皮笑肉不笑道:“我们当下虽是不敌黑山,但是南有邺城援军,东有沮授高览,胜负远未可知,总府如今不思破敌,却想方设法阻挠公子脱离虎口,不是收了好处想拿公子换前程,又是什么?” “好一个吕旷,无胆杀敌,有胆血口喷人!”审配气急败坏。 大敌当前,袁尚听着吕旷沮授两人大吵到大闹起来,顿感头皮发麻,想要转头瞧眼战场局势,奈何已经黑幕笼罩,看不清前方。 他咬紧牙根,明白此时的抉择关乎自己前程。 是临阵脱逃被父亲治罪,以后苟延残喘只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子,还是以身犯险血战到底,继续搏取冀州大统,全在一念之间。 思来想去片刻,袁尚当机立断,强压心头恐惧,还是选择相信最为依仗的审配。 他索性翻身下马,不顾审配和吕旷的愕然,对着周遭士兵放声大喊道:“传本公子令,进则富贵,退则必死,援军不时将至,本公子与诸君同生共死!” 苦苦支撑的袁军忽然听到袁尚表意,瞬间把他的豪言壮语传遍四方,士气大振。 而且既然袁尚选择留在战场,那么他口中的援军便不是空穴来风,对于当下茫然败退的袁军来说,无意指明了一条生路。 袁军触底爆发,瞬间扭转颓势,夹杂着遍野的呼嚎,硬顶气势如虹的黑山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虽然袁军跟黑山军的实力差距还是十分明显,久战之下还是落回下风,但已然不像前面那般节节败退,偶尔还能组织些许反攻,跟黑山打得有来有回。 审配对着袁尚欣慰一笑,暗叹这位三公子虽然才学平庸,但却不是低俗卑劣的小人。 他对着袁尚诚心拜礼,细细嘱咐几句,然后不理面色铁青的吕旷,快速回马上前,继续组织后军抵御外面来去如风的黑山铁骑。 吕旷面色变幻,看着审配背影的目光里头满是怨毒。 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没有袁尚独自逃命,那么必然会把临阵脱逃的罪名坐实,就算吕家家大业大,袁绍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放过自己。 眼下没有退路,吕旷最终变脸,也是上前对着袁尚恭敬一礼,毅然决然道:“非是吕旷贪生怕死,而是顾全公主性命,既然公子志在死战到底,那么吕旷自是不必多说,定为公子鞍前马后,以效死力!” 袁尚心如明镜,但是此下还是要仰仗吕旷,回礼之后,连忙劝他赶回前线,继续组织他自己的本部兵马抵御黑山大军。 喊杀声中,漆黑的夜幕降临。 黑夜极大限制了黑山军的凌厉攻势,尤其叫他们袭扰袁尚后军的八陉骑兵不敢轻易犯险抹黑冲阵,早早退回了黑山军后方休整,静待战机。 同时黑夜也叫袁军里头占大多数的郡国兵不敢轻易哗散溃逃,只能选择紧紧抱团在军阵,因此反而把频频后退的战线维持得更加紧固。 由于僵持得两军都不敢率先撤兵,只能选择借着月光继续搏杀角力,直至分出胜负,所以等到黎明降临,旭日东升,战斗仍在继续。 旭日当空,阳光洒向大地,照亮整个战场。 袁尚举手遮住薄薄的晨光,俊朗的面容上双目通红,提心吊胆一夜。 他作为袁绍夫妇最为疼爱的小儿子,身份尊贵无比,哪里遭过这般大罪。 视野慢慢恢复清明,他快速眺望前方战局,发现果如审配所料,虽然劣势,但是远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欣喜若狂,左右寻找之下,发现疲惫的审配恰巧骑马赶来,于是对着他高呼道:“总府,咱们果然顶住了!” 审配轻轻点了下头,翻身下马,刚想对袁尚说些什么,却见对方脸色大变。 顺着袁尚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借着旭日光芒,在黑夜里退去的八陉兵卷土重来,又奔向他们所在的后军。 此时没了黑夜束缚,黑山军重新大展拳脚,攻势凌厉,尤其待到力竭的前阵换去后面,新补上来的士卒更是威猛异常,重新压得援军节节败退,人人喘不过气来。 袁尚想起昨日然如天神一般的黑山铁骑,心情重新坠入谷底,尤其看到吕旷竟是再次撇下大军,没皮没脸地抢在前面奔向自己,知道他已经战意全无,只感大势已去。 果不其然,吕旷火急火燎来到袁尚跟前,再也顾不上旁边的审配,斩钉截铁道:“贼军粗中有细,趁夜休整了主力,如今发难宛如雷霆,再不走,怕是也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他似是提前猜到审配的反应。 深思熟虑一夜,吕旷毫不犹豫地对着黑脸审配讥讽道:“既然总府执意固守待援,那么甚好,正好叫公子把大军全权托付,吕某不才,不欲与总府争功,只求保得公子平安。” 审配见吕旷不以为耻,光明正大地撂挑子给自己,刚要破口大骂,却见袁尚指着身后,失声高呼道:“又有援军来了!” 第四十章 一骑绝尘 第274章 一骑绝尘 听到“援军”两字,无论审配还是吕旷,俱是停止争吵,齐刷刷扭头看了过去。 袁尚咽了口唾沫,目不转睛,对着身旁两人问道:“本公子看不清楚,到底是黑山的人,还是咱们的人?” 吕旷昨天回话太急,反叫自己丢人现眼,现在长了教训,不答反而看向审配。 审配张目远望,由于袭阵的黑山铁骑在视野里不停穿进穿出,看了半天才勉强看得清楚模样。 然而当他发现这些援军竟是朝着黑山铁骑挺起长槊,顿时反应过来,欢欣鼓舞道:“公子,是咱们的援军!!” 袁尚听审配说得确定,大喜过望,接着眉头一拧,脸色又沉了下去。 他与同样愁容不展的吕旷对了个眼色,吕旷会意,上前一步,对着审配阴阳怪气道:“总府好庙算,叫公子熬了一宿,就等来这么三五百骑兵,且不说前线还有势如破竹的上万黑山步卒,就是眼前这群掠阵的贼骑,怕他们也打不过。” 审配继续眺望远方,四处寻找援军身后大军的迹象,然而似乎确如吕旷所说,旷野之下,只能瞧见五百左右的骑兵迎着黑山铁骑追了上去,并非发现后头还有追随的步卒。 他面色一紧,也是咽了口唾沫,不理言辞夹枪带棒的吕旷,对着心神不定的袁尚安抚道:“必是先头骑兵,既然先头骑兵驰援赶到,那么不肖多说,咱们再坚持些功夫,后方大军必至!” 不等袁尚回话,吕旷抢先插话道:“总府如此笃定后方还有大军?甚好,那咱们正好可以行个两全之策,叫末将带着公子暂且转进易京向沮授请援,而审总府则是继续留在此地固守待援。当然,若是打退黑山,首功非总府莫属,公子定会向主公帮总府请功。” 审配眉毛抖动,双目盯着袁尚,语重心长道:“我等臣属千方百计为公子谋取领军立威的机会,就是为了叫公子在武功方面,能够与长公子一较长短,免得将来长公子回去青州,怕是比在易京更加凶狠。此番大敌当前,若是公子当不起大任反而临阵脱逃,那么即便主公有意,又如何能叫冀州的武臣们心服口服?” 话音刚落,吕旷见袁尚面色犹疑,连忙打断审配道:“一派胡言!我吕旷难道就不是武臣?君君臣臣,若是非要叫主公以身犯险,非要领兵制胜才能叫臣属心腹,那还要我们这些将军做什么!” 审配不理吕旷,继续对着袁尚苦口婆心,“易京考校,二公子超脱局外,为取美名果断放弃比试,其中内里,公子聪慧怎能瞧不出端倪?且不说胜负天定,咱们此时还未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便是真到山穷水尽,配也愿意冒死帮助公子突围,何须急于一时?” 袁尚听审配提到二哥袁熙,面色变幻,想他那爱惜士卒主动放弃考校的手段,心里又妒又恨。 他此时被审配点拨,攥紧双拳,遥望已经跟黑山铁骑战在一起援兵,又看眼虽是苦苦支撑但仍在死战的自家大军,长长叹了口气,对着吕旷歉意一笑,语气坚定道:“有劳审总府和吕将军费心,本公子心意已决,虽是不才,但愿践诺,与诸君共生死!” 审配见瘦弱的袁尚说得豪气云天,大喊三遍“好”,顾不上脸色铁青的吕旷继续做妖,刚要赶回阵中主持大局,却是猛然瞧清冲在最前面的援军将领,失声道:“怎么会是他?” 顺着审配的视线,吕旷和袁尚也是发现了领兵的将领,吕旷满脸晦气,盯着那骑失望道:“怎么不是庭柱将军张儁乂,而是那蛮子刘豹?” 袁尚跟着面色凝重,眼前的援军数量本来就少,领兵之人又不是冀州上将张合,心里难免惴惴不安。 然而审配斜睨吕旷一眼,对着愁眉不展的袁尚宽慰道:“公子放心,胡人善骑,那刘豹也是久经战阵,由他领着骑兵来援,说不得能解咱们当下之扰。再者说了,且不论领兵打仗的本事,那刘豹昔日也在邺城外面战败高览,与张合大战不分胜负,有他在前,何曾亚于四位庭柱将军。” 审配话音刚落,吕旷哈哈大笑一声,鄙夷道:“有人怕是要自欺欺人到底了,要知道蛮王刘豹重伤不愈,还在邺城里尽请名医,搞得冀州人尽皆知。便算他如总府所说有猛虎之勇,如今也不过是病猫一只,何德何能能够扭转此间局势?你且看他·······” “闭嘴!”不等把话说完,平日好言好语的袁尚却是怒声打断,直叫吕旷愣住。 下一刻袁尚便指着前方一骑绝尘的刘豹,叫身旁两人顺着看去,已然虎如羊群,扫落黑山铁骑无数,威武不凡。 刘豹自被吕布打伤后修养多日,除了张仲景和邺城名医,又在山上受了宇文轩的胡家方子调理,如今久违地伸展筋骨,直感神清气爽。 他单手甩着长槊,连续刺倒两骑,直感手臂震得发麻。 其实刚跟黑山铁骑交手,刘豹便瞠目结舌,对这些铁骑的身影倍感熟悉之余,暗自奇怪一群猫在山里的山匪,养这么多铁甲骑兵做什么用。 就在他秋风扫落叶之际,率领黑山八陉兵的大将王当也是发现了一骑绝尘的杀神。 王当对于刘豹的身手毫不畏惧,招呼左右几名亲兵,炸喝一声“某来会你”,挺枪战了上去。 由于刘豹率领五百骑兵从外引走了袭阵的黑山铁骑,直叫倍受袭扰之苦的袁尚后军松了口气。 审配连忙招呼袁尚共同赶到阵前,指着那驾马横槊的身影,由衷赞叹道:“这蛮王果然身手了得,难怪主公费尽心思拉拢于他,便连长公子和二公子,也是私底下没少走动。” 然而审配话音刚落,整个大军顿时发出震天的叫好,众人寻声望去,竟是刘豹只用一合,便把凶狠异常的敌军大将打下了马。 袁尚看着那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敌将,便是再不精通军伍之事,也能看明白刘豹的厉害,想到审配方才所说,沉声问道:“听闻二哥竟是把心仪的甄家小姐送与了他,总府和吕将军俱是消息灵通,是也不是?” 第四十一章 邺城骁骑 第275章 邺城骁骑 审配听到袁尚问话,眼角突突跳了两下,垂眸还未作答,吕旷却是抢在前头说道:“不过是个生得好看些的贱贾女罢了,入了家门也是为奴为婢,拿来送人也算不得稀奇。” 袁尚余光扫了吕旷一眼,再也压不住怨气,冷着声音编排道:“吕将军屡屡失语,莫不是身子累了?” 吕旷听到袁尚的话后一噎,努力打量两眼袁尚那不善脸色,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他想要再争辩两句,却架不住自己丢失颜面在前,最终把话咽了回去,抱拳立到一边,一脸悻悻。 审配见袁尚这个“老实人”终于迪对吕旷忍无可忍,心里暗自好笑,恰巧看见袁尚喝退吕旷后朝看向自己,避无可避,无奈回答道:“不敢瞒着公子,审配奉命打理内府,为了丰盈府库,自是少不了与河东的蛮夷打些交道,所以对这蛮王,倒是有着些许了解。” 他说罢看眼袁尚脸色,见对方脸上表情认真无比,只能继续说道:“依照在下对这蛮王刘豹的了解,给他送女人,决计算不上什么妙招。” “哦?”袁尚奇了一声,旋即哑然失笑,“也对,本公子差点忘了,有我那国色天香的妹妹,他这蛮王哪里还需要其他美色作陪。” 审配对袁家人的自信暗暗咋舌,打个哈哈,点到即止,不好顺着袁尚的话多说,不过由于刘豹的到来,自己主持的后军压力骤减,叫他有工夫与袁尚东拉西扯,直到刘豹跟周遭的黑山铁骑分出胜负。 刘豹刺死最后一名铁骑,四处寻找小会,然后策马上前,用长槊挑起没了动静的敌将王当,径直来到袁尚跟前,随意扔去地上,惹来周遭士卒们的欢呼叫好。 他俯视了一眼审配,想到他在邺城里的百般刁难,刻意没给好脸,只待私下里找机会踹他两脚解气,要个说法才好。 审配自然明白刘豹为何脸色不善,却也是有苦难言,偷偷摆个讨好的脸色,奈何对方直接把头扭去了一边,全然不给面子。 刘豹也不下马,直接跟袁尚互相施礼。 他对这个袁家的三公子了解不多,只知道是个爹妈疼爱的宝贝儿,是个印象中的标准贵公子。 由于自己跟袁谭的关系,叫他不好跟袁尚走得太近,客套一笑过后,毅然转马回身,单手甩了个槊花,对着身后军阵威武的骑兵们呼喝道:“再破前阵!” “吼!” 蹄声阵阵,势如疾风。 袁尚看着刘豹离去的英武背影愣愣出神,对着旁边的审配问道:“审总府可有什么谋划,好叫我拉拢这个妹夫?” 向来稳重的审配,罕见的抓耳挠腮片刻,叫一边丧着脸的吕旷瞧见,大感惊奇。 审配不知被人看见,先是跟袁尚告罪一声,上前招呼后军将校,把军令安排妥当。 然后他才回来继续先前的话题,对着袁尚解释道:“刘豹这人虽是蛮子,却不是什么歪门邪道,或者说恰恰相反,为人难得还有几分正气。所以他在河东所作所为都被大将军看在眼里,便是屡次发奸耍滑,也没与他计较。公子若是真的有意拉拢刘豹,当与大公子那般真情实意,这里审配可以给公子透个底,钱帛美色他那里决计不缺,千万莫要在这些地方浪费工夫。” 袁尚点了下头,眺望远方一转攻势,反过来袭扰黑山后军的刘豹骑兵,安心道:“此战无虞,事后再与总府细细谋划。” 听到“无虞”两字,一旁的吕旷顿时站不住,不仅脸面全无,风头还要被抢,忍不住酸言酸语,“敌我俱是没带多少骑兵,便是骑战胜了,也是有着数万步卒,仅凭蛮子带的这数百骑兵,根本无力回天。” 袁尚听到吕旷的丧言丧语后皱眉,有了先前一番波折变故,叫他心里越发瞧不上吕旷。 只是念及吕旷在军中的势力,加上所言自己确实无法反驳,袁尚深深喘了口粗气,还是转头看向审配。 审配老神在在,对着袁尚一礼,然后竟是有了心思搭理吕旷,满脸揶揄道:“趁着难得的闲暇,不如依着吕将军先前提过的法子,咱们继续分为两路,叫审配固守待援,吕将军转战易京,可否?” 吕旷看眼审配的脸色,不知道这只老狐狸心里打什么算盘,但是落不下面,硬气道:“甚好,末将这便护送公子前往易京,既然总府对刘豹那蛮王信心十足,正好留下来搭个帮手。” 他说罢作势欲走,靠到袁尚身边,摆了个请的手势。 审配挑眉,对着犹疑的袁尚递了个放心的眼色,然后继续对着脸色不善的吕旷笑道:“在下确实信心十足,所以即便兵分两路,公子却不能叫你带走。” 说罢他又看向袁尚,继续道:“当然,若是在下叫公子伤及分毫,那么要杀要剐,自是一力承当。反倒是吕将军你,与其继续挂念唐县战事,不如专心想想如何力挽狂澜,好在回去易京以后,着手替我们收拾残局。” 吕旷听审配说得笃定无比,心中顿时起疑,转头环顾四望,并未发现其他援军的踪影,但是真要是按照审配的说法,不带袁尚独自逃往易京,哪里自己还能逃过临阵脱逃的罪责。 他心里不停打着算盘,一时间沉默不语。 审配似乎也并不打算得势不饶人,没有继续调侃吕旷,而是继续关注战局中的刘豹。 袁尚见两人没有聊出个结果,不好叫吕旷就这么吊着下不来台,同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主动对着审配问道:“总府的信心来自何处?” 审配听到袁尚询问,也不卖关子,直接指着远方一马当先的刘豹,提醒道:“公子你且细想刘豹麾下,那些骑兵哪里是河东的蛮子,不正是邺城里的骁骑营吗?” 袁尚吕旷两人闻言俱是一愣,然而一齐望向刘豹,努力打量刘豹身后跟着他冲锋陷阵的骁勇骑士之后,异口同声道:“张合!” 审配点头,“不错,着的那般铠甲战马,确是咱们的骁骑。” 第四十二章 袁谭夜袭 第276章 袁谭夜袭 被审配点破,袁尚大喜,继而张望四周,又对着审配不解道:“先头骑兵已至,为何大军却是遥遥不见踪影,依照总府看来,张合的援军还需多久才能赶到唐县?” 审配摆手,安抚袁尚道:“配与公子同在唐县,自然不知邺城里的谋划,但审配只知道一点。” 他说着扫眼旁边面色尴尬的吕旷,指向前方奋战的刘豹,对着袁尚解释道:“他不急,我们就用不上着急。” 袁尚细细一品,顿时反应了过来,赶来救援的刘豹神色从容,仿佛尽在掌握,定是对当下局面有着把握。 他松了口气,按捺住想要当即询问的心思,愣愣盯向前方的刘豹,眸光闪烁,紧握双拳。 此时的刘豹自然不知道袁尚的心思,正带着冀州骁骑冲锋掠阵,打得黑山大将孙轻苦不堪言。 孙轻早早瞧见自家的黑山八陉骑兵被敌军所破,就连好友王当也是眼睁睁地被挑落了马下,好奇敌将是谁之余,心里又惊又怕。 好在局面还是黑山军占优,强弩之末的袁军宛如风中残烛,只待自己击溃前军,引得敌军溃逃,那么任凭旁边的骑兵如何勇猛,也是于事无补。 可惜刘豹未能如孙轻的愿,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直接攻破牙旗所在,也就是敌将孙轻所在的中军主阵。 他接着战马的冲劲,一槊带飞两人,转马的当口看眼身后跟随的五百骁骑,忍不住唏嘘感叹。 正事应验了那句“瘦田无人耕,有人耕就有人争”的谚语,曹操吃了潼关的败仗后打造了虎豹骑,邻居张燕学着自己打造了黑山铁骑,如今就连袁绍,恐怕也是在上次败于铁屠耆之后,私底下重金打造了这么一支精锐。 而且袁绍财大气粗,手下能工巧匠无数,单论装备,在自己见过的所有骑兵中最为精良,就说自己身上穿着的盆领铁铠,直叫箭雨洒在身上的效果大打折扣,从而放心袭阵侵扰,打得酣畅淋漓。 他打得痛快,却是苦了孙轻。 孙轻为了应对刘豹,也没有什么良策,只能一面要求前军加紧攻势打开局面,一面龟缩后军固守防线,奈何唐县县城里的郭援瞅准战机卷土再来,叫他左支右绌,气得牙痒。 大战拉扯到晌午未分胜负,转到下午,被刘豹迫近险些丧命的孙轻最先支撑不住,慌忙责令前军收缩战线,打算以守代攻。 吕旷瞧见战局扭转,形势大好,不顾审配鄙夷的目光,手忙脚乱地赶回了前军,对袁尚说要“挑起大梁”。 恰巧在前方袭阵的刘豹却是要退回后营休整,拉锯战之下,人先不说,战马却是金贵无比,要叫它们直接累死,怕是袁绍张合都不会放过他。 袁尚见吕旷“懂事”,安心迎接刘豹,对这位功臣热情无比,美言美语无数,反倒是审配面色凝重,盯着焦灼的战局愣愣出神。 袁尚发现审配的异样,好奇道:“如今形势大好,总府为何反而愁眉不展?” 审配告罪一声,看见顺着袁尚的询问斜睨自己的刘豹,苦笑转问道:“右将军刚从前阵下来,可曾发现其中不妥?” 刘豹挑眉看着审配,不言不语。 审配被刘豹的不配合惹得哭笑不得,扫眼旁边的袁尚,又快速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凑近之后,才对着刘豹小声解释道:“右将军莫怪,先前审配在邺城多有冒犯,那是因为族中子弟与河东走动得过近,得了大将军的敲打,不得已而为之。” 刘豹轻哼一声,感觉审配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但还是不爽道:“本将军光明磊落,与审总府一般无二,大将军好端端地敲打个什么?” 审配瞠目结舌,暗啐一口,心道你个光明磊落个屁,送到自己家中下至钱帛珍宝,上至美人名驹,怕是比市井之徒还要市侩。 他一双细眸反复斜向袁尚,提醒刘豹此时不宜多说。 奈何刘豹一脸无辜,刻意点破审配道:“总府老是瞧三公子做什么,莫不是有些话不好叫他知道?” 袁尚和审配闻言俱是一僵,尤其无比仰仗审配的袁尚,神色复杂很不好看。 审配被刘豹“出卖”后冷汗涔涔,连忙对着袁尚告罪,“公子莫要听右将军戏言,审配如何敢瞒着公子,只是大将军千叮万嘱,还以全族性命要挟,才叫审配不敢把与右将军私下交好的关系挑明。” 袁尚本就有意拉拢刘豹这个妹夫,听审配说到“私下较好”,不忧反喜,顺着他的话套近乎道:“原来如此!无妨,本公子信得过总府,不过难免心中好奇,总府与妹夫是如何交好的,可否好生说道说道?” 刘豹听到“妹夫”两字牙根一酸,先是想到娃娃都有了的云雪大人,又想到落在后头的那只老实不少的狐狸精,唏嘘之余,也不好直接撇清关系掉了他老袁家的脸面。 审配则是额头冷汗更甚,他跟刘豹的关系如何交好,自是要从吃拿卡要说起,但这般见不得光的事情,哪能真的说了出来,尤其听的还是自家的主上,顿时想要胡诌些借口,却害怕不能圆转被袁尚识破,一时间尬住。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恰巧吕旷趁着夕色从前线“凯旋归来”。 他此时浑身浴血,鳞甲缺口无数,俨然下场杀敌出了死力,叫人当他是个奋勇无双的好将军。 吕旷龙行虎步,走到袁尚面前立住,豪言壮语道:“公子放心,前方胜券在握,不出末将所料,那群贼寇此番仍然苦苦支撑,不过是想要趁夜出逃,待到明日天亮,唐县之围必解!” 袁尚见吕旷忽然蹦出来搅局,脸色不善,刚想三两句把他支回前线,却见审配上前一把拉住吕旷的胳膊,破音道:“有劳吕将军,恰巧公子问及战事,咱们正好趁此商讨一番,免得横生变数!” 吕旷晃了晃被捉住的臂膀,直叫甲片哗啦啦作响,不解此时的审配为何无比热情,但还是顺着话说道:“呵,我已把本部精兵尽数带回后阵休整,只待饱餐一顿,今夜必将擒杀贼将,管叫他变无可变!” 刘豹见眼前的将军信心十足,不知是何英雄人物,打开面板一看,才知道他叫吕旷,属性稀松平常,倒是不值一提。 袁尚听审配提及战事,暗诌自己确实被他带偏,把继续拉拢刘豹的心思暂且按下,回归正题道:“确实如此,总府方才还未明言,到底顾虑为何?” 审配呵呵一笑,对着刘豹摆了个请的手势,竟是想把在三公子面前表现的机会让给他。 刘豹皱眉,不知这老货打什么算盘,但见袁尚那热切的目光宛若怀春女子一般,叫自己鸡皮疙瘩直竖,于是垂眸正言道:“唐县地势平坦,周围既无险可守,又无掩藏伏兵的条件,而这群黑山贼寇如今死战不退,若非痴傻,便是还有后招。” “后招?”袁尚惊诧,吕旷不信,尤其是吕旷,刚说了他们今夜必退的豪言壮语。 刘豹点到即止,心想反正审配也挑明了两人相熟的关系,索性上前狠狠拍了他的肩膀两下,大声道:“本将军毕竟是未开化的蛮夷,还是让总府解释更为清楚。” 审配虽是将军,但却没有刘豹这般上阵杀敌的本事,被他一拍直感整个身子骨都要散架,抽口冷气,面色扭曲道:“哈哈,右将军过谦,不过英雄所见略同,这帮黑山死战不退,定是也有外援。” “外援?”袁尚皱眉,忽然发现审配右手食指指天,顺着审配指着的地方一望,只见夜幕再次降临。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双瞳睁大,惊呼道,“袁谭!” 第四十三章 袁谭蹋顿 第277章 袁谭蹋顿 借着当空明月,唐县东部百里树林,数千身着皮甲的塞外骑兵卷甲衔枚,隐匿在官道两侧。 骑兵首领身材魁梧异常,长发飘飘,头戴发箍,正是与刘豹在邺城有过短暂交往的乌桓大人蹋顿。 自从蹋顿表意归顺袁绍,还诚心向袁绍求娶女儿以结姻好,奈何袁绍以家中无女为由,只能叫他退而求其次,娶了袁绍的侄女。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蹋顿刚投效不久,袁绍就露出分裂乌桓的獠牙,把蹋顿手下几名头人全都册封为乌桓大人,叫他们在地位上与蹋顿平起平坐,还明言警告不叫蹋顿跟兵权在握的长子袁谭走近,反而逼迫他归从那细皮嫩肉的三公子袁尚调遣,惹得蹋顿心里满腹怨言。 如今更是当头一棒,蹋顿得知袁绍其实是有一位名叫袁买的女儿,还生得倾国倾城,嫁给了河东蛮王刘豹,其中瞧不上自己的意味不言自明,直叫他对袁家心灰意懒。 就在蹋顿愣愣出神的时候,旁边又走近一位头缠黄巾的魁梧壮汉。 借着火光,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宛如钢筋铁骨,满脸伤疤,看上去煞气十足。 壮汉手里握着一打冷掉的肉饼,一口一张,粗嚼两口便直接下肚,说是狼吞虎咽也不为过。 蹋顿本身旁的声响唤回神来,皱眉扫壮汉一眼,沉声搭话道:“汪昭将军好胃口,直叫本大人肚子饿得直叫。对了,如今沮授严密监视易京各营,长公子真的能够脱得开身?” 汪昭随手擦两下嘴角的饭屑,然后送进嘴里吧唧两口,看也没看蹋顿,笃定道:“我汪昭顶着南头数万曹军,都能从青州千里迢迢赶来,沮授区区一个书生,如何拦得住咱家武功赫赫的公子。” 蹋顿见汪昭信心十足,便不再多说什么,开始闭目养神。 旁边的汪昭吃完肉饼,掏出水囊灌了大口,忽然想到什么,提醒身旁的蹋顿道:“你手下的探马方才来报,说是蛮王刘豹百骑驰援,解了唐县之围,如今仅凭你带来的这三五千乌桓骑兵,怕是敌不过他。” 蹋顿听着“蛮王”两字眉头不悦,闭着的眼角跟着跳了两下,乌桓与南匈奴俱是被大汉安置在家门口的看家犬,过了百年里外不是人的日子,可谓是同病相怜。 可惜事到如今,大汉衰微,却是同人不同命。 刘豹作为匈奴王在河东平阳安了家,还取了上郡和部分关中,等于迁进了相对丰饶的内地。 更不用说他还娶了如日中天的袁绍闺女,无论他还是他的族人,可谓是前程一片坦途。 相比之下,自己的处境却是糟糕得多。 且不说被袁绍册封的另外几位乌桓大人野心日益膨胀,甚至有意联合共同夺取自己部族安住的渔阳,那自己名义上的上峰袁尚,竟是与他爹一个尿性。 袁尚和他的内府谋士虽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其他部族侵吞,却也乐见乌桓半死不活,这种被别人捏在手里如同玩物的日子,叫蹋顿是一天都不想多过。 汪昭见蹋顿仍是闭目不搭理自己,大声嘁了一口,想他是袁谭麾下第一大将,轮不到蹋顿一个蛮夷在面前端架子。 恰在此时,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静默在路边的乌桓骑兵闻声而动,悄悄提刀凑上前,接着栩栩如生的鸟叫声此起彼伏。 “吁!” 骏马嘶鸣过后,只听着沉稳的声音传出,“是我,袁谭!” 得知袁谭到来,无论蹋顿还是汪昭俱是不敢怠慢,抢着迎上前去,一齐对着风尘仆仆的袁谭拜礼,“见过长公子。” 夜幕中的袁谭叫人看不清脸面,先是走进汪昭,拍了拍汪昭的肩膀,安慰一声“有劳”之后,快速确认道:“青州那边可是安排稳妥?” 汪昭点头,拍着胸脯道:“公子放心,有辛军师和彭安坐镇,量那吕虔臧霸也做不出什么妖来。更何况曹操此时也欲发兵北上,屯大军于黎阳南部,意欲直接侵袭魏郡老巢,重点全然不在咱们青州。” 袁谭听到“曹操”两字,眉头不自觉的蹙起,接着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坚定道:“曹操诡计多端,不可大意。不过成大事者不能畏首畏尾,如今本公子能做的,便是快速把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踢出局外,好叫咱们冀州上下同心,能够共赴艰难。” 蹋顿听袁谭提起弟弟袁尚,想到带的都是自家兵马,连忙确认道:“深更半夜里头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着三公子,那么大将军那边,夫人那边······” “无妨!”袁谭语气决绝,叫蹋顿安下心来,“是他自己不知斤两硬要掺和大事,若是不幸殒命,也只能怪他自己不自量力,怨不得旁人。至于父亲母亲那里的怪罪······” 他的话音一顿,望眼天上明月,然后喘了口粗气,色厉内荏道:“放心,无论如何,本公子决计不会叫他们怪罪于你们,你们大可放开拳脚,不计代价促成大事!” 蹋顿听袁谭撂下狠话,与旁边跃跃欲试的汪昭对视一眼,然后起身称“唯”。 然而蹋顿心里还是有着顾虑,扫眼袁谭,犹豫道:“我们乌桓如今的处境不好,要是能够帮着公子成事······” 袁谭不待蹋顿说完,上前两步站在面前与他对视,豪气云天道:“如今正是生死攸关之际,本公子也没心情说些虚话场面话糊弄于你。蹋顿大人大可放心,本公子与父亲不同,无意在你们这些塞外部族之间搞些什么制衡手段,无论你是想要驰骋塞外与鲜卑一决高下,还是自感实力堪比昔日的冒顿澶石槐,想要跟冀州争雄,皆可放手施为!若是袁谭不敌,那是自己实力不济,人头随你摘取,决计不会有什么怨言。” 蹋顿没想到袁谭竟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诚惶诚恐,连忙大表一番忠心,接着迅速整兵,亲做前锋带兵攻向唐县。 唐县的袁尚,却是注定又有一个不眠的夜晚。 第四十四章 刘豹心意 第278章 刘豹心意 火光冲天,早在易京,由于袁谭不认考校结果,两兄弟便是每夜都要乱战。 所以此番袁尚对于袁谭的到来并不意外,早在发兵之前吕旷便出言提醒过,只是让他心情无比沉重的是,自己这位同母兄长极有可能为了大统之位,与死敌黑山搅和在了一起。 袁尚对着立在身旁的审配问道:“刘豹与大哥有些交情,今夜之战,他可能指望的上?” 审配苦笑不已,若是先前,大可直接言明问上一问,如今刘豹有意敲打自己,反而叫自己猜不出他的想法,只能安抚袁尚道:“刘豹属意为谁确实至关重要,咱们不宜逼迫他表态,反而应当借坡下驴,主动不叫他难做。如此一来,可把前线黑山贼寇暂且交予他来对付,至于长公子那边,则是由在下和吕旷将军领兵承当。” “甚好。”袁尚点头,连忙依着审配的谋划,把刘豹吕旷安派了出去,自己紧握佩刀,强压躁动不安的心绪,关注着战局。 旷野之下白天无处隐匿,夜晚却是大为不同,审配以火光通天的后军大营为饵,叫吕旷提前在大营左右设伏,准备埋伏袁谭。 吕旷在易京军中的本部人马可谓是效了死力,与黑山鏖战之下折损过半,如今只剩千余人能战,可惜尽管如此,还没在袁尚那里落得个好,叫他心里窝囊无比。 不等他怨天尤人,蹋顿的数千骑兵卷甲衔枚,带着微弱的声响已经摸进了自己的埋伏。 然而等到吕旷发现敌军踪迹,已然与蹋顿碰上了头,慌乱之下锣鼓齐鸣,也把对方吓了个够呛。 两边皆是慌慌张张撞在一起,就势不明不白地乱战一通。 相较后方的杂乱无章,前线的黑山军似是早就知道今夜有援军赶到,更是有条不紊地后军转前阵,准备殊死一搏。 孙轻坐镇前军督战,周遭围满了亲兵好手,防备袁军那宛如杀神般的骑将。 借着火把里的光芒,他见后军接替到位,已经开始推动战线前进,杀得前方袁军哭爹喊娘,于是气沉丹田,大声鼓舞士气道:“兄弟们,胜败在此一举,再战一夜,天明必胜!” “吼!” 相较于黑山军的气势如虹,连番交战下的袁军则要萎靡不振的多,慌忙跟着黑山军一般前后轮换,然而一天两夜酣战下来士气低迷,士卒脸上满是疲倦与畏惧,要不是有唐县里的郭援夹击策应,还在人数上占了上风,加上临阵脱逃是死罪,还要连带家人受苦,怕是早就溃散。 刘豹带来的五百骁骑趁夜休整,自己只身来到前军顶吕旷的缺,由于白天退敌骑斩敌将的表现,直叫这群郡国兵心悦诚服,无论哪营将校,皆是无比配合。 只是刘豹如今也没有破局的办法,数万大军对垒,非是一人一骑能够左右战局,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权衡之下,安排令兵给前线奋战的各营将校捎了句话,那就是“胜败在此一举,再战一夜,天明必胜”,以此提振士气。 当下处境,进则富贵,退则必死,也由不得袁军这群征召不久的郡国兵不信刘豹,只能继续咬牙与黑山搏杀。 唐县内外注定又是一个疯狂的夜晚。 月光与火光交互生辉,杀声与叫声糅杂喧阗,待到夜幕散去,黎明再临,战局终于接近尾声。 袁尚环顾前后左右,俱是尸横遍野,鼎沸的人声早已不在,只剩不知疲倦的金鼓,似是催命符一般赶着士卒奋死。 面色凝重的审配站在袁尚身旁,对刘豹所在前军放心无比,专心紧盯后方战局,看清吕旷所部几近覆灭,怅然若失道:“吕旷败了,咱们败了。” 袁尚闻言身形一震,连忙顺着审配的视线看去,要知道吕旷所部是他此番易京争雄最为依仗的精锐,战力远非前军那些凑数量的郡国兵可比。 此时只见埋伏袁谭的吕旷不仅没能取得预期的战果,还落得个全军覆没,便是他自己也被敌方的彪悍大将刺死战马,还被人生擒了去。 “无论如何,咱们终归是撑到了光天化日,大哥决计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咱们哪里是输,明明是赢了。”袁尚强自镇定,却是掩藏不住声音里的丝丝颤抖。 审配打量着那群游动如鱼的皮甲轻骑,不好接袁尚的话,满脸无奈道:“这群游骑也不知是乌桓还是鲜卑,长公子怕是谋划已久,没少为今天的局面下功夫。” 袁尚听到审配的话后,身子抖得更甚,颤声道:“大哥本来远在青州,根本无意来这易京,哪里来的谋划?” 审配挑眉苦笑,“只是审配心里的猜测罢了。在下料到长公子定然会为了私利不顾大局,但是将在兵不在,凭借那些临时调拨的郡国兵根本成不了气候。然而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请来外兵强援,若前面的是蹋顿,那么其中心思也是不难猜想。罢了,还是咱们技不如人啊,倒不如当时顺从了吕旷的建议,是我审配昏聩,误了公子大事。” 袁尚没想到向来自信的审配竟然会说出这般丧气话,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他也看见后军胜负已定,吕旷所部全军覆没,于是连忙看向还在奋战的前军,声嘶力竭道:“咱们还有刘豹,还有张合援军,还有不会坐视不管的父亲,还有这朗朗青天在上,我就不信他袁谭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投敌!” 审配哑然失笑,拍了拍袁尚的肩膀,指向唐县西北。 袁尚顺着指向看去,隐隐有黑线抖动,却是看不清楚。 审配提醒袁尚道:“所谓倾巢而出,哪有主帅不在的道理?咱们有张合援军不假,可在这唐县,又何曾见过张燕?” 袁尚被审配点拨,面色瞬间惨白,隐约看见数不尽的旌旗,连忙再看向南方,哪有张合大军的踪影。 审配感受着大地上越来越明显的震颤,张目远望,单单奔驰在前面的骑兵怕是上万不止,苦急反笑道:“呵,这般规模的骑兵,又是西北方向,若是审配没有猜错,当是那群塞北匈奴取黑山控制下的北陉道而来。” 袁尚已经彻底惊得说不出话,审配则是再次自嘲,“黑山,铁弗,乌桓亦或是鲜卑,三部齐动,没想到长公子当真能耐非凡,此局,终归是审配误了公子,是咱们败了。” 第四十五章 袁军溃败 第279章 袁军溃败 被审配提及的乌桓首领蹋顿,生擒了吕旷之后本想一刀杀掉永绝后患,免得叫他事后不敢报复长公子袁谭,把怨气都记在自己这些他们嘴中的蛮夷头上,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奈何紧随在大军后头的袁谭早早瞧见,及时喝住了蹋顿,还亲自上前帮吕旷松绑,一番好言好语安慰,惹得吕旷受宠若惊。 蹋顿心里不爽,却也不敢忤逆袁谭,告罪一声之后,继续带着自家的乌桓游骑,攻打近在咫尺的敌军后阵。 卜一交锋,袁军后军竟然完全不是乌桓游骑的对手,毕竟一夜之间,连最为精锐的吕旷所部都全军覆没,剩下的这群郡国兵连番交战下来,早就锐气全无。 而且乌桓游骑身上的装备看似比不得先前的黑山铁骑,但却胜在轻装简从来去如风,同时配备了射程极远的强弓,秉承不羞遁走的传统,不停在外围倾泻箭雨,直叫审配没了应对的办法。 审配袁尚两人此时缩在亲兵撑起的盾牌后面,听着箭矢与盾牌那接连不断的撞击声,俱是吓得不轻,再加上周遭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进去才好。 审配趁着间歇擦了把汗,神色再也没了先前那般运筹帷幄的从容,对着更是不堪的袁尚惨声道:“这强弓射程远超常理,正是那号称三年磨一张的乌桓牛角弓无疑,领兵之人魁梧异常,即便看不清脸面,必是乌桓大人蹋顿!” 袁尚听到蹋顿的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声道:“蛮子叛我,等我回去邺城,决计不会叫他们好过!” 然而此时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计较蹋顿的背叛,审配从盾牌缝隙里猫眼战局,只见自家的弓弩手早就放弃还击四处逃命,甚至整个后军开始崩溃,于是当机立断,对着袁尚急声道:“事已至此,咱们再不挪动,怕是都要死在这里,公子你且跟紧,咱们突围!” 袁尚如今心如死灰,早就没了主张,自然是审配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只是万万没想到,闹到最后竟然是这般结果,一切仿佛早就被自己逐渐瞧不上的吕旷料到,反而审配的种种主张都叫他像是庸才一般,让自己怀疑是否在做梦。 审配匆忙收拢临近残兵,如今后方被乌桓游骑包围,只能带兵逃去前阵的刘豹那里。 刘豹此时哪里顾得上后方,愣愣盯着前方旷野里乌压压的一片,单单奔腾的骑兵就有上万不止,也是跟袁尚一般感觉在做梦。 毕竟敌人从幽州北方而来,能够组织出这般规模骑兵的,必然是善于骑射的“蛮夷”无疑。 远方敌军出现不久,刘豹开始变得焦头烂额,毕竟晚上励军刚说了豪言壮语,没想到白天敌人的援军就出现在了眼前,直叫军心涣散,开始有了溃败的迹象。 如今到了清晨,视野恢复,养精蓄锐后的冀州骁骑重新可以派上用场,刘豹却变得不敢离开军阵,生怕自己前脚刚走,这些步卒后脚就要哗变溃散。 顶在前方的各营将校不住地跑往刘豹身边请命,其实说他们是请命,倒不如说是逃命,人人请完命后根本不打算回去传令,打算死死赖在刘豹这个主将身边,谋求一线生机。 “将军,兄弟们这下是真的撑不住了,若是再不表意叫大伙突围,末将恐怕也是有心无力,管不住他们了。” “是啊,打了一波又来一波,这还怎么打?将军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下边可都是临时征召上来服役的郡国兵,能打成这样,已经对得起大将军了,总不能叫咱们全都死在这里吧?” “将军,不能叫兄弟们都在这里全军覆没啊!末将直言勿怪,你们有马想跑就跑,可以继续拖拖拉拉,兄弟们却是靠着两条腿避无可避,总不能直接投敌吧?” 刘豹听着七嘴八舌,心道这些将校说话还算客气,却是越说越离谱,恐怕要不是碍于自己身上的武艺,他们根本懒得跟自己废话。 刘豹顶住耳边聒噪,再次张望一眼越发清晰的敌骑,似是打着黑色旌旗,叫他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就在此时,狼狈无比的审配和袁尚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逃到了刘豹身边。 刘豹看着袁尚那仿佛要哭出来的窝囊样,却是没心情笑出来,总感觉当下局势的发展与想象中差距巨大,跟宇文轩那个狐狸精画得大饼更是天上地下不着个边。 就说远方那规模庞大的外族骑兵,能够横穿幽州直逼唐县,南边就是冀州,想来无论是并州刺史高干,还是与自己一样“归属”袁绍的铁弗匈奴,决计逃脱不了干系。 就在刘豹思考的瞬间,大军彻底开始哗乱。 毕竟他们见到主将袁尚审配都逃来了自己这边,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作战,眼见刘豹还是不着急,这帮将校纷纷不顾军令,撂着气话火急火燎地跑了。 刘豹见大势已去,也知道确实要避避风头,自己不过是临时过来帮帮场面,可没打算死在乱军里头。 好在他带来的五百骁骑似是得了命令,紧紧护在刘豹周遭。 不过待到这些冀州骁骑连续斩杀数十名想要抢马的溃兵之后,为首的屯长再也按捺不住,对着刘豹沉声提醒道:“将军,咱们要不暂时撤回冀州,先叫唐县继续固守。” 刘豹闻言看眼前方规模不大的唐县县城,如今变成了溃逃士卒们的救命稻草,此时战场位于唐县东门,自然有人想要绕开前方的黑山大军从南门北门逃去城里,可惜黑山军全然不打算放过他们,分出兵马截杀无数。 就在刘豹犹豫不决的时候,袁尚强自镇静,对着刘豹好声道:“将军,撤吧,本公子虽与右将军相交不深,但是仰慕已久。此番危难,若是将军能够救我,此生定不相负!” 听袁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回过神来的刘豹连忙佯装受宠若惊,无意间瞥了审配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老货似乎偷笑了一下。 第四十六章 袁谭遭叛 第280章 袁谭遭叛 刘豹抱拳安慰袁尚,“三公子大可放心,便是败局已定,末将也不会叫公子伤着分毫,至于什么负不负的就言重了,回去有顿好酒就好!” 袁尚得到刘豹的保证,直感眼眶发热,然而不带他把悬着的心放下来,后方的乌桓追兵再次杀到。 袁军被乌桓与黑山前后夹击之下,彻底大乱,溃散的士兵如同漫天星辰,哀嚎遍野的惨状宛如森罗地狱。 任凭刘豹艺高人大胆,见到此情此景之后也是不敢继续多呆,连忙安排袁尚审配两人上马,自己亲自率领骁骑开道,打算直接杀出重围。 他策马横槊一马当先,身后紧随审配袁尚,再往后除了冀州骁骑,还有无数跟着逃命的溃军和敌军追兵。 除去本就与之交战的黑山步卒,后方袭阵的乌桓骑兵更是早早发现了他们这群想要逃命的猎物,带着嗷嗷的怪嚎,弯弓搭箭陪跑在侧翼,不停射杀着袁军。 刘豹带着手下高呼“让道”,横冲直撞下好歹从溃军里冲了出去,前方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冒着漫天箭雨,即便凭借着身上的百炼精甲,他还是擦破了面颊,鲜血直流,宛如血泪。 刘豹紧咬牙关,对于敌人的强弓感到棘手无比,也猜到了那是自己垂涎许久的乌桓强弓,明白在当下这般旷野,想要叫自己手下这五百穿甲提槊的重骑追上轻装简从的游骑,无疑痴人说梦。 然而就在他们狼狈逃窜的同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远方那群声势骇人的黑旗骑兵,也是轻甲疾行,与黑山碰个照面后擦身而过,分出大部人马径直追向了刘豹。 刘豹闻着惊天动地的马蹄声,猛挥马缰同时忍不住回望一眼,看见那数不尽的追兵,心里直把宇文轩那只狐狸精骂了千八百遍,恐怕又是她从中做妖,叫张合援军到现在还是看不见踪影。 只是刚刚骂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有黑影涌动,不肖多说,正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张合大军。 可是即便看见援军有了盼头,不说身旁不停跟着放箭的乌桓游骑,身后快马加鞭的黑旗骑兵更是越逼近,恐怕等不到张合赶来,先要面临他们的围杀。 刘豹心情沉入谷底,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护住跟在身后的累赘三公子。 毕竟审配要是出了事,自己最多带些厚礼去他家门吊唁,而叫袁尚出了事,指不定袁绍会怎么找自己的麻烦,找河东的麻烦。 他下定决心,扭头对着袁尚吼了一句,“公子跟紧我!” 袁尚已经被漫天箭雨吓傻,随着骏马颠簸,对看来的刘豹愣愣点头。 他如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好在运气不错,身上虽然被箭矢砸得生疼,却是还未挂彩。 招展的黑色旌旗终于绕到刘豹面前,里三层外三层,果不其然,就是要围杀刘豹。 刘豹此时看着黑色旌旗愣住,相较于河东红底白边的蹄龙旗,眼前的旗帜黑底金边,中间绣着的,竟然也是匈奴人的四蹄龙图腾。 “铁弗!”刘豹暗骂一句,当即反映了过来,怪不得他们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袁绍北方防线,原来是宇文云雪打算跟他老爹翻脸,突然来了个直接刀刃向内。 只是如此一来,不知道镇守并州的高干做什么去了,也没收到相关战报,就叫铁弗打进了雁门关。 下一刻,更让人费解的事情发生,铁弗发着漫天熟悉的狼嚎,在包围刘豹之余,同时分出人马冲向了侧翼的乌桓游骑。 乌桓游骑似是也未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待到看清冲来的铁弗骑兵拔出腰刀,再想转马逃窜已然慢了一步,顿时被杀得人仰马翻。 蹋顿见铁弗骤然发难,本来从容的脸色变得黢黑,一边慌忙整军与铁弗骑兵脱离,一边破狗大骂,“无耻胡狗不讲信义!” 铁弗轻骑却是不理蹋顿,劈砍着腰刀下了死手,领兵将领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跟刘豹有过短暂交集的当于部骨都侯当于图。 他那看似稀松平常的身板,却是彪悍异常,冲杀在前如入无人之境,径直逼向蹋顿。 刘豹倒是还未认出当于图来,只是眼看铁弗打算以一敌二,还跟乌桓打得尤其凶狠,自然是好事一件,甚至心里暗嘲若非他们也跟自己动上了手,倒叫人以为宇文云雪是个千里护哥哥的好妹妹。 他挺槊刺倒前方杀来的一骑铁弗,趁着空当快速回首扫视,最关心的袁公子看上去细皮嫩肉,没想到还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不至于叫敌人一刀刺落马下,反倒是挂着将军名号的审配审总府,全然不敢跟铁弗骑兵接敌,到处找着空档躲命,对着周遭的骁骑大喊大叫,叫人看得窝囊。 就在铁弗先头部队围困刘豹的同时,后方数量更为庞大的骑兵部队赶到,一如对待乌桓蹋顿,也开始四散包抄,与黑山军合力,快速把落在头的袁谭给围了起来。 袁谭骑着骏马,身旁跟着臊眉耷脸的吕旷,大将汪昭护在前面。 他见铁弗骤然发难,对着迎上来的领兵将军眯起眸子,大声呵斥道:“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我们可是有盟约在身,不信就把你们大人叫来问问!” 骑着高头大马的铁弗将领上前,摘下脸上漆黑森然的面甲,是宇文莫那。 宇文莫那停马与袁谭对视,脸上皮笑肉不笑,“本大人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不上你来聒噪。” 袁谭被大军包围也是浑然不惧,迎着宇文莫那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自称大人?” 这番言语下去,直叫宇文莫那身边炸开了锅,怪叫怒骂不断,眼看就要持刀上前把袁谭乱刀砍死,好在宇文莫那及时挥手把众人止住。 宇文莫那从袁谭笃定的表情里面不难发现,他定然也是知道了真正的宇文大人是谁,然而还是选择装傻,转言道:“既然公子心情不好,那就先在这里吹吹冷风,散散心思再说。” “你们打算背弃盟约?”袁谭眸露凶光,旁边壮硕的大将汪昭闻言上前护住,策马对上宇文莫那。 第四十七章 张燕现身 第281章 张燕现身 宇文莫那不顾袁谭那仿佛要吃人的双眸,淡定自若,一本正经回答道:“袁公子何出此言,我们铁弗重信,从来不会背弃盟友。” 袁谭呵了一声,满脸鄙夷,不带冷嘲热讽,就见黑山大将孙轻带着几骑,奔来朝着宇文莫那行礼。 宇文莫那与孙轻简单客套几句,接着叫他收整残存骑兵,协助前方的铁弗轻骑追杀溃逃的刘豹袁尚。 孙轻不敢怠慢,他跟王当带着的千余黑山八陉兵连番大战下来,数量仅剩三百余骑,此时哪里顾得藏着掖着,全都招呼出去,势要尽数斩杀刘豹的一众冀州骁骑,一雪前耻。 刘豹顺着空当,瞧见后方似乎与眼前别无二致,也是自家人打了起来,顿时纳罕这帮铁弗是不是猪队友,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不过相较于如同蚊子一般不停叮咬的乌桓游骑,如今换成杀气腾腾的铁弗轻骑,虽然人数更多,但却并不避战,叫自己能够使得上劲。 铁弗轻骑确实没有叫刘豹失望,快马围住刘豹所部袁军之后,二话不说举刀发难,凭借人多势众,想要赶在南方支援而来的袁军前面一举剿灭敌人。 与此同时,先前被打散的黑山八陉兵,已经被孙轻在不知不觉间集结起来,带着骇人的声势,径直朝着刘豹身后包抄上来。 刘豹长槊迭出,身旁跟着的冀州骁骑人人浑身浴血,此时的铁弗匈奴骑兵全然不似寻常那般不羞遁走,反而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硬是拼死挡住袁军去路,直叫他们寸步难行。 刘豹喘着粗气,趁着回劲的空档环顾战局,前方的张合援军行进速度算不上快,怕是没等自己突出重围,反而叫后方火速进军的黑山步卒先一步赶上。 要是那上万步卒围杀上来,怕是大罗金仙转世,也是无力回天。 他心情逐渐焦躁,对于此情此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就是黑山步卒舍弃围困唐县,而是选择全力追杀自己,明知道自己前方还有即将驰援而来的援军也不退缩,那么他们目标不言自明,不是袁尚审配,恐怕就是自己。 然而想到宇文轩,他又摇了摇头,暗诌目标应该是袁尚,并不是自己跟审配。 不待刘豹多想,又有数名举刀的轻骑朝着他这个领兵大将杀来,好在身后部下效死,奋勇冲杀上前,援护在刘豹左右两侧,帮着分摊了不少压力。 刘豹休息片刻,再次暴起发难,手上招式宛若奔雷,刺得又快又准,直叫敌人全无一合之敌,他对于那动如雷震的刀法感悟,在长槊上依旧适用。 不过敌人终归是人多势众,他刚把前面一波铁弗轻骑杀得人仰马翻,后头的轻骑源源不断地补上,更糟糕的是不远处的乌桓游骑竟然已经溃散,叫越来越多的敌人腾出手来加入对自己的围堵。 刘豹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只能大吼一声“随我突围”,好叫麾下冀州骁骑不要恋战,跟着他全力突破,与张合碰上头才是唯一的出路。 然而正是他的这声炸喝,叫赶跑蹋顿的铁弗轻骑统领当于图瞧见。 当于图瞧着一马当先的刘豹思虑片刻,旋即策马混进冲杀的部下里头,悄悄逼近刘豹左后方,瞅准机会,直接递出极其刁钻的一刀。 “将军小心!” 跟在刘豹身后一名的骁骑瞧见偷袭的当于图,拼死上前刺槊干扰刀路,却叫自己直接空门大开,被近处两名铁弗骑手瞅准空当,合力打落下马,瞬间被无数马蹄淹没,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刘豹听着提醒,只感脊梁一热,顿时惊出一声冷汗,要不是手下拼死援护,加上骁骑营配备的铠甲都是百炼上品,怕是自己已经栽在了刚才那一招里。 他横槊猛扫逼退前方数骑,回首猛然瞧见救了自己的手下被乱马踩死,瞬间目眦欲裂,怒火中烧下槊杆右手递左手,单手抡了个半圆,全力之下扫落数骑。 奈何刘豹不是左撇,左后方对于骑手来说是绝对的死角,奋力一击并未提手下报仇雪恨,被当于图轻松躲过。 当于图一击不中,心里暗道可惜,同时放慢马速,叫自己落在冲杀的手下后头,重新藏身刘豹后方,继续寻找下一次偷袭的机会。 就在刘豹和当于图两部人马激战正酣,同样重甲的黑山八陉兵终于杀到。 一阵嘈杂过后,铁弗轻骑左右分散,给黑山铁骑流出通路,好叫他们凭借身上精甲直接冲击袁军后方。 刘豹和援军已然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杀与被杀一直在继续,然而就在远处的高山之上,此时却是有两人对坐案前,周遭围着护卫无数。 两人时而品评香茗,时而对着山下的激战指指点点,仿佛看热闹一般,云淡风轻好不惬意。 其中一人正是黑山军的头领中郎将张燕,他正抓耳挠腮,对着身前的女子惴惴不安道:“下了这般死手,怕是没了退路,你姐莫不是坑我?” 女子扎着马尾,身着亮银儒铠,不是旁人,正是本该跟刘豹在一起的宇文轩。 宇文轩此时脸上全无在刘豹面前的那般妩媚怡人,朱唇轻点两口茶水,头也不抬,对着张燕淡淡回话道:“中郎将怎能如此想我家大人,她可一直称赞中郎将是当世雄杰,做事光明磊落,从不瞻前顾后。” 张燕嘁了一声,全然不吃这些马屁话,直言道:“我张燕几斤几两,心里明清得很,用不着这般戴高帽,反倒叫我心里猜忌。” 宇文轩蹙下眉头,看眼山下被重重包围在中间的援军,又看眼从他们后面源源不断压上去的追兵,最后看向前方火急火燎却赶不上趟的援兵,已然凶多吉少。 张燕见宇文轩不接话,忍不住继续开口套问,“你姐······”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宇文轩那双勾魂摄魄的星眸瞪了过来,连忙轻扇自己一巴掌,告罪道:“我老张嘴笨,姑娘你别介意,你家大人逼我跟袁绍翻脸,还折损这么多的弟兄,总要有个交代是不是?” 第四十八章 决战在即 第282章 决战在即 宇文轩嗤笑一声,对着张燕点破道:“刚说中郎将是当世雄杰,怎生装起了糊涂?若非中郎将自己心里愿意,我家大人任凭天大的本事,还能叫黑山赌上身家性命不成。” 张燕打个哈哈,见眼前长相惑人心神的妖精软硬不吃,只能转眼山下收拢心绪,啧嘴转言道:“刚刚手下来人汇报战果,气得老子没一刀砍了那兔孙,想来费尽心血打造的八陉兵还是弱了些,要论弓马娴熟,根本比不得你们胡人。” 宇文轩转首看眼身旁围着的护卫,甲装森严齐整,与其说是山匪,倒更像是军伍里的精兵。 她知道这些护卫也是张燕引以为傲的黑山八陉兵,于是对着张燕若有所指道:“有山必有险,守山必守陉,你这八陉兵本就不是骑兵,专门用来扼守山口窄道,直叫千军万马不得过,何必妄自菲薄。” 张燕听宇文轩提到守山,脸上浮现一抹得色,于是连忙客套两句,反过来恭维道:“也不知道那刘豹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拜他所赐,叫人看清了甲装骑兵的好处,无论马甲马镫,我可是把好东西全都堆在了他们上面,单纯守山有个屁用,吃不饱穿不暖的。再者说,我家的八陉兵守山再强,也比不过你家大人手底下那支精锐的九牛一毛,他们叫什么来着,龙升军还是升龙军来着?” 宇文轩听张燕套自己话,转首表意不作回答,继续盯着山下的战局,眸光攒动。 张燕见眼前的美人不稀得搭理自己,落得个没趣,只能同样望着山下,顺着前话挪揄道:“也不知道那刘豹是痴傻,还是艺高人大胆,这般乱局也敢硬往里扎,白瞎了我手下大将王当。” 宇文轩跟着有些忍俊不禁,险些笑出了声,然后慌忙控制表情,板正脸色道:“自是痴傻无疑,我家大人对他真心相付,奈何他就是畏之如虎,偏要反着作对。本来我要带兵救人,他怕我临阵投敌,非得他去。这下好了,打仗不是儿戏,他要真的折在那里,也怨不得旁人。” 张燕听着“真心相付”四个字,偷偷撇了下嘴,似是想到不好的回忆,看眼山下越缩越紧的包围圈,被围在里面的袁军已经彻底冲杀不动,停马作战左支右绌,已然强弩之末。 他顺着宇文轩的话继续聊道:“我张飞燕自恃武艺不凡,但是面对此般千军万马,要叫我在下面,必定十死无生。除非那刘豹有吕奉先之勇,方能争得一线生机,否则,咱们已经可以提前准备礼物,等着去河东吊唁他了。” 提到吕布吕奉先的名字之后,张燕忍不住唏嘘感叹,当年就是在不远处的常山郡里,自己带的上万骑兵被吕布魏越百骑击溃,自此兵败如山倒,再也无力与袁绍争雄。 宇文轩蹙下眉头,没接张燕的调侃,继续盯着山下被围困的袁军愣愣出神,脸颊上头忽然有抹晕红一闪而过,叫人猜不出想法。 如今的袁军除了要应对突入境内的铁弗匈奴和黑山贼寇,还有易京的公孙瓒也是趁着袁军内斗之际养精蓄锐,此时猛虎下山绝地反扑。 公孙瓒久经沙场,亲自领兵劫营袭阵,所过之处宛如出闸洪水,杀得袁军溃败,死伤不计其数。 又是一番大战过活,待到有机会立马环顾,公孙瓒有空仔细看清自己辛辛苦苦搭建的百楼却攻之阵,如今除了自己所在的中京以外尽数倒塌损毁。 他从俘虏的将校口中得知,是河东蛮王刘豹献了凿洞塌楼之法,心头滴血之余,气得仰天长啸,“刘豹误我,誓杀你个狗蛮!” 对于被围困在易京的公孙瓒,作为儿子的公孙续眼见张燕心里有鬼指望不上,于是退而求其次,接着同盟情谊苦苦哀求来三千兵马,同时暗暗联络上了幽州北部的峭王苏仆延与汗鲁王乌延。 所谓王,是两人自封,他俩本都是蹋顿手下,奈何蹋顿没了大汉主子,畏惧北部的鲜卑大人柯比能,好在袁绍定鼎河北,于是果断选择依附。 然而没想到的是,袁绍虽然接受了蹋顿的投效,却是害怕乌桓反复无常,于是有意分裂其部,表奏朝廷把他的两个手下苏仆延和乌延俱是封为东胡单于,与他平起平坐。 且不说这一家三单于的安排本就其心可诛,单单东胡单于这一称呼,也是包藏祸心。 要知道乌桓与鲜卑同根同源,都是昔日强盛的东胡所属。 后来东胡被冒顿单于攻灭,两部也是跟着被匈奴奴役百年,只到了最近几十年,两部才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如昔日分裂的南北匈奴。 其中乌桓选择依附大汉,与南匈奴一样被大汉内迁到北部边塞地区,替大汉镇守北疆,而鲜卑则是趁着匈奴衰微做大做强,成了茫茫草原上的新主人。 乌桓实力本就远逊于鲜卑,如今要叫白捡来的单于苏仆延乌延两人与柯比能作对,那是借他们胆子也不敢。 相反之下,占据乌桓领地内最富饶土地的蹋顿,倒是叫他俩垂涎欲滴。 如今蹋顿领兵在外,协助袁绍攻打易京的公孙瓒,而公孙瓒又因杀了对各族各部怀柔有恩的刘虞,是所有边塞外族的共同敌人。 此番公孙续替公孙瓒求援,任是其中有机可循,却也不敢叫两位东胡单于公开支持公孙瓒这个边民屠夫。 于是他俩合计一番过后,准备趁着蹋顿不在,合力攻伐渔阳,同时也是东拼西凑出了两千边缘小部族游骑,好叫他们以自己的身份随着公孙续前往易京,好拖住蹋顿回援的脚步。 公孙续四处奔波之下,堪堪凑齐了五千轻骑,战力虽然堪忧,却也是父亲的救命稻草。 他再也没有别人可以求援以后,不敢耽搁,星夜奔赴易京。 此时心心念念易京的,自然还有黄河南岸的曹操。 得知袁绍的大后方整个乱成了一锅粥,曹操内府欣喜若狂,除去仍然忧心的荀彧,已经一面倒的支持大军北伐冀州,率先向袁绍开战。 作为北伐先锋,关羽所部率先渡过黄河,与袁军大战于黎阳城外。 激战三天两夜之后,关羽竟是趁着混战斩杀了袁绍麾下庭柱大将颜良,从而一举攻破黎阳,为曹军先拔头筹,打下了黄河北岸的第一座桥头堡,从而剑指邺城,惹得天下震动。 曹操一众内府谋士对于关羽的惊天战果也是感到惊诧不已,本来为了分化刘备部属,才刻意把他这位肱骨之臣单独抡出来委以重任,没想到果真不负所望,一战扬名,坐实了他那堪比吕布的高强武艺。 第四十九章 大军对垒 第283章 大军对垒 如此一来,南方曹操,西北方铁弗,西方黑山与东北方的公孙瓒齐动,合力围剿如日中天的袁绍,同时西凉军阀韩遂马腾从关中与河套两路同出,牵制可能驰援冀州的刘豹,形势于联军一片大好。 刘豹此时是泥菩萨过江,不仅顾不上河东,也顾不上袁绍的儿子袁尚,甚至顾不上自己。 他周遭的冀州骁骑一骑接一骑的坠马,奋死围困上来的敌军反而无穷无尽,叫刘豹根本杀不出去。 刘豹一边挥舞长槊杀敌,一边还要小心防备不知猫身何处偷袭他的当于图。 当于图身上本事只能算是二流,但却阴险狡诈,他那躲在死角一击即走的腌臜手段,直叫刘豹心烦气躁。 刘豹再次挑落身前的敌骑,趁着空当回首,猛然发现袁尚和审配已经落在了远处,俱是被按在地上当了俘虏。 惊慌失措之余快速扫视还未赶到的张合援军,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竟是停在了半道,好似内讧冲杀乱成了一团。 刘豹顿时傻眼,忍不住破口大骂,心想自己拼死拼活救了个寂寞,难怪袁绍不是曹操的对手。 袁绍看似家大业大,麾下却是什么豺狼虎豹都有,一场战役全都现了原形,根本比不得人家曹老板的创业团队。 反观曹操,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让史官夸大战果,或者说是平行世界的缘故,他麾下能战的精兵强将根本不似历史记载的那般不堪,与袁绍起码也是个旗鼓相当,如此想来,官渡之战算是哪门子的以少胜多。 大战从清晨延续到晌午,不说拼死求生的刘豹,就连山上观战的张燕,也是看得饥肠辘辘,忍不住揉起了肚皮。 他叫手下鼓捣来些面饼和肉脯,与宇文轩伴着茶水分食充饥,同时盯着山下仅剩几骑,却最终等来援军的猎物,十分惋惜道:“若是钱财再多使上一些,能够多收买几部将领,那被围的刘豹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咱们已经可以讨论如何瓜分河东了。” 宇文轩轻哼一声,接过张燕递来的面饼毫不嫌弃,大口咀嚼下肚,又干了半碗茶水,才对着张燕转言道:“刘豹如何不提也罢,倒是中郎将跟袁绍交手多次,如今邺城精兵已至,还能如此淡定从容,莫不是把他当成了病猫?” 张燕哈哈大笑两声,又要递给宇文轩一张面饼,见她摆手拒绝后自己咬了大口,支支吾吾道:“他们这些大家子弟,心眼比能耐多,上次要不是吕布横插一手,咱家兄弟根本不至于一败涂地。再者说了,现在叫袁绍病猫,也算不得骂他。” 宇文轩知道张燕嘴硬,也不戳破,反而想到“病猫”袁绍,眸子垂了下去。 她继续直言提醒道:“冀州带甲能战之士不下十万,刨去被曹操牵制在黄河沿岸的守军,留守邺城枕戈待旦的精兵强将,怕是尽数派到了这里,袁绍是不是病猫不打紧,倒是这面饼,也不知道中郎将嚼的香是不香。” 张燕把最后一口饼咽下肚,舔了下嘴角,扫眼彻底被救援出去的几骑,满脸都是掩藏不住的惋惜。 他见袁军先头骑兵已经与自家的骑兵交战,起身拍了拍手,对着宇文轩豪气道:“日子怎么都得过,饭怎么都得吃,便是天塌下来了,也不耽误俺张燕的胃口。” 张燕说完勾手叫手下递来铠甲刀枪,旋即思虑再三,又把枪扔了回去,穿戴整齐走到宇文轩身旁,盯着山下越发混乱的战局,提醒道:“虽是看不清具体是谁,想来那刘豹怕是跑了,只是袁绍的儿子抓了几个全看天意,如今时候不早,该咱们出手了。” 宇文轩闻言毫不犹豫起身,握起案边倒放的面甲戴在脸上,上前两步与张燕并肩,带着身后一众护卫朝着下山的方向离去。 山下,两军骑兵杀得难解难分,你来我往之下,数万黑山步卒先一步尾随而至。 张合眼见敌军大军压上,不敢恋战,当即率领骑兵快速回退,好在黑山铁弗联军连续激战之下也是精疲力倦,并未深追,而是选择了就地扎营休整。 就这样,两军步卒扯开阵势扎营对垒,大战一触即发。 刚经历完连番大战的刘豹终于回到了袁军后方,直感气虚力弱,眼看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对于那些尽数阵亡的冀州骁骑肃然起敬。 这些跟随他救援袁尚的冀州骁骑,作为袁军精锐,打心里瞧不上自己一个蛮子,然而却是忠于军令,纷纷选择保护自己周全,至死方休。 可惜即便是这样,最后还是没能救得袁尚,叫他跟审配一起当了敌军俘虏,属实竹篮打水,空忙活一场。 他先是找到伙夫,要了干粮狼吞虎咽,直到殆尽的力气恢复少许,瞧见风尘仆仆的张合找了过来。 两人都没什么好脸,互不说话,刘豹气张合磨磨唧唧,差点叫自己死在了敌阵,张合则是气刘豹没个轻重,硬是耗光了自己最精锐的手下。 张合终究理亏,率先搭话解释道:“非是害你,有两部校尉冒死哗变,只能先把他们处理掉。” “两部校尉哗变?”刘豹翻个白眼,冷嘲热讽道,“那张燕可真是好本事,也不知道怎么被你们撵上山的。” 张合见刘豹不信,事关军务,被他告到袁绍那里少不得吃罪,只能不情不愿地继续解释道:“非是张燕,而是曹操,毕竟天子在许昌,有人认天子不认大将军,情有可原。” 刘豹暗啐一口不要脸,心道情有可原个屁,只是瞧着张合的黑脸,突然想到他不就是叛逃到曹操麾下当了大将,眼神瞬间变得不对。 张合见刘豹脸色怪异,怕他想岔,义正词严道:“信与不信由你,要告状便去,反正我张合对大将军忠心耿耿,问心无愧。” 刘豹闻言忍不住笑出声,见张合脸色不善,慌忙摆着表情,毕竟现在寄人篱下,可不敢逼反了他,转言提议道:“本王也是没救着人,哪有心思告什么状,如今公子落在敌人手里,也不知这仗该怎么打下去。” 第五十章 张燕条件 第284章 张燕条件 张合闻言喘了口重气,刘豹不知道怎么打下去,他又何尝知道? 只是这话不好接,既然敌人现在没有把三公子就地正法,那么说明后边还有的谈,哪怕是狮子大开口,主公必然也会全力救自己的儿子。 自己要是现在乱嚼舌根叫刘豹抓住话柄,来日叫三公子知道惹来记恨,反而坏了前程。 刘豹见张合杵在原地不说话,闹了个没趣,反正力也出了,连自己差点折在里面,没救出来袁尚只能说是天意,袁绍要是怪罪自己,那也忒不是东西。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张合道:“宇······袁小姐现在去哪了?” 张合皱下眉头,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小姐身份尊贵,又有大将军的通传在身,我还敢揽着不成?” 刘豹吧唧下嘴,心想也是。 他大病初愈后第一次这般折腾,浑身酸痛无比,现在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只想吃饱喝足睡上一觉,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刘豹见张合不愿意搭理自己,也懒得再理他,直接倒背着手离开。 可惜他如今在军营里是孤家寡人一个,只能又找伙夫要了些杂草,随意堆个草床一趟,呼呼大睡。 就在刘豹睡觉的当口,对垒的两军难得安静,各自安营扎寨,只留些许探马散落在外面,直至第二日清晨,两方谁都没有率先发难。 张合坐在自己军帐,心里有苦难言,三公子落在黑山手里,虽说是事急从权,但也叫自己不敢主动进攻。 相较于张合的小心谨慎,刚睡醒的刘豹则是要没心没肺的多,打着哈欠,对着张合提议道:“易京那边怎么样了?现在也用不上什么考校,催沮授高览快些打完,带人过来包抄敌后。想来敌人孤军深入粮草难济,就算咱们想要通过谈判把三公子给捞回来,也得加些筹码才是。” 张合闻言叹了口气,稍一犹豫,把桌上的一份竹简抓起,扔给前面伸着懒腰的刘豹。 刘豹随手一抄,接住竹简后摊开一看,只见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写满最新的军情,叫人越看越心惊。 他咽了口唾沫,心想沮授高览被公孙瓒突袭也就罢了,南边的曹操径直北上,提前来了个关公斩颜良,这官渡之战还没打,怕是就要被人围殴致死,瞬间无语道:“大将军堂堂天下诸侯之首,这怎么哪哪都打不过?” 张合闻言脸色一沉,气呼呼道:“要不是没把三公子救出来,叫他落在贼寇手里,但凭这营里的五千骁骑和两万精卒,管教对面的敌人灰飞烟灭,哪里打不过了?” 刘豹吸了口冷气,听这言语之意似是赖在自己头上,白眼张合没好气道:“不是吧?当下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要怪到我头上?那行,我先问问将军,是谁治军不严耽搁了救援?你要是早些赶到,保准现在用不着你这骁骑和精兵,也能叫对面灰飞烟灭。” 两人针锋相对,不等继续聒噪,营帐外一人龙行虎步走了进来,径直坐去了张合的位子上。 张合和刘豹俱是一惊,连忙并肩行礼,齐声问候道:“末将见过大将军。” 大将军袁绍不知何时来到了军营,神色从容,并没有因为四面受敌而怨天尤人,只是他那脸色越发苍白,比着上次刘豹见他,竟是又苍老的许多。 依照宇文轩的说法,袁绍如今不过五十出头,头发却是白了大半,说是入了花甲也不为过。 刘豹见袁绍一直坐在前头也不说话,叫自己和张合尬在原地,只能主动搭话道:“大将军保重身子,正好名医张仲景也随着我一起来了冀州,正好可以叫他帮你看看。” 袁绍听到刘豹的话后面色一暖,轻点两下头,好声道:“难为你有心,张机已经在我府上,本将军身子无碍。” 听到袁绍大方承认自己有病,坐实了近来传遍邺城的风言风语,直叫张合眼皮突突直跳。 他心里盘算片刻,主动上前对着袁绍抱拳告罪,“末将治军不利,害得三公子被俘,罪该万死,请将军责罚!” 袁绍并没有细问,直言安抚道:“犬子无能,反累三军,哪有责罚你们的道理,堂堂正正站好,咱们谋划谋划军务。” 张合刘豹两人听袁绍并无意怪罪,相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袁绍好似全然不在意儿子的死活,直接问刘豹道:“安排你的事情可都办妥?” 刘豹点头,“来这之前,已经叫狐······买小姐把信送去了河东,如今算来,都该到了。” 袁绍点头,右手握拳掩嘴,轻咳几声,然后哑了口痰,对着一旁有些唯诺的张合安抚道:“儁乂莫要不安,此等局面,在本将军眼里还算不得什么,你且放心破阵杀敌,便是犬子有个三长两短,那也是你依令行事,决计无人怪罪。” 张合得了袁绍的保证,连忙称“唯”,先前治军不严惹出哗变,耽误了救援时机,即便袁绍不说,他也知道自己有罪。 如今巴不得戴罪立功,得了袁绍的保证,正好可以大展拳脚,请命之后快步出了营帐,着令三军架台设鼓,准备一举击破敌方联军。 张合风风火火走后,只剩下袁绍刘豹翁婿二人,袁绍招手叫刘豹坐近,脸上似笑非笑道:“你家夫人好生厉害,撺掇出这么大的局来,全都是为了你。” 夫人? 为了我? 刘豹一愣,心想是蔡小姐? 他旋即摇了摇头,这军伍之事与蔡小姐哪里有干系,应当说的是远在五原的宇文云雪。 只是且不说刘豹和宇文云雪本就是表面夫妻,而且早就分隔两地,袁绍手眼通天,竟像是完全不知情一样。 袁绍深深看眼呆愣的刘豹,好笑道:“她想叫你在我手下谋份差事,以此作为退兵的条件,她和张燕共同的条件。” “差事?”刘豹越发一头雾水,而且也闹不清跟张燕又有何干系。 袁绍点头,唏嘘感叹道:“没想到我袁本初自诩本领不凡,生出的儿子却是各个废拉不堪,全被闺女继承了去,也不知是否天意。” 刘豹心里思绪万千,静静等待下文,只听袁绍挑明说道:“她要叫你做幽州牧。” “哈?” 刘豹彻底傻眼,不知道那丫头又搞什么圈套。 他细细一想,连忙对着袁绍坦言道:“且不说这般好事他们自己怎么不做,就算我刘豹愿意,那么大将军能安心叫整个北方全都落在我一个匈奴人手里?还有二公子又当如何安排?” 袁绍嘁了一声,“你想的倒美,是叫你当我手底下的幽州牧,又不是河东的幽州牧。” “有区别?”刘豹皱眉,完全没有头绪。 他不停盘算,若是自己领了幽州,那么将会直接与步度根柯比能两部鲜卑接壤。 宇文云雪志在恢复胡人荣光,心心念念夺回属于胡人的草原,惦记自己治下的数十万胡人,想叫自己与她同心协力,倒也不是不能说得过去。 袁绍左右打量,没找到喝水的器物,咽了口唾沫,对着刘豹解释道:“区别自然是有的,那就是你要住来邺城。” 住去邺城? 刘豹闻言一震,顿时哑然,心想这不又当了人质? 袁绍见刘豹满脸苦笑,哪里猜不出他的想法,长长叹了口气,身心疲惫道:“本将军从来无意害你,偏生你自己胡思乱想。此番只是叫你住来邺城,又没要你的河东,还能吃了你不成?” 第五十一章 袁绍请求 第285章 袁绍请求 刘豹神色戚戚,要说刚穿越来的时候,人在他乡毫无归属感,巴不得跟个好老板摸鱼,专心刷蔡小姐好感度。 如今随着自己融入的日子渐久,加上与自己魅力值挂钩的好感度不知何故许久未曾长过,回归之路跟着变得遥遥无期,叫他反而淡忘了下去,安心过起了当下的日子。 刘豹屡次遭难,彻底见识了乱世之中尔虞我诈的厉害,那根本不是自己熟悉的现代商战,要赔上身家性命,甚至不止自己一家的性命。 袁绍见刘豹面色变幻,并未痛快答应,也不逼他,而是忽然伤感道:“你不必紧张,即便你无诚意投效于我,于情于礼,于亲于故,我如今都犯不上跟你的河东交恶。既然现在拿不定主意,那就先回去河东,只是路过黎阳,希望你能帮衬两把。” 刘豹听袁绍要放自己回去,脸色狂喜,接着打了个机灵,猛然想起以前老板忽然要跟自己掏心窝子的时候,都是这个调调,后边准没好事。 他想着袁绍提到的黎阳,那是位于邺城与许昌之间的黄河渡口县城,修筑在黄河北岸,被袁绍冀州的掌控。 与黎阳相对,修筑在南岸的县城叫做白马,渡口也叫白马津,归曹操管辖。 袁曹现在彻底撕破脸面开战,黎阳自是首当其冲,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双方还都安排了精兵强将对峙,曹操攻打并不稀奇。 如今曹操趁着冀州内乱兵锋北向的事情,早就传遍整个冀州,人心惶惶之余,也叫刘豹从宇文轩那里早早知道一些消息,同时清楚袁绍紧急调派了麾下的庭柱大将颜良前往镇守,也不知道现在忽然叫自己一个外将去帮衬什么。 袁绍话音刚落,接着闭住双目,不知为何,竟是有几滴泪珠从眼角滚落。 他旋即快速掏出紫帕擦拭干净,以袖遮面片刻,然后重新露出脸面,叫人看不出异样。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刘豹还是看了个清楚,诧异于袁绍为何如此失态,忍不住心中好奇,直言确认道:“大将军可否直说,黎阳可是出了变故?” 袁绍也不打算瞒着刘豹,坦言道:“是,早间的战报,已经被曹操麾下大将曹仁夺去。” 刘豹顿时了然,失了黎阳,便等于失了交战的先机,现在曹军从黎阳到邺城一马平川,对于袁绍来说,属实不是好消息。 但仔细想想,仅仅首战失利,也不至于到了叫他一个枭雄掉眼泪的地步。 再者说,黎阳离着河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只是隔着张扬的整个河内郡。 若是张扬愿意叫自己借道,河东之兵一日便可奔赴,还真能帮袁绍夺回来。 毕竟如今自己与曹操势如水火,自然不敢叫袁绍兔死,留自己狐悲。 他扫眼脸上神色恢复如初的袁绍,爽快安慰道:“大将军莫要挂怀,黎阳丢了便丢了,咱们再夺回来便是。再者说,大军渡河作战也不是件轻快事,就看曹操麾下那些大将有没有楚霸王破釜沉舟的本事,胜负远未可知。” “你愿意出兵?”袁绍挑眉,对于刘豹如此主动,微微有些诧异。 刘豹翻个白眼,没好气道:“这话说的,大将军细数对我的安排,哪个没照着做?如今曹操三番两次陷我于死地,也由不得他继续做大,若是真叫我回去,必定想方设法,替大将军夺回黎阳!” 袁绍对于刘豹信誓旦旦的答复笑了,只是笑容里难掩失落,长叹一口,唉声解释道:“我所心伤之事,非是丢了区区一个黎阳,便是当年邺城被张燕占去,也算不得什么。打仗么,有来有回,无论输赢,何至于做惺惺女儿态?” 他说罢起身,再次闭目平复心绪,过了小会之后,才继续解释道:“但叫人没想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我那久经沙场的爱将,竟是一着不慎,枉死在了曹贼手里,连个全尸也落不下,呜呼哀哉。” 刘豹听着解释明白过来,原来是袁绍死了大将,脱口而出道:“颜良和文丑?” 袁绍闻言身子一僵,接着眯起眸子,俯视着坐在案前的刘豹,满脸不善。 刘豹话音刚落,自知失言,连忙打个哈哈,“大将军莫怪末将出言晦气,毕竟整个冀州,有幸能叫大将军伤心落泪的,除了四位庭柱将军,怕是没有旁人,不过是猜测罢了,勿怪勿怪。” 袁绍依旧沉着脸子,寒着声音问道:“猜测也无妨,只是和之一字,你当作何解释?” 和? 刘豹一愣,旋即头冒冷汗,想来是自己顺了以前看电视玩游戏的习惯,下意识把两人并称。 他怕袁绍多想,连忙圆转道:“非是和,而是或,大将军听岔了。” 袁绍皮笑肉不笑,显然不信。 刘豹连忙继续澄清,“大将军你可别乱想啊,我这一上午为了救你儿子,自己都差点栽在了贼军手里,当真是累得说秃噜了嘴,可没心思给冀州添乱。” 袁绍喘了口粗气,知他虽然没能救出自己儿子,但却是奋死不假,眼下烦心事一堆,打算不再计较此事,主动转言道:“无论如何,我是诚心希望你能过来邺城,助我戡平乱世,一如刘邦韩信,共同千古流芳。更何况······” 刘豹暗啐一口,且不说袁绍比不比得上刘邦,自己拍马也赶不上韩信。 况且他对袁绍的拉拢并不感冒,就说眼下冀州乱象,自己到了邺城能不能流芳先不说,惹上一身腥臊怕是少不了。 刘豹听到袁绍还有后话,贴心地递上话头,“更何况?” 袁绍深深看了刘豹一眼,语重心长道:“你若愿来,采儿答应叫买买永远留在中土,不再回去塞外跟她打打杀杀。我袁本初只有这么一双女儿,又对她们心里有愧,心心念念想要叫她们离着自己近些,眼下终于有了盼头。” 说到情深之处,他上前把右手按上刘豹左肩肩头,语气坚定不疑道:“你若叫我如愿,天大的条件,任你来开。” 第五十二章 唐县谈判 第286章 唐县谈判 刘豹听得直皱眉头,自己与铁弗虽是停战两年,但彼此间的分歧难以弥合,怕是还要大过曹操。 作为仅存不多的胡人,自己一门心思带着河东各部融于大汉,放弃放牧过安生日子,宇文云雪则是志在做冒顿二世,想要从鲜卑手里夺回草原,从而与大汉平起平坐。 宇文云雪此番大费周章想把自己支去邺城,其中心思不难想象,定是为了方便她拉拢河东上郡的胡人,好叫自己孤身在外插不上手。 如此一想,刘豹哪里还敢答应,快速想着怎么委婉拒绝。 袁绍见刘豹不为所动,满脸假笑,顿时叹了口气,脸上有着掩藏不住的失落。 片刻之后,他板正脸色,对着刘豹继续好言道:“不急,你且好生思虑,本将军真心实意求你相帮······” 不等袁绍说完,本该领兵破敌的张合,竟是不知为何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一脸震惊地看着袁绍。 刘豹正想着怎么拒绝袁绍,忽然瞧见张合,纳闷道:“张将军不是说管叫敌人灰飞烟灭,怎么这才出去顿饭的工夫,就吃了败仗?” 张合斜了刘豹一眼,没稀得搭理,直接对着袁绍抱拳道:“末将刚要陷阵,却是对面谈和的人来了!” “啧,当真会选时候,咱们现在手里可没什么筹码,张将军应当先别理会,打过一场之后再说。” 刘豹对于黑山铁弗联军会派人过来谈判并不惊讶,毕竟他们捉了袁尚这条大鱼,不拿来狮子大开口才怪。 只是不知道张合为何如此震惊,又瞧眼前面古井不波的袁绍,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低调些好,收声往后退了一步。 张合白了刘豹一眼,没好气道:“末将自是清楚其中玄机,只是来人不是其他,而是黑山的头目,平南中郎将张燕!” “张燕?”刚想安静看戏的刘豹把话脱口而出,诧异于张燕这个主将胆敢以身犯险,跑去敌军大营谈判,也不怕叫人害了,竟是跟自己也差不多。 袁绍听到张燕的名字也不惊讶,对着张合云淡风轻道:“来者是客,叫下面备些茶水饭菜,既然他想谈,把人引来这里便是。” 张合领命退出营帐,不多会工夫,便把一名头缠黄巾的糙脸大汉带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道飒爽不凡的身影,正是穿甲佩刀的宇文轩。 宇文轩入帐之后瞧见刘豹,偷偷递了个妩媚的眼神。 刘豹被宇文轩这么一撩拨,直感觉肺都气炸。 先前她主动请缨救援袁尚,说是功劳全归刘豹,而刘豹一来从她嘴里得知铁弗与黑山交好,又了解她们姐妹跟刘夫人及其两个儿子势同水火,真要叫她去救人,保不准趁乱把袁尚咔嚓掉,别说功劳,怕是锅都归了自己。 一切皆因袁绍那日不清不楚地认了自己当女婿,叫外人都误以为宇文轩是自己的妻子,她办的腌臜事,自己根本撇不清干系。 权衡利弊之后,刘豹借着本就发兵唐县的张合,和宇文轩身上他老爹给的通传,才要了五百骁骑,先一步救援袁尚,想要捞些功劳,好叫袁绍放自己回河东。 可惜功劳没捞到,自己倒是差点栽在了里面,罪魁祸首还是这只狐狸精所属的铁弗,如何能叫刘豹不生气。 刘豹正想着事后再找机会把这个忘恩负义的狐狸精吊起来,张燕却是上前一步,拜伏地上,对着袁绍嚎啕大哭道:“罪将张燕,终于得见大将军天颜!” 在场众人听他一个大男人忽然哭得动容,好比见了失散多年的亲爹亲娘,无不咋舌。 袁绍皮笑肉不笑,对着哭天抢地的张燕冷嘲热讽道:“平难中郎将如此威风,本将军哪里还敢怪罪。话说你既与那曹操暗通款曲,又何必以身犯险,真当本将军是什么正人君子不成?” 张合闻言拔刀上前想要发难,帐门口挤满的亲兵也是闻风而动,不停往里簇拥。 张燕眼见张合他们想要直接砍杀自己,连滚带爬地逃往刘豹身边,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袁绍才冷冷说了句“退下”。 亲兵呼啦啦地退下,吓得张燕满头大汗,他也清楚这是袁绍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旋即再次跑到袁绍跟前伏地叩拜,唉声道:“非是黑山想要与大将军作对,而是······” 他停话扫视四周,目光在张合身上多停留一会,继续说道:“小姐诚心相邀,说曹操如今都愿意接纳杀了他儿子的张绣,而我张燕不过是沾了些不利于大将军的风言风语,只要诚心投效,主动帮大将军分忧解难,定能得个善终。” 不等袁绍说话,张合大声呵斥张燕,“一派胡言!你这黑山贼军侵我冀州,困我唐县,擒我主上,算哪门子的诚心!” 张燕斜睨张合一眼,然后看向身侧的刘豹,或者说盈盈站在刘豹身边变得小家碧玉的宇文轩,无奈答话道:“是小姐劝俺老张如此这般,说是这么一来能帮大将军打败曹操。” “胡说八道!”张合继续训斥,“汝等贼寇杀我儿郎无数,这算帮哪门子的忙!” 这下不等张燕说话,刘豹却是掏着耳朵,被张合左一个胡言,右一个胡说惹得直翻白眼,插话点破道:“胡言乱语,总好过疯言疯语,张将军稍安勿躁,先叫平难中郎将好生说道清楚才是。” 张燕对着刘豹感激一笑,不再理会满脸不忿的张合,朝着袁绍朗声道:“小姐告诉我说,如今冀州内忧外患,当是取信大将军的大好时机。至于外患,黑山困于冀州与河东之间,自是帮不上忙,所以只能依着小姐谋划,帮大将军暂解内忧,好叫冀州上下能够戮力同心,攻灭曹操。” 张合满脸不信,刘豹挑眉,张燕却是继续澄清,“此番谋划也有高干将军的认可,若是不信,大可令他麾下的并州边军自晋阳发兵上党,管叫我黑山十死无生。” “高干没败?”张合听到高干的名字,猛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如今大敌侵入腹地,下意识以为高干的边军已经被敌军攻破。 他细思极恐,忍不住看向宇文轩,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漂亮无比的小姐,竟是个运筹帷幄的女巾帼,再看向刘豹的眼神里面,满是艳羡嫉妒。 袁绍冷哼一声,瞧着营帐门口人群攒动,不多会工夫,就见端着饭菜的手下们挤了进来,陆续摆满案几。 他示意众人落座,右手边坐着张燕张合,左手边见宇文轩挨着刘豹坐去远处,连忙招手道:“买买,你坐近些。” 张燕听到这称呼咳嗽一声,脸色憋得通红,看眼此时全然变了个人一般的袁家小姐,暗道这个妖精不好惹。 刘豹摸着鼻子,既然人家老爹发话,也不能不答应,就要跟宇文轩调换座位。 谁知宇文轩先是对着刘豹甜甜一笑,然后对着袁绍赧然拒绝道:“此番父亲与中郎将商讨军国大事,哪有叫我一个女子牝鸡司晨的道理,莫说还让郎君落了脸面,回家不知要怎么折磨于我。” 她这话前面说的知书达理,却叫刘豹听得脸色大变。 刘豹扫眼脸色黢黑的袁绍,满脸揶揄的张燕,和冷哼不止的张合,顿时头冒冷汗,想要澄清宇文轩嘴里的郎君,是先生的意思,可不是夫君。 然后他连忙暗啐一口,心想这不是重点,大声辩解道:“大将军别听她胡说八道,我哪里有本事折磨她,她折磨我还差不多。” 第五十三章 张燕提议 第287章 张燕提议 “你说哪个胡说八道?”袁绍被宇文轩一声父亲喊得心花怒放,看向刘豹的眼神全然没了先前的那般客气,满是不善。 刘豹见袁绍说变脸,吸了口冷气,暗骂别人不知道,你个老东西还不知道自己跟宇文轩的关系不成? 自己虽然不知道袁绍带着宇文轩指认自己是他女婿,好似故意叫人想岔,要说自己跟宇文轩这狐媚子的真实关系,回哪门子的家,折哪门子的磨? 宇文轩这番惺惺作女儿态,明显是拱火,想要挑拨自己和袁绍的关系,这袁绍都看不出来! 不过正在刘豹郁闷的当口,袁绍脸上的阴郁一闪而过,似乎只是跟他开个玩笑。 袁绍宠溺地看了眼像是受气小媳妇一般的女儿,长长叹了口气,对着刘豹暖声道:“行了,谁不曾有少年时,你们男女间的那点小心思,轮不到我个老头子来过问,只是刘豹你且记住,要是敢叫我的女儿受了委屈,本将军有的是办法治你。” 刘豹听得头大,满脸问号,袁绍话里话间,好似要把宇文轩这个小女儿也托付给自己似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演戏演魔怔了。 刘豹不情不愿地称了声“唯”,然后满脸“深情”,对着宇文轩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惹不起袁绍,但可以关起门来报复宇文轩这个狐媚子。 宇文轩被刘豹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想起在山上住着的日子,两人真似夫妻般同寝一屋,虽是止于礼法,却也被他时不时蒙上双眼吊起来欺负,脸上顿时涂满丹霞,煞是好看。 张燕瞧着他们一家人“不务正业”,感觉火候差不多,也不怕生,举杯吆喝道:“刘兄伉俪情深,叫人好生羡慕,此番张某以茶代酒,先干为敬,祝大将军,祝刘兄,也祝······那个谁,阖家长乐无极,美满如意!” 众人看着豪饮而尽的张燕,顿时咋舌,也不知道刚才伏地痛哭的是哪个,不知他这人是没心没肺,还是长于演技。 被称作“那个谁”的张合脸色铁青,扫眼张燕哼了一声,然后对着袁绍请命道:“既然中郎将有意归顺主公,也不拿自己当外人,那么不妨让末将先去趟对面大营,好把咱家公子接回来。” “慢着慢着!”张合的话音刚落,张燕就擦着嘴角,不顾袁绍刺来的目光,慌忙打断道,“如今许昌之兵渡河北上,剑指邺城,依照小姐的嘱咐,当由我这个敌人先把两位公子暂时招待起来最为妥当。如此一来,好叫冀州上下同心,一门心思想着击溃曹操,而不是专于内斗。” “两位公子?”张合敏锐地发现了话茬,快速瞧向袁绍。 袁绍也是听得皱眉,转头盯着张燕。 张燕浑然不惧地迎上袁绍,点头认下,把俘虏袁谭的始末和盘托出,其中却也没少了添油加醋。 听着张燕陈明因果,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尤其是袁绍,脸色变得黢黑,胸口剧烈起伏。 袁绍虽然对于两个儿子内讧并不意外,但是当下面临大是大非,得这长子袁谭对于大局全然不顾,对于攻杀自己的亲弟弟反倒是一意孤行,直感失望至极。 刘豹在旁也是听得无语,没想到带着乌桓攻杀自家后方的不止有蹋顿,竟是连袁谭也亲自来了,还叫黑山给捉了去,当真叫人瞠目结舌。 然而唏嘘感叹之余,碍于袁谭对自己有恩,叫刘豹不好落井下石,索性垂着脑袋干饭,任由宇文轩这个狐媚子假惺惺地伺候自己,不再掺和袁家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袁绍似乎气到了极点,食指点着案几,一言不发,让整个帐内的气氛凝固下来。 张燕则是一直瞧着袁绍脸色,毕竟自己混上饭吃了不假,当人家还未直言愿不愿意接纳自己,并不意味着黑山与冀州化干戈为玉帛,好叫兄弟们不再过那东躲西藏不敢下山的日子。 他见袁绍久久不语,心道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继续表忠心道:“张某此次下山追随大将军,豁上身家性命。大将军若是不愿宽宥先前的冒犯,那么自当把两位公子送还,只求放过我那些在外面的兄弟,后事早已安排妥当,以后决计不叫他们添乱。” 袁绍听张燕说得悲壮,回过心绪,重重喘了口粗气。 张合顺着张燕的话,冷笑道:“中郎将也是英雄人物,如今唐县一战还占了上风,继续打下去,鹿死谁手仍未可知,何须说这般言语?不过张合有一问,若是依了你的意思,叫两位公子扣在你的手里,那么如何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 张燕见张合脸色不善,言语间夹枪带棒,还主动报出自己名字,猛然想到刚才唯独不知道他的名字,怕是惹来人家的不满。 张燕想清楚其中缘由,连忙对着张合一礼,就方才的冒犯道歉以后,才对着袁绍不以为意道:“这事好办,把两位公子招待在我军中,只是走个形式罢了!大将军若是不放心,大可把人全都置换成冀州的心腹。只是张某斗胆谏言,小姐如此谋划实属好意,毕竟两位公子各怀异心人尽皆知,他们内府里头的能人异士互相倾轧,怕是大将军自己都顾及不上,若叫他们继续在外乱扯后腿,怕是敌不过曹操那般强敌。” 袁绍听张燕说的有理有据,与张合碰个眼神,又扫眼刘豹。 谁知刘豹两张面饼下肚后意犹未尽,好在宇文轩善解人意,把自己的饼子递了过来。 他也懒得客气,一把抄过宇文轩手里的面饼后塞进肚子,正好被袁绍瞧见。 眼见袁绍又又沉下了脸子,刘豹连忙打个哈哈,无辜道:“末将是外人,在冀州里头人生地不熟,不过听中郎将说得言辞恳切,不妨顺着试上一试,也没坏处。” 袁绍听刘豹说完,目光移想端坐在他身边的女儿,然而宇文轩垂着眸子,看也没看自己一眼。 他板正脸色,对着张燕问道:“如你所说,连那曹孟德都能宽宥有着杀子之仇的张绣,若是黑山真心归顺,我自不会亏待你们,只是,一个问题你且答于我听。” 第五十四章 铁弗图谋 第288章 铁弗图谋 张燕听袁绍同意接纳黑山,面露喜色,然后又见他表情严肃,旋即挺直身子,爽声道:“大将军尽管问,末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合听张燕打蛇随棍上,对着自家主公称起了末将,面露鄙夷,嘁了一声。 袁绍紧盯张燕脸面,听他大表忠心也是无动于衷,冷着声音问道:“外面这些塞外的匈奴,既替本将军戡平内乱,又帮刘豹谋取幽州牧的前程,还牵线搭桥叫你黑山重归正道,他们自己反而杵在外面丝毫不求,都是活神仙不成?” 张燕听完袁绍的话后打了个哆嗦,当即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面露难色,全无方才的豪言壮语时候的样子。 袁绍见张燕夸下海口不说,刚刚归顺就敢不听自己的命令,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点着案几的食指动作更急,听得众人心脏跟着砰砰直跳。 一旁忠心护主的张合更是看不下去,拍案而起,对着张燕阴森森道:“中郎将便是这般投效大将军的?当我冀州好欺不成!” 无论好欺负还是好欺瞒,这大帽子张燕可是都顶不住。 张燕索性不理张合,听着身边“嗒嗒嗒”的声响,心中盘算良久,最后才对着袁绍咬牙道:“且不说末将并不知情,便是知道,也没有忘恩负义的道理。大将军若是要叫我死,只需一声令下,还是那句话,黑山的兄弟无罪无过,求大将军宽宥接纳他们!” 话音刚落,张合右手握住刀柄,骤然靠近张燕一步,只待袁绍一声令下,就要把身旁首鼠两端的人就地正法。 袁绍则是忽然笑了起来,压手示意张合坐下,对着张燕调侃道:“好一个义字当头的绿林好汉,只是你张飞燕不说,本将军便看不透么?” 张燕报以苦笑,抱拳行礼,一言不发。 袁绍似乎只是诈唬张燕,脸色彻底缓和了下来,悠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罢,还不知剩下几年的时日,能了却一桩心结,并不全是坏事。” 张合见袁绍一惊一乍,不明就里,索性对着袁绍主动请缨道:“大将军,末将虽然不知内里,但有一言不吐不快!” 他说罢看向袁绍,见袁绍点头,继续说道:“那就是如今南方曹操大兵压境,犯我冀州,北方后院又有了此番变故,宜彻底扫清后患,免得腹背受敌才是。” 袁绍点头,给张合递了个放心的眼神,怅然道:“却如儁乂所言,只是哀哉颜良,叫我冀州痛失一柱。张合,刘豹,张燕,上前听令。” 张燕没想到会叫到自己,受宠若惊,连忙跟在刘豹身后,上前与他们齐声称一句“末将在”。 袁绍先是对着张合下令道:“泱泱华夏,岂容猾夏蛮夷作祟,张合,你且直接带着兵马驱离这些不守规矩的蛮夷,无论匈奴还是乌桓,谁人不从,格杀勿论!” 说罢,他又看向张燕,继续道:“中郎将,你看这般安排可否妥当?” 事关与自己联手的铁弗匈奴,张燕知道这是袁绍叫自己表态,叹了口气,爽声回话道:“在末将看来,铁弗匈奴决计不会与将军为敌,但若是真的打起来,如今的黑山,只是大将军的黑山。” 袁绍听张燕表态,满意地点了下头,余光扫向坐在案前从容吃着面饼的女儿,知道张燕所言不假,铁弗匈奴暂时还不敢跟自己撕破脸面。 但他还是嘱咐张燕道:“外贼易挡,家贼难防,你且亲自修书一封,送给那晋阳里偷鸡摸狗的高干,叫他速回邺城见我。” 张燕听到“亲自修书”,老脸一红,不敢看袁绍,支支吾吾道:“末将······不识字。” 刘豹见张燕一个糙汉羞了个大红脸,差点笑出声,但是念及两家邻居,人家还帮着自己起家,以后同为袍泽,少不得交好,强憋笑意不叫他难堪。 想及此处,他主动揽过活计,对着袁绍请命道:“末将知道大将军想要责问并州牧的渎职之过,只是不见得非要叫中郎将修书,也可以叫宇······买小姐送信过去。” 穿甲挂刀的宇文轩听刘豹冷不丁地提到自己,眉头微蹙,然后咬唇做小女儿态,对着刘豹泫然欲泣道:“我······我不想去晋阳,我只想跟着你。” 一石惊奇千层浪,两张将军同感牙根发酸,纷纷离着刘豹挪开一步,带着鄙夷与他划清界限。 刘豹则是回首瞪了宇文轩一眼,冷笑不止,心想叫你在这装贤惠小妻子,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袁绍看眼惺惺作态的女儿,哪里不知道她的脾性,暖声佯怒道:“军国大事,莫要作怪,等诸事了结,有的是叫你俩厮守的日子。” 刘豹听着“厮守”两字张大了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才好。 宇文轩脸颊通红,快速收去羞态,起身对着袁绍干净利落地抱拳行礼,算是把军务认下。 袁绍见女儿懂事,欣慰的点了下头,然后对着张燕吩咐道:“张燕听命。” 张燕身子一震,慌慌张张抱拳道:“末将在。” “本将军念你与公孙瓒多年情谊,不愿叫你犯难,你且趁夜悄悄带领本部人马奔赴黎阳以西埋伏,借着太行险要与黄河阻隔,伺机抄略曹军后路。” “末将领命。” “对了,还有我那双不成器的儿子,叫他们跟着你上山,过阵苦寒日子清醒清醒。” 张燕听袁绍听了自己的劝言,答应暂时先把两位争权夺利的公子控制住,欣慰之余,却也知道他所谓悄悄埋伏的意思,是叫黑山先不能声张与冀州的关系,以求出其不意,奇袭曹操扩大战果。 一旁的刘豹则是见袁绍把驰援黎阳的活计转交给了张燕,大失所望,也不知道还让不让自己回去河东,整个脸色耷拉了下去。 袁绍看着刘豹如丧考妣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刻意放大声音道:“刘豹听令。” 刘豹被袁绍猛地诈唬一声,吓了一跳,旋即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皮突突跳了两下,连忙抱拳道:“末将在。” 第五十五章 袁绍有疾 第289章 袁绍有疾 “唐县一战虽是没能取得战果,但里头的是非曲直,本将军心如明镜。你且再操劳几日,先助沮授高览剿灭公孙瓒,然后再回河东,依着方才的谋划行事便是。” 刘豹听袁绍还愿意放自己回去,瞬间松了口气,抱拳称唯之后,又瞧了眼张合难看的脸色。 他心想袁绍所谓的“心如明镜”极其耐人寻味,也不知道张合这位庭柱大将抗不抗的住责难,可别因此早早叛向了曹操,反而与大局不利。 “唐县没能救出公子,全因末将轻敌没能早走片刻。事已至此,希望大将军准我戴罪立功,剿灭曹操之前,先不要计较此事。” 袁绍闻言一愣,旋即嘴角翘起,看起来心情大好,点头道:“准,待到风波平定,本将军亲自给你们三人接风洗尘!” 一番恭维客套过后,袁绍散去军议,叫众人依令行事。 他走出营帐之前,有意在刘豹身旁停留片刻,贴近他的耳朵小声提醒,“迁居邺城之事,务必早做思量,本将军时日不多,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全凭你自己的造化了。” 刘豹呆呆看着袁绍背手离去的背影,接着拧起眉头,既揣摩他所谓的“时日不多”是个什么意思,又纳闷明明是他求自己,反而说成叫自己把握机会。 张合需要驱逐眼前的铁弗匈奴,龙行虎步跟在袁绍后头离去。 张燕作为黑山头领自是要跟着张合一道,免得叫他那些跟铁弗混在一起的黑山弟兄惹出乱子。 他刻意落在最后,见营帐里没了旁人,快速拍了下刘豹肩膀,满脸熟络地爽声道:“赶上手头事多,咱们不能好生聚聚,不过来日方长,哪天等你到了黎阳,咱们再把酒言欢,共同破敌!” 刘豹对眼前自来熟的张燕也是仰慕已久,按捺住心中的无数疑惑,同样拍了下他的肩膀,算是把往日的情谊认下,与他相视大笑。 张燕走后,有意堵在门口的刘豹一把抓住想要挤过去的宇文轩,他可是一直紧盯这只狐狸,就怕叫她偷偷溜走。 宇文轩甩开胳膊,一脸警惕,蹙眉睇着刘豹,语气不善道:“也不知道吃了什么造化,现在力气大的跟头牛似得,你拉我干嘛?” “我干嘛?我还没问问你们要干嘛!好端端地叫我去做幽州牧,你们姐妹不想好了是吧?”刘豹皮笑肉不笑,两家可是签过盟约,用这种盘外招子对付自己,属实是背信弃义。 “不想好?叫你当大官还不好吗?”宇文轩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刘豹。 “幽州跟河东相距千里,不就是费尽心思想要把我支开,这大官这么好,你们怎么不叫自己人当?”刘豹质问道。 宇文轩白眼刘豹,双手使劲推他一下,边要出门边怏怏道:“爱当不当,懒得理你。” 刘豹哪能叫宇文轩糊弄过去,快速拉拽一把,把她重新堵回帐内,痛快道:“透个底!” “哈?”宇文轩早在山上的时候,就无数次想要打刘豹,奈何最后都会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反把自己欺负的死去活来,导致如今在他面前全然放弃了一身武艺,只能如同寻常女子一般抱臂瞪着他,好似能用眼神把他逼退。 “你们铁弗如此大费周章,目的为何,说出来听听。”刘豹继续质问道。 “我不知道,你让开。”宇文轩作势又要推开刘豹,奈何对方铁了心思堵住自己,气笑道,“咱们刚上山的时候不是与你说过,此番来到邺城,是我替铁弗做的最后一件事情。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铁弗的人了,他们有什么谋划,决计不会叫我知道。” 刘豹呵了一声,“你糊弄小孩呢,觉得我能信?” “讨厌人,爱信不信!”宇文轩掐腰与刘豹对瞪。 宇文轩想出出不去,刘豹不套出点话来也不打算放她走,两人一时间僵在门口,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都不说话。 刘豹在山上修养的这些日子,最大的收获便是发现宇文轩这只狐媚子没了武艺上的长处,笨得很,远比她姐姐要好欺负。 宇文轩重重喘了口粗气,最后投降道:“罢了罢了,服了你个痞子,有些事只叫你知道,千万莫要乱嚼舌根,惹来祸端我也救不了你。” 刘豹见宇文轩小脸严肃,说的煞有其事,心中好奇,挑眉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宇文轩垂下眸子,压低声音道:“那人,也就是我父亲,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剩下的日子不多? 刘豹身形一震,虽然袁绍身体不好的传言早就散开,算不得新鲜事,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到了时日无多的地步。 宇文轩垂眸不看刘豹,继续小声道:“是痨疾,按理说富贵人家鲜少得这种病,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害上的病根,全凭草药吊命。今年开春不知为何,身子每况愈下,便是张神医在侧,也保不准他还能活几天几月,或是几年。” 刘豹听张仲景都没有把握,显然坏到了极点,忽然又想到先前宇文轩跟神经病一般问自己“想不想取冀州”,那时候还当她是开个痴心妄想的玩笑,现在想来,竟是早就暗示过自己袁绍命不久矣。 “所以你决定留在冀州陪他?没看出来,你倒是懂事孝顺。”刘豹弄清缘由,看着宇文轩那张越发不像从前的绝美小脸,语气跟着软了三分。 “我是胡人,不是狐狸!”宇文轩对着刘豹刚比了下拳头抗议,旋即无力落下,认命一般低垂着眉头,叹息道,“如今残存的胡人,除了铁弗,就属你们河东上郡的这些屠各,跟你说过多少遍,我姐无论怎么谋划,都不会害了你们。” 刘豹没有接话,仍然被袁绍的命不久矣的消息震惊。 他隐约想到官渡之后整个袁军虽然一溃千里,但也没到一蹶不振的地步,一切都要等到袁绍死后的袁家分裂,最终被曹老板瞅准时机各个击破,把冀州轻松收入囊中。 如今没想到官渡之战还没打,袁绍的身子却是提前恶化了下去。 第五十六章 公孙末路 第290章 公孙末路 宇文轩抬头看眼刘豹,语重心长道:“咱们残存不多的族人,本就四分五裂各为你我,被周遭外族欺负得吃尽苦头不说,还要仰人鼻息过日,当要同心戮力才能走出困境。也不知你这人为何总是轻视自己的族人,或者说轻视自己的胡人身份,便是因为被羁押在长安做久了质子,只会当大汉的走狗了吗?” 刘豹听宇文轩把话说得极其难听,收回万千思绪瞪了过去,刚要开口发难,就见她眼眶泛红,小脸上满是倔强和委屈,念及在山上的照顾之恩,只是喘了口粗气,无奈反问道:“那我先问你,胡汉相争上百年,你可曾听说过有汉民出塞劫掠胡人?” 宇文轩撇开脑袋,揉揉眼眶,没有回答刘豹。 刘豹见这丫头不给面子,只能自问自答道:“也许是有的,但终归是少数,起码我没听说过。所谓边民劫掠,不过是穷困潦倒下的铤而走险,若是家财充盈,谁愿去做那刀口舔血的买卖?” 他从身上掏了掏,掏出一方紫色锦帕递给宇文轩,“便是你姐雄才大略,成为冒顿单于那样的人物又能如何?即便做到百战百胜,叫大汉割地赔款,但最后肥硕起来的,不过还是区区少数,多数族人还是得喝着羊奶,为了生计发愁。” “那我们便往南打,凭什么好地方都给他们占着,等咱们把司隶、河北尽数占来分给胡人种地,日子过得决计不比他们汉人差。” 刘豹看着宇文轩煞有其事的小脸,忍俊不禁,“且不说咱们能不能做的到,就算做到了,到那时候,咱们活在汉土日出而耕,那还是胡人吗?” “怎么就不是了?生是弥犁的儿女,死亦是!”宇文轩皱眉盯向刘豹。 “那我再问你,你口中的汉人到底是什么,或者说在高祖斩蛇以前,他们便是汉人么?”刘豹继续反问。 宇文轩凝着眉头思考半天,最后对着刘豹懊恼道:“哪里学来的歪理,当我好哄是不是。” 刘豹翻个白眼,懒得跟这个笨丫头掰扯下去,直言道:“关中、河东,甚至是可以通过代田法耕植的上郡,如今胡人不是已经按照你的想法,开始种地过安稳日子了?怎么,非得叫当朝天子变成胡人才能放心,还是非得变成你姐,你们才能放心?” 宇文轩咬了下唇,再次使劲推他一下,不耐烦道:“反正我识字少没读过书,说不过你,这些事情由着你跟我姐争去,早晚争出个结果,要我放心个什么。你快些让开,我还有事要办。” “透个底,铁弗的底,不是你的底。”刘豹依旧如同铜墙铁壁,堵住宇文轩的去路,把话问了回来。 宇文轩实在不愿意继续跟刘豹耗着,也在山上领教过这个无赖的手段,无奈道:“我们真的没有算计于你,你且做好自己的事情,当个看客看下去便是了。” 不待刘豹继续盘问宇文轩,一个鬼头鬼脑的人影来到了帐门外面。 那人一眼瞧见堵在门口的刘豹,欣喜若狂道:“右将军果然还在!” 刘豹顺声望去,来人竟然是被俘虏的审配,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还活着?” 审配脸色一僵,瞥见刘豹身前作将军打扮的宇文轩,只见她眼眶泛红,似是夫妻刚吵过架,连忙行礼道:“末将见过买小姐。” 宇文轩淡淡嗯了一声,这次再从刘豹身边挤过,对方却是没有阻拦。 她站到帐外,看眼朗朗晴空,然后转身对着正在望着自己的刘豹问道:“那日在我府上,跳与你看的那支舞,你作为胡家大王,当真不懂为何?” 刘豹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想起她那紫纱笼罩下的曼妙舞姿,咽了口唾沫,皱眉道:“很重要?” 宇文轩冷哼一声,直接扭过头去,噔噔踩着蛮靴离去,似是一刻都懒得多呆。 审配见袁买小姐走了,只剩自己跟刘豹,再也揣不住外人面前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对着刘豹讨好道:“右将军,近来一切可还安好?” 刘豹重重拍了下审配的肩膀,阴阳怪气道:“托审总府洪福,死而后生,没叫敌人俘虏了去。” 审配被刘豹拍得脸色扭曲,抽了口冷气,整个人差点跪倒在地上,好在对面扶了一把。 他强忍疼痛站直身子,对着刘豹苦笑道:“千算万算,在下也不知道是右将军你来救人啊?否则也不会······” 刘豹不等他说完,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故意坑着袁尚,叫他被俘的?” 审配闻言大惊,连忙左右张望,接着快速推着刘豹回去营帐里面,才小声道:“这也怨不得我啊,实是叫人抓了把柄,不敢不从。” 刘豹气笑,“说一千道一万,卖主求荣,你还算是个人么?算了,你们这冀州蛇鼠一窝,我也不稀得多问,那个抓你把柄的人,可是铁弗的宇文云雪?” 审配跟刘豹相熟,见不得光的事情已经做了不少,知道他也是心思玲珑之人,决计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痛快点头认下,坦言道:“我这人不好色,唯独贪点财,尤其是见了稀世珍宝,就管不了这双手。” “怪不得你这审总府,总不了袁绍的府,被撵去总他儿子的府了。”刘豹冷笑调侃。 审配被说到痛处,满脸惨色,旋即想到什么,对着刘豹抱怨道:“要说这事,还得赖你,上次你来冀州,非得胡乱掺和,叫主公掉了面子,责令田丰严厉整顿吏治,一番摸查整顿下来,可是叫我审家遭了秧。” 胡乱掺合? 刘豹一愣,拧眉思索片刻,旋即想起第一次来到冀州的时候,在金市被小吏吃拿卡要,为此好像跟袁绍说道了些什么,现在也记不清楚。 他没想到因为自己惹来严查,叫审配这个老贪鬼现了原形。 审配长叹口气,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言道:“眼看着好日子不剩几天,到时候说不得还要投效到右将军的河东,怎么会害将军呢?念及邺城多有冒犯,我这刚被张燕手下送回来,就找来给右将军报信,免得再生误会。” 刘豹翻个白眼,就审配这般贪财法,在别家叫自己公关挺好,要是来到自己家,怕不是恨得一刀杀了才好。 然后他听到“报信”两字,好奇道:“说来听听。” 审配左右张望一眼,然后贴近刘豹耳边,悄声道:“在下隐约知道,铁弗黑山大费周章,似是暗中联络了二公子,谋划报仇什么的。总之一切与右将军并无关系,你且避着他们些就好。对了,眼下主公不是叫你回去易京吗?正好前去大展一番拳脚,好叫那公孙瓒穷途末路,短期之内,千万不要回去邺城。” 第五十七章 中京之下 第291章 中京之下 审配所提的公孙瓒,此时亲自率兵从中京高楼冲杀而下,奋力打退两拨袁军之后站稳脚跟,已经安营扎寨在了土丘下面。 黑甲白披的公孙瓒在自己的营帐里面,与内府长史关靖对坐,脸上全无得胜的喜悦,骂骂咧咧道:“想这易京当年镇鲜卑,退麴义,本以为撑到袁曹两人打起来绰绰有余,没想到叫个蛮子祸害了我的大好局面,属实气煞本将军。也不知那狗蛮子刘豹是不是耗子投胎转世,那日见了,定要把他剁得稀碎喂狗。” 关靖是个面庞白净的文弱书生,正在垂首看着案几上摆放着的一张破旧羊皮地图,右手食指在上面圈圈点点,嘴里时不时嘀咕两句。 他没有理会公孙瓒的抱怨,沉思半晌,愁声道:“若是易京不能久守,咱们当下北有鲜卑侵食辽东,南有袁绍穷追猛打,好在西边的匈奴念在昔日联盟之谊,愿意在这紧要关口伸出援手,那么这来之不易的一线生机,将军千万要抓住才是。” 他说罢停顿片刻,看眼公孙瓒那明明俊朗却透着狠厉的脸色,叹息道:“百楼被破,算是大局已定,咱们不妨精致向西绕道塞北,再南下穿过关中,想方设法投去许昌的朝廷吧。” 关靖所谓的朝廷,自然指的是当下跟袁绍撕破脸面的曹操而非献帝,然而公孙瓒贵为朝廷四方将军中的前将军,又与曹操同为争霸一方的诸侯,说成如此,也是照顾他的脸面。 公孙瓒刚打了胜仗,却听关靖劝自己逃命,顿时拉下脸子,冷哼道:“自本将军第一次打仗起,就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斗人如斗兽,你若强,他就弱,你若退,他就穷追猛打,非得把你咬碎撕烂不可。” 关靖皱眉,刚想开口继续好言相劝,却见公孙瓒似是说到得意处,面色潮红,对着自己豪情道:“就说本将军过往的战绩,退鲜卑,十骑却千;灭张纯,三千破万;讨黄巾,两万敌三十万;斗刘虞,嘿,只用了三百骑,便把他的十万大军打散,还俘虏了他。” 公孙瓒说得唾沫横飞,全然没看见旁边关靖那无奈的脸色,继续回忆往昔,“就说咱们这般被大军围困,先前也不是没有过,且不说你同我一起打退的那位羌鬼麴义,早年本将军孤军深入辽西,不慎被蹋顿的从父丘立居带了几万兵马给围在管子城西,与今天的处境一模一样。” 说到此处,公孙瓒终于看见关靖脸上愁眉不展,压低三分声音安抚道:“打仗,打的是兵马钱粮,只要咱们把粮食备足,上下同心同德,那么外头的袁绍大军也不能靠啃树皮过活,即便曹操不来,必然也要先于咱们耗尽粮草,如同当年的丘立居一样。” 关靖面色惨淡,对着公孙瓒提醒道:“那要是袁军如同对付其余的百楼那般,继续凿塌咱们这仅剩的中京高楼,又当如何自处?” 公孙瓒面带轻蔑,不以为意道:“兵者顺天应时,既然高楼呆不住,咱们便往前多迈一步又何妨?本将军现在就守在这土丘之下,看那高览敢不敢来,他若有胆交手,必把他的头颅割来盛酒。” 关靖知道自家主公身手了得,是正八景身经百战的马上将军,然而冀州人才济济,高览又不过是庭柱之末,忍不住泼冷水道:“即便现在颜良文丑守在黄河,袁绍麾下可是还有大将张合整军待命,将军虽勇,但终归是岁月不饶人,再者说了,那献计塌楼的刘豹武艺也是不在张合之下,传闻两人昔日曾经战得不分胜负,若是不慎遇见,将军莫要大意才好。” 公孙瓒听到“岁月”两字面色一僵,捋了下鬓间发白的发丝,有些懊恼地摆了摆手,笃定道:“本将军与塞外的蛮夷作战二十于载,杀掉的头人怕是比你见的还要多,他们这些蛮夷不过是仰仗好马叫人疲于应付,靠些下三滥的手段取胜,但论功夫,就没几个能入的了眼。所以本将军特意养了神驹白鹄,管叫他们那些蛮马拉不开腿脚,若是能见刘豹求之不得,我必亲自杀之,以解百楼之恨!” 关靖见公孙瓒信心十足,打定主意熬在易京,不准备绕道逃去许昌,心思沉落谷底之余,只能先转言问道:“续公子当下在外奔波求援,怕是吃尽了冷暖,现在也没个信来,属实让人记挂。” 公孙瓒如今众叛亲离,能够仰仗的除了关靖为首的内府属官,便是自己的儿子公孙续。 他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夹杂着丝丝沟壑的面容舒展少许,狠厉的脸色跟着变得缓和,暖言道:“这袁家的狗腿里三层外三层,哪里能叫续儿把信笺送进来。不过他落在外面也好,哪天便是本将军真的老马失蹄,也能留住个香火,像他那名字一般,续我公孙家的传承。” 关靖长叹一口气,他跟公孙瓒心里都清楚无比,周遭要是能有援军,哪至于坐守孤城,无论张燕还是铁弗匈奴,甚至包括心心念念的曹操,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还不如期盼袁家公子一如先前的内斗才好。 相及此处,他惋惜道:“要是袁绍的那双儿子没走就好了,好叫咱们继续点灯看热闹。” 公孙瓒对袁绍那俩儿子也是甚为鄙夷,看不上眼道:“那俩祸害连夜斗法之下,怕是分走了高览不少人马,否则不会叫咱们这般轻易攻下山,也不算白来。” 关靖点头,悠悠叹息道:“如此想来,咱们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瞧那高览沮授,还能出什么后招吧。” 被关靖惦记的沮授,此时迎来了单骑驰援回来的刘豹,热情道:“那日右将军出营之后一去不复返,叫沮授好生挂牵。” 刘豹皮笑肉不笑,想沮授先有藏匿宇文轩逗弄自己,后又大声报信叫她逃出军营,以至于叫自己奔波劳累,多了不少的事端。 他懒得理沮授这些假惺惺的场面话,与他一道走进军账,阴阳怪气道:“先生主持考校,直叫两位公子大打出手,因此差点误了冀州的大事,如今还能笑得出来?” 第五十八章 易京决战 第292章 易京决战 沮授老神在在,瞟眼刘豹,笑声道:“右将军也是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袁家如今还不是皇家,只是平定区区一个河北,外面仍有强敌环伺,公子之间的逞凶斗狠却已然触目惊心,不免叫人心生不详,巴不得······能够少上两个才好。” 刘豹把话听的明白,挑眉道:“原来先生是故意他们公子内斗,还盼着死上两个才好,也不知道大将军知不知情,或者说,这就是大将军的意思。” 沮授连忙打个哈哈,面带揶揄道:“出了这个门,在下可是什么都不认,你说出来,那便是你说的。” 刘豹嘁了一声,对这帮满身是眼的老油条直感心神疲惫,转言道:“大将军叫我助你了结公孙,然后便能回去河东,与张燕合力夹击曹操。” 沮授抱拳,“如此甚好,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白马公孙如今所剩的部下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精锐,是硬茬子,更遑论他本人武艺超绝,叫高览将军都不敢直面其锋。现在有右将军策马助拳,自是马到成功,叫那公孙瓒授首。” 刘豹闻言,脸上忽然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盯着沮授。 沮授摸两下脸颊,似乎对方脸上的笑意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马屁拍对了地方,纳闷道:“将军为何如此发笑?” 刘豹收去笑意,皮笑肉不笑道:“我接到大将军的军令之后马不停蹄,凭借胯下良驹,可是跑得要比那令兵还要快上不少,先生此时此刻,对于张燕的投效竟然并不感到吃惊?” 沮授一呆,连忙疑惑道:“右将军说的可是黑山的平难中郎将张燕?他如今投效了主公?甚好,甚好啊!” 刘豹见沮授装傻,哼了一声,把话挑明道:“先生管着袁买,是叫袁小姐,还是叫宇文小姐?” 沮授满脸不解,继续纳罕道:“右将军为何如此发问,在下自是要叫袁小姐,或是买小姐才对,那宇文小姐所称为何?” 刘豹见这老狐狸打定主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耐烦道:“也罢,就算你嘴硬,我自己心里门清就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下次再叫我入了你们的套,可就直接动手杀人,懒得跟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弄些弯弯绕。” 他说罢白色长披一甩,气冲冲地转身欲走。 沮授伫足原地,看着刘豹走去门口的背影,嘴角翘起,面露得色。 然后下一刻,刘豹竟是忽然转身,脸上似笑非笑,把得意忘形的沮授抓了个正着。 杀回马枪,是刘豹作为运营管理人员的必修技能,虽然平日里只能对付普通员工,但此时出其不意,还是抓到了沮授的狐狸尾巴。 沮授快速板正脸,对着刘豹恭敬一礼,额头却是忍不住渗出汗珠,心里暗骂自己大意。 刘豹笑意盎然,倒背着手走出营帐,此时他已经笃定沮授这厮也是跟着宇文两姐妹纠缠不清,以后便少不得提防着些。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唏嘘不已,有道是人心隔肚皮,就说沮授审配这些人精,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各异,属实难为袁绍这个富几代,叫整个冀州的歪风邪气盛行,哪里比得上自家的河东淳朴。 如此比较之下,舅舅他们斗得那点心眼,说到底是都是闹些脾气,倒也算不上什么。 刘豹感叹之余,想着如何快速击破公孙,好叫自己回家好生休息一段时日,然后借着小宓成立一家第三方审计公司,叫河东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此时与刘豹的心思相若,已经赶到易京北方不远处的公孙续,望着高高耸立却也孤立无援的中京高楼,巴不得围困的袁军早些散回家才好。 他麾下东拼西凑五千散骑,还未开战,粮草已然见底,不得不想方设法四处劫掠。 然而此时的幽州由于经历连番大战,百姓该逃的逃,该避的避,便是留守村中的老弱鳏寡,那也是长于防范,瓮盆见底,叫人根本搜刮不出多点粮食,惹得公孙续心急如焚。 粮草不济,那么他手下借来的这些蛮贼兵不肖多说,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弃他而去。 盘算之下,公孙续觉得宜早不宜迟,当即决定攻打袁军北营,准备与被困在中央的父亲公孙瓒合兵一处,再借着易京里储备充盈的粮草渡过难关。 公孙瓒通过中京高楼上的望台,也是早早发现了北方的小股部队,只是还不知道那是自己儿子搬来的救兵。 听着北方传来的冲杀声,他跟关靖稍作合计,连忙同时击鼓进军,意图合力攻破袁军北方大营,易京决战自此打响。 袁军也是通过探马早早知道了南北敌军的动向,守在北面的大将不是旁人,正是高览。 高览被养精蓄锐的公孙瓒连败数场,虽说没有伤筋动骨,但也眼睁睁地叫对方攻到了山下立住了阵脚,颜面尽失。 此时眼见对手更是摆开架势,似是要直接突围,高览直感面子挂不住,对着手下各营将校寒声道:“若叫那公孙瓒逃了出去,诸君与我皆是担待不住,此时敌人突围,正是送来的大功一件,胜败在此一举,诸公务必随我合力,我等同心直戕白马!” 众将称唯,风风火火回营点齐兵马,兵分两面,应对公孙瓒的夹击。 公孙瓒见袁军倾巢而动,毫不畏惧,骑着神驹白鹄左冲右撞,挺一杆丈八长槊奋勇当先。 他面带凶煞,招式狠辣果决,一招一式之间,总能带起阵阵血雾,叫敌将全无一合之敌。 公孙瓒旁边跟着的是几十骑白马亲卫,正是他麾下硕果仅存的白马义从,各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杀得面前袁军丢盔弃甲,直叫他们哭爹喊娘不绝。 白马义从以外,作战最生猛的当属公孙瓒帐下大将田楷。 田楷曾被公孙瓒任命为青州刺史,主掌南线战事,后来不敌袁谭逃回幽州,就一直留在公孙瓒帐下听令。 他此时一如公孙瓒那般奋勇当先,依照常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带着兵马直奔牙旗。 骁勇之下,也是真叫田楷屡屡得手,连砍牙旗三面,惹得牙旗所部袁军直接溃散。 远处观战的高览满头大汗,早早看清了那群醒目的白马,尤其对于那冲杀最前的老对头公孙瓒,直叫他双手紧握长枪,咬牙切齿,就是迟迟不敢上前迎战。 他又见右翼被敌军冲得七零八落,牙旗尽数倒地不支,反倒是敌军马不停蹄,高举田字大旗,直接朝着自己的侧翼包夹了上来。 高览盘算下沮授的援军何时能够赶到,此时前后都有公孙,右侧又有公孙瓒帐下大将田楷,三面夹击之下,已然落入下风。 他不敢坐以待毙,最终决定擒贼擒王,先不顾后方与右翼,亲自招呼麾下好手,全力擒杀那暴露在前的白马将军公孙瓒。 第五十九章 围斗公孙 第293章 围斗公孙 公孙瓒久经沙场,领兵的本事比着手下田楷更胜一筹,此时也是带着麾下白马以斩将夺旗为先,四处寻着敌军各营将校的身影。 他舞槊之余,瞧见带着百余人马来势汹汹的高览,紧绷的脸上顿时嘴角高翘,大呼一声“诸君随我”,然后不避不让,迎着高览杀了过去。 高览紧握马缰,发现公孙瓒和他帐下威名赫赫的白马义从冲杀了过来,身子微微一颤。 他快速左右张望,然后对着左边的骑马将军吼道:“崔巨业,一雪前耻的机会近在眼前,准你先行一步,摘了那公孙老贼的狗头!” 崔巨业出身草莽,否则也不会一姓托两字,是名面色粗犷的大汉,发丝被狂风吹得凌乱,早在洛阳便追随袁绍,手上功夫甚是不俗。 只是当年袁绍让他领兵围攻公孙瓒的故安县城,久攻不下不说,还在撤军的时候被公孙瓒瞅准战机杀了个大败,自此叫袁绍失望透顶,降到了高览麾下做了一名从将,才有了今日随军。 他知道领兵打仗本就不是他的强项,但还是忍不住日夜都记恨那叫自己葬送前程的公孙瓒,早就想要找机会与他单对单地打上一场,直叫他能够手刃仇人才解恨。 因此仇人相见,崔巨业主动与冲在最前的高览并驾齐驱,眼见能够如愿以偿,他又岂能放过这天赐的良机? 他猛夹马腹冲到最前,挺直长枪,迎着那日思夜想的身影杀了过去,嘴里不忘炸喝道:“公孙老贼,今日崔巨业必杀你!” 公孙瓒见有不认识的将军主动送上门来,也不避战,侧身横槊架开崔巨业一记又快又准的刺击,旋即趁着两骑即将错身而过的当口,猛夹马腹调转马身,凭借胯下坐骑白鹄的灵巧瞬间跟到了崔巨业左后方,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槊把人刺落马下。 高览眼看作为前锋的崔巨业被后面追随而来的白马义从刺了个千疮百孔,手里握着马缰的双手抖得更甚,叫战马的速度跟着慢了下来。 他身边的将军们也都不是傻子,也不是头一次跟公孙瓒打交道,知道那白马将军很不好惹,整个冀州军帐里头怕是只有颜良文丑可敌。 公孙瓒通过敌军的马速,明锐地察觉到了他们的畏惧,一如当日对关靖所说,斗人如斗兽,有进无退才是必胜的唯一法门。 他这位以对待边民凶残无比着称的白马将军,忽然高举长槊,发出一声匪夷所思的狼嚎。 下一刻身后的白马义从们有样学样,似是如同胡人一般,带着漫天怪叫,紧跟公孙瓒身后,朝着畏惧不前的高览众将杀了过去。 高览双目瞪大,喘息急促,诧异于武艺不俗的崔巨业,竟是连一个回合都没能走下来。 此时他面前的公孙瓒宛如垂死挣扎的凶兽,配上那可怖可惧的面容,叫自己忍不住胆战心惊。 好在三军之下必有勇夫,即便看见崔巨业被杀,高览右侧那位将军也是毫不畏惧,主动策马站了出来。 他同样挺着一杆长枪,朝着奔驰而来的公孙瓒迎了过去,嘴里不忘大叫,“卑鄙老贼,靠着神驹偷袭,看我韩猛杀你!” 公孙瓒瞧着名为韩猛的将军单手提着的长枪,满脸不屑,似是自言自语说一句“槊都耍不动的废物”,再次主动迎战了过去。 当当! 韩猛身手确实了得,有了方才崔巨业战死的经验,以缠带打,不叫公孙瓒凭借神驹脱离自己,叫他那抢占死角的手段派不上用场。 两人又当当过了几招,打得有来有回不分胜负,看得一旁的高览欣喜若狂,连忙对着左右大喝一声“韩先王犊”,主动吸取方才的教训,不顾脸面直接叫人上前围攻助拳。 韩先王犊两将被高览点名,不敢犹豫,纷纷挺枪前冲,想要趁着手上动作渐缓的韩猛落入下风以前加入战局。 高览安排了韩先王犊围攻公孙瓒,接着招呼左右与白马义从战在一起。 他自己退在最后,瞧着眼前被围攻的公孙瓒,心想任凭那白马将军如何了得,也是双拳难敌六手,只能落得个左支右绌。 斩将是仅次于先登夺城的大功,高览眼见事有可为,心中的恐惧逐渐被贪婪所顶替,看着公孙瓒的眼神变得炽热,最终夹紧马腹,还是朝着前方围攻公孙瓒的三将凑了上去。 公孙瓒刚刚一槊刺退前方势弱的韩猛,又本能回槊招架后方偷袭的长枪,以一敌三直叫他满头大汗,恰在此时余光扫见了即将加入战局的老对头高览。 他顿时炸喝一声“好来”,轻松架开槊上力竭不济的长枪,接着如同划桨一般走弧划线,杆锋并行之下,把身披铠甲的韩先王犊先后打落下了马。 即将跟公孙瓒交上手的高览,见他轻描淡写地击败了自己手下两员大将,猛然意识到中计,然而此时贴近敌酋已无退路,只能紧咬压根,再战这个叫他心生惧意的白马将军。 当当! 两人瞬间走了两招,先前被逼退的韩猛已经重新援护了回来,朝着公孙瓒的面门就是一枪。 公孙瓒虽然头冒热汗,但是脸上轻松自如,只是俯身朝着韩猛的马腹一刺,下一刻鲜血漫天,便叫这个跟自己打得有来有回的敌将,瞬间滚落去了地上。 高览此时也是满头大汗,顾不上韩猛死活,趁着公孙瓒击落韩猛的当口,手中长槊奋力疾出,点出无数朵暴雨梨花,想要一举制胜。 然而公孙瓒似乎早就料到高览的动作,击落韩猛的同时猛驾白鹄疾奔远遁,快速避开尾随而至的漫天槊影,回身对着高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高览眼见手下大将齐上都不是公孙瓒的对手,嗓子干渴冒烟,却也不敢回身逃命,毕竟公孙瓒胯下白驹不是凡品,怕是自己刚一后背相向的当口,便会死在他的槊下。 当! 不等高览多想,逼人的冷风从后方传来。 他凭借征战多年的本能侧身格挡,堪堪躲过猛然偷袭的一击,接着又迎来铺天盖地的枪影,直叫他手忙脚乱,一时间似是陷入了死地。 第六十章 归义从属 第294章 归义从属 田楷! 苦苦支撑之下,高览终于看清了偷袭敌将的脸面。 他本就不是公孙瓒的对手,此时又被同样是老对手的田楷加入战局,顿时冷汗涔涔心生绝望,知道自己此番以一敌二,怕是凶多吉少。 公孙瓒见田楷来援,不愿给高览丝毫喘息之机,胯下白鹄刹那间赶到,依着先前的法子抬手便刺,直指高览战马。 高览自知落地必死,慌忙架开公孙瓒那有意而为的长槊,手忙脚乱之下却是顾不上身侧再次袭来的田楷,后背结结实实中了田楷一槊,顿时鲜血喷涌头晕目眩,整个人摇摇欲坠。 田楷连番厮杀下,槊锋不似早先那般锋利,导致一刺未能破开高览身上的百炼精甲,只是如同钝器一般戳伤了他的内腑。 田楷忍不住暗骂一声可惜,但也顾不得继续感慨抱怨,一击不中再接一击,誓要把这强弩之末的袁军大将击落马下。 高览强压气血,咬牙硬挺,脸上泛着化不开的绝望。 他堪堪躲过公孙瓒再次袭来的刁钻一劈,却是又没能避开田楷那接踵而至的突刺。 田楷眼见再次得手,面露喜色,大吼一声:“死!” 他此番痛定思痛后的槊击,宛如重击的雷霆,叫高览瞬间瞪大双眼,面容变得扭曲难明。 噗! 长枪贯穿脖颈,鲜血喷溅而出,高览巴着嘴巴,没能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然而喷涌鲜血的并不是高览,而是他面前仍然面带喜色的田楷。 公孙瓒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张着嘴还未来得及提醒田楷,便见心腹大将被人一击毙命,坠马落在了地上。 “田楷!”片倾恍惚之后,公孙瓒猛然回过神来,双目通红,咬牙朝着呆愣当场的高览刺了过去。 嗖! 当! 一杆丈八长槊夹杂着破空声,凌空掷向公孙瓒,叫他在即将得手之际慌忙回马招架,把那长槊挡飞了出去。 掷槊的将军快马错过高览身边,随手夺过高览手中长槊,径直朝着公孙瓒杀了上去。 被抢走长槊的高览面色由白转红,颇有死而后生之感,干渴的嗓子润了口唾沫,看着前面战得有来有回的身影,脱口而出道:“竟然是刘豹。” 刘豹刚跟公孙瓒战在一起,沮授带着人马随后而至。 沮授身旁的将军名叫吕翔,正挑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对着高览前方的公孙瓒呼喊道:“公孙老贼速降,汝子人头在此!” 公孙瓒正跟刘豹战得面红耳赤,闻声连忙扫视一眼,瞧见被敌将挑在长枪上的熟悉头盔,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失声凄厉道:“续儿!” 他的话音刚落,慌忙架住刘豹如同奔雷一般再次袭来的长槊,伤心欲绝之下,却是再也没能挡住对方虚招之下的化刺为扫,下一刻只感腹部如遭巨锤,双手再也握不住熟悉的马缰,从白鹄身上坠了下去,扬起一片尘土。 沮授刚刚策马赶到高览身边,就见刘豹把公孙瓒打落下马,与周遭众将纷纷欢呼叫好,却是猛然发现滚在地上的公孙瓒挣扎起身,似是对着刘豹喊了句什么,就叫毙命的长槊停在了脸前。 刘豹听到公孙瓒的喊声之后,回了长槊挂到马背。 远处的沮授看得皱眉,连忙招呼旁边的吕翔道:“贼将授首,吕将军速速带人上前,擒了那白马公孙,必是大功一件。” 吕翔领命,只是不待赶到,便见刘豹单手把公孙瓒抄到自己马背,两人一坐一趴,朝着中京高楼的方向奔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众人傻眼,不知道刘豹为何会“临阵投敌”,前一刻还在奋勇当先,下一刻竟是带着敌酋白马将军跑了。 好在白马将军不在,白马白鹄却在。 吕翔哪里顾得上刘豹,看着眼前的神驹白鹄满脸贪婪,宛如看绝世美人一般。 他大声招呼左右手下围马抓马,生怕动作慢了被别人抢去。 沮授眼见刘豹身影渐远,正当心思繁杂之际,却见公孙瓒手下似是得到了军令一般,纷纷主动缴械投降,叫他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不少。 几盏茶的工夫过后,尘埃落幕,沮授刚刚让部下聚拢降卒,便见刘豹单骑跑了回来。 沮授见状快马上前,对着刘豹语气急切道:“公孙瓒何处?将军又是何意?” 放跑敌酋可是重罪,刘豹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跑了公孙瓒,哪怕首功也是他,怕还是要生出不少的事端。 刘豹努力平复着心绪,对着沮授打个哈哈,“公孙将军说让他回趟家,他便叫手下放弃抵抗投降,好叫我军少些伤亡,当日在邺城先生与审总府争的,不就这个么?” 沮授打量两眼刘豹脸色,又看眼乌压压一片的俘虏,敏锐地感觉到刘豹在撒谎,却也觉得他的借口说的还算圆转,于是抱拳一礼,没有继续逼问刘豹。 刘豹见沮授没有追问,感激一笑,然后策马走向降卒。 一众降卒当中,最为显眼的自然是跟随在公孙瓒身遭的几十骑白马义从。 他们此时仅剩七人,都被缴去了甲兵战马,五花大绑坐在一起。 刘豹带着沮授下马上前,扫视七名义从,看着他们一个个别具一格的发型,满脸不可思议道:“你们是胡人还是鲜卑人?” 白马义从们都见识了刘豹的厉害,服气之余,还见他把自家主公救出了战局,因此对他倒也没什么敌意,有人主动开口回话,“乌桓鲜卑同根同源,我们虽然留着髡头,但却不是鲜卑。” 不是鲜卑,那就是乌桓人了。 沮授跟上前两步,与刘豹并立,面色平静如初,似是全然不在意刘豹带走公孙瓒一事。 他见刘豹面有惊色,好声解释道:“右将军有所不知,所谓义从二字,意为归义从属,无论白马黑马,只要唤作义从,自是外军无疑。” “可是公孙瓒这人不是以残杀外族闻名遐迩,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替刘虞报仇。”刘豹更加纳闷。 听到刘豹话后,白马义从们面露愧色,没人敢接话。 刘豹看着他们的脸色顿时明白了过来,忍不住唏嘘一声,原来长于残杀外族的公孙瓒,最为依仗的白马义从就是外族兵,那么这些义从不肖多说,和自家的南匈奴一样,都是刀刃内向的“胡奸乌奸”了。 他悻悻摆了摆手,袁绍安排的事情办完,懒得继续掺合,对着沮授招呼道:“公孙瓒回去只是安排后事,之后会自我了结,先生现在便可带人跟去易京,至于我放走他一事,也无需藏着掖着,直接禀明大将军就好。” 刘豹说罢不理面面相觑的众将,翻身上马,把挂在马腹上的染血长槊扔回给高览,然后猛挥马缰,潇洒离去。 第六十一章 易京大火 第295章 易京大火 无论袁军还是降军,众人齐首远望,目送着力挽狂澜的英雄离去,或是崇拜,或是唏嘘,亦或是痛恨。 脸色苍白的高览最先回过神来,忍不住咳嗽两声,他清楚没有刘豹,自己怕是已经身首异处,成为公孙瓒的马下亡魂。 想两人相识的经历算不上愉快,如今刘豹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直叫高览内心五味杂陈。 他面色复杂地来到沮授身边,环顾四周,眼见公孙瓒的部队降的降,逃的逃,就连不远处的中京通道也是无兵驻守,想来刘豹所说的公孙瓒放弃抵抗,并非空穴来风。 保险起见,他跟沮授碰了下想法,还是叫坠马之后死里逃生的韩猛领兵登上中京高楼,无论公孙瓒死活,总要亲眼见到才好交差。 沮授倒背着手,继续愣愣看着刘豹那变得模糊不清的背影,努力思索着公孙瓒最后喊的什么,只是事发突然,加上周遭各种声音嘈杂难辨,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能叫他想出个所以然来。 日落西山,扎营起灶,挖万人坑,安置俘虏,只剩袁军忙忙碌碌。 大军厮杀过后的战场上总是弥漫着道不明的肃穆,叫人心思沉重。 刘豹走后不久,唐县军营的传令兵姗姗来迟,对着沮授高览汇报了唐县战况,又送上了大将军袁绍的军令。 军令里面,袁绍要求沮授即刻赶回邺城协助防范曹操,同时叫高览率领易经京的大军善后休整之后,北上渔阳防备随时可能叛乱的乌桓。 高览麾下各营连番大战下来人困马乏,他自己更是被公孙瓒和田楷连手打得重伤,所以休整的时日不会短,叫沮授代为禀明袁绍,打算对乌桓以逸待劳。 他赶在沮授返回邺城之前找了过去,跟着沮授走进邻近的营帐,眼见周遭无人,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敬拜了个大礼。 无论出于何意,若是没有沮授点拨,高览必定会跟着长公子袁谭一条道走到黑,且不说大将军袁绍怪罪于否,恐怕现在已经跟手下的副将吕旷一般无二,叫黑山贼寇俘虏了去。 黑山投降的事情,袁绍并未声张叫外面知道,反倒是沮授,不知是不是因为刘豹的提点,心里门清。 沮授连忙搀扶起来感激涕零的高览,对着他好言相劝道:“此事过去便就过去,主公命将军镇守北庭,自是打算继续仰仗将军,还望早些把身子恢复利落,继续柱我冀州才是。” 高览听着沮授的庭柱之言,面有愧色,赧声道:“无论领兵还是武艺,在下如今哪里比得上右将军,这庭柱之名其实不副,自当让贤于他才是。” 沮授听高览称呼刘豹没有先前那般张口蛮子闭口蛮贼,虽然知道他是感念刘豹的救命之恩,但脸上还是泛起笑意。 沮授又想到刘豹那轻擒公孙的勇武身影,接着想到战死在黎阳的庭柱之首颜良,心里感慨万千。 颜良战死的消息传于袁绍同时,袁绍也叫令兵快马加鞭知会了沮授。 沮授为了稳定军心,倒也没有说于高览知道。 他叹了口气,拍下高览肩膀,暖声安慰道:“无论公孙瓒还是刘豹,勇武如他们者,全天下屈指可数。想我冀州上下,将军自是佼佼者无疑,此番北上防备乌桓,我冀州必要仰仗将军震慑敌首。还望莫要自轻自贱,好叫三军生怯,叫主公失望。” 高览连忙称唯,只感眼圈发烫,不待多说些矫情的话,就听手下拖着长音找了过来,大声禀报道:“将军,外头着火了!” “什么!” 沮授高览异口同声,连忙冲出帐外,看着通天的火光,却是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着火的并非袁军大营,而是耸立的中京高楼。 那熊熊大火把漆黑的天空染得通明,叫公孙瓒的中京像是火焰山一样。 沮授见状不敢着急动,连忙叫高览派人打探情况。 不久过后,奉命监视公孙瓒的韩猛快马赶回军营,对着两人喜出望外道:“公孙瓒自焚了!咱们赢了!” 沮授先跟高览相视一眼,连忙对着韩猛确认道:“韩将军可是确定?确定公孙瓒没有用些金蝉脱壳的障眼法?” 韩猛用力点头,对着沮授激动道:“兄弟们都在他家门口围着呢,也不瞒将军,就说公孙瓒家里那一众如花似玉的女眷,谁也不愿意落在后头。可惜那厮真是好狠的心,竟然放火把自家人全点了,还有意锁紧大门叫我等无力施救。咱家兄弟在外听着里头凄厉的哭喊,都骂畜生也做不出这般事来。” 高览连忙咳嗽一声,借着火光瞪了韩猛这个老粗一眼。 沮授听到韩猛所说之后果然皱眉不悦,对着高览提醒道:“治军首要治心,没有军令,为将怎能私自中饱私囊?便只是有那般心思,也是当罚。” 高览连忙告罪,狠踹韩猛一脚,然后赶忙把他骂走,叫他带人引易水灭火。 沮授点到即止,回身仰望着前方明亮非凡的火山,想自家与公孙瓒多年的恩怨在今夜终于了结,昨日种种浮现,恍如隔世。 然而无论公孙瓒还是黑山,无论匈奴还是乌桓,都非冀州大敌。 冀州的大敌只有一个,那便是引兵北上攻克黎阳的曹操。 失了黄河北岸的黎阳,整个魏郡门户大开,叫治所邺城暴露在曹军铁蹄之下,所以不怪袁绍叫沮授星夜返回邺城,一如快马赶回河东的刘豹。 黎阳城内,灯火通明。 曹军攻克黎阳这座袁军前沿重镇不说,更是斩杀了河北庭柱大将之首的颜良,犒赏自是少不了,直叫全军欢欣鼓舞。 然而外送内紧,曹仁则是彻夜难眠,仰望着稀稀落落的星空,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候在他身旁的,正是叛降曹操的魏续。 曹仁此番带他共同奔赴河北,便是希望借着他与河内张杨的同乡之谊,帮忙劝说张杨归附朝廷,扼守箕关不要放河东的胡人过来。 魏续消瘦了不少,脸上甚至有些干瘪。 由于他被吕布亡魂日困夜扰,难眠之下,吸食五十散的数量骤增,却也没能叫他像以前那般容光焕发。 第六十二章 黎阳局势 第296章 黎阳局势 曹仁沉着脸子,对着魏续语气不善道:“张杨可曾答复?” 魏续闻言脸色一僵,唯唯诺诺道:“大司马最近忙于公务,末将几次上门他都奔波在外,并未得见。” “呵,”曹仁冷笑一声,借着皎洁的月光斜睨魏续一眼,戳穿道,“也就是说,张杨根本不愿意见你。” 魏续顿时头冒冷汗,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噎在原地。 自从吕布败亡以后,整个曹营里头不待见他的声音颇多,叫他谨小慎微之余,凭着在吕布麾下时候敛下的万贯家财,整日躲在府里吸食五石散作乐。 只是没想到千躲万避,现在还是被曹仁找到了由头,把魏续提溜来了前线,叫他去劝说那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老乡张杨,属实害苦了他。 张杨的老家云中,与吕布魏续的老家五原相近,同属并州,张杨与吕布早年更是同为并州刺史麾下的袍泽。 张杨担任武猛从事掌领并州兵事,而吕布虽然在丁原内府挂了个主簿的文职,但以勇冠塞北见长,在兵事上颇受丁原依仗,因此两人自是免不了公务上的交往,一来二去,成了至交好友。 便是先前吕布从袁绍麾下冒死遁逃之际,只有张杨宁愿得罪袁绍,也要把吕布安置在河内,两人情谊可见一斑。 现在天下皆知他魏续叛主求荣,更是亲手把吕布吊死在了白门楼上,所以便是叫他见着张杨,别说续同乡之谊,不被当场斩杀便要谢天谢地。 这其中内里,曹仁显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魏续害怕曹仁故意想要抓自己把柄罗织罪名,便是知道事不可为,还是得硬着头皮办差。 曹仁话音落了半天,就是不见低头耷拉脑的魏续回话,重哼一声,阴森森道:“我中原兵威正盛,所当者破,所破者亡,既然他张杨枉顾皇恩,那么大司马之位,也就由不得他继续坐下去。” 魏续舔着笑脸,还是不敢接话。 曹仁转身背手望月,语气阴沉道:“大军攻克邺城在即,定鼎河北近在咫尺,如此紧要关头,决计不能出了任何岔子。” 他说罢顿了片刻,眯起双眸,继续提醒魏续道:“魏将军不要灰心,更不能消极怠慢,明早还得再去野王,继续劝说张杨,若他一意孤行······” 曹仁说到最后转身,扫眼身前哆哆嗦嗦站都站不直立的魏续,双手重拍一下他的双肩,豪气道:“不仅大司马别当了,就连那河内太守,也不如叫魏将军来做!” 魏续忽然遭袭,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对曹仁画的大饼毫不动心,反而心生警觉。 河内作为京畿重地,扼守堪比崤函的箕关通道,哪里能托付到自己一个不受待见的降将头上,好比河内南侧毗邻的河南,那河南尹可是曹操肱骨大将夏侯惇。 曹仁见魏续还是不接话茬,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寒着声音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魏将军为何闭口不言?可是当我曹子孝没有节钺?” 节钺,又名黄钺,是皇帝授予的一种令符,能叫领兵在外的大将无需左通右报,直接审时度势,行先斩后奏之权。 曹仁此番领兵北伐,自然是曹操替天子亲授的“假节钺”,此番拿出来敲打魏续,直叫他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魏续见曹仁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敢拒绝,只能伏地叩首称唯,得到应允之后,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曹仁看着魏续狼狈不堪的背影,面露不屑,接着对匿在堂内的两人招呼道:“你们出来吧。” 话音刚落,从曹仁身后的堂内走出两人,分别是在潼关害得曹仁兵败被俘的史涣,和与刘豹在平阳有过交手的河内大将杨丑。 潼关一战,曹仁和史涣同在河东做了俘虏,最后被曹操以右将军之职和督关东军事做妥协,才把他俩从刘豹那里赎了回来。 回到许昌以后,史涣自知误了曹仁,害怕惹他记恨,有意避而不见。 曹仁更是每每想到河东都觉得窝囊,懒得找史涣麻烦。 于是本来亲密无间的两将,变得老死不相往来。 曹操自然知晓其中缘由,念及两人一个是自己最为仰仗的宗亲大将,另一个则是早在自己发迹以前就追随自己的内府门客,有意叫两人冰释前嫌重修旧好,才再次让两人同征河北。 史涣碍于曹仁身份尊贵,虽是不敢直视,但也主动出声,“魏续此人外虚内厉,侍郎不可轻信,免得河内生变,叫我渡河大军左右受敌。” 曹仁淡淡嗯了一声,对着旁边厚眉圆脸的杨丑搭话道:“杨将军,家中可还安好?” 杨丑面色不善,作为张杨的左膀右臂,老家非在别处,正是被曹操屠戮殆尽的徐州彭城。 由于张杨的关系,他与吕布也是相熟,因此在吕布取得徐州之后,自是少不了厚待他的老父老母,赏赐无数。 不过恰因如此,也叫魏续背叛吕布之际,把自家的情况对着曹操和盘托出,以至于让自己家人躲过了曹操的斧钺,到许昌做了人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今杨丑的老父老母,和一双弟弟妹妹都被曹操扣留在许昌,面对曹仁召见,叫他不敢不来。 杨丑听到曹仁敲打自己,冷冰冰地回话道:“杨某已经托人去过许昌,感谢司空厚恩,饶我家人不死。只是爹娘连见两次人间惨象,早就吓出了病根,在上月纷纷离世,只剩小弟小妹守孝。” 曹仁听到“彭城”二字,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也清楚屠城有伤天和。 只是自家处于四战之地,周遭强敌环伺,根本没有能力一城一县消耗下去,若非秉持“围而后降者不赦”之策,根本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掌控中原。 因此曹仁并不计较杨丑的态度,主动暖言安慰道:“杨将军节哀顺变,司空定会好生照顾将军弟弟妹妹,此番河内之事若成,少不得似锦前程。” 杨丑闻言轻蔑一笑,阴阳怪气道:“那刚走的魏续狗贼,也是得了这般允诺吧?他要是哪日不得好死,也怨不得旁人。” “大胆!”史涣听杨丑冷嘲热讽,大声呵斥道,“司空替天子平定四海,剿灭逆臣,是为顺天而行!此番许你大好前程,到你口中反成了不得好死,胆敢如此忤逆犯上,可还想要回去河内?” 曹仁伸手止住继续发难的史涣,对着满脸不屑的杨丑好言道:“杨将军忠义之士,自是与那魏续小人大为不同。只是这忠,当是忠于朝堂里的天子,而非为祸一方的乱臣,这义,应以戡平乱世为己任,而非只顾兄弟义气,祸乱黎民安泰。此番魏续在明,将军在暗,只待替朝廷收复河内,孰能孰庸,司空决非昏聩之主,自会论功行赏。” 杨丑与史涣怒目相对,被曹仁好言相劝一番之后回过眼神,抱拳一礼,哼声道:“大司马于我杨丑有恩,此番落在你们套里,却也无话可说。只是勿要忘记答应杨某的承诺,自会叫你们如愿!” 曹仁点头,痛快道:“司空只是要借河内的箕关抵御蛮贼刘豹,非是要害大司马的性命。待到战事了结,必回把大司马接回许昌妥善安置,决计不会叫他受到半点委屈。” 杨丑得了曹仁的承诺也不多言,龙行虎步朝着院外走去。 第六十三章 谋划河内 第297章 谋划河内 曹仁看着杨丑隐去夜幕中的身影,头也不转,侧身对着史涣说道:“如今我军三路北上,以我等西路最为关键,主公在洛阳养伤不能亲自领兵,无论如何,此番万不能再叫他失望。” 史涣抱拳,潼关一战直叫他名声扫地,若非沾着曹仁这位宗亲大将的光,被斩了也不无可能。 如今曹操通过抢先攻灭吕布谋得先机,又逢袁绍后院起火,正是一战定鼎的天赐良机,谁要误了大事,后果不言自明。 史涣心里门清,对着曹仁信誓旦旦道:“保险起见,末将亲率三千人马进驻野王东北方向的成皋,与屯兵小平津的程昱将军互为犄角,即便杨丑失手,我等也会抢在刘豹入关以前,把箕关夺来!” 曹仁淡淡嗯了一声,心中再次盘算起了战局。 就在刘豹逃出徐州的这段日子,洛阳战事逆转,曹军不仅打退了冀州河东联军,还趁势西出洛阳夺回陕县,重新掌控半个崤函通道,由大将乐进负责驻守。 如今刘豹想要驰援自己所在的黎阳前线,可以再次打下崤函通道里头的这些个关隘县城,然而今非昔比,没有因为主将被俘导致的军心涣散,只要乐进稳扎稳打,守上三年五载不成问题。 若是不走崤函古道,那么刘豹只能借道张杨,走黄河北岸的箕关通道,自河内横穿出兵黎阳。 而河内张扬毕竟也是一方诸侯,还是朝廷亲封的大司马,愿不愿意叫蛮族过境还是两说。 退一步讲,即便张杨愿意借道给刘豹,但只要自己通过埋伏在河内的暗桩抢先得知消息,提前一步把河内收入囊中,占据万夫莫开的箕关天险,那么刘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所部的西路大军北上邺城,面对自黎阳源源不断运送的补给无能为力。 如此一来,便是刘豹执意与袁绍同生共死,面对崤函和潼关两道天险,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改从太行陉道驰援邺城,与自己的前军正面对敌。 曹仁自认沉稳善守,有信心凭借稳定的后方补给稳扎稳打,不会叫袁刘联军讨到半点便宜。 再者说,毕竟当下袁绍后院起火,哪怕只是打个平分秋色,待到其余各方援军纷至沓来,结局也已经注定。 根据最新战报,中路与东路大军进展同样顺利。 东路臧霸自徐州开阳出兵,与泰山吕虔共击驻守青州的岑璧彭安,已经连下六城,进展神速。 中路则是调往兖州的于禁,从寿张领兵北上,渡河威逼甘陵,与袁军大将文丑对峙,连战数场互有胜负。 且不说还有韩遂马腾尽起西凉之兵,从河套与关中两路并进,攻击刘豹的上郡和河东。 便连盘踞长安的李傕,日薄西山之下再无雄心壮志,愿意策应西凉兵马共击刘豹,作为投效许昌朝廷的投名状。 更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刘备手下大将关羽,首阵便斩杀了以勇猛闻名天下的上将颜良,直叫三军振奋,气势如虹。 所以整个形势,于曹军大好。 曹仁仰望着那轮怎么看都不够的明月,回想到几年以前,那时自己跟随曹操寄居袁绍篱下,仰人鼻息自是不必多说,成了替冀州镇守南门的看家犬。 再想今日,自己亲帅河南之兵马踏冀州,顺利打进袁绍内院,距离老巢邺城只有一步之遥,恍如隔世。 史涣见曹仁沉默不语,静静陪在一旁。 其实他如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如今胜券在握。 毕竟袁绍不过是条拔过牙的老虎,麾下看似能臣荟萃,实则多是只会事大慕强的墙头草,不可能比过自家这些从刀口上磨练出来的文武。 史涣甚至笃定,两军交战的胜负,其实早在曹操收降三十万青州兵之时就已经注定。 不过有了先前在潼关的教训,叫史涣无论如何自信,也是多做少言,以免重蹈当日覆辙,叫自己再次祸从口出。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在皓月之下,各怀心思,直到曹仁看清即将吐白的天际,才对着史涣吩咐道:“思来想去,唯一的变数还是在于河内,公刘还是早些动身助杨丑成事,免得延误战机。” 史涣被曹仁唤回神来,连忙作揖称唯,信誓旦旦道:“末将晓得其中利害,此番若叫那蛮贼刘豹入箕关半步,我史涣愿把头颅送他助酒!” 曹仁点下头,摆手示意史涣退下,待到只剩自己一人,口中反复呢喃道:“河内,河内。” 河内郡位于太行山南麓,南边渡河便是洛阳所在的河南,西边以箕关为界,毗邻刘豹所在的河东。 张杨是位面相普通的中年人,衣冠整洁得体。 边塞武官出身的他,弓马娴熟自是不必多说,在灵帝驾崩之时依附上了当时的大将军何进,得以盘踞在河东上党一代。 后来他带着雄心壮志,招募周遭豪杰,剿黑山、讨董卓、斗匈奴,几经波折,最后在河内这块风水宝地安置了下来,成为一方诸侯,至此正好十载。 讽刺的是,他的河内太守一职,还是拜他曾经讨伐过的魔王董卓所赐。 张杨前些年绝对算得上是叱咤风云,更是在护送献帝前往许昌之后,得封大司马一职。 虽然汉室衰微,这大司马如今只是个名头,别说权利,就连俸禄也领不到半点,但对于他这种北地武人来说,足够光宗耀祖。 不过叫张杨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得封大司马一职以后,便如燃完的烟花一般,漫天绚丽刹那而逝,处境一落千丈。 且不说北方太行山上的黑山军,与他是有你无我的死敌,河内的整个东面与南面,涌现出了天下最为强大的两方诸侯,袁绍和曹操。 西面仅存的弱邻,是他瞧不上眼的河东世家和匈奴人,谁知凭空蹦出来了个刘豹,掌控整个河东不说,更是向西占据了上郡,还攻占了泥丸封关的潼关,哪天便是取下整个关中,也不会叫人奇怪。 就这样,今日的河内强敌四面环绕,自是叫张杨不能安眠,顺带叫他的手下跟着心思各异,导致整个河内空有精兵上万,但是一盘散沙,只能依据山河之险自保,寸土不得进取。 第六十四章 河内纷争 第298章 河内纷争 变数出现在最近两年,随着袁绍掌控青幽并冀大部,曹操裹挟天子盘踞中原的兖豫二州,浑浊不堪的乱世终于出现一丝黎明的曙光,叫那些无力继续在舞台上争霸的诸侯们起了归附投效的心思,张杨便是其中之一。 张杨控制的河内郡北有太行阻隔,南有黄河护城,西边还有雄关箕关扼守咽喉要道,唯一需要大军驻守的地方,便是一马平川的东部,紧邻着袁绍的魏郡和曹操的东郡。 他此刻就亲自领兵驻扎在河内东端的东市县城,百里之外,就是已经大战易主的黎阳县城。 兵强马壮的袁绍和曹操在自家门口厮杀,直叫河内上下炸锅,甚至已经开始出现百姓往西逃难的现象,称得上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 东市县府衙门,张杨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边塞出身的他自是知道坐着要比跪着舒服,非常喜欢这些被唤作“胡床”的什物。 在他两旁的椅子上,同样坐着三人,其中两人面色粗犷,一个是杨丑,另一个则是先前在邺城与刘豹有着一面之缘的眭固。 眭固本是黑山山匪出身,发迹还要早于如今的平难中郎将张燕。 依照山匪的习惯,要诨号不要字号,所以他没有字号不说,还有一个“白兔”的诨号。 早年他与黑山另外两名魁首于毒白绕合兵作乱,袭略中原,甚至依附后将军袁术,攻打当时尚是同盟的袁绍曹操。 只是后来连番兵败,叫他走投无路之下投效到了张杨麾下,而张杨看中他所部的人马,就把他添置为了左膀右臂。 杨丑眭固同坐一侧,对面则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文士,名叫薛洪,是张杨内府的长史。 张杨看眼薛洪,皱眉问道:“怎么不见樛尚?” 樛尚是河内的另外一员大将,颇受张杨倚重。 薛洪对着张杨一礼,平静道:“河南曹军近日有大部兵马驻扎到了小平津沿岸,叫樛尚将军寸步不敢离,若有军令,薛某可以代为通传。” 张杨点头嗯了一声,转头看向面有凶煞的杨丑眭固,开门见山道:“曹操袁绍终归打起来了,无论谁胜,必会定鼎九州。时至今日,我张杨有自知之明,知道天命不在我,所以咱们河内的前路何在,投效哪个,何时投效,还是要早些谋划出个所以然来才是,免得耽误诸君的大好前程。” 三人听张杨把话说的露骨,互相张望一眼,皆是面露喜色。 他们最怕张杨志大才疏,想以蚍蜉撼树之力,跟曹操袁绍一较长短,叫大家跟着陪葬。 杨丑顺着张杨的话,抢先痛快道:“我杨丑虽是粗人一个,但也知道名不顺则言不正,曹操身后是天子,代表的是朝廷,大司马更是大汉的大司马,自然要帮助朝廷征讨四方逆贼才是。” 眭固冷笑一声,大声反驳杨丑道:“那曹操自己就是乱臣逆贼,代表哪门子的朝廷?” 他说罢斜眼杨丑,起身对着张杨抱拳,朗声道:“主公亲自迎奉过天子,自是知道天子处境,其中假借圣意的路数,根本瞒不过主公!再者说,曹操如今也不过才是司空一职,若是大司马投效,又叫他如何自处,还能直接僭越成为天子不成?” “眭将军此言差矣!”杨丑打断眭固,冷声道,“我等都是主公近臣,也无需说那些虚头巴脑,无论大司马还是大将军,不过都是些虚职罢了,若是仅仅因为个称呼叫曹操犯难,咱们大可退与朝廷不做,曹操念及主公识大体,赏赐决计少不了去!” “杨将军说得倒是轻巧,可知车骑将军董承的处境,又可知杨奉韩暹的下场?”眭固声若惊雷,全然对不上他那白兔的诨号。 董承作为天子近臣,贵为骠骑将军,却是有名无实,困在许昌寸步不得离去。 而杨奉韩暹则是河东白波军的两位统领,曾与张扬一道护送献帝。 不同的是张杨从洛阳就退回了河内,杨奉两人则是跟着献帝去了许昌,杨奉也曾添为车骑将军,韩暹更是前于袁绍的大将军。 许昌是曹操的地盘,两人自是被曹操视为眼中钉。 曹操找借口夺了他俩的兵权,又把他俩驱逐出许昌,叫他们颠沛流离,最后死在了袁术麾下。 眭固搬出这三个人来提醒张杨,无非是告诉张杨投靠曹操要么被架空,要么被夺走部曲自生自灭,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张杨听闻眭固所言,果然动容。 杨丑见状不妙,连忙起身反驳,“众所周知,如今的曹操名为司空,实则代替天子矫诏,有君王之实!而眭固将军提及的董承杨奉,皆与曹操心怀二胎,又怎能善终?” 他说完学着眭固,对着张杨抱拳行礼,“如今不比往日,天下大势将定,咱们名为投效朝廷,实则侍奉曹操,与那争权夺利的董承杨奉截然不同,还望主公明辨。” 眭固皮笑肉不笑,“既然杨将军也知道曹操就是那矫诏的国贼,何来助朝廷剿贼的说辞?矛盾至极!” “咱们都是自己人,说辞妥当与否并不重要,意思便是那个意思,叫主公明白就好!” 两人你来我去,吵吵闹闹,听得张杨头大。 张杨连忙摆手止住杨丑两人,对着眭固确认道:“眭将军种种说辞,可是属意袁绍?” 眭固痛快应下,爽声道:“曹操挟持天子看似技高一筹,然而也叫他那蛇蝎之心天下皆知!大将军且不说四世三公家门显赫,他本人就是大汉栋梁,人心所向!如今虽是曹操占了先机,但只要大将军振臂高呼,号召天下出兵勤王,那么天下诸侯必将云集响应,叫那曹贼旦夕覆灭。” 杨丑闻言脸色黢黑,拍案而起,刚要反驳,就见张杨提前料到,摆手叫自己坐下。 张杨先是对着气呼呼的杨丑安慰一笑,又对着眭固揶揄道:“眭固将军早年驰骋山林不在朝堂,有些事情可能并不知晓。这么说吧,大汉之所以有今日处境,皆是出自他袁本初之手,若非半路杀出个董卓,此时的天子怕是早就姓袁,正如将军口中所说,可谓是蛇蝎之心天下皆知。” 眭固闻言脸色大变,没想到张杨言语里竟是如此瞧不上袁绍。 好在张杨没有叫眭固下不来台,而是主动看向薛洪,恭敬道:“我等粗人善斗不善谋,还得长史出来拿个主意。” 薛洪老神在在,捋下胡须,对着张杨提醒道:“主公既然拿不定主意,何不问问董公仁?” 张杨听到“董公仁”三字一愣,那指的是自己曾经的谋士董昭。 之所以说是曾经,因为董昭早在自己护送献帝前往洛阳的时候,便转投了曹操,成了曹操帐下的谋士。 第六十五章 曹袁使节 第299章 曹袁使节 不等张杨发话,眭固抢先看向薛洪,急道:“董昭如今身在曹营并且居于高位,先生何须叫主公找他拿主意,还不如直言叫主公选曹操。” 薛洪笑而不语,只是对着眭固点了下头,然后看会张燕。 张杨深吸了口气,知道薛洪提及转投曹操的董昭,其中自是有深意。 当年董昭还在自己麾下,就曾劝说自己交好曹操,还叫自己散开河内兵马,好叫曹操迎取了献帝,才有今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威风局面。 不过也是自那时起,董昭便与曹操走近,以至最后没有回来河内,反而投效到曹操手下当了肱骨重臣。 因此董昭此人,是张杨交好曹操的桥梁,同样也是他的心病。 张杨眼看着身旁的曹操自从奉迎天子后如日中天,势力越做越大,到现在更是能力压四世三公的袁绍一头,每每想到都叫他悔不当初,甚至有时怀疑,董昭到底是先在暗地里投效的曹操,还是先劝说自己把献帝让给曹操。 薛洪看着张杨面色变幻,没有继续多说,仍然老神在在,满脸云淡风轻。 张杨止住杨丑眭固的聒噪,思虑半天,喘了口重气,努力琢磨着长史薛洪的提醒。 要知道府主与府臣的关系如同父子,荣辱与共,薛洪作为内府之首的长史,自是叫张杨无比信任。 反观杨丑眭固,两人俱是后来投效的外将,手下亲信无数,首先考虑的怕是自己的前程。 就在张杨左右为难之际,一名手下拖着长音跑来通报,原来是袁曹两家的使臣找上门。 张杨看完手下递上来的文书,直接扔给薛洪,气笑道:“没想到董昭不来,倒叫魏续狗东西找了过来,我看咱们跟那曹操,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薛洪一边看着文书,一边对张杨说道:“主公少安毋躁,曹操麾下能人无数,还有董昭在旁,必然知道主公与吕布交好。他此番叫魏续小人前来必有深意,依在下看来,相较于羞辱,倒更像是成全。” “成全?”众人齐呼,纷纷看向薛洪。 魏续卖主求荣,使曹军不费吹灰之力过沛国,破彭城,直抵下邳,以至于最后叫吕布吊死在白门楼上。 他本人更是因为亲斩吕布之功,得了曹操重赏,获封成为平东将军,惹得天下皆知。 反观死去的吕布,叛丁原董卓,侍袁术袁绍,最后辗转成了一方诸侯,最后却是死在自己最亲近的表弟手里,不得不说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张杨双拳紧攥,咬牙切齿地喊了两声“魏续狗贼”,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哀痛惋惜道:“岁月不饶人呐,奉先这人心高气傲,总当自己还是以前那匹驰骋草原的野马,若是他肯听劝留在河内,哪里会落得这般下场。” 杨丑瞧见张杨抹起眼角,连忙出身安慰道:“主公节哀顺变,若是真想替吕布将军报仇,那便直接砍了那魏续祭他,这事无需别人,我杨丑来办!” 张杨闻言一愣,借着以手遮面没叫众人瞧见。 他板正脸色后快速看眼同样双眸泛光的薛洪,对着属意曹操的杨丑暖声道:“杨将军有心,只是事关河内前路,万不可莽撞。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无论以后我等何去何从,总要先见过那魏续狗贼再说。” 杨丑嗯了一声,瞧见薛洪那似是揶揄的眼神,顿时心里一跳,不知道自己想杀魏续,哪里有什么不妥。 魏续此时刚在东市城内落脚,坐到案前屏退左右,从怀里掏出小包粉末,病态的脸色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红晕。 他刚要伸出暗红色的舌头舔食,便听门板被人猛然踹开,吓得一个哆嗦,把白色粉末洒了不少出去。 踹门而入的不是旁人,正是魏续的弟弟魏越。 魏越瞧着眼前的魏续宛如乞丐一般把案几上的粉末捡回包裹,那小心谨慎的模样仿佛生怕浪费掉一点一滴,心生悲意,跨步上前一把夺过包裹,刚要随手一扬,就见魏续通红着双眼扑了上来,与自己扭打在了一起。 两人在房里提溜扑棱半天,魏续哪里是魏越的对手,最后被魏越死死按在地上,喘着粗气,气急败坏道:“有种你就杀了我,反正想叫我死的人到处都是,也不差你一个!” 魏越一双漆黑眸子里头满是悲意,对着身下的魏续恨铁不成钢道:“人人想要你死,并非曹司空没有容人之量,想那侯成宋宪,现在哪个不在军中混的风生水起?反观你魏续,天天以五石散作陪,任凭放荡颓废,叫自己整个人宛如冢中枯骨,又食着平东将军的高禄,荀令君不收拾你,收拾哪个?” “那老子大不了不做那什么平东将军,身下没有一兵一卒不说,如今整个东边全都在那曹操治下,还平哪门子的东,叫老子坐船出海征讨神仙不成?” 魏越懒得多说,对着嘴硬的魏续狠声道:“天赐之福,先开其慧;天降之罚,先夺其魄!你若执意自暴自弃,倒不如叫我一刀砍了,还能给自己留得个好名声,叫嫂子和超儿免受牵连。” “好你个魏二兔孙,想拿你哥的人头换前程是吧?杀,你杀!有种你就杀!老子弑亲求权后的处境,也叫你好生尝尝厉害!” 魏越听到魏续话后面容变幻,对于这个被五石散残害到没有人样的哥哥,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两人僵持半天,最后魏越还是把魏续放开,走到门口背对魏续,声音冰冷道:“真要杀你自然有的是办法,但你说的没错,我魏越不愿当那卖主求荣的腌臜畜生!你且好自为之。此行之前,我已陈明荀令君因由,谋了个在外领兵的差事,咱们兄弟情谊自此两断,你,保重吧。” 魏续看着摔门而去的魏越,双瞳圆睁,连滚带爬追到门外,歇斯底里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二兔孙,也不想想是谁给曹操磕头把你救了下来!早知就叫你跟着吕布陈宫一起挂到城楼上,省得捅老子的心窝!” 第六十六章 神秘来客 第300章 神秘来客 然而魏越并未回应魏续,脚步声渐远,叫魏续整个人软倒在门框上,手中的五石散洒落一地。 魏续心中无比清楚,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武艺不亚于张辽高顺,曾经更是跟随吕布百骑战退张燕万骑,是自己身在曹营最后的倚仗,一如给刘备争得脸面的关羽。 要是魏越弃自己而去,那么自己在许昌不仅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更是坐实了无用的废物。 魏越此时拧眉走去街上,摇头晃散被哥哥魏续占满的思绪,正好瞧见十数骑驶向自己所住的酒舍,顿时呆立在了原地。 为首的将军昂首挺胸,身后跟着的骑士各个相貌不凡。 将军正是被袁绍传唤回去邺城的高干,身旁跟着的,自然是领命叫他回去的表妹宇文轩。 一行人入了住处,高干是片刻也坐不住,连滚带爬找到宇文轩门上,敲开门后刚想要挤进去,便见表妹冷着脸子横了一步,堵在自己前面,叫自己尬在原地。 高览看着自己这个半胡半汉的漂亮表妹,无奈道:“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咱们可是表哥表妹,是一家人,叫我进门坐坐又能如何?再者说,就凭你这身手,还能受了别人欺负不成?” 宇文轩不接话,仍旧堵在门口,抱臂盯着高干。 高干见自己这个表妹打定主意“洁身自好”,叹了口气,连忙左右吩咐两句,确保周遭无人,才凑回到宇文轩身旁,好声道:“好表妹,表哥可是叫你们坑苦,先前本就逾越过一次,这下回去邺城怕是要被舅父杀了头!虽说劝张杨归附以解冀州燃眉之急,确实能够戴罪立功,可是怎么劝,我现在是丁点头绪都没有啊!” 宇文轩星眸微眯,对着脸大腰圆的高干冷冷道:“不是叫你先去了趟河东?” 高干点头,别说自己现在从晋阳到河内需要穿过河东,便是回去邺城,由于东边的黎阳被曹操占去,还是得从河东的陭氏山道穿过。 他对着宇文轩苦笑道:“河东自然要路过,可是你叫我找的人,压根就没有啊!” “没有?”宇文轩闻言一愣,她并没有跟着高干同去河东,而且提前等在了河内郡治野王处理一些事情,和高干汇合后才一起来到如今张杨所在的东市县城。 高干点头,痛快道:“没有!” “那个叫蔡琰的狐狸精跟你说的?”宇文轩蹙起好看的眉头,语气不善。 高干翻了个白眼,心想也不知道哪个长得更像是狐狸精,但是现在有求于自己这个人比花娇的表妹,低声下气道:“确是蔡阏氏所说,不过我在河东也有一二至交好友,通过多方印证,你所谓的吕布遗孤确有其人不假,但是压根就没去河东。” 宇文轩眉头更紧,要知道铁弗有意四处安插暗哨搜集情报,无论是刘豹在徐州的过往经历,还是回到冀州后的种种遭遇,她都有收到消息。 但是那个名叫吕绮玲的女子竟是没有跟着蔡琰回去平阳,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叫宇文轩想要靠着吕布后人说服张杨的计划落空。 高干见宇文轩蹙着黛眉,咽了口唾沫,紧张道:“表妹,除了那什么不见人影的吕布遗孤,咱们就没别的法子了?” 宇文轩被高干打断思绪,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戴罪立功的又不是我,我只给你出个主意,不行就拉倒,自己想办法去!” 砰! 高干看着眼前房门紧闭,碰了一鼻子灰,刚想要发作,但又想到还要指望这个妹妹给自己求情,于是强压火气,只敢在心里破口大骂,“老子就不该听高柔那兔崽子的话,沾惹上那什么袁熙,还有这什么匈奴表妹,现在被他们假传了军令也不敢捅破,可是害惨了我!” 他怏怏回去住处,扭头就睡。 各怀鬼胎之下,直到第二天清晨,张杨选择第一个接见高干。 高干除了是袁绍的外甥,还是掌控并州大部的州牧,手下有着精兵数万,与河东刘豹抵背相助,威胁到河内西面,自是叫张杨不敢怠慢。 高干此时饱饱睡了一觉,全无在宇文轩面前那般软弱,昂起鼻孔耷拉着圆脸,对着坐在自己前面的张杨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高某非是刻意叨扰大司马,而是恰巧要去河东办差,顺带来趟河内,找大司马叙叙旧谊。” 张杨呵呵赔笑,一脸我懂也不点破,对着高干客气道:“并州牧有心,府上前日新得一批上好黄芪,正好作为绵薄谢礼,还请并州牧替张某向大将军问安。” “嗯,大司马有心,在下在这里替大将军先行谢过。”高干对着张杨抱拳,然后呆坐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 高干想自己从晋阳离开的时候,宇文轩那个臭丫头跟他信誓旦旦,说她有办法说服张杨叫自己戴罪立功,因此就没带几个能说会道的内府门客同行。 现在那死丫头撂了挑子,他又不善拐外抹角,直叫想死的心都有,心里又把宇文轩骂了千百遍。 好在陪着张杨一起接见高干的,还有他的长史薛洪。 薛洪见气氛僵住,主动放低身段,打开话茬道:“哎,也不瞒并州牧,河内地处四战之地,北有黑山张燕,西有匈奴王刘豹,东边与大将军相近,南面则是把持朝纲的曹司空,属实前途坎坷,叫人心忧啊。” 高干闻言看了眼面带笑意的薛洪,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咳嗽两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他板正起脸,回归正题,对张杨豪气道:“这好办,大司马可与我们冀州结为同好,这样便是四面去其二,也就坎坷不起来。” 张杨没说话,又是一旁的薛洪拍了下脑门,对着高干告罪道:“都怪薛某口不择言,忘了东面如今已经不与冀州接壤,诚如并州牧所言,应当是三面去其一才是。” 高干听完话后脸色大变,这地又不会搬家,哪能说少就少,薛洪所言,不过是在提点自己,如今冀州所属的黎阳已经被曹操占去,不再归冀州管辖,叫河内与冀州的通路受限,但也远没到他口中不接壤的地步。 第六十七章 高干游说 第301章 高干游说 他喘了口粗气,盯着薛洪不悦道:“曹操先胜一筹不假,但薛长史莫不是以为我冀州无人,便会这么一直输下去?” 薛洪连忙告罪两声,对着高干好言安抚道:“大将军驱韩馥、败公孙,能够鹰扬河北,虎踞九鼎之首的冀州,自是实力卓绝超群,某一乡野匹夫,哪里敢轻视大将军。诚如并州牧所说,某相信一时胜负说明不了什么,只是奈何底下人心浮动,谏言主公投效曹操的可是大有人在。” 张杨见高干面色变得缓和,跟着薛洪奉承道:“某也相信大将军天威难测,自会逢凶化吉。不过实不相瞒,在下心中瘙痒难耐,总是忍不住猜测大将军将会如何击退曹操这十数万大军,并州牧可可否透露一二?” 高干闻言眉毛抖了两下,心想自己因为害怕回去邺城受罚,特意磨磨蹭蹭半月,知道个屁的消息。 不过此番毕竟称自己代表袁绍,怕叫张杨看轻,于是肥脸颤颤巍巍地咳嗽两声,对着前面两人一本正经诈唬道:“事关军机要事,便是高某身居高位,也是不敢泄露分毫,不过大司马放心,不出半······嗯,三个月,曹军必退!” 张杨双目炯炯,死死盯着高干脸上的表情,奈何对方似是底气不足,避开没与自己对视,顿时大失所望,拿起车轱辘话道:“并州牧所言甚是,怪在下唐突僭越,对了,某叫手下在并州牧的行辕里安置了香鱼,聊表敬意,希望不会叫并州牧失望。” 高干听到“香鱼”二字眼中顿时冒光,迎上脸色变得古井不波的张杨,嘿嘿笑道:“河内香鱼闻名天下,久闻大司马是个趣人,妙哉,妙哉!” 张杨何尝不是久闻高干不学无术的大名,所以才会刻意安排投其所好,只是眼下对他的表现失望透顶,不愿意继续应承下去。 他跟薛洪碰了个眼神,见薛洪无奈地点了下头,知道他也是对高干的遮遮掩掩失望,于是对着高干谢客道:“并州牧舟车劳顿,在下不便继续叨扰,还望能在河内住得舒心,也好叫我等尽了地主之谊。” 高干嗯嗯两声,风风火火起身,大马金刀地走去门外,刚到门口顿住,一拍脑壳,暗骂自己听到香鱼便忘了正事,瞬间冷汗涔涔。 张杨和薛洪由于高干的表现,对着袁绍已经不抱希望,只想等到高干走后,商讨如何处置曹操派来的魏续,然后伺机投效曹操。 然而等他们忽然发现高干伫足门前迟迟不走,好奇之余,叫薛洪微着双眸起身,搭腔道:“并州牧可还有事?” 高干抓耳挠腮,即便现在记起了正事,奈何心里还是没有门道,只能板正起脸,转身走回堂内,对着眼前的张杨开门见山,“既然大司马愿意盛情款待我高干,那我也不好藏着掖着!希望大司马能叫我晋阳和河东的兵马自箕关而入,协助冀州快速剪灭逆贼曹操。” 张杨闻声皱眉,不知如何拒绝,连忙看向薛洪。 薛洪心神领会,上前对着高干抱拳,婉拒道:“并州牧说笑,某虽不才,却也知道假道伐虢的典故,若是叫成千上万的大军自关西涌入,那我河内数十万子民的安全又能如何保障?” 高干痛快回道:“那简单,你们直接投效大将军便是,如今曹操名为汉臣,实为裹挟天子的国贼,必是不得好死。而我大将军自入主冀州以来,赏罚分明,恩威有道,必不会亏待了大司马。” 张杨见这圆脸的夸货总算靠谱了些,但是事关前程,继续揣着糊涂道:“久仰大将军威名,若能鞍前马后,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如今有曹操大军封堵了东边的黎阳,叫在下寝食难安,如何能去的冀州?你瞧,我们这不连自家的野王都呆不住,跑来这座边关小镇受罪,倒是叫并州牧见笑。” 高干一想,点头道:“大司马确实不容易,那正好,叫我和刘豹带兵马从箕关过来,帮你赶跑曹操,然后咱们再一起去邺城拜见大将军,从此同荣辱共富贵,岂不快哉?” 张杨嘴角一撇,不知道变正经的高干是真傻还是假傻,连客自己的推辞都听不出来,无奈直言道:“并州牧此言差矣,无论如何,大军想要自箕关通行,必要在某见过大将军之后方可。” 高干一愣,脱口而出道:“大司马不叫我们从箕关过去,你怎么去见邺城里头的大将军?” 他的话音刚落,就瞧见张杨和薛洪面色怪异,顿时意识到失言,自己这番说辞等于变相承认自己跟刘豹的大军不过箕关,那么袁绍便打不退曹操。 高干喘两口粗气,瞧着两人脸色揶揄,顿时明白他俩这是在套弄自己,于是沉下脸子,不客气道:“大司马难道非要等到尘埃落定,才愿良禽择木?” “并州牧言过了,非是我张杨首鼠两端,而是时局所迫罢了。” 张杨嘴上告罪,只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然把高干的意思认下。 高干虽然早就料到这般结果,心里再次把宇文轩那个表妹骂了千遍万遍,但是脸色依旧含威带煞,对着张杨硬气道:“大司马求取周全,我高干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雪中送炭与那锦上添花的区别,两位自是比我一个老粗清楚。既然如此咱们就此别过,还望河内文武睁大眼睛,好生瞧着我等如何退敌,直到打去许昌营救天子。” 张杨和薛洪看着高干再次离去的背影不以为意,心想狠话谁都会撂,重要的还是结果。 高干虎步一顿,再次伫立门外,不过这次并未转身,背对着张杨豪气道:“对了,还有一言,无论大司马信不信我高干,但那河东刘豹,出山至今可是未曾败过。” 张杨轻轻嗤笑一声,怕被高干听见,放大嗓门道:“刘豹的本事我等是认的,只是他一个胡人,任凭如何威风,于大将军,于你我来说,毕竟是外人。” 高干夸张大笑,满脸得意,回首对着张杨揶揄道:“大司马的消息好不灵通,就连刘豹是我家主公的女婿也不知道,可别来日分出了胜负,也是这般慢上半步,抢不上心心念念的良木!高干言尽于此,不送!” 第六十八章 香车香鱼 第302章 香车香鱼 张杨眼睁睁看着高干再次潇洒离去,满脸震惊,与同样不可思议的薛洪对视一眼,齐声失语道:“女婿!” 作为袁绍女婿的刘豹打了个喷嚏,暗道是不是蔡小姐想自己了。 他现在艺高人胆大,没有选择直接走陭氏回去河东,而是绕了大圈来到河内,顺便打探敌情,为接下来的出兵做准备。 由于身上没有通传,所以无论曹操控制下的黎阳及其周边县城,还是河内诸县,他自然都进不去,只能游荡在外面乡野之间。 然而绕来绕去,叫刘豹傻眼的是,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众将士围在自己前面抱拳行礼。 若是他们手上动作再慢一步,还叫自己以为是曹军的探马,怕是已经打杀了起来。 为首将军见刘豹单手紧握刀柄,防备之心昭然若揭,顿时满脸尴尬,对着刘豹好声解释道:“不怪大王不记得伍习,自从潼关战后,末将鲜少能够见到大王。” 伍习? 刘豹反复念叨两边,然后嘴巴张大,接着一拍脑门,对着伍习满脸歉意道:“都怪本王东窜西转,也不着个地,一时没能认出自家人的模样,伍将军千万勿怪。” 伍习听刘豹说得客气,顿时受宠若惊,客套几句之后,言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伍习能够见到刘豹纯属巧合,自从他以下犯上斩杀了上峰郭汜,被途径关中的刘豹招揽,自那时起加入河东,随在郝昭帐下,还跟着打了潼关之战。 如今坐镇潼关的郝昭分身乏术,一面要操持河东大局,一面因为平定关中的受阻,频频要与长安李傕还有西凉军阀交战。 所以他对于黎阳的困境和高干的请求,知道河内张杨堪称关键所在。 加之河东河内两方虽然是不打不相识,但后来多有合作,更是在徐晃颜良共击洛阳之时有过借道的先例,如今刘豹滞留冀州,郝昭自是不敢怠慢袁绍的请求,于是就叫伍习代为拜见张杨,准备再次借道。 刘豹听完前因后果后,面色凝重。 他先前借着潼关一战俘虏主将曹仁的便宜,轻而易举的占据了整个崤函通道。 如今通道中央的重要关口陕县得而复失,被曹操重新夺了回去。 曹操吃一堑长一智,加派重兵把守,叫刘豹想要再如先前那般威逼洛阳,只能一个关隘一个关隘的打下去,费时费力不说,没个十几二十万大军怕是也无能为力。 刘豹琢磨片刻,瞬间打定主意,正好借着伍习拜访张杨的机会,自己也跟去瞧瞧。 张杨作为自己穿越来后的第一个“对手”,与另一个邻居黑山张燕一般无二,两人书信通了不少,面却是一次都未见过。 有了伍习做掩护,刘豹轻松跟进了东县县城,忍不住四处打量。 河东河内虽然只有一山之隔,甚至从道路上来说,称之为一关之隔也不为过,那就是闻名遐迩的箕关。 但是由于河东闹了白波起义,更有太行山上的黑山贼寇时不时地下山掳掠,再加上刘豹这些人“匈名在外”的胡人,导致出逃百姓无数,远比不上河内来得人丁兴旺。 不过真进了东市县城,刘豹反而大失所望,且不说亲眼所见的河内县城比不得邺城彭城那般繁华,怕是连自家上郡里的县城也比不过,要知道上郡可是苦寒之地,而河内却是地地道道的中原腹地。 伍习能跟刘豹这位堪称传奇的匈奴王同行,春风满面,连带着手下精气十足。 他瞧见刘豹满有疑色,主动询问道:“大王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刘豹看着左右没什么人气的大街,对伍习坦言道:“本王只是好奇,这河内未经战火荼毒,为何却有破败的迹象。” 伍习顺着刘豹的目光望去,也没瞧出哪里破败,只能对着刘豹解释道:“大王指的若是人烟稀少,那可真是想岔了。” “哦?”刘豹听到伍习的话后来了兴致。 伍习左右环顾,对着刘豹解释道:“这东县虽然眼下还未兴起刀兵,但可算不上不太平。东边的黎阳袁曹两军正在打仗,太守张杨又带着河内大军驻扎了进来,加上曹操手下到处吆喝什么围而后降者不赦,丝毫不顾被征发徭役的老百姓能不能做的了主,动辄屠戮全城,叫百姓们心里害怕。所以能逃难的早就逃了,我们一路走来见得到处都是,便连箕关都被挤破,导致现在没有通传死活不叫人过去。” 刘豹了然,听伍习说有百姓过箕关逃难,想来是去自己家的去河东,忍不住感慨那些税赋政策终于见了成效,但还是纳闷道:“依着将军所说,以前没有通传也能过去箕关?” 伍习耸肩,“那些小吏在外办差拿钱办事,只要不牵扯身家性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刘豹忍俊不禁,跟伍习相视大笑。 两人东拉西扯一路,关系贴近不少,直到县城西市里头一家还能看得过去的酒舍,众人住了进去。 也不知道张杨是有意而为,还是东城庙小池浅,高干、魏续、伍习三伙人马,竟是挤在了同一家酒舍。 魏续自知在曹营的处境不妙,得知张杨约见后便找了过去,凭着求存的本能,还好生准备了一番说辞,以图立功安身。 因此他倒是没有遇见此时的刘豹,否则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场面。 不过魏续没见刘豹,坐在堂内吃食的宇文轩却是一眼瞧见了他,连忙跟着面前心神不宁的高干说了声什么,叫他扭头看了过去。 高干早在邺城宴会上就见过刘豹这位无须之蛮,不过顺着宇文轩的眼神一望,还是差点没认出来。 要说以前的刘豹身上有股子书生气,还夹杂着些许贩夫走卒的油滑,应验那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谚语。 但是现在的刘豹却是截然不同,不仅唇边有胡有须,剑目星眸之下,整个人身上多了股遮藏不住的锐气。 高干忽然想到什么,面露喜色,接着拍案而起,吓了宇文轩一跳。 他不顾宇文轩的嗔怒,舔着圆脸快步跑去刘豹跟前,主动招呼道:“一切安好?” 刘豹第一时间没能认出高干,却是一眼瞧见了光彩夺人的狐媚子宇文轩。 两人在唐县分别,她领命去晋阳带高干回邺城,也不知道为何不走陭氏却是大老远地跑来了河内,顿时心生警觉,怕她又要惹出事端。 高干见刘豹没搭理自己,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表妹,心里艳羡他们夫妻情深的同时,却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刚从张杨那里出来,正要去享用那向往已久的河内香鱼,谁知被宇文轩找了过来,一直拖到了现在。 “不记得高某了?”高干再次出言提醒,见刘豹混在队伍里头而不是领在前面,就猜到他是有意隐瞒身份,于是故意说得委婉,不点破他的身份。 刘豹最后盯两眼脖颈泛红,却是不敢看自己的宇文轩,心中更加笃定她是心里有鬼,只是听见身旁的胖子接连出声,终于收回了不善的眼神,看了过去。 他知道这圆脸胖子就是自己见过却没什么印象了的高干无疑,连忙抱拳一礼,挑眉一笑后往伍习身后退了一步。 伍习刚要上前援护,高览却是抢先一步揽住刘豹肩膀,对着刘豹小声说道:“高某也知道这里人多眼杂,一会右将军随在我后面就好,有上好的河内香鱼予你享用。” “河内香鱼?”刘豹声音虽是不大,却叫大堂里头的食客们听得清楚。 食客们齐刷刷地看向刘豹,神色各异,惹得他脸上发烫。 宇文轩更是噌地一声起身,不顾周遭的贪婪和仰慕,径直靠在刘豹身边站定,瞪着高干语气不善道:“你这没救了的人想去便去,莫要教坏了他!” 第六十九章 谋取河内 第303章 谋取河内 瞧见刘豹一头雾水,伍习主动回身,趴在刘豹耳边窃窃私语。 刘豹听了伍习的解释后哑然失笑,原来是河内郡借着与首都洛阳一河之隔的地理优势,发展了颇具人文特色的第三产业,搞得天下皆知。 他看眼身旁掐着蛮腰的宇文轩,同样俯首贴耳,对着她小声打趣道:“袁买姑娘,没要到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对其中门道挺熟啊。” 宇文轩身子一颤,双颊艳若桃花,秋水剪眸嗔了刘豹一眼,然后转头对着高干没好气道:“早就瞧出你这厮心神不定,当真是烂泥糊不上墙。想去便去,别这里碍眼。” 高干闻言一噎,暗骂也不知道是哪个非要拽着自己商讨大事,此时倒是把自己弃之如敝履。 只是他顾忌到还要靠这个表妹跟袁绍求情,又见有刘豹来应付这个“缠人精”,了然之后如释重负,对着刘豹比了个暧昧的眼神,喜滋滋地蹦出门外,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刘豹见高干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着调,加上他先前的种种所为,只觉这人就是个典型没什么本事却是身居高位的关系户。 跟着安顿下来之后,刘豹又对伍习吩咐了些要办的事情,然后推着不情不愿地宇文轩,直接去了她的房间。 宇文轩蹙着眉毛,瞪眼如同大爷一般蒙头就睡的刘豹,噔噔踩着蛮靴走近床边,指着他气呼呼道:“你这胡家大王没皮子没脸,还当现在是在山上,睡在我一个女子的榻上,当我是什么人了!” 然而刘豹却是没有搭理宇文轩,回应她只有哼哼不断的呼噜。 宇文轩等得气急,索性一把掀开被褥,瞧着眼下双目紧闭似是已经睡去的男人,轻轻咬了下唇,眸光盈盈。 她想到刘豹这些日子属实是不容易,救袁尚败公孙,又因为曹兵压境日夜奔波,手下又没什么人帮衬,自然已经累极。 宇文轩听着重重的鼾声,呼吸跟着变得急促,忍不住又想到山上只有两人的那小段日子,虽然因为他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武艺大增,被他欺负哭了不知道多少回,但是现在想来五味杂陈,似是有股化不开的东西萦绕心头,而且两人以后,怕是再也难有那般日子。 刘豹不知睡了多久,睁开双眼后噌的一下从床头起身,瞧见托腮坐在案前的美人,打了个哈欠,放松下来道:“什么时辰了?” 宇文轩被刘豹的话打断思绪,回过神来后白了他一眼,把身前的两盏茶碗里头添满热茶,没好气道:“快到傍晚,不过外头还没响鼓,你要是再不睡醒,我便只能再去要上一间屋子。” 刘豹伸着懒腰坐到宇文轩对面,握起茶碗饮了小口,直感茶水温热润喉,于是一饮而尽,接着把茶碗放到宇文轩跟前,挑眉打趣道:“用不着那么浪费,咱俩又不是没······” 宇文轩狠狠摔了下茶碗,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叫刘豹把到口的话语塞回腹中,然后才重新帮他添满茶水,转言道:“你从外面拐来的那位美人不见了踪影,你打算怎么说服张杨?” “拐来的美人?”刘豹一愣,旋即想到有些时日不见的绮玲,如今吕布的死讯传遍天下,倒叫自己有些担忧这个昔日的舍友。 不过转念一想,刘豹上下打量两眼宇文轩,警觉道:“我在徐州发生的那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宇文轩想也没想直接否认。 刘豹跟宇文轩在山上住了小段时日,凭着对这丫头的了解,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心理有鬼的表现,顿时身子前倾,调侃道:“你又调皮,也是,咱俩好久没玩游戏了。” 宇文轩羞瞪了刘豹一眼,见他开始像模像样地翻找起了东西,无力道:“别闹了,反正我现在已经脱离了铁弗,叫你知道也是没什么,是陈登告诉我们的。” “陈登?”刘豹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惊讶。 与陈登这人短暂交往下来,感觉这人就是现代所谓的利己主义者,凡事只从自己或者说自家利益考量,什么忠孝仁义,人家怕是压根就不信这个。 宇文轩点头,“铁弗借着行商,在各地都安插了探马,尤其是诸侯所在的治所,自是舍得费财费力打点,陈登便是其一。” “在平阳,你们打点的谁?”刘豹忽然试探道。 宇文轩闻言一愣,接着满是失望地扫了刘豹一眼,叹了口气,“你这是打定主意不做胡人了,连自家的传统都忘。” “嗯?”刘豹不知道宇文轩好端端地给自己扣了顶帽子,摸不上头脑。 “联姻啊!”宇文轩忽然喊得大声,甚至有些破音,吓得刘豹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胡家部族首领之间依靠互相纳娶女人维系联系的传统,刘豹自然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为了不纳胡女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 这些互嫁的胡家女子,既是所到部族的阏氏,也是自家部族的“外交官”,这也是为什么收继婚在胡人部族里延续的重要原因之一,叫这些外嫁的女子哪怕换个族长当老婆,也得继续履行“床榻外交”的职责。 刘豹坐正,瞧见宇文轩有些懊恼的小脸,右手转两下茶盏,还是不解,“可是你姐不是都回去了铁弗,想她如今堂堂宇文大人,将兵无数,总不至于再回来河东,给我当那什么有名无实的夫人吧?” 宇文轩一把抢过刘豹手里转悠的茶盏,气呼呼地帮他满上后递了回去,然后拧眉与他对视,语气不善道:“都跟你说过千八百遍,还是这般装傻,当我愿意跑来汉地照顾于你?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还不如一刀杀了我算了。” 刘豹端着茶盏的右手一僵,险些将茶水洒了出来,这下彻底回过味来,没想到宇文云雪这是要搞“姐终妹及”的把戏,想把宇文轩塞给自己接替她当阏氏,也难怪宇文轩这丫头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放的开,还坦言承认自己学过取悦男人的手段,怕是早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第七十章 初见张杨 第304章 初见张杨 他旋即摇了摇头,宇文云雪在塞北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袁绍不知道反而奇怪,顿时哭笑不得,对着宇文轩坦言道:“也不怕你跟你爹告状,我可没打算去邺城坐牢。” 宇文轩攥着拳头敲了几下案几,脸上神采变得淡然,没有继续跟刘豹纠缠下去,而是主动跟他把话题拉了回来,提醒道:“曹军气势如虹,西边又闹西凉贼患,若是你不能从河内出兵快速解救邺城之急,咱们胡人怕是要遭大殃。”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忍不住吸了口冷气,看眼神色复杂的宇文轩,皱眉道:“你姐也是舍得自己妹妹,还嫌我那河东还不够乱?” 宇文轩见刘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主动“投怀送抱”而变得有什么不同,顿时感到有些受伤,语气夹杂着丝丝委屈道:“如今胡人就剩你我两部,便是你这大王狠了心要当叛徒,我姐也不会放弃拉拢你们这些族人。况且大兵压境的西凉羌骑暂且不说,河套北面可是还有虎视眈眈的步度根和柯比能两部鲜卑,莫说我只是她看不上眼的妹妹,便是女儿,怕也舍得嫁你。” 刘豹见宇文轩把她姐姐说得这般狠心,忍不住啧了一声,旋即想到她所谓的“拉拢你们”而不是“你”,哑然失笑道:“既然叫我知道你姐想要挖我的墙角,那么岂敢叫你去河东当内应?咱们不用理她,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与其带着族人打这打那,我的想法你是知道的。” 宇文轩见刘豹对自己毫不动心,言辞间满是淡定自若,于是垂下眸子,平静道:“我本就没打算去河东,而是在邺城等你。” “邺城?” 刘豹嘀咕两遍,想到袁绍的拉拢,又想到袁绍任由手下把宇文轩误会成自己妻子的举动,顿时嘴巴张大,失声道:“我就说奇了个怪,你爹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旋即哭笑不得,毕竟宇文云雪在塞北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袁绍不知道才是怪事,原来是默认把小女儿也嫁给自己,真亏他舍得。 刘豹在河东都没纳娶胡女,哪里会跑去邺城成家立业,也不隐瞒,对着宇文轩坦言道:“不怕你告状,任凭你爹开出天大的条件,我都没打算去邺城坐牢。” 宇文轩听刘豹把去邺城说成“坐牢”,攥着拳头敲了几下案几,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只是片刻之后,她那好看的脸蛋恢复淡然,没有继续在两人的问题上纠缠下去,而是主动把话题拉了回来,对着刘豹提醒道:“如今曹军气势如虹,咱们西边又惹来了西凉贼患,若是你不能从河内借道出兵,快速解救邺城的燃眉之急,咱们胡人怕是要跟着那人遭殃。” 刘豹嗯了一声,他现在已经跟曹操彻底撕破脸面,若是任由袁绍覆灭,那么唇亡齿寒,河东只会被四周之敌绞杀。 他一边拧眉思索,一边接过宇文轩再次递来的茶水,指尖无意间触碰到熟悉的嫩白葱根,忍不住瞧她一眼,却见宇文轩垂眸没看自己,此时好似谪落凡间的仙子一般,哪还有狐狸精的妖娆妩媚。 “先前摸不上你爹的路数,没敢叫手下跟着我来送死,现在恰巧碰见自己人,正好把些事情分给他们去办,无论如何,这河内都不能落去曹操手里。” 宇文轩依旧垂着眼睑,接话道:“张杨与吕布素来交好,你若是舍得请出被你金屋藏娇的吕布遗孤,自是水到渠成。” 舍得? 金屋藏娇? 刘豹听得牙酸,伸手弹了下宇文轩的额头,实在是不想这个无法无天的野丫头变成满腹忧愁的林妹妹,故意逗弄她道:“我哪有什么金屋,不过在外头倒是住过金屋,就是太行山上的那座,至于娇是不娇,还得你买小姐说着算。” 宇文轩捂着额头,眸子里泛起笑意,旋即又快速端起了脸子,瞪着刘豹不悦道:“便像个久经风月的登徒子,就会沾花惹草扰人心思。” 刘豹不以为耻,想自己以前久经风月之地倒是没差,但登徒子却是算不上,要么一拍两散,要么钱事两清,反倒是穿越来以后,得亏那许久不曾有动静的好感度系统,叫自己变了个人一般。 他没接宇文轩的讥讽,而是继续正言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刚从徐州出来,便被你爹叫去了邺城。现在绮玲在哪我也也不知道,只能派人去问,想来一来一回,明天一天足够。不过她现在毕竟不是我什么人,想去哪里自是管不到,若是没在河东,那我也没有办法。”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脸色变得好看三分的宇文轩看向刘豹,奇怪道:“现在都快入夜,也不知道是哪个上门,高干现在怕是快活的紧,自是不可能回来。” 刘豹听宇文轩提到高干,忍不住又想瞧瞧那所谓的香鱼是个什么模样,只是盘算下时间之后,对着宇文轩若有所指道:“我找来的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本人。” “你找的人?谁?”宇文轩蹙眉。 “张杨。”刘豹痛快道,“其实他先前给我们借过一次道,现在怕是见着曹操大兵压境,才打起了退堂鼓。一会你得帮着我些,咱们诈唬诈唬他,好叫他下定心思跟你爹站在一起。” 不待宇文轩多问,当当的敲门声就已经响起。 宇文轩见刘豹仍是老神在在,努嘴叫自己开门,想到方才所说的“诈唬”,只好老老实实上前开门,如同丫环一般。 房门吱呀打开,她瞧见眼前站着的,正是刘豹那名同来东市的手下,在那手下身前,还站着一名仪表不凡的半百老者,明白刘豹没有诓骗自己。 刘豹借着门缝,一眼瞧见拼命对自己递眼色的伍习,顿时明白眼前站着的男人便是闻名不曾见面的张杨,主动起身前迎,笑着招呼道:“大司马果真愿意屈尊前来,本王果真没有看错人。” 张杨同样对着刘豹摆出笑脸,与他客套两句,心里明白自己这个因为护驾之功得来的大司马之位甚是唬人,叫刘豹不敢自称矮人一头的右将军,而是选择做回了他那胡家里的左贤王。 第七十一章 两方秘谈 第305章 两方秘谈 两人对坐案前,刘豹叫手下换来新的茶盏,由着宇文轩在旁服侍。 张杨又与刘豹随便聊两句车轱辘话,眼见窗外逐渐暗淡,才对着刘豹说道:“说来惭愧,在这河内的地界,应当张某尽地主之谊才是,今日时辰已晚,暂且留待到明日,必将好生款待左贤王。” 刘豹抱拳称谢,见张杨虽是在跟自己说话,警觉的眼神却是落在宇文轩身上,毕竟两人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关乎许多人的生死存亡,人家有所忌惮也是不难理解。 刘豹淡然一笑,对着婉约如妻的宇文轩招了下手,叫她乖巧坐在身边,然后对着张杨坦诚道:“这是······嗯,是我的妻子,姓袁,是袁绍的女儿。” 张杨双目睁大些许,并没有显得十分惊讶,似是早就猜到了宇文轩的身份。 只是他听到刘豹亲口承认自己是袁绍的女婿,忍不住纳闷道:“河内河东一关之隔,张某久闻左贤王虽是胡家贵胄,却是执意容于汉土,娶了大家蔡邕之女作为阏氏,还传出什么专宠汉女不纳胡妻的······美名,怎生好端端地,竟是又多了一房······妾室?也不提前说于知道,好叫在下献上一些薄礼。” 张杨说得支支吾吾,忽然瞧见眼前的袁小姐变得花容带刺,月眉星眸冷冷瞪着自己,顿时头冒冷汗,对着刘豹尴尬一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刘豹从案几下面拍了拍宇文轩紧攥的右拳,拿出早就想好说辞,对着张杨半真半假道:“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我胡家有着收继婚的传统,便是本王也不能例外,叫我与买买结了夫妻的缘分。” 张杨长哦一声,早在入关以前,他便是并州刺史麾下的武官,与塞外边民打交道无数,对这于汉人看来伦理有亏的收继婚虽是不能接受,但也表面上表示理解,没有继续追问。 宇文轩藏在案几下面的拳头慢慢松开,叫刘豹暗暗松了口气。 刘豹正想着如何跟张杨掰扯清楚宇文轩跟自己父亲于夫罗的关系,毕竟于夫罗跟袁绍明面上是死敌,两家暗地里结为姻亲,张杨不可能不问,然而没想到的是,张杨得知是收继婚后并没有继续多问,倒叫刘豹准备好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 两人互饮两口茶水,张杨不过是不想叫刘豹脸上难堪,才没有继续追问,但是心中不免对袁绍这个大家子弟心生鄙夷,想他为了结好胡人,竟是由得女儿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若是叫世人知道,怕是要颜面扫地。 但无论如何,如今刘豹当着自己面把袁绍女婿的身份坐实,那么河内若是选择与曹操为伍,势必引来东西两方夹击。 他饮了口茶水,对着刘豹开门见山,“张某并非不知左贤王的来意,只是今非昔比,河内三面环险,唯独曹操大军驻扎的东面一马平川,加之他们兵锋正盛,打得袁军节节溃退,咱家自是不可能在这个当口,把祸水引进河内家门。” 刘豹清楚张杨的处境,知道他的顾虑不无道理,好言道:“将心比心,本王自是清楚大司马的难处,只是大司马也说了今非昔比,既然本王现在回来了河东,自是不会叫曹军猖獗下去,必要把他们尽数埋葬在黎阳。” 张杨听刘豹说得信心十足,不似在开玩笑,喘了口粗气,心里不免又起了嘀咕。 且不说他跟吕布的关系,先前借道给徐晃夹击洛阳,已然在曹操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说是结仇也不为过。 然而曹操兵多将广,还送魏续过来表明拉拢之意,连带着自己昔日的臣属董昭来信作保,就在方才见完魏续之后,已经上下同心,决定追随曹操。 而且逝者已去,张杨还决定依着长史薛洪的建议,不打算为了死去的吕布报仇,惹得曹操猜忌,毕竟杀死吕布的表面上是魏续,实际上傻子都知道,是曹操无虞。 再者说,现在的魏续干枯如骨,一副取死之象,不如由着他自生自灭,完全没必要多生事端。 想及此处,张杨对着刘豹客气道:“左贤王文武双全,先前在潼关更是胜过曹操一阵,若是举兵攻伐黎阳,哪怕说是旦夕可破,在下也是信的。” 他说罢看眼刘豹,见对方并未因为自己拍的马屁动容,顿时高看一眼,接着话锋一转,“只是即便取了黎阳,黄河南岸的陕县、小平津、孟津三地皆有大军驻扎,曹军顷刻间便能渡河北上,把河东与河内拦腰斩断,如此一来左贤王发出去的援军怕是要首尾不能相顾,后果不堪设想。” “我已命郝昭不计代价夺回陕县,重新掌控崤函,这般下来把曹军再次逼回洛阳自是不必多说,还能叫河东成为河内坚实的后援。”刘豹与张杨对视,并未因为曹操驻扎在黄河南岸的大军动摇。 张杨呵呵一笑,满脸不信,对着刘豹点破道:“坐守长安的李傕与在下多有书信往来,他此刻已经跟着韩遂的十万西凉兵打到了潼关西边,左贤王莫要哄我,镇守潼关的郝昭现在哪里还能分兵东进?” 刘豹眉毛挑动两下,还是佯装不以为意,对着张杨轻松道:“潼关是本王亲自带人打下来的,见识过其中厉害,所谓泥丸封关绝非夸大,只需留下数千精兵驻守,便是十万西凉兵又能奈我何?” 张杨摇头,对着刘豹假笑,脸上表情显得越发没有耐心,“莫要忘了,曹操扼守潼关,就能叫整个关东之地无后顾之忧,而左贤王的河东一如河内,即便三面环险,唯独西侧门户大开,便是西凉兵打不进潼关,大可选择从北面的蒲板津渡河,直捣整个河东,继而进逼平阳,还怕郝昭不回兵救援?” 刘豹啧了声嘴,没想到张杨心里门清,并非是个草包,“看来无论本王如何视曹军如草芥,若非叫大司马亲眼所见,怕是铁了心思不会相信了。” 张杨见刘豹镇定自若,也不知道他的信心来自何处,但是既然自己这边已经决心趁机归顺朝廷,那么无论对刘豹还是吕布,都顾不上往日的情谊。 他皮笑肉不笑,对着刘豹恭敬一礼,算是把话认下。 第七十二章 魏越之死 第306章 魏越之死 刘豹低头抿了口茶水,心中估算起夺回陕县需要的时日。 当下无论上郡还是潼关,皆是没有给自己传信告急,那么说明郝昭和皇甫郦还是能够从容应对,那声势浩大的西凉兵怕是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洪水猛兽。 只要自己能够夺回陕县,叫曹军只能从洛阳以东渡河北上,那么河东便无后顾之忧,无论借道河内甚至是出兵河内,都能腾出手来,一如大兵压境的曹操,逼着张杨回心转意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心里打定主意夺回陕县,跟着大叹一声,叫旁边两人朝着自己看来。 张杨见刘豹脸上的从容退去,换上了些许愁怨,知道自己成功戳破了他的伪装,因此对于投效曹操的心思更加笃定,主动客套道:“世事无常,左贤王也莫要心哀,南匈······胡本就依附大汉朝廷,只要好生跟曹司空澄清误会,想来天子恩宠依旧。” 刘豹心里啐了两口,想自己刚穿越而来,就是一门心思地投效那位未曾谋面的曹老板,谁知人家转手就给自己设局,更是在潼关和徐州直接祭出杀招,也不知道两人以前结下了什么仇怨,哪里会叫天子恩宠自己。 他装模作样地抹下眼角,对着张杨唉声叹气道:“区区曹贼,何至于叫我一个大好男儿心悲?本王此时所思所虑,不过是我那死去的师傅,吕布吕奉先罢了。” “师······傅?”张杨咋舌,不知道刘豹这又是来哪出,就算要动之以情,这由头找的也是拙劣。 刘豹点头,话不多说,起身走去门口,与候在门外的伍习把腰刀要来,然后走回屋内。 张杨见刘豹单手握刀朝着自己走来,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凝着眸子冷声质问,“左贤王这是何意?” 刘豹对着张杨莞尔一笑,怕他误会于是转身侧对,走向前面半人多高的铜鼎香炉。 闭目屏气凝神片息,然后双目精光爆出,快到几乎看不见的一刀递出,跟着就是“叮”的一声脆响,香炉哄然倒地。 刘豹看眼手中断成两截的腰刀,又看眼倒在地上破出缺口的香炉,随手把刀扔去地上,坐回案前,对着张杨解释道:“大司马也许有所耳闻,本王前些日子暗地里去了趟徐州,与左向军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但他对本王确有授刀之恩,叫声师傅也是理所应当。” 张杨脑海里全是刘豹方才宛若雷霆的一刀,呼吸跟着变得急促,案几下的双拳紧了又松,最后对着满脸真诚的刘豹点了下头,怅然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奉先那不着调的孙子刀法。” 宇文轩也是看着刘豹小脸泛红,心想难怪自己现在打不过刘豹,原来是他私底下偷偷拜师学艺,只是这刀法的名字却是不敢恭维。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旋即快速板正脸,对着刘豹强忍笑意打趣道:“好怪的名字,这是孙子用的刀法?” 刘豹咧嘴,伸手捏了下宇文轩挺翘的琼鼻,没好气道:“专治孙子的刀法!” 张杨被身前男女逗笑,嘴角泛起暖意,万万没想到刘豹与自己的老友吕布还有这层关系,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不少。 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揣着拿着,对着刘豹坦言道:“曹操此人颇有雄才大志,赏罚分明自是不必说,更是杀伐果断,仇如张绣者冰释前嫌,恩如张邈者屠戮满门。如今黄河南北大战,河内首当其冲,无论我还是麾下的文武,面对两边强敌全无抵抗的心思。” 刘豹没有出言打断,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张杨继续说下去。 张杨接过宇文轩递来的茶水,对这个长相极好的小姑娘感激一笑,润了小口,才对着刘豹继续说道:“早在曹操尽收百万黄巾之时,就号曰能战者三十万,如今更是屯田日久,袭灭吕布,声势比着北边一团乱麻的冀州,不知道要强到哪里。” 刘豹听到此处欲出言辩解,却被张杨伸手打断。 张杨深看刘豹一眼,语重心长,“河内上下的心思并不复杂,投靠袁绍,那么黎阳和小平津的曹操大军顷刻将至,投靠曹操,现在的袁绍却是自顾不暇。况且我等还可以在冀州之兵驱逐曹操以后俯首认错,只要把握住分寸,不见得没有后路。所以无论如何,此次断然不会借道于你,你若有意河内,便先从你那陭氏绕去邺城,等到你们真的打退曹军,河内上下必将箪食壶酒相迎。” 刘豹见张杨心意已决,叹了口气,提醒道:“曹操帐下能人无数,一朝投效,怕是制衡的手段接踵而至,大司马想要骑墙看日头,根本不能如愿。” 张杨不以为意,“如若天命如此,我也大可如同张绣一般,去那许昌挂个无权的闲职,做一富家翁也是不错。” “没的谈了?”刘豹再次确认,案几下的右手紧捉宇文轩手腕,生怕她这丫头暴起发难。 “既然你是奉先之徒,那我就不再拿你当外人,句句肺腑之言,还望你也顾及我的处境,不要叫我为难。” 刘豹与张杨对视,不待多说两句,就听着门外嘈杂了起来。 一震骂骂咧咧过后,杨丑连滚带爬地闯进门来,后头跟着持刀相向的伍习。 杨丑扫眼刘豹,然后对着张杨痛声疾呼道:“主公,大事不好!袁家人好生恶毒,方才把曹操派来的使者屠戮殆尽,尤其是副使魏越,头颅更是被人挂去了城头。如今整个使团只剩魏续,躲在咱们县府衙门,吓掉了魂魄一般。” “什么!”张杨闻言拍案而起,满脸不敢置信,接着冷眼怒视刘豹。 本来杀了魏续也算不上什么,毕竟他本来就是曹操刻意送来,叫自己给死去的吕布讨个说法。 但是屠戮全团,那么其中意味则是截然不同,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还不知道曹操会如何想河内。 张杨对着杨丑当机立断,“速派使者连夜奔赴洛阳和黎阳,务必跟曹操澄清因由!” 杨丑抱拳领命,出门前再次深看刘豹一眼,然后才迈着厚重的脚步,气冲冲地走出了门外。 杨丑走后张杨也不愿意多呆,俯视刘豹,挤出声音道:“既然左贤王用这般盘外招,那就莫要怪我张杨以牙还牙。” 刘豹皱眉跟着起身,不待解释两句,便见张杨怒气冲冲地离去。 张杨走后,屋里没了外人,宇文轩挣开被刘豹握紧的手腕,左右互揉了两下,嗔了刘豹一眼,“啧,你这是替人家把曹操的使者杀了,手段不算高明,但是有用。” 第七十三章 彭城杨丑 第307章 彭城杨丑 刘豹对着宇文轩翻了个白眼,转身跟去门外,冷冰冰道:“不是我。” “不是你?”宇文轩闻言一愣,小跑两步跟上刘豹,倒背着双手,不满道,“都跟你说过,以后我跟铁弗再无关系,你用不上瞒我。” 刘豹懒得跟宇文轩解释,对着门前面色凝重的伍习招呼两句,带人追在张杨后头。 他心里想得明白,如今身在河内,要是任由张杨误会下去,捉了自己去跟曹操表忠心也不是不可能,人走尚且茶凉,吕布已死,张杨还认不认情分,外人谁也猜不准。 不过相较于趁着夜幕突围,把屠杀曹军使节的罪名坐实,叫张杨彻底倒向曹操,刘豹还是想要放手一搏。 一众人整装上马,直奔东市县府衙门。 县府衙门门前,被密密麻麻的士卒堵住,高举的火把无数,把黑夜染得通红。 刘豹下马禀明来意,叫身前如临大敌的士卒进门通传。 就在士卒进门通传的当口,他忽然记起方才杨丑所谓的“魏越”二字,对着宇文轩确认道:“曹操派来的使节,叫魏越?” 宇文轩还在生气刘豹拿自己当外人,拉着小脸,本来不打算理他,奈何刘豹毫不怜香惜玉,直接动手捏起宇文轩的下巴。 宇文轩美目涟涟,与刘豹那看上去变得十分危险的双眸对视,顿时在山上的种种回忆涌出,白面浮霞,没好气道:“是叫魏越,不过只是副使,主使叫魏续,就是从徐州投效曹操的那群人,也是他们杀死了吕布,是你的仇人。” 刘豹了然,淡淡嗯了一声,放开宇文轩不再言语。 他带着手下众人就这么一直杵在县衙门外,被河内守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迟迟等不来人回话,顿时心生不妙。 直到明月当头,先前见过的杨丑才大马金刀地走出大门,上前对着刘豹抱拳一礼,扯着嗓门吆喝道:“大司马还有要事在身,不能继续相陪,特命末将带兵护送左贤王回去行辕,待到天明,再议大事!” 他的话音刚落,围着刘豹的士卒们纷纷上前一步,甲片声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伍习带人快速护在外面,纷纷拔出腰刀警惕四周,与围上来的河内士卒对峙。 刘豹拍下伍习肩膀,挤到杨丑面前,朗声道:“请将军代为传话,我等自入城之后一直居于酒舍,哪里有工夫去杀那什么曹营使节,其中道理一想便明,大司马难道要把此等祸事归咎到我们头上不成?” 杨丑扫眼刘豹,皮笑肉不笑,冷着声音道:“使节莫要多想,大司马只是叫汝等回去好生睡上一觉,如今整个东市戒严,保管贼人插翅难飞,是哪个干的,我等自会查清,给曹司空一个交代!” 他的话音刚落,河内士卒再次带着哗啦啦的声响上前,把伍习等人逼退一步。 刘豹皱眉盯着杨丑那张在火光映照下半明半暗的脸面,喘了口粗气,对着伍习说道:“罢了,伍将军,咱们先回去再说。” 伍习嗯了一声,心里也清楚府衙前面这成百数千的河内士卒,远非自己手下的二三十人可敌,于是叫刘豹先走,自己带人护在最后。 刘豹冷着脸子翻身上马,心里不停琢磨着当下的处境,想自己一行人紧随张杨身后,不过慢了几步,就被他拒之门外吹了大半晚冷风,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被河内士卒簇拥回酒舍,在宇文轩满是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刘豹再次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她的房间。 宇文轩借着点燃的烛火,对坐在案几前面自饮自酌的刘豹结结巴巴道:“这······不是在山上,你可不能乱来,快些回去。” 刘豹心思沉重,没看宇文轩,任凭他在心中准备了无数说辞,见不到张杨,便全然没了用处。 宇文轩见刘豹似是铁了心思赖在自己房里,低头盯着自己并拢的脚尖,犹豫半天,赧声道:“你不是,不打算纳阏氏了么。” 刘豹早就被纳娶阏氏的事搞出了应激反应,听到这般说辞瞬间回神,瞧见眼前脑袋都快垂到胸口的狐狸精,好气又好笑道:“我纳个屁的阏氏,今夜怕是不能太平,属着咱俩武艺最好,自然要轮流坐岗,以防祸事临门。” 宇文轩闻言小脸一僵,昂起头颅冷着脸子走去刘豹身边,羞愤交加之下放大三分声音,语气同样不善,“那你先睡,总不能叫我一个弱女子,在睡觉的时候旁边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要是受了欺负又当如何?” “弱女子?”刘豹啐了一口,哑然失笑道,“现在不是咱们斗嘴的时候,我白天睡得不少,还能熬会,你先去睡,在山上同塌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薄脸皮。” “山上是山上,山下是山下!你这是在骂我厚脸皮?”宇文轩蹙着眉头,不仅没去睡觉,反而坐到刘豹对面。 刘豹不待再编排她两句,又听门外提溜扑棱,吵吵闹闹杂乱起来。 他快速吹灭灯火,借着月光跑到窗边张望一眼,瞧见外头里里外外全是包围的河内士卒,然后退回屋内,立在了门板后面。 门外,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大,数着伍习的声音最为清楚,似是跟人起了争执。 不多会的工夫,伴着源源不断的吵闹声,竟是有人来到刘豹门前,当当敲起了门。 刘豹快速给身后的宇文轩递个眼神,忽然发现黑灯瞎火,对方根本就看不见。 好在宇文轩见刘豹迟迟没有动静,善解人意地“嗯”了一声,带着慵懒的声音,询问道:“深更半夜,是哪个不长眼的恼人清梦?” 外面静了片刻,然后粗犷的声音响起,“末将杨丑,非是有意叨扰袁小姐清净,而是有要事拜见左贤王,还望说于他知道。” 刘豹闻言一愣,没想到是杨丑,而且他此时的声音凝重,全无先前的咋咋呼呼。 加上伍习仍在堂内与人争执不休,若非得到他的同意,杨丑不可能直接来到自己门前,刘豹想明白之后,对着宇文轩招呼一声“点灯”,自己则是右手紧握刀柄,左手挑开门栓后迅速后退一步。 第七十四章 曹军来袭 第308章 曹军来袭 待到灯火通明,房门打开,赤手空拳的杨丑独自站在门前,瞧见警惕的刘豹也是不以为意,抱拳施礼道:“情势所迫,杨丑长话短说,某是徐州彭城人,与那三番两次屠我乡邻的曹贼自是不共戴天,奈何一双弟妹被捉去了许昌,不得不以身事贼。如今眭固叛,魏续死,送信的探马已经摸出了城外,怕是黎明以前,史涣隐匿在成皋的大军必至!” “成皋!”刘豹失声,那是一座位于东市正南不足三十里的小城,地处两郡交界,此时被曹军掌控。 杨丑点头,“据我所知,史涣白天休整半夜行军,为的便是麻痹张杨,以防河内不测。” 刘豹皱眉,若是曹军真的在成皋驻扎了大军,那么黎明必至便不是空话,但他还是不解,“张杨如今有意投效曹操,你们这般谋划,莫不是画蛇添足?” “主公手下山头林立,非是他一人所能左右。一如黑山出身的眭固眭白兔,也是与曹操有着深仇大恨,自然属意袁绍。先前争论不休便罢,如今主公下定决心归附曹操,那么眭固必然不会坐以待毙,反叛不难想象。” 刘豹听到眭固的名字,想到自己初次去邺城便跟他在宴会上见过一面,只是记不清长相。 他对着杨丑试探,“杨将军的意思,杀魏越的是眭固?” 杨丑点头,“定是他眭白兔无疑,而且主公也是心里门清,害怕有意投曹的将军们有样学样,骤然发难害了左贤王性命,所以才明着划清界限,暗地嘱咐末将速来送信,叫你们趁夜离开东市。” 刘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奈何门外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他连忙跑到窗前再次张望两眼,只见又有无数兵马赶来,而围困自己的河内士卒则是刀刃外向,顿时信了杨丑几分。 “一个不留!” 随着一声大喝,新来的兵马主动发难,与外面的杨丑手下战成一团。 杨丑见状大急,连忙催促刘豹,“左贤王速速离去,径直向北,北门守将是眭固手下,定然不会为难你们。” 刘豹道了声谢,连忙招呼身旁如临大敌的宇文轩一起突围,无论东西南北,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漫天的喊杀声变得越来越大,赶来的兵马也是越来越多,似乎还分成了几伙,两两互不对付,彻底乱成一团。 刘豹跟宇文轩在前开道,伍习带人紧随其后,一众人奔向北门,守将果然是被打过招呼,痛快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城。 出了城门,众人如释重负,刘豹忽然一拍脑门,对着宇文轩苦笑道:“坏了,咱们走得太急,把你表哥高干落在了里面。” 宇文轩也是快忘了自己那个跑去找香鱼快活的表哥,此般情形之下再回城也是不妥,当机立断道:“他那人福大命大,用不上咱们操心。如今河内大乱,你当速派兵马攻取箕关才是,免得落入曹操之手,叫你与邺城首尾不能相顾。” 刘豹没想到宇文轩这丫头除了当狐狸,还有几分见识,只是脸上苦涩更甚,毕竟彻底撕破脸面还好,自己方才刚被张杨救了一命,现在扭头就要落井下石,属实叫人心里过意不去。 只是军国大事非同儿戏,权衡利弊之下,他也只能坐实自己是个不修仁义的蛮子,对着旁边的伍习点了下头。 伍习吩咐两句,一骑策马狂奔,只是刚出去没有多远,便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嗖嗖的箭雨声不断,又传来骏马发出的哀鸣。 “有埋伏!”伍习惊呼一声。 他的话音刚落,漫天的喊杀声从周围响起,跟着一声炸喝,不远处有人大大咧咧吼道:“这群老鼠果真是从北门突围,兄弟们,尽数砍掉他们头颅,拿去找史将军换赏!” “吼!” 刘豹顺着吼声看了眼面板,顿时大惊失色。 许褚 虎都校尉 统帅65 武力96 智力36 政治20 魅力59 武力值自从到了90点以后,无法再如先前那般通过直接加点偷懒,叫刘豹只能硬着头皮钻研打磨,进展缓慢,变得疏于关注。 加上最近连番征战之下,正面鲜有敌手,叫他有些飘飘然,此时遇到到鼎鼎大名的虎痴许褚,不免握紧长刀头冒冷汗。 刘豹快速看眼自己从悟刀之后便再未关注过的武力值,此时从93点升到了94点,不知是因为击破公孙瓒,还是因为唐县一战的缘故,但面对眼前的许褚,单打独斗还是没有胜算。 刘豹对着宇文轩沉声道:“敌将甚是了得,我不是对手,你我莫要落单,合力尚可一战!” 宇文轩听刘豹语气严肃不似开玩笑,坦然承认自己打不过对面,心生警觉,应了一声。 毕竟要论打架,她可是被现在的刘豹欺负得死去活来,要是连刘豹都没有胜算,对面的厉害人物可想而知。 没等曹军逼近,后方东市城门再次大开,无数喊杀声跟着逼近。 刘豹紧拧眉头,正待以为自己将要腹背受敌,便见东市守军跟许褚的曹军混战在一起。 “非是张杨害我。”刘豹嘀咕一句,继而叫他心里夺取箕关的负罪感更盛,但也不敢耽搁难得生机,连忙招呼左右向北突围。 他跟宇文轩一马当先,两人两刀挥得龙飞凤舞,借着皎白明月,往北杀出一条血路。 许褚远远瞧见冲在前头的贼酋,朝着手掌唾了一口,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让俺千里迢迢过来助拳,这贼人是有三分本事。” 他提起自己的丈八点钢槊上马,猛夹马腹,大吼一声“交予俺来”,径直奔着刘豹杀了过去。 当! 刘豹未带马槊,只能用腰刀对敌,奈何许褚伸手甚是敏捷,躲一躲二没能躲过三,只能用刀硬接一击,顿时双臂发麻,直叫刀柄差点脱手。 有道是寸短寸险,刘豹历经大小战阵无数,早已不是昔日的小白,趁着与许褚刀槊交接,他连忙左手借着刀背抹去刀尖,卜一发力,便把刀尖压去了许褚脖颈。 “好招子!”许褚大喝之后猛然一推,把刘豹连带腰刀整个推远,接着便是宛如泰山压顶的一劈,吓得刘豹策马上前堪堪躲过。 许褚一击落空,双腿猛夹马腹不叫自己坠地,由于自恃武艺身不着甲,叫他的动作既疾又狠。 眼见刘豹一击脱离,许褚哪里能够叫他如愿,瞬间追马近身,举重若轻之下,一槊接一槊地压了过去。 第七十五章 围斗许褚 第309章 围斗许褚 刘豹左支右绌,只感许褚的长槊不停从两旁呼啸而过。 许褚连攻数十枪之下,攻势依旧不减,直到发现刘豹招式用老露出破绽,暴喝一声,“着!” 当! 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宇文轩终于出手,用长枪替刘豹架开了必杀的一击,接着快马挡在刘豹前面,跟许褚缠斗在一起。 若论力气,宇文轩自然是拍马比不上许刘二人,但要论身段柔韧,其中厉害刘豹可是早早领教过。 枪槊翻飞,即便月光下的视线远不能跟白天相提并论,但从那频率极快的交击声中不难判断,宇文轩出枪的速度迅捷无比。 许褚虎斗刘豹之下本就力衰,此时被一鼓作气的宇文轩逼得手忙脚乱。 他只感对方力气不大,但十分懂得虚实相间之法,时而蜻蜓点水,时而宛如雷霆,叫自己不慎挨上两枪,好在借着结实的皮肉,咬牙硬扛了了下来。 许褚知道还有刘豹在侧虎视眈眈,不敢跟宇文轩久战,权衡之下,故意卖给宇文轩一个破绽。 宇文轩正在懊恼对方皮糙肉厚,挨了自己两枪全然不似有事,此时忽然发现对方空门大开,果然中计,毫不犹豫再次递出一记实枪,带着破空声呼啸而去。 许褚面露喜色,对着宇文轩大喝一声“好胆”,接着壮硕的身躯竟然摆了个极其柔韧的姿势躲闪,像是弓腰的舞女一般。 宇文轩一枪不中,面色大惊,迅速想要回枪。 然后许褚等的就是一击不中的当口,抢先一步大力握住枪杆,跟着手上青筋暴起,怒吼一声,似是要借着长枪把宇文轩整个人挑飞上天。 噗! 刘豹哪里敢让宇文轩独自面对许褚,学着从公孙瓒那里瞧来的手段,“射人先射马”,一刀刺向许褚马腹。 许褚胯下战马吃痛哀鸣,带着刚要得手的许褚向前狂奔。 宇文轩眼疾手快,趁机松开手中长枪,叫跟自己角力的许褚力气落空,整个人瞬间后仰坠马,滚落在了地上。 “好!”刘豹大喜,正待上前追杀许褚。 正在打滚的许褚似是有意为之,恰巧在落地的长枪面前停下,接着左手拍地右手捉枪,有样学样,对着前方宇文轩的战马就是一刺。 战马如出一撤,狂奔之前前蹄凌空,叫宇文轩跟着坠马,整个人摔得七晕八素,努力挣扎想要起身。 许褚要的就是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里会给宇文轩喘息之机,宛如奔雷的一枪跟着递出。 嗖! 砰! 眼看摔懵了的宇文轩避无可避,即将香消玉殒,刘豹果断掷出腰刀,同时整个人朝着许褚纵身一跃,直接扑了上去。 许褚闻着破空声本能扭腰躲闪,只是如此一来手上的出枪动作跟着放缓,被宇文轩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堪堪躲过,叫他暗骂一声“可惜”。 下一刻,不待许褚继续追击宇文轩,刘豹从天而降,把他扑倒在地。 砰砰! 毫无技巧可言,两个强壮的男人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如同两只博杀的野兽。 许褚头颅刚挨一肘,咬牙还以颜色,同时凭借本能的判断,不停带着刘豹来回翻滚,防止被立在一旁的宇文轩偷袭。 死里逃生的宇文轩彻底回过神来,紧咬牙关拔出腰刀,看着地上跟刘豹扭打的敌将不敢大意,彻底明白刘豹所谓的“不是对手”并非夸大。 只是没待她上前援护刘豹,周遭的曹军反而先至,刚刚砍倒几人,就又有人瞬间补到跟前,叫宇文轩意识到不妙。 果不其然,出城的河内守军根本不是曹军对手,守将已经狼狈逃回城内,正在招呼左右关闭城门。 地上搏杀的刘许两人此时顾不上周遭战况,互扣双臂,继续你一拳我一肘的互杵。 只是拼死搏杀之下,彼此逐渐力竭,动作跟着变得越来越慢。 刘豹翻身在上,满脸涨红气喘吁吁,紧锁许褚双臂同时,鼓足全力,用手肘猛捣身下许褚的面门。 许褚腾不出手,只能缩头硬吃,接着有样学样,同样对着刘豹头部用手肘重击。 你来我往,鲜血横流,两人僵持半天,最后还是体态魁梧的许褚更胜一筹,宽大的脑门骤然发难,撞得刘豹头冒金星,整个人的力气跟着散去不少。 许褚感到时机已到,面露喜色,不再以低就高防备旁边的宇文轩偷袭,暗自积蓄的力量蓬勃而出,瞬间把刘豹反压身下,然后左右开弓,肘击如同雨点般落去刘豹脸上,想要彻底解决眼前的敌人。 一直关注战局的宇文轩碍于源源不断的曹军无法脱身,眼见刘豹的形势不妙,再也顾不得围在身前持刀相向的曹军,拼死对着许褚的后背就是一刀。 谁知许褚仿佛背后长眼,就在闻到刀风的刹那,瞬间与身下的刘豹调换位置,叫刘豹的脊背挡去前面。 宇文轩大惊失色,半道想要撤去力道,奈何还是刺中刘豹,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下一刻曹军刀枪齐至,叫宇文轩瞬间也是中招,不得不回刀御敌,再也顾不上许褚。 许褚喜极,趁势再次翻身而上,继续用手肘怒殴刘豹,打得对方奄奄一息。 他本就膀大腰圆,对自己远非常人的壮硕躯体极其自信,看着眼下出气赶不上进气的刘豹,终于松了口气,骂骂咧咧道:“小东西颇有几分本事,得亏身板子比不上俺许褚,差点阴沟里翻船。” 许褚啐了口血水,感觉到刘豹擒在自己身上的双手逐渐没了力道,从容抽身摸向腰间短戟,阴森森道:“凭你这身本事,最少也是个军侯,别怨俺拿你头颅去换前程,叫你死无全尸。” 许褚掏到腰间短戟,毫不犹豫地朝着刘豹脖颈扎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豹浑浊的双眸忽然恢复清明,左手快速捉向许褚袭来的右腕,右手却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短匕,先下手为强,直插许褚左肋。 原来他是半真半假,佯装无力与许褚互擒,趁着松手摸去自己腰间短匕,抢在许褚摸到短戟的前头。 吼! 第七十六章 又见绮玲 第310章 又见绮玲 许褚大声痛呼,宛如受伤咆哮的猛虎,然后通红的双目瞪圆,手上力气不减反增,还把左手握向右腕,合力顶着刘豹招架的左手上前,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刘豹一击之后瞬间再补两刺,旋即发现了许褚的意图,没想到对方全然没有回手防御的打算,顿时惊骇欲裂。 奈何招架的左手本就是用来拖延,刘豹本就想要用自己的重伤来换许褚这员猛将的性命,面对不退反进的奋死一击,无论如何都要慢上一步。 噗! 滚烫的鲜血自脖颈喷涌,染红刘豹脸上,接着身上一轻,竟是有人把许褚从刘豹身上踹开。 刘豹剧烈喘息,随手抹了把脸,也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汗水,瞧着护在身前的挺拔倩影,苦笑道:“你果然在,难怪能杀魏越那般的高手。” 救了刘豹的不是别人,正是高干求而不得的吕布遗孤,吕绮玲。 绮玲震掉枪尖上的鲜血,背着皎洁明亮的月光,宛如下凡的女神仙。 她跟刘豹点了下头,不等搭话,便见周遭曹军继续压上,只能回枪上前,跟宇文轩并肩作战,护在刘豹周遭。 刘豹也知道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咬牙起身,对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许褚啐了口血水,骂骂咧咧道:“守一斗二,就凭你这智力,也不怪你不懂。” 然而漂亮话刚落,他就感到头晕目眩,现在怕是已经被许褚锤掉了半条命有余,全凭一口气撑着,恨不得找地方睡一觉才好。 绮玲跟宇文轩一左一右,虽然同样是绝美的女子,同样用枪,风格却又大不相同。 绮玲身材高挑不差男儿,招式大开大合,颇具浩然正气,反观宇文轩身材纤细如同蹁跹舞女,枪法如龙似蛇,诡谲难测。 曹军面对仅剩的十数人久攻不下,不知是谁发现折了主将许褚,一声惊呼之下,惹得军心涣散,攻势凌厉不在,但却没有溃逃。 伍习紧咬牙根,毅然决然地冲杀在最前,自己还能苦苦支撑,奈何周遭的手下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眼见大势已去。 嗖! 片刻的恍惚惹来致命一击,伍习堪堪招架住前面曹军刺来的一刀,却被曹军腋下后发而至的一枪直袭胸腹。 叮的一声脆响,好在有鳞甲在身,叫伍习没有当场殒命,但也感到喉咙发甜,整个人禁不住后退两步。 曹军得手之后大喜过望,纷纷挤着上前,无不想要把眼前力竭的“军功”亲自砍杀。 就在伍习绝望之际,刘豹从后拽住他的盆领一拉一拽,把伍习甩去身后,他自己则是持刀护在了最前,与绮玲宇文轩分列三面。 激战一直继续,曹军虽是因为主将战死战意大失,但毕竟是人多势众,由于没有人带头哗散,就这么一直僵持在了东市城北。 “曹军格杀勿论!” 一声惊雷虽迟但到,终于叫形势发生变化。 刘豹闻着熟悉的声音,忍不住气急败坏,“你要是再晚两步,直接给老子收尸得了!” 数百骑兵轻甲疾行,喊话之人一马当先,正是河东大将徐晃。 徐晃听到刘豹的声音后喜出望外,连忙招呼左右,大喝道:“随我冲阵救人!” “吼!” 曹军本就凭借以少打多才敢继续围困刘豹,此时见后方突来奇兵,顿时乱作一团,卜一交手之下更是不敌,终于开始溃逃四散。 城外战局尘埃落幕,城内仍然打得如火如荼。 张杨坐镇县府衙门大堂,面对城中源源不断的叛军,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对着旁边站着的杨丑,凝声问道:“眭固还是没有找到?” 杨丑面容扭曲,对着张杨恨声道:“有道是狡兔三窟,他这眭白兔怕是早就有了谋划,不知躲去了哪里。” 他说罢之后犹豫片刻,看眼张杨脸色,叹了口气,继续道:“而且据手下来报,说是城里的叛军,竟是混杂着樛尚的部下!” “樛尚!”张杨失声惊呼。 杨丑点头,愁声道:“细细想来,樛尚怕是打着领兵御曹的幌子,早早勾结了眭固,提前叫手下乔装打扮化作百姓藏匿城中,图谋······” “杨将军果然是聪明人!” 阴测测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打断杨丑。 接着铠甲齐整的两将并肩而入,身后除了跟着密密麻麻的士兵,还有此起彼伏的砍杀声。 杨丑借着火光看清两人脸面,恨声道:“眭固樛尚,你俩狗贼果然有了二心,杨某可曾说错?” 堂内的亲兵听到杨丑话后如临大敌,快速护在张杨杨丑前面,持刀怒对来人。 两将身后手下更多,浑然不惧,面容白净的樛尚对着眭固抱拳施礼,刻意退后一步,叫眭固独自落在前面。 眭固对樛尚屈于自己之下的态度十分满意,对着前面的张杨豪气道:“主公自诩是聪明人,却不知道,这天下聪明人多了去了,而且聪明人最讨厌的就是聪明人。” 张杨皱眉,不知眭固何意,又见他出言叫来手下,扔出一刻头颅。 待到看清那张淋淋的脸面,张杨目眦欲裂,痛呼道:“薛洪!” 杨丑看着头颅也是大惊,没想到叛军出手狠辣,竟是直接砍杀了长史薛洪,那么想来自己也是难以善终,于是狠声道:“是袁绍要杀我们?” 眭固没有正面回答杨丑,若有所指道:“便是袁绍不杀你们,来日投效曹操,尔等首鼠两端,必是难以善终。” 张杨气得浑身颤抖,对眭固大声质问,“眭白兔,也不想想你昔日走投无路,是哪个收留了你,还待你如亲兄弟一般!” 眭固对着张杨抱拳,恭敬道:“曹操能有今日成就,自然是人中龙凤,我眭白兔败在他手,算不上冤。大司马所言不错,待我眭白兔恩重如山,自是不能害你性命。” 张杨听眭固无意杀自己,暗自松了口气,毕竟此番出行东县而非是在郡治野王,樛尚眭固齐叛,自己临时征调出来的这些人马怕是敌不过他们。然而就在张杨安心的当口,眭固话锋一转,对着杨丑正气凛然道:“逆贼杨丑,为了投奔曹操谋取大好前程,竟然弑杀求荣,残害大司马性命!眭固痛心疾首,只能杀杨丑替大司马报仇雪恨!” 第七十七章 司马仲达 第311章 司马仲达 “竖子你敢!”杨丑闻言双目瞪圆,又惊又怒,没想到眭固竟然真的打算杀死恩人张杨,还要嫁祸在自己头上。 眭固话后转身,不再理张杨杨丑二人,直接挥手示意手下持刀上前,背对着火光似是喃喃自语,“大司马要分兵守箕关,守北岸,守野王,而我眭固只守这东市,又有樛将军相助,你又如何能赢?” 刀光剑影,惨叫怒骂,恰逢旭日东升,照到尘埃落定。 眭固跟樛尚看着眼下两具并靠的尸首,感慨良多,然后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叫两人回首齐望。 背着鲜红的曙光,略显肥硕的身躯走如堂内,坐去被鲜血然红的上座。 他看眼跟随而来的年轻公子,又看眼单膝跪地行礼的眭固樛尚,懒洋洋道:“事情都办妥了?” 眭固抢先起身搭话,指着张杨尸首谄媚道:“人躺在这,并州牧验人便是。” 高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哪里比的上香鱼的鱼鳍,鱼腩······” 年轻公子连忙咳嗽两声,没叫高干继续说下去,对着一旁的樛尚恭敬一礼,小声道:“劳烦将军再派些人马去城北,看看是否还有曹军。” 樛尚听到“曹军”两字一愣,瞧眼身前白净的年轻男子,又看向上座的高干。 高干不耐烦地摆了下手,“依着仲达的意思便是,尤其看看有没有漂亮的女人,和头上短毛的胡人,死的便抬来,活的便当无事发生。” 樛尚不敢多问,抱拳退了出去,眭固则是领了高干的许诺之后,喜滋滋地出城备战,防备可能袭来的曹军。 高干眼见没了外人,瞬间卸去脸上的高高在上,从座位上蹦到唤作仲达的年轻人身边,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死皮赖脸道:“柔弟入蜀之前,生怕我受了那群蛮子的欺负,千叮万嘱叫我请你司马懿出庐,奈何晋阳公务繁多脱不开身,晚来了些时日,你可不能因此心生芥蒂,出些馊主意害我。” 司马懿年轻俊朗的脸上云淡风轻,对着高干恭敬一礼,“昭昭汉土,岂容蛮夷久居,曹操若是得了并州牧的消息还不能绞杀刘豹,只能说那蛮贼命数未尽。不过便是他侥幸不死,并州牧也无需忐忑不安,到时候大大方方劝他拿下箕关便是,想要杀他以后机会有的是,不见得非要在这个当口。” 高干点下下头,但是肥脸上仍是愁眉不展,担忧道:“请神容易送神难,那蛮王本就有些奇技淫巧,把河东经营的有声有色,若是再叫他取了通往中原的门户,咱们以后哪里还能赶得动他?” 司马懿不动声色地抽回被高干擒住的袖子,打量一眼躺在地上的张杨,唏嘘感叹道:“蛮夷之所以是蛮夷,便在于人心无道,以强为尊。但是强如冒顿澶石槐,待到雄首魂归,手下势力总会落得个万兽奔散。那刘豹自恃武艺不凡,倒是叫在下想起传闻中的猛虎孙坚,任凭如何好运,已然走在求死的路上。况且那刘豹颇有大志,敢于亲近汉人,所以咱们只需募集三两荆轲,必叫那胡虏身首异处。” 高干闻言肥脸上的阴郁散去少许,两腮哆嗦,“只是可惜了我那如花似玉的表妹,不老实养在阁中嫁个如意郎君,非要学着男人舞刀弄棒,也不知道舅父是怎么想的,叫人摸不上头脑。” 司马懿躬身扯起麻布,帮面目狰狞的张杨盖住脸面,后又看向同样宛如恶鬼的杨丑,皱眉片刻,带着一丝嫌弃起身,对着高干劝道:“懿虽年少,但也时常听闻父亲和长兄夸赞大将军如何庙算千里,远非常人可及,否则也不会凿塌了这大汉的社稷,以至今日的局面。在下抖胆劝上一言,只要大将军仍在,还望并州牧至多像今日这般绊个小脚,千万莫要公开忤逆,免得惹来祸端。” 高干咧嘴,对着司马懿信誓旦旦道:“我家柔弟也是这般劝我,仲达你且放心,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但有自知之明,以后凡事依着你的意思办便是,咱们能取河东就取,不能取我就继续呆在晋阳修身养性,离着河东也近,时不时还能弄两条香鱼尝鲜。等哪天那刘豹真的如你所说不小心死了,咱们再去平阳也是不迟。” 司马懿脸有欣慰,对着高干再次施礼,两人就这么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过了顿饭的工夫,就见樛尚风风火火跑了回来。 樛尚来到高干跟前,抱拳道:“查过了,大战一夜,但是人没死。” 高干闻言顿时满脸失望,不过快速平整表情,对着樛尚道:“那就不用管他们,叫他们继续跑他们的路便是。” 司马懿看眼樛尚,对着他淡淡一笑,然后又对着高干劝道:“既然如此,咱们的身家性命万勿寄托于人,曹操麾下不乏能人智士,虽有口头约定在先,但是难免有人求取稳妥,怕是已经叫曹军赶在这东市的路上。咱们如今应当动身退回河东,改走陭氏前往邺城。” 高干点头,若非宇文轩生拉硬拽叫自己立功,加上高柔临走前嘱咐自己去河内请司马二郎辅佐,他本就不想来这是非之地。 他此时听司马懿建言回退河东,自是求之不得,于是看向樛尚。 樛尚心神领会,再次对着高干抱拳,“末将这便去通知眭固将军,叫他点齐人马······” 高干“哎”了大声,看着樛尚恨铁不成钢道:“曹军要取的哪里只是区区东市,若是叫他们发现人去楼空,必会一路向西直奔箕关!所以保险起见,总要有人殿后才是。樛将军,我高干待你一如对待司马先生,这可是关门说得贴己话,你可明白意思?” 樛尚眉毛抖动,看眼对自己点头的司马懿,连忙跪地对着高干大表忠心,信誓旦旦道:“大人恩重,末将晓得,必为并州牧赴汤蹈火!” 高干点头,摆手道:“抓紧选上三五十好手,配备好马,咱们即刻动身。” 樛尚领命,只是忽然想到什么,对着高干问道:“在下还要不要去叫那些人继续赶路?” 第七十八章 不按常理 第312章 不按常理 高干闻言一愣,旋即想到樛尚指的是刘豹,纳闷道:“他们有自己的安排,怕是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要你叫个什么?”樛尚拧眉一想,心道不是你叫我去的,只是嘴上还是恭敬道:“那便不管他们,由他们继续在城里呆着。” “你说在哪?”高干有些恍惚。 “在城里,有男有女,正朝着咱们这县府衙门过来,末将赶着给并州牧报信,快马抢先一步。” “什么!”高干大惊,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连忙看向旁边的司马懿求助。 司马懿古井不波的脸上也是有了一丝动容,沉思片刻,对着高干提醒道:“并州牧莫要自乱阵脚,做着平日里的样子便是。” 高干拼命点头,然后面容扭曲,嘴里愤愤不平道:“这该死的胡虏,怎么杀都不死,属实叫人懊恼。” 日升东方,被高干惦记的刘豹,此时也是同样惦记被自己落在城里的高干。 宇文轩满脸警惕,时不时打量两眼旁边身材高挑的女子,几次欲言又止之后,最后忍不住心思,扫眼旁边的刘豹,对着绮玲夹枪带棒道:“姐姐这般英姿不凡,颇有天人之资,便是被从徐州骗来的吕姐姐吧?” 刘豹被许褚打得还没缓过劲来,没能听出宇文轩的讥讽,只是想到自己舍命救她,她却是扭头给了自己一刀,顿时后背生疼,气不打一处来,从旁阴阳怪气插话,“绮玲及笄不久,怕是比你还要小,要你在这装个什么嫩。” “哈?”宇文轩满脸不信,侧着脖颈继续打量绮玲。 绮玲头戴青巾身着青袍,作男子打扮。 她本就对自己的“五大三粗”感到自卑,此时被花容月貌的宇文轩瞧得浑身不自在,左臂环胸抱到右肩,赧声道:“及······及笄三年了。” 绮玲说到“及笄”心里一暗,寻常汉家女子及笄便会成婚,像她这般单着剩着,属实没有脸面,只能咬唇看了刘豹一眼。 刘豹瞧见绮玲委屈的小脸,心里也是无奈,要是放在以前,这丫头妥妥是个能走t台的高挑模特,尤其是那修长紧致的双腿,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女子,叫人不得不服气她们老吕家的基因好。 但是放到眼前,与寻常汉家女子相比,绮玲确实显得鹤立鸡群,加上吕布一通操作惹得人人避之不及,害她没人敢娶,叫绮玲全当是自己的原因,成了散不去的心病。 刘豹想到自己跟吕布昔日对谈的内容,叹了口气,对着绮玲暖声道:“有些人心思厚重,刚生下来便是老气横秋,你心思单纯,可要离着她们远些,免得受了欺负还不自知。” 宇文轩蹙眉看眼刘豹,然后就听绮玲乖巧地“嗯”了一声,顿时火从心起,语气不善道:“你是打算帮着外人,编排我的是非?” 刘豹正好抓着话茬,顿时斜睨宇文轩一眼,没好气道:“你要是怕人编排,怎么不直接一刀杀了我?” 宇文轩闻言脸蛋一红,知道他还是对昨夜自己捅他的那一刀介怀,委屈道:“你这人怎么变得如此刻薄,明知伤你并非我意。再者说,叫你只知道醉身花海掏空了身子,害得自己力气比不上人家,任人随意摆弄,加上黑灯瞎火看不清楚,这要是能怪我,那你就有没有良心。” 刘豹听着宇文轩言之凿凿全无愧意,“嘿”了一声后驻足,连带整个队伍跟着停下。 他旋即意识到不妥,连忙继续挪步赶路,同时对着旁边的宇文轩冷笑道:“我这段日子醉在哪家的花海,被哪个掏空身子,你还有脸说?” 宇文轩听刘豹说得叫人误会,脸上红晕更甚,连忙啐了两口,扭头不稀得继续看他。 绮玲在旁看着两人打打闹闹,似是关系亲密无间,心生艳羡之下,好看的眸子垂落,脸上泛起复杂难明的笑容。 刘豹跟宇文轩拌两句嘴后,感到昏沉的头脑清明了少许,接着想到正事,对着旁边文文静静的绮玲问道:“魏越是你杀的?” 绮玲听到魏越的名字后轻蹙眉头,然后摇头,“只是与他见过一面,知他于父亲心里有愧,便没有与他为难。至于他后来死于谁手,我并不知情。” 刘豹闻言一愣,没想魏越竟然不是绮玲所杀,接着再想到那割掉头颅挂于城门的狠厉手段,瞬间意识到问题并非自己想得那般简单。 他看着垂首的绮玲,对方似是心情不好,于是继续主动搭话,“你不与张辽他们留在河东,作这副打扮,是打算亲自替父亲报仇?” 绮玲坦然承认,“父仇不共戴天,即便我一女子人微力薄,但是有几个人,还是要杀的。” 刘豹嗯了一声,知道自己这个舍友心气不弱男儿,也不多劝,平静道:“该杀便杀,我帮你。” 绮玲闻言一呆,眼眶泛红,美目盈盈看向刘豹。 刘豹长呼了口气,有意落后一步,拍下绮玲肩膀后一把揽住,言语坚定道:“你父亲与我有授刀之恩,便算我是一个未开化的蛮子,也是懂得知恩图报。况且你父亲死前托我照顾于你,也是作为叫张辽他们投效河东的条件,哪里能够叫你以身犯险。再者说,杀曹操你怕是没那个本事,有些事,还得我们男人来办。” 绮玲被刘豹揽住肩,面色大羞,面容挣扎片刻,最后蚊呐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言语。 一行人被河内守军簇拥着回到县府衙门,高干正等在门口,来回踱步。 他远远瞧见领头的刘豹,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声泪俱下道:“妹夫好生无情无义,跑路也不记得带上俺,可把俺吓死!” 刘豹被高干猛然一扑,抽了口冷气,想自己刚跟壮汉许褚搂搂抱抱半晚,差点把命给折上,实在不想继续跟高干这个大男人搂抱,连忙挣脱开身,好生安慰道:“莫要做女儿态,这不是来接你了?” 高干抹着眼泪,口中又是牢骚又是感激,一旁的宇文轩却是拧着眉毛看不下去,她本就因为刘豹跟别的女子“搂搂抱抱”心生不悦,所以冷嘲热讽道:“你俩莫不是蛇鼠一窝,何时有了这般交情。” 高干脸带春风,对着宇文轩得意道:“表亲也是亲,我就知道刘豹不会丢下我这个表兄不管!” 刘豹斜了高干一眼,对着宇文轩坦言,“要叫并州牧出个三长两短,且不说你爹那里如何交代,就怕整个并州无人主事,被哪个姓宇文的女人钻了空子。” 高干和宇文轩两人的脸色俱是一僵,接着同时化为哀怨,齐齐看着刘豹,叫他吓得退后一步,脊背发凉。 第七十九章 东市分别 第313章 东市分别 樛尚站在一旁,看着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的高干,几次欲言又止。 好在高干心中焦躁不亚于樛尚,没有继续耍宝,看眼天色后板正起肥脸,对着刘豹认真道:“张杨意欲投曹,得亏义士眭固仗义挺身,已叫逆贼与他的爪牙杨丑伏诛。不过曹操此人阴险狡诈,恐怕还有后手,咱们还是得快些回去河东,免得再出变故。妹夫你也正好趁着箕关无主,发兵主持大局才是。” “张杨和杨丑全死了?”刘豹有些诧异,看眼高干之后环顾四周,却是没有发现“义士”眭固的身影。 高干点头,笃定道:“张杨和杨丑的尸首正摆在衙门里头,稍后便安排下人送回野王交给他们家人,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 刘豹呼了口气,唏嘘感叹之余,正对于许褚的埋伏心生疑虑。 他本就是因为不确定是否张杨故意设局,才特意回城求证结果,没想到落了个死无对证。 刘豹二话不说,不顾苦苦哀求自己赶紧跑路的高干,径直跨入衙门,来到张杨尸首旁边,拉开麻布确认身份之后,对着后头的士卒道:“劳烦壮士们把昨夜北门守将请来一见。” 在场的河内士卒以樛尚马首是瞻,闻言看向樛尚。 樛尚刚从高干口中得知刘豹的身份,忍不住打量这个百闻不如一见的河东蛮王,见手下纷纷看来,自己则是下意识地看向高干。 高干额头冒汗,暗地里把刘豹骂了个底朝天,心想你们倒是腿脚利落不急着赶路,自己却是得要笨鸟先飞。 他见樛尚看来,不耐烦地摆下手,“妹夫的意思便是我高干的意思,老实去办,待到回去了邺城,自是少不了尔等好处!” 樛尚听高干发话,抱拳领命,连忙吩咐身旁的手下去请人。 高干却是再也不愿多呆,想着早走一步的司马懿的嘱咐,主动对着刘豹请辞,“我说妹夫,你们武人胆壮,自是不怕曹军势大,但我一介柔弱文人,可是跟着陪衬不起。想来曹操如今已经得知东市有变,大军必然顷刻而至,恕我不敢奉陪,先行一步!” 说罢他也不害臊,又对着宇文轩招呼了句“表哥先走”,然后没忍住看了两眼英气不凡的绮玲,嘀咕刘豹好福气。 刘豹懒得管一溜烟逃命的高干,等来守城的小校,确认他们昨夜出城的确是想要帮助自己,奈何架不住曹军勇猛,顾及城池安全之下,只能优先退回城池,确保城门的安全。 不待刘豹继续深追,果如高干所料,城外已经出现曹操大军的身影。 东市城小,城内守军又是刚经一夜乱战,还死了主公张杨,人心离散之下必然难以久守。 再加上张杨死后,河内无主,刘豹对于通往中原的咽喉箕关势在必得,也是急于回到离开许久的河东老家调兵遣将,所以打算尽快抽身。 他顾不得深究下去,只能对着张杨和杨丑各自一拜,然后带着自己的手下纷纷上马,奔向城西大门。 城西,樛尚竟是没有跟随高干一起出城逃命,而是骑马等在了门口。 他的马前跪着一名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披头散发叫人辨不出脸面。 樛尚瞧见刘豹赶来,遥遥抱拳施礼,待到两人临近,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子道:“大王果真豪胆,难怪主公叫我把人留给大王,另外恕末将多说一句,叛主的眭固此时怕是命不久矣,早些脱身河内才是正道。” 他说完也不等刘豹搭话,直接调转马头,大手一挥,带着手下风驰电掣般地离去。 刘豹不明白樛尚所谓的“眭固命不久矣”是何意,品着他所谓的“主公”二字,显然说的不是已死的张杨,若说是高干,却又不知道那厮搞什么名堂。 他按捺下心中烦躁,瞧向跪在前面的男子,恰巧男子也在望着他。 “董祀!” “魏续!” 两人异口同声,俱是惊诧不已。 刘豹都快忘记自己那个取名于东祀台的化名,打量着魏续那干枯如柴的脸面,开心地笑了起来,脱口而出道:“有点意思。” 魏续见到熟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跪着往前两步,对着刘豹大叫道:“董将军,没想到咱们还能在此相见,你快些帮我松绑,我现在是朝廷里的平东将军,决计不会亏待于你!” 刘豹不理魏续,对着落后自己半个马身的绮玲说了句“门口等你”,然后直接带人穿身而过。 魏续见刘豹扭头就走,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只是待他看清剩下来的一骑,双目瞪圆,惊骇欲裂道:“贤侄女,你······怎么在这,你娘······” 提枪下马的绮玲话不多说,朝着魏续便是一枪。 惨叫、怒骂和求饶不断,只是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待到刘豹看着长枪染血的绮玲跟出城门,暖声问道:“心里可曾好过了些?” 绮玲点了下头,双目泛红,然后长呼一口气,对着刘豹强颜欢笑道:“魏续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次算我欠你,以后见着再还。” 刘豹听着“以后”两字皱眉,苦笑道:“哪里轮得到你还恩情,我欠你的,欠彭城百姓的更多,若非那日叫你调兵跟我去了泰山,也不至于叫彭城有那般劫难。” 他说罢深深看眼面色坚毅的绮玲,叹息道:“除了侯成宋宪,便是连陈登也要杀?” 绮玲点头,咬牙切齿道:“这些以名门世家标榜的虎豹豺狼,尤其吃人不吐骨头,区区一个魏续哪里能撺掇出那般大局,主谋定是陈登狗贼无疑,我不亲手杀他,难祭先父之灵!” 刘豹跟陈登有些交集,对他们这些利己主义者称不上好恶,事关不共戴天的父仇,自己没资格劝绮玲什么,只能对着她好言道:“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只是不许你去找那曹操,我与他的仇怨更深,且你父亲与我有恩,曹操自当由我来杀!” 绮玲皱眉咬唇,欲言又止。 刘豹见绮玲犹豫,于是对着刚刚带人迎了过来的徐晃吩咐道:“公明,与我合力把这女子擒回河东!” 第八十章 兵发河内 第314章 兵发河内 绮玲闻言大急,瞧眼面带揶揄的刘豹,好气又好笑道:“莫要使这般欺负人的手段,依了你便是!” 刘豹得了绮玲的承诺,心情大好,再次好声嘱咐道:“一人终究是势单力薄,万勿以身犯险,便是报仇不得,身后还有我和整个河东,全然不用急于一时。只待我与曹操分出胜负,必会替你爹讨个公道,到时候你给我安心回来,当你心心念念的女子。” 绮玲被刘豹点破心思后大羞,同时心中感激,红着脸面对刘豹嫣然一笑,接着扭扭捏捏半天,最后鼓足勇气憋出一句“等我回来”,然后猛甩马缰,逃一样地奔去了远方。 刘豹眺望着渐行渐远的倩影,叹了口气,心里仍是难安,毕竟无论绮玲的武艺如何了得,终究是个女子,而陈家单说借给自己数百死士,显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绮玲对于刘豹来说重要无比,且不说两人的关系和吕布的托付,还牵扯到新来的张辽高顺,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她有事。 “魂都没了。”宇文轩拉着小脸,打断刘豹思绪。 刘豹见到宇文轩后一愣,下意识道:“你没跟高干一起走?” 宇文轩闻言大怒,气呼呼地赶马上前超过刘豹,接着回转马身,指着他的鼻子,委屈道:“你这人生得就是吃里扒外,什么都是汉家的好!” 刘豹翻了个白眼,听着身后不远处已经开始响起喊杀声,连忙上前与宇文轩并驾,斜睨着她那愤愤不平的小脸,没好气道:“你说你个半胡半汉的丫头,还是身份尊贵的袁家小姐,哪里来的这么多怨气,别什么事都往胡汉上掰扯。” 他的话音刚落,东市城内城外的喊杀声彻底响了起来,叫他们不敢继续久留。 刘豹连忙对身侧的徐晃伍习招呼一声,也顾不上委委屈屈的袁小姐,带着众人朝西边的河东策马狂奔。 就在刘豹自东向西横穿河内的当口,潼关城墙上面,接到信报的郝昭神情激动。 他把信笺小心翼翼收好,然后对着左右大声道:“右将军回来了!” “右将军回来?” “左贤王回来!” “咱们何时反守为攻,不受这鸟气?” 高顺此时竟然也站在郝昭身后,听着周遭的聒噪,感到有些头皮发麻,在场的胡人坚持称呼刘豹为“左贤王”,汉人则是称呼“右将军”,其中泾渭不言自明。 他感激刘豹帮忙安置不愿继续从伍的并州老兵,不愿在平阳闲等,多方打听之下,主动找来潼关,想要尽份绵薄之力。 高顺主动打断周遭的聒噪,对着郝昭抱拳,指着城下黑压压的大军,主动请命道:“某与李傕相识一场,知他为人刻薄谨慎,如今看似大军压境,实则在军阵之间分清着你我。待到黄昏,末将愿意带一支兵马主动袭击李傕大营,相信无论胜败,他都不敢叫周遭的西凉兵救援。” 郝昭与高顺相视一笑,知道他这是提醒自己应当上下同心,不要学着城外的李傕西凉联军。 加上高顺虽然来到潼关不久,却是立功心切,作战屡屡当先,已经叫他明白这是刘豹请来的一员上将,不敢轻视怠慢。 郝昭权衡再三,才对着雀雀欲试的高顺说道:“潼关孤悬河东以南,又受了曹操和西凉军的两面夹击,如今补给异常吃力,全凭提前屯下的物资过活。不过咱们终究是以河东为重,便是放弃潼关,也不见得是坏事。而且现在右将军来信叫我趁着河内内乱速取箕关,箕关是河东与中原的门户,远比潼关来的重要。” 高顺眉头一紧,似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初来乍到,只是抱拳立在一边,等郝昭说下去。 郝昭呼了口气,对着高顺继续说道:“高将军的能力有目共睹,只是碍于右将军未归,不敢逾越擅专封个一官半职。然而事急从权,我去箕关之后,潼关的军务无人堪当大任,自是需要仰仗将军。” 高顺惊诧得长大嘴巴,连忙对着郝昭推辞,“高顺初来乍到,资历尚浅,哪里能够当此大任,郝将军莫要开在下的玩笑,拿着军务儿戏。” 郝昭不在意高顺言语间的丝丝忤逆,拍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河东有胡有汉,其中纷乱若是掰开细捋,怕是不差于人心隔肚皮的汉家朝堂。如今上郡皇甫太守疲于应对西凉贼寇,潼关与蒲板津又需大军对峙,若要分兵攻克箕关,仰仗的自然是各部骨都侯部族里的胡人,非得某去不可。况且方才说过,这潼关能守则守,守不住便退回河东改守蒲板津周遭各县,高将军无须顾虑,只要心里想着右将军,放手施为便是。” 高顺双目泛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知道这是郝昭递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于是也不推辞,不顾周遭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大大方方领下了军令。 就在潼关应对两面夹击的同时,统领上郡的皇甫郦穿甲配刀,站在肤施城西的长城之上,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自从皇甫郦接了刘豹的摊子,谁知那胡家大王倒真是用人不疑,不仅表奏他成为上郡太守,更是彻底当了甩手掌柜。 他眺望着草原上攒动不断的敌骑,又环顾四周的烟火,对着身侧同样着甲的女子惆怅道:“自从为夫接手这上郡,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叫我皇甫家的医术彻底荒废了下去。” 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皇甫郦的妻子,鲜支骨都侯,被尊称为上阏氏。 上阏氏头上缠绕着象征鲜支的白巾,对着皇甫郦啐了一口,没好气道:“这些日子便是累死你个老牛犊,你能救上几个病残?反观上郡百废待兴,盐粮财帛源源不断运来,郡中百姓无论胡汉皆是心怀希望,一片枯木逢春之象,不比你医病救人来的有用?” 皇甫郦被上阏氏训得缩了下脖子,暗诌胡家女子厉害,全然不懂什么叫以夫为天。 他左右张望两眼,见周遭有士卒憋笑,连忙凑近妻子耳边,小声提醒道:“为夫现在好歹是一郡之主,咱俩不是提前说好,在外不能对我大呼小叫?” 上阏氏脸色一红,但仍是不服软,“谁叫你先惹我,一提医病我就来气,凭什么要顾及你的脸面?” 皇甫郦偷偷翻个白眼,继续语重心长,“我这张老脸有什么好顾及的,我是怕别人把你想成牝鸡司晨的女子。” 上阏氏眉头一皱,不以为意道:“别人愿怎么想便怎么想,我胡家女子敢爱敢恨,以牝马为荣,用不上你来帮我遮掩!” 皇甫郦对着油盐不进的妻子吸了口冷气,再次张望一眼,动手对着上阏氏后头来了一下,大声佯怒道:“真是惯坏了你这婆娘,你有老夫担待,跋扈便跋扈了,可你落得个凶名在外,有曾想过叫二娘以后如何嫁人?” 上阏氏突然遭袭,脸上红晕更甚,刚要发难,却是念及皇甫郦提及的女儿,又羞又怒道:“你这老不羞,医术全学在欺负老娘了。” 不过事关女儿终身大事,她没有继续跟丈夫打闹,而是俏脸一垮,犯愁道:“不过你说的倒也在理,这次依你便是。二娘自从上次去了趟平阳,心思跟着野了,铁了心思想要留去汉地。但她心思单纯,叫我如何放心?要不这样,你赶紧帮她选个郡里的年轻俊杰,好叫她成家之后安下心思,免得成了脱缰的野马,再受老娘当年受过的苦。” 第八十一章 鲜支心思 第315章 鲜支心思 皇甫郦捋捋胡须,一本正经道:“上郡新归于治,彼此之间仍是生分无比,要想找个如同老夫这般允文允武的青年才俊出来,怕是难如登天。” 上阏氏对着自卖自夸的夫君翻了个白眼,接着昂首挺胸难掩脸上得色,不过转念一想,用胳膊肘轻杵皇甫郦一下,跃跃欲试道:“二娘生的随我,模样自是顶好,今年依着你们汉家的传统正好及笄,是该帮她挑门亲事。要说文武双全,我现在倒是想到了一人,而且远胜你个老匹夫。” 皇甫郦眉毛挑了两下,不服气道:“哪有这般英雄人物,娘子你莫要昧着良心哄我。” 上阏氏转身掐腰,俏脸盯着丈夫,满是认真道:“咱们的左贤王啊。” “左贤王?”皇甫郦闻声一愣,旋即大怒,瞪着上阏氏道,“胡说八道,我皇甫郦的女儿,哪有嫁人做妾的道理!” 上阏氏却是没理皇甫郦的怒火,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越想越来劲,似是自言自语,“我胡家的传统便是如此,等咱们儿子长大接手鲜支,怕不是要过个十年八年。期间叫二娘嫁到平阳做个阏氏,既能叫她安下心思,也能保我鲜支繁盛,当是一举两得。而且你发没发现,这丫头最近老是跟在李军师的后头,名曰长长见识,实则打探郎君的故事。” “胡······胡说,我是她爹,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莫要瞎胡闹。”皇甫郦顺着上阏氏的提示,皱起眉头,虽然口气充满训斥,但是语气弱了三分。 “我是她娘,就她那点小小心思,能瞒得过我?”上阏氏双目炽热,脸色跟着变得越来越热络。 “那那那,那也不行,与礼法有亏,再者说,河东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莫要添乱胡闹!”皇甫郦结结巴巴,忽然瞧见城外的西凉军旌旗招展,似是再次开始集结。 他连忙对手下招呼一句“烽火传令”,然后快速走下城墙,临走不忘对着身后的上阏氏又是大吼了一句,“想都别想!” 挨训的上阏氏皱下鼻子,愤愤看眼夫君离去的背影,点了下头,然后对着身旁的亲卫下定决心道:“叫叔献备些汉家女子喜欢的礼物,我明天就要去趟平阳,见见那个汉家阏氏。” 同样头戴白巾的胡人壮汉也不多问,抱拳领命,健步如飞地下去了城墙,留下若有所思的上阏氏,小声嘀咕道:“那铁弗家的妖艳女人说得倒是没错,我胡家的大王,哪有不娶胡女的道理,正好平阳缺个阏氏稳定人心,二娘血统胡汉参半,当是不二人选。” 日上三竿,作为胡家大王的刘豹正好抵达河内郡治野王的城外。 河内地处中原,邻近长期作为大汉都城的洛阳,作为郡治的野王,其繁华即便不比邺城这般北方重镇,却是远胜河东的平阳。 此时野王城中浓烟四起,鬼哭狼嚎漫天,直叫城外穿行而过的刘豹皱眉。 要知道刚到天明,他们便马不停蹄地赶路,也不知道是张杨的死讯更快一步抵达这野王,还是河内四起的叛乱皆是预谋已久,冥冥中似乎有人把这场乱安排得明明白白,叫人不得不心生疑虑。 跟在刘豹身旁的宇文轩还是寒着小脸,扫眼面前规模恢弘的野王城,又回首看眼隐约攒动的人影。 她对着刘豹冷冰冰地提醒道:“箕关到手之后,莫说区区一个河内,便是整个中原也是予取予求,你可以拎的清主次。现在咱们后头紧追不舍的怕是曹军精骑,片刻耽误不得,你可莫要多生事端,叫咱们再次范险。” 刘豹没看宇文轩,但是嗯了一声回应,毕竟他与许褚一番大战下来又落了一身伤病,尤其是后背被刺得生疼,到现在仍是火辣辣的,只想快些找个地方休养,便连攻克箕关也不打算亲自参与,何况野王这个烂摊。 毕竟如今有郝昭徐晃两员大将负责箕关,也轮不到他继续冲锋陷阵。 过了野王,前方还有重镇轵县,再往西才是箕关,接着就到了河东。 策马奔腾的刘豹回首望眼身后紧咬不放的滚滚狼烟,明白宇文轩所虑不无道理。 但要由着这群曹军追去箕关,且不说会不会落得个腹背受敌,更怕箕关守军狗急跳墙,趁势转投了曹操。 毕竟他是胡人,而曹操代表着大汉朝廷,对于固守箕关的河内守军来说,孰亲孰疏不言自明。 刘豹权衡再三,对着身侧不远的伍习大声招呼道:“叫伍将军派的信使,可都安排妥当?” 伍习闻言快马追上刘豹,大声信誓旦旦回道:“遵照右将军吩咐,无论潼关东垣,还是山顶上的黑山,皆是派去了信使。” 刘豹点了头,叫驻扎潼关的郝昭前来主持大局自是不必多说,即便丢了潼关,也要把箕关拿下,从而叫河东之兵能够威逼洛阳许昌,与袁绍互为犄角的同时,也是跟曹操互扼咽喉。 东垣则是位于河东东南,往东是箕关,往南渡过黄河就是陕县,可谓兵家必争之地。 刘豹初来乍到之时便从王邑手里得来东垣,接着转手送给河内张杨,作为两方修好的礼物。 谁知后来曹操趁着刘豹发兵上郡,派大军渡河北上河东,一路势如破竹攻打到郡治平阳城下。 张杨本就畏惧曹操,更不愿搅入河东的浑水,于是就借机把东垣还给刘豹,刘豹又交由附近的丘林部兼领。 说到丘林部,在一众南匈奴的部族中极为特别。 他们既不像呼衍、须卜、兰氏三部世为胡家贵胄,又不像粟籍、郎氏、韩氏等内迁八部得了大汉的妥善安置,是彻底依附于单于本部,也就是栾鞮部的一支别部。 奈何栾鞮部自安国之乱起便落得个大汉走狗的名声,彻底失掉人心,到了于夫罗更是众叛亲离,被逐出了离石王庭,自此叫丘林部心灰意冷,跟栾鞮部渐行渐远。 然而到了刘豹掌权,一切跟着变得不同,除了日子过得蒸蒸日上,更是夺回了离石王庭,甚至成为十八部新降胡共主。 加上韩氏兰氏两部不满河东胡汉平等的治理方略,跟栾鞮部最为亲近的呼衍部又因为刘豹迟迟不娶曼歌居次成为阏氏而心生嫌隙,于是在刘豹的有意拉拢之下,叫丘林部占尽了便宜。 第八十二章 猛将程昱 第316章 猛将程昱 由此丘林部投桃报李,坚定站在刘豹一边,成了胡汉平等的簇拥,甚至自骨都侯起,主动改胡姓“丘林”为汉姓“邱”。 如今河东四面受敌,兵力捉襟见肘,加上河内叛乱来的突然,只能临时征调郝昭和丘林部合力攻取箕关,虽不敢说十拿九稳,但也不担心他们不会用命效死。 不过无论郝昭还是丘林,都被阻隔在箕关以西,想要帮助身处箕关以东的刘豹,怕是难如登天,所以要依靠曹操的“盟友”张燕。 张燕与曹操一北一南共击袁绍,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竟是有意投效袁绍而非曹操,更是在得了袁绍的吩咐之后趁夜摸回太行山老家,伺机偷袭黄河北岸的曹军。 刘豹看眼天色,对于张燕是否愿意出兵援护自己存疑,况且与其指望一个新降的张燕,倒不如期盼郝昭尽快拿下箕关。 想及此处,他叫伍习喊来护在外围的徐晃,直接问徐晃道:“本王忘了一问,公明是从陭氏绕来的河内,还是自箕关穿行?” 徐晃警惕着后方的追兵,听刘豹问话,回道:“咱们先前借道,某就与箕关守将见过,此番着急入关,自然还是先选这近处。恰好那守将也是通情达理,见我带人不多就没有为难,直接把我们放了过来。” 徐晃说罢,又赧着脸给刘豹解释了下河东的战况。 原来他本是负责驻守陕县,扼守崤函通道,后来领命兵出洛阳,被乐进趁机偷袭了陕县,因此只能退回黄河以北,与丘林骨都侯共守东垣,防备河南的曹军继续北上。 东垣紧靠河内,所以对于刘豹的求援,他才能够最先赶到。 刘豹闻言眉毛挑动,并不在乎打了败仗,反倒对着徐晃奇道:“原来公明认得那箕关守将?可有办法劝降?” 徐晃面色转难,担忧道:“不过是与那年轻的守将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如今他愿放某过关,念及的可不是徐晃,而是右将军与张杨的交情,再说后头追兵将至,某哪里敢在此时此刻离开右将军左右。” 刘豹随着骏马颠簸,斜眼紧随身后的宇文轩,对着徐晃笑道:“公明无需担忧本王,我这身后还有只厉害无比的母老虎。箕关得失关乎存亡,若是被曹操抢先占去,那么整个河东以后再无宁日,当以大局为重。” 他说罢润下嗓子,先是眺望两眼逐渐变窄的官道,又左右仰望前方耸入云霄的大山,然后指着北方的大山对着徐晃说道:“如今临近太行南麓,进了陉道的地界,若是我没猜错,前方当是陉道东端的轵县。咱们就从那轵县分道扬镳,你去箕关劝降守将,再不济也要帮着郝昭拿下箕关,我则带人进山,伺机拖延后头的曹军。” 徐晃明白形势紧迫,没跟刘豹客套,抱拳说声“大王珍重”,然后回马对着自己的手下大声吩咐起来。 轵县小城转瞬便至,徐晃单骑西行继续奔赴箕关,刘豹则是回望一眼逐渐逼近的曹军,招呼手下百余骑调马向北,踏上崎岖难行的太行山道。 太行山脉群山林立,可供通行的陉道主要有八,因此被称为太行八陉。 轵县过箕关入河东的这条陉道位于八陉最南,夹在太行山脉与中条山脉之间,其中紧邻陉道南侧的大山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那就是愚公移山的王屋山。 刘豹站在山腰远望,终于看清追兵全貌,人数不知几千上万,俱是轻骑。 不过就在追兵抵达轵县的同时,轵县以南还有一股曹军赶来,似是从黄河南岸渡河而来,想来出自洛阳北部的小平津。 曹军两部会合之后,果然不出所料,只分出千余人马追击上山的刘豹,大部队则是继续西进,直指箕关。 刘豹由于在外久出,并不清楚如今箕关西侧的形势如何,更不确定郝昭徐晃两将能否赶在这支曹军之前拿下箕关。 稳妥起见,他张望两眼山下招展的旌旗,对着旁边的宇文轩说道:“不能叫曹军轻易赶到箕关,咱们得赶紧击溃眼前这支上山的追兵,然后再到山下骚扰敌后。但我现在有伤在身,只能仰仗你来领兵陷阵,你可得多用心思,莫要再跟平日里那般调皮胡闹。” 宇文轩哼了一声,垂着眸子不看刘豹,阴阳怪气道:“妾一胡女,哪里能够当此大任,大王还是另请高明,免得叫我污了你眼。” 刘豹翻个白眼,懒得废话,直接伸手挑起她那洁白的下巴,然后转身指了指自己后背。 宇文轩又羞又恼,刚想要瞪刘豹一眼,就见他后背相向。 她知道这是刘豹拿刀伤要挟自己,刚要编排两句,就瞧见眼前的大块血斑,心里跟着软了三分的同时,也把到嘴的冷嘲热讽憋了回去。 刘豹一脸坏笑,等了半天,没得到宇文轩的反应,然后扭头一看,便见人家早就挑起长枪,转马领去了前头。 一众骑兵跟着宇文轩回马,借着下坡之势,掀起滚滚烟尘,开始朝着下面的曹军冲锋。 曹军对于眼前突如其来的阵势骇然不已,避无可避之下,只能咬牙迎敌。 奈何此时的刘豹骑兵宛如滚落下山的泥石流,卜一交手,曹军便被冲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好在山道窄小,就算加上两侧林间空隙,也是并行不了几匹战马,就在曹军阵脚大乱的同时,刘豹骑兵跟着冲势骤减。 待到两军彻底混在一起,骑战转步战,最终白刃相向。 早在接敌之前,刘豹提前打开面板看了一眼,确认是否再有许褚那般强将藏匿其中,好做遁逃山林的打算。 只是一看之下,叫他傻愣当场,还下意识地揉两下眼,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 程昱 东中郎将 统帅83 武力86 智力90 政治80 魅力58 程昱在三国里头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在各种游戏里头都算是名列前茅的智将。 只是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面板,表示程昱不仅是个智将,还是个如同高顺郝昭那般领兵冲杀的将军,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bug。 刘豹顺着面板方向居高临下望去,果然找到策马立在最后的东中郎将程昱。 且不说此时的程昱着甲提枪,单看他那魁梧宽大的体型,即便不比许褚那般壮硕如牛,显然也不是自己刻板印象里的柔弱军师。 刘豹咽了口唾沫,不得不承认,面板好像并没有错,程昱确实是个武将。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倒也没觉得怎么样,当下毕竟不是千军万马对垒,即便程昱智谋顶尖,好在武力终究是差了一些,并不能改变战局。 要知道刘豹麾下百骑,都是徐晃特意挑选出来救主的精锐,加上有宇文轩这个枪法顶尖的丫头带头冲锋陷阵,程昱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随着两军酣战时久,战事逐渐变得焦灼,叫刘豹开始头冒冷汗,不得不审视自己的判断。 曹军明明处于劣势,但却前赴后继,似是要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全然没有溃逃的表现。 原来程昱此时虽然从容不迫地骑在马上,但他身侧督战的亲兵却是如临大敌,全都拔出刀刃,赶着后军上前,直叫前面厮杀得曹军有进无退,最终拖住了刘豹。 刘豹对于程昱这般朴实无华的作战方法颇感无力,知道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自己人马本就不多,还要下山袭扰奔赴箕关的曹军大部,哪里架得住这般持久消耗。 情急之下,他只能招呼一声身前香汗淋漓的宇文轩,指着恰巧也在看着自己这边的程昱道:“咱们直冲敌将!” 第八十三章 陉道有变 第317章 陉道有变 宇文轩蹙眉对敌,手上动作不减,背对着刘豹怒道:“人马堵得满满当当,你有能耐取个我看!” 刘豹闻言摸了下鼻子,心想也是,眼下狭路相逢,想要杀到程昱跟前,不把这些山道上曹军处理干净,根本没有可能。 既然急取无门,那就只能逆来顺受,刘豹援护宇文轩之余,时不时眺望两眼山下的陉道。 陉道里头,忽然出现几匹从山而下的探马,直追前方渐行渐远的曹军大部。 刘豹举目定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然后瞧向从容不迫的程昱,忽然反应过来,破口大骂道:“不好,这老贼一边跟咱们死耗,一边叫人下山去请援兵!” 宇文轩以技巧见长,面对这般死战本就累得不轻,听到刘豹话后也是无暇分神,只能把长枪挥得更急。 面对刘豹众人的骁勇死战,程昱带上山的追兵终归还是少了,眼见挡在前头的曹军越来越少,叫杀来的刘豹和宇文轩变得清晰可见。 刘豹瞧清程昱长相,只见他面目横疤颇有狠色,粗壮的右臂紧握长枪,更加坐实他是武将而非单纯的谋士。 刘豹二话不说,从地上捡起一把无主腰刀,直接朝着程昱掷了过去。 马上的程昱侧身挺枪,轻松一格,便把那袭来的腰刀挡飞了出去。 刘豹一击不中也不气馁,养精蓄锐半天,等得便是一鼓作气斩杀程昱的机会。 他强忍伤痛,穿身护到宇文轩前面,挥刀斩杀面前几名绝望的曹军,又战向程昱身边的仅剩的百八十亲兵。 “机会来了!” 宇文轩跟在刘豹身后,趁机歇息片刻,一双冒火的美眸瞪着程昱,盘算一会如何把肚子里的窝火发泄出来。 程昱同样把眼前男女的神色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眼见自己麾下的亲兵即将与敌军接战,于是大手一挥,率先调转马身,朝着山下奔去。 刘豹忽然发现程昱火急火燎地逃了,一副生怕被人追上的模样,全然没有方才的冷峻狠厉,叫刘豹直接傻眼在了原地。 刘豹心中顿时有着万千羊驼奔腾而过,此时心境好比玩游戏过关战将一路,在即将打boss爆装备的时候,boss竟然跑了。 程昱手下亲兵如出一辙,眼见敌军杀近,再也没有对待自己人的狠辣,一个个追在程昱后头狼狈逃窜,叫人鄙夷之余,也是惊掉了下巴。 刘豹虽然瞧不上这群专逼着自己人送死的卑劣之徒,恨不得把他们尽数斩杀,奈何一番步战下来,自家的战马早就四散进了山林,一时半会还真追不上他们。 等到刘豹带人找回战马,未来得及下山,就见早一步下山的程昱已经与叫回来的援军合兵一处,原道返回,再次朝着山上杀来。 进退维谷之际,刘豹彻底明白了程昱的想法,那就是能胜则胜,不能胜就把自己这群人拖在道上,免得下山骚扰曹军攻克箕关。 程昱不拿手下人命当回事的作风虽然叫人不耻,但不得不承认极其有效,只是苦了分到他麾下的那些普通曹军士卒,注定不胜则死。 宇文轩如今缓过劲来,松两下臂膀,对着卷土重来的曹军面有愁色,挨到刘豹身旁,提醒道:“那汉人将军阴险狡诈,怕是咱们杀完这波,后头不知道还要来几波。依照我的心思,咱们也别下山犯险,继续上山躲进山林,能拖住多少便算多少,至于箕关鹿死谁手,顺其自然便是。” 伍习跟在宇文轩身后,右臂染红,面色有些扭曲,一副心神俱疲的模样。 他与宇文轩想法一致,对着刘豹应声道:“小姐所言不假,咱们终究是人手太少,莫说下山袭扰,就是这又来的上千曹兵,怕是难以对付。右将军的安全远比箕关重要,就把箕关放心交给郝昭将军他们,咱们现在保命要紧。” 刘豹听着两人的劝说,愁眉不展,就凭程昱那“不羞遁走”和“刀刃向内”的模样,属实叫自己头疼,拿不出有效的办法。 他望着山下陉道,眼瞧着程昱已经带着人马上山,正待顺了宇文轩和伍习的意,眼神余光忽然扫见了什么。 宇文轩见敌人临近,刘豹还在愣愣出神,退后一步瞥眼他那殷红的后背,哼了口气,然后急匆匆地跑到他前面蹲下,招招手道:“上来,我背你!” 刘豹被宇文轩唤回神来,看着蹲在前面的瘦弱脊背哑然失笑。 他嘴角翘起,说了句“还算你有良心”,然后上前架入宇文轩腋下,往上轻轻一拔叫她站直立,接着不待这丫头炸毛,指向了远处陉道,又对着伍习招了下手,叫他随着一起看去。“ 伍习顺着刘豹指向,双瞳瞪大,喜不自禁道:“原来如此,末将便是死在这里,那也值了!” 陉道上面,领兵奔赴箕关的曹军将领不是旁人,正是驻扎成皋的史涣。 史涣旁边跟着的副将,则是靠着叛变吕布立功获封的杜宪。 杜宪瞧着前方忽然涌现出来的大军,面有疑惑,问史涣道:“史将军,前方大军可是我方策应?” 史涣抖眉不答,凝脸沉思。 他前日忽然得到刘豹入了东市的消息,还被告知他会趁夜从北门出城。 半信半疑之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派出一股精锐到东市北门埋伏,同时叫成皋大军三更做饭,不顾城中魏续杨丑的安危,提前对着张杨开战。 由于几次交手下来,史涣知道刘豹这个蛮子的厉害,特意派人回去洛阳请了军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助阵,免得被他再像泥鳅一般溜走。 然而不待大军赶到东市,派出去埋伏的士兵就已经溃散而归,连那请来的将军许褚也是被刘豹斩杀在城外,叫他直以为是中了埋伏,不敢继续奔赴东市。 待到天明,史涣才从眼线那里得知东市生变,张杨连带杨丑尽数被杀,旋即意识到是袁绍抢先一步,暗骂自己延误了战机,惊怒交加之下,准备直接攻打东市。 等大军到了东市城下,谁知东市不知又是出了什么变故,叛变张杨想要投靠袁绍的眭固竟然被手下斩杀,直接开门献城。 第八十四章 箕关守将 第318章 箕关守将 史涣见着眭固的人头,派人进城确认再无变数之后,留下少部兵马接手东县,自己则是带上全部骑兵,顺着守军所谓“袁军使节出逃的方向”再追刘豹。 就在史涣尽起成皋之兵的同时,小平津的程昱和陕县的乐进同时得到了军令,立即整军渡河北上,与史涣合力,三路并进吞食河内。 史涣终于在轵县地界追到刘豹,哪知对方狡猾,不再往西逃向箕关,转头窜进了陉道北边的山上,似是要隐匿到山林里面。 若是淡淡追杀刘豹,史涣必然毫不犹豫地发兵上山,奈何箕关也是重中之重,叫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抉择。 好在左右为难之际,小平津的程昱率先带兵赶到,两人合计之下,便依了程昱的建议,叫史涣以大局为重速取箕关,程昱自己则是带走十倍之兵,负责山上剿杀刘豹。 后来一番激战,程昱以千打百不胜,只能下山又跟史涣分了一千兵马,想要再次山上跟刘豹决一雌雄。 程昱虽然小败一阵,但是在曹营里面凶名赫赫,叫史涣不需要继续担心刘豹,精力全都放到如何拿下箕关上面。 史涣带着成皋骑兵轻甲急行,想着凭借天子名号和张杨死讯直接劝降守将,从而拿下箕关这座险要关隘,若是劝降不得转为强攻,那么这些先至的骑兵派不上大用,还需仰仗程昱从小平津带来的上万步卒。 成皋骑兵刚过轵县十里,与跟在后头的小平津步卒已经明显拉开了距离。 正待史涣不停打磨着劝降敌将的说辞,就见眼前忽然出现一支大军,堵死了前方的道路。 一天一夜之间,意外一个接着一个,河内乱象超乎想象,叫现在的史涣根本摸不上深浅,只能派出探马确认对方身份。 史涣瞧着前方的大军,似是喃喃自语,“不应该是箕关守军转投了袁绍,否则哪有出关拒敌的道理。” 杜宪在旁,还是把史涣的话听清,信心十足道:“将军莫要多虑,除了北面的太行天险,如今河内除了箕关以西,整个被咱们的大军困在瓮中,只要那守将不是蠢笨之人,自会如同东市、野王那般望风而降,出城迎接咱们。” 史涣淡淡嗯了一声,如今不仅程昱带兵与自己会合,还有陕县乐进发兵渡河,直取箕关西面的东垣诸县,河内连唯一的出路也已经断绝,换做自己是箕关守将,面对的也是个非死既降的局面。 但是自信之余,他看着前方把陉道塞得满满当当的士卒,前骑后步军阵严整,眼皮突突跳了两下,还是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对,箕关有可能被袁绍抢先一步,若他们是主动投诚,哪里需要摆出这般的阵势。” 杜宪顺着史涣的声音望去,皱眉道:“陉道逼仄窄小,前方这支人马看似满满当当,实则没有几千,他们若真是投靠袁绍,不在箕关固守,跑这里与咱们厮杀,何异于与螳臂当车?” 史涣不答反问,“轵县守将可愿开城献降?依照程昱将军的意思,咱们便是拿不下箕关,依靠轵县,也能延缓河东大军进逼河内。” 史涣扫眼杜宪,不答反问,“轵县守将可愿开城献降?依照程昱将军的意思,咱们便是拿不下箕关,只依靠轵县,也能延缓河东大军进逼河内。” 杜宪回望一眼后头的轵县小城,喘了口粗气,恨声道:“那轵县守将生得贼眉鼠眼,当是个首鼠两端之徒,他知道咱们要先下箕关,并未直接献降,而是好生接待了咱们的使节,说是要与曹仁将军见面之后才愿开城。” “呵,区区一个都尉,也敢妄言找到曹侍郎头上!也罢,先叫小平津来的步卒留些人马围困轵县,以防生变,咱们赶马上前,会会这些不速之客。” 杜宪领命,对着手下吩咐一番,然后跟着史涣马不停蹄,迎上前方陉道里的军队。 堵在陉道里的这支部队,领兵将领面容俊朗,看上去十分年轻,下巴上只有些许细胡。 但他身板挺拔,穿着幽森森的黑色铁甲,提着丈八重槊,看上去英武不俗。 史涣派出的斥候骑到年轻将军面前,直接开口斥声,“朝廷大军进兵剿匪,你们是哪家的部队,敢在此阻挠?” “进兵剿匪?”年轻将军皱下眉头,骑马上前一步,与左右手下对视两眼,顿时叫整个陉道里头充斥着哄然大笑。 斥候面色一僵,再次大声质问,“你们是哪家的部队,可敢报个名来!” 年轻将军哼了一声,提马上前,长槊横指眼前斥候。 斥候吓得慌忙回马逃开两步,然后对着面带揶揄的年轻将军恼道:“好胆,你们这是目无天子,打算与朝廷为敌?” 年轻将军咧嘴,不屑道:“曹贼裹挟天子,人人得而诛之,休要张口闭口朝廷,叫我天子蒙羞!本将军不斩来使,暂且放你回去,叫你禀明那领兵的贼将,一会待我关平杀他!” 斥候念叨两遍“关平”这个名字,恨恨瞪了一眼,然后转马狂奔,朝着史涣跑去报信。 两军僵持在陉道之际,二上山的程昱并没有急着上山追剿刘豹,而是停在山腰,借着高处,观察着陉道里的异样。 他摘下头盔,露出乌黑的头发,若不细看额头上的条条沟壑,而是单看那长着黑眉长髯的脸面,叫人根本想不出这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 程昱身旁的一名亲兵学着样子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面,约莫四十岁上下的样子。 他捋着与程昱如出一辙的长髯,同样瞧着远方的陉道,唏嘘感叹道:“果如父亲所料,箕关真有变数。” 程昱眉毛抖动,皮笑肉不笑,“为父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不过是行兵步阵之前,习惯把最坏的结果想到。延儿你且记住,人这一辈子很长,打几次败仗算不得什么,只要人活着,总会打胜仗。” 程延无比尊敬自己这个名声不怎么好的父亲,先是点了下头,接着噗嗤笑出声来,忍不住小声揶揄道:“父亲这次主动选择带兵上山,把夺取箕关的大功拱手让给史涣,可是觉得咱们拿不下箕关?” 程昱瞪眼程延,吓得程延赶紧板正脸面,然后才指着山下的小城轵县,问程延道:“延儿你且说说,那是什么?” 程延顺着父亲手指定睛一看,直言道:“轵县。” 程昱翻了个白眼,朝着儿子的屁股抬腿便是一脚,叫程延差点摔了个狗吃屎,恨铁不成钢道:“平日叫你读个兵书,跟要了老命似的,属实烂泥糊不上墙。” 程延赧着脸面回到程昱身边,小声不满道:“父亲,你这般当着外人折辱儿子,叫儿子以后有何面目领军?” 程昱哼了一声,指着山下的曹军,“但凡名将,就没有哪个把脸面挂在心上!平日叫你多掉脸面,那是为你好,免得以后为了脸面枉送性命,便如那人一般。” 第八十五章 轵县有变 第319章 轵县有变 程延顺着父亲的指向,看着远方已经乱战成一团的陉道,然后再次看向轵县,脸色大变,失声道:“坏了,史涣有难!” 程昱哼了一声,嘴角翘起少许,捋着长髯举目愿望,观察着陉道里的战况。 程延头冒冷汗,咽了口唾沫,看着开始有人涌出城外的轵县,苦笑道:“儿子明白了,这轵县看着城小,但却是战局里的变数,假如已经落入敌手,那么史涣将军必会腹背受敌。只是父亲,你是怎么知道轵县归了袁绍?” 程昱没看程延,没好气道:“当是生了个畜生脑袋,感情为父刚才白费了唇舌。” 程延闻言一噎,满脸尴尬,拧眉思索片刻,然后自问自答,“父亲常说不虑胜,先虑败,如今张杨新亡,河内无主,能否拿下箕关封锁河东,可谓重中之重。若叫我是史涣,先夺轵县再去箕关,怕是会延误战机,要叫刘豹取了箕关,莫说一个轵县,怕是整个黄河以北都要尽数退回给袁绍;但若不取箕关,直入轵县以西的陉道,那么无疑钻进了一口棺材,要是轵县里藏着伏兵,怕是要落得个全军覆没。无论如何选,当真是两难。” 他的话刚完,果然不出所料,从轵县涌出的兵马越来越多,喊杀声震天,与留守城外的曹军战成一团。 程延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见程昱重新戴盔上马,回马转向山下。 他连忙跟着骑回自己的战马,猛夹马腹追到程昱身侧,钦佩道:“得亏父亲提醒了史涣,叫他留了些人马防备轵县,如今虽是落得个前后夹击,但咱们兵马更多,不见得会输。” 程昱脸上沟壑更深,不知为何没了方才的从容,头也不转,对着身侧的程延语重心长,“延儿你且记好,面对两难,不选就不会选错,与其当英雄谋前程,远不如活着来的重要。” 程延对于父亲“卖队友”的行为咧嘴,苦笑道:“咱们不选,但总得有人选,这下坑苦了史涣,若叫他战败,程家怕是名声更臭,肯定又要有人说什么宁为程昱敌,不与仲德友。” 程昱懒得理会儿子的聒噪,猛挥马缰快速下山。 刘豹见停在半山腰的程昱忽然“落荒而逃”,笑骂道:“这只老狐狸,狡猾的紧,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在刘豹旁边的伍习和宇文轩如今彻底傻眼,不明白山下为何打了起来。 “可是右将军提前布的局?”伍习看着刘豹的眼神炽热,脸上满是崇拜。 刘豹老脸一红,架不住伍习的眼神,咳嗽两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宇文轩将信将疑,蹙着眉头弯下蛮腰,自下往上偷窥刘豹脸色。 她见刘豹羞赧不似作假,直腰望向战火纷飞的轵县,又望向打得如火如荼的陉道,犯愁道:“如今敌友难辨,咱们该当如何?现在陉道里的曹军,怕是用不上咱们袭扰。” 刘豹同样观察战局,轵县和陉道里突然出现的部队胜在出其不意,但终归还是曹军人马更多,且不说轵县南部不远就是洛阳八关之一的小平津,保不准还有曹军渡河支援,久战之下,必是曹军获胜。 但是如今的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叫徐晃带着河东大军站稳箕关,甚至带兵过关支援。 毕竟这支与曹操为敌的部队出现在箕关以东,那么不用多说,箕关形式大好,已经落入河东之手也未可知。 盘算片刻,刘豹看眼伤痕累累的伍习,又看眼有几缕发丝散乱鬓间的宇文轩,指着山下道:“无论如何,对咱们来说终归是好事,方才那个领兵山上的将军身份不俗,咱们放手一搏,看看能否擒他过来。” “不妥吧?”宇文轩想到那个狡猾的敌将,虽是牙痒,但也知道不好对付。 然而刘豹不顾反对,坚持叫伍习带着伤兵留在山上休整,自己这是和宇文轩一起,率领最后能战的四五十骑,朝着程昱的千余人马追了上去。 程昱带人下山之后一路狂奔,随在他身后的程延回望一眼,见山上的敌军跟着追来,气笑道:“咱们不找他们麻烦,他们反倒咬到咱们腚上!父亲,叫儿子带人去灭了他们,当真以为咱们怕他!” 程昱沉默不语,扭头向西看眼不远处的轵县县城,城外打得火热,又往东看向无垠的旷野,只见有黑影攒动。 他喘了口粗气,回首前望黄河,把马缰挥得更急。 程延落了个无趣,只好继续紧随程昱身后,然而慢慢发现程昱并不打算加入轵县战团,而是马不停蹄,带着从史涣手里要来的这一千轻骑径直穿过了轵县,奔向黄河岸边。 他顿时傻眼,不敢置信道:“父亲,咱们这是不救轵县友军,而是······退回渡口?” 轵县南边不远就是黄河渡口,顺流而下不远,就是程昱负责驻兵的洛阳八关之一小平津。 程昱仍然不理程延,直到靠近滔滔河水,才停马回望。 他瞧见身后的刘豹果然不出所料,仍在紧追不舍,脸上泛起笑容,连忙号令三军停马摆开架势,似是打算背水一战。 刘豹远远望见程昱已经退无可退,同样笑容灿烂,对面可是曹操手下鼎鼎大名的谋士,或者说将军,要是能够抓在手上,说不得跟昔日俘获的曹仁一样,多了个跟曹操讨价还价的筹码。 两军停马对峙在黄河北岸,并未直接开战。 程昱和刘豹同时上前,全然不顾远处打得火热的轵县和陉道,相视一笑抱拳施礼,仿佛两位忘年老友。 “常听他们夸赞大王之勇,不亚于吕布孙坚,如今百闻不如一见,叫某心生敬佩。”程昱客套道。 刘豹见程昱拿两个死人明褒暗嘲,笑着以牙还牙,“有道是将勇兵盛,学些武艺在身,总好过躲在后头刀刃内向,迫着自己人送死,叫手下心寒。” 他刻意把话说得大声,果不其然,曹军听后无不动容,看向程昱的目光或多或少带着鄙夷厌恶,想来他已经臭名昭着,并非头一遭这般带兵打仗。 第八十六章 有凤来仪 第320章 有凤来仪 程昱不以为耻,满脸洒脱,伸手止住想要上前发难的儿子程延,指着东方地平线上越发清晰的人影,对着刘豹揶揄道:“大王可敢猜下,是你成了瓮中鳖,还是某成了刀俎鱼?” 刘豹顺着程昱指向望去,只见出现在视野中的黑影越来越多,然后回看胸有成竹的程昱,不答反问道:“将军既然要学西楚霸王背水一战,那么援军是敌是友,又能有何不同?” 程昱眉毛一挑,对于刘豹能够准确叫出自己的姓氏颇为震惊,但是脸上仍然不动声色,自问自答道:“大王谬赞,老夫可是比不得那西楚霸王,实不相瞒,那是老夫提前安排在渡口的兵马,由我小儿程武亲自领兵,防得便是当下这般局面。奈何黄河水流湍急,兵马渡河集结需要耽搁不少工夫,终究是慢了两步。不过即便如此,大王此时再不回去山上,怕是走不了了。” 刘豹嘁声,不信程昱的诈唬,指着程昱身后黄河上泛着的无数短舟,哑然失笑道:“将军心里头的想法,可是都刻在后头的船上,想要虚张声势拖延时间,从而渡河南逃,本王怕是不能叫你如愿。” 言罢,他对着眼如临大敌的曹军轻骑大声汉话道:“如实告诉你们,那东面赶来的,并不是你们将军口中的伏兵,而是本王提前藏匿在太行山里头的别部,就为今日一战!尔等哪个不愿陪着卑鄙上峰饮恨黄河,大可趁此机会散去离去,本王绝不为难!” 上千曹军见兵微将寡的刘豹大言不惭,好似身后带的不是几十骑而是几万骑,顿时哄堂大笑。 然而从陉道到轵县,再到东方的神秘援军,变故一个接着一个,加上此时刘豹言语铿锵有力,不似作假,还是有些“聪明人”动起心思,暗暗策马靠向两侧。 这些新要来的曹军轻骑不知刘豹的厉害,程昱却是心里门清,毕竟方才的上千人马还都躺在不远处的山上,见有人动摇,连忙大声稳定军心,“国法无情,若有哪个临阵脱逃,必会祸及父母子女,反观杀敌立功,少不得封侯拜相,荣华富贵!前方这个口出狂言之徒,正是占我汉土的匈奴王刘豹,谁能斩来他的首级,必封万户侯!” “这个年轻人就是刘豹?” “河东那只大名鼎鼎的无须蛮?” “就是他抓了曹仁将军?” “怎么长了张汉人脸面?” 程昱言罢,让手下动摇的军心重新紧拧,尤其听到“万户侯”三字,叫他们看向刘豹的眼神变得贪婪炽热,纷纷握缰提枪,准备上前抢攻。 刘豹见状咧嘴,虽然不知道程昱所谓的万户侯年薪多少,但是看着眼前曹军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样子,想来薪水不错。 他想动摇曹军未能如愿,也不气馁,直接先下手为强,单手抡起长槊,猛夹马腹,率先朝着曹军冲杀了过去。 程昱见刘豹双眸紧盯自己,驾马直奔自己而来,脸上出现丝丝慌乱,同时额头渗出汗珠,忍不住快速看向远处逆流而上的短舟群,想来还得半个时辰才能赶到。 护在程昱身侧的程延,自幼跟随程昱习武,随着父亲历经大小战阵无数,称得上身经百战。 他同样冷眼盯着刘豹,不满对方的桀骜,单手挥动两下手中红缨长枪,想要提马上前迎战。 程昱见程延跃跃欲试,连忙瞪他一眼,同时大声斥道:“老实呆着,为父可不想白发送黑发!” 程延皱眉,瞧着不远处正在一槊落两骑的刘豹,不服气道:“这蛮王看似凶悍无比,实则侧身并不利落,似乎有伤在身,且叫儿子上前偷袭,定能取他性命,捞个万户侯进家。” “就凭你?你要觉得你能比肩虎痴,为父就不拦着。”程昱见刘豹杀得自家手下鬼哭狼嚎,朝着自己杀近,连忙转马横挪,再次躲去人多的地方。 程延听到“虎痴”两字,愣愣跟着程昱转移地方,要知道虎痴许褚是归在他军中的顶尖好手,前阵刚被史涣借去,说是要办什么大事。 他正好纳闷跟史涣合兵之后,许褚为何还不回营,此时听到父亲意有所指,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道:“父亲是说,那蛮子能打过许褚那般的怪物?” 程昱喘了口粗气,面色凝重道:“为父与史涣在轵县外见过一面,史涣直言许褚没了,便不是刘豹所杀,想来也是他的军伍之中藏有好手,否则哪里敢这般以少敌多。” 程延听到父亲承认许褚战死,再看前方以少敌多毫不畏惧的刘豹,顿时冷汗涔涔,再也没有勇气上前一较高低,僵着脸子随父亲四处腾挪。 刘豹一马当先,连刺带扫,打落敌骑无数,见程昱如同泥鳅一般不停转换位置,铁了心思不与自己接战,心里好气又好笑,暗骂好一个“卑鄙无耻之人”。 不过他身上伤病未愈,挥槊同时直感后背火辣,似是刀伤重新绽开,只能咬牙硬挺。 刘豹手下骑兵与他一般骁勇,以一敌多不落下风,此消彼长之下,叫曹军心惊胆寒,开始有人转马避战。 程昱见战况不利,落马的手下越来越多,再次瞧眼东方迫近的援兵,然后看向宛如杀神一般长驱直入的刘豹,努力放轻松脸面,大声喊话道:“援军盏茶工夫便至,大王还不逃吗?” 刘豹闻言冷笑,在此用槊把身前曹军连人带马捅翻,然后保险起见,对着援军方向打开面板看上一眼,里头并无有属性的名将。 如今程昱还不知道张燕归降了袁绍,从东市派出探马请援算起,此时赶到战场的,必是黑山无疑。 只是尽管黑山来援,但是刘豹吃尽了反复横条的亏,对于张燕是否全心全意与曹操为敌,心里并不笃定。 程昱见刘豹不为所动,反而手上动作更狠,顿时变得气急败坏,继续大声威胁,“莫怪老夫提醒大王,要是你被捉去许昌,怕是少不了酷刑加身,求死都是难事!” 程延看着程昱变得有些扭曲的脸面,印象中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方寸大乱,于是主动献言安抚,“等船渡河怕是来不及,咱们不如先去轵县城外与史涣大军合兵一处,只要稳扎稳打,洛阳援军必至!” 程昱快速斜眼程延,叫对方一愣,就在即将全军覆没之际,援军带着震颤大地的马蹄声临近,揭晓了答案。 “是黑山!”刘豹趁着宇文轩援护之际,望向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那在唐县有过“一面之缘”的黝黑铁甲和高头大马,不是黑山铁骑又是哪个? 领在最前头的黑山将领,正是与刘豹在唐县交过手的黑山大将孙轻。 孙轻面无表情狂挥马鞭,分别看向陉道、轵县城外和黄河岸边的三处战场,然后率先转马,带着手下骑兵调转方向,径直冲去了······山上。 山上? 刘豹见黑山马不停蹄,如同过客一般远离战局,学着自己先前的样子冲去了山上,顿时惊掉了下巴,不知道他们这是闹哪样。 下一刻,程昱仰天长啸,对着刘豹夸张笑道:“当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程延同样对于窜去山上的“援军”感到莫名其妙,不待跟程昱问清缘由,就见前方骑兵后头,还有数千军阵整齐的冲阵骑兵紧追不舍,明显正在追杀那些上山的骑兵。 待到他看清领兵将领,喜不自禁道:“是程武!” 程昱捋着长髯,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喜色,盯着眼前左冲右突的刘豹,恢复淡然道:“若这蛮子隐入山林,老夫拿他还真是没有办法,但他如今自己下山觅死,那就另当别论。” 说罢,他连忙叫亲兵升起牙旗,招展之下,把正在追杀敌骑的援兵引来,即将合围刘豹。 刘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河内唯一能够仰仗的黑山援军,仗义出手不假,却是连带着把曹操的追兵引来,叫自己落入进退维谷的险地。 他看着升旗之后快马“逃”向援军的程昱,恨得牙痒,奈何那老贼行迹谨慎,似是对这路数熟练无比,叫人轻易追不上他。 “先随我去轵县!” 正在刘豹犯难的时候,清冷如冰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刘豹回首一望,就见一名体型匀称的将军骑着黑马舞着重槊,举重若轻打落两名曹军,正朝着自己这边赶来。 他不知是敌是友,连忙打开面板确认身份。 而对方也确实是个有属性的名将,只是待到看清里面的名字,叫刘豹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关凤 关羽之女 统帅83 武力82 智力42 政治24 魅力90 第八十七章 程昱有疑 第321章 程昱有疑 就在刘豹走神的刹那,身边两名面色狰狞的曹军瞅准机会,提枪并前,一左一右发难。 好在旁边的宇文轩赶马来援,左右猛甩枪杆将两名曹军刺向刘豹的长枪挑开,接着枪如雨落将两人刺落下马,然后对着刘豹斥声道:“莫要分神,敌将跑了!” 刘豹闻着声音回过神来,快速瞧向专挑人多地方逃窜的程昱,又瞧眼已经开始四散结网,准备包围过来的曹军援兵,当机立断,“罢了,先去轵县!” 宇文轩不明所以,又挑落一名袭来的曹军骑兵,见刘豹转马找去了一名陌生将军,虽然疑惑,但还是连忙追了上去。 跟着程昱逃窜的程延满头大汗,回首望见刘豹那群杀神没有继续追杀自己,顿时庆幸不已,心想若非父亲阻拦自己去扯刘豹虎须,自己现在还能不能活着尚未可知。 领在前头的一小支援军精骑脱离大军,急速援护程昱跟前,为首的年轻将军正是程昱的小儿子程武。 程武眼见程昱脱险,冷厉的脸上欣喜过后挂上埋怨,对着程昱不满道:“父亲明年便到甲子之年,不在许昌谋个养老的文差,何苦非要这般糟践自己,也不怕儿子们心疼。” 程昱皱眉瞪了程武一眼,然后见程武一脸不服气地抱拳称罪,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什么,捋着胡须,转马看向奔去轵县方向的刘豹。 程延则是对着“忤逆”的弟弟挑眉打个招呼,然后驾马跟近程昱,同样看着奔向轵县的杀神,奇道:“那刘豹怕不是疯了,如今两军交战未分胜负,他不跑回山上藏着躲着,竟是要进那轵县小城?不妨派人去叫史涣回军,咱们也用不上再去夺那什么箕关,直接攻克轵县把那河东的蛮王扒皮抽筋,大势自定!” 程昱望着轵县,眉头越皱越深,深思熟虑半天,先是问小儿子程武道:“交代你办的事情,可有差池?” 程武赶马上前两步,对着程昱抱拳道:“我军南岸精锐尽出,整个河内无不望风而降,野王等重镇全都留了整顿的人马,不怕再出些什么变故。” 程昱淡淡嗯了一声,根据许昌军令,如今三路大军齐出围攻河内,除去自箕关西面牵制河东的乐进,他与曹仁两部人马合力,负责占领整个沃野千里的河内平原。 想要彻底站稳河内,最重要不在于郡治野王,或是占下多少城池,而在于河内最西的箕关关隘能否掌控在自己手中,从而与崤函通道分列黄河南北,阻挡整个太行山以西的敌人。 然而如今别说拿下箕关,便连箕关以东的这座轵县县城都被敌军掌握,形势算不上明朗。 就在程昱权衡局势的同时,黄河中飘零的无数短舟终于靠岸。 这些短舟并非像刘豹以为的那般,是程昱用来渡河逃命用的,里面载满了各种各样的木制部件,竟是用来运送攻城器械。 程昱单独招来为首的船头,对他表情严肃道:“自此时起,尔等需要尽数泛舟西向,赶去陕县渡口待命,然后凭借黄河河水顺流而下,将河东战况源源不断报与老夫知晓。” 面色黝黑的中年船头闻言脸色一僵,黄河水流湍急,其不说逆流而上划去陕县要了老命,途中还有一座有着“鬼门关”之称的峡谷险要,极容易发生事故,于是只能苦着声音道:“走船通令哪里使得,还不如战马来得稳妥······” 程昱冷脸不语,把船头的话瞪住。 程武明白其中门道,父亲叫这些船夫到陕县逆流而下,虽是免不得有人不慎船毁人亡,但却要比两岸来回穿梭的战马快上不少。 他对着船头大声呵斥道:“军情十万火急,岂容你们这些刁民讨价还价?哪个敢耽搁了大事,管叫他一家老小人头滚地!” 船头被训得缩下脖子,不敢直视色厉内荏的程武,叹了口重气,然后愁眉苦脸回去了岸边,对着正在卸载木件的船夫们吆喝起来。 程武训走了船头,走到程昱跟前,不解道:“父亲可是担忧黄河上游的乐进将军打不进箕关西边的东垣?” 程昱点头承认,看着轵县城外越发焦灼的战局,对着程武吩咐道:“你现在就带些人马赶去东边的河阳,深挖壕沟,广布拒马,同时记得把城内的粮食搜刮干净,以备不时之需。” 河阳位于轵县东南,同样是座位于黄河北岸的县城。 程武挑两下眉毛,看眼愁眉不展的程昱,又看向杀声震天的轵县,更加纳闷道:“父亲为何要叫儿子去河阳整顿城防?如今战局虽是不分胜负,但咱们还有整个河南源源不断补充兵马粮草,便是打不下箕关,拿个小小轵县,还不是手到擒来。” “袁绍麾下虽是各怀鬼胎,但也并非都是不通兵法的草包,想开战以来,他们即便处处陷入被动,也不应该毫无还手之力。其中玄机,难道还不能从这箕关跟轵县的变故里头窥得一斑?”程昱左右环视两个儿子,语重心长。 大儿子程延拧眉思索,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弟弟程武挤眉弄眼点两下头,叫他痛快照做,“东市的眭固借着临近冀州魏郡,与袁绍往来亲密情有可原,但这箕关与轵县里头的不知名守将,竟然不似河内其余各地一般望风而降,摆开与咱们死战到底的架势,其中必有袁绍,或是刘豹的安排在里头。” 程昱对着程延欣慰一笑,然后看向还是犹疑不绝的小儿子,教导道:“延儿所说不错,莫要身在局中便忘了四方天地,河内本就被河南包在囊中,占下来自是算不得难事,但从陕县深入河东的乐进,其中胜负就不是你我所能左右。若是乐进战败,叫河东大军顷刻间马踏箕关,到时若是仍然未能拿下这座轵县小城,那么后头这滚滚黄河,就成了咱们父子埋骨的地方。” 程武还是不信,自家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对于眼前这座区区小城,又有父亲提前备的攻城器械在旁,怎么可能拿不下轵县。 第八十八章 邺城风起 第322章 邺城风起 但他也知道父亲生平打得逆风仗实在太多,导致为人谨慎到令人发指,这也是为何曹操愿意叫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将镇守前关,于是不再多说什么,抱拳礼后,带了些人马原路返回,赶往轵县东南不远的河阳县城。 程昱待到小儿子程武走后,又对着大儿子程延吩咐道:“延儿你也不用继续随我左右,现在速回洛阳,把为父的想法报于谋主知晓,然后再征两万以上的郡国兵送来轵县南岸待命,即便非要跟河东兵马摆开架势对弈,那么总得抢占一些先机才是。” 程延点下头,转头看眼已经开始组装的攻城器械,又看眼纷纷逆流西向的无数短舟,道了句“父亲保重”,然后快速追去岸边,喊回一名大喜过望的船夫,渡河回去南岸。 程延走后,程昱左右只剩亲兵护在身旁。 他并不急着加入前方的轵县战局,而是下马来到黄河边上,听着河里的滔滔洪钟,闭目思索。 光稔飞逝,天色泛黄,陉道里的史涣与敌军依旧打得难舍难分,反倒是留守在轵县城外的小平津步卒,逐渐占据上风,最终把出城的守军尽数逼回城内,发出漫天地呼嚎。 恰在此刻,程昱双目圆睁,转身看去东北,双拳紧攥,喃喃道:“原来如此,塞北匈奴,西凉羌胡,黑山贼寇,也不知道里面哪个是诈降。” 说罢他又转身,双目深邃看向轵县,过了许久,悠悠叹了口气,语气自嘲道:“甭管老夫能否活到知天命的年纪,只要延儿回去河南,叫我程家不至于落得个门庭无人担待,以至于断了香火,那么便是埋骨此地又有何妨,说不得还能博取个千古美名,总好过老死榻上。” 就在程昱心思百转之际,河内东北方向的邺城炸开了锅,街头小巷议论纷纷,流言蜚语不断。 只是如今邺城百姓议论最热的,并非打到河南的曹操大军,也不是叫人津津乐道的公子派系之争,而是忽然间铺天盖地的惊世绯闻,说是大将军袁绍的夫人,竟然跟黑山贼寇的首领有染。 西市一家酒舍的二楼,一群食客正围聚在一起,中间坐着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说得唾沫横飞。 “当年黑山占据邺城,叫咱们这里整个成了森罗地府,被戕害屠戮的百姓不计其数,年轻貌美的女子更是免不了被掳走祸害。贵如高官府眷,也是不能幸免,其中就有大将军的妻妾,被张燕单独圈养在一处,所以关羽最近的传闻,绝非空穴来风!” “哗,这般腌臜事,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大将军能忍?” “也亏那夫人还有脸面活着,叫我冀州沦为天下笑柄。” “话说山贼当到黑山那个份上,这辈子也值了,叫人好生羡慕。” 猥琐的声音刚落,跟着哄堂大笑。 然而就在堂内热络的同时,穿甲持刀的军士忽然涌了进来,一眼望见聚在一起的人堆,晃着刀枪围了上去。 为首将军上前一步,指着惊慌失措的食客们大骂,“赶紧散了!南边曹兵犯境,前线正缺人手,要是哪个不长眼的胆敢以讹传讹,本将军这就抓他去服役!” 听闻“服役”两字,堂内的食客四散而逃,眨眼工夫,就剩下先前被围当中的老者,宛如汪洋里的孤舟,被两名很不客气的士卒给架出了门外。 待到军伍散去,四散逃回房间的食客们再次齐聚大堂,挤在门口往外看去,更加笃定所谓的传闻非虚,否则这些军爷也无需这般“不打自招”。 酒舍门外不远处的暗巷,方才那名将军叫两个手下把慌乱的老者带到跟前,然后屏退左右后,悄悄给老者塞了块银子,嘴里冷笑道:“过两个时辰,换个人再来。” 老者褶皱的脸上满是谄媚讨好,喜滋滋地把银子揣进怀里,道了声谢,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巷子。 如今的邺城里头,像老者这般所谓的知情人不知凡几,直叫流言蜚语不仅传在街巷,也涌进了高第朱门。 大将军府里,也免不了人尽皆知,徐娘半老的刘夫人作为当事人,更是被自己的传闻惹得心神憔悴。 愁云惨淡的花容上眼眶黝黑,不整的白色小衣上散着凌乱的发丝,叫刘夫人整个人看上去既像落魄的贵妇,又似追魂的恶鬼。 在刘夫人身旁,盈盈立着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脸上有抹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女子偷瞧一眼刘夫人脸色,小声提醒道:“婆婆,早间来的消息,大将军晌午便能回府。” 刘夫人闻言一震,然后恨恨看眼女子,又扫向前方案几上的一只蓝白相间精致茶盏,喘口粗气,自嘲自讽道:“没想到我一韶华不再的半百老妪,竟然还能惹来别人的惦记。” 说罢,她再次看回身旁的女子,气笑道:“人在做,天在看,二郎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早晚叫人知道,还妄想继承我袁家大统,当得上痴人说梦!” 面容姣好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袁熙的正妻吴夫人。 此时的吴夫人再无先前的忧愁哀怨,因为自从袁熙纳娶甄家女后,并未如同想象中那般怠慢她,同时新入门的甄妹妹也是知书达理,对她这个大妇恭敬有加,遵行妾仪从未逾越。 吴夫人润了下喉咙,款款走到案前端起茶盏,然后回到刘夫人面前恭敬递上,垂着脸面不叫人看清表情,镇定自若道:“婆婆言重,此事与二郎哪里有干系,他不过是怕婆婆惹了诽议没人照应,嘱咐妾过来帮衬帮衬罢了。” 刘夫人嘁了一声,看见面前的茶盏禁不住哆嗦一下,然后对着吴夫人皮笑肉不笑,“若是本夫人执意不喝你这鸩酒,你们又该当如何?” 吴夫人依旧垂着脸面,似是早就料到刘夫人的这般说辞,从容对答道:“婆婆莫要多想,这哪里是什么鸩酒,不过是叫下人准备的安眠药汤。如今大郎三郎皆被控制在敌人手里,说不得哪天落得个身首异处,若不叫夫人喝着药汤入眠,晚上哪里能睡得好觉?” 刘夫人听吴夫人提及袁谭袁尚两个亲生儿子,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毫不遮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吴夫人骂道:“你们这家人狼心狗肺,祸害家门,哪天叫大将军知道,决计饶不得你们!” 骂完之后,她忍不住想到两个被敌人虏去的儿子,如今指不定遭受什么折磨,便是再傻也明白都是袁熙的算计,顿时气得热泪滚落,俯到床上掩面痛哭。 吴夫人看到刘夫人的样子后面露鄙夷,然后快速换上笑颜,莲步追到床头,俯身弯腰对上刘夫人脸面,继续暖言相劝,“婆婆快些趁热喝了吧,如此一来便能叫天下知道你是个清白无瑕的忠贞女子,叫我冀州颜面得存,叫大将军颜面得存,也叫二郎能够放心劝说张燕归降,好叫他放两位公子回来。” 刘夫人强撑着起身,瞧见近在眼前的蓝白茶盏,紧咬牙根挣扎半天,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接,嘴上有些结巴道:“我死之后,二郎当真愿意救回我的两个孩儿?” 吴夫人见刘夫人终于愿接茶盏,轻轻松了口气,然后把茶盏往前一递,送到刘夫人手上,信誓旦旦道:“我们夫妇对天发誓,若是婆婆饮完此汤之后,二郎不能如约救回大郎跟三郎,管叫我们天打雷劈,厉鬼缠身不得好死。” 第八十九章 袁熙之仇 第323章 袁熙之仇 刘夫人得了吴夫人的承诺,呆呆看着茶盏里倒影出的模糊脸面,然后银牙紧咬,猛然端起茶盏,朝着自己口中灌了过去。 吴夫人见刘夫人如自己所愿,脸上难掩快意。 谁知就在茶盏抵唇的刹那,刘夫人竟是再也没有勇气更进一步,狠狠把茶盏扔去地上,指着吴夫人癫狂道:“我不喝!看哪个有捅破天的胆子,敢害我的儿子!” 吴夫人转头看向散落满地的茶水,面上喜色瞬间转为失望。 她回身瞪向不知好歹的刘夫人,阴阳怪气道:“二郎果然没有猜错,他说婆婆外表雍容华贵,内里丑陋不堪,是个心肠歹毒的贱骨头,便是舍得叫一双儿子身首异处,也愿放弃自己为数不多的残喘日子。” “混账东西!”刘夫人长发掩面,指着吴夫人鼻子骂道,“你们这一对贱婢子夫妇,竟然欺主犯上,心里可还有忠孝仁义!你们尽管把我困在此处,等到晌午大将军回来,看你们如何交代!” 吴夫人闻言大笑,换下脸上假惺惺的客套,对着刘夫人摇头道:“婆婆莫要自欺欺人,你那善妒的脾性人尽皆知,三番五次害死府里妾室,叫公公十余年无所出。二郎说过,若非顾及袁家的名声和你皇家这层的身份,偌大的袁府,又岂能容你个妖人作怪!” “畜生,看我撕你的嘴!”刘夫人听到“善妒”两字,似是被点到了痛处,瞬间从床上蹦起身,张牙舞爪朝着吴夫人扑了上去。 吴夫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吓得连忙逃去门边。 追在后头刘夫人见状脸色更厉,顺道捡起地上滚落的茶盏便扔,砸在吴夫人身边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吓得吴夫人蹲地尖叫。 刘夫人一击不中的同时,已然临近抱头缩在门口的吴夫人,抬脚就踹。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忽然从外头打开,下一刻进来一名下人装扮的男子,后发先至,先一步朝着刘夫人踹出,反过来把她给一脚踹飞。 刘夫人先是撞在木制案几,然后摔落地上,疼得整个脸面扭曲,呻吟打滚半天,才看清男人的模样,惊骇欲裂道:“竟然是你个逆子!” 穿着破旧下人衣服的,正是袁家二郎袁熙。 他无视刘夫人的怒骂,愣愣俯视着地上那张宛如恶鬼版狰狞的脸面,一阵恍惚。 片刻之后,袁熙连忙摇头回神,先是转身把妻子从门框边上扶起,又帮她拂两下裙子上沾染的尘土,然后背对刘夫人而立,努力调整脸上表情,怅然道:“原来剥去将军夫人的头衔,你便是这副不堪的模样,竟是比我梦里想得还要丑陋三分,得亏父亲能够忍你。” 刘夫人没想到吴夫人假借问好之名发难也就罢了,竟然连袁熙也混进了自己的内宅,而且他们夫妇一个带毒酒,一个挂腰刀,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害死自己。 她努力镇定,却还是忍不住颤声,“你们别想哄我,就算我死了,张燕也是决计不敢再来邺城,反倒是我活着,才能求大将军想方设法去救谭儿尚儿!” 袁熙脸上鄙夷一闪而逝,长长叹了口气,回身望了刘夫人一眼,语重心长道:“长母,如今外头大敌当前,便不能给父亲留个体面,递个台阶,好叫他与那黑山张燕和解?” “一派胡言!若我死了,大将军决计会替我报仇,绝对不可能与那张燕善罢甘休,何来台阶一说!” 袁熙气极反笑,俊朗的脸面看上去极其可怖,“替你报仇?且不说长母如今色衰爱弛,便是当年韶华仍在,父亲可曾宠爱于你?想你不仅暗地里鸩杀了买买她娘,还串通逆贼辱杀我母,真当父亲眼瞎不知其中腌臜龌龊?他愿忍你在眼,不过是为了图谋社稷的雄心壮志,奈何如今天子还是姓刘,暂且不便与你们刘家割舍罢了。” 刘夫人闻言脸色大变,恨声道:“一个只会勾引男人的蛮族野婢,一个处心积虑攀附权贵的肮脏玩物,本夫人光明正大替袁家扫清家门,轮得到你个小辈在这里指手画脚!” 袁熙听到“玩物”两字,脸上扭曲更甚,二话不说上前朝着刘夫人又是一脚,把她再次踹倒在地上。 刘夫人倒在地上捂着脸面哭嚎,鼻涕眼泪横流,只觉眼前凶神恶煞的袁熙全无昔日里的轻挑纨绔,不再像是那个整日跟在自己儿子身边唯唯诺诺的贱婢子,整个人变了副模样。 袁熙快速平复心情,依照汉律,嫡妻为长母,自己眼下作为实在是大逆不道之举,若是叫外人知道,在这以忠孝为先的大汉,怕是再无自己的容身之所。 奈何儿时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母亲被辱惨死的画面历历在目,这也是大汉,妾不如人,婢不如畜。 他长呼两口气,蹲到刘夫人身边,努力放缓表情,平复心绪道:“也不瞒着长母,我生母虽是惨死你手,我也念念不忘报仇雪恨,但在当下这般局势,相较于杀掉你那一双儿子,叫我成为未来的冀州之主,便是能取一百颗你的人头,我都不屑一顾。” 袁熙说罢起身,俯视抱着臂膀瑟瑟发抖的刘夫人,继续暖声解释道:“奈何受人所托,那人能耐又是顶天,叫我连易京的考校也顾不上,只能想个法子脱身回来邺城,就为鸩杀你这毒妇。” “是······谁?”刘夫人颤声。 袁熙对着狼狈不堪的刘夫人挑眉,嘁声道:“敢与我这贱婢子沆瀣一气的,除了你口中的蛮族婢,还能有旁人不成?” 刘夫人似是早就猜到,得到答案并不惊讶,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气急败坏道:“当年我念在她们年幼,好心留了她们性命,这群养不熟的边塞畜生,现在竟是恩将仇报!” “好心么。” 袁熙喃喃两声,脸上闪过丝丝嫌弃,接着蔑视地上的刘夫人两眼,右手握去腰间,紧接着腰刀一出一回,银光过后,鲜血喷溅而出,将近处的案几也是染得通红。 第九十章 大仇得报 第324章 大仇得报 后头的吴夫人已经直立起身,走到袍子沾上血渍的袁熙跟前,泫然欲泣道:“都怪妾身没能把事情办妥,害郎君染脏了衣裳。” 袁熙捏了下吴夫人的下巴,对她宠溺一笑,转身找到那只躺在地上的蓝白茶盏,又找到那处被茶水浸出的湿痕,接着弓身弯腰,努力捻起两撮湿漉漉的灰土,撒进盏中。 他叫吴夫人找来清水满上,端着茶盏走到怒目圆睁的刘夫人跟前,凌空对着那猩红的嘴唇倒下,溅起无数水花,同时不忘牢骚道:“偏生我那妹妹矫情,说什么只有以牙还牙,才能解心头恨意。在我看来,以牙还牙哪有把这毒妇千刀万剐来得痛快。如今叫她这般饮茶,虽是应付了些,但事急从权,也算是如了妹妹的愿。再者说,只要咱们夫妇不说,管叫她以为心想事成。” 吴夫人攥紧拳头,看着地上死去的婆婆,仿若置身梦境。 只是不待她唏嘘感叹,袁熙的大手就已经捉来,拉着她走去门外。 院子里头,和煦的阳光洒落满地,府内奴仆倒得横七竖八,一个个面色凄厉。 袁熙看着地上早已干涸的血迹,对着等在前面的一名黑衣男子问道:“杜将军在此,那就是说人都杀完了?” 被唤作杜将军的男子,正是张燕心腹杜长,诨号猿臂。 杜长斜眼襟袍染红的袁熙,点头道:“我等昨晚杀了一夜,当是没有留下活人。” 吴夫人跟在袁熙身后,瞧眼杜长,然后担忧道:“大将军过晌便会回来邺城,外头可都安排妥当?可能瞒得过去?咱们是否再做些什么?” 袁熙因为母仇得报,脸上萦绕着掩藏不住的喜悦。 他对着妻子递了个安慰的眼神,笃定道:“宽心便是,此番屠戮的不止袁府,还有不少冀州文武的府眷,待咱们一会从后门绕出,顺着打点回到府上,只管把脏水尽数泼去曹操头上,叫人查无可查。再者说,如今流言蜚语漫天,正好叫那妇人落个以死保全名节的美名,加上父亲继续黑山相助,必定借坡下驴,大事化小。” 杜长话不多说,见上百手下聚拢成列,对着袁熙递了个眼色。 袁熙点头,一行人从后门遁出,上去等在门口的数十辆拉货马车,纷纷换下黑衣披上麻袍,作寻常商贩打扮。 袁熙叫吴夫人上了一辆马车先行回府,自己没有急着离开,开口留住疑惑的杜长,面容轻挑道:“杜将军,咱们打个商量可好,想我那一对兄弟得知他们娘亲因为黑山而死,怕是不会轻易与中郎将罢休,咱们不妨一不做二不休······” “袁公子是想叫我们直接把他俩杀了?”杜长皱眉打断,旋即直接否定道,“我们太行群英多数不愿窝在苦寒之地,如今有谋取富贵的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况且中郎将可是在袁绍面前信誓旦旦,叫他把两位公子放心留置在黑山大营,若是出了意外,怕是再要闹个鱼死网破,叫我黑山永无宁日。” 袁熙仍不死心,“杜将军此言差矣,便是如你所想,但我父亲终究是时日无多,只要叫我那一对兄弟魂归九泉,那么明日的冀州之主非我莫属。待我统领北方,尔等所求,还怕不能满足?” 杜长深深看了袁熙一眼,认真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匈奴当家与中郎将有约在先,万不能叫两位公子在我手蒙难,其中考量末将猜不透,就不在这里乱说。只是斗胆劝公子一句,与其跟我多费唇舌,不如提前做好谋划安排,毕竟中郎将只说不叫两位公子死在黑山,可没说不叫他们死在冀州。” 袁熙见杜长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抱拳把他送走。 待到杜长走后,仅剩的两辆马车停在旁边,许攸和甄宓先后从里面下来。 袁熙接过许攸递来的一份名册,看完之后扔了回去,皮笑肉不笑道:“我依着先生的意思,趁乱把你家中贪墨的证据尽数毁去,以后可能全心全意效我?” 许攸脸色满面喜色,大表忠心之余,把袁熙夸得天花烂坠。 袁熙接下来还要出城迎接袁绍,叫许攸先行出城安排妥当,只剩他跟甄宓两人。 袁熙害怕把持不住,没敢多看甄宓,想那张俏脸虽是稚气未脱,却已然有了倾国倾城之姿,怕是再过几年,非要祸国殃民不可。 他想及两人阴差阳错不能成双入对,怅然道:“百密难免一疏,父亲手下不乏能人,难免顺着蛛丝马迹查清楚什么。你们甄家此番帮我成事,我虽笃定自己不会有事,却不敢保证父亲会不会把火气撒到你们头上。所以你现在便直接赶往平阳,寻求刘豹庇护,你母亲那边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提前安排人去接她。以后直到我成为冀州之主,轻易不要回来冀州。” 甄宓眉头紧锁,知道事情严重,毕竟自家参与谋害冀州府眷,落得个满门抄斩毫不为过。 奈何自从上了袁熙这条贼船,何去何从早就不是自己能够左右,如今仅存的一线生机,自是要紧紧抓牢。 她对着袁熙盈盈一礼,话不多说,直接走去马车。 袁熙闻着脚步,终归没能忍住,转身看向那道魂牵梦绕的背影。 待到甄宓踩上马车,他心中五味杂陈,双拳松了又紧,最后咬牙鼓足勇气,模棱两可道:“莫要忘记咱们的约定,否则便是你在河东,我也有的是法子叫你回来!” 甄宓刚踏上马车的身子一僵,转身对着袁熙苦笑点头,然后快速坐去车内,片刻不敢逗留,叫车夫快些赶马离去。 袁熙待到甄宓的马车走远,闭目伫立原地,直到接他出城的将军赶来催促,才转身西望,苦笑道:“果真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刘豹啊刘豹,你个蛮子何德何能,叫人好生嫉妒。” 身在邺城西南的刘豹已经骑马进入轵县,忍不住打个喷嚏,再次打量关凤“妹妹”两眼。 看关凤的年纪,似是及笄不久,身形也不似绮玲那般“异于常人”,得亏她能舞得动长槊。 一行人马刚入轵县没多久,就见身着青袍的逄纪迎在不远处。 逄纪作为袁绍内府老臣,早在袁绍还是袁家公子的时候便追随左右,如今也是头发花白,年近古稀。 他见到刘豹后小步快跑,来到刘豹马前,抱拳施礼道:“右将军神勇,叫人佩服。” 刘豹见到逄纪后哑然失笑,心想袁绍这边总是被动挨打,跟曹老板完全不在一个量级,叫人心神俱疲之余,不免怀疑史书里面是不是曹老板有意拔高对手,从而抬高自己的身价。 如今看到逄纪的身影,不肖多说,必定是袁绍提前在箕关的谋划,为的就是接应自己入关,总算是先于曹操一次。 第九十一章 梳理军情 第325章 梳理军情 刘豹想自己此番河北之行,千回百转,灭个强弩之末的公孙瓒,竟然也是一波三折,最后还把曹操引来,惹得大战接连不断。 而且如今袁曹提前对决,关键战场并不是人尽皆知的官渡,两家强弱更是跟现代人的认知截然相反,叫刘豹啧啧称奇。 刘豹跟着逄纪入城,城外只剩刺耳不断的锣鼓,和曹军漫天的叫骂,与之相对,城内则是气氛凝重,到处都有化不开的愁色。 由于大战未休,逄纪不敢叫众人住去城内,而是落脚在南门附近的校场军营,防备随时可能攻城的曹军。 临时住处里头,逄纪叫人提前准备好了丰盛的吃食,彼此交谈得知,城里提前备好的粮草充沛,守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刘豹裸露着上身,右手捏起一块肉脯,没有塞进嘴里而是直接递去身后,对着正忙于帮自己上药的宇文轩晃了两下,暖言道:“我的伤不打紧,你也累得不轻,赶紧吃上两口。” 宇文轩身子后倾避开刘豹手上的肉铺,用手上刚浸过伤药的麻巾,继续小心翼翼帮他擦拭脊背上的伤口。 逄纪在旁看着两人之间的动作,老脸开花合不拢嘴,跟刘豹探讨军情之余,不忘夸赞宇文轩几句,“二小姐跟夫人生得一样好看,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反倒大小姐,相貌更像主公多些。哎,老仆也不知还剩几个年头,也不知能否再见大小姐一面。” 宇文轩对着逄纪欠身微笑,虽然儿时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但是依着逄纪的说辞,自己姐妹小时候没少受他的照顾,叫她不得不以长辈之礼事之。 刘豹听逄纪清楚知道袁绍有两个女儿的事实,相较于那些抓瞎的冀州文武,显然跟袁绍的关系更为亲近,不免高看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一眼。 他接着想到逄纪口中的袁家大小姐袁采,也就是铁弗头领宇文云雪,顿时心中冒火,恨不得打她一顿才好。 谁叫当下蔓延不断的战火,正是由她那个“胸怀大志”的坏女人点燃,惹得天下大乱。 两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刘豹忽然想到什么,问身后的宇文轩道:“你以后当真不再回铁弗?” 连番交战下来,宇文轩可谓出了死力,无论刘豹这些日子如何拾掇她,此时不好继续对她呼来喝去。 “懒得骗你。”宇文轩随口回了一句,继续帮助刘豹涂抹药膏,尤其对那道由她刺出来的伤口,显得尤为上心。 刘豹感受着脊背上冰凉药膏和温润手指,舒服地打了个哆嗦,差点呻吟出声。 他不理旁边满脸不正经的逄纪,继续对宇文轩道:“那你姐真是没有良心,自己找了男人生了孩子,就把你个累赘撇开不管·······啊哦!你轻点!” “你才是累赘。”宇文轩使劲戳了下刘豹的伤口,打断他那居心叵测的挑拨离间,旋即听到惨叫,小脸慌乱之余,手上动作跟着放轻放缓,最后还俯首帮他轻吹了两下。 她继续专心涂抹伤药,不理刘豹口中声讨,没好气道,“我这是提醒你,莫要把我姐当作寻常女子看待,以后哪天吃了大亏,必定后悔莫及。” 刘豹嘶哈着冷气,倒也没有不依不饶,听到宇文轩的话后奇道:“你说得这般体贴,似是跟我一伙一样,以后别再坑我,我就谢天谢地。” “谁跟你一伙。”宇文轩脸着脸蛋啐了一口,然后悠悠叹了口气,唉声道,“自从我姐弃武从文,我俩的关系就变得疏远,以至到了现在,她有什么想法,都鲜少说与我听。况且我也不是什么聪明人,没有猜人心思的本事,你要想从我这里套些口风,在山上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试过,都那般欺负我了,用不上继续白费工夫。” 说到山上,两人俱是脸色发烫,捎带着叫整个屋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旖旎,好在被一声冷哼打断。 两人俱是尴尬,纷纷润了下喉咙,刘豹最先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名叫关凤的少女不知何时背靠在了门口,正一脸冷冰冰地望着自己,似是欠她钱一样。 “凤儿妹妹,你找我们有事?啊哦!”论资排辈,关凤算是刘豹义妹,叫他下意识地称呼熟络。 站在刘豹身后的宇文轩听得皱眉,蘸着伤药的麻巾下意识往伤口上一戳,疼得刘豹再次扭曲着脸面怪叫。 关凤瞧着眼前打打闹闹的男女,脸上泛起浓浓的失落,冰冷着声音,落了句“活该阿兄不听人劝”,然后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刘豹对于关凤的行为摸不上头脑,也不知道关凤所谓的阿兄又是哪个,连忙看向逄纪。 逄纪依旧如同笑佛,见刘豹望来求助,于是主动解释,“右将军勿怪,凤将军虽然是个姑娘,却是自幼农耕习武,一身手段不亚于男人,立下赫赫战功。不过她最恨别人拿她当女子看待,所以听将军称呼怠慢,难免态度冲了些。至于她所说的阿兄,是指她那相依为命的哥哥,名唤关平,也是西侧箕关的守将。” 刘豹哑然,没想到是因为称呼惹恼了关凤,不过不好跟逄纪解释,毕竟他称呼关凤的“妹妹”,是藉由关羽这层关系下面的真妹妹,而非看轻人家姑娘年幼的客套称呼。 对于关平这位义兄或是义弟,刘豹凭借在现代玩游戏的经验,倒是有些模糊印象,不太丰满,一时间想不出什么众所周知的事迹。 宇文轩却是听得炸毛,暗骂刘豹跟个登徒子一样,于是放下手中活络起身走去前面,果不其然,一眼瞧见刘豹嘴角高翘,似是美的不行。 她气得胸口起伏,抱着臂膀俯视刘豹,皮笑肉不笑道:“你这大王好生色胚,非要见一个爱一个,见面就跟人家哥哥妹妹,属实掉了我胡家的脸面!” 刘豹正因为箕关守将是“自家人”而咧着嘴角憨笑,忽然听到冷嘲热讽,白眼宇文轩道:“我要见一个爱一个,别的不说就说咱俩,现在孩子怕是都得成双,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赶紧回去给我上药。” 第九十二章 河东来军 第326章 河东来军 宇文轩闻言一呆,俏脸又红又白,气呼呼撂下句“有能耐自己上”,然后······老老实实回去刘豹身后,喜滋滋地重新忙活起来。 逄纪脸上笑意更浓,觉得刘豹已经吃饱喝足,主动转回正题道:“将军可知咱们冀州当下的处境?” 刘豹听着“咱们”两字牙酸,但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当口,自是不能说些“破坏团结”的话茬,只能顺着逄纪的意思点头,“愿闻其详。” 逄纪长长叹了口气,“说是当下,其实最新的军情,距今也有七八日不止,再算上探马在路上耽搁掉的工夫,怕是得滞后十天半个月。” 他说罢看眼刘豹,见对方神情严肃再无方才的轻挑,内心欣慰之余,继续解释道:“如今以裹挟朝廷的曹操为首,三面五路,共同夹击冀州。其中曹操本部自南向北,又分三路渡河,正是咱们当下面对的敌人;西则的西凉羌贼和塞北匈奴联合,全靠河东和并州兵马抵挡;剩余两路,一是夹在河东和冀州之间的黑山张燕,一是想要自北向南入关的鲜卑各部。另外,夹在鲜卑与冀州之间,还有乌桓诸部身份未明,能否愿意继续替大汉阻挡鲜卑仍未可知。” 刘豹嗯了一声,局面跟自己所想大差不差,接话提醒逄纪,“在我赶来河内之前,铁弗,也就是你所谓的塞北匈奴,还有黑山张燕,皆选择投效大将军,所以敌人没你想得那么多。” “当真?”逄纪闻言大喜,接着眉头紧拧,摇头道,“匈······胡人善于,嗯,审时度势,倒戈冀州也叫人不难想象,但是黑山张燕与大将军的仇怨颇深,非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定是诈降无疑!” 刘豹刚要开口,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转身瞪眼又戳自己伤口的狐狸精,不知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姑奶奶。 宇文轩见刘豹瞪来,意识到自己失手,面色羞赧不敢看他,只能对着逄纪不满道:“想说我们胡人首鼠两端便说,只是在我看来,你们汉人也好不到哪里。” 逄纪自知失言,连忙笑着告罪,诸如匈奴这般称呼,源于“匈”与“胡”同音难辨,是汉人刻意加了个“奴”字后的蔑称,对于面前的刘豹和宇文轩来说,自然很不礼貌。 不过相较于宇文轩的针锋相对,刘豹因为自己看过胡人未来的剧本,又对周遭的“”歧视喊见过不怪,反而并不在意。 他主动转回话题帮逄纪解围,“张燕诈降与否有待观望,不过对于我的请援,他确实派人前来相助,只是不知半道出了何种变故,被曹兵追去了太行山上。” “竟有此事?” 逄纪大奇,旋即叫刘豹帮他解释一通。 待到听完易京波折,逄纪叹了口气,瞧着刘豹有些鄙夷的脸色,袒护袁绍道:“将军也许有所耳闻,我主其实是贱婢庶子出身,早年在家门受尽欺凌,好在后来二老爷无后,又对他十分喜爱,便把他过继了过去,成为二房嫡长,才有了今日这般尊贵的身份。” 刘豹打断逄纪追忆往昔,纳闷瞧向身后停下手中动作的宇文轩,接话道:“我确实知道些风言风语,都说大将军早年在袁家没少受袁术欺负,所以才会兄弟阋墙叫天下诸侯看了笑话。只是一代人归一代人,他这般叫儿子跟着内斗的做法,我虽理解,却不敢苟同,以后我要是儿子多了,哪怕要选个聪明的继承家业,手段也决计比他高明。” 宇文轩听刘豹对着自己说出这般“豪言壮语”,脸色瞬间变得滚烫,心肝跟着砰砰直跳,心想他要生孩子就去找那汉家的狐狸精,与自己说这些做什么,莫不是在暗示自己,恼死个人。 刘豹见宇文轩忽然打起摆子,刚要关心两句,就见她把手里东西随意一撇,“噔噔”踩着蛮靴,竟然跑去了门外。 他一头雾水之余,只能对着逄纪回归正题,“西凉、铁弗,甚至黑山,本就临着河东,由河东抵挡自无不妥。但是鲜卑乌桓远在幽并,中间隔有太行天堑,那就爱莫能助。再说兵威正盛的曹军,如今怕是已经占据整个河内,战局能否反败为胜,关键还得看冀州自己的手段。” 逄纪闻言收回飘远的思绪,告罪一声“人老了”,然后对着刘豹赧然道:“能否得胜并不在冀州,而是要要倚仗河东天兵。” “靠我?”刘豹闻言一呆,接着气笑道,“先生所谓三面五路,算上有可能降而复叛的铁弗黑山,我河东可是足足挡了四面,要是这般情形之下,还要靠我们来打赢曹操,那大将军还争个什么霸业,倒不如换作我来。” 逄纪闻言一震,深看刘豹一眼,脸上表情怪异。 刘豹瞧着逄纪脸色,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回转,“我只是说这么个理,都说天下诸侯以冀州为最,如今打仗打得这般憋屈,难道还不能牢骚两句?” 逄纪抱拳施礼,安抚道:“老仆明白将军心急,但请放心,我冀州雄兵十数万,自然不会叫曹操轻易占得便宜。” 话音刚落,不等刘豹脸色放缓,他却是话锋一转,继续腆着脸面道:“奈何由于颜良将军被阵斩得突然,叫我冀州西线整个溃败,同时青州被夺,无数曹军涌向平原。此间局面,一如对弈当年声势滔天的公孙瓒,想要取胜,非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够做到。” 刘豹喘了口粗气,直言道:“那依先生高见,咱们若想取胜,关键为何不在平原,不在黎阳,反而在我河东?” 逄纪老脸通红不敢看刘豹,垂眉坦言道:“且不说北方趁火打劫的鲜卑,如今东、中、西三路皆被曹军攻破,叫冀州自顾不暇。想要破此局面,只能靠河东兵马攻破曹操安排在西路的曹仁,继而反客为主南下黄河,直逼许昌,则敌军自退,胜势在我。” 刘豹脸上笑容越发难看,感情自己带人打入河内,继而攻破黎阳还不算完,还要南下黄河去掏曹操老巢。 恰在此时宇文轩回来,似是刚洗过脸面,站在门口对着刘豹说道,“有人传令,说是河东援军赶到箕关,正与关平合兵,对抗陉道里的曹军。” 刘豹心思全在逄纪的话上,忍不住盘算袁绍手下那群满肚子坏水的谋士,是不是又在设局诓骗自己当炮灰,想及此处忍不住对逄纪语气不善,阴森森道:“如今狡兔未死,总不能现在就要烹了我这走狗吧?” 逄纪听刘豹说得难听,似是早就猜到这般情况,连忙语重心长道:“主公仅有的一双女儿,全都挑在将军一人的肩上,将军与主公的关系之近,在整个冀州无人能及。此间局面真真假假,一探便明,千万莫要胡思乱想,误会了自家人。” “理是这么个理。”刘豹喘口粗气,但心里还是憋屈难明,忽然意识到有人提醒自己河东之兵已至,然后扭头看去门口,就见宇文轩那熟悉的倩影,再次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她在忙个什么。 第九十三章 义妹关凤 第327章 义妹关凤 刘豹跟逄纪聊完之后,颇感无奈,没想到袁绍这条几经波折抱上的大腿,外表看上去粗壮不假,内里却是骨折畸形,别说踹不动人,怕是走路都走不利落。 脊梁上的伤药涂抹得大差不差,但却没有包扎,刘豹暗骂死丫头半途而废,只能叫逄纪搭了把手。 简单包扎过后,他穿上逄纪叫人送来的黑色新袍,盘算片刻打算先找义妹关凤,直接出门骑马赶到南门城墙,顺便观望一下城外曹军的举动。 南墙城外,曹军仍然叫骂连天,却是没有着急攻城,不过远处的攻城器械一座跟着一座拔地而起,同时黄河水面泛舟无数,俨然正在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 城墙上的河内守军瞧着城外曹军的阵仗,都知道大战在即,人人面色凝重,只有满脸轻松的刘豹显得格格不入,正在一边走道一边舒展筋骨,不停找人询问着关凤的下落。 得到消息之后,刘豹从南门骑马来到东门,果不其然,一眼发现城楼下面坐着一位形单影只的少女。 关凤虽然如同绮玲一般女子从军,却不似绮玲那般被他老爹彻底当成儿子生养,摘去头盔之后,外露的姣好面容上面柳眉凤眼,乌黑长发上还箍着红花形状的发饰,若能撇开身上那副黑漆漆的铠甲,想必邻家小妹气息十足。 她一个人抱膝靠着城墙,小脸仰望着天空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儿妹妹,我找你半天。” 刘豹心情大好,要知道关凤这丫头可是有着不俗属性面板,凭借两人的关系,请她跟她哥跳槽去到河东,那还不是水到渠成? 关凤闻声低下小脸,瞧见走来跟前的刘豹,顿时撑地起身,蹙眉警觉道:“你找我做什么?” 刘豹见这关凤防备自己,脸上热络一僵,旋即想到人家定是还不知道自己跟他爹的关系,于是主动表明身份套近乎道:“凤儿妹妹,咱们又不是外人,来河内之前,我刚与你父亲见过。” 关凤眯眸瞪着刘豹,右手摸上腰间的刀柄,语气不善道:“好端端地扯个死人做什么,瞧你这人贼眉鼠眼,一看便不像好人,莫不是想要骗我身子?” “骗······骗身子?”刘豹没想到小丫头的嘴里竟然蹦出这般说辞,顿时尬在原地,忽然瞥见她那即将出鞘的腰刀,赶忙澄清道,“你别胡思乱想,我是你哥,或者说你的义兄。” “啐!我还是你姑奶奶!”关凤闻言大怒,噌的一声,拔刀直指刘豹。 刘豹迅速退后一步避开刀锋,哭笑不得之余,只能把自己跟关羽的纠葛娓娓道来。 一番长篇大论过后,他润了下干渴的喉咙,瞧眼仍是眉头不展的关凤,叹口气道:“信不信由你,二叔确实没死,现在就在,额······在咱们对面,你大可修书一封,与他确认真假。” 关凤的脸色并未因为父亲活着的消息变得好看,前指的腰刀纹丝不动。 刘豹说到最后猛然意识到,如今竟是个父女相残的局面,奈何二爷确实有段左右横跳的历史,现在恰巧跟着刘备跳到了曹操麾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见关凤脸色仍然不好,猜她是被父亲在敌营的消息震惊,连忙继续安慰,“妹妹无需多想,你若要想见你父亲,我定然帮你,只是你可不能起了转投曹操的念想,更不能悄么声息地把城门拱手让人,二叔在许昌呆不久,果断时日必会来到河北,与你们兄妹团聚。” 关凤凝眸刘豹,脸色怪异道:“听你的说辞,似乎与那人的关系不错?” 刘豹痛快点头认下,只是听着“那人”的称呼忍不住皱起眉头,觉着有点耳熟。 下一刻,关凤把腰刀扔去一边,活动两下手腕,语气不善道:“甚好,甚好!想我关凤光明磊落,本就不欲与蛮族同流合污,现在你又承认与那抛妻弃子的鼠辈沆瀣一气,那便怨不得我,给你长些教训!” 刘豹长大嘴巴,不待解释,就见关凤一脚踹正,算是提前跟自己打个招呼,接着又见拳影无数,朝着自己一通乱轰。 关凤一鼓作气未能制伏刘豹,双眸瞪圆,微微有些惊讶。 刘豹左挪右闪,时不时被迫招架两下,从对方拳头中力道中不难发现,关凤小丫头并未留手,顿时反应过来,感情她与关羽又是一对关系不和的父女,与宇文姐妹一般无二。 鉴于关凤言辞之间对胡人很不客气,刘豹心底生出火气,决定略施惩戒,不再固守,主动出拳跟她砰砰对了几下。 两人打得你来我往,闹出老大不小的动静,惹得城头的守军士卒纷纷靠到墙面往下观望,嘈杂声不断。 “嘶,那人不要命了,敢惹咱家的小麻雀?” “怕不是又一个求亲未遂,惹来小麻雀报复。哎,可惜了那张俊俏脸面,奈何心比天高,也不知道将来嫁个哪般的郎君。” “小声吵吵,小心被她听见,一会惹来报复!” 关凤久攻不下,大汗淋漓,听着城头上的叽叽喳喳之后更是心情烦躁,于是对着刘豹哼声道:“手上功夫尚可,只是力气速度皆是差我一筹,如今大敌当前,便不再藏着掖着,你要是伤筋动骨,要怨便去怨那个鼠辈!” 言罢,她手上动作更疾,拳影舞得眼花缭乱,终于有几拳透过刘豹招架的双手,狠狠打在他的脸上,叫他一时间左支右绌。 刘豹脸面吃痛,扫腿逼退关凤,趁着空隙吐口血水,忍不住高看对方一眼。 关凤的招式介于绮玲和宇文轩之间,既可以大开大合,也能狠辣刁钻,若刘豹继续抱着略施惩戒的心态,怕是真要被她狠狠教训。 想通之后,刘豹收去心中怠慢,板正脸色,瞅准关凤再次袭来的拳影,一擒一扭,顷刻间便把小丫头摁倒在地上。 被刘豹骑到身上的关凤大惊,脸面贴地瞬间,双腿同时倒钩,用脚后跟直捣刘豹脊背,正好杵在他那刚刚包扎过的伤口。 第九十四章 再战轵县 第328章 再战轵县 一脚连着一脚,痛得刘豹冷汗涔涔,强忍脊背上重新裂开的伤口,正待准备暂避锋芒,恰巧发现宇文轩骑马赶到。 宇文轩不知从哪里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胡彩群,发髻扎成细辫,额头上带着白色发箍,相较于常作的汉家小姐打扮,此时才叫人想起她的胡人身份。 她翻身下马,发现刘豹正把那位小姑娘压在身下欺负,惊得微张小口,旋即展开笑颜,小跑上前,对着刘豹招呼道:“我来帮你一把!” 被压在地上的关凤紧咬牙根,满脸倔强,瞧见又来一名胡人,顿时挣扎得更凶,继续踢腾小腿,想要把身上的刘豹掀翻。 刘豹脊背伤口重新绽开,面色扭曲,奈何身下作妖的少女是自己义妹,叫他没法痛下狠手,否则直接给她脑袋来上两拳,一了百了。 正在进退维谷之际,他见宇文轩主动跑来援助,跟着松了口气,“你来正好,帮我治她一下,我有正事问她。” 宇文轩乖巧“嗯”了一声,谁知下一刻,熟悉的双臂直袭刘豹脖颈,叫他惊慌失措之下来了个懒驴打滚,带起一片尘土滚去远处起身,看上去极其狼狈。 宇文轩偷袭未遂,顺势扶起关凤,接着跟面色复杂的关凤一左一右逼近刘豹,想要抱多日来被他欺负的仇怨。 城墙上面看热闹的守军见又来一名功夫了得的漂亮胡女,彻底炸开了锅,惊叹刘豹身手不俗之余,更讶于一龙战二凤的戏码,顿时叫好声与口哨声交加不断,气氛热烈。 刘豹被两女夹击得左支右绌,气得鼻子都歪了,大骂宇文轩还是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狐狸精,面对二女同仇敌忾,再也不敢藏着掖着,所学功夫尽出,以攻代守,先取强弩之末的关凤。 顿饭工夫之后,鼻青脸肿的刘豹最后胜出,还叫城楼上不嫌事大的守军丢下来两把绳索,把气虚力弱的二女挨个捆住手腕,接着不顾城墙上的嘘声一片,左右臂弯各夹一个,把两女扔去马上。 不顾路上各异的目光,刘豹快马赶回军营,又不理呆若木鸡的逄纪,继续夹着两女回到自己的住处。 房间里面,刘豹铁青着脸,或者说被打得铁青着脸,坐在案几旁边灌了大碗凉水,满脸不善地瞪着两女。 宇文轩万万没想到以二敌一,竟然没能把有伤在身的刘豹制伏,也不知道他是吃了什么丹药,武力似乎又有长进。 她清楚这么下去又要遭罪,于是展开笑颜,对着刘豹撒娇道:“我又没有恶意,故意留了手的,你快些帮我解开绳索,叫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刘豹被眼前死皮赖脸的宇文轩气笑,“嘿”了一声也不理她,看向一脸不服气的关凤,喘口粗气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跟你父亲有什么误会,但是二叔为人光明磊落,便算你瞧不起我是个蛮子,也不要随便污他名声。” 关凤冷笑,带着恨意道:“那人有着仗义杀人的名声不假,但抛妻弃女也是真,若非他孤身潜逃,何至于叫我娘亲受尽折磨惨死,好在兄长有些谋生的本事,叫我兄妹两人能够苟活到现在。哪日要是叫我在战场上见着那人,正好求之不得,非要捅他十个八个窟窿出来。” 刘豹听得龇牙,心想果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是如此一来,若是不能帮助他们父女冰释前嫌,怕是想要挖他们兄妹去河东的计划也要跟着落空。 “刘豹,你放开我,我帮你劝劝她。”宇文轩小脸热络,不合时宜地插了句话,还用被绑缚的手腕对着刘豹比划两下。 “你劝?你给老子闪一边去!你能跟你爹处好就不错了。” 刘豹对着没皮子没脸的狐媚子翻个白眼,思索片刻,然后上前帮关凤松绑,真诚道:“如今大敌临门,绑你只是权宜之计,叫你冷静冷静。我这就给二叔修书一封,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送到他手,但终归是不能见着不管,叫你们父女相残。” 关凤活动两下手腕,碍于刘豹身手远超自己,没敢继续发难。 她又瞧着旁边小脸楚楚的漂亮姐姐,看着她身上的胡装纠结片刻,最后还是指着宇文轩对刘豹吆喝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她有此遭遇皆是因为助我,既然你打算把我放了,那也把她放了。” 刘豹对关凤这个“好汉”哭笑不得,扫眼旁边使劲点头的宇文轩,对着关凤送客道:“我俩的事不用外人管教,你既然司职守城,还是快些回去城门的好。” 宇文轩闻言小脸一垮,连忙看向关凤求助,泫然欲泣。 关凤瞧见宇文轩的模样之后紧蹙眉头,索性把双手并着前伸,对着刘豹大声道:“那你便再绑了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断无抛下恩人苟活的道理!” 刘豹抽了口冷气,心想这话说的没边没落,好似自己要动手杀人一般,不过关凤这小丫头别的不说,倒是与他爹一般讲义气,看来是亲生的无疑。 奈何城外曹军即将攻城,城内守军士气又不高,此番关凤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绑走,若是叫她继续留在这里,怕是会惹出乱子。 刘豹最终拗不过“义薄云天”的关凤小妹,只能把宇文轩放开,眼睁睁看着两人并肩离去,也不知道豪言壮语“不屑与胡人为伍”的是哪个。 两人走后不久,他又以重伤复发的名义把宇文轩骗了回来,指着眼前惊慌失措的狐媚子,气笑道:“有能耐你就一直躲,竟然连小女孩都骗,真是看错了你!” “哪里小了?”宇文轩小声嘟囔两句,换着笑脸讨好道,“不过是跟你闹个玩笑,也是为了帮你放松下心情,莫要小肚鸡肠,在我这里落个睚眦必报的坏名声。” 刘豹面对宇文轩的无赖,懒得多说,眼下没了外人,决定再用山上的法子,帮她这只狐狸精长长记性。 宇文轩见刘豹开始四处摸索,瞬间想到了什么,顿时脖颈煞红,美眸盈盈瞟他一眼,竟是没有跑开。 然而不等两人“重温旧情”,不识趣地逄纪火急火燎找来,先是对着宇文轩作揖叫了声“小姐”,然后对着刘豹急道,“曹军要攻城了,还得劳烦将军相助。” 刘豹闻言顾不上继续跟宇文轩打闹,快速出门上马,顺着逄纪的指引,火速赶往南门。 轵县北面紧靠太行南麓,只有东西南三面可以攻城,关凤负责镇守东门,逄纪守西门,剩下直面曹军大部的南门,竟是让给了刘豹跟宇文轩两人。 如今早就过晌,太阳眼看着西落,曹军选择此刻发难,无疑要打到深更半夜,或者说他们本来的谋划,就是趁着黑夜攻破轵县。 第九十五章 陉道争夺 第329章 陉道争夺 正如刘豹所想,程昱确实打算连夜攻城,一鼓作气拿下轵县。 他伫立岸边,手里拿着船夫从黄河上游送来的信笺,反复观摩过后,面色轻松不少,对着身旁从陉道赶来商讨军情的宋宪说道:“箕关虽然落入敌手,但箕关西侧的东垣却被乐进将军攻破,只待咱们拿下这座轵县,便堵住了陉道两头,箕关孤城难久,不攻自破。” 眼下的陉道外宽内狭,南北皆有高山阻隔,东西则是联通着河内、河东两处平原,箕关位于陉道中央最窄处,算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陉道两端连接平原的出口位置,分别有着东垣和轵县两座县城。 一如程昱所说,如果这两座县城都被曹军占据,那么无论陉道还是陉道里面的箕关,都要落得个关门打狗的困局。 宋宪知晓其中利害,自从他作为降将被遣派到史涣手下,把魏续等人的遭遇瞧在眼里,为人收敛不少,同时立功心切,对于眼前颇具威望的曹军老将,自是表现得恭敬有加。 他接过程昱递来的信笺,仔细看上两遍,深思熟虑过后,认真回话道:“乐进将军骁勇善战,先破东垣,当是给咱们争取了个大好局面。并且依他信中所说,河东守在在箕关一带的部队,以胡服骑兵居多。有道是下马的匈奴不如鸡,恰巧陉道狭长不能策马,只要咱们稳扎稳打,断然不会叫他们涌进河内。” 程昱淡淡嗯了一声,没能抢先夺取箕关,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靠着史涣大军筑城的人肉关卡封堵,其坚固程度虽然比不上城墙,但足够给自己攻克轵县争取时间,只不过没有宋宪说的那般轻松乐观。 宋宪瞧不出程昱表情,于是话分两面,又圆转道:“不过那刘豹也是身经百战之人,自然明白箕关死穴所在,咱们想方设法围堵,他势必也会闹个鱼死网破,不可不防。” 程昱对宋宪点下头,对着汹涌的黄河深吸口气,忽然想到被自己提前支走的两个儿子,接着把气长长呼出,舒坦道:“箕关是刘豹的死穴不假,但也是咱们的死穴,宋将军且看,如今咱们渡河作战,假如不幸战败,又当如何自处?” “战败?”宋宪闻言一呆,想曹军自渡河以来屡战屡胜,说是势如破竹也不为过,不知程昱好端端地为何说这般丧气话。 他跟着程昱瞧眼横亘在南下退路上的黄河,又望向西北陉道附近的绵延大山,最后看向东方广阔无垠的旷野,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若是曹军不慎被敌军攻入河内,那么自己这些战败的曹军多数无法爬山渡河,只能溃逃到东面上的河内平原,势必惹来敌骑追杀。 而恰巧刘豹手下兵马,有着无数善于追猎的匈奴骑兵,若是真落到程昱所说的局面,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宋宪擦下额头上的汗珠,只当这是程昱故意说出来试探自己的晦气话,打哈哈道:“末将知道程将军思虑周全,不过也正是这般有进无退的困境,才能叫我军勇往直前,如今无论群龙无首的河内残部,还是以不羞遁走闻名的河东胡骑,势必不是咱们对手,落不到那般境地。” 程昱舒展两下筋骨,没跟宋宪继续聊下去,而是转问道:“宋将军在陉道酣战一日,依你所见,咱们当真没办法破敌攻入箕关?” 宋宪俯身抱拳,赧然道:“怕是还要多待些时日,当下敌军气势如虹,全因他们有两员极其厉害的战将。两将里头一人被史将军称为河内徐晃,另一人年纪轻轻,被唤作关平。此二人屡屡冲杀在前,手段十分了得,叫咱们三军上下无人能够掠其锋芒,被斩将校数人,吃了大亏。” 程昱听到宋宪话后,古井不波的脸色上终于皱起了眉头,自己所在的西路大军的确缺少能够冲锋陷阵的强将,因此才把威名赫赫的虎痴许褚借调过来,只是没想到许褚不仅没能伏杀刘豹,反而身死人手,直叫眼前的数万虎狼之师,缺个领在前头的头领。 他继续皱眉思索片刻,然后招呼来两名亲兵,叫他弄来笔墨竹简,就地写出信笺,叫船夫火速南渡送去洛阳。 两人重新梳理一遍军情之后,程昱对着宋宪提了几句建议,叫他传于史涣。 待到送走宋宪快马赶去陉道之后,轵县城外的曹军已经完成集结,即将攻城破敌。 晚霞慢慢浮上天空,给轵县城外高耸的十余座木制登楼蒙上薄薄的黑影。 轵县城墙上面的守军见着曹军推来的庞然大物,纷纷咽口唾沫,窃窃私语不断。 南门城墙上面,换上铠甲的刘豹对于登楼毫不陌生,因为在上郡之时他就曾用过。 所谓登楼,如字所说,用来登城的高楼,是对比着城墙高度搭建起来的高台,底部带有移动的滚轮,四周用牛皮包裹,还用湿泥巴等什物进行防火处理。 眼前曹军所筑登楼,更是在前方加设铁片,坚固程度更甚,只待顶着箭雨推到城下,便能叫曹军士卒顺着后面的楼梯爬去顶部,然后从顶部直接跳到轵县城墙,从而跟守军搏杀,直到攻克轵县。 穿着胡彩裙的宇文轩跟在刘豹身边,与周遭穿甲带袍的士卒显得格格不入,频频惹来各异的目光。 若非提前有人知会,说她是个身手不亚于雀儿的女巾帼,怕是早就有人状告刘豹这个临时蹦跶出来的守将。 刘豹对于周遭凝重到化不开的气氛,颇感头疼,但是毕竟将不识兵,几次励军下来,效果差强人意。 借着长河落日的美景,他放下心思,对旁边的宇文轩揶揄道:“你这副打扮怎么打仗?要是被流矢射出几个窟窿出来,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活着可是有你的罪受。” 宇文轩嗔了刘豹一眼,倒也明白守城不比野战,流矢最是无眼无情,落到自己身上再正常不过。 不过她很是气不过刘豹,想自己这般精心打扮给他看,愣是没能得到一句夸赞。 宇文轩眼见曹军即将攻城,索性跳到刘豹身前,飘着裙摆转了两圈,然后倒背着手走下城楼,去取自己留在马上的铠甲。 第九十六章 狭路争锋 第330章 狭路争锋 刘豹瞧着离去的曼妙身影,没来得及打趣她两句“臭美”,就见城外有几十骑曹军高举黑旗,朝着轵县奔驰而来。 这些曹军令骑贴近城墙后驻马,气沉丹田,异口同声喝道:“先降者重赏,后降者不赦!” “先降者重赏,后降者不赦!” “先降者重赏,后降者不赦!” 城墙上的河内守军闻言顿时炸开了锅,由于曹军屡屡屠城,惹得凶名赫赫,天下皆知。 再加上河内本就与兖州毗邻,叫轵县守军对于曹军屠徐州屠陈留的斑斑劣迹,更是耳熟能详,这也恰恰他们为何愁云惨淡的主要原因,毕竟守城不胜,必死无疑。 刘豹害怕军中哗变,连忙对着旁边候命的校尉挥手示意。 校尉领命挥舞令旗,跟着鼓声大躁。 守城的弓手们闻着鼓声万箭齐发,顷刻间箭雨如盆,叫宛如孤舟一般的曹军狼狈逃窜,再也顾不上“妖言惑众”。 齐整铠甲的宇文轩闻着鼓声火速回来城墙上头,发现周遭士卒们脸上的惨色更浓,于是小跑找刘豹跟前,低声担忧道:“他们这个样子,能守得住吗?” 刘豹耸肩,转身看向重新变得英姿飒爽的窈窕少女,坦言道:“我与你前脚后脚进城,在这城墙上面只认彼此,这我哪里能够知道?” 宇文轩闻言一噎,顿时气不打一处出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还带着我们钻进城来?叫你躲去山上不听,现在岂不是半只脚踩进棺材,落得个遁地无门?” 刘豹闻着身前熟悉的幽香,没有回答宇文轩的疑虑,而是招呼各营将校稳定军心,叫他们放心拿着袁绍名号“画大饼”,尽管许诺前程赏赐。 待到城墙上面重新恢复平静,躲在远处的曹军令骑眼见劝降无果,只能悻悻回营,紧接着曹军战鼓擂动,响彻天扉,开始发动强攻。 刘豹趁着所剩不多的闲暇,连忙对着小脸铁青的宇文轩安慰两句,最后不忘跟她挑了下眉毛,“莫要自己吓唬自己,你别忘了我是谁,虽然拿捏不准这些守军的水平,但只要他们不是废拉不堪到叫人一碰就碎,那么西边的陉道里头,自然会有天兵天将出山救我。” 宇文轩看着满脸得意的刘豹皱下琼鼻,不知道他说的天兵天将是什么,只是见借着落日余晖望向那晌午还在大战,现在平静到诡异的陉道,不免信上三分。 她见刘豹没打算跟自己细说,也懒得多问,只是嗔他一眼,然后悄悄挪动两步,与他并肩而立,同望如画河山。 静谧的陉道里头,史涣闻着后方响起的鼓声,紧握双拳,面色热切。 刚赶回来的宋宪,先是把程昱的建言尽数转达给史涣,然后恭敬立在自己这个上峰身边。 史涣知道程昱为人持重,以稳妥见长,两人虽然并无归属,但对于人家好心提来的建言不敢怠慢,连忙吩咐手下照做,叫陉道里的曹军严阵以待,防备箕关守军趁夜袭营。 待到安排稳妥,史涣才有工夫对着宋宪闲聊两句,面带钦佩道:“程将军能够屡立死地而后生,果然心思缜密,非比寻常。” 宋宪也是叹服,“程将军为防生变,连夜传令许昌求援,叫咱们死守半夜,就能等来后方强援。想那徐晃关平,任凭他们武艺如何了得,怕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轵县被咱们攻破。” 史涣嗯了一声,盘算道:“咱们这数万大军,便是横着脖子叫他们砍,怕是半夜也不能砍完,此般安排甚为妥当。” 他说罢捋下胡须,继续道:“如今南边的刘表见到张绣献降之后,心生惧意,主动把本该归于荆州管辖的南阳献出,叫故楚门户方城落旁落我手,一如眼前还未拿下的箕关。因此夏侯将军得以抽身回到许昌,此番应付刘豹,必是他出马无疑。” 宋宪初来乍到,认识的曹军文武有限,并不知道史涣所谓的夏侯将军是哪个,只能赔笑跟着夸赞两句,不过从史涣的比划中不难看出,这位将军自是厉害无比。 身后的鼓声如同闷雷又响又疾,轵县两军刚交上手不久,果如程昱所料,陉道里的箕关守军卷土重来。 史涣闻讯大惊,没想到敌军来的如此迅速,庆幸遵从了程昱的建言,否则慢上两步,免不得被敌军占去先机,手忙脚乱必不可少。 他带着宋宪赶到前军阵前,由于黑幕降临,叫人不能辨清敌军军阵,只是听着整齐划一的隆隆步伐,显然训练有素。 “生火,擂鼓,固守拒敌!” 史涣听着远远不断的闷响,似是在敲打自己的心肝一样,果断吩咐全军备战,再也顾不上后头的轵县。 一切正如程昱所言,箕关守军必然会在今夜狗急跳墙,这也是程昱为何着急攻城的原因。 宋宪跟在史涣身边帮不上忙,就在徐州平定的同时,除了臧霸能够继续带领本部人马盘踞开阳,他与魏续侯成等人作为降将,早都被曹操收编了本部兵马,成了无兵无权的闲散将军。 他虽然听闻过刘豹大名,甚至被史涣提醒,那个整日跟绮玲小姐腻歪在一起,化名董祀的男子就是刘豹,但是如今且不说立功心切,白天刚打过一场,只觉对方水平了了,并没有传闻中吹嘘得那么玄乎。 正待他要主动请战立功,忽然闻到刺耳的尖啸,纳闷道:“什么声音?” 宋宪话音刚落,不待史涣作答,便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频频不断,似是下冰雹一样,砸出惨叫声无数。 天色越来越黑,辨不清缘由的史涣大惊失色,一边叫亲兵举起盾牌护住自己,一边大声疾呼道:“勿要惊慌,举盾御敌,善退者斩!” 宋宪却是没有史涣这般待遇,听着身旁凄厉的哀嚎此起彼伏,不敢轻易乱跑,只能蹲身藏在史涣后头,借着亲兵高举的盾牌阻挡天降之物。 他闻着头上不源源不断的撞击声,心惊胆战之余,顺手在地上摸索两把,摸到几个袭来的不明物件,只觉隐隐有丝湿粘。 宋宪把手里的东西拿近观摩几眼,原来是敌人用泥巴把参差不平的石子裹成了圆形,那微弱的黏糊感,正是石子上刚刚风干不久的泥巴。 “石炮!” 史涣也是从地上捏起几块圆形石子观摩,瞬间想到来自上郡的传闻,说是刘豹本人通过改良投石机,做出名为巨石炮的怪物。 而且史涣对于石炮并不陌生,早在潼关一战,他就领略了其中厉害。 如今狭路相逢,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周遭又无险可避,面对声势骇人宛如天女散花般的小型石炮,瞬间叫曹军伤亡无数。 好在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到风雨过后,曹军终于能够缓口气,人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第九十七章 火烧陉道 第331章 火烧陉道 宋宪头次见到这般骇人的兵器,小心翼翼起身,舒展两下发麻的腿脚,然后快速赶到史涣前面,对着史涣关心道:“将军可还安好?” 史涣叫亲兵举起火把,对着宋宪随意点了下头。 他忍不住想起上次见到的石炮,射出来的多是巨石,凭借潼关坚固的城墙硬抗了下来,若非最后出现的那扑灭不了的猛火,加上曹仁出城被伏折损半数守军,本不至于跟曹仁沦为阶下囚,留下这辈子都抹不去的污名。 猛火? 史涣一愣,抬头仰望天空,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连忙对着身旁亲兵大呼,“速去后军查看,看他们最远打去了哪里!” 身旁亲兵不解何意,只见火光映照下的史涣面目狰狞宛如恶鬼,心慌之余不敢怠慢,急匆匆地跑去后面打探。 宋宪通过火光发现史涣满头大汗,而且语气急促,不知是被火把烤得,还是被方才的石炮吓得,于是殷勤道:“将军无需惊慌,若有所命,末将愿意分忧解难!” 史涣焦急看着亲兵离去的方向,顾不上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更没心思搭理一门心思巴结自己的宋宪。 盏茶工夫过后,跑去探查的亲兵火速赶回身边,对着史涣抱拳汇报道:“禀报将军,那石头最远洒过了后军,叫后面也是伤亡惨重。” “完了!”史涣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脸色瞬间煞白,接着大惊失色道,“传令,退兵,退兵,速速退兵,全都退出陉道驻扎!” 众人一头雾水,宋宪连忙上前提醒史涣,“程昱将军可是叫咱们坚守到半夜,如今刚见黑影,就叫大军后撤,怕是于士气有损,会误了大事。” 话音刚落,找到史涣身边的几名校尉跟着附和,“那石块虽然厉害,但是力道差些,只要咱们架盾着甲,敌军别想再如方才那般讨到便宜。如今大敌当前,还有敌军临近,若是咱们贸然退兵,势必惹来追击,黑灯瞎火之下,怕是要出乱子。” 正当史涣懒得跟众将解释,反复重复军令,间歇不久的破空声再次袭来,替他给出了答案。 有了先前的经验,众人把早就找好的盾牌举到头顶,响得稀里哗啦。 然而史涣却是吓掉了七魂六魄一般,快速抢过旁边的盾牌举到头顶,对宋宪撇下一句“着你领前军殿后”,然后自己率先朝着后方逃了。 史涣逃了? 众校尉见史涣竟然撒腿跑了,顿时傻眼,好在“噼噼啪啪”声响此起彼伏,叫他们快速回过神来。 他们哪个不是人精,对于史涣的反常举动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有样学样,纷纷命令自营面带惨色的副官传达撤兵军令,自己拔腿就跑。 宋宪需要率领前军殿后,自是不能脱身,顿时又惊又怒,又苦又悲,如今将帅俱都狼狈逃窜,那么剩下的大军群龙无首,怕是必败无疑。 在这般情境下殿后,九死一生不说,便是侥幸不死,想必来日朝廷追究败兵罪责,还是难以幸免。 宋宪咒骂史涣片刻,无奈之下,又嘀咕两遍“富贵险中求”,既然横竖都会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他赶到前军,大声招呼左右那些不见校尉变得茫然无措的军侯,下令全军死守待援。 相较于中军后军的哀嚎遍野,似是因为射程问题,前军反而没怎么受到石炮的袭扰。 就在众人庆幸之余,忽然有人瞧见天上多了一轮明月,然后赶忙揉下双眼,定睛发现明月竟然变得更多。 “那是什么鬼东西?” “好像是火球?” “快提醒后营备水,后面怕是要起火!” “咱们又不会飞,哪里来得及,对了,咱们是不是也得往后撤?” “撤什么撤,那石头打得远着呢,回去怕不是被砸死。” “可是咱家校尉呢?怎么还不回来?” “中军后军开始退了,据说史涣已经跑了,管事的校尉全都跟着呢!” “什么!” “坏了,咱们要被卖了!” 宋宪顶着漫天石炮,好不容易来到前阵,就见前军已经整个炸开了锅,似是知道后军逃窜的消息。 可惜一个人终归渺小,任凭他如何大喊大叫,却是连石炮的呼啸声也比不过,根本阻止不了前军的哗散。 就在处境坏到极点的同时,陉道里面开始四处起火,宋宪想到史涣方才叫手下探查石炮射程,猛然惊醒。 “原来如此,狗养的史涣,好毒的心!” 意识到自己成为弃子的宋宪欲哭无泪,如今哪里是九死一生,根本十死无生。 想必史涣早就见过火石炮的厉害,否则也不会撇下大军慌不择路,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和这些前阵将士要么力竭身死,要么葬身火海。 火石炮一个接一个的落下,直叫陉道里燃起的火焰欲来越多,越来越烈,逐渐连成一片,最后化作一面面火墙。 得到军令之后纷纷往陉道外面逃窜中军后军,仍是烧死无数,哀嚎惊天动地,凄厉渗人。 反倒是留在陉道里头退无可退的前军,眼见没了生路,反而安静了下来,人人面如死灰。 宋宪呆呆看着被熊熊火墙阻断的退路,凭借最后的求生欲望,对着身旁同样呆立无措的曹军高呼:“我等已无无路,只有向前冲杀,仍有一线生机!哪怕最后战死,曹司空也会给咱们公道,叫家里人富贵余生!” 借着漫天的火光,前军将士看着许多人想要突围反被烧得满地打滚,早都吓破了胆,现在听到有人出言主事,一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而且前军早就发现离着敌军越近,掉落的石炮越少,想着与其葬身火海,确实不如“背火一战”,哪怕是死,说不定还能给家人谋个赏赐。 越来越多的曹军打定主意,纷纷跟随宋宪,顿时呼喝震天,纷纷持刀架枪,决定向死而生。 不过正待曹军重振声势的当口,第二轮石炮恰巧停歇,最初整齐有力的“咚咚”脚步声复现,借着身后通红的火光,终于叫他们瞧见了敌人的样子。 第九十八章 猛虎出山 第332章 猛虎出山 黑甲,长枪,白披,军阵齐整划一,把陉道堵得满满当当。 徐晃跟在前军后头,与同样着黑甲的关平并肩,看着前方滔天的火光,闻着接连不断的惨叫,面色凝重道:“这还没用猛火,杀伤已然如此惊人,只怕这些曹军死无葬身之地,总觉得有伤天和。” 年轻俊朗的关平跟着怅然一叹,认同道:“此间陉道狭窄若棺,说是森罗地狱也不为过,只是无论死于大火亦或者兵戈,哪个不是有伤天和,只盼我大汉天下能够早日重归于治,叫百姓安居。” 两人感慨片刻,就见前方敌军不退反进,竟然迎着自己冲杀过来。 徐晃先是叹了口气,接着脸色一冷,同时气沉丹田,放声大呼道:“我主就在前方,此战必胜,接右将军回家!” “此战必胜,接右将军回家!” “此战必胜,接右将军回家!” “此战必胜,接右将军回家!” 霎时间,必胜与必死之师汹涌碰撞,在大火通天的陉道,展开最后的决战。 从陉道里面狼狈逃窜出来的史涣,拭去头上热汗,顾不上松口气,号令逃出生天的曹军在道口重重新排兵布阵。 在轵县城外督战的程昱,发现西方天空中的异样,瞬间猜到陉道有变,连忙派探马找去打探消息。 探马轻易找到狼狈不堪的史涣,瞧眼前方陉道里的滔天大火,不用史涣多说,也是意识到了什么。 “程将军叫末将传话,此战不仅关乎河内奋死的数万儿郎,更关乎我许昌朝堂的存亡,令你不计代价,务必坚守到援军赶到,无论如何不能放陉道里面的敌军出关!” 史涣听到“令”字皱眉不悦,若论辈分,自己早在曹操还是个大家少爷的时候便伺候左右,即便年纪与威望不比程昱,但两人同职,轮不到对方吆五喝六。 但是如今兵败有亏,史涣虽然不悦,但也只能忍下,抱拳称喏。 探马走后,史涣忙于整军备战,待到盘算清楚,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且不说大半曹军得脱,叫主力尚存,单说那敌人点出来的无数火墙,本身也会阻隔敌军前进的道路。 不过史涣仍然不敢大意,连忙召集手下商讨军情,毕竟身后的轵县还在打得如火如荼,若是此时叫敌军涌入河内平原,后果不堪设想。 群策群力后得知,正对陉道的道口,难免还要受到敌军石炮攻击,需要安排盾兵把守,相比之下,道口左右借着高山掩护,反而极其安全,适合精兵设伏。 不过除此之外,最稳妥的方法还是通过敌军点燃的烈火围堵陉道,甚至可以以牙还牙,再给陉道里面的火焰添上两把柴火。 只是如此一来,留在陉道里头的万数曹军前有敌兵后无退路,必然全军覆没。 史涣思索片刻,最终决定以大局为重,下令手下添柴加火封锁陉道。 当他看到手下得知军令后各异的表情,知道自己已然声名狼藉,只是相较于败军的罪责,自己别无选择,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史涣瞧着最后逃窜出来几名火人,躺在地上来回打滚,哭喊渗人,周遭的手下则是连忙用水浇灌,帮他把火焰扑灭。 史涣眼见火焰熄灭,发出嗞啦嗞啦的声响,顿时大失所望,没想到敌军用的火焰并非自己所想,不是那带着难忘气味的不灭猛火,而是寻常油火。 就在曹军紧锣密鼓封锁陉道道口的同时,陉道里面的两军分出了胜负。 徐晃提刀立在跪地的宋宪面前,问清官爵名号,叫人把他俘虏去后营。 气喘吁吁地关平震掉刀上鲜血,看着火光映照下的满地尸骸,啧嘴称赞道:“你这戴孝军属实可怖,好在数量少些,想我们以前败得不冤。” 徐晃与关平合作之余,互相了解彼此的过往。 关平老家位于河东解县,本在河东太守王邑手下效力,司职东垣都尉一职。 后来不知何故,王邑与张杨联军攻打平阳,反被刘豹所败,为此王邑害怕刘豹报复,主动割让河东东部诸县,关平任职的东垣因此被划归到了刘豹治下。 只是刘豹并未当即接手东垣,而是出于通商考量,想要取道箕关,所以又把东垣转送赠张杨,因此叫关平与张杨搭线,后来更是转投了张杨。 毕竟相较于匈奴大王刘豹,起初的关平自然更希望在张杨这个朝廷大司马帐下任职,起码有个正儿八经的身份,没想到后来刘豹不仅如日中天,不仅把河东经营的有声有色,更是获封右将军之职,叫关平刮目相看。 于是就这么阴差阳错,叫刘豹跟关平错过,只是相较关平逐渐认可刘豹,他的妹妹关凤却是对于背井离乡愤愤不平,十分痛恨恶名昭彰的匈奴。 她时不时便会吵吵着找刘豹报仇,还叫关平效仿卫霍,驱逐匈奴替大汉夺回失地。 徐晃听关平提到自己所部精锐,顿时叹了口气,一如关平所说,戴孝军连番征战之下已经不足千人,也就是在这般狭长的陉道里头,还能左右战局。 他收回思绪,发现敌人只剩下火焰,于是指挥左右上前,共同吹出鸟叫似的口哨。 奇奇怪怪的口哨声响彻陉道,陉道道口正在添柴加火的曹军忍不住侧耳倾听,甚至放下手中动作。 接着没过多久,熟悉的破空声再次袭来,这次没带火光,只落下石炮无数。 一如方才谋划,史涣叫盾兵封堵陉道道口,自己则是带着手下躲在道口正南。 他瞧着火光之下,无数石炮噼里啪啦地砸在盾牌上面,并未造成什么损伤,顿时心情大好。 “再坚持一个时辰,南岸的援军就会赶到,不出两个时辰,咱们就能拿下轵县!勿要惊慌,重整阵势,我军必胜!” “再坚持一个时辰,南岸的援军就会赶到,不出两个时辰,咱们就能拿下轵县!勿要惊慌,重整阵势,我军必胜!” “再坚持一个时辰,南岸的援军就会赶到,不出两个时辰,咱们就能拿下轵县!勿要惊慌,重整阵势,我军必胜!” 史涣高呼励军,叫身旁的手下与自己齐喝。 然而励军的话语刚落,堵在陉道道口的盾兵里面就有人大喊大叫,“不是石头,是水罐!” “水罐?” 陉道外的曹军一片茫然,史涣连忙要来一匹骏马,壮着胆子赶去道口。 临近道口发现,果如盾兵所说,密封的水罐一个接一个地从天而降,数量甚至要比先前落下的石炮还多,似是之前有意手下留情,并未动用全部石炮器械。 史涣听着水罐砸在火苗上面后发出嗞啦的声响,瞬间明白过来,失声道:“他们想要灭火出关!” 他的话音刚落,周遭顿时炸开了锅,只是即便明白对方意图,如今也拿不出应对的手段,总不能带着大军再次涌入陉道。 就在曹军茫然无措的同时,隆隆地声音响彻陉道,不知里面的敌军在忙活什么。 眼睁睁看着火焰逐渐被漫天散落的水罐浇灭,所有人都意识到,敌军将至,大战在即。 史涣更是努力侧耳倾听,想要分辨那隆隆不断的声响,待到最后一缕火苗消散,叫陉道重新变得暗淡无光,他终于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道:“是骑兵!” 第九十九章 屠耆破阵 第333章 屠耆破阵 他的话音刚落,战马的嘶鸣声由远及近,连带厚重的马蹄声,仿佛要叫陉道南北的山峦跟着震颤。 史涣还未来得及招呼左右,就听到沉重的撞击声就从不远处响起,正来自前方那些为了防备石炮而堵在陉道道口的盾兵兵阵。 兵阵前方,从竖举的盾牌缝隙中斜刺出无数长枪,应付寻常骑兵绰绰有余,但却未能阻挡住敌骑的步伐,瞬间被那些从黑影中遁出的黑色怪物冲得七零八落,或是哭喊惨叫,或是哀嚎咒骂。 “全军压上,决计不能叫他们冲出陉道!” “全军压上,决计不能叫他们冲出陉道!” “全军压上,决计不能叫他们冲出陉道!” 史涣冷汗涔涔,喊得声嘶力竭,同时叫身旁的亲兵和声。 他又慌忙命令埋伏在道口两侧的伏兵齐出,包抄夹击率先冲出的敌军骑兵。 月光照映下,从陉道中涌出的骑兵越来越多,终于能叫曹军看清他们的样貌。 这群骑兵人马具甲,宛如包裹严实的铁块,其中胯下战马高大神骏,马上骑士皆提重槊, 他们凭借战马冲锋的力道,瞬间就把阻拦在前方道口的盾阵一切为二,一路冲进曹军后方的平原,隐约看清月光下的旷野。 “屠耆!” “屠耆!” “屠耆!” 响亮而厚重的呼嚎齐声响起,这群骑兵正是刘豹手下最为精锐的部队,黑屠耆。 他们得到郝昭军令,为了迎接刘豹返回河东,马不停蹄从蒲板津赶来。 作为黑屠耆统领的毋丘兴一马当先,黑甲染红。 他对于黑屠耆能够如此轻松地冲破敌阵感到诧异,由于黑夜中视野受限,以为是中了敌军的埋伏,顿时如临大敌。 而被黑屠耆冲破防线的史涣,则是有苦难言。 他为了叫从火焰中幸存的部队躲避漫天袭来的石炮,与一众副将商量过后,决定只留盾阵堵在道口,尽量拖延来袭敌军,好叫分散在道口两侧的大部合力,进而共同围剿想要出道的敌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外宽内狭的狭窄陉道本来并不适合马战,因此曹军还把战马尽数留在了陉道外面,而敌军却是反其道而行,竟然借着风黑夜高,偷偷把重骑兵调派进入陉道里面,属实大胆。 接着便是火烧陉道,叫曹军慌乱逃窜,紧接着这些骑兵趁着陉道里面没有敌军的空当,从后阵转入前阵,到了道口的宽阔处,一鼓作气往外冲锋,瞬间把不明所以曹军盾阵冲得大乱,继而突破了防线。 “骑兵全军出阵,敌人一个不留!” “骑兵全军出阵,敌人一个不留!” 白天发生在陉道里面的拉锯战,叫史涣从成皋带来的骑兵派不上用场,全靠程昱调派来的小平津步卒,叫他舍得割舍。 而那些本就等在陉道外面的成皋轻骑,除了被程昱要去的两部,仍有数千之众。 史涣此时估算冲过军阵的敌军骑兵仅有数百之数,远远敌不过自己以逸待劳的数千轻骑,感觉还有亡羊补牢的机会。 同样分散在道口左右躲避石炮的成皋骑兵闻令而动,数千轻骑带着呼啸,披风带月奋起急追,转瞬就跟不远处的黑屠耆战到一起。 就在两军骑兵交锋的同时,陉道里头的步卒大军紧随而至,与刚被黑屠耆冲散的曹军挤到一起,继续决出白日未分的胜负。 有名负责持盾御敌的曹军士兵被黑屠耆撞得七晕八素,侥幸未死,刚要挣扎起身,就被身后蜂拥而至的友军踩到脚下,只留下几声凄厉渗人的惨叫。 几名从旁包抄而来的持枪曹军士卒,不知怎么的就被簇拥到了最前,眼见敌军临近,只能不断往前疾刺,想要逼退不知是何长相的敌人,而且在他们杂乱无章的枪法下,果然刺中敌人,然而就在枪势放缓的刹那,他们也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长枪刺穿,瞬间被捅出无数窟窿。 追击的曹军轻骑与黑屠耆交锋两轮吃了大亏,如今只敢四散围在外面,一如围猎猛虎的鬣狗,虽然时不时有勇者选择上前发难,却都被黑屠耆骑兵轻松挑落马下,继而叫曹军骑兵越发心惊胆寒,人人畏缩不前。 当下的史涣既看不清战局,更理不顺自己的思绪。 接连不断的意外已经叫他整个人错乱,连带对于局势彻底失去了掌控。 但有一点他心里无比清楚,那就是以乱击治必败无疑,如今身处旷野,已然如同宋宪传来的程昱话语,怕是要落得个全军覆灭。 作为三军主将,未能封锁箕关不说,还叫河东的铁骑涌进河内,史涣在指挥室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哪怕有命回到许昌,也会被军法问斩,当是个十死无生的局面。 他身旁的副将看着前方不远的军阵,那些先被石炮与火焰蹂躏,后被铁骑与骁锐践踏的自家步卒,根本就挡不住气势如虹的敌军,如今整个军阵节节后退,距离哗散只有一步之遥。 副将下定决心,对着史涣悄声道:“将军,已经这般状况,怕是神仙难救,咱们不如走吧,先去前面的轵县与程昱将军合兵,将来哪怕战败被问责,也会被从轻发落。” 听到手下的话语,史涣有些恍惚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颇有拨云见日之感。 想他先前在潼关战败被俘,便是沾了曹仁这个宗亲大将的光,只是象征性地挨了些军棍,曹操并未深究。 程昱虽然不比曹仁身份尊贵,但却胜在文武双全,帮曹操屡立大功,想曹操爱才心切,自然不舍得深责,连带对自己从轻发落。 史涣愈想愈发觉得可行,话不多说,也顾不上苦苦支撑的大军,只叫那傻愣当场的副将留守殿后,自己拍马绕过黑屠耆所在方位,直接朝着轵县逃去。 奋勇无前的黑屠耆已经不知道打退曹军骑兵多少次,只是他们的目的可不是跟曹军轻骑分出胜负,而是帮助箕关守军冲入河内。 且不说黑屠耆一身沉甸甸的重甲,任凭胯下河套战马如何神骏也是难以久撑,再次打退一波敌骑攻势之后,毋丘兴率先调转马身,径直朝着曹军后阵冲杀回去。 第一百章 决战轵县 第334章 决战轵县 陉道借由火光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呼嚎的砍杀声源源不断飘近耳边,叫仍在督军攻城的程昱,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 程昱派出去通传军情的探马一个跟着一个,从陉道往复的间隔却是变得越来越不固定。 他稍作询问便得知其中状况,原来因为作为主将的史涣不断挪腾地方,不像自己这般稳坐中军,才叫探马找他越来越费力气,因此耽搁了工夫。 陉道战事不利可见一斑,好在轵县在程昱的指挥下终于被攻破,如今东门西门皆有曹军不断涌入,只剩一座南门苦苦支撑,面对城里城外的夹击,已然强弩之末。 程昱眼见轵县战局已定,长长呼了口气,对着身旁候命的亲兵吩咐道:“着令城外后军转面陉道,即刻摆开阵势,防备随时可能来犯的敌人。” 亲兵抱拳称唯,然后一愣,对着程昱纳闷道:“将军,且不说史涣那边正带着数万兵马固守,便是敌军势大叫他落了下风,咱们也应当直接发兵驰援,哪有留在轵县防备敌军的道理?” 程昱透过城墙上的火光,看着攒动不断地人影,耐心解释道:“驰援?怕是难了。若是史涣需要救援,早该传话过来,如今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显然已经到了最坏的那般境地,哪里还能固守。所以与其分兵去救,不如祈求他能多拖延一阵,好叫咱们抢在敌军前面占领轵县据守,等待河南的援军赶来扭转颓势。” 亲兵了然,领命退了下去,只剩程昱自己负手而立,仰望着城墙,想着不知在哪的匈奴大王刘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漏算掉什么。 想刘豹的身份尊贵无比,身下效死的胡人就有不下数十万,难得他本身还有极其不俗的武艺,无论如何没有以身犯险的道理。 即便箕关陉道因为大战阻断了他的去路,但他只要如同先前那般上山遁入林间,那么任凭自己带多少人马上山去搜,怕是也只能如同先前那般无功而返,说不得还要被他斩杀不少。 程昱越想,眉头便跟着拧得越紧,下意识回身遥望那看不清楚的黄河,也不知道许昌的援军到了哪里。 就在他踌躇不定的当口,传讯的令兵拿着竹简赶来,并非来自陉道,而是黄河岸边,负责传运从上游而来的军讯。 “东垣大火,黄河之水不得扑灭,大军覆灭,乐进将军生死未卜。” 程昱看着竹简上面歪歪扭扭的大字,脸色大变,连忙转身望向陉道,奈何高山阻隔,叫他看不见另一侧的恐怖景象。 箕关陉道扼守在太行、中条两座山脉之间,北面的太行山脉大体南北走向,阻隔东西两侧的河东、魏郡等地。 而南面的中条山脉则是如同一根拐棍,在箕关方向的小段,一如太行那般自北向南延伸到黄河岸边,紧接着便是九十度转弯,改为东西走向,顺着黄河北岸蜿蜒到潼关附近,黄河南岸的崤函通道并行。 东垣县城,南面有着中条山脉里头为数不多的渡口,连接南岸的陕县,从而使驻守陕县的乐进能够领兵北渡,与自己东西夹击箕关。 渡河作战本就风险极大,一朝战败,那么高山与黄河就成了阻断生路的死路,直叫大军遁地无门,免不了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程昱再次看向“大军覆没”四个大字,仅仅四个字,便道出了箕关西侧的结果。 想乐进大军被破,那么且不说会有更多的河东兵马涌进箕关,还有可能叫南岸的陕县得而复失,继而再如先前那般威逼洛阳,叫崤函重燃战火。 他又忍不住仰望城墙,看向那近在咫尺的刘豹。 是杀刘豹,还是保全大军? 程昱一时陷入两难。 恍惚间,他忽然想到喜好人妇的主公曹操,又想到他头痛发作时的胡言乱语,然后便是那道惊鸿一见的曼妙身姿。 程昱双拳紧攥,仰望城墙的目光恢复清明,长长出了口重气,然后坚定道:“当杀刘豹!” 话音刚落,马蹄声临近,紧接着有一人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跑到程昱身边跪下,涕泪横流,“仲德公救我!仲德公救我!”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再次撇下大军独自逃命的史涣。 程昱见着史涣来到跟前,又惊又怒,连忙看向远处仍在厮杀奋战的陉道,咬牙切齿道:“临阵脱逃是个什么罪责,便是天王老子也难救,要我救个什么!” 史涣闻言惨道:“非战之罪,而是敌军狡诈阴险,下作手段频出,叫卑职没能防备。不过仲德公放心,当下大军衰而未败,还有各营将校效死,当是还能阻隔半个时辰,好叫咱们攻克轵县!” 程昱想自己如何声明狼藉,也是比不得眼下的史涣更加厚颜无耻,但如今还不到清算的时候,怕他狗急跳墙,连忙好言劝道:“史将军速回去陉道主持大局,便是战败,那也是天时地利人和使然,主公非是昏庸无道之人,自会明辨是非,不见得会重责。反倒是临阵脱逃的大罪,谁也没本事救你。” 他的话音刚落,城内探马赶到,对着程昱赧声道:“禀报将军,如今东门西门皆破,残存敌军全都龟缩到南门,凭借城墙房屋死守,只是有几名敌将甚是厉害,想要把他们尽数剿灭,怕是还要等些时辰。” “等些时辰?” 程昱闻言脸色铁青,恨声道:“好一个匈奴刘豹,还是霸王投错了胎不成!” 心情烦躁之余,他见史涣还是赖着不走,顿时冷下声音,诈唬道:“史涣将军,如今战局走向你也清楚,若是能够拖延陉道里的敌军到我们拿下轵县,那么能否免去责罚不敢说,但程某笃定,将军罪不至死。” 史涣满脸惨色,看眼耸立在城墙边上的数台登楼,和城墙火光映照下厮杀奋战的人影,紧咬压根,权衡利弊之后,对着程昱抱拳感谢,转身就要回去陉道。 “报!夏侯将军率领大军,在东方二十里处渡河集结,不出一个时辰便能赶赴轵县!” “来了?这么快!”程昱大喜过望,差点跳了起来,“不愧是神速将军,甚好,甚好!” 史涣也以为援军得等到深更半夜,没想到早早便至,顿时满脸愧色,再次对着程昱抱拳下定决心,“仲德公放心,末将便是战死,也要拖到夏侯将军赶到!” 程昱欣慰地点了下头,提醒史涣道:“人生如同白驹过隙,谁都免不了一死,这人呢,不能只顾自己富贵,还要惦念家里的父母儿女,你说是与不是?” 史涣闻言满头大汗,知道这是程昱提醒自己,家眷可是都住在许昌,若是惹怒了曹操,说不得落个屠灭满门,叫自己只能死战到底。 第一百零一章 天降伏兵 第335章 天降伏兵 史涣擦下额头上的汗水,对着程昱苦笑道:“末将晓得,还请仲德公放心。” 程昱对着史涣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回轵县南墙,摆手叫他离去。 关羽轵县南墙仅剩的守军里面,刘豹必在其中,若他想要指望陉道里的援军脱险,已经赶不上趟。 陉道,援军? 程昱老神在在,猛然想到什么,连忙原地转了一圈,从西边的陉道,到南边的黄河,再到东方的旷野,最后快速回退两步,举目望向位于北方的轵县,或者说轵县身后紧靠着的太行山。 虽然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脑子里想象出的画面,程昱顿时吸了口冷气,大声招呼住刚要上马赶回陉道的史涣,“史将军留步!” 刚骑上马的史涣忽然被程昱忽然叫唤,吓得差点摔落马下,然后赶紧翻身下马,丝毫不敢怠慢,小跑回程昱身边,恭恭敬敬行礼道:“仲德公叫我还有事?” 程昱主动上前两步,贴近史涣,带着热络拍了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方才仔细一想,如今轵县久攻不破,那里还顾得上陉道。正好,既然你来了,不如留在此地帮老夫督军攻城,好叫老夫抽身转从攻破的东门绕进城里,然后咱们前呼后应,共同夹击这城墙上的残军,轵县必破无疑!” “不回去了?” 史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方才程昱为了叫自己回去,可谓是软硬兼施,连自己在许昌的家眷都给抬了出来,看那样子,生怕自己临阵脱逃,甚至是倒戈相向。 程昱再次拍下呆愣的史涣,循循善诱道:“将军身兼重任,统领数万大军抢占箕关,却被敌人杀得丢盔弃甲,甚至要全军覆没。来日即便回到许昌,哪怕主公体恤胜败乃兵家常事,怕也免不了风言风语,叫袍泽心神嫌隙。老夫如今已是枯骨之人,早无贪功冒进之心,便把这破城的功劳转让于你,你且好生把握,莫要叫主公对你彻底失望。” 史涣知道自己无能兵败,导致大军折戟,本就要仰仗程昱美言保全,如今听程昱更是愿意把到手的功劳拱手相让,顿时受宠若惊,伏地跪拜,感激涕零道:“仲德公大恩,史涣来日必报!” 程昱连忙把史涣搀扶起来,同时传来负责攻打南门的将领,指着史涣简单交接几句之后,自己带上那几十亲兵,骑马往东没入黑幕。 骏马一路奔腾,宛若风雷掣电,程昱直到远离南门战场之后,原本云淡风轻的脸上,不知何时变得无比沉重。 他并未如同所说那般北上绕进东门,而是停马回望一眼早就看不清人影的史涣,接着策马径直向东,不知是要去哪里。 接手轵县战事的史涣自然不知道程昱已经走了,只以为机会难得,若是真能攻占这座只剩南门残军负隅顽抗的轵县,甚至有幸斩杀匈奴王刘豹,必是大功一件。 他如今没能依照许昌里面的谋划,打下河东与河内之间的咽喉箕关,那么只能退而求其次,以箕关陉道道口的轵县为据点牵制两边来往,权当是亡羊补牢。 如此一来,轵县虽然不比箕关那般万夫莫开,却也足够作为横立在河东河内两边的眼钉肉刺,任凭大军如何来往,都防不住城里的曹军时不时地出城袭扰。 城外士兵仍然挤在城下,通过登楼不断攀爬跳到城墙上面,接着跟城墙上面的守军死战过后,带着惨叫摔落城下的人比比皆是。 同一时刻,从东西两门攻入城内的曹军也是遭遇到了顽强抵抗,迟迟未能突破大街上满满当当的守军,好在两军实力悬殊,却也在压得敌军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把他们逼到城墙下面。 史涣接替程昱的位子之后,挥斥方遒之余,在城门外面焦急地踱来踱去,生怕再如陉道那般,出些叫他猝不及防的变数。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他正担心出什么乱子,就见一骑令兵自陉道方向飞奔而来,嘴里不停呼喊着“急令,急令”。 骑兵翻身下马,连滚带爬摸到火光亮出,一眼瞧见负手而立的史涣,顿时愣住道:“将军,你怎么在这,咱们那边顶不住了,正到处找你呢!” 史涣老脸一红,然后连忙板正脸色,语气训斥道:“本将军受了程昱将军嘱托,自然要以大局为重,赶来主持轵县战事!你们无需找我,且回去叫他们死守即可,眼下城破在即,还有河南大军不时将至,不出一个时辰,陉道必去援军。” 令兵回过神来,对着史涣抱拳称罪,然后面色复杂道:“将军,已经晚了,敌人强于猛虎,咱们敌不过,已经被他们冲散。” “什么!”史涣闻言又惊又怒,他虽然早就料到会败,否则也不会提前跑路来找程昱,但是没想到败得如此迅速,好似自己前脚刚走,后头就有人跟着哗散。 “废拉不堪,废拉不堪!” 史涣气得破口大骂,望眼前面依旧未能取得进展的城头,脸上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稍作思考,再也顾不上其他,拔出腰刀率先冲去登楼,同时对着左右呼喊道:“胜败在此一举,兄弟们随我同上城楼,擒杀匈奴刘豹!” “擒杀匈奴刘豹!” “擒杀匈奴刘豹!” “擒杀匈奴刘豹!” 城墙上面的刘豹闻着敌军叫喊,一脸无奈。 任凭他跟宇文轩如何勇猛,架不住守军的水平稀松平常,一看就是临时征召来的郡国兵,妥妥的“炮灰”,若非鉴于曹操那“围而后降者不赦”的赫赫凶名,恐怕开打不久,就得有人哗散甚至投降倒戈。 城墙外侧的曹军依旧不断有人惨叫着摔落城下,里面却是气势如虹,鏖战半夜之后终于打开局面,踩着无数尸体,眼看就要逼近城门,围剿城墙上面最后的残军。 逄纪留下关凤继续在城里阻挡曹军,自己一个花甲老人,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他匆匆找到城墙上面奋勇厮杀的刘豹,在他后面吆喝道:“姑爷,你快想想办法,下面要守不住了!” 第一百零二章 虏豹归林 第336章 虏豹归林 刘豹听着“姑爷”两字,差点一口气没能顺上来,心里大骂逄纪愚蠢,竟然当着守军士兵的面喊出丧气话,如同火上浇油,于士气有损。 果然如他所料,城墙上的守军闻言面色大变,纷纷往后观望,借着曹军高举无数的火把,瞬间发现城里的敌人,竟然已经逼进到弓箭射程以内,算是彻底阻断了后路。 如此一来,叫守军融通瞧见了身后的万丈深渊,有人求生之下战力陡增,变得骁勇异常,有人则是怕死到手脚发软,被敌人轻易砍翻无数。 宇文轩听到逄纪叫唤,银牙紧咬,强忍身疲力竭,舞枪护到刘豹前面,扫落一名刚从登楼跃在半空的曹军,伴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对身后的刘豹气道:“遇见你,当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刘豹打个哈哈,心里十分感激宇文轩的援护,只是如今这个局面,三言两语跟她解释不清。 他知道宇文轩埋怨自己主动入瓮当鳖,尴尬之余,也是忍不住不忘大骂那些还没见人影的援军,心想可千万别叫自己错付。 借着宇文轩的援护,刘豹回身来到逄纪身边,顺势观望到城内局势,顿时吸了口冷气。 城里,那跟自己不对付的凤儿妹妹,竟然已经败退到眼皮子底下,堪堪缩到墙根,周边的守军士卒更是接连不断地被曹军砍翻在地,肉眼可见地变少。 “麻烦大了。” 刘豹面对此般局面,终于开始感觉到头皮发麻,再也顾不上身旁六神无主的逄纪,也没心思听他唠叨些什么,赶忙打开属性面板向西边的陉道扫去,跟着松了口气。 他稍作思考,紧接着气沉丹田,对着周遭大喊道:“河东援军已到,齐力杀光曹军!” 如今城墙周边到处都是曹军有意点燃的灯火,把天空照得通红,起码叫作战的士兵能够看清人影,分辨敌我。 相比之下,城墙外面则是黑不溜秋,根本看不到刘豹口中的河东援军。 “河东援军已到,齐力杀光曹军!” 刘豹见周遭仍是死气沉沉,全然没人响应自己,也不气馁,再次放声高喊,一遍接着一遍。 战在最前的宇文轩听到刘豹声嘶力竭,瞬间意识到什么,再次枪出如林刺落两名敌军,趁着来之不易的闲暇,跟着刘豹大喊了一遍,“河东援军已到,齐力杀光曹军!” 清冷好听的声音萦绕在城墙上面,叫不少人忍不住恍惚,好在逄纪跟着反应过来,扯起破锣嗓子有样学样,跟着高呼道:“河东援军已到,齐力杀光曹军!” “河东援军已到,齐力杀光曹军!” “河东援军已到,齐力杀光曹军!” 仿佛传染一般,呼嚎此起彼伏,瞬间漫到了天际,叫强弩之末的守军似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底里横生,发出垂死地挣扎。 史涣已经爬到登楼顶部,但却没有勇气跳下去与守军厮杀,尤其瞧见不远处如狼似虎的敌将宇文轩,更是吓得腿脚发软,只能带着一名副将紧靠护栏边缘,招呼下面不断赶上来的士卒先跳。 他猛然听着守军齐和高喊,声势震人,下意识朝着陉道方向看去。 但那叫人惊恐的厚重马蹄声并未从大地传来,怕是敌将为了提振士气,故意诈唬别人。 “休信谣言,敌人没有援军!” 史涣想明白之后,大声疾呼点破刘豹,同时示意身旁的曹军跟着高喊。 “休信谣言,敌人没有援军!” “休信谣言,敌人没有援军!” “河东援军已到,齐力杀光曹军!” “河东援军已到,齐力杀光曹军!” 就这样,两军一边城头厮杀,一边竟然如同孩童吵架般大喊大叫,至于外面到底有没有援军,怕是谁都不知道。 刘豹叫唤半天果然有效,叫本来士气低沉的守军求生欲望勃发,瞬间止住颓势,跟曹军打得有来有回。 只是随着僵持时久,所谓的援军仍然没见踪影,越来越多的人回过味来,顿时叫守军心情沉落谷底,反观曹军士气大振。 此时的关凤已经从城下退到城上,手下守军更是伤亡殆尽。 她跟刘豹抵背而立,左支右绌之余,语气凝重道:“咱们到底有没有援军?” “就来了。”刘豹堪堪躲过从旁刺来的一刀,然后弧光自下斜上,瞬间割破敌人喉咙。 面对曹军接连不断的攻势,任凭他武艺如何了得,此时逐渐力竭,手上动作跟着慢上不少,以至险些被敌人抓到空档。 关凤闻言皱眉,只觉刘豹敷衍,如今全军苦等未果,士气全无,已经有人开始向曹军讨饶乞活。 “赢了!” 史涣站在登楼顶端,听着此起彼伏地讨饶声,只觉大局已定。 毕竟面对曹军从城里城外两面挤压,守军只能龟缩在城墙中间不大的一块地方,便是西楚霸王在世,也受不得这般四面楚歌。 史涣双目泛光,双拳紧攥,时不时看眼远处的陉道。 拿下轵县只是第一步,下面他还要依靠轵县城墙反客为主,与从陉道赶来的敌军继续周旋,从而拖到夏侯大军赶到,彻底击溃敌军,奠定胜局。 “着令各营,即刻修缮东西城门,准备迎战陉道敌军。同时高孙他们,河南援军片刻将至,胜势在我,待到天明,本将军亲自为全军请功!” 程昱指派的副将正跟在史涣身边,听到史涣话后,满脸狂喜领命下楼。 他骑上不远处的骏马,此时也不需要绕道,直接从已经大开的南门骑进城内。 副将刚走不久,熟悉地震颤终于传来,叫史涣脸上的喜色凝住。 不肖多说,正是陉道敌军的先头骑兵,心心念念之下,终于赶到了轵县。 “屠耆!” “屠耆!” 城墙上的刘豹听闻自家的黑屠耆赶到,顿时百感交集,不顾周遭刀兵的交击声,气沉丹田,挤出残存不多的力气,似是长了夜眼一般,准确朝着毋丘兴的方向大喊,“毋丘兴,速来!” 领着黑屠耆的毋丘兴本就挂念刘豹安危,如今敏锐闻到一丝熟悉的叫喊,迅速顺着火光仰望,看见已被敌军攻上城头的城墙,接着长槊前指,对着身后的铁屠耆呼喊道:“大王在前,有进无退!” “屠耆!” “屠耆!” 黑屠耆策马齐驱,径直朝着前方高耸登楼猛冲,叫散落在城下还未登楼的曹军大乱。 好在程昱提前有了安排,有一营人马早早做了防备,主动与黑屠耆战在一起,给城墙下面的曹军争取到整军的时间。 登楼上面的史涣见状大惊,看眼城墙上面没剩多少的守军,面露狰狞,撕心裂肺喊道:“杀!杀!杀!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刘豹!决计不能叫他这只虏豹回归山林!” 第一百零三章 白地夏侯 第337章 白地夏侯 听到史涣军令,攻上城墙的曹军越发凶狠,杀得残存守军宛如风中残烛,不断有人软倒在地。 宇文轩本就不似绮玲那般以力气见长,面对源源不断杀来的曹军,逐渐露出疲态,只觉手中长枪越发沉重,叫自己动作跟着变缓,面对纷至沓来的长刀,越来越难以招架。 终于,刹那恍惚之下,叫敌军瞅准空当,用刀猛刺她的胸腹。 宇文轩猛然觉得胸腔剧痛,紧跟着面色涨红,瞬间喘不上气来。 曹军眼见得手大喜过望,然后发现并未穿破对方身上铁甲,想来所穿不是凡物。 他失望之余也不气馁,握刀的猿臂曲起,手肘化锤递出,狠狠杵向宇文轩那张涨红的俏脸。 宇文轩如今身若抽丝,整个人站都站不稳当,哪里还能挡住这般攻势,嘴角泛起无奈的苦笑。 “滚!” 千钧一发之际,刘豹马步护到宇文轩身前,左手虎口紧箍袭来的手肘,同时右手握着的腰刀自下而上闪过,叫对方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鲜血飞溅四方。 刘豹一脚踹开身前软倒的曹军,慌忙招架左右紧跟袭来的两刀,大吼一声,“援军就在城下,诸君随我破敌!” 破敌? 听到刘豹话后,周遭曹军顿时哄然大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就连与他们厮杀的守城士卒,也是人人面露轻蔑,如今哪里还有人信他这个骗子。 站在登楼上的史涣,听到城墙上传来笑声后满脸不解,强忍不看城墙下面焦灼的战局,顺着笑声找到城墙上面残存不多的敌人,怕手下松懈怠慢,赶忙再次放声励军道:“取敌将首级者,赏金封侯!” “取敌将首级者,赏金封侯!” “取敌将首级者,赏金封侯!” 话音刚落不久,似是在应和一般,旁边跟着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史涣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差点摔下登楼,连忙抓紧手边的护栏,忍不住破口大骂两句,然后顺着声响找去,原来是他左边的一座登楼,不知何故,竟是轰然倒塌。 “糟了!” 他瞬间反应过来,怕是地上的敌军为了救援城上困局,所以直奔自己这边,想要抢先毁坏攻城的登楼。 史涣额头顿时大汗不止,再望一眼满满当当的城头,不敢犹豫,直接咬牙跟在士卒后面,径直跳了下去。 刘豹对敌之余,不忘关注属性面板,借由这个外挂,无论黑夜白昼,都能准确发现敌将的位置,可谓是方便至极。 只是面板的探查距离似乎有着限制,具体是多少自己还没测算过,只待回到河东,再拉着郝昭徐晃他们测算出来。 他早就发现史涣所在位置,奈何对方藏身的登楼高上城墙数尺,方便人从上面跳下,却不给人退路回去。 刘豹正苦于无法找史涣的麻烦,不能故技重施上演擒贼擒王的戏码,如今见史涣竟然走到梯口,顿时明白他这是要跳台登城。 刘豹不敢错过稍纵即逝的机会,右手腰刀连忙横扫逼退身前的敌人,同时左手后伸,大喊一声,“枪来!” 堪堪缓过劲来的宇文轩躲在刘豹身后,正望着宽阔的脊背出神,美眸盈盈泛着水雾,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恍惚间听到到刘豹的炸喝,刹那回神,又瞧见伸在眼前的左手,似是心有灵犀一般,把手中无力垂着的枪杆递了上去。 刘豹握住长枪,再喝一声“动如雷震”,紧接着手中长枪自后而前,径直向着半空掷出。 长枪夹杂着破空声,不偏不倚,正中凌在半空的目标。 “咚”的一声闷响过后,史涣带着惨叫斜飞出去小段,恰巧错过脚下的城墙,划出弧线往城墙下面坠落,宛如西瓜一般碎在了地上。 史涣突然坠墙惨死,黑夜里厮杀的曹军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而奉命协助史涣的副将,跟在史涣后面却是瞧得清清楚楚。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肝胆俱颤,忍不住收回刚要跳城的脚步,好在多年领兵的经验叫他快速恢复心神,连忙扛起指挥大旗,大声催促略有踌躇的曹军继续杀敌。 一通吆五喝六过后,副将有了自己的盘算,他的顶头上司程昱被称为必胜将军,与另一位白地将军夏侯渊齐名。 只是一如“白地”两字,是笑话夏侯渊打仗毫无章法,程昱与之相对的“必胜”一词,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是讥讽他从来不打会输的仗。 如今程昱早早不见了踪影,副将第一时间便有了猜测,正待想着如何金蝉脱壳之际,奈何新接手的史涣跟个傻子一样沉迷战局,生拉硬拽不叫自己脱身。 现在史涣身死,再也没人能够左右掣肘副将,叫他毫不犹豫转头向下,挤过满满当当的登楼楼道,逃一样的跑去了下面,哪管城墙上面的是匈奴还是刘豹。 刘豹掷出死马当活马医的一枪,也是没想到真能射中史涣,狂喜之后,又变得哭笑不得。 他因为先前励军的说辞,已经在守军里面“诚信”全无,哪怕此时高喊“敌将已死”,怕是根本没人会信。 刘豹身遭的曹军丝毫不给他喘息的空档,腰刀纷至沓来,叫他一时间想不出办法,只能专心对敌。 “屠耆!” “屠耆!” “屠耆!” 就在刘豹率领的守军油尽灯枯之际,熟悉的呼号终于在城下响起,叫城墙上所有人听得清楚。 城墙上面,挤在后面的曹军手中无事,忍不住往下观望,借着火光一看之下,这次轮到他们大惊失色。 城墙下面已经彻底乱成一团,战马的冲撞声此起彼伏,掀起哭喊求饶无数。 曹军溃散之际,有人冲向城门,有人则是涌进登楼,以至登楼顶上等着跳城的曹军,还未找到落脚的地方,便被后面推搡着摔落,砸倒友军无数,引起不小的骚乱混乱,谩骂声不断。 刘豹旁边残存的守军约莫二三十人,堪堪缩成个小圈,叫被护在中间的逄纪已经能够见到敌人袭来的腰刀,吓得大喊大叫。 第一百零四章 孙轻下山 第338章 孙轻下山 “怕是来不及了,便是城下援军能够破敌,但城里还有曹军无数,就凭咱们这点人手,哪里还能杀得出去。” 宇文轩力气恢复少许,从地上捡来一把腰刀,忍痛护在刘豹身侧,可惜手上招式凌厉不在。 在宇文轩背后对敌的关凤,同样累得气喘吁吁,与身侧残存的守军互为臂膀,才能勉强支撑不倒。 她听到宇文轩的说辞之后,忍不住讥讽,“大丈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是不幸身死,那也要有始有终!再者说,如今生路已现,哪有心灰意冷的道理,你与其在这说些丧气的话儿,倒不如多杀两个敌人,好替大家谋条生路!” 刘豹被关凤的老气横秋逗得忍俊不禁,直叫自己手上生劲,瞬间砍翻两名敌人。 “未出阁的黄毛丫,算哪门子大丈夫。” 宇文轩被关凤训得俏脸发赧,瞬间疾出数刀,叫眼前的曹军猝不及防,满脸无辜倒在了地上。 关凤骄傲着小脸,一边对敌,一边笃定道:“孟子有云,威武不屈的便是丈夫,你一猾夏蛮夷,自是不懂我大汉的道理。” 宇文轩闻言紧蹙峨眉,强忍回头踹关凤一脚的冲动,手上招式迭出,似是要把生出的火气全都发到跟前的曹军身上。 鏖战持续,又撑盏茶工夫,刘豹身旁仅立十人,反观曹军,仍然不断有人从城内和登楼上面补充上来,把城墙上面挤得满满当当。 逄纪眼睁睁看着身前最后一位守军被乱刀砍死,自己门户大开,直面凶神恶煞的敌人。 他脸色吓得煞白,忍不住惨叫道:“吾命休矣!” 站到逄纪身前的数名曹军,早就瞧了逄纪许久,他们见逄纪一直龟缩圈内,显然身份尊贵无比,是守军大将也说不定,若能把他斩杀,必是斩将夺旗的大功。 因此曹军争先恐后,出招一刀快过一刀,生怕到手天功旁落,一个个脸上既狰狞又扭曲。 就在逄纪即将惨死之际,小脸煞白的关凤咬牙斜跨上前,把刺向逄纪的腰刀尽数挡住,牙缝挤出声音道:“欠阿公的恩情,便只能还到今日了!” 未能斩杀逄纪的曹军纷纷大怒,动作跟着变得狠厉,再次数刀齐挥,要叫关凤这阻人富贵的祸害先一步变成肉泥。 “着!” 眼看关凤香即将消玉损,一声炸吼传出,紧接着两杆重槊一前一后宛如奔雷闪过,把差点得手的曹军砸倒大片,滚在地上惨叫不断。 “阿兄!” 关凤闻着熟悉的声音大喜,短暂的空当过后,就见爬起身的曹军再次袭来。 出手之人正是关凤的兄长关平,不知何时登上登楼。 他救下妹妹的同时,已经带着手下纷纷跳上城墙,攻守逆转,与曹军绞杀在一起。 同样爬上登楼的不止关平,就在刘豹近处,浑身黝黑铠甲的毋丘兴也是带人跳下城墙。 毋丘兴双手各持一柄长刀,凭借身上坚甲只攻不守,招式或劈或扫大开大合,瞬间把曹军杀得人仰马翻。 久盼的援军终于赶到,尚能御敌的刘关二人紧咬牙关,挤出最后压箱底的力气,再杀数人过后,终于跟救援的毋丘兴接上了头。 “你是三岁孩童吗!” 毋丘兴见着刘豹,上来就是一声呵斥,旋即被身旁的曹军砍在身上,接着不耐烦地回手两刀,将不知死活的敌人斩杀。 刘豹擦下脸上的唾沫星,不仅不生气,面对毋丘兴这久违的不待见,反而生出一股浓浓地亲切感,若非大敌在前,恨不得上前抱他一抱。 宇文轩见刘豹吃瘪,掩嘴扑哧一笑,她早就看不惯刘豹这般莽撞,也早就想把他臭骂一顿。 如今既有毋丘兴和关平两将援护,又有自家士兵借着敌人登楼源源不断地加入战局,刘豹终于能够松上口气,带着大难不死的几人退到后面,纷纷靠着墙边软倒在地上,大口喘起了粗气。 柳眉剑目的关平跟刘豹碰头,两人相视一笑,虽是初见,但却有着说不出的亲切。 关平快速找到逄纪跟前,叫了声“阿公小心”,然后回身加入战局,一如虎如羊群,杀得曹军节节败退。 宇文轩与关凤一左一右,靠在刘豹身边,如今有了闲暇,宇文轩最先忍不住问刘豹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援军再慢一步,咱们必死无疑。” 刘豹慢慢缓过劲来,扶着城墙爬起身,借由旁边的垛口远望,没有搭理宇文轩。 宇文轩见刘豹不理自己,“新仇旧恨”齐至,跟着起身上前砰砰打他两拳,懊恼道:“以后懒得管你,死了算了!” 刘豹伸个懒腰,只感打来的拳头轻飘飘的,似是按摩一般。 他借着月明星稀,闻着身后喊杀阵阵,指着前方流淌的黄河,对宇文轩打哈哈道:“你不觉得这里有山有水,是个葬身的好地方?” “哈?”宇文轩蹙眉眺望远方,什么都看不清楚,不知刘豹说得是什么傻话,气呼呼道:“哪个要与你死在一起,没皮子没脸。” “哈?”刘豹跟着傻眼,与宇文轩如出一辙。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女,那双好看的眸子堪比天上皎明,被几缕发丝遮掩,好气又好笑道:“我说的是敌人,又没说我们。” 宇文轩闻言更呆,用香肩使劲靠了刘豹一下,没好气道:“胡话连篇,不愿意说就算了。” 就在两人你言我语之际,一旁的关凤跟着站直,忽然冷嘲热讽插话道:“将士在前用命,哪有统帅在后打情骂俏的道理,此等蛮夷作风,唯我大汉义士不齿。” “大汉······义士?”刘豹巴着嘴巴看向关凤,不知道这丫头为何对自己有着这般大的仇怨。 宇文轩则是被关凤张口闭口蛮夷惹得心烦意乱,叫两人先前同仇敌忾的情谊全无,此时攥紧双拳逼近两步,似是要动手打她一顿。 刘豹细细一想,关凤虽然说得上纲上线,但却说得在理,顿时颇感羞愧,快速挡在想要发难的宇文轩前面,指着北面转移话题道:“你可记得谁在山上?” 宇文轩不满刘豹阻拦自己,但还是顺着指向远望,可惜远方黑不溜秋,什么都看不清楚。 山上? 她忽然想到白日在山上的死斗,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留在那里的伤兵?只是就他们那点人,又能做些什么?” 刘豹摇了摇手指,拥兵自重道:“说得肯定不是伍习他们,你再想,还有谁,比如······孙轻?” 第一百零五章 背水之战 第339章 背水之战 “孙轻?”宇文轩皱着眉头,总觉名字耳熟,一时间却没能想起来是谁。 刘豹没有过多解释,而是遥望东南,发现新出现的属性面板,又俯视逐渐归于平静的城外,唏嘘感叹道:“愿这一战彻底分出胜负,叫河北回归安泰。” 城外没能挤上城墙的曹军早就溃散,狼狈涌入轵县关闭城门,转攻为守,反过来阻挡从登楼源源不断跳进城墙的敌军兵马。 负责指挥的,是留在城墙外面主持大局的徐晃,城墙上面,则由关平和毋丘兴俩将领兵冲杀。 刘豹与关平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见他不似关凤那般对自己敌意满满,重新生起招揽的念想,想要跟身旁的关凤套问两句。 而缓过劲来的关凤,没等刘豹发问,抢先从旁边守军那里要来一把长枪,话不多说奔下城楼加入战局。 关凤急冲冲走了,叫刘豹把一肚子问题憋了回去,只能悻悻托人把毋丘兴叫了回来。 刘豹等到毋丘兴拉着臭脸来到面前,好笑道:“知你们担忧我的安危,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咱们不能趁着曹军立足未稳,一举把他们赶出河内,那么他们便会卡主箕关和陕县两处关卡,再加上西凉犯境的贼寇,咱们河东怕是永无宁日,战事不知要拉扯多久。” “屁。”毋丘兴哼声撇下一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刘豹也不知毋丘兴这厮否定的是什么,尴尬笑了两声,顾不上过多解释,指着东南对他吩咐道:“曹军援军将至,城内暂且交给关平打理,城外还得靠你和黑屠耆御敌。” 毋丘兴顺着指向瞧见黑不溜秋的东方,皱眉看回刘豹。 刘豹见毋丘兴疑惑,关于属性面板的事情没法跟毋丘兴明说,只能对着他认真点了下头。 毋丘兴见状不再多言,双刀准确入鞘,龙行虎步走去附近的跳板下面。 登楼的跳板距离城墙约莫一人多高,毋丘兴穿着重甲一跳一拔一撑,竟然瞬间就爬到登楼上面,看得周遭瞠目结舌,惊得刚要跳下去的士卒愣在原地。 城墙下面,无数士卒仍在继续涌入登楼,黑屠耆负责把城外散落的曹兵追杀干净。 待到黑屠耆回马到徐晃身后,由于攻城派不上用场,只能原地休整待命。 毋丘兴从登楼出来,与徐晃打个照面,然后回到战马旁边,吹了个嘹亮的口哨,叫黑屠耆整军备战跟在身后,直奔刘豹所说的东南方向。 轵县东南,浓眉黑须的夏侯渊领着数千骑兵策马狂奔,忽然发现远方出现通明的光点,知道临近两军交战的轵县。 他停马驻足,叫身后亲兵拿出铜锣“当当当”敲了三下,紧接着身遭的骑兵从四面八方汇聚,队形乱七八糟,全无章法可言。 跟在夏侯渊旁边的副将名叫李通,豪侠出身,因为跟东汉云台三十二名臣之一的大富商重名重姓,所以落了个“万亿”的诨号。 夏侯渊与李通年纪相若,皆是三十岁上下,而且由于两人防区临近,互相之间屡次合作,因此关系交好。 李通因协助曹操攻取南阳有功,迁为裨将军,领安阳都尉,在整个许昌风光无二。 至于他负责驻守的安阳县城,位于南阳、汝南、江夏三郡交界,归属汝南管辖。 三郡之中除了被刘表掌控的江夏,南阳汝南两地极其富饶,人口众多,在大汉所有郡国中分列一二,居住其中的世家大族不知凡几,袁绍袁术所在的袁家就是其中之一。 由于两地关系错综复杂,豪强无数,因此一直没能被曹操完全掌控,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叫李通驻兵安阳这座咽喉重镇威慑城两地,由此也能发现曹操对李通的青睐。 夏侯渊更是不必多说,且不说曹与夏侯不分你我,他本人更是早年替曹操顶过罪,还因此差点丧命,曹操投桃报李,对他自是无比重用,如今叫他司职颍川太守,负责拱卫许昌。 只是无论颍川的夏侯渊还是安阳的李通,都负责守卫曹军南线,防备张绣刘表,或者日薄西山的袁术。 如今兖豫之兵倾巢而动,面对程昱的再次请援,叫曹操权衡之下,趁着与刘表谈和的当口,把南线的夏侯渊和李通临时征调回来驰援。 “万亿,你怎能亲自前来,不怕刘表和袁术趁火打劫?”夏侯渊取下挂在马背的上的长槊,舞两个花样热热手脚,对着旁边的李通搭了句话。 李通面色凝重,仍然眺望着远方通明的火点,担忧道:“伯然治军远胜于我,有他在,安阳自是无虞。反倒是咱们当下,把许昌仅存的战马尽数调出,若是不慎兵败,后果不堪设想。” 李通所说的伯然名叫赵俨,是位颍川名士,两人已经义结金兰,以李通年长为兄。 夏侯渊对于李通的担忧略感不悦,笃定道:“万亿莫要晦言晦语,且不说黎阳平原两地进展有如神助,不出几日就能打到袁绍老巢邺城。咱们前面更是有程昱史涣带来的几万大军,河东方面还有乐进牵制,后面还有等着渡河的两万新卒,绝无兵败的可能。” 李通点到即止,面对夏侯渊这个宗亲主将,自己不过是领命从征的副将,不好继续多说些于士气有损的扫兴话,后首看往后方。 根据许昌军令,两人聚集骑兵北上河内的同时,洛阳周边县城也在加征徭役,会再组一支新军送来协助。 如今即将赶到轵县,后面的洛阳步卒却是仍然未见踪影,叫他俩不免心生疑虑。 “万亿,依你看咱们是直接去轵县,还是先等后面的步卒过来合军?”夏侯渊面色热切,虽是问李通的意见,但已然有了自己的答案。 李通想也未想,对着夏侯渊直言道:“派往轵县的探马未归,还是先等等再说,既然程将军请援,那么河内战局必然有变,就算落了下风也不稀奇。如今全军背水作战,许胜不许败,咱们身兼救援要务,万不可莽撞行事,以免葬送了大好局面。” 第一百零六章 山水无情 第340章 山水无情 夏侯渊淡淡嗯了一声,对着左右亲兵吆喝道:“散出去的探马恁得拖沓,你俩速替本将军去催!” 左右两名亲兵领命称唯,快马飞奔出去。 然而亲兵前脚刚走,一名前往轵县的探马后脚赶了回来,他快步跑到夏侯渊身边,惊慌失措道:“夏侯将军,轵县如今打得热火朝天,难分胜负。我从外面找到的舌头得知,不知为何,敌人正在架着登楼攻城,而且已经攻到城墙上面,正在与我军死战。” “哦?你确定是咱们的人马守城?”李通纳罕。 探马笃定,“城外有不少被冲散的逃兵,我们特意抓住几个,威逼利诱之下都是这般说辞,确定守城的是曹军无疑。” 夏侯渊得到答案,想当然道:“如今大势在我许昌,便连荆州牧刘表都要上表称臣,何况这些割据河内的县长县丞?轵县身处要冲,献城之后难免惹来河东敌军觊觎,被攻打再正常不过,现在咱们来了,正好来个里外夹击,管叫那些有胆的敌军全都葬身此地。” 李通眉头紧皱,着急问探马道:“既然守城的是咱家部队,那你可曾问到程昱将军身在何处?” 探马对着李通抱拳,坦言道:“前方有不少警戒的敌骑,属下不敢冒然近城,也未曾询问过舌头,并不知晓程昱将军的去处。” 李通闻言大失所望,作为“必胜将军”的程昱,在不在轵县,可以说么很多问题。 夏侯渊却是等得不耐烦,对李通招呼道:“前方大军被困,我等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万亿你为人稳重,那便由你前去催促洛阳步卒,叫我先行帮轵县解围。” 他言罢大声招呼左右,不待李通说些什么,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李通知道夏侯渊性急,顿时哭笑不得,只能嘟囔了句“白地将军”,然后遵照命令回身朝向岸边,去寻那调派过岸的步卒大军,任由夏侯渊这个急先锋去了。 夏侯渊最怕那些左右都有理的大道理,只信奉兵贵神速,他“逃离”李通之后领兵一路狂奔,直到眼前火光通天的轵县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才逐渐放缓了速度。 虽然夏侯渊放慢速度,但是临近却仍然有着隆隆的马蹄声,叫他猛然意识到有敌人临近,连忙招呼左右手下道:“儿郎们操起兵戈,准备随本将破敌!” “吼!” 夏侯渊话音刚落不就,曹军骑兵持枪挺槊如临大敌,喊着叫人熟悉的狼嚎,迎战黑影里的敌人。 对面声势浩然的敌骑毫不畏惧,一边高喊着“屠耆、屠耆”,一边同样挺槊狂飙,径直朝着曹军撞了上去。 来人正是毋丘兴和他手下的黑屠耆,奉刘豹军令,赶来阻截曹军。 两军转瞬葱交手,挥舞着兵器穿身而过,只有数名骑兵不幸坠马,叫两边全都愣住,一时间都未能组织起第二波冲锋。 夏侯渊愣住,是因为左右亲兵无一例外,全都被敌人击落马下,对方显然十分厉害,绝非寻常骑兵。 毋丘兴愣住,则是因为曹军的阵型异常松散,或者说宛如山上的羊群一般,根本就没有章法,甚至他们口里怪叫着的狼嚎,叫他们全然不似汉家正规骑兵,更像是小部族里头勉强组织起来的胡骑。 两边呆愣归带领,夏侯渊最先反应过来,再次狼嚎一声,示意自家骑兵迅速分散到外围,以弓箭为兵器,对着敌方弯弓搭箭。 毋丘兴跟着回过神过来,眼前这支曹军部队即便看不清样貌,但行为叫人非常熟悉,要么直接是由胡人组成,要么就是学了胡人的战法自用。 只是无论如何,对于跟胡骑作战,毋丘兴也是再熟悉不过。 他凭借黑屠耆铠甲精良,借着黑夜掩护,决定抱团朝着一个方向猛冲。 就这样,城墙上步卒酣战不休,城墙外骑兵反而你追我躲,直到鸡鸣破晓,战事才要堪堪分出胜负。 轵县城内的曹军由于没了主将副将,溃散自是不必多说,早在得知南门主力部队被敌军杀得丢盔弃甲之后,就已经战意全无,有无数人争抢着从东门出逃,因此城内的战斗烈度远远比不上城墙上面,叫关平关凤兄妹轻易夺回了轵县。 城外交战的两军骑兵,借着旭日曙光,逐渐看清了彼此的样貌,果如心中猜想,毋丘兴统率的黑屠耆高马重甲,夏侯渊率领骑兵则是轻装简从。 两只骑兵酣战一夜,彷如龟兔相搏,乌龟追不上兔子,兔子咬不动乌龟,一夜下来难分秋色。 如今轵县战局初定,更多的河东兵马腾出手来抵御曹军,徐晃便是其中之一,早早带着数百胡骑赶到,支援毋丘兴。 夏侯渊见敌人来了增员,仍是浑然不惧,亲率一部人马与徐晃缠斗,大部贼是继续跟黑屠耆拉扯。 后半夜的休息,叫刘豹逐渐恢复过来,他强留宇文轩在城里养伤,自己则是提槊跟着徐晃抵达城外战场。 他眼夏侯渊武艺了得,跟徐晃打得难解难分,心思急转,最后朝着夏侯渊大声揶揄道:“夏侯将军,你家是否还有援兵?若是没有,这里有山有水,是个叫你饮恨而终的好地方。” 夏侯渊听到有人挑衅,一槊扫退徐晃,凝眸看到刘豹,冷笑道:“山水是否有情,一会定会叫你知道!” 他的话音刚落,地平线上人潮涌动,不肖多说,正是李通等来的步卒大军。 河东兵马先战陉道后夺轵县,如今兵困马乏,怕是根本抵挡不住。 徐晃见状不敢跟夏侯渊纠缠,趁机回到刘豹身边,提醒刘豹道:“将军,咱们大军急需休整,不妨先回轵县,待到吃饱睡足,然后再伺机破敌。” 刘豹打个哈欠,给徐晃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老神在在道:“不急,看那大军的速度,必是步卒无疑,咱们大可再等上一等,叫他们自己赶进死路。” “死路?”徐晃闻言不解,但见夏侯渊甩开手下单骑袭来,忍不住大喝一声“好胆”,同样长槊平举,猛夹马腹上前迎战。 第一百零七章 伏兵现身 第341章 伏兵现身 夏侯渊与徐晃你来我往,斗得难分难解,眼睛余光时不时扫向旁边懒散的刘豹,防备对方加入战局。 然而两人前后已经走了几十招,不分胜负,刘豹全无上前帮忙的迹象,叫夏侯渊心中警觉更甚,不免怀疑有诈。 要说夏侯渊此人,虽然跟曹操麾下武臣之首的夏侯惇同宗同姓,两人却只是普通族亲,相比夏侯惇家财万贯,他家里过的却是连饭都吃不饱的穷苦日子,闲暇之余,全靠渔猎补贴过活。 好在机缘巧合,因为父亲被曹姓宦官收养而改姓曹的另一位族兄曹操,犯了重罪在身,急需找人顶罪。 曹家借由曹嵩敛财无数,富甲一方,自然不乏为财替死之士,只是担心丑事外露,影响曹操“孝廉”的仕途,稳妥起见,最终决定在宗族里面寻找,继而落到为生计发愁的夏侯渊头上。 夏侯渊顶罪入狱,得亏天下大乱和曹操不弃,被救出牢狱以后,从此便搭上了曹操这座靠山,不再为吃不饱饭发愁。 曹操感念夏侯渊相助之恩,又见自己这位族弟武艺路数虽野,但却是个顶天的好手,盘算之下,就叫正妻丁氏作媒,把闺中待嫁的小姨子许于夏侯渊,与他成了连襟。 说到丁氏姐妹所出的沛县丁家,是整个大汉有数的大族,上任族长丁宫更是位列三公,叫曹操娶妻之时,都觉得自己高攀。 夏侯渊能成为丁家女婿,再加上曹操有意提携,彻底成为飞上枝头的凤凰,一鸣惊人。 接下来夏侯渊也没有叫曹操失望,鞍前马后追随曹操起兵,历经大小战无数,从一介村夫化身统兵将领,有了今日的成就。 夏侯渊虽然不懂兵法,甚至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凭借多年渔猎的经验,学着山林野兽搏杀,创造出一套独特的骑兵战法,被他起名为“狼雉阵”。 所谓狼雉阵,除了讲究行动迅猛“来去如飞”,同时比照鸟类展翅怯敌的天性,让阵中骑兵把彼此间隔拉大,从而叫整个军阵跟着膨胀,从外面一眼望去,声势磅礴十分骇人。 再加上他那模仿狼群围猎的对敌方式,与匈奴游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也是毋丘兴为何会觉得眼熟的原因,并非夏侯渊跟匈奴有什么瓜葛。 不过也因为狼雉阵从外面看上去杂乱无章,似是溃兵一般,叫正经将军都看不下去,只以为是夏侯渊故弄玄虚,暗道他是个仰仗曹操才能身居高位的草包,因此还给他起了个“白地将军”的绰号,笑话他对领兵打仗有如白地,根本是一窍不通。 夏侯渊对于自己的绰号一笑置之,毕竟抛开统兵作战,单说他那身常年在山林里头搏虎斗兔养成的不凡武艺,兼具生撕豺狼的气力与如鹰的敏锐洞察力,叫整个曹营上下鲜有敌手,自己对此极其自信。 如今他见敌将跟自己斗得不落下风,顿时猜到对方身份,试探着叫了声“徐晃”。 待到徐晃大方认下,夏侯渊再看向徐晃身后那位面有疲色的男子,能叫徐晃俯首听命的,自当是匈奴蛮王刘豹无疑。 不待夏侯渊多想,徐晃横槊立马上前再战。 夏侯渊赶忙长槊回架,跟着连点带扫,又跟徐晃打了起来。 两人武艺旗鼓相当,不知不觉就战了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直到有人大喊了声“援军到了”,他俩才默契地一击脱离,共同回马四顾,寻找所谓的援军。 四顾之下,果然有援军出现在天际,来自东面,正是到黄河岸口整军的李通。 李通与夏侯渊分别不久,就见新征募的步卒大军渡河到了岸边,与领兵将校打个照面之后,便率领数十骑亲兵赶回轵县。 他停马来到夏侯渊身边,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夏侯渊刚跟徐晃酣斗一场,累得气喘吁吁之余,嘴里不忘吆喝几句“痛快”。 他趁着难得的闲暇,又见对方的铁甲骑兵宛如豪猪一般横冲直撞,拿着自己“一哄而散”的轻骑毫无办法,哑然失笑道:“无论爪牙如何锋利,只要不叫野兽靠近,那便谈不上危险。接下来只待他们人困马乏,就是我等落网捕杀的时候。” 李通也是瞧不明白所谓的“狼稚阵”,只觉一盘散沙跟败军也没什么两样,不过鉴于夏侯渊为人慷慨大方,叫他手下的士卒归心效死,倒也不担心那宛如天女散花的骑兵会有人趁机溜身当了逃兵。 他借由曙光望着前方浓烟滚滚的轵县县城,又瞧向横在中间的敌军骑兵,没心思跟夏侯渊分析眼前的军情,而是斩钉截铁道:“轵县恐怕已经被敌军彻底占据,咱们奉命过河救援,在野外久战无益,不妨暂且退去东边河阳县城,待到寻到仲德公,再谋破敌之策。” 夏侯渊听到李通口中的“仲德公”三字,咧嘴不屑,许昌人人都知道那是个不打败仗的老不羞,跟自己这个白地将军骑兵。 他瞧见徐晃去而复返,正对自己举槊邀战,冷着声音回复李通道:“万亿所言甚合我意,前面那蛮王一脸云淡风轻,怕是提前设了埋伏,早些退兵自当稳妥。只是失掉箕关轵县两地,河东大军便能马踏山东,咱们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李通想到箕关跟着叹了口气,“山东之地一马平川,没了箕关抵御河东兵马,那么曹仁将军所率的西路大军便不能轻易北上邺城,以防被刘豹切断后路。如今只能说是天命如此,叫咱们慢上了一步,只盼平原大军能够早些取得进展,一战攻灭袁绍,好叫咱们合心齐力驱逐胡虏。” 夏侯渊双眸紧盯前方邀战的徐晃,对着李通淡淡嗯了一声,“牛羊角力,尚知背离者亡,如今有敌军在侧,若是直接退军,必会惹来追杀。万一你且先行,负责把新征派来的步卒带到程昱老头手上,由我率领本部骑兵拖延,咱们河阳再会。” 李通知晓形势严峻,如今天时地利尽失,需要尽快安抚新降的河内诸县,依靠城池抵御河东贼军。 第一百零八章 胡人入关 第342章 胡人入关 李通话不多说,跟夏侯渊抱拳告别之后转马挥鞭,直奔后方旌旗招展的军阵。 刘豹借由属性面板,第一时间就瞧见夏侯渊跟李通两人聚在一起,之后又发现李通火急火燎地跑了,顿时意识到什么,苦声道:“不是吧,难道要跑?” 如今轵县新定,里面仍有残军和俘虏要处置,仅凭笨重的黑屠耆和徐晃麾下的数百轻骑,根本就没有留下夏侯渊的能力。 刘豹害怕夏侯渊这个大将一如程昱那般转瞬不见人影,赶忙望去北边。 北面太行山的山脚,不知何时已经掀起狼烟,模糊中似是有什么滚落了下来。 轰隆隆,轰隆隆。 随着狼烟迫近,大地跟着震颤,万马奔腾下的马蹄声与嘶鸣声有如闷雷袭地,声势骇人。 跑在狼烟前头的身影逐渐显现,原来是一群服饰各异的轻骑,有如山洪一般倾泻到了平原,接着像夏侯渊的狼稚阵那般四散展开,直卷战局而来。 夏侯渊闻着震天的声响,自然也发现了突如其来的千军万马,脸上顿时大惊失色。 他早就料到刘豹有诈,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山上隐匿了如此多的骑兵,穿过李通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继而望见后方旌旗招展自家的军阵,失声惊呼道:“坏了,万万不能叫那些新卒独自对敌!” 想到此处,夏侯渊哪还顾得上跟徐晃一较高低,果断吹了声嘹亮的口哨,紧接着旁边手下纷纷有样学样,叫那鸟叫声一传十、十传百,不时间百鸟争鸣,响彻天扉。 徐晃闻着声响皱眉,又瞧见乌合之众一般的曹军忽然开始转马逃窜,尤其是先前勇猛无比的敌将,竟是跑得最为迅速。 他连忙跟刘豹碰了个眼神,得到许可后招呼左右,不管曹军那群各自为战的游勇散骑,直追夏侯渊这个敌将。 李通前脚刚到军阵,后脚就听闻身后声势骇人,转身一望顿时傻眼,只见方才说好殿后的夏侯渊,竟是尾随而至。 夏侯渊如今火烧眉毛,顿时想起刘豹所谓的“山水宜人”,原来对方早就打算把自己这群人尽数埋葬于此,可笑自己还主动送上门去。 他又想到轵县城中的曹军不知还剩多少,程昱史涣两将又俱是杳无音讯,自己跟李通两人不远千里来到河内救援,竟是羊入虎口一般,直接落入敌军提前设好的埋伏。 夏侯渊怨气顿生,若非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于士气有损,恨不得破口大骂。 没等他找李通,就见李通满脸疑惑地找来,只能对着李通无奈解释道:“山上藏着伏兵,正朝在咱们这里赶来,你快叫大军备战,我带骑兵从侧翼支援,若是不胜,你我皆要葬身后头的河里。” “伏兵?河东如今四面楚歌,北有塞北匈奴,西有西凉胡羌,且不说还有长安李傕和陕县乐进牵制,他还能变多少兵马出来?”李通震惊,满脸不可思议,只是瞧见奔腾而来的滚滚狼烟,瞬间又信了下来。 夏侯渊翻个白眼,心想自己知道个屁,又望眼滔滔河水,对李通凝重道:“哪来的咱们管不上,如今前方轵县城里有着数万大军等待咱们救援,退路又被这黄河阻断,当务之急,你我应当效仿昔日韩信,背水却敌。” 李通闻言诧异,没想到“白地将军”夏侯渊竟然还能知道背水一战的典故。 不过眼下可不是探讨兵法的时候,他跟夏侯渊点头之后连忙回身整军,叫这刚刚渡河而来的上万初阵的新兵摆开架势,候敌待战。 下山骑兵马不停蹄,直冲曹军军阵,两军对撞发出无数巨响,瞬间杀得人仰马翻,嘈杂不断。 黑山的领军将领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在刘豹眼皮子底下逃窜上山的大将孙轻,他此番叫提前藏身在山林的黑山大军倾巢而动,大有全歼曹军的架势。 孙轻跟在大军后方,一边分出几支骑兵部队与夏侯渊的游骑拉扯,一边督促大部循环往复地冲击敌阵。 他双拳紧攥,面色紧张之余,竟然还有一抹化不开的愁色。 原来孙轻昨夜借着山高望远,早早发现陉道道口和轵县两地的通天火光,清楚曹刘两军鏖战彻夜。 权衡之下,他奉命待到黎明时分,趁着两军人困马乏之际,率黑山大军下山,宛如神明般替刘豹解围。 这样一来,黑山既能在袁绍那里立下首功,又能帮助刘豹彻底打开通往山东的箕关大门,还可以趁势跟着刘豹瓜分河内,好叫黑山能够重新有块适合耕种的肥沃土壤。 然而到了天明以后,战况与孙轻想得相去甚远,且不说河东兵马如何涌入箕关,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够在陉道与轵县两地接连大败曹军,叫自己此时相较于谋划中的雪中送炭,更像是锦上添花。 同样失望的除了孙轻,还有刘豹。 刘豹以自己作饵,为的便是吸引尽可能多的曹军,从而一战打破曹操雄心,免得曹操从河南源源不断调兵,叫自己出关的大军疲于应对。 结果差强人意,虽然曹操西来箕关的数万大军都会葬送在轵县,但却叫程昱那条老泥鳅提前不知道跑去哪里,叫刘豹击杀史涣的快意全无。 面色惨白的伍习跟着黑山骑兵下山,没有加入前方战局,而是回马找到了刘豹。 他见到刘豹后苦笑道:“末将昨夜一直催促他们早些下山,奈何那叫孙轻的将军似是铁了心思,死活是不见日头不撒兵。” 刘豹对于黑山的姗姗来迟不以为意,甚至庆幸对方没有隔岸观火,或者反戈一击,毕竟就在不久之前,自己可是在唐县斩杀掉一名黑山大将,想人家难免会有一二交好的袍泽,记恨自己再正常不过。 他指着远处追杀夏侯渊的黑屠耆,安慰伍习道:“靠山山倒,我所仰仗的,从来就不是什么黑山,而是他们。咱们河东此战虽然小有遗憾,但也收获颇丰。如今轵县里面应当大势已定,你且先去里面养好身子,来日还要仰仗你为咱们河东杀敌建功。” 第一百零九章 关凤怨由 第343章 关凤怨由 伍习听到刘豹的话后,感激得说不出话,只是恭敬一揖,然后跟着几名护卫去了轵县。 刘豹看着伍习前脚刚走,就见一骑从轵县后脚赶来,是箕关守将关平。 从年龄上看,关平约莫三十岁上下,,应当算是刘豹的义兄。 他不似他爹关羽那般留有长髯,仅仅只是蓄了短须,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俊朗,叫刘豹忍不住好奇他爹刮去胡子后的模样。 关平骑马来到刘豹身旁,笑着招呼道:“得知大王进了轵县,属实把你那群手下吓得够呛,实话实说,也吓了在下一跳。” 刘豹挑眉不信,“吓到你?怎么可能,你的亲妹妹可是也在轵县。” 关平听刘豹提及妹妹关凤,悠悠叹息道:“凤儿留在轵县,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兄妹自幼不见了父母,孤苦无依,饭都吃不上两口。正待走投无路之际,有幸遇到了阿公,也就是逄纪大人相助,因此侥幸活到长大成人,他有难处,无论凤儿还是我,自当效死以报。” 刘豹恍然大悟,没想到关平兄妹跟逄纪还有这般关系,难怪逄纪能够劝说他把箕关要塞拱手让人。 不过带他想到敌意满满的关凤,忍不住说出心中疑惑,“你们母亲,难道死在我们胡人手上?” 关平一愣,不解道:“大王何出此言?” 刘豹旋即把关凤在城里对胡人的态度和盘托出,听得得关平忍俊不禁,告罪连连。 关平也不隐瞒,主动解释道:“河东前任太守王邑,跟阿公是多年老友,因此待我弱冠,便通过阿公的关系在河东老家谋了份差事,到东垣县城任了都尉一职,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只是后来,哪想到大王武德充沛,竟然在平阳大败河东联军,叫整个河东人心惶惶,逃难者无数。机缘巧合下,我兄妹跟着辗转到河内,有了今天这份差事,凤儿因为背井离乡,没少念叨大王的不是。” “就因为这?”刘豹哭笑不得,且不说平阳之战先找茬的就是以毋丘兴为首的河东联军,便连河东五县,那也是王邑主动送来的,并非自己强要强取。 再者说,关平司职的东垣县城,他更是与郝昭谋划之后,直接送于了身为汉家大司马的张杨,无论如何,关凤都没理由把仇怨算在自己头上,算在胡人的头上。 更可况,从河东到河内,甚至说从东垣到箕关,好比往家门口踏出去了一脚,算哪门子背井离乡。 关平赧然,对刘豹尴尬一笑,随后瞧向远方那支阵势骇人的黑甲骑兵部队,也就是黑屠耆。 他虽然没能找到毋丘兴,但是顺着刚才的话语,唏嘘感慨道:“此事当从毋丘将军说起。” “毋丘兴?”刘豹一愣。 关平点头,“想我起初带着阿公信笺刚来河内,就住在郡治安邑,毋丘将军作为河东武首,自是没少照顾于我。尤其待他知晓我们兄妹二人的遭遇,更是隔三差五就叫嫂夫人帮衬着置办器物,种种恩情无法一一言表,可以说凤儿最喜欢的人除了远在邺城的阿公,便数毋丘将军夫妇。” 刘豹没想到关凤竟然因为毋丘兴的关系不待见自己,顿时感到更冤,没好气道:“毋丘兴领兵犯境,把他打败那可是正当防卫。再说他战败之后遭人算计,闻喜老家被卫固范先两人合谋褫夺,若非我在他走投无路之际出手相助,安置了他们全族老少,他现在是死是活仍未可知。” “我信大王,想毋丘将军在安邑之时,经常扼腕叹息,对世家门阀之间的明争暗斗颇感厌倦,因此还得罪了不少的人。而此次箕关相见,再瞧他的气色宛如逢春枯木,看上去年轻不少,想比在大王麾下,日子过得不错。” 逢春枯木? 刘豹想到毋丘兴那张整天甩着的臭脸,也不知道哪里有个春样,无语道:“你是说,你妹妹觉得我亏待了毋丘兴?” 关平摊手,“河东并无戒严,甚至通传法令较于昔日都要宽松不少,凤儿曾去毋丘将军家里探望过一次,回来便气得哭天抢地,嘴里······嗯,总是念叨大王。” 刘豹这下明白过来,关凤怕是不止念叨自己,还念叨了自己祖宗八辈。 他顿时望向远方作战的黑屠耆,目光变得不善,万万没想到问题出在毋丘兴这厮的身上,怕是不知道跟关凤胡说八道了些什么,没少把自己“妖魔化”。 正在刘豹哭笑不得之际,曹军步阵被黑山轻骑从四面八方围攻,节节败退之下,已经背靠黄河。 同时夏侯渊所谓的狼稚阵,在黑山绝对的人数优势下面,反而因为化整为零,处于被人各个击破的困境。 眼看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夏侯渊只能把军阵收拢,背靠李通率领的步阵掩护,勉强与孙轻的黑山骑兵打得有来有回。 紧盯在旁的徐晃见夏侯渊把骑兵部队聚拢,大喜过望,暗道正是一举歼灭他们的天赐良机。 于是他连忙找到毋丘兴,与黑屠耆齐心合力,与黑山简单打过招呼,借由让出来的道口,直接朝着夏侯渊本阵发动冲锋。 面对黑屠耆的冲锋,被围的曹军骑兵避无可避,瞬间被杀得人仰马翻。 刘豹眼见大局已定,连忙对着身旁手下吩咐道:“替我跟徐晃传话,勿论死活,务必把曹军那位统领骑兵的将军留下。” 手下领命之后骑马飞奔,关平同样望着前方阵脚大乱的曹军,看出他们是被临时抓来的壮丁,心有不忍,对刘豹苦笑道:“大王,待到前方战事了结,城里城外的俘虏加起来怕是两三万不止,你待如何处置他们?” 关平虽然嘴上问刘豹,但是心里却是十分清楚。 这些俘虏若是放回河南,怕是转瞬就会被官府再次征召,重新送来前线战场与自己对敌,但若是留着他们,显然也不能指望他们有什么作为,毕竟这些人家眷都还在河南,如今两军交战胜负不分,哪敢投降跟了匈奴。 第一百一十章 黑山惨败 第344章 黑山惨败 如此一来,对于争雄的军阀来说,如何选择不难想象,与其空养嘴巴空耗大军粮草,不如像曹操那般找个“不赦”的借口,尽数坑杀一了百了,即便有人追问,也能归咎于战死。 刘豹被关平这么一问,确实觉得是个麻烦,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忽然问道:“可曾去过肤施?” “上郡肤施?”关平摇头,纳闷道:“上郡跟河东虽是紧邻,但中间隔着高山大河,鲜少有人来往。” 刘豹揉下鼻头,赧声道:“前年肤施大战,因我用大伙破敌,所以毁毁山林无数,没少惹那里百姓们的闲话。” 关平仍然不解,配合点了下头,示意刘豹继续说下去。 “如今袁曹大战非是一年半载就能结束,河东刚刚起步,粮草仍然算不上宽裕,自然不能白养闲人。所以我想正好,叫他们去肤施植树造林,帮我把债还了,这样我也还能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待到形势明朗,再送他们回去。” “哈?”关平听到植树造林,变得更懵。 刘豹没法解释更多,毕竟黄土高原的鼎鼎大名都记录到了课本上,其中原因耳熟能详,诸如植被缺乏导致水土流失。 然而现在细思极恐,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放的那把大火,才叫青草殷殷的山林草地,变成那副飞沙走石的鬼样。 刘豹每每想起都会变得忐忑不安,若非上郡初定,连户籍都要靠李儒带人挨家挨户摸索,他早就想组织人手到肤施亡羊补牢,免得大缺大德,造孽子孙后代。 就在两人聊天的当口,当当不断的铜锣声自远方响起。 强弩之末的曹军闻见声响,忽然发现远方又有一支友军,派了无数轻骑巡回在战场外头,敲着响锣似是在提醒大军突围。 眼线除了跳进黄河这条死路,又多了条生路,哪怕艰难坎坷,众多走投无路的曹军都愿试上一试,尤其是夏侯渊所部的骑兵,虽然伤亡惨重,但是凭借战马奔驰,终究还能抢得一线生机。 刘豹也发现远方再次出现的无数旌旗,面色凝重,拧眉思索片刻,再次对着身旁的手下吩咐道:“叫毋丘兴与徐晃留守原地,千万不要去追溃兵。” 手下领命而去,他又转马望向北方太行山的山口,摸着下巴笑道:“有点意思。” “大王何意?”关平顺着刘豹的目光北望,不解其意。 刘豹本有意拉拢关平,没打算把他当外人,毕竟两人借由关羽的关系,有一层义兄弟的身份。 只是碍于先前自己跟关凤挑明关系,万万没想到那丫头记恨他爹抛妻弃子,言语间就没句好话,所以叫刘豹在试探出关平心意之前,不敢贸然坦言。 他指着黑山轻骑下山的山口,主动解释道:“张燕就在那里,或者说,从我到轵县算起,他就一直在那里,而我也是看着他在,所以才选择进了轵县。” “张燕?黑山那位贼将军张燕?”关平看得挠头,即便刘豹指了,也是丝毫看不清楚。 刘豹点头,“正是那位平难中郎将,他在唐县之时,主动找到袁绍表意归顺,恰巧我也在,因此与他结识,不过想他现在,应当埋伏在黎阳一带才是,不知为何现身此地,由不得我多想。” “张燕归顺袁绍?怎么可能?且不说两家仇怨多年,张燕还有传言跟袁绍夫人弄得不清不楚,他哪有这般胆子,必是诈降无疑。”关平满脸不信。 刘豹耸肩,凭借自己以前稀松平常的三国知识,隐约觉得张燕应当跟张合一样,最后都选择了投靠曹操,“是啊,我也不信,总觉得张燕那人没深没浅,看着笑眯眯的,叫人猜不透想法,所以我才吓了一跳,怕他倒戈一击,就没敢继续上山。轵县城小,却离着河东更近,强撑之下总有一线生机。而上了山上,身家性命可就由不得自己说着算,若是张燕忽然带着他这千军万马发难,那才真是遁地无门,被他绑去许昌也说不定。” 关平了然点了下头,叹服道:“大王心思缜密,叫人佩服,只是如今间隔百里,大王双目如何能看得见张燕在那?” 刘豹打个哈哈,不好解释自己那属性面板,而是指向夏侯渊领兵逃窜的方向,故弄玄虚道:“这是胡家秘术,说了你也不懂。我不仅知道张燕在山脚,还知道那边带着大军去而复返的,正是程昱那条老泥鳅。” “程昱?”关平闻言更惊,努力瞪大双眼,奈何只能望见天边黑压压的线条,丁点脸面也瞧不清楚。 刘豹趁着关平举目的当口,忽然转言问道:“你可还记恨关羽将军?” “未曾记恨过。”关平下意识回答,接着猛然反应过来,看回刘豹脸面,不知他好端端的,为何会提起自己那个多年不曾谋面的父亲。 刘豹诈到关平心里话,脸上忍不住笑开了花,于是洋洋得意解释一通,叫关平弄明白两人的关系。 关平闻言过后哑然失笑,紧接着面色变幻复杂难明。 他最后叹了口气,没有聊自己父亲,而是对着刘豹调侃道:“想玄德公以大汉皇叔自居,竟然会收大王一个胡人作为义子,属实匪夷所思。” 刘豹没好气道:“胡人怎么了?我们栾鞮正统,代代与刘家公主结亲,便是我爹也不曾例外。只是他奔波一生,只有我这一个由呼衍部所出的儿子,否则哪里轮到我来当什么左贤王。” 他见关平仍然一头雾水,好气又好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奶奶是汉朝公主,姓刘,我奶奶的奶奶也是,奶奶的奶奶的奶奶更是,所以就算玄德公不收我当义子,我俩指不定也能扯上关系。” 关平这下明白过来,告罪两声惹来刘豹笑骂。 他又想到如今身处曹营的父亲关羽,对着刘豹认真道:“想他早年常常教导我们兄妹,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以义字当先。所以便算我们是父子,也请大王莫要顾虑,来日与他战场相见,各为其主,孰生孰死,自会交由天定。” 刘豹听关平说得决绝,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要知道大汉以孝治国,就连选官的制度也叫做举孝廉。 若是真如关平所说那般义在孝前,属实大逆不道,待到传出去名声,怕是叫他的处境堪比吕布也不定。 然而不等刘豹宽慰,关平已经猜到他搬关羽出来的意思,跟着歉声说道:“感念大王瞧得起关平,而且不瞒你说,我也对毋丘将军所在的平阳心向往之。只是奈何冀州蒙难,阿公又身为袁绍内府属官,我们兄妹自是不能坐视不管。只待前方战事平定,便要跟随阿公一道前往邺城。” 刘豹听关平直言拒绝,脸上难掩失望,接着又想到他所谓的把箕关交给自己,颇感惊讶。 要知道把箕关交给河东,和允许河东借道截然不同,且不说箕关堪比崤函的军事价值,待到战乱停歇,往来的关税更是极其不菲。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一齐眺望远方追杀曹军残兵的黑山大军。 黑山轻骑气势如虹,挥着刀枪嚎着鬼叫,直把夏侯渊所部杀得屁滚尿流,一直追到赶来接应的军阵。 孙轻跟在大军后头,瞧着前方排列整齐的军阵,明白绝非岸边的那些新兵可比。 他忽然意识到先头部队追敌过深,已经进入敌方弓弩射程,于是连忙叫令兵鸣金收兵。 锣声骤然从身后响起,叫杀得正欢的黑山骑兵变得茫然无措,愣在原地者无数。 曹军军阵后面的程昱闻到敌军锣声,顾不得跟狼狈找来的夏侯渊,直接让左右击鼓传令,叫军阵前排的枪兵散开,露出木黄色的巨弩无数。 下一刻,万弩横发,长箭遍地,在无尽的惨叫与哀鸣声中,叫先前散满战场的黑山轻骑,宛如秋风扫落叶般躺倒无数,甚至让所有巨弩的正前方,出现了成片的空当。 第一百一十一章 曹军退兵 第345章 曹军退兵 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所有人,尤其是黑山大将孙轻,望着因为自己的军令而变得进退维谷的冲阵骑兵,顿时悔恨不已。 若是没有方才那道意喻收兵的铜锣声,便是付出如今的这般伤亡,也能一鼓作气冲入敌阵,凭借人数优势将那些巨弩尽数毁掉。 如今黑山轻骑本就被那骇人的巨弩吓破了胆,再加上先前孙轻收兵的军令,自是逃得一个快过一个,哪还有人顾得上冲阵杀敌。 刘豹也是被前方惨象惊呆,虽然他通过系统提前得知消失大半夜的程昱就在前面,必然带了些手段回来,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把守城用的巨弩做成弩车拉来前线,由此打了个黑山一个措手不及。 他望着前方畏缩不前的黑山轻骑,庆幸自己没有叫徐晃和毋丘兴跟着冲阵,否则面对那些巨弩,即便精锐如黑屠耆,怕是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巨弩所用的弩箭又长又粗,宛如一根根丈八长槊,打造起来自然是极其耗费材料,所以往往都会依照射程,提前在弩箭上面拴上足够长的粗麻绳,继而通过麻绳绑在弩车附近的滚轮进行回收。 反观前方摆开阵势的曹军,齐射数轮逼退黑山之后没有任何的回收动作,也不知是他们下了血本,还是弩箭的储备足够充足。 无论如何,孙轻叫自己的黑山轻骑吃了大亏,同时瞧清了那些朝向自己的巨型弩车,正急于如何挽回颜面。 所以刚待冲阵的大军退回到身边,他便叫这些惊魂未定的骑兵部队再次出阵,想要通过四散包抄躲避弩车,从而一举攻破曹军侧翼。 可惜事与愿违,程昱准备十分充足,那些被曹军步卒有意遮掩住的弩车不知几十上百,还特意摆放近似圆阵,面对黑山四散而来的敌骑从容不迫,轻易又把他们杀退。 夏侯渊见巨弩大显神威,连败声势滔天的敌骑,顿时大喜过望,感觉出了口恶气。 毕竟他刚刚吃完败仗,把带到河北的两万多步卒尽数落在后面任人宰割,就连同来的好友李通也是不见了踪迹,心中生起浓浓的郁气。 如今形势大好,那些追杀自己一路的敌骑伤亡惨重,夏侯渊连忙对着程昱急道:“仲德公借派我些兵马,叫我去上前捉了那敌将,若是李通不幸被俘,也好藉此把他给换回来!” 程昱斜睨夏侯渊一眼,没有搭理他,仍然自顾自地安排手下。 夏侯渊见程昱怠慢自己这个“曹氏宗亲”,刚要发难,就见程昱不停忙着指指点点,竟然是在叫手下拆毁弩车,瞬间大惊失色,大声质问道:“这弩车厉害无比,正当用来杀敌制胜,仲德公这是何意,怎么还要反过来自废武功?” 程昱被夏侯渊嚷嚷地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瞪他一眼,同时摆了个噤声的手势,严厉呵斥道:“将军若是累了,那便先去后面的河阳城休息,至于如何统兵打仗,老夫还用不得外人指手画脚。若是谁再敢如同将军这般大声喧哗泄露军情,莫要怪老夫军法从事!” 夏侯渊被程昱训得一噎,刚要拿着自己宗亲的身份跟他“讲理”,就瞧见程昱那张既苍老又认真的脸面,似是有抹说不出的无奈。 他顿时想到程昱那个“必胜将军”的名号,强压心中烦躁,努力思考下局面。 便算程昱借兵给自己,前面还有个武艺不亚于自己的徐晃,是否真能如愿擒拿敌将,其实自己并没有底气。 就在夏侯渊烦躁难耐的同时,连番受挫之下的黑山轻骑没敢再次上前冲阵,只是散在曹军外围,时不时抛洒些箭雨,被提前备好盾牌的曹军士卒轻易挡住,取得战果有限。 孙轻瞧着前方僵局,脸色气得铁青,想曹军新入河内不久,就在轵县被刘豹打得大败,新征派来的郡国兵也在刚才被自己围歼,也不知眼前这支天降奇兵,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回望一眼山上,冷汗忍不住直流,接着咽口唾沫,对着身旁的亲兵督促道:“再叫人去找刘豹,催他速派本部人马过来,合力破敌!” 亲兵满脸苦笑,“属下们已经前去催促多次,奈何他们推辞说如今有数万的俘虏,不能妥善安置必会引来灭顶之灾,还反过来叫我们劝将军回兵。” “回兵?”孙轻尖着嗓子喊破了音,脸色由青转红,如今折损不少人马,丁点好处没能占得,要是现在退兵,叫自己以后如何在张燕面前立足? 他望了前方曹军一眼,又看向后面宛如长河的人流,那是正在被押往轵县的俘虏,气急败坏道:“要我说,直接把人赶进河里就是,叫他们生死有命,如今大战陷入僵局,用他们胡人来安置个什么。” 亲兵苦笑陪在一旁,没敢搭话,心想黄河水流湍急,此地还不是相对平缓的渡口,若不是绝对的水性好手,进去之后怕是多半活不下来。 孙轻继续半天,最后狠声道:“不管怎样,我们都与那刘豹有援手之恩,你再叫人去劝说一次,若他一介蛮夷就是听不懂仁义,那就怨不得我们以后袖手旁观,叫他们自己跟曹军打去!” “报!” 孙轻狠话刚落,一骑拖着长音驰来。 传令兵翻身下马,急匆匆跑到孙轻身边,指着身后大声道:“将军,河东支援的家伙到了!” 孙轻闻言又惊又喜,二话不说顺着令兵指向上前两步,举目望去,脸上表情顿时僵住。 身在军阵的夏侯渊与孙轻一般无二,同样坐立难安。 他眼见巨弩被程昱拆得没剩几台,若是此时敌军来犯,怕是要陷入困局。 奈何程昱老神在在,似是打定了主意撤军,待到最后一台巨弩拆解成木件,他那沟壑纵横的紧绷脸面松弛了下来,还长长舒了口气。 夏侯渊见状气得不轻,重重哼了一声,叫程昱听得清楚。 程昱转身看向满脸不悦的夏侯渊,终于有心情与他招呼,笑道:“这些木头疙瘩能抵千军万马,若是舍弃在此地甚是可惜,好在现在能够运回河阳,免得以后新做耽搁工夫。”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对弈河内 第346章 对弈河内 夏侯渊心中挂念李通生死,对于不进反退的程昱言语不善道:“好一个必胜将军,说得如此轻巧,也不想想我与李通是因为谁才来的这轵县!现在咱们不要脸面拍拍屁股走了,不管李通死活暂且不说,但叫整个洛阳北方门户大开,岂不是惹来天大的祸事?如果洛阳不慎易主,那么许昌便成为对敌前线,你我家眷可都全在里面。” “不走,能赢吗?”程昱嘿了一声,也不多说,背手转身,继续叫人把木件藏进粮草车里,分批往河阳县城运去。 夏侯渊不服,刚要反驳程昱两句,忽然就听到嗖嗖的破空声传来,忍不住抬头望去。 噼啪啪,噼啪啪,噼啪啪! 漫天石炮从天空中散落,砸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无数。 曹军士卒们一如抵挡先前黑山骑兵的箭雨,从容不迫地举起盾牌把头顶护住,似是早就猜到敌人的手段。 程昱闻着那骇人的声响,连滚带爬躲到近处亲兵的盾下,正如夏侯渊所说那般,全然不顾及老脸。 相较于程昱明白石炮的厉害,孙轻却是瞧得大奇。 他昨夜驻兵在轵县北方山顶,视线被黑夜与绵延的大山阻隔,未能瞧见轵县西面陉道里面发生的火战,只知道陉道道口火起火灭,却也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 孙轻见在这声势骇人的石炮轰击下,曹军似是不敌,果然开始退散,顿时喜出望外。 他连忙叫手下整备军马,只待约定的工夫一到,石炮停歇,就叫全军一股脑追杀上去,必叫曹军大败。 眼见曹军只留前军与骑兵殿后,后军已经马不停蹄朝着远处的河阳城退兵。 倾泻到一半的散花石炮戛然而止,被孙轻派来的令兵喊停。 黑山轻骑再次倾巢而动,盯着箭雨冲向曹军,大有泰山压顶之势。 而留守断后的曹军,除了夏侯渊那支折损过半的本部骑兵,其余步卒脸上神色各异,很不好看。 他们多是被程昱临时征掉过来的罪囚,得了立功免罪的许诺,只是如今发现这般十死无生的局面,顿时有了哗散的心思。 如愿出战的夏侯渊自是明白其中道道,丝毫不手软,连续砍杀几名聒噪的步卒稳定军心,继而望着迫近的敌骑,举槊高呼一声“虽我则生,擅退必死”,抢马冲了出去。 大战再起,曹军骑兵与黑山轻骑杀得你来我往,夏侯渊过果自己所言,顺着敌军招展的牙旗,成功斩落几名黑山将领,惹得敌军大骇。 然而随着两军交战时久,黑山毕竟人多势众,任凭夏侯渊自己如何勇猛,整个曹军还是瞬间落入下风,尤其是那些被程昱临时抓派来断后的罪卒,早已经吓得哭爹喊娘,四散逃命。 夏侯渊长槊翻飞厮杀半天,眼见整个步卒军阵溃散,知道大势已去。 他又见腾出手来的敌骑正在收拢缺口,想要围歼自己,于是果断招呼周遭仅存不多的手下,朝着后方全力突围。 徐晃驻马后方观望战局,脸上跃跃欲试,时不时得扎耳挠腮两下。 他先前与夏侯渊打得酣畅淋漓,到现在仍是回味无穷,直想分个胜负出来。 谁知刘豹不知为何忽然转变主意,叫河东兵马专心押送曹军俘虏,尽数退回轵县,因此让徐晃没了再跟夏侯渊交手的机会。 徐晃有意落在后头,以待局势再变,奈何殿后的曹军已经彻底溃逃,引得黑山轻骑满地追杀。 他知道大局已定,悻悻叹了口气,痛快转马朝向轵县,便见刘豹一脸揶揄等在前面,顿时老脸一红。 “对面有个厉害的老头,我怕叫他算计,如今咱们得了轵县跟箕关,暂时用不着再去打那什么河阳,至于你想跟那夏侯渊较量,以后有的是机会。” 刘豹安抚徐晃两句,此时已经看不见程昱那条老泥鳅的属性面板,不知人又跑去了哪里,同时在前方战场没有再见到那些厉害无比的弩车,叫人不难想象,程昱根本没打算在野外死战。 徐晃红着脸面抱拳告罪,叹了口气,然后转言道:“如今前方通途已现,大王何时回去平阳?要说最近这段时日,属实是叫人一言难尽。” 刘豹带着蔡小姐去徐州看病,顺便叫河东把胡汉间的问题暴露出来,好叫自己来次从头到尾地整治,免得拉帮结伙乌烟瘴气,整天想着给自己塞老婆。 只是如今河北大乱,不知道小宓和她的“第三方审计公司”能否如约赶到河东,所以时日怕是还要往后延上些许日子。 刘豹指着不远处的黄河,对徐晃大义凌然道:“平阳毕竟是尧舜故都,昔日大禹为了整治这黄河大水,都能做到三过家门而不入,我刘豹不才,愿意先退河北曹军,再回平阳老家。” 徐晃翻个白眼,不留情面点破道:“大王莫要诈唬,怎生娶个老婆拖拖踏踏?如今河东上下皆都希望大王纳娶个胡家阏氏,好叫河东少些事端,稳住这来之不易的局面,偏生大王犯倔,当是愁煞我等。” 刘豹啐了一口,心道这哪里是“娶个”老婆的问题,一娶怕是要娶一群,还都是些同床异梦的“外交官”。 好在周遭忽然传出惊呼阵阵,替刘豹解围。 刘豹跟着众人齐首望去,发觉前方战局再次生变,黑山骑兵再次中招大败! 原来是程昱在道上提前挖好了名为拒马坑的陷阱,叫黑山一着不慎,再次大乱。 即便有些黑山轻骑侥幸追在夏侯渊身后,从而避开道上的陷阱,却又被夏侯渊猛然杀了回马枪,再次死伤无数。 徐晃见前方战局再次变得混乱,忍不住高看刘豹一眼,纳闷道:“大王是如何知道曹军在前方设有埋伏的?” 刘豹面对这般局面也是颇感头疼,希望黑山那群人连番吃瘪之下,不要误会到自己头上,对着徐晃兴致怏怏道:“我哪里知道,不是跟你说了,敌将叫做程昱,是个没皮子没脸的狠人,留个心眼总不会错。对了,你得让人把李儒叫来,免得咱们不知不觉入了曹军的套。” 徐晃仍然不解,不带继续深问,就见刘豹转马朝向轵县。 刘豹猛甩马缰,对着身后的徐晃喊道:“先回轵县整军备战,待到俘虏处置妥当,再跟那曹操好生对弈一局!”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打了一顿 第347章 打了一顿 刘豹刚进轵县城门,就见门口堵得满满当当,多是那些被缴械的曹军俘虏。 关平先到城门一步,因为提早知道了刘豹想法,正在大声朝着这些俘虏喊话,说些诸如承诺不会伤及性命的话语,想要叫他们放下心来。 只是此情此景,任凭关平喊得口干舌燥,换成谁当俘虏,也是不敢轻易信的。 这些曹军或是恐惧,或是麻木,或是狠厉,一个个低头耷脑赶路,生怕叫别人看清脸面。 刘豹上前跟守城将士简单打过招呼,拒绝关平让自己出面承诺曹军的建议,直奔县府衙门。 在他想来,自己还不知道被曹操宣传丑化成了何种妖魔鬼怪,与其要叫这些曹军士卒相信自己一个胡人,还不如叫关平徐晃他们出面,毕竟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需要通过时间来打磨。 刘豹跟徐晃前后脚走进简朴的县府衙门,安心等待前线军情,后来得知黑山果然惨败,已经直接退回去了山上,同时以程昱为首的曹军,也已经尽数退到轵县东南的河阳县城,轵县之战彻底告一段落。 河内郡地势平坦,多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被北方的太行山脉与南面的黄河夹在中间,形状狭长宛如出河的游鱼,轵县处于鱼尾的位置。 轵县南面的黄河水段自西北向东南流淌,所以位于轵县东南的河阳,与轵县附近的环境一般无二,都作坐落在黄河岸边不远处。 因此刘豹与程昱接下来的大战,无险可用,从天时地利来看算得上是“公平竞技” 他与徐晃梳理军情直到傍晚,待到两人分别之后,自己兜兜转转才找回到逄纪安排的住处。 刘豹刚刚推门走进院里,就见三人站在里面。 宇文轩与关凤两人凑在一块,一个站着抱臂,一个坐着抱膝,旁边跟站着满脸难色的逄纪,叫人猜不出他们在做什么。 刘豹跟三人打声招呼,就准备进屋找些吃食,以安抚下他的辘辘饥肠,谁知忽然听到一声若有若无地抽泣,叫他脚步一顿。 嗯? 他回退两步与宇文轩并肩,看眼她那如同天鹅般高扬的脖颈,再俯视一眼地上眼眶发红的关凤,抽泣出自哪里自己不肖多说,奇道:“你怎么了?” 宇文轩斜睨坐在地上的关凤,抢先气呼呼答道:“有人口中无德,便要给她长长教训。” 刘豹白眼骄傲的小妮子,心道你还懂得什么叫有德无德,然后再出看向满脸倔强的凤儿妹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哑然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打了她一顿。” 说罢,宇文轩小脸跟着变得严肃,好似教训儿女的娘亲,叫旁边看着的刘豹一愣,旋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关凤听着细微的噗嗤声,昂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双目愤愤瞪着刘豹,似是打她的人是刘豹一般。 刘豹连忙板正脸面,毕竟无论怎么说,这个小丫头都是自己义妹,自是不想欺负她。 他避开关凤的怒目,转头对着宇文轩纳闷道:“你如今重伤在身,如何打得过人家?莫不是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宇文轩嗔了刘豹一眼,跟着哼了一声,昂首不答。 刘豹见宇文轩那高昂的小脸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只能无奈问去关凤道:“你怎么说都是习武之人,便是受点拳脚,也不至于哭哭啼啼,莫不是她没轻没重,伤着你的哪里,咱们要不赶紧找个郎中看看?” 关凤撑地起身,指着刘豹片刻,然后又悻悻落下了双手,先对刘豹撂下句“阿兄叫我跟去河东”,又对宇文轩吼了句“待你伤好再与你计较”,然后噔噔踩着小脚走出了门外。 逄纪见状臊着脸上前,对着一头雾水的刘豹愧疚道:“无论如何,小姐都是主上,哪有叫老仆看她受辱的道理,哎,都赖我这个老朽,委屈了小凤儿。” 刘豹听到逄纪话后明白过来,依照关平的想法,逄纪是他们兄妹的救命恩人,若是逄纪不叫关凤还手,可不是任人宰割,难怪小丫头直抹眼泪,看来不是疼的,而是气的。 逄纪解释完后,连忙回归正题,“大将军怕姑爷被箕关阻住脚步,前年便叫老仆在河内谋划,恰巧得知平小子不愿留在河东效力,便使了些手段,叫他辗转到张杨麾下,几经波折后,调任到了箕关。” 刘豹听逄纪说得云淡风轻,想来很不容易,箕关之事,确实叫自己高看袁绍那帮谋臣一眼。 不过他被那“姑爷”的称呼叫得牙酸,刚要说道两句,就见有几名丫鬟端着吃食进门,叫自己肚子跟着咕噜直叫。 逄纪闻着声响善意一笑,先是嘱咐丫鬟们把吃食摆进屋内,然后才对着刘豹开门见山道:“无论箕关还是轵县,老仆算是不负主公所托,全都交到了姑爷手上。如今空留此地无意,打算明日三更便从河东绕道赶回邺城。” 刘豹明白如今邺城之围未解,逄纪担心冀州安危实属正常,想曹操兵分三路发兵邺城,自己所面对的河内曹军,仅仅只是西路军里头分出来的一小部分,多是临时征调过来凑数的民夫,远算不上精锐。 他对着逄纪客套道:“逄公何许如此心急,两军交战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分出胜负,不如先到河东修养些时日,也好叫我一尽地主之谊。” “不急?怎么不急!”逄纪右手猛拍下大腿,声调拔高数分,对着刘豹吹胡子瞪眼。 “嗯?”刘豹被吓得后仰了下身子,瞧着面色急躁的逄纪,皱眉警觉道,“难道曹军已经攻到邺城?” 逄纪一脸恨铁不成钢,索性伸手拽住刘豹袖子,拉着他往旁边百无聊赖的宇文轩身旁贴近一步,朝宇文轩努着下巴道:“姑爷,老仆也不算外人,那便有话直说。这女儿家生儿育女的地方,哪能叫人碰到,且不说还是遭了重击,万一调养不好落下病根,将来出了岔子如何是好?” “哈?”刘豹跟宇文轩异口同声,怎么也没想到逄纪会扯到生儿育女上面。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上郡困局 第348章 上郡困局 两人呆愣片刻,宇文轩最先反应过来,本来轻轻点地的脚尖快速收正,通红着脸面,声如蚊呐道:“哪有说的那般严重,我自由习武,小伤小病多的去了。” 逄纪见宇文轩没把自己的话当成回事,干壑的眉头皱起,语重心长道:“小姐,你这只是外头瞧着没事,至于有没有伤到脏腑,得叫郎中看过才能放心。就说方才,要不是老仆及时喊住凤儿,怕是那丫头出手没个轻重,叫小姐小病化大也说不定。万一真要耽搁了将来出生的小少爷,那叫老仆死后,有何脸面去见夫人呐!” “没······没有这般严重。”宇文轩见逄纪好端端地扯到儿子上面,还一本正经全然不似在打趣自己,脸蛋顿时臊得通红,语气跟着弱了几分。 逄纪闭口不答,只是重重喘了口粗气,拧眉瞅着宇文轩。 宇文轩被逄纪瞅得心里发紧,连忙垂首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伸手轻轻摸了两下,感受着上面残存的丝丝痛楚,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那······那还是找郎中看下一好了。” 逄纪见宇文轩那张酷似她娘的小脸变得害怕,好笑之余,再次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回呆傻的刘豹,恭敬礼道:“事实便是如此,老仆现在担心小姐安危,片刻不敢耽搁,所以明日早走,就不再与姑爷道别。对了,姑爷如今替我冀州出了恶气,一切看在老仆眼里,定会如实禀报主公。” 刘豹嗯嗯两声,被逄纪左一个姑爷又一个姑爷雷得不轻,不过事关女子生育,叫他忍不住想起那早夭的长女,以当下的医疗条件来说,确实马虎不得。 他看向面涂丹霞的宇文轩,想这丫头虽然顽皮,时不时祸害自己两下,但却也帮助自己良多,并不希望她有事,所以语气真诚道:“肚子被杵那么一下,便是我都得养上十天半个月,找个郎中看看最稳妥不过。现在张仲景就在邺城,你好好听逄公的话。” 宇文轩紧呡下唇,盈盈望了刘豹一眼,然后垂下眸子,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软声细语道:“那我先去邺城,在邺城等你。” “哈?” 刘豹闻言一呆,心想什么叫等自己,去邺城等个屁的自己? 不过他转念一想,作为袁绍内臣的逄纪还在身边,自然不能叫他瞧出自己的怠慢,于是板正脸面打官腔道,“如今曹军未退,我哪里顾得上去什么邺城,你且好生养病,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宇文轩闻言蹙起眉头,一眼瞧见刘豹那言不由衷的脸面,顿时狐疑道:“什么叫有缘再见,你不打算去邺城,不打算做幽州牧了?” 幽州牧? 若非宇文轩提及,刘豹早都忘了这茬,且不说袁绍愿意不愿意叫自己一个外人接手幽州,幽州跟河东隔着大山,首尾不能相顾,自己要是去了幽州,那河东又要如何是好? 想如今不过出趟远门,从徐晃的话里话外,就知道河东里面生出了乱子,要是自己真的“北漂”去当了幽州牧,岂不是彻底成了甩手掌柜。 如若真的这样,怕是要乐坏了虎视眈眈的宇文云雪,她必然会抓住机会分化拉拢河东上郡两地的胡部,从而重振她心心念念的胡族荣光。 “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刘豹想清楚之后,不好当着逄纪的面言明,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宇文轩自是发现了刘豹脸上的言不由衷,顿时明白他的想法,转身抹下眼角,一如方才离去凤儿妹妹,冷冰冰地撂下一句“你别后悔”,然后噔噔踩进了屋里。 刘豹眉头一挑,心想自己后悔个屁啊,放着好好的河东大王不做,跳进袁家那个火盆里面去当什么幽州牧,那不是没罪找罪受吗? 逄纪在旁看得一脸心疼,几次欲言又止,但是终归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刘豹再次抱拳施礼过后,长吁短叹大声,佝偻着脊背走了。 刘豹不知这一对老小在打什么马虎眼,拧眉思索半天,也没想到自己有什么把柄握在袁绍手上,索性不再想他。 就在此时,肚子再次咕噜噜地叫了几声,刘豹知道如今不过是暴风雨间短暂的宁静,河东四面之敌犹在,还不是考虑那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 河东东面的河内战场暂时告一段落,刘豹小胜一局,抢下了箕关跟轵县,而曹军也算不上亏,把两地以外的其余郡县收入囊中。 同一时间,河东西面,西凉大军终于倾巢而动,各地频繁调兵。 河东西南战场,高顺临时顶替郝昭驻守潼关,面临着李傕与韩遂联军的猛攻,而在河东西北,执掌上郡的皇甫郦也是被西凉各部军阀搞得焦头烂额。 皇甫郦背手站在长城上面,眺望着前方草原上驰骋不断的西凉骑兵,默默盘算下来,约莫有四五万之多。 皇甫郦的弟弟皇甫叔献,正抱着头盔站在他的身后,铁甲染着鲜红,似是刚刚经历过大战。 他同样望着前方的茫茫草原,长长呼了口气,然后对着皇甫郦安抚道:“二哥莫要太过担心,如今上郡今非昔比,经由河东援助,叫百姓们的日子比先前好上多少,再加上胡族各部全都规规矩矩,没有再像往日那般动辄抢杀,叫大家感念日子来之不易,绝大多数人愿意挺身御敌。” 皇甫郦轻嗯一声,眉毛展开少许,“如今的上郡上下一心,自是不怕前面这些毫无军纪可言的西凉走兽,只是李军师有言在先,叫咱们好生提防北面的铁弗浑水摸鱼,万不可大意。” 皇甫叔献稍作盘算,点头道:“南面有嫂子家的鲜支部,他们与西凉人打交道多年,胜多败少,自是无需担心。而北面则是由咱们汉家兵马驻守,专门防范宇文诸部与咱家的有心之人暗通款曲,也用不上操心。如今最麻烦的,反而是咱们眼下的肤施,就说城外的这数万大军,必是对方此征的主力无疑。” 第一百一十五 天将马超 第349章 第一百一十五 天将马超 上郡与北地郡两地,大体以秦朝修筑的长城为界,把整个“几”字形的河套地区斜分为二,其中上郡上窄下宽,类似一个立着的三角,位于中央的治所肤施离着长城边线不远。 长城依草而筑,也是依雨水而筑,内外两边降水相差甚多,导致上郡尚可通过代田法勉强耕种,北地郡却多是牧草,除了临近贺兰山脉的西套平原,绝大部分地区绿草成丛,只适合游牧。 因此北地郡的茫茫草原极其适合骑兵驰骋,叫西南方向的西凉军轻易奔赴到长城边线,威压郡治肤施。 皇甫嵩转身回望,除了弟弟皇甫叔献,身后还站着各部派来听令的且渠。 他板正脸面,对着众人严肃道:“所谓西凉军阀,不过是一群藉由大汉无力管辖,从而趁火打劫的乌合之众罢了,其中山头林立,很难一心。如今他们借由雄魁撮合联军犯边,只要咱们能够杀其魁首,大军必溃!” 听到“魁首”两字,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会工夫,俱是羞愧地低下了头去,没人敢接皇甫郦的话。 皇甫郦瞧着众人的样子,长长叹了口气,虽然自己嘴上说得轻巧,但是心里却清楚难如登天,因为就在最近这些日子,已经尝试过无数次,都奈何不了外面的那位极其年轻的西凉头人。 这位西凉头人名叫马超,是西凉军阀马腾的儿子,武艺出神入化,无论正面冲杀还是遭遇埋伏,都能凭借一声本领化险为夷,甚至还能反杀无数敌军好手,以至于威名赫赫,被西凉人盛赞为“神威天将军”,因此也落得个天将马超的称号。 由于上郡各部都在马超手中吃过大亏,派出去的好手多数跟他还走不了一合,因此早被吓得胆寒。 皇甫叔献见周遭的见凝住,主动出口建言,“要不咱们给右将军修书一封,叫他派大将徐晃过来,只要有徐晃在咱们肤施,定能制住那马超,上郡之围自解。” “不妥。”皇甫郦想都未想直接否决,大声朝着众人说道,“河东面临的敌人远超上郡,乃是中原霸主的枭雄曹操,手下能战之兵无数,强将更是多如牛毛,没有因小失大的道理!我等当下虽然不能破敌,但却尚有余力据守,只待敌军粮草耗尽,自然会出现转机。” 众人听到皇甫叔献的安抚,反而相视苦笑,皇甫叔献也是叹了口气,跺两下脚道:“粮草耗尽,对咱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座由秦朝所筑的长城,历经风雨三百余年,早已缺口无数。如今大军对垒尚且好说,若是西凉贼寇真的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下难免自缺口涌入,趁机化兵为匪隐匿山林,怕是要在咱家住下来。” 皇甫叔献话音刚落,旁边一位且渠应声道:“是啊,西凉穷困之地,本与上郡一般无二,谁知咱们上郡得亏右贤王出手,有幸由乱及治,府库还充盈了些许余粮,惹来周遭贼寇觊觎。其中以关中与上郡投摸进来的贼伙最多,戕害百姓,惹得怨声四起。再加上咱们这地方本就多山多林,天生适合落草为寇,趁着贼酋聚首一举歼敌最为妥当,若是真要等他们粮草耗尽,不知得有多少西凉人大大方方地赖在咱们上郡不走。所以末将以为,不如依着叔献将军的意思,直接修书大王请援,免得横生祸端。” 这位且渠说完,身边的其他各部且渠纷纷附和,俱是不愿西凉军化整为零涌入家门。 如今十八部新降胡,自从投降刘豹以后,都被奉命的李儒安置在了上郡各地,有了固定的住处。 而且不仅如此,为了帮这些新降胡安家,既有郡里安排匠人提供器械耕牛帮他们垦荒,又有专门的河东商团负责收购产出的山货胡货,甚至实在穷困潦倒,皇甫郦还愿意资助粮草救急,叫他们十分珍惜当下来之不易的安生日子。 皇甫郦自然明白大家的想法,唉了一声,举头望眼天色,盘算今日的河东军情几时送到。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赶来的令兵下马登上城楼,拖着长长的“报”字,把一份竹简递给到了皇甫郦手里。 皇甫郦想什么来什么,急忙摊开竹简,只是刚看一眼,脸色大变。 众人瞧着皇甫郦铁青的脸色,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再次你看我我看你,人人面色揪紧,却没人敢出声。 好在皇甫叔献耐不住性子,朝着皇甫郦凑前一步,急道:“将军为何如此脸色,可是河东出了祸端?” 皇甫郦喘了口粗气,忽然发现紧张的众人,害怕动摇军心,连忙咳嗽一声板正脸面,恢复镇定道:“咱们河东能人无数,前些日子刚打了几场胜仗,哪有什么祸端。这份战报非是来自河东,而是来自敌后的探子,里头明说咱们前面这些贼寇很难粮草耗尽,因为就在他们后头的典农城,趁着夜黑风高,时常会给他们供应些粮草。” “什么!” 众人闻言又喜又惊,喜的是暂时不会出现家门口贼寇泛滥的局面,惊得是典农城如今归铁弗管辖。 典农城位于西套平原,是汉武帝所建,顾名思义,意喻凭借西套天然环境,为塞外大军储备粮草的地方。 西套平原历经秦汉两朝治理,通渠无数,相较于周遭的茫茫草原,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只是后来汉失权柄,莫说河套,便连都城长安所在的关东也已经尽数破败,本来归属鲜卑的宇文部趁机从须卜诸部手里夺得西套平原,成为典农城新的主人,发展到现在的铁弗部。 “宇文莫那那个背信无义的小人,将军,我现在即刻赶往北方,防止他们趁乱发难!”皇甫叔献得知铁弗部不顾盟约两家盟约下场帮助西凉,义愤填膺。 皇甫郦压手叫皇甫叔献稍安勿躁,淡然道:“铁弗如今只是偷偷摸摸给西凉运送粮草,那么说明他们还没打算明着撕破脸面,不过既然知道他们与西凉暗通款曲,那么也不可不防。” 第一百一十六 强将来援 第350章 第一百一十六 强将来援 皇甫郦稍作思考,对着前面气愤不平的弟弟皇甫叔献点了下头,朗声命令道:“皇甫叔献听令!” 皇甫叔献闻言上前一步,抱拳道:“末将在。” “着你即刻前往平定,统领周边各部,加固城防,储备军需粮草,万不能叫铁弗兵马进入上郡!” “末将领命,必不负将军所托!”皇甫叔献抱拳后退,与安置在平定周边的几位胡部且渠碰了个眼神。 几位胡部且渠知道皇甫郦这也是在命令自己的部族听从皇甫叔献调遣,纷纷跟着领命表态。 就在此时,城外“啰啰喽喽”的鬼叫声漫天,叫人众人快步赶到城墙边上。 顺着声响望去,只见数百西凉骑兵已经驰入到弓箭射程以内,正在朝着自己这边叫阵。 皇甫郦一眼看见最前方的白马将军,右手下意识紧握刀柄,手背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道:“天将马超!” 被皇甫郦痛恨的马超黑甲戴盔,胯下白驹神骏,正一脸从容地骑马毕竟城门。 他环顾四周,快速找到面色不善的皇甫郦,于是单手把长槊抡了个花招,气沉丹田,对着他旁边的众人喊道:“遥想当年,匈奴横扫草原,寇略汉土,是如何的威风凛凛!再想如今,被汉家当成走狗豢养,失去爪牙不说,便连正面对敌的骨气也是没有,要是叫你家冒顿祖先知道,怕是死不瞑目!” 城墙上的一众胡部且渠闻言大怒,纷纷朝着城墙下面的马超叫骂,只是骂归骂,根本没人敢于出城迎战马超。 因此自从西凉犯边以来,早已有无数好手出城擒杀马超,可惜无一例外,都被对方轻易斩落马下。 皇甫郦凝视着叫阵的马超,难掩面上疲惫,只能伸手叫旁边待命的亲兵擂鼓传令,指挥城墙上的弓箭手放箭退敌。 不过即便下令放箭,皇甫郦也清楚马超身上穿着的宝甲异常坚固,更不要说他胯下还有一匹能够过隙的白驹,除了留下几骑西凉兵的尸首,根本奈何马超不得。 咚咚鼓声如愿响起,城墙上的弓手纷纷弯弓搭箭。 皇甫郦同时转身看向皇甫叔献,无奈妥协道:“无论如何,不除此贼,怕是西凉大军难以退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罢了,便依着你们想法,即刻修书一封送于右将军知道,看他能否抽掉徐晃将军过来。” “如此甚好,甚好!只要徐晃将军到了,看他马超还能猖狂几时!”皇甫叔献闻言大喜,与旁边的各部且渠一样,早就不知道憋了多少郁气。 皇甫郦看回城下,不理旁边欢欣鼓舞的众人,暗暗叹了口气。 有一点他没敢说出口,害怕影响士气,那就是即便徐晃来了,很可能也不是马超的对手。 皇甫郦将门出身,本身也有着不俗的武艺,同时通晓医理,所以即便自己相较于马超徐晃这般顶尖的高手不够看,但是孰强孰弱,他还是能够比较出个一二。 有道是拳怕少壮,眼下的马超不仅生得虎背狼腰,更是正值年轻气盛的大好时候,他那逞凶斗狠下的手段极其灵巧,叫人看都难看清,着实不负那天将的名号。 把徐晃叫来迎战马超,便没了退路,若是徐晃仍然不敌马超,甚至不幸也被马超斩杀,那么不仅耽误整个河东战局,也会叫整个上郡失去正面对阵西凉军的信息,以后怕是只能固守城池比拼粮草,防备大伙担忧的境内贼寇。 “嗯,敢问皇甫将军是哪个?” 谦逊有礼的声音忽然从后头传出,奈何众人正在欢腾吵闹,不断对城下满脸不屑的马超撂着狠话,轻易把声音给掩盖了过去。 说话的是一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见没人搭理自己后一脸尴尬,只能重复两遍。 反复重复之下,终于被旁边候着的亲兵看见,于是上前提醒皇甫郦一声,“将军,又有从河东过来的探马,手上似是有军情呈上。” 皇甫郦闻言瞬间回过神来,不敢怠慢,收正脸上愁色,对着年轻男子点了下头,快速接过男子手上的竹简。 他把竹简里面的军情仔细看上两遍,时而面喜,时而面忧,好在诸位且渠有了“徐晃撑腰”,都忙于跟城下的马超比试嘴上工夫,倒是没人发现异样。 按照军情所说,刘豹如今已经到了河东家门,刚跟徐晃合力取了箕关,正与曹军对弈河内,同时郝昭奉命赶到东垣主持大局,利用上郡猛火,一举歼灭过河来犯的乐进大军。 只是接下来,河东将会跟曹操在河内平原展开大战,暂时无暇顾及上郡,便连李儒也需要紧急赶往前线,叫皇甫郦坚守待援。 皇甫郦合上竹简,面露悔色,如今河内大战在即,若是此时跟刘豹把徐晃要来,属实是帮了倒忙,况且前线若是十拿九稳,也不需要把肤施城里主持大局的李儒叫去,显然是遇到了难处。 “将军可是有难处?”年轻男子瞧着皇甫郦面露难色,忍不住出言询问。 皇甫郦恍惚间发现令兵仍然杵在自己面前,怕是叫他瞧见自己失态,连忙板正脸色,厚声问道道:“可是还有其他军令?” 年轻男子摇头,闻着旁边不断问候父母家人的腌臜言语,忍不住挠下脑门,对着皇甫郦尴尬道:“末将新到平阳不久,在大王回归之前未有安排,闲来无事,便跟阏氏讨了这送信的差事,想来顺道助助拳脚。” “助助拳脚?”皇甫郦哑然,没想到眼前俊朗的年轻男子颇有上进之心,暖声道:“难得你有这份建功立业的心,只是如今困局非是常人能解,叫本将军暂且抽不开身来考校你的本事,要不这样,你且先下去好生休息,待到此间事了,必会派人寻你。” 年轻男子听皇甫郦叫自己走,面露苦色,恰巧听清城下诸如“娶汝儿媳”的脏话,赶忙对着皇甫郦喜道:“将军要不这样,与其听着城下聒噪,不妨叫末将出城擒杀他们可好?” “哈?”皇甫郦闻言愣住,接着忍俊不禁,然后拍了下年轻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要知道人外有人,莫要只想着逞凶斗狠,命只有一条······” “末将想要试试。”年轻男子出言打断皇甫郦,而且怕他继续唠叨,连忙补充道,“将军大可放心,末将对自身一身武艺颇为自信,而且历经大小战无数。当下不过是新到平阳听命,还未有机会立得寸功,加上右将军出门在外,才这般闲赋了下来。” 皇甫郦见男子言之凿凿,似是信心十足,忍不住上下打量男子两眼。 只见这名男子虽然年轻,身材却魁梧不凡,那朝着自己紧抱的双拳纹丝不动,显然是个练家子出身。 第一百一十七章 马邑张辽 第351章 马邑张辽 年轻男子被皇甫郦瞅得打了个寒颤,润了下嗓子,试探道:“要不,先叫末将立个军令状?” 皇甫郦见男子神色从容,全然不似逞强,忍不住好奇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男子眉毛挑动两下,抱拳礼道:“末将姓张名辽,字文远,老家就在东北不远的马邑,最近些年跑去徐州谋了份差事,机缘巧合之下,又来了河东。” “张辽?”皇甫郦嘀咕两遍,总觉得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张辽报完名号,不想继续浪费工夫解释自己的过往,同时听着城上城下骂得越发不堪,已经从爹娘升格到了祖宗,索性再次请命,“若是不敌,愿以死谢罪,还请将军莫要多虑,给末将一个机会。” 皇甫郦也是被周遭的叫骂扰得心神烦躁,淡淡“嗯”了一声,紧接着右手突然拔刀往外抛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张辽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用左手凭着感觉轻松一抄,就把那刚要飞走的腰刀稳稳握住,然后手腕翻转,又在电视火光之间,瞬间把腰刀插回到皇甫郦的刀鞘。 有道是出手见真章,就凭张辽这随意展露出来的一手功夫,已然叫皇甫郦相信了他的本事。 皇甫郦无需继续多说什么,余光忽然扫见旁边一脸苦笑的亲兵,旋即意识到整军备战的首鼓响过半天,已经叫城上守军尽数箭在弦上,自己却迟迟没给他们放箭的军令。 在疑惑不解的牢骚中,他快速叫守军收弓待命,然后对着跃跃欲试的张辽抱拳一礼,认真道了声“有劳”。 张辽对着皇甫郦爽然一笑,还礼之后龙行虎步,准备下楼。 只是刚走下去没几步,他又忽然想到什么,在皇甫郦的疑惑中挠着头皮退回原地,赧然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外面敌将厉害,总得备好骏马良槊。” 皇甫郦招来身旁一名候着的亲兵,对着张辽痛快道:“我叫人随你一道,看中哪个,领去便是!” 张辽道谢,带着皇甫郦安排的亲兵快步走下城墙,找到不远处的马厩。 站在皇甫郦旁边不远的皇甫叔献恰巧看到张辽离去,擦下嘴角上沾着的唾沫星,好奇道:“方才可是有河东的军情送来?” 皇甫郦淡淡嗯了一声,如今大敌当前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分享河东的战况。 他看也没看皇甫叔献一眼,双目紧随张辽背影,若有所思。 “那人是谁?河东来的的令兵?”皇甫叔献发现皇甫郦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找到不远处正在挑选战马的张辽,甚至还在摸自己的爱驹,顿时大急。 “是,也不是。”皇甫郦抹着下巴,模棱两可。 “这是何意?”皇甫叔献费解。 “莫要聒噪,老实看着便是。”皇甫郦顾不上解释,不耐烦地摆下手,因为发现张辽选来选去,最终徘徊在了自己的战马面前,还轻松自如地骑了上去,顿时苦笑不得。 张辽又选一柄古朴厚重的长槊,策马直接来到城门,叫开城门出城。 皇甫郦又随着张辽回身到城墙另一边,目送张辽出城,又看向驱马前方的神威天将军马超。 马超自是懒得亲自骂战,有旁边手下代劳,只是听着城墙上的狺狺狂吠,却见无人敢出城迎战,满脸鄙夷之余,也觉得兴致怏怏,正待回马离去。 然而下一刻,他就见前方的城门带着“吱呀”声打开,一将骑着黑马出城,手中提着丈八长槊,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张辽单骑出城,一眼瞧见近处体态魁梧的马超,不敢怠慢,高举长槊挥动两下,提前熟悉下借用来的兵器。 马超见终于有人应战,心情敞亮少许,睥睨着张辽,哑然失笑道:“你要与我打上一场?” 张辽右手抡圆收正长槊,左手抚摸两下漆黑的马鬃,称赞一声“好马”,然后才迎上满脸傲气的马超,人畜无害地笑道:“某从不作儿童打闹,只决男人生死。” “狂妄小辈,要想跟天将军交手,先过我成宜再说!” 成宜头戴胡帽,倒八眉毛正八胡,带着与马超如出一辙的傲气上期,同样提起长槊,猛夹马腹,率先迎着张辽冲了过去。 马超见成宜抢先迎战,也不生气,面色从容,丝毫不担心对方的武艺。 要知道西凉军阀之间互不从属,碍于利益才会联合在韩遂马腾麾下,而成宜作为军阀之一,却与马腾儿子马超趣味相投,关系极好,在西凉被人讥讽为“同恶相济”。 有道是人以群分,能跟神威天将军的马超成为好友,成宜手上功夫自然不差,甚至是在整个西凉军阀之中屈指可数。 他快马骑近张辽,凭借多年作战的经验,双手持槊朝着对方脸面就是一招虚刺,待到骗得对方举槊招架,瞬间前后倒转,化槊为棍,用槊杆猛扫张辽空门大开的胸腹,眼见就要把张辽打落马下。 然而张辽眼见自己被成宜虚晃一招,刚刚平举的长槊也不闲着,同样行云流水般的化挡为扫,紧接着漆黑幽森的槊尖后发先至,带飞一颗满腔热血的头颅。 无头成宜随着无主骏马继续向前奔腾不远,然后成宜轰然摔落马下,与远处死不瞑目的头颅花开两朵,染红一片。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胜负,无论城上城下俱是变得鸦雀无声。 尤其是城墙上的一众且渠,本就没想到如今还有人敢出城招惹西凉煞星,甚至还有人七嘴八舌地编排张辽不是,怕他战死影响自己这边本就不高的士气。 只是看着分头行动的敌将成宜,众人瞠目结舌,好似做梦一般。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此起彼伏,叫原本死气沉沉的城头,瞬间多了不少生气。 皇甫叔献同样用槊,被张辽那无比精准的一击惊艳,而且张辽还是以攻代守,显然对他自己的武艺极其自信,甚至是自负。 他咽了口唾沫,忍不住看向旁边的皇甫郦,刚才斩杀的敌将虽然不是马超,但是两军交战多日,成宜大名同样人尽皆知,上郡无人能够掠其锋芒。 第一百一十八章 独斗马超 第352章 独斗马超 皇甫郦瞧着城下脸色大变的马超,虽然依旧冷着脸,嘴角却起了一抹快要掩藏不住的笑意。 他又看向震掉长槊鲜血的张辽,此时已经想到对方身份,头也不转,对着旁边眼神炽热的皇甫叔献解释道:“他叫张辽,曾是丁原麾下大将,后又与我同归何进节制,只可惜当时我俩分仕东西,堪堪见过两面,并无什么交情。如今各自辗转多年,没想打竟然会在河东重聚,奇哉妙哉。” “张辽?” 皇甫叔献皱着眉头,反复叨念两句,似是听过,似是十分陌生。 皇甫郦望着城下震惊不已的西凉兵马,嘴角终于忍不住高高翘起,对着皇甫叔献继续说道:“别看此人年轻,却是个从征多年的老手,与咱们皇甫家一样出身边塞,有着赫赫战功在身。” 此时成宜被战斩的事实彻底发酵开来,叫城墙上面也炸开了锅,不仅皇甫叔献,便连旁边叽叽喳喳不断的且渠们,也开始竖起耳朵,是好奇自家何时又来个如此厉害的角色。 只是相较于众人的欢天喜地,有一位膀大腰圆的且渠忍不住开口提醒,“成宜终归只算是个副将,杀他与否无关紧要,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位将军到底能否敌得过马超。” 听到“马超”两字,嘈杂声瞬间停歇,一个个面色变幻,神色各异。 又有一位脸蛋尖瘦的且渠面带愁色,顺着方才的话茬,看着城下的张辽担忧道:“确实如此,他那一击虽然惊艳,但却仍然不比马超迅猛,如若成宜换作马超,怕是早在他长槊削首之前,就会先被马超杵落马下。” 他的话音刚落,惹来附和阵阵,毕竟多日交战下来,马超那又快又狠手法叫人印象深刻,宛如杀神一般,不知带走了多少亡魂。 皇甫郦面色一僵,被突如其来的丧气话惹得不悦,转身冷声吩咐道:“与其指手画脚说些风凉话,不如出城压阵,防备西凉贼寇不讲武德群起而攻,如若不慎,尔等拼死也要把张辽将军救回来!” 众人闻令大惊,纷纷面带苦色,出城能不能把那位唤作张辽的将军救回来另说,拼死倒是不假。 皇甫郦面色严肃不似开玩笑,奈何军令如山之下,无论他们如何惧怕马超,最终只能成群结队走下城墙,招呼自己从族中带来的好手,壮着胆子出城,大有慷慨赴死的架势。 马超对于又出城的百余骑兵不以为意,刚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友成宜被斩,脸上的从容早就不在。 他双目喷火紧瞪张辽,右腕翻转长槊直指,言辞狠厉道:“好狗胆,望你一会不要后悔,定要给你剐心掏肺!” 张辽不理马超撂出的狠话,挑下残红的槊尖,示意对方放马过来。 马超见状也不客气,脸上怒色更浓,猛夹马腹之后,胯下白驹奔若惊雷,转瞬迫近张辽,反手就是一槊。 张辽见马超眨眼功夫便杀到跟前,顿时警觉到对方胯下那匹身有棕纹的白色大马必然不是凡品,慌忙举槊招架。 当得一声闷响过后,马超借着白驹的冲劲,招式势大力沉,叫张辽硬接两招吃了大亏,瞬间歪落马背。 两骑一击之后错身而过,马超敏锐地发现机会,猛拽缰绳回马,趁势追击落马的张辽。 就在张辽坠马的同时,忙用长槊猛杵地面,接着暴喝一声“起”,竟是凭借孔武有力的双臂,硬生生地撑回到马背。 张辽刚坐回马背,马超就已经杀到他的背后,又是避无可避的一刺递出。 张辽似是早就料到马超的追击,单手回槊抡出斜月,不仅挑开马超袭来的长槊,还叫他那胯下白驹前受惊之下前蹄起扬。 张辽斜扫同时猛夹马腹,此消彼长见,两马瞬间拉开小段距离。 马超努力控住白驹,趁着张辽招式用老,不等对方逃马回槊,再次欺身迫前。 张辽长着耳朵,想要转马回身面对马超,谁知刚一转身,就见马超那如同奔雷一般的长槊再次直捣面门,只能咬牙挺槊硬挡。 两人叮当打了半天,马超凭借神驹稳稳占据上风,而且一鼓作气,打得张辽左支右绌,苦苦支撑,几次险些被斩。 皇甫郦见状大急,连忙招呼左右敲响锣鼓,叫压在后头的且渠们闻声大变。 且渠一个个面色惨白,硬着头皮上前加入战局,几经波折之后,终于把满头大汗的张辽给救了回来。 张辽虽然被救了回来,十八位且渠却是被马超转瞬刺死四个,更不要说落马的无数手下。 这下轮到城外的西凉兵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叫城墙上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重新归于死寂。 张辽劝开搀扶自己的左右,满脸愧色回到皇甫郦跟前,内疚道:“末将有负将军信任,罪该万死。” 皇甫郦叹了口气,安抚张辽不要放在心上,同时看回城下气急败坏的马超,似是正因张辽落跑气得破口大骂。 “将军如此手段,都敌不过马超,那到底还有谁能败他,飞将吕布吗?”跟在旁边的皇甫叔献怅然若失,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寻常人在马超手里一合都走不下来,而张辽虽然狼狈,但却能撑到左右上前救援,显然是有数的顶尖高手。 张辽脸蛋通红,不知是累还是臊,赧然回答皇甫叔献道:“非是维护脸面,末将并不觉得差在手艺,而且对方那胯下白驹甚是了得,叫他总能快我半步。” 方才为了救援张辽,且渠们算是拿命换命,因此仅剩的十四名且渠惊魂未定之余,看着张辽的眼神跟着变得不善。 他们只知道张辽刚从河东而来,却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不好直言指责他贪功冒进,但也难免有人在旁冷嘲热讽,“马超骑得是神驹,皇甫将军的战马又能差到哪里?败便是败了。” 张辽面色尴尬,知道如今说什么都像是借口,赧然抱拳告罪。 皇甫郦心里清楚这些且渠因为自己的军令感到不忿,但是张辽孬好能跟马超纠缠,在全营上下已经难能可贵,所以无比重要,哪能叫他轻易饮恨。 皇甫郦主动援护道:“尔等勿要胡言乱语,非是将军借口掩饰,确实是马超胯下的白驹非同凡响。”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马来助 第353章 神马来助 他说罢见还是有人不信,只好耐着性子,帮众人细细解释一番。 原来马超胯下带有棕色纹路的白色战马,有个形象贴切的名字,叫做里飞沙,意喻那些棕色花纹如同飞沙一般,属于西域的大宛马。 大宛马相较于中土各种战马,体格魁梧高大,行动迅捷如飞,曾经被汉武帝盛赞为天马。 据说当年大汉谋取西域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取得获取大宛马的贸易通道,甚至是产地,从而叫大汉骑兵与匈奴骑兵作战之时能够取得优势。 马超所骑的里飞沙,自然是极品中的极品,同时由于白色大宛马奔跑起来后,会让白色马肩充血泛红,因此留下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名字,汗血宝马。 相较之下,皇甫郦的黑色河套战马只能算是百里挑一,略显平平无奇,叫张辽与马超比拼马上功夫,处处都要慢上半拍不假。 有了皇甫郦的耐心解释,众且渠悻悻不再多言,只是即便知道问题所在,当下依旧没有破局的办法,还是得任由马超在城外逞凶,自己只能缩在城里受气。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又有一名令兵火急火燎跑上城头,对着皇甫郦大声礼道:“禀报将军,河东的人马已经把免主簿接走,同时叫人送来一样东西。” 由于李儒有着弑君的恶行,不为天下诸侯所容,所以为了不给刘豹惹来更多麻烦,平日继续以他小舅子的“免”姓自居,化名免甲,只有刘豹亲信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皇甫郦正是其中之一。 皇甫郦从送来的竹简里头早已得知刘豹想法,所以对于李儒的离开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还会有东西送来,于是带着疑惑看向张辽。 张辽同样纳闷,奇道:“末将快马先行,直接带着送于将军的军情赶来肤施,并不知晓后头的事情。” 皇甫郦点了下头,又看向传令的令兵,然后就见令兵跑到楼梯口道,带着一众疑惑的目光,兴奋得指向了不远处。 众人不解令兵为何如此兴奋,顺着指向,就发现一人骑马而来。 皇甫郦则是一眼认出马上之人,脱口而出道:“免乙。” 不错,来人正是李儒的小舅子免乙。 早在刘豹最初拉拢李儒之时,就把李儒家眷尽数迁进了平阳,免乙跟李儒夫人就在其中,自此留居平阳任职,归在郝昭帐下。 然而更叫众人震惊的,是免乙胯下骑着一匹通体黝黑的神骏,皇甫郦再次一眼认出,失声惊呼道:“乌云踏雪!” 免乙骑到城楼下面,依依不舍地下马,像是看美人一般不舍得把目光从马身上挪开,满脸意犹未尽。 过了小会,他忽然发现头顶上的众人全都望着自己,顿时老脸一红,连忙跑上城楼,先跟众人打声招呼,然后又对皇甫郦拜礼,最后找到脸色难看的张辽,主动解释道:“右将军料定西凉马氏能征善战,指名道姓提到马超,担心上郡无人可挡,所以想请将军助阵,只是没想到将军先行一步来到上郡,还把右将军特意嘱咐的战马给落在了后头。” 免乙话音落后,一片哗然,没想那匹世间少有的神骏,竟是刘豹送给眼前将军的礼物,显然是对他青睐有加。 想明白之后,一众且渠纷纷换上笑脸,讨好夸赞声不断,再无先前的嫌弃厌恶。 张辽自知吃了败仗,全靠别人拿命把自己救了回来,心中本就过意不去,也理解这些胡人将领埋怨自己,自然不会恃宠而骄轻慢他们。 客套过后,众人忍不住再把目光放回城下那匹通体黝黑的神骏,看着它那在阳光照耀下泛起银边的马身,宛如闪烁之着流光,叫人叹为观止。 “应该是咱们河套的马王!”不知是谁惊呼一声,点出乌云踏雪的身份。 河套马,又称秦马,之所以能够在中原大卖,叫刘豹跟着牟利无数,就是因为此马种久经考验,早在秦朝便被认定,是中土战马之最无疑。 乌云踏雪作为河套马王,虽然不比里飞沙那般体型魁梧,却有着寒冷气候下锤炼出来的雄健四肢,虽然刘豹没怎么骑过,却专门安排了胡人妥善饲养,眼下与里飞沙孰强孰弱,叫人猜不出来。 张辽刚吃败仗,没想到刘豹就像未卜先知一般,送来急需的宝马。 不过乌云踏雪作为刘豹私人坐骑,叫他受宠若惊不敢接手,连忙看向若有所思的皇甫郦,推辞道:“此般神骏世间少有,末将有过无功,何德何能受此重赏!” 免乙闻言润声嗓子,抢先接张辽的话道:“右将军特意落下嘱咐,说若是张辽将军觉得此马无用,就不用牵回平阳继续糟蹋粮食,叫咱们直接杀了祭天,为河东上郡两地百姓祈福。” “祭天?”众人闻言齐齐吸口冷气,没想到刘豹如此暴殄天物,竟然舍得把乌云踏雪这种万里挑一的神骏杀掉祭天。 皇甫郦明白刘豹心意,于是转头看向脸色涨红的张辽,上前拍下他的肩膀,帮腔道:“文远方才不是刚说,与那马超不差武艺,只差在马上,如今右将军及时送来神驹相助,哪有推辞不受的道理,当要不负右将军所托,为我河东破敌建功才对!” 张辽胸口剧烈起伏,忍不住望向城下的乌云踏雪,脸色挣扎半天,最后对着四周众人一一行礼,豪气道:“正如皇甫将军所言,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我张辽既得右将军赠马,愿意再战马超,为我上郡解围,还请诸君助我!” 众人听张辽想要再战马超,顿时面露难色,毕竟刚才一战,就有四个且渠死在了外面。 谁也不知道张辽跟马超是否真的只差在马上,若是出城之后再次不敌,下次死在外面的,指不定就是自己。 就在众人踌躇不前之际,皇甫叔献挺身而出,对着张辽爽声道:“有劳将军再战那煞神,叔献别无所长,愿意出城压阵!” 皇甫叔献作为皇甫郦的亲弟弟,在上郡的身份自是不凡,眼见他主动请缨出城压阵,众且渠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他不要冲动。 第一百二十章 再战马超 第354章 再战马超 “甚好,就由叔献压阵,本将军亲自擂鼓,咱们上下同心,助张将军破敌!” 皇甫郦豪言打断七嘴八舌,言罢主动走去战鼓旁边,问左右要过鼓槌,二话不说,狠狠敲了下去。 咚咚咚,咚咚咚。 铿锵有力的鼓声自城楼上响起,好似敲在心头,叫人心肝跟着砰砰直跳。 马超不知何时退到阵后,安排几名手下收拢好了成宜的尸身,正待准备收兵回营安葬好友,就听见了城墙上的战鼓。 他快马赶回阵前,恰好前方城门再次大开,小会之后,又见方才落荒而逃的张辽,竟然去而复返。 马超铁青的脸面瞬间化开,忍不住仰天长笑两声,挺槊上前两步遥指张辽,大声讥讽道:“好一个只决生死的鼠辈,怎有脸面继续活在世上!” 张辽长呼口气,不理前方马超等西凉军的鄙夷谩骂,左手持缰右手掌槊,同时双脚猛夹马腹,伴着乌云踏雪一声悠扬的嘶鸣,人马合一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朝着马超飞驰了过去。 当! 张辽的攻击刹那而至,马超本能举槊招架,然而两槊卜一交击,他就感觉到千斤巨力席卷全身,猛然意识到不妙。 下一刻,与先前的画面如出一辙,马超猝不及防之下,被张辽震落马背,好在借着点地长槊,堪堪化险为夷。 张辽乘胜追击,回马再刺马超。 马超躬身后仰紧贴马背,叫张辽一击落空。 同时他把握缰的左手与夹着马腹的双腿齐动,叫胯下的里飞沙纵身前跃,从而暂避张辽锋芒。 里飞沙吃痛受惊,奔驰得极快,身上的白色鬃毛跟着凌空飘直,前蹄上方的马肩也是如同传闻那样染得樱红,瞬间带着马超冲出十丈有余。 说到马超,字孟起,这个“孟”字,一如曹孟德的孟,对应嫡子“伯仲叔季”中的“伯”,专指庶出的长子,而且他的母亲,还是个所谓的羌人。 羌,如同文字里描绘,上羊下人,是中原王朝对于西方放羊部族的蔑称,也曾在先秦时期被称为西戎。 不同于汉胡两家能够建立起来有体系的政权,羌人从这个称呼诞生之初,就是一群部落的统称,甚至从未有过明确的身份界定,也没能出现诸如秦皇汉武,亦或是冒顿澶石槐那般的英雄头人。 绝大多数羌人,往往是因为散居在汉胡两家的领地以外,被双方当成了羌人,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羌人。 至于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羌人,其实连羌人自己都说不清。 早在商朝就用了羌人这个称呼,商人会把西北方的部族统称为羌,其中剪商而王的周人,助周灭商的姜人,都被囊括其中。 时至春秋,秦人被分封至关西,通过征服同化羌人建立不可一世的三秦基业,却也由于王室经常与羌人部族联姻,被中原各国冠以羌人的蔑称。 再到当下的汉末,历经汉胡大战百年,处于夹缝中的羌人跟着变得更加复杂,以至于有人是从高原上迁徙下来的“正统羌人”,有人是为了逃避苛捐杂税西出三辅的汉人,也有人是为了躲避王庭岁贡而选择落马西凉的胡人,当然更多人的是他们之间互相通婚的产物,对于羌人的祖先是谁,可谓是一个部族一个说法。 所以羌人,很像上郡里那些半胡半汉的屠各,甚至应该说“屠各”一词,最初值得就是落马西凉与当地通婚的胡人,还曾建立过强大的屠各王庭,在大汉与匈奴之间左右逢源。 也就是说,无论刘豹还是马超,甚至远在五原的宇文云雪,从出身上讲,其实同命相连。 不过,不同于刘豹一意孤行地只娶汉家女子,或是宇文云雪心心念念夺回胡人的北方草原,马超对于是羌是汉,本来并不在意。除了他母亲是羌人以外,奶奶也是羌人。 马超除了母亲是羌人,奶奶也是羌人,早年家境贫寒,全靠父亲马腾砍柴卖柴过活,好在家里日子过得虽然艰难,但胜在一家人同甘共苦,倒是十分和睦。 后来马超逐渐长大,恰逢汉失权柄,关中大乱。 关中大乱,那么对于紧邻关中的西凉人来说,就到了“近水楼台造反发财”的大好时候。 由此,打起羌族大旗拉帮结派的军阀多如牛毛,个个称王称霸,争着抢着寇边三辅,成为压垮大汉的稻草。 马超的父亲马腾,凭借多年磨练下来的武艺,和逞凶斗狠的性格,同样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一鸣惊人。 他先是趁着西凉官府疲弱,选择出仕为将讨平羌乱,招兵买马之后,又选择反叛朝廷加入叛军。 就在这么反复横跳之下,马腾慢慢混迹成为西凉最大的军阀之一,朝廷无力征缴,所以就一如对待黑山张燕,把马腾诏安成了征西将军。 马腾自此“得道升天”,成为名正言顺的汉家诸侯,同时为了拔高身价,开始不断对外彰显自己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 其实马家出自东汉开国功臣伏波将军马援不假,但是历经百年,传到马腾的父亲马平,就只混了个兰干县尉,类比刘豹出身的现代,就是偏远边区的县公安局长。 而且即便是个穷乡僻壤的县尉,马平也未能长久,失官之后穷困潦倒,连娶个汉家女子的财帛都拿不出来,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个小部族里的羌女度日,继而生下马腾。 他本就官场失忆,又嗜酒如命,把自己看家护院赚来的银钱尽数糟蹋进肚里之余,还在酒后常言,以羌人妻儿为耻。 好在马平虽然对于妻子动辄大骂,却是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叫马腾母子相依为命,以砍柴为生,慢慢有了后来的日子。 只是马腾得势以后,不知是否因为童年里的记忆,整个人性情大变,除了到处跟人显摆自己是马援后人,竟然学着死去的父亲,也开始把羌族出身的妻儿,当成了不光彩的一面。 虽然马腾没有像马平那般打骂马超母子,缺也用了个简单粗暴的手段,那就是又娶一名身份尊贵的汉女为妻,还诞下另外两个儿子,叫自己的羌人发妻,不知不觉间沦为了妾室。 第一百二十一章 马踏飞沙 第355章 马踏飞沙 马超作为长子,一如马腾当年,自幼苦练筋骨,打小就要随着马腾上山砍柴,帮家里维持生计。 他年方十二,体态就与寻常成年男子无异,更是在力气上远胜常人,加上生得高大俊朗,还在十里八乡间留了个“锦马儿”的美名,叫许多富贵人家都曾跟马腾伸出过橄榄枝,表示愿意收马超为婿。 再过四年,待到马超十六,娶了郡望杨氏家门里的闺女,因此叫马腾起事之初,能够得到杨家的鼎力相助。 马腾起事之后,马超更是随着父亲征战四方,每战当先在前,硬是杀出了个“神威天将军”的赫赫威名,叫他名震西凉。 后来马腾成事,大汉朝廷册封为征西将军,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于是他借由汉礼,叫马超以十六之年,提前行了弱冠之仪。 只是叫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在马超的冠礼上面,马腾竟然公开给儿子起了一个“孟起”的字号,叫马超在家中的地位急降直坠,从征西将军嫡子,眨眼变成卑贱羌女所出的庶长子。 自此少年马超便逐渐淡出众人视野,提前体会世间冷暖,眼看那两位由汉家二娘所出的弟弟变得炙手可热,跟父亲马腾的关系也变得疏离。 再到三年前,马腾与同为西凉军阀的结义兄弟韩遂翻脸,屡屡不敌,因此害得包括马超母亲在内的妻妾尽数被韩遂所杀。 后来得亏马腾想到那个被以年少为由褫夺兵权的庶长子,全靠马超一己之力,倒转乾坤反压韩遂一头。 正当马家的“天将军”重回视野之际,时局再变,马腾竟然在曹操任命的凉州牧韦端撮合下,愿意与韩遂冰释前嫌,重修结义兄弟旧好。 这下彻底叫马超多年积攒的怨念爆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甚至生出自立山头的打算,站在他身后的除了西凉大族杨氏以外,还有对马超遭遇后感同身受的一众羌族部落。 自此,马超不过双十弱年,麾下效死之士已然上万。 韩遂自是晓得马超威名,这也是他为何愿意跟马腾握手言和的原因。 他眼见马超声势如日中天,害怕马超一心替母报仇,提心吊胆之下,只好把要死要活的女儿嫁给了金城豪侠阎行,想要通过成为自家人的阎行,来防备随时可能杀上门来的马超。 同时马腾也在韩遂的暗示下,有意把马超调离关中,叫他带着本部人马转任荒凉的北地,美其名曰看守西凉门户,防范随时可能插手关中事务的匈奴人。 北地多是茫茫草原,穷困自然不是土地肥沃的关中可比,如今整个西凉都争着抢着劫掠关中,哪有人愿意跟随马超去那鸟不拉屎的地上。 由此马超再次失势,便连杨家人也不愿意继续得罪马腾,除了至交好友成宜一如既往支持,再也没人愿意把他当成往日的西凉“锦马儿”看待。 回到当下,马超万万没想到成宜也死了,就死在身后的敌将手上,死在自己的疏忽大意,只剩胯下成宜所赠的这匹里飞沙,叫他还能体会到人情中所剩不多的暖意。 想及成宜身首异处的惨状,马超面色狰狞如同恶鬼,同时右手狠紧长槊,即刻转马回身,誓要把身后敌将碎尸万段,替好友报仇雪恨! 嗖,当! 张辽跟在马超身后,奈何比拼速度,乌云踏雪仍是稍逊马超的里飞沙一筹,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不过张辽依旧紧追不舍,因为他料定对方会转马找回自己,对方转马减速的霎那,就是自己的机会。 机会果然到来,就在马超转马之际,两骑瞬间贴近。 张辽毫不犹豫地欺身挺槊,点出漫天槊影,将马超死死笼罩在里面。 马超历经大小战阵无数,自从骑上这匹成宜所赠的里飞沙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每战必会一骑绝尘,看敌人好似看慢爬的王八。 如今里飞沙更是全力疾驰,叫他傲慢地以为,定然会把敌将远远甩在身后,没想到不过是恍惚的瞬间,就被张辽追了过来。 马超骤然遭袭,左支右绌,堪堪躲闪掉张辽神鬼莫测的攻击,惊出浑身冷汗。 后背是骑手的死角,张辽边塞出身,打小就得知其中诀窍,一击不中也不气馁,借由抢占来的先机,驾马再次粘向马超背后,不给他正面对敌的机会。 马超发现张辽的算盘,怒目圆睁,甩手把长槊抡圆。 张辽从容招架,趁势再次朝着马超后背递出一刺。 马超闻着双耳中的声响,本能快马前冲避开,奈何张辽动作不慢,一击不中同样驾马紧追自己后头。 就这么你追我赶战了半天,马超被张辽这般下作手段扰得苦不堪言,几次险些送命,叫旁边观战的手下看不下去,只能一窝蜂地前压救人,跟同样迎上来的皇甫叔献等人战作一团。 城楼上的皇甫郦见张辽稳稳占据上风,大喜过望,又见两军混战,急忙把战鼓擂得更响,同时命令守军冲杀出城,想要一鼓作气,把那恼人的天将军马超就地擒杀。 前来城下叫阵的西凉军本就数量不多,所仰仗的不过是马超成宜二人的绝世武艺。 如今情况急转直下,叫他们只能拼死护在马超左右,想要帮他逃回后方的西凉军大营。 同时大营里的西凉军见势不妙,同样提前赶马出营,救援马超。 于是两军倾巢而动,久违的爆发一场激战,直到临近傍晚,双方才各自鸣金罢战,留下遍地残躯。 大军纷纷退去,俱是战甲染血的马张两人,同时对骑殿后,显得十分默契。 借着夕阳余晖,马超怒目紧盯张辽胯下那匹漆黑泛银的神骏。 他没想到对方回个城的功夫,竟然骑来一匹不下于里飞沙的神物,明白全赖自己大意轻敌,害得今日落败,只能草草收场。 马超把长槊挂回马腹,松松发麻的双臂,朝着不远处的张辽大声撂话道:“今日甚好,许久未曾战得这般畅快,你我明日再战,不死不休!”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父女相见 第356章 父女相见 张辽脸上荣光焕发,一扫先前战败的郁气,同样收槊挂回马背,对着马超抱拳一礼。 两人借着出其不意的神驹,各自拿下一城,若是单论手上功夫,其实两人斗得旗鼓相当,堪称棋逢对手。 无论两日相惜与否,却是默契地没有再逞口舌之利,只是约战明日,然后各自痛快回营。 张辽回到长城城内,便听到前方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甚至皇甫郦这个上郡太守也是亲自等在前面,叫他受宠若惊。 今日一战可谓是大落大起,没人想到张辽竟然真能跟那位“神威天将军”马超斗得有来有回,无穷无尽的夸赞同时,还有不少且渠开始往姻亲方面拉扯,闹得张辽红脸,险些招架不住。 好在皇甫郦救场,以备战为由屏退左右,只剩自己和张辽两人。 “文远还有什么要求,大可直言。”皇甫郦心情大块,脸上挂着喜色,一扫往日的万般无奈。 恰巧到了马厩,张辽翻身下马,对着乌云踏雪身上的漆黑鬃毛轻抚两下,然后依依不舍地交给候着的马夫,才对着皇甫郦洒脱笑道:“无他,吃顿饱饭,睡个好觉。” 皇甫郦闻言大笑,顺着张辽目光看向被牵走的乌云踏雪,唏嘘羡慕道:“大王所赠之马,果然非比寻常,竟能与里飞沙那般神驹斗得平分秋色,属实叫人开了眼界。” 张辽闻声挑眉,转头看向满脸艳羡的皇甫郦,意味深长道:“平分秋色?那皇甫将军可是看走了眼。” “文远何出此言?”皇甫郦一愣,转身看向张辽。 张辽卖了个关子,拥兵自重道:“多说无益,只有待到明日决战,才能叫将军知晓哪个能平分,哪个又是被平分的秋色。” 皇甫郦闻言忍俊不禁,与张辽相视大笑,伴着军营里的吵吵闹闹的热络,显得无比欢快。 气氛同样欢快无比的,还有位于上郡北方不远处的五原城,百姓纷纷涌到街上载歌载舞,更有无数胡人官吏走遍大街小巷,给百姓们散发带有彩绳的粮食。 城北中央,有座新建不久的“大人府”,气势恢宏不凡。 大人府,一间装饰极其奢华的房间,宇文云雪只着白锦里衣,跪坐在伴有七彩流苏的床上。 在她身前摊开摆放着几十块精美的玉坠,这些玉坠除去本身流光溢彩,还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一如玉蝉、握猪、辟邪和作为胡人图腾的四蹄龙,还有剑璏、云杯等物,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宇文云雪捻起一只巴掌大小的玉猪,对着前面咿咿呀呀的儿子比划两下,然后摇头叹了口气。 她把玉猪放回原位之后,又拿起旁边挨着的蹄龙,继续对着小小的儿子比划,周而复始。 在宇文云雪身后,还站着另外一名少女。 少女长相清甜貌美,穿着色彩艳红的袍服。 而且在艳红的袍服外面,还套有一件棕色的毛皮小褂,在如此穿搭之下,叫少女显得别具一格。 少女瞧着宇文云雪唉声叹气的模样,好气又好笑,索性上前凑到云雪背后,探出脑袋,对着前面躺在床上手舞足蹈的小家伙做了个鬼脸,然后就见小家伙被吓得哇哇大哭。 云雪簇起黛眉,转身与少女的额头撞了一下。 少女吃痛,双手捂着脑门退回两步,委屈道:“我只是想逗逗他嘛,没想到你也会有这般女子模样。” 云雪白眼少女,熟练地解开乳白色的袍襟,把儿子的小脸贴近。 待到儿子安稳下来,她才对着满脸不敢置信的少女小声道:“你这说的什么昏话,我哪里就不是女子了?反倒是婉儿你自己,家里有个英姿俊美的将军相公,怕是叫外头倾心的女子多如牛毛,若是再不诞下个一儿半女,以后哪天被当成破烂货扫地出门,千万莫要到我这里乱哭鼻子。” 被唤作婉儿的少女名叫杨婉,是出身西凉杨氏的大家闺秀,也就是马超那位结发妻子。 她听到云雪的话后小脸一僵,然后眼眶泛红,紧接着平坦的胸口起伏不定,最终再也压抑不住心中苦闷,哇哇大哭起来。 正在用餐的小家伙闻到杨婉的哭声,顿时从娘亲身边挪开小脸,鼻头跟着一扁,竟是与杨婉比试一般,哭得一浪高过一浪。 云雪被两人扰得哭笑不得,连忙哄下儿子,然后对着抽噎不止的杨婉气道:“恼死个人了,你俩如此这般,叫我哪里哄得过来?” “我也,我也忍不住啊。” 杨婉与马超结发足足六个年头,却未能产下一儿半女,所以生儿育女可谓是她的心结,此时被云雪点中,自然是悲痛难耐。 她吸着鼻子,又哽咽道:“我跟孟起说好,准备托你关系去趟邺城,那里名医会聚,说不定能如了我们夫妻的愿。” 云雪好笑之余,听到“邺城”两字蹙下黛眉,稍作思考片刻,然后跟杨婉摆了个噤声的手势,专心“伺候”儿子。 待到小家伙沉沉睡去,云雪才小心翼翼地走下床头,先叫杨婉伺候她穿上床边放着的白色锦袍,待到玉带束腰之后,又套了件千金难买的乌桓白裘在外面,最后踩上白袜云靴。 云雪穿戴好衣裳,伸手止住想要过来搀扶自己的杨婉,在门前停顿片刻。 待到她散去脸上的母性柔美,换上叫人看不出喜悲的板正脸面,之后才推开房门。 房门外的院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作白衣打扮的胡家少女,数量上百不止,只在中间留下一条青石铺成的过道。 云雪借着过道,在“大人万安”声中穿过内府人海,路经几方山水园林,最终来到森严巍峨的前殿。 前殿外面站满甲光嶙峋的护卫,见到宇文云雪到来,整齐跪地,高呼:“孤涂长乐,大人万安。” 云雪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然后屏退殿内候着的左右,只留杨婉等着带上殿门,才独自踏入殿内。 大殿里面站着一人,一个很难让外人想到的男人。 男人听着门外铺天盖地的阵势,早早就盯向殿门,待到看见姗姗来迟的云雪,忍不住上下细细打量几眼,然后苦笑道:“采儿,你便不能叫父亲见见外甥。” 男人正是宇文云雪的亲身父亲袁绍,自唐县遣走刘豹张燕以后,并未回去火烧眉毛的邺城,而是选择跟着铁弗大军一道出塞,找到宇文云雪的门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父女之盟 第357章 父女之盟 云雪昂着脖颈从袁绍身旁走过,径直来到上座摆放着的一张裹有银色毛皮的弧形座椅前面,停顿片刻,转身坐了上去。 好看的星眸轻抬,迎上袁绍那苍又复杂的脸面,云雪皮笑肉不笑道:“堂堂汉朝大将军,青幽并冀之主,竟然有胆孤身犯险,就不怕客死他乡?” 袁绍对于云雪的诈唬不以为意,只是与脸色傲慢的女儿对视小会,然后坐上旁边的客椅,唏嘘感叹道:“这人一旦老了,再落上身叫人生不如死的伤病,也就变得没那么怕死了。” “只要是人,哪有不怕死的。”云雪瞧见袁绍愿意屈身落在下座,不着声色地站了起来。 袁绍端起旁边案几上微凉的茶水,细抿小口,接着就瞧见云雪从她那张精致异常的座椅上起身,眸子泛起丝丝暖意,揶揄道:“怎么,即便是胡人,也没有儿女弑父的道理吧?” 云雪哼了一声,先叫门外候着的侍从换来热茶,待到重新只剩父女两人,才针锋相对道:“想我冒顿单于,便是杀父自立,我本就志在相仿先祖,未尝不能杀个道理出来。” “放屁,你祖宗姓袁。”袁绍脸色一沉,训斥脱口而出。 不过只是片刻,他就瞧见云雪一脸冷笑,无奈之下,只好用右手轻抚两下那画着蹄龙的精致茶盏,有些心力憔悴道,“你若想要什么,大可跟寻常儿女那般,直接跟父亲撒娇讨要,没必要胡乱折腾,还惹得生灵涂炭。” 云雪黛眉轻拧,皮笑肉不笑道:“好一个生灵涂炭,大将军莫不是要把这天下大乱的罪责,嫁祸给我们这群看家护院的胡虏身上。” “你知道的,为父没有那般意思。”袁绍叹了口气,那张如同冠玉的脸面,仿佛被岁月磕碰出了缺口,尤其是那额头,总有遮掩不住的疲态。 他又思索片刻,对着背手站到身旁的云雪语重心长,“为父虽有愧于你们母亲,却从未亏待过你们姐妹,想宇文家如何能有今日这般光景,你天生聪慧,心里应该明白。” “所以我才好吃好喝地伺候那两个哥哥,没叫他们受半点委屈,亦或是叫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云雪不避不让。 袁绍顺着话语想到仍然被张燕控制住的袁谭袁尚两个儿子,眉头蹙动,抬头看向云雪。 云雪那高昂的俏脸,眉眼唇鼻与袁绍生得颇为颇像,叫他心里发软,刚要冒出的火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淡了下去。 袁绍转言提醒云雪,“为父今年五十有五,比那曹操还要年长九岁,加上常年抱恙在身,怕没不剩几年活头,心中唯一的牵挂,便是你们这些不叫人省心的儿女。” 云雪跟着皱了下眉头,编排道:“堂堂天朝将军,何许惺惺作老儿态。” 袁绍没在意女儿的忤逆,继续感慨道:“莫说将军,便是皇帝又能如何?这人哪有不老不死的,等你到了我这般年岁,也就都懂了。” 云雪受不住袁绍这副慈祥老父的模样,喘口重气,开门见山道:“客套话免了,我要叫我的儿子,重新成为草原的主人,不仅是漠南,还有整个漠北。” 袁绍对于云雪的想法并不惊讶,指了指四周精致无比的房梁装饰,板正脸面认真道:“何苦放着好好的福气不享,非要回去那茫茫的漠北草原受罪?” “成为草原之主,夺回漠北,却不见得非要住在漠北,像这塞上江南就很不错,但是得要把别人加在身上的枷锁拿掉,免得再像猪狗一般过活。” 袁绍顿时明白云雪的意思,凝眸看着她道:“塞北四郡自赵武灵王而立,既有阴山为屏,阻挡草原南下的铁蹄,又有河套战马,伴为捣入漠北的利刃,因此自光武皇帝将南部胡人安置于此,直至今日仍是非议不断,毕竟没有哪个执缰的汉家将军,愿意叫这里被外人所据。你若执意与大汉重分你我,却又想要留在塞北不走,那么即便如今中原战乱无暇四顾,但是等到哪日腾出手来,怕是子孙后代,非要落得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又是何苦来哉?” 云雪对于袁绍的长篇大论嘁了一声,冷声提醒道:“无论阴山还是塞北,都是我们胡人起家之地,在你口中,反倒成了你们家的汉土,属实不要个脸面。” 袁绍不欲跟女儿争吵,这般是是非非,非是一言两语能够争辩的清,只能圆转打趣道:“如今大汉失鼎,你若真有雄心,倒不如叫儿子认回袁家家门,哪怕将来代汉而立,也要比你那重掌漠北来的有益。” “我的儿子,决计不会像他爹那般没有出息!”云雪听到袁绍的话后,顿时宛如炸毛的小猫,双拳紧攥,语气跟着高扬了三分。 不过她瞬间意识到失态,快速板正脸面,恢复云淡风轻的声音道:“你把晋阳的高干调走,把晋阳交于我,或是刘豹。” 袁绍摇头,痛快拒绝道:“晋阳天险环绕,又有肥沃土地,上可出兵四方谋求霸业,下可封堵南北自成桃源,如今河东机缘巧合之下,被皇帝册封到胡人手里,若是晋阳再失,怕是山河难在,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为父自是不敢做的。” “那我们便自己去取。”云雪转身,胸口起伏不定,大有一拍两散的意思。 正因为晋阳在手,袁绍才敢任由刘豹一个胡人在汉土做大,无论如何,他都不敢再把晋阳交到胡人手上,叫整个太行以西黄河以北的地方,都被胡人掌控。 他转言提议道:“其实相较于晋阳,不妨先考虑下更北的地方,你若执意入主草原,那么就不得不面对柯比能与步度根的鲜卑大军,如今公孙已死,为父可以答应你的请求,叫刘豹代掌幽州,助你讨灭鲜卑。” 云雪身子一僵,背对着袁绍道:“我不过是找个由头,把轩儿撵去你那邺城,想那刘豹早就被汉家的狐狸精迷晕了眼,忘了自己胡家大王的身份,哪里会答应。”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河东义士 第358章 河东义士 “这你大可放心,只要你想,为父自有办法叫那刘豹别无他选。”袁绍面色笃定。 云雪见袁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眉毛跟着突突跳了两下,强自镇静道:“那么作为交换条件,你又想要叫我们铁弗做些什么?” 袁绍抿口茶水起身,好笑道:“做什么哪用为父多言,你心里有数。” 云雪凝视袁绍,看着那张已经老的全然不似记忆中的脸面,心里各种滋味复杂难明,垂下眸子道:“若是做不到你心里,到时可别找借口赖账。” 袁绍哈哈一笑,伸手想要轻抚女儿的脸面,奈何却被云雪退后一步,避了过去。 他强压眼角酸涩,润下嗓子,跟云雪确认道:“你当真愿意放买买回家?” “放?”云雪被袁绍的说辞气笑,却也没有计较,而是寒着声音解释道,“如今我有了儿子,姿是没有心思继续哄那个长不大的丫头,与其叫她留在这里聒噪人,还不如撵去邺城,也好叫这五原落得清净。” 袁绍打量着云雪脸色,猜不出她的真实想法,只是得了她的亲口承诺,能叫自己仅有的两个女儿回来一个,自然是好事一桩,于是言辞恳切道:“你且放心,为父自会照顾好买买,便是哪天你也累了,不妨也回来邺城,回来······” “免了。”云雪直接出言打断袁绍,拉回正题道,“如今咱们两家各自有大敌当前,当立个盟誓出来,还要留好字据,即便以后翻脸,也好叫世人知道谁才是狼心狗肺,谁又是忘恩负义,免得有些无能鼠辈只会用胡虏两字,就把错处全都怪罪到我们头上。” 袁绍嗯了一声,竟是早有准备,直接从袖口掏出一方竹简,朝着云雪递了过去。 云雪一愣,接过竹简摊开,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然后合上竹简舒了口气,对着袁绍点了下头,转身欲走。 她再次穿过袁绍身旁,背对着他撂下一句,“大事谈定,我还有其他要事在身,需要先走一步,至于大将军愿走愿留,外头自会有听命的下人帮衬。” 袁绍见云雪要走,下意识对着那消瘦的背影伸手,急道:“为父好不容易来趟五原,想要见眼外甥。” 云雪身子顿住,安静片刻,然后身也不转,冷着声音回道:“待到孩子后年能够下地走道,我自会带他去趟邺城,你若真心想见,提前做好准备就是。” “后年?”袁绍闻言一愣,就见云雪已经推门而出,紧跟着就是山呼海啸般的问候。 他小声叨念两遍,最后忽然明白过来,眼圈泛红,攥紧双拳道:“好,一言为定,无论求神拜祖,还是找上苍借命,为父定要活到后年!” 西凉大营,马超正跟着几位打扮怪异的羌族祭祀一道,斩杀了一头白羊与一匹战马,作为给亡者引路的祭品,为裹有白衣的成宜祈神。 待到成宜下葬,跟在马超身后的一名小丫头哭得极其大声。 小丫头约莫十岁上下,长发用白巾简单扎在后头,身上如同杨婉那般在袍外套褂,虽然如今眉眼仍未长开,但却已经显得灵气十足,再过几年,定会出落成个姣好的美人无疑。 待到周遭的西凉军士挨个为成宜坟上撒落小撮粮食,简单的葬礼便算完成,马超叫众人散回军营,只留自己跟小丫头两人继续呆在成宜坟前。 马超望着成宜坟墓,已经不知道叹过多少次气,虽然战场上生死有命,本不至于叫他这般见惯生死的杀神伤春悲秋,但是奈何成宜死后,叫马超重归孤身一人,再无至交好友在旁,哪里能不黯然神伤。 小丫头举着白生生的小手,紧紧拽着马超腰带,抬着红肿的眼睛,对马超一本正经道:“再等两年,叫我力气再长大些,便去找那群胡人,除了仇人以外,还要把他们那个什么大王也给杀了,替成叔报仇!” 马超皱眉,俯视个头堪堪长过自己腰间的小丫头,严肃道;“一派胡言,打打杀杀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你个女儿来插手,等你嫂子回来,老实跟她回去西凉。” “我不!我要跟你学打仗,我要替成叔报仇!”小丫头一边说道,一边使劲拽了拽马超腰带。 马超感受着腰间“巨力”,吓得大惊失色,连忙紧住差点被小丫头拽散的腰带,没好气道:“咱们西凉不是只有汉人,用不上按照父亲的想法遵循汉礼,做那什么十五及笄而嫁,等你嫂子带你回去西凉,就让她帮你选个如意郎君,叫你早些嫁出去相夫教子,省得整天不学无术。” 小丫头闻言脸色一惨,再次使劲拽了拽马超腰带,一本正经道:“哥,我每天都有好生习武,将来要像你这般当将军,不要嫁人。” “混账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马超避开妹妹那双无辜有神的大眼,狠下心思抬头训斥一句。 “不嫁不嫁不嫁!”小丫头气急败坏,急忙撒开小手朝着军营跑去,然后刚跑不远,就地抓起把泥土,朝着马超方向使劲一扬,流着眼泪,又喊了三声“不嫁”,才噔噔跑走。 马超被自己妹妹一闹,因为好友死去的哀闷跟着散去不少,叫他忍不住仰天长叹。 他的这个妹妹小字云禄,意欲福禄如云,非与马超同母,却也不是马腾如今的汉家正妻所生。 云禄因为生母也是羌女,所以对马超这个同为庶出的大哥极其亲近,经常黏着马超学武不说,此番更是胆大包天,竟然偷偷跟着杨婉跑来北地前线,遇上成宜被害。 不待马超多想,就见远方数骑驶来,直到他的跟前。 几人瞧见新坟后翻身下马,为首之人抢到马超身边,急道:“刚到军营,便听闻成宜将军遇害的噩耗,孟起,此事当真?” 马超扫眼来人,竟然是李戡。 李戡出身河东,自称河东义士,不愿居于刘豹一个胡人之下,所以才在西凉起事,纠集不少汉人,成为诸多军阀之一。 因为他的地盘与成宜临近,两家平日里自然少不了争斗,以至于叫他现在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喜是悲。 马超心如明镜,对着李戡面带蔑视,不答反问道:“李将军不在关中破敌,怎有心思来这偏远的北地?” 李戡闻言眉毛一挑,心里暗骂两句“失势贱婢子”,脸上却是笑意盎然,“如今关中大定,刘豹的兵马已经被尽数撵回河东,只能通过据守潼关蒲板苟延残喘,所以征西将军权衡之下,便令我等几部北上支援,戡不过是抢先一步,叫大军落在后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贼患扩散 第359章 贼患扩散 马超听到“大军”两字,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所谓西凉联军,不过是一群觊觎关中富庶的抢匪。 即便关中自董卓之乱起变得荒凉破败,但是肥沃的土地却是没人能够抢走,只待好生休养生息两年,定会重新丰实仓廪,远非西凉的蛮荒之地可比。 正因如此,各部西凉军阀争着抢着涌进关中,生怕落在人后,为的就是抢占一方天地,谋求未来的富贵。 西凉军阀当中,以韩遂马腾两家最为势大,尽占渭河流域那些昔日富庶无比的县城,其余各部星罗四周,各能分得一杯羹,反倒是像马超成宜这般,被从荒漠撵到草原,连汤水都喝不上一口的,独一无二。 李戡并非马腾家将,也是有着数千部众的一方军阀,如今不留在关中抢占地盘,竟然愿意听从马腾的命令来陪马超这个“失势贱婢子”,难免叫人生疑。 马超本就瞧不上李戡,自然懒得跟他客套,最后看一眼成宜坟头,然后就找回到自己的里飞沙,直接上马回营。 李戡留在原地,盯着马超渐行渐远的背影,脸色阴晴变幻。 他先是朝着成宜坟头啐了一口,然后又对左右手下骂骂咧咧两句,接着才带人跟在马超后面,赶去西凉军大营。 西凉军大营,天空中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恶臭,里面的士卒个个吊儿郎当,或歪趟或斜坐,军纪极其涣散。 几个着甲的军头缩在墙角,偷窥七倒八歪地仍在地上,刚骂走一名前来送信的令兵,然后窃窃私语谋划着什么。 “如今成宜死了,咱们兄弟还呆在这破地方做什么,陪那姓马的贱婢子?还不如直接打道回府。” “打道回府?你没瞧着李戡来了!待他确认成宜真的埋在土里,那才是要打道回府,好把咱家在西凉的地盘尽数占去。所以咱们与其现在回去,不如趁夜先去找李戡表个忠心,说不定能够借着轻车熟路,帮他把成宜的婆娘给抓了,从而保住今日地位,免得从头来过。” “嘘!你找死,成宜虽死,但那不好惹的贱婢子还在,要是叫哪个传给他知道,掏心掏肺自是少不得你。” “都这般处境了,怎么,还有人愿意跟那马儿一心?愿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跟匈奴一样放牧?行,大可去告我的状,大不了先去黄泉一步,看谁好死过谁!” 军头们一阵骂骂咧咧,最后还是觉得需要同进共退。 “其实就算回去西凉,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没什么意思,如今匪比民多,饱饭都吃不上两顿,倒不如趁势混入上郡,说不定还是一条大富大贵的路子。” “对啊,我也觉得应该转进上郡,据说里面自从有了刘豹那个匈奴主子,就得了河东援助,如今府库粮草充盈,没再见有人逃去咱们西凉。甚至相反,我知道有几部头人,舍弃了西凉还算不错的家业,竟是愿意投奔去上郡垦荒。” “可,上郡多山多岭,极其适合落草为寇,不过相较于辛辛苦苦垦荒,哪比拿着刀枪要饭来得舒坦。” 听到“要饭”两字,众人哄堂大笑,直到发现有个少年将军找了过来,一个个迅速站直身子,脸上噤若寒蝉,齐呼问好,“见过马岱将军。” 马岱是马超族中从弟,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个头普普通通,方正脸,长相算不上俊朗,不过他的胳膊粗壮如柱,看上去孔武有力。 他那稍显稚嫩的脸色有着一抹掩藏不住的嫌弃,斜眼扫着身前的一众军头,淡淡撇下了句“即刻出征”,直接扭头离去。 军头们听到又要出征,顿时面色不悦,等到傲慢少年的背影远去,便开始各式各样的咒骂,直到又有人来催,才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肤施西部的长城,上郡守军与西凉军对垒。 自从马超与张辽各胜一阵,之后两人几乎每天都会在城外约战一场。 他俩凭借各自胯下神骏,收去轻视之心以后,再也难分胜负,叫整个战局跟着僵持了下去。 打打闹闹,转瞬过了半月,西凉军如今不仅是久攻不下,更是没了马超这个战无不胜的“法宝”。 因此整个军营里头士气十分低落,所有人心里清楚,原本攻破长城掳掠郡治肤施的发财大计,已然希望渺茫。 另外,李戡得知成宜死后,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跟马超攻打上郡,或是请辞或是想要偷偷跑路,都被马超带人拦下。 如今大敌当前,马超自是十分清楚李戡心里的如意算盘,但也不敢轻易内讧,以免被敌人抓住战机,叫北地郡的西凉军彻底溃败。 他只能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回去西凉,把成宜家眷接来北地安置,一边百般阻挠,想方设法不叫李戡轻易回去。 但是贼以财聚,树倒猢狲散才是人之常情,没法指望成宜死后手下还会有多少忠义之士,即便李戡不取,自然还会有别的西凉军阀吞并成宜的地盘,马超所作所为,也只是权宜之计。 清晨,中军大帐,李戡脸色憋得通红,骂骂咧咧地走出帐门,大有撕破脸面的架势。 马超待到李戡离开,揉了揉酸涩的脑门。 随着寸步难行的时日变长,他脸上的从容早就不再,若非怕叫敌军瞧出端倪,便连找张辽单打独斗的兴致也是怏怏,好在身后有铁弗输运粮草,还未落得山穷水尽。 方正脸面的马岱火急火燎跑进营帐,快速左右张望两眼,确认只有马超一人,才急躁道:“大哥,今日点兵,发现又有四部人马不见了踪影,不是跑回西凉,就是混去了对面的上郡,再这么下去,怕是不用敌人打,咱们就得全军溃散干净。” 马超早就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般消息,自从成宜死后,他并没有什么手段能够控制住成宜手下那群阳奉阴违的人精,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趁夜潜逃,便是杀鸡儆猴数次,也架不住人心背离,效果甚微。 再加上李戡所部有意隔岸观火,还要叫马超分出兵马防范他们强行离去,加上李戡口中同来的各部援军也不知去向,叫如今西凉能战的大军堪堪过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卫家除贼 第360章 卫家除贼 “无妨,如今战局胜负,已经不是为兄所能左右,当务之急是看住李戡,好叫成宜的家眷过来,同时按照李戡所说,应该还有几部兵马正在赶来的路上,将来能否破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马超强掩脸上疲惫,给马岱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马岱不顾马超安抚,仍然心急气躁道:“伯父本就没给咱们多少人马,全靠成宜将军所部维持门面,如今敌城久攻不克,大哥你又要与李戡交恶,万一对面主动出击打了过来,必然全军覆没,怕是根本撑不到所谓的援军过来!” 马超闻言想到上郡守军,又忍不住想到那位能跟自己斗得旗鼓相当的敌将,不耐烦地挥了下手,声音高了几分道:“逃兵全都散在夜里,对面不见得知道,只要咱们叫前军维持阵势不被瞧出端倪,定然无虞!” 马岱被马超吼得一愣,恍然发觉自己这位兄长的脸色已经全然不似以前那般云淡风轻,显然是局面坏到了极点。 他咬唇没再多说什么,抱拳行礼之后欲走。 马超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失态,族中上下两百余人,在父亲有意冷落之下,如今还愿意亲近自己的,除了云禄那个黄毛丫头,便是眼前的堂弟马岱。 他连忙收正脸色叫住马岱,放缓声音道:“对了,云禄那丫头最近都在忙活什么?” 马岱闻言转身,想到妹妹云禄,苦着脸色道:“不知她是受了什么惊吓,最近没完没了地抓我练武,颇为刻苦用心。不过正因如此,反倒叫人担心,万一她将来练得与我这般五大三粗,怕是没有哪个男人敢娶。” 马超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痛苦地拍下脑门,权衡半天,对着马岱认真道:“要不这样,等你嫂子从五原回来,就叫她带着云禄一起住去邺城,同时多备些钱财,看看能否找个清白人家直接嫁出去,免得整天跟着咱们舞蹈弄棒,坏了姑娘家的前路。” 马岱闻言吸了口冷气,小心翼翼道:“兄长,你到底咋想的?咱们跟河东打仗,就是帮着曹操跟袁绍打仗,你现在把嫂子和妹妹送进袁绍老家,就不怕她们遭遇不测?” 马超不以为意,笃定道:“谁说斗刘豹等于斗袁绍?他们这些汉人,最喜欢看咱们这群所谓的蛮夷自相残杀。咱们当下无需顾忌太多,只要想着如何攻入上郡以后,谋求一方安稳过活的天地,好叫咱们不用继续留在西凉受尽冷眼,到时候,我自会去找袁绍负荆请罪,定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再者说,还有······” 他忍不住想到住在五原的袁家小姐,无奈摇了下头,没再跟马岱继续说下去,而是起身自信道:“为兄自认不比那胡王刘豹差去哪里,他能做的,我自是能够做得百倍千倍,如今刘豹执掌上郡不过一年半载,根本做不到如臂使指,加上有他又跟曹操打得不可开交,正是咱们的天赐良机!关中有父亲从中作梗,自是轮不到咱们,若是此时不取上郡,怕是只得缩回西凉,继续过那穷苦日子。” 自从黄巾乱后,西凉之地便一直军阀林立,王道失序之下,与先前胡部肆虐的上郡一般无二,从上到下,百姓的日子过得自然好不到哪里。 相较之下,上郡由于刘豹出兵重归一统,又经皇甫郦和李儒连手治理,再加上从河东不停补贴过来的粮食,被包括马超在内的西凉军阀觊觎,再正常不过。 皇甫郦如今明明得了张辽相助,一举扭转战局上的被动,但却脸上愁色更深,竟是看上去比马超还要难过。 他之所以愁眉不展,是因为各地告急的文书接连不断,有无数西凉贼寇零零散散地涌如上郡,分帮成伙,少则数十多则上千,搞得整个上郡乌烟瘴气。 皇甫郦把手上新送来的文书狠狠扔到地上,恨得咬牙切齿,有道是“瘦田无人耕,有人耕种有人争”,这群劫掠成性的西凉贼寇全然无视自己的招安,铁了心思占山为王掳掠郡县,惹得各地民怨沸腾,叫上郡仿佛退回从前,常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就在此时,由于上郡大敌当前,为了方便统领境内的十八部胡人,安古鲁从河东赶了过来。 安古鲁自从儿子去卑叛离河东,整个人瘦了不少,先前的大脸盘子早已不在,头上发丝白了大半。 他刚走进屋门,就被竹简砸地的声响吓了大跳,然后上前捡起来一看,又重新卷起放回皇甫郦身旁的案几。 皇甫郦忽然发现安古鲁进来,连忙抱拳一礼,接着叹了口气,愁声道:“终究还是你来了。” 安古鲁并未觉得皇甫郦言语冒犯,跟着叹了口气,唉声道:“是啊,不是我就好了。” “右将军的军令,还是郝昭的军令?”皇甫郦皱眉继续问道。 “大王的军令。”安古鲁耸肩,一脸无奈。 两人顿时陷入沉默,脸上愁色一个比一个更浓。 当下的河东由于刘豹久出不归,称得上风云诡谲,而被刘豹托付大任的郝昭,无论本意与否,如今被境内越来越多的人驾着赶着,俨然成了汉家领袖。 这一切看在胡人眼里,叫他威信不似从前,无论如何秉公办事,总会惹来别人的嫌怨。 与之对应,呼衍和勒作为刘豹舅舅,更早成为了胡人领袖,但是如今却因为自己女儿曼歌迟迟不被刘豹按照胡礼纳娶,嫌怨之心路人皆知。 而且更要命的是,也不知道刘豹如何想的,竟然还特意把呼衍部安排在了河东与上郡之间的旧庭离石,等于卡在两地间的咽喉,若是哪日舅甥翻脸,叫上郡与河东首尾不能相顾,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想要统帅上郡胡部,无论从路程还是威望,当属身在离石的和勒当仁不让,不应该叫安古鲁千里迢迢过来,刘豹面对外敌有此举动,不免叫人担忧他们的舅甥关系更加恶化。 屋内鸦雀无声片刻,安古鲁最先回过神来,从袖中掏出一份竹简,朝着皇甫郦递了过去,“大王如今忙于河内战事,只能叫回来的阏氏代为修书,命我给你带来。” 皇甫郦连忙用双手接过竹简,摊开仔细一看,就见四个大字首先映入眼帘,“诛贼守家!”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上郡决战 第361章 上郡决战 皇甫郦面色复杂,再次看向竹简,口中不禁跟着小声念叨,“本欲寝兵休士,奈何虺蛆附骨,即刻着令郡县,尽起同乡义士,开敞粮仓武库,共谋守家诛贼。凡郡内安居之士,并为一家,目无法者,良民可戮。只待群贼授首,平乐复归,赏罚自当分明如期,不致一人有亏,如律令。” 安古鲁听着皇甫郦的声音,确定道:“大王说,咱们上郡如今的在册之民多达数十万,远非偷鸡摸狗的西凉蟊贼可比。既然他们有人想要浑水摸鱼,那么便由河东提供兵戈钱粮,叫全郡上下齐力同心,入山穿林,一劳永逸。” 皇甫郦闻言苦笑,“这般打下来,自是能够吓破贼胆,叫贼寇不敢再来,只是耗费钱粮无数,也不知道平阳府库担不担得住。” 安古鲁嘿嘿笑了两声,安抚皇甫郦道:“照着大王的说法,只要将心比心,叫百姓知道好坏,怕是不等府库里的什物运到,便能把那些潜入上郡的祸害根除,当然,咱们也不是欺负上郡百姓老实,只待战事停歇,再与民修养即可。” 皇甫郦点了下头,递给安古鲁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将竹简卷好攥紧,背手喃喃自语道:“以民治贼。” 随着皇甫郦把《诛贼守家令》分发各县,整个上郡仿佛被点了一把燃火。 上郡南部的皋阴县城,正有密密麻麻的百姓往城内汇聚,同时还有不少传令的令兵从城门进出,看上去十分忙碌。 皋阴县衙门前,更是被百姓堵得满满当当,满头大汗的县丞站在门口,被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弄得狼狈不堪,只能时不时得敲响旁边的响鼓,叫大伙肃静,奈何架不住群情激愤,效果甚微。 “那帮抢粮抢人的狗杂,占了咱家在山上曾经用过的地方,若非碍于他们人多势众,早就想去挨个刨死他们!” “就是,昨日莘村又被那些贼寇掳去了好几个姑娘,吓得周遭村民人人自危,再想那些被抢去山上的姑娘,也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怕是救得晚了,连活都活不下来。” “那群狗养的畜生,有他们的报应,不是说官府提供武器吗,不用旁的,给老子一把好刀,看俺不剁碎几个!” “排了这么久了,怕是府库早就见底,依我看,咱们也别为难官府,在门口干等,既然咱们人多,家里的棍棒弓箭也是够用,不如趁着白影赶紧上山,早些把那群畜生拽出来扒皮抽筋,也好继续过咱们的安生日子!” 此话一落,彻底点燃百姓们的怒火,尤其是站在门前的县丞,也是满脸愧色,如实承认,府库里的兵刃确实不够,要等河东调拨。 得到准信之后,也没人与那新上任不就的县丞为难,纷纷懒得再等,开始抱团出城,看上去乌泱泱的,声势极其骇人。 皋阴正北方的高奴,作为仅次于肤施的上郡第二大城,引来的西凉贼寇自是更多。 自《诛贼守家令》后激战数日,终于逼得西凉贼寇抱团取暖,躲在高奴城北的芋子山上。 芋子山山脚,围着密密麻麻的百姓,从穿着打扮看来,有胡有汉,新任的大楼骨都侯也在其中。 大楼骨都侯头戴皮帽,右手高举弯弓,对着旁边抱着瓦罐忙活的百姓们吆喝道:“现在那群西凉土孙都缩在山上,咱们用猛火逼他们出来,看哪个敢下山,叫我们胡人治他!” “这帮狗东西杀了咱们多少人,就得以牙还牙,我看也不用逼出来,直接烧死在山上,一了百了!” “对,直接把他们烧死在山洞里面,替死去的乡邻报仇,看以后还有哪个敢来咱们高奴逞凶斗狠!” “烧死他们!” “烧死他们!” “烧死他们!” 躲在山洞里的西凉人成百上千,清晰闻着外面振聋发聩的叫骂,尤其是听到要烧死自己,顿时人人面露恐惧。 他们想不明白,为何本来任人宰割的死老百姓,会忽然抱起团来,竟是连死都不怕。 无论如何,当下走投无路,有人想要投降,也有人叫嚣熬到黑夜再杀出去,但是更多的人,已经肝胆俱颤,吓得说不出话来。 没过多久,就见山洞外面浓烟升起,跟着刺鼻异味漫天,叫整个芋子山慢慢化作火炉,把大地烤得炽热滚烫。 紧接着,响彻天扉的瘆人惨叫此起彼伏,无数西凉贼寇宛如惊弓之鸟,带着惊骇欲裂的脸面冲出山洞,想要冒死突围。 早早等在外面的高奴百姓,本就多数忙于山野,尤其顶在前面的那些壮汉,哪个没有搏虎斗狼。 他们见状毫不退缩,不知是谁先嚎了声“一起上”,然后就见无数人举着木枪大斧,迎着犹斗的西凉困兽冲杀上去。 再到高奴北面的圜阳圜阴,本来胡汉泾渭分明的两座县城,如今因为上郡重归于治,在皇甫郦和上阏氏的共同调解下,重新恢复混居。 两县最早正是鲜枝部选择的落脚地,因此叫上阏氏与皇甫郦结缘,只是后来因为作为鲜枝骨都侯的上阏氏不欲掺和新降胡与须卜南胡之间的纷争,才在皇甫郦的建议下,南迁到因为临近祸乱的关中而变得人烟稀少的南部,并且那里的土壤也是更加肥沃。 两县的百姓正围在圜水案边,打捞着水里的浮尸,然后扔进岸边提前挖好的坑里。 数百残存的西凉贼寇早就吓破了胆,被缴械绑在一起,不住地哀呼求饶。 为首皮肤呈现麦色的年轻女子,正提着一把染血腰刀,瞪着火急火燎下马赶到身前的皇甫叔献,拧眉斥责道:“大人叫你守护平定家门,怎敢擅离职守!” 皇甫叔献擦了把额头上的热汗,认真打量女子几眼,见她没有受伤,才松口气道:“哪有擅离职守,如今《诛贼守家令》已出,我等官军,自是要协助周县讨灭贼寇。” “那也不行,我们跟那群南胡打仗多年,知道他们最为阴险狡诈,你快些回去平定,免得误了大事!”女子腰刀利落入鞘,急步上前,双手推了皇甫叔献一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路在何处 第362章 路在何处 皇甫叔献趁机抓住女子小手,一拉一引,叫她倒入怀里,接着咽了口唾沫,与那有神的双目四对,深情道:“我想见你!” 砰! 他的话音刚落,就吃了女子一记腹拳,顿时痛得蹲地干呕,咳嗽得十分夸张。 少女收回左拳,眉头微蹙,心中纳闷之余,脸上也泛起一抹心疼。 只是她高昂着颀长的脖颈,嘴上兀自硬气道:“事有轻重缓急,你如今作为将军,要懂得公私分明,莫要胡搅蛮缠因私废公,赶紧回去平定,免得叫我找皇甫大人告你的状!” 皇甫叔献本就故作夸张,奈何对方并不领情,眼见身前心心念念的女子全然没给自己好脸,顿时心灰意冷,悻悻站直身子,落寞转身。 下一刻,僵硬的脖颈就被一双温热玉臂环绕,紧接着被人一扭,两唇相对。 待到皇甫叔献恍惚回过神来,唇间软热犹在,猛然发现少女正在背对着自己落荒而逃,顿时眸中泛起狂喜。 漫天的打趣声响起,或是笑骂或是祝福,叫落跑的少女腿脚更疾,也叫皇甫叔献那张欠揍一般的脸上得色更浓。 待到欢声笑语散去,众人把目光重新挪回身前的西凉俘虏,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光杀点蟊贼顶不了大事,不妨叫咱们能上马的,直接赶去肤施那边给皇甫大人帮忙,这样也好叫官军早日腾出手来,让家门里清净!” “好,我们胡人上马能战,便是不善冲杀,但帮大军提振个声势,自是没什么难处!” “走!我们族中养了不少的马,汉家哪个愿骑的,大可跟我同去,咱们共去肤施!” “慢着,官府上月补来的粮食应该够吃,先各回各家整备什物,咱们过晌再走!” “也对,得把自己的口粮带足,免得到了肤施,再给大军添乱。” 众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不会便商量出个所以然,纷纷忙碌起来。 皇甫叔献见状大惊,大声好言相劝,不想叫他们去肤施犯险,奈何相较于成百上千的百姓“人微言轻”,声音轻松就被盖了过去,只能满脸苦笑看着百姓们忙里忙外。 肤施西面长城,自《诛贼守家令》传檄各县,送来郡府的捷报便完全替代了噩耗。 这叫将门世家出身的皇甫郦大为震惊,开始理解安古鲁口中所谓“民为舟”的说辞。 他从未怀疑如今的上郡能够上下一心共度难关,但是起码要等到河东允诺的钱粮兵器运来,分发到各县手上,才能叫百姓愿意“冒死从征徭役”,然而事情远远出乎所料,叫他唏嘘感叹之余,忍不住想起刘豹提过的“信誉”二字。 无论如何,当下境内顽疾已治,叫皇甫郦能够空出精力,盘算如何歼灭城外盘踞的西凉大军。 就在皇甫郦苦思冥想之际,张辽推门找来。 他把头盔朝着旁边随意一扔,露出满头大汗的脸面。 皇甫郦见张辽累得气喘吁吁,知道张辽又跟马超大战一场,不过相较于初时的担忧,如今的皇甫郦反而习以为常,对张辽的武艺既佩服又自信。 他帮张辽添碗清水,见张辽眉头不展,心里忍不住突突直跳。 等到张辽泄汗休息过来,皇甫郦才小心翼翼问道:“文远顾虑为何,可是哪里出了不妥?” 张辽闻言一愣,右手捏了下翁鸣的耳朵,紧接着瞧见皇甫郦紧张的脸面,哑然失笑道:“将军莫要误会,非是不妥,而是在下觉得那马超最近心不在焉,斗得回合一日少过一日,叫人难以尽兴。” “哦?”皇甫郦闻言一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确认道,“文远的意思是······” 张辽点头,主动接过话来,“将军你想,最近上郡境内多出来的西凉贼寇,全都来自何处?总不能趁着兵荒马乱,又从西凉千里迢迢赶来,我猜必是马超军中有变,摆个外强中干的阵势糊弄我们。” 皇甫郦拍案而起,“幸得文远一语惊醒,当要主动出阵探个虚实!只是咱们决战,可有把握在乱军之中······对付那马超?” 张辽见皇甫郦说得委婉,不难理解他的想法,直言道:“单打独斗,凭在下的本事,自是难以把那马儿擒杀,不过······” “不过?”皇甫郦眉毛一跳,听到擒杀两字,顿时满脸急色,毕竟上郡苦马超久矣,若是真能把马超擒杀,那才算得上是彻底了却后顾之忧。 张辽故意卖个关子,见皇甫郦一脸认真,反倒不好意思,连忙正声道:“单论武艺,我与马儿自是难分伯仲,但是还有大王赠来的乌云踏雪,未曾跟他那里飞沙较出高低。如今若是决战,将军尽管放心整军,在下再战马超,必不叫将军失望!” 皇甫郦见张辽说得信心十足,跟着豪气顿生,“好!那便有劳文远制伏马儿,本将军亲自率军出征,咱们合力攻破西凉!” 西凉大营外,马超立在自己的里飞沙旁边,遥望前方旌旗招展的长城。 穿着带褂红袍的杨婉刚从五原回来,跟在马超身边,瞧着夫君脸上愁色,暖声劝道:“依着阿爹的意思,叫你莫要跟公公怄气,不妨借着杨家的关系,去许昌朝廷谋个大好前程。” “去朝廷?你们是要叫我学做那阿谀谄媚之人?”马超闻言不屑,继续望着远方。 杨婉理解自家夫君的脾气,捋下被清风抚乱的发丝,轻轻叹了口气。 她犹豫片刻,才鼓足勇气对着马超说道:“云雪叫我传话于你,只再送你最后一批赶路的粮草,以后何去何从,叫你尽快拿个选择。” “什么?” 马超闻言一呆,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小会之后,他才转身看向杨婉,不敢置信道:“那女人也要断我的粮草?” 杨婉听到“也”字之后眉头微蹙,显然是身在关东的公公马腾,对夫君所需的粮草同样有所怠慢,顿时心疼道:“夫君莫要多想,按照云雪的说法,她是为了帮你。” “帮我?”马超气笑,俊朗的脸面变得扭曲,胸口剧烈起伏道,“既然帮我,为何还要断我的粮草?再者说,若非得了她的承诺,我早就在关中自立!哪怕不慎死在韩马之手,也要胜过在这北地受苦受气!” 杨婉见马超面目狰狞,顿时双目泛红,心疼不已。 其实她也想不明白,不明白公公为何如此不待见自家的夫君,也不明白云雪为何忽然变卦,不顾自己苦苦哀求,铁了心肠要断西凉军的粮草。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丧家之犬 第363章 丧家之犬 没等夫妻二人多聊,马岱快马加鞭,慌慌张张找了过来。 他下马之后先是对着嫂子杨婉一礼,然后就对马超急道:“兄长,大事不妙!” 马超本就因为铁弗断粮,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脸面铁青,如今听见马岱诈唬,忍不住大声训斥道:“统帅三军者,当要喜怒不形于色,瞧你现在这副狼狈样,简直不成体统!” 马岱全然不似往日那般对马超这个长兄唯唯诺诺,顾不上他的训斥,继续满头大汗道:“有不少刚从上郡逃出来的弟兄,说是里面颁了个什么诛贼令,叫郡里群情激愤,自发聚众从征,数量不知几万,正朝着咱们这边杀来!” 马超听到“聚众从征”四字,喘口粗气,不耐烦道:“临时抓派出来的民夫,再多又有何用?一如昔日百万黄巾,不过都是待割的蒲草,你莫要未战先慌,待到亲眼看过再说。” 马岱闻声更急,语气跟着拔高几分,“蒲草?兄长说的是哪般胡话!上郡穷僻一如西凉,胜在多山多水,如今里头除了渔猎山野的汉家民夫,就是上马能战的胡家牧民,这哪里是中土的黄巾百姓能比?他们如今众怒而来,要是咱们再不撤军,怕是走不了了!” 马超终于发现马岱的异样,强自按捺下烦躁的心绪,扭曲的脸面挣扎半天,最后决定按照马岱所说,叫大军先南撤一段距离。 谁知还未发话,又见云禄学着马岱,火急火燎跟了过来。 云禄下马跑到马超跟前,急哭道:“兄长,营里打起来了,已经死了不少人,是李戡那伙坏人!” 马岱闻言大惊,恨声道:“好一个狗贼李戡,大敌当前,竟然敢行这般祸事,兄长,叫我回去先剐了那厮!” 马超瞧眼前方招展的旌旗,又往回后方声音杂乱起来的西凉大营,怒极反笑,毕竟是自己阻拦李戡在先,倒也不怨李戡狗急跳墙,只是没想到会选在这般时候。 再加上李戡所谓的关中援军,到现在都没个踪影,叫本就指望以拖待变的马超,心情早就沉落谷底,知道败军是早晚的事。 关于那些迟迟不到的援军,叫马超忍不住怀疑是受了马腾指使,故意见死不救,仰天长叹道:“也不知那汉家婆娘使了什么妖法,叫我老父变成如今这般厉样。” 他的话音刚落,熟悉的鼓声跟着响起,而且截然不同往日,不仅仅在身前,似是整个万里长城上的战鼓全都擂响,叫鼓声连成一片,声威震天。 紧接着,前方城门再次大开,无数守军从门口涌出,快速散在茫茫草原上摆开阵势,宛如搭在长城弓身上的支支利箭,大战一触即发。 如今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真的到了这般处境,反而叫暴怒的马超平复下来。 俊朗的脸面重新恢复从容,他没有着急回营整军备战,而是对着旁边的马岱淡淡招了下手,嘱咐道:“带着妹妹和嫂子,还有愿意跟着为兄出来受苦的那些羌人,去典农城吧,那里有人会安置你们。” “我不,我要······”不带云禄闹腾,马岱赶紧把她揽住,不叫她聒噪。 杨婉则是听出马超语气中的心灰意懒,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拽住马超袖甲,红着眼眶哀求道:“夫君同去,千万莫要胡思乱想,便是兵败,我也会求云雪帮你东山再起。” “求?”马超嘁了一声,跟着豪气云天道,“我马孟起虽是羌女之子,却也是顶天立地的堂堂丈夫,死身有命,用不上求谁!” 他刚把话说得铿锵有力,就发现泪流满面的妻子,心里跟着一软,上前用拇指摩挲掉白玉上沾惹的泪滴,哄话道:“为夫还有一场胜负未分,只是叫你先行一步,随后便去典农城寻你。” 杨婉不信,死死拽着马超的袖甲不放。 马超心中五味杂陈,狠心挣开杨婉的手臂,然后不敢继续再看梨花带雨的妻子,快速对着旁边制住云禄吵闹的马岱递了个眼神,然后快步走回自己的坐骑里飞沙,上马之后提起挂载的长槊,迎着旌旗招展的上郡守军,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涌在城外的上郡守军整军待命,此番倾巢而动,就连皇甫郦也是跟出城外,决心一鼓作气,彻底击溃西凉贼寇。 面对从其他地方跟着响起的隆隆战鼓,属实把皇甫郦吓了一跳,叫他以为其余地方有敌军来犯,以至没敢叫摆开阵势的大军第一时间出击。 等了没多久,就有令兵风风火火赶来,如实禀报近处长城上的“战况”,叫皇甫郦哭笑不得。 原来并非其长城的余地方发生敌袭,而是他们听到自己这边的擂鼓,再也无力阻拦那些想要出城作战的百姓,索性就坡下驴,跟着擂起战鼓,提振士气。 就这样,一座烽台一座鼓,万里长城万里兵,甚至不待皇甫郦大军先行,就有无数胡人骑兵出现在草原,朝着汪洋孤舟一般的西凉大营围了上去。 “诛贼守家!” “诛贼守家!” “诛贼守家!” 不知是哪里最先响起一声,紧跟着漫天的叫喊此起彼伏,最后又逐渐汇聚统一,叫那滔天的声势宛如惊涛骇浪,吓得本就乱作一团的西凉大军未战先溃,纷纷哗散逃命。 皇甫郦没想到刘豹只用一纸《诛贼守家令》,就能彻底扭转颓势,既感热血沸腾,又觉眼眶发热。 不过作为官军之首,当要以身作则,叫他不敢落在后头,与旁边提槊待战的张辽碰了个眼神之后,连忙命令身后把战鼓擂得更急更响。 下一刻,血气上涌的上郡守军闻令而动,一马快过一马,一步更胜一步,生怕落在四周包抄敌军的百姓后头。 然后就在此时,面对千军万马的冲锋,极其诡异的一幕出现。 那就是马超白马单骑,从容堵在千军万马前面,叫大军狐疑之下放缓脚步,不知是否有诈。 张辽早早瞧见马超,见大军气势受阻,连忙赶马上前,迎上那副灼灼的目光。 第一百二十五章 父贼当诛 第364章 父贼当诛 马超见张辽主动迎来,嘴角翘起,也不着急赶马,任由周遭的敌军骑兵把自己团团围住。 他待黑骑上的张辽驶近,又发现跟在张辽身后还有一名春光满面的中年将军,脱口而出问道:“你便是那个皇甫郦?” 皇甫郦此时心花怒放,万万没想到那叫人恨得牙痒的天将马超,竟然会轻易就范,主动钻进自己的天罗地网,落得个十死无生的局面。 他听马超叫自己,就要策马上前,忽然发现张辽抢先一步堵在前面,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尴尬一笑之后,远远对着马超劝降,“良禽择木,良臣择主,马将军一身本领,何苦落在西凉为贼为寇?不妨来我河东,保境安民,成就一番事业!” 马超斜睨皇甫郦一眼,面带不屑,“想你皇甫家恶名昭彰,戕害羌胡同胞无数,那刘豹作为胡人大王,竟能容你作威作福,怕是如我那当诛的父贼一般无二,被汉家荣华富贵迷眼,叫人齿冷。” 皇甫郦听马超说得难听,言辞间不乏离间胡汉之意,迅速冷下脸面,讥讽道:“河东之治,非是你一头狺狺狂吠的丧家之犬能懂,既然无意敬酒,那便莫要怪我们动粗,把你请去上郡!” 马超懒得多看皇甫郦,一如初见,再次用长槊横指张辽,爽声道:“如今再无杂念所扰,可愿如你所说,痛快决个生死!” 不待张辽跃跃欲试,皇甫郦抢先插话,“荒唐,任你马超能耐通天,如今也不过是刀俎鱼肉,岂有与你单打独斗的道理!” 马超仍然不理皇甫郦的聒噪,紧盯张辽,横指的长槊纹丝不动,继续邀战道:“我与天神为誓,此番决战,你若败,我不杀你,我若败,由你宰割,只求痛快一战,再无遗憾!” 张辽闻声动容,正槊策马,叫旁边的皇甫郦大惊,赶忙叫左右阻拦。 张辽伸手止住众人,先是对皇甫郦递了个歉意的眼神,然后主动回身上前迎上马超,抚摸两下乌云踏雪的鬃毛,痛快道:“恰如我愿,也好叫它俩,跟着咱们分个胜负出来!” 话音落后,黑白两骑各自驾马前冲,瞬间战作一团。 两人你争我夺,瞬间过了十数招,惊得周遭鸦雀无声。 他们俱是膂力惊人之余,马超借由高大魁梧的里飞沙,动作更为迅猛,稳压张辽一头,反观张辽与乌云踏雪,虽然守多攻少,但是长于稳健,屡屡化险为夷,看上去韧性十足。 皇甫郦看着酣战的两人叹了口气,先是命令大军继续攻击西凉大营,不叫四方赶来援助的百姓落单寒心,同时又叫留守的上千骑兵把包围圈拉远拉大,任凭激斗的马张二人纵意驰骋,算是成全他们作为武人的心愿。 城外的战斗一直从白日转到黄昏,战意全无的西凉军自是敌不过声势滔天的上郡之兵,鬼哭狼嚎之下,下场极为凄惨。 上郡之民本就长于狩猎,又有胡人善骑善射,更由于家乡最近频繁被西凉贼寇掳掠,个个义愤填膺,所以他们下了死手,叫溃逃的西凉兵鲜少能够活命,凄厉的惨叫比比皆是。 再说张辽跟马超两人,酣畅淋漓斗了一天,此时与各自胯下神骏一般无二,既是饥肠辘辘,又是气喘吁吁,眼看到了极限,却仍是死战不休,叫周遭围着的守军高呼过瘾。 马超蓄力半天,努力刺出一槊,张辽咬牙招架,叫两人带着剧烈喘息,又一次四目相对。 马超借着余光,发现作为敌军主帅的皇甫郦去而复返,再加上周遭凄厉的惨叫声几不可闻,明白战事到了尾声,西凉军大势已去,只是不知自己的妻子弟妹,能没能够逃到铁弗领地。 “时候不早了,你我做个了断吧。”张辽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湿,强忍浑身虚脱,用力把两人角力的长槊前推。 马超针锋相对,用力把张辽压来的长槊推回,同时脑海里面忽然一阵恍惚,浮现出过往种种,又如昙花一般快速消散。 好似砍柴回家之日,衣衫褴褛的一家三口围坐在破烂的席上,对着仅剩不多的一小块腊肉争论不休,父亲豪言明日猎鹰捕羊,母亲则是嗔怪父亲说鹰是天神的使徒,自己顾不上其他,已经忍不住伸手抓了过去。 好似守城被围之际,自己第一次不顾左右劝阻,独自出城斩杀敌将,叫敌军一哄而散,惹得追来的父亲泪流满目,嘴里不停嘟囔诸如“马家有后”之类的怪话。 好似名扬西凉之时,在西凉豪族杨氏的有意拉拢之下,叫自己有幸能取得婉儿小姐为妻,就大婚当日,父亲在婚宴上痛得死去活来,也不知是因为来日的衣食无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再到父亲得封,母亲惨死,自己沦为庶子,最后惨遭驱逐。 过往云烟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吓得马超紧咬舌尖,叫自己瞬间回过神来。 他闻到张辽邀战,按捺心中烦躁,洒脱道:“甚好,我是西凉的天将军,自十二岁杀人,还未曾一败!” 张辽闻言嘿了一声,唏嘘道:“某八岁那年,便在雁门遇了檀石槐家的鲜卑骑兵,得亏胡人把我救了下来,才能有命活到现在。此后苦练武艺,本就想如你这般睥睨天下,奈何遇到的高手如云,吃了不知多少败仗。” 正在马超疑惑不解之际,他又一字一句笃定道:“但是今日不同,马孟起,我定能胜你!” 马超轻哼一声,鼓足全力把张辽连同他的长槊推开一边,接着策马错身而过,叫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准备最后的决战。 斗了一日,仿佛重新回归原点,叫两人忍不住相视大笑,有股相惜之情在不知不觉间生出。 下一刻,两人宛如变脸一般寒起脸色,异口同声喊了声“驾”,各自挺槊持缰,朝着彼此杀了过去。 嗖! 咚! 围在四周的守军早就被两人的武艺折服,看得目瞪口呆,如今听到两人要决出胜负,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一声闷响过后,跟着传出来的骏马哀鸣声清晰可闻,众人迅速顺着声响望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千金买马 第365章 千金买马 是里飞沙! 里飞沙侧身倒地,快速挣扎着站直,反倒是连人带马被张辽用槊杆打落的马超,喷着血雾摔落在远处,一脸不敢置信。 张辽没有继续追击马超,而是咬牙举起长槊,叫周遭的上郡守军沉默刹那,跟着欣喜若狂,发出如雷似海般的欢呼叫好。 “赢了!咱们赢了!” “竟然真能赢马超那个杀神!” “张将军威武!” “看哪个西凉狗贼还敢来咱们上郡!” 皇甫郦迫不及待上前,先是关心张辽伤势,又招呼左右上前擒拿马超。 马超挣扎着坐起身子,没看张辽,而是看向张辽胯下那匹一如往常的乌云踏雪,满脸苦笑道:“原来如此。” 张辽累得虚脱,把长槊随手扔去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接着颤颤巍巍地翻身下马,抚摸两下乌云踏雪的脖颈,谢绝左右搀扶,走到马超跟前笑道:“河套战马出生于苦寒,长于耐力,因此才能被秦人以国马相称,而我这匹由大王送来的神骏,自是上品中的上品,当你不能借由胯下汗血宝马一举取胜,那么结局便早就注定,我不过用旗鼓相当骗你不走,等个生擒你的机会。” 马超对着张辽点了下头,闭上双目,释然道:“罢了,命归如此,是你赢了,杀了我吧。” “我不过是个来助阵的偏将,此般大事,还由不得我来做主。”张辽说罢,对着旁边的皇甫郦恭敬一礼。 皇甫郦捉了马超心情大好,笑骂张辽两句,不待想要说些什么,就听慌慌张张赶来的令兵喊道:“将军,铁弗人来了!” 皇甫郦闻言大惊,先是快速看向束手就擒的马超,然后又环顾四方草原,只在北方依稀发现些攒动的人影,似乎正在朝着自己这边赶来。 就在他拧眉思索之际,又有一骑令兵从西方赶来。 令兵满头热汗,还未下马,就遥遥对着皇甫郦喊道:“大人,西边出现大批铁弗骑兵,挡住咱家去路,护下不少的西凉残兵!” 马超闻言之后,麻木的眼睑终于跳动两下,想到逃去西边的妻子和弟弟妹妹,脸上露出一丝心安的笑意。 然而令兵话音刚落,又有人指着南方大叫,“快看!” 众人举目南望,发现远方一如北边,同样出现大量来历不明的人影,只是不同于北方,慢慢在远处升起营寨,并没有继续进军加入战局。 皇甫郦再次环顾四方,无数助战的上郡百姓跟着南北各地的长城守军散落在草原,面对忽然出现的大军,重新忙碌起来。 他心里清楚,若真是铁弗的大军,非是一盘散沙的西凉贼寇能比,于是当机立断,下令全军鸣金收兵。 下一刻,刺耳的铜锣声先从身边响起,一如先前的战鼓,由点及线,霎时间传染长城南北,振聋发聩。 涌在外面的上郡百姓酣战一日,本就人困马乏,也瞧出新来的敌人军阵整齐,全然不似西凉贼寇那般好惹。 众人闻到锣声之后就坡下驴,借由各地守将安抚,纷纷选择听命罢战,退回附近的长城关口,慢慢挤回上郡。 皇甫郦瞧着关口被百姓挤得水泄不通,急命大军上前断后,防备敌人忽然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铁弗人马并未打算追击,纷纷停军远处,叫皇甫郦松了口气。 残阳似血,各地关口仍然堵得满满当当,想要叫全部百姓退回上郡,怕是还需要等些时候。 就在皇甫郦心神紧绷之际,西方有一股铁弗骑兵朝着自己这边赶来。 上郡守军顿时如临大敌,只是待到铁弗骑兵临近,发现数量并没有多少,而且后头跟着无数运货的高轱辘马车,惹得茫然一片。 皇甫郦与张辽也是发现异样,并驾齐驱迎上前面,想要瞧清铁弗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待到铁弗首领骑到跟前,叫众人看清了脸面,有熟悉的胡部骨都侯已经失声惊呼,“刘去卑!” 刘去卑叛离之时上郡新定,叫皇甫郦只是与他堪堪见过两面,自是谈不上什么交情,只知道铁弗有这么一号人物。 皇甫郦不明刘去卑的来意,当想到对方包庇西凉残军,于是板正脸面出口训斥道:“西凉贼兵犯境,戕害我上郡百姓无数,如今铁弗肆意包庇西凉余孽,莫不是想要与我们整个河东为敌?刘将军莫要忘了,你我两家可是有盟约在身!” 刘去卑哈哈一笑,没理皇甫郦的诈唬。 他耐心等待后头的高轱辘马车赶近,才对着皇甫郦解释道:“皇甫大人言重,去卑此番前来,哪里是什么与河东为敌,不过是受了我家大人嘱托,想要找你们买匹好马。” “买马?” 皇甫郦一愣,接着凝下眸子,紧盯刘去卑的脸面。 如今铁弗把河套之地最为肥沃的平原尽数掌握在手,还借着阴山山麓,拥有天然的战马产地,也就是河东贩卖战马的主要来源。 战马生意一本万利,说是河东赖以脱贫致富的根源也不为过,如今铁弗人反过来找自己买马,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随着后面载满麻袋的马车越停越多,数量上百辆不止,刘去卑满意得点了点头,似是真的来买马一般。 他先是迎上皇甫郦一双警惕的眸子,又看向旁边肃杀之气外溢的张辽,接着把目光落在张辽骑着的乌云踏雪身上,皱眉片刻之后,由衷赞叹道:“马超将军膂力惊人,已非常人范畴,先前在下曾与他切磋过两次,每次都走不下十合,想来要比大王麾下的徐晃将军更胜一筹。如今没想到他竟然会败在你们手上,还是在单打独斗中落败,叫去卑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甫郦顺着刘去卑的目光看向乌云踏雪,又想到他口中的马超,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只是如今大战初歇,刘去卑竟对上郡战局了如指掌,叫皇甫郦心生提防之余,语气跟着不善道:“无论刘将军想要的马儿是哪匹,怕都是无价之物,根本卖不得。”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敌在关中 第366章 敌在关中 刘去卑从容不迫,淡定道:“我家大人替你们盘算过,如今河东四面树敌,大军每日耗费的钱粮自是极其惊人,同时中原粮道被阻,粮草定然不甚宽裕。再加上你们又颁布个什么诛贼令,怕是空许百姓好处,根本拿不出多少犒赏的粮食,只待过上几日,必然于民心有损。” 皇甫郦哼了一声,不悦道:“我上郡百姓众志成城,我家将军言出必践,犒赏多少,用不用犒赏,还轮不到外人操心!” 刘去卑啧了一声,指着身后的马车道:“皇甫大人莫要着急拒人千里,不妨先看看我家大人开出的价码,这里只是小部分的头金,大头全在后头,总共有千两黄金,三百万石粮食,和五百匹战马,只求能把马超将军给赎回来。” 他说罢看眼皇甫郦脸色,见对方还是黝黑着脸,连忙继续出言,“同时我家大人愿意作保,叫马超三年之内不再与河东为敌,这样也要好叫你们专心应付关中与河内的敌人,岂非一举多得?” 皇甫郦闻言动容,忍不住看了那些马车一眼,有道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河东四面起火,正如刘去卑所说,粮草捉襟见肘,其中主要原因,就是所谓的“粮道受阻”。 毕竟河东也是高寒之地,产粮仅有中原半数,自给尚且勉强,莫说还要捎带帮扶多山多岭的上郡,自是少不了从中原采买。 如今中原乱战,袁绍自顾不暇,曹操更是有意阻断河东粮道,叫现在从中原采买粮食难如登天。 便是有些不怕死的山东粮商,也是瞅准时机坐地起价,把银钱涨了足足四十倍不止,以至就在前些日子,河东传来消息坦言,救济上郡的粮草需要停上两月。 所谓两月,自然不是真的两月,而是要等到打退曹操,重启商路。 刘去卑一眼瞧出皇甫郦的动容,又看眼威武不凡的张辽,继续循循善诱,“马超虽然勇猛,却不受征西将军待见,可谓是孤掌难鸣。如今更是所部兵马一战而溃,以后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再者说,河东如今有上将在前,便是马超有胆去而复返,到时再抓他便是,这些收入囊中的真金白银,却是用不上退给我们。” 皇甫郦本来心动不已,忽然发现刘去卑脸上热络,顿时心生警惕。 如今打败西凉不假,却还有居心叵测的铁弗匈奴在侧,若是叫他们得了万人难敌的天将军马超,自是如虎添翼,哪日两家撕破脸面对敌,后果不堪设想。 他越想越觉得其中有猫腻,索性打定主意,对着刘去卑痛快拒绝道:“粮草之事,自由我家将军出面解决,无须你们铁弗关心,况且事关贼酋处置,自是要报与河东定夺,还轮不到本将军做主。若阁下别无他事,咱们就此别过!” 刘去卑见皇甫郦不知为何恢复镇静,而且把话说死,顿时大失所望,但仍不死心,继续劝道:“实不相瞒,我家大人对马超势在必得,若是觉得金银少了,咱们大可再谈。还望皇甫将军以大局为重,毕竟区区一个西凉蟊贼,哪能与许昌的百万雄狮相比,千万莫要因小失大,误了大王大事!” 皇甫郦瞧着刘去卑的模样,越发觉得其中有诈,努力不看那些马车,继续狠心拒绝道:“将军也曾是在河东效力,自是无比清楚河东之事,莫要再在此事上面空废工夫,待我禀明右将军之后,自会派人找去五原。” 刘去卑听皇甫郦铁了心肠,脸上笑容瞬间散去,叹了口气,语气冷下三分,“其实我家大人,与马将军同样有盟约在身,所以才愿意出面劝和,拿出如此多的财货。若是皇甫将军执意不叫我家大人两全,那么别无他选,只能相权取轻,与将军一战!” 他言罢,拇指贴唇,吹出一声嘹亮刺耳的口哨,紧接着就有无数嘹亮的号角自西、北、南三面同时响起,声威颇大。 铁弗大军闻声而动,就近奔赴长城关口,准备截杀那些堵在门口,等着进城的上郡百姓。 皇甫郦见状目眦欲裂,对着刘去卑大声斥责道:“无耻之尤,竟敢背盟败约!” 刘去卑不以为意,指着身后财货,平静道:“败约?若非顾及盟约,在下何须满载诚意而来?便是当年汉廷赎回高祖,也不见得有这般阔绰。我家大人之所以如此慷慨,何尝不是念及昔日旧谊,想出手帮你们河东解决燃眉之急?奈何皇甫将军一意孤行,叫我家大人难做,那么也怪不得我们。至于铁弗是否重信,相信天下自有公断!” 皇甫郦快速四望,眼看对方轻骑就要接阵,恨得牙齿咯咯作响。 旁边的张辽也不犹豫,提槊甩缰,想要就地斩杀面前的刘去卑 “如今西凉之敌在于关中,而非上郡,马超非是你我两家敌人,只不过是迫不得已,被人赶来的上郡,还请皇甫将军给本阏氏个面子,刘豹那里,自会与他细说。” 一声清音传来耳边,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皇甫郦更是愣在当场,慌忙拦住刚要举槊发难的张辽。 就在刘去卑身后,骑出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 女子摘下头盔,露出清风霁月般的俏颜,正是刘豹名义上的妻子,铁弗真正的大人,宇文云雪。 皇甫郦听到对方以“阏氏”自居,下意识想要下马行礼,旋即又意识到大敌当前,对方更是早就搬离平阳,与刘豹分居两地,似是与自己一般无二,夫妻“闹翻”。 事关主从之礼,他权衡再三之后,还是抱拳问候一声“阏氏无恙”,却没回答对方提出来的问题。 “皇甫将军,自家事自家知,莫要犹豫,应了吧。” 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跟着传来,叫皇甫郦双目瞪圆,惊在原地。 跟在宇文云雪身后出来的,竟然是刘豹的舅舅,呼衍骨都侯,离石守将,呼衍和勒! “和勒大人,你这是何意?” 皇甫郦努力冷静下来,阴沉脸面紧盯和勒。 和勒负责离石防务,若是真的背叛河东转头铁弗,必然会叫河东郡与上郡两地不能相顾,尤其在这个四面楚歌的节骨眼上,当是要害得整个河东万劫不复。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同命之人 第367章 同命之人 呼衍和勒对着皇甫郦抱拳一笑,然后摆手澄清道:“皇甫将军莫要误会,如今河东大敌,毕竟是中原霸主的曹操,无论铁弗还是大王自诩的屠各,终归都是胡人,是一家人,危难之际当要互帮互助,所以本侯趁着闲暇无事,便去五原走动了一遭,求请阏氏助我河东一臂之力。” 皇甫郦皮笑肉不笑,全然不信和勒的鬼话,同时心生警觉,忍不住担心离石生变,叫上郡腹背受敌。 刘去卑没给皇甫郦继续思考的工夫,出声催促道:“是和是战,还请皇甫将军赶紧拿个主意,否则南北两面真得打了起来,徒增不少伤亡,属实没有必要。” 和勒跟着帮腔,“咱们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宇文大人虽然无法直接出兵讨伐曹操,但却愿意以粮帛相助,解我河东燃眉之急,区区一个马超,根本算不得什么,交予大人便是。皇甫将军若是担心大王怪罪,来日问起,我和勒自当出面,帮你解释清楚。” 皇甫郦没理身前你言我语的两人,而是凝眸看向落在后头的宇文云雪,同时张辽心神领会,紧了紧手中的长槊,做好擒贼擒王的打算。 云雪满脸乏意,见皇甫郦还是油盐不进,索性对着和勒点了下头,回马转身打算离开。 眼见云雪要走,不待张辽发难,和勒便腆着脸面堵在中间,骑马凑近一脸警惕的皇甫郦,窃窃私语说了些什么。 “当······真?” 皇甫郦闻言一愣,瞧向神神叨叨的和勒,只见和勒使劲点头,然后又忍不住打量两眼云雪消瘦的背影,神色怪异。 只是没等多想,他就被远方齐响的锣鼓唤回神。 皇甫郦见远处的两方人马已经交手,叹了口气,快速对着身后亲兵吩咐两句,又跟寒着脸面的张辽碰了个眼神,然后招呼左右打道回府。 刘去卑等人见皇甫郦主动撤军,虽未言明,但却已然表明了态度,于是奇怪的鸟叫声再次响彻天扉,穿破锣鼓,叫南北的铁弗骑兵闻声齐动,脱离战局。 铁弗兵马主动后撤,叫刚刚燃烧起来的战火刹那间平息,草原重归宁静。 云雪一行人刚到典农城门口不久,就见马超从后面单骑跟来,只是胯下的神骏里飞沙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被皇甫郦给扣下。 马超虎口脱险,脸上狠厉不在,刚到城门下马,就见提前等在那里杨婉和云禄两女,一齐扑了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两女一左一右拱在马超臂弯,哭得稀里哗啦,叫马超那俊朗的脸上泛起一抹赧然。 马超哄好妻妹两人,对着旁边同样满脸激动的马岱递了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径直来到云雪旁边,不理快速挡到身前的两位八尺大汉,平静道:“虽然是你背约断粮在先,但无论如何,还是要谢你保护了我的家人,若是你想要我做些什么,直言便是,万死不辞。” 立在云雪旁边的刘去卑闻言皱眉,不悦道:“马将军莫要不识好赖,我们是要断粮不假,但还未断,你们便吃了败仗,如何能怪我家大人背约?” 马超不理刘去卑,目光穿过身前阻拦,直盯前面的云雪。 云雪挥退挡在身前的亲卫,深深看眼马超,然后对着身旁的刘去卑吩咐道:“既然马将军平安归来,那么约定好的财物,便提前给皇甫将军送去,免得夜长梦多。” 刘去卑瞧眼昏黄的天色,虽然猜不透云雪为何如此着急,但也毫不迟疑,抱拳领命。 只不过他看着城外密密麻麻停放着的高轱辘马车,忍不住面带得色道:“本想等那皇甫老儿坐地起价,所以刻意只出半数财物,没想到借由大人出面,竟然直接事成,当是替我铁弗省下不少。” 云雪对着杨婉轻招柔荑,杨婉会意,小跑过来搀扶住云雪胳膊。 马超见云雪使唤自己妻子,眉头皱得更深,最终顾及对方恩情,强忍没有发作。 云雪先是跟杨婉相识一笑,然后斜睨去卑,“曹操如今声势滔天,兵戈百万,手中又把持大汉朝堂,断了河东粮道,想来刘豹最近的日子十分难过,有道是唇亡齿寒,咱们既然决定帮衬一把,便没有藏着掖着道理。” 刘去卑闻言一呆,指着周遭的马车心疼道:“大人的意思是,莫不是要全都给对面送去?” 云雪也不多言,皓首轻颔,轻轻摆了下手。 刘去卑苦着脸面,再次抱拳领命,然后大步走去车队,叫他们即刻动身。 云雪待到去卑走后,不顾劝阻屏退左右,只留搀扶自己的杨婉,和马超夫妇两人。 马超见当下没了外人,再次直言道:“若是想要叫我到五原效力,怕是要叫你失望,无论我是羌是汉,都没有屈身胡人的道理。” 云雪对于马超“忤逆”不以为意,眺望着逐渐暗淡下去的草原,反唇相讥道:“烈马难驯,便是你想来,我也不见得要你。” 杨婉听两人刚一开口,就剑拔弩张,连忙出身圆场,对着马超嗔道:“夫君,云雪产子不久,本应在家好生修养,如今为救你,可是千里迢迢赶来,莫要再说生分话,惹得彼此寒心。” 马超闻言一赧,若非妻子提醒,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倾城绝色的女人,刚刚成为母亲。 他把语气放软,转言道:“无论如何,我马超有恩必报,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叫婉儿带着云禄,去趟邺城。” “婉儿跟我说过,事虽不难,但如今的邺城可不太平,最好等上一些时日,若你担心她们安危,大可叫她们继续跟我留在五原。” 马超瞧眼晕红着脸面的杨婉,想两人成婚多年无后,属实叫人心糟,尤其是自己现在死里逃生,迫切想要留下一双儿女,免得哪天自己真的死了,妻子孤苦无依。 他对着云雪抱拳,“那便有劳。言归正传,你花重金把我赎回,所想为何,不妨直言说来。” 云雪闻言,忽然递了个娇俏的白眼,那似喜还嗔的表情,叫马超哪怕见惯自己妻子这般角色,也是忍不住看得一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关中乱局 第368章 关中乱局 然后又听她似是怅然,似是恼怒,“哪里是赎你,那是······给我妹妹的嫁妆。” “嫁妆?”马超夫妻两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云雪没作过多解释,觉得时候不早,转言道:“我之所以愿意结交于你,原因无他,因为无论我、你、还是刘豹,都是身兼两族血脉的同命之人,处境相若,值得抵背相助。” “同命之人?”马超皱眉,脸上泛起一抹不屑,“且不说你我如何,刘豹此人媚外背亲,沉迷汉家荣华,与我那在关中的父亲一般无二,为族人所不齿,我便是死,都不愿与他们这种人为伍,你这般说法,当是折辱人。” 云雪不知为何,脸上兴致怏怏,紧两下杨婉扶在自己臂上的小手,叹口气道:“不怪你有这般想法,只能说造化弄人,叫咱们命同道不同。” 说到命数,马超跟着怅然。 如今好友成宜身死,西凉军大败,连带叫那些追随自己出来的羌民折损无数。 再加上有李戡那厮从旁落井下石,侵吞成宜地盘部众之意昭然若揭,而杨家人因为父亲的敲打,也在有意跟自己划清界限,即便自己现在退回西凉,以后想要再集结出一支这般规模的人马,怕是难如登天。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前路渺茫,自嘲道:“好一个命同道不同,是啊,那刘豹再下贱,也占有河东上郡两地,而你们铁弗更是虎踞北地,只有我孤掌难鸣,何德何能与你们相提并论。” “夫君······”杨婉听出马超言语间的心灰意冷,小脸一急,想要劝慰两句。 云雪抢先拉下杨婉小手,递了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目光灼灼盯向马超,意味深长道:“西凉,西域,甚至是关中,只要不是自断马蹄,大有天地供你驰骋。” 马超摇头,也不在乎云雪比喻中的讥讽,“天地再宽,单枪匹马又有何用?已经落到现在这般处境,不如依着岳父老人家的意思,带着婉儿去许昌谋个差事,了却余生。” 云雪闻言好气又好笑道:“我刚落下脸面把你救来,你便要转投曹操与我为敌?” 马超哑然失笑,“你与那刘豹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叫人猜不出来,我投效曹操,与他为敌也就罢了,怎么就成了与你为敌?” 云雪没有接话,而是招手叫来一名跟在后头不远处的亲卫,然后亲卫领命疾驰进入典农城,紧接着过上小会,就有几骑并驾出城,朝着自己这边驶来。 几人翻身下马,碍于云雪身后的亲卫阻拦,只叫为首三人过来。 三人一眼瞧见云雪的倩影,连滚带爬跑到她的跟前,齐声拜礼道:“见过宇文大人!” 未待云雪答话,马超认清来人脸面,失声惊呼道:“侯选,程银,张横!你们怎么在这?” 三人自然也是认得声名赫赫的马超,抱拳一礼之后站在云雪身后,没再多言。 再过小会,又有一骑从南方驰来,马上大汉膀大腰圆,看上去极其彪悍。 大汉提着一个染红的布袋下马,禀明来意,得到应允后穿过亲卫阻隔,走到马超跟前,把布袋扔到地上,洒出猩红一片。 马超认识大汉,名叫梁兴,与其他三人一样,俱是西凉割据一方的军阀。 他强压心中震惊,用脚挑开身前的袋口,待到看清里面放着的什物,赫然是李戡首级。 他连忙看眼梁兴,又看眼云雪,瞬间想到那些迟迟未见身影的西凉援军,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冷下声音道:“他们四人,都是你的手下?” “是你的手下。”云雪淡淡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 “我的手下?”马超瞬间反应过来,踢了一脚李戡的头颅,气笑道:“这我可担待不起,免得哪日惹你不悦,落得地上一般的下场。” 云雪对于马超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指着身前四将,“你若信不过,随时可以叫他们回来,只是你如今势单力薄,身边缺少可靠的帮手,怕是成不了大事。” “大事?”马超皱眉,深深看眼云雪,想到她方才所谓的天地驰骋,确认道,“你想叫我一统西凉?” “我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你如何想。不过相较于西凉那般穷乡僻壤,现在难道不是有着更好的去处?”云雪若有所指。 马超一双眸子凝在云雪脸上,在她所谓的西凉、西域、关中三地,最好的自然是身位京畿之地的关中,也就是西凉军阀们争得头破血流的地方。 他皮笑肉不笑道:“你要叫我们父子相残?” 云雪拧眉迎上马超,轻蔑道:“莫要把自己的心事推到我头上,叫人瞧不上眼。” 马超双拳紧攥,与云雪对视半天,接着仰天大笑不止,直到笑得脸面通红,甚至还从眼角流出些许眼泪。 他笑完之后,重新从侯选四人脸上扫过,又斜睨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李戡,接着迎上小脸满是担忧的妻子,然后对妻子旁边的云雪轻挑道:“你这般作为,到底图什么,总不能是因为钟情于我吧?” 马超脸色恢复昔日神采,因为战败而笼罩上的阴郁一扫而空,重新洋溢起他作为神威天将军的自信。 云雪闻言眯起眸子,脸色变得十分危险。 她旁边的西凉四将则是直接拔刀上前,人人面色不善,将马超围在中间。 马超面对四人的包围全然不惧,扭头越过堵在身前的侯选,朝着脸色不善的云雪耸了下肩,满脸无辜道:“便是你钟情于我,我也不会像我爹那般抛妻弃子,我把话说得露骨,只是想劝你断了这份念想,免得来日黯然神伤。” 他说罢之后,看眼小脸狐疑的妻子,刚要递个安心的眼神,就被对方扭头闪了过去,顿时满脸尴尬。 云雪垂下眸子,挥退想要发难的四人,对着马超淡淡道:“这般玩笑并不好笑,也莫要乱开,免得刀剑无眼,命却只有一条。言归正传,我之所以愿意帮你,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叫你帮我对付鲜卑。” “果然如此。” 马超听到“鲜卑”两字并不意外,鲜卑作为胡人昔日从属,如今雀占鸠巢,反过来驱逐胡人,成为草原新主。 云雪心心念念想要夺回草原,自然与鲜卑势不两立,而西凉连同西域,早在胡汉两强相争的时候,就借着天然的位置,成为两家必争之地。 第一百三十章 再战潼关 第369章 再战潼关 夜色渐浓,叫人越来越难看清脸面,云雪没叫小脸晕红的杨婉回去马超身边,自己则是被亲卫簇拥着进入典农城。 程银侯选两人见云雪离开,碰了个眼神,看都懒得看眼马超这个新上峰一眼,快速追进城内,一直跟到云雪的行辕门口。 通报过后,两人终于见到云雪,程银弓腰抱拳,叫自己魁梧的身躯矮上云雪一头,语气哀求道:“大人,如今咱们兄弟把攒下的家底尽数交给了马儿,也就无须继续留在军中惹他厌烦,如今河东有难,可否准许我们回去?” 程银侯选,包括死去的李戡三人,都是河东山贼出身,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在栾鞮部深居简出的阏氏宇文云雪,并被招揽到麾下听命。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在云雪的授意下,想方设法接近刘豹,并协助刘豹重建陭氏商道,也在河东之战爆发的同时,主动叛离刘豹,被云雪美其名曰“考校”。 只是叫程银侯选没想到的是,刘豹虽然是个蛮夷,但却手段非凡,竟然真的通过重振陭氏商道,叫自家那些苦居山林的老弟兄们安居乐业,因此出于感激,他俩才会在离别之时给刘豹留下“图谋者非张杨”的暗示。 而且不同于李戡那不甘人下的雄心壮志,两人愈是在西凉打打杀杀,愈是怀念在陭氏那段短暂而安稳的日子,再加上如今河东大难临头,简单商量过后当机立断,决心借着马超收编自己部众的机会,去找云雪请辞,返回河东助拳。 “本大人承诺过,早晚叫你们落叶归根,又何须急于一时?”云雪面无表情,好看的眸子从两人身上扫过,叫两人不敢对视。 “乱世对我们这些疥癣之民而言,最是难求善终,然而左贤王却叫咱们兄弟看到如愿的机会,难免心生向往。正因我俩见识过河东乱局,才明白河东今日来之不易,虽无大才,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基业被毁,重归群贼乱战不能饱腹的日子。” 程银说罢,侯选跟着恭敬道:“若非大人庇佑,我等山民或是冻毙于山野,或是伏诛于冀州,或是称臣于黑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今日的地位,此等大恩大德,自是没齿难忘。只是如今河东屡屡遭曹贼欺凌,正是缺兵少将,实是叫人不能坐视不管。不过大人放心,即便我俩兄弟回去河东,旦有所命,万死不辞!” 云雪静静听着二人把话说完,同时摘下手上一对二龙戏珠的华美玉镯,叫旁边伺候过来的侍女递到二人手上。 程银侯选二人小心翼翼捧过玉镯,满脸震惊,能被宇文大人戴在手上的首饰,自是珍贵异常,想来凭借这对流光彩溢的玉器,就能叫两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云雪淡淡点了下头,算是应下两人的请求,转身走进府内。 两人看着身前即将关闭的朱红大门,和把门口堵严实的铁弗亲卫,顿时欣喜若狂,连忙跪地高呼,“大人长乐,大人万安!” 同样被手下山呼“长乐万安”的,还有驻军潼关城外的李傕。 李傕膀大腰圆,一脸横肉,走起路来却并未因为身材臃肿而变得拖沓,反而龙行虎步,因此落了个“飞熊”的外号。 自从他放跑了汉献帝,地位一落千丈,从堂堂汉朝大司马、车骑将军,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时常悔不当初。 尤其最近这些时日,随着张济、郭汜、吕布这些昔日同僚相继陨落,叫李傕兔死狐悲,整个人变得越发魔怔,动辄乱杀,因此也叫手下变得唯唯诺诺,人人敢怒不敢言。 而且由于李傕仍然以车骑将军自居,即便如今兵微将寡,手下将领的官职却是不小,随便抡出个来就是“四征四镇”,再不济也是个中郎将,至于实际统领的人马,怕是连个寻常校尉都不如。 李傕听完众人问好,坐会自己的皮椅,只留了儿子李式与外甥胡封,挥手叫其余众人退出营帐。 众人如释重负,出帐之后纷纷小步疾行,似是后面有猛兽追赶一般。 不过其中倒是有一对父子走得不紧不慢,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名叫李应李利,都是李傕的亲戚。 父亲李应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是李傕从弟,不同于其他李家人那般五大三粗,生得眉清目秀,便是身上套着铠甲,也叫人看上去文质彬彬。 他本是为朝廷掌管户籍的小官,因此对于关中凋零了然于心,时常以泪洗面,奈何兄长李傕作乱得道,叫自己跟着“鸡犬升天”,被赶鸭子上架,成了助纣为虐的将军。 不过他的儿子李利却是志在戎马,打小“苦”读诗书,勤习武艺,时至今日练得颇为豪勇,高大俊逸,深受李傕器重,奉命统领李傕麾下最为精锐的飞熊军。 后来李利更是诛徐荣、驱吕布、败马腾,屡立战功,隐隐成为李傕麾下武臣之首,奈何“酸腐”的父亲李应总是与李傕意见相左,才在官职上被李傕的外甥胡封压过一头。 回到自己营帐,李应脸上愁云惨淡,时不时长吁短叹两声,叫儿子李利看不下去。 李利抱臂站在门口,对着走到案几前面的父亲没好气道:“父亲常教儿子大丈夫顶天立地,怎生自己做起了惺惺女子,叫人没眼看下去。” 李应闻言大怒,抄起案几上的砚台拿稳,朝着李利扔了过去,旋即觉得不够,把研墨的石杵跟着拿起,扔了过去。 李利面色从容,如同杂耍一般,伸出右手将飞来的砚台与石杵稳稳接住,然后上前放回案几,懒得擦拭手上沾染的墨渍,对着李应调笑道:“叔父刚叫咱们准备决战,父亲便这副模样,若是怯战,不如先行躲回长安,免得吓坏自己的身子,叫娘心疼。” 李应气不过,用食指狠狠点了两下没大没小的儿子,奈何对方不闪不避,硬的像是石头一般,硌得自己手指生疼。 第一百三十一章 飞熊李傕 第370章 飞熊李傕 李应哭笑不得,骂道:“竖子只着眼前,殊不知大祸临头,老头子死便死了又有何妨?还不是担心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李利听惯了父亲的诈唬,装模作样抠下耳朵,接着啐了一口,“大战在即,莫要说些不吉利的话儿,再说就凭你儿子的武艺,还有战无不胜的飞熊军,便是千军万马在前又有何惧,定能保你无虞,莫要自己乱吓自己。” 李应闻言炸毛,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龙生老鼠,叫儿子全然不读诗书,只喜棍棒,养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 他气急败坏道:“不学无数的小畜生,不知敬畏为何物,恃武而骄的,哪个能落个好下场?想想霸王项羽,再想想飞将吕布,当要气煞为父!” 李利虽然不知道项羽是谁,但是对于吕布倒是十分熟悉,早年两人交手数次,可惜未曾一胜。 因此李利也是极其佩服吕布,时常比武之余,成了吕布的忘年小友,以至李利前段时日得知吕布惨死,悲痛万分,时不时唏嘘感叹的模样,与他老爹如出一辙。 李利话不多说,索性按着李应的肩膀叫他坐下。 李利身为北地边民,母亲还是弯弓骑马的胡人,自小到大,藉由父亲宠爱,全然不懂礼法为何物。 况且平日里即便父亲李应吹胡子瞪眼,讲些娘俩听着聒噪的大道理,最终也敌不过娘亲的拳头更强,最后只能讨点嘴上便宜,叫家里更加没有礼法,只有拳法。 李利又帮老爹添碗茶水,收去脸上轻挑,板正脸面,认真道:“老爹莫要看轻了儿子,不是儿子痴傻愚笨,只是劝不动叔父。如今马腾韩遂本就觊觎咱们所据的长安,叔父反倒愿意与他们组成联军讨伐河东,携大军千里迢迢来这潼关,无异于与虎谋皮,全然不防西凉人釜底抽薪,自是取死之道无疑。” 李应抿口茶水,虽然嘴上嫌弃李利,但是背地里深以儿子为荣,每每跟别人提起,腰板都能挺得绷直。 只是叫他想到如今的局面,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把面前的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心神疲惫道:“李家恶事做绝,上至朝堂天子,下至庶民百姓,无一不对咱们恨之入骨,怕是不得善终。” 李利皱眉帮李应把茶水重新添满,安慰李应道:“人在做,天在看,咱家虽然不会自诩什么好人,却也从未主动滥杀,至于李家下场如何,那就不是咱们爷俩能够左右的了。” “幼稚!”李应白眼儿子,愁云惨淡的脸上嘴角禁不住翘起,毕竟西凉军军纪败坏,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儿子虽然无法节制别人,却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思来想去,都是自己这个老爹教导得好。 李应得意之余,继续厉声训斥李利道:“来日李家蒙难,你若是想要择清,就要少跟李式李暹他们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哪有偷鸡摸狗?”李利委屈道,“人家两人夜夜做新郎,每天床铺上躺着的女子都不待重样,潇洒得紧,哪里顾得上你家儿子。” 说到此处,李利忽然想到什么,双眸泛光,对着李应好奇道:“对了,据说李式家里藏了不少从皇宫里偷出来的嫔妃,还糟蹋死了几个,前日被李暹无意间说露了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爹,你见多识广······” 李利话未说完,就被李应飞来一脚,好在躲得够快,倒叫李应差点摔在地上,茶水溅满案几。 紧接着,就见李应捶胸顿足,喊着“李氏当诛”,叫李利一时间手足无措。 过了小会,李应在儿子的安慰下平复下来,面色揪紧,似是下定了决心。 他一把抓住李利粗壮如柱的胳膊,神情严肃道:“利儿,听爹一句劝,莫要继续为虎作伥,赶紧走吧。” “走?”李利皱眉,“且不说娘亲他们都被当成人质扣押在黄白城,如今咱们李家恶名昭彰,便是我喊破喉咙澄清,哪里还有人容得下咱们爷俩。” “爹娘老了,早死晚死无异,你跟你娘练了一身本事,没人拦得住你。”李应说着,一拍脑门,“去北地!如今那里非是汉土,被羌胡所据,你大可借着你娘的族人,自此隐姓埋名,总好过像来日那董卓一般,陪着爹娘暴尸街头。” 李利闻言眉头皱的更深,黄白城临近长安,是李傕重兵把守的老巢,专门用来扣押手下家眷,便连自己这些族亲也不能例外。 所以现在不仅李利的母亲,还有他的妻子女女,都被扣押在黄白城里面,远非父亲说得那么简单。 李应见儿子犹豫不决,继续语重心长劝道:“无论胜的是曹操,还是袁绍,是刘豹亦或是马腾,必会继续尊奉大汉正朔,拿咱们祸乱关中的李家开刀。你叔父自从张苞张龙乱后,不仅坏掉了左耳,也坏去了心神,现在更是轻信马腾,离死不远。” 李利仍然不言,凭借他在李傕军中的身份地位,再加上一身少有敌手的武艺,自是不难脱身,只是为了自己苟活,叫全家被早已癫狂的叔父诛杀,他自是不为。 “如今决战在即,莫要做妇人之仁,蔻儿那边,自有爹娘帮你解释,她们娘俩通识大体,自会支持为父的决定!”李应语气里难掩哀求,“此时不走,等到潼关分出胜负,马腾韩遂必然倒戈发难,到时咱们李家天怒人怨,必要断后无疑。” “父亲······” “利儿!” “报!” 就在父子拉扯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令兵的叫声,叫李应连忙擦拭眼角坐正,难掩脸上疲态。 令兵走进军帐,先是对着英武不凡的李利恭敬一礼,然后才看向名义上的主将李应,正声汇报道:“禀报将军,潼关有人出城叫阵,点名要找少将军一决雌雄。” “找我?可是那不见踪影的河东大将徐晃?” 李利脸上愁色一闪而空,显得跃跃欲试。 想双方交战以来,整个河东就没有一人能被李利看得上眼,就连河东最为精锐黑屠耆,也是败在他的飞熊军手下。 因此无趣之余,也叫李利想要找那所谓的河东上将徐晃战上一场,可惜一直没能遇见。 令兵面色怪异地看眼李利,支支吾吾道:“敌将未报名号,只是看上去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文人?”父子面面相觑,满头雾水,区区一个文人,敢找李利这般无双猛将邀战,与取死何异。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各怀鬼胎 第371章 各怀鬼胎 潼关派出文人叫阵李傕麾下第一大将李利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联军大营,惹来议论不断。 仍然留在军帐中的李傕,连带儿子李式和外甥胡封,也是即刻得知此事。 作为李傕心腹的胡封,听闻消息之后忍俊不禁,“两军交战,又不是孩童嬉戏打闹,如今的潼关守军怕是被打傻了,要么闭门不出,要么就是拿这般不入流的手段来羞辱咱们。” 李傕长得膘肥体壮,残缺不全的左耳看着尤为显眼,那是当年麾下张苞张龙两将暗通郭汜反叛,用弓箭偷袭给他留下的教训。 李傕甩着脸上横肉,扫视胡封,扯着破锣般的嗓门问道:“你是说,敌军派一文人邀战李利,只是为了羞辱于他?” 未等胡封接话,仰躺在旁边一张毛皮胡椅上的李式,抢先出声提醒道:“此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自从咱们入主关中以来,叔父就对父亲怨气颇深,捎带叫李利变得难以管教,算不上什么秘密。此时大战正酣,被有心人利用,用些离间之类的下三滥手段出来,也是再正常不过。” 他说罢见李傕脸色变得阴沉,赶忙继续盘算道:“儿子的意思是说,敌人越是不按常理,咱们越得提高警惕,如今只差夺下潼关,咱家便能效仿张绣,去中原谋个安稳的富贵。” 胡封闻言苦笑,“但愿一帆风顺,毕竟许昌有汉家天子在堂,天子又对咱家恨之入骨。万一曹操借口毁约,咱家怕是满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李式斜眼胡封,从胡椅上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刚往前走上一步,就觉腿脚发软,打了个趔趄。 他连忙咳嗽两声,不敢看脸色铁青的李傕,反过来对着胡封厉声训斥道:“在许昌的,哪里还是什么汉家天子,与养在金屋里头任人亵玩的女闾无异,便是叫他记恨又能如何?反观曹司空,志存高远,雄才大略,便连与他有着杀子之仇的张绣都能容下,遑论我们李家!再者说,许昌能有今日局面,何尝不是我李家的大功?所以时至今日,开弓没有回头箭,与其三心两意惹人诟病,不如考虑如何讨灭刘豹立功。” 胡封似是很怕李式,讪笑两声,舔着脸面讨好道:“大哥说得有理,是小弟见识浅薄。如今关中缺食少丁,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便连那郭汜,也因拿不出粮草,惨死于部下之手,叫人感叹。” 李傕想到死去的郭汜,神色变幻,不耐烦地摆了下手,不叫胡封继续说下去。 他看向腿脚发软的李式,黑着脸面训斥了声“早晚死在女人身上”,然后疲惫道:“如今西凉之贼抢入关中,还当长安繁花似锦,熟不知早就死城一座,叫咱们空落个怀璧其罪,却也无处说理。” 李式尴尬笑了两声,快速舒展两下腿脚,然后对着李傕若有所指道:“言归正传,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千万莫要出了什么岔子。既然叔父爷俩看不惯咱家所作所为,正好借此机会分道扬镳,免得继续互相掣肘。” 李傕瞧眼李式,见他目光狡黠阴险,拧眉道:“你这话又是何意?” 李式狠着脸,右手轻轻斜劈一下,斩钉截铁道:“甭管对方派出文人叫战有何居心,咱们大可借此机会小题大做,把李利手下的飞熊军收回手上,来日再由儿子亲自献于曹司空,必是大功一件!” “你想统领飞熊军?” 李傕寒下脸面,走到李式身边,刚想锤他一拳,便被李式跳开。 李傕嘁了一声,上下打量两眼李式那虚浮不定的瘦弱身板,冷笑着留下一句“不知天高地厚”,径直走去了帐外。 胡封见舅父李傕走了,连忙小跑到李式身边,小心翼翼道:“如今咱们河还未过,你就要拆李利的桥,是否有欠妥当?” 李式斜睨胡封一眼,走到李傕的椅子跟前坐下,右手敲了敲扶手,阴恻恻笑道:“真要过了河,就凭咱么的本事,还能拆得动李利那般石桥?不过是借此机会,叫他知道谁才是李家族主。” 他说罢,忽然想到什么,对着胡封不怀好意笑道:“话说皇宫里的那些破烂货,早就看得腻歪,正好他家那位赵司徒的孙女,生得唇红齿白,叫小爷垂涎已久。如今潼关孤掌难鸣,被咱们与曹军东西夹击,城破在即,而等到打下潼关,咱们就得过崤函、入洛阳,归顺司空,夹着尾巴做人。那样一来,虽是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穷苦日子,但也没了一亲芳泽的机会,所以如今时不我待,你可懂为兄的意思?” 由于所有人都被李傕强行安排住在黄白城里,可谓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对于李利妻子那般人间绝色,自是人尽皆知。 胡封想到李利那位貌如天仙的妻子,咽了口唾沫,使劲点了下头,跟着笑得猥琐。 就在李式胡封算计从弟李利的同时,西凉联军也得知了潼关有文官叫阵的怪事。 早在最初李傕郭汜反攻王允之时,马腾韩遂两人便趁机发兵,想要来个黄雀在后,与李傕大军战于长平观。 可惜万万没想到,世人只知吕布无双,却鲜少有人知道李傕的侄子李利也是神勇非凡,曾经单杀大将徐荣,叫王允庙算功亏一篑。 马腾自恃勇武,更是亲自上阵与李利大战一场,若非胯下大宛马神骏,怕是已经殒命关中。 所以正是由于李利在战场上宛如霸王转世,叫西凉军被杀得大败,最后折损万余兵马之后,狼狈逃窜回凉州老家,自此鲜少再敢掠其锋芒。 蒲板津西岸,身着黑甲的马腾背手立在岸边,长相阳刚不似儿子马超那般俊美,高大魁梧的体型却是一般无二。 他遥望对岸的河东大营,捋着下巴上的细髯,怅然若失道:“李傕的信使可曾截杀?” 站在马腾身旁,是位头戴蓝巾方正脸面的壮汉,名叫庞德。 庞德本是县城小吏,在马腾成名之初,便追随马腾讨平羌乱,屡立战功,颇受倚重。 第一百三十三章 联军乱起 第372章 联军乱起 只是后来没想到,马腾竟然又跳反朝廷,自己成了最大的西凉乱贼,叫庞德贼船南下。 “整个黄河水面,除了河东,就是咱家的人马。再加上黄河水流湍急,逆水行舟本就困难,除非有信使能够插翅飞过潼关,否则李傕现在决计不会想到,北渡东垣的曹军已经全军覆没。” 庞德说完,望眼南方的潼关,和李傕军大营。 黄河在蒲板南方不远转弯,河水流向由自北向南转为自西向东,因此叫作为天然渡口的蒲板津,与南方陆地上潼关南北并立。 如今西凉联军负责强攻蒲板津,李傕军则是与曹军东西夹击,负责攻克潼关。 潼关东侧的曹军新败,怕是不出多日,就会被北岸的河东兵马趁势渡河南下,重掌陕县扼守崤函,那样一来,仅靠李傕那上万兵马想要打下潼关天险,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傕之所以选择攻打潼关而非蒲板津,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毕竟李家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潼关奔赴东边不远的洛阳,继而归附到曹操麾下,从关中乱局脱身。 相反,若是叫马腾攻打甚至占据潼关,那么李家人想要过关,缴纳的“关赋”必然不是小说。 马腾淡淡嗯了一声,若有所思道:“曹操兵败也无妨,即便咱们打不进河东,也能趁势阻断李傕归路,只要李利不在长安,则收关中入囊无虞。” 庞德眸光闪动,对着马腾提议道:“只是千日防贼,难免一疏,说不准哪日便有消息漏进李傕的残耳,既然征西将军有了计较,那么宜早不宜迟,大可主动透个风出去,帮李傕再添一把柴火,叫他撞死在潼关墙上。” “爹!” 未等马腾接话,身后便有几声脆生生的叫喊传来。 两人同时回身望去,就见马腾那两个十岁上下的儿子,正被几名亲卫簇拥着跑来。 两小哥哥叫马休,弟弟叫马铁,都是马腾后娶的汉家夫人所出,也就是嫡子。 马腾一手一个,将两个面如冠玉的儿子抱起,又与他们紧贴两下脸面,宠溺溢于言表。 庞德瞧着身前父子其乐融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犹豫片刻之后,对着马腾请辞一声,转身就走。 马腾看着庞德背影,忽然想到什么,朗声道:“对了令明,你在西凉做过郡吏,对于登记造册之事轻车熟路,如今李贼伏诛在即,关中旦夕间平定。也是时候招募些文人入府,帮着跟咱们迁来关中的西凉百姓造个汉家身份出来,免得以后哪日兵败,叫他们因为所谓的蛮夷身份蒙难。” 庞德闻言一顿,嘴角微翘,回身对着马腾恭敬一礼,龙行虎步离去。 与马腾一般,同样立在蒲板岸边的,还有刘豹。 自从郝昭被他从潼关招离,先是在东垣火烧乐进大军,后才赶到轵县会合,未能赶上轵县爆发的大战。 如今河东大军突入河内,屯兵轵县,背靠西面的箕关以及整个河东作为后援,而曹军则是退守河阳,通过黄河南岸的洛阳以及整个中原为补给。 两军各自秣马厉兵,积蓄力量,都在为接下来的决战做准备,反而叫自张杨身死开始的河内乱军,跟着平静了下来。 刘豹跟众将面对当下局势商议之后,决定由郝昭徐晃镇守轵县,刘豹则是回到河东,既能露个脸面稳定军心,也能选择相对容易的关中局势进行破局。 不过即便刘豹回来河东,却是无法突破重重阻隔,跑去孤悬对岸的潼关,只能选择来到蒲板津东岸军营与西凉联军隔河对峙,把潼关完全托付给初来乍到的高顺。 最初刘豹只是在信中告知郝昭高顺张辽两人能力非凡,值得信任,没想到郝昭竟然如此大胆,就把通关交到初来乍到的高顺手上。 只是相对于纷纷不断的执意,刘豹却是对郝昭的安排极其满意。 毕竟现在全线开花,河东人手早就匮乏,等刘豹留下丘林骨都侯攻克陕县阻断潼关东面之敌以后,落到蒲板津这边,竟是认不出几张统兵将领的面孔。 刘豹望着滚滚而逝的黄河,叹了口气,暗道河东如今正缺个荀彧诸葛亮那般的“人力经理”,就是不知道自己三顾茅庐,能否叫那些汉家文人搭理,谁叫自己现在是个蛮夷大王呢。 要说在如今的河东里面,能担当“人力”重任的,自是李儒无疑。 奈何李儒这厮因为奉命董卓,鸩杀了大汉少帝,落得名声比自己一个蛮夷还要不堪,在当下这个天下诸侯以大汉正朔为荣的时局,莫说避之不及,怕是不少人恨不得对他扒皮抽筋。 因此李儒哪里敢露面叫人知道自己活着,终日躲在上郡山野,便连被刘豹安置的河东新家都鲜少“敢”回去,更别说替刘豹牵线搭桥,引荐个卧龙凤雏什么的。 “要是绮玲在就好了。” 刘豹不自禁地生出想法,顿时哑然失笑。 绮玲虽然是个花季女子,但却被他爹吕布当成了儿子教养,如今既能上马杀敌,又能领兵作战,正应了那句“巾帼不让须眉”。 若是绮玲回来河东,完全足够独当一面。 然而刘豹又摇了摇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大跳,要是真的把绮玲当成将军使唤,且不说“舆论”如何,张辽高顺怕是要跟自己拼命。 身在广陵郡的绮玲打了个喷嚏,吸了下鼻子,又紧了紧头上破旧的斗笠,遮住熟透的俏脸。 即便她生得高挑不似寻常小家碧玉,却也难掩女子特有的玲珑窈窕,叫外人细看之下不难分辨。 因此绮玲只好把自己裹得严实,有意选些宽大的麻袍套在身上,借以掩人耳目。 但是习武的小姐,终归也是小姐,由于吕布少年成名,自从征以来,从不缺乏高官贵胄的拉拢,因此叫绮玲自幼家境优渥,便是四处逃命的那段日子,身旁也不缺丫鬟伺候。 如今孤身在外,叫她吃尽了苦头,昨夜不知怎么就着了凉,现在连走路都要打摆子,遑论找陈登报仇雪恨。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陈登之难 第373章 陈登之难 陈登自从吕布败亡以后,曹操当即以朝廷的名义征辟他到许昌为官,只可惜陈登称病不受,继续留任广陵太守。 广陵郡地处徐州南端,以长江为界,南面便是扬州吴郡,也是小霸王孙策的老巢。 孙策自从脱离袁术之后,宛如蛟龙入海,接连吞并从属扬州的吴、会稽、丹阳、豫章、庐陵五郡之地,尽占江东。 如今随着袁术兵败势衰,他又主动发兵渡江,染指江西,时至今日,已经占取半个庐江,名震汉南。 由于孙策面对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豪强,动辄斩杀抄没家产,因此叫整个江东人人自危之余,便连隔壁以陈家为首的徐州大族,也是寝食难安,生怕孙策哪天打来徐州,把屠刀架到自己头上。 而且相较于穷困落后的江东,孙策确实对于富饶的徐州垂涎欲滴,一如当年对齐国领土心心念念的楚国,只待拿下整个庐江,在江西站稳脚跟,他下一步就会攻取广陵西南部的九江郡。 等到九江郡也落入孙策之手,就能与广陵东北部的吴郡互成犄角,到时候只需水陆并进,面对一马平川的广陵甚至是整个徐州,宛如探囊取物。 再加上袁曹交恶,黄河沿岸遍地战火,曹操本就无暇顾及南方群雄,更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带甲十数万的小霸王为敌, 因此在曹操绥靖汉南的政策之下,叫孙策更加无法无天,积极调兵江西之余,也无时无刻不在图谋与吴郡一江之隔的广陵。 作为广陵太守的陈登,十分清楚如今的徐州已经尽起雄兵追随臧霸北上,征青州讨袁绍,根本调派不来多少支援的兵马,叫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陈登也确实没有坐以待毙,选择把郡治从与吴郡隔江而望的广陵县城,一口气迁移到最北端紧靠下邳的射阳,而下邳又是陈氏老家,面对所需所求,自是如臂使指。 跟着郡治迁移的,还有广陵守军,如此一来,等于叫广陵郡空门大开,成了任君采撷的芬芳少女,勾得孙策意乱神迷。 孙策面对陈登的主动退让,也是颇为傻眼,与群臣商议之后,一边加紧庐江攻势,一边不取白不取,叫弟弟孙权直接带兵北上渡河,而且万事不出所料,进展极其顺利,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广陵大部收入囊中,只剩最后一座孤城射阳,成为陈登作为广陵太守最后的脸面。 绮玲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陈登仅有的广陵孤城,射阳。 射阳是座小城,莫说比拟彭城邺城这些郡府,便是在广陵郡所属的十一县里面,规模也是垫底的存在,连供百姓采买什物的坊市都只有一座, 不过射阳规模虽小,但却毗邻富庶的徐州,再加上自黄巾乱起,大量北方士人南逃,落脚射阳的小城的亦是不在少数,所以县里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坊市堵得满满当当。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无论往来的麻袍商户,还是闲游的作赋文人,甚至是求佛的姻缘男女,并没有因为孙权大军压境而变得慌乱无章,依旧从容不迫得过着日子,叫把一切看在眼里的绮玲纳罕不已。 待到晨钟响起,绮玲有意又在酒舍里面多呆了一个时辰。 待到旭日高升,她才去到坊市里面,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想要去找些吃食。 坊市街口,有一家熟悉的小食摊,只是过了早饭的时辰,仅有绮玲一个客人。 绮玲摘下斗笠放在一边,瞪大好看的眼睛,叫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胡汤。 等她看见两张新烙的羊油饼摆在面前,熟悉感油然而生,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吧嗒吧嗒掉了起来。。 烙饼大娘年过半百,头发白了大半。 她从旁瞧见绮玲异样,连忙放下手中活络,拖个马扎坐近,对着绮玲试探道:“姑娘,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莫不是从彭城逃难出来的?” 绮玲听到“姑娘”两字一愣,慌忙抹下眼角,正下脸面,捏着嗓子点头道:“不错,以前在彭城西市,有位老伯也是在市口卖这胡汤,口味与你家一般无二,可惜大半年不曾喝过。” “果然!”大娘长叹口气,抹下眼角,“实不相瞒,那是我家长兄,早年帮着糜家走南闯北,才在无意间得来这胡家方子,选做了生计。只是谁曾想到,遇见了西边那帮畜生,糟了无妄之灾,连个全尸也没落下。” “不要命的婆娘,这种掉脑袋的话儿也敢乱说,赶紧过来烙饼!” 从旁烧汤的老爷子急忙训斥大娘一声,又对绮玲歉然一笑。 大娘闻言炸毛,拍案而起,大声不服气道:“那些畜生丧尽天良,说又何妨!只恨不能把曹操烙在灶上,啃块他的肉来,尝尝是腥还是膻!” 老爷子眉头皱得更深,对着大娘不耐烦地摆了下手,严厉道:“你这婆娘当是没个轻重,这等名讳你也敢叫!我可告诉你,咱们能摊上陈大人这么个好官,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从黄巾到匪祸,从军头到朝廷,哪次不是有惊无险?现在既然大人都已经改天环日,外头又来了江东乱贼,正是忙里忙外不容易的时候,你可不准在这个节骨眼添乱,乱提些不该提的。” “什么叫不该提的,你个老东西糊涂了?你家定的!” 绮玲一边喝着熟悉的热汤,一边看着老夫妻吵吵闹闹,心头泛起丝丝暖意。 只是听到曹操两字,她就忍不住想到被羁押在许昌生死未卜的娘亲,又想到连尸骨都不知道落在哪里的父亲,再想到害自己父亲败亡的罪魁祸首之一的陈登,眸子慢慢垂了下去,也冷了下去。 当当当! “陈大人在衙门门口升万民台了,大伙快去!” “陈大人在衙门门口升万民台了,大伙快去!” 就在绮玲思绪飘飞的时候,刺耳的铜锣声和小吏的叫喊接连响起,震得耳朵嗡鸣。 市街里的百姓听到声音后,纷纷停下手头活络,瞬间涌满街道,乌泱泱地朝着市北赶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射阳之战 第374章 射阳之战 “万民台可是了不得,回回都有大事发生,另外小姑娘,我瞧你生养的不错,当是不愁得嫁人,以后不妨也在广陵安家,跟在陈大人治下,准是没个错。” 大娘说罢不等回复,匆匆撂下句“汤饼大娘请你”,就拽着老爷子的胳膊直接挤进人海,叫绮玲独自留在无主的摊上,哭笑不得。 大娘口中的那位陈大人,自然指的是仅剩射阳孤城的广陵太守陈登,也就是绮玲的仇人之一。 绮玲现在得知陈登的具体所在,重新戴回斗笠,寒着眸子起身,从怀中掏出两块碎银压到盘底,紧紧腰间藏着的两柄短戟,跟着挤入人潮。 城北县衙,百姓纷至沓来,门口架有一座两丈高台,若非台下围有不少青袍红袍的衙役,还叫人当是哪家的小姐比武招亲。 高台上面,干瘦却笑意盈盈的陈登身着喜欢的白色锦袍,坐北面南,对于台下山呼海啸般的问好,时不时摆手招呼两声。 坐在陈登左右,则有两排锦衣玉袍的男子,他们不似陈登那般坐着“胡床”,而是遵循汉礼跪坐席上,一个个如丧考妣,脸色极为难看。 他们全都出身广陵郡本地的世家大族,由于惧怕孙策凶名,早在在孙权打进家门以前,就提早四散逃难。 只是他们虽然能够逃离广陵,但家里的豪宅田产却是不能带走,因为不舍得平白被孙策占去,所以才选择共同找上陈登,想要请陈登做主,看能否再夺回来。 陈登强掩脸上疲态,努力抬头看眼天色,又瞧眼人声鼎沸的台下,然后慢慢直立起身,对着围在台下的百姓们恭敬作了几礼,叫场面安静下来。 待到全场鸦雀无声,他才朗声解释道:“今日冒然升起这万民台,全因郡中望族不约而同找来射阳,生了造福乡里之心。所以本太守想要一不做二不休,请大伙共同做个见证,也是帮忙长个记性,免得日后有人忘了,还得派人追着赶着提醒。” 台下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些大户人家好端端的,想要造福什么乡里。 好在陈登往日在郡中颇有恩名,叫百姓们对他无比信赖,短暂安静过后,起哄叫好声不断。 陈登没卖关子,压手重新示意台下百姓安静,然后看向跪坐在左边的华服男子。 男子见状起身,铁青着脸面,不情不愿道:“若是太守大人真能驱除孙贼,那么我广陵代家,愿捐良田万亩,叫大人分与百姓,决不食言!” 男子话音刚落,叫刚刚安静下来的台下再次炸锅。 “多少?万亩?” “哇,代家不愧是广陵县的大族,捐出万亩,家里不知还得剩下多少。” “良田可不得了,亩产过三才可称良,代家这般出手阔绰,等同每年多缴出了三万石的粮食,属实王八送壳,叫人难以置信。” “是啊,也不知道他家喝了什么窜稀的草药,壮汉一年不过才吃个十几二十石的粮食,真要如他所说分到咱们老百姓手上,怕是能多养活一两万人。” 不顾台下议论纷纷,代家气冲冲地跪坐回位子,紧接着又有两名华服男子跟着起身,俱是苦着脸面道:“江都戴家,与高邮刘家,愿意在太守大人驱逐孙贼以后,替全郡百姓,承担来年的三成口赋,向太守大人一次纳清,绝不拖欠。” “哗!” 台下闻言气氛更热,毕竟代家承诺的良田万亩不见得分到谁手,而戴家刘家帮忙减免的三成口赋,却是把好处落到了每个人头上。 紧接着,其余大家子弟似是提前跟陈登约好,纷纷摆着难看的脸面起身表态,或捐万亩良田,或纳万斛粮草,或包关津税赋,或养鳏寡孤独,惹得台下百姓听了之后心潮澎湃,叫好连连不断。 待到最后一个男子说出承诺,软倒回坐席,百姓仍旧觉得意犹未尽,纷纷起哄喊着“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陈登听着越发整齐的欢呼,忽然想到什么,转身之后一个趔趄,吓得台下众人吸了口凉气,然后左顾右盼找到猫身藏在衙役身后的射阳县令,“来来来,张县令,只剩下你们射阳张家了。” 张县令苦着脸面上台,对着陈登小声讨饶道:“射阳未曾落入敌手,大人又何苦为难我们张家?” “为难?”陈登有意拔高声音,叫在场众人听得清楚,“你家张纮,空有虚名在外,不思报国,反倒跟在孙策帐下为虎作伥,要说广陵今日劫难,岂能少他煽风点火?” “对!你们张家最不是东西。” “自己跑去投效孙策不说,还引孙策打来家门,你们张家罪该万死!” “张家罪该万死!” 周遭群情激愤,张县令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尤其那些刚刚“破费”的广陵大族,人人面色凶狠,大有吃他肉喝他血之意。 张县令知道陈登有意把祸水引到自家头上,咽口唾沫,面色挣扎小会,最后咬牙切齿承诺道:“待到孙······贼退败,修补全郡损坏桥梁道路所需的徭役,由我们张家提供······粮草。” 相较于前面各大家的慷慨解囊,射阳张家出的这些粮草根本不值一提,台下顿时嘘声一片。 陈登满脸冷笑,对着张县令语气不容置疑道:“空有粮草不行,孙权此番带兵犯境,打坏多少东西,就由你们张家修补多少,若是哪里修不干净,也用不上全郡百姓跟着劳顿,本太守定会亲自抓你们全家出来服役,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张县令闻言扑通一声跪在陈登面前,扯着嗓门急道:“太守大人放心,我这便给从兄张纮写信,叫他谏言孙权,体恤广陵百姓的财物,哦不对,体恤广陵百姓!” 陈登任由张县令跪在一旁,借着气氛热络,声情并茂,开始号召百姓与射阳城同生共死,想叫众人协助自己击败孙权。 绮玲自认为对陈登还算熟悉,远远看着台上“闹剧”,脸上冷笑不止,毕竟无论陈登叫那些广陵大族承诺得多好,都要等到打退孙权大军才行兑现。 孙权如今兵强马壮,气势如虹,麾下能战之士比比皆是,反观陈登,就一世家子弟,长期从事典农校尉的文职之余,也从未听闻他能够领兵打仗。 所以要说陈登能够胜孙权,绮玲根本不信。 台上逐渐进入尾声,陈登一直动员百姓准备守城的器物,对于如何破敌却是只字不提,好似真的视孙权上万大军如无物,叫众人纳闷之余,也摸不清深浅,反而莫名多了些信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达成交易 第375章 达成交易 绮玲眼睁睁看着射阳百姓被陈登蛊惑地尽兴而归,压下斗笠,借着众人散场,慢慢挤到台前,准备上台袭杀陈登。 而台上的那些广陵大族子弟,更是一刻都不愿多呆,个个对陈登避之不及,纷纷黑着脸面下台,不会就叫台上仅剩陈登自己。 “大伙先别忙活拆台,回去衙门里面好生休息休息,本太守还要在这台上,与别人相商要事。” 陈登忽然开口,对着正待拆解高台的衙役们吩咐一句。 衙役们闻言一愣,却也没有多问,对着陈登恭敬一礼之后,纷纷走进了衙门。 绮玲眼见陈登散去护卫,彻底落单,顿感时机已到。 她一扒一撑,轻松跃到台上,双手掏向藏在腰间的双戟,紧接着修长矫健的双腿蹬地豹起,刹那间逼近陈登,只待再进一步,就能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仇人捅穿。 “绮玲小姐,你要再晚来些时日,咱们怕是见不上了。” 陈登背手而立,直直看着绮玲,眼见对方双戟袭来,也是不躲闪。 绮玲闻声大惊,手上动作却是不慢,只是从本来的直插胸腹,改为架到了陈登脖颈。 她冷声道:“怎么认出我的?” “两军对垒,探马先行,像小姐这般鹤立······举世无双,初登广陵地界,便叫在下得知了行踪。” 绮玲盯着陈登神色从容的脸面,似是闻到什么怪味,又忍不住抽了下鼻子,然后紧紧陈登脖颈上的短戟,蹙眉道:“既知我来寻仇,那又为何不跑?” 陈登跺了跺脚下台子,对于脖颈上的利刃不以为意道:“我好歹是这广陵郡的太守,如今江东贼兵犯境,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绮玲嘁了一声,不屑道:“莫要假惺惺惹人作呕,除了这仅剩的射阳,广陵哪里不是被你拱手让给了江东?” 陈登舔了下龟裂的嘴唇,啧声道:“小姐不是刚从河内过来?你想啊,既然刘豹能用大河阻断曹军退路,那我陈登便不能用大江,困死北渡的孙权小儿?” 绮玲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两眼陈登,轻蔑道:“刘豹虽是胡人,但却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你陈登何德何能,有什么上阵杀敌的本领。” 陈登坦然道:“上阵杀敌自然不会,我当过县长,当过典农校尉,到现在当了太守,确实没当过将军,也能带兵与人厮杀过,但是······” “但是?”绮玲紧下手中短戟,叫短戟与陈登的脖颈贴得更近。 “你会。”陈登一脸无辜。 “我?”绮玲没想到陈登竟然指望自己帮忙破敌,顿时气笑,“可是未曾梦醒?” 陈登双眸凝在绮玲脸上,既真诚又认真道:“非是做梦,而是买卖,有买有卖,有报酬给你。” 绮玲斥声道:“呵,谁稀罕你的报酬,杀你之后,便去许昌杀那曹操,想叫我替曹操做事,不是白日做梦又是什么!” 陈登耸肩,“无论陶谦或是刘备,你爹还是曹操,亦或是是孙策袁术,谁主徐州,其实我并不在意。就如你方才听到的那样,击退孙权,不过是为了徐州父老谋利谋福,叫那些百代富贵的世家大族们吐出些东西出来。不过咱们要是真能把江东一战打怕,叫孙策以后不敢觊觎广陵,改谋袁术的寿春甚至是刘表的荆襄,那么多则二十少则三年,徐州定能免遭南兵荼毒。” 绮玲见陈登笃定,讥讽道:“我虽未见过,却听父亲数次称赞孙坚孙策虎父虎子,便是你能侥幸打败来犯的孙权,又怎能确定孙策不会兴师报复,叫这广陵如同······彭城一般生灵涂炭?” 陈登听闻“彭城两字”,也是长长叹了口气,接着叫自己苍白的脸面恢复平静,对着绮玲耐心解释道:“因为袁术昏聩,刘表暗弱,皆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若叫你是孙策,待到攻克庐江立足江西,那么接下来是先吃这袁术刘表两张喷香的油饼,还是来喝我广陵这碗烫嘴的热汤?” 绮玲听不懂陈登的言之凿凿,却听清楚了油饼热汤,眯起好看的星眸,知道陈登没有诈唬,果然是提前得知了自己的踪迹。 与此同时,她心生警惕,连忙环顾左右,就见周边人群早已散尽,衙门口更是略显刻意地撤走了守卫,全然看不出什么埋伏。 绮玲看回陈登,狐疑道:“你既然不会武,为何还敢撤走护卫,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怕!”陈登斩钉截铁,继而苦笑道,“可惜怕也没用。” 他说罢挽起袖口,露出一截乌青到发黑的小臂,只给绮玲看了一眼,就收正衣服,轻声道:“而且即便你不杀我,我也没了几月活头,你能回来徐州,其实我很高兴。”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画面仍然叫绮玲感到触目惊心。 她一边用右手继续持戟架在陈登脖颈,一边用左手快速朝着陈登领口拉扯,待到左手把领口拉开大块,又见陈登身上出现块块黢黑难看的痂痤,叫人不免想到频死的老人。 绮玲再次看向陈登那张叫她恨之入骨的脸面,确定是否在骗自己的同情,只是细看之后猛然发现,陈登今日竟然学着女子一般,在脸和脖颈上面涂抹上了厚厚的脂粉,似是借以掩盖同样发黑发青的色斑。 而且陈登的脸面,明显要比绮玲印象中干瘦不少,似是真的得了重病。 陈登被绮玲“动手动脚”弄得脸上透红,连忙咳嗽两声摆正脸面,伸手往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蓝色锦囊,解开锦囊上的绳带,递给绮玲看眼之后,仰头朝着嘴里灌了下去。 他擦干嘴角粉末,脸上泛起诡异的红晕,对着面色变幻的绮玲解释道:“五十散,食之如登仙,那怪魏续他们离不开嘴。得亏有这东西,才能叫我熬到你来,否则那没日没夜的痛苦,属实不是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能够受的。” “等我?”绮玲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收了短戟,完全没能料到陈登见到自己后的表现,陈登若是像魏续那般涕泪横流,跪地讨饶,绮玲怕是早就一刀下去,懒得与他多说废话。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袭孙权 第376章 夜袭孙权 陈登点头,从腰间扯下一块雕刻精致的淡蓝色龙环玉佩递给绮玲,语气中带着自嘲道:“左将军遗体,被我安葬在了下邳城的羊角寺,你可凭此信物,去找那寺庙里的和尚。话说寺中风水不错,依山傍水,我本打算死后,也要葬去那里,跟你爹搭上个伴。奈何家人得知后不从,我死后又没法自己搬去,最后只能作罢。” 绮玲忽然从陈登口中得知父亲的葬身之处,身子剧颤,快速接过玉佩,强自镇静道:“所言当真?或者说,这便是你说的买卖,想要藉此仇怨两清?” “胡闹,这哪里能两清!”陈登回得既干脆又大声,吓了绮玲一跳。 他见绮玲小脸发愣,咳嗽一声,语重心长道:“无论如何,都是因我与曹操暗中牵线搭桥,才叫魏续他们跟着反叛,以至于叫曹操能够兵不血刃拿下沛国,二屠彭城,闪至下邳,害你父亲惨死。” 他说罢看眼绮玲脸色,见绮玲仍然强掩动容,继续解释道:“所以你来找我为父报仇,自是天经地义,无论挖肝掏肺,亦或是大卸八块,全都由你。只是如今江东贼兵兵临城外,需要你出手帮忙退敌,这也算是我在广陵郡守任上,替徐州父老做得最后一件善事。” “善事?”绮玲将陈登给的玉佩小心翼翼收进怀里,不屑道,“我虽是个不懂礼义的习武妇人,却也知道这天下无论如何,都不该交到曹操那般恶徒手上。现在袁曹决战,更不能助纣为虐,或者说,我还巴不得孙策能够从南掣肘,叫袁绍得胜才好。所以你与其求我,倒不如去求许昌,去求那曹操,好叫他们发些援兵过来,免得继续到处作恶。” “援军?”陈登满脸苦笑,“曹操屡屠徐州,自是惹得天怒人怨,若非那孙策也是个只知逞凶伤人的匹夫,叫州内士族人心惶惶,其实就坡下驴,转投了江东也不见得是坏事。” 他说完瞧眼油盐不进的绮玲,缓声道:“我的意思是说,等到徐州真遇明主,自上到下,定会与那曹操势不两立,与此同时,曹操心里更是门清,怕是早就暗通孙策,做好割让徐难的打算,好来个借刀杀人的伎俩。” 绮玲听得云里雾里,脸上泛出不耐,哼声道:“莫继续啰啰嗦嗦,把我当成傻子哄骗,你这人阴险狡诈,说什么都信不得你。再者说,那孙策只是对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如同洪水猛兽,对于清苦百姓却是亲善有名,否则也拉不起现在这般江东兵马。就算被他们占下射阳,又不会跟曹操那般大开杀戒,要我乱插个什么手,不是帮曹操又是什么?” 她说罢转身,痛快撂话道:“先等我祭奠父亲,之后再来寻你报仇,能否给广陵百姓挣得那些承诺出来的好处,全凭你自己的手段。” 陈登见绮玲作势要走,咬牙下定决心,低沉着声音道:“我想把整个徐州,交还玄德公,所以不能叫作为徐州南方门户的广陵,在这个节骨眼上落入孙策之手,为来日埋下祸根。” 绮玲脚步一顿,却是仍未转身。 陈登见绮玲停下脚步,嘴角翘起,继续道:“玄德公当初遭你父亲反叛,被逐出徐州,沦落到小沛,最后走投无路,只能屈身曹操,实属无奈之举。如今徐州历经多主,叫人不得不感叹雄主遍地,仁者难求,像玄德公那般的人物,确实是世间罕有。也不瞒你,他如今已经答应,愿意想法脱身许昌,回来徐州主持大局,继而与袁绍合力,共同讨灭曹操逆贼,为那些枉死的徐州百姓,讨个说法。” 绮玲听到“枉死”二字,攥起拳头转身,双眸满是血丝,瞪向陈登。 当日彭城劫难,元凶是曹操不假,但是作为守将的绮玲擅离职守,调派守军北上泰山,以致彭城轻易被曹军攻破也是事实,并非没有责任。 绮玲虽然被刘豹劝说不要去找曹操报仇,但是那些彭城枉死的冤魂,时常会把她从梦里惊醒,如何能叫她放得下。 陈登瞧着绮玲面色变幻,最后意味深长道:“所以孙权今夜将至,需你助我夜袭,至于徐州接下来的谋划,自会对你和盘托出,决计不会叫你失望!” 正如陈登所说,被孙策派来广陵的孙权,带领两万大军一路奔波,赶在日落以前,终于出现在射阳城外。 孙权生得方脸大口,相较于容貌俊美偏像母亲的孙策,他那敦厚长相倒是更像死去的父亲孙坚。 不过由于不像父兄那般常年征战在外,把皮肤晒得黝黑,孙权常年伺候在母亲吴夫人身边,生活优渥,皮肤落得白皙如碧。 孙权今年虽然只有十七,但却受益于兄长孙策江东鹊起,已经做过两年阳羡县令,同时还被身为父亲府臣的吴郡太守朱治举为孝廉,又被曹操任命的扬州刺史严象举为茂才,若是放在盛世,可谓是前途无量。 此番江东大军渡河北征广陵,孙策除了叫孙权统兵以外,还叫吴郡太守朱治,与长水校尉黄盖从征辅佐。 另外,比孙权还要小上两岁的三弟孙翊,也是在百般吵闹之下从吴郡跟来,心心念念想要像长兄孙策一样,在沙场建功。 孙家刚父美母,若说孙策是母表父态,孙权父表母态,那么孙翊就是父表父态,同样方脸大口,跟死去的孙坚最为相像。 趁着大军安营扎寨,几人聚在营门,遥望不远处的射阳县城。 孙翊闷闷不乐地甩着腰刀,对旁边站着的二哥孙权失望道:“大哥二哥莫不是早就算准对方会当缩头乌龟到底,所以才同意叫我跟来。” 自从孙权率领大军渡河北上,各地守军望风而降,根本没遇到什么像样抵抗,轻而易举打到广陵北端,只剩一座射阳还未攻克。 孙权不似孙策孙翊那般自幼习武,只是跟着娘亲苦读了些兵书,所以对于初次领军就能如此顺遂,深感万幸。 他面带春风,对着孙翊笑道:“这你得问大哥,莫要问我。对了,射阳北面便是下邳,听咱娘说,当年父亲便是在那里当县丞的时候生了我,而到后来你出生,咱家已经搬去了寿春。” 孙翊咧嘴,对于孙权的话题全然不感兴趣,只想上阵杀敌。 孙权话音刚落,身着黑甲,面容刚毅的黄盖从外骑马赶到营前。 黄盖与朱治一样,都是孙坚府臣,因此对几位孙家少主忠心耿耿,也颇受孙策倚重。 他翻身下马,对着两位小公子逐一拜礼,然后对着孙权严肃道:“根据探马来报,那陈登绝非只知逃跑的草包,如今他在射阳西北设立了一座名叫匡琦的柴城,与射阳互成掎角,咱们接下来怕是要有场硬仗,绝非再像先前那般顺风顺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女承父勇 第377章 女承父勇 “硬仗?”少年孙翊闻言竖起耳朵,仍然稚嫩的脸上跃跃欲试。 黄盖眉头紧锁,对着孙翊点了下头,又转身对着孙权提醒道:“如今徐州虽无强将,但咱们终归是孤军深入,而且进展过于顺利,有轻敌冒进之险。还请二公子切勿忘记朱太守的嘱托,谨慎行事,防备陈登那般狡诈之徒不退反进。” 没等孙权接话,旁边兴奋的孙翊抢声道:“老将军莫要胡乱诈唬,你瞧眼前头,曹军城门紧闭,城墙上的旌旗也是没有多少,显然人马不足,所以才不敢与咱们正面对敌。而且来广陵之前,叔父家的婶婶找来家门,哭得稀里哗啦,说什么曹操跟袁绍打得不可开交,根本顾不上咱们,所以只能一边把闺女塞给四弟,一边又替儿子求娶我孙家的妹妹,无非是想要巴结兄长。” 黄盖闻言一愣,深看孙翊一眼,平日还以为他是个只知道喊打喊杀的“少年莽夫”,没想到还能这般心思缜密,叫人高看一眼。 “休要对将军无礼。”孙权训斥一声没大没小的孙翊,对着黄盖恭敬拜礼告罪,接着帮孙翊解释,“将军也知道,我们家中的幼妹年纪尚小,还未到能嫁人的时候,所以兄长只能叫孙贲叔父家的堂妹出来顶替,远嫁曹家嫡子曹彰,因此惹得婶婶不舍,才会要死要活。也就是说,咱们江东与曹家其实已经结成姻亲,只是未曾对外张扬。那陈登很可能是受了曹操安排后就坡下驴,才叫咱们能够兵不血刃一路北上。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将军所虑不无道理,不过动身前兄长曾经叮嘱于我,说臧霸尽调徐州之兵北伐青冀,正是后院空虚的时候,只要咱们稳扎稳打,必胜无疑。” 黄盖听孙权说得头头是道,轻轻嗯了一声,顺着孙翊的意思瞧眼前方城墙,心里仍然担忧道:“如今天色已晚,对方又是以逸待劳,今夜怕是会来袭营。稳妥起见,咱们不如分成前后两营,叫三公子与二公子遥相呼应,免得被敌军一战得逞。” 孙翊闻言大喜,摩拳擦掌道:“黄将军提议正合我意,我愿独自领兵驻守前营,看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正好,二哥你身子骨弱,又受不得刀戈之苦,带着大部退去后方压阵,拾掇些漏网之鱼就好!” 孙权见孙翊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深看一眼面无表情的黄盖,然后垂下眸子,语气低沉几分道:“黄将军多虑,兵法有云,以迂为直,以患为利。咱们越是一如既往,敌人越是虚实难辨,越是虚实难辨,便越是不敢冒然进攻。若是咱们现在分兵两处,摆出如临大敌的态势,倒会叫城墙上的陈登瞧出端倪,从而主动发难,不给咱们休整的机会。” 孙翊听得满头雾水,心心念念能够像兄长一般领兵一方,杀个威名出来,只是没想到正待如愿之际,作为主将的孙权却是不同意分兵,只能连忙看向黄盖求助。 黄盖也是听得皱眉,刚想建言两句,就见孙权伸手不耐,高昂着方正的头颅。 孙权接着信心十足道:“我虽初阵,但却自幼熟读兵法,懂得用兵之道。兵法有云,善用兵者,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敌军若是真敢铤而走险,半夜袭营,反倒入乱入哗,叫咱们反客为主。将军与其多虑,不如趁着黑夜将至,领一支伏兵在大营外面埋伏,待到真来,你便带人左右杀出,多举火把多出叫骂,管叫对方怀疑有诈,肝胆俱裂落荒而逃。” 黄盖眉头皱得更深,没看旁边目光殷切的孙翊。 孙翊见黄盖指望不上,只能转回来求孙权道:“二哥,若是不愿分营,那就叫我带兵在外设伏可好?” 孙权看也没看孙翊一眼,继续对着黄盖意气风发道:“待到敌军吓跑,将军便尽起人马乘胜追击,击其惰归,若是侥幸能够擒拿一二敌将,作为扰乱军心的引子,自是大功一件!” 黄盖见孙权把一切都想好,说得头头是道,仍是觉得心里难安,对着孙权问道:“二公子所虑长远,见人佩服,但是,若是咱们吓唬不走敌军,又当如何应对?” 孙权闻言脸色一僵,转瞬恢复淡定,然后看向黄盖的眼神透出些许隐藏不住的东西,沉声道:“两军交战,终归是要斗个将勇兵盛,黄将军随我父南征北战多年,有战功赫赫在身。当下徐州,吕布已死,臧霸未归,哪里还有将军对手,真若碰上硬仗,便是放手施为,胜得也是咱们!” 黄盖见孙权黑起了脸面,似是被自己问得不悦,心里叹了口气,不好继续逼问。 由于孙策是真正意义上的“长兄为父”,所以极为重视家人,此行目的本就是为了历练孙权,否则也不会叫他一个十七岁的初阵少年独领一军,而黄盖作为陪行武臣,主要任务是护孙权周全,只是个听命的副将,理应以孙权意见为主。 待到黄盖走后,孙权才对着大失所望的孙翊安抚道:“莫要只见着兄长勇武无双,忘记他亦是智识过人。战场非是儿戏,刀剑无眼,我既然受了娘与兄长的嘱托,就不能叫你伤着。你且老实护在左右,随我共同破敌建功便是,待到拿下射阳尽取广陵,功劳自是少不得你。” 他说罢不等孙翊继续聒噪,直接背手走进大营,把气呼呼的孙翊撇在后头。 孙权刚进大营不久,黄昏逝去,黑幕降临,叫人伸手不见五指。 随着无数火把点亮,整个江东大营光影攒动,那是奔波一天的的士卒们正在起火生灶,或是说说笑笑,或是骂骂咧咧,听上去好不热闹。 黄盖领命带着一部人马散在大营四周,同时安排探马不断探查射阳城门动向,防备敌军出城袭营。 入夜没过多久,果不其然,射阳城门大开,无数骑兵涌了出来。 黄盖刚得到射阳守军出城的消息,就感受到大地开始震颤,顿时眉头一紧,知道是敌军的先头骑兵,听起来数量怕是上千不止。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陈登报恩 第378章 陈登报恩 他赶紧命令埋伏在外的手下备战,同时叫人回去大营给孙权报信,然后就听到疾驰而来的射阳骑兵冲近,率先拔刀起身,暴喝一句“宵小受死!” “宵小受死!” “宵小受死!” 漫天的叫喊声后,无数火把跟着亮起,把天空染得通红。 射阳骑兵见状大惊,果如孙权猜想,以为自己中了埋伏,纷纷停马不前,跟着响起无数马鸣,阵脚大乱。 黄盖借着火光,见状大喜,然后就发现领在最前的敌军骑将马速不减,变得一骑绝尘。 骑将面对左右出现的伏兵二话不说,马槊连挥带扫,瞬间就把火把砍倒一片,带起声声惨叫。 慌乱的射阳骑兵瞧见独自冲杀最前的骑将,人人似是想到什么,面生愧色,慌忙有样学样,再也不顾埋伏在左右的江东兵马,挑飞前方阻拦去路的三五拒马,朝着自家孤军作战的骑将追了上去。 “不好!” 黄盖见状大惊,尤其发现敌骑不仅临危不乱,而且不与自己纠缠,目标直指大营,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 而且对于前方那位视伏兵如无物的敌军骑将,叫他忍不住想起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那就是在虎牢关外,视天下群雄如无物的吕布,遥想那人马合一冲进千军万马的身影,属实叫人终身难忘。 黄盖慌忙摇头收回思绪,毕竟吕布早已不再,一如自家那位勇武不亚吕布的主公孙坚。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骑上自己的战马,招呼周围亲兵,聚集为数不多的江东骑兵,朝着射阳骑兵追杀上去。 射阳骑兵只与追来的江东骑兵砍杀,主动避开想要围堵去路的步卒,好在江东骑兵数量极其稀少,叫他们轻而易举穿过埋伏,直奔江东大营。 率领射阳骑兵的骑将不是别人,正是被陈登说服的吕绮玲。 不过绮玲并未如同黄盖所想那样直接冲杀进江东大营,而是在贴近营口满满当当的拒马之后,果断选择调马转身,改为沿着营帐外围奔驰。 她叫身后的射阳骑兵跟着兵分两路,一左一右环绕大营,同时无需下令,纷纷抓起马背上提前备好的酒坛,放慢马速,把里面的“酒水”泼洒一地。 待到左右两拨人马正好把江东大营围着跑了一遍,酒水也是跟着洒了一圈,然后随着绮玲的一声“起火”,无数火花在黑夜里盛开。 呼! 紧接着无数火花坠地,瞬间惊醒沉睡的猛兽,随着火红色的巨口大开,刹那间就把整个江东大营瞬间吞在了里面,惊得战马嘶鸣漫天。 不知营外变故的江东士卒先是听着声响,接着又闻到弥漫在空气里的刺鼻气味,接着骤然发现自己被熊熊火墙围困,顿时吓得大乱,争着抢着寻找逃命的缺口。 然而射阳骑兵哪能叫他们轻易如愿,放火之后继续策马巡梭,每当发现一处火墙缺口,便会补上最少两坛“酒水”,叫火墙烧得密不透风。 更叫江东兵马绝望的是,那熊熊火墙宛如来自地狱的幽焰,水浇不灭,叫想要突围的莽夫十死无生,于是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策马追来的黄盖瞧见眼前惨像,目眦欲裂,失声恐惧道:“完了,是刘豹的猛火!” 正如黄盖所说,如今烧着的火墙,正是产自上郡的猛火。 随着刘豹通过猛火接连破敌,叫猛火大名不翼而飞,传遍大江南北,尤其是东垣一战,气得曹操在中原到处张榜重金求买,惹得猛火名声更噪。 猛火源自被当下百姓称作“洧水”的石油,由于没有成熟的开采手段,产量极低,全靠上郡百姓用鸡毛一点一滴积攒,再加上皇甫郦受命刘豹严格管控,叫外人很难得到。 不过即便皇甫嵩严格管控,但是只要有市有价,面对陈家这般财大气粗的豪门求取,难免有人动了歪心。 而且陈家本就是河东在徐州地区的“贸易代理人”,双方往来极为密切,所以机缘巧合,就叫陈家偷买到一些猛火,用作不备之需。 若非迫不得已,陈登本来不想把这深藏的秘宝拿出来使用,毕竟他知道刘豹由于五十散之事,正打算整顿河东商事。 再加上如今领兵使用猛火的将军,还是对刘豹“有情有义”的吕绮玲,那么上郡洧水外流之事怕是瞒不住多久,那些偷偷倒卖给自己的“老伙计”,怕是在劫难逃,只盼不会追杀自己到黄泉路上。 绮玲带人放完猛火,把目光放回身后追来的江东敌骑,数量堪堪上百,无异于螳臂当车。 她把长槊高举,大喝一声“犯徐州者,片甲不留”,然后猛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犯徐州者,片甲不留!” “犯徐州者,片甲不留!” 身后的射阳骑兵士气正盛,跟着齐呼高喝,然后背着滔天大火,伴着敌人惨叫,纷纷跟着绮玲杀了过去。 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两夜,烧到最后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焦土,场面甚是骇人。 事到如今,射阳城外的上万江东大军早已不见踪影,绮玲也没有就此罢手,而是继续领兵追杀江东残部。 借由陈登提前的安排,广陵各县得知江东兵败以后,纷纷降而复叛,叫绮玲仅仅只用了半月,就把整个广陵郡光复。 江东兵马退回江东,陈登这个广陵太守,也跟着回到广陵县城。 日上三竿,他独坐在自己的郡府衙门里面,身边案几上洒落着不少五颜六色的粉末,和一份摊开的竹简,没过小会,就见把头盔抱在臂弯的绮玲找了过来。 陈登坐在椅上没有起身,对着绮玲抱拳笑道:“小姐甚是威武,杀得江东鼠辈闻风丧胆,叫人佩服。有次一役,少则三五年,孙策怕是再也不敢派人来犯,陈登在此替广陵父老谢过小姐。” 绮玲面带寒霜,风尘仆仆,有几缕发丝洒落在鬓间。 她扫眼干枯到越发没有人样的陈登,强按憋在心里的几个问题,只是淡淡回了句,“莫要忘了咱们的承诺,我还未有工夫找你算账,别先死了。” 陈登闻言哈哈一笑,旋即咳嗽得死去活来,面色通红。 努力平复小会,他用蓝色锦帕擦拭两下嘴角,忽然瞧见冷着脸面的绮玲正在帮自己倒茶,于是指着旁边摆放着的竹简,对绮玲暖声道:“你爹以布衣之身比肩豪门,堪称人中枭雄,可惜,却算不上好人。但小姐你不同,我本对你是否会愿意出手并无把握,所以就提前写了这份降表出来。” 绮玲顺着陈登指向,看见案几上的那份降表,直接拿起来扫上两眼,奈何不能把字认全,又把竹简随手扔回案几。 陈登忍俊不禁,对着绮玲继续道:“如今广陵事了,我也就只剩些长远的念想,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所以作为报答,我愿最后助你一臂之力,然后再把这副残躯交由你处置,可好?” “你要助我?”绮玲俯视陈登,见对方面色真诚,不似跟自己开玩笑,“助我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许贡门客 第379章 许贡门客 陈登仰望一眼绮玲,凝视着那被白巾束缚的如瀑青丝,神色复杂道:“刘豹家中的两个婆娘,非疯即癫,你想堂堂正正进门,怕是难以如愿。” 绮玲脸面一红,旋即板正脸面,只是脸上红霞难以褪去,对着陈登皱眉斥声道:“说些乱七八糟,叫人听得云里雾里。若你想说的是这般私事,不如先管好你自己。” 陈登瞧着少女面涂丹霞,哪里不知道她是是面皮子薄,然而想到自己时日无多,却没叫她随意糊弄,而是继续目光炯炯盯着绮玲,直言逼问道:“我虽不知你家爹娘,与那蔡家阏氏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只要细想,你爹对你视若掌上明珠,便是嫁入袁家高第也没叫他舍得。却在大兵压境前刻一反常态,为他旧部的退路四处求人同时,撇下你不闻不问。所以陈某斗胆猜想,他怕是已经帮你选好了归宿,是与不是?” 绮玲闻言身子一颤,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反驳陈登,反而把眼神挪开,不敢与他对视。 陈登瞧着绮玲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样子,眸子里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哀色,然后快速把表情放缓,继续暖声补充道:“不过你爹与刘豹打得交道,怕是比不上我,所以把事想得过于简单,以为刘豹是个牝鸡司晨的废物。然而刘豹虽然屡屡入局遭难,不过是因为他胡人出身,缺个善于智计谋划的贤才在旁辅佐,并非是他喜欢任人摆布。或者说恰恰相反,就比如当下河东内忧外患,暗流涌动,他本只需挑选纳娶两名中意的胡家小姐,便能轻松稳住局面,但却迟迟不从,若是仅用痴情或是怕老婆来解释,怕是看轻了他。” 绮玲紧抿着唇,让她那张飒爽帅气的小脸变陡然变得含苞待放,同时夹带只属于少女的俏皮风情,有种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差美感。 她知道被父亲称为“诡诈之徒”的陈登神通广大,没想到这般私密事情,也能被他猜中。 陈登说的不错,刘豹在下邳重伤昏迷的那段日子,那位美丽似仙的蔡姐姐,确实找到了绮玲的父亲吕布。 之后吕布便连同严夫人一道,把绮玲当成犯人一般“审讯”多日,最后叫绮玲拗不过爹娘的软硬兼施,只能把对刘豹的心意和盘托出。 绮玲自幼习武,虽然没有练得像父亲那般挺拔魁梧,但却生得高挑异常,足以叫寻常男子自惭形秽。 虽然她继承了严夫人姣好暄妍的长相,但却武艺高强,力能扛鼎,在军营中威名赫赫,又叫徐州男没人敢她当成榻上承欢的娇妻看待。 即便真有一二男子得识蒙尘暗珠,或是想要攀附高枝,奈何又敌不过那个舍不得“儿子”的顶尖高手吕布,甚至还有两人惹得吕布厌烦,被当场斩杀。 于是就这么一来二去,哪怕绮玲并非养在深闺的病弱小姐,时常在外抛头露面,也叫整个徐州的适龄男子望而却步,以至于及笄三年,连个正八景上门提亲的都没有。 再加上严夫人心直口快,时常在愁苦难耐之时会发些诸如“当妾都没人要”的牢骚,因此惹得绮玲逐渐变得自卑,以为自己是个天生高大难看的媸丑女子,定会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就在她又一次被娘亲编排得生无可恋,毅然选择投河自尽,没想到机缘巧合被刘豹救下,还体验了一番“鱼水”的欢愉,叫她每每在梦中想起,都会羞喜难耐,裹着被子滚来滚去。 接下来两人校场重逢,同营为伍,府邸同居,并肩攻沛,甚至到后来同入萧县大牢,还叫绮玲被刘豹看光了身子,再加上刘豹本身也是生得挺拔俊俏,也未因为绮玲“粗野”敬而远之,相反还时常夸赞她是什么“模特”,因此惹得绮玲越发春心萌动,彻底倾心。 然而,刘豹已经有了一位谈吐优雅的漂亮妻子,那飘然若仙的模样,叫绮玲既憧憬又自惭形秽,再到后来吕布对刘豹把话挑明,刘豹坦言对绮玲无意,叫听见得绮玲心如死灰,重新恢复成了拒人千里的样子。 门口一名青衣衙役忽然跑进院内大喊一声,打断了绮玲的思绪。 “太守大人,有紧急军情相报!” 一直盯着绮玲俏脸的陈登闻言一愣,然后心力憔悴地叹了口气,招手示意衙役进来。 衙役跑进堂里,忍不住看眼刚刚带兵打出威风的绮玲,对那高自己半头的个子更是看得咋舌。 他想到军情,快速回过神来,对着陈登抱拳,急道:“太守大人,大事不好了,孙策刚刚斩杀曹操任命的扬州刺史严象,然后快马从庐江赶回对岸的吴郡,放过话来,说要亲率大军讨伐,叫大人等着授首。” 陈登闻言大惊,失声道:“那孙策怕不是疯了,趁着曹操无暇难顾,放着好好的江淮要冲不取,非要与咱们这易攻难守的广陵过不去,难道帐下没有明眼的人?” 衙役跟着苦笑,应声道:“现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刚跟大人回来的那些世家大族,如今正在忙着重新北逃。” “坏了!”陈登皱眉,心想要是叫这些世家大族跑了,那么先前在射阳约定好的东西自然也就无主可觅,等自己死后,他们认不认帐还要两说。 他沉下脸面,表情凝重道:“往日积攒下来的猛火,已在射阳一役用尽,而积存在家中的北地战马,也被江东摸清了虚实。若是现在孙策亲自前来,还真没有什么办法阻挡他这个霸王。” “咱们要不用抓来的那个俘虏,主动跟孙策求和?”衙役眸光闪亮,在旁提议。 “哪有那般简单,咱们抓的不过是一个鞍前马后的阵前将军,又不是他那作为主将的弟弟,孙策自从踏足江东,以杀伐果断闻名,怕是难以如愿。”陈登摇头苦笑。 “你当真没了别的办法?”抱臂而立的绮玲忽然插话,只是高昂着天鹅般的脖颈,却是没看陈登。 陈登闻言一愣,旋即紧绷的脸面松弛下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无二月 第380章 天无二月 他垂下那双似是有情的眸子,指着桌上的降表,忧心忡忡道:“这不就有个办法,只是孙策虽然不比曹操狠厉,却也为了立威,不断在江东大开杀戒,更是屠了东冶县城,惹得人人自危。咱们如今刚叫他在射阳损兵折将,因此就怕那孙策年轻气盛抹不开脸面,不愿搭理咱们。” 旁边的衙役仍然未走,似是陈登亲信,闻言主动凑近身子,对着陈登接话,“广陵岸边多是滩涂,泥泞难行,即便孙策想要再度来犯,单单大军渡河,就得耗费不少工夫。与其等着敌军打来,不如趁着所剩不多的闲暇送信过岸,凭借大人智计文采,不见得没有回转的余地。” 陈登不答,闭上双眸,粉白又略显干瘪的脸面,忽然浮现出丝丝痛苦。 绮玲时不时斜睨陈登一眼,见他似是睡去一般,忍不住开口确认道:“若是孙策不收降表,执意祭起屠刀,你便没了其他办法?” 陈登忽然睁开双目,苍白的脸上泛出一抹难得的神采,深深眼看绮玲,斩钉截铁道:“还有一个办法。” 绮玲和衙役闻言张开耳朵,没有接话,做倾听状。 陈登咽口唾沫,先是对着衙役吩咐一句,“把许贡的那两个门客请过来。” 衙役对于自己被支开不以为意,抱拳领命,刚待出门,又听陈登补充道:“再把我府里的五十散,尽数取来。” “大人万万不可!”衙役闻言一震,欲言又止,只是瞧眼陈登那张越发不成样子的脸面,最终长长叹了口气,咬牙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就有两位面带横疤的七尺壮汉走进堂内,先是高昂着头颅睥睨绮玲一眼,然后看向坐在正前方的陈登。 陈登喘两口粗气,对着两名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壮汉直言道:“如今孙策放出风声,说要亲自率军攻打咱们广陵。不过江东大军无论从吴郡还是九江郡渡江,都要面对大江北岸的无数泥泞滩涂,等孙策本人上岸,更是还要等些时日。” 两名壮汉相视一眼,叫他们脸上粗壮的刀疤跟着横肉上下抖动,然后又齐齐看回陈登,抱拳豪气道:“太守大人有话直说,只要能杀孙策,替我主许贡报仇,万死不辞!” 两人作为许贡内府的府臣,恩同父子,在许贡被孙策杀害之后,一如臧洪之于张超,鲜于辅之于刘虞,心心念念斩杀孙策,想要替故主尽忠。 陈登撑着案几努力起身,对着两位大汉抱拳,“好壮士,本太守必会妥善安置汝等家人,叫你二人放心上路!孙策自恃骁勇,常以西楚霸王自居,而且性喜游猎,少有扈从。如今江东大军在暨阳集结,恰巧暨阳又是多山多岭之地,奇珍异兽闻名遐迩,想那孙策必不会忍耐,自会空出闲暇到上山消遣。” “我等这就去暨阳!”两位壮汉听明白陈登的意思,抱拳之后话不多说,直接转身走出门外,全然没有风萧萧兮的萧瑟,大有一往无前的果决。 陈登目送两位壮士出门,然后看向仍然眉头紧锁的绮玲,缓声解释道:“江东新定,心怀怨恨者多如牛毛,如今不过是碍于孙策淫威,才叫整个江东从表面上看去一团和气。” 他说着深看绮玲一眼,继续道:“只待孙策与他父亲一般桀死山野,那么孙家剩下的孤儿寡母根本不能维持局面,江东必会生变。等到江东乱起,孙家自然也就顾及不上广陵,我广陵危局自解。” 绮玲淡淡嗯了一声,忽然问道:“这里可曾有彭城来的难民?” 陈登一愣,旋即了然,叹息道:“不仅彭城,还有从取虑、雎陵、夏丘逃难过来的百姓,只是······人数极少。” 绮玲长呼一口气,同样深看陈登一眼,撂下一句“记住你的承诺”,然后转身向外。 陈登见绮玲愿意出手帮忙诛杀孙策,面色变幻,看着那魂牵梦绕高挑的背影,挣扎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喊道:“小姐,你且再听我唠叨两句。” 绮玲闻言顿住脚步,拧眉看回陈登。 陈登犹犹豫豫,最后开口道:“把五十散卖入河东,或者说卖入大江南北的人,正是盘踞在上党郡的,黑山贼酋张燕。” 恰在此时,取物的衙役回来,把大包的五十散摆到陈登身前的案几上面,刚要说些什么,就被陈登冷着脸面挥退。 绮玲瞪大眼睛,紧盯案几上新取来的五十散,关于五十散,在徐州军营并不少见。 尤其从她叔父魏续身上可见一斑,因此时常惹来父亲打骂,以至二人最后刀刃相向,分道扬镳。 陈登伸手摸下装有五十散的蓝色锦囊,心有余悸道:“此物甚是厉害,若是有人染上之后求而不得,便会发癫发狂,宛如受伤垂死的野兽,连自家的亲人都会啃咬。” 他说罢解开锦囊上面的黄色绳索,伸手捏了小把五十散放进嘴里,只是片刻,就叫他脸上那掩藏不住的痛色被狞笑掩盖,看上去极其诡异骇人。 陈登舔舔嘴角粉末,满脸意犹未尽,接着对绮玲继续说道:“所以这五十散的妙用,便在于蛊惑吸食者的心神,能叫人真心实意地唯命是从,远比什么纲常伦理来的厉害。” 绮玲沉着脸面,如今跟随父亲南征北战却未降曹的并州人马,全都归附到河东,她自是不希望河东被五十散荼毒,于是对着陈登抱拳,“我会写信告诉刘豹。” 陈登伸手止住又要离开的绮玲,小声嘀咕两句什么之后,迎上绮玲那双俊秀的星眸。 他深吸口气,接着一字一句说道:“你先莫急,还有更重要的一事,那便是给蔡阏氏下毒,想害她终身无后之人,正是刘豹那位过继来的胡家阏氏。由于我也算是帮凶之一,所以侥幸知道一二内情。” “什么!”绮玲长大嘴巴,满脸震惊,然后又忍不住纳闷,“若是真如你所说,那胡女想要害蔡姐姐,为何只是用些见效缓慢的五十散,而非猛药直接鸩杀?” “当然不会鸩杀。”陈登笃定一笑,若有所指道,“因为她的目的,是想叫整个河东的头上,天无二月。” “天无二月?”绮玲紧绷小脸,死死盯着陈登。 陈登点头,耐着性子帮绮玲解释道:“若我猜得不错,那位身在塞北的胡家阏氏,如今刚诞一子,定是刘豹的儿子无疑。她所图所谋的,不过想让叫刘豹没有其他后人,好到以后两地匈奴合兵重整,能够卷土再来,当是毒辣的谋划。所以与其鸩杀蔡阏氏,叫刘豹没有负担之后可能再娶,不如留着蔡阏氏,好叫刘豹对个不能生育的女子痴情下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对谈马腾 第381章 对谈马腾 绮玲强压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深看陈登一眼,锁眉片刻,忽然想到什么,把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三分声音,“可曾被那胡家的女人抓了把柄?” 陈登深深看着绮玲,坦然道:“有,但是对我一个将死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见绮玲欲言又止,快速递了个安心的眼神,“陈家家大业大,更是不怕她一个远在塞外的胡人,虽然会折损不少贸易上的收成,但是毕竟可以拿我的项上人头做台阶,叫两方就坡下驴。” “你这颗头颅,用处到是多的紧。”绮玲轻轻嗤笑一声,然后严肃问陈登道,“若是没人杀你,还剩多少时日?” 陈登不假思索,好似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道:“依照郎中的说法,我这全身都有邪秽侵蚀筋络,啃食肉体,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境地,全靠天材地宝吊命,但即便如此,怕是也活不过半年。” 他说罢顿了片刻,嘴角微翘几分,继续沉吟道:“只是这如同被万千只蚂蚁啃心咬肺的感觉,非言语所能表述,当是生不如死,得亏靠着五十散缓解。等到江东事了,实是不愿继续这般活受罪,自会当即了断,求个安宁,所以······你得平安回来找我,替你父亲报仇。” “便宜了你。”绮玲冷冷撂下一句,不再在衙门逗留,大步走出门外。 陈登看着绮玲逐渐远去的背影,下意思伸出右手轻抓了两下,然后回过神来,曲臂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手掌哑然失笑,接着笑意褪去,顷刻间泛满苦涩,只听他喃喃自嘲道:“陈元龙啊陈元龙,起字至阳之始,本以为会是个命硬之人,所以生冷无忌,茹毛饮血。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折在区区三尸九虫上面,便连心仪的女子,也要眼睁睁看着被蛮人抢去,真是个千古笑话。” 他接着又想到什么,快速走到身后雕刻着旭日长河的古木屏风后面,从地上的木箱里面翻找出一封提前写好的竹简,长叹一声,“吕奉先,你绕我一命,我帮你安置女儿,咱们两清了。” 旭日冉冉,河水潺潺,享受了一夜安宁的蒲板津渡口,由于黎明的到来,再次迎来噪杂与纷乱。 黄河东岸,河东军大营,刘豹迎着朝阳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打了多少仗,要不是有系统属性“护身”,怕是已经死了千八百遍,只能说乱世人不如畜,罗老把小说写得再美,也藏不住三国是个大乱之世。 通过频频不断地战斗,叫刘豹逐渐放平了心思,甚至开始变得有些冷漠,哪怕门外杀得血染长河,也不耽误他养精蓄锐,落得个倒头就睡的习惯。 今日像往日一样,刘豹先是在军帐里面看完河东各地传来的军情,然后骑马出营,到黄河边上溜达一圈,顺便观察下隔岸的西凉军大营,还能跟不期而至的马腾聊上几句。 如今随着上郡的西凉贼乱平定,皇甫郦开始着手南顾,与鲜枝部合兵漆垣、雕阴两县,经由洛水河谷威胁司隶腹部,从而截断东临黄河的西凉联军退路。 但是西凉军如同蝗虫一般倾巢涌进关中,数量不知几万或是十几万,数量远胜河东,还因此被戏称为“西凉黄巾”。 由于人数优势,所以韩马二人并未因为腹背受敌而选择撤离蒲板,恰恰相反,想要彻底站稳关中,他们就必须借由黄河与潼关天险,把刘豹彻底阻挡在黄河以东,因此增兵不断。 就在刘豹看着一如常态的西凉军大营愣愣出神,一名面如冠玉的少年骑马追来。 少年骑到刘豹身前不远放缓速度,随着一声骏马长鸣,停马到了刘豹跟前。 “咦?你没跟绮玲一起?” 刘豹顺着声响瞧清来人,微微诧异,因为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绮玲所收的唯一一个府臣,陈登的弟弟陈应。 陈应作为徐州大族陈家的嫡次子,是地地道道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没想到自从彭城劫难之后,竟然真的愿意舍弃富贵荣华,追随绮玲北渡黄河,与他那位视忠义为粪土的哥哥全然不同。 陈应斜刘豹一眼,并未答话,而是策马上前与他并驾,望向隔岸的西凉军大营。 西凉军大营前面,几十骑来到河边,然后窸窸窣窣地忙活着什么。 刘豹见陈应臭着脸面,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绮玲要杀的便是他哥陈登,于公于私,哪里能带着他一起去徐州。 刘豹回首,与陈应一道定睛细看,那些西凉兵原来是新作了艘木舟,忙活着把木舟抬进水里。 陈应俊朗的脸上古井不波,沉默许久,眼见木舟上人,朝着自己这边划来,才忽然开口道:“其实,小姐根本不用千里迢迢去寻我哥,因为他本就没剩下几日活头。” 刘豹好奇,转头看向陈应那张仍然带着稚嫩的少年脸面。 陈应似是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嫌弃厌恶,似是喃喃自语一般,继续帮刘豹解释道:“他那人外表看似谦逊油滑,实则狂傲狠绝,打小便视礼法如无物,还学着你们茹毛饮血,因此才有今日这般下场。想上次见他,衣服里头早已不似人样,似是被人殴打一般处处淤青,还有数不清的烂疮,只能说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刘豹见陈应嘴上说得平淡,却是听出他语气中的低落,但不好在绮玲陈登的事上多说什么,索性伸手挥鞭,朝着陈应胯下骏马屁股上使劲一抽,就叫陈应人马俱惊,瞬间窜出好远。 待到陈应回马,狠狠瞪着刘豹,气急败坏道:“恁是没个轻重。” 刘豹斜着炸毛的陈应,同样没好气道:“我们虽然偶尔会生饮些奶水,但那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你倒是张口就来,凭空污人清白。” 陈应面色变幻,最后不耐烦地从怀里掏出一份竹简,使劲扔给刘豹,酷酷撂了句,“平阳来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关中风起 第382章 关中风起 刘豹单手接住竹简,使劲甩开后拿到面前,仔仔细细看完,心情大好道:“嗯,不错,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铁弗送来的东西正是时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陈应冷冷提醒。 “无妨,本将军大可以收了她的殷勤,再对着她又······那啥又盗。”刘豹嘿嘿坏笑两声,不要白不要。 他又眺望一眼南方的潼关要塞,和驻扎在潼关城前的李傕军大营,斩钉截铁,“如今有了这批雪中送炭的粮草,河内大战又是一触即发,咱们不能再跟这群西凉宵小耗下去,是时候把他们撵出关中了。” 刘豹话音刚落,两人就见对岸的孤舟缓缓划入河水中央,船上除了两名船夫,还有一位身材魁梧的着甲将军,独自立在船头。 将军着甲但未戴盔,而是顶了一毡深黄色皮帽,帽上带着一支长而斑斓的野稚尾羽,叫人看上去极其醒目。 “右将军,可愿上前一叙!” 将军气沉丹田,对着前方的刘豹两人吆喝一声。 洪钟般的声音飘到刘豹耳边,叫他与陈应齐齐寻声望去,发现站在船头的将军。 刘豹凝起眸子,借由面板发现对方身份,淡淡说了声,“是马腾。” 马腾 征西将军 统帅82 武力80 智力51 政治59 魅力89 陈应仔细打量马腾两眼,由衷赞叹道:“都说马寿成颇有其祖马援的雄武之风,如今一见,果然非比寻常!” 刘豹闻言撇嘴,心里暗暗对着破系统比了个中指,马腾打扮得比自己还要像个蛮子,魅力竟是顶天的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叫陈应“心生爱慕”。 然而不等刘豹编排两句,就又看见马腾身后的坐着划桨的船夫,待到看清挡在马腾面板后面的另一份属性面板,竟然也是个一等一的顶尖武将。 庞德 骑都尉 统帅80 武力94 智力70 政治45 魅力70 面对马腾庞德两人,叫刘豹收起直接擒杀马腾的想法,猛甩两下马缰,叫胯下战马踏进水中,劈波前行直到河水没至马颈,才停马对着马腾抱拳,回礼问道:“本将军在此,征西将军可好?” 马腾瞧见策马入水的刘豹,捋着长髯,爽声笑道:“同乐,同乐。” 他与刘豹俱是半汉半夷,早在交战以前,就彼此得知对方大名。 而且虽然马腾跟刘豹年龄相差甚远,但是由于处境相若,还都有脱夷入汉的想法,所以彼此间行事作风颇有几分相似,叫两人即便不是惺惺相惜,也算是同命相连。 刘豹策马入河,腿脚浸湿很不舒服,对着马腾略带催促道:“马将军找某何事,不妨直言道来,若想转投河东自是再好不过,自当对诸位将军敬若上宾。” 马腾闻言哈哈一笑,然后沉思片刻,接着才对着刘豹感慨道:“右将军说笑了,关中自董卓乱后,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当年强秦王霸之地,竟会落得如此惨象,叫人痛心疾首,呜呼哀哉。” 刘豹挠了下眉毛,心想你丫跟堪称董卓二代的李傕组成联军在关中饕餮放横,还在这里猫哭耗子的假惺惺,属实不要个脸皮,叫人看不上眼。 马腾见刘豹脸色变幻,却一言不发,全然没打算跟自己感同身受一番,顿时落了个无趣,只能咳嗽两声掩饰尴尬,老老实实直言道:“老夫要年长不少,所以不较官职,僭越称你声贤侄,贤侄可愿归于我的帐下,与我共营关中,提振西凉,恢复前秦乐土?” 刘豹闻言皮笑肉不笑,大声质问道:“好一个共营关中,朝廷给本将军的敕令里头,可是明明白白写着‘督关中事’四个大字,马将军僭越得可不仅仅是一个倚老卖老的称呼,莫不是想要造反?” 马腾被刘豹扣了高帽也是不以为意,继续语重心长道:“贤侄,明人不说暗话,莫要自欺欺人。如今袁绍作乱,鹰扬河北,曹司空奉旨讨贼,兵出洛阳。你又何苦一意孤行,与那袁绍绑死在一条绳上?只等曹司空一道诏令下来,莫说你那右将军的头衔,怕是连灵帝赠于你们落脚的河东之地,也要被朝廷收回。” “曹操裹挟天子,实为汉贼,既然马将军以明人自居,自当知道孰忠孰奸!如今曹贼先败东垣,后失箕关,外强而中干,已离败亡不远。本将军原话奉还,马将军若是继续助纣为虐,莫说征西将军的头衔,怕是整个西凉,都要回归王治,留不得乱贼盘亘。” 马腾听刘豹说得义正词严,不以为意地笑了两声。 然后他又看着刘豹那年轻俊朗的长相,和魁梧却不显臃肿的体格,忍不住想到自己的长子马超,又想到自己的独女马云禄,悠悠叹了口气,攥拳下定决心道:“老夫虽然远在西凉,却也从程银他们口中得知河东种种,对贤侄大才佩服万分,自是由衷希望你能为我所用。有道是鱼死网破易,冰释前嫌难,你我生来便是肩挑两边,见惯胡夏间的分歧仇怨,最是感同身受,如今恰逢关中沃土无主,何不戮力同心,与我等身后苦寒之民同享乐土,成就不世之业?” 刘豹听马腾说得大义凌然,同样气沉丹田,朗声道:“老将军若是真有权权为民之心,不如暂时退兵回去长安以西,只待本将军奉诏整治完关中军事,自会主动请各方百姓搬来关中安居,便是西凉之民也不例外。而且本将军还可以指天为誓,无论是胡是汉,是汉是羌,只要上敬天地,下遵律法,那便一视同仁,绝无偏袒。” 马腾听刘豹油盐不进,皱了皱眉,继续真诚道:“贤侄莫要儿戏,如天曹司空奉天子正朔,讨平四海,逆贼如袁术吕布者,无不败亡。而河东与朝廷交恶,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唯有老夫挟西凉之威出面斡旋,尚能护你们周全。若叫西凉归附河东帐下,何异于赶人上刀山,推人下油锅?” 他说罢不等刘豹反驳,继续道:“倒也知你顾虑,那么不如这样,老夫家有独女,唤作云禄,生的是芙蓉日暖,妙靥如花,如今年方十一,却已妍冠西州。为叫贤侄知我心意,愿叫那丫头早行笄礼,与你婚好,此后你我翁婿齐力,共谋不世之功,岂不美哉?” 刘豹闻言一愣,接着咋舌,这是又要给自己塞老婆? 这是第几······十个了? 同时令他无语的是,这些诸侯每到想要交好自己,不是当爹就是要当丈人,总得占一辈便宜才行,叫人哭笑不得。 再者说,就马腾嘴里说的那啥闺女,今年不过十一岁,放现代,就是个四五年级的小学生,毛都没长齐,冠个屁的西州,营销号都不敢这么吹。 第一百三十五 李傕兵败 第383章 第一百三十五 李傕兵败 刘豹对于联姻之事没什么兴趣,婉拒道:“小姐芳华······嗯,芳华正好,哪能折辱下嫁给我一有家有室的粗鄙武夫,马将军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这关东,却是寸土不能想让,我刘豹取定了。” 马腾心想自己连唯一的宝贝闺女都“祭”了出来,刘豹竟然还是不识抬举,脸上逐渐变得不悦,胸口跟着剧烈起伏,态度不客气道:“难道你我之间,非得在这黄河岸边打个胜负出来,才能再谈此事?” “黄河岸边?马将军竟然还有心思留在此地,叫人佩服。”骑马站在河里的刘豹轻撇两下嘴角,右手拿着的马鞭从水中鱼跃而出,前指马腾,若有所指道:“北方战事尘埃落定多日,结果你我都该已经知晓,只是怎么未见你家那位神勇无双的马儿,我可没听说有哪个手下把他斩杀。” 马腾脸色一僵,明白刘豹是在提醒自己,被自己撵去北面的长子马超已经兵败上郡,叫上郡太守皇甫郦能够腾出手来,调兵自洛河南下直插关中腹部,威胁自己后方。 他轻哼一声,嘴上硬气道:“那庶子生于蛮荒,只学会了些逞凶斗狠的本事,然后恃武而骄,全然不习经纶兵法,落得个粗鄙秉性,成了任人摆布尚不自知的武夫,实是叫人失望。” 刘豹听马腾如此编排自己的儿子,下意识皱了皱眉,虽然从皇甫郦那里得知马超是个羌女所出的庶子,但好歹是位“三国顶级网红”,两人还在上郡远远见过一面,确定他有着顶尖的属性面板,远不应该被马腾如此不待见,也不知后世传颂的五虎上将名号是怎么闯荡出来的。 马腾说完马超,然后又老神在在道:“我等西凉豪杰千里迢迢进入关中,若非朝廷诏令,本就无意染指上郡那等不毛之地,便是犬子兵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泾河与洛河之间都有西凉强将把守,若贤侄想指望皇甫郦那老小子自北方支援,怕是难以如愿。” “马将军如此笃定?”刘豹眉毛挑动两下,忍不住激将两声。 马腾捋下长髯,自信道:“甚是笃定!” 刘豹轻笑一声,先是打量两眼马腾立着的木船,然后又看向马腾身后那位体态魁伟的蓝巾男子,当即想到什么,动了心思,目光灼灼道:“那好,将军对你的西凉强将颇有信心,恰巧我们河东儿郎也未曾叫人失望过,既然如此,你我可敢一赌?” “赌?”马腾眼皮跳了两跳,只见刘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语气略带挑衅,嘿了一声,“你先说说,要怎么个赌法?” 刘豹把热切的目光从庞德身上收回,同时左手横指正南方的李傕军大营,朗声道:“你我的对手,都不限于咱们两家的彼此,没必要耗到山穷水尽,叫旁人坐收渔翁之利。既然如此,何不以七日为限,赌个胜负,两家都能保存实力?咱们就赌我上郡的兵马,若他们不能攻破你们的洛河防线,挺进关中,那么这蒲板津也不用打了,算本将军输,后退百里叫你们渡河,连着南边的潼关一道送你,叫你好向曹操交差,如何?” 马腾听着刘豹说了大堆,脸上喜色一闪而逝,很是如他意。 毕竟曹操的算盘他又岂能不知,当日潼关之战兵败,奉刘豹一个蛮王当大汉的右将军也就罢了,还要叫他督什么关中军事,无非是驱虎吞狼,想要叫刘豹的河东与军阀林立的西凉在关中互相牵制。 好在河东身处司隶紧邻朝廷,受到关中祸乱波及尤为严重,自黄巾乱起疲弱日久,叫郡中百姓早就死的死、逃的逃,即便最近两年因为刘豹之治稍见起色,人丁却也不是地里的庄稼,转眼就能生长出来。 再加上刘豹此人颇有妇人之仁,叫河东的徭役赋税之策过于中规中矩,不懂得什么叫乱世,什么叫“事急从权”,以至才打到长安,就因为兵力捉襟见肘被李傕所阻,当下又逢交恶曹操,才叫栖居在长安以西的西凉军阀瞅准机会,结成十万联军,想要一举吞并整个关中,甚至是临近的河东。 不过联军规模虽大,但却山头林立,各不从属,其中尤其以韩遂马腾两人分分合合,最为复杂。 如今的联军有着蚕食关中驱逐刘豹这个共同利益还好说,真要等到刘豹被彻底逐出关中,甚至是兵败灭亡,那么西凉军阀之间不消多说,必会为了地盘大小再打个你死我活,一如当年的郭汜李傕。 马腾凝视刘豹的脸面许久,不确定他是不是别有所图,蒲板津到南方黄河拐角处的风陵渡一段的流水较为平缓,所以才能成为黄河南北段的三大渡口,算不得什么天险,但是潼关却是决然不同。 有了泥丸封关的潼关在手,进可沿河侵扰河东各县,还可与洛阳的曹操接壤互援,退可作为刘豹图谋关中之时的一颗肉刺,也可作为割据关中与其他西凉军阀甚至是曹操叫板的筹码,一如凭借长安苟延残喘至今的李傕,一本万利。 马腾顺着刘豹指向,看向李傕军大营,皮笑肉不笑道:“好一个二桃杀三士的毒计,相叫老夫与李傕自相残杀,贤侄好得渔利!” 刘豹收回左手,对着马腾晃晃手指,轻蔑道:“区区李傕,不足挂齿,七日之内,本将军必叫李傕兵败如山倒,把潼关大门让与你们西凉。” “哦?”马腾满脸不信。 李傕如今领地只剩长安与邻近两县,是西凉各路军阀首要讨伐的目标,奈何曹操出面斡旋,叫众人先逐刘豹。 李傕自知穷途末路,空守长安早晚都是死路一条,于是借着机会孤注一掷,选择主攻长安,效仿张绣归顺朝廷,归顺曹操。 但是长安仍然留有精兵把守,叫马腾不敢背后捅刀,生怕把李傕惹急,叫他把长安拱手让给韩遂等人,自是得不偿失。 马腾快速捋几下长髯,见刘豹脸上全无吹牛夸大之色,忍不住试探道:“权当贤侄真有本事攻灭李傕,但你当真舍得割舍潼关?或者说,你要叫老夫如何信你?” 刘豹左手食指上指下点,声如洪钟道:“自当以天地为证,立白纸黑字之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十面埋伏 第384章 十面埋伏 马腾面色一紧,不懂刘豹所谓的“白纸”是个什么意思,但听他言语间信誓旦旦,仍是不放心道:“区区赌约······” 刘豹知道马腾想说什么,直接伸手打断,“本将军向来重信重诺,只有旁人负我,却没有我负旁人!再者说,便是毁约,于西凉来说又能有何损失,将军自诩明人,其中利害自是一想便明,岂能不放手一搏?” 马腾知道刘豹并非自夸,他确实重诺,在河东境内搞什么十五税一的赋税同时,还按照汉律征调徭役,从未逾越加征,因此叫他贤名远扬,若非是个胡家“妖魔”,怕是早就叫河东被挤破门槛。 他被说得越发心动,心中反复权衡,而且确如刘豹所说,便是刘豹不守信用毁约,自己这边的确没什么损失,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李傕覆灭之后心灰意冷,因为自己见死不救,所以会把长安让给韩遂。 但是只要自己一如阻拦黄河上的信使那般,不叫李傕营中有人逃回长安,那么就还有运作的余地。 眼见马腾面色变幻,刘豹也不催促,静静等他算出个所以然来。 马腾想到最后,忽然意识到刘豹没说想要自己拿什么出来做赌注,狮子大开口也说不定,顿时惊出一丝冷汗,心中热络散去大半,忍不住深看下半身浸在河水里的刘豹,冷笑道:“那贤侄所求为何?总不能因为一个区区赌局,叫我马家背叛朝廷,去河东追随你们胡人吧?” 刘豹不理马腾的阴阳怪气,毫不犹豫指着他的身后,“我倒是真想叫马将军举家到我河东,自当尊为上宾,不过想来将军必然不会答应,自然没必要讨个无趣。本将军想要的,是庞德将军。” “庞德?”马腾闻言一震,沉着脸面斜眼庞德,声音低沉三分道:“令明竟然与刘豹认识?” 庞德也是楞住,不明白刘豹如何认识自己,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放下手中船桨,对着马腾抱拳否认道:“末将从未与那刘豹有过交往,还请将军明察!” 马腾轻轻哼了一声,眯眼看回刘豹,开口拒绝道:“老夫好歹也是将门之后,深知人心离散,则军不成军,断无拿自家臣属出来当赌注的道理,若是贤侄想叫老夫以令明做赌注,那么此事就此作罢······” “不急。”刘豹再次伸手打断马腾,循循善诱道,“马将军重情重义,叫晚辈佩服。既然将军不舍得叫庞德将军改换门庭,那么晚辈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不识抬举。” 说罢,刘豹顿住,面色纠结半天,然后才在马腾的不解的目光中重新扬起头颅,豪爽道:“改要为借,加个三年的期限可好?” “借?”马腾再次一愣,忍不住转头看向庞德,“三年?” 庞德不似那些因为大汉失柄,而割据一方为非作歹的西凉军阀,本是正儿八经的官吏出身。 他当过胥吏,做过州官,当年马腾帮助州府讨平羌乱起家之时,恰巧被划归到了马腾麾下,由于作战勇猛无前,颇受马腾器重。 只是后来没想到,马腾做大之后,竟是自己揭竿而起,反过来成为西凉最大的军阀,还直接领兵作乱京畿,逼得朝廷屡屡下诏安抚。 若非马腾用家眷作为要挟,庞德早就不想跟着他呆在“梁山上”。 尽管如此,庞德由于为人正直,所以对于西凉军如同蝗虫过境般的掳掠行为极为看不过眼,时常出言忤逆,叫马腾营中自上到下心中生愤,若非碍于他本事确实了得,是天下少有的猛将,怕是早就容不下他。 “一年!”马腾看向刘豹的双目精光暴露,语气不容置疑。 刘豹双手握回马缰,对视马腾,针锋相对道:“三年!” “一年!” “三年!” 两人俱不相让,宛如孩童般对叫半天,叫场面尴尬了下来。 刘豹余光扫着一旁坐立不安的庞德,心中乐开了花,从马腾愿意跟自己赌的那刻起,其实就打了马腾自己的脸面,毕竟他方才还在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将门之后。 刘豹强压脸上喜色,对着马腾语重心长道:“马将军,咱们若是各不相让,就只能继续空耗下去,叫他人坐收渔利。” 马腾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既然贤侄深明大义,那么便由你来先退一步。” 刘豹脸色一僵,暗骂一声“老匹夫”,然后点头道:“好,一年!” “哼,休想,三······嗯?一年?”马腾差点说顺嘴,擦下额头冷汗,不敢置信地看着刘豹。 刘豹暗道可惜,没能用电视里的简单把戏骗到马腾,只能退而求其次,“效力自当全心全意,一年可以,但要把家眷一并送来河东,同时你我立好字据,待到期满,再由本将军亲自把庞德将军他们送回西凉。” 马腾闻言皱眉,脸上开始犹豫,若是没有了庞德的家眷,那么庞德是否愿意回来,还得两说。 今日不同往日,若是庞德不在,且不说招兵买马的结义兄弟韩遂,还有自己那个纠结不少羌民支持的不成器儿子马超,都将失去节制,怕是要多生出不少的祸端。 庞德瞧着立在船头的马腾背影,面色通红,不知是羞还是气,亦或是两者都有。 他不愿继续被当成货物一般讨价还价,主动对着马腾说道:“既然征西将军有此良机,那么无需顾虑,我庞德同样重守承诺,若是被刘豹侥幸得胜,一年之后自当带着家眷回归将军帐下,决不食言!” 马腾闻言转身看眼庞德,对于庞德是否重守承诺,他作为上官自然最为清楚。 得到庞德保证,心情顿时大好,马腾回身对着刘豹递了个成交的眼神,却未看到身后大将脸上浓浓的失落。 就在马腾跟刘豹对赌的同时,李傕由于多日见不到前线探马,等不来与自己夹击潼关的曹军消息,心里顿时生出警觉,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进入了别人的埋伏。 如今李傕“抛家弃子”远赴潼关,身边既有西凉贼,又有河东虏,若是真要被人设计,那必是十面埋伏无疑。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诱敌出击 第385章 诱敌出击 李傕在自己的营帐中踱来踱去,旁边的案几边上,坐着面上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儿子李式。 李式眼眶发黑,似是熬夜累得不轻,时不时打两个哈欠,全然不理前面宛如无头苍蝇般乱飞的老父,还兀自泡杯大补的热茶,自酌自饮。 没过多久,胡封小跑进了营帐,扫见李傕李式两人,然后深呼吸一口,又咽了口唾沫,接着才趋步走到李傕跟前,声音有些颤抖道:“舅父,外甥探查明白了,应该是河东的人马日夜在黄河巡弋,把咱们派出去的探马都给截住了,才叫对面没有音信过来。” “屁话!”李傕闻言大怒,右手猛然指着胡封脑门,声如虎吼,气急败坏道,“都探查明白了,什么叫应该是?都他老子的多少天了,咱们散出去的探马加起来少说三五百人,竟然一个都回不来?对面还能在河里结了网不成!” 胡封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李傕对视,还由于惧怕暴怒的李傕,慌忙看向一旁坐没坐相的表兄李式求救。 李式见胡封递来满是哀求的目光,微不可查的撇了下嘴,心里嫌弃麻烦但又不得不管,谁叫自己昨晚上换换口味,搂着的正是胡封的爱婢。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伸个懒腰,然后才不紧不慢替胡封圆转道:“父亲莫要心焦气躁,免得气坏自己身子,也没必要无端迁怒表弟,谁叫咱们西州之人不善水性,探马面对黄河上面那些日夜不休的巡逻士卒难以来去自如,再正常不过。” 李傕瞪眼李式,然后继续背手在军帐里面兜兜转转几圈,就像是一只巡视领地的老虎。 他时而喘着粗气,时而瞪两眼晚辈,尤其看到儿子站立不稳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上前一脚踢翻李式跟前的案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叫陶制茶盏摔得稀碎,茶水跟着溅了满地。 “老子一世豪杰,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畜生,天天就知道睡女人,死到临头都不自知!” 李式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顿时来了脾气,对着李傕大声不满道:“父亲要是有能耐,就领兵攻破潼关,在自家营帐里头跟儿子逞威风,算哪门子的豪杰?也不知是飞熊还是狗熊!” “大胆逆子!早知道你是这副窝囊样,当年就不该听劝把你留在身边,害你妹妹替你去给郭汜当了人质,落得个生死不明!” 当年李傕郭汜两人翻脸,在长安城里互相攻伐,最后张济看不下去主动出面调解,约定三方互送嫡子为质,作为修好结盟的条件。 奈何事到临头,李傕夫人寻死觅活,叫李傕实在招架不住,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改送爱女和从弟李李桓为质,同样的,郭汜张济两人也是换送爱女与从亲,其中就有张济的侄子张绣。 胡封眼见父子两人大吵大闹,胸口俱是剧烈起伏,大有大打出手的架势,连忙上前挡在中间,好声劝解道:“舅父先消消气,兄长也少说两句,咱们都是生死与共的一家人,越是危难关头,越要互相扶持,哪有先吵起来的道理。” 由于胡封横插一脚,李傕父子终归没有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不过仍然隔着胡封互相瞪眼,全然不打算罢休的。 就这样,军帐里沉默良久,只有二李粗重的呼吸声。 胡封见两人兀自瞪着对方,心想就这么僵住也不是个办法,于是紧咬下后槽牙,鼓足勇气大声道:“大家所苦,不过是潼关久攻不破,又得不来隔壁曹军的消息。外甥本是北地放羊牧马的粗野匹夫,得亏舅父提携,才有今日富贵,既然如今大难临头,自当赴汤蹈火才是,所以就叫外甥亲自乘船跑趟曹营,若是命薄不能复归,还请舅父做好最坏的打算!” 李傕父子闻言一愣,齐齐望向“慷慨赴死”的胡封,对于胡封有几斤几两的本事,两人是再清楚不过。 李式皱了皱眉,仔细打量两眼胡封脸上的表情,只见胡封哆哆嗦嗦,俨然是在逞英雄,于是忍不住调笑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到跑探马?怕不是马蹄向西,直接跑回长安老家去。” 胡封闻言大囧,急声表忠心道:“兄长,都什么时候了,若非万不得已,你当弟弟愿意以身犯险?与其走那叫人生死未卜的水路,哪有跟着兄长玩玩后宫美人,享受皇帝的齐人之福来的痛快。” 李傕则是与李式脸上表情如出一辙,同样仔仔细细打量着胡封脸色,只是没有调笑,而是若有所指道:“封儿,当下是个什么局面,你最清楚不过。只有戮力同心攻破潼关,才是咱们唯一的生路,在这个当口上,舅父决计不能叫营里有逃兵出现,便是你也不能例外。” 他说罢见胡封脸色大变,嘴角微微翘起几分,继续敲山震虎道:“只是叫你多想想黄白城里的家人,你虽武艺稀松平常,但却胜在心思机敏,又忠心耿耿。所以你有心立功,舅父甚是高兴,自当成全于你!” 胡封听李傕把自己黄白城里的家眷搬了出来,连忙把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右手食指向上,信誓旦旦道:“舅父放心,侄儿要么带信回来,要么死在黄河水道,绝无第三条路可选!” 李傕满意得点了点头,叫他那残缺不全的左耳如同破烂了的窗户纸一般扑扇,然后又上前使劲拍了下胡封肩膀,叫胡封吃痛腿软,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他对着面色尴尬的胡封笑吟吟地嘱咐道:“正好,你表兄前日刚把李利手下的飞熊军接管过来,今日午夜,叫他帮你挑选几十好手,拼死帮你突围,等到了潼关西面的曹营之后······” 李傕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把话顿住,拳头忽然攥到绷紧,牙齿也是咬得咯咯作响,似是内心在做极其剧烈的斗争,叫面前的两位晚辈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明所以。 足足盏茶工夫,李傕就这么面色揪紧,一言不发,以至于好奇心爆棚的李式胡封两人也是忘记了问,叫整个军帐鸦雀无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北地李利 第386章 北地李利 最后胡封等不下去,轻轻咳嗽一声,叫李傕回过神来。 李傕先是深深看了李式一眼,长长出了口气,嘴角甚至有丝猩红渗出,然后才意兴阑珊道:“罢了,相较于荣华富贵,老夫更希望我李家绝后。” 他说完又看向胡封,招手叫两人凑近,把声音压到极地,神神秘秘道:“你们可知老夫与郭汜本为至交好友,最后为何翻脸?” 两人不明白李傕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死去的郭汜头上,俱是茫然地摇了下头。 不过李式最先从李傕卖得关子里头反应过来,斜睨一眼老爹,语气轻挑道:“明面上是因为郭家婆娘血口喷人,污咱家送给他们的豆豉是毒药,背地里,还不是因为争权夺利,有什么稀奇的。” 李傕闻言也不客气,朝着李式就是一脚,李式想要跳开,奈何昨夜玩得太大,以至于双腿松软无力,全然躲闪不开,被李傕一脚狠狠踹倒在地上。 李式之所以夜夜春宵,无非是面对李家当下的困境,了解得越多,心里就越是怕到肝胆俱裂。 毕竟他还算是大好年华,又亲眼见过魔王董卓惨死街头,只有通过没日没夜的纵情鱼水,才能叫他那如同紧绷弓弦的心绪稍稍舒缓一些。 李傕瞧着李式狼狈起身,面带嫌弃,对李式的怒目选择视而不见,继续小声解释道:“算了,不说郭汜那个死掉的夸货,这么说吧,象征大汉皇帝的秘宝有三件,其中一件就是被那袁术得到,借以僭越称帝的传国玉玺。” 听李傕从郭汜说到皇家秘宝,表情严肃不似开玩笑,李式心思玲珑,瞬间反应过来,再也顾不上跟老爹斗气,而是快步靠近李傕,双目瞪圆,不敢置信道:“父亲是说?” 李傕点头,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肉疼,挤着牙缝承认道:“没错,另外两件皇家秘宝,分别是随侯珠,和斩蛇剑,全都在老夫手上!” “哗!” 李式胡封两人被李傕吓得后退两步,然后纷纷仔细打量李傕,确认板正脸面的李傕全然不似在开玩笑,顿时面面相觑。 传国玉玺相传是由着名典故“完璧归赵”里面的和氏璧所制,能换秦国十五城,所谓“价值连城”,说的正是这块宝玉。 随侯珠则是一颗能与和氏璧并称为“春秋二宝”的稀世明珠,有道“随和”一词,就是取自这两件宝物的首字,意喻平顺至极,弥足珍贵。 至于另一件宝物斩蛇剑,则是高祖刘邦曾经用过的佩剑,虽然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刃,或者说剑本身从进入铁器时代开始,就沦为仪器祝器而非刀一般的凶器兵器,但为汉家皇帝的象征,无论剑身还是剑柄,甚至是盛放宝剑用的剑匣,都用了诸如五彩琉璃等稀世宝石装饰,光彩照人,天下无二。 李式强忍现在就去看上一眼的冲动,心思急转,顿时想明白了其中利害。 如今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声势滔天,哪日若是真的讨平四海,无疑会像袁术那般代汉自立,而想要名正言顺地代汉自立,遵循禅让之礼,那么自是少不了集齐象征皇权的三件宝物。 袁术不过只得其一,便敢大言不惭地声称天命所归,而父亲竟然有另外两件,对于如今权柄滔天的曹操来说意味着什么,自是不用多讲。 李式对着李傕试探道:“爹,有没有落在长安?” 李傕脸色难看地挤巴几下眼,心情极为不悦道:“此等宝物,恨不能夜夜作伴,哪敢轻易远离,自是一直藏在身边。” 李式点了点头,然后一反常态收去轻挑,对着父亲李傕认真道:“无论多漂亮的女人,或是多金贵的珍宝,首先得有命在才能把玩。” 他说罢,见李傕脸色变好少许,又看向惊惶无措的胡封,一本正经道:“两件珍宝,你直接带着一件找去曹营,进献给里面的主将,然后约定攻破潼关以后,再由我们李家把另一件亲手奉上,不怕曹操不对潼关用心。” 李傕看着儿子难得正经的模样,轻哼一声,若非沉迷女色,本也是个大好男儿。 他对着胡封仍然有些犹犹豫豫道:“斩蛇剑过于华丽,自是不方便带着穿过敌营,随侯珠不过巴掌大小,倒是适合叫你捎带,只是水路满是蛮兵,万一叫敌人截去······” 李式用胳膊杵下李傕,不等李傕发作,就挤眉弄眼提醒道:“父亲忘了,如今有人本事非凡,却又没有用武之地。” 李傕先是一愣,接着想到被自己以通敌为由褫夺掉飞熊军兵权的李利,恍然大悟道:“对对,利儿现在无事,甚好,速去把他叫来!” 胡封自然不敢劳李式大少爷动手,主动领命跑了出去,叫帐内只剩下父子两人。 父子待到胡封走远,李式见李傕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心中微微泛酸,忍不住出言提醒道:“李利那小子刚被褫夺兵权,怕是正在气头上,若是因此与咱们父子生隙,横生枝节,又当如何?” 李傕闻言不为所动,似是对于李利为人极有把握,反而斜睨李式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当人家像你这般阴险狡诈?若非时运所致,人家李利定是个定国安邦的好郎君。既然是好郎君,也就是好人,是好人,就不会对家人不管不顾。现在除了李利母亲,还有他的妻女也被看管在黄白城里,叫他绝无独善其身的可能。” 李式对着李傕陪了个不情不愿的笑脸,心里腹诽道:“也不看看人家李利他爹啥样,你啥样。” 就在李傕父子算计着侄子李利的同时,李利独坐在自己的营帐里面,等来火急火燎的胡封。 胡封快速把话说完,恭恭敬敬站在一边,似是李利才是那个仅次于李傕父子的权贵一般。 不过也不能怪胡封如此放低身段,要问整个李傕军中谁最可怕,那么多数人都会回答残暴专横的李傕父子,但是硬要从父子两人里面分个高低,那么答案可能各不相同。 相较之下,要问李傕军中谁最值得敬佩,那么毫无疑问,所有人都会不假思索的回答:“北地李利。” 世人皆知飞将军吕布武艺无双,殊不知猛虎孙坚曾经数败吕布,然后数败吕布的孙坚,又曾在鲁阳为董卓大将徐荣所败,而战败孙坚的徐荣,又在新丰之战中被李利斩杀。 当然,猛将互搏要讲究天时地利,不能简单以胜负推算强弱,而且李利自己就曾坦言敌不过吕布,但也足见他武艺高超,天下少有。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引蛇出洞 第387章 引蛇出洞 李利得知军令,即便刚被李式“暂时”拿走了飞熊军的指挥权,但却果如所想,毫不犹豫地护送胡封去了趟潼关以东的曹营,叫李傕父子极为满意。 而且李利相较于从黄河水路强行突破封锁,还十分贴心地帮助李傕分析潼关地形,改为趁夜攀岩到潼关坐落的麟趾原上面,然后抹黑穿过麟趾原,再通过绳索攀爬而下,落入北面的远望沟,继而绕过潼关进入曹营领地,进献随侯珠至宝。 这条道路,正是先前潼关之战,刘豹叫黑屠耆绕道敌后包围曹仁的山路,虽然崎岖难行,还被郝昭吃一堑长一智刻意毁坏得更加彻底,但是面对李利胡封这般人数不多又轻装简从的好手,倒也有的是办法。 在李傕父子的忐忑不安中,足足过了四天,李利才带着胡封狼狈逃回大营,据说在麟趾原上面遭遇了巡逻守军的追杀,好在有惊无险。 完成献宝任务以后,李利想要请辞返回长安,李傕自是不许,只道李利是因为飞熊军的事耿耿于怀,对他好言好语安抚了一番。 李利请辞未遂,也懒得给李傕父子两人好眼,既然不让回家,索性回去自己营帐呼呼大睡。 李利走后,李傕却是不放心,由于在长安尔虞我诈多年,还被手下张苞张龙反叛致残,所以变得极为小心谨慎,在这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困境下,便是连自家的亲戚也不敢放心。 保险起见,他叫儿子暗地里找到那些护送胡封的飞熊军好手,当即进行一番“突击审讯”。 随着胡封李利出门的百余名飞熊军好手,如今只剩半数,面对李利的盘问虽然心中不悦,但也不敢忤逆这个新上任的山峰,只能如实回答。 李利挨个确认事情经过以后,见这些飞熊军好手口径统一,言辞自然,丝毫没有作假串供的痕迹,回去禀明以后,才叫李傕彻底安下心来。 李傕军帐,依旧是父子二人,加上外甥胡封。 “你是说,今夜就要总攻?这么急?” 李傕得到胡封从曹营带来的传话,眉头紧皱,每每想到攻打潼关,心里就会七上八下。 由于常年掳掠,以强为尊,导致关中百姓或死或逃,时至今日,更是连农活都要靠着手下的兵痞们亲自上阵,进行“军屯”,全然不比刘豹那些用心经营地盘的军阀,以至于翻遍关中,竟然找不出来几个能工巧匠,自然也就打造不出什么精良的攻城器械。 没了攻城器械,面对潼关这般一夫当关的天险,全靠赶鸭子上架,强逼着手下冒死蚁附,堪称九死一生,因此下面早就怨声载道。 其实李傕心中门清,曹操本来就没有指望他手下这帮逞凶作恶的兵痞能够打下潼关要塞,不过是想叫他们从西侧牵制刘豹,好给整个焦灼的战局争取时间,与此同时,曹操更不希望他缩在长安当“钉子户”,延误新归朝廷的西凉大军横扫关中攻打刘豹。 一切也确实如同李傕所想,就在刘豹带着蔡小姐到徐州求医的那段日子,西凉联军没了李傕掣肘,势如破竹,竟是联合起来把本来打到长安城下的河东兵马,一鼓作气赶回了河东。 胡封偷偷观察着李傕脸色,手里还拿着从曹营带过来的信笺。 由于他此番立下大功,站在李傕跟前的腰板挺直不少,脸上也少了些唯唯诺诺,不再像是个先前那个略带佝偻的跟班杂鱼。 胡封面对李傕的质疑点了下头,又润了嗓子,然后才义正词严道:“乐进将军说,距离咱们两家上次合力攻城,已经足足过去了半月。他虽然知道咱家的难处,但是面对潼关这般雷打不动的铁王八,舍不得牙口自是不行。如今河北决战临近,袁绍又实力强大不可小觑,所以曹公也是希望咱们能够尽快为朝廷收复关中门户,从而取得主动。” 李傕听自己的窝囊废侄子说得头头是道,不疑有他,转头对着儿子李式道:“既然如此,咱们也是别无他选,那就乐将军所说,放手一搏!另外,咱家粮草也是不能久撑,还有马腾韩遂那群西凉鬣狗在旁虎视眈眈,若是久拖生变,长安老家怕是也要横生变节,全指望你李桓叔父相机行事自是不妥。” 李傕口中所说的李桓,正是那位曾经被他送出去当质子的从弟,后来随着李郭张三家各奔东西,联盟瓦解,就各自把质子还了回来。 李桓如今负责坐守长安,同时由他儿子李暹负责调运粮草,供应李傕出征在外的上万大军。 李式也在打量着气色不同往日的胡封,心中总觉得这位表弟似是隐瞒了什么,毕竟曹操那边谋臣如云,给胡封开了“小灶”也是说不定。 他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整理下思绪,然后对着胡封笑问道:“乐进将军只把日子约定到今夜,就没具体约定过时辰几许?” “时辰?”胡封一愣,接着额头冒汗,不敢看面色狠厉的舅父李傕,支支吾吾道:“倒没说的这般仔细,应当是见黑就打。” 李傕冷哼一声,撂下局“以后办事多长脑子”,倒也没有过分责难胡封。 李式得到答案,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着跟前连连称是的胡封,出言建议道:“咱家没什么攻城器械,全靠拿人命铺路,可为策应不可为主攻,即便入夜出战,也得先等曹军动手。” 李傕扣了扣左耳,然后对着手指一吹,紧接着扫眼李式,狠辣道:“我懂你是想要保存实力,只是咱家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下面早人心浮动,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效仿张苞张龙,若非老夫技高一筹,提前在黄白城里控制住了他们的家眷,怕是现在已经跟郭汜一般惨死街头。所以与其保存这些喂不饱的白眼狼,不如借着潼关一役打光,反正来日到了许昌也是免不了跟张绣那般被褫夺兵权,何必留些祸害下来。” 李式见父亲和表弟都有意强攻潼关,心中仍是觉得有些不妥,只是不待多说两句,就被一名扯着破锣嗓子的壮汉打断。 第一百四十章 李利立功 第388章 李利立功 “伯父,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这位扯着破锣嗓子的壮汉,正是负责押运粮草的李暹,与李利一般,也是李傕的侄子。 李暹生着一张圆脸,粗眉络腮胡,裸露的一双臂膀上面肌肉虬结,看上去很不好惹。 李傕斜见闯进来的李暹,一脚踢了过去,怒声训斥道:“嚷嚷个屁,天塌下来了不成!” 李暹体型壮硕,身手却是异常矫健,轻松躲开李傕踢来的一脚,伸着脖子反驳道:“可不是塌下来了,北上河套的上万西凉兵马,没能打下刘豹的上郡,反倒是奔着咱家的长安去了。爹说了,这是能押送出来的最后一批粮草,要是再不打下潼关,那就得赶紧撤兵,继续缩回长安待变。” “什么!”胡封闻言大惊,想到自己留后方的家眷,顿时冷汗涔涔。 李式则是要比胡封冷静的多,淡淡说出了敌人的身份,“定是马超!” 李傕听到“马超”二字,也是瞬间反应过来,双目爆红,“嗖”的一声拔出腰刀前指。 他胸口剧烈起伏,破口大骂道:“马腾这个龟娘养的凉怂,老子就知道他斗不过刘豹,早晚惦记咱家的长安!依我看,这潼关咱们也不用打了,即便误了曹司空大事,也是马腾背后捅刀在前,怨不到咱家头上!胡封,即可擂鼓点兵,我倒要看看,是那马超打长安快,还是咱家杀他爹快!” “父亲息怒!” 李式一反常态病弱,先是叫住进退维谷的胡封,然后又面对暴跳如雷的父亲,浑然不惧上前,把李傕那支粗壮如柱的手臂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待到李傕平复少许,李式又夺过李傕腰刀扔去地上,发出叮当叮当的脆响,紧接着语重心长道:“这个节骨眼上,父亲千万莫要自乱阵脚,你且仔细想想,即便马超不来,那长安咱们又能守上多久?长安城墙坚固不假,但也架不住里里外外的贼人惦记,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潼关给打下来,好叫大伙尽快逃出关中乱局。” 莽夫长相的李暹跟着使劲点头,大大咧咧道:“我爹也是这般说辞,攻下潼关,大家才能逃出生天,固守长安,最多还能苟延残喘两年。另外,他还叫我把咱家人的家眷尽数捎带过来,免得伯父即便打下潼关也来不及接,至于下头的那些小侯小校,却是带不了那么些人,就没顾得上那么多。” 李傕闻言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李式更是双目瞪大,上前一把扶住李暹肩膀,喜出望外道,“我的那些美人可曾全都带来?” 李暹挣开李式双手退后一步,嘴角撇了一下,语气略带鄙夷,“你家那些国色天香的宝贝美人,咱家哪里敢不带,三十一人,一个不落。” 由于李桓曾被李傕父子害得在外为质,因此李桓暗地里对李傕父子是又怕又恨,相较之下,儿子李暹则是年轻气盛不懂遮掩,虽然还是不敢招惹李傕,但却对李式这个纨绔很不客气。 不过李傕清楚其中内里,碍于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手下本又缺少心腹,所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跟这个膀大腰圆一看就是缺心眼的侄子计较。 李式自然也清楚李暹不待见自己,方才不过是有感而发才会与他“亲近”了一下,毕竟自家金屋里面藏着的那些美人,除了皇宫贵人的身份以外,本身也都是出身各地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风情梅兰竹菊迥然不同,叫人夜夜笙歌流连忘返,否则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副掏空身子的模样。 不过他脸上笑嘻嘻不假,心里却是对于李暹的忤逆冷笑不已,心想到了许昌,再来拾掇这个夸货。 李傕脸色放缓,却仍是显得不善,对着众人语气凝重道:“如今马超兵发长安,他们马家断是要跟咱家撕破脸面,若是咱们今夜攻打潼关,又当如何防备北边的马腾大军?” 胡封跟着反应过来,快速收去脸上欣喜,先是对着李式舔脸一笑,然后才对着李傕小声提醒道:“舅父可能有所不知,马超其实是个庶出的羌女子,很不受马腾待见,经常被我们引为笑谈。同时诸如成宜等人,不在关中分羹而是北上苦寒之地,哪个又不是被韩遂马腾给撵出去的?不过叫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攻取上郡不成,却得以抱团取暖,引兵回来关中,却也不见得与马腾同心。” 李傕闻言一震,细细思索片刻,然后深看胡封一眼,心想这外甥去了趟曹营,似乎是真的变聪明了不少。 他对于小辈之事不很熟悉,于是看向儿子李式求证,见李式点头,然后才压低嗓音,对着胡封吩咐道:“算你小子有心,速派人去马腾营中打探口风,若是真能成事,等到了许昌,舅父亲自帮你请功!” 胡封大喜领命,接着连滚带爬地跑出营帐,剩下的李暹也是不愿意跟李傕父子多呆,跟着龙行虎步离开,只留下目光深邃的父子二人。 转瞬到了黄昏,李傕大营上方锣鼓喧天,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攻城事宜。 同时大营角落的在一处杂厢里面,有几名盔甲严整的将军凑在了一起,似是在谋划着什么。 若是李傕父子见到这些人聚在一起,必会吓上大跳,因为他们正是李利、李暹、胡封,以及几名飞熊军里的军侯,也就是李利的亲信。 李利一边用右手抛接着一颗散发着乳白色荧光的珠子,一边侧耳倾听着外面营里此起彼伏的锣鼓。 众人则是把李利团团围在里面,脸上表情一般无二,俱是紧紧盯着他手上那颗被抛得一起一落的明亮珠子,纷纷咽着唾沫,生怕一不小心给摔在地上。 珠子正是那颗应当送去曹营的皇家至宝随侯珠,只是相较于神色紧张的众人,李利的脸上则要云淡风轻的多,全然没把这件宝物当成宝物。 随着军营里的鼓声渐缓,李利迅速接住随侯珠,随意揣进怀里,叫“明珠蒙尘”,屋里的光线跟着暗淡下去。 他环视众人或是意犹未尽,或是贪婪艳羡的目光,板正脸面严肃道:“这颗皇帝专用的宝物,你们也是见了,对方的确是个愿意先成大事、后收好处的实诚人。不要忘了,咱们如今无论被迫与否,都已恶贯满盈,天下难有容身之处,甚至本将军可以笃定,只剩这唯一一条活路。所以丑话说在前头,是死是活就在今晚,要是哪个敢出纰漏,可别怪本将军心狠手辣!”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李傕攻潼 第389章 李傕攻潼 众人咽了口唾沫,俱是面色紧张,额头沁汗,死死盯着李利。 其中李暹刚来潼关大营不久,就被堂弟李利叫来,从而得知李利的全盘谋划,选择加入其中。 在李利面前的李暹,双目精光暴露,眉头不展一脸肃穆,似是威风凛凛的金刚,全然没有在李傕父子面前那般大大咧咧的憨傻。 他沉吟片刻,还是对着李利凝声问道:“多问一句,你为何信不过曹司空?” 李利闻言扫向李暹,坦然与他对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有人拿刀杀进家门,抢尽财物睡遍女眷,同时杀尽忠仆,把主人折腾得半死不活,这口恶气换做是你,你能咽得下去?” 李暹明白李利所指是如今流落许昌的汉献帝,反驳道:“但是现在主掌朝堂的,并非是那年少的刘家天子,而是曹司空!” 李利轻蔑一笑,冷哼道:“曹操自称是‘奉天子以讨不臣’,可外人都瞧得出来,他其实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无论是奉天子也好,挟天子也罢,他没说过要‘代天子’。所以如今的少年天子,怕是在相当长的时日里面都会于曹操有用。而这位天子又对咱们李家恨之入骨,天长日久之下,李家焉能不来祸端?” 李暹面色犹疑,继续替曹操澄清道:“曹司空雄才大略,可是连杀他长子的降将张绣都能容下,我倒不觉得他会为了一个傀儡天子,而对咱们李家食言。” “兄长幼稚!”李利语气略带训斥,耐心解释道,“就说那张绣,便是曹操今日不与他计较,但是明日又当如何?明日不与他计较,后日又当如何?后日不与他计较,统一天下之后,又当如何?杀子之仇,当真可以轻易忘去不成?” 随着李利语气逐渐加重,李暹忍不住想到曹操统一天下,甚至是成为皇帝的模样,顿时虎躯一震,紧皱的眉头舒展些许,如同拨云见日,俨然觉得李利说得很有道理。 一如当年的高祖刘邦,位登九五之后便是连功臣都能屠戮殆尽,又何况是区区仇人,怕是曹操弹指间,就要灰飞烟灭。 李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没再看李利,只是嘴上还是硬道:“曹······操志在天下,招揽张绣的目的不言自明,不过是做样子看给群雄,好叫他们倒戈无虑。正因如此,他决计不会叫张绣有事,至于你说的一统天下,怕是还要几十上百年,哪用想得那般长远。” 李利对着络腮大胡的李暹撇了下嘴,恨铁不成钢道:“就依兄长所说,曹操是位恪守承诺的君子,不与张绣为难,但是他的妻子儿女又当如何?便算曹操能够节制住他的家人对张绣打击报复,但是等他魂归九泉之后,又有谁来节制?” 他说着停顿片刻,深看一眼如遭雷击的李暹,放缓表情,语重心长道:“我只是想告诉兄长,只要咱们李家入了许昌,与刀俎之鱼无异,生死再也不是自己所能掌控,可谓是任人拿捏!退一步讲,便算咱们这代人借着曹操脸面,侥幸苟延善终,但咱们的子孙后代,又当如何面对不期而至的灰灭之咎?” 李暹听李利说得铿锵有力,长出一口气,摆手不叫对方继续说下去,服软道:“为兄懂了,这便派人火速回去长安,叫父亲依照你的意思去办!” “好!”李利得了李暹承诺,双拳紧攥,若是能说服他那位控制长安的父亲李桓,算是人事齐尽。 他再次扫视众人,豪气云天道,“既然如此,时辰将至,我等明日再会!” 在场众人都是与李利一般身不由已,跟着董卓李傕犯下罄竹难书的罪行,自认终将不得好死,如今没想到柳暗花明,听着“明日”二字,纷纷面色红润喘息急促,最后强压澎湃的心潮,跟着李利齐呼了两声,“明日再会!” 距离明日,还有整整一夜。 潼关外面的热闹锣鼓不再,只剩几声不知名的鸟啼,散落在灰蒙蒙的天际,显得有些萧瑟。 潼关高坡下面的李傕军大营,大军已经在营外摆开阵势,旌旗连天蔽日,几十上百的木制云梯若隐若现。 十几位军头骑马在军阵间穿梭,嘴里不停大声嚷嚷着什么,似是打气鼓劲,似是训斥责骂。 而被他们吆五喝六的将士们则是脸上神色各异,或有人麻木,或有人惊惧,或有人胆怯,但也有共同点,那就是叫人看不出一丁点信心。 其实这也怨不得这些士卒,他们已经攻打过潼关数次,且先不说死伤如何,而是跟本看不到一丝能够攻破城门的迹象,难免心如死灰,觉得与送死无异。 同时,大马金刀骑在马上的李傕,脸色也是没有好到哪去,刚把外甥胡封痛揍一顿,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唯唯诺诺地骑在自己后面。 面对久攻不克的潼关,李傕本就与手下士卒一样感到头皮发麻,想乐进与自己不谋而合,所以才会约定在黑夜攻城,无非是想通过夜色掩护,增加浑水摸鱼的机会。 万万没想到胡封那个蠢货敲鼓打锣,大摇大摆整军同时,给潼关守军报了个信,等到自己火急火燎叫停,为时已晚。 只是李傕顾忌如今兵临长安的马超,无比担心那不知何时失守的老家,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于胡封坏事,只能硬着头皮认下。 由于纵欲过度骑马都骑不稳当的李式根本指望不上,李傕索性亲自指挥从李利那里收回来的飞熊军,专职督战,同时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即便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把潼关这块阻拦李家生路的巨石给打穿。 飞熊军作为李傕引以为傲的精锐,继承自旧主董卓,或者说继承自大汉朝廷,是正儿八经的正规军出身。 他们人人骑着西凉大马,吃得膘肥体壮,统一着穿汉军标准制式的红色盆领筒甲,远远望去,威风凛凛。 第一百四十二章 蒲板兵起 第390章 蒲板兵起 然而近看之下,飞熊军身上的红色筒甲又多数破破烂烂,甲片缺失严重,明显是久战失修,全都像是破烂货一般。 李傕眼见天色越发昏暗,赶紧跟旁边的儿子李式碰了个眼神,然后闭目小声祷告几句,接着双目暴睁露出精光,死死盯住前方巍峨坚固的潼关,咬牙扬起了右手。 小心翼翼跟在李傕身后的李式,面对仿佛凝固了一样的压抑气氛,紧张的手心冒汗,时不时得咽着口水。 他心里无比清楚,马超偷袭后方,李家已经没了退路,甚至是生路,此战绝不能输!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在李傕即将下令攻城的当口,急促有力的鼓声先行响彻在潼关上方,接踵而至的,还有重物的撞击声和弓弩的破空声,以及无数声嘶力竭的喊杀。 李傕全军顿时侧耳倾听,面对潼关里面此起彼伏的声响,李式最先反应过来,嘴巴高咧,对着李傕背影大喜过望地叫唤道:“父亲,是曹军攻城了!” 李傕跟着迅速反应过来,紧绷的心弦跟着松弛不少,旋即不再犹豫,把高举在空中的右臂狠狠挥下,声入炸雷暴喝一声“攻城”。 话音落后,李傕军大营的战鼓跟着擂响,飞熊军开始从后督促着前方畏首畏尾的大军,叫他们朝着潼关发起最后的猛攻。 就在潼关战鼓擂响之际,北方蒲板津大营,刘豹正在面见一对年轻般配的新婚夫妇,其中新郎不是旁人,正是他那位许久未见过的表弟居都。 由于刘豹从徐州离开之后便直接去了冀州,之后一直忙于各地战事,自是顾不上跟居都深究五十散一事。 然而居都却是见到先一步回到平阳的蔡小姐,心中愧疚之下,便主动辞去官职,把管辖河东贸易的权利暂交,在家领闲待罚。 只是没想到如今河东四面楚歌,人才捉襟见肘,便连蒲板战场都要刘豹亲自过来领兵,蔡小姐好说歹劝之下,才叫居都这个学生重新挺身而出,帮忙押运前线物资。 就在居都督运粮草的同时,一如刘豹,娶了位汉家小姐为妻。 这位汉家小姐出身河东大族范家,娘家临近蒲板,所以居都此次押运粮草之余,捎带叫范小姐回娘家省亲,顺道拜见下刘豹这个大王兼表哥。 说到河东范家,由于前任家主范先,跟刘豹作对在前,迫害毋丘兴在后,如今风水轮流转,害怕两人打击报复,索性早早拖家带口逃去了中原,只留些顾及不上的旁支继续呆在河东,美其名曰看守祖坟,实则是叫他们自生自灭。 然而刘豹早就忘记了卫固范先这些“杂鱼”,毋丘兴也从未嚷嚷过报复,再加上河东本就人丁稀少,事情一件接一件多到忙不过来,叫他们压根就没工夫去搭理那些河东大族,甚至连河东名义上的郡治安邑都鲜少过去,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缴纳赋税,又哪里有心思去找他们报什么仇? 所以就在这般机缘巧合之下,反叫这些被范先留在河东的旁支因祸得福,尽分范家那些带不走的田产,家家日子变得殷实。 不过即便这些范家族人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但是由于范先的关系,仍旧免不了害怕刘豹哪日刁难,所以选择夹着尾巴做人,同时想方设法立功,想与刘豹这位河东之主冰释前嫌。 因此当他们得知有族中女子嫁给刘豹表弟为妻,顿时举族欢庆,欣喜若狂,不敢有丝毫怠慢,据说凑出来的嫁妆就有二十两牛车之多,叫人瞠目结舌。 得知前因后果以后的刘豹哭笑不得,同时没想到那个病弱无比的居都表弟,一转眼的工夫,就已成家立业,忍不住在心中唏嘘感叹一番。 刘豹听到外面隆隆不断的战鼓,快速跑出营帐,眺望远方潼关。 同在营帐里面的陈应和居都夫妇紧随其后,追到营帐外面,一齐顺着声响远望,奈何夜幕已然降临,除了刚刚升起的点点灯火,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刘豹确定潼关开战以后,脸色反而轻松下来,伸个慵懒的懒腰,不紧不慢地吩咐手下把营帐附近的灯火统统点亮,叫其余众人好奇。 待到营帐内外灯火通明,刘豹又引着其他三人回到营帐,对着个子矮上自己一头的居都打趣道:“行了,你们夫妇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没必要留在军营陪我一个糙汉,既然东西都已送到,那就去不远处的解县落脚,待到明日返回平阳,我派些人马护送你们。” 居都对着刘豹摇了下头,然后瞧向刘豹旁边沉默寡言的陈应,由于先前常跟陈登打交道,他倒是认得陈应这位下邳陈氏的二公子。 但是陈应对于商贾之事却是兴趣全无,或者说像他哥陈登那般愿意操持商贾之事的大家公子,本就是少数另类,所以陈应根本不认识居都,只从当下交谈的只言片语里面,得知这个瘦弱的少年是刘豹表弟。 刘豹见居都摇头,沉下眸子,语气不容置疑道:“莫要胡闹,还舅舅妹妹担心,待到送来的东西装好,蒲板这边也要开战。” 居都闻言看回刘豹,淡然自若道:“正因蒲板大军出征在即,所以我才不能走。东西是送来了不假,但是其中不免会有纰漏,若是不能当场弄清,下次难免再犯。” 刘豹见居都语气笃定,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长长叹了口气。 时至今日,他仍是不愿相信给蔡小姐下毒一事,与居都这个自己最为信任的表弟有关,只猜测他有什么隐情,想要等到回去平阳之后再细问明白,有意在外绝口不提。 居都同样如此,加上心有愧疚,也是不知跟刘豹继续说些什么,叫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就在整个军帐里面鸦雀无声,陈应跟范小姐一头雾水之际,刘豹最先打破沉默,向范小姐随意搭话道:“既然嫁于胡人,可曾学过我胡家的胡纱舞?” 范小姐约莫十四五岁模样,一看便是及笄不久,尤其眉眼间的含苞待羞,叫她那微润的脸蛋显得有些可爱。 她听到刘豹的问话后脸颊一红,微不可察得“嗯”了一声,接着丹霞快速染到脖颈,艳丽到叫人不忍转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姐有情 第391章 小姐有情 旁边的陈应听到“胡纱舞”三字,皱了皱眉,忍不住插话奇怪道:“胡纱舞?不是应该叫做胡旋舞才对?” 众人一齐朝着陈应递上个白眼,刘豹更是直接没好气道:“你懂个屁,胡纱舞是我们胡家女子专门跳给心仪情郎求爱的舞蹈,跟你所谓的胡旋舞,压根不是一回事。” 不过话刚出口,他就脸色发囧,因为无论是在原主的记忆里面,还是自他穿越过来以后,别说胡纱舞,就是寻常汉家舞蹈,也没见蔡小姐给自己跳过。 刘豹忍不住想起蔡小姐那高挑修长的身段,虽然不比绮玲那般压过寻常男儿的夸张,但却胜在玲珑有致,比例完美,若是能叫她在自己面前翩翩起舞,光是在脑海里想那画面,就叫他垂涎欲滴,恨不得现在就回平阳跟蔡小姐团聚。 就在刘豹哑然的同时,居都好奇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发现刘豹脸色变得骚包,甚至看上去有些猥琐,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居都撇下嘴,没点破刘豹,而是对陈应补充道:“西域诸国以前曾经被我们胡人掌控,后来才归顺汉家,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面,叫西域的纱舞被我们胡家女子所学,逐渐演变到现在的胡纱舞,意喻女子向月神祈求生息繁衍,成了专门向情郎求爱的舞蹈。” 纱舞? 要说胡纱舞,刘豹还未觉得什么,只是惋惜自己不能一见,但是被居都单独拎出“纱舞”两字,意思却是简单明了的多,叫他不自禁地回忆起那香艳的一夜。 那夜,就在邺城袁府,宇文轩不就是如同轻云漫月般,罩了一层薄薄的紫色浅纱,像是幻化成精的狐狸美人,在自己面前翩然起舞吗? 想到房间里面袅袅浮动的幽幽檀香,想到紫纱轻掩下的袅娜身段,再想到那叫舞姿更显柔美的妩媚表情,刘豹再次口干舌燥起来。 嗯? 那是不是胡纱舞? 刘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朝着范小姐脱口而出问道:“关于胡纱舞,能否跳一小段给我看看?” “大王!”居都闻言又惊又怒,张开双臂快速护到妻子前面,有如护崽的母鸡,一脸悲愤地看着刘豹,似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浑身颤抖,不知是气还是怕。 刘豹被居都的“惨叫”唤回神来,然后就发现如临大敌的表弟和泫然欲泣的弟媳。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叫这对新婚小夫妻误会,顿时哭笑不得,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才好。 刘豹自知现在在表弟眼里,已经跟“目前犯”的顶头上司一般无二,只能尴尬打回圆场,摆手澄清道:“莫要想岔了,你们知道,我虽然是胡家大王,但夫人却是正儿八经的汉家小姐,哪里懂什么胡家舞蹈,叫我心中难免好奇罢了,哈哈哈。” 居都听着刘豹的讪笑,细细一想之后松了口气。 他放下如同双翼一般招展的双臂,对着刘豹好气又好笑道:“那么多胡家女子想要嫁于大王,大王偏生不屑一顾,落得连自家的舞蹈都不自知,若是传出去,非得叫外人笑话不可。” 刘豹打着哈哈,心里把蔡小姐怪了千八百遍,打定主意,回去就“逼”她学舞,跳给自己看。 他想到刺激之处,更是没忍住笑出声,看得另外三人一愣一愣。 居都瞧着刘豹重新变得猥琐的表情,忽然想到什么,挤弄两下眉眼,上前一步悄悄道:“对了大王,曼歌很早之前就跟我提过,说师傅有跟她学舞,而且学的正是咱家的胡纱舞。” 嗯? 刘豹再次大受震撼,蔡小姐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偷偷跟着曼歌学跳了胡纱舞? 那她为什么不跳给自己看? 刘豹强忍心猿意马,脑海里忍不住再次浮现出那副紫纱朦胧的画面,紧接着蒙有白纱的蔡小姐款款走来,变成一紫一白对舞,叫人鼻腔发热,身体大为不妙。 陈应看不下去,脸色嫌弃,对着刘豹没好气道:“将军,还有女子在场,你这副颜面是否有些不妥?” 刘豹快速捏两下鼻子,干咳一声强自正经,白眼引起话题的罪魁祸首陈应,然后对着居都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假如,嗯,我是说假如,咱们胡家女子要是被迫嫁给某个胡家男子,比如······收继婚?对,就是收继,这舞还要不要跳?” “宇文阏氏跳给大王看过?”居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狐疑看了刘豹一眼。 刘豹闻言一震,慌忙否认道:“怎么可能,她都走多久了?我说的是一个朋友,嗯,朋友,他恰巧问过我罢了。对了,我可警告你小子,不要到处乱嚼舌根,更不能叫你师傅知道!” 居都瞧着刘豹“色厉内荏”威胁自己的模样,心中越发笃定有鬼,不过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刘豹,没好气道:“大王这问题问得好生奇怪,跳舞之事本就发乎于情,若是女子不爱,便是丈夫又能如何?就算强迫,跳出来又岂会好看?” 刘豹想想也是,这问题问得是有些幼稚,不过既然能够确认胡家姑娘没有其他不为自己所知的传统,那么也就够了,只是宇文轩那夜所舞,难道真的是······求爱? 想到刚刚分别不久的宇文轩,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床上,记忆犹新之余,也叫人哭笑不得。 后来刘豹屡屡遭她“陷害”,又与她在邺城、太行别院同吃同住,期间还是使了些手段对她“严刑拷问”一番,得知她确实是有意取悦自己,因为她被安排在河东的目的,本就接替云雪离开后的“外交官”职务,成为与刘豹联姻的铁弗阏氏,亦或是袁家小姐。 然而得知真相以后,叫刘豹感慨自己艳福不浅之余,同时生出本能的抵触,甚至是厌恶,一如从前混迹花海,全是买卖下的逢场作戏,因此鲜少给那丫头好脸,更是故意“白嫖”了不少便宜。 只是,若宇文轩与自己仅仅只是逢场作戏,那又为何要跳胡纱舞给自己看? 难道是怕自己坚持不纳胡家阏氏,才选择放手一搏,用出这般破釜沉舟的手段? 还是假戏真做,真的喜欢上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姐夫? 喜欢? 第一百四十四 潼关城破 第392章 第一百四十四 潼关城破 由于“单于”之位被朝廷有意空悬,刘豹作为胡家最为尊贵的左贤王,打从穿越伊始,身边就不乏想要“倒贴”上门的各部姑娘,但是这些姑娘无一例外,都是想要代表身后的势力与他联姻,与其说想要嫁给刘豹,倒不如说是想要嫁给他左贤王的身份,便连蔡小姐,两人间也是隔着一层不能言明的责任,名为“好感度”的责任,而若宇文轩真的对自己有意,倒是刘豹穿越来以后遇到的头一个。 对刘豹来说,宇文轩无疑是特别的。 像她那般明艳动人的女子,又处在最美好的年纪,性格开朗活泼,身份奇特显赫,还有一副堪比体操选手般的柔韧娇躯,时而俏皮刁蛮,时而英姿豪气,时而文静贤淑,哪怕是惺惺作态,也总能叫人欲罢不能,若非身兼“系统重任”,刘豹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与她做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游戏。 刘豹越想越觉得有趣,强忍现在就去找到宇文轩调侃一番的冲动,心中同时有股莫名的东西化开,叫他皱了皱眉。 同一时间,借着通红明亮的火把,李傕骑马立在潼关外面,也在皱着眉头,紧盯前方战局。 黑夜被无数火把点亮,让耸立的城墙清晰可见。 自打攻城算起,已经过去足足一个时辰,然而借由云梯攀登城头的攻城士卒进展有限,面对奋勇死战的潼关守军,接连不断地从天空坠落,发出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 同样受阻的,还有潼关城门,在城门外面的斜坡上,有着李傕专门安排的一队人马,负责通过提前造好的木制冲车,直接撞破前方紧闭的大门。 不过在城门的正上方,同样有着专门负责防守的守军,这些守军通过使用提前准备的粗麻套索,不停去套城下冲车上面那根粗硕巨大的圆木。 每当守军套住圆木,就会打着整齐的口号合力拉动套索,从而把冲车从地上掀起,继而通过一齐松手,又叫冲车重重砸落地上,摔得稀片满地,叫推车士卒跟着死伤无数。 李式老老实实跟在李傕后面,眼见前方久攻无果,惊惧交加,时不时打量几眼脸色不善的父亲,怕得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毕竟若是兵败,李家万劫不复。 观望战局的李傕脸色愈发阴沉,万万没想到几日不见,潼关守军竟是勇猛更胜往昔,硬是没叫自家一人攻上城头,心中不自禁地生出一股蚍蜉撼树的无力感。 眼见又有一辆冲车被守军用套索砸毁,李傕再也安坐不住,猛挥马鞭上前。 他顶着流矢冲到城下,对着士气低沉的士卒高声励军道:“若破潼关,我李傕自当散尽家财犒赏诸君,决不食言,请诸君死战!” 冒着滚石箭雨的士卒们面色麻木,不为所动,毕竟再好财物,没命享用也是白搭。 李傕见励军无果,自家士卒仍然全都是“赶鸭子”的模样,只能紧咬牙根,再次高声呼喊道:“此为最后一役,胜战之后,诸君随意去留!” 听到李傕有意散伙,士卒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丝丝动容,只是再想到“胜战”的前提,心情又纷纷落回谷底,很快恢复原样。 就在李傕满头大汗,无计可施之际,忽然从城内传出一声凄厉地高喊,“不好了,东门破了!” “东门破了!” “东门破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全场大惊,无论攻城还是守城,士卒们俱都不自觉得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忙于确认消息真假。 李傕努力张着残缺的双耳倾听,果有喊杀声临近,同时那“东门破了”的惨叫声又传出来不少,叫他确认无疑,顿时大喜过望,快速高呼道:“弟兄们,冲啊,曹军破城了!” 曹军破城了? 曹军破城了! 得知东门攻破,心如死灰的李傕大军终于燃起希望,再加上李傕方才承诺的重赏,逐渐开始转变颓势,攻势变得越发猛烈。 远远落在弓箭射程外面的李式,得知潼关城破以后强忍心中恐惧,双手举着一面盾牌,狼狈追到李傕跟前,欣喜若狂地跟李傕确认道:“父亲,曹军当真破城了?” 李傕哪里顾得上搭理这个不堪大用的儿子,同时敏锐地发现了战局中的改变,那就死城头守军明显开始抽离人手,叫自家压力大减,越来越多的人能够跳上城头,与负隅顽抗的守军厮杀在一起。 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意识到天赐良机,于是毫不犹豫再添一把柴火,气沉丹田,对着周遭奋勇争先的士卒再次开出赏赐,“先登城头前百者,赏皇家美人!” “先登城头前百者,赏皇家美人!” “先登城头前百者,赏皇家美人!” 在李傕的示意下,督战的军头们跟着齐声高呼,叫“皇家美人”的赏赐瞬间传遍全军。 关于李傕霸占皇家女眷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攻城士卒闻讯不疑有他,面容纷纷变得狰狞炽热,同时叫嚷声变得纷纷不断,一副士气大振的模样。 “能娶个皇帝的老婆,简直不敢想啊?” “横竖都是死,真能睡上一个,这辈子没白活!” “竟然是赏一百个!说不得咱家也能捞上一个! “城都破了,岂不是白给的功劳,兄弟们赶紧抢啊!” “你特娘不冲就给滚下来,别挡老子的道!” “快点!等曹军过来收拾残局就晚了!”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面对一座本就被攻破的孤城,本来畏首畏尾的李傕士卒一反常态,个个化身虎狼,争抢着攀上云梯,那生怕落于人后的模样,还叫不知道的以为,是城墙上的守军换成了任人宰割的白羊。 然而李式听着李傕承诺出的赏赐,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由于要赏赐百人,那么不肖多说,自己养在家里的三十多个皇家美人,怕是留不下几个。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时辰,任凭城墙上的守军如何勇猛,分兵之下也是再也抵挡不住,逐渐被李傕军占满城头,城门大开。 杀! 李傕军眼见前方城门被从城内打开,顿时红着眸子蜂拥挤进潼关,压抑许久的郁气,就要在今夜彻底发泄出来。 李傕父子仍然带着飞熊军立在城外,没有着急进城,李傕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嘴里不停重复着,“咱们李家有活路了。” 相较于心情大好的李傕,李式则是整张脸都拧巴在一起,仍在心疼自己那些即将被送出去的皇家美眷,嘴里念念叨叨,似是在盘算着留下哪个才好。 李傕瞥见儿子不成器的样子,顿时气急败坏,忍不住破口大骂,“废物东西,早晚死在女人身上!” 他心里门清,到了许昌之后,能活命就是不错,从今往后自然需要跟张绣一样夹起尾巴做人,哪里还敢像在长安那样作威作福,自是不能叫儿子把这些烫手山芋带在身边,索性拿来激励将士,反倒是一举两得。 第一百四十五章 潼关之瓮 第393章 潼关之瓮 窄小的潼关城门,被拥挤的大军堵得满满当当,导致许多立功心切的士卒,索性继续从云梯攀爬入城,与城内节节败退的守军战作一团。 借着红彤彤的火光,李傕见自己的大军已经涌入城内大半,脸上笑容更盛。 他想着只待与城内的曹军会师以后,就能交出兵权成为甩手掌柜,从而彻底脱身关中乱局,不用再像魂归九泉的郭汜张济那般惨死,带着全家到许昌安享晚年。 就在李傕凝视着城门愣愣出神,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满头大汗的胡封找了过来。 胡封用力拽住马缰,在李傕面前停住,也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热汗,而是瞟眼魂不守舍的李式,然后对着李傕急道:“舅父,城内剩下的守军算不上多,但是负隅顽抗得厉害,叫咱家士兵前进受阻,怕是又要被打出来,得叫飞熊军赶紧进去帮衬一把!” 李傕闻言眉头一皱,接着深呼一口气,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马鞭前挥,豪气万丈地吼了声“飞熊军进城!” 飞熊军闻令而动,骂骂咧咧地驱散堵在前面的步卒,跟着涌向前方逼仄窄小的城门,惹得怨声载道。 李傕落在最后,刚骑两步后忽然想到什么,又立即停马,转身对着一脸茫然的胡封问道:“怎么不见李利?” “李利?”胡封同样愣住,先是快速环顾周遭,然后才结结巴巴道,“如今表弟无兵无权,只归叔父节制,外甥自是不会主动找他,若他没来攻城,莫不是留在了后面的大营?” 李傕喘口粗气,回望后面由于全力攻城不剩多少人马的大营,里面主要是些李暹带来的“民夫”。 他然后又转身深看一眼面色紧张的胡封,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猛甩一下马缰,朝着耀武扬威的飞熊军追了上去。 蒲板津西岸,马腾军大营,由于长期隔河对峙,叫营里不似初来时的剑拔弩张,除去举着火把巡营的守夜队伍,多数将士已经安睡。 就在此时,随着潼关战火点燃,马腾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但却不以为意,只当是李傕狗急跳墙。 然而当他得知李傕竟然攻入潼关,就再也睡躺不住,不敢置信地把诸将召集过来,便连衣衫也顾不上穿戴齐整。 军帐里面,被灯火照得明亮,马腾稳稳坐在上座,六名将军分列在他的左右两边,表情肃穆如临大敌,气氛凝重。 站在左列最前面的,正是头缚蓝色麻巾的庞德,武艺冠绝三军,在马腾军中威望极高。 而右列为首之人,则是一位作牧民打扮的魁梧壮汉,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 壮汉长发散乱披肩,用一根粗旧的红绳箍在脑门,露出疤痕累累的五官,同时他还穿着一件无袖的毛皮小褂,裸露出一双肌肉虬结的粗臂,与其他着甲挂刀的将军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名字叫做月察,是凉州月氏部的族长,也是马腾的舅子,妹妹帮马腾生的女儿,正是那位跟着马超的小姑娘马云禄。 由于久居在西地的边塞民族,多被大汉冠以羌人的统称,天长日久以后,叫许多已经说不清自家来历的部族,也乐的以羌人自居。 与之相对的,也有一些部族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的来历,并不承认自己是羌人,诸如逃难避税的汉家流民、躲避王庭的屠各胡人,当然包括月察所属的月氏人。 说到月氏人,他们本是生活在凉地的“土着”,建立了盛极一时的月氏国,曾在汉胡争霸的时期成为匈奴劲敌,也是大汉重要的拉拢对象。 然而匈奴鼎盛之时,就连大汉都要避其锋芒,何况更加贫弱的月氏,历经冒顿、老上两代单于的征伐,月氏惨遭灭国,就连国王的头颅都被做成单于喝酒的器皿,成为胡家王庭传承的一件宝物。 随着月氏国灭亡,导致大量流离失所的月氏人西迁,从那时起逐渐消失在西凉的土地上,跑去更西边的地方建立了璀璨一时的贵霜帝国。 后来风水轮流转,随着匈奴如同月氏一般兵败西迁,大汉最终赢得汉匈之战的胜利,同时大汉为了制衡仍然散落在凉地的胡部,刻意把一部分月氏部族引渡回来,统一安置在凉州最为富庶的湟中平原。 这些迁回凉州的月氏人,自然极其痛恨胡人,被他们攻灭的凉州胡部不知凡几。 也正是由于这些月氏人的骁勇善战,叫大汉朝廷常常把他们引为义从,征讨四方,因此叫他们闯出一个响彻天下的名号,湟中义从。 大儒郑泰替董卓分析形势的时候曾经说过,“且天下之权勇,今见在者不过并、凉、匈奴屠各、湟中义从、八种西羌,皆百姓素所畏服。” 这话的意思是说,天下勇猛的势力当中,仍然健在且被百姓畏惧服从的,只剩下并州兵、凉州兵、屠各匈奴、湟中义从与八部西羌。 当然,郑泰所说的“天下”二字,不过是为了溜须拍马,并非真的五湖四海,而是单指董卓饕餮放横的西凉与北地,但从此中评价,也足见湟中义从厉害非凡。 再到后来逢到黄巾起义,湟中义从跟着起兵反汉,作乱凉州,先后推举过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为将,又在韩遂谋杀李文侯之后,选择转投到马腾麾下,一直到了今天。 所以月察既是凉州月氏人的头人,又是湟中义从的统领,同时还是马腾的舅子,因此在马腾军中的地位极高。 他得知马腾今夜召集诸将的目的以后,面露喜色,对着众人迫不及待吆喝道:“李傕能从潼关打开局面,自是天大的好事,咱们赶紧发兵策应,顺便把对面的那只奴王捉来!” 月察想到就在对岸的匈奴王刘豹,不忘咬牙切齿补充一句,“等把那奴王捉住以后,定要扒皮抽筋,然后剔副骨头出来,供大伙观赏!” 豪言壮语之后,顿时哄堂大笑,毕竟从西凉军进入关中以来,河东兵马节节败退,不怪他们看轻刘豹,纷纷跟着叫骂。 “若是真能如此,定要找月察大人要上一块,留作观赏!” “那刘豹是个跪久了的软骨头,只会对着咱们汉家摇尾乞怜,怕是早就支立不起来,少说得叫月察大人捏碎上几块。” “不过直接把刘豹杀了,倒是可惜,还不如拿他去河东换些财物美人,据说胡家女子跳的纱舞勾人摄魄,能叫男人彻夜不眠,某早就寻思去抓上几个,叫她们跳个出来看看。” “对,最好把刘豹老婆掳来,叫她跳给你看!” “哈哈哈,那是不是还要叫她当着刘豹的面跳?” 帐内的笑声变得越发夸张和猥琐,听得上座的马腾直皱眉头,脸上泛起浓浓不悦。 他先是喘口粗气,然后又重重咳嗽了一声,叫众人听到以后,笑骂声戛然而止。 马腾待到帐内彻底安静下来,冷着眸子扫视众人,语气冷冽,恨铁不成钢道:“咱们现在是兵,不是匪,瞧你们这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 众将唯唯诺诺,一个个低垂着头颅,却没人把马腾的话当回事,甚至有人偷偷咧嘴不屑。 马腾对于手下的脾性门清,却也颇感无奈,毕竟他凭借西凉贼寇起家,即便现在贵为朝廷将军,但却仍是难以管教他们。 他长长叹了口气,看向一本正经的庞德,身心疲惫地点了下头。 庞德瞧见马腾脸色,连忙大步走到前面,目露精光,扫视那一张张似是做贼心虚一般低垂着脑袋,最后冷哼一声,把目光落到对面的月察身上,义正词严道:“诸君先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刘豹绝不会那么简单,而且在某看来,潼关之所以会被李傕攻破,定是刘豹刻意诱骗李傕,用的请君入瓮的计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求援马腾 第394章 求援马腾 随着庞德铿锵有力的话语,犹如在湖面上炸开了惊雷,惹得帐内一片哗然。 他不等众将发出质疑,对着月察抱拳做了一揖,继续不卑不亢地解释道:“如今的李傕,早已不是当年那头驰骋西州的飞熊,手下的凉州将士更是个个沉迷享乐,斗志全无。就凭他们,哪里还配与咱们的湟中勇士并称权勇,不过是群苟活待诛的蝼蚁,根本不可能攻破潼关这等名甲天下的雄关!” 月察作为湟中义从的头领,得到庞德称赞后面露得色,胸膛不自觉得挺直三分,胸有成竹地反驳道:“令明此言差异,刘豹用没用计,本大人并不晓的,但是要说李傕的飞熊军,莫说现在,就算当年在长平观,也不是我们湟中义从的敌手!他们之所以能胜,不过是依仗那位叫李利的将军把我打伤,仅此而已!” 听月察提到长平观一战,参加过此战的众人脸上俱是浮出异色,尤其想到李傕麾下那位宛如杀神一般的年轻将军李利,就连喘息都不自觉得变慢了几分。 马腾想到长平观,也是悠悠叹息一声,当年若非在此折戟,导致被李傕郭汜联手逐出关中,逃回西凉,那么现在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绝对轮不到曹操。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在长平观之战的时候,庞德由于负责领兵对付郭汜,并未跟李利交手,所以现在即便李利仍在李傕军中,马腾有把握不会重蹈覆辙,一败涂地。 听着众将对于当年的战役唏嘘感叹,庞德再次环顾,待到营帐里面重新安静下来,才继续说回潼关,“月大人的湟中义从能胜李傕,在下深以为然,只是大伙再仔细想想,先前李傕伙同曹操,都不能撼动潼关分毫,如今曹军兵败撤军,李傕反而能够一鼓作气攻进潼关,要说不是诱敌之计,谁人敢信?” 被庞德点破其中要害,帐内众将逐渐反应过来,叫气氛变得凝重,但仍是有人不服气道:“以潼关做饵,未免托大了些吧?假如我是刘豹,只需叫手下死守,如今曹操兵败东垣,李傕自会无功而返,何必多此一举,白搭上一个潼关?” “是啊,好好的天险关隘,为何要拱手让人?” “就是,这跟拿着自己老婆出去勾引敌人,又有什么不同?” “令明这才是拿敌人当傻子看吧?” 众人七嘴八舌,叫马腾听得不耐,从案几后面起身,摆手止住众人聒噪。 马腾对视着身前的庞德,开门见山问道:“李傕被咱们有意截断消息来源,并不知晓曹操兵败,有此螳臂当车之举,倒也不难理解。只是反观刘豹,明眼人都知有诈,那他所图为何,令明可有头绪?” 庞德苦笑着摇了下头,叹口气道:“在下现在所能想到的,便是刘豹打算全歼李傕,所以才会叫他进城,只是即便他能够一口吞掉李傕,这蒲板也有还咱们的数万西凉儿郎,无论关中还是帝都长安,都轮不到他们河东入主。” 整个营帐陷入沉默,顺着庞德的提出的疑问,似是都在拧眉思索着什么。 月察却是看不得刘豹“得意”,清晰可闻地哼了一声,出言讥讽道:“令明莫要自己吓唬自己,关中平原一望无际,根本藏不住什么东西,在我看来,说不定是潼关守军久困生变,有人投靠朝廷。” 也不知道月察是开玩笑还是认真,没人出声附和,毕竟两军对垒不是一天两天,彼此算是大概了解,对面将士深以河东为荣,即便兵败,也不会瞧上自家这些散兵游勇,在这个胜负未分的当口,怎么可能反叛。 马腾忽然意识到什么,紧皱眉头,顺着月察的话反复呢喃道:“藏?” 就在马腾沉思之际,有一位将军点破关键,“潼关为天下要害,进可兵出山东,或是北上袭扰河东诸县,退则封锁关中,亦或是在刘豹图谋关中之时,威胁他后方的粮道,对于咱们来说,意义重大。” “不错,即便有朝廷出面撮合,李傕那奸贼独占长安,是咱么的心腹大患,不得不除!如今李傕刚刚攻破潼关大门,相比还要跟城内守军厮杀苦战一番,咱们何不趁此机会横插一脚,同样发兵潼关,把潼关收入囊中?” 又有一将说得色厉内荏,把右手狠狠斜劈,似是要劈死敌人一样。 “偷袭李傕?”马腾闻言一愣,眉头皱得更深。 “将军,李傕穷途末路,自是要抱上曹操的大腿,但咱们不比李傕,占稳关中才是目的。所以无论如何,都没必要把潼关让给李傕,万一叫他把中原之兵引进关中,怕是又要横生祸端。” “不错,将军,咱们即刻出兵潼关,末将愿为前锋!” “对,正好趁着今夜,一雪长平观之耻!” 就在众将跃跃欲试之际,马腾依旧眉头紧皱,心生不好的预感,对着庞德跟月察确认道:“你们又作何想?” 月察抱拳,毫不犹豫道:“阴谋诡计上不得台面,我只知道我的湟中义从,定能把刘豹挫骨扬灰!” 庞德瞟了月察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喘口粗气,对着马腾斩钉截铁道:“末将与诸位将军不谋而合,即便是计,但潼关城门大开,却不是假的,面对此等天赐良机,自当尽快出兵,把潼关掌控在手!” “对!正如令明所说,出兵潼关!” “末将这便点齐兵马,抢占潼关!” 群情愤愤之下,马腾面色仍然愁云不展,与同样面色纠结的庞德对视一眼,说出自己的担忧,“若是咱们偷袭李傕,惹他狗急跳墙,因此叫他堂弟李桓把长安拱手让给韩遂,咱们又当如何?” 说到那位与马腾既是结义兄弟,又是竞争对手的韩遂,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要说马腾在关中的最大敌人,刘豹都只能排第二,第一正是这位同样兵多将广的西凉军阀,镇西将军韩遂。 月察则是对于韩遂不屑一顾,两人仇怨颇深,毕竟由他们月氏人推举出来的两位西凉军统领,也就是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全都死在韩遂手上。 他撇下嘴,对着马腾豪气道:“先不说那韩遂老贼,只要咱们夹击李傕的时候,手脚干净利落,不要放任何人出去,那远在长安的李桓,又怎么会知道是咱们偷袭了李傕,到时候全都赖去刘豹头上。” 众将纷纷翻起白眼,甚至不屑一驳,且不说现在月黑风高,关中多是平原无险可扼,只要有人诚心想跑,只需一匹快马就能跑去长安,绝对没有月察说得那么轻巧。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有位亲兵从外面急急火火跑来,跪到马腾面前,扯着嗓音抱拳道:“禀报将军,李傕的人来了,说是找咱们求援!” 第一百四十七章 伏兵出现 第395章 伏兵出现 “求援?” 营帐内的众人面面相觑,自己这边正想着如何从背后偷袭李傕,没想到李傕竟然派人找上门来。 马腾跟庞德对视一眼,皱眉不解道:“那李傕不是刚刚攻克潼关,正是形势大好的时候,此时找咱们求援,奇哉怪哉。” 庞德则是想到了什么,对着马腾点了下头,嘴里清晰吐出一句,“正如方才所说,怕是中了刘豹的埋伏。” 众人闻言震惊,顿时七嘴八舌地聒噪,惹得马腾不耐,索性对着等在面前的亲兵摆了下手,叫他去把李傕求援的信使带来。 俄顷,一名俊朗魁梧的年轻将军急匆匆地冲进营帐,一眼瞧见上座的马腾,连忙上前垂首抱拳,语气焦躁道:“刘豹狡诈,诱使我军误入潼关中了埋伏,请征西将军体恤我等同为朝廷栋梁,速速发兵救援!” 得到对方亲口承认,安静没小会的营帐里面重新炸开了锅,果如庞德所说,是刘豹主动打开潼关城门,引诱李傕进城,从而通过伏兵围剿他们。 然而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忽然有人发现马腾一言不发,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请援的信使,连眼都不眨一下。 顺着马腾的目光看去,仔细打量片倾,终于人失声惊呼出一个名字,惹得营帐里面沸腾。 “李利!竟然李利!” “好胆!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回去!” “将军,咱们拿下此贼,等同断李傕双臂!” 众人对于李利的口诛笔伐,竟是要比讨论李傕中伏还要来的热烈,谁叫眼前剑眉星目的年轻将军,是叫西凉诸将恨之入骨的噩梦呢。 李利不理聒噪,却是垂首许久得不到马腾的回应,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对方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死死盯在自己身上。 李利身子一紧,不自觉地避开马腾的凝视,快速扫视四周,就见周遭或是仇视,或是戏谑,或是挑衅的各异目光,心情瞬间沉落谷底。 好在马腾终于恢复过来,收正表情,脸上似笑非笑,对着李利轻声嗤笑了一句,“好一个朝廷栋梁。” 李利听出马腾语气里的嘲讽,皱了皱眉,心想乌鸦配黑猪,你又能好到哪去? 然而想到正事,叫他不敢与马腾过分计较,只能抱拳一礼,义正词严地回到正题,“唇亡齿寒,若是没有我军在潼关牵制刘豹,敌军便能自潼关蒲板两地出兵,夹击此地大营,叫将军首尾不能两顾。当然,将军可以选择即刻拔营起寨,后退百里,暂避刘豹锋芒,只是如此一来,怕是从此以后再无与曹司空合兵一处的机会,落得个被袁绍刘豹各个击破的下场。” “一派胡言,当我西凉兵马与你们那般不堪一击?” “若那刘豹真有本事,何苦坚守蒲板,不敢发兵渡河?” “就是,你们废拉不堪惧怕刘豹,莫要捎带上我们,我们可是把刘豹兵马尽数撵回了河东!” 面对李利的长篇大论,众人或是讥讽或是鄙夷,说得唾沫横飞,把李傕李利贬得一文不值。 最后还是由马腾伸手止住聒噪,他深深看眼李利,缓缓说道:“李车骑轻敌冒进,遭了刘豹埋伏,怨不得旁人。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你我两家同为朝廷肱骨,替大汉剿灭逆虏,自当抵背相助,断无袖手旁观的道理。” 李利闻言大喜,刚要说些什么,就见马腾表情玩味,还给自己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马腾见李利把到口的话语咽了回去,暗道一声可惜,只能继续自己说道:“只是如今夜黑风高,敌人又是有备而来,冒然发兵,伤亡怕是不小。所以咱们不如先等到天明,然后再合力讨灭刘豹。” 李利听着对方看似疑问实则肯定的话语,顿时双目瞪圆,又惊又怒道:“将军万万不可,我军根本撑不到天明!” 马腾闭口不答,只是老神在在地看着李利,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叫周遭众人重新吆五喝六起来。 李利把双拳攥得青筋暴露,不理周遭的发难,他心里明白马腾口中的“天明出兵”,不过是想要跟自家要好处的说辞罢了。 他喘口粗气,双眸凝视马腾,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叫一旁的众人看见,发出肆无忌惮的嘲笑。 李利挣扎小会,自知耽搁不起,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对着面色揶揄的马腾服软道:“将军应当知道,我李家所求,不过是去许昌安身立命,安享晚年,所以长安城,早晚是要交到你们手上的。” 听李利提起正题,营帐里面瞬间安静下来,上座的马腾也是收去了脸上的轻挑,身子微微前倾,皮笑肉不笑地追问道:“哦?李利将军方才说的,到底是你,还是你们。” 李利神色一凛,明白马腾的意思,西凉韩马相争人尽皆知,只能再次抱拳诚恳道:“自然是交给征西将军,而非镇西将军。” 征西将军是马腾的官职,与之相对,镇西将军则是当年李傕假借朝名义廷册封给韩遂的官位。 当年李傕为了分化马韩两人,采取“同功不同赏”的计策,封马腾为四征将军里的征西将军同时,竟然册封韩遂为四镇将军的镇西将军,叫韩遂硬生生矮上马腾一级,因此惹出不少嫌隙。 马腾见李利表态,轻轻哼了一声,右眼微眯,继续问道:“空口无凭,叫我如何信你?” 李利面露苦笑,坦言道:“其实把长安交给谁,于我们李家来说并不重要,将军完全不必多疑,只待救下我家将军,叫我们李家离开关中,自会有人带将军去接手长安。” “我们西凉人做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断无拖欠的道理。”马腾面色鄙夷,呵了一声,惹得在场众人起哄附和。 “就是,等你们逃出潼关,谁敢保证不会翻脸不认人?” “现在就派人领我们去接手长安,然后再发兵救人!” “你们私底下跟韩遂眉来眼去,叫韩遂作壁上观,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巨型弩车 第396章 巨型弩车 听着周遭源源不断地口诛笔伐,在旁默默无闻的庞德撇了下嘴,又抠了下耳朵。 他一直在观察李利,对于身前这位李傕麾下头号猛将,闻名见面,同为西地武夫,除了恨不能一较长短之外,还有丝相惜之情。 庞德发现李利脸上不知何时渗满汗珠,似是被刁难得手足无措,轻轻叹了口气,也不愿局面继续僵持下去,于是忽然出声,朗声帮腔道:“李利将军,时不我待,咱们在这里拖得越久,那么潼关的变数就越多。既然李车骑愿意叫将军过来请援,自然会有相应的安排,莫要继续藏着掖着,空费彼此工夫,被刘豹渔翁得利。” 李车骑是指李傕,不过他那车骑将军的官职,早就在献帝逃离关中以后,被朝廷撤去。 李利顺着声音看去,就见旁边立着一位方脸雄壮的大汉,尤其看清对方头上戴着的蓝色麻巾,瞬间便猜出对方身份,是庞德。 他听庞德把话挑明,仿佛在说“李傕都叫你来求人办事了,总不能空着手吧”,于是不再继续耍嘴皮子,而是对庞德抱拳点了下头,然后看回面色略带希冀的马腾,一本正经道:“不错,我家将军确有安排不假,但帝都长安乃是我们李家最后的倚仗,在脱身关中以前,断不会交到任何人手上。” 众人闻声大变,纷纷出言斥责李利,甚至有人叫他滚回潼关。 李利不为所动,继续盯着同样变得面色不善的马腾,继续不卑不亢说道:“但只要征西将军愿意伸出援手,那么我家将军除了承诺会把长安交给将军以外,还有稀世宝物奉上,作为将军出兵的酬谢!” “稀世宝物?”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之际,李利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体积不大的紫色檀木盒,朝着身前不远的庞德递了过去。 庞德接过木盒,递给上座的马腾。 马腾看都懒得看木盒一眼,随手叫庞德撇在身前的案几上面,对着李利摇头嗤笑道:“男儿志在四方,岂能玩物丧志?此物再珍贵,又怎能抵得上帝都长安?” 长安城如今虽然人烟几近断绝,繁华不再,但是作为曾经的帝都,除了城内建筑恢弘以外,还是整个关中平原里面少有的坚城要塞。 可以说无论马腾韩遂,或是刘豹李傕,谁能掌控长安,谁便能在争霸关中的局势里取得优势。 当下李傕废拉不堪自是不值一提,但是分掌关中的马韩二人则是明争暗斗,为了拿下长安没少下功夫,也正因如此,才能叫日薄西山的李傕左右逢源,苟延残喘到今日。 面对众人的置疑讥讽,李利不予理会,对着表情轻蔑的马腾再次抱拳,右手前指木盒,胸有成竹道:“此宝能否抵得上长安,将军何不看过再说?” “嗯?” 众人见李利笃定自信,头颅高昂,不似在开玩笑,顿时被那所谓的稀世珍宝勾起了兴趣,纷纷停下聒噪,转头望去。 马腾深看一眼李利,然后右手上前随意一拨,想要打开盒子。 奈何盒子卡得极为紧实,整个被推翻过去,叫马腾眉头紧蹙,只好用双手把盒子捧到手上,面色一紧,双手合力打开。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银光炸裂,掩盖火光,瞬间染亮整个营帐,众人被闪得轻掩眉目。 待到众人适应过来,逐渐看清了马腾捧在手上的宝物,赫然发现那是一颗乳白色珠子,光芒柔和却又不失璀璨。 李利对于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忍不住对着略显呆滞的马腾出声打趣,“当年秦王愿以十城之地,换取赵国至宝和氏璧,这颗随侯珠,正是与和氏璧并称春秋二宝的稀世珍宝,可能抵得上长安孤城?” “随侯珠?” 众人反复咀嚼着名字,似是觉得有些耳熟,马腾庞德两人见多识广,更是齐声高呼出来,吓了众人大跳。 李利点头,面有得意地解释道:“不错,此物正是专属皇帝的至宝,随侯珠!” 听到“专属皇帝”四字,众人彻底明白过来,同时不疑有他,毕竟眼前的珠子一看就不是俗物,当得上“至宝”二字。 马腾努力把眼睛从随侯珠上面移开,接着就发现手下们一双双贪婪的目光,于是不动声色的把随侯珠收回盒内,放到案几上面贴近自己的地方,然后才目光灼灼盯着李利,面色凝重。 李利见马腾把随侯珠收下,却仍然久久不语,绝口不提出兵救援一事,心里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努力在脸上摆出云淡风轻的表情,继续对着马腾循循善诱,“历任大汉皇帝,都会继承三件至宝,一件是被袁术拿去称帝的传国玉玺,也就是和氏璧,另外一件则是交给将军的随侯珠,至于最后一件······” 马腾见李利不再说下去,一脸揶揄地看着自己,知道他是故意吊人胃口,正待编排两句,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对着李利大喜过望道:“难道高祖斩蛇的宝剑,也落在你们手里?” 李利瞧着马腾脸上喜色,似宝物已经是他的一样,心里暗啐一口不要脸,无奈回答道:“不错,还请将军速速发兵,事成以后,我家将军自会以斩蛇剑相谢!” 马腾听到李利承认,再也架不住心中澎湃,想到自己能够把象征皇帝权威的两件至宝据为己有,顿时拍案起身,豪气云天道:“兄长,有劳!” “末将领命!”挨着庞德的一名健壮将军出列上前,他叫马冀,是马腾亲哥,同时也是马岱的父亲。 马冀话不多说,大马金刀地走出营帐,不会外面便响起锣鼓,叫睡梦中的士卒乱作一团,明显是在点兵出征。 眼见尘埃落定,李利轻轻松了口气,正待与马腾请辞,就见马腾眯着眸子,正在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顿时心里一紧。 庞德也是瞧出端倪,瞬间就明白了马腾的意思,只要能够把李利控制起来,无异于断了李傕双臂,不怕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庞德于是走进李利,有意挡在他跟马腾中间,开口笑道:“潼关有我们马冀将军,自当无虞,不过由于分兵两处,就不得不防备河对岸的刘豹。所以我家主公需要将军投桃报李,暂留军中助拳,还请不要推辞。” 李利闻言脸色一僵,知道对方这时要囚禁自己,刚想出口拒绝,就见马腾整个脸面冷了下来。 他把到嘴的话语咽了回去,低头不情不愿应道:“谢将军援助之恩,末将不才,自当报答将军!” 马腾见李利识趣,顿时笑容灿烂,示意警惕的庞德退开,对着前面垂首的李利安抚道:“好!有道是良禽择木,将军是少年英雄,自当用在正道。不过你且放心,本将军绝不会亏待于你,待到长安交接完毕,自会放你离开。” 李利听到“长安交接”四字,脸色更惨,看来马腾打算扣留自己很久,奈何身为鱼肉,不敢不从,只能不咸不淡地回了声“谢将军厚爱”,然后······偷偷吐了下舌头。 就在西岸紧锣密鼓的同时,蒲板东岸的河东军大营,刘豹几人正在东拉西扯,全然没有睡觉的打算。 对岸的锣鼓声刚响不久,就有一位麻袍小吏找来了军营,对着刘豹笑容灿烂,“大王,居都大人,已经开始收尾,东西马上就要准备好了!” 刘豹闻言大喜过望,先是与居都对视一眼,然后“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跟在小吏后头,小跑出了营帐。 军营中央,整齐摆放着数十辆木制的巨型弩车,同时有数百名工匠在旁忙得热火朝天,时而骂骂咧咧两句,抱怨深更半夜,工作终于快要完成。 刘豹叫住想要跟众人通传的小吏,任由工匠们聊着天收尾,只是等到领头的工匠举着火把找了过来,借由火光看清对方脸面,顿时愣在了原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强渡蒲板 第397章 强渡蒲板 马钧 匠作谒者 统帅2 武力7 智力60 政治70 魅力41 谒者,意为传话的人,后衍生成为监工的意思,因此匠作谒者,也就是负责监督工匠工作的头目。 通过火光映照,刘豹瞧清眼前长相略显尖瘦的男子,看着面生,于是随口问了一句,“新来的?” 马钧对着刘豹憨傻地笑了两声,用力吐字道:“本是扶风人,被王邑大人招募,后又举荐给郝大人,就来了这,呵呵。” 刘豹微微诧异,没想到这位有属性面板的人才,竟然是王邑“以德报怨”举荐来的,毕竟由于自己请奏郝昭为河东太守,可是直接导致作为原太守的王邑失掉官职,赋闲在安邑。 居都对着马钧一礼,从旁插话提醒刘豹,“马大人可是当世巧匠,起于贫寒,却能被朝廷征辟为博士,专司传授匠作之事,若非逃难来河东,也不会被王邑大人招揽,继而推荐到平阳。” 当下的博士与现代意义相近,都是指博学多才的人,不同在于如今的博士是正经官职而非学位,是专门司职传道授业的老师,除了马钧和李儒,便连蔡小姐也曾代理过此职,只是碍于女儿身,未能得到朝廷正式任命。 刘豹对于马钧并不熟悉,或者说他只是通过游戏和电视,认识些人尽皆知的“大角色”,但是作为现代人,又叫他忍不住联想到“工程师”、“工科男”这些称呼,明白人家是不可多得的技术型人才,自然不敢怠慢。 马钧听到居都恭维自己,脸上变得更加腼腆,于是快速指向摆放整齐的巨型弩车,对着刘豹转移话题道:“弩车,依照将军意思,全都加了箭匣。” 刘豹听着马钧把话说得一顿一顿,似是唱戏一般,微微有些纳闷,然后顺着马钧指向看向那足足有一人高的弩车,心情大好,“此战你们工匠记首功,待到战后再行封赏,嗯,就依斩将夺旗来办。” 先前在轵县,程昱正是通过弩车大败黑山骑兵,扭转颓势,叫刘豹印象极为深刻,因此当即派人通知平阳,尽起河东能工巧匠仿造,还在此基础上,做出了不少改进。 马钧闻言大震,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刘豹,确认对方是否随口说说。 在这提倡“士农工商”的时代,他自然还不懂得什么叫“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而斩将夺旗又是重赏,动辄千金,叫人不敢想象。 刘豹没得到回应,纳闷看了马钧一眼,就见对方呆若木鸡,哑然失笑道:“愣着干嘛,你是谒者,赶紧通知大伙知道,叫他们多用些心,别叫后边出了纰漏。。” 马钧回过神来,对着刘豹使劲点了点头,然后告罪一声,拔腿朝着劳作的匠人们奔去,同时嘴上不断大喊,“把活儿干利落喽,事后将军重赏!” 待到马钧离开,居都才对着刘豹解释,“马谒者有口难言,无法一次把话说得太多,所以叫人听着断断续续。” 刘豹恍然大悟,原来马钧是口吃,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对着居都询问道:“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潼关提前开战,咱们后半夜就得强渡蒲板,东西可都准备妥当?” 居都话不多说,直接引着刘豹来到摆放在最外面的一辆弩车,弩车旁边摆放着一个个棺材大小的木匣,堆积如山。 他叫手下搬出一口木匣打开,里面已经塞满如成年男子臂膀粗细的巨型箭矢,然后对着刘豹解释,“咱们河东的官冶日夜赶制,也仅仅做了两百箱,不过大王若是想要一夜分出胜负,那倒是绰绰有余。” 刘豹上前抚摸两下特制的木匣,又捉出两根箭矢到左右手上,掂量两下之后,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收正表情,对着居都点头道:“倒也够用,如此一来,只等咱家人马过来。” 居都听着“咱家”两字,消瘦的脸面变得柔和不少,深看一眼刘豹,暖声回答道:“咱家族人早就到了,与我前脚后脚,只是一来为了养精蓄锐,二来害怕打扰大王,便没有过来请安问好。” “到了?”刘豹皱起眉头,凝眸扫视居都,不明白既然大军赶到,主将为何不来跟自己打声招呼,于情于礼都不应该。 不过他接着发现居都欲言又止,脸色怪异,顿时想到什么,试探道:“此次带兵过来的,难道不是安古鲁?” 居都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支支吾吾道:“确实不是谷蠡王,而是右贤王大人。” 右贤王? 叔父呼厨泉? 刘豹呆了片倾,脸上表情复杂难明,想从呼厨泉主动请缨镇守离石城北算起,曾经剑拔弩张的叔侄俩人,已经许久未曾见过。 他深呼一口气,回身遥望远方火光通天的潼关,想着接连不断的变数,心里七上八下,直到喜上眉梢的马钧找了回来,通知弩车全部调适完毕,才叫刘豹回过神。 刘豹摆正心绪,看向面色殷切的居都,和默默跟在后头的陈应,旋即不再犹豫,拔出腰刀高举,声如雷震,叫在场众人听得清楚,“强渡蒲板,擒杀马腾,为我河东除贼!” “吼!” 马腾李傕两家的大营一北一男,间隔不远,马冀领了军令以后,带着上千轻骑只用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潼关门口,只是把步卒落在了后头。 他先是看眼身后灯火稀疏的李傕军大营,又看回面前堵得满满当当的潼关城门,城门附近与大营截然相反,光亮如白昼。 潼关建立在名为麒趾原的高地上面,正好卡住东西两端上下高地的窄小坡道,北面则是悬崖峭壁,悬崖下面流淌着转道东西的黄河,唯有南面是一片开阔的平地,但要想自此绕过潼关,也需要先爬上麒趾原才能做到。 至于潼关里面,其实是由一内两外三座城池拼接而成,其中两座外城分守东西两端的道口,建有密密麻麻的房屋,是守军生活起居的地方。 内城的面积则要大上不少,是外城的三倍有余,同时拔高两丈,叫守军能够通过内城城墙俯视外城。 第一百五十章 潼关收网 第398章 潼关收网 如同寻常城池里面的校场,整个潼关内城显得十分空旷,同时地面用大小相若的青砖铺得平平整整,除了中央有座面积不大的议事堂屋,就连树木都见不到一棵。 对于马冀的到来,叫挤在城外的李傕军士卒如临大敌,以至于有人往城里挤得更凶,有人则是直接打起当逃兵的算盘,瞬间乱作一团。 好在就在两军剑拔弩张的时候,有位面容儒雅将军赶来,先是跟马冀客套几句,又对众人大声澄清马冀作为援军的身份,才叫城外的风波平息。 至于这位叫李傕士卒不疑有他的将军,正是李应,也就是李傕的堂弟,李利的父亲。 李应文官出身,为人正直清廉,因此与李傕手下这群威福由己的匪军显得格格不入,但也受人敬重,毕竟虽然有人不喜欢做好人,但没人讨厌好人。 马冀把李傕军的废拉不堪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跟手下递了个眼神,然后面色不善地找到安抚众人的李应,直接开口责问,“你们不是说中了刘豹的埋伏,敌军在哪?” 李应闻言一愣,然后连忙抱拳告罪,紧接着指向燃着火光的高处,对马冀耐心解释道:“这潼关里头还有一座内城,就是最高的那片地方,我家将军是陷身在内城,突围不能,因此才会求天兵救援。” 马冀顺着李应指向,果然看到那犹如火烧一般的潼关内城,而且的确喊杀声不断,正在激战无疑。 他眉毛突突跳了两下,就发现身旁低眉陪笑的李应,顿时面露轻蔑,左左右右又问了些细节,然后在心中权衡再三,挥退李应叫来一位亲信,压低嗓音吩咐道:“事出诡异,但是潼关的确城门大开,速回大营禀报征西将军,顺带催促路上大军夹紧脚步,无论李傕是死是活,咱们都能把这潼关外城占到手上,继而再想办法攻克内城。” 亲兵闻言不敢怠慢,快速转马飞奔,直奔自家大营。 内城城门前面,不知遭人算计的李傕已经从容不在,脸色再次变得异常难看。 想他征战半生,攻克的城池几十上百,每每攻破城门,都能叫敌人阵脚大乱,而像今天这不仅死战不退,而且越战越勇的守军,平生未见,叫人心生不妙。 李式小心翼翼跟在一言不发的李傕身后,不敢触老爹霉头。 他瞧着眼前坚固程度更胜外城的内城城门,心生无力,好似千辛万苦把钟情的美人拨成白羊,正待同赴云雨,就发现对面比自己长得还要硬气,叫人无语凝噎。 就在父子两人心情不悦的当口,胡封火急火燎找来。 他骑马来到脸面阴沉的李傕跟前,直接惨声告状道:“舅父,自打进了潼关以后,有不少将士浑水摸鱼不尊军令,在周边的房屋里搜刮了起来,怎么叫都不来。” “一群不中用的废物!”李傕闻言大怒,拔出腰刀,对着身后的儿子李式怒声道,“你,点一百飞熊军过去,哪个胆敢不来,不用废话,就地格杀!” 李式面色一紧,继而愁容满面,有道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破城掳掠本就是自家传统,要是自己现在去抓那些正在搜刮钱财的士卒,无异于打扰恶兽进食,说不得要反伤自己。 然而不等李式拒绝,又有一骑令兵慌慌张张找来。 令兵满脸惊恐,连额头上的汗珠也顾不上擦拭,对着李傕大声禀报道:“将军不好了,马腾的人马来了,正要进城,说是咱们请来的援军!” “马腾?” 众人大惊失色,李傕更是再也顾不上前方焦灼的战事。 他转身对着抱拳的令兵骂道,“放屁,咱们势如破竹,只待攻破此门,就能与曹军会合,还请哪门子的援军!” 令兵闻言脸色更白,对着李傕惨声道:“那咱们如何是好,他们非要带着人马进城,门口的将军劝不住他们!” “他们敢!无耻羌虏,竟然耍阴招子偷袭!”李傕炸喝一声,又惊又怒,瞬间明白马腾是要趁火打劫。 他再次看向李式,对儿子的怂包样啐了一口,只能又看向胡封,表情阴冷地问道:“还是不见李利那小子?” 胡封苦笑,抱拳把头点低,不敢直视暴怒如虎的李傕。 李傕喘了口粗气,心里暴躁难耐,狠狠把腰刀摔去地上,用力踩上两脚,然后指着李式骂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马腾的人马进城,叫咱们落得个腹背受敌,你既然要抢李利的飞熊军,那就担起责任,与胡封同去封锁城门,务必把人阻挡在城外!” 李式脸色一僵,心里对李傕破口大骂,却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与同样不情不愿的胡封同去城门。 他本以为即将逃出生天,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口马腾过来横插一脚,顿时后悔过早从李利手里抢过活络。 从内城城门到外城城门的路上,被李傕军的士卒堵得满满当当,叫李式一众人马提不起速度,只能在道上慢骑。 道路两旁,无数士卒正在从散布的房屋里面进进出出,手上抱着形色各异的什物,只是鲜少见到什么贵重物品,以至于叫多数人破口大骂,嗓门比那内城里的战鼓还要响亮。 李式叫飞熊军开道在前,自己躲在最后,看着前面不似往日那般对自己唯唯诺诺的胡封,皱了皱眉。 他快骑两步追上胡封,与胡封并驾齐驱,主动开口搭话,“一会要是咱们跟马腾交手,全靠你来指挥。” 胡封不咸不淡得嗯了一声,头也不转,看都没看李式一眼。 李式对于胡封的态度一愣,刚要发作,就被周遭叮叮当当打杀声吓了大跳,似是有人因为抢来的财物归属正在私斗。 形势比人强,李式还要仰仗胡封这个狗腿子,只能强压心中不悦,继续跑出话题搭话,“等到今夜过后,咱家便能到许昌享福,再也不用打打杀杀,你且今夜好生做事,到时候大哥决计不会亏待于你!” 胡封还是板正着脸面没理李式,左顾右盼,似是在寻找什么。 李式不知胡封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顿时怒不可遏,正要发作之际灵机一动,转而换上笑脸,抛出个男人无法拒绝的话题逗弄胡封,“一会只要能把马腾的人马撵出城外,我就把最喜爱的唐美人送你把玩,那可是我最为珍视的美人,举世罕见的尤物,玉莲生香,泣如莺啼,当年若非我娘出手,怕是早被我爹占去,轮不到我来享用。” 胡封对于李式祭出的法宝依旧不感兴趣,还是不理李式。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李式之死 第399章 李式之死 只是没等李式继续与胡封“较劲”,就发现前方道路被密密麻麻的士兵堵死,同时破口大骂声不绝于耳,有的问候女眷,有的问候祖先,明显是发生了骚乱。 “都给老子滚开,城门防务由我们西凉军接手,哪个敢再嘟嘟囔囔,休怪刀枪不讲情面!” “放屁!这潼关外城,是我们弟兄用命堆下来的,管你西凉北凉,在我家将军发话以前,擅动者死!” “好大的口气,叫老子会你一会,看是哪个先死!” 就在两拨人马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开战的架势,李式等人赶到,惹来惊叫无数。 “飞熊军到了,将军派人来了!” “飞熊军!咱家飞熊军来了!” “妈的,飞熊军在,看这帮西凉军杂碎还敢不敢放肆!” 听到自家士兵纷纷不断的叫好欢呼,作为新任飞熊军统领的李式,哪怕不善逞凶斗狠,也得硬着头皮挤去前面,同时不忘给胡封递着眼色,相叫自己这个跟班表弟出面代劳,奈何对方还是一副懒得打理自己的模样,叫他心里有些气急败坏,暗暗记恨在心里。 既然胡封不识抬举,李式只能自己上前,努力摆出平日里的嚣张脸面,对着前方的西凉军诈唬道:“哪家不长眼的,敢来小爷地盘上撒野?” 随着李式骑马来到阵前,堵在他面前的西凉兵慢慢散开,叫一位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挤过。 将军身着黑甲,脸面方正,眉毛粗黑,脸上神情不怒自威,正是马腾的哥哥马冀。 马冀双手牵着马缰,一脸不善,那犹如鹰眼般锐利的眸子死死盯在李式身上,叫李式不敢对视。 他大声质问道:“我家征西将军念及咱们两家盟约,又同归曹司空节制,才愿意仗义相助,叫我等深夜驰援,然尔等却不识好赖,处处阻拦我等,是何道理,还请说个明白!” 李式咽了口唾沫,听得云里雾里,父亲叫自己带人抢回城门,如今显然慢了一步,已经叫西凉军涌进城里。 他当着众将士的面,不敢堕了威风,强自镇静地回吼道:“一派胡言,我军如今攻到内城,形势大好,只待把内城城门攻破,就能与曹司空合兵,把潼关收入囊中,用你们来救援个什么!” 马冀听对方说得言之凿凿,全然不似遭到埋伏的样子,顿时眉头紧拧,转身喝道:“那个跟着咱们的男人呢?” 跟在后面的西凉兵一阵嘈杂,过了没多久,才有一名亲兵挤过人群小跑过来,叫马冀从马背上俯身,张手掩住,窃窃私语。 马冀听着亲兵的汇报,陡然色变,没想到那个方才跟着自己的将军,竟然已经跑了,跑去了城外的李傕大营。 他越发觉得事情诡异,连忙起身瞪视李式,擦下额头上渗出的浓密汗珠,宛如连珠炮般地吼着发问,“你是谁,那叫李应的将军又是哪个!” “李应?”李式被马冀吼得发愣,刚要摆着架子回嘴,就被对方大声补了一句,“快说,刚误大事,我们西凉军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马冀搬出西凉军,把李式镇住,叫李式楞了片刻。 然后李式脸色通红,感觉有失脸面,但是考虑到当下处境,只能狠狠回瞪梁两眼,不情不愿地解释道:“我乃当朝大司马、车骑将军李傕之子,征南将军李式!而李应,则是我叔父。” “李傕的儿子?”马冀确定李式能够主事,双目瞪圆,继续急问道:“那你父亲可曾派人,到我军中请援?” 李式听着“请援”二字,一脸茫然,正要否决,就见身后的胡封快速赶到自己前面,抢先对着马冀承认道:“不错,确是我家将军意思!” 李式扭头看向反常的胡封,脸上全无往日的低眉顺眼,皱眉责怪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马冀看向胡封,面露凶色,左手持缰右手捉向刀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何意?” 胡封冷哼一声,同样用右手握住刀柄,“噌”地一声拔出,不理旁边呆若木鸡的李式,直指马冀,声如洪钟叫附近所有人都能听清,“马腾无耻老贼,屡屡背信弃义,奉车骑将军军令,速将这些来犯的贼人斩杀!” 听到胡封军令,全场顿时鸦雀无声,茫然无措,虽然两军方才为了城门归属吵得不可开交,但毕竟是盟友,没想要真的大打出手。 但飞熊军却是毫不犹豫,纷纷举枪持刀,越过胡封李式,战上前面大惊失色的西凉兵马。 马冀眼见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彻底明白过来,对着周遭冷笑道:“好一个李傕,竟敢设下埋伏诱杀我等,莫不是暗地了投靠了袁绍,既然他不仁不义在先,也就怪不得咱们兄弟动手,儿郎们,坚守城门,等咱家大军过来!” “吼!” “杀光他们!” 相较于后方还有援兵,士气大振的西凉军,李傕这边则是有不少士兵不明所以的同时,意识到大事不妙。 但是即便他们畏首畏尾,有了逃跑的算盘,奈何如今到处都是死路,只能放手一搏,与堵住面前城门的西凉军血战。 李式眼见不过转眼的工夫,整个城门附近就彻底乱作一团,顿时懵在原地,搞不清状况。 但有一点他心里十分清楚,那就是自家军队如今忙于攻打内城,并且没有什么进展,若是此时跟西凉军翻脸,腹背受敌之余,还会叫自家军队全都被困死在这面积不大的潼关外城,落得个插翅难飞的局面,全军覆没也是说不定。 李式越想越心惊,冷汗止不住地从额头滑落,叫他那本就虚浮无力的身子变得越发松软,禁不住地发冷发颤。 权衡之下,他赶忙放声大喊,想叫砍杀成一片的双方冷静,奈何自己势单力薄,声音被震天的喊杀叫骂轻易掩盖,全然没有作用。 李式眼看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不敢继续逗留,猛扯马缰转身,只能去叫父亲李傕过来控制局面。 然而当他刚把马头向后,赫然发现有几名飞熊军士兵堵在前面,这些士兵脸上的表情个个意味深长,叫李式心里一凉。 李式强自镇定,选择对着几名飞熊军士兵虚张声势,拔刀前指,大声呵斥道:“你们堵在路上做甚,统统滚开,我要去找车骑将军禀明状况,误事者斩!” 几名飞熊军士卒全然不理会李式的诈唬,依旧把去路堵死,同时眸子里似是鄙夷不屑,似是同情怜悯,还有人发出肆无忌惮的怪笑。 李式瞬间明白过来,这些人是故意找自己麻烦,只是为什么要找自己麻烦,还是选在这个一团乱麻的时候。 就在此时,他瞬间想到消失不见的李利,被敌将提起的李应,和一反常态的胡封,顿时双目瞪圆,肝胆俱颤,意识到他们是要反叛,一如当年的张苞张龙! 他咽了口唾沫,强压心中惊惧,努力叫自己在马背坐直,用讨饶的语气道:“虽然不知道李利那贼承诺过你们什么,但是我们父子如今深得曹司空器重,将来必定大富大贵,你们再等片倾,等我父亲攻破内城,与同样攻入城里的曹军合兵一处,拿下潼关,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千万莫要受了有心之人的蛊惑哄骗!” 飞熊军士兵仍然不为所动,如同看待蝼蚁一般蔑视李式。 李式彻底吓傻,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冒出,连忙增加筹码,继续求饶道:“我养了三十一个皇家美人,不是皇帝的老婆就是皇帝的妹妹,都是天下罕见的美女,才艺了得,只要几位壮士放我过去,每人一个,哦不,五个!叫你们随意挑选,决不食言!”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到脖颈一热,似是有什么卡在喉咙,火辣辣的,叫他一句话都挤不出来,同时下意识地扔掉腰刀,用双手朝着脖子的东西捉去。 下一刻,力气与意识同时消散,叫李式再也坐不住马背,径直摔落地上,溅出一滩血红。 而在李式后面,则有一位腰刀染血的骑士,骑士不是旁人,正是他的表弟,胡封。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伏兵再现 第400章 伏兵再现 胡封脸色平静,没有平日里的低眉顺眼,好似奴才一般。 他全然不关心身后一团乱麻的战局,而是翻身下马走到李式跟前,俯视那张扭曲宛如恶鬼的脸面,笑容快意。 片倾,胡封把右手紧握的染血腰刀高举,继而再次朝着李式扎下,转瞬就补了几十刀,又哭又笑,看上去像是疯了一样,甚是骇人。 不知过了多久,胡封累得气喘吁吁,右手发麻,朝着李式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李式狗贼,辱我妻女,终叫你有了今日!” 一名飞熊军士兵见胡封平复,与伙伴们对视一眼,然后独自策马上前,那看向胡封的鄙夷眼神,比看李式强不到哪去。 他停马立在胡封面前,冷冰冰地提醒,“时辰已到,莫要误了我家将军正事!” 胡封身子一震,紧接着快速擦干脸上泪水,对着这位飞熊军士兵抱拳点了下头,表情坚定道:“放心,现在时辰正好,这便叫人擂鼓,通知四方!” 就在此时,内城城门依旧坚如磐石,叫攻城的李傕大军没有丝毫进展。 同时李傕通过自己培植的亲信,已经得知城门变故,再也无暇顾及内城战况,脸色极其难看。 “领头挑事之人,是······是胡封将军!”报信的士兵涕泪横流,绘声绘色绘地把事情原委讲完。 “胡封!” 李傕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刀疤纵横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不明白自己从未亏待过的外甥,为何要在这个紧要关头激怒西凉军,陷自己万劫不复。 “将军,都这般局面了,潼关内城就别打了,不如赶紧去找西凉军说道清楚,免得处境更难。” “是啊,这内城防守如此严密,哪里像是败军,怕不是刘豹跟马腾早就暗通款曲,故意引诱咱们进城!” “可是,若马腾真跟刘豹沆瀣一气,又岂会轻易叫咱们离开?想来想去,还是要加紧攻城,才是唯一生路!” “对,只要攻进内城,与另一侧的曹军合兵,那么无论马腾还是刘豹,都要叫他们血债血偿!” 李傕本就被当下的变故震惊,又被自己手下七嘴八舌聒噪地头疼,只感觉那只残缺不全的左耳剧痛无比,叫他头晕目眩。 他心里清楚,就算自己出面,现在的西凉军也根本不会停手,换作他是马腾,哪怕明知有诈,也要趁势夺取潼关,从而隔绝山东,谋求霸业。 没等众人吵出个所以然,又有一名令兵连滚带爬跑来。 令兵拼命挤到李傕跟前,惨声叫喊道:“将军,大事不好,西凉军的援兵到了,士气大盛,咱们后面的兄弟,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怎么可能?” “果然是蓄谋已久!” “妈的,马腾想要坐收渔利,咱们先跟他们拼了!” 一片哗然中,李傕身形摇晃,最后再也站立不住,径直朝着后面栽倒,好在手下眼疾手快把他扶住,才没叫他摔在地上。 李傕痛苦地闭上双眸,怨毒道:“马腾那卑鄙老贼,胆敢行如此行事,我弟李桓必不会善罢甘休,曹司空也决不会放过他这个小人!”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报信的令兵仍然杵在跟前,颤颤巍巍,欲言又止。 李傕顿时心生不妙,身心俱疲道:“都沦落到这般境地了,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还有什么坏消息,直说便是!” 亲兵闻言一惨,慌忙跪倒在李傕面前,唯唯诺诺生怕遭了迁怒,悲痛欲绝地解释道:“将军,式公子······被贼人杀了。” “噗!” 李傕得知儿子被杀,顿时吐出血雾,紧接着昏迷过去,再也顾及不上哗然无措的手下。 就在此时,随着大军赶到,西凉军势如破竹,杀得李傕军丢盔弃甲,死伤无数,眼看就要打到李傕本人所在的内门。 不过作为主将的马冀并没有进城,而是继续守在城门。 他脸上愁眉不展,没有因为战事顺利而感到高兴,或者说恰恰相反,他正在不停怀疑,怀疑李傕既然主动找自家帮忙,无异于引狼入室,就该有让出潼关的准备,不应当如同现在这般势如水火,死战不退,显得像是自己主动带兵偷袭一样。 更诡异的是,引发当下局面的李应胡封两将,似是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踪影,显然在暗处谋划着什么。 同时根据城外的探马回报,李傕城外的军营里面并没有伏兵,只是些负责后勤补给的老弱病残,叫胡封所谓“李傕以请援为由诱杀自己”的说辞,像是笑话一般。 马冀沉思片刻,叫来身后一位亲兵,凝声嘱咐道:“你且速回大营,把潼关里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禀告给征西将军知道,同时再请增派援军,无论敌人在算计什么,到手的潼关外城却是不能作假,断无再吐出去的道理!” 亲兵领命,上马急速出城,紧接着就有浑厚整齐的战鼓声从周遭响起,叫城里厮杀的士兵不自觉地放缓动作,好奇声音从哪来,好奇发生了什么。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敲得不快,但频率十分稳定,以至于叫人听不出什么旋律,似是鼓手在应付公事一般。 马冀被鼓声惹得心里发紧,侧耳倾听片刻,然后陡然色变,失声惊呼道:“在城外!” 然而就在此时,随着源源不断的鼓声,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那就是被李傕久攻不下的内城城门,竟然主动从里面打开! 由于前有城墙阻挡,后有西凉追兵,主帅李傕又昏迷不醒,导致李傕军阵脚大乱,乞降求活声此起彼伏,奈何敌人全然不会怜悯,已然穷途末路。 随着内城城门打开,无异于绝处逢生,叫这些走投无路的士兵不敢错过,争着抢着挤向那窄小逼仄的城门,哪还顾得上什么军令如山,什么尊敬上级,什么患难好友,以至不少人被挤倒在地,惨遭践踏,画面惨烈。 只是等到这些士兵九死一生地挤入内城,赫然发现等在前面的,竟然是无数甲光嶙峋、刀枪前指的守军战士。 这些守军军阵齐整,满脸肃杀,似是等待狩猎的猎人,吓得进入内城的李傕军肝胆俱颤,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只是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后面并不知情,仍在继续不断地往里推搡,害得更多人倒在地上,叫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第一百五十三章 高顺献身 第401章 高顺献身 进,或是退? 就在众人进退维谷之际,赫然发现前方有一条空道,似是对方有意留出来的一般,直通另一侧的城门。 随着后面的西凉军步步紧逼,叫城外争抢着涌进城里的李傕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推挤更甚,导致抢先进入内城的这些士兵别无选择,只能面带绝望,被后面推搡着,走入这条敌军提前留好的“不归路”。 潼关守军分列两侧,泾渭分明,眼看敌军“入套”,自然不仅仅是夹道欢迎,他们前刀后枪面带狞笑,借由城门限制,对着进来的敌人就是一通乱砍乱刺,杀得他们哭爹喊娘。 就这样,李傕军一边被后面的西凉军追着撵着,拼命往内城挤,一边又要冒着内城城墙上倾泻下来的檑木热油,死伤无数,最后即便侥幸冲进内城,还是一条被敌人设计好的死路,叫他们只恨遁地无门,成片倒下,场面极为血腥惨烈。 好在西凉军突然放缓了攻势,叫惊弓之鸟般的李傕军再也不敢挤进内城,纷纷退回城外。 而正欲把敌人赶紧杀绝的西凉军也是一头雾水,因为马冀刚刚传来军令,叫他们回守外城城门。 外城门口,马冀表情凝重,在他身前瘫坐着一位壮汉。 壮汉目光涣散神情颓废,若非那只残缺不全的左耳,决计不会叫人想到,他是个刚才还在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壮汉正是李傕,就在手下哗然涌入内城的同时,也有聪明人敏锐地发觉,还有一条更加稳妥的活命办法,那就是趁着众人自顾不暇,挟走昏迷不醒的李傕,向西凉军投诚。 马冀则是在见到被自家亲兵架来的李傕以后发现不妙,因为如此一来,证明如果自己不来,他们压根就没被围困,那位勇冠三军的李利,显然是跟他们撒了谎。 而且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哪怕自家想要趁乱图谋潼关不假,但先动手撕破脸面的,竟然是腹背受敌的李傕,或者说他的外甥,那位不见踪迹的胡封。 再加上城外咚咚不断的战鼓,马冀就是再傻,也知道中了别人的算计。 所以稳妥起见,他想要先跟李傕休兵罢战,拖延到马腾再派大军过来,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好端端的,为何要不自量力地攻城?” “那请援的李利,还有挑事的胡封,是不是都投靠了刘豹?” “我已经叫手下停手,你能不能像个爷们,起来整顿你家人马,与我联手防备刘豹?” 马冀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李傕,口中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奈何对方虽然转醒,但却跟失了三魂六魄一样,愣愣直视前方,眼珠子动都不动,没有丁点反应。 马冀本就心浮气躁,又被李傕的窝囊模样激怒,最后怒不可遏地把他踹倒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骂了一句,“腌臜货!” 没过多久,一位散在城外的探马火速跑回,对着马冀急声汇报,“将军,这些战鼓在城南一字散开,各有小队兵马从旁护卫!” “嗯,本将军听得出来,在南面的麟趾原无疑,想必是刘豹的人马。” 马冀并不意外,潼关作为军事关塞,东西两座外城有意不设南门,北面临着悬崖,更不需要北门,所以只有联通外面与内城的两座东西城门,整个潼关里面的唯一一座南门,设在内城,如果不是翻墙,只能从那里前往麟趾原。 不等多想,又有一骑探马飞速敢来,拖着嗓音遥遥大喊,“将军,大事不好,有人在咱们后头放火!” “放火?”马冀一愣,迅速看向坡道下面,果不其然,除去依旧火光点点的李傕军大营,有一条如同火蛇的红光正在蔓延,逐渐阻断前往潼关城门的坡道。 “这是要断我们的后路?” 马冀喃喃自语一声,瞬间猜出对方的意图,不过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不屑道,“不对,他们人手定然不多,否则大可像我们围堵李傕一般,只要我把城门紧闭,还能叫火烧进来不成?” 想明白之后,他立刻对着手下大声吩咐,“来人,带些骑兵过去,看看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唯!” 百余西凉骑兵闻令而动,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下山坡,驰向火蛇。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支利箭夹带着破空声,直指忙于下令的马冀。 好在马冀凭借常年征战沙场的经验,闻着响声后本能闪躲,只是仍然慢了半步,被利箭划破脸颊,带飞大块血肉,瞬时间血流如注。 “敌袭!保护将军!” “敌袭!保护将军!” “敌袭!保护将军!” 马冀被亲兵簇拥着躲进城内,鲜血滴答一地,紧接着不久,就有更多的箭矢借着黑夜掩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宛如倾盆大雨洒落城内,射倒西凉军人马无数,惨叫嘶鸣不止。 马冀连滚带爬,狼狈逃向前方不远处一间房屋,借由房屋掩护,顿时安全下来,叫他长长松了口气。 “南面!有敌军在城外抛射弓箭!” 随着有人点出源头,无数西凉军登上城头,也不管黑夜里看不看得清楚,有样学样,倾泻箭雨还以颜色。 马冀任由手下自发登上城墙还击,由于脸面上火辣辣的痛楚,头脑清醒无比。 他仔细盘算一遍当下的处境,赫然发现不妙,北面是悬崖死路,南面有墙无门,东面有内城阻隔,西面又有人蓄意纵火,这不是中了埋伏又是什么? 仿佛印证他的想法一般,就听到不远处有人放声大喊,甚是凄厉,“敌袭!有敌军埋伏!” “敌袭!有敌军埋伏!” “敌袭!有敌军埋伏!” 下一刻,房子、街道、城墙,似是变戏法一般,凭空多出来无数臂缠白巾的甲士,各个勇猛异常,就近找人战作一团,砍杀西凉军无数。 马冀身前的房屋,竟然也有甲士从里面涌出,好在亲兵眼疾手快,把他们打退回了屋子里面。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有人发现不对劲,房屋里面的敌人竟是不减反增,越打越多。 顿时有人意识到了什么,大声提醒,“房里定然有地道,兄弟们堵死门口,千万别放他们出来!” “堵死门口!” “堵死门口!”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地道奇兵 第402章 地道奇兵 马冀随着地道伏兵出现,越发肯定心中猜想,敌军此战的目的,恐怕自始至终就不是李傕,或者说不仅仅是李傕,而是自己。 只是他仍有一点想不明白,那就是刘豹如此大费周章,以潼关外城作饵,目的难道只是为了诱杀自己这点兵马? 虽然如今停留在潼关外城里面的西凉步骑上万,但是相较于蒲板的十万联军,便是全军覆没,也只能算做伤筋动骨,相交之下,若是刘豹不慎丢掉潼关,则会彻底陷入被动,叫整个河东南面都会面临肆无忌惮的侵扰,属实得不偿失。 更可况,上万人马的确不是小数,便是放弃抵抗任人屠戮,一夜也是难以杀完,而马冀早就已经派出探马回营通知马腾一切,想必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有更多的援军赶来,从而彻底拿下潼关。 这么算下来,如若今夜真能一鼓作气拿下潼关,或者仅仅是个外城,那么因此即便叫自己全军覆没,也是要比直接攻打潼关的损伤来的要少,或者说少很多。 嗖! 又有一箭,贯穿马冀身前一名亲兵的脖颈,捎带撞翻旁边两人,引起哗然。 马冀盘算明白局势,心里变得越发镇定,懒得管被鲜血然后的脸面,气沉丹田,对着周遭命令道:“本将军在此,大伙无需惊慌,即刻堵死所有道口,共同杀敌建功!” “堵死道口,杀敌建功!” “堵死道口,杀敌建功!” “吼!” 本来慌乱的西凉军顿时有了主心骨,齐声怒吼摆开阵势,与从地道里涌出来的敌军战作一团,士气大振。 就在马冀励军同时,忽然听见欢呼声从身前的屋子里面响起,叫他毛骨悚然。 “找到了!” “在我们这里!” “快叫将军过来!” 短暂的嘈杂过后,白巾甲士战力倍增,叫堵在门口的西凉军招架不住,节节败退,以至于被屋里的白巾甲士犹如洪水一般涌出房外,瞬间杀出一片天地,叫周遭的西凉兵又惊又怕。 马冀借着火光,一眼瞧见最前面的一名男子,男子铠甲齐整,体型匀称,刀法大开大合,被左右簇拥,显然是个领头之人。 男子双目锐利,一边挥刀杀敌,一边还有闲心与马冀对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遥遥挑衅了一句,“西凉乱贼,可敢过来一战?” 话音落后,似是炫耀武艺一般,他便把腰刀耍得龙飞凤舞,银光走弧划线,带起片片血雾,全无一合之敌。 马冀神色凛然,被男子盯的心里一紧,明白对方是个自恃武艺的好手,但脸上仍然镇定从容,露出轻蔑不屑的笑容。 他丝毫不打算搭理对方的讥讽谩骂,反而指着男子,招呼左右士兵,“杀敌酋者,赏赐千金!” 西凉军闻声大振,悍勇上前,奈何除了男子本人,跟他一起的上百白巾甲士同样武艺不俗,明显都是百战精锐,宛如砍瓜切菜一般,盏茶工夫就叫一鼓作气的西凉兵变得畏首畏尾,继而逐渐抵挡不住,叫马冀身前被硬生生地杀出一道缺口。 马冀见状大惊,不敢继续滞留原地,一边招呼更多的手下过来围堵敌军,一边快速退后钻进人堆,全然不打算与男子交手。 整个潼关外城,伏兵似是真的从地里蹦出来的一般,到处涌现,与西凉兵厮杀作一团,没有一处地方称得上安生。 马冀带着凝重的心情兜兜转转,心急自家援军何时赶到的同时,也担心对方会祭出凶名赫赫的猛火,于是来到最不容易出现伏兵的城门,爬上城楼,眺望先前的火蛇。 由于城外坚壁清野,并没多少可供燃烧的什物,以至火焰蔓延的并不算快,又有马冀派出去的骑兵阻拦放火,堪堪在坡下烧了大片,显然不是那遇水不灭的猛火。 “你跑不掉的。” 就在马冀长长送了口气的当口,宛如来自幽冥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叫他瞬间愣住。 紧接着又是无比熟悉的一幕,暗箭袭来,叫马冀本能躲闪,也不知是否巧合,箭矢再次擦着马冀脸颊飞过,带起血雾,叫那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彻底绽开,鲜血横流不止,极为瘆人。 马冀捂着伤口惨叫一声,紧接着就发现身前不远,赫然站着先前邀战的男子,也不知对方是怎么越过重重阻隔,如影随形跟来身后。 周遭的西凉兵见主将受袭,快速护到前面,然后举刀叫喊着杀向男子,可惜全然不是对手,被男子连劈带扫,瞬间躺倒数人。 马冀强忍脸上剧痛,努力镇定心神,敏锐地发现了其中关键,那就是守军必然在城中提前暗藏了无数密道,在地下相通,因此才能叫男子如此神出鬼没,不知不觉跟来了身后。 他使劲跺了跺脚,声音沉重却略带空洞,脱口一句“果然如此”,然后后槽牙紧咬,放弃重新躲进城内的打算,因为那里的密道与伏兵更多,远不如城墙安全,打不了可以退出城外,只是如此一来,谋求潼关的计划怕是会落空。 马冀脸色变幻,最终放弃避战的打算,一边拔出腰刀,一边厉声质问男子,“汝是何人,为何要帮着胡虏祸乱关中!” 年轻将军脸上云淡风轻,从容不迫地斩杀着袭来的西凉兵,趁着空当瞧眼色厉内荏的马冀,表情似笑非笑,口中轻轻飘出两字,“高顺。” “高顺?” 马冀把声音听得清楚,眉头拧得更深,只觉名字无比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高顺并没有打算解释过多,砍到身前一名西凉兵后舞了个刀花,然后退后一步,任由身后的白巾甲士冲过来与西凉兵战作一团。 他恢复体力片刻,才对着前方驻足不前的马冀递了个爽朗的笑容,再次大声邀战,“你若再逃,下箭定会贯穿你的头颅,不如堂堂正正一战,好叫人死得其所。” 马冀见高顺坦然承认自己就是暗箭偷袭之人,顿时气笑,但是丝毫不怀疑对方所说,毕竟脸上深入骨髓的痛楚仍在,对方猿臂善射,绝非虚张声势。 第一百五十五章 激战蒲板 第403章 激战蒲板 既然暗箭难防,他索性冷下脸面,拔出腰刀指向高顺,嚣张跋扈道:“狗匈奴,老子杀过的好手几十上百,真当怕你不成!” 由于在北方方言中,匈胡二字同音,所以匈奴二字重在后面的“奴”字,是外人对胡人的蔑称。 高顺听马冀把自己骂作匈奴,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懒得解释,再次大马金刀上前,随手斩杀几名不知死活的西凉兵之后,径直战向马冀。 当! 片倾之后,两人终于交手,瞬间走了十数招,金星炸裂,铁刀哀鸣,打得你来我往,一时间不分胜负。 马冀果然不是自夸,招式毒辣老练,不仅能够招架高顺势大力沉的劈砍,还能借着对方招式用老,或抹或挑,或刺或劈,借由后发制人,叫高顺猝不及防,左支右绌。 高顺见马冀手段了得,不忧反喜,依旧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压制马冀,砍得对方节节后退。 转瞬间,两人又过了几十招,摸清彼此套路深浅的同时,由于力竭,各自的招式已经不似起初那般凌厉。 “不出盏茶,我军援兵必至,到时候甭管你们藏了多少地道,都免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 脸上血汗交融的马冀,趁着两刀再次交击,黏在一起,一边急速喘息恢复体力,一边正对高顺脸面阴笑,想要出言扰乱对方心神。 高顺不为所动,虽然脸上同样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但是气息却要比马冀匀称不少。 他骤然发力推远马冀,跟着就是迅如雷震的斜劈,直奔对方裸露在铠甲外面的脖颈。 马冀轻车熟路,早在被推开的同时就已经举刀格挡,迎来“当”的一声炸响。 紧接着他又粘刀跟进高顺,丝毫不给对方抽再攻的机会,一如擂台上死死抱住对手的拳击手,看似耍赖,但却有用。 高顺凭借自己常年冲锋陷阵的魄力与体力,随着时间拉长,明显较于马冀更有优势,逐渐占据上风,奈何对方油滑,死死贴近自己,叫长刀挥舞不开,没办法毕其功于一役。 他因此同样有些烦躁,对着马冀嗤之以鼻,嘴上顺带还击道:“我高顺受人所托,献身潼关,便是死又何妨?你若指望援军救你,那高某只能说,恰如我意!” “恰如我意?” 马冀听到四字微楞,忍不住看向高顺脸面,高顺脸上刚毅冷冽全无逞强之色,叫他顿时眉头锁得更深,再次心生不秒。 高顺趁着马冀恍惚的刹那,骤然抽刀侧身,叫对方猝不及防下落空,径直往前扑倒,跟着朝对方后背猛刺。 马冀感觉自己扑空,瞬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顿时惊骇欲裂,暗骂自己大意,心道要糟。 好在凭借多年征战的经验,叫他不仅没有止住下坠的身体,反而双腿蹬暴起前扑,瞬间如同兔子一般蹦出两丈,摔了个懒驴打滚,同时不忘用狮子吼还以颜色,宛如溺水的孩童般不断大声吆喝,“来人!助我!” 高顺目露冷芒,哪肯放过马冀倒地不起的机会,身子微弓,蹬地豹起,不等周遭的西凉兵援护赶到,就追到马冀身前。 马冀见高顺紧追过来,吓得魂飞天外,下意识缩起身子,同时用刀护住脖颈,防止被对方一击毙命。 谁知高顺并未着急出刀,同样经验丰富的他选择对着马冀的兄弟马腾狠踹一脚,叫马冀双目前凸,发出凄厉的惨叫。 下一刻,面对空门大开的蜷缩成虾米的马冀,高顺才把腰刀斩落,又准又狠,直中脖颈,血溅满地。 他提起滚落的头颅,朝着周遭大喊,“敌酋马冀已死,降者不杀!” “敌酋马冀已死,降者不杀!” “敌酋马冀已死,降者不杀!” 白金甲士们跟着大喊,声音响彻夜幕,叫本就因为遭伏而惊疑不定的西凉军彻底丧失战意,争着抢着想要逃出城外。 只是就在众人以为胜负已定的当口,接到马冀求援信息的援军赶到,领兵之人还是马腾麾下大将庞德,显然对潼关势在必得。 庞德随手斩杀几名逃到身前的西凉军士兵,瞧着仍然被自家掌控的潼关城门送了口气,紧接着气沉丹田,举槊怒吼,“大军已到,擅退者斩!” 高顺眼见还是慢了一步,没能抢在对方援军前面抢回城门,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罢了罢了,我这诱饵当的,对得起刘豹,他若再胜不了马腾,那就怨不得我们。” 马腾军大营,甲声阵阵,灯如白昼,由于今夜连番调兵遣将,已经把所有入眠的士兵叫醒,惹得牢骚叫骂不断。 马腾在自己的营帐中踱来踱去,满脸焦急,等待潼关战果。 毕竟若是拿下泥丸封关的潼关,西凉军,或者说自己就能够化被动为主动,继而以潼关为据点在关中立足,下一步挺近河东,把刘豹驱逐到汾河谷道以北,把他堵死在平阳。 站在马腾身边的,还有月察与马玩两将。 马玩虽然姓马,但却并非马腾族将,而是与程银侯选李戡三人一样出身河东,后来避难来到西凉,混迹成如今的一名军阀。 月察被马腾晃荡的不耐,轻啧一声,却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大大咧咧地请战,要知道湟中义从不仅都是些不善攻坚的轻骑,还是他的月氏族人,断无道理跑去潼关城里鏖战,凑那九死一生的热闹。 只是他觉得十分无聊,于是扫向身前面色凝重的马玩,阴阳怪气地调笑道:“侯选三人皆是出身河东,因此为了避嫌,选择主动北上支援长公子,若我记得不错,马将军也是河东人,为何独留蒲板,莫不是想家?” 马玩看向月察,强掩脸上嫌弃。 月察面色惨白,鼻梁宽挺,身上除了游牧人的毛皮装饰,脖子上还挂有鹰喙组成的珠串,再加上那张粗狂凶恶的面容,整个如同画卷里跑出来的恶鬼一般。 马玩对于月察的赫赫凶名,自是无比清楚,只能强忍怒火,陪着笑脸解释道:“月察大人说笑,那三人之所以避嫌,是因为曾在刘豹手下任职,本将军早在刘豹那厮声名鹊起之前就已离开河东,自是不会与那匈奴王想与。” 月察嘁了一声,不带继续出言刁难,就被令兵拖着长音的急报声打断。 “将军,大事不好,蒲板对岸敌军正在聚集,似是要跟咱们开战!”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冒顿之后 第404章 冒顿之后 “什么!” 马腾三人满脸震惊,慌忙跑出营帐,直奔黄河河边。 蒲板津作为与龙门渡、风陵渡并称的黄河渡口,以难得的水流平缓着称,甚至在部分宽浅处,可以叫骑兵无需渡船直接纵马过河,因此需要重兵把守。 马腾来到的地方,离着蒲板津的宽浅处不远,虽然碍于夜色看不清楚,但却能借着月光,隐约发现河面上多了许多木舟,还能听到无数清晰无比的声响,叫他意识到,对面果然是在整军备战。 他低眉细想片刻,敏锐地意识到刘豹为何把决战选在今夜,迅速转身南望,那里的潼关依旧战火通明。 马腾忍不住想到被自己调走先后调走的马冀与庞德,又想到他们率领的三万西凉军,脸色一紧,失声惊呼道:“原来如此,刘豹想要今夜决战,所以才对咱们用了调虎离山之计!” 月察紧跟马腾身后,由于他们月氏人与胡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世仇,因此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刘豹这个“匈奴单于”恨之入骨,巴不得把他的头颅砍下做成酒樽,一如当年冒顿单于如此对待他们的月氏国王,雪去百年愤恨。 他目露凶光看向马腾,表情狠厉道:“管他这计那计,反正与报信的李利脱不了干系,我这便带人去斩下他的头颅,为咱们大军祭旗!” 马玩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出声反对,“将军三思,李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手下能人无数,又以李利威望最高,咱们现在既然已经把他控制在手里,又有刘豹大敌当前,便是要杀,也不急于今晚,说不得以后还能拿他换些好处。” 马腾皱眉深深看马玩一眼,就见对方言辞恳切,一脸真诚地看着自己。 月察顿时不悦,冷眼扫向马玩,正欲反唇相讥,就被马腾先行出言打断,“刘豹此人虽是胡虏,但却颇有大志,以胡汉共平之策,叫河东之民效死,一如他祖冒顿当年所谓的引弓之民并为一家,万万不可小觑。所以月察你且留在这里防备刘豹,李利之事,等过了今晚再说。” 月察皱了皱眉,对刘豹嗤之以鼻道:“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若见了刘豹那狗奴王,自有我们的廓乌雅杀他!” 廓乌骓是月氏人的惯用武器,是一种形状类似长锥的刀具,长度比匕首略长,用来配合作战用的长刀,专司破甲,极为狠厉。 马腾对着月察赞赏一笑,湟中义从作为他手下最为精锐的部队,自信不亚于刘豹的黑屠耆。 他捋下长髯,扶正尖皮帽,信心十足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能否拿下潼关,只要咱们今夜死守蒲板,不见河东兵马过河,想他刘豹四面作战,兵力捉襟见肘,自然不能久撑,优势依旧在我。” 他说罢叫来令兵,传令三军整军备战,准备彻底堵死蒲板西岸,不给河东军强渡的机会。 西凉军闻令而动,或是架盾布阵,或是弯弓搭箭,动作有条不紊,轻车熟路。 由于两军隔河对峙日久,早就习惯彼此利用弓箭抛射袭扰,因此都会在岸边安排上无数盾兵防御箭矢,从而降低伤亡。 就在西凉军枕戈待旦的同时,东岸的河东军终于准备完毕,同样引弓搭箭,朝向对岸。 只是今夜不同以往,河东军的箭矢上面都裹了火囊,火囊里面装有黑色浓稠液体,从而叫箭矢在空中飞行的过程中,摩擦点燃囊内液体,继而化作火箭。 为了不叫箭矢上的火焰被飞行中的强风吹灭,因此对于这些助燃的浓稠液体要求极高,常用的鱼油麻油效果不尽如人意,只得用数量稀少的石油代替。 随着无数星火一般的光亮从东岸亮起,叫西凉军如临大军,随着清脆响亮的三通鼓声之后,万箭齐发,火箭漫天。 “他们动手了!” 西凉军连忙顶盾防御从天而降的火箭,同时用弓箭还以颜色,只是他们惊讶的发现,遮天蔽月的火箭虽然厉害,烧得无数人滚地惨叫,但却只有一轮,叫东岸重新变得暗淡。 正在西凉军一头雾水,纠结是否救助那些着火的同伴,厚重而锐利的破空声接踵而至,紧接着就发生了极为骇人的一幕,那就是堵在岸边的西凉军连盾带人被整个穿飞,连带后面的同伴一起,瞬间躺倒无数,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几声。 本来满满当当的岸边,瞬间空出大片,排在后面的西凉军不明就里,遵从军令上前补上,只是没走两步,就像先人一般同样被击飞,倒地无数。 如此周而复始几次之后,叫反应过来的西凉军顿时像是见了鬼一样,四处哗乱,再也没人敢于上前。 一切如同白驹过隙,快到叫马腾反应不过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盏茶工夫过后,就有凄厉哭喊着的手下找来,说出诸如“全营覆没”的夸张说辞。 直到有几名手下抬着罪魁祸首过来,才叫马腾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根粗如壮臂的巨矢,叫他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弩箭!” 这些被称为弩箭的巨矢,宛如疾风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叫蒲板岸边重归平静,只剩丝丝喧嚣的风。 平静许久,肝胆俱裂的西凉兵再次被上官逼着赶着补到岸边,待到他们通过手中稀疏的火把照亮地上,赫然发现地上满是面目扭曲的死尸,吓得尖叫声不断,凄厉渗人。 俄顷,东岸的火光再次点亮,与方才如出一辙,漫天火雨倾洒而下,一轮之后戛然而止。 紧接着,又是源源不断的巨矢横冲直撞,再次把岸边的西凉军成片射倒在地,叫岸边尸体成片。 顿饭的工夫,就死了上千人不知,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很快就在西凉军中传开,引起轩然大波,以至于他们架不住心中恐惧,再也无人愿意上前,敢于上前,哪怕是跟吆五喝六的上官大打出手。 马腾自然不敢亲自到岸边试试巨矢的厉害,头上冷汗涔涔,面对混乱的西凉大军,只能急令他们暂时后撤,退到巨矢射程以外,继而安抚军心,重整阵势。 只是西凉军刚开始后撤,河东军借由齐发而落的火矢,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的动向,开始忙忙碌碌,想要通过木舟渡河。 当马腾得知河东军开始渡河,更加笃定刘豹引诱自己分兵的目的,就是今夜决战。 只是即便清楚,面对当下的处境,也不能冒然退兵,那样只会引来对方追杀,引发大军溃散。 权衡之下,他决定坚守到天命,于是派出轻骑死士到岸边侦查,叫手下轻骑紧随其后,打算趁着敌军立足未稳,将河东军全歼在岸边。 毕竟就在河东兵马渡河的同时,也是堵在他们自家的巨矢前面,若是那些发射巨矢的弩机胆敢率先过河,正好藉由轻骑冲杀,把它们一举销毁。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义从末路 第405章 义从末路 对方一如马腾所料,采取的是弩机率先渡河,步卒紧跟其后的策略,只是他们用的并非马腾想象中的弩机,而是加装木制滚轮的弩车。 然而待到西凉轻骑想要冲阵,把率先渡河的敌军全部屠戮,赫然对方已经用弩车围成一个个半圆,叫枪兵与弓手背靠黄河躲在后面,继而借由战马受阻放缓速度的当口,枪弩齐出,杀得西凉军大败。 如此强行渡河的战法,正是刘豹当年在上郡用过的繁花却月阵,屡试不爽,而且如今把单纯作为障碍物的马车换作弩车,更具攻击性。 马腾躲在远处,得知自家骑兵大败,只能眼睁睁看着河东兵马渡河,竟然想不出任何退敌的办法,满脸愁色。 没过多久,又有一名探马狼狈驶来,对着马腾大急吆喝,“将军,对方有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正在绕去咱们南面!” “南面?” 马腾思索片刻,旋即了然,无非是刘豹想要通过阻断自己与潼关方面的联系,从而把分兵两处的西凉军各个击破。 只是现在是要抢占潼关,还是叫庞德马冀回兵,优先合力打退刘豹,叫他陷入两难。 就在马腾沉吟的当口,月察见马腾迟迟没有作为,脸上露出一抹失望。 西凉身处西域、草原与汉家三辅之地交汇的地方,既能赚取不菲的贸易商税,又有湟中平原盛产粮食,同时还有天然马场数座,足以成就伟业,否则也不会有盛极一时的月氏国,可以跟鼎盛时期的匈奴叫板。 然而随着月氏被匈奴灭国,月氏人大量外迁,如今的湟中月氏,不过是被大汉回迁的几个小部,即便在西凉最为富饶的湟中平原繁衍生息百年,全族男女老幼不过十万之数,但算作为义从的青壮,更是不足万人,相较于西凉数以百万计的羌人,堪称九牛一毛。 更叫月氏人格格不入的是,他们生得肤白鼻高,与其他凉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因此时常被当做“外族人”排挤,以至他们无法做大,甚至为了保住自家的土地,除了骁勇善战之外,每每还要依附到其他凉州军阀麾下,充当鹰犬。 因此他们身在故土,却被当成外人,深以为耻,无不心心念念重建月氏故国,把雀占鸠巢的“羌人”驱逐出凉地。 正是这种想法使然,自黄巾起义之初,月氏人便跟着起事,祸乱凉州,怂恿出诸如北宫伯玉、李文侯等名震西州的军阀,想要藉此浑水摸鱼,实现光复月氏国的抱负。 可惜事与愿违,每当凉军形势一片大好,组成声势浩大的联军进取更为富饶的关中,就总会遇到敌手,继而战败内讧,重新化作一盘散沙。 一如他们当年在美阳败给董卓张温,又如在长平观败给李傕郭汜,再到当下面对匈奴王刘豹吃了大亏,叫月察心灰意冷之余,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只是哪怕战败,月察都见不得刘豹这个世仇大敌春风得意,于是权衡之下,对着马腾主动请缨,“即便敌军弩车厉害无比,那也跑不过咱们的西凉大马,既然有匈奴骑兵不知死活地孤军深入,那么恰如我愿,正好带人去摘了他们脑袋!” 马腾正想着如何扭转颓势,就被月察说到心坎,顿时愁颜大悦,喜出望外道:“刘豹那厮手段卑劣,害我凉军阵脚大乱,正好藉由你们湟中义从杀杀他们威风,提振我军士气,本将军在此提前祝将军马到成功!” 月察淡淡“嗯”了一声,话不多说,龙行虎步走出营帐,快速点齐自家人马,直奔大营南面。 数千湟中义从倾巢而动,发出隆隆的马蹄声,他们人人骑有西凉大马,疾驰月下宛如奔雷,使春风为之伴行,大地为之哀鸣,场面极为震撼。 西凉大马,正是湟中义从引以为傲的本钱。 当年汉武帝为了抗衡匈奴骑兵,对标匈奴的河套战马,在凉州选取水草丰美处,设立了鼎鼎有名的山丹军马场,继而引进西域大宛马进行培育,于是就有了如今的西凉大马,骏冠华夏。 由于西凉大马有着鸱苕的美称,因此也叫鸱苕马,鸱苕是源自《山海经》的异兽,是有着一颗脑袋三个身子的鹞鹰,被汉人尊为猛鸟之最,常作雕饰,神骏可见一斑。 月察胯下白色战马,更是西凉大马中的佼佼者,名曰照夜玉狮。 照夜玉狮马如其名,健步如飞,载着月察一马当先,仅有数十亲卫能够勉强跟上,把大军远远甩在后头, 月察随着照夜玉狮上下颠簸,面色凝重,他虽然因为西凉联军再一次落入下风感到烦闷,暗叹复国之路道长且阻,但却没有丝毫担惊受怕,即便马腾兵败如山,他们湟中义从也能从容抽身,一如从前一样,之后再选个其他的西凉军阀,从头再来。 出营之后没过多久,月察果然发现敌骑踪影,大喜过望。 同时敌骑也发现了他们,顿时发出嗷嗷怪叫,然后转马就逃,并不打算接战。 “狼嚎,是奴人!” 有人从叫声中判断出来敌骑身份,喜不自禁地大喊,一如发现了最美味的猎物。 由月氏人组成的湟中义顿时沸腾,叽里咕噜地叫骂声不断,纷纷猛挥马鞭,生怕猎物逃走。 月察听到“奴人”两字,表情狰狞,毫不犹豫地大吼了句“不需要活着的奴人”,接着猛夹马腹,叫照夜玉狮发出一声绵长响亮的嘶鸣,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像是白色流星。 几十名胡人正是河东派出来的斥候,由于发现敌军踪迹,才会借由狼嚎向后方传讯。 他们轻装简从,见敌就跑,只是哪里敌得过照夜玉狮的矫健神速,转瞬就被月察追上,惊骇之余,只能拔出腰刀,咬牙迎战。 月察面色冷冽,右手紧握着一柄通体黝黑的环首长刀,这柄环首长刀不同于寻常直刀,有着细微的内弧,却也远远算不上刘豹在现代所见的弯刀。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河东马玩 第406章 河东马玩 就在与一名胡骑穿身而过的刹那,月察把身子微侧,继而避开对方刺来的利刃,同时右手斜挥,霎时间带起一片血雾,把对方斩落马下。 紧接着,又有几骑齐至,想要围杀落单的月察,可惜无一例外,全无月察的一合之敌,就在一横一划之间,纷纷坠马惨死。 待到周遭再无敌手,只剩无主的马匹,和几名已经抛弃同伴逃远的胡骑,月察只能讪讪停下自己的照夜玉狮,狠狠啐了一口,“还是那个只会逃跑的窝囊样。”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受到有破空声从身后传来,慌忙侧身闪躲,堪堪躲过对方的偷袭。 偷袭之人是一名受伤的胡骑,借着藏身马腹才没被月察发现,他见一击不中,也不气馁,再次举起腰刀,朝着月察劈了下去。 月察怒极反笑,用右手长刀轻松格开胡骑袭来的刀刃,同时左手快速捉向腰间,银光一闪而逝,直奔胡骑腰腹。 噗! 随着一声犹如捅破皮囊的闷响,就见胡骑撇下腰刀双手捂腹,努力挤出一声“弥犁孤涂”,然后栽落地上,只剩一匹无主的骏马,孤零零地跑远。 月察猛甩一下左手,叫鲜血甩落一地,在手里握着的,竟然是一把如同小臂般长短的锋利细锥。 这种像是细锥一样的匕首,正是月氏人特有的短兵器,名叫廓乌雅,专门用来辅佐长刀,破甲效果极佳。 月察把自己的廓乌雅收回腰间,又吧右手长刀高举,对着身后赶来的湟中义从呼喝一句,“杀光奴人,渡我先祖!” “杀光奴人,渡我先祖!” “杀光奴人,渡我先祖!” 听着远方源源不断的呐喊,刘豹意识到敌军将至,忍不住转身看向骑在自己旁边的叔父,也就是右贤王呼厨泉。 叔侄两人再次见面,呼厨泉再也没有像起初那般对刘豹瞧不上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腼腆,鲜少搭理刘豹。 呼厨泉瞧见刘豹看来,连忙咳嗽一声板正脸面,通过远方声音,已经猜出了敌人的身份,于是问刘豹道:“可曾听过湟中义从?” “湟中义从?”刘豹错愕地摇了摇头,若非先前跟公孙瓒交战,他都不知道原来义从是归义从属的意思,专指外族雇佣军。 呼厨泉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把胡人跟月氏人的恩怨情仇,简明扼要地解释一遍,听得刘豹瞠目结舌。 刘豹吸了口凉气,不敢置信道:“叔父的意思是,那些名为湟中义从的家伙,因为两三百年前的事,想把咱们全都杀光?” 面色粗狂的呼厨泉冷冷一笑,语气阴森道:“何止是想,据我所知,最近十数年,被这些白鬼屠灭的屠各部族,几十不止。” 刘豹蹙起眉头,喘息变得急促,他心里无比清楚,想要化解族群之间的矛盾,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 就像他们这些没有西迁的胡人,早就臣属大汉半年,除了镇守北疆,更是从王莽到张角,每每都会听从匈奴中郎将调遣,帮着出兵征讨,以至于到了自己爷爷老爹两代,叫栾鞮部被族人唾弃,还被须卜部撵出了离石王庭,然而即便如此,自己依旧会被毋丘兴嚷嚷着“虽远必诛”。 随着刘豹在平阳屡经磨难,肩扛河东上郡两地百万百姓,如今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只管百余人的公司总监,不再会天真地以为坐下来聊聊就能解决问题。 呼厨泉见刘豹沉默不语,犹豫片刻,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暖声提醒道:“这里都是咱们栾鞮家的男儿,你大可放心,决计不会弱于那些白鬼。只是······等到战事停歇,也该叫朝廷封你为单于,不能叫咱们胡人一直这般无主,瞧得外人笑话。” 单于? 刘豹愣愣回过神来,对于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头,尴尬笑了两声,不好多说什么。 如今他的领地大概是山西陕北两地,其中胡汉混杂以外,兼具两边血统的屠各也不在少数。 再加上刘豹被把持朝堂的曹操惦记,屡屡遭到攻伐,因此并不觉得那个还得由大汉皇帝册封的单于名头有什么用,甚至还觉得会引来祸事,因此才在最初,只跟曹操讨了个右将军的头衔,刻意不提册封单于之事。 呼厨泉瞧着刘豹反应,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显得苍老不少。 随着河东鹊起,上郡归附,刘豹更是收纳脱离王庭已久的新降胡十八部,叫呼厨泉对自己这个曾经不屑一顾的侄子,早就刮目相看,甚至引以为傲。 只是刘豹哪里都好,说是颇有其祖之风也不为过,唯独在胡汉问题上有失偏颇,践行汉律汉法,重用汉人汉将,更是随着宇文阏氏回归五原以后,仅以一名汉女独享阏氏之位,因此惹得胡家贵胄人心惶惶,明着暗着提醒自己取而代之的人,已经不在少数。 毕竟胡人以强者为尊,时常兄终弟及,并不像汉家皇帝那般看重父死子继,所以同为冒顿后人的呼厨泉,虽然声望比不上呼衍和勒,但却是接替刘豹成为单于的最佳人选。 呼厨泉咽了口唾沫,继续对着刘豹语重心长,“今日局面来之不易,叔父衷心希望,你能像先祖冒顿那样,带领我们胡人重新崛起。” 他说着顿了一下,深深看眼刘豹,接着似是下定决心一般,语气不容置疑,“咱们胡人以收继为传统,兄长死了,即便你贵为左贤王,也是我栾鞮呼厨泉的儿子!既然你心有顾虑,不愿晋为单于,那么有一事必须听我的,那就是回去平阳以后,纳娶一位胡家贵女,继而稳定胡人人心。当然,女子娶来以后,宠爱与否是你自己的事,别人自是不能说些什么。” 刘豹头冒问号,不知叔父明明聊着月氏,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自己娶老婆的事上。 他擦了擦额头汗珠,连忙打个哈哈,故意转移话题道:“私事等打完仗后再说,既然前面的月氏人想要屠灭胡人,那么咱们无需客气,得给他们长些教训!” 呼厨泉见刘豹还是逃避纳娶胡女之事,喘了口粗气,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只是没过片刻,他似是想到什么,就没再继续纠缠,而是顺着刘豹的话道:“湟中义从那帮杂碎,尽管交给叔父,你不如回去蒲板主持大局,专心攻灭马腾才好。” “马腾?”刘豹耸耸肩,对着呼厨泉不以为意,“在徐州之时,吕布授我三刀,分别是不动如山,动如雷震,和难测如阴,颇有收获。如今这三刀,我全都用到他马腾身上,他要还能翻盘,我倒是不介意直接认输。” 呼厨泉见刘豹言辞既轻挑又笃定,没再多说什么,他对于自己这个侄子领兵打仗的本事早就见识过无数次,自叹弗如。 蒲板,随着前线噩耗接连不断,叫马腾再也不能稳坐中军。 他连忙召集诸将商讨对策,但却赫然发现,马玩竟然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李利脱身 第407章 李利脱身 “马玩人呢?”马腾环视诸将,不见马玩,表情微微愣住。 众人茫然摇头,你看我我看你,如今既是深更半夜,又是兵荒马乱,谁还顾得上别人。 马腾心里一紧,顿时黑下脸面,迅速招呼过来一名亲兵,命他去营中寻人。 待到亲兵离开,他忽然记起被关押的李利,和替他求情的马玩,心生不妙,连忙又叫人去把李利也押过来,顺便看看能否逼问出些东西,用以破解当下困局。 盏茶工夫,去寻马玩的亲兵最先回来,对着马腾如实禀报,“马玩将军大营空无一人,根据营门守卫回报,说他们领兵去了蒲板前线御敌,因此无人阻拦。” 帐内众人错愕,如今前线节节败退,人人唯恐避之不及,马玩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于逆水行舟。 只是他们又发现马腾脸色越发不善,甚至显得气急败坏,顿时恍然大悟,互相碰个眼神,生出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本就出身河东的马玩,怕是投敌叛逃了。 想明白之后,帐内再也没人敢吭声,生怕触怒马腾,变得一片寂静。 马腾粗眉竖起,胸口剧烈起伏,不耐烦地挥退报信亲兵,继而用右手食指急促地叩打案几,发出叫人牙酸的声响。 又过小会,去提李利的亲兵跟着回来,只是跟他一起进入营帐的并非李利,而是一名负责看守李利的青袍小吏。 马腾不见李利,瞬间佐证了猜想,噌地一声从案几后面起身,死死瞪着身前颤颤巍巍的小吏,厉声质问道:“李利人呢!” 小吏满头大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马腾叩头求饶,惨声道:“人是被马玩将军带走的,说是征西将军要人,卑职没见着军令,本来宁死不从,奈何他们拔刀逞凶,还直接杀了两人,叫人不敢忤逆,只能,只能······” “滚!” 如今大敌当前,又逢军心大乱,马腾顾不上跟一个小吏技巧,挥退对方。 小吏如释重负,叩头道谢之后,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马腾凝着眸子,脸色极其难看,久久不语。 如今处处被动,叫他清晰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掉入刘豹所设的局里,无论是谎报军情叫自己分兵两处的李利,还是把李利救走的马玩,都是对方埋伏的暗子无疑,并且对方之所以舍得以潼关为饵,图谋的压根就不是那位飞熊李傕,自始至终都是自家驻扎在蒲板的十万西凉大军。 马腾继续沉吟片刻,然后环顾营内唯唯诺诺的诸将,然后扫向其中体型匀称的一人,语气冷冽道:“张猛,点齐本部人马去追马玩,若他们真敢叛投刘豹,就地格杀!” 张猛生得长脸细眼,五官端正,听到马腾的命令后面露苦色,心想前线如今损兵折将,弩车霸道不讲道理,叫自己现在去追马玩,跟往火坑里跳也没有区别,莫不是要借刀杀人排除异己。 马腾见张猛犹豫不前,迟迟愣在原地,勃然大怒,右手拔出腰刀猛然插入案几,叫剑柄发出嗡嗡哀鸣,继而厉声呵斥道:“汝是将门之后,岂能不知军令如山的道理?” 细眼成缝的张猛闻见马腾发狠,心里突突直跳,权衡片倾,只能抱拳转身出营,不叫马腾看见自己脸上的怨毒。 马腾对着张猛的背影啐了一口,待到对方出了营帐,似是指桑骂槐一般大声训斥,“想其父张奂贵为凉州三名,智勇双全,没想到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只知蝇营保全,不懂顾全大局,再有畏敌不前者,不从军令者,定斩无赦!” 众将垂眉顺眼,低藏的脸面上表情各异,听见马腾发火,纷纷称“唯”,显得乖巧无比。 马腾待到众人散去,疲惫地揉了揉脑门,手下这些军阀头目各怀鬼胎,利则贪功冒进,不利则畏缩保全,他心里自然门清,甚至不由得想到当年的合众将军王国,也是遭遇挫折之后离心离德,以至西凉大业功亏一篑,此时恰如彼时。 “只要坚守到白昼,就能重整阵势,避开弩车锋芒。况且身后还有韩遂大部在北,哪怕河东真有天兵天将,也不可能在平原之上,敌过我们二十万西州雄狮。” 马腾喃喃自语片刻,凉军由于从属山头不同,导致一盘散沙,想要在深夜里排兵布阵应对对方的弩车,怕是根本做不到,坚守待变才是上策。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其实并不想跟韩遂那个结义兄弟请援,虽然他就把杀妾之仇放下,但却不能否认,两兄弟同为西凉军阀翘楚,明争暗斗不断,甚至哪日再次刀兵相向,再正常不过。 说到韩遂,相较于马腾倚仗湟中月氏和汉人军阀,韩遂麾下最出名的,便是八羌之中的五部。 八羌正是与湟中义从、屠各胡齐名的善战之兵,分居在凉州南端的高地,相较于陆续迁移来凉州的汉人胡人,他们才是传统意义上的羌人、西戎。 当然,八羌并不以“羌戎”这种汉家称呼自居,而且彼此间不仅生活习俗相差甚远,就连语言都不尽相同,但却个个骁勇善战,悍不畏死,从汉家给他们定的象征兵凶的“戎”字称呼,可见一斑。 八羌里面有三部无心出世,在大汉社稷倾覆之后,就不再听从朝廷调遣,安然事外。 其余五部分别是卑南、勒姐、烧当、烧何与当煎,他们则恰恰相反,趁着乱世极为活跃,先后归顺几位西凉军阀掳掠关中,得了不少好处,在韩遂谋杀北宫伯玉等人尽吞其部以后,又自然而然归顺到韩遂帐下。 就在马腾打着算盘的当口,又有一名亲兵跑来了营帐,把前线战况如实禀报。 河东大军打退西凉军强渡蒲板津以后,正在岸边休整,同时由于夜黑风高,西凉各部人马忌惮那些不知所在的弩车,不敢主动出击,只能消极防御,甚至敌进我退,有意拉开距离。 马腾得知消息以后,脸上缓和少许,对方忙于休整不急着进攻,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第一百六十章 群狼圆狩 第408章 群狼圆狩 黑夜已经过去大半,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就会吐白,对于两军接下来的平原对垒,骑兵部队至关重要。 如今两军骑兵可能率先交手,马腾倒是对自己手下百战百胜的湟中义从引以为傲,丝毫不怀疑他们会虐杀河东骑兵。 同时两军真要在平原上光明正大地一决雌雄,他也不认为刘豹一个蛮子,会是自己这个将门之后的对手,所以一切只需要等到天明,颓势自然扭转。 西凉大营南面,马鸣声与砍杀声响彻天扉,络绎不绝,原来月察带领的湟中义从,跟呼厨泉所率领的河东胡骑已经交锋。 抛开刘豹这个穿越者,呼厨泉作为栾鞮部第一勇士,属性面板虽然只能算是二流,但也不是寻常兵将能够抵挡,招式威猛凛冽,宛如杀神。 他把腰刀舞得既快又狠,劈在一名月氏骑士用来招架的刀上,发出叫人耳鸣的炸响,然而不仅如此,对方根本就吃不住呼厨泉的力气,刹那间坐立不住,惨叫着摔落马下。 就在呼厨泉势不可挡的同时,月察一样斩落胡骑无数,而且从整个战局来看,他的湟中义从更为骁勇善战,同时凭借着神出鬼没的廓乌雅细锥,稳稳占据上风。 一名长发披散的胡人,刚用腰刀招架住一名月氏人的攻击,正待甩刀反击,忽然就被身后另一位疾驰而过的月氏骑兵用细锥刺中侧腰,瞬间鲜血喷涌,叫他本能地捂去伤口,然而就在此时,身前那位狰狞的月氏人趁势逼近,略带内弧的长刀横扫,直接把胡人头颅斩落。 一名月氏骑兵被砍断了手臂,疼得满脸是汗,但却没有发出一丝惨叫,甚至脸上还有着解脱一样的微笑。 他单手甩着马缰,径直朝着最近的一名胡骑飞扑过去,然后跟大惊失色的胡骑一起坠落马下,继而遭到其他战马的无情践踏,全都化作了肉泥。 “渡我先祖!” “渡我先祖!” 浑厚整齐的呼喝声在战场上飘荡,月氏人除了白种人的长相以外,还都在脖颈上挂有款式各异的珠串,只是这些珠串不似月察一样用鹰喙,多是檀木。 没错,月氏人笃信佛教,还是以普渡众生为己任的大乘佛教,由此他们的士兵并不惧怕死亡,能够坦然接受转世往生,所以才会一往无前,打得胡人左支右绌。 胡骑面对这般悍不畏死的敌人,只感觉头皮发麻,越打下去越是心惊胆寒,若非大王刘豹在侧,怕是早就支撑不住,像以前那般“不羞遁走”。 刘豹虽然骑在外侧,但却并没有看戏,而是长槊连点带扫,一连打落十数人。 他本来并不在意月氏人的长相,只以为是跟自己差不多的“游牧民族”,再加上先前呼厨泉说得简略,也没对月氏人的长相有所描述,因此就没有多想。 然而当刘豹刺落一名及颈短发的男子,接着皎白的月光,无意中多看了两眼。 只是这一看不要紧,叫他赫然发现对方竟然是个白人长相,一时间有些呆愣,纳罕不已。 刘豹虽然深陷知识盲区,但也没工夫刨根问底,因为自己族里的“八旗子弟”,俨然不是这些白人佛兵的对手,被冲得七零八落。 现在只是首战,接下来还有平原上的对垒,而要在平原对垒,自然就少不了机动灵活的骑兵助阵。 黑屠耆如今全都在河内,叫刘豹不得不仰仗栾鞮部的族兵,若是自己这些族兵兵败,于接下来的大战来说,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刘豹一眼发现问题所在,那就是自家骑兵不善攻坚长于骑射,现在却是扬短避长,与人家有信仰加持的白人佛兵硬碰硬,活该落入下风。 明白问题所在,刘豹当机立断,把小拇指曲起塞入口中,吹了个嘹亮如同莺啼的口哨,奈何在偌大的战场中,一个人“人微言轻”,无论他把口哨吹得如何嘹亮,都会被千军万马的喊杀声轻松掩过。 不过,跟在刘豹身边的几十名胡骑,却是把口哨声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本就对于自家文武双全的大王崇拜到极点,只恨手上功夫不足以加入黑屠耆,不能随着刘豹南征北战。 刘豹见自己吹得口哨起不到效果,暗叹战争中个人渺小之余,快速看向左右,发现茫然看着自己的众人后眉毛一挑,语气不容置疑,“快,跟着吹!” 胡骑们微楞片刻,虽然诧异于大王为何在此时吹出胡人狩猎用的口哨,但是丝毫不会犹豫,瞬间纷纷曲起手指,如同百鸟朝凤一般,叫整个战场上充斥着鸟叫。 满头大汗的呼厨泉血战在中央,听到越发嘹亮的鸟叫声后微微皱起眉头,那是他们在平日里狩猎用的暗号。 只是思索片刻,他便恍然大悟,明白这是有人在提醒众人,莫要继续以硬碰硬,而是要像往常那样狩猎。 呼厨泉顿时汗颜不已,快速劈死一名冲杀过来的月氏骑兵,紧接着快速曲起小拇指,跟着吹起了口哨。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叫所有胡人都会趁着闲暇吹响口哨,场面震撼。 一头雾水的月氏骑兵听着漫天的鸟啼,感觉牙酸齿冷,然而不等多想,骤然发现身边的胡骑竟然三五成群,头也不回地往外逃窜。 他们见状之后又惊又怒,无不引马就追。 月氏人同样生长在马背,骑射功夫丝毫不亚于胡人,同时作为湟中义从,他们更是有西凉大马加持,自信不会被这些渺小的猎物跑掉。 有十几名月氏骑兵冲在最前,面带狞笑,嘴里一边喊着“渡我先祖”,一边追杀几名胡骑。 就在领头之人的长刀即将刺穿一名胡骑后背之际,胡骑骤然转弯,接着侧身就是一箭,叫这位头人堪堪躲过,惊怒交加。 然而不等头人策马再追,“噗噗噗”的声响却从旁边响起,此起彼伏,叫他忍不住张望。 只是这一看之下,叫头人瞬间呆住,因为他赫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被左右陪跑的胡骑包围。 随着一声诡异的鸟叫,围在外面的胡骑纷纷放箭,叫月氏骑兵纷纷落马,惊得战马嘶鸣不止。 嗷嗷嗷! 两名胡骑扯着嗓子怪叫,一左一右并排上前,纷纷递出腰刀,把仅剩的头人斩落,继而转弯绕回到疾驰的队伍里面,继续三五成群策马巡梭,或是引诱,或是包抄。 同样的画面在战场各处上演,以至于无数由胡人骑兵构成的小圆,逐渐融合成了几十个中圆,最后又化作一个大圆,把陡然色变的月氏骑兵堵在里面。 不过严格来说,其实也不算是圆,因为胡人狩猎时会刻意留出一个豁口,提供给猎物逃命,这样一来可以避免鱼死网破,继而减少伤亡。 这种分散包抄的阵法,被胡人称作群狼圆狩阵,正是名字所说,是仿照狼群捕猎而演化出来的作战方法。 胡人其实并不崇拜狼,反而对于狼这种害兽深恶痛绝,但正如那句名言,“终会变成你讨厌的样子”,所以他们厌恶狼的同时,何尝不是佩服狼这个敌人,因此愿意学习狼。 群狼圆狩的奥妙,并不仅仅在于用大圆把敌人围住,每当有月氏骑兵想要向前突围,正前方的而胡骑还会化作诱饵,马不停蹄地往前逃窜,继而引诱敌人追在后头。 同时,附近胡骑见同伴被追,会主动陪跑左右,继而把突围的敌人再次以流动的形式包围其中,逐一歼灭,一如从大圆里面分离出来小圆,源源不断,层层不绝。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击溃月氏 第409章 击溃月氏 月氏骑兵虽然悍不畏死,单兵素质远胜栾鞮部这群“种地”的胡人,但是架不住对方不羞遁走,不再给他们以命搏命的机会,因此形式陡然逆转,叫先前苦苦挣扎的猎物,翻身变成狡猾的猎人。 月察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骤然发现自己的族人正在被胡人逐一分割围剿,顿时双目喷火,布满血丝。 其实他们这些被大汉迁入湟中平原的月氏人,与刘豹所属的南匈奴一般无二,即便刻意保持游牧传统,奈何生活在适宜耕种的肥沃土地,日积月累之下,少了艰苦环境的磨练,与鼎盛时期不可同日而语。 月察鼻孔一张一合,胸口起伏不定,正在束手无策之际,忽然发现有一名被月氏骑兵快速追上前面的胡人,在包围完成之前,就把对方乱刀砍死,继而叫对方的包围再也合不拢。 他双目顿时泛起光芒,变得晶亮,原来对方阵法的破绽所在,就是只要自己追的够快,能在合围以前把对方阵型冲破,继而叫对方一处漏,处处漏,阵脚自乱。 想明白关键,月察嘴角泛起冷笑,猛夹马腹,叫胯下照夜玉狮如同奔雷一般闪出,转瞬追到前方几名大惊失色的胡骑跟前,继而刀锥齐出,叫对方人仰马翻,血花喷溅,就这么轻易就冲撕开了一道缺口。 他看着左右胡骑再也不顾上包围,狼狈逃窜的模样,心情大好,发出一声长啸。 月氏骑兵里面有着不少速度不凡的西凉神骏,得到月察提醒,纷纷有样学样,很快就把胡骑的包围圈冲得七零八落,叫他们再也无法轻易分割包抄,因此士气大振。 其实河东胡骑胯下战马并不差,得益于刘豹跟宇文云雪的关系,河东本就一直在贩卖河套战马获利,自然不会吝啬给自家骑兵配备。 只是如今两军混战,有如田忌赛马,难免月氏骑兵中的好马对上胡骑中的普通战马,从而作为突破口,一举攻破胡骑的包围。 就这样,随着月氏骑兵改变策略,以良驹为锋,化作簇簇箭矢,猎人猎物的身份再次逆转,无数胡骑被追得走投无路,惨死马下。 月察更是凭借胯下的照夜玉狮一马当先,肌肉虬结的臂膀猛挥,手上长刀掀起极为骇人的声浪,每每银光炸裂,总能带飞一颗胡人的头颅,因此还叫他脸上被如注的鲜血染红,映照在辉月之下,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杀光挡在身前的的几十名胡骑之后,月察舔了下嘴角,环顾自家骑兵狼奔豕突横扫四方,脸上无比快意。 他顿感豪气冲天,胜利在望,于是对着周遭大喊,“生而为奴,即为孽障,无需活口,全部斩杀!” “无需活口,全部斩杀!” “无需活口,全部斩杀!” 月氏骑兵齐声呐喊,声威俱震,马鞭与长刀挥舞更疾,仿佛一只只正在追捕麋鹿的猎豹,扬得尘土漫天,杀落胡骑无数。 “你们真的是和尚?” 就在月氏骑兵声势滔天之际,一个平平淡淡的声音从月察身后传来,叫他陡然色变。 月察迅速调转马头,赫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名提槊的着甲将军,这位将军身披月色,单手握缰,骑着战马不紧不慢,缓缓朝着自己走来。 “汉人?” 月察错愕,想法脱口而出,毕竟像马槊这般不利于骏马驰骋的重刃,鲜少有胡人使用。 刘豹不答,偷偷撇了下嘴,他此时心里有苦难言。 由于宝马乌云踏雪过于拉风显眼,叫他平日里根本“舍不得骑”,后来更是在得知马超有匹冠绝四海的神驹之后,果断送去了上郡。 然后报应就来了,前面敌酋骑着的战马,通体雪白如玉,疾驰如风如雷,正是一匹顶级战马,因此叫他在后面急追直赶一路,差点把马累死,愣是追不上人家。 月察见刘豹闭口不答,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些摸不清对方深浅。 只是轻装简从的胡骑里面,忽然冒出一名军甲严整的汉将,显得有些诡异,叫他忍不住细细打量,努力想要看清对方脸面。 待到对方临近,月察终于看清对方年轻俊朗脸面,还有一副过于显眼的短须,叫一个名字跃然出现在脑海,脱口而出道:“你是刘豹?” 刘豹顿了片刻,没想到对方竟能认出自己,只是还是不敢搭理月察,依旧从容慢行,如同正在捉鸟儿的孩童一般小心翼翼,生怕把对方吓走。 月察见对方不答,等同于默认,尤其看着那副短须,心中越发笃定,面露狂喜。 他瞪起一对圆铃般的凶目,右手紧握长刀,左手摸向腰间廓乌雅细锥,再也按捺不住,双腿猛夹马腹,叫照夜玉狮发出一声哀鸣之后前蹄扬起,继而如同离弦之箭,如同电光石火,嗖地一声扑向刘豹。 当! 月察率先发难,手里长刀直袭刘豹脖颈,毕竟把刘豹头颅做成酒樽,雪去百年血恨,是每个月氏头人心心念念的愿望。 刘豹身子微倾,横槊护在身前,只是对方天生神力,叫他连人带马被震得侧倾,差点歪倒在地上。 月察右手长刀不中,左手长锥紧随其后,直刺刘豹侧腹。 刘豹在先前的交手中,已经知道月氏人使用的长锥武器,心中有了提防。 他在招架长刀的同时,把槊尖快速下压,径直砸向月察偷袭而来的左臂,发出一声闷响,叫带着十字血槽的细锥偏离出去。 月察左手遭到重击,脸色瞬间涨红,同时连带着整个身形在马背上摇晃,叫他差点摔落。 他暗叹对方也是天生膂力的同时,趁势把右手长刀再次递出,而且比先前更为猛烈,拖着银光一闪而逝,再次斩向刘豹脖颈。 砰! 月察眼看长刀欺近,嘴角翘起,谁知就在即将斩落刘豹头颅之际,浑厚的破空声抢先传来。 只见刘豹如同划桨一般猛抽槊杆,后发先至,带着刚到脖颈的长刀,一起狠狠砸回月察的脸面。 月察整个脸面被刘豹用槊杆抽到变形,鲜血跟碎牙同时喷溅而出,同时双腿再也夹不紧马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斜飞出马背。 嗖! 落在半空中的月察面目狰狞,仍不死心,用出浑身力气,把左手中的廓乌雅细锥骤然甩出,有如飞镖,闪向刘豹面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攻心为上 第410章 攻心为上 刘豹似是早就料到,早在月察飞出去的同时,已经侧身躲闪。 不仅如此,他还把长槊论圆,护死前面,继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就把袭来的细锥扫落到地上。 月察跟着重重摔倒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土,吐出大口鲜血。 跟在不远处的月氏骑兵意识到不妙,慌忙赶马,争着抢着救援月察。 “起!” 刘豹哪能叫对方如愿,跟着一声暴喝,叫胯下战马骤然拔地窜出,抢先跃向月察。 月察强忍头晕目眩,从地上撑着起身,只是刚刚抬头,就见一匹骏马从自己头顶跃过,同时在马背上面,还坐着一位面色冷冽宛如杀神的将军,将军背对圆月,双手提槊斩落,划出一道晃眼的光亮。 噗! 鲜血喷涌,叫月察的头颅宛如被打飞的皮球,瞬间飞出两丈,同时脸上狰狞不在,只剩惊恐和不敢置信。 几十名月氏骑兵终究慢了半步,眼睁睁看着自家头人被斩,惊得目眦欲裂。 然而更恐怖的是,敌将并没有因为斩杀月察而驻足停留,而是再次驾马提槊,好似猛虎下山,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数十浑圆厚重的破空声之后,几十名月氏骑兵无一例外,惨叫着坠马。 他们脸上表情全都停留在死前最后一刻,或是狰狞扭曲,或是惊恐愤怒,或是与月察一般无二的不敢置信,诧异于敌人如此强大。 刘豹眼见尘埃落定,长长舒了口气,毕竟不是游戏,若是放跑敌将,后果不堪设想。 由于担心“吓跑”敌将,他提前叫护卫自己的胡骑落在远处,独自上前引战。 即便如此,这些胡骑也不敢落得太远,紧随刘豹身后,亲眼见证自家大王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将敌酋斩落,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随着敌酋月察陨落,再加上刘豹与呼厨泉二人合力清剿那些快马突阵的月氏骑兵,从而叫河东胡骑重整群狼圆狩的阵势,再次占据上风。 黎明悄然而至,曙光从天边冒出。 激战半夜的战场上已经尘埃落定,那些悍不畏死的月氏骑兵,鼎鼎大名的湟中义从,全军覆没,无一人投降乞活。 对此,包括刘豹在内的胡人肃然起敬,同时他们对于自己的祖先能够击溃月氏这般怪物,自豪感油然而生。 呼厨泉单手提着月察头颅,叫手下牵着那匹一眼就不是俗物的照夜玉狮紧随其后。 他来到刘豹跟前,把月察随手一扔,面色轻蔑地提议道:“正好,大王再拿这颗脑袋做个酒樽,叫他与他祖宗作伴,从而扬名四方,振我胡家声威!” 呼厨泉话后,引得胡人一片叫好,新潮澎湃。 当年的冒顿单于,正是通过击溃月氏,继而掌控西域,稳压大汉一头,若是能叫刘豹效仿最伟大的先祖,同样用月氏头人的头颅做成酒樽,其中意义非凡,自会叫衰落百年的胡人为之鼓舞。 刘豹正在好奇这些佛信徒为何有如此重的戾气,盘算着去找支娄迦谶聊聊,然后就听到呼厨泉的提议,顿时雷在了原地。 他虽然逐渐习惯了乱世中的你死我亡,已经不再是起初那位见血作呕的小白,但是对于拿人头做酒壶这种“蛮夷之举”,想想都会作呕,属实觉得恐怖,于是不顾呼厨泉苦苦哀求,坚决没有答应。 等到送走满脸失望的呼厨泉,刘豹遥遥南望,如今正是一鼓作气攻破马腾的绝佳机会,暂时还顾不上救援潼关,只能选择相信高顺他们。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拖着长音的通报,一人一马被几名胡骑围在中间,朝着刘豹缓缓驶来。 李利 镇北将军 统帅80 武力95 智力69 政治70 魅力72 刘豹捏着短须下巴,对这展现出来的属性面板只觉得离谱,忍不住多看对方两眼,毕竟无论是小说还是游戏,他只知道“一吕二赵”,全然没听过李利这么一号人物。 李利与刘豹年龄相若,毫不怕生,环顾满地残骸,最后盯在那匹神骏异常的照夜玉狮身上,表情诧异,不敢置信道:“右将军这是只用一夜,就全歼了马腾手下最为精锐的湟中义从?” 刘豹挑眉一笑作为回应,用时挥手叫如临大敌的胡骑退下,骑马迎到李利跟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匹白马,不以为意道:“见面礼,送你了。” “哈?” 李利身形一震,咽了口唾沫,先是深深看眼照夜玉狮,然后又看眼刘豹胯下坐骑,摇头拒绝道:“将军身在河东,可能有所不知,西凉马虽然出自千金难买的大宛马不假,但是代代繁育下来,却是差距越发明显。像这匹同体雪白堪比汗血的神骏,常被人们唤作照夜玉狮,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反倒是将军胯下坐骑稀松平常,不若留作己用,没必要便宜我一个初来乍到的降将。” 刘豹见李利被自己手下缴械,就把自己的染血长槊扔了过去,待对方满脸疑惑地接住长槊,调笑道:“你觉得我一个胡家大王,会没有好马?” 李利哑然失笑,仍想出言拒绝,就听刘豹抢先豪气道:“我家军师可是极力保荐于你,本将军又不是憨傻之人,自然懂得收买人心的道理,好马换良将,值,莫要推辞,惹人生气。” 李利抱拳,对着刘豹感激一笑,然后双手猛撑马背,继而站到自己战马的身上,紧接着纵身一跃,就跳到照夜玉狮身上,惹得骏马惊鸣不断,四处狂奔。 片倾,李利就骑着服服帖帖的照夜玉狮回来,喜上眉梢,对着刘豹再次抱拳道谢。 鏖战一夜的栾鞮胡骑休整完毕,即将奔赴蒲板,与马腾展开最后的决战,所以刘豹顾不上客套,直言问李利道:“蒲板或是潼关,你选哪边?” 李利了然耸肩,指着潼关道:“家人都在,自是要去那边。” 刘豹点了点头,提醒道:“有劳将军,不过冒然提醒一句,务必攻心为上,无需斩尽杀绝,但凡遵律法讲道理,无论凉人雍人,亦或是羌人汉人,河东大门敞开。” 李利肃然起敬,心悦诚服地喊了声“唯”,继而调转马头,提着刘豹给的长槊,单骑狂奔,朝往浓烟滚滚的潼关。 第一百六十三章 离间马韩 第411章 离间马韩 西凉联军大营,随着旭日东升,马腾终于搞清楚当下处境,历经一夜,河东大军虽然陆续渡过蒲板,但却并未安营扎寨,显然没有打算止戈息兵,今日免不了一场大战。 他在军帐中踱来踱去,脸色凝重,对于西凉军中的人心浮动感到担忧。 由于马玩临危叛,算是开了个坏头,给本就人心离散的西凉联军雪上加霜,叫不少被弩车吓破胆的军头畏战,叫着嚷着退兵,还对于自己选择镇守蒲板这一的决定生出埋怨。 这一切要从当初得到朝廷诏令说起,曹操派出新任命的凉州刺史韦端作为说客,撮合马韩为首的西凉军阀与割据长安的李傕握手言和,许以重利,叫他们联手攻打刘豹。 只是如今的刘豹并非偏居一隅,除了表里山河的河东,更有幅员辽阔的上郡,既然关中联军想要联手攻打刘豹,那么就不得不防备上郡之兵南下关中报复。 于是一番博弈下来,最终决定由更为亲善曹操的马腾李傕二人发兵蒲板,与陕县的曹军合力封锁河东,韩遂负责分兵屯驻洛水、泾水两地谷口,防备上郡之兵南下,同时由马腾派遣长子马超进入北地,从西面威胁上郡漫长的长城边境,从而协助韩遂。 马腾之所以选择蒲板而非洛水,其实除了方便亲近曹操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想要控制关中通往中原的商道。 如此一来,即便他们没能攻破蒲板打入河东,也能与刘豹以黄河为界分庭抗礼,同时藉由商道贩卖西域货物,从而丰饶领地割据关中,一如当初刘豹起家。 可惜事与愿违,马腾分庭抗礼的算盘未能如愿,他做梦也没想到刘豹竟然如此彪悍,即便四面楚歌,依旧以攻代守,盛气凌人。 刘豹先夺箕关兵进河内,又烧东垣逼退乐进,现在更是主动西出蒲板,通过弩车叫凉军吃了大亏,俨然一副王八拳抡圆的蛮横模样,叫人怀疑到底是谁包围了谁。 没过不久,两名甲胄齐整的亲兵,押解着两名衣衫不整的男子进入营帐,叫两人跪倒在马腾面前。 两人被麻绳五花大绑,俱是参加联军的西凉军头,并非马腾嫡系。 他们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满脸惊骇,不停挣扎叫骂,直到见了马腾之后,才如梦惊醒的意识到了什么,顿时不断地磕头求饶,希望马腾放他们一马。 “将军冤枉啊,我等与那马玩逆贼是有私交不假,但也是受了蒙骗,对于那厮投敌,全然不知情啊!” 马腾眯着眸子,一脸不善,从座上起身站到两人背后,蔑视两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背影,嘴角泛起冷笑,紧接着骤然拔刀斜砍,瞬间砍飞一人头颅,叫鲜血溅得另外一人满身都是。 他震掉刀刃上的鲜血,语气阴森不善,“真当本将军没有眼线,是个任人欺瞒摆弄的傻子?” 剩下的那名男子虎头豹眼,长相粗狂,此时被滚烫的鲜血溅满脸面,沾湿络腮胡须,顿时吓飞七魂六魄,像是收到侮辱的女子一般呐喊尖叫。 马腾皱了皱眉,把沾满鲜血的腰刀直接架到剩下的男子肩上,威胁道:“如今大敌当前,本将军没工夫与你们耍弄心眼,要想藏着掖着,有胆你且来试!” 男子感受着脖颈间的寒芒,叫声戛然而止,脸上挣扎片刻,最后摆出谄媚的小脸,语气讨好,摇尾乞怜道:“不瞒将军,马玩手上有韩遂的密信,证明他已跟刘豹暗中勾连,决议瓜分关中。我等不过是想多留条退路,才会给马玩行了方便,但是绝无背叛之意,请将军明察!。” “韩遂?”马腾闻言一愣,接着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韩遂竟然临阵倒戈,不敢置信道,“一派胡言,来人,把他拉下去五马分尸!” 男子大惊失色,连忙想要跪着转身,奈何架在脖颈上的刀刃锐利无比,瞬间划出血痕,吓得他只能大声辩解,“将军饶命,句句属实!不止我们兄弟,营中知晓此事的军头还有数位,即便大家将信将疑,但也害怕马玩所说是真,所以留个后路总是没有坏处,所以才没人将事情抖露。将军若不信我,再抓几人过来逼问便是。” 马腾脸上表情阴晴变幻,依旧不相信韩遂会在这个当口背叛朝廷,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刘豹一个蛮子携手。 没等马腾继续追问,一名风尘仆仆的令兵跑进营帐。 令兵进门之后一眼看到满地血红,又瞟见一名男子跪在地上,顿时愣住。 不过他快速摇了摇头,找向面色不善的马腾,抱拳惨声禀报,语气悲痛万分道:“将军,月氏人败了!” 他说罢顿了顿,瞧眼陡然色变的马腾,继而小心翼翼地补充一句,“全军覆没,月察大人战死。” “不可能!” 马腾惊呼一声,摇摇晃晃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血泊,面色呆滞不断重复,“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没等马腾失魂落魄多久,随着天色吐白,局势明朗,湟中义从全军覆没的消息不胫而走,叫本就人心惶惶的西凉联军军心大乱,甚至开始发生哗变。 要知道两军在平原摆开阵势对垒,犹如两个壮汉打架,骑兵就是彼此的胳膊,胳膊要是被人斩断,那么就只能用蛮力硬顶,同时还要防备对方神出鬼没的拳头,等于输了一半。 当然,马腾麾下的西凉联军,其实仍然有着不少的骑兵,只是连最精锐的湟中义从都被对方全歼,那么接下来的骑兵对决,胜负不难想象。 紧接着,数十名察觉势头不对的西凉军头先后找来军帐,瞧见颓废憔悴的马腾之后无不愣在当场,瞬间坐实心里不好的猜想,继而打起其他心思,包括效仿马玩。 好在有几名马氏族将看不下去,哭着喊着唤醒马腾,叫茫然无措的马腾骤然回神,仿如大梦。 “将军,咱们西凉终归人多势众,便是被那匈奴小儿小胜两场,也不见得胜负已分。还请将军振作,为西凉主持大局!” “请将军主持大局!” “请将军主持大局!” 第一百六十四章 潼关落幕 第412章 潼关落幕 马腾面色忽然涨得通红,然后咳嗽地大声,接着抬起手指指向一人,心力憔悴地吩咐道:“速请韩遂派五羌骑兵过来救援,顺便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发兵,此后我愿俯首听命,西凉以他为尊。” 在场众人闻声色变,清楚马腾所谓“俯首听命”的含义,忍不住互相对视,难掩错愕。 要知道从身份地位上讲,由于当年李傕的册封有意分化瓦解西凉,任命马腾为征西将军,任命韩遂则是低一级的镇西凉军,与李傕侄子李利平级,因此惹出不少事端,也叫马腾能够压韩遂这个枭雄一头。 马腾不等众人鼓噪,又指一人,有气无力道:“虽然拿下潼关可以让河东投鼠忌器,不敢图谋关中,但以当下一盘散沙的西凉来说,确实不是那蛮王的对手,如今曹操兵败在线,我等也无需死撑。” 他说罢顿了一下,环顾斗志怏怏的诸将,苦笑着继续说道,“去把马冀庞德唤回来吧,共克时艰,先不要那潼关。” 庞德作为马腾麾下武首,堪称西凉军的定海神针,在如今连番受挫,众人自是无不盼望他能回来主持大局,于是被指之人痛快领命,飞奔出了营帐。 马腾叫左右搀扶自己起身,紧攥的双拳上面青筋暴露。 他按捺心中烦闷,故作镇静,看向先前宽慰自己的那名族将,点头道:“汝所说不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不信那韩约甘愿与刘豹平分关中。我等只要坚守不败,又有朝廷从中斡旋,自然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韩遂本命韩约,由于如今年近花甲,除了与他年纪相若的人,鲜少有人知道。 众人听马腾把希望寄托到韩遂这个结义兄弟身上,无不面露苦涩,毕竟两人明争暗斗,凉人人尽皆知,别说同生共死,不落井下石已是仁至义尽。 马腾自是把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走到案几边上,叫手下拿来一张地图摊开。 他指着蒲板西侧的临晋县城,又指着临晋与蒲板之间的一块空地,叫众人齐齐围了上来,继而沉声道:“敌军连胜两场,士气正盛,与其此时决战,不如暂避锋芒,退守此处。” 潼关北面的风陵渡,黄河在此改道,从向南改为向东,同时洛水与渭水两条支流,也是在此汇入黄河。 渭河横贯东西,正是“泾渭分明”典故的出处,洛水则是发源自北面的上郡,往东南流淌,斜着与渭河黄河交汇。 于是在三河交汇的西面,出现一块近似三角形的狭长湿地,被渭河与洛水包裹,湿地里面水草丰美,被当地人唤作沙苑,归附近的临晋县管辖,正是马腾现在所指的地方。 沙苑在凉州被大汉掌控以前,曾是朝廷最为重要的马场,里面芦苇横生,就算在当下的春季,也足有半人之高,极其适合伏兵潜伏。 如果说蒲板津渡口是关中发兵河东的门户,那么沙苑,依靠南北东三面环河的天然地理条件,就是河东兵进关中的一道门槛。 马腾退守临晋的决定,并不出人意料,正是当下最稳妥的方案,只是如此一来,河东兵马必然不会坐视不管,定然一路穷追猛打,叫他们在渡过洛水到达沙苑之前,伤亡惨重。 不等众将重振旗鼓,依令行事,又有一名令兵狼狈不堪地跑进营帐,抱拳急报,“将军,长公子来了!” “孟起?”马腾闻言一震,旋即面露狂喜,急切道,“快请进来!” 他虽然不喜欢马超以武犯禁,整日与一群居心叵测的羌人沆瀣一气,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儿子在武学上的造诣脱俗,无愧“神威天将军”的威名,再加上名驹里飞沙如虎添翼,就连庞德也常常自叹弗如。 面对当下困局,马超确实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因此不管他为何擅离职守,都叫马腾顾不上计较,反而大喜过望。 然而令兵面色古怪,环顾左右,咽了口唾沫之后,才对着马腾唯唯诺诺解释,“将军理解岔了,非是长公子来了前线大营,而是带兵进入关中,正在攻打长安,因此惹怒了李桓,叫李桓派人找上门来,哦对了,据说也已派人去找韩遂。” “什么!” 众人齐吸一口凉气,满脸不敢置信。 马腾同样面色涨红,想不明白马超在发什么癫,在这个当口攻伐长安,岂不是逼迫李傕的堂弟李桓狗急跳墙,从而归顺韩遂。 不等他们弄清始末,营外鼓声大躁,响彻天际,显然是黄河岸边的河东兵马休整完毕,拉开了白昼大战的序幕。 洛水河谷南端,重泉县东部,韩遂大军驻扎在此地。 此时的韩遂并非像马腾手下想的那般从容,相反,整个军帐中的气氛异常凝重,显然也是遇到极为棘手的局面。 如果说马腾手下多是些趁乱起家的盗匪,那么韩遂与其手下,则多是像庞德一样,都是正儿八经的官差出身。 无论是凉州从事出身的韩遂,还是陇西太守李参,亦或是酒泉太守黄衍,都是在西凉大乱的时候走投无路,被人逼着赶着“上了梁山”。 正因如此,叫两伙人格格不入,互相看不顺眼,以至频频互相攻伐,还让韩遂袭杀了马腾家眷,其中就包括了马超的羌人母亲。 李参儒雅随和的脸上,此时满是凝重,看向同样愁眉不展的韩遂,润了润干渴的喉咙,作揖建言道:“胡虏势大,猛攻洛水,若是朝廷官军不堪大用,仅凭咱们这些人马,断然无法击退刘豹。所以依照我的想法,不妨趁着李傕不在长安,先行光复帝都长安,从而徐图关中,以振汉家人心!” 韩遂军与马腾军一样,刚跟皇甫郦的上郡胡兵鏖战一夜,伤亡极为惨重,以致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站在韩遂边上,是一名盔甲齐整面容刚毅的年轻将军。 他叫阎行,也是韩遂的女婿,凭借一身不俗的武艺,添为军中武首。 阎行扫眼李参,冷哼着反驳,“若是此时从洛水撤军,无异于放上郡的数十万匈奴涌入关中,后果不堪设想。当下虽然曹操未能封锁箕关,但却剑指邺城,仍然稳压袁绍一头。所以在形势明朗以前,咱们撤得太早反而不妥,来日定会惹来朝廷责难,与初心不符。再者说,若是此时回兵攻打长安,怕是身在潼关的李傕早有安排,会叫那守将李桓彻底倒向马腾,把长安拱手相让,咱们又当如何应对?” 第一百六十五章 韩遂抉择 第413章 韩遂抉择 李参一脸不服,正待争辩几句,就见细眼鹰鼻的黄衍走进帐内,吆喝着打断众人,“长安出事了,李桓派人火速赶来,求请将军出面主持公道。” “李桓?李傕的堂弟?” 在众人的错愕中,黄衍快速把马超兵进长安的事情解释一遍,惹得帐内一片死寂。 韩遂最先打破沉默,铁青着脸面,语气阴冷,“马超那个小畜生,竟然选在此时袭取长安,不知是受了他爹指使,还是自己想要趁乱浑水摸鱼?” 如今前线战事本就不利,联军在这个当口发生内讧,继而互相攻伐不断,无异于把整个关中拱手让人,落得个被刘豹撵回西州的下场。 李参脸色同样阴沉不定,斜眼黄衍,语气斩钉截铁,“马腾与否知情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马儿一直记恨咱们,常常叫嚷着报复。要是叫他取了长安,与李傕一般在关中立足,于我等来说,怕是遗祸无穷!” 李参的话,叫众人全都沉默了下去,无论是夷是汉,甚至是野兽,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便韩遂马腾明面上冰释前嫌,结义为同生共死的兄弟,但是与马超的仇怨,怕是难以化开。 军帐中沉默片倾,眯着细眼的黄衍看向韩遂,欲言又止。 韩遂拧眉沉思,没发现黄衍的脸色,阎行却是一眼瞧见,不耐烦地点破,“黄酒泉有话直说,都现在这般处境了,何必藏着掖着!” 黄衍告罪两声,对着韩遂深深一揖,继而昂起脸面,表情沉凝,“马超刚在上郡吃了败仗,伤亡惨重,就连他那好友成宜,也是被人斩杀。” 众人微微颔首,马超本就是用于拖延皇甫郦的旗子,如今上郡之兵倾力南下,马超兵败的结果不言自明。 黄衍顿了一顿,环顾四周,才继续担忧道:“马超此子不受马腾喜爱,行事颇为乖张,与羌族异部亲近,作妖全在意料之中。然而张横四人,却是臣服马腾许久,未曾有过忤逆之行,此时不遵军令发兵上郡,反跟马超沆瀣一气,偷袭李傕老巢,叫人细思极恐。” 阎行沉下炯炯有神的眸子,对于黄衍的夸夸其谈略感不悦,直言催促道:“哦?那黄酒泉且与我等说说,怎么个细思极恐法?” 黄衍斜睨阎行一眼,娓娓道出缘由,“阎将军莫非忘了,除去张横是凉人出身,侯选等其余三将,可都是家在河东,还曾在刘豹麾下效力。” 阎行微楞,当即反驳,嗤笑道:“我道酒泉大人要说些什么,原来是这般琐事。河东与凉州分列京畿东西,百姓本就往来密切,侯选三人正是由于当年反叛刘豹未果,所以才会逃来凉州,重立山头。要说他们与刘豹暗通款曲,可有证据,若是没有,仅凭出身就判断对方与刘豹亲近,是否过于牵强?” 黄衍没理会阎行的阴阳怪气,而是看回两鬓斑白的韩遂,躬身语重心长,“若是在西凉,区区几个河东蟊贼,无论如何包藏祸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咱们如今身在关中,而且战事不利,粮草也比不上修养生息多年的河东,恕黄某直言,洛水河谷,久守必失!” 他刻意把声调抬高,发人深省,见韩遂皱起眉头,继续点醒,“哪天咱们败退洛水,叫上郡之兵涌进关中,到时候北有皇甫郦步步紧逼,东又有刘豹侵攻袭扰,再加上西面的马超截断去路,关中又无险可守,怕是要落得与郭汜一般暴尸荒野的下场。” 阎行只觉得黄衍危言耸听,脸色不悦,“真要到了黄酒泉说的这般窘境,咱们也可以通过南面的武关山道,绕道南阳,归附许昌。” 黄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地瞟眼阎行,碍于韩遂把对方当儿子培养,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咱们真要败走武关,西凉老家又当如何?拱手让与马超?如此一来,没有西凉老家作为本钱,就算到曹操麾下,又岂能获得重用?” 阎行脸色一僵,没在继续抬杠,他意识到黄衍所说不假,有道是由奢入俭难,总不能千里迢迢跑去许昌做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 韩遂喘了口粗气,出来替女婿解围,对着黄衍放缓声音询问,“那么依照黄酒泉之见,我们又当如何自处?” 黄衍听韩遂询问自己,语气恭敬,腰板不自觉地直了几分。 他先是环顾四周,又与好友李参碰了个眼神,最后才对着韩遂深深作了一揖,声音振聋发聩,“常言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咱们看似处境艰难,却也有机遇暗藏机中。” 众人闻言一凛,纷纷站直,作侧耳倾听状。 黄衍没有继续拥兵自重,痛快说出自己的建议,“私以为,如今的刘豹东却曹操,西退马超,有袁绍撑腰以瞰群雄,依河东天险而拒外敌,正如压顶泰山,无人能撄其锋。” 众人全都把目光凝在黄衍脸上,对于他忽然对于刘豹大加夸赞,或质疑或了然,脸色各异。 黄衍继续言之凿凿,“曹操名为汉臣,实为汉贼,专制朝权,威福由己,时人迫胁,莫敢正言,我等之所以奉命提鼓,发兵东夏,无非不耐西凉困顿养寇,扼腕关中富饶无主。既是如此,何不趁着蒲板鏖战之际,与河东达成秘盟,追随袁大将军讨逆靖难,继而谋求以长安为界,平分三辅。” 听黄衍把话挑明,甚至说得极为露骨,顿时哗然一片。 阎行怒目圆睁,指着黄衍,厉声呵斥黄衍,唾沫横飞道:“一派胡言,你这是要叫镇西将军背弃朝廷,转投匈奴刘豹?” 黄衍面不改色,扫眼李参。 李参见状润下喉咙,三两步走到韩遂跟前,抱拳作揖,循循善诱道:“如今曹操兵过黄河,剑指魏邺,看似如日中天,却被刘豹挤入河内,一如千里之堤出露蚁穴,必然不能长久。” 他说着打量两眼面色纠结的韩遂,继续笃定道:“若非有咱们凉军从关中掣肘,牵制刘豹,恐怕刘豹如今早已威逼洛阳,截断归路,叫袁曹之势攻守相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弑帝之臣 第414章 弑帝之臣 韩遂沟壑纵横的脸上眉头不展,沉吟片刻,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老神在在的黄衍身上,深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此时倒戈,必然会惹曹操马腾记恨,再无回转余地,而且我等想要与刘豹平分关中,刘豹马超二人,又岂能轻易答应?” 黄衍对视韩遂,见对方口风松动,大步上前,负背双手,表情信心十足,“正因如此,咱们才应趁着蒲板胜负未分,李桓遭马超诘难,借由长安派人求救,顺水推舟,行假道伐虢之谋!” “你是说,叫咱们不再抵挡皇甫郦,而是回兵长安,攻打马超?”韩遂顿时意动,眸子里泛起精光,语气不自禁地拔高几分。 顺着两人对话,众人身形巨震,纷纷想起外面等着“引狼入室”的李桓信使,个个面露狂喜,可不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是韩遂忽然想到什么,表情重新变得犹疑不定,担忧道:“马超此子骁勇善战,皇甫郦能把他撵走,咱们却不见得有这般本事。况且刘豹是否愿意与咱们平分长安,也未可知,叫咱们在这大势未明的节骨眼上忤逆曹操,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各不讨好,又当如何自处?” 黄衍嘴角轻挑,刚要再说什么安抚韩遂顾虑,就见帐外一名令兵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跪倒在韩遂面前。 韩遂脸色一紧,抢先发问道:“可是皇甫小儿再度兴兵发难?” 令兵摇了下头,努力放缓语气,故作镇静,“昨夜蒲板潼关同样发生激战,李傕遭伏生死未卜,马腾大军从蒲板败退,正在逃往临晋,同时湟中义从全军覆没,所以派人前来请援,人就候在外面。” “放屁!马腾李傕大军十数万,就是拿命堵,也能在蒲板堵上十天半月,怎么可能叫刘豹轻易渡河?”阎行语气呵斥,面目狰狞,吓得令兵唯唯诺诺。 韩遂伸手止住阎行暴躁,略带不满地斜他一眼,然后才对着令兵放缓表情,确认道:“消息可靠?” 令兵把脑袋点地如同拨浪鼓一样,笃定道:“除去求援的信使,还有咱们的探马佐证,如今的蒲板尸横遍野,甚为惨烈,潼关反倒是胜负未分,仍在激战不休。” 韩遂嗯了一声,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挥退如释重负的令兵。 待到军帐重新安静下来,他才痛苦地拍了下脑门,看眼旁边昂首挺胸的黄衍,没好气道:“既然黄酒泉胸有成竹,那么我等前程,就托付将军了。” 黄衍面色大喜,再次与李参碰了个眼神,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份竹简递给韩遂,信誓旦旦保证道:“将军莫要迟疑,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局面焦灼,正是坐收渔利的良机。如何击退马超占据长安,需要从长计议,至于刘豹那里,倒是已经有了眉目。” 韩遂狐疑地接过竹简,快速摊开扫视,继而双目瞪圆,看回黄衍确认,不敢置信道:“这贼厮销声匿迹,原来是逃去了河东?” 黄衍点头,笑容神秘,“早年同在朝堂为官,我等便有些私交,收到此信之后也是大吃一惊,但无论措辞笔迹,还是过往种种,却是那人不假。现在有他作为刘豹谋士从中撮合,可谓是天公作美,再好不过。” 阎行一头雾水,脸上挂着浓浓的不悦,对打哑谜的黄衍冷哼一声,然后直接看向岳父,递出询问的目光。 韩遂见阎行看来,顿了片刻,接着悠悠叹了口气,才对着女婿解释道:“我们说的,是博士李儒,那个鸩杀少帝的李儒。” “是他!”阎行一惊,对于臭名昭着的李儒并不陌生。 不过他忽然想到什么,扫向旁边面色从容的黄衍李参,脸色不善地提议道,“刘豹此人,本就是一介蛮夷,受恩汉家天子,才得以安身在河东。若是咱们把他窝藏逆臣的消息抖露出去,必叫世人愤恨,同仇敌忾,叫他早晚滚回草原,再无立足之地!” 韩遂咳嗽两声,斜睨自己这个武夫女婿,脸上泛出一些失望,要论武艺,阎行自是天下顶尖的好手,甚至能跟马超斗得有来有回,可惜要论智谋,他就显得年轻青嫩,与自己这些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匹夫差上许多。 黄衍道明缘由之后,见韩遂主动挑明李儒身份,也不愿继续惹阎行嫌怨,于是主动放缓语气跟他解释,“李儒如今隐姓埋名,在河东也是深居简出,鲜少露面。况且就算将军抖露出去,不过是叫刘豹本就狼藉的声名雪上加霜,于他一般无二,于咱们又有何益?” 阎行闻言噎住,不知如何反驳,同时发现岳父不耐烦地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继续说下去。 黄衍依旧面色平和,唏嘘感叹道:“当年董卓暴国,屈于淫威者无数,李儒虽是被董卓刻意逼迫,但却是犯下天理难容的恶举不假,当要诛灭九族。他能有如今下场,倒也算是善终,叫人心里复杂难明,不知是恨是妒。” 李参跟着叹了口气,对着一心亲善曹操,敌视刘豹的阎行劝解,“彦明为人正直,寄心正统,自是堂堂正正,算不得错。只是今非昔比,大汉权柄早失,篡国逆贼比比皆是,天子更是深陷囹圄,祸福由人,哪还能够匡扶社稷,稳定人心。” 他说罢拍下阎行肩膀,见对方脸色变幻,继续语气真诚地安抚道:“曹操裹挟天子,专横朝堂,有如当年逆汉之新莽,看似天命顺承,实则倾覆旦夕,内有慷慨之士潜匿以图变,外有忠正之臣谋贼以报国,咱么又何苦与他绑死,落个同流合污的坏名声?再者说,如今的袁绍刘豹,早就被曹操冠以蛮逆凶名口诛笔伐,便是再添些罪名到他们头上,天下士人又有几人能信?” 阎行彻底沉默,韩遂跟着双拳紧攥,面色变幻片刻,最终下定决心。 他深深吸了口气,面色刚毅,环顾众人,语气不容置疑道:“黄酒泉所言,甚得我心,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既然联军颓势难挽,自当各谋出路,我虽与马腾有金兰之谊,却也不能弃数万儿郎前程于不顾。所以,诸君听我军令,即刻整备军械,兵进长安!” 第一百六十七章 劝降庞德 第415章 劝降庞德 天际明亮,微风徐徐,在蒲板东岸的广袤平原上面,得到撤军命令的西凉士兵争先恐后,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满满当当地挤着赶着,涌往西面的洛水。 河东军得知敌军撤退,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猎物逃走,当即穷追猛打,在栾鞮部气势如虹的胡骑协助下,歼敌无数,以至洛水到黄河之间的平原上面,到处都躺满了西凉军的尸体,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极其浓厚,引人作呕,堪比修罗地狱。 刘豹停马落在后头,没有继续跟随叔父呼厨泉冲阵杀敌。 他眺望着西凉军尸横遍野的惨状,不禁唏嘘感叹,现实中的两军搏杀,远非游戏里那般通过简单的兵力加减,就能描绘出强弱变化。 因为士兵都是人,还多是被强抓来的“壮丁”,嗅到危险以后,基于对死亡的恐惧,和心中对前路的判断,难免出现哗变、起义、投降甚至是叛逃,继而叫双方优劣骤然拉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也就是所谓的兵败如山倒。 如今成功把马腾的部队从蒲板津逼退到洛水以西,形势一片大好,因此相较于继续追击,刘豹更担心同时面对李傕跟庞德的潼关,高顺的压力显然不会小。 况且,由于河东人才捉襟见肘,他本就一直盘算着如何把武力值高达97的庞德,给挖墙脚到河东,所以才会像是画蛇添足一般,跟马腾立了赌约。 事实也确如刘豹所想,潼关由于庞德的西凉援军感到,叫借着地道伏兵占据上风的潼关守军压力倍增,形势急转直下,很快就被西凉军压制,苦苦支撑。 而且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走投无路的李傕残军,竟然迎回了自家的主心骨,借由装傻充愣骗过马冀的车骑将军李傕。 李傕在地道伏兵杀出的瞬间,就敏锐察觉到了生机,果断趁着马冀无暇他顾,趁着场面混乱暴起发难,杀死看管自己的西凉军士兵,继而浑水摸鱼,一路摸回了内城城门,找上自家六神无主的残部。 他面目狰狞,浑身浴血,得知飞熊军反叛,也顾不上长吁短叹。 李傕为了提振萎靡不振的士气,只能故技重施许以重利,同时身先士卒,叫本来如同垂死野兽一般的残军,骤然迸发出极其可怕的力量,再次杀如城门大开的内城,竟然真叫他们硬生生闯出一条生路。 内城守军也是苦不堪言,毕竟他们需要分派人手,借由地道支援战局焦灼的外城。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万万没想到风中残烛的李傕军竟然能够卷土重来,而且似是打了鸡血,比先前更加悍不畏死,导致越来越难以阻挡他们,叫城门附近的包围圈被撑得越来越宽,挤入的敌军跟着变得越来越多。 终于,内城防线彻底崩溃,被李傕残军如同汇入大海的江河般涌入。 不过此时的李傕可没心思占领内城,而是继续杀向内城另一侧的城门,打算跟对面的曹军汇合。 就这样,待到日上三竿,如同归林猛虎的李傕军终于如愿以偿,横穿内城,杀到东侧城门。 内城东门门前,李傕努力侧耳倾听,待到听清外面由于兵器碰撞出发出的叮当脆响,和擂动不断意味前进的嘹亮战鼓,忍不住嘴角高翘,继而按捺不住喜悦,改为仰天大笑,笑声如同破锣一般振聋发聩。 “马腾,刘豹,你们这群杂种野狗,终究没能留下老子!” 李傕似是得意似是发泄般地出了口气,接着就想到自己身首异处的儿子,和在城外再也顾及不上的家眷,顿时眼眶泛红,从牙缝挤出刻骨铭心的怨恨,“等老子到了曹司空麾下,必会引兵再来,与你们新仇旧恨一并算清!” 李傕一顿咬牙切齿之后,终于散去些许怨气,接着平复心绪,对着挤在前方的士兵大手一挥,豪声道:“开城门!” “开城门!” “开城门!” 在一片欢呼雀跃中,最前面的几名士兵合力,把厚重的城门缓缓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沉响,叫通往潼关东侧外城的道路,赫然浮现眼前。 阳光洒入门洞,叫推开大门的士兵忍不住举手遮眼。 待到他们定睛张望眼前,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因为面前没有想象中的一片狼藉,没有想象中的两军浴血拼杀,只有一群百无聊赖的士卒,穿着潼关守军同款铠甲,两两成双地碰着兵刃,似是在演戏一般。 随着堵在前面的士兵呆若木鸡,迟迟不动,叫堵在后面的士兵骂骂咧咧,也叫李傕意识到不妙。 李傕豪横地推开堵在自己身前的士兵,快速挤到了最前面,看到如出一辙的画面。 而且就在李傕看向守军的同时,守军已经如临大敌,提刀列阵,随时准备杀过来。 “不是······不是曹军?” 李傕如遭雷击,满脸呆滞,额头冷汗涔涔,如坠冰窖。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不对劲,叽叽喳喳人声鼎沸,跟在李傕身边的一名士兵仍不死心,对着前方的潼关守军试探道:“我们是朝廷的兵马,奉曹司空之命攻打潼关,你们如今哪个管事,还请出来与我家车骑将军见上一见!”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这位士兵,反而纷纷架起弓弩,瞄向他们。 李傕瞧着眼前局面,军彻底反应过来,脸上死里逃生的喜悦不再,眸子冷凝了下去。 “将军,咱们是不是被曹操骗了?”有人不敢置信。 “娘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是死路一条!”有人发着牢骚,整个人颓败了下来。 “要不,咱们投降吧!”有人提议,惹来阵阵附和。 李傕听到“投降”两字,心里陡然一紧,因为自从他们跟随董卓入主帝都,上到欺辱皇帝,下到霸凌百姓,辱遍三公九卿,享尽三宫六院,可谓是恶事做绝,惹得天怒人怨,无不想叫他们如同董卓那般暴尸街头。 所以除非有人像曹操那般许诺,否则李傕定然难以善终,而刘豹这个蛮子,恰巧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丁点想要招揽李傕的念想,没有透过一丝口风。 第一百六十八章 长安归属 第416章 长安归属 李傕面色挣扎片刻,然后又逐渐恢复狠绝,他心里清楚无比,要是投降刘豹,小兵小将自是没人与他们为难,但自己这个首恶却是九死一生。 打定主意,他便狠狠踹倒跟前一名惊慌失措的士兵,高举染血长刀,气沉丹田,发出一声炸喝,叫周遭的哗乱瞬间归于安静。 “休要自乱阵脚,在老子乱吵乱叫!你们且瞪大眼珠看清,看清前面的杂碎只剩几个!咱们兄弟既然连潼关内城都能打穿,还差一个外城?如今曹军就在城外接应,哪个要是怂了,想要给匈奴当奴隶,我李傕虽是瞧你不上,但也决计不会拦着!但要是还有不愿回家种地,就继续跟在老子后头,咱们一道杀个富贵前程出来!” 说罢,李傕毫不犹豫地提起腰刀,大马金刀地冲向守军,那身先士卒的背影,仿佛变回当年那个被称之为飞熊猛将。 士兵们看着李傕的背影面面相觑,对于外面到底有没有曹军接应,他们当然起了疑虑。 然而即便这些李傕残军或是犹疑不定,或是半信半疑,奈何李傕恶贯满盈的同时,他们又何尝不是跟着作威作福,把好处占尽,坏事做绝。 有道是“由奢入俭难”,正如李傕所说,即便刘豹大发慈悲饶他们这些匪兵一命,愿意安置他们,但是相较于重新变回老实本分的民夫,哪有放手一搏来的痛快。 所以没过多久,多数人就做出了选择,纷纷跟在李傕后头举刀冲杀,几近全军压上。 潼关东城多被抽调到内城和西城,只剩下些扮作曹军,演戏诱骗李傕的“戏子”,很快就招架不住,被困兽犹斗的李傕攻破。 不过就在李傕横扫东城的同时,被突破防线的内城守军仍然没有放弃,继续不依不饶地咬在李傕身后,想要亡羊补牢。 像是赛跑一般,李傕军管头不顾腚,唯一的生路就是冲出一条血路,以至于前面杀人后面被杀,凄厉的哀嚎惨叫声不断,损失极其惨重。 功夫不负有心人,待到剩下的这群亡命徒成功打开城门,终于杀出潼关城外,骤然发现面前空空如也,压根没有曹军的身影,叫所有人都呆滞在原地。 虽然并不意外,但李傕残军还是炸锅,坐实了他们的猜想,自始至终就没有曹军协力叩关,无疑是中了敌人的奸计。 再者说,作为罪魁祸首的胡封与李利两人,竟是早早不见了踪影,答案不言自明,惹得军心更散。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如今打穿潼关来到城外,说是逃出生天也不为过。 李傕在不见东城曹军的刹那,就已经反映过来,咬牙做好最坏的打算,并未因为城外没有曹军,而变得气急败坏。 只是当他环顾一眼身后,粗略算下怕是仅剩千余人,比全军覆没也强不到哪去,心中一片凄凉。 由于内城守军仍然穷追不舍,打杀叫喊声不断,叫李傕没工夫伤春悲秋,只能大手一挥,放声稳定军心,“弟兄们莫要放弃,现在全速前进,日落之前就能赶到陕县,那里是曹司空的地盘!陕县守将乐进,与我关系甚密,自会大鱼大肉等着咱们!” 鏖战半天一夜的残军早就饥肠辘辘,对于李傕再次画出大饼,有如狼来了一般,全然没人响应。 李傕也不气馁,再次提着染血长刀带头冲锋,小跑下潼关城外的西坡,扬起尘土阵阵。 残军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杀出城外,虽然对李傕横生不满,但也别无他选,只能咬牙跟上李傕,腹诽谩骂不断。 他们冲下坡道,临近波涛滚滚的黄河,不待继续跑远,骤然愣在了原地,因为就在他们前面不远,同样扬得尘土漫天,似是有大军赶来。 “是曹军?” “真有曹军接应咱们?” 许多人快速找向李傕求证,或是希冀,或是欣喜。 然而李傕并未答话,而是举目远望,随着大军毕竟,叫冲在最前的骑兵部队映入眼帘。 红底鲜艳如血,白边熠熠生辉,旗子上面的巨龙栩栩如生,摆动着四只像是马蹄一般的蹄子,可不就是河东的蹄龙旗! 李傕看清招展的旌旗,表情彻底顿住,手中长刀不受控制地滑落,掉在沙土地上发出闷响,继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满脸绝望。 西城,同样鏖战半天一夜的两军,俱是精疲力竭,全靠毅力支撑。 作为西凉军主将的庞德,头上蓝巾已经染红,腰刀也换了数把,面容冷冽凝重,全然看不出疲色。 他再次把腰刀甩出,划出白驹过隙一般的弧光,瞬间就把两名袭来的守军劈倒,溅起一阵血雾。 早在刚到潼关的时候,庞德就发现蒲板津燃起的火光,震破天穹的战鼓紧随而至,叫他不难想象,河东军是用了调虎离山的计谋,想要在当夜决战。 庞德茅塞顿开的同时,又觉得恍然如梦,从乐进东垣战败,到李傕以卵击石一般攻打潼关,再到李利诡异请援和胡封骤然反目,俨然落入敌人精心准备的大网。 进退维谷之际,他选择相信马腾,毕竟大营里的西凉军还有七八万之众,更有自出道起便闻名大汉的月氏骑兵,也就是湟中义从,因此果断选择优先拿下潼关,再回兵救援。 只是现实不似想象中的那般丰满,潼关守军极其悍勇,处处死战不降,以至拖过一夜,拖到日上三竿,才叫西凉军堪堪打入内城,双方伤亡俱都极为惨烈。 借由李傕军用尸体铺路,叫内城里忙着追杀李傕的守军远远比不上西城伏兵那般难缠,只是等到庞德打到内城中央,赫然发现有无数援军,从东城涌入。 “庞德将军,可否上前一叙!” 蹄龙旗与“丘”字旗交相辉映下,一名甲胄齐整的将军被手下簇拥着上前,他右手举着一份竹简,身旁跟着五花大绑面如死灰的李傕,对着庞德遥遥喊话。 庞德皱了皱眉,不知对方何意。 只是想到西凉军连战不休,对方却是以逸待劳,所以还是毫不犹豫上前,藉此争取时间,叫手下在决战之前,恢复些力气。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两方争宠 第417章 两方争宠 拿着竹简的将军见庞德迎了过来,嘴角高挑,他正是忠心刘豹,带着整个丘林部改为“丘”姓的丘林骨都侯。 丘林骨都侯自己改名丘吉,与刘豹自东垣分道扬镳,负责南渡黄河追击曹军,首先夺回崤函要冲的陕县。 待到两人在相隔十余步的地方站定,丘吉示意左右手下后退两步,对着面色不善的庞德挥动两下手中竹简,声如洪钟,刻意叫所有人都听见,“这是庞德将军与我家大王立下的赌约,如今胜负已分,将军还不放下兵刃,来我河东履约?” 去河东履约? 难道庞德将军跟河东暗通款曲? 听到丘吉的大嗓门,西凉军哗然一片,神色各异地看向庞德,或是不信或是质疑,甚至也有人以为是对方的离间计,直接朝着丘吉飚起脏话。 庞德眉头皱得更深,知道对方故意把马腾与刘豹的赌约,说成是自己与刘豹。 不过潼关城破在即,他也懒得计较,伸手止住手下聒噪,朗声反唇相讥,“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如此口出狂言,便算我家将军与刘豹立下赌约,但要说胜负已分,是否早了些?” 庞德没有矢口否认赌约,只是争辩自己没输,叫刚刚安静下来的西凉军再次狐疑漫天,军心大动。 丘吉啧啧两声,上下打量几眼肌肉虬结的庞德,暗赞是个好汉,同时把竹简收回怀里,呵呵回答道:“将军莫要动怒,想来是你们西凉探马跑得慢些,消息送得晚些。如今韩遂马超二人,皆是忙着跟我家大王争宠,同时抢夺长安,所以韩遂早早从洛水撤军,叫赌约里的皇甫将军如入无人之境,纵马关中,夹击你家的马腾将军。对了,你家将军昨夜大败,湟中义从全军覆没,正在狼狈逃往洛水西岸的沙苑,几近全军覆没。我家大王爱才,担心将军妄遭不测,急令我带着赌约赶来潼关,希望不要徒增杀戮。” 丘吉说罢,就见前方的西凉军寂静一片,虽然都在作侧耳倾听状,但更似是一头雾水,顿时脸蛋发红有些尴尬,只能言简意赅地重复一遍,“简单来说,就是韩遂背弃盟约,选择讨好我家大王,所以带兵离开洛水去了长安,叫你家马腾将军遭受两面夹击,全军覆没在即。另外,我们在蒲板的援军不时将至,你们现在孤立无援,除了投降,只剩死路。” 这下西凉军听明白,不管信于不信,再也安稳不住。 “放屁,韩遂跟我家将军可是结义兄弟,绝无背信弃义的可能!” “对,区区挑拨离间,莫要在这丢人现眼!” “老子倒要看看,是你们的援军先来,还是老子的刀快!” “大营十万西凉好汉,岂会一夜溃败,瞎话编的生硬,娃娃都不会信!” 在西凉军此起彼伏的谩骂中,庞德更是挂着冷笑上前两步,叫丘吉身边的护卫如临大敌,快速护在前头。 庞德目光穿过护卫,直视丘吉,语气鄙夷道:“休要在本将军面前诈诈唬唬,便是如你所说又能如何?潼关城破在即,城里屯藏的粮草必然不少,我等大可据关久守,叫你们河东如鲠在喉!” “城破在即?将军的口气,是否狂妄了些。” 丘吉耸肩,看向庞德的目光略带同情,继而指向不远处那座孤零零的房子,也就是内城里的都尉府,语气调侃,眼神揶揄,“堂屋里头也有地道,地道里面藏着千军万马,将军信是不信?” 庞德嘁了一声,满脸不信,他虽然对于城内犬牙交错的密道颇感震撼,但激战一夜半日,绝不相信对方留有余力,眼睁睁看着自己攻入内城。 只是当他顺着丘吉的指向惊鸿一瞥,骤然发现对方并没有虚张声势,正有无数甲胄齐整的黑甲甲士从屋里涌出,持刀架盾,瞬间在门外摆开阵势。 紧接不久,一个叫庞德无比熟悉的身影走到阵前,背对军阵,此人虎背狼腰,面容俊朗,右手握刀前指,继而朝着自己的方向勾动,显然是在跟庞德邀战。 “李利!” 庞德看清对方脸面,一脸见鬼的表情,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何本应被马腾扣押在中军的李利,竟然会出现在潼关,还藏神在了内城。 他把对方的名字脱口而出,叫身后的许多老兵听见,跟着惊呼阵阵,旋即向茫然的战友讲述起对方的“光辉战绩”,叫西凉军气氛变得凝重。 李利身后站着的两排甲士,个个体肥膘壮威风凛凛,他们身上穿着黑光嶙峋的崭新鳞甲,手里提着寒芒耀眼的崭新长刀,还有一些士兵举着厚重古朴的鬼角方盾,看上去颇有威严,正是李利在飞熊军里的亲信。 另外,分列李利左右的两人,竟是先前不知所踪的李应胡封,他们俱是借由密道绕进内城,换掉身上残损不堪的破烂铠甲,换上潼关屯藏的精兵甲胄,吃饱喝足,就等此时。 李利瞧着目瞪口呆的庞德,嘴角微微翘起,他一边随手抛接着手中长刀,一边大步流星走近庞德,全然不惧前面越聚越多的敌人,这下反倒是叫西凉军如临大敌。 他一直走到西凉军前指的刀前,侧头从缝隙里看向庞德,语气轻挑却很有力量,如鸣雷般喝道:“庞德将军,我飞熊军在河东初来乍到,自是不敢贪敌冒功,但汝等西凉宵小非想斗个鱼死网破,那也恰如我意,必然奉陪到底!” 庞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叫身前战战兢兢的士兵左右推开,眼神冷凝,与胸有成竹的李利对视。 就在此时,内城的城墙上面,脸面方正浑身浴血的高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后面,还有无数铠甲染红的甲士不停冒出。 原来,城墙上面布有无数暗道,本在外城鏖战的甲士正是从这些暗道涌出,继而毫不客气,把周遭的西凉军逼退,居高临下俯视城内。 高顺身旁,有一名面戴皮甲的尖瘦男子负手而立。 男子对高顺点了点头,高顺心神领会,于是扯开嗓门,对着城楼下面的庞德喊话,“庞德将军稍安勿躁,你家探马已经入城,只需等上片刻,就能叫你知道外面翻天覆地,没必要急着打杀,叫你这些手下枉送性命。” 第一百七十章 白肤云禄 第418章 白肤云禄 庞德回身仰望,与城墙上傲然而立的高顺遥相对视,同时右手握紧刀柄,手上青筋暴露,心中念头飞转,盘算着如何应对这般三面环敌的局面。 然而没等庞德想到办法,潼关仅有的那座南门打开,先前散在外面擂鼓的守军,快速从麟趾原涌入,继而同样摆开阵势,迈着整齐的步伐逼近西凉军,声势骇人,显然也是一支精兵。 庞德瞳孔放大,喘息逐渐变得急促,甚至连身子都微微有些颤抖。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留有如此多的余力,就说李利身后那群目光凶狠,打算守株待兔的飞熊军,已然不是现在精疲力竭的西凉军能够匹敌,因此迟迟不敢发难,叫局面僵住。 好在过了盏茶工夫,果如高顺所说,一名满头大汗的令兵连滚带爬找到庞德跟前。 令兵眼眶深陷,脸色惨白,似是被恶鬼追赶过一样,声音凄惨,带着哭腔,“将军,韩遂狗贼撇下咱们独自跑了,害咱家将军腹背受敌,折损弟兄无数,就连月察大人的湟中义从,也是全军覆没!” 一石激起千层浪,叫本来噤若寒蝉的西凉军,瞬间炸开了锅。 “那帮如狼似虎的月氏人,都死了?” “怎么可能,那韩遂选择现在背信弃义,是傻了还是疯了?” “就知道那群官家出身的狗东西,根本指望不住!” “将军!关中咱们不打了,回凉州,继续跟韩遂那帮狗东西拼个你死我活!” “就是,早就看不惯阎行那厮,先去杀了他们!” “庞德将军,韩遂狗贼不仁不义在先,便是取不下关中,朝廷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 庞德喘着粗气,不理身后义愤填膺的西凉军,而是俯身贴近哭哭啼啼的令兵,目光锐利,压低声音询问,“你且如实回答,城外状况到底如何,咱们现在能否突围?” 令兵闻言脸色更惨,像是拨浪鼓一般疯狂摇头,声音悲壮,“如今一位名叫李暹的将军死死控制城门,属下之所以能够进来,还是他们有意为之。” “李暹?怎么可能!” 庞德惊呼一声,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潼关西城城门,作为西凉军入城的契机,也是西凉军的退路,所以无论马冀还是庞德,都刻意留有重兵把守,而李暹作为粮草押运官,带到城外大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又无攻城器械,怎么可能就把雄关潼关的城门给攻破了,简直匪夷所思。 立在城墙上面的高顺,对于西凉军的议论听得清楚,为了瓦解敌军士气,他脸上挂起坏笑,指着不远处摩拳擦掌的李利,大声提醒庞德,“庞德将军,你要想不明白,不妨再看看他。” 庞德仰头瞪了高顺一眼,继而顺着指向看去李利,拧眉思索片刻,瞬间恍然大悟,继而笑容苦涩,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地解释道:“原来如此,你们的密道,竟是连通到了城外。” 确实如庞德所说,潼关地底纵横的密道若是没有连接城外,那么被马腾扣押的李利,决计没有办法神出鬼没,出现在眼前。 如此想来,李暹定是先进入城内,继而与守军合力,趁着西凉军攻打内城的当口夺回了城门,等于斩断了庞德的退路。 丘吉见西凉军士气逐渐萎靡,一个个噤若寒蝉,没再像先前那般色厉内荏,心情大好。 无论李利还是高顺,都是初来乍到,他作为在场身份最高的将军,再次对着庞德提议,“我家大王重信重诺,从无欺瞒别人,也决计不会哄骗将军。将军既然无力回天,何不先来河东,给你的手下们谋一条生路?” 庞德听丘吉用自己手下的性命作筹码劝降,久久不言。 立在城头有些不耐的高顺,被身旁男子俯首帖耳嘱咐一通,然后气沉丹田,对着下面犹疑不定的西凉军大喝,“尔等莫要迟疑,我家右将军宽仁,便连李傕余部都能容下,断然不会滥杀无辜!想要活命的,速速放下兵刃,待到战事停歇,是走是留河东决不为难!哪个想要负隅顽抗,哼,我等也是乐意奉陪,只是莫要后悔才好!” 随着高顺的一声炸喝,似是醍醐灌顶,似是压倒骆驼的稻草,叫本就战意骤减的西凉军跃跃欲试,纷纷带着期盼,看向主将庞德。 庞德环顾目光希冀的手下,长长叹了口气,回身看向李利,苦笑道:“西凉连年战乱,河东养民止戈,以乱击治,无异螳臂当车,败局早已注定!罢了,要怪,只能怪那曹操败得太快,被人撵出了关中,也怨不得我们。” 说完之后,他竟是把手中腰刀硬生生掰成两段,发出一声脆响,继而狠狠摔在地上,叫身后的西凉军有样学样,哗啦啦的声响不断。 西凉军缴械投降,潼关战事终于尘埃落幕,响彻天空的欢呼雀跃声不断。 李利趁机来到丘吉跟前,抱拳作揖,然后看向面如死灰的李傕,开门见山道:“伯父,斩蛇剑在哪?” 被五花大绑的李傕身形一震,本来涣散的眸子恢复精光,仰视着高自己一头不止的侄子,使劲啐了一口,语气怨毒,“伯父?你还知道我是你伯父!没我李傕,咱们李家能有今日的富贵?,你们父子如此害我,定然天打雷劈!” “富贵?天打雷劈?”李利连问两句,同时睥睨气急败坏的李傕一眼,见丘吉似是想要避嫌一般离开,顿时受宠若惊,不愿过多纠缠,“伯父心存侥幸,非要信那曹操,我们父子自是阻拦不住,只是多数人不愿跟你一起走上死路,断我李家香火,你也莫要怨恨我等。” 李傕面色扭曲,再次朝着李利怒啐一口,被对方轻易躲过。 李利对于暴怒的李傕不以为意,继续语重心长地保证,“右将军宅心仁厚,答应只要伯父交出斩蛇剑,便如你心愿,把你送去洛阳,叫你归顺心心念念的朝廷。” 李傕闻言一愣,本以为自己十死无生,骤然听到生路,满脸不敢置信。 跟在李利身后的李应,见状走到李傕跟前,看眼耳朵残缺的兄长,长长叹了口气,心情沉重道:“弟弟为人如何,兄长自是知晓,我能保证,利儿没有骗你,生路来之不易,还望好自为之!” 李傕深看一眼李应,他自是无比相信这个读书人的弟弟,得了李应保证,叫他眸中精光闪动,不再似先前那般麻木不仁。 他盘算许久,对着李利冷声回道:“可以交出斩蛇剑,不过,要再加一个条件!” 李利皱眉看着李傕,并不答话。 李傕咽了口唾沫,左右扭头要找胡封,奈何没见身影,恨声道:“你弟李式虽然被胡封那个畜生害死,但你婶婶健在,我要带她一起去许昌!” 李利点头,痛快道:“这是自然,右将军无意扣留家眷,自会与你一并送去许昌。” 李傕眉毛一挑,不动声色,继续讨价还价,“还有唐皇后,我也要一并带走!” 李利听到“唐皇后”三字以后,眉头一皱,瞬间想到那个容颜倾城绝世的苦命女子,禁不住长出一口浊气。 他冷哼一声,对着李傕摇头,“她们这些女人,已经被咱们李家糟蹋祸害,如今李家势颓,断无叫人继续跟着送死的道理!” 李傕眸子一凝,对着李利急道:“叔父并非贪恋女色,而是此女还有大用,你去告诉刘豹,若是不答应,那就休想得到汉家至宝!” “你觉得,右将军很在乎所谓的汉家至宝?别忘了,他是胡人。”李利嗤笑提醒一句,面带鄙夷,“右将军不过是给我等面子,想要就坡下驴放你,既然你不识趣,那便怨不得我们。” 他说罢跟李应对视一眼,父子二人毫不犹豫转身,不再理身后破口大骂的李傕。 就这样,庞德投降,李傕被俘,上万西凉军缴械投降,风声鹤唳的潼关,终于重归安宁。 洛水东岸,河东军大营,得知潼关尘埃落定的刘豹,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对于当下诡异的局面,有些哭笑不得。 随着马超兵进关中,想要自立山头,为了与刘豹结盟,竟然派妻子杨婉与妹妹马云禄,找到在洛水东岸扎营的刘豹,进献文书的同时,还声称要去邺城向袁绍称臣。 刘豹对于云禄肤白貌美的长相颇为惊艳,忍不住想到刚刚血战过的那些月氏人,只是相较于月氏的白人长相,云禄眉眼深邃,五官精致,恍如电视里的洋娃娃,俨然一个混血小美女。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二选其一 第419章 二选其一 一切都要从马腾败退沙苑说起。 当时马腾在洛水西岸的沙苑重整阵势,想要凭借芦苇丛生与三面环河的有利地形,阻挡河东军气势如虹的进攻步伐。 刘豹面对杂草茵茵的湿地也不客气,处理手段简单粗暴,为防中伏,打算直接放火烧穿。 谁知就在即将点火的前一刻,马超和韩遂派来的使者先后赶到,叫刘豹得知长安变故以后,慌忙叫停起锅烧油的将士。 沙苑里的芦苇遍地横生,是典型“春风吹又生”的野草,本来烧了也不算什么,然而如今的关中鱼龙混杂,战事正浓,用沙苑的草场作为中转,养喂前线战马,总好过从河东费时费力调运。 至于韩遂派来的使节,是位细眼长须的文人,穿着青袍,名叫黄衍,据说曾是朝廷任命的酒泉太守,后来凉州大乱,才“屈身事贼”。 马超派来的使节则出乎意料,正如前面所说,是他的妻子妹妹。 刘豹一见两人,差点没绷住脸面,本能想到联姻,属实是人麻了,只能暗念罪过之余,暗示自己不是曹操。 回到军帐,身穿黄色毛皮坎肩,头发高束,露出颀长脖颈的杨婉对着刘豹盈盈施礼,仪态雍容大方。 杨婉五官明媚,长相甜美,身材玲珑娇小,搭配上色彩明艳的异服,显得俏皮可爱。 不过刘豹现在可没心思欣赏美色,对于马超派自己老婆当使节,脸色十分怪异。 杨婉对于刘豹目光灼灼,不难猜出对方所想,垂着眸子澄清,“我家夫君遭公公排挤,手下只有些目不识丁的莽汉。再加上小女与雪儿轩儿皆是闺中密友,算来与大王不是外人,因此才由小女冒昧拜会,敬呈信笺,之后还要去邺城,寻轩儿作陪。” 杨婉声音不卑不亢,不动声色地拉近与刘豹的距离。 然后她款步上前,双手奉上一份竹简文书,待到刘豹接过,再次盈盈施礼,接着退回原位,眼观鼻鼻观心。 刘豹没着急摊开竹简,而是再次审视眼前的娇俏娘子,对方一口一个雪儿轩儿叫着,显得与宇文姐妹熟稔。 他沉思片刻,才摊开竹简扫视,随后脸上兴致怏怏,把竹简随意扔在了案上。 杨婉听到身前案几上发出的脆响,抬起皓月般的眸子,发现刘豹打着哈欠,一副全然提不起兴趣的模样,顿时心里一紧,正声严肃道:“大王可是觉得哪里不妥?我家夫君心系天下,有意追随大将军讨逆,救天子于囹圄,因此才不愿继续与西凉群贼同流合污,想与大王皆为肱骨。” 刘豹不为所动,慢慢把竹简卷合,至于竹简上的内容,其实与韩遂派人送来的一般无二,无非都是想以长安为界,与刘豹平分关中,同时许诺些诸如战马之类的岁贡。 刘豹对于关中形势转好,自己还多了两条“舔狗”,内心自然是乐开了花,只是碍于其他考量,并没有接杨婉的话茬,而是挑眉揶揄,“你家夫君当真舍得,把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送进其他男人帐里,属实叫人大开眼界。” 杨婉紧蹙眉头,对于刘豹语气中夹杂的轻蔑与轻薄又羞又怒,毕竟自己刚与他解释了因由。 然而不等她出言反驳,身高刚及杨婉耳根的云禄小姑娘抢先出头,上前挡在前面,目光锐利,对着刘豹语气不善,“便是你杀了月察翕侯?” 刘豹看向云禄,虽然不知道翕侯是个什么称谓,但却从呼厨泉口中得知,自己杀死的那位湟中义从首领,正是月察。 云禄约莫初中生的年纪,鼻梁高挑,欺霜傲雪的脸上不乏精致,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她见刘豹眼神“鬼祟”,还不搭理自己,顿时小腰一掐,语气居高临下,“问你话呢,是与不是!” 刘豹迎上眼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心里不禁怀疑,从公公长公公短的小宓,到敌意满满的银屏,再到眼前兴师问罪的云禄,自己似乎很是不讨孩子喜欢,嗯,好似以前也是这样。 继而他又想到那些梅兰竹菊各有姿色的天香女子,以联姻之名馋自己身子的不在少数,对自己的态度与这群孩子截然不同,突出一个成年人的真实。 “啊啊,好歹甭管主动被动,老子现在也是有老婆的人,这破大王,不当也罢。” 刘豹自暴自弃地想了想,然后嘴角轻挑,身子前倾,把目光落在云禄小臂和小腿上缠满的白色布条,其中腿上的布条缠绕在裤外,看上去既特别又熟悉,相较于手套丝袜,叫人看上去更像是泰拳手。 而且不仅云禄,先前遇到的月氏骑兵,也有不少相似的打扮,似是他们这些佛信徒的传统。 杨婉轻揽目光不善的云禄,对刘豹歉意一笑,刚要出言告罪,就见对方眼神睥睨,表情轻蔑,语气似笑非笑地撂出一句,“是我,你想报仇?” 杨婉自知人在屋檐下,更是听过不少关于刘豹的凶闻,眼见对方动怒,瞬间如坠冰窖,连忙呵斥云禄失礼,把云禄揽进怀里,似是护崽的母兽。 然而云禄没看花容失色的嫂子,一双好看的眸子紧盯刘豹,待到看见对方挑衅地勾了勾食指,顿时怒气爆棚,双臂撑开杨婉,紧致的小腿同时猛蹬,右拳紧跟着蓄力,宛如雌豹一般窜向刘豹。 只是下一刻,就见刘豹擒住云禄双腕,把这位大惊失色的小美女压在腿上,敲出啪啪不断的锣鼓,似是在教训淘气的小孩子,叫反应不过来的杨婉呆若木鸡。 要知道,云禄时常追随马超习武,虽然年幼算不上高手,但也勤学苦练,不至于被敌人一招制伏。 云禄强忍疼痛,双唇紧咬硬是一声不吭。 她心里又惊又怒,脸上既白又红,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败的,只能拼命踢腾缠绕白布的紧致小腿,像是一条被钓出水外的鱼。 “大王息怒,童言无忌,她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回过神来的杨婉连忙上前,对着神色恢复如初的刘豹递了个乞求的眼神。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汉皇后 第420章 大汉皇后 刘豹闻言错愕,先是与杨婉对视,然后又俯视腿上怒目回首的云禄,看着小丫头清澈如水的眼白,和窈窕浮凸的身段,竟然如此早熟,不到十岁? 他瞬间觉得自己“刑了”,将云禄从自己膝盖上拉起,推给如释重负的杨夫人。 杨婉把云禄死死揽在怀里,生怕小丫头继续不知死活地惹怒刘豹,落个斩草除根的下场。 刘豹瞧着宛如受惊小鹿瑟瑟发抖的杨婉,又瞧眼受伤小猫一般倔强不服输的云禄,尴尬地抹下鼻子,强自正经地转言道:“咳,营中枯燥乏味,只是与你们开个玩笑,好了,咱们聊回正题,就凭你家夫君开出的这般条件,就算你跟轩儿相熟,我也没法答应。” 杨婉微微皱眉,对着刘豹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刘豹拍了拍巴掌,叫来两名中年儒生。 两人一眼瞧见营帐里的天香美人,不过很快回神,并肩上前对着刘豹行礼。 刘豹勾手叫其中一位戴着皮质面甲的尖瘦男子走近身侧站定,然后把案几上的竹简拿起,轻轻抛给另外一人。 戴面甲的男子,正是被从上郡急召,负责谋划蒲板之战的李儒,他作为天谴之人,堪称见光死的存在。 至于遮藏脸面的灵感,来自刘豹跟宇文轩在邺城初见,当时宇文轩也是这般模样,叫自己没认出来,直到对方脆生生地喊了声“姐夫”。 站在刘豹面前的,细眼长须,正是韩遂的使者,也是李儒的好友之一,黄衍。 黄衍快速扫完竹简上的内容,与旁边面色冷凝下来的杨婉对视一眼,继而对刘豹抱拳,声入洪钟道:“我主韩遂为表诚意,愿叫长子韩进入邺城为质,次子韩趋入平阳效死!” 刘豹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对于用质子表示忠诚的手段并不陌生,根据原主记忆,他自己本身就是南匈奴交到汉家朝廷的质子,久住在蛮夷邸,机缘巧合下迷恋上了倾国倾城的蔡博士,若非后来京畿大乱,于夫罗领兵千里跋涉,自己怕是早就死在了长安。 杨婉神色微紧,秀拳紧攥,咬了咬银牙,牵着云禄上前,对着神色落寞的小姑娘歉意一笑,然后对刘豹清声道:“不瞒大王,我们夫妇成婚多年,却未曾有过一男半女,为表诚心,愿以爱妹为质。” 刘豹闻言愕然,对于“爱妹”这般贴金的称呼权当听听,指着不似方才,已经变得没什么神采的混血小美女,哑然失笑道:“你家夫君,特意选这么个想杀我的质子?” 杨婉花荣大变,想要解释,谁知云禄抢先一步,脸上似是委屈似是不甘,语气也是不情不愿,瞪着刘豹信誓旦旦,“我可以向佛陀发誓,此生此世,不会害你。” 刘豹对于小丫头信佛并不意外,深看她一眼,然后把目光从杨婉黄衍二人脸上扫过。 他沉吟片刻,然后坦诚布公说道:“如今大敌在东不在西,有人愿意与河东止戈修好,本将军自是求之不得,至于姓马姓韩,反倒是无关紧要。” 杨黄二人神色一凛,如今河东屡战屡胜,虽然刘豹言语间颇为傲气,但也实至名归。 刘豹与旁边负手站立的李儒对视一眼,然后重新看回杨黄二人,伸出三根指头,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缓缓说出自己的条件,“如今马腾残部仍未剿灭,本将军自是无暇顾及其他,正好给彼此三天时间,好叫咱们各自深思熟虑。” “三天?” 黄衍眉毛一挑,斜眼旁边容颜俏媚的杨婉。 刘豹点头,豪气干云道:“三天之后,你们两家可以再呈盟书,到时候本王将其公开,以条件优渥者择之,堪称公平公正!” 招暗标的手段,对于现代人来说并不陌生,无非是叫投标人往死里卷,好叫甲方攫取最大的利益。 当然其中还有些一言难尽的套路,和一些有恃无恐的行业,但是对以营利为目的的企业来说,并不适用。 果然,听到刘豹的要求后,无论杨婉还是黄衍,瞬间明白其中关键,顿时相识一眼,然后齐哼一声。 刘豹把一切看在眼里,强忍不笑,同时不忘提醒一句,“对了,如今的马腾也是强弩之末,走投无路之下,怕是也会派人找来,会开出何种条件,自是不必多说。当然,本王也会公之于众,无论最终选谁,都会叫其他两家输的明白。” 杨黄二人听刘豹提起马腾,俱是身形一震,他们下意识认为马腾已经出局,竟然忘了马腾也可以选择依附刘豹,换取生路。 要知道如今的马腾,定然对两家恨之入骨,若叫他死灰复燃,后果不堪设想。 刘豹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点到即止,挥退两位心事重重的使节,和那位神情落寞的小人质。 他瞧着云禄背影,一时间陷入沉思,直到身旁的李儒出言提醒,才回神招呼手下。 没过多久,诚惶诚恐的胡封李暹齐至,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三位衣裙华贵却又略显破旧的女子。 三位女子面容姣好,举止有度,就是被束腰罗裙凸显出来的身材有些干瘦,神色也有些萎靡不振,似是被李傕掳走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行礼过后,胡封脸上挂满讨好暧昧,凑近刘豹小声解释道:“李傕父子霸占皇家贵胄无数,以此三人最为受宠,末将担心被人浑水摸鱼,便先行给将军送来。” 刘豹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并未对这些女子的身份感觉意外,因为李儒已经提前知会一二。 他把目光从两名脸上似是讨好似是认命的女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一位头戴步摇的黑裙女子身上,目光灼灼,语气不容置疑,“大敌当前,仍然不能懈怠,你们先下去各司其职,留我与唐皇后说上些话。” 李儒闻言率先跑出营帐,像是火烧屁股一般,然后是脸上失落与嫉妒杂糅的两位漂亮女子,莲步款款不失仪态,紧接着,是喜上眉梢的胡封,为自己抢先进献的美人被刘豹留下,感到开心不已。 这样一来,营帐里面除了刘豹与唐皇后两人,只剩欲言又止的李暹。 刘豹深看局促不安的李暹一眼,暖声安抚道:“李将军所立大功,本将军心里记着,待到战事平息,自会论功行赏,另外,也已知会韩马二人,即便长安城破,断不会伤及你父性命。” 第一百七十三章 皇家秘密 第421章 皇家秘密 李暹对着刘豹感激一笑,然后发自内心地恭敬一礼,他本以为李家走投无路,没想到李利能在生死存亡之际,找到刘豹这座靠山。 毕竟相较于曹操强压汉家天子愤恨,收纳李家在许昌惴惴渡日,刘豹能够重用鸩杀天子的李儒,选择平阳反而更为稳妥。 刘豹送走李暹之后,终于有时间细细打量眼前腰如约素的黑色袍裙女子,只是女子刻意低垂着脸面,叫人看不清表情。 刘豹可不敢把这个女子仅仅当成漂亮女人看待,由于得到李利提醒,他已经知道李傕极为在意此女。 而且按照李利所说,李傕在张苞张龙之乱的时候受了重伤,丧失了攻城拔寨的能力,因此才叫大多数皇家美人便宜了儿子李式,所以他在这般紧要关头向自己索要唐皇后,显然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豹沉吟片刻,率先开口与女子搭话,“皇后莫要拘谨,本将军留你下来,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他虽然口中叫着皇后,但却言辞倨傲,更不会行什么叩拜大礼,反正即便将来有人责难自己不知礼数,都能用一句简单的“我蛮夷也”搪塞。 黑袍女子依旧垂着眸子,不咸不淡地回了刘豹一句,“先皇崩殂,转封弘农,既然大王以朝廷将军自居,那就莫要僭越,用乱了称呼。” 弘农? 刘豹恍然,早在得知女子被李暹带来潼关以后,他就跟着李儒他们皇后长皇后短地叫着,俨然忘了当朝天子早就换作献帝刘协,不再是她那个短命的少帝丈夫。 并且依照李儒的说法,当年他鸩杀的少帝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依着这般算下去,眼前身材浮凸,曲线曼妙的前皇后,顶多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仍是最美好的年纪。 “嗯,唐姑娘······” “大王可以称呼妾身为弘农王妃,王妃亦可。”黑袍女子用她那磁性却没有感情的声音打断刘豹。 刘豹略微尴尬,他虽然穿越到汉末,却是个孤悬朝廷以外的蛮夷,对于朝廷相关的弯弯绕七窍通了六窍。 就在他对于眼前的落地凤凰好气又好笑之际,士兵的操练声从外头响起,伴有振聋发聩的锣鼓,震得耳朵嗡鸣。 刘豹对着王妃招了招手,无奈道:“好,王妃,咱们聊回正事,还请近些说话。” 弘农王妃闻言身子一僵,交叠在腹前的素手不自觉地上移,抱到小臂。 只是纠结小会以后,她还是昂起白颀的脖颈,露出光风霁月的容颜,只是容颜上面细眉轻蹙,布满警惕,好似一只进食的鹿羔,骤然被潜伏的饿狼惊扰。 刘豹终于看清弘农王妃的长相,然后不自觉地楞了片刻,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瘦俏的脸上明明不施粉黛,却极其明艳动人,会说话的皓眸里头明明氤氲着怒气,却叫人难生畏惧,反而心旷神怡。 三千青丝盘在头上,用一直金色步摇横穿,两缕细丝贴在朱润的耳边,露出如刻如削的精致脸面。 俏脸上面,薄润的樱唇紧抿,似是在诱人采撷,挺翘秀美的鼻梁微微张合,诉说着主人的不安,清浅的眼窝与云雾缭绕般的睫毛交互生辉,明媚动人,好似从画卷里面走出的神仙姐姐。 “哼。” 一声冷哼,叫刘豹恍然回过神来,只是不知为何,一说到皇后长相,就叫他联想到流传甚广的某朝皇后画像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在弘农王妃狐疑的目光中,他又快速板正脸面,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不叫对方瞧出端倪。 当然,弘农王妃是个极美的女子,美到阅美无数的刘豹,都不得不赞叹老天爷的偏心。 弘农王妃之所以不像画像集里那些背景滔天,长相却是足以用歪瓜裂枣来形容的皇后,还要归功于汉朝的秀女制度,没像后来那般被权柄裹挟腐蚀。 说到汉朝的秀女制度,最着名的就是昭君出塞的典故,朝廷设有专门的官员网罗天下美女,绘制成册,供皇帝挑选,选出的佼佼者才能入宫,玩“皇城pk,决战紫禁之巅”的游戏,所以三千佳丽,并非空穴来风。 至于那专门用来绘制美人的册子,被世人戏称为《罗敷图》。 《罗敷图》作为最顶级的“写真集”,自是不乏风流士子追捧,甚至有些权柄滔天的世家显贵,更是费尽心机暗地截胡调包,以致即便外传此图是诛九族的大罪,仍旧不乏铤而走险者。 相较于国色生香的美人,刘豹如今更在意的,其实是这位弘农王妃身上藏着的秘密,指不定是什么皇家秘辛,叫不能人事的李傕念念不忘。 刘豹对着狐疑不定的弘农王妃勾了勾手,再次示意对方过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王妃与自己想象中大相径庭。 按照刘豹想象,寻常女子像她这般被李傕儿子霸占,要么觅死觅活,要么忍辱负重,逆来顺受在情理之中,苦中作乐也不在意料之外,甚至破罐子破摔成就大器,也有可能,总归会落下点“心里疾病”,不应该像现在这般清冷倨傲,好似出阁待嫁的女子。 难道,这位王妃是个高段位的海王,深谙欲擒故纵之道,是在拿捏我? 刘豹吸了口凉气,顿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忍不住再次认真打量这位容颜姝丽的王妃,好似观摩一块栩栩如生的美玉,惊叹不断。 弘农王妃对于刘豹的灼灼目光招架不住,脸上挣扎片刻,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朝前两步,然而距离前面的案几,少说还有五步的距离。 刘豹见王妃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只是随着营外的鼓声越来越躁,叫他意识到没工夫跟这位王妃“调情”,索性自己扭腰起身,做个主动出击的男人。 王妃见刘豹骤然起身,吓得急退两步,瞬间落回了原处,叫贴身的黑色袍裙摇曳生涛。 刘豹被王妃退后的动作成功打出伤害,无力地抚了抚额角,感叹自己在王妃眼中怕是与“逼迫良家”的登徒子无异,索性停在原地没有继续追她。 “既然王妃无意与本将军说话,那么本将军也没必要强人所难,这就派人把王妃送还李傕,叫你们团聚。”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东观汉记 第422章 东观汉记 刘豹有意加重“送还”两字的语气,叫王妃明眸皓齿的脸上花荣失色,变得苍白。 王妃咬了咬樱红的唇,妩媚多情的双眸狠狠瞪着刘豹,奈何全无杀伤力,反倒叫对方觉得可爱。 “你问,我能听清。” 王妃终于回归正题,不情不愿地答了一句,双手抱上小臂,藉此汲取一丝温暖。 刘豹点了点头,收正表情,开门见山问道,“李傕为何要你?” “要”字说得有些难听,叫王妃不自禁地皱眉,紧接着她又神色一凛,美眸睁大,可惜刹那之后,俏脸重新随着脖颈垂下,变为古井不波,一如初见。 王妃淡淡回答,“妾身不知。” 刘豹把王妃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笃定,她与李傕果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心思一转,转眼问道:“我听说,你被李傕儿子李式安置在黄白城,与他的家眷住在一起。” 王妃蹙着好看黛眉,对方看似问自己问题,实则用了肯定的语气,微恼之余,还是颔首应下。 “可曾夜夜承欢?” 夜夜承欢,兀的一个问题,宛如惊雷炸在湖面,叫冷着脸面的王妃瞬间呆滞。 然而过了小会,没有想象中的屈辱不甘,没有哭哭啼啼地要死要活,王妃只是高扬着小脸,一脸愠怒地瞪着刘豹,胸襟愤愤不平,好似欺负她的人不是李式,而是刘豹。 刘豹瞧着王妃的样子纳罕,捏了捏下巴,一脸不信地问,“你别告诉我,李式能放着你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坐怀不乱?” 王妃没有回答,轻蔑地“哼”了一声,把小脸扬得更高,露出白颀修长的脖颈,宛如骄傲的天鹅。 刘豹“啧”了一声,对于王妃的不配合有些恼怒,他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正直,被女人当成了柳下惠,实在有损蛮夷大王的颜面,于是坏笑一声,顶着王妃吓唬道:“也罢,甭管那李式忍不忍得住,本将军征战数月,心火难除,却是忍不住。王妃柔情绰态,纤绵貌美,甚如我意,今夜有劳王妃。” “有······劳?”王妃闻言有些呆滞,生成不好的预感,脸色大变。 刘豹没理花容失色的弘农王妃,而是拍手叫进一名候在外面的栾鞮部亲兵,一本正经吩咐,“晚间饭后,记得安排人替本王烧两桶热水,顺便把床榻上面换上新褥,我要与王妃双修。” 亲兵一头雾水,不知道刘豹的双修是何意,只是扫到天人一般的弘农王妃之后,倒是明白热水和新褥意味着什么,顿时脸上难掩艳羡,垂首抱拳,领命跑了出去。 王妃见刘豹我行我素地安排起来,俨然吃定了自己,整个人如遭雷击,待到亲兵跑后,才骤然回过神来。 她双手掐腰,狠狠瞪向刘豹,奈何眸里的妩媚远胜怒意,叫人赏心悦目。 弘农王妃就这么瞪了半天,奈何板正脸面的刘豹坐回案几自饮自酌,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只能败下阵来,挣扎片刻之后嗫嚅道:“因为,我藏了宝物。” “宝物?” 刘豹虽然表面不为所动,实则一直长着耳朵,如今得到与自己所想差不多的答案,不自禁地身体前倾。 要知道在刘豹看来,天公造物一般的王妃,本身就是件无价至宝,那么她藏得宝物能叫李式坐怀不乱,显然价值更甚。 可惜王妃说完话后,再次挪开那双叫人难忘的明媚眸子,重新沉默不语,不打算再说更多。 刘豹看着王妃如刻的洁白侧脸,心里一阵冷笑,既然她会用那件宝物在李家虎穴里面明哲保身,自然也会用来拿捏自己。 也就是说,只要刘豹堂堂正正做个的色胚,就不怕眼前的美艳王妃不乖乖不就范。 想及此处,刘豹刻意把声音放大,表示无所谓道:“既然王妃不愿说,那就算了,本将军也懒得知道,毕竟再好的宝物,都抵不过软香在怀,与王妃春宵一度。” 王妃身子颤了一下,继而面罩寒霜,举起好看的眸子剜向刘豹。 刘豹见王妃脸上没有想象中的害怕与惶恐,只是神情“冻”人,不禁皱了皱眉。 他索性再添一把柴火,继续大声诈唬,“行了,本将军毕竟是个武夫,躯体雄伟远胜常人,王妃赶紧下去好生休息,吃饱喝足,免得今夜咱俩彻夜论道,你那纤细的腰腿承受不住。” 王妃被刘豹一双贼眼看得怒不可遏,眸中愤恨更浓,宛如炸毛的小猫。 只是片倾之后,她似是相通了什么,没再理会小人得志的刘豹,而是落寞地转身,露出纤柔萧瑟的背影,朝着帐门走去。 这是······答应了? 刘豹再次吸口凉气,这下轮到自己愣住。 同时,他也被王妃藏着的宝物彻底勾起兴趣,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对方愿意拿着宝物跟李傕李式父子做交易,却不愿意叫自己这个“正人君子”的贤王知道。 “王妃且慢。” 刘豹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喊住半只莲足迈出营帐的王妃。 王妃听到声音后身子一僵,但却没有转身,只是收回迈出的纤细小腿,立定站在门前。 刘豹心里清楚,现在可不是讲绅士风度的时候,皇家秘宝价值连城,值得自己费些工夫,毕竟如今河东四面受敌,军费开销如同流水。 打定主意之后,他继续对着王妃要挟,“本将军并不喜欢强迫别人,奈何王妃天人之姿,叫本将军一见倾心,若不做些禽兽之事出来,反倒是禽兽不如。” 弘农王妃听刘豹说得没皮子没脸,一双秀拳紧攥,恨不得冲过去捣他两拳,同时脸上愈发冻人,只是没有转身,只卖给刘豹一个背影,不叫他看见自己眸子里的果决。 “说罢,那是何物,为何不能叫本将军知道?若是有益,放了你也不是不行。” 刘豹恢复正经,没有继续吓唬王妃,奈何王妃并不领情,依旧是连身子都不转,理都没理自己。 他喘了口粗气,意识到对方似是不信任自己,旋即也不客气,从案几后面走出,闲庭信步来到王妃身后,然后双手骤然伸出,箍住王妃盈盈一握的细腰,继而在空中转了半圈,把这位倾国倾城的女子抱回了帐内。 王妃大惊失色,左右齐出,连抓带挠,想要从刘豹的魔掌里逃脱。 刘豹也不客气,直接捉住王妃一双作乱的柔荑,与她十指缱绻,然后得陇望蜀,把头埋在王妃颈间,感受着青丝拂面,轻嗅沁人心脾的幽兰之气。 王妃顿时成了受惊的兔子,或踩或咬,奈何被猎人一般的刘豹擒住软肋,越是挣扎,越是显得弱小可怜。 刘豹感受着怀中温热,也是微微错愕,这位王妃似乎确实没被李傕父子调教,无论是砰砰不止的心跳,还是骤升烫人体温,再加上那宛如初情的少女般的花枝乱颤,哪里像是身经百战的大器女人。 “将军自重!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王妃色厉内荏,脸蛋涨得通红,叫人猜不出是羞是怒。 刘豹闻言不退反进,得寸进尺地跟王妃贴了脸颊,做了个国际礼仪,因此惹得怀中温软更颤,叫他嘴角挂上了坏笑。 刘豹以前毕竟是纵情花海的老手,即便用扫码代替谈情说爱,但不妨碍研习进退有据的本领。 只是穿越以后,被如今鲜少出现的好感度系统“绑架”,强迫他体会到了本来不屑一顾的坟墓生活,继而一百八十度转变,化身成了一位安分守己的好丈夫。 “东观汉记!” 弘农王妃这位角色女妖吓不退刘豹,同时害怕孙大圣出手,最终败下阵来,从牙缝里冷冷挤出四字,顺便用手肘不停杵击刘豹肋部。 刘豹体格壮硕,即便是软肋,自然也不是王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够杵动,最后不疼不痒不说,反倒疼得王妃自己眼角噙泪。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李氏隐患 第423章 李氏隐患 “什么东西?” 听到答案的刘豹松开双手,没有继续欺负楚楚可怜的王妃,毕竟无论如何,都是他见财起意,觊觎人家手中秘宝填充军费,怨不得别人生气。 然而就在他松懈的刹那,轻盈纤柔的弘农王妃骤然转身,一道银光紧随而至,带着锐利的破空声,直袭刘豹脖颈。 嗖! 千钧一发之际,刘豹本能侧身错身闪躲,叫寒芒落空,也叫王妃扑进了他的怀里。 同一时间,刘豹眸子冷凝,左手化掌为钩,擒住王妃举高的右腕一扭,就叫对方精致如刻的脸蛋瞬间扭曲,继而握不住刀柄,把手中一把寒芒逼人的利刃掉落地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王妃虽然疼到冷汗直流,但却不吭一声,好在刘豹再次放开了她的手腕,于是快速退后两步,死死盯着刘豹。 刘豹瞧着女子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以他当下的实力,自然与眼前这位美丽如仙的王妃有着云泥之别,不过暗箭难防,面对王妃这柄刻骨铭心的刮骨刀,没有哪个年轻气盛的男子能够一直防备下去,日久必失。 他出了口浊气,对着王妃问道:“那个什么记,说的是书?” 王妃不答,尖俏的瓜子脸上柳眉倒竖,璀璨的双眸直瞪刘豹,有股说不出的媚意。 刘豹对这位“非暴力不合作”的王妃翻了个白眼,继续试探,“武林秘籍?” 说罢他又摇了摇头,心想现在的世界哪有什么武林秘籍,又不是玄幻小说,于是换了个更加匪夷所思问题,“难道李傕父子,很喜欢读书?” 王妃依旧不答,山峦起伏,腮帮微鼓,无声抗议刘豹这个想要夺财夺色的强盗。 刘豹被一直吊着胃口,逐渐有些不耐烦,忽然看到地上那柄刀柄华丽、刀刃锐利的匕首,旋即三两步把它捡到手上,对着心胸宽广的王妃比划两下,挑眉威胁道:“既然王妃行刺本将军在先,那么保险起见,搜下王妃的身,确认是否还有别的凶器,很合理吧?” “你敢!”王妃脸色一僵,快速后退两步,方才刚吃大亏,叫她已经从心里认定刘豹是个贪财好色之徒。 刘豹话不多说,继续握着匕首逼近王妃,一脸阴恻恻的表情。 王妃大惊失色,只能一边退后,一边伸出双手阻隔两人距离,语气颤抖着承认,“没错,是书,是史书!” “史书?” 刘豹满脸错愕地立在原地,没有继续吓唬已婚的小娘子。 他打量两眼那张倾城绝艳的俏脸,不确定对方是否随口扯谎糊弄自己,毕竟对于李傕父子这种没有底线的军阀头子,还会在乎是否流芳青史? 王妃怕极了刘豹,见对方没有继续步步紧逼,长长松了口气。 她主动解释,“是大汉自明帝起就开始修撰的史书,因史官的衙门在洛阳东观,才以《东观汉记》为名。” “《东观汉记》?”刘豹捏着下巴,依旧一头雾水。 王妃见刘豹一脸认真思考的表情,也觉得有些错愕,她不明白一个蛮子,为何会对汉家的史书感兴趣。 刘豹绞尽脑汁,确认以前没从课本上学过此书,于是凝视又把话说了一半的王妃,向前一步,吓得对方再次像兔子一样蹦开,“这我还是没懂,若叫我在汉记与王妃之间做选择,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王妃,李傕的儿子,难道是个醉心学问的大儒?” “大儒?亏你敢想。”拍着胸脯的王妃狠狠剜了刘豹一眼,不满他的咄咄逼人,继而在鹅脂一般的脸上露出鄙夷,耐心解释,“大汉权柄早失,乱贼轮番把持朝政,然而想要代汉而立,仅凭传国玉玺那般彰显气数的死物,自然不够,难以使人心归附。若是人心不附,则灾祸暗藏,先有王莽梁冀之鉴,后有董卓袁术作榜,无不动辄倾覆,满门伏诛。” 刘豹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但心里总算有了点影,王妃藏着的《东观汉记》,应该类似某某宣言,是什么理论纲领之类的,所以能够拉拢人心,当然,现在没有义务教育,老百姓压根没人识字,王妃所谓的人心,自然是文臣武将,是世家大族的心。 对于他一个现代人来说,史书确实要比传国玉玺这种“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玄学物件来的有用,后者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个华丽些的只眼石人,不信则无。 就在此时,帐外的战鼓更加紧凑急促,那是点兵出征的讯号。 刘豹跟王妃纠缠半天,总算有些收获,于是深看她一眼,转身跑出了营帐。 见刘豹离开,王妃长长松了口气,然后双眸泛红,俏脸上露出屈辱与愤怒。 只是片倾之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煞白,整个人如遭雷击,赶忙提起裙摆追出帐外,妙目左顾右盼,哪里还有刘豹的影子。 门外亲兵见王妃出来,无不呆愣片刻,继而拔刀相向,不叫她离开。 王妃得知自己无法离开,恼怒地跺了跺白色绣鞋包裹的脚丫,在贪婪迷恋的目光中愤然转身,怏怏退回了刘豹的营帐。 残阳似血,刘豹骑着一匹枣红色战马,独自立在渭河南岸,眺望北岸战局。 关中形势一片大好,近有皇甫郦帮忙夹击马腾,远有马超韩遂二虎竟食,争相当自己的“舔狗”,以至于如今的重点不在于怎么打胜仗,而是如何给关中乱局收官,攫取最大的利益。 因此,相较于杀得马腾丢盔弃甲,叫残兵败卒转投马超韩遂,再次成为尾大不掉的隐患,刘豹跟李儒商议之后,最终决定小火慢炖,逐一分化拉拢眼前本就不是一体同心的西凉联军。 渭河北岸,正是名为沙苑的湿地,沙苑东面与北面被弯曲的洛水环绕,南面有渭河阻隔。 投降刘豹的飞熊军虽然只能算作残部,但是初来乍到立功心切,战力骇人,在李利的统领下率先渡河,击破西凉部队无数,堪称摧枯拉朽。 一日激战,即将收兵之际,有一骑来到刘豹身边,马背上坐着一位头戴皮制面甲的儒生。 第一百七十六章 父慈子孝 第424章 父慈子孝 儒生摘下面甲,露出漆黑尖细的山羊胡,眼神深邃似是有股化不开的雾,正是刘豹手下为数不多的“聪明人”,李儒。 李儒顺着刘豹的目光,瞧见再次得胜收兵的飞熊军,由衷感叹道:“河东能得李利张辽这些猛将,当是如虎添翼,对于接下来的河内战事,竟叫我莫名觉得有戏。” “有戏?” 刘豹转头看向李儒,想自己与曹军交手数次,未曾一败,现在更是取得箕关潼关两座关口要塞,进退自如,没想到在李儒看来,与曹操作战,仅仅只是有戏。 李儒捋捋细胡,对刘豹点了下头,语重心长道:“千万莫要轻视曹操,中原之地,物产丰沛,一郡之民,可抵他处十郡,藉此征调之兵,亦是水涨船高。再者说,许昌如今行的是竭泽之策,十税其六,以充军需。相较之下,将军却是过于死板,三令五申驳回郡府加征徭役税赋的申请,此消彼长之下,自然难以久撑。” 刘豹听李儒提起“赋税”的问题,直感觉头皮发麻,如今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此。 自从他被蔡小姐“蛊惑”,豪言壮语要效仿文景,在河东执行十五税一,奈刚开始没多久,河东就开始战乱频发,甚至可以说没有断过。 再加上上郡新定,需要河东补贴,叫刘豹有如一个亿万富翁,本来无需关心日常开销的九牛一毛,陡然遇见了战争这只消金兽,不仅入不敷出,还被迅速榨干,以至不得不想方设法筹备钱粮,如今更是连强抢人家王妃宝贝的事情,都干了出来。 刘豹捏捏额角,心情沉重,若非宇文云雪善解人意,资助不少钱粮过来,怕是自己这家河东公司已经暴雷。 加税?甚至跟曹操一样,直接竭泽而渔? 做倒是不难,只是如此一来,河东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信誉,顷刻间烟消云散,新招纳来的流民也不知道要逃走多少,甚至不难想象,他们走后还会给出差评,来句“蛮子就是蛮子”。 李儒瞧眼愁眉苦脸的刘豹,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钱粮这个沉重的话题,而是转言认真道:“我们李家祸乱朝纲,涂炭生灵,难为天下所容。将军虽是爱才,但也要懂得弃瑕取用,不该叫河东成为藏污纳垢之地。所以胡封李暹之流,既无大才内显,又有恶名在外,徒留无异,还会落曹操口实,不如尽早驱之,免得横生枝节。” 他把自己跟李傕等人混为一家,正是因为对于鸩杀少帝之事耿耿于怀。 而且正如所说,若说李儒是因为被董卓威逼强迫,勉强情有可原,但是李傕一族戕害百姓无数,害得关中“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 留李家在河东,将来必会引来朝廷替天行道,哪怕那个朝廷不再姓“汉”。 因此,即便李应李利父子两人难得出淤泥而不染,李儒对于招降二人仍然持否定态度,最后迫于刘豹着急求胜,才在潼关搞了个文人邀战的戏码,继而跟李利碰了个脸面,慢慢牵线搭桥,有了当下局面。 然而无论胡封还是李暹,刘豹并不打算为难这些投效立功的李家人,只决定处理李傕一门。 他的想法是做管理要做减法,而不是加法,连今天都过不下去了,还考虑个屁的长远利益,其实与曹操竭泽而渔一般无二。 刘豹没有继续李家的话题,转问道:“《东观汉记》,能换多少粮草?” “什么?” 李儒对于李家之事点到为止,心思凝重,毕竟他也算是祸乱关中的当事人之一,因此没听清刘豹说的什么。 雪上加霜的是,他本来打算隐姓埋名苟活于世,奈何局势所迫,频频出面,导致有人知晓他在河东,就比如好友黄衍。 如今韩遂有意与刘豹结盟,倒还好说,但是以后哪天重新刀戈相向,叫两家各为其主,也是再正常不过。 到时候,黄衍只需要把李儒藏身河东的事情声张出去,就能轻易达到达到伐谋伐交的效果,叫刘豹和河东遗臭万年。 刘豹白了李儒一眼,没好气地重复一遍,“《东观汉记》,照那弘农王妃的说法,是个能叫人心归附的宝贝。” 这下李儒听得清楚,顿时脸色一紧,失声惊呼道:“《东观汉记》!” 刘豹瞧着李儒的模样,明显了解此书,连忙虚心请教一番,恍然大悟。 原来这份《东观汉记》,是用来对前任功过是非进行盖棺定论的内部总结,由于是内部资料,只供皇帝参考学习,所以也就没那么多夸大其词和404,贵在一个真实。 汉记以个人列传的形式呈现,也就是常说的纪传体,上到皇帝王公,下至蛮夷太监,只要于朝廷有功或者有过,都会收录其中,因此确实包含无数不为人知的秘辛,诸如几位专横朝堂的权臣是如何架空甚至戡戮天子。 而且更叫刘豹意外的是,最后一位修纂《东观汉记》的史官,就是他那未曾谋面的老丈人,蔡邕。 蔡邕把灵帝至董卓之间的《东观汉记》补全,从这个角度想来,倒是难为他折身辱节,为魔王董卓效力,以至最后被王允当成“汉奸”砍了。 因此要说持有传国玉玺,能叫人相信你是天命所归,那么拥有《东观汉记》,或者说熟读此书,则可以彰显自己“有经验”胜任皇帝这份工作,意义可见一斑。 “李傕父子自然不会是读书人,他们想要霸占此书,无非是想进献给曹操袁绍这些雄心壮志的诸侯,藉此卖个好价钱。” 李儒帮刘豹解释一句,接着长叹一口气。 刘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陷入沉思,无论袁绍曹操哪个想当大汉新帝,都轮不到自己一个匈奴人觊觎,只能像李傕父子一般,用此书和李利透露的另外二宝,换些救急的粮草。 此时袁曹两方阵营激战正酣,刘豹的老板袁绍稳稳处于下风,自顾不暇,资助河东的粮草杯水车薪,聊胜于无,曹操则是彻底阻断河东通往中原的商道,以至河东的战马胡货,难以再换中原粮草,叫河东粮草捉襟见肘,愁煞刘豹,切身体会什么叫“卡脖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两宝到手 第425章 两宝到手 所以现在商品卖给谁,就成了个大问题。 要说关中通往中原的道路,其实并非只有崤函一条,待到刘豹兵进长安,就可以通过山道进入汉中巴蜀,通过武关进入南阳,这也是四通八达的长安为何能作为大汉国都的原因之一。 当然,随着张绣投降,刘表把本属荆州管辖的南阳郡割让曹操,叫河东商队走武关进南阳,无异于羊入虎口,因此需要绕山道进汉水,才能抵达刘表掌控的襄阳。 与此同时,想要跟刘表贸易,其实还有一条更为稳妥的远路,那就是自关中先入汉中,再从汉中东面的安康县渡入汉水,顺流而下,途经樊城,也能抵达襄阳。 因此,就不得不提及除了刘表以外的两位目标客户,那就是割据汉中的张鲁,和在巴蜀猥琐发育的刘璋。 张刘两家都有盛产粮草的沃土,又远离中原战乱,长年累月积攒之下,府库充盈,足以解河东燃眉之急。 另外,在刘表、刘璋、张鲁三人当中,除去醉心修道的张鲁,另外两人都是汉室宗亲,要想把这些汉家至宝卖出个好价,除了当下结不出货款的袁曹,刘豹自是优先选择二刘。 刘豹拍下脑门,叫自己从意淫中回过神,现在别说王妃不愿给他史书,随侯珠还落在马腾手里,斩蛇剑又被李傕暗藏,八字远没有一撇。 “无论如何,长安不能让给马超韩遂,否则西南商道必然受制于人,夜长梦多。” 刘豹缓缓吐出自己的想法,叫李儒听后欣慰地点了点头。 同时李儒不忘提醒刘豹,“马腾马超父子二人虽是倒戈相向,但毕竟血浓于水,万不能叫两家合兵,免得再出变故。” 刘豹点头,起初得知马超马腾父子二人相左,一头雾水,好在经由李利等人解释,才明白为何会有父慈子孝的局面。 如今马超兵临长安,阻断西凉联军退路,叫刘豹忍不住想到“父亲继母对我不停打压,一声令下十万将士归来,把他们统统撵出去住狗窝”的爽文男主,追其缘由,都是因为马腾志在中原,有意拉拢汉人打压蛮族,连带疏远这个那被羌人吹捧上天的庶子。 所以得知马腾为何被儿子马超背刺以后,叫刘豹跟着脊背发凉,不由自主怀疑自己的儿子甚至是孙子,会不会重走马家老路,因此对前车之鉴的马腾心怀感激。 星夜,跟李儒分别之后,刘豹回到自己的营帐。 营帐地上扑有竹席,竹席上面除了床和案几,又多了两只半人多高的木桶。 木桶不远处的角落,缩坐着一名身着黑色束腰袍裙的女子,不是寻常汉家小姐的跪坐,而是曲着小腿,把脑袋担在膝盖,似是在打瞌睡,看上去我见犹怜,像是自抱自弃的邻家少女。 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身怀秘宝的弘农王妃。 王妃头上戴有一支翠绿色蝶形步摇,插在及腰的青丝后面,三千青丝瀑在背后,在中间用一条白色绸巾扎住。 这种发型被称作垂云髻,蔡小姐和袁小姐也常坐这般打扮,与刘豹印象中的披肩发区别不大。 不过垂云髻以外,汉朝的贵妇们更喜欢把青丝挽到头上,借由用各种步摇装饰点缀结成发髻,或披戴燕尾,或挺立双环,风格各异,被统称为盘桓髻。 盘桓髻的打理颇费工夫,需要侍女在旁服侍,如今的弘农王妃寄人篱下,不见得有那么好的条件。 王妃果然在打着瞌睡,听到周遭发出声响,快速睁开惺忪的眸子,继而把担在膝盖上面的皓首扬起,东张西望,扫见出现在营帐里面的刘豹,顿时如临大敌,像是小鹿一般噌的起身,用那双好看的眸子警惕对方。 刘豹对于王妃的反应见怪不怪,只是纳闷,“你怎么还不走,想要给本将军暖床?” 王妃勃然大怒,一双小手攥紧裙摆,似是恨不得两拳打死刘豹,心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登徒子,把自己困留此处。 烛火通明,叫刘豹能够看清王妃柳眉倒竖的如花美靥,接着余光看到不远处的木桶,猛然意识到忘事,原来白天为了吓唬身前美人,是自己故意叫手下作如此安排, 刘豹上前摸了摸水桶里装着的水,只能算是温热,如今身在军伍,自是难有舒舒服服洗澡的条件,便是这半人高的木桶,都还是由他“发明”出来,也不知为何会被手下带在军中,怕不是用来烧火做饭。 刘豹指着木桶,对身前不远的王妃问道:“柴火都用了,不好直接浪费,洗个澡舒服一下也是不错,咱们是一起洗,还是你先洗?” 王妃一脸冷笑,昂着脖颈,像是高傲的黄鹂一般睇着刘豹。 刘豹作势后退一步,学着王妃的模样抱肩,尖着嗓子惊呼道:“不是吧,难道你是想要叫我先洗,继而不轨?王妃好深的算计!” 王妃见刘豹贼喊捉贼,怒极反笑,快速扫视左右两眼,继而抓起脚丫不远处的一块蹄龙形状席镇,朝着刘豹砸了过去。 由于刘豹的临时军帐没用毛皮地毯,只用竹席凑合,而竹席由于会翘边角,所以需要巴掌大小的石制饰物压在上面,也就是王妃扔出来的席镇。 刘豹大惊,慌忙跳到一边,要被席镇砸到,少说头破血流。 然而下一秒,就叫两人一齐愣在当场,只见王妃摆臂扔出来的席镇,猛然砸在她自己身前不远,发出咚的闷响,吓了她自己大跳。 “运动白痴”四个字跃然浮现在脑海,叫刘豹忍俊不禁,旋即憋不住,又改为放声大笑。 王妃羞恼万分,鼓着腮帮把脑袋挪去一边,只留给刘豹一个如削的绝美侧脸,不再稀得看他。 刘豹笑了小会,努力平复下来,坐到帐内仅有的一张床上,再次调侃王妃,“今晚你睡里面,还是睡在外面?” 王妃对于刘豹的口花花已经习以为常,依旧侧脸相对,无声抗议。 “接着!” 刘豹同样了解这位非暴力不合作的王妃,喊了一声之后,就把一柄刀削华丽精致的匕首抛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蔡琰蜜友 第426章 蔡琰蜜友 王妃闻声回头,就见一个东西抛飞过来,下意识顺着刘豹的话伸手去接,张开白嫩如葱的十指。 只是再次叫人大跌眼镜的是,速度不算快的匕首径直穿过王妃的一双柔荑,砸在她那只被白色绣鞋包裹的左脚丫,发出一声闷响,继而弹飞到地上。 王妃脸色大变,闷哼着蹲下身子,小手不自觉地抚上脚背,眼角跟着挂眼,恨恨瞪着刘豹这个罪魁祸首。 刘豹颇为无语,不明白怎么就能砸到对方脚上,上前嘘寒问暖两句,无一例外,都被怒不可遏的漂亮王妃无视。 月上柳梢,刘豹面对王妃的冷暴力无可奈何,索性张开四肢仰躺在床铺,盯着帐顶愣愣出神。 王妃对于刘豹把自己深夜留宿帐中,叫自己与他孤男寡女共处,神经紧绷,生怕对方招抵挡不住美色诱惑,做出些禽兽不如的事来。 在美色这一点上,曾为《罗敷图》榜首的王妃对自己颇为自信,她自幼便是名闻颍川的倾国美人,慕名的大家公子无数,说是在夸赞与追捧中长大也不为过。 而且唐家家门显赫,祖父唐珍曾是朝廷三公,父亲唐瑁则任职会稽太守,若非如此,也不会叫她被权柄一时的大将军何进选中,嫁给他那个仅仅做了四个月皇帝的少帝。 后来少帝被李儒鸩杀,转封弘农王,从皇后降格为弘农王妃的唐小姐,得益于家门打点,本来已经从关中乱局脱身。 谁想到后来几经波折,她竟又被四处掳掠的李傕给抢回了长安,直到今日才脱离李家虎穴,掉入刘豹狼窝。 随着夜色更深,缩在角落紧绷如弦的王妃慢慢招架不住,长而挺翘的睫毛跟着扑扇不动。 她最后重新变回先前模样,双臂环抱纤细小腿,手中紧握刀鞘精致的匕首,尖俏的下巴担着膝盖,发出匀称又悠长的鼾声。 再美的女人也是人,是人就会吃喝拉撒,累了也会打鼾,而且这鼾声,虽然比不得张飞李逵打出来的炸雷,但也决计算不上小,足以成为扰人清梦的闹铃。 仍然没睡的刘豹有幸体会到这一点,有些哭笑不得,他倒也理解这位王妃羊在狼群的艰辛。 只是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刘豹越发觉得事情诡异,至今不能相信这个如花似玉的女人,竟然能在李傕父子这般恶徒手里洁身自好,定然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然,他并没心思去窥探王妃的秘密,只是觊觎《东观汉记》,想要藉此卖个好价钱,解决河东燃眉之急。 一夜很快过去,天际吐白,晨曦洒满大地。 酣睡一夜的王妃眉头紧皱,轻轻“嗯”了一声,悠悠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双眼之后,她瞬间打了个机灵,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无比懊恼,埋怨自己竟然在蛮王跟前放松警惕。 王妃快速扫视刘豹一眼,见对方依旧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检查了下自己黑色袍裙上的白色对襟,紧接着发现歪躺在足边的华丽匕首,“呀”了一声,赶忙把匕首捡回手里,双手紧握,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就这样,王妃又警惕地看了刘豹半天,确定这只野兽仍在酣睡,才踉跄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木桶边上,凝视水面半天,眼神柔和。 “我打算放了你,或者说你们。” 磁性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吓得王妃倏然回身,发现方才还在睡觉的刘豹,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床榻,单手托着下巴,眼神玩味。 “当真?” 她依旧一副柳眉倒竖的模样,却没有沉默,从口中吐出的悦耳声音浑然天成,如清风拂面,全然不是刻意发嗲的小姐姐能比。 刘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句,他连李傕都打算放了,何况这些苦命女子。 只是这个放,不是叫他们自生自灭,就比如李傕,刘豹和李儒商量之后,决定把他送还曹操,继而看曹操是践行诺言安置此寮,还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当然无论怎么选,对曹操来说都有利弊就是了。 刘豹观摩着王妃这块妩媚与贵气并存的美玉,眸中精光闪动,他之所以一夜未睡,还把那柄凶器还给王妃,就是想要确认她是不是听命于谁的刺客。 结果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一夜相安无事,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妃,似乎真的只是维护自己清白,害怕刘豹与她深入交流,叫她给孩子当娘。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王妃反而重新沉默,同时眉头紧锁,眼窝清浅,似是犯了为难。 “不想走?” 刘豹瞧着王妃似是苦恼,似是担忧的模样,微微有些诧异。 王妃咬了咬下唇,竟然真的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用那双妩媚的眸子看刘豹。 刘豹微微一想,狐疑道:“难道你是无家可归?可我听人说过,你老家在颍川,颍川离这并不远。” 王妃依旧没有说话,双手却是不自觉地攥紧裙摆,愤怒、哀婉、无奈等各种表情从脸上一一闪过,显然有什么难言之隐。 刘豹这下来了兴趣,从床上坐直,捏着因为连年征战而疏于打理的胡子,再次动了心思。 他深看一眼王妃,语气真诚,“把《东观汉记》交给我,我来帮你安家,当然,仅限河东,嗯,河北应该也行,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王妃依旧不理刘豹,双手攥着裙摆,默默伫立在原地,叫她那窈窕曼妙的身姿多了几分萧瑟。 刘豹继续循循善诱,“其实也不是非要欺负你一个弱女子,只是如今河东四面征战,军费开销颇为惊人,急需筹备钱粮。我因为刚刚承诺过河东百姓,执行十五税一,不到山穷水尽,断不敢轻易食言,损害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信誉,你懂的,我是个虽远必诛的蛮子,想叫人亲近并不容易。” 王妃听到“虽远必诛”四字,有些忍俊不禁,终于抬起明眸瞟了刘豹一眼,心道这人有自知之明。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李傕马腾 第427章 李傕马腾 可惜春色稍纵即逝,意识到什么的王妃又快速把那双好看的眸子挪开,重新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显得不为所动。 刘豹逐渐习惯了王妃的不配合,也不气馁,继续给出自己的承诺,“要不这样,我可以与你立下字据,等到打退曹操以后,河东府库重新周转过来,对于王妃赠宝之恩,到时候折算成粮食如数奉还。” “你觉得你能赢过曹操?”王妃错愕地扫了刘豹一眼,继而面露轻蔑,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刘豹见王妃终于舍得开口,挑了挑眉,心道这位美人似乎关心时局,非是电视里那些只懂宫斗的言情女主角,继而胸有成竹道:“为何不能赢?起码到现在位置,我们河东的儿郎还未输过。” 王妃脸色一僵,骤然想到关于刘豹这个蛮王的种种传闻,是啊,他定上郡败曹操,可不是势如破竹。 王妃俏脸挣扎片刻,最后幽幽叹了口气,依旧不看刘豹,清清冷冷回道:“你能知道体恤百姓,也不枉朝廷教化。只是我手中的汉记虽为无价之宝,但却有价无市,除去曹操袁绍这般临门之人,在寻常人看来与柴火无异,想要卖出大军所需军资,无疑于天方夜谭。” 她说罢抬起眸子,露出光风霁月的俏脸,语气软了两分,继续对着刘豹提醒,“所以你与其跟我一个弱女子空耗,倒不如去寻那李傕的麻烦,不瞒你说,其实他手里有着随侯珠与斩蛇剑两件至宝,每一件拿出去卖,都要比汉记来的价值连城。” 刘豹没想到这位王妃竟然知道随侯珠与斩蛇剑落在李傕手上,微微有些错愕,旋即想到了什么,试探道:“莫非,都是你给李傕的?” 王妃娇躯一震,没有矢口否认,只是重新垂下妩媚星眸,不叫刘豹看见表情。 刘豹见状,如此想来,倒是勉强能够说得通,那就是这位王妃怕是带走了不少汉家至宝,藉此吊着李傕父子胃口,逐一献上,换取自己不被霸占。 这么想来,王妃身上除了随侯珠、斩蛇剑和《东观汉记》,指不定还有其他什么宝物,“宝藏女孩”名至实归。 就在此时,咚咚的战鼓声再次在帐外响起,拉开新一天的帷幕。 刘豹闻声从床上跳到地上,走到另一只桶边,冷水抚面,叫整个人清爽不少。 “我跟别人问过,你那《东观汉记》,是由大儒蔡邕最后编纂,不巧,蔡邕的女儿蔡昭姬,就在河东,是我夫人。” 他扯过旁边一条白色布巾,随意擦拭两下脸面,心里打定主意,与其继续跟这位油盐不进的倾城王妃较劲,图谋“内在美”的《东观汉记》,不如先去找身为鱼肉的马腾李傕,把随侯珠和斩蛇剑两件肉眼可见的至宝诈唬过来。 “琰儿!”听到蔡昭姬的名字,王妃如罩寒冰的脸上终于浮现春色,大喜过望,只是片刻之后,就变得呆滞错愕,机械地扭头看着刘豹,既难以置信又恐惧道:“夫······夫人?” 刘豹听王妃对蔡小姐的称呼亲昵,显然相熟,再想到两人年龄相近,同为大家千金,又都生活在大汉帝都,是闺中蜜友也很正常,于是挑眉试探,“没错,琰儿与你经历相若,我把她从长安掳走,到河东当了压寨夫人,哦,应该叫压寨阏氏。” 王妃如遭雷击,脸蛋瞬间惨白,就算刘豹长相俊朗,但毕竟是未开化的蛮夷,好友落入此贼手中,还被对方恬不知耻地称为夫人,无疑是受了最厉害的欺负。 “禽兽!”冰冷的声音宛如来自幽冥,从王妃牙缝挤出。 刘豹瞧着王妃反应,当即确定她与蔡小姐关系匪浅,顿时“柳暗花明”,嘴角不自禁地翘起。 有了蔡小姐这个未来的“托”在,他看王妃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只待宰羔羊,忍不住出言调侃,“既然王妃无处可去,那我就派人先送你去河东,与琰儿搭个伴。至于以后你是想要跟琰儿一起服侍于我,还是用手里的汉记替自己束身,都由你自己看决定。” 说罢,刘豹没再理会怒火中烧的美人,龙行虎步走出帐外,准备继续拾掇马腾。 正所谓散如满天星,屡战屡败的马腾很不好过,在刘豹刻意的分化拉拢之下,西凉联军或死或降,如今所剩之数堪堪十一,已然穷途末路。 而且更叫马腾心如死灰的是,无论儿子马超,还是义兄韩遂,不仅拒绝发兵救援自己,还主动划清界限,叫他恨得咬碎银牙之余,一夜白发,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临晋城外大营,头发花白的马腾精神萎靡,瘫坐在陪伴自己多年的皮椅上面,很难叫人相信,半个月前的他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何的不可一世。 时至今日,军中只剩数千心腹,联军名存实亡,关中之战的最后赢家,无疑是匈奴王刘豹。 如今三面环河的沙苑湿地失守,临晋小城难抵河东铁蹄,后面的关中平原更是一马平川,叫匈奴骑兵可以轻松截断后方粮道,那条其实已经被马超截断了的粮道。 没错,马超此番兵进长安之前,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关中通往凉州的关隘要塞,“铁马秋风”的大散关。 同时铁弗之兵随着南下,占领了北地郡通往关中的门户重镇,萧关。 如此一来,带着十数万西凉大军的韩遂马腾两兄弟,无疑是断了回去凉州的退路,除了像当年的李傕郭汜一般扎根关中,别无他选。 因此不怪韩遂手下黄衍等人急于向刘豹求和,主动背信弃义抛弃马腾,若是慢上一步,等刘豹与马超两个半蛮半汉的“杂种”惺惺相惜,继而结盟左右夹击他们,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至于马腾韩遂最为依仗的曹操,如今却是顾不上他们,曹军势如破竹不假,但主攻方向毕竟在于九鼎之首的冀州,而非连连受挫的关中。 要想等到曹操彻底攻破瘦死骆驼一般的袁绍,尽占河北之地,继而回兵讨伐刘豹,缓解西凉困局,一来二去少说几年,无疑是远水难解近渴。 第一百八十章 久别重逢 第428章 久别重逢 马腾自然与韩遂一样,深知当下困境。 而且相较于狡猾如狐的韩遂,他的兄长马冀被斩,大将庞德被俘,最为精锐的湟中义从更是全军覆没,别说继续与刘豹在关中争锋,就是想要守住西凉老家不被其他军阀趁火打劫,已然没有可能。 想明白之后,马腾只能掏出那颗璀璨无瑕的随侯珠,满是眷恋地看了一眼,咬牙递给同样满脸悲色的使节,叫他去找刘豹求和。 就在马腾进献至宝的同时,由儒雅的李应出面作保,刘豹大营放走李傕一脚,叫他们前往心心念念的洛阳,投效许昌朝廷,投效曹操。 至于代价,自然是那柄不知被藏在何处的斩蛇宝剑。 李傕除了死去的长子李式以外,还有两名庶子,和一位十余岁的嫡出幼子,妻妾十数人,一大家人算不上少。 他也是穷途末路,别无他选,惴惴不安地把斩蛇剑交给刘豹以后,见对方践行诺言安排船只,才彻底安下心。 临别之际,李傕对赶来送行的李应父子撂下句“莫要后悔”的狠话,然后努力挺直腰板,不顾身边女眷的哭哭啼啼,乘着刘豹安排的木舟顺流而下,终于离开被他祸乱长达十年之久的关中。 马腾请降,李傕败走,韩遂马超鏖战长安,争相与河东结盟交好,关中战事彻底告一段落。 长安大致位于关中中心,对于以长安为界,只分得东部的半个关中,刘豹乐见其成。 刘豹的想法并不复杂,那就通过即将重新洗牌的凉州与半个关中,二桃杀三士,分化瓦解西凉群贼,叫他们化作一盘散沙互相攻伐,而非结盟拧成一股绳,或是有人一家独大,再像现在这样威胁河东。 至于将来如何收回长安以西的半个关中,那就不是刘豹当下所能顾及的了,毕竟事分轻重缓急,袁老板现在可是被曹操堵了泉水,若是眼睁睁看着冀州兵败,河东根本无法独自面对曹操这个庞然大物。 没过几天,马腾无论心里如何,面子上都是愿赌服输,通过刘豹交给马超的书信,叫人把庞德的家眷从凉州送了过来。 庞德先有兵败被俘,后有赌输被卖,整个人有些郁郁寡欢。 然而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刘豹自然不能叫这位大将闲着,索性叫他先跟家人去平阳安家,之后前往河内,为即将展开河内之战做准备。 刘豹得了随侯珠与斩蛇剑两件至宝之余,还有皇甫郦送来的里飞沙和呼厨泉捉回来的照夜玉狮两匹神骏,神骏正好交由李利与庞德两位新入伙的大将,宝物则是由他带回平阳,着手交易事宜。 平阳,右将军府,身着白色襦裙的蔡小姐跪坐在堂内,面前案几上面摆着一摞摞的竹简。 她正用素手提笔,在摊开的一份竹简上面写下娟秀的小字,然后用印,最后交由候在旁边的曼歌。 蔡小姐自从回来平阳以后,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由于居都“引咎辞职”,眼下又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只能由她这个“当家主母”暂时出面,操持河东商事。 如果说刘豹对于河东困境只是了解个大概,就开始赶到头疼,以至于心心念念抢王妃的宝贝拿去卖,那么蔡小姐可是实打实地看到各笔账目,对于各种开销应接不暇,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 过了小会,一位穿着与蔡小姐相仿的少女蹦蹦跳跳入了堂内,在蔡小姐面前并脚立住,倒背着白生生的双手,嘴角含春含笑,宛如一只兔仙。 愁眉不展的蔡小姐听闻声响,抬起了眸子,瞧见身前宜喜宜嗔的花容少女,刚刚挂上不悦的俏脸变得柔和,语气宠溺,“瞧你这般没心没肺的样,莫不是河北的粮食有了着落?” 少女正是帮助袁熙杀害刘夫人之后,躲来河东避难的甄家小姐甄宓。 甄宓听到“粮食”两字,精致如刻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摆着双手难过道:“魏郡到处都有曹军骑兵烧杀掳掠,陭氏商道附近尤为严重,昨日我家又折损了一批粮食,还被曹军杀了几十名家仆。” 蔡小姐虽然并不出乎意料,但还是长长叹了口气,曹操此番孤注一掷征讨袁绍,对于自家夫君这个“袁绍爪牙”,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 曹军知道河东上郡两地百废待兴,全靠通过贸易换取山东粮草,因此故意斩断粮道,不仅叫箕关与陭氏两条重要商道受阻,便是想绕远路也是难如登天,诸如北上绕道幽并,也有日夜不辍的鲜卑骑兵从中作梗。 再加上无论袁绍还是刘豹,俱是四面开花,兵力捉襟见肘,也就抽调不出足够的兵马押运粮草,所以一来二去,就叫殷实不久的河东府库见底。 跪坐在蔡小姐的曼歌盈盈起身,与甄宓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抱起几份蔡小姐刚刚写好的信笺,款款退出堂外。 自从小姑娘得知兄长居都参与毒害师傅,导致师傅长女夭折,便变得如今这幅模样,整日郁郁寡欢。 即便蔡小姐三番两次澄清另有隐情,叫曼歌不要想太多,小姑娘仍然自责愧疚,以致眉宇间没了神采,不似以前那个天真温婉的胡家少女。 蔡小姐看着这位既是刘豹表妹,又是刘豹贴身丫鬟,还是自己徒弟的清瘦少女,悠悠叹了口气。 一旁的甄宓发现蔡姐姐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哀婉,紧盯少女落寞的背影,心里闪过些许好奇。 只是想到正事,她连忙喜滋滋地解释,“得知咱们在关中打了胜仗以后,现在城里热闹得紧呢,到处喜气洋洋,各行各业的铺子都跟着出喜头。对了,据说公公这几天就回来。” “嗯?”蔡小姐听到刘豹要回来后脸上一喜,继而又一丝慌乱闪过,紧接着恢复清清浅浅,嗔眼屡教不改的小宓,如释重负道,“那坏人早该回来,这般大的摊子落到我一个女子头上,亏他心安理得。”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会救你 第429章 我会救你 “姐姐莫要误会公公,公公在外打贼人也不容易。而且依妹妹看来,也犯不着为粮食的事情发愁,五原不是还有一位宇文姐姐愿意帮忙,刚托人送来大批粮草,要是姐姐觉得不够,咱们大不了再找她买些······” 小宓姑娘把话说到一半,就见蔡姐姐脸色变得不善,眯起凤眸斜睨她,叫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甄宓轻咳两声,连忙换个理由,“既然西凉贼寇称服,那么咱们安排在西面的人马,就能抽调一部分回来。到时候由公公亲自领兵走趟陭氏,把那些拦路的曹军打跑,从河北押运一批粮草回来,姐姐就不用愁了。” 蔡小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当她听到关中得胜以后,首先想到的也是打通陭氏商道。 毕竟袁绍家大业大,雄踞九鼎之首的冀州,即便当下战事不利,储备的粮草怕是饿不着谁,更何况河东与河北一荣俱荣,袁绍这位大将军不可能对于河东的困境坐视不管。 蔡小姐沉吟片刻,垂眸继续看向案牍, 甄宓吐吐舌头,总觉得现在的蔡姐姐与以前大不一样,好似变了个人,但要说具体变在哪里,又一时间说不出来。 她刚要背手离开堂内,恍然记起了什么,对着重新蹙起黛眉的蔡小姐小声提醒,“方才进门的时候,还有个漂亮女子带人找来门口,与门吏又吵又闹,好像说是姐姐熟人。” “熟人?”蔡小姐头也没抬,素手抬笔勾勾画画,口中随意回复道:“今日还有几十封文书需要回复各县,哪有工夫见什么熟人,叫人先去将军府候着,有事晚上再说。” “可我听她嚷嚷,说是公公叫她来的,有吏员跟着。” “没空。” “哦。” 甄宓乖巧地转身,刚刚迈出门口,就见那个先前等在门口的漂亮女子,被一群左右为难的红衣小吏簇拥,径直朝着自己这里走来。 女子身着束腰黑色袍裙,身段浮凸,曲线玲珑,面容姣好,正是被刘豹安排来找蔡小姐“叙旧”的弘农王妃。 王妃高昂着颀长的脖颈,有股遮掩不住的傲气,她从小脸疑惑的小宓身边穿过,莲步入堂,走到皓首轻抬的蔡小姐身前。 满脸难色的小吏紧随其后,抢先对着面有不悦的蔡阏氏告罪,“阏氏赎罪,跟着的人说是右将军派来见阏氏的,属下实在不敢阻拦······” “都出去。” 蔡小姐待到看清王妃那张眼眶通红的俏脸,娇躯颤抖,倏地从案几后面起身,满脸不敢置信。 小吏们见阏氏果然认识此女,如释重负,纷纷行礼告退。 小宓则是蹑手蹑脚地在门板边上蹲身,眨着剪水秋眸,托着尖俏的下巴,一副偷看好戏的模样。 “琰儿。” “姐姐!” 待到堂内只剩彼此,再也把持不住,瞬间相拥而泣。 传荡在堂内的哭声感天动地,仿佛两人压抑多年的苦闷,都在此刻宣泄。 过了许久,抢先恢复过来的王妃擦干眼角泪水,打量着面容憔悴的蔡小姐,好似娘亲哄孩子一般暖声安抚蔡小姐,语气坚定不容置疑,“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琰儿放心,姐姐定会救你脱离虎口,一定会救你!” 蔡小姐同样擦拭两下眼角,对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王妃展颜一笑,哽咽着回复,“姐姐不用担心琰儿,琰儿一切安好,倒是姐姐······” 王妃看着蔡小姐强颜欢笑的模样,直觉心中又悲又怒,本就红肿的眸子再次盈满水雾,再次把蔡小姐紧紧抱住,声音悲戚宛如哀鸣,“傻丫头,不用说了,姐姐都懂,都懂。” 蔡小姐扑倒在王妃怀里,消瘦的下巴搭着对方香肩,听闻调里的悲愤,觉得有些不对,想要出口澄清。 然而王妃抢先一步,银牙紧碎,双眸愤恨,语气怨毒,“那个杀千刀的蛮子,害我琰儿妹妹清白,本宫誓与此贼不共戴天,定要叫他不得好死!” 就在王妃信誓旦旦报复刘豹的同时,刘豹大败西凉联军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九州各地。 吴郡暨阳县城,大军密布,北面是滔滔大江,东西则有山岭环绕,对岸则是陈登刚刚迁回来的广陵郡郡治,广陵县。 广陵郡与吴郡两地虽然只是一江之隔,奈何北岸多有泥泞滩涂,多数地方不宜行军。 因此江东兵马只能在有数的几个渡口集结,分批渡江,面对陈登布置在沿岸的守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但是即便陈登小胜,与兵锋正盛的孙策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孙策尽占江东五郡,江西一郡,再加上曹袁决战无暇南顾,没人再怀疑这位年少将军,将会成为真正的西楚霸王。 他刚刚攻取皖县,得知名冠徐扬的桥式双姝居于此地,大喜之下,本打算与挚友周瑜各纳一人为妾,藉此结成近好。 谁想到就在喜气洋洋之际,陡然传来噩耗,二弟孙权在广陵遭遇陈登火攻,几近全军覆没,不仅孙权双腿被烧成重伤,主动殿后的大将黄盖也是兵败被俘。 有道是长兄如父,孙坚死后的孙家历经艰难,更是如此。 作为如父长兄的孙策本就年轻气盛,极其爱护家人,对于弟弟重伤当即暴跳如雷,断了纳妾心思,一番商讨之后,留周瑜继续攻伐江西各郡,鲸吞扬州,自己则是举兵报复陈登,继而谋取徐州。 就这样,吴郡大军在大江南岸集结,趁着渡河的当口,孙策闲等无趣,便带了几十亲卫,来到暨阳西边的山上打猎。 不似孙权那般方正憨厚的脸面,孙策完全继承母亲美貌,生得剑眉星目颇为俊朗,叫人不得不感叹,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今日孙策魁梧矫健的躯干上未着寸甲,只穿一席红色劲袍,骑在同样火红如血的马上,依旧显得威风凛凛,杀伐气十足。 他骤然发现一只飞奔中的野兔,顿时双目紧凝,猛夹马腹。 下一刻,随着骏马奔驰,孙策在马背上弯弓搭箭一气呵成,随着锐利的破空声过后,野兔应声倒地,无助地蹬了两下小短腿,便再也没了动静。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各方皆惊 第430章 各方皆惊 身后的手下快速上前把兔子捡到手上,高高举起,引发一片欢呼喝彩。 孙策不以为意,觉得射中一直兔子不算什么,左顾右盼,寻找下一个猎物。 就在此时,一位年近半百的着甲将军快马赶来,手中高举竹简,嘴里不停喊着,“主公急报,主公急报!” 纵然乱世里面山头林立,但以孙策区区一个少年郎,一个半大不小的骑都尉,根本无法开府叫人托付身家性命,得享“主公”这个与“父母”等同厚重的称呼,无疑是继承自他的父亲。 猛虎孙坚是真正的南征北战,打遍大江南北,招纳天下贤才无数,诸如辽西出身的韩当,零陵出身的黄盖与右北平出身的程普,正是这些府臣从后支持,才叫孙策能够如彗星般崛起。 孙策单手甩开竹简,仔仔细细看完,眉毛挑起,心情大好。 他嘴角噙笑,把竹简扔回对面,唏嘘感叹道:“那个蛮子,竟然真能打退二十万凉贼,叫人难以置信。” 脸面方正刚毅的半老将军,是孙策府臣之一的韩当,早年他随孙坚卷入关中乱局,与凉兵交手无数,自是深知其中厉害。 他点了点头,语气钦佩却又笃定,“那蛮王是有几分本事,可惜山西物产远远比不上山东,强如当年西秦,都要从周遭各国招揽流民,鼓励农耕,如今的河东更是受到凉乱牵连多年,人烟罕至,根本无法自给自足。所以曹操手下谋臣定是看透此处,才故意封锁南阳、洛阳以及整个黄河沿岸,叫河东商道东出无门,待到战事日久,定然缺衣少食,引得人心离散,一如当年李傕郭汜经营关中,只剩苟延残喘。” 孙策松了松手腕,冷笑道:“刘豹拿不到粮食,咱们却也受了牵连,得不到北方战马。不过也罢,毕竟战机稍纵即逝,我等还是要尽快拿下广陵,抢占徐州,然后才能入局中原,继而坐山观虎斗。到时候,若见袁绍势大,咱们可以发兵青州,与曹操结为肱骨之盟,若曹操更强,则可以转进兖州,成就西楚基业。” 韩当闻言挑眉,对着自己年少的主公调侃,“若真取兖州,主公岂不是坐实了霸王转世的谣传?” 孙策仰头大笑,把角弓挂稳马腹,声音豪气干云:“你说怪与不怪,那刘豹虽是蛮夷,却妄称高祖子孙,我虽为孙家子弟,却被好事之徒造谣成为霸王转世。而且不仅如此,如今袁曹看似声威滔天,实则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我与刘豹虽为后起,但却黄雀在后,形式一片大好。” 他说罢沉吟片刻,看眼韩当,同样语气揶揄,“说来义公可能不信,依周郎看法,这九州棋局遍地棋子,能够熬到最后执子对弈的,正是我与刘豹两人,可不就是当年的高祖与霸王?” 韩当闻言巨震,满脸不可思议,他万万没想到,那位算无遗策的美周郎,竟会对刘豹一个蛮夷评价如此之高。 孙策心情越发舒畅,只觉天地间的一切,都在周郎庙算,在孙郎掌握。 他当即猛抽马鞭,再次朝着栾树遍地的山林冲入,叫一众手下落在后头,奋起直追。 一头野猪,两只啸鹿,五只野稚,以及其他杂七杂八,孙策尽情享受着渔猎山野的乐趣,猎物自然会由后面跟着的手下收捡。 他再次追上一只野兔,熟练地弯弓搭箭。 像野兔这般速度快个头小的猎物,最为考验猎手的箭术,而孙策有位无双猛将的父亲,自幼勤习弓马,无疑是其中佼佼者。 不出所料,随着嗖的一声利响,刚刚跃起的野兔再次应声倒地,还被钉死在一颗灰褐色的栾树底部。 孙策嘴角勾着自信的弧度,准备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谁知下一刻,胯下战马陡然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发出锐利的哀鸣。 勃然大惊的孙策瞬间被战马甩飞,摔在远处滚落半天,掀起一片尘埃。 “有人设绊马索?” 孙策整个人被摔得七晕八素,啐了一口嘴中尘土,一边撑地起身,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就在此时,破空声紧随而至,一个人影忽然从孙策身后的栾树闪出,二话不说刺出一柄寒芒逼人的长刀,直袭孙策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孙策凭借战场厮杀的本能,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往前扑了出去,奈何动作依旧慢上一步,被刀锋刺中大腿,渗出一片猩红。 倒地之后的孙策发出宛如野兽的咆哮,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戟,看都没看,直接朝着先前的位置甩出。 当! 短戟命中对方胸腹,发出金属交击的悦耳脆响,然而刺客虽然被吓得七窍生烟,但终究还是凭借身上铠甲躲过一劫,浑身冷汗。 孙策趁机看清前面这位着甲提刀的刺客,面容粗犷,络腮大胡,自己并不认识。 然而不等开口质问,刺客再次挺刀杀来,奈何孙策手里的角弓已经被甩飞,刀枪则是挂在不知所踪的马背上面,随身携带的短戟方才又是一击不中,如今只能空手对敌。 不过,空手又能如何? 孙策毕竟被称为力能扛鼎的霸王转世,足见武艺高超。 他脸上挂着狞笑,强忍右腿伤痛,面对袭来的刺客不闪不避,反而躬身蓄力。 待到逼人的寒芒再临,红袍染尘的孙策迎着刺客爆射而出,双手齐出如鹰爪,后发先至擒上刺客手臂,带着对方一齐扑飞。 下一刻,孙策熟练地扭断刺客手腕,叫长刀落地,紧接着就是砰砰不断的乱拳,打得对方宛如被猛虎扑食的猎物,哀嚎不断。 片刻之后,刺客就变得面目全非,四肢直挺,没了丁点声息。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孙策一阵后怕,随手擦掉额头上浸出的汗珠。 只是没等松气,破空声又一次袭来,这次是一根利矢,顷刻而至,直中孙策左肩,叫孙策闷哼往前栽倒,从死去的刺客身上滚落。 竟然还有一名刺客! 只见不远处,一名刺客面露狠色,端弓疾跑,直奔孙策。 路途中,他趁机又射几箭,奈何孙策早已防备,连滚带爬躲去跟前的栾树后头。 第一百八十三章 抱错夫人 第431章 抱错夫人 刺客见孙策藏身树后,发出一声冷哼,同时撇掉角弓拔出腰刀,一脸决绝冷冽,放轻脚步,朝着孙策藏身的地方杀了过去。 喘息有些急促的孙策紧靠树干,努力屏气凝神,倾听身后的脚步。 只是声响陡然变得微不可察,叫他知道对方刻意遮掩脚步,于是只能在心中估算对方的距离,俊美的脸上满是狞笑。 不仅如此,孙策还就近摸索到两颗不大不小的石子,紧握手中,等他自觉时机已至,骤然从树后鱼跃,跟着射出手中石子。 嗖嗖! 蹑手蹑脚摸近树干的刺客猝不及防,被打得头破血流,滚倒地上发出怒嚎。 紧接着,刺客猛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从地上起身,想也没想,扭头就跑。 孙策哪里能够叫对方如愿,腿上明明受伤,却能疾奔如豹,转瞬就把落荒而逃的刺客扑倒在高大挺拔的栾树边上,手中握着从另一位刺客手里摸来的长刀,径直捅了下去。 噗的一声。 刺客脖颈间的鲜血喷涌,满脸不敢置信,他的眼睛里只剩两条红色细线,一条是来自自己,一条来自孙策身后。 满脸狞笑的孙策宛如恶鬼,仍然难解恨意,右手再次高举,把长刀斩落,随着一声叫人齿冷的闷响,把刺客的头颅斩落。 落在后面的亲兵听到前方变故,无不大惊失色,毕竟他们的上一任主公孙坚,就是在山间遭伏陨落。 孙策左右张望,没有发现其他刺客,同时瞧见自己手下赶来,如释重负。 然而就在此时,如若幽冥的声音笼罩全身,叫他双瞳陡然放大,如坠冰窖。 “死!” 只见一道身影从树上急速坠,宛如闪电。 下一刻,呆若木鸡地孙策跪倒在地,接着扑倒在死去的刺客身上,两具身躯交叉的同时,两颗头颅也是滚到了一起。 吕绮玲! 绮玲震掉刀刃上的鲜血,对着死不瞑目的刺客恭敬一揖,他们以死报主的气节,叫绮玲由衷钦佩。 依照三人的谋划,孙策武艺极高,便是三人齐上围攻,也不见得是对方敌手。 因此两位许贡门客决定以身做饵,消耗孙策气力,同时把对方引到绮玲伏击的树下,借由绮玲诡异高超的刀法,一击制敌。 绮玲抬起清清冷冷的眸子,北望一眼广陵,接着就见孙策身后的亲兵杀到,于是迎向那一张张目眦欲裂的脸,提刀杀了上去。 广陵县城,江东大军压境,作为郡守也是主帅的陈登,却已经如同垂垂老朽,卧床不起。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床头满是五颜六色的粉末,同时还有一名黑色劲装的男子陪在床边,面色从容毫无悲色,显得极其诡异。 黑衣男子对着惨白如鬼的陈登搭话道:“知道么,刘豹赢了,孙策死了。” 陈登龟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些什么。 黑衣男子挑了挑眉,补充道:“不过这世道,既不需要姓孙的霸王,更不需要外族的刘邦,那刘豹早晚也得下去陪他,到时候你且记得招待他们。” 陈登咧了下嘴,依旧没说什么。 黑衣男子继续自顾自说道:“不过你这人也是,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彭城百姓诓骗人家姑娘去杀孙策,无疑是给刘豹帮了倒忙,叫人家以后如何在家门自处?” 陈登表情似是变得有些柔和,努力转动浑浊的眸子,瞟向吊儿郎当的黑衣男子,露出诡异又难看的笑容,叫对方心里一紧。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男子心生不妙,皱眉瞪着陈登,见陈登依旧不言,索性用手中刀柄杵了一下,顿时叫陈登身子如同虾米般弓起,本就扭曲的脸面,跟着变得更加可怖。 男子直直盯着只剩半口气的陈登,犹豫是否在来一下,谁知陈登终于开口,声如蚊吟地抛出两字,“家眷。” “家眷?” 黑衣男子喃喃自语,不解何意,拧眉思索半天,倏然扭头看向陈登,不可思议道:“吕布的家眷?” 陈登闭上眸子,如同一位逝去的老人,再也没了动静。 男子落得没趣,撂了句“你这种人死了倒是好事”,转身潇洒离去。 听着吱呀的声响,陈登那双已经涣散的眸子竟又重新睁开,脸上扭曲不再,只剩柔和,最后慢慢僵住,永远停在此刻。 孙策被杀的消息,跟着传遍四海,欣喜若狂的除了许昌,还有刚刚决定投靠朝廷的刘表,整个荆襄载歌载舞,欢腾一片。 刘表身为汉室宗亲,吐纳荆扬,奈何先有曹操百战百胜,后有孙策锐不可挡,叫他惶恐不安之下,绝了匡扶汉室的念想,最终打算投效曹操。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扶持的张绣兵败,南阳又被迫割让给曹操之际,曹操竟是没有继续步步紧逼,悍然与北方的袁绍开战,同时死敌一般的孙家大郎也如他的虎父陨落山野,说是天降洪福也不为过。 至此,无论是厉于雕鹗的楚地猛将,还是盛于云雨的荆襄谋士,无不蠢蠢欲动,怂恿刘表再起雄心,放手一搏。 而刘表,也确实不甘人下。 荆州想要崛起,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成就故楚基业,而楚国之所以能够称雄诸国,又离不开既富庶到成为天下第一大郡,又有方城天险阻挡中原之兵的南阳。 想要夺回南阳,就得打败兵强马壮的曹操,而想要打败曹操,就少不了结好新主关中的刘豹。 毕竟南阳与关中之间,还有一条武关通道,若是刘豹能够从武关出兵与荆州之兵夹击曹操,南阳旦夕易主。 就这样,包括刘表手下在内八方使节,竟是赶在刘豹前头汇聚平阳,一时间波谲云诡,暗示着天下大势又有变数。 刘豹安顿好关中军务,有意不给鹬蚌相争的马超韩遂两人明确答复,大摇大摆回到阔别已久的平阳老家,即将与许久不见的蔡小姐团聚。 自打在徐州算起,他已经不知道“孤苦拎丁”了多少日,更是在河北被宇文轩那只狐狸精撩拨得神魂颠倒,全靠自己克服。 所以即便如今战事未平,还有曹操强敌在侧,他借着此次回到平阳处理商道事宜,一刻都不想再忍,只想把泉水般的思念,尽数倾倒给蔡小姐知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筹谋粮道 第432章 筹谋粮道 两位相貌清甜可人的少女,托腮坐在将军府门前,等着给府里的大伙报信。 她俩分别叫做乐儿和央儿,取自汉家常用的祝福语“长乐未央”。 另外,包括乐儿央儿在内,蔡小姐以前在蔡府里的贴身丫鬟本来有四个,另外两人的名字取自“长毋相忘”,分别叫毋儿和忘儿,可惜毋儿死在了兵荒马乱的长安,没能跟着来到河东,忘儿则在四人之中最为年长,去年嫁给了栾鞮部里的一位且渠。 乐儿用胳膊肘杵了杵央儿,鹅蛋小脸皱成一团,语气里满是担忧,刻意压低声音道:“你说咱家将军明明早上就入了城,到现在也没见人影,莫不是在外面养了别的狐媚子?” “掌嘴,早就叫你少看些杂记,无端端地乱嚼舌根。”央儿呵斥乐儿一声,忽然想到什么,紧接着小脸一垮,声音变得不再那么自信,“不过咱们也得多打听打听,做个准备总不是坏事,小姐如今年过双十,却是迟迟不来儿女承欢,好不容易有了小小姐,还······” 想到难过处,两个小丫头都抹开了眼泪,最后是乐儿左右张望一眼,对着央儿悄悄咬耳朵道:“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能外传。咱家小姐今早跟客人聊天的时候,说自己是被人下了毒,因此小小姐才没了,而且在身子调养好前,轻易不敢再要孩子。” “什么!”央儿声调不自觉地拔高,一双秀拳紧攥,眼眶顿时通红,似悲似怒,“哪个狗东西这般恶毒,还觉得咱家小姐不够惨么!” 恰巧此时,刘豹骑着骏马,腰间挂有一把被黑布遮掩的腰刀,披着昏黄的余晖,身心疲惫地回到家门口。 在衙门里被平阳官员们倒了不知道多少苦水,叫他此时对于蔡小姐的“火气”全无,整个人兴致怏怏,只想蒙头睡上大觉。 而两个小姑娘忙着窃窃私语,全然没有发现等待的刘豹大老爷已经回来。 其实,包括她俩在内,还有另外十几名奴仆,都是蔡小姐从徐州回来以后新招进府里的,其中还多是蔡小姐对以前蔡家家仆的“返聘”,所以刘豹并不认识乐儿跟央儿。 不过刘豹不认识她俩,不代表她俩认识刘豹。 以前府里忙碌的时候,蔡小姐就曾叫她俩过来帮衬过几次,因此她俩早就见过刘豹这位姑爷,也记住了长相,否则也不会叫她俩等在门口。 乐儿正不停抹着眼角,小胸脯起起伏伏,忽然瞧见一位面容刚毅的男子走来,呆滞片刻,然后猛然惊醒,欢呼雀跃道:“是姑爷!” 刘豹听着姑爷的称呼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想来是蔡小姐新招徕的奴仆。 以前家中琐事都是交由曼歌这个表妹操持,家仆没有几个,如今的平阳今非昔比,刘豹也不再是那个顿顿喝羊奶的蛮大王,自然没有继续叫自己表妹当下人的道理。 他对着喜出望外的两个小丫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下门外拴着的战马。 乐儿瞬间明白刘豹的意思,使劲点了点头,然后迈着小脚跑进府里叫人。 剩下的央儿兴奋得小脸通红,想要去卧房喊蔡小姐出来,而刘豹与蔡小姐小别胜新婚,想给她个惊喜,所以把央儿给喊了回来。 天空越发昏暗,道路两边的厢房已经开始燃起油灯,刘豹独自进入府里,反复跟想要打招呼的家仆们比出噤声的手势,同时心里纳罕,府里何时多出这么多下人。 他轻车熟路地回到自家的卧房,卧房里还没有点亮油灯,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通过所剩不多的余晖,勉强能把房门辨个清楚。 刘豹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就看见一袭无比熟悉的白裙立在眼前,借由流群与云带的勾勒,曲线优美,分外动人。 蔡小姐无疑是个极美的女子,否则也不能叫曾经纵情花海的刘总监,过了几年只取一瓢的老实日子。 而且不仅如此,她还是朵知书达理的解语花,是位红袖添香的贤内助,应了男人理想中的可上可下,可欺可妻,刘豹能够得妻如此,倒也对这般日子甘之如饴。 刘豹此时看着妻子清减了不少的脊背,微微有些心疼,同时已经散去的业火,重新在全身各地点燃,叫他发干的喉咙不自觉的滚动。 有道是当兵当三年,母猪塞貂蝉,他虽然只是单身了几个月,但对于自己倾城绝色的妻子,又如何能忍耐的住。 他承认低估了蔡小姐的美色,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于是故意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迈进堂内,想给蔡小姐来个惊喜。 待到刘豹贴近美人,双臂展开宛如扑食的野兽,骤然将蔡小姐翻身抱进怀里,惹得蔡小姐大惊失色,拼命挣扎。 下一刻,软香在怀的刘豹得寸进尺,双手紧箍细腰,双唇紧封彼此,双腿健步如飞,只是几息的工夫,就带着蔡小姐摔倒在不远处的云榻上面,床腿跟着发出吱呀呀哀鸣。 就这样,刘豹把蔡小姐压在身下,唇分之后又在嫩如玉脂的脸上啃了几口,露出奸计得逞的坏笑。 对于身下美人的娇怯,叫他不由自主回忆到两人初见,那时蔡小姐也是这般拒人千里,到现在已经成为自己孩子的娘。 想到孩子,刘豹瞬间冷静了几分,旋即意识到如今黑灯瞎火,怕是吓坏了妻子,连忙出声表明身份,声音由于喉咙的干渴而变得沙哑磁性,深情地说道:“别怕,是我。” “滚!” 冰冷的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叫人如坠冰窖。 刘豹听到回复后愣住,纳闷蔡小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旋即他又觉得声音耳熟,但不太像是蔡小姐,于是连忙俯身与女子对视片刻,同时不自觉地抽了下鼻子,相较于蔡小姐身上清新淡雅的兰香,明显多了一丝勾人的幽气。 幽兰之气杂糅? 他猛然意识到压在身下的女人是谁,宛如受惊兔子一般跳开,指着女子结结巴巴,不敢置信道:“你你你,怎么在我家!还还,穿我老婆的衣服!” 刘豹惊惧之下,以前的“方言”脱口而出,否则依着当下习惯,应该来句“姑娘怎在此地,还着了我夫人衣裳”才对。 第一百八十五章 岳母女婿 第433章 岳母女婿 这位被刘豹误当成蔡小姐,吻得死去活来的女子,正是先一步来到平阳的弘农王妃。 弘农王妃纤柔的小腿摆在床边,双臂曲起撑着从床榻上起身,愤愤不平的胸脯剧烈起伏。 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早已被眼前的登徒子啃到微肿,一双好看的眸子更是烧到通红,不知是悲是怒。 明明夜幕降临,几近什么都看不清楚,两人各自僵在原地对望,一个尴尬,一个愤怒。 没过多久,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门没有关,两名女子很快小跑进了屋。 “夫君。” 无比熟悉的声音萦绕在耳畔,这次真的是蔡小姐无疑,可惜那该死的好感度系统不知为何抽了风,叫刘豹已经好久不曾看到,也不知道蔡小姐那与他魅力挂钩的好感度,到底何时能涨满,叫他穿越回去。 刘豹嘴角挑起,如释重负,隐约看见熟悉的白裙,同时跟在蔡小姐身后的,正是方才等在门口的小丫鬟央儿。 随着央儿把灯台逐个点亮,橘黄色的光芒洒满屋内,蔡小姐淡雅如仙的身姿浮现眼前,叫刘豹下意识张开手臂,想叫妻子扑进怀里。 只是即便两人如今感情升温,连孩子都生过一个,但蔡小姐依旧是那个大家闺秀,哪会在外人面前做出这般“不成体统”的事来。 所以她只是咬唇立在原地,昂着脖颈,把精致如刻的螓首扭到一边。 只是她那双会说话的明眸出卖了她的想法,时不时地瞟上刘豹一眼,似是再说,“我不会过去的,你要抱就自己来”。 刘豹哪里不懂妻子的傲娇,有些哭不得,但还是主动上前,只是刚走了一步,骤然发现萦绕在鼻间的那股静谧幽香仍未散去,倏地冒出冷汗,断了软香在怀的心思。 他连忙放下老母鸡一般招展的双手,快速到桌边入座,同时不忘招呼蔡小姐两句,说出些没营养的话来,做贼心虚仍不自知。 蔡小姐微微侧着脑袋,对于刘豹的“冷淡”起了狐疑,审视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刘豹半天,又看眼旁边同样低眉顺眼的王妃闺蜜,恍然大悟,慢慢眯起了眸子。 夫妇两人不喜欢摆什么排场,否则也不会在先前的府里,连下人都没几个。 如今河东“复贫”,更应该省吃俭用,但丈夫在外刀口舔血,蔡小姐又舍不得苦着刘豹。 于是蔡小姐叫曼歌杀了只整羊犒劳刘豹,所以桌上除了几碟精致的春菜以外,还有香气诱人的羊肉汤,和一碟撒了胡椒等香料的烤羊肉,叫人食指大动。 蔡小姐牵着王妃的玉手落座,与刘豹围在圆桌前面,只是三人的座位排布并非呈现成稳定性极佳的三角,而是随时可能失去平衡的二对一。 诡异的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由嘴角挂笑的蔡小姐打破沉默,“清瑱姐姐,你跟夫君当是见过的。” 她说罢帮王妃添碗热气腾腾的奶茶,这种奶水与茶叶调配出来的汤汁,对于胡人来说稀松平常,但对于王妃这般汉家贵胄,却是别有风味。 王妃如今虽为落地凤凰,但作为大家千金的品味尚在,朱唇轻启品了小口,对着蔡小姐笑道,“沫如碧池,散作琉璃,当是个好味道,妹妹有心了。” 蔡小姐听到王妃夸赞,好看的眉眼如同月牙般弯起,只是不知道是否错觉,刘豹总觉得蔡小姐似是没看自己,却又一直在看自己。 “清阵,还是唐清震?” 刘豹小声嘟囔了遍王妃的名字,听上去不错,只是不知如何作写。 自王莽二名之禁以来,汉人基本都是以单字为名,世家大族更是如此,而女子闺名因为轻易不会叫外人知道,这“清瑱”的称呼,无疑与蔡小姐的“昭姬”一般无二,是读书识字的大家小姐给自己起的字号。 蔡小姐圆润的耳朵动了动,轻飘飘地斜睨刘豹一眼,语气似笑非笑地解释一句,“清者,水草为伴,澂水之皃,瑱者,琉光玉美,垂悬朱润。” 她说罢用筷子蘸了下卤汁,在刘豹跟前一笔一划写出了“清瑱”二字,字迹娟秀却又不乏力量。 王妃见闺中好友把自己名字写出来让男人知道,又羞又气,强自镇静地嗔了声“琰儿”,眼神复杂。 刘豹对于蔡小姐的体贴,寒毛直竖,一脸无辜地她两眼,就见对方眯着危险的眸子,明显是在无声地拷问自己。 嘶,难道自己刚才抱错老婆的事,被老婆知道了? 但这不可能啊,她明明刚刚回来,起初也没怎么样啊? 那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不应该啊! 刘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在嘴上打着哈哈,同时嚼在嘴里的羊肉突然变得不香,纠结要不要主动跟蔡小姐坦白,争取去西凉搬砖。 好在名唤唐清瑱的王妃善解人意,主动岔开话题,视线盯着桌上的美味佳肴,清声转言道:“唐蔡两家本为世交,所以妾身自幼与琰儿相识相知,情同姐妹,还望将军莫要为了虚无飘渺的财物,害我姐妹生隙。” 虚无飘渺的私财,自然指的是王妃手里的《东观汉记》,话中敲打之意溢于言表。 经由蔡小姐维护,王妃本来对于刘豹这个蛮王的印象有所改观,谁知就被对方上下其手,做出只在杂记里看过的禽兽之事,叫她悲愤欲绝之余,下定决心与刘豹彻底划清界限。 王妃之所以会如此羞如少女,一切都要从唐家说起。 唐家作为颍川名门,自是看不起何进那般一朝得势的屠户,奈何何进在袁绍等人的怂恿下,与官宦势如水火,为了得到士人支持,反倒把目光放到了唐家身上。 因此灵帝崩殂,十四岁的少帝登基,在何进的威逼利诱之下,少帝刘辩废弃以前定下的姻亲,改娶同龄的唐清瑱为皇后。 说到大汉少年皇帝的房事,其实早在十二三岁,就会有专门的宫中才人负责启蒙,当然,也不乏一些皇帝身边的女官宫女,想要借着皇帝年少无知从而得道升天,所以十四岁成婚的刘辩,已经不能算是懵懂少年。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争锋河内 第434章 争锋河内 但在“女子生子法如就死”的大环境下,通过凉药避孕对女子损伤极大,时常引得不孕不育。 所以皇帝要想与皇后同床共枕,往往都会安排在皇后十六岁以后,当然,具体时间要因各自的身体状况而异,毕竟除了皇后往往出身尊贵以外,能否顺利产下太子,对朝廷上下来说本就是不得了的大事,有一套健全完整的“流程”在里面。 接下来的事情众所周知,少帝刘辩极为短命,只当了四个月的天子就被废黜不说,后来更是被董卓安排的李儒直接鸩杀,叫唐清瑱这个绝色美人得以完璧守寡,因此刘辩还留下那句广为人知的遗言,“卿王者妃,势不复为吏民妻”,就是在警告已经降格的王妃不要改嫁,足见怨念颇深。 当然,这是为何后来董卓痛下杀手,屠戮何家满门,上到何进何太后的老母舞阳君,下到少年天子刘辩,无不弃尸苑枳,不复收敛,唯独唐小姐躲过一劫的原因。 刘豹沉吟片刻,开诚布公道:“不瞒王妃,如今河东府库见底,大军在外征战又需要大量的粮草补给,同时抚恤阵亡者家属也是深不见底的窟窿,只恨不能像曹操李傕那般挖坟刨墓,取些老刘家的黄白之物救急。” 王妃抬眉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把“大可不必如此”几个字咽了回去,对于闺蜜蔡小姐的种种夸赞,虽然不能确认是否夸大,但的确叫她高看刘豹这个本以为未开化的蛮王一眼。 然而当她对上刘豹那双深邃而真诚的眼神,倏地想到方才不愉快的记忆,迅速把螓首垂下。 只是惊鸿一瞥,却叫刘豹捕捉到王妃黛眉紧蹙的模样,连忙补充解释,“当然,强抢于理不合,有买有卖才能长久,要不这样,王妃如今身陷囹圄,大可开出条件,再以汉记或者随侯珠那般的宝物作为报酬,咱们权当合伙做一笔买卖。” 他把话说完,忍不住抽了口冷气,因为桌子下面,蔡小姐玲珑的脚丫已经狠狠踩在自己脚背上面。 刘豹一脸无辜地看向清冷平静的妻子,恍然意识到在当下提倡“士农工商”的世道,做买卖属于上不得台面的“低俗”事,对于曾经当过皇后的弘农王妃来说,与侮辱无异。 王妃依旧低垂着绝美的俏脸,叫人看不出表情,在橘黄色的烛光映照下,生出一股难以言表的静谧美感。 刘豹连忙回转道:“当然,粗俗的事情由我来办,王妃只需要酌情开出报酬即可。” 最近这些日子,他自认为已经想得明白,那就是这位倾城绝色的王妃,除了随侯珠、斩蛇剑和《东观汉记》以外,指不定还有多少宝贝吊着李傕父子,所以无论是随侯珠还是斩蛇剑,都不过是这位“宝藏女孩”定期送出去的好处,要是自己敲诈勒索得道,哦不,应该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必然能够充盈河东干瘪的府库,度过当下难关。 可惜,让刘豹失望的是,这位王妃依旧不为所动,轻掩小嘴吃着青菜,举止优雅难掩贵气。 气氛随着王妃的不配合,陡然僵住,蔡小姐作为连接两人关系的桥梁,主动转言缓解气氛,对着刘豹没好气道:“前些日子,有位夫君熟悉的妇人,来了咱们平阳,被妾身安排在隔壁不远,时常吵闹着要见女婿。” 熟悉的·····妇人? 女婿? 刘豹一头雾水,心想自己与曹操的爱好也不一样啊,只能眼巴巴看着古井不波的蔡小姐,不知从哪到哪。 “嗯,她要见的女婿,就是夫君。” 蔡小姐一记补刀,叫王妃满脸错愕,让刘豹如遭雷击。 刘豹额头冒汗,脑筋急转,不明白自己堂堂君子,怎么就在外面留下了情债,还叫丈母娘找上门来。 难道是宇文姐妹? 嗯,确切说,应该是宇文云雪,毕竟两人在名义上是夫妻。 但是宇文姐妹的娘亲,依着她们自己的说法,早早就被袁绍正妻刘夫人毒害,总不能借尸还魂。 就在刘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蔡小姐抿了小口茶水,缓缓给出了答案,不咸不淡地吐出三个字,“严夫人。” 严夫人? 刘豹一震,稍加思考,就想到了吕布的发妻,绮玲的娘亲,瞬间想到吕布逼婚,顿时哭笑不得,对着蔡小姐澄清道:“当日在徐州,吕······将军确实有意把绮玲嫁······进咱家,但我拒绝了,你可莫要多想。” “拒绝了?” 出言询问的不是蔡小姐,而是寡言少语的弘农王妃。 王妃见刘豹夫妇齐刷刷看向自己,旋即意识到失言,连忙把青丝笼罩的额头垂得更低,借由吃菜掩饰,躲避两人灼灼的目光。 蔡小姐脸上无喜无悲,起身来到刘豹身边,躬身之际似是故意与刘豹贴面,体贴地帮他添满茶水。 待到蔡小姐重新落座,桌上的气氛再次凝住,叫刘豹恍然间觉得自己是个出轨的丈夫,被哀默大于心死的妻子无声谴责。 不过转念一想,刘豹就察觉到事情的诡异,忍不住看向蔡小姐求证。 自从吕布死后,严夫人就被曹操软禁在了许昌,由于陈登这个反复横跳的徐州地头蛇在,曹操也不难知道吕布的女儿和爱将转投了河东。 既然曹操选择不杀包括严夫人在内的吕布遗孀,那就少不了以此作为筹码,对自己进行一番敲诈勒索,继而离间自己与绮玲等人的关系,断无把人白送回来的好心。 “曹操送来的?”刘豹不敢置信。 蔡小姐点了点头。 “没提什么要求?”刘豹再次确认。 蔡小姐依旧点了点头。 刘豹这下深吸了口气,猜不出曹操和他手下那群老硬币又在打什么算盘,不过既然严夫人来了平阳,那么他倒是可以藉此把复仇心切的绮玲劝回河东,总归是好事一桩。 想到绮玲这个“表里不一”的长腿美人,等她回来河东,自己又多一名得力干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袁营乱局 第435章 袁营乱局 堂内再次沉默许久,王妃吃饱喝足,她用素手捏着一方云白锦帕擦拭完嘴角,抬起明媚眼眸,没有再像先前那般对刘豹“不屑一顾”,而是主动搭话:“你打算把那两件宝物,卖给谁?” 她没有再用疏远的“妾身”、“将军”相称,而是直言你我。 嚼着羊肉拧眉深思的刘豹没反应过来,扭头瞧向王妃那张美艳不似凡物的俏脸。 自打穿越来算起,其实他遇见过的绝色美人不少,诸如书香文秀的蔡小姐,刁蛮多变的宇文轩,身材完美的吕绮玲,当然,还有小宓曼歌一众含苞待放的美人胚子,但要单论长相,无疑眼前这位宛如谪仙下凡的弘农王妃更胜一筹。 就在此时,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咳萦绕耳边,就叫刘豹感到如芒刺背,连忙坐正。 他板正脸面,直视王妃那双妩媚勾人的清水眸子,一本正经回答道:“汉中丰衣足食,沿途又尽在河东掌握,自是贸易首选,不瞒王妃,我派出去的人马如今怕是已经见到了张鲁。” 王妃微微颔首,旋即摇了摇头,“与其寄希望于汉中,不如多想想如何争锋河内。” 在刘豹茫然的眼神中,她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眼旁边宛如小女孩般赌气的闺友,目光柔和,继而回首对刘豹解释,“张鲁行五斗米道,推崇布施行善,北揽盍稚之氐,南降巴郡之賨,兵强马壮自是不必多说,但也与你一般无二,怕是府库难有余粮。” 争锋河内? 什么氐,什么巴? 刘豹听得一头雾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希望眼前的漂亮王妃能够做出进一步的解释。 谁知王妃就像一位给了点甜头以后,转身吊人胃口的渣女海王,重新小口轻抿茶水,全然不打算再说更多,叫刘豹在旁干瞪眼。 好在博闻强识的蔡小姐善解人意,体恤相公,虽然看似不情不愿,但还是帮刘豹解释得极为详细。 原来张鲁如今割据的汉中平原,群山环绕,有山自然就有“刁民”,而在西塞边陲之地,这些“刁民”无疑多是些与世隔绝的少民。 汉中西北两面的少民,以“盍稚”自称,由于生长在山林之间,所以不同于北面游牧的羌人,属于农耕民族。 盍稚人与羌人一样的是,他们本来并不以氐人自称,毕竟无论“羌”还是“氐”,都是“中原正统”对边民的蔑称,正如“羌”字是牧羊人的简写,深究更有祭品的含义在里面,“氐”字则通“低”,明指低人一等的同时,也在暗讽氐人个头普遍矮小。 后来在大汉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们又与羌人一样,逐渐习惯了氐人的称呼,也对外称自己是氐人。 不过不同于羌人中的很多部族压根都不知道自己属于羌人,氐人数量相对稀少,密集生活在汉中西北的山林,要团结的多。 氐人常与猛兽为伍,作战极其悍勇,王妃所谓的“北揽盍稚之氐”,无疑是说张鲁招揽了这些氐人为其所用。 至于后一句“南降巴郡之賨”,则是指的生活在蜀地东陲的賨人。 賨人跟羌人氐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倒是与迁移前的月氏人有些类似,那就是他们曾经建立过辉煌无比王国,巴国。 巴国源远流长,拥有自己独特的文化,所以时至今日,賨人仍以巴人自居。 当然,賨人只是巴人的一支,同样自称巴人的,还有其他诸如濮、苴、獽、***、蜑等族群,但这些族群在数量上面,远远比不上賨人。 巴国相传成立于夏朝以前,历经夏商两朝,后来更是直接参与武王伐纣,因剪商有功得封姬姓,添为诸侯正统,直到最后被强秦所灭。 巴国的位置,大体夹在荆蜀两地间的山岭地带,北接汉中,南抵夜郎,领内山川纵横,大河流淌,奇珍异兽颇多,因此王化难至。 再说回张鲁,本为刘焉从属。 由于母亲的关系,他颇受刘焉器重,得以领兵镇守蜀北,趁乱攻灭汉中太守苏固,继而入主汉中,直到今日。 后来刘焉病死,儿子刘璋继位,由于刘璋记恨张鲁的妖艳母亲蛊惑父亲,悍然屠戮张鲁全家,引得二人决裂。 最终两军在巴郡北方大战多次,刘璋未能取胜,失去对于巴北掌控,索性把广袤的巴郡自北向南,一分为三,默认张鲁占据的巴北为巴郡,自己掌控的另外两地分别改名为永宁郡和固陵郡。 随着巴郡一分为三,賨人里面的族群根据信仰不同,跟着分为两拨,分事张鲁刘璋二人。 其中为张鲁效力的賨人因为畏惧白虎,以射白虎为事,同时常以木板为盾,因此被称为板楯蛮,还有个鼎鼎大名的绰号,“弜头虎子”。 而另外一支賨人,则更长于耕织,梳尖锥状发髻,住干栏式房屋,因把白虎供奉为神兽,所以统称为廪君蛮,追随刘璋。 板楯蛮与廪君蛮一个杀白虎,一个尊白虎,其中仇怨自是不必多说,板楯蛮悍勇,廪君蛮人数更多,斗得旗鼓相当。 另外板楯蛮由于生活的山林临近高祖起事的汉中,早早受到高祖感召,自大汉成立之初,就是大汉朝廷的绝对簇拥,时至今日,一如既往。 不仅如此,板楯蛮与刘豹所属的南匈奴一西一北,还都是大汉外出征讨的重要兵源地,诸如几次凉州羌乱,都有板楯蛮不可磨灭的功劳。 刘豹耐心听蔡小姐解释完,只觉头皮发麻,被各种拗口的称呼弄得头晕目眩,好在大体明白了王妃的意思,那就是张鲁统领五斗米教乐善好施,还要收买巴氐两族的人心,同时为了跟刘璋打仗,又养着诸如板楯兵的精兵,因此开销巨大,压根没有多余粮草买自己手里的两件宝物。 王妃帮长篇大论完的蔡妹妹添满茶水,笑容宠溺,然后看向满脸紧巴的刘豹,沉吟片刻,樱唇轻启道:“枉费琰儿夸你聪慧,叫人瞧不出丁点。与其在张鲁、刘璋这般宵小身上舍近求远,何不静下心来,先把袁营的乱局捋清?” 捋清袁营乱局? 刘豹紧盯王妃妩媚多情的眸子,有如醍醐灌顶,骤然惊醒。 第一百八十八章 袁绍心思 第436章 袁绍心思 自开战以来,袁绍可谓是兵败如山倒,被曹操直接打到邺城家门,属实废拉不堪。 因此惹得河东上下牢骚不断,叫刘豹本以为自己抱上了王者大腿,结果发现自己的白银段位更高,其中滋味难以言表。 但是袁绍果真是如此无能之辈? 答案显而意见。 要想了解袁绍此人,首先就要堪破当年的外戚宦官之争,若非蔡小姐这位当事人提醒,半吊子的刘豹绝对不会想到,真正拆毁大汉庙堂的既不是何进,也不是十常侍,更不是后来临门一脚的侩子手董卓,而在后阴谋布局的袁绍,或者说以袁家为首的士人。 而唐清瑱这位倾国倾城的王妃,相较于蔡小姐则是要更进一步,无论何进还是董卓,无论刘辩或是刘协,都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她既能掌握汉家秘宝,自然了解到的内幕更多,此时出言提醒,绝非空穴来风,由不得刘豹不往深处考虑。 蔡小姐跟着放下碗筷,把中间盛有肉汤的汤罐往刘豹跟前推了两下,顺着王妃的话分析道:“中常侍赵忠,曾向我父亲问及袁绍此人如何,父亲的回答是,坐作声价,好养死士。” 坐作声价,好养死士? 刘豹连忙向蔡小姐递了个求助的眼神,就凭他的古文水平,面对既言简意赅又晦涩难懂的书面文,也就是寻常所知的文言文,只恨没有中译中的翻译软件。 蔡小姐知道自家的夫君“不学有术”,美眸嗔他一眼,终于不再清清冷冷,叫那张好看的脸上浮出颜色。 她哼哼地帮刘豹解释道:“其中内含的意思,是指袁绍此人喜好坐观形势,在对弈中从不急于出招落子,往往在暗中积蓄力量,谋求后发制人。” 后发制人? 刘豹这下明白过来,那就是袁绍跟他手下的谋士都是老硬币,先摸套路再下死手,也就是把曹操骗过河来杀。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太靠谱,毕竟曹操已经从东南两面打到袁绍老巢邺城,眼看就要一拳把人捶倒在地,袁绍到时候要是来个“来骗来偷袭”,或是什么“术高莫用”的借口,直接害自己跟着陪葬。 以刘豹“后来人”的视角,袁绍无疑是曹操的手下败将,曹操,或者说曹家,才是那个代汉而立的天命之子。 想到曹操,刘豹微微有些惆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自从对方拒绝他的投诚,还三番五次置他于死地,历史的车轮,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与以前的“刻板印象”大相径庭。 不管袁绍有没有后手,当下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战事一日不曾停歇,大军在外的吃喝拉撒就都要靠平阳官府供养。 难怪当下打仗的主力都是从百姓中直接征调的徭役,想要打造一只职业军队,得先看府库里的钱粮答应不答应。 蔡小姐瞧着刘豹脸色愁色,自然知道对方所愁为何,于是主动拉起旁边王妃的一双玉手,娇憨地晃荡两下,语气撒娇道:“清瑱姐姐,夫君心系百姓,是大善之举,你便不能帮帮他嘛。” 愁眉不展的刘豹忽然听到老婆发出“夹子”音,顿时没忍住笑出声,然后就被蔡小姐羞愤欲绝地瞪了回来,连忙作老僧入定状。 只是当他看着眼前的两位并蒂莲美人,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忙活小会,就把从李傕马腾二人手里得来的斩蛇剑与随侯珠摆到了桌上,对着轻描淡写看了一眼的王妃真诚道:“凭此二物,能否换来三万,不,五万大军一个月的粮草?” 即便上郡与关中的战事停歇,但还有真正的大敌曹操在侧,只是击败河内的程昱老匹夫,都不得不精锐尽出,五万人马算不上多。 至于一个月的时间,则纯粹走一步看一步,毕竟战争发动容易停下难,会打到何年何月,刘豹心里根本没数。 王妃看人下菜碟,对蔡小姐宠溺,对刘豹却是冷淡,听闻对方问题,只是淡淡点了下头,接着忽然转言道:“我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专心修书。” “修书?” 刘豹跟蔡小姐异口同声,不解王妃怎么聊到修书头上。 王妃点了点头,声音悦耳磁性,“天下重归于治之前,总要有人把《东观汉记》续写下去,本来······” 她把话一顿,看向俏脸难掩容光的蔡小姐,嘴角翘起一抹柔软的弧度,继续道:“专心修史之人不事农桑,全靠外人养活,平日有朝廷支持也就罢了,如今天下大乱,不得不另行他法。所以,我可以帮你渡过眼下难关,但作为报酬,你需要为我提供继续修史的条件。” 刘豹与蔡小姐对视一眼,大喜过望,诧异于王妃想要亲自修史之余,倒也理解她为何不去找那位把持朝堂的曹司空。 而且国色天香的王妃果然是个宝藏女孩,言辞笃定,相较于河东大军所需钱粮,提供些笔墨纸砚,和修个诸如“东观”的工作室,自然不值一提。 刘豹宛如抓住救命稻草,拼命点头,只是不知道是否错觉,总觉得王妃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好像有股奸计得逞的笑意。 王妃见刘豹盯着自己的眼神从感激逐渐变为狐疑,重新面罩寒霜,垂下眸子语气清冷,语气调侃道:“你这人也怪,不懂什么叫事急从权,战时加征徭役税赋,对官府来说再正常不过,莫不是死要面子,给自己找麻烦。” 刘豹耸肩,对于河东的长远规划,还不到与外人长篇大论的时候,只能摊手认命,“谁叫我是个茹毛饮血的蛮子,随口打个哈欠,就有人当我是要咬人。” 王妃嘴角挑了唇,星眸深看刘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刘豹却是难掩心中好奇,追问王妃道:“王妃打算如何帮我?” “自是拿出几样宝物,跟周边换些粮食。”王妃回答得云淡风轻。 刘豹对于王妃还藏有其他汉家至宝并不奇怪,但对于周边找谁换粮食,却是皱眉发愁。 他先是想到被太行阻隔的曹操与袁绍,两军交战如火如荼,自己毕竟是袁绍“小弟”,求粮的信使没少派去,要是对面能送来粮食,也无需走到今日这步。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陈登遗书 第437章 陈登遗书 再就是西凉那些食不果腹的匪徒,和被王妃否决的张鲁,无一例外拿不出粮食来买自己手里的宝物。 那么剩下的,就是横亘在河东与河北之间的太行山上,黑山军统领,平难中郎将张燕。 太行山连接山下,共有八条陉道,并称太行八陉,但这些陉道多是连接太行山与河北,而非像箕关所在的枳关陉一样,能够直接连通太行山东西两端,从河东直接到河北。 不过由于刘豹开发了陭氏商道,叫河东可以直抵上党,即便从上党直接通往邺城的山道已经被曹操重点照顾,但还可以从其余陉道绕远路,从而疏通粮道。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蔡小姐早早在书信里跟刘豹提过。 但无一例外,都被刘豹一口否决,理由就是他觉得张燕此人并不能信。 他之所以不信张燕,除了没来由的直觉以外,再就是先前轵县大战。 且不说轵县之战中黑山骑兵有坐山观虎斗的嫌疑,就算他们后来在与程昱作战中损失不小,但张燕却是诡异地藏身军中没有现身,作为盟友,便连招呼都没跟刘豹打上一个。 要不是刘豹有着可以从万军从中一眼找到“名将”的面板系统,怕是根本想不到张燕会在轵县。 既然近邻无望,刘豹就不得不把目光放远,落在刘表、刘璋与孙策三人身上。 当然,除三人以外,其实还有他那位雄心勃勃的阏氏,尽领河套富庶之地的宇文大人。 只是刘豹打心底不希望象征汉家天子正朔的宝物,落到铁弗,或者说胡人手里,包括自己为何急着出手换取粮草。 作为现代人,都明白大英博物馆里的那些清代藏品,意味着刻骨铭心的屈辱,和难以磨灭的仇恨,以此类推,叫宇文大人拿着汉家至宝彰显天命,无疑是在胡汉历经百年都不曾消弭的仇恨上重新洒上热油,无论十年百年或是千年,待到中原归于一统,代价注定是血与泪。 权衡再三,刘豹打定主意道:“感谢王妃仗义,我这便派人联系刘表刘璋,至于王妃需要什么,跟琰儿直说便是。” 桌子下面,王妃不知何时反客为主,反握蔡小姐一双小手,同时不断用拇指在对方如玉的手背上摩挲,惹得蔡小姐面红耳赤,美艳不可方物。 王妃听到刘豹的话后,明眸未抬,轻轻抛了一句,“何苦舍近求远。” 舍近求远? 刘豹对王妃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微微感到错愕,旋即耐心解释道:“现在哪里还有近邻可求,曹操与我打仗,自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卖河东粮食,袁绍则是被曹操与鲜卑诸部合力封锁,顾我不上。其他诸如张鲁马超韩遂之流,王妃自己也说过,自顾尚且不暇,而西北的铁弗,嗯,其实已经赠过我们大量粮草,又与鲜卑开战在即,难再二三。” “夫君为何不愿找那张燕?平难中郎将割据太行多年,实力不可小觑,而且与邻为善,给咱们陭氏商道行了不少方便。” 蔡小姐一边臊着脸面,挣脱王妃束缚不得,一边强作镇静提醒刘豹,难掩声音中的颤抖。 刘豹凝着眸子,对桌下“目前犯”的行为浑然不觉,语气认真不容置疑,“张燕此人身上颇多迷雾,不到走投无路,断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黑山身上。相较之下,倒不如死皮赖脸再去求铁弗,就是代价可能大些。” 蔡小姐听刘豹提到铁弗,眸子微沉片刻,旋即露出笑脸,对王妃讨好道:“姐姐都听到了,情况一如夫君所说,可有妙策破局?” “我一久陷囹圄的弱女子,又能有何妙策。”王妃宠溺看着蔡小姐难掩失望的小脸,顿时扑哧一笑,如云舒月露,光彩照人,然后瞬间冷下脸面,回首对着刘豹提醒,“你这人,掰着指头算了一圈,偏生把重要的遗漏。” 遗漏? 刘豹苦着脸,重新把自己的邻居快速梳理一遍,并未觉得漏了哪个,反倒叫饭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冷凝。 王妃瞧着刘豹苦思冥想的模样,悠悠叹了口气,缓缓吐出两字,“太原。” “太原?” 刘豹闻言一愣,旋即面色怪异,看向王妃。 说到太原,就叫他不由自主想到两人,一个是自己名义上的上级,当了甩手掌柜的匈奴中郎将王柔,另一个则是袁绍的外甥,并州刺史高干。 随着大汉分崩离析,凉、并、幽三处边陲之地率先战乱不断,先后脱离朝廷掌控,直到今日亦是如此。 但说并州所属的河套之地,曾经的塞外八郡,随着治所迁回三辅,只剩六郡,而且六郡以长城为界,被刘豹夫妻二人瓜分,刘豹单取一个地广人稀的上郡。 所以袁绍所谓的四州之主,以并州水分最大,幽州好在有个屠夫公孙瓒反向助攻,叫乌桓等边民与袁绍同心,高干则是长年缩在雁门以东,不敢也愿出关插手匈奴内斗,后来更是随着刘豹夫妻先后臣服,退回到州治晋阳享福。 而且高干手下的兵马并不多,对外号称五万,实则两万顶天,毕竟无论刘豹还是那位宇文大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对袁绍来说都能不算是外人,以至于袁绍自始至终就没把防御重点放在并州,否则也不会让胸无大志的外甥来当并州刺史。 不仅如此,高干的并州兵马对于以前缺衣少食的河东来说,无异于一把悬垂头顶的铡刀,叫于夫罗不得不派重兵把守北部三关,防止对方发难。 但到后来,随着刘豹掌权,河东崛起,麾下虽然比不得袁绍曹操那般猛将如云,但已然实力不可小觑,委实不用把高干这个大腹便便的关系户放到眼里。 蔡小姐帮忙补充道:“驻兵太原的高干是袁绍外甥,早在开战之初,我们便已经派人去晋阳找他借粮,被直言拒绝。依着他们的说辞,并州产粮之地仅剩太原一地,却要养满州之兵,所以平日全靠河北接济,而鲜卑人帮助曹操截断北方,为的也不是河东,而是针对他们。” 第一百九十章 再战河内 第438章 再战河内 王妃秋眸翻白,当着刘豹的面捏了捏蔡小姐的鼻子,语气似笑非笑,调侃道:“妹妹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是近墨者黑变得愚笨,怎生看问题只浮于表面,枉费太学学子们尊你为女博士。” 蔡小姐大羞,似喜似嗔地扫刘豹一眼。 刘豹满脸无辜,不知自己怎么就黑了,定是蔡小姐养笨了无疑。 蔡小姐咬唇思索片倾,旋即恍然大悟,对着自己的王妃姐姐确认道:“姐姐所说并非袁绍高干,而是那群生活在太原的豪门大户?” 王妃宠溺地“嗯”了一声,然后盈盈起身,被束腰白裙勾勒出的玲珑曲线傲然展现,浮凸有致,引人遐想。 她对刘豹轻施一礼,语气平静,“太原龙兴之地,大姓十五,其中无一不是富可敌国,无一不被皇家忌惮。” 说罢王妃又对着蔡小姐柔声请辞,“姐姐身子乏了,便不再耽误你们夫妻团聚,关于买粮之事,咱俩明早从长计议。” 刘豹与蔡小姐同时跟着起身,向王妃恭敬回礼。 于私,这位绝色王妃是蔡小姐的闺蜜,还愿意帮河东解决粮草问题,值得以礼相待;于公,无论是依附汉庭的南匈奴正统栾鞮部,还是刘豹这位被朝廷册封的大汉右将军,都应该对王妃这位前皇后行臣礼。 月辉映照下,两袭白衣交互生辉,踏波在园间石路,宛如联袂下凡的神仙姐妹。 蔡小姐乖巧地搀着王妃胳膊,并肩走在前头,刘豹老老实实送在后头,跟着穿过花香阵阵的将军府内院。 刘豹方才得到王妃连番点拨,骤然惊醒,意识到自己被王柔那位“佛系”上级蒙蔽,过去轻视北面强邻,卧榻之侧有猛虎酣睡仍不自知。 至于王妃口中的太原龙兴之地,并非僭越或是夸大,从太原郡北端的晋阳,到河东郡治安邑,无论流淌而过的汾水,还是夹在两侧蜿蜒南北的太行、吕梁两大山脉,俱是状若游龙,被蔡小姐称过“龙脉”,也就是所谓的风水宝地。 抛开玄学不说,单说作为太原州治的晋阳,堪称吕梁山上离石要塞的“加强版”,东西被两座大山紧紧包裹,北面又有云中、系舟两座山脉封锁,南面更是被称为晋阳盆地的平原沃土,因此常有人戏言,“并州易夺,晋阳难下”,指出即便攻克并州全境,都不见得能够拿下晋阳这座要塞孤城。 也正是因为晋阳地利,叫它极其适合成为称霸一方的大本营,诸如春秋时期的赵国,发迹就离不开此地,当年赵襄子通过固守晋阳,退却韩魏联军,成就“简襄之烈”威名以外,为日后强赵奠定基础。 到了汉朝,无论孤悬塞外的塞北四郡,还是扼守咽喉的离石、雁门等地,俱以晋阳作为北方门户中心,往来商贸密切,以致晋阳城发展壮大,繁华不亚宛邺,诞生诸如王、郭、令狐等豪门大户,也就是王妃口中的“太原十五姓”。 就在刘豹沉思之际,蔡小姐忽然回头开口,“妆案上放着陈登写给夫君的遗书,是严夫人捎带来了,且记得看看。” 陈登的书信,严夫人送来的? 刘豹有些发蒙,不解远在徐州的陈登,怎么会给自己写信,只等看过再说。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叫他双目瞪圆,呼吸急促,宛如看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宛如看见鸡飞蛋打。 原来蔡小姐挽着弘农王妃出了院门以后,全然没有停步打算,继续上前,俨然要抛下空巢老刘。 刘豹哪愿意放自己美若天仙的妻子离开,赶忙出声阻拦,语气急促,“天色已晚,咱俩便先送到此处,琰儿你莫要打扰王妃清净,快些随为夫回屋,咱俩深入交流下学问。” 蔡小姐哪能不知刘豹的狼子野心,当即啐了一口,双颊通红,旋即寒下脸面,与她身边的王妃姐姐越发相似,说是真姐妹也不为过。 只听她嘴上哼哼道:“夫君身上香气沁人心脾,惹人心旷神怡,妾身自觉难以自拔,想要再多闻闻。” “哈?什么香气?” 刘豹一头雾水,赶忙朝着自己胳膊上嗅了两下,包吃一顿以后,鼻间全是羊肉的香味。 蔡小姐瞧着刘豹满脸无辜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来,柳眉倒竖,面罩寒霜,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那香气与清瑱姐姐身上的幽兰之气颇似,所以今夜,我决定姐姐同睡。” 幽兰之气? 刘豹不自禁地与王妃对视,要说对方身上那股幽香暗藏的清兰之气,的确沁人心脾,而且不仅如此,那好闻的味道还极其撩人,叫自己心猿意马之下,只觉她那本就倾国倾城的姿貌,更添几分勾魂摄魄的魅力。 他恍惚片刻,陡然发现王妃精致如刻的俏脸变得复杂难明,似是有着三分羞赧,三分错愕,三分惊恐,还有一分难得的慌乱。 刘豹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错抱王妃的事,竟是被蔡小姐发现! 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仿佛被捉奸在床一般尴尬,脑中快速运转,忆起方才蔡小姐帮自己添茶的时候,似是偷偷发动了女人天赋,悄悄在自己身上嗅了两下,定是在那时露了马脚。 “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豹与王妃异口同声,与蔡小姐澄清。 蔡小姐见状脸色更寒,重哼一声愤然转身,竟是撇下王妃刘豹两人独自离去,头也不回走出了内院。 王妃见蔡小姐因为自己负气而走,又急又怒地瞪了刘豹一眼,旋即提起裙摆,一边喊着“琰儿慢些”,一边踩着白色绣鞋包裹的脚丫,疾步追了上去。 彻底沦为空巢老刘的刘豹欲哭无泪,无奈独自回屋,拿到蔡小姐所谓的陈登遗书之后,大大咧咧躺倒在了床上,悲愤欲绝。 所谓陈登遗书,说是书信,其实只是一根木简,像一根吃完的冰棍棒。 刘豹如今痛失春宵美人,哪里还有心思看什么书信,要知道后天就要再次启程赶往河内,与曹军对敌。 接下来不知道要过多久左右为男的日子,所以他才趁着难得的两天“假期”,找蔡小姐探讨学问,一较高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 曹营部署 第439章 曹营部署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祸从天降,一进家门就抱错了老婆,还被蔡小姐“捉奸”,恐怕不仅今夜无心睡眠,便连接下来两日,也只能练弓不练马。 强压心中悲凉,刘豹捏起竹简,贴到脸上细看其中小字。 逐渐里的内容倒是言简意赅,只有三句话,那就是“上党奇石,可贩东州,照顾家眷。” 没头没脑的十二个字,叫刘豹本就酸胀的脑袋更大,奈何有事秘书干的蔡秘书睡去了别人床上,叫绿帽将军只能自食其力。 刘豹翻来覆去思考半天,最后一句“照顾家眷”不难理解,无疑是指送信来的严夫人,和出门在外的吕绮玲,也就是吕布遗孀。 毕竟陈家家大业大,远在徐州,断无叫他一个远在河东的蛮子,照顾下邳陈家的道理。 至于前两句,依着明面上的意思,好似是在提醒刘豹,可以挖上党郡的石头,卖到中原各地。 玉石? 珠宝生意? 刘豹由于自己的职业,对珠宝有所涉猎,还曾去珠宝大省亲自体“上当一会”。 总体来说,珠宝生意确实是个不错的门路,不仅可以谋取暴利,而且不坑穷人。 只是他还是不能明白,堂堂陈家少爷,与自己交情只限于公,仅仅要做生意,大可直接找到河东商队在徐州盘下的铺子,没必要托身陷囹圄的严夫人送信。 书信? 想到两字的刘豹猛然从床上坐起,失声道:“不对,不是书信,是遗书!” 由于蔡小姐方才只顾“捉奸”,把遗书之事轻描淡写,叫如芒在背的刘豹同样顾及不上,压根没往心里去。 但刘豹拧眉细想之后,确定蔡小姐说的是“遗书”无疑。 既然是遗书,那就说明那位意气风发的陈家长子,把刘备吕布玩弄于鼓掌的陈元龙,已经死了。 而且不仅如此,陈登既然写的是遗书,托人交付自己,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谈门锦上添花的生意这么简单。 刘豹细想自己与陈登算不上多的交集,结合遗书里提及的“奇石”与“贩卖”,骇然意识到对方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奇石? 五石散! 原来如此,陈登要告诉自己的是,五石散的产地竟然在上党,那么幕后之人无需多说,自是黑山军统领,平难中郎将张燕无疑! 刘豹细思极恐,额头冷汗直流,复盘过往种种,仿佛一瞬间串联起来。 诸如他凭借陭氏起家,山匪出身的张燕为何会那么大方,对于来往商队穿梭上党,竟是分毫不取。 细想缘由,无非是张燕与袁绍交恶,遭到与自己现在一样的困境,被袁绍封死在上党,而自己开通的陭氏商道途径上党,何尝不是给他行了方便,藉由陭氏可以贩卖一本万利的五石散,攫取暴利。 只是如此一来,就产生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被王妃与蔡小姐评价颇高的袁绍,为何轻易叫自己帮张燕开了口子,包括后来在唐县,为何没把张燕直接斩杀,反而接受对方投靠。 放弃往日恩怨,为了拉拢黑山之兵? 刘豹不敢确定,毕竟袁绍现在仍在被动挨打,叫人没有看见手段,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 不仅如此,他又想到袁绍重兵缠身,那是否也是计谋,为的便是诓骗曹操北上入局。 刘豹越想越心惊,旋即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不过如今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居都对自己撒了谎,五石散既然产自上党,就没必要舍近求远,千里迢迢跑到徐州找陈登采买。 至于居都,或者说居都身后的舅舅呼衍和勒,再或者说是以和勒为首的“胡人至上”派,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不言自明。 啪的一声脆响,木简断成两截。 双目冷凝的刘豹喘着粗气半天,最后慢慢平复,继而重新趟回榻上,拉起带有阳光香气的被褥盖到身上,借由在军伍里养成的习惯,快速进入梦乡。 日上三竿,鸡鸣鸟叫不断,刘豹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表情木然。 他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害怕见血的普通人,恰恰相反,久经沙场之下,他学会什么叫临危不惧,越是面对困境,越要吃饱喝足。 如今无论是世家豪门群聚的太原,还是作为三国毒枭的张燕,包括藏在暗处的那群曹营老硬币,显然都不是善茬,而是置身暗处,寻求对刘豹一击毙命的鬣狗。 如若袁绍依旧是那个执士族牛耳的大将军,一切倒还好说,那样刘豹丝毫不会怀疑,这群鬣狗愿意与邻为善,对他一个蛮子客客气气。 但现实恰恰相反,曹强袁弱,甚至可以说,局势一面倒地朝向曹操,那么不必多说,这群鬣狗何时会像马腾那样一哄而散,完全不难想象。 刘豹润了润干渴的喉咙,想要揉下发干的睡眼,然后他就赫然发现自己的右臂已经彻底麻木,没有半点直觉。 下一刻,怀中熟悉的香软越发清晰,叫他禁不住转头一看,哑然失笑。 原来是跟刘豹赌气的蔡小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褪去白裙只着里衣,睡回夫妻两人的被窝。 刘豹稳住麻木的右手,轻抬一截身子,一张静谧如精灵般的睡靥浮现眼前。 他看着蔡小姐嘴角挂着的晶莹泪水,忍不住伸手帮她拭去,继而看着对方濡糯的红唇,仿佛有一朵美艳的小花从心中绽开,照亮黑云压城的心头,郁气一扫而空。 就在此时,粉润的耳垂偷偷动了两下,修长挺翘的睫毛随之颤抖。 刘豹意识到蔡小姐装睡,继而嘴角翘起,重新躺回床上,左手毫不客气地环绕细腰,与妻子曲线玲珑的后背紧贴,咬着耳朵唤了声“娘子”。 蔡小姐不自禁地抖了抖身子,仍然紧合双眸,打算继续装睡。 然而单身日久的老刘也不着急,直接不讲武德地上下其手,惹得蔡小姐招架不住,睁开一双桃花般的明眸,顿时光风霁月,叫刘豹眼前生满了颜色。 下一刻,委屈的蔡小姐龇着银牙,朝着刘豹脖子啃了一口。 刘豹自知理亏,却也不肯吃亏,当即还以颜色啃了回去,惹得蔡小姐又羞又气。 第一百九十二章 程昱谋划 第440章 程昱谋划 一来二去,白玉莲根为鼓槌,褐色脊背为鼓面,对于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来说,哪里还顾什么斗转星移,管什么日月交替。 幸福的日子转瞬即逝,随着斩蛇剑与随侯珠卖去太原一事敲定,诸事紧锣密鼓,由蔡小姐与王妃共同操持。 无论如何,总算有望解决河东燃眉之急,叫刘豹能够安心离开平阳,奔赴河内,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 不过砸锅卖铁终究只是下策,长远来看只能说是治标不治本,甚至可以预见,会被那些太原世家狮子大开口,趁着河东困境坐地起价。 所以唯有快速攻占河内,夺占曹军渡河重镇黎阳,然后把曹军逼回南岸,重开河东到河北的商道,接下来就是找财大气粗的袁老板报销费用,那时候才算真的脱离困境。 刘豹火急火燎从平阳离开,并未在蔡小姐的温柔乡中沉迷,没见那位喊自己女婿的严夫人,也顾不上亲自安顿马超与韩遂两家送来的人质,诸如那位混血小美女马云禄。 至于关中事宜,尤其是针锋相对的韩遂马超两家,刘豹已经交由在潼关一役中崭露头角的高顺全权负责,同时叫李儒在暗处辅佐,因此并不担心。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自错抱王妃那晚以后,王妃那张本就清冷的脸面,已经彻底结起坚冰,视刘豹如无物,便是两人在蔡小姐那里遇见,不仅不打招呼,连正脸都不愿给上一个,相较于陌生人,倒不如说是仇人。 就在刘豹忙于解决西凉贼患的时候,曹军自然也不会闲着,除去三路大军云聚魏郡,朝着袁绍大本营邺城节节推进,负责防守河内的程昱,则是在不断地调兵遣将。 尤其是与河东大军对峙的前线城池河阳,程昱命人深挖壕沟,广备城械,与昔日相比,俨然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 由于刘豹抢先攻破的箕关,进驻轵县,斩杀曹操内府爱将史涣,叫大将乐进李通生死未卜,整个许昌朝廷早就炸开了锅,以致于天子连降数道诏书,谴责刘豹忘恩负义、助纣为虐等等。 当然,诏书里写的是不是天子的意思,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郝昭也不例外,因此送来轵县的诏书全都被他扣下,堆在香炉边上,等刘豹扫过,直接扔去生火。 除了官方谴责以外,曹营上下深知河内绝对不能被刘豹攻破,否则接下来河东大军就会兵压魏郡西南的黎阳,也就是曹仁大军渡河北进的中转据点。 要真到那般天地,曹仁也就不用再想什么邺城,只能回兵固守,免得被刘豹斩断退路,继而与袁军成掎角之势,后果不堪设想。 为此,曹操再征中原民夫无数,调派良将数人,同时不忘严令程昱这位与匈奴一般不羞遁走的老匹夫,必须死守河内。 接到曹操亲笔信的程昱有苦难言,因为自箕关涌入河内的河东兵马,威胁的不仅仅是曹仁的退路,更是北方要冲重镇,拥有八关天险的旧都,洛阳。 这也是程昱为何不敢把防线从河阳后撤,退到城池更为坚固的野王、武德等地,只能硬着头皮与轵县的河东兵马针锋相对,害怕刘豹围魏救赵,攻伐洛阳威胁许昌。 毕竟北渡的曹军将领们,家眷都在许昌,若是真叫刘豹打到许昌,哪还有心思攻打什么袁绍。 正如当年与公孙瓒对垒的袁绍,就是老家邺城被黑山诸贼偷取,老婆更是被张燕掳去,落下一生抹不掉的污点。 拂晓,河阳城外。 原野上遍布着劳作的百姓,或扛锄头,或推木车,其中以老人居多,妇人也不罕见。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汗臭,胥吏与差役的叫骂掺杂其中,只是相较于此起彼伏的哭喊哀号,显得有气无力。 不远处,头发花白,身着黑色鳞甲的程昱,正在兀自揉着酸胀的额角,沟壑纵横的脸上难掩疲惫。 得知西凉兵败,刘豹即将卷土再来以后,他就把调往河内腹地控制乱局的两个儿子,尽数召回到身边。 背着黎明的曙光,小儿子程延骑着快马,在奴颜婢膝的胥吏指引下,找到了程昱跟前。 程延尖瘦细长的脸上,顶着浓浓的黑眼圈,他瞧见程昱之后松了口气,也不下马,只是微微俯身提醒,“父亲,该回城中军议了。” 程昱淡淡“嗯”了一声,翻身骑上身旁一匹体型矫健的枣红色战马,动作干净利落,不比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差。 河阳城,大街上并没有百姓,反倒是打着哈欠的胥吏随处可见。 随着两军对峙日久,只有些小打小闹的试探,以致城里的胥吏们从最初的如临大敌,诚惶诚恐,变成现在的习以为常。 不过今日,府衙里面倒是一片凝重,与往日截然不同。 尽管程昱严令上下三缄其口,不叫下面知道刘豹大胜归来,但不妨碍有些将军愁云满面,叫手下瞧出端倪。 这些人心里清楚无比,那个在轵县杀史涣捉拿李通的刘豹,已经彻底腾出了手,不需几日,就会回来河内与自家决战。 但也有不少将军不以为意,视区区刘豹如草芥,毕竟他们能在曹操手下谋得登堂议事的武职,哪个不是战功彪炳,哪个不是威名赫赫。 曹操既然严令程昱死守河内,那么就没有忘记给他增派精兵强将,诸如出身河东的裴茂、卫固、范先,来自西州的段煨、杨秋、张绣,曹操自己的内府府臣路招、冯楷,可谓是除了攻打邺城的三路大军以外,良将尽出。 同时为了历练年轻族将,跟着支援河阳的,还有重伤未愈的千里驹曹休,年方十五就被曹操盛赞鸷勇的曹真,和夏侯渊的侄子夏侯尚。 强将云集荟萃,再加上程昱父子三人,足以把河阳那座本就不算宽敞的府衙大堂,塞得满满当当。 程昱从城外回来,独自坐去上座,众将分列左右,表情肃穆。 其中以夏侯渊为首的宗亲与曹操内臣在左,以裴茂为首的外将在右,泾渭分明。 第一百九十三章 河阳军议 第441章 河阳军议 裴茂是位长相清秀的中年儒士,也是在场诸将当中,唯一一个没有穿着甲胄的人。 裴茂出身闻喜大族裴氏,与毋丘兴同乡,其父裴晔曾任并州刺史与度辽将军,耳濡目染之下,对于边民之风颇为熟悉,因此曹操特意选他来帮助程昱。 跟在裴茂身后的两人,则是因为害怕被刘豹毋丘兴清算报复,所以举家逃往许昌的卫固范先。 曹操此次命二人随军征讨刘豹,无疑是想借两个地头蛇在河东经营多年的关系,伺机离间河东汉将。 而二人恰好对刘豹恨之入骨,自是对于曹操的“器重”受宠若惊,因此每每军议,都属他们最为活跃,叫嚣最凶。 “城中守城器械一应俱全,换做防守洛阳,都是绰绰有余。因此就算那刘豹能耐通天,最后能够把河阳打下,手下蛮兵少说死上十万八万,还去个屁的魏郡。” 负责整备器械的路招声如洪钟,言辞激昂,叫帐内原本严肃凝重的气氛轻松少许。 一旁的曹真虽然年仅十五,却已生得狼腰虎背,若非嘴边胡茬淡淡,决计叫人想不到年龄。 作为曹操养子,这是他第一次随军出战,脸上兴奋难掩,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跟着路招调侃道:“十万八万?岂不是要叫河东的男人死光,若换我是刘豹,可不敢傻到强攻。” 话音落后,哄堂大笑。 由于长子曹昂战死在宛城,二子曹丕又年仅十二,所以曹操对曹真这个能射猛虎的养子极为器重,时常在外人面前夸赞曹真悍勇,叫曹营上下无人敢对他小觑轻视。 因此除了主将程昱和夏侯渊以外,在堂众人无不对曹真附和拍马,恭维地对方满脸得色,心情大好。 卫固不甘人后,跟在曹真后面表现,“少将军豪勇,是司空之福,更是我我大汉之福!只是我军依照荀尚书妙策,斩断蛮军商道,恰逢如今初夏少粮,想那刘豹必不能久撑。” 曹真闻言皱了皱眉,不明白卫固所说何意。 卫固顿了顿以后,见曹真逼视,连忙抱拳一礼,继而看向主事的程昱,胸有成竹地反驳道:“所以依照末将看来,那蛮王必定会不顾手下死活,选择强攻河阳,藉此既能攻伐我军,又能减少军中粮耗,可谓一石二鸟。反过来说,刘豹要是选择省吃俭用,硬熬秋末,那时司空早已攻破袁绍,回师来此,徒留轵县何益?不如直接退回箕关,安心当他的山西大王。” 河东地势偏高,秋收相较中原各地要晚上两月,往往会到秋末,距离刚刚入夏的现在,几近半年。 众人听卫固说得头头是道,纷纷陷入沉思,叫刚刚热络起来的堂内,重新变得鸦雀无声。 而然卫固接下来面色狰狞,语气狠厉,“所以我敢断定,刘豹必会引兵强攻,咱们备好的床弩、石炮,也定能大展拳脚!诸君现在不妨开始谋划,如何把那蛮王擒到许昌,交由司空处置。” 说到豪气处,范先上前一步,给好友帮腔,语气狠绝道:“卫将军此言差矣,那蛮子送什么许昌,依着末将来看,不如就地千刀万剐,免得污了司空眼睛!” 说到如何处置刘豹,诸将顿时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或起锅烧油,或刀砍斧劈,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离谱,仿佛刘豹已经跪在门外引颈就戮,任他们处置。 哄然之中,板着脸面的程昱看不下去,轻轻咳嗽两声,叫堂内嘈杂戛然而止。 纵观曹营上下,人才济济,要说允文允武之臣,自是能够抡出大把,但要说文武每样必是顶尖,那么除了曹操自己以外,无人能出这位臭名昭着的常胜老将之右。 同时由于程昱频繁出入内府,与曹操手下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师同台谋局定策,因此贵如夏侯渊这般既是宗亲,又是曹操连襟的勋贵,也得在这位老将军面前恭恭敬敬。 不过程昱并非喜好摆谱之人,待到帐内安静,直接说出自己的疑虑,“我等固守城汤,自是不惧河东铁骑,但那刘豹所仰仗的不仅骑兵,还有猛火。” 说到猛火,众人陡然色变,或是垂眉闭目,或是冷汗不断,仿佛遇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一个个噤若寒蝉。 毕竟先有曹仁被烧于潼关,后有乐进史涣被烧在箕关左右,那水浇不灭的神奇火焰,经由当事者口口相传,早已凶名远播,传遍曹军上下。 面容算不上俊朗,但腰杆笔直,气质儒雅的裴茂开口,打破宁静,“至于猛火,仲德公大可宽心,中尉国渊带齐本部兵马,已于前日进城。” 中尉,自秦朝设置,执掌皇城治安,与守卫皇宫内城的卫尉相为表里。 后来汉武帝为了限制中尉权力,加设京辅都尉、左辅都尉、右辅都尉三职分权,同时把中尉划归中央直属,改名执金吾。 执金吾一职除了在王莽新朝短暂改名为奋武卫,一直沿用至今,不过曹操迎接大汉文武到许昌以后,又故意把执金吾改回中尉,脱离中央管辖,其意不言自明。 不过中尉也好,执金吾也罢,除了负责警卫皇城,还要负责应对皇城里的非常水火,通俗来说,就是要兼职消防员。 所以要论灭火,自是没人比他们更加专业,而曹操把负责警卫皇城的中尉调至河阳小城,足见他对刘豹猛火的重视。 然而程昱听到裴茂答复,仍旧眉毛紧拧,不见喜色。 脸色苍白的曹休见状上前,进一步解释,“国中尉日夜不辍,带领城中民夫囤积河沙,据他所说,那猛火虽然水浇不灭,但可用泥沙掩埋。” “用泥沙掩埋?”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得知国渊的应对之法,叫诸将面生喜色。 “尽管能用泥沙,但若像洛阳那般滔天大火,自是神仙难救。”面容冷峻的中年将军冯楷,跟着出言提醒,“所以防患于未然,才是上策。咱们居高临下,箭矢盈库,应当凭借密如牛毛的强弩和守城器械逼退敌军,不叫对方的火弓手轻易进入射程,再加上国中尉负责火事,才算得上是坚守无虞。” 第一百九十四章 韩兰改姓 第442章 韩兰改姓 程昱面色终于放缓,深看冯楷一眼,满意地点了下头。 与此同时,杵在后头的段煨、杨秋、张绣三人低眉顺眼,宛如外人。 毕竟他们都是从征的外将,又不像卫固范先有裴茂这种权贵好友当靠山,只能低调做人,害怕祸从口出。 尤其是杀了曹操长子的张绣,更是小心谨慎,生怕曹操暗中设局,叫他光荣战死。 不过段煨听到冯楷话后,恍然记起什么,没有继续老僧入定,而是主动出言提醒,“对了,诸君莫要忘了,国渊此次前来,除了带齐中尉人马,还带来许多鲜卑强弓。” “从海上运来的鲜卑强弓?” “不可能吧,此弓金贵的紧,只有虎豹骑才能备全,怎么可能送到咱们手上?” 堂内一片茫然,众人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单论弓弩射程,天下强弓以乌桓的牛角弓为最,只是牛角弓产量极少,打磨一把上品更是需要三年不止,因此只有一些地位显赫的将军才能使用,堪称价值连城。 除了乌桓牛角弓以外,则要数鲜卑强弓最为实用,由于鲜卑乌桓两族同根同源,所以手艺上也是一脉相承,虽然不及牛角弓打磨的那般精细,但已经足以叫其他弓弩自惭形秽。 鲜卑强弓的直射距离,接近三百步,若是改用抛射,更是伍佰不止,相较寻常弓弩,大概远了百步,优势不可谓不明显。 曹休平日喜好骑射,身边恰巧也有一把强弓,深知其中门道,于是对着段煨热切道:“将军可曾看仔细,国渊带来多少?” 段煨捏着方正的下巴,拧眉盘算小会,估摸道:“大概,二三千把?” “二三千!”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如此之多,怕不是许昌把压箱底的强弓尽数送来。 继而人人面露喜色,送来的多,也意味着在场的将军,每人都能拥有一把梦寐以求的神弓。 程昱听到数量以后,嘴角与眉梢更是同时翘起,额头上的皱纹跟着变浅,身子不自禁地挺直。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夏侯渊忽然环顾四周,长长出了口气。 他的声音不大,却能叫身旁的程昱裴茂等人听得清楚,“刘豹所用猛火,主要产自高奴,数量极其稀少,否则也不会让咱们安坐至今。” 听到“猛火”二字,程昱裴茂一齐看向夏侯渊,面色冷凝严肃,等他继续说下去。 其余众人跟着噤声,纷纷侧耳。 夏侯渊眉毛轻挑,意味深长地问了一个问题,“要是能叫上郡的猛火无法送达河内,或是拖延些时日,咱们的胜算又当如何?” 不叫猛火送到上郡?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夏侯渊为何会有此一问,要知道上郡河东尽在刘豹掌控,拖延都是天方夜谭。 然而夏侯渊面色严肃,不顾周遭复杂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程昱。 程昱则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闪过,与夏侯渊对视一眼,笃定道:“如若刘豹不能用猛火攻城,那么老朽自信在我军攻克邺城之前,河内,不,河阳绝不会有失!” 轵县,由于刘豹在平阳耽搁两日,所以要比其余诸将慢上一步。 如今无论上郡还是河东,随着凉乱解除,俱是空出手来,抽调精兵强将驰援河内,叫这座昔日小城,被大军堵得满当。 河内与河东虽然只有一关之隔,意义却是迥然不同,这里是山东,是中原,是夏土发华之土,也是两周兴礼之处,还是西秦奋六世余烈谋取之地。 因此对于头次来到河内的胡人来说,无异于进入如梦似幻的乐土,尤其想到黄河对岸便是大汉旧都洛阳,无不欢欣振奋,仿佛百年屈辱,都在此刻有所消弭。 随着刘豹回来的消息传遍全城,无数士卒夹道欢迎,胡汉皆有,那一声声的“拜见将军”振聋发聩,一句句的“弥犁孤涂”声嘶力竭,叫人豪气横生。 刘豹迎着盛情,不知不觉来到轵县府衙,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统一自己的称呼,不叫手下这般泾渭分明。 春光满面的河东诸将早早等在府衙门口,连番大胜之下,与愁云惨淡的河阳宛如天上地下,气氛截然不同。 严格来说,其实有一人显得另类,脸色麻木,那就是曾经对刘豹发表檄文,以大汉将军自居的毋丘兴。 刘豹翻身下马,把马缰递给旁边候着的手下,瞧见面无表情的毋丘兴以后,就忍不住想到那位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小丫头关凤,顿时记起自己还未跟这个败坏自己名声的老匹夫算账。 越想越气,他索性大步上前,对着毋丘兴的肩膀狠拍了一下,叫对方险些栽倒,身上的甲片跟着发出“哗啦啦”的哀鸣,惹得众人咋舌。 兀自愣愣出神的毋丘兴陡然遭袭,还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怒目寻找罪魁祸首。 然而刘豹一击即走,早已大摇大摆地走去大堂,顶着初上杆头的太阳,只留一个自信从容的背影,泛着淡淡的光边。 毋丘兴再次愣住,过往种种闪过,叫他恍如隔世,继而脸上复杂难明,似是欣慰,似是有着别的什么。 府衙大堂,刘豹主动坐去上座,诸将分列左右,汉左胡右,泾渭分明,由于曹军坚守不出,河东占据主动,所以今日与其说是军议,倒不如说是众人碰面,随便聊聊。 在场的汉将以郝昭为首,胡将则是紧随呼厨泉身后。 随着皇甫郦发兵关中,呼厨泉趁着从关中抽身,带着栾鞮部人马赶赴河内,继续追随刘豹破敌。 而且不仅如此,除去被刘豹劝守离石的呼衍部,和扼守陕县要道的丘林部,韩式、兰氏两部同样跟刘豹请命发兵河内,尽出族中青壮。 安古鲁也从上郡赶来,参加即将发生的大战,只是以他左谷蠡王的身份,却没能站到呼厨泉的身后,而是在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位十岁上下的消瘦少年。 少年个头算不上矮,已经够到呼厨泉的肩膀,他头缠发髻,面如冠玉,身着青色儒袍,气质文雅,看上去像是一位汉家读书郎,夹在五大三粗的胡人里面,显得颇为怪异。 第一百九十五章 飞熊幸师 第443章 飞熊幸师 刘豹打量少年半天,也没记起对方是谁,而且少年同时也在偷偷地打量着他,被发现还会羞涩地低垂下头,宛如未出阁的姑娘,叫人云里雾里。 刘豹难掩心中好奇,索性对着面色冷峻的呼厨泉确认,“这位是,我的堂弟?” 由于于夫罗和呼厨泉的家眷全都在离石被须卜部屠戮,只是在洛阳为质的刘豹,所以呼厨泉虽然后来重新娶妻,也有一个儿子,但还没到眼前少年的年纪。 呼厨泉闻言脸色怪异,瞧刘豹一眼,见对方一脸迷茫不似作假,于是没好气道:“什么堂弟,论辈分,他是你小叔。” “小叔?” 刘豹愣住,再次打量少年几眼,只见对方生得高挑白净,全然不似粗人,怕不是远亲。 呼厨泉见刘豹依旧不解,只好耐着性子帮他解释。 原来少年名叫刘宣,是羌渠单于最小的儿子,而且是晚年所出,母亲则是平阳公主,身份尊贵。 而且虽然栾鞮部与刘家世代联姻,但毕竟寄人篱下,娶到临时册封的公主再正常不过,诸如鼎鼎大名的王昭君。 不过因为灵帝自登基之初,面临的乱局就不曾断过,因此出于拉拢匈奴的考虑,嫁给羌渠单于续弦的公主自然也就不会糊弄,而是他的妹妹,平阳公主。 大汉公主不少,但能以地名作为封号的却是屈指可数,因为那意味着公主将会与封王一样拥有采邑,哪怕只是一县之地,这也是为何后来羌渠单于被杀,于夫罗呼厨泉两兄弟无家可归,会被灵帝安置到了平阳。 羌渠单于死时,刘宣仍在襁褓,由于反叛的须卜骨都侯希望得到大汉册封,继任新任单于,因此想要霸占平阳公主,屠戮羌渠单于满门同时,唯独留了母子二人一命。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不等老须卜骨都侯跟公主圆房,他的儿子就化身吕布,悍然杀父祭天,成为新任须卜骨都侯,也就是须卜奢。 须卜奢与云雪很像,志在统一胡人各部,重振昔日雄风,因此人数众多的栾鞮部自然囊括其中,因此没像他老爹那般斩尽杀绝,而是善待了母子二人,叫小刘宣得以长大。 后来随着宇文部攻破五原,须卜覆灭,苦命的平阳公主早已病故多年,母子二人就这样再次易手,落到宇文部手里。 直到最近不久,云雪才愿意放母子二人离开,叫他们随着送粮的队伍一同来到平阳,刘豹会不认识倒是情理之中。 得知事情始末的刘豹啐了一口,心道自己要是认识刘宣就有鬼了,只是想到平阳公主带着儿子回来平阳,会不会跟自己算一下“房租”? 毕竟平阳可是人家的封地,恐怕“房产证”都捏在手里。 不过转念又想,刘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依照胡人收继婚的习俗,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而爷爷死了,这事又当如何算起? 那位未曾谋面的平阳公主,年龄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岁出头,但按辈分,却毫无争议的是刘豹奶奶,因此叫他暗念阿弥陀佛之余,下定决心打退曹军以后,立即着手改风易俗。 安古鲁听叔侄言谈之间,不似以前那般针锋相对,只觉眼角发热,跟着插话打诨道:“宣大人跟大王一样,熟读汉家典籍,还给俺起了个汉家称呼,叫什么来着?” 刘宣仰望安古鲁的大脸盘子,面色羞赧,声如蚊讷地提醒道,“刘彘。” 安古鲁一拍脑门,得意道:“对对,刘彘,大王是豹,俺安古鲁是彘,一样称霸山野,威风十足!哦,宣大人还说这个名字很不了得,曾被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用过。” 刘豹瞧着得意洋洋的安古鲁,暗啐一口,心道自己熟读个屁的汉家典籍,同时对于“彘”这个字满头问号,若是没有记错,难道不是猪的意思? 刘猪? 听起来跟刘二狗也没什么区别,怎么可能会有大人物用这种名字,怕不是刘宣这个小子在诓骗安古鲁这个老粗。 就在此时,长发飘飘如癫的韩氏骨都侯,快速与光秃脑门带有两簇小辫的兰氏骨都侯对视一眼。 由于两人先前并不看好刘豹,是不是地唱些反调,韩部更在刘豹攻克离石以后,被刘豹安置在了吕梁山上,淡出平阳视野。 吕梁山上,山高刘豹远,日子其实不错,自给自足绰绰有余。 但当昔日的好友丘林骨都侯因为站定刘豹,带着族人在富庶的东垣一代吃香喝辣,还大摇大摆地改全族为汉姓“丘”,这就叫我们长发飘飘,但却毫无仙风道骨的韩氏骨都侯坐立不住,口水时常从眼角流出,经常被族人明里暗里埋怨。 (修文~稍后~) 雀儿见张方上手,眸里又羞又怒,右脚狠狠一踹,便把那捉来的恶爪蹬去一边。 张方吃痛缩回爪子,哈了两口气,对着头上的雀儿不满道:“你干嘛?我好心抱你下来。” 雀儿回以冷笑,双手一撑变坐为立,然后熟练地一跳一扒又接一跳,扑通一声落到院内的地上。 小会之后,她开门从院里走出,背着双手,俏生生地站在张方面前。 张方两眼发光,上下打量着越发亭亭玉立的雀儿,可惜胸怀坦荡,月眉星眸里满是警惕,防备自己像是防贼一般。 不就因为当年自己在她刚来的时候,骗她亲嘴渡气能够填饱肚子,然后把她啃得方寸大乱哭天抢地,还当场晕厥了过去。 都这么些年了,没想到她还放不下,属实小肚鸡肠。 再者说,那事后来被老贼知道,鞭棍齐上,当场把自己左腿打折,在床上躺了半年有余,哪怕到了现在,每逢刮风下雨就疼得要命。 不过也正是从那时候起,老贼给银屏请了邻家李娘子,不知道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惹得她勤学武艺,专门耍给自己这个少爷看。 银屏此时腰间就拖着一根与她高矮相进的檀木棍,号曰落凤,平日里既用它来跟着老张练习枪法,也用来伺候自己这个少爷,好教自己与她相敬如宾。 张方听见棍子拖在地上发出吱吱啦啦的声响,本能后退一步,咽口唾沫,支支吾吾道:“好端端的,出门在外带什么棍子,也不怕吓着别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讲武德 第444章 不讲武德 有口吃毛病的马钧更是对于自己一个匠人能够登堂议事,感到受宠若惊,一直低垂眸子,紧闭双唇,如同上课害怕被老师提问的学生,看上去极不自然。 韩虎石涛二人见自己成功出了风头,甚是满意,于是腆着笑脸跟刘豹解释一番,同时不忘大表忠心,撂下“愿为先锋”的豪言壮语。 只是说到先锋,李利却按捺不住,尽管有刘豹跟李儒的双向承诺,但他们李家终究天怒人怨,不排除会成为弃子的可能,因此态度当仁不让,坚持幸师一事,必须交由他的三千飞熊军。 刘豹静静看着韩石二人为了“幸师”与李利争得面红耳赤,全无虚情假意。 对于二人转性,他倒是感到由衷欣喜,毕竟在分崩离析的南匈奴诸部当中,唯有呼衍、兰氏、韩氏、丘林四部愿意一如既往,追随势单力薄的于夫罗,而非归顺声势更大的须卜诸部,说是栾鞮部最为紧密的盟友也不为过,远非上郡的十八部新降胡能比。 虽然刘豹对于韩氏改姓“韩”并不奇怪,一如丘林氏改姓“丘”,无非是音译,但惟独对兰氏改的这个“石”字,绞尽脑汁也未想通。 好在一直偷偷看着刘豹的刘宣善解人意,怯生生地帮忙解释,声音清脆悦耳,叫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兰氏不比其余几部,从来都是由两个部族合二为一,两部分别叫做乌洛兰和拔列兰,所以才会以共同的“兰”字命名。 初时的匈奴如日中天,兰氏正是凭借两家联合,才能与呼衍、须卜两部并称“三贵”,后来随着匈奴分裂、西迁,“三贵”也随之分裂,不复当年鼎盛。 来到平阳以后,随着刘豹的崛起,两部更是有了明显的分歧,乌洛兰人不相信汉人,希望石涛能够说服刘豹效仿宇文,否则索性改投宇文,重振胡人荣光。 而石涛所在的拔列兰人则与之看法相反,不认为现在的胡人还能从鲜卑人手里夺回的草原,况且他们已经南迁近两百年,生来过的就是半农半牧的日子,断无再回苦寒之地放牧的道理。 随着两部剑拔弩张,分裂在即,石涛索性趁着改名区分两部,好聚好散,因此以乌洛兰人为兰姓,自己的拔列兰人为石姓。 至于乌洛兰人愿意与否,他就没心思再管,毕竟随着丘林部鹊起,而兰部依旧一潭死水,因此想要把他取而代之的人比比皆是,自是要放手一搏。 解释完事情始末,石涛摇摆着着头上的一对双辫转身,伸手把站在最后的一人拉出,对着刘豹引荐,“此子张鉴,本为羌渠别部首领,如今添为在下女婿,举族投效我部,愿为大王效死!” 张鉴头顶光秃如镜,脖子上挂有串珠,上身皮衣宛如斜切,裸露半截身子在外,露出肌肉虬结的右臂。 他听到石涛的话后神色一凛,连忙双手合十,对刘豹恭敬行了一礼,声音响亮宛如炸雷道:“支娄大师曾与我们说过,大王是菩萨心肠,金刚法相,我部承蒙不弃,自此愿为大王效死。” 刘豹早就发现张鉴这位满脸凶悍的另类,体型魁梧到叫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鲁智深”,还当是哪个不认识的族人皈依了佛门,没想到竟然是石涛的女婿。 不过抛开对方破戒僧一般的穿着打扮,细看长相,张鉴五官立体,明显更像是白人。 刘豹越看越觉得像,忍不住开口确认,“大师是月氏人?” 张鉴闻言露出苦笑,似是对此早就司空见惯,粗犷的脸上旋即露出尴尬,声音低沉地解释道:“大王,我们是胡人。” 刘豹瞧着张鉴脸色,旋即意识到失言,下意识对着和尚双手合十告罪,叫张鉴受宠若惊,连忙回以佛礼。 自匈奴冒顿起家起,就是不是靠着所谓的“纯种贵姓”打下了茫茫大的草原,而是凭借“引弓之民并为一家”的“共同理念”,把草原部落逐一团结到蹄龙旗下。 因此匈奴地跨东西,幅员万里,东到鲜卑诸部,西到贵霜大宛,无不以胡人自居,因此有些白人部族参与其中,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有韩石二人开了个好头,堂内气氛逐渐变得热络,作为新人的李利与马钧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依次出来抱拳抱名,叫河东诸将认识自己。 由于李傕素来贪功,导致李利声名不显,因此除非有人亲自与他交过手,诸如西凉诸将,外人只知飞熊李傕的大名,鲜少有人知道还有一个杀徐荣败凉寇的李利,河东诸将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除了清楚具体军情的郝昭,众人对于李利这位脸庞俊朗,一眼就很年轻的将军,只是客套,神色间并无重视。 郝昭见状咧嘴,刚想出言拔高一下李利,就听刘豹咳嗽一声,对自己压着手坏笑。 他旋即又想到李利跟韩石两位骨都侯抢着幸师,也就是所谓的叫阵“单挑”,于是对刘豹“妩媚”地挤了下眼,老老实实立在原地。 马钧跟在李利身后,额角全是汗珠,直到一句在心中练过无数遍的“扶风马钧,见过诸位”说出口以后,才长长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众人对于长相平平无奇,身段还有些佝偻的马钧更是没有倾注过多目光,只当是刘豹叫来问话的杂役,只有寥寥几人与他问好。 然而作为经历蒲板之战的呼厨泉对此极为不满,快速扫视众人,扯着嗓子嗷嚎道:“大王曾说,马先生有经天纬地的大才,正是由于他帮我军改良了连弩,才能轻易攻破蒲板!我呼厨泉把话撂这,接下来的日子里,哪个要是不长眼轻视先生,哪个就是与我呼厨泉为敌!” 对于呼厨泉宛如炸毛一般的挺身而出,叫人惊诧之余,不得不重新审视马钧这位宛如农夫的瘦弱年轻人,不再似先前冷漠,纷纷出言问好。 “对了,马先生,右贤王说的弩车?那是何物,你且细说与我们知道。” “既然先生是能工巧匠,我常听墨家木鸢能飞九天,倒地是真是假,可知是如何做的?” 稀奇古怪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叫马钧勃然色变,就算他心里想得清楚,又如何能够当面与人说清? 他只能欲哭无泪地看向刘豹求助,希望对方救场,同时不知是该感谢呼厨泉的仗义相助,还是埋怨他不讲武德。 第一百九十七章 郝昭忧虑 第445章 郝昭忧虑 “马谒者非是能言善辩之徒,你们便不要与他为难。” 紧要关头,刘豹帮助欲哭无泪的马钧解脱,叫对方如释重负,递来一个感激又虚弱的笑容。 互相认识过后,今日军议算是达到目的,此次为了与曹军决战,汉将有郝昭、徐晃、毋丘兴与李利,胡将则是呼厨泉、安古鲁、韩虎、石涛与张鉴,再加上负责器械的马钧,除去高顺皇甫郦等人镇守一方脱不开身,可谓精锐尽出。 大敌当前,自然不适合大摆筵席,刘豹直接散去军议,只留郝昭一人。 多日不见,郝昭憔悴了不少,髯须已经超过脖子,缕缕发丝也从头巾里散落,看上去有些邋遢。 刘豹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皮囊,随手朝着郝昭扔了过去。 郝昭抄手接到跟前,解开皮囊上的绳索,赫然发现里面装满腌制好的肉脯。 他捏起一块肉脯放到鼻间,深嗅一口,露出享受的表情片刻,继而扔进口中,嚼得喷香。 “如今的河阳怕是快要比上潼关,将军可有妙策?” 郝昭吐字不清,想要把皮囊扔回刘豹,却见对方摆手,喜滋滋地放到了身后的案上。 刘豹闻言啧声,虽然刚到轵县,还未曾去曹军的河阳看过,但郝昭所谓的“潼关”两字言简意赅,足以说明河阳如今的面貌。 要想在平原上攻克一座潼关,损失自是少不了,况且程昱还有弩车那般杀气,更是叫人望而却步。 他沉思片刻,对着郝昭提议道:“要不,咱们干脆不打河阳,直接从北面的沁县绕过去?” “绕?”郝昭翻个白眼,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河内郡北靠太行,南临黄河,咱们所在的轵县河阳一带更是地势狭长,南北不过百里。咱们若是选择绕过河阳,曹军决计不会坐视不管,起码粮草补给难如登天。” 说罢他扫眼脸色凝重的刘豹,又补一刀,“而且程昱此人了得,不愧是曹操心腹,碍于他的坚壁清野,除了轵县里面残存的数万百姓,沿途村落空无一人,便是日常杂役,都得咱家士兵亲自去做。如今平阳府库空虚,又不敢轻易从河东征调民夫,所以绕道之事,难。” 刘豹龇牙咧嘴,郝昭虽然说得委婉,但这何止是难,根本就是不可能。 更要命的是,河内只是边路,邺城才是两军交战的主战场,他虽然猜不到袁老板在谋划什么,但被曹操打进家门却是事实。 要是没了袁老板,区区河东如何能够抵挡中原的百万雄兵,所以继续跟程昱老匹夫对峙,等同于提前宣判刘豹的死刑。 “我能想到的,就是催促上郡百姓,加紧收集猛火。” 郝昭娓娓说出心中所想,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破局之策。 不得不说,屡立大功的猛火确实好用,奈何刘豹只是一个离开学校就鲜少看书的学渣,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炼油的办法,只能依靠高奴百姓拿着鸡尾巴毛一滴一滴地把石油蘸出来,产量极低。 “嗯,该催就催,总好过拿人命硬填。不过皇甫郦现在带兵进了关中,趁着春末,忙于补种粮食,可怜关中沃土,竟是连种地的百姓都找不到几个。” 提到关中,郝昭也是唏嘘感叹,汉朝大厦倾覆,跟着压垮了关中与河东两地,往日富庶繁华的京畿重镇几近沦为废墟,满地“白骨露於野”的惨状。 刘豹沉吟片刻,继续开口道:“无论如何,咱们都得等上两天再说,等河东的消息,看王妃用那珠子和宝剑,能给前线换来多少粮食。” 郝昭作为刘豹心腹,自是知道对方在关中取得了随侯珠和斩蛇剑两件至宝,也明白粮草问题不解决,根本无法主动开战。 只是他又想到皇帝的后宫佳丽,被刘豹“尽收囊中”,顿时眉宇间展露出骚气,猥琐地八卦道:“将军,那位前皇后,是否如传闻中的那般美艳?” 刘豹正自想着粮草之事,就听郝昭问到唐清瑱,由衷赞叹道:“不仅倾城角色,香气也很怡人。” 说完之后他便猛然意识到不对,扭头瞧见郝昭表情复杂,似是再说“果然如此”,似是在惋惜“小白菜被猪拱了”,顿时没好气道:“正好,我正犯愁怎么安置那些可怜女子,你郝太守若想娶,她们定然乐意。” 被朝廷任命为河东太守的郝昭眉毛一挑,眼睛瞪圆,呼吸跟着变得粗重,对着刘豹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咱家已有结发妻子,儿子都生了两个,不能娶,只能纳,纳妾可行?” 刘豹被郝昭一本正经的模样雷住,表情怪异,“能走的都已经托人送走,还留在平阳的,本就是些无家可归的苦命人,只要对方愿意,是娶是纳自无不可,不过,你是······认真的?” “皇帝的老婆,可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哪有男人会不动心,俺郝昭自然也不例外。” 郝昭宛如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同时不忘义正词严地补充,“而且我现在也有官职在身,一妻两妾,合乎律例,家里的婆娘也说不得什么。” 嗯? 刘豹陷入沉默,捏着下巴,上下审视郝昭半天,不知对方是又换了个花样敲打自己,还是老色批的本性暴露无遗。 郝昭被刘豹看得发毛,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依旧一副期待的模样,好似是真的对那些窈窕淑女心向往之,而不是劝刘豹再娶几个阏氏。 刘豹脸色更怪,装模作样地左右张望两眼,走到郝昭跟前,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伯道,你可曾想过,那些女人的······年龄?” “年龄?”郝昭听刘豹故意说得一节一节,脑袋发蒙,茫然地摇了摇头。 刘豹顿了顿,接着掰起指头,一脸严肃地帮郝昭算道:“灵帝死时,三十有四,自他死时算到现在,又已经过去十年。并且由于他那人荒淫无度,玩得太开,早早把身子搞垮,以致最后娶的一房美人······嗯,你可知当下年龄?”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小胜几阵 第446章 小胜几阵 郝昭咽了口唾沫,恍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瞬间生出老色批梦想破灭的惨色,但却仍不死心地问道:“多······少?” “三十八。” 刘豹痛快吐出事实,不忘白郝昭一眼,满脸鄙夷,似是在说,这你也下得去手。 郝昭如遭雷击,晃晃悠悠瘫软到后面的座椅上,满脸不敢置信,指着刘豹张了张嘴巴,最后却是没能说出什么。 若是放到现代,虽然三十八岁的女人会被少男少女们唤作老阿姨,但也不能算老。 且不说这个年龄的女人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只要调养得当,又有化妆品修图,妩媚动人再正常不过。 不过在十五成家,皇帝活到三四十就“寿终正寝”的现在,三十八这个数字,对老色批来说着实有些过于沉重,而且别忘了,那位三十八岁的少妇,还只是灵帝姬妾中最年轻的一位。 刘豹见郝昭面如土色,拼命忍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当然,我也知道晓有些男人,就喜欢这般如狼似虎的妇人,诸如曹操,再比如李式?嗯嗯,既然伯道喜欢,我自是不会怠慢,等回平阳,定会马上安排你与他们相亲,哦不,相识。” 郝昭神情一凛,作色即是空的大师状,旋即恍然想到什么,眯眼扫眼刘豹,一副你在私藏的模样,语气带着阴阳怪气,“将军莫要当我郝昭是傻子,灵帝的姬妾······不提也罢,但王妃就没什么姐妹?” 灵帝的老婆虽然各个能当刘豹她娘,但关我少帝什么事,如此算来,少帝的姬妾,无不正是娇俏可人的年龄。 当然,至于那位倾城绝艳的弘农王妃,刘豹卜一见面,就把人家留宿营帐,又是沐浴又是同眠,消息早就在将校之间不胫而走,郝昭自然不会夺刘豹所爱。 刘豹翻了个白眼,对郝昭一脸嫌弃。 汉家皇帝其实并没有嫔妃,因为封妃制度还未产生,皇帝同样践行一夫一妻,而且在妾室上也十分克制,为天下人做表率。 至于皇帝的妻子,继承了秦始皇立下的称呼,也就是皇后,而皇帝的妾室,则被统称作夫人。 纵观大汉几百年,皇帝的夫人普遍不超过三个,但这并不意味着皇帝没有后宫佳丽,而是可以卡婢的bug。 婢女的等级就要五花八门的多,诸如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而且人家都是正儿八经的“官身”,有明文规定的朝廷俸禄,诸如长使,视六百石,比五大夫。 五大夫继承自秦朝的二十等爵,位列第九,纵向对比实权官员,工资大概与辖民万户以上的县令相当,高于辖民万户以下的县长。 当然,这一切都跟小皇帝刘辩没什么关系,他只当了四个月不说,大权也都旁落在舅父何进手里,就连皇后,也是用刀顶着人家脖子抓来的。 就这样,郝昭最后失魂落魄的走了,一如中了头奖,最后却被告知过期作废的彩民。 刘豹则是感到头皮发麻,好奇皇帝睡过的女人,能有什么魅力,叫郝昭如此魂不守舍。 难道郝昭表面正经,背地里其实与曹操同好? 刘豹打了个寒颤,自感与他们格格不入,但他忘了自己可以顶着蛮夷头衔,光明正大的过继。 但要说郝昭不是大龄爱好者,而是想要光宗耀祖,怕不是会叫郝家的列祖列宗从坟头蹦出,直接把人打死。 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李利还是韩虎石涛,无不摩拳擦掌,立功心切。 虽然王妃那边依旧杳无音讯,但刘豹总归不好消磨下属的热情,所以允许他们前去叫阵,捎带提振士气。 曹军驻军的河阳,位于轵县西南,两县之间的道路,与邙山并行。 邙山作为崤山支脉,海拔并不算高,但因为南与洛阳隔河相望,北有靠太行龙脉,自西周至今,从来都是风水宝地,单算皇帝就葬了十几位,更是曹司空心心念念的地方。 邙山以东,包括河阳在内,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甚至说失去箕关与轵县门户的整个河内郡,全都是这般情况,想要据守,所能依靠的只有城池。 河阳,面对接连不断地叫战,程昱见敌人人数不多,也不客气,选派军中好手出城迎战,或单打独斗,或小部交手,无一例外,全都吃了败仗。 对此,曹营诸将憋了一口怨气,其中以自恃武艺的夏侯渊为最。 刚过晌午,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城楼上面的曹营诸将,面对无垠旷野,却是毫无清爽之气。 因为他们正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百余精骑兵,再次被名为李利的敌将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回城门,全靠城墙上的弓弩手逼退敌军,才能侥幸捡回条命。 夏侯渊见状,多日的郁气再也压制不住,眸中隐隐灼烧烈火,透出与强者交手的渴望。 他站在程昱身边,有意落后半步,脸上挣扎半天,最后还是不客气地指责对方道:“两军幸师,关乎全军士气,将军为何派兵不派将,一而再再而三地灭自家威风!” 程昱依旧眺望远方,似是在愣愣出神,并未搭理夏侯渊的责难。 只是见程昱闭口不答,诸将纷纷附和夏侯渊,以年轻气盛的三位宗亲小将最为大声。 曹真磨拳擦掌,再次俯视城下,斜睨一眼那位耀武扬威的敌将,面对谩骂不断的百余敌骑,跟着夏侯渊不服气道:“敌将不过尔尔,末将愿意出战,誓斩此贼!” 冯楷与路招连忙相视一眼,曹真虽然只是曹操义子,但那也是两人的主子,城下敌将举重若轻,挥槊如毛,招式娴熟灵活宛如龙蛇飞舞,哪有曹真说的那般不堪,自是不能叫主子范险,于是并肩上前请命,齐声道:“末将愿意出城破贼!” 曹氏内将们全都挺身请战,站在程昱另一边的青袍裴茂面色微变,回望身后的外将。 眼见裴茂看向自己,西凉“三人精”相视苦笑,他们自然更能看出手段高低,但也不敢忤逆上官,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头,低着声音客套了句,“末将愿往。”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诱杀之策 第447章 诱杀之策 至于仅剩的卫固范先,他们可都是豪族家主,虽然身上穿着铠甲,倒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哪里是城下敌将的对手,怕是走不出几招。 但两人也不愿落了面子,缩着脖子纠结半天,最后还是出身跟在西凉三将后头,抱了抱拳,却是一言未发。 程昱终于转身,漆黑古朴的头盔遮住了白发,却藏不住额头上的沧桑与岁月。 干枯的脸上,他用一双深邃的眸子扫视众人,冷不丁“嘿”了一声,声音轻挑似是带了些自嘲,继而语气调侃,“若老夫没有料错,城下敌将,定是李傕所说的飞熊军统领李利无疑。此人不仅力退韩遂马腾,还曾一对一地斩杀了大将徐荣,武艺果然了得。” 李傕与其家眷,被刘豹从水路送往洛阳,半道被河阳的守军拦住,因此程昱见过李傕,并且从李傕口中详细了解到关中战事始末。 除了李傕以外,马腾和他的两个嫡子紧随其后,竟然也被刘豹送了过来,据说是父子反目,扼守散光的马超拒绝放父亲回去西凉,叫马腾走投无路之下,选择归顺朝廷。 不过马腾李傕二人心有灵犀,都未把拿汉家秘宝换命的事情告诉程昱。 当然,他们也曾跟刘豹有过约定,毕竟要是叫外人得知他们把象征皇权的汉家至宝送到了匈奴人手里,无论原因作何,必会身败名裂,在朝堂再无立足之地。 若说曹营诸将对于李利打败韩遂马腾没什么感触,毕竟马韩二人只是乱贼,并无什么威名,那么斩杀徐荣则大不一样,宛如石子投湖,在他们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说到徐荣,当年群雄讨董的时候,意气风发的曹操正是因为遭到此人伏击,于荥阳大败,好友鲍韬、卫兹全都战死,若非曹洪让马,怕是曹操自己也会命丧汴水河畔。 因此哪怕时隔多年,曹操仍然时不时地提起荥阳一战挂,既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险状,叫手下引以为戒,也会夸赞徐荣的勇武,叫曹真夏侯尚这般宗亲小将,都会知道董卓手底下有位能够力败猛虎孙坚,举世前列的猛将。 如今城下这位看上去不足三十岁的年轻将军,竟然能够一对一斩杀徐荣,难怪敢来叫阵,叫众人不敢小觑。 卫固范先两人很有自知之明,而且本就家财万贯,没必要逞匹夫之勇,默契地挪回到原位,惹来旁边裴茂的鄙夷。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动声色,心中窝囊之余,也不忘对一身儒袍的裴茂腹诽,“你行你上。” 程昱虽然目不斜视,但对于卫范二人的小动作却是洞若观火,嘴角闪过一抹似是轻蔑似是满意的弧度,然后看回身边一脸不服气的夏侯渊,哼声补充道:“妙才所言不假,本将军的确是派兵不派将,但你们可曾想过,派出去并非新丁走卒,而是军中的牙旗士,还都是弓马娴熟的顶尖好手。” 他说罢再次环顾一边,语气睥睨,“尔等哪个敢拍胸脯,自信能与那李利一样,举手投足之间,就把咱们军中的牙旗士斩落?” 众人听闻“牙旗士”三字,满腔热情彻底凝固,继而陷入沉默,西凉三将更是不怕丢脸,直接有样学样,从请战的队伍中退回了原位。 牙旗士顾名思义,是执掌牙旗的士兵。 由于“牙旗在,则主将在”的行军规则,所以在擒贼擒王的战场中,牙旗士无疑是最危险的“职业”,胜仗尚且好说,败仗必死无疑,非顶尖好手不能担任。 诸如曹操极为器重的贴身保镖典韦、许褚,就都是牙旗士出身,继而凭借勇猛被主公选中,由此对这些逞凶斗狠的莽夫可见一斑。 曹休有伤在身,挺身而出纯粹是为了给自家人壮壮声势,敏锐捕捉到程昱话里话外,于是臊着脸面退了回去,只留仍然想要出阵的夏侯渊曹真叔侄,和跟在后面脸上纠结的夏侯尚。 就在此时,城外的飞熊军拍着嘴巴,或是兽哮,或是鸟叫,夹杂着肆无忌惮地嘲笑,叫骂声漫天,让城楼上诸将咬碎银牙,却又碍于李利武艺,敢怒不敢言。 程昱环顾众人,叫他们噤声杵在原地,见诸将再无先前意气,反而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斜眼脸色不悦的夏侯渊,上前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声音轻缓沧桑,“既然想去,那就去吧,许胜不许败。” 程昱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叫夏侯渊陡然一凛,满脸不可思议。 其余终将也是不解,想不通程昱方才明明还在“打压”众人,此时为何出尔反尔,允许夏侯将军出战城外的杀神。 “无论轻敌,或是冒进,俱是取死之道,会误大事。诸位务必谨记于心,咱们身上担负着的,不仅仅是个人生死,更关乎朝廷的讨逆大计。若叫袁绍狗贼死而复生,亦或是叫匈奴人的铁骑马踏中原,你我皆会成为千古罪人,遗臭万年。” 听到程昱既沧桑又语重心长的话语,众人面露愧色,继而对这个不羞遁走的老匹夫肃然起敬,纷纷抱拳作揖。 然而就在满脸肃杀之气的夏侯渊即将出城之际,程昱的长子程武追来上来,叫夏侯渊俯身贴耳,窃窃私语一番。 城下,骑着醒目白马的李利显得兴致怏怏,几日交战下来,虽然有所斩获,但无一例外,都是些没有官位的匹夫。 而且不仅如此,河东在刘豹的带领下由乱及治,远非只知烧杀掳掠的李傕能比,叫飞熊军多年不曾修缮的甲兵得以焕然一新,李利更是得了宝马照夜玉狮,战力大增,杀迎战的曹军宛如欺负孩童,因此更显无趣。 百余飞熊精壮叫骂半天,得不到曹军反应,兀自没了兴致,正待跟着李利回军,就听“吱呀吱呀”的声响,紧接着惊喜地发现,河阳城门竟然开了。 夏侯渊骑着黑色骏马领在前面,手提一把古旧的丈八长槊,刀劈斧削的脸上如罩寒,不紧不慢走到城外。 他身后跟着的,则是跃跃欲试的少年曹真,和上百甲光嶙峋的曹军精骑。 第二百章 鲜卑强弓 第448章 鲜卑强弓 “尔贼先祸朝纲,后伥外夷,伤化虐民,天理不容!吾夏侯渊虽是一介匹夫,今日誓杀汝等,龚行天罚,替人间正道!” 随着一声炸喝,夏侯渊猛夹马腹,疾驰而出,身后百余精骑紧随其后,扬得沙土漫天,气势磅礴。 而且不仅如此,振聋发聩的战鼓跟着擂响,士兵的助威声山呼海啸,仿佛要在此时此刻,把城中压抑多日的郁气尽数宣泄。 “是白地将军!是白地将军!”城墙上一名年轻的守军士兵手舞足蹈,指着城下纵马狂奔的夏侯渊,声音尖锐而激动。 旁边的伍长见状靠近两部,朝着士兵的后脑瓜子就是一记狠拍,打了对方一个趔趄,继而骂骂咧咧一句,“白地将军的大名,你也敢叫”,然后露出同样爽快的笑容。 白地将军是夏侯渊的外号,一如程昱的常胜将军,前者指夏侯渊不懂领兵打仗,只会逞凶斗狠,后者则是嘲笑程昱遇到败局,溜得比谁都快。 不过也正是因为二人“恶名昭彰”,反而叫河阳城里的守军士气昂扬,毕竟夏侯渊又不是主帅,而是一当百的领头将军,并且只要跟紧程昱,不被他独自溜走,哪怕打了败仗,大概率也不会战死。 列阵在远处百余名的飞熊军精骑,听闻敌将叫骂,俱是眼眸微沉,神情复杂,罕见的没有还口。 他们作为李傕最为器重的精兵,倒是无须亲自搜刮民脂民膏,因此侥幸天良未泯,但不可否认,依旧算是全员恶人。 只是即便如此,无论飞熊军还是李傕残部,没人想死,他们之所以不愿意跟着李傕去许昌,就是害怕被皇帝以及那位把持朝纲的司空大人秋后算账,因此最终权衡之下,最终有半数人与旧主分道扬镳,选择追随李利转投匈奴麾下。 也正因为夏侯渊说得是实话,才叫他们沉默以对,但事关生死,他们倒也不会引颈就戮。 李利作为飞熊军统领,自是知道众人所想,但不同的是,他受到过李儒的开解,还知道刘豹的志向,耳边更是时常回响着刘豹那句“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眼见敌人越袭越近,他喘了口粗气,振臂高呼,“窃鼎逆贼,也配妄称天地!儿郎们,勿忘大将军之命,除凶报国,翊卫幼主!” 李利有意不提刘豹,而称奉命袁绍,就是为了消弭手下愧疚。 言罢,他更是一马当先,迎着夏侯渊杀了上去,身后飞熊军精骑们恍然振作,脸上重现凶色,紧随其后,齐呼如哮。 “除凶报国,翊卫幼主!” “除凶报国,翊卫幼主!” 轰! 两军骑兵转瞬交锋,宛如惊涛拍岸,明明只是百骑,楞是撞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无论曹军还是飞熊军,在场的无不是顶尖好手,人人被甲提槊,弓马娴熟,此刻搏杀一处,风云旌旗共颤,大地战马齐哀,直叫远处观战的两军,纷纷屏气凝神,叫骂不在,唯有战鼓。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的节奏促而急,声声不断。 夏侯渊与李利同样自恃武艺,伙同胯下黑白两色战马捉对厮杀,宛如游曳在大地上的两条巨蟒,来来回回,转眼过了十数招。 李利不愧为李傕手下武首,招式极为灵性,一杆重槊在手中耍得如若无物,飘忽的轨迹看似轻如鸿毛,实则杀气内敛,叫夏侯渊初一交手便吃了大亏,险些人马俱翻,继而不敢撄其锋芒,选择以守待攻,伺机而动。 夏侯渊自然也非庸手,凭借游猎山林养就的高强武艺,对于以弱搏强并不陌生,甚至如鱼得水,他通过一双锐利的鹰眸,手上长蛇总能抓住空档,后发制人,硬是跟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长槊发出的刺耳响声不断,两人两军越战越酣。 战场远处,有着河东连营,由于欠缺从征民夫,和粮草问题没有解决,所以只是虚张声势,其中士卒仅有数千,大军仍在轵县。 此时出营帮李利压阵的,除了李暹与其身后的飞熊军大部,还有韩虎石涛两部胡骑。 多日交战之下,已经叫韩石两位骨都侯见识到了李利的厉害,心中佩服之余,却也拉不开脸面恭维对方,依旧与飞熊军抢着叫阵,但态度明显有所改观,相较之前客气不少。 韩虎瞧眼张鉴光秃的脑门,继而看向回的丈人,自己的好友石涛,指着前方啧啧称奇,“好似有人自称夏侯,怕是曹家亲属,哎,又叫那小子捉了一条大鱼。” 张鉴鼓着肌肉虬结的右臂,头上一串问号,对着身前的岳父纳闷道:“姓夏侯的,怎么就成了姓曹的亲戚?” 石涛闻言一愣,捋捋自己脑袋上仅存的两簇细辫,继而拧眉一想,对着女婿笃定地解释道:“这就是汉家的规矩,我姓石,你姓张,咱们不一样是亲戚?” 张鉴恍然大悟,对自己的岳父满脸佩服。 韩虎却是咋舌,忍不住从旁点破石涛,“胡说八道,曹操本姓夏侯,父辈被曹家收养,所以才跟夏侯家是一家。” 石涛闻言再次愣住,脸蛋一红,慌忙咳嗽一声,板正脸面,对着韩虎语重心长道:“你这是道听途说,算不得真。” 不等韩虎再次反驳,他就指向战场,大喝一声“快看”,藉此转移注意力。 三人骑在马上,寻着石涛的指向望去,只见酣战半晌过后,终究是李利与他的飞熊军技高一筹,俨然占据上风,不仅斩落曹军骑兵无数,更是叫敌将夏侯渊数次险象环生。 “好马养成骡,怎么可能是咱们对手。” 韩虎对于结果并不意外,无论他们还是心来的飞熊军,俱是配备河套战马,要论骑战,自信不输于人,反观曹军的战马,明显参差不齐,高矮有致,除非骑手实力远胜于人,否则必败无疑。 事实正如韩虎所说,即便曹军骑兵的精气神不减,奔腾不断的战马却是逐渐显露疲态,导致动作放缓,被飞熊军轻易绕后。 要知道身后是骑兵的死角,骑兵对于死角里的攻击更是防不胜防,战马力衰的曹军面对飞熊军的绕后,只能选择快马脱离,若是不能拉开距离,必然被敌人从背后刺落。 第二百零一章 太原大族 第449章 太原大族 对于飞熊军稳稳占据上风,李利似是早就料到,神情越发从容,手中长槊更是走弧划线,力道不减,打得夏侯渊越发左支右绌,宛如汪洋孤舟,随时都会倾覆。 而且夏侯渊明明出招更少,却是先李利一步气喘吁吁,招式远远不复先前凌厉,怕是盏茶工夫过后,就要油尽灯枯。 不仅如此,对于周遭不绝于耳的凄厉惨叫,也叫夏侯渊清楚大势已去,继续缠斗下去,定要与先前出战的牙旗士们一般无二,饮恨此地。 权衡之下,他紧咬后槽牙,索性看准李利招式用老,骤然挥槊猛扫,逼退李利,继而趁机转马狂奔,窜回城门,连手下都顾不上招呼。 李利见状冷笑,哪能叫对方轻易如愿,轻蔑一声“雕虫小技”,同时粗壮的双腿猛夹马腹,叫胯下照夜玉狮发出高亢嘶鸣,随后如流星般一跃而出,直追夏侯渊。 乘胜追击的飞熊军发现敌酋逃命,正被自家将军追杀,顿时军心大振,吹出各种刺痛耳膜的口哨。 这些怪叫对于胆战心惊的曹军来说,与催命咒语无疑,吓得他们哪敢继续恋战,慌忙调转马头,纷纷追在夏侯渊后面,争着抢着逃命。 观战的韩虎眉飞色舞,眼见大局已定,忍不住指着狼狈逃窜的曹军号了一句,“果然又赢!” 河东众人本就紧盯战场,此时无不欢欣鼓舞,发出漫天呼号叫好,李暹更是猛挥马鞭,带齐全部飞熊军,上前给李利助威。 石涛脸上倒是有些惆怅,暗叹风头都被飞熊军抢走,斜睨兴高采烈的韩虎一眼,张了张嘴,最后没能说什么,悻悻看回宛如战神的李利。 夏侯渊胯下黑驹绝非凡物,瞬间冲出百步,但是相较李利的照夜玉狮,终究差上一筹。 听闻身后风声逼近,他清楚很快就被李利追上,汗如泉涌之余,双手恨不得把马缰挥断。 李利凭借胯下神驹紧追不舍,瞧着夏侯渊越来越近的脊背,迅速把长槊平举,下意识地舔了舔舌头,只待更近一步。 不仅如此,由于夏侯渊并非左撇,李利有意自他的左后方追击,对于惯用右手的骑手来说,那里是绝对的死角,极难防御。 同时,李利也不忘扫视地面,估算着守军弓手的射程,毕竟就算他有精甲在身,但胯下战马却是裸露在外,面对瓢泼箭雨,极易陷入险境。 终于,满地残矢或趟或立,出现在李利眼前,那是飞熊军先前叫阵的地方,故意引诱守军倾泻箭雨,等同标记了守军射程。 不过李利终究赶在前面,已经逼近夏侯渊左后,稳稳端起的长槊无需瞄准,雷霆般的一刺熟练递出,带着浑厚而锐利的破空声,直袭对方腰腹。 “危险!” “将军后面!” 城墙上观战的曹军,无不大喊大叫,甚至有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接下来的惨剧。 守军的心情早就随着夏侯渊的败退陷入谷底,就连军中最强的白地将军都不是对手,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夹着尾巴做人,没人再敢出战。 当! 叫曹军惊恐的画面并未出现,相反,随着陡然而出的撞击声,李利脸上表情僵住。 原来强弩之末的夏侯渊竟然双手倒换,化右为左,扭腰回身挡住了必杀一击,俨然是个左右开弓的好手。 而起更叫李利心生不妙的是,夏侯渊那张明明大汗淋漓的糙脸上面,竟然挂着瘆人的狞笑,仿佛在说他才是猎手,而自己则是被引诱的猎物。 “不好!” 李利骤然意识到了什么,俊朗的脸上勃然色变,从容不在,继而狠拽马缰,叫胯下照夜玉狮前蹄高扬,猛然停身,发出不满的嘶鸣。 就在此时,天空忽然被乌云笼罩,大地随之暗淡,片息之后,就有临盆大雨簌簌而下,顷刻间将整个战场笼罩。 “退!” 李利心情坠入谷底,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只是对于已经策马狂追的飞熊军来说,终究晚了一步。 下一刻,蹭蹭的中箭声不断,无论气势汹汹的飞熊军,亦或是肝胆俱裂的曹军,无不随着自己的战马应声倒地,在地上砸起一片接一片的尘土。 在士兵惨叫与战马哀鸣的杂糅声中,李利也未能幸免,便算照夜玉狮是万里挑一的神驹,奈何他被夏侯渊引诱,追的最深,已然遁地无门。 照夜玉狮连中数箭,鲜血洒落满地,最终不甘地跪倒在地,把李利甩飞数丈砸在地上,喷出大口大口鲜血。 箭雨经久不衰,一轮紧随一轮,倾泻在战场上面,叫摔落的骑士们要么惨死当场,要么如同虾米一般躬身藏住手脚,凭借身上的铁甲硬抗。 不仅如此,刚逃回城门的夏侯渊已经换上一匹枣红色战马,重新提起长槊,身后涌出越来越多的曹军骑兵。 他们军阵严整,满脸肃杀之气,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等到箭雨停歇,冲上去补杀地上那些侥幸未死的臭虫。 与此同时,韩石二位骨都侯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不明白已经在城下叫阵多次的李利,怎么就会阴沟翻船,深陷敌军射程。 “非是李利将军深追,而是敌人射得远了,强弓!一定有强弓!” 张鉴吼醒韩石二人之后,没有片刻耽搁,高吼一声,带着族人冲了出去。 韩石二人瞬间回过味来,从敌军有条不紊地齐射不难看出,城里无疑是提前藏了一支强弓营,此番刻意设伏,为的就是诱杀李利。 两人自是不敢众目睽睽之下见死不救,连忙招呼手下,追着张鉴去救李利。 于是箭雨停歇,更为惨烈的战斗打响。 城楼上面,程昱负手而立,脸上无喜无悲,淡淡看着城外乱战。 相较之下,周遭诸将则是欢呼雀跃,吼得大声,享受迟来的胜利。 负责指挥强弓营的曹休,小跑回来程昱身边复命,不忘望向城下,语气迫切急促,“那李利死是没死?” 程昱嗤笑一声,声音轻蔑,“区区一个匹夫,死活与否,不过打个牙祭罢了。” 第二百零二章 五石之威 第450章 五石之威 曹休撇了下嘴,暗道老匹夫惺惺作态,斩将夺旗可是大功,哪有说得那般不堪。 然而程昱眺望西北,跟着补了一句,叫曹休神色一凛,“莫要忘了,咱们的战场是在河阳不假,但胜负,却要分在晋阳,晋阳不胜,满盘皆输,就算杀上一百个李利,于大局又能如何?” 山南水北谓阳,晋阳顾名思义,建立在晋水北岸。 这座巍峨的古城早在春秋战国,就曾做了五十三年的赵国都城,如今历经数百年发展,繁荣更是不同往昔,规模放眼九州,屈指可数。 晋阳城内的布局与潼关有些相似,都是内城被东西两座外城夹在中间,只是不同于潼关扼守东西要道,晋阳三面环险,只设南门,内城作为曾经的赵国皇城,只是为了把其中聚居的太原大族,与东西城的平民百姓区隔开来。 太原郡自始皇设立,历经变迁,当下下辖十六县,被十五个家族掌控,也就鼎鼎有名的太原十五姓,其中以晋阳王氏为最,一枝散两叶,分出了同为十五姓的祁县王氏,因此严格来说,太原十五姓其实只有十四个姓氏。 由于十五姓的族人遍布太原,关系盘根错节,往往互为姻亲,更是由于同拜晋祖,产生了特殊的四望制度。 所谓四望,是指十五姓的家主每三年会在晋阳城里进行一次集议,票选出四个望族作为代表,继而形成同进共退的利益联盟,谋求在官职、赋税等方面的利好。 不过由于王氏一枝独秀,枝繁叶茂,常年在四望中独占两席,分列二三的宋氏郭氏也是不遑多让,因此四望之位许久未曾变过,叫其他家族牢骚之余,也逐渐习惯,直到汉末大乱,灵帝允许地方豪强各拥部曲,叫一些更善武事的家族自此崛起,开始在方方面面挑战四望。 而在四望之中,现任郭氏家主郭缊亦是如此,他本就是替朝廷领兵边将,在剿灭黄巾等战役里大放异彩,麾下能人死士众多,后来虽然因为躲避董卓之乱赋闲回家,但也越来越不服王氏的望首之位,时刻谋划着取而代之。 正午,艳阳高照,内城中央的晋堂,黑底鎏金的牌匾高悬堂门,写着“对越在天”四个遒劲有力的金色大字。 晋堂里面,熏烟袅袅,茶香阵阵,古朴精致的案几与四脚椅子分列成两排,宛如钢琴琴键般缱绻相间,四位衣冠华美的男子坐在其中,无人开口,气氛凝重。 他们正是如今太原四望,分别是晋阳王氏的王柔,祁县王氏的王晨,界休郭氏的郭缊,以及界休宋氏的宋阶。 其中郭缊和宋阶两人,老家虽然在界休,家业田产也多是在老家,但他们平日里却是住在繁华的晋阳,操持城中产业,其余各姓的本家亦多是如此。 由于从河东前往上郡,需要途经太原郡最南端的几县,才能到达吕梁山上的于离、离石,继而下山渡河,前往上郡大部分郡县所在的河套平原,也就是说刘豹掌控的河东、上郡两地,实际是被太原郡横插一脚,并非紧密相连。 而这南端的几县里面,恰巧就有郭宋两家的界休,距离北部三关极近。 因此郭宋两家对于老家夹在匈奴人的领地之间,颇为不忿,早在最初刘豹发兵上郡之时,就曾主张十五姓联合出兵封堵刘豹,不允许对方借道太原,奈何最后被王柔等人否决,因此也叫十五姓中本就剑拔弩张的局面,变得越发难以控制,四望逐渐名存实亡,很难再回到往日同进共退的日子。 晋堂深处,坐着一尊栩栩如生的男子雕像,衣冠鲜艳华美,双手捧拳呈作礼状,只是闭着眼睛,高翘着嘴角,似是在做美梦。 男子雕像两边,服侍着两个半高的小人,小人同样衣冠齐整,或举扇扇风,或端茶递水。 而在小人的正前方,则是立有两尊文官打扮的雕像,一位白发长髯,另一位黑发细须,打扮似朝堂里的公卿大臣。 文官往前,有两根朱红色的木柱,木柱上面盘有巨龙,巨龙张牙舞爪,既威严,又狰狞。 巨龙再往前,则是一排排的香火,香火中间的排位,写着金色的“唐叔虞”三个大字。 唐叔虞本名姬虞,是周武王的儿子,姜子牙的外甥,由于他在家中排行第三,又被册封在本为唐国领地的太原郡一带,因此才有了唐叔虞的称呼。 坐着被供奉的那尊男子雕像,正是唐叔虞,因其政绩斐然,常被视作三晋始祖,被三晋之地的百姓供奉。 当然,改唐为晋的,其实是他的儿子姬燮,不过对于晋国早已不在的当下来说,百姓们却是鲜少知道,只把唐叔虞当成神仙来拜。 作为太原大族的十五姓,自然也不例外,还把集议的地点,有意设在唐叔虞的香堂,名曰晋堂。 白袍儒生打扮的王柔起身,走到唐叔虞的香案前面,背对面红耳赤的其他三人,盯着盘龙住上的八个大字,愣愣出神。 “启以夏政,疆以戎索”。 简单八个字,概括了唐叔虞治理唐国晋地的大政方针,区别于齐、鲁等国的“启以商政、疆以周索”,更为尊重“居夏墟而群戎绕晋”的客观事实,行求同存异、宽厚包容之道,有些类似刘豹在现代的一国两制。 正因“夏戎之政”,叫晋国能在群狼环伺的恶劣条件下争取到和平发展的机会,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更是逐步同化周边异族为己用,继而成就春秋霸业,被赵所继,为秦所学。 晋赵不在,汉承秦制,这门与边夷打交道的学问,却被身处边地的太原大族继承下来,叫他们既以华夏正统自居自傲,又愿意与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一样,接受“胡床”等方便生活起居的新鲜事物,所以如今晋堂内排立的是座椅案几,而不是铺陈座席,叫大家席地而坐。 郭缊与宋阶两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俱是一袭整洁青袍,头戴束冠,脸面一方一圆。 第二百零三章 猛火押运 第451章 猛火押运 两人之间的案几上面,平放着一方铺展开的白色锦帕,锦帕上面,则是堆积着花花绿绿的粉末,正是五石散。 “食此散者,见散如见父母,为此耗尽家财,亦是心甘情愿。只可惜天下大乱,富户寥落,否则咱们大可藉此尽敛九州之财,蒙荫百世,富贵万年。” 方脸郭缊一双眸子紧盯王柔背影,声音铿锵有力,粗犷如武夫的脸上却是不善。 坐在郭缊对面的男子,看上去则要年轻许多,约莫三十多岁左右的年纪,五官俊朗,剑眉星目,只是不知为何,眼神飘忽不敢与郭缊直视,看上去有些唯诺。 这位男子是祁县王氏的现任家主,名叫王晨。 祁县王氏贵为太原大姓,随着家主司徒王允发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举族迁居洛阳,族人遍布朝堂。 后来他们又随着王允身死,在长安遭到李傕株连,满门皆遭屠戮,仅有王晨王凌两兄弟侥幸不死,逃回了太原。 两兄弟只是王允的侄子,王允还有王盖、王景、王定三个儿子,若非横遭变故,叫王氏宗亲尽数被诛,本来不会轮到王晨这位旁支子弟继承家位。 也正是由于王氏高官尽数死在长安,叫年轻的王晨自知祁县王氏衰落已成定局,于是主动选择投靠同气连枝的晋阳王氏,唯王柔马首是瞻,至今转眼过了十年,少年成了郎君。 王晨听到郭缊的话后,皱了皱眉,瞧眼对方那张满是横肉的方脸,指着案几上的五十散,忧虑道:“此物蛊惑人心,有伤天和,我等大姓之家无不钱粮盈库,本就足已蒙荫百世千世,何苦再行这般伤天害理的买卖,说不得引来报应。” “呵,王从主身为四望,却不为太原各姓谋利谋福,而是在这晋堂里空谈什么虚无缥缈的报应,实在可笑至极。”郭缊方脸上的横肉蠕动,表情轻蔑,虽是跟王晨说话,眼神却是紧盯王柔的背影,声如洪钟,语气冷冽,“莫要忘了,如今天下大乱,非安平盛世能比,并且受命灵帝,豪门乡绅皆可明面招募部曲,壮大势力。咱们太原大姓之间,亦是不乏雄心万丈者,无不拥兵自重,自成方圆。四望一呼百应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诸如令狐邵、郝温之徒,更是公然胳膊外向,仰仗袁绍欺我晋门,其心可诛。” 令狐与郝都在太原十五姓之列,不过无论人数还是影响,俱是屈居末位。 因此两家在高干统领并州率军进入晋阳之际,不等四望决断,抢先依附冀州,破了太原大姓之间同进共退的规矩。 不仅如此,身为两族家主的令狐邵与郝温,更是被征辟为袁绍内府府臣,作为袁绍用来控制太原的马前卒,屡屡与四望唱反调,叫嚣诸如“四望之位需要轮换而被被王郭宋三家独占”,“两姓不入四望,不如取消四望”,有意引发大姓之家的矛盾,好叫高览坐收渔利。 王晨而立之年,已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初为家主的懵懂雏子,听郭缊说得义正词严,心里却是冷笑不已,因为他清楚当下对四望最为不满的,或者说对王氏不满的,还轮不到令狐邵与郝温,首先就是不甘王氏独占两席,部曲成军的郭缊。 郭缊此人虽是卸了官差回家避祸,但却仰仗家大业大,把军中下属尽数拉拢到了太原,人数几千,战力与正规军无异,叫驻军外城的高干十分忌惮。 高干虽然驻军晋阳,但只限于外城,作为核心的内城却是被大姓掌控,其中各家豢养的死士部曲无数,叫高干不敢轻易就范。 王晨扫眼依旧背身沉默不语的王柔,不知这位王氏宗主在想什么,紧了下手中茶碗,沉吟片刻,最后还是迎上面容粗犷的郭缊,阴阳怪气道:“若论胳膊向外,郭氏与曹操暗通款曲,怂恿曹操封族兄做什么匈奴中郎将,想要藉此激怒刘豹,陷王氏于万劫不复,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砰的一声震响! 郭缊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手指极不客气地指着王晨,啐声道:“我等忠君爱国,自会与朝廷有所来往,但何来怂恿一说?你这狐假虎威的竖子,胆敢含血喷人,如若拿不出证据,郭氏与你们祁县王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王晨被满脸凶横的郭缊唬住,心中大骂粗鄙莽夫,只是顾忌对方拥兵自重,并有觊觎祁县之意,最后还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看向依旧虔诚礼神的王柔,希望这位同根同源的望首,能够出言替自己做主。 脸盘圆润的宋阶同样一直看着王柔,见对方像是摆谱一般背对众人,心中冷笑不止。 不过他喜怒不形于色,脸上依旧笑容灿烂,见郭缊王晨剑拔弩张,笑着出来打圆场道:“如今袁曹争雄,纷纷把手伸进了咱们太原,多方离间之下,叫咱们大姓之间生了不少的嫌隙。” 他顿了片刻,扫眼身边摆放着的五石散,然后重新看回王柔背影,语重心长地继续劝道:“我等既被选为四望,自应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收拢人心,为各家谋取福祉。这五石散确实是一本万利的妙物,虽有些许瑕疵,但不可否认,对伤寒等症颇有奇效,无需作妇人之仁。如今曹司空允诺把配方赠与我等,无疑是飞来横财,咱们何不藉此重聚人心,叫各家参与其中,共分羹汤?” 王晨皱眉,深看一眼宋阶,压低声音冷笑道:“世人皆知界休宋氏与清河崔氏之间关系匪浅,在朝堂更是荣辱与共,如今崔氏成了袁绍的坚定簇拥,宋族主却是要从曹操,而敌袁绍?” 宋阶呵呵笑了两声,脸上难掩鄙夷,甚至也懒得与王晨这个小辈解释,而是朝着王柔背影说道:“袁绍必败!” 王柔闻言终于转身,一脸从容,打量两眼宋阶笃定的圆脸,轻笑道:“伯礼何出此言?莫要忘了,刘豹可是已经打入了河内。” 宋阶轻哼一声,“刘豹能取箕关,属实出人意料,但也只能止步轵县,绝无可能再下河阳,下沁县,下温县。” 第二百零四章 甄家刀客 第452章 甄家刀客 白袍脸上云淡风轻,背负双手,不疾不徐地走到郭宋二人跟前,伸手从案几上捻起小把五石散粉末,放在指尖揉搓,叹然道:“刘豹毕竟有洧水在手,可结猛火,举天之下,尚无妙法可破,就连潼关那般百二雄关,最终都没能将他挡住,如今区区一座河阳,怕是没有伯礼想得那般牢靠。” 郭缊体态魁梧,膀大腰圆,身高要高上王柔一头不止,并且还有一身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伐之气,但却丝毫没能震住眼前的俊雅儒生。 他俯视着王柔,语气阴森又有些阴阳怪气,“望首如此看好刘豹,莫非与令狐氏一样,打算投靠冀州?” “投靠?” 王柔闻言哑然,举眸迎上郭缊,不温不火道:“王郭皆为千年贵户,富甲三晋,封侯拜相于我等来说,又非难事,何苦急着把身家性命悬于线上,徒惹刀兵之祸?” 郭缊脸上横肉抖动,想要出言反驳,王柔却是先转身看向一旁赔着笑脸的宋阶,继续语重心长说道:“如今袁曹胜负未分,天下人心不定,便算你二人能有从龙之功,添为庙堂公卿,不要忘了我那死去的胞兄王允,并不见得是好事。” 宋阶坐在椅上,讪笑两声,指着旁边洒落满案的五石散,道:“你们王氏春秋鼎盛,自可安然作壁上观,但我等大姓想要百尺竿头,望首也无需说这般冷嘲热讽的风凉话儿。” “宋兄所言不错!望首也说过,那刘豹胆敢逆朝廷天威,所仰仗的,不过就是那水浇不灭的猛火。如今我等已经答应朝廷,封锁太原境内连接河东上郡两地的通道,当然,那刘豹想要押运猛火,大可选走黄河水路。” 郭缊难掩脸上厉色,跟着宋阶帮腔,语气凌厉不容置疑,全无商量的意思。 漕运虽然要比陆运方便,但想要通过黄河把高奴的猛火运往轵县,中间却是有两段死路。 其一是蒲板北方的壶口大瀑,高低十丈,另一个则是陕县与东垣之间的鬼门关,水流湍急地势陡峭,如果说后者由于河阳被曹军掌控,运输本就需要改走河东境内陆路,从箕关绕行,那么前者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叫上郡只能取道关中,自洛水河谷南下。 放在平日,改绕远路对于刘豹来说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无论上郡、河东还是洛水流经的关中东部,已经尽归平阳掌控,而放到曹军围攻魏郡,袁绍老巢邺城岌岌可危的当下,无异于釜底抽薪,火上浇油。 王柔斜眼满脸凶色的郭缊,微微眯起眸子,声音清冷不含感情,“你们选在此时封锁界休兹氏,无异于跟刘豹悍然撕破脸面。” 郭缊呵了一声,脸上不以为意,语气轻蔑,“我等早已经议定,后日便要提前召开下三年的四望拔举,邀各县乡绅赶赴晋阳。主人离家,家门落锁又有何不妥,那蛮子若是兴兵,我等自是不会坐以待毙,而且如此算来,到底算谁撕破脸面?” “一派胡言,你们何时与我们王氏商议过了!” 王晨闻言大怒,攥紧双拳,怒视郭缊。 郭缊斜睨王晨一眼,皮笑肉不笑,“商议,这不就是在与你们王氏商议?” 王晨被郭缊的盛气凌人气到浑身发抖,却又害怕对方淫威,只能色厉内荏地回击道:“你们想要给袁绍添乱,莫要忘记外城里面,可还有高干的两万袁兵!” 郭缊听到“援兵”二字,与宋阶相视大笑,继而指着桌上的五石散粉末,没看王晨,而是对着跟前的王柔揶揄道:“这些货物,是司马二郎送来的。” 宋阶同样懒得多看气急败坏的王晨,而是一直紧盯王柔脸色,跟着解释道:“说的是温县司马家的二子,如今在高干底下任别驾一职。” 王柔原本古井不波的脸上陡然色变,双眸扫向宋阶,见对方苦笑着点了点头,赫然承认袁绍的外甥高干,已经跟曹操暗通款曲。 郭缊瞧见王柔脸色大变,脸上笑容更盛,而且笑得有些狰狞,语气豪横道:“后日之拔举之事,也非与你们王氏口花,我们郭宋两家以四望之名,已于前日邀请其余诸姓赶来晋阳,重选四望!” 他说着顿了片刻,侧首睥睨王晨,脸上似是鄙夷似是揶揄,“咱们这四望,早改换换人了,别家尚且不说,祁县温氏,何曾差于同县的王氏偏枝?如今大姓之间离心离德,何尝不是有些人德不配位,不能服众!” 王晨脸上青白变幻,怒目郭宋两人,恨得牙齿咯咯作响,他明白这是郭宋两家联合其余大姓,想要把自家踢出四望, 郭缊瞧着王晨敢怒不敢言的窝囊样,轻飘飘地说了句“废物”,继而看都懒得再看王晨,而是继续逼视脸上终于有了波动的王柔,心情大好。 只是几息之后,王柔长呼口气,脸上恢复如初,重新变得不喜不悲。 他先是转身对着王晨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随后深看郭缊一眼,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最后又看向宋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淡道:“既然伯礼心意已决,为兄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念及两家交情,有一言相送。” 宋阶皱了皱眉,伸手摆了个请的手势。 “以害人始者,必将以害己终。” 王柔嗤笑一声,再次拍了拍宋阶的肩膀,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再次指了指案几上的五石散,撂了一句“宋家的两位公子,可惜了”之后,负手走出晋堂,怒火中烧的王晨恶狠狠地扫了郭宋一眼,忿忿紧随其后。 宋阶茫然看着案几上的五石散,沉默小会,紧接着想到了什么,勃然色变,连忙朝着门外大声招呼道:“来人,来人!” 听到招呼,两位虎背狼腰的壮汉走进堂内,对着宋阶抱拳,齐声道:“家主!” “速去城中,那两位少爷带回府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他们出门!” “唯!” 第二百零五章 嗑药成风 第453章 嗑药成风 两位壮汉话不多说,抱拳离开晋堂,直奔晋阳内城。 晋阳作为曾经的赵国国都,虽然设有内城,却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外城套内城,而是如同三明治一般,东中西三城并立,各设南门。 于是出现了极其罕见的一幕,那就是晋阳城的南门竟然有三座,而且相隔不远,各指一城。 其中中门过往的俱是华服马车,人数相对稀少,两旁则是衣着朴素的百姓,挤得密密麻麻,叫人生出一种皇帝走中间,太监走两边的荒唐感。 中门门前,河东的车队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着甲守卫拦住,检查通传的过程中似是有什么纰漏,甄家的家仆正与他们吵得面红耳赤。 此番来到晋阳,除去见多识广的王妃以外,还有刚到平阳“避祸”的小宓,而且若非蔡小姐公务繁忙,其实也想跟着过来。 甄家本就是商贾之家,受了刘豹委托,一直忙着帮河东采买粮食。 其实要是追根溯源,小宓所属的甄家,本来也是名声显赫不亚于太原大姓中山的望族,族谱上诸如大将军、大司空之类的高官也有几位,奈何近几代没落,无论其父甄逸还是二哥甄俨,只是县令县长,还都早逝,再与晋阳内城里这些族中不乏公卿的贵姓相比,有些望尘莫及。 由于除了甄家老爷,甄家的三个男丁之中也有两人早逝,只剩一个庶出的三子甄尧,若继续实行大户人家的“同居共财”,对于甄夫人“孤女寡母”来说会有诸多不便,还会生出各种问题,甄夫人倒也果决,索性直接分家,带着几个女人替甄家开了注定昙花一现的旁支。 只是叫甄家的那些叔伯们没想到的是,甄夫人一介女流,竟然颇有经商天赋,财源广进不说,更是巴结上了如日中天的袁家,叫母女的这一支的“甄家”,成了中山有名的大户。 当然,她们既是孤女寡母,又是家财万贯,自然少不了有心之人的觊觎,而甄夫人的应对手段倒也简单粗暴,那就是一边把几个国色天香的女儿,嫁进士族豪门,借由亲家当靠山,一边重金资助侠士,豢养死士,叫歹徒望而却步。 说到甄家豢养的刀客,里面不乏好手,诸如大剑师王越之徒史阿,南阳五通客邓展,赫然都在其中。 若在平日,这些眼高于顶的武夫肯定瞧不上甄家这般除了钱多粮多,一无是处的地方富户,但放到如今乱世,贵如天子都会朝不保夕,哪里还有什么稳如泰山的达官显贵,对于不愿卷入诸侯厮杀中的游侠儿来说,帮甄家这般不缺吃喝的地方豪族看家护院,倒也是个不错的出路,等于变相隐居。 其中史阿作为甄家武首,一直住在中山老家,负责训练甄家的家仆与门客,要想在乱世经商,走南闯北总归要有些硬本事在身,否则根本无法应对随处可见的山匪流民,怕是要亏得血本无归。 而邓展,则是在甄夫人把中山以外的生意甩手给甄宓以后,成了甄宓的保镖,此番甄小姐到晋阳“出差”,自然也要同行。 两拨人马僵持之下,随着内城里面驶来一辆马车,下来人与守卫进行了一番交涉,这群甲装守卫终于不情不愿地闪身,叫甄家的六辆马车进去。 刚跟守卫大吵一架的邓展满脸凶色,狠啐一口,招呼手下回到各自的马车。 由于车队来的时候都是空车,太原之地又多坦途,他们这群武夫才能有这般坐车的待遇,等到回去的时候,马车满载而归,他们就得骑马甚至步行。 当邓展回到自己乘坐的马车前面,顿时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就见一袭鹅黄袍裙的自家小姐,正在掐腰鼓腮一脸憨态,“恶狠狠”地瞪着马车里面。 驾车的马夫则是在旁一脸局促,帮忙撩着门帘。 过了小会,一位体态丰腴的红裙美妇,从城门方向疾步赶来,身后还跟着两位长相清秀的丫鬟。 她一眼瞧见背对自己的黄裙姑娘,眼眶瞬间泛红,激动地唤了声,“小宓儿。” 掐着蛮腰的甄宓闻言一僵,紧接着快速转身,看见满脸喜色的美妇,同样欢喜地叫了声“二姐”,然后飞奔了上去。 甄宓的二姐名唤甄脱,姿色在五姐妹里面并能不算出挑,但也远胜寻常女子,纳给了十五姓之一的贾家之主,贾信。 没错,说到纳,也就是说甄脱只是妾室,甄家的长女二女出阁之时,甄父尚且在世,都是由甄父定下来的亲事。 在“卿大夫一妻二妾,庶人一夫一妇”的当下,能给大姓做妾,倒也不能说亏待了甄家二姐,但家里终究还有个正妻压在头上,依照汉律即便妻死,丈夫也是只可续弦,而不可让妾转妻,所以要说幸福美满,肯定也算不上。 随着甄家姐妹哭哭唧唧地去了贾家的马车,甄家车队重新启程,邓展也熟练地钻进了马车里面。 拉货的马车里头自是没有座椅,他只能席地而坐,同时瞧着车内一位四仰八叉呼呼大睡的男子,不悦地撇了撇嘴。 这个年轻的男子半道加入,被小姐安排与邓展同乘,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邓展总觉得小姐看个这男子的眼神有些不对,欢喜中似乎还夹杂了些许少女的情愫,叫受过甄夫人嘱咐的他心生警觉。 晋阳毗邻太行、吕梁两大擎天巨脉,自然不会缺少山石,而且城里居住着的世族个个富可敌国,更不会缺少手艺精湛的工匠。 因此内城里的青石大道铺得极为平整,足以叫八车并行,马车行驶在上面毫无颠簸,这在当下极为罕见,起码对于刘豹这个“外乡人”来说,见过的几座城市中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 只是有些诡异的是,街道上的人烟十分稀少,两旁俱是井然林立的重楼高阁,偶尔才能见到几个奴仆装束的男女,忙着擦拭朱门外的石兽。 高门大户家的石兽,并非寻常百姓家用的镇门石枕,而是傲然挺立门前,至少也有一人多高的雕塑。 这些雕塑的形状或狮或虎,或鸟或龟,还有一些让人叫不出名字的异兽,既威风凛凛,又栩栩如生。 第二百零六章 清谈之会 第454章 清谈之会 贾氏的地位在太原大姓里头,只能算是中等偏下,因此族中子弟的住所相对偏僻,坐落在晋阳内城的西南方向。 车队兜转半天,终于找到贾府后门,甄二姐,或者应该说贾夫人手牵着自己妹妹,热情迎下了脸色苍白的王妃,款款入了内院。 剩下的甄家伙计们,则是被几个趾高气昂的家仆引去了偏院。 刘豹睁开惺忪的睡眼,在车厢里撑着起身,忽然觉得周遭没了声响,连忙从脏兮兮的马车里面钻出,左右张望之后,赫然发现只剩马车停在墙边,不见了同行的甄家伙计。 当日作为先锋的李利中计,重伤险些丧命,身在轵县的刘豹大惊失色,慌忙带着手下奔赴河阳城前。 等他到了河阳,看见城墙上的曹军严阵以待,弩车排立,再联想到飞熊军口中的强弓营,意识到昔日的河阳小城,果然与要塞无异。 连番观察下来,刘豹对于这座固若金汤的小城,只恨不能召唤“在途核打击”,毕竟他不能叫手下拿命强攻,那样就算把城攻下,伤亡也是难以承受。 要知道打下河阳以后,后面还有河内郡的其他十四座县城,而打下整个河内以后,还要攻打曹军的渡河重镇黎阳,只有攻破黎阳,才算是加入魏郡战局,继而着手帮助袁绍解围。 反复商议之后,众将一致认定,强攻不可取,只能等到上郡送来充足的洧水之后,借猛火之威,一口气烧穿河内,奔赴黎阳。 再加上先前有了蔡小姐与王妃的提醒,刘豹权衡再三,最终选择相信袁绍,相信对方不会真的不堪一击,十天半月就被曹操打下邺城。 于是趁着闲暇,刘豹正好着手解决大军的粮草问题,同时对于北边那群平日里没怎么关注过的邻居,也要顺道摸摸深浅。 所以刘豹连夜跟错愕的郝昭打了招呼,不声不响地离开轵县军营,一路马不停蹄回到河内,奔赴太原,恰巧在兹氏县城附近,撞上同样北上的甄家车队。 “军头?” 忽然有个慵懒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刘豹抬头仰望,就见一位麻袍粗裤的男子抱臂坐在车厢顶上,曲着右腿,耷拉着左腿,看上去有些放荡不羁。 不仅如此,男子体型匀称,怀中抱着一把环首长刀,脸上散落着的一簇长发,形象叫刘豹不禁联想到电视里常见的那些江湖豪侠。 刘豹对着男子抱拳一礼,点了点头,反问道:“敢问阁下是?” 男子甩了下额前头发,一脸桀骜,语气高扬几分,甚是自豪道:“五兵精通,南阳邓展!” 五兵精通? 邓展? 刘豹被对方的头衔唬得一愣,不明觉厉,只是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对方是谁。 他索性打开属性面板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不着声色地撇了下嘴,开门见山问道:“在下受右将军所托,保护小姐周全,奈何昨日连夜赶路,疲惫难耐睡过了头,敢问邓兄,小姐如今在何处?” “护卫?” 邓展居高临下审视刘豹小会,只道对方体型胜自己一筹,嘴上倒也客气,“小姐随着贾家夫人进了内院,我等下人却是不得入,只能在此候着。” 刘豹闻言皱了皱眉,内院是主人私密的地方,若无允许,自是不会允许别人乱闯。 若是小宓与王妃不在身边,那么他的身份就失去了掩护,总不能堂而皇之地找去王家,毕竟邺城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邓展见刘豹变了脸色,顿时按捺不住心中疑惑,一双细缝眼不自觉地眯起,开口试探道:“军头可是与我家小姐相熟?” 刘豹正想着如何去找王妃小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邓展得到答案,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忍不住想到小姐刚见此人时的开心雀跃,和在城外时的娇憨俏皮,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打量着刘豹身上的粗袍,瞬间冷下眸子,压低声音不悦道:“邓某受人之托,自是要忠人之事,有一言虽然难听,但却不得不说与军头知晓。” 刘豹稍稍回神,看眼一本正经的邓展,好奇道:“但说无妨。” 邓展沉吟片刻,缓缓道:“甄家孤儿寡母实属不易,觊觎财色者众多,小姐又心思单纯,极易受别人哄骗,所以若无夫人首肯,无论是谁,都不能坏了小姐清誉,军头可曾明白在下的意思?” “嗯?” 刘豹被对方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满脸问号,不过琢磨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感情是这位叫做邓展的保镖,把自己当成了觊觎甄家财色的歹人。 “公公!” 没等刘豹澄清解释,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只见一个鹅黄色的倩影,俏生生地立在不远处,不断挥舞着小手,似是在招呼刘豹过去。 刘豹见小宓没把自己忘了,长长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跟着舒展,好气又好笑地迎了过去。 想两人初次见面之时,她还只是个刚刚及笄的逃婚少女,不知不觉两年过去,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少了稚气,多了妩媚。 坐在车厢顶上的邓展见刘豹没有理会自己的警告,仍然没有自知之明地靠近自家小姐,一双细眸瞬间冷了下来,纵身跃到地上,一脸不善地跟在后头。 只是小宓宛如精灵般地蹦蹦跳跳,领着刘豹进入内院,邓展却是落后了一些,被拱门前两名凶神恶煞的贾家护院拦住,勃然大怒。 然而就在他们争得面红耳赤,俨然就要大打出手的当口,小宓却是带着刘豹在一个接一个的院子里头七拐八转,直奔甄家二小姐居住的偏院。 “二姐告诫我说,城里的公子小姐食粉成风,时常会做出些伤风败俗的事情,因此叫我不要乱跑,更不能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小宓背着双手,倒行在院里的青石路上,小脸一本正经,好似在劝孩子不要乱吃别人东西的母亲。 她说的粉,自然是刘豹拖她查过的五十散。 刘豹轻嗯一声,对于太原里的少爷小姐们“嗑药成风”并不惊讶,一来因为五石散这东西,本就不是普通百姓能买的起,自是优先选择衣食无忧耽于享乐的大户人家,二来五石散产自东边不远的上党郡,这从陈登的遗书里面已经知道。 第二百零七章 标新立异 第455章 标新立异 小宓对于刘豹的云淡风轻很不满意,鼓着腮帮,似怒还娇道:“但是明天会有难得一见的清谈之会,我想去,所以公公你要陪我,免得二姐聒噪。” “清谈之会?” 刘豹只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同时想到前线大军开战在即,自己抽身来到晋阳,可不是为了陪小丫头“约会”。 只是没等他拒绝,小宓已经自顾自解释,“内城城中央有座难老泉,泉水清澈见底,长流不息,在周边结成清潭。因此常有才子佳人在泉边结伴论道,便取清潭谐音,名作清谈。” 才子佳人,论道? 谈恋爱还差不多。 刘豹刚要吐槽,就见小美女花容失色,竟是绊了一跤,径直往后倒去。 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对方左手,继而用力把软香的娇躯拉倒进怀里,紧接着扶住一双略显消瘦肩膀,把人一百八十度转身,叫小丫头好生走路。 躲过一劫的小宓庆幸不已,右手不停扇风,左手则是轻抚平平无奇的胸脯,小脸酡红如醉,娇艳欲滴,可惜没叫身后的公公看见。 两人继续往前,终于看见甄二姐等在了前头,刘豹张望两眼,却是没见王妃的身影,于是开口问小宓道:“王妃人呢?” 依照王妃的说法,她们颍川唐氏与晋阳王氏是世交,因此她与王柔有过几面之缘,可以直接拜会这个太原大姓的望首。 而王柔本来就是河东潜在的“最大客户”,刘豹也没想跟李傕父子那般把国色天香的王妃拘禁在金屋,自是乐得她能出面。 “唐姐姐一路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先行睡觉去了。” 晕车? 刘豹脑子里闪过两个字,旋即了然,毕竟如今的马车极为颠簸,远非后世的交通工具能比,尽管两女坐的马车并非他睡了一路的“货车”能比,尽管太原的道路修得还算平坦,尽管一路下来,马车驶得其实跟步行差不多快······ “我没告诉唐姐姐你来了。” 小宓再次跳着转身,笑吟吟地昂起小脸,露出一抹狡黠。 刘豹不以为意,再次把这个毫无大家闺秀自觉的丫头转回身,叫她好好看路,省得再摔跟头。 “小宓儿!” 然而就是一个扶肩转身的动作,被不远处的甄二姐瞧见,她上下打量刘豹两眼,继而眉头紧蹙,眼神警觉,与先前的邓展如出一辙。 刘豹刚从轵县抽身,马不停蹄地往北,根据估算的日子,为的就是追上自家的商队。 因此他只是随意换了身利落的麻袍,借由徐晃给的白色头巾遮住短发,脸上的胡须倒是许久不曾打理,看上去与寻常武夫无异。 甄二姐上前两步,不着声色地将小宓拉到自己身边,瞧着妹妹瀑到腰间的青丝,仅用一块蝴蝶般的白锦扎住,好似初为人妇的少女,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她强压帮妹妹调整发髻,好叫她在明日的清谈会上“勾引”个如意郎君的念头,脸上难掩嫌弃地斜睨刘豹一眼,就要带着小宓进自己的屋子。 谁知儿女刚往院里没走几步,就发有两名年轻男子走进另一侧的院门,陡然色变。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出东墙。嗝!” 前面的男子身着银色华袍,中有做工精致的红色龙纹系腰,略显干瘪的脸面血红如洗,走在路上摇摇晃晃,似是喝醉了酒。 相较之下,他身后的麻袍男子则要朴素的多,方正脸,五官端正,嘴上反复叫着“少爷”,似是想要劝停对方,也坐实了他身为仆人的身份。 刘豹微微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贾少爷的纹龙腰带,虽然不知在什么时候,龙变成了皇家专属的图案,但在当下并不罕见。 他惊讶的,除了那句“无奈佳人不出墙”的骚诗以外,还有贾少爷一身标新立异的装扮。 醉醺醺的贾少爷此时不仅披头散发,更是袍子腰带松垮,叫他从襟口位置裸露出大片“小鲜肉”,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但当着母辈的面,着实有些不堪入目。 “贾逵,少爷醉了,快些扶他回屋休息。” 甄二姐脸上又白又红,语气似是命令却还难掩几分哀求,没看暮光炽热的贾少爷,而是吩咐跟在后面的麻袍仆人。 名叫贾逵的仆人一脸唯诺,似是不敢对放浪不羁的贾少爷动手动脚,再劝几声无果,只能对着众人报以苦笑。 就在下一刻,叫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摇晃不定的贾少爷竟是张开双臂,一脸既下作又憨傻的表情,朝着甄家姐妹扑了过去。 “呀!” 小宓尖叫一声,宛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蹦回了刘豹身后,只露一颗脑袋,又羞又怒地瞪着眼前的登徒子。 而甄家二姐则是只退开半步,就被贾少爷抱了个满怀,整个人身子瞬间紧绷,一脸悲愤,却也没有像寻常吃亏女子那般拳脚相加,只是不停叫对方放手。 嗯? 刘豹只觉自己的脑子宕住,要知道即便在有收继婚制度的匈奴部落里面,那也要父亲死了,才能继承家里的“遗孀”,而贾家家主正值壮年,人自然是在的。 更何况贾家作为晋裔,更是妥妥的中原正统,看中人伦纲常,贾少爷如此大逆不道,属实叫人难以置信。 不等刘豹多想,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拼命拉扯,继而扭头一看,就发现小宓一脸悲愤,眼泪直流,明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妩媚,叫人不自觉地心生怜惜。 刘豹轻咳两声,自是知道该做什么,三两步跨到贾家少爷身后,就在对方撅着嘴唇啃来啃去的当口,双臂前伸猛绞对方脖子,同时把人从甄二姐身边拉开。 只是几息工夫,踢腾两下的贾少爷就成一条死鱼,在刘豹放开手后,瞬间瘫软到了地上,吓得小丫鬟们尖叫连连。 刘豹啧了一声,要想制伏不知是否发酒疯的家少爷,他倒是想学电视剧里那般劈脖子,只是一掌下去,不是晕不晕的问题,而是死不死。 第二百零八章 德色之辩 第456章 德色之辩 相较之下,裸绞则要靠谱的多,只是晕眩时间因人而异,他又不好对贾少爷这个娇生惯养的弱鸡下手太重,只是勒了五六秒钟,就叫对方软成了一滩烂泥。 好在对方本就醉酒,只要外人不说,事后倒也好糊弄。 刘豹先是对着大惊失色的贾逵招了下手,才对着叫唤不停的丫鬟们呵斥,“瞎吼个什么,少爷只是喝多摔了跟头,还不赶紧带他回屋,叫少爷睡个好觉!” 眼角含泪的甄二姐跟着反应过来,连忙义正词严地嘱咐丫鬟几句,叫她们上前帮贾逵的忙。 得知少爷没死,慌乱的小丫鬟们很快安稳下来,纷纷凑到前面,一边争着抢着嘘寒问暖,一边与贾逵合力,把人小心翼翼地“送走”。 对于下人们小心翼翼伺候贾少爷的模样,叫刘豹忍不住想到贾宝玉,哭笑不得之余,暗叹这就是高门大户。 甄二姐擦下微红的眼角,对着刘豹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什么感谢的话来。 不过她赶在妹妹再次“倒贴”以前,抢先把小宓拉了回来,不顾对方欲言又止,把妹妹拉进了屋子。 刘豹看着姐妹进屋,顿时愣在门口,眼下院里仅有的几个丫鬟全去伺候了“贾宝玉”,自己何去何从又成了问题,总不能真跟保镖一样,在贾老爷妾室的房门前站岗。 如果妻子是丈夫的伴侣,平起平坐,负责管理家中大小事务,那么妾就是老爷的私人玩物,身份天生矮上一头。 不过即便如此,妾也贵在“私密”,不像婢一样可以用来招待客人,更不像姬似的如同奴隶,在老爷身死以前,不可能允许外人调戏,哪怕这人是他的儿子。 所以刘豹并不担心这些下人的嘴巴不牢,把贾家丑事外扬,更不担心记不记得还要两说的醉鬼报复,毕竟河东在晋阳,也有“经销商”的存在。 只是贾少爷如此色胆包天,甄家二姐反抗也更像是半推半就,怕不是已经出现了付费画面,或者说这位大少爷有恃无恐,无论如何,小宓姐姐以后的日子想来不会好过。 要知道,如今只有皇帝的妾室,才有“转正”一说,汉律明确规定,寻常人家妾室转正妻是重罪,据说是为了防止丈夫与妾室合谋坑害妻子,倒也有它的合理之处。 好在没过多久,小宓就从甄二姐的屋子里奔了出来,一双秋水明眸哭得红肿,小胸脯剧烈起伏。 她不搭理后头姐姐的叫喊,噔噔踩着一双云靴,往前拽起刘豹的衣袖,气呼呼地就要离开。 刘豹不明所以,连忙回头,对着脸面铁青的甄二姐递了个安心的眼神,紧接着就被小丫头拽出了院外。 两人顺着原路走了半天,小宓的怒气逐渐平复,刘豹见状主动搭话,试探道:“刚才跟你姐,吵架了?” 小宓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刘豹,精致如刻的小脸满是委屈,道:“明明难得见上一面,就知道这里那里地埋怨我。既怪我不嫁给袁家公子,又怨我害了小妹,还要叫我明日趁着清谈之会,搔首弄姿地勾引世家公子,好把自己快些嫁出去,公公你说气不气人?” 刘豹得知始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事关人家家事,自己一个外人,倒也不好置喙。 不过在他看来,除非男女双方家境悬殊巨大,到了所谓穷人富人的地步,否则对于跟前这位芙蓉初成的小美女来说,与其嫁给袁熙这般高门子弟做妾,确实不如找个喜她爱她的夫君当妻,再加上有个在贾家过的显然不怎么样的二姐引以为鉴,倒也难怪她会逃婚。 刘豹正不知如何安慰小宓,忽然想到因为嫁不出去而寻短见的高挑美人绮玲,忍俊不禁之余,对着小丫头打趣,“莫要忘了,你已及笄两年,到了出嫁的年纪,你姐关心你的婚嫁,是人之常情。嗯,此番有那什么会,你是得上点心,毕竟女子容颜易老,片刻耽搁不得。对了,你若瞧上哪家公子,直接说与我听,到时候叫你蔡姐姐出面做媒,甚至从中使些手段,省得做妾委屈了你。” 小宓不喜反怒,鼓着腮帮瞪了刘豹一眼,紧接着小脸一垮,继续委屈道:“公公,我不喜欢花花架子。” 花花架子? 刘豹翻了个白眼,无论将军之子,还是高门贵公子,哪个不是女频小说里颇受青睐的南主角,她竟是都看不上。 如此想来,小宓要么是眼光绝顶,是个极端挑剔的“颜狗”,要么口是心非,就是“想谈恋爱又怕被睡”的那种矫情,当然,也不排除言情话本看多,迷信刻骨铭心的爱情,等着白马王子来救。 说到话本,就叫刘豹生出不好的回忆,那就是有一段时间,蔡小姐迷上一个叫《孔雀东南飞》的故事。 竹简上明明就那么点字,得亏她能翻来覆去看上百遍,每每哭得稀里哗啦,怎么哄都哄不好。 再说刘豹此时无父无母,压根就没有丈母娘能找蔡小姐的麻烦,她那感同身受的模样,怕不是全靠脑补。 小宓一眼瞧出刘豹心中所想,蹙起云眉,平平无奇的胸口跟着起伏半天,最后还是抬起盈着水雾的好看眸子,咬了咬下唇,一本正经地澄清道:“为什么非要喜欢世家公子,我偏喜欢驰骋疆场的将军,将军的本领高强,能保护我,这很奇怪?” “保护?” 刘豹嘀咕两声,表情怪异,上下打量两眼面若桃花的小宓,小丫头早年丧父,怕不是缺少父爱? 想到父爱,他旋即打了个冷颤,连忙把不该想的东西通通删掉,继而又想到对方口中的将军,顿时生出更加不好的记忆,那就是蔡小姐不管玩笑与否,曾亲口与他说过,“喜欢卫霍那般男子”。 嗯,卫霍毕竟是名垂千古的少年英雄,又有朝廷大肆宣传,算是大汉顶级“网红”,时隔百年千年,倒也不奇怪会有女子倾心,甚至引为理想的“白马王子”。 只是刘豹是谁? 是匈奴正统,是被卫霍吊打的反派,是被虽远必诛的对象! 听到小宓倾心卫霍,他的心情顿时坏到极点,现在可不就有许多诸侯,在讨伐他这个其心必异的蛮子吗? 要真是这样,这丫头怕不是哪天就会投敌,随着她的如意郎君倒戈相向,诛杀自己。 如此想来,那什么审计公司,看来也不用办了。 刘豹越想越是气抖冷,最后狠狠白了小宓一眼,气哼哼地转身,没好气地撂了一句“那你还是别嫁了”,噔噔走到了前头。 第二百零九章 晋阳封城 第457章 晋阳封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本就因为说出心里话而娇躯绷紧的小宓,闻言一震,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子不自觉地睁大,喜上眉梢。 她只觉自己的心肝砰砰跳个不停,怀疑是否听错,轻抬螓首,又惊又羞地望了眼他,脑子里全是那句“别嫁了”,笑吟吟地追了上去。 近晌,刘豹随着小宓去了趟她的住处,院落同样偏僻,只有一位干瘦的小丫鬟服侍。 等小宓取了香囊,两人又顺道看了眼住在同院的王妃,只见对方眉头紧锁,睡姿像虾,并且轻鼾不断,显然疲惫到了极点,两人也就没了打招呼的心思。 说到香囊,并非像如同刘豹所想那样,只是单纯的随身饰品,而是一种装带熏香的腰包,或者所有“囊”都一样,首要的功能是包,香只是特色。 巴掌大小的香囊提起来沉甸甸的,就刘豹怀疑里面是不是塞了石头,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瞄上一眼,就被兴致勃勃的小宓拉拽了出去。 偌大的贾府,来往的下人远不算多,更有许多庭院破败荒废。 两人连问带找一路,终于从另一处的偏门,来到了内城的街上。 继续在略显冷清的城里穿梭,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到了内城唯一坊市,里面人影攒动不断,虽然远称不上熙熙攘攘,但也算得上热闹。 站在朱红色的坊门举目望去,为了服务晋阳内城这座“高档社区”,琳琅满目的商品并不奇怪,或是精致华美的玉器袍服,或是种类繁多的胡货水果,叫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除此以外,市街上随处可见俊男俏女更是风景怡人,以结伴巨多,只是其中不乏大胆包天者,或搂或啃,或撩或挠,叫小宓看得面红耳赤,叫刘豹恍然以为回到了从前,相较于兵凶战危的边城,晋阳内城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礼法不拘的景象。 不过在当下的节骨眼上,刘豹哪有心思逛街,甚至有些无语,眯眼扫向小宓,自己的“合作伙伴”。 小宓心知肚明,扭动颀长白皙的脖颈,做贼心虚似地左顾右盼,故意不看刘豹。 她那精致的小脸上眉眼弯弯,紧抿的樱红薄唇高翘,宛如奸计得逞的小狐狸精,又好似那些诓骗到996老公出门逛街的小妻子。 刘豹见小丫头颇有闲情逸致,也不知有没有把河东的事放在心上,顿时想要给她找些事做,就听跟前的两位麻袍商贾,一胖一瘦,压着嗓音地聊了起来。 “我家的伙计刚从城门回来,说是封了城,到处都是兵。” “封城?糟了,我还有批货在路上!” “许进不许出,送货应当不打紧。” “嘶,那就好,不过好端端的封城,莫不是进来了什么朝廷要犯?” “傻?如今是什么世道,哪里还有朝廷要犯?” “也是,皇帝今个自身难保,比那要犯也强不了多少,对了,你家伙计没说封到什么时候?” “短则一月,长则半年。” “半年!” 刘豹跟小宓异口同声地打断了两人,面面相觑。 被吓了一跳的两位商贾瞬间不悦,齐齐看了过去,发现清尘脱俗的黄裙少女之后明显一呆,继而余光扫见旁边身着粗布麻袍的刘豹,和少女拉在对方胳膊上的白嫩小手。 他俩脸上的呆滞瞬间化作羡慕嫉妒,还夹杂了几分惋惜,好似在惋惜小宓这个被猪拱了的小白菜。 不过细看之后,两人又觉得男人虎背狼腰,器宇轩昂,对于俘获大家千金青睐毫无波澜,俨然不是俗辈。 凭借常年混迹江湖的经验,商贾们的心中很快有了计较,捎带在脑子里把狗血的剧情补完,那就是男人定是扬名一方的侠客,惹得小姐倾心爱慕,以至最后私奔来此处,过上没羞没躁的日子。 两人相视一眼,脸上表情又快速换作善意的揶揄,啧声挪开两步,把空间留给男女,继续聊了起来。 “两位壮士,劳烦问个道!” 不等刘豹追问两人,身后又有声音传来,只见一名体形肥硕的男子骑马走近坊门,随后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带着四名面容威严的持刀甲士,走了过来。 胖子在两位诚惶诚恐的商贾跟前站定,表情柔和如佛,声音磁性,“请问郭府往哪走?嗯,就是你们四望里头的那个郭。” “郭府?” 两位商贾闻言一震,相视一眼,继而一人抱拳苦笑着回话道:“小人只是来做生意的商贩,哪里识得郭家那般高门大户,大人不妨······” 他的指头刚要指向旁边那位鹅黄袍裙的大家小姐,赫然发现这对男女竟是倚靠着朱红门柱,吧唧吧唧,竟是旁若无人地腻歪了起来。 胖子顺着商贾指向转头,跟着发现了恬不知耻地男女,面露嫌弃,接着不悦地扫了商贾一眼。 商贾大惊回神,快速把手指挪向不远的亭子,那里是管理坊市的市亭,声音恭敬道:“大人可以去那里问问官差,他们必然知晓。” 胖子扫向市亭,淡淡嗯了一声,对着受宠若惊的两位商贾抱拳一礼,接着对着旁边的手下挥了下手,就见一名甲士大马金刀地走去亭子。 俄顷,胖子问完了路,带着手下骑马走了,两位额头冒汗的商贾也是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摇头晃脑地进了坊市里头,只剩一对依旧楼在一起的男女。 刘豹眸子清明,无数念头从脑海闪过。 竟然是高干! 如今封城,他却是大摇大摆地进到城里,难道,带兵封城的人就是他? 另外,自己进城不久,内城唯一的城门就被人封锁,会不会是针对自己,或是针对甄家? 如今想再多也是猜测,刘豹当机立断,决定立即打探消息,继而见招拆招,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在晋阳呆上半年。 不过收回思绪以后,刘豹恍然意识到怡人的馨香与甜腻的鼻息在鼻间萦绕,双目下移,陡然发现了身体僵硬,俏脸酡红如醉的小宓。 他连忙收回箍在人家细腰上的双手,快速退后一步,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澄清道:“幸好此地民风开放,否则咱俩,怕是要被那姓高的胖子抓个正着。” 第二百一十章 清谈之日 第458章 清谈之日 小宓抿唇白了刘豹一眼,修长的睫毛与清浅的眼窝有股欲语还休的妩媚,桃红从脖颈染到脸颊,到处散发着少女初成的美好。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负手快走两步,强自镇静地说了句“饿了”以后,自顾自地进了坊街。 刘豹彻底反应过来,尴尬地跟在后面,虽说事急从权,但不得不承认,前面那个两年前捡到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不折不扣的大姑娘,方才的举动确实有欠妥当。 一顿晌饭无言,两人出门以后,仍是一前一后,找到门面最大的一家布肆。 上下两层的布肆里面,已经有了十几位客人,客人男女都有,皆是锦衣玉袍,他们或在丈量尺寸,或忙于精挑绸缎,互相之间都能闲谈几句,竟是以熟客居多。 店掌柜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妇,相貌平平。 她身上穿着红色喜气的纻麻袍裙,勾勒出不怎么浮凸的曲线,显得颇为富态。 纻麻,不同于刘豹身上的粗麻,无论色泽材质,丝毫不亚于寻常的绸缎,因此价格不菲。 由于汉律规定,商贾只能穿麻不能着锦,所以一些生财有道的老板,在外穿纻麻衣服便成了不错的选择。 老妇瞅见新客进堂,热情地迎了上去,看见一身粗麻的刘豹之后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展开笑脸,对着小姐打扮的小宓殷勤道:“小姐瞧着面生,是头次来晋阳内城吧?铺里新到一批上乘蜀锦,是否愿意跟着老妪看看?” “蜀锦?”刘豹闻言一愣,忍不住质疑道,“蜀地产的?” 老妇脸上笑容一僵,斜眼不懂规矩的仆人,对于他的质疑显得有些不悦。 只是她又接着发现,黄裙小姐的一双明眸,正不咸不淡地落在自己脸上,似能穿透人心的魔力,叫人下意识不敢糊弄。 老妪愣了愣,不明白一个小丫头,怎么会透出一股商贾之人才有的老气,连忙赔回笑脸解释,“壮士说笑了,咱们太原地处北地,天寒地冻,难事桑麻。无论吴绫、越罗、楚绢还是蜀锦,自然都要产自原地,至于料子真假与否,不妨进门看过再说,老妇瞧着小姐身上穿的,就是顶好的云纹蜀锦,自是骗不了慧眼。” 小宓轻轻“嗯”了一声,不用老妇指引,就找到一处桌架前面,素手轻捻几下花花绿绿的布料,随后转身对着刘豹点了点头,淡淡确认道:“没错,正是今年的新锦。” 刘豹看着少女不苟言笑的模样,似是在无声地谴责自己,颇有些哭笑不得,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在坊门前赚了人家姑娘便宜,只盼彼此快些忘掉,好叫两人关系恢复如初。 不过不得不说,小宓当下这般举止仪态,多出几分静谧的美感,整个人气质大变,脱俗似仙,全无平日里的古灵精怪,叫人不得不感叹,果然有些美人张嘴闭嘴,判若两人。 老妇狐疑地瞧了男女一眼,不明白小姐怎么会主动跟着仆人解释,旋即一惊,恍然意识到到了什么,连忙不着声色地看眼不远处的两位锦袍公子,紧接着对小宓笑道:“小姐应当是外来人,有所不知倒也难怪。我们太原大姓亲如一家,在这晋阳内城,更是没住外人。这家布肆更是从属晋阳王氏,太原望首之家,无论卖得东西贵贱与否,自是不会鱼目混珠,以次充好。” 刘豹无论作为有“代沟”的外来户,还是未开化的蛮夷,抑或是混迹行伍的武夫,对于绫罗绸缎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再加上蔡小姐平日里在布料方面似乎也是不太讲究,新衣任凭曼歌添置,因此进入了知识盲点,只能以小宓为准。 老妇自卖自夸尚且不说,小宓见多识广,想来店中确有新到的蜀锦无疑。 只是如此一来,他心中的疑惑反而更盛,禁不住自言自语地嘀咕,“太原入蜀,先进关中,关中入蜀,又必须途径汉中。如今汉中的张鲁与蜀地的刘璋撕破脸面,刻意封锁汉中南北的谷道,隔绝蜀地。王氏铺子既然能够买到蜀锦,恐怕也能买到蜀地的粮食。” 就在刘豹拧眉沉思的当口,不远处坐着两位吊儿郎当的锦袍公子,却是顺着老妇的提醒,看了过来。 两人体态纤柔,长相俊朗,衣服一蓝一青,映照出比寻常女子还要欺霜赛雪三分的白肤,有些不合常理。 他俩闲来无事,偶尔会到店中品评女客,若是遇到中意女子,更会凑上去揩些便宜,并且碍于两人身份,根本没有吃亏的女客敢说什么。 正当他们觉得无趣之际,商量换个地方消遣,就见熟识的掌柜老妇递来暧昧的眼色,旋即顺着望上一眼,果然发现一位体态婀娜、气质脱俗的黄裙美人。 他们对黄裙小宓一边惊为天人,一边盘算着对方身份,最后得出外来人的答案以后,脸上瞬间充满喜色,尤其对方还只带了一个仆人,并无同行男伴,于是再也耐不住心中瘙痒,起身凑了过去。 蓝袍公子快步凑近小宓,从后深嗅一口,满脸陶醉,然后清两下嗓子,主动开口搭话道:“这位妹妹面生,可是新到我们晋阳?在下界休宋氏子弟,宋伯温,有幸认识妹妹。” 小宓扭头一看,发现两位面容轻挑的公子哥立在眼前,不仅如此,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和随在女子身后的四名丫鬟。 这群女子似是两位公子的女眷,瞧向小宓的眼神里充满敌意,好似在骂她是个勾引别家男人的狐媚,怕是男人不在,就要冲上来抓花她的脸。 小宓轻抿樱唇,眸子不自觉地沉了下去,泛出点点落寞。 转瞬之后,她便对着两位公子款款施一妇礼,随即与刘豹碰了个眼神,打算离开此地。 蓝袍公子作为花海老手,自是能够看出少女青丝,已作人妇打扮。 不过即便如此,也只会叫他心中更为炽热,断无放跑猎物的理由。 蓝袍公子对同伴递了个眼神,青袍男子见状之后跨步上前,挡住男女的去路,一脸不悦地诈唬道:“怎么,四望宋家的公子想要与你结识,姑娘便是这般不懂礼数?” 第二百一十一章 结怨纨绔 第459章 结怨纨绔 小宓抿了抿唇,想向刘豹求助,却又倔强地没有扭头。 刘豹瞧着两个纨绔暗叹口气,没想到电视里的庸俗桥段,竟会被自己遇上,旋即也懒得废话,直接上前一步扯起襟口扔向蓝袍公子,只是眨眼工夫,就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吓得蓝袍公子退后一步,身后一众女眷更是尖叫连连。 “很好,狗杀才,可知在我们晋阳城打人,会是什么后果?” 蓝袍宋公子见对方动手打人,不怒反喜,看都没看地上惨叫的同伴一眼,而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小宓窈窕完美的身段,润了润干渴的喉咙。 不仅如此,他已经不自禁地想到身前的小美女为了跟自己赔罪,躺在床上哭哭唧唧要死要活的动人模样,双眸很快遍布血丝,呼吸跟着变得越发急促。 刘豹扫眼门外,没见随行的家仆门客,想来两个人渣有恃无恐,或是无法无天惯了。 他沉吟片刻之后,抬起一双锐利如鹰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宋公子的同时,嘴角也在不知不觉中挂满狞笑,“什么后果?” 宋公子被刘豹盯得发憷,不自觉地退后两步,腿弯发软同时,暗恨出门没带门客。 他见对方迟迟不敢表明身份,只能继续寒着声音挑衅,“有胆报个名号,叫本公子瞧瞧是哪家养的恶犬,敢在晋阳城里无法无天!” 刘豹把宋公子的色厉内荏看在眼里,好气又好笑,没有手下保护,要杀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怕是根本用不上第二刀。 只是他如今有要事在身,不敢轻易暴露身份,权衡之下,决定利用贵人惜命的弱点来吓唬他们,免得后患无穷。 打定主意,他又上前逼近两步,朝着刚要爬起身的青袍男子再次狠踢一脚,踢得对方双目前凸,扑通软倒在地上,捂着小腹反复打滚,呻吟凄厉瘆人。 宋公子见恶徒全然不会顾及自己的家门,既惊又怒,胸口剧烈起伏同时,一连吐出长串的“好”字。 刘豹不屑撇嘴,右手捉上刀柄,再次欺身一步,紧接着“噌”的一声把刀拔出寸许,就吓得宋公子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一副肝胆俱裂的窝囊样。 他旋即收刀入鞘,睥睨心惊胆寒的众人,声音铿锵有力,语气坚决不似玩笑,“我等南阳侠士,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今日汝等辱我家小姐在前,略施薄惩,以示警戒,以后若敢不依不饶,定与你们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四个字在大堂内回荡,惊得众人脸上青红难辨,宋公子更是嘴唇嗫嚅半天,最后与女眷一起噤若寒蝉,没敢再逞口舌之利。 刘豹目的达到,豪气干云地转身,招呼小宓离开的同时,也把宋公子的怨毒尽收眼底,微不可察地嗤笑了一声。 小丫头蹦到刘豹跟前,似是恢复如初,不仅得寸进尺地揽上刘豹胳膊,还对他久违地甜甜一笑,冷不丁地吐出一句,“郎君,妾身乏了,回家休息可好?”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饱含雀跃,惊得大马金刀的刘豹身子一僵,脸上大侠风度全无。 刘豹感受着臂膀上的温软,拧眉斜视,心道我把你当小姐,你却想要做我老婆,就不怕在后面那些人眼里露馅? 不过如今的“郎君”与现代的“先生”类似,既可以客客气气,也能如胶似漆,既可以是握手的关系,也能是鼓掌的交情,只是这插入臂弯的亲密动作,怕是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 一双男女不疾不徐地走出门外,很快没在街上,留下店内如释重负的众人,长长舒了口气,继而开始骂骂咧咧,叫嚣声不断。 青袍男子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狠狠踹倒上前嘘寒问暖的掌柜老妇,脸色狰狞犹如恶鬼,对着宋公子狠声道:“不懂规矩的外乡贱种!宋兄,咱们回去叫人,把这小娘子掳到府上好好调教,多喂食些散粉,管叫她夜夜笙歌!” 宋公子也从地上站起,虽然脸上逐渐平复,但却双拳紧攥,银牙紧咬。 他如今的脑海里面,全是那位谪仙少女的巧笑嫣然,但是想到对方挽上莽夫胳膊的举动,心如蚁食。 宋公子舔了舔唇角,伫立半天,眼神冰冷。 他强压心中的酸涩与饥渴难耐,随手拽过身旁一位惊喜交加的女子,搂在怀里狠狠揉搓,露出意味深长地坏笑,语气阴森笃定,“这晋阳城里,早已没有贞洁烈妇,这般干净纯澈的小娘子实属罕见,无论如何,少爷我都要把她弄进府里。” 被宋公子搂进怀里的掌柜老妇,羞喜地“嗯”了一声,脸颊紧贴对方胸膛,一脸幸福。 宋公子心中郁气散去少许,就见好友表情怪异,顺着对方复杂的眼神低头看去,吓得宛如见鬼一般尖叫,同时本能地猛踹一脚,叫幸福的老妇再次惨叫着倒地,凄楚可怜。 街上,重新明媚起来的小宓小姐让刘豹大开眼界,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挥金如土。 嗯,并非比喻,原来小宓叫刘豹提着的那只香囊,之所以会沉甸甸的,竟是因为里头塞满了金豆,黄灿灿一片。 蚕丝武冠,青云锦袍,纻麻襦裤,踏风舟屐,若非刘豹是个沙场厮杀的武人,不愿戴那些花里胡哨的累赘首饰,恐怕今日要就被兴致勃勃的甄小姐,从头到脚“包养”个遍。 嘱咐眉开眼笑的伙计把东西“送货上门”,意犹未尽的小宓再次拉拽着刘豹的胳膊,找到一家门庭若市的酒肆,买了两葫芦上好蜜酒,似是没把宋家公子那般登徒子挂在心上。 临近傍晚,再次刷新刘豹三观,那就是晋阳城根本没有晨钟暮鼓,也就是不会宵禁,叫他恍然回到过去。 无论如何,小丫头从仙界重回凡间,没再像王妃那般冷着脸面,叫于理有亏的刘豹暗松口气,至于拜会郝家,只能等到明日再说。 他瞧眼昏黄的天色,柔声提醒笑容灿烂的小宓回府,毕竟两人在外“厮混”一天,于情于理,都该回去与她姐姐报个平安。 第二百一十二章 甄家杏楼 第460章 甄家杏楼 然而小丫头对于刘豹的提议,回以一个妩媚动人的白眼,旋即再次拽着哭笑不得刘豹进到肆街,兜兜转转小会,找到一家叫做杏花楼的酒舍。 杏花楼上下共四层,装饰古朴华丽,门外挂满地灯笼已经点亮,依着小宓的说法,此楼在晋阳一众酒舍里面排到前三,吃住都是上品。 伴着橘黄色的灯光,两人拾阶而上,刘豹推开写着“长”、“乐”两字的双开布帘,堂内景象尽收眼底。 一帘之隔,天差地别,座无虚席的一楼大堂里面,无数食客围坐在圆桌周围觥筹交错,或有人即兴吟诗,或有人欢呼嚎叫,虽然显得聒噪,却也有种颇为熟悉的热闹。 “堂······食?” 刘豹微微有些错愕,要知道依着当下习俗,汉人聚餐多是分餐,并不会向现代酒局那般叫三五围坐,或是谈天说地,或是推杯换盏。 掌柜是一位身着纻麻襦袍的老人,额头山川横布,脊背有些佝偻。 他慵懒地站在柜台前面,一脸笑吟吟的表情,接着发现一对体型般配的男女走到跟前,旋即不敢置信地揉了揉昏花老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道:“四小姐,你怎来了晋阳,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老奴!” 小宓龇着虎牙甜甜一笑,对着老掌柜问好道:“寿伯如此精神矍铄,宓儿也就安心了,回家便报于娘亲知道,也好叫她放心。” 老掌柜寿伯使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心情大好,精神抖擞地引着二人上楼。 三人来到顶层一间住宿的雅间,寿伯才气喘吁吁地擦了把汗,对着小宓欢喜道:“小姐稍等片刻,老奴这便叫几个伺候的侍女过来。” 小宓慌忙摆了摆手,余光扫了刘豹一眼,然后张着小手遮掩,与寿伯窃窃私语了些什么。 紧接着,她又在寿伯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撒娇地晃了晃老人家的胳膊,一脸乖巧讨好,叫寿伯哭笑不得。 寿伯沉吟片刻,深看刘豹一眼,弯腰行礼过后,语气恭敬道:“姑爷即便有要事在身,倒也无需急于一时,明日在难老泉举办的清谈之会,距此不过盏茶路程,今夜落脚此处,反倒方便。另外,明日之会不仅会有太原各地的年轻俊杰齐聚一堂,各姓家主也会悉数到场,并且依着小老儿得来的消息,他们还要在晋堂集会,似是商议什么大事。” 商议大事? 刘豹结合今日忽然封城,神情一凛,不过又怀疑自己对于“姑爷”两字是否听错,看向掩嘴偷笑的少女。 他不知道小丫头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只能跟寿伯澄清两句,捎带着问了对方几个问题。 由于还要照顾楼下生意,寿伯没有在房内逗留,擦着眼角退出房门,与刘豹约了个明早见面的时辰。 送走寿伯,屋里只剩两人,仿佛回到邺城初见的时候,那时也是住在酒舍,只是彼时稚气未脱的小丫头,此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还执掌了家族中的不少生意。 这座杏花楼既然是甄家置办的产业,那么堂食的风格也就不难理解,毕竟早在邺城甄府,小宓就曾用堂食风格招待刘豹,只是叫人没想到她能活学活用,同时效仿进自家酒楼,对于当下分食为主的汉人来说,无疑增加了一份独特的“异域风情”。 小宓对于刘豹的惊讶颇为满意,同时不知是炫耀还是牢骚,“若非郭家行事霸道,不叫这杏花楼高于他家晋楼,本要筑到十层,好俯瞰城外风景,如今只剩四层,当是恼死人了。”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郭家作为晋阳大姓,欺负外来户子的甄家倒也在意料之中,不过刘豹如今自身难保,不好承诺小丫头些什么,但是作为长期合作的伙伴,他却是把此事默默记在了心里。 “既然宋家公子手眼通天,那么明日的清谈之会,你便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我忙完正事,自会着手处理此事。” 刘豹权衡之下,对小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明日各家家主都会去难老泉所在的晋堂,那么正好顺道拜访几人,借机把粮食的事情敲定。 小宓闻言脸蛋一垮,叹口气道:“明日一早,二姐必会找来,便是我不去晋堂,她也会叫一些贪财好色的大家公子找来,并且要是叫她知道我被宋家公子缠上,怕是嘴巴都会笑歪,整日想叫我与她一样,嫁进高门大户做个妾室。” 家里催着结婚,对于刘豹一个现代人来说并不陌生,只是对于做妾一事,他却十分不解,“你们甄家家财万贯,比你二姐嫁进的贾家阔绰不少,同为高门大户,你娘何苦这般轻贱自家闺女?” 没等小宓说话,侍女恭敬的声音从房外传来,“小姐,晚膳到了。” 片刻之后,桌上就铺满琳琅满目的吃食,葫芦里的蜜酒也被侍女盛进一盏山羊形状的铜质酒樽里头。 小宓屏退想要留伺的侍女,只剩男女两人,待到房门轻合以后,她就用纤细的小腿勾动圆凳,挨着刘豹坐下,白脂般小手忙碌小会,接着夹起嗓音,对着刘豹娇滴滴地敬酒,“官爷,妾身服侍您。” 刘豹皱眉接过蜜酒,小品两口,又一饮而尽,蜂蜜的甜味充斥齿腔,酒水的口感与米酒有些类似。 有道是三斤粮一斤酒,在缺衣少食的当下,刘豹早已鲜少饮酒,也没喝过这般滋味浓厚的蜜饮,难怪小宓宁愿排队,都要拉着自己买上两樽。 他放下酒盏,敲了个小丫头一个脑瓜崩,语气略带训斥,却也不乏宠溺,“小小年纪,少学这些乱七八糟。” 小宓捂着脑袋嗔刘豹一眼,少女独有的清澈眼白分外明艳,紧接着又扑哧一笑,摆正坐姿平整裙摆,用筷子夹起一块外焦里嫩的鸡肉蘸进酱碟,放进口中咬了小口,一边轻嚼慢咽,一边眯着眼睛享受,“如今的甄家只能算的上豪强、豪门,已经当不上世家、高门、门阀这般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