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力全开小萌妃 上》 第01章 【正文开始】 喉咙处的疼痛令青梅十分痛苦,她拼尽全力想要睁开眼,奈何总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逼迫着她。耳旁的狂风声呼啸不断,但这并不是自然的风声。青梅知道自己的颈动脉被一颗过期的榴弹碎片给割破,那风声实际是自己的血液从脖子里泵出的声音。似乎有一股力量将她抽离体内,那风声渐渐小了,血快流完了吧,可耳旁的嘈杂声却如潮水般涌入脑内。 全身上下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喉咙里肿痛的说不出话。青梅用力冲破了那道束缚,「啊——」的一声轻呼,之后便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中。 黑暗中,她依稀能够感受到自己喉咙处传来的疼痛,但又不像是颈动脉被割裂的痛楚。 一个苍老的声音问:「大夫,您看小姐她这是?」 「溺水导致喉咙受损,好在腹部的淤积的水都按压出来,好好养一段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但恐怕会落下一些病根,可能这辈子也都会怕水。暂时……暂时还是不要刺激她为好。」 「怎么会这样,这该如何是好。老爷夫人问起来的话……」那个老人似乎很悲痛。 有个年轻一点的女声:「呵,自从小姐送来别庄后老爷和夫人都三年没过问了,咱们不说谁知道小姐落水了啊。再说了,大中午的小姐不好好在房里待着午睡,往水边跑作甚,哪里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又一个人说:「咱们小姐自己的溺水还连累了钱家小姐,要不是钱小姐找人来救她,别人钱小姐可是正宗的千金小姐,身子精贵着呢。平日里也就是她发些善心与小姐作伴,没想到小姐这次竟然……哎,万一别人出了个好歹,咱们该怎么向钱夫人交代!」 四周冷嘲热讽,让青梅莫名的觉得心头一阵悸痛。那是她不曾有过的感受,源自于这具身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的绝望与无奈。 在床上躺了三四天,青梅总算能睁开眼下床了。此时,她已经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夫人、小姐、老爷、大夫……这样的词语已经告诉她,她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朝代。 屋内空空荡荡的,地上只是铺着一条普通的薄毯子。按理说不能留着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单独待在屋里,但这孩子身边的人没有几个愿意来照看他。 青梅扶着床,小心翼翼地走动。她现在有些渴,想要倒些水喝。努力伸手依旧够不到桌子,青梅搬来板凳,给自己倒了杯茶。闻了一下——隔夜的水。她也不管,咕噜噜地就往喉咙里灌。有些刺痛,却让她觉得很精神。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青梅一愣,手里依旧拿着茶杯和茶壶。 来人是别庄的刘妈妈还有两个丫鬟。三人说说笑笑,直到看见青梅站在桌旁的椅子上时,突然叫了一声。 刘妈妈呵斥:「作死啊你!」 也不知是吼得那怪叫的丫鬟还是青梅。 刘妈妈漫不经心地走过来,连请安福礼都省了,直接道:「小姐,您要喝水喊一声就成了,丫鬟们都在屋外候着您呢。您这样子,我们又要被崔管家训斥不懂规矩了。」 青梅心中无奈摇摇头——这孩子的身体因为溺水,猛咳之下导致喉咙受损,她怎么可能会叫的出来。 「小姐,您站在凳子上是作甚呢?秋月,秋菊,还不快将小姐扶下来。要是又摔着磕着,你们担待得起吗?」刘妈妈假意教训了几句。秋菊不情不愿地朝着青梅走去。 青梅伸出一只手扶着她们缓缓从凳子上下来,自己的另一只手却碰到了桌上的茶杯茶壶。 「啪嚓——」 茶具,在秋菊她们脚边摔得粉碎! 「啊——」 一声尖叫后,青梅脸上突然多出一些充满腥味红色液体,顺着她的刘海滴滴落下。 是血! 青梅猛地反应过来,但又不是人血。 她朝着对面的那个女人手中看去,那女人又是一声尖叫,将手里的小木碗扔到一旁,发疯似得跑出去,边跑边嚷:「小姐疯啦……疯啦!」 「秋月你瞎叫什么!」一个底气十足的男声在院子里响起。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一个年过半百身子骨却很健朗的老管家。 看见被泼了一头狗血的青梅,顿时惊得合不拢嘴。连训人都忘了,连忙将青梅抱起:「你们这些妇人是要翻天了,还不去给小姐换衣服!」 刘妈妈和一旁的秋菊这时才回过神来,但犹犹豫豫就是不肯往前。她咬着唇,眼睛不自主的盯着青梅身上晃。多年的雇佣兵生涯,让青梅的感官十分敏锐。虽然人类在人际关系网中衍生出来的复杂情感她都不太懂,但是她知道仇恨和杀戮,那个叫秋月的女人正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 面对敌人的眼光时,青梅从不退缩!秋月心中渐渐漫起了寒意——那种眼神,那种眼神绝对不是一个六岁孩子该有的。果然,果然传闻是真的,小姐是个灾星,她从一出生就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刘妈妈不敢在与她对视,朝着身旁的秋菊吼道:「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帮小姐沐浴更衣!你们这群丫头翻天了,竟然敢往小姐脸上泼狗血!」 秋菊胆子小,在刘妈妈和崔管家的双重压力下,终于伸出一个手指头,轻轻勾着青梅衣服上的一个带子,准备带她去浴间。 崔管家猛地拍掉她的手:「有你这么伺候小姐的吗?」 说完,便抱着青梅往浴间走去。 虽然崔管家年过半百,但终究是个男子;青梅虽然是个六岁女娃娃,但怎么说也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崔管家也只是将她抱进浴间,交代了丫鬟们事项后,便在门外等着了。丫鬟们知道崔管家就在门口,也不敢多大造次,小心翼翼地帮青梅擦着身体。 可青梅怎么会习惯让这些陌生人弄自己的身体,她扭捏了一下,那些丫鬟们便松开了手。青梅自己拿起布巾擦起来。丫鬟们如获大赦,站在一旁小声聊天,也不去管她,偶尔伸出手对她指指点点,青梅也当做没有看见。 第02章 青梅是穿越来的,在她所处的时代大多数的小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贝。但这个小孩死的时候意念极强,以至于被青梅穿越占了身体,记忆却完整的保留下来。 小孩的名字也叫青梅,姓林,是京城一个官宦人家的嫡女。但嫡女的头衔没有给她带来尊贵反而是一种灾难。 母亲徐氏生下她后,虽有一丝失望但依旧是喜爱有加。可自从青梅出生后,连续两年徐氏再无所出。一日,徐氏带着三岁的青梅出门礼佛,寺中主持看了青梅的八字后断言:此女极阴,若长留母旁,其生母恐遭不测。 似乎是为了验证主持的这番谬论,徐氏回去后便大病一场,夫君却在这期间又收纳了几房妾室。可自青梅出生后,林家再无男儿生出。徐林二人反复商定,认为是青梅极阴体质的原因,导致家宅风水不顺。时间一久,便觉得三岁青梅做什么都阴测测的,骇人之极,完全没有小孩子的天真浪漫,留在家里也是一个祸害,便请来道士作法后,便毫不犹豫的将三岁幼女送至林家乡下的别庄。 这一住,便是三年。 林青梅住去别庄的头年,徐氏便怀了孩子,孩子生下后,果然是众人所期盼的嫡子。徐氏怕青梅煞到小儿子,巴不得没有这个女儿才好!小青梅隐约知道父母的想法,但还是期待着他们能够将自己接回去,可三年来林家没有一个人来看她,就连信件也不过是寄给管家,查看别庄的收成而已。 随着林家冷漠的态度,关于青梅身上有不干净东西的流言也就越来越多了。以至于这次溺水后,竟然有丫鬟公然对她泼狗血! 青梅哑然失笑——她这个嫡女怕是还没有那个叫刘妈妈的尊贵吧! 身上的狗血都洗干净了,穿戴整齐后,守在门外的崔管家看着她,愣了数秒后,竟然老泪纵横地将她抱起,「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菩萨保佑啊!秋月,秋月……」崔管家朝着门口喊。 秋月颤巍巍地跑来,崔管家吼道:「快去请文大夫,就说小姐醒了!」 秋月害怕地看了他一眼,崔管家猛地瞪去,秋月连忙跑了。 崔管家抱着她,突然发现青梅有些不对劲,连忙问:「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他很慌张,「小姐,你别吓老朽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青梅一愣——现在怎么办?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有些力气。偷偷的用大拇指的指甲深深掐进中指,钻心的疼痛让她能够挤出几滴眼泪,「爷爷,我怕……」 软软的童音,让人听得更加怜惜。既然是小孩子的身体,那么哭就没错了。 崔管家连忙抱着她,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不要怕,爷爷就在这里,不怕啊乖,哭出来就好了,文大夫很快就来了。」 过了会儿,又走进一个老人,应该就是文大夫。 他的年纪比崔管家要大,差不多快六十了,但精神很好,一看就是那种十分注意养生的老人。 文大夫给青梅把了脉,又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了些简单的问题后,断定:「无大碍了,小心调养就好。」 崔管家刚欲答谢,却听得身旁的秋月紧张问:「文老,小姐她真的不是鬼附身吗?」 「什么鬼附身!」刚才还和颜悦色的文大夫猛地站了起来,秋月被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文大夫怒道:「一个丫头这么嚼舌根,我看你将来也不用嫁人了,跟着那些长舌妇过一辈子好了!」 秋月满腹委屈,眼中泛起了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青梅认得她,刚刚泼她一脸狗血的丫头! 「崔管家——」秋月猛地跪了下来,眼泪刷的流出,帕子掩面,哭啼说:「我是听信了那些庙里的和尚说可以用狗血驱邪,也是为了小姐好啊。我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一旁的刘妈妈早就回过神了,给青梅用狗血这件事自然是要经过她同意的。如今秋月被逼到这份上还没有将她供出来,刘妈妈虽然势利,但场面上话还得帮着秋月说上一说,「老崔,秋月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咱们小姐好不容躲了一劫,看在小姐的面子上,给小姐积些阴德,饶了她这一次吧。」也不等崔管家说话,刘妈妈假意训斥,「你这小妮子还在这里哭啼作甚?打扰了小姐休息你担待的起吗?」 秋月心领神会,连忙爬起来:「奴婢告退,奴婢告退。」 说完便逃也似的走了。 刘妈妈笑了笑,微微欠了个身:「文大夫给小姐看病,我也不打扰了。」 片刻后,刚才那群泼狗血的始作俑者便撤离的干干净净。文大夫愣了半响,鼻子里重重的哼了声:「什么玩儿意!」 崔管家将青梅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朝文大夫道:「让您见笑了,我这就带您去开方子吧。」 屋里安静了,青梅翻个身将脸贴在枕头上。如果她刚才没有看错的话,秋月装狗血的容器应该是个碗! 狗血这玩意很有讲究,如果你要往一个人身上泼的话,那么至少应该是盆装。可秋月拿的是一只碗…… 青梅想了想,顿时恶心地干呕起来。 ——她们是要趁她睡着时,将狗血喂她喝啊! 一群胆大包天的王八蛋! 青梅紧紧握起拳头,这群女人当真是愚昧的可笑,可她们再愚昧也不能对一个小孩子……就因为一个和尚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害的三岁的林青梅与父母分别,让她天生带煞的恶名也渐渐传开。 刘妈妈和秋月秋菊原本是林府派来伺候她的人。本以为跟着一个嫡女日子能够好过点,哪知道竟然被一起送到了这乡下的别庄!三人越发的不满意,对青梅也就越发厌恶起来,恨不得这女娃早点死,免得哪一天犯起煞来把别人给祸害了。 如果是前世,面对这群存心要害死她的人,青梅一定会拿起枪毫不犹豫地爆掉他们的脑袋。但是现在…… 第03章 青梅躺在床上,无力地看着这瘦弱的胳膊和腿。现在这种情况无疑是f1赛车的马达安装到了国产金杯上。她空有一身格斗本领,奈何这小身板使不出来啊。由此可见,无论对手有多么强大,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王道! 这具身体现在只有六岁,青梅突然觉得长路漫漫,荆棘丛生,颇不好走啊。又在房里待了几日,自从狗血事件后,秋月刘妈妈她们就看不见了。这几日都是崔管家带着一些丫鬟来服侍的。看得出来这些丫鬟也都对她有些畏惧,但好歹有个崔管家在旁边镇着,倒也不敢怠慢。 青梅本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活在别庄也挺好的,没有大宅门里的那种束缚,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就像是住在田园别墅一样自由自在。可那群愚昧的丫头,万一以后又弄了一晚狗血或者鸡血鸭血什么之类的混在她的饭菜中……如此一想,青梅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房间里养了十天,之前因溺水而产生的不适早就好了。至于文大夫所说的她以后会恐水。青梅暗自偷笑,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忧郁孤僻的小青梅了,恐水?怎么可能!不过为了避免让人生疑,她还是尽量装的不愿意去水边。就连洗澡的澡盆都很勉强才会靠近。 此时她坐在别庄大院中的小石凳上。院子很大,铺了好几条石头路,路旁放着防走水火的大水缸,还有几个小鱼缸。一旁的大榕树旁架着葡萄架还有牵牛花,旁边则是几个竹竿撑起的晾衣架子。之前下了几场雨,偶尔有雨水顺着槐树叶子滴落到水缸里。 满眼的翠绿田园风光,令人心情十分放松。 青梅悠闲地玩着手中的几根花绳,反正她煞名在外孤僻成瘾,只要安安静静玩自己的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地上一道影子慢慢接近,青梅背脊一紧,猛地站起身,刚欲伸手出拳,只见漫天的花瓣从头顶纷纷落下。 「哈哈,好看吧!」 青梅愣了半响,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崔靖拍了拍手,坐到石凳上:「爷爷说你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女孩子不都是喜欢花么,现在野花开得多好啊,我随便一摘就一大筐,都送你啦。」崔靖小手一挥,很是豪迈。 青梅默默低头看着撒了一地的花瓣雨,嘴角不免有些抽搐——有这么送花的吗。但眼前的少年毕竟是个好心,青梅还是感激地扯了个笑意:「谢谢。」 崔靖是别庄崔管家的孙子,今年九岁,与青梅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这小孩天生了一个大胆,什么都不怕。他还巴不得看看传说中青梅身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多奇特,多新鲜啊,多有意思啊! 「对了,有件事忘了给你说。」崔靖摸了摸脑袋,青梅认真地看着他。 「上次你掉水里的时候,不是钱娇去喊的人救你吗,不过……」崔靖有些为难,「钱娇她娘现在不让她在到别庄来,说是……嗨,也都是说的那些狗屁不通的道理!这个帕子是钱娇托我带给你的,你收好,我也好给她交差。哎……」崔靖苦着一张脸,「想我堂堂男子汉,竟然沦落到给你们两个小屁丫头跑腿,真是不幸啊不幸!」说完,还像模像样的摇着头。 钱娇便是青梅在昏迷中从丫鬟口里听到的钱小姐。她是别庄所在镇子上钱员外的小女儿,与小青梅倒是走得挺近。小青梅喜欢钱娇帕子上的模样,想要借过来学着绣绣,没想到钱娇倒还是记得这件事。 小孩子的世界果然单纯些。 青梅轻轻笑了,将帕子小心收好:「帮我谢谢她。」 「嗯!」崔靖点个头。 院外崔管家喊他去学堂,崔靖朝着院外做了个鬼脸,嚷道,「就来——」撒开丫子往外奔去。 青梅回屋准备将帕子放好,刚走到自己住的小院,刘妈妈秋月秋菊三人正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磕着瓜子,泡茶聊天。 啧,她刚才在院外石凳上坐了那么久,都没有一个人送点茶水来。这三人倒是过的挺悠哉。 刘妈妈见青梅走来,连忙吐掉口里的瓜子壳,笑道:「小姐,您怎么回来了。外面走动走动对身体也好。」 青梅不理会她的假情假意,推开门自顾往屋里走去。 「呵,摆什么小姐架子!」秋月小声嘀咕着。 青梅微微停下脚步,站在门后。 刘妈妈又坐了回来:「行了,跟了这个一个主,咱们也别想着攀那高枝了。」 秋月一听,越发不满起来:「这叫什么事儿啊!别人家伺候嫡子嫡女的,那不一个不是被其他人巴结着。咱们呢,在这下乡地方,过的苦哈哈。要我说,要不是那小祸害醒得早,我那碗狗血就喂到她肚子里了!」 秋菊小声道:「秋月姐,你别这么说了……」秋月一剂白眼,秋菊连忙闭上嘴不再说话。 青梅冷笑,自顾地往里屋走去,不再听这些气人的话。真不知道这些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别庄有什么不好,吃喝住可能比不上那些官宦人家,但也确实算得上的小康,比镇子上的钱员外还要好。这里又没主母老爷对她们喝来唤去,过的这般自在,却还不满,还要贪心!那个秋月,竟然对没有喂成功狗血感到遗憾,果然是欠调、教了! 青梅放好帕子,在屋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这盒子里装的是小青梅来时,母亲徐氏送给她的一些小首饰。小青梅想念母亲时,便会拿出来轻轻抚摸它们。里面有一条精致的梅花项链。这是小青梅刚来时,整天带在脖子上的,大家都见过。但后来发现这种精致的首饰与别庄有些格格不入,小青梅便没有再带了。青梅拿起那条梅花项链看了许久,最后干脆把项链放进去,直接将这个里面的所有首饰连同首饰盒一起拿出来。 经过这十几天,青梅大致摸清楚了别庄内众人的作息时间。第二天晌午,秋月带着刘妈妈和自己的衣物到湖边。 青梅小心翼翼地尾随其后,秋月抱出衣物和一罐皂角粉,蹲在那边。一边拿起棒槌一边撒着皂角粉,「哼,个老女人!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资历高么,有什么资格指使我来帮你洗衣服。」 秋月洗了会儿,干脆将棒槌放到一旁,对着湖水自怜起来,「可怜我空有这沉鱼美貌,奈何没有那命中的范蠡啊。」 「噗——」青梅连忙捂住嘴,免得惊扰了秋月。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青梅慢慢从树后走出。秋月见着她,吓了一跳:「小姐!你不在庄里好好呆着,跑到这里作甚?」 青梅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磨磨蹭蹭半天不说话。 第04章 秋月翻了个白眼:「小姐,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奴婢不像您整天闲着,您没看见奴婢正在洗衣服吗?」 「秋月姐姐……」青梅努力装出怕水的样子,不肯靠近,只是小声道:「我想学绣花。」 「小姐想学什么就去跟刘妈妈说。再说了,小姐您身体又不好,学绣花是小事,把您累出什么毛病来又要请代夫了。」 「可是刘妈妈说秋月姐姐的绣工是最好的,让你教就好了。」 秋月蹙着眉头,之前刘妈妈的确有提过这事儿。现在看着青梅,越发有些烦躁,「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伺候您都伺候不过来,哪有功夫来教您啊!这样吧,等会儿我帮你再去问问刘妈妈和崔管家行吧!」 青梅看她如此神色,知道此女已经无可救药了。干脆朝着湖边走去,依旧是小心翼翼地模样。秋月见她走来,抱着手臂不耐烦的看着她。 青梅微微看了看日头,差不多再有半个时辰,崔靖就会放学,然后和文大夫一起去别庄。 她走到秋月身边,拿出小木盒,微微打开后放在手掌上,秋月的眼睛顿时直了。青梅心中一喜——嘿嘿,鱼儿要上钩了! 女人对首饰有着天生的喜爱。当初徐氏将这一小盒首饰给年仅三岁的小青梅时,多少是有些愧疚的意思。可如今三年过去,徐氏再无书信来往,这盒首饰到真成了断她们母女二人情谊的见证。 首饰盒中的的梅花儿项链是最精致的,适合小孩子佩戴。但只要找个金银匠,适当加工,十四五岁的姑娘还是可以佩戴的。秋月觊觎青梅那盒首饰了很久了,奈何被崔管家看管的严实,一直没有机会下手,而首饰盒中最精致最值钱的便是这条梅花项链了。 青梅拿着盒子,不动声色地走到那罐子皂角粉旁,一不小心,将罐子踢倒了。 秋月柳眉倒竖,青梅连忙蹲下去将罐子扶好,小心翼翼地将罐子放在一旁的木盆中。 青梅拍拍手,小声道:「秋月姐姐,青梅知道自己笨。若是请了别的女红师父来肯定教不了几天就会走了。」 秋月冷哼一声,心想:可不是!而且最关键是你这个煞星的名声早传遍了,有没有人肯教你还是问题,也只有我这样的命不好,哎…… 「秋月姐姐一直好心地照顾我。我还是个小孩子,这里面很多首饰都用不上,秋月月姐姐喜欢哪一样尽管拿去。」青梅小心翼翼地说着。 秋月咽咽口水,早就擦干了手,在木盒中挑挑拣拣,第一样拿的便是那条梅花项链。但这一个玉镯子也好,那牡丹簪子也是上等货色啊…… 一时间,她挑花了眼,都舍不得。 青梅静静看着她的脸色,又道:「这样吧,这一盒子首饰都送给秋月姐姐好了。」 秋月大惊:「这……」 青梅道:「我还小,这些都用不了的。而且秋月姐姐一直都这么幸苦的照顾我,权当是谢意了。」 秋月知道青梅只要找自己学绣工。她这样一个名声,是没有人愿意教她的,但她好歹也是一个大家千金,如果连女红都不会的话,将来哪一天真的回去了,肯定会贻笑大方。 秋月想通此点,假意推脱了几番,便将整盒子都收了下来,「小姐以后喜欢什么模样的花色,尽管来找我好了。」得了首饰盒,秋月连衣服也不想洗了,满脑子就是想着怎么将这盒首饰藏好,不让别人发现。 但青梅还在这里,秋月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青梅小声道:「我等崔靖一起回去。」 秋月知道她与崔靖玩得好,这条路也是崔靖下学堂的必经路,看天色崔靖快来了。而且他一向是和文大夫一起走的,上次被文大夫骂了一顿秋月是记忆犹新,她可不想再找一顿骂,连忙抱着衣服木盆走了。 直到看不到秋月的影子,青梅依旧站在湖边。 她仰头看了看天。天空很蓝,是钢铁水泥的世界所看不到的景象。看久了这样洁白湛蓝的天空,青梅觉得自己接下来做的事情确实阴损了些。不过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是一个雇佣兵,死的时候也是因为一枚榴弹弹片划破了颈动脉。但她有自己的一套道德,例如无论接什么单子,都不会选择去杀小孩,也不会去迫害老人,当然教父这一类型的除外。军火走私她会接受,但贩、毒就不会。明明都是一些坏事,但青梅还是固执的用自己的理论将这些事分出可以做和不可以做!秋月的存在严重威胁到了她的生命安全,谁也没法保证下一次喂到她口里的是狗血还是鹤顶红!幸亏这个时代没有指纹鉴定,否则她还真不好去栽赃。 青梅算着时间,猛地吸口气。踩了一脚之前故意洒在地上的皂角粉,一不留神,滑入水中。 上一世的小青梅不会游泳,但这一世的青梅会! 她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听到了崔靖那个大嗓门的声音。青梅猛地扎进水里,做出溺水状。 「救命啊——救……啊……」 崔靖正与文大夫说着今天先生讲的内容,听到了湖边的呼救声,脸色顿时一白,「不好,是青梅!」 说着,甩了身上的布袋就跑湖边跑。青梅正在湖边挣扎,小手不断的扑腾。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脑袋,但她还在拼命地扑腾,四周的水花不断翻出。 「救……」 话没出口,又是一口水去呛进。 崔靖急的眼睛通红,不管不顾地就往水里跳。衣领处被文大夫一把抓起,「不要命啦!」 崔靖吼道:「可是青梅……」 第05章 文大夫直接跳入水中,将青梅一把拽住,往岸边游去。 「文老,青梅她……」崔靖站在周围,急的瞎转。 文大夫喘口气,他已经六十了,但由于精通养身之道,如今是老当益壮,救青梅这样一个体质瘦弱的女童不成问题。 「你站边些,死不了!」 崔靖一向敬重文老,连忙让开了。 文大夫按压着青梅,青梅吐出几口水,缓过神。见着身旁的二人,当即抱着文大夫大声哭喊。文大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崔靖连忙解开了自己的外衣递过去,文大夫将她裹好,抱起来朝着别庄走去。 很快众人知道青梅又溺水了。秋月听闻时心中一惊,青梅落水的地方就是她洗衣服的,那个祸害怎么又掉水里去了?淹死也就算了,这样一来她们还有理由京城了!可竟然被文大夫给救了起来,果真是个祸害! 崔管家跑了回来,让丫鬟分别给青梅和文大夫换了干净的衣物。文大夫开了方子,让人去抓压惊去寒的药。喂的青梅喝了半碗后,又把了一道脉,这才安心的点点头。 青梅抽泣了一会儿,眼里却将房内人通通扫了一遍。刘妈妈和秋菊还有几个丫鬟都在房间内,但秋月不知道去哪里了。 上一世的小青梅年纪才六岁,受了这些个丫鬟的软钉子也不明白,但她不一样,有仇必报是肯定! 青梅当即放声哭喊起来,将四周人着实吓到了。崔管家连忙道将她抱起来:「小姐啊,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青梅不住啼哭着,断断续续地说:「秋……秋月姐姐……」 刘妈妈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叫的是秋月,这回跟她没关系了。 崔管家虽暂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既然青梅提到了秋月,立刻道:「派人将秋月带来!」 片刻后,去找人的丫鬟急匆匆跑来:「不好啦,秋月……秋月她不见了!」 崔管家脸色一变:「不见了?!快去追,让家丁骑快马去追!」 门外的家丁得了令,连忙往马厩跑去。屋内一众丫鬟缄默不语,崔管家约莫能够猜到这件事小不了了,不然以秋月那种性子断不可能会潜逃。他淡淡地将屋内丫鬟看了一眼,看的大家心惊肉跳。 只听崔管家道:「小姐出了这样的事,你们还有脸站着?!」 刘妈妈上前:「这也不……」崔管家猛地瞪去,刘妈妈闭上了嘴。 其他丫鬟对视一眼,「噗通——」跪了一地,刘妈妈站了半响,终究是觉得太过惹眼,也跟着跪了下来,心里将秋月骂了八百遍。 不到一个时辰,家丁便将秋月押了回来。秋月嘴中还在嚷着:「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就是去采些野花,这也不行吗?!」 青梅看到秋月,顿时往崔管家怀里钻,本来就是惨白的脸,加上她面露恐惧之色,让旁人看着更加可怜。 崔管家看着这一幕,已经知道青梅这次落水与秋月脱不了干系了。一面轻轻拍着青梅的背,转过头,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秋月咬牙,她本就打着如意算盘,以青梅的体质溺水后要醒来起码需要三四天,这样一来她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带着青梅的一盒首饰过着富贵日子。但她棋差一招,现在的青梅不仅不会溺水,还是个游泳高手! 「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一旁的家丁将木盒递过来。 崔管家猛地一眼,觉得那盒子有些眼熟。狐疑地打开一看—— 「啪!」木盒阖上!响亮的声音令众人心头一惊——又怎么了? 「你个贪婪的毒妇,你说说这盒首饰是怎么来的!」 刘妈妈抬眼望去,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乖乖,秋月竟然将青梅的首饰给弄到手了。这个丫头竟然还想独吞!哼,现在有你受的吧! 秋月立刻将青梅独自去湖边找自己学绣工的事说了,言明这盒首饰是青梅送给她的。秋月绣工高,这是庄内总所周知的。青梅想找她学绣工但秋月一直推脱,也是众所周知的。如今有了这盒首饰,青梅想找秋月学绣工的事更有说服力了。 众人抬头看着崔管家,青梅趁机挥着小手,哭喊道:「水……青梅怕水!」呵,果然人在慌乱之下总会做出错误的决定。还以为秋月会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给她的首饰盒藏起来,没想到她竟然脑袋一昏,想出逃跑这种下下策! 崔管家心疼地看着她,柔声哄着:「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出来。不要怕,崔爷爷帮你撑腰!」 青梅小心翼翼地看着众人,情绪也酝酿的差不多了,小声道:「今天我回到房间,发现屋子有人动过。我就去看看母亲送我的小木盒,发现盒子不见了。以前我找秋月姐姐学绣工时,秋月姐姐曾经对我说,只要我把里面的梅花项链送给她她就教我。现在盒子不见了,我想是不是秋月姐姐拿走了。」 「她胡说!」秋月大声吼道:「她骗人!」 崔管家轻轻抬了抬眼皮子,一旁的家丁立刻拿了打嘴的木板走来,秋月顿时闭了上嘴巴,不敢再有半分言语。 青梅见她安静了,继续说道:「我问了秋菊姐姐,秋菊姐姐说秋月在湖边洗衣服。」 秋菊见崔管家朝自己看来,连忙点头,证明青梅所说不错。 第06章 「然后我过去,找秋月姐姐问我的盒子。秋月姐姐说不在她这里,然后就抱着衣服走了。我正准备去追,可脚下一滑便掉水中了。」 众人听青梅说到此处,大约也明白了些。可这不能证明青梅是秋月推入水的,就连秋月自己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文大夫却突然笑了起来。 崔管家不解:「文老,您这是……」 文大夫站起身:「这个恶毒的丫头,使得诡计害青梅坠河!」 众人诧异——这是何解? 文大夫道:「青梅怕水,如果不是因为这盒首饰对她极为重要,她是断不会去河边的。」 崔管家点头,他自然是知道首饰盒对青梅的意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秋月好手段,杀人于无形中!她也是一个大丫头了,洗衣服怎么会将皂角粉在河边踏脚的石头上撒了一大片。青梅说她脚下滑了,你们去看看那河边石头就会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脚滑了!」 众人顿悟,秋月一愣,立刻想到了当初青梅在湖边的举动。她声嘶力竭地吼道:「那不是我泼的,皂角罐子是小姐自己踢到的,不关我的事啊,是小姐她陷害我!」 「小姐连水都不敢靠近,她怎么可能去踢你的罐子!」崔管家猛拍着木桌,怀中一紧,发现青梅正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想来是刚才把她吓着了。 秋月跪在地上,她抬头看着青梅,青梅也看着她,眼神委屈地看着她,可嘴角却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意。秋月浑身一颤,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怎么办,难道只能这样任由青梅死丫头往她头上泼脏水?她抬起头朝着众人望去,眼光顿时落在了刘妈妈身上。 刘妈妈心头一惊——不好,这丫头要坏事! 秋月死死地盯着刘妈妈,刘妈妈心思一转连忙道:「崔管家,秋月也是一时财迷心窍。如今小姐身子也不好,权当是为小姐积福,这事儿……」 「哼!」崔管家不耐地打断她,「就是因为有这种恶毒的小鬼作祟,哪怕是积了再多的福气,都能被这些小鬼消磨殆尽!不除这些鬼,小姐身边也就无法安宁!」 秋月跪在地上大声求饶:「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这是被冤枉的,这盒首饰是小姐送我的,我去湖边洗衣服……」突然,她似乎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猛地爬到刘妈妈身边,牢牢抓住她的衣袂,「刘妈妈!我去河边洗衣服你是知道的,是你让我去洗的啊,我怎么可能预谋去杀害小姐!是你叫我去的啊,那盆衣服中大部分都是你的衣服啊……」 刘妈妈气的直跺脚,一把扯开秋月,怒气腾腾地吼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妮子,自己做的蛇蝎事,竟然栽赃到我头上。我刘妈妈与你秋月是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到底是存的怎样的歹心这般污蔑我?」转过身,急急对着崔管家说:「秋月已经是口不择言了,如果让这个黑心货继续这么口不择言的说下去,难免污了小姐的耳朵,不如让家丁先带她下去关上几日!崔管家,您看如何?」 秋月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妈妈,她竟然对自己落井下石!她与刘妈妈共事多年,自然是知道刘妈妈那一套龌龊的手段,如果她被家丁带下去落在刘妈妈手中,到时候她便是生不如死! 秋月立刻挣扎起来,力气之大令家丁一时间竟也奈何不了她。 崔管家怒目而视,正欲用强硬手段,但秋月已经挣扎地爬到他腿边。刘妈妈跑过将她拖开,暗中不断大力掐着她,可秋月碎吃痛但就是死不撒手! 「够了!」崔管家拍案而起。 秋月趁机喊道:「刘妈妈是凶手!她才是凶手!」 「你这个放肆的小蹄子!」刘妈妈一脚踹上秋月心窝,秋月捂着心口痛苦地爬起来,家丁连忙将这二人拉开。 眼见着这场审讯越来越像一出闹剧,崔管家担忧地看了怀里的青梅一眼。他心知有些事不能当着年幼的青梅面审,对着家丁使了眼色。屋内的家丁都是跟随崔管家十余年,甚至二十多年,早就对崔管家的眼神手势了如指掌。心领神会后,立刻将二人拖了下去。 青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这出好戏,突然就落了幕,心中大呼不甘心。 ——崔管家,老崔啊!她费了这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秋月给套进来,眼见着就快要拔出萝卜带出泥了,现在竟然就这么的……把她给打发啦?! 可她就算有万般的不甘,此刻也只能将话默默咽在肚子里。 秋月和刘妈妈被带了下去,秋菊早就吓得魂不守舍,崔管家看了众人一眼,点了两个丫鬟留下来照顾青梅,便带着其他人走了,他要好好思考如何处置秋月这件事。 崔管家替林府看管别庄已经三十多年了,从二十岁的小伙子到如今年过半百的老人。三十多年的岁月不断将他的性格打磨,让他早已是泰山崩于前而不瞬卒然临之而不惊。崔管家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同林府其他的管家一样,暗地里多用一些手段,多经营一些人脉,那么他现在会不会已经成了京中林府的大管事,而不是偏安与这小小乡野田园。 但当崔管家得知,每年莫名死在京中林府的管事手里的伙计数量时,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便放下了。崔管家本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对于其他大宅门里一心想要往高处爬的人来说,他的良知有些多了。这些良知不能让他成为京中林府人人尊敬的大管事,但足以让他在这悠闲的乡野里怡然自得的养老。 可是! 他平安的后半辈子差点就要载到秋月和刘妈妈这两个女人手里! 青梅虽然是林府不受宠的女儿,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林府的嫡女。她平安活着,林府可能会忽略她。可一旦她出了意外,甚至死亡,那么林府一定会迁怒于整个别庄!这并不是因为青梅对林府很重要,而是嫡女生死关系到林府这样一个官宦世家的面子与尊荣! 屋里阴暗无光,只有墙面上的窗户缝里渗透进来的几缕阳光,昏昏暗暗。 这里是别庄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房间,曾经关押过不交租子的佃户,但随着崔管家成了别庄的管事,这里也就渐渐荒废了。 「将秋月给我带上来!」 崔管家冷沉着声音,秋月被家丁拖过来了。 第07章 此刻她虽已披头散发,但依旧很有精神,不住地挣扎着,嘴里大声嚷着冤枉。 青梅在屋里正依着软靠枕闭目休息,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留在屋里的丫鬟开始走动了。 青梅轻轻抬眸,一个绿衫丫鬟面露难色,另一个丫鬟也蹙了眉。二人对视一眼,还是由那绿衫丫鬟走到外厅。 不多时,便传来细细的交谈声。 「小姐她已经睡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明天再来看吧。」 「胡说!青梅她很少午睡的,而且现在这种时候我们陪在她身边反而更好!」 ——是崔靖的声音。 青梅坐起身,崔靖说的是「我们」,这意味着他并不是一个人。青梅想了想,唤来了守在不远处的丫鬟,「让他们进来吧。」 丫鬟得了令,将崔靖带进。 跟在崔靖身旁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这女娃娃长得平凡无奇,可那双大眼睛却的是漂亮的少见,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星星一样夺目。青梅猜想,她就是钱娇了。 丫鬟们给崔靖和钱娇上了茶和点心,便退出里屋守在外面了。经过秋月的事情后,别庄的丫鬟们安分许多,大家族里的礼仪也都捡了起来。 钱娇眨着眼,突然噗嗤一笑,直接坐在青梅身旁,拍着自己的小心口「你把我吓死了!崔靖把你说的就好像是一脚踏进了阎王殿似的!」说着,朝着一旁的崔靖瞪了一眼。崔靖吐着舌头,当做没看见。 青梅挂着浅笑,没有回话。钱娇知道她是一个闷葫芦,也不起疑。 钱娇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帕,叠的十分精致。青梅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她将布帕一层一层的打开,最后一个平安符摊在了手心。 「你把它带着,那些什么牛鬼蛇神的就都不会靠近你了。」钱娇说着,那双大眼睛更加明亮起来,「这是我外婆给我的。我已经有一个了,这一个就送给你,很灵的!」 青梅有些不知所措,崔靖道:「就收下吧!钱娇给的东西一般都能辟邪!」 「你说什么?」钱娇听出崔靖那话里意思,语调一扬,崔靖嘿嘿笑着,连忙跑到一边去了。 「那……谢谢你了。」青梅将东西收好,她隐约知道钱娇来此的目的不仅仅是送平安符这么简单。七八岁的孩子脸上藏不住事,此刻钱娇就露出一些担忧,甚至还有一些些的愧疚,这让青梅有些兴趣。 钱娇微微抿着嘴唇,青梅见她这副模样,心思一动,对崔靖道:「崔靖,你先出去一会儿吧。」 「为什么?」他可是趁着钱娇她娘来别庄办事的空隙将钱娇偷偷带出来的大功臣,怎么这俩小妮子过了河就拆桥呢! 青梅道:「我和……」话音一转,用这她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只起的称呼,「我和娇娇说些女孩之间的小秘密,难道你还要听吗?」 既然小青梅与钱娇是好朋友,怎么能够直呼其姓名呢。女孩儿间应该有更加亲密的称呼。青梅心中感叹着——她得慢慢习惯正常人的生活。 崔靖一听,摸了摸鼻子:「切,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听你们说悄悄话,我出去啦,不要太久哦!」说罢,学着大人模样的大摇大摆地走了。 钱娇感激地看着青梅,那些话她是不想让崔靖听到。青梅默默打量着钱娇,是不是古代的女孩儿都有些早熟。才七岁而已,看起来已经十分懂事了。过早懂事的孩子总是令人心疼的,身为雇佣兵的青梅很喜欢小孩儿。孩子就像是天使一样纯洁无暇,身在泥泞中的人总会对纯洁的事物有着天生的渴望。 「我……」钱娇调整着呼吸,身子突然颤了一下。她微微低头,自己的手正被青梅轻轻握着,一股莫名的心安涌入心头。 钱娇深深吐出一口气,「青梅……」 「嗯?」 「对不起。」 青梅浅浅笑着——勇于认错的小孩啊,只是钱娇到底对小青梅做过什么呢?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在审讯的屋子响起。 刘妈妈发疯似的扑向秋月,家丁立刻将二人拉开。 「你这个贱、货,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秋月脸上渐渐浮起一个手印,可她却不在乎,对着崔管家嘶喊着:「崔管家,崔管家,我说的都是真的!小姐第一次落水就是刘妈妈害的,她才是蛇蝎心肠,她才是想要害死小姐的人!」 刘妈妈双手不住颤抖,奋力挣扎着。可她终究是一个妇人,现在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拉扯,任由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秋月连忙道:「刘妈妈亲口对我说的!小姐的帕子掉在水里了,让她去捞。刘妈妈嫌麻烦,嘴上应付了一番便走了。等她回来时,小姐已经掉进了水了。她明知道小姐不会水,害怕崔管家您察到她头上,便干脆一做二不休,连去向家丁呼救都不会去,眼睁睁地看着小姐溺水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是刘妈妈亲口说的!」 「我呸——我又不是傻子!就算是我做了坏事,但我怎么可能将这种事满世界嚷嚷的告诉你!你秋月算哪根葱,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别以为是个大丫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顶破天你就是个丫鬟!丫鬟!」 第08章 崔管家并不作声,刘妈妈说的话虽难听,但也不无道理。他看着秋月,秋月着急的满脸通红,一股脑什么都说出来了。 「刘妈妈她做了亏心事,她私下里去了土地庙求平安,当时我也在。我就是躲在神像后面听到的!刘妈妈去土地庙的时间是四月廿六,您只要问一下其他人就知道了!」 「我去土地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用得着瞒所有人?!」刘妈妈猛地踹脚,可她被家丁拉着,也只能空踹而已。 屋里,青梅静静等着钱娇的下文。她知道钱娇现在很矛盾,也很难受,毕竟承认错误无疑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就好像是把自己最难以启齿的一面解剖在众人之前。她不急,甚至有些欣赏眼前这个小女孩。 钱娇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稳着情绪,「崔靖对我说你溺水后,睡了四天才醒过来。我当时吓坏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果……你肯定不会掉进池塘的。」 钱娇懊恼地打着自己的手。 青梅连忙道:「你是你一个发现我溺水的人,如果不是你去找家丁,我恐怕就淹死了。」 钱娇抬起头,漂亮的大眼睛里渗出一些雾气,声音也带了些鼻音,「可是,要不是你去捞我送你的那条帕子,你也不会掉下去啊!我真是嘴贱,其实那条帕子我是绣了三天,并不是对你说的那一样绣了一年才绣好的。你要是因为一条帕子出了什么意外,我……我……对不起……」 钱娇将头埋在被子上,内疚的大哭起来。青梅揉着她的发顶,眼中却是一片温柔。 ——就算是三天绣出来的帕子,可对于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小青梅来说,一样是值得用命去换的。毕竟,这是她离开林府来到这个陌生的别庄后,收到的第一份善意的礼物。 她终于将这些日子来的担心害怕以及内疚通通发泄出来。钱娇仰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青梅:「你……你能原谅我吗?」 青梅笑了笑。 钱娇见她不说话,有些着急了,以为青梅在生她的气。 青梅静静道:「原谅你什么?」 钱娇不解:「你……」 青梅浅笑道:「原谅你去找家丁救了我?还是原谅你送我帕子当礼物?」 「我……」她没有想到青梅会这样说,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青梅。 ——青梅正侧头看着不远处的那扇木窗,窗外阳光在茂盛的枝叶中显得斑斑驳驳。初夏的别庄,树叶被风的拂过,发出沙沙声。风过,只听得她轻声说:「天气真好啊……有空的话,希望你能常来玩。」 「刘妈妈她……」暗屋里的秋月声音早已嘶哑,整个人披头散发,哪有当初大丫鬟作威作福的半点威风,「她就是一心想让小姐死,这样她就能有理由回京中大府了。所以,小姐的帕子被风吹到水里时,她故意推脱走开。后来小姐自己去捡掉进水里时,刘妈妈明明看见了,却没有喊人。直到钱小姐来到池塘边,发现小姐溺水。刘妈妈害怕事情败露,便假装自己是刚刚走到池塘边,假装是第一个前来相救的人!」 「由于这件事,她每晚都睡不好。我跟她一个房间,有时候会听到她说什么‘这不关我的事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后来刘妈妈去土地庙时,我便偷偷跟去藏在佛像后,听到了她的一番话!崔管家,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相信我啊!小姐这次落水,真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关系啊!!!」 「行了。」听了秋月说了这么多之后,崔管家之前那颗暴躁的心也渐渐归于平静。他对着两旁的家丁淡淡道,「今天你们在这里听到的事,走出门后就给我全部忘干净!」又抬着眼皮子轻蔑地看着爬在地上的秋月和架在一旁的刘妈妈一眼,「把这两个人带到柴房,跪上一天一夜,不准给她们吃饭喝水。然后找个牙婆子来,卖了。」 说完后,便起身离去。任由身后两个女人怎么嘶喊,都不再回头。 秋月和刘妈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处理了。很遗憾,青梅没有看到她俩最后的下场。她虽然有些小小的惋惜,不过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两个对她无关紧要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在意。 当初跟着小青梅一道从林府里来的丫鬟中,如今就只有秋菊一人,可谓是硕果仅存。秋菊天生比较胆小,也没有主见。之前与刘妈妈秋月一起时通常都是被她们二人呼来唤去,如今这二人离开,秋菊倒是升成了伺候青梅的大丫鬟。有了前车之鉴,加之她生性就是个本分的,没有秋刘二人的日子,秋菊反而过的十分顺心。别庄又恢复到日常的生活中来,有或没有秋月与刘妈妈,都与他们的生活无关了。 如今青梅每天都要思考的问题就是如何能锻炼自己的身体。 古代千金小姐可不比现代的那些豪门千金——玩的就是极限运动。什么赛马,打猎,丛林探险。你要跟那些豪门千金说去打高尔夫都不好意思——这是多么的落伍,没朝气的运动啊! 可青梅很无奈,她没有那个穿到现代豪门千金身上的命。如今用了小青梅这个堪比林妹妹还要较弱的身体,她就觉得一阵头疼。 古代千金讲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你要是敢出一点汗,都觉得有损仪态!这种生活,活活是要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训练成宅女——关键词就一个字,坐! 青梅苦思冥想,罗马不是一日建成,她也不可能一口气就将小青梅这具身体训练成为她前世雇佣兵的运动体格。 哎,还是慢慢来吧…… 自从秋刘二人消失后,别庄的里的人渐渐发现,她们的小姐生活渐渐变得有规律了。青梅每天都会卯正(早6点)起床,用过早膳后休息一刻,便会与崔靖一同往学堂方向走,到了岔路口后与崔靖告别,往文大夫的医馆去。青梅很喜欢文大夫,有时帮文大夫递给药草,递上一杯茶什么的,有时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看话本图册或者医书。 用了晚膳,青梅便会在别庄遛弯消食,有时还会站在田埂上歇息会儿,继续走。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七岁的青梅已经将整个别庄走遍了,看的话本图册装了一柜子还有富余,医书却只有一本。文大夫却没有说什么,反而将她看的那一本医术收了起来专门让她翻看,时不时帮她在上面圈画一些语句。 现在青梅已经七岁了,七岁之前她从来没有请过私塾先生。主要是因为体弱多病,加之性格孤僻,不愿意与人打交道。崔管家曾经请过一个先生来教,结果因青梅怕生,看到先生便哇哇大哭,这……哪怕是请的神仙也教不了。所以,别的大户人家的孩子四五岁就会启蒙,而青梅则到七岁还没有走这个过程。 崔管家嘴上说不急,但心里还是有些按捺不住的。好在青梅在文大夫的指导下,已经认识了不少字,甚至还能一知半解地拿着本医书像模像样的看着,崔管家知道,是时候要给青梅请先生了。 青梅得知自己又要回炉重造见老师时,郁闷的差点两眼一翻——古代千金还能学什么,撑破天也逃不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外带女红刺绣…… 不过好在她是一个嫡女,这些东西是要会就成,不求精。毕竟有那么多的丫鬟在那摆着呢,作为大户嫡女来说最应该学的是持家之道。 第09章 但青梅除了对体育课感兴趣外,别的…… 那就是天上的浮云啊浮云。 于是,她向崔管家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能不能和娇娇一起学?」 崔管家一愣,心中顿时醒悟——这一年来小姐虽然开朗不少,但那也只是对平日里经常与她打交道的人,对于陌生人来说小姐内心深处还是害怕的!崔管家一边反思自己没有考虑周到,一边同意了青梅的请求。 第二日便去了钱员外家里,希望能求得钱员外的同意。钱员外是个通透的人,而且崔管家这次请来的是名师,可不是他这种乡镇员外能够请的起的人物。自己的女儿能够有幸得到名师的指点,那是她的福气。 事情便这样定下来,钱娇很乐意陪着青梅,除了钱娇的母亲有些担心外,其他人皆很满意。青梅依旧是面无表情,听到钱娇同意的消息时也只是淡淡的恩了声。只有在无人之处时,她才对着角落,嘴角微微翘起——多了一个人,就能多一分把握分走先生的注意力了,耶! 前来当私塾的夫子是文大夫给介绍的,姓黄。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师,很多人直接将黄金堆在他面前请他去教书,黄夫子都不为所动。但青梅对黄夫子没有任何感觉,她才穿来一年左右,古代没有网络能够让她冲个浪,如果不是这次请的人是他,说不定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这世上有一位姓黄的大师。 黄夫子如何出名青梅是感受不到了,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大师非常古怪!且不说黄夫子的一日三餐必定有两餐一定要吃大饼包鸡肉,喝水只喝白水从不喝茶叶,穿衣只穿青,灰两色等等,仅仅是他的教学方法就让青梅觉得……很神奇! 第一堂课,黄夫子带来了一个惊堂木。 钱娇坐在青梅旁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移动了一点儿,小声道:「青梅,黄夫子这是要做什么?」 青梅眼皮子抬都没抬,说:「……戒尺?」 「啊!」钱娇惊呼。刚巧黄夫子正冷冷地看着她,「咳!」 一声咳嗽钱骄吓得小脸顿时白了。轻轻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地看着青梅,一双大眼泪汪汪。 「啪!」黄夫子猛拍惊堂木,钱娇吓得全身打了个一个激灵,脊梁骨一阵麻意。 只见黄夫子摇头晃脑一番,喝口水润了嗓子,道:「逆贼进犯中原,势如虎暴狼贪。神州大地起云烟,豪杰争相涌现。巾帼效仿奇男,女儿操戈征战。灵玉卫国保家园,英名万古流传!」 钱娇:「……」 青梅:「……」 这是什么状况? 二人皆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黄夫子。一首西江月念罢,黄夫子道:「提起单宝,没人知道。提起他的上一辈,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过《隋唐》的人都知道,瓦岗山四十六友中有位赫赫有名的赤发灵官五爷单通单雄信。这单雄信就是单宝单天兴的父亲……」 钱娇已经彻底傻眼了,青梅倒是托着腮帮子饶有兴致听下去。黄夫子说的是一段巾帼英雄的书,从隋唐英雄做引子,讲却的是大唐女子侠骨柔情,女子亦英雄的故事。 黄夫子时急时缓,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渐渐的,钱娇也终于从最初的震撼中缓过神,被这段故事所吸引。 这第一堂课便是在一段说书中度过。黄夫子清了清嗓子:「今天就说到这里。」起身,走了。 崔管家在门外站了半响,见着黄夫子不由走去,客气说道:「黄老,您讲的这些对小姐来说,是不是太过深奥了?」 黄夫子一愣,鼻子朝天,重重哼了声:「连故事都听不懂的话,那就别请先生了,找个养猪的来教就成了!」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崔管家和一众丫鬟家丁。 「这么说,黄老已经三天都没有去别庄了?」 小院里,文大夫正将一些草药碾成粉末,青梅捡了一个小木凳坐在一旁,将自己认识的草药分出来。身后的两个丫鬟安静地站在树下不敢打扰,手里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乌梅汁和茶水。 青梅拿起一颗黄莲,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点头:「嗯。」算是回应了文大夫的问话。 「呵呵,那个老家伙,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文大夫笑呵呵地说着,「他只按自己的喜好来教书,从来都不会管其他人是否能听懂。我本以为这厮年纪大了,脾气也会跟着改一点。呵,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大师嘛,自然是不允许别人质疑他的学术地位。青梅猜想,其实这位黄夫子并不是自愿来教她,只是因为承过文大夫的救命之恩,所以才不情不愿地来教她这样一个女娃娃。崔管家那句话就是个导火线,一不小心就把黄夫子给点爆了。就算没有崔管家的那句话,他也教不长,除非让他自己自愿来教。 不过话说回来,活了两辈子,她这还是第一次听这么正统的评书,那位黄夫子的思想倒是挺开明的。他来教授的这第一课的含义应该是要对她们说,纵使你们是女子,纵使你们的日子是家族后院那一方小天空,但你们的心应该同男儿一样。只有心胸开阔了,人的一辈子才会活的快乐,才不会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瞧,这么说多好,可黄夫子偏偏要绕一个大圈子,说一段书,让听的人自己去理会其中用意,真是一个怪人啊。 文大夫放下手里的活,丫鬟们很有眼色地将茶水端来。 休息了一会儿,文大夫走近屋,拿出两个蒲扇。丫鬟们都知道文大夫这人不太喜欢别人伺候,也不喜欢看人别伺候。她们能够端茶送水已经是崔管家求了好久,说不能坏规矩,文大夫才勉强同意的。如今他将一个蒲扇递给青梅,丫鬟们无奈地对视一眼——只能让小姐自己给自己打扇了。 「不过这人倒是个有学问的。」文大夫摇着蒲扇,躺在大槐树下的摇椅,慢悠悠说道。 有学问有本事的都会有些不被常人理解的怪脾气。 古代教学读书不像现代有系统的体系和课本。在印刷术不发达的古代,许多典籍都是手抄,流传不广,甚至许多书都只有在一些有名的读书人家中才有,旁人连看都不曾看过。在市民经济最发达的宋朝,书籍也都是奢侈品,普通人家读书通常都是借出来读。 青梅就曾听崔靖说,他们书院的先生在这里颇有些名气,镇中的学子甚至愿意出一篇十两的酬资请先生单独替他讲解《庄子》。 第10章 十两银子一篇,是个什么概念呢? 一两黄金=十两白银=3千rmb 《庄子》全文一共五十二篇,若是请先生全部讲完,至少得花五百二十两白银,折合毛爷爷十五万九千元。花十五万就为了读懂一本《庄子》,这个朝代对读书人,对学问的追求还真是—— 用一个字来表达:啧; 两个字:啧啧; 再加深一点感情:啧啧啧啧啧啧…… 连崔靖书院的先生都是这么个价码,这位颇有名声黄夫子岂不是哪里一站然后一张嘴就是大把大把的白银往兜里流!青梅那颗熄灭已久的仇富之心,顿时又燃烧起来了。想当初,她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雇佣兵时,钱也没有这教书来得快啊! 此时丫鬟端来了两碗绿豆汤,青梅捧着一只碗,慢悠悠喝着。文大夫看着她,笑呵呵地问道,「丫头,你还想不想让黄夫子继续教你?」 青梅想了会儿,点点头。 文大夫又道:「哎,那厮脾气怪的很。当初若不是他病得要死我救了他一命,他还不愿意来这里。崔管家把人给气走,你这个当主子小姐的得给人赔礼去。」 赔礼? 这要怎么赔! 青梅看着文大夫,一头雾水。文大夫道:「这人最喜欢的就是看书,你去问问崔管家,看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孤本典籍之类的,带上几本送他便是。他这人最好面子,承了情自然也就会继续来教你了。」 这个主意不错,可别庄有孤本典籍这玩意儿吗?青梅蹙着眉头静静回想着。此刻天色也不早了,青梅告别了文大夫,带着丫鬟往别庄走去。 路上,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在黄夫子来之前,她好像挺排斥请先生的,为此还特地找了钱娇做掩饰。 唔,有学问的果然不一样,才一堂课就将她给洗脑了。话说黄夫子的书她还没听完呢,那位大唐侠女后面的故事是怎样来着? 回到别庄用过晚膳后,青梅便去找崔管家要那孤本典籍了。果然—— 「小姐这可是为难老朽了,别庄里照看的就是田里果园以及一些商户的收成租子,这里读书人少哪有那些书。」 青梅叹口气,失望的走了。回到房里,她开始发愁——她要上哪给黄夫子寻摸一本孤本典籍来,难不成自己编啊! 自己编?! 青梅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连忙爬起来,坐在书桌旁,开始回想—— 她是个亚裔的雇佣兵没错,没多少文化内涵也没错,但是带她入行的师父对中华文化挺感兴趣!而且她处的时代正旋起一股追逐东方神秘文化的热潮,她曾经接过一笔暗中保护文物的任务,对传统文化多少接触到了一点。 可是,就凭这一点她就能编出一本书来? 青梅吹灭蜡烛,爬回床上,还是睡觉比较适合她。 屋外的丫鬟不解的对视一眼,小声道: ——小姐这起来又躺下是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反正她一直都这么怪,天知道她整天想什么! 「咳咳!」 从外屋走进的秋菊咳嗽了一声,屋内的丫鬟顿时安静了。 第二日一早,青梅照例起床后散了会儿步,便朝着文大夫住的地方走去。却没有在他那里多留,从文大夫那打听了黄夫子现在住在何处后便告辞了。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秋菊见今日青梅并不是像往常一样回别庄,不免有些担忧。 「看看黄夫子。」 「这……」秋菊有些为难,「小姐,您若是要去见黄夫子不如我们先回别庄,您换乘轿子后带上家丁再去吧。」 青梅往身旁看了看,平常她出门的时候就会有秋菊以及两个丫鬟一个家丁,一共四个随从跟着。去黄夫子家的路上也不用走什么小路,都是别庄名下的田地,不会有任何危险。而且这里离黄夫子住的位置要走小半时辰呐! 这可是难得的运动机会,所以她当即道:「不要!」 秋菊哀求:「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青梅指着前方,「大路,没事!」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第11章 秋菊拗不过她,只好先谴了身旁的小丫鬟,让她快速回到庄子里,让家丁带着轿子赶来。 黄夫子正在自己的竹屋里诵读。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敬畏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所恶……」 青梅听得眼晕目眩——这念得是什么玩意?!刚欲抬脚进屋,只听得屋内人道:「竖子无礼,为何不请自来?」 青梅:「……」 怎么办,黄夫子跟她掰文言文,她要上哪儿去百度百科! 青梅是个很干脆的人,既然她答不出来,那么不答不就成了!青梅往黄夫子的窗户里内疚地望了一眼,那意思是‘夫子啊,我答不出来,真抱歉,但我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就不在你这里丢人现眼了。’ 于是这门她不进了,夫子也不叫了,带着三个丫鬟和一个家丁原路返回了。 黄夫子等了半天,口都念干了,都没有等到青梅进屋。心中纳闷——这小丫头大老远跑来不就是代崔管家向自己认错,顺便请自己回去教她么,怎么人都走到门口了又回去了? 黄夫子越想越纳闷,不行,他得去问问清楚!撩起衣服就从蒲垫上站起准备出门,但走到一半又退了回来——不成不成,这样太丢面子了!遂拿起那本还没念完的《大学》又开始摇头晃脑的读起来,只是思想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青梅其实是一个内心很丰富,很有求知欲的人。但通常内心越丰富的人,面部表情就越单一,说好点听叫面瘫,难听点就是嘴笨!没有人知道她那张冰山脸下面到底是个怎样的想法,所以当第二日,青梅继续带着秋菊四人往黄夫子家走去时,大家都觉得她这是在做无用功,别人都已经不再教你了,你还巴巴的找上门,这不是找抽么!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矜持! 青梅的想法其实挺简单,她就是想要弄清楚昨天黄夫子念的那一段乱七八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黄夫子今天一早就早早的起来,还是坐在昨天的那个窗户对门开的屋子里。这次他不念《大学》了,改读《孟子》。心想,从古到今的忽悠中,孟子要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那一肚子小故事连君王都哄得头晕目眩,就不信你一个七岁小娃娃听着不着迷! 青梅走到竹屋门前,听得屋内的黄夫子念道:「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 ……呃,算了,她又文盲了,还是改天再来吧。 青梅叹口气,照例往窗户里望了望,走了。 黄夫子念得兴致正高,一直守在门外的书童走进屋,站到跟前小声道:「夫子,人走了。」 黄夫子一愣,搞毛啊,又走了! 青梅再次空手而归,不过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权当是锻炼身体了,难得有机会走这么长一段路!古代的天气真好,空气清新,四周绿绿葱葱。常年雇佣兵的生涯让她早已习惯阴暗潮湿的生活环境,此刻她就像是一只终于冲破束缚的地鼠一样,全身心的投入到大自然妈妈的怀抱里。但雇佣兵生涯中养成的性格,让她无比内敛。此刻她虽心情十分高兴,但旁人看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正走着,听到「噗通」一声,青梅立刻停下了脚步,闻声望去。崔靖同学正站在湖边往水里扔着小石子。从他的力度可以看出,崔同学此刻心情极度郁闷,需要适当的发泄。 青梅仰头看了看天色,秋菊心领神会立刻道:「学堂现在还没有放学。」说完就干脆的闭上了嘴巴。 哟,崔同学今天这是逃学了? 青梅正想着,突然间就感觉一道目光打在自己身上,湖边的崔靖正抬头往她这里望呢。 「今天看到的听到的都不准对我爷爷说,知道吗?」 此时二人已经坐在一棵树下,崔靖神色严肃地交代青梅各种保密事项。 青梅点点头。 崔靖见她这副呆呆的模样,心想青梅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心底顿时放松一大截。干脆躺在树阴里,双手枕在脑后,一幅少年忧愁的模样仰望天空。 难不成是恋爱了? 崔靖今年十岁,古代人早熟,如果是早恋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谁料人家一开口,青梅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而且肤浅了。 崔靖问:「青梅,你会不会想爹娘?」 青梅不语,不摇头也不点头——这娃娃今天怎么了,肿么就突然泛起了这蛋蛋的忧伤?不是恋爱的话,难不成是明媚忧伤的少年期提前了? 不过青梅又猜错了,崔靖之所以会这么问全因为在学堂里有个胖子竟然说他装可怜博同情!想他崔靖堂堂男子汉,什么时候会和可怜扯上关系。! 不过也怨不得别人这么想,崔靖的父母早年跟着商队去西域贩货,路上遇到土贼都死了。老师么,遇到这种家庭背景的学生多少会照顾些。单方面认为他们很脆弱,凡是涉及到父母方面的问题都小心翼翼的避过去,殊不知这样一来,惹的其他同学不高兴了——凭什么他就特殊些? 于是,一场班斗开始了。 以镇上吴胖子为首的纨绔派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势单力薄的崔靖。 崔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青梅猛地一个激灵——差点睡着了。她揉揉眼睛,略带迷茫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哐当一声,崔靖当场石化。 第12章 算了,青梅一直都是这副呆样,也不指望她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了。不过他说了这么一大通,较之前心底的那些不快倒是舒畅了许多。 青梅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小儿之间的打闹来的快去的也快。她还要继续她的散步大业。 第三日,青梅依旧早早的去拜访黄夫子。今天黄夫子念得是一段《老子》。 得……她这个半文盲继续听不懂。 青梅什么话也没有说,依旧是在窗户旁站了一会儿,等黄夫子念完后便静静走了。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秋菊终于看不下去了,紧蹙着眉头道:「小姐,您若是想要黄夫子继续教您的话,就去找崔管家说说吧!」她没说出口的是——就算小姐您再怎么放低姿态,别人不愿意教还是不愿教!您这样做,只会让人觉得你自降身份,大家闺秀的矜持和高傲都被你丢没了! 青梅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哦。」 秋菊一喜——小姐听进她的话了?!不等她高兴多久,第七日,青梅依旧准时出现在黄夫子的窗前。秋菊一口血闷在胸口,彻底放弃劝说!小姐都已经不要脸面了,她这个做丫鬟的就当做没脸算了!反正破罐子破摔,她们早就成了别庄里的一个大笑话! 一连二十一日,黄夫子从《大学》到《孟子》到《老子》到《庄子》每天都不带重样的念。只是每天到了辰时时,总会不自觉地往窗边坐近一点。 第二十二日,黄夫子照旧坐在窗边,特地地挑了一《乐府》念道:「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到了辰时,往窗外偷偷望了一眼——诶?那小丫头人呢? 黄夫子心里纳闷,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门外书童道:「禀先生,已经辰正了(早9点)。」 竟然是辰正了?那丫头每次都是辰初(早7点)就站在窗户外了,今天这是怎么了?黄夫子心底直犯嘀咕,难道来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此时黄夫子无心诵读,心道肯定是那丫头偷懒不肯来了,哼,果然是个没毅力的! 第二十三日,青梅依旧没有来。 第二十四日……黄夫子终于坐不住了——那个小丫头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吧!一连二十多天她都坚持下来了,不可能突然就不来了啊!这小丫头每天前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去教她吗?怎么一连二十多天,她就站在窗户外,门也不进,一句话也没说,现在就这么干脆的不再来了?!他倒是要弄明白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如是想着,他立刻收拾了就往林家别庄走去。 路过文大夫家的小竹院时,青梅正巧就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本医术在那里读,文大夫偶尔走过去,指点一番。好一幅学生勤学好问,先生和气指导的画面。把黄夫子那个气啊,好你个文庆章,竟然敢跟我抢学生! 「咳咳!」 篱笆外一声咳嗽,文大夫抬起头——哟,这不是黄夫子吗? 青梅身旁的丫鬟连忙开门,黄夫子依旧是鼻孔朝天,重重哼了声,负手走进。轻轻抬了抬眼皮子看着青梅手里的书,心中不削,嘴里却道:「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若发汗已,身灼热者,名风温。风温为病,脉阴阳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语言难出……」 青梅脸色一黑——搞毛啊! 一连二十一天的‘之乎者也’还不够,竟然还追到文大夫这里来打击她啊!真以为自己是一天二十一次郎么! 黄夫子见青梅这个脸色,心里一愣——难不成这丫头不喜欢医书?他刚才念的是《伤寒论》中的一段,本以为会引起青梅的兴趣,不成想惹得她又是一阵怨念地看着自己。 黄夫子有些郁闷,文大夫则是拿着一些草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黄夫子哼了声,牛皮哄哄地道:「丫头,为何三番五次来而不语?」 青梅没好气地说:「子曰,沉默是金!」 「沉默是金?」黄夫子愣了半响,回过神后顿时有些瞠目结舌。虽然只有四个字,但这其中深意…… 「是那个子说的?」黄夫子急忙追问。心中迅速的将孔子,孟子,老子韩非子迅速过了一遍,就是没有发现那个子曾说过这句话。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定是不凡之人。这世上有太多雄辩之人,却鲜少有人明白沉默不语才是境界。正如佛家中的静,老子所倡导的无为。黄夫子被这句「沉默是金」挠的心底痒痒的,在院中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青梅看见他这副痴狂的模样,淡淡道:「忘了。」 「你……你竟然忘了!」黄夫子觉得他的心脏一阵抽搐。 青梅诚实的点头:「嗯,忘了。」 黄夫子:「……」 好吧,他是一个当世大儒,不与这个黄口小儿计较!定是这小娃娃对自己前几日爱理不理的态度发泄小脾气,小孩子嘛,发点小脾气能够理解,黄夫子的心态很快就调节过来了。 「行了,我不与小儿一般见识。」黄夫子端坐在石凳上,闭目养神。心道,小丫头,还不快点过来拜师?! 谁料他闭了半天目,身旁一点声响也没有。书童看不过去,轻声道:「夫子,别人走了。」 「什么?!」黄夫子气的顿时跳了起来:「竖子!竖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一旁的文大夫倒在竹藤摇椅里,摇着扇子——呵呵,七岁的小青梅可不就是女子加小人么。咬口西瓜,噗噗地吐着西瓜子:「是谁臭摆架子,学生走咯。这西瓜真甜,老黄你要不要来一块?」 黄夫子气结,看到文大夫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心中冒火:「哼!不懂尊师重道的竖子,看来我得好好去敲打敲打她!」说罢,带着书童风风火火地往别庄而去。 第13章 黄夫子就是这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别扭人。人家送上门巴巴的求他去讲学,他就喜欢摆架子。可别人一旦不求了,走了,他又开始各种别扭。你不想听我教学呀,我还偏偏要教你了! 青梅不知黄夫子已经将她内定为学生了,此时正带着她自己那颗受伤的半文盲心往回走,走至湖边时听到了一些嘻嘻哈哈的声音。她往下看去,崔同学正倒在地上,在他前面为首站着一个胖子,嚣张地吼道:「爷叫你每天在先生面前装可怜!来人——给小爷狠狠地凑他!」 崔靖寡不敌众,被小胖子五六个跟班打的跌倒在地。小胖子笑的脸上肉一抖一抖,「爷叫你逞能耐,有本事你来打爷啊,来打呀我来打呀!我呸——」 秋菊有些看不过去,崔靖怎么说也是崔管家的孙子,若是旁人知道他们知道崔靖挨打还这样干看着,这话传到崔管家耳中指不定该让他怎么想呢。 「那个胖子是谁?」 「是县太爷的儿子,叫吴修杰。」秋菊连忙道。接着又一脸着急地看着青梅,谁料青梅却只是点个头:「哦。」然后走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秋菊瞠目结舌——小姐,您……您就这样走啦?这……这也太没义气啦! 青梅回到别庄不久,黄夫子也追到了。崔管家先是一愣——这老家伙怎么亲自跑来了?但还是客客气气地接待了他,要知道黄夫子可是随便说点什么都能引得京城里的文豪们奔走相告的大人物! 此时他虽然屁颠屁颠的跑来了,但终究是个好面子的人。崔管家连忙笑脸迎道:「黄老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之前老小儿有不尽之处,还望黄老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哼。」黄夫子鼻孔朝天,大摇大摆地往屋里走去,毫不客气地坐在上座。 一旁的书童道:「我家先生前来见林小姐,请问林小姐现在何处?」 崔管家心底纳闷——黄夫子不是不教了吗,怎么刚进屋屁股都没坐热就急巴巴地要见小姐?都过了快一个月了,怎么又来了?说实话,小姐这个人除了性子静能够算得上是娴静之称外,普通大家闺秀所有的多才多艺还真跟她没有半文钱关系,大名鼎鼎的黄老到底看上小姐哪一点了? 但想归想,他还是赶紧让丫鬟去请青梅过来。 青梅早上走了一路,出了些汗,正在屋里换衣服。此刻崔管家早就战战兢兢地坐在那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把这位脾气古怪的当世大儒给气跑了!额头不住流汗——小姐怎么还没来?终于,青梅换好了衣服缓缓走出,抬眼便看见了黄夫子的……鼻孔。这人太傲了,不管是走路还是坐着都是抬着下巴。 「学生青梅拜见夫子。」青梅恭恭敬敬地朝着黄夫子行了个礼。 崔管家的下巴顿时掉了下来——什么,这就拜师了? 黄夫子甚少收学生,据说上一次收的学生还是十年前,后来考上了状元。而且青梅还是一个女学生!女的! 黄夫子心里那个美啊。看见没,看见没,孺子可教也。老夫一句话也没说,她就知道我来这里的意思了,还行了这么大个礼。 黄夫子是个浪漫,倨傲,不按常理出牌,非常张扬个性的人。他可以很古板,也可以很欢脱,他曾经拒绝皇帝三番五次的邀请他去太学教书,但下一刻他就挎着小包带着书童跑到寻常巷陌里教几个乞丐认字读书。所以黄夫子的座右铭是:我狂故我在,不走寻常路! 总之,一个月前黄夫子对青梅不理不问,一个月后黄夫子反而亲自跑来收了青梅这样一个女学生。崔管家对黄夫子前后这么巨大的转变有些适应不过来——这一个月里,黄夫子没吃错药吧。 秋菊也惊得合不拢嘴,这样就拜师了?这……这是不是太容易了?小姐就是每天往黄夫子窗前那么一站,什么话也没说,就拜师了?! 转身看着小院中坐在石凳上抬头望云发呆的小姐,秋菊连忙在心底道了声阿弥陀佛。也许这世上真的有狗屎运一说吧,谢天谢地,总算是有个夫子肯来教她了。丢了一个月的脸面,总算是能够挽回一些。虽然……自从跟着这么一个小姐后,她可能已经没有脸面这种东西了。秋菊漂亮的五官顿时又纠结到了一起,哎……她的脸面啊! 青梅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眯着眼数着天上一朵又一朵飘来的白云。呆呆的面孔下,藏着一把谁也不知道的小算盘。 ——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二十一天让黄夫子习惯林青梅这个小学生的存在,现代科学数据可不是开玩笑的哦! 远在京城里林府,青梅的其他姐妹们早就有琴棋书画女工共分别五个先生来启蒙,先生自然是府里请来的,不用她们操一点心。 此时几个姨娘带着女儿们来到徐氏屋里,让主母检查女儿的功课。徐氏笑盈盈地看着屋里小姐们绣的帕子,心情非常好。只是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送到别庄的女儿,按年纪来说,也到了要请先生的时候了,她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一下。姨娘们见当家主母这幅模样,很有眼色地带着各自的女儿们告辞。 徐氏唤来了身旁的李妈妈,道,「让林管家给别庄捎封信,给小姐在当地请一个先生。虽然不用学什么东西,但林家的女儿多少还是要读些书的。」 崔管家收到林府寄来的信,已是黄夫子来到别庄一个月之后了。他想了想,提笔回道:「老奴定尽心替小姐寻一位先生,请老爷夫人放心。」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丝毫没有提到当世大儒黄夫子的事。崔管家将信交给林府的家丁,笑呵呵地塞给他一两银子权当是路上的花费。 徐氏看到回信,微微点头——请了就行,也不指望她去当个才女什么的。 且说青梅拜了黄夫子为老师后,她无数次想要拿块板砖把自己拍死! 「夫子上次收学生还是十年前,教了他一个月后,第二个月就考上了状元!」黄夫子的书童小黄骄傲的说着。 青梅赞叹:「真厉害。」 小黄道:「那是当然!先生让他在一个月内将这一屋子的书全部看完了!」说着,大手一挥,身后一屋子的书让青梅直接摔了个大跟头! ——小黄哥,你家夫子真不是在为那个状元搞考前突击?! 「咳咳,当然了,青梅你自然是不用像他那样了。」黄夫子不知何时飘到了身后,将倒在地上的青梅捞起来。 青梅感动看着夫子。 「不过话说回来,青梅你到底想学什么呢?」 第14章 一旁的书童也竖起耳朵听,当初青梅那句「沉默是金」也让他十分震撼。 青梅看着二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突然觉得压力好大。 为什么读书?想要读什么书? 青梅突然想起‘你现在流的汗,就是当初选专业脑子进的水’。当雇佣兵时没体验到大学选专业的那把激情,没想到穿越后竟然让她给圆梦了!多么具有先进思想的古代老师啊,教书前还让你选专业! 「识字。」 「嗯,识字好啊,识字这个是……」黄夫子夸到一半,「识字?!你你你……」 「是啊,识字。」青梅静静道。 书童听后,无语地载个跟头——小青梅啊,你让当世大儒教你认字?!我算是服了你了,小祖宗!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青梅道。这可多亏了前世她那亚裔雇佣兵师父对东方文化的狂热所赐,难得她还能记得这么一句文邹邹的话。 黄夫子一愣,半响后,竟然激动地连道了三个妙——妙,妙,妙!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老子就曾主张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于愚之……」黄夫子一个人神神叨叨地说了半天,终于回过神,神色严肃地看着青梅,这丫头虽话不多,但总能一语中的。但少年老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好在她是一个女子。也不知这到底是幸或不幸。 黄夫子道:「你这话虽有些道理,但也不尽然。这样吧,你先将这屋里的书通读后,为师再来与你讲解。」 说完,留下泪奔的青梅酒潇洒的走了。 搞毛啊!为什么她每次随便说一句,这老头儿就能联想那么多!他其实是给联想代言的吧!她林青梅是雇佣兵,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不是那些酸秀才!为什么秀才遇上兵这种明明应该是两个人演的角色全部塞给她一个人去精分了?! 青梅自然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否则黄大夫当场就把她给灭了。自此,青梅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别庄,黄夫子家;黄夫子家,别庄……但这一次,钱娇不陪她了,在钱娇娘的强大压力下,钱娇待在家里规规矩矩的学着琴棋书画,女红刺绣以及持家之道。这才是一个大家闺秀应学的东西,而青梅学的不过是无用之物罢了。 这一天,崔靖再次灰头土脸的回家。扔了布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声不吭,连晚饭也不吃。崔管家见他这模样,心知他定是又在学堂受了气,可又不知如何去安慰他,只是立在门外,「饿了就出来吃饭。」说完,叹着气慢慢走远了。 丫鬟们端着饭菜,面面相觑。见秋菊走来,无奈道:「秋菊姐,你看这该怎么办?」 秋菊一惊:「这个……」 「诶?秋菊姐,你脸色怎么看起来有些白?」小丫鬟问。 「啊?白吗?」秋菊紧张地摸脸,「也许是这几天累的。这样吧,你们把饭菜端到厨房温着,这么一直站在门外也不是办法。」 「嗯。」小丫鬟点头。 秋菊拍着胸脯。那天小姐「见死不救」的事后,害她一直担心传到崔管家耳朵里,看崔靖这幅模样,八成又是被县太爷的公子吴修杰给欺负了。 秋菊也不敢多留,正准备往青梅房里走去,却发现她竟然过来了。秋菊吓了一跳,连忙道,「小姐,奴婢……」 青梅摆摆手:「饭后消食。」 秋菊松口气,笑道:「往花圃走吧,那边景致好。还有好多种新的花品,小姐您一定喜欢。」 「不用了。」青梅道,「你去忙吧,我找崔靖玩。」 「这……」秋菊有些为难。偷偷看了眼青梅,她说完后就没有多余表情,秋菊紧张地咽下口水,连忙道:「那我去厨房看看,估计等会儿他就饿了。」 直到秋菊走远了,青梅敲敲门,无人应答。 屋里崔靖正埋头趴在桌上,双拳紧紧握着。突然听到窗户传来「叩叩」声,蹙了蹙眉,丝毫不去理会,自顾将头埋的更低。过了会儿,却听到窗外人道:「子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崔靖抬起头,犹豫半响,终究冲到窗户边。推开窗,有些意外:「青梅?!你怎么来了?」 「敲门你不开,只有到这里窗户来喊你啊。」青梅理所当然地说。 「你……」崔靖皱着眉,「你刚才说什么君子报仇……」 「这个是黄夫子教的啊。」青梅脸不红心不乱地睁说瞎话。见崔靖还在发呆,又道,「想不想听后面的?」 「还有后面?」 「嗯!」青梅点头,「夫子学问大着呢。子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怎么着?」崔靖连忙问。 「唔……站在外面我不想说。」说着,就直直地看着崔靖。 第15章 崔靖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去开了门。青梅刚进屋,他就紧追不舍地问,「黄夫子都教你什么了?人若犯我就怎么样呢?」 「夫子说,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崔靖一惊——这真的是夫子说的?看不出来啊,黄夫子看上去那么古板的人竟然会教青梅这个?! 「这都是黄夫子给我看的书上写的。」青梅瞎话说了这么多,也知道给黄夫子挽回一点形象。 崔靖却懊恼地坐在一旁:「漂亮话谁都会说!」 青梅走近,将他仍在地上的布包捡起:「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除了这样两,你可知书中还有什么?」 崔靖一脸好奇地看着青梅。只听她悠悠道:「书中自有万夫勇!黄夫子家就有好几本这样书,你想不想看?」 崔靖眼前一亮——万夫勇啊,这才是男子汉应该学的嘛!他要是将这个学了,管他吴胖子带几个跟班,凑他们不是跟玩儿似的! 「学,当然想学!」 「那……」青梅狡黠一笑,「你得先帮我一个忙,行不?」 此时哪怕是青梅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 崔靖拼了命似的点头:「行,一万个行!说吧,要帮什么忙?」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崔靖就差长出一条尾巴摇啊摇。 青梅却没有回答,只是唤来了丫鬟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不多时秋菊端着热好的饭菜来了。 「吃饱饭才有力气帮忙。」青梅将筷子递给崔靖。崔靖撇撇嘴,盯着饭菜发呆,半天不接筷子。不愿这么快就妥协,小孩儿的面子也是面子么。 「不吃么?」青梅干脆地放下筷子,「那算了。都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就当我之前什么也没说。」 「青……」崔靖连忙追去,但青梅已经带着秋菊及两个丫鬟走了。桌上饭菜还冒着热气,崔靖看了半响,闷声闷气道:「吃就吃!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去教训那群孙子!」 夜深人静,青梅从床上爬起,借着月色走到窗边,仔细打量着自己这具身体的小胳膊小腿。 经过她近一年来的细心调养和锻炼,这具瘦弱的身体也开始长肉了,但整体来说还是偏瘦弱。古代人通常短寿,一个普通伤寒都能要了人的性命,这让青梅极度没有安全感,她不想也不愿意再次死于非命!青梅紧紧握着小拳头——自己的锻炼大业还要继续努力! 第二日,崔靖坐在的学堂不用上课。青梅刚从黄夫子家回来,崔靖连忙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了。秋菊正端来一碗绿豆汤,崔靖一把夺过来,将秋菊挤到一旁,两眼弯成月牙,张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青梅,渴了吧,赶紧喝口绿豆汤解解暑。」 「嗯。」青梅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小崔子难得的服务。这小子一向以男子汉自居,大男子主义有的优点他有,缺点他也一个不漏。今天这么殷勤,十年一遇啊! 「青梅……」崔靖又殷勤地递来擦嘴的布巾,伸手抢来了身旁丫鬟手里的蒲扇,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旁打着扇。人工风就是跟电扇里吹出来的不一样啊,扇出的风不伤人,挺舒服的。 「摇慢一点,风大了。」青梅闭目享受,身下的摇椅轻轻地前后摇晃。 崔靖立在旁边,狠狠瞪了她一眼,但脸上还得继续耐心地微笑:「嗯!」 他扇了半天,手都抬酸了,躺在摇椅里的林青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崔靖可怜巴巴地看着四周,结果没有一个人来接替他一下。秋菊早就带着几个丫鬟去里屋整理了,直到进了里屋,几个丫鬟才放开声,小声笑着,就连秋菊也忍不住笑起来———崔靖这小孩儿太有意思了。 「青梅,你昨天说的黄夫子那些书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看啊。」崔靖哭丧着脸,压低声音说,「吴胖子那个龟孙子,论单打独斗,我揍他不跟玩似的。他每次都找帮手,那帮不要脸的,也就知道以多欺少了。不过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青梅?青梅?」崔靖迟疑了一下,低头缓缓看去。 摇椅的人闭着双眼,细碎地刘海遮在额头上,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好像她一直都是这么小小的。崔靖第一仔细地看着青梅,可如果不是站的这么近,他一定会忽略摇椅的里的这个人,因为她实在是太静了,静的让人渐渐遗忘掉她的存在。 青梅恬静地睡着,匀长的呼吸,一起一伏。 崔靖突然觉得下一刻她就会这样静静的消失了,除了他没有人会知道她曾经来过。一种莫名生出的担忧让他神使鬼差地低下头,就快要触碰到她的额头时——青梅突然睁眼! 「啊!」 青梅莫名其妙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崔靖。她的脸就这么难看吗,为什么他像是撞鬼一样的看着她?!哎,她实在是搞不懂十岁男孩的内心世界,这恐怕也是世界级的难题之一吧。 「那个……我……」崔靖尴尬地拍拍身上的灰,赶紧站起来,「咳!」恢复常色,但却微微别过头不去看她,「黄夫子的书你什么时候给我看?!」 青梅慢慢打了个哈欠,小嘴一张一合,崔靖的脸更红了。 「黄夫子的书是不准带回来的。」青梅很诚实的说着。 「什么?」崔靖好不容易那脸上可疑的红色给淡化了,却又被这句话给郁闷的脸色顿时黑了不少。 「不过我记下来了一些,你要不要听?」青梅从摇椅中起身,自顾往后院的一角走去。 崔靖还没回过神,见青梅已经走远了,连忙追过了过去,嘴里嚷嚷着:「肯定要听啊——」 第16章 二人走到后院角落的空地上,青梅教的其实是现代的近身格斗技术,所谓黄夫子的书不过是个幌子。 「所谓蛇打七寸,我们练武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费大力气去打对方结实的部位,很有可能会起到反作用。比如你出拳去打这面墙,墙不会倒,但你的手肯定会折掉。」 不知为何,崔靖突然觉得此时的青梅眼睛一闪一闪的,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精神。青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神采奕奕,「如果你攻击对方的面部,那么重点位置就是耳朵、太阳穴、眼睛、鼻梁、上唇、下巴、喉咙、咽喉……」 「这些真的是书上写的?」 崔靖听了会儿,觉得青梅所说的他闻所未闻。青梅心中咯噔一下——糟糕,她刚才说的太忘我,一时间忘记这茬了! 「看不出来黄夫子那么斯文一个人,竟然也会看这些书啊。」崔靖在那感叹着。青梅硬着头皮道:「黄夫子学贯古今,饱读诗书,天下所有的书他几乎都有,有这样的书不足为奇。」 崔靖点点头表示认同,但有一点他还是不明白,看着青梅好奇问:「青梅,你每天都在黄夫子家学些什么,你怎么也会看这些?」 「我啊……」青梅支支吾吾。崔靖看着她,一脸的好奇加探究,看的青梅很想一拳头捶死他——至于在这个时候,发挥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么! 「我……」 「嗯?」 「我是……」 崔靖眼睛闪啊闪——真的很好奇啊。 「我还不是为了帮你呗!」青梅脱口而出——她真是太有才了! 谁料崔靖却沉默不语,青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十岁男孩的心思果然太难猜了! 过了半响,崔靖抬起头静静道:「我会好好学的!」 青梅彻底松口气,还好没穿帮! 格斗不是学问,而是一种技术。就算崔靖听得懂青梅所说的,但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青梅对他说了这么久,终于回到自己真正的目的上来:「崔靖,能不能帮我做几个小沙包?」 这些东西,绝对不能让丫鬟去做,但她自己又接触不到这些原材料,只能把主意打到崔靖身上了。 「你要沙包做什么?」崔靖不解的问。 「嗯……我看书上说那些武林高手都是把沙包绑在手上腿上的,你可以试试。」 「真的吗?」崔靖一喜,刚准备答应,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那你要沙包做什么?女孩子需要这个吗?」 青梅真的很想捶死他! 「我好奇,想收藏几个看看。」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见崔靖不为所动,青梅阴测测地道,「上次有人逃……唔……唔唔……」学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崔靖一把捂住了嘴。 意识到自己有些出格,崔靖连忙松开了手。青梅郁闷地喘气看着崔靖——她都没有被憋的脸红,你脸红个什么劲! 「帮你做就是!」崔靖望向别处,有些尴尬地应了。 「记得再做一个头套。」青梅赶紧补了一句,「露出两个眼睛就行了。」 「为什么?」崔靖不解地问。 青梅笑而不语。 ——小子,你果然还是嫩了些! 青梅没有解释,崔靖虽然很好奇但还是按捺下自己的心。又赶紧嘱咐道:「那次……那次逃学,你答应要保密的!」 「嗯。」青梅道,「今天的事,我也会保密的。」 崔靖哼了声,「我也是!」生怕自己说慢了,就显得不够义气似的。 自此,每天下学后,崔靖便在自己的小院努力练习「万夫勇」。而在他的掩护下,青梅自己的锻炼大业进行的非常顺利。除了捞到两个小沙袋绑腿,她又让崔靖帮着鼓捣出了跳绳,这是她能想出的最方便快捷地全身运动了,感谢发明跳绳运动的先烈吧! 崔靖力气很大,身体灵活,速度迅猛,而且很会举一反三。仅仅一个月左右,就将基本的格斗技巧掌握了七八分。就连青梅也不禁暗自赞叹——这小子简直就是这方面的天才,一个天生的猎杀者! 她就像是欣赏一个由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艺术品一样,关注着崔靖一天天的成长。也许是出自于雇佣兵的天性,又或是她自己强烈不安全感。总之,在教授崔靖格斗术的时不知不觉竟然教了不少杀招。等青梅意识到这一点时,自己也吓了一跳!但她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因为崔靖是个天才,他对所有的招数都能收放自如。 崔靖学了一个多月,虽然没有很强烈的感受,但他多少还是感到自己与以前有些不同。 ——哼哼,君子要来报仇了! 第17章 此时,崔靖也终于明白青梅要他做的那个头套是什么意思了。比起一般的蒙面黑布,这头套的保险系数太赞了!崔靖嘿嘿笑着,换了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服,潜伏在吴胖子上学的必经之路。 不多时,吴胖子便趾高气昂地往这边走来。身后的书童一脸谄笑地抱着他所有的东西,嘴里还不忘拍马屁:「少爷,您今天依旧这么玉树临风。」 「哼,那是自然。」吴胖子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今天小爷我的表妹要来,下学后你给我放机灵点。」 「是是是,小的整天都跟着您,耳读目染,自然不能丢了您的风度。」书童连忙道。 「嗯,小爷我就喜欢你这份聪明劲!」吴胖子还准备说什么,突然道上多出一个带着头套的怪人。 书童吓了一跳,连忙跑到前方:「少爷,您别怕,小的自幼学武,您放心!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劫道,你也不打听打听往这里走得爷是谁!」 崔靖心底冷哼,歪了歪脑袋,活动了一下手腕。 书童还在嚷嚷,只见一个黑影猛地扑来—— 「少爷,看我……啊!」 长满痘痘的脸被一拳头重重击中,本来就没张开的五官顿时被崔靖凑得又回了娘胎重造,书童倒地不起。 崔靖捏了捏手指,一步一步走向吴胖子。 「好……好汉饶命……你……你……啊——」 书童被吴胖子这声杀猪叫从昏迷中惊醒了,刚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只听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什么没看见。 看着被揍成猪头的吴胖子,崔靖忍住笑,一溜烟地跑了。到无人处时,迅速换成上学的衣物,将刚才的作案衣物和头套通通烧了,又连忙去学堂。 学堂的夫子十分严格,哪怕是吴胖子也怕他三分。如若有事不来又不请假者,后果是十分严重的。所以当崔靖看到猪头吴一瘸一拐地走到学堂,为了忍住笑,整个脸都处于一种抽筋状。吴胖子的脸颊肿的老高,鼻子嘴巴和眼睛已经被脸上肿起的肉挤得看不见了。书院里,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憋笑。 吴胖子何曾受过这种笑话,当即猛地拍向桌子:「崔靖,你笑什么?!」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笑了?」崔靖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不对,你现在没有眼睛。」 「……」 吴胖子心里愤恨,心底蠢蠢欲动打算再找崔靖麻烦,谁料刚准备说几句,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呀!表哥,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吴胖子高举的拳头顿时软了下来,「表妹~~~~你怎么来了。外面太阳那么大,把你晒着多么不好啊~~~~」 众人:「……」呕—— 吴胖子的小表妹是过来帮他向夫子请假的,结果就撞见他这么猪头脸了。吴胖子这次不仅吃了闷亏,还在心上人面前丢人!崔靖心底那个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梅本以为崔靖学格斗的目的就是小孩儿打架,如今达到当初的目的了,估计就不会再有动力学下去。谁料崔靖却依旧每天早早的起床操练,经过青梅那一月的训练后,他已经对格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青梅的七岁,便是在去黄夫子家报到,然后下学后教导崔靖格斗术中渡过的。 青梅八岁时,崔靖的身手已经远近闻名了。崔管家从最初的不在意,到现在已经开始替崔靖张罗找一名功夫上乘的老师来教他。而镇上钱员外的女儿钱娇的才女之名也渐渐传开。 八岁的青梅依旧是走着那条去黄夫子家的路,看看书,写写字,一个上午便在黄夫子的书房渡过。再去文大夫家蹭顿中饭,顺便帮文夫子整理一些药材后再回到别庄。躺在大槐树下的摇椅里,看看天,看看云,闭眼听着轻风拂过树叶沙沙的声,一下午的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 青梅九岁时,京城的林府派了一个教女红的老妈妈来别庄。庄里的丫鬟们各个高兴极了——原来府里的老爷夫人还没有忘记小姐。虽然来得只是一个老妈妈,但崔管家还是装备了大半月,将别庄内一处幽静整洁的小院腾出来,好生布置。就在众人眼巴巴等着老妈妈来时,林府又捎了一封信,老妈妈身体有恙,来不了了,请崔管家在当地再寻一个老妈妈吧。众人捧得高高的心,被摔的粉碎。崔管家没说什么,照例规规矩矩地回了信。 崔靖的功夫突飞猛进,但他总觉得教他的这位师傅还没有青梅讲的好。也许黄夫子那里的书就是不一样,私下里又去找青梅要书了。青梅依旧是以夫子的书不能外借的名由拒绝了他。但还是照着以前的样子,口述教他。 这一年末京中的胡姨娘因病去了,留下唯一的女儿林青悠。徐氏见青悠可怜便放到自己名下来养。崔管家知道了这件事,瞒住了别庄所有人。只是偶尔看到青梅时,眼中有些同情和惋惜。 青梅十二岁时,黄夫子手里拿着「老北京鸡肉卷」,嘴上还占了几点酱,优哉游哉地走进书屋,对这书童小黄嘱咐道,「把左院房子里的书搬来,这里的书她快要看完了。」青梅噗通一声,倒地不起——黄夫子,有你这么恩将仇报么?她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把这屋子里的书勉强看完,竟然还有书?!青梅泪奔,默默地继续自己的看书之旅。 回到别庄后,秋菊高兴地拿来了一个小木盒,原来今天有些大商户来到镇子上,崔管家便买了些新奇的东西回来,小木盒里装的是给青梅的小礼物。青梅感激地收下了,崔管家却心里苦笑。京里被夫人养在名下的那位,今年及笄大礼,收到的礼物怕是小姐这十几年来见都没有见过的吧。 中秋时,崔靖成功的打败了自己的武术老师。崔管家却有些头疼,放眼四周的镇子里已经找不到可以教崔靖的师傅了。但崔靖却一点没在意——他还有青梅这个活书库,嘿嘿! 如今,自青梅穿越到这里已经七年过去,现在的她十三岁了。 七年里,远在京城的林府除了一封请夫子的信和一封关于请女红妈妈的信外,再无其他关于她的信。这个嫡女,已经被林府遗忘了。现在的林青梅依旧是一副瘦弱的模样,脸色很白,看起来弱不禁风,不爱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大家的说笑。 但今天,别庄的气氛很压抑。 第18章 「混账,混账!」崔管家怒吼着。 「啪!」 今天桌上第五个杯子也被摔碎了! 四周的丫鬟家丁一个个静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下一个被碎的就是自己。 「小姐。」小丫鬟见青梅站在崔管家屋外,半天也没进去,不由轻声唤道。 青梅站了会儿,崔管家还在里面摔杯子,她无奈地摇摇头,悄声离开了。 「那个小子,最好是死在山上!」屋内崔管家的骂声不断的传出。 小丫鬟心惊胆战地跟着青梅离开,回到她们住的院落。青梅向大槐树走去,躺进摇椅里,前后轻轻摇着,静静望向天空,数着天上飘来飘去的白云。 七年了,丫鬟们对她这副模样早就从最初的失望渐渐的习惯了。小姐不喜欢说话,但也不难伺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容易相处的。只是镇上钱员外的女儿钱娇的才学女红早已远近闻名,而她们的小姐却依旧是如六岁时那样沉默,寡言,无论是高兴还伤心,都不曾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看到过丝毫的波动。丫鬟们觉得,也许他们的小姐已经被林府伤透心了,所以才这样自暴自弃…… 「靖哥儿胆也太大了,这次不把崔管家给急死啊!」 「就是就是,他竟然……」 「我听说,靖哥儿这么做是为了钱小姐。」 「呀,真的么?我还一直以为靖哥儿对咱们小姐……」 丫鬟们在一旁小声嘀咕。 「青梅——」 一道清脆的声音让丫鬟们顿时安静下来。 院外的石门下匆匆走来一人,一双大眼睛格外美丽,此刻脸上面带忧愁,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小时候五官没有张开,除了眼睛外其他地方倒是平凡无奇,如今大了,经过一番精致的打扮后,尤其是经过青梅这苍白的脸一对比,显得钱娇越发娇艳起来。 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走到青梅身边:「青梅,你说崔靖他,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傻啊!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他竟然真的为我上山去打虎皮了!」 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走到青梅身边:「青梅,你说崔靖他,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傻啊!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他竟然真的为我上山去打虎皮了!」 青梅准备去拿茶杯的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淡淡地看了钱娇一眼,又躺进大槐树下的摇椅里前后慢慢摇着。 钱娇拿着帕子,不住地抹眼泪:「青梅,你说这该怎么办啊?我真没有想到崔靖他也会……」 小丫鬟东桥替二人上了茶,便安静地立在一旁。秋菊在一年前嫁人了,嫁给当地的一个秀才。崔管家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又置办了些嫁妆,出嫁的场面倒是比一般的小家碧玉还要热闹。秋菊嫁人后,崔管家便忙着帮青梅寻摸新的丫鬟。小东桥那时父母双亡,借住在舅母家中,被舅母卖给了牙婆。崔管家见她听话懂事又不多言,便买了下来。 崔靖也会…… 青梅心中一动,冷声道,「难道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 钱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支支吾吾不肯言语。 青梅不说话了,又躺进了摇椅里,闭目小憩。她虽然无法理解钱娇作为小女生虚荣心的想法,但对崔靖的作法不能苟同。这小子的身手如何她最是清楚,虽然身手很好,但他从来没有猎杀任何猛兽或是人的经验。捕杀老虎?难! 青梅不能理解钱娇的作法,但她身旁的丫鬟们各个对钱娇羡慕的紧。自钱娇十三岁后,她的才名与美貌远近闻名,这把钱娇的娘给乐坏了。一年前,也就是钱娇十三岁时,钱娇娘特地把嫁到江苏官宦人家的远房表姨请来,教习钱娇大家族里的礼仪。那表姨青梅远远见过一次,没甚印象。崔管家虽然没有见过本人,但她的名声倒是听过。 那时秋菊还没嫁人,她是个好奇的——到底怎样的妙人,竟然连崔管家这样的人都能听说过她?秋菊心底痒痒的,四周的丫鬟也都是闲的心底痒起来。青梅是个不管事儿的小主子,丫鬟的胆也肥了起来,围着崔管家左打听右打听终于得知了一些那位表姨当年的光荣事迹! 「我真只是随口一说。」钱娇有些郁闷,「这些年总有些上门求亲的,我娘都烦了,而且我也不想这么早嫁人啊,就想了这么一个招。」 「这个招就是怂恿别人去为你谋一张虎皮?」青梅第一次觉得一向规规矩矩的钱娇小美女竟然也有这么大胆的想法。当然了,这个主意其实就是她的表姨出的。当年钱娇表姨也是远近闻名一枝花,她放言,谁若是能为她亲手打下一张虎皮,她就嫁谁! 多么浪漫,多么满足小女生的爱情向往啊。青梅只能在心底默默道一声——呵呵。 远房表姨最后是否嫁给替她打虎皮的人,青梅不知道。但大家都知道她最后嫁给了苏州同知。苏州同知的聘礼中倒是有一张虎皮,至于是不是这位长相清秀,力气挺多只能搬起一张椅子的同知大人打的,青梅再次干笑两声——呵呵。 「崔靖他真的不会有事吧。」钱娇微微蹙着眉头,担忧的同时心中却还是有些雀跃。和其他爱慕她的人来说,崔靖是长得最俊的。虽然大家小时候是青梅竹马,可长大后他就渐渐变得对谁都冷冷的。 女孩么,对这种酷酷型男生最是抵挡不住。尤其是冰山一样的男子却独独对你敞开那柔软的一面,独宠你一人,那种感觉…… 「青梅……」见青梅不说话,钱娇又唤了一声。青梅无奈地看着她:「你找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其实,」钱娇眨着眼睛,微微抿着双唇,仍谁看了都是我见犹怜的模样,「崔靖去的话一定没有问题。但是……你知道崔管家他在发脾气,大家都知道崔管家最疼的人就是你了,崔靖回来后你帮我去求求情好吗?」 哎,麻烦的人际关系——青梅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不是她说什么,钱娇小美女啊,你都把别人唯一的孙子忽悠到山上去了,还能指望崔管家和以前一样待你?虽然上山打虎皮这种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崔靖自己被美色所困也是有责任的,但人都护短,崔管家也不例外。 第19章 「青梅——」钱娇又唤了一声,听的青梅一阵寒意,终究是熬不过她,只得点点头。钱娇一笑:「我就知道青梅最好了。」 送走了钱娇,青梅回到房间,东桥跟了进来,现在她是她的贴身丫鬟。 「崔管家派到山上的人怎么说?」 东桥摇头:「没有找到。但最近频传有大虫在山上,大家都不敢走到山里去。」 大虫啊…… 青梅感叹着,她第一次知道大虫就是大老虎的时候还是在黄夫子家的书里。当时她感叹了很久,最后被黄夫子鄙视的淋漓精致。 走到里屋,打开柜子的最下面一层的一个暗格里,青梅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把十字弩,这是她根据记忆找崔靖做的。许久没有摸到兵器的她实在是手痒了,虽然她现在一个千金小姐舞刀弄枪不成体统,但摸一摸这些东西也好啊,便求了崔靖帮忙做了一把。结果崔靖自己也留了一把,二人都很有默契地将各自的弩箭藏起,谁也没告诉。 「小姐?」东桥愣愣地看着她,「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说呢?」 「小姐要午睡了。」东桥倘若无人般自言自语地走到床边,铺好被子,「小姐,你好好睡,奴婢也休息一下。」然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歪着脑袋打呼噜。 青梅淡淡笑了下,迅速换了一套干净利落的衣服,带着十字弩出门往后山奔去。如今别庄人心惶惶,大家注意力都在崔靖和崔管家身上,青梅本来就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偷溜出去也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青梅上山不是去找崔靖。深山老林,要找一个人太难了。她的目标只有一个——杀了老虎,剩下的就不用再担心! 丛林,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它都保持着最原始的状态。青梅走进深山,顿时倍感亲切感,就像一只流浪在外多年的鼬鼠终于回到熟悉的黑暗之中。那种激动之情,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理解的,一个性格微变态的雇佣兵的世界,需要神一样的逻辑去看待。所以,请不要试图对她说,‘这里很危险,你还小,千万不要来’这种白费力气的话。 阴暗,复杂,密闭,危险,随时丧命,这样的环境才是她所熟悉的,她所钟爱的!在别庄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始终难以习惯那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人类脸上难以捉摸的情绪变化。 青梅深深呼口气,猛地吼了一声:「啊——」 哈哈哈,她终于又回来啦!! 她像是重生了一般,贪婪的呼气深山老林里每一寸空气。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因那未知的危险兴奋地舞蹈。曾经与她搭档的每个雇佣兵都曾感叹,林青梅这个女人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命!同时也有个最大的缺点——别人的命她也不当回事。 身上十字弩的箭都已用古老而原始的方式淬了剧毒和麻药,青梅小心翼翼地寻着老虎的痕迹。俗语说虎有虎踪,鸟有鸟道。跟所有猫科动物一样,老虎也会在所经的路上留下痕迹,而且喜欢沿着固定的路线觅食。 但她找了一圈始终没有发现有任何的老虎留在树上或者地上的挂爪,以及粪便的痕迹,青梅开始怀疑这座山上或许没有老虎。她拍拍脸,让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老虎不是老鼠,它的食量非常大,必须要有充分的食草类动物作为食物源,否则它很难存活。刚才寻了一圈,这种小型食草动物遇到的并不多。 话说回来,这后出了有老虎的传言,应该是钱娇放言谁打下虎皮就嫁谁后才渐渐传出的。青梅脸色有些发黑——如果后山根本没有老虎,自然谁也打不着虎皮,这样钱娇就能名正言顺的拒绝那些人,哪怕拒绝的次数再多,也不会对她的名声有什么影响。这也恐怕也是钱娇能那么确定崔靖能够平安归来的原因吧! 青梅冷哼一声,开始下山。 茂密的丛林,遮挡了炎炎的烈日。四周阴阴暗暗,青梅的脸色却是更加阴暗,走到一处小路时,突然听得一个斯文的声音从旁传来:「前面那个小娘子,麻烦等一等。」 青梅打眼一看,是两个年轻男子,身上都挂着长剑和弓。穿着十分简练,但袖口的做工非常讲究,这可不是别庄四周镇子上能够买得到的布料,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 那男子见青梅停下来了,连忙小跑过来,先是有礼的打揖,然后微微笑着问:「我们兄弟二人从外乡来,听闻此山中有吊青大虫,便过来瞧瞧。」 青梅默默翻个白眼——又是两个被钱娇小美女忽悠来的。 「若要打虎便往深山山脊处走。」青梅往后指了一个方向。 「不不不。」男子有些尴尬地摆手,「我等现在是……是……」 青梅心领神会:「迷路了?」 男子:「……」这小娘子太不留情了! 「迷路就跟我走。」青梅也不多说废话,直径往前方走去。 那男子许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干脆的小娘子,连忙跟了上去,「再下王岑,这位是谢云昭,有劳小娘子带路了。」 青梅点个头没接话,就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王岑有些尴尬地笑着,他身旁的谢云昭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三人一路往前走。突然,青梅不动了。 王岑有些不解:「小娘子,何故突然停下?」 青梅淡淡地扫了眼身旁二人——他们真的有能力打虎吗? 王岑见她不说话,越发好奇,正欲抬步走去,青梅抬起手臂挡住他的去路,「别动。」 第20章 静谧的山林里,四周都潜伏着危险。 少顷—— 「嘶……嘶……」 草丛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王岑脸色一惊——蛇?! 一条花斑毒蛇在他们脚下不远处弯曲滑过,若不是青梅提前出声提醒,此刻他们恐怕就不知不觉地走了过去。 危险解除,青梅继续往前走,脸色依旧。 王岑突然来了兴趣,连忙追上,「莫非小娘子是这山里的猎户?没想到,这么细小的声音你都听得到。」他正絮絮叨叨说着,发现同伴谢云昭似乎有些安静过头了。王岑顺着谢云昭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青梅手上的十字弩。 「果然是猎户!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王岑感叹,「没想到竟然会遇上一位漂亮的女猎人,看来我王某不虚此行啊,哈哈!」 「哦对了。」王岑是个话篓子,关不住,「不知这里哪户人家有空闲的农舍,我等想要借宿一宿,川资定不会少。」 「等会儿你可以问问。」此时三人已走到山下,青梅指着不远处的田地,「往那边走就行。」说完,便转身闪进另一条小道,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岑还没反应过来,那一袭青衣便在树林中隐隐闪闪,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有些失望地叹口气:「真冷淡啊。」 谢云昭白了他一眼,「怎么着,你还打算住在别人姑娘家里去?」王岑立刻勾住了他的脖子,挂着坏坏的笑意:「知我者,谢兄也!」 谢云昭额头冒出了一根青筋,将自己肩膀上搭着的爪子一根一根掰开。王岑见好就收,嘻嘻哈哈地笑道:「得了吧你!好不容出来散心,别整天摆着一张阎王脸,活像谁欠了你八百吊似的!刚才那小娘子肯定是被你吓的,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赔?」谢云昭微微蹙眉,「赔你什么?」 「赔我一个活色活香的小美人啊!」王岑耍着无奈,谢云昭这次没理他,冷哼了一声,便一个人往田野方向走去。王岑见他真的走了,无奈地叫道:「跟你开个玩笑,这也能生气?我的天,你这人心眼怎么小,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喂喂,等我一下啊……」 青梅走在山林小路上,揉着耳朵,突然一个人自顾地笑了起来。刚才那个叫王岑的还真是呱噪,没人理他竟然还可以一个人说的那么开心,不禁让她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搭档。 ——一个呱噪啰嗦还有些洁癖的狙击手。 青梅走得很快,她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在山上。特意与那二人走不同的路下山,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回到别庄,东桥竟然假戏真做,真的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青梅一直觉得东桥这个小姑娘一定能够长命百岁,她的生活态度真的是太乐观了。哪怕下一刻天塌下来,她依旧是照吃吃照喝喝。 「小姐,你睡醒啦。」东桥揉着眼睛,此时青梅已经换回了衣服,将东西都一一藏好。 「嗯,崔靖回来没?」 东桥摇头,「不知道。」 青梅见她依旧是副没睡醒的模样,不由道:「去洗脸,等会儿该吃饭了。」 「吃饭!」东桥眼睛一亮,一蹦一跳的出去打水洗脸了。 ——看吧,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过了晚饭,崔靖还没有回来。不过青梅已经不担心了——山上都没老虎还怕个什么!丫鬟们却在窃窃私语,而且脸上还浮现出了可疑的红晕。 青梅走到葡萄架子旁坐下,这个时候她基本是被无视的。 「知道么,刚才有两个年轻公子来借宿!长得真好看,那个灰色衣服的还对我笑了呢!」 「切,别自作多情了,那位公子对谁都笑呵呵的。」另一个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听说也是来打老虎的!」 「啊?怎么会这样!」 「我看未必,难道就不允许别人有打虎的爱好啊!」 「哎……算了,大家洗洗睡吧,基本上没咱们什么事了。」 青梅微微打个哈欠,聊得真热闹啊。 到了半夜,由于去了一趟后山兴奋过头,青梅睁开眼睛,她兴奋的没有丝毫睡意。窗外的月光皎洁,别庄里一片静谧。青梅从床上坐起,披了件衣服便往外屋走。东桥那小丫头睡得正香,嘴里呼噜噜地念着梦话。青梅绕过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月亮高悬在空中,地上清辉一片。虽没有路灯,但四周倒也看的清楚。青梅揉揉肚子,她有些饿了。 v第21章[11.19] 轻车熟路地往厨房走去,刚到门口,听到里面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青梅微微挑眉——小偷? 厨房门也被人打开了,里面有些烛光发出的微亮。突然「哐当」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啧,这小偷也太不专业了! 青梅摇摇头,直径推开门,就看见一张脏兮兮地脸对着自己傻笑。 「崔靖?!」饶是青梅再怎么淡定,此刻还是小小惊讶了一番。 崔靖依旧嘿嘿傻笑,只是笑容有些扭曲,眉头微蹙,她看起来状态不太妙。青梅走进去,刚才发出「哐当」声响的木盆正砸在崔靖的脚趾上。 ——可怜的盆…… 青梅如是想着。 「快帮忙把这个盆挪开!」崔靖额头冒出微微细汗。 青梅照做了,将盆放好后转身回头静静打量着崔靖一番——啧,本来挺帅的一小伙子,现在硬是成了丐帮帮主。 她朝着崔靖走过去,崔靖似乎有些害怕,正准备往后退几步。 「别动。」 简单两个字,便让崔靖立刻定在那里,一步也不敢走,可怜兮兮地望着眼前的女子:「青梅,你要做什么啊,你别乱来啊……不要啊,啊——」 「你想把崔管家吵醒么?」 一句话,崔靖委屈地闭上嘴,眼角渗出晶莹的小泪花。 青梅看了一眼他的肩膀:「你手脱臼了,我给你接上,不许叫!」 「嗯!」崔靖点头,青梅猛一上手,崔靖忍着一声闷哼——「嗯~~~~~」瞧这小颤音,小脸顿时煞白一片。 「行了。」青梅缓口气。 崔靖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真的好了!」当即高兴地一跃而起,「青梅,你果然什么都会!」 崔靖笑嘻嘻地走过来,「不介意再帮我炒个鸡蛋饭吧,我快饿死了!」 突然,青梅笑了笑,月光一照,她本就泛白的脸越发有些阴森起来,崔靖喉咙哽咽了一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以为我为什么帮你接骨?」丢了这句话,青梅便大摇大摆地坐到一旁去了,顺便朝着灶台处的鸡蛋指了指,「多放点葱花和肉丁,不用谢。」 崔靖嘴巴一撇——他就知道会这样!正撩起袖子准备动手时。 「等等——」青梅突然道。 崔靖连忙转身,他就知道青梅最善解人意了! 「去洗手,你太脏了。」 「……」 待崔靖终于将两碗鸡蛋饭端过来,青梅接过后,他便拿起自己的一碗大吃起来。想来,怕是没有几个人见过一向少言寡语的高手崔靖,也会有这么狼吞虎咽的一面。 「你几天没吃饭了?」 崔靖拍了拍胸——吃太快呛着了。 「快两天了。那只该死的狐狸,抢了我的干粮,差点没把我饿死!」 「狐狸?」青梅有些好奇,「你不是去打老虎了吗?」 「什么老虎?」崔靖往口里塞了一口饭,莫名其妙地看着青梅。 「你……」青梅也有些糊涂了,「崔管家说你上山替阿娇打虎皮去了,你怎么又遇到什么狐狸?」 「这谁造谣啊!」崔靖猛地搁下筷子,「谁说我去替钱娇打老虎了!我压根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青梅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就算传言错了,至于这么大反应么。「你急个什么劲。传言嘛,错了就错了呗。」她将筷子递给他,崔靖气呼呼地接过,继续吃饭。 「那你去山上到底做什么了?」青梅端起自己的一碗饭,顺便夹了块酸萝卜放进崔靖碗里,「猫在山上快三天,你不会是去钓鱼吧。」 v第22章[11.19] 崔靖腼腆地笑了笑,「其实……跟打老虎差不多!不过对方比老虎更加狡猾,奸诈,简直就是这世上里最阴险毒辣的动物!」 「嗯?」青梅纳闷,「是什么?」 「狐狸。」 「狐……狸?」 「嗯,狐狸!」 「狐狸?」 「嗯,狐狸!」 「狐……」青梅嘴里突然多出一块鸡蛋,崔靖抬着筷子无奈地看着她,「是的,狐狸!我上山是为了抓狐狸,你没有听错!」 「为什么?」青梅嚼着被崔靖塞进来的那块鸡蛋,「你想养一只狐狸吗?」 崔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垂直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结果只听得青梅道:「其实我觉得你去养一只狼比较适合,狐狸太秀气了。」 「……」 青梅见他这幅模样,瞬间明白了什么,轻声道:「不会吧……你不会……」 「就是这样!」崔靖不让她犹豫,「我就去抓来送你的。」他有些紧张地摸了摸鼻子,眼睛看向别处,「下个月不就是你生辰吗,养只狐狸挺有意思的,比什么阿猫阿狗有趣多了。」 崔靖一口气说完,脸上涨红了一片。好在他的脸现在脏兮兮的,加之月色深沉,倒也不怎么扎眼。 可沉默了许久,却没有等到身旁之人的回应。崔靖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正对上青梅看他的眼神,不由得背脊一绷。 「原来……」青梅有些受伤地看着他,「我在你眼里就是一只狐狸精?!」 崔靖:「……」 「崔靖!你用不着这么含蓄的暗示吧!」 「……」 崔靖一口把饭吃到了鼻子里,手足无措地看着青梅,一时间他真的很想一头撞死算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女人!不对,青梅只有十三岁,她还小,崔靖只能如是安慰自己。 青梅收了碗筷,,「如果真的要养一只狐狸的话,必须从小开始养。你要抓,只能抓狐狸幼崽。」 崔靖连忙道:「我去帮你抓一只来。」 「但是被人养过的狐狸崽长大后如果遇到了其他狐狸,会被他们撕咬,至死方休。因为它们沾上了人的气味,从此以后是狐狸但又不是真正的狐狸。」青梅淡淡说着,「所以,还是让它们好好呆在山上吧。」 「啊?」崔靖被她绕晕了。 青梅微微勾起嘴角,「比起抓狐狸,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向崔管家解释吧!我很期待你们崔家的家法是什么样子的,哈哈。」 「呵呵……」崔靖眯起双眼,意味深长道,「迟早让你见识!」 青梅感情控制区为零的大脑没有听出这话里意思,只是因不甘示弱便也笑了两声,与崔靖一起将厨房给打扫干净后便各自悄悄回房了。 第二天一早,青梅起床后在院子里做深呼吸时差点闪到腰。往日里像小家碧玉一样规规矩矩的丫鬟们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简直就是桃羞杏让,燕妒莺惭。腰间素带轻束,盈盈细腰不足一握,胸前两只白兔起起伏伏,简直就是引诱男人犯罪的大凶器。 东桥走来,嘴里塞着一块芝麻饼,嘴角还粘着几粒芝麻。手里端着一碟糕点,眼睛还不住地往盘里瞅瞅,看来只有东桥正常一点了。 「今天是乞巧节吗?」青梅疑惑地问道。 东桥正舔着粘在手指头上的饼馅儿,「小姐你好笨哦!乞巧节在七月,现在才五月呢。」 青梅揉着眉心。 东桥又道:「小姐,你其实是想问今天院子里的姐姐们为什么打扮的那么漂亮吧!你可以直接问啊,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说。」 「那你说吧。」每次与东桥聊天,青梅都会感到一丝丝的无力。 「昨天不是有两个公子来别庄借宿么,崔管家就把他们安排到东厢房那边。其中一个穿灰衣服的王公子脾气好好哦,对谁都一幅笑脸的模样,说话也风趣,丝毫没有因为我们是丫鬟就瞧不起人。别庄里的姐姐们都争着去东厢那边,昨天晚膳的时候,王公子说今天要替大家画丹青呢,所以大家一大早就起来打扮啦。只有小姐你起得最晚,你好懒哦!」 「……」她不与东桥这小屁孩计较! v第23章[11.19] 不过话说回来,王岑与谢云昭竟然来别庄借宿了。 青梅静静想了会儿,东厢离她住的院落很远。他们应该住不了几天就会离开。这段时间里,她还是尽量小心一点,不要与他们照面。免得私自上山的事被戳穿,凭白惹些麻烦。 「可和王公子一起来的另一个就不怎么讨喜了。」东桥嘟着嘴,「趾高气扬,不苟言笑。好几个姐姐好心给他送吃的,向他介绍这里有趣的地方他理都不理的!」 东桥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青梅却已经起了身,将自己打理干净后便出门了。东桥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二人照例朝着黄夫子家走去。别庄与黄夫子家隔得不算太远,大约走两刻左右,中间要经过一片草坡与湖水。青梅今天觉得很头疼,因为东桥这丫头从在庄内就开始说,一路嘴巴就没有歇息过。而她说的无外乎就是来到别庄借宿的王岑与谢云昭二人,似乎要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地全部告诉青梅。 青梅深深感到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她是为什么要对东桥说那句「那你说吧。」 「小姐,你说他们是为了钱小姐来的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他们也要去打老虎呢?那个谢公子真的是很讨厌啊。靖哥儿虽然也不怎么说话,但靖哥儿就不像他那样,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东桥正欲往下说,却见青梅突然看着她,东桥心底一颤,安静地闭上了嘴巴。 「听着!不许去招惹那两个人,尤其那位谢公子,我不想说第二遍。」 东桥怔怔地点头。虽然小姐一直都是面无表情,可现在她依稀感到小姐的态度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可青梅的威慑效果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东桥又笑呵呵地走到她身旁,「小姐,你说不许招惹谢公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招惹王公子啊?」 「……」 东桥见好就收,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想了想,终究是壮着胆子问道:「为什么谢公子就特殊些呢?」 青梅看了她一眼,道:「他是一个权贵之人,不是你们能够惹得起的。」 东桥一惊,万分好奇:「诶?小姐,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个权贵?难道不可以是一个富商,求学的举子之类的吗,今年的科考也近了啊!」 青梅轻轻叹口气,东桥这种执着精神有时候真的让她很困扰。东桥不依不舍,「小姐,你说嘛。你是不是又嫌我笨了?我就知道,小姐你嫌弃我……我……」 眼见东桥的泪珠就要哗哗流下,青梅又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 「首先,他去山上打虎,可以看出功夫不错。但又没有丝毫实战经验,定是大家族里请来名师指导圈在家里教的。其次,他袖口上的花纹,商人会用貔貅等物,但他却是绣的麒麟,太过霸气的图腾会伤财,这不符合商人的特征。他也不是赶考的举子,你见过那个赶考的举子一本书都不带的。只有一种可能——权贵。出身权贵世家,出门不带侍从,独自与好友来到咱们这种乡野之地,借宿了一天一夜还没有走的打算。这一切都证明他们并不是赶路,而是出来散心。」 「综上所述,这位谢公子是一个心情不好的世家公子,与好友一起出门散心。但其为人傲慢,散了这么久心结依旧无法解开,所以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暗。而他的好友王岑,如果不是脾气非好好,定是自身地位不如此人,所以一直陪着他。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若想要活的长久一点,就不要去招惹这种身份背景的人,懂吗?」 她说完,东桥却呆呆地站在一旁,双眼失神,嘴巴微张。青梅一愣,伸手拍了拍她:「东桥、东桥?」 「小姐!」东桥猛地回神,一把抓住青梅手,神情万分激动,「小姐!」 青梅被她这一惊一乍弄得莫名其妙。 「天呐!」东桥继续惊叹,眼角的泪珠不住留下,「原来小姐你也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字!」 「……」 所以,她刚才说那么多,这小丫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东桥还在惊讶中,以至于竟没有发现,她家小姐根本就没有在别庄里见过王岑、谢云昭二人,竟然就能知道谢云昭的袖口图案。 二人从湖边的草坡上走过,丝毫没有发现草坡下躺着一个墨衣公子。虽然衣物裁剪的十分普通,但袖口的做工却是非常少见。谢云昭从草坡上坐起身,青梅刚才那一番话一字不漏被他全部听到。虽然他本人对这种听墙角的行为十分不齿,但奈何声音自动跑到他耳里。若有行人经过此地定会被他吓一跳——好恐怖的脸色! 别庄里王岑左边一个漂亮丫鬟,右边一个邻家姑娘,笑的一脸乐不思蜀。 「王公子,你看我这个结子要配什么颜色的料子才好看啊。」一个好不容易挤到他跟前的丫鬟含羞笑道。 「王公子,你刚才说的那种香料到底是怎么配出来的,你还没告诉我呢。」 「王公子……」 王岑应接不暇,突然看见谢云昭黑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惊得他一怔。 ——谁又把这位大爷给惹了? 「明天我来教你们啊,我现在有些事要办。」王岑连忙推开身旁的莺莺燕燕,那些丫鬟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也闭上了嘴巴——她们也看到了脸色不佳的谢云昭。丫鬟们依依不舍地散开,心中不免又对这位谢公子重重的哼了声! 「哎……你一来,美人都走了,这到底是做的什么孽哟!」王岑苦着脸,「你不是嫌这里太吵一个人找清净去了吗,看样子你是清净没找到,倒是找了一肚子火回来?」 「呵!」谢云昭冷冷笑了声,「你也玩够了,明天就回京吧。」 「这么快?」王岑有些意外。当初离京时,看谢云昭的模样似乎是要在外面至少游荡几个月。 谢云昭点头,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地步。 v第24章[11.19] 王岑大呼无趣,「其实我觉得这地方挺好的。虽然这里的小美人没有京里的那么漂亮,不过胜在自有一股的清纯之气!」 清纯之气?谢云昭默默翻个白眼,应该是刁钻刻薄之气吧。 「哎,我还有好些个地方都没有玩到。你还记得咱们在山上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吗,我在这里问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女猎户!」王岑神神秘秘地走到一旁,声音中有些兴奋,「我说……咱们遇到的莫不是什么山神仙子之类的吧?」 「子不语怪力乱神。」谢云昭爽快地扔了这句话给他。 王岑长长叹口气,他就知道,根本就不能指望这个人能够理解什么叫做风月。 谢云昭不再理会身旁的风流公子,独自走回房间,静静地坐在桌旁。 什么山神仙子,不过是私自跑去后山嬉耍的小姐罢了!还是一个刻薄不懂礼数的大小姐! 接受了黄夫子一上午近乎填鸭式的打击教学后,青梅甩了甩早已僵硬的右手。黄夫子皱着眉,痛心疾首地看着她写的那几个字:「七八年了,竟然还这么烂,这么烂!真真气煞我也!」 青梅也瞟了一眼自己刚刚的大作,理直气壮地说道:「夫子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说这是您教的。」 黄夫子一口气噎在喉咙管,过了许久,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朽木不可雕也!」 青梅行了个礼,「夫子再见。」然后没有丝毫羞耻之心,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临出门时,突然想起什么事,又折了回来,「夫子,文老家今天做红烧肉,你去不去啊?」 黄夫子一愣,连忙从铺垫上起身穿鞋,边打理衣服边嚷嚷,「丫头,等等老夫!你这个不尊师重道的,竟然这个时候才说。哎哎哎,走慢点啊!」 文大夫如今已经古稀之龄了,但精神依旧很好,有时候甚至可以下地干活。当然他也只是图个乐子,别庄四周的乡亲们都十分尊敬这位医术高超的老大夫。自从东桥用一碗红烧肉征服了文大夫后,以至于文大夫每天都翘首以盼着东桥的到来。黄夫子起先还鄙夷的哼了声:「口腹之欲,非君子之道。」众人静静看着他,然后一块又一块的红烧肉都消失在了他嘴里…… 刚进文大夫的竹院,文大夫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东桥身后。青梅觉得纳闷,她依稀记得文大夫以前不这么好吃啊,估计是年纪大了,老了老了成老顽童了。 东桥熟门熟路地去了厨房。青梅将小桌在院子里摆好,又倒了一壶文大夫自家酿的米酒。将酒壶放进木桶,丢进井水中冰镇一刻后,再小心翼翼地提起来。替二位老先生倒了一杯。院中清风小酌。黄夫子品了一口,沁凉到心间,舒服的顿时眯起眼,畅快地长叹一声。 不多时,肉香四溢。东桥将红烧肉端出,碗下还搁着一个小炭炉。碗中红烧肉的肉汁依旧轻轻发出「咕噜咕噜」的诱人声音。 文大夫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快送入口中,浓稠的酱汁包裹着舌尖的每一个味蕾,香、浓、软、糯! 「天字第一号红烧肉,东桥丫头,这名号非你莫属啊!」文大夫赞不绝口。 东桥得意地仰着头——那是,对于吃她敢认第二,这世间无人敢称第一!想到此处,东桥不免又提到了在别庄借宿的王岑与谢云昭二人。 「我亲自下厨烧得红烧肉,那位谢公子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挑挑拣拣地夹了几块竟然就说饱了!他竟然饱了!一个大男人的胃口居然比小姑娘还要小,真是气煞我也!」 青梅面无表情地吃着她的饭,最后半句‘气煞我也’是黄夫子早上说她的,被东桥这小丫头给现学现卖了。 文大夫却来了兴趣:「谢公子?别庄里来了两个借宿的公子?」 「是啊。」东桥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大家几乎都知道了。」 文大夫捻须一笑:「青梅啊,你知道吗?」 青梅一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模样,此时她特别希望黄夫子半路吼一句「食不言,寝不语。圣人之道你们又忘了,哎!」但黄夫子现在正与红烧肉纠缠的如胶似漆,圣人的话估计也忘到天边儿了。 东桥那个大嘴巴直接嚷道:「小姐知道啊,她还嘱咐我不要去惹那两位公子。」 「这样啊。」文大夫点个头,突然发现那碗红烧肉竟然被黄夫子一声不吭地吃了快半碗了,连忙拿起筷子抢肉吃。刚才的问话不了了之,反正也只是一时兴起问问,哪有红烧肉来的重要!青梅微微松口气,若是被文大夫追问下去,万一被套出她私自上山一事就糟了。 帮文大夫收拾好了院子后,青梅便带着东桥及一个家丁告辞了。三人走在田野的小路上,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三人连忙走到路旁,两匹黑色骏马呼啸而来,又在他们身旁猛地勒马停下。 王岑一脸欣喜,抬手指着青梅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青梅目力极佳,之前便看到了马背的王岑谢云昭二人,心底微微一惊——这个时候是她自己装失忆,还是期盼这二人突然间歇性失忆忘记山上偶遇,两种选择哪一个概率大一点? 王岑激动了半天,青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此时王岑终于将心绪平静下来,刚准备朝着青梅喊一声,谢云昭一鞭子猛地抽打王岑胯/下骏马,只听得一声嘶鸣,骏马如奔雷般向前飞驰。 「告辞!」 谢云昭说完,一骑绝尘。 东桥愣了半响,呆呆道:「他们就这样走了吗?」 青梅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静静看了会儿。刚才谢云昭的举动……他应该也不想多生是非吧,青梅如是想着。 「回去了。」 「哦。」东桥点头应是。 谢云昭与王岑来到别庄,就像是一滴水滴入了本就平静的油锅,炸的正热烈时,油锅熄火了…… v第25章[11.19] 别庄的丫鬟们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生活中,只是一个个显得闷闷不乐,脸上的笑容也不灿烂了,整个别庄仿佛被乌云笼罩了一般,阴沉沉的。青梅倒是靠在摇椅里,左手边放着乌梅汁,心里轻轻感叹宁静的日子真好啊! ——千万别又来几个年轻公子借宿,否则别庄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结果悠闲的日子没过几天,钱娇又来了。 「青梅,我马上要去京城里的姑妈家。我会想你的,时常给你写信的。」钱娇握着青梅的手,红着眼眶含泪说道。 「嗯,路上小心。」 钱娇点点头,又与青梅说了会儿话,但总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青梅四下看了一下,问:「你找谁?」 钱娇连忙收回了目光,掩面笑道:「没什么,我就是看你这里新搭的牵牛花架子,挺漂亮的。」 「哦。」 青梅端起茶,细细品起来。 钱娇又坐了一会儿,把能说的都扯了一遍,最后实在没话说了。终于硬着头皮试探问,「崔靖呢,我想走之前跟也跟他告个别。」 青梅放下茶杯,「我不太清楚。」 「你不清楚?」钱娇声音尖锐了一下,似乎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失礼,又连忙笑了两声掩饰过去了。 「我最近不常见到他。」青梅说的是实话,自从上次二人一起猫在厨房炒了两碗鸡蛋饭后,崔靖又开始神出鬼没起来。 但钱娇显然不信,她勉强笑了笑,「青梅,我知道你可能怪崔靖之前去打虎皮,但是……我马上就要走了,大家都是好朋友,我走之前与他告别不过分吧。」 青梅点头——这很正常。 「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最近在哪里,也许……你可以去问问崔管家。」 钱娇脸色微微泛白,轻咬着下唇,勉强维持着优雅的举止。 ——她竟然要她去问崔管家。虽然崔靖毫发无伤的从山上回来,但崔管家因为这件事早就太待见她了!青梅竟然还要让她去问崔管家,这不是找不自在么?!林青梅,你至于将崔靖这么藏着掖着?! 「算了!」钱娇嫣然一笑,「反正以后大家还会见面的。」此时她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又换了一副忧伤的面容,「青梅,你与我说实话,我去京城你真的不会怪我吗?」 青梅脑中一白——她为什么要怪她?这个问题好奇怪…… 钱娇见她不说话,以为青梅正在伤心,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但面上依旧难过地说道:「青梅,你别伤心。别庄虽然在乡下,但这里景色不错。你一个人自由自在,崔管家又疼你。不过你放心,你肯定也会回去的,毕竟你是你娘的女儿,林府的嫡女啊。」 天呐,这简直就是一个噩耗,晴天霹雳!!! 在这田园别庄七年悠闲又自由自在的生活,让青梅差点忘了这具身体主人的身份是个官宦人家的嫡女!她不要回到大宅子里去!那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哦不!她将会成为一只暴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被刺眼灼热的阳光给活活烧死! 钱娇见青梅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心中生出了一丝报复的快感。青梅被林府抛弃,这些年一直郁郁寡欢。娘亲说得对,男人都喜欢柔弱些的女人,想必崔靖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会对青梅好些吧。也罢,她将来是要嫁入高门的,这也是母亲将她送到京中姑妈家暂住的原因。崔靖虽然很好,但终究不过是个管家的孙子…… 钱娇如是想着,心里不免又弥漫了一些内疚。青梅也挺可怜的,她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崔靖在哪儿。 「青梅……」钱娇想要说些什么话补救一下。但此刻青梅满脑子都是黑夜生物被暴晒在阳光下的恐怖场景,没有一点心思去在乎钱娇要说什么。 钱娇自讨没趣。 ——算了,她说的也是事实,等时间久了,青梅渐渐会释怀的。 钱娇离开后的当天夜晚,青梅前所未有的失眠了。她整夜整夜的梦见自己被众人绑在十字架上,在阳光下暴晒,皮肤里不断发出噼啪的爆破声。无论她怎么挣脱都挣脱不了十字架的束缚,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干枯,甚至炸裂,最后「轰——」的一声,灰飞烟灭…… 「啊!!!」青梅猛地坐起,惊出一身虚汗。守夜的丫鬟凉风急匆匆地跑进来,「小姐,您怎么了?」 青梅回过神,低声道:「恶梦罢了,你去睡吧。」 凉风面露担忧:「奴婢去煮一碗安神汤。」 「不必了,下去吧。」青梅摆摆手,凉风见此状便也不再说什么,弓身退出。 青梅担惊受怕了好几天,但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林府的老爷夫人小姐们早就遗忘了林青梅这位嫡女,她的心这才渐渐又放回肚子。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后,钱娇真的寄了一封信回来。 青梅收到信时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番。按她的想法依照钱娇的性格,此去京城想来会忙上一阵子,就算寄信也不会这么快。不过有人寄信给你证明你还是被他人挂牵着,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青梅拆开信封,仔细读起来。和她所想的差不多,钱娇主要是写的她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的生活琐事。字里行间里可以看出钱娇很开心,她是一个喜欢繁华与热闹的姑娘。中间还详细写了她与表姐唐宁一起参加了一场花宴,宴席间结识了许多京中望族小姐。值得一提的是她遇到了养在青梅娘名下的庶姐姐林青悠。林青悠很关心由于身体不好而一直住在别庄疗养的妹妹青梅。 当初林府将小青梅送到别庄真实原因是那个老和尚的一句话,说她煞气太重。但林府毕竟是官宦人家是以对外宣称则是说的青梅年幼体虚,受不了京中的气候便送到别庄调养。 v第26章[11.26] 青梅继续往下看。钱娇在信中将林青悠夸得天花乱坠,直言京中大族里的家教就是不同凡响,而且林青悠竟然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她要好好努力学习,以免将来与其他贵族小姐结识过程中丢了脸面。 青梅合上信,拿起纸笔,酝酿如何回信。她想了一会儿,提笔道:「阿娇见信如晤,接手书,汝在京中亦有乐趣……」刚写了这几个字便锁了眉头,她真的没什么话好回的。便只是简单地说了自己在别庄过的很好,希望你在京中也继续玩的开心。 结果在七月中旬时,青梅又收到了钱娇的来信,依旧是满满一页半纸。青梅看的头都大了,也许有人觉得一页半的内容不算多,但那可是文言文!自从青梅在黄夫子那学习后,她似乎能够明白在她所在的世界某国的文字无比神奇,可以用一百个字的数量描述一千字的内容! 将信看完后,青梅只有一个感受——钱娇已经彻底被林青悠征服了! 其实京中的钱娇之所以会这么频繁的寄信来,大抵是因为幸福的人总是希望找一个比较级,而被家人抛弃在别庄一个人孤孤单单生活的林青梅,刚好就成为了那块他人幸福的垫脚石。 钱娇托腮望着窗外,等会儿姑妈要过来看看她的女红。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在这里她唯一能够胜出自己表姐表妹的地方也就是女红了。她将桌上一封没有写完的信收好,嘴角不免挂上一丝笑意。青梅不能来京城,她就将这里的繁华写给她看,算是好姐妹了吧!不过她也真可怜啊…… 门外的丫鬟突然轻声道:「林小姐稍后,我这就去通禀。」 钱娇一愣——林青悠怎么突然来了? 推开门,林青悠莲步微移,她就像是一枝白莲,高洁,端庄。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彬彬有礼,仍谁都会赞叹。在一众世家小姐中她的容貌不是最出色的,但那如莲一样清新淡雅的气质却丝丝萦绕在众人之间。 「阿娇妹妹,姐姐冒昧来打扰你了。」 林青悠俏皮地对着钱娇微微福了个礼,钱娇连忙扶住她的胳膊,笑道:「青悠姐姐,你太客气了!」说罢,便将林青悠引到里屋小坐。 二人天南海北闲聊了会儿,林青悠这才将自己来此的目的说出。 「阿娇妹妹,姐姐知道你与青梅素来交好,你可知……青梅平日里都喜好些什么?」 钱娇眨眨眼,虽说林青悠往日里也会提到青梅,何故今天如此露骨询问?而且林青悠的样子虽然依旧和往日一样端庄,但眉宇间隐隐藏了些焦虑。不过林青悠与林青梅是亲姐妹,林家事和她钱娇又扯不到利益上的关系,将青梅的喜好告诉林青悠也无妨,自己还可以做一个顺水人情。 待林青悠从钱娇那离开时,心中的大石不仅没有轻几分反而更加重了。身边的丫鬟墨竹自幼便跟在了林青悠身边,她知道小姐在心忧何事,安慰道:「小姐,您不是经常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吗,这一次一定也能有惊无险的过去的。」 话虽如此,但林青悠依旧放心不下。墨竹是她的心腹,不仅仅是丫鬟更是可以说些心里话的朋友。有些话有些委屈她不敢对旁人说,只能告诉墨竹。 「墨竹,刚才你也听到了。青梅这些年在别庄过的并不好,女红刺绣竟然是丫鬟教的,诗词歌赋也不过是随便找了一个乡野夫子来教授。而我一个庶女被养在主母的名下,看起来无限风光,她知道这一切后一定会非常恨我。昨儿我听管家说,爹爹已经将信寄出去,想来八月末九月初,她就会回来了!」 「小姐,你也别太忧虑了。也许……」墨竹极力乐观地劝道,「青梅小姐是一个豁达的人呢。」 林青悠摆摆手,「再豁达的人也不会允许一个庶女过的比自己好。而且咱们府里的风言风语你也不是没有听到,待她回来后,就算是心胸豁达,可若有人暗中怂恿呢?她是嫡我是庶,尊卑有别。自我被养在主母名下后,多少人眼红,又有多少人暗中使绊子。如今嫡女回来了,她们会找到更好的理由!我只能小心翼翼,一旦一步走错,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小姐……」墨竹哽咽看着她。同样是林府的庶出小姐,为什么只有小姐要过的这么辛苦,那何氏张氏的女儿,才学相貌没有一样能够比得上小姐的,却是长了一肚子的坏心眼。菩萨保佑,希望回来的嫡女小姐是一个心胸豁达的人,不要轻易相信了府中小人的谗言。 除了很小的时候见过林青梅几次,林青悠对青梅几乎毫无印象了。与钱娇的谈话中也得知,青梅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她总是郁郁寡欢的一个人待在一旁。林青悠深深吸口气,心中开始筹划如何与林青梅交好了。 「你说,我绣一个香囊送她如何?」 墨竹眼中,自家小姐做什么都是好的,自然忙不迭地点头:「小姐的绣工最好了,这一针一线绣出的东西最显心意了。」 「嗯!」林青悠也觉得这个见面礼不错。离青梅回府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要好好计划一番了。 远在别庄的青梅不知现在已有人为她上心了,她的日子依旧是平淡却悠闲自在。但钱娇走后不久,崔靖也留书走了。 崔管家看见那封信,气的差点将屋子给掀了。青梅觉得崔靖是挺让人头疼的,上一次上山抓狐狸,他竟然企图用‘与同伴捉迷藏,结果一不留神在山上迷路了’这种神奇的理由糊弄过去。但崔管家冷笑三声后,青梅就听到木板与肉的完美结合交响曲,崔靖趴着睡了三天后总算能够翻身了。 这一次更加离谱,崔靖直接留下书信——江东正在征兵,有道是‘男儿何不带吴钩’,他去参军啦,以后一定会成为大将军回来的! 对此,青梅只能静静地看着已经头发花白的崔管家,一边骂崔靖「小兔崽子」,一边道,「一定要平安啊。」 青梅再次悠悠叹口气,心怀不安地悄悄离开了。崔靖在离家前一天,曾来找过她。 他问她:「如果有一天我去参军了,你会想我吗?」 青梅一愣——参军? 当时她只是觉得在猜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心思上又猜了一步,但她还是如实道:「如果你去参军,记得做一个胆小的士兵。」 「……」崔靖一口血闷在胸前,他迟早会被林青梅这个小丫头片子给气死。可不等他发作,只听青梅道:「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胆儿都不大。我不会想你,只有死人才会得到想念。」 「是么。」本以不抱希望的崔靖又笑了起来。虽然青梅说的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他还是明白她是在担心他,希望他平安归来。 「我会的!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崔靖注视着眼前之人。他知道她是嫡女,虽然别林府送到了别庄但她终究是一个嫡女,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配不上她。 他会成为大将军,然后完好无缺地活着回来,八抬大轿将她娶进家门。虽然崔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相信青梅可以一直等到他成为大将军还不嫁人,但崔靖就是觉得这世上能够与青梅这匹配的就只有自己了!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青梅本以为崔靖只是说说而已,就算他是不是说说而已,要行动应该也会提前知会一声。结果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 v第27章[11.26] 原来那次谈话就算是知会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阿富汗、伊拉克这些战乱地方,十六岁的男孩儿拿着ak47横扫一片也是很正常的。青梅对自己对崔靖的这些年的教育还是很有自信的,而且她颇有先见之明的教授了他很多实战以及野外生存的手段。 ——崔靖上次一个人潜入深山抓狐狸,最后被狐狸偷走干粮但依旧没有饿死在山中就是教育成功的例子! 崔靖走后,除了少了一个伴儿外,青梅觉得没有哪点不适应的。虽然崔靖是去参军,但现在是太平盛世,参军没什么风险,除非运气好到爆的遇到了反政府的武装分子。不过别忘了青梅最大的优点——自己命不当回事儿,别人的……她就更加不会当回事了! 到了七月末时,青梅收到了第三封信,却不是钱娇写的。而是七年都未曾联系的林府寄来的,由她的母亲徐氏亲手写的书信! 随着这封信一起来的还有两个老妈妈以及四个丫鬟并七个家丁。这一刻,青梅终于知道,对于她来说这世上最恐怖的并不是狙击枪的红点印在你的脑门上,而是人类社会中存在了上千年的,最恐怖,最复杂,最杀人不见血的利刃——人际关系! 林府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想起被丢在别庄里七年都不闻不问的女儿,而且一下子派了这么多人来伺候。 前来的两位老妈妈都是京中宅子里的老人了。 王妈妈负责管教丫鬟,训导丫鬟的手段雷厉风行,大宅里就算是主母徐氏的丫鬟也会给她几分薄面。张妈妈则刚好相反,她是专门教习小姐礼仪的老妈妈,据说是从宫里退出来的,以前是伺候过娘娘的人了。 与王妈妈不同,张妈妈整个人有些微胖,整天都笑呵呵的,但大宅里的人都知道,能从宫里平安出来的人那都是人精!是以相较于王妈妈表面上的威严,张妈妈的笑里藏刀更加令丫鬟们害怕,甚至是府里的小姐们都对张妈妈礼让三分。 徐氏一口气将府中两个得力的老人都派来了,主要还是担心青梅这些年在乡野村落没什么见识,免得接回京后丢了林府的脸面,是以特请二位妈妈务必帮青梅突击一下,做做表面功夫。 「小姐,您的万福礼左手抬的稍微高了。」张妈妈微微笑道,两个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右手压左手在左腰间,右脚微微支,屈膝同时微微点头。对,请跟着奴婢再学一遍。」 青梅叹口气,只好又重新来了一遍。张妈妈可真是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发挥到了极致,无论青梅做的多么不标准,她依旧是一张笑呵呵的面容,不生气也不恼怒,只会一遍又遍,直到你做到标准动作为止。 「小姐,大家闺秀要做到笑不露齿。」教完了请安,张妈妈又开始教习笑容。没办法,她们只会在别庄停留三天,三天后就要带青梅回去了。这三天里,她只能将最基本也是最经常用到的礼仪教授,剩下的……哎,任重道远啊。张妈妈心里叫苦,但面上依旧笑容满面,「团扇半遮,不要将扇柄全握,轻轻拿起就好。」 东桥与凉风两个小丫鬟站在一旁,东桥小声道:「其实小姐根本就不笑,用不着遮面的。」 凉风正欲搭话,只觉得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到她们这里。负责训导丫鬟的王妈妈冷着一张脸,走来。东桥与凉风心底一惊,背后有些凉意。 「两个不懂规矩的丫头,若是回到京中,岂容你们这般交头接耳!」若不是青梅强烈要求,她根本就不想将这两个乡野丫头带回宅子。 东桥、凉风二人立刻闭上嘴巴,小心翼翼地跟着王妈妈去学规矩了。 张妈妈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心中却道,没想到这王氏不管到哪里都是一个德性,府中丫鬟们私下替她取得‘冷面婆’这个外号还真贴切啊! 三天的突击很快就过去。在第三天用过早饭后,张妈妈与王妈妈准备来做最后的嘱咐,因为他们下午就要出发回京了。 可当她们来到青梅住的院子时,守院的丫鬟道:「今儿小姐早饭都没吃就出门了,不过请二位妈妈放心,午膳前小姐就会回来,不会耽误今天的行程的。」 张妈妈一愣:「小姐出门了?」 「是。」丫鬟道。 王妈妈冷哼一声,「大家闺秀竟然连早饭也不用就慌慌张张出去了,张妈妈这三日你可是教的好规矩。」这话不轻不重地刺了身旁之人。 张妈妈却不恼,笑道:「我想小姐一定是与照料她多年的老大夫辞行去了。小姐果真天生就有一颗尊老之心,真是知书达理啊。」 王妈妈默默白了她一眼——小姐还没在跟前呢就急着拍马屁,是不是早了点? 守院丫鬟虽是一直待在乡下别庄没有见过大宅里的勾心斗角,但机敏的她还是感到了眼前两个身份都不低的老妈妈之间的争斗,便实话实说道,「二位妈妈,小姐的确是去向文大夫辞行了,二位妈妈可以先去偏厅用些茶,稍等片刻。」 「那就不必了。」王妈妈冷声道,「今日小姐回京,我还是再去看看马匹行李是否安排妥当为好。」 小丫鬟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张妈妈倒是笑呵呵地领了情,「我可是常听夫人说每年别庄送去京的茶叶都是顶好的,没想到今日有幸能够品尝,真是多谢了。」 「张妈妈不必客气,这也是崔管家吩咐奴婢们的。」说罢,丫鬟们便带着张妈妈去偏厅等候了。 竹园中,文大夫正与黄夫子在对弈,青梅半个时辰前便到了,但也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棋盘上黑白交错,最后是文大夫险胜。二人都知道青梅此来是为辞行的,两位老先生都挺喜欢这个总是安安静静的小丫头的。或许是因为二人年轻时因功名利禄在宦海浮沉几十年,退隐山林后反而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悟道了一丝静的真谛。 「要走就走吧,何必来这些虚礼。」黄夫子看也不看青梅一眼,起身便走。跟在他身后的书童小黄走之前却往青梅手里塞了一封信,低声道,「夫子特地给你的,以后如果遇到麻烦,这封信也许能够帮你。」 「那老家伙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文夫子捋着胡须,呵呵笑道。青梅看着手里的信件,微微勾起嘴角——的确如此! 「不过青梅丫头,你可知道黄夫子为什么收了你做学生吗?」 青梅心道,因为她的二十一天习惯法则呗!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说了,只道,「文老您请直言。」 文大夫眯着眼,似乎在回忆一些非常遥远的事了,只听他淡淡说道,「想来那小书童也曾与你说过,黄老他很少收学生。但十年前,他却遇到了一个令他颇为欣赏的年轻后学。」 v第28章[11.26] 「嗯,后来还高中了状元。」青梅对此人很有印象,毕竟一个月能看完黄夫子书房里所有的书,虽然考前突击成分居多,这种人依旧是天下罕见。 「那他有没有对你说过,这位状元郎后来如何了?」 青梅摇摇头。 文大夫坐回石凳微微笑道:「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拜丞相之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天呐,竟然教出了一个国务院总理!黄夫子啃鸡肉卷的形象顿时在青梅脑中高升了。 青梅有些疑惑,「这和夫子收我为学生有什么联系吗?难道……我和这位丞相很相似?」 文夫子正捻须,似乎从青梅哪里听到了非常有趣儿的笑话,突然大笑起来。 「像,但又不像。」 青梅暗中耸肩——那是自然,她又不可能变性。 「你和他一样,都是安静的性子。从来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在一群人中也不会起眼。」 「……」青梅不觉得这是赞扬的话。文夫子这么说她还可以接受,但这么说当朝宰相……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位兄台是怎样爬到宰相的位置的? 「可就是这样的人,往往最是让人放心。」文大夫悠悠道,「似乎只要交代他做的事,就完全可以放心。他就是那样,让大家不去注意他,直到他官拜丞相那一刻,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看来是一个厉害的人物。青梅突然想到一句俗语——咬人的狗不叫…… 「夫子应该很喜欢他了,所以才对我爱屋及屋?」这是青梅想到的唯一可能。但文夫子却摇了摇头:「不不不,黄老其实对他很失望!」 「失望?」青梅很诧异。 文大夫笑的有些苦涩:「那孩子在权臣的路上越走越远了,自古权臣没有几个能够善终……黄老一度十分后悔,如果他不教他,也许那孩子可以做个悠闲的小官,几十年后归于田园。所以当他看到你时,青梅,你和那孩子在真的很像,幸好你是一个丫头。」 青梅看着手里的信,「那么这封信……是夫子写给丞相大人的?」 「丫头,你此去京城,虽说是回家。但那个家,过去七年于你不理不问如今突然将你召回,这其中定有深意。大宅中的勾心斗角少不了,这封信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拿出,也不要被人看到。」 「这信里写的是什么?」 文大夫却没有回答,只是突然笑道,「益州狂生黄易秋,皇帝三请不入朝,手书一字值千金,一封举荐信就可让无名小卒一跃成为封疆大吏。但闻名天下之人往往死于非命,而无名小卒却总能颐养天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丫头,信你好好收着吧,一切都要看你的造化了。」 结果文大夫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告诉青梅信中到底所书何物。所幸青梅也并不是好奇心强盛的人,既然夫子说关键时刻可拆,那就留到关键时刻吧。但,在林青梅的人生字典里,似乎没有什么时刻能够称之为关键。 临走时,青梅深深看着坐在院落摆放草药的文大夫,突然有些舍不得。黄夫子曾经对她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当时她也没怎么认真听,此刻眼睛却有些发红…… 青梅回京了。 崔管家突然觉得别院空了起来,他背着手走到青梅的院子前,几个丫鬟正在打扫,一个家丁拿了一把锁过来。 崔管家道:「别锁。」 「可是……」家丁有些犹豫,「小姐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崔管家微微叹了口气。是啊,那小丫头不会再回来了。想到她也曾称呼自己为爷爷,虽然不合大家族的礼教,但是,哎…… 「那我锁了。」家丁正欲带上大屋房门,崔管家突然道,「算了,还是不用锁了,每天让人来打扫一下便可。」 「是。」家丁将门又重新推开。 黄夫子依旧是每天往文大夫的竹园里跑,两个老头儿下下棋喝喝酒,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过,只是没了东桥丫头的红烧肉和青梅亲手斟的米酒,这日子似乎少了些许点味道。 官道上,几辆马车徐徐前进。中间的一辆明显要大的许多,青梅便坐在里面。东桥与凉风这三日被王妈妈训的大气都不敢喘,此刻好不容易脱身,待在青梅身旁,两人皆一幅死里逃生的模样。 东桥直接从马车里一旁的小木柜子中拿出一盒子点心吃起来,连一向自制力较强的凉风竟然也拿了几块塞进嘴里,因为她们太需要食物太来安抚被打击心灵了。青梅也不在意,离驿站还有很长一段路,她先靠在软枕上睡会儿好了。 青梅睡的正香,突然车厢一颠,她睁开眼,东桥与凉风二人皆一脸菜色地跌坐在一旁,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忽而,雷声轰鸣,车外狂风阵阵,车帘被呼啸吹开,冷风呼呼地吹进马车内,东桥连忙将压帘子的重布放下,车内这才又恢复到了安宁。 夏日的雷雨说来就来,斗大的雨珠铺天盖地的打下。赶车的马夫连忙高声喊道,「小姐莫怕,只是大雨而已,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到驿站了。」 青梅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头一歪身子一倒,继续抱着小毯子呼呼大睡。 在她后面的一辆灰色马车,王妈妈与张妈妈就没有这般惬意了。她们是府里的老人,自然知道一些当初青梅被送到别庄的私事。 v第29章[11.26] 张妈妈悄悄将手缩回袖子里,将手腕上的佛珠链拿下,心中默默地念着菩萨保佑。王妈妈鄙夷地看她一眼,万分不屑地闭目养神。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王妈妈悠悠地吐出一句。别以为她不知道张妈妈这只老狐狸的私底下是个什么摸样!在知道要来教青梅礼仪时,在东来寺连忙吃了三天的斋,求了十几个平安符。这老女人面上去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明明比谁都要讨厌那个嫡女! 张妈妈念到一半被打断十分恼火,面上却还顾着一丝宅子里老妈妈应有的脸面,笑道:「我替小姐祈祈福,也是临时抱佛脚吗?」 「哼。」王妈妈冷笑一声,毫不理会。 突然车轮忐忑了一下,二人一个不稳皆往前俯去。张妈妈被马车的冲力撞到了一旁,心中恼怒之极,高声斥道:「你怎么赶的马车,眼睛被狗吃了吗?」 王妈妈见她这幅模样,只觉心中十分畅快:「哟,我说张妈妈,您竟然也会这么没有斯文啊。」 张妈妈被她几番刁难,脸上的笑竟然还挂的住,「斯文只对斯文人有用。这赶车的奴才不过是个下里巴人,你要是说的太斯文了怕他还听不懂。对牛弹琴,岂不可笑!」 只听车外车夫「驾」了一声,马车再次徐徐前进,一时间车内再无二话,两位老妈妈分坐在两侧,谁都不再搭话,免得自找麻烦。 终于到了驿站,才发现驿站内竟然人满为患。马车自后院小门赶进,青梅是小姐自然不能抛头露面,在张妈妈的陪同下于后院下了马车后,便直径回房间了。这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张妈妈与东桥还有凉风三人时刻守在青梅身旁,以防青梅被陌生人叨扰。 「去打些热水来,顺便看看王妈妈她们都安排好了没。」张妈妈对着凉风吩咐道。她知道两个丫鬟中凉风的性子稳重些,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不会出岔子。 「是。」 凉风带门而出。 她们住在二楼,所有的房间都相连着,青梅的雅间则是最里的一间。此时王妈妈带着几个丫鬟从隔壁房间走出,凉风见着她脊梁骨就阵阵发毛。 「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吧。」王妈妈走来。 凉风连忙点头:「回妈妈的话,是的。」 「多留些心眼,时刻记着不要丢了咱们京中大宅子的脸面!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惹得乱子没人替你收拾!」 「是,奴婢谨记。」凉风维维是诺。 「嗯。」王妈妈满意地点点头,「你这是去做什么?」 「回妈妈的话,奴婢奉张妈妈的之意,去给小姐打一些热水回来。」 王妈妈听着,不觉不妥, 「去吧。」 「是。」 凉风松了一大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正从楼梯走下时,大堂门外又来了一辆马车,只见一个蓝衣男子模样的急急忙忙地从车上跳下,撑开伞将另一个稍显瘦弱的少年搀扶下来。凉风有些纳闷,那个撑伞的人穿的比那个被搀扶的少年衣服料子还要好些。这……到底谁主谁仆啊。 「小二,过来帮把手,帮把行李抬上去!」外面雨势非常大,那男子虽撑着伞,但半边肩膀还是被雨水打湿了。 待他收起伞,凉风顿时眼睛都直了,这世上竟然有如此俊朗之人吗?虽说之前在别庄借宿的那两位公子长得也十分漂亮,但王公子总觉得有些轻浮,那位谢公子更是脾气傲慢,就算再好的皮囊也只会令人厌恶。只有眼前这一位,温文尔雅,不拘不傲。 「公子,您还是先休息吧。咳咳咳……我去搬行李就好,咳咳咳……」 「不行!你已经病了,再说我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娇贵。」蓝衣公子又拽了一个小二到身边,塞了一钱银子在他手中,道「烦去请一个大夫来,我的书童这几日有些风寒。」 小二拿了银子,自然卖力起来,忙不迭地道,「您放心,我一定给您请来。二人先休息片刻。」 蓝衣公子点点头,在小二的指引下搀扶着书童上楼了。凉风依旧呆呆地站在楼梯旁,突然听到王妈妈重重的一声咳嗽,凉风猛地一惊,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夹着尾巴跑去打热水了。 王妈妈无奈地摇摇头——真是的,不晓轻重的年轻丫头! 屋内,青梅正百无聊赖地听张妈妈跟她讲回到林府应该注意的事情。 「您的母亲,便是当家主母。您的亲弟弟名叫林远烨,小少爷天资聪颖。待小姐回去后,想来定会和小少爷相处融洽的。」 林远烨可是林府的嫡子,以后不管是林青梅嫁出去了还是待在家里,都得依仗着自己的兄弟。下人说出嫡子的名字,本就犯了忌讳。张妈妈此举,无疑是向青梅表表衷心,免得青梅连自己弟弟的名字都不知道,倒时候闹了笑话,怕是要牵连到一干人。 张妈妈一边说着,一边默默观察青梅的脸色。发现她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心中不免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不受宠的嫡女竟然还是个沉得住气的。 当初她在宫中,若是冒着忌讳向那些个妃嫔公主们透露些消息,虽然各个表面上装得毫不在乎,但眼角眉梢间的喜悦却逃不出她张妈妈的法眼。可现在眼前的林青梅,别说是喜悦了,她依旧是四平八稳地坐着,手里拿着一杯茶,仿佛听说书一般地悠闲。张妈妈心道,看来这位嫡小姐怕是个老谋胜算的,看来自己以后要小心行事了,免得回到府里一众小姐太太们斗得出了什么岔子,那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已去世的胡姨娘的二小姐,现在寄养在大奶奶的名下,她是您的庶姐姐林青悠,此外您还有两个庶出的妹妹和一个庶哥哥。京中宅子里比起别庄来是要热闹许多,不过您也不必担忧,您是嫡小姐,比起他们尊贵着呢。」张妈妈说完不忘拍拍马屁。 谁料青梅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喝着她的茶,仍你是风吹雨打还是溜须拍马,始终不为所动。这样的人张妈妈原来在宫中见过一个,那便如今的苏太妃——后宫中除了太后外,唯一一个生了儿子还活下来的女人。可不管青梅是真的像苏太妃,还是真的是天生木纳,在弄清楚之前,张妈妈觉得自己还是万事小心为妙。 v第30章[11.26] 在二楼另边的房间里,柳成绪正焦急地走来走去,身旁的店小二满头汗,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 「这就是你请来的大夫,连伤风和发热都分不清还能叫大夫?!」柳成绪快要被这个贪财的店小二给气死了! 他从江东来往京城参加今年秋试,可书童柳生却因这连日的大雨降温,又加之水土不服半路上便病倒了。柳成绪不是那没心肝的主子,相反,他一向当柳生是兄弟。柳生不愿意耽搁主子的行程,只吃了几幅药便强硬上路。但那些个乡野大夫三脚猫的功夫,只能暂时缓解。如今好不容易来到这官府的驿站,指着这附近能有个像样的医馆,结果这店小二请来的依旧是个庸医!柳成绪看过几本医书,那庸医被柳成绪一问,顿时露了马脚,连脉也不把了,逃也似的跑了。 「这……公子,您稍等。我再去替您请一请。这几日因为大雨的缘故,好多人都发热伤风了,周围的大夫都被请走了。您等上一等,成不?」小二苦着一张脸,能住在雅间的人都是贵人,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柳成绪蹙着眉,「我还是自己去一趟药铺,你替我照顾我兄弟,若是生出好歹,我拆了你的驿站!」 「是是是是是……」小二连忙将药铺的位置告诉他。 柳成绪叹口气,便推门离去。 此时,凉风将热水打来,浸湿了巾子递给青梅。青梅放下茶杯,往铜盆里看了一眼,不觉微微蹙了眉。 凉风道:「小姐,擦擦脸吧,这水是刚烧的。」 青梅想了想,转身到桌旁写了张方子:「这是官家开的驿站,附近应该会有药铺。你照着这个单子去抓一些药来。」 「药?」凉风不解。 「嗯。」青梅道,「这是文老给我方子,去抓就是。」 凉风虽然还是不明白青梅此举,不过既然是文大夫开的方子那自然是灵丹妙药了。凉风接过单子,便也出门了。 凉风向小二询问了药铺的位置后,便撑伞出去了。官府的大型驿站旁通常都很热闹,也会有许多小商小贩,久而久之,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规模却十分热闹的小镇子。药铺里驿站不远,走上一刻便到了。没有想到此时药铺里也站了许多人,这几日的暴雨让许多人都有些伤风,没有伤风的也会来买一些药带着预防。毕竟是举子上京赶考的时节,若是半路病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刚才那个蓝衣公子看模样也是书生打扮,应该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吧。凉风心中暗暗想着,真希望回到京城后还能见几次,这如仙人一般的人物,哪怕是远远看着也很赏心悦目啊。 凉风正想着出神,不料收伞时将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凉风猛地回神,慌张地低着头,却听得一个柔和地声音从头顶传来,「无事,姑娘走路时还是小心点为好。」 「是你……」凉风缓缓抬头,竟然真的是又看见他了。 柳成绪则是有些莫名,他似乎没有见过眼前这位姑娘。凉风见此状,脸上微微发烫——她真是太冒昧了!一时间窘迫不已,连忙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说罢,匆匆进店,排在其他人身后老实站着了。 只觉一个高大的人影跟着她站在身后,凉风顿时紧张地背脊一阵僵硬。他也是来买药的?难不成生病了?凉风正胡思乱想,只听柳成绪道,「姑娘,到你了,你不上前去买药吗?」 「啊!是,是……呵呵,是到我了,谢谢!」她在干嘛啊,竟然一连出了这么多的丑,若是被王妈妈看到肯定又要训斥她一点大家族里丫鬟的矜持都没有。 「姑娘,你要买什么?」 药铺伙计一声问,终于让凉风稍稍冷静了一些。 凉风将方子递给他,伙计接过后便按方抓药了。只是将药递给凉风时有些好奇地叹道,「姑娘,您这张方子我真是少见啊。」 「是么。」凉风笑了笑。心中却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文大夫的方子,岂是你们这些人有能力写出来的!临走时在边上稍稍顿了顿,只听柳成绪向药铺伙计抓了几幅治伤风和调理水土不服的药。希望公子的病能早日好起来,凉风暗暗祈祷着。 凉风回到驿站后,青梅便让她将药熬好,让每个人都喝上一碗,另外这几日吃饭洗碗一事不能交给驿站的伙计,而是吩咐王妈妈她们带来的四个丫鬟分工做好。 丫鬟杏芳首先不乐意了,「咱们虽是来伺候小姐的,但好歹也是府里一等二等丫鬟,这等使粗的活儿凭什么要我们做,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另一个丫鬟杏兰也有些不满,小声揣测道,「莫非小姐是故意的,还没回府先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可这些日子,我们老实本分没做什么错事啊。」 这两个丫鬟是林府里的一等大丫鬟,都是待在主母徐氏身边的,若是平日里出门的架势比起普通人家的小姐还要强上数倍,哪里做过这等粗活! 「要你们去烧水做饭就去,哪儿来的这么多抱怨!莫非皮又痒了?!」王妈妈一声令下,四个丫鬟不再吭声,不情不愿地下楼去后院厨房了。 此时东桥已经在后院等候多时,王妈妈也跟了过来,给后院管事的小二塞了些银两,「我家小姐吃不惯外人做的口味,烦请行个方便,让我们自己来做如何?」 管事小二得了银子,自然不再阻拦,事实上大家族里出门自己单独开灶的情况很多,小二让厨子给她们让出一口锅和一块地方便走了。 东桥其实很怕王妈妈,便一五一十地将青梅交代的事情对王妈妈说了。王妈妈蹙着眉,虽然没有反对,但脸色很不好看。她身后那几个丫鬟也个个冷着脸,心道,还没回府呢,就开始摆什么小姐架子,哼! 「你们两个去打水,你们两个烧水后洗碗洗菜,手脚麻利点。」 王妈妈冷着脸,将活迅速吩咐完毕。东桥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她是主厨,一直到菜洗好前她都不用做什么。 楼上张妈妈对青梅此举也觉得不妥,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好心地再提醒一下青梅现在的形势,「小姐,杏芳她们四个都是夫人拨来伺候您的,她们在夫人身边待得时间长,府里的经验足为人也本分,想来这样的人伺候您,夫人是再放心不过了。」说时特地将‘夫人’二字给咬重,就盼青梅能听出弦外之音。 谁料青梅只是敷衍地回了一句‘嗯’,然后依旧是托腮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雨发呆,手指微微叩击着桌面,似乎在心底惬意的哼着小调。 v第31章[12.07] 一旁的凉风虽然没进过大宅子,但心中也依稀觉得王妈妈张妈妈带来的这些人和她们是不同的,虽然也是丫鬟,但似乎她们的地位更加高一些。在别庄的那几日,虽然小姐没有注意她们,但她和东桥都被崔管家特意嘱咐了些,要对那些人尊重,当半个主子一样伺候着。 凉风毕竟是跟在青梅身边两年的丫鬟了,知道怎么说话才会让青梅大发慈悲地回一句,她想了想,便道,「小姐,现在无事,可否告诉奴婢刚才的方子到底是治什么病的吗,为何要让大家都喝上一碗啊?」 果然,青梅收回了神游地目光,道,「那是防止腹泻的药。」 「腹泻?」张妈妈也来了好奇,「可我们一路而来并没有丝毫的水土不服啊。」 「这几日连连大雨,由于雨水的原因,泥土渗入了井水,就算是将水完全烧开了,也会有一些泥土渣残留在里面。喝了这样的水,吃了这样的水做的食物,必然会引起腹泻。暮夏的大雨天又容易引起伤风,许多人便将这些都归到了水土不服,这其实是错的。若是按照水土不服来治,那就是南辕北撤了。」 「原来如此!」凉风恍然大悟,「难怪小姐让东桥去做饭了,刚才我也去了厨房,发现那些伙计小二都是直接打了井水来洗碗洗菜。热水尚且如此,若是吃了冷水洗的食物,那恐怕……」凉风想到此处,五官不由得蹙在了一起。 张妈妈却是被青梅稍稍震住了,她没有想到青梅的心思竟然这么细!她是宫中出来的,偶有一次路过御膳房时,便是发现无论是否雨天,御膳房洗碗刷锅都是用烧开的水。由于太过习惯了便没有注意原因,没想到如今竟然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给提醒了。 后院中,王妈妈正按照青梅的吩咐嘱咐着丫鬟们打水洗碗,青梅为了以防万一,特地让凉风在抓防腹泻的方子时,还买了一些矾石回来。其实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买买活性炭,可是这年代除非她自己造,要买活性炭怕是要等到几百年后了。 丫鬟们将矾石放入刚打上来的水中,用矾石浸泡了许久后,才将过滤后的水再次烧开。经过两次的加工后,这样的水用起来才能放心。 「呀!」凉风当即想到了药铺里的蓝衣公子,他当时抓药就是按着水土不服来抓的!就算真的是水土不服,但提醒他注意一下水的问题也是好的呀!万一若是因喝水而闹了肚子怎么办?! 青梅见她突然出声,不由问,「怎么了?」 凉风正准备说,可一想到张妈妈还在此处,那话到了喉咙管又咽了回去。她还算没有被柳成绪的美色冲昏头,知道自己是女眷,而且还是大家里的女眷,不能这么随随便便与一个陌生男人搭话或者交谈。一时间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还不能在脸上表露出现,凉风只觉得自己一辈子的时间都没有此刻这么难熬。 东桥不参与烧水洗碗这项浩大的工程,青梅特地对她交代,要找新鲜的食材,一定要仔细的闻,千万不要有一丝的异味或者发酸,哪怕今晚大家喝粥吃馒头,但绝对不能吃到泛酸变异的食物。 关于食物方面,东桥十分赞成青梅的说法。首先要吃的不坏肚子,其次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虽然她对小姐要烧水啊,投哪个什么奇怪的石头很纳闷,不过与青梅长时间在一起的人都知道,她总会给人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那种感觉十分奇妙,会让你觉得哪怕是你随她走到一处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地方,你也会坚信她会将你平安地带出来。 东桥正在厨房里的找食材。厨子们都被管事的小二打过招呼,也不会去找她的麻烦。由于柳生病着,这晚膳必须要适当补一下,毕竟离京还有一段距离。而官府驿站里的小二都是些人精,你若不给他们一些好处,少不了要给你偷工减料,是以柳成绪便只好亲自来后院吩咐晚上的菜色。 走到后院,见一众穿戴不错的姑娘们正在烧水的烧水,洗碗的洗碗,摘菜的摘菜。纵使柳成绪见多识广,也不免感到一丝好奇——这驿站中,何时顾了这么多明媚靓丽的姑娘们打下手了? 「她们这是作甚?」柳成绪向管事小二问道。 「那些是小家族里的丫鬟,她们小姐吃不惯外面的饭菜,便借用了一会儿厨房。公子,您要吃些什么菜,我这吩咐厨子去做。」 「她们烧水作甚?」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管事小二笑道,「我看公子您也是个读书人,想来应该知道那大门大户里的规矩多,这……恐怕也是规矩之一吧。」前院的掌柜突然走来朝里喊了一声,管事小二连忙道,「公子,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无妨。」柳成绪也有礼的笑道。此时他又见那些丫鬟将一些白色石子投进水中,不免对丫鬟们的举动更加好奇。 虽说君子远庖厨,但此时好奇心占了上峰,柳成绪还是走进厨房里,想一探究竟。只见一个绿衫小姑娘探着脑袋,手里拿着茄子嗅啊嗅,那模样可爱又好笑。 东桥见一个陌生男子一个劲地朝自己看,竟然还笑了笑,心底觉得怪怪的。不由蹙着眉头嚷道,「你是谁?你笑什么?」 柳成绪连忙收了笑意,「冒昧打扰,请姑娘多有担待。我只是有些好奇,现在并不是寒冬腊月,为何也要烧水洗碗。」 「我们小姐吩咐的。」东桥道。 「这是为什么呢?」柳成绪是个好奇宝宝,通常来了兴致都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问这么多作甚!」东桥不再理会这个陌生人,继续挑着她的食材。 凉风突然出现在了厨房,见到柳成绪心中大为欣喜。她本就是找了借口出来,抱着大家都住在一个驿站也许会遇着的心态出来转转。结果大堂里并没有看到柳成绪,便想着去后院厨房瞧瞧东桥她们准备的怎么样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 「公子你有所不知,连日大雨让泥土渗入水中,若不用热水来洗碗,定会有泥土残渣遗留在碗中。这样子会让人腹泻,甚至让本来的伤寒加重,还会让人误以为是水土不服。」凉风走来,之前憋在心中的话一口气说出来,顿时大为舒畅。 柳成绪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人,经过凉风这样一提点,立刻想到书童柳生这几日上吐下泻的原因了! 「姑娘,之前见你去药铺抓药,所抓何药能否告诉柳某呢?」柳成绪诚恳地说道。 凉风脸上微微泛红,垂着眸小声道,「是预防腹泻的药。」原来他姓柳啊,柳公子。 「柳某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借药方一看,在下的兄弟似乎就出现了姑娘之前说的症状。」 「当然可以。」凉风连忙从荷包中拿出药方,递给柳成绪。 柳成绪读过医书,虽然不够精到但入门还是可以的。此刻看了文大夫的药方,不由大为赞叹,这副药方不仅能够预防腹泻,而且对止腹泻也是很有疗效! 凉风见他看得入神,善解人意道,「柳公子,你可以拿去大堂誊抄一份的。」 柳成绪大为感激,「真是太感谢姑娘了,请稍等片刻,柳某定会还来。」说罢,便急急忙忙地往大堂跑去,向掌柜的借用纸笔。不多时回到后院,凉风果然还在那里等着。 v第32章[12.07] 柳成绪微微一揖,「多谢姑娘的药方。这是诊金,请务必收下。」 「不不不……」凉风连忙摆手,「这只是举手之劳,没什么大不了的。」凉风言辞恳切,柳成绪见此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临走时,凉风又提醒柳成绪有关食材的问题,柳成绪大为感激,心中只能感叹,出门遇贵人,这年头善良又美丽的姑娘真是不多啦! 回廊里,王妈妈脸色阴沉。 凉风一惊,连忙道,「那就这样了,望柳公子的兄弟早日好起来。」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回房后,王妈妈厉声训斥:「竟然和陌生男子搭讪,规矩都白学了吗?」亏她还以为凉风是个性子稳重的,看来小姐带的那两个丫鬟都上不了台面! 凉风垂着头,不敢回话。此时多说多错,反正她和东桥两个人做什么都入不了王妈妈的眼,听着就行了。 「哎,王妈妈,一个小丫头你这么训把人给训傻了怎么办!」张妈妈不知何时也走到隔壁的房间里,笑呵呵地将凉风拉到一旁,「小丫头性子软,好生教导是能够知道规矩的。这样吧,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回府后,你给王妈妈绣一条帕子,这些日子王妈妈教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被张妈妈这么一说,王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凉风如释重负。 「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伺候小姐!」 「是,奴婢这就去。」凉风夹着尾巴溜了。 一行人在驿站歇息了一晚上后,第二日便早早启程了。柳成绪虽说也是要去京城,但他还要在驿站等家里寄来的信,又停留了几天,如此一来便与青梅等人就此错开了行程。 青梅一路车船劳顿,终于赶在八月初到了林府。 下了船,林府的马车早就在码头候着了。东桥与凉风第一次见着如此繁华的地方,二人心底虽然好奇万分,但也知道此刻要矜持、要规矩!王妈妈冷着脸,微微扫了她们两眼,心中稍稍宽慰半分——总算没出乱子。 青梅自是不用担心,任何景色在她眼中都没有亚马逊的原始森林有吸引力。在张妈妈的陪同下换乘了马车。一路上,张妈妈小声道,「小姐莫要紧张,等会儿按着妈妈之前教的去做就行了。」虽然青梅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马车换了软轿,青梅只觉得这般摇啊摇的很有催眠的感觉,歪着脑袋靠在一旁微眯了一刻。东桥与凉风就没有这么惬意了,二人皆心中紧张万分,生怕出了一丝纰漏,就差同手同脚了。杏芳四人见着她们这般模样,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得意和鄙夷,到底是从乡下来的丫头,哪里能和她们自幼待在京中大宅里的人比! 软轿行了一路,这才停下。青梅觉得轿子顿了顿,便微微张开眼,顺便在轿子里无声的打了个哈欠。 ——没有飞机的年代就是苦啊!此刻她无比的想要活动一下自己的胳膊和腿。 张妈妈扶着青梅下轿,前面立刻迎来了一个丫鬟,笑呵呵说着客套话。此刻青梅还没怎么睡醒,通常这个时候她都是在午睡,多年养成的好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改过来。而且这里又不是能够威胁到她生命的雨林荒漠与战场,青梅那敏锐的神经自然就处于休眠状态。 丫鬟说了半天,见青梅一点表示都没有,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和不满。王妈妈疾手快,暗中掐了一把正在紧张发呆的凉风。凉风连忙递给了一个香囊过去,那丫鬟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又笑道,「四小姐可回来了,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都盼着您呢。」青梅虽是嫡女,但按照年龄在林府则是排行第四。 青梅依旧理都不理地跟着走,张妈妈急的满头汗,不停地朝着青梅使眼色。青梅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嗯。」算是给了一个面子。 跟随一起的林管家以及一些林府里的大丫鬟们心中皆是诧异,虽然往日各自心底打着不同的小算盘,但此刻却都不约而同的想到——看来这些年,四小姐这怨气不小啊! 一直到了进了正屋,青梅这才抬起那懒洋洋的眼皮子朝前扫了一眼。 ——正中央坐着一对夫妇,男的约莫四十来岁,女的挺漂亮的,两边分别坐着两个男孩和三个女孩。 这便是青梅一眼看到的全部信息,至于那几人脸上的表情,心中的猜测就不在青梅的考虑范围内了。其实她现在这样已经很给张妈妈面子了,毕竟以前青梅看人的时候只会分出三种——路人,客户,狙击对象。 那男人便是青梅的便宜爹,林仲楚。看着七年不见的女儿,眨眼间都已长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了,林仲楚无尽唏嘘道,「时间真是如白驹过隙,眨眼间青梅已经长这么大了。」 青梅没反应。 张妈妈觉得有些头晕。为什么该紧张的人像个没事儿人样的,她一个啥关系都没有的老妈妈反而紧张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一个小丫鬟正拿着蒲垫进来。谁料青梅突然微微欠了身子,右手压左手,渐渐放在了在左腰间。 张妈妈顿时瞪大了双眼——天呐!那是一个标准的万福礼!青梅终于第一次做出对的标准的万福礼!但她一点也不激动,因为种时候要行不应该是跪礼吗?!! 拿着蒲垫进来的丫鬟也愣住了——为什么小姐会行万福礼?那她那蒲垫进来作甚? 「给老爷太太请安。」此刻屋内最落落大方的青梅缓缓行礼。 张妈妈觉得眼前有些黑,胖嘟嘟的身子有些站不稳。小姐竟然在这种场合行错礼了,老爷会怎么想,夫人会怎么想!一时间,屋内气氛顿时压抑起来,众人心中各有猜测。 林仲楚与徐氏也愣住了,但青梅已经行了礼了,总不能对她说:「女儿啊,你现在要行跪礼,麻烦再来一次吧。」 林仲楚虽然对女儿行错礼有些诧异,但想到青梅自幼待在别庄,想来也没有受过什么教导。如今回府后,大家闺秀应学的都要捡起来,也好以后嫁人时不要出这种错误。不过这些事有徐氏操心,他自是不必多虑,是以此刻青梅虽然行错礼,但林仲楚并没有不高兴。 反观徐氏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看来这丫头心中怨气不小啊,也不知这股怨气会不会又煞到烨儿。」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被女儿给煞到了,可真是得不偿失! 「免礼了。」林仲楚终究是将行礼这一项给翻过去了。 「谢老爷。」 v第33章[12.07] 青梅刚回府这行错礼的事儿如风一样在私下里传开了。只是当天除了行礼外,别的环节青梅倒是没有出什么岔子。张妈妈捂着胸口,这小姑奶奶除了跪礼忘了外,其他的该福就福,该赏个笑脸时嘴角也会微微扯动一下,算是平安度过去了。 回府第一天比较忙碌,林管家按照徐氏的吩咐寸步不离左右,客客气气地给她介绍府里的大小事情。青梅跟着他往自己住的院子走。林府虽然宅子大,但孩子们都还小,除了庶长子住的较远一点,其他几个孩子都住在正屋后的暖阁里。但嫡子林远烨则是单独一间小正屋,与徐氏挨得很近。这也是因为徐氏心疼这个儿子,特意让林远烨住的近些。青梅虽然是刚回来,住的却也是一个小正屋。 「小姐您看,这里院子里有个小池塘,瞧那荷叶多翠绿啊。太太还在这里种了许多花草,想来小姐定是喜欢这般雅致的地方的。」林管家弯腰笑道。 青梅点了个头,算是应了话。 王妈妈和张妈妈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她们虽然在别庄时就写了信给徐氏,奈何这一路大雨连连,想来那些个信差也没有将信送到!信中言明了,青梅因小时不慎落水,自此就患上了恐水的毛病,如今住的院子里放着这么个池塘,这不是要命嘛! 林管家心细,察觉到王妈妈与张妈妈脸色有异,心道莫非自己刚才说错了些什么?又仔细瞧了瞧青梅——小姐的脸色倒是很正常。林管家暗自想了想,看来晚上得让张妈妈与王妈妈二人与太太详细说说关于小姐的事了。 「小姐,往这边儿走就是东厢房了,二小姐便住在这边,西厢房住着三小姐与五小姐。」这几个都是庶出,只因二小姐青悠养在徐氏名下,便单独住在东厢。青梅还有一个庶长姐,在一年前已经嫁给外地的一个小官了。 众人走进青梅住的屋内,屋内早已摆设齐全,各色家具都透着所谓大家族里低调的奢华。徐氏在这些方面还是很注意的,所谓嫡庶有别,此时青梅房中的摆设自然就要比青悠她们要好,但比起弟弟林远烨来就差了一个档次。 「小姐,您屋旁边便是挨着府里小花园,要不要去看看?另外,其他小姐们也想来见见您。」 「我会在这里住几天?」 「这个……啊?」林管家一愣,对青梅的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道,「小姐真会开玩笑,自然以后会一直住在这里,直到您风光出嫁了。就算去了夫家,这里也是您的闺房,林府始终是您的娘家。」 「既然时间很充裕,见面逛花园就不必急于一时了。」青梅果断做出决定。林管家只好赔笑点头。 聚在屋里的一个丫鬟偷偷跑了出去,朝着门外的几个小丫鬟悄悄摆手,示意青梅今日没什么见姐妹的兴致。小丫鬟们心领神会,各自向主子们汇报了。免得巴巴儿地上赶着来见人,结果自讨没趣! 直到晚膳的接风宴前,青梅都在房间里补觉。快要开席前,她才慢悠悠地出现。结果等她到的时候就是开席的时间了,青悠准备的一些话也没来得及说。 大宅子里就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青梅将这两条贯彻地非常到位。 好容易吃完了这顿接风宴,众人打算去花园走走消食顺便聊几句时,青梅突然站起身走到徐氏跟前,「母亲,女儿一路车船周转,走了大半月才回来。此时疲惫万分,如若无其他的事,女儿便回屋歇息了,望母亲恩准。」 一番话足足让众人沉默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徐氏看了她半响,终究是吐出一句,「梅儿一路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多谢母亲。」说完,带着东桥凉风走了。 「行了,大家都回去吧。」徐氏轻轻摆手。 被青梅话里藏针的一刺,一点赏花的兴致都没了。围坐在旁的小姐姨娘们,立刻起身欠身福礼,很有眼色地各自回屋了。 待众人都散了之后,徐氏招来了林管家,「让张妈妈与王妈妈等会儿到我屋里来一下。」林管家心领神会,连忙下去吩咐。 入了夜,张妈妈见青梅那儿都已安顿妥当了,刚准备松口气时,林管家便让她去徐氏屋里一趟。张妈妈眉头一跳,只觉得自己在宫里那么多年的遭遇都没有今天来的刺激。 待她到了徐氏院子时,却发现王妈妈刚从屋里出来。张妈妈心中打了个激灵——太太喊她来自然是要问小姐的事了。如今王妈妈刚出来,肯定是在她之前就与太太说了小姐的事,若是自己与王妈妈说的情况不一致该怎么办?张妈妈想了想,心中顿时有了一条主意,稳了心神,提着裙子便进屋了。 「张妈妈,这一路真是辛苦你。」徐氏坐在梳妆台前,大丫鬟蓝心正在帮她梳头。「我听说这一路上遭遇了好几场暴雨,想来路上也没有什么好药,如今回来了记得多喝些参汤补补。张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定要保重好身体啊。」 「多谢太太关心。」张妈妈笑呵呵地回道,「奴婢一身贱骨头,一点雨淋着没事儿。太太心细,小姐刚回来就吩咐了厨房做参汤滋补,奴婢定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跟着太太这样的当家主子。」 「哎,我这女儿自幼命途多舛,将她送到别庄那里我也是万分不舍,可为了她身体着想也只能这样。梅儿年幼,这些年一定是怨了我吧。」徐氏有些伤心地蹙着眉,「她若是怪我,也是怪的应当,我终究是亏待了她啊。」 「太太千万别这么说。」张妈妈连忙劝住了徐氏的眼泪,「小姐年幼,如今接回府中,看到太太幸苦为她操劳的事情,一定会明白太太的苦衷的。」 徐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但愿如此吧。哦对了,梅儿对如今住的院子感觉如何?」 张妈妈早有准备,开口便道,「小姐自然是喜欢的紧,那院子素来是府中最雅致的地方,当初烨儿哥想要那院子,夫人都舍不得呢。」 「她喜欢就好。」徐氏说道,「也不枉费我一番心意。」 「只是……」张妈妈顿了顿,静静看了一眼徐氏。徐氏没动声色,张妈妈便继续道,「奴婢在别庄时曾听崔管家说,小姐虽然没什么忌讳之事,但独独有些怕水。奴婢想,这小女儿家怕些水也是正常的。」 「怕水么。」徐氏心中思索一番,刚才王妈妈也这么说。府里两个经验老道的老人都这么说,看来恐水一事,并不是青梅故意装出来的。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不能让青梅搬到别的院子里。 青梅所住院落的确是府中景致最为雅致的地方没错,但同时也是后院中离弟弟林远烨最远的正房。而且院中还有一个荷花池,水多之处必然阴气重些。当初林青梅就是因为被东来寺的主持断定‘此女极阴,若长留母旁,其生母恐遭不测。’所以这种阴气重的地方,还是离远一点为好,可不能让林青梅这个煞星煞到自己的儿子了! 「我以前曾说,这人啊,越是怕什么越要与所怕之物相处,免得日后因为这个成了自己的一个弱点。梅儿是嫡女,嫁人之后也定是要操持后院的,可不能太柔弱了。」 「太太教训的是。」看来是明知道青梅恐水也不会换住处了。 「小姐刚回来,很多地方还需要你们这些个老人提点。过几日,就寻一些女先生来教习吧,青悠她们若是愿意听也随她们去。几个姐儿在一起,想来话也会多一些。」 v第34章[12.07] 「是,太太放心,奴婢这就去办。」张妈妈欠身告退。 蓝心替徐氏换了衣物后,徐氏舒坦地闭目倚在贵妃椅中。蓝心半蹲在一旁,力道适度地替她捏着双腿。 「蓝心,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禀夫人的话,已经有七年了。」从十一岁的小丫鬟,到如今十八岁的大姑娘,七年的青春都用来伺候这位府中最尊贵的女人了。 「明天你就去伺候小姐吧,杏芳那几个丫鬟还是太浮躁了些。」 「是。」蓝心乖巧地点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青梅便被张妈妈给叫醒了。好在她本就习惯早起,加之昨天睡得也挺早的,赶路时的疲惫倒也消除的差不多了。 「小姐,回府后,每日请安就必不可少了。」张妈妈想了想,连忙补充道,「请安时行万福礼就行了。」免得青梅又行错礼出了茬子,她这个教导小姐的妈妈迟早会成为府里的笑话。在往日积攒起来的威信在被青梅消磨殆尽前,还是提前给青梅打声招呼,只求这位大小姐赏点面子吧! 青梅还是挺赏张妈妈面子的,任凭张妈妈及个丫鬟帮她更衣梳头,都没有吭声。往日在别庄里,除了让东桥帮着梳一个古代的发式,穿衣服这等事儿她都不喜欢别人来插手。 待来到徐氏屋里,青梅倒不是最早的。昨儿见了几眼的何姨娘与张姨娘一早就过来立规矩,伺候徐氏了。但东西厢房里的青悠、青然与青芳到还没有过来,青梅微微瞅了一眼身旁的张妈妈,张妈妈连忙别过眼光。 ——她是将小姐叫早了些没错,可这不也是为了小姐好吗。 「给母亲请安。」青梅规矩地欠了欠身。 徐氏将手中茶杯递给何氏,挥手让她退到一旁,笑吟吟地对着青梅道,「梅儿真是有心了。你一路劳累,不曾想今儿竟是第一个来的,你的姐妹们都还没起呢。」 这话说完,屋里静了一会儿。 张妈妈心中叹口气——哎……没想到临了了,她竟然栽在十几岁小丫头片子手里,反正现在也是破罐儿破摔了,干脆冷眼看这母女二人斗法算了! 丫鬟蓝心走来上茶,徐氏也让青梅落了座。青梅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这是别庄里送来的茶,梅儿喝的还算满意?」 「嗯。」青梅放下茶杯。心中默默地数着时间,还没吃早饭呢,生活太不健康了! 「既然喜欢,等会儿让蓝心拿些到你屋里去。你刚从别庄回府,吃的用的,若有那些习惯只管跟母亲讲。」 「嗯,谢谢。」 还别说,一旦心境不同后看这母女二人还挺有意思的。张妈妈心态调节的非常快,她一定也是一个长寿之人。 此时,青悠与青然也过来请安了。青悠一直养在徐氏名下,对徐氏很有感情。当年徐氏将她抱过来除了因青悠的生母胡姨娘去的早外,更因青悠的八字对林远烨极为有利。说来也巧,自从青悠养在她名下后,远烨也不经常生病了,是以徐氏非常喜欢青悠,打心底将青悠当做半个嫡女看待。 青悠青然二人今日前来显然是特地打扮过。穿的虽是半旧衣衫可那做工却十分精致,如此既不会抢了青梅的风头,也不会显得对徐氏无礼。 「青悠(青然)给太太请安。」二人婉婉欠身。 张妈妈不得不感叹,同样的万福礼,青梅去做就像是谁欠了她八百吊似的;可如今换了这两位小姐来行礼,真是又漂亮又端庄。这人啊,果然不能比! 青悠抬起头看着眼前徐氏,不由俏皮地笑道,「咦,太太今儿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人老了,每天都这样。」 「今儿太太气色红润许多,我都不敢跟太太您站的太近了。」 青然心中冷笑一声,这马屁拍的也太拙劣了吧!谁料徐氏竟然十分高兴,「刚才何姨娘也这么说,你们呀就是嘴甜。」 三人成虎,以徐氏多疑的性格,一个人来夸肯定是拍马,可不同时间来的两个人都夸了,自然就是真相了。 「不过多亏蓝心手巧,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将那些花蜜调匀后敷在脸上,倒是挺舒服的。改明儿让蓝心教教你们,免得说我得了好东西就私藏起来了。」 「多谢太太了。」 屋里几位姨娘小姐们皆附和着掩面微笑。 张妈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徐氏身后的蓝心,想来这丫头收青悠与何氏的钱收到手软了吧。将徐氏用了新的护脸法子透露出去,既从小姐姨娘哪儿得了赏钱,又让徐氏觉得她的法子真的有效,还将这些人都哄得高高兴兴,真是一箭三雕,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大丫鬟。 徐氏身后的张姨娘笑的就不是那么发自肺腑了。张妈妈想的这一些她自然也想到了,自能怪自己没有何氏她们消息灵通,害的女儿青然也跟着一起没讨到好。 「去拿些花蜜过来。」徐氏吩咐着,一旁的丫鬟立刻去了屋里。不多时,又有些下人仆妇陆续前来回话。 姨娘小姐们得了东西,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道,「太太忙着,我们便先回去了。」 v第35章[12.07] 「嗯。」徐氏也不多留。 姨娘们虽然一大早过来立规矩,但看得出徐氏并没有多么刁难她们,临走时还赏了花蜜。一旁的凉风觉得府里的太太也许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恐怖,真希望小姐与太太能好好相处。 「梅儿你留下。」见青梅起身,徐氏立刻出声说道。 青梅无奈地叹口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早饭啊! 「梅儿,你刚回府。张妈妈年纪大了,有些地方不能顾忌到,杏芳她们几个又毛躁了些,我将蓝心赏给你当大丫鬟,另外再安排两个丫鬟一起过去,如何?」 青梅连「嗯」都懒了嗯了,直接点头算是答应了。 徐氏又道,「你从别庄里带来的两个小丫鬟,虽说王妈妈教导了些日子,但毕竟不是从小教导。你是嫡女,比起其他的姐妹们身份自然是要尊贵些,若是因两个小丫鬟做错事失了身份,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不如她们先放在我这里,让王妈妈训好了,再与你送去吧。」 话音落,凉风与东桥的脸色顿时白了。东桥更是紧紧抓着衣角,她才不要待在太太这里。一路上被杏芳她们呼来换去还不够,如今回府后若是待在太太屋里,后果会有多惨,东桥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凉风也没了主意,毕竟主子们的决定不是她们两个小丫鬟能够左右的,只能不住期盼小姐能够留下她们!可小姐才回来,太太此举也是好心,若是因为她们两个让小姐与太太只见产生了隔阂,那……那该怎么办呀! 「不用。」青梅想都不想直接回绝。 徐氏的笑容微微一滞。 「既然之前在别庄王妈妈能教好,如今回到府里后王妈妈定会将她们教的更好。在别庄是教,回府里也是教,那么在我院子里同样是教了。母亲这边人多事多,东桥与凉风二人来母亲这里,若是给母亲添了乱子,反倒是女儿的不是了。他人见着,肯定要说女儿不会调、教丫鬟。」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青梅起身,「若母亲没有其他事,女儿便告退了。」 徐氏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如此也罢,有张妈妈与蓝心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回去吧。」 直到回到青梅住的漪澜阁,凉风与东桥二人才渐渐回过神,二人的模样仿佛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似的。想来今日一事,徐氏的屋子肯定是二人挥之不去的噩梦之一。 张妈妈却要想的更多些,今天这事儿到底是小姐赢了还是太太赢了?哎,小姐太不懂事了,才回府第一天,便因为两个小丫鬟就将太太给得罪了。好在没有拒绝太太塞过来的蓝心,否则母女二人的关系岂不是更僵。 回到屋里第一件事,自然是吃早饭。 「明天若要请安,用完早饭后再去。」 张妈妈笑着点头,「是。今儿小姐第一次请安,太太留的时间自然是长了些。小姐,这蟹肉粥不错,您多尝尝。」 青梅铁青了一早上的脸,这才又恢复到常态——面无表情。 待她终于将肚子填饱后,蓝心便带着徐氏指定的紫苑、紫芙来拜见。三人皆是徐氏挑了又挑之后才选定的,都是口风紧,对她衷心不二的人。 这样一来,连同凉风东桥一起,便有五个丫鬟同时伺候青梅了。张妈妈此时也被徐氏派来照顾小姐,算是让她这个老人来镇着那五个丫鬟。但张妈妈自己心底却又另一番想法——也许太太并不是特别信任自己。毕竟她在府里八面玲珑,加之以前在宫中养的习惯,有些事就知道了也只会烂在肚子里,不会像蓝心三人,事无巨细皆一五一十地向徐氏禀报。 「嗯,你们可以下去了,具体要做什么问张妈妈就行了。」青梅说完,便准备离开。张妈妈正神游九天,见着青梅起身,连忙一把将她给扶住,拼了老命地眨眼。青梅呆呆地看着她,虽然不明白她的眼角为何会突然抽筋,但还是坐了回去。 张妈妈擦把汗,真是一刻都不能分神啊! 「你们几个也是大丫鬟了,在府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不用我来多交代。」张妈妈微咳嗽了几声,「太太让你们来伺候小姐,从今儿起小姐就是你们的主子。若是让我发现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子……」张妈妈微微勾起嘴角,「咱们小姐是个宽厚的主子,但规矩还是要立起来的,懂吗?」 「婢子明白。」 张妈妈满意地点头,朝后挥了挥手,凉风端出木盘,上面放着三个精致荷包,里面各封了一两赏钱。 「谢小姐赏。」 青梅看了看,确定张妈妈的一番话说完了便立刻起身离开,连‘免礼’二字都没说,独留蓝心三人跪在那里。 张妈妈心底那个汗啊,只好又道,「都起来吧。」 蓝心起了身,一点也不恼。两眼一弯像两个小月牙,甜甜道,「多谢张妈妈。」 张妈妈将蓝心几人稍作安排后便去青梅那儿了。青梅里屋正在看书,七年来被黄夫子压迫式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过来,以往这个时候她都在黄夫子的书房里接受他的精神打击。除了那封锦囊妙信外,黄夫子忍痛让青梅洗劫了一次他的书房。于是青梅很不客气地将自己感兴趣的,还没看的,尤其是黄夫子自己也舍不得的,一口气挑了五十多卷,全部带到林府来! 这些书都被她单独装在一个大箱子中,木箱也提前做好了防潮防虫蛀的准备。箱子一路上与青梅众多的衣物收拾放在一起,由于外观普通到没有引起府里众人的注意。直到抬进青梅屋里后,也没有人去在意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毕竟一个从别庄回来的小姐还能带什么好东西?京城十里长街人声鼎沸,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谁也不稀罕青梅带回来的那点家当。 张妈妈悄悄走进屋,东桥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说话。张妈妈点点头,静静地走到了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这间屋子。 这间小正屋,除了里间与连着里间的小偏厅被青梅毫不客气改变了格局外,其他家具的摆设倒是没有怎么动。青梅改这里的格局,徐氏是知道的,虽然心底不太高兴但面子上还是笑容满面的同意了。她就是要让府中都看看,她是如何宽容大度的对待青梅的,而青梅又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给驳她的脸面! 可张妈妈却看到了另一番深意。毕竟是在皇宫里浸淫了二十年的老人,肉肉的脸上有着一双毒辣的眼睛。她将整个里间打量了一遍后,在墙角处发现了一口毫不起眼的箱子。由于青梅改变了里屋的格局,那口箱子与屋里的柜子一起摆在墙角,所以并不是很突兀。而青梅手中的书恰恰就是从那口箱子里拿出来的,这一切张妈妈看在眼里,同时也烂在了肚子里。 青梅看了会儿书,门外的蓝心隔着帘子传话,「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过来看您了。」合上书,微微仰头望房梁上看着发呆。张妈妈心领神会,走去对她道,「二小姐便是青悠小姐,如今养在太太名下。三小姐青然,生母是张姨娘。」 v第36章[12.14] 青梅点点头——张妈妈果然很有眼力劲,知道她压根对着些一二三四五小姐一个都记不住。 「让她们去偏厅坐坐吧。」青梅起身将书放好。 张妈妈想了想,决定再多啰嗦几句,「除了二小姐和三小姐,您还有一个庶妹妹,五小姐青芳。」 青梅想了想,「我见过她么?」 张妈妈擦擦额头渗出的汗,「昨儿吃晚膳时她就坐在二小姐旁边。不过今儿早上五小姐并没有去给太太请安,听说是病了。」 「张妈妈,你很热?」青梅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啊?」张妈妈擦汗的手顿了一下,打着哈哈笑道,「是啊,这天的确有些闷闷得,想来又要下雨了吧。」 「哦。」青梅应了句,「没什么印象啊……」 张妈妈一愣,酝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青梅是再说自己对青芳没有印象。这半截话半截话说的,让人听得莫名其妙,着实摸不准青梅心底对自己的三个姐妹到底是怎么个看法。 刚走到偏厅,青悠与青然便起身来迎她。青然是张姨娘的女儿,只比青梅张一岁,到了今年冬便十四了。比起青悠的秀雅,青然与张姨娘长得很像,母女二人走的都是艳丽的路子,那种让男人喜欢,女人妒忌的容颜。 多亏张妈妈之前提点了几句,此时青梅看到青然与青悠二人倒是想起了自己的那位青芳小妹妹。她今年只有八岁,当时吃饭时就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当背景。当时看起来气色好像还行,怎么隔了一个晚上就病了呢? 「妹妹一路幸苦了。」青悠一笑,如春风般温和动人。青梅神游地思绪被拉了回来,对着青悠微微点个头,算是回应了。 青悠去年便已及笄,如今来见青梅只有一个目的,如果不能与这位嫡女成为姐妹的话那也不要成为敌人,毕竟自己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了,若是因为得罪了嫡女惹得太太老爷不高兴,自己的婚事定会受到莫大的影响。 青然接话道,「今儿给太太请安时,妹妹去得早。我本想等妹妹午睡醒后再来,可巧去园子的路上遇到了青悠姐姐,说不如一起结伴来拜访妹妹,免得大家一个个的来,反而打扰了妹妹休息。」 青悠被噎了一下,对着青然回道,「既然是来拜访自然是早来,哪有太阳落山后来的道理。」 ——敢拆我的台,你也别假惺惺装好人! 青悠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梢,向一旁的青然施加一些压力。 此时蓝心端了茶水点心上来,二人的交锋暂时告了一段落。 青然见着蓝心出现在青梅这里,心中不由诧异——太太对青梅也太好了吧,将张妈妈拨给了她不算,竟然连蓝心这样大丫鬟中大丫鬟都过来伺候了! 青悠也品了口茶,不愧是蓝心泡的茶,果然是唇齿留香。放在平时,蓝心只伺候太太一人。若是要喝上她泡的茶,除非是太太赏否则还真喝不到这么好的茶。 「对了,听说妹妹以前住在别庄时有一个玩伴,如今也来京城了。」青悠收回心思,开始与青梅套近乎。 「嗯。」青梅点头,她还收到了钱娇寄来的两封信。信中钱娇还对她不能来京城繁华之地感到遗憾。只是不知,若她知道她此刻已经回府了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钱小姐得知你来了后欣喜的不得了,一直想来拜访。我派人告诉她妹妹是昨儿才到府,现在正忙着呢。」 「是啊!」青然道,「妹妹是什么身份,如今回府要紧的事情一大堆,可不是随便哪一家小姐都拿张莫名其妙的贴子就能进府的。我说句不该说的,如今妹妹刚回府,还是多往太太那边走动为好。免得落在了有心人眼中,还以为我们林府的小姐刚回府没几天,就急着去结交其他府里的小姐了。」 青悠被她气得牙痒痒——你一天不跟我作对,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 青然挑眉——没错,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同样是庶出,凭什么你就被太太养在名下了,整体摆出个嫡女样给谁看呢?! 青梅默默捧着一杯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前世某个东方国家的传统戏剧表演形式——相声…… 话说这个是群口相声还是双口相声来着?哎,她果然还是文化水平低了啊…… 张妈妈心中暗笑,嫡女回来了,府里的几个小姐之间更热闹了啊。如是想着,不免又偷偷看了一眼青梅,她正在悠闲地品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似乎没有一点作为青悠青然的争论中心的自觉,竟然两个圆场都不打的。哎……小姐这人情世故还要多学一些啊。 青然笑了笑,道,「青悠姐姐,小妹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请教你一下。」 青悠心中将她骂了千万遍,可脸上还得做出姐妹情深的模样,「妹妹可别这么说,如果是我知道的,一定告知。若是我也不晓得,妹妹可不要生气啊。」 「姐姐这么说难道是怕我无理取闹了?」 「我没那个意思。」 青然笑了下笑,意味深长地看了青悠一眼,「妹妹昨儿才回的府,那钱小姐的消息还是真实灵通啊。」 青悠道,「嫡女回府难道还要藏着掖着?」 「那我就奇怪了,钱小姐是妹妹的儿时好友。按理说,若是钱小姐来拜访妹妹自然是合情合理,可为什么偏偏要青悠姐姐来转达呢?」 青悠心头一凉。 v第37章[12.14] ——这不是明摆着说她不将嫡女放在眼里吗?! 「我……我……」青悠神色终于不像之前那么淡定了,脸上有些焦急。 她本想借着钱娇这一层拉近与青梅的关系。之前与钱娇交谈的几次可以看出她与青梅关系不错,不然也不会来了京城后还能保持频繁的书信来往。够怪她心太急了,竟然没有想到越过嫡女与她的朋友打交道,是极不礼貌的。说得严重的,别人还以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接近钱娇,借此来打听青梅的私事! 青然心情不错,拿起茶慢慢了品了一口——啧,真是好茶啊! 「我来的时候给阿娇写了一封信,算日子应该是现在到了。林府中除了我,她熟悉的也就是青悠姐姐了。向青悠姐姐打听我是否回府,也是情理之中,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这样啊。」突然觉得之前茶有些寡淡了! 「嗯。」青梅点点头。 青悠感激地看着她,不过心中并没有轻松多少。青梅这样做不过是让大家面子上都好过些,她心底究竟怎么想……人心难测啊! 姐妹三人在偏厅小坐了会儿,青悠与青然见青梅没有留他们一起用午膳的意思,便也不多叨扰,一起告辞了。 青梅静静打个哈欠,毫不顾忌地站起身舒展四肢。张妈妈默默地抬起头——她还是瞎了为好。 午膳时徐氏并没有叫青梅去正屋一起用膳,这正好也随了青梅的心愿。不过徐氏还是吩咐了厨房特地给青梅加炖了一盅冰糖燕窝粥,让她补补身体。毕竟当初青梅离府时,对府里宣称地是她身子弱。府中除了像张妈妈与王妈妈这两样的心腹老人以及当初跟随青梅一起去别庄的秋月三人外,后院中的姨娘小姐们都不知道内情。 蓝心在偏厅里忙前忙后的照顾青梅用好午膳,「太太吩咐了,以后小姐要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婢子就去让厨房加菜。」 青梅舀了一勺燕窝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了看,「这燕窝是天天都有的吗?」 蓝心柔声道,「小姐若想天天吃,婢子这就去吩咐。不过燕窝虽美味,天天吃不免也会腻了。不如与松茸鱼翅等佳肴换着吃,让厨房每天换个口味来做?」 东桥默默地咽下口水,京城就是不一样啊,这些美味那里是她们这种小丫鬟能够吃得起的,小姐竟然还可以每天换个口味,就因为怕吃腻了!呜呜呜,她还是继续去做她的红烧肉解解馋好了。不过要是此生能够吃到一次像燕窝这样的好东西,哪怕是死也心甘情愿了。黄夫子也曾说过,正所谓朝吃好吃的,夕可死矣…… 「以后不要上这些菜了。」说罢,便将手旁的那盅燕窝推到了一旁,「东桥,你喝吧。」 东桥一惊——苍天啊,小姐听到她的心声了?可她还不想这么年轻就死啊!事实上,是青梅看到她咽口水的模样了。 蓝心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这是太太特地吩咐厨房给小姐您补身子的。」 「嗯。」青梅应付地点个头,但手里的筷子已经伸向桌上的一盘红烧肉了。蓝心见此状,也明白多说无益,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最终那盅燕窝粥还是原封不动的端回厨房,便宜了那里的厨娘。虽然青梅赏给了东桥,可在四周丫鬟的注视下,借东桥十个胆,她也不敢喝啊。更何况蓝心姐姐都说了,这是太太特地给小姐做的,她要是喝了,就真的是找死! 「这么说,她没有喝那盅粥了?」徐氏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里的账册。蓝心躬身站在一侧,「小姐说她吃惯了家常菜。以后若是她一个人用膳的话,只需厨房做些家常菜即可。」 「呵,还真是个勤俭恭顺,善解人意的好女儿啊。」徐氏放下账本,整个身子靠在太师椅里,微微闭目,「既然她这么说了,就按照她说的去办。你出去吧。」 蓝心欠身告退,又如没事人一样回到青梅的漪澜小院。正坐在小院中指挥丫鬟搬花的张妈妈看了她一眼,蓝心微微一笑,便去忙自己的活计了。 屋内徐氏静静道,「青芳的身子怎么样了?」 赵妈妈上前了几步,「五小姐是入夜时吹了风后便染上了伤寒,早上请了大夫过来开了药。刚才奶娘说,身上已经发了汗,喂了些粥后,现在已经睡下了。」赵妈妈是徐氏自娘家里带来的奶娘,徐氏对她的感情非常深,有些地方甚至将她当做半个娘亲来对待。赵妈妈知道徐氏对自己的信任,跟徐氏一起嫁到林府这十多年来也一直兢兢业业地侍奉着。 徐氏轻轻叹口气,「怎么就在这当口上病了呢,青芳那丫头的身子素来挺好的啊。」 赵妈妈宽慰她道,「夫人放宽心,五小姐也只是偶然风寒罢了。最近下了好几天的雨,较之前晚上的确凉了些。奴婢已经让奶娘多加注意了。」 徐氏坐直了身子,神色有些严肃。她紧蹙着眉头,压低声音道,「你说,这是不是与……」 赵妈妈连忙走了过去截住她的话,「太太,切不可自己吓唬自己啊!」 徐氏无力地揉着眉心,「这也不是我多想,可事实如此。以往青芳丫头身子好着呢,一年都难得生几次病。如今她一回来……」 赵妈妈知道住在漪澜小院的那位是她的心病,「如若太太真不放心,不如改天去东来寺请主持求几道开光符,挂在烨哥儿的房里。」 「主意倒是不错,可现在去东来寺是不是太扎眼了些?昨儿老爷来我这里时还说过,青梅丫头在别庄一待就是七年。如今回来连话都不怎么讲了,小时候的那点活泼劲一点都不剩,和青悠青然她们站在一起瘦弱的模样简直就让人心疼。若是因为求符的事惹了老爷不高兴……」 「太太,老爷心疼您的孩子这您应该高兴啊。」赵妈妈眼中转了转,「这样,奴婢去替太太求。奴婢听老人说,以前有个老居士由于年老体弱不能亲自去寺庙捐香油,便让邻居拿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带上香油钱去的寺庙。奴婢去东来寺,就说是替府里祈福,尤其是替刚回来的四小姐祈福。如若老爷知道,定会夸太太您温良贤惠的。」 「好,好!这个主意不错。你就带着我的一缕头发去东来寺,一定要主持亲自开光!香油钱不是问题,但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生疑。」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解决了这件心头事,徐氏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下了。不觉又想起儿子林远烨的功课问题,从桌后走出,「走,先随我一块儿去看看烨哥儿,也不知这小皮猴是不是又偷懒了!」 赵妈妈见她脸上又挂起了笑意,知道太太心情好转,连忙扶着她:「烨哥儿见着太太过去,指不定多高兴呢。」 v第38章[12.14] 「呵呵,除了老爷,那小皮猴恐怕也就只听我一人的话了。走,看看去……」 这厢漪澜院中,张妈妈总算是指挥着丫鬟们,将院子里摆放的盆栽按照青梅的意思重新换了位置。虽然她没怎么动,但还是热出了一身汗,靠在椅子里摇着帕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喝点乌梅汁。」青梅从屋里走出,将手中的瓷碗递了过去。张妈妈大为诧异,胖胖的身体几乎是从椅子里弹出来,「小姐,这可使不得!」那可是冰镇后的乌梅汁啊! 古代没有电冰箱,在这暮夏时节,冰都是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往往冬日储藏的一大块到了现在只剩下一小块了,是以夏日的冰比冬日的银炭还要珍贵。 青梅直接将碗放在了椅子前的小圆桌上,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眯眼看着院子里重新排列组合后的盆栽,满意地点点头。 张妈妈忍了半天,只觉得丝丝凉气从那碗里冒出。自别庄见到青梅开始,跟着她也有一个多月了。张妈妈忍了又忍,深深呼口气,一把将桌上的小瓷碗拿起,咕噜咕噜地喝起来——她跟小青梅这种实在人客气个啥啊,这不是找磨叽么! 几人回到屋子里,只觉得屋内荫凉无比。凉风端来水,让青梅洗把脸擦擦汗。见蓝心她们几个不在,凉风便道,「小姐,那些花原来放的位置挺好看的啊,怎么又要换位置?」刚才她端水来的时候还听到一些丫鬟说,小姐就是故意跟太太过不去,凡是太太认为好的,小姐偏要说不。 青梅将巾子拧干后递给她,反问道,「你不觉得放在池塘旁边的花多了些吗?」 凉风不解,「多些不好吗?」 此时张妈妈终于从酷热中解脱过来,刚喝了一碗青梅的冰镇乌梅汁,不由插句话,「按照园艺来说,池塘里的荷花荷叶本就十分好看,那些花放在一旁不免就有些喧宾夺主了,搬到远处反而与小池塘相得益彰。」 「哦……」凉风一脸了然,看着张妈妈的眼神不免又多了几分崇拜——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果然是见多识广啊! 「嗯……」青梅看了那二人一眼,「我只是觉得如果花都放在池塘旁的话,视线就会被遮挡。」 凉风愣愣地看着青梅,一脸迷茫地眨着眼——这就是原因?还不如张妈妈说的好哩!张妈妈却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果然是因为小时候失足落水,害怕回府后又有人拿水做文章吗?移开了那些花后,池塘旁便少了些遮挡,想要用水做文章的有心人怕是要失望咯。 张妈妈觉得自己越来越欣赏青梅了,按照青梅这种闷不作声却激灵劲十足个性,若是放在宫里,怕是那后宫中也会更加精彩吧。但今天中午的事情,张妈妈还是不太能认同,「小姐,虽然这几日您做的事情都有道理,但别人不一定能懂。有些事情,并不是有道理就是对的。」 「这个……」青梅看了她一眼,「燕窝这类东西并不是吃的越多越好。本来好好的身子骨没事儿就拿燕窝补,难怪宫里的那些娘娘们都短寿。」 「……」 「刚才那些话都是出自医书。」 张妈妈被噎了好半响才缓过神来,「不知小姐看的是哪一位高人所着的医书?」 青梅突然淡淡笑了笑,「我忘了。」 ——这当然是出自《文大夫日常语录》了,可惜他老人家还没有空编。 「虽然有些事按照道理去做,某些人不一定认为是对的;但你不按道理去做,一定会短寿的。两者权衡利弊,张妈妈你觉得呢?」 张妈妈觉得……小姐,您还是安安静静默不作声的时候好相处些! 赵妈妈很快便将平安符给求了回来,顺便将将教青梅女红以及琴棋书画的妈妈也找好了。徐氏对此很满意,赵妈妈办事一向稳妥,令人放心。 青悠与青然二人对于这些方面,分别在五六岁时便发了蒙。如今在女红琴棋书画方面二人各有擅长,倒也称得上是多才多艺。不过是怕青梅一个人上课有些无聊,便想过去陪着她一起。 青芳生性胆怯,徐氏并没有单独为她请妈妈教导,只是让奶娘和伺候她的几个丫鬟帮着教下即可。但如今嫡女请了妈妈,青悠青然二人若也跟着一起学,只将青芳扔在一旁不免显得有些刻薄。只是这些,都必须太太同意才行。 赵妈妈将小姐们的心思告诉给徐氏。徐氏想了想,吩咐道,「如果青梅愿意的话,那就一起吧。」 徐氏这话说出的当天傍晚,青梅架不住张妈妈的那胖嘟嘟脸上小眼神的哀求,只好答应随她一起去府里的园子散步消食。很巧的,遇到了同样前来散步消食的何姨娘。 「四小姐留步!」 见青梅没注意到她,何姨娘也顾不得扮巧遇了,直接快步走去。青梅这才停下脚步,依旧是惯有的冷漠态度,静静站在小径上。 「四小姐……」 好容易走到跟前了,何姨娘却又欲言又止地看这青梅身旁的东桥与凉风二人。张妈妈知道青梅是个冷性子,你若不说话,她绝对不会先开口。就算你抛了话给她,她想不想接也是全看自己的心情。张妈妈好人做到底,便道,「何姨娘,您有什么话想对小姐说的,但说无妨。」 有了这句话,何姨娘心领神会,立刻向青梅行了一个大礼,声音中略带了些沙哑,「四小姐,我就青芳一个女儿。以前二小姐与三小姐发蒙时,青芳年纪太小没有跟上,反而拖累了二小姐与三小姐。我想等青芳大些再去学,但这几年府中事务繁忙太太整天都忙着府里的事,青芳由奶娘带着,发蒙的事儿便也就拖着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小姐您回来,请您多教教青芳丫头,让她明些事礼也好啊。」说完,又仔细瞧了瞧东桥凉风二人,心道她们应该就是小姐的心腹丫鬟了。 话说的…… 青梅虽经常处于发呆状态,但脑子偶尔也是会转一转的。青悠与青然一个比青芳大七岁,一个大六岁。这两人学那些乱七八糟玩意儿的时候,青芳还被奶娘抱在手里,可话从何姨娘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怎么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何姨娘真是个善于做自我批评的好人啊! 张妈妈以为这件事青梅起码会考虑一下,结果身旁之人想也没想直接点头,「我会的。」 三个字,简单明了,立场分明! 何姨娘感动的当即撩了衣袂打算跪下,张妈妈一把将她扶住,「这可使不得。」又附在耳边轻声道,「等会儿园子里该来人了,小姐金口玉言你就不必担心了。」 v第39章[12.14] 闻此言,何姨娘立刻站直了身子,只是不住地说道,「多谢小姐,多谢小姐。」青梅见她没别的事,点了个头便回自己的小院了。 刚进屋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到,蓝心便走来,见着张妈妈与青梅一块,笑道,「张妈妈,您要的绣线我找着了,这金丝绣线还真不好找。」 青梅坐回椅子,喝茶发呆。 ——怪不得张妈妈这么大胆放心的将她带到花园子里去,原来早就将蓝心给支开了。 张妈妈扭着胖胖的身体走去,「要不怎么说咱们蓝心丫头心最细呢。后天小姐便要用这金丝绣线了练习绣些小玩意,多亏你那还有。」 蓝心将二人看了一眼没什么话也没说,笑着将绣线递给张妈妈便又离开了。 张妈妈有些小得意地转过身,青梅还在喝茶,只是左手却放在一旁的桌上,轻轻叩击着桌面。张妈妈心领神会,走近小声道,「小姐,先回里屋吧。」 走回里屋,凉风将房门带上。张妈妈这才道,「今儿早上太太说如果小姐愿意,其他小姐可以跟着您一起学。何姨娘便过来找我了,青芳丫头虽然胆怯了些,但性子还是挺纯的。我想这对小姐您来说是个顺水人情,便自作主张同意让何姨娘与您见上一面。」 「嗯。」 「嫡女去学,如果将庶女撇到一边的话,对您的名声也不好。明天请安时,小姐可以亲自向太太提出,让二小姐三小姐和五小姐一起陪着你。这样一来显得大家姐妹情深,二来也可以让府里的众人知道太太贤明,对庶女也十分宽厚。」 「此外还有啊,以后太太送您什么收下便是。千万别像上次的燕窝粥那样当众驳了太太面子。就算不喜欢,随便夸几句也无妨啊……」张妈妈说的正带劲,只见着青梅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哈欠,嘴巴一张,仔细一点还能数清楚她那口里到底有多少颗牙。张妈妈习惯性的掏出帕子,在额头擦了擦。 「小姐啊,奴婢刚才说的您都听进去了吗?」张妈妈欲哭无泪。 「您听进去了?」 「嗯。」 「没听进去?」 「嗯。」 「……」 这叫自动回复状态,可惜张妈妈早生了那么几千年,没能理会到所谓自动回复的精髓。 张妈妈叹口气,幽怨道,「小姐,您是不是怪奴婢擅自答应了何姨娘?其实我也没敢跟她把话说得太满,只不过是尽力让她见上您一面。」 「没有。」青梅悠悠闲闲地站起身,推开窗户靠在墙角看着窗外的天上飘来飘去白云。好半响才飘来一句话,「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们都要我去讨好太太?」 「说什么讨好不讨好的。太太是您母亲,母女二人关系亲密些也是好的啊。」张妈妈随口打着哈哈。 「那你觉得她是真心对我好吗?她对我有好感吗?」 张妈妈微微顿住,这个问题需要仔细权衡思量一下啊…… 但青梅并不需要她的答案,她不是十三岁的小孩子,虽然前世的她是个只用懂得杀戮与生存的雇佣兵,但雇佣兵的天性让她对危险的敏感度高于常人。其他人通过察言观色看判断对方是否对自己有利或有害,那么青梅只是凭借着一种直觉。按照她前世的搭档来形容——那天杀的单细胞动物直觉! 「我能感受到她对我充满了敌意,我为什么还要去讨好她?换句话说,她对我根本就没有好感。记得有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既然好感度已经是最低了,那么无论我做什么,再降还能降到哪去?」 「哦……原来如此!」一旁的凉风东桥顿时恍然大悟。 张妈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三人,「这……这……小姐,这话您在屋里说说就好,千万别传出去!」 青梅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过头继续看着天上的云发呆。 第二日一早,向徐氏请安时,青梅还是按照张妈妈教的话向徐氏说了。徐氏道,「既然梅儿愿意,那便让她们跟着一起学吧,姐妹们在一起学热闹些,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话音落,一旁的何氏便感激地看向青梅,青梅却压根没有看她。准确说,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屋里的某一点上,依旧是一幅少言寡语的模样。例行公事地坐了会儿,她便告辞了。 徐氏摆摆手,身旁站着的姨娘们也分别退下。赵妈妈走来,「太太,您放心。请来的老妈妈都是京中顶好的,教导小姐不成问题。」 徐氏冷下面容,「这件事一定要办好。她在别庄七年,我本以为她就会一直住在那了,反正崔管家做事儿也挺周到的,住在别庄并没有亏待她多少。等她及笄后出嫁时,备上一份嫁妆也就算尽了我们的母女情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向不问后院之事的老爷突然过问起她的婚事。对方可是个尊贵的人,两家联姻对老爷的仕途至关重要,因此一定要让她好好学,定要做出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来!」 「太太放心,奴婢们一定全力教导小姐。嫁给那位大人,是咱们小姐的福分!」 徐氏点点头,「这件事现在除了老爷和我,只有你知道,所以……」 赵妈妈连忙道,「奴婢明白,出了这门奴婢就什么都忘了。只知道要好好教导小姐。」 徐氏宽慰地笑了笑,「你办事我素来放心。」 张妈妈跟着青梅回去后思右想,总觉得小姐回府学习一事透着蹊跷。当初太太让她与王妈妈去接小姐时,只是说女儿大了,若是以后长年都住在别庄不免有些不妥,毕竟是身份尊贵的嫡女,趁着还有两年才及笄现在接回府来时候正好。 v第40章[12.14] 「哟,这不是张妈妈吗。胖婆子,难得看你脸上愁云遍布啊!」 听得这刻薄的声音,张妈妈立刻将思绪收回来,脸上挂起乐呵呵地笑容,「哎哟,我说是谁呢。府里的大忙人王妈妈啊,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地方来啦?」 「哼。」王妈妈冷哼一声,「管事那边发月钱了,说我刚好顺路便让我叫你一声。」 张妈妈一愣,「我伺候四小姐,难道不是四小姐给我发月钱吗?」 「我说胖婆子,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张妈妈顿时醒悟来,虽然自从小姐回府后,衣食住行上太太对她是给足了面子,但在月钱方面却只字不提。虽然与王妈妈不对盘,但人家好歹是提醒你的,张妈妈还是客客气气道,「那真是谢谢你了,一起去吧。」 王妈妈毫不客气地领了谢,「嗯!」 只是张妈妈还不知道,她这一去,青梅便惹出了好些事端…… 「东桥,带我去青芳那里。」青梅想了想,觉得还是亲自去告诉青芳她要跟着自己一起学的事情比较好。 东桥放下手里的活计,她就知道小姐回府这么些日子,除了自己的院子和徐氏的正屋外压根就不清楚其他人住在那里。 「咦,凉风去那了?」东桥四处看了一眼。 青梅道:「她帮我准备明天上课要用的东西去了。什么针线,绣花的模样,宣纸、古琴之类的……」边说着,不由微微挑起眉梢,这些琐碎的东西让凉风这种细心的人去准备才是正确的选择啊。 东桥听着这些,心中果然暗自咋舌,她还是老实带小姐去五小姐那里吧。 「听说五小姐前几天病了,也不知现在好点没。」东桥有些担忧地说道。 「如果她还没好就别跟着学了,等病好了再来也一样。」 「这不太好吧。」东桥努努嘴,「小姐你都答应了,现在又不让她来,会不会显得有点……」 青梅看了她一眼,「养病最要紧。」 东桥叹口气——小姐一直都这样,从来都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是连她这样迟钝的人来到林府后都知道要察言观色了,小姐怎么会不知道呢,小姐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小……」东桥正欲询问,青梅却突然停下脚步。东桥纳闷地走去,青梅当即竖起一根手指,让她别出声,一把将她拽到路旁的槐树后!这是个僻静地小园子,一路而来,除了她与东桥就很少见着其他人了。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东桥有些紧张,又有些小兴奋,仿佛回到了在别庄时与其他丫鬟们一起玩捉迷藏的时光。 「看对面。」青梅抬手指着不远处。 捉迷藏的时光顿时破碎了…… 东桥惊得张大嘴巴——她们这样看戏真的不要紧吗? 「远烨少爷……」青芳怯怯不安地站着,双手不断揉着衣摆,好好的衣摆都被她揉出折痕了。 「青芳姐姐啊。」林远烨笑的很天真无邪,「你比我还大一岁呢,何必跟丫鬟一样那么生分的喊我,叫我烨儿弟弟就好啦。」 青芳将头埋的低低的,不住地咬着嘴角,「远……远烨少爷,我现在要去姨娘哪里,求……求您放我过去。」 「你这话说的,我又没有挡着你的路。难道你嫌我胖,把这路给占没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青芳连忙抬起头,眼角依稀有些泪痕。 「你要过去就过去咯。」林远烨无所谓地笑了笑,主动站到了一旁,将路让开。青芳不住地道谢,带着奶娘就往前走,谁料刚走几步,路就被林远烨的几个随从给排成一排拦住了。青芳急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远烨少爷……您……求您让开好吗?」 林远烨咋吧着嘴,一幅小混混地模样,「我不是让开了吗?你看我都站到一边了,再让我可以要踩到泥地了。青芳姐姐,你可别太过分啊!」 「我……」青芳又急又怕。而她身后的奶娘和丫鬟却对此景视而不见,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东桥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但她也知道林远烨是嫡子,青芳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哪怕是林远烨明目张胆的欺负青芳,只要太太和老爷不在跟前,其他人看见也都会当做没有看见。 「小姐,我们就这样一直看下去?」想来想去也只有同样是嫡女的小姐能够帮五小姐一把了。 谁料青梅却淡淡扫了她一眼,问:「为什么要帮她?」 东桥一怔,只觉小姐这话甚是冷漠无情。但心中依旧不免抱了一丝希望,「可小姐您之前不还去跟太太说让五小姐和您一起上学么?」 「两者有关系吗?」 「这……」东桥语塞,可心中却十分不甘。青芳小姐已经被林远烨欺负地抽泣起来,东桥看的于心不忍,只觉得在这林府中,像今天这样的事恐怕以后天天都会发生,只是许多人不知道罢了。今天她们这样见死不救,若是以后小姐自己也陷入这般境地,旁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冷漠! v第41章[12.20] 「啧啧,林勇林忠,你俩把五小姐的路挡着了,还不跟本少爷一样让开点!」林远烨环着手臂,在一旁「好心」喊道。 林勇林忠二人连忙分别站开了些,留出一条蚂蚁过的细缝,嘴里还嚷嚷着,「少爷,这是条小径。五小姐是窈窕淑女,可不像咱长的这么五大三粗的,她可以过得。咱们若是再让开,脚也要沾到泥地了,这鞋子可是少爷您昨儿才赏给小的们的!」 「求你们,再让开一点好不好。」青芳涨红了脸。 林远烨突然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拖到跟前,笑眯眯地说,「青芳姐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给你让路,你在府里算哪根葱!不过……上次的事你没说出去吧?」 青芳慌张地摇头:「没……没有……」 「哼。」林远烨横了她一眼,「我可知道母亲给你请了大夫,你真没有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没有!」青芳惨白着一张脸,「我只是说自己夜里吹了风着凉了,别的真没有说了。」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林远烨松开手,「不过就算你说的也没关系,母亲是不会信你的,哈哈。」 青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林远烨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两个人玩也太没意思了,不知道我那位四姐姐如何。」 随从林忠连忙跑过来,谄媚道,「刚回府的那位也是个闷葫芦。太太也不过是看她刚回来给几分面子罢了,可她还不知好歹。前些日子,太太特意给她煮了燕窝粥,她竟然又原封不动的退回厨房了。」 林远烨鄙夷地哼了声,「不识好歹!上次你说的那个什么泼水游戏挺有意思的,你瞧青芳姐姐就玩的挺高兴。不过这游戏要人多些才好玩,下次把我四姐姐也叫上一起吧。」 东桥恍然大悟,原来青芳小姐是因为这个才染了风寒的! 「不用下次了,现在就玩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飘来,东桥吓得连跳了三下——天呐!小姐,你你你你……你怎么又要去管这闲事儿了! 众人被青梅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 林远烨更是夸张,竟然惊叫了一声!见着自己失态,又立刻恢复到了常态,趾高气扬地抬头看着青梅,嘴角不屑地弯起。 「原来是四姐姐来啦。」林远烨天真无邪的笑着,「四小姐姐怎么躲在树后面啊,张妈妈是不是又犯懒了,连走路的礼仪都没有教给四姐姐吗?」 「你要和我玩?」青梅看着他,如是问。 林远烨见她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大为不爽! 立刻朝着一旁的林忠扬扬下巴,林忠阴险一笑,系下裤子旁的布袋,里面竟然装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老鼠。林忠突然大叫,「啊!啊!啊……这是什么,啊,花园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老鼠!」猛地将老鼠朝着青梅仍去。 青芳吓得顿时捂着脸尖叫起来,林远烨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奇怪,对面那个女人怎么还是没有反应!林远烨愣愣地看着身前的林青梅。 「是这样吗?」青梅突然抬起脚,一脚踩在那只奄奄一息的老鼠身上! 林远烨只觉得心头一跳,青梅却停下了动作,静静地看着他。林远烨横了她一眼:「想吓唬我?本少爷是吓大的吗?!」 青梅没说话,此时,却撩起了裙摆,让众人都看到那只老鼠在她脚下挣扎。她却只是用脚尖在老鼠的肚皮上不断用辗揉,由轻到重,渐渐加力,直到内脏全部涌出,恶心的糊了一地! 林远烨腹内不断翻涌,就连身旁的几个小厮也不住的捂住嘴巴。 「你……你……」一时间,他不知要说什么,只是抬着手指向青梅,骂道,「你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你要和我玩什么?」青梅淡淡笑着,微微弯起的嘴角令人毛骨悚然。然后一脚——将那滩尸体踢到了林远烨脚下,惊得林远烨「啊——」大叫起来。 林远烨气吼吼地吼道,「本少爷现在不想跟你玩泼水的游戏了!换一个!」向后挥手,四个小厮连忙跑来。林远烨稳了稳神,「四姐姐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是四姐姐想玩什么,弟弟自然奉陪咯。」他一向是府里的小霸王,以多欺少在他看来在正常不过,无论青梅提出什么玩法,他都会赢! 「我提?」青梅微微挑眉。 林远烨挺着胸,仰起头,「自然!」只是话音刚落,就觉得林青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得他心底的寒意不住的往上涌。 她一字一句道,「我喜欢……杀,人,游,戏。」 「你!」林远烨知道自己不能被她吓住,当即冷笑数声,「你吓唬谁呢,本少爷难道是吓大的?!」刚说完,身后的四个小厮连忙帮腔壮胆。 可青梅却仿佛都没有听见一般,自顾地抬起手,林远烨当即往后退了一大步!可青梅只是将手捂在自己的胸口,林远烨自觉大没面子,哼了声犹犹豫豫地走回原来的位置。 「这里是心!」青梅猛地用手在自己心口上下划拉,仿佛那是一柄利刃,「一刀子捅进去,人就死了。不过这世上也有人的心房长在右边,杀人的时候一定要左右都捅上一刀。要狠!揉着刀柄慢慢地……旋进去,直到将心给碾碎了能将匕首抽出来!」 阵阵寒意从头顶旋到了脚心,众人只感到脊梁骨冷的有些发毛。 v第42章[12.20] 林远烨吓得说不出话来,青梅却渐渐走近,问:「要玩游戏吗?」 「你……」林远烨咬牙狠狠地盯着他,刚要喊人教训她却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渐渐传来。那嚣张的脸顿时一垮,五官蹙在一起,委屈万分地哭嚎起来:「母亲——姐姐她们欺负我——」 林远烨哭嚎的声嘶力竭,一张脸苦哈哈地簇在一起,前后转变之快令东桥瞠目结舌。 「这这……」一时间,东桥似乎接受不了林远烨的这种转变,但心地升出一丝不妙,「小姐!」 青梅瞟了她一眼,静静地走到了青芳身旁。青芳早就吓蒙了,此刻见青梅过来不禁又想起她刚才阴狠冷厉的模样,竟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烨儿,你这是怎么了?」徐氏一脸心疼的快步走来,弯下腰一把将林远烨报了个满怀。她不过在林远烨的屋子里找不到他,便来园子里走走散心,怎么就遇到烨儿被欺负的事了! 林远烨哭的伤心,还不忘指着青梅道,「母亲,四姐姐她欺负我!」 徐氏的脸当即就冷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去,青梅不动声色地负手背后。就听得「哇——」的一声。 青芳也放声哭啼起来,似有与林远烨分庭抗争的趋势。 ——呜呜呜呜呜,青梅姐姐你为什么要偷偷掐我嘛,还掐的这么重,呜呜呜…… 青芳与远烨,一个八岁,一个七岁。都是半大不大的娃娃,此时两个人均哭的伤心,一时间徐氏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愣着作甚,打算看我弟弟和妹妹的笑话呢?」 冷清的声音让赵妈妈顿时回过神,青梅正悠悠闲闲地站在那里。刚才集体装木头人的奶娘丫鬟们也着急了,连忙上前将各自的主子软语哄着。 一时间,徐氏的脸更黑了! ——吵吵闹闹的,她还要怎么问话! 青梅不管这些,此刻甚至连看都不看徐氏了,只是微微抬头——天上的云飘来飘去真悠闲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烨儿你跟娘说说。」徐氏坐在正中,林烨儿倒在他怀里,正撒着娇。 众人回到徐氏的屋子,丫鬟们一个个静若寒蝉地站了一圈。唯独青芳的奶娘和两个丫鬟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林远烨趁着徐氏没注意,朝着青梅无声地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却发现青梅压根就没有看他,心中不由大为冒火!连忙扯了扯徐氏的衣袖,哭泣道,「母亲,孩儿上学归来打算在花园子里散散步,遇到了青芳姐姐,便与青芳姐姐聊了几句。此时四姐姐来了,说要与我玩耍。母亲教导孩儿,要与兄弟姐妹好好相处。孩儿便同意与四姐姐一块儿玩,可是四姐姐竟然突然朝孩儿仍住一只死老鼠。是孩儿没用,男子汉大丈夫,焉能被一只小小的鼠辈给吓着,请母亲责罚。」 徐氏听完,眼泪唰的就下来了,一把将林远烨紧紧搂着,「烨儿就是懂事,一定被吓坏了吧。」 林远烨俏皮地笑了笑,「一开始是有点,母亲来了之后就不怕了。」小模样让徐氏看的又是一阵心肝宝贝地疼起来。 跪着的奶娘与丫鬟身形有些不稳,就连一旁坐着的青芳捏着帕子的手也微微颤抖。这颠倒黑白的能力,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若不是天生的,没个几年是练不出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氏将林远烨安抚了一阵后,冷声问道。她声音不大,却甚有威严。青芳的奶娘一时间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见此状,徐氏不由眉梢一挑,凌厉地眼神令青芳差点从椅上颠倒。 「我来说吧。」青梅放下手里茶杯。 林远烨见她竟然这么坦然,心中大为困惑。这个从别庄里回来的姐姐,似乎和府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啊…… 徐氏见她竟然自己站出来了,似乎是有些气笑了,「好,那你就说个明白!」 可青梅却道,「不过在说之前,我要问个问题。」 徐氏有些恼羞成怒,可青梅压根就不在乎她的答案,因为她已经问道,「母亲大人,您可知这府中哪里会有老鼠?」 「哼,这些我怎么会得知?!」 「您在府中生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我才回府十天不到,我又要上哪里去找一只老鼠呢?」青梅静静看着林远烨,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却是盯着他的胸口,用眼神上下划拉着。林远烨吓得立刻捂住了心口! 「那肯定是她的丫鬟仍的!」林远烨依旧不肯松口。 青梅道,「我的丫鬟为什么要仍老鼠给你?」 「哼,这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他们都看见了,是不是?」林远烨往众人扫过一眼。一旁的随从连连点头。 「那都是你的人,说话不算。如果你的人说话就算的话,那我说我的丫鬟没有向你仍老鼠。母亲,您是觉得一个小姐说的话是真的呢,还是几个贱人随从说的话算数呢?!」 「你——」林远烨气急,转身又扑到徐氏怀里,「母亲,你看姐姐……明明欺负了我,还不承认!林忠和林勇他们都是跟在儿子身旁多年的,难道他们是如何为人母亲您会不知道?」林远烨暗中咬牙,转身将青芳从椅子上拉起来,笑眯眯道,「青芳姐姐,如今只有你说的话才是真相了,你说说到那老鼠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青芳支支吾吾,慌张地站在那里不肯说话。徐氏见到此景心中大抵也猜到几分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娃,若真是被儿子这么拙劣的谎言骗了,她也不用在林府主母的位置上混了。 青梅站起身,「母亲,我与弟弟都是您的孩子,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我犯不着与自己的亲弟弟为难,您说是吗?」 v第43章[12.20] 徐氏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们是姐弟,自是要和和睦睦地相处。」 「其实那只老鼠本就躺在路中央,当时弟弟与青芳妹妹正聊天,太入神了没注意。刚巧我路过时,喊了他俩一声。这才看见的老鼠,慌张之下,弟弟便以为是我仍的。小孩儿嘛,这种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 青梅竟然主动给了远烨台阶下,徐氏自然是再高兴不过。当即道,「想来应该就是如此!烨儿,你也太不像话了,还不给姐姐赔不是!」 林远烨那张得意的就差鼻孔朝天的胖脸顿时苦成了苦瓜。母亲竟然要他去赔不是,竟然要去给那个野丫头赔不是?! 「这就不必了。」青梅笑了笑,「我本是要去找青芳妹妹,太太让你明日同我一起上课。」 青芳大喜,脸上涨的通红,转过身朝着太太深深福了礼,「谢……谢太太。女儿一定用心学!」 徐氏见青芳对自己如此恭敬感激,心底稍稍舒畅了些,「这也是你青梅姐姐的主意,以后跟着姐姐们好好学习,一定要拿出大家闺秀的模样出来,知道吗?」 「女儿明白。」青芳又对着青梅深深一福,「多谢青梅姐姐。」 事情告一段落,青梅走至屋中央,「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女儿告退。」依旧是不等徐氏开口,便带着东桥直径走出。 林远烨恨得牙痒痒,突然耳边一凉,青梅与他擦肩而过。 「烨儿,你怎么了?!」徐氏见他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大为紧张,连忙道,「快去找大夫过来,这孩子怕是被那老鼠给吓着了!」 青芳也很有眼色地带着奶娘和丫鬟告退了。林远烨被徐氏搂在怀里,可耳边依旧回响着青梅走时那句话——「你想和我玩游戏吗?」 「小姐,您真是……」 回到小院,东桥一时间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一个黑影突然扑了过来,青梅矫捷闪开,黑影顿时将对面的红漆柱子撞了个满怀! 「我的小姐啊……奴婢才离开一会会儿,您竟然就和少爷杠上了!」张妈妈抱着柱子,欲哭无泪,只能拼命干嚎。 东桥却毫不在意,只是一个劲的嚷道,「张妈妈,你都不知道小姐当时多么英勇,立刻就将胆小的青芳小姐给护下了。远烨少爷明明就是睁眼说瞎话,那群狗奴才还帮腔,结果小姐一问他们就秧了!你都不知道当他们听到小姐说喜欢的游戏时,那么怂样,哈哈哈!」 张妈妈是府里出了名的顺风耳千里眼,青梅与林远烨这件事她在王妈妈那里喝茶时就听说了,当场喷了死对头王妈妈一身碧螺春! 「小姐,这玩笑可开不得啊。您怎么能说自己喜欢的游戏是……」张妈妈已经流了一身一身的汗啊。 结果青梅突然转过身,两眼放光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开玩笑?!」 张妈妈一愣,「这……难道您不是在开玩笑?你真的喜欢杀……杀……」后半句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青梅见她这幅模样,那明亮的眸子当场暗淡下去,惋惜道,「我自然只是开开玩笑的。」 「呼……这就好!」张妈妈舒口气。 「真正要杀人的话,只有新手才会刺心脏。虽然心脏最脆弱,但那里有胸腔骨挡着,一个不慎匕首会刺在骨头上。」 屋内顿时涌入了一些凉意,张妈妈地脸色依旧开始泛白了。 「真要杀人的就刺腹部,那里肠子最多,又没有骨头阻碍。一刀进去,慢慢碾碎,人就会因为出血过多而死,而且在死之前还能体验一下那极致的痛苦。」青梅回过头,微笑着做出最后总结,「所以之前我跟林远烨说的当然是开玩笑的咯。」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过了半响—— 张妈妈:「啊……我去看看蓝心她们干活偷懒没有。」 东桥:「呃,我去给东桥帮帮忙。小姐您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晚膳时我叫您。」 青梅愣愣地看着她俩,不解地眨巴着眼睛,难道她说错了?稍稍回忆了遍,有些郁闷地嘟起嘴,「我说的挺好啊,怎么都走了?哎……」 张妈妈去蓝心房里,敲门没人应,也不讲客气直接推门而入。一个人影慌慌张张从小屋子走出,「张妈妈,进来怎么也不敲啊?」蓝心柔柔道。 「我敲了,你没听到。」张妈妈环顾了一下四周,「大白天关什么门啊。」 蓝心道,「刚偷了会儿懒睡了一觉,张妈妈行行好,可千万别跟小姐说。」张妈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头发的确有点乱,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就没往心里去,「行了,谁都有偷懒的时候,你快去准备晚膳吧。」 「是。」蓝心理理头发。 张妈妈四周看了一眼,梳妆台上放着一盒半开的胭脂,不由笑了笑——小丫头就是喜欢没事儿打扮打扮。 遂也与蓝心一起出去了。 经过花园的事情一闹,林远烨与青梅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只要有林青梅出现的地方,林远烨就算是逃课被林老爷打死也要去找她的麻烦,就算死也要拉上亲姐姐来垫背。姐弟俩每天相爱相杀,虐恋情深,最终都以林远烨脸色惨白而告终。 v第44章[12.20] 「张妈妈,我突然觉得远烨少爷这段时间瘦特别厉害。」东桥天真地眨着眼。 张妈妈无所谓地吐出一颗瓜子壳,能不瘦么,天天被小姐打击的茶饭不思,还要绞尽脑汁地给她下绊子。少爷这段日子简直就是起的比鸡早,干的比牛多,吃的比鸟还少,不瘦没天理啊!哎,像她这种胖了几十年,想瘦可小姐就是不给机会的人,着实有些羡慕。 「林青梅!你给我等着,我会再回来的!」院中突然传来一声吼,顿时又安静了下去。 东桥与张妈妈连忙将手里的瓜子放下,大步往大院跑去,凉风正在打扫战场。青梅靠在院子大槐树下的摇椅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慢悠悠地看着。 「小姐,少爷呢?」张妈妈左瞧右瞧都没有看见林远烨的影子。 青梅从书后露出两个眼睛,有点迷茫:「他来过?」 张妈妈:「……」小姐,你这说少爷会伤心的,太无视人了! 当天午膳时,徐氏难得来请青梅陪她一起用膳。青梅有些纳闷,难不成林远烨又背地里给她穿小鞋了?不成啊,那小子虽然一开始挺喜欢做这些卑鄙的事情的,但后来他发现如果他卑鄙林青梅会比他卑鄙上万倍,但如果他光明正大的来挑衅,林青梅也绝对不会耍手段。两相权衡,林远烨最终决定还是让实力来说话,让众人都瞧瞧谁才是林府一霸! 「梅儿,你回府这么些日子,像今天只有咱们自己屋里的人吃饭还是第一次吧。」徐氏笑呵呵地说着,身旁只坐着青梅与林远烨二人。 「母亲一向忙碌,儿子不敢打搅母亲。」林远烨不忘嘴甜卖乖。徐氏也宠溺地看着他,顺便给他夹了块菜,又给青梅夹了一块。 一顿饭下来,三人到显得其乐融融。 丫鬟端来消食茶,徐氏将青梅拉到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眼,「转眼间,我的梅儿都长这么大了。再过两年,你也该及笄了。烨儿,你看你姐姐漂不漂亮?」 「她漂亮个屁!」 林远烨当然不敢这么说,依旧是挂着笑脸,「青梅姐姐最漂亮!」 ——那是不可能的!她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林远烨内心无力嘶喊。 「呵呵,我的女儿自然是要漂亮些。」徐氏招来了丫鬟,「梅儿,母亲给你新做了些衣物,你去试试可好。」 青梅不知徐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她现在也不会害自己,便跟着那小丫鬟一起去里屋换衣服了。 林远烨却嘟起了嘴,「母亲,你偏心。给姐姐做新衣服,我都没有!」徐氏连忙安抚道,「你姐姐刚回来,新衣服没有几件。你要是喜欢,过几天我让裁缝到家里来,给你裁几件。」 这还差不多……林远烨满意地点点头。 不多时,青梅便换好衣物走出。一件粉白相间的高腰襦裙,整个人显得轻盈小巧。只是穿着的人一直都是一副面瘫模样,离赏心悦目的窈窕淑女还是差了那么半分。不过徐氏已经很高兴了,自己闺女虽然性子偏冷,但着实也生的明丽。 「来看看我的梅姐儿,多漂亮啊。」徐氏笑的合不拢嘴,青梅却觉得有些不爽,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猩猩被人参观。 「前日儿,我收到了长公主花宴的帖子,梅儿你回府有段日子了,也该出门走走散散心。明天跟母亲一起去公主府如何?」 虽是问句,却没有商量的意思。青梅自然听出这一点,反正去哪里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点点头,「嗯。」 张妈妈得知青梅要随太太一起去赴花宴,却不那么高兴了。太太是不了解小姐,可她张妈妈能不了解小姐为人吗?不开口则以,一旦说话超过十个字,那就会把人活活给气死啊! 是以与青梅回屋后,便开始前后脚的嘱咐她,「公主府可不比家里,不能太过随意。小姐若是不喜欢与其他人结交,那也要适当笑一笑。众人知道小姐您不爱说话后也就不会过多来打扰了。这些日子,太太请的教习妈妈也教了您不少礼仪,到时候您可千万要记得。长公主身份尊贵天家女儿,咱们去了可要客客气气的,千万别失了身份!」 青梅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不由道,「那我不去了。」 「别!您看千万别任性!这次太太不仅带了您,还带了青悠与青然两位小姐,您若是不去的话,那二位小姐肯定也去不了。我们知道您是怕麻烦,可府里其他人保不准会传成嫡女因太太带庶女一起赴宴,心中不快,便称病不出!」 青梅看了张妈妈一眼,言语中有些赞叹,「张妈妈,你可真神了,连理由都编好了。」 张妈妈头一次被青梅夸,有点不好意思,「这术业有专攻嘛。不过话说回来,这花宴小姐您一定得去。」张妈妈严肃了神情,青梅却坐在圆桌旁喝茶,顺便吃着凉风端来的蜜饯,一副听说书的模样悠闲听着。 张妈妈擦擦汗,道,「这句话本不该奴婢唠叨,但小姐您也知道奴婢这人藏不住话,若有得罪处还望小姐海涵。」 青梅点点头,继续往口里扔甜嘴儿零食。 「这次长公主举办花宴,时间恰巧是今年新科结束金榜高挂之际。依照以往的经验,今年的新科状元也会出席花宴之上。此外还有王公贵族,京中官宦世家的子弟都会去。小姐您的父亲是户部尚书,京中二品大员。朝中有不少人想与咱们林府结段好姻缘。通常大户人家结了姻亲后,还要在等两年时间才会成亲。这两年里要准备嫁妆,下聘礼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一来显得婚事的隆重,而来显得待嫁娘身份的尊贵。小姐您如今是豆蔻年华,两年之后及笄之礼正是出嫁的好时节……」 「噗——」,青梅毫无形象的喷了张妈妈一身碧螺春。 「咳咳咳咳咳,张妈妈你刚才说什么?」自从穿越后淡定了十三年的林青梅终于暴走了,「出嫁?!十五岁就出嫁?!」 这难道就是林府接她回府后的原因吗?时间算的真准啊! 自从别庄见到青梅后,张妈妈还是第一次见着她如此失神,心中一面想再多看一会儿,可理智告诉她此刻应该安抚青梅。 v第45章[12.20] 「小姐啊,这也只是奴婢的猜测而已。不过女儿家大自然是要嫁人了。」 「嫁给谁?」青梅猛地停下脚步,厉声问道。 张妈妈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青梅问的是——谁要杀我?! 「这……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您是太太的女儿,这府里唯一的嫡女,能配得上您的自然也是身份尊贵的人了。对方的品行相貌肯定是京中一等一的好,您就安心吧。」 这话在青梅听来却是——您就安心去吧,阿门。 当天夜里,青梅再次失眠了。 上一次失眠时因为林府来人接她回去,因为那恐怖的人际关系让她彻夜难眠。可回府后青梅却发现,似乎这里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恐怖。虽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光怪陆离的面具,但大都与她无关。可这一次——徐氏带她去花宴的目的难道就是卖人?将她卖给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 青梅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上辈子接触过的异性。上一次是在非洲大草原上,阴差阳错地从豹子的嘴下救出了一位某原始部落八十多岁的酋长;再上一次就是去阿富汗执行任务时,顺便教授一个八岁小男孩儿如何适应野地集中营训练;再上一次就是…… 青梅努力回忆着。 她也不是没有与异性接过吻,人工呼吸三次,算不算? 这一夜辗转反侧,青梅怎么也睡不着,干脆从床上坐起,低声喃喃道,「结婚,结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结婚就是和你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睡一张床的人,简单得很!」 上辈子她搭档的一句话,猛地在脑海中闪现。黑暗中,青梅紧紧握住双拳,狠狠点头,「嗯!简单的很!」 第二天,当青梅顶着两个黑眼圈,面色惨白,以一种极具哥特式美感的尊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丫鬟妈妈们均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姐这是因为要去公主府花宴太兴奋才导致没有睡好觉的吧…… 大家不约而同的如是想着。连忙替青梅换好衣物,带到梳妆台前好生打扮起来,不多时那浓浓的黑眼圈总算是压了下去,脸上也被胭脂摸了些血色出来。 徐氏瞧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此时青悠与青然而来前来请安,看出来她们也是精心打扮过。青芳年纪小,这次花宴自然就不会带她出去了。一路前往公主府的路上,青梅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看的张妈妈心惊肉跳。 长公主与皇帝一奶同胞,当今太后一共育有二子二女,兄弟姐妹四人虽然生在天家,但四人间的感情倒是十分要好。长公主早已出嫁,在京中另立府邸。青梅对皇室的印象仅存于上辈子看的几集电视剧和对国外皇室的新闻报道而已。本以为这位长公主应该是一个花枝招展,引领京城时尚潮流的女子,可这会儿见了却是个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十分爱笑的人。 本朝民风开放,虽然男女不同席,但正宴过后还是有不少人过来给公主请安。男女之间公开场合见面谈笑易是常事。青然与青芳早已参加多次花宴,虽然此次的规格更高些,但花宴内容却是大同小异,因此二人在众小姐中依旧是游刃有余。张妈妈见青梅一直沉默不语地呆着一旁,虽然觉得有些惋惜,但转念一下,以青梅的性子,她还是安静些比较好。 青梅坐了会儿觉得实在是困得难受,若一直这么坐下去她一定会趴在桌子上不管不顾地大睡,必须起来活动赶走那在眼前乱晃的小睡虫。低声咳嗽了一声,张妈妈连忙靠近,「小姐,有何事?」 青梅道,「去解手。」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法子能够暂时让她脱身了。 张妈妈点头,不知与旁人说了些什么,青梅便不动声色地从一旁的小门暂时离席。刚离开正厅两步,就听到里面突然传出阵阵笑声,似乎是来了什么有趣儿的事情。青梅没有那个兴致,与张妈妈一起跟着领路的丫鬟往西阁走去。 「好香啊。」 迎面走来一个端着木盘的丫鬟,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香炉。青梅昏昏欲睡的脑袋顿时有些清醒了。 领路的丫鬟突然停下道,「你站住!」 端着香炉的小丫鬟莫名地停下脚步,「有事吗?」 「公主的正厅在前面,你往哪儿走呢。刚才公主还问新调制的香料怎么还没有送上去。」 小丫鬟一惊,「哎呀,我还以为这香炉是要送到驸马哪儿去的呢,多谢姐姐提醒。」 说吧,连忙端着木盘往前走了。 丫鬟回头微微颔首,「让林小姐见笑了。」 青梅笑了笑,「无妨,继续带路吧。」 待她再去回去时,众小姐都以三五成群的或在花园子里赏花,或是在前面听戏。青悠与青然见着她来了,连忙迎了过去。在这里她们代表的是整个林府,哪怕青悠与青然二人府中再怎么不合,可一旦出府,那就是情深姐妹的杰出代表! 「青梅,你也来啦。」不知何时,许久不见的钱娇竟然走来了。周围的几个小姐们纷纷侧目,青然道,「这是我的四妹妹,性子比较静。」 众人这才注意到青梅,四面八方涌来的目光让青梅顿时觉得自己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苦难耶稣…… 「青梅,你刚才离开了一下,可少了眼福了。」钱娇笑道。 v第46章[12.28] 青梅纳闷问,「什么眼福?」 一旁青然看了钱娇一眼,心中有些不不快。这种事儿大家私下里聊聊就好,当众说的这么开心,难道她们林府的小姐都跟你这种不入流的远房亲戚一样没见识吗?青悠也有些不悦,但她本就打着要讨好嫡女的心态,便立刻笑着过来解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等会儿我与你说说。」刚巧又有几位小姐走来说笑了些刚听的趣事,倒也就把这页给翻过去了。 钱娇见青悠与青然一起维护青梅,心中大抵猜到青梅如今的地位了。她本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如今效果出来了,也就立刻恢复了常态,「瞧我见着青梅一高兴就把规矩给忘了!刚才是我疏忽了,咱给小青梅赔不是了。」 青梅被这三人说的有些头晕,刚才她就离开了一会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直到聚在她们周围的众人都三三两两地散开了,青悠这才道:「刚才妹妹离开时,正巧赶着状元郎进来给公主请安敬酒了。」 「哦。」青梅点头,这话在她这里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钱娇见她不甚在意,当即道,「据说他是当朝第一美男子,而且出身江南士族名门。」 青然不禁冷笑道,「当朝第一美男?这话未免太过了吧。不过钱小姐倒是对这些知道的挺清楚的。」 钱娇被她说的笑容微滞。 青然一向看不惯钱娇,不过是与礼部尚书沾着那么点远房关系,硬是上赶着跑到京城来,大小花宴差不多一个不落,看样子九成九的是想在京城攀上一门亲。 四人正说着话,钱娇的表姐方艾走来了。 「我说怎么都找不着你们呢,敢情是躲到这里来说悄悄话啦?」方艾走到小凉亭中,见着青梅却不像其他人一样将她上下打量,仿佛见到的不过是个老朋友般自然地笑道,「有新人来了,就不闻我这个旧人了?」 两相对比,青然不免感叹——这才是在大家族从小熏陶出来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不卑不亢,既不会让人觉得冷漠,又不会降了自己的身份。 青悠掩面道,「哪里敢冷落你啊,谁不知道你方艾是出了名的爽利!刚才你和柳小姐聊得正热闹,我们也不好打扰啊。」 方艾嗤笑,「就你嘴巴最厉害,还数落起我来了。」 柳小姐是当朝丞相之女,方艾的父亲最近在官场上有些事儿想要让丞相通融一下,她这个做女儿虽然不能为父亲做些什么,但柳小姐还是必须要结交一番,说不定能为父亲打探到一些消息呢。又转过身对着青梅赞道,「这就是四小姐吧,早就听说林府里的四小姐是个冷美人,如今一见倒是名不虚传。」 青梅微微点头,「方小姐你好。」 方艾客气地回了礼,既然早已知道青梅是个冷性子,自然也不会去与她多聊。方艾是礼部方侍郎的嫡次女,是个爱说爱笑爱热闹的性子,有她在的地方绝对不会冷场,是以各家小姐聚会都会给她递上一份名帖。一来是因为她的嫡出身份,二人她的人缘的确不错。 钱娇对表姐的感情十分复杂,时常想着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身份,肯定比她讨喜的多。若自己也像她这般说话,肯定会被说成毫无家教!但就因为她顶了个嫡女的头衔,这种肆无忌惮的性格在别人嘴里却成了开朗,活泼,浪漫。 因方艾的加入,大家顿时热闹起来。聊的话题也渐渐变得丰富有趣,青梅静静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点个头或者嗯一声,以表示对说话人的尊重。但其他四个人却不像她这么悠闲了,她们还要分别揣摩一下对方的心意。方艾虽表面上对青梅不甚在意,但骨子里还是好奇的紧。心道,等到私下与青悠青然二人相处时再好好问问。 另一个院子里,正在与众人应酬的柳成绪就更加不轻松了。新科状元的头衔让他成为众人巴结讨好的对象。柳成绪一一回敬,心中苦笑不已——三叔,这下你把我给害惨了! 王岑坐在不远处的另一桌上,一脸不屑地看着在众人间周旋的柳成绪,低声道,「哼,还不知道这个新科状元到底有几分本事!小爷我把脑袋给压这里,他这个状元要是跟柳相没有一文钱关系,我这就砍下来给他当球踢!」 谢云昭白了他一眼,「这话你最好咽回肚子,免得到时候脑袋当球踢时,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喂!不是吧……」王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难道你也认为他是凭真本事考上的?」 「我看了他的考卷。」谢云昭静静道。王岑一脸期待他的下文,只听谢云昭续道,「简直是一塌糊涂,惨不忍睹!」 「噗——」王岑立刻捂住了嘴,好不容易将这口酒咽下,「就这他还是状元?!感情今年的新科状元是论斤卖的吧?」 谢云昭不动声色往柳成绪那边瞧了一眼,「能将考卷答成他那样也不容易啊。」 王岑一愣,细细思索了一番,顿时恍然大悟,「你说……他是故意答成这样的?」 结果谢云昭突然不接话了,王岑不免着急,追问道,「到底是不是啊?」 「你猜?」谢云昭突然笑了笑。 王岑:「……」有时候他真想一刀宰了这个混蛋! 「故意不故意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来考就注定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谢云昭闷了一口酒,表情很冷。王岑知道这是自己兄弟不高兴的表现,不由感叹道,「哎,咱们的柳相还是这么的举贤不避亲啊。我可是听说柳相的女儿也来花宴了,你得注意了啊。」 「注意?」谢云昭冷笑一声,「那个老匹夫还想将她女儿塞到我这吗,他做梦!」 王岑拍拍他的肩,「就怕他去找咱们皇帝请旨赐婚。如今连科考都能玩弄于鼓掌之中,你的婚事……自求多福吧。」 谢云昭一口气堵在胸口。他堂堂一个王爷,当今皇帝的亲弟弟竟然要被一个臣子给要挟着成亲,只觉自己活得无比憋屈!但母后曾说,「这世上最委屈的人是你的哥哥!而你是他的亲弟弟,是他唯一的助力!只叹当初咱们孤儿寡母,若不是柳颜,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恐怕另有其人。」 王岑见他脸色不耐,连忙安慰道,「不就是个女人嘛。娶回去还不是听你摆布,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你就当是府里多了一个人吃饭,多添一张床给她睡不就成了。」 v第47章[12.28] 谢云昭微微闭目,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些。 王岑给他倒杯酒,「来来来,别想那些烦心事。今儿是长公主摆花宴,高兴点。」正说着,柳成绪便举着酒杯朝他们走来。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柳状元吗,怎么屈尊到咱们这里来敬酒了?」王岑笑呵呵地挑眉看着他。 柳成绪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还能谈笑风生,「王公子真是折煞柳某了。」说罢,便要敬酒,王岑却故意拦下,嚷嚷道,「当不起、当不起,我王岑不过是一介布衣,一没功名在身,二无长处可施,着实适当不起你柳状元的一杯酒啊!」 他这话一出,适才与柳成绪喝酒的人脸色都微微有些难看。 ——你一个三朝元老的嫡孙都当不起,叫我们这些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王岑的爷爷本是两朝宰辅,新帝登基后不久便因年事已高为由而告老还乡,但其中更深的原因怕是与新上台的柳相息息相关。王岑现在虽暂无功名,但家里的底子在哪里摆着呢,加之众人都知道他与三王爷谢云昭颇有交情,这京中大小官员倒是谁也不敢小觑了他。 柳成绪见王岑这一桌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当即道,「是柳某疏忽了,王爷是何等身份,这杯酒柳某先干为尽!」 王岑见他仰头便饮,心中更是不爽。正要再次发难,却被一旁的谢云昭给拦下。谢云昭轻轻举了酒杯,算是应了这局酒。 柳成绪见好就收,知道这群人不太待见自己,这杯例行公事的酒喝完后便走开了。 王岑郁闷地坐回位置,「你也太好心了,爷就是看不惯姓柳的这幅伪君子模样!」 谢云昭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玩手里的酒杯,王岑实在猜不透他脑子里到底整天在想些什么东西。 柳成绪被众人灌了一圈后,终于偷到了一丝清净。趁着宴席上众人谈兴正高,便不动声色地离了席,往湖边清净之地走去。 「呀……」柳成绪揉着额头,「幸亏今天是花宴,准备的都是些清酒。」 随从柳荣点头道,「也多亏少爷明鉴,来之前就吃了些醒酒药。少爷,我还带了些,您要是不舒服我去厨房帮您熬一碗。」 柳成绪连忙摆手,「不用,我吹吹风这样休息一下挺好。」说罢,便靠在小花亭的石柱上稍稍放松。 少顷,柳成绪觉得清醒不少,身上的酒味也被这湖边微风给吹淡了,拍了拍身旁的柳荣,「走了。看看那边的酒席散了没,最好是早散早回家。」 柳荣揉揉眼,正欲点头,突觉一阵香味袭来,惹得鼻头奇痒难耐,「啊……啊……阿嚏——」一个大大的喷嚏偏头打出。柳荣使劲儿揉着鼻子,幸亏这里人不多,否则他刚才那副窘态,一定丢了少爷的脸面! 「好香啊……」柳成绪也闻到了这阵奇香,但香味太浓太腻惹得他也不禁蹙眉掩面。 不远处,一个小丫鬟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摆着一个精致的小香炉,香味正是从那里飘来。丫鬟走来,见着柳成绪微微欠身行了礼,又继续往前走去。 柳荣立刻挥手扇开四周余香,「这公主府用的熏香还真是…呵呵,果然别具一格,品味很重嘛。」 柳成绪无声地笑了笑,「别贫了,离席太久也不好。」 这边青梅在青悠她们的引见下倒是遇到了不少世家小姐。最光彩照人的还属柳丞相之女柳茹云,不得不说江南士族柳家是个出尽了美女俊男的望族。 柳茹云脾气甚傲,纵使在一众花红柳绿的小姐中,她始终都是最引人注目的。俗话说,自古这种傲视群芳的美女同性缘都不太好,柳茹云也不例外。在京众小姐中,大多人只是与她礼貌相待,若有亲近者八成是来巴结讨好,只有太傅府的千金徐琳琳与她交情甚好。 青悠青然二人虽是庶女,但论起与柳茹云的关系来还是要比其他府的小姐们亲近一些。毕竟徐琳琳要喊徐氏一声姑妈,其父是徐氏的亲弟弟,虽然现在只是京中一任小官,但徐老爷却是当朝太傅。 青梅虽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但要她与这些小姐们保持在一个频率上聊天依旧是一向酷刑。短短一个时辰,她已经借口去西阁两次了。 「长公主这次办的花宴可不同往常。那花是驸马爷上月接待西域来的使节时,由使节从西域国带来的珍品。皇帝陛下知道咱们公主素来喜欢花,便将这些花全部赏给了公主。」徐琳琳说道。 「是么……」身旁的一位小姐赞叹,「难怪我总觉得刚才看的些花儿不似往日里看的那些。」 小姐们坐在凉亭中,丫鬟们端来茶水高点,一时间谈笑宴宴,好不热闹。 青梅却一脸苦哈哈地望着张妈妈,张妈妈,我再去一次西阁好不好。 张妈妈回了她一眼,小姐,奴婢真不想您第一次参加花宴,就被传出身体不好的传闻! 青梅轻轻咬双唇,可怜兮兮地坐在角落里,让自己在众小姐衣服帕子的熏香堆里努力存活下来。 「青梅,你怎么了?」徐琳琳见表妹脸色有些泛白,不由关切问道。 青梅回过神,「没什么,想来这里人多了些,有些闷吧。」 柳茹云看了她一眼,静静站起身,「的确有些闷,我去那边走走,坐久了起来活动一下也好。」说罢,便兀自起身离开了。 徐琳琳连忙起身,与众人福了礼后便跟她一起去了。方艾与青悠青然对视一眼,三人皆无声笑了笑。 v第48章[12.28] ——看,咱们柳大小姐那骄傲劲儿又来了。 「丞相之女就是不同凡响哦,刚与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坐在一起便是赏脸了。」一小姐似笑非笑地说道。 另一人道,「怕是还多亏了徐小姐和林小姐的面子吧。」 青悠青然一愣——嘿,这火药味怎么突然就转到她们身上来了?二人皆朝青梅看去,毕竟嫡女在场,她们也不好多出面。方艾与钱娇也默默打量着她,都想看看青梅要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准备散了么?」青梅似乎才从九霄云外回过神来,也不等青悠她们回话,起身便招来了张妈妈,「我去那边走走。」说罢,留下一众风中凌乱,心思各异的小姐们,头也不回地走出凉亭。 徐琳琳跟在柳茹云身旁,不禁又回头望凉亭处望去。只见刚才聚在一起的小姐们现在已三三两两地散开了,不由道,「你一走,大家都散了。好不容易起来的兴致,又没了。」 柳茹云轻声一笑,「虚情假意地兴致有和无有甚区别。京中的官宦小姐中,除了你,也就是那林府小姐算是性子纯净了。」 徐琳琳知道她这个林府小姐自然是指的刚回府的嫡女,「我那表妹才从别庄回府,想来还不太适应这种环境吧。」 「是么。」柳茹云走到几处盆景旁微微伫立,「那若是时间久了,应该也会和她的两个庶姐姐一样了吧。」 徐琳琳没有回应,关于林青梅她也只是今天才见过,暂不做评价。不过作为柳茹云的手帕之交,不免多了几句嘴,「谢王爷也来今天的花宴了。」 「咔嚓!」柳茹云手中的鲜花顿时被掐断,「他来又如何,反正我只要父亲还在朝中他就不会看我一眼。」 徐琳琳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安慰道,「我能看出他对你还是有情的,不然上次在朱雀大道上不会那般维护你。王爷他性子素来冷,可独独对你却是不同。」 柳茹云静静听着,想及那次朱雀大道上的偶遇,阴霾的心情稍稍散去,如白玉般洁净地脸庞上也染上些许红晕。 「自古好事多磨。朝局上的事我不懂,但是我想当今皇上圣明,柳相大人都是难得的贤臣,想来这些纠葛时间久了也就淡了,到时候恐怕就是到了喝你喜酒的时候了。」徐琳琳俏皮地一笑。 柳茹云竟也被她说的害羞起来,嗤道,「你也不知道臊的慌,这种事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的说出来。」 今日早些时候来公主府,谢云昭明明已看见她,可那态度却形同陌路,与之前朱雀大道上截然不同。但不过经过徐琳琳这般一说,她心中的郁结好受许多。想来,这是她为何喜欢与徐琳琳说说体己话的原因了。徐琳琳这人总是很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加之其父不过是翰林院的一名学究,徐老爷虽然官至太傅,但太傅一职在本朝早已是虚职,徐太傅不过是一介清贵文官罢了,与朝中变幻莫测的政治形势着实是挨不上边儿,更不会与丞相府产生冲突。 柳茹云心情明朗许多,时不时展颜一笑,与徐琳琳一起品评着四周的鲜花。回头时,看见青梅带着张妈妈往另一处走去,便对徐琳琳道,「你表妹倒也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啊。」 徐琳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青梅的确是一人在逛,笑道,「怕是又要去西阁了吧,她应该有些紧张。咱们就不要过去惹她不自在了,你看方艾那边又热闹起来了,咱们也过去吧。」 柳茹云想了想,此时不像之前那么烦心,便与徐琳琳一道去了。 青梅的确是往西苑的西阁走。虽然之前几次都是借口,但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地要去了。有点像狼来了的故事‘西阁版’。张妈妈算是彻底无语,扔了老脸陪着林府嫡女一个时辰内第三次往西阁跑。 前院里,长公主正与几府来的太太们悠闲看戏。陶驸马从侧门悄悄走来,公主微微抬眸,四周的太太们正被台上的武戏粘住了目光。 陶驸马无声无息地点个头,确定公主看到后便走了。随后公主府的大丫鬟静静走来,走至长公主身边换茶时,低声道,「公主殿下,人已经到西苑了。」 「嗯,好茶。」长公主端起茶杯,盈盈一笑。 大丫鬟心领神会,给各位夫人斟茶后,便告退了。 东跨院中,陶驸马正与柳成绪在闲聊。也不知陶驸马说了些什么,柳成绪忙道,「驸马真是谬赞了!」 陶驸马在之前宴席上多了喝了几杯,先前在席上时不觉得,哪知此时酒的后劲却起来了。醉意上涌,人的话也就多起来。加之与柳成绪又是老乡,一时间二人聊得很是热闹。 「自我来京这些年,也不知道家乡怎样了。哎,想吃一碗甜豆腐都难啊!」陶驸马大着舌头,咋咋呼呼地说道,整个人也差点倚在柳成绪身上。 身旁的丫鬟家丁们个个训练有素,主子们谈话聊天正带劲时绝对不会靠近半分。柳成绪只能心底默默流汗,感情当朝驸马中的楷模,年轻官员中的典范,心底最不舍地竟然是江南巷弄里的甜豆腐么!若是这种消息流传出去,一向严肃正直不苟言笑的驸马,酒醒后不会不将他杀人灭口……果然食物的诱惑不能按常理来推测。 柳成绪沉着一口气,将陶驸马扶到一边——他到底喝了多少啊,怎么这么沉! 喂,谁来给他搭把手啊,你们驸马这体格,看着瘦,骨子里长得都是肉吗?公主府的伙食很不错嘛…… 「听说柳兄尚未娶亲,看在你我是同乡的份上不如让公主给你做个大媒如何?!」 柳成绪连忙摆手,「多谢公主与驸马厚爱,只是柳家家训,业不立何以成家。」 ——柳家家训那么多,他柳成绪就算是现编一条,别人也不知道。天家的人都喜欢玩玩乱点鸳鸯谱的游戏,他必须要防患于未然! 陶驸马吧唧嘴,又道,「咦,柳相的女儿还没嫁吧……」 柳成绪有些脱力地看着他——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当朝驸马喝醉后这么喜欢替人做媒! 「堂妹她还小,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她的婚事得我三叔做主。」柳成绪勉强地撑着笑,总算是将陶驸马连拖带拽地扶到一旁的厢房里了。 v第49章[12.28] 丫鬟小厮连忙端来洗脸水和醒酒汤药,柳成绪正准备告辞离去,谁料椅子上的陶驸马突然滑了下来,柳成绪连忙扶住他。陶驸马一个措手——「哐当!」,丫鬟手中的铜盆被他不慎打翻,泼了柳成绪一身! 一时间,屋内手忙脚乱。 有眼色的大丫鬟已经连忙跑去通禀了长公主,长公主立刻让人带着柳状元去驸马的屋里,换件驸马还未穿的新衣。 柳成绪觉得今天真是诸事不宜,吞了一肚子的晦气,不过还是跟着丫鬟去换衣服了。不然新科状元去公主一趟,衣服就成了这幅模样,不仅他走出去不像话,公主府的面子更是难堪! 「公主,柳状元已经去换衣物了,姑且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大丫鬟过来回话。 长公主把玩着手里的佛珠,「嗯,驸马这事做得好。一定要绊住柳成绪!王爷他们现在去西苑了吗?」 「嗯,王爷和几位大人都已经在西苑小屋了。」 「好!」长公主点点头,「那边也多留几个眼线,不要出任何岔子。」 「是。」丫鬟得了旨,立刻下去了。 青梅从西阁中出来,张妈妈的脸色已经和锅底灰差不多了。趁着公主府的丫鬟还在远处,不由小声道,「小姐,您今儿真是……」张妈妈顿了顿,要想与青梅交流得换一种方式,「其实您若是不喜欢与其他小姐闲聊,大可找点别的借口。比如可以推说,太太找您。您看她找不找您,都是咱们府里的事儿别人也不好打听。而且太太在前院听戏,小姐就可以在去前院的路中散散心。」 青梅当即白了她一眼,郁闷道,「为什么不早说。」 张妈妈心中委屈大发了——我一直想说啊,只是小姐您只要一招呼我,二话不说就要去西阁,语速那叫一个快啊,我有时间说嘛! 青梅也不想听她解释了,直接道,「下次若再有这种活动,你要提前给我想出十条能够离席的理由,知道吗?」 张妈妈:「……」 她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要不我们回太太那边吧。看时辰,也该到了要回去的时候了。」张妈妈提醒着又开始神游的青梅。 青梅轻轻呼口气,应了声便跟着她往前院去。二人正欲穿过西苑的抄手扶廊,只觉一阵花香袭来。 青梅停住脚步——这味道挺熟悉的。 不远处,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缓步走来。 青梅歪着脑袋想了想——如果那丫鬟手上端着一个木盘,木盘上再放着一个香炉…… 她不正是之前半路上遇到着的小丫鬟吗? 依稀记得当时这小丫鬟拿着香炉要去驸马那边时,被另一丫鬟叫住了。 「不愧是公主府,连丫鬟都能用这么好的香料。」张妈妈也闻到了那股香味。小丫鬟脚步匆匆,微微行礼后便与青梅她们擦身而过。 「小姐,咱们先去与二小姐三小姐……」张妈妈话至一半,发现青梅压根就没有在听。不由叹口气,又走到青梅跟前,「小姐!」 青梅依旧是愣愣地充耳不闻,目光似乎被刚才走去的那小丫鬟给黏住了。 张妈妈想了想,心中顿时悟了,连忙道,「小姐,咱们院的蓝心可是个调香高手。您喜欢什么样的,回府后让蓝心给您调制就是。说句不敬之话,那香可不比公主府的差!」 「不对啊……」青梅沉默半响,才幽幽飘来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张妈妈听得一头雾水,但也不想去深究。 现在时辰不早了,若再让青梅这么磨蹭下去,回府后肯定是要遭太太训斥的!青梅是小姐,要训斥肯定是训斥她这个下人!张妈妈心底流泪,可怜她都一把年纪了,早就过了因不守规矩挨训的时候。若是真的挨了训,她这张老脸要往那里搁! 就在她思绪万千时,青梅突然掉头走了。 「小姐?小姐!」青梅不理,张妈妈心中大惊,赶紧追去!可青梅脚步轻快,她一个胖妈妈喘着粗气也只能勉强跟上。 「走,跟着那个丫鬟。」青梅低声道。 「啊?」张妈妈觉得脑袋一嗡——小姐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向对外界不理不问的林青梅这是怎么了?撞邪了还是开窍了? 可青梅越走越快,在别庄的七年,她没有一天放松对自己身体的训练。以致如今无论是走路还是跑步,她都能做到无声无息。 「没错,应该是这样!」青梅心中暗暗说道。若此刻有人看见她,定会大为惊讶。因为一向无喜无悲的林府嫡你,此时眼中竟然如此兴奋。 仿佛一只游荡在非洲草原的猎豹,在饥饿了数天后,终于看到了猎物! 刚才那姑娘的行为以及她的眼神,绝对不是一个丫鬟所有的!虽然她的装的很像,但她的眼神出卖了她! v第50章[12.28] 她在找人,她在寻找她的猎物! 青梅只觉得体内沉睡了十三年包含危险因子的细胞,又开始蠢蠢欲动。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张妈妈不断喘气,一向处乱不惊的她此刻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只能焦急地问,「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 青梅却不理她,依旧是悄声跟着走。 张妈妈觉得是天也旋、头更晕,自从跟着这位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姐后,无论是她在宫中混了二十多年的经验,还是在林府中混了这七八年的经验,在青梅面前那都变成了天边的一朵小浮云,风一吹连个渣渣都不剩了…… 「什么?不是柳成绪?!」正屋内,长公主一个不稳,一旁茶几上的白瓷杯碎了一地! 大丫鬟夏荷连忙走近数步,附耳道,「丞相的确是派人潜进来了,但并不是柳状元,我们被柳府给骗了。」 长公主脸色有些泛白,这个消息着实太过惊人,她怒极反笑,「好!好!不愧是柳相大人!」 当初办这个花宴不过是个幌子,为的就是制造机会,让自己的亲弟弟当今的皇帝离开柳颜的眼线范围,与其他大臣秘密接触。本以为柳成绪会是柳颜派来的暗桩,而之前总总迹象也都是指向着他,可为什么会在如此关键时候出了岔子?! 「呵,柳相!你不愧是一只老狐狸啊!」长公主暗自咬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大丫鬟夏荷道,「公主,现在怎么办?」 「首先赶紧去通知西苑的人。想来那个眼线还不知道人都在那里。你再派一些人,一定要将那个眼线给我找出来,就说公主府丢了东西,给我全府搜!」 第一个还好说,这第二个…… 夏荷有些为难,「若是全府搜查,无论再怎么小心都会惹出动静。这样会不会更加显得那些大人们就在公主府?!柳相没有明来,就证明他不确定人是否真的在咱们这,可一旦咱们有了动静……」 「的确如此……」长公主有些犹豫,转念一想又道,「但是,一定要通知到西苑的人!我们不确定潜进来的人是谁,让西苑那边多加小心!」 青梅跟的不近也不远,位置拿捏的恰到好处。西苑这边虽然人少,但绝对不是人烟罕至。也会有丫鬟家丁甚至一些小姐太太们路过,是以青梅与张妈妈在这些人中也不显得突兀。 此时青梅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张妈妈早就过了那慌张失措的年纪。虽然一开始有些意外,但到底是从宫里囫囵出来的老人。当年宫中伺候的主子薨逝,得知有些人要跟着殉葬,而且这些人中还不确定有没有自己时不也挺过来了!是以张妈妈的心态调节地很快——反正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小姐也没有做多大出格的事情,也就跟着罢了! 青梅心中却是另一番打算。要知道她虽然是穿过来了,这七年里一直规规矩矩的(没杀人),与大家处的很好(他们至今都还在活的活蹦乱跳),对这个时代的各种规矩遵守的也不错(看张妈妈还没被她气死),她觉得自己过得可憋屈了,在她的内心深处对危险四伏的环境是一直充满着渴望。 她是在丛林、草原、阴暗封闭潮湿环境训练出来的单兵,天生就喜欢刺激与危险。可如今就像是一只狼,被迫要装成一只羊活在羊群里,而在她装了这么多年后突然发现,羊群里还有另外一只狼! ——这个意义就非同小可了! 「小姐,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张妈妈跟了一路,终于耐不住再次询问。 我发现了一个行为可疑的细作! ——可话能说么。 青梅自然是不会张妈妈说实话。前世有这么一句话,警察当久了,脸上就会挂相。这里的挂相可不是直接傻叉的在脑门上标着‘我是条子’四个字。而是这种特殊工种做长后,自身的行为习惯,言谈举止就会带有警察的特性。同样,一个高级特工做久了,也会挂上相! 青梅是个雇佣兵,而且还是个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雇佣兵。雇佣兵这种职业绝对是要求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装的了上流,揍的了流氓,扮的过特工,护的了要员。鉴于前辈子青梅自身文化水平有限以及性格特点,那些个装叉活她一般是不会接,但对于上前线,反间谍这种事还是有经验的,换句话说某些时候她算是半个……呃,条子! 刚才那个小丫鬟,就是露了相的细作。猫与老鼠,追捕与猎物的游戏向来是青梅的最爱。她是个好的玩家,因为她从来不介意自己在游戏中扮演的是猫还是老鼠,因为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会很有兴致的与你玩下去。 「张妈妈。」青梅突然停下脚步,「世家族里怎样的小姐最会让人厌恶?」 您这样的…… 张妈妈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不过仔细一想其实青梅这样的也还好,就是有时候让人呕的想掐死她。 「这个嘛……若是那刁钻刻薄,无理取闹之辈,无论出身如何定然都是不讨喜的。」又结合了自己教习妈妈的身份,立刻对青梅道,「小姐的礼仪性子都是极好,若以后能在细节上多加注意就更好了。今儿回去后,太太一定会问小姐您……」话还没说完,青梅又走了。 ——不听长辈说完话就走的也不讨喜,哼! 张妈妈心底哼了声,眼瞧青梅又飘远了,张妈妈急的跺脚,一面要连忙追去,一面又不能失了礼仪。两厢一扯,这步伐也只比平时快了一点而已。 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在西苑走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公主府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可眼神却在不动声色的四处观望,而且走的方位极有规律,周身竟然不会露出一个死角!虽然卑微地低着头,但那身板内行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 「喂,你等等。」 丫鬟一愣,虽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停下脚步。福了离,恭顺问,「小姐何事?」又偷偷瞧了一眼眼前的这位年轻姑娘,模样打扮都挺精致,应该是今天来赴宴的哪府小姐,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木,糊弄一下就能过去了。如此一想,心也稍稍放下一分。 青梅知道张妈妈还没追上来,便道,「我迷路了,你可知这里往锦绣阁怎么走么。」 v第51章[01.09] 这种时候不都有妈妈丫鬟跟这么,就这么着还能跟丢,只能说这位小姐不是太傻就是性子太随心了! 丫鬟依旧恭敬道,「过了抄手回廊您往东跨院那边走,然后穿过一个石月门就到了。路上还有丫鬟奴仆,您若是不清楚可以再问问。」 青梅不乐意了,当即道呵斥,「还问?问一次已经够丢面子了,你还让我问两次!公主府的丫鬟都是这么做事的么,难道不应该亲自将客人引过去?!」嘿嘿,刁钻刻薄,混不讲理这两条学的像吧。 张妈妈,你是不是感到很欣慰?!瞧,你又要哭了,一看就知道很欣慰。 丫鬟有些犹豫,锦绣阁那边她已经去过了,如今就只差西苑以及连着西苑这边的地方还没有探查到。更何况好多宾客都集中在那边,若是又去了肯定又要遇到一些事给绊住! 能做探子的心思都活泛,丫鬟立刻道,「请小姐赎罪,奴婢这就带您过去。」领到抄手游廊,到时候借口自己手里还有公主吩咐的花没有搬,找另一个丫鬟给领去就成了。 青梅跟她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当即道,「等等等等!」 丫鬟无奈,「小姐何事?」 「我的首饰掉了!」 丫鬟:「……」 青梅很是郁闷,一脸的不耐:「愣着作甚,快去帮我找找啊!那可是无价之宝,拿你的命都不够抵的!真是怎么当丫鬟的,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改明儿是要跟公主殿下说说,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招进来的!今儿也就是遇到我了,若是换一个架子大点的小姐,不仔细了你的皮!」 丫鬟:「……」若不是事情没办完,老娘真想现在就咔嚓了你! 「小姐,您掉的首饰是什么样的,何时落下的,落在哪儿了?」 青梅眼一横,「我若是知道落在哪儿了,还需你找?!真是的!」 丫鬟心底冒火,脸上却还要唯唯诺诺,连忙道,「奴婢知错,请小姐赎罪!」这他妈是哪里冒出的小姐,竟然一点礼仪都不懂!长公主,你这是瞎眼了吗,连这种山野里出来的嚣张丫头都下了花宴帖子?! 「嗯……」青梅抬眸想了想,「掉的是颗珠子,这么大呢!」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挂在香囊上的,不知怎么地就掉了。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吧……」 丫鬟抬头看了一下四周,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可是整个西苑啊!! 等一下……如果帮着一个小姐找首饰,又加上这位小姐是个嚣张的主子,作为下人不能违背……那她是不是可以打着找首饰的名号,更加便利的找人了?!就算找不到,这个由头对探查一些消息也是有利的!到时候就算是被追究,也不过是因为某府小姐淫威太大,岂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能够反抗的! 青梅估摸着她思量的差不多了,怒道,「愣住做什么呢,还不去找!」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小姐您稍等片刻。」 丫鬟立刻就走,青梅却紧步跟上。 「小姐,您这……」 青梅朝天哼了声,「我那可是东珠,价值连城。若是你找到了私吞了去,公主府这么大我要如何找你一个小小的丫鬟!」 「……」她真的很想先宰了这个贱、人可不可以?! 丫鬟不再接话,按照青梅的指挥默默地去找。 此时她们正在西苑的花园子中,这里亦三三两两聚着一些喜欢清静地小姐。事前青梅训斥的声音较大,靠的近的自然隐约听到了些。但都秉着公主花宴,若不与自己相关就不要强出头的理念,谁也没出来当个正义使者。毕竟能来这里的小姐们地位都不低,大家都是京城里住着,说不定就是沾亲带故的,为一个小丫鬟不值得! 夏荷领了命悄悄赶到西苑。她是府里的大丫鬟,今儿公主摆宴她自然也跟着一起忙。西苑里又养了几盆奇珍异草,是以打着搬花的名号过来倒也不打眼。 「诶,你快点找好不好。真是磨磨蹭蹭,难怪是个丫鬟命!」青梅悠闲地坐在原子里的一处石凳上。张妈妈早就在她反常的第一问时就很有眼色地溜到一边躲着了,她这个跟丢了丫鬟妈妈迷路的小姐倒也扮的挺像。 被青梅催促了数声后,丫鬟只好抬起头来,「小姐莫催,奴婢一定找出来。您再想想,是不是落到别处去了?」 夏荷见着这一幕,有些疑惑。伶俐的小丫鬟连忙过来,将青梅如何彪悍,那丫鬟如何倒霉的过程学了一遍。 夏荷微微蹙眉——打狗也要看主人呢,在公主府里对公主的丫鬟如此作威作福,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以后可得注意了! 不过此刻她也顾不了许多,抽了个空闲便悄悄唤来了守着西苑小屋的丫鬟,将公主的话儿给带到了。 谢云昭得了信,心底虽有些惊讶,但只是一瞬又恢复到了沉默。不远处站着一个与他长相有些相似,只是年纪更大些的男子,他便是当今的少年天子了。 皇帝倒是一派风轻云淡地模样,「不碍事,这是捕风捉影呢。」 「皇上,您还是先回宫吧。」谢云昭谨慎道。此地已不再安全,若是让柳颜知道了今日与皇帝会面大臣的名单,那好不容易培植起来的力量都要被扼杀了! v第52章[01.09] 「嗯。」皇帝点头,「有劳各位了。」 谢云昭不与皇帝一起走,既然柳颜拿柳成绪当幌子框过了他们,他们现在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帝自然也可以拿他当做幌子去骗柳颜他们了! 兄弟二人极有默契,皇帝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亲弟弟的主意。谢云昭先从暗门离开,直接朝着西苑花园子走去。 「还没找到么?」青梅单手托着下巴,无聊地打个哈欠,眼神却不住往远处的夏荷那边瞟。 ——这个是长公主的贴身大丫鬟呢,之前驸马爷那边搬花都没能劳动她,怎么这个时候亲自来西苑搬花呢。她身边虽然围着很多人,但刚才有一个匆匆来又匆匆去的小丫鬟又是怎么回事? 「小姐,这里实在太大了,不如多找一些人来找吧。」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小丫鬟心底也开始着急,她可没有太多时间跟这个教宗跋扈地小姐耗。 青梅本就是来玩的,脑中回忆了一下在夏荷身边那个行踪诡异的丫鬟的去向,当即站起身,「呀,我想起来。许是掉在哪里了,你赶紧过来跟我一起去!」 「这……」她要想办法甩掉这个碍事的小姐! 可青梅却不给她时间,见她不动又拔高了一下音量,小丫鬟无奈只得跟着她走。刚走几步却惊喜的发现,顺着这个方向走就是她一直想要去的地方! ——真是天助我也! 「请问您是哪府的小姐?」 夏荷见她们往自己这边走来,眉梢一挑。刚得了信,消息已经安全地传给上面的主子爷了。虽说人已安全的离开,但这里可由不得别人胡闹! 青梅站定脚步,嘴角轻蔑地一笑,「你是何人,见本小姐为何不行礼?」 ——夏荷说话时,眼珠下意识往右边看了一眼。西苑往右是一个小石门,里面的屋子应该是仓库一类。门外有家丁看着,门上落着锁。 恐怕连夏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个眼珠的转动竟然就透露出了这么多信息。 「奴婢乃长公主府女官。」夏荷不卑不亢。 话正说着,一个小女婢跑来,附在夏荷耳边低声几句。夏荷嘴角微微翘起,「原来是林府小姐啊。」不过是个二品官家的女儿,竟然如此嚣张!不过话说回来,林尚书府家风一向甚严,京中对林府小姐的风评挺好的,眼前这位是……出门没吃药?! 「知道我是谁就好!」青梅微微仰着头,「我有一颗东珠掉在哪里了,」抬手指向右边的库房小院,「想……过去找一找!」 ——啧,夏荷眉梢微微动了一下,嘴角也往上轻轻提扯。看来那里有些不得了的东西,这应该就是她突然出现在西苑的原因吧。唔,说不定也是这个小细作来公主府的原因? 「这样吧,姑娘先说说东珠的大小,奴婢这就安排人去找。找到后便送回府上,如何?」 「不成。万一你们没找到,到时候一推四六五怎么办?」 「姑娘,这里是长公主府!」夏荷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了,猛地发现这样子失了公主的脸面马上又恢复常态,淡淡道,「若是找不到了,公主府送一颗东珠给姑娘又有何妨!姑娘,哪里是下人待的地方,您还是不要去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只要有点眼力劲,要点面子的人都不会再去了。但林青梅是谁,她的终极目标就是死不要脸,因此更加无赖道,「啧,不是我不信你。可是女官虽然叫的好听,但实际上被也是个下人么,你说的话能做主么!」 夏荷:「……」能不能掐死她?! 细作丫鬟:「……」其实这妞是个天然二叉吧!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略略冷清的声音传来,夏荷立刻收起了心中的愠色,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福身行礼道,「见过三王爷。」 一时间,散在园子里三三两两的人的目光霎时集中在了谢云昭身上!谢云昭早已被这种目光打量习惯了,眉宇间依旧是一幅冷清的模样,「公主现在何处?」 「回禀王爷的话,公主现在锦绣阁和各府的太太们看戏呢。刚才还问了奴婢,王的看中的那几盆花可见着了。」 「皇姐今儿忙,便让我自己来这边拿。」谢云昭应了声,身后的小厮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手里的确都抱着花盆。 那细作丫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云昭,他的确是从那库房小院子出来的。看来是借口拿花的名义与那几位见面了,那么密会的地点就是那座小库房? 小丫鬟心思一转——不对!这应该是障眼法! 哼,看来上面那位是拿自己亲弟弟做诱饵,让她的视线集中在那小库房中,从而声东击西! 「库房里拿花?」连青梅都觉得蹊跷,这理由编的太扯淡了! 夏荷心中不耐,脸色还算看得过去,解释道,「姑娘不知,我们公主一向惜花爱花,那边是养花的花棚,不是库房!」 v第53章[01.09] 「既然是花棚,落锁做什么?」 问得好! 小丫鬟心中那个雀跃啊,哎呀呀,这个二缺林姑娘还是挺可爱的么! 早在青梅与夏荷纠缠时,谢云昭便已经听到了响声,静静地站在一处隐蔽地死角观察着。之前他倒是没有注意到林青梅,之前花宴时进来与长公主闲聊时,除了柳颜他闺女(这还得托她爹的原因),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席上坐的到底有那些人。刚才听着声,只觉得这姑娘的家教涵养不是有问题,也不是很有问题,那压根就是个零! 谢云昭眉宇间不由蹙的更紧了,夏荷虽然是个女官,但好歹也是他亲姐姐的最贴身最信任的秘书不是,论起亲疏远近,绝对比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嚣张丫头近上一百倍! 如今近近的打量后,谢云昭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在突突。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人,家里没关好放出来了?!他们是天家,无论主子奴婢那都是要有天家的气度,要端得住架子! 可当你觉得一个生活在欧洲皇室自幼受到皇室礼仪熏陶的淑女与绅士,突然对上不知从哪个原始部落里出来的野蛮人时,那架子还能端的住吗 所以说,一个当文雅之人对上死不要脸的流氓后,流氓完胜! 「姑娘,这京里的人都知道咱们公主爱花如命,将那花儿看的比什么都贵重。花棚里的花儿一向娇嫩,纵是千金也买不到,自然是要小心看管!」 「这样么……」青梅无所谓地哼哼。 看来那花棚的确是障眼法了!理由充分,位置也不错,越是合情合理的地方倒越是显得不对劲! 细作小丫鬟心底转的飞快,心下注意打定,立刻微微动了动脚步。夏荷眼尖,当即道,「你是哪儿的丫鬟?」 小丫鬟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道,「奴婢是东跨院的崔妈妈派去锦绣阁帮忙的……」 这话故意留了一半,夏荷心底透亮着呢,刚才就看见了这小丫鬟被那个不讲理的丫头给欺负!立刻给她一个台阶,「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过去!」转眼又对青梅道,「林姑娘,您的东珠奴婢这就派人给你找!」 话都被堵死了。 青梅兴致怏怏,摆摆手道,「算了!不过是颗小珠子罢了,再与你们计较下该我说小气了!」 合着你刚才是逗我玩呢?! ——小丫鬟与夏荷心中一起咆哮!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青梅叹口气,跟着夏荷一道往锦绣阁里走去。 谢云昭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今天真是见着奇葩了! 就在青梅与夏荷一行胡搅蛮缠时,王岑早已在公主府外一处僻静地地方接应,不多时又回到谢云昭身边,得意地扬扬下巴,那意思是——行了,咱们上面的爷安全回宫了! 「你这边怎么样,还顺利吗?」皇帝安全回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王岑喝了杯酒压惊,「找到那细作吗?」 谢云昭微微摇头,「没有。」 王岑叹口气——柳颜派来的人若是这么轻易找到,那他就不是柳颜了! 「你看起来怎么不高兴?」 谢云昭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不高兴了?」 「唔……」王岑想了想,「就是面无表情什么的。」 谢云昭微微抬眸,飘来一句,「难道往常我表情很丰富么?」 王岑:「……」原来您对您那高深莫测的脸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啊! 「就是跟以往的面无表情还更加的面无表情……」王岑心底汗颜,回家要多读点书了,瞧他这形容的! 王岑猜得没错,他谢云昭的确有些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 天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比如说陶驸马最喜欢吃的是那三文钱一碗的甜豆腐脑,长公主爱花爱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前几年一次大旱,宁可人不喝水也不能让花渴着,等等。而谢云昭,他特别特别的护短! 如今他那从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大哥被权臣压得死死的,本来应该万人敬仰的皇帝只能像一个傀儡一样坐在大殿之上。今日,一个不知从哪里蹦跶出来的乡野村姑,竟然也敢在他亲姐姐的公主府里撒泼!呵,是不是天下人以为柳颜压制着皇帝,所以天家的人就可以让人随意欺负去了?! 谢云昭小王爷越想越气,将青梅这个不懂礼貌嚣张跋扈地小姐个人行为,蹭蹭地上升到了皇室尊严圣神不可侵犯的地步! 王岑只觉得刚才还算是面无表情的谢云昭,此刻突然就变成了地狱里的修罗模样。不觉浑身打了个寒颤——啧啧,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这位心眼只比针尖儿大一点的人了?! v第54章[01.09] 谢云昭已经在心中将柳颜,以及柳颜那一派千刀万剐了,如今还要加上今天遇到的那位奇葩! 「安佥事,近来可好?!」 不远处,在京卫指挥使司中的安佥事正笑呵呵走来。 王岑打着招呼,连忙又将谢云昭拉了拉,谢云昭立刻从修罗状态中恢复过来,转眼又成了京中相貌礼仪都极佳只是性子有些冷的三王爷。 安佥事先与谢云昭行了君臣礼,又对着王岑抬手一拱,「刚才在宴席中,王兄的一番话可是说到安某心坎里去了。」 王岑在宴席上的话还能有什么,损柳成绪的呗! 「呵呵,不过是酒后荒滩之言罢了,图个乐子,各位听后一笑便了!」王岑与安佥事素有交情,今日公主花宴,安佥事与他虽然不坐在一桌上,倒也是挨的挺近。 安佥事其实叫安睿,是三等忠勇伯安洪熙的大房嫡子,虽然他本就世袭了一个三等忠勇伯的头衔,家里的底子厚,但自己也争气,年纪轻轻便自个儿在京卫指挥使司谋了份正四品的指挥佥事的差事。 「我是来替父亲给二位贵人下帖子的。九月鹰飞,正是狩猎的好时节。二位可一定要来啊!」安府素有秋日进山狩猎的习惯,安老爷也是个爱热闹的,每到这个时候就撺掇着儿子们呼朋唤友一起进山。差不多也是安家的一个传统,京里的人都知道。 刚才见着安睿拿出帖子的一刻,王岑便猜到了。都是老熟人了,这种活动肯定不是第一次参加。接了帖子笑道,「去年你还欠着我一头野猪,这债拖到了今年可是要还双倍的!」 安睿连连道,「那是一定!」他还有其他府的帖子要下,也就不多打搅了。 此时天已近到暮时,长公主的花宴也到了尾声。 徐氏是惨白着脸离开公主府的。她自然是知道女儿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只能挨着颜面不能立刻扇青梅两大耳光! 青梅靠在马车软榻上,如来时一样静静微阖双眸。 马车徐徐走着,气氛比来时压抑许多。 「刚才离开的是哪府的马车?」 「禀主子,是林尚书家的。」 安睿微微颔首。 ——原来西苑里碍事的是林家姑娘么,倒是个有意思的。 「这些日学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徐氏脸色发青,声音不觉也拔高了许多。她也是官宦家的嫡女,从小就按照未来的当家太太来培养。待人和善,宽厚大度,完美的让人挑不出错,简直流水线上出来的产品。从公主府回来后,还能忍着与儿子女儿姨娘们说上几句闲话,一直忍到用过了晚膳,忍着将四周丫鬟下人都屏了,忍啊忍,忍到青梅单独来正屋请安,终于忍不住了! 「你说说,你在长公主那里都做了什么放肆的事情?你是嫡女啊,跟一个丫鬟在哪里纠缠,你还要不要脸面?!平日在府里放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主子的门是要傲些,但你也不看看场合?长公主,那是皇家,那是你能托大的地方么?!」 徐氏捂着胸口。她心底呕血啊。这就是她费尽心思要带出去的女儿,她回府后费尽心思要教好的女儿。虽说让她在别庄住了几年,但那也是为了她好!自己的亲娘若是没生下儿子,她这个嫡女就什么也不是!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为什么就不懂呢,为什么就是想不过来这层理呢。如今接回来了,吃穿用度在这府中只比这个家的男主人差点,宁可她这个当娘的缺点少点都不会少了她的去。想来这些年少的母女情,在这样细雨润无声的感染下该找回来了吧,她就算是块石头也应该捂热了吧。 可林青梅同学毫不客气地反手甩她娘一个大耳光——你家闺女丢脸都丢到长公主府了! 以往徐氏与她说话,青梅都会错开目光去神游。今儿她竟然没有走神,只是静静地看着徐氏,心中突然升了一丝愉悦。 ——当一个完美品突然变得不那么完美时,身为幕后推手的人总是最愉悦的。 哎呀呀,这家里的完美太太,在京中官宦家的太太里能够拔尖的徐氏,竟然生气了?愤怒了?脸黑了?哈哈,这太有意思了。 徐氏骂了一通,她可以确定自打自己懂事以来她就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可现在不也是为了闺女的前程着想么!这嚣张名声若是传出去,那好姻缘可就真的飞了。到时候不仅她脸上无光,老爷都会来后院削人! 「你可是说啊,刚才在公主府时不挺威风吗?!」 青梅收回打量的目光,道,「女儿不知母亲所指何物。」 「……」一口血堵在喉咙管,她真想一口喷死这个祸害!好啊,现在给我装失忆是吧? 徐氏气过了,倒也不似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你不记得了?那为娘的亲自替你回忆回忆。」 「青悠青然两人在锦绣阁那里时,你去哪儿了?我为什么让她俩待在你身边,你刚回京许多人情世故都不太懂,她俩倒是有心教你,结果你呢,去西苑做什么了?」 青梅眼皮子都不抬,只是静静道,「哦,倒是有这么个事。西苑园子那边有几株花草倒是不错,便看看去了。」 好,好,跟我这打太极来了是吧!徐氏压着怒火,道,「你是主子,去那里怎么都不让下人跟着?!」 v第55章[01.09] 「没跟上?」青梅继续装,「我还以为她们就在身边呢。哎,都怪我赏花赏的太入神了,长公主有次亲自修剪花草不也忘记吃饭了么。」 「你以为我现在是跟你唠嗑么,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娘?!」可怜的徐氏再次被青梅逼得破功了。 这次青梅倒是抬起了眼皮子,心底想了想,还是不要把人给气狠了,毕竟她和眼前的这个女人并没什么深仇大怨。 「女儿并没有对公主府的人无礼。」 徐氏是打从心底佩服了林青梅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可不等她发作,青梅便紧接着道,「虽然女儿不知您是从哪里听说的,但女儿绝对没有为难过公主府的人。公主府的丫鬟们都是穿的青色短打加淡粉秀鞋。」没错,凡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们穿的都是制服,而且按照家族的等级越高,这种制度越是严格,「女儿就算再犯浑,也不会认差了公主府的人。」 「继续说下去。」徐氏喝口茶顺气,保不准等会儿又要被气成什么样,她得先补补血。 青梅好心地等她将这口茶喝完了,道,「与女儿说的话人却不是这般打扮呢。她鞋子的上描的花有些不对劲。」 「噗——」徐氏喷出一口凌霄血,最后吐血而亡。 这是青梅脑补后的效果。 真实的状况是——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被咽下去的茶又呛着了。 长公主府倒也在谈这事儿。 「是林府的四小姐,太太的女儿。」夏荷尽职尽责地向长公主回着消息。 长公主脸色到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道,「那被欺负的小丫鬟你去看看,那姑娘是个主子,下人受气也只有受着。不过我公主府的人也不能叫人白白欺负了去。」谢家传统——护短! 夏荷领了令自然尽心去办,可就是这一办,让她七魂丢了三魄——那被林青梅欺负的倒霉小丫鬟找不到了! 「什么?!」公主一惊,桌子拍的响亮! 夏荷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奴婢无能,奴婢将府里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可这人……没了……」说到最后,她都没有底气继续说下去。 「继续查!」公主心中冒出了一丝不安。 夏荷颤颤巍巍站起来,那什么嚣张跋扈的林府小姐顿时被抛到了脑后。公主府里没头没脑的丢了个丫鬟着实是让人费解的事情,结果这一查下去后,府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丫鬟,就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夏荷背脊冒着凉意,她都能猜到的事情,聪明睿智的公主殿下怎么会猜不到! 「竟然会是一个丫鬟!」长公主已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来。 柳颜派来的探子是个丫鬟,而且这个丫鬟还非常成功的混进了她公主府。好在老天爷都开了眼,这探子遇上了个混不讲理的小祖宗,硬是被绊住手脚。 阿米豆腐,刚才还在盘算着要给林府上点眼药,让林尚书外调什么的……果然,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摇摇头——这样不好、不好。 林府里。 「公主府里的丫鬟们绣鞋上描的都是梅花呢,与我说话的描的却是别的。女儿以为她是别家小姐呢,便聊了几句。」说完,青梅便闭嘴了。 徐氏虽是个深闺妇人,但不代表她蠢,相反她精的厉害。长公主是个怎样人?不仅爱花更是好面子啊。对于一个爱花如命的人来说,办花宴的规格绝对是按照旁人家办寿宴的标准来办的。那府里的人,上至主子下到丫鬟小厮都是不会出一点岔子!公主府的衣服鞋袜都是有规格定制的,就是丫鬟们也不须自己动手,自有专门的尚衣局来负责,衣着整齐的随时都可以接受国家最高领导人来检阅。 「是丫鬟还是小姐,你难道分辨不出来?!」徐氏突然觉得自己这女儿的心思未免太深了些。旁人谁会没事儿盯着别人的鞋子看,就算看了,乍一眼也不会瞧出门道——鞋子上都是灰能看出什么啊,更不算被大裤脚给遮了一部分。 青梅却骄纵地哼了声,「丫鬟么,都不好好跟着主子吗?一个人在那里晃荡,女儿见着就有些气 徐氏囧了,好奇道,「别人的丫鬟你气什么?」 青梅理所当然道,「女儿故意训斥的很大声啊,可没有见着她家小姐来出来。想必就是偷偷出来玩的,这种奴才不可以戏弄一下么?!更何况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冲撞女儿,想来就是家里没教好,女儿气不过骂几句不行吗?」 咦,怎么有些不对劲。这谈着谈着怎么变成了她训斥别人了? 徐氏将她这话在心里走了一遭,顿时明了了。自己闺女一直住在别庄,心里憋着气呢。回到家后,想要发作,可下人们都规规矩矩的,她没地方发。好容易逮住了个机会,便有些控制不住…… 到底是在别庄住久了,性子都变得有些小家子气! 不过若真的与她说的一样,那小丫鬟压根就不是公主府的人是再好不过了。青梅在公主府失了仪态是事实,她这个当娘自然是要备上赔礼给公主送去。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礼她亲自送去,顺便探探公主的口风。如果真同女儿说的那样,想来公主也会顺着自己的梯子下来。 殊不知长公主那边正等着她这个梯子呢。 经过一番彻查,从府里的丫鬟,管事娘子,各房妈妈,终于确定了府里压根就没有这么一号丫鬟!公主有些后怕了,虽说与柳颜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但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他的可怕。 本来公主府就大,除了几个亲近点的品级高些的下人,其他人可能几年都不会见着公主的面。花宴那天人多眼杂,又要替那位主子提心吊胆,这人一紧张就会忽略一些细节,比如——脚上的秀鞋。 v第56章[01.16] 细作潜进来定是要换上一样的制服,衣服很好仿制,但鞋就不是能够立刻做出来的,而且也不会有谁会注意到这种地方——在这个时代,女人的脚,即使是丫鬟那也不是能随意打量的!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常识,自然也就成了人们意识上的盲点。林青梅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从来就不具备这个时代的常识,就算有人裸奔在她面前跳秧歌,她照样打量,还可以从外观来判断一下某些器官是否健康。 「长公主真是仁慈,贱妾没有教好女儿,息女冒犯了公主殿下,此番来请罪,望请公主殿下责罚。」 「林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长公主抬手,免了徐氏的礼。又笑容满面地看着她,看的徐氏以为自己的脸上是不是开出一朵花。 「来,过来让我瞧瞧。」长公主朝着青梅招手——哎呀呀,这就是小贵人啊,虽然脾气骄纵了点,但现在看着挺文静的嘛。 青梅这次全程本色表演——安静,少语,淡定,以及挥之不去的疏离感。 「倒是个有福的模样,听你母亲说之前一直住在别庄,现在身子可好些了?」长公主和蔼地看着她。 「蒙长公主挂牵,早已无碍了。」 「嗯。人病着的时候脾气就差点。如今养好了,心界也要跟着好起来。」长公主又嘱咐了几句,不仅成功的借坡下驴,连青梅在她府里骄纵待人的借口都找好了。 徐氏有心来请罪,青梅也很给脸的赏她这个面子,而公主也压根就没有想要责罚的打算,所以这会儿的气氛相当和谐。徐氏见目的达到,也不多叨扰。别人公主殿下肯与你聊天那是赏脸,不与你计较那叫大度,你可不能给脸不要脸。是以徐氏见好就收,心中顺便将女儿的礼仪教习课程又加了几项!是到了要给她立规矩的时候了,徐氏如是决定。 「你将青梅带去公主府的花宴了?」林尚书下朝回家后,终于记起了三天前的这件事。 「嗯,还需要在让妈妈们多教教她。」徐氏替他换下了朝服,丫鬟们端上茶,让老爷休整一下。 「多学些有用的是好事。」林尚书屏退了丫鬟,徐氏心领神会与他对面坐着。 「你可以与安府多加走动走动,听说安府的太太挺喜欢听戏的。我也不懂你们女人的事情,你要多上些心。」 徐氏心中自然有数,当即道,「你放心,这个我晓得。只是这事儿……」 林尚书淡淡一笑,「我给你透个准信,今儿散朝后安府老爷子亲自过来了。」说完,便不再提这些事。他一向不太管后院之事,徐氏处理这些事他一直很放心。 得了这个定心丸,徐氏也松了口气。安府,那可是世袭的伯爵府。女儿嫁过去,只有好的就没坏的。两家联姻,无论是对安家,还是对林尚书的仕途都极有帮助。 嗯,得让教习妈妈多盯着点,别再出什么岔子!徐氏立刻将青梅院子的人过了一遍,心下一盘算,叫来了身边的赵妈妈。 于是当天下午,青梅就看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又多出了四位三十来岁的姑姑。张妈妈在一旁忍着笑——叫你玩,看吧,终于惹着太太了吧!太太要收拾一个人,太简单了!规矩一立,就能去了你半条命。不行,我不能幸灾乐祸,可为什么看到小姐那副吃瘪的模样就想笑呢,哈哈。 这四位姑姑张妈妈倒也认识,只是不太熟。林府宅子比较大,老一辈的妈妈们差不多都被徐氏派来教导小姐和少爷了,年纪稍轻一些的姑姑则被徐氏放在林府后宅各处,熬资历、管丫鬟。 徐氏发了狠,这次让青梅见四位姑姑都不让去主屋了,直接就将人带了过来,明着暗着都在向青梅院子里的人示意——这些人是我亲自带来的,地位嘛自然不用说,就是你林青梅也得给我尊敬好了! 徐氏端坐在中央,朝青梅道,「过来见过几位姑姑。」 青梅漫不经心地过去了,几个姑姑立刻行了个万福礼。张妈妈偷摸着打量,不愧是过来教规矩的,都穿着一色的青色衣裳,头上带着一个簪子,一朵绒花罢了,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手上干干净净,连个镯子都没有。相较一看,张妈妈自己就活泼许多了,自从跟着青梅这个什么规矩都不太讲究的人之后,她就更活泼了。 见姑姑们行礼青梅也微微欠了身子,姑姑们连忙避开,一套动作下来算是拜了师傅。 「打今儿起,姑姑们就住在你这儿了,后面的罩房还有几间空屋子,收拾出来就请姑姑们住过去。」 「是。」丫鬟里的蓝心领头应道。 徐氏不动声色地扫了两眼身旁的青梅,这丫头没什么动静心中也就有些踏实,交代了姑姑们的生活安排后,便回到了正题,「姑姑们过来是教规矩的,梅儿姐大了,这规矩也要立起来。往后你就听姑姑们的安排,学堂那边就暂时不用去了。」 青梅道,「那青芳呢?」别怪她多嘴一问,毕竟当初答应了何氏让青芳跟着自己多学点东西。 「她继续跟着原来的师傅学。」现在心又细起来了,连青芳也知道考虑了!之前在公主府的时候怎么不多考虑考虑,哎,头疼啊。 「哦。」青梅点点头,对徐氏的安排表示可以接受。 徐氏走了,可姑姑们还在屋里站着呢,青梅当惯了甩手掌柜,直接道,「张妈妈,你和蓝心一起去安排姑姑们的住处吧,别挤着就成。」说完,便往里屋的钻了。 张妈妈早就习惯了,当即笑道,「哎呀呀,平日里你们可都是大忙人,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见着,现在可好了,咱们老姐妹们聚在一起可得用心伺候好小姐啊。」 姑姑们微笑着点头,「张妈妈客气了。」说完便跟着他们往后面的罩房走去。 张妈妈与蓝心是各住了一间房,从徐氏那派来的紫苑与紫芙,以及凉风与东桥则是两人一间。再就是院子中还有几个五个使粗打水的丫鬟,她们则睡在稍大一点的集体宿舍了。如今一口气来了四位姑姑,依着这四位姑姑的地位,自然也是一人一间了。好在青梅的院子不小,空屋子倒也足够,只是需要打扫罢了。姑姑们的行李也少,都是一个小包袱。和她们给人的感觉一样——干净! 东桥与凉风一直守在青梅身边,东桥就是个二愣子,只要青梅不说话,她也绝对不说话——除非肚子饿了。凉风朝她使了半天眼色,结果一看东桥那张痴呆又一脸幸福模样的脸——丫的,她绝对又在想吃的了! 凉风对自己的队员不抱任何希望,只能亲自上阵了。走至一旁,青梅正拿着一本书,不过自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有翻页的情况来看,她应该又在神游了。凉风轻轻咳嗽了一声,青梅回过神,「站累了就坐,她们还要收拾一下才会回来。」 「小姐,您看今天来的那四个姑姑……」与青梅说话不能绕弯子,所以凉风也就直接问了,「东桥跟我要怎么与她们相处呢?」 v第57章[01.16] 「该怎么处就怎么处。」青梅的脑细胞一般情况下都是处于休眠状,「她们跟张妈妈一样,对张妈妈什么样对她们就什么样。」 「不!」东桥突然回回神,青梅与凉风一起看,只听她道,「她们跟张妈妈不一样。」 凉风一愣——我的天呐,东桥这个二愣子竟然想到点子上了。 青梅则问,「怎么不一样。」 东桥道,「她们不喜欢吃东西!」 「……」我错了,我不该对您老人家抱有希望的,我错了! 青梅来了兴致,干脆将书放下,「你怎么知道?」 「我去厨房帮了几次忙,见到的。张妈妈吃饭时,小丫鬟们都会主动将自己那份里的肉端给她。几个姑姑不一样,吃饭时一点表情都没有。」四个连食物都打动不了的女人,她们的心肠可就不是一般硬了!这是东桥平安活到现在的认识,而且无往不利! 「嗯,看来的确如此。」青梅深以为然。 喂,东桥不靠谱,小姐也好歹跟着靠谱一点好不好!凉风心中无力呐喊。但她还是得提醒道,「四位姑姑的确跟张妈妈不一样。我想,应该要对姑姑们更尊敬些。」 青梅懒得管这些,「随你们吧。」说完打个哈欠,「我睡会儿,有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凉风无奈地叹口气,给青梅放下床罩子,便安静地退到一旁了。事实证明,凉风的决定是正确的。张妈妈的确也是徐氏派来的,但教了这么久没太大的成效,可见徐氏对张妈妈隐隐有些不满。(凉风:这不能怪张妈妈,你要是换个人来,说不定早被小姐个气死或者吓死了!)。如今又派来的四个姑姑,对姑姑们更尊敬些也是做给太太看的,而张妈妈本身也希望淡薄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免得东桥院子里一有什么事儿她都得扛着!现在好啦,来了四个火力十足的先锋队,张妈妈乐的退居二线。 然后,少了张妈妈这个可爱奸猾的老妈妈可以时不时打趣后,青梅终于体会的到了,什么叫做——学,规,矩! 「小姐走路要稳,双目平视前方,肩膀不要随意晃动,您头上的书又要掉下来了!。 「小姐,您双腿的姿势不太优雅,要注意抬腿落脚之间的幅度,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大了粗鲁,小了显得小家子气。」 「小姐,您的背部要再挺直一点,这样背影才会显得纤细,精神。」 「小姐,您不要光记着动作,脸上要微笑。但不要笑得太开,这样不够稳重,也不要假笑,这样显得您不够真诚。微微勾起嘴角,目光柔和便好。」 靠!仅仅是学个个路,四个姑姑竟然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一起来督促!全方位无死角人工智能监督,张妈妈之前在别庄教的那算什么?!那都是浮云…… 张妈妈默默站在后面当背景——啧啧,小姐啊,你也有今天。这四个人果然不简单啊,唔,自己年纪大了退居二线,看着小姐学规矩,这日子过得真惬意。难怪小姐以前那么喜欢看看天看看云,这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没办法啊…… 一天下来,青梅筋疲力尽。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折磨,让她连东桥特地去小厨房替她做的红烧肉都少吃了两块。青梅食不知味地扒着饭,姑姑们又来了。 「小姐,吃饭时也要坐直了身子,这样才有主子范儿。」 「小姐,不要只吃一样菜。这样对您身子不好。」 「小姐……」 「啪!」 筷子猛地扣在桌上。 青梅抬眸扫了一眼——天呐,这个四个姑姑竟然抖都不抖!要知道以往她用这种眼神时,张妈妈都会掂量一下之后的言辞。 「小姐,饭菜不合口味吗?」姑姑微笑着又将筷子递过去,「您要吃什么就只管吩咐,不过今儿时间有些晚了,不如等会儿宵夜时做些您爱吃的。」 狰狞,青梅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是狰狞着。可这几个人,杀吧,她不能杀;打吧,别人没犯错她也打不得;骂吧,刚才表情够愤怒了吧,别人还是微笑地看着你,压根就不拿你的脾气当回事! 活了两辈子,青梅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憋屈!同样憋屈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安府九月围猎,除了邀请京中好友外,一些朝中重要的官员自然也是是受邀名单之列。可谁能告诉他,为毛那个整天不阴不阳的柳颜竟然也去了?这几天上朝时,那些个打着关心皇室血脉的老臣们又在拿他的婚事做文章,谢云昭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书桌上已经写废了两杆笔,细细看去,竟都是有些折痕。 「主子,该歇了,明儿还要上朝呢。」张管事硬着头皮劝道。 一看主子这种要吃人的模样就知道定是与柳丞相有关。可你再气又能怎么样呢,当年先皇去的早,徒留太后一人拉扯着儿子女儿,她身子也不好,只是强撑着罢了。当时朝局乱,各个亲王都虎视眈眈,只有柳颜一人独揽狂澜,将小皇子给推上了皇帝宝座。太后看到自己儿子终于登基了,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先皇去了。如今宫里只有一位只喜欢凑热闹的皇太后,朝中局势也不明朗,四下的战事又要起来了,不靠着柳丞相还能靠谁呢! 谢云昭有气撒不出,心里那个憋屈啊!老天爷,你睁睁眼吧,保佑柳颜这次骑马摔死,被猎物咬死。实在不行,你就给他闺女安排一个一见钟情,再见私奔的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吧,只要故事主角不是我,阿米豆腐,信徒谢云昭一定会亲自去佛前还愿的! 这样憋屈的日子过了两天,这晚青梅躺在床上,许久都不活动的脑细胞还开始转动了。想想前辈子,十三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 ——跟着师傅在丛林过着野外求生大冒险的日常生活。 青梅顿时悟了! 莫名穿越后的这十三年,她虽然很注意锻炼身体,但比起前辈子,这里的生活环境不知好了多少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青梅好好的反省了一下自己。 v第58章[01.16] 姑姑们,会杀了她吗?不会! 姑姑们,会惹来麻烦的人际关系吗?不会,姑姑们除了教规矩外,旁的话是一点都不说。 既然以上两点都不会,靠,她还憋屈个毛啊! 青梅想通了,不就是学规矩么,学规矩其实也就是个体力活吧,对于她这种智商不高的单细胞动物来说,体力活不是专业对口非常上手么! 第二天,当凉风东桥张妈妈以及一院子的丫鬟们见着青梅清清爽爽地起来无不大吃一惊。 凉风:小姐终于想通了,不再和姑姑们闹别扭了,打算与太太和好了,可又不太像啊。 东桥:看来昨天的晚饭起效了,我就说我东桥天子第一厨亲自下厨,那晚膳自然是顶好的,吃的人心情必然舒畅。 张妈妈:小姐又要出幺蛾子了,我就是个背景,您老千万别想起我。 当然更多的人想的是,太太果然就是太太,你看小姐刚回来时多么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啊,现在还不叫太太训的服服帖帖! 「给小姐请安。」四个姑姑依次站好,整齐的欠身弯腰,整齐的音调,包括起身落座都是整整齐齐。斜着身子坐在凳子边缘,腰杆挺直,双手交叠拿着帕子放在膝盖上。一晃眼,还以为看到的是四胞胎。 「姑姑们幸苦了。」 「不敢,能教小姐是奴婢的福气。」 青梅也不多话,凉风极有眼色的端着木盘走来,上面放着四个荷包,里面自然包着赏钱。 「这是见面礼,可刚见面那会儿挺忙的,便把这事儿给忘了。」也就只有林青梅敢把这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身后的张妈妈继续神游,她是背景板啊背景板…… 「姑姑们教了我,也就算是我的师傅了,这些权当是拜师礼了。」 姑姑们立刻起身行礼,「谢小姐赏。」 青梅道,「呵呵,什么赏不赏的,两个礼被我合在一块了倒是我占了便宜。还望姑姑们莫要嫌弃。」 「奴婢不敢。」 很好,和这种人打交道就是简单啊!她不多说,青梅也懒得去想。微微抬手,姑姑们继续落座。 「这两天我瞧着姑姑们给我练的规矩,就拿走路来说,似乎是一个人负责走路的一个方面,是吗?」 姑姑们互相对视一眼,里面年纪稍长的李姑姑回道,「禀小姐,是这样的。」 「这样极好,一人负责一点,也好做到精益求精。我是林府的小姐,一言一行自然不能给家里丢了脸面。」 「小姐聪慧。」 青梅端起一杯茶,这句夸奖权当是耳旁风,悠悠地打开了茶盖子,眼珠往张妈妈身上一扫,张妈妈浑身打了个机灵。 青梅品了一口茶后,当即道,「这人嘛,无外乎前后左右四个面儿,刚好了四个姑姑一人负责一个面儿,这样自然是极好的。可是,太注重细节了反而整个人看上去每个准样。这样吧,张妈妈。」 我求你了,别找我!! 张妈妈哭丧着脸慢吞吞地走上前,努力扯出一个笑脸,「奴婢在。」 「你就负责整体效果吧,与姑姑们一起教。姑姑们若是有个矛盾处也好有个人拿主意不是。唔,这样刚好五个人,以后如有分歧也好少数服从多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就是不想让我好过!你妹!谁在跟我说林府四小姐是个呆子,我把她脑袋当球踢!张妈妈心中不断咆哮,还得笑呵呵地道,「准样不敢说,只能说与姑姑们一起教导小姐是奴婢的福气。」 姑姑们知道张妈妈是从宫里出来的,对她也有几分尊敬。本来大家来此就是教小姐规矩,多一个人并无多大关系,当即点头道,「全凭小姐吩咐。」 青梅长舒一口气,「好了!时候不早了,开始练吧。」 今儿的第一项依旧是走路。张妈妈默默站在一旁,偶尔提几个不痛不痒的地方,权当是交差。 过了会儿,姑姑们见练得差不多了,准备休息时,青梅道,「老在屋里走挺没意思的。这走路也不仅仅只能在屋里,以后跟着太太出门少不得要去别的府,不如咱们把怎么过石桥,怎么走坡路,怎么走石子路都一起练练。」 众人一愣——倒也是这个理。 可刚才已经走了小半时辰了,不休息真的不要紧吗? 当然不要紧!她林青梅现在不比以前那么彪悍了,但在别庄待得七年又不是可不是玩过来的。加之心态不同了,这些事儿做起来更加的顺手。 v第59章[01.16] 不等姑姑们回话,青梅已经往外走了,大家只好跟上去。 林府很大,之前早已说过,仅仅是从徐氏的主屋到青梅的院子步行一趟也需两刻。今儿她们练习走路,自然是要把各种地形都走一遍。这种种不同的路面肯定不会集中在一处,是以青梅名正言顺地借着学规矩之名,将府里各处走了一遍。 ——在林府生活快一月还不知林府的结构,也真够失败的。 饶是府里下人这么走也累了,更何况姑姑们早已不是那使粗的丫鬟。但主子不发话,谁敢休息! 张妈妈都要哭了——小姐,你整她们也就算了,干嘛还要拉上我,你看看我的体型,你看看我身上这肉! 青梅:谁让你在别庄时不把规矩教全了,还有啊,千金难买老来瘦,你该减减了。 张妈妈:…… tmd在别庄就待三天,三天我能教个屁啊! 青梅:所以现在一起教啊,免得让太太说你拿钱不干活。 张妈妈:那我还真谢谢您了。=口= 收到了张妈妈抱怨的眼神,又看了看姑姑们额头渗出的细汗,青梅微微一笑,「啊,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了。府里景致真好,让人流连忘返。不过再好的景致也不能当饭吃不是,今儿就休息吧,等会儿也该用午膳了。」 众人如释重负般长叹一口气,整齐道,「是。」 回到自己漪澜院,青梅靠在摇椅里前后摇着,只等开饭。姑姑们可就不这么悠闲了,她们还要去向太太汇报情况,还要看看原先各自管理的院子工作如何。虽说四人现在都被调到青梅这儿教规矩,但原来手里的活儿也不能全丢,还要跟着。否则等小姐出嫁后,再回去接手恐怕就没自己的位置了。 「她真是这么说?」徐氏有些小惊讶。 「禀太太的话,小姐的确是让张妈妈与我们一起教。」李姑姑答道,「小姐学的非常认真,而且很仔细。」 四个姑姑都是府里非常勤恳的老人了,比起张妈妈那只老滑头,老实人说的话自然可信度要高许多。 早在姑姑们来时,徐氏就接到青梅今儿练走路的消息了。两相一比对,倒是个真事儿。 「那就继续有劳各位了。」徐氏心情不错,看来青梅这是要开窍了。 「不敢,这是奴婢们的本分。」 四人该禀告的事说完,也不多留,一起回去了。 赵妈妈走来,浅笑道,「还是太太有办法。」 徐氏摆摆手,但到底还是高兴的,「小孩子心性,调-教一下也就好了。」 结果还没到三天,派去调-教小姐的四位姑姑,倒是有两位脚抽筋了。青梅大感遗憾,一脸愧疚地亲自去探望。刚进了姑姑们住的地方,两个小丫鬟便立刻跑去通报了,姑姑们连忙爬起来行礼,青梅立刻唤了凉风东桥将她俩按住,「别,姑姑们脚受伤了,也都怨我!」 可不是,一天走两个时辰还不歇息,是个人都得抽筋! 张妈妈心底默默吐槽,不过她还算是有良心,毕竟青梅说:「张妈妈也是年纪大了,这样吧,坐礼就让张妈妈一人来教,反正坐礼比起走路要简单些。姑姑们继续陪着我一起走走,府里的景致真不错。」 众人默…… 赤-裸-裸的偏袒啊! 小姐,您能不能不要做得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啊! 「姑姑们好生休息,我去给太太说。凉风,还不去请大夫!」又指了两个小丫鬟,「好好照顾姑姑们,要是有个不周到唯你们是问。这几日规矩暂时不学了,师傅们都病了,我这学生也该让师傅好好歇息。这规矩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成的,姑姑们请安心养病。」 得,剩下两个腿脚好的也没事儿做了。一道道命令吩咐下去后,青梅便去找徐氏了。 「也都怨我,想着快点学好,忘记姑姑们年纪大了,这不……」青梅很是自责,「老话说的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我光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母亲,这事儿都是女儿不好,看在姑姑们尽心尽力照顾女儿的份上,让她们休息几天吧。」 徐氏放下手里的账本,也有些无奈,「你知道就好。原先那懒散,如今勤奋了又是这般拼命。你呀……」 「女儿知错。」青梅微微垂头。 认错态度不错,而且这错误的起因也是好心才导致的,徐氏并不怪罪,「姑姑们可以休息,但规矩也不能废了。有不懂得,多问问张妈妈。你也不要太心急,一步一步来的就好。」 「是。」 见青梅这般温顺有礼的模样,徐氏心情大好,连带看女儿也顺眼不少。 v第60章[01.16] 青梅又微微往侧看了一眼,张妈妈正朝着她轻轻点头。 青梅心领神会,又道:「母亲,女儿听说家里在东来寺供奉了佛像。」 徐氏手上笔一停,「是供了一尊。」怎么突然提到这事儿上了,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女儿想去寺里求几个平安符,姑姑们是因我不懂事而伤的,女儿有些内疚。」 这…… 徐氏心底转的飞快。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青梅那八字……诶?去了佛祖面前求求佛祖保佑,让家里也心安些。她自己正好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替家里求求符——自然不是简单的平安符,而是请东来寺主持亲自开光的特制符。之前虽然让赵妈妈拿着头发去了,但终究不是本人,这次亲自去也是求个安心!如是一想,倒也是答的爽快。 「怕你不仅去求平安符,还想着去玩吧。」 青梅又垂下头。 徐氏也不逗她了,「行了,我让赵妈妈安排一下,你先回去吧。」 「是。」 离开徐氏那里,青梅拉着张妈妈道,「主意不错。」 不用怀疑,从去看腿抽筋的姑姑们,到主动去徐氏那里认错,再到提出去东来寺的进香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来自张妈妈这个滑头。 张妈妈心底苦逼——废话,老娘再不出主意,腿抽筋的就是我了! 「小姐,去东来寺不仅仅是进香,若是能让主持为您说几句吉祥话,这才是目的。」青梅最大的困扰就是太太那根深蒂固的偏见,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这铃就是东来寺系的,如今解自然也是那里! 青梅嘿嘿一笑:「嗯,交给你了!」 张妈妈:=口= 去东来寺进香,宜早不宜晚。由于徐氏去进香求符还抱着一丝别样的心思,是以这次去只带了青梅一人,青悠青然青芳她们则留在家里,几个庶女倒也没有生出什么心思。而青悠去年便已过了及笄之礼,如果不出意外大约明年或后年就该出嫁了,有了这一层,青悠更喜欢老实待在家里,免得让人以为她这个林府小姐是个不沉稳的,坐不住的。 天泛白没一会儿,青梅便过来了,这日请安比以前还要早上半个时辰,而徐氏竟然也收拾整齐坐在屋里与张姨娘,何姨娘立规矩在。见青梅来,两个姨娘向她微微欠身,青梅也一一还礼。 徐氏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嗯,规矩不错,这大家闺秀的礼仪学的挺到位的。如此一来,之前不安的心情也稍好一些,对青梅道,「来的这么早,用过早饭了吗,昨晚上可睡得安稳?」 早在昨天张妈妈就化身为唐僧在她耳边念叨:小姐,咱们府进香讲究个上头香,所以明儿会比往常早上半个时辰,您可一定要起的来啊。 凡是提前打了预防针,青梅就很好说话了,反正她也不是个赖床的人。第二天一早准时起来,用了早饭,带上东桥与张妈妈便去徐氏那请安了。今儿出门,凉风留下来看家。小姑娘少了次去外面玩儿的机会,着实有些惋惜。不过东桥对她保证会将路上的见闻全部说给她听,凉风想了想,觉得等她回来后说的见闻八成是庙里斋菜好不好吃了。 「一切都好,请母亲放心。」 「嗯。」徐氏点点头,挥手让张何二人出去了。 今儿出门,一切从简,可就算如此,连丫鬟带车夫杂杂拉拉一共十三人跟着太太和小姐出门了。 东来寺建在北城郊,香火一直不错。青梅对寺庙一类没什么感觉,这次来烧香完全是张妈妈的意思,不过她倒是也想出来看看——自从来到林府后,丫的整天都被圈在那一亩三分地,骨头都要捂馊了。 青梅坐在轿内,微微撩起了车帘,张妈妈连忙咳嗽了一声。青梅瞧了她一眼,继续往外面望。张妈妈无奈道,「小姐,莫要让人看见了。」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么?」青梅反问。 张妈妈噎了一下,只好道,「这是规矩,大家闺秀岂能让别人随意看去。」 这话不说还好,结果哗的一下,青梅一下子将帘子全部撩了起来,指着外面:「你觉得有人看得到吗?」 空荡荡的大街,只有稀稀疏疏的行人,她们出门的时辰其实非常早…… 张妈妈缓缓伸出手,将帘子又拉下一半:「我怕冷,早上的风大了些。」 「哦。」青梅爽快的放下帘子。 张妈妈:「……」早知道就用这个理由了! 「东来寺的义净主持是远近闻名的高僧。」张妈妈继续她的科普之路。 青梅道,「我知道,神棍么。」 「……」 v第61章[01.25] 马车来到东来寺时不过辰时左右,由于之前已经与庙里打好招呼,此时已有小沙弥在门口等着了。待一众女眷下了马车,小沙弥双手合十,徐徐走来,「阿弥陀佛,女施主里面请。」 今天一天的行程张妈妈已经对青梅说过了,先是见主持,然后捐香油钱,上香,祈福,讲经,用过一顿斋饭后,拿着旅行礼物——平安符,便可回去了。 青梅懒散的打个哈欠,她能自由活动的时间也只有在开始讲经与用斋饭前这么一咪咪了。 「阿弥陀佛。」徐氏也虔诚地道了一声。 小沙弥引她们到大雄宝殿,义净主持正对着佛祖做高深状。青梅对他的印象很不好,你说你一个和尚好好念经敲诈点香油钱也就算了,把手伸到别人内宅里算个什么事儿。虽然徐氏当年因不孕不育来找和尚帮忙开解是有些扯淡,但你不能跟着她一起扯淡啊,说什么此女甚阴,常侍母旁,生母恐遭不测。 作为一名职业和尚,你的目的是要给人希望,而不是「啪叽」一下,把人给拍晕了!别人晕了,还怎么敲诈香油钱?!也就是徐氏这种人傻钱多的(她不傻,当时就是病急乱投医)还能信你。 上了香,主持便亲自引徐氏去讲经阁,徐氏道:「大师,这几日我梦到孤身一人身处丛林中,四处奔走而不得其路,早上起来时总觉得不太安稳。不知此梦何解?」 青梅默默翻个白眼——那是你压力大了。 义净主持捋着白花花的胡须,一派从容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施主身处丛林亦是此道,无为而治,一切都要顺其自然,切不可徒增烦恼。殊不知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徐氏仔细酝了半响,终是换上一副安然的模样,「大师所言极是,是我杞人忧天了。」 ——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个神棍还有些心理学的本事。 另一边,也有两位贵人前来进香。今日休沐,王岑拉着心情不爽的谢云昭来东来寺静静心。这位老兄最近在朝堂上被逼得太狠了,再不让他放松一下,遭殃的可都是别人!谢云昭心眼不大,他哥物尽其用,将他安排在了都察院。他那手段,一参一个准。若是别人也还罢了,偏偏他谢云昭还是个铁帽子王爷,他给你穿小鞋你就得受着,你参他?不想活了吧!不知道当今皇室一大特点就是护短么!别人动不了柳相,还不能找些没太大背景又喜欢搞搞小动作的官员发泄一下啊! 「哎……一大早跑这里来躲清静。」谢云昭自嘲地笑了笑,脸色顿时又垮了下来。礼部那几个墙头草,昨儿朝堂上借着给太皇太后请封的名头又把他的婚事给提了出来。说什么当今皇室血脉淡薄,他这个王爷快二十了,家里还没有个女主人主持家事是在是有失体统。 老子就乐意打光棍了怎么着! 这里要介绍一下当今的朝局,当今朝局不算太封建,开明程度与大唐相似,官员不太出格的八卦一下皇室问题是允许的。引荐贤才的方式也不拘一格,颇具皇帝信任的官员有时只用打张纸条给皇帝,上述——某某某,这人不挺好,有能力,长得也不错,皇帝你看哪天有时间就见一见吧,算给我个面子。 皇帝礼贤下士,皇帝的亲弟弟也要跟着学,虽然心底已经将这些个王八蛋祖上十八代骂了一个遍,脸上还得微笑的说:「真是多谢各位大人的关心了,只是大丈夫不立业何以为家呢,我还年轻,这些事不急不急。」 二人在大雄宝殿上完香,许是檀香袅袅,谢云昭那暴躁的心稍稍安静了一丝。王岑见他心情好转,拉着他在庙里转转。 「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转移一下注意力?」谢云昭很头疼。 太平盛世的,大家都闲的八卦功力逐天渐长。 王岑露出一副痞子样:「我问你,你到底还娶不娶亲?」 这不废话么? 王岑又道,「反正你现在是伸头一刀,缩回来还是一刀,这亲肯定要娶,你何苦去拒绝呢。你越是拒绝,别人越觉得你在端架子,就越想往你这里塞人!」王岑看了一眼他,这谢王爷往日里看的挺精明的,打小报告那叫个快准狠啊,怎么到了这事儿上就是转不过弯呢。 见谢云昭还是没有反应,王岑只好只说了:「天下好姑娘多得是,何必找那位柳千金!朝里的人是为了巴结柳颜,所以这样。你若是先下手为强把正室一娶,那位柳千金难不成还会巴巴的上来当你的侧室?」 「这我知道,可是行不通!」谢云昭咬牙切齿,他要是能娶别人早就娶了,赶在这档口,别人有闺女也不敢嫁他。 「别人不敢嫁,你就要弄得她柳茹云也不敢嫁!要知道你拖得起,柳茹云这娇滴滴的小姐可是拖不起!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王岑阴测测地笑道,「这京里东来寺的主持算八字那是一绝,只要放出风说,柳茹云与你的八字是两两相克,她要是水,你就是火,这叫水火不容。再让这风传到太皇太后的耳朵里……嗯?」 王岑,你太坏了! 谢云昭精神一震,可顿时又没了力气,「只有一个问题。」 「嗯?」 「我要怎么知道柳茹云的生辰八字呢?」 王岑:「……」 流氓如王岑,顿时萎了,他还没有大胆到去调戏丞相闺女的地步。 狗头军师想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王岑一把将谢云昭拉近,神神秘秘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叫做釜底抽薪!」 谢云昭带着一丝不信任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怎么讲?」 王岑阴阴笑道,「抽薪止沸,剪草除根。她不是要嫁给你么,只要你这边出了问题不就成了!」只觉得谢云昭脸色一沉,王岑连忙道,「你听我说完啊,咱们不知道柳茹云八字没什么,只要主持方丈说你八字克妻,管她是谁……呃……」 你能靠谱点吗,王军师! 在谢云昭柔和目光的注视下,王岑果断的闭上了嘴巴。 v第62章[01.25] 过了片刻,王岑还是不死心,「其实我觉得那方法挺好的。你就八字克妻怎么着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妻,难不成你一个王爷还娶不到好姑娘!一个真心对你好的姑娘,是不会介意你的八字问题的,介意你八字的都不是真心对你的!你看这样一来,不仅阻止了柳相一系,还能让你看出哪家姑娘谁才是真心待你,一举两得啊……」 谢云昭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将那句,「你他妈八字才克妻」的话给活生生的压回去。虽然他目前对娶老婆很厌恶,但那也只是针对柳家的而已。 男子汉成家立业,成了家才是一个男人成熟表现。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未来的老婆什么样,无奈太过抽象也想不出来,只想着要贤惠,要明理,如果两人再志趣相投一点就更好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王岑拍拍正在‘克还是不克’中纠结的某人,继续自己的游说工作,压根没有注意某人的心情已经快要不爽到了极点。 「小姐,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王妈妈低声道,「您姿态稍稍放低那没一点点,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么。等会儿我寻个机会让您与主持方丈单独说说,也好解开太太的心结啊。到时候说亲,也免得在这上面吃亏不是?」 「最早明年最迟后年,二小姐就会出嫁了,到时候太太定会给小姐您择一良人。您是嫡女,嫁过去那就是做夫人的份。」 张妈妈心底默默打算。按照如今的情势看,她已经和青梅绑在一条绳上了。到时候青梅出嫁,她肯定也是作为教导小姐的老妈妈一起到姑爷府里。去了姑爷府,她这个老妈妈的日子是否能像现在在林府里过的一样滋润,可全靠着林青梅了。青梅在姑爷府里有威信,镇得住后院,让姑爷信任尊敬,那么她们这些一起过去的妈妈丫鬟们也倍有面子,反之…… 这年头宠妾灭妻的人虽不多,但如果夫妻之间淡如水,那日子过的,啧啧……可就小姐这样的,要她与姑爷相处的如鱼得水?张妈妈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到会是一种怎样诡异的场景,八成最后就变成了水煮鱼…… 东来寺主殿供奉着释迦牟尼,偏殿供奉的是哪路菩萨青梅就不知道了。此时徐氏正在讲经阁里接受主持的一对一vip小班心理辅导课程,青梅与徐氏说了会儿,就在张妈妈的带领下慢悠悠地参观着寺庙。 不远处的香炉鼎乃七层构造,每一层都摆着莲花状的蜡烛。张妈妈擅作主张从小沙弥手里接过一个,点燃后递给青梅。青梅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张妈妈道,「佛前许愿,心想事成,就当是讨个彩头吧。」 「这样啊……」青梅这才接过,微微闭上双眸。张妈妈好奇地凑近,只听她低声喃喃,「菩萨,嗯……让,咳咳咳,少说点废话。然后让我再回别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靠!早知道就不给她了!哼! 张妈妈那颗饱经风霜的心再次受到了摧残,犹如被一万头羊驼无情的践踏。 青梅放好蜡烛,又与张妈妈一道往偏殿回廊走去。绕偏殿一圈后刚好就可以回到讲经阁,这样也不耽误时间。 青梅缓步走着,远远的,见的一身姿挺拔的男子倚着身后的石栏,而他身旁站在另一个男子,则是不断的走来走去,肢体语言非常丰富。二人处于高台之上,青梅所站的回廊倒是低了一层。 「不就是个八字吗?扭扭捏捏的像个娘儿们!」 八字?! 青梅沿着回廊走去,走到那高台下方时正巧听了这一耳朵。八字八字,不就是个出生年月日吗,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看重它了!青梅微微停住了脚步,张妈妈紧张地站在一旁,她何尝不知道‘八字’是她家小姐的雷区! 此时,上方又传来了一句。 「要不这样,等会儿找到主持,干脆就让他说你的八字太硬。木直则折,过刚则断,若是娶亲,最好是娶那八字阴柔的女子。我就不信了,那柳茹云的八字就这么巧的是至阴?!等风声一过,你若是看中哪家女子,再让主持说她的八字至阴,不就成了?」 王岑乐滋滋地说着主意,这下该满意了吧!咱两头都作弊,就是掐着那位柳丞相。谁料话音刚落,突然听到一个脆声声的声音。 ——「白痴。」 世界在一瞬间安静了。 谢云昭猛地转过身,低头往下一看——一个青色襦裙的小姑娘正站在下面的石阶上。嘴角大大方方的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她微微仰起下巴,眼中尽是不屑。 呵,竟然遇上个白痴。青梅心底很不爽。 谢云昭记性非常好,看到这张脸当即想到了公主府里耍横刁蛮的……那朵奇葩! 林青梅与谢云昭的第三次见面,彼此的印象真是跌至了历史的最低谷——一个白痴,一朵奇葩。 王岑脑子转的飞快——糟糕,他刚才说的话明显就被这小姑娘给听了去,最惨的是他指名道姓的提到了柳茹云,完了完了…… 王岑连忙从上面跑下来,露出一副「我是好人啊,你千万别怕我」的正直好青年式笑容,「这位小姐,何出此言呢?」 「哼。」青梅心底正不爽!当初的小青梅,多小一孩子啊,才三岁,就是因为那神棍的一句话就被爹妈打包寄到了别庄,还包邮哦亲!现在这二人,虽然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不过就刚才的言谈来看,肯定也是来找神棍说八字的,似乎还要牵扯到别人好姑娘的婚嫁问题! 青梅自己对结婚的概念很模糊,但她知道仅一己之力妄想改变这个朝代的婚嫁制度那就是螳臂当车。这个时代里,婚姻相当于一个女子的第二次投胎,阻碍别人的姻缘是要遭天谴的有没有,而这两个人现在干的似乎就是这么一档子事。 两个人还长得的人模狗样,日哦,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喂,就是说你呢,那个穿墨色衣服的,别以为我不记得你!当初在公主府,我与那细作丫鬟玩的正好时就是你横插一腿!别以为我是单细胞动物就好欺负啊,当时你看我那眼神就不对劲,那眉梢轻佻的弧度,明明就是鄙视的目光!我招你惹你了,你当时干嘛鄙视我呢! 谢云昭也在磨牙——天杀的,怎么又遇到她了! 「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青梅冷冷地白了王岑一眼,「这么简单的道理二位难道不知?」 王岑装傻,「呵呵,姑娘说的话倒是挺有意思的啊。」 v第63章[01.25] 「八字是随随便便能够瞎说的吗?!」青梅怒道! 完了!她真的听到了! 王岑恨不得让时间倒流,或者……听说敲别人一脑袋可以让人忘记一些事情,不知道可行不行啊。 「你乱看什么呢?」 青梅一吼,王岑连忙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赔笑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其实刚才都是一个误会。有句话曾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娘何必苦苦纠缠呢?」这姑娘是不是管闲事管的有点宽了? 诶,不对,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呢? 王岑又不住地看了一眼,青梅眼色一凌,四周的气压顿时低了起来。 谢云昭按下心中不耐,也从上面走下。先横了王岑一眼——都是你这个大嘴巴给惹的,再转过身看着青梅,语气就不如王岑那么客气了,「林小姐,别来无恙啊!」 青梅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谢云昭冷笑一声,「林小姐在公主府真是别具一格啊。」识相的你今天就当做别听到,否则别怪我把你在我姐府里那骄横行为给宣扬出去,你一个姑娘家,名声要紧啊! 若青梅是个交际高手定会听出此话的深意,奈何…… 「别具一格?」青梅稍稍回忆了一下,大喜,「是么,看来挺不错嘛。」赶紧地给我宣扬出去,老娘正愁找不到被徐氏一脚踹回别庄的理由呢。 我靠!光脚不怕穿鞋的!这女的怎么能够这么挫! 谢云昭笑的万分狰狞。 王岑默默地站在一旁当背景,他似乎能够看到空气里弥漫的硝烟。 张妈妈早就一幅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得模样立在一旁,废话,这种时候谁去搭腔,谁就是个十足的傻子! 谢云昭冷冷看着她,却发现青梅一点也不怵。不仅不怵,反而一幅无所谓地态度毫不无忌地用目光打量着他,那模样仿佛在说‘有本事出去单挑啊!’男人心底那种诡异的好胜心冒了出来,谢云昭不由站的更直了些。 如果林青梅是个男的,那他早就可以一拳头招呼过去;如果林青梅是个男的,此刻一定会掂量得罪一个有权有势的王爷,还是去散步相府千金八卦之间的轻重利弊;如果林青梅是个男的,拉拢他的方式就多出许多,一起喝酒骑射更何况还有王岑这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狗头军师在此;如果林青梅是个男的…… 他奶奶的,为毛林青梅不是个男的! 「哎哎,大家又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敌人。」王岑终于受不住这种诡异的低气压了,连忙出来插科打诨,「何必就这么拧上了呢,一场误会而已。」 「误会?」 「是啊。」王岑开始现编,「你刚才也就捡了那么一耳朵,没听全可不就误会了。我们刚说的不过玩笑之语,这女子闺中事那里是能随意与外人说道的呢,不过是些个混话罢了。你听着就当是一乐,年少轻狂嘛,或者……我混蛋,混蛋人时不时就说了些混蛋。」微微偏着脑袋,眉眼弯弯一笑。他本就比青梅高出许多,此刻带着些讨好祈求的味道,微微弯着身子,双手合十放在眼前,「都说来拜佛的姑娘心地最是慈悲。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女菩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说的惨兮兮地,小眼神不住望着青梅,望的人心肝儿不住的颤。 青梅默默地别过头,王岑心中有些忐忑,只见那丫头嘴角缓缓勾起,虽然很淡,但是她笑了。 哈哈,果然,他王岑一出马,就没有哪一个小姑娘拿不下的! 谢云昭心中默默摇头,又是一个轻浮的女子。 见青梅有所松动,王岑又道,「看来女菩萨是原谅我了,大恩不言谢。」 青梅抬眸,直直地看着眼前之人,静静道,「我为何要原谅你?」 王岑脸色一变。 青梅笑意更浓了,笑的让王岑莫名生出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你们所说的与我无关,不过觉得八字非儿戏,肝火旺了些便管了下闲事。既然是闲事,我又岂敢谈甚原谅。明人莫做暗事,这里有佛祖看着呢。」 这话说得……这话的意思是她不会追究了,这个意思吧。 王岑看了看谢云昭,那厮脸色不复之前严肃,看来是这个意思了。王岑觉得浑身一轻,总算是混过去了,这位林小姐不算特别难缠。 青梅侧过身,准备离开。临走时见王岑突然放轻松了,便停下了脚步。王岑见这位姑奶奶又回过头,刚放下的心又被悬了起来。青梅微微敛着笑意,只是眉梢微微挑起,似笑非笑,顾目流转。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还没完全张开,青涩的面容中却透着别样的滋味。王岑只觉得四周突然静了静,宝华庄严的寺庙里怎么也会生那暧昧的味道,袅袅的檀香此刻竟然堪比麝香还要刺激感官,只听她道,「方才你笑的很好看。」说完,干脆地离开了。 王岑愣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 靠!他被调戏了!这是调戏吧?!他竟然被一个青涩的小丫头给调戏了!而且那丫头只是一个停步,转身,回眸就把气氛给烘托出来了,这是高手才有的伎俩吧。 王岑抓狂了一会儿,被谢云昭一声咳嗽给招了魂。 v第64章[01.25] 「行了,过去就过去了。就算她说出去,这种事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反正现在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王岑闷闷地点个头,被一个小丫头给调戏了,太可恶了!这简直就是从侧面证明他不行(咳,此不行非彼不行)。又朝着那小小的身影望去,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一个几年前在那山中偶然遇到的小姑娘。 「啊!是她!」王岑猛地一惊。 那个背影,没错的。当时因为迷路,不得已必须跟在那个小姑娘的身后让她带出山去。终于明白为何第一眼会觉得眼熟了,也难怪他一开始没有想起来,毕竟他们本来就没见过几次,而现在又隔了一年多…… 谢云昭被他吓了一跳,「什么她?」这一惊一乍的,不就是被调戏了一下么,你是男的,怎么看你也不吃亏啊。 王岑看着谢云昭,从他这模样看来,应该还不知道吧。到了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只是干干笑道,「原来是林小姐啊……」 谢云昭被他弄得有些无奈,「是啊,我一开始就告诉你她是林府小姐。前天不是与你说过吗,那日潜进公主府的细作是个丫鬟,阴差阳错的被那林尚书的四姑娘给绊住了。」就算如此,他还是看不惯那丫头的举止,太嚣张太无理了。 「林尚书家的四姑娘啊……」王岑默念了一遍。九月围猎时,林尚书也会一同前去呢,如果长公主也前去的话,那么定会有各府的女眷一起…… 此时朝野风气甚是开放,与盛唐相似,虽有男女之妨,但女子亦可以骑马射猎,打马球更是得世家贵族欢心的一项运动。 总有机会再见面的,四姑娘。 王岑勾起一抹笑意,下次可不要随随便便调戏人了啊。 青梅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她不过是觉得王岑之前虽是有意讨好,但轻浮之意也不少。你调戏我,我自然也要礼尚往来了。流氓遇流氓,不先下手的那是笨蛋! 张妈妈心底打鼓,小姐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呢。目送秋波吧,可为什么看的让人那么胆颤呢?想了想又想,终究是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可知刚才那二人是谁么?」 青梅想也没想,「是谁啊?」 张妈妈:…… 她果然不知道! 你连人都不知道是谁就目送秋波,什么时候秋波变得这么不值钱了啊?!张妈妈痛定思痛,「那墨衣公子,是当朝的谢三王爷,他身旁的蓝衣公子,是王阁老的孙子,王公子。」想了想,决定在多补一句,「谢王爷与柳相的千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大家都等着他俩的喜事呢。」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改八字?」 见青梅如此不知轻重的说出这种话,张妈妈难得收敛了笑意,严肃道,「小姐,不管改不改八字,谢王爷与柳小姐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当朝王爷,一个相府千金,且不说两人门当户对,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也不是她们林府能够牵扯进去的。况且前阵子王妈妈那个老女人还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老爷与太太似乎已经对小姐的婚事有了主意。这种时候若是小姐芳心乱许,依照她对青梅的了解,青梅一定会捅篓子的! 「这样啊……」青梅面不改色,不过还是好奇地问道,「柳小姐是谁?」 柳…… 张妈妈泪奔。 小姐,您老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那脑袋里装的不是浆糊吧,你们才在公主府的花宴上见过啊! 一通解释,青梅总算是点点头,不过看神情就知道她是在应付,因为她还在小声嘀咕,「就一面能有什么印象,哎。」 张妈妈:小姐,你可长点心吧! 回到讲经阁,刚巧徐氏亦从里走出,脸上显露着安详的笑意,显然主持的心理辅导很成功。见着青梅也稍稍放宽了心,打趣道,「你就是个皮猴,一刻也坐不住。」 青梅眨眨眼,突然觉得腰间一痛,赶紧扯出一个羞涩的笑意。 ——张妈妈,你敢不敢下手轻一点! 「得,说一句还不好意思了。」徐氏掩嘴一笑,知道女儿脸皮薄也不再打趣她。转身又对主持到了声「阿弥陀佛」。主持微微点头,还之一礼,便送母女二人往寺外而去。 青梅稍慢下一步,便与义静主持落开了一个肩膀的距离。从侧面看去,虽知他已年过半百,可面相依旧十分精神。许是常年诵经的原因,看去竟比今年刚过不惑之年的林尚书还要年轻些。义静蓄了美人须,宽大的袈裟罩身,徐徐微风拂过,袖袍随风鼓起飘拂,颇有魏晋名士之风流。若脱了这袈裟,还俗后倒也是个翩翩美大叔的形象。 临到升舆时,徐氏道,「古语有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听得大师论禅,也让我觉得灵台一片清明,豁然开朗。」 义静双手合十,「夫人儿女双全,如今要悟的则是惜福二字,遇事以慈悲待之,佛祖保佑慈悲人。」 「大师说的极是。」徐氏微微点头。赵妈妈见寒暄结束,立刻扶着徐氏上车,见她坐稳后才朗声道,「升舆!」 青梅亦向自己的马车走去,与义静擦身时,微微站了站脚步,近乎是低不可闻的声音,「出家人莫打诳语,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切不可因一己私欲而损了自己的阴德。佛祖保佑慈悲心人,却不会保佑假慈悲真恶毒之人。」 马车辚辚而去。 小沙弥不解地上前,「师父,人已走远了。」 v第65章[01.25] 「哦!」义静收回思绪,「那回去吧。」 「是。」 小沙弥并不知青梅那番话已如一粒石子投进平静湖面般,在义静心中掀起了阵阵涟漪。 她难道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是对自己当年那番话不满?义静立住脚步,朝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望去。哎,善恶终有报。纵使自己已身处空门,可这矮矮的寺庙能抵得住那万丈红尘吗。 走进寺庙,弟子们正在天王殿诵经。阵阵的佛经声,让义静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不远处走来两位华衣公子,义静自是知道这二人身份,当即恭敬地一礼,「王爷与王公子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事?」 见四周还有其他和尚,王岑还绷的一张严肃脸,配合一旁谢云昭那张高深莫测的神情,惹得义静主持心底直犯嘀咕。 ——这二位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尤其是谢王爷,在接手都察院之前那可是在军中做过不和谐的砍人头买卖。 王岑当即道,「我等心中有些郁结,想请大师开导一下,不知大师现在可有空闲?」 「二位随我来。」就算没空闲也得说有啊,谁敢不给您二位面子!义静带着满腔的疑惑将二人引到后室茶厅。 退去闲人,王岑从袖中拿出一方小锦盒摆在义静面前。谢云昭觉得眼前一黑——这厮竟然连贿赂之礼都随身携带了。 「这盒子的装的东西可不是寻常之物,我叔祖曾在先皇帝时出使西域,这便是他从西域灵霞寺带回来的。」 听得灵霞寺三个字,义静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好几号!只要是和尚界的就没有人不知道这座寺庙,灵霞寺乃西域第一大寺,却在三十年前因一起天火而烧毁。 寺中珍贵佛像以及经卷流失在外的不少,那可都是无价之宝! 难道这方小盒子装的就是…… 义静不由咽了咽口水,但很快又回过神。这巴掌大的锦盒肯定装不下经卷,若是佛像的话,似乎也不对劲。 王岑见已吊足义静的胃口,这才缓缓打开锦盒子,一颗圆形的白色石子安然躺在中央,色泽与珍珠差不多。 「舍利。」 仅仅两字,道出此物之珍贵! 谢云昭心中冷笑,谁说出家人无欲无求了。这义静大师见着舍利的模样,与寻常人看见一箱金砖别无二样,就差两眼放光了。 谢云昭与王岑何时离去的义静已不再关心,一腔心思都放在了桌上这个锦盒上面。王岑的意思是,权贵的姻亲嫁娶必要合上八字,京城谁人不知东来寺的义静主持精通测算,以后在八字一事上,还请义静主持多多帮忙。 义静大师心底叫苦不已:这二人都是不能得罪的,与其将他们拒之千里,不如答应了,还能得了这颗珍贵的舍利。 为毛这年头人人都喜欢算八字,封建迷信要不得你们不知道啊! 马车里,青梅靠在一旁闭目养神,张妈妈不由道,「小姐,您刚才对主持都说了些什么?」青梅从义静身边走过,张妈妈清楚的看到了她动了动嘴皮子,但奈何隔得有点远,加之青梅声音压得有底,饶是她竖起了耳朵也听不到半分。 「嗯?就随便说了几句,夸主持经文讲的好。」青梅随口说道。张妈妈翻个白眼——小姐,你撒谎也扯个像样的理由成不?不过见青梅如此态度,也明白再追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今日去进香在徐氏看来一路顺利。义静主持对她说,「如今您已儿女双全,正合成一个好字。夫人是个有福之人,就算遇到烦心事也要以平常心对待。四小姐的八字虽偏阴寒,但命理一事并不是只看八字,还要加上先天周气以及四周的环境,如今四小姐回府,太太的气色较之以前并无二样,可见这么多年过去,许是因为别庄的水土,如今四小姐的八字并不与您相冲。」 手边放着一卷佛前供奉后的经文,早晚抄一段,益于家宅平安。徐氏那颗悬着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以后多多拜佛,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了。 回到府后,徐氏看着青梅也顺眼许多,「你且去歇着吧,让厨房今儿多加一份蔬果,解解暑气。今年的秋老虎还真厉害。」 「是。」 青梅谢过,带着张妈妈便一头钻回自己的院子。刚过了月石门,凉风就立刻迎了过来,「小姐,东来寺好玩吗?」又看了一眼青梅身后的东桥,只见她的眼皮子都快合在一起了,不由纳闷,「奇怪,进香有这么累吗?」 青梅往后一看,不由笑道,「她可不是累的。」听得她的声音,东桥立刻打了个激灵,本是想要打个哈欠,见得四周丫鬟都围着她们又硬生生压了回去,小声咕哝道,「还不是因为小姐!她跟太太说想要看看东来寺,自己带着张妈妈出去了,害我一个人留在那里,陪着太太一起听经。我一年份的唠叨,在今天全部听完了!」说完,就听的四周一片窃笑。张妈妈咳嗽几声,大家这才止住了。 嘻闹闹了一会儿便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食不言,一桌子菜也只有青梅一个人有资格坐着吃。东桥今儿是真的被和尚念经给念怕了,青梅很大方的让她早点睡,不用在跟前伺候了。 漪澜院中,只要青梅的吩咐不太出格,也不会有人上来劝阻这不合规矩,竟劝阻的那四个人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养脚呢! 屏退了东桥,唤来蓝心还伺候她读书。这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大事,只用静静地待在一旁,青梅觉得蜡烛有些暗时,过来剪一下烛芯罢了。 蓝心安静的站在一旁,青梅看了会儿书,眼神不由往身旁扫了一眼。虽说早已习惯了蓝心在漪澜院里,但此刻换了个人站在一旁,到底还是有些不适。蓝心见青梅正在打量自己,到没觉得什么,依旧是站在一侧,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红袖添香…… 青梅脑中突然冒出这个词。黄夫子喝高过一次,在文大夫的撺掇下说出了自己的理想「红袖添香,金榜题目。」最后被青梅直接简化成五个大字——女人与事业! 林府中,二小姐青悠走的是端庄路线,大家闺秀的典范;三小姐青然是妖媚路线,男人爱女人恨;四小姐青梅,……;五小姐青芳,年纪还小不大显。而蓝心,如果换上一身华衣,那身气质并不低于她们中间任何一人! v第66章[02.01] 「你就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张妈妈冷声问着凉风。 凉风放下手里的针线,摇摇头,「我一天都盯着她,蓝心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早上去姑姑那里照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待在屋里做针线。晌午的时候太太那边的管事娘子过来了,便与管事娘子一起说了会儿小姐换季的衣物。」 「哎!」张妈妈无奈地叹道,「你说的都是些表面上的,要看细节!」 「细节?」凉风歪着脑袋,哭丧着脸,「没看出来。」 得,这个徒弟还要慢慢带! 屋里,青梅合上书,「不用减了,等会儿该睡了。」 蓝心放下剪子,退到一侧。 青梅站起身走动了几步,道,「今儿院子里可有什么事吗?」 蓝心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太太那边针线上的人过来问您换季的衣物打算做什么样式的。」 「哦。这事儿你前天就问过我,那时我怎么说的你就直接跟她们说就行了。」 「婢子正是这样答的。又在那边看了会儿料子,过两天她们就该来给您看看样式了。」 「你直接去那边看的?」青梅悠悠问道。 「是。」蓝心回道,「府里的布料按照太太吩咐,除了赏给下去的,其他的全部放在针线那边的库房里。」 从漪澜院去针线库房,会经过林尚书的书房。青梅又朝着蓝心看了一眼,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但秋月的前车之鉴让她不得不警惕,青梅心中默默转了一下,道:「去帮我准备一些纸墨与颜料。」 「现在吗?」天都黑了,现在作画? 青梅浅笑,「方才看书时突然生出想要描幅丹青的雅兴,不过现在天色有些晚了,明天准备好即可。」 「是。」 第二日一早,蓝心便将笔墨都准备好。而在青梅说要描丹青时,她心中还是不免小小惊讶一番。府里的人都知道她们的四小姐是从别庄回来,虽说崔管家给她请过老师,但大家心底都觉得那不过是乡野先生胡乱教的,多数人心中对青梅是不抱多少期待,毕竟一个连万福礼和跪礼都会行错的小姐,你不能指望她有多大的学问。是以,青梅要描丹青了,无疑是本山大叔会唱美声了一样,在林府平静的生活中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波澜。 徐氏听说她要描丹青,特地让蓝心拿了上好的湖笔宣纸过来。 ——这闺女终于有心要去培养一下文学素养,太好了,嫁人时又可以多一项加分的综合素质项目。 有资格进青梅屋的丫鬟们已经好奇地围了个半圈,青梅也不介意,且由她们看去。凉风自是站的近些,好奇道,「小姐,您要画些什么呢?」众人皆伸着脖子往那干净的宣纸上望,青梅却依旧不紧不慢地磨墨。 墨磨好,提笔,凝视窗外,却久久不落。 蓝心不由道,「小姐,墨快干了。」 青梅似乎这才回过神,望着手中的笔笑了起来。身旁的丫鬟们面面相觑——小姐这是怎么了?说好的丹青呢? 不留神,青梅再次沾墨,提、韵、顿、抖、收,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白净的宣纸上隐隐现出棵棵柳树,笔在宣纸上不断游走勾勒,似随意画了几笔,却是粼粼的湖水。 四周的丫鬟们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有东桥一人默默地摇头——哎,退步了。黄夫子要是看到,肯定又要卷着书敲小姐的脑袋,怒斥:你这是画的什么,这是道士画的符吧,那树,你画的那么直做什么,那是柳树,要柔,要风一吹,就有飘拂之感! 青梅搁下笔:「先这样吧。」 片刻后,总算有人回过神。蓝心不解道,「您不继续画了吗?」怎么看也不像是画完了啊,这里还空出许多,可明显又并不是为画境留白之用。 青梅摇摇头,「手感没有了,再画也画不出什么。放着吧,过几天我继续画。」蓝心点头,使了眼色,紫苑紫芙留在屋里,等墨迹干后便收起来,待小姐什么时候想画了便再拿出。 徐氏今天是真高兴。虽说青梅与安府的亲事已经有了底,但又害怕她相貌平平又没甚才学,这若是让安府的知道定会觉得青梅配不上他们府的公子。这下好了,青梅总算是有一项能够拿出手的才艺了。画得不好没关系,只要她喜欢画,就立刻请师傅回来教,有了兴趣就什么都不怕!这是喜事之一,另外一桩喜事便是青悠的婚事终于板上定钉了! 「明年十二月?」青梅吃了一惊,「二姐她这么快就嫁了?!」 张妈妈捏着帕子笑,「哎哟我的小姐啊,这不算快啦,二小姐到了明年就十七了!」 「才十七啊!」青梅崩溃了。这才高中生吧,摧残花朵也不是这么个摧残法啊!心中千回百转,总算是消化了这个事实。十七,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正是嫁娶的黄金年龄,更别说还有那一过及笄便出嫁的。 「那她要嫁给谁呢?」也没见着青悠谈恋爱啊,男朋友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呢。第一次,青梅明白了自己的确生活在古代。 v第67章[02.01] 盲婚哑嫁…… 张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这是大喜事,到了她这个年纪自然是喜欢凑这种喜事热闹,「听说新姑爷是京里王家的。前年科考考了第七十三名,一直留京候补。刚巧今年派下了差事,过阵子外派去江苏,出任转运盐使司衙门的同知。」 这年头你考上了进士也不一定会有官做,没官做的进士们便留京候补,等到有差事了便将你替上去。这位王公子是前年那一科的,在京里空了两年,怎么一娶他们林府的小姐后,便有差事了?! 说白了又是一宗权利交易,文邹一点便是,大登科后小登科。虽然这两样来的都有些晚了。 「小姐,您去看看二小姐去?」 被张妈妈一提醒,青梅连忙点头,「看看吧,等她嫁了估计也看不着了。」虽然在府里时也不会经常见面,但好歹也一起生活了这几个月不是。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让蓝心跟我一起去。我记得这府里以前还有个大小姐,早已嫁人了。蓝心应该经历过,这种场合她会说话。免得这种大喜的日子,我要是说错什么,扫了兴就郁闷了。」 张妈妈欣慰地点头,小姐,你终于成长了! 二小姐青悠与三小姐青然二人住得近,知道青悠要嫁人了,青然自然是第一个过来串门子的。 婚期虽是定在明年十二月,而现在也不过是九月出头,中间还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但青悠已经害羞地微微别过头,青然也难得的没有与她针锋相对。 「时间真是不经念,晃眼你竟然要出嫁了!」死对头要嫁人了,还是要嫁往江苏那边,那里离京可远着呢!以前总觉得,青悠那一天要是不见了才好,可等到她终于不必在自己眼前晃荡时,心中生出的不是爽快,却是不舍。所谓相爱相杀,也不过如此了。 「小姐,四小姐来看您了。」屋外的丫鬟进来通禀。 青悠立刻起身,青梅正巧进屋,微笑打趣道,「这个时候来看姐姐,不会耽搁了姐姐绣嫁衣的时间吧。」 各位看官你们没有听错,青梅也会开玩笑了!这是张妈妈刚才一路上突击训练的成果,姐妹相处,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是增进姐妹感情的招数之一。 青悠羞涩地微微垂眸,「连你也取笑我。」 「这那里是取笑。你可说说,我方才来的时候,你没有绣东西?」青然也跟着打趣。 青悠抬起头,见两个妹妹都笑的不怀好意。又气又笑,「你们……」话音一转,「画眉,上茶!」 一旁的大丫鬟立刻端上香茗,缓解了自家小姐的处境。 三人坐定后,青梅很想问,你真的要嫁人了?你知不知道你要嫁给谁啊,那人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睡觉打不打呼噜、磨不磨牙啊?话都到嘴边了,却生生便成了,「二姐,我真舍不得你。」虚伪的连自己都要鄙视自己! 青悠却是由感而生,她对这个四妹妹没少感情,只是身为新嫁娘对于这个家里的一切都生出一种不舍之感。眼眶顿时微微泛红,「还早呢,要等明年才会嫁。而且出嫁了又不是不回来了,逢年过节的还会回来呢。」说出口,反倒成了她在安慰人了。 青然与青悠熟些(可不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没有多少顾忌,方才正想问时遇到青梅来了,此刻便接着道,「太太可对你说过那王公子是个怎样的人吗?可别怪妹妹我多嘴,现在多了解些,嫁过去也不会吃亏。」虽说与青然不对付,但自己欺负欺负就行了,别人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青然脸上又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青梅无奈了,这古代的大家闺秀怎么动不动就害羞了。你连人都没见着呢,若不是帅哥你羞个什么劲儿啊! 过了会儿,待脸上的红晕终于消退后,青然才缓缓开口,「太太之前对我说了,那人是咱们京里的人,等明年大婚后便外派到江苏。」 「家里可有兄弟姐妹?」青然问道。 青悠点头,「他在家排第三,上面有两个哥哥,都已经成婚了。还有三个妹妹,大妹已经嫁人了。除了当家的太太外,家里还有三个姨娘。」 「哇……」青梅发出一声感叹,好大一家子! 青然却想的比较多了,「上有婆婆,中间有妯娌,下面还有小姑子。你这般嫁过去,可真是幸苦了。」 青悠却道,「其实也还好。毕竟他也不是老大,我上面还有两个嫂子呢。若是管家立规矩横竖也轮不到我。只要不出错,过的随意些也成,总不能抢了那两房的风头吧。」 众人一想,的确是这个理。毕竟是老三,通常大家族里对排在后面的要求都会松些,毕竟最后继承家业的是嫡出老大。 「而且嫁去后不久也要跟着他一起去江苏了,婆婆妯娌小姑们也不会经常见着。」 一旁的张妈妈连连点头,二小姐看的很透彻。依着二小姐的身份,太太倒是给她寻了一门不错的婚事。 男方虽说也是庶出,但自己也争气。考上进士,又外放了差事。等去了江苏,上无婆婆下无小姑子,一个人倒也是清净自在,自己院子里的事也做得了主!这官员外放一任便是三年,三年后再回京,就算婆婆想要插手儿子房里的事儿也得掂量掂量,毕竟别人小夫妻在江苏两人单独过了三年,感情自然不用说,就算是儿子也应该有了! 在座的,除了青梅这个二愣,其他人都明白了。青然见青悠这门婚事不错,刚刚退居二线的内部矛盾又冒出头来了——太太果然还是对青悠好,不知等自己嫁的时候会是订的怎样的一桩亲事呢?哎呀,自己怎么可以这么不知羞,竟然开始想这事儿了!青然别扭地将冒出的念头按下去,继续与青悠说笑着。 三人说说笑笑,时间倒也是过得挺快。临走时,青然突然想起了什么,「明年出嫁时,你打算带哪些人一起过去?」 青悠道,「这个全听太太吩咐,但左右不过是哪些。丫鬟,妈妈们。」 青然在屋内扫了一圈,屋里站的都是各自的心腹丫鬟或妈妈们,又走至青悠身旁,小声道,「妈妈们自是不用说,但丫鬟,得带信得过的才行。」 青悠点头,「嗯!我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v第68章[02.01] 见青悠还没有大家闺秀到那份上,青然放心了,走开了几步,「等会儿太太也要过来看你,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便与青梅一起告辞。 回到漪澜院,青梅终于难得地找来张妈妈,问道,「刚才我三姐为什么说‘妈妈们自是不用说,但丫鬟,得带信得过的才行’?」 张妈妈:…… 小姐,您脑袋里装的是今早的豆浆吗? 青梅见她半天不语,便拉了另一个她认为十分精通大宅游戏规则的人——蓝心,问,「这是为什么?」 蓝心:!!! 张妈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口=,对吧。 蓝心面露为难之色,张妈妈也知道这种事让一个还没出嫁的大姑娘还说的确是强人所难。不由上前几步,拉着青梅进了屋,这才说道,「从娘家一起嫁过去的丫鬟自然是陪嫁之用。」见青梅依旧是副二呆样,干脆心一横,直说了,「就是给新姑爷的陪房!」 「噗——」 凉风淡定的递上帕子。 张妈妈等她能够消化掉这个事实后,继续道,「其实新嫁娘最怕的并不是婆婆妯娌之间的事儿,最难接受的便是那才入门不过一年,见你肚子没动静,婆婆便往儿子房里塞人。毕竟从娘家带过去的陪嫁丫鬟都是信得过的,卖身契在自己手上,要死要活还不就凭你拿捏!若是婆婆指派过来了的,说多句不好听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啊。」 之所以将话说得这么白,无非是见青梅已经不小了,等个两年自然也是要嫁人。与其嫁后任人宰割,不如提前做好准备,培养出当家主母的气度出来。怎么说,张妈妈自个也是经过宫斗的人,几十年的宫廷生活浸淫下来,教导小姐对付个把宅斗还是不成问题的。要想在后院站得稳必然心要狠、脸要慈,面上做的周周全全,若真有错儿,一定是偏房里那几个妾室不安分惹出来的!凭谁也挑不出你的错儿来! 「那,我二姐,真的……要主动给自己相公房里送……」一句话转了几道弯,硬是将那‘二奶’咽了回去换成了,「通房丫鬟?」 「哎哟我的小姐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张妈妈挥着帕子,似怒其不争地看着她,「你想啊,等二小姐怀上的时,身子不方便。姑爷自然不会很快纳妾,但他能守得住一个月,这十月怀胎,难道让姑爷跟着素上十个月?与其让姑爷自己去找,还不如主动送上一个任由自己拿捏的丫鬟,一来显得大度,二来这主动权也掌握在自己手里,何乐不为呢?!」 「我呸!狗-日-的!」 青梅心中破口大骂——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爬行类冷血动物! 不过…… 这事若是轮到自己身上。 青梅难得的深思了一会儿。盲婚哑嫁,她根本就不知道徐氏会让她嫁给谁,不过左右也不会是门第较低的人。张妈妈也一直说,依照自己的身份嫁过去就是去做当家夫人的。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会喜欢上他吗? 应该是不会的,她根本就不会对他有任何感情。既然如此,对于一个陌生人,他要寻欢作乐的话,跟她有什么关系?!这年头还不兴宠妾灭妻的,官员的而生活作风问题可是关系上职业生涯考核的,他对给她足够的尊重,这就够了。他不会对你甩脸子,而且还能彬彬有礼,作为一个陌生人来说,这样子已经很难得了,你不能苛求一个陌生人对你死心塌地。 张妈妈见青梅不在一惊一乍,反而做出深思状,心底非常宽慰——刚才那翻话,小姐应该是听进去了。虽然对于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姐来说这些有些早,也有些残忍,毕竟小姑娘都会对那未曾谋面的良人有些憧憬,不过作为主持中馈的主母来说,这是必经的课程。殊不知,青梅已经将那未曾谋面的良人划到了‘一个来自于可以无视星的爬行类动物’这一栏中。 你若赢了,那证明你比畜生强一点;你若输了,那你比畜生还不如!人,是不会和低等级动物计较的。 「好啦,小姐您也不用太担心。」见青梅还是没说话,张妈妈不得不小小的反省一下自己。跟着青梅时间长了,旁人也许不知,但她却是深深感受到这位姑奶奶彪悍的心理建设!可就算一个小丫头心里再怎么坚强,遇到这事儿总归会有些不好意思以及茫然失措,是她大意了,竟然顺嘴什么都说了出来。 青梅抬起头,蓝心正巧进来,不由指着她道,「若我出嫁后,蓝心也会跟着我一起嫁过去吗?」 「这……」张妈妈心底思绪转的飞快,缓缓别过头打量着蓝心。饶是蓝心再淡定,此刻心中也不住的打鼓。 ——小姐以后嫁的定是那高门大户,若是自己能够陪嫁过去,依着自己的姿色和性情,哪一样不必这个呆头呆脑的四小姐强!到时候…… 蓝心紧张地捏着帕子,她不想一辈子当丫鬟!若是自己生的平常模样也就算了,但明明自己每样都强过眼前之人,凭什么她就要伺候别人一辈子! 「带谁不带谁,当然是听小姐你的意思了。」张妈妈选了一个保险的答案。 青梅点点头,哦了一声,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嘀咕道,「跟她不熟,还是不要带了。」 =口= 小姐,你说出来了!!! 屋内三人顿时风中凌乱。 青梅看向蓝心,问,「蓝心,你今年多大了?」 蓝心强忍着心底的不悦,静静道,「婢子十七了。」 「十七了?唔,按照张妈妈说的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青梅淡淡一笑,「当初秋菊就嫁的很好,你也会的。」 v第69章[02.01] 她也会?! 蓝心心底冷笑,小姐,你真将我当傻子吗?!谁不知道当初与你一起去别庄的三个人,刘妈妈和秋月二人因犯了盗窃被崔管家给卖了(当初崔管家给林府信中编造的理由),剩下的一个秋菊,被你们随随便便找了个乡野村夫给嫁了!她蓝心怎么说也是京城大宅子里的丫鬟,若是放在小地方,那通身的气派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姐还要强上三分。呵,小姐,你就这么害怕若我当了你的陪嫁丫鬟定会抢了你的风头,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我打发出去?! 蓝心恨的连肠子都要打结了,但面上还是笑吟吟地看这青梅,半蹲了身子,道:「那真是谢谢小姐了,小姐的安排自然会是极好。」 青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当年秋菊出嫁时,她让崔管家将卖身契全部交还与她,还备一匣子的嫁妆,够小户人家三五年的开支了。所嫁之人是当地的一名秀才,家里人口简单,只有公公婆婆和一个小叔。虽说是小门小户,但嫁去后自己的院子便是己做主的。除了田地,秀才祖上在镇子上还有两个门脸,仅凭每年的租子就够让一家四口过的滋润了。若是秀才争气一些,再考上进士,那秋菊可就摇身一变成为官太太。不过崔管家觉得这些事儿不用报给林府,免得平白招来一些麻烦,便只在往常的信中随意添了一句:「……奴才已替丫鬟秋菊在当地寻了一门亲事,特此通禀太太……」 青梅又瞧了一眼蓝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去找徐氏说说。她的记性非常好,府里的人只要见上一面她便不会忘却,这也得益于前辈子雇佣兵这种特殊职业的锻炼。依稀记得东桥曾八卦过林管家的家务事儿,听说林管家的幺弟在外面做买卖,旁人见了都要称他一声林五爷。这位林五爷年不过二十,家无妻妾,唔,倒是一桩良配! 青梅心底打定了主意却没有跟任何人透露,毕竟她对蓝心还保持着怀疑态度。如果这一次试探过去后发现蓝心还是跟在她面前表现的一样规规矩矩的,那她就先跟张妈妈商量着,看如何能让这桩婚事在徐氏那边松口。 这种家长里短事儿只要张妈妈出手,就没有她搞不定的!╮(╯▽╰)╭有个万能秘书的感觉真好啊。 又回到房里,看了一眼那张没有画完的画儿,凉风走至一旁,问,「小姐,您要继续画吗?」 青梅伸手摸着已干的墨迹,「嗯……我在想画什么?」 一直琢磨着今晚吃什么的东桥突然来的兴致,「柳树,溪水……唔,这意境意境出来啦,横竖不过是江南水乡。」东桥虽然是个吃货,但别我那个了她跟着青梅一起在黄夫子那里上了七年的vip小班辅导,虽然大多数时间在神游,但架不住日复一日的熏陶。 青梅摇摇头,「‘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东桥顿时明了,「小姐是想画丽人嬉水图?」 现代有个词叫做湿身的诱惑…… 咳,她是不可能画这么大尺度的了,否则不等她画完,她就会被林府给和谐掉。不过佳人戏水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一开始就盘算好了主意,只等鱼儿上钩了。 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必须要等她们都不在院子里,最好徐氏也不在,而独独林尚书在家,而且还能让蓝心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找林尚书,这盘棋才下的活。青梅叹口气,天时地利人和,少一样都不行。摇摇头,走开了。东桥与凉风面面相觑,着实摸不透青梅的意思,便也只好将画再次收好。 到了晚饭时,意外的接到了徐氏那边传的话,今儿老爷回家吃饭,太太让大家一起去主屋用膳。 踩着饭点到了,二姐青悠,三姐青然,小妹青芳,小弟远烨以及张姨娘,何姨娘都在。大哥林远辉被林尚书一脚踹到某边城熬资历了,暂没有出席此次家庭聚会。 林尚书先检查了儿子的功课,见林远烨这只皮猴虽然调皮,但功课还是按质按量的完成了。青梅甚至可以看到,林小弟在林尚书点头的同一时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啧啧,饭前检查作业,这一招真贱! 借着又询问了一下四个女儿最近都做了哪些事情。除了青悠这一位待嫁娘要学点别的一些东西外,其他的三个倒是答的很统一,横竖不过是看看书,做做女红,练练字。林尚书满意地点头,朝着徐氏看了一眼,可以开饭了。 食不言。 姨娘们没有资格入席,她们要立规矩。主子们坐着她们站着,主子们吃着她们看着,还要布菜递巾子。是以青梅很不明白,就这种待遇,为毛还有那么多人抢着要去当姨娘。 哎……这哪里是代沟,完全是隔着无数时光的鸿沟! 一顿温馨(你确定?)的晚膳结束,众人品茶漱口。林尚书对子女们进行了一番家训,便让大家各自回房,却留下青梅一人。 见着青梅垂着脑袋,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坐在那里,林尚书难得褪去了严父的架势,浅笑道,「听你娘说,最近在学描丹青?」 「嗯。」青梅微微抬眸,「就是想画了,母亲还特给女儿送去了湖笔和宣纸,怪不好意思的。」 「怎么不好意思,我们林家的女儿各个都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对于这一点,林尚书很是自豪。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女儿才从别庄回来,连忙又道,「你也一样,这些东西只要多加练习,自然就会画的很好的。」 青梅张了张嘴巴,略有迟疑,仿佛话道嘴边了,又被她生生咽下。 「怎么,有哪些不妥吗?」林尚书问道,「若是缺了什么尽管让你娘给你寻来。」 青梅想了想,道,「一应工具母亲都准备的很齐全,只是有几样颜料还差了些。」 林尚书呵呵一笑,「这有何难。」别过头对徐氏道,「上月新进了些颜料是放在书房里了吧。」 徐氏和蔼地掩面一笑,「嗯。咱丫头随你,没事儿就喜欢那笔画两幅。」又对青梅道,「你爹爹可是丹青大师,若有不懂得且去问他。」 青梅胆怯又满眼崇拜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见着七年未曾谋面的女儿如此可怜的模样,林尚书心中那颗爱女之心空前膨胀,大手一挥,豪迈道,「自然是可以。若你那颜料缺了,只管派人来我这取就是。」 青梅展颜,站起身,俏皮地行了个万福,「多谢爹爹!女儿听说爹爹丹青之法神乎其技,可惜一直未曾得见呢。」 被子女崇拜是每个父母最骄傲的事情,林尚书也不例外。青梅刚回府时他还在想,这女儿在外面呆了那么长时间回来后会不会和自己不亲近了,现在一看……瞧瞧,我林某人的高大形象,并不因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有所淡退嘛! v第70章[02.01] 「你如今回府了,想看爹爹的画还不容易。等哪天得了闲,爹爹亲自来教你!」林尚书心情很不错,徐氏见他们爷俩聊得起劲儿可正事却一点都没说,不由有些着急。往一旁看了一眼,当即道,「这茶有些凉了,换一杯。」 林尚书被她这一打断,又见妻子对自己眨了眨眼,当即醒悟过来——差点就跟着小丫头离题万里了。 咳嗽了一声,青梅又回到位置坐好。 丫鬟换了茶,林尚书润了润喉咙,终于道出了今晚的主题,「梅儿,安府的九月围猎,爹爹打算带你一起去。」 「九月围猎?安府?」青梅脑中一团浆糊,这是什么? 林尚书道,「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这安府是当年跟随先帝爷一起打江山的主,府中尚武之风由来已久。每年九月下旬便会去西郊暮春山进行围猎。」说罢,端起茶盏,徐氏心领神会,接过话茬说道,「今年的九月围猎安府邀了长公主,五公主一同前去。两位公主兴致极高,便又邀了各府的太太小姐们,打算在暮春山打打马球……」 徐氏自顾说着,却没发现青梅精神一震,两眼放光直视前方! 围猎,赛马,马球! 嗷嗷嗷嗷~~原来这个时代还有这种活动,最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可以参加!不行,她要立刻回去准备。弓箭要准备,跌打伤药要准备,麻醉剂,唔,这个时代里是叫麻沸散,这玩意也要准备着,还要带一些绷带,护膝护腕……啊!还要去挑上几匹好马,她也可以去狩猎吧,是吧是吧,不知道暮春山里有什么野兽,有熊没有?若是能猎杀一头熊,那真是太爽了……嗯,这段时间要好好锻炼了!终于能够亲自体验一次除却高科技的辅助,完全冷兵器时代的猎杀行动,不行了,她已经太激动了,嗷嗷嗷,嗷~~~~~~~ 「所以,你与青然便随着你爹爹与我一起去。」徐氏缓缓道,品口茶看了看青梅。奇怪,这孩子怎么没反应? 「梅儿?梅儿?」 「嗷~」青梅低嚎一声——张妈妈,你又掐我!!!收了思绪,连忙应道,「嗯,在,要去九月围猎……」 徐氏见她一幅魂不守舍地模样,不由叹道,「这孩子!」才觉得她性子转好了些,怎么又这么不着调。 「罢罢罢……」林尚书放下茶盏,捻须道,「到时候去了围场时可不能这般走神没规矩。」转过头对徐氏嘱咐道,「那时你得多看着点,毕竟梅儿也是第一次去,切不可出了意外。」 「我省的。」徐氏点头。到时候派四个丫鬟不错眼珠地轮番看着,难道还会出茬子!上次公主府的教训还不够深吗,若不是有那从天而降的探子做掩护,怕是这次围猎咱们也不会受到长公主的相邀了。 见便宜爹和便宜娘的话似乎快说完了,青梅有些坐不住,赶紧道,「围猎是什么时候去呢?」 林尚书道,「选在了下一次的休沐,九月廿三日。」 九月廿三,离现在还有十三天!准备的时间连两个星期都不到啊! 青梅有些踌躇不安,又问,「我……我想……」 徐氏微微蹙起眉,她又要做什么? 适才林尚书被青梅拍了一通马匹,是以他现在心情尚可,耐心道,「你想做什么?」 「女儿还没有骑过马。」 这话一说出口,徐林二人顿时了然了! ——对啊,他们的女儿一直待在别庄,崔管家为了照顾好小姐,怎么可能会让她去进行骑马这种略带危险的运动! 林尚书心底终于生出丝丝的愧疚,为了儿子,他的确是对女儿亏欠了太多。朝中贵族以打马球为乐,之前先帝在时,先帝的姐妹们还在宫中举办过马球赛,是以马球在京中女子之间亦十分流行。哪怕是弱柳扶风的千金,就算不会打马球,骑马散步也是会的。而他的女儿,恐怕连匹像样的马都没见过吧。 又朝着左手旁的女儿看了看,回府这么久了脸色还有些苍白(这是天生的没办法),身子骨这般柔弱(十三岁你能指望她长多壮),那胆怯却又包含着向往的眼神(咳,这是装出来的),总而言之一句话——我的闺女太可怜了! 「咱们在京郊的庄子上有块马场吧。」林尚书打定了主意。 「是。」徐氏与他朝夕相处几十年,太了解自己丈夫此刻的眼神含义了。果然,林尚书当即道,「明儿让丫头去庄子上认认马,免得到时候连马都不会骑,那还去暮春山作甚。」 这…… 女儿家自然是以静为美。这个性子怪异的闺女还不会骑马都能在公主府惹了这些事儿,若是会骑马了,那还不得翻天了!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丈夫已经开口了,而且这语气听着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徐氏只好道,「远辉还在外面呢,让谁来教她呢?」 远辉好歹还是丫头的大哥,若是让个陌生男子来教小姐骑马,这传出去岂不是凭白给人话柄拿!老爷,别忘了咱们这次是去围猎不假,但真正目的是要让青梅给安府留下个好印象啊! 林尚书沉吟片刻有些动摇,只听得一个清脆脆地声音传来,「爹爹,莫要为女儿的事情烦心了。」 青梅淡淡笑着,「女儿知道自己自幼体弱,否则爹爹也不会将女儿送到别庄修养。如今女儿能够回来看见爹爹,这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现在竟然还能陪着爹爹一起去暮春山看看,这是女儿连想都敢想的事情。回府后母亲将女儿的照顾的很好,前些日子还带女儿去东来寺祈福了呢。女儿想着,若是能与爹爹一起出去看看,哪怕只是坐在马车里,也是好的。」说完,轻轻咬薄唇,万分懂事地看着林尚书。 呜呜呜,这就是自己十年都没有见着闺女,居然这么体贴,这么惹人心疼!都说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这闺女明明也是做爹的贴心小棉袄啊!瞧我这闺女,多么的懂事,多么的可爱,多么的……啊,是吧!你你你你,你安府要是不娶我闺女,简直就是亏大发了! 林尚书心一横,打定了主意不再动摇,「让老刘教她就行了,莫要再多说!本就是去围猎,哪一次九月围猎各府的千金不都得骑骑马,天家的公主们还要去亲手猎猎物呢,总不能让人说咱家的闺女比公主还要金贵吧!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儿去给别庄打声招呼,后天你就去练练,让老刘给你找一匹温顺的母马。老刘可是驯马老手了,他教你我放心。」都年过半百了,年龄差距在这里摆着呢,还能传出什么闲话,我闺女行的正坐得端,有什么闲话好传的,真是! 「嗯,我这就去办。」徐氏不情不愿地应了,又补了句,「这次是带青梅与青然一起去,那青然……」她需要跟着青梅一起去京郊先练练么? v第71章[02.07] 「青然去作甚?她又不是没有骑过马!」林尚书对妻子多此一举的询问有些不满。 亲子时间结束,青梅带着跟自己预想方向一模一样的结果满意地回去了。张妈妈斜眼瞧着,哎哟,小姐这功力不错啊!在老爷那里打了个大胜仗,竟然依旧神色不改。胜不骄败不馁,喜怒不形于色,后院的生存之道亦是如此,孺子可教也。 等她回了院子洗漱完毕后往床上一躺,四周丫鬟退到外屋,青梅终于憋不住了,将被子往头上一拉,嘴角肆无忌惮的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哈哈哈哈……」 唔,要捂住,不能让她们听到了! 如一只成功偷到食物的小仓鼠一样抱住嘴巴,整个身子团成了一团,缩被子里笑的发抖。 里屋外的小暖间里,张妈妈与凉风二人正守着夜。守夜这种活本不该张妈妈这种级别的人干的,奈何她总觉得今儿的事情透着蹊跷,想来想去便来找徒弟凉风说说。 凉风之所以成了张妈妈的徒弟,这事儿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那是一天夜里,凉风只觉浑身不太舒服,对面儿的东桥睡的正香也不好打扰,便自个人一个人强撑着起身去小厨房寻些热水喝。恰巧就遇到了半夜肚子饿起来觅食的张妈妈。 张妈妈见凉风这煞白的小脸,连忙将啃了一半的馒头的放下。小丫头肚子疼的站都站不稳,张妈妈帮着把了脉,别意外,宫里出来的人虽不说是十项全能,那也差不多了。所以说,皇宫是一个培养人各项素质全面发展的好地方。脉象一把心底便知道个差不多了,不是什么大病,大病她也把不出来,不过是凉了肚子。 这凉肚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若是喝些热水,跑几趟茅厕,再躺上一趟,熬个一天也就好了。但个中滋味,也只有自个儿去细细品尝了。 凉风正疼着哎哟哎哟的叫,张妈妈于心不忍,便道,「我有个土法子,有点疼。不过只会疼一会儿,等过了,你肚子也不疼了。比吃药喝水强多了!」 此时凉风与也不过是跟着青梅刚来到林府,平日里一举一动都小心谨慎,对张妈妈尊敬是有的,但那也仅限于尊敬罢了。生怕因为自己一个不慎给小姐平添麻烦。若是因为凉了肚子,让人以为她身子娇贵偷懒不做事,那真是百口莫辩!此时见张妈妈这般说,凉风狐疑地点点头——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这土法子还是我奶奶告诉我的。」张妈妈净了手,说些闲话让凉风放松下来,「说人的背后啊有四维经脉,其实有一道经脉就是在你着凉时起着大作用的,叫做凉经。」 张妈妈的手在凉风背后娴熟地按着,凉风被她这一按一说话分了神,刚放松了点。 「啊——」 夜深人静,凉风连忙将嘴死死捂住。 ——张妈妈,你真的不是蓄意报复吗?!! 只觉得背脊处一股诡异的疼痛蔓延全身,张妈妈还在掐着那所谓的凉经,掐的背后声声作响! 终于,一通乱掐之后,张妈妈气喘吁吁地松开了手,「哎呀,你这着凉的真厉害。你等会儿回去让东桥举着铜镜让你看看,背后乌紫乌紫的。」 凉风含泪回头——你确定不是被你掐成那样的? 等等,好像……是不疼了!真的比喝热水管用多了! 也是因为这事儿,让凉风对张妈妈充满了敬意。加之张妈妈那时不时散发出的一些个人魅力,比如损人有利己的招数啦,比如说主子间的站队问题啦,让凉风顿时看到了自己以后在大宅子里的定位!既过的逍遥快活,又能够处的八面玲珑!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派到四姑娘青梅这里当差可是项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可张妈妈却依旧过的有滋有味,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此时张妈妈就窝在小暖间跟徒弟凉风聊着。 「你说咱们小姐在别庄有没有骑过马?」凉风听着张妈妈的询问,顿时笑了,「张妈妈你忘啦,每年往咱们府里送马匹的有三处,别庄就是其中之一,崔管家可相马高手啊!」 果然又被那小丫头片子摆了一道! 张妈妈含笑着点点头,心底却又开始盘算了——明明会骑马还骗老爷太太说不会,这位姑奶奶又要折腾什么花样呢?! 什么花样也不折腾。 自回府后青梅就没有大幅度运动过,害怕九月围猎失了水准,想要找个地方练习一番罢了。却压根就没有想到,她可以去骑马,可以围观一下马球,但林尚书是绝对不会让她亲自上马射猎的!从来也不会有人想到一府千金小姐会去狩猎,所以自然也没有人去警告青梅,你——不可以去狩猎! 京郊的庄子已被打好招呼,今天一早,青梅便兴致高昂地带着东桥张妈妈一起往庄子里的马场去了。 与林府隔了两条街的状元府,一大早也是一行人走出。 柳荣乐呵呵地道,「少爷,您就高兴点。好容易来到京城,咱们在家里就听说过京里的九月围猎。」 我高兴个屁! 柳成绪就差爆粗口了。 没错,今科的柳状元是个十足的偏科生。四核的大脑却配上了走路走急了都会同手同脚的身体。 是谁规定的男人就要文武全才啊,我就四肢不勤了怎么着?╭(╯^╰)╮ 「离围猎还有段时间呢,少爷,您加紧时间练练……」林荣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到时候肯定人多马杂,您好歹在马背上坐稳了别掉下来!小的可是打听了了,京中的赌庄都开押了,您可是大热门,据说好多千金小姐们都押了您!」 v第72章[02.07] 柳成绪:…… 「行了行了,这话你念叨不下八百遍了。」柳成绪不耐地摆手,「我这就去我三叔的庄子里练习骑射,行了吧!」 「诶!」 柳荣忙不迭地点头,驾着马车往郊外而去。 养马的师傅老刘已经替林府养了三十来年的马了,相马驯马自有一套,前儿被府里打过招呼,知道四小姐要来骑马,特地去马棚挑了一匹温顺的小母马牵到青梅面前。 「就这一匹?」青梅看着眼前这匹枣红小母马,嘴角不由的扯动了一下——这玩意也叫马?!青梅走开了几步,「我听说咱们府在宿州的别庄几乎每年都会有几匹好马送来,带我去看看吧。」 老刘本是满心欢喜地带着这匹小马驹来讨赏,谁曾想四小姐连看都不朝着看一眼,又听她道要去再看一下马厩,这明摆着是不信任自己相马的能力嘛!老刘心底有些不耐了,但还是得引着青梅往马厩。 青梅顺眼一溜的看过去,慢慢踱步。 跟在后面走的老刘脸色微愠,他是相马方面的专家,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质疑我的专业能力!张妈妈跟在身后,凉风极有眼色地往老刘手上塞了一个荷包。老刘横了一眼,凉风也不怵,又稍稍退到一旁。老刘手里一捏,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啧,分量不轻。 见青梅依旧认真的挑马,张妈妈上前了几步与老刘并肩着走,低声道,「想来您也知道,这次是老爷亲自吩咐的,务必要让咱们的四姑娘将马术好好练练,免得在暮春山围猎时,失了咱们林府的脸面。」 「这是自然。」 张妈妈乐呵呵地一笑,「我现在也就这么一说,您老也就这么一听。听过了,咱回府后,就当什么事儿也没有。」 老刘一愣,虽说他一般不回林府,倒也知道那府中后院里的老妈妈们个个人精,此刻见张妈妈这么说了,便道,「但说无妨。」 「咱们四小姐才回府不久,比不得府里的其他几位在老爷太太身边儿待得时间长点。这次的暮春山围猎,老爷是卯着劲儿要带四小姐出去见见京里的贵人。所以……」张妈妈给了老刘一副‘你懂得’的眼神。 老刘这话在心里来回一想——原来如此! 四小姐这是卯着劲儿要给自己的爹争脸,所以他最好是拿出真本事来教,那种一看就是中庸之姿的小马驹,还是不要牵出来了。 「我选这一匹!」 说话间,青梅已经挑好了。 老刘顺眼一看,眼中不由一亮——这四小姐倒是个有眼色的! 马厩中好马有几匹,青梅最中意的乃是一匹黑色骏马,但奈何此马太过高大,性子极烈,青梅看了看自己小胳膊小腿的,也知道好高骛远不太好。退而求其次,择了一匹青骢马。青梅微微走近,只觉此马毛鬣轻润,喘息均细,比起旁边的那匹黑马,脾气不知好了几个档次。 「呵呵,四姑娘好眼光!」老刘走近,将青骢马牵出马厩,「此马名叫玉狮子,不过咱们这里私下底都叫它公子。」 「公子?」青梅不觉地朝着玉狮子旁边的那匹黑马瞧了瞧,嘀咕道,「这位不会叫土匪吧。」 话音刚落,迎面扑来一阵热气,被戏称为土匪的老黑狠狠朝着青梅打了个几个响鼻,逼得她连退数步。 青梅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不爽地横了奔霄一眼——你给我等着,等我张开了些,迟早来骑你!奔霄似心有灵犀一般,又甩了个响鼻,猛地扬起前蹄,一阵嘶鸣,耀武扬威地昂着头,看都不往斜对面的小不点看一眼。 青梅的脸唰的——黑了! 从来没有人能够让林青梅变脸变的如此之迅速,奔霄,好样的! 虽然,你不是人…… 青梅回头又看了看玉狮子。不愧是马中公子,玉狮子正安静地站在一侧静静等着小主人过来。青梅伸手摸了摸玉狮子,玉狮子亲昵地低下头蹭了蹭。嗷嗷嗷,受伤的心顿时被治愈了。 一通折腾,总算是择了一匹良驹。 老刘将马牵来,片刻后青梅也从房中换了一套胡服出来。接过马鞭,不等老刘张嘴,身子一轻,翻身上马,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丫鬟小厮,策马扬鞭而去! 尼玛,她是老手吧!老爷你让我来教四姑娘是逗我玩呢还是逗我玩呢还是逗我玩呢?!年过半百的刘老头心里被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张妈妈不禁扶额——小姐,你做做样子会死么会死么会死么!!! 青梅才不会管呢,她好不容易出来放风,可不得劲过瘾!玉狮子不愧是马中公子,或者可以说它是马中君子啊!有速度有力量还有礼貌,青梅觉得自己肯定是捡到宝了,想来整个庄子里除了那头土匪,玉狮子的速度应该是顶尖的吧!青梅心底一高兴,便将张妈妈的嘱咐一股脑的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个转弯,大力挥鞭,玉狮子一阵嘶鸣,带着青梅冲出了庄子! 「少爷,您真的打算就这样‘坐……’在马背上,一天么?」柳荣都觉得有些羞愧,而他家少爷竟然还可以如此从容的安坐于马背。少爷,您这是cos诸葛亮呢?谈笑间,强弩灰飞湮灭是么?你老倒是策马跑一跑啊! 柳成绪那张俊脸此刻扭曲地都能当咸菜下饭了,犹犹豫豫地左看看右看看,他能说他有点恐高么?这马背上也没个安全措施,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这年头又没有人生保险,意外保险的,他娘就他一个儿,还指望着他娶媳妇儿抱孙子呢。 柳荣一头黑线,「少爷,您就放开了跑!小的一直跟着您呢。少爷,您也知道这京中有多少双眼睛正看着您呢,那王阁老的嫡孙,还有那什么谢三王爷,本来就看咱不顺眼。若是九月围猎出了什么岔子,他们肯定会借题发挥!」 v第73章[02.07] 柳成绪一声轻笑,「就算不出岔子,他们借题发挥的地方还少么?」三叔让他前来京城,他本就存了十万个不愿意。奈何当初他的母亲承过柳颜的情,他不得不来。如今京中都在传他的堂妹必嫁谢王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偏偏三叔他自己还不自知,真是当局者迷! 他不想随着三叔趟这浑水,他要想办法自救!怎么样才能让别人知道他跟柳颜不是一条船上的呢?搅黄了堂妹和谢云昭的婚事,再做出一些姿态,让谢云昭知道自己足够的善意,会不会有作用?虽然做法有些损阴德,但却是目前看来最有效的一招了。可若真成了,堂妹柳茹云会恨死他吧。 不过话说回来,那谢云昭本就不是什么良配。他太了解堂妹的脾气了,从小娇养着,每件事都必须顺着她的意来。若是嫁给那谢云昭,虽说自己与谢云昭只见过几次,不过也足以看出那位谢王爷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两个都不肯迁就的人走到一起,怕最后也只落得相敬如冰!嗯,九月围猎或许是个机会,搅黄了这二人……哎,想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也落得要破坏别人姻缘的地步了,真是悲哀啊! 「少爷!」柳荣气得磨牙,都什么时候他竟然还能走神! 柳成绪打下了注意,咬咬牙,「你会跟着我吧!」 「嗯!」柳荣连忙点头,就差指天发誓了! 「好。」 只听一声鞭响,接着……「啊——————————」 柳荣:=口= 「喂,喂!」 柳成绪死命抓着缰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绝对不会来骑马。大不了围猎时被人笑话,笑话几声又不会少肉。而现在…… 柳荣!你丫的不是说跟在我后面吗?你人呢?! 柳成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阵风啸过,吓得他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缰绳一松,「啊————」又是一阵鬼嚎。 柳荣真心不想去吐槽他家少爷的骑术,您那一鞭子往哪儿抽呢,平日里看您挺斯文的啊,怎么挥马鞭的时候这么猛,马不被惊那才是见鬼了!好吧,现在不是抱怨柳成绪那猪一样的骑术的时候了,要是他出了什么好歹,他柳荣就算吃不了兜着走了。 「少爷,稳住,不要夹马肚子!勒缰绳啊!」 身后传来柳荣的声音,柳成绪真他妈想哭——缰绳,缰绳在哪儿呢?没看见你家少爷现在是抱着马脖子在跑吗?! 「喂,你这骑法挺有意思的啊。」 风驰电掣间,似有一清脆中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传来。柳成绪僵硬地扯着脑袋,看到……一双马靴。 废话,你以这种趴在马背上的姿势,看人也只能看到一双脚! 不等他有所反应,他身边的那位仁兄又问了句,「抱着马脖子骑马难道刺激些么?」 柳成绪:!!! 她竟然还有心情跟他闲聊! 咦,是她?不是他!虽然只能看见腿,但那声音是个女的!女的! 忽而,那与他并排跑的人突然勒马靠近了些,柳成绪依旧毫无形象地抱着马脖子,只听的那声音从上方传来,「咦,原来你不会骑马啊。」 你总算是发现了!/(ㄒoㄒ)/~~ 「我……我书童在后面,你让他快些来救我!」柳成绪拼了老命总算是交代了遗言。 却听得那声音顿了顿,又再次悠悠闲闲地传来,「在哪儿呢?你后面没有人呀。你自己回头瞧瞧,压根就没有人啊。」 什么?! 天亡我也! 娘,孩儿不能尽孝,您老在族里再收养个儿子吧。果然破坏别人姻缘遭天谴啊!堂妹,谢云昭,我错了! 柳成绪已经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些什么了,马背上一路狂奔,让他那颗状元脑袋一直处于休克状态。只是觉得身旁突然安静了,那个贱的令人想一巴掌怕死的声音也消失了。耳畔里除了马蹄声还是马蹄声,柳成绪那颗紧张地砰砰乱跳的心竟然诡异地安静下来。 正当他想努力地直起身子时,只觉一个身影突然罩了下来,身侧旁莫名多出一双手臂将他箍在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柳成绪一惊,连自己正在马背上狂奔的事实都忘了,就这样愣愣地直起身,还不能他有多大的动作,只听得身后那人呵斥道,「趴着!」 ……柳状元,继续趴着状。 青梅费力地勒起缰绳,只恨自己的手臂太短,或者说前面这个男人太碍事,害得她必须要微微站起身才能控制马匹。 这个动作哪怕是在玉狮子身上她都不敢做,但现在只能如此。 v第74章[02.07] 「老实点!」 一声暴呵,柳状元恨不得将自己缩小再缩小。却听得身后那人噗嗤一笑,「不是你,是马!」 柳成绪:(┳_┳)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终于,耳畔风声渐小,马蹄声也不那么激烈,直到最后声音渐止,柳成绪依旧是一幅趴着样。 「喂!」青梅拍拍眼前之人的后背,「你这么喜欢趴着吗?」话音刚落,身前人一个鲤鱼打挺,麻溜地直起了身子。 青梅拍了拍他的肩,却不等柳成绪回头,便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玉狮子一直跟在主人身旁,此刻更是飞奔而来。一个跨身,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马背上,双目含笑地看着对面之人,看的柳成绪恨不得当场打个地洞钻进去。 ——太丢人了!!! 但好歹眼前这姑娘救了自己一命,柳成绪还是感激地抱拳一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 不等他说完,却见那胡服小姑娘两眼弯弯一笑,一脸天真无邪地望着他,「刚才你说‘破坏人姻缘遭天谴,堂妹,谢云昭,我错了’。是个……什么意思?」 柳成绪呆呆看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真,说,了?」 小姑娘诚实的点头,「嗯,说了!就刚才,你嘴里念些乱七八糟的时候一道说了。」 轰隆…… 一道惊雷劈入脑中。 柳成绪彻底,崩了! 听说人的头部受到重创后,就会暂时失忆。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柳成绪啪飞掉——还嫌天谴遭的不够么! 青梅看着对面那俊秀的公子一幅呆痴模样就想笑,忍不住地想要欺负一下他,便又道,「谢云昭啊姻缘啊……都说相府千金柳小姐与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该不会想破坏的姻缘就是这两人的吧。」 「绝对不是!」柳成绪猛地摆手,突然想起自己还在马背上,又赶紧地将手缩回去,死死勒着缰绳。 「哦……」青梅认真地点点头,心底却狂笑——张妈妈,我终于找到一个比我更不撒谎的人了,你欣不欣慰呀! 柳成绪刚刚松口气,听对面之人突然又道,「你就是柳茹云的堂兄?!唔,姓什么来着……哦哦对对,堂兄嘛,你也姓柳!」 柳成绪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为毛她会对朝局这么熟啊!强撑着脸色道,「我想姑娘您认错人了,在下并不姓柳,在下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又略带激动的女声,「柳公子?!好巧啊!」 柳成绪:=口= 尼玛我怎么不知道我现在这么有名了?!随便到哪里都能遇到个认识我的啊?!对面的小姑娘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看的柳成绪想哭。 ~~~~(>_<)~~~~老子不姓柳了行不行! 凉风正策马追来,没想到竟然见到心中的谪仙一样的人物。当日柳公子说他要进京赶考,如今真的再次见到他啦! 不过激动归激动,比起见到柳成绪,现在追上了青梅,凉风更激动。再找不到小姐的话,她、张妈妈、老刘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凉风乖乖地策马到青梅身边,有点小抱怨,「小姐,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跑了呀,张妈妈和老刘都快急死了。」 青梅却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饶有兴致地看向柳成绪,「你到底姓什么?」 「我……」谎言当众被拆穿,柳成绪只觉得自己耳根子热的发烫。今天的黄历上肯定写的是不宜出门。 见他支支吾吾,青梅干脆问凉风,「凉风,你见过他?」 凉风正愁找不到机会给小姐介绍,如今青梅一问,当即竹筒倒豆子般地一股脑将驿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这般这般,那般那般……又对柳成绪道,「柳公子,当日治腹泻的方子就是我家小姐给的哦。」你怎么还不道谢呢。 柳成绪觉得自己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做克星。这小姑娘不仅帮了他两次大忙,还拿到了要挟他的证据。 青梅啧啧摇头,「柳状元,别装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别扭个什么劲啊。」 柳成绪被她这么一说,心底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在下柳成绪见过小姐。小姐两次义举令在下十分钦佩,只是堂妹一事乃在下的家务事,望小姐不要多心。」 青梅爽快的点头,速度快的让柳成绪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真的不介意了?」 v第75章[02.07] 「这是自然。」青梅理所当然地道,「柳小姐和谢王爷的婚事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多嘴多舌的人?」 「自然不是,小姐的品性在下自然是信得过的。」信得过什么啊,我连你现在姓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嘛……」青梅话音一转,柳成绪的心又揪了起来,只听她缓缓道,「要我保密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你说!」柳成绪狠了心,「只要不是偷鸡摸狗有违君子之礼的,我都答应你!」 青梅呵呵笑着,「放心,我也不是让你杀人放火。」说到此处,突然顿了顿了,又打量了一下他,喃喃道,「就你这体格也不行啊。」 柳成绪:…… 「事情很简单,第一件便是今日之事你切不可对旁人说起。」 「这是自然!」不用你交代他也不会说! 青梅点点头,「第二件就更简单了,你……堂妹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柳成绪脸色一变,「你问这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谢云昭和王岑费尽心思就想弄到你堂妹八字,我好奇一下不行啊!青梅面不改色,「肯定不是做坏事,要是做坏事我直接把你刚才那番话说出去不更方便。」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堂妹,你堂哥我对不起你! 柳成绪咬牙,对着青梅招了招手,待青梅靠近了些,这才小声告诉她。青梅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 柳成绪心中有些忐忑,终究还是问道,「柳某两次都机缘巧合下遇到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青梅扬眉,「你要去九月围猎吗?」 「嗯。」 「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了。」说罢,猛地扬鞭策马而去。 凉风一直在旁愣了半响,见青梅离去时才猛地回过神,回头与柳成绪匆忙道别后连忙也策马追去,「小姐,你等等我啊。」 直到回府后与青梅一人独处时,凉风这才小声问,「小姐,你怎么知道柳公子就是今科状元啊?」 青梅无奈地瞧了她一眼,这丫头平时挺聪明的,怎么突然就傻了。但还是耐性解释道,「他都承认了他是柳茹云的堂兄,今科状元是柳相的亲戚,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哦……」凉风呆呆地点头。果然龙就是龙,凤就是凤。这样的人物她还是远远欣赏着就好了。不过……柳状元与小姐之间,凉风的脸噌的红了。哎呀,都怪东桥,最近老拉着她看一些话本,害得她现在又要开始瞎想了! 这一夜青梅有些辗转反侧。 守夜的是凉风,听小姐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不得不得再次开始联想——小姐对柳状元一见钟情?所以夜不能寐?其实他们挺配的嘛,小姐救了柳状元两次,这就是缘分啊! 第二天天一亮,青梅便起来了。由于有了林尚书的外出骑马通行证,今天她依旧带着张妈妈与凉风一起去京郊马场。不过只练了半日便打道回府了,张妈妈有些纳闷,不由问,「小姐,你这么早就回府?」完全不像是她的风格! 果不其然,青梅道,「谁说我回府的。去东来寺,我想去拜拜。」 「现在?」张妈妈很是诧异,「可进香……」老爷可只是让您出门骑马,在城里小小的逛一下自然是可以的,但现在去东来寺,这动作是不是大了点?!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张妈妈仔细瞧了瞧青梅的脸色,见她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只好道,「要不咱们明儿再去?起码要与太太说一声啊。」 「不用了,反正时候还早。赶在爹爹定下的时间前回去就行了。太太忙,这点小事就不用劳烦她了。」 张妈妈无奈,但小姐这幅模样一看就是打定了主意十头牛都拽不回来的。撩起帘子对着车夫道,「去东来寺。」哎,又得开始想善后的事项了。凉风却想的是,果然,小姐动心了。这是要去东来寺求菩萨保佑么?那些话本里的千金小姐们一旦游乐心上人之后都会这么做的! 一行人到了东来寺时正是晌午,青梅一身轻便胡服,也不走那大户人家女眷常走的侧门,直接大摇大摆地从东来寺正门进去。 张妈妈见得她这幅模样,只能感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更何况,这位还不是一只猴子,而是一只正在成长的小老虎。 青梅轻车熟路地往主殿而去,义静主持正在讲经。青梅正欲进殿,突然一个人影站在她侧面。青梅猛地闪开,那男子的手正悬于半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垂了下来。 「林小姐,好巧啊。」 青梅静静地看着他,这人个子很高让她不得不微微仰视,这种身高差令青梅有些不爽快,「你是……」 那人爽朗一笑,「在下安睿,曾有幸在长公主的花宴上远远地瞧见过四姑娘一次。」 「安睿?」姓安,而且还有资格受邀去长公主的花宴,莫非他就是……青梅心中一转,当即道,「原来是安伯爵府上的公子啊!」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跟柳成绪完全是两个风格的。如果说她见着柳成绪会觉得这人老实的想要欺负他,但眼前这人,他明明在笑,但你却不能放松下来。仿佛一只豹子,一旦你放松了,他就会扑上撕咬你一口。 ——单细胞动物的直觉可是很准的哦。 v第76章[02.12] 青梅平安活了两辈子靠的就是这种天生的直觉。她只能庆幸,自己与他之间并不是敌对的关系。如果成了敌人,那真是太可怕了。 安睿有些意外,「四姑娘知道我?」当即笑道,「安某真是三生有幸。」 青梅却有点也不受宠若惊,只是静静道,「安府九月围猎,京城谁能不知呢。」正说着,义静主持的经讲完了,青梅道,「我还有些事,就不打扰安公子进香了。」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一旁的小厮有些傻眼,「乖乖,都说林府的四姑娘不懂礼数,还真……」话没说完只觉得他家公子正挑眉看着他,小厮当即闭上了嘴巴。过了会儿又道,「公子,咱们今日不是来找义静主持的吗,现在……」 「让她先去吧。」安睿看向青梅离去的方向,「看来今天会是个好日子。」 青梅一路跟着义静主持到了寺庙后院的佛堂中,过了约两柱香的时间便又出来了。凉风耐不住好奇,不由问道,「小姐,你和主持都说了些什么啊?」 青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低声严肃道,「请主持大师保佑我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凉风:=皿= 小姐,你撒谎也请尊重一下对方的智商好不好!这么心不在焉地回答!哎,不过从你这敷衍的不能再敷衍的态度可以看出,你压根就不想告诉我们了。结果青梅与义静大师到底说了什么,到最后,凉风与张妈妈还是不知道其中内容。 之后的几天,青梅照旧是去骑马,偶尔也会遇到柳成绪。只要看到柳成绪那猪一样的骑马技术和一张堪比苦瓜还要苦的脸色,青梅一天的心情指数便会上升数个百分点。不过她才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好久都没有这么光明正大的幸灾乐祸而高兴呢,哼! 柳成绪倒也因为这几次的接触,提前打听到了原来这外表安静实则性格恶劣的小姑娘,就是户部尚书林仲楚府中以文静贤淑在京城着称的林四姑娘! 她文静个屁啊! 柳成绪毫不在意自己翩翩佳公子京城第一美男的头衔,心中不断地爆粗口。有哪家文静的小姐能够在马背上跳来跳去的?!有哪家文静有礼的小姐在看到旁人出糗时像她这样不但不装作没看见,还要跟你反复讨论一下出糗的原因所在以及这个糗的技术含量,这种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是为哪般啊,摔! 「后天就要去暮春山了,你到底行不行啊?」青梅看着旁边经过这段时间的特训,勉强能够在勒马跑两步的柳成绪,努力憋笑问道。 「林四,你不要小瞧我!」自从二人因第一次不友好见面直接撕去了伪装,柳成绪也不在青梅面前装那套君子行为了。叫四姑娘,那太客套;喊青梅,啧啧太酸牙;叫梅梅…… 思来想去干脆将青梅的姓加她在林府的排行直接称呼她为林四。 咦,她怎么不说话了?完全不像她睚眦必报的性格啊! 柳成绪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朝青梅看了一眼,却见青梅微微一笑,「看前面。」说完,单手驾起缰绳,策马绕到一旁了。 …… 「啊——」 林!青!梅!你提前告诉我前面会有一群牛经过会死吗?! 总之,在师徒二人教学相长的和谐愉快(?)的氛围下,暮春山围猎的日子终于到了。女眷们大多坐在马车内,但也有那几个性格活泼干脆策马而行。虽说只能跟在马车旁不能如前方男子一样跑的尽兴,但到底也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不是。这与众不同的代表当属五公主了,不仅策马,而且还怂恿几个侍卫跟她一起玩赛马。青梅撩起帘子,眼中是无尽的艳羡——公主就是有特权啊! 「梅儿,等会儿长公主会组织小姐们打打马球,你不要勉强自己。」还没到目的地,徐氏已经开始敲打女儿了。 青梅放下帘子,垂着头一副乖乖女儿的模样凝听教诲。 徐氏微微有些宽慰,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公主们与我们是不一样的,她们若是出嫁那也是驸马入赘天家,性子张扬些那也是天家威严。你要多学学你三姐姐青然,等会儿跟着她在一起可别走丢了。」 说完,又打量了一下青梅今儿的装束。一身翻领、对襟、窄袖的胡服。腰身束的紧紧地,腰旁别着一个小香囊,据说是青悠昨儿送的。虽说这样的装束等会儿骑马时会方便不少,她也知道自从朝里与西域通商后,外面年轻女子间正流行这种装束,但终究……终究是有些不成体统! 奈何老爷说,青梅骑马的日子短了些,与其穿的花枝招展从马背上摔下来,不如就穿胡服来的安全。连老爷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同意。 青梅靠在一旁闭目养神,来时青然对她说了,这次来围猎的小姐与上次在公主府里见到的差不多。有爱说爱笑的方艾以及她的远房亲戚钱娇,还有青梅她们的表姐徐太傅的孙女徐林林,而众多小姐中最少不了的当然还是丞相之女柳茹云。以青梅的身份来说,需要注意的便是这些了,其他人或是本就陌生,或是别人需要来巴结她的。 因为安府的围猎是历年都有的活动,是以暮春山中的营地也是建设的很是齐全。营地里早就有丫鬟小厮在做安排,林尚书一行来的不早不晚,自然是有人出来相迎带他们到相应的房间中。 稍作了休整,青梅便提议要在这里转转。正巧徐氏被长公主拉起聊天了,徐氏只好让青然多看着点青梅。 青梅在房间里收拾了一会儿,便拉着青然直奔马场,此刻时辰尚早但已经有不少公子迫不及待的牵马去山里溜溜了,做做热身活动,只等围猎开始,大展身手。马场里聚了好些人,有男有女。 青然以前来过一次,倒也熟悉场地,二人刚走了几步便被熟人给叫住了。方艾一把将青梅拉到身旁,不禁「哇」了一声,「真没想到,你竟然可以穿成这样啊?」 青梅一脸莫名,「不妥?」 「不不不。」方艾连忙摆手,「只是上次在花宴上我一直以为你……」 「我?」青梅脑袋上的问好更多了。 v第77章[02.12] 方艾笑着摇摇头,「总之今天你很精神嘛!」 青梅呵呵笑了两声,「多谢,你也很精神。」明明方艾跟自己穿的都是胡服,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却不知上次花宴她给众人的性格都是一副冷漠不语,好一朵孤傲白莲花的形象,已经让众小姐默默将林府四小姐化到柳茹云那一类当中。 「现在离围猎的时候还早,要不要骑上马跑两圈?」方艾凑近了些,「看那边没有。」说完手悄悄地指向不远处,「如果不想被公主抓个现行,咱们还是赶快找点事儿做。」 这算是个人情消息了。被公主那人抓到,陪她一起赛马,你是输好呢还是输好呢还是输好呢?偏偏那五公主又骄傲惯了,这世上有这么一种人——抬高自己的同时偏喜欢踩一下别人,不巧,五公主正是这种个性。 青然心领神会,当即应道,「正巧今儿穿的都是胡服,可不是要好好散散心。」适才就已经让小厮去马厩将马给牵来,本打算带着青梅转转,如今方艾加入了,真是太好了!毕竟和青梅这种天然闷葫芦在一起骑马,想都不用想都直到会无趣的到死!呜呜呜,青悠,直到你要出嫁了我才知道你是多么的可贵,以前跟你在一起勾心斗角斗斗嘴,看你被气的七窍生烟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啊! 青然看了看四周,虽然不喜欢钱娇,但到底也是青梅小时候的玩伴,看在青梅的面子上不免问道,「你那位小表妹呢?」 方艾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扯动了一下,「在厅里陪母亲说话呢。」 「哦。」青然也不追问,刚才问问也算是尽了礼数。 方艾松口气,不过也对自己的表妹有些不耐——你就继续装文静的淑女去吧!有我作对比,你显得更加符合我娘的心中爱女的标准了! 众人等了一会儿,小厮却只牵来了青然的马。 青梅纳闷,「我的呢?」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五公主策马奔来。青然方艾的脸色顿时被吓的发白,只见马蹄只在三人尺寸之间时,五公主勒马止步,笑的张狂,「哈哈哈,怕什么,本公主骑术甚佳,是不会踩到你们的!」 青梅偏头往五公主身后瞧了瞧——我kao!玉狮子怎么在她随从的手里! 见到青梅眼中闪过的一丝诧异,五公主越发得意起来,安坐于马背居高临下地问道,「那是你的马?」 青梅往后试着走了几步,但还是微微扬了扬下巴——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仰视的姿势。五公主今年不过及笄之年,有宫中瑰宝之美誉,也养成了这唯我独尊的个性。但天家的人必须要有点威严和傲气,是以皇帝对自己这个小妹妹的做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再怎么闹也不会翻天。 过了会儿,青梅依旧没说话,公主不由扬扬眉,「问你话呢?那是你的马么?喂,喂,你做什么去啊!」 只见青梅绕开了自己,直接朝着牵马的小厮走去。「哼,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似乎是找到了新的乐子,五公主兴致高昂地策马回去,翻身下马,站在玉狮子旁等着她。 青梅步行而去,过了会儿才走到玉狮子跟前。五公主正欲说话,只听到「啪——」的一剂响鞭,抽的本来安静的玉狮子突然嘶鸣起来,前蹄上扬,整个身子不断扭动,力道之大令牵马的小厮手里竟被缰绳勒出了一丝血印,直叫他吃痛的放开了手。青梅朝那小厮看了一眼,冷冷笑过,又是一鞭,玉狮子躁动不安,撒开腿便冲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五公主一行人。 「喂!你怎么能这么对马!」五公主本是抱着玩乐地态度前来,看到马厩小厮牵出了玉狮子时不由眼前一亮,一经打听才知这马是林尚书府的四小姐带来的,争强好胜的她当即决定要与这位四小姐赛赛。不过怕她不同意,便决定跟她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将马先扣住,最后怂恿她与自己的紫骁宝马赛一赛。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没想到最后…… 青梅抬了抬眼皮子,五公主早就站在地上,青梅打量了一下她——这种身高还可以接受。 「本公主问你话呢!」 「不过是个畜生。」青梅静静道,周围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五公主冷笑数声,眼神如利剑般「嗖嗖」钉在青梅身上。 青梅似乎怕得罪的不够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一匹不听主人话的畜生,还能怎么对待,供起来吗?」 说完,右手并起双指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响哨,已跑到远处的玉狮子如风一样回到,似奔雷般掠过青梅,只是眨眼,她便已安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地朝着五公主扫了一眼,道,「前方暮春山脚,谁先到谁就赢!」 本气得不轻的五公主的身后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心中的愤怒顿时被兴奋所代替,也跟着上马,坐定后,「好!」 说完,空中两声鞭响,一青一白两匹骏马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气势如虹。 方艾目瞪口呆地碰了碰青然,愣愣问道,「原来你家四小姐的骑术这么好啊!」 青然也被震住了,听得方艾问话下意识地点点头,但又猛地回过神,喃喃道,「可爹爹说,她才练了十天左右啊……」 两位小姐默默对视一眼,双眼顿时变成了蚊香眼——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不科学!@_@??? 两人一道出了平坦的马场后,四周的树木渐多,突然就兀自出现一个横在面前的树枝。五公主虽骑术精湛,但遇到这种地形不免也要放下速度小心翼翼,结果就这么一放松,就被青梅立刻超过。 喂!这种不要命的骑法真的没问题吗?! 五公主见她速度不减,依旧是奔驰而去,心里不免差异,一丝小小的失落不平衡感顿生,那股子争强好胜的别扭劲也起来了! ——我看等下不摔死你! 二人一路飞驰,马蹄声阵阵,惹得路旁正准备围猎的诸多公子都不得不连忙策马避开,几乎是人人脑袋上都冒出了问号——刚才过去的两人是谁啊?速度太快没看清…… 柳成绪正被一干年轻才俊拉着在山脚处做着热身运动。左边不远处站着谢云昭与王岑,右边不远处一群人中最闪亮的自然是安睿。三人正在拉弓练手,谢云昭试了一石弓,对面的安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立刻拉开了一石半弓…… v第78章[02.12] 柳成绪默默的扭头,他觉得自己今天能活着回去他的状元府就不错了。这群人正热闹地拉弓练手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众人皆不由望去。柳成绪也相应抬头,结果这一看,让他的小心脏差点赫然停止——林四! 青梅一骑当先,脸色因运动而染上了些许胭脂色。只见她如国王般从容的骑在马上,就在逼近众人的刹那,猛地勒紧缰绳,玉狮子奋蹄而起而长啸一声,向众人宣扬着她的胜利! 少顷,又是一匹骏马飞驰而来,这次来的一位众公子就比较熟悉了——宫中瑰宝,五公主。五公主也是双颊微红,有些气喘。 青梅看着她,静静道,「我赢了。」波澜不惊的声音,好似这场胜利从一开始便是她的囊中之物。 「你……」五公主微喘着,虽然输了但骨子的那股傲气依旧不减,「你是第一个赢了我的!本公主虽然输了,但输的心服口服。」%>_<%皇兄,这种不要命的骑法,太吓人了,呜呜呜呜…… 「哦。」青梅应了声,摸了摸玉狮子的脑袋以示奖励。四下环顾了一圈,立刻发现了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柳成绪,不由扯开了个笑脸,「柳状元,巧啊。」谁料柳成绪还没应声,马背上的五公主突然大叫了一声。青梅一脸莫名其看着她,「认识?」 「认……认……」五公主猛地咬牙,昂起高傲的头,「柳状元么,本公主自然认识。」说罢,不屑地朝着柳成绪看了一眼,「本公主听说你的才识学问是当朝翘楚,今日暮春山围猎你可得好好做几首诗以助兴啊!」 柳成绪见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得上前几步,「谨遵公主令旨」。说完,抬起头,双目含笑,静静站在那里。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墨色胡服呢,比起那日面圣时穿的官服还要显得身姿挺拔,五公主只觉得一时间四周静了静,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嘈杂声再次袭来。 青梅挥着手,「有蚊子。」 「哼,本公主愿赌服输,说吧,你要什么?」五公主硬着语气——啊啊啊,本公主才竟因柳成绪的一笑而失神,太丢人啦!!! 直到此时青梅才微微勾起嘴角,笑了,「回去再说吧。」不忘对自己的状元徒弟嘱咐了句,「柳状元,围猎时请多加小心。」这才再次策马而去。 直到两位巾帼离去,柳成绪觉得自己快要被四周的目光射成一个筛子了! ——宫中瑰宝之称的五公主竟然点名让他作诗,我嘞个去啊,难道就他姓柳的会舞文弄墨吗? ——你妹!姑娘们你要不要这么肤浅啊,长得帅就是一切么,你们难道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姓柳的连个弓都拉不开么?啊啊啊啊,羡慕嫉妒恨! 「少爷。」柳荣紧紧跟着柳成绪,努力替他挡住众人射来的目光。柳成绪无力地叹口气,「哎……」 ——老子真是躺着也中枪啊!!林四,你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青梅来去匆匆,却不知自己刚才那恣意的模样,落入了自己最看不顺眼人物排行榜第一号眼中。 「你在想什么?」王岑见他有些走神,不由问道。 「总觉得……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她?」谢云昭有些沉思。 王岑笑道,「前些日子在东来寺才见过。」 谢云昭摇摇头,显然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自己以前真的有见过她吗?不过话说回来,依着那朵奇葩的嚣张跋扈性格,如果自己以前见过的话应该不会忘吧,这霸道之气,普天下独一份。 王岑默默看着他,谢云昭应该还是没有记起来。只有与谢云昭相交甚熟的人才会知道他的一个毛病,那就是从来不记人!除非他有心记住你,又或是你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分出神来记住你,否则哪怕是天天在他眼前晃荡伺候的丫鬟小厮,他也不会对别人有什么印象。 谢云昭想了半天只觉得有个影子,但始终抓不住,干脆不去想了,只是道,「当初新科学子们进宫面圣时,欣阳就躲在屏风后偷看。如今看来,这一眼似乎看出了些不得了的想法来了。」 王岑干笑几声,如果真让柳成绪尚了欣阳公主,恐怕谢云昭会呕的吐血吧。果然,就听谢云昭又道,「这事你不要外传,但必须要与皇兄与长公主说一声,婚姻大事不能让欣阳胡来。」公主的婚姻虽然也是尊贵无比,但其中的政治因素也不能小觑。 「二位准备的怎么样了?」不知何时,安睿走了过来。 「差不多了,就等着你们主人家一声号令,咱们就往前冲。」王岑继续扮演者自己谢氏外交大臣的角色。 安睿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一直听闻谢王爷带了几匹好马过来,刚才五公主所骑的紫骁也是王爷所赠的吧。」 「恩。」谢云昭点点头,「紫骁性子比较温顺,很适合她。还有几匹在马厩那里,等会儿就会牵来了。」 「那今日我可算是开开眼界了!连皇上都说王爷您最会相马,如今朝廷送到边城的马匹大多是由王爷亲自督选的。」 「兵部那些文人,舞文弄墨可以,选战马……」谢云昭摇摇头。 正巧柳成绪经过,听到此话,不由微微站定脚步。安睿见着他,也招呼了一声,「柳状元,我听说你之前一直在江南平原一带,如今入山围猎,山路多崎岖,多加小心。」 柳成绪感激一笑,「多谢提点,我会小心的。」 谢云昭扫了眼前二人一眼,突然觉得如果真的要自己来选一个妹夫的话,安睿绝对完胜柳成绪! 素秋九月,暮春山中到还是一派夏季的郁郁葱葱。 青梅与五公主一道往回走,五公主一路沉默不语,似有所思。青梅看在眼里并没有察到一丝异样。 v第79章[02.12] 直到快回营地,五公主突然勒马停滞不前,青梅愣愣地看着她,「又要比?」 五公主脸色一红,别扭地哼了声,「本公主愿赌服输,岂是那般没有毒品的人。当然了,本公主本不该屈尊问你一些事情,但刚才与你赛马时突然觉得也许你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呆,所以本公主大发慈悲地想跟你聊聊。」 青梅:=口= 其实这个五公主是姓本,名公主对,字本不该,对吧! 「嗯,聊吧,你想聊什么。」青梅空出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保持正常的表情。 山林间一片静谧,忽而山风卷落了几片树叶,本打算一问到底的五公主被这安静的气氛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咳嗽了几声,道,「你……是不是认识柳状元?」 啥?不是要跟她聊天么,怎么扯到了柳成绪?但青梅还是点点头,「嗯,认识。」 「你跟他关系很熟?」不待青梅回答,五公主立刻快速说道,「你跟他肯定很熟,不然怎么刚才走的时候还嘱咐他山里多加小心,是吧是吧。」 青梅:…… 既然你都知道还问我作什么! 五公主见她没回话,心底那股小小的期待又冒了出来——菩萨,让我猜错吧,其实他俩不熟,真不熟! 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通常都会被佛祖无情的一脚踹开。 青梅想了想,如实道,「这个嘛……还算熟吧。」 「啊!」 「怎么了?」青梅猛地警觉起来,挺直了背脊立刻环顾四周,结果山风徐徐,四周依旧是如常。青梅瘪了瘪嘴,再次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努力不让自己的嘴角抽搐。 ——唔,看来还是脸上肉一点捏的好玩些,等回去后问问张妈妈吃什么东西能够长点肉。 「看差了,还以为是一只蜜蜂飞过了,呵呵。」五公主打着哈哈,想了想,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奇怪了,你怎么会认识柳状元呢?啊,是不是上次长公主设宴时你见到他的,我听说那次好多府里的小姐们都去了,可惜我伤寒,哎……听说长公主府的花那时开的可好看了。」 「柳状元也过去花宴?」青梅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在花宴上遇到他。 五公主一愣,「是啊,难道你不是在花宴……」啊啊啊啊啊,竟然不是在公共场合,林青梅,你快跟老娘交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柳成绪啊?! 五公主努力装出惊诧又不在乎的样子,「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在他金榜题名后骑马游街时偷偷溜出府里看到的吧。」 青梅再次蹙眉,「游街?有这种事吗?」 五公主都快哭了,竟然不是这种场合,竟然这种场合也不是,啊啊啊,为什么老天爷要连她最后的期望都打破。皇兄,我要请圣旨啦,直接下旨让柳成绪做我的驸马啦! 青梅见她猜来猜去也猜不到,又看了看天色,在这么耗下去她就赶不上围猎了!干脆直说了,「十几天前我去京郊别庄骑马的时候遇到他的。」想了想,略过二人见面不和谐的场面,「当时觉得他骑马挺有意思的,嗯……」再次略过,「一来二往也就认识了。」 「一来二往?!」五公主显然抓住了重点,「你们见过多少次啊?」 「也就十来次吧。」 五公主:=皿= 也就…… 皇兄,我能咬死她吗,我咬死她是不会承担法律责任的是吧。 「所以你那十几天天天都去京郊骑马了?」 「嗯。」 「他是不是对你很好?」 青梅一愣,「嗯,还行吧……」略过部分细节,「每次看见他我都挺开心的……」略过略过,「嗯,他人还不错,很有才华……」对我的称呼很有创意,不错,「总之,是个挺不错的人!」我徒弟嘛,当然好咯。唔,突然想到了崔靖那小子,不知道现在当兵成将军了没。 完了,五公主的心开始发凉,竟也不似方才那般神采飞扬。仿佛察觉到自己有些黯然,猛地吸一口气,又恢复到那不可一世的公主姿态,「是么。前些日子几府的小姐到我哪里做客,倒也提到了这位柳状元,我还以为她们夸大其词了,今天听你这么一说,看来还是有几分可信的。不过我得对你说几句实话,每年科考都会出现那么几个风流才子,远远观赏便可,若是生出别的情愫,但是要三思啊。」行了,一道回去吧。」 「行。」青梅点头,与她一同策马而去。 直到两匹快马离去,刚才二人停马聊天旁边的灌木从中慢腾腾地站起两个人影。樱草看着身旁面色有些微愠的柳茹云,不免有些担心道,「小姐。」 「今天看到的听到的都不准说出去,知道吗!」 v第80章[02.12] 樱草连忙点点头,「知道了。」 柳茹云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个丫鬟虽不怎么聪明,但胜在老实听话从不乱嚼舌根,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都会将樱草带在身边的原因,「行了,咱们也快回去吧。」只是因为自己想要一个人静一下来林子里散步,突然察觉身上的香囊落下来,便带着樱草回来找了找,真没想到竟然让自己听到了这么一出。呵,还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她的堂兄,家世相貌品行样样都是极好的,品心而论,她真看不上那林府的四小姐。虽说也是个嫡女,可这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世家嫡女。上次在花宴上见着的时候,那通身气质竟然连她那两个庶姐姐都不如,更何况是配自己样样都拔尖的堂兄了! 她是知道自己堂兄的性子的,对谁都是温文有礼的模样,也正因为这些才会让某些人生出一些不该的念头。前阵子还在纳闷,一向不喜动的堂兄怎么突然就勤快地往京郊的庄子上跑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九月围猎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因为那个四小姐! 不对,以堂兄的为人,断然是不会与名门小姐私下结交。一定是林府的嫡女主动去招惹堂兄的,堂兄性子又软,怕是挡不住那林小姐的大献殷勤,哼!柳茹云心中冷笑,林青梅,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的底细。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嫡女,被扔在乡下别庄近十年才回来。别真以为在京里学了几天规矩诗书就真成了千金了,我柳家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樱草,七少爷现在在哪里?」 「七少爷正在山脚准备着呢,再有一个时辰围猎就该开始了。」 柳茹云立刻做出了决定,「我们快回去,等会儿与母亲说一声,这次围猎我要去前面看看。」 「是。」 且说青梅与五公主先行一步回到营地,青悠早就焦急地等在那里,只看到青梅完完整整的回来,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五公主早就没了之前的兴致,虽然脸上依旧是意气风发的样子。让随从牵过马,又顺手招来了丫鬟,送了青梅一根做工精致的簪子,只当是输给她的。 青梅看见那根簪子,也有些兴致怏怏,但还是道了句多谢。 五公主摆摆手,正欲离开,青梅也往青然那里走了几步,突然似下了非常大的决心一样,又朝着五公主那里跑去。 五公主一愣——她又要来做什么,炫耀爱情么? t_t当公主也很可怜的有木有,想哭都不能行,必须维持着皇室的高傲,尼玛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行不行啊! 青梅走去,「方才有些话还没有说完。」 「有话快说,本公主很忙的。」 青梅将簪子还给她,「之前公主说愿赌服输,但我不想要这簪子。」 五公主眉梢一挑,「哼,这可是西域贡品,千金难买,怎么你觉得这根簪子的分量还不够重么?林姑娘,做人要知道分寸!」 青梅却道,「我还没说完,你先不要插话。」 五公主:…… 我(‵o′)凸,你竟然跟我摆谱! 见五公主的确是安静了,青梅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适才见到公主的骑术,想必公主今日也会参与狩猎。所以作为赛马胜利的奖励,我想让公主带上我一起去围猎,见识一下大世面。」 五公主默默扭头——哼,凭什么带你,我才不带你呢,你不就是想看柳成绪,我偏不让你看,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其实我与柳状元的相识纯属偶然。」青梅突然眉眼弯弯笑了笑,笑的五公主心底有些发毛,「你也知道我在家里只有两个姐姐,虽然有一个大哥,却是常年见不到的,见到柳状元后,只觉得他真的很像我大哥。所以一来二往,便与柳状元兄妹相称了。」说完,神神秘秘地凑到五公主身边,「这件事烦请公主保密,虽然我与柳状元之间什么也没有,但若是被一些多嘴之人传出去,指不定会被传成怎样不堪的话。说实话,我还挺期待未来的嫂子是个怎样的人呢,若是因为我让其他人对他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短短半个时辰,林青梅让五公主深深感到什么叫做悲喜两重天。哎呀,为嘛不早说啊,哎呀呀,其实这个林府的四小姐还是长得挺顺眼的嘛。骑术也不错,本公主怎么说也比她年长一点,纯当是带妹妹去见识啦! 待徐氏听到五公主要带青梅去山脚时,一张脸顿时白了。 「可是梅儿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长公主与其他几家夫人正看着自己,只得笑笑,「梅儿她胆子小,我怕她没规矩冲撞了五公主。」 长公主摆摆手,「哎,我就知道欣阳那小丫头是个闲不住的。林夫人放心,欣阳的性子虽是鲁莽了些,但还是知道分寸的。」说罢,又对旁吩咐道,「再派五个侍卫跟着公主,务必保证公主与林小姐的安全。」 徐氏见此状,也知道自己再反对就是不给公主面子了。其他几府的夫人也笑着附和,都说五公主真是个好性子,尊贵如她竟然也与官员之女相交甚好,真是一个亲民的公主啊! 徐氏恨得手帕都要绞断了——为什么她每次都会给自己惹出各种意外,不是让那么多丫鬟小厮还有青然一起盯着她吗,怎么还会闹到去山脚了,哎!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武力全开小萌妃》上 作者:陆司闲 02、《武力全开小萌妃》下 作者:陆司闲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