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而倾》 前世 雪夜 苏落是苏家嫡长女,“小姐,快喝药吧,过会儿药凉了,药效便该消减了。”丫鬟白芍端着碗黑漆漆的汤药端给苏落,“好,我喝了便是。”门外头负责洒扫的小丫头不知何时轻手轻脚的走到雕花门旁,瞧着苏落喝了那药,又见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悄悄出院去了。苏落自前年生了场大病过后便再离不开汤药,那年她还只有十三岁,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过后,身体便每况愈下,而母亲自她幼时便居于佛堂,说这亲情比水还淡也不为过,家中名义上主母还是苏夫人,而实权实则尽在如夫人手中,嫁娶婚配。如夫人是苏老爷的表妹,自幼一处长大,二人青梅竹马,后来老爷心意改变娶了苏夫人,五年后,如夫人,在闺中成了老姑娘,才不得已以妾的身份入苏府。 苏落还有一哥哥名唤苏溢之,只是他参入军中,也常不得见。“说起来好久都没见哥哥了。”苏落喃喃自语道。苏溢之同苏落自小也没那么亲近,每次见,不是背书就是练武,可到底是血脉亲情。 入了夜便开始下雪,雪落在屋檐上覆盖住乌青瓦片,咔嚓咔嚓压断了院落当中的梅花枝,苏落睡不着,瞧着尚且在燃的火盆,发了会儿呆,只听窗外有凌乱的脚步,便有些慌乱害怕,丫鬟在耳房,本该随身侍奉的白芍被如夫人寻了个错处,关到了柴房,她刚嘱托了教养的赵嬷嬷拿上些银两,去打通关节,送些取暖衣物与吃食。苏落没有呼救,她今年就及笈了,如叫喊,名节不保,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也只能自尽以证清白了。 苏落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榻,也顾不得披上外袍,手执着发簪站在门旁,只待那人进来,便拼死一搏,咚地一声,便许久没了动静,她开门一看,侧身倒在雪地里的,正是自家哥哥,一身夜行衣,似乎受伤不轻,血染红了一片雪。她忙用尽身力气将哥哥拖拽进屋里。顺带着处理了地上血迹,等关上门,只觉得胳膊都要断了,也顾不上胳膊,她掀开哥哥衣服打算处理伤口,“啧。”苏落倒吸了口冷气,哥哥身上旧的伤痕可怖,新的伤痕似乎是锋利兵器直切而入,伤口还淌着血,取来放在匣子里的伤药,又撕剪了手帕用作止血,那药本是为白芍备的,她跌跌撞撞的常有损伤,谁知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苏落不敢怠慢,止住血后将哥哥扶上床榻,小心擦拭,生怕他夜半发烧,想必他来此也是不想让人发现,那自己更是无法请大夫,一边又担忧如何让哥哥不被发现。守着守着,就在苏落快要入睡时,门外再度传来脚步声,赵嬷嬷悄声道,:“小姐可安寝了?”吓得她一个机灵,忙故作镇定,“睡下了,天寒地冻嬷嬷也早些歇息,不必再来伺候。”嬷嬷应声去了。 再看苏溢之时,他早已醒来,一双墨眸看着苏落。“呀,哥哥你醒了,可否好些?”溢之强挤出一丝笑意,“好多了,哥哥在天明前必定离开,不会给你招惹麻烦的。” “你怎么如此看我,我难道就是个那么怕麻烦的人。”苏落嘟起了嘴。“是我说错了。”溢之垂眸。低头掏出怀里的一枚玉佩,细细地用手指抚去了沾在上头的丝丝血迹,双手递给了苏落。“你一定要保管好它,不许叫别人瞧见,哥哥,会用性命来保你a此生幸福安康的。”溢之很认真的说着。 “哥,你胡说些什么,我可不要什么幸福安康,只要哥哥过得自在随心,哥哥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过是说笑,哪里死得了。”溢之浅浅地笑着,。“我替你守着,你再睡会儿。”苏落强撑着困意。 临近朝阳升起,苏溢之缓缓起身,协助苏落检查好周遭,确认无血迹后偷偷离开了。苏落困的不行,只得用雪在额头上抹了几把,便睡了,等白芍来唤时,果然有些着凉发烧。顺理成章得能够休息,也不用去拜见如夫人。只是还要喝药。 前世 林曦和 苏落的病拖了月余才好,如夫人也并非善茬,开始在她的婚事上开始做文章。开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春风料峭,苏落在内院的亭子里看够了早春的新柳芽,紧了紧金丝绒斗篷正要打道回府,却迎面碰上了苏玫,苏玫是如夫人的第一个女儿,只比苏落小三个月。“不知妹妹来此,所为何事?”苏落对她最是没耐心。“自然是来恭贺姐姐,愿姐姐能早日嫁得如意郎君。” “苏玫,你好不害臊,待字闺中的女儿家却谈什么郎君,我这就回了你母亲去,仔细你的皮。” “姐姐既然不爱听就算了,这亲事,还正是母亲相看过的呢,姐姐恼我,那我便回去了。” 直觉告诉苏落,如夫人不可能没做手脚,对方不是个痴儿,便也是有隐疾,那个女人可是恨透了自己,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的给自己一门好亲事,但自己母亲尚在,如夫人也万不能强行做了自己的主,想到这里,心便放在了肚子里。 “既然如此那你我二人不妨就去看看。”苏落同苏玫偷偷去了潜去了后花园,林公子匆匆把什么东西恭敬的交与了苏老爷又交谈了几句,她二人离得甚远。根本无法听清,但瞧着那林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为人也谦逊识礼,一想到会嫁给这样的人,苏落便羞红了脸。苏玫很是嫉妒,却按耐不发,“还要恭贺姐姐了,得一好夫婿。” 待人走得远了,苏玫向苏落谎称身体不适,也匆匆地离开了,不过她可没回自己的玫园,直奔了如夫人那里,“女儿参见母亲。”无端地一脸凝重。 “你今日怎的如此识礼客气?”如夫人不紧不慢的绣着手上的鸳鸯帕子,问道 “我按你所说,带她去了。” “哦,那便回去吧” “那林公子各处都好凭什么便宜了她?母亲你为何如此待我,难道她才是你亲生的?”苏玫怒容似压抑了很久。 如夫人先前还在绣着,一幅将成,听到苏玫的话,气的手抖,针扎破了手指,污了帕子。她便将帕子掷在地上,起身给了苏玫一个清脆的耳光。“混账东西,净说些混账话。林羲和不过商贾之家,品貌好又如何?等他得遇东风,你怕是早已半老徐娘。” “可那林羲和未必不是良配啊。”此时苏玫态度软和了许多,但仍有不甘。 “他上门求娶,求娶的可是长嫡女,这可就蹊跷了,凭他家世怎敢如此托大?可老爷还是暂且应允的态度,玫儿你切莫轻举妄动。” “知道了。”苏玫悻悻地回了。如夫人瞧着苏玫背影,看她喜形皆于色的模样,恨恨地道:“我怎的生了个如此蠢笨的女儿,不争气。”接着吩咐身边的侍女紫霓,“将这帕子处理了,顺道出府悄悄去找舅姥爷府上,让他帮着打听这个林羲和,务必尽快传信来。”紫霓领命匆匆地去了。 另一边,苏落以为林羲和和苏玫都先后去了,藏了片刻便要回自己院落,因着她与苏玫是偷着来的没带丫鬟不免有些心虚,脚下走得更快了几分,过了池塘,走到假山旁不小心踢到了块石头,拌了一跤,林羲和却不知从各处出现,单手持住苏落手肘稳住了她。苏落又羞又恼,“你怎的躲在此处?登徒子。” 林羲和忍住笑“好像是小姐在此处偷看在下吧,只不过在下发现了。” “啊?隔了那么远,你竟也看得到?” “小生从小习武,眼力还好吧,不过唐突小姐,还望见谅。” “嗯,没关系。”苏落腼腆一笑。 这是苏落第一次遇见林羲和,那天晚上苏落躲在被子里笑了又笑,白芍问她“小姐你笑什么呢?”苏落说:“没什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小女儿憨态一展无余。 前世 红妆相嫁 苏老爷为朝中三品中书侍郎,嫡女苏落虽不受宠,但按理也不该应允这桩商贾之家的婚事,但苏老爷苏茂玉似乎十分喜欢这个林羲和,苏落也是再满意不过,觉得他是个英勇有担当的少年郎,一时间,整个苏府变得和谐异常。 从舅老爷处回来的紫霓回来时正巧遇着白芍,“姐姐何处去了?”白芍问。 紫霓抖了抖手上提的油纸包,“夫人想吃时香铺的云片糕了,我就奉命去了。”“姐姐差事真好,还能去街上玩”白芍满是羡慕。 “哪里,我急着去复命,就不同你多说了。”紫霓堆着假笑。“好呀,回头姐姐得了赏赐,有什么好吃的,可千万别忘了我。” 眼看着紫霓走得远了,白芍一改那副馋傻的模样,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会那么简单?多半又有妖蛾子。” 紫霓回到了如夫人那里,如夫人问道“可还顺利?路上没遇上什么人吧?” “回来时,遇上了那边的小丫鬟白芍,我只说是去给夫人买糕点,糊弄过去了。”她恭谨地答道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何况那丫头莽撞得很,成不了气候。”顿了顿,又说“舅姥爷怎么说?”紫霓俯下头,低声和如夫人耳语了好些时候,然后如夫人满意地笑了笑,“剩下的,就是让咱们的玫小姐老实些,不要打她姐夫的主意就好了,那如意郎君还是让给她苏落吧” 早春之后,苏落一直呆在院落里绣嫁衣,偶尔吹吹笛子,期许着未来。白芍跌跌撞撞地进了院子,在门槛那里绊了一脚,狼狈地扑在了苏落坐的凳墩前,“你急什么?”苏落笑眼瞧她。“小姐,我瞧见紫霓了,去给夫人买糕点了。”“那又怎么了?” “不可,最近多事,暂时按耐。”苏落点了点她鼻头,“就你最是嘴馋,等秋天大婚过后,你要什么糕点有什么糕点。” 暮春时,苏玫穿着新制的夏衫来苏落这里,“母亲让我来送夏衫,不过姐姐的,可大不如我的好看,我这样美,穿得也该是最好的,嫁的少年郎也该是最好的,希望,姐姐的嫁衣不要白绣才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落眉头紧皱,“你说,要是,我去求母亲,会是怎样的结果呢?你不过是个贱人生的,却处处占着我的东西,嫡女的位置,连羲和哥哥也是。”一句贱人生的,让苏落理智无,将手边摸到的茶壶砸向了苏玫,苏玫躲开后也不甘示弱,同苏落撕打在一起,白芍和苏玫带来的小丫鬟雅簇忙去拉架,白芍边挡着雅簇,一边对苏玫暗下狠手,等如夫人赶到时,将苏玫头发號掉了一绺,身上更是掐的青紫无数。 “看你二人,哪里还有个小姐样子,居然还打架,无法无天了吧,你老子娘还没死呢,苏落,你是姐姐,怎么就不能让着点妹妹,都要出嫁了,却仍如此顽劣。”她话中尽是偏袒苏玫。苏落刚欲辩解,苏老爷便踏入堂内,震怒道“官家小姐却学市井妇人撒泼打架那套,成何体统?”见老爷来了,白芍暗暗松了口气,这下不怕老妖婆颠倒黑白了。听到大女儿说,小女儿说她是贱人生的,苏老爷上去就抽了苏玫一嘴巴,“哪里学来的混账话,怎敢与长姐出言不逊。”如夫人忙拉着老爷,“孩子还小,不懂事,老爷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何况,玫玫一个姑娘,被老爷如此教训了,传出去还怎么做人。”老爷一声冷哼,“就罚她在自己院子禁足三月,不是没事做吗?抄女诫本十遍。”摔袖转身而去。如夫人气得面色铁青,苏落还款款地向她施礼告辞。 转头,如夫人恨恨地点着苏玫的额头怒道“让你送个夏装,还给我找事,简直是蠢笨如猪,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禁足三月足以使苏玫消停到秋季。秋天一来,苏落婚期也近在咫尺。 林家富有,聘礼奇珍异宝不少,等到嫁娶之日,阵仗更是很大,十里红妆,锣鼓喧天,苏落觉得,自己找到了那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满眼的红,晃得她眼泪都要下来,是很开心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