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花儿半城雪》 第1章 风花雪月的浪漫 风花雪月城以文明悠远和风景秀丽着称,城西的苍山由北向南蜿蜒逶迤如一道绿色屏障,雄峙嵯峨的十九峰峰顶终年积雪,被称为“炎天赤日雪不融”。 每两峰之间都有一条溪水,十八道清溪奔泻而下,滋润着沿途的万物,顺东流入洱海,海面上便升起了明月。 城北的上关阳光和暖明媚,花儿开的如锦似霞,把半个城汇成了花的海洋;城南的下关风起云卷,空气中都流淌着清冽的味道。 这就是闻名遐迩的“苍山雪,洱海月,上关花,下关风”。 八月在风花雪月城正是夏末秋初,天气炎热,梅雨连绵。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城市、房屋、山林、道路都笼罩在黑纱般的浓雾中,快下雨了,天阴沉沉的,一米内也只能看见朦胧模糊的影子。 “骨碌骨碌——骨碌骨碌——”细碎的轱辘声打破了静谧,一辆三轮车缓缓行驶在进城的公路上。 蹬车的阿鹏年约四十一二岁,身板壮实;身后车上坐着的金花四十来岁,端庄秀丽。 这是一对勤劳的白族夫妻,丈夫叫索国强,妻子叫方芬。 索国强有一项拿手绝技,做白族传统小吃——喜州破酥粑粑。他做的喜州破酥粑粑金黄酥脆香甜美味,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是远近驰名的“破酥王”。 方芬则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百灵鸟,声音甜美清脆,张口一吆喝,听到的人都想来尝尝他们的破酥粑粑。 每天清晨,索国强和方芬就用三轮车载上烤炉及做破酥的食材,在风花雪月城中走街串巷,现做现卖,到下午时分卖完收摊回家,日日如此,风雨无阻。 每次索国强把三轮车停下来后,就开始做破酥,方芬便扯开清脆甜美的嗓音开始吆喝,那些新老顾客听到,就陆陆续续围上来,一边等着破酥出炉,一边跟他们夫妻闲聊。 结婚二十多年,他们夫妻的日子虽然不是很富裕,却很幸福美满。 今天依旧跟往日一般绝早进城做生意,索国强蹬了这么长一段路,有些累,额上汗水涔涔,他把三轮车尽量停靠在公路边,用颈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柔声问身后车上的妻子:“阿妹,要下雨了,带雨衣没有?” “带了。”方芬温柔的答应,看着丈夫宽厚的背影,虽然有些模糊,却是她最坚强的依靠,“阿哥,你歇会儿吧,我把雨衣找出来你先穿上,可能大雨要来了,早雨伤身体。” 方芬说着,拖过大挎包拉开,伸手进去摸索寻找雨衣。 听到方芬关怀温情的话语,索国强心里充满感动,每当他在蹬着三轮车时,都能感受到身后那充满柔情的眸光。 接过妻子递来的雨衣,他又回头说:“你也穿上雨衣吧,一会车子晃动着不好穿。” 方芬温柔的应了一声好,索国强摸索着穿好雨衣,方芬也摸索出雨衣,窸窸窣窣穿上了。 虽然看不清楚彼此,但夫妻两人都感受得到对方的温馨和幸福。 索国强柔声说:“阿妹,这些年辛苦你了,跟着我风吹日晒,没有好好享过一天福。” 方芬注视着朦胧中的丈夫,低头抿嘴一笑,柔柔的说:“阿哥,不要这样说,跟着你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好幸福好幸福。就是风吹日晒,我也好开心。” 索国强拉上刹车,跳下来站到妻子面前,伸出手捋捋她肩上垂着的帽穗,真诚的说:“阿妹,是我没有本事,要你跟着我每天吃的粗茶淡饭。” 方芬紧握着丈夫的手,温柔的说:“阿哥,你是真心对我好,粗茶淡饭我吃着也香甜。” 索国强揽过妻子的头,靠在自己胸膛上,轻声说:“阿妹,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想起那年在三月街赛马对歌会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认定你是我的金花,每天晚上我都向本主菩萨(白族的守护神)虔诚祷告,总算本主菩萨如我所愿,让你把绣荷包丢给了我。你不知道,我接到绣荷包的时候,激动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阿哥,你也是我心中最好的阿鹏,你站在那许多人里,像闪着光芒一样,映得我就只看到了你,我好久都不敢扔绣荷包,我怕你不接。”方芬靠着丈夫幸福的回应。 索国强激动的说:“哪里会不接!哪里会不接!我只怕你不扔,只怕自己抢不到。当时我在人从中,只想着你看没有看到我啊?只担心我跳得够不够高啊?我一定要用尽全身力气跳到最高,好接着你的绣荷包……” “我也是……我捏着绣荷包,心一个劲儿的抖,我看见你跳起来了,我就放心了,原来……原来你也是……也是喜欢我的……”方芬轻声说,想着当时的情形,心仿佛还能感觉到当时的恐慌和颤抖。 索国强抚了抚妻子的面颊,柔声说:“阿妹,第一年在赛马对歌会上看到你,我就认定你了,可是到处打听不到你,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慌张。我怕你喜欢了别人,我怕你第二年不会再来,我怕你不扔绣荷包……” “我也怕你喜欢了别人,我也怕你第二年不会再来,我也怕你不接绣荷包……直到你跳起来,我的心才不慌张了。可是我的手又抖起来了……我怕自己扔得不够准……” 方芬说着,手都颤抖起来了,好像当时赛马对歌会上一样。 索国强赶忙用两只大手捧住了妻子的一双小手,连声说:“不怕不怕,阿妹,就算你扔不准,我也会拼了命去把绣荷包抢到手!” “幸好本主保佑,我刚扔出绣荷包,你一跳起来就正好抓在了手里……”方芬幸福的说。 索国强点点头说:“因为我们的姻缘是本主早早就注定了的!阿妹,结婚这些年来,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累,你从来不抱怨,你是我的好妻子。如果真的有轮回,我想要生生世世跟你在一起,苍山雪化洱海干,我都不会和你分开。” 方芬眼眶中盈满泪,颤声重复着:“苍山雪化洱海干,阿哥阿妹不离分。” 索国强又柔声说:“阿妹,还要感谢你给我带来了两朵金花,云娇和云嫣都跟你一样,又聪明又美丽。” 方芬抬起头,眼中泪光闪动,面颊上却笑开了花儿:“两个乖女儿是我们的骄傲。阿娇性格像你,安静沉稳;阿嫣小两岁,热情活泼嘴儿甜,一撒娇呀,就叫人不能不疼她。” “阿妹,你这个做妈妈的有点偏心哦,比较疼爱小女儿。”索国强取笑说。 方芬辩解着:“阿嫣是更招人疼点嘛,俗话都说,公婆爱长孙,爹娘疼幺儿嘛。你不见阿婆都快把云娇宠上天了。” 索云强点点头说:“这到是,阿婆打小就宠云娇,在她心中孙女儿永远都只有五六岁。可是云娇今年去就读大二啦,再过四年就工作了。小阿嫣今年也参加了高考,应该也能够考上大学的吧。” 索国强说着拿下毛巾,给妻子擦了擦额角。方芬自豪的说:“阿嫣读书用心,平时成绩又好,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咱们家就出了两个女大学生,这在镇子上也是头一份了。” 索国强握紧妻子的手,柔声说:“两个女儿最要感谢的就是你这个妈妈。阿妹,你再委屈几年,等两个女儿大学毕业工作了,我们就可以歇息啦,到时候我一定带你到处逛逛。” 方芬反握着丈夫的手,温柔的说:“我从来没觉得委屈,阿哥,你是女儿的好爸爸,我的好阿鹏。等两个女儿长大了,我们也老啦,到时候我们相依相偎走一辈子。” 索国强注视着妻子,浓雾似柔光笼罩着她,迷蒙中看起来好美好美,就像第一眼看到时一样,他忍不住轻声说:“阿妹,我们生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方芬赶紧用手捂住丈夫的嘴:“阿哥,大清早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快走吧,收摊了还要去给阿嫣买礼物呢,今天可是她十八岁生日。昨天晚上她跟我嘀咕了好一阵子呢。”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一点没错,两个女儿都跟你亲,我有点嫉妒啦。呵呵,阿嫣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等收摊我们一起去买。昨天晚上跟你嘀嘀咕咕说好了没有?”索国强放好毛巾,回头问。 方芬笑起来:“哪用她说,我早就知道啦,她想要一把龙头三弦。刚过完年我就在城南那家乐器店定好了,手工的乐器,要多点时间慢慢打磨才好,现在只瞒着她,给她一个惊喜,今天我们早点收摊去拿,她看到指不定怎样高兴呢。” 索国强点头笑:“难怪今天你让往城南走呢,原来是顺道去给阿嫣拿生日礼物啊。真是知女莫若母,难怪她们都跟你亲。我这个阿爸要吃醋喽!” 方芬整理了一下雨衣,调侃说:“那等会我多买一瓶醋去!” 索国强笑着重新骑上三轮车准备开动,倏又转头对妻子说:“阿妹,你再唱唱我们那支定情歌来听听吧。” 方芬笑说:“都老夫老妻了,还唱啥定情歌啊,莫要让人听见笑话我们。” “那你唱小声点嘛,我能听见就好了。”索国强央求着。 “真拗不过你。”方芬说完,咳嗽两下,清了清嗓子,轻声唱了起来。 “橄榄好吃回味甜,打开青苔喝山泉,山盟海誓先莫讲,相会待明年。” “明年花开蝴蝶飞,阿哥有心再来会,苍山脚下找金花,金花是阿妹。” 第2章 生生世世的爱恋 “燕子衔泥为做窝,有情无情口难说,相交要学长流水哟,朝露哥莫学啊伊哟!” …… 索国强缓缓的骑着三轮车,陶醉在妻子的歌声中。 浓雾似乎也听到了这醉人的情歌,收起了狰狞的爪牙,带着一分温柔,默默注视着他们,还有九分盘算隐藏在黑暗之中。 本来就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再加上天气阴沉沉的,天幕好似一口巨大的黑锅罩下来,压得人透不过来气。 忽然,一束强光撕裂了黑暗和浓雾,如机枪的火蛇般扫射着路面,紧接着一辆小车疾驰而来,如死神的镰刀在收割生命。 死神“嘭”地撞飞了索国强,撞散了三轮车,从方芬身上轧过,烤炉碎裂开来,碳火四溅飞舞,香喷喷的喜州破酥滚落了一地。 小车如风卷残云般倾轧而过,等驾车人反应过来之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踩停了车子,熄灭了灯火,静悄悄地僵坐在车里,人和车犹如刚刚噬满了人血的怪兽一般,餍足地蛰伏在那里。 破酥的香气、炉灰的呛烈、还有一股不明的味道混合成了恐怖的腥气,驱散了浓雾,也驱散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天幕哗的一声裂开,透出惨白的光,映得公路上恍如阴间。 驾车人犹豫良久,哆哆嗦嗦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他向索国强走去,看见那个男人仰面朝天,头下有一个帆布包,倒像是枕着枕头,头微微高于身体,也看不出来是死是活,他走近前去,想查看一下索国强的情况,就看见索国强的脖颈勃勃涌出了鲜血,他因为紧张而迟钝了的嗅觉神经,这时才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他颤栗着凑近前去,又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伸手去探索国强的鼻息,这时他看见索国强眼皮下的眼珠在缓缓的转动着,这个人还活着! 离得那么近使他清楚地看见,索国强在竭尽全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他吓得后退了一大步,生怕那双眼睛睁开来,看见他这个凶手,会把他嵌进眼珠里,带到阎王殿前填命。 他颤抖着转过身,看了看趴在二三十米外的方芬,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只见她双腿被压扁了,只剩筋和肉还粘连着,鲜血泊泊地流出来,在脚边路面凹陷处沁起了一大滩,中间滚落着几个破酥,金黄的破酥在鲜红的血泊中是那么触目惊心,破酥的香气、人肉的腥气和鲜血的甜热混合在一起,令人感觉不到周围还有空气。 他不用伸手探,也知道方芬还有呼吸,可是应该怎么办呢? 是送这被撞的两个人到医院? 还是趁没有人看见赶快逃走? 这两人还活着但不马上送医院肯定会死! 可是他们伤得那么重,即使马上送到医院也不一定能抢救过来!而且到时候自己这个肇事者就无路可逃了…… 他犹豫着,颤抖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使他后退了几步,天气虽然冷,他的额头却冒出了涔涔汗水,他习惯性的拿出手帕擦了擦汗。 空中轰然一阵雷响,紧接着闪电倏忽而至,天地间一片惨白,暴雨即将来临。 他看看索国强又看看方芬,各种念头纷踏而至,心跳如同擂鼓,在闪电和惊雷中浑身抖索,最后捏紧了手,似乎有了决定,他终于放弃了人的良知,抛下撞到的两个重伤待救的人,跳上车,逃逸而去。 暴雨刹那间倾盆而下,如一道道雨帘,瞬间切割开了每一寸空气,隔挡住了生命的视线。 那车便消失在雨帘中…… 雨水在公路上汇成了溪流,“哗啦啦”的冲刷着,血涌出来,被冲散了淌走了,血又涌出来,又被冲散了淌走了……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黎明,这样寂静的公路,没有人经过,一切了无痕迹地流逝着,便是生命也一般脆弱的流逝着。 索国强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在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后睁开了眼睛,他努力集中焦距和涣散的精力,四顾寻找着妻子,最后看见她趴在不远处,下半截身子泡在鲜红的血泊中,大雨如注般倾盆而下,却冲刷不完那鲜红的血,她的脚下流淌出一条血河,长长的看不到尽头…… 索国强心如刀割,他想喊妻子的名字,却喊不出一点声音;他想去扶起妻子,却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他感到自己的脖颈在冒着温热的液体,那温度与冰冷的雨水截然不同。 他无暇顾及自己,只希望有人能救救妻子,巡逻人、清洁工、过路的人…… 他想,就算是那个肇事的凶手都行,他一点都不恨,一点都不想追究,只要能救救妻子,可周围除了“唰唰唰”的雨声,就只剩死一般的阴冷寂静…… 那微弱的希望在这清晨的凄风冷雨中被一点一滴磋磨殆尽,血液慢慢流干,一分一秒熬过的时间就仿佛剔骨尖刀,把他血肉和骨髓都一片片凌迟再敲断,那些痛苦来得如此剧烈,可是比起束手无策等待死亡的感觉,绝望来得更残酷千万倍。 他的血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希望也随着血一点一点的流逝,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本主菩萨,祷告着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本主菩萨救一救妻子,如果今生不够,就用来生……或者生生世世…… 然而,本主菩萨这次不知为何没有听到他的哀哀呼救,只留下他眼睁睁看着妻子,不能喊,不能动,绝望在这预示着一天之始的早晨慢慢的袭来,渐渐笼罩着他,侵蚀着他,犹如那彻骨的冰寒…… 方芬在剧烈的疼痛中醒过来,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和脚下的血河,她瞬间恍惚后,仅存的一丝清明,在提醒她自己——时间不多了。 方芬用力的抬起头,看见索国强似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但她能看见丈夫温柔的眼睛和微张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她听不到,可能是雨声太大了,也可能是太远了,雨水和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那二三十米的距离,此刻却仿佛是千山万水,想要生生地分开他们夫妻俩人。 索国强看着妻子醒过来了,他说不出话,也无法动弹,甚至连点点头或者抬抬手这样的小动作,也无法办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随着血留尽了,他只能用眼睛说话示意,那目光中早已摒弃了绝望,只盛满了千千万万的情意,还有万万千千的眷恋…… 方芬好像听到了丈夫在喊她,那温柔的声音,那深情的眼眸,仿佛给她注入了一丝力量,让她坚定的抬起头来,看着丈夫,以肘和手臂支撑着身体,缓缓的向索国强爬去,血随着她的动作涌出来,流进雨水汇聚的溪流中,染红了路面。 一步……两步……三步……越爬越慢了,可是也越来越接近丈夫了。 方芬听见丈夫的心疼得激烈的颤抖,在让她不要动——那会使血流得更快,可是她的眼神坚决地看着丈夫仿佛在说:“靠拢你,不分离!” 索国强看着妻子每一次轻轻的挪动,就在脚下染出一寸血河,他的心碎成了齑粉,恨不能用自己的血去代替,恨不能自己爬过去,可是他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蠕动嘴唇都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本该万分绝望,可却不敢在眼神中带着一丝一毫。 他用生命爱着的妻子,在用生命爬向他,他不能绝望,不敢绝望,也没有什么可以绝望。 他想起那年的赛马对歌会,他第一次看见那个阿妹,她是赛马对歌会上最耀眼的金花,那闪耀的光芒立刻填满了他的眼睛和他的心,使他再也看不见别人,只追逐着那道光而行。 方芬看见了丈夫的眼睫毛,甚至还有嘴唇上裂开的纹路,她“看见”丈夫温柔的说:“阿妹,我们牵着手一起走,来生还要在一起……” “阿哥,等着我。我们一起走,来生也要一起走,生生世世一起走……”方芬在心里答应着,那一点信念如火焰,燃烧着她继续爬向丈夫。 索国强仿佛又回到了赛马对歌会,又看见了当年那个阿妹,穿着苍山绿,洱海清,月亮白,山茶红,风摆杨柳枝,白雪映霞红,多么美丽的阿妹啊,让他一见钟情,阿妹看了他一眼,背过身去,却又转头来,一手掩着嘴儿对他羞涩的笑!一手背在细腰上,白嫩细腻的手儿拨动了他的心弦。 他看着她,犹如踩在云朵里,幸福就在那里,触手可及,他伸出手,坚定的说:“阿妹,生生世世一起走,生生世世做夫妻。苍山雪化洱海干,我们永远不分离……” 方芬伸出了苍白的手,终于抓住了索国强的手掌,这双以前温暖的大手,现在冰冷彻骨,可是方芬依然牢牢握住了,她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奇迹般的一下挪到了索国强身前,把头靠在了丈夫的胸膛上,就像不久前索国强揽着她一般。 “阿哥……等……等等……我……我……苍山……雪化……雪化……洱海……洱海……”方芬喃喃说着,闭上眼睛,带着满面笑容,在风雨之中流尽了最后一丝血。 大雨依旧哔哔啵啵的下着,夹杂着下关风的呜咽嘶吼,这老天也不知道是有情还是无情。 那等着亲人回家的阿婆,等着阿妈阿爸的女儿却不知道,老人的儿子儿媳妇,女儿们的阿妈阿爸,再也回不去那个温暖的家了。 第3章 劫难 苍山十九峰十八溪迤逦由北向南,在最北端云弄峰和沧浪峰间有霞移溪奔流而下,如游龙穿峡临涧,飞花点翠,珠溅玉碎。 霞移溪在风花雪月城外的天生桥峡谷稍微停歇,便留下了一潭清泉,泉水清洌莹澈,碧翠叠加,卵石粒粒珠圆玉润,在阳光照耀下,七彩光泽缤纷,便是闻名遐迩的蝴蝶泉。 霞移溪蜿蜿蜒蜒奔流向洱海,沿途浸润了天生桥峡谷外的平原田野,有了肥沃的水田土地,人们呼朋引伴围聚而居,就形成了白墙青瓦的村落。 天生桥峡谷附近有许许多多的村寨,其中一个村子不大不小,山清水秀,风景如画,彷如世外桃源一般,因此就叫做桃源村。 村东头第一家是一座四合院,院中有个小小的花坛,种着山茶、芍药、凌霄、玉簪……正当时令,各种花竞相开放,香浓四溢。 索云嫣掏出大学录取通知书仔细看了看,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总是担心自己会看错了,到自家院门口时忍不住又掏出来看,没错,是音乐学院!她把通知书装好,真想捂住口袋,生怕通知书长腿飞了,最后她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推开了院门。 经过一场大雨洗礼,太阳在午后懒懒的露出头来,风花雪月城的天气就是这样,好像娃娃的脸变得快,所以说“东边太阳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情”。 雨后的院落特别清爽干净,花香扑鼻而来,索云嫣深吸了一口气,又闻到饭菜的香味,今天真是双喜临门,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又是自己的生日。 索云嫣知道阿婆一定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做满桌子自己喜欢吃的菜肴,想到阿婆做的油炸鸡枞和砂锅鱼还有生皮,她就忍不住流口水,急忙跑进东厢厨房。 果然,阿婆系了大围腰,正在刮鱼鳞,火炉上油锅“嗞嗞”的翻着白花,鸡枞冒出令人馋涎欲滴的香味。 “阿婆,要我帮忙做什么吗?”索云嫣问着,伸出拳头轻轻给阿婆捶背。 阿婆笑眯眯地说:“不用不用,我的寿星乖孙女,就等着吃吧。” 索云嫣飞快亲了阿婆一下,偷笑说:“好阿婆,等我以后工作拿了工资,最先就是孝敬您。” 阿婆宠溺的说:“我的乖阿嫣拿了工资啊,先去多买些好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阿婆看到就最高兴了。” 索云嫣拿起锅铲翻了翻油锅里的鸡枞,认真的说:“我要先给阿婆买好衣服,还有好吃的,还要给阿妈阿爸买,还有阿姐。” 阿婆笑的嘴都快合不拢了,点着头说:“我家阿嫣好乖,本主菩萨保佑阿嫣越长越漂亮。” 索云嫣看见灶台上还有一盆没有炸的鸡枞,看来阿婆凌晨就上山收获很丰富,拣回来一背篓鸡枞呢。 她把炸好的鸡枞铲了起来,等油烧滚,再放下新鲜鸡枞,然后故作神秘的问:“阿婆,你好厉害啊,拣了这么多鸡枞,你是不是认识斜阳峰的鸡枞大仙哦?” 阿婆笑的直不起腰来,杵着鱼鳞刷子说:“本主菩萨保佑哟,我哪里认识什么鸡枞大仙,我只认识两个爱吃鸡枞的馋丫头,就是我的孙女儿阿娇和阿嫣喽。哈哈哈。” 索云嫣给阿婆擦擦汗,笑着问:“那阿婆你怎么每次都能拣到那么多鸡枞呢?村里的阿叔阿婶都说我阿婆找到鸡枞大仙的老窝啦。” 阿婆打趣说:“我认识斜阳峰上住着一位狐大仙,她知道我有两个馋嘴孙女儿,所以在我每次经过的路上放了鸡枞,好让我拣回来给她们吃吧。” 索云嫣撅着嘴说:“不干不干,阿婆取笑我。今天我过生日哦。” 阿婆笑嘻嘻说:“是哦,阿嫣今天是寿星呢,今天阿婆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待会把这些菜都吃完,阿婆下次去拣鸡枞就带上你,说不准你也能认识狐大仙哦,这段时间正是狐大仙放风的时候呢。” 小时候,索云嫣两姐妹最喜欢跟阿婆上山拣鸡枞,每次遇到刮风,阿婆就会给她们讲狐大仙的故事。 逶迤连绵的苍山一路迤逦从北到南,十九峰十八溪的山灵水秀孕育了太多的神话传说,下关风的来历就是其中最为凄美的一个。 传说,很早很早的时候,苍山最南端的斜阳峰上有一只白狐,她在峰顶上潜心修炼了千百年,渐渐能够幻化人形,可是总也不能得悟正道,飞升成仙。 有一天晚上,她睡梦中得到菩萨的指点,让她下山去经历劫难,若是在红尘烈火中磨砺过来,她还是能够保持初心,不沾染尘烟,那么自然就能位列仙班。 于是,狐妖幻化成一位美丽的女子下了山去渡自己的劫难。 她走到下关城南时,听到一间破屋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她循着读书声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屋内窗前手执卷籍朗朗而读的书生。 就这一眼,从此沦陷。 那个清秀俊朗、气质儒雅的白族书生原来就是她的劫难!可惜的是,她早已经被迷惑了神魂,心心念念认为那是自己注定的情缘。 此刻,她只羡慕鸳鸯成双成对,再也不想飞升成仙。 狐妖和书生相识相爱了。 然而,她一个小小的狐妖不知道,这天地间的法则,根本不许人妖相恋。 在那洱海边有一座寺庙,庙里的高僧罗荃是最见不得妖魔鬼怪的大法师。 他查知了狐妖和书生的恋情,认为狐妖违背天规,又在祸害凡人。 在规劝书生不果之后,他施法将书生打入了洱海。 狐妖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连忙去南海向菩萨跪求。菩萨怜她,给了她六瓶风,让她吹干洱海水,救出书生。 狐妖带着六瓶风拼命往洱海赶。到了天生桥上时,她实在太心急,不慎中了罗荃的暗算,身受重伤不说,五瓶风也打碎在了天生桥边。 狐妖仅剩了一瓶风,吹不干洱海的水,救不了自己的心上人,眼睁睁看着书生一点点沉溺消逝,她悲怆地用自己仅剩的法力化为了凡人,投入洱海殉了情。 也许在那茫茫洱海中,狐女和书生终于摒弃了俗世间的一切纷纷扰扰,长相厮守在一起了吧。 索云嫣长大后,自然知道那只是一个凄美的神话传说。 其实,下关城之所以风大,是因为苍山十九峰太高,挡住了东西两面的空气对流,而苍山斜阳峰和哀劳山脉的者摩山之间的下关天生桥峡谷,仅为空气对流的出口,所以风全部收拢在此,自然特别大,尤其是在冬春季节,行走在天生桥峡谷对着的街道上,大风吹的人站立不住。 当然,索云嫣不会跟阿婆啰嗦这些,就让阿婆心中保留着那些古老美丽的神话。 想到自己昨晚上跟妈妈嘀咕了一夜,不知道阿妈阿爸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是不是龙头三弦。 其实就算全家人一起简简单单的吃顿家常饭,听听阿婆和父母的唠叨,就很满意很幸福了。 不过家庭虽不是很富裕,但阿妈阿爸都宠爱两个女儿,谁又不想成为父母心尖上挂着的可以撒撒娇的宝贝呢。 对了,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吧,到时候给阿爸阿妈一个大大的惊喜。索云嫣想着就觉得好开心,脸上挂满微笑。 晌午的时候,索云娇也回来给妹妹过生日了。 阿婆大展厨艺,做了一大桌白族美食,砂锅弓鱼、火腿炸鸡枞、夹沙乳扇、雕梅扣肉、猪肝鲊……老远就闻到香气,让人馋涎欲滴。 做好饭菜,阿婆和两姐妹坐在院子里,说说笑笑,摆龙门阵,等着索国强和方芬两口子回家。 日头偏西的时候,阿婆皱起了眉头,有些埋怨的说道着:“国强和芬芬怎么搞的,还不回来啊!” 索云嫣笑着说:“阿婆,还早呢。才四点半哟!” 阿婆也笑了:“我晨晌就给他们说了今天阿嫣的生日,让早些收了摊子……” 索云娇挪开小竹凳,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双腿,猜测说:“是不是今天破酥做得多,还没有卖完呢?” 阿婆摇摇头:“平时要五点左右才回来,今天特地让他们少做点,按说差不多应该回来了啊……” 索云娇抿嘴笑起来:“阿婆,您以前老是说,大人过生吃顿嘎(肉,方言俗称肉嘎嘎),娃儿过生挨顿打。今天是不是要给阿嫣一顿打呀?” 索云嫣吓得跳起来,要去捂阿姐的嘴。索云娇连忙逃开,索云嫣追上去捉阿姐,两姐妹围着阿婆嬉闹追逐起来。 阿婆笑说:“哪里舍得打她哟!她可是你阿爸阿妈和我的心肝宝贝呢。” “那我是什么呀?阿婆。”索云娇笑着把头靠在了阿婆肩上,问道。 阿婆揽着她笑说:“你也是心肝宝贝,你们两个都是心肝宝贝。” 索云嫣把头一下钻进了阿婆的怀里。 阿婆搂住索云嫣笑说:“这么大了还撒娇,都快把我拱倒了……” 索云嫣欢快的说:“我们是心肝宝贝嘛,哪有不撒娇的心肝宝贝呢?” 祖孙三人便笑成一团。 笑闹之中时间飞逝,转眼便五点多了,阿婆又开始念叨怎么还没有回来。 索云娇想了想说:“早上下了暴雨,可能是没法卖,所以下午卖完了才回来呢。” “阿婆,阿爸阿妈可能是去帮我买生日礼物去了,所以回来得晚,我们再等等,一会应该就回来了……”索云嫣说着,偏头看了看堂屋里的闹钟,才五点半。 索云娇也点点头附和着,一边问:“阿嫣,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 索云嫣正要搭话,忽然传来了“啪啪啪”的敲门声。 索云娇高兴的说:“阿爸阿妈回来了,我去开门。今天在院子里吃饭吧,阿婆您看看菜,等会我来搬桌椅,阿嫣你傻站着干啥?快去拿生日蛋糕呀……” 索云娇读大学不常在家,没有发现不对劲。索云嫣却是心里突地往下沉——阿爸阿妈回家不会这样敲门! 阿妈会在门外脆声喊着:“阿嫣,我们回来了,还带了你爱吃的乳扇,快来拿……” 索云嫣就会飞奔出去,接过乳扇先尝一块,然后帮着把喜洲破酥小吃车上的炊具搬下来。阿爸就会笑起来,亲昵的骂她:“小馋猫!” 索云嫣做个鬼脸,跑进客堂帮忙阿婆摆碗筷和盛饭,然后一家人就和乐融融的开饭了,幸福洋溢满了小屋,连灯光都那么温柔。 索云嫣傻傻的站在那里回想阿爸阿妈的时候,索云娇打开了院门,门外站着村长和三四位警察。 第4章 苍山雪化洱海干 “村长阿伯,您们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索云娇也感到不对劲,迟疑着问。 村长的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满面笑容,他看了看索云娇,又看了看索云嫣,踮起脚来就看到了厨房里阿婆忙碌的身影。村长顿了顿,侧过头来说:“阿娇,你也回来了?” “嗯,阿嫣今天生日呢,我特地回来给她过生,村长伯伯。”索云娇说着,心里越来越不安。 村长犹豫着问道:“阿嫣今天过生日?她……她应该满十八岁了吧?” 索云娇点点头说:“嗯,是十八岁生日,我们在等阿爸阿妈回来,一起给阿嫣过生呢。” 村长不忍再看那两姐妹,回转身对警察们点点头,说:“这里就是索国强和方芬的家。家里有两个女儿和一个老阿妈……” 为首的警官沉重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村长转头对索云娇说:“阿娇,我们进去说吧。” 索云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村长和警察们让进院子来。 村长又看看索云娇和索云嫣,踌躇着怎么说话。 索云嫣走过去,颤颤抖抖的问:“村长阿伯,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是不是……我阿爸阿妈……阿爸阿妈……” 她说不下去,也不敢说,害怕说出来就一语成谶,仿佛只要不说,就一切都像原来一般好好的,阿爸阿妈一会就会回来,给她庆祝生日。 村长不忍心看她们,低下头嗫嚅着:“阿娇,阿嫣,你们阿爸阿妈……”他也说不下去了,最后侧身看着他处,哑声说:“这几位警官找你们。” 索云娇和索云嫣便转头盯着几位警官。 为首的警官拍拍村长的肩头,他看看姐妹二人,想着怎么措辞能够委婉一点,尽量减少她们的悲伤。 虽然他处理过很多这样的交通事故,但是从来没有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今天是那个小女孩的生日,她的父母却在这一天双双车祸死亡了。 从此以后,她的每个生日就是她父母的死祭!这样的阴影要跟随着她的一生!就算其他时候不去想,可生日这天是个固定的日子,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每年的这一天她都必须要痛彻心扉,一年又一年,直到死去的那一天,她才十八岁,这样的煎熬实在太长久了。 警官想了好一会,这样猝失双亲的话无论如何说都只有悲伤,但这交通意外总是要处理的。他想了想,尽量平稳而低沉的说:“今天早上在城南……发生了一起交通意外……一辆破酥小吃车被撞毁……发现时一男一女已经……已经死亡……” “死亡”这两个字,好像晴天霹雳,顿时将姐妹二人击懵了,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一个字。。 索云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却黑茫茫的,似乌云笼罩着,什么也看不清。 索云娇颤声问:“死亡?我阿爸阿妈……死亡……这不可能!我阿爸阿妈?确定是我阿爸阿妈?这不可能……” “咕咚”一声,有人摔倒了,是阿婆晕倒在厨房门口了!索云娇惊叫着跑过去,村长也赶过去,合力扶起了阿婆。 警官虽然也不想说,但这交通意外总要解决:“初步看来,死亡的一男一女,疑似索国强和方芬夫妻二人……所以……所以现在需要你们家属亲自过去看看,确认一下……” “阿爸阿妈?不会……不会是我阿爸阿妈……不会的!不会是我阿爸阿妈……一定不是!他们一定弄错了……” 索云嫣的脑中像煮沸了一锅粥,又乱又痛,她抬起头来看看,阿婆晕过去了,阿姐在照顾阿婆,她想:确认一下?是的,我得去确认一下,我阿爸阿妈……我阿爸阿妈……不会的……阿爸阿妈还要回来给我过生日呢……不会的……一定是警察搞错了……我要去确认一下……一定是警察搞错了…… 索云嫣慌乱的想着,脑袋像要炸裂了。她晕晕乎乎的跟着那些警察去了殡仪馆。 然后就看到了她的阿爸阿妈躺在冰凉的铁床上,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头儿挨头儿靠在一起,没有办法将他们分开,也没有人能忍心将他们分开,所以放在一张铁床上。 索云嫣把眼睛睁得多大又揉得眼花缭乱,无论她有多不敢相信,那确实是她的阿爸阿妈!他们躺在那里,苍白得刺眼,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流干了,不再会说会笑,不再会做热乎乎好吃的喜洲破酥,不再会搂着她的肩头…… “阿爸阿妈,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您们怎么还不回去……回去给我过生日呢?阿婆做了好多好吃的,砂锅弓鱼、火腿炸鸡枞、雕梅扣肉、夹沙乳扇、猪肝鲊……可香啦,我口水都流干了也没偷吃……从中午就一直等您们回来,等啊等,等啊等……您们总也不回来……原来是跑这里来偷懒了……好啦,好啦,快跟我回去了……阿婆和阿姐她们都等着急了……真的,阿爸阿妈,我好想好想吹生日蜡烛,好想好想吃阿婆做的菜了……阿妈,快点起来了……阿妈,快点起来了……对了,阿爸,我考上大学了,您看录取通知书还在我兜里呢,您们快起来看看嘛……阿爸阿妈,快起来,不要撒娇了……您们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像我一样撒娇赖床……” 索云嫣说着,眼睛里含着泪,脸上挂着笑,伸手去拉她的阿爸阿妈交握的双手,可是他们纹丝不动,她加大了力气,还是拉不动,她慌了:“阿爸阿妈,快起来呀……您们不要吓我,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您们生气了……阿爸阿妈……阿爸阿妈……我不要生日礼物了……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阿爸阿妈……我只要您们……我再也不过生日了……再也不过生日了……阿爸阿妈……阿爸阿妈……您们应我一声啊……阿爸阿妈……阿爸阿妈……求求您们应我一声……阿爸阿妈……阿爸阿妈……我好害怕啊……阿爸阿妈……” 陪同的警察姐姐听得眼泪水跟着刷刷的掉,看着索云嫣哭晕过去,又醒过来,又哭晕过去,连忙半搂半伏着她。 昏昏沉沉之间,她隐隐约约听说——她的阿妈阿爸是失血过多死亡!就是伤得不重,可惜肇事者没有救治,任他们血液流净而亡!那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那条寂静无人的城南公路,那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一切都没有了痕迹,实在没办法查…… 索云嫣头疼欲裂,觉得每一个字都听明白了,可是一句都听不懂。她努力的回想,又觉得是不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她这天刚满十八岁,阿妈阿爸把她保护得很好,她从未经历过任何苦难,却霎时之间就从幸福的云端掉落进无底的深渊…… 天生桥那边,桃源村东头的第一家拉起了白幔,搭起了青毡房,挂起了望山钱,索云娇和索云嫣头戴孝帕,一身雪白的跪在门边。 白族人都明白,家家户户除了孕妇和小孩外,能去的都去了。 村长主祭,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帮忙的众人,洗尸、整容、入殓、守灵、出殡、送葬、入土、垒坟、树碑、安魂、焚钱…… 索云嫣像一具灵魂出窍的行尸走肉,默默的跟着村长的指引——跪、拜、磕头……跪、拜、磕头……跪、拜、磕头……她想:我是不是还在梦里啊,这个噩梦为什么老是醒不过来,不知道头磕使劲点,会不会就醒了? 直到跪在坟前,她还是不敢相信:阿爸阿妈躺在坟下面冷冰冰的泥土,从此再也不会亲昵地搂着她的肩头说笑了,再也不会做热气腾腾的破酥粑粑了…… 索云嫣想:这是一个噩梦吧!快点醒过来…醒过来就好了。她使劲掐自己,好痛啊,可是还是没有醒!她依然在噩梦之中,阿爸阿妈依然在冰冷的泥土里。 索云嫣拿出大学录取通知书,阿爸阿妈没来得及看到她的录取通知书,不知道她考取大学了,把录取通知书烧给他们去,他们看到一定会很欣慰吧。 索云嫣把大学录取通知书烧在了坟前的瓦盆里,那里面还有没燃过的钱纸,她顿了一顿,又加了两把纸钱。 阿爸阿妈应该收得到吧?他们有钱了就不用那么辛苦早起卖破酥粑粑去了,也不会…… 阿婆病倒了,白发人送黑发人,风烛残年的阿婆那天听到噩耗,悲痛得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索云娇本来不想回学校了,索云嫣说自己没有考上大学,所以坚决要让阿姐读书,那也是阿爸阿妈最大的心愿。 索云嫣跟索云娇说:“阿姐,你一定要把大学读出来,阿爸阿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学费的事你不要担心,我有办法。” 索云娇说:“阿嫣,你还小呢,才十八岁……” “阿姐,我已经十八岁了,不小了。”索云嫣竭力仰着头,她怕低下头眼泪水掉出来,就会忍不住决堤,她已经哭的嘶哑了:“阿爸阿妈一辈子那么骄傲,如果看到你大学没有毕业就不读书了,他们会不安的。” 索云娇有些迟疑:“阿嫣,可是……” “阿姐,不要可是了。去读书吧,你大学毕业,阿爸阿妈在天上都一定笑得合不拢嘴。”索云嫣想到阿爸阿妈,胸口就痛的难忍。 索云娇在开学一星期后,终于去上学了。 阿婆也能起床拄着拐杖走几步了。 索云嫣想:阿爸阿妈走了,我要学会长大了。不,我已经十八岁,是个大人了。阿爸阿妈会在天上保佑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揉了揉眼睛,没有泪水,干涩发胀的疼,她想:我先得找份工作把阿妈阿爸留给我的家撑下去…… 第5章 我能吃苦 厨房最里面有个很大的洗刷池,午餐时间刚过,脏碗碟筷堆得像小山一样。 索云嫣戴着橡胶手套,正卖力地洗碗碟,不时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一下额上的汗水。 洗刷池旁边一溜儿放了十个大泔水桶,现在都装满了残汤剩饭,另外那边靠近灶台放着一个很大的消毒碗柜,洗干净的碗碟就放到里面滤水消毒,以备厨师们使用。 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是风花雪月城最大最出名最有特色的白族美食餐馆,就连清洁工也每天分早晚两轮班,每轮班十八人,早班负责早点和午餐时段,大堂、雅间和厨房卫生,还有洗换桌布窗帘等,当然刷洗碗碟更不用说了。那么多清洁项,所以分到洗碗时,也只有三个人。 瑞婶经常埋怨说,厨师长带着那些大厨二厨墩子,只差没把工作服也丢给清洁组洗了。 芳婶是早班清洁组长,此时正和瑞婶一边打扫一边聊天。 这份工作很脏很累,不过薪酬不低,索云嫣很感激芳婶,她现在戴着重孝,别说这么高薪酬的工作,就是低薪别人也不一定要她。 有两家甚至还没有进门就被推得老远,那大厨还吐着口水骂了几句:“晦气!晦气!真是晦气!呸!呸!呸!可别害我的墩子切到手啊!” 所以当她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站在芳婶面前时,根本没有抱一丝希望,只不过不试一下总不甘心。 芳婶看了看索云嫣——干净、话少,这样年轻的女孩子很多心高气傲,就没有来厨房洗碗的。 她看了看索云嫣右臂上的孝袖:哦,是戴重孝呢,难怪,不过看小姑娘手脚挺利索的样子,是个干活的料。厨房的活儿又脏又累时间还长,找个老实干活的人,自己多少还能歇口气,若是遇到偷奸耍滑的人,活儿就落自己身上了。 芳婶这么想着,决定给索云嫣一个机会:“厨房洗碗打扫卫生,试用期两个月,开始一周干不下来就不结工资了,试用期每月一千八百元,做不做?” 索云嫣一时没有反应过,呆愣着没有搭话。 芳婶又问了一句:“厨房的活儿又脏又累,你想好没有,做不做?” 索云嫣猛省,这是同意留用自己了,虽然是当洗碗工,好歹也是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作,她一叠连声地说:“做做做!谢谢芳婶。我不怕脏不怕累,我吃得了苦,谢谢芳婶,谢谢!” 芳婶点点头:“那好,你这就去拿双橡胶手套,开始洗碗吧。” 索云嫣点头“嗯”了一声,就去拿了橡胶手套,搬个矮凳坐到洗碗池前,闷声不响的开始洗那小山一样高的碗碟。 洗碗不需要什么技术,细心点手脚麻利点就行了。 芳婶看着索云嫣不一会就洗好三垛碗,满意的点点头,自己没有看错,这小姑娘是干活的人,她看了看索云嫣的孝袖说了一句:“戴孝那手臂遮着点,虽然是在后厨,也会有人进来撞见,觉得不好。” 索云嫣低头说:“知道了,芳婶,我明天再穿件长袖遮着。” 芳婶转身走后院去了,正扫地的瑞婶也跟了过去,索云嫣听到瑞婶问:“阿芳,干嘛留她呀,戴重孝呢。晦气!” 芳婶压低声音:“别让她听见了。有啥晦气的,小姑娘怪可怜的,父母都没了,这点年纪出来干活。” “你呀,就是心善。”瑞婶嘟囔着。 “也得她是干活的人,不然我留着些偷奸耍滑的,活儿还不得是我们干。” “那倒也是。” 两人说着话越走越远了。 就这样,索云嫣留在了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的后厨,做了洗碗工。 她总是闷声不响的干活,不多话,能吃亏,肯帮忙,虽然是新来的,老在的也没有排挤欺负她,很快后厨的人都挺喜欢这个小姑娘。 餐饮业的行规都是包食宿的,不过,索云嫣没有住集体宿舍,她有阿婆要照顾,必须每天赶回家。 员工餐说不上好坏,大多都是客人用餐过后撤下来的,随便动了下,几乎没少,也有菜点的太多就没动过的。 索云嫣没有嫌弃,只是吃得很少,她本来就瘦所以饭量也小。 芳婶关心地说她:“阿嫣,你吃这么点哪够啊,厨房的活儿耗力气,你本来就瘦,可别累跨了!” 索云嫣就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说:“不会的,芳婶,我一直都吃这么多。” 芳婶摇头说:“你们这些小姑娘啊,总嚷嚷减肥,吃饭像小猫一样那么点,我姑娘也是这样,把白米饭当成毒药一样,就不肯多吃一点。” 芳婶想到自己的女儿,比索云嫣还大两岁呢,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撒娇,自己每次都会监督她多吃一碗饭,有妈妈宠着的孩子真是幸福。 她看看索云嫣,有点可怜她,便又说:“阿嫣,多吃点饭吧,身体是本主赐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了,要好好爱惜!” 索云嫣点点头,低声说:“好的,芳婶,谢谢您。我这几天胃口不太好。过段时间胃口好了,就吃得多了。” 芳婶知道她阿爸阿妈刚过世,心里伤痛吃不下饭,就开解说:“阿嫣,人嘛总有那么一天,是本主来接他们去享福,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这样伤心。每个阿爸阿妈都希望孩子健康快乐。” 索云嫣眼里升起一层水雾,想到阿爸阿妈,她就心好痛,可是又不能不想——十八岁生日又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却忽然失去了双亲,就好似从云端甩到地上,痛得不知所措。 快三个月了,她还时时从噩梦中惊醒,却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噩梦里。 芳婶看着她,摇摇头。 有些伤痛是需要时间慢慢治疗的,索云嫣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只能默默的做活儿,只要不停手就没有时间去想念阿爸阿妈,全身都疲累了就很容易睡着,虽然在梦里也常有阿爸阿妈,但幸福温馨的时候居多。 而且还有阿婆,阿姐去上学之后,索云嫣就和阿婆相依为命。每天下班就赶回家做饭给阿婆吃,日子就这样静幽幽的流淌着。 这天,索云嫣刚洗完第二波碗碟,站起身来想伸直一下腰腿,就见大堂经理韩春云托着掌盘进了后厨,掌盘里面有三个菜。 韩春云二十六七岁,身材高挑,明眸大眼,长发细腰,就是嘴唇有点厚。 瑞婶不高兴韩春云的时候,就也斜着眼睛,盯着她的背影,撇嘴说:“看她那厚嘴唇,切下来都够炒一大盘了。” 这话逗得厨房的人全都捂着嘴嗤嗤低声笑,直到韩春云的背影隐没在前厅大堂门外了,众人才哄堂大笑起来,有几个笑得肚子疼,芳婶也忍不住扯着瑞婶衣袖笑说:“你这张嘴啊,真是一点都不饶让人!” 韩春云作为大堂经理,她平时不做收拾碗碟这些活儿,除非哪个服务员临时出了状况,她帮忙顶一下班。 索云嫣赶忙起身打了个招呼:“春云姐。” “阿嫣,这桌有三个菜都没怎么动过,等会你看着处理一下。”韩春云说着,把掌盘放在了灶台上。 “好的,春云姐。”索云嫣应着,走过去看。 韩春云走到门口,顿了顿,回过头来看看索云嫣,又说:“阿嫣,等会厨房的活儿干完了,来大堂帮一下忙吧,今天有三个人请假,刚才有人又崴了脚,大堂里实在是忙不过来。” 索云嫣迟疑了一下,大堂里闹哄哄的,她不想去,就低声说:“春云姐,有点不好呢。” 韩春云疑惑的望着她,她便捋起外面的长袖,露出了孝袖。 韩春云明白了,不以为然的说:“没事,这不外面还有一件长袖遮着吗。” 索云嫣没法推辞,只得说:“好吧。那我洗好碗碟就去。” 韩春云点点头出去了。 索云嫣看看掌盘里面,一碟回锅肉,一个扣碗烧白,一盘糖糟排骨,三个菜看起来都好油腻,这要是同一桌点的,那肯定吃不了,看着就腻啦,八成是不会点菜的土豪作钱。这会员工午餐也吃过了,不过就这油腻程度,厨房的员工估计都吃不下。 索云嫣想了想,端着掌盘往后面走。 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的厨房后面是一条巷子,采购的菜蔬水果和米面粮油,还有酒水饮料,都往这儿进。 后巷不是很宽,小货车能开进去。 平时午餐和晚餐时间会有一些流浪者等在这里,厨房的人会把吃不完的饭菜端出来,送给他们吃。 索云嫣负责拾掇碗碟,经常会端饭菜出来给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大多都熟悉了。 今天到只有三个人等在后巷,索云嫣看了看,有两个认识——闽伯和诚哥,两人都坐在装空啤酒的木箱子上。 闵伯四十多岁,敦厚矮胖,挺着大肚子,其实吃不了多少,可能患了病。 诚哥年轻,就二十七八岁,不过右手断了,左腿瘸了,左胁下夹了拐杖,走起来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要摔倒。 看到索云嫣端着掌盘出来,闵伯和诚哥都赶忙打招呼:“阿嫣!阿嫣!” 索云嫣看诚哥夹着拐杖要过来,连忙说:“诚哥,你就坐那里,我给你拿过来吧。” 诚哥笑着说:“阿嫣就是心好,谢谢了。等以后我有钱了,最先就来感谢你。” 闵伯打趣说:“诚哥,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没睡醒啊?” 诚哥摸摸头,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能,便笑起来。 第6章 洱海公主 索云嫣左手托着掌盘,右手端了回锅肉递给闵伯,又端了扣碗烧白递给诚哥,还剩一盘糖糟排骨。 她看看剩下那个第一次来的流浪者——那是一位阿公,站在一堆空啤酒瓶旁边,身后背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看不清楚,面容清矍,很瘦很瘦,看不出来年纪,不过应该很大岁数了,精神还好,衣着有些破烂,洗得发白了,看不出布料原来的颜色,但很干净,不怎么像流浪者。 索云嫣犹豫着问:“阿公,这是客人餐后桌上撤下来的,没怎么动过,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那阿公看了看索云嫣,又看了看糖糟排骨,似乎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吃,样子看起来有点拘谨,不过他的肚子却在这时候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他抬头看了看索云嫣,索云嫣两手端着掌盘,放的有点低,阿公终于伸手端走了掌盘上的糖糟排骨。 索云嫣说:“你们先吃着,我去给你们打点饭。” “阿嫣,我的饭打多点,今天这个扣碗烧白可下饭了。”诚哥扬声喊。 “嗯。”索云嫣答应着,进厨房打了三碗饭,诚哥那碗特别多,冒的老高。 索云嫣洗完第三波碗碟,站起来伸伸腰伸伸腿,估摸后巷的闵伯、诚哥和阿公他们吃好了,便出去收拾碗碟。 三人的碗碟都放一处了,闵伯和诚哥靠着墙在闲聊休息。 阿公也找了一个装空啤酒瓶的木箱子坐着,看见索云嫣出来,他取下了背着的布囊,打开来,露出一把龙头三弦,那龙头三弦看起来有些古旧,八角型的琴箱漆黑发亮,花纹像是蟒皮,琴首的龙头威严儒雅,三根琴弦虽细但锃亮,琴弓醇厚有力,在主人长时间的使用和擦拭之下,看起来坚实柔韧。 阿公将三弦斜斜放在右腿上,调整了一下龙头,三根琴弦就震颤起来。 阿公从琴箱后的格子里取出空心圆锥指套,戴在右手上,左手握住了龙头下的琴弓,食指和中指按住三根琴弦,右手轻轻拨动,左手在琴弦上滑动,一阵婉转悦耳的琴声就响了起来,弹的是一首不知名的白族小调,娓娓叙述着,好似旅者对途中借宿农家主人热情款待的道谢。 索云嫣的眼眶顿时有些潮湿了,龙头三弦——十八岁生日礼物,不知道阿妈听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生日礼物没有呢? 阿妈一定是明白的,那天晚上阿妈还抚摸着她趴在床边的脑袋,笑眯眯的说:“阿妈知道啦,快点去睡觉吧,明天你收到了礼物,看看阿妈明白你的意思没有……” 可是阿妈就这么走了,早知道那天晚上就跟阿妈多说一些,最好是说通宵,真的有好多好多话要跟阿妈说,我好想您——阿妈!还有阿爸! 索云嫣的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她冲阿公鞠了一个躬,赶紧收拾好碗碟,跑进了厨房,洗着碗碟,她的眼泪就一颗一颗落进了洗碗盆里,一大盆洗碗水似乎都变得又咸又涩。 后巷里三弦的琴声幽幽的诉说着,勾起了她无限的思念。 这天晚上,索云嫣又梦见了阿妈阿爸。 阿爸在做破酥粑粑,金黄柔软的面团,在他手上盘旋飞舞不停变化着形状,不一会面板上就多了整整齐齐的几排破酥粑粑。 阿妈哼着歌儿,把破酥粑粑放到火焰摇曳的碳炉上烘烤,很快就有香气飘出来,接着热烘烘的破酥粑粑就被阿妈从碳炉里夹出来,放到了竹箩里,一个个金黄酥脆,一层层松软劲道,热气如烟袅袅绕绕…… 阿妈说:“卖完破酥粑粑就去,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阿嫣……”阿爸笑眯眯的骑上了车,载着阿妈越走越快。 索云嫣跑得气喘吁吁,渐渐追不上了,不由得急起来,大声喊着:“阿妈……等等我……阿妈……您们等等我呀……阿爸……慢点……等等我……阿妈……阿妈……我不要生日礼物……您们不要走……阿妈……我不要生日礼物……您们不要走啊……阿妈……阿妈……” “阿嫣乖……阿妈去给你拿生日礼物……听话啊……快回去……阿嫣乖……阿妈知道你想要龙头三弦……三弦……城南……” 阿妈越去越远,眼看背影就要消失了…… 索云嫣大哭起来:“阿妈……阿妈……” “阿嫣!醒醒!阿嫣!醒醒!”阿婆听到索云嫣哭喊着,知道她又做噩梦了,赶忙起来喊醒了她,看着她满面泪水,恍恍惚惚不知所措的样子,就心疼的连连念:“本主慈悲!本主慈悲!可怜可怜阿嫣吧,不要折磨她了……” 索云嫣抱着阿婆,眼泪又止不住,也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醒着,只恍恍惚惚的说着话:“阿婆,我好想阿妈阿爸……阿妈给我买了生日礼物,是龙头三弦!阿妈知道我想要一把龙头三弦……可是我不想要了……我不想要生日礼物了……我要阿妈阿爸……我只想要阿妈阿爸陪着我……” 阿婆扯起衣袖,擦净索云嫣脸上的泪水,将她搂入自己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阿嫣不哭……阿嫣不哭……是本主……本主把你阿爸阿妈接去享福了,我们不能哭啊……不能哭……阿婆的乖乖……” 索云嫣靠在阿婆怀里,哽咽着:“阿婆,我不哭……我不哭……” “嗯,不哭啊……阿妈阿爸在天上看着我家小阿嫣,他们希望我家小阿嫣快快乐乐的长大……”阿婆抚着她及腰的长发,轻轻宽慰她。 索云嫣在阿婆怀里蹭着,眼泪浸湿了阿婆的衣衫:“我知道了……阿妈阿爸在天上看着我呢……我要快快乐乐的长大……” “阿嫣听话……睡觉觉啊……睡觉觉……” 阿婆轻声哄着孙女儿,在老人家心里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只有三四岁,需要哄着吃饭饭睡觉觉,不管孩子是三四十岁,甚或八九十岁。 “阿婆,我要挨着您睡……”索云嫣抬起头,兀自挂着泪水的眼睛看着阿婆。 “这么大了还撒娇呢……好好好……今晚挨着乖阿嫣一起睡。”阿婆说着,放下拐杖,脱了鞋子,就着索云嫣挪向里面而空出来的半边床躺下了。 索云嫣躺在床里面,侧身抱住阿婆的手臂,头靠在阿婆的肩头,婆孙俩小声地说着悄悄话。 阿婆最擅长的,当然还是讲那些又古老又凄美的神话故事。 不过,今天晚上,她讲的是洱海公主的传说,很美好。 洱海公主是洱海龙王的小女儿,她聪明美丽,乖巧可爱。 洱海龙王很宠爱这个小女儿,要什么都想方设法找来给她。 天长地久,岁月悠悠,洱海公主在龙宫里待得无聊了,便想到岸上来逛一逛,看看人世间的花好月圆。 洱海公主化身成一个美丽的白族少女,到处走到处玩,见识了人世间的繁华热闹,她开心得很,一点都不想再回龙宫去冷冷清清自己过了。 然而,乐极生悲,有一天,洱海公主游玩到一个村子时遇到了一个大妖魔。 这个大妖魔是一条修炼千年的蛇妖,他原本盘踞在深山老林里,刚刚炼得了一些法术,需要吃童男童女来增加道行。 洱海公主打不过蛇妖,被蛇妖捉住了。 蛇妖施展法术,将洱海公主摄在了一幅画里,挂在了一座很破很破没有供奉的本主菩萨庙的墙上,日日夜夜动弹不得。 蛇妖霸占了这里,没有人敢来,洱海公主被定在墙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就这样每天只能等啊等啊,等着一位勇士来斩妖除魔搭救她。 终于有一天,庙里走进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他长得很子弟。 小伙子叫三郎,他家住在洱海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哥贪财吝啬,二哥好吃懒做,只有三郎勤劳勇敢。 三郎从小就喜欢弹龙头三弦,他弹起三弦那悠扬的琴声,白天能使含苞的山茶花开放,夜晚能使洱海风过也无浪,他对起山歌来好听得百灵鸟也跟着他鸣唱。 可是,父母死后,大哥二哥为了霸占家产,把三郎赶出了家门。 可怜的三郎没有办法,只得带着一把龙头三弦,孤身到处流浪。 但是他并没有怨恨,反而用琴声给人们带来欢乐,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响起琴声,哪里就有了欢歌笑语。 有一天,三郎背着龙头三弦,走到了一个村子,他走了很久,口太渴了,便去到一户白族村民家讨水喝,却看见主人家老两口正在抱着女儿痛哭。 三郎急忙上去询问究竟,得知这个村子原本荒芜的本主菩萨庙里来了一个大妖魔,每月要吃一对童男童女,明天正好轮到老两口献出女儿。 眼看女儿就要葬身蟒口了,老两口舍不得,忍不住抱头痛哭。 三郎听得义愤填膺,他安慰那一家三口不要伤心,他去杀死妖魔为民除害。 于是,他自己一个人去本主菩萨庙里等着那个大妖魔。 三郎去到离村很远的破破烂烂的本主菩萨庙,他捡了干柴燃起火堆,坐在火边弹起了龙头三弦。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庙里,他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画,画里有一个很漂亮的白族少女,她微笑着眨着迷人的大眼睛。 三郎一下子就被她迷住了,忍不住弹起三弦,唱道:“姑娘,你是仙女下凡,还是花神临尘,你若有情,请应一声。” 这画上美丽的白族少女,自然就是那被蛇妖定住的洱海公主。此时蛇妖外出未回来,三郎燃起的火焰压住了妖法,她得以暂时脱身。 于是,洱海公主随着歌声飘然落地,围着火堆翩翩起舞,她正要向三郎说明情况,这时,蛇妖回来了,他最怕火光。蛇妖正要打灭火堆,吃了三郎和洱海公主。 三郎连忙弹起了三弦,美妙的琴声迷惑了蛇妖,使他昏昏欲睡。 洱海公主见状,连忙解下龙头三弦的背带,施展法术将背带变成了一条铁链,缠住了蛇妖的脖颈。 三郎连忙拔出了自己的腰刀,砍断了蛇妖的脑袋。 三郎和洱海公主消灭了蛇妖,救了洱海公主,洱海公主也爱上了这个英俊勇敢的白族小伙子,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龙头三弦也就这样成为了白族男女表达爱意最好的乐器。 为什么每个故事都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呢?哪里会有那么多公主?索云嫣想着想着,眼皮子有点沉,渐渐的闭拢了,终于挂着泪珠儿睡着了。 第7章 半城花儿半城雪 每天早晨六点,索云嫣就起床了。 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在风花雪月城中心,七点半上早班,从家里赶过去约摸要半个来小时。 深秋的早晨有点冷。 索云嫣穿了棉衣棉裤,这些天瘦的厉害,即使穿着臃肿的棉衣棉裤,她看起来还是瘦削得经不住微风轻吹一般。 她戴好头盔和手套,骑上电动车,缓缓出了家门,沿着街道骑,两旁的房屋便都由慢到快的向后移动着。 到村口岔路的时候,索云嫣略微停顿了一下,她平时都自动选择城北的路,小心翼翼的避开城南,她怕自己从那里过的时候,又控制不住伤心落泪。 不过,今天是阿妈阿爸走后的第一百天,就算是双亲同亡的重孝,按照风俗祭奠过后便可以除孝了,当然是除去外在形式上的孝,心里面的孝何时才能除,便也未可知了。 索云嫣看了看远处萧瑟的山形和零落的树木,虽然今天很晴朗,却比阿妈阿爸走的那天冷得多了,简直是彻骨的寒。 阿妈阿爸走了一百天了,她想去看看他们最后停留的地方,虽然那里让她很痛,但她终于别过电动车,选择了城南的路。 风“呜呜”的刮着,像锋利的刀子切割着索云嫣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连带着她的心都钝钝地痛起来。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朔朔寒风吹得她无法呼吸,心也痛得她无法呼吸。 今天清晨不似那日般风雨欲来的黑暗,周遭空旷而敞亮,一切都清晰可辨。 索云嫣停下车,双脚撑着地,呆呆的看着公路,她只知道大概位置,毕竟那么大的雨,雨停后就没有痕迹了,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多天。 她静静的凝视着,仿佛又看见了大雨密密麻麻的砸下来,阿爸无法动弹,阿妈用尽最后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挪过去,抓住了阿爸的手,靠在了阿爸的胸膛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大雨无声的冲刷着,冲走了他们刚流出来还温热的血,冲走了他们鲜活的生命,冲走了一切罪恶的痕迹。 在别人眼里,天晴后就跟大雨之前没有区别了。 在索云嫣眼里,这里却永远都不一样了,她的阿妈阿爸消失在这里,又仿佛永远停留在了这里。 索云嫣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伏在车头上,无声的啜泣着。 阿妈阿爸,我好想您们。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多想那天不过生日,多想那天不要生日礼物,多想那天阿妈阿爸不要来城南! 城南……城南……阿妈阿爸为什么要来城南…… 索云嫣模模糊糊的想着:城南?阿妈阿爸平时出摊都不走城南这边的,太远了…… 那天他们为什么要走城南呢? 索云嫣使劲思索,头都发痛了,还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但也许是悲痛到无法去想了。 她想停在这里多呆一会儿——这是阿妈阿爸最后消失的地方,她想找寻阿妈阿爸留下的痕迹。 可是,这里的空气都好像藏着无数颗细小的针一样,无时无刻密密实实的扎着她,扎得她遍体鳞伤。 那种没有伤口也不见血,但痛得无法言说的感觉,让她对这世界陌生而茫然。 这才旧历阳月伊始啊,按说下个月才是冬月呢,就这么透心彻骨的冰冷,今年是要下大雪了吗? 她想,真冷啊,冷得似乎连大脑都冻住了。 五年前,这古城下过一场大雪,初起时飘飘扬扬,好似列阵一般齐整规矩,一片、两片、三四片……被朔风一卷,就乱了阵脚似的漫天飞舞,百片、千片、万万片……白霾茫茫,弥漫了从苍山之巅到下关城的旮旮旯旯。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上关城的山茶花却开得似锦如霞!红的、粉的、黄的、蓝的、紫的、白的……漫山遍野、海边沟渠、田头地脚、楼顶道旁、家家户户门前庭院……姹紫嫣红,开满了从洱海之涯到上关城的角角落落! 古香古色风清雅致的风花雪月城,上关城繁花似锦,不见一片雪;下关城漫天大雪,不见一朵花。一边儿生机盎然;一边儿寂静无息,半城花儿半城雪,泾渭分明,绝不越界,遥遥相望,生死相依,那情那景怎一个浪漫了得! 这一场花与雪的对决,蔚为奇观,当时震动天下,引来无数的游客。 可惜那些才名远播的文豪骚客都望之词穷,无人能用诗词歌赋来表达,却在多少年以后依然被人们遥想铭记。 这雪,可能太过于惊艳,压得其他地方的雪迟迟不敢落下,甚或不敢落下。 那年,索云嫣还只是十三四岁,方慕少艾,女儿家的心事如多变的天气,可见证了这场风花雪月,倏忽间好像明白了许多许多,若要回想起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清晨的朔风中,索云嫣想着阿妈阿爸——那样深爱着彼此的两个人,在大雨中凝望着对方,多希望有人来救救心爱的人儿啊,然而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他们的生命一点一滴消逝…… 最后,他们终于用残存的生命拉住了爱人的手,不求同年同日同日生,但在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生命写就的浪漫,是唱给他们最后的挽歌。 索云嫣感受着朔风中残存的虚影,感受着携手共死的淡然,感受着寒冷中火热的爱恋,心痛到不能呼吸,最后像逃命一样离开了。 这天早上,她上班以来第一次迟到了。 芳婶看了看她,没有说什么。 瑞婶却是极不满意地叨咕着,站在旁边斜瞥着她,直到她一刻不停歇地快把所有的碗洗完了,才小声骂骂咧咧地跟其他人到旁边碎嘴子去了。 索云嫣直起身来,左手扯下右手的塑胶手套,一并捏了,空出汗水濡湿的右手,撑在腰上,微微缓解了一下疼痛。 她额头和颈间沁了细小的汗珠,内里衬衣的前心后背估计也有点润湿了,想了一想,便索性取下塑胶手套,脱了外面厚重的棉服,将内里衬衣长袖上的重孝除了下来,看了一会,仔仔细细折好了,拽过案桌上的背包,将孝袖放到了背包里。 芳婶进来时,正看见她在折孝袖,便有些明白地问:“满百日了?” 索云嫣又复穿上棉衣,扣了斜襟,微微点点头说:“嗯,满了。” 芳婶说:“除了孝就别太伤心了,人都有这一天,心里念着些就行了。你阿妈阿爸惟愿的就是你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索云嫣换着左边腰捶了捶,轻声说:“我知道的,谢谢您,芳婶。” 她垂下头,又开始继续刷洗陆续送进来的碗碟。活儿再多,总有做完的时候。伤得再痛,总也会被时间治愈。 听到三弦琴响的时候,索云嫣放好最后一只洗干净的白瓷大碗——那是大碗耙肉饵丝专用的餐具,细腻的白瓷,好像苍山的雪,靠近底部染画着洱海,波光粼粼的浅蓝色海面上,倒映着弯弯的月儿,斜上方用草书题了句诗:“月照洱海千古明,雪压苍山万年寒。”这赏心悦目的白瓷大碗,若装了醇厚香浓、澄黄透亮的骨头汤,码着柔软绵长却劲道耐嚼的饵丝,再浇上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的耙肉,点缀一把翠绿的葱花,添上一勺红油辣子,热气腾腾的放在桌子上,色、香、味、形、意一应俱全,一看便令人食指大动,好吃到停不下来。 索云嫣查看了一下四周,这个时间段,早餐已经结束了,暂时不会有要洗的碗碟,可以休息一会,等午餐开始才会有碗碟进来。 索云嫣缓了一口气,摘下塑胶手套,搭在洗碗池边上,忍住长时间埋头工作的眩晕,伸了伸有点酸麻的双腿,缓步走到后厨门口,温暖的阳光铺洒在后巷,像金黄柔软的毛毯,空气中泛着让人暖洋洋的感觉。 她忍不住将后背斜靠在门框上,阳光瞬间也洒满了她,照着她的乌发、刘海、脸庞、嘴唇……细嫩的上眼睑首先感受到一丝丝灼热和刺眼,她抬起纤瘦的右手,因为长时间洗碗捂在塑胶手套中,那指掌便显得幼白修长,她用手掌在光洁的额前搭了一个遮棚,在双目和鼻梁上投下了手掌大小的一片阴影,她轻轻闭上眼睛,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慢慢的吐出来,睁开眼睛时,便感觉疲惫有一丝丝缓解。 阳光透过指缝洒下来,修长幼白的手指好似透明一般,虽然只是小康之家,算不得富裕,可是阿妈阿爸从来舍不得她们姊妹俩干活,长到这么大,甚至扫地刷碗的次数,都少得掰着手指头就能数得清。 可是,阿妈阿爸就这样突然的走了,留下阿婆、阿姐和她。阿婆年迈,阿姐还在读书,只有她也必须是她,要承担起照顾这个家的责任,这也是阿妈阿爸留给她的爱! 今天真的很累……索云嫣想着:又快到热闹的午餐时间了……还有很多的碗碟要洗……阿妈阿爸,生活真的很艰辛,以前您们辛苦了……我想您们,我爱您们……不过,无论多苦……我总要坚持下去! 索云嫣感觉眼眶有点潮热,鼻头有点酸痛,视线有点模糊,她又闭上了眼睛,眼角缓缓沁满了一滴泪珠,在睫毛上颤动了两下,掉在地上摔碎了。 第8章 阿妈阿爸留给她的念想 索云嫣将头也靠在了门框上,眼睛看向前方,越过后巷背面空旷的大理剧院中庭,就看见高高耸立的南诏大酒店,那二十八层的高楼,从二楼以上每套房间都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有些窗户垂着厚厚帷幔,有的窗户半遮半掩,有些窗户敞明透亮。 和煦的阳光均匀的铺洒在那些窗户上,就如同铺洒在这狭小的后巷一般温暖。只有万丈光芒的太阳,从来不会区分贫富。 那些敞着的或半掩的窗户,偶尔会反射一小团一小团的阳光,闪闪烁烁,星星点点,就如同索云嫣的眸光一样,深邃而明亮。 三弦琴的曲调越来越舒缓,索云嫣看了看阿公,那老人自己带了一个软胶皮小凳子,默默地坐在后巷的阳光里,弹拨着三弦琴,古朴而舒缓的白族小调就从那琴弦中流淌出来,像冬日里和煦的阳光一样温暖了岁月。 龙头三弦——我的生日礼物……若早知道这是阿妈阿爸和自己最后的牵念,那她前一晚情愿不要这件生日礼物,余生惟愿阿妈阿爸平平安安,只可惜时光永远都无法折返。 “阿嫣,今天碗碟多啊?洗到这么晚。”诚哥看着靠在门框上的清瘦身影,裹在厚厚的棉服里依然遮掩不住那么纤弱,不禁让人担心,可能那棉服之重都会压垮她瘦弱的双肩。 虽然他们后巷的流浪者也隐隐约约听说,这个叫索云嫣的小女孩子,猝失父母,却独自撑起一个家来,那样坚强勇敢的女孩子,永远不会被灾难打垮,可是她最应该被生活温柔以待啊! 其实,诚哥他们自己也知道没有资格可怜别人,但是看到那个女孩子,就是让人忍不住怜惜,忍不住想要她开心一些。 “不是。”索云嫣顿了顿,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轻声说:“我今早从城南绕过来的,所以迟到了,开工有点晚……” “这样啊……”诚哥解了一个疑惑,又更添一个疑惑,“城南那边过来可远的多了啊……” 他看了看弹拨着三弦琴的阿公,恍然说:“城南那边乐器店倒是很多……”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但这大清早也不会有人啊…… 索云嫣被诚哥那无心的一句话震动了,忽然脑中就有了若隐若现的想法——城南……乐器店……龙头三弦……阿妈阿爸……生日礼物…… 索云嫣想,自己应该去城南的乐器店里看上一看,那里可能有阿妈阿爸最后留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虽然她一直恨不得没有要过生日礼物,甚至恨不得自己没有过生日,可是当阿妈阿爸离开都已成事实,她能珍惜的就只有那件生日礼物——那是阿妈阿爸留给她的最后最深的爱。 索云嫣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信念,她就凭着这点信念,一家一家地找寻着那些大大小小的乐器店。 最后,索云嫣在一个背街的小乐器店里找到了那把龙头三弦。 小乐器店的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四十多岁,穿着阿鹏的服饰,看起来有些油腻。可门外的招牌上写着,售卖的所有乐器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像这样的小小手工制作乐器店,出品的乐器不是顶好,但胜在真材实料和手工细致。 当然,如果设计者和制作者是有名的大匠师,那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那把龙头三弦就摆在进店一眼就看到的乐器柜上最显眼的地方,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新制的龙头三弦,材料还保持着未经长时间琢磨的峰棱,六角型的琴箱淡黄莹润,漆面上点缀了几朵茶花,琴首龙头雅白灵动,像传说中的三弦琴化身的洱海公主。 三弦的调弦柄还不怎么光滑,但小巧齐整,三根琴弦柔韧细长,乌黑铮亮,琴弓坚实有力,如果经过主人长时间的使用和擦拭,必定会闪耀出厚实稳重的光芒。 索云嫣的目光方落在上面,心里就有个声音在说:“就是它——阿妈阿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这世间有一种感情叫做母女连心,虽然阿妈已经不在了,可是母女连心似乎阴阳都不能隔断。 索云嫣看了看笑呵呵地迎上来的乐器店老板,指着那把龙头三弦说:“阿叔,那是……我的……我的……生日礼物……” 乐器店老板看了看她,小心的问:“您带了取货单了吗?” 索云嫣鼻头一酸:“没有。可是我知道这是我的,是我阿妈阿爸来定做的。” 乐器店老板搓了搓手,有些为难地说:“没有取货单,我也不好确定啊。要不,让你阿妈阿爸他们来取吧……” 索云嫣鼻头一酸,低声而难过的说:“我阿妈阿爸他们……他们出车祸……走了……” 乐器店老板皱了皱眉头,胖乎乎的脸上现出疑惑思考的神色来:“那他们有没有其他什么交代?” 索云嫣想了想,坚定地说:“阿叔,这把龙头三弦是我阿妈阿爸定做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阿妈阿爸定做龙头三弦的时候,如果请您刻了字,那刻字里面肯定有我的生辰日期——戊子鼠年七月初七。” 乐器店老板愣了一会,反应过来——琴箱的后盖里面确实刻着那个日期,他亲手刻的,别人不知道,除了那对定做龙头三弦的夫妻。 以前那对夫妻偶尔会来他这小乐器店旁边的空地上卖破酥粑粑,手艺很好,做出来的破酥粑粑金黄酥脆,松软香甜。 乐器店老板平时很喜欢吃夫妻俩做的破酥粑粑,每次那对夫妻来这里出摊,他都会先站在旁边吃够了,再买一些存着。 时间长了,相互就熟悉了。 今年刚刚过完年,那个妻子就来定做了一把龙头三弦,说是女儿的生日礼物,农历七月初七送给女儿。 当时他还开玩笑说,还有半年才到呢,定得太早了,是想女儿早点长大么? 那个妻子说,早点定师傅早点开始做,也许能更好一点。送给宝贝女儿的生日礼物,自然希望好上加好嘛。 三个多月前,夫妻俩最后一次来的时候,那个妻子特地来把全款交了,约好女儿生日那天——农历七月初七,就是龙头三弦上刻的那个日期来取。 然而他们却没有来,而且从那时开始就没有再出现。 那做好的龙头三弦就摆在那里,直到落了灰尘。 乐器店老板心里是很可惜的,这把龙头三弦订货时间那么早,那个妻子又郑重的拜托了,于是他花了很多心思琢磨,费了更多精力才做好的,可以说是呕心沥血的得意之作。 他觉得自己一生可能做得最好的就是这把龙头三弦了。 说实话,他也不想自己的心血摆在那里蒙尘,可是这年头订货,快年尾了都没有人来取,他再心疼也没办法。 没想到,今天,这取货的人终于来了。 乐器店老板端详着索云嫣,这张年轻稚嫩的脸庞上,依稀还能看出那对夫妻的眉眼。毋庸置疑,这是那对夫妻的女儿,她终于来取她的生日礼物了,她是叫阿嫣吧,那对夫妻提及过,龙头三弦上也刻着父母对她的昵称。 乐器店老板没有再要取货单,让索云嫣在存根上签了名字,就把龙头三弦给了她。 索云嫣抱着龙头三弦,眼泪止不住就掉了下来——阿妈一直都最懂女儿的心思。 乐器店老板最后摸了摸龙头,郑重的说:“阿嫣,这把龙头三弦是你阿妈刚过完年就来定做的了,也是花费了我最多心思和精力的作品,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索云嫣点点头,哽咽着说:“阿叔,您放心,我会的。” 这把龙头三弦是阿妈阿爸留给她的最后念想,她又怎么会不珍惜呢。 上班时,索云嫣换了个背包,带上了龙头三弦,其实她没有其他多的东西要带,平时一个小背包里也都空空荡荡的,不过是背着聊胜于无。 这下到实实在在了,她想起阿公鼓鼓囊囊的背包,以后她也会像阿公一样了,做个街头艺人其实也不错,就可惜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阿姐读书的钱。算了,还是安安心心在这里洗碗好了,阿姐的生活费不能耽误。 早餐过后的休息时间,索云嫣没靠在门框上缓气,顺手从厨房拽了个小凳子坐着,拿出了她的龙头三弦。 诚哥和闵伯,还有其他的人也过来看,今天后巷的人较多。 索云嫣打开琴箱后盖,先就看见上面刻着——阿嫣:平安喜乐!如意顺遂!戊子鼠年七月初七。 她摸索着那些字,感觉阿妈揽着自己的肩头,或是阿爸抚着自己的头,很温暖。 她取出空心指锥,套在拇指和食指上,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铮”一声响,声音有点软,且后韵不足。 索云嫣皱皱眉头,新的龙头三弦需要调弦,并且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每根琴弦随着弹拨者的每根手指长短、力度、习惯……等各种因素,影响各有不同,因此调弦是一件繁复枯燥的事。 那天取到龙头三弦的时候,她想着阿妈阿爸,心情很激动,忘记让乐器店老板帮忙她调弦了。 其实,乐器店老板并不是没有想到帮索云嫣调弦,但当时索云嫣的情绪激动,那种状态不适合帮她调弦,所以他没有说,想着索云嫣不会调弦的话,过了自然会来找他。 索云嫣现在想到调弦,也没法去找乐器店老板。 诚哥说:“那阿公龙头三弦弹的好,应该也是会调弦的吧……” 闵伯说:“他今天没来呢。” 后巷的每个流浪者其实也不是天天都来,毕竟偌大的城市,像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这样的也还有,更大的也有,或者更小的餐馆也有救助流浪者的。 所以,流浪者们的选择不少,还可以挑着换换口味,反正只要不那么在意,哪里都能混着肚子饱。 那弹龙头三弦的阿公或许是住的远,隔三差五才会来这里。来了也不跟别人说话或打招呼,就拿出他的龙头三弦,弹给大家伙听,大家虽然觉得他有点孤僻,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性,有的人就不爱说话,这也碍不着别人,时间一长便习惯了。 今天这会阿公还没有来,大家也以为他不会来了。现在想着请他调弦,都殷切盼着他。 有眼尖的人就看着巷口喊:“阿公来了,巷口那边走着过来了呢。” 第9章 他是哑巴 这时,就看见阿公从巷口那边蹒跚的走来,年纪大了,阿公的腿脚不方便,他慢慢走到索云嫣旁边,背囊都没有放下,只撑开了软皮小凳子,缓缓坐下来,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索云嫣,然后盯着龙头三弦,伸出了他的右手,那手掌瘦骨嶙峋,看起来皮包骨头,苍老皱褶的皮肤下,青筋凸显。 索云嫣把龙头三弦递给阿公。 阿公接过来,仔细打量着这把崭新的龙头三弦,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似乎觉得这把龙头三弦做得还不错,却没有开口夸赞。 他观察着龙头,琴身,琴弦,调弦柄,琴箱……好一会,才用拇指正面拨动了第一弦最上面靠近龙头的位置,偏着耳朵,贴近弹拨的地方倾听,等响声停时,又在同位置反面拨动了第一弦,在响了几声后,按住了琴弦,细细感受琴弦的震动。 待到琴弦静止时,他又挪下来一寸左右,继续正反向拨动琴弦,倾听声音,或按住琴弦,感受琴弦的震动。 直到第一弦被这样一段一段地弹拨完,听完,他才轻轻的扭动调弦柄。 然后又像刚才那样反复弹拨,再扭动调弦柄。 第一弦调试好了以后,阿公将龙头三弦递回给索云嫣,示意她自己弹拨。 索云嫣用第一弦轻轻拨了一个音符,马上就感觉到与开始自己弹拨时截然不同,那音符听起来醇厚又不失轻盈,婉转悦耳,回响悠扬。 索云嫣轻轻拨动第一弦和第二弦,她自己也听出来了,调试过的琴弦与未调试过的,真是差别极大。 她敬佩地说:“阿公,谢谢您!” 阿公笑了笑,没有搭话。伸手又拿过龙头三弦,像方才那样开始专注的调试第二弦。 调试好了,便递给索云嫣,然后看着索云嫣弹拨的位置和指法习惯,倾听索云嫣弹拨的音调,再拿过来反复调试弦柄。 等到琴弦都调试完毕,阿公示意索云嫣弹拨一整首乐曲,这样更好检查每根琴弦的音调高低,以及音调间间隔的幅度。 索云嫣愣住了,因为她看见阿公做了几个手势,那是哑语!阿公是哑巴!难怪阿公不跟人打招呼,也不跟人说话。 索云嫣没有学过哑语,可是那几个手势的意思,她却一下就明白了。在音乐的沟通中,无论语言和手势,都只有辅助作用,不会形成障碍。 阿公以为她没有看懂,又比划了一遍。 索云嫣拉着阿公的手摇了摇,又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阿公苍老的脸上便绽放出了笑容,那样温暖而慈祥的笑容,一点也看不出老人饱经沧桑和身带残疾,这是一位坚强而乐观的老人,值得所有人敬佩。 索云嫣抿抿嘴儿,也跟着轻轻的笑了,这是父母的死祭百日过后,她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颜。 在阳光下,传来了冰雪消融的声音,那是苍山的雪融化了吗? 索云嫣弹拨了一首白族小调,很简单很轻快的一首琴曲,不过她弹的不好,音调不准。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弹拨三弦琴了。 可是,阿公、诚哥、闵伯和后巷的人……还有后厨的芳婶、瑞婶、厨师长……都给索云嫣鼓掌,那热烈的掌声让索云嫣有点害羞,她的脸红了。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让她再弹,多练习练习就好了,她就又开始弹。 几首曲子过后,索云嫣熟练得多了,琴曲便逐渐听得出来调儿了。 可惜不一会午餐时间到了,后厨那边开始陆陆续续上菜,瑞婶在里间吆喝着有碗碟送进来了。 索云嫣放下龙头三弦,瞄一眼里间,小声说:“阿公,工作时间到了,我要去洗碗啦。您帮我收着龙头三弦,等我洗好出来,您要教我弹一首长点的曲子哟。”她说完便跑进去了,脚步有些轻快。 阿公点点头,慈祥地笑了。无论生活如何待他,他总是满面笑容。 阿公原本不是每天来的,现在要帮阿嫣小孙女保管龙头三弦,还要教她弹,必须得每天过来了。阿嫣小孙女笑起来很好看,她应该像我一样多笑笑,阿公这样想着。 他拿出自己的琴帕,仔细擦拭着让他保管的龙头三弦。新制的乐器,要常常拂拭,把峰棱和毛刺都磨不见了,把龙头、弦柄、琴弓、琴箱都磨圆润了,看起来古朴柔润,琴音就醇厚悠远了,也不会划伤手。 阿公自己那把龙头三弦,也是这样每天耐心仔细地拂拭,一年多了才有三分古朴柔润的样子呢。自己的乐器就好像自己的孩子,要真心爱惜,才会越来越称手。 后巷的人以前就开玩笑说,阿公捡了一个孙女,索云嫣把他当亲阿公一样,软和好吃的菜都先想着留给阿公。这会子,对阿公还要更好了。 阿公是个孤寡老人,独自住在下关镇外面南郊的村子里,无牵无挂,连猫儿狗儿也没有一条,常常背了自己的龙头三弦,随意往哪边走,累了便坐下歇一歇,取出龙头三弦来弹上几曲,这些年风花雪月城东南西北的每一个角落,他都走了个遍,倒也逍遥自在。 索云嫣小时候就跟着阿妈阿爸弹三弦,后来读高中课业紧了,没时间弹,阿妈阿爸要养老顾小也忙不过来弹拨,家里原来那把龙头三弦,也早不知道丢在哪里,或许是坏了劈柴烧火了,时间长了,手法技巧便丢得生疏了。 不过这些东西,只要学过,不会彻底忘记,不过是不熟悉罢了。现在捡起来练习,有阿公教着,进步很快,三四个月就把那些耳熟能详的曲子弹拨得行云流水一般的了。 阿公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实实在在弹了那么多年龙头三弦,指法和弹拨技巧方面经验丰富,这些都是现场教导学得更快的,毕竟学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实实在在的弹拨经验,在教学里面才最紧要。 阿公是哑巴,所以不会唠叨,只会静静的倾听索云嫣弹拨,找出了哪个音符有错,他就把正确的一遍一遍弹给她听,让她自己对比两段音乐,自己感受和领悟,明白错的那段为什么比不上对的那段,这就比语言教学更有效简单得多。 随着索云嫣弹拨手法和技巧越来越熟练,手指移动的速度,弹拨的轻重,都逐渐有规律。 阿公以前天天帮索云嫣调弦,后来就两天调一次,逐渐减少,再后来三天调一次、四天调一次…… 索云嫣的弹拨手法和技巧日臻成熟,阿公已经很长时间不用帮她调弦了。 剩下来的,就靠索云嫣不停的练习了,熟能生巧,慢慢的自然会琢磨出适合自己的手法和技巧,再跟自己的龙头三弦融合,就能形成自己的风格。带了自己的风格特色,演奏出来才能别有味道,引人倾听。 这时候就不能再轻易的调弦,因为前面已经形成习惯了,任意调弦会让形成的习惯崩溃,如再要锻炼适应新调的弦,那两种习惯相互撕扯,容易把弹奏者搅得乱成一团,最后彻底混淆。 阿公弹了六十多年的龙头三弦,他对每一首曲子的了解,恐怕都超过了作曲者。 他花费在每一首曲子上的日日夜夜,已经无法计量。 在每支曲子成千上万遍的弹拨中,他对每一个音符、每一段小节、每一点指法的熟炼都已经达到了极限的高度,那些音符的调动、音调的高低、前后的承转……都已经铭刻在他的脑中,甚至灵魂里。 不要说阿公只是哑了,就算他再聋了瞎了,也依然能把那些曲子弹得跟现在一样好。 索云嫣跟着阿公,把一首简单的曲子弹拨上千遍之后,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在这个过程中,阿公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指证,甚至细微到弹拨这个音符时的情感变化,阿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不会说话,却静静的凝神听着索云嫣一遍又一遍的弹拨,他再一遍又一遍的弹拨给索云嫣听,通过这样原始而质朴的方式,让索云嫣自己领悟那细微的差别,从而牢牢的打好了基础,明白了音乐的根本和龙头三弦的完美结合。 这是阿公的独特教学方法,也是索云嫣独特的学习方法。 阿公其实住的离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挺远的,却每天早上走过来。 索云嫣下班的时候,就骑电动车载阿公回去,帮阿公收拾一下屋子,清扫卫生。 阿公就两间小屋子,里外套间相连,里面的睡房和外面的堂屋。 睡房就一张木床和被褥,还有一个半大的木箱子,用来装衣服。 堂屋里有简单的炊具,也基本不用。 靠窗有张小木桌,唯一的小凳子就是阿公随身带着那个。 阿公以前喜欢到处走一走,不用赶时间,走到哪儿累了,便停下来歇一歇,拿出龙头三弦,把一路风景和心情感悟都融入曲子,一曲终了,疲累便消除了,带着美好的心情再走一程。 工作的闲余时间,后巷的人和后厨的人就聚在后巷里,晒晒太阳,听老少二人弹弹三弦,讲讲街头巷尾或厅堂里的新鲜事儿,日子平平常常但很舒心。 大堂经理韩春云也时常来抓索云嫣,去大厅或雅间帮请假的服务员顶班。瑞婶也每次都觉得清洁组吃亏大了,嘀嘀咕咕闹别扭,直到芳婶出来调解,让索云嫣两边不耽误,才算平息了。 第10章 金花 “芳婶!芳婶!芳婶……” 一阵清脆的喊声从前厅传来,一声比一声响。 后厨的门打开,一个女孩子伸头进来,看看满地的饭渣汤汁油腻乎乎的,她撇了撇嘴,小心翼翼拉起洁白的裤角,方才踏进门槛,匆匆忙忙喊了句:“芳婶,春云姐让阿嫣出去大堂帮忙一下。” 话音刚落,就逃也似的跑了。 瑞婶愤愤的说:“这些小姑娘都嫌厨房脏,哼,厨房尘烟大,自然比不得大堂门面干净,看她那样子好比进了厕所,再好吃的饭菜还不是脏兮兮的厨房做出来的,抢着吃的时候怎么不见她们嫌脏。” 芳婶笑说:“现下的年轻人大多嫌脏怕累,特别洗碗这个活儿又闷,像阿嫣这样愿意在后厨老老实实洗碗的小姑娘已经很少见了。” “是啊,阿嫣到还不错,能在洗碗池边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还是阿芳你有眼力劲,当时一看她就说是个干活老实的人。对了,韩春云咋又来清洁组抓壮丁?”瑞婶问。 “刚才我去总台领垃圾袋,听说有个餐厅服务员送菜的时候摔在大厅里,伤的不轻呢,让两个人抬着去医院了,这不就让阿嫣去顶班。”芳婶说着,把垃圾桶换上新垃圾袋。 “我们事多,这会少了阿嫣,不又得多做两小时?”瑞婶埋怨着。 芳婶安慰她说:“阿嫣会把碗碟洗了再去,余下的事我们手脚放快点,就不用加班了。” “再快也只有两只手嘛。”瑞婶依然慢吞吞地做着活儿,埋怨说:“阿芳,你也真是好说话,她韩春云是大堂经理,又管不着我们清洁组,凭啥抽人去帮她啊?” 芳婶说:“那也没办法,大堂少了人总得先紧着补上啊,毕竟大堂比厨房重要嘛。” “我看是韩春云变着方儿整人呢。”瑞婶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说:“她不就仗着脸蛋漂亮,跟总经理眉来眼去的,以为有人撑腰就横嘛。” 芳婶连忙制止她:“可别胡乱说,给人听见你还要不要做这份工了?” 瑞婶不服气地争辩:“我可没乱说,上星期五……” “你还说!你这张嘴啊,就不怕惹祸!快别说这些混话了。”芳婶说完,转过头去,提高声音朝洗刷池那边喊了一嗓子:“阿嫣!” “哎!”索云嫣应了一声,她早听到瑞婶的话了,韩春云长得漂亮,自然招人议论,总觉得她是靠啥不正当关系才当上大堂经理的。 这些婶婶就爱嚼舌头,索云嫣淡淡的皱了皱眉,其实人家韩春云是真有本事。 清洁组里除了索云嫣,其他都是结了婚的中年女人,也难怪嫉妒韩春云年纪轻轻就当了经理。 芳婶大声说:“阿嫣,你把碗碟洗好,就去大堂找韩春云,她可能安排你做别的。” “知道了,芳婶。”索云嫣答应着,擦了擦汗,还有三四百个碗碟洗好就完工了。 “阿嫣,你可得记着回来啊,咱清洁组就你一个年轻漂亮的妹子,你是咱清洁组的招牌哟,可别去过大堂就把咱们这些老太婆都忘记到后脑勺啦。”瑞婶扬声开着玩笑。 索云嫣抿抿嘴儿:“看你说的,瑞婶,谁不知道你和芳婶是清洁组两朵金花。你要是老太婆啊,就是大理城最漂亮的老太婆喽。” “阿嫣这张小嘴,就会说好听的哄我们开心。”瑞婶笑骂着。 芳婶接茬说:“你还别说,阿嫣待在清洁组还真是委屈了。这厨房的活又脏又累,年轻姑娘谁不想在前面大堂,穿的干干净净,活儿又轻松。” 索云嫣摇摇头说:“在哪里还不是干活。芳婶,我到没觉得厨房的活儿脏。” 芳婶笑着说:“你是在清洁组待的时间最长的年轻姑娘了,从去年九月来做到现在快一年了。我记得最短的才做了三分钟,就没命的跑了,好像鬼撵着她一样。” “芳婶的记性最好。”索云嫣说着,洗好了最后十多个碟子,放进消毒柜。 “好啦,阿嫣你去吧,地板我来冲洗。”芳婶拿了水管过来冲洗地板。 “谢谢芳婶。”索云嫣道过谢,擦干手,到二楼的更衣间换下清洁工作服,就去找韩春云。 金鹏白族风味饮食城占地宽,规模大,总共有九层。 一楼是餐厅和厨房,餐厅内侧还有一个舞台,偶尔会有一些民族歌舞表演。 二楼到六楼都是贵宾厅和雅间,呈月牙形,可以俯视一楼的舞台。 七楼是美食城行政办公区域,人事部、会计部、营销部、安全部、大堂经理室和总经理室等都在这一层。 八楼九楼是员工们的休息室。 正是上午十点多,大堂里就餐的客人稀少,总台里两个服务小姐姐正悄声聊天呢。 索云嫣走过去,一看都认识,就随口问:“鸣坤阿姐,春云姐在哪里?” 鸣坤答应说:“是阿嫣呐,春云姐在总经理室,又叫你过来大堂帮忙吗?” “嗯,鸣坤阿姐,那我去找她了。” 索云嫣走到大堂经理室门口,刚要敲门,就看见韩春云在大办公室人事部那里。 索云嫣走过去,就听见韩春云对人事部长说:“林玲这次摔的不轻,可能五六个月都没法上班了,不能老让清洁组的阿嫣顶班吧。” 人事部长点点头说:“那得赶快招人补上。” 韩春云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把阿嫣调来大堂做服务员,重新给清洁组招人。” “我先问问芳婶吧,这样抽走她的组员,万一她有意见,闹起来也不好。”人事部长考虑着说。 韩春云有些不满:“大堂现在少了三个人,等你现在去招人,怎么赶得上?再说,新人找来还要培训呢,阿嫣在大堂帮过好多次,算得上熟手了。清洁组的工作谁都会做,总好招人些。” 人事部长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我跟芳婶协调协调。你呀,老是让我难做。” “那你能力强嘛。”韩春云笑着捧了人事部长一句,转过头来就看见索云嫣站在门口,赶忙过来拉着她,高兴的说:“阿嫣,以后你就调来大堂做服务员了,也不用我老是去找芳婶借人挨白眼啦。” “好的,春云姐。”索云嫣抿了抿嘴,轻声说:“谢谢您。” 其实她觉得呆在后厨洗碗比较自由,活儿做完了,还可以跟阿公学学弹拨三弦琴。 是韩春云悄悄跟她说,管理层已经透露了风声,随着经济、科技和成本的要求提高,为达到国家规定的卫生许可标准,餐饮行业过不久可能都要统一使用洗碗厂的套装碗筷,不再需要洗碗工,到时候她就要失业了,让她早做打算,过来做服务员。 韩春云关心她,先给她找了退路,她心里很感激。 韩春云笑呵呵地说:“客气啥啊,以后好好工作就是了。不过,你得要谢谢人事部长呢。” 索云嫣就跟人事部长也道了谢。 韩春云便带着索云嫣去领工作服,以前索云嫣顶班就穿韩春云的,现在正式调职,可以领自己的工作服穿了。 金鹏白族风味饮食城大堂服务员都必须穿白族服饰。“苍山绿,洱海清,月亮白,山茶红,风摆杨柳枝,白雪映霞红”的色泽鲜明绚丽多姿,崇尚白色为尊,少女多喜艳丽飘逸,更衬得金花们婀娜多姿翩然若舞;男子多着白色对襟衣,外套坎肩,穿白色或蓝色宽裤,头缠白包头,彰显阿鹏们英俊潇洒爽朗勤劳。 韩春云就是美丽金花的样板:风花雪月的头饰,垂下的穗子是下关的风,艳丽的边饰是上关的花,帽顶的洁白是苍山雪,弯弯的造型是洱海月;细俏的眉毛,水灵灵的双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象牙鼻挺直,樱桃口粉红;修长的身材上着白色衬衫外套湖蓝色领褂,右衽结钮处挂 “五须”银饰,下着白色镶三道湖蓝水纹脚边长裤,系湖蓝色镶粉红边缀花围腰,束湖蓝色缀白碎花宽腰带,两端头飘带各挑绣了一只紫色蝴蝶,走路时随风飘动,蝴蝶好像翩翩起舞追逐花香而来;脚穿蓝樱花白布软底圆口鞋,全身上下浓艳而又不失庄重,娇俏美丽,婀娜多姿。 俗话说,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年轻女孩子们穿上好看的白族服装,自然全都是漂亮的金花了。 金鹏白族风味饮食城的金花们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好多客人不只是慕名而来品尝白族风味美食,更是慕名而来欣赏这些活风景。 索云嫣今日起也加入了这道风景线,都说十八姑娘一朵花,她瓜子脸儿,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儿,乌黑的头发简单的束着,穿戴着白族服饰,看起来朝气蓬勃青春可爱。 新进服务员都会先在一楼大餐厅做几个月。 大餐厅里顾客多,尤其每天早、午、晚三餐时间,客似云来,拥挤如潮,要求服务员干净利落,从顾客落座到点菜、下单必须在十分钟内完成,上菜要卫生、快速,顾客用餐完毕结账走后必须三分钟内收拾好餐桌,以便下一桌客人入座。 风味城全天供应各种白族传统小吃、中餐、烧烤、夜宵,如烧饵块、喜州破酥、凉粉、卤饵丝、凉鸡米线、乳扇、雕梅、猪肝胙、洱海酸辣鱼、下关砂锅鱼、生皮、烟熏火腿、油炸弓鱼、油淋鸡棕等等,风味独特,在大理古城中是个出名的饮食好去处。 第11章 梅苑 索云嫣在大堂做了三个多月,就被调往三楼做贵宾厅服务员。 三楼贵宾厅一共有风、花、雪、月、梅、兰、竹、菊等三十六个单独雅间,每个雅间风格不同,一名专设服务员负责六个雅间。 索云嫣是梅苑的专设服务员。 午饭时间过了不久,服务员们都围在贵宾厅吧台前闲聊。 风苑服务员慌慌张张地跑来,还未站稳,就气喘吁吁地说:“不好啦……不好啦……小霸王……又……又……来了……” 服务员们忽地全凑拢来,七嘴八舌说着。 “是不是那个小霸王?” “他真的来了?你看见了?” “真的真的,我刚才想出去买点炸洋芋,就看他过来了,吓得我赶忙跑上来给你们说,免得你们没有准备……” 风苑服务员抚着胸口说,就算在初春一月,她的额头也汗珠细密,不知道是跑累的还是吓出来的。 “还能准备啥啊?只看谁倒霉,他进谁负责的雅间啦。” “就是,他每次来都搞得我们服务员人仰马翻,还能有啥办法?” “对啊,看见他就胆战心惊。” “小霸王每次来都捉弄我们,花样又多,防不胜防。” “就是,每次他一来,我们准的有一个被弄伤。” “前次林玲被他撞到伤了后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服务员们个个声泪俱下地数说小霸王的罪状,索云嫣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会调来贵宾间做服务员,还是因为这个小霸王搞的梅苑服务员林玲受伤住院。 “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服务员们顿时都鸦雀无声,赶快回到自己的雅间,能躲尽量躲,能藏尽量藏,就生怕小霸王看见。 索云嫣一看,楼梯口过来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小男孩。那女人很漂亮,约有三十来岁,五官精致,眉目如画,穿着浅紫色灯芯绒旗袍,外面罩了件深紫色渔网细线衫,细高跟皮鞋走路妖娆多姿,整个人看起来妩媚中透着高傲。 小男孩大概七八岁,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样子很是顽皮可爱。 这就是传说中人见怕鬼见愁的小霸王?也太夸张了吧,不过一个小孩子嘛,索云嫣不禁有些好笑。 年轻女人右手挽了个真皮小包,左手拉着小男孩。 小男孩仰头问:“妈妈,今天去哪间?” 年轻女人笑着回答:“当然是我的浩浩宝贝来决定啦。” 浩浩欢呼了一声,挣脱他妈妈的手,直朝雅间冲来,那样子好像老虎冲向羊群。 年轻女人在后面一迭连声地喊:“浩浩宝贝,慢点儿!慢点儿!” 浩浩答应一声,停下脚步,双手背到后面,昂首挺胸迈着方步,那模样极像总统检阅士兵。 不过那些被检阅的服务员可是怕到了极点,他的目光转向谁,那人赶紧低眉敛目,躲躲闪闪,头都快缩进脖子了,巴不得他没看见自己。 浩浩挺有威严的巡了一圈,不住点头,好像很满意服务员们对自己的态度。 这时他看见最里面梅苑的服务员笑眯眯的站着,没有害怕自己的样子,不禁好奇地跑到她面前,歪着小脑袋观察。 索云嫣也歪着脑袋笑了笑,然后弯下腰,伸出纤细的右手,说:“欢迎光临,先生。” “你叫我先生?”浩浩严肃的思考了一下,满脑袋都写着问号。 索云嫣也严肃地回答:“是的,我觉得你是一位绅士先生。” “你为什么不怕我呢?”浩浩问。 索云嫣笑呵呵的说:“我为什么要怕一位绅士先生呢?” 浩浩眨了眨眼睛问:“什么是绅士?” “就是很有礼貌很酷的男士,而且非常帅气。”索云嫣忍住笑,严肃地给他解释。 浩浩明白了绅士的意思,高兴极了,小手握住了索云嫣伸出的右手,貌似领导握手那样摇了摇,然后转回头得意的冲他妈妈喊:“妈妈,这个姐姐说我是绅士先生,就是很有礼貌很酷很帅气的男士。” 浩浩妈妈宠溺地说:“那是当然,浩浩宝贝本来就是绅士。” “妈妈,不要叫我宝贝,要叫我先生。”浩浩纠正着他妈妈,然后很酷的一摔头发,背着手,昂着头,走进了梅苑。 其他服务员看见小霸王进了梅苑,都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又躲过一劫。 索云嫣看她们那样怕小霸王,不禁摇摇头,小霸王对自己不是很有礼貌么,小孩子嘛,夸奖一下,拍拍马屁,还不就拿下了。 梅苑的风格自然以梅为主,壁画、餐桌、茶几、摆设都是梅花,就连空气中也仿佛带着淡淡的梅花清香。 浩浩在桌旁坐下来,眼睛珠一转,刚要调皮捣蛋,索云嫣已经拿了本菜谱放在他面前,笑眯眯地说:“先生,现在就点菜吗?” 浩浩一想自己可是很有礼貌的先生,不能调皮捣蛋的,马上正经端坐,貌似严肃的拿起菜谱翻看。 索云嫣拿了另一本菜谱,浩浩妈妈说:“不忙,人数还没有定呢,等我问问再点。” “那么我给浩浩先生拿些小茶点来,好吗?”索云嫣说,浩浩妈妈点点头。 索云嫣麻利地端来一碟雕梅、一碟点心和两杯甜茶。雕梅色泽金黄,中空若缕,状似一朵朵盛开的菊花,酸香中透着甜蜜;点心有两个喜州破酥粑粑、两片肉酱烧饵块和两卷淡黄脆香的烤乳扇;甜茶是白族三道茶“头苦、二甜、三回味”中的第二道茶,茶内放入米花、枸杞、核桃仁片、红糖、蜂蜜和几粒花椒,别具一番风味。 “浩浩先生,请用茶点。”索云嫣放下一杯甜茶,浩浩马上高兴的丢开菜谱来端茶了,小孩子其实很好哄,因为他们无论多调皮都不过是为了引起人们的注意,让别人把他们当大人一样看待。 索云嫣在浩浩妈妈面前放下了甜茶、雕梅和点心,趁浩浩妈妈打电话的时候,飞快的给浩浩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到雅间外面。 浩浩很聪明,抓了片饵块,貌似随意的走出了门。 索云嫣从怀里掏出本漫画书,悄悄地说:“喜欢漫画书么?” “喜欢,可是妈妈不准看。”浩浩啃着烧饵块,抢过漫画书一看,高兴的叫起来:“是阿衰!我最喜欢看这个漫画了,搞笑剩手……” “嘘!小声一点。”索云嫣赶紧做了一个拉链封嘴的动作:“被妈妈听见你就没得看了。这是最新出来的一集,我中午才买到的,私人珍藏哦!” 浩浩点点头,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烧饵块,就要开始看漫画书。索云嫣拉拉他,指了指里面的浩浩妈妈。 浩浩会意,伸头冲他妈妈喊:“妈妈,我在门口这里跟姐姐玩。” 浩浩妈妈打着电话,随口应了声:“好的,宝贝。” 索云嫣笑着悄声说:“撒谎的绅士先生。” 浩浩得意的扬扬眉毛,又埋头专心致志的看漫画书去了。 过了二十来分钟,浩浩妈妈打完电话,叫索云嫣进去点了菜,半个小时后陆续到了七八个客人,厨房很快上齐了菜,客人们边吃边聊,推杯换盏,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索云嫣从他们的交谈中,七拼八凑也知道了个大概情况:浩浩妈妈叫田淑梅,市文工团的,请同事们吃饭顺带讨论表演节目呢。 浩浩匆匆进去吃了一小碗,又溜出来看漫画书。 索云嫣随口问他:“浩浩,你妈妈为什么不让你看漫画书呢?” 浩浩头也不抬的回答:“妈妈说,我以后要想有出息,必须从小就好好学习,不能浪费时间在这些没用的漫画书上面。” 索云嫣有点眩晕:“浩浩,你几岁啦?” “八岁。”浩浩苦着脸回答。 “那你为什么喜欢看漫画书啊?” 浩浩的脸色更苦了:“我爸爸好久都没有来看我和妈妈了,妈妈偷偷的难过,我想讲一些好笑的故事给她听,这样她就不难过了!” 索云嫣抚了抚他的背脊:“爸爸可能是工作太忙,所以没空来看我你们。” 浩浩点着头说:“嗯,妈妈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她让我好好读书,一定要考第一名!” 索云嫣深表同情,现在的小孩子压力很大,很多父母都把自己不能实现的梦想寄托在了孩子身上,在孩子很小时就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他们。 “真是可怜啊!”索云嫣蹲下身子,拉着他的小手问:“每天作业很多吗?” “多,除了学校里面的,我妈妈还额外给我布置了一大堆!”说起作业,浩浩有点愁眉苦脸。 “你妈妈还加作业啊?”索云嫣忍不住要鞠一把同情的泪了。 “不止呢,做完还加!做完还加……”浩浩说起来简直深恶痛绝。 “无穷无尽的么?”索云嫣实实在在,深表同情的问。 浩浩使劲点头,忽然想起来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索云嫣,索是绳索的索,云是云彩的云,嫣是嫣然一笑的嫣。” “索?好奇怪的姓哦,百家姓里面都没有。” “嗯,因为我是白族嘛,在白族里面姓索的人很多啦。” “你穿的这些就是白族的衣服吗?”浩浩围着索云嫣转了一圈,拉拉飘带,摸摸围腰,啧啧连声:“好漂亮哦。” “是吗?阿鹏的服饰也很帅气啊,等浩浩长大了,穿上白族阿鹏的服饰,一定好帅好酷。”索云嫣说。 阿鹏是白族对男子的统称,来源于老电影《五朵金花》;白族女子一般就称为金花。 浩浩小孩子心性,自然爱听别人夸他,马上就摆了个姿势,耍帅耍酷。 这时田淑梅他们已经散席,让服务员去结账。索云嫣就送了账单进去,田淑梅看看,摔了张金卡在托盘里。 索云嫣送到总台汇过帐,又送回来,田淑梅拿起金卡,随手丢了一百元在托盘里,说:“给你的小费,你挺不错的,把浩浩照顾得很周到。” 索云嫣微笑着说:“谢谢,照顾好每位客人是我应该做的。我不能收您的小费。” 田淑梅笑着点点头,收了钱,拉上浩浩走了出去,浩浩边走边回头做鬼脸,嬉皮笑脸的做再见。 索云嫣站在门口,面带微笑:“请慢走,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第12章 八卦和新闻 午休时间,服务员们呼啦围住了索云嫣。 “阿嫣,你真厉害,居然没被小霸王捉弄啊,你是雅间服务员里第一个没被那小家伙捉弄到哭的。” “你怎么防住小霸王的?快传授一招半式给我们吧,他下次到我的雅间,我就不用怕了。” “就是就是,快说啊,你是怎么对付小霸王的?” 索云嫣笑说:“我也没有什么招数,小孩子闹嘛,哄哄他,多注意他就行了。” “哪有那么简单啊,前次他一来,我就赶忙上去哄了,只差没把他当祖宗供起来了,最后还是被他捉弄得我差点下不来台……” “就是就是,他到我负责的雅间也把我害惨了,想起来都头痛!” “阿嫣,你快说说嘛,你怎么收拾他的?别藏着掖着了…” “我……”索云嫣刚要说话。 “阿嫣,你过来一下我办公室。”韩春云在电梯那边喊,还略微提高了点声音,服务员们看到是大堂经理,就散开去做事了。 索云嫣跟着韩春云上了七楼,走进大堂经理办公室,韩春云指指旁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说。 “春云姐,有什么事吗?”索云嫣还没有坐稳就急忙问。 韩春云笑呵呵的说:“阿嫣,小霸王都让你哄得乖乖听话了,真不错,其他服务员看见他就头痛想溜,每次都要我去,现在好了,总算又有个人能应付他了。” 索云嫣说:“浩浩是比较顽皮一点,不过小男孩闹腾,顽皮,也是想要人们注意他。” “阿嫣好像很有心得哦,以前照顾过小孩子吗?”韩春云问。 索云嫣摇摇头说:“没有,是阿姐告诉我的。” 韩春云有些奇怪的问:“你还有个姐姐?” “嗯,我阿姐可厉害了,”索云嫣提到索云娇,自豪感油然而生:“她在读大学!” “这么厉害,什么学校?”韩春云说着,从抽屉的档案袋里拿出一份简历。 索云嫣有些骄傲的说:“广播电视传媒大学。阿姐选修了心理学课程,她说只要懂得小孩子心理,就很好哄他们了。” 韩春云笑说:“你姐姐以后肯定是个有本事的女孩子。” “我觉得春云姐姐也是有本事的人。”索云嫣真诚的说。 韩春云听到别人夸赞自己,心里自然高兴,看了看简历说:“阿嫣,你怎么没有去读大学呢?” 索云嫣低下头,抚弄着衣摆,半晌黯然说:“我没有考上大学。” 韩春云鼓励的说:“没有关系,阿嫣,很多没有读过大学的人,一样生活的很好。” 索云嫣点点头,抿了抿嘴儿:“嗯,我知道了,春云姐姐。” 韩春云看看她有些失落的样子,安慰说:“阿嫣,服务员虽然是份不起眼的后勤工作,可也要付出心血和努力才能做好。你人勤快又聪明,才做了没多久就得到了顾客的夸奖,以后一定不会比大学生差。” “谢谢春云姐姐,我会努力做好的。我很多地方都不懂,还请春云姐姐有空的时候多教教我。”索云嫣谦虚地说。 韩春云满意地点点头:“很多经验都是慢慢做出来的。阿嫣,你多多观察观察,就会明白了。” “好的,春云姐姐。” 韩春云递给她一本崭新的笔记簿:“阿嫣,我希望你能总结一下你自己的经验心得,业余时间培训一下其他的服务员,还有以后新来的人。好吗?” 索云嫣答应下来:“没问题。春云姐姐你安排就好啦,只要其他的服务员愿意听,我就把自己做服务员学到的讲一讲。只是我没有讲话的经验,您别嫌弃我讲得不好就成。” 韩春云站起身走过来,拍拍索云嫣的肩膀,笑眯眯的说:“好的,我安排好时间就告诉你,你先去准备一下。” “那我先回去上班了。”索云嫣说。 韩春云点点头,目送索云嫣走出办公室。 十二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广播电视传媒大学校园的樱花却盛放着,如云霞般绚烂。 索云娇斜倚在樱花树上,手里拿着她的专业书,但并没有看,目注着前面那片花海陷入了沉思。 她的耳朵忽地发热,热得她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这么烫!谁在想我呢? 索云娇叹了口气,是阿嫣吧,不知道今天她又遇到什么难缠的客人了。 自从去年八月爸爸妈妈出车祸过世后,家里只剩下了阿婆和阿嫣,阿嫣没有考上大学,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索云娇有些黯然的想,阿嫣成绩一向很好,说起来应该不会考不上大学,会不会是她隐瞒着,好让自己安心来读书?如果那时她真的考上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辍学供她?阿嫣一定是想到这些,才说她没考上大学,正好去打工赚钱供自己,让自己安心好好读书。 阿嫣那时候才十八岁,也没学过什么谋生的技能,还带着重孝,又能做什么呢?左右不过是体力活,还要照顾阿婆,她那样瘦弱,是怎样支撑着熬过来的啊?等自己毕业了,找到工作,一定好好弥补她。 索云娇甩了甩头,摒弃了那些纷纷扰扰的想法,静下心来,准备开始看书了。 这株樱花树下有一块长方形石头,挺光滑的,几瓣粉红的樱花落在上面,应该是不少人在此看书的宝座。 一阵冷风刮过,落英缤纷,索云娇拾起落樱,缓缓坐下来,翻开了专业书,将花瓣仔仔细细夹在书中。 “云娇,你这样子,真真就是一幅现代版的黛玉拾花了。” 一个爽朗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索云娇抬起头来,便看见好友李洁儿欢快的小跑过来。 她们两人同班同宿舍,索云娇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往旁边挪了一下,给她让出一半条石。 李洁儿挨着她坐下来,靠在樱花树上,舒服的呼出一口气,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春日午间的阳光下闪着碎钻般的微光。 索云娇偏头看着她:“出这一头的汗水,你跑哪儿疯去了?一中午都没影。” 一阵微风拂过,落樱缤纷,李洁儿伸出手接着一抷樱花瓣,放到嘴前,淘气地使劲一吹,樱花瓣如风卷成的粉红团儿一般飘落下去。 索云娇看着她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想:阿嫣如果来读大学,也是像这样的淘气可爱吧!可惜,阿嫣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李洁儿一边吹着眼前飘飘洒洒的樱花瓣,一边笑呵呵的说:“我跟倪旻去看礼物了,她哥哥下周六生日。去了好多奢侈品店,把我小腿肚都逛抽筋了,真累……” 索云娇转回头,目光投在专业书中的樱花瓣上,淡淡的说:“还那么早呢,现在就整天慌着选礼物,也太过夸张了吧!” 李洁儿知道她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禁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强行给她科普一下:“你不了解情况,她这次过生日的哥哥不一样呢!” 索云娇到是有些吃惊:“不一样?不一样……情哥哥?” 李洁儿噎了一下:“云娇,你突然这么重口味!真让我有些不适应!” 索云娇浅浅笑了一声:“是你说的不一样啊……若不是情哥哥,能有啥不一样的?” 李洁儿斜了她一眼:“所以说你不爱听八卦也有坏处,一点不知道状况。” “这些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八卦,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啊?”索云娇没好气的笑道。 李洁儿这下不服气了:“怎么会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呢?我们学传媒的,以后不都得跟这些八卦打交道吗?” 索云娇满脸愕然:“你哪里来的谬论?洁儿,是谁误导你的?” 李洁儿理直气壮的挺挺胸脯:“我们伟大的系主任沈缙云大教授!” 索云娇努力回忆了一下沈缙云大教授的名言警句,大脑中仔仔细细的过滤,实在没想起沈缙云大教授说过这样意思或接近的话,难道真是自己的记忆力出问题了吗? 她不由得迟疑:“沈教授啥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说……” “怎么没说过?还是在课堂上说的!”李洁儿一脸认真绝无假话的样子:“正儿八经!掷地有声!当着全班同学说的!” 这下索云娇也觉得沈缙云大教授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能是自己上课走神了,忘记了记笔记:“沈教授怎么说的?” “不八卦无传媒!”李洁儿满脸傲娇的说,一股学渣终于逮着学霸盲点的神气。 索云娇初听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以手扶额:“天哪!沈教授听到的话,都能活活被你气死了!” “是吗……”李洁儿有点迟疑了,毕竟学渣底气不足:“那沈教授是咋说的啊?” “不新闻无传媒!”索云娇绝倒,恨铁不成钢地反驳:“不新闻无传媒!” “那不是一样吗?”李洁儿底气一下子足了:“云娇,我说的也是这样啊!不八卦无传媒!” “……”索云娇满头黑线,无语。 李洁儿看着她,有些心虚,弱弱的争辩:“不八卦无传媒,就是不新闻无传媒呀……” 索云娇哭笑不得:“新闻跟八卦不是一个意思!” “有不同吗?”李洁儿求知状看着她。 “不同!很不同!”索云娇坚决地说,可是看看李洁儿茫然无知的样子,只能转为无可奈何低语:“八卦是八卦,新闻是新闻,八卦是新闻,新闻非八卦也……” 李洁儿瞪大眼睛,听着索云娇越说声音越低,最后无语,李洁儿闭上眼睛,靠在樱花树上,总结:“都是一个意思嘛,不八卦无传媒!” 索云娇终于低下头:“沈教授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有点这个意思……但是不完全是……好吧!你说的对……” 听到自己篡改的沈缙云大教授名言警句获得认可,李洁儿心满意足,拈着樱花瓣问:“云娇,倪旻的哥哥过生日,你会去的吧?” 索云娇一愣:“我不认识他啊!去做什么?” “倪旻邀请我们宿舍的都去呀!”李洁儿睁开眼睛看着她:“倪旻上个月最后那个周五晚上在宿舍里面邀请的,你当时也在啊!不会忘记了吧……” 索云娇真的忘记了:“当时觉得好像跟我无关,就没记住……” 李洁儿叹道:“云娇,倪旻那大小姐的傲娇脾气,邀请了你,你若是不去……以后这一个宿舍,真的不好相处了……” 索云娇沉默一会,闷声问:“什么时候?” “嗯?”李洁儿没明白。 “倪旻那啥……哥哥过生日是什么时候?”索云娇低着头轻声问。 “是她堂哥……下周六晚上。”李洁儿说。 “堂哥……这亲戚也远了点吧?”索云娇不明白:“干嘛要拉着我们去呀!” “啧啧,”李洁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别人想去都没有机会好不好!” 索云娇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家这次过生日的堂哥是倪氏家族的准太子爷,将来百分之九十九是要接掌倪氏集团的,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呢!能去参加的可都是人物。” 李洁儿摇头晃脑的说:“我们这个专业的,认识人脉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倪旻跟我们同宿舍,哪里有这样的好机会?其他人不知道多羡慕呢!” 索云娇觉得参加这样的聚会对拓展人脉未必有用,况且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本想说那就让羡慕的人去嘛,旋即想起这样说会伤了李洁儿,便改口:“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去了尴尬的坐着很不自在……” 李洁儿揽过她的肩头安慰:“我们宿舍四个人都会去的,共同进退,你怕啥。” 看着她开心兴奋的样子,索云娇叹道:“看你这热情劲儿,我都以为倪家邀请到你的偶像秦珃参加生日聚会了。” “那也未必不可能,秦珃………”提到自己的偶像,半个小时后,李洁儿的话还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索云娇经常听她如数家珍般的安利,秦珃的大事小情早就耳熟能详,有时候跟索云嫣打电话,都会顺嘴八卦两句了。 第13章 阿姐 每个星期六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因为就餐的客人相对比较少,索云嫣都是可以略微休息一会的,而索云娇周末没有课,也会趁这时候给她打电话聊天。 “阿嫣,今天累不累啊?” “不累,阿姐。” “你和阿婆都还好吗?” “我们都好好的呢。阿婆精神可足了,昨天自己剁馅,自己揉面,包了好多饺子,还让我给村长伯伯家和杜婶婶家都送过去呢!” “阿婆包的白菜肉馅饺子太好吃了,我都想好久了,听你这么一说,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嗯,我也喜欢吃白菜肉馅饺子,阿婆还包了海菜肉馅的,可惜我白菜肉馅的吃了一大碗,海菜肉馅的实在吃不下了……” “阿婆包了几种啊?” “五种!我让她少包点,她也不听……” “阿婆就是闲不住,有点事情忙着,对她的身体有好处,就让她做吧。”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阿姐,你呢?” “我在学校里,那能不好呢。” “你吃过饭没有?” “早吃过了,今天有我最喜欢的砂锅弓鱼,一份好多好多哟,把我吃撑了。” “洁儿姐姐没跟你一起吃饭吗?你们两个吃一份砂锅弓鱼,应该刚刚合适呀!” “洁儿今天中午没顾得上吃饭。” “那就难怪了!你独自一人吃,确实太多了。” “是啊,这时候还有点冷,食堂的阿姨饭菜都打得足。” “阿姐,天气冷,你要多吃点,身体好才不会生病呢。” “我吃得够多了。” “对了,洁儿姐姐忙什么呀?哦……你没跟她一起的话……她一定是又追她的偶像巨星秦珃去了!” “嗯,说是她们大粉通知,秦珃前些天又出了一首新歌《午夜天文馆》,让她们各地的粉丝团赶快做海报,出去街头安利宣传呢!” “洁儿姐姐追星很狂热啊!” “她是我们学校秦珃粉丝团的团长呢!” “阿姐,你怎么没有被她安利成秦珃的粉丝呀?” “我也差不多快了!快被她唠叨死了。就秦珃的所有事情啊,洁儿每天都在我耳朵边碎碎念,换个发型都要念叨三遍……” “洁儿姐姐肯定是认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嘛!” “可是……秦珃换个发型并没有影响我呀,为什么要告诉我三遍……三遍!无语……” “洁儿姐姐很可爱!” “她再这样下去,我就要风中凌乱了……” “洁儿姐姐她们粉丝每天都要安利偶像吗?” “嗯,简直无孔不入无处不在,今天早上刚起床的时候,洁儿还给我看她们做好的海报,非让我评论一下,就是秦珃的《午夜天文馆》,做得很精致呢!” “《午夜天文馆》满好听的啊,舒缓缠绵,适合夜深人静的时候静静地听,珍惜时间,珍爱生命……” “是的。洁儿她们的海报中秦珃腕上就戴着一支手表呢,大概隐喻这个意思了……” “秦珃的很多歌曲好像都是这个风格。满深情的,唱功也好。” “阿嫣也是秦珃的粉丝吗?” “倒也不是,不过,他的每首歌曲都听过,很好听,曲调悠扬,婉转动听,歌词也是扣人心弦,很有共鸣。我每一首都会用龙头三弦弹唱了。” “这么厉害啊!” “我就一般般啦!是阿公教得好!” “对了,阿公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前天又出门四处游玩去了。” “阿公不教你了吗?还是都教给你了?” “阿公会的太多了,哪里教得完,他总说贪多嚼不烂,让我先把学会了的反复练习,直到闭上眼睛都能弹得一丝不差了,才会教我新的内容。” “阿公这个教学方法倒是别出心裁呢。” “是啊,阿公为教我花费了很多心血。但愿我不要辜负了他的教导……” “不会,我家阿嫣那么刻苦努力,将来一定会所成就的!” “嗯,希望如阿姐说的,将来能做出点成绩来,好好报答阿公。” “等我放假回去,一定要欣赏欣赏阿嫣的龙头三弦弹唱了。” “好,等阿姐回来,我一首一首弹唱给阿姐听。” “很期待啊!” “阿姐,秦珃帅吗?” “我不知道呀,海报上看起来很帅,会让人眼睛冒星星的那种帅!不过没见过真人,海报那些自然会修图修得很帅!” “不知道秦珃本人帅不帅!” “有的明星不上相,照片上不咋样,本人挺帅的。有的明星很上相,真人也就普普通通。” “嗯,等有机会看看。” “机会……可能倒是有一个……” “见到秦珃本人的么?” “嗯,洁儿说,倪旻邀请我们同宿舍的去参加她堂哥的生日会,她堂哥是那个社会圈子的人……听说挺有权势的,还有一个铁哥们儿,是秦珃的朋友,所以可能会请到秦珃去……” “那秦珃倒是真可能去。哦,洁儿姐姐一定很兴奋啊。” “是的,洁儿她们提前一个月就在陪着倪旻挑生日礼物了。” “阿姐你没跟她们一起么?” “没有……我……我本来没打算去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试试运气,万一秦珃来了,我拼命也挤过去,给阿嫣要张签名,顺便看看真人帅不帅!” 索云嫣听出阿姐话中的勉强,知道阿姐一向不喜欢去参加聚会,隐隐有些心酸,或许阿姐是不愿意多浪费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若是阿妈阿爸还在世,阿姐也是快乐撒娇的小宝贝啊,哪里需要这样瞻前顾后,现在却也无法开口劝解,便说:“阿姐,你不想去就不去了。明星嘛,以后总有很多机会看到的。” 索云娇顿了一顿:“我明白,阿嫣。我这个专业以后也是要常跟别人交际的,洁儿她是一番好意,我早点锻炼锻炼自己也好……” “你们宿舍的都去吗?” “嗯,是倪旻邀请的,她家境优渥……脾气……到还不错,这么邀请了大家,不去总归是不好……”索云娇斟酌着说。 索云嫣明白,人越长大越有太多身不由己:“阿姐辛苦了……” 索云娇转了话题:“秦珃以前没这么出名的时候,好像来过这边三四次呢,现在成顶流大明星了,到不过来了。” “可能是工作太多,行程太满了,抽不出时间。” “可能是吧,就好比官做的越大,事情越多。” “嗯。对了,阿姐,浩浩的妈妈是市文工团的歌唱老师,她听过我弹三弦,夸我弹得好呢!” “我家阿嫣的龙头三弦本来就弹得好,唱歌也好。” “阿姐,你又没听过我唱歌,咋知道我唱得好呢?” “我家阿嫣唱歌那还用说吗!肯定好听呀!” “阿姐,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阿嫣,你要注意身体,平时干活不要太拼命,知道吗?” “知道了,阿姐。你在学校也一样,不要省着舍不得吃穿。这个月我工资又长了一些,每个月可以再多汇点给你了。” “不要,阿嫣,我用不了那么多钱,你每个月汇来的钱都有剩余,你别再多汇过来了。” “阿姐,你一定是又节省的什么都舍不得买,小心舍友们说你是抠门鬼哟!” “哪有啊!该买的还是买了的,我只是没有浪费,阿嫣挣钱这样辛苦,浪费了多愧疚!” “阿姐,你不要这么想,是我能力有限,我们是亲姐妹,一家人不要说见外的话。” “阿嫣,等阿姐毕业了,找份好工作,一辈子都好好照顾你和阿婆!” “嗯!阿姐毕业了一定能找到好工作的。” “等我有钱了先给你和阿婆买好吃的。” “阿姐你说得我好贪吃哟!我在你和阿婆心中就是一个贪吃鬼么……” “那我给你买漂亮衣服!把我家阿嫣打扮成最漂亮的金花。” “阿姐是嫌我长得丑,要穿漂亮衣服才好看么?” “我家阿嫣从小就漂亮,穿上漂亮衣服,那更是靓瞎我们的眼睛了!” “阿姐嘴巴甜,夸起人来这么顺溜了!” “本来就是。对了,阿嫣,你现在工作了,还是要买一些好点的衣服穿,你这两个月别给我汇钱了。我这里还有前面剩余的钱,足够用的了。” “不用不用,我现在这些衣服就很好,阿姐,你节省下来的钱去买个手机,这样你在外面也方便点。” “学校里到处都是公用电话,方便得很,我用不着手机。倒是阿嫣你买一个嘛,你这一去用手机的时候就多了。” “用不着用不着,我天天都在这美食城里面,出去也没有什么事,哪里用得着手机。还是阿姐你买吧,我汇钱过去给你。” “不要不要,别多多的汇过来,阿嫣,我用不了那么多。你自己留着买衣服买手机!” “阿姐,你不买我也不买,钱都汇给你存着。” “阿嫣,你乖,听话,去买个手机用。” “不,你不买我也不买,阿姐。钱汇过去,你要不用就存着。” 索云娇看实在劝不动她,无奈地说:“……哎……那好吧!就先存着,等钱存够了,我们一起买两个手机!” “嗯,两个一起买便宜很多呢。阿姐,你看,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你很聪明,你是个小机灵鬼!” “阿婆说我是小淘气鬼!” “那综合一下,阿嫣是淘气的小机灵鬼!” “不要啊!阿姐!” “抗议无效!” “阿姐,有客人来了,我得去雅间服务了。” “你快去嘛。” “嗯嗯,阿姐,我去了。” 第14章 合作 索云嫣每天除了雅间的服务工作,还要自己或者跟着阿公练习三弦,时间老是觉得不够用,日子就过得特别快。 索云嫣在雅间做服务员都有一年半了。从阿妈阿爸走后,她来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也已经两年多了。 田淑梅经常在梅苑请客吃饭,浩浩跟索云嫣特别有缘,相处得极好。 春节过后的一个周末,田淑梅又早早打电话在梅苑订餐。 五点左右,田淑梅就带着人过来了。 浩浩看见索云嫣,就高高兴兴地跑过来喊人,索云嫣拉着浩浩,领着一行人乘电梯上三楼雅间。 田淑梅看索云嫣在照顾浩浩,就放心地跟旁边的几人说话去了。 同行的还有三男两女,和田淑梅边走边说话的是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气势颇有威严,应该是市文工团的领导之流。 稍后一步的两个年轻女子,年龄大概差不多,二十多岁的样子,长相秀美,身姿婀娜,一看就知道是舞蹈表演的,两人轻声闲聊着。 最后两个年轻男子,左边那个身材高大,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暗紫色休闲夹克和牛仔裤,剑眉英目,相貌俊朗,看起来阳光帅气,满面笑容,时不时侧首跟旁边的人说话。 旁边那人微微低垂着头,隐约见得面色疏离,偶尔点一点头,动作几不可见,勉强算是应答他。那人看起来更显年轻,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笔挺的浅灰色西装,身形瘦削,偶尔抬头时,眉宇间有些阴郁,肤色甚是白皙,衬的双眸黑如点漆,鼻梁纤直立体,薄唇紧抿,五官轮廓英挺,颌骨线条流畅,浑身上下都透着文艺青年的范儿,三分儒雅七分阴柔,莫名给人一种漂亮的感觉——是的,漂亮。 除了田淑梅,其他人都较为陌生,索云嫣自然跟他们保持一定距离,客人们都很文雅,声音也低,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索云嫣自也不会刻意去听,只觉得那文艺青年看起来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难道是因为他的容貌漂亮…… 漂亮的人总是让普通人产生如在梦里似曾相识的强烈感觉,这是颜狗的无奈! 索云嫣默默自嘲,又想:这人或许是个有名气的歌手或乐团成员呢?可能在自己不经意间见过,但不记得了,才会有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 电梯门一打开,索云嫣一眼看见美食城钱总经理和大堂经理韩春云都候在电梯门口,不禁微微有些惊讶:钱总经理很少出面应酬客人,一旦亲自接待,那可真是非同一般重量级别的人物了。索云嫣在心里暗暗猜测着——这群到底是什么人呀。 钱总经理已经热情的迎上来,拉着那微胖中年男人的手紧紧握着,满面笑容地说:“钟团长,欢迎欢迎!我们久仰您老的大名,渴慕得紧,可惜缘悭一面,一直没有机会拜见您老。这次好不容易求田老师帮忙引荐,请得您老大驾光临,一解我们仰慕之情,更是让我们美食城蓬荜生辉!” 原来那微胖中年男人竟是市文工团的钟团长。看来,钱总经理他们早已听人提及。 田淑梅在旁介绍说:“钟团长,这位是美食城的钱总经理——本市商场上的风云人物,美食城在他管理之下风生水起,早已是本城美食行业翘楚了。” 钟团长也反握着钱总经理的手,微微摇晃几下,面带笑容说:“幸会幸会,您真是太客气了!” 田淑梅和钱总经理一边相互介绍,一边引着宾客人众往会客厅走去。 美食城三楼、四楼、五楼除了雅间,还居中设置了会客厅。客人等待上菜之时,可以在此饮茶稍待,先用完餐的客人也可以在这里消遣须臾。 会客厅场地较宽,视野开阔,东西两边是雅间,南边落地窗透进来的光线明亮而柔和,窗边放了一个样式古朴的书架,书籍颇多,诗词歌赋,散文小说,客人用来打发时间很是不错。 居中顺着光摆放了两三张茶案和五六张小巧别致的茶几,零零散散点缀着绣墩和实木椅子,案旁座边置了盆景,以茶花居多,间或月季、鸢尾、蝴蝶兰、绣球、红掌……或是单纯一枝松树,这些摆设看似随意而为实却赏心悦目,一花一木的布局都别出心裁错落有致,使得环境清雅宜人,茶香花香缭绕。 茶案间还置了两个博古架,上面数格摆着一些鎏金器玩或陶瓷瓶壶,下面数格竟是一些益智玩具,如九连环、七巧板、鲁班锁、华容道……另有象棋、围棋等。 钱总经理和韩春云将钟团长田淑梅一行引到最靠近南窗的一张茶案边,安排众人各自落座,钱总经理热情地与钟团长等人聊天,八面玲珑,照拂周到,一时之间众人和乐融融语笑晏晏。 韩春云则摆开案上的茶具,清洗烫沸,为众人斟茶添盏,不时帮钱总经理凑两句趣,或客套一番不让冷了场面。看着韩春云熟练而优雅地使用茶具沏茶,礼貌而热情的照拂客人,索云嫣心里暗暗佩服,以前后厨的瑞婶她们总觉得韩春云以姿色媚上而做了大堂经理,其实以韩春云八面玲珑的交际能力,这大堂经理还是委屈了她。 索云嫣年纪小,并没有什么交际应酬能力,说不来场面话,甚至多说一句话还会脸红,这种场合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当下,她领着浩浩到博古架边,让他坐好,找了一块新出的七巧板给他,浩浩被新玩具吸引,专心致志的玩上了。 索云嫣从未听田淑梅提起过浩浩的爸爸,只见田淑梅随时将浩浩带在身边,极为疼爱,而浩浩与自己也颇为亲近投缘,甚是听话,两人到像似姐弟一般。 安顿好他,索云嫣连忙进了梅苑雅间,检查餐桌、摆件及置物挂架等有无不妥,根据就餐人数撤去多余椅子。 田淑梅一行早已定了菜肴,现在客人已到,自是通知可以起锅烧菜,陆续上桌。 一通忙碌下来,虽是初春三月,索云嫣也累得额头沁上细密的汗珠。 钟团长等人饮了几盅茶,菜肴已全部上桌,索云嫣悄悄示意韩春云,韩春云点点头,递了个眼神给钱总经理,钱总经理便将客人让往梅苑。 索云嫣候在外面照顾浩浩,时不时往里面送客人临时需要的餐具纸巾等。隐隐约约听得里面的谈话,好像是在商议表演队的事情。 浩浩吃完一碗饭,又通关了两块七巧板,心满意足的开始玩九连环。 梅苑内,钟团长、田淑梅和钱总经理等人应该也商议得差不多了,酒桌文化粉墨登场,一时之间,雅间内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场面和谐而愉悦。 索云嫣在外面虽然没有听得全部,只断断续续三言两语,不过前后联系,心中略想一想,却也明白——市文工团派人过来组织表演,名为艺术指导,实际上走穴捞金;美食城这边则能免费宣传,增加客流,这样互惠互利、双方共赢的模式,基本都是各地文工团搭建草台班子赚钱的操作。还有一个好处,万一这草台班子运气爆棚成功了,那背后的利润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现在娱乐圈里面那些草根明星歌手,多半是这样出道成名,一路扶摇直上的,毕竟从底层而来的草根英雄,更容易博得普罗大众支持的掌声,也更有脚踏实地的底气和登顶后炫耀的资本。 这个事情最先应该是田淑梅提议的,跟钱总经理沟通,既然对双方都有利,两人自然一拍即合。她便找了市文工团的几个同事一起,说服了钟团长,由市文工团派人指导,组建一个表演班子,提供演出服务。 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作为投资商,提供基础投资,如音响设备、服装、乐器、演出场地…… 市文工团只有五六个人参与,要组织一场文艺表演活动,人员是远远不够的。不过,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这边的服务员有五六十人,都是挑出来盘靓条顺的,虽比不上市文工团的气质,但也均是相貌端正身材较好的俊男美女,选出二十来人训练一下,给演出班子伴舞、合唱……那是完全没有问题。 一顿饭下来,市文工团派出多少人员,主要担任什么职责;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提供多少资金,表演场地接洽,参演服务员多少人;最后,演出班子提供哪些演出服务……大方向大问题基本敲定,细节方面明日签合同具体商议。 钱总经理和韩春云照拂周到地将钟团长一行送了下去,田淑梅告了罪单独走过来。 浩浩还在认真的解九连环,田淑梅便跟索云嫣闲聊着,说得些时候,随口笑着问:“阿嫣,听说你龙头三弦弹得特别好,是吗?” 索云嫣有些害羞地说:“没有没有,哪里比得上您们文工团的器乐师傅,就是勉勉强强能听罢了。” “你也太谦虚了,我听你弹过,比给我伴奏的三弦师傅也差不了多少。”田淑梅是文工团的独唱演员,这次出来组建表演班子,伴奏的乐师年纪大了,不想到处走穴,她听过索云嫣弹三弦,估计给自己伴奏能行,后来又留心听过几次,心里隐隐的确定了,却没有跟索云嫣说,这时随口提一句,也是探探索云嫣的意思。 “田姐,您夸赞了,您要觉得我弹得还能勉强入耳,我就跟着您,请您多指导指导!”索云嫣说着,也不知道如何答谢,便给田淑梅鞠了个躬。 这样谦虚有礼的女孩,谁又能不喜欢呢?田淑梅满意的点点头:“嗯,你自己也多加练习,待有时间我找个人带你一带。” “谢谢田姐!”索云嫣连忙道谢。 田淑梅看浩浩已经解开了九连环,便拿了过来,递给索云嫣。 索云嫣将九连环放回博古架原置处,恭恭敬敬送了田淑梅母子二人下去。 第15章 段无瑕 索云嫣原本以为进表演班子的事情,至少还得筹措一两个月。不曾想第二天早上当班还没有两小时,韩春云便喊了她去,告诉她,让她去一墙之隔的大剧院,听田淑梅安排。 原来是市文工团的钟团长亲自出面,借了大剧院的场地,给田淑梅她们的表演班子排练用。 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这边,挑出来索云嫣她们二十多人,都拢到大剧院排练场这里,任由田淑梅安排。 田淑梅做事十分干练,有条不紊的安排众人。有的跟着那两个舞蹈老师排练,有的跟着声乐老师排练和声,有的跟着音响老师学操作……不一会便安排得妥妥当当,大家各自去忙活。 索云嫣带了龙头三弦,像阿公一样背着,看见田淑梅安排好其他人,才走上来。 田淑梅笑着说:“阿嫣,我带你去音乐室。” 索云嫣点点头,昨天田淑梅说过找人带她一下。 索云嫣跟着田淑梅到了二楼音乐室,进门便看见,靠窗坐着两个人,正是昨天下午与田淑梅一起来的那两个年轻男子——阳光帅气的小伙子和漂亮至极的文艺青年。 索云嫣心下不由得一跳,微微有些激动。 那阳光帅气的小伙子站起来,笑嘻嘻的走过来,说道:“你好,认识一下,我叫董庭兰,草头重那个董,庭院的庭,君子如兰的兰!” 索云嫣一愣,“君子如兰的兰”?董庭兰?她脑中霎时浮现出高适的《别董大》——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索云嫣毕竟人较单纯,心思少,这样想着,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天下谁人不识君那个董庭兰吗?” “哈哈哈,就是那个董庭兰,不过,我可没有那么狂妄。我是个无名小卒,天下没有人认识我的。”董庭兰爽朗的笑起来,向索云嫣伸出手来,索云嫣连忙伸手与他相握一下,笑说:“以后定会名满天下的!” 董庭兰又是爽朗的一阵笑:“董大还有一丝可能名满天下,可惜我这董二,简直想都不用想了。” “那也未必,董大那时候出名不易,现在媒体传播快,一夜成名的也比比皆是呢。”索云嫣看董庭兰性格开朗,便也开了一个玩笑。 “但愿如此,借你吉言了。”董庭兰笑说。 索云嫣微微一笑,自我介绍说:“我叫索云嫣,上下求索的索,云彩的云,嫣然一笑的嫣。” 董庭兰夸赞:“好名字,人如其名!人如其名!” 索云嫣笑道:“哪里哪里,我这才是真正的名不符实!” 三人都笑起来,那俊美的文艺青年却依旧端坐在窗边,神色冷漠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田淑梅好似也见怪不怪,领着索云嫣走过去,到了近旁,那文艺青年才好像刚刚发现她们,站了起来,转头看了看田淑梅,嘴角抿了抿,算是给了些反应。 田淑梅对他点了点头打招呼,转过来对索云嫣介绍说:“这位是段无瑕段老师,阿嫣。” 段无瑕??段无瑕……段无瑕!这个名字让索云嫣猛的想起他是谁,难怪昨天下午第一眼看到他,会有那种认识的感觉。 段无瑕——是村长伯伯家的小儿子!从小就被人夸赞的那种别人家的优秀孩子,长相俊美,学习优异,读书连续跳级依然名列前茅,时常代表学校去参加各种竞赛。 直到十五年前,当时还未满十五岁的段无瑕,突然不见了,据说是考上大学远去外地读书了。可是后来寒假暑假期间也没有回来过。又有说是毕业后就留在外地那边工作了,却没有回来看望过父母,反正就再也没有在村子里出现过。 有村里人悄悄说,段无瑕离家出走了,但是具体为什么,没有人知道,碍于村长伯伯颇有威严,村里人不好多议论,时间长了,渐渐便没有人记得了。 索云嫣那时候只有四五岁,还不甚晓事,却勉强记得那个好看的无瑕阿哥。 段无瑕每次遇到她,都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白兔奶糖,蹲下身来,递给她两三颗,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糖纸,拈出奶糖放进嘴里包住,一气儿把两三颗奶糖都塞进小嘴里,顿时粉嘟嘟的小脸儿两边便鼓鼓囊囊撑起来,很是可爱,让人忍不住就想捏捏她的小脸儿。 段无瑕每次也是笑眯眯地捏捏她的小脸儿,听她嘟嘟囔囔含混不清的说:“系系……无瑕……阿多……系系……” 段无瑕便笑着问:“糖糖好吃吗?小阿嫣。” 索云嫣使劲点着小脑袋,口齿不清的说:“好七好七……” 段无瑕很是开心:“还要吃么?” 索云嫣又是一阵使劲点头,拍着小手示意奶糖吃完了,脆生生的童音很是悦耳动听:“还要七!还要七!无瑕阿哥。” “这次倒是说得很清楚,”段无瑕又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然后站起身来,摸摸她的头,笑说:“今天没有了,明天给你多拿两颗,小阿嫣乖,快回家去了,等会你阿爸阿妈找不见你,又该着急了。” “嗯,无瑕阿多,系系……”索云嫣乖巧的答应着,看着段无瑕远去的背影,模模糊糊觉得:无瑕阿哥真好看,比……比阿妈还好看…… 可惜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索云嫣再也没有见过段无瑕。那时索云嫣的年纪实在还太小,只是一个勉强记事的幼童,连“谢谢”都含糊不清的说成“系系”,“阿哥”也时不时大舌头的喊成“阿多”,更没有刻意记事的能力,只是不知不觉间无瑕阿哥好像很久都没有给自己白兔奶糖吃了。 晃眼间就是匆匆十五年,十五年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她已经忘记了那个好看的段无瑕,几乎只有一种潜意识里存在着认识的熟悉感觉。昨天下午,她都还在怀疑,他是不是自己偶尔见过照片的哪位明星。 此时,田淑梅介绍那漂亮的文艺青年名叫段无瑕,索云嫣的记忆一下子就回来了,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甚至嘴里都隐隐泛起白兔奶糖甜蜜的味道来。 毕竟能叫段无瑕,还这么好看的人,并不会多。他应该就是村长伯伯家的那个段无瑕! 索云嫣忐忑地想:十五年了,自己从四五岁的孩童长成了二十多岁的少女,面貌也与小时候差异太大,无瑕阿哥应该认不出当年的小阿嫣了吧!哎,也许无瑕阿哥早就不记得小阿嫣了,还说什么认得出认不出呢。如果他不记得了,那我要告诉无瑕阿哥吗?我……我还是不要说吧……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至今没有人清楚……算了,万一他不是那个段无瑕呢,我还是当做初次认识好了。但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明明认识的!不,无瑕阿哥一走就没有回来,也许他有什么苦衷,并不想再见以前认识的人呢?我还是……还是……只当做初次见面好点吧。 索云嫣心里这样想着,垂下头来,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段老师,您好。” 田淑梅又转头看向段无瑕,介绍道:“这位是索云嫣……” 段无瑕明显的愣了愣,眼光闪烁,仿佛在回忆什么事情,旋即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小阿嫣?” 还是那个亲热的称呼,还是那道清越的声音,还是那个给她白兔奶糖吃的人!还是那个熟悉的无瑕阿哥! 刹那之间,索云嫣仿佛回到了儿时,段无瑕蹲在她面前,笑眯眯地捏着她的小脸儿,她的嘴里满满含着甜甜的白兔奶糖,一切恍如昨天一般美好! 段无瑕还记得她,还记得小阿嫣,他还是那个无瑕阿哥,还是那个好看的段无瑕! 索云嫣猛地抬起头来,看见段无瑕漆黑如星的眼睛看着她,白皙俊秀的脸庞上满满都是温和,抿了抿嘴笑了笑,又喊了一声:“小阿嫣!” 索云嫣心念电转恍然如昨:“……无瑕……阿多……” 段无瑕那挂在嘴边的微微笑意,令田淑梅都有些恍惚:“你们……认识的吗?” “嗯,我们一个村的,”段无瑕向田淑梅点点头,又转过来问:“是你吗?小阿嫣!” 索云嫣连忙点点头,喃喃地说:“……无瑕阿哥……是的,我是小阿嫣!系系……系系……哦,不,谢谢……” 谢谢?!谢什么呢?!谢谢你小时候给我的白兔奶糖吗?还是谢谢你还记得我?索云嫣心里慌乱的想着,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糖糖好吃吗?小阿嫣。”段无瑕看着依稀可见幼时面容的索云嫣,心情居然好得开了句玩笑。 “好七!好七!”索云嫣连忙答应,说完才害羞地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口齿,居然还是像小时候那般嘟嘟囔囔含混不清,天哪,这是自小养成而且习惯成自然了吗? 这下,段无瑕真是觉得看见了四五岁的小阿嫣,含着满嘴的白兔奶糖,嘟嘟囔囔含混不清的说话,他抑制不住开心的笑了笑。 段无瑕居然笑了!段无瑕居然会开玩笑! 董庭兰忍不住走了过来,跟田淑梅对望了一眼,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两人心里都是又稀奇又惊讶。 索云嫣听到轻轻的笑声,抬头一看,段无瑕居然也在温和的注视着她,索云嫣的脸顿时红透了。 被段无瑕这样俊美无铸的人看着,谁又能不脸红心跳呢?更何况索云嫣从小就认识他,觉得他好看……甚至比妈妈还好看! 知好色而慕少艾,孰能免乎。 就好像秦珃走上舞台,轻轻说一句:“你们好!”台下粉丝便无法控制地疯狂尖叫。秦珃的眼神缓缓扫过去,粉丝便觉得他一定看见自己了,然后激动得快要晕倒。 索云嫣想: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是无瑕阿哥的粉丝了。 第16章 洱源情歌 索云嫣没有想到田淑梅找人带自己,这人居然是小时候的邻居段无瑕,此刻心中还兀自觉得不真实。 田淑梅笑道:“原来认识就更好了,合作起来更容易沟通。无瑕,庭兰,我们这个表演班子的现场乐器师傅,也就是你们三个人了,阿嫣没上过舞台,你们俩带带她,她的三弦琴弹得挺不错。” ?索云嫣恭恭敬敬给段无瑕和董庭兰分别鞠了一躬,虚心地说:“请段老师和董老师多多指导!” 董庭兰笑起来,爽朗地说:“你也忒客气了,你是叫索云嫣吧……索云嫣……我也像师姐和无瑕一样,叫你阿嫣吧!” 田淑梅介绍了三人,楼下排练舞蹈的老师有事让人过来找她,她便自去了。 段无瑕淡淡地一笑,摇了摇头,想是让索云嫣不用这样客气,不过他性子清冷,向来话少。村长伯伯家四个儿子,一个女孩儿也没有,索云嫣小时候,段无瑕把她当做妹妹,待她甚是亲厚,加之她年幼可爱,段无瑕自然对她便话多了些微,遇到之时也逗她一逗,给她两三颗奶糖。但两人毕竟十五年没见面,现在诧然相逢,索云嫣已经成年,是二十多岁的少女了,段无瑕这些年孤身在外,性格也更是冷清,今日能跟索云嫣相认,还笑了起来,董庭兰和田淑梅已是万分奇怪,自然不会像董庭兰一般欢声笑语。 索云嫣想着小时候无瑕阿哥待自己的好,到不觉得有虞,看他这样冷冷清清,想是在外十五年,吃了不少的苦,才养成这样的性子,心里只觉得不甚嗟叹,依然恭恭敬敬的说:“礼不可废!麻烦您们两位费心了。” 董庭兰笑呵呵地说:“阿嫣,我们不是弹奏同一种乐器,老师是万万不敢当的,相互切磋交流一下,你不用这么客气,我痴长你几岁,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兰哥好了?” 同一行业内,尊一声哥哥姐姐,到也并非一定要源出同门师从一人。但在业内,艺高者为尊,艺相若则长者为尊。 索云嫣点点头,感激地说道:“那我就越礼了。兰哥,还请以后多多指教。” 至于段无瑕,自幼识得,他既然愿意相认,以后练习中他自然也会不吝赐教,索云嫣到不用担心。 董庭兰笑说:“还是这样客气。也不去说这些了。”他又转头对段无瑕说:“无瑕,你看这样好不好,先让阿嫣弹几个曲子,我们听一听,了解了解再说?” 段无瑕并没应声,只淡淡地点点头,又坐回了窗边的位置,神情也恢复了疏离,双手肘撑在两边膝盖上,手指修长洁白,如玉般无瑕,十指交织着握在一起,托着瘦削的下颌,头微微地垂了下来,只看得到乌黑柔软的头发,衬得中间那个小而圆的发旋有些莹白。 董庭兰似乎对段无瑕这样已经习以为常,转过头来说:“阿嫣,要不你先弹几个熟悉的曲子,我和无瑕听听再说,好吗?” 索云嫣连忙点点头说道:“好的。”就近旁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解下背囊,拿出自己的龙头三弦,略略调整了弦柄。她老早已经不用阿公帮忙,自己也会调琴弦了,加之是自己的龙头三弦,当然比较熟悉,每天弹完都要松了琴弦保养着,到用的时候,闭着眼睛摸索也能快速地将琴弦调好。 索云嫣轻按着琴弦,想了一下,说起来自己会的曲子不少,非是自己骄傲,这些会的曲子弹得都好,一时之间到不知道选哪一首了,她抬头看了看董庭兰和段无瑕,略微迟疑地说:“兰哥,弹哪一首呢?” 其实,这也是未曾上过舞台的人都有的通病,自己平时练着玩耍,随心所欲,也不会特别留意选上二三首曲子表现自己,就是有人指定让弹奏什么,那也是随意得很,各有爱听的,按着别人的心仪的曲子弹奏也便是了。这业余的不足之处就在于此,曲子练得多而杂,反倒选不出特别擅长的三五首了。不像专业表演的人,都根据自己的各种优势,选了合适的几个曲子时常浸淫练习着,到了需要的时候,自然就是表演这几个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曲子了。 董庭兰听索云嫣这么一问,也反应过来她没有舞台经验,林林总总的曲子太多,没个方向,她实在拿不定主意弹奏哪首为好。 董庭兰略想了一想,他们这个班子以后的大概表演方向,自然是有侧重点的,便说:“你就选民歌小调或是流行曲目的弹奏吧!” 索云嫣点点头,略略思考,笑说:“好的,无瑕阿哥,兰哥,那我先弹一首《洱源情歌》吧。但愿不要误了两位老师的耳朵。” 《洱源情歌》是一首流传甚广的白族民歌,曲调悠扬婉转,歌词细腻缠绵,配合龙头三弦弹唱,三弦的琴韵与情歌的缠绵相得益彰,更将词曲衬托得婉转动听,是龙头三弦弹唱的名曲,大理这边的舞台,十有八九是要表演这首曲子的。 索云嫣正了正坐姿,将龙头三弦在膝上放好,左手扶了弦弓,右手轻按着三根黝黑锃亮的琴弦,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大脑清空了纷杂的思绪,迅速回想了一下《洱源情歌》的调子和歌词。 一起准备就绪,索云嫣缓缓睁开眼睛,慢慢调匀呼吸,同时手指轻轻拨动琴弦,顿时,悠扬悦耳的三弦琴音行云流水般响起来,如涓涓山泉,如珠落玉盘!索云嫣小声轻轻哼唱着歌词: “伸手摘下芦苇巅啊波, 摘得芦苇花这朵, 想着阿哥哥, 阿伊哟, 早上随我不少想, 阿伊哟, 晚上随我想得多, 早上晚上这两时, 时时动我心, 阿伊哟, 天上星星数的清啊波, 天上星星有九群, 这话可当真, 啊依哟, 天上要数北斗星, 阿伊哟, 地下要数阿哥哥, 北斗星和阿哥哥, 连着我的心, 阿伊哟。” 索云嫣平时练习弹奏这首《洱源情歌》,倒也不是每次都哼唱歌词,只是今天若只弹三弦琴普通音阶,听起来未免有些单调,若要不想单调,就得将音阶音调扩展了弹,那未免有些炫技之嫌,而在段无瑕和董庭兰这样的方家面前炫技,无异于班门弄斧,索云嫣自然不可能那么做,略略踌躇之间,一时兴起,便随口轻轻哼唱起歌词。她少女的声音甜糯清灵,歌词情意绵绵,琴音婉转悠扬,三者相辅相成的一曲《洱源情歌》,让人如沐醇酒香里,沉醉不知何年。 一曲弹毕,董庭兰和段无瑕都还沉浸那荡气回肠的音乐中,缓上一缓才回过神来,董庭兰还热情地啪啪鼓掌。 董庭兰笑着赞道:“阿嫣,你这三弦琴弹得实在是太好了,哪里还需要我们指导。” 段无瑕淡淡的神色都有些动容,虽未评说,但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索云嫣心里有一丝骄傲,脸上红晕斐然,语气却仍恭恭敬敬的说:“兰哥,您过奖了!我这水平哪里称得上好,不过勉勉强强还能入耳罢了。” “阿嫣,你的三弦琴还说是勉勉强强入耳?你也太谦虚了!”董庭兰笑道。 索云嫣放平龙头三弦,微微舒缓了一下肩背,笑道:“兰哥,您过誉了。” 董庭兰认真地说:“阿嫣,你的三弦真是弹得极好了。若是单论这乐器弹奏,比我的水平也不遑多让。”他这样说着,唯恐索云嫣不信,便把头转向段无瑕,求证地问:“无瑕,你说是不是?” 段无瑕淡淡地点了点头。 董庭兰转过头来说:“你看,我没乱说吧,无瑕都觉得你三弦琴弹得好呢!” 索云嫣抿嘴一笑,垂头说:“那是你和无瑕阿哥怕我害臊,故意说了宽我的心呢!” 董庭兰失笑道:“你咋不相信呢!阿嫣,就算我说假话,你无瑕阿哥可不会说假话,你自小认识他的,难道不知晓他从来不会撒谎的吗?” 两人都转头看过去,段无瑕有些局促,放下了交握的双手,勉强地点点头,很难得地说了一句:“弹得很好。” 索云嫣笑道:“即便如此,我是这会儿私下里自弹自唱,所以勉强撑着。上了舞台,手忙脚乱,怕是要闹出大笑话来的。” “若是这样说,到也有可能,”董庭兰想了一想,开解说:“舞台上怯场这些,上得次数多了,自然也就没啥好怕的了。” “只怕一上场就手足无措,带累了您们。”索云嫣羞赫地说。 “没事,第一次上场,谁都会紧张的。除非是性子极为清冷之人,”董庭兰安慰道,又想到这话似有映射段无瑕之嫌,连忙又说:“就算再冷静,开始也是很慌乱的,我第一次上舞台,还自己把自己绊了个四仰八叉,惹得师哥师姐们笑了好久。” …… “熟能生巧。”段无瑕低垂着头,听得两人讨论了好一会,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索云嫣和董庭兰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猛醒过来:不错,熟能生巧!只要真的将乐器弹得炉火纯青的地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哪里又用得着考虑怯场不怯场呢? 第17章 合奏 索云嫣被段无瑕一语惊醒,不由得点头赞道:“无瑕阿哥说得好,终究是差了火候,如果我真的将三弦弹得登峰造极,又哪里还会怯场,看来我还是得再增加更多的练习时间。” “不错,任何一种乐器真的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心中自然稳如泰山,哪里会因为观众多寡而怯场。”董庭兰也点头赞成。 索云嫣又弹奏了一首流行歌曲,自然是选了时下最红的顶流大歌星秦珃所唱的情歌——《午夜天文馆》,这首曲子现在火得一塌糊涂,曲调虽然与《洱源情歌》一样委婉缠绵,风格却是截然不同,节奏也稍显明快。 对于流行歌曲里的情歌,索云嫣毕竟还没有谈过恋爱,于歌词中缠绵的爱情没法诠译,不像民歌中的情感那般直白,因此索云嫣没有唱歌词。 《午夜天文馆》原曲主要是钢琴伴奏,音阶音度疆域较广,索云嫣以三弦弹奏,自然宽了音度,使得曲子不再单调,也不会有炫技的嫌疑,而且三弦的婉转其实很适合这种缠绵的音乐,听起来居然别有情调。 董庭兰和段无瑕听过索云嫣弹了两首曲子,对她的龙头三弦弹奏功底有所了解,三人便商议起伴奏的事情来。 段无瑕很少说话,索云嫣没啥经验也不说话,倒是董庭兰舞台经验丰富,性格又爽朗,便成了三人之中拿主意的,话也最多。 董庭兰问过索云嫣能弹几个音度,索云嫣本是能弹到六个音度的,略想了一想,又觉得有些卖弄之嫌,便藏拙说自己能弹到四个音度,这样踌躇时言辞间便带了些些羞赧。 董庭兰看到她这样子,误以为她自觉水平差而不好意思,便笑道:“阿嫣,你这个年纪能将三弦琴弹到四个音度,已经是很厉害了,我也不过是占了乐器的便宜,要让我弹三弦琴啊,说不定一辈子就能弹三个音度呢。” 董庭兰的乐器是瑶琴,七弦的瑶琴自然音度音域宽广得很,四个音度弹起来就是加强版操作,董庭兰的容貌看起来比一般人年轻,其实跟段无瑕同岁,弹奏瑶琴二十多年,水平自然极高。 段无瑕的乐器是笛子,虽然乐器的限制只有三个八度和一个大二度,但是他浸淫多年,吹奏起来极限四度也如闲庭信步,再加上乐感超卓,比起董庭兰的瑶琴也是不遑多让。 三人商讨一番,当下定了音度音调疆域,又选了几首曲子来试演,有以瑶琴为主,笛子三弦辅助的;也有笛子为主,瑶琴三弦辅助的;也有三弦为主,瑶琴笛子辅助的;或是三种乐器不分主次,鼎立合奏的;或是其中两种为主,另一种辅助的。 试演下来,董庭兰和段无瑕确实技高一筹,可索云嫣也尚能合拍,不至于拖他们的后腿。 索云嫣跟着阿公练习以来,平时自己也十分刻苦钻研,觉得自己水平不说一时无俩,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心下颇有几分自傲,此时与董庭兰和段无瑕相较,差距一下就凸显出来了,自尊心不免受了打击,又想着拖累了段无瑕和董庭兰二人,因而低垂着头,怏怏不乐。 段无瑕虽然不爱说话,但能自小名列前茅的人,智商定是极高,如何看不出来,不过他与索云嫣虽是幼时相熟,其后十五年未见,加之这些年极少与女性相处,更别说索云嫣这样的年轻女孩子,踌躇了一会,却实在不知如何劝解,便给董庭兰递了一个眼色。 董庭兰性格爽朗,一时未察,这会也明白过来,他们比索云嫣年长近十岁,心下已当她是小妹妹,看她颇受打击的样子,笑道:“阿嫣,就你的年纪能将三弦弹到这样水平,已是万中无一了,怎么着,你还想技压我和无瑕一筹啊?” 索云嫣羞红了脸,连忙摇头说道:“兰哥,您别夸我了,我这水平都把您和无瑕阿哥的演奏拖下来几个档次了。你再说,我都无地自容了。” 董庭兰敛了笑容,认真的说:“阿嫣,不要妄自菲薄,我和无瑕练习各自乐器的时间,可能比你的岁数还要大,才能达到今天的水准。你现在已经有这样高度,假以时日,恐怕不止与我们比肩,成就还要远在我们之上。” 索云嫣也明白董庭兰说的道理,可是自小敬慕段无瑕,十五年未见,这会骤然相逢,技差一筹,少女敏感的心思,窃窃自觉失了颜面,当然又羞又愧。 不过,乐器弹奏水平,并非一朝一夕能够突飞猛进的,索云嫣只得心里暗暗打定主意,除了加强练习,等阿公回来,再跟阿公好好学学。 不过听到董庭兰这样宽慰,索云嫣也自感激:“兰哥,我知道了,我一定勤加练习,快快向你们靠拢。” “嗯,这就对了,我们搞音乐的人,自己先就要乐观向上,才能带给别人快乐。”董庭兰扬了扬眉头,嘴边又挂上笑意,若不是双手抚着瑶琴,他多半要过来像对待小妹妹那样摸摸索云嫣的头发。 段无瑕也鼓励地看了索云嫣一眼,便低下头看着握在手里的竹笛,默默无语。 三人又探讨了一番乐器合奏的技巧,不过,基本是董庭兰一人在说话,索云嫣偶尔请教几句,段无瑕就低垂着头静静的坐在一边,董庭兰选到哪首曲子,他也没有异议,更不推托,拿起竹笛就配合演奏。 三人所会的曲子都极多极广,有流传千年的古风琴曲笛曲弦曲,也有时下流行的现代曲子,有欧美风格的外国曲子,也有中国风格的民族曲子,有婉转缠绵娓娓动听的情歌,也有热血沸腾铿锵有力的红歌。 段无瑕性格太过清冷,董庭兰平时跟他说十句也听不到一句回应,自然不好多话,现在索云嫣来了,问一句她便恭恭敬敬的答一句,时不时请教一两个问题,董庭兰本来性格开朗,话也多了起来,音乐室里到也不像原来那般冷清了。 董庭兰放下瑶琴,舒展了一下手指,想起一首合适的练习曲子,侧过头问段无瑕:“无瑕,《梅花三弄》你熟悉么?” 段无瑕顿了一顿,点点头。 “那就好,”董庭兰笑道,又转头对索云嫣说:“阿嫣,我们以后多练练《梅花三弄》合奏,你找得到三弦的谱子吗?” 《梅花三弄》原本是晋朝桓伊所作的一首笛曲,被后人改编为古琴曲、笛子曲等。 全曲总共有十段,分为前后两大部分。 前面第一部分是六段,采用循环再现反复重叠的手法,主题旋律流畅而优美,节奏轻盈而明快,泛音主题循环三次出现,称之为“三弄”,使曲调清新活泼。 后面第二部分为七至十段,旋律一改前态,变得跌宕起伏,节奏更是变化了章法。急促的节奏和音调节拍的不稳定,一静一动、一柔一刚,动静结合,刚柔并济,与第一部分对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因为曲调风格如此有特色,这首行云流水音色高雅的乐曲,除了作为古琴曲被各大方家频频演奏外,还被改编为古筝独奏曲、三弦独奏曲、钢琴独奏曲、琵琶独奏曲、或多种乐器合奏曲版本。 《梅花三弄》这首曲子既考教乐器弹奏的浑厚基本功底,又兼揉各种乐器指法炫技,正适合董庭兰的瑶琴、段无瑕的笛子和索云嫣的三弦用作练习曲,若能将此曲练到行云流水浑然一体,那三人的三种乐器就可说是配合默契相得益彰了。 索云嫣弹奏了一会,感觉手指有些僵硬了,便取下指锥,以大拇指一次依次向掌心按压其余手指的关节,听到轻响便换下一个,这样放松放松手指,她知道《梅花三弄》这首名曲,不过未曾练习过,想了一想,点头道:“兰哥,我会想办法找到谱子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董庭兰双手十指交叉,从左到右,连带着手腕做波浪起伏,再合掌,然后掌心外翻,缓解着十指疲累,边笑说:“以后我们每天都练习半小时这首曲子,应该很快就能相互配合默契了。” 段无瑕并没有抬头,默不作声地微微垂首。 索云嫣迅速看了一眼段无瑕,垂下头应着:“知道了,兰哥。” 董庭兰正要招呼二人接着练习,门外走廊上传来压低声音的议论。 “弹琴那个太帅了!” “是啊!我也觉得他帅!” “吹笛子那个更帅!看看人家的眉眼,生的太子弟了!” “我觉得两个人都子弟!不同的子弟!” “不是,不是,我觉得弹琴那个是子弟!吹笛子那个是漂亮!” “你乱说,女人才是漂亮!男人要称帅!” “我觉得他比女人还要漂亮嘛!” “你可别乱说!他听到要生气的,人家这么帅的男人……” “我觉得吹笛子那个更帅,我就喜欢这种类型帅的!” “我就是说他们各有各的帅!不过弹琴那个看起来更阳光一些……” “吹笛子那个气质更好!” “弹琴那个更帅!” “你们小点声!” “就是,不要大声嚷嚷!” “不用理她,每次都这样,看见一个帅哥就发花痴!” “真是服她了!” “怕什么!帅都怕别人夸吗!” “不是怕别人夸,是你这样吵吵嚷嚷的,会打扰到他们!” “哼,我就喜欢大声夸……” “懒得说你!” “弹三弦的是阿嫣呢!” “阿嫣真有福!两个大帅哥陪着她!” “你这牙齿都快酸倒了!” “她又不是吃醋!她是嫉妒……” “你有本事也上去弹嘛……” “我要是会弹早就上去了,还用得着你来说么。” “那不就得了,你快闭嘴吧!” “我就说说,过过嘴瘾也不行吗?又没妨碍你!” “别吵吵了!” “花痴……” “帅哥!看看这边!” “啊!他要转过来了!” …… 原来是楼下大舞蹈室里的妹子们,练习舞蹈休息间歇,听到楼上有音乐声,便偷偷跑上来看,结果发现董庭兰和段无瑕,顿时沸腾了,你拉我扯呼朋引伴都来看大帅哥了。 其实,她们在电视电影或电脑上见过光彩夺目的明星,看起来更帅。不过现实里这样弹奏乐器的活生生在近旁的帅哥还是头一次看到,跟看大明星现场演奏会一样,哪里能不激动呢? 以董庭兰的相貌,又是玩音乐的人,平时也多有人围观夸赞,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心里就是洋洋得意,却从来都是神态自若。 今天他突然童心大作,转头看向走廊门窗外探头探脑的妹子们,笑盈盈地“嗨”了一声,顿时掀起一片惊呼之声。 “啊!太帅了!” “啊啊啊!帅得我要晕死了!” “天哪!他跟我打招呼了!” “是跟我说的好不好!” “我!是我!” “别争了!人家是对所有人笑!别自己臭美了!” “谁臭美啦!分明就是对我笑的!” “……花痴!” “你还不如花痴!你是白痴!” “那个吹笛子怎么不笑一笑?” “吹笛子的帅哥!你也笑一笑啊!” “千万不要啊!就是这样冷酷才更帅!” “他若是也笑一笑,我就要没了!” “阿嫣,让吹笛子的帅哥抬头笑一笑啊!” …… 段无瑕冷着脸,将头转向另一边窗外,音乐室在二楼,这下只见后脑勺,彻底没得看了。 索云嫣也闹了一个大红脸。 突然门口和窗户都安静下来,原来是舞蹈老师看练舞的人越来越少,竟然都跑音乐室看帅哥来了,气得跟田淑梅告状。 田淑梅上来一看,生气地冷眼梭过去,妹子们吓得噤若寒蝉,一个挨一个赶紧溜了。 田淑梅反正也上来了,就让董庭兰、段无瑕和索云嫣三人合奏了一曲《洱源情歌》,坐于旁边静静倾听,觉得三人节奏和音符上倒是不差分毫,就是三种乐器各自为战,尚不能融合,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问题,只有勤加练习,磨合上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当下她也提了一些自己的意见,各自得益不少。 第18章 舞台 索云嫣和段无瑕董庭兰三人排练了半个多月,进步神速,虽不说配合得天衣无缝,但为田淑梅伴奏基本没有问题,旁边舞蹈和其他节目的排练也有了气候。 田淑梅与钱总经理沟通了情况,安排星期六晚上在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进行一场试演。 这是索云嫣第一次上舞台,虽然只是伴奏,而且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临时搭建的舞台也很小,可依然让她激动不已。 伴奏的位置安排在舞台右侧,索云嫣穿好白族演出服饰后,还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这套浅蓝色的金花服淡雅清秀,更凸显出她少女的活泼灵动。索云娇本来让她自己置办两套好一些的服装,可是她对于服饰方面也没有特别的见地,觉得表演班子这边提供的就挺好,便没有再买,其实她年纪轻,又白又瘦,到也不挑服饰,穿起来都好看。 董庭兰看到她时都眼睛一亮,随口笑说:“阿嫣,穿得这么好看,你也不怕靓瞎了我们的眼睛么?” 其实,董庭兰穿的也很帅气,那是一套黑色的西装,缀着闪耀的星星图案,他经常参加演出,男装演出服款式不多,有时候甚至整场演出都不用更换服装,所以男演出人员一般都喜欢自己准备,那样才符合自个的身材,更好地凸显气质,至多也就备上五六套而已,而且自己一个人穿比较干净清洁。董庭兰今晚这套也应该是自备服装,看起来挺括合身,俊朗无匹。 索云嫣虽有些傲娇,却也垂下眼帘自谦:“兰哥,你别笑话我了,不过平平常常而已,哪个女孩子穿起金花服来不都这样吗?” 董庭兰递过来一包湿巾,笑道:“我觉得你穿起来特别好看啊!” 索云嫣道了谢,接过湿巾打开来,一边抽出洁白柔软的湿巾轻轻擦拭自己的双手,一边说:“兰哥你这衣服才英俊帅气呢!今晚你是舞台上最靓的仔!” 董庭兰被逗得笑起来,在这舞台幕后又不敢纵声大笑,勉强压着,实在控制不住身体都在发抖,好半晌才收敛住笑意说:“我们别在这里互夸了,免得被别人听见,背后笑话我们大言不惭自吹自擂呢!” 索云嫣擦拭干净双手,轻轻地甩动着加速干燥,笑着回道:“兰哥,你从来都是实至名归的,哪里会是自吹自擂,我这样名不符实才会被笑话呢!” 两人初次相识,索云嫣就赞董庭兰必将名满天下,说自己名不符实,不过两旬,又再真心诚意的重复了一遍。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赞美,听起来总是特别情真意切动人心魄,即使再谦逊慎独的人也会暗暗自得。 董庭兰心里自觉如是,口中却故作矜持的说:“做人要低调嘛!不过,你今晚这身衣服确实很漂亮,我可没有瞎说,不信你问无瑕。”他转过头望向段无瑕:“是不是?无瑕。” 段无瑕扫了两人一眼,没有应声。其实,周围的声音太嘈杂,他又有些走神,根本没有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索云嫣虽知道董庭兰经常随口夸赞别人,却也是羞红了脸,微微转头去看段无瑕,可惜他如平时那样仍然一脸的冷淡,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只能暗暗安慰自己:无瑕阿哥就是这样的性子,就再打扮得好看十倍,他也不会看一眼赞一句吧。 在索云嫣看来,其实今晚段无瑕才是真正的亮眼,乌黑的头发,莹白如玉的面颊,点漆般的双眸,薄唇紧抿,明明如女孩子一样柔美俊俏的容颜,却散发着男人的挺拔俊逸,体态清瘦,宽肩窄腰,一身白色绣云纹西装,儒雅而不失清新,纯真里透着沧桑,衬得气质冷冽卓绝,让人不由得立马想到“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索云嫣暗暗咂摸着那句诗,又鄙视自己童年的滤镜太厚了,私心盼望段无瑕像小时候一般待自己亲厚,却又知道强求不得,按捺着反反复复的心思,一时酸来一时甜,真应了那句“少女情怀总是诗”,恍惚间竟有些痴了。不过到底年少未经情缘,还有些孩子心气,转头也就忘记了,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的三弦伴奏,怕临时临了怯场。 董庭兰检查好自己的瑶琴,又在手上擦了点儿止汗露,回头看见索云嫣目光呆愣,背着三弦的肩头都微微有些颤抖,两手无法自控地攥紧了拳头,发觉之后又连忙松开来,舒展着十指,转眼却又攒紧了,想来是第一次上舞台,心里太紧张所致。便笑着宽慰她:“阿嫣,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呢,别这么紧张,把三弦放下来检查一下吧。” 索云嫣点点头,解下背囊,拿出龙头三弦,以指尖轻轻拨动琴弦,马上又按住,感受琴弦震动频率,调整弦柄。她侧垂着头倾听音颤,心情紧张,神经又极度绷紧,调好琴弦时,手心里竟然又是一把汗水,指头湿漉漉的,拨动琴弦时似乎都有些软绵绵的。 段无瑕扫了她一眼,皱起眉头,走过来递给她一瓶爽肤水。他手指纤细修长,掌心莹白如玉,衬得那装爽肤水的浅绿色小瓶如同上佳的翡翠。 索云嫣抬头看了看段无瑕,接过爽肤水,迅疾地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吐字清晰,不再是幼时的“系系”了。 虽然只是小规模试演,但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也比较重视,提前做了宣传,所有的餐位早就订满,二楼三楼甚至订了两轮,下午六点左右就已经热闹非凡。一楼大厅里的客人都边吃边看,或者等着上菜先转向舞台看演出的。二楼三楼在舞台的斜上方有一圈围栏,也是早早站满了客人,甚至还有游客单纯进来为看演出的。一时之间,人山人海,到处笑语欢颜。 索云嫣今晚舞台表演任务伴奏的五首曲子,开场就是田淑梅演唱的《洱源情歌》,这基本是风花雪月城这边舞台表演的必备节目。虽然有音响伴奏,但是配合现场乐器效果更好,高端大气的档次一下子就出来了,这首歌以龙头三弦和笛子为主,瑶琴为辅,所以现场乐器伴奏便以段无瑕和索云嫣为主,董庭兰辅助。 田淑梅现场演唱《洱源情歌》时,真正显示了这舞台功底的深厚确实需要时间来浸淫,索云嫣自己平时的哼唱是远远比不了,在街头巷尾展示一下还行,真正的舞台上还得是田淑梅这样才撑得起场面。 田淑梅身穿白色金花服,风花雪月头饰上的穗子坠在胸前,洱海月的腰带束得腰肢袅袅绕绕,绣花软鞋踏着轻轻柔柔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进了观众的视线。她的声音婉转醇厚,吐字清晰,满含深情,将一首《洱源情歌》唱得缠缠绵绵动人心魄,真如心爱之人在娓娓诉说相思,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索云嫣也听得入迷,手上的三弦自然地弹拨合乐伴奏,竟忘了怯场!虽然田淑梅和索云嫣她们排练过上百次,但在舞台上叠加了灯光、舞美、服装和气氛,效果真是太震撼了,歌声响起的同时,索云嫣已经完全沉浸在里面,第一次上舞台就这样顺风顺水的渡过了! 一曲唱罢,楼上楼下掌声如雷,喝彩声口哨声如山呼海啸一般,风味城的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田淑梅笑盈盈的谢了幕,下去换演出服准备了。索云嫣是伴奏,到不用换演出服,在后台等着,略微歇息喝水,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场演出会将给她带来巨大改变。 “伴奏那三人是谁啊?好帅好漂亮!” “弹三弦的阿妹太好看了!” “吹笛子那个阿哥好帅啊!” “弹瑶琴那个阿哥好帅!” “弹三弦那个阿妹好漂亮!” ”伴奏的阿哥阿妹,男的帅气女的漂亮!” “伴奏组合太养眼了!” “让伴奏那三个单独表演一个啊!” …… 舞台上璀璨耀眼的本来应该是歌手,可索云嫣、段无瑕和董庭兰三人的伴奏组合,虽然仅在舞台角落,但男帅女美,神采斐然,而且上场就是三人,相得益彰顾盼生辉,如一幅神仙画卷,而里面的神仙是活生生的,可想而知,震撼力有多强大,让观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都是一时瑜亮,分不出谁更胜一筹,一下引起了关注,便有人递话,要求伴奏的三人单独表演,田淑梅怕影响演出拒绝了。 索云嫣稍后和段无瑕一起给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男歌手伴奏,演唱时下流行的《青花瓷》,在波澜不惊地渡过了第一次上台后,竟然一点都不怯场了。 伴奏完成后,索云嫣拿了水杯,一边喝水一边偷偷地躲在幕后看,台上妹子们青春热情的舞蹈,又在风味城楼上楼下掀起热烈的掌声和狂浪般的喝彩声。 接下来这首歌曲是董庭兰和段无瑕伴奏,依然是外援歌手演唱——大歌星秦珃的《仙界》,那白衣飘飘的女歌手温婉灵动,加上段无瑕的笛子和董庭兰的瑶琴,瞬时将观众带入了仙界。 田淑梅的节目中场时也安排了一首,这次选唱的是电影《五朵金花》插曲《蝴蝶泉边》,依然是索云嫣的三弦和段无瑕的笛子为主,董庭兰的瑶琴为辅。 唱歌之后是又是一个舞蹈节目,田淑梅的班子人员并不多,要撑起一场表演,唱歌、舞蹈、魔术、响声等各式内容节目必须间杂,才来得及切换音乐和服装。 索云嫣的第四首伴奏曲子是《白狐》,与董庭兰的瑶琴合璧,这首歌哀婉缠绵,最适合瑶琴和三弦,听得人心神具醉,忍不住为那狐仙的凄美爱情感叹,与下关风的传说颇为相似。 最后压轴表演的依然是田淑梅,董庭兰和段无瑕为主伴奏,索云嫣辅助,演唱《弥渡山歌》,云滇这边的表演,歌唱和舞蹈均是以本土风情为主,其实全国的这些演出都是入乡随俗,正应了那句话“去到哪山唱哪山的歌”。 这场演出本来只是牛刀小试的排练,没想到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第19章 茶花会 索云嫣初见董庭兰时说的话一语成真,董庭兰、段无瑕和她三人本是舞台边上默默无闻的伴奏,居然一夜成名,有了“金童玉女”的美称,不过,到底是索云嫣和段无瑕相配,还是索云嫣和董庭兰更配,居然在大理掀起了一场争辩,两个cp均有了粉丝,吵嚷争执不休。 当然这其中也有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管理者们的功劳,在舆论中推波助澜,把池水搅得一团混,吸引更多的人来关注,从而引来更多的客流量,再将流量变为真金白银的金钱利益,这不正是商人的手腕吗。 索云嫣并不知道管理层早已将她“卖”了,只循规蹈矩的按照安排,听田淑梅的话,跟着段无瑕和董庭兰排练,那两人休息时,她便自己一个人反复琢磨练习弹奏三弦。不过,好在弹三弦正是她所喜欢的,只要工资按时放,其余的事情,她到不甚在意,每天的排练时间都很长,累得半死,也到不用她再回雅间做服务员了。 索云嫣觉得自己和段无瑕董庭兰差得远,除了田淑梅安排的时间外,剩余时间也加紧拼命练习,每天都满满当当的,恨不得将一分钟掰成十分钟来用。 田淑梅在当地圈子里十多年,人脉广,路子多,基本每个星期都有两三场演出,对索云嫣来说,倒是极好的锻炼。 时间越紧过得越快,转眼到了三月后旬,正是风花雪月城茶花盛极一时,转而凋谢的临界点。 市中心公园举办了一个大型茶花会,赏鉴各本名品茶花,名花音乐两相欢,主办方便邀请了田淑梅的班子去表演。 这类的演出一般不会去请市文工团,因为市文工团属于事业编制,都拿固定工资,演出多少场工资还是一样,要参加外面的演出还得提前报备审批,吃力不讨好不说,稍有不慎还落人口实,谁也不想多生事端。而外面私人挂牌的表演班子就没有这些限制,主事人谈好演出费,安排自己的人到时去表演就好了。像田淑梅这样本就在这个圈子里面的人,其中的门道自然明明白白,人脉又摆在面前,所以才组了这个表演班子,挂别人的名字,她自个主事,既得了市文工团的事业编制工薪保险,又有大笔额外演出费,何乐而不为。 茶花会安排在公园中心的广场举行,中间搭建了舞台,四周是送来参展的名品茶花,届时获奖的名品茶花就送上舞台中央。 风花雪月城三月正是春阳暖暖和风习习的好时候,有歌为证“古城三月好风光,蝴蝶泉边好梳妆”,不冷不热不燥不湿最为宜人,偌大的广场上繁花似锦,姹紫嫣红,竞相吐蕊,争奇斗艳。 前来赏花的人更是摩肩接踵,攘来熙往,川流不息,人头攒动。 赏鉴会的评委老师们绕着广场,一本一本的品鉴茶花,或诗词歌赋赞之,或典故趣闻说之,或引经博文论之。吟古诵今,头头是道。后面还跟着一群人七嘴八舌摇头晃脑,有的全听得懂,有的似懂非懂,有的不懂装懂,有的故作高深,有的附庸风雅,有的虚心求教,有的纯粹凑热闹。 茶花会第一本送展的是一株紫十八学士,株型极优美,花开十八朵,朵朵皆紫,深紫、浓紫、浅紫、粉紫、紫红、紫黑……同朵所有花瓣紫色绝对一般无二,并无半分混杂,且朵朵形状不同,各有各的妙处,每朵花都由百多片花瓣组成六角花冠,塔形层次分明,排列有序,花瓣轮数均是十八轮。这本十八学士正是盛极而开之时,看起来烁烁绽放,紫光盈盈,尊贵儒雅。此品有个玄妙之处,便是开时一齐全开,谢时一齐全谢。 据说,唐皇李世民在长安城西开设文学馆,罗致四方出名的文人骚客,以房玄龄、于志宁、李玄道、苏世长、姚思廉、薛收、苏勖、褚亮、陆德明、孔颖达、李守素、虞世南、蔡允恭、颜相时、许敬宗、薛元敬、杜如晦、盖文达等十八人分为三番,每日六人值宿,商讨古今学术,清谈天下大事,这才情纵横、博古通今的十八人自此便被誉为“十八学士”。 彼时正巧有一种茶花,可开放十八朵,花朵的形态各异,颜色也各不相同,或粉色、或红色、或白色、或紫色……但同朵却是同色,绝不混杂,就如那十八位贤士一般,各有胜场,十分难得,故人们以十八位贤士的文号相赠,雅称这本茶花为“十八学士”。 索云嫣他们早已到了茶花会场,不过要等评鉴出名次来了,才开始表演,这会便有空赏一下名品茶花。 董庭兰不是云滇人,从未见过如此娇美的茶花。看到第一本十八学士,就被惊呆了,赞叹道:“天下间竟有这样漂亮的花!太神奇了!而且恰恰十八朵!恰恰一齐盛放!这要是上天安排的话,哪得偏心成啥样啊!” 段无瑕还像平时一般,冷漠地自己赏花,偶尔看着哪本名品发愣。 索云嫣看到董庭兰一个大男人惊讶得说话都像傻孩子一样了,不由得笑道:“兰哥,这十八学士并非一株只开十八朵。” “什么意思?”董庭兰有些发愣。 索云嫣解释道:“就是一个植株上其实可以开二三十朵的。” “那其他的花朵呢?”董庭兰兀自不明白。 索云嫣笑得低头扶额:“修剪了啊!” “啊!可是我一点都没有看出修剪的痕迹啊?”董庭兰还是觉得怀疑。 索云嫣笑叹说:“这些养名品茶花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控枝控花都能让我们看出来了,那不就成泛泛之辈了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董庭兰喃喃说道:“难怪这样巧合呢!” “十八学士的玄妙之处,要的就是这样天意使然的神秘效果!”索云嫣整了整背着的龙头三弦说。 “开多了有法处理,那开不满十八朵呢?”董庭兰又有疑问了。 索云嫣摇首笑道:“兰哥,你真的被金庸老先生误导了,十八学士是这种茶花的品名,并不在意能开多少朵,就算只开一朵,它若是十八学士,也还是十八学士!” 董庭兰这才明白过来,又好气又好笑:“我被这个噱头唬住了!” “不过这品茶花本就能开二三十朵,选十八朵绰绰有余,根本不用担心数量不够。”索云嫣解释道。 董庭兰又好奇的问:“那同朵花的花瓣颜色不一样呢?” “同朵花五颜六色,斑斑驳驳,那便不珍贵,入不了名品榜,只能戏称落地秀才了。”索云嫣笑道。 董庭兰想象着:一本茶花满枝花朵,五颜六色,斑驳交杂,确实平常廉价,也只能称为落地秀才了,正因如此,才显得十八学士的儒雅尊贵。 “如此说来,这株十八学士要得第一名了?”董庭兰问道,虽然明白了其中的奥秘,还是甚觉极其难得。 索云嫣摇头说:“哪里,这本十八学士只能勉强算得名品,想要上十大名品榜都还早着呢!更别说拿第一了!” 董庭兰大跌眼镜:“这么难得的十八学士为什么上不了榜啊?” 索云嫣指点给他看:“花色太单一,仅有紫色,并且紫色从浓到淡只有九种,层次太少了。就算想上十大名品榜,也得是至少十种以上颜色的精品十八学士。” “那若是十二三种颜色呢?” “那是极品十八学士!” “十四五种颜色呢?” “珍品十八学士!” “十六七种颜色呢?” “孤品十八学士!” “十八种颜色呢?” “绝品十八学士!” 董庭兰叹为观止,彻底服了。 第二本送展的名品茶花是童子面,又称孩儿脸、银红菊瓣,花朵玉白色,微现红晕,便呈淡粉,好似婴儿的脸,娇嫩无匹。 这本茶花仅开了一朵,碗口大小,粉嫩可爱,不愧童子面之称。 索云嫣少女心思,于这本茶花自然极为喜爱,观赏了好大一会儿。 第三本送展的名品茶花是绿珠,深绿色的叶片中隐约点缀着五六朵浅绿色的花蕾,都是含苞待放,没一朵盛开的,似有似无的浅绿或淡黄仿佛是花瓣透出来的光晕,有一朵隐隐约约露出几缕鹅黄,另一朵虽微微张开,却连花蕊都是绿色的,衬得花骨朵儿娇嫩无比,别说是用手摸,就算眼睛看过去,也怕视线伤了花骨朵。 绿珠这品茶花还有其特别之处,便是花瓣的颜色由绿晕向白瓣发散,完全开放时是花瓣洁白如雪,花蕊分雄雌,雄蕊是黄色,雌蕊是绿色,看起来都娇嫩盈润已极。 这本茶花的名字据说来源于一位绝色美人。 传闻,西晋首富石崇曾以明珠十斛换得一位美人,她容色绝伦,娇艳无匹,因素爱着绿,石崇遂以“绿珠”名之,深得其宠,每有宴席,必让绿珠吹笛。 那绿珠人美且善笛,遂艳名远播,为赵王司马伦所知,多次派人索取,石崇坚拒,司马伦怒而派兵诛杀石崇。 石崇得知叹曰:“我以汝而获罪。” 绿珠泪流满面:“愿效死于君前。” 言讫飞扑而出,纵身跃下高楼。 石崇拦之不及,悔时已晚,随后被缚住,乱刃杀于东市。 这品茶花取名绿珠,既意指花容绝伦,又蕴含殊死不受辱的高洁品质,实实在在花如其名。 后面送展的名品茶花还有念奴娇、状元郎、赤丹、鸳鸯凤冠、鹤顶红、绯爪、朱紫冠、七仙女、恨天高、宫粉、云斑…… 第20章 风尘三侠 最后一本送展的名品茶花是风尘三侠。 这本风尘三侠枝条苍劲,叶片墨绿,花开三朵,分别代表虬髯客、李靖和红拂。 最大那朵呈绛紫色,优雅尊贵,雍容大度,隐隐透出王者之风。 次之那朵为白色,纯净无瑕,莹白如玉,清冷孤高,凛冽绝伦的花朵透出睥睨天下的高洁。 最小那朵红如丹霞,娇艳欲滴,妩媚横生,风华绝代,却让人望之不敢有一丝亵渎之意,更妄论折枝。 这竟是一本极为珍贵的正品风尘三侠。 董庭兰听得议论,悄悄询问索云嫣正品副品之分,方知若那红花大过紫花白花便是副品,与正品可就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啦。心里不禁感叹这一本茶花竟有恁多门道。 茶花会的评委老师们经过数轮打分投票,最后评出来第一名是风尘三侠,第二名是念奴娇,第三名是赤丹,后面七名依次为花鹤令、状元郎、绯爪、玉带紫袍、绿珠、鸳鸯凤冠、六角大红。 此次参展的名品茶花共有一百三十二本,那本十八学士别说十大名品榜,就连前五十名都没有排得上。 董庭兰看到最后的排名,不禁又感叹:果然排在前面露相的太吃亏了,就别肖想拿第一名,那本十八学士真正是委屈了。 其实,茶花会参展的究竟都是名品,肯定不会差,不过是相较于其他略逊一筹罢了。而董庭兰第一眼看到那本十八学士,名品茶花与他平时所见的庸脂俗粉相比较,自然极为震撼,给他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其后见得多了,每一本都是万中无一的极品,视觉麻木,审美疲劳,他反而没有那种惊艳的感觉了。 索云嫣安慰说:“兰哥,各花入各眼,评委们自然也是各有偏爱,不过这么多人数轮评选,结果还是公平的。” 董庭兰和段无瑕听到各花入各眼时,都是一震:不错,世人谁不是各有偏爱? 茶花会评出了名次,前十名的茶花被搬上了舞台,一番总结评鉴和颁奖,然后演出便也开始了。 由于场地所限,今天的节目都安排的是唱歌。 伴奏先进场,舞台从左面登台,索云嫣、段无瑕和董庭兰就被安排坐在了右边,正好是那本获得第一名的风尘三侠前面,今日偏偏十分赶巧,董庭兰穿着一套紫色西装,段无瑕穿着一套白色休闲服,索云嫣穿着一套红色金花服,就是连坐的位置,也与那三朵花一致,恰如天意安排般相互辉映,三人却更显得风姿绰绝气度翩翩,宛如谪仙转世花神下凡。 那厢瑶琴、笛子、三弦齐响,才伴奏了两首歌,观众就沸腾起来。 “别唱了!别唱了!那三个伴奏的帅哥美女不就是活生生的风尘三侠吗?让他们表演就好了!” “可不是嘛!风尘三侠紫白红,他们三个连穿的衣服都跟那本茶花一模一样!” “他们坐在那本茶花前面,就是活生生的虬髯客李靖红拂,这是老天爷认定的风尘三侠!” “对啊!他们就是风尘三侠!” “让风尘三侠表演!” “我们想看风尘三侠表演!” “让风尘三侠表演啊!” “这活生生的三人把那本风尘三侠都比下去了!” “名品茶花还没有这三人好看!” “何止啊!比电视电影上的风尘三侠还好看!” “那当然了,这是活生生在眼前的人嘛!” “让风尘三侠表演啊!” “我们不看别的,就要看活生生的风尘三侠表演!” “风尘三侠来一个节目啊!” “来一个!” “快来一个啊!” 来一个!” “风尘三侠来一个!” “风尘三侠来一个!” …… 喊叫声最后都整齐划一的统一成了“风尘三侠来一个!”,山崩海啸一般强烈要求着。 此时广场上赏花观众热情汹涌,人声鼎沸,场面并不似那晚在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一般可控了。眼见得观众拥挤上前,若这三人再不顺应观众的要求进行表演,众人情绪暴涨,保不准场面失控,到时拥挤涌动,拉扯踩踏,伤了人,毁了花,麻烦可就大了。 田淑梅见势不妙,连忙上来抢过主持人的话筒,大声喊道:“大家不要乱,下面有请风尘三侠为我们表演节目,安静!安静!风尘三侠马上开始表演了!” 这话果然管用,混乱的观众彼此传话相互遏止,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索云嫣三人却面面相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办了。 田淑梅走过来,暗暗使眼色,示意三人赶快随便演奏一首,只要乐声响起,观众便不会闹场。 董庭兰眼见如此,忙对二人说:“《梅花三弄》!” 他们三人平时练曲,以《梅花三弄》演奏得最多,这时仓促之间,自然想起这首曲子。 《梅花三弄》这首曲子节奏明快,音调婉转,尤其是三弄那一段旋律,瑶琴、笛子、三弦分别将旋律碾压一遍,熟悉的旋律最容易安抚情绪,引起共鸣。 观众果然安静下来,沉浸入婉转的音乐之中,偶尔有人发出杂声,还会被旁边的人怒目而视。 一曲《梅花三弄》演奏完,观众的混乱状态果然被压住了。三人又演奏了两首歌曲,观众听得如痴如醉。其实,并非三人的演奏多么出神入化动人心魄,也并非观众多懂韵律多有音乐修养,事实上百分之七十靠三人的颜值在撑!然而此情此景就是如此,也只能如此,现实当中,很多东西都会被颜值裹挟,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就算是百分之三十的实力,能牵动上千人的心,也是魅力爆表,并非泛泛之辈了。 此时此情此景,看看广场上围着的上千观众,能被这么多人推崇喜爱,谁又能不沾沾自傲呢?三人心中豪气顿生,心潮澎湃,董庭兰征询:“沧海一声笑?” 索云嫣段无瑕二人点点头,旋即琴声笛声三弦声默契地响起来,这熟悉的旋律,顿时引得广场上千多人跟着唱起来。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 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 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他们三人本就被观众推为风尘三侠,这首歌也豪情万丈侠气纵横。一时之间,整个茶花会中心广场上群情激昂,声浪如潮,一波高过一波,震耳发聩,惊天动地,千多人热血沸腾地嘶吼,气氛嗨到了巅峰,那场面波澜壮阔,振奋人心,极为壮观。 人在工作生活当中,十之八九不如意,慢慢就会积攒越来越多的愤懑,却找不到宣泄口,只能郁积在胸,时间长了往往一件小事就会引起爆发。 这时候,风尘三侠演奏了这首《沧海一声笑》,无疑为众人心中的愤懑找到了宣泄的缺口,顿时人人都恣意的嘶吼着,再也不用担心别人笑话,在陌生人面前放下伪装,扯掉面具,纵情高歌。 众人的情绪随着一句句吼唱掀起一波波高潮,又痛快淋漓的发泄了出去,那种酣畅尽致、恣意放肆、无拘无束的感觉,使每个人都舒爽得无法自抑,彷如夏天极渴时吃着冰镇西瓜,又彷如冬天极冷时泡在温泉里,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叫嚣着“痛快”! 都说是,每个男儿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这广场上近千男儿,此时恍如在梦中,雄姿英发,少年张狂! 究其实,哪个女人豆蔻年华时没做过侠女梦,就算韶华已逝,也永在心中希冀,某天或可纵情任性! 风尘三侠之名就此随着歌声飞速发散出去。 三人又演奏了十多首,快到下午饭时间了,众人才在田淑梅的劝解下渐渐散去。 三人慢慢收拾着乐器,董庭兰笑对索云嫣和段无瑕说:“把我们三人比作风尘三侠,你二人名符其实,我却愧不敢当。” 段无瑕拧了拧眉,冷冷的说了一句:“你想表明你没有络腮胡吗?” 索云嫣和董庭兰震住了,万万没想到,段无瑕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冷笑话。然而,就是这种清冷严肃的人突然一本正经说了个笑话,才是真正让人能笑上半年。 董庭兰半晌才反应过来,笑得噎气:“无瑕,你真是……真是……我是想说我没有虬髯客的气魄风度!” 索云嫣低头笑着,将龙头三弦装入背囊,扯上拉链,方才说道:“兰哥,我也远远比不上红拂。” 董庭兰回望她,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心中默默认可:唯有段无瑕比李靖,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无瑕到并非狂妄自诩,只是本来性格清冷少话,方才那句冷笑话都出人意料至极了,这时又哪里会出言争辩,不过是懒得搭理,任人误解又如何。 索云嫣思忖着风尘三侠之名,各种故事里,这三人都是有感情牵绊的,而且如出一撤地阐述——虬髯客喜欢红拂,李靖喜欢红拂,可是红拂喜欢李靖! 索云嫣思绪纷纷,心情混乱,不由得暗地里苦笑:真的是李靖喜欢红拂吗?只怕未必如此! 董庭兰将瑶琴收好,望着一本尚未撤走的金花茶,踌躇半晌,忽地说道:“风尘三侠最后结拜为异性兄弟兄妹,这深情厚谊到是挺令人羡慕!” 索云嫣心里一震,并没有搭话,暗忖:他莫不是在表明我们三人间唯有兄妹之情么? 段无瑕神色一滞,握着笛子的手顿了一下,又如没听见一般冷冷淡淡。 这两个多月朝夕相处,三人俱是人中龙凤,若说一点不动心,那也显得三人太无魅力,一听便是虚言巧饰之词。而诸多情状之中,董庭兰首先表明心迹,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确是明智之举。 经过这场茶花会,索云嫣段无瑕董庭兰这“风尘三侠”的称号流传颇广,迅速击溃了金童玉女的两组cp,并成风尘三侠cp,竟十分和谐。 第21章 火把节 茶花会后又是夜以继日的高强度排练或演出,累得索云嫣快抽筋了,休息都是奢侈。 一晃眼就三个多月了,索云嫣竟没有时间到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去看看。这天中午空档,索云嫣实在想念得紧,还是抽时间跑过去,先奔了后厨,芳婶和瑞婶都激动不已,一个劲拉着她的手感叹,后厨的厨师、墩子、服务员围了一圈,七嘴八舌依依不舍。 “阿嫣,我们早就知道你不是长久留在后厨的人!” “瞎说,阿嫣是在后厨留的时间最长的年轻阿妹!” “那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阿嫣以后有出息!” “我们后厨也出了一个能上得台面的人了!” “那时候阿嫣去大厅帮忙,我就知道她早晚会出人头地,不会回后厨了!” “阿嫣,你以后出名了,我们想见你都难了!” “阿嫣现在也出名!” “是啊是啊!叫金童玉女啥的,阿嫣,金童是吹笛子那个还是弹琴那个?” “趁着她本人在,赶快问清楚,金童到底是哪个!” “我说是吹笛子那个!” “胡扯,肯定是弹琴那个!” “我敢赌一千块是吹笛子那个!” “我还敢赌两千块是弹琴那个!” “你们乱说什么啊!阿嫣别理他们!” “你们几个老人家还在翻八百年前的黄历啊?扯什么金童玉女?现在他们三人合称风尘三侠了!” “风尘三侠不是茶花吗?” “是啊,我就知道有本茶花叫风尘三侠!” “茶花把名字让给阿嫣他们了!” “不对,茶花也叫风尘三侠,阿嫣他们也叫风尘三侠!” “茶花是不会动的风尘三侠,阿嫣他们三个是活生生的风尘三侠!” “被搅晕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吗?那天中心公园茶花会,评出来的第一名就是风尘三侠,阿嫣他们三个就在那本风尘三侠旁边演出,弹琴那个穿紫色衣服,吹笛子那个穿白色衣服,阿嫣穿红色衣服,跟那本第一名风尘三侠一模一样,不对,是比那花还好看,当时广场上的人就异口同声说他们是活生生的风尘三侠!” “还有这样的奇事啊!那天我家活儿太多,实在没抽得出空去看!” “真是太可惜了!这样精彩的场面轻易见不着!” “是啊是啊!后悔死了!怎么就没去看看。” “后悔也没用了,好在你可以看看面前活生生的红拂!” “可是见不到虬髯客和李靖啊!” “让阿嫣哪天把他们带过来嘛!” “这不白说吗,阿嫣自己都忙不过来。” “阿嫣,你好久也不来看我们,怪想你的!” “啥时候再来给我们弹弹三弦?” “她现在哪有那个时间!” “还是以前好,每天在后巷都能听到阿嫣弹三弦!” “那阿嫣也不能一辈子在后巷弹三弦啊!” “这也是,她在后厨洗碗太屈才了!” “就是!看看一登台就光芒四射啊!” …… 后巷的诚哥闵伯他们听到后厨叽里呱啦说得热闹,也激动的在门口张望,看到众人围着索云嫣,他们也想近前看一看好久不见的阿嫣,却怕被嫌弃,挤挤攘攘不敢进来。 索云嫣放开芳婶她们的手走过去,诚哥闵伯他们赶紧让开门,她走到后巷,大大小小的流浪者就围了过来默默的看着她,眼里满是不舍。 索云嫣眼眶有些红,勉强笑了笑,装出轻快的口吻说:“我又没去多远,随时能回来看大家的啊!” “你现在出名了,那么忙,哪有时间来看我们……” “再忙也总抽得出时间。今天我不是就来了吗。” “大家也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哪里是耽误!”索云嫣清了清嗓子,微笑着对所有人说:“今晚我请大家吃饭,你们都去好吗?” 诚哥闵伯他们和后厨的人都应了。 晚间,索云嫣就在大厅请了大家吃饭,人多热闹,满满当当坐了四桌,就连阿公都回来了。 索云嫣高兴地抱着阿公的手臂使劲摇:“阿公,您咋这么久才回来啊!你不想小阿嫣吗?” 阿公笑呵呵地比划:“就是想念小阿嫣,才赶紧回来了呀!” “阿公,您逛到哪里去了?” “香格里拉!看了草原,还看了虎跳峡!” “阿公,这次回来就不出去了吧?” “阿嫣,我想趁着自己还走得动,再出去看看。” “可是我很想你,阿公!” “阿嫣乖啊,我再看你练半个月又出去。” “嗯嗯!阿公!” 索云嫣知道段无瑕不喜欢到这种场合应酬,便没敢邀请他,自然也不好邀请董庭兰,只能让大家遗憾未能一睹风尘三侠的神采。 管理层的钱总经理等人知晓后,过来应酬了一下便走了,只有韩春云留着未走。 索云嫣以茶代酒,挨个敬了众人,答谢众人以往的照顾。然后到了后厨的诚哥闵伯他们席前,祝福他们身体健康。 诚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低声说:“阿嫣,以后就看不到你了。” 索云嫣也将茶饮了一口说:“诚哥,我还会抽时间回来看你们的!” 诚哥摇头说:“我从明天起就不来后厨了。” “那你要去哪里?” “我要做自己的事!再不像以前一样混吃等死了!” 索云嫣由衷的说:“你一定会成功的!诚哥!” 诚哥看着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阿嫣,虽然我……我没什么本事,但是你如果……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我……我……我就是豁出了命,也一定为你去做。” 索云嫣感动莫名却无以为应,只能真诚地说:“我知道了,诚哥,谢谢你!” 散席后,索云嫣、阿公和韩春云留在最后。 索云嫣看着这里的一切,不禁感慨万千,猝失父母之后,她在这里认识了芳婶、韩春云、阿公……获得了很多人的帮助,一步一步成长,现在却要离开这里了。 最后是韩春云开车将阿公和索云嫣分别送回了家。 阿公指导索云嫣练习了半个多月,终于又走了。 炎炎夏日正好眠。高强度的排练让索云嫣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火把节。 索云嫣早就稀里糊涂的签了合同,在田淑梅的表演班子里伴奏,她感念田淑梅的提携,从来不争抢什么。田淑梅很信任她,还经常带了浩浩来,让她练习之余帮忙看管。 白族火把节是农历每年六月二十五日,公历八月五日左右。田淑梅这边自然也有安排演出。 这次主办方面子大,居然请动了大明星秦珃来唱一首歌。 舞台依旧搭建在市中心公园的广场上,就是举办茶花会的地方。 秦珃的粉丝们激动得早早就来占着位置,不愧是大明星秦珃,演出还有两个多小时,舞台前的广场已经坐满了人,场面比茶花会时更热闹了许多。 当然,娱乐演出总是比各种展览吸引人多了。 其实,秦珃的节目压轴,再加上拖延,起码还得四个小时以上,粉丝迫不及待想见偶像的心情可见一斑。 这次演出活动规模较大,市文工团也在受邀之列,索云嫣她们这类私营性质的表演班子只能镶边了。 主办方担心演出状况,要求参演人员提前三小时到达现场,大明星秦珃自然是不受限制的。 索云嫣看着秦珃的粉丝们井然有序的坐着,却又叽叽喳喳议论着偶像,那满脸洋溢的兴奋,昭示着青春的冲动。她虽然不是秦珃的粉丝,但也较为欣赏他,甚至会弹奏他的每一首歌,现在能真真实实的近距离看到秦珃,心情还是比较激动。 这次火把节歌舞会参演人多,舞台搭建得比较大,甚至特别给伴奏人员在右面单独搭建了座位,足足能容纳二三十人,市文工团的乐器老师、各私营表演团体的伴奏,全部一起上去也够了。 田淑梅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将索云嫣都安排进了市文工团的伴奏队伍,而且还是坐第一排第一位。索云嫣虽然想不到,却也只能战战兢兢坐在那里。不过,市文工团表演时,索云嫣只做做样子,不用真的弹奏,毕竟没有合奏过,怕出意外。 段无瑕和董庭兰也在,就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索云嫣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装弹奏的样子。 索云嫣看着台下粉丝高举着的秦珃那英俊帅气的大幅海报,不由得想起段无瑕。 秦珃和段无瑕都很让人惊艳——惊心动魄、望到就移不开眼睛的那种惊艳。 可是两人的美又各不相同。 秦珃像那熠熠生辉的明珠钻石,华衣美服,妆造精致,一踏上舞台,顿时就光芒万丈,走动间散发着让人无法抵御的无限魅力,台下人只能眼冒粉红星星的仰视着,他在刹那之间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让所有人无法自控地为他尖叫呐喊。 段无瑕像那温润和泽的蓝田美玉,遗世独立的远远站在那里,衣着随意,神情淡雅,好似明珠蒙尘,直到走近细看,丰神俊雅,气质斐然,犹如从天上翩翩坠落在世间的谪仙一般,让人再也移不开眼睛,心神都为他倾倒。 秦珃和段无瑕,实在是春花秋月各擅胜场。索云嫣心里默默地想,不由得微微转头向最后面看去,段无瑕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被旁边繁多的装饰背景遮住了一大半,仿若层层轻纱遮住了明珠,不露出一丝光彩。 曾有人说,年少时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否则余生皆难安宁渡过。惊鸿一瞥后,他就这样风轻云淡地转身去了,你却是自此念念不忘,说不出他哪里好,就是心里谁也替代不了,要么余生都是他,要么余生都是回忆。 这句话真是诚不欺我,索云嫣想,幸得自己那时候只是孩子,还未曾到懵懵懂懂的年少。 不用伴奏的时候,索云嫣为放松心情,就小心翼翼掩饰着四处看。 今天这舞台很有特色,正中间上空横贯一个狭长的铁框,犹如一座拱桥,上面装饰着六个圆径一米左右的白族图腾藤牌,藤牌上编绘着雄鸡振翅、蝴蝶悬串、崇圣三塔、白象驼亭、风花雪月、四海龙王,每块藤牌都被一根长绳牵引着,那长绳直拉到布景板背后,方才固定在铁架上,应该是为了遮掩灯光音响的电线,使得灯光和音响从藤牌后面透出来,看起来古朴而神秘。 演出进行都快到尾声了,大明星还没有到,估计是赶不到了,下面秦珃的粉丝开始混乱,觉得被主办方耍了,七嘴八舌说是主办方怕没有人看,骗粉丝过来撑场面,实在太可恶了。 索云嫣倒是清楚,毕竟现场主控从两个多小时演出开始前就一直在打电话,知道秦珃是下了飞机已经往这边赶过来了,可能路上堵车耽误了。 现场主控满头大汗一边打电话催促,一边卑微地连连道歉,生怕得罪了秦珃,人家大明星一个不高兴,转头走了,那这粉丝还不炸锅!她们才不管什么理由,反正不会是责怪秦珃,只能是主办方欺骗粉丝,这不已经闹腾起来。 索云嫣看着现场主控,那四十多岁的阿叔卑躬屈膝,只差跪下哭求了,心里十分同情。 眼看就到压轴节目了,秦珃的车终于停在了场外。现场主控赶紧请田淑梅又唱了一首歌顶着。 粉丝们看见秦珃终于来了,在一阵尖叫混乱之后,安静下来。 田淑梅刚唱完下台。 秦珃带着一大票助理和保镖浩浩荡荡走上了台,没办法,时间来不及了,安保设施什么的都还没来得及检查,只好一拥而上,肉盾防护。 粉丝们到不管这些,只在下面一个劲的呐喊。 “秦珃!” “太帅了!我要被他帅晕了!” “秦珃,我们爱你!” …… 秦珃确实是有型有款的大帅哥,从他踏上台的第一步,索云嫣就盯着一直看,如果不是她坐的这个特殊位置,秦珃旁边的助理和保镖恐怕就不止瞪她几眼,而是当她狂热脑残粉一样严防死守了。 不过,秦珃他们上台后就面向观众,索云嫣这个位置只能看见十多个排成一列的背影。 索云嫣无聊地微微往后倾,视线往上抬,突然就看到——背景板后面铁架上固定着的一根长绳,不知道怎么绳结脱了,簌簌往后退,那端坠着的藤牌马上就要砸下去!而秦珃旁边那个助理正站在藤牌下面…… 危急之间,索云嫣无暇多想,丢了龙头三弦,飞扑过去,撞到那人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将那人撞出两米开外,索云嫣自己也跌到那人身上。 “嘭”的一声巨响,那藤牌砸到了舞台上。 “哗”的又是一声响,接着“啊”的一声人类惨叫! 原来,索云嫣撞出去那人得救了,可是旁边还有一个藤牌也松了,当然不会再有 第22章 是你 “是你!”林锦泽喃喃地脱口说出了这两个字,脑中顿时轰然一响,各种情形心念电转,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他方从左边走上舞台时,就觉得右边那片伴奏和声的人群里,坐在第一个位置的少女很熟悉,就好像一个以前非常非常熟悉的人,有段时间未见,突然就出现在面前,却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他放慢脚步左思右想,还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他翻身坐起来,近距离的盯着那少女看清楚之时,混沌一片的大脑突然闪出一个画面,瞬那之间想起她是谁了。 林锦泽看看那圆桌般大的崇圣三塔藤牌从顶上砸到了他们脚边,这东西要是正砸在他头上,就算不残疾也绝对好过不了。 他感慨万千欲说还休,看着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一句词: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然后他就喃喃说了两个字——“是你!” 那惊魂未定的恩人可能没有听清楚,因为她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句“不用谢”就跑了……跑了……八成以为林锦泽说的谢谢……谢谢…… 林锦泽愣神了。 现场一片慌乱。 他这边倒是死里逃生躲过一劫,还拽了一句词儿。后边那随行的兄弟就没这么幸运了,被另一面掉下来的四海龙王藤牌砸在背上,惨叫一声倒在了舞台上。 这下舞台上出了安全事故伤到了人,顿时如油锅沸水,此喊彼叫,乱哄哄一片,有人往台上跑,有人往台下窜,场面极度混乱,秦珃的压轴表演也没法进行了。 林锦泽没被砸到,只是虚惊一场,更何况有秦大明星在,他这个助理就被彻底忽略了,自然也就没人在意他。 大家伙都去顾伤者了,七手八脚上去帮忙。 林锦泽也赶忙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别说摔这一下还挺疼的,要是在混乱中被踩上一脚,就浪费那少女救他的一片心意了。 说到他那救命恩人,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女英雄,早跑没影了。不过就现在这混乱场面,他就算有那感恩的想法,确实也没法握着人家的双手感激涕零。 在一片人声鼎沸的混乱中,主办方人员上台安排着把伤者送到早已候在外面的救护车上,“滴滴滴”拉去医院了。 林锦泽想,明天找个时间好好的谢谢她。 至于明天去哪里找她道谢呢?林锦泽觉得这不成问题,因为那少女他认识! 其实他并不认识那少女,他压根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多大岁数?在做什么工作?所以说认识并不准确。 就好比那个顶流大歌星秦珃,别说粉丝,就路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住址、年龄。但路人真正认识他吗? 这比喻也不伦不类,反正就那个意思吧——见过她很多次,熟悉她的样子,看过她的喜悦和悲伤,但是没有真正的认识她,甚至最基本的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事情说来话长,要追溯到两年多前。 林锦泽是云滇省数得上号的豪门林家的大公子,华升集团的太子爷。 不过,他为人比较低调,不爱抛头露面,更不喜欢出现在传媒或网络新闻之中。 其实,真正的资本豪门和红色权贵,基本都不会暴露在大众面前,免得被人评头论足,动辄搅风搅雨。 除了亲戚朋友,或顶尖的那几个明星歌星,狗仔队都基本没人认识他,更别说普罗大众了。 那些传媒杂志或者网络电台想要采访他,也被他拒了。就算偶尔参加一次活动,也是跟在大明星后面充做随行人员,从不显山露水。 林锦泽在音乐界倒是挺有名气,当然是他的笔名,填词作曲非常了得,有好些流传甚广的词曲都是他创作的,特别是顶流大歌星秦仁的好几首封神之作,都出自他之手。 不知道内情的人,总说他是秦珃的御用词曲作者,实际上秦珃才是太子爷的御用歌手。外人以讹传讹,林锦泽这样的太子爷,也用不着图那些虚名,便连解释也懒得解释了。 两年多前,大约是那年十二月初吧,具体时间记不清楚了。他一时不快就发了神经,自己跑到风花雪月城采风,也就是所谓寻找创作灵感。 林大公子虽说为人低调,但奢华那是必然,吃穿住行等生活质量肯定要保证最好。 到了风花雪月城,那自然是下榻在首屈一指的南诏大酒店。 二十八楼顶层的豪华套间,几乎三百六十度全景视野,这个季节,早晨太阳一出来,就会透过落地窗,暖洋洋的照在床上。早晨睡到自然醒,伸伸懒腰起来后,站在落地窗前,可以俯览整个风花雪月城的风景——春花、秋月、夏日、冬雪。 除此之外,你要想看细致的也行,只要有个合适好用的工具。 比如,林锦泽现在就是这样。 他刚刚才起床,系上ck法兰绒睡袍的腰带,叼着一支特供云烟,拿了cl curio高倍望远镜,舒适地站在落地窗前,懒洋洋地欣赏着大理古城,远处的苍山、岩石、树木、洱海、公园、海滩、公路、地标、高楼、庭院、茶花、街道、车辆、红绿灯、行人…… 只要微微调整焦距,远处的景物或人,就倏忽到了面前,触手可及一般。他可以不动声色的观测,细细品味美景美物,慢慢琢磨某个人的神态表情动作,感受他或她的喜怒哀乐,猜测他或她的故事,揣摩他或她的心理…… 冬日和煦的阳光暖哄哄地洒在林锦泽身上,跟洒在地面上那些熙熙攘攘的行人身上一样,只有大公无私的太阳,永远公平地温暖着世人,毫无偏颇。 林锦泽喜欢这样,以上帝的视角俯览着下界的芸芸众生,这让他生出许多感悟,反复咀嚼着各种心情、理念、态度、情感、挣扎、犹豫、妥协……从中提炼升华来获取灵感,创作出一首首歌曲。 创作过程中采风的方法很多种,灵感来源也各自不同,林锦泽喜欢的就是这一种。 林锦泽缓缓移动着望远镜,一点一点调整着焦距,一帧一帧欣赏着动图,这是一部活色生香的电影,演员都是本色表演,绝不矫揉做作,十分贴近生活,他盯着镜头里面的世界,从远到近,从左到右,从大到细……就像一个刚刚发现新世界的顽童,饶有兴致地慢慢观赏着。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幅少女的侧颜剪影图。那可能是在一个餐厅厨房的后巷,好像是什么白族美食城吧,他晃眼看了一下,记不清楚,也懒得再移镜头去看,反正不重要。 那少女薄薄的后背斜靠在门框上,乌黑的头发简单的束着,光洁的额头,搭在额前的左手挡住阳光,因而投下巴掌宽一小片阴影,纤细的手掌莹白透明,弯弯的眉毛,微阖的双眸,颤动的睫毛,缓缓沁满眼角的泪珠,在阳光中晶莹剔透摇摇欲坠,青涩的脸庞,乖巧的耳朵,耳门前细小的绒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瘦削的下巴,轻巧的颌骨,雪白的脖颈,缓缓隐入衣襟,素白的衣衫,盈盈一握的腰肢,右手曲在背后垫着门框,修长的双腿,小巧的绣花布鞋,从头到脚,沐浴在阳光中,却整个人都笼罩着浓郁得化不开的忧伤…… 林锦泽怔住了,这少女算不得美人,比起林锦泽见过的那些美艳绝伦的明星和气质优雅的名媛,她只是一朵小小的淡淡的山茶,但那不沾尘埃的气质和柔弱易碎的样子,还是抓住了林锦泽的镜头,再也移不开。 林锦泽将焦距微微调了调,仿佛隐去身形站在了那少女面前,甚至看得到她脸颊上皮肤的细腻鲜活,听得到她呼吸微微的起伏,闻得到少女幽幽的体香。 当那颗泪珠在睫毛上颤动的时候,林锦泽感到自己的心也随之颤动。 当那颗泪珠缓缓滑落时,林锦泽好像听到了“啪”的一声轻响,仿佛心摔碎了的声音。 当那少女抬起灿若星辰的眼睛看过来那一瞬间,林锦泽觉得她看到了自己,吓得他赶紧低头扫视全身,好像没有不应该裸露在外的任何身体部位,但他还是有点心虚,紧张地整理了一下睡袍的衣襟,没来由地想:幸好…… 可是,幸好什么呢?这南诏大酒店的顶层,到那少女所在的位置,直线距离也至少上千米,她如果没拿着高倍望远镜,那除非是长了火眼金睛,不然绝不可能看见自己。 林锦泽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觉得自己莫明其妙,便嘟囔了一句:妈的,紧张个屁!这里是顶层,她就有那千里眼,也不可能往上看到这么高!等等……想这些做什么……这都哪儿跟哪儿嘛!八竿子打不着。 这样想着,他才放心地又将望远镜举到眼睛前面,再看时,那少女不见了,只剩门框! 林锦泽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心想:她应该是进去干活儿了吧…… 其后,林锦泽就开始时不时或有意无意的去看那条后巷,却再没有看到那少女。 林锦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疯了,他对自己这种不可理喻的行为感到忐忑不安。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这样干,只好自我开解:这是创作一首好歌曲必须的,观察到一个有趣的人,那令人难忘的灵感可能创作出一首绝妙的歌曲,这样做是必须的!这样想着,他终于勉强过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直到第二天早上差不多同样的时间,林锦泽又看到了那个少女,依然是那样靠在门框上歇息,依然是那样的眉眼姿态,依然是那颗晶莹欲滴的泪珠,依然是那样素白的衣衫,依然是那样笼罩着浓郁的忧伤…… 第23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林锦泽攥紧了高倍望远镜,屏住了呼吸,盯着那少女,调整着焦距,目光如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过那少女紧锁的双眉,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滴,拂走她那浓郁的忧伤。 就这样,那少女就每天出现在了林锦泽的高倍望远镜前,虽然每天出现的时间、歇息的姿态、眉眼和动作、甚至素白的衣衫……几乎都一模一样,可是林锦泽没有觉得一丝一毫的厌倦,乐此不彼地观察着,仿佛隐去了身形,站在那少女面前,默默的望着她…… 那少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穿白色,不过白色服饰本来就会让人显得俏丽,年轻女孩子爱漂亮也很正常,俗话都说:想要俏,需带孝。林锦泽想了想,觉得那少女不至于是爱俏才穿白,应该是真的在戴孝,看她身上那浓郁的化不开的忧伤,可能是至亲的人过世了,也许还不止一个亲人。 不过,林锦泽随着观察的时间越来越多,观察得越来越仔细,他隐隐觉得——那少女的忧伤似乎在一天一天减少,时间也许会慢慢抚平她所有的忧伤。 林锦泽就这样一天天的观察着,那少女就每天差不多同时候出现,以同样的姿势歇息,带着忧伤。 直到第三十三天,他第一次看见那少女笑了。 这天,那少女带了一个乐器来,林锦泽调整着焦距仔细看了一下,他虽然不了解这种乐器,但做音乐的人多少都会懂一点,那应该是一把龙头三弦。 有个年迈的老头,应该是在帮她调试琴弦。 林锦泽不是很在意,他的望远镜虽然是cl curio顶级版,但并没有像电影镜头那样的幅宽,自然也不能像电影镜头那样摄取大幅画面,只能观察较窄的范围。如果调整焦距,可以看得很细致,那就只能看到一个人或者一张脸。他观察的重点是那少女,无暇顾及别人。再说他站立的位置离她那么远,又在喧闹的城市中心,根本不可能听到声音。他也不会凭口型知道她们说的话,只能根据动作或神态猜测大概意思。 彼时,那少女接过调好的琴,好像怔了怔,然后就笑了。 猝不及防,那少女就这样第一次在镜头前笑了。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明亮的双眸闪耀着光彩,抿着的嘴角微微上翘,脸颊上卷起圆圆的酒窝,苍白的脸庞泛着红润,轻巧的颌骨柔和了线条,瘦削的下巴微微抬高,刹那间青春在阳光下轻舞飞扬,好像山茶花儿在静静的绽放。 为什么老是会想到山茶花呢?林锦泽觉得,主要因为这是在风花雪月城,到处可见山茶花。以花喻人的话,肯定首先就会想到山茶花——那少女真的宛如一朵纤尘不染的白山茶花。 林锦泽这时才想起来——今天应该是元旦佳节,因为明媚的阳光照在窗户上很耀眼!那些街道店铺都焕然一新,银行大门两边还挂了大红灯笼,十字路口的led大屏滚动着“欢庆元旦”,公园门牌上方拉着长长的大红横幅,里面有许多穿了新年服的小孩子在跑跑跳跳,飞舞在低空的几个气球,载着斗大的“新年快乐”飘飘扬扬,街头巷尾的人们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风花雪月城到处洋溢着新年伊始的气氛。 其实这些他早就看到了,可是一点都没有留心,都忙着去观察那少女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他不禁有点感慨,新年到了,春节也就不远了。可是,自己这样偷偷的观察那少女,好像跟以前观察其他人有些不一样,自己已经看了她三十多天了,可是具体有什么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随即,他想,反正是采风,观察谁还不是一样,只要能获得灵感。不过,灵感这东西也不是自来水,想它来,龙头一开就能来了。林锦泽曾有一次在沙漠中待了两个多月,一点灵感都没有,半句词也没写出来。所以这种情况倒不是第一次遇见,不过这样长时间观察一个人,却是第一次。这样开解着自己,他又按捺住心思继续观察。 从那天起,那少女不再靠着门框歇息,到那时候(应该是工作累了,暂时歇息)便只坐在小凳上,用心弹拨她的龙头三弦。 林锦泽听不到声音,也不知道她弹得好不好,只在远远的地方,近近的看着她。遥远的像似虚幻,临近的又恰如在面前。 在镜头里,她时而认真倾听,时而弹拨琴弦,时而抿嘴一笑,时而专注严肃,时而乖巧安静,时而活泼顽皮,时而眉眼忧伤,时而青春飞扬…… 她像那坠落凡尘的天使,折断了飞舞的翅膀,却坚毅地站立在风雨中,希望重回到广阔无垠的天空,在阳光下自由的翱翔。 林锦泽喜欢观察别人,但从来没有像这样长时间的观察谁,不,这不应该叫做观察,而应该叫做窥视。 他闭上眼睛,那少女都好像就在他面前,一颦一笑跟高倍望远镜里一模一样,简直像用刀深深地隽刻在了他灵魂的深处。他对她那样熟悉,可又那样陌生,到底该如何定义呢——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像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深深的吸引着林锦泽,因为不知道有人在窥视自己,她就那样在阳光下舒展开来,没有矫揉做作,没有欲盖弥彰,没有恣意轻狂,却是那样鲜活热烈而又淡雅如霜,像空谷里的一朵山茶花儿,自由自在静静地绽放。 林锦泽觉得他不应该再这样窥视下去,或者就不应该在这里呆下去,不然会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这让他十分恐惧,他不喜欢那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他是一个那么强势的人,一直喜欢自我为中心,一直喜欢主宰一切,一直喜欢以上帝的角度俯览芸芸众生。他不喜欢被不可控的陌生事物或人主宰,他感觉自己现在做的事已经很不可理喻了,但他至少能尽力克制自己,不去靠近她,不去打听她的名字,不去了解她的一切。 可是,堂堂的林大少爷像变态狂一样,躲在酒店房间里,通过望远镜窥视一个陌生的少女,虽然是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虽然他并没有心生邪念,但是谁会相信啊?别说让认识他的人知道了,就是他自己想起来,也觉得丢不起这个脸! 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就走!否则的话,他可能会沦陷,那样一切将真正变得他无法掌控。他不想这样,二十三年来,除了孩子时幼不知事,其余任何时候他都能掌控自己,不会让自己被动! 可是这一次他已经无法自控的在这里看了七十多天了,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别人家都大年夜团团圆圆,只有他孤身一人在这南诏大酒店。虽然这豪华套间富丽堂皇,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热闹非凡,可是这一刻他觉得很孤单。父母已经打过很多次电话要他回去过年,他却是一拖再拖,挨了一天又一天,私心里一想到不能再拿着望远镜看那少女,就觉得断了什么念想一般舍不得。以前他也有远离父母在外地过年的时候,但没有像这次一样心神不安。 他知道是因为那少女,好几次都走到那后巷口了,还是又退了回来,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介绍自己才好,总不能说:“喂,我在南诏大酒店顶楼拿望远镜看到你了……”这句话说出来也太白痴了,可是他做的事难道不是更白痴吗?而且还要继续白痴下去吗?不行,真的不行,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他心烦意乱地想着,只要回到省城自己家里,看不到她,很快就会忘记她,很快就会把她抛到九霄云外,林锦泽很肯定自己有这一点自控力,反正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想去打听——还是不敢去打听?自己在恐惧什么?他不想再深究!也不敢去深究。 林锦泽仰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上奢华摇曳影影重重的琉璃灯,没有一丝睡意,越来越烦躁,他不顾已是凌晨两点,不容迟疑地拨通了酒店服务总台的电话,在总台小姐睡意朦胧的声音中和完全蒙圈的状态下,强硬地直接要求酒店派一辆专车将自己送回昆明。 挂了电话,他一骨碌翻起来,掀开被子,火速穿上衣服,开始洗脸漱口,收拾行李,全部弄好后,就一刻不停地走来走去。专车一到,他飞奔出门,火速逃回了家,生怕自己犹豫一秒,就又不想走了。 当林锦泽在大年初一凌晨这个绝不可能的时间,出现在他父母的大别墅那宽敞客厅里时,把睡得迷迷糊糊就爬起来的父母吓了一大跳,以为他是不是闯了什么弥天大祸,紧盯着他追问,弄得他尴尬不已,只好撒谎说想念父母得紧,连夜赶回来跟父母一起团团圆圆过年,感动得他妈老泪纵横,声音都哽咽了,一叠连声的让厨房的阿姨赶快给他弄饭菜。他爸也抚摸着他的头发,眼眶湿润。 一家人在初一凌晨,吃了一顿团团圆圆的年夜饭。 第24章 林大少 林锦泽确实了解自己,回到家以后,他果然又掌控了自己,重新开始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生活。很快把一切抛在了九霄云外,应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忘记她,他想。 除了灵感来了填词作曲的时候,林大少爷平时都是睡觉睡到自然醒。 如果在父母的别墅,洗漱好了下去餐厅,就会有厨房的佣人上来问他早餐或者是午餐的安排。他好歹顾及作为儿子的身份,不敢过分放肆,带着乱七八糟的人回父母那边鬼混。因此要是歇宿在父母那边,至多也就是晚起,然后老老实实吃了早餐或者午餐,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再出门寻欢作乐。 如果是在他自己的有些个房产,那可就是野马脱缰了。睁开眼睛,第一眼先得看看旁边睡的哪个明星或者名媛,甚至……回忆一下别人的名字,免得叫错了那多尴尬。当然,倒也不是夜夜笙歌,不然他也怕自己英年早逝。 他头天晚上多半是酩酊大醉,不知道搂了谁的细腰回来。再说那些各色美人上妆之后,大概连自个亲妈都认不出来,折腾到第二天早上,差不多等于卸妆了,他能认出来才是见鬼了。 所以,他先靠在床头,点上一支特供云烟,缓缓的吸上几口,借着烟雾缭绕遮掩,整理整理自己的思维,再半眯着眼睛,仔细辨认旁边睡的美人,是昨晚那些个浓妆艳抹精雕细琢的谁?如果挨个猜来都不像,那就不动声色,等美人自个招认。 这个时候,他总是会想起那首老歌——从mary到sunny和ivory……心里便憋不住想放声大笑,又不得不提醒自己绷住了脸。他这一手高招玩过无数遍,很是得心应手,未有败绩。 弄清楚人之后就好处理多了,心肝宝贝一通叫,甜言蜜语不绝断,欢欢喜喜地哄到奢侈品店,礼物一送,恋恋不舍地分手,然后再也不见,见了也不认识。 当然,偶尔也会遇到不一样的。不过,酒吧夜店俱乐部会所里面深宵买醉的人,自己也清楚自己什么调调。这种情况下倒也不会做出什么三贞九烈的事情,只会觉得意乱情迷自甘下贱,真是太丢人了。早上醒来后,弄清楚了状况,肯定面红耳赤,慌慌张张穿起一地的衣服,捡起自己摔得稀碎的尊严,仓惶逃去。 今天早上这个,看起来就有点这样的苗头。 林锦泽透过烟雾,目光闪烁的看了看旁边睡着妹子时,心里就有了这样的猜测。 那妹子微微侧向林锦泽,长发,弯眉,皮肤白皙,脸上留着宿醉未醒的嫣红,眼睛还闭着,睁开来应该算得上大,鼻梁挺直,嘴唇紧抿,隐隐有些小家碧玉的气质,妆化得蛮不错,浓淡相宜。看起来跟昨晚的样子差不多,所以竟然透着一丝熟悉。 林锦泽便有点诧异。 这十二月初春的气候,云滇省虽已有些回暖,却还是需要穿保暖内衣,不过昨晚上折腾起来,怎么样也会热得满头大汗吧,她这妆容一点都不花,这不知道是哪个牌子的化妆品,效果牛掰啊。用这么牛掰的牌子,到底是哪个明星或名媛呢?可这样子真一点都看不出来。 林锦泽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还穿着内裤呢,没全裸,胸腹上有些抓痕。看这温顺驯良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一只小野猫呢!林锦泽看了她一眼,叼着烟,起身到靠墙的衣柜里,找了件睡袍披上,他还是有点羞耻心的,这大白青天的,在一个陌生妹子面前赤身露体,他还真没这个爱好,也不喜欢白日宣淫。 可能是关上衣柜的声音有点响,他转过身来时,那妹子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当然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衣柜前面,离床边不算远的林锦泽,这卧室本来就才四十多平,又不大,这时光线很充足,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林锦泽吓一跳,赶紧整理了一下敞着的睡袍,系上腰带,不过,此时此情此景,他这动作就显得说不清的别扭猥琐,就像一个资深那啥,反正挺尴尬。 那妹子愣愣怔怔的,还有些迷糊,可能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呢,赶紧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她又睁开眼睛,确定不是在做梦,顿时惊骇地用手捂住嘴,旋即反应过来,忙不迭抓起被子盖住脖子以下的地方。 其实,林锦泽方才看了她露在外面的肩膀一眼,穿着长袖的保暖内衣!他还有些奇怪,自己啥时候下手这么轻了,这不像自己的风格,平时自己虽比不上野兽,但也绝对温柔不了,男人嘛,都有点劲儿,一定是昨晚范二拎来的那瓶红酒有问题,那么上头!八成是西贝货,弄得他头晕脑胀,竟然连妹子的衣服都没有扒下来就做了,甚至还好多情形都记不清楚了。 林锦泽看着乱糟糟丢满一地的衣服裤子,心里有些百感交集,突然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一件尴尬的事——地上没有用过的套子!也就是说,妈的,他昨晚上忘记戴套子了…… 精虫上脑!林锦泽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得想办法补救啊,万一那啥……他不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一夜情妹子怀上他的孩子,这以后麻烦就大了,他还没有结婚呢,可不想埋下一个定时炸弹,让事情以后变得没法收场。 林锦泽赶紧跑到客厅,找了个杯子,在饮水机里接了半杯,又慌慌张张地从电视柜下面翻出一个药箱,从里面找到了一盒毓婷,也不知道过期了没有,管他妈的,总好过没有。 这处房产是个三室两厅的公寓,陈设比较简单,就卧室里面有寝具和衣柜,衣柜里面甚至只有睡袍,客厅里面有电视、放映器材、茶几、沙发、饮水机等简单平常的日用品。林锦泽不喜欢去酒店开房,觉得不干净,最主要的是,害怕传出一些不应该暴露的东西,虽说他不是什么明星歌星,却也不愿意出现在八卦新闻里让人评头论足,这些桃色绯闻是普罗大众最有兴趣且最为津津乐道的,他的风流韵事要是爆出来,数量之多,人员之广,可能会霸占娱乐头条长达数月,堂前坊间起码更要添上数年的谈资,他可不想娱乐大众,所以一般会把人带到几处这样的地方来春宵一度,又安全又隐蔽。 他安排了阿姨每个星期来清洁打扫,备上一些常用品和解酒药,想不到那阿姨如此善解人意,居然还备了毓婷,他在心里都不知道默默感谢阿姨多少遍了。 林锦泽端着水拿着毓婷走进卧室的时候,那妹子已经穿好了衣服,垂着头坐在床边,听见脚步声,也不敢抬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锦泽直到这时也没想起她的名字,只好尴尬地将水和毓婷往床头柜上放,这时,他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又骂了自己一句——精虫上脑! 床头柜上赫然放着他的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那是秦珃送给他的,前个月秦珃开个人演唱会,他把五首新歌的演唱权送给了秦珃,秦珃就回了他这块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这块限量版手表价值不菲,可是比起他那五首新歌的演唱权,还是差了许多,不过林锦泽当然不会计较这些。 今天中午秦珃打电话过来,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让他戴上拍张照片传过去看看。 他拍完照片,就被一个也是太子爷的铁哥们电召去了昨晚的会所,手表也忘记了取下。 他不想暴露身份,这公寓也弄得简单。可是,这块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比这套房子还值钱!他只能寄希望于她不认得这款限量版手表,或者她以为是山寨版,毕竟这款手表外观看起来花里胡哨的,不像值钱的样子,跟房子装饰相配。 那妹子抬起头看看床头柜上,又转头看看他,白皙的脸儿通红,又转头去看床头柜,似乎露出疑惑的神色来。 林锦泽心下便忐忑不安起来:她认得这块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不会吧?这块限量版手表见过的人很少,她应该不认得……可是进出那个会所里面的人,不比酒吧夜店,应该是有些见识的…… 那妹子终于仓促地站起来,拿了毓婷,急急打开药盒,取出药粒,扔进嘴里,端起水一口喝了,也没看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更没看林锦泽,急匆匆走了。 可能她并不认得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林锦泽有些自我安慰地想。 他看着门口消失的身影,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不过,这不是自己的错,你情我愿,也没有谁强迫谁,他也并不吝惜一件奢侈品或者一笔为数不少的钱,但别人不提也没那意思,他总不能追去侮辱人,这就真不地道了。 林锦泽抓过床头柜上的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一看,才九点多!他又点了一支特供云烟,坐在床边闷头抽完,然后掐灭了烟头,仍在烟灰缸里,伸了下懒腰。 看来,今天太子爷的奢靡生活从早场开始。 林锦泽许久没有这么早就打发了枕边人,一般晚上折腾大半夜甚至天亮,都是睡到中午两三点以后,起来就出去吃饭,然后送奢侈品,然后各奔东西。处理到这一步,林锦泽也就一身轻松的开始下午场。 下午场多半是约了狐朋狗友,或臭味相投的哥们,打球、健身、品鉴、赌牌…… 午夜场就成了一群醉鬼在酒吧或夜店,或声嘶力竭鬼哭狼嚎,或东倒西歪醉眼迷离,或左拥右抱争风吃醋……到最后便各自带了脸都没认清的人回家,做得昏天黑地…… 第25章 规律 林锦泽的父亲林建华是华升传媒集团董事长,家大业大,财雄势厚,对这个儿子十分溺爱放纵,明面上遮得严严实实,私生活一塌糊涂,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只要不弄出人命来,林家都护得住他。就是真闹出人命来,也未必全然没有办法…… 林锦泽其实没像别的太子爷一般玩得出格,就是泡明星、睡名媛、甚至……不过都是你情我愿,加上他出手大方阔绰,从来好聚好散,没闹出过什么大事。赌博嘛,他就是偶尔玩玩,输赢都没有上过百万,只算得是小赌——纯粹愉情消遣。这个圈子里抽大麻也是稀松平常,美其名曰刺激灵感,他却是一点没沾,倒不是思想觉悟高,就觉得那玩意儿没啥意思。总体上,林大少爷算得比较让父母省心的富二代。 再说,林锦泽在音乐方面颇有天赋,很多首词曲的版权费足够他花销,便是他名下的大多数房产,也是他花自己的钱购置的,可算得是自力更生的模范,所以他父亲也就对他十分放心,不相信他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或天理难容的事儿来。 不过,林锦泽现在不去风花雪月城玩,去年就有好几个活动邀请他去,也有哥们约他一起玩,他都拒绝了,总觉得一去那里,就有什么无法控制的东西隐隐的要冒出来,他不想那些埋在心里深处的东西又露出犄角,都是毫无商量一口拒绝了。 这天晌午时候,阳光明媚,他站在街心公园的音乐喷泉旁边,刚刚目送那个美丽的小明星拎着最新款的chanel兔毛小包,风情万种摇曳多姿地消失在街口,电话就响起了悦耳的铃声。 他右手还拿着瓶evian,只能用食中二指夹下嘴里的特供云烟,刚刚揽着女明星细腰的左手费力地伸到右边裤兜,掏出手机打开,凑到嘴边“喂”了一声,便听到秦珃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林少。” “……什么事。”林锦泽将烟又叼进嘴里,咬了一口烟蒂,随意的问了一句。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秦珃那边顿了一下,带着轻微的笑意问。 林锦泽笑起来:“能。这不礼貌上得这么问吗。” “下星期有空吗?”秦珃的笑声也从电话里传过来。 “……有。”林锦泽又笑起来,把“什么事”省去了。 “风花雪月影视城那边有个合约,请我过去录一首电视连续剧的片尾曲,”秦珃可能是在化妆间,旁边有些嘈杂,“还得出席一个火把节的演出活动……” “风花雪月城啊?”林锦泽顿了顿,有些犹豫。 “你也两年多没去过了,”毕竟是顶流大歌星,秦珃的声音即使在电话中听起来,也依然苏得十分令人心动,“陪我去玩玩吧!” 林锦泽向来不怎么拒绝秦珃,况且都两年多了,很多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想了想便答应了:“那……行嘛,在哪里碰头?” “吴家坝机场,”秦珃高兴的笑声响起来,“星期天我让张助理去接你?” 八月的阳光很是耀眼,林锦泽眯缝了一下眼睛,也轻笑起来:“秦大歌星,那我还是林助理?” “不然……林少想用什么身份去玩呢?”秦珃的声音婉转停顿了一下,有一丝疑惑。 “当然还是林助理!”林锦泽笑道:“随行人员除了助理就是保镖,我这身板儿,跟你那两壮硕的保镖,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那林少何不考虑一下新的身份?”秦珃随口开起玩笑来,“比如……” “就林助理!”林锦泽赶快截住秦珃未出口的玩笑。 秦珃在电话那边颇觉有趣的笑起来:“谢谢林少。” “拜拜!”林锦泽赶快挂断电话,揣起手机,习惯性地咬了咬烟蒂,再使劲咂了一口,取下烟头捻了捻,屈指一弹,那烟头便准确地址投入了花台转角的铁皮垃圾桶里。 林锦泽自我夸赞地吹了一声口哨,将evian水瓶抛到左手,右手拇指和中指卡住两边太阳穴,把头发往后呼噜到脖颈,抚着自己时髦的狼尾发,晃了晃脑袋,扭了扭脖子,左右睨了睨,快步走上街边泊着的自己的座驾——大众辉腾,这款车由来低调奢华有内涵,是林锦泽这类型人的不二之选。 不过,这整条街都是奢侈品店,平时客流较少,街道就显得宽阔多了,两边都划了泊车位,中间四辆车并行还绰绰有余。此时,泊车位上一水儿的豪车和小跑,衬得林锦泽的大众辉腾有点像富家二少爷,其实他是正宗嫡系太子爷。 林锦泽系好安全带,看看前面的劳斯莱斯幻影和后面的兰博基尼aventador,心中微微尴尬了一秒,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啧”了一声,暗暗吐槽——辉腾再差,你们也不至于前后夹紧了鄙视吧?这五公分的停车距离,是逼着我当秋名山车神么? 林锦泽叹了口气,打开车载音乐,选了自己作词作曲秦珃演唱的《晚香》,这首歌曲调舒缓,还被国民情人顶流大歌星秦珃唱得缠绵悱恻,至少可以让他倒车出来的时候,再多来几把,也按捺得住心境,不至于拱了劳斯莱斯幻影的屁股,或者刮了兰博基尼aventador的脑袋,因为这两个车主他都认识。 劳斯莱斯幻影是省委某位刘姓领导的三少爷,此刻正揽着某位脸上画得看不出来原样的网红,在哪间奢侈品店里呢,林锦泽一个小时前好像晃眼看见了他,不过懒得打招呼,就闭着眼睛吐了个烟圈儿,装了一回瞎。这会要是拱了劳斯莱斯幻影的屁股,刘三少爷可能就要从哪间奢侈品店里栽出来,歪着脑袋,耷拉着仿佛不盛头重的脖子,推一推伪装斯文败类的金丝边眼镜,打着他老爸一模一样的官腔阴测测的说:“小林同志,这件事情呢……可大可小……要好好的斟酌处理……” 林锦泽想到刘大少爷那绕了十万八千里说上三小时还是落不到实处的废话,脑瓜子就嗡嗡的疼,芝麻大点事有啥大小,多少钱赔就是了,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要绕那么多废话,他可不愿意浪费珍贵的脑细胞去猜测刘三少爷到底啥意思,刘三少爷虽不丑,但那阴沉沉又苍白的样子,实在算不上美人儿,跟他废话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至于后面这辆兰博基尼aventador,那是房地产龙头永盛集团范家的二公子——那种不得宠只有钱的富家二少爷,权势都在太子爷手里,除了嫡系大儿子外其余的就赏了钱,这些只有钱的纨绔子弟永远在野,掌不了权,便只能折腾钱了,在万恶的金钱腐蚀下,他们一个个脑袋里就剩了嚣张跋扈!林锦泽这会要蹭了兰博基尼aventador,马上就能看见范二公子蹿出来,顶着他那跟兰博基尼aventador一样色的绿头发,鼻孔朝天,嚣张跋扈的怪叫:“你丫的是不是没长眼睛?还是对老子有意见?一辆破辉腾也好意思开出来?还有胆子停到老子前面……” 林锦泽虽然不怕范二公子,但是看见那头绿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种恶趣味的发色不但让林锦泽想吐,而且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想上去一把扯下来丢地上狠狠踩几脚,方才能够平复心情。然而范二公子的绿头发并不是假的,估计要扯下来,得连他的脑袋一块儿掀下来!林锦泽不想为这么个东西惹上人命官司,只得作罢,看见那顶绿头发,先躲为快,一点都不想蹭着兰博基尼aventador,沾惹上那只绿毛鬼。 所以此刻,林锦泽竭力安抚住自己想骂娘的心情,严肃认真的拿出车技,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拱到前面劳斯莱斯幻影的屁股,也万万别蹭着兰博基尼aventador的脑袋。 林锦泽在把秦珃缠绵悱恻的《晚香》听完两遍后,终于将自己的大众辉腾磨了出来。他舒了口气,心里感谢着自己和秦珃,习惯性的用拇指和中指卡住两边太阳穴,把头发往后呼噜到脖颈,抚着时髦的狼尾发,晃了晃脑袋,扭一扭脖颈,然后挂了空挡。 他想着自己有半个月没有看见父母了,此时便打算回父母别墅那边家里。 他在档杆旁边的盒子里找到特供云烟,捻出一支来,咬在嘴上,摸出zippo,甩了甩,大拇指“嚓”的一声捺开,点燃烟,咬着烟蒂,用舌尖轻轻顶了顶,然后咂摸着吸了一口,身体微微后倾,靠着驾驶座椅背,吐了一个烟圈,右手食中二指夹下烟来,大拇指挂着方向盘,右脚点了点油门,大众辉腾轻轻滑了出去。 然后,他听见后面“嘭”的一声响,偏头便从右后视镜里看见,兰博基尼aventador撞上了劳斯莱斯幻影的屁股。就林锦泽抽口烟的功夫,刘三少爷和范二公子都上了各自的车,约好了一般,看来都已经打发了身边的人,这些人的作息时间和规律,相差不大。可惜车技相差有点大,范二公子那白痴,隔着林锦泽的大众辉腾空出来的整个车位,居然还是一头亲了上去!八成是酒还没有醒,晕晕乎乎只想着冲上前。这时,范二公子的绿头发就从驾驶位移动到了马路上,随即嚣张跋扈的声音响起来:“你丫的是不是没有长眼睛……” 当然,林锦泽不用看也知道,刘三少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就会从劳斯莱斯幻影的驾驶座上栽了下来,歪着脑袋,耷拉着仿佛不盛头重的脖子,推一推伪装斯文败类的金丝边眼镜,打着他老爸一模一样的官腔阴测测的说:“……可大可小……” 林锦泽想着那令人恶心的两傻逼,禁不住咬着烟蒂打了个冷战,赶忙加了一脚油门,大众辉腾如离弦之箭,一溜烟就不见了。 第26章 太子爷 林锦泽手臂上搭着外套,慢慢悠悠晃进花厅时,他妈妈何萱正从二楼上缓缓拾级而下,旁边要跟个人托着手伺候的话,那气势跟老佛爷就差不多了。 林锦泽顺手将外套扔在单人沙发背上,然后把自己也扔在了另一个沙发上,张开双臂搭在沙发靠背上,翘起腿来,扬头喊了一声:“老妈,今天没出去玩?” 其实何萱才四十多岁,年轻漂亮得很,半点儿也不老,不过习惯了儿子的称呼,到也没有嗔怪,走过来,掖了掖腰间的旗袍,侧身坐在了另一个沙发上,看着儿子,娴静优雅的笑了笑说:“今天太闷热了,不想出门,你姚伯伯家送了野生海稍鱼过来,刚要给你打电话,让你回来吃饭,你到自己回来了,凑巧得很!” 何萱说的姚伯伯是林锦泽父亲林建华的好朋友,历代从政,林家能在商场混得风生水起,离不开姚家支持,政商不分开嘛!商场没有政途支撑,爬到高处站不稳多半就得摔下来;政途没有经济实力的支持,关键时候拿不出来政绩,想要晋升也是磕磕绊绊,没有底气。林家虽然有人从政,但没一个握着决断权;姚家也有人从商,但在商场上也没有左右一方经济的地位。如果同一家人既有政治权利又有经济实力,难免惹人注目,树敌太多。反而不敌两家人各有所恃,互补扶持的好。不过,若是只凭协议或情意,时间长了,必定各有私心,并非长久牢靠,还得需要联姻来巩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锦泽这一辈有三位堂姐,自然是要在姚家挑女婿的;而姚家有两个女儿,自然也是要在林锦泽和几个堂兄弟间择婿。 姚家两个女儿都留学英国还没有回来,老一辈倒是比较属意林锦泽,不过,这点自由选择的权利总要给,所以还等姚家女儿回来再行决定了。 林锦泽从小耳濡目染,虽然对这种联姻嗤之以鼻,但以前并未遇到过可以令他反抗这种联姻的人,所以对此可有可无,并不是很在意。 林家和姚家平时也会互送一些稀奇少有但并非太贵重的,礼尚往来拉近关系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不过,林锦泽比较爱吃鱼,所以一般有人送过来,何萱安排佣人做了,总是会让儿子回家吃饭。 林锦泽把姚家在脑海里打了一个转,然后全部送出去,不留一点痕迹,远得十八杆子也打不着!早早操这份心做什么! “老爸呢?回来吃饭吗?”林锦泽顺口问了一句。 华升集团现在运行得四平八稳,但董事长也不是就能闲在家里陪夫人的,再轻省也终究是有那么多日常工作要处理。 “刚才吴秘书打电话来说了,今儿大约是能回来吃饭的,你爸约了永盛集团范家老爷子喝茶,说说以前定了的生意而已,用不了多少时间。”何萱看着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的儿子,感觉他有点疲累,心里想着:儿子快二十六岁了,年龄不小了,姚家两个女儿还没有从英国回来的意思,再一年一年拖下去,怕不是会耽误儿子了……这样想着,她起身整了整旗袍,压着旗袍边儿坐到了林锦泽旁边。 林锦泽听到永盛集团范家,眼前顿时浮现出范二公子那头绿发和嚣张跋扈的匪样,想吐的感觉一下涌上来,印象真是特别深刻啊,便把头靠在沙发背上,有些好奇地问:“范老爷子的权利还没有下放给大太子啊?” 何萱看着儿子,打趣的说:“差不多移交完了吧,就跟你爸约这次是以前老一辈定的,你咋对这事感兴趣了?照说你也是太子党呢。” “我可没打算跟老爸抢班夺权,”林锦泽收起右手,拇指和中指卡住两边太阳穴,往后呼噜到脖颈,抚着狼尾发,晃了晃头,闭了眼睛哂笑道:“刚还看见范老二那只绿毛龟呢,就想着范老爷子权利都移交给太子爷了的话,那绿毛龟在太子爷面前讨不了好,这日子怕是难过了。” “咋的?范家二小子惹着我们太子爷啦?”何萱笑起来。 林锦泽摇摇头,哼道:“没有,不是一道的,扯不上。看他那绿头发和嚣张跋扈的样子,就神烦。”林锦泽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读书人模样,在父母面前到不藏着掖着,对谁不满都是直抒胸臆,言词便带了些刻薄。 何萱看了儿子一眼,点点头评了一句:“听说范家二小子是二房生的,跟大太子出身不同,穷家小户的,上不得台面,教育出来的孩子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何萱也是出身豪门的名媛,于家世门第颇为看重,甚至比丈夫林建华尤甚,对林姚两家联姻一直极为赞成,所以林锦泽都二十六了,又是独子,她也并未催婚。若不是姚家两个女儿至今没有留学归国的迹象,她今天可能还不会有儿子年龄不小了的意识。 林锦泽平日虽不是很赞同门第出身的说法,不过此时放在范家两儿子身上,到很是验证了这个颠补不破的“真理”,他也无话可说。 这时别墅大门外远远传来汽车声,院子里有佣人迎了过去,何萱欠身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声:“你爸回来了。这么早呢……” 林锦泽便没在继续这个话题。 华升集团董事长林建华五十岁不到,西装笔挺,风度翩翩,走进花厅的脚步很是轻快,看起来跟永盛集团范老爷子的会谈相当满意。 他顺手将公文包递给迎上来的夫人,又脱下了西装上衣,也递给她,一边伸右手挽着左手的衬衫袖口,一边走过来,在林锦泽旁边另一个真皮沙发上坐下来。 何萱一看儿子的外套丢在沙发靠背上,担心老公要责怪,连忙拿起来挂到落地衣架上,和老公的西装外套一起。 林建华今天心情特别好,看了一眼儿子,打着趣笑说:“太子爷今儿个想起回来探望母后啦?” 林锦泽和何萱没有想到林建华回来就那么凑巧接上了刚才的话题,不由交换了个眼色,眼角都起了笑意。 林建华挑眉看着两人,笑问道:“皇后和太子这神色,看起来要谋朝篡位啦?” 这下母子二人可再憋不住笑了起来,真就一家人,林建华都没有听见他们前面说的话,这就巧巧的接上趟儿了! 林建华看母子二人的笑模样,有些奇怪:“怎么回事?” 何萱便走过来,侧身坐在林建华右边沙发扶手上,点了点儿子笑道:“锦泽刚刚还在说,范老爷子把权利下放给太子爷了,他家二小子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你下午不是跟范老爷子喝茶吗,有没有啥内幕消息?” 林建华点点头,舒了口气,顺手摁开了靠着茶几的黄花梨茶案上的水壶,又将左手挽好右边袖口,解开衬衫领口下的两颗纽扣,扯了一下腰上未扎的衬衫。 何萱奇道:“你不是才喝茶回来么,咋的又要烧水沏茶啦?” 林建华皱了皱眉,回道:“没喝茶,老范今儿个非说尝试新鲜玩意,去喝啥咖啡……” 何萱和林锦泽诧异的看着林建华,林建华生活习惯比较老派,由来不喜欢这些,居然能应邀去喝咖啡。况且范老爷子那岁数,也不像是喝咖啡这个调调的人哪。 林锦泽放下了腿,偏过上身,感兴趣的往林建华这边凑了凑,笑问:“爸,透露透露?” 林建华摆开茶具,用茶匙挖了一块普洱茶放到茶壶里,拎了水壶慢慢倾倒,那烧沸的清泉腾出朦胧的白烟来,被一条若隐若现晶莹透明的水龙裹挟着,注入了茶壶。 林锦泽知道父亲泡茶时极为专注,并不会分心回答他,便好整以暇的靠回沙发。 林建华将洗茶的水缓缓浇在茶案边的翡翠貔貅上,那翡翠貔貅是多年的茶宠成了精,瞬时便醒过来一般,盈翠欲滴,伏在茶案之上,浑身起起伏伏,好似在吞云吐雾。林建华又洗了一遍,方才将茶汤倒入牛眼杯,缓缓的抬起来,饮了一小口。 林锦泽赶忙拾起茶壶,给父亲续上茶汤,觉着自己也有些渴,便翻起一个牛眼杯来,倒了茶汤,转过头问何萱:“妈,你喝么?” 何萱摇摇头说:“我不要,喝了一会饭都不想吃。” 林建华喝了两杯普洱,解了渴,靠回沙发,舒了一口气,何萱轻轻帮他按摩着两边太阳穴,春葱般的手指纤长柔和而优雅,指甲修剪整齐。 林建华舒服的眯上眼睛才说:“老范对他家这个二小子,倒是真正宠爱得很,房地产都给了大太子,居然单独留了后手扶持他家老二。” 林锦泽又给父亲倒了杯普洱,不在意的问:“什么后手啊?爸,今天范老约你,难不成这后手跟我们家有关系吗?” 林建华点点头说道:“还真是有关系!以前老范跟我谈过,儿孙辈想往娱乐业发展。他家的资源都在房地产那边,我还以为他不会跨界,就随口答应了,真没想到他今天旧事重提,居然是为范老二铺路!” 何萱疑惑道:“范家占了房地产,还想过来娱乐业这边分一杯羹么?” “生意嘛,谁还能一家独绝,只要有资本,进入任何领域都是轻而易举,老范有了这心思,他不跟我,也是跟别的同行,与其到处堵火焦头烂额,不如做大娱乐业盘子,人人都有份。我又可以趁机进入房地产行业,这是两方得利的好事!别人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偏偏要鱼与熊掌兼得!这不就是了吗?”林建华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这独树一帜“鱼与熊掌兼得”的经营理念功不可没,似乎性格和手段特别宽厚仁慈,因而颇受推崇。 第27章 新星 林锦泽觉得范二进娱乐圈,实在是雨我无瓜,父亲提到,他也随口一问:“范老要把范二推进娱乐圈?做什么呢?” 林建华斜睨了林锦泽一眼,说:“唱歌!老范要捧他家老二做歌星……” 林锦泽顿感大事不妙,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好像要打到自己身上了,一下坐直了身子,盯着林建华不安的问:“范老非得跟你合作……这……该不会是要我给他家老二写歌什么的吧!” 林建华看了他一眼,又拈起牛眼杯饮了口普洱,笑着答:“我家太子爷到底是文化人,这智商,一下就猜到了!” 林锦泽眼前浮现出范二的绿头发,顿时头疼不已,就这品味和欣赏水平,他真的伺候不了啊:“爸,你没答应范老吧?” “已经应了!”林建华说,“老范是真心疼他家老二孩子,单是宣传费都舍得砸三千万,就是再平庸,也能捧红喽。” 林锦泽心想:老爸说话客气了,这大手笔的宣传费,恐怕就是个猪也能捧红了。但是听这誓不罢休的难缠劲儿,他头更痛了,以手扶额道:“爸,就……我最近特别忙,真的!秦珃那边应了他的歌都还差了三首……” “没事,老范也不赶时间。说是先从形象上着手,本来让他家老二来见一面的,后来说是有事耽搁了……”林建华说着,又饮了一杯普洱。 林锦泽这就想起了奢侈品街上自己挪出辉腾之后,兰博基尼aventador和劳斯莱斯幻影的亲密接触,所以范二没赶得上去喝咖啡吧。这合作要是没得推辞了,自己后面这段日子,跟范家太子爷掌权后范二的日子可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忒难过了,不行!趁板上钉钉之前,得抓紧再钻个缝子脱身:“爸,这怎么就非得跟范家合作呢?” 林建华舒服的靠回沙发,享受着夫人的按摩,闭了眼睛说:“老范开的条件好得很,弄一个工作室,费用都他自己出,我这边派人过去帮忙宣发,你给他写几首歌,版费照收,后面歌曲的收益还平分,这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嘛!” 林锦泽不甘心,又垂死挣扎着:“就范二那形象和品味,还没有秦珃新晋的小师妹有潜力,爸,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何萱笑起来:“看来范家二小子真是把我们太子爷得罪狠了!” 林建华睁开眼睛看了看儿子,意味不明的说:“不要为了个人私情影响正事!” 何萱听得“个人私情”四字,不由得心下一动,想到林锦泽说的“新晋小师妹”,莫非……何萱心里便有些活泛起来:“儿子,哪个新晋小师妹?长得啥模样?” 林锦泽知道她想左了,哭笑不得:“老妈,你真的想多了,我就听秦珃提了一句,哪知道他新晋小师妹长啥模样……” “那你就要踩了范二小子捧人家?”何萱丢给他一个大白眼,“真是惯的你太子爷长脾气了!” “母后,儿臣不敢!儿臣知错了!”林锦泽苦笑道,看来这番苦役逃不了啦,好在范家舍得砸钱,范二就算五音不全,配上两个百万修音师,好歹总能听了吧,只要不开现场演唱会,百分百能敷衍过去,就只糟蹋了自己作曲填词用的心血。 “范家今年拿到一个房地产开发方面的批文,是明年省级立项的第一大工程,老范交权给大儿子的时候,在这个项目里给我留了个位置,就为了用我娱乐业这边的资源捧他家老二,我的房地产公司费了不少精力,一直进不了圈子,若是参与了这个项目,才算是在房地产行业站稳了脚跟。”林建华闭上眼睛,缓缓的说,看得出来,他为了扩张财团版图,在集团旗下公司业务拓展的联合纵横中确实耗费了很多精力,然则旗下房地产公司就是在行业中风雨飘摇,连圈子都挤进不去,此时房地产龙头永盛集团抛过来的橄榄枝,无疑是白白送上来一个大好机会,他焉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林锦泽本来就在写歌,至于歌曲出来要给谁唱,还不是一样吗?当然是利益最大化了。 林锦泽知道娱乐业圈钱很快,不过还是有点怀疑范家老辈的决策,就范二那绿头发的形象和嚣张跋扈的性格,真的不会赔死吗?真的不是一时架不住范二的讨好卖乖而头脑发热吗?娱乐业其实和房地产一样水深的好吗? 不过林建华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就大势已定,林锦泽并非不懂事的二世祖,无法置喙,低头喝了一杯普洱,意兴阑珊地说:“我星期天去风花雪月城。” “这都要躲到那么远去了吗?”何萱给林建华按摩了好一会太阳穴,手有些酸软,便停下来,看了一眼儿子,“范家二小子咋得罪你的?不然,我去跟他妈妈……” “妈,是秦珃约我去玩,跟范二没有关系,你就别操心了,他没得罪我,就有点看不惯他那绿头发,不是啥大事,用不着你老人家出面。”林锦泽怕老妈小题大做,连忙解释,顺口补了句:“不就一两首歌吗,我写给他就是了。” 其实林锦泽和范二的梁子,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有些说不出口。 那是今年三月份的时候,林锦泽他们一伙太子党在一家高端俱乐部喝酒,范二那伙万年在野纨绔恰恰在旁边那桌。 这家高端俱乐部的老板颇有些京城背景,因而俱乐部也很被追捧,天天满座,得提前预约。 林锦泽这个圈子的铁哥们倪昊恰逢生日,提前定了座,中午就将他约过来了,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贴心又周到,果然是坐得起省城高端俱乐部第一把金交椅。 喝到晚间时,杯盏交错里太子党们便有了八九分醉意,说话时少了内敛慎独的约束,言词中自然就带了些许睥睨和骄狂,酒酣胸胆间便有只言片语飘了出去,听起来不胜入耳,说话人上位惯了的,自然并未察觉。 隔壁桌的在野纨绔们平时便被太子党们压一头,今日这夜场才约来,还没挑起兴致,便被太子党们又压得生生敢怒不敢言。 范二是在野纨绔圈子里领头的,因他颇有手段兼且强势,甚得自家老爷子——永盛集团掌舵人的宠爱,隐隐有与大太子分庭抗礼之势,在野纨绔们多是服他,像这样的时候他自然需要出头把场子找回来。 届时,范二便提了一瓶红酒,叼着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拽得二五八万的走过来,后面还跟了几个自家太子未在太子党这桌上的在野纨绔,他们当然是来摇旗呐喊的,一伙人浩浩荡荡颇有些声势壮大的意思。 范二“啪”的一声,将红酒顿在了桌上。 太子党们并未将范二这群在野纨绔放在眼里,比如今日的寿星太子爷倪昊,方才还说了两句不甚悦耳的闲话,林锦泽想拦他没来得及。 然而,太子党中也并非家家都强,不过是比起自家老二强罢了;在野纨绔里也并非人人都弱,不过是比自家掌权者弱罢了。甚至还有权势财阀家族任贤唯能废长立幼的。 范二就是在野纨绔中的佼佼者,仗着老爷子喜欢,手里的权和钱,甚至超过了小家族的太子爷或者没接班的准太子爷,就像现在这桌的太子爷中,就很有几个明面上撑着,私底下还是要跪舔范二的。 范二将烟咬在唇角,盯着倪昊,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昊、哥、今、天、生、日,范、二、特、来、敬、酒,恭、祝、你、福、寿、与、天、齐!”然后停住不说了,范二遣词用句倒还恭谨,但样子极其嚣张跋扈,更何况那咬牙切齿的说话方式,一丝儿也不带“恭祝”的意思,再配上“福寿与天齐”这半句话,就有点那意思——活这么长久?不就是王八吗?!后面听懂了的在野纨绔就憋了满脸的笑。 倪昊气得涨红了脸,可范二是上来敬酒的,说的话字面意思也并无不妥,祝你长寿没毛病啊,你要是理解成骂你王八那就是你的事了!可我字里就要内涵你是王八,你也只能佯装不懂的憋着,不能挑明,谁挑明了谁丢脸! 倪昊他们从中午喝到现在,早已醉得只剩一两分清醒了。可人家范二明面上是诚心来祝寿敬酒的呀,看不出一点捡便宜的样子,而且二十二万一瓶的法国勃艮第罗曼尼康帝红酒,这诚意不是一点半点啊!不喝那就是明摆着削范二面子,妥妥的当面撕破脸皮!范二是个出了名眦睚必报的泼皮无赖,真要得罪了他,明里暗里使绊子捅刀子绝不手软。 可倪昊要是真喝下这瓶红酒,可能不只是钻桌子底下,而是人都得喝废了。范二就是忍着,等这个机会上来呛酒找茬子的,倪昊还不能不喝,毕竟怎么回绝都不占理,落下仗势凌人不知收敛的口实,还得罪了房地产龙头永盛集团范家的二公子。 倪昊的父亲尚将权利紧握手中,虽说倪昊是嫡长子,可倪氏家族并非没有出过废长立幼庶子篡权的先例。这段时间正是“立储”的关键,暗潮汹涌,倪昊才想借生日之际,拉拢圈里的太子党,给自己增加筹码。若是出了范二这个幺蛾子,倪昊的情况就大大不妙了。 倪昊进退维谷间,暗忖:“操,今天大意了!” 若换在平时,林锦泽是不会出头揽事的。可今天不同:一来倪昊是他的铁哥们,二来他坐在倪昊的旁边,刚刚好挡在倪昊和范二中间,他若是侧身让过范二去把倪昊灌废了,那整桌太子党以后也别混了,怂的一批,让范二一个在野纨绔单挑废掉,真正脸丢大发了!三来,林锦泽看范二的绿头发和张狂样,真是从心底里咋看咋恶心,就想给他揪下来,扔地上踩几脚,方才顺得了这口气! 林锦泽酒量好,再说今天他不是寿星,饮酒便也随意。他虽是未接权的太子爷,但情况大不一样,他是独子,华升集团终究只能交在他手里,谁也不会吃了熊心豹子胆来灌他喝酒。不过他帮倪昊挡了些酒,因此也有七八分酒意,然则这一瓶红酒下去,尚不至于钻桌子底下。 当时,林锦泽就站了起来,拦着范二笑道:“范哥这寿祝得实诚,你跟昊子是同年同月的,你只晚了六七天吧?那就好,那就好,你们这是同寿!同寿得共饮!来来来!同寿共饮!同寿共饮!”说着,换了两支特大的杯子,将红酒倒成了两杯。 范二阴测测的看着林锦泽,半晌,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两声。 倪昊伸臂搂着林锦泽的肩,笑嘻嘻的说:“不愧是我的好哥们,长寿分你一半,泽哥威武,这寿酒就劳烦你帮忙了啊!” 林锦泽一只手臂反搂着倪昊肩膀,另一只手端起酒杯轻缓地摇晃着,笑眯眯地看着范二。 范二也端起酒杯,轻缓地摇晃,带些玩味地看着林锦泽。 林锦泽举了举酒杯,做了个cheers的姿势,一仰头将红酒喝了。 范二也同时举了举酒杯,回敬了个cheers的姿势,一仰头将自己这杯红酒喝了。 林锦泽的话委婉圆滑,滴水不漏,也算给了范二面子,范二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好再闹腾,便带了人回隔壁座位了。 不过,那晚林锦泽强撑着,带了一个也有八九分醉意的妹子,回他俱乐部旁边的藏春公寓后,红酒就窜上头了,烧得他稀里糊涂的,第二天醒后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甚至在床上有没有做都不胜清楚。 二人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而且这喝酒闹事的梁子若是捅到父母面前,真不是一般的跌份,跟街头小混混有什么区别。堂堂太子爷这点事都摆不平,这点容人的气度都没有,以后接了权也掌不稳,还不如当个纨绔。林锦泽虽不甚在意接过权利,但十拿九稳的江山承续都弄砸了,可就太丢脸了。 所以这个梁子,林锦泽也不会说出去。 现在范二让他写歌,该不会是报那一箭之仇吧?不过想来谁也不会砸几千万为出口气,这样败家,除非是疯子! 第28章 大歌星 林锦泽被接到吴家坝机场时,时间还有些早。秦珃的助理办事很稳当,宁早一小时勿迟一分钟。 秦珃要在吴家坝机场乘飞机的消息早已被粉丝探知,来送机的人属实不少,不愧是国民情人顶流歌星。 候机大厅里人山人海,这时看起来,秦珃的粉丝还算有素质,自律和约束性不错,两千多人围成一团,占据了一大片地方,大粉在指挥着维持秩序,小粉丝们嘤嘤嗡嗡吚吚哇哇的说着话,场面热热闹闹的,像是沸腾的油锅,不过没有尖叫嘶吼和争吵的,暂时倒也没有扰乱他人。 候机的人们都对秦珃的粉丝团投去好奇的目光,有些人被吸引过去,便有粉丝热情的安利自己的偶像,把秦珃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反正这一生能粉他,是老天给自己的最大幸运! 林锦泽听着,心里憋笑都快憋得要爆炸了,看着粉丝们大多举着牌,上面写的话也是千奇百怪,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珃!” “秦珃!我爱你!” “秦珃放心飞,我们永相随!” “天籁之音,唯爱永存!” “珃哥珃哥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珃为珍宝!” “珃珃升起,仰望不止!” “珃珃青衫客,等你到白头!” “你唱吾和永相从!” “珃珃不绝,绕梁三日!” “秦珃永远走花路!” “守护珃儿!” “谢谢你的歌,谢谢你的爱!” “午夜心动唯秦珃!” “我为秦珃,生命不息,心跳不止!” “为珃疯,为珃狂,为珃哐哐撞大墙!” “秦珃,因为有你,人间欢喜!” “爱珃一万年!” “珃儿,妈妈爱你!” “珃珃是姐姐的心头宝!” “珃珃而起,百年陪你!” …… 这一切喧闹沸腾,在秦珃修长挺拔的身影和俊美无铸的容貌出现那一瞬间,现场仿佛定格一般,有那么几秒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紧接着就像滚烫的油锅里面倒进一瓢冷水般炸开了,方才井井有序的粉丝如洪水决堤一般摩肩擦踵涌向秦珃,裹挟着刚刚加入还热情澎湃的新粉,驱使着不明真相以为有事发生的游客,挟带着好奇心强或另有目的人……刹那间真是人潮汹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冲在最前面的粉丝疯狂的喊着:“秦珃!秦珃!啊!” 冲在中间的粉丝也疯狂的喊着:“秦珃!我爱你!秦珃!我爱你!” 最后面拥挤着的粉丝拼命往前扒拉,口号也渐渐杂乱起来,没法统一,勉强只能听得清那些嘶吼着的声音较大且押韵的句子。 “秦珃放心飞,我们永相随!” “珃哥珃哥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珃珃升起,仰望不止!” “我为秦珃,生命不息,心跳不止!” “为珃疯,为珃狂,为珃哐哐撞大墙!” “秦珃,因为有你,人间欢喜!” “珃儿,妈妈爱你!” …… 秦珃那两个壮硕的保镖立马进入了战备状态,伸出钢铁般的胳膊拦在了秦珃前面,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仔。随行助理们也散在秦珃周围,簇拥着他。后面跟着的安保人员迅速的跑上来,试图阻拦疯狂的粉丝冲上来拉扯秦珃。 然而,数千个粉丝狂热起来,还夹杂着其他目的的人,力量实在不容小视,再加上安保人员的保镖毕竟不敢下狠手伤人,场面就逐渐有些失控。 安保人员、保镖和助理在挡住了开始几拨粉丝的狂热进攻后,终于被前面的粉丝缠住,没法再阻拦后续源源不断而来的人,就有几个女粉丝冲到了秦珃面前,抱的抱腿,搂的搂腰,抓的抓手臂,甚至有个极为大胆泼辣的女孩子还趁乱捧住了秦珃的脸,使劲就往嘴上亲。 霎时间,候机大厅的房盖都好像是要被掀翻了。 “啊!我抱到秦珃啦!秦珃!我爱你……” “我抓到秦珃的手啦!天啊!” “秦珃我爱你!” “秦珃宝贝!” “秦珃是我的!” “秦珃!” “我喜欢你!” “秦珃!” …… 秦珃快被疯狂的女粉丝撕扯开了,他虽然急促的说着话,这样闹哄哄的场面下,却没有人能听得清楚,想来应该是喝斥粉丝,或者让她们放手,或者是拒绝粉丝亲吻他,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越来越多的粉丝不停涌过去,把秦珃当成了唐僧肉,人人都想舔一舔闻一闻或者吃一口! 秦珃的保镖眼看粉丝们越来越激动,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当下也顾不得留情,下了狠手拼命推搡扒拉,毕竟两个男人都身手矫健,娇滴滴的女粉丝很快被推开了,快黏到秦珃身上的那几个也被撕下来,旋即有女声尖叫哭喊起来。 “打人啦!” “秦珃的保镖打人啦!” “救命!我手被打伤了!” “我被踢了一脚!” “秦珃的保镖打人了!” “是保安打的!” “就是那个打我的!” “那个是秦珃的保镖!” “我被秦珃的保镖打到了!” “我被秦珃的……打了!” “妈的!秦珃的……打人!” …… “秦珃打人!” “我被秦珃打了!” “秦珃把我手抓伤了!” “秦珃踢了我一脚!” …… 千言万语闹闹嚷嚷最终汇成一个意思! “秦珃打人了!” “大明星秦珃打人了!” “顶流明星机场打人!” “顶流秦珃机场打人……” 这个骇人的新闻毋庸置疑会在很短时间席卷大小媒体,甚至用不了三十分钟就霸榜头版头条热搜第一!事实的真相也许并不重要,公关如若引导控制不好,等反应过来时都已经流云飞散,众说纷纭早已烁金,澄清不过聊胜于无。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十多分钟而已。 机场的警察和地勤人员已经飞速过来维持秩序,秦珃的保镖、助理和安保人员也已经快速隔开了秦珃和粉丝,忠诚的铁杆大粉也在阻止其他人往前拥挤。 那些吵嚷着挨打了的人首先被送去检查,撕打争吵的人也被制止下来,涌动的人群停止下来。 在增加了如许之多的人维持秩序后,秦珃终于与狂热的粉丝隔开距离,被簇拥着到了安检口,迅速通过了安检,消失在登机口,一切混乱终于结束。 现场逐渐恢复次序,只有嘤嘤嗡嗡的说话声,像是一个巨大的蜂箱,颇有杀伤力,震得人脑瓜子疼! 林锦泽早已过了安检,站在一个较高的地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喧闹沸腾,跟他用高倍望远镜观察几无差别,区别不过是,一个站得远而拉近镜头使之更清晰却冷清;一个是站得近反而看不清晰却感受更浓烈。 林锦泽不能理解粉丝这种疯狂而脑残的言行,将一个陌生且遥不可及的人奉为神明,他或她的一切资料,都只是经过包装的——看起来花里胡哨、说起来悦耳动听的煽情汉字而已,名字是艺名,年龄是假的,容貌是整的,甚至歌声都可能是修音的,他们却如斯疯狂地追捧着,为了他要生要死,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着这些粉丝以至于此——不明觉厉? 林锦泽想,可能是他跟这些明星太熟悉了,了解他们真实的一面——名字、容貌、声音、性格、爱好、学识、言行举止……他们跟自己并无多少不同,甚或略有不及,所以不可能再将他们神化而去崇拜吗? 秦珃在机舱里坐下来时,林锦泽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秦珃衣衫不整,平滑挺括的衬衣到处都是褶皱,纽扣也掉了两颗,妆容俊美的脸上三四个鲜红的唇印,配合着那冰冷禁欲的表情,看起来滑稽极了! 秦珃接过助手递来的湿纸巾,胡乱地擦着脸,看着纸巾上鲜艳的口红,忍不住骂了一句,然后也斜着眼睛看着笑倒在座椅上的林锦泽:“你就想看我的笑话?真的这么好笑吗!” 林锦泽看了看那张花里胡哨却轮廓分明的脸,笑到抽搐:“珃儿,爸爸爱你!” 秦珃一听林锦泽还用粉丝的口吻调侃他,立马就要爆走:“小样!你还来?” 林锦泽连忙双手做投降状,勉强忍住笑,站起来顺手拿过助手拧好的热毛巾,俯身帮秦珃擦脸上拭花了的痕印。不一会儿,素颜的秦珃清爽地露出眉目来,依然俊美无铸,更多了三分冷峻。 林锦泽“啧啧”两声,赞了一个字:“帅!” 秦珃冷哼一声,满不在乎:“这还用你说!” 林锦泽随手将毛巾递给助手,靠回座椅去,笑咪咪道:“粉丝对你那可真是满满都是爱啊!别的明星想要还没有呢!” 秦珃舒了口气,双手抱胸,斜靠回座椅上:“那我可得好好感谢林少,你的歌给我圈粉最多!” 林锦泽知道他言下之意,是在催交剩下答应了的那三首歌:“我这不都跟你一起的吗,写好就马上交给你去。林助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鞍前马后为你服务。” 秦珃笑得岔气,差点将刚喝的一口雪梨润喉茶喷了出来:“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要林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鞍前马后为我服务,这是暗戳戳内涵我胆大包天吗?” “哪里……这不巴结巴结秦大歌星,你好歹宽限一些时日,最近真是没啥灵感!”林锦泽双臂放到扶手上,斜靠着柔软的椅背,伸直修长的双腿,闭上眼睛歇息。 秦珃看了他一眼,嘲笑:“别是玩疯了吧,没灵感这种烂大街的借口,也亏你林少说得出来!” “真的啊,我好久没玩了!”林锦泽随口卖乖。 “可是那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明明听到旁边有女人的声音!”秦珃疑惑的说。 “不可能吧!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她都转过街口了啊……”林锦泽回忆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我靠,秦珃你套我的话!” 秦珃似笑非笑:“林少,你还是少去外面玩吧,小心玩脱了……” 这时,助手小心示意,随行的化妆师要过来给秦珃补妆。林锦泽顺势闭了眼睛休息,没再说话。 秦珃的行程安排得非常紧凑,下了飞机后,就直奔火把节那边的舞台。 因为有舞台现场表演,加之风花雪月城毕竟比不得省会城市,机场这边的粉丝并不是很多,没有像在吴家坝机场那样拥堵骚乱的,但也还是一两百人,次序井然叫了几声,激动的拍了照片,并没有耽误时间。 路上,火把节舞台现场那边电话拼命催促,节目已经快表演到尾声,秦珃再不到,可能压轴都赶不上了,那疯狂的粉丝还不撕了主办人员。 于是,秦珃和林锦泽一行匆匆忙忙赶到,也来不及察看,就急急上了舞台。 然后,舞台上的装饰藤牌掉了下来…… 第29章 寻找 当天晚上,林锦泽他们一行自然是下榻在南诏大酒店。 秦大明星肯定是安排在那间全景总统套房,林助理在特别照顾之下,虽然也安排在旁边次好的房间,却不能观察到某一个角落。 林锦泽破天荒第一次要跟秦珃换房间。 秦珃看到林锦泽站在门口,目光闪烁地提出换房,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一下说:“我没听清,你说啥?” 林锦泽有些心虚:“我跟你换一下房间吧,每次来都是住的这套,习惯了。” 秦珃似笑非笑的看着林锦泽,心里猜度着他真正的意思,以林锦泽的身份,或者和秦珃的交情,换房根本不成问题,甚至还住过同一套房,那么,他的意思是单纯换房吗?还是被今天舞台上的事故吓到了,想跟自己挤一挤? “换房?”秦珃不动声色地重复一遍,又再确定:“是换房吗?” 林锦泽尴尬地笑一笑,点点头。 秦珃没有再说什么,叫来助理收拾自己的行李,换到林锦泽那间,就看他闹什么幺蛾子。 林锦泽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起来,从行李中翻找出望远镜,走到落地窗前,去看那条后巷,动作自然而熟练。快三年了,林锦泽以为早就忘却的东西,竟然犹如天天在做一般,连位置都清清楚楚一点不差。可惜,此时那条后巷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这个时间了,肯定什么都看不到啊!”林锦泽安慰自己,心里却不知道怎么有点慌。 第二天早上,林锦泽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睡到自然醒,穿着睡袍去观景。天刚亮,他就起来洗漱好,换了衣服,站在落地窗前,等着那条后巷的人影出现。 秦珃一早就去了影视城那边录电视剧片尾曲,派了助理过来问,林锦泽没吭声,秦珃知道音乐创作人的作息不规律,以为他还在睡觉,便没有再来打扰。 然而,林锦泽一直等到午饭时间,都没有看到那个救了他的妹子,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他以前用望远镜看这里时,偶尔镜头扫到,知道后巷会有一些流浪者,虽然他不记得他们的样子,可是现在后巷里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回事?美食城今天停业吗?不应该啊,八点多的时候好像有车子运菜过来往里面搬啊,而且上面几层楼一直都有人,不像是停业啊!”林锦泽思索着,越想越是弄不明白,在这里用望远镜看也没有用,他决定还是去美食城那里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这会也正好是午饭时间了。 林锦泽原本打算在望远镜里看到那妹子后,就赶忙跑过去装作用餐,正好碰到她,以后就顺理成章好办多了。 可惜上天并不由他来安排。 这样等得心急也不是事,只好先过去看看了。 到了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一看,这不正常营业着吗?门口还站着两个穿金花服的漂亮妹子,热情的将他引了进去。 林锦泽借口要订几桌宴席,从一楼看到六楼,连后厨都借故进去了,漂亮金花看了六七十个,愣是没找着那个救他的妹子。 林锦泽听说七楼是行政办公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借口往上走,刚上了一级台阶,就被满脸笑容的韩春云拦住了。 韩春云早就看出这人根本没想订餐,纯粹是来找事的!不过她在场面上混了那么久,眼色手腕自是非同一般,瞄一眼林锦泽的衣着打扮,也知道这人非富即贵不能得罪,但又不知道林锦泽的目的何在,总不能放着他到处乱走,万一是竞争对手那边的人,可能就惹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她这个大堂经理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韩春云何等样人,心里再是不虞,俏脸上也毫不显露,笑眯眯地说:“先生请留步,上面是我们内部人员办公地点,恕不接待客人,请您跟我到这边商议好吗?” 韩春云话说得十分客气,却也表明了七楼及上闲人免进,况且她人还站在楼梯口拦着,林锦泽就是脸皮再厚,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能硬往上闯了。 两人又复回到二楼前台。 林锦泽虽然很想打听一下救他的妹子,可是他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而这里那么多年轻漂亮的金花,想想别人也不会知道他要找谁。其实,就算他知道名字,这样没头没脑的去问韩春云,韩春云也不一定会实打实的告诉他。而除了韩春云,其他很多服务员来的时间并不长,也不会知道半年前就离开了的人。 林锦泽云山雾绕说了半晌,韩春云都被他彻底绕糊涂了,也没弄明白他到底要干啥,最后找个借口把他打发了。 林锦泽悻悻地出来,又绕到后巷,阳光灿烂而灼热的照耀着,可惜再也没有那少女的三弦琴声和语笑晏晏,虽然他从来没有听过,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仿若置身其中。忽然就想起了李商隐的《锦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林锦泽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慌张——那少女在阳光下嫣然轻笑的画面,深深地定格在他灵魂最里面,他以为她会一直在那里,可惜世事犹如沧海桑田,随时变化万端,快三年了,她不可能一成不变的在那里,更何况素味平生,她又如何会在原地等他,就连“等”这一个字也不过是他内心深处的妄念而已,她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找不见。 一念至此,林锦泽竟是混乱的难以自制,内心焦虑地想——她在哪里?如何找得到她?只懊悔当时没有多走一步,好歹问问名字,也不至于现在茫然无措。 他昨晚的满满信心,此刻都化为乌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垂头丧气回了南诏大酒店,后悔自己连名字都没有问问,现在找不到人,自个气得饭都没吃。 晚上,秦珃回到酒店,以为林锦泽一直睡着,便叫服务员送了餐上来,又让助理过来请他去吃饭。 林锦泽自己呆了一天,又气恼又无聊,这时才觉得有点饿了,就跟助理过去了秦珃那边。 秦珃看林锦泽不像刚刚睡醒的样子,还满脸不痛快,忍不住奇怪地问:“咋啦?林少,睡了一天的觉,到把自己睡不高兴啦?” 林锦泽既不好意思说,也没办法说,只得懒懒回了两字:“没有!” 秦珃笑起来:“你该不会换到那套房子,就为了睡一整天吧?” “不是。”林锦泽总不能说出自己换过去为了看人,而且找人还没找到,心烦意乱,也吃不下去,丢了筷子,仰头靠在沙发上厌厌的生闷气。 这下秦珃都看出来林锦泽是有事了,也跟着放下筷子,斜眼看着他:“我早上让助理去叫你,一起过去影视城玩,你也没应声,就没等你,生气了?” “没有!”林锦泽摇摇头说,坐起身来,烦闷地从衣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掏出打火机“啪”的点燃了。 秦珃是唱歌的,保护嗓子很重要,辛辣的东西都不吃,更别说抽烟了。林锦泽平时也从来不在他面前抽,现在这么无意识地就把烟点上了,肯定是发生了特别的事情,还不愿意说。 秦珃眸色沉了沉,正要再问,就听到有人敲门。 “进来!” “珃哥,”助理看到林锦泽在,到也没有在意,打了声招呼,继续汇报说:“小张伤得有点严重,肋骨全断了,万幸肺腑脏器那些没事,这边医院紧急处理了一下,没有医疗条件,已经转到省城439医院,安排住进去了,那个是部队医院,治疗骨伤特别厉害。” 秦珃点点头。 助理接着说:“这次事故责任全在主办方,一切费用赔偿由他们支付,已经协商妥了。” 秦珃喝了口茶说:“我这边再额外补贴一百万给小张吧,告诉他好好养伤,回去之后,安排一个时间,我去看看他。” 助理点头答应着,赶紧掏出笔来记录。 秦珃忽地想起来:“林少,要不是有人扑出来救了你,这会躺在医院的就不只是小张了!” 助理也附和着点头称是。 林锦泽神色一滞,心说:我这不是没找着人吗!嘴里却淡淡的掩饰道:“嗯。” “说起来我都得感谢感谢她,若不是她救了你,我也没法交代了。”秦珃感慨地说,想到自己邀林锦泽陪同,如果他真的像小张一样重伤了,以林锦泽的身份,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后果无法想象。只不过当时林锦泽被救了,而小张伤得严重,毕竟人命关天,哪还想到身份差别。 助理看看林锦泽,问道:“林少,她救了你之后也没说什么吗?” 林锦泽吐出一个烟圈,眼看它飘飘悠悠往上升,回想昨天舞台上的对话,自己说了句是你,她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句不用谢,真是哭笑不得,只能说:“我没听到!” 秦珃和助理看他淡然的样子,不由得佩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啊!看人家这份镇定,林少不愧是林少。 殊不知镇定的林少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可是找不着人,又能如何。 助理笑道:“这妹子还真是传说中的高手啊,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句调侃,把秦珃都听得笑起来。 林锦泽猛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脸色又阴沉了三分。 助理隐隐觉出不对:是了,这妹子施恩不望报,可是林少被彻底无视了啊!以林少的身份,被人救了却毫不提及,不说回报,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这是明白白没放在眼里,红果果打脸啊。不过,人家妹子哪知道你的身份啊!这不冤的慌吗! 秦珃也明白过来:“林少,你生了一天的闷气,该不会就因为这件事吧?” 林锦泽又靠回沙发,懒洋洋地看了看秦珃,一言不发。 不得不说,虽然过程没有这么简单,但是秦珃歪打正着还真猜对了结果!不然,以林锦泽的性格,是的话他未必会肯定,不是的话他绝对否定。 助理看了看林锦泽的脸色,憋着笑,努力措辞,小心翼翼地说:“林少,您看……她也不知道您的身份,其实……像我们这样真正的助理吧,最怕就是遇到挟恩图报的人……”言下之意,我们这样的助理遇到施恩不望报的人,那得磕头叩谢上苍!您自己非要装成助理,人家妹子老实,哪知道您这么些心思啊! 秦珃想了一想,转头对助理说:“明天你去打听打听是谁。” 明星的事好多都是助理在接洽办理,以他们的身份去打听一个人,确实方便得多,当然是要真正的助理。 第30章 乐声 第二天,林锦泽陪着秦珃去了影视城。主要是他自己在酒店着急也没用,助理去打听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他又不想表现得很在意,自然就不能催,想来想去还不如陪着秦珃去录音棚。 秦珃进去录电视剧插曲,林锦泽无聊,就自己在剧组到处溜达。 这是一部古装玄幻偶像剧,正拍到男女主角产生误会的狗血剧情。男主角是时下当红的流量小生,林锦泽跟他一起吃过两次饭,见识过他私下什么样子。 不过,这流量小生的公关团队把他人设立得好,三十多岁还硬装看见女人都脸红的纯情处男,顶着一张满是情欲的整容脸,一边故作清纯的演戏,一边含嗔带娇地给场外坐镇的金主抛媚眼,引得旁边不明真相的围观粉丝自作多情,尖叫一片。 导演没啥名气,好不容易有金主投资找他导戏,他也知道是为了捧那流量小生,就算再过分,他也敢怒不敢言,别说指责那流量小生,就是对那些粉丝都不敢稍有微词。被喧哗声打断了拍摄工作,还得奴颜婢膝的讨好着那流量小生,转头马脸就垮下来两尺长,一副被恶心得想吐的表情,再转过头去时又笑得如花灿烂,这二皮脸变换得堪比川剧着名变脸大师! 林锦泽这个角度,前面有个布景挡住,阴影投下来笼罩着,外面看不清他,他却正好可以把导演精彩绝伦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禁好奇:这男主角究竟是被流量小生演成什么样了啊,能让导演表情丰富到如此地步。于是,他转到粉丝那边一起围观,看了几分钟,膈应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心中不由得替秦珃欢喜:都说烂片出神曲,秦珃这次给电视剧演唱的片尾曲和插曲,如此看来又要封神了。 女主角是流量小花,番位被那流量小生压着,虽是极不服气,也到不敢闹幺蛾子,就是偶尔背着小生的金主,暧昧不清的瞥两眼,勾的那流量小生百爪挠心,又摄于金主的淫威,不敢回撩,待要假正经甩脸色,又怕那流量小花真生气了,回头金主走了也不理他,到时候弄不到手。 林锦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自然一眼就将两人的心理看透了,心下暗暗唾弃,也不想再看了,烟瘾有些上来,就想着自己跑去外面,寻个没人的地方抽烟。 出了古装偶像剧组的布景,紧挨着又是现代时装偶像剧组,林锦泽走出去好远,才终于找到一个清净的地方。 一路溜溜达达走来有些热了,林锦泽解开衬衣衬衫的头两个纽扣,在大树底下的石长椅上坐下来,一阵夏风吹来,他舒爽地缓了口气,慢慢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在烟盒上轻轻磕了磕烟头,再拈起来放在嘴里,用牙齿簪着过滤嘴,一只手罩着挡住风,另一只手“啪”地按燃打火机,凑上去点着了,就势深深地吸了一口,抿住嘴唇,让烟雾在五脏六腑转悠了一圈,安抚住捣乱的瘾头,再缓缓上升到大脑,沿着脑回路返到口腔里,然后化做一串烟圈吐出来,袅袅间越升越高,越长越大,最后消散于无形。 舒舒服服地抽完一支烟,他习惯性的用拇指和中指捏卡住两边太阳穴,把头发往后呼噜到脖颈,抚着时髦的狼尾发,晃了晃脑袋,扭一扭脖颈,活动活动筋骨安逸多了。 此地风清雅静,天气又特别让人昏昏欲睡,林锦泽靠在石长椅上,打算眯一会儿。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把睡意朦胧的林锦泽吓一跳,瞌睡也醒了,掏出手机一看,是秦珃的助理,莫非是打听清楚了? 林锦泽赶紧按了接听键,还没说话,便听到助理那边问:“林少吗?” “嗯。” “您没在珃哥这里呀?” “出来抽根烟,太闷了!” “救你那个妹子……”助理的声音有些迟疑,顿住了。 林锦泽屏住呼吸正听着,这时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这时候喘什么气!不耐烦地道:“说!” 助理事情没办好,这时听见林锦泽的声音陡然高了两度,也不敢再委婉措辞了,连忙说:“林少,我去打听了,主办方那边说是接洽的市文工团,可是市文工团那边负责安排的人答复,那妹子不是市文工团的,他们也不认识。” 林锦泽想:还用你说,我也知道她不可能是市文工团的,不然咋会在美食城后巷弹三弦呢?当然这话他不好说,只能不甘心地追问:“没有其他办法吗?” “我估计是私营挂牌表演班子的人,就不知道怎么混着市文工团坐一起了。” 任凭林锦泽和助理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猜到索云嫣是在美食城认识了田淑梅,然后进了田淑梅的挂名私营表演班子,田淑梅在市文工团混得如鱼得水,安排索云嫣跟市文工团的乐师同坐,不过是轻而易举。 当然,田淑梅再傻,也不可能来个人问索云嫣,不搞清楚情况,就把她给说出去。 那助理没得到林锦泽和秦珃的授意,不知道他们究竟打算如何,哪里敢擅自做主说出找索云嫣的目的。 主办方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又惹出什么麻烦来,随便问一下市文工团这边,就回复助理,那边也不清楚,搪塞推脱了。 “私营挂牌表演班子?”林锦泽重复了一遍,他以前不知道有这种形式的存在,“查得到吗?” “查是能够查到的!就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得慢慢找。”助理那边小心翼翼地说:“这事也没法急在一时,林少,您和珃哥心意尽到就好了,以后找到了再慢慢答谢她吧!” 林锦泽的意思哪里是慢慢找着人答谢她,可又不好跟秦珃的助理说明,也只得说:“那慢慢找吧。” 挂了电话,林锦泽想:看来只有自己想办法去找人了,实在不行,就把市里所有的私营挂牌表演班子都找出来,我就不信找不到! 林锦泽烦燥起来,又点上一根烟,靠回石长椅,仰头看着大树绿叶缝隙间湛蓝的天空,八月炙热的阳光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着烟圈,心情却无法平复下来。 那天舞台上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撞飞出去,藤牌轰然巨响砸在了舞台上,虽然没有伤到他,但却砸在了他的心上,把隐藏在心底深处两年多的情愫一股脑儿震了出来,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依然像两年多前一样丢盔弃甲的逃跑吗?那时候只是在望远镜里看着她,还能够强压着逃回家里,重新醉生梦死自我麻痹。可是这一次在舞台上,那般震撼地见面,他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吗? 手机又一次毫无预兆的响起来,林锦泽一看,还是秦珃的助理,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紧张,颤抖着手连忙按下接听键。 “林少,导演请珃哥和男女主演中午一起吃饭,您在哪里?我去接您。” 林锦泽顿时颓然,心不在焉地回答:“不用了,我在剧组外面不远处,抽完这根烟就回去了。” “那您慢慢过来,珃哥还有一会才录完呢,我们等你。” “嗯。”林锦泽应了一声,挂断手机,随手丢在长椅上,继续仰面朝天,瞪大眼睛看树叶,不时懒洋洋地抬手吸一口烟。 恍恍惚惚间,林锦泽听到一阵琴声,不是自己熟悉的钢琴或吉他那些乐器,而类似古琴音,弹着一首民族风格的小调,音色较琴音更明亮,较二胡更轻快,仿若少女在花丛中徜徉。 林锦泽听着听着,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天,他在南诏大酒店顶层的落地窗前,用望远镜看着美食城后巷的少女,那少女带了一把三弦过来,让老人帮她调弦,后来她从老人手里接回三弦,倏然就绽放出笑颜,像山茶花儿在盛开,温暖了整个冬天,林锦泽喃喃自语:“这就是三弦吧!”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便看见很远处有一个人,也是坐在大树下的石长椅上,琴声便从那里传来。 林锦泽匆忙捡起手机揣上,大步向那乐声走去。 越走越近,方才看清楚那人背朝着自己走来这边,看身影应该是个老人,脊梁微微有些驼,头发苍白,瘦骨嶙峋。 林锦泽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转过去,走到老人前面。待他看到老人的容貌时,一下子激动起来——老人竟是在美食城后巷和那少女一起弹三弦的老爷爷!其他的人林锦泽记不清,可是这位老爷爷不同,他很多次和那少女出现在镜头前,那少女第一次展露笑颜,便是从这老人手里接回调好的三弦,就在刚才,林锦泽还想起那个画面。看当时的情形,这老人就算不是她的亲人,也一定关系匪浅,肯定知道怎么找到她。 方才助理电话里说找不到人时,林锦泽情绪低落极了,这转瞬之间就峰回路转,心里不禁感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时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有几个人也围了上来,应该是剧组的群众演员散工了,听到老人在弹三弦,便走过来听。 第31章 点歌 老人的三弦弹得极好,陆续围上来很多人,还有人从剧组给老人端来了盒饭。 老人笑眯眯地接过盒饭,也不说话,不紧不慢地吃完,又拿起三弦,继续给大家弹奏。 这么多人围着,林锦泽也不好上去问,老人反正在这里,等周围的人散了,再去问吧,这么想着,他就近找了个石台坐下来,也顾不上脏不脏,更忘记了助理跟他说的,秦珃他们等着他回去吃饭。 开始的时候老人都是弹的耳熟能详的红歌,《南泥湾》《万泉河水清又清》《红梅赞》《十送红军》…… 到这里听老人弹三弦的群众演员大多年轻,气氛逐渐活跃起来,还自己点起喜欢的歌来了。 “阿公,会弹周杰伦的《千里之外》吗?弹一个来听听嘛!” “弹几首流行的听一听,阿公。” “他年纪那么大,流行歌曲怕是不会哟!” “怎么可能,现在满大街都放那些流行曲,这个阿公一看就是天天到处走的人,能不会吗?” 阿公听着大家的议论,也不搭话,就笑眯眯的吃自己的盒饭。 吃完饭,阿公又拿起他的龙头三弦开始弹奏。 铮铮的琴声流畅而明快,群演们马上听出来了。 “啊!啊!是《千里之外》!” “这一首是《中国话》……” “孙燕姿的《想念是会呼吸的痛》!” “晕!还会弹《私奔到月球》!” “阿公不摆了!” 阿公每弹一首歌,群演们就在旁边激动得哇哇大叫,现场气氛热烈得赛过了太阳。 弹完一两首流行歌曲,阿公又会夹杂一首怀旧金曲。流行歌曲和怀旧金曲都是朗朗上口那种,群演们很多都跟着哼唱起来。 “三弦弹《男儿当自强》居然这么豪情!” “是啊!主要还是看弹三弦的人水平高不高!” “阿公,会弹《青花瓷》吗?弹一个行不行?” “刚才那个曲子叫什么名字,我都没有听过,太好听了!” “我喜欢听《真心英雄》,三弦弹这类歌儿,太有味道了!” “这个还真是的,三弦弹这种豪情激荡的歌曲,听起来很有感觉!” “《精忠报国》也好听,又苍凉又悲壮,阿公弹这个!” “还有《醉拳》,我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涛那个,肯定也特别有劲,阿公弹首《醉拳》!” “再来个《满江红》!说真的,我现在就喜欢听三弦弹这类歌曲,特别感人!” “是啊,以前我还以为三弦就能弹那些小调儿!” “我也是,以前没听过,现在就觉得三弦的声音又洪亮又沧桑,最适合弹古风曲子!” “别说还真是这样,前面五月市中心公园茶花会的时候,有个阿妹也是弹三弦,跟笛子瑶琴合奏,弹的《沧海一声笑》,我的老天爷啊!太好听了!几千人跟着合唱,那场面……简直没得说了……” “有这么夸张吗?” “他说的一点也不夸张!那天我也在茶花会上,当时一个广场上人山人海,都跟着一起唱,太壮观了!” “你是说的风尘三侠吧!” “就是就是,那天茶花会的第一名是一本风尘三侠,所以都把他们也喊做风尘三侠!” “他们是真实的风尘三侠!” “是的是的,当时广场上那个豪情万丈啊!” “不怕你笑话,我当时都激动的哭了!” “那有啥的,我当时也在,好多人都哭了!” “边哭边唱,我看见大家都在唱,我也跟着唱起来了。” “我好久都没有像那天一样痛痛快快的大声喊大声唱了!” “是啊!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太爽了!” “阿公,给我们弹一个《沧海一声笑》吧!” “怎么?今天你还敢唱啊?” “不敢!不敢!听听过过瘾也好啊!” …… 阿公会的歌曲很多很多,从时下最流行的情歌到古老的民歌小调,从欧美金曲到中国红歌,不论听众点什么歌曲,他都会弹,像一个点歌机器。 林锦泽听得佩服极了,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牛人,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手机又突兀地响起来,林锦泽还沉浸在三弦里的优美旋律中,直到众人都怒视着他,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连忙尬笑着走远了点,掏出来一看,是秦珃! 林锦泽看到电话马上想起来,助理说过,导演请秦珃和男女主角一起吃饭,让他一会过去,他们等着他!可是他被阿公的琴声吸引,完全忘记了,这都快两个小时了。 秦珃实在等得没奈何,也只有林锦泽能让他等这么长时间,助理不敢打电话催,他拿了手机自己打过来:“林少,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林锦泽满怀愧疚,秦珃等他吃饭等了那么久,那可是国民情人顶流歌星秦珃啊!更要命的是他现在还不能去,他怕吃完饭回来,阿公已经走了,到时候他又去哪里找?而现在围着的人那么多,他也没法把阿公叫到一边去问话,况且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能问清楚的,他只能干等着,等一会儿围观的听众散了再说。 “珃哥,你们去吃!我这儿有事,不去了!”林锦泽赶忙说。 “什么事这么要紧?你连饭都不吃了!”秦珃的声音带了点怒气,成名以来还没有人这样放他的鸽子! 林锦泽只好扯了一个谎:“我这里有点灵感,先记下来,一晃就没那感觉了!” 秦珃这才平息了怒气,还是有点不高兴:“你真的不过来吃饭吗?” “我不吃了,你赶快去!饿那么长时间,你胃又不好,以后别等我啊!”林锦泽催促道。 “那我去吃饭了,等会让助理给你带一份回来。”秦珃的声音这才恢复原来的磁性。 林锦泽哪敢让助理带饭过来撞破他的谎言:“不用不用,我这时间也确定不了,还是弄好了自己找个地方吃饭吧!” 秦珃也知道创作的事情,灵感来了得马上记录,有时候一会就改好了,有时候反反复复很长时间又打回原形,真是说不准。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第32章 临演集中地 林锦泽揣上手机,又走回去,听众们还在热火朝天的点歌,阿公也不说话,笑眯眯的,点什么歌他就弹什么歌,遇到熟悉的旋律,大家就跟着一起唱。 八月的天气,在树荫下面也还是觉得有点热,可是竟没有影响听众,人越来越多,偶尔有人跑去做一回龙套,转眼又跑着回来听曲了。 后来,负责临时演员的群头干脆直接坐在阿公旁边的长椅上,哪里需要临时演员就直接点着喊。 “张财,那边《大宋风华》还差一个太监,你去!” “好嘞,老大,我马上去!” “咋还不走呢?” “听完这首就去!这首是我点的……嘿嘿……” “赶快去,等会回来重新点!你一个太监,还想让人家皇帝等你哇?” “李霞,王娟娟,《秦时明月》差两个村姑,你俩麻利点,别磨蹭!” “凯哥,我们这脚都踩上风火轮了,你咋还说我们磨蹭呢?” “你看你这不是还在叽叽歪歪吗?不去拉倒!” “去去去去去!听完这首马上跑过去!” “麻利给我滚!” “刘大壮,《乡村小寡妇》要个二傻子!就你了,一看你那样都不用装,就实打实的二傻子!” “我这样子咋就二傻子了?康老板,你给我说道说道啊!” “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我这不跑着了吗?” “你那是跑吗?打量老子眼睛瞎是不是?你那是原地踏步!” “嘿嘿!我马上去!马上去!” “跟老子抖机灵!老子一脚踹死你!” “呼呼……呼呼呼!” “刘大壮,你咋又跑回来了?” “康老板,《乡村小寡妇》在哪儿啊?” “这都能跑错了!刘大壮你真他妈是个二傻子,往右边大白茶树过去!耽误了时间老子真把你打成二傻子!” “误不了……呼呼……哪会呢……呼呼……您看我这不跑得跟飞一样么……呼呼……呼呼……” “……你别说话了!都喘得跟拉风箱一个样了!” “王二狗,《版纳公主》那边要个长舌鬼……” “得嘞,我这就滚过去,三大爷您歇着!” “三大爷,鬼哪有一个的,不太孤单了么?让我也去一个呗,装神弄鬼我最在行了!” “滚你的!鬼还成双成对出来啊!” “真的啊,那牛头不都配马面吗?黑无常不还有白无常作伴吗?” “喂……副导演啊…啥?再去一个鬼?是是是……我这就叫鬼去……三驴子,还真被你这臭嘴说中了,赶紧撵上王二狗,你俩一起去装鬼!” “得嘞,三大爷,你歇好了,我撵王二狗去了!” “赶快滚!” “五癞子,去那边躺尸!” “柯不平,去那边当二流子!” …… 这一番闹腾,竟然到了傍晚七点才偃旗息鼓。 林锦泽饿得头昏眼花,渴得眼冒金星,恁是不敢走开,直等到最后一个人走了,才赶快上去,帮阿公收拾东西。 阿公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锦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问:“阿公,您好!” 阿公连看都没有看他,仿佛没听见一般。 林锦泽无奈,加大了声音:“阿公,您的三弦弹得太好了!” 阿公这次抬起头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林锦泽转了个弯:“阿公,那个……您收徒弟吗?” 阿公眯缝起眼睛,打量着林锦泽。 “阿公,您有没有徒弟啊?” 阿公烁烁的目光盯着林锦泽。 “阿公,您是不是有个小徒弟?” 这回阿公点了点头。 “就是那个跟您一起在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后巷弹三弦的阿妹吧?” 阿公还是不搭话。 林锦泽有些尴尬,硬着头皮又问:“那个阿妹怎么没跟您一起来?” 阿公瞪了他一眼,背上背囊就要走。 林锦泽慌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追问道:“她是您的孙女吗?阿公。” 阿公不耐烦地摆摆手,又指指嘴巴。 这下林锦泽明白了——阿公是哑巴!难怪他一直笑眯眯的不说话!自己是真傻啊,还以为阿公特深沉不说话! 林锦泽又想起第一次见那少女笑的时候,好像就是阿公手舞足蹈,原来当时阿公在比划,那少女知道了阿公是哑巴,笑着告诉他自己明白了。 林锦泽的心一下跌到了谷底,丧气地想:我这一天真是大起大落,像坐过山车一样,早上满怀希望,被助理一个电话浇的透心凉,接着又看见阿公,再次满怀希望,守到这会,结果阿公是个哑巴,满心希望又一下落了空,唉,心酸得像喝了一瓶八二年的老陈醋……等等,不对啊,阿公是哑巴,他怎么能按照那些人点歌来弹奏呢?这不科学啊!难道阿公只是哑巴并不耳聋?一定是这样!也就是说阿公能听懂我说话,他可以告诉我——那个阿妹在哪里! 林锦泽的心倏忽间又被过山车甩到了嗓子眼儿。 他这会确定不能放阿公走了,像这样到处游玩的民间艺人,明天就可能不来这影视城了,他开始套路:“阿公,您住哪里啊?我送您回去好不好?” 阿公是哑巴,可并不傻啊。 六十多年的江湖阅历,早就修炼成精了,林锦泽还想拿后巷的事诈他,他能让林锦泽糊弄了? 阿公心想:阿嫣和他差不多半年没去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了。至于在后巷弹三弦的事,阿嫣换去当服务员之后,没那么多时间,只是偶尔去一次,这都是更久以前的事了。这小伙子长得倒是子弟(帅气),就是遮三瞒四的来打听阿嫣,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也不知道有啥目的!不能让他给骗了。 阿公是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看都不看林锦泽一眼,就摇摇头,不再搭理他。 “阿公,那您明天还来这里弹三弦吗?”林锦泽又凑近一点,眼巴巴地问道。 这次阿公停下脚步,看了看他,似乎想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林锦泽仔细观察着阿公的神情,这可比他在南诏大酒店顶楼拿cl curio顶级版高倍望远镜看得清楚多了。 他隐隐觉得,阿公在骗自己,明天他可能不会再来影视城这边了,得想一个办法让阿公明天继续过来! “我送您去车站吧!阿公。”林锦泽亦步亦趋紧跟着阿公,绞尽脑汁想着办法,还真被他想到了:“阿公,那天您徒弟救我的时候,掉落了一样东西,我一直没找到她,也没办法还给她。” 阿公停下脚步,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是一副龙头三弦的琴弦,新的,应该是她刚买的。”林锦泽言之凿凿的胡编:“当时她救下我就跑了,我连谢谢她都没来得及跟她说。” 不得不说,林锦泽演技挺高超,这细节把握得精准真实,阿公观察着他的神色,还真相信了。 林锦泽将阿公送到车站,等车的时候,林锦泽又十分紧张地重复了一遍:“阿公,明天我把您徒弟掉落的琴弦带过来,在这里等您,请您一定帮我还她。” 阿公严肃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失约。 林锦泽目送阿公坐车走了,才自己打车回了南诏大酒店。 第33章 美食 秦珃中午等了好久,午饭吃得晚,这会还在跟经纪人谈事情。 林锦泽问过助理,知道秦珃还没吃晚饭,就点了四五个菜,让人送到自己那间在总统套房,又吩咐助理,等秦珃谈好了就告诉他过来吃饭。 林锦泽安排好就进了浴室,这一天又累又饿,困乏得要命,躺在浴缸里,被温热的水泡着,浑身连骨头都松软了,舒服得都不想起来了,他几乎用尽了与天斗争的全部意志力,才勉强爬起来,穿好睡袍,脚步虚浮地走到沙发前,又一个趔趄栽倒在沙发上,再也起不来了。 秦珃已经过来一会了,等着他出来一起吃饭,看见他像长征二万五千里回来一样,不禁嘲弄的说:“你今天这灵感可太猛了,写出来几首歌啊?” 林锦泽猛地想起撒谎这茬儿,尴尬地笑了笑:“这不反复改么!太伤神了!” 秦珃丢给他一个白眼:“你这不是伤神,是伤身!” 林锦泽急忙掩饰:“哪有!我这不是神思恍惚,走来走去,所以累啊!” 秦珃瞥他一眼,嘲笑道:“是吗?那你这次的灵感真是与众不同了!” 林锦泽赶忙岔开话题:“先吃饭吧!你胃不好,再晚了等会又不舒服。” 秦珃悻悻然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没说。 林锦泽是真饿了,从早上吃了半碗饵丝就一直到现在,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挨饿!看着桌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若不是教养管着,他已经饿虎扑食般扑上去,风卷残云般痛快开吃了。他给秦珃夹了两个菜,便再也忍不住,自己闷头吃起来。 直到一碗饭吃完,抬头看见秦珃疑惑地看着他,根本没动筷子,方才想起自己好像又有点露马脚了。 果然,秦珃忍不住问:“你中午没去吃饭吗?” “吃了吃了!没吃我能饿到现在?”林锦泽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不就是从早上饿到现在吗? 秦珃狐疑地看了他好一会,想想林大少爷不可能有那毅力撑得住饿啊,终于选择相信了:“看你这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中午没吃呢!不过,想想也是,你哪有那毅力饿到现在。” “就是嘛!我是好久没吃到这几道菜了,特别想念这个味,所以吃得快!你也快吃吧,除了大理别地吃不到这么正宗的!”林锦泽说着,给秦珃夹了一个夹沙乳扇卷:“你试试这个夹沙乳扇卷,松软酥脆,清甜不腻,奶香浓郁……” 秦珃听他说的神乎其神,便跟着尝了尝:“嗯,味道是不错。” 林锦泽又给他夹了一条鱼:“这个砂锅洱海弓鱼,肉质嫩软,细腻可口,味道鲜美……” 秦珃挑了一小块品尝:“嗯,确实好吃。” “还有这道雕梅扣肉,酸甜爽口,鲜香软糯,肥而不腻……” “这个太多肥肉了……”秦珃抿了一口,“嗯!这个雕梅的味道沁进了肉里,挺特别……” “还有这个芋头海菜汤,特别清爽解腻,芋头雪白,海菜翠绿,看起来就想喝一碗……” “你是不是给舌尖上的中国写过文案?” “……没有……” “那怎么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心之所想,真情实感……” “吹吧!你!” “你尝过再说……” “是挺好吃的……” “没骗你吧?我每次来这边,都要把这几个菜吃够才甘心,可是回去没几天,又想吃了。”林锦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又把每道菜给秦珃夹了一筷。 “这么多日思夜想的美食,那你最后一次因为什么事情回去,就再也没来过?”秦珃突然问道。 林锦泽就像被突然踩到尾巴的猫:好好的吃着美味,怎么突然扯到这个事情上来了!他故作回想了一下,然后伪装露出迷茫的神情说:“不记得了,芝麻绿豆的小事吧。” “能让你两年多都不来的事情,会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吗?”秦珃冷哼一声,不相信的说。 林锦泽停了一停:“谁说我是因为什么事不来的?” “哪是因为什么人了?”秦珃冷笑了一声,看着他。 秦珃盲猜都能一猜一个准吗?林锦泽心中暗想,嘴里却连忙否定:“非得要为什么事或者什么人吗?我就什么都不为,不想来就不来了。” “真的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秦珃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再看他,低头细嚼慢咽。 林锦泽忽然就烦躁起来:秦珃说得对,这真不是我的风格……他放下筷子,摸出烟盒,抽出最后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倒回去靠在沙发上,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喃喃地问:“我是什么风格?” 秦珃没有看他,直到吃完林锦泽夹给他的菜肴,才慢慢放下筷子,低沉的说:“拿得起,放得下,什么都不在意!” 林锦泽看着烟圈袅袅绕绕地消失在天花板上,嘲弄地说:“那你还问我因为什么不来?” “人总是会变的,也许有一天你会拿得起放不下,等你遇到在意的!”秦珃说着,站起身来,欣长的身影向门口走去。 “不再吃点儿吗?”林锦泽看了看秦珃的碗,饭根本没有动,抬头看着他的背影问。 秦珃拉开门走了出去,头也不回抛下一句:“吃饱了!” 林锦泽收回目光,靠在沙发上,默默地回想着,自问:我会拿得起放不下吗? 临睡前,林锦泽想了一想,打电话给助理:“你那边有没穿过的衣服吗?” “有!”助理马上答,没有也得有啊! “送一套过来给我吧,我忘带换洗衣服了。” 助理以为自己听错:“我的衣服吗?还是珃哥的?” “你的!” 助理石化了:我的衣服送去给林少穿?我的衣服?林少穿?我的衣服……林少平时穿的都是名牌和定制服装……我没有听错吧……是不是让送珃哥的……被我听错了啊…… 为了保险起见,助理将秦珃的新衣服和自己的新衣服都包装了一套。他们三人都是一米八几,身材也差不多。秦珃代言了几个大品牌的各类服装,商家送的大牌衣服都穿不完。助理的衣服跟那些大牌衣服比起来,差了好几个档次。 林锦泽问清楚是谁的,看都没有看,就拿走了助理那套,助理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第34章 谣传 早上起来的时候,林锦泽看着那套助理的衣服有些愣神,这质地做工比他平时穿的差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穿着自己原来的那些大牌衣服,今天也许有再见的机会,而他希望自己如一个真正的助理那样,平平常常的出现在索云嫣面前。 秦珃那部影视剧还有最后一首插曲要录制,早上让助理过来问要不要一起过去影视城。 林锦泽装作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借口自己还要整理昨天的手稿,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等秦珃他们一走,林锦泽迅速起床,匆匆洗漱好就出了酒店。 他找了一家美发店,要求美发师把自己时尚潮流有个性的狼尾发剪了,惊得人家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反反复复跟他确认了八遍,才颤抖着手握住剪子开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差点把他的头皮剪下来一块。 林锦泽都走了好久,美发师还胆战心惊地问店员:“我没听错吧?他不会回来让我给他接回去吧?这人是不是疯了……” 林锦泽到达阿公昨天弹三弦的地方时,周围还像昨天开始那样静悄悄的,他不禁有些忐忑不安,担心阿公今天有事,或者防着自己,不会再来这里弹三弦了,那自己又该到哪里去找呢? 他坐在树荫下,可是焦躁得像暴晒在烈日下一样,直到阿公那白发苍苍的身影出现在远处时,他才安心的舒出一口气来,没有枉费自己做的一切。 阿公在石长椅上坐下来,解下背囊,拿出三弦。 林锦泽就挨着他坐在同一条长椅上。 阿公并不说话,调好三弦,弹奏了一曲《军港之夜》,琴声响起不大一会儿,听众们就陆陆续续围了上来,像昨天一样七嘴八舌开始点歌。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林锦泽知道阿公今天不会转眼之间没了踪影,先去买了两份盒饭,菜式选最贵的。 等阿公一曲《康定情歌》终了,林锦泽将盒饭递过去,阿公看了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放好三弦琴,埋头吃饭。 林锦泽打开自己那份,看着乱糟糟的饭菜,他真是难以下咽,不过昨天确实饿得慌了,记忆深刻,他还是硬着头皮吃了几口,正要合上盖子去丢了。抬头一看周围的听众都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他虽然换上了助理的衣服,但是样貌气质在这人堆里依然扎眼,再要想当众浪费粮食,那就天理不容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埋头继续填鸭子似的自己塞自己。 阿公吃着饭没弹三弦,大家便七嘴八舌摆龙门阵。 “你们看到秦珃没有?就是那个大歌星!” “看到了,听说那边古装偶像剧请了他唱电视剧里面的歌呢!” “刚来那天我去看了,长得真帅!” “他刚来那天差点被砸死了,你还有空看他帅不帅啊?” “差点被砸死了?谁砸的?剧组还有人敢砸他吗?” “不是在剧组!” “在哪儿也没有人敢砸他呀!” “你不是说他刚来那天吗?” “是啊……” “他刚来那天去市中心公园的火把节歌舞会上了!压轴表演,才走上去还没开始呢,舞台上面挂的藤牌掉下来,差点把他砸死了!” “还有这样的事?” “你不知道,一米多的圆藤牌,从七八米高的地方砸下来!就那响声都够渗人的!” “那到底砸中没有啊?” “差点死了就是没砸中啊!不然哪还有人在!” “你乱说,明明就是砸中了!” “你才乱说,砸中了还不得死了!大前天还有人看见秦珃来剧组呢!” “就是就是!我亲眼看见的,莫不是见鬼了?” “你们扯什么啊!砸中的不是秦珃!是他旁边的助理!” “你们说的都不对,这事我清楚!没有砸中!被人救了!” “砸中了!当时就抬上救护车,送到市医院去了!” “我也听说有人被砸伤了!” “我听说是被一个阿妹撞飞出去救了,没砸中!” “可是我听说伤得很严重,肋骨全断了!” “才没有呢!是被人救了!藤牌砸在舞台上了!” “大家都听我说,我姑娘是秦珃的粉丝,她那天去看火把节歌舞会,她亲眼看见的……” “我姑娘也去看了,回来跟我说了一晚上,这事儿我最清楚!” “你们都是道听途说,我是亲自看到的,你们听我说……” “你那天不是跟我一起在剧组么?你咋可能亲眼看到的?” “她编瞎话呢!每次都说亲眼看到,每次都编瞎话骗人!” “我没骗你们!” “大家不要吵!那天舞台上掉下来的两个藤牌,一个是崇圣三塔,一个是四海龙王!” 细节决定成败,一锤定音。 “大家都听郑山响说!他连藤牌的图案都清楚,肯定是亲眼看见的!” “都别出声了!郑山响说的才真!听他说!” 郑山响在大家的注视中得意洋洋地站起来,双手叉腰,像说书先生一般,绘声绘色地把当天舞台上的情形描述了一遍,还加上了自己臆想的心里活动描写,说的那是口沫横飞,精彩万状,单田芳来说这段恐怕都得自愧不如,最后总结陈词:“真的掉下来两个藤牌,崇圣三塔下面那个助理,被右面跑出来的阿妹撞飞了,没砸中;四海龙王砸中了另一个助理,当时就抬上救护车送去市医院,我家老三兄弟就在市医院骨科,他说伤得好严重,全身肋骨都砸断了;要我说,还是那个大歌星秦珃运气好啊,头发都没掉一丝儿。” 郑山响话音一落,周围一片沸腾。 “看看!我就说助理被人救了嘛!” “我说的也是真的啊,就是差点被藤牌砸死了嘛!” “我就说没砸中嘛!人家秦珃头发丝都没少!” “你说的是秦珃被砸死了嘛!” “我说的差点!就是没事!” “怎么没事,助理肋骨都砸断完了!” “我说的是那个被救的助理!” “我就说有个阿妹飞跑出来救人!” “是我说的,助理被阿妹跑出来撞飞了!” …… 第35章 猜名字 作为这次舞台事件的主角之一,林锦泽十分尴尬,他虽然换了衣服剪了头发,但也可能被认出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被认出来好,还是不被认出来好。 这时,群演领头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来,然后每个都激动而不敢置信的大声重复:“啊?让群演过来?有多少来多少?” 群演头子们激动起来,按住电话相互确认:“你们接到的是不是说,群演有多少来多少?” “是是是!我也是听到这么说的!” “什么大场面啊?哪个导演的?” “傅导演!快点过去!” “副导演?哪个片场的副导演?” “是傅导演!师傅的傅!人家是正导演!不是副导演!” “到底是哪个导演啊?一会副导演,一会正导演?” “是姓郑的副导演?还是姓傅的正导演?” “……姓傅的正导演!” “跟你说不清!滚蛋!” “我知道我知道!战争片那个场地!” “怎么突然要这么多群演?” “战争片嘛!场面上当兵的不能少了,那还不得至少三五百个群演!” “孩儿们,快点都过去,大场面,群演有多少要多少!” 呼啦啦一声,群演听众做鸟兽散,都去了那边战争片剧组当兵了,男兵、女兵、老兵、小兵…… 刚才热热闹闹的点歌会现场,只剩下了林锦泽和阿公。 林锦泽坐在石长椅上,看着阿公:“刚才他们说的舞台上藤牌掉落的事,您都听到了吗?阿公。” 阿公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点点头。 林锦泽诚恳地说:“我就是那个助理……被撞飞出去的那个……得救了的助理……那个跑出来救我的阿妹……就是和您一起弹三弦的阿妹……” 阿公看着林锦泽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阿公心里觉得这事怎么总有点不对劲,却只想到:刚才那些谈论的人不会是这小伙子安排故意说的吧?可是仔细回忆,又不像是安排好了故意为之。这个舞台事故太震撼了,这不可能安排吧! “阿公,您带我去见一见她,可以吗?我想当面跟她道谢!”林锦泽诚恳地说。 阿公抱着三弦琴,想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阿嫣不是施恩望报的人,既然她当时救了人都没说什么,过了更不会在意别人的报答。 林锦泽没有气馁:“阿公,我没有恶意!我就想当面跟她说声谢谢。” 阿公比划着:“你不用放在心上,她也没有想要你的谢谢。” “阿公,这对我很重要!”林锦泽继续恳求着。 阿公依然摇头。 林锦泽实在没有办法,退了一步:“阿公,那您至少告诉我她的名字,让我在心里默默地感谢她!” 他想:有了名字找人就容易多了,至少打听的时候,说得出名字来,人家知道你问的谁。 阿公想了好久,终于点头答应了。 林锦泽大喜:“阿公,您能写字吗?” 阿公又摇摇头。 “那您比划,我来猜。” 阿公点点头。 “她姓什么?” 阿公指了指琴弦。 “秦?” “弦?” “宣?” “都不对?” 阿公点点头。 “对了?” 阿公摇摇头。 林锦泽深吸一口气。 “龙?” “木?” 阿公忽然想起来,招手让林锦泽跟着他走,走到一处剧组拍摄地时,阿公忽然盯着一个散置在地上的道具箱,快步走过去,捏着道具箱的锁使劲比划,林锦泽一下明白了:“锁?” 阿公笑着点头。 林锦泽兴奋起来,总算知道姓氏了。 “阿公,名字是几个字?” 阿公伸出两个指头。 “那我现在猜第一个字。” 阿公抬头看天,这时阳光灿烂,万里无云,他抬手指着上面。 “天?” “蓝?” “阳?” “光?” “日?” “明?” …… 林锦泽绞尽脑汁。 “神?” “仙?” “燕?” “飞?” “风?” …… 林锦泽要崩溃了,这时天边突然飘过来一朵白云,阿公激动得不停指戳,林锦泽马上收到:“白?” 阿公翻白眼摇头。 “云?” 阿公笑眯眯直点头。 猜出来两个字,成功在望,林锦泽舒了口气,这猜字谜可真是费脑力啊!抽支烟休息一会! 于是,林锦泽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来,看阿公盯着他,连忙先递给阿公。 阿公摇摇头,指着他一个劲儿笑。 林锦泽猜测着:“让我给您点上?” 阿公还是摇头。 林锦泽拍拍额头:没有共同语言真难过! 难道是要打火机?林锦泽将打火机递过去。 阿公还是摇头,拿过林锦泽手里的烟,举到他面前晃悠。 林锦泽叹了口气,真是不懂!阿公到底要什么?他心力憔悴地说:“阿公,让我歇会儿,抽支烟,我们再接着猜。” 阿公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搞得林锦泽怪不好意思的,三下五除二抽完烟,磨掌擦拳地说:“阿公,我们来猜第三个字吧!” 阿公又拿起那支烟在他面前晃悠,林锦泽抓狂了:“阿公,给您点烟又摇头,您老拿着烟晃悠啥啊?” 阿公急了,抓着他的手臂,拿着烟还是一个劲晃。 林锦泽苦笑:“阿公,我真不知道您要做什么……这烟……烟……等等……烟!烟!您是说第三个字是烟?” 终于猜出来了!阿公笑着使劲点头。 “三个字都猜出来了,锁……云……烟……”林锦泽喃喃地问:“锁云烟?” 阿公赶忙点点头,他也不识字,反正平时听发音是这三个。 “原来她叫锁云烟……”林锦泽想:这名字真是太诗情画意了。 阿公收起三弦琴要走了,林锦泽还像昨天一样把他送到车站,等车的时候,他又问:“阿公,您明天还来这里弹三弦吗?” 阿公摇摇头。 林锦泽不禁万分感慨,阿公偶尔来这里两天,他更是这么多年来了这两天,就恰恰遇上了,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啊。 其实他不知道,如果不是他昨天送阿公的时候一再请求,阿公今天可能就不会来了。 那唯一的一天相遇,是上天注定的缘起,却不知道这份缘究竟是喜还是悲! 第36章 换装 林锦泽很早就回了南诏大酒店,现在有了那么多线索,找人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他需要平心静气想一想应该怎么做。 “锁云烟”的信息他不想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秦珃见到索云嫣,也不想让索云嫣见到秦珃,他对自己说:人家救了我,这是我自己的事,秦珃太忙,就不麻烦他陪着了。 晚上,秦珃回来,看见林锦泽的样子,惊讶的无以复加:“林少,你没事吧?” “我很好啊……能有什么事?”林锦泽莫名其妙。 秦珃指了指他的头发:“你怎么把狼尾发剪了?” 林锦泽习惯性地去呼噜自己的头发,一直撸到脖颈满手短发茬子,才尴尬地反应过来:“天气太热了……剪了凉快些……” 秦珃狐疑地看着他,有点不相信:“以前比这还热的时候,也没见你剪啊?” “我感觉今年特别热……”林锦泽解释着。 秦珃点头赞同:“你不要别人觉得,你只要你自己觉得,从来都是!” 林锦泽尴尬地笑一笑:“狼尾发留太长时间了,换个发型试试看……” 秦珃心想:就是留那么长时间了突然剪掉,才让人觉得奇怪呢…… “话说,你两年多前从风花雪月城回去,莫名其妙就留起了狼尾发,这次来到这边三四天,又莫名其妙地剪了狼尾发,是有什么关系吗……”秦珃盯着林锦泽,满脸疑惑地问。 林锦泽心里猛的一震,原来自己都没有留意到:狼尾发居然是两年多前从风花雪月城回去后开始留的!那时候一门心思只想忘记烦恼和纷扰,重新恢复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生活,可惜时至今日,一切都是枉然,该遇到的还是要遇到,不管时光如何流逝! 林锦泽脸色阴晴不定,半晌终于勉强地说:“能有什么关系呢?那么长时间了,我自己都记不得了……” “是吗?”秦珃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林锦泽,这一细看,又发现了不同——林锦泽的衣服材质做工跟前面穿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到底什么情况?头发剪了……衣服穿得跟助理一样(他还不知道,林锦泽穿的就是助理的衣服)……咋就这么透着诡异呢! 林锦泽摸出烟盒来打开,抽出一支,簪在牙齿上,抬眼看了看秦珃,又将摸出来的打火机揣了回去,嘴边泛起一丝勉强的笑:“怎么会不是呢,那么久以前的事能跟现在有什么关系嘛。我就是换个发型,找找新的灵感……” 秦珃嘲弄地笑道:“你连衣服品味都换了,也是为了寻找新的灵感吗?” 林锦泽一顿,随即勉强笑说:“既然发型都换了,衣服也得配套嘛!” 秦珃将林锦泽从头到脚仔细看了半天,有些怀疑地问:“我怎么感觉你这身衣服好熟悉……” 这时助理刚好泡了新的润喉茶送进来,看见林锦泽也在,便打了个招呼:“林少,衣服能穿吗?”然后猛然发现了新大陆:“您……您的头发……衣服……” 林锦泽除了尴尬地笑,简直没话说了。 “林少,您……是要去体验生活吗?”助理福临心至,给林锦泽找到了理由。 这是林锦泽那些稀奇古怪行为的唯一可能的解释了,秦珃转头看着林锦泽:“你要去哪里体验生活?” 助理一看情形不对,把润喉茶一放,赶紧闪人。 林锦泽由衷感谢助理,给他找了这么好的借口,不用白不用:“就在这里,这两天感觉特别好……” “那你不回去了?我这边电视剧的歌已经全部录好了,明天就返程了,你不跟我一起回去?”秦珃心里不怎么舒服,一起来的人半道自个跑了,搁谁也不好受,脸色哪里还能好看得了。 林锦泽咬了咬烟的过滤嘴:“我先不回去了,看看能不能把你那三首歌写出来……你自己先回去吧……” “我也没赶着要……你不用那么急。”秦珃终于脸色回缓了一些。 “答应你那么长时间了,总也没交给你……”提到这个事,林锦泽是真心实意觉得亏欠秦珃很久了。 “不急。你生日快到了,先回去过了生日再说嘛!”秦珃看着林锦泽叼着没点燃的烟,语气和顺的说。 第37章 主动 林锦泽意志有些动摇,可是想到舞台上差点被藤牌砸到的事,这样面对面的震撼,依然还是差点错过了,世事变化得太快,谁知道过完生日,人又跑到哪里去了呢?又还会有一个阿公机缘巧合的撞见,来告诉他从哪里开始吗? “生日……我是一定会回去过的,不然我爸我妈得跟我算账!”说到这里,林锦泽突然想起来,他爸还答应了让他给范二写歌,他有些郁闷地说:“对了,我爸那边还有一个人情,答应了给人家写两首歌。” 秦珃皱了皱眉:“那你时间不是更紧了吗?” “是啊,可也没有办法,他已经答应别人了。我推脱不了。”林锦泽心塞地靠回沙发,直愣愣望着天花板生闷气,这么多的债要还到哪一天?自己又不是写作机器! 秦珃忽地想起来一件事,满脑子疑问:“你爸这边是没法推脱,那你怎么还去揽傅导演的主题曲?” “什么?”林锦泽没听清楚。 秦珃斜瞥着他:“傅导演下午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他那部战争片的主题曲由你写了,问我能不能去唱!难不成他骗我的?” 林锦泽哪里知道,傅导演居然阴差阳错去找秦珃演唱主题曲!他疯了么?秦珃的强项是唱情歌好不好?为什么非让他跨界?林锦泽忍不住暗地里爆了句粗口,尴尬地说:“我就随口开句玩笑的!他怎么当真了?” 秦珃冷哼一声:“让人家把二百多群演一气儿全部叫过去拍戏,开玩笑的?你这玩笑开得可不小啊!” 林锦泽尴尬地岔开话题说:“你不是从不接唱这类型歌曲的吗?他干嘛去找你?这不瞎扯吗?” 秦珃冷笑起来:“他去年拍的那部战争片,就去找我唱主题曲了,我不好推脱,就说这类型的歌不好把握,怕唱不好,除非是你写的还差不多!” 林锦泽哪里会想到傅导演为了蹭名气,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转了一圈在秦珃这里等着。这人还真是不能撒谎,不然风水轮流转,终究落到自己身上来!这会想起可爱的助理,那么快跑了做什么,赶紧来想法给自己圆回来啊!可惜助理也不是手眼通天,不知道林少迫切需要他,早溜到哪儿潇洒去了。 “我哪知道你们还有这个约定啊,前天在影视城,我出去抽烟遇上他,他一个劲缠着不放,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他就真办了……”林锦泽绞尽脑汁终于将谎圆了过去。 秦珃倒是一点没有怀疑,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傅东云!居然敢给我挖坑!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锦泽心里念着:阿弥陀佛,傅哥,您先坑我的,这怪不得我,你一定原谅我这一遭…… “你行程安排好了的,就先回去吧。”林锦泽劝说。 “你真不跟我一起走?”秦珃再确定一次。 我这话也并非全部假的,林锦泽在心里默默宽慰自己,嘴里一本正经的说:“我先不回去了,还有大半个月才到生日呢,运气好的话,你的三首歌都能写好了。再不济,先把傅导演那首主题曲交差了账。” 秦珃定定地看着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点点头回去休息了。 林锦泽摸出打火机,将一直叼在嘴里的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靠回沙发,闭上眼睛,感觉思维有些莫名其妙的混乱。 抽完烟,林锦泽走进浴室,放了满浴缸的水,脱了衣服,躺靠在里面,闭上眼睛,任由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今天并没有做多少事,为什么感觉好累啊? 他烦燥地将头俯进水里,溺得快要窒息了,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猛的抬起来,甩了甩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习惯性地用拇指和中指卡住太阳穴两边,往后呼噜头发,撸到脖颈时,又触了满手的短发茬子,不禁哑然失笑,刚剪去了狼尾发,老是忘记。 他起身点了一支烟,又靠回浴缸边上,一边泡澡一边抽烟,思绪缓慢的延伸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两年多前那一天。 第38章 偶遇 林锦泽清清楚楚记得,那时候大概是十二月,天气很冷,不过那天却阳光灿烂,他起床后泡了个热水澡,穿着睡袍走到了落地窗前,拿起望远镜随心所欲地到处看,然后就看到了那被浓郁忧伤笼罩的“锁云烟”,然后就是元旦节那山茶花绽放般璀璨的笑容,然后是自己惊慌失措的逃之夭夭…… 时光匆匆过去两年多,没料到再回风花雪月城,首先见到的是她,更没料到竟然这般惊心动魄,跟第一眼初见截然相反,却又一样震撼。 想起在舞台上,藤牌砸出轰然巨响,两人都是惊魂未定,自己说了声“是你”,她竟然回了句“不用谢”!真是——太萌了! “锁云烟”的名字就像在一团纵横交错的乱麻中理出了一个线头,林锦泽略用些办法,就在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韩春云那里搞清楚了索云嫣的去向,又弄到了市文工团钟团长的电话,问出来田淑梅的私营挂牌表演班子所在地。 那是洱海边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叫做登鹊村,离大理市中心七八公里,摒弃了城市的喧嚣,静悄悄的隐藏在山水之中,清幽雅致,风景秀丽。 茶花会后,田淑梅把表演班子的人都安排到了这里排练,她是这个村的人,自家老房子的院落比较宽,又在村庄边上,有时候音乐声音大点也不会打搅到村民,排练晚了回不去,可以在她家住宿,实在住不下,还可以到旁边村民开的民宿去。 索云嫣住的天生桥村十多公里,骑电动车半小时也就到了,比在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上班还要近。这段时间,阿婆身体不好,她每天都回去照料。 清晨,索云嫣风驰电挚地在大路上骑行了一段时间后,拐上了登鹊村的小路,将电动车减缓了速度,这条路有点狭窄,两边都是稻田、荷塘和鱼塘,骑快了遇到行人闪避不及,到时候不仅伤到自己,还会伤了别人,索云嫣骑到这里时都会很慢很谨慎。 小路上偶尔有早起的游人,或者晨跑锻炼的人,就像今天这样。 那是一个年轻男生,个子高挑,身材矫健,不紧不慢的迎着阳光朝索云嫣跑来,因为双腿特别修长,几个呼吸间竟然就到了七八米处。 他穿着一件纯白色短袖棉t恤,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将合身的t恤撑得有型有款,米白色五分裤显得双腿修长而有力,雪白的运动袜裹着半截小腿,脚上蹬了双杏白色球鞋,鞋口处脚踝隐隐凸出,摆动的双臂精瘦欣长,腕上戴着一块蛮漂亮的手表,衬得他俊帅潇洒而又阳光朝气。一头简短乌黑的寸发,神采奕奕的双眼、垂直高挺的鼻梁和线条明朗的薄唇,恰到好处地分布在脸颊上,就像是从电影或电视剧里走出来的明星,却又像好久不见的温和可亲的学长。 索云嫣刹那之间有些晃神,她认识的人中董庭兰和段无瑕的容貌都极为出众,可这人既不像董庭兰的豪迈硬朗,也不像段无瑕的清俊秀逸,却又仿佛揉合了这二人的优点,温文尔雅偏又英姿飒爽,气度翩翩透着神采飞扬。他就迎着朝阳跑过来,英俊的眉眼带着温暖和煦的笑容,令人目眩神迷,似乎漫天阳光都只为增添他的明亮。 当然,并非是林锦泽就比段无瑕和董庭兰好看,他们三人其实各是一种类型,董庭兰英姿飒爽,段无瑕秀逸出尘,林锦泽玉树临风,三人相较,春花秋月,各擅胜场。就好比同一品级的皇冠、玉丹和花鹤翎,无法评说究竟哪一本独领风骚。 这条小路本就狭窄,索云嫣一走神,电动车下意识地就往路中间骑,那人判断不出她要往哪边,也往路中间躲去,索云嫣连忙往自己右边打方向,那人不知道是惊慌失措还是怎么的,也跟着往索云嫣右面让,索云嫣急忙转往左打方向,那人神同步般也往左闪,两人都在往前行,这样同向躲闪两回,马上就要撞到一起了,索云嫣看回天无力,把刹车捏住,彻底放弃了。 一眨眼电动车即将撞上那人,他却轻轻将索云嫣的电动车龙头往路中一挽,然后就在电光火石间“扑通”一声跳下了左边的荷塘! 索云嫣没料到会这样峰回路转,连忙稳住龙头,将电动车骑正,然后刹车停好,跑过来看那人怎么样了。 八月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满塘大大小小碧绿的荷叶,像一只只翡翠碧玉盘子,间杂着浅红、深粉、嫩白、鹅黄、淡橙的荷花,相映成趣。晨风微微拂过,盈池荷花在朝阳下摇曳生姿,娇艳而不妖异,妩媚而不蠹俗,清香四溢,沁人心脾,果然如杨万里诗云“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可惜的是,荷花能够出淤泥而不染,人进了淤泥可没法不染。 那人从荷塘里爬起来,一身雪白的衣衫污迹斑斑,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淤泥,甚至脸颊上都有大大小小好几块,应该是在荷塘里扑腾挣扎时溅上的!一个超级无敌英俊潇洒的大帅哥瞬间成了滑稽无比的泥猴子…… 索云嫣看着他那样子实在想笑,又不敢笑,脸憋得通红,嘴唇紧咬,怎么说也是自己害得他掉进荷塘的,再要笑出声来就太不厚道了,可是憋笑也真的太难了! 那人手脚并用爬出来,站在路边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看着索云嫣,运动鞋里灌满了乌漆嘛黑的泥浆,叽里咕嘟冒泡泡,浑身上下除了肩头,那还看得到一丝原来雪白的模样。 索云嫣竭力控制住自己不笑出声来,眼泪水都快憋出来了,内心虽然十分歉疚,可真的实在想笑! 那人盯着索云嫣看,神色阴晴不定,半晌才问道:“你是故意的吗?我往左边你也往左边,我往右边你也往右边!” 索云嫣心里暗道:这句话应该我来说,你才是故意的吧,我往哪边你就往哪边!但她使劲憋着笑,一开口肯定憋不住,何况自觉理亏,哪里还好争辩,只得竭力忍着。这样一来,脸憋得更红了,嘴唇差点咬不住。 第39章 你让我先笑一下 这个跳下荷塘的倒霉鬼自然就是林锦泽,他打听到了地址,就搬过来登鹊村一家民宿住着,观察好几天了,知道索云嫣每天早上大概这时候过来排练三弦琴,下午七八点钟的时候回去。 他算好了时间出来晨跑,本来打算安排一场浪漫的偶遇,没想到索云嫣走神了,电动车直冲着他来,他连忙往左边闪,哪料到索云嫣也骑往这个方向,他连忙往右边闪,索云嫣又跟着骑往这个方向…… 其实,在这种时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判断才是正确的,对方就是故意要来撞自己!所以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嘛! 直到两人要相撞的时候,林锦泽若不跳下去,索云嫣可能也会连人带车骑到荷塘里去!林锦泽只能牺牲自己这一身雪白的衣衫了! 还好八月天气够热,跳进荷塘也不会凉着,要是寒冬腊月,那就够呛了。 然而,这场偶遇的结果真不是他安排的那样! 不过,看到索云嫣憋着笑那么萌的模样,林锦泽实在忍不住问:“我说,你的脸那么红,到底是着急红了的啊?还是憋笑红了的啊?” 这下,索云嫣彻底忍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道歉:“对不起!哈哈哈……实在对不起……哈哈哈……” 林锦泽听着哭笑不得:“你这是跟我道歉啊?还是笑话我啊?” “对不起!哈哈哈……真的对不起……哈哈哈……你等我笑一下……哈哈哈……马上就好了……哈哈哈……”索云嫣笑得快岔气了,狠心掐了自己一下,终于止住了。 林锦泽不放心地又问一句:“你真的笑够了吗?” 索云嫣差点忍不住又要笑起来,连忙背过身去,不敢看他:“我笑够了……笑够了……那个……您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林锦泽喃喃地说,心塞得要命,可是看着索云嫣清澈如水的眸子,他又哪里还生得起气来,一身泥比起半条命,实在是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您住在哪里?我送您回去换洗一下吧?”索云嫣终于以极大的毅力忍住笑说,还是不敢回过身来看着林锦泽,她怕自己一看又忍不住想笑。 “就住在前面登鹊村的民宿。”林锦泽看着她的背影,很想告诉她:我是你在舞台上救了的人,谢谢你。可又觉得这一句谢谢根本不够。还是再等等吧,看看她能不能认得出自己。 “我送你回去吧?”索云嫣歉疚地问。 “不用了,我这一身的泥,不方便。”林锦泽表现得通情达理。 索云嫣更觉得愧疚:“真是对不起,衣服可能洗不掉了,我赔钱给您吧?” 林锦泽心说:你若要赔钱给我,我岂不是该赔命给你么?他顾自想着,并没有搭话。 索云嫣没听见他的声音,以为他怀疑自己赔钱的诚心,回过头来看着他,笑意一旦过去,情绪就很容易克制住了,她认真地说:“我就在村子南边,那个有棵梅子树的田家院子,很容易辨认的,你过去准能看到我,我叫索云嫣,上下求索的索,云彩的云,嫣然一笑的嫣……” 说到这里,微微有些尴尬:人家这一身狼狈,自己还嫣然一笑…… 原来是索云嫣,不是“锁云烟”!幸好字音倒是完全一样,否则还得多费一番劲才能找到!林锦泽心想,重点抓得跟人家不在一个频道上。 索云嫣哪里知道林锦泽此时所想,看他脸色阴晴不定,但就是不说话,便有些局促不安:自己刚才真是不该憋不住笑!人家雪白的衣服在荷塘弄一身污泥,已经够倒霉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还在边上暗暗笑到憋不住,这不火上浇油么?现在人家不答应了吧! 虽然觉得责任不全在自己,确确实实有些委屈,索云嫣还是真心实意地说:“我先把钱赔您吧,您看多少钱……” 要说林锦泽以前穿的那些衣服,索云嫣还真是赔不起,不过现在这身嘛,也就略微高档一点,全要像助理那样,他真穿不出来!就是手腕上那块表,也是运动防水型。 此时,林锦泽觉得自己关于衣着的决定,真是十分明智,莫非冥冥之中早就预料到今天这出吗? 看到林锦泽还是不说话,索云嫣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莫不是要讹人…… 林锦泽若是知道索云嫣此刻的想法,八成要气死!我堂堂林大少用得着讹人?而且还是讹你?嗯……我只是想怎么不动声色的让你不用赔钱,还能不漏马脚的让你自己跟我联系,这……这应该不算讹诈吧?又好像有那么一点……像讹诈…… “赔钱就不用了,你帮我洗干净吧!”林锦泽强调一句,“手洗!我的衣服都是手洗的!” 林锦泽这要求还真不是他故意刁难,在家里所有的衣服确实全都是佣人手洗,当然,那些名牌或高定衣服,有的甚至连手洗都得小心翼翼,怕会弄坏了。 帮他把衣服洗干净不是应该的吗!索云嫣都有些羞愧,刚才还思量他要讹人呢,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点头答应:“应该的!应该的!我一定把衣服给您洗得干干净净!” 索云嫣心里叨咕着:您是不知道我以前一天洗多少碗碟,洗衣服对我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其实,林锦泽哪能不知道呢?人家两年前就知道了! 即使是朝阳,夏天也威力巨猛,荷塘边的风就没有断过,这时候林锦泽的衣服差不多干了,泥块子簌簌往下掉,林锦泽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丢脸,就想着赶快闪人。 索云嫣还在一脸歉意的说:“那个……那个……我陪你走回去吧……” 林锦泽迅速转身,沾满泥浆的手在头侧摆了摆,大步向登鹊村走去,只感觉太阳快将后背烤出一个洞了。 索云嫣看着他满是泥泞狼狈不堪的背影,想起他刚才迎着朝阳跑来的潇洒样子,心里极是过意不去。 第40章 梅子黄时 林锦泽回到租住的民宿时,老板差点没认出来——大清早白衣白裤风流倜傥地走出去,这会儿黑咕隆咚满身污泥跑回来,要不是看到林锦泽俊脸上淤泥都遮不住的尴尬羞臊表情,老板真想问他一句:“您是出门没带眼睛,滚荷塘里去了吗?” 林锦泽飞速闪进自己的房间,直奔浴室,将水开到最大,拿起花洒来从头到脚一个劲冲刷。足足半小时才把淤泥冲落完,可是白衣白裤上的污渍,无论怎么也冲不掉,而且在温热水浸透渗入以后,彻底成了一套灰衣灰裤,还散发着淤泥的恶臭。 要依着平时,林锦泽早就将衣服全部扔了。可刚才他还让索云嫣手洗呢,这要扔了,人设立不住啊! 林锦泽穿着衣服用香皂搓洗了一遍,还是能闻到一股隐隐的淤泥恶臭,只得将t恤和五分裤晾到一边,内衣裤是真没法要了,卷巴卷巴丢进垃圾桶里。 然后又到花洒下冲洗了半小时,全身都抓红了,没红的地方都泡起皱纹了,自个抬手闻闻,还是一股恶臭味,林锦泽抓狂了——这臭味就洗不掉了吗? 其实他这时候是心理作用,人都这样,但凡不注意沾了臭的,当时怎么洗都觉得臭,过了心里时间记忆点就好了。 快到午饭的时候,林锦泽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新衣服,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像个才挖出来的大莲藕,一股子荷塘淤泥味! 老板一看:哟嚯,换了一身蓝衣蓝裤,又跟大清早出门时一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了,这人靠衣服马靠鞍还真不是乱说的。 老板看林锦泽又要出门,连忙提醒:“这会你走路可看好了,再别又掉荷塘里去了!” 林锦泽满脸羞臊,想要争辩:我有那么瞎吗?我是自己跳下去的!可这有区别吗?不还是都一样弄一身污泥,还不如承认瞎呢!虽然极为忿忿不平,林锦泽也不想争辩了,尴尬地笑了笑,自个出门了。 田家院子很好找,那棵十多米高的梅子树就是最显眼的标志,林锦泽大老远就看到了,还有隐隐约约的琴声和笛声传来。 走到近处,那颗梅子树便映入眼帘,这会正当成熟到极致的时候,一树绿叶中缀满黄澄澄的梅子,好像绿玉盏中盛着琥珀黄金,看得人瞬间口舌生津,牙齿酸软,无法自抑地大口吞咽唾液。正所谓“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 越靠近梅子树,琴声和笛声便越响亮起来,偶尔也有断续。 林锦泽寻声走过去,入眼即是门后那面古风雅致的影壁,绘的是迎客松、仙鹤和白云,绵延缱绻的白云下面,三四棵迎客松苍劲挺立在山崖上,五六只仙鹤,或展翅高飞,或引颈唳嘹,或翩翩起舞,或驻足远望…… 风花雪月城的人家多数喜欢这般陈设,主人热情好客,雕花大门随时洞开,院中若不置影壁的话,一花一木或厅中宾客,尽为过往行人窥见,心有嘁嘁,殊不雅观,亦无法开怀畅谈。这般遮一遮,俱都安心,宾主尽欢。 林锦泽跨进大门,乐声骤停,隐隐传来人语,绕过影壁,便看见梅子树下坐着三人。 面朝影壁的正是索云嫣,膝上放着那把白色龙头三弦。另外两个人侧身坐着,都是年轻男子,一人握着笛子,一人按着瑶琴。 一树流翠绿叶和澄黄梅子之下,置着长条形茶案,案上茶具青烟袅袅,三人分着淡红、浅灰、藏青衣衫,阳光透过缝隙洒落,留下光痕斑斑,风吹影动,乐声悠悠,好一幅三仙聚首的逍遥画卷。 索云嫣看见林锦泽进来,微微一怔,旋即认出他是早上穿白衣白裤跳进荷塘那人,现在换了一身蓝衣蓝裤,比先时到多了三分清雅,这是来找自己要债了吗?她有些尴尬地站起来。 段无瑕和董庭兰看见索云嫣的神色动作,齐齐转头向林锦泽望来。 林锦泽看清楚二人的容貌时,一下镇住了,索云嫣身边竟有容貌如此绝佳的男子,而且还是两个!不知道他们跟索云嫣是什么关系?想起早上在荷塘边相遇时,亏自己还为索云嫣的失神而沾沾自喜,原来她恐怕另有原因,并不是惑于自己的外貌! 殊不知,那二人也有同感。 段无瑕性格淡漠,瞥了一眼就转回头去了。 董庭兰赞了一声“好帅”,眯缝起眼睛,意味不明地细细打量着林锦泽。 林锦泽心里涌起一阵不舒服,暗自猜度:这人莫非是索云嫣的…… 索云嫣放下三弦,顺手拿了一个竹凳走过来,边递给林锦泽,边说:“您过来啦?” 林锦泽点点头,接过竹凳坐下,眼睛还是瞟着段无瑕和董庭兰。 索云嫣见状,将二人介绍给了林锦泽。 段无瑕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董庭兰却笑着问:“阿嫣,这位是谁啊?” 第41章 我的错 索云嫣正要向二人介绍林锦泽,方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转头看过来,歉然地说:“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您贵姓?” 林锦泽顿了一顿,迟疑地说:“免贵姓双,双木。” “双?这个姓氏很稀少!”董庭兰笑道:“双木?名字也别致!” 索云嫣倒不觉奇怪,毕竟她这姓氏也很少见:“兰哥,你不知道,云滇省这边民族较多,很多姓氏都是民族自己的语言中音译而来。” 索云嫣以己度人,为林锦泽解释,其实他哪里是什么民族,不过根据自己的姓随口编纂而已,倒也不是胡乱杜撰,确实有“双”这一姓氏。 宋朝时还出了一个颇有些名气的人物——双渐,无为(今属安徽)人,仁宗庆历二年(一○四二)进士,知无为军,寻通判吉安,官至职方郎中,此人生平记录于清乾隆《无为州志》卷一五。还留有《豫章逢故人歌》《厅壁山水》《人月圆·碧纱低映秦娥面》三首诗词。 不过,林锦泽虽知道有“双”姓,于这些恐也未必知晓。 董庭兰点头笑道:“竟是我少见多怪了,不知者无罪,双木老师多多原谅!” 别人都这样说了,林锦泽也不好意思,何况本就是胡诌:“董老师言重了,小事而已。” “阿嫣,你们好像不怎么熟啊,才认识的吗?”董庭兰笑着问了一句。 索云嫣红着脸尴尬地说:“早上……早上我骑电动车来的时候……没让开……把他撞到荷塘里去了……” 荷塘里的淤泥有多脏多臭,掉进去的狼狈想都能够想得到,董庭兰忍俊不禁笑起来,连段无瑕嘴角都露出一丝笑意。 林锦泽听她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大男人哪好意思诿过:“不怪你,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是我的电动车骑得靠过去,才把您挤下荷塘的!” “那也是我自己没判断对,老是跟你的电动车往同一个方向。” “是我先往您那边骑的。” “不,你往路中间骑,是我误以为你要撞过来。” …… 两人争着认错,段无瑕和董庭兰终于明白事情的经过了。 索云嫣看林锦泽两手空空,知道他没带弄脏的衣服过来:“中午这会有空,无瑕阿哥和兰哥也要休息,我去把衣服拿过来洗干净吧。” “好。”林锦泽答应着,站起身来跟段无瑕和董庭兰告辞。 段无瑕略微点头。 董庭兰客气了一句:“慢走。” 看着两人转过影壁,董庭兰沉默不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段无瑕忽然低声说:“阿嫣还小。” 董庭兰倏然一惊,抬头看他,段无瑕却又恢复了淡然,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然而董庭兰听得清清楚楚,这里也并没有第三个人。 董庭兰意味不明地重复着:“阿嫣还小。” 是的,阿嫣还小,心思单纯而美好,让人情不自禁想保护她,不忍心伤了她。 可是,阿嫣还小,她可能不懂别人的狼子野心,分辨不出别人的图谋不轨。 “啪”!一颗黄澄澄的梅子掉下来,摔在石板上,熟到自然落了。 索云嫣和林锦泽出了田家院子,沿着碎石路向民宿走去。 路过一家农人小馆时,林锦泽脚步停下来。 “我还没吃午饭呢,你也没吃吧?”林锦泽问道。 索云嫣心里吐槽: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来的时候我们还没排练完呢,哪有没排练完先吃饭的道理,后来不是先忙着过来拿衣服去洗了! 她虽然心里吐槽,想到林锦泽那一身污泥,又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呢,我请你吃饭吧?” “那怎么好意思!你还要帮我洗衣服,应该我请你吃饭!”林锦泽客气道。 索云嫣一听更愧疚:“洗衣服是应该的,您若是不跳下荷塘去让,估计我也要骑到荷塘里去了。怎么也该我请您吃饭。” 林锦泽一笑,找了个借口:“我不知道这边有什么好吃的特色菜,不如你帮我介绍一下,我请你吃饭作为答谢!” 这纯粹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能不知道这边的特色菜么?给秦珃介绍的时候头头是道,还博得了秦珃的夸赞——舌尖上的中国美食节目文案员! 索云嫣还能说什么呢?将人挤下荷塘,人家只要求清洗衣服,给人介绍特色菜,人家请吃饭。自己还有什么好矫情呢? 第42章 似曾相识 索云嫣选择的这家农人小馆颇为清幽安静,因着地方宽阔,每桌都以竹篱笆隔成独立雅座,那竹篱笆编的密实坚固,上面挂了一些别致的装饰,或古旧农具,或民族织品,或牛头马尾,或弓箭斧钺……风格迥异,趣味盎然。 这会吃饭的人不多,雅座大都空着,林锦泽一间一间的看过来,兴趣十足。 索云嫣不好催他,只得陪着慢慢看,不时帮这个“游客”释疑解惑!毕竟她是本地人,知道这些物品的风俗传说和来龙去脉,好歹要尽地主之谊。 林锦泽走到其中一间前时,忽地转了进去,回头对跟着过来的服务员说:“就这间吧!” 索云嫣也没在意,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谱,随手翻了一翻,点了四个菜:砂锅洱海弓鱼煲、雕梅扣肉、夹沙乳扇卷、海菜芋头汤! 服务员快走到门边时,索云嫣又嘱咐了一句:“麻烦做小份的!” 两个人四个菜有点多,小份的话,应该差不多吧。 早知道在外吃饭的话,就请无瑕阿哥和兰哥一起,也热闹一些,说起来,好久没跟他们一起在外面吃饭了,索云嫣心想。 林锦泽又岂会让这种热闹的场景出现呢? 服务员很快送了茶水上来。 索云嫣想起方才在田家忘记给他斟茶了,连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这壶也是梅子茶,可惜远远没有田家那边的好,那边是她和段无瑕董庭兰新摘的梅子,和前不久亲手采制的新茶。 索云嫣还没坐下,就听“啪”的一声响,这间雅座的竹篱笆上悬挂的装饰藤牌掉到了地上。 这个藤牌只有脸盆大小,砸下来的声音不是很大,可也足够骇人。 那天舞台上的事故本就给林锦泽留了心理阴影,这会情景重现,虽然阵势小多了,但也吓得林锦泽霍然起立,脸上不自禁有些慌乱。 索云嫣和他隔桌而立,看到这情形,莫名其妙而来一种面熟的感觉,令索云嫣下意识地一顿,想到初见段无瑕时的似曾相识,心下不由得暗里提醒自己:这个双木……不会又是小时候见过,后来长时间不见,现在长大了又重逢吧? 可是她将记事起的亲戚邻居朋友都理了一个遍,除了段无瑕,好像真的没有其他人突然不见了,难道还在之前?不应该啊…… 林锦泽那天在舞台上穿的休闲西装,还留着时尚的狼尾发,走上舞台时,索云嫣忙着去看大歌星秦珃了,也没留意到他,救了他之后,虽然看过他两眼,但心想着自己的三弦琴有没有被摔坏,忙得都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哪里还记得清楚。 此时,林锦泽早已剪了短发,穿着t恤衫和五分裤,形象跟当时舞台上截然不同,谁又能联想到一起呢。 不过这事终究才发生没多少天,索云嫣隐隐觉得有些面熟,却以为又像段无瑕一般,便都往自己认识的人方面去想了,压根没朝舞台那边考虑。 其实,这种面熟的感觉,索云嫣在小路上荷塘边看见林锦泽时就有点察觉,所以当时晃神了。 服务员听到响声,连忙跑进来,看清楚没人受伤,一边道歉着,一边将藤牌又挂了回去。 索云嫣看了看那面绘着崇圣三塔的藤牌,不由得想起那天火把节舞台上那个巨大的圆形藤牌。然后,那种面熟的感觉隐隐又泛上她的心头。 重新落座之后,索云嫣看着对面的林锦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双木,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 你终于想起来一点了吗?林锦泽心里暗暗地笑,嘴里却说:“是吗?我也觉得见过你,这说明我们很有缘分啊!” 索云嫣没听出意思:“可是我把从小认识的人都回想了一遍,实在想不起来……” “都有哪些人啊?”林锦泽含笑问,一副热心帮忙回想的样子。 索云嫣努力回想:“亲戚……邻居……同学……朋友……认识的人……” 林锦泽看着索云嫣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样子,忽然觉得跳进荷塘弄一身污泥,太值得了! “真的想不出来什么时候见过……”索云嫣放弃了。 服务员很快端了菜上来,因为是本地特色招牌,每个餐馆到饭点的时候都会备好料,菜单一下立即起锅烧油,客人坐定喝盏茶的功夫,菜就一齐上来了。 林锦泽看着桌上的砂锅洱海弓鱼煲、雕梅扣肉、夹沙乳扇卷、海菜芋头汤,正是自己最爱吃的,实在忍不住感叹:“英雄所见略同!” 索云嫣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这菜看起来就很好吃!”林锦泽连忙说,“你给我介绍一下吧!” 这四道菜他不知道吃过多少次了,要说介绍,他的词儿比别人溜多了。这会假模假样装作初次品尝,想听索云嫣怎么介绍。 这个却是索云嫣的强项了,毕竟在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雅间做服务员一年多,可不是白干的。 “这道砂锅洱海弓鱼煲,采用洱海独有的弓鱼,配以本地特制香料,加上大厨精湛的刀功和厨艺,鱼片白嫩,汤色清亮,鲜香柔滑,细腻可口,麻辣适度,回味悠长,是风花雪月城最出名的特色菜之一……” “这道雕梅扣肉,精选上品梅花肉,配以独特的风花雪月城雕梅,揉合兼具两者的优点,扣肉含了雕梅的酸香,雕梅融了扣肉的醇美,酸甜爽口,软糯弹牙,外酥里嫩,入口即化,鲜而不腥,肥而不腻,是风花雪月城旅游必须品尝的名菜之一……” “这道夹沙乳扇卷也是风花雪月城的特有食品,以新鲜牛奶制作而成乳扇,中间裹上熬制好的极品豆沙,放入油锅,以小火炸至金黄,撒上白糖和芝麻,色香味意形俱全,薄如纸扇,金黄透亮,松软酥脆,奶香浓郁,煎烤炸煮均可,甜味咸味皆宜……” “这道芋头海菜汤,是用洱海特有的海菜花和芋头烹制的,芋头雪白软糯,海菜碧绿脆嫩,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口感绝佳,汤鲜味美,特别是在吃过油腻或辛辣刺激的食物以后,喝上一碗芋头海菜汤,清爽解腻,提神醒脑……” 索云嫣行云流水妙语连珠滔滔不绝芬芳四溢的美食介绍,听得林锦泽惊呆了:这才是舌尖上的中国美食节目正牌解说员吧!我不是隔壁的小孩,可是真的听得馋哭了! 第43章 金牌服务员 索云嫣看着林锦泽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抿嘴一笑,给他舀了一碗海菜芋头汤,夹了两卷夹沙乳扇,递过筷子给他,说道:“您先尝这个夹沙乳扇,这是甜味儿的,要最先吃才能品出乳扇的原味来。” 林锦泽吃这四道菜的次数不知凡几,此时才第一次知道竟然还有先后顺序。不禁如她所说,先吃了夹沙乳扇,果然入口即是原味奶香,酥脆清甜,豆沙软糯,口感绵实。 索云嫣见他喜欢,又给他夹了两卷,林锦泽也接着吃了。 索云嫣又道:“海菜芋头汤清爽暖胃,趁现在还没有吃口味重的菜,可以先喝半碗尝尝味道,就着垫一垫肚子,免得突然吃油腻的菜会不舒服。” 林锦泽依言吃了海菜和芋头,果然海菜脆嫩,芋头软糯,色泽映衬,相得益彰,又喝了一口汤,鲜香味美,俱是菜肴本身的原汁原味。 索云嫣看林锦泽喝完汤,便将他的碗拿过来,添了大半碗米饭,舀了两三勺砂锅弓鱼奶白浓香的汤汁浇上,又夹了几块弓鱼,耐心地剔掉鱼刺,叠放在米饭上,这样既能吃到鱼肉,也能吃到汤汁泡好的米饭。她有条不紊而又自然的做着,那弓鱼刺儿极少,很快就弄好了,随手递给林锦泽。 林锦泽早就看得馋涎欲滴,再加上大清早掉进荷塘里,回去又洗了很长时间的澡,差点没饿晕过去,桌上饭菜香气四溢,更勾得他饥饿尤甚,这会忙不迭地接过来就吃。 这农人小馆满实诚的,饭碗口径竟有女子手掌那么大,林锦泽吃完一碗米饭,才不觉得心慌了,无意间看过来,这才发现索云嫣竟然一直给他夹菜剔刺,自己却没有动筷子,不禁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吃呢?” 索云嫣一愣,她做雅间服务员时,一直这样帮客人布菜、添饭、挑刺,慢慢养成了习惯,今天一时也忘记了,自然就像还在雅间做服务员一样。这会林锦泽提醒了她,她也反应过来,不在意地一笑:“习惯了。我晚一点吃也没事。” 说着,随手将林锦泽的空碗拿过来,又添了大半碗米饭,这次浇上雕梅扣肉的红亮醇香汤汁,又夹了三四块扣肉和两颗雕梅叠放在米饭上,位置刚好不遮着米饭,这样既能吃到扣肉和雕梅,也能吃到汤汁泡好的米饭。 林锦泽呐呐地接过饭碗,即使小时候在家里,他妈也未曾这样照顾过他吃饭,心里不禁一片柔软。 索云嫣没看林锦泽,顾自舀了半碗海菜芋头汤,先吃了一卷夹沙乳扇,然后喝完海菜芋头汤,接着添了半碗米饭,浇上弓鱼汤汁,夹了一些弓鱼和雕梅扣肉,不紧不慢吃起来。 林锦泽的饭菜分量多,等他吃完,索云嫣也放下筷子吃好了。 索云嫣自然地随口问他:“还吃一碗饭么?” 林锦泽摇摇头道:“不了,已经吃饱啦。” 两人都是神情自然,到像认识许久的朋友一般。 索云嫣看看他,又说:“那你再喝半碗海菜芋头汤吧!” 林锦泽点点头说道:“行,这汤还喝得下。” 索云嫣便拿过林锦泽的碗来,舀了两勺汤,将碗里剩余的雕梅扣肉汁和饭粒涮干净,倒在不用的骨碟里,又重新舀了半碗海菜芋头汤,递给林锦泽。 其实,索云嫣觉得自己尽地主之谊招待林锦泽,照顾好客人是应该的,浑没在意其他。 林锦泽心下感慨良多,他平时自诩美食者,却第一次在一个农人小馆,尝到了菜肴原汁原味的甘美。这同一道菜,南诏大酒店有豪横绝顶的味道,可乡村小馆也自有独特的滋味,两者各有千秋,谁也不能更胜一筹。 林锦泽喝完海菜芋头汤,放下碗筷,抽了张纸巾擦擦嘴,靠在椅子歇着,顺手伸进裤兜,想摸出烟盒来抽一支,都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嘛。 两边裤兜都摸了一个空,他方才想起——早上跳进荷塘弄一身污泥,接着洗了两小时的澡,最后换了干净的衣服出门,匆匆忙忙根本没来得及拿烟盒! 林锦泽心里一咯噔,又想起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没带钱!刚才他还死活要争着请客,现在吃完饭却没带钱,这跟早上一样尴尬!还能更丢脸吗?还能更倒霉吗? 林锦泽郁闷得无以复加。其实,他平时吃饭基本都是签单,偶尔一次也可过后再付,所以除非特别提醒,记得带钱的时候几乎没有。 索云嫣无意中看到林锦泽伸手进了衣兜,然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她在大厅做服务员的时候偶尔会遇到这样的情形,在雅间的时候就很少了。 这时服务员进来询问,还未开口,索云嫣便说了一句白族话,然后对林锦泽说:“你自己倒茶喝,我有事出去一下。” 索云嫣结了账,回到雅间,两人又坐了片刻,闲聊着那些有趣的装饰品,歇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出来,走去民宿。 路上,林锦泽尴尬地说:“等会我把饭钱给你吧。” 索云嫣轻声道:“不是说了我请客的吗。” 林锦泽知道她怕自己难堪,转而说道:“那我明天请你吃饭。” 索云嫣摇头道:“不用,本来我就很过意不去了,原是应该赔你钱的……” 林锦泽心想,你若是知道真相,只怕会觉得我活该掉进荷塘,又说道:“我早就想尝尽风花雪月城的美食了,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这次可有借口得偿所愿了,你反正也是要吃饭的,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呢?” 索云嫣笑起来:“风花雪月城的美食哪里会吃得尽呢。再说,你去哪里吃特色菜,只要你问,人家服务员自然会介绍的。” 林锦泽看到她笑,莫明也开心起来,觉得今天一大早就运气很好,不自觉脸上带了笑,真心诚意地夸赞:“哪个服务员都没有你介绍的好!色香味意形都被你描述得惟妙惟肖,让人还没有吃,已经馋得口水直流,每道菜都非吃不可了,这样品尝美食才是真正的淋漓尽致嘛。” 索云嫣笑看他一眼,解释道:“你太过奖了,所有的服务员都是这样介绍的呀,每道菜怎么说,都是提前编好词儿,多背几遍就会了。” “那做服务员岂不是要背很多菜肴介绍?”林锦泽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 索云嫣摇头笑道:“其实也不用啊,每道菜都能看着,就好像看着书本一样,多说几遍,顺溜了自然就会说了!” 林锦泽叹道:“这就像上学的时候,在老师面前背书作弊一样啊!” “差不多是这样。”索云嫣点头。 第44章 请客 林锦泽悄悄放慢了脚步,侧头看了看:“不过,你介绍的时候一点不像在背书,我都以为遇到舌尖上的中国那个解说员了。” 两人说着话,索云嫣并未察觉速度慢下来了:“还有比我更厉害的呢。” “那是用唱的吗?”林锦泽笑问。 索云嫣摇头:“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就以前认识的一位阿姐,能将每道菜的色香味意形各种特点编成顺口溜,说起来朗朗上口,听起来通俗易懂,客人听了,没有的味道都尝出有的来了!” 林锦泽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还不够夸张啊?简直比唱的还要厉害了,她在哪里啊?等有机会我也去听一听!” “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提起这地方,索云嫣可熟悉了:“那里面特色美食应有尽有,味道也特别好。” 林锦泽一滞,他怎么会不知道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他第一次去找索云嫣的时候,从一楼到六楼看了个遍,连后厨都进去了,若不是韩春云拦着,他还想跑到七楼八楼去搜寻呢?其实索云嫣早就没在那里了。 索云嫣哪里知道还有这些事情,热情地推荐:“我说的阿姐叫韩春云,你到那里吃饭,可以请她介绍菜肴,她才是真正的美食解说员呢!” 林锦泽一听,暗道侥幸:还好当时不知道索云嫣的名字,不然以后见到特定要穿帮。他哪里还敢去听韩春云介绍菜肴,再说也旨不在吃。 索云嫣见林锦泽不说话,以为他不信:“我也是她教出来的。而且,那里的美食做得很地道,都是正宗的原汁原味,种类还多。你不是想尝尽风花雪月城的美食吗?也不用到处跑,在那里就能得偿所愿了。” 林锦泽心中气结:我哪里是要吃那些,不过是编一个借口,跟你吃饭罢了!你就是再不愿意,也不用这样暗戳戳的拒人千里!林大少自觉又丢了一次面子,很是着恼。 索云嫣看林锦泽还不搭话,疑惑的看着他:这人不是刚刚兴致高昂的要尝尽风花雪月城美食么?正给他推荐,他又不说话了。 林锦泽停下脚步,看着索云嫣,拧着眉头,半晌才说:“你以为我是就知道吃的猪吗?” 索云嫣愕然,看着林锦泽转身而去,顿了一顿,追上去歉然地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对不起……我……” 林锦泽侧头看看索云嫣满脸歉意,又不忍心,闷闷不乐地说:“那样为吃而吃有什么意思?” 林大少这是到了马斯洛需求金字塔的尖端,思想境界拔得太高了,食物不再用于满足饥饿,而是追求更高的精神享受。 索云嫣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林大少这精神追求啊,不过,听他这样一说,暗自检讨:我刚才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有把他当猪的意思?我没有啊!可是……听起来好像是有一点……有吧……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很多时候,反之亦然。 索云嫣就这样被带节奏了,脑补出林锦泽坐在一大桌饭菜前,韩春云念一道,他吃一道,这画面好生熟悉……好像阿婆喂猪! 索云嫣就心里惴惴不安,侧头一看,林锦泽默默地走在旁边,犹豫了片刻,小声说:“双木,我没有那……那个意思。你……你觉得应该怎样品尝美食呢?” 林锦泽停下脚步,看着索云嫣,诚挚而温和地说:“我以为的品尝美食,应该是与知己朋友相约,寻一处清风雅致的地方,心情安适,悠闲惬意,细嚼慢咽,耐心品味,闲谈逸闻趣事,漫聊时政八卦,方才不会辜负了每一道佳肴。” 索云嫣默然,她也赞成林锦泽,可是这样闲云野鹤般的自在生活,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虽然林锦泽走得已经很慢了,这时也走到了民宿门口,毕竟从村头走到村尾也没多少路。 老板正要迈出门,抬头见了林锦泽要进来,连忙退一步让开,笑呵呵地问:“吃饭了吗?” 林锦泽点点头:“刚刚吃过了。” 老板复跨出门来,一眼看见了门外面的索云嫣,笑意更浓:“带了女朋友过来吗?” 林锦泽和索云嫣闻言,都是一口气呛上来,仓促对视一眼,慌忙移开,满脸通红。 索云嫣急忙用白族话跟那老板交涉,老板也用白族话对答,说了一会,最后笑呵呵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他早上跑步,不小心掉进荷塘了呢!哈哈哈!” 林锦泽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却也猜测得到大概意思。 老板边走边说:“阿妹,他那套是白色纯棉的,浸了荷塘泥,还过了热水,可不容易洗干净!” “我知道了,明祥阿哥,我有办法的。”索云嫣脸上依然满布红晕,在灿烂的阳光下,细白的肌肤透出粉红,衬着淡红色的衣衫,如山茶花一般娇艳,林锦泽看得呆了,心砰砰直跳,不由自主地想起明祥老板说的“女朋友”三个字。 索云嫣转过头来,看见林锦泽呆呆站在门框边看着她,脸色依然涨得通红,以为他还在生气,尴尬地说:“明祥阿哥开玩笑的,你不用跟他生气。” “我是生气!”林锦泽低声说,“气他为什么不再多说清楚一点……” 索云嫣站在门外,离得远了,只听清楚了前半句话儿:“你别生气,我都跟他解释清楚了……你说什么?” 林锦泽垂下头:“没什么……” 索云嫣见他不肯说,以为过会就消气了,也没在意,抬头看看太阳光照的位置,觉得差不多到回去排练的时候了,担心段无瑕和董庭兰久等,就在门外对林锦泽说:“双木,我该回去练琴了,你把衣服拿出来给我吧,我带回去洗。” 林锦泽其实早想把那灰衣服扔了,原来不过是留作道具而已,刚才听老板说难洗,他也不忍心叫索云嫣洗了:“要不还是扔了吧……” 索云嫣笑说:“你别听明祥阿哥的,我有办法,包管洗得跟新衣服差不多还你!” “可是……”林锦泽还有一些犹豫。 “别可是了,我要是也洗不干净,到时候再扔吧!”索云嫣催促着,感觉时间越走越快。 林锦泽心里愧疚着,还是进去拿了衣服出来给她。 第45章 真相 索云嫣回到田家院子时,段无瑕和董庭兰正喝着茶,还没开始排练。 依然是董庭兰说着话,段无瑕偶尔答应他几个字。 看见索云嫣转过影壁走进来,段无瑕随手倒了一杯梅子茶递给她。 索云嫣担心误了时间,几乎是小跑过来的,正好又热又渴,接过茶一口气喝了,才稍稍平复。 董庭兰笑道:“怎么了?阿嫣,跑这么急。” “我怕耽误了你们的时间……”索云嫣四处打量着,找地方放装衣服的袋子。 “你不是去拿衣服过来吗?怎么去那么久啊?” “路过农人小馆的时候,肚子饿了,就在那里吃了饭。”索云嫣解释道。 “那厨房的饭菜不是白留了吗?”董庭兰指了指厨房那边。 索云嫣羞赧的低下头:“不好意思……兰哥……” 董庭兰笑起来:“跟你开玩笑的,你别饿着就好。” “谢谢兰哥。”索云嫣说着,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在了廊檐下的电动车置物筐里。 董庭兰看了看:“这衣服不是干净的么?怎么还让你洗呢?” 索云嫣惭愧地说:“原来是白色的……白的晃眼……” 段无瑕又给索云嫣倒满了茶,索云嫣坐下来边喝边道谢。 “这都成灰的了,他也忍心让你手洗!欺负人么?” “他本来说扔掉的,”索云嫣实话实说,“是我觉得能洗干净,就拿了过来。” 董庭兰用棉帕擦拭着瑶琴,忽地问道:“阿嫣,这个双木是做什么的?” 索云嫣愣住:“我不知道……没问……” 段无瑕和董庭兰对视一眼,俱都摇头。 傍晚,索云嫣回到家,将那套灰衣服拿出来,浸到盆里。 阿婆看见了,疑惑地问:“这谁的衣服啊?” 索云嫣将事情的经过说了,阿婆也听得笑起来,打趣她说:“阿鹏(白族称呼小伙子)都掉荷塘里了,你还在旁边憋不住笑?” “阿婆,你不知道,他那样子……真是太滑稽了!”索云嫣现在想起来都还忍不住笑。 “还笑?人家没让你赔衣服就谢谢菩萨了。”阿婆递了肥皂给她。 “嗯,我一定把这衣服洗得像新的一样,再还他。”索云嫣接过肥皂,一边密密的擦上衣服,一边使劲搓揉,然后用清水漂洗。 阿婆凑过来看看,疑惑地问:“这不干净的吗?” 索云嫣不好意思:“他这衣服原来是白色的,白得晃眼睛那种!” “这都成灰色了,要洗出原来的白色,够呛!”阿婆摇头。 “没事,我有绝招!”索云嫣说着,抬眼看了看阿婆的腰,“阿婆,你腰好点没有?要不我先给您捶一捶?” “老毛病了,天天都差不多。不用捶了。”阿婆站在一边看她洗衣服。 “阿婆,您先去躺着,等我把衣服用盐水泡上,就来给您按摩。”索云嫣说着,跑去厨房拿盐罐。 “你每天早出晚归就够累了,早点休息吧!” “反正这衣服要浸泡一小时呢,我正好给您试试新买那个按摩器。”索云嫣掀起一边盆沿儿,把多余的水倒出去,舀了三四勺盐洒在衣服上,伸手杵了几下,将衣服翻过来,又舀了几勺盐洒进去:“好了,先泡着。阿婆,走吧,我给您按摩去。” 边说边抱着阿婆的手臂,往屋里拖。 “阿嫣,你又浪费钱买按摩器!前次那个不是还能用吗,买新的做什么?” “阿婆,这个有新功能,我看过介绍,按摩起来可舒服了……” “准是骗你的,现在骗子太多了,专骗你们这样小阿妹的钱!” “看您说的,我能让人骗了么?阿姐都夸我会算账精着呢!” “啥时候说的?” “今天晌午,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 “晌午?阿娇那时候能接到电话么?” “今天星期六嘛!” “唉,我这年纪大了,日子都过糊涂了。” “阿婆精着呢,只是你记了星期几又没用,所以想不起来嘛。” “嗯,这到也是。阿嫣,阿婆跟你说,你这个傻孩子老是吃亏,自己在外要多留点心眼,别让人骗了。” “我知道了,阿婆。这个按摩器力道怎么样?重不重?” “轻了点,不疼不痒的!” “这还轻啊?那我加大一档!” “我这是老骨头了,经得住折腾,轻了没用!” “现在呢?阿婆。” “嗯,这个就合适了。” …… 阿婆絮絮叨叨说着话,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轻轻打着呼噜,索云嫣拿了薄被给她盖上,蹑手蹑脚退出去,拉上了房门。 虽然说得轻松,索云嫣还是换了好几个方法,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把那套灰衣服洗出了白色,晒在晾衣杆上,滴着晶莹的水珠,阳光一照,白得晃眼睛,若不是有揉搓的褶纹,几乎跟新衣服一样了。 第46章 影帝 索云嫣每天早上去田家院子排练的时候,都会遇到林锦泽在晨跑。这时候,林锦泽就掉转头,跑在索云嫣的电动车旁边,他双腿长步子大,索云嫣又骑得慢,两人速度差不多,一路聊着天,很快就到了。 于是,林锦泽遇到索云嫣的时间越来越早,跑回去的路程越来越长,两个人也越来越熟悉。 这天早上,索云嫣把衣服提回去还给林锦泽。 林锦泽打开衣服看了看,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问:“你新买的吗?” 索云嫣被逗得笑起来:“你的表情一点都不像!” “怎么才像呢?”林锦泽将衣服又放回索云嫣的置物框,反正一路回去,分手的时候再拿。 索云嫣想了想:“起码要瞪大眼睛或者张大嘴巴,才能表示惊讶嘛?” 林锦泽故作矜持:“我这人特别沉稳,天塌下来也是这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啊?”索云嫣本来用左脚斜撑着电动车,这会笑得都快撑不住了:“那天藤牌掉在旁边,把你吓成那样儿,都快惊涛骇浪了,还说什么波澜不惊呢?” 索云嫣边笑边骑上电动车,慢慢往前行,林锦泽大长腿迈着小步跑在旁边,跟她说着话。 “那是因为火把节那天,我差点被一个圆咕隆咚的大藤牌给砸死了!”林锦泽其实一直想找机会,把真相自然而然的让索云嫣知晓,“要不是有个人冲出来救了我,我可能真就被砸死在舞台上了,一想起来就后怕,所以有点心理阴影。” 索云嫣一怔,停住了电动车,左脚斜撑着地:“什么?你……你刚才说的什么!?” 林锦泽没收住长腿,跑出去了两步,转过身来,倒退着慢跑:“我说,我火把节那天差点被掉下来的大藤牌砸死,要不是有个人冲出来救了我……” “在哪里?”索云嫣难以置信地问。 “市中心公园火把节表演舞台上……” 索云嫣觉得天雷滚滚:“什么时候?” 林锦泽见索云嫣没动,往前跑了几步,回到索云嫣旁边:“秦珃上台的时候,就是那个大明星秦珃!” 索云嫣觉得心里那根弦绷紧了,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你站在哪里的?” 林锦泽自然而然的说:“秦珃旁边啊!” 索云嫣被镇住了:“你为什么会站在那里?” “我是秦珃的助理啊!不在他旁边还能在哪里?”林锦泽理所当然的口吻。 索云嫣彻底惊呆了:秦珃的助理……秦珃的……助理……助理…… 明晃晃的太阳晒得索云嫣头昏眼花,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这件戏剧性的事情实在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林锦泽没有给她时间,立马补刀:“说起来我真得好好感谢感谢那个救我的人,可惜没找着她!” 没找着她……我不就是吗……这太不可思议了…… “当时还掉了一块藤牌,把另一个助理砸得肋骨全断了,舞台上乱成一团,那个救我的人自个跑了,找不到她……” 索云嫣如被闪电击中,面部表情僵硬而机械:“那个……那个……你现在找到了……如果……如果我说,我就是那个冲出去救你的人,你信吗?” 林锦泽心说:信!一定信!肯定信!十分信!信得不能再信!当然了,他看得清清楚楚,调查得明明白白,都找到这儿来了,能不信吗? 不过,戏要演足演全套。林锦泽装作疑惑的样子:“是吗?那天救我的也是一个阿妹……嗯……像倒是有点像……” 林锦泽都要佩服自己了:这演技杠杠滴,拿奥斯卡影帝都莫得问题!那天丢的面子也找回来了!小样,叫你那天无视我!看看今天,还得靠我来证实吧! 索云嫣哪里知道“影帝”这一系列复杂的内心活动!竭力想证明这匪夷所思的巧合,压根不知道,这不是老天的安排,而是“影帝”的安排。 “真的是我!那天我就坐在舞台右面伴奏台的第一位,就是抱着我这把三弦,前一曲我还给田姐伴奏呢,秦珃上来的时候,我忙着去看他了,然后他背朝我的时候,我无聊嘛,就四处看,然后就看见那个拴藤牌的绳子滑脱了,藤牌眼看就要掉下去砸到人,我扔下三弦就冲出去,把藤牌下面那个人撞飞了!”索云嫣取下身后的背囊,拿出龙头三弦,指给林锦泽看,“不信你看,三弦这里都被摔裂了一条纹……” 林锦泽当然彻底相信了……这表情不是装的,他一定确定以及肯定相信! 第47章 报答 可是,怎么就有点酸酸的感觉呢?是任何人站在秦珃旁边,都会被他的光彩所遮盖吗?在大明星的煜煜光辉之下,所有人都会黯然失色吗?原来不管是谁,看见秦珃,眼里就再看不见其他人了。 这一瞬间,林锦泽忽然很羡慕秦珃,第一次也想要光彩夺目,闪耀万千,吸引索云嫣的目光。 想到这里,林锦泽突然又疑心地问:“你是怕藤牌砸到秦珃,才冲出去救人的吗?” 这个问题太莫名其妙了!根本不是重点好吗?索云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顿了一顿,不确定地说:“是吗?应该不是吧……当时没想那么多……” “到底是不是?”林锦泽追问。 索云嫣仔细想了一想:“不是!” “为什么?”林锦泽非要追根究底。 索云嫣想了又想,终于确定:“如果是怕砸到秦珃的话,那我应该是撞开他啊!” “那你是不是怕砸到人会影响秦珃的声誉?”林锦泽不甘心,再进一步确定。 “不是,哪里想得到这些?当时那么紧急,就没时间想……”索云嫣毫不迟疑地回答。 慢着……这是不是扯太远了? 索云嫣有些不高兴了,皱起眉头看着林锦泽:“你到底相不相信是我?” 早就相信了,不,不是相信,是确定!林锦泽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这个……这个真是太巧合了,实在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难道我还能骗你吗?!”索云嫣着恼了,忽然想起来两个证人:“无瑕阿哥和兰哥那天都在,他们就坐最后面,你不信去问他们!” “段无瑕和董庭兰那天也在?” “在啊!他们俩在伴奏台最后一排布景板那里!”索云嫣连位置说得清清楚楚,“我没跟他们一起,自己坐在第一排第一个的。” “那你怎么会坐第一个位置啊?”这个是当时助理没找着索云嫣的关键,她跟市文工团坐在一起,又没人认识她。 “我不知道,田姐安排的。”索云嫣也莫名其妙,田淑梅让她坐哪儿,她自然就坐哪儿,有什么好问的。 “田姐?” “就是我们表演班子的实际负责人田淑梅。” 林锦泽想:看来如果不是这个田淑梅有特别的原因,就是无意之中的安排,反正冥冥之中注定了一切。 索云嫣又想起来:“还有,砸你那个藤牌绘的崇圣三塔,另一个砸到人的藤牌绘的四海龙王!你还不相信是我吗?” 林锦泽不装了:“信!信!信!不用去问别人,我相信是你救了我!难怪我那天在荷塘边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 索云嫣一听,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这话应该是我说好不好!就好像那天,我往哪边你也往哪边!还倒打一耙!可是,同样的话一旦被别人抢先说出来了,这也没法争着说回来啊!她又委屈又憋闷,没话可说了。 林锦泽心里暗暗好笑,嘴里逗她:“你那天撞我一个五体投地,急急忙忙就跑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舞台上人仰马翻的,我也没有看清楚,想找你都找不到!” “找我做什么?”索云嫣还在憋屈,语气不善。 “感谢你呀!刚才我就说了,我要好好的重重的感谢感谢救我的人!”林锦泽一本正经的说,这话倒是真心诚意的。 第48章 还不走 索云嫣听林锦泽这样说,会错意了:原来他以为刚才自己那样急赤白咧的,是听到他说要重重酬谢,所以表明救人的是自己,挟恩望报啊? 这样一来,索云嫣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讪讪地说:“不用谢……不用谢……那个……那个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小事一桩……” “救了我的命是举手之劳?小事一桩?”林锦泽脸色阴沉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不用谢了……”索云嫣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不行,我必须得好好感谢你!”林锦泽郑重地说。 “你跟我说过谢谢了啊!”索云嫣觉得这样就行了。 “口头上谢谢两个字,算得了什么?你必须提出实质性要求!”林锦泽铿锵有力地保证:“只除了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那我没法给你摘下来!其他的都行!” “可是我实在没有什么要求啊!”索云嫣头痛欲裂,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受恩的人硬要报答施恩的人,不接受还不行。 “你慢慢想,想到什么,我做什么!”林锦泽笑眯眯地说。 “可我要是一直想不到呢?”索云嫣问。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报答了你的大恩大德为止!”林锦泽心里暗暗高兴,反正不管你想得到还是想不到,我都跟定你了。 索云嫣被绕在里面了:“那我尽量想吧!” “嗯,我等你。”林锦泽竭力掩饰着自己的笑。 此时,索云嫣感觉自己更像是受人恩惠的那个!想了一想,一时之间,实在没什么需要的:“真的想不到……” 林锦泽故意宽慰她:“不用着急,慢慢想,我等着你……” 这句话提醒了索云嫣,秦珃有一张专辑就叫《等着你》,里面的歌曲索云嫣都很喜欢,可惜那张专辑卖的太火,一出来就脱销了,索云嫣没买到,这会可以跟秦珃的助理说:“那个……你不是秦珃的助理吗?应该会有《等着你》那张专辑吧?” 林锦泽心口堵得牙齿都要咬碎了:“秦珃那张《等着你》的专辑吗?行!没问题!” 索云嫣有点害羞地补了一句:“那个……可以请秦珃在上面亲笔签名吗?” “亲笔签名?这个有点难度……”林锦泽故做为难的说。其实,别说亲笔签名,秦珃本人亲自来给你唱都行。 “你不是秦珃的助理吗?”索云嫣有些疑惑。 “他那个人不好相处,轻易不给人签名!”林锦泽顺口胡扯,心里默默念叨:珃哥,原谅我…… “那算了吧……”索云嫣知道有些明星脾气怪异,不想强人所难。 林锦泽迎难而上的语气:“你想要他签名的话,我一定想办法让他在专辑上签名!” 其实他家里有秦珃全部的专辑,每张专辑上都有秦珃的签名,还不止一套,因为基本每张专辑都有一首歌的词曲是林锦泽写的,还有两三首或谱曲或填词,《等着你》这张专辑尤其多,除了主打歌《等着你》是林锦泽写的词曲,还有两首也是全部词曲出自他手,另外六首或谱曲或填词。 行内的规矩,一首歌的词或曲作者,至少要送两张签名的专辑,就算是同一个人,按规矩该送的还是得送啊。何况,秦珃还要让林锦泽听了提意见,所以,秦珃的每一张专辑都会亲笔签名,还亲自送来。 索云嫣听林锦泽的意思这签名的事情很难办,连忙说:“其实专辑就是用来听的,签不签名也没有关系,不用签了吧。” “不行,既然你提出来了,再难我也要办到。”林锦泽摆出报恩的决心:“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没有了!”索云嫣歉然,一张专辑已经让人这样为难了。 林锦泽斩钉截铁:“就这么点小事哪行啊?我的一条命就值得一张专辑?!” 不带这么比较的啊! 刚才为什么非要证明自己救了人家呀,索云嫣心想,嘴里呐呐地说:“那我再想想……” “嗯,想起了就告诉我。”林锦泽点点头。 “小阿嫣!?”一个略带焦急的声音响起。 索云嫣转头一看,是段无瑕!一身雪白的西装,脚步匆匆,走到近前时,清晰可见额头上密布的汗珠。 “无瑕阿哥……”索云嫣马上意识到,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自己平时都是提前到田家院子,今天早上都这个时辰了,自己还没有到,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除非是在路上出了意外!所以,段无瑕和董庭兰一定是等得心急如焚,才跑出来找自己。 段无瑕走到近前,目光不善地将林锦泽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转过头冷冷地说:“小阿嫣,你在这里耽搁什么?” 索云嫣对段无瑕那种从小就当做兄长一般的敬慕之情,使得她惭愧地低下头,嗫嚅着说:“对不起!无瑕阿哥,我……我……” 林锦泽看着索云嫣如聆圣旨的认错样子,还有段无瑕俊美无铸的脸颊上,那与冷冷的语气不相符的焦急神情,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忍不住帮忙索云嫣解释:“是我有事找阿嫣,耽误了她的时间,我……” 段无瑕看都不再看林锦泽一眼,依旧冷冷地对索云嫣说:“还不走吗?”说完自己转身就走,边走边掏出手机来,拨通了电话:“庭兰,已经找到她了。” “没事。” “小路上荷塘前面。” 索云嫣哪里还能不明白,董庭兰和段无瑕怕路上错过了,一定是分头出来找自己,这条小路太窄,汽车没法通行,段无瑕便走路过来,董庭兰开了车往大路方向去找。要不是自己在这里瞎耽误那么长时间,也不会害他们急成这样! 索云嫣连忙骑上电动车,也不敢看林锦泽,急急忙忙追段无瑕去了。 林锦泽呆站在荷塘边,恼怒、醋意、气愤、不甘、难受……各种滋味纷沓而至,激得他飞起一脚,将路边的一块石头踢进了荷塘,差点把运动鞋也甩了进去,不禁回忆起那天跳进荷塘,弄一身污泥,这时才想起来,洗干净的白衣白裤还在索云嫣的置物筐里。 第49章 习惯 索云嫣和段无瑕回到田家院子门口时,董庭兰的车刚好停在门外,索云嫣将电动车停在他车旁边,董庭兰下了车,三人一齐往里面走。 董庭兰边走边问:“怎么会在路上那么久?遇到什么事情了?” 索云嫣偷偷看了看段无瑕冷得能刮下霜的脸,嗫嗫嚅嚅地说:“我……我在路上遇到双木……” “双木?他又跳荷塘里啦?”董庭兰皱了皱眉。 索云嫣一滞:“没……没有……” 董庭兰满脸的弄不明白:“那怎么能耽误一两个小时呢?” 段无瑕也转过来冷冷地看着索云嫣。 在董庭兰面前,索云嫣还敢辩解两句,段无瑕冷冷的眼光一扫过来,索云嫣对的都马上觉得自己错了,更别说本来就错了的时候,怂的更结巴了:“我……我……我们……说……他说……他说……” 索云嫣心急:火把节那天,在舞台上救的人就是双木……双木是秦珃的助理……可是,这事情也太巧合了,我要怎么跟无瑕阿哥和兰哥说呢?他们刚才一定急坏了,无瑕阿哥气得那脸色,看一眼都能冻死人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生气…… “到底谁说?”董庭兰听得也心急了。 “我说!我说!他说……”索云嫣越急越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董庭兰不想纠结到底谁说了,只抓重点:“说什么了?能说一两个小时?” 索云嫣纠结:不就是两句话吗?为什么我和双木说了那么久? 段无瑕看索云嫣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冷着脸去一旁倒茶了。 索云嫣偷偷看了眼他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转向董庭兰,终于利利索索说出来了:“那天在舞台上差点被藤牌砸到的人是双木!他说他是秦珃的助理!” 董庭兰没反应过来:“就这两句?没了?” “没了……就这两句……”索云嫣自己也纳闷了,为什么说了那么长时间? “就这两句?说了一两个小时?”虽然索云嫣从来没有说过假话,可是董庭兰都有点不相信了。 索云嫣自己也无话可说了。 董庭兰一回想,有点明白过来了:“等等……那天你救的人是双木?他是秦珃的助理?” 索云嫣连忙点头:“是的是的!” 段无瑕递了茶水给二人,董庭兰和他对望一眼,都怔住了。 那天索云嫣冒着危险冲出去救人的事,两人都亲眼所见,只是台上混乱一片,他们只注意索云嫣,都没有去看林锦泽,董庭兰还打趣说,可惜救的是助理,要是救了秦珃,那马上就能名扬天下了。 然而,过了半个来月,这被救的助理竟然鬼使神差的出现了! “这也太巧合了!”董庭兰喃喃地说。 索云嫣一个劲点头:“我们今天早上才互相认出来的!就是太匪夷所思了!” 董庭兰追问:“怎么认出来的?” 索云嫣又懵了,有些事情虽然刚刚过去,但是没法复述啊,索云嫣又结巴了:“怎么认出来的……就是……就是……双木说……” 董庭兰听得着急:“双木自己说的?”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说的……也不是我自己说的……”索云嫣混乱了。 “到底谁说的?”董庭兰发觉又绕回开始的问题了。 “我们都说了……”索云嫣第一次觉得自己口齿不清,表述能力太差了。 “算了算了,没事就好。那么晚了都没来,我和无瑕还以为你出事了!没事就好。”董庭兰放弃追问这个问题了。 “对不起,兰哥,无瑕阿哥,我下次不会了。” 段无瑕没有说话,不过脸色和缓了许多。 董庭兰摆摆手:“没事没事!以后有事先过来给我们说一声,免得我和无瑕担心。” “好的,我知道了。”索云嫣马上点点头。 董庭兰刚刚拿起瑶琴,忽地又想起来:“双木是秦珃的助理?那他怎么会在这里?” 索云嫣又石化了:……没有问!当时的情形太震惊了,没想起来要问这些…… 董庭兰和段无瑕看看索云嫣的样子,对视一眼:这个小阿嫣肯定压根想都没想到这一茬! 索云嫣终于想起来一件事:“那套白衣服今天没还得成,等还他的时候再问问清楚。” 段无瑕暼了她一眼,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案上,没有说话。 董庭兰摇摇头叹了口气:“算了吧。” 三人调好各自的乐器,挑了一首难度较高的乐曲开始排练。 这天早上耽搁了时间,中午吃过饭,三人都没有休息,继续排练。 索云嫣心中愧疚,后面几天,段无瑕和董庭兰休息的时候,她就自己练习,生怕合奏的时候影响二人。 那套白衣服就一直在置物筐里放着,索云嫣本来想早上遇到林锦泽跑步时,就还给他,不过不能像那天一样耽误时间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起,早上来的时候也再碰不到林锦泽跑步了。 索云嫣想:双木是生气了吗?那天早上应该跟他说一声再走的,可是无瑕阿哥已经很生气了…… 段无瑕对于索云嫣如兄长般的亲厚,从十五年后重逢之时开始,在她心中已经越来越增长,还添了九分仰慕和敬重。段无瑕脸色稍冷,她都心慌意乱,更何况是那样明显的生气了,她哪里还顾得到旁边的林锦泽,还能再与林锦泽说话耽搁,还敢偷偷在排练间歇去找林锦泽。 可是,每天早上路过荷塘边时,她会不自觉地停留几分钟,想起林锦泽从荷塘里爬起来的样子,想起知道他是自己在藤牌底下所救之人时的震惊,甚至想起在农人小馆吃饭时他听到自己介绍菜肴的目瞪口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短短十多天,竟然习惯了遇到他,习惯了他在荷塘边,习惯了他在电动车旁边跑步说话。 然而,这些习惯于在那一天猝然而止,若不是置物筐中的白衣服,索云嫣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醒来之后独自默然:双木去哪里了?他真的生气了吗? 第50章 为什么不回去 索云嫣想等过段时间,段无瑕和董庭兰不再生气的时候,她再去民宿看看。 这几天深夜下了雨,阿婆腰腿痛的老毛病犯了,索云嫣晚上给阿婆捶腰捶腿,自己休息得不好。白天排练的时候精神不好,中午吃过饭,董庭兰让索云嫣去后面院子的休息室歇一歇。 索云嫣刚走,客厅的电话就响起来,段无瑕接起来听了一会,并未应答,脸色煞白,握听筒的手抖得几乎抓不住。 董庭兰见状,连忙走过来问:“怎么了?无瑕。” 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是谁?” 段无瑕“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沉沉地说:“找阿嫣的。” 董庭兰一听,边说边走:“我去叫她来接。” 走到门边时,突然反应过来——段无瑕已经把电话挂了,还接什么呀?不禁转回身问:“无瑕,你怎么把电话挂了呢?找阿嫣什么事啊?” “她阿婆摔倒送镇卫生院了。”段无瑕简短的说。 董庭兰一听急起来:“是镇卫生院打来的么?严重么?” 段无瑕点点头,董庭兰赶紧往后院去找索云嫣,告诉她赶快去镇卫生院。 索云嫣吓得瞌睡全醒了,骑上电动车飞快地赶回去,沿途慢慢看风景的游客自驾车,不知道被她超了多少辆。 待索云嫣赶到时,阿婆已经在病房里了,护士正给阿婆换针水,阿婆笑眯眯地和旁边床的人说着话儿。 索云嫣这才将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下来,平缓了呼吸走过去:“阿婆,您怎么样了?” “阿嫣,你这么快就来了啊。我就摔了一下,啥事儿没有!”阿婆说着,挣扎着想爬起床来。 护士在旁边吓得赶紧将她按回去躺好,轻声埋怨道:“阿婆,你针水还没输完呢,咋能起床?” 阿婆笑眯眯地说:“我这老骨头经事得很,摔一跤没啥事。” 护士忍不住说:“哪能没事呢?阿婆,您这么大岁数了,一定得小心不要摔倒,这次幸好是送来得及时,没造成严重的问题。” “阿婆,谁送您来医院的啊?”索云嫣想起来问。 “是你村长伯伯,刚才还在这儿呢!” 正说着,村长提着两袋水果进来了。 索云嫣连忙站起来:“村长伯伯,谢谢您把我阿婆送进医院来。” 村长爽朗地说:“街坊邻居的,有啥好谢的,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索云嫣惭愧地说:“村长伯伯,总是麻烦您照料……” “你这孩子,谁家还能没点事,远亲不如近邻嘛。” “可是我家老麻烦您,也没能答谢您……” “小阿嫣,你是伯伯看着长大的,还跟我客气啥!” 村长说着话,将水果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看了看阿婆的脸色,觉得好了许多,又转过头来对索云嫣说:“你阿婆年纪大,摔到了好得慢,我知道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有啥困难跟伯伯说,别跟伯伯客气啊。” “村长伯伯,我……”索云嫣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村长慈爱地拍拍她的头,让她别哭,又跟阿婆说了会儿话,才告辞了往外走。走到病房门口,他又回转头来:“小阿嫣……” 索云嫣看着他,答应了一声,等着他说话。 村长看着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嘴唇嗫嗫嚅嚅,最后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你阿婆!”转身推门出去了,那背影在空荡荡的走廊中显得那么苍老,让索云嫣差点忍不住追上去拉住他,告诉他段无瑕的消息。无论如何,段无瑕不愿意去见村长伯伯,肯定有他的原因,索云嫣咬着嘴唇生生忍住了。 阿婆输完针水,护士来取了针头,索云嫣压着针眼上的棉签,轻声问:“阿婆,您怎么摔了的啊?” “我想打点水上来洗洗衣服,井边有团青苔,我没看到,踩上面了。” “阿婆,不是让您把衣服放着等我回来洗吗?” “你每天那么辛苦,我能自己做的就做一点,虽然老了不中用了,也不能光拖累你呀。”阿婆慈爱的看着她。 索云嫣知道不让阿婆做事,她闲不住也会偷偷去做:“那你用自来水啊,干嘛去打井水呢?” 那口水井在院子的一角,被花台遮着,若是摔倒了没人知道,真的很危险。今天要不是村长伯伯正巧挨家挨户通知村民,阿婆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阿婆不好意思地笑:“自来水不是费钱么,井水不要钱啊!” 索云嫣心酸无语,半晌,笑说:“阿婆,您都快成抠门儿了!” “能省多少是多少嘛。” “省是省了点,可是您摔倒了,我得多心疼啊,阿婆,您就可怜可怜我吧,以后别去打井水了。”索云嫣停下削苹果的手,抬头看着阿婆,眼里泪光盈盈。 阿婆抚着索云嫣薄薄的背脊:“瞧我家小阿嫣说的这样可怜,阿婆以后不去打井水了。” 索云嫣削好苹果,扶阿婆坐起来吃,顺势说:“阿婆说话要算数哦。” “算数,算数!以后再不去井边了。”阿婆边吃苹果边说:“你看看你,心急火燎的跑来,车子也不知道骑多快。” 索云嫣含泪一笑:“阿婆,我骑车都小心着呢,速度慢得很,摔不了。” “车轱辘一转,谁说的清啊。”阿婆不放心的说,“其实,我今天也没摔多重,自己挣几下就能爬起来的,村长去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还特地要他告诉你,别着急慢慢来,他没跟你说吗?” 董庭兰看见段无瑕脸色煞白,急忙去喊索云嫣,告诉她镇卫生院打电话,说她阿婆住院了,董庭兰和索云嫣都没有接电话,索云嫣自然不知道阿婆伤得怎样。 “您摔倒了我都着急得要命,重不重还是一样嘛,阿婆。”索云嫣说:“您别摔了才最好。” “好,阿婆答应你,以后一定注意不让自己摔了。”阿婆郑重地保证。 “嗯,阿婆听话。”索云嫣帮阿婆揉着腿,心里默默地祈求:阿婆您一定要好好的,陪着我和阿姐,我们祖孙三人相依为命。 吃完苹果,索云嫣扶阿婆上了厕所,回来在病床上躺好,又陪阿婆聊了会儿天,阿婆慢慢困了,闭上眼睛睡着了。 索云嫣到护士站那边打电话,董庭兰接了,她说了阿婆的病情,可能要请假几天,让他们不要担心。 董庭兰宽慰她,让她安心照顾老人,听语气,段无瑕也应该是在旁边。 第51章 手机 索云嫣又请董庭兰帮忙,如果她阿姐索云娇打电话来,就告诉她镇卫生院的电话和阿婆的病床号,让她打过来。 董庭兰一一答应了。 临挂电话时,索云嫣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低声说:“兰哥,如果双木过来了,麻烦您把白衣服拿给他,在客厅博古架最下面的那个格子里。” 董庭兰沉默了一会,最终应了一声“好”。 今天是星期天,索云嫣估计阿姐会给她打电话。 果然,没过多久,护士就来叫索云嫣去接电话。 阿婆虽然睡熟了,可索云嫣依然拜托了临床的陪护人员帮忙照看一下,才急急去接电话。 索云娇问了阿婆的病情,才稍稍放下心来。 “阿嫣,又要辛苦你了。阿婆全靠你,我啥忙也帮不上……” “是我应该做的。阿姐,我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 “我们把手机买了吧。” “好,早就应该给你买了,阿嫣。” “不止给我买,阿姐,还有阿婆和你也要买。” “怎么了?” “阿婆今天摔倒在水井边,若不是村长伯伯正巧过来看见,我真是不敢想象……” “嗯,阿婆自己在家,遇到什么事别说联系不上我们,就是想找人帮忙都没有办法,确实危险得很。” “我也是这样想的,给阿婆买个手机,她有事情的时候,就算记不得我们的号码,至少可以报警。” “嗯,报警很好操作,阿婆应该学得会。” “阿婆记性好着呢,今天她还把田家院子那边的电话告诉村长伯伯了,村长伯伯才给我打了电话。” “这么厉害,那学着用手机肯定没问题。” “嗯,我多教她几次,肯定能学会。” “那我马上去买,下午就给你们快递回去。” “阿姐,你也一起买,我们姐妹买一样的。” “阿嫣,我暂时没有用,就不买了。先给阿婆和你买,反正你们有手机了,我啥时候都能联系你。” “不,一起买,阿姐。” “阿嫣听话,别犟。” “阿姐,一起买,是钱不够吗?我给你汇过去。” “够够够!你别汇过来了,我一起买,一起买!真是扭不过你!你这个小犟牛!” “我知道,现在不一起买,过了阿姐又舍不得买!” “是我买了没有用嘛。” “哪里会没有用呢?你给阿婆打电话啊,阿婆很想你,天天念叨你呢。” “我也想阿婆,还有阿嫣!” “阿妈阿爸走后,你总是委屈自己,阿姐,是我没有本事……” “阿嫣,你再这样说,我真要生气了!阿妈阿爸走后,本来应该是我照顾你们,可是你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的重担,还非要我继续读书!你这样说,让我情何以堪?” “阿姐,我说错了,你别跟我生气。我以后不会再这样说了。” “嗯,阿嫣,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我下辈子也还要做你的妹妹。” “好,下辈子换我照顾你!” “嗯,下辈子我都听阿姐的,再也不犟了。” “好。对了,阿嫣,你喜欢什么样的手机?” “阿姐喜欢的就行。” “你呀……那按我喜欢的买了哟!” “好。阿姐,阿婆的手机要声音特别大的那种,不然我怕她听不见电话铃声。” “嗯,我给她买老年机,声音特别大,操作又简单好学。” “那最好不过了。” “你收到以后,把我们的号码给她设置一下,她摁两下就直接打通了。” “知道了,阿姐。” “你要照顾好自己,骑车慢点。” “知道了,阿姐。” “排练累了就歇歇,别长时间坐着。” “知道了,阿姐。” “吃饭多吃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知道了,阿姐,你越来越像阿婆了。”索云嫣忍不住笑起来。 “你敢说我唠叨?!阿嫣!” “不敢不敢,我看阿婆去了。” 索云嫣挂了电话,谢过值班护士,回去守着照顾阿婆了。 阿婆摔倒后送来得及时,没啥大碍,住上四五天就出院了。 索云娇做事稳实快当,索云嫣刚把阿婆接回家,第二天手机就快递到驿站了。 正好是星期六,索云嫣去快递站取了包裹,路上顺带开了两张手机卡。 回到家里,索云嫣先拆开阿婆的老年机,外观漆黑发亮,拿在手里实沉沉的,挺厚重牢实的样子。她装上手机卡,按照说明书一一设置好,然后拨通了阿姐的电话。索云娇买了手机当时就开通了,把号码写好放在索云嫣她们的快递里。 当手机里传来索云娇的声音时,阿婆愣了愣,然后一颗眼泪滚了下来。 索云嫣连忙把手机递给阿婆,让阿姐跟阿婆说话,她自己去绞了热毛巾来,给阿婆洗脸。 阿婆抓紧手机,听着索云娇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过来,眼泪水唰唰的往下流,嘴巴一张一翕,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索云娇那边急了,一叠连声的喊阿婆。 索云嫣给阿婆擦了一把脸,用肯定的眼神看着她,点点头,阿婆这才像打开了声音开关,抖抖索索地喊:“阿娇?阿娇?真的是阿娇吗?” 索云娇那边急忙答应:“阿婆!是我,是我,我是阿娇!阿婆,我好想您啊!” “阿娇……阿娇……你吃饭没有?” “吃了,阿婆,我吃了,您们吃了没有?” “吃了,哦,哦,没有吃……马上就去吃……不,不是……我还没有饿呢……” 阿婆前后矛盾乱七八糟的回答,逗得索云嫣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水就滚了出来。那一瞬间,索云嫣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值得,其实早就应该给阿婆和阿姐买手机了。 索云嫣拆出自己的手机,粉红色的外壳,小巧玲珑,线条流畅,很合自己的心意,她把手机卡装上,保存好阿婆和阿姐的电话,想想还有田家院子的电话也存上,段无瑕和董庭兰的电话她不记得,只能等回去排练了才保存了。 晚上躺在床上,阿婆兴奋得睡不着,絮絮叨叨跟索云嫣说着话,忽然又想起来问:“阿嫣,这手机挺贵的吧?” 索云嫣笑着说:“阿婆,您这个是老年机,人家送的,不要钱。” “这么好的手机不要钱?哄我的吧?”阿婆吃惊的说,不肯相信。 索云嫣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她看:“阿婆,您看我这个手机漂亮吗?” “漂亮!” “阿姐和我买了两个这样的手机,人家给送一个老年机,也是为了做生意嘛!” “这样还差不多。”阿婆相信了:“阿嫣,那打电话要不要钱啊?” “我交了每月固定的话费,反正每月都是38元,打不打都一样。” “那你再教我一遍,我有空就给阿娇打电话。” “好的,阿婆。” 第52章 妖精 那天,林锦泽停在荷塘边,其实除了想告诉索云嫣火把节舞台的相救,还想告诉她自己的生日快到了,如果她有时间,可不可以留些和自己庆祝。 可是,索云嫣才知道了舞台上的事,还没来得及说到生日,段无瑕就找来了,一个冷冷的眼神,一句冷冷的话语,索云嫣连招呼都不敢跟自己打一声,就匆匆忙忙跟着去了。 林锦泽五味杂陈过后,是如坠冰窟的心寒,原来自己已经晚了吗?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还要安排那样震撼的再见? 林锦泽游魂似的回到民宿,若不是衣服干净如新,老板都以为他又跳进荷塘了。他睡了五天,也等了五天,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绝望一丝一丝的蔓延,他不敢再去荷塘边,甚至鼓不起勇气踏上那条小路,他怕自己再次被失望这把刀扎得遍体鳞伤。 第五天深夜时,他在头昏脑涨意识错乱中忽然想起来,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因为他是早上八点出生的,所以生日当天一大早就必须在家,这是他家万年不变的铁规矩。三年前他已经违反过一次,这次不能再惹父母生气了。 林锦泽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打了一个电话到南诏大酒店要车。 于是,他又一次像两年前的除夕之夜一样,在生日当天的凌晨出现在父母面前,父母还以为他是故意这样制造惊喜。 鎏金镶翠的别墅豪宅,豪华热闹的生日酒会,纸醉金迷的奢糜场面,衣香鬓影的精英名媛,车水马龙的往来宾客,流水不断的佳肴美酒……林锦泽机械地穿梭在其间,随波逐流的笑着喝着,意识却游离在一边,完全不知道喝的是什么,脸为什么僵得动不了。 直到被拉到一个漂亮昂贵的塔型蛋糕前,让他许愿的时候,林锦泽忽然想起,那天在登鹊村小路上的荷塘边,那个救了他命的人,却只要一张秦珃的专辑。 切完蛋糕,他匆匆忙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秦珃的专辑找出来,每一张按时间顺序排放,全套一共二十二张,特别是《等着你》那张,检查了又检查,才用礼盒精心包好,写下了民宿老板的地址、姓名和电话,当天就快递了出去。然后打电话给民宿老板,请他收到快递后先放着,如果那个阿妹来送白衣服,就把这个礼盒交给她。 无论如何,这价值半条命的专辑,好歹是要送的。林锦泽斜靠在床上想。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林锦泽激动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快递才走两三个小时,不可能就到了啊。他拿起来一看,是倪昊。 “泽哥,怎么还不过来?” “……过来?干什么?” “不是吧?你是泽哥吗?” “……咋啦?” “老地方!老节目啊!今儿不是你生日吗……” “老地方……老节目……” “是啊,你不会去趟风花雪月城回来就失忆了吧?” “没……没有……” “听说舞台上出了点事,不过你应该没伤着吧?” “没……没伤着……” “那快点过来,哥们白天没去,给你发了短信,就等着这会给你庆祝庆祝,正好压压惊,怎么样?够仗义吧?” “昊子,不用……” “跟我还客气啥?快点过来,就等你一个了!” “昊子,我真……” “怎么,泽哥是要丢我的面子了啊?我费心着力给你庆祝,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不想来了?” “……” 林锦泽推辞不过,还是去了那家俱乐部。 一进包厢门,就被四五个俊男美女包围了,都热情洋溢地喊着“林少”,抛媚眼送飞吻,牵手抱腰,还有摸大腿的,差点把林锦泽生吞活剥了。 乱糟糟之中,有人大声喊着:“揩油啊!” “谁?谁?” “林少的油你也敢揩?” 倪昊和一群太子党坐在沙发上,男男女女,沸沸扬扬,喝的喝酒,玩的玩骰子,猜的猜拳,闹腾得不亦乐乎,见此情形,更是笑倒一片。 林锦泽扒开面前的人群走过去,倪昊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泽哥?” 林锦泽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坐下来,双手往兜里一摸,忘记带烟了!不死心再摸,真是没带! 旁边一个少爷机灵,赶紧在茶几上拿了不知道哪个太子的烟,抽一支点上,送到了林锦泽嘴边。 林锦泽瞥了他一眼,没吭声,也没接。 倪昊偏头一看:“我的,泽哥。” 林锦泽这才把烟簪上了,用牙齿咬了咬,往里送了一点。 周围一片调笑声,那少爷顺势坐在了林锦泽旁边。 倪昊稀奇地看着林锦泽那头短茬子:“泽哥,狼尾发都剪了,改头换面啊,这是咋的啦?” “没事。换个发型。”林锦泽猛吸了一口,闷进心腹里,让烟雾把五脏六腑熨了一个遍,又返回到口里,才缓缓吐出几个烟圈,好不容易将刚才蹭得满身的脂粉香气压下去一点。 “真伤着啦?”倪昊一屁股凑过来,趴着林锦泽的肩膀,使劲往头上看。 林锦泽一滞:别说,倪昊还真蒙对了,他是真伤着了,不过不是倪昊说的那种伤,是胸口里面那种伤。 倪昊看林锦泽不说话,将他肩膀一揽:“哥们给你疗疗伤……” 说着,朝那四五个俊男美女一指:“特地跟老板说了留着的,一水儿鲜嫩水灵得跟才掐的薄荷一样,今天泽哥的寿辰,你是老大,你先挑,看上谁就点个头,或者给个眼神儿,你要是都喜欢,全要了也成!泽哥威武!你们说是不是?” 后面的太子党大声哄笑,跟着喊:“泽哥威武!” 倪昊叼着烟笑着,朝那边猥琐的扫了一眼,转过来向那四五个俊男美女大喇喇说道:“都愣着干什么啊?今天晚上泽哥是主角儿,谁把他伺候好了,老子重重有赏!e on baby!” 后面的太子党也跟着推波助澜:“上啊!谁入了林少的眼,我们也有赏!” 那四五个俊男美女一听,顿时争先恐后向林锦泽涌来,生怕被别人占了先机。 林锦泽旁边的少爷“近水楼台先得月”,娇呼一声“林少”,紧紧抱住了林锦泽的左手臂。 第53章 唐僧 倪昊刚还没挪开位置,一个前凸后翘的美女就挤了上来,倪昊笑骂一声,赶紧闪开了。 那美女紧紧贴住了林锦泽的右手臂,胸前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直颤,甜得发腻的声音九曲十八弯:“林~少~” 另外的少爷公主不甘落后,坐的坐大腿,揽的揽腰肢,胆子最大的那个美女,掰着林锦泽的脑袋,差点就“吧唧”一口亲上去。 林锦泽本来还想抽几口烟缓缓气,哪想得到倪昊的节目一上来就安排得这样生猛,霎时之间,他就陷入了酒池肉林之中,眼见得那个掰着头的美女要下嘴,他连忙将右手臂从两座“山峰”间挣脱出来,手掌一下捂在了嘴上,差点被自个的烟呛到。 那美女一下亲在了他手背上,留下一个火辣辣的唇印。 倪昊和太子党们乐得前仰后合,都快出溜到地上去了,嘴里叫嚷着火上浇油:“你们得加把劲儿啊,这样林少可看不上!” 这一喊可不得了,四五个俊男美女使出吃奶的劲儿缠住了林锦泽,弄得他像进了盘丝洞的唐僧。 林锦泽奋力扒开了身上的“男妖精”“女妖精”,朝倪昊笑骂道:“昊子,你个贱人,是要折腾死我吗?” 倪昊还在煽风点火:“你们都不想要赏了是不是?一个个这么谦让,还等着泽哥主动不成?这活生生一个唐僧坐在你们面前,你们都得不了手?紧等着老板亲自过来示范么?” 四五个妖精心里吐槽:这还谦让啊?真要是唐僧都早就给吃了!林少能主动么?他就是被动也早就渣都不剩了!他这是殊死抵抗啊!我们也总不可能真的一拥而上,把他剥光了硬来吧! 林锦泽一看妖精们目光烁烁口水直流,眼看就要落入“虎口”,急忙吼了一声:“别闹了!” 妖精们全愣住了!讪讪地看看林锦泽,又看看倪昊,不知道怎么办了? 依着倪昊,还真想看看,是这群妖精把林锦泽“吃”了,还是林锦泽把这群妖精“吃”了。这时听林锦泽一声吼,搞不清楚状况了,平时不都这样吗?但是看林锦泽俊脸都板住了,不像是开玩笑,只得扫兴地朝那群妖精摆摆手。 妖精们没“吃”上唐僧肉,虽然有些悻悻然,却也不敢在这群太子党面前表现出来,都散到别人面前了。 倪昊看着自己精心给林锦泽准备的生日礼物,都便宜了别人,不禁纳闷了:“泽哥,怎么突然真变成唐僧了?是老爷子发话了吗?” 林锦泽又点上一支烟,咂摸两口,神色不明地说:“今天事儿多!累了!” “就是看你累了,才给你放松放松嘛!” “算了吧,今天儿没兴趣!” “这可不像泽哥你的风格啊!”倪昊探究的目光围绕着林锦泽上下打量。 “我是啥风格啊?”林锦泽抽了口烟,靠在沙发上,随口问了一句。 倪昊满脸佩服的神情:“两瓶罗曼尼康帝喝下去,还能蛟龙出海!我得顶礼膜拜的风格啊!” 林锦泽忽然心里生出一股厌恶:原来我以前就是这样……的风格么?不知怎么的,顿时就对眼前的兴味索然了。 倪昊看他不说话,眼珠子转了转:“莫非是今晚的菜不合口味吗?” 林锦泽吐出一串串烟圈掩饰尴尬,不动声色地说:“别瞎猜了。我累得很,先走了。” “泽哥,不仗义啊!”倪昊不干。 林锦泽沉声说:“昊子,别闹。我真累了,谢啦,改天我请你。” 倪昊看看林锦泽的神情,估摸着是不是林老爷子发话了,也到不好强留他。 林锦泽跟太子党们打了声招呼,自己先走了,也不想去父母的别墅那边,就回了自己的房子。 生日过后,林锦泽几乎每天四五个电话打去问问民宿老板,那礼盒有没有送出去。 十多天过去了,民宿老板依然说没人来,林锦泽整天心急火燎却又无可奈何,想让民宿老板把专辑礼盒送过去,又怕人家不收,彻底断了念想。他私心里总是觉得,只要还没到最后时刻,就还有一丝希望,也许下一秒,索云嫣就会来送白衣服拿走专辑礼盒。 林锦泽就这样患得患失,焦躁不安的混着日子,却又不想像以前一样,去跟倪昊他们一群太子党吃喝玩乐花天酒地。 期间,秦珃打过电话来,问他在风花雪月城那边的情况。生日的时候秦珃没排得出时间,再说大歌星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太引人注目了,就没过来给他庆生,让人送了一份昂贵的礼物过来。 林锦泽在登鹊村民宿的起初几天,心情好得碧空万里,思维敏捷发散,灵感不停涌现,将傅导演的那个战争片的主题曲和插曲都写好了,毕竟是自己上赶着求上门去的,放鸽子的话,怕被傅导演骂过河拆桥。再说,电视剧主题曲和插曲不用像秦珃的歌那样精雕细琢,粗糙得很,好多电视剧的歌曲甚至胡乱凑巴凑巴就行了,还有拿几首古早时候或版权过期的歌充数的,能弄到两三首现写的歌,那真心是磕头碰到天——撞上大运了,如果是还能请到秦珃去唱,那这部电视剧的收视率基本就有保障了,再不济也还能借电视剧金曲奖啥的出名一把——毕竟烂片出神曲嘛! 给秦珃写歌就不一样了,每一首都得精雕细刻,每一句都得字斟句酌,是不是他擅长的音域?情感的领悟表达有没有问题?曲风适不适合他一贯的风格?曲调起伏的婉转承接是不是自然流畅?歌词有没有歧义……总而言之,秦珃的歌就好比高级定制,每一个音符都得仔细琢磨,每一个词儿都得绞尽脑汁。 林锦泽把傅导演那战争片的主题曲和插曲拿出来,在钢琴上过了几遍,更正了一些不是很流畅的地方,想到是战争片,又琢磨着加上了几个慷慨激昂的小节,反复在钢琴上又弹了几遍,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其实,他已经比别的电视剧歌曲制作用心多了,至于傅导演能不能请到秦珃来唱这些歌,唱出来效果怎么样,那真不是他要考虑的了。 弹完最后一遍,他突然想到那天在片场遇到阿公的时候,那些群演说,三弦适合弹奏这种类型慷慨激昂苍凉悲壮的曲子,不知道这首歌索云嫣弹奏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想着在田家院子第二次见面,她坐在梅子树下,扶着三弦,一身淡红衣衫,衬着满树黄梅绿叶,在斑驳闪耀的光影之中,那清逸灵动翩若惊鸿的样子,不禁有些痴了。 第54章 别亦难 林锦泽呆呆地坐了许久,又把给秦珃写的那首曲子取了出来,看着草稿上大大的“相见难”三个字,提笔把曲名改成了《别亦难》,又仔细琢磨着改动了几处歌词的字句,心情便跃然于纸上: 满塘芙蕖尚艳, 溢池荷叶正碧, 犹疑在梦里, 语笑嫣嫣, 片言成趣, 说不完相逢有缘, 又岂知稍纵即逝, 仅剩相思, 寸寸入骨无尽时。 漫天霞光璀璨, 万里碧空如洗, 清醒还似醉, 独自喃喃, 茕茕孑立, 诉不尽梦里惆怅, 又何必似曾相识。 酒入愁肠, 千古一难唯别离。 林锦泽反复咀嚼着歌词,在钢琴上一遍遍弹奏,修改音符,直到烂熟于胸,只觉得又心酸又心甜又心苦又心涩,到后来,一颗心好像被各种调料搅拌的大莲藕,说不出究竟来什么滋味了。 自那天别后,索云嫣照料好阿婆出院回来,一晃就过去了二十多天,早上也遇不到双木,又不见他来拿白衣服。心里不禁有些嘀咕:他可能真的生气了。 这天中午,索云嫣见段无瑕和董庭兰心情蛮好的,吃过午饭,她就跟他们说要把衣服给双木送回去,段无瑕没说什么,脸色到也没冷。 董庭兰看不出来神色的点点头:“去嘛。等会儿要排一首新曲,师姐说了下星期六演出。你早点回来。” 索云嫣忙不迭的点点头:“我骑车过去,马上就回来。” 董庭兰斜睨她一眼:“跟骑不骑车有关系么?” 索云嫣一愣,旋即脸颊飞红,匆匆说了一句:“我保证不耽误排练。”说完拿上装白衣服的袋子,一溜烟跑了。 索云嫣去到民宿,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没看见双木,前台的柜上也没看见人,找不到询问之处,又不知道双木住哪里,一时有些踌躇。 正巧民宿老板明祥回来,看见门口站了一个阿妹,仔细打量打量,忽然一拍大腿:“你可算来了!” 索云嫣刚要问他,被这话吓了一跳,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这话听着怎么像等着贼人自投罗网好抓捕归案的意思? 明祥老板每天被林锦泽无数个电话催得烦死了,不过又不好发火,因为林锦泽出手大方阔绰,虽然人没在民宿,钱可一点没少付。生意人遇到这样豪爽的主儿,自然再麻烦再啰嗦也不能得罪,因为那是财神爷啊,谁能嫌财神爷啰嗦麻烦呢?那不是自断财路么?就是老等着人家不来啊,他也曾提议给索云嫣送过去,可林锦泽不让,非等着人来拿,明祥老板搞不懂了。 千盼万盼,今天索云嫣可算是来了,明祥这个高兴啊!小样,总算等到你了,我不用天天被无数个电话追魂夺命了。 明祥欢天喜地地把索云嫣让进了民宿,边热情地给她泡茶,边负责任地确认:“阿妹,你是送白衣服回来的吧!” 索云嫣扬扬手里的衣服袋子:“是的,明祥阿哥,那个……他在吗?” “他早就走了啊!”明祥将茶盏递给索云嫣。 索云嫣一听呆住了,茶盏也忘了接:“……走了?” 明祥将茶盏放在她手边,笑着说:“是啊,走了十多天啦。” 索云嫣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很不舒服,还隐隐有些失望,眉毛蹙起来:“那……那这衣服怎么办呢?” “你是说那套洗干净的白衣服啊?”明祥老板看了看她手里打开的袋子,能看清楚洗得很白了。 “嗯。”索云嫣无可奈何地系上袋子,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说了,让你放在他房里,等回来再穿!”明祥老板趴下头,在柜台里翻找起来。 “……他……他还要回来?”霎时间,索云嫣那点不舒服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来啊!怎么不回来呢?他又没有退租,只是有事走了!”明祥老板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索云嫣心想:明祥阿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样大喘气啊!我还以为双木真的走了呢!这心情忽起忽落的,至于为什么呢?她没有细想下去。 “那您把衣服给他放进房里去吧。”索云嫣将装衣服的袋子往柜台上放。 明祥没有接,继续柜台里面翻找:“你自己放进去吧,我找钥匙给你开门。” “您放吧,我有事要走了。”索云嫣怕耽误了排练,急着把袋子放下要走。 明祥慌了,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赶忙拦着索云嫣:“阿妹,你别慌着走啊!还有东西要给你呢!” 索云嫣一愣:“什么?” “他寄了一个包裹过来给你,说等你来送衣服的时候给你,放好久了,你不是一直没来吗。”明祥找到了钥匙,开门进去,拿了一个礼盒出来,不由分说塞给索云嫣,好像甩脱了一个烫手山芋似的。 “那……就是这个!你快拿去吧,他每天都要打无数个电话来问,都快把我烦死啦!” “……” 礼盒包装得很精美,看样子一时之间拆不开,索云嫣不敢耽误时间,只得提上走了。 明祥目送她出门去了,嘟嘟囔囔着“可算是能交差啦”去打电话了。 林锦泽每天都心乱如麻患得患失地打电话等电话,这会儿刚将给秦珃写的《别亦难》又弹奏了几遍,忽然听到电话铃响,转头一看是民宿老板的号码,激动得一下站起来,差点撞到钢琴上,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到嗓子眼里,抖抖索索抓过手机,几乎握不稳摔出去了。直到老板那边告诉他,索云嫣已经将礼盒拿走了,他一颗心才落到胸口里。 索云嫣将礼盒带回田家院子,段无瑕和董庭兰也刚刚午休好了,准备喝盏茶开始排练。 索云嫣拆开礼盒一看,全是秦珃的珍藏版专辑,一共二十二张,每张专辑上都有秦珃的亲笔签名! 董庭兰看了,神色不明地说道:“当真不愧是秦珃的助理,这珍藏版专辑和亲笔签名可够全乎的,价值不菲啊!” 其实,就算真正的助理,也未必有大歌星的全部专辑珍藏版和亲笔签名。毕竟很多明星脾气古怪,时间长了不一定吃得消,经常更换助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索云嫣想到双木说秦珃不喜欢给人签名,这么多签名不知道双木怎么求来的?况且这么多张珍藏版专辑,连董庭兰都说价值不菲,索云嫣虽然不是很清楚,却也知道必然昂贵,心下嘁嘁,十分过意不去,想着等双木来,应该好好谢谢他,或者请他吃饭——吃他心心念念的特色美食?这恐怕要满足他的心愿——尝遍风花雪月城美食才还得上吧?有的美食可能要麻烦阿婆教自己做了…… 第55章 不一样 第二天清早,索云嫣就在荷塘边又遇到了双木,他依然穿着那套白衣白裤。迎着朝阳向她跑过来,满天的金辉似乎只为增添他的光彩。 时间仿佛回到一个多月前初遇的那天,恍惚间,她又有些走神。 林锦泽缓下脚步,看着索云嫣将电动车停下来,左脚斜撑着,满脸笑容,清澈的眼睛望着他,忽然有种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的感觉。 满塘的荷花竞相开放,碧绿的荷叶如玉盘绵延,夏风微微拂过,送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这是一个平常的清晨,时光美好而隽永。 林锦泽深深呼吸了一口甜美而新鲜的空气,笑着说:“早上好!” “早上好!”索云嫣也笑:“谢谢你送我的专辑!” “那么,我要先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林锦泽跑到她的旁边,停下脚步来,看着她,笑道:“这么大的恩情,可不是几张专辑就能抵消的。” 他心里没说出来的话是:这要放在古代,都得以身相许了! 对于索云嫣来说,虽然真的救了林锦泽,但当时事故没有发生就是没有发生,很容易让人忘记。她又怎么会要人家如何报答呢。 反之,这也是很多见义勇为事件中,被救的人想要忘恩负义时,常常能找到借口自我开脱的原因:你不救我,我或许也并不会有危险;你不救我,一样也会有别人来救我;甚至更恶意的觉得——你不出现,我可能根本就不会遇到危险! 人性,很多时候并不是那么经得住考验。像索云嫣和林锦泽这样的情况很少见,被救的人一心一意要报答,救人的人从来未曾施恩望报。 索云嫣从未在意过救了别人,所以只当他是说笑,侧过头来问:“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虽然有很多人询问过林锦泽的去向,可他从来没对这些关心有过什么感觉,但是在听到索云嫣这句“你这些天去哪里了”的时候,他心里竟不由自主地一阵阵酸涩苦甜,瞬间莫名其妙涌起的思念,差点将他的苦苦压制的理智击溃,心里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我好想你,阿嫣!” 可是,就算从舞台上遇见开始算起,索云嫣认识他也才短短的三十六天啊,贸贸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怕会把索云嫣吓到,于是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勉勉强强才说出来一句:“我回了一趟家。” “哦,是有什么事情吗?”索云嫣随口一问。 “前几天是我的生日,本来想……”林锦泽看见索云嫣愣在那里,她的脸色突然好像有些苍白,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索云嫣回过神来,不自然地扯了一下嘴角,神色黯然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虽然只是短短的四个字,也让林锦泽心里雀跃不止,他貌似随意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阿嫣,你的生日是哪天?” 三年来,索云嫣每每想到自己的生日,心底就泛起比刀割尤甚的疼,她要用尽全力,才能控制自己眼底的泪水不滑落下来。 此时,那种疼又开始蔓延,索云嫣转过头去,竭力抑制着情绪,低声说:“早就已经过了。” 林锦泽心里涌起一丝酸楚:谁陪她一起过的?是董庭兰还是段无瑕?他无法将心里的嫉妒和酸楚表露出来,只得故作惊讶地说:“已经过了?收到很多礼物吧?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也好送你一件。” “没有礼物。”索云嫣尽量将口吻放淡一些,来掩饰那迅速弥漫至全身的痛楚,这个时间前后是她最为难熬的日子,思绪无孔不入地席卷而来,悲痛仿佛融入了空气般无处不在,她无法像平时那样尽量不去想,偶尔或忘。 “为什么呢?”林锦泽不解地问,像索云嫣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有许多人追求,经常收到各种礼物才对啊。 “我们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索云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着痛楚,每一个生日都是阿妈阿爸的死祭,谁还能有过生日的习惯?她已经将嘴唇咬得发紫,后背的肌肉绷得极紧,唯恐再听一句,痛楚就会将自己击溃。 林锦泽一怔,不知道为什么,他从索云嫣似乎在微微颤抖的侧影中,又看到了两年多前在南诏大酒店的顶楼,用望远镜第一眼望见她时那浓郁的悲伤,不由得默默咽下了要说的话。 半晌,索云嫣竭力稳定了一下情绪,勉强牵扯出一丝笑容说:“双木,中午我请你吃饭好吗?谢谢你送我的那些专辑!” “好。”林锦泽好似生怕索云嫣反悔一样,一口答应下来。 他觉得:重要的是一起吃饭,不是谁请。 “那就这么说定了,中午还在农人小馆等你。”索云嫣边说边骑上电动车,迅速离去,风中隐隐又送来一句话:“可能还有……无瑕阿哥……和兰哥……” 林锦泽一愣,差点失足掉进了荷塘里!幸得身手敏捷,双脚踉跄挣扎了几下,才算站稳。不由得无奈地苦笑:“听到了!” 快到中午休息的时候,索云嫣跟段无瑕和董庭兰说了早上遇到双木的事,然后请他们一起出去吃饭。 段无瑕没吭声,董庭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无瑕阿哥,兰哥,我们好久都没一起吃过饭了,走嘛!”索云嫣语带求肯。 “不是天天都一起吃饭的吗?”董庭兰说的是每天一起的工作餐。 索云嫣语结:“……我……我是说在外面一起吃饭……” “有什么区别吗?”董庭兰故意问。 “反正……反正就是不一样!”索云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拼态度了:“走嘛,走嘛……” 董庭兰实在招架不住,只得看向段无瑕,眼色意示询问,索云嫣连忙给段无瑕作揖哀求,段无瑕负隅顽抗了十来分钟,也招架不住,点头同意了。 到农人小馆路途也不远,三人便散步般走了过去。 第56章 先机 林锦泽早就等在农人小馆门口,还点好了五六个特色菜,四人入座就开始上菜了。 索云嫣讶异地说:“你怎么知道点哪些菜了呢?” “你教的啊,让服务员过来介绍推荐,哪道菜说得详细好听,就选哪道嘛!”林锦泽边说边给三人倒上茶水。 索云嫣愕然,努力回想一下:“我……我这样说过的吗?” “大概是这意思,主要抓住重点!”林锦泽在抓重点这方面是强手。 “好吧……” 段无瑕接了茶水点头示意,董庭兰接过茶水,道了声谢。 由于菜肴是早就点好的,上得特别快,这会已经接二连三的端上来了:红肉炖、腊肉炒鸡枞、凉拌吹肝、蒸芋花、素炒草芽、酸菜豆瓣汤。冷热搭配,荤素组合,一桌子真正全是地道白族农家菜,色香味意形俱全。风味特色极浓郁,又兼顾时令节气。 索云嫣都极为佩服林锦泽这学习领悟能力,哪里知道人家早就吃遍大江南北了。 这顿饭在还算是和谐的气氛中开始。 席间,董庭兰状若随意的问道:“你为什么没跟着秦珃一起,而在这乡下渔村长住呢?” 林锦泽早就想好了解释,不动声色对答如流:“那天舞台上差点被砸到的事有点影响,秦珃让我休息休息再说。” “怎么会来登鹊村呢?” “偶尔看到说这里靠山临海,风景秀丽,也就随意的过来了,没想到还碰上你们,真是太巧了。”林锦泽尤其擅于抢占先机,这点索云嫣早就深深领教过了。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说别人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 看吧,人家都先说了,董庭兰被堵住,只得转了话题:“你给秦珃做助理,主要负责哪方面的?” “就是歌曲收集,试听,甄选,对接。”林锦泽应对自如,不露端倪。 难怪有那么多珍藏版专辑,而且工作好巧不巧,不用整天跟着秦珃。当然,林锦泽说的也并非全部假话,半真半假,一切都随林大少安排…… 董庭兰虽然半信半疑,究竟不甚了解这个行业,没再问什么。 传闻明星连吃喝拉撒都有专人负责,想来选歌这方面专设一个助理,也应该是真的。 林锦泽的工作性质居然与音乐密切联系,席间便逐渐热络起来,毕竟算得上一个圈子的人了,共同话题多嘛。 三人之中,索云嫣对秦珃的歌最为了解,算得上半个歌迷。这时便提出了几个颇为专业的问题,林锦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乐开了花,这些问题涉及的歌曲都是林锦泽写的,或词曲或谱曲或填词,他还能不清楚吗——真是瞌睡碰到枕头,当下一一做了详尽的解答,听得索云嫣极为佩服:真不愧是秦珃的选歌助理,这对歌曲各个细节了然于胸,甚至在某个音符上如何弹奏,都能侃侃而谈,想来工作必然认真负责!殊不知人家就是作者本人,还有比他更清楚的吗? 其实,索云嫣首先就把自己局限在了秦珃的歌曲里面,说到这些她怎么能有林锦泽了解。不过她这也是设定了双木是秦珃的助理,固有思维惯性。 这样一来,三人倒是对林锦泽的身份确信无疑了,其他的疑点也就自然而然开释。 段无瑕和董庭兰跟索云嫣相处时间较长,尤其是段无瑕,极为爱护索云嫣,觉得她年纪小,生怕她被别人骗了,平时虽然极少说话,但下意识对她管教甚严。索云嫣从小和他亲厚,也是当他兄长一般敬重仰慕。 索云嫣最先吃好,借故溜到前台去结账。以前她们三人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段无瑕或董庭兰总是悄悄先去把单买了,她难得争到机会。所以今天邀请他们二人,也是想争着请他们一回。 结果一问,点完菜人家就着一起把钱付了! 索云嫣无语,为什么总有人与她争呢?还有更纠结的是,秦珃那么多珍藏版专辑,啥时候能请客还完? 吃过午饭,林锦泽左右无事,便跟着索云嫣他们一起去田家院子,看他们排练。 田淑梅特别安排了两首新的歌曲排练,是为下个月在苍山茶园采茶节演出时准备的,其余数首旧曲到不用多费心。 第一首是唐代元稹的《一字至七字诗·茶》: 茶。 香叶, 嫩芽。 慕诗客, 爱僧家。 碾雕白玉, 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 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 晨前独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 将知醉后岂堪夸。 大诗人元稹的诗词,平浅明快中呈现丽绝华美,色彩浓烈,语言幻美,意境朦胧,脍炙人口,留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等千古绝唱。 这首《一字至七字诗·茶》亦是如此,被谱上曲调唱出来后,古风飘逸,朗朗上口,意境悠远,非常适合在采茶节上表演。 毛主席曾经说过,“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那在茶山上自然要唱茶歌。这第二首《茶山情歌》就极具民歌风格且符合场景: 茶山的阿妹俏模样 啊吔…吔…吔…吔…俏模样 十指尖尖采茶忙 啊吔…吔…吔…吔…采茶忙 引得蝴蝶翩翩飞 呀引得蜜蜂嗡嗡唱 啊引来了对面坡上的砍柴郎 呀砍柴郎 茶山上的那个小阿妹 啊吔…吔…吔…吔…俏模样 引来了的那个对面坡上吔 砍柴的少年郎 砍柴的阿哥嗓门亮 啊吔…吔…吔…吔…嗓门亮 一支情歌两人唱 啊吔…吔…吔…吔…两人唱 唱得蝴蝶双双飞 呀唱得茶花并蒂香 啊哎…哎…哎…哎…吔…吔… 茶林里飞出一对金凤凰 呀金凤凰 …… 索云嫣他们三人今天上午才拿到两首歌的曲谱,这会开始熟练。 论到曲谱,林锦泽自然是个中高手,他从小学习钢琴,十四五岁就自己填词谱曲,在音乐方面的造诣自然非比寻常。 此时听他们三人弹奏,很快就能找出其中错漏或不足之处,充分证明了“秦珃的乐曲助理”这一身份,果然不愧是大明星的选歌人,确实有能耐,更有其独到的见解。 林锦泽自己也收获颇丰,他以前到从未想过以古诗词谱曲这一方法。现在各方求歌颇多,他手里压着的歌曲任务越来越重,尤其是范二那边要的。他回去过生日的时候,老爸林建华又跟他确定一遍,并且把数量定在了六首。 林锦泽不了解范二的嗓音特点,更不知道他的唱歌水平,以及属于高中低哪个音区,这样情形写歌难度比较大。 更何况,秦珃那边定了的三首,现在也只写出来一首《别亦难》,想要交差都够呛。 一念及此,林锦泽也头疼不已:创作不易啊。 不过,如果以古诗词谱曲,倒是省去不少时间,至少范二的那六首可以试一试,还能与秦珃的歌词风格区别开来,就不知道范二唱得了不。林锦泽有了创作新思路,马上决定顺着思考一番。 第57章 采茶节 林锦泽起身与索云嫣三人告辞,隐隐约约听得后面还有音乐声,便信步往后走去。 田淑梅家院子极大,过了中间的穿堂,后面还有厨房、厢房和另外一进更大的跨院,是旧时地主富户的宅邸。 表演班子中其余的舞蹈演员便在这边跨院里排练,与前院索云嫣他们互不干扰。这会见又进来一个帅哥,七嘴八舌讨论了一下,以为是前院伴奏的来了新人加入,或者是路过看热闹的,她们见惯了段无瑕和董庭兰,再者这一行业俊男美女特别多,习惯后就不大惊小怪了。 林锦泽笑着看了一会,就从后院的侧面出去了。 这样一来,林锦泽便养成了习惯,早上跑步遇到索云嫣,便与她一起去田家院子听一晌曲子,然后自己四处走动采风,有些灵感便记录下来,回去民宿整理。 偶尔与索云嫣、段无瑕、董庭兰他们一起出去吃个饭,越来越是相熟。 苍山茶园绵延数百里,历史悠久,采茶节的举办也源远流长。 仲秋十月正值茶树极盛之时。漫山遍野苍翠碧绿,茶香笼溢沁人心脾。 举目远望,一道道茶树梯田绵延而上,如一条条绿色绸带缠绕着群山,中间夹杂着奔流而下的小溪,时而在茶树间凸出飞珠溅玉的一幅画,如同银河繁星点缀在阳光下的绿幕间。渐至山顶,便有乳白色的云雾缭绕在山涧中或茶树上,时而若隐若现,时而乱云飞渡,正所谓:青云步步上天阶,翠樾亭亭立断崖。 采茶的阿妹背着小竹篓,轻盈的身影穿梭在茶树丛中,软糯悦耳的歌声袅袅绕绕,像是流连在天宫花园的仙女一样,景致更美得恍如人间仙境。 采茶节的演出虽然是安排在午间休憩时,但索云嫣他们还是一早就到了现场。 茶园的负责人在山脚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舞台,背景板是茶山图,题了七八首茶诗,“采茶山头见霞光,绿叶红花夹蜜黄。雅韵悠扬意不浅,盘中品茗添香风”, “云山绵延草木香,轻摘嫩芽采茶忙。心醉茶香思无限,秋风拂洒绿色凉”,“黄天酝酿采茶时,红日照耀碾茶机。山间风光真如画,缕缕清香伴阳光”,“春茶秋茶皆绿茵,奔泉流水见真心。背负篓筐上村道,芳香两岸彩云蒸” ,“心情悠闲赏翠亭,红茶绿茶各有情。嫩叶煮开真好味,慢品慢嚼在花庭”,“山高人静煮茶香,鸟语花香细品尝。重光诗意萦四壁,彩笔高挂纸窗牢”,“采茶手艺传家宝,绿驳青丝寄情怀。峰峦起伏拾茶俗,春光渐近喜团圆”, “漫山茉莉暗香浮,霞蔚云蒸露未收”…… 晨曦才露,苍山茶园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有来品茶的,有来采购的,有来秋游的…… 林锦泽看着这满山流翠的茶园盛景,也是极为震撼,灵感文思泉涌,自己躲到一边创作去了。 索云嫣、段无瑕和董庭兰三人为田淑梅伴奏完后,有人认出他们是“风尘三侠”,便纷纷议论起来,最后一致要求他们三人单独表演。 田淑梅组建这个表演班子,自然希望所有的演员都大受欢迎,这样邀请的人多,价格自然也能水涨船高。有人要求看表演,她哪能不同意,安排演出时间后就提醒他们三人准备单独的节目了。 这次大家都有所准备,顺应要求单独表演了一首歌曲。这青山绿水之间,瑶琴、笛子和三弦弹奏起来,乐声悠扬,古风韵然,一曲完毕,台下掌声雷动,欢呼如潮,纷纷喊着“再来一曲”,三人又弹奏了三四曲,台下众人兀自觉得没有听过瘾,却也在主持人的笑说劝导之下,放他们下台了。 林锦泽这才知道,那天在影视城听说的“风尘三侠”竟然是索云嫣、段无瑕和董庭兰。 演出完毕时候尚早,林锦泽想要亲自动手去采茶制茶,体验一次茶农生活,段无瑕和董庭兰早就采制过几回,不感兴趣先回去了,剩下索云嫣陪着他。 两人各带一只竹篓,选了一条小溪,逆流而上采摘茶叶。 山脚下近处的嫩尖多被茶娘们采摘了,两人边聊边采,渐渐越走越远。 “阿嫣,你看那棵茶树上好多嫩芽!”林锦泽指着不远处一棵茂盛的茶树,惊喜地说。 他们一路走来,嫩芽几乎都被采摘完了,这里较远,那株茶树又高,茶娘们还没能采到这里。 索云嫣打量着那株茶树,表皮浑厚苍劲,树干有成人合抱那么粗,高逾十米,树冠如一把巨伞撑开来,留下绿莹莹一片三四丈的阴凉。无数柔软的枝条上,浅绿的嫩芽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好似刚丢了饵食的金鱼池边一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看得人心痒毛抓,恨不得马上扑过去挨个儿薅嫩芽,这是极好的老树新茶,采摘回去制出茶来,比一般茶叶要香浓醇厚多了。这株茶树看样子起码上百年了,嫩芽多如满天星斗,只此一棵至少能摘五六竹篓,到是不用去别处了。 索云嫣犹豫:“这棵茶树太高了,需得爬上去,不好采摘。” 林锦泽年轻且天天锻炼,身手多矫健啊,满不在乎的笑道:“你在树下面等着,看我的好了。” 说着,他一跃而起,拉住矮处的一根粗壮横枝,两臂用力,如撑单杠一般升上去,双脚在树干上猛地借力一蹬,腾出一只手来迅速抓住更高处的横枝,三下五除二便爬了上去,站在树上得意洋洋地看着下面的索云嫣笑:“怎么样?我就说不费吹灰之力嘛!” 索云嫣点头笑说:“你厉害!别贫了,快摘吧,这里比较远,回去还得走好久呢!天色也不早啦。” 林锦泽看看天色,也就不再秀了,专心致致采茶。不得不说,人一旦认真做事,速度还是很快的。林锦泽不一会儿就摘满了自己那个竹篓,便用竹篓后面拴的背系,沿着树干放了下来,换了索云嫣的竹篓上去,接着采茶。 林锦泽从来没有做过农活,待得这个竹篓采满,确实也累得手脚酸软。他坐在树枝上,看着树下满满两竹篓嫩芽,心情又得意又满足,比写出来一首歌还爽。 索云嫣仰头看着他说:“歇够了么?快下来,我们回去了吧!” 一阵微风拂过,满树茶香洋溢,林锦泽抬头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山去,笑着答应:“好!” 第58章 摘花 林锦泽舒展手脚正要下去,忽然眼前一亮,看见在一团茶叶环绕簇拥的中间,开着一朵莹白娇嫩的茶花,在夕阳的最后一缕霞光照耀下,散发着柔弱的嫩黄色光晕,让人怦然心动,不自禁想要靠过去,将它摘下来送给自己心上的人。 索云嫣看见林锦泽作势要下来,便没在意,过了一会儿还没见动静,抬头一看——林锦泽非但没有下来,反而朝一根横枝的尖稍走去。那横枝越来越细,逐渐向下沉去,他浑若未觉,还在继续往前走,并伸长手臂去够上面的树梢。 这个时节,茶树开花的极为稀少,更何况那朵茶花本来就在诸多茶叶团团包围之中,所以林锦泽在树上采了一两个小时嫩芽,都没有看见,若不是方才恰巧光线角度都正好,他也看不到。 以索云嫣现在的位置,自然不可能看到那朵茶花,她只见林锦泽越走越危险,吓得忍不住惊呼:“你干什么?快回来,那树枝要断了!” 可惜已经晚了!只听咔嚓一声,那根横枝不堪重负断了,林锦泽噼里啪啦摔了下来。 索云嫣连忙跑过去,林锦泽脸颊和手上裸露在外的地方被挂了几道口子,流着血,衣服被挂开了几处,其他地方看不出来伤没有伤。 索云嫣担心地问:“摔到哪里啦?” 林锦泽笑嘻嘻地看着她摇摇头。 索云嫣又仔细看了看,好像确实没有哪里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责怪:“你去树梢做什么?那么危险。” 林锦泽不说话,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伸开了护在胸口的大手,那手心上躺着一枝茶花,两片墨绿的茶叶,衬着莹白娇嫩的花朵,那样柔弱的花叶,竟然没有一丝损伤! 林锦泽就那样温柔的笑着,仔细看着索云嫣近在咫尺的脸颊,再到清澈的眼睛,然后伸手将茶花托到她面前:“送给你!”心里一句话没有说出口:看到这朵花的第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把它摘下来送给你。 索云嫣看着他脸颊上被树枝划开的三四道伤口,血迹斑斑,还兀自不觉地傻笑,一瞬间,心里隐隐升起一丝异样,嘴里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你……” 林锦泽拉过她的手,将茶花轻轻放在她的指间,笑了笑,强自压住激烈的心跳,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好啦。走吧,回去。” 说完,站起身来,作势要走,忽然脚踝剧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索云嫣连忙扶住他问:“怎么了?” 林锦泽痛得龇牙,尴尬地说:“脚崴了……” 索云嫣无语,扶着他走到溪边,找一块石头让他坐下,自己掏出手帕去浸水。 此时天色渐暮,这里离苍山茶园的制茶基地较远,周围早就没了采茶的人。 林锦泽想要拿手机打电话,掏出来一看,屏幕已经稀碎,他使劲按开机键,屏幕挣扎着亮了一下接着又熄了,拍打几下再按,这下彻底没动静了。 索云嫣将浸湿的手帕递给林锦泽,林锦泽接过来,看不到伤口在哪里,胡乱往脸上一抹,疼得“嘶嘶”直抽气。索云嫣看得不落忍,拿回手帕,重新透水洗净,站到林锦泽面前,仔细地避开他脸上的伤口,轻轻擦拭,一点一点清理血迹和泥土。 林锦泽痴痴看着近在眼前的脸颊,腻白的皮肤,清澈的眸子,粉嫩的嘴唇吹气如兰,少女特有的体香隐隐传来,他觉得这份幸福,即便是摔断了腿来换也千值万值,更别说只是崴到脚。 索云嫣透了好几次手帕,帮林锦泽把脸上和手上清理干净,才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关机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该不会没电了吧!?她悄悄念着本主菩萨保佑,忐忑不安地按了开机键,手机微微颤动一下后屏幕亮了,图标渐渐现出来,索云嫣刚要放下心来,“啾”的一声响,屏幕又陷入黑暗,她不死心地继续按住了开机键,这次手机连垂死挣扎都没有,她只能泄气地放下手机。 这下真的没辙了。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看看暮色渐沉,苍山这里夜间温度会骤降,没法原地等着明天天亮采茶的人来施救。无论如何,两人得自己想办法回到制茶基地。好在林锦泽只是崴了左脚,这里离制茶基地也就十多公里,勉强能回得去。不过,那两竹篓茶叶嫩芽是无论如何也背不回去的了。为了这一支茶花,丢了辛苦采的两竹篓茶,伤了林锦泽的左脚,真不知道究竟值不值。 索云嫣看着手里这支莹白娇嫩的茶花,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最后抬手将茶花别在了束发的箍带上,轻声说:“走吧,天快黑了。” 林锦泽看看天色,看看小路,又看看索云嫣,苦笑着说:“要不你先回去,再找人来……” 山里天黑下来就开始降温。白天炎热,林锦泽衣服穿得薄,刚才又被树枝挂烂了几个大洞,敞着风,基本能遮羞,聊胜于没穿。这会走回去再找人来,起码四五个小时,更何况也不知道制茶基地那边有没有人值守,万一没有人在,林锦泽就得在这山中冻一晚。 索云嫣想到这些有点不忍心,瞥了他一眼,上前扶住他:“不用了,也没多远,我扶着你走回去吧。” 林锦泽虽然满脸愧疚,心里却十分乐意,斜靠着索云嫣,右脚用力,左脚勉强支撑,一瘸一拐地慢慢往山下走。 这沿溪的小路崎岖不平,十分难走,上山的时候精气神足,自然身轻体捷,感觉不出来。此时两人疲乏和饥饿交织,双腿如同灌铅,更觉每一步都像陷在沼泽中一样难行,所以老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就是这么来的。不过,事已至此,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一步一步挨下去。 此时天已经晚下来,幸好月亮明晃晃的挂在空中,清辉照得纤毫必现,二人目力极佳,溪边小路倒也清晰可见。 一路磕磕绊绊走着,好在两人都喜欢音乐,虽然擅长的乐器不一样,聊起音乐来共同话题很多,见解各有所恃,倒是殊不冷清。 第59章 毁容 走了快两个小时,山中气温已是寒气浸骨,两人却都汗透衣背,林锦泽是疼的,索云嫣是累的。 索云嫣看林锦泽疼得抽气,却硬撑着不说,便扶他到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自己找了块小点的石头,坐到他旁边,将他的左脚抬起,除了鞋袜,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只手握住脚掌,另一只手帮他揉捏脚踝旁边的筋腱和肌肉。 林锦泽开始以为索云嫣累了,刚好想让她歇一歇,便顺着她的意思坐了下来,直到索云嫣二话不说帮他除下鞋袜,默默无声地帮他活动崴到的脚踝,他不由得喉头发紧,眼睛里渐渐升起一层水雾。 这世间对他好的人虽然多,但是除父母之外,其余的不是图他的钱,就是求他写歌。 像索云嫣这般,还不知道他的名姓就不顾危险冲上来救他,不知道他的身家就毫不嫌弃地帮他按揉脚踝,有生以来还是第一个。 月色那么明亮,林锦泽怕索云嫣看到自己的眼睛,连忙低下头,心里的温柔却如小河在潺潺流淌。 索云嫣不轻不重地按揉了一会,抬起头来轻声问:“好点了没有?” 林锦泽的脚经过这通按揉,确实好了很多,但他不敢说话,怕索云嫣听出自己的声音异样,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索云嫣帮他穿上鞋袜,轻声说:“坚持走一会吧,疼了就说,我又帮你揉揉。” 林锦泽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点点头小声说:“好。” 索云嫣虽然觉得有些异样,但因为是脚疼的厉害,连忙扶住他,两人又跌跌绊绊地继续走,半晌都没有吭声。 林锦泽终于收拾起情绪,看着旁边索云嫣的侧颜,沉沉地说:“阿嫣,谢谢你。” 索云嫣不在意地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 月光下,林锦泽看着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逐渐汇成一股,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心里又疼又酸,不由得说:“阿嫣,歇会儿吧。” “你累了吗?还是脚疼?”索云嫣侧头看着他问。 林锦泽连忙低下头去,虽然他不是很累,脚也没有那么疼,可为了让索云嫣休息一会,还是低声说:“有点累了。” 索云嫣找了一个地方让林锦泽坐下,又来帮他除鞋袜。 林锦泽实在不好意思了,连忙说:“我自己来吧!” 索云嫣笑道:“你崴到脚不方便,还是我帮你吧。” 林锦泽拦着她,一定要自己动手,结果刚刚除下鞋袜,就疼得额头上全是汗水,实在没法自个按揉了。 末了,林锦泽只得讪讪地说:“算了,没走多远,脚踝也不怎么疼,不用活动了。” 索云嫣看他尴尬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不容分说,拉过他的脚来,边按揉边笑道:“我还是帮你活动一下吧,你脸已经毁容了,要是脚再瘸了,以后找媳妇可就难……” 她随口说到这里,本是开玩笑,旋即发觉不对,连忙闭了嘴。 林锦泽没注意到“毁了容”,倒是清清楚楚听见了“媳妇”这后半句,脱口而出:“那你到时候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索云嫣猛地抬起头,看了林锦泽一眼,发觉林锦泽也盯着她,脸上顿时羞得飞起红晕,心砰砰直跳,赶忙低下头。 林锦泽说完,又怕索云嫣羞恼,转而补充:“可怜我毁了容……嗯?啊!毁了容……毁了容……” 他下意识地用手抚摸脸颊,却不曾想正好杵在伤口上,疼得一咧嘴,心里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真的毁容了吗?不会这么倒霉吧? 这世间若说人人都关心的,莫过于容貌。上至八旬老人,下至垂髫小儿,但凡记事,无论男女,谁不希望自己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所以只要有了钱,都一窝蜂的去整容,还有总觉得自己不够美整容上瘾的,还有生命不息整容不止的……甚至还有整容业收入成为一个国家财政经济重要支柱的,比如棒子国。 林锦泽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极为自信的,这会想起来可能毁容了,当然也不能免俗,便嘁嘁不安,自问再遇到摘花时的情形,还会不会走到树梢去?又毫不犹豫:去!摔死都去!毁容怕啥?大不了去韩国整过来,没准儿更帅! 索云嫣离得近,看林锦泽神色阴晴不定,紧抿着嘴不说话,以为他被毁容吓到了,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骗你的,不用担心,只有很浅的两三条口子,半个来月就好了。” “会留疤痕么?”林锦泽看她笑得那么可爱,不禁假做认真地问。 索云嫣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安慰他说:“肯定不会留疤痕!” 林锦泽内心如羽毛轻轻抚过,忍不住开玩笑地说:“那如果留疤痕了你要负责哦!” “为什么呀?”索云嫣不明白怎么赖上自己了。 林锦泽强词夺理:“帮你摘花摔到的啊!” “又不是我让你去摘的,为什么赖我?”索云嫣有点小小的不服气。 林锦泽找借口耍赖皮:“因为你把花收下啦!” 索云嫣一想还真是,早知道就不收了,干嘛要手痒呢?这既然收了,最后的结果是花在自己头上簪着,至于开始谁决定去摘的就不重要了!这花就是帮自己摘的啊!索云嫣只得憋屈的说:“……那……那赔你一瓶疤痕膏好了。” “有效就行……”林锦泽大度地挥一挥手说。 “一定有效!”索云嫣开始想着哪个牌子的疤痕膏有效了,这个得问问阿姐,她可能知道。 索云嫣压根就没有想起,说到疤痕膏,谁有大明星秦珃用的牌子效果好呢?人家秦珃的助理真的要去疤,哪里会弄不到好东西。 假助理林锦泽愉快地表示:“那我先谢谢你了……” 索云嫣给他穿上鞋袜,扶他站起来:“好啦,别贫了。快走吧,不然天亮也到不了。” “遵命……”林锦泽嘴里答应着,心里其实巴不得走到天亮,早知道再去远一点采茶就好了。 第60章 疤痕膏 风清月明,两人休息了一会,又踏上溪旁的小路,磕磕绊绊的继续前行。 “这里有个小泥坑,你别踩进去了。” “你怎么不早点说……” “你不是没踩进去吗?” “差点就踩到了……” “存心找茬吗?” “唱首歌来听吧,阿嫣。” “这半夜三更的,山里小路上响起歌声,你也不怕把别人吓出精神病来!” “不是没有别人吗?” “自己听着也害怕嘛。” “不会是唱得太难听,不敢唱吧?” “你唱得好听,你倒是唱啊!” “我怕把坟墓里的鬼吓起来一两只,那就麻烦了!” “走夜路别说这些,怪渗人的!” “啊呀!” “怎么了?” “踩水坑里了!” “活该!” “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没看见……” “……嗯?那你怎么没有踩进去?” “……本能反应……” “你这是趋吉避凶的超能力啊!” “看你说的,哪有那么玄!” “有些事情本来就玄乎!” “比如什么事情呢……” “就像……嗯……就像秦珃一夜爆红!” “对了,你是秦珃的助理嘛,当然很了解他。你怎么连他第一首歌曲的专辑都有?不止是第一首,是每一首歌的专辑都有!你是从一开始就帮他选歌的吗?” “不是……嗯……是!” “到底是不是呀?” “差不多是这样。” “差不多?” “你喜欢秦珃吗?” “嗯……不是喜欢秦珃,是喜欢他的歌。” “都会弹奏吗?” “基本都会!” “弹奏起来有什么感觉?” “他的歌大部分都是情歌,挺婉转缠绵的。” “有没有什么问题?” “嗯……要说这个嘛……其实我觉得吧,嗯……像那首《冬日玫瑰》,最后一小节有点突兀,好像本不应该结束,却戛然而止,有点像突然被砍断了尾巴……” “当时主要想给人那种……那种意犹未尽……回味无穷的感觉。” “是这样啊!可是整个曲子听起来,就有点感觉不完整……” “那你觉得可以怎么修改呢?” “我觉得可以试一试——连续三小节重复,逐渐降低音调收尾……” “连续三个小节重复?这样会不会太繁复啰嗦?” “可以变动两三个音符,把哆嗦咪改成发咪唻……” “这样啊……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我试着改了用三弦弹唱过,自觉效果比原来的好一点。” “哪天弹给我听听?” “好啊!哪天你过来田家院子这边,我用三弦弹给你听听。” “还有你觉得可以改得更好的地方吗?” “嗯……还有那首《曾经爱过》……” “这首我也觉得第八小节那里不怎么流畅,但是好像越改越不如原来的,索性就照旧了。” “嗯,就是第八小节,我觉得可以这样改……咪哆嗦咪唻唻改成……” “你前后连起来哼唱一遍……” “唻咪嗦……” “这样感觉跟原来效果差不多啊!” “三弦弹奏起来,这样的效果比原来好一点。” “是吗?原来换一样乐器,效果居然有差别。” “是的,我让无瑕阿哥用笛子吹奏过,还有兰哥用瑶琴弹奏过,这样改动效果要好一些。” “等我用钢琴试试这个变动。” “好。不知道钢琴弹奏起来,改动的效果怎么样?” “嗯,钢琴和其他乐器音域不同。” 索云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顿时有些结巴:“呃……那个……呃……你别试了……我都是随口乱说的……” “怎么了?刚才还说的好好的?”林锦泽被她突然改变的态度弄糊涂了。 “呃……那个……我这是班门弄虎乱说一通……你别介意……”索云嫣结结巴巴地说。 “没有啊!你说的这些意见很中肯,改动也比原来好,怎么是班门弄虎呢!” “你别取笑我了,我哪有那资格改动大歌星秦珃唱红了的歌。” “跟资格有什么关系?不好的地方谁都可以提出改进。”林锦泽这才明白她纠结什么。 “不要不要!求你啦,不要把我这些幼稚的话当真了,人家大歌星唱得挺好的,哪能瞎改呢。” “哪里幼稚了?我觉得很好啊!” “不行不行,我觉得不行……”索云嫣坚持。 “我不要你觉得,我觉得行就行!”林锦泽态度强硬地说。 索云嫣争不过他,再说也不是自己的曲子,只得作罢:“呃……好吧……” …… 两人说说笑笑,偶尔有些争执,走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索云嫣帮林锦泽按揉一下脚踝,林锦泽也不矫情推辞了。 就这样走走歇歇,中间又停了三四次,约莫用了六七个小时,直到月上中天,两人才隐隐约约看到制茶基地的房舍。 林锦泽忍着疼加快了步伐,索云嫣扶着他,终于挨到了制茶基地。 他们运气不错,今晚有人通宵值守。听到他们的声音,值守人连忙披衣起床,睡眼朦胧地开了门,让他们进屋,又找来酒精棉签等,因为茶园里经常有人采茶摔伤扭伤,所以相关医疗用品准备得很齐全。 值守人重新给林锦泽的伤口消毒处理,还给他扭伤的脚踝擦了药酒。值守人是壮年男子,手劲比索云嫣大多了,按揉起来的力道,疼得林锦泽龇牙咧嘴,眼泪在眼眶里团团打转,差点哭出声来,但是这样边擦药酒边按揉,效果才是最好的。 索云嫣看林锦泽疼得难受,只好拉着他的手,帮他鼓劲,林锦泽只觉得左脚火烧铁烙一般,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好不容易熬了过来。 然后,值守人又热心地打电话找了车来,把他们送到了医院。 林锦泽照过骨片,确认脚踝没事,只是筋腱韧带扭伤,也不用打针吃药,才松下一口气来。医院就开了一堆舒经活血的药酒,让他回去自行擦拭按揉,不过恢复的时间要得长些罢了。 这一套流程下来,天已经大亮了。 索云嫣借了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打开一看,段无瑕和董庭兰给她打过电话,估计提示对方已关机,他们以为索云嫣手机没电了,想着她和林锦泽一起,两个大活人,怎么也不可能在苍山茶园弄丢了,便没有继续再打。哪成想这两人还真的出事了,不过幸好没有大碍。 索云嫣回了电话给他们,说了昨晚的事,省去了摘花一节,只说林锦泽爬上树采茶,摔下来崴了脚,现在已经在医院处理好了。段无瑕和董庭兰便也没有再多问其他。 阿婆以为索云嫣去演出晚了,回不来,歇在当地,手机没电了,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到也不奇怪,省去整夜担心。索云嫣给阿婆打了电话,按阿婆想的说了,阿婆就叮嘱她以后记得带上充电器,免得又关机联系不上。 林锦泽不想呆在医院,再说这崴了脚在医院也没啥用,最多做做理疗,效果微乎其微。 索云嫣见他这样,便找了车子,送他回去登鹊村民宿,将他安顿好,拜托明祥老板照顾他,然后自己才回田家院子排练。 第61章 茶瓮 每天中午,索云嫣就抽时间过来看望林锦泽,顺便给他送一些特色菜肴,有时是阿婆做的,有时是饭馆里买的,也不告诉林锦泽,吃过后再问他味道。林锦泽舌头厉害,居然清清楚楚分辨得出哪道菜是阿婆做的,哪道菜是饭馆买的。 比如这道金雀花炒蛋,金雀花又叫锦鸡儿、金鹊花、阳雀花,在云滇东部、西部和中部都有分布,也是云滇人的传统食用花卉。《滇南本草》曾有记载:“用之和猪肉、笋、鸡未食,可补气血疗伤。”金雀花采下来后,摘去花托洗净即可供用。拌、炒、烩、煮皆可成菜,还能与荤食或面粉搭配为菜为点。 林锦泽都没吃,一眼就看出来了。 索云嫣惊奇:“从哪里看出来是阿婆做的?” “没放洋葱!”林锦泽洋洋得意地说,一副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的样子。 索云嫣佩服至极:这是一个小细节,饭馆做菜为使菜肴味道多元化,各种作料都会配齐,可劲儿放;农家自己做来自己吃,除了油盐酱醋葱姜蒜辣这些基本的作料,一般不会特别去加配料。尤其是洋葱这种东西,饭馆一定会放,而农家绝对不会放。 还有这道清炒板蓝根,板蓝根是很着名的中药,在云滇各地都有分布,大理气候适宜,尤其种植得多。板蓝根的幼苗和嫩叶都可以食用,嫩叶焯水后沥干,直接清炒即可。这道菜清香软嫩,营养可口,是云滇人常吃的一道原生态美味。 林锦泽一口就吃出来是阿婆做的:“板蓝根吃得就是食材原本的味道,清香软糯。饭馆做的话,加入配料太多,已经夺走了食材的原汁原味,反而画蛇添足。就好比《红楼梦》里,王熙凤在大观园招待刘姥姥吃的茄子,早已失去了茄子本身的味道,还有什么意义。” 索云嫣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禁笑道:“你以后去饭馆吃饭,服务员都不用了。你说得比人家还好。” “哪能不要服务员呢?介绍的角度不一样啊。服务员是从推销的角度介绍菜肴的特色,我这是从吃的角度说菜肴的本味。服务员要像我这样说,饭馆就开不下去了。”林锦泽边说边单腿跳着,想要过去泡茶。 索云嫣连忙阻止他:“你别蹦来蹦去了!我帮你泡吧。浓一点还是淡一点?” “淡一点,泡那个蟹目香珠。谢谢,”林锦泽遥遥指了指案几上的茶瓮:“紫色茶瓮里面的就是。” 索云嫣走过去,一眼便看见了那堆彩色方形茶瓮,不由得说:“你出门在外,还带这么多种茶叶,太讲究了啊!“ 林锦泽一怔,饮茶是他的爱好,被他爸从小培养起来的,实在离不了,他为此还特地找瓷器大师,做了一组九个彩色缠丝方形茶瓮,出门时方便携带。就好像他无论投宿哪家酒店,一定穿自己随身携带的睡袍,倒也并非嫌脏,而是习惯了改不掉。 听到索云嫣这样问起,林锦泽搪塞道:“茶叶串味了不好喝,这种茶瓮小巧方便,既好携带又不会串味,就随手带来了。” 爱喝茶也不是什么坏习惯,索云嫣又岂会置喙,只觉得这些茶瓮古雅精致,造型独特,非常赏心悦目,哪想得到价值百万。她找到紫色茶瓮,旋开圆盖,夹了几粒蟹目香珠出来,泡好茶给林锦泽端去。 林锦泽一看:“你怎么不给自己泡呢?等着我?” 索云嫣摇摇头笑道:“哪敢劳烦你这位独脚仙!我马上就走了,回去再喝。” “你这是催着我赶快吃饭吗?”林锦泽笑问,他知道索云嫣等着他吃完收拾碗筷。 “哪里呀!催工不催吃。我阿婆说,雷都不打吃饭人。我可不敢遭天谴,你慢慢吃吧。” 话虽如此,林锦泽也不好让索云嫣老等着,还是飞快吃完了,心满意足地边开始喝茶,边看着索云嫣收拾碗筷。 索云嫣还顺便帮他打扫一下卫生,才回去了。 第二天,段无瑕和董庭兰也来看望林锦泽,不过,稍微坐了会儿就走了。 林锦泽只是崴了左脚,除了走不远,穿衣洗澡等,右脚蹦蹦跳跳也能自理,吃饭洗漱更不成问题了,只是手机摔坏了,实在不方便。于是让明祥老板找了卖手机的人,说了牌子款式,让人家照着给他送来,第三天便换上卡使用了。 没法出门,林锦泽倒也没有时间闲着,把前些天谱好曲的古诗词取出来,用随身携带的电子琴反复修改弹奏,加强古诗词和曲调的契合度,以及曲调的流畅和韵律。 前些天林锦泽灵感爆发,用古诗词赋谱了十来首曲子,新写了七八首词曲,正好需要时间整理整理。 范二那边的歌这些天催的紧了。 秦珃剩余的两首怎么也得交了。 还有却不过情面,又答应了王导演的电影主题曲和插曲。 还有一家合作的音乐平台每月固定的三首歌曲。 最离谱的是,铁哥们倪昊不知道发哪门子疯,泡了一个小歌星,那小歌星听倪昊吹牛,说他一句话就能让大歌星秦珃的御用词曲作者写几首歌,这下不得了,那小歌星软硬兼施,撒娇耍赖,缠着倪昊,非得让他来找林锦泽帮忙,写上一二十首歌。林锦泽再不情愿,哥们儿的面子能不给吗?当然一二十首不可能,又不是菜市场批发大白菜,万般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两首。 林锦泽大概算一算,应该勉强够了,就将草稿全部翻了出来,打算都过一遍,然后录入电脑,再做修改校正,最后分别传过去。 这活儿说起来就一句话,好像非常简单,其实做起来很费时间费精力,有时候一天也过不了一首歌。 林锦泽每天弄得头晕脑胀的,又没法出门透透气,忍不住唉声叹气。只有索云嫣过来给他送菜肴的时候,他才能心情舒畅开怀一会,可惜时间太短了。 崴了脚这类伤,说好莫名其妙就好了,说难好拖上两三个月也不稀奇。 林锦泽当然希望早点好,就想着做做理疗好得快,虽然他给索云嫣说,索云嫣也会帮他按揉,心里想想确实幸福,可索云嫣毕竟不是专业的,胡乱按揉缓解一下还行,想要治疗扭伤不可能。 明祥老板听说了,就推荐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给林锦泽做理疗,每天下午过来两三小时。 这赤脚医生是个六十多岁的阿公,专治投骨接榫,医术不错,手法也好,理疗做完,还用轮椅推林锦泽出去逛一圈。 第62章 改曲谱 这天,索云嫣送饭菜过来的时候,林锦泽正在反复修改一首歌曲。 他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维惯性圈,找不到感觉,改了十多次,又改回了原样,总觉得差点什么,又表达不出来,就按原来这个,又心有不甘,就这样左也不是,右也不成,心情十分烦躁,满脸怒气,草稿纸丢了一地。 索云嫣见状,也不敢跟他说话,一张一张收捡起地上的草稿纸,顺着看,最后拿过曲谱仔细看,忍不住拿起桌上丢的笔,按自己的想法和乐感,将卡住的小节和前后两节都改动了一下。 林锦泽过来一看,感觉比自己原来的好,但又心怀疑虑,便试着弹奏了一遍,婉转承接行云流水,浑然一体,效果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其实并非索云嫣作曲水平有多高。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多时候一直做某件事情,来来去去固步自封,旁人走过来指点一二,马上就做好了,倒并非指点的人有多厉害。 林锦泽此时就是这种情况,卡住的那一小节改来改去跳不出原来的范围,索云嫣从新的角度切入进去,无异于灵感突发,瞬间打破了原来的封囿,略做改动,前后自然融会贯通,一首歌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林锦泽头疼了一早上的问题解决了,激动得丢下电子琴,就要过来拉索云嫣的手,结果起身还没迈步,左脚踝一疼,差点摔倒。 索云嫣连忙走过去扶住他,低头垂目,嗫嗫嚅嚅地说:“双木,对……对不起……我乱改了你的曲谱……” 在创作之中,未经允许,阅览改动别人的作品,实在是大忌。当然,换一个人换一种思维的方法,在文学创作中也常见,特别是在瓶颈期卡文的时候,不过这类帮助仅限于关系较为亲密的人之间,毕竟牵涉的问题太多了。 索云嫣一时冲动改了曲谱,过后一想,自己的水平如何能比得上双木,况且还不知道是谁的曲谱,万一是别人传给他的,自己贸贸然看了,还动手去改人家的曲谱,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可能犯了他的忌讳!这时见他那么激动,以为是双木生气了,做错了就要诚心道歉,不能装佯蒙混,不过实在不好意思,便说得结结巴巴。 林锦泽一愣,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禁感慨,连忙说:“道什么歉啊!我卡在这首曲子上都快疯了,要不是你这样帮忙一改,我还不知道要烦到什么时候。” “你不怪我乱改吗?那传曲谱给你的人呢?” 林锦泽顿了一顿:“不会,传曲谱给我,自然是要我修改的。” “不怪就好。”索云嫣扶他坐下:“听说擅改别人曲谱是很不礼貌很犯忌讳的,你那么激动,我还以为是要找我算账呢……” 林锦泽尴尬:“我是想谢谢你……” “真的么?” “真的,千真万确。” “那……那我能请你帮忙改几首歌么?”索云嫣低下头,羞赧地说。 “帮忙改歌?你写的吗?”林锦泽疑惑地问。 索云嫣满脸通红,声音越说越小:“嗯……是……是我写的……” “刚开始写吗?” “嗯……写的不好……” “谁会一来就写得好啊?天才也有个成长过程嘛。” “……那你可别笑话我……我胡乱写的……” “怎么会笑话你呢,你什么时候带过来?” “等你这些急着要的先全部弄好吧。” “我哪里有全部弄好的时候,你先拿过来吧。” “嗯。” “你也帮我看看这些草稿,觉得需要改的地方就改一下。” “我?我能行么?” “怎么不行?今天这首就改得很好啊。有时候换个人看一下,突然就明朗容易了。” “那好吧。” 过了几天,索云嫣把自己写的词曲带了过来,竟然有六首之多。 林锦泽仔细看了,想不到索云嫣一个看起来娇弱的小姑娘,词曲写得竟然这般豪情纵横,颇有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那种“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的任侠风格。不过,终究是初初执笔,词曲都比较生涩。 索云嫣也帮着林锦泽看那些草稿,有觉得需要改动的地方,也就毫无顾忌提笔修改。 林锦泽拿过来再琢磨,有的改动觉得很合心意,有的改动觉得不行,但是很有启发作用,让他换个角度,触发了灵感,居然也很快过了。 有时候,索云嫣也帮林锦泽将词曲录入电脑,等他自己有空了做音准校正那些。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的特别快。 十二月初的时候,林锦泽改好了全部歌曲,范二那边要的歌曲多,林锦泽也不怎么了解他能唱什么音域和风格的歌曲,便给他发了八首过去,其余的陆陆续续发给了秦珃、倪昊、王导演和音乐平台。 做完这些,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了闲暇时间。想起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他第一次在南诏大酒店的顶楼总统套房,用望远镜看见了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后巷的索云嫣,直到现在,索云嫣也不知道三年前他就认识了她,而不是三个月前舞台上初见面。 缘分这个东西,真是永远说不清楚!林锦泽这样想着,他正站在荷塘边,荷花已经全部凋谢了,只剩满池的荷叶,清香却是依旧。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理疗按摩,林锦泽的左脚踝好得多了,可以垫着脚尖走路也不疼,就是跑起来还有点瘸腿。赤脚医生走之前让他不用担心,也许哪天早上起来突然就没事了。 于是,他每天早上起来,就沿着小路,慢慢走到荷塘边,等索云嫣来,就像以前一样。 转眼就快到圣诞节了,平安夜这一天早上,林锦泽起床后,迷迷糊糊上完厕所,接着洗漱完毕出门,走过荷塘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左脚踝已经完全好了!看来是上帝要让他开开心心过圣诞节呀。 他高兴地往前跑了一段,就看见索云嫣骑着电动车来了。 “咦,双木,你怎么走到这里了?这么远,脚不疼吗?”索云嫣奇怪地问。 林锦泽连续做了几个高抬腿的动作,心花怒放地说:“我的脚已经全好了!” “真的么?”索云嫣看他纵跃自如,确实已经痊愈,不由得也替他高兴:“太好了!这下不用整天闷在民宿里了!” “嗯,这段时间把我憋坏了,可算在过节前好了。”林锦泽像以前一样,陪在旁边,边跑边说。 索云嫣担心他脚踝刚好,跑快了又扭伤,看看时间还早,便将电动车骑得极慢,跟走路差不多,一边奇怪地问他:“什么节啊?” 第63章 平安夜 “明天圣诞节啊,今天晚上平安夜嘛!”林锦泽兴奋地说,开始策划晚上的节目:这要是倪昊他们几个哥们在,还不得玩疯了!呃……不能再跟着倪昊他们去发疯了……再说,倪昊今年可能要陪那个小歌星…… “哦,难怪今天晚上田姐安排了演出呢,我都忙糊涂了。”索云嫣恍然大悟地说。 林锦泽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忙什么呢?” “浩浩……就是田姐家的小孩……读五年级了,今年成绩下滑得厉害,田姐让我帮忙辅导辅导。”索云嫣边解释边让开过来的行人。 林锦泽奇怪地问:“她怎么不请家教呢?” “浩浩跟我投缘,比较听我的话……”索云嫣想起刚认识浩浩的时候,服务员们都称他“小霸王”,不禁抿嘴一笑。 林锦泽顿时有些酸:“男孩子学习方面还是找家教的好,再说你也这么忙!” “没事,我抓紧点就行了,田姐不放心外人。”索云嫣不以为意的说。 林锦泽无可奈何,他也不是索云嫣的什么人,总不能干涉她的事,只能转了话题:“你们晚上在哪里演出呢?” “娱乐城那边。可惜你脚还没有……哦,你脚已经好了,正好可以去那边走一走……”索云嫣说了地址。 林锦泽点点头:“你们什么时候过去?” “午休过后吧,大概两三点钟。”索云嫣算了一下时间说:“演出五点半开始,两个半小时,八点结束。” “那你们什么时候吃晚饭呢?”林锦泽听这时间安排得挺紧凑,基本没有晚饭时间。 索云嫣笑了笑说:“文艺表演这一行,对身材要求本来就严苛,下午或晚饭吃得极少,或者就是随便垫一垫,甚至好多人都不吃……” 林锦泽恍然大悟点点头:“难怪呢。” 他想起以前秦珃也是吃得很少,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长期饿着不吃下午饭,真的是很难忍受,看来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难做之处。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岔路口,林锦泽看着索云嫣的电动车消失在拐角处,才自己慢慢走回了民宿。 下午林锦泽到娱乐城的时候,索云嫣她们的节目还没有开始,他自己逛去吃了一份凉鸡米线,觉得味道挺好,于是就给索云嫣打包了一份。 他兴冲冲赶着带过去时,可惜索云嫣已经上台了,而且露天演出后台没有遮拦,加上这次索云嫣的伴奏较多,根本没有时间吃,那份凉鸡米线在林锦泽手里提了两个小时后,终于在演出要结束前扔进了垃圾桶。 索云嫣、段无瑕和董庭兰的“风尘三侠”之名已经逐渐被很多人知晓,今天又赶巧,董庭兰穿着一套紫色西装,段无瑕穿着一套白色休闲服,索云嫣穿着一套浅红色金花服,更应了“风尘三侠”之名,因而压轴节目演完之后,他们三人又应观众要求,合奏了几首歌曲,这一来就拖到了八点半,收拾好东西差不多九点了。 市文工团的两位美女舞蹈老师一时兴起,提出来要去迪吧玩玩,董庭兰和她们比较相熟,段无瑕和索云嫣也算得上一起的同事,自然不好推辞,只得答应。林锦泽也陪着索云嫣她们一起去了。 平安夜的迪吧挤挤攘攘人满为患,一连问了两家都说没有空座,六人有些扫兴,随意走了一段路,正巧到了最大的一家迪吧门口,从门外看进去,好像人不是很多。 有时候就这样,以为会人多的地方反而人少。 六人上去一问,迎宾小姐说,没有空座!外面看着人少是因为有人包场了! 六人走到一边商量着:估计今天晚上哪一家都没有空座了,还是各自回家吧。 这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劳斯莱斯古斯特停在了迪吧门口。两个保镖模样的健壮男人先下车看了看,然后转身恭恭敬敬迎候着,一个年轻男子懒洋洋地跨出车门来,约莫三十五六岁,披着大衣,叼着烟,气势嚣张跋扈,那不可一世的样子看着就有点像坏人,不过嘛,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做人要厚道,万万不能以貌取人。 接着又下来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娇滴滴的上前挽住年轻男子,一起向迪吧门口走去,两个保镖连忙跟上去。 年轻男子走到迪吧门口,转头扫了门边不远处站着的六人一眼,问了问迎宾小姐,又跟迎宾小姐说了两句什么话,然后在保镖和美女的簇拥下进去了。 六人刚要走,迎宾小姐疾步跑过来,恭恭敬敬请他们进去,还一个劲道歉,说刚才太失礼了,他们都是尹公子的朋友,她一时眼拙没看出来,请无论如何都要进去坐一坐,不然尹公子会怪她。 六人面面相觑,都以为是其他人认识,尤其是两位美女舞蹈老师,容貌娇艳妩媚,身材婀娜妙曼,平时追求的人颇多,自己也弄不清楚这个尹公子是不是狂热爱慕者之一。 迎宾小姐最会察言观色,亲热地挽起两位美女老师的手臂,热情地往迪吧里面拉,两人却不过情面,被推拉进去了,其余四人也只能跟着进去。 六人刚踏进迪厅大门,华灯突然全开,明亮但不刺眼的灯光正好照着他们——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美丽动人。迪厅里众人顿时发出一片惊呼声和口哨声。 “这谁啊?太好看了!” “都谁的朋友啊?个个都那么好看!” “男的太帅了!女的太漂亮了!啧啧!” “有点眼熟!” “嗯,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也觉得好像刚刚还见过!” “当然见过!就一两个小时前!” “对对!是他们!” “谁啊?” “风尘三侠!” “对了对了!真的是风尘三侠!” “你看,那个穿紫色西装的是虬髯客!” “嗯,穿白色休闲服的那个是李靖!” “最年轻那个穿粉色金花服的阿妹是红拂!” “真的是他们,是风尘三侠!” “今天他们连衣服都很风尘三侠呀!” “他们来做什么?尹公子请来表演节目的吗?” “让他们表演一个节目!” “别扯了,人家刚表演完,这会肯定是像我们一样来玩的!” “别胡闹!听说是尹公子的朋友……” “尹公子的朋友啊……” …… 这时,迪厅服务员快步过来将他们请到了南边的雅座,他们才坐下来,服务员流水一般上来,很快桌上就摆满了果盘和零食。 第64章 风波起 灯光暗了下去,嘈杂声也渐渐歇下来,舒缓的音乐响起来,舞池中上去了两个辣妹,开始跳舞,一切恢复了迪厅原来的喧闹。接着音乐转而热辣起来,两个辣妹的领舞也渐渐奔放,不少人跟着上去跳起来。 这个迪吧有三层,二楼三楼全部是包厢,一楼中间是舞池,外面围着卡座,在南北两侧边缘分别隔了三四间雅座出来,隔板大概一米七左右高,客人坐下之后完全看不到,站起来后个子高的就露出半张脸来。 开始,大家还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那个什么尹公子意欲何为,可过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他露面,逐渐也就放松下来。 两位美女舞蹈老师还上舞池去蹦了两首歌,引得掌声一片,才笑呵呵的推辞着继续跳的邀请走下来。 这时,有四五个美女走进雅座来,邀请三位帅哥出去跳舞。 段无瑕一副冷冷的生人勿近的样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邀请他的美女碰了一个钉子,十分无奈地转移了目标。 林锦泽旁边也是一左一右两个美女,撒娇卖嗲请他去跳舞。倪昊给他过生日那天,比这还热辣的他都见过了,这点小场面算什么,刀子一样的眼神和冷硬如铁的口吻,一个字就将那两美女打发了——“滚”! 原本只有两个美女缠着董庭兰,这下好了,五个全部围在他身边。董庭兰爽朗和善,不好意思拉下脸来撵人,哪里招架得住这群“妖精”,五分钟后就被拉扯拖推拽去了舞池,然后就好像唐僧进了蜘蛛洞。 两位美女舞蹈老师刚调侃笑话着董庭兰,又来了一个男人,礼貌地对她们说:“两位美女,尹公子请您们过去叙叙旧。” “尹公子?是尹凌波吗?” “是。” “哦,是他呀,也不早说,神神秘秘的……” “尹公子说给您们一个惊喜。” “这到是尹凌波的性格,他不就喜欢这样吗……” 大家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尹公子是两位美女舞蹈老师的朋友。 两位美女舞蹈老师说笑着跟那男人走了。 剩下段无瑕、索云嫣和林锦泽坐在雅座里,林锦泽和索云嫣两人随意地聊着天,段无瑕偶尔在他们问到时答一两个字。 过了二十来分钟,方才那个男人又走进来,这次是很有礼貌地对索云嫣说:“索小姐,尹公子请您过去。” 索云嫣一怔:“我……我不认识尹公子……” “没关系,您的两位好朋友也在那里,去了就认识了。”男人依旧很有礼貌地解释。 索云嫣看看段无瑕,又看看林锦泽,低下头小声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真的不认识尹公子……就……就不用了吧……” 那男人沉声说:“索小姐,您过去打声招呼就回来了,走吧。” “我……我还是……不……不去了吧……”索云嫣犹豫着。 “索小姐,您这样不太礼貌啊?”那男人的声音有些生硬起来。 索云嫣一想,确实不太好,犹疑不决地说:“我……我……要不,您……您帮我跟尹公子道声谢吧……” “您还是自己去跟尹公子说,好一些。”那男人走进一步,硬邦邦地说。 林锦泽“唰”地站了起来,他早就忍得喉咙冒火,开始还顾忌是那两位美女舞蹈老师的朋友,现在看这个样子,来者不善啊,他忍不住低吼一声:“你想干什么?” 那男人瞥了林锦泽一眼,倨傲地说:“尹公子请索小姐过去认识一下。” 林锦泽怒道:“滚开!尹公子是什么东西?谁要认识他!” 那男人不屑地说:“尹公子让我请她过去,是看得起她。” 林锦泽又怒又气:“狗屁尹公子,谁要管他看得起看不起!” 那男人看看索云嫣,又盯着林锦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锦泽气得笑了:“我就喜欢吃罚酒!你端来我看看,究竟怎么个罚酒!” 那男人一脸你找死的神情,盯着林锦泽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闭嘴吧,免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放狗屁!你滚远点,少在这里骚扰我们!”林锦泽彻底怒了,一把向那男人推去。 那男人抓住林锦泽的手,两人扭打起来。 索云嫣紧张地站了起来,想过去拉开两人,又实在插不上手,急得小声喊着:“住手!别打啦……住手……” 这时雅座门口又闪进来一个男人,看样子是一直站在门口,听到动静就进来了。 雅座里的灯光虽然幽暗,但还是能看得清楚脸貌,这两人凑一起就看出来了,他们就是刚才劳斯莱斯古斯特车上,开始下来那两个保镖!原来那个嚣张跋扈一脸坏人样的年轻男子,就是什么见鬼的尹公子!果然一看样子就是坏人!谁说人不可貌相的?出来!包准不打你的脸!——才怪! 后进来的保镖径直朝索云嫣走过去,林锦泽一看急了,猛然发力摔开了和他扭打的保镖,冲过去阻止。 后进来的保镖斜了他一眼,歪着嘴嘲弄地问:“哥们儿,犯不着为了个妹子这样拼命吧?” 看来,那个尹公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已经在两位美女舞蹈老师的嘴里掏出了什么话。 林锦泽一激动,满脸通红怒吼道:“滚你妈的!她是老子的女朋友!” 索云嫣一怔,顿时也是满脸绯红,心砰砰直跳,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董庭兰听到争吵声,扒开旁边的“妖精”,跑进雅座一看,大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两个保镖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不相信,又似乎无所谓,反正他们的任务是把索云嫣“请”过去,才不管林锦泽是不是她男朋友呢! 至于段无瑕,一看他那英俊无俦的样貌和清瘦单薄的身形,两个保镖简直半点没把他放在眼里,觉得可能用一个指头就能把他捅倒,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根本都不屑动手。 于是,两个保镖分开来,一个对付林锦泽,一个对付董庭兰,瞬间扭打在一起。林锦泽和董庭兰虽然也是身强力壮的大男子,可是如何打得过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马上就落了下风。还好那两个保镖只是奉命“请”索云嫣过去,究竟人多口杂,不想真的闹出人命来,没有下狠手的打,只是想制住林锦泽和董庭兰。 索云嫣急得手足无措,又想不到办法,想着这件事情因自己而起,无奈地说:“别打了,我跟你们去……” “小阿嫣,让开!”一个声音冷冷地响起来。 第65章 李靖打人 索云嫣回头,就看见段无瑕站了起来。 索云嫣更着急:无瑕阿哥这样瘦弱,真要动手,还不被那两个保镖一拳头给打死了! 段无瑕微微扬了扬下颌,示意索云嫣让开。 索云嫣虽然不相信段无瑕有能力动手,但是从小就听段无瑕的话,下意识就往旁边让开了。 段无瑕阴沉着脸走过去。 这时刚好董庭兰被一个保镖推倒在地,那保镖正要上前去将董庭兰压住,他满脸讥笑,一心一意想着要将董庭兰双手反剪捆起来,完全没防备旁人,左侧空挡全部暴露在外。 段无瑕突然暴起,一脚飞踢出去,正中那个保镖的左腰!这位置正是各处大穴汇聚之地,那个保镖连哼都哼不出来一声,就被踢出去七八米远,撞倒了雅座的隔板和两三张桌椅,“嘭”地一声重重摔在了舞池边上,旋即昏死过去! 这一声巨响让所有的人全部惊呆了,舞池里的人也像被定身法瞬间定住一般,只剩音乐在刺耳的响着,紧接着音乐也停了,整个迪厅鸦雀无声,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另一个保镖转头看着段无瑕,目瞪口呆,满脸不敢置信,他双手还扭着林锦泽的双臂,林锦泽奋力一下挣脱开来,下意识地将他一推。 段无瑕又是暴起一脚,正中他的胸口,一声惨叫,这个保镖破空摔出去,沿着刚才那个的路线,又重重砸在了那个还没有醒转来的保镖身上,晕了过去。 这下犹如在烧开的油锅里倒进了一瓢水,整个迪厅沸沸扬扬尖叫一片。 “打人啦!打人啦!” “谁打的?” “好像是……好像是……” “到底谁打的?” “好像是……风尘三侠……” “好像是穿白衣服那个……那个李靖……” “胡说!怎么可能?” “就是,你肯定看错了!” “我好像也看到了……我……” “你们肯定看错了,就李靖那个瘦弱的样子,风都能吹得去喽!” “就是,你们不要乱说!” “我……我真的看见是……是李靖踢的……” “你要说是虬髯客踢的,都还有一点编得像样!李靖?他能把这两个人踢飞这么远?你不去写书真是白瞎了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我没有编啊!我真的看见是李靖踢的!” “我……我也看见了……那时候虬髯客被先飞出来那个人推倒了,根本没起来!” “好像真的是……真的是李靖踢飞的……” “我也看见了,是李靖!” “他那么瘦弱,能将这两个壮汉踢飞?” “可真的是李靖踢的啊!” “难怪叫风尘三侠!果然是有点功夫在身的!” “那李靖为什么要踢这两人啊?” “就是,为什么啊?” “这两人好像……好像是……尹公子的保镖!” “好像是哎!” “那李靖为什么踢他们?” “不知道……” “他们不是尹公子请来的么?” “是啊!谁这么大胆啊?” “嘘!小声点!” “还能有谁这么大胆!” “哦!” “知道就行!别说出来!” “心照不宣!” 这时迪厅的钟敲响了,众人立即都住了口,抬头向二楼的走廊看去。 一个身材惹火的美女搔首弄姿地出现在了二楼走廊上,她俯身用两条手臂撑着栏杆往下看,正是劳斯莱斯古斯特车上下来,娇滴滴挽着尹公子一起进了迪吧的那个美女! “谁打的人?”那美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迪厅的人,冷冷地问。 众人都噤若寒蝉,只把目光转向段无瑕等人。 此时段无瑕、董庭兰、林锦泽和索云嫣都从雅座里出来了,站在舞池边,四人都寒着脸不搭话。 “到底谁打的?”那美女冷冷地又问了一遍! 这时,有人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美女诧异的目光倏然转向段无瑕,有些不敢置信地问:“李靖打的?真的么?有没有看错?” 旁边那人又附在她耳边说话,应该是跟她肯定,是段无瑕动的手,不,是段无瑕动的脚! 那美女转向段无瑕,盯着他看,似乎还是不大敢相信:“李靖,打了人怎么不敢说话了?” 段无瑕抬头瞥了她一眼,一个字都没有给她,不过如刀子般冷冽的眼神,把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一点儿跟你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那美女被他的眼神吓得打了一个寒颤,终于相信是段无瑕动的脚了:“为什么打人?” 董庭兰知道段无瑕不耐烦说话,代他说道:“这两个人太没有礼貌了!” “哦?他们两个怎么没有礼貌了?”那美女故作不知地问。 董庭兰一直被那五个“妖精”缠着在舞池跳舞,听到争执才回去的,猜的到大致情况,但并不知道具体细节,自然答不出来,就转头看着索云嫣和林锦泽。 林锦泽忍着怒气说:“他俩骚扰我们!你还装什么佯?不是尹公子派他们来的吗?” 他不好说这两人受尹公子指派来强“请”索云嫣,只能改口说“骚扰我们”,堂堂林大少生平第一次说话这样憋屈,牙齿都快咬碎了。 那美女冷笑道:“尹公子跟他的两位好朋友正叙着旧呢,怎么会派人骚扰你们!不过是你们的两位朋友跟尹公子说起,同来的就是风尘三侠,她们想着牵个线搭个桥,介绍朋友相互认识认识。尹公子听了出于好心,派人来请你们!如何谈得上骚扰二字呢?” 想不到这娇滴滴的女人口舌竟十分厉害,颠倒是非黑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开口就倒打一耙。明明是尹公子派人强请索云嫣去,居心叵测,现在一看目的达不到了,反过来说是想认识风尘三侠,派人来相邀,结果一片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风尘三侠不但不领情,还蛮不讲理将人打了。 当时情形如何,只有段无瑕、索云嫣和林锦泽三人清楚,除非录了像放出来,不然三人如何说也无法让人相信。 因为,摆在众人面前的就是——那两个保镖被踢飞出去,现今还晕在舞池边!而林锦泽和董庭兰虽然有伤,却都不明显,或在身上衣服遮着看不出来,他们也不可能脱了衣服展示,自然就不像那两个昏死的保镖一样场面震撼。 第66章 陷阱 迪厅中的众人听得那美女这样说,而段无瑕四人又并不辩驳,都以为看见了真相,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边倒的开始谴责风尘三侠。 董庭兰知道多说无益,情形不对,还是早走为妙,但是不知道那两位美女舞蹈老师怎么样了,毕竟一起来的,不可能丢下她们:“既然如此,那将我们的两个朋友喊出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他一边说一边给段无瑕和索云嫣暗示:慢慢往迪吧门口转移。他们三人合作良久,自然颇有默契,彼此一个眼神便通晓心意。 林锦泽却不懂他的暗示,索云嫣悄悄伸手来拉,林锦泽心下一颤,反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入手清凉纤弱,柔软细滑,心跳顿时加速,血压急剧飙升,周围人在讲什么都完全听不到了,眼里心里只跟着索云嫣在动。 那美女冷笑道:“正是要请她们出来对质,评个是非曲直呢!” 她冲旁边那人歪了歪头,那人便转身进了后面的一间包厢。 不一会儿,那两个美女舞蹈老师就出来了,看见舞池中的情形,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出什么事了?谁打架了?” “两位老师,你们让尹公子派人去请风尘三侠来认识认识,派去的人被打了!”那美女简单地两句话就颠倒了黑白是非。 两位美女舞蹈老师看着舞池中的情形,也知道有点不对头,但这种情形下,她们也只得硬着头皮问:“他们被谁打的?” “还能有谁?自然是大名鼎鼎的风尘三侠了!”那美女又一句话定实了风尘三侠的罪名。 其实,当时尹公子套出两个美女舞蹈老师的话,知道同来的三人就是风尘三侠,假意引导她们引荐双方认识,然后将两个保镖喊进去,当着两个美女舞蹈老师的面,故意说请风尘三侠过来认识认识,却暗地里使眼色,两个保镖哪里会不懂主子的心思,到了雅座就换了说法,想把索云嫣赚到别的包厢去! 这二楼那么多包厢,索云嫣如果接受邀请跟着他们上去,根本不可能去两个美女舞蹈老师所在包厢。只不过现在索云嫣没去,一切就都是推测,在没有事实前均属于污蔑。 整个事情表面看起来尹公子合情合理,实际上偷梁换柱,除了段无瑕索云嫣林锦泽他们三人亲身经历,其他人如何得知实情,而这中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两个美女舞蹈老师更是被蒙在鼓里。 现在这种情形下,就算林锦泽他们三人说出经过来,除了董庭兰,也没有别人会相信。 索云嫣如果说那两人来强请她,不但自取其辱,反而更糟糕。众人只觉得风尘三侠打了人还砌词狡辩,红拂往自个脸上贴金,来污蔑别人。 于是,众人议论纷纷,董庭兰四人闭口不言。 正在这时,迪吧又敲钟了,整件事情的幕后策划者——尹公子衣冠楚楚的从包厢里走出来,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大衣没披了,烟流里流气的叼在嘴里,偶尔用牙齿簪一下。 林锦泽也习惯这样做,他长得帅,这样做起来更显得风流潇洒。 这尹公子长得虽然也算得上英俊,但做这个动作,索云嫣看起来,就觉得他说不出的猥琐! 尹公子走到栏杆前,两手臂撑在栏杆上,往下面舞池边的两个保镖瞥了一眼,顺带往旁边一瞄,就看到了索云嫣和林锦泽牵着的手,寒光一闪,转头看向两位美女舞蹈老师,拍手笑道:“你们可是亲耳听见我说,让他们去请风尘三侠过来见见面,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他们恭恭敬敬去请人,却让人给打了!这事,该怎么处理呢?” 两位美女舞蹈老师对视了一眼:“尹公子,你大人有大量……这个……这个……可能是误会……” 尹公子脸上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误会?误会就能随便动手打我的人吗?” 尹公子和那美女是舆论操作的高手,瞬间就占领道德高地,闻者都觉得风尘三侠蛮横无理。 两位美女舞蹈老师夹在其中,甚觉左右为难:“尹公子,还请看在朋友一场……” 尹公子冷笑着:“两位老师是我的好朋友,按说怎么也应该给两位老师面子的……” 两位美女舞蹈老师听他这话有松动的意思,连忙就坡下驴:“多谢尹公子,还请给我们几分面子,这个事情……” 尹公子却口风一转,打断她们的话:“不过,打狗都得看主人,更何况我的兄弟恭恭敬敬去请人,却莫名其妙被人给打了,我要是今天就这么轻易把人放走了,以后手底下这么多兄弟,谁还会听我的呢?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他说得满口仁义道德兄弟情深,可刚才看舞池边上晕过去的保镖时,那薄情寡义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兄弟情深的意思。不过是今天晚上没有得逞的事让他失了面子罢了。 董庭兰他们看见迪吧门口隐隐越堵越多的人,早已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恐怕不能善了,不过看见两位美女舞蹈老师没事,总算有些安慰。哪里知道,两位美女舞蹈老师也是全部被算计了,这个尹公子根本不是她们的朋友尹凌波!董庭兰事后想起来觉得蹊跷,问了她们才知道。 此时在对方的地盘上,况且对方人多势众,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董庭兰忍住气说:“不知道尹公子想怎么办呢?” 尹公子装模作样的说:“一边是我的兄弟,一边是我的朋友,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倒叫我为难了……” 他边说边歪头示意那美女一唱一和。 那美女心领神会,故作不依:“尹公子,兄弟们可都看着您呢!您可别寒了大家的心。” 尹公子眼色赞许,却故作沉吟:“这事情……真是怎么做都得伤到人啊,伤到哪方也非我所愿……” 那美女眼珠一转:“尹公子,他们风尘三侠最擅长的不是演奏歌曲吗?可以让他们表演两个节目,权当做赔礼嘛!” 尹公子佯做被提醒:“这个……这个到还行吧!” 第67章 侮辱 董庭兰他们看这尹公子和他的人在二楼一唱一和,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倒也不好搭话。此时听这意思,是要他们风尘三侠演奏,虽然屈辱,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倒也还能勉强为之,便略微放下心来。 这时那两个保镖方才醒转过来,内脏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却强忍着不吭声,只是怒目瞪着段无瑕。 那美女侧头附在旁边的人耳旁说了两句,那人就带着三四个安保模样的人来把两个保镖搀走了。 那美女扫了一遍风尘三侠,笑容带了一丝嘲讽,语气一转:“但是,如果就让他们三人弹奏几首歌曲就草草了事,也未免太容易了,兄弟们可能都不答应啊!是吗?” 最后那一问,是扬声向下面迪厅喊的。 下面果然有人装腔作势地高声应和。 “是啊!不答应!” “太容易了不行!” “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免得以为我们兄弟好欺负!” “我们这么多人不能让三个人给欺负了!” “就是,必须把他们收拾服帖了。” “还得有点别的惩罚!” 尹公子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以商量的口吻问:“那依你们说要怎么办啊?大家看我的面子,意思意思就行了。” 那美女装出极给尹公子面儿的神情:“既然尹公子都发话了,兄弟们再不忿也只能忍一忍气了。我看这样吧,虬髯客和李靖弹奏,红拂就给大家伙唱歌好了。” 下面的狗腿子又是一阵装模作样的附和。 “让他们三人给我们表演表演!” “听到大家满意为止!” “也只能这样了!” “看尹公子面上,就让他们弹弹唱唱算了!” “尹公子都这么说了,放他们一马了!” 尹公子佯做感谢:“那就这样吧,谢谢各位兄弟,喜欢喝啥尽情喝,今晚大家不醉不归!” 董庭兰听这些人议论,知道段无瑕和索云嫣性子刚烈,决不会愿意受这屈辱,只是现下的情况,怕是身不由己。如能弹唱两三首歌曲了结了今晚的事,他愿意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只可惜事情并不随他所愿。 那美女不怀好意地向下面迪厅中的众人喊道:“兄弟们想听什么歌啊?据说,这红拂女以前是权贵人家的歌妓……” 她这样语带侮辱的提示,下面众人如何会听不懂,顿时不怀好意污言秽语地笑闹起来。 “歌妓自然是唱小曲啊!” “我们也想听小曲!” “让她唱首洞房花烛夜来听听!” “我觉得《十八摸》好听!” “你听过吗?” “当然听过!不过要够骚才有味道!” “你们看这个红拂可没有一点骚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她不骚,看样子可看不出来!” “就是,有的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可骚了!” “也说不准正正经经的人唱起《十八摸》来更别有一番味道呢!” “是啊,没准这个清纯的红拂唱起《十八摸》,比你听那个骚到骨子里的,还更有味道呢!” “哈哈哈,那快让她唱《十八摸》啊!” “还等什么啊?让她快唱《十八摸》呀” “来段《十八摸》!” “等等,不知道她会唱吗?” “不会唱我教她啊!” “轮得着你操心?” “那你来教啊……” “你们都别想得美了!” “就是,要教也是尹公子教,轮得到你们几个五音不全的?” “尹公子万一也不会呢?” “你怎么知道尹公子不会?” “不用争,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于是有人扬声朝着走廊上喊:“尹公子,你会不会《十八摸》呀?” 尹公子一阵放肆的荡笑:“还有哪个男人不会《十八摸》吗?” 下面迪厅的人也跟着放浪的笑。 尹公子和那美女见众人在有意引导下,果然向他们预料的方向发展,对风尘三侠极尽侮辱之能事,不由得盛气凌人地站在二楼栏杆前俯视下面,等着看风尘三侠的笑话。 两位美女舞蹈老师和他们站在一起,虽觉得让风尘三侠弹奏演唱《十八摸》,确实太过侮辱人,但众怒汹汹,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董庭兰听到让演唱粗俗的《十八摸》,也是瞬间气怒攻心。开始他还以为能自己选,段无瑕和索云嫣的性子,就算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受辱,他就自己弹唱两曲,好歹救他们出去,毕竟若不是因为他,他们今天晚上不会来这迪吧。 索云嫣怒气盈胸,指尖颤抖,想着今晚就算是死也不能受这侮辱,只是连累了段无瑕他们三人,早知道当时跟那保镖去见这尹公子,大不了就是拼个一死,却不会连累别人。 林锦泽感到索云嫣的指尖在颤抖,知道她气急,不禁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借此安慰她别怕。他刚才偷偷打过电话,可是打不通,信号被屏蔽了!眼下要想办法出去迪厅,不过,就算到最后尹公子动粗,大不了他亮出自己的身份,想必来,就算尹公子是黑道上的,云滇省数得上号的富豪家,尹公子也得掂量掂量。而据现在看来,这尹公子只是仗势欺男霸女的有钱人或有权人。 段无瑕倒是神色纹丝不变,冷冷地看了看二楼上的两个美女舞蹈老师,又看了看董庭兰。董庭兰知道他的意思,摇了摇头。现在这样情形,他们四人想要闯出去都难,尹公子没有跟两位美女舞蹈老师撕破脸,带上她们可能反而连累了她们。 段无瑕侧头看了看索云嫣和林锦泽,扬了扬下颌,带头往迪吧门口走去,董庭兰跟他并排而行。 索云嫣看到段无瑕的目光,想到还拉着林锦泽的手,脸上红晕顿起,缩了缩手,想要放开林锦泽,林锦泽却反而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两人跟着段无瑕和董庭兰一起走向迪吧门口。 尹公子在廊上冷冷地笑道:“风尘三侠打了我的人就想这么走了?是看不起我吗?” 他说着,“啪啪”拍了两下手,那些先前隐隐围在迪吧门口的人,瞬时关上了大门,堵在周围,拦着段无瑕和董庭兰他们,约莫有二十来人。 第68章 我怕他不成 段无瑕除非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不然这二十来人拥上来,他就是双腿连环也踢不了那么多。 董庭兰和林锦泽虽然也能打,究竟没有多少经验,也没有专业训练过,双拳难敌四手,而索云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他们四人想要走出迪吧,与这二十来人大打出手势不可免。情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段无瑕却恍若未闻,脚步都没有一丝停留。 那二十来人虽然人多势众,却并非专业保镖,不过是些时常打架斗殴的混混罢了,对段无瑕双腿逆天的战斗力,还是比较怵,不敢捋其锋芒,都隐隐往两边,想着跟董庭兰和林锦泽打轻松多了。 两位美女舞蹈老师站在走廊上,此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地说:“尹公子……这个……能不能换……换个方式……” 尹公子点燃嘴里叼着的烟,缓缓吸了一口,吐出几个烟圈来,冷笑着说:“可以啊!” 两位美女舞蹈老师一喜:“尹公子您说!” 此时迪吧门口的大战开始了。 尹公子颇有兴致地看着,猥琐笑道:“红拂她要是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唱,就进包厢唱给我一个人听好了,我若是听得高兴了,不但放了她这几个朋友,就是有其他的要求,我也通通都答应。”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旁边的人都放肆的笑起来,下面迪厅舞池中闲站着的人也跟着荡笑。 此时,董庭兰被三个人围攻,挨了好几拳。林锦泽更糟糕,他护着索云嫣,更多挨了几脚。 段无瑕一脚一个,将近前的两人踢倒在地,更多的人又围了上来,场面混乱不堪。 尹公子叼着烟,在走廊高处将战斗场景看得一清二楚,毫不在意地笑着,只提醒手下:“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打女人!兄弟们小心,别伤了红拂,不然等会大家可就听不到《十八摸》了!” 下面迪厅又是一阵放肆的大笑。 这时,一个人拿着手机匆匆跑到尹公子旁边,附耳跟他说了什么。 尹公子脸上嚣张的神色开始阴晴不定,看着打斗的众人,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原来是他……” 那美女转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尹公子有些不耐烦,没搭话。 拿手机的人又附到他耳边说了什么。 尹公子发怒:“难道我怕了他段二不成!” 拿手机的人有些尴尬,看着尹公子小心翼翼地说:“您怎么会怕他?场面上见了,他也得喊您一声尹哥。不过,段二这人特别护短,性格蛮横又暴躁,他既然恭恭敬敬打了电话过来,请您高抬贵手……” 拿手机的人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战况,董庭兰和林锦泽已经倒在地上,每人都被三四个人围着,打斗的时候挨了很多下,这会倒没人打他们了。 段无瑕在踹到五六个人后,也终于被制住,虽然他武力值爆表伤了那么多人,但是长得俊美又清瘦,扭着他的人居然没狠得下手打他,白衣服依然干干净净。 索云嫣和林锦泽在混乱中松开了,被两个混混用身体拦着,急着想冲上去,却根本扒不开,倒是一根头发都没掉。 看来,尹公子也不想闹出大事情。 拿手机的人接着说:“现在也教训得差不多了,您就给他一个面子……” 尹公子将烟头丢在地上,狠狠地一踩,一言不发,转身进包厢去了,那美女也跟着进去了。 拿手机的人见状,扬声冲迪吧门口喊:“大家辛苦了,都喝酒去。让他们走吧。” 那些混混看看尹公子果然没在走廊上观战了,就放开了四人,各自喝酒蹦迪去了。 激昂的dj音乐响起来,舞池里人影晃动,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索云嫣扶起林锦泽,段无瑕也拉起董庭兰,两位美女舞蹈老师急匆匆跑下来,跟着他们,打开迪吧大门,走了出去。 回去的车上,索云嫣看看董庭兰,又看看林锦泽,哽咽着说:“兰哥,双木,对不起,我……我……都是因为我才惹出这些祸来,让你们挨了打,要不是还有无瑕阿哥……今天晚上就……” 林锦泽打断她说:“怎么能怪你呢!都是那姓尹的居心不良,故意设计的。” “是啊,你就别自责了。是他们欺人太甚,今天晚上要不是我让你和无瑕陪着去,也不会出这档子事!”董庭兰边开车边说。 第二天是圣诞节,一清早,索云嫣就急忙过来看林锦泽。林锦泽昨晚上被打的伤,现在全部发作出来了,鼻青脸肿,满身紫痕淤青,索云嫣想到他昨天早上因为帮自己摘花伤到的脚踝才刚刚好,晚上就又因为自己被打得泡眉肿眼遍体鳞伤,心下不禁十分难过。 林锦泽见状,开玩笑说:“古时候英雄救美,美人获救后偷偷一看,这英雄要是长得风流潇洒,美人马上含羞带娇地要以身相许;这英雄要是长得丑,美人就推诿说,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相报!看来,我这次是真的毁容了,你只有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相报了!” 索云嫣“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么大人了还贫嘴!” “谁说长大了就不能贫嘴啦?”林锦泽反问,见她笑得如茶花盛开,清澈的眸子,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有些看得痴了,喃喃地说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索云嫣忽然想起来他在迪厅时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不知道究竟是情况紧急他故意这样说的,还是他心里真的这样想。 林锦泽看着看着,突然没来由地心里一酸,想到昨天晚上段无瑕和董庭兰如此维护索云嫣,而她与他们那么默契,忍不住问:“兰哥没有被毁容吧?” 这忽如其来的问题,让索云嫣一怔,想了一想,有些惭愧地说:“我……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他,无瑕阿哥在照顾他。” 林锦泽一阵狂喜,想起来昨天晚上,索云嫣也是先来扶自己的,难道在她心目中,自己应该是比董庭兰还要亲近一层? 其实,昨天晚上林锦泽因为跟索云嫣拉着手,多挨了好几脚,脸上也被打了好几拳,看起来伤得最重。 董庭兰和段无瑕因为是风尘三侠,都知道他们要上台表演,脸上不能带伤,倒是留了手,没有人往他们脸上招呼。董庭兰身上挨了不少拳头,段无瑕却一下都没有被打。晚上回到田家院子,段无瑕就帮董庭兰擦了药酒,没什么大事。 不过,林锦泽虽然看起来伤得重,却都是皮肉伤,不像段无瑕踢伤的两个保镖。 第69章 擦药 表演班子那边偶尔也会有人扭伤,倒是常备着跌打损伤的药品和药酒,就在客厅的博古架上摆着,索云嫣想着民宿这边不一定有,便找了带过来。 林锦泽醒后浑身疼,脸上到不觉得,也没来得及照镜子,这会看索云嫣小心掩饰着满脸猝不忍睹的神情,话虽说得俏皮,心下不禁忐忑,他由来对自己的容貌很是看重,这会想起来拿出镜子一照,顿时被镜中那张双眼青黑,左脸肥肿,右颊三道血痕,两边极度不对称,形如《西游记》中山魈妖怪一般的脸,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心里把尹公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脸颊上又没有什么药酒可以擦揉,索云嫣只有烧了热水,让林锦泽自己热敷,去去淤青。 热毛巾刚敷上林锦泽的脸颊,又烫又疼,连身上那些痛都被脸上的疼衬托地一点儿感受不到了,林锦泽差点眼泪水就下来了,从小长到这么大从没被人打倒这样惨过,又在心里把尹公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林锦泽想到后背上也挨了许多拳,自己看不到,又不好意思让索云嫣帮忙,臊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索云嫣看他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虽然脸上漫起红晕,却强自镇定:“双木,我帮你热敷一下后背上的伤吧?” 林锦泽看着她清澈的眸子,连忙答应:“好……” 索云嫣看到林锦泽脱下衬衣后,满背的紫痕淤青,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拧了热毛巾,轻轻地捂到伤处,林锦泽疼得一颤,下意识地缩了缩,又强忍住,没吭声。 热敷之后,索云嫣想了想,又给林锦泽擦了药酒,她不懂穴位按揉,也没有手劲。不过,当她柔软的小手携着药酒按揉在背上时,林锦泽只觉得全身如同浸在温泉里,暖洋洋,软绵绵,舒服得如同柔软的羽毛拂过心窝,又好似痒到极致而自己无法够到的时候让人正好挠在那里,幸福得呼吸都屏住了,感觉浑身的疼痛通通烟消云散,这次他在心里把尹公子的祖宗十八代都感谢了一遍,方才他还阴暗地想找人拾掇拾掇尹公子,现在他如果见到人家,一定会真心诚意请尹公子吃顿饭以表谢意。 索云嫣见林锦泽不吭声,以为是按揉太重太痛,不禁轻声问道:“双木,你感觉怎么样?” 林锦泽还傻傻深陷幸福之中,根本没听见索云嫣说什么! 索云嫣唬得停住了手,以为他痛晕过去了,连声喊着:“双木?双木……” 林锦泽这才回过神,尴尬地应了一声。 “很痛吗?”索云嫣问。 “还……还撑得住……”林锦泽掩饰着。 索云嫣想想说:“我这瞎揉一通,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要不……还是去请前次帮你按摩的阿公来吧?” “有有有……有效果,效果很好……”林锦泽一叠连声称赞着,又说:“我的脸现在这副鬼样子,就不要请阿公来了……太……太丢人……” 索云嫣以为他爱面子“讳疾忌医”,也到不好再提,就自己帮他将后背和腰侧的伤都擦了药酒,按揉一遍。 身上的紫痕淤青倒是穿上衣服就看不到了,这满脸肿肥,出门比大熊猫还惹眼,他那么注重形象,至少一个星期不敢出门了,不过想到索云嫣能每天来看他两次,林锦泽就什么都愿意了。 他昨天晚上很晚才回来,自己带了钥匙,没人看见他脸上的那些伤。 明祥老板还以为他脚踝没有好,所以整天窝在房里,中午的时候,好心好意隔着窗户喊:“帅哥,出去走一走晒晒太阳,好得快点!需要我扶你吗?” 林锦泽吓一跳,生怕热心的明祥老板进来看见他滑稽的样子,连忙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一个谎:“不用不用,我脚踝好得多了,昨天出去看过医生,让我多卧床休息,才好得快!” “这样啊!你这脚踝伤得真奇怪!那你自个儿好好休息,有事就叫我!””明祥老板嘟嘟囔囔地走了。 林锦泽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嘴角张大一点都痛,暗骂那个杀千刀的居然往自己脸上招呼!其实,他也没少往人家脸上招呼,这打起架来,谁看得清楚啊,当然是哪里方便打哪里了! 索云嫣回到田家院子,段无瑕独自一个人在梅子树下喝茶看曲谱,看见她进来微微点了点头。 “无瑕阿哥,你昨天晚上有没有伤到?”索云嫣关切地问,虽然段无瑕看起来没事,可混战的时候谁的拳脚也不长眼睛,还有的内伤过后才发作。 段无瑕摇了摇头,又打量了一下索云嫣:“你呢?” 索云嫣红着脸低下头,惭愧地说:“我……我一点伤都没有……”她觉得事情因自己而起,自己毫发未损,却带累旁人挨打受伤,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阿嫣,没受伤是好事啊,难不成你还想挨打啊?”董庭兰边说边从内堂走出来,脸上挂着爽朗的笑,下颌有一块淤青,不是很明显。 索云嫣连忙给他拉开凳子,倒上茶递过去,自己愣愣地站在一边。 董庭兰接过茶啜了一口,坐下来,见她这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打一起挨?” 索云嫣点点头:“兰哥,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何况事情因我而起,害你和双木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当时真恨不得自己像无瑕阿哥一样,踢他们几脚,而不是成为你们的累赘!” “对了,双木怎么样?”董庭兰问。 “脸上身上全都是伤,青紫乌黑的,脸颊都肿起来老高了……”索云嫣愤愤地说。 “伤得这么重?”董庭兰和段无瑕面面相觑,当时情况混乱,都顾不上看别人,况且董庭兰不知道雅座里强请的事,还以为双木伤得跟自己差不多,没想到这些打人的混混居然区别对待。段无瑕倒是明白,那个尹公子肯定让人特别“照顾”双木了。 索云嫣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和段无瑕没有受伤,董庭兰伤得不严重,而双木伤得最重,是因为当时他为了保护自己,阻止两个保镖拉扯,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才被特别“照顾”,索云嫣不由得更是觉得对不起双木和董庭兰。 董庭兰让索云嫣坐下慢慢说,索云嫣将双木的伤情描述一番,本来伤在脸上就够吓人的,更何况身上也是紫痕淤青,索云嫣从小乖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打架事件,也分不清皮肉伤和内伤啥的,这一番描述下来,把段无瑕和董庭兰都唬住了。 第70章 元旦 这时,田淑梅听说了昨晚迪吧的事,打过电话来问三人的伤情,知道索云嫣和段无瑕都没事,就董庭兰挨了打,不过没什么大事,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双木,又不是表演班子的人,田淑梅也不认识他,只知道是来登鹊村玩的,偶尔认识他们三人的。索云嫣的性格,自然也不会把在舞台上救过他和他是秦珃的助理这些事说出去。 董庭兰便问起尹公子是什么人? 田淑梅沉吟半晌,在电话那边悠悠地说:“现在风花雪月城有四个人颇占权势,黑白两道都要给他们三分面子,这四人分别姓尹、段、严、杨,你们遇到的尹公子应该就是第一位的尹老大,这人到没什么劣迹,只听说是有点……有点风流……” 董庭兰摸头不着脑:“风流?”忽地明白过来,不自禁地看了索云嫣一眼,他开着免提,索云嫣和段无瑕自然也听到了,索云嫣顿时尴尬得脸绯红。 “嗯,昨天晚上可能是有点误会,既然已经放你们走了,这件事应该是揭过了,以后遇到这人躲着点吧,还有段、严、杨三人,尽量不要沾惹上……” 元旦节凌晨零点零分,索云嫣正在编辑祝福短信,就收到了林锦泽发过来的信息——“新年快乐”,她很快摁了发送——“新年如意安康”。给阿姐、段无瑕、董庭兰、田淑梅和朋友们发完短信后,她又发送了一条信息给林锦泽,今天她有三场演出,没法去看他,已经让明祥老板帮忙照顾他了,可能有些饮食忌口没说到,让他自己吃饭的时候注意点。 林锦泽接到短信,心里暖洋洋的,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直到抱着手机睡着了,梦里还在念着那几句话。 元旦当日白天,林锦泽脸上还在满是紫痕淤青,实在不好意思出门,只能窝在民宿里,找一些古诗词赋谱曲,想起三年前的元旦那天,第一次在镜头里看见索云嫣笑,心潮澎湃得无法自抑,一晃眼,时间就过去了,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 他不禁停下笔来,想着索云嫣今天在人民剧院演出,当时他就在剧院这边的南诏大酒店,而索云嫣在剧院那边的金鹏白族风味美食城,他隔着剧院遥望着满是忧伤的她,在元旦那一天,他终于看到她绽开了山茶花一般的笑颜!不知道现在,她有没有开心的笑。 此时,索云嫣正在舞台上伴奏。 从十二月下旬开始,表演班子接到的演出就日渐多起来了,什么企业年会总结汇演、迎接双旦、辞旧迎新联欢会、恭贺岁禧…… 今晚是参与市文工团组织的元旦晚会。 第一曲伴奏下来后,索云嫣在后台略坐休息,这时有人捧着一大束美人茶进来送给她。 风尘三侠现在已经颇有名气,有人送花也属平常,三人中收花最多的其实是段无瑕,其次是董庭兰,最少的还是索云嫣,毕竟女粉丝最多最无敌嘛,看火把节那天秦珃出场时台下山呼海啸般的喊叫声就知道了。 索云嫣礼貌地接过来,道了谢,将美人茶放在了空置的桌上。 刚放好,又有人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进来送给她。 索云嫣礼貌地接过来,道了谢,将香槟玫瑰放在了美人茶旁边。 这时,报幕的阿姐走过来,让她准备好上场,她连忙答应着,跟在段无瑕后面去幕布后准备。 第二曲伴奏下来后,索云嫣在后台刚坐稳,又有人捧着一大束紫罗兰进来送给她。 索云嫣礼貌地接过来,道了谢,将紫罗兰放在了香槟玫瑰旁边。 刚放好,又有人捧着一大束向日葵进来送给她。 索云嫣礼貌地接过来,道了谢,将向日葵放在了紫罗兰边。 董庭兰看着那四束花打趣道:“阿嫣,今天你的粉丝来得比无瑕的都多呀!该不会是商量好了一起来给你送花海吧……” 索云嫣也觉得奇怪:“是啊!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送花呢?” “不是这么多人送花,是这么多人送你花!”董庭兰笑着指指段无瑕:“你看,不说没人送我,就是你无瑕阿哥都还没收到呢!” 索云嫣一看,果然连平时收花最多的段无瑕今天桌上都还没有花。她不禁奇怪地拿起花束来,想看看是什么人送的,结果——四束花居然都没有送花人署名! 这时,报幕员阿姐又来提醒她们上场了,索云嫣只得按捺住疑惑,先上台伴奏。 就这样,索云嫣每一曲伴奏下来,都会收到两三束花,那张桌子已经摆不下,桌前又摆了两排。直到演出结束时,索云嫣收到了十八束花——蝴蝶兰、雏菊、满天星、百合花……简直是花满为患! 索云嫣看着这些花束直皱眉头,除了有两束署了名字,其他十六束都不知道是什么人送的,这奇怪的送花人不但破了数量的记录,也创下了神秘的记录。 这么多花束,索云嫣也没办法拿得下,就只拿起了那束美人茶,其余的都分送给了其他演出的人。 段无瑕和董庭兰也收到粉丝送的花束,自己留下一束,其余的都分送了。 三人不喜欢拥挤,收拾好乐器,稍晚些才一起走出来,董庭兰的车停在剧院的地下停车场,要穿过庭院的去另一边。 三人刚走到庭院中间,两束车灯突然亮起,将庭院的灯映得昏黄,有人推开车门走下来,走到三人前面不远,三人方才看清楚来人——尹公子! 尹公子随手拢了一下披着的快要滑落的大衣,旁若无人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索云嫣,眉目含春,轻佻地说:“索小姐,送给你的花都收到了吗?” 段无瑕强压着一脚踹死他的冲动,迈步继续走。 董庭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停步,虽然自己平安夜被尹公子的人打了,不过毕竟不是尹公子亲自动手,况且也没什么大碍,田淑梅叮嘱让躲着这种人省的麻烦,他们自然避之唯恐不及。 索云嫣也没吭声,仿若未见,随着段无瑕和董庭兰一起走。 第71章 没有吃饭的习惯 尹公子不以为意,春心荡漾的追着说:“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就每样送了一束……” 索云嫣一听,原来那些没有署名的花是这个垃圾人渣送的!膈应得差点把手中的美人茶扔到他头上,最好砸他个头破血流! “嗯!?这束花不是我送的!原来你喜欢这种花……”尹公子的补救及时,留住了索云嫣手里的美人茶。十六束没署名的花就留了这一束,幸好不是尹公子送的,这送花不署名的人运气真够好! 尹公子看三人都不搭理他,脸上有些挂不住,按捺住性子阴沉沉地说:“索小姐,能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索云嫣心想:赏脸吃个饭!我都想让无瑕阿哥赏你一脚了!但想起田淑梅的叮嘱,尽量不得罪这种人,免得惹上麻烦。别的且不说,会连累了段无瑕和董庭兰。 于是,索云嫣头也没回地说:“谢谢,我晚上没有宵夜的习惯!” “那明天中午呢?”尹公子连忙问。 “中午也没有……”索云嫣差点说出中午也没有吃饭的习惯!好在及时发现,扭转过来:“……空!” 尹公子一听:“没空也要吃饭啊!我……” 索云嫣立马打断他:“我朋友受伤了,我要去给他送饭!” “那下午呢?”尹公子不死心。 “下午没有吃饭的习惯。”索云嫣搬出了行业规律,免得尹公子再纠缠,“我们这行业都是如此。” 得,这下没戏了!下午晚上不吃,中午要送饭给朋友,当然是陪朋友一起吃了,总不能大清早请人吃早点吧!尹公子冷哼一声,这拒绝不要太明显!在风花雪月城还没有人敢这么不给我尹老大面子!看来平安夜晚上的教训还不够,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什么朋友?是平安夜被打得像猪头那家伙吧?居然还没有死么?新年第一天就出来挡道!那天晚上就不应该给段二面子放他们走,现在蹬鼻子上脸——居然敢不理自己了!反了他们…… 这时,董庭兰已经将车开了出来,段无瑕和索云嫣坐上车,按了一声喇叭示意尹公子让开。 今天尹公子带的人手少,段无瑕武力值又爆表,再说无法无天明晃晃的抢人,他还不敢这么枉顾律法,尹公子悻悻地退了几步,看着索云嫣她们的车子绝尘而去,只得走回自己的劳斯莱斯古斯特,狠狠踢了一脚车门,嘴里叽叽歪歪不停地咒骂:“给老子走着瞧!不识抬举!老子请你吃饭居然不给面子……” 等在车里的保镖连忙给他开了门,尹公子又发了一通火,才吩咐司机开车。 司机平时经常无缘无故挨骂,早就逆反不爽,第一次看到嚣张跋扈欺男霸女的尹公子吃瘪,自己虽然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心下一阵暗爽,却不敢表露出来,憋了一肚子笑,连忙开车。 保镖狗腿子地说:“老大,这妹子其实仔细看也不咋地,您何必单恋一枝花呢?换了别人,巴结您还来不及……” 尹公子回想索云嫣的样子,确实算不上绝色,虽然也好看,但年轻女孩子哪个不漂亮呢?不过,索云嫣那娇娇弱弱柔柔软软的样子,就是让人特别想保护她,而她骨子里透着不屈服的韧劲,又让人忍不住想征服她,保护欲和征服欲这两样男人天生的属性,在她身上被完美揉合激发出来,让人欲罢不能又咬牙切齿,我他妈还就要在这棵树上吊死了! “天天黏着巴结的女人玩腻了,我现在就想换换新口味!”尹公子抖落肩上的大衣,接过保镖递来的烟,叼在嘴里,保镖狗腿子地帮他点上,奉承说:“老大,我看这妹子是故意拿俏,想在你心里留深点印象呢!” “哈哈,这话我爱听!”尹公子得意地笑起来:“她心眼不少啊,还跟我来欲擒故纵这一套,有意思!我就陪她玩一玩!” “对对对!女人嘛就喜欢扭扭捏捏搞这些小动作!”保镖狗腿子地继续奉承。 “这还挺有情趣的,我喜欢!以后上手了,看我怎么慢慢疼爱她……”尹公子淫荡地笑起来。 司机在前面边开车边心里骂:贱人!等老子不干的时候,一脚急刹车摔你个狗吃屎! 索云嫣回到家后,先给林锦泽回了电话,下午起就收到好几条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到家。 电话才响就接通了。 “到家了?” “嗯。” “花儿收到了吗?” “美人茶?”索云嫣心中一动,看着桌上那捧花束,墨绿的叶片中间,有四五朵刚开的茶花,还有七八个含苞待放的骨朵儿,娇艳而脱俗,极是赏心悦目,难怪自己在十八束争奇斗艳的花中选择了它。 林锦泽那边愉快的笑声:“是!喜欢吗?” “喜欢!”索云嫣一边起身找花瓶,一边称赞:“花很好看,谢谢你!” 没有你好看!林锦泽心里默默念,握紧了手机,其实并没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就舍不得挂断,想听听她的声音,想知道她的喜怒哀乐。 “新年快乐!” 两个人突然同声说出这句祝福,然后都在电话里听到对方笑了。 元旦过后,时光流逝得特别快。难怪老人们常说:红萝卜蜜蜜甜,看着看着就过年。 元旦到春节这段时间,索云嫣她们的演出颇多。 那尹公子像抽疯一般纠缠着,送花、约请……围追堵截,无论索云嫣怎么拒绝,他都乐此不彼,反而越来越有兴趣了,弄得索云嫣不胜其烦。 不过除此之外,尹公子也未曾有其他出格的举动,这样纠缠追求一个人也并不犯法,索云嫣就是再气愤,除了严词拒绝,也拿他没办法。好在尹公子倒也没有像平安夜那晚一样粗暴骚扰了。 林锦泽知道后,脸上的淤青稍散,就陪着索云嫣去演出,充当“护花使者”,宣示“男朋友”的主权,嘴里正义谴责,心里哭笑不得,对尹公子这种“神助攻”行为,暗暗十分感谢。 第72章 演戏 索云嫣这个阶层的女孩子,天生会有一些鄙夷而又崇拜富人的复杂心理,若是自身有骨气,一来就会自然将不是同一阶层的人屏蔽在外;若是自身无所恃,逐渐就会趋炎附势拜金跪舔,沦为富人的玩物。 所以说,林锦泽不愧长期观察揣摩,对人性了解得很是透彻,决策十分正确,方法用对了。而尹公子这般简单粗暴的炫富做派,对有的人可能有效,遇到索云嫣这样的,开始就出局了。 要说尹公子这架“僚机”,那是十分十分合格!逢演必到!所以,每次舞台表演完,林锦泽都自然而然拉起索云嫣的手,而索云嫣也习惯成自然,甚至段无瑕和董庭兰都习以为常了。 转眼即到腊月二十三,下午体育馆的演出结束后,索云嫣她们就可以休息到正月十五,年后的第一场演出是元宵晚会。 段无瑕和董庭兰回田家院子,索云嫣要回自己家,林锦泽陪着她走一段,送她上车。 走出体育馆大门,劳斯莱斯古斯特就显眼的停在那“禁止泊车”的标牌下,尹公子靠在车门上抽着烟,看到索云嫣和林锦泽牵在一起的手,颇有兴趣地一笑,将手上的烟丢到地上踩灭了,流里流气的走过来,吹了一声口哨,轻佻地说:“索小姐,今天可以请你吃饭吗?” 林锦泽将索云嫣微微往后一拉,遮在自己身后,冷着脸对尹公子说:“你有完没完?” 尹公子戏谑地笑:“那要看你们什么时候演完?” 索云嫣拧了拧眉头,没有搭话,心里想着有这么明显吗? 林锦泽怒道:“胡扯什么,谁跟你演戏了?” “演技太烂了!你们自己不觉得吗?”尹公子嘲笑一句,觉得不过瘾又补充说道:“不过,你们这次可真正想错了,我这个人的性格啊,还就是跟别人相反,越多人抢,我就越感兴趣!这证明我眼光好啊!” 林锦泽哭笑不得,自己反成“僚机”了?他拉着索云嫣就走,甩下一句:“神经病!” 尹公子大步追上来对索云嫣说:“索小姐,那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我一直想请你吃饭,认真跟你正式道个歉,可惜……” “道歉听到了,不过她不会原谅你,你省省吧!“林锦泽边说边扯着索云嫣走得更快了。 尹公子在后面扬声喊道:“我等到你们演完为止!” 转过街角,看不见尹公子时,索云嫣停下脚步,轻轻挣着牵在一起的手。 林锦泽感到索云嫣的挣扎,他停下脚步,轻轻抓紧了一下又放开了,转头问:“怎么了?” 索云嫣红着脸低下头,轻轻说:“他看不到了,不用演了……” “你觉得我们在演戏吗?”林锦泽眸色一暗。 索云嫣不敢看他,顾自往前走:“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么明显……” 林锦泽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默默地想:我没有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紧走几步追上去,闷闷地说:“你不要听他乱说,阿嫣。” 索云嫣心想:哪里是乱说!难怪无瑕阿哥和兰哥他们都不阻拦呢,原来他们都一早看出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弄得我这么丢脸…… 其实,这种事情都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清,自己心里动情没有动情,别人如何知晓?再说,就算段无瑕和董庭兰看出来,也不好跟索云嫣一个小姑娘说,更何况还有尹公子这么个威胁在旁边。以平安夜那晚发生的事情来看,双木的品行至少比尹公子好多了。 林锦泽本来是情场高手,只可惜他从来没有动心动情,真心实意地喜欢一个人,现在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索云嫣没有谈过恋爱,更不知道恋人之间应该是怎么样的,当时林锦泽在迪吧冲口而出说是她的男朋友,她也激动了一番,后来细想觉得是林锦泽为了保护她随口说说而已,再后来尹公子穷追不舍,他们只得继续演戏,她知道是演戏,可自觉演得很好,哪知道别人都看得出来,这样尴尬的事情,她又如何好意思去找段无瑕和董庭兰,问他们怎么看出来的…… 两人默默地同行了一路,索云嫣心乱如麻,林锦泽却不知道该如何跟索云嫣说,才能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在演戏。 话说回来,林锦泽也奇怪,为什么别人都说自己和索云嫣是演的情侣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站台等车的时候,林锦泽靠近索云嫣,去牵她的手,沉声说:“阿嫣,我们不要演戏了……” 索云嫣误解了他的意思,挣脱开他的手,鼓起勇气说:“双木,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今天之后,好久都不会有演出,以后我会想办法拒绝他,况且还有无瑕阿哥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敢搞什么名堂。” 林锦泽眸色一暗:“阿嫣,我没有演戏……从来也不是演戏……” 索云嫣沉默了一会,略有所思地说:“双木……也许我们都应该冷静地考虑一下……” 林锦泽本来想说我用不着冷静,瞬间想到人人都觉得他俩在演戏,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丝犹疑,终于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巴士靠站了。索云嫣径直上车,落座后低垂着头,没再看他一眼。 林锦泽望着索云嫣乘坐的巴士渐渐远去,终于在拐角处消失不见,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想:自己也许真应该如索云嫣所说,冷静下来仔仔细细考虑清楚,究竟是不是在演戏? 自从大学毕业后,以往每次过年,林锦泽的父母都不怎么管他,只要大年三十赶回去就行了。 但是,今年特别奇怪,元旦刚过,父母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催,非要让他提前回去准备过年。 开始,他满脸满身的紫痕淤青,哪里敢回家。 再说,回家就看不到索云嫣了。还有尹公子这样一个“无赖”环伺在侧,他如何放得下心。 然而今天这般情况,他在民宿默默想了很久,最后收拾好行装回了家。 这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腊月二十四就待在家中准备过年。 第73章 错误 隔天,林锦泽就知道了一个令他极为头疼的消息:索云嫣的六首歌曲被合并在他创作的八首里面,一并发给了范二,范二那边不知道就里,词曲作者全部署了他的名,而且动作太快,已在新年伊始的元旦节制作发行了专辑,虽然是新人新曲,但反响出人意料的好,当然,范家的宣传造势和人脉关系功不可没。这版专辑既算没有大爆,可实实在在赚了一笔。范二的桀骜不驯反而成了有个性有特点的标志,圈了不少粉! 此时如果将专辑全部收回来,重新更正制作,财物方面的损失惨重且不说,这名誉方面的损失简直不可估量。 这六首歌索云嫣并未授权给范二演唱,完全是赤裸裸的侵权。就算林锦泽为索云嫣改过词曲,但主要创作还是由索云嫣完成的,版权只能归索云嫣。 林锦泽仰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脑袋一阵阵抽痛:怎么会出这样的差错?现在怎么收场? 回想当时互相帮助改词曲的时候,每一处细微的修改,都触及灵魂的觉得,那是想我所想知心知意灵犀相通的人,每时每刻都心情愉悦如沐春风。 这样“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的静好时光里,谁又会得闲去关心哪首歌曲是谁作的?舒心惬意之中,不知道谁糊里糊涂把歌曲放到了一处,而他也根本没有心思去细看,鼠标一点就发送出去了。 到后来专辑发行前夕,平安夜在迪吧,林锦泽被尹公子的人打伤,疼痛之中又掺杂着甜蜜,然后是元旦节开始的“护花使者”,一桩桩一件件占据着他的身心,他已经深深沉溺于其中,哪里有一丝闲暇来顾及范二的新歌专辑! 况且林锦泽也实在想不到范二会出专辑,只以为他会从中挑选两三首适合自己的歌,随便唱着玩玩而已,却不料资本出手,一下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林锦泽头痛欲裂,他习惯性的用拇指和中指卡住两边太阳穴,把头发往后呼噜到脖颈,才反应过来时髦的狼尾发早就剪了,只得苦笑了笑,自己掐着后脖颈扭了一扭。他已经多久没有这个习惯了? 专辑的事解决问题的关键在索云嫣,如果索云嫣愿意转让六首歌曲的版权,所有问题迎刃而解。若是在专辑发行之前跟索云嫣说,那是百分之百没有问题。就算现在这样跟她商量,以索云嫣的性格,肯定也是不会刁难的。而这正是让林锦泽内疚不已的地方!现在他让索云嫣转让版权,实在无异于道德绑架。 林锦泽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林锦泽放弃地想:“算了,等过完年回去,再找机会跟阿嫣说……” 忽然,他愣住了,过完年回去…… 想起索云嫣在站台说的话,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在演戏!难道……难道自己竟没有付出真心吗? 他流连花丛这么多年,自觉从没有对谁付出过,像对索云嫣这么多的心意!从三年前在南诏大酒店看到索云嫣开始,就一直藏在心底里,直到火把节舞台上索云嫣相救,他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所做的一切是真心实意喜欢着索云嫣,可是大家都认为他们在演戏! 难道自己真的并不像自以为的那样喜欢索云嫣?他茫然地想。可是,那实实在在的万分思念,那相见时的欣喜若狂,那相处时的愉悦惬意,那朝朝暮暮在一起的盼望,都是真真切切的啊! 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咚咚咚”三下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林锦泽纷乱的思绪,他边下床边答应:“进来,老妈。” 房门被轻轻推开,何萱端着托盘进来,在林锦泽的书桌上放下一杯西洋参花茶,然后在窗旁的雕花实木椅上落座,偏着头细细看林锦泽。 林锦泽喝了口参茶,笑道:“太后今晚是有什么话要训戒儿臣吗?” 何萱被逗得笑起来:“这么大人了还贫嘴!” “谁说长大了就不能贫嘴啦?”林锦泽反问,突然一怔,这句话好熟悉!想起圣诞节那番“英雄救美”的言论,当时索云嫣也说自己“这么大人了还贫嘴!”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何萱笑着摇摇头说:“这次去采风怎么样?” “很好啊。秦珃和范二的歌曲都交稿了。”林锦泽随意地说,又想起范二专辑上索云嫣歌曲的版权问题,不由得拧了拧眉。 何萱见状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林锦泽摇摇头,这件事情他想自己处理。如若按资本的手段,恐怕是一声不吭据为己有,索云嫣这个原创作者将连渣都不剩。 “太后,您还是快把懿旨宣了,好回去睡您的美容觉,可别影响了您的绝世姿容。”林锦泽嘴甜地拍着马屁。 何萱笑骂了他一句,才问:“锦泽,你是不是太累了?脸色不怎么好。” 平安夜挨了一顿打,索云嫣又提出应该冷静冷静,范二的专辑又将索云嫣的歌曲署名错了……林锦泽的脸色能好得了?不过老妈面前怎么也得强颜欢笑,免得父母担心:“没事,喝了太后御赐的参茶,儿臣明天就能容光焕发!” 何萱掩着嘴笑:“那才好呢,我就怕你明天无精打采的给我丢脸!” “明天有什么特别安排吗?”林锦泽疑惑地问。 何萱又打量了他一番,点点头说:“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你姚伯伯家拜访。” 原来是过年走亲串友,林锦泽一点也不想去:“老妈,姚伯伯家都是您们一个年纪的人,我去也找不到话说,多没劲啊。要不,还是您和老爸去,我就不打扰姚伯伯他们了吧?” “这次可不一样,你找得到说话的人。”何萱神秘地笑道。 “谁啊?”林锦泽虽然问着,心里却咯噔一下。 “先不告诉你!等你去了就知道了。给你个惊喜!”何萱说着站起来,拍拍林锦泽的肩膀:“喝完参茶早点休息,明天打扮得帅一点,让大家看看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林家大少爷,叫那些夫人太太们,都羡慕我有这么好一个儿子!” “难道我不是一直都很帅吗?”林锦泽臭美了一句。 “那到是!我儿子一直都帅得没边!”何萱说完,笑着拿了托盘,优雅地走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第74章 西洋参花茶 林锦泽一下把自己摔在床上,苦笑着想:老妈,您给好大儿的恐怕不是惊喜,是惊吓! 他隐隐约约地猜到——应该是姚家的两个女儿留学回来了,这是要在林家兄弟中间择婿呢!他父母对豪门之间的联姻一向都是极为赞同。 放在以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林锦泽毫不在意,反正岁数到了,跟谁结婚还不是结婚!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第一次不想将自己的婚姻交给父母去决定!第一次想要自主决定未来跟谁生活在一起! 虽然索云嫣的态度不明确,但是林锦泽还是希望——未来的每一天是跟索云嫣在一起。 林锦泽闭上眼睛开始琢磨,明天应该如何“表现”。 第二天早上,林建华和何萱收拾妥当,吃完早餐,在花厅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林锦泽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在楼梯口。 “锦泽睡过头了吗?”林建华放下手里的报纸,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问。 何萱摇了摇头,转过去看看楼梯口,确实没有儿子的身影,也不由得疑惑地说:“不应该啊,我昨天晚上特地告诉他,早些休息早些起床……” “你昨晚给他端什么去了?”林建华记得昨天晚上看何萱去找儿子说话的时候,好像手里端着杯子。 “西洋参花茶,”何萱解释说:“我看他神色有些疲惫,今天又要去姚家拜访,就让吴姐给他煮了西洋参花茶……” “会不会参茶煮太浓了?”林建华猜测着:“年轻人本来就火气盛……” 何萱一听也急了:“锦泽以前也这样喝的嘛,应该不会吧。我上去看看他……” “嗯,你快去看看……”林建华催促着她:“锦泽一直时间观念强,从来没有像这样……” 何萱急忙上楼,边喊边敲门:“锦泽!锦泽……” 好一会儿,房间里才传来林锦泽睡意朦胧的声音:“怎么了?老妈。” 何萱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没事!就昨晚的参茶太厉害了,我这好像总睡不够……”林锦泽在房里答应,声音黏黏糊糊,确实不像是清醒的。 何萱没想到弄巧成拙,可是已经约好时间的重要拜访也不能迟到,她催促着:“锦泽,不是跟你说了今早要去姚家么,快起来了!” “好的,老妈,您和老爸去车上等我,我马上就弄好了!”林锦泽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何萱想要叮嘱一下林锦泽的装扮,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作罢,边催促着他快点,边下楼去让林建华把车开出来准备。 林建华的红旗l5在花厅前停了好一会,他不时抬起抓着方向盘的右手看时间,何萱也是越等越急,最后正要下车去催林锦泽时,林锦泽一阵风般跑出来,哧溜钻进后座,连声说:“好啦好啦!快走吧!老爸老妈。” 何萱扫了一眼林锦泽的衣服,总觉得哪里不妥,又说不出来,一看时间已经很赶了,也只得让林建华开车走了。 姚家在城南有一栋别墅,宽大舒适,年轻人回来多了,就在这别墅里聚集,宾客也邀请到这里来。 林锦泽他们到达姚家别墅的时候,宾客已经很多了。 林建华和何萱带林锦泽与姚家男主人打过招呼后,便有人带了林锦泽去和年轻人一起。 一月里,省城的天气是最为人称道的。温度不冷不热正好适宜,春阳暖暖,和风习习。 姚家别墅的花园占地不小,葱葱茏茏的草坪,弯弯曲曲的潭石路,满树琼花的白玉兰,精致典雅的小桥流水,郁金香为主的花圃百卉争艳,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半遮半掩,有的昂首怒放…… 林锦泽远远地便看到几个堂哥堂弟在花园中的白玉兰树下聊天,便懒懒散散地走了过去。 几个堂哥堂弟看到他,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锦泽,你也赶着过来了?”说这话的人怎么没觉得自己到得更早吗? “堂哥,你不是喜欢性感辣妹吗?怎么也来姚家凑热闹了?”难道他自己不喜欢性感辣妹? “口味也是会变的嘛,是不是?锦泽。”这人怎么知道姚家千金什么口味? “锦泽堂哥是什么口味都喜欢,百无禁忌!” …… 林锦泽听着他们阴阳怪气,知道他们是怕多了自己这个强劲的对手,也懒得搭理他们。 其实姚家姐妹他并没有见过,也无意去争,甚至避之唯恐不及,不过总要应付一下父母,有个交代罢了。 几个堂哥堂弟不明就里冷嘲热讽,他就当是狂犬乱吠,自己点了一支烟,闭上眼睛,靠在白玉兰树上悠哉悠哉的抽着。 “锦泽,打火机借我一下,今天忘带了!” 林锦泽睁眼一看,是五堂哥林锦潇,这倒是个老实稳重的人,刚才只有他没有出言讥嘲。 林锦泽掏出打火机递给他,林锦潇接过来,点燃了叼在嘴里的香烟,又还给林锦泽,笑着道了声谢。 两人凑的近,林锦潇上下打量了林锦泽一番,神色微微有些惊讶,然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这时,何萱陪着姚夫人还有姚家两位千金走了过来,花园里四处闲聊的年轻人都围过去。 林锦潇看了那边一眼,掐灭了香烟,笑着招呼林锦泽:“走,我们过去吧?锦泽。” 林锦泽见老妈陪着过来了,无奈地扔了烟头,和林锦潇一起走了过去。 姚夫人气质优雅,装扮得体,五十来岁的人了,保养好得看起来像四十刚出头。 姚家大千金姚沛蓉今年二十六岁,英姿飒爽,明眸皓齿,肤色白皙,乌黑的头发瀑布般垂直地披在肩上,凹凸有致的身材,看起来御姐范十足。 姚家小千金姚沛菱二十五岁,运动型美人,微带着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健康阳光,大眼睛黑葡萄一样,脸蛋微微透着粉红,整个人显得活泼可爱。 两个出色的大家闺秀引得在场青年才俊眼睛发亮,磨掌擦拳,准备各展才华,博得美人青眼。 第75章 怂人 何萱看林锦泽虽然过来了,但是懒懒散散缩在后面不吭声,不由得皱了皱眉,走到林锦泽旁边,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察觉不对,上下打量一番,愣住了,这才明白为什么早晨上车的时候,总觉得林锦泽有些别扭,当时没来得及细看,原来林锦泽穿得是一套国产品牌西装,要说这牌子在国内也还算高端,可是对比周围一片顶奢名牌爱马仕、阿玛尼、古驰、纪梵希……瞬间就格格不入了。 毕竟“人靠衣服马靠鞍”!更何况在这样上层社会权贵富豪聚集的场合,衣服饰品这些最能体现穿着者的品味和能力,衣品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好,往往后来无法扭转,甚至影响大事。 就像姚家两位千金,穿的都是香奈儿休闲系列,姚夫人穿的普拉达高定服,何萱自己穿的迪奥春季新款。 何萱都不知道林锦泽怎么会有这套西服,想来是在风花雪月城采风的时候买的,毕竟穿着顶奢衣服到处跑也不可能。 何萱知道林锦泽的服装以范思哲的居多,独特、个性、艺术、前卫、狂放不羁,很符合他的性格。今天怎么突然穿了这套国产品牌?可能是起晚了赶时间,采风回来的衣服刚拿出来挂着,没有收拾进去,正好就这样随便穿着来了。 难怪他不肯上前呢!何萱这样想着,不过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现在回去换衣服再来。 但是,姚夫人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为人处事绝对八面玲珑,圆滑周到,不可能冷落了林家嫡系的大少爷,一边自然而然引着两个女儿就往这边走,一边热络地招呼:“锦泽,快过来让阿姨看看,大半年没见你了,每次问起来,你妈妈都说你出门去采风了!这次可算是逮着你了……” 林锦泽无可奈何,只得走上前去:“姚阿姨好!” 姚家两个千金看了看他,显然发现了他的衣服品味很“特别”,不由得相视一愕,然后都掩口偷笑。 姚夫人正要给两个女儿介绍林锦泽,忽听一片低声惊呼,引得众人或抬头或转身望去。 一只高大威武云簇雪堆的萨摩耶“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山倒雪崩般向林锦泽扑来! 林锦泽其实并不怕狗,甚至还特别喜欢萨摩耶这种乖顺的大型宠物犬,只不过经常要出门,没时间饲养。这时看见这么大的萨摩耶扑过来,初始本能的就想要去挡,忽地心里一动,这么毛光水滑的狗子出现在这个地点,肯定是姚家千金养的,只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的爱宠!他想起方才看见姚沛蓉抬手掩口时,衣袖上有一根白毛,马上肯定这萨摩耶是姚沛蓉养的爱宠!旋即装作被唬的往旁边一跳,空出了身后的人,这下那萨摩耶就直奔姚家姐妹而去! 众人都疾声惊呼,生怕那萨摩耶将姚家姐妹伤到! “wilson!wilson!坐下!坐下!wilson!”果然,姚沛蓉的训斥声响起,那萨摩耶像听到军令的士兵,立马坐在了地上,伸出长长的舌头,眼巴巴地望着姚沛蓉“呼哧呼哧”地接着喘气,看起来经常这样跟主人玩耍。 众人这才安心定气,不由得议论纷纷,有夸赞萨摩耶漂亮的,有吹捧姚沛蓉临危不惧的,还有鄙视林锦泽胆小的…… 何萱尴尬地看着林锦泽,心里百思不得其解:锦泽平时不怕狗的啊……跟他姥爷养的那两只哈士奇能狂上半天,被姥爷戏称为“三哈”,怎么今天被萨摩耶吓成这样?难道是出去采风被狗咬了,产生阴影啦? 姚家姐妹又瞟了一眼林锦泽,相视一笑。 姚夫人有些尴尬,装作责怪姚大小姐:“蓉蓉,早跟你说把wilson拴好,今天客人这么多,突然窜出来会吓到客人的!” “妈妈,是我先前去看wilson,走的时候忘了检查房门有没有关严,wilson才溜出来的,不怪姐姐!”姚沛菱调皮地说。 “你呀!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顽皮……”姚夫人嗔怪小女儿的语气,眼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wilson乖,回自己的房间去!听话!”姚沛蓉拍拍萨摩耶的头。 萨摩耶傲娇地将头偏朝一边,表示坚决不走,就要在主人面前撒娇卖萌!那高大威武的样子配上这傲娇的小动作,简直呆萌成一片! 众人哗然大笑。 姚沛蓉又好气又好笑,蹲下身子,抚摸着萨摩耶的头温柔地哄:“wilson乖乖,听话回房去,等会我有奖励哟!” 萨摩耶转回傲娇的脸,盯着她,好像听懂了,在思考权衡…… 姚沛蓉乌发如墨容貌娇艳,衬托着萨摩耶那硕大无朋白毛翻涌的脑袋,两相辉映,形成活生生一幅美女与野兽画卷! 林锦泽听得身后有人轻笑,那笑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猥琐暧昧和淫荡。他心里陡然一震,好像想到了什么事,可又朦朦胧胧捕捉不到真相。 姚沛蓉又附在萨摩耶耳边,嘀嘀咕咕小声说了几句话,那萨摩耶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个萨摩耶的小插曲告一段落,花园中又恢复了欢腾喧闹,毕竟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气氛很容易又活跃起来。 林锦泽一边绞尽脑汁地回想着方才没有捕捉到的想法,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着别人的问话或搭讪,甚至有人冷嘲热讽,他也毫不在意地应和,表现得和善可欺,甚或是懦弱。 可惜,直到聚会结束回到家里,他也没有捕捉到那如云遮雾绕的“真相”! 何萱到他房里一看,果然风花雪月城采风回来的行李箱打开着,一大堆衣服堵在衣柜里,都是国产品牌。林锦泽的行李和曲谱手稿那些经常混杂一起,怕被弄乱了,一般都不要佣人收拾,自己有空的时候整理。这次匆匆忙忙没来及,何萱也不好责怪他了,吩咐了吴姐来帮忙收拾整理。 其后几天,林锦泽哪儿也没去,都呆在家里修改词曲,表面上一如既往神色平常,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思念如狂。他忍不住给索云嫣打电话,想听她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好,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能让他心里如羽毛轻轻地抚过,说不出的舒适安宁。有时候索云嫣没接电话,他就开始暴躁不安,胡思乱想,觉得索云嫣是不是跟段无瑕或者董庭兰一起,或故意不接自己的电话…… 这样反复煎熬,一忽儿在云端,一忽儿在地狱。可是索云嫣说需要时间冷静考虑,他也想强行按捺住自己考虑清楚。 大年在一如往常的热闹欢腾中过了。 第76章 送穷神 初六的时候,太子爷们照例是要聚一聚的,倪昊一大早就打过电话来,林锦泽看看时间,居然那么早,不由得骂了倪昊一句,这家伙该不会嗨通宵吧?猜对有奖的话,他一定中奖!倪昊就是这会才准备睡,睡之前先打电话把林锦泽约好,免得他又找借口说没空。 电话一直吵,林锦泽无奈地接起来,倪昊那边说,他的歌星小情人一定要亲自谢谢林锦泽,晚上俱乐部的聚会,让哥们无论如何给个面子去一趟。 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于是林锦泽又被人情绑架了,只得笑着警告他:“你可别像上次那样给我安排了!” 倪昊那边笑得不怀好意:“泽哥,你是真的改邪归正了?” “你甭管,反正别给我整幺蛾子!”林锦泽懒得跟他啰里吧嗦。 倪昊勉强答应着:“那好,我不弄那些花俏的!不过,海王他们几个要闹妖,我可管不着……” “只要你不带头作怪,海王他们翻不起浪来!”林锦泽给他定性。 “我说泽哥,你到底咋啦,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你这样子,搞得我们现在玩起来都没劲儿了!”倪昊哀嚎一声,试探着套话。 林锦泽嘿嘿笑着不搭理他:“挂了!拜拜!” “别啊!泽哥!我……”倪昊惨叫着,话还没说完就被掐断了,他想再打,又怕惹恼了林锦泽,给他拉黑了,一两个月才放出来!要论倪昊,用他自己说——对林锦泽那是真爱啊!妥妥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情深似海!他悻悻然丢下手机,搂着小歌星睡觉去了! 林锦泽被吵醒了瞌睡,一时之间再睡不着,禁不住心痒手痒,无意识就拨了索云嫣的电话,才响了两声就接通了,他始料不及,一时愣住说不出话。 “双木!开门大吉!恭喜发财!初六送穷神,全年迎富贵!”索云嫣在电话那边欢欢喜喜送祝福,听得林锦泽心都酥了!好想现在就看到她。 “阿嫣……”林锦泽喃喃地喊了一句,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双木。”索云嫣那边关心的问。 “没什么!”林锦泽强压住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好想你”,转而问:“你在做什么?” “送穷神啊!”索云嫣欢快地说:“阿婆说,今年让我来念口诀!” “什么口诀?念来我听听!”林锦泽说着电话,脸上不由自主地浮上了笑容。 索云嫣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在电话那边响起:“穷穷穷,去去去,我家房子小,大海无限大。穷穷穷,去去去,赶快坐纸车,骑纸马,从大溪,坐大船,送进大海里。” “没有急急如律令么?”林锦泽笑问道。 “急急如律令?那是道士做法的咒语!!”索云嫣笑得快喘不过气来。 林锦泽听着都能想到索云嫣捂住肚子还是忍不住笑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发痒,脱口而出低语:“阿嫣,你想我吗?” 好像有人在喊索云嫣,她背着话筒应了一声,没听清林锦泽的话,反问道:“你说什么?双木。” 林锦泽出了一口气,心虚地掩饰道:“我说,你要是穿上道士袍,舞着桃木剑,那穷神一定会被你吓得落荒而逃!” 索云嫣一听笑得更厉害了:“有你这么损人的么?本来我还有迎财神的台词儿,现在不想说给你听了!” 林锦泽赶忙劝哄:“我错了,我错了,你把迎财神的台词说来我听听……” 索云嫣只是笑,不肯念了。 林锦泽求了好大一会,无伤大雅的赌咒发誓再不取笑了。 索云嫣才又念:“恭请天神地灵。五方财神降临。东方请东方降。南方请南方降。西方请西方降。北方请北方降。中央请来五方到。人以气,神以明。五方财神助家兴。我助神明万民敬。天法光,地法灵。南斗星君火炼钱,北斗星君水载宝。五方财神通天运,赐我宝钱万年发。日也运,夜也运,日夜运财不能停。口念真言财宝到,运财到我家里藏。” 林锦泽好不容易把笑憋住,等索云嫣一念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索云嫣恼了:“你说话怎么不算数?不是说好不许笑的么?” “我错了!我错了!”林锦泽辩解着:“我一直在使劲忍,可实在忍不住嘛!” 索云嫣想起忍笑真的很困难,自己也绷不住笑了。 林锦泽到达俱乐部的时候,倪昊和他的小歌星情人早等着了,这让林锦泽不得不佩服——倪昊特么的是不用睡觉吗?这精神头足得跟刚打了兴奋剂一样! 小歌星搔首弄姿媚眼横飞地给林锦泽道了谢,林锦泽就是再不屑,倪昊的面子总是要给,跟她略微客气了两句,便远远的坐着,不给眼神了。 那小歌星到也知进退,想是倪昊警告过她,林锦泽没那个意思的人,越缠着他越厌恶,最好不要凑上去自讨没趣! 过年期间,俱乐部当然又是门庭若市,有两三个太子爷微微醉了,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借机四处乱窜。 “九号房有个美女超性感,那身材火辣得……啧啧……那眉眼又骚……看着就想当场把她正法了……”诨名海王的太子爷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猥琐又淫荡地说。 “这么牛x?”倪昊不相信,撇下小歌星情人,前去一探虚实:“我去看看!” 那小情人气得一下坐到海王身边,吓得海王慌忙站起来,撞倒了一个小企鹅,啤酒哗地淌得一桌子,太子爷们尽都笑得前仰后合。 海王双手合十,连连讨饶:“嫂子!你就发发慈悲饶了我吧!” 兔子不吃窝边草!再是海王,这基本的规矩总得遵守,不然就跟畜生没有区别,别人也就看不起他了。 这下连那小歌星都忍不住笑起来了。 不一会,倪昊回来,一叠连声地说:“真特么辣!真特么辣!太辣了……那身材……那样子……那骚劲……不摆了!” 他流着口水看着林锦泽:“泽哥,这是你的菜啊!真的特别辣!特别够劲儿!我不骗你,不信你去看看先!” 第77章 辣妹 林锦泽斜他一眼,懒得说话。 “真的,泽哥,要不是想着你戒荤茹素这么久,得留着给你,兄弟们早就一哄而上了……”倪昊夸张地说。 林锦泽伸伸懒腰,靠回沙发上,连话都懒得听了,一副“你又给我来这套”的样子。 倪昊眼珠一转,指天画地赌咒发誓说:“真不是我安排的,泽哥,我要是说假话,就叫……就叫娜娜今晚上就给我戴绿帽子!” 娜娜就是那小歌星,她一听这话,立马不依了,揪着倪昊的手臂就是一阵摇晃撒泼,倪昊连忙搂着安抚她:“娜娜,娜娜,我这不是相信你才拿你发誓的么?别闹了,明儿让泽哥再给你写几首歌,说不准你一唱就成名了,红得发紫,到时候秦珃见了你,都还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娜姐……” “真的么?”小歌星将信将疑,不过谁不爱听好听的话呢?马上就有些当真了。 “真的真的!不信你问泽哥……”倪昊劝哄她,两人回过头来,林锦泽哪里还有踪影? “人呢?” “出去了!八成是去看你说的辣妹了……” “泽哥玩开心了回来,保准给你写歌,说不定现场就出一首!”倪昊吹牛说。 “真的么?” “就看这个尤物能不能让泽哥动心了!” “这个要还是没戏,那泽哥回归正常恐怕是彻底没希望了!” “表要这样说嘛!相信泽哥,泽哥威武!” “是啊,泽哥不带头,我们都觉得没意思了!” “所以,一定要让泽哥重振雄风!” “泽哥威武!”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林锦泽早在倪昊赌咒发誓的时候,就已经预测到了事情的发展!趁众人都在看倪昊和小歌星打情骂俏,脚底板抹油——迅速溜之大吉,这群牲口,就不能跟他们好好说话! 等众家太子党反应过来时,林锦泽早就已经走到了9号房门口,包间的门敞开着,灯光明亮软和,里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虽说没有带美女回去春宵一度的意思,但海王和倪昊说的那么天上有地下无的绝色辣妹,林锦泽还是无意识地往九号房里瞄了一眼。 这一眼就愣住了,那个倪昊他们赞不绝口的九号房绝色辣妹竟然是——姚沛蓉! 姚沛蓉今晚的装扮,又刷新了林锦泽的认识。 长眉入鬓,杏眼含春,红唇烈焰,夸张的圆圈耳环晶亮撩人,黑色紧身露脐装,酥胸高挺,白腻的腰肢细而柔软,同色系的紧身长裤裹着翘臀和修长的双腿,款式独特乌黑锃亮的马丁靴,这一身装扮将姚沛蓉性感的身材包裹得前凸后翘,玲珑有致,让男人一见就血脉膨胀。 倪昊和海王真的没有说错,姚沛蓉这样性感火辣的尤物,以前一直都是他的菜,一旦见了,百分之百要上去撩拨勾搭,好歹弄上床去,不过他从来不屑于用强。一个男人如果需要用强迫手段才能占有女人,那与禽兽何异?像林锦泽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多金的富家公子,多得是美女趋之若鹜,心甘情愿。 除了姚家姐妹,九号房里还有一个男人,温文有礼的样子,正用英语和姚沛蓉说着话。 “miss, you are very beautiful and sexy!(小姐,你很漂亮很性感)” “thank you for your pliment!(谢谢夸奖)” “can i sleep with you?(我能跟你上床吗)” “no!(不)” “i am very skilled in bed!(我床上功夫很厉害)” “get out!(滚出去)” “give it a try, it will definitely make you happy like a fairy!(试一下吧,我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fuck you!(操你妈去)” “aren\\u0027\\u0027t you here to make men fuck you?(你来这里不就是让人操的吗)” 那男人边说边开始动手动脚去摸姚沛蓉,禽兽! “啪”一声脆响,姚沛蓉一具耳光摔在那男人脸上,那男人顿时恼羞成怒,伸手就去抓她,姚沛蓉一拳就砸了出去,男人捂着胸口退了几步,恨恨地看了姚沛蓉一眼,转身往外走。 林锦泽下意识地退到暗处,脑袋嗡嗡作响!各种思绪纷沓而至,这一瞬间,他于混乱中湹清了困扰已久的真相——那就是为什么尹公子他们,都看得出他和索云嫣在演戏! 情欲!是的,情欲!他看索云嫣的目光和索云嫣看他的目光,从来都是清澈纯净,不含一丝情欲!一男一女相互凝视的目光,如果没有情欲,那究竟算不算得上是爱情?还是单纯的欣赏? 那么,他对索云嫣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欣赏?林锦泽自己都茫然了!弄明白了一个问题,反而好像更糊涂了,他头痛欲裂,不想再考虑了。 这时,包房里面传来姚家姐妹的说话声。 “姐姐,我们干嘛来这里啊?乌烟瘴气的,一点都不好玩!!”姚沛菱不满的声音。 “我听说林大少最喜欢来这里玩!” 林锦泽听到姚沛蓉居然提起自己,不由得停住了要走的脚步。 “林大少?他来这里玩?啊……他居然喜欢来这种地方?”姚沛菱惊讶的说。 “嗯,而且听说他玩得可疯了!” 林锦泽苦笑,看来自己是花名远扬啊,不知道是谁给自己这样免费宣传呢,谢谢他全家! “真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呃……不过,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姚沛菱八卦完毕,又疑惑了。 “怎么会没有关系?老妈不是让我们在林家兄弟里面挑一个吗?老妈最看得上的就是林大少!” “是的,哦,我明白了!你来现场抓住他风流浪荡的事,好去告诉老妈,让老妈死了这条心?” “no!no!no!no!no……”姚沛蓉一叠连声地否定着,林锦泽听声音都能想象得到,她的头一定摇得像拨浪鼓,黑发四散飞舞,夸张的圆圈耳环拍打着脸颊。 “那你什么意思啊?”姚沛菱搞不明白了。 姚沛蓉顿了一顿,意味不明地笑说:“我就喜欢他这样玩得开放得下的人!” 第78章 我就喜欢窝囊废 这峰回路转,姚沛菱听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别说是她,就是林锦泽也听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该不会是幻听幻觉吧?到底是什么样清奇的脑回路? “可是……可是……他这样滥情……这样……”姚沛菱结结巴巴的说着,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反正就是觉得很不对,颠覆三观啊! “怕什么!这样才够刺激!”姚沛蓉满不在乎地说。 “可是……可是……他那衣服品味……品味也太……”姚沛菱绞尽脑汁又想出来一个林锦泽的缺点,妄图打消姐姐那比林锦泽的衣品还奇特的脑回路。 “没有啊!我就喜欢他这样行为风流浪荡,衣品却勤俭节约不追求奢侈享受!对比多鲜明啊!”姚沛蓉对林锦泽,那是连每一个缺点都别有所解啊!连林锦泽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被人称赞勤俭节约的一天! “可是……可是……那天wilson扑过来,他一下子就躲开了……这也太怂了吧……”姚沛菱还不死心,最后垂死挣扎的抛出致命打击。 姚沛蓉简直是愉快地笑起来,满含着驯兽师的嚣张语气:“我就喜欢他这样怂得看见萨摩耶都瑟瑟发抖的窝囊废!” “啊!姐姐……”姚沛菱彻底无法理解了。 林锦泽也听得怀疑人生了,还有人就喜欢渣男窝囊废? “老妈说得一点都不错!这个林大少真是一个有趣的妙人儿!”姚沛蓉充分肯定着姚夫人的看法。 姚沛菱彻底没辙:“这样的人,你就不怕他家暴你啊?” 姚沛蓉这会的笑声带了一些冷意:“呵呵……他家暴我?借他一百个胆子吧!” “……我忘记了……姐姐你跆拳道黑带九段!”姚沛菱这下明白过来,捏起小拳头:“他要是敢渣姐姐,骨头都给他碎成渣渣……” “哼!量他没那个胆子!”姚沛蓉一声冷哼,满是冷血杀手的味道。 “他要是有那个胆子才好玩呢!我就可以亲眼看看姐姐怎么虐渣男了……”姚沛菱兴奋地说着,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有趣而好玩的事情,弄明白姐姐的意思后,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嘿嘿,我也希望他有点胆量,这样游戏玩起来才会更有趣!”姚沛蓉的语气有些希望又有些轻蔑,谁说强扭的瓜不甜?她就喜欢强扭的瓜,她就要他甜。她就不信这世间有她姚沛蓉拿不下的男人! 姚家姐妹在包房里面说着话。 外面听的林锦泽被震得三观稀碎,彻底惊呆了,这姚沛蓉简直是奇葩他妈给奇葩开门——奇葩到家了啊! 看老妈给他极力拉拢的人家,林锦泽要是娶了她,那还不是羊入虎口吗?想想刚才那捂着胸口出来的男人,这次,林锦泽是真的瑟瑟发抖了。 勉强待到正月十五过完,期间,林锦泽无论何萱怎样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坚决不去姚家。 元宵节第二天大清早,林锦泽自个收拾行李,一溜烟就跑了,等何萱察觉的时候,林锦泽早就到风花雪月城了。 第79章 朝花节三月街 今年的朝花节和三月街日子相近,为庆祝这两个盛大的节日,风花雪月城放假五天。 每年农历二月十四日,是风花雪月城的朝花节,这个以花为名的古城,山清水秀,对花更是有特别深厚的感情,人人爱花成癖,素有“家家流水,户户养花”的美誉,史书上更早有“南中山茶被陵谷,家家移植成风俗”的记载。 朝花节这一天,家家户户门前都以盆栽花卉搭成花山,花山又栉比接踵,形成一条条花街,蔚为壮观。清早,古城内外的人就身着盛装,呼朋引伴,前往各条街道逛花街,赏花景。 从城外村子起,柔和的花香便弥漫在空气里,甫进城门,一眼就能看到那座用各种鲜花扎成的牌坊巍然屹立,高二十五六米,各色花朵争奇斗艳,红山茶、紫薇花、黄杜鹃、白社丹、粉月季、雪报春、蓝雪花、仙客来、素馨兰……特别是左边门柱上有一簇茶花,虽未居中,却展现出“万朵彤云笑傲中”的独特风姿。在牌坊上的鲜花丛中,还挂着城名对联:“风花雪月春晖美,玉洱银苍幸福长”,横批是“盛世花开”。 穿过那座巍峨的鲜花牌坊,就徜徉在家家户户门前自己扎制的花山中,或有数户人家,将各自的花山并到一起,就形成了一间间玲珑的花亭,或一个个精巧的花房,而花亭和花房连绵不断,就形成了一条条长达数里、五彩缤纷、香飘四溢的花街。 细细看来,每家门前的花山,有圆锥形,有宝塔形,有长条形,有方正形,也有月牙形,一家赛一家,一处胜一处;有茶花山,有绣球花山,有杜鹃花山,有兰花山,更有各种花木和怪石组合而成的石花山,跌宕多姿,错落有致。 还有那一座座百卉争艳的花亭,或以巍峨的苍山作屏嶂的,或以明镜般的洱海作前景的,或以崇圣三塔做装饰的,或以万蝶飞舞的蝴蝶泉作陪村的,或以皎洁似钩的明月罩于上方的,数条花街纵横交错,笑颜耳语随处可见,真是“人过红衣袖,马过香四蹄”! 再看那一间间精致玲珑的花房,有四角的,有六角的,有八角的,还有不规则多角形的,设计精巧,构思奇特,飞檐走碧,虎跃龙腾,让人恍似坠入仙境,沉醉不知所处。 盛装前来赶花街的人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有的观赏,有的赞叹,有的评点,有的拍照,有的绘画,还有许多人手里拿着许多小小的红旗,他们是民间自发组织起来的“评委”,若是认为哪盆花开得最美,就把小红旗插在花盆里面,以示对花主的赞赏,到最后去数一数哪一盆花的小红旗多,那么这盆花就是这座花山或这间花房当之无愧的“花魁”了,“花魁”再参与整条街的小红旗比赛,最后就是整条街的“花魁”。 更有那些成群结队呼朋引伴而来的白族金花们,身着“苍山绿,洱海清,月亮白,山茶红”的民族服饰,犹如风摆杨柳枝,白雪映霞红,婀娜多姿,笑靥迎人。她们欢笑着窃窃私语着穿行于花山花亭之间,和绚丽芬芳的花朵融为一体,远远望去,谁还分辨得出哪是花哪是人,正是“人在花间游,花在人中笑,花与人相映,难分谁更俏”。 朝花节还是风花雪月城男男女女的爱情节日。在这几天,许多未婚男女选择好了爱人,就以插花为盟。一对对“金花”和“阿鹏”或对唱或对舞,或双双隐入百花丛中吐露真情。如果两人情投意合,姑娘将随身携带的绣花荷包送给对方,作为订婚的信物;小伙子就摘一朵鲜红的花儿戴在姑娘发辫上,以示他们的爱情像花儿一样鲜艳美好。男女青年们边插花边对唱,一唱一答,一歌未落,一歌又起,歌声飘荡在花间丛中,充满着诗情画意。随处看得见“小小荷包,双丝双线飘,妹绣荷包么挂在郎腰”的情景。路人既沉醉于鲜花美景,也沉醉于这拨动心弦的情歌。 一座座花山,一间间花亭,一幢幢花房,一条条花街,鳞次栉比,长长的绵延不断,直到苍山云弄峰脚下的蝴蝶泉边,真正是一路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蝴蝶泉边更是万蝶翩翩起舞,流连花丛。正如歌中所唱“古城三月好风光,蝴蝶泉边好梳妆,蝴蝶飞来采花蜜,阿妹梳头为哪桩?” 传说,三月街起源于观音讲经庙会。古那候,罗刹恶魔盘踞在风花雪月城这片大地上,祸害苍生。观音菩萨听说后,来到风花雪月城,巧妙施展法术,制服了罗刹恶魔。为化解他的戾气,观音菩萨在苍山神祠前讲经说法,从三月三日讲到三月十五日,整整讲了十二天,成千上万人齐聚于此听经,方才彻底消灭了恶魔罗刹。观音大士为了不让百姓耽误生计,就让百姓们听经之余做些买卖,因此形成了一年一度的盛大集市,所以也常将三月街叫观音市。 三月街伊始,剑川、洱源、丽江、兰坪等县市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汇集于此,还有中外游客云集,游览山林古刹,欣赏无边美景。 每到景色绝妙之处,民族歌者们便亮开嗓子,无拘无束地唱曲对歌。 这绵延数十里的花路上,游人如织,歌声如潮,器乐悠扬,此起彼伏,此呼彼应,飘荡在山间林莽。 弹弦唱曲尤为白族青年所喜,他们往往以歌为媒,抒情表意,寻找知心爱人。通过对歌互相了解,比试才能,倾诉心曲,因而每段歌词都质朴纯真,耐人寻味。 而在这长长的花路上,每当出现精彩的对唱,围观者立刻云集四周,从中获得至善至美的艺术享受。 当然,对歌的也不止青年人。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想唱便可尽展歌喉。 许多白族老年人觉得,在花路上放声歌唱,可以得到本主菩萨赐予的幸福吉祥。 更有中年人借歌抒情,表现自己的心智和才能。 以往这花路上唱歌的曲调,多以风花雪月城中部方言区流行的曲调为主,以弹奏龙头三弦或吹树叶相伴,唱词则是民歌“三七一五”的传统格式,格律严谨,不能跑韵跑调。 近年来,许多优秀的歌手在熟悉掌握传统民歌的基础上,摒弃旧律约束,加入诸多新韵和乐器,即情即兴创作,更是乐音流畅,妙语连珠,动人心扉。 在对唱过程中,一旦遇到棋逢对手的歌者,两边对答如流,不分胜负,更激起创作欲望,妙音频出,誓要比一番高低。 索云嫣她们的演出安排在傍晚才开始。一大早,林锦泽就约了她逛花街听对歌,这两样活动对他们来说,都是获益匪浅。 第80章 对歌 索云嫣和林锦泽一路走来,看了无数娇艳的花儿,听了无数优美的旋律。 快走到蝴蝶泉边时,就看见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个圈,中心隐隐有歌声传出来,围观的人不时热烈鼓掌,看来,这又是优秀的歌者两两相碰棋逢对手了。 两人从相对人疏的一角挤了进去,才看清楚对歌的一男一女两人。 那男的约莫三十四五岁,模样沉稳厚实,双眼炯炯有神,中等个子,穿了一身阿鹏的服装,白色对襟衣纤尘不染,外套墨黑色领褂,腰系墨黑色半掌宽的围带,笔直挺括,有型有款,下面着水蓝色蜡染布长裤,正是白族本土服饰,俗称“三滴水”,最特别的是腰封上还系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绣花荷包,白底红线绣着“双雀登枝” 字样,这个小小的饰物犹如画龙点睛一般,顿时将他的气质改变了不少,显得成熟稳重而不失风趣,憨实而有内涵。他腰缚一面白族手鼓,鼓声厚重沉稳,余韵悠扬,歌声也犹如其人,醇厚而有磁性,听得人如饮百年陈酿,沉醉方知时日悠长。 那女的约莫三十来岁,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笑就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雪白如编贝般的牙齿,满面含羞带娇如沐春风,身形婀娜多姿袅袅绕绕,穿着正统白色金花服饰,“苍山绿,洱海清,月亮白,山茶红”,干净利落,犹如风摆杨柳枝,白雪映霞红,好似一朵吐蕊绽放的赤丹山茶花。她以一把龙头三弦弹唱伴奏,歌声清脆如珠落玉盘,一句一笑,真是人美歌也美,听得人心旷神怡。 “苍山雪化溪水清哎!下关风吹精神爽哟!精神爽!” “洱海水映天空月哎!上关花开满城香哟!满城香!” “云弄峰高入云霄哎!阿哥阿妹情意长哟!情意长!” “霞移溪水绕山林哎!阿妹阿哥情意深哟!情意深!” “蝴蝶泉水明又清哎!没有阿哥情意真哟!情意真!” “山茶花开红又艳哎!不如阿妹一片心哟!一片心!” …… 两人每唱一句,便会引起周围的人一阵热烈的掌声,人越围越多,议论纷纷。 “这阿妹唱得真好听!” “阿哥唱得也好啊!” “我喜欢这阿哥唱的,醇厚有劲!” “阿哥的嗓音好有磁性,好有魅力!” “阿妹的歌声清脆悦耳!” “两人棋逢对手了!” “这阿妹的嗓子这么好,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苍山百灵?” “不是不是,苍山百灵我见过,比她还年轻一些!” “哪有她唱得好听么?” “这就不知道了,毕竟也没有在一起唱,没法比试啊!” “我觉得苍山百灵肯定唱得比她还好!” “为什么啊?” “苍山百灵嘛,肯定唱得像百灵鸟一样,不然怎么会叫苍山百灵?” “那也不一定比这阿妹唱得好啊!” 索云嫣和林锦泽在旁边听得如痴如醉,觉得这两人即兴填词成韵,贴情应景,音乐造诣实在高深,就想着等到两人休息时,跟他们交流交流。 周围人声鼎沸,两人挤在人丛中,林锦泽突然伸手拉住索云嫣的手,索云嫣一怔,脸上漫起红晕,刚要挣脱,林锦泽突然将她往外面拉,她怕引起旁人侧目,就跟着林锦泽挤了出来。 两人挤出一头汗水,倒得人少处,林锦泽方才放开索云嫣的手,对她说:“阿嫣,刚才你的手机好像在一直震动,你拿出来看看,是不是有事。” 原来,刚才两人挤在人从中,紧挨一起,索云嫣斜挎着一个白族小包,手机调了静音放在里面,正巧贴着林锦泽,林锦泽感到手机一直震动,而索云嫣却恍若未觉,应该是周围人又多又挤太嘈杂的缘故,林锦泽不好贴耳过去告诉她,只好拉了她挤出来,反正接电话也只能在外面人少的地方。 索云嫣连忙拿出手机一看,是董庭兰打过来的,她没听见,所以未接电话有五六个之多,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事。 索云嫣正要回拨过去,电话又响了,她连忙按了接听键。 “阿嫣,你在哪里?”董庭兰的声音很急。 “兰哥,我在蝴蝶泉这边,怎么了?”索云嫣连忙回话。 “你快过来万花溪这里!”董庭兰着急地说,甚至都没有问索云嫣为什么不接电话。 “出什么事了?兰哥。”索云嫣听董庭兰的语气这样着急忙慌,连忙追问。 可是董庭兰已经挂了电话。 蝴蝶泉在云弄峰和沧浪峰之间的霞移溪边,而万花溪在沧浪峰和五台峰之间,不过相距到并不是很远,节日里随处有马车可乘,很快就能到了。 索云嫣和林锦泽急忙找了一辆无人乘坐的空马车,说明情况紧急,不用搭乘其他人,直接赶去万花溪。 结果赶车的阿伯性子比他们还急,两人刚刚上车,阿伯已经扬鞭驱马,那马“唏呖呖”嘶鸣一声,奋蹄急驰而去。 林锦泽先上去坐稳,又伸手来拉索云嫣的,因此索云嫣脚刚上去,还没落座,马车往前一窜,索云嫣站立不稳,一下扑在了林锦泽怀里,林锦泽下意识地两臂一拢,抱了一个满怀芬芳。 索云嫣霎时羞得满脸通红,连忙挣扎。 林锦泽心砰砰直跳,一股少女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他神魂颠倒,虽感觉到索云嫣的挣扎,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抱得更紧。 幸好这马车四面装了帷幔,赶车的阿伯坐在前面车辕上,并没有回头看,只马后炮的丢下一句:“坐稳了哟,可别摔了!” 索云嫣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羞的看着林锦泽,满脸绯红如霞,张口想要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锦泽注视着她清澈的眸子,只觉得醉人心脾,视线微微下移,就见索云嫣粉嫩的樱唇微启,欲语还休,他脑袋顿时一热,来不及想什么,不由自主的就吻了上去,只觉得索云嫣的双唇柔软温润,吹气如兰,顿时神摇魂移,血压瞬间飙升,心跳几乎停止。 第81章 挑衅 索云嫣是第一次被男人亲吻,男性气息汹涌而来,让她脑袋一片空白,手脚僵直,根本无法反应过来,推开林锦泽。 林锦泽火热的双唇碾压着索云嫣柔嫩的嘴唇,不停地吮吸那芬芳的味道,舌尖得寸进尺地向里撬动着,想要索取更多的美好。 索云嫣羞涩难当,再加上口里无法出气,心脏疯狂跳动,窒息般的感觉让她无意识地张开了紧闭的牙关。 林锦泽心中狂喜,如一团火在燃烧,舌头立即长驱直入,索取着她特有的味道,感受着独属于她的美好,好像第一次尝到蜂蜜的小孩子,舍不得稍微松开。 索云嫣此时方才有些反应过来,想要闪躲逃避,可是唇舌却偏偏无处可去,只能被动地与林锦泽的唇舌厮磨纠缠。 林锦泽本来就是情场老手,吻过不知道多少女人,那吻技早已炉火纯青出神入化。若索云嫣也是熟稔地回应,林锦泽可能就耽于炫技了,然而索云嫣偏偏是生涩躲避的,这是心心念念的人的初吻,林锦泽又如何能不心动情动!他箍紧双臂,抱着索云嫣,全身心地投入了亲吻之中。 此时马车急驰着,车厢微微晃动,四周帷幔低垂,却又不时有春风轻轻掀动帷幔,好像顽皮的孩子总是想要探进头来看一看。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索云嫣少女的清香揉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奇妙的味道,仿佛最浓烈的迷药一般,沁人心脾,瞬间沉醉。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索云嫣的极力挣扎下,林锦泽才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索云嫣脸红得像要滴下血来,急忙转过头去,掀起一块帷幔来,装作看外面的风景,极力压制着怦怦的心跳。 这条路沿着苍山十九峰脚和夹杂其间的十八溪,由北向南迤逦而行。 苍山十九峰,以从北向南依次为:云弄峰、沧浪峰、五台峰、莲花峰、白云峰、鹤云峰、三阳峰、兰峰、雪人峰、应乐峰、小岑峰、中和峰、龙泉峰、玉局峰、马龙峰、圣应峰、佛顶峰、马耳峰、斜阳峰。 有诗写这十九峰云:“云弄沧浪洱水西,五台莲花白云迷;鹤云共舞三阳上,兰峰之右雪人居;圣乐观音中和峙,龙泉玉局马龙随;圣应佛顶兼马耳,斜阳十九永不移。” 这苍山十九峰,每两峰夹一溪,共计十八溪,从北向南分别为分:霞移溪、万花溪、阳溪、茫涌溪、锦溪、灵泉溪、白石溪、双鸳溪、隐仙溪、梅溪、桃溪、中溪、绿玉溪、龙溪、清碧溪、莫残溪、葶蓂溪、阳南溪。 也有诗写这十八峰曰:\\\"霞移万花与阳溪,茫涌锦溪灵泉齐;白石双鸳隐仙至,梅桃二处并中溪;绿玉龙溪青碧涧,莫残葶蓂阳南居。\\\" 林锦泽看索云嫣挣脱开后,神色只是羞赧,却并没有生气恼怒,才稍稍放下心来,情不自禁地用舌尖抵舔嘴唇,回味着方才的感觉。 索云嫣看了好一会风景,方才稍稍平复心情,回过头来,又瞥见林锦泽痴痴地盯着她看,“唰”地一下脸又通红了。 林锦泽怕索云嫣这下真的要生气,连忙尴尬地开口打岔:“阿嫣,兰哥他们说在哪里?” 索云嫣有些羞恼,也不看他,扬声问外面赶车的阿伯:“阿伯,快到了吗?” 阿伯在前面驾着马车,哼着山歌,听到后面的索云嫣问话,扬起鞭儿轻轻打了一个响哨,马儿又加快了速度,阿伯高声答应:“转过这道弯就是了!” 索云嫣掀起帷幔来,探出头去看。 前面路仿佛已到了尽头,马儿却还不停蹄,好像要撞上石崖一般,然而等马儿纵跃过去,忽然峰回路转,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小溪沿着花甸坝蜿蜒而来,正是万花溪。 溪水在低凹处回环盘旋,形成了一个水潭,水潭旁边有块空地,空地上围了一些人,并没有看见段无瑕和董庭兰,想来应该是在人从中间。 马车减缓了速度,慢慢停下来,索云嫣跳下马车,林锦泽也跟着跳下来,两人付了车钱,转身往人群那边走去。 人群中有人回过头来,看见索云嫣和林锦泽二人,便高声喊着。 “红拂来了!” “风尘三侠到齐了!” “快让红拂进来!” “让开让开,让红拂进来!” “这边让一下,让一条路,等红拂进来!” 那围成一圈的人群,很快让开一条路。 索云嫣和林锦泽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圈子左边的段无瑕和董庭兰,段无瑕依然是冷淡的样子,董庭兰看起来却是气呼呼的。 圈子右边还有另外四个人,是两男两女,穿着打扮非常时尚潮流。 段无瑕和董庭兰与这四人仿佛对峙一般分立两边,双方之间是一米高的桌子,桌上竖着一副对联,“曲挑风尘三侠”,“歌压苍山百灵”,横批“不服来战”! 索云嫣看看对联,又看看双方,虽然明白过来,却也有些愕然。 其一,无瑕阿哥的性格,说起来是不会搭理这些无聊的事情啊? 其二,这四人从何而来?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挑衅苍山百灵和风尘三侠呢? 索云嫣旋即又想:对了,苍山百灵来没有来呢?来了的话是谁啊?她左右看了看,不确定谁是苍山百灵。 这时,董庭兰冲他们招了招手,索云嫣和林锦泽走了过去。 董庭兰瞥了旁边那四人一眼,示意怎么回事,索云嫣点点头。 有围观的人递了两个凳子过来,索云嫣和林锦泽接过坐下来。 那四人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两个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颇有些斯文老野狗的样子,年长点那个手捧着萨克斯管,看似四人中拿主意的老大,年轻点那个抱着手风琴。两个女人似乎更年轻一些,样貌都很漂亮,一个穿卡其色休闲套装,提着一把吉他;另一个穿着洋红色连衣裙,时髦而张扬,倒是没带乐器。 若在平常,以段无瑕的性格根本不屑于理会这些,然而今天董庭兰他们两人一起,这样明目张胆上门挑衅,董庭兰如何忍得了让人找上门来踩在头上羞辱,自然是上前理论了。说到后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便直截了当打擂应战了。 第82章 这一战不能输 段无瑕今天还是穿着白色西装,俊美清瘦,那冷淡酷帅的样子,让红裙美女都频频给他飞媚眼。 董庭兰穿着藏青色休闲服,那衣服有些泛蓝,看起来倒更像紫色的,十分贴合虬髯客,就是差了一部络腮胡。索云嫣不由得想起他们刚被喊做风尘三侠那天,段无瑕冷冷地说的那个笑话。 索云嫣今天穿的纯白色短袖t恤和天蓝色印花牛仔裤,看起来青春靓丽,朝气蓬勃。 此时,索云嫣才发现,林锦泽穿的也是纯白色短袖t恤和牛仔裤,牛仔裤也是天蓝色,只不过纯色没有印花,这不是暗戳戳的秀“情侣装”吗?她想起马车上的亲吻,脸上差点又要发烧,连忙装作取龙头三弦来掩饰。 本来这朝花节和三月街,就是赏花观景,以歌会友,所以索云嫣段无瑕和董庭兰都带了自己的乐器。当下,三人便取出各自的乐器来。 萨克斯管等人开始听得围观群众说风尘三侠红拂那些,因为都是当地方言,他们也不是很听得懂,只看原来有两人,这会又来了两人,以为是风尘三侠和苍山百灵都到了,原本以为苍山百灵应该是女的,风尘三侠中也可能有一个女的,现在来了一男一女,他们理所当然认为自己弄错了,三个男的是风尘三侠,索云嫣是苍山百灵。 于是那萨克斯管走过来,直直地盯着索云嫣看了半晌,轻佻地问:“你就系那个什么苍山百灵吗?” 他说话像小孩子一样,口舌含糊不清,索云嫣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人说话怎么大舌头呢,一股子那什么……港台腔?对,就是港台腔,像电视上港台片里那些人讲话一样……咦?这四个挑衅狂莫不真是香港人?她转头仔细看,越看越觉得自己猜测正确。 那萨克斯管看索云嫣不搭话,只盯着自己四人瞧,以为她是被香港人这个名头折服了,或是对自己有意思,心里颇为得意,猥琐的笑说:“想不到苍山百灵长得满靓的……” 林锦泽看萨克斯管那色眯眯的样子就想给他一拳,不过这里人太多,动手打外地游客影响不好,于是,他唰地站起来,用英语怒声道:“she\\u0027s not a cangshanrk, show me some respec!”(她不是苍山百灵,你给我放尊重点!) 那萨克斯管看他语气不善,终于收敛了些,转向他问道:“who are you?are you a cangshanrk(你是谁?你是苍山百灵吗)?” 林锦泽摇摇头:“i\\u0027m ……their friend.(我是……他们的朋友。)” 他想说her boyfriend(她的男朋友),又怕当着段无瑕和董庭兰的面,索云嫣会害羞,顿了一顿,终于临出口改成了their friend(他们的朋友)。 那萨克斯管走回去跟手风琴、卡其装和红裙叽叽咕咕商量了一会,这次是手风琴走到对联前,轻蔑地用手指节磕了磕“歌压苍山百灵”那上联,环视了一眼四周的众人,满带看不起的口吻说:“风尘三侠算到齐了,这苍山百灵不敢来,莫不是胆怯害怕吗?” 这人的普通话倒是标准,围观的人大都听懂了,便有知情的人不平地辩护。 “人家苍山百灵没在,她到北京做艺术交流去了!” “就是,苍山百灵才不会怕你们呢!” “我们风花雪月城的人,任何时候都不在怕!” “风尘三侠随便就把你们四个收拾了!” “对对对,今天就看风尘三侠怎么把你们打趴下!”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这四人嘴太贱了,风尘三侠狠狠收拾他们!” “这是个什么人啊,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就是,敢跑到我们风花雪月城三月街上撒野!” “风尘三侠,给我收拾他们!” “对,风尘三侠,我就等着给你们助威了!” ……… 那手风琴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作不懂,见风尘三侠并不搭理他,但已经准备应战了,恐怕苍山百灵不会来了。 他不由得倨傲地一笑,盛气凌人地说:“我们东方四侠乐团从来不会占人便宜,四人挑战你们风尘三侠,胜之不武,你们可以再找一人加入,若是没有把握,怕输得太难看,找两三人帮你们也行!” 他说完,狂妄地一阵笑,其余三人也跟着他挤眉弄眼地嘲笑。 董庭兰看起来粗心大意,其实做事很细致稳妥,他想着这四人敢找上门来挑衅,可能真有些本事,不能托大,免得到时候丢了脸,这四个人输了,灰溜溜哪里来回哪里去就行,可要是风尘三侠输了,又往哪里去?特别是索云嫣,从小在这里长大,家中还有年迈的阿婆,不可能背井离乡去别的地方。 所以,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董庭兰想到这些,站起来说道:“既然你们有四个人,那为了公平起见,我们风尘三侠也邀请一个朋友加入。” 他说着指了指林锦泽。 手风琴狂笑道:“你再找两人帮忙都行!” 卡其色休闲服也冷笑道:“除了我们四人,你找这里所有的人帮忙都行!” 其余三人听得又是一阵讥笑。 董庭兰懒得搭理他们,转过头问林锦泽:“双木,加入么?” 林锦泽点点头笑道:“当然!” 董庭兰又抱拳四方作揖:“围观的父老乡亲,等会擂台比试开始,请大家不要提点我们,免得他们输了又有借口耍赖!” 众人尽皆答应着“好”,继而哄堂大笑。 萨克斯管又走上来,嘲笑地问:“你们找好帮手了吗?” “少费话!你们说怎么比吧!”董庭兰瞥了一眼萨克斯管,随你划下道来的意思。 萨克斯管冲手风琴点头示意,手风琴神色傲慢地说:“公平比试,规则两方一样遵守。我们每方每次弹曲,对方就找出演奏中的错误,哪方的错误多哪方就输,哪方找出对方的错误多哪方就赢!” 这个规则简单透明,倒是公平。董庭兰他们点点头,没有异议。 卡其色休闲服突然开口补了一句:“先弹奏一方是什么风格类型,后弹奏一方必须是同样的或对应的风格类型!以上一曲比试的结果决定谁是先手!” 卡其色休闲服很少说话,冷冷淡淡的,提的这个规则虽然公平,不过这样一来,就增加了比试的难度,而且先弹奏一方会占据主导权,比较有优势。 但既然双方都可以争先手,倒也算是公平,董庭兰他们自然也没有异议。 第83章 你们要战,就来战 这一战,东方四侠是有备而来,蓄意挑衅,而风尘三侠仓促应战,毫无准备,无论规则定得多公平,风尘三侠本来就已经吃亏了。然而,风尘三侠也不可能让人指着鼻子践踏,而缩首畏尾不敢应战,东方四侠正是抓住了这一点。 这时,红色连衣裙走过来,高傲地一笑说:“我们一方如果唱歌的话,你们也必须唱歌!唱错歌词或者跑调,跟弹奏的判罚一样!” 这个规则就明显不公平了,他们既然前来挑战风尘三侠和苍山百灵,想来,四人中必然有一人唱歌唱得非常好! 风尘三侠和林锦泽虽然也都会唱歌,但是毕竟没有专业训练过,哪里唱得过专业歌手,比试起来,肯定要吃亏。 这什么东方四侠名字叫得侠义,实则心机深沉,故意说四人对三人不公平,激得董庭兰他们找了林锦泽加入,知道他们也不可能多找人手占便宜,现在人数一致了,他们就开始提比试规则,第一条第二条看似都很公平,董庭兰他们肯定不会说什么,然后再顺势提出这第三条,好像是紧跟前面两条,附加的必然规则一般,现在人数一样多,前面的规则也公平,所以显得这第三条也很公平!根本不容你不答应。 董庭兰他们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又如何防得到别人处心积虑来挑衅他们,一时不察,就上了当,此时骑虎难下:答应吧,他们这边没有歌手,也不可能现场去找人替换;不答应吧,东方四侠虎视眈眈满脸嘲笑,恐怕马上就要宣布他们赢了。 董庭兰一时难以决策,回过头来看着索云嫣,段无瑕和林锦泽也明白其中的关节,一齐看着索云嫣。 他们四人中,实在要唱歌,可能索云嫣还唱得好一些。毕竟他们表演班子在这一年来的演出中,索云嫣偶尔也上场替唱,虽然没有田淑梅唱得专业,但基本没有问题,时常获得掌声一片满堂喝彩。 可那毕竟是轻松愉快有所准备的演出,而现在是剑拔弩张的比试,索云嫣没有经过专业歌唱训练,此时心理压力又大,那边四双眼睛瞪着找茬,这样的情况下,索云嫣想要不出错都很难,更别说唱好了。 这一条规则本来就是针对他们的不公平约定,可是人数相同的情况下,对方提出比试唱歌也说得过去。现在只能交由索云嫣来决定,毕竟唱歌肯定是她来唱! 索云嫣内心十分纠结,若论到弹奏曲子,她自然信心十足不惧挑战,可是要她唱歌,不忘词不跑调,她实在没有把握!然而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又如何能退缩不应,丢了风尘三侠的精神,落个不战而败的臭名!若是她应下这一规则,比试因她而失败,同样会让风尘三侠名声扫地,连累了段无瑕、董庭兰和林锦泽。 段无瑕、董庭兰和林锦泽自然明白她的左右为难,可是到底应不应,终究还看索云嫣。 红色连衣裙盯着索云嫣,嘲笑地说:“怎么了?不敢应战吗?那就宣布投降吧!” 手风琴也讥讽道:“或者你们需要再找帮手?没关系,我们允许你们出尔反尔!哈哈哈……” 他故意这样说,是明知道风尘三侠不会再增加人,那不用比试就输了,就算风尘三侠真的拉下脸皮加人,那他们就可以提出更苛刻的规则,风尘三侠就不得不答应,那会输得更惨! 林锦泽看着索云嫣内心交战,左右为难,不禁暗暗心疼,走上前轻轻喊了一声:“阿嫣!” 索云嫣抬头看看他,又看看段无瑕和董庭兰,他们都郑重地点点头,无论索云嫣做何决定,他们都毫不犹豫坚决支持! 这时,萨克斯管也催逼道:“你们决定了没有?到底敢不敢应战?” 说来话长,其实未几。 索云嫣心中有了决定,起身对着红色连衣裙等人,凌然地大声说:“好!你们要战,就来战!” 四周顿时掌声雷动,连东方四侠都被她的气势镇住了,不敢再出言嘲讽。 林锦泽和风尘三侠商量了一下,上前交涉道:“规则都按你们说的来定,时间以九十分钟为限,我们还有其他安排,不可能慢无休止地陪你们斗曲!” 萨克斯管回头与其他三人商量了一下,规则他们定了,时间也不算短,确实再无法提出其他过分要求。他转过头来同意:“好,就以九十分钟为限!不过,输赢总要有个奖罚吧?” “你说吧,什么奖罚?”林锦泽拧了拧眉说,心想他们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输了我们立即走人,此生再不踏入风花雪月城半步!”萨克斯管故作坚决地说。 林锦泽才不上这个当呢!你们本来就不是风花雪月城的人,走不走有什么影响?至于你们的面子,谁知道你们是老几?丢没丢面子又能如何?想用这个伎俩,激怒我们跟着立誓?长得丑想的倒挺美! “你们虽然图谋不当,但也并非大奸大恶伤天害理之辈,况且远来是客,只要你们规规矩矩在风花雪月城游玩,谁也不会驱逐你们!”林锦泽义正言辞地说。 围观群众都鼓掌赞成。 手风琴见萨克斯管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那就增添点小小的彩头吧?” 林锦泽不由得一顿,他知道手风琴说的“小小的彩头”数目绝对不会小,他到不惧钱数,就担心索云嫣她们压力太大。若是不同意手风琴他们的彩头赌注,只怕东方四侠又冷嘲热讽或者横生枝节。 手风琴看林锦泽迟疑,以为他是穷光蛋一个,怕输了没钱履行赌约,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嘲笑道:“怎么?没钱吗?怕输得短裤都不剩吗?” 笑话!云滇省豪门林家大少爷会没钱?别看他现在一身不起眼的衣服,但人家兜里随随便便甩张卡出来,够东方四侠不歇气的唱一天! 林锦泽懒得跟他多啰嗦,走到手风琴近旁低声道:“大陆这边不允许公然赌钱,彩头是多少,你告诉我一人就好了!” 第84章 彩头 林锦泽这么一说,手风琴似乎有点明白过来,回头看了看同伴,用粤语把意思隐晦地说了,那三人点点头。 手风琴于是凑近林锦泽耳边低声道:“一个错误一千元,最低十万,上不封顶!” 他又怕林锦泽吓到或没听懂,用手势比划了一千和十万这两个数字,看着风尘三侠的眼神也带着极度鄙视,只差没将“一群穷鬼”四个字宣之于口了。 林锦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笑一声,附耳告诉他:“翻十倍!” “什么?”手风琴不是没听清,是正因为听清了,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重复问了一遍:“什么?” 林锦泽不耐烦地凑近他的耳朵,低声但清楚地说:“翻十倍!一个错误一万元,最低一百万,上不封顶!” 手风琴这会是听得明明白白,弄得清清楚楚,就是被吓得怔住了,大气都不敢出。 萨克斯管等其余三人看见他奇怪的样子,都走了过来,低声问他情况。 手风琴把林锦泽的意思说了,四人面面相觑,用粤语低声商量。 “最少一百万……” “一百万啊……” “九十分钟,最多有可能找得出九百个错误来……” “那就是九百万……” “我们岂不是发大财啦?” “我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啊……” “我也是……” “他不会是设什么陷阱了吧?” “听说这里的人都挺老实的,可这人看起来好像很狡猾啊!” “是啊,风尘三侠这个什么朋友得防止点,别被他坑了……” “万一……万一……我们输了……” “别胡说,我们怎么会输呢?” “我是说万一……万一……” “我就是这样被吓到了!” “你那点老鼠胆!” “九百万呐!太吓人啦!” “这金额……扑该啦!” “九百万……棺材本都掏空了……” “这要是输了……” “他会不会故意说来吓唬我们?” “有可能!这穷地方,他年纪也不大,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就是,他可能是扮猪吃老虎!” “先探他一下……” “还有,他说的做得了准吗?” “就是,今天是跟风尘三侠赌……” “这衰仔擅自做主,到时候风尘三侠输了,不认怎么办?” “要不先问问风尘三侠……” “先试一下风尘三侠承认不!” “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要不要赌这么大!” 四人嘀嘀咕咕小声商量了一通。 林锦泽倒是明白他们在商量什么:哼!敢拿钱吓唬我?看我拿钱吓死你们!小样! 风尘三侠就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弄什么玄虚,现在规则已定,余下的由林锦泽交涉,也懒得再注意他们,三人自己商量着弹奏的对策。 最后,东方四侠商量出了结果,手风琴扬声问道:“风尘三侠,你们这位朋友说的做得了准吗?” 索云嫣、段无瑕和董庭兰根本不知道双木和他们怎么说的,但朋友间的相互信任使然,齐声道:“做得了准!他说什么,我们风尘三侠认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铿锵有力,仿佛林锦泽说要赌上他们的命,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手风琴诡计得逞地一笑,转向林锦泽低声说:“你提出这么高的金额,总得让我们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免得到时候输了……嘿嘿嘿……” 林锦泽邹皱眉头,这实力还真不好展示,也不能把有多少钱写在脑门上啊?也不能现在带他们去银行,掏个卡出来插上,让他们睁大狗眼看看银行存款余额吧?也不可能身上穿几百万的衣服啊?饰品倒是有可能,可是除了名门贵妇聚会,谁会整天戴着几百万的珠宝首饰到处溜达呀?等等……几百万的珠宝首饰……首……饰……首……手……表! 林锦泽突然想起,元宵节的晚上,他正在偷偷收拾行李箱,准备第二天一早偷溜到风花雪月城。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吓他一大跳,以为被老妈发现他企图逃避姚家姐妹,无奈拿起手机,做贼心虚地一看,原来是秦珃!他这才放心地接了电话。 秦珃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春节的时候林锦泽打了电话给他拜年,今天元宵节实在忙不过来,就没给他打电话。 秦珃等了很久都没接到林锦泽的电话,按捺不住气呼呼地给林锦泽打过来了。 他在国外还是白天,没注意林锦泽省城这边已经是半夜了!幸好林锦泽还没睡。 秦珃抱怨了一通,林锦泽说了一堆好听话,又答应了他两首歌曲,总算秦珃不再气恼了。 可是,说了一会,秦珃突然提起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那块手表,林锦泽赶忙去翻了出来,就怕秦珃突然要他现场拍个照片过去。秦珃应该是兴之所至随口一提,到也没在继续问。 挂了电话后,林锦泽随手将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扣在了手腕上,继续收拾行李,忘记取下来放回去,后来第二天一大早就溜了,于是那块午夜天文馆就被随身带到了风花雪月城。 这样小巧贵重的东西,林锦泽到也不会乱丢,免得给民宿老板惹麻烦,就随身带着了,三月街人多眼杂,林锦泽于是把手表取下来放在了裤兜里,这会就静静躺在里面呢! 这些香港人应该识货的吧?林锦泽想着,给手风琴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把其余三人叫过来。 林锦泽掏出那块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四个脑袋凑在一起看着,他们到也识货,况且日月星辰表很容易辨认,没看过也至少听说过,这质地做工一看就是原装限量版!他们顿时到抽了一口凉气:这衰仔是乜嘢人? 四个人看林锦泽和风尘三侠的目光顿时变了!风尘三侠一个没名气的朋友都这么有钱,那风尘三侠是多有钱啊? 得亏他们还以为这里的人都是穷光蛋,就像台湾人以为大陆人连茶叶蛋都吃不起一样,狭隘了啊…… 然而,这次他们实实在在弄错了,风尘三侠真的没钱,而他们这个没名气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有钱! 第85章 谁给你们的脸 林锦泽的实力展示完了,这下看着东方四侠,就等他们展示了! 东方四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眼了!他们是抱着必胜的心来折辱风尘三侠和苍山百灵的,歌曲方面准备充足,至于彩头钱,压根儿没在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肯定是最后的赢家。 本来么,他们以为风尘三侠这些乡下人,充其量能拿出个五六万来,十万可能已经吓得他们直接认输了!哪想得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居然遇到了林锦泽,人家随便掏出来一块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就硬生生把四人惊呆了!这下是扎扎实实撞到了铁板上。 东方四侠全部人的饰品和乐器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一百万,甚至抵不上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的一半,更何况人家还可能耍魔术般又拿出其他贵重奢侈品来!四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变成了东方四瞎! 这个东方四瞎倒是想多了,林锦泽的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也是偶尔凑巧带上的,再要让他现在拿一件奢侈品出来,他还真拿不出来。 林锦泽就这样定定的盯着东方四瞎,静静的看他们怎么装逼! 东方四瞎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支支吾吾你推我搡,谁也不想上前展示。 林锦泽挨个打量他们,然后纳闷地问:“你们几个意思?开始展示啊!” “我们……我们……反正我们不会输……就不用……不用展示了吧……”手风琴被其余三人推出来,红着脸期期艾艾低声地说。 林锦泽不干了:“就凭你们自己说?谁给你们的脸呐?” “我们……我们……没带那么多现金!”萨克斯管强行挽尊。 林锦泽不信:“你们有那么多现金吗?” “没有!”手风琴一时口快说了实话,旋即反应过来:“有有有!我们有现金,只是没带……” “到底有没有?”林锦泽不耐烦了。 东方四瞎都不搭话了,这实在不好回答啊,说有吧又拿不出来,说没有吧又太丢人。 风尘三侠看这边四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这么半天都架不起势来,谁有时间跟他们磨菇下去啊! 索云嫣放下龙头三弦走了过来,语气不善:“怎么回事?你们刚才不是嚷得那么凶吗!到底还比不比?” 东方四瞎一看,救星来了啊,尴尬的局面打开了,手风琴马上说:“比比比!” “你们刚才不是要彩头么?”林锦泽故意问。 萨克斯管马上端正态度:“刚才开玩笑的啦!艺术交流嘛……谈什么钱啊!” “彩头嘛,还是要有一点的,我看这样吧!每个错误一百元,最少一万元,上不封顶。哪边输了,就照数拿钱,捐给苍山管理处,用来修桥补路,方便村民和游客!”林锦泽大声说。 东方四瞎连忙点头同意:“正合我们的意思!” 围观群众也啪啪鼓掌,很多都是这附近的人,修桥补路方便村民和游客,这是行善啊!不论哪边赢了,最终得到实惠的都是普罗大众! 于是,众人齐声欢呼:“风尘三侠必胜!” 索云嫣眼睛都瞪大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东方四瞎有病吗?就为这么一点彩头在这里嘀嘀咕咕商量半天!至于吗?这不瞎耽误功夫啊? 她偷偷骂了一句神经病,转身回去跟段无瑕和董庭兰说去了。 比赛的规则已定,输赢的彩头已决,现在自然是来争夺先手。 根据比试的第二三条规则,先手是很重要的,尤其风尘三侠这边有唱歌这个短板,如果抢占先手,甚至一直保持先手的话,那就占据了主导地位,可以决定弹奏什么乐曲或是唱不唱歌,相当于压着东方四瞎打,赢的胜算起码有六成。 风尘三侠这边委派林锦泽,东方四瞎那边委派萨克斯管,经过磋商,确定争夺先手的方法为:双方各派一人,任选一曲同时弹奏,由对方团队猜曲名,时限三分钟,猜对一方占先手,若是双方都猜对或都猜错,继续再弹奏一轮,直到决出先手为止,中途允许换人,歌曲必须是中国(包括香港澳门台湾)的,古代近代曲目必须有曲谱,现代歌曲必须是已经正式出版过的。 中国历代歌曲多如瀚海繁星,谁也不可能记得那么多,这个先手之争有些运气的成分在内,但是,这已经是林锦泽能想得到的最好办法,毕竟东方四瞎明显有备而来,把可供选择的歌曲限制在中国范围之内,东方四瞎提前做的准备就有可能白费了,而林锦泽知道,索云嫣、段无瑕和董庭兰的乐器都古老,曲目练习量也非常巨大的,可能不为别人熟知的古曲弹奏得多,这样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下,有些微运气加成,风尘三侠就有可能占得先机。 说到风尘三侠的乐器都历史悠久,曲谱也较多。 笛子,最早可追溯到八千年前,《长笛赋》《说文》《乐府杂录》《通典》等文献都记载:“出于羌!”南北朝萧纲就有《蜀道难》云:“巫山七百里,巴水三回曲。笛声下复高,猿啼断还续。” 瑶琴,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的商周时期,传说中的黄帝就会弹奏,是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诗经风雅颂中的诗词歌赋都可以用瑶琴弹唱,而中国古代诸多的诗词歌赋也都能以瑶琴弹唱。 龙头三弦,起源于公元前二一四年,秦始皇灭六国完成一统后,就征发黎民百姓去边疆修筑万里长城,徭役劳苦,北方民族为排解苦闷,就制作了称为一种称为“弦鼗”的乐器,经过数百年的改进,发展到唐朝时统称为龙头三弦。 东方四瞎的乐器中,起源最早的是吉他,手风琴和萨克斯管都只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吉他,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两三千年前古埃及、古巴比伦和古波斯的各种古弹拨乐器。在古典音乐和现代流行音乐中,都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享有“乐器王子”的美誉。与小提琴和钢琴并列为世界着名三大乐器。 手风琴则起源于十八世纪。1777年阿莫依特神父将中国乐器笙传入了欧洲,德国人巴赫曼据此制作出了一种乐器,取名为“handaeoline”,这就是是手风琴的雏形。1829年,奥地利人西里勒斯改进了“handaeoline”,制作出世界上第一台手风琴。 萨克斯管最晚,是比利时萨克斯于1840年发明的。阿道夫是一位非常有创造力的乐器制造者,尤其擅长黑管和长笛演奏。1845年法国军事部在巴黎战神广场举行了一场乐器比赛,阿道夫的萨克斯管在比赛中获得了胜利,从而成为法国军乐器,走入人们的视野。 第86章 斗曲 经过一番商量,风尘三侠这边段无瑕出战,东方四瞎那边吉他出战。 那东方四瞎早有准备,拿出一个沙漏来计时,萨克斯管将沙漏一翻,发令:“三,二,一,开始!”笛声和吉他声同时响起。 吉他的乐声时而高亢激昂,如惊涛拍岸:时而委婉低沉,如慈母唤儿;时而清脆薄亮,如雨过瓦房。 段无瑕的笛声在这一片嘈嘈杂杂之中,稳如高山,任惊涛暴雨如何侵袭,兀自巍然不动。即便在最低缓的音调时,也没有被吉他的声音压到半分。 沙漏滴尽,时间已到,笛声和吉他声戛然而止。 索云嫣、林锦泽和董庭兰都很凝重,东方四瞎准备充足,应该是练习了几首生僻曲目,用来在比试中挑错时作弊。像这样从来未曾听过的曲目,又如何猜得出曲名?更别说找出错误! 林锦泽把曲目限定为中国的,确实将东方四瞎提前做的准备打乱了不少,但中国的曲目也不知凡几,哪有人一一听过记得,表演需要的都是时下流行的曲目或经典古曲,没有特殊目的,很少有人去倾听或弹奏古曲或生僻的曲目。现在要靠段无瑕撑住,把东方四瞎提前准备的生僻曲目消耗完! 萨克斯管、手风琴和红色连衣裙也皱紧眉头,林锦泽他们无法在浩如烟海的歌曲中找出吉他弹奏的曲名,他们同样很难猜出段无瑕的笛子曲目,毕竟中国从古至今笛子曲目实在太多,段无瑕吹奏的又是他少年时候练习笛子时的古早民间小调。 两方都无法猜出,只得倒转沙漏,新启一轮。 直到第四轮弹奏到一分五十五秒时,董庭兰心中一喜,他已经听出了这首曲子! 因为限定曲目必须是中国的,东方四瞎的吉他第四轮,弹奏的是一首较生僻的古琴曲,董庭兰浸淫瑶琴多年,这首朱权编纂的《臞仙神奇秘谱》里的生僻琴曲,收录在现存最早的中国琴曲专集中,他虽未特别研究,但也弹奏过数遍,旋律自然是记得的。 董庭兰定下心神,又仔仔细细听着,确实是《臞仙神奇秘谱》里的《姑洗意》,他按下心情,不动声色的观察东方四瞎,他们脸有喜色,相互眼神示意,难道他们也猜出了段无瑕的笛子曲目?董庭兰看看索云嫣和林锦泽,两人均摇摇头。 沙漏滴尽,时间已到,笛声和吉他声戛然而止。 董庭兰站起来,沉声说到:“你弹奏这首是《臞仙神奇秘谱》里的《姑洗意》!” 卡其色休闲服“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满脸俱是惊讶之色,不用多说大家就知道,董庭兰说的曲名正确。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轮番扫视萨克斯管、手风琴和红色连衣裙,看他们能否说出段无瑕的笛子曲目! 这溪水边数百人都屏住呼吸静悄悄的等着,针落可闻。 萨克斯管、手风琴和红色连衣裙面面相觑,吉他专心弹奏,自然无法分神,三人嘀嘀咕咕说了一通,最后逼于无奈,手风琴犹犹豫豫猜道:“春江……春江……” 段无瑕蓦地抬起了头看着他,神色有些讶异。 手风琴一阵激动:“莫非被我蒙对了?”于是,他大声说出曲名:“《春江花月夜》!” 东方四瞎正要狂欢,段无瑕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手风琴一下从云端掉到了海底! 萨克斯管怒道:“不系《春江花月夜》系什么?你们风尘三侠难道想耍赖不成!” 手风琴也回过神来,大声质问:“对啊!不系《春江花月夜》系什么?” “《春江雨》!”段无瑕冷冷地说。 《春江花月夜》和《春江雨》旋律有不少微妙相似之处,乍听之下,旋律差不多,但《春江花月夜》以月为主,《春江雨》以雨为主,因时限三分钟,段无瑕故意截取了两首曲目中乍听相似的曲段,做了这个局,引东方四瞎上当。 《春江花月夜》是名曲,《春江雨》却少有人知,东方四瞎听起来虽然觉得有些似是而非,但以为段无瑕弹奏水平仅是如此,或者微微有些变调,这也是演奏中允许的,譬如有段时间,歌手们将许多红歌改成dj版,其中颇有几首效果不错,况且此刻形式迫人,董庭兰已经答对了他们的曲目,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赌一赌,却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十分雅正的段无瑕,居然也会如此设下陷阱,引他们上当! 东方四瞎此时方才明白过来,红色连衣裙怒气冲冲道:“奸诈狡猾!” “若说到奸诈狡猾,谁人比得过你们!”林锦泽毫不顾忌她是女人,轻蔑地回怼过去。 东方四瞎顿时哑口无言!他们自己暗藏祸心,先来挑衅,有备而来还让风尘三侠答对了曲名,何况段无瑕吹笛也并未作弊,是他们自己不慎,说到奸诈狡猾,他们东方四瞎当之无愧! 到此总算是尘埃落定,比赛正式开始。 风尘三侠为先,商议后选择了三人合奏古曲《梅花三弄》,这首曲子三人练习了无数遍,旋律熟悉,配合默契,虽然今天这环境嘈杂,东方四瞎又在旁虎视眈眈地找茬,但只要无人故意搅扰,三人绝对不会出错。 瑶琴、笛声和三弦婉转响起,三人凝神静气,心无旁骛地开始弹奏。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东方四瞎果然没有找出错漏,脸色灰败。 萨克斯管、手风琴和吉他商议一番,按照比试规则,他们决定合奏《爱的罗曼史》。 说到这首世界名曲,林锦泽自然十分熟悉。 林锦泽主修钢琴,对吉他也颇有研究,在填词作曲时,钢琴纠错修音更准更好用,所以他大多数时候使用钢琴,但外出采风的时候,钢琴笨重不方便,他就携带吉他和电子琴。 《爱的罗曼史》这首曲子,林锦泽不仅有理查克莱德曼的钢琴限量版专辑,还有世界吉他大师尼古拉.德.安捷罗斯的精装原版,简直熟的不能再熟。 第87章 斗歌 果然,东方四瞎虽然将《爱的罗曼史》弹奏的极为纯熟,但此时此地心情紧张,那手风琴不慎弹漏了一个低音符,林锦泽听出来了,做了一个发现错漏的手势,东方四瞎愤恨不已,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更加谨慎,到也没再出错。 第一轮比试结束,风尘三侠获胜,第二轮依然是先手。 风尘三侠接着弹奏了《云水禅心》,这支曲子虽然不像《梅花三弄》那样时常练习,但三人也合奏练习过多次,如无意外,应该不会错漏。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段无瑕突然走了一下神,吹错了两个小节音符,索云嫣和董庭兰一顿,也各错漏了两个小节音符,旋即三人又无缝配合,恢复默契。 东方四瞎瞬间欣喜若狂,连连做了多次发现错漏的手势。 林锦泽皱着眉头四处打量,并没有发现异常。 曲终算来,风尘三侠共计五十八处错漏,幸好后续再无此等情形。 东方四瞎顿时斗志昂扬,觉得自己最初的打算没有错,风尘三侠就是来给他们送钱的!只可惜让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林锦泽给废了!不过,能赢得了风尘三侠,他们自然有钱可赚。 东方四瞎这轮弹奏的是萨克斯管名曲《forever in love》,以萨克斯管为主,吉他和手风琴为辅。 悠扬的乐声响起。 风尘三侠和林锦泽都紧张起来,如让东方四瞎抢了先手,必然要唱歌,届时风尘三侠就更处于劣势之中。 就在这剑拔弩张万分凝重的时候,不知道谁的手机突然惊雷般响了起来:“爱恨就在一瞬间……” 在一片屏息唯有乐声的气氛中,李玉刚这首最近大火的《新贵妃醉酒》手机铃声,如炸裂般极具破坏性,萨克斯管、手风琴和吉他都被吓得一颤,心慌意乱,错漏百出,整首曲子瞬间溃不成军,再也无法像风尘三侠那样力挽狂澜。 众人尽皆感叹:天佑正义一方! 那三人气势汹汹放下乐器,追究谁的手机在响?却见众人都戏谑地看着他们的方向,一转头,发现红色连衣裙拿着手机,尴尬地看着他们。 三人又气又急,看着“罪魁祸首”,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你难不成是敌军派来的卧底?这下想耍赖也找不着籍口了! 《forever in love》共计418个音符,萨克斯管他们刚刚弹奏到一半时就被打断了,每人错漏196处!东方四瞎这一曲算下来,共计错漏588处!这下基本输赢已定,彻底蔫吧了! 不过,此时距离比试结束时间尚早,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其后的五轮,都是风尘三侠获胜,一直占先压着东方四瞎比试,不过双方找出对方的错漏都极少! 倒数第二轮,风尘三侠弹奏《雁落平沙》,也是在弹奏到一半多时,围观者中忽然有人惊呼:“无瑕!” 林锦泽寻声望去,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孔一闪而过,再看时又都好像是陌生人了。林锦泽回想起来,总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那脸孔也是认识的人,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但可肯定,不是眼前这些陌生的围观者。 这一声“无瑕”虽然轻且小声,可对段无瑕来说,似乎无异于轰天雷鸣!段无瑕刹那间停止了吹奏,手脚发抖!索云嫣和董庭兰都被吓得停止了弹奏,围上去询问段无瑕怎么了。 段无瑕皱着眉头一一细看围观群众,半晌才摇摇头说没什么。索云嫣和董庭兰看他并不愿意多说,只得作罢。 本来风尘三侠已经稳操胜券,此时出了这么个意外,胜负又成未知之数。 东方四瞎在旁边高兴得磨掌擦拳,差点要欢呼庆祝了。他们迅速选了一首手风琴名曲paloma鸽子》演奏。 此时,风尘三侠俱都心不在焉,而林锦泽对手风琴了解甚少,竟然一个错漏都没有找到。 这轮比试完毕,风尘三侠累计共612个错漏,而东方四瞎累计共615个错漏,差距已经非常小! 最危险的是:本轮东方四瞎获胜,那么最后一轮将是东方四瞎占先!而东方四瞎有专业歌手——红色连衣裙,凭这两个条件,要在最后一轮打败风尘三侠,似乎并不困难!甚至有可能大获全胜! 东方四瞎万万没有想到,最后一轮居然还有机会逆风翻盘!商量了一通,拿出了杀手锏——红色连衣裙演唱粤曲《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选段! 这红色连衣裙打扮新潮时尚,看起来像唱流行歌曲的,没想到竟会唱这老派的粤剧选段。 《牡丹亭》是中国明代戏曲家汤显祖所写的鬼神传奇剧本,讲述官家千金杜丽娘于梦中与书生柳梦梅相爱,醒来却找不到其人,最后思念成疾伤情而死,被埋葬梅花观中,魂魄在此苦苦等待柳梦梅,她的痴情感动了月老,月老将柳梦梅指引到此,杜丽娘随即复活,并冲破封建家长的阻挠,与柳梦梅结为了夫妇,实现了自己美好的爱情愿望。 《游园惊梦》正是《牡丹亭》中最广为流传的选段,说的是杜丽娘在后花园入睡,梦中与柳梦梅相会,两情缱绻的故事。 红色连衣裙将那杜丽娘唱得有韵有味,颇似粤剧粤曲名伶倪惠英的流派,到不像是为了击败风尘三侠而故意为之,而是本就有这唱功底蕴。看来,香港人对于粤曲的喜爱倒是名不虚传,连唱流行歌曲的人,都有这样的粤曲唱功。 不过这样一来,风尘三侠面临的挑战更大了!林锦泽、段无瑕和董庭兰对这咿咿呀呀的粤剧粤曲都没有关注过,要说粤语金曲,他们还能来上几首!东方四瞎这一招还真是毒辣,完完全全将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发挥到了极致。 吉他伴奏,红色连衣裙演唱,选段唱完,风尘三侠和林锦泽果然都没有找出一个错漏。 此时,众人全都盯住了索云嫣! 第88章 香夭 按照比试规则,索云嫣必须用粤语演唱一段粤剧选段!且不说索云嫣唱歌是短板,就还要用粤语来唱粤剧选段,想想都知道能够找出多少错漏来!东方四瞎得意洋洋的看着索云嫣,就等着她出丑露乖。 段无瑕兀自心神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董庭兰看看他,又看看索云嫣,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 林锦泽皱着眉头,正在努力想法解开这个困局。 其实,所有人都想错了! 若要索云嫣唱歌,她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确实水平有限,唱起来不走音不跑调就很好了;再若要索云嫣用粤语唱粤剧,那更是想都不用想的惨不忍睹! 然而,偏偏索云嫣在初初练习三弦时,因为父母刚刚过世,心中十分想念,偶然听到粤剧《帝女花》选段《香夭》,触动心弦,瞬间竟然泪流满面,觉得一字一词无不戳中自己内心深处对父母的感恩与思念,因而毫不费力就记住了粤语原版唱词!后来每每思及父母之恩未曾报答分毫,就以此曲寄托哀思,所以对旋律和歌词早已烂熟于心。 《帝女花》是清朝黄燮清所写传奇剧本。讲述的是明朝末年崇祯皇帝长女长平公主,十五岁的时候被赐婚给朝中太仆之子周世显。可惜两人尚未完婚,闯王李自成就攻入了北京城。眼见大势已去,战鼓响在宫门外,崇祯皇帝怕自己的后妃公主到时候沦为叛贼身下之人,辱没了自己的名声,便亲手杀死众皇女,然后自缢于煤山。不过,在混乱中崇祯没有仔细检查,长平公主脖子上的勒绳未曾系紧,侥幸逃过一劫,被周钟救下并藏于家中。明朝灭亡后,李闯王建立了太平天国,然而,因为贪图陈圆圆的美貌,而拒绝将她送回云滇,导致云滇守将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引清军入关,灭了太平天国,建立了清国,局势逐渐稳定下来。此时,长平公主得知周钟欲向清朝投降,便在周钟之女瑞兰和一位老尼姑之助,冒充已故女尼慧清,避居在桃花庵中。驸马周世显从此地路过,偶至庵中,幸遇长平公主,几番试探之下,终于相认。这件事被清帝查知,下诏要他们回清宫纳降,否则将崇祯曝尸于市任人侮辱。长平公主和周世显为求清帝厚葬崇祯便返回宫中,在亲眼看到崇祯下葬后,双双饮下砒霜,自杀殉国。这个故事经过很多人修改而广为流传。1957年,粤剧名家唐涤生对这个故事进行了大量润色,并根据古曲《妆台秋思》改编出了后来传唱颇广的《香夭》选段,这段唱词的主要情节是长平公主感念父母恩情,决定以身殉国,和对驸马的试探。 索云嫣此时抚着阿妈阿爸留下来的龙头三弦,心中更是又思念又感恩:想不到阿妈阿爸走了三年多,还能在冥冥之中帮助自己,打败前来挑衅羞辱的人! 索云嫣拨动三弦,轻轻地用粤语唱起来。 “落花满天蔽月光, 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帝女花带泪上香, 愿丧生回谢爹娘! 偷偷看,偷偷望, 佢带泪带泪暗悲伤, 我半带惊惶怕驸马惜鸾凤配, 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 唉,惜花者甘殉葬, 花烛夜难为驸马饮砒霜, 唉,盼得花烛共谐白发, 谁个愿看花烛翻血浪, 唉,我误君累你同埋孽网, 好应尽礼揖花烛深深拜, 再合卺交杯墓穴作新房, 待千秋歌赞注驸马在灵牌上, 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 愿与夫婿共拜相交杯举案, 合欢与君醉梦乡, 唉百花冠替代殓装, 相拥抱, 双枝有树透露帝女香, 长伴有心郎, 夫妻死去树也同模样。” 这一曲《帝女花香夭》选段,索云嫣想着阿妈阿爸,热泪盈眶,唱得情真意切,而且粤语吐字清晰,字正腔圆,把东方四瞎都听得感动了! 索云嫣一曲结束,哽哽咽咽,东方四瞎没有找出一个错漏,输得心服口服。 比试结束,风尘三侠和林锦泽以少3个错漏险胜东方四瞎。 此刻,东方四瞎无比感激自己没以最初的彩头做赌注,更无比感激林锦泽能掐会算未卜先知把彩头降到自己能支付的范围,不然这笔捐款数额可就大了。更有甚者,若是按林锦泽最先提出的翻十倍,东方四瞎可能连内裤都当掉也不够,恐怕得成东方四光了! 输赢已决,自然要兑现彩头,林锦泽将余下事项与东方四瞎交涉清楚,想来这元,对他们倒也并没有什么压力,若是按他们最初所说,要拿出元的话,这东方四瞎九成九是赖账偷溜了。 因为三月街的演出安排在市文化馆的观演厅,时间就快到了,四人便匆匆往回赶,可算是在开始前到达现场,没有耽误演出。 演出结束后,董庭兰被田淑梅喊去商议事情了。 索云嫣帮忙收拾演出服装,林锦泽陪着她,出来时就晚了一些。 两人走出观演厅,又看见了劳斯莱斯古斯特停在那里,尹公子斜靠在车门上。 从正月十五元宵演出开始,尹公子又不停纠缠,好在并不用强,索云嫣已经拒绝了他无数次,可惜没有半分作用,尹公子依然故我。 索云嫣也懒得搭理他,林锦泽拉起索云嫣的手,正要从旁绕过。 尹公子一侧身拦住了他们,伸手想要抓索云嫣的手臂,林锦泽将索云嫣微微往后一拽,自己踏上半步拦住尹公子,冷冷盯着他不说话。 尹公子无奈地缩回手,横了林锦泽一眼,转而撇撇嘴道:“阿嫣,我有话跟你说。” 不知何时,他也自来熟地跟着别人喊“阿嫣”,毫不客气。 索云嫣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不想听!” “阿嫣,你连听我说话都不耐烦吗?”尹公子忍着气问道。 林锦泽嘲弄道:“她为什么要对你耐烦?你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我没跟你说话!你少在我们中间插嘴!”尹公子怒气冲冲吼道,转而又压低了声音说:“阿嫣,我真的有事情跟你说!” 第89章 我追习惯了 林锦泽不想与他废话争吵,拉了索云嫣就走。 索云嫣跟着林锦泽疾步走,依然冷淡的声音:“你这样做真的毫无意义,我说过很多次了,你走吧!” “阿嫣,我就跟你说几句话!最后说几句话!”尹公子忽地说道。 索云嫣放慢了脚步,有些心动:“最后几句话?” “嗯,最后一次,我保证!”尹公子看见说动了索云嫣,连忙保证。 索云嫣停下脚步,毕竟能解决尹公子的纠缠,是一件好事:“真的么?” “真的真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你若听了还是坚持不理我,我保证不再来打扰你!”尹公子一叠连声地说。 索云嫣点头道:“好,那你说吧!” 尹公子瞥了一眼林锦泽说:“你让他先走开,他在这里不方便,我要单独跟你说话。” 林锦泽大怒:“阿嫣,不用理他,我们走!” “原来你想让我这样纠缠下去么?”尹公子无赖地戏谑道。 索云嫣有些犹豫,想了想,对林锦泽说:“双木,难得他自己提出来,我就跟他把话说清楚,省的这样缠夹不清。” “好。”林锦泽看着索云嫣眼里的澄澈,点点头简短地答应,自己往前走到较远的地方,能看见索云嫣,但听不到她说话。 索云嫣目送他走远,转头催促道:“你说吧!” 尹公子走前一步,离得她有些近了。 索云嫣皱皱眉头,正要往后退。 尹公子忽然低声道:“阿嫣,今天我的人说,看见你和他在马车上……” 索云嫣怔了怔,倏然反应过来,双木在马车上亲吻她,被尹公子的人看见了!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尹公子看着她,忍不住问:“他是用强的吗?” “不……不是……”索云嫣结结巴巴,旋即反应过来——跟尹公子说这些做什么!不由得怒道:“与你无关!你要说什么就快说!” “你急什么?人家强吻你都不知道反抗,跟我说会话就这么不耐烦了?”尹公子愤愤道。 “你简直……简直不可理喻!”索云嫣又羞又恼,转身要走。 尹公子一急,伸手要去拉她,索云嫣连忙闪开。 林锦泽见这边两人神色不对,举步就要往回走。 尹公子见状,收回手,低声说:“好了,我不逗你了。你别走,我最后跟你说几句话!真的!” 索云嫣冲林锦泽摆摆手,示意无事,林锦泽这才停住了脚步。 索云嫣冷冷地看着尹公子,用目光催促他。 “阿嫣,这个双木不是什么好人!”尹公子忽而郑重地说,旋即看见索云嫣质疑而嘲讽的目光,连忙补充说道:“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我不会像他那么虚伪……” 索云嫣冷冷道:“那天晚上他在迪吧救我,可一点都不虚伪!” 尹公子略微有点尴尬,旋即道:“有什么用!那天晚上单凭你们四人根本走不出迪吧!” 索云嫣满脸不相信地盯着他。 尹公子道:“那天晚上有人帮你们求情!” “谁?”索云嫣虽然不相信,还是迟疑地问道。 “段二!他说你们风尘三侠里面有一个是他弟弟,还有一个是他邻居妹妹!”尹公子怕她不信,补充道:“他说的弟弟就是李靖!邻居妹妹就是你!” 索云嫣怔住了,喃喃地说:“原来是无悔阿哥……” “嗯,就是段二段无悔,他让我放了你们!”尹公子点头道:“今天他在万花溪边也看见你们了!” 索云嫣猛地一震:难怪无瑕阿哥斗曲时连续两次失神,是因为看到无悔阿哥了吗?好像弹奏《云水禅心》时,确实晃眼瞥见无悔阿哥,只是没来得及细想,后来一紧张就忘记了!难道,后面弹奏《雁落平沙》时那声“无瑕”也是无悔阿哥叫的么?可是不应该啊,无悔阿哥叫他,无瑕阿哥怎么会吓成那样!这事情好生蹊跷,不知道无瑕阿哥会不会有什么事?他为什么这样怕无悔阿哥? 索云嫣忽地想起无悔阿哥不是让尹公子“放过”我们吗?为什么尹公子还要纠缠不休呢?她忍不住红着脸轻声问道:“那个……那个……无悔阿哥不是……不是让你放过我们吗?你为何……为何……还来纠缠……” 尹公子看着她笑道:“段二只让我那天晚上放过你们,可没说不准泡你!再说,他算哪根葱,敢来干涉我的事!” 索云嫣忍不住怼他道:“那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这样纠缠没有意义……” “开始我是气不过那小子!”尹公子恼怒地说着,一拳砸在车门上,神情逐渐尴尬:“后来……后来……追着追着……就追成习惯了!” 索云嫣愕然:追着追着也能追成习惯?这个…… “本来以为你们在演戏!可是今天马车上的事,看来那小子是动真格的了!”尹公子烦躁地说。 索云嫣默然,半晌,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尹公子语气忽而认真:“阿嫣,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索云嫣抬起头看着他,严肃地说:“真的不喜欢!” “好,那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不过,那小子真的不是好人,如果有一天,他负了你,你就回来找我!”尹公子凝视着索云嫣,郑重其事地说。 索云嫣震住了,她实在没有想到,尹公子居然说出如此情深的话来!像他这样的人,不是应该虚情假意风流滥情的吗? 尹公子又仔细看了索云嫣半晌,终于说了句:“我走了!”然后打开车门坐上去,真的开着他的劳斯莱斯古斯特走了! 索云嫣有些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锦泽看尹公子走了好大一会,索云嫣还是站在那里,不由得走回来,看着她的神情,忍不住酸道:“舍不得了吗?” 索云嫣羞道:“你胡说什么?双木!” 林锦泽继续酸道:“人家都走没影了,你还站这里看着,不是舍不得吗?” “我……我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索云嫣有些实在搞不明白地说。 林锦泽忍不住问:“他到底说什么了?” 索云嫣不好将尹公子的话转述给他,只得岔开话题道:“他说,那天在迪吧放过我们,是因为无瑕阿哥的二哥求情!” “二哥?”林锦泽半信半疑。 索云嫣解释道:“村长伯伯家四个儿子,无瑕阿哥是最小的一个,他有个二哥,叫做段无悔!” 林锦泽这才有点明白过来。 第90章 不要脸 索云嫣想到:照尹公子所说,那天在迪吧放走他们,是给段二面子,段二正是段无瑕的哥哥段无悔,不知道今天段无瑕斗曲时的反常,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哥哥?或者那个出声喊他的是不是村长伯伯? 索云嫣越想越觉得有些蹊跷,究竟怎么起的纠纷,段无瑕的行为也是诸多疑点,当时人多也没来得及问问董庭兰,而段无瑕更是心不在焉话无半句。 这会所有的表演都已经完了,段无瑕应该在他的化妆间里面歇着,可以去问问他。 两人上到六楼,走往最里面段无瑕的化妆间,只见门虚掩着,隐隐约约有灯光透出来,还有微微的声音,段无瑕应该是在里面。 林锦泽和索云嫣在门口站定,对望一眼,举起手来正要去敲门,一阵风吹过,轻轻将虚掩的房门无声地推开了二三十公分宽,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段无瑕侧背着化妆台而坐,化妆台上角的灯光斜照着,段无瑕白色西装微微泛起莹光,他就那般随意坐着,沐在那清冷惨白的光辉之中,虽然朦朦胧胧间眉眼看得不甚清楚,但那秀美的轮廓和俊雅的气质却叫人一望便移不开眼睛。 段无瑕的脚边跪了一个人,侧背着房门这边,化妆台上的灯光被段无瑕的宽肩遮住而形成一片阴影,那人就跪在段无瑕脚边的阴影里,低垂着的头正好俯在段无瑕的窄腰边,从门缝这里只能看见他的侧背面,瞧不清楚是谁,不过看身形应该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 段无瑕偏着脸,似乎并不想看到跪在脚边的人,声音比寒冰还要冷冽:“滚!” 那人仿佛被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只是挺了挺脊背,跪得笔直了些,却仍然垂着头,声音低沉沙哑但很清晰地喊了一声:“无瑕!”他喊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但听起来却好像有一千斤重,蕴含着一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林锦泽愣了一下: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段无瑕并没有动,冰冷的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厌恶……的意思:“滚出去!” “无瑕,你不要躲着我……”那人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乞求的意味。 索云嫣和林锦泽对视一眼,都明白这虚掩着的门是怎么回事了——那跪着的男子怕段无瑕看清楚马上就躲着他,慌得连门都来不及关上,就奔过去了。 林锦泽和索云嫣先前走过来时,在门外有微微的声响,应该是那跪着的男子低声说话,看这情形,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段无瑕的事,在跟他道歉,求他原谅,只是这跪在地上…… 段无瑕有些烦躁起来,似乎想要起身摆脱那人的纠缠,那人并没有抬头,却仿佛知道段无瑕的举动一般,伸出一只手紧紧将段无瑕的小臂连手扼住,让他没法起身。那人看身形就颇为矫健,虽然跪着,一望而知力道不小,段无瑕清瘦文弱,顿时被他控住动弹不得。 段无瑕看他竟然敢动手拘着自己无法起身,恼怒万分,却压低声音骂道:“你做什么!放开!” “无瑕,你生我的气,要打要骂由得你,就是要我的命也拿走好了,只求你不要躲着我!”那人说着将额头抵在段无瑕的手上,沙哑的声音满含着痛苦得无法自抑的意味。 可怜索云嫣活了这二十年,环境单纯,见识短浅,连听也未曾听闻过这样的事,破天荒头一遭就看见这样重口味的暧昧情形,如遭五雷轰顶,顿时头昏脑涨,不知所措,不明所以,茫然地看看化妆间里的段无瑕和那人,又转头看看林锦泽,眼中闪过求助的神色,然后整个蒙圈了,糊里糊涂半晌反应不过来。 “你是不是疯了!”段无瑕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却又压得极低。 “无瑕,你这样躲着我,我能不疯吗?”那人低声辩白说:“看不到你,我真的会发疯,你不能怪我……” “你怎么这样不要脸!”段无瑕眼见挣脱不得,愤怒而低声骂道,虽然如此,却似乎并没有想过像在迪吧那样,把这人踹出去。 “我命都要没有了,还要脸做什么?”那人将脸也埋在段无瑕的手上,声音微微有些满足的意味,似乎找了段无瑕很久,终于能跪在他身边,脸皮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 段无瑕起又起不来,甩又甩不掉,不由万分愤恨地骂道:“无耻!” “我脸都不要了,牙齿就更用不着,没有了更好!”那人控住段无瑕不放,一门心思耍无赖般顺着段无瑕骂自己。 段无瑕的寒言恶语好像打在了棉花上,全无作用,气得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重复着一个字:“你……你……你……” “无瑕,你原谅我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那人见段无瑕骂不出来了,连忙摇着尾巴乞求原谅。 “我再也不会犯贱了!”段无瑕冷冷的断然拒绝,看来那人无数次犯错,每每这样求段无瑕原谅,段无瑕都觉得自己再原谅他,简直是犯贱。 “是我犯贱!是我犯贱!”那人一叠连声的骂自己,又讨好地说:“无瑕,这哪里能是你犯贱呢,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犯贱!” 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味的认错道歉,段无瑕有力使不上,被堵得哑口无言。 半晌,段无瑕恨恨地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无瑕,你知道的,我就是有时候犯糊涂……”那人话语中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我名字就是如此……” 索云嫣虽然听清楚了那人说的每一个字,却是完全不明白意思,但又朦朦胧胧意识到什么。 林锦泽倒是明白,心中却又想到什么,恍惚中似有什么事情要破土而出真相大白,一时之间站在那里暗自思量。 两人上来之时,无论脑洞开多大,也绝没有想到化妆间里是这样的情形,本来心下觉得不应该在门外听墙角,但若此时转身,势必惊动段无瑕二人,到时候面面相觑,也是万分尴尬。两人左思右想,进退维谷。 “你又找这些借口!难不成还怪到父母身上?”段无瑕冷笑着说。 第91章 范流云 “我没有找借口,我……”那人急声道:“我以后全都改了,无瑕,你不要躲着我,你就看我以后改不改!好吗?” “你改或不改,与我无关!”段无瑕依旧冷冷的,并不为所动。 “怎么会无关?”那人眼见如何说段无瑕都是这般漠然,并不松口,急道:“无瑕,求求你,别躲着我,只要能看见你,让我怎么做都行……” 段无瑕大怒,恨声说道:“可是我不想见到你!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你离我远点!” “好好好!我离你远点,我就远远的能看到你就好了,只求你不要躲……躲到我连一眼都看不到的地方……”那人又着急又痛苦的说着。 段无瑕微微转过头来,也不看那人,只低头瞄了一眼被扼住的手臂,轻蔑地说:“你哪次说话算了数的?” 那人见段无瑕转过头来,方自一喜,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旋即明白过来,自己方才说离得远远的,现在不但没有离得远远的,反而几乎贴在一起了,言而无信,啪啪打脸。他虽然脸皮厚,半分不觉得尴尬,但怕后来所言无法取信于段无瑕,连忙说:“无瑕,只要你不再躲着我,我一定离得远远的,就远远的看着你就好。真的,我保证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那人说着,似乎想到要证明自己从现在开始,言必行,行必果,他膝行着退了一步,控住段无瑕的手稍微放开,马上又改抓住段无瑕的手指,抬起头来,看着段无瑕,举起另一只手来靠在头边,竖着食中二指,曲着其余三指,做发誓状,低声清晰地说:“无瑕,我保证不出现在你面前,就远远看着你就好!只要你不再躲着我,不再让我一眼也看不到……” 这时化妆台上角的灯光越过段无瑕的肩膀,正好照在那人抬起来的脸上。 林锦泽一看,惊悚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跪着的人竟然是范二!房地产龙头永盛集团范家的范二!和范氏太子爷分庭抗礼的范二! 可是,那跪在段无瑕脚边,卑微到甚至不如尘埃的人,真的是范二范流云?!真的是眼高于顶看谁都不顺眼的范二范流云?!真的是酷炫狂拽屌炸天的范二范流云?! 林锦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便使劲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细看——那跪着的男人千真万确是范二公子!活生生的范流云!第一次认识时还以为他叫范傲天的范流云! 这不是幻觉!这不是幻觉!林锦泽在心底一遍一遍提醒自己。难怪他说“我名字就是如此”,果然是人如其名,不但犯贱而且犯二…… 林锦泽突然想起,在与东方四瞎斗曲时,忽然有人喊“无瑕”,然后段无瑕大乱,那一轮斗曲溃不成军,差点让风尘三侠比试失败,自己当时好像瞥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孔一闪而过,再细看就不见了,当时想不起来是谁,现在猛然醒悟过来——那人竟是范二范流云! 原来范流云与段无瑕有这层关系,那么,想来范流云突然要进军娱乐圈当歌手,应该也是与段无瑕有关,原来牵牵绊绊兜兜转转,他与索云嫣早就关联上了! 索云嫣并不认得范二是何许人,倒也没像林锦泽那般惊讶,只是听他说这做法,颇觉变态——无论有多情深,随时身后都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人前,这与坐牢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坐牢,至少坐牢还能心里坦然受之,而这无时无刻都处于被人暗中监视的感觉,能把人生生逼疯! 他这不是情深而是变态!不知道无瑕阿哥怎么会沾惹上这样一个变态,真是可怜,索云嫣想:无论爱有多深,哪个女人也不愿意整天被人这样盯着吧!等等……无瑕阿哥……无瑕阿哥不是女人……他是男的……那跪着的人也是男的……两人都是男的……男的!还得说里面这人是她敬慕过的段无瑕,要换了别人一定会让她恶心得吐出来不可。 索云嫣刚刚反应过来的一点认知,又被晴天霹雳雷蒙了。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描述男女之情的诗词歌赋也背过不少,诸如“关关鸠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这些诗词歌赋中,男女之间相互倾慕被描述得非常美好,甚至她初始都对段无瑕有些朦朦胧胧的情意,只是过于羞涩,不敢向他表露,而段无瑕虽自她小时便认识,相逢后对她也多有维护,但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觉,此时方才明白,原来如此! 索云嫣二十年来都接受的传统思想,突然之间见了这样离经叛道的事,虽没厌恶至极,但也确实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她究竟与段无瑕只是儿时邻居,也不能对别人的感情置喙。 林锦泽站在旁边,看着索云嫣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几番转折,心里不由得黯然。 化妆间里,段无瑕可能也知道这次被范流云堵个正着,说什么怕也一时脱不得身,便懒得费力气再与他争辩,只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范流云见段无瑕不出声了,以为他回心转意,抓住他的双手:“无瑕,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真的是最后一次!我范二要是再做出那种事,就叫我……就叫我出了这门就让车撞死……” 赌咒发誓着,转过头来指着房门以示绝无虚假,然后就看见了房门口目瞪狗呆的两人。 范流云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看看索云嫣,又看看林锦泽,搞不清楚状况:“林……林……” “您好!您好!”林锦泽迈开大步走进去,抓住他的手,热情地摇晃着,把索云嫣和段无瑕都惊呆了。 林锦泽解释道:“我们是来找无瑕问点事情的,实在不好意思,无意中听到……这位朋友是……” 段无瑕这才反应过来,冷白的脸微微有些泛红,给索云嫣、林锦泽和范流云相互做了介绍。 “双木?”范流云好像在咀嚼这两个字一样,意味不明地说。 林锦泽以眼色暗示:“有话我们私下慢慢说……” 范流云看看段无瑕,又看看索云嫣,思量片刻,终于同意了。 第92章 飞醋 索云嫣本来是想问问段无瑕,至此也都明明白白不用再问了,白天万花溪斗曲的时候,使得段无瑕没法将《雁落平沙》吹奏完成,“罪魁祸首”百分之百就是这个范流云了! 索云嫣看着段无瑕,想了一想说:“在万花溪边的时候,我看见无悔阿哥了,就是弹奏《云水禅心》那会儿!” 段无瑕点点头,没有说话。 索云嫣又说:“其实,村长伯伯好几次都喊住我絮絮叨叨说话,虽然他最后没有问出口,但我知道,他想跟我打听……打听……” 段无瑕眼睛逐渐潮红,神色有些凄然地看着她。 索云嫣心酸地嗫嚅:“村长伯伯今年看起来老了许多……” “小阿嫣……”段无瑕喊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来,背过身去,瘦削的肩膀颤抖着,妆台镜中映出他脸颊上泪水滑落,砸在了桌面上。 范流云拧起了眉头,看起来像要发火。 林锦泽见势不妙,连忙说:“那个……你们有事情商量……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一边给范流云使眼色,一边拉起索云嫣,扯着她跑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林锦泽接到了范流云的电话。 “无瑕和你是什么关系?”范流云气势汹汹地问。 林锦泽都还没出声招呼就被问懵了:“嗯?谁?” “段无瑕!”范流云的声音极度不耐烦:“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林锦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段无瑕?和我?什么什么关系?” “就问你们是什么关系!”范流云爆炸的语气。 “我们有关系……”林锦泽“吗”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范流云怒气冲冲打断了:“你们果然有关系!” “我们有什么关系?”林锦泽莫名其妙,实在搅不清楚了,反问道。 “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想法?”范流云语气不善。 林锦泽都要被绕晕了:“什么想法?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范流云的不爽几乎直接从电话传过来了。 林锦泽气得笑了:“范二!我看你这名字真特么一点都没取错!” 范流云暴怒,范二这个名字是他的逆鳞,除了段无瑕敢当面叫他,其余任谁都不行,连他爸——永盛集团范老爷子叫他都不给面子!这时林锦泽若非在电话里,范流云估计已经跟他打起来了。 “林锦泽!你特么真是男女不忌吗?”范流云咬牙切齿地骂道:“段无瑕是我的人!你特么想做啥?” 林锦泽总算明白过来了!这范流云是吃飞醋都吃到他头上来了!难道我就是这样不堪的人吗?林锦泽也不由得怒道:“你特么是不是又范二了?老子什么时候对段无瑕有想法了?” 范流云听到这话,反倒不生气了,迟疑着问:“你真的没喜欢无瑕?” “你以为谁特么都跟你一样吗?”这次换林锦泽不耐烦地骂道。 “我听说你以前……那个……那个……”范流云支支吾吾的说,那些流言他毕竟也只是听说,不过未必是空穴来风!所以他侧面问了一下段无瑕,索云嫣是不是双木的女朋友,段无瑕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不好乱说,以为范流云随便八卦两句,便说不是,哪料到范流云一听就掀翻了醋坛子,偷偷打电话向林锦泽兴师问罪!现在听林锦泽表明不喜欢段无瑕,他挨骂了也不觉得有虞,反而暗自高兴。 林锦泽明白了原委,怒道:“你少特么胡说八道造谣生事!传到阿嫣那里,我特么绝对饶不了你!” “阿嫣?小阿嫣?原来你喜欢那个索云嫣!这太好了!老子还正担心她勾搭无瑕呢!”范流云一下解决了两个情敌问题,这次是彻底心花怒放了! “泽哥威武!”范流云心悦诚服地夸了林锦泽一句,又怂恿道:“你赶快上啊!需要到兄弟帮忙的地方,你直接说!” 林锦泽哭笑不得:“用不着你帮忙,你把嘴巴关严了,别到处乱说就行啦!” 范流云赶紧保证:“泽哥放心,我嘴巴严得很,只要你不打无瑕的主意,你说咋办就咋办!” “滚!要不是阿嫣,我跟段无瑕八竿子打不着!”林锦泽笑骂道,既然是误会,他也不好揪着范流云不放。 范流云故作关心地问道:“泽哥,按理说,你这都快一年了,早该得手了啊!” 林锦泽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怼道:“那照说你应该早就得手了,昨晚还给人家跪着做什么?” “嘿嘿!我这个不一样!”范流云毫不觉得羞耻,反而得意洋洋地说:“我这个跟得手不得手没有关系!我对无瑕是认真的!” 这下,连林锦泽都有些动容了:“你是说,你想跟段无瑕在一起?” 林锦泽说的“在一起”是指两个人真真正正生活在一起,让亲朋好友熟人同事都知晓,同喜同悲,生老病死,相互扶持!而不是一时兴起,激情缠绵,事毕形同陌路。 范流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认真地说:“是的,我想跟段无瑕在一起,一辈子!” 若是往常,范流云自然不会跟林锦泽这样交心,然而,在这里摒弃了世俗纷扰,再没有家世之争,范流云闷在心里也没有诉说之人,况且林锦泽也算是熟人,还帮他写了一专辑的歌(他当然不知道这就是一个头疼的失误),不知怎么的就把心里话说了。 林锦泽心里暗暗感慨:真看不出来范流云竟是这样的痴情种子。 那时,索云嫣听到尹公子的话,心里其实也是这般感慨。 林锦泽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那什么东方四瞎是你安排的吧?” 范流云有些尴尬:“我偶尔听人说起风尘三侠,怀疑无瑕就在其中,可是他老躲着我……” 段无瑕虽然参加公开演出,但基本都在角落默默伴奏,并不在舞台正中露面,演出结束就回田家院子,这叫做“大隐隐于市”,站在人人都看得到的地方,但又并不引人注目,就好比灯下黑,反而不会让人留意到。 范流云找了他一年多都毫无消息,就是压根没往舞台上想,后来听人说起,猜测这风尘三侠中的李靖可能就是段无瑕,却又遍寻不获,实在没有办法,才想出让东方四瞎摆擂台挑衅,看看能不能引出段无瑕来,没想到还真把段无瑕找出来了。 那红色连衣裙多方观察试探后,喜滋滋地把偷拍的段无瑕照片发给范流云,范流云一激动,就马上给红色连衣裙打了电话,所以在关键时刻,“爱恨就在一瞬间”让东方四瞎溃不成军,最终败北!而范流云急匆匆赶过去万花溪,惊呼一声“无瑕”,又让风尘三侠几乎败北,幸得索云嫣吉星高照,无意中竟然记住了《帝女花香夭》,方才力挽狂澜,险险获胜!这起起落落一饮一啄莫不是因为范二! “那东方四瞎落败后捐出来修桥补路的钱,也是你出的喽?”林锦泽问道。 范流云大手一挥:“这点小钱算什么……” 第93章 问情 林锦泽心说:……早知道是你范二,老子真应该翻十倍! 范流云哪里知道中间的曲折,随口说道:“等哪天索云嫣也躲着你,你遍寻不获,就明白我的感受了!钱多少真的不重要……” “滚!你这个乌鸦嘴!”林锦泽笑骂道:“有你这么说话诅咒人的么?” 范流云连忙认错:“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一时没注意就说瓢嘴了!” “你这认错挺顺溜的啊!”林锦泽取笑道。 范流云不以为虞:“我经常惹无瑕生气,自然是经常道歉,次数一多,说得就顺溜了!” 以范二的性情,能拉下脸来给段无瑕道歉,还习以为常,对段无瑕这份深情,林锦泽倒是十分佩服,诚心诚意道:“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谢谢!也祝你早日得手!嘿嘿!”范流云那边高兴地回话。 挂了电话,林锦泽默然半晌,自言自语地说:“我也是认真的!” 万花溪斗曲斗歌的事传开之后,风尘三侠的名头越来越响,时常有演出活动邀请他们三人,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任去一人也行。 段无瑕和董庭兰的演出安排都是自己做主,时间比较自由。 索云嫣年纪小,初初出来就是田淑梅提携的,她的合同自然是签在田淑梅那里,因此行程便全部由田淑梅安排,演出特别多。 周五晚上,索云嫣根据田淑梅的安排,独自去一家文艺俱乐部演出。 田淑梅的安排到也会特别注意时间,晚上的演出都是九点前结束,乘车方便,就不专车接送她了。 索云嫣演出的歌曲,多是时下流行的民歌、情歌等等,偶尔没什么新歌出的时候,她也弹唱自己作曲填词的歌曲。 到她的最后一个节目时,索云嫣见今晚这文艺俱乐部的人不多,想来没有几个认真的听,也就没有人会笑话她,于是便弹唱了自己作词作曲的《问情》: 问世间, 情深能够深几许? 只教生死也无法隔离, 任天地间沧桑变迁, 犹如白驹过隙, 唯山长水阔, 地老天荒, 此情永不移; 问苍天, 爱重能够重几许? 哪怕轮回仍不离不弃, 凭尘寰里斗转星移, 恍如弹指刹那, 独天长地久, 海枯石烂, 此爱终不渝。 叩红尘, 缘起能够到何时? 就算宿命仍相偎相依, 任乾坤里寒来暑去, 好似云烟过眼, 仅岁月悠长, 绵绵不断, 此缘无绝期。 这是索云嫣自己写的歌曲,演绎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三弦哀怨缠绵,歌声婉转深情,将爱情诠释得坚贞而犹如磐石。 一曲结束,竟然有不少人啪啪地鼓掌,喊着“再来一曲”,索云嫣礼貌地微笑着,谢完幕收了三弦,就走下台。 这样场合的演出中,不能按观众的要求随意更改增添节目,会影响后面别人的演出。有的人一晚上要转几个场,某一场的演出延后,会影响后续场次的演出,耽误了别人的时间,极有可能给别人带来大麻烦。 这些规矩,田淑梅老早就一一给她讲过,索云嫣自然是牢牢记住,怕无意中犯了行业忌讳。 这时,有两个年岁跟她差不多的美女走过来,拦住了她,笑眯眯地问:“你就是风尘三侠里面的红拂吗?” 自从那晚在迪吧与尹公子的人起冲突后,也不知道是因为段无瑕战斗力爆表,还是因为尹公子或段二打过招呼,反正风尘三侠在任何娱乐场所都没有人再上来挑衅滋事,这到省了许多麻烦。 因为安全方面不用顾忌,索云嫣到也没有特别在意有人拦着她,听了两个美女的问话,只笑了一笑,并没有回答。她觉得自己就是索云嫣而已,无名无气普普通通也没什么,实在没必要去蹭红拂的热度,至于别人非要这样喊她,她也没法阻止,但绝不会自己主动承认。 两个美女又笑眯眯的问:“你也是饭饭的歌迷吗?” 索云嫣并不知道饭饭是谁,这世界上那么多歌星、音乐家或说唱艺人,她也记不过来那么多,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每个歌手都会有自己的粉丝,而粉丝对自己的偶像当然也是狂热爱慕。 索云嫣虽然不是什么饭饭的粉丝,却也明白她们崇拜自己的偶像,希望更多人喜欢自己的偶像,进而疯狂安利偶像的那种心理,就像阿姐的大学室友李洁儿姐姐疯狂安利秦珃一样。 她依然微微笑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让她们犯一个美丽的错误吧。她这样想着,绕过两人往外走。就听得身后那两个美女中的一个得意地对另一个说:“你看,我就说红拂是饭饭的歌迷吧?” “可是她没有承认哎!”另一个不确定的说。 “她本来就是风尘三侠里的红拂,她不是也没承认么?不否认就是承认呗!”最先讲话那美女笑着又道:“再说,她如果不是饭饭的歌迷,怎么会把饭饭的歌唱得这么好?” 索云嫣听着身后两美女的对话,有些奇怪:我今晚上弹唱了两首秦珃的歌,还有一首古曲,最后一首是自己作曲填词的《问情》,好像没有什么饭饭的歌曲啊!要说自己是秦珃的歌迷还有几分可能,这什么饭饭难道是粉丝给秦珃新起的昵称? “这倒也是,饭饭才出道不久,专辑也才出来,她要不是饭饭的歌迷,怎么能把这首歌弹唱得这么好。”后说话的美女充分发挥粉丝的自我陶醉和狂欢属性。 索云嫣听她们说得乱七八糟,也搞不懂什么意思,干脆懒得搭理自己走了。 “嗯,我也觉得她唱得好,再练习一下就快赶得上饭饭了!” “到也没这样好吧!不过,她是风尘三侠里的红拂哎!名气那么大!” “嗯,我就是这样想的,如果能把她安利成饭饭的粉丝,那对宣传饭饭可太有利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跟她安利饭饭啊!” 两个美女又急急忙忙追上来,在文艺俱乐部门口喊住了索云嫣。 “红拂!红拂!” “我……我叫索云嫣……不叫红拂……”满头黑线奉送! “不好意思!以前不知道你的名字,索云嫣是吧?好好,我们叫你阿嫣好了……” “阿嫣,你也是饭饭的粉丝,对不对?” “你把饭饭的歌唱得那么好,一定也是他的粉丝!” “你真有眼光!我们也是他的粉丝!” “饭饭就是一个宝藏!粉上他你绝对不会亏!” “你什么时候粉上他的?我们是饭饭刚出道唱歌就粉上他了!” “我最喜欢考古饭饭以前的事情!越考古就越觉得粉上他太值得了!” “饭饭真的很帅!很有个性!” “颜值只是饭饭最不起眼的优点!” “对对对!唱歌好,肯努力,才是他最吸引我们的地方!” …… “你也是被饭饭的歌吸引,才粉上他的吧?” “除了《问情》,饭饭别的歌你会唱吗?” 第94章 做我女朋友好吗 索云嫣被两位美女安利得头晕脑胀,隐隐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两位阿妹,我不是饭饭的粉丝,你们弄错了……” “怎么会呢?饭饭的歌你唱得那么好!” “我……我没有唱饭饭的歌啊!我……我不认识你们说的饭饭……” 索云嫣如坠云雾中,只觉得她们有些莫名其妙。这下,两位美女觉得自己的偶像被轻视冒犯,不干了。 “哎!你怎么唱了饭饭的歌还不认账啊?” “就是,蹭着饭饭的热度赚钱,嘴里还说不认识!”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有脸称风尘三侠吗?” “靠人家吃饭总要有个态度吧!你这样怎么还敢自比红拂?” …… 两位美女口舌十分厉害,索云嫣又搞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顿时哑口无言,想着:我也没有自比红拂啊? “滴滴滴!”几声喇叭响,一辆小车驶过来停下,车灯照着三人,吓了索云嫣一跳。 自从那天晚上尹公子说过再不打扰之后,就真的再没有出现过,索云嫣心里到也对他有了极大的改观。这时又看见小车,夜色里也看不清楚是什么车,况且索云嫣也分辨不出车型车款,心里不禁暗暗嘀咕:难道尹公子说话不算数,又来纠缠了? “阿嫣!阿嫣!”驾车人从车窗伸出头,扬声喊着。 索云嫣一看是双木,这才放下心来。她也不想跟这两个什么饭饭的狂热脑残粉再多争辩啰嗦,急急忙忙跑下台阶。 那两个饭饭的狂热粉丝看见有车来接索云嫣,索云嫣也没有争辩吵嚷,虽然还有些愤愤不平,倒也没有再阻拦她。 林锦泽已经提前帮她打开了副驾驶室的车门,索云嫣道谢着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 林锦泽启动车子,轻轻笑道:“跟我还这么客气?” 他语气中那丝温柔而亲昵的暧昧意味,令索云嫣顿时觉得有些羞赧,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林锦泽瞥了她一眼,看她白腻的脸颊上浮起红晕,欲言又止,只觉得内心最柔软处被羽毛拂过一般,舒服得不知如何是好。 “是粉丝吧?”怕她太过于尴尬,林锦泽边开车边随口问道。 粉丝倒是粉丝,不过不是我的粉丝!索云嫣心想,然而她真的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且现在也没法弄明白,干脆懒得纠结了,苦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此时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俱乐部外面的路上灯火辉煌,车水马龙,林锦泽专心开车,没注意索云嫣的神情,以为她还在害羞。 车子渐渐驶出市区,行进在回天生桥村的路上。 林锦泽将车速放慢,偷偷地看了索云嫣一眼。 索云嫣靠在副驾驶座上,月光穿过车窗,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冷冷的清辉仿佛给她渡上了晕光,更显得索云嫣白腻而秀丽!常言道,月下看美人,愈觉娇媚。果然诚不欺我!林锦泽心里暗暗想道。 开始两人一路说着话,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偷瞄一眼后,林锦泽顿时心猿意马。他思虑片刻,终于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覆到了索云嫣放在身侧座椅边的左手上,感到索云嫣一怔,似乎要缩回手去,他急忙攥紧,摸索着与索云嫣十指交握。 索云嫣挣了一下,毕竟有些顾忌林锦泽在开车,没敢使劲,自然挣不脱,便由着林锦泽了。她嘴里话还没说完,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况且也紧张得忘记了要说什么,就这么红着脸垂着头拘谨地坐着,心砰砰直跳。 林锦泽微微偏头看索云嫣,见她脸侧的清辉都被晕得粉红了,只觉得好萌好可爱!心里顿时一片柔软。 “阿嫣,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林锦泽轻轻说道,右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生怕索云嫣拒绝。心里又矛盾地暗想:就算她拒绝多少次,我也绝不会放开她的手。 车厢里静谧无声,温度渐渐升高,林锦泽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了,车里似乎都听得到“砰砰砰”的心跳声。他自己则像古代刑场上的囚徒,只等着最后的生死判决,而索云嫣就是那个掌握着他生死的审判官! 林锦泽浑身绷紧,目视前方,他不敢看索云嫣,只能屏住呼吸,支棱起耳朵,心却起起落落,一忽儿在云端,一忽儿在谷底。 半晌,就在林锦泽快要失望到极点时,忽听到索云嫣轻如蚊蝇几不可闻的一声“嗯”。 林锦泽的胸膛刹那间如被火把点燃的荒原,浑身热血沸腾,他有一瞬间恍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却又来不及厘清,只疯狂地想笃定一切,他一脚将车子停在路边,熄了火,拉起手刹。然后侧过身去,左手抬起索云嫣的下颌,将她的脸掰过来,正面向着自己,定定的盯着她,不敢相信地颤抖着又问:“我听到你答应了!是吗?” 林锦泽生怕是自己听错了,更生怕索云嫣反悔,所以,话音刚落,根本不等索云嫣回答,迫不及待就俯身吻了下去。 听到林锦泽的第二问时,索云嫣其实并不肯定自己刚才有没有答应,她大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根本无法思考,直到林锦泽吻下来时,她忽然肯定:自己确确实实答应了!因为——她自然地回应了!这种感觉跟在马车上被强吻完完全全不同!虽然她说不出来究竟怎么不同,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时候虽然并不讨厌双木的强吻,但自己的回应是因为无法呼吸而有些迫于无奈,而现在自己的回应是心甘情愿的! 林锦泽感觉到了索云嫣那一丝丝生涩的回应,心中喜不自胜,那芬芳冷润的双唇令他沉沦深陷,大手情不自禁盖在索云嫣后脑勺上,将她的头压向自己,舌头撬开她微启的牙关……霸道地索取着索云嫣的甜蜜和美好。 林锦泽这样万花丛中过的情场高手,吻技是何等精湛高超,分分钟将索云嫣这个菜鸟虐得意乱情迷,任他予取予夺。 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后,林锦泽才停下来,在索云嫣被咬得鲜红欲滴的双唇上,恋恋不舍地最后亲吻了一下,才抬起了头,却仍隔着尺许定定的看着她。 索云嫣羞得举起拳头捶林锦泽的胸口。 第95章 认错,无师自通 林锦泽一把抓住她的两个拳头,笑吟吟地说:“再打?我可又要亲你了!” 林锦泽作势又要去亲,吓得索云嫣使劲推开他,快速将头转过去躲避,没想到“咚”的一声,右边额角撞在了车窗上,疼得索云嫣到抽了一口凉气,捂着右边额角,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转,若不是实在不好意思,真差点就哭出来了。 林锦泽急忙去拉她的手,想看一看伤得怎么样。 索云嫣负气地拍在他手背上,却没有拍开。 林锦泽柔声劝哄:“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阿嫣。” 索云嫣气呼呼地说:“用不着你看!” “好阿嫣,你就让我看看吧!”林锦泽低声恳求:“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让我看看嘛……” 林锦泽现在可算知道范流云认错为什么那么快了,这一旦动了心,认错真的是无师自通、毫无理由、张口就来啊! 索云嫣架不住林锦泽一直求肯,终于松开了手,林锦泽打开车顶灯一看,索云嫣光洁细嫩的额头上,右边额角肿起了硬币大小的一块,像是要冒犄角,疼得林锦泽心里直抽抽,比自己被撞了还着急,就要开车返回市区,送索云嫣去医院。 索云嫣哪里肯这样小题大做,打死也不去医院,一个劲催着林锦泽送她回家。 林锦泽没有办法,只能在车里到处找,居然被他找到一个急救医药包,拿出来一看,居然酒精、棉花、消炎药、纱布和药胶带都有!这车是民宿老板的,林锦泽自然不能将自己的豪车弄一辆来这里,出门没车又不方便,就租了民宿这辆旧奥迪,没想到老板心细,居然样样准备得齐全。 林锦泽用酒精给索云嫣额头上的肿包消了毒,喷上些消炎药,拿棉签轻轻按揉了一会,正准备用纱布和药胶带给她包扎上,索云嫣怎么也不答应,怕回去阿婆看见被吓到。 这次林锦泽说破天去,索云嫣也坚决不答应,自己用医药小剪子铰了一大撮头发做刘海,总算盖住了额角上的肿包。 林锦泽看她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忍不住说道:“你也不怕明天早上起来,把你阿婆丑哭了!” “没事,我早点起来过去田家院子,不让阿婆看到就好了!”索云嫣已经想好了掩饰的法子。 “哦,那你是不怕段无瑕和董庭兰笑你丑了?”林锦泽忍住笑故意问。 索云嫣皱了皱眉头,思索着:“无瑕阿哥和兰哥不会笑我吧……” 林锦泽替她考虑:“嗯,段无瑕可能不会笑,他性格冷清,再说现在范流云陪着他呢;董庭兰可就说不准了……” “兰哥怎么就说不准呢?!”索云嫣不信:“他最忠厚纯善了!他怎么会笑我呢?” “真的么?”林锦泽笑问。 索云嫣想起双木摔到荷塘里面那次,董庭兰可是足足笑了个够,甚至过了好久说起来还止不住笑,于是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真的很丑么?” “不丑,挺可爱,像小龙人!我头上有犄角……” 索云嫣的脸垮了下去。 林锦泽立马转了口风:“我错了!我错了!我身后长尾巴!都是我的错,罚我长尾巴还不成么?” 索云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乐观地说:“我等会回去偷偷用热水捂一捂,说不定明天早上就消散了!” 林锦泽打趣她:“你经验挺丰富的啊!是惯犯吧?” “你才是惯犯吧?”索云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定定看着他问。 林锦泽心里一咯噔,生怕索云嫣问起他情场上的旧账,连忙岔开话题:“那我明天早上早点来接你?” 索云嫣果然好打发,注意力一下就被引开了:“不用了吧,都这么晚了,你回程还要时间,明早再要匆匆赶过来,睡眠不足开车危险……” 林锦泽笑着轻声求道:“你就给我一个机会表现表现嘛,阿嫣!” “不行,这个不能用来表现!”索云嫣断然拒绝。 林锦泽只好换一个:“那你以后私下的演出,我陪你去好不好?” “好!”索云嫣点头答应了,又催着林锦泽快点送她回家,怕阿婆担心。 阿婆虽然有电话,但是老人家节俭,不到万不得已,总是舍不得打电话。 林锦泽刚刚表白完,确立了恋爱关系,自然是想跟索云嫣多呆会儿,但架不住索云嫣一直催,实在是没法拖了,只好把她送回去。 索云嫣回到家时,阿婆还在客厅里看电视等着她,索云嫣在走檐上隔着窗子跟阿婆招呼了一声,就急急忙忙溜回了自己的房间,都忙不赢洗漱,先钻进了被窝。 阿婆走过来在房门外询问,索云嫣就推说自己困得很,想睡觉,终于把阿婆瞒骗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特别偏帮林锦泽,四月中旬开始,索云嫣的私人演出就特别多,几乎每天就有一场,最长也是隔天就有。 林锦泽自然乐此不彼地陪着索云嫣跑场子,演出结束送她回家,车到中途,就找籍口停下来,死皮赖脸耍尽心机亲吻她。 次数多了,索云嫣渐渐也明白过来,先就暗暗预防着。可林锦泽这个情场浪子,手段多不胜数,花样次次翻新,索云嫣哪里防得了许多,往往被他骗得一愣一愣的,好久了才反应过来,早被林锦泽占了便宜去。 林锦泽每每得了便宜,再看看索云嫣明白过来后,又懊恼又气愤,但是过期作废又发作不得,憨憨傻傻,蠢蠢萌萌,却又可爱至极,他就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这下倒是彻底惹怒了索云嫣,上天入地追着他一顿“胖揍”。 其实,说到底索云嫣也没有多大力气,哪里就打得痛林锦泽,不过是林锦泽看看逗得她差不多了,赶紧麻溜儿认错,或装作吃痛讨饶,或甜言蜜语哄劝。 林锦泽的情话那自然是信手拈来,滔滔不绝,花样翻新,层出不穷。像索云嫣这般的情场萌新,被他几句话就哄得雨过天晴,满天的气也消了,面子上也过得去了,台阶也有得下了,哪里还板得起脸来。 第96章 谁的歌 不过,林锦泽这样的男人,有才有颜有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上赶着追他的人都数不胜数,像以前那么多各式各样的女人,睡过就算,无论如何纠缠,他也不过是多花一点钱而已,又何曾多花过哪怕半分心思! 现在若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他又如何会费尽心思去哄着她呢? 遇到索云嫣休息的时候,两人就一起出去吃特色美食,逛十九峰十八溪。 这样逍遥快活的日子,真的赛过神仙。 神仙般的日子自然过得极快,转眼之间就到了端午节。 这样盛大的节日,田淑梅自然是安排公开的大型文艺演出,林锦泽就没有陪着索云嫣,范流云倒是遮掩了一番陪着(划线更正,赖着)段无瑕。 演出结束后,有粉丝来送花。段无瑕和董庭兰都接了满怀抱着,看看索云嫣那边,今天粉丝好像特别多,一时半会可能说不完,他们就自己转进后台去了。 索云嫣也是接了满怀抱不完的花束,可依然还有二十多个粉丝围着不走,她莫名的觉得有两个粉丝很眼熟,可又隐隐的不对劲,就是——怎么说,感觉好像眼神不善,根本没有追星的那种崇拜之情,到好像是娱乐圈中对家派来撕x的狂热脑残粉团。索云嫣按捺住心底的不安,想要赶快结束去跟段无瑕他们汇合。可是,粉丝们围住了她! “就是她!” “就是这个红拂!” “还好意思公开演出!” “脸皮真厚,蹭热度还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逮到她了还不认账!” “大家看清楚她……” 索云嫣顿时脸色煞白,她想起这两个眼熟而又眼神不善的粉丝了——在文艺俱乐部门口纠缠她,向她安利不成,非说她蹭热度的什么饭饭的粉丝!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索云嫣早已经忘记了,她们居然纠集了这么多人来找麻烦! 索云嫣是真的弄不懂到底怎么回事,张口结舌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那些饭饭的粉丝一看她的神情,更以为她是做贼心虚了,这下捉贼捉赃,原形毕现,顿时群情激愤,众说纷纭声讨索云嫣。 “就是这个红拂!还自吹自擂说是什么风尘三侠!” “她也忒好意思称侠!” “太不要脸了!演唱饭饭的歌曲,还装不认识!” “她以为饭饭才出道好欺负!” “她就是想着饭饭才出道,管不了那么多!” “欺负饭饭是新人!” “她想不到风花雪月城也有饭饭的粉丝!” “饭饭管不了那么远,我们粉丝要帮他!” “对,我们要帮饭饭讨公道!” 索云嫣几乎被这些人的口水淹死,却是如坠雾里莫名所以,根本不知道如何辩解。那些粉丝虽然拿着一张专辑摇来晃去,上面的歌手也有些眼熟,但打扮得太时尚太前卫太个性太另类了,索云嫣实在看不出来是谁!她只知道自己没有偷别人的歌! “风尘三侠?我看是风尘三贼吧!” “对,以后就叫他们风尘三贼!” “这个红拂偷歌最厉害!我亲自听见她唱《问情》了,就是跟饭饭专辑上学的!” “我听见她唱过《皎皎月》!也是饭饭专辑上的歌曲!” “对对对!还有那首《海风》!她还说是她自己作词作曲的!就凭她?连演绎都抵不上饭饭一根手指头!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作者!” “这些歌曲是人家专门写给饭饭的!全被她偷了!” “这偷歌贼!” “偷什么不好?居然来偷歌!” “别样她偷得到么?” “嘿嘿,偷那个偷得到……” “她也只配……” 群情激愤的粉丝自以为是正义的讨伐,口无遮拦,越说越难听,真正众口铄金,百辞莫辩! 当然,粉丝们专辑在手,有证有据,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索云嫣,是她私自表演别人的歌曲,还非要说是自己作词作曲;是她到处蹭明星的热度,还恬不知耻连原主都不认…… 此情此景,索云嫣不要说只有一张嘴,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说不过来,如何叫这群气势汹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粉丝相信,她演唱的那六首歌确确实实是她自己作词作曲的,她是真正的原着作者! 索云嫣又委屈又生气,实在控制不住,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可是没有人同情她,反而更起劲的嘲笑她,甚至有人上来撕扯她! “还有脸哭呢!” “她想博同情!” “错了就认错呗!” “哭有什么用?” “就是,与其装哭示弱,还不如跪下认错!” “对,自己跪下认错,拿出点态度来!” “让她自己说清楚,免得到时候说我们霸凌她!” “让她跪下认错!” “对对对,还要把视频拍下来,免得到时候说饭饭的粉丝霸凌她呢!” “嗯嗯,就怕她到时候颠倒黑白,我们不能给饭饭惹麻烦!” “有证据有视频就不怕她乱说!” “对,把证据让她自己举着,跪着认错!” “她脾气犟呢!怕是不肯!” “这可由不得她,错了还不认!反了天了!” “她以为是风尘三侠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还当自己是红拂呢!” “那更好啊!红拂名气更大些,有她给饭饭赔礼道歉,那比什么安利都强……” “谁给她的胆子?敢和我们作对?” “把红拂彻底收拾服帖了!” “最好还能把风尘三侠带上……” “风尘三侠擅自演唱饭饭的歌曲,郑重下跪向饭饭道歉?” “就是这样!” “这个太好了!” “这个红拂犟得很,只怕是不会听咱们的……” “她要实在犟,就……” “嗯,就这样……” 段无瑕和董庭兰等了半天不见索云嫣回来,又听见外面吵吵嚷嚷,连忙出来,就看见这样一幅场景——十多个人闹闹哄哄,还有几个在撕扯着索云嫣,似乎要让她……下跪! 段无瑕和董庭兰对视一眼,都肯定了——那些人真的是要让索云嫣下跪!甚至时不时有声音高声嚷出“下跪”的词语来! 第97章 原作者 两人慌忙跑过来,董庭兰大吼一声:“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那些撕扯索云嫣的都是女子,不了解具体情况,段无瑕倒不好像在迪吧那样,飞腿踹出去。只得和董庭兰将她们扯着手臂拖开。 那些粉丝中也有男粉,或者是女粉丝的男朋友,顿时也不干了,涌上来和段无瑕董庭兰撕扯,场面一时极度混乱。 风尘三侠毕竟只有三人,又顾忌颇多,而那些饭饭的粉丝却有二十来人,一些围着三人撕扯,另一些没动手的就在外面吵嚷。 “风尘三侠都上场了!” “这下好了!坐的铁铁实实!” “风尘三侠太不要脸了!” “擅自演唱别人的歌还死不承认!” “真不要脸!还好意思自称风尘三侠呢!” “就是,偷别人的歌!太不要脸了!” “这次要让风尘三侠好好的扬扬名!” “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偷别人的歌!” “就是,让大家都看看风尘三侠怎么偷饭饭的歌!” “让风尘三侠下跪给饭饭道歉!” 范流云怕人认出来,戴了一个特别的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躲在后台,这会见段无瑕和董庭兰出去那么久都不回来(其实没多长时间),醋劲大发!顾不得被人认出来,急急匆匆跑出来“捉奸”! 此时,风尘三侠正被粉丝们扯得东倒西歪,范流云一看,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怒吼一声,上去就是拳打脚踢,放倒了三四个!粉丝们开始时仗着人多欺负风尘三侠,而风尘三侠老实口拙,哪里像范流云这样残暴,一下子就被镇住了,放开了风尘三侠! 过了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叫嚷起来。 “打人了!打人了!” “是那个……那个……” “是戴口罩那个……那个……” “怎么那么眼熟……” “是啊!我也觉得……他好像……” “等等……他好像……” “好像……好像……饭饭……” “什么好像!就是饭饭!他就是饭饭!” “他是我们的偶像饭饭!”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那群粉丝呼啦一下围住了范流云,举着那张专辑给他看。 范流云一看,封面上那个银发似雪、装扮怪异、形如癫狂的歌手不正是自己吗?旁边还歪扭着自己的艺名——范饭! 范流云愣住了!粉丝狂欢了! “啊!范饭来了!” “我看见范饭了!” “快帮我和范饭合影啊!” “范饭我爱你!” “范饭你来风花雪月城做什么啊?” “怎么行程上一点都没有透露?” “你是来演出的吗?什么时候啊?” “废话!范饭肯定是来演出的啊!” “那可不一定,我觉得范饭是来查风尘三侠偷歌的事情!” “啊?这事范饭都知道了啊?” “我发现红拂偷歌之后,第一时间就给范饭的工作室反应了!” “想不到范饭的工作室效率还挺高的!” “是啊,这么快就连范饭都过来了!” “范饭,你是来抓风尘三侠的吗?” “对了,把他们都抓起来,让他们道歉!” “尤其是这个红拂!她偷了你六首歌!” “恐怕一个专辑的歌都被她偷了!” …… 段无瑕和董庭兰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看着索云嫣。 索云嫣这时才有点明白过来:那什么饭饭就是范流云,而他的专辑里面居然收录了自己写的六首歌曲!但为什么会这样? 索云嫣脑袋都要炸了:我以前也不认识范流云啊,这六首歌怎么会传到他那里?难道是撞曲了?不应该啊!哪有一撞就是六首,还六首撞得一模一样的?抄袭都没抄得这么离谱!话说回来,抄袭倒是有点像,可范流云从哪里抄的呢?自己的曲谱也没给别人看过啊,范流云倒是认识无瑕阿哥,可无瑕阿哥也不知道自己写歌的事,自己的曲谱唯一就是让双木修改过,双木他用不着抄袭啊,再说他也不认识范流云…… 范流云听到粉丝七嘴八舌的告状,也明白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他知道双木就是林锦泽,但不知道这些歌本来就是索云嫣写的,只以为是林锦泽将发给他的歌又给了索云嫣去唱,或者是索云嫣在林锦泽那里看到了这些歌曲,自作主张演唱了!本来,以林锦泽和索云嫣二人的关系,倒也并没有什么。 结果阴差阳错,范流云的粉丝们听到了,一问,索云嫣自然不认,这就造成了粉丝的误会,以为索云嫣偷歌蹭热度还不认账! 范流云的专辑销售并不广泛,每天都出来那么多新歌,除非熟人或特别推荐,索云嫣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歌曲已经在范流云的专辑里了,她演出时偶尔也就唱一唱,现在原作者被打成了偷歌贼! 索云嫣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但前后连续起来一想,唯一的可能应该是双木误将自己让他修改的歌曲,发给了秦珃或者别的谁,辗转到了范流云手里,范流云自然不可能还去追问,马不停蹄的出了专辑……虽然这是唯一的可能,但索云嫣怎么也不愿意怀疑双木!她想:也许中间有什么误会…… 两人这时都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人——双木!这件事可能只有双木才知道就里,索云嫣的歌曲只交给双木修改过!而范流云心里明白,专辑里的歌曲是双木发给他的,但他此时也不能揭穿双木的身份。只有心里暗暗吐槽:这林锦泽怎么办事不靠谱呢?弄出这叫什么事! 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事,让这些粉丝不要误会风尘三侠。 粉丝们不知道真相,还在群情汹涌,一个劲地让范饭抓风尘三侠,尤其是红拂。 范流云心想:我是要来“抓”风尘三侠,不过不是红拂,是李靖! 既然是自己的粉丝,那就好办了,范流云自然有办法应付。 “饭粒们!其实,我是专门来看你们的!所以行程上一点都没有透露,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啊,原来是这样!范饭才是真正的宠粉!” “范饭,我们爱你!” “我也爱你们!接下来我会像今天这样,悄悄的去各地看望粉丝,你们可不能说出去啊!等我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给她们一个惊喜!”范流云大声喊着,扫视粉丝的眼神,柔情都快流出来了。 第98章 可爱到犯规 粉丝们都快被范饭的眼神看化了,花痴声此起彼伏。 “啊!范饭太有爱了!” “我们喜欢这样的惊喜!” “至于风尘三侠——他们是我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那些歌曲是我让他们唱的!这次过来我也顺道来看看他们!”范流云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段无瑕、董庭兰和索云嫣,大声说道。 “那红拂怎么说不认识你呢?” “对啊,我们问她是不是你的粉丝,她都不认!” “哈哈哈,你们看这专辑上我的装扮,估计连我妈都认不出来!我没告诉他们自己出专辑了,他们把脑袋猜破了怕也想不到是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范饭是我的艺名,我本名不叫这个……”范流云接过一位粉丝手里的专辑,扬起来给大家看,范饭本人就站在这里,跟专辑上的“非主流”可差别太大了,确实认不出来,非要说有什么共同点啊,那就是--都很帅! “范饭好幽默呀!” “我太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了!” “范饭,那你本名叫什么啊?” “告诉我们你的本名啊!” “我的本名嘛,先不告诉你们,等你们猜一猜!猜对有奖喔!” “范饭好可爱啊……” “该不会是叫范可爱吧!” “我觉得是叫范规!可爱到犯规!” “哈哈哈,你们——猜——错了!没关系,继续猜!对了,你们吃饭没有?我看看,肯定没有吃!我请你们吃饭吧!你们一边吃一边继续猜!好不好?” “好好好!范饭你对粉丝真的太好了!” “范饭人美心善!” “南诏大酒店行吗?我现在就让助理送你们过去好不好?” “范饭,你陪我们一起吃饭吗?” “范饭,跟我们坐一辆车吧!” “当然一起吃饭啦!不过我这里还有点事情和风尘三侠商谈,谈好了马上过来!” “那我们等你一起吧?” “我们想跟你一起!” “别这样啊!把你们饿坏了我会心疼的,乖乖听话,我让助理送你们过去!” “那好吧,你快点过来哟,范饭!” “那是一定的!我谈完马上‘飞~~’过去!你们慢慢吃着,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好不好?” 范流云一边甜言蜜语哄骗着,一边叫来助手,让他把粉丝都送到南诏大酒店去,好吃好喝招待好,又悄悄的发短信给助理,叫他告诉粉丝以后不要再为难风尘三侠。 段无瑕和董庭兰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索云嫣只觉得这套路怎么好生眼熟! 打发走了粉丝,四人乘董庭兰的车子回田家院子。 一进院子,段无瑕憋了一路的疑问终于发作:“小阿嫣!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也难怪,那些粉丝骂风尘三侠偷歌的话实在太难听了!况且,偷别人的歌本来也极为不道德! 索云嫣眼泪又涌了出来:“无瑕阿哥,我真的没有偷他的歌!你不相信我吗?” 段无瑕转过去看着范流云:“那你是怎么回事?” 范流云举双手投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段无瑕不耐烦地说:“你们俩总有一个……另一个的吧?流云,你来说!” “喊双木过来问一问吧!”范流云被段无瑕逼得没办法。 段无瑕疑惑:“双木?为什么?” 范流云心里咯噔一下,露馅了啊……嘴里赶忙圆过来:“索云嫣说她曲谱给双木看过啊!” 索云嫣一愣:我这样说过吗?怎么好像我自己没有印象?什么时候说的?不过,曲谱真是请双木改过,可能是我早就说过,自己也忘了…… 范流云转到一边给林锦泽打电话,简短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 林锦泽那边听得倒抽一口冷气,这件事情他早知道是个隐患,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解决,只是从三月街斗曲后,他过得实在是乐而忘形,不知怎么就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林锦泽急忙开了车过去田家院子。 董庭兰将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讲了。 林锦泽此时才知道那些粉丝竟然要索云嫣下跪认错!更可以想像到她们前面给了索云嫣怎样的侮辱,以索云嫣的性子,若不是段无瑕和董庭兰及时出来阻止,真不知道事情会是什么样可怕的结果!林锦泽吓得冷汗淋漓,走到索云嫣旁边,低声说:“阿嫣,对不起!” 索云嫣没有吭声,她到现在脑中还是一片混乱,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更不愿也不敢相信源头可能会是双木! 段无瑕盯着林锦泽问道:“双木,这六首歌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锦泽看着索云嫣,愧然道:“这六首歌是阿嫣写的,当时我帮她改了一下,她也在帮我改曲谱,后来不知道怎么歌曲就混到了一起,被打在一个压缩包里发了出去!” 段无瑕疑惑:“怎么发到了流云那里?” “秦珃给我的邮箱!”这个解释,林锦泽在路上就想好了。 段无瑕转向范流云,范流云耸耸肩:“你别问我,无瑕,我不知道,专辑的事都是工作室在负责,我只负责唱歌!” 这倒是真的,就连让林锦泽帮忙写歌,都是范老爷子和林锦泽的爸爸林建华敲定的,宣发那些也是工作室负责,范流云就是到录音棚里唱了歌,到摄影棚里拍了照就完工。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无法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追究下去。已经确定这六首歌是索云嫣写的,她没有偷别人的歌,至于其他的事并不重要。 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可惜,现在又去向谁解释呢?只能白白被冤枉一通,索云嫣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林锦泽想去牵她的手,这次,索云嫣下意识地躲开了,林锦泽望着牵空的手,难过的不知如何是好。 段无瑕看着林锦泽和范流云二人,冷冷地问:“你们说怎么办?” 林锦泽黯然道:“我道歉,然后把所有的专辑收回来,删除这六首歌,再重新发行。” 范流云看看段无瑕,又看看林锦泽和索云嫣,忍不住说道:“这根本不可能……” 是的,且不说重新发行需要花费的巨额费用,就这些专辑销售已经半年了,早已分散到各地,如何收得回来,那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根本难以想象!更何况,林锦泽一道歉,这名声基本就毁了!偷别人的歌啊!以后很难在音乐界再立足。 有些错,不管是有意无意,都不能犯,不然后果将无法承担。 第99章 分手 段无瑕冷冽的目光转向范流云,怒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范流云顿时怂了:“我错了,无瑕,当我没说……” 其实,大家都知道:现在怎么做都毫无意义!道歉、收回专辑、删除歌曲……不过是白白耗费巨资,于事无补!谁会在乎索云嫣这样一个小角色呢?她所有的委屈只能自己咽下去了。 可是,段无瑕又如何忍心索云嫣白白受尽屈辱,背负骂名。 董庭兰看看他们四人,叹了一口气:“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是听阿嫣的意思吧!” 索云嫣沉默半晌,抬起头看着段无瑕和董庭兰,两人也回望着她,索云嫣淡淡地说:“算了吧!我以后……不唱这六首歌了!” 她的意思,林锦泽不用再做什么,她这六首歌就当送给范流云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唱。 此时,范流云已经知道索云嫣救林锦泽的事,而林锦泽也说那六首歌真是索云嫣写的,他感慨万分,对林锦泽佩服的五体投地,能将人哄得这样团团转,啧啧!这手段!真是不摆了!要是无瑕能对自己这样死心塌地……不不不,这样好像不怎么地道哇!不能用来对付无瑕! 听了索云嫣的话,林锦泽毫无一丝喜意,只觉得内心里一片冰凉。 索云嫣抬起一直低垂的头,勉强笑了笑,低声说:“今天是端午佳节,我祝无瑕阿哥……兰哥……还有……你们,喜乐安康!福寿绵长!本来要陪你们吃吃粽子的,不过……今天耽误的时间……有点长了,我怕……阿婆……在家等得心急,就先回去了!” 段无瑕和董庭兰知道她心里难过,他们两个大男人也没法劝解,让她回去和阿婆一起,缓缓劲儿也好,两人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回去了。 索云嫣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林锦泽一眼,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林锦泽难受得心如刀割。 索云嫣转身出门去推自己的电动车,林锦泽追了出来,拦住她,轻声说:“阿嫣,我送你吧!” 索云嫣轻轻摇了摇头,并不回话,林锦泽抓住她的车龙头,低声求肯道:“阿嫣,让我送你,求你了!” 索云嫣推了推车子,林锦泽把龙头抓得死死的,她推不动,只得放了手。 林锦泽连忙停稳了电动车,跑去开了车子的副驾驶门,索云嫣默默地坐了进去,林锦泽帮她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送索云嫣回家。 车子沿着洱海边的公路前行,索云嫣静静地坐着,一声不吭。想到昨晚送她回家,两人还说说笑笑,甜蜜温馨。还没到二十四小时,一切已经天翻地覆。 索云嫣虽然仍坐在旁边,可是她的笑,她的好,已经不再触手可及,而像那天边的星星遥不可摘。 林锦泽频频偷看她,却见她始终将身子侧向车窗那边,还闭上了眼睛。甚至连手都收拢着,缩在胸前,像一只受伤的刺猬般,缩成一团保护自己。林锦泽的心隐隐作痛,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伤了索云嫣,比伤了他自己还要令他心痛百倍。 到了往日停车亲昵的地方,林锦泽下意识地把车靠边停住了。 索云嫣感到车子不动了,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等看清楚周围熟悉的景象,又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林锦泽低声说:“阿嫣,对不起……对不起……” 索云嫣一声不吭,紧闭的眼角沁出了泪滴,林锦泽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多前,在南诏大酒店顶楼拿着望远镜,初初窥见索云嫣时,她眼角的泪滴和浓郁的悲伤。 林锦泽下了车,转到索云嫣那边,在车窗外低声求肯:“阿嫣,你下车来,听我说,好不好?” 索云嫣还是那样蜷缩着没有回答,只是眼角晶莹的泪水,缓缓地滑落下来。 林锦泽看着那滴泪水,心里如被重锤,喃喃地求肯:“阿嫣,求求你,你下车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半晌,索云嫣终于直起身来,打开车门,走到海边的一块礁石上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天边的晚霞。 前天下午,他们两人还并肩坐在这块礁石上欣赏落日,他揽着索云嫣的腰,索云嫣的头靠在他肩膀上,晚风轻轻拂过,吹起索云嫣的一缕青丝,落在他的唇上,好像羽毛轻轻扫过,让他脸上和心里都痒酥酥的,忍不住捧着索云嫣的脸,吻得夕阳都红着脸躲进洱海里了。 现在,他却没有了和索云嫣并肩看落日的资格。他半蹲在礁石旁边,黯然地说:“阿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索云嫣沉默着。 林锦泽轻声求肯:“阿嫣,你跟我说说话吧……你骂我打我都行……就是不要不说话……” 半晌,索云嫣忽然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锦泽如坠冰窟,他明白索云嫣问的是,他什么时候知道范流云的专辑上录了那六首歌!这句话索云嫣本来可以在田家院子就问的,可是即便他这样骗她,索云嫣也不想让他太难堪,一直忍到这里才问。甚至如果林锦泽不苦苦求她说说话,索云嫣可能再也不会问他,情愿将这个疑问永远深埋在心底。 林锦泽早在年前就知道索云嫣的六首歌被误录入了范流云的专辑,那时候范流云的专辑虽然已销售得差不多了,一切已无法改变,但如果林锦泽把事情告诉了索云嫣,索云嫣早有准备,也不会受今天的那些屈辱! 林锦泽黯然道:“春节……春节前夕……阿嫣……我……” 他想解释,可真的无从说起。 索云嫣想:算起来有一百五十多天,他生生隐瞒了这么多天!为什么要瞒着我呢?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啊? 林锦泽看着索云嫣,在他答完这句话后,明显感到她浑身透出来的寒气,冻得人六月天里打冷颤,林锦泽心里一片冰冷! 索云嫣站起身来,想要回去了,阿婆还在家等着她呢!不能让阿婆孤孤单单等太久。 林锦泽一下站起来,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肢,喃喃地说:“不要走,阿嫣,求你了!”他知道,索云嫣一旦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头!他又怎么舍得放开她? 第100章 崩牙狗 索云嫣默默地使劲将他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挣脱出来。 林锦泽的心一下子就冷了。 索云嫣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脚步。 林锦泽心里一喜,陡然生出一丝希望,连忙上前去牵索云嫣的手。 索云嫣一下甩开了他,头也不回,低声而清晰地说:“我们分手吧!” 索云嫣的声音那么小那么轻,可是却像重锤,砸进了林锦泽的脑海里,引起一阵清清晰晰的轰鸣:“我们分手吧!” 林锦泽有些懵了,只是下意识地摇头:“不……” 忽然,他反应过来:不,他不能跟索云嫣分手,他不想跟索云嫣分手! 他追上去,想要拉着索云嫣的手,再求一求她,可是索云嫣已经坐回副驾驶位,关上车门,像原来那样闭着眼睛蜷缩起来。 林锦泽没法把她囚禁在这里,那只会让她更讨厌自己,而且,还有年迈的阿婆在家等着她回去过端午节! 林锦泽本来是想今天跟索云嫣回去见阿婆,和她们一起过端午节的!现在他连想跟索云嫣说一声“端午安康”,只怕她也不愿意听了! 如果一切能够换回来,他情愿道歉,情愿把所有的专辑收回来,花再多的时间,再多的钱都无所谓,只要有希望就行! 可惜没有用,怎么做也换不回来了。自己写的歌就好像自己亲生的孩子,养到十一二岁,突然没了,那种失去骨肉至亲的痛苦,无论用多少钱都无法弥补,就算重新找一个同样岁数的孩子来赔,可始终不是自己亲生的呀!自己的孩子再丑再顽劣,别人的孩子再乖再优秀,也断断不会将自己的孩子去交换别人的孩子! 索云嫣的六首歌,相当于六个孩子,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只有自己写歌的人才会明白! 林锦泽再不舍,也只得将索云嫣送回去。 到了家门口,索云嫣刚要打开车门下去,林锦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阿嫣,除了分手,我什么要求都答应!你原谅我这一次!” 索云嫣使劲挣脱了他的手,打开车门跳下去,头也不回地说:“我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要分手!” 林锦泽终于明白过来,在田家院子外他拦着索云嫣的车要送她回家,索云嫣开始不要,后来为什么又同意了,应该是考虑在路上跟他说分手。 如果他不硬要送索云嫣回家,那只怕田家院子就是分手的地方,这份感情将悄无声息的消失。 他看着索云嫣打开院门走了进去,又关上了院门,将他的目光彻底隔绝在外。 最后一缕余晖终于摇摇晃晃落了下去,大地沉入黑暗之中。后座上还放着今天过节准备的礼物,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送给阿婆和索云嫣了。 他将头伏在方向盘上,闭上眼睛,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何去何从。 本来从早上就开开心心准备着,要给索云嫣一个惊喜,等她演出结束,送她回家,顺便登堂入室,拜见阿婆,然后三个人高高兴兴过端午节。 这幅温馨的画面从早上起就一直在他脑海里描绘着,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一幅隔着院门黯然神伤的场景。 索云嫣知道双木准备了一天,知道双木在院外没有走,知道只要回过头去就有太多美好,她也曾憧憬了一天的端午节,三个人温温馨馨吃粽子的画面,现在都支离破碎了。 她不知道双木为什么瞒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却不处理,她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机会却一个字不提。 她可以不在乎歌曲由谁演唱,她可以不在乎能获得多少利益,她可以不在乎闲言碎语。 可是她真的接受不了自己的歌自己却再也不能演唱,就好像自己亲生的孩子自己永远不能再见,还被打上了窃贼的烙印。 索云嫣踏进客堂,看见阿婆笑眯眯地在剥松仁,茶几上摆满了粽子、板栗、花生、雕梅、西瓜……阿婆知道她喜欢吃松子,正用小钳子剥着,那野生落水松子小粒小粒的,阿婆眼睛不好,提心吊胆地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把松仁压碎,右手边的小碟子里放着一堆剥好的松仁,雪白干净。 索云嫣的心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以前阿妈也是这样帮她剥松仁。 阿爸就在旁边问:“阿嫣就是一只小松鼠,你还怕她磕不出松仁来啊?” 阿妈总是宠溺地笑:“这种野生落水松壳特别硬,一不留神就把她的牙崩掉了!” 索云嫣听到,就将脑袋凑上去,呲开嘴,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展示给阿妈阿爸看。 阿妈笑呵呵地指着其中一粒说:“看看,这粒缺了一个角,就是前次磕松子崩坏的!” 阿爸打趣道:“那我们阿嫣不成崩牙狗啦?” 索云嫣就钻到阿婆怀里告状:“阿婆阿婆,你听阿爸他骂我崩牙狗!” 阿婆笑起来说:“小孩子嘛,哪里有不坏一两颗牙齿的!国强,不许笑我们阿嫣是崩牙狗!” “知道了,阿妈。”阿爸笑着答应,偷偷冲索云嫣做个鬼脸,小声说:“崩牙狗!告状娃!” 索云嫣不干了,又换人告状:“阿妈——您看阿爸他还说……” “你呀,比孩子都顽皮!”阿妈笑着嗔怪道。 越美好的回忆越让人落泪。 索云嫣忍着眼泪,勉强笑着喊了一声:“阿婆!” “阿嫣回来啦!”阿婆答应着,招呼她:“快过来吃松仁,今天我一颗都没有剥坏!” 索云嫣看着阿婆得意得像个小孩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暖,连忙走过去,拈了几粒松仁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真香!阿婆,这个松子哪买的啊?好像比以前的大颗呢!” 阿婆笑着说:“是你吴婶婶家阿阳哥哥拿来的,我本来不接,可是这孩子丢在客堂里就跑了,我捡了几个粽子回礼,他早跑没影了,我也追不上……” 索云嫣有些尴尬,她怎么会不知道吴婶婶的意思,只安慰阿婆说:“阿阳哥哥年轻嘛,您老人家腿脚又不好,哪里追得上呢。” 阿婆点点头说:“是喽,阿婆老了,我们阿嫣也长大了……” 阿婆说着,抬起头来仔细看索云嫣,就发现她眼眶红红的,紧张地问:“阿嫣,你怎么了?好像刚哭过!谁欺负我们阿嫣了?跟阿婆说……” 第101章 被粽子噎哭了 索云嫣连忙摇头,笑着说:“没有没有!今天演出的妆化得浓,我怕阿婆在家等着我,就没来得及卸妆,先回家吃粽子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谁欺负我们阿嫣了呢!”阿婆听她这样说,才放下心来:“那你快去擦擦脸……” 索云嫣怕洗了脸再也遮掩不住,不敢去,只是说:“阿婆,我好饿啊,先吃粽子吧!” 阿婆心疼的赶快把粽子挪到她面前:“那先吃粽子吧,这个红豆花生的好吃,这个咸蛋黄的也好吃,还有这个鲜肉粽……” 其实,什么味道的粽子在索云嫣嘴里都如同嚼蜡,可是,她却不得不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看把我们阿嫣饿得……真可怜……”阿婆心疼地说着,连忙给她递水。 索云嫣从来没有这样大口地吃过东西,一下被噎到了,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又被呛到了,使劲咳嗽,眼泪一下流了出来,这会再也止不住,哭了起来。 阿婆不知道就里,反而笑起来:“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把自己噎哭了,羞不羞啊?快别哭啦……” 索云嫣知道阿婆不怀疑了,这才敢痛痛快快地哭出来,把阿婆逗得大笑:“早就让你慢慢吃别噎着,又没人跟你抢,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了……阿婆……我太饿了嘛……”索云嫣遮掩着。 这时,阿婆的手机响了,是索云娇打过来的,先问候了阿婆,听到索云嫣在旁边哭,问起来,阿婆说她被粽子噎哭了,把索云娇也逗笑了。 索云嫣心里酸楚,可是看到阿婆和阿姐笑得那么开心,她慢慢的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林锦泽在索云嫣家门口一直待到天快亮时,才疲惫地驾车回了登鹊村。躺倒在床上,他依然一丝睡意也没有,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走马灯似着播放着有关于索云嫣的画面:靠在门框上歇息,舞台上冲过来救他,荷塘边相遇,请他吃特色美食,采茶扶他下山,给他送饭,互相修改曲谱,迪吧里牵着他,演情侣拒绝尹公子,帮他擦药,逛朝花节,蝴蝶泉边听对歌,马车上亲吻,三月街斗曲,演出结束回家途中表白,洱海边并肩看彩霞…… 原来他和索云嫣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难道以后就要靠这些回忆渡过了吗?林锦泽浑浑噩噩地想:不,阿嫣,不要和我分手!求求你! 这时,手机铃声刺耳地响起来,林锦泽一震:难道是阿嫣?连忙翻身爬起来,抓过手机一看,是范流云。 他无精打采地接通了电话,范流云约他吃饭,他本来没心思,不过想到能通过范流云从段无瑕那里听到索云嫣的消息,就答应了,约在他和索云嫣第一次吃饭的农人小馆。 林锦泽先到了,下意识就选了崇圣三塔藤牌那间,点了砂锅洱海弓鱼煲、雕梅扣肉、夹沙乳扇卷、海菜芋头汤四个菜。本来以为段无瑕会过来,却只有范流云一人来了。 林锦泽忍不住往外面看,范流云尴尬地说:“他没来,跟我置气呢!” 林锦泽知道,段无瑕因为索云嫣的事,恐怕不止生范流云的气,更生他双木的气。 林锦泽苦笑了笑,随口问:“你俩怎么样?” 范流云叹了口气,苦恼地说:“刚有点缓解,又被昨天的事激怒了!” 林锦泽黯然:“对不起啊……” 范流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又问他:“你和索云嫣怎么了?” 林锦泽点了一支烟,咂了半晌,沉声说:“她回去的路上……提了分手……” “这样啊!”范流云恍然大悟:“难怪……” “怎么了?”林锦泽连忙问。 “索云嫣今天早上没过来排练……”范流云死皮赖脸非要住在田家院子,段无瑕被他吃飞醋弄得烦不胜烦,只好把自己旁边那间收拾了一下让他住,他每天晚上赖在段无瑕房间很晚,早上也起来陪着段无瑕排练,自然是知道索云嫣请了假。 林锦泽一听急了,站起来就要走:“我去看看阿嫣怎么了……” 范流云一把拉住他,按着他坐下:“没事,她打了电话过来给无瑕请假呢……” “我还是去看看吧!”林锦泽挣扎着。 范流云斜他一眼:“人家会见你么?” 林锦泽顿时蔫了,坐回位子,随手拿起筷子,却又什么都吃不下去。想着那时候,索云嫣给他介绍每一道菜肴,为他添饭、夹菜、剔鱼刺、舀汤……一切恍如昨天,可惜流逝得太快!他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酸涩,招手让服务员送了酒上来。 范流云看着他,忍不住问:“那六首歌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锦泽茫然地说:“我也不清楚,当时阿嫣让我帮忙修改一下她写的歌,我自己也在赶你和秦珃的歌,就请她帮忙修改和录入,然后曲谱就混在一起了,压缩打包的时候也没有想起检查,一股脑儿发给了你,谁知道你马上就出了专辑……”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过年前两天。我回家才看到你工作室送过来的专辑,发现有六首歌是阿嫣的……那时候你专辑都销得差不多了,也没办法再挽救……”林锦泽打开一瓶酒,举起来示意,范流云摇摇头,林锦泽便自己喝了一口,这当地的白酒又辛又辣,也不知道能不能浇愁。 “唉……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她?” “我家里面的情况……当时实在不好说,只想着等回这边来了,再找机会慢慢跟阿嫣解释。” 林锦泽家作为云滇省数得上的豪门,风吹草动自然都会引人注目。 范流云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听说当时正安排当权者的女儿在林家兄弟中择婿,想要权贵财阀联姻,实现强强联手。 这样的情况下闹出偷歌的事情,恐怕牵连太广,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甚至可能颠倒黑白,原告打作被告,让索云嫣沦为炮灰。 权衡利害,林锦泽自然不敢说出来。 第102章 九十九句我想你 林锦泽这些心思,就算是同样豪门出身的纨绔范流云都不甚理解,他又如何说得清楚呢。 范流云弄不明白:“既然明知道身份地位悬殊如此之大,你何不早点放手,哪里还找不到一个女子?” 林锦泽苦笑,大大灌了一口酒:“感情的事哪里由得我自己!就好像你会对段无瑕放手吗?” “那肯定不会!”范流云斩钉截铁地说。 “我对阿嫣也是认真的,比你对段无瑕也不遑多让!”林锦泽郑重其事地说,一转眼,他的酒瓶已见了底。 范流云愕然:“那你为什么装秦珃的助理啊?还连名字也改了?” “当时我陪秦珃过来这边演出,哪晓得在舞台上差点被藤牌砸到,是阿嫣冲出来救了我……” “我昨天听无瑕说了,那人家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更不应该这样欺瞒哄骗啊?那个……那个……太不地道了吧?泽哥。”范流云都有点替索云嫣打抱不平,只要段无瑕不对索云嫣表现出来特别关心,范流云就觉得索云嫣还是蛮可爱的。 “我没有欺瞒哄骗,只是我如果实打实的表明了身份,可能连靠近阿嫣的机会都没有了!”林锦泽苦笑。 范流云想了一想,也觉得林锦泽说的是实话,以林锦泽的身份,索云嫣如果知道了,肯定先树起一道屏障,彬彬有礼地把林锦泽拒在千里之外。 “那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范流云问道。 林锦泽叹了口气,又打开一瓶酒,喝了一大口,黯然地说:“我原来打算,等阿嫣接纳我,我们的感情深一点,不会因为家庭背景而分手的时候,就跟她表明身份。” 范流云发现了问题:“你是从舞台上被救时就隐瞒身份的?一见钟情?老谋深算?” 范流云觉得自己对林锦泽实在是不服不行! 林锦泽顿了一顿:“不是……我在三年多前就见过阿嫣……” “啊?三年后重逢,一见面她就救了你?那她没认出你来吗?” “三年多前只是我见到她,她没有见到我……那次我是来风花雪月城采风的,住在南诏大酒店,每天拿着望远镜到处观察,然后就看到阿嫣在对面美食城的后巷里做工。” “原来是这样……”范流云不胜唏嘘。 “我当时也没有留意,直到三年后陪秦珃过来,没想到被阿嫣救了,只能说苍天太捉弄人了。”林锦泽的第二瓶酒也见了底。 “泽哥,你有没有想过,即使索云嫣不跟你分手,你家里面恐怕也不可能同意……你又何必……” 林锦泽根本没有吃饭菜,就这么急急的喝酒,微微有了些醉意:“这有什么,古时候司马相如和卓文君那么大的门第差别,不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更何况是现代社会!只要阿嫣她不离开我……我……我……自然有办法……办法……” 待到范流云吃完饭,林锦泽早已酩酊大醉,范流云只好把他送回了民宿。 索云嫣那天下午吹了海风,硬吃了些粽子,又被呛了水,晚上休息不好,竟然病倒了,一连五天都没有去排练。 第六天,她才去了田家院子排练,中午休息时,范流云趁段无瑕和董庭兰没注意,偷偷将她喊到一边,告诉她,林锦泽那天晚上一直在她家门外,第二天天快亮才回来,中午出去,饭也没吃,喝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回到民宿也病倒了。 索云嫣听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范流云悄悄地问:“你把他电话拉黑了吗?” 索云嫣依然沉默,半晌“嗯”了一声。 范流云满脸的同情和不忍:“你如果不是想要他的命,就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这时,段无瑕见范流云鬼鬼祟祟的样子,又拉着索云嫣嘀嘀咕咕,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就走了过来,正好听见,怒道:“范二,你是不是又犯二了!” 范流云吓得一颤,连忙立正站好:“无瑕,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犯二了!” 段无瑕转身对索云嫣说:“小阿嫣,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别听他胡扯!” 索云嫣点点头:“知道了,无瑕阿哥。” 范流云冲索云嫣挤了挤眼睛,追着段无瑕走了。 索云嫣是在第二天把林锦泽拉黑的,应该是林锦泽喝醉酒,一直打她的电话,索云嫣默默地看着电话上的名字,每一声铃响就像一把刀子扎进她的心里,鲜血淋漓,千疮百孔,痛得无法呼吸,双木什么时候这样深深住进了她的心底?现在该如何将他彻底拔出去? 索云嫣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她不敢大声哭,只咬紧了嘴唇默默啜泣。 可是阿婆还是听见了铃声,在门外问:“阿嫣哪,睡着了吗?怎么不接电话?谁打来的啊?” 索云嫣竭力忍住哭声,回着话:“阿婆,是广告电话,不用接的!我一会拉进黑名单就不吵啦!” 阿婆嘟嘟囔囔着“广告电话呀”走了。 索云嫣等到电话铃声一结束,毅然决然地将林锦泽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此时听范流云说双木病了,她心里莫名痛楚,想着那句“你如果不是想要他的命”,终究是不忍心,拿着手机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林锦泽的电话拉出了黑名单。 不到半分钟,电话就响了。索云嫣看了一眼,果然是双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把电话掐断了,林锦泽没敢再打过来。 过了一会,索云嫣收到一条短信,打开来看,只有短短的五个字:“阿嫣,我想你!” 一直到晚上十点,索云嫣共计收到九十九条短信,都是那短短的五个字——“阿嫣,我想你!”,而短信发送的间隔时间有长有短。 索云嫣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准时上床休息是她的习惯,除非万不得已,轻易不会更改。无论睡不睡得着,先躺着养养神。想着那些短信,她心乱如麻,实在没有办法,只有背诵《清心咒》,也不知道背诵了几十遍,才终于浑浑噩噩的睡去。 第103章 雨夜 第二天早上,索云嫣像以往一样骑车去田家院子。 路过荷塘时,林锦泽早已经等在那里。 他依然穿着初见时那套白色的衣服,就是跳进荷塘弄脏了,又让索云嫣洗干净的那套。 六天未见,林锦泽瘦了一大圈,衣服空荡荡的,可是,那纯白色短袖棉t恤,依然被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撑得有型有款,米白色五分裤依然显得双腿修长而有力,雪白的运动袜裹着半截小腿,脚上蹬了双杏白色球鞋,鞋口处脚踝隐隐凸出,双臂精瘦欣长,简短乌黑的寸发,垂直高挺的鼻梁,线条明朗的薄唇,只是那双眼睛不像初见时的神采奕奕,却盛满了难以言说的悲伤,就那样痴痴的看着索云嫣。 一切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初相遇的时候,可惜一切又都好像不同了。 擦肩而过时,索云嫣和林锦泽四目相视,微微停顿了半秒,偏过头去,骑车走了。 虽然索云嫣没有回过只言片语,但林锦泽知道她每一条都看过了。他实在想念的睡不着,早早跑来荷塘边等着,不奢望索云嫣能跟他说话,只求能看看她就好。 索云嫣清瘦了好多,腰肢不堪一握,骑在那电动车上,轻若无物,若不是电动车有点重量,风大了都令人担心,她会被风卷去。 林锦泽痴痴的目送索云嫣越去越远,终于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荷塘里依然满池风光,大大小小碧绿的荷叶,像一只只翡翠碧玉盘子,间杂着浅红、深粉、嫩白、鹅黄、淡橙的荷花,相映成趣。晨风微微拂过,盈池荷花在朝阳下摇曳生姿,娇艳而不妖异,妩媚而不蠹俗,清香四溢,沁人心脾。 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情侣对面不识,这满池的荷花却娇艳依旧,未曾有一丝改变。 索云嫣晚上有私下的各个场子演出,有人点唱《问情》《皎皎月》《海风》那些歌曲,她都淡淡回说“不会唱”。 点歌的人讶异地嘟囔:“以前听你唱过啊,挺好听的,怎么就不会唱了呢?” 索云嫣垂首无言。 林锦泽依然默默开车陪着她,索云嫣虽然从不再乘他的车,但也没有不让他跟着。 这样默默相陪的日子虽然难熬,但还是渐渐到了火把节。 今年的火把节特别早,公历七月十五号就开始了。 市中心公园依然举办了文艺汇演,索云嫣依然坐在右边伴奏。 林锦泽回想起一年前,也是火把节,他陪秦珃过来演出,就在这舞台上,差一点被藤牌砸到,是索云嫣飞扑出来撞开了他。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是一年。 公开的汇演结束后,索云嫣还有一场民俗会那边组织的篝火晚会演出,段无瑕和董庭兰的演出分别在其他的场地,三人各跑一边。 林锦泽开着车默默跟在后面,直到索云嫣打开院门走了进去,回身关门的刹那,两人隔着院门对视,都有千言万语在心底,却说不出一个字。 索云嫣缓缓关上了院门,脚步声渐渐消失。 林锦泽回到车上,抽出一支烟,想要点燃,又叹了一口气,索然无味地捏在指尖,将头靠回驾驶座,默默出神: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阿嫣原谅我?不知道阿嫣还会不会原谅我? 林锦泽看着紧闭的院门,半晌,闭上了眼睛,回去民宿那边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如在这里,好歹离索云嫣近一点。 盛夏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月明风清,转眼就乌云密布,雷声隆隆,不一会,大雨如竹筒倒豆子般砸下来,猛烈地叩击着车顶,噼噼啪啪,震耳欲聋。 林锦泽木然地睁开眼睛,看了看,也懒得管,只是关紧了车窗,抱着双臂,头斜靠在椅背上,看着索云嫣的窗户。 索云嫣的房间在二楼,早已经熄了灯,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 林锦泽痴痴的看着那黑黝黝的窗户,分手之前,他也这样守过,那时候满心的欢喜和甜蜜,现在却是满腔的酸楚和苦涩。 雨声渐渐地小了,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林锦泽也懒得看时间,只呆呆看着那扇窗户。 突然,一道闪电劈过,又响起一声惊雷,之后,索云嫣的房间亮起了灯,刹那间,林锦泽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使劲揉了揉,仔细看,索云嫣房间的灯真的亮了! 林锦泽心里涌起无数个念头:阿嫣怎么了?被打雷吓到了吗?还是做噩梦了……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似乎有灯光亮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院门,紧接着院门打开了,有个身影匆匆跑了出来,径直到了车子旁边,急急地敲着车窗,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双木!双木……” 林锦泽赶紧打开顶灯和车窗,就看见索云嫣站在雨中,满面水痕,也不知道是泪珠还是雨滴。 林锦泽急忙打开车门下了车:“怎么了?阿嫣。” 索云嫣颤抖得厉害,一手抓着林锦泽,一手指着院里,声音十分恐慌:“我阿婆……摔倒了……摔在地上……阿婆……阿婆她……我喊不答应……我……” 林锦泽握住她的手,沉声说:“不要慌,阿嫣,有我在呢,先带我去看阿婆!” 索云嫣还是慌乱得无法自控,磕磕绊绊的拉着林锦泽往院子里走。 雨淅淅唰唰地下着,灯光昏暗不清,林锦泽无法辨认脚下的路,只跟着索云嫣急急往院子右面的厢房走。厢房的门开着,灯光更昏黄,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两幅遗像,一男一女,都还年轻,慈祥的笑着。遗像前是一张供桌,桌上的香炉里插着两根香,香头上的火星明明灭灭,看起来烧了约莫大半枝,满厢房厚重的檀香味道。 一位年迈的阿婆仰面倒在地上,旁边丢着一根手杖,另一面翻到着一把椅子。 索云嫣被门槛一绊,一下摔到了阿婆旁边,她哆哆嗦嗦的说着:“阿婆在这里……这里……可是……可是我喊不答应……我……我想扶她……扶她……起来……起……” 索云嫣慌乱得语不成声,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夜半三更,风急雨骤,相依为命的阿婆倒在了父母的牌位之前,生死不知,她又如何能不慌乱? 第104章 依靠 林锦泽毕竟是男人,虽然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但是看情形也知道,应该是阿婆年纪大了,夜里没注意摔倒中风或猝发疾病。他一边安慰着索云嫣,一边去试探阿婆的呼吸,有,但短促而不规则。 林锦泽略微放了心,急忙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将情况告诉了急救医生。考虑到天生桥村这边离急救中心较远,派车过来时间有点长,急救医生在了解具体情况后,建议家属将病人送过去,他们先做好术前准备,这样能更快抢救病人。 林锦泽挂了电话,按照医生说的,让索云嫣赶紧收拾准备,自己抱起阿婆,放到汽车后座,调整躺好,垫了枕头,叫索云嫣抱好阿婆。自己启动车子,快速地向急救中心驶去。 车子本来就已经快得要飞起来了,可是听到索云嫣在后面哀哀的低声啜泣,林锦泽还是咬咬牙,又提了速度。 民宿老板若是知道林锦泽能将他破旧的奥迪,开到这个速度,一定会给他跪了。 快要到急救中心时,远远就看见一群白大褂等在门口,车子刚停稳,就有医护人员迅速过来,帮着索云嫣把阿婆抱了出来,马上送进了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瞬时亮了起来。 索云嫣靠在手术室门外的墙上,浑身脱力,大脑一片空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梦里。只希望这真的是一个梦,醒来之后,就能看见阿婆笑眯眯地坐在床边,慈祥地喊她“阿嫣”。 护士们进进出出,脚步匆匆但是有条不紊。有人拿了手术单同意书过来,索云嫣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和细看,林锦泽帮着她匆匆看过,指点她签字的地方,索云嫣便一一签了。 办理完相关手续,林锦泽走到索云嫣面前,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慰她:“别担心,阿婆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索云嫣失神的看着前方,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慢慢回过神来,看见了林锦泽,眼泪唰的掉了下来。 林锦泽慌了:“别哭……阿嫣……别哭……没事了……已经没事了……阿婆会好起来的……” “双木……”索云嫣说不出话来,只是委屈的哭。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阿婆和阿姐两个亲人,阿婆在手术室里抢救,阿姐远在省城,她也不敢把阿婆摔倒的事情告诉阿姐。可她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啊,这一刻,孤苦和无依无靠如山海一般向她倒来,让她窒息得快要死掉。 林锦泽轻轻揽住了索云嫣的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轻声安慰着她:“我在!我在!阿嫣不哭……我陪着你等阿婆好起来……不哭了……好不好……” 索云嫣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声音都嘶哑了,才哽哽咽咽的停下来,泪水已经将林锦泽衬衣的前襟全部湿透了。 林锦泽扶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疼地说:“去那边椅子上坐着歇会吧!” 索云嫣点点头,她哭的太久,这会儿头疼欲裂,浑身无力,挪不动脚步,由着林锦泽将她揽到了长椅上坐下。 林锦泽跟护士要了纸杯,倒了热水递给索云嫣,索云嫣摇摇头,不想喝。 林锦泽柔声劝说:“喝点热水吧,不然等会阿婆醒了,你话都说不出来,吓到阿婆呢!” 索云嫣接过水杯勉强喝了一口,热水滑落下去,脖子似刀片划过,疼得她抖了一下,差点拿不稳水杯,林锦泽捧住她的双手,劝她再喝一点,索云嫣又忍着疼喝了两口,再也不喝了。 手术室的灯一直红着,看起来,阿婆的手术需要的时间很长。 林锦泽揽着索云嫣,轻声说:“阿嫣,你休息一会儿吧。等阿婆出来了,我第一时间叫醒你!” 索云嫣摇摇头:“我睡不着,双木,还是你去休息一下吧,你衣服都湿透了。” 抱着阿婆出来上车的时候,雨伞只能遮着阿婆,林锦泽后背都淋湿了,唯一干燥的前襟,也让索云嫣哭湿了,现在全身上下没一块干的地方,还好是在盛夏,不然早就病了。 林锦泽听到索云嫣关心他,心里暖洋洋的,像烧了一团火,哪里还会冷,更不想休息:“没事,一会衣服就干了,我身体好得很,这点雨水奈何不了我。” 索云嫣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郑重地说:“双木,谢谢你!” 索云嫣是打雷的时候被惊醒的,然后就听到椅子倒地的声音,她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连忙起床穿衣下去察看,阿婆的房门开着!索云嫣心里一咯噔,知道阿婆一定是想念阿爸阿妈,又去看他们,跟他们说话去了。 马上就到阿爸阿妈的祭日了,这段时间,每逢暴雨的天气,阿婆就特别想念阿爸阿妈,因为阿爸阿妈就是在暴雨的早晨因车祸去世的。 索云嫣连忙跑到供奉阿妈阿爸牌位的房间,那也是阿妈阿爸生前住的地方,果然就看见阿婆摔倒在地上,吓得她魂飞魄散,连忙去看阿婆,阿婆好像没有伤,就是怎么也喊不答应。她想抱阿婆起来,可是抱不动,感觉阿婆好像没了呼吸。 夜半三惊,风狂雨骤,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索云嫣又慌又急又怕,可却束手无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壮年男子,可以抱起阿婆来,马上送去医院。这时,她突然想起临睡前还见双木的车在门外,不知道现在走没有,于是她赶忙跑出去求救。 看到双木的那一瞬间,她心里忽然腾起了希望和感动。原来,在风雨中有人可以依靠,竟然是这样的温暖和踏实! 林锦泽回望着索云嫣,沉声说:“阿嫣,如果说要谢,应该是我谢谢你!你救过我两次!” 索云嫣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范流云曾经说过,你如果不想要他的命,就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两人斜依在一起,如同以前坐在礁石上并肩看落日,静静等着阿婆出来。 第105章 我们重新开始吧 快到中午的时候,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持续八个多小时的手术终于做完了,手术医生走出来,冲索云嫣和林锦泽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索云嫣和林锦泽赶紧过去看,护工们将阿婆推出了手术室,可是阿婆紧闭着双眼依然未醒,只是呼吸平稳了许多,有规则了许多。 医护人员将阿婆送进了重症监护室,索云嫣趴在玻璃墙上焦急地看着阿婆。 医生走过来,看见她不安的样子,同情地劝解她:“放心吧,手术很成功,老人家很可能要晚上才能醒过来,你一直守在这里也没有用,先去休息休息吧!” 听了医生的话,索云嫣还是恋恋不舍地看了阿婆半晌,这才去休息了。 晚上的时候,阿婆醒了过来,因为救治的及时,阿婆的情况比较好,没有中风或者脑梗的迹象!医生和护士们都很惊讶,纷纷说阿婆实在太幸运了,这是一个奇迹! 看着阿婆笑眯眯地靠在床头,这一刻,索云嫣内心满怀感激。感激阿婆没有丢下她,也感激双木的守候! 正是因为有双木守候在门外,及时将阿婆送到急救中心,阿婆才得救了!这份恩情,叫她拿自己的命去换也愿意!六首歌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婆醒了一会儿,也没说话,又沉沉睡过去了。 医院一直没来催交钱,趁着阿婆睡着的时候,索云嫣去护士站询问,才知道双木在做手术前办理相关手续时,早已经预先交了足够的住院费,估计阿婆出院都还要退一些钱! “双木,等我跟田姐领了工资,再把阿婆的住院费还你。”索云嫣感激地说。 林锦泽低头看着她,愧疚地说:“阿嫣,你不用还我,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索云嫣知道他指的是那六首歌曲的版权费,摇摇头说:“双木,你救了我阿婆,别说是那六首歌,就算是六十首,也都够了!阿婆的医药费,我自然是要还给你的。” 林锦泽小声地说:“阿嫣,不要跟我撇得这么清,好不好?” “不是撇清!你救了阿婆,就是救了我,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索云嫣认真地说。 林锦泽心里一沉,黯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嫣,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只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知道你不是挟恩图报,双木,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吧!”索云嫣微笑着,她站在医院回廊的尽头,身后是爬满廊檐的整壁金银花藤,嫩黄色的金银花娇羞的摇曳着,偷偷绽出了雪白的花蕊,明媚的晨曦晕照着索云嫣和金银花,反映出耀眼的光辉,令人目眩神迷,分不清是花更娇,还是人更俏! “你说什么?阿嫣……”林锦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索云嫣是说的……说的……重新开始吗? 其实他不知道,索云嫣在那绝望无助的时候,只要是一点点的温暖,都会让她刻骨铭心,不敢或忘。 索云嫣站在晨曦里,站在金银花藤下,眉毛弯弯微笑着,看着他说:“如果你愿意,我们……” “重新开始吧!我愿意!我很愿意!我非常愿意……”林锦泽喃喃地喊着,冲过去抱起了索云嫣,原地转着圈圈。 开心的桥段总是一样旧俗而老套,没办法,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第四天,阿婆从重症病房移到了普通病房,阿婆精神不错,恢复得很好。 村长伯伯和村里熟识的乡邻们听说后,都来看过阿婆了,让阿婆好好养病。 田淑梅、段无瑕和董庭兰也来过,阿婆只知道是索云嫣的同事和朋友,笑眯眯的跟他们说话。 第五天的时候,医生查过房说,可以吃一些清淡的流质食物了。 索云嫣用弓鱼熬了浓白的汤,煮了鱼肉粥给阿婆。 阿婆斜躺在撑起一半的病床上,笑眯眯地看着索云嫣,吃一口索云嫣喂的鱼肉粥在嘴里,慢慢抿,又转过眼睛去看旁边的林锦泽。越看越开心,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来了。 索云嫣有些囧,脸上浮起了红晕,林锦泽倒是一点都不怕羞,不时偷看索云嫣。 阿婆咽下一口鱼肉粥,笑眯眯地说:“阿嫣,这个就是跳到荷塘里臭了的阿鹏吗?” 索云嫣绷不住噗嗤笑了起来:“阿婆,都快过去一年了,您还记得跳荷塘的事啊?” “哪能不记得呢?回来给你乐成那样子!比比划划的讲了好多遍。”阿婆现在都还想得起来,就像亲眼看见一样。 这下,那个跳荷塘的“臭阿鹏”也不淡定了:“阿嫣,这种糗事你就不用重复叙述了嘛!” “那当时你也没什么光辉事迹让我讲呀!”索云嫣想起双木当时的样子,现在都还是憋不住笑。 林锦泽想想还真是,马上说:“那我以后一定想办法做点光辉事迹,让你好跟阿婆说,重新树立我高大威猛的光辉形象。” “那不得靠吹嘘吗?”索云嫣笑问道。 林锦泽不服气:“我的光辉形象怎么要靠吹嘘了?” “好好好!不靠吹嘘!不靠吹嘘!你的光辉形象都是实打实的……”索云嫣一边安慰他,一边继续给阿婆喂鱼肉粥。 林锦泽转移了目标:“阿婆,那阿嫣有什么有趣的事啊?” 阿婆一下子来了精神:“这可就多了……” 索云嫣一下子慌了手脚:“阿婆,医生说您要多休息少说话……” “多休息我听到了,少说话我没听到啊!哪个医生说的?”阿婆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人家医生说的多休息多说话!心情开朗身体好,对不对?阿婆。”林锦泽赶紧给阿婆撑起。 阿婆连连点头:“对对对!阿鹏,你过来,我给你讲阿嫣小时候的事……” “阿婆!你可真是我的亲阿婆!我服您了!”索云嫣这鱼肉粥才喂了一半,阿婆已经示意她让开,给林锦泽腾地方,让林锦泽过来,两人好讲索云嫣的糗事。 林锦泽连忙挪过去,八卦之心昭然若揭:“阿婆,你说你说!我给您录下来,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听上几遍,这可太有趣了!” 索云嫣忍无可忍:“双木!你无不无聊啊!听就算了,你还录下来,没事就拿出来听上几遍……” 第106章 阿姐回来了 “那你不还把我跳荷塘的事说了那么多遍?我的光辉形象全被你毁了!”林锦泽的意思——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一遍一遍毁我光辉形象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你的形象有一天也会毁于一旦!这就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阿婆绝对支持他这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行为:“我跟你说,阿嫣小时候啊,她阿爸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做‘崩牙狗’……” “崩牙狗?哈哈哈……”林锦泽在索云嫣的目光威慑之下,还是憋不住狂笑。 索云嫣脸色不好看:“阿婆,您不是让阿爸不许这么叫我的吗?您自己还这样说……你们太欺负人了……” 林锦泽竭力忍住笑:“阿婆,为什么叫阿嫣崩牙狗啊?” “她爱磕松子啊!那野生松子壳多硬呀,给她牙崩缺了一大块,她当时哭得那个惨哟,村西口的大黑狗都让她叫唤过来了,还以为她要给骨头吃呢,结果让她提着扫帚打跑了……”阿婆绘声绘色地讲着,如果不是医生不让她乱动,多半是要起来手舞足蹈的。 索云嫣听不过去,纠正说:“阿婆,大黑狗是过来跟我家秤砣抢骨头,我看秤砣抢不过它,才拿扫帚赶它的,好不好!?” 秤砣是索云嫣小时候养的一条小土狗,粗短毛,黝黑,身体结实得像秤砣一样,可惜性格怂,抢骨头总是抢不过大黑狗,每次都得索云嫣“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方才得以保全狗嘴里的肉骨头。 索云嫣牙齿让松子崩坏那次,她之前刚给秤砣丢了一块骨头,又被大黑狗瞅见了,过来就欺负秤砣,索云嫣虽然牙疼得直叫唤,却也看不过眼,拿了扫帚,把大黑狗撵得“矼啷啷矼啷啷”叫着跑了两圈。 结果,阿婆和阿爸看见了,误会大黑狗是听到索云嫣叫唤跑来的,偷偷给她取了个小名“崩牙狗”,因为名贱好养活嘛。怕索云嫣母女俩不干,就趁阿妈给索云嫣剥松子的时候,装作顺口说出来,索云嫣果然不干,还找阿婆去告状,哪知道阿婆和阿爸其实就是一伙儿的!现在还向双木传播她这“崩牙狗”的名号,影响她的光辉形象! 索云嫣此时才算弄清楚了真相。 “阿婆!” “阿婆!” 索云嫣一愣,我好像只喊了一声呀,怎么听起来像是两声,难道还有回声? “阿婆!” 林锦泽寻声回头往门口看,就见一个女孩子站在病房门口,提着一个大号的双肩包,风尘仆仆的样子。她约莫二十二三岁,长发,弯眉,皮肤白皙,眉眼与索云嫣略略相似,所以看起来有些眼熟。 “阿姐?!”索云嫣顺着阿婆的目光转回头去,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索云娇。她连忙跑过去,接过索云娇手里的双肩包,将她拉到阿婆病床前,高兴地嚷着:“阿婆,您看阿姐回来了!阿姐回来了!” 阿婆看着索云娇,高兴得挣扎着就要起身,索云娇连忙轻轻按住了她:“阿婆,你躺好,不许乱动,会碰到伤口,影响恢复的!” 阿婆就听话的躺好了。 “阿娇,你怎么回来了?耽误了学习怎么办?”阿婆又是欢喜又是埋怨地说。 索云娇沉稳地说:“不会。阿婆,您怎么样了?” 阿婆连忙说:“我没事,就轻轻摔了一下,这不都好了吗,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不信问阿嫣!” 索云嫣目瞪狗呆,阿婆这是明着撒谎,还要拖她下水的节奏啊!她转头想跟双木求救。 林锦泽早就溜出去了,留下婆孙三人慢慢叙话。 索云娇转过头来:“阿嫣,阿婆病得这样重你都不告诉我?” “阿姐,我……我……”索云嫣大脑飞速运转找借口。 阿婆这次非常仗义:“是我不让阿嫣告诉你的,怕你担心嘛!” “那我大老远赶回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就不担心吗?”索云娇气呼呼地问。 “阿姐你不在学校里念书,大老远的赶回来做什么啊?”索云嫣又绕回阿婆的问题了。 索云娇哭笑不得:“你们要让我念一辈子的书么?我已经毕业了!” 阿婆和阿嫣恍然大悟,最近事情太多,阿婆又突然摔倒,慌忙焦急中,她们都没有想起索云娇快要大学毕业了。 索云娇本来想突然出现在阿婆和阿嫣面前,给她们一个惊喜,没想到阿婆和阿嫣给了她更大的“惊喜”!她风尘仆仆赶回来,院门紧闭,进到家里,人影也没有一个。她又急又慌,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还好村长伯伯路过告诉她,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来了。 “毕业了啊……”阿婆和索云嫣都又感叹又惊喜。 “阿婆,您怎么会摔倒的?”索云娇想起阿婆这么大的年纪摔倒了,很是后怕,必须防患于未然,以后不能再这样摔倒了。 阿婆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伤痛:“那天晚上又是扯闪又是打雷又是下雨,我醒了就实在睡不着,想着过去给你们阿爸阿妈添点香火,跟他们说说话,我说着说着就迷迷糊糊了,看见你们阿爸阿妈来接我,我高兴啊,正要走呢,雷公老爷大吼一声,把我吓醒了,你们阿爸阿妈也不接我啦,我一急就想站起来拉他们,天旋地转的,就什么都不知道啦。然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阿嫣他们陪着我……” 想来,阿婆应该是坐在椅子上睡得迷迷糊糊,被炸雷惊醒后,一下子站起来,头晕目眩,就摔倒了,撞翻了椅子,正好被索云嫣听见。否则的话,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一夜,后果不堪设想。也许是冥冥之中,阿爸阿妈唤醒了索云嫣,阿婆才会免遭劫难。 “阿婆,您以后不能半夜去看阿爸阿妈了,这多危险呀。我和阿嫣只有阿婆您了,您不能丢下我们。知道了吗?”索云娇像叮嘱孩子般,语重心长的叮嘱阿婆。 阿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阿娇。” 索云娇夸赞了阿婆“听话”,又将索云嫣的肩膀揽过来,抚摸着她的头发:“阿嫣,你太瘦了,那晚上又下着雨,你是怎么把阿婆送来医院?” 索云嫣不好意思地说:“是双木帮忙送来的。” 索云嫣跑到病房门口,把在走廊里溜达的林锦泽喊了进来。 第107章 好怕你会离开我 “双木?!”索云娇重复着这两个字,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瞥了一眼被索云嫣拉进来的林锦泽。 林锦泽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索云娇那满含审视和质疑的目光,让他心里忐忑不安,觉得无处遁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就是双木。阿姐。”索云嫣给索云娇和林锦泽相互介绍。 索云娇给林锦泽道了谢,问他:“你就是秦珃的选歌助理?” 林锦泽点点头:“是的。” 索云娇看着他,想要说什么,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说。 “阿姐,你回来就不走了么?”索云嫣拉着索云娇的手问。 索云娇顿了一顿:“不走了。” 索云嫣高兴的欢呼一声:“太好了,阿姐。” “嗯,我要好好的陪陪阿婆和阿嫣。”索云娇溺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说。 索云嫣又想起来:“阿姐,你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的房间都没收拾!” “没关系,我在医院陪阿婆好了。”索云娇一手拉着阿婆,一手拉着索云嫣,都舍不得放开。 “阿姐,你那么远回来一定累了,在医院里休息不好。这样吧,你陪着阿婆,我先回去给你把房间收拾收拾。” 索云嫣说着要走,又回身提起索云娇带回来的双肩包:“这个包包我给你带回去吗?阿姐。” “好吧,那麻烦阿嫣了。” 这样,索云娇留在医院陪阿婆,索云嫣坐林锦泽的车回去收拾房间。 车子开到天生桥边时,林锦泽想起索云娇,突然有些说不出的不安,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车。 “怎么了?”索云嫣侧过头来问他。 “没什么。”林锦泽顿了一顿,侧过身来拉住索云嫣的手。 索云嫣一怔:“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林锦泽仔仔细细地看着索云嫣,突然说:“我很想你,阿嫣。” 索云嫣抿着嘴儿笑:“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我不知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想你;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更想你!”林锦泽抓起她的手放到嘴边,嘴唇轻轻地触碰着那细腻的皮肤,喃喃地说:“阿嫣,不要离开我,好吗?” 索云嫣有些疑惑:“我没有说离开你啊……” “我是说永远,阿嫣,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林锦泽猿臂一伸,揽着她的肩膀,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胸膛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满溢着温柔的爱。 “双木,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么奇怪的话?”索云嫣柔声问。 “我不知道,就是突然间心乱如麻,好怕你会离开我!”林锦泽皱紧眉头,不安地说。 索云嫣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然倾过头来,轻轻吻在了林锦泽的唇上。少女柔软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令林锦泽沉迷深陷。他一手揽着索云嫣的肩,一手盖在她的头发上,将她轻轻压向自己,然后加深了这个吻。他灼热的双唇吮吸着索云嫣的唇瓣,肆意地品尝着甜蜜的美好,灵活的舌头顶开她的牙关……交换着属于彼此的味道,直到快喘不过气来时,他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喃喃地说:“阿嫣,我爱你!” 索云嫣将头靠在林锦泽胸膛上,轻声回应:“我也爱你。” 一瞬间,林锦泽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周围的景物也静下来,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他和索云嫣,彼此依偎着,无限蜷蜷。 索云娇在医院陪着阿婆聊天,她把省城的奇趣异事八卦新闻一一讲给阿婆听,逗得阿婆笑声不断,护士听见了,不时过来让阿婆情绪不要太激动。 阿婆也将自己身边的事絮絮叨叨说给索云娇,村南刘家的老母猪一窝下了十二个小猪仔,个个肥胖雪白;村北王家的大儿子娶了外国黑人媳妇,黑得晚上出门都看不见人;村西张家的老阿婆去跳广场舞得了奖,还有人来采访上了电视…… 当然,说得最多的还是索云嫣的事,蒋家二小子送的念奴娇,跳进荷塘的臭阿鹏的白衬衣,吴婶婶家阿阳的野生落水松子…… 索云娇仔仔细细地听着,有时候附和几句。 “今天医院这个就是臭了的阿鹏……”阿婆说到这个开心的笑起来。 索云嫣打电话的时候,也会将自己的事分享给索云娇,不过因为时间所限没有这么仔细,再说谈恋爱的事情,毕竟女孩子脸皮薄,即使亲如姐妹,也不大好意思说。所以,索云娇基本上是不知道的。 至于在舞台上救了双木的事,索云嫣怕阿婆和阿姐吓到,更是压根也没有提过。 索云娇读大学的这些年,知道阿婆和阿嫣都对自己寄予厚望,所以十分努力,寒假暑假也极少玩耍,各科成绩均是名列前茅,学校老师们都交口称赞。 下午的时候,索云嫣和林锦泽回到医院陪阿婆,索云娇的房间收拾好了,她先回去洗漱休整。 林锦泽陪着索云嫣和阿婆,到了晚上才自己回登鹊村民宿。 晚上,索云嫣给阿婆陪床,婆孙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会话,索云嫣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忍不住支棱起脑袋来,疑惑地小声问:“阿婆,您为什么一见到双木,就知道他是跳荷塘那个阿鹏?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啊。” 阿婆慈祥地说:“因为啊,我看见我们家阿嫣,把那白衣服洗好晾干,又拿下来重新洗,再晾干,都不知道把衣服洗了多少遍,那衣服都白得发亮了!我们家阿嫣,以前可从来没给哪个男孩子洗过衣服,这还是第一次见……” 索云嫣默默地躺回床上,心里想着:原来是这样,阿婆那么早就看出来了,我自己却懵然不知的么…… 索云娇回来后,替换着索云嫣陪阿婆,索云嫣也就正常去排练和演出了。 阿婆送医及时,恢复得很快。这天医生查房过后,告诉她们,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下午林锦泽在民宿修订曲谱,索云嫣自己过来了,索云娇偷偷把索云嫣拉到一边,问她:“阿婆的医药费是双木付的吗?” 索云嫣点点头:“阿姐,我那天慌了,也没带钱,是双木帮忙办的入院手续,就先垫付了。等我找田姐支了工资……” 索云娇打断她的话说:“阿嫣,我这里有钱,你把阿婆的医药费还给双木吧!” 第108章 林鹤先生 索云嫣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索云娇就牵着她的手,走到阿婆床边,拿起放在阿婆枕边的手提包,打开来给索云嫣和阿婆看,里面整整齐齐的几捆百元大钞,起码有七八万。 “阿姐,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索云嫣吃惊地问。 索云娇笑笑,抚摸着她的头发:“是阿嫣你汇给我的呀,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索云嫣不明所以:“我汇给你的?我没有汇给你这么多钱呀……” 索云嫣每个月都汇钱给索云娇做生活费,刚开始工资低,每个月一千来块,后来工资高了些,每个月差不多两三千块,直到去年跟田淑梅签了合同,田淑梅经常安排她私下演出,工资比以前高了许多,她就每个月给索云娇汇五千块,怕她临近毕业,用钱的地方多,到时候捉襟见肘,没有底气。 可是索云娇要开生活费,怎么节衣缩食也不会剩这么多啊?索云嫣无法置信。 “你汇给我的钱,从去年年底开始我就一分没动!因为,”索云娇一手拉着阿婆,一手拉着索云嫣,开心而郑重地说:“我找到工作了!” “真的吗?”索云嫣惊喜地问。 “真的!千真万确!” “什么工作呀?” “是一家新成立的音乐工作室……” “工作辛苦吗?” “一点都不辛苦,新成立嘛,也没有多少事。” “工资怎么样?” “还不错,足够我的生活,还有剩余!所以阿嫣你汇给我的钱,我就攒着没动。” “那这钱也是阿姐存起来的呀!” “我们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以后,就让我来照顾阿婆和阿嫣吧!” …… 第二天,阿婆出院回家了。医院结算过后,索云嫣按照阿姐的话,将医药费还给了林锦泽。 回家后的第三天是周末,索云嫣就在家陪阿婆和阿姐,林锦泽也过来看她们。 午饭过后,索云娇突然说道:“双木,麻烦你送我去一下市区,我有事情要去处理,谢谢。” 林锦泽答应着,心里却微微有些不安,他直觉索云娇有话要跟自己说,而且还是避开阿婆和索云嫣,尤其是避开索云嫣。 索云嫣从未听到索云娇主动要求外人送她,不过,也许因为自己和双木的关系,阿姐没有把他当外人吧,索云嫣这样想。 林锦泽答应着,开了车子载着索云娇出了门。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车过了天生桥一段路后,索云娇忽然道:“双木,在这里停一下车。” “有什么事情吗?”林锦泽迟疑了一下。 索云娇淡淡地说:“我有话跟你谈。”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林锦泽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惴惴不安,把车子靠边停了下来。拉上了手刹,他不自觉地伸手摸兜,想要掏出烟来抽一支,可惜找遍了身上和车上,也没发现烟盒。他这才想起来,从和索云嫣重新开始的那一天起,他似乎已经没抽过烟了,因为索云嫣不喜欢烟味,而他嘴里随时泛着甜味,所以连烟盒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没奈何只得作罢。 索云娇静静地看着林锦泽,直到林锦泽停下来,仰头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车窗外,她才淡淡地开了口:“你,是真的叫双木么?” 这句平平常常的问话,犹如晴天里的雷鸣电闪,惊得林锦泽一下转回头来,愕然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索云娇抬起头来,逼视着林锦泽,缓慢而清晰地说:“有鹙在梁,有鹤在林,维彼硕人,实劳我心。大名鼎鼎的音乐人林鹤先生,您究竟还要骗阿嫣到什么时候?!” “你……你……你怎么……知道……知道的?”索云娇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劈过,林锦泽惊讶得无以复加,话都说不顺当了。 索云娇淡淡地说:“我的室友兼闺蜜是秦珃的铁杆死忠粉,秦珃的大事小情她巨细无遗地给我说过几百遍,您这个秦珃的御用词曲大作家,她又怎么会忘记了呢?” “可是我从来没有公开露面过,你怎么知道林鹤就是我?”林锦泽拧紧眉头。 索云娇冷冷笑道:“您实在是太小看粉丝的追星能力了!” 现在的粉丝对于偶像的狂热,简直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盯着偶像,连睡觉的时候眼珠子有没有在眼皮底下转动都不放过。林锦泽的身份虽然掩藏得很紧,但时间长了,还是有一些雾鳞云爪浮光掠影的猜测推断,和模模糊糊闪烁其词的隐晦暗示。 事不关己的时候,索云娇当然也不会去深究,当个八卦听听罢了。可是回到家里,眼见得自己的阿妹可能牵扯上了这个人,索云娇怎么可能再不闻不问,自然要刨根问底,深挖广思,各种线索串连起来,很快猜测到这个双木就是大名鼎鼎的林鹤! 当然,索云娇还有别的途径佐证林锦泽的身份,只是先不想说,搞清楚林锦泽究竟要做什么,才是她的当务之急。 林锦泽实在想不到,居然因为秦珃的粉丝而暴露了身份,这到底是怎样的奇葩人才啊?挖明星的资料也还说得过去,把他挖出来晒太阳是要做什么啊?纯粹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林锦泽紧张地说:“我没有骗阿嫣,我只是想等合适的时候告诉她……” “合适的时候?什么时候?”索云娇盯着他冷冷地说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林锦泽心慌意乱:“你误会了……我……我不是……那种人……” “那你是哪种人?”索云娇冷笑道:“藏头露尾,遮三瞒四!你是怕阿嫣图你的名还是图你的钱?” 林锦泽心里叹道:阿嫣要是图我的名或是图我的钱就好了,就是因为她若是知道我的名和我的钱,恐怕早就把我拒之千里了。这些话他也没法说出来,毕竟他一开始就隐名藏姓,想等索云嫣真正爱上他时才表露身份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不是怕……我是想等……想等……”林锦泽实在理屈词穷,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想等阿嫣爱上你,离不开你的时候吗?”索云娇冷哼一声,怒视着林锦泽。 第109章 有所图 确实是等索云嫣爱上他的时候,索云娇一语中的,可是林锦泽并不是索云娇说的这个意思,却又无法为自己置辩。 “我……我是想等阿嫣爱上我,可是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林锦泽努力筹措着言辞,可是无论怎么辩白,都还是那个意思,因为事情本质如此。 “像你这样有名有钱的公子哥儿,要找年轻漂亮的女人玩玩,多的是贪名图利的女人趋之若鹜,为什么非要来骗阿嫣的感情?!”索云娇怒斥道。 林锦泽无词以答,只是喃喃说道:“我不是玩玩……不是欺骗……” 索云娇冷声问道:“你不是玩玩?不是欺骗?那你倒给我说说,你是如何真心实意对待阿嫣的?” 林锦泽头脑一片混乱,竭力想找出一两件表明自己真心实意对索云嫣的事情,可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 “说不出来吗?找不到吧?因为根本就没有!”索云娇冷笑几声,打开随身带着手提包,“唰”的抽出几张活页签纸来,扬到林锦泽的眼前。 她的手晃动着,林锦泽看了看,没有看清楚,好像是曲谱的草稿纸,有些眼熟。 索云娇冷冷地说道:“看到这些了吗?眼熟吧?这是《问情》和《皎皎月》的手稿!” 林锦泽瞬间脸色苍白,他没想到索云娇连这个事情都知道了。 “前些天晚上我偶然发现了这些,就去问阿嫣,她怎么会有《问情》和《皎皎月》这六首歌的曲谱?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吗?” 林锦泽的心里一紧:“阿嫣她怎么说的?” 索云娇冷笑道:“她说是她听一个叫范饭的歌手唱过,觉得好听,就记下了这些曲谱!” 林锦泽的心如被捅了一刀般疼起来:“阿嫣……” 索云娇接着说道:“阿嫣她以为我不懂!可是,我虽然不懂音乐,难道还看不出来这是手稿吗?这一页连着一页,每一页的上面,一字一句,一音一符,一点一滴,逐渐修改成了现在范饭唱的版本!而这一页一页的修改痕迹,足以证明,这就是《问情》和《皎皎月》最初的原稿!” 索云娇盯着林锦泽说道:“所以,阿嫣她不是听范饭唱歌之后才记录下来的曲谱,而是《问情》和《皎皎月》这六首歌,本来就是她写的词曲!她——才是真正的原作者!对吗?林鹤先生!” 林锦泽被彻底击溃了:“是的……这六首歌都是阿嫣写的!” “可是这六首歌在范饭的专辑里,词曲作者都是林鹤先生你!”索云娇挥动着手里的曲谱草稿,冷冷地问道:“林鹤先生!请问你如何解释?” 林锦泽实在匪夷所思了,索云娇为什么还对范饭专辑的事情也知道得这么多,难不成她还有一个室友或闺蜜又是范饭的铁杆死忠粉?不应该啊,范饭这才刚刚出道半年多,按理说不可能像秦珃那样有铁杆死忠粉,把他专辑的事情都扒得这样底朝天啊? “这是一个误会!当时,阿嫣让我帮忙修订一下她以前写的曲谱,我也让她帮我改曲谱,后来不知道怎么歌曲就混到了一起,被打在一个压缩包里,我没有检查就发给了范饭。他收到歌就赶着出了专辑……”林锦泽解释道。 索云娇冷笑道:“所以,这六首歌改来改去,就改成了林鹤先生的吗?” “这……这中间出了点问题……”这件事情在林锦泽知道时已成定局,但事实上林锦泽也无法辩解,毕竟,事情的结果就是索云嫣的歌最后变成了他的歌。 “出了点问题?那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为什么不想办法解决?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实意对待阿嫣吗?”索云娇冷笑着问道。 林锦泽垂下头来,低声说道:“我……我有跟阿嫣说过……把范饭的专辑全部收回来,删除这六首歌,再重新发行……阿嫣她……她……” 林锦泽又如何不知道,索云嫣没让他这样做,是因为不忍心看他身败名裂倾家荡产。 “全部收回范饭的专辑?我怎么不知道?”索云娇冷笑着问道:“我就是范饭音乐工作室的宣发人员!” 原来如此!索云娇大学最后一年要找实习工作,当时范流云的音乐工作室正在筹备成立,而索云娇正巧又是省城传媒大学的优秀学生,投递了简历过去,便被工作室录用了!而她有了工作,就将索云嫣汇给她的生活费攒了起来,所以回来的时候有那么多钱,让索云嫣把阿婆的医药费一分不少的还给了林锦泽! 林锦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范饭音乐工作室的宣发人员?范饭音乐工作室……” “你没想到穿帮了吧?”索云娇嘲弄地说道:“我可从来没接到过什么通知,说要收回专辑!而且,范饭的专辑已经销售完很久了,想要收回来,根本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林锦泽低声道:“阿嫣她正是想到这些,才……” 索云娇打断他的话,接着冷冷地说道:“我没接到过收回专辑通知,反而接到了粉丝举报,说是风花雪月城这边有个风尘三侠,其中叫红拂的那个偷歌!这个红拂真名叫索云嫣……” 索云娇接到举报信后,怀疑上面说的红拂索云嫣就是自己的阿妹,她当然不相信自己的阿妹会偷歌,就将这些举报信偷偷压了下来,准备毕业之后马上回来调查这件事情。她却不知道这件事情早已翻起轩然大波,索云嫣差点被逼得下跪道歉录视频,若不是因范流云和段无瑕的关系,当时范流云凑巧在现场,将这件事情平复了,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林锦泽更是对这件事一清二楚,索云嫣为此与他分手,让他生不如死的煎熬了一个多月,若不是阿婆那天晚上摔倒,他守在门外帮忙救了阿婆,索云嫣这样知恩重情的人,自然是原谅了他,心甘情愿放弃那六首歌。 从头到尾,他唯一做过的事,就是帮忙索云嫣救了阿婆,勉勉强强算得上真心实意对待索云嫣。反之,索云嫣为他所做的实在太多了! 林锦泽不禁愧然。 第110章 赶回来 “阿嫣为了维护你,连我这个阿姐都瞒着!甘愿背负偷歌的骂名,她这样单纯善良,你就忍心骗她?连真名实姓都不敢说,编出个什么双木来,你是……你是没有良心的吗?”索云娇恨声说道,她忍了又忍,才按捺住没有把“畜生”两个字说出口。 林锦泽听到这句指责,心里如被锤击,竭力想要辩解,却又无法措辞:“我……我……我是真的爱阿嫣!” “爱?你怎么爱阿嫣的?空口白牙?欺瞒哄骗?”索云娇冷笑着道:“你以为我也像阿嫣一样单纯好骗吗?” 林锦泽无可辩驳。 “我看在你帮忙阿嫣救过阿婆的份上,阿嫣不愿意再追究,这些事情就不与你计较了!” 索云娇收起手稿,逼视着林锦泽,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从现在开始,收起你的花言巧语,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来骗我阿妹!否则的话,无论你多有名有钱!我绝对饶不了你!” 索云娇虽然只是一个年轻女孩子,但一心护着阿妹的语气,让她的警告自然有着大阿姐的霸道凌厉! 一瞬间,林锦泽都被镇住了,哑口无言。 索云娇径自打开车门,下了车,“嘭”地一声反手摔上了车门,又回过身来,瞪视着林锦泽道:“你若还有一丝良心,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阿嫣面前,也不要打电话骚扰她。我自然会跟她解释。”索云娇说完,转身回头大踏步往天生桥方向走了。 林锦泽坐在车里,思绪混乱。看到索云娇的开始,他就惴惴不安,果然应验。 索云嫣很听阿姐的话,如果索云娇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她,再加以阻挠,索云嫣肯定要与自己分手,只是现在索云娇不想让阿妹伤心,才这样私下警告,让自己离开索云嫣,想着时间长了,索云嫣也就淡忘了。 林锦泽感到索云娇知道的不止于此,还有其他更多的事情没有说。这让他不得不考虑接下来怎么办? 他当然不能与索云嫣分手,可是正如范流云所说,他自己家里的事情,必须要解决了,才会让索云娇她们看到,自己对索云嫣真的不是玩玩和欺骗。 林锦泽开车回民宿的路上,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老妈催他回去,他这才想起来,再过三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林家的铁规矩:生日必须回去与父母一起。他也知道,老妈急急打电话催他回去,多半是与姚家和姚沛蓉有关,这件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被索云娇探知,那他与索云嫣就再无希望了。要紧的是先跟父母表明不喜欢姚沛蓉,那姚沛蓉也不可能强行嫁给他吧! 林锦泽反反复复考虑了一晚上,决定先回省城去,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他若是执意再与索云嫣见面,只怕索云娇要横生枝节。既然索云娇说她会跟索云嫣解释,自己是想好了他突然消失不见的说辞。 虽然如此,林锦泽第二天早上还是偷偷地躲在路旁,看了索云嫣一会,才动身启程。 果然,索云娇不知道如何跟索云嫣说的,索云嫣丝毫没有怀疑,看都没往这边看,也没有给林锦泽打电话或是发短信。 想到索云嫣如此轻易相信她阿姐,林锦泽不禁心里不舒服。可是,不正因为索云嫣单纯善良,他才能够把身份瞒了这么久,直到她爱上自己。 林锦泽确信索云嫣是爱自己的,不然那时在车上她不会主动亲自己。只要自己把问题解决了,就能底气十足的告诉所有人自己对索云嫣的真心实意。 他思量着前后,决定先按索云娇的要求暂时离开,回去将一切解决了,再回来光明正大的站在索云嫣面前。 林锦泽一踏进花厅,就看见姚夫人和姚沛蓉母女,老妈何萱和她们正聊得开心。 何萱看见儿子,笑道:“锦泽听说了你们今天要过来,这不就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了。” 她这话意图实在太明显,林锦泽皱了皱眉,心想:怎么把我回来跟她们过来扯上关系了,风花雪月城这么远,为她们?我赶得回来么我? 姚夫人笑起来,显然很满意:“这孩子,慢慢回来就好了,赶什么路呀。” 姚沛蓉在旁边抿着嘴娇羞的笑,林锦泽看她这故作矜持的样子,想着姚沛菱说她跆拳道黑带九段,后背心就是一阵寒凉。 何萱笑道:“锦泽,傻站着看什么?过来叫人啊!” 这话只差没直接说林锦泽盯着姚沛蓉看了,林锦泽噎得没办法,只得捱过去,跟姚夫人母女打了招呼。 姚夫人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啊,跟姚沛蓉使眼色:女儿,你看我给你挑的人不错吧。 姚沛蓉对林锦泽早就“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姚夫人关心地说:“锦泽这一路上累了吧……” 林锦泽就势点点头说道:“姚阿姨,那我先上去盥洗一下,失陪了……” 姚夫人连连说好,林锦泽又跟何萱和姚沛蓉招呼过后,就上楼回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好像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了! 花厅里的三人只当他是累了,也不好意思来催,姚家母女坐了半晌实在坐不下去,只得告辞走了。 何萱让吴姐煮了西洋参花茶,自己给林锦泽端了上来,看见儿子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由得又是关心又是埋怨:“锦泽,洗漱好了怎么也不下去?让你姚阿姨和沛蓉白等了好久,你累得很吗?” 身上不累,心太累!林锦泽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说:“嗯,累得要死了!” “呸呸呸!不要瞎说,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不许提那个字。”何萱迷信地说着,将参茶递给林锦泽。 林锦泽坐起身来,接过参茶,抿了一口,随意的问道:“老妈,姚阿姨和姚沛蓉过来做什么?” 何萱笑道:“过来商量你和沛蓉的事啊!” “我和姚沛蓉有什么事啊?”林锦泽不以为意的说,又喝了一口参茶。 第111章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订婚的事!”何萱笑道。 林锦泽一口参茶差点呛进了肺管里:“订婚?我和谁订婚?咳咳咳……” 何萱连忙拍着他的后背:“看把你激动成这样!自然是你和沛蓉订婚啊!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她!” 林锦泽噎得说不出话来:“我什么时候……” 他本来的意思是他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姚沛蓉了,可是被参茶呛得说不出话来,结果何萱误会了,以为他问什么时候订婚! “你生日过后就选日子!放心,妈知道你的意思,肯定是越早越好!姚家姐妹都很抢手,早定了就不怕别人撬墙角了!”何萱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林锦泽哭笑不得,这误会可太深了!他一口气喝了剩下的参茶,把茶杯往床头柜上一摆,反向诱敌:“老妈,你又没问过,怎么知道姚沛蓉愿意不愿意呢?” 何萱笑道:“沛蓉愿意啊!我是没问,可你姚阿姨告诉我,沛蓉很喜欢你啊!还说你们私下约了去俱乐部一起玩,你也喜欢她!” 林锦泽傻眼了!还有这样的操作? 看来只能正面直视敌人了,林锦泽郑重地说:“老妈,那你也没问过我啊!” “你还用问?我知道你肯定喜欢沛蓉,你一直以来不都是喜欢这种类型吗?” 林锦泽看到老妈自以为很明白儿子心意的样子,头痛欲裂,这个误会要怎样才能解开呢? “锦泽,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了生日,就进二十八岁了!沛蓉有貌有才,家世也好,跟你同岁,比你还小一个月,我给你们合过八字,挺般配的……”何萱絮絮叨叨地说着,对姚家这门亲事极为满意,门当户对,珠联璧合,权贵财阀,强强联手。 “老妈,我们林家已经这样大的家业了,何必还要仰人鼻息看人脸色……”林锦泽试图说服老妈。 何萱摇头道:“也不是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只能说是守望相护!锦泽,你不知道商场斗争的残酷,华升集团是上市公司,但是没有政治上有力的支持,一点风吹草动也可能崩盘!” 看来父母对于林姚联姻,已经势在必得。这时候提索云嫣的事,恐怕弄巧成拙! 林锦泽沉默半晌,忽然抬头看着何萱,低声问道:“老妈,你和爸爸当年也是这样联姻的吗?” 何萱一滞,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勉强笑道:“你这孩子,扯我们做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林锦泽听着老妈躲躲闪闪的话,还有苍白而勉强的笑容,倏然就明白了,他一直以为父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原来联姻由来已久。 二十多年前,林家虽然也在富豪之列,但尚没有现在的资产雄厚,林建华兄弟十几人间,太子爷未定,也是明争暗斗,各显身手。在这一片暗潮汹涌中,林建华娶到了当时仕途上比较有权势的何家女儿,一举奠定了太子爷的基础,家族产业移交到他手上,逐步发展成为云滇省数得上的豪门。 可能正是有鉴于当年的兄弟阋墙,相互倾轧,林建华只有林锦泽这一个儿子,连女儿都没有,再无太子之争。然而,也正因为如此,林锦泽要接手父亲的家业,继续屹立不倒,必然也需要强有力的政治支撑,娶一位有仕途背景的妻子是最好的办法,而姚沛蓉正是符合这一切条件的不二人选。 林锦泽想要说服父母放弃联姻,只怕是难如登天。 这一夜,林锦泽辗转难眠。原以为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在古代尚且能冲破门第羁绊,他和索云嫣在现代社会里,只要真心相爱,没有什么能够阻拦。然而,现实之中,却并非那么简单,除非你放弃所有的一切,甚至亲情,做个孤家寡人。这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几十年的亲情牵绊,如果真的能说断就断,那“彩衣娱亲”“卧冰求鲤”这些岂不是笑谈?小说故事里总是为了表现真爱,让主人公抛弃亲情,岂不知一个人如果连父母亲情都能割舍,他的爱情又值得几分? 今年林锦泽的生日虽未大摆宴席,却也在别墅请了不少宾客,姚夫人和姚家姐妹自然在必邀之列。 两家父母都有意联姻,频频将两人扯在一起,姚沛蓉倒是十分乐意,林锦泽也不得不应付一二。 生日过后,林锦泽和姚沛蓉的订婚一事也正式提上了议程。 林锦泽无奈,只得跟父母表明不喜欢姚沛蓉。 林建华和何萱对望一眼,都起了疑心。 “锦泽,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喜欢的人了?”何萱坐到林锦泽旁边,悠悠地问道。 这时候,林锦泽哪里敢把索云嫣说出来,只是一个劲否认。 何萱劝解道:“既然没有喜欢的人,那怎么不试试跟沛蓉处一处呢?” “妈,跟外面有没有人没有关系,是我不喜欢姚沛蓉!”林锦泽只得沉声再强调一遍。 林建华断然道:“锦泽,别说你在外面没有人,就是有,你也给我断了!男人在外面应酬,有时候逢场作戏当不得真,你若是想娶进门来,我和你妈都坚决不同意,姚家这个亲事,门当户对,家世相配,你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我看就这么定了。跟姚家那边商量商量,找人合一下八字,挑个日子把婚先订了。” 林锦泽“噌”的一下站起来:“不行!我不同意。” “由不得你不同意!”林建华一拍桌子大声道。 林锦泽坚定地说:“爸,妈,婚姻是我自己的事!应该由我自己做主!” 林建华厉声道:“你生在林家,这婚姻就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林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林锦泽气愤地说。 “这偌大的家业不就相当于皇位吗?”林建华瞪着他,厉声道:“你是我的儿子,你就有责任把家族事业继续发展下去!把林家的皇位继承下去!” “我不要这林家的皇位!”林锦泽怒声回道。 “反了你!”林建华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林锦泽看着父亲,企图另寻他人:“爸,林家这么多兄弟,何必一定要我?” “因为他们都不是我林建华的儿子!我林建华只有你林锦泽一个儿子!”林建华威严的瞪着他。 第112章 博览柜 林锦泽忍无可忍:“爸,难道为了家族事业,您就非要让我像您和妈妈当年一样吗?” 林建华满眼充血,扬手就“啪”的狠狠甩了林锦泽一个耳光。 何萱吓得连忙站起来,挡在林锦泽身前,心疼地问:“锦泽,你怎么样?” 林锦泽抚着火辣辣生疼的半边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从小到大,林建华虽然很威严,但从未打过他,甚至可以说有些溺爱,就连四年前的生日,他赶回来已经晚了,父亲也只是略做惩戒,并没有像今天这样动怒打他,这一耳光将林锦泽的心扇得鲜血淋漓。 “锦泽,你反正也没有喜欢的人,何必要这样跟你爸爸犟呢,你就听他的话,跟沛蓉把婚定了……”何萱轻声劝解着他,拉开他的手,察看脸颊上的伤势,见那白俊的脸颊已经红肿起半边来,唬得慌忙要去找酒精和消肿止痛的药物。 林锦泽转回头来拉着母亲问:“那如果我有喜欢的人了呢?” “想都不要想!你如果敢将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弄进家门,我打断你们的腿!你给我记着!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林建华冷硬地说。 林锦泽转头看着父亲,那个慈爱的人如此陌生,好像二十八年来第一次见面一般,目光冷寒,表露出他的话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林锦泽一言不发,抓起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摔在左手臂上,大踏步往花厅外面走去。 何萱拿了药出来,林锦泽已经走到了花厅门口,她连忙追在后面喊:“锦泽,你这是要上哪儿去?你先回来,我给你敷一敷脸上的伤……” 林锦泽头也不回地说:“妈,我自己会弄!” 林建华怒道:“你不用管他!我看他能怎么样!都是你把他惯得这样目无尊长!恣意妄为!” 何萱看林锦泽越走越快,已经到了车坪那边,不一会儿,林锦泽的大众辉腾就启动起来,向别墅门外急驰而去,转眼没了踪影。 林锦泽心烦意乱地回到自己的房子,这是城南的一套高层公寓。成年以后,他在这里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在父母别墅的时间。 这里不同于他别的那些春宵一度的房子,从来没有那些莺莺燕燕来过。甚至林建华和何萱都很少过来,不过经常有佣人来打扫。 公寓里一切都按他自己的喜好布置,风格雅致,氛围适宜,设施完备,家具齐全,还有独立的隔音琴房,专门供他谱曲填词。 他打开房门走进去,没有换拖鞋,径直走到客厅中间,将钥匙往茶几上一丢,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也懒得去管脸上红肿的伤痕。 这一年来他基本都在风花雪月城,生日过后他来过一次,把收到的礼物放到了这边。虽然他经常不在,可这公寓依然干净明亮,纤尘不染,保持得像天天有人住着一般。 怔怔地发了会儿呆,林锦泽将鞋子蹬开,双脚抬到沙发上,却不小心碰到了左边脸颊上的伤,顿时疼得直抽气。刚挨打时还不觉得,这会儿越来越红肿,猝然碰到,自然疼得钻心。 一直以来,他都清楚的知道,父母肯定会干涉自己的婚姻,但是从来没有想到居然这样强势!前面二十七八年他都生活得自由散漫,总以为在婚姻上面,父母也会这样放任,可能略为权衡数落一番,也就随他的意思去了。然而,今天父亲那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他,让他清楚地认识到父亲的意思——在家族利益面前,他的婚姻也必须无条件屈从! 这让林锦泽有些猝不及防!在天生桥外,索云娇揭穿了他林鹤的音乐人身份,他虽然震惊,但却还暗暗庆幸,索云娇可能并不知道其他的事。他想迅速回来,将父母这边的隐患解决了,别的事情他自信有办法取得索云嫣的谅解。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父母的态度居然这样强硬,他的婚姻根本不听他所言。尤其是父亲,今天摆明了告诉他——他必须娶一个让家族事业更加稳固的权贵之女! 林锦泽皱着眉头,坐起身来,脸上的伤疼得实在厉害,他想找点酒精消炎药什么的处理处理。只是这些东西他从来没有用过,竟然不知道放在哪里,毕竟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父亲狠狠扇一耳光,将半边脸颊都打肿了。 他找着找着,无意间地走进了琴房,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古朴典雅的恒温博览柜,他不自禁地慢慢走到博览柜前。 博览柜像一个古董妆台,宽仅一米,高约两米,下面五十公分是双开门的紫檀木柜体,恒温设备就隐藏在里边。上面是玻璃博览架,背板也是一整块的紫檀木。看起来华贵雅方。 博览柜里摆放的是林锦泽的生日礼物,而且全部都是父亲林建华送的,从周岁开始,到前些天二十七岁生日,每年林建华送他的生日礼物都是水笔!二十七个生日,一共二十七支水笔!各式各样、价值不菲、镶金嵌钻、珠环翠绕的水笔,摆满了恒温博览柜的九层展架,在冷光灯下熠熠生辉。 每年的生日,父亲送他水笔,这是有原因的。 据说是他一岁生辰抓周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扒开了围在身边触手可及的金算盘、翡翠箫、钻石花、铂金刀、碧玉玺、盘龙砚……然后飞快地一把抓住了摆放在最外面最不起眼的那支水笔,紧紧握着再不松手。 那支貌似简朴的水笔,却是来历不凡——上个世纪一位着名大文豪用过! 他的父母顿时惊喜万分,觉得林家可能要出一位震惊中外的大文豪了!毕竟以林家的人脉和财力物力,只要他有那点天赋,造就一位大文豪,也不是不可能。 中华泱泱大国自古以来就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林家虽是豪门,毕竟财物有尽时,哪比得上出一位大文豪流芳千古来得光耀门楣! 自此,林锦泽每年生日都会收到父亲精心准备的一支水笔!而且那些各式各样价值不菲的水笔上,都刻着他当年的生辰日期和祝福语! 这些水笔都是珍贵的艺术品或来历不凡的古董,自然不能天天拿来写字,以前都是存放在保险柜里,后来林锦泽就定做了这个恒温博览柜,专门存放,还可以时时把玩赏看。 以前每次看到这一博览柜的水笔,林锦泽都感受到父亲心里深深以他为傲。 第113章 熊掌与鱼 比起父亲专一的礼物,母亲何萱送的礼物,那就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了,比如劳力士运动防水手表(就是林锦泽第一次在荷塘边“遇到”索云嫣时,所戴的那块腕表),taylor吉他(林锦泽经常带出去采风时填词谱曲使用),雅马哈电子琴(这个他也经常携带外出),五台山文殊寺主持大德高僧长青大师开过光的绿玉观音(他脖颈上戴着)……这些礼物好多林锦泽都用了,自然也就没有像父亲送的一样单独存放。 今天,林锦泽看着博览柜里一支支的水笔,不由得黯然神伤:二十七年来慈爱有加的父亲,为什么在他的婚姻上就完全变了一副嘴脸?家族事业真的是那么重要吗?重要到需要用亲生儿子的婚姻幸福去交换吗? 他站在博览柜前,怔怔地看着博览柜,出了半天的神,直到双脚酸麻得站立不稳,才踉踉跄跄地走回客厅沙发边,一下仰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思绪飘舞,不由自主的又想到:如果阿嫣送我生日礼物,她会送什么呢?还有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偶尔提及,她都是敷衍而过,神色哀伤得让人不忍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锦泽一时思前想后,一时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天色早已经黑下来。 “叮铃铃——叮铃铃——”刺耳的门铃一直在响,林锦泽恍若未闻,懒得起身。 “咔嚓”一声,门打开了,接着灯亮了起来。 刺眼的灯光让林锦泽缓缓翻身坐了起来,一只手遮在眼睛前面,光影斑驳中只模模糊糊看见有人晃动着靠近。 “锦泽,怎么不开灯啊?”何萱将带来的药物和饭菜放在茶几上,看着林锦泽说。 半下午不见,林锦泽好像变了一个人,从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变成了鼻青脸肿胡子拉碴的天桥底下的流浪汉。 何萱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嘴里埋怨他:“锦泽,你怎么不处理一下脸上的伤,你看看你,这要留下疤了怎么办?你呀……” 她边说边赶紧去拿带过来的药物:“你不是说自己会弄的吗?我就知道,你回来肯定就这样什么也不管!你爸还不准我过来,我实在放心不下,找借口说打牌才偷偷溜了过来……” 林锦泽还没有适应灯光,依然用手遮着眼睛,也不说话。 何萱将他的手拉开,用棉纱蘸了酒精,细细地擦揉他脸上淤青紫胀的地方,林锦泽拧着眉头直抽气。 何萱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道:“锦泽,你何必非要这样跟你爸爸犟呢?沛蓉……” “妈!我不喜欢姚沛蓉!”林锦泽断然道,他这样一挣,何萱失手戳在了红肿破皮的地方,疼得他“哎呦”一声叫出声来。 何萱白了他一眼:“现在知道疼啦?早先怎么就不会跟你爸服个软……” “这件事情上我永远都不会服软!”林锦泽语气很坚定,咬紧牙由着何萱给他擦药。 何萱将保温饭盒打开来,让他吃饭,林锦泽摇了摇头:“妈,我不想吃,没胃口。” 何萱仔细打量着他,欲言又止,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锦泽,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林锦泽一怔,没有说话。 何萱当然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心中有了七八分肯定。 “是哪家的姑娘?”何萱试探着,以为是省城其他哪家名门闺秀。 林锦泽无语,他自然明白何萱的意思,以索云嫣的家世,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 何萱见林锦泽不说话,有一点明白过来:“她家里境况不好?” 林锦泽沉默着依然没有说话。 何萱叹了一口气:“锦泽,你也知道我们林家……你爸不可能同意的……” “妈,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哪里还有父母干涉儿女婚姻的?”林锦泽忍着脸颊上的隐隐作痛,不满的道。 何萱摇摇头,黯然的说:“那是在普通人家!婚姻不能给双方带来多大变化,自然用不着干涉。但是,锦泽,你要知道,林家不同,你和姚沛蓉的婚事,可能会影响很多事情!” “妈,为了林家这什么家族事业,难道你也要我像你一样吗?”林锦泽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何萱,满眼的痛苦。 何萱慌忙转过头去,半晌才说:“过上……一段时间,也就……慢慢习惯了……” “那如果……如果一辈子……都习惯不了呢?”林锦泽颤声问道。 “不会的,时间长了……就什么都愈合了……”何萱闭上了眼睛。 林锦泽无力地靠回沙发上,喃喃地说:“可是我做不到……时间越长……我记得越清楚……” 是的,当记忆不再更新,每天将过往的美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只会弥久愈新! 何萱转回头来看着林锦泽,犹豫良久,忽然结结巴巴的说:“锦泽,那个……既然……那个姑娘家境……家境普普通通……普普通通的话……你和沛蓉结了婚……也还是……可以……可以照顾她……” 林锦泽不敢置信的看着妈妈,这意思……意思是……是让他明里和姚沛蓉结婚,私下里又和索云嫣相好? 何萱看林锦泽的样子,以为他怕林建华反对,连忙又说:“这也是你爸爸的意思!虽然他没有明说,可是他知道我找借口过来看你,也没有揭穿,还隐隐约约这样暗示我的。” 林锦泽知道,有钱人的圈子里,这样的事情多如过江之鲫,远的如香港赌王的几房姨太太,近的像永盛集团范家老爷子的小老婆(范流云的妈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心照不宣都不说破。 “你爸还是疼爱你的,他也是一心为了你好……”何萱犹犹豫豫的替丈夫解释着。 林锦泽震惊的无以复加,这是爸爸的意思?那个威严有德、慈爱宽厚、精明强干的父亲林建华?这是爸爸为了自己好?让自己既娶了姚沛蓉,又还能偷偷和索云嫣一起,可这究竟算什么? 何萱偷偷观察着林锦泽,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意有所动:“锦泽,这样你又得了姚家的帮助,还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爸爸说,这就叫鱼与熊掌兼得……” 鱼与熊掌兼得!如果开始林锦泽还有所怀疑,此时听到这“鱼与熊掌兼得”,百分之百确定了是林建华的意思,他最得意的不就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吗? 第114章 软禁 林锦泽淡淡地沉声说:“姚家知道了还不闹翻天?更何况姚沛蓉也不是省油的灯……” 何萱一听这话,觉得林锦泽同意的了,连忙说道:“她自家的女儿什么德行,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林锦泽倏然明白了,原来父母并不是不知道姚沛蓉的事情,而是早已知道,却打主意让自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就是所谓的鱼与熊掌兼得! 他瞬间后脊骨隐隐发凉,冥冥之中又有些强烈的不安感觉。 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曾经仰如神明的父亲和春晖恩重的母亲,不但干涉他的婚姻,还暗示他辜负两个女人!这就是他心心念念难以割舍的父母亲恩么!或者父母心目之中,这就是为自己好么?这就是所谓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 林锦泽突然间觉得可悲又可笑。自己前面二十八年虽然风流浪荡薄情寡性,但不过是不爱而已。到现在真正爱上一个人,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时,却连外人面前恩爱有加的父母都让自己鱼与熊掌兼得! “锦泽,你如果真心喜欢那个穷家女孩子,以后私下里多给她一些钱,多哄着她一些,也就行了,她还会不愿意么……” 你们想错了!阿嫣她知道了,不是愿意不愿意,而是再无多言决绝而去!林锦泽心想,就是我自己,也绝不会如此做,让自己变成一个自己都看不起的人渣!虽然纨绔子弟之中这样的人渣多如牛毛,甚至还有人以此洋洋自得自诩风流,但我林锦泽绝不会是其中之一! 原来在天生桥外,索云娇执意让自己离开阿嫣,就是怕自己是这样脚踏两条船的人渣吧?她是护妹心切,冥冥有感么? “妈,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跟姚沛蓉订婚的!我累了……”林锦泽心灰意懒地说。 何萱本来还想再劝一劝林锦泽,但看他没有淤青紫胀的半边脸也满是疲倦之色,想来他现在没心思听,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想通的,只有慢慢劝解。 何萱又叮嘱了一遍林锦泽自己擦药,记得吃饭,这才走了。 林锦泽怔怔地看着不知什么地方出神,半晌,他拿起手机,又拨了索云嫣的号码,响了两声,然后传来客服小姐冰冷而客气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正后再拨”,应该是索云娇动了手脚,将索云嫣手机里自己的手机号设置成转接到一个空号的公用号码上了。以索云嫣对她阿姐的信任,可能连怀疑的念头都不会有一丝。 林锦泽苦笑了笑,他早该知道索云娇不会让自己有办法联系上索云嫣的,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对索云嫣说的,不过,以索云嫣姐妹的感情,索云娇无论怎么说,索云嫣都会相信的,甚至都不用撒谎,只是索云娇怕妹妹伤心难过,应该会编的合情合理天衣无缝一些。 正因为如此,林锦泽那天在天生桥外考虑了许久,才决定先回来把家里的问题解决了,其他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父母这边竟然如此棘手,强势地让他与姚沛蓉订婚,看来他原先打算的与父母商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听他的,更不会凭他的意思处理。 林锦泽疲惫地躺在沙发上,为今之计,只有先回风花雪月城那边,等父母想通了,不再逼他了再回来。 他可以按照索云娇的要求,在问题没有解决前不出现在索云嫣面前,但可以远远地看看索云嫣也好。 他这样思量来思量去,决定明天就收拾收拾,回风花雪月城去。有了决定,他这才起身回卧房,洗漱完睡觉。 这一下午劳心费神,疲惫已极,此时快到凌晨两点了,林锦泽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头还是晕乎乎的,脸上的淤青紫胀倒是消了一些,他洗漱完毕,精神好了一些,准备收拾收拾就动身。 林锦泽打开卧室门走出来,诧然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两个彪形大汉,骤然一惊,以为是进了贼!旋即反应过来,这是他爸爸派过来监视他的人,他被软禁了! 林锦泽瞬间爆炸,掏出手机就拨电话,然而电话根本拨不出去!这屋子的信号被屏蔽了!看来,父母是铁了心要他在这里“反思”到答应婚事为止! 林锦泽怒吼一声,将手机砸在地板上,一声脆响,手机支离破碎四散纷飞,他转身回了卧室,“嘭”的反手砸上门,将自己摔到床上,现在门也出不去,更没办法跟外面联系,被软禁在这公寓里,束手无策。 从这天开始,林锦泽只能在公寓里活动,根本出不去大门。 林建华派了四个彪形大汉二十四小时轮班监视,何萱每天过来送饭,顺带劝解他答应父母的安排。 林锦泽开始还很愤怒的争辩,可到后来发现根本没有用,索性沉默寡言,再不答话了。 林建华也过来看过,软硬兼施,到最后林锦泽也没有松口,林建华气得拂袖而去。 林建华和何萱原本以为,看住林锦泽不让他出门,十天半个月他自然就服从安排了。没想到这次林锦泽居然如此倔强,三个多月了还是不松口。他们只得推说林锦泽出去采风了,回来就马上准备。 姚家到也并没有多言。 林锦泽被困在公寓里,除了修改一下前面的曲谱草稿,基本没有新创作歌曲。 这样软禁的日子,让他只要有空暇就疯狂的思念索云嫣,想得心痛如绞时,便弹奏索云嫣那六首歌曲《问情》《皎皎月》《海风》……也不知道弹奏了多少遍,那《问情》一曲早就铭刻在心间,不知不觉脑中有了应和的词曲,竟然形成了一首和歌——《沧海桑田》,渐渐的其他五首也都有了和歌,前后一共六首歌,正与索云嫣那六首歌一一相和。 这天晌午,何萱还没有过来送饭,林锦泽独自在琴房弹钢琴,演奏的依然是那首《沧海桑田》。 在世间, 情若沧海万丈深, 愿踏浪凌波相随, 碧落黄泉, 上天入地, 钟情唯一人。 语苍天, 爱逾山岭不可平, 愿翻山越岭追寻, 寒来暑往, 日出日落, 倾心只一人。 堕红尘, 缘起桑田无尽时, 愿披荆斩棘同行, 岁月流转, 白云苍狗, 挚爱独一人。 林锦泽一遍一遍地弹奏着,弹完《沧海桑田》,又弹奏《问情》,或将两首曲谱混合,好似一问一答,互相唱和。 第115章 相见 这时,有脚步声逐渐靠近琴房,林锦泽以为是何萱送饭过来顺带劝他,也懒得搭理,顾自弹琴。 来人敲了两下房门,听琴声依旧,知道里面的人不想起身过来开门,便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直走到琴房中间,离林锦泽身后不远的地方才站定。 “泽哥!”那人喊了一声。 林锦泽一顿,反应过来这声音有点熟,但不是妈妈何萱,他疑惑地转过头来,就看见范流云站在房中,不由得一愣,是自己眼花了吗?怎么看见了范流云? “泽哥!”范流云又喊了一声。 林锦泽这才确定真的是范流云,这是被软禁那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有除父母以外的人被允准来看他,他一按琴桌,站起身来,激动地问:“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的?” 范流云笑道:“何阿姨让我来劝劝你啊!这么好的婚事你不赶紧答应,还在挑剔什么?” 林锦泽一听他的话,原来也是父母派来游说自己的,顿时如泄气的皮球,也懒得搭理他,一屁股坐回琴凳上。 范流云见他这样子,暗暗好笑,又说道:“泽哥,可怜天下父母心,林伯伯他们给你安排了这么好的婚事,你何必还这样犟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林锦泽不耐烦地说:“你觉得好你去娶她就是!” 范流云夸张地说:“啧啧啧,像我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人,谁会给我安排这样的好事啊?” 林锦泽看了看琴房门口跟过来监视的两个看守,更是烦得不想听范流云说话,转过头去抬手准备弹琴撵人:“你有事吗?有事就说,没事就趁早走!免得……免得影响我休息!” 范流云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转头满脸堆笑地对林锦泽说:“有有有!泽哥,你忘记啦?你不是答应了帮我写六首歌的吗?” “六首歌?我……”林锦泽转过头来看着范流云,想问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却见范流云背向那两个看守,面对着他直眨眼。 林锦泽不由得转了语气:“我是答应了你六首歌……” 范流云拍手笑道:“没忘记就好!我还生怕你忘记了呢,特地让助理带了我们那天草签的合约过来,免得你不认账,哈哈哈,助理就在门外等着呢,那我让她进来,你把曲谱交给她整理着,咱哥俩再聊聊?” “好吧!”林锦泽脸色好转,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看守见林锦泽脸色和善起来,也不由得轻松了一些,这三个多月来,他们守着林锦泽,每天大眼瞪小眼,林锦泽自然不给他们好脸色,他们虽然是拿人钱财与人干活,终究是闷沉沉的心里不舒服。这会见太子爷露了些许笑脸,看来是有点肯听今天来的这人说话。 范流云走到两个看守旁边,一人递了一包云烟软印象,笑呵呵地说:“两位大哥行个方便,让门外的助理进来一下吧。您们辛苦了,在外面歇歇抽支烟?” 两个看守犹豫了一会,相互看了一眼,就同意了,毕竟老板让他们守着太子爷,只说不准他出门或者自残,没说不让人进来看他,更何况这人是老板娘派来劝太子爷的,他要让助理进去处理事情,可能也是老板娘安排的!而且这助理是年轻女子,进去她也翻不了天。至于让自己两人出门抽烟,一则他们真不好在这豪华客厅里抽烟,二则自然是要两人回避一下,可能他们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自己两人说。这些天,老板两人轮番劝说,太子爷别说听了,有时候就连话都懒得回。今天这人看样子跟太子爷说得上话,万一能劝得太子爷回心转意,自己也跟着捡得大功一件! 想到此处,两人接过了烟,跟着范流云一起往门口走,打开大门出去,让门外的助理进来。 “六首歌?助理……”林锦泽琢磨着,心里瞬间砰砰直跳,难道……难道是……索云嫣?这怎么可能?他屏住呼吸,眼睛盯着琴房门口,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索云嫣就出现在了琴房门口! 林锦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嫣?阿嫣!是你吗?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他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疼!疼得钻心!这不是做梦!是阿嫣真的来了! 他一下站起来,也顾不得撞到钢琴,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一把就紧紧抱住了索云嫣,几乎要把她箍进自己的胸膛里。 索云嫣也惊呆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双木!虽然那个男人胡子拉碴满脸疲惫沧桑,可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双木!双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索云嫣还没回过神来,林锦泽已经附下头来狠狠吻住了她。干裂颤抖的薄唇覆在柔软温润的芳唇上,拼命地吮吸抵舔,像是在索取生命的甘泉,舌头叩开牙关……索云嫣也热情而羞涩地回应着,甜美的味道令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恨不得吻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半晌,两人都快透不过气来了。林锦泽才又把索云嫣紧紧地箍回胸膛,喃喃地喊:“阿嫣!阿嫣!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索云嫣双手抱住林锦泽的腰,仰头看着他,惊喜地回答:“双木!双木!是我!我是阿嫣!你没有做梦……” 林锦泽兀自不敢相信,又将索云嫣箍紧了一些,下巴蹭着她头顶的墨发,呢喃着:“老天爷,这如果是在做梦的话,求求您……让我一直梦下去,千万不要醒过来……求求您……” “双木!不是做梦……我真的看到你了!不是做梦!”索云嫣将头靠在他胸膛上回答着。 “你俩别光顾着搂在一起亲嘴,有什么话赶快点说啊,一会看守的人进来了,可就说不成了!”范流云在琴房门外伸头进来调侃了一句,又迅速缩回去,还顺手帮他们关上了琴房门。 索云嫣听得满脸飞霞,使劲的挣扎起来,林锦泽哪里肯放开她,两臂箍得更紧,几乎要把索云嫣箍进他身体里去,低声说:“阿嫣!我想得你好苦!你就让我再抱你一会……” 索云嫣听他这样低声求肯,又实在挣不脱,也只好随他了,心里默默地想:双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难道这是秦珃的工作室?阿姐说双木去帮秦珃录专辑去了,在录制期间签署了什么保密协议,所以暂时不能跟自己联系,自己也不能打扰他。阿姐是范饭音乐工作室的宣发人员,这些事情自然懂得也多。那么双木是在这里帮秦珃录专辑了?秦珃又去哪里了呢? 第116章 原来如此 林锦泽揽紧索云嫣,抚摸着她的头发,又低下头去,温柔地吻着她,一边轻声问道:“阿嫣,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范饭带我来的,我也不知道……”索云嫣回答着,忽然一怔:“你家?这里……是你家?” 索云嫣开始并不知道能看见双木,也不知道这里是双木的家,可她就是再怎么傻,看外表也知道这公寓,绝对是有钱人家,而且是她难以想象的那种奢富人家,她原以为是范饭的公寓,像范饭这样的歌星嘛,应该是挺有钱的,可是开门的两个“保镖”和范饭的对话,看起来又不像是范饭的。直到看见双木,她猜测这里可能是秦珃的公寓,大歌星秦珃有这样的公寓,那就没什么稀奇的了。这时忽听双木说是他的家,不由得怔住了!秦珃的助理都这样有钱吗? 林锦泽看着索云嫣懵圈的样子,也知道她没反应过来。到了这时候,虽然问题还没有解决,但他如何还能瞒着她。 “阿嫣,我不止是秦珃的助理,还给他写过许多的词曲……我就是别人所说的,秦珃的御用词曲作家——林鹤!”林锦泽放开了索云嫣,揽着她在琴凳上并排坐下来,拉了她的手轻声说。 “林鹤?!”索云嫣惊讶地重复道,她那么了解秦珃的歌曲,自然知道林鹤是谁!那次双木在茶山摘花崴了脚,她扶他一起下山,路上谈论秦珃的歌曲,觉得可以改进的《冬日玫瑰》和《曾经爱过》那几首歌曲,就是林鹤写的词曲,难怪当时双木的神情语气怪怪的,也不忌讳改别人的歌曲,原来是这样,他就是林鹤,改自己的歌曲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了! “林鹤……林鹤……”索云嫣喃喃的念着:“林……林……双木……林……” 林锦泽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满含歉意:“阿嫣,对不起!我以前瞒了你一些事,其实,我不叫双木,我本名叫林锦泽,林鹤是我填词谱曲的笔名……” “林锦泽?林鹤……秦珃的专辑词曲作者……范饭那张专辑……上面的歌也是你写的?”索云嫣想起来,秦珃的歌曲作者是林鹤,范饭那张专辑也是。 “是的……”林锦泽看着索云嫣,好想这样拥着她到天荒地老。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不是骗你……阿嫣,其实,我早在四年多前就见过你,那时你在什么白族美食风味城……” 索云嫣回忆着,四年多前在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那时……自己猝失阿妈阿爸,没法去上大学,找到美食城后厨的洗碗工作……她脸上掠过一丝悲痛。 “那天在舞台上,你救了我,我也发现,你就是那个我一直藏在心里的人,后来我去风味城找你,你早就不在那里了,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们表演团在登鹊村,就急忙过去那里租了民宿,想着怎么偶然与你相遇……我不是故意隐瞒身份……我只是怕,如果一来就表明了身份,你早就拒我于千里之外了……我的身份,我的家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阿嫣……我真的怕你把我摈弃在外……我……”林锦泽看着索云嫣,不知道用什么词汇将自己的家境描述给她,能让她明白这中间的沟壑,而又不会厌弃自己。 索云嫣澄澈的眼睛看着林锦泽,原来双木的名字是假的!原来荷塘边的偶遇是他的安排!原来他一直处心积虑靠近自己…… 林锦泽环视琴房,一眼看到了博览柜,他站起身来,拉着索云嫣,将她带到博览柜前。 索云嫣看着那博览柜里各式各样、价值不菲、镶金嵌钻、珠环翠绕的水笔,全是林锦泽从周岁到现在,每年收到的父亲送的生日礼物,不需要再说什么,她已经完全明白,自己和林锦泽的家境,果真是天壤之别,如果自己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可能真如他所说,将他拒之千里之外。而现在才知道这一切,早已情根深种,自然不会再厌弃他。就像尹公子,一来身份就摆在那里,派人来哄骗索云嫣过去,殊不知,索云嫣早已将他摈弃在外,连认识都觉得没有必要。 林锦泽叹了一口气,拉着索云嫣轻声说:“阿嫣,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想等你……等你心中有我,不会因为家境差距而避开我的时候,再跟你说明这一切……” 索云嫣点点头:“双木,我明白了……可是……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呢?” 她虽然知道了林锦泽的本名,可叫惯了双木,一时改不过来,依然脱口而出“双木”,说完又愣了愣。 林锦泽听到“双木”二字,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苦涩,索云嫣依然认他是双木,并没有因为隐瞒姓名而生气。 “你阿姐怎么跟你说的?” “阿姐说,你被秦珃急着找回去了,要录一张新的专辑,签署了保密协议的,为了防止专辑的歌曲泄密,期间不能跟任何人联系,我也不能打扰你,免得万一出了问题你会被怀疑!”索云嫣回忆着那天林锦泽送阿姐去办事,就再没回来,阿姐跟自己说的话,虽然不是逐字逐句清清楚楚,但就是这个意思。 “你就没有疑心吗?”林锦泽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没有!你如果能联系我,自然是会联系的,我为什么要疑心你呢?”索云嫣毫不迟疑地回答。 林锦泽本来是问她有没有疑心索云娇,可她却自然而然以为是问的疑心不疑心自己,在她心里可能压根儿不会疑心自己的阿姐。他又怎么好追问下去,只得苦笑了笑:“是你阿姐知道了我的身份,在天生桥外揭穿了我是林鹤的事,让我离开你……” 索云嫣惊讶片刻,想到那天阿姐让林锦泽送她出去的事,又明白过来:“阿姐她是为了我好!怕你骗我……” 果然是亲姐妹,想法说法都一模一样!一个殚思竭虑护着妹妹,一个深信不疑听从姐姐。 第117章 和歌 “你阿姐也是这样说的……可是,阿嫣,我真的只是希望能靠近你,不是你阿姐说的那样欺骗你的感情……”林锦泽看着索云嫣,又将她揽在怀里,用下巴轻轻地磨蹭着她头顶的秀发,喃喃地诉说着。 “既然你不是阿姐说的那样,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为什么不跟我联系?就这样音信杳无的三个多月?” “一是你阿姐不许我再联系你,二是我自己也想先回家来,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才有底气跟你表明一切!”林锦泽此时方才将自己在天生桥外所思所想一一说了出来。 其实,索云娇虽然不许林锦泽再联系索云嫣,可林锦泽还是拨了很多次电话,发了很多条短信,但是索云嫣都没有回复,应该是索云娇不放心,还是将索云嫣的手机做了手脚,所以索云嫣根本没接到林锦泽的电话和短信,自然不会回复!再后来,林锦泽被父母软禁在公寓里,通信信号也被屏蔽了,他一怒之下砸毁了手机,更是断了所有的联系。 “那你回家处理事情,怎么就突然音信杳无了呢?” 林锦泽一阵苦笑:“因为我一回到家,没几天就被父母软禁在了这里,手机也没有信号……” 索云嫣这时才明白过来门口那两个彪形大汉是干什么的!也明白了林锦泽为什么音信杳无! “你父母为什么要把你软禁起来啊?”索云嫣问道,她想不通,父母不都是爱儿女的吗?为什么要把儿子软禁起来? “因为他们要逼我和一个我不爱的女人订婚!” 索云嫣更不明白了:“逼你和一个你不爱的女人订婚?为什么啊?” “因为家族事业需要相关权势的帮助,而她的父亲正是能提供这个帮助的人……” “……”索云嫣被震得三观稀碎!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干涉儿子婚姻的父母?竟然以儿子的婚事谋取利益。 “阿嫣,这三个多月我被关在这里,出不了门,也联系不上你,我好想你……好想你……想得苦不堪言的时候,实在无法排解,就弹奏你那六首歌,然后一一和歌应答,竟然和出了六首歌,跟你那六首歌可以一起混合对唱,也可以分开单独演唱……”林锦泽说着,从钢琴的谱架上拿起一叠歌谱手稿,递给索云嫣,指点给她看:“比如这首《沧海桑田》,就是你那首《问情》的和歌,你看这个曲调,这个旋律……” 索云嫣跟着林锦泽的指点看着曲谱,听他轻轻的说着哼着,果然这《沧海桑田》和《问情》是相配的,她心里不由得一片柔软,情不自禁抬起头来看着林锦泽。 林锦泽凝视着她的眼睛,那里满目都是对他深深的爱,而回报这份爱的则是——他自己满心满眼情真意切的爱:“阿嫣,这六首歌是我为你写的,也是写给你一个人的,我把它们送给你,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演唱,也只为你一个人演唱!好不好?” 索云嫣的双眸润湿:“好!” 这样一份深情,这样一份深爱,叫她怎么能拒绝! 林锦泽讲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方才又问:“阿嫣,那你呢?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呢?” 林锦泽在天生桥外离开后,索云娇生怕他不理自己的警告,偷偷联系索云嫣,便在索云嫣的手机上动了手脚,拉黑了林锦泽的号码,又设置了陌生号码拒接。 索云嫣去田家院子排练,林锦泽却再没出现,范流云开玩笑道:“泽哥不当护花使者了么?” 索云嫣脸一红:“秦珃把他叫去录专辑了。” 范流云一怔:“谁告诉你的啊?” “我阿姐。” 范流云笑道:“你阿姐骗你的吧?” “我阿姐才不会骗我呢!”索云嫣坚决地说,想了想又道:“就算阿姐骗我,肯定也是为了我好。” 范流云感慨,自己的兄弟姐妹怎么就没有这样单纯可爱的呢,总是勾心斗角,怕吃了一星半点的亏。其实,像索云嫣这般没有心机,才会更让人不忍心伤害她,下意识就会护着她。 段无瑕在旁边听了一会,斜着眼睛瞥了瞥范流云,忍不住说道:“你也出来这么久了,还不想着回去正儿八经做点事情吗?” “不想!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范流云毫不犹豫地说,又打蛇随棍上:“除非你跟我回去!无瑕,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段无瑕一滞,早就知道范流云这个德性,怎么偏偏老是忘记呢!懒得搭理他! 范流云见段无瑕不吭声,又嬉皮笑脸地说道:“无瑕,你就跟我回去嘛。你是不是可怜小阿嫣?我们可以把她一起带上去啊……” 段无瑕像看神经病一样的轮了范流云一眼。 范流云不死心,又笑嘻嘻的问索云嫣:“小阿嫣,我们带你去省城玩,去不去啊?” 董庭兰还没有过来庭院这边,索云嫣先帮他把瑶琴放好,才去整理自己的龙头三弦,听到范流云问她,头也不回的答:“不去,我要在家陪阿婆!还有我阿姐!” “你阿姐为什么要你陪啊?不是有姐夫么?”范流云反正也没事,乐得于甩着根树枝,坐在假山石上,跟索云嫣耍嘴皮子。 索云嫣转回头气鼓鼓地看着他:”你瞎说什么!我阿姐刚刚大学毕业回来,才没有姐夫呢!” “没姐夫就没姐夫,有人追还生气?没人追才得意么?”范流云小声嘟囔,百无聊赖地继续跟索云嫣闹着玩:“你阿姐学什么专业的啊?” “广告传媒!”索云嫣自豪的说道:“我阿姐可有本事了,还没有毕业就找到工作啦!” 范流云一顿,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觉:“这么厉害!什么工作啊?” “一家音乐工作室,年初的时候还出了专辑呢!” “……你阿姐叫什么名字啊?”呃……那种熟悉的感觉更强烈了。 “索云娇!” “……”范流云觉得这个名字真的有点印象,该不会是自己音乐工作室的人员吧?他是那种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就是录歌的时候露个脸,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不操心。 第118章 逛省城 隔天,索云娇不放心,找借口看看排练场所,跟着索云嫣过来田家院子,就看见了范流云和段无瑕。 “范饭……” “无瑕阿哥……”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索云娇不禁想到范饭的粉丝举报风尘三侠偷歌!实际上,这范饭恨不得跟风尘三侠(中的段无瑕)天天腻一起!而那六首歌本来就是风尘三侠(中的索云嫣)写的,这风闻传言与事实真相简直截然相反啊! “范饭,大老总都来工作室发好几次火啦,你还不打算回去么?”索云娇试探着问,范流云吊儿郎当的,大家都习惯直呼他的艺名,他录完歌曲就跑了,十天半月偶尔露一次面,这几个月更是跑的无影无踪,面也不露了,范老爷子每次来工作室都看不到他,大发雷霆,让工作室负责人尽快把范流云找回来,工作室负责人哪管得了这事啊,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找去。不过也不敢回嘴,只得唯唯诺诺装孙子,连连点头答应马上去找。好在范老爷子发一通火后,也明白自己儿子什么样子,就不可能整天在工作室待着,只得气冲冲走了。 范流云听索云娇这么问,也不放在心上,只无奈地说:“我有什么办法?无瑕他老是拗着不跟我回去,我还能怎么办?” “……是让你回去!跟无瑕阿哥有什么关系?怎么赖到人家头上了?”索云娇和索云嫣心里暗暗吐槽。 段无瑕横了范流云一眼:“你赶紧自己回去了!免得耽误事情又赖我!” 范流云马上立正站好:“无瑕,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怎么能赖你呢!我保证以后绝不赖你……” 众人叹为观止。 范饭是老板都不回去,索云娇自然假借协助老板的名义在家陪阿婆和阿妹。 中秋节前,阿公竟然也回来了,他长途跋涉去了西藏,偌大的年纪,太过于劳累,加上那边海拔太高,时常缺氧,阿公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没办法再出远门。 索云嫣常常去看阿公,给他做饭,收拾屋子,弹三弦给他听,阿公笑眯眯地看着听着,偶尔也指点一下,自己没法弹得时间长点了,腰腿和手腕乏力,修养了两三个星期也没恢复过来多少,实在是年龄大了。 索云娇也陪着索云嫣一起去看阿公。左邻右舍都称赞阿公有两个乖巧孝顺的孙女儿。 国庆节过后,天气渐渐凉起来。索云娇见林锦泽和索云嫣两个多月都没有联系,渐渐放下心来,想着这样的浪荡纨绔不来纠缠,阿妹逐渐也就将他忘记了,重新找一个真心实意的人,到时候再告诉她真相,她也不会伤心难过了。 十二月初的时候,范流云每天都接到催他回去的电话,实在没法再拖,于是天天各种缠磨念叨,花样百出,手段使尽,段无瑕实在烦不过他,只得答应了陪他回省城。 这样一来,索云娇也必须得回去了。 阿婆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两个孙女儿陪着她,整天高高兴兴的,精神特别好。 阿公的身体健康情况也稳定下来,又能出去附近走走看看,偶尔弹一段三弦。 索云娇让阿婆和阿妹跟她一起去省城玩。 阿婆年纪大了,晕车得厉害,不想去,倒是劝说索云嫣跟阿姐出去省城玩玩。 索云嫣便跟田淑梅请了假,和索云娇一起,坐范流云和段无瑕的车到了省城。 范流云和段无瑕将索云嫣姐妹送到了索云娇的住处,自行去了。 索云娇租的房子在三环外的小区里,虽然面积小,不过干净整洁,外面的环境也不错,治安很好。 第二天是周末,索云娇陪着阿妹玩了整整两天,东游西逛,吃喝玩乐。 索云嫣开心极了,还买了许多礼物,给阿婆的、给阿公的、给田姐和浩浩的、给村长伯伯的…… 星期一早上,索云娇去上班了,索云嫣起得有些迟,刚刚梳洗完毕,就接到了范流云的电话。 “小阿嫣,是不是一个人闲在家里没事干啊?” “嗯,饭哥,你不用去上班的吗?我阿姐都上班去了呀!” “哈哈,从来都是员工去上班,你什么时候听过老板去上班呢?” “老板不用上班?” “当然不用!不然要员工做什么?” “你个大骗子!才不相信你吹牛!” “哈哈哈,快准备准备,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无瑕阿哥去吗?” “他有事去不了!” “又骗我!” “真没骗你!不然你无瑕阿哥还不踹死我?” “那好吧……” “我马上就到了,你出来小区门口等我!” 索云嫣刚到小区门口,范流云那辆极度时尚骚包极度酷炫拉风的兰博基尼aventador就开过来,可惜索云嫣这个乡下丫头,有眼不识金镶玉,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愣没想着往那辆车上看,直到范流云在驾驶位站起来,冲着她招手大喊:“小阿嫣!小阿嫣!”她才反应过来,臊得她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双手捂着脸,急急忙忙上了车。还好范流云速度快,一脚油门风驰电挚而去。 路上,索云嫣想问范流云要去哪里?可范流云一路电话不停。 “何阿姨,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放心放心!我们现在关系铁得很!” “我包准劝得他回心转意!” “这么好的事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苦孩子,哪有他这样的福气哟!” “何阿姨,您先给门口的人打声招呼,免得……” “好好好!” …… 范流云的电话挂断时,车也停了下来。 索云嫣被那疾快的车速弄得心惊胆寒晕头涨脑,再晚半分钟就吐出来了。下车之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差点一跟头摔倒。 范流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哈哈大笑。 索云嫣站稳脚步,定一定神,四处打量。她虽然没见过啥世面,也知道这是一片豪华住宅区,环境优雅,绿植满目。 范流云扬头往右边示意:“走,跟着我。” 既来之则安之,索云嫣也懒得问了,跟着他进了右边的一栋公寓楼。 第119章 我在风花雪月城等你 电梯到了顶楼,范流云带着她出去,然后按响了顶楼唯一一间公寓的门铃。 公寓门开了,一个彪形大汉堵在门口,仔细打量着范流云和索云嫣。 范流云笑嘻嘻地说:“是何阿姨让我过来的,给你们说了没有?” 那彪形大汉回头问了一声,接着门又打开了一些,另一个彪形大汉出现在门口。 两个彪形大汉又将范流云和索云嫣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这才示意范流云进去。 范流云笑道:“小阿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索云嫣点点头,范流云便进去了,那两个彪形大汉嘭地一声关上了门,吓得索云嫣一哆嗦:这到底什么地方啊?戒备森严这么森严? 她独自在门口等了一会,那两个彪形大汉和范流云就出来,让她进去整理曲谱。 范流云促狭地笑着,示意她到那间开着门的琴房去。 她将信将疑地走过去,然后就看到了林锦泽。 林锦泽在范流云“好心劝说”下,终于同意了跟姚沛蓉订婚。 林建华和何萱虽然没有放林锦泽出来,但是相对自由多了,重新带了手机去给他,信号屏蔽也取消了。 索云嫣十分矛盾,犹豫着想告诉阿姐去见林锦泽的事,又怕阿姐听到生气;不告诉阿姐,心里又时常惴惴不安,觉得没跟阿姐一条心。左思右想良久,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隐瞒下来了。 在省城玩了一个多星期,索云嫣担心阿婆和阿公年迈,就回风花雪月城了。 回到家后,她将带回来的礼物分送给了各人。 阿婆穿上索云嫣买的手工千层底老棉鞋,又柔软又暖和,开心得满村子逛了一圈。 阿公的龙头拐杖可以折叠成小靠椅,出门逛逛的时候,既可以拄着做拐杖,还可以折叠起来坐下休息。 还有村长伯伯的满纹理黄花梨水烟筒、田姐手工制作工艺品摆台、浩浩的飞机航模…… 晚上,林锦泽的电话打了过来。 “阿嫣,在做什么?” “我回风花雪月城了!” “那么快就回去了?怎么不多玩几天?” “我没有告诉阿姐见过你的事情,心里老是不安,在阿姐那里总愧疚得很……” “阿嫣,等我这边脱身后,就去找你。到时候我跟她说。” “那……你打算怎么脱身?” “我已经答应订婚的事了,等订婚宴那天,他们总不能再这样防着我。到时候我就能逃走了。” “双木……” “如果能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这样,可是他们根本不听我的……” “我明白的……” “阿嫣,你等我吗?” “我等你!我就在风花雪月城等你!” …… 林姚两家的订婚仪式选在了西方情人节这天。 全城的新闻媒体都连篇累牍地持续报道了这场订婚仪式,门当户对,家世相配,珠联璧合,强强携手。在一片赞颂声中,订婚仪式被推上高潮。 索云娇看着那斗大的新闻标题,不禁连连冷笑,果然是这样的人渣!幸好离开了阿嫣,她终于放心了,不再关注这件事。 然而,事情紧接着急转而下——交换订婚戒指时,所有的媒体记者被赶了出去,最后只拍到一个男女双方的背影!舆论一片哗然! 有小道消息说,关键时候找不到未婚夫了!是男方的堂哥替婚!很快,这些捕风捉影的爆料被删除了,双方父母辟谣说订婚仪式已经由双方本人完成,然而直到最后,也并没有放出订婚双方拥吻的照片,这场订婚仪式始终玄乎乎的。 林锦泽一直都被两个彪形大汉跟着,他也一直循规蹈矩,直到交换订婚戒指前的三十分钟,他终于借口上厕所,从窗户翻出了酒店,然后消失无踪。 林姚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不能让这场订婚仪式沦为笑话。于是,媒体记者被请了出去,林锦潇代替林锦泽完成了订婚仪式。 不过,终究事情蹊跷颇多,还是有小道消息传了出去,见诸于媒体,又很快被林姚两家删掉了,反正最后林家和姚家已经订婚了。 索云嫣见到林锦泽时,已经快到破晓时分了。 农历正月里的天气,这时候最是寒冷。 林锦泽没有身份证,只能一路坐黑车过来,订婚礼服脏乱不堪,且又单薄,在车上还好一点,甫出车门冷的直打哆嗦。 看到索云嫣,他顾不得全身的疲惫劳累和寒冷,一下子抱紧了索云嫣,喃喃地轻呼:“阿嫣!阿嫣!我想你!我好想你!” 索云嫣看着他满脸憔悴,哪有半分荷塘边初见时英俊潇洒的模样,忍不住眼眶潮湿:“双木……双木……” “你怎么哭了?别哭,阿嫣,别哭啊……” “双木……值得么……” “值得!值得!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 “双木……” “别哭,阿嫣,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 林锦泽洗了一个热水澡,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索云嫣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一套阿爸以前的衣服给他,又连忙煮了一碗热汤面,林锦泽又冷又饿,吃着这碗热汤面,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天就要亮了。 天生桥村虽然离城有一段距离,但不算偏远,且人多口杂,很容易暴露行迹。 林锦泽逃婚的时候虽然也做了一些遮掩,但林姚两家的人手眼通天,可能很容易找过来,需要另寻一处暂避。 索云嫣和林锦泽商量了一番,将林锦泽送到了一百来公里外的一个小山村,那是沿着双鸳溪溯流而上的极深之处,是阿婆未结婚前生活的地方,非常偏远僻静,很少有人进去,到现在也仅仅是通了电,手机讯号那些根本没有,甚至连座机电话都没有,村里总共也就十来户人家,年轻的人都出去工作然后搬走了,只剩中年和老年人,故土难离,不愿意搬出山去,他们质朴纯善,热情好客。 林锦泽被安置在远房的姨婆婆家住下来。姨婆婆家只剩了姨婆婆、大阿伯和大伯母三位老人,一大院的房子,还空着三四间,年轻人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住上小半个月,甚至几年都不回来。 第120章 双鸳村 小山村的生活简单纯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山明水秀,岁月静好,仿若世外桃源一般。远离了城市的繁华喧闹,没有了利益倾轧、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 风尘三侠之中,段无瑕跟范流云回了省城,董庭兰也回了原省,只剩下索云嫣这个红拂,土生土长,哪里也去不了。 不过,风尘三侠虽然散了,但邀请索云嫣演出的却更多了。 索云嫣依然在田淑梅的表演班子里,按照田淑梅的安排演出。索云嫣根据自己的时间提了要求,周末的时候演出集中,星期一二可以休息。 这样,索云嫣星期一二就去看林锦泽,给他带些生活用品、衣物和菜蔬肉食,还有歌曲创作需要的零星东西。幸好林锦泽回去前,从未想过再也不来风花雪月城,所以电子琴和吉他那些填词谱曲用的东西都没有带走,依然寄存在民宿老板明祥那里,索云嫣便去取了送到小山村来给林锦泽。 林锦泽的日子如以往采风一般,平静安乐。 姨奶奶家的房子干燥洁净,是石头垒的,微微有些倾斜,颇具风花雪月城这边的建筑特色。 林锦泽刚开始看到凤仪镇的这种倾斜房子时,总觉得石墙快要倒了,提心吊胆的睡不着,现在习惯了倒还觉得特别有趣。 院子外的小溪边有一棵黄角芽树,二三月间,正是黄角芽满枝头的时候。 姨婆婆见索云嫣来看林锦泽了,就拿出一根长长的竹竿,让他俩去打黄角芽。 黄角芽树生长的时间年深日久了,有三个人合抱那么粗,树枝纵横交错,没有树叶子,只挂了数不清的嫩芽苞,像密密麻麻的繁星。 年后的风劲儿大,老人们常念的数九歌:“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这时候正是沿河看柳,风把溪水吹上树,柳枝儿就绿了。 林锦泽将长竹竿借着风劲儿轻轻打在黄角芽树上,那满枝头的黄角芽就窸窸窣窣直掉下来,索云嫣一时没注意,被黄角芽砸得满头满脸都是。不过,手指头大小的黄角芽还被风卸了劲儿,砸到也只是酥酥麻麻的,并不会痛。 林锦泽哈哈大笑,放了竹竿,跑去跟索云嫣一起捡黄角芽。 那黄角芽正当适口的时候,外面棕红色的叶瓣微微有些酸涩,里面嫩绿的叶芽脆嫩爽口,掉下来的黄角芽都是包裹得不松不紧,实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还没有味道,长得牢实不会掉落。等过上十来天,一夜之间,那些黄角芽就会突然全部绽开,成为满树的绿叶,那时就不能吃了。 索云嫣和林锦泽将黄角芽一个一个捡起来,用竹篓装了,坐在黄角芽树下的大石板上,将黄角芽剥成一瓣一瓣的叶芽。 温暖的阳光照着两人,春风轻轻的拂过,山林里特有的清新气息荡漾在周围,溪水潺潺地流淌着,偶尔有两三只鸟儿叽叽喳喳地落下来,饮几口清冽的甘露,梳理一下漂亮的羽毛,交头接耳讨论两句,然后又被呼朋引伴的其他鸟儿叫走了。 林锦泽看了一会,笑问道:“阿嫣,你知道它们在说什么吗?” “谁啊?”索云嫣停下手里剥着的黄角芽,抬起头来看着他。 “那两只鸟儿啊!”林锦泽指了指从溪边飞到黄角芽树枝头上的鸟儿,笑道。 索云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见两只小鸟站在黄角芽树枝上,正你一声我一声地鸣叫着。一只黑漆漆的,另一只五彩斑斓的羽毛,在阳光的映照下油光发亮,煞是漂亮。她疑惑地问:“那是鸟儿呢!难不成你知道它们说什么啊?” “我当然知道啦!我学过!”林锦泽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 “你骗人!根本不可能,哪有教鸟语的?”索云嫣满脸不相信。 林锦泽正儿八经的说:“真的没骗你,不是教鸟语的,是我们生物学教授,研究鸟类叫声几十年的专家,可权威了!” 提到教授这样令人肃然起敬的人,索云嫣有点相信了:“那你听懂它们说什么啦?” 林锦泽忍住笑:“黑色那只鸟说‘其实,我跟你是一个品种的鸟!’” “不可能啊,一只漆黑笨拙,一只漂亮灵巧,怎么可能是一个品种嘛?”索云嫣反驳道。 “嗯,漂亮那只鸟也是这么说的,”林锦泽点点头继续道:“黑色那只鸟就说‘呃,我这不是前两天被派去烧窑吗!把我熏得乌漆嘛黑!连品种都看不出来了!’” “羽毛黑不黑也不能决定鸟儿的品种啊……”索云嫣不以为然的说道,旋即反应过来:“双木,你骗我!你这是瞎编的!” 林锦泽仰靠在石板上哈哈大笑。 索云嫣又好气又好笑,抓起一把黄角芽就打过去:“叫你骂我是鸟!叫你瞎编乱造……” 林锦泽一边躲一边说:“阿嫣,不要扔黄角芽,等会儿难得一个一个捡……” “我就扔,等会让你自己一个人捡!”索云嫣说着,又抓起一把黄角芽打过去。 林锦泽躲过了黄角芽“子弹”,突然窜过去,抱住索云嫣,往石板上一歪,索云嫣就摔倒在他身上。 “哈哈哈!看你还怎么打得到我!哈哈哈……”林锦泽一边笑一边说,双臂箍紧了索云嫣。 索云嫣本来力气就赶不上林锦泽,这会儿两臂被箍得紧紧的,根本使不上力气,怎么使劲都没用,反倒是挣扎间,两人的脸颊越靠越近,呼吸几可相闻,林锦泽忽然住了口,定定地看着索云嫣,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只觉得周围的温度渐渐升高。 索云嫣也回视着林锦泽,阳光将她的脸晕得白里透红,吹弹欲破,耳门前细细白白的绒毛也被风拂得弯下了腰,柔润的双唇微微颤动着,仿佛一汪生命的泉水。 林锦泽的胸膛里瞬时如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那样炽热的温度,让他口干舌燥,让他渴求清冽的泉水,让他想要索取甜美的味道,他一翻身将索云嫣放在石板上,无法自控的低头吻了下去。 一股热流沿着紧贴的嘴唇,直冲进了索云嫣的头脑和身体,索云嫣的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起来,脑子中一片混乱,恍惚间又听到砰砰砰的心跳,那么沉重,那么猛烈,那么狂野,不知道是林锦泽的,还是她自己的,或者是两人的心,以同样的节奏一起在狂跳,那种炙热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地回吻着他! 在这一刻,阳光白云,山水鸟树,天地万物,全都不复存在了。 第121章 爱,就是爱 良久,林锦泽才停下来,抬起头满目柔情的看着索云嫣喃喃道:“阿嫣,我爱你!我好爱你!” 索云嫣伸了伸被放开的手臂,手指碰到了一个大大的黄角芽,她随手抓起来就塞到了林锦泽的嘴里,林锦泽情不自禁地嚼了嚼,满口立即又酸又涩,他拧起眉毛看着索云嫣。 索云嫣促狭地一笑,一把推开他,跑到远远的地方去,抿着嘴儿直乐。 林锦泽吐了嘴里的黄角芽,看着索云嫣那开心的样子,不自禁的眉开眼笑,满心欢喜地把撒落在地上的黄角芽又一个一个拾起来。 这时,姨婆婆在远远的院门口大声喊:“阿嫣,阿木,你们还没有摘好吗?” 索云嫣也不知道姨婆婆看见刚才的情形没有,脸臊得通红,连忙扬声答应:“姨婆婆,马上就好啦!” “那快些回来了!” “知道了!马上就回来!” 索云嫣答应着,转过头来冲林锦泽威胁地龇龇牙,抓了一把黄角芽,一边快速地剥着,一边警告说:“青天白日的不许这样胡闹了!被姨婆婆她们看见会笑话的!” “离那么远呢,姨婆婆年纪大眼睛花,哪里看得见嘛?”林锦泽不以为然的说,随即想起什么,凑到索云嫣耳边小声说:“青天白日的不许胡闹?那夜半三更是不是就可以胡闹了?” 索云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羞得白腻的脸颊快要滴出血,扬起拳头就要去打林锦泽。 林锦泽一下跳起来跑开,边笑边说:“阿嫣,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索云嫣很不满意林锦泽的认错态度:“你每次都认错,转身又犯错!这次必须保证再不胡说了!” 林锦泽站得远远的,大声道:“好好好!我保证!我保证!” “保证什么?”索云嫣不依不饶。 林锦泽笑着大声道:“我保证青天白日不胡闹了!” 那夜半三更不是就可以胡闹了吗!这保证比不保证还要羞人,更何况林锦泽还那般大声地喊出来,虽说村子里没有多少人,还大都是年老耳聋的阿公阿婆伯伯婶婶之辈,可也架不住这么嚷嚷得大声,恨不能全世界所有人听见啊! 其实,索云嫣和林锦泽两人,至今为止,都是持之以礼,并无逾矩,左右不过是牵牵手亲亲嘴。 林锦泽这样万花丛中过的情场浪子,以前也不知道和多少女人上过床,在遇到索云嫣以后,居然也收敛起了情欲淫念,变得这般清心寡欲,至多不过偶尔嘴上调笑两句,占点口舌便宜,便够回味良久,比之以往的任何一次激烈的风流,都更让他念念不忘,余韵悠长,静下心来时,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细细回想起来,那时候和索云嫣扮情侣,尹公子他们都看出来两人之间的对视不含半点情欲,自己也曾经疑惑过对于索云嫣到底是不是爱!现在才彻底领悟过来:有情欲也好,无情欲也罢,爱,就是爱! 索云嫣怕林锦泽再嚷嚷出什么羞人的话来,不敢追着他,只红着脸低着头,快速地捡起剩余的黄角芽,胡乱地薅下叶芽来,装进竹篓里,背着竹篓,匆匆往姨婆婆家走。 林锦泽跟在她旁边,落后半步,满脸掩不住的笑意,他偷偷地侧头观察着,看见索云嫣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情,心里顿时如羽毛扫过,痒痒的,酥酥麻麻的。 这会快到午饭时间了,大阿伯和大伯母也要从梅子园中回来了。 姨婆婆烧黄了一刀土猪腊肉,等索云嫣他们摘了黄角芽回来一起炒。 那刀土猪腊肉刚刚刮洗好晾在菜板上,一层肉一层油一层皮,肉棕红润泽,油晶莹透明,皮紧实有弹性,仅仅是用火烧了一下,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让人禁不住馋涎欲滴。 姨婆婆年纪比阿婆还大了六岁,可是长时间生活在山林之中,空气好,活动多,比阿婆还要手脚利索,精神矍铄。 姨婆婆喊了索云嫣他们后,就转身回厨房烧了一锅清水,等索云嫣他们走进厨房的时候,清水早就沸腾开了。 姨婆婆接过索云嫣的竹篓,把黄角芽到进簸箕里,一看,忍不住笑了:“阿嫣哪,这黄角芽怎么没有剥干净啊?” 原来,姨婆婆一喊,索云嫣又心慌又害羞,急忙将那黄角芽揪了把儿就放进竹篓去了,一个一个还包裹得紧实着呢。 姨婆婆看了他俩一眼,呵呵笑着,将那一个一个没剥开的黄角芽捡出来,拿起菜刀轻轻一拍,黄角芽就散开了,丢到水盆里轻轻一揉,全都变成了一瓣一瓣的叶芽,又快又干净。 索云嫣觉得姨婆婆肯定是看到了什么,脸上顿时绯红,转过头来给了林锦泽一个龇牙警告。 林锦泽一点也不知羞,得意洋洋还了她一个大大的鬼脸。 山村里的农家小院也没有单独的厨房,都是在堂屋外的廊檐上搭盖宽一点,就烧饭做菜了,这样倒是宽敞明亮,有个啥动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正巧大阿伯和大伯母前后脚踏进院门,大阿伯背着满满一竹篓猪婆草,林锦泽就笑嘻嘻的跑出去给大阿伯放竹篓去了。 大伯母在后面几步,扛着一截芭蕉杆也进了院门,笑呵呵地说:“今天可以加一道野菜啦。” 姨婆婆笑道:“早晓得你们要砍芭蕉芯回来,我就不用叫阿嫣和阿木去打黄角芽了!” 大阿伯笑问:“阿嫣和阿木去打了黄角芽回来吗?” “这不洗好晾在这里呢,就等着焯水了!”姨婆婆指着漂洗好捞在簸箕里沥水的黄角芽叶瓣。 大伯母走过来看了看,笑呵呵地夸赞道:“这么多呀!我们阿嫣太能干了!” 姨婆婆偷偷给索云嫣眨了眨眼睛,婆孙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大阿伯在院子中的水缸边清洗着周身的尘土草叶,闻言笑道:“那把黄角芽和芭蕉芯都做出来吧!” 姨婆婆打趣道:“你这是要‘有了一顿光,没了干瞪眼’么?” 大阿伯洗干净了脸脚,走到廊檐下,拖出一个草墩坐着,笑说:“各是各的味道嘛!” 大伯母点头赞同,挽起衣袖来:“黄角芽和芭蕉芯各有特色,今天一起上桌吃,比较比较,看哪种炒腊肉更好吃。嗯,我先去剥芭蕉芯……” 第122章 毒蛇 索云嫣将大伯母拉到水缸边,把水瓢塞到她手里,自己跑去剥芭蕉芯,一边说着:“大伯母,您们都辛苦一早上了,先洗洗尘土歇会儿吧,芭蕉芯我来剥,我剥的芭蕉芯可好啦!” 林锦泽也上来帮忙,芭蕉杆外壳大,裹得也不怎么紧实,剥起来很快,三下五除二就露出雪白脆嫩的芭蕉芯来了。 索云嫣将芭蕉芯打水洗干净,切成了两指宽的玉兰片备着。 这会儿,姨婆婆已经将黄角芽叶瓣在沸水里焯了七八秒钟,快速用笊篱捞出来,浸在清冽的冷水里,逼出叶瓣里的苦味、酸味和涩味。 索云嫣就手将腊肉改刀,也切成了二指宽的长条。 姨婆婆起锅烧油,将腊肉倒进去,猛火翻炒,霎时间,香气溢满了整个院子。 大阿伯抽着水烟筒,惬意地说道:“今天活计都做完了,下午可以休息啦。阿木,你会喝酒吗?咱们爷俩整几盅?” 林锦泽不但会喝酒,酒量还挺好,这会笑呵呵地也搬了一个草墩,坐到大阿伯旁边,连连点头应好。 大伯母洗干净了尘土走过来,正好听见这话,打趣地说道:“青天白日的,你就要开始喝酒了吗?” 索云嫣和林锦泽听到“青天白日”这四个字,都是一愣,想到方才的“胡闹”,不由得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了,一个心跳面热,一个面热心跳。 姨婆婆手脚快当,这柴灶锅辣火猛,再加上索云嫣在旁边打下手,及时递上佐料,两个菜分分钟就端上了桌子,香气四溢。 腊肉炒黄角芽,红亮油润的腊肉,翠绿嫩爽的黄角芽,配上自家腌制的风吹豆豉,猛火爆炒出来,色香味意形,样样俱全,下饭佐酒,简直不摆了! 腊肉炒芭蕉芯,腊肉棕红油亮,芭蕉芯雪白脆嫩,腊肉吸收了芭蕉汁肥而不腻,芭蕉芯蘸满肉汁清爽醇香,混合在一起,滋味一绝,简直不摆了! 还有一小盆嫩南瓜汤,那嫩南瓜均只有婴儿拳头那般大,外皮鲜嫩翠绿,一剖为二,里面紧致嫩黄,都是香甜的瓜肉,还没有起瓜瓤。配了一个胡辣椒蘸水,火炭里翻烤出来的数只小米辣揉碎,加小半勺盐巴,添一撮碧绿的葱花,简简单单,就能将味道催发到极致。夹一块嫩南瓜在里面滚上一滚,甜、鲜、香、辣!简直不摆了! 这顿饭停停歇歇,一直吃到月出山涧,大阿伯终于酩酊大醉,大伯母睡醒一觉,出来将他扶进去睡觉,他还嘟嘟囔囔着:“再整一盅!我没醉!再整一盅……” 姨婆婆早就进入了甜蜜梦乡,微微的鼾声像在演奏一首小夜曲。 索云嫣趴在火塘边的一把椅子上,暖暖和和的,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林锦泽只是微微有些醉意,看着索云嫣睡迷糊了的乖巧样子,心里一片柔软,轻轻将她抱起来,送回她的房间,放到床上,除去鞋袜,盖好被子。这才反身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月明星稀,清辉洒满了整个院落,照得纤毫毕现。 林锦泽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华,一时不禁感慨万千,十多天前,他还在繁华喧嚣灯红酒绿的大都会,被逼着与一个女人订婚;可是十多天后,他却在这质朴恬静箪食瓢饮的小山村,身边有最爱的人相陪。 安宁平和,岁月静好,夫复何求。 第二天,索云嫣和林锦泽跟着大阿伯大伯母去摘野生枇杷。 大阿伯家的梅子园旁边有一片野生枇杷,这个时节枇杷熟透了,深山里少有人来,就村里的人也吃不了多少。满树的枇杷没人摘,大个大个的往下掉,大伯母觉得可惜了这些本主菩萨的馈赠,就想着反正农闲,去摘了来做枇杷膏,润肺止咳,生津化痰,又能存放好长一段时间。 姨婆婆和大阿伯都赞成,这深山里交通不便,生病了下山一趟也麻烦,除非实在有大病,平时头疼脑热、感冒咳嗽什么的小病小痛,就在家自己用土法偏方治好了。这枇杷膏治咳嗽效果好,家里常备上几罐,很用得着。 绕过几棵梅子树,远远的便看见了那枇杷林,满树黄灿灿的枇杷簇拥着,衬得枇杷叶都黄了,看得人心花怒放,不摘回去真是可惜了。 这些野生枇杷树都有很多年了,粗大高壮,站在地上只能摘到垂下来的,而树梢上拳头那么大的黄到发红的枇杷却摘不到,于是大阿伯和林锦泽带着竹篓爬上树去摘,大伯母和索云嫣站在地上摘,顺便接下摘满了的竹篓。 不一会儿,大阿伯和大伯母就往东边摘去了,而索云嫣和林锦泽自然往西边摘着走。 枇杷虽然个儿大,但有的被鸟儿吃过,有的被虫儿蛀心了,还有的熟过头了,摘下来以后,还要仔细的挑拣,选那个儿大、颜色好、刚成熟的枇杷,做出来的枇杷膏才好。 等到索云嫣和林锦泽摘满两背萝时,日头已经有些偏西了。 林锦泽坐在枇杷树下歇气,看到夕阳西下,想起那次在苍山茶园摘茶花给索云嫣,结果摔下茶树来崴到了脚,索云嫣扶着他走回去,那天也是这般的光景,不过,心情却大不一样了。他不由得转过头去看索云嫣。 索云嫣正在垫着脚尖摘一个最大最黄的枇杷,那是一根粗大树枝上垂下来的一挂枇杷中最好的一颗,差不多拳头那么大,金黄金黄的,刚刚成熟,就是挂得有点高,索云嫣垫起脚尖还是够不到。 林锦泽笑着走过去,正要帮她摘下来,忽然脸色大变,拉了索云嫣就跑。 原来,那粗大的树枝上竟然卧着一条黄绿相间的毒蛇!那毒蛇黄色的部分像枇杷,绿色的部分像树叶,约摸有手腕粗细,横卧在粗大的树枝上,被树枝挡的严严实实,索云嫣站在树下自然看不到。 林锦泽走到近前才突然发现,那毒蛇似乎被索云嫣惊醒了,抬起头来,吐着信子,眼看就要窜下来攻击索云嫣。而索云嫣却茫然不知,还在够那颗枇杷,林锦泽已经来不及喊,也怕惊动了毒蛇,惶急之下,别无他法,只得一把抓住索云嫣,拽着就跑。 第123章 我只要你活着 索云嫣不明所以被他使劲拽着跑,忍不住边跑边问:“怎么了?” 林锦泽简短地说:“蛇,很大一条蛇在树枝上。” 这时,就听到“啪”的一声,接着是“窸窸窣窣”爬动的声响,不用说,是那条毒蛇窜下树追过来了。 索云嫣生来最害怕蛇,平时听到个“蛇”字都心惊胆寒,这会更是毛骨悚然魂飞魄散,跟了林锦泽没命地逃跑。 枇杷林里本来没有路,地面又凹凸不平,两人根本跑不快,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毒蛇很快就要追到两人了。 在这深山密林里,又没有带解蛇毒的药,被毒蛇咬到几乎必死无疑,就算侥幸不立即毒发,也根本不够时间送下山去救治。 林锦泽是年轻男子,腿长步伐大,索云嫣被扯得步履踉跄,速度哪里快得起来。 毒蛇就在身后越逼越近。 索云嫣正想让林锦泽放开自己先走,还没来得及开口,林锦泽突然止住脚步,放开索云嫣,将她往左边向下的路一推,急促地说道:“我们分开跑,你往下,我往上,这样毒蛇只能追一个人。” 这个办法无疑是现在最好的,索云嫣答应着,迈开脚步就使劲往下跑。 跑了三四十米,索云嫣倏然反应过来,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只见林锦泽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往上跑,只是捡了一截树枝,折了侧枝,只剩儿腕粗的一截,握在手中,隔了七八米与那条毒蛇对峙着! 那毒蛇有儿臂那么粗,两米左右长,黄绿相间,高昂着烙铁般的蛇头,吐着腥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猎物,似乎在挑选着进攻的角度。 索云嫣鼻子一酸,双眸顿时模糊了,原来林锦泽说要分开来跑,只不过是为了骗她先跑!林锦泽身高腿长,步伐又大又快,一起跑的话,她肯定没有林锦泽跑得快,那么毒蛇必然会来追她!林锦泽骗她跑了出去,自己留下来挡住那条毒蛇,是为了确保她绝对逃得了命去! 林锦泽余光瞥见索云嫣停了下来,急得喊道:“阿嫣,快跑啊!” 索云嫣的泪水突然涌了出来,她哽咽着,倔强地说:“不,我不走!” 林锦泽见她不走,知道她已经明白了,只得转而说:“阿嫣,你快跑,去喊大阿伯他们来救我!” 索云嫣此时也知道留下来没有什么用,只有赶快去叫大阿伯他们过来,说不准还能救林锦泽一命。她一咬牙,转身拼命地往东边跑,边跑边哭喊着:“大阿伯!大伯母!你们在哪里?快来救双木啊!大阿伯!大伯母!你们在哪里……” 等索云嫣带着大阿伯和大伯母赶回来时,只看见林锦泽倒在地上,那条毒蛇断成两截,尾巴那截在旁边不远,断口处血肉模糊,可能是被林锦泽用树棍打断的,蛇头那截大概五六十公分,蛇信缠在林锦泽的脚踝上面,蛇牙应该是嵌咬在了腿上。 索云嫣看见林锦泽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心里顿时一片冰凉,扑上去捧起他的头来,见他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索云嫣心中剧痛,失声痛哭起来。 大阿伯和大伯母看了看毒蛇,又看了看林锦泽腿上毒蛇咬的牙印,对视了一眼,哈哈一下笑了起来。 索云嫣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大阿伯和大伯母,不明所以。 大伯母拍拍索云嫣的肩头,笑呵呵地说:“阿嫣,不用担心,这是菜花蛇,没有毒的!” “真的吗?”索云嫣有点不相信。 “真的真的!”大阿伯提了那截长长的蛇尾过来,笑着指给索云嫣看:“阿嫣你看,这蛇黄色的纹路像不像油菜花?绿色的纹路像不像油菜叶?这就是条菜花蛇!没有毒的!” 这么一说,索云嫣还真觉得,黄色纹路像油菜花,绿色纹路像油菜叶。刚才这蛇与林锦泽对峙时,她惊慌失措,又心惊胆寒,哪里来得及分辨。再说,她本来就极为怕蛇,压根就不知道什么菜花蛇,只要看到蛇,就吓得要死。林锦泽刚发现这条蛇时,若是没有拉着她跑开,而是告诉她头顶树枝上有蛇,她一定会被吓得瘫倒在地,根本挪不动脚! 不过,索云嫣又有些怀疑:“那双木这是怎么了?” “他就是被蛇咬了一口,以为这是条毒蛇,吓到了!再加上原本心情紧张,把蛇打死后又一下松了气,所以就昏过去了!”大阿伯笑着解释道,他常年在山林里,遇到蛇的次数多不胜数,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时,大伯母扯了一把草叶过来,嚼融了给林锦泽敷在蛇咬到的地方,又让索云嫣拿了手帕出来缠住,方才说道:“这是马觅齿,消炎解毒最厉害了,一会儿双木醒了,就能活蹦乱跳了!” 索云嫣将信将疑,直到过了一会,林锦泽悠悠地醒过来,索云嫣这才彻底相信了,揩着哭得红肿的双眼,不好意思地笑了。 菜花蛇事件过了好久,林锦泽还学着索云嫣边哭边喊的样子取笑她。 索云嫣羞恼不已,就反笑他:“哼,一条菜花蛇就把你吓昏了!还好意思学我!” 林锦泽揽着她分辩道:“我哪里是昏了?明明是打蛇累了休息一会,你也不试试我有没有呼吸,就哭成那样!害得我差点以为自己死了!” 索云嫣忍无可忍,轮起拳头伺候:“你死没死自己不知道吗?还要通过我哭没哭来确定?叫你再骗我!叫你再骗我!” 林锦泽满脸含冤莫白的委屈样子:“我哪里骗你了?我真的是累晕了嘛!” “还说没有!还说没有!你骗我分开跑,让我往下面,你自己就站着不动……”索云嫣拧着他的脸颊,说着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拧也变成了抚:“以后不许再骗我了!双木……” 林锦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良久,才喃喃地说:“阿嫣,我一直都知道我爱你,可是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有多爱你。如果注定我们两个中只有一人能活,那我只要你活着!” 索云嫣无语凝噎,深深地看了林锦泽一眼,旋即吻上了他的薄唇。林锦泽一手揽紧她的腰肢,一手护住她的头,炽热地吻了回去。 第124章 端午节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之间就到了朝花节和三月街。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风尘三侠和林锦泽在万花溪边与东方四瞎斗曲斗歌,那是何等的恣意逍遥,现在董庭兰在外地,段无瑕在省城,风尘三侠风流云散,只剩下索云嫣了。 节日期间人山人海,到也不会特别注意到谁,所以有“大隐隐于市”之说,林锦泽便也不怎么担心别人认出来,溜下山与索云嫣到三月街逛耍。 索云嫣不怎么放心,给他弄了一部络腮胡贴着,模样一下子变得滑稽了,索云嫣自己看着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林锦泽觉得自己再戴个眼罩,就可以去演海盗船长了,皱着眉头想把络腮胡取下来,索云嫣马上给他一个龇牙警告。林锦泽没办法,只得不情愿地继续戴着络腮胡。 然而,索云嫣走上一小段路,看见林锦泽的络腮胡忍不住就笑,林锦泽拧拧眉头,她便竭力忍住。再走上一小段路,看见林锦泽的络腮胡,她又忍不住就笑,这样走走停停笑笑,林锦泽不干了!找到一个四下无人的花房角落,硬是要将络腮胡取下来,索云嫣拼命拦着不让他取,两人就在角落里掰扯起来。 索云嫣见林锦泽不听她“良言”相劝,举起拳头就来捶他的胸口。 林锦泽一把搂住她,突然轻轻笑起来,随手摘一朵山茶花簪在索云嫣头上,凑到她耳旁小声说:“这么用力打我,你想谋杀亲夫啊?” 索云嫣待要说话,林锦泽已经狠狠吻住了她,拼命呧舔吮吸,仿佛永远亲不够一般,索云嫣瞬间被亲得快要融化了。 花房外面是订了情的金花阿鹏在对歌,也许还有如他俩一般在热吻的情侣,反正到处洋溢着甜香。 三月街过了又是蝴蝶会,这是风花雪月城传统的情人节。林锦泽自然溜下双鸳溪来,“乔装打扮”和索云嫣一起去看蝴蝶,听对歌。不过,不像去年那般,今年他俩自己不敢表演了,有什么新的创作灵感,都带回双鸳溪里去吟说。 蝴蝶会过了又到绕三灵,绕三灵是白族最为盛大的传统节日,富有白族人民的生活气息,初始起源于唐南诏时期。三灵是白族迎奉、祭祀的主要本主菩萨,如金姑细奴罗、段宗榜、段赤诚等。每年农历四月二十三日至二十五日,村村寨寨的男女老幼都成群结队,穿上自织的精美衣服,抬着各种祭祀的东西,去佛都崇圣寺、神都圣源寺、仙都金圭寺,绕行三天三夜。这项活动既是对白族先祖的感恩和祭祀,也是白族人民对耕织经验的交流和促进。在这期间,人神共娱,人神相融,村民们以“血食祭祀”众本主神,狂歌漫舞,祈祷本主赐与风调雨顺和五谷丰登。 在这些举城欢庆的日子里,林锦泽都跑下双鸳溪来,与索云嫣一起参与,感受着风花雪月城的古色古香和多姿多彩。他俩同时也获得了无数的灵感,写出了很多首歌曲。 绕三灵之后,便到了端午节。 端午节,索云嫣肯定是要和阿婆一起的,所以林锦泽又溜下了双鸳溪来陪她。 在白族传统习俗中,端午节也被视为“药节”,传说这天是药王爷爷普济苍生的日子,当天随处采到的一花一木一叶一草都是良药,效果特别好。 因此,在这一天,人们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有的三三两两相约上山采挖草药,有的去街上买一些草药回来,作为一年的备用。这一天,漫山遍野都是采药人,大街小巷都摆满了各种草药,非常热闹。 白族老人们还将艾叶、菖蒲、清香叶等扎在一起,挂在大门两旁,用以避除“瘴气”。还有的在家里烧翠绿的清香树叶,时燃时熄的清香树叶散发出特殊的香味和袅袅青烟,熏得家里到处异香扑鼻,让人神清气爽。 白族的端午节传说跟汉族的不同。相传,有户人家的老婆婆患病卧床,看过很多医生,吃过很多药都没有效果,眼看老婆婆要病死了,孝顺的儿女伤心欲绝,跑去菩萨庙里跪求,愿意以自己的寿数换老婆婆的多活些年。隔天,来了两个穷人投宿,儿女们好心留宿了他们,两人就做了一碗丸子给老婆婆吃。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老婆婆的病竟然好了。儿女们正要酬谢,却找不那到两人了,于是就采来艾草扎成两人的样子供奉于堂上。因这天正好是农历五月初五,后来白族人就效仿这一做法,每年这一天都扎上艾草,以求全家安康。 在端午这天,白族小孩们要挂戴装有艾叶菖蒲的香包,包上绣着老虎、太极、蝴蝶、猴子等动物,包里艾叶菖蒲散发着清香,传说这样可以驱除瘟疫、避虫蛇,有吉祥之意,能保佑孩子健康成长。还有的小孩手腕上缠绕用五色线制成的“续命缕”,这些丝线都是用药草水泡过,可以驱邪解恶、祛病延岁、祈求平安,“续命缕”一般要戴到火把节才取下来烧掉。 还有的地方还会在小孩的额头、耳垂、喉头、鼻孔、后脑勺、手指脚趾缝等涂抹雄黄酒,以驱虫、蛇和祛除各种寒疾。 还有的在小孩帽子上缝一只老虎,寓意小孩如老虎一样茁壮成长。 当然,端午节最重要的的风俗是吃粽子,还有喝雄黄酒、吃大蒜煮腊猪脚等等。 风花雪月城还有一个特殊的习俗:吃过晚饭后,人们还要沿着洱海或小溪河流“游百病”,走得越多越远就越健康。 傍晚,索云嫣陪阿婆吃过粽子,阿婆喝了两蛊雄黄酒,特别犯困,带着索云嫣在房屋四角摆置了雄黄,烧了清香叶,又给索云嫣的阿妈阿爸上了香,便早早上床躺着歇息了。 索云嫣在床边陪了阿婆一会,告诉她自己要和同伴去洱海边“游百病”,阿婆叮嘱她注意安全,便让她快快去了。 第125章 洱海水枯月泯灭 这个一起“游百病”的同伴自然就是林锦泽了。 索云嫣和林锦泽顺着洱海边走了很远很远,沿途遇到“游百病”的人们渐渐稀少,直到最后只剩他们两人。 索云嫣有些乏了,便和林锦泽在海边找了一块大些的礁石坐下来。 此时,月亮斜挂在水洗般的天空中,皎皎如雪;平静如玉般的洱海里也有一轮明月,金光灿灿。天上月和水中月除了颜色,模样一般无二,不知道是天上月映着水中月,还是水中月映着天上月。这正是风花雪月城的四大绝景之一——“洱海月”! 传说,天上有位公主,她每天在仙宫中俯览着人间,很羡慕人间的美满幸福生活,于是偷偷溜下凡到洱海边上的渔村,与一个白族小伙成了婚。公主看见渔民们的生活很苦,为了帮渔民们多打点鱼,她每天把自己的宝镜沉入海底,将鱼群照得一清二楚,这样渔民们终于打到足够的鱼,吃上了饱饭。然而,没有多久,天帝发现了公主,勃然大怒,派人来捉拿公主。公主在临走之前,用尽全部法力,将自己的宝镜永远沉到了海底,保佑着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穷苦渔民。这样,宝镜就变成了洱海里金光灿灿的月亮。 索云嫣娓娓动听地讲完这个故事,叹了一口气。 林锦泽揽过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轻声问:“这就是你那首《皎皎月》的来历吗?” “嗯,我就是前些年在这海边游百病的时候,想起阿婆给我讲的这个洱海月的传说,这才有了灵感,写出那首《皎皎月》的。”索云嫣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靠在林锦泽的肩膀上。时过境迁,那六首歌的事情她早已释怀了。 林锦泽揽着索云嫣,一起看着眼前如镜面般光洁的洱海,那水中一轮金光灿灿的明月,和天空斜挂的皎皎如雪的明月,相互辉映,照得天地间犹如白银宫殿,纤毫毕现,将礁石上的两人衬得恍如天上的神仙——神仙眷侣。 海边独有的清新怡人的空气,沁入心脾,让人如饮百年陈酿,醉倒在温柔乡。 良久,林锦泽取过身后的吉他,深情地看着索云嫣说:“阿嫣,我们来和歌吧,唱一唱你的《皎皎月》和我的《天上星》。” “好!”索云嫣点点头说,取过龙头三弦,放在膝盖上,戴上圆锥指套,轻轻地拨动琴弦,清幽的乐声顿时流淌出来,正是那首《皎皎月》。 林锦泽也拨动吉他,弹奏着《天上星》应和。两首歌曲一唱一和,宛如情侣在对歌,深情静悄悄地在琴弦上流淌,流入了洱海,引起轻轻的微波荡漾。 弹完了《皎皎月》和《天上星》,两人又接着弹奏《问情》和《沧海桑田》,直到将所有的和歌都弹奏了一遍。 此时,月已中天,一轮好似白玉圆盘正悬天空,一轮好似金光宝镜卧沉洱海,风儿轻柔如情人的手,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个人。 林锦泽轻轻捧着索云嫣的脸,深情地注视着她,温柔地表白:“阿嫣,从今以后,我的每一首歌都是为你而写!如果有一天,这些歌流传于世,那我们的爱情也会为世人所知晓。阿嫣,我——爱——你!爱到这洱海水枯竭!” “双木,我也爱你!不管我们的爱情有多少人阻止,也不管我们的爱情为不为世人所知晓。我——爱——你!爱到这洱海月泯灭!”索云嫣澄澈的双眸回凝着林锦泽,郑重地承诺道。 回应彼此深情的,是一个缠绵悱恻天长地久的吻。 天破晓时,林锦泽将索云嫣送回了家,他自己又上了双鸳溪。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时间就这般如溪水静静流淌,一晃就是半年。 这天下午,南诏大酒店那边的火把节晚会安排了索云嫣的演出。 演出结束后,索云嫣收拾好乐器,让服务员送来了她单独点的一道菊花酸汤醉鱼。 这个时节,林锦泽最喜欢吃的就是南诏大酒店做的这一道菊花酸汤醉鱼。 林锦泽前几天摇头晃脑地念念有词,还用指节叩击着桌面打拍子,很有节奏地轻轻哼唱着,也不知道是歌词,或是诗赋:“秋风起,稻熟鱼肥酒飘香,又是一年星回日,菊花开满小径旁”。 这道菊花酸汤醉鱼,是南诏大酒店的招牌名菜,风花雪月城这边的时令节气,农历六七月,正是稻熟鱼肥的时候,取那稻田中自然而生的鲜嫩肥厚桂花鱼(又叫裸鲤鱼、稻田鱼,无鳞少刺,肉质鲜嫩肥美,鱼皮厚实软糯),上笼屉蒸熟备用。 再取适量陈年自制雕梅酒,加入冰糖、姜片、红枣、枸杞等辅料,小火熬制三到五分钟,冷却后加入适量的酸汤,这酸汤是用本地特产的酸草和香茅草等,混合多种作料一起熬制,配方独绝,再无别寻。 然后放入蒸熟的弓鱼和嫩黄的菊花丝,浸泡二十四小时后方可食用。盛在专用的船型陶瓷碟子里,那鱼仿佛还是活的一般,游弋在清澈的雕梅佳酿里,红亮的雕梅好似龙珠,嫩黄的菊丝漂浮其中,好似点缀着水晶宫的奇花异草。 待到簪筷轻轻划开鱼脊,那鲜嫩雪白的鱼肉吸收了酒的醇厚、菊的芬芳和汤汁的酸香,与数十种辅料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味道妙到毫巅,实在是龙肝凤髓犹不及,人间能得几回尝。 不过,这道菊花酸汤醉鱼做功精细,用料考究,火候要求甚高,极为须时费力,除了南诏大酒店,便是别家如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之流,做出来的味道都略逊一筹,更不要说寻常百姓人家做的,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索云嫣开始想单独过去给林锦泽预定,却正好有南诏大酒店的演出节目安排,她就着请厨师做好,演出结束就顺便带走,待送到双鸳溪深处的小山村时,差不多刚刚浸泡了二十四小时,吃起来正好。 索云嫣背了龙头三弦,拎着那南诏大酒店的特制礼盒,上面有酒店标志和“菊花酸汤醉鱼”字样,高高兴兴地走到大堂门口时,酒店的大堂经理急匆匆赶上来拦住了她。 “索小姐,有位客人想见一见您。” 第126章 手段 索云嫣以为遇到了单独点节目的顾客,偶尔会有这种比较难缠的人,实在推脱不过的时候,也会特别演唱一曲,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概冷着脸拒绝,麻烦会更大,只要不是践踏底线的“特殊要求”,她也学会了虚以委蛇,勉强应付一下。 不过,今天确实有事,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地说:“我的演出已经完了,现在有点赶时间,不想再额外表演了。” “不不不,索小姐,客人只是想见一见您,不要求表演节目!” 大堂经理彬彬有礼的拦着她,也有些身份特殊的粉丝,不会在台下举个荧光棒大呼小叫,而是在后台动用关系直接约见,相对来说,这种特殊的粉丝比那种难缠的顾客要好应付得多,心底有起码的尊重。 索云嫣看大堂经理的意思,能让他亲自出面来拦着自己的客人,身份地位恐怕非同小可,不去见上一面,估计脱不了身。 再有,说到底都是打工的人,她也不想大堂经理为难,就无奈地跟着他去了。 大堂经理将索云嫣带到一间雅致的包房门前,示意她自己进去。 来都来了!索云嫣整理了一下情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包房里只有一个女人,坐在主位上,约莫四十岁出头,眉目秀丽,装扮时尚,气质优雅,犹如电影里的贵妇人。 索云嫣莫名其妙感觉她有些面熟,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阵不安:这人不像是粉丝啊? “你……就是……索云嫣吗?”那贵妇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里有些惊讶和不屑,是的,不屑! 索云嫣看她的神情,听她这话,语气既不像认识,又不像不认识,这到底是什么人? 她拧了拧眉头:“我就是索云嫣。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那贵妇人冷冷地盯着她,半晌,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伸出右手来,轻轻地翻来覆去,观赏她自己精雕细琢的美甲,仿佛根本没看见索云嫣站在那里,也没听见索云嫣问她。 索云嫣原以为是个特殊的粉丝,没想到是这般盛气凌人的一个贵妇人。 她想到手里的菊花酸汤醉鱼,天气炎热,需要尽快放到阴凉一点的地方去,不然明天送到双鸳溪就没那么好吃了。 这贵妇人神经兮兮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既然她不搭话,索云嫣也懒得再与她耗时间,转身欲走。 “我是林锦泽的妈妈!”那贵妇人的声音终于在身后幽幽响起。 林锦泽?双木!索云嫣如遭雷击,怔了一会,迅即浑身涌起一阵寒意: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看来,暴风雨并不因为生活的美好而销声匿迹,该来的终究会来临。 半年多来,她和林锦泽从开始的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到逐渐松了口气,以为是林姚两家看林锦泽的强烈反抗,有了一些松动;而接近半年的纹丝不动,更让他们以为,林姚两家可能已经心照不宣地放弃了,也许不用多久,林锦泽就能够正大光明的出来了。 然而,一切犹如夏天的暴风雨,倏然而至,让人措手不及,林锦泽的妈妈就这样突然出现在索云嫣面前,睥睨而视,盛气凌人。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索小姐!”何萱冷笑道,语气中含着恨意:就是这个普普通通的穷家女孩子!抢走了我的儿子,破坏了他的大好婚事!她何德何能?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罢了,已经答应多给她钱了,她兀自贪心不足,还要挑唆锦泽逃婚,甚至怂恿他离家出走…… 索云嫣从未想到过林锦泽的妈妈会找到自己,而且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她虽然问心无愧,但林锦泽毕竟是因为她才逃婚和离家出走的,而且现在还躲在她姨婆婆家。一时之间,她站在房门口,背向着何萱,默默挺立,无话可说。 何萱站起身来,看着索云嫣纤瘦单薄的背影,从容貌到身材,从衣着品味到涵养,简直没有一星半点赶得上姚沛蓉,真不知道锦泽看上她哪一点?锦泽什么时候眼光变得这么差了?以前就算是锦泽多看一眼的女人,也能甩她十八条街! 何萱的目光渐渐移到索云嫣背着的龙头三弦和提着的菊花酸汤醉鱼上,恍然大悟:她就是这样用音乐勾引男人,用美食迷惑男人,知音同路,柔情缠绕,任何男人都抵挡不住!才会一时糊涂犯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何萱“明白”了索云嫣的手段,心中自然有了对付她的方法,那就是硬的不行来软的!她伪装叹了口气,放柔声音缓缓地说:“索小姐,你手里这菊花酸汤醉鱼,是给锦泽带的吧?” 索云嫣一震,手里的菊花酸汤醉鱼差点提不稳,可是人家都已经说中了,她还能如何否认呢?无可奈何,她转过身来,装作镇定地说:“是的。” 何萱心里冷笑:就知道你是用这招来拴住锦泽!嘴里却说:“锦泽最喜欢的吃鱼,以前姚家送鱼过来,他一定会回来吃!” 何萱抬起头来看着索云嫣,仔细打量她的眉目,也不过如此!是跟以前锦泽喜欢的类型不同,果然男人都是图新鲜! 何萱松了一口气:“看来你把锦泽照顾得很好!这样我也就放心多了!锦泽从小没有吃过苦,这半年多流浪在外,我总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 “林阿姨,双木他很好,您不用担心。”索云嫣看着何萱“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样子,不禁想到猝然而逝的阿妈阿爸,不免有些戚戚然,出言安慰道。 双木?何萱闻言,心中更是笃定:原来锦泽以前连真名都没有告诉她!不过是玩玩而已,看来,不是这个索云嫣耍手段纠缠不放;就是我们逼得太紧,锦泽从来自由散漫惯了,这才产生了逆反心里!以逃婚和离家出走来抗议! 何萱心念电转,打蛇随棍上:“索小姐,我半年多没见到锦泽了,可以带我去看看他吗?” 第127章 追来了 索云嫣一怔,她再如何纯善,也懂得林锦泽能躲到那么远的地方,必然有缘故,没有问过他,肯定不能贸然将他妈妈带过去,暴露他躲藏之处。 “林阿姨,我不知道双木在哪里。他隔上几天自己会来找我,他若不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索云嫣只得无奈地撒了个谎,这是她第一次对长辈撒谎,面红心跳,早已经将她彻底暴露了。 跟我斗?你还太嫩了!何萱看了看索云嫣手里的菊花酸汤醉鱼,装作失望的说:“这样啊!那他这两天会来找你吗?” 索云嫣看着她直直的目光,也明白说不过去,嗫嗫嚅嚅道:“我……我不知道……” “那我可以去你家跟你一起等他吗?”何萱进一步说道。 “这……这……双木要是看到您的话,可能连我也不会见了!”索云嫣皱了皱眉头,这句话倒是大实话! 如果何萱跟她去,她肯定不会再去见林锦泽,当然林锦泽也不会见到她了。 何萱也知道逼得太紧,林锦泽可能又跑了,到时候就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了。想到这里,她装出很委屈的样子:“这孩子,总是不理解父母,其实我们都是为他好!” 索云嫣默然:她的阿妈阿爸已经不在了,好不好她永远没法亲身感受了,所以永远只记得阿妈阿爸的好! “索小姐,那麻烦你给锦泽带个话,就说爸爸妈妈想他,让他回家吧!” 听着这话,何萱没有哭,索云嫣倒先哭了。 索云嫣走后,何萱迅速给林建华打去电话,说了见面的情况和她的推测。 “普普通通的一个乡下丫头,比姚沛蓉差远了,真不知道锦泽看上她哪点了?” “倒是背了一把乐器,也不知道是什么?” “估计就是通过这些认识了锦泽,然后缠着就不放手了!” “嗯,她对锦泽倒是不错,刚还看见她带了菊花酸汤醉鱼,这道菜对她来说,可不便宜!” “估计她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迷惑住锦泽的!” “对了,锦泽以前连真名都没告诉过她,骗她说叫什么双木,她也信以为真,到现在都改不过口来……” “锦泽应该是图个新鲜,玩玩罢了!” “是不是我们把锦泽逼得太紧了?他一向自由散漫惯了,突然让他订婚,他怕有人管着不能像以前那样,所以极力反对……” “锦泽毕竟只有二十八岁,还太小,让他结婚实在有些早了,要不然,跟姚家说说,再过两年……” “老话不是说三十而立吗……” “这乡下丫头有点犟,逼得急了,她可能不会去见锦泽,我们也找不到锦泽在哪里!” “你把房地产那个事情先放一放,过来风花雪月城这边,我们约了那乡下丫头出来,你就吓唬吓唬她,我再好言好语哄着她,她这种乡下丫头也没啥见识,保准就把锦泽在哪里说出来了!” 林建华考虑良久,第三天还是按何萱说的过来了。 索云嫣将菊花酸汤醉鱼带去小山村,林锦泽还没尝到醉鱼,先听到了妈妈已经见过索云嫣的事,不由得拧起眉头:“我妈怎么会查到你的?” 索云嫣摇摇头,她更是不明白。 林锦泽逃婚之前,虽然和索云嫣密切联系,可是根本没有用自己的手机号码,而是用的网络电话。 索云嫣的手机一直被索云娇设置了禁止接听外地电话,省城的号码除非像索云娇这样预存的,否则根本打不进来。 林建华和何萱是如何查到索云嫣的呢? 说起来,林建华和何萱还是颇费了一些功夫。最开始查林锦泽逃婚前的通话,在林锦泽同意订婚后,基本上就和范流云、秦珃、倪昊等以前的朋友联系过,每个号码都反复查实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在此之前,林锦泽被软禁在公寓里,屏蔽了信号,气得砸了手机,三个多月都没有联系任何人,更是没有任何逃婚的迹象。 林建华不死心,又让人继续往前查,直到查到去年火把节前后林锦泽的通话记录,渐渐就有个号码显露出来,联系特别多,有一段时间似乎断了,再之前联系也特别密切,颇有些情侣之间联系的模样,时而要好了,每天无数个电话无数条短信;时而闹别扭了,再无联系,或者是被拉黑了,自然就没法联系了。所以那三个月多没有联系的时间,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被拉入黑名单了! 于是,林建华召开了集团公司管理层会议,啥也没说,就让每个人都拨打这个电话,两百多号人愣没有拨通,系统语音提示都说是空号。管理层人员全部一头雾水,不知道董事长唱的是哪出戏?有小道消息口头传说太子爷订婚的时候逃跑啦,将董事长气昏了,非要抓他回来,也有人反驳,后来订婚仪式都见诸报端了啊,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不过太子爷从来就是一个低调的富家公子,也不稀奇啊!大家不要造谣,小心饭碗不保! 追查到最后,这个电话号码确实没法打通,可能就是偶然!林建华也没有办法了,只得放弃。 而林锦泽好像泥牛入海,音信杳无。 姚家大发雷霆,尤其是姚沛蓉,咬牙切齿,赌咒发誓,一定要找到林锦泽,让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事情本来到此只能不了了之,然而,就在前几天,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林建华的助手吴秘书,突然拐弯抹角的暗示,那个电话打通了。吴秘书是林建华的贴身助理,跟了他很多年,林锦泽逃婚的事,他模模糊糊知道一点,只是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 林建华开始没反应过来:“什么电话打通了?” “董事长,就是大约半年前,你召开了一个管理层会议,让我们出席的所有管理层人员都拨打一个手机号码,结果都是一样的空号。” 林建华想起来了,那是跟林锦泽的电话联系最密切的那个号码!他曾经怀疑过号码的主人是不是跟林锦泽逃婚和离家出走有关(不得不说,林建华作为纵横商场几十年的高手,这番分析推测竟然八九不离十)。 第128章 相逼 “怎么突然打通了的?”林建华不动声色地追问,林锦泽逃婚的事情毕竟不光彩,他就是在盛怒之下,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抓人回来,只是私下里探访,或藏头掐尾地查找! 吴秘书半吞半吐地说道:“我前段时间新交了一个女朋友……上星期六晚上,我偶然想起这件事,一时心血来潮,就用她的手机拨打了这个电话,没想到居然一下子拨通了!” “对方说了什么?”林建华知道吴秘书说的新交了一个女朋友,就是又勾搭上一个情人!男人嘛,有几个不在外面拈花惹草?不影响工作就好,林建华从来不去操心下属的私生活,只抓住重点问。 “就是喂了一声!后来再没说话,挂断了!” “男的女的?”林建华皱起眉头。 “是一个年轻女子,声音很好听……”吴秘书努力回忆着,只是就那么一声“喂”,信息实在太少了! “那你没有接着拨过去?”林建华有些不耐烦,这吴秘书怎么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吴秘书一看老板的脸色不虞,连忙点头道:“拨过去了!我马上拨过去了!” “对方怎么说的?”林建华又追问。 吴秘书有些尴尬:“没拨通!系统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林建华皱着眉头:这有什么用!拨通了等于没拨!说了等于没说!等等…… 林建华意识到了吴秘书想表达的“疑点”,不禁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说详细点!” 这有什么好详细的!不就是两句话的事吗?吴秘书心里暗暗吐槽,嘴里却恭恭敬敬地说:“董事长,就这个号码,我用女朋友的手机打通了!有个年轻女声答应了一声‘喂’,然后挂断了,马上再拨过去,系统语音就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跟我们以前所有的手机,拨打这个电话的情形一模一样!我又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这个号码,还是一模一样!” “说下去!”林建华恶狠狠的盯着他,声音阴冷。 吴秘书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被林建华当做了那个半年来都没打通的电话号码的主人,他垂下头战战兢兢地说:“董事长……我和我女朋友的手机,基本没有差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的号码是风花雪月城那边的!” 风花雪月城!林建华咀嚼着这几个字,联想到林锦泽此前几乎两年都在那里采风,一下子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原来是在风花雪月城有了喜欢的人!真不愧是他林建华的儿子,什么都不知道,依然能有样学样!上行下效! 查到了索云嫣的手机号码,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林建华一说,何萱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想要尽快将林锦泽押回去。 不料,索云嫣虽然纯善好骗,却怎么也不肯说出林锦泽的躲藏之处。 何萱只好将林建华也喊过来,准备软硬兼施,怎么也要逼索云嫣交出林锦泽。到时她自然有法将林锦泽押回去。 且不说林建华和何萱怎么商量尽快找到林锦泽。 只说索云嫣跟林锦泽讲了与何萱见过面的事,林锦泽听得眉头紧锁。 “阿嫣,我妈找过来了,很快我爸也会过来,我怕他们会来找你的麻烦!这里没法再躲了!” 林锦泽揽着索云嫣,轻轻地吻她,良久才放开。 索云嫣靠在他胸膛上:“那你要去哪里?” “先回城里吧,我不露面的话,全城这么多人,一时半会他们也找不到我。” “双木,他们找到你,也不可能绑着你去结婚啊?” “阿嫣,你不知道,我妈会用各种办法逼我就范,她的手段……”林锦泽苦笑着没有说下去,那毕竟是自己的妈妈,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评说。 两人跟姨婆婆、大阿伯和大伯母吃了最后一顿饭。 在这双鸳溪深处的小山村里生活了半年,林锦泽好舍不得三位善良纯朴的老人。 大阿伯吃了一块菊花酸汤醉鱼,撇撇嘴,摇摇头,惋惜地说道:“这鱼做得一点都不好吃!白瞎了这么多上好的雕梅酒,还搞这么多菊花进去,弄得怪气怪味的,还不如你大伯母做的酸菜鱼!可惜了!可惜了……” 大伯母打趣道:“你这就是山猪吃不得精粮,只能喂老粗糠!你俩别听他胡说!” 索云嫣和林锦泽虽然满心不安,还是被大阿伯和大伯母的话逗得笑起来。 索云嫣给姨婆婆夹了一块又细又嫩的鱼腹肉,笑道:“那我下次带一条大大的弓鱼来,让大伯母给我们做酸菜鱼吃!” “那敢情好!你大伯母做的酸菜鱼又下饭又下酒,简直不摆了!”大阿伯毫不吝惜地夸赞着自己的妻子。 姨婆婆也笑道:“你大伯母做的酸菜鱼还真是好吃得很!以往过年的时候,你堂哥他们回来,最爱吃的就是这道菜!” 大伯母评价说:“我做的酸菜鱼是家常味道,这菊花酸汤醉鱼是招待贵客的味道,肯定不一样嘛!要我说啊,自家吃饭是酸菜鱼香一些,论上得台面,当然还是要数这菊花酸汤醉鱼!” 林建华到达风花雪月城之后,让何萱约了几次索云嫣见面,索云嫣都按林锦泽说的设法推托了。 林建华只能亲自出马,索云嫣实在无法,便答应了在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见面。 此时正值暑假期间,旅游热点风花雪月城自然也是游客如潮,很多带孩子过来游玩的,最喜欢就是吃当地特色美食和看民族歌舞表演。因此,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预约了索云嫣这边的全部演出,索云嫣基本每天都要过去。 索云嫣演出结束,直接去了约定的雅间。推开门就看见何萱已经在雅间,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容貌与林锦泽有些相像,但更成熟稳重,雍容威严,应该就是林锦泽的爸爸了。 林建华满带挑剔和不屑的目光,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索云嫣,就像警察审视嫌犯。 第129章 雕栏玉砌 索云嫣不由自主有些紧张,站在门口心如擂鼓,真想掉头就走,空气中弥漫起一丝尴尬来。 何萱站起来笑道:“索小姐来了,快过来坐下。” 她热情地过来拉住索云嫣,好像跟索云嫣认识了许久,对她十分满意一般,边说话边亲昵地拍拍索云嫣的手背,眼睛却往房门外面瞄。 林建华和何萱都猜测林锦泽应该会和索云嫣一起过来,只是不知道躲在哪里。这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此刻差不多有五六百人,想要藏身不让人看见,实在是太简单了! 何萱将索云嫣拉到桌边坐下,却并没有关上雅间的房门,就是在想,等会用什么办法将林锦泽逼出来,只要见到人,她自然有办法将林锦泽弄回省城去,毕竟,林锦泽不可能不顾她这个妈妈的命。 他们原以为林锦泽会在索云嫣家,或者附近不远的地方,然而观察了这些天,并没有发现林锦泽的踪影,只得又向索云嫣下手。 其实,林锦泽回城之后,既没有在索云嫣家附近,也没有去登鹊村的民宿,而是住进了城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偏僻旅馆,一来这小旅馆不起眼不好找,二来他没有身份证。 何萱看了林建华一眼,笑眯眯地对索云嫣介绍道:“这位就是锦泽的爸爸。锦泽长得跟他很像吧?你就叫他林伯伯好了。” 索云嫣没奈何,毕竟是双木的父母:“林伯伯,您好。” 林建华没有答应,只是点了点头:“坐吧。” 索云嫣拘谨地隔着他,对桌坐下来。 林建华皱了皱眉头,看着她问道:“锦泽在哪里?怎么没一起来?”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索云嫣一愣,真是极难回答,看来双木说得没错,如果不是逃出来,迟早被父母逼得服从安排。 “我不知道双木在哪里,他没跟我一起。”索云嫣实话实说,她确实不知道林锦泽在哪里,因为林锦泽了解父母的手段,肯定会软硬兼施,威胁恐吓,无所不用其极,他如果让索云嫣知道了住宿之地,一定会被骗着或者吓唬着要她说出来,就像这样不知道,索云嫣实话实说不露怯,他父母反而拿她没办法。当然,两人之间一直电话联系,互通消息。 何萱笑着圆场:“锦泽这孩子真是的……躲着做什么呢?我们是他的父母,这么长时间没见着他了,就是想看看他怎么样。” 索云嫣看看林建华寒冰般的脸色,又看看何萱脸上勉强的笑容,也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只得安慰道:“您们放心,双木他很好。” “他若是想让我们放心,就不会这样躲着了,越来越不成体统,为了一个女人,连父母都不要了!”林建华不客气地说,听到索云嫣果然叫林锦泽为双木,看来真如他妈妈推测的那样,锦泽并没有将这女人放在心上,不过是图新鲜而已,多半这女人使尽了手腕,寻死觅活缠着锦泽不放,就像当年…… “林伯伯,双木他不是不要父母,只不过您们非逼着他娶……娶他不喜欢的人,又不肯听他说话,他实在没有办法,才会躲起来的。”索云嫣低声辩解道,她不知道林锦泽被逼着娶的“未婚妻”叫什么名字,只能说不喜欢的人。 林建华拧着眉头,扫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那么他是喜欢你了?是你挑唆他逃婚的吧?” 索云嫣气结,林锦泽逃婚前虽然跟她说过,但只是问她会不会等他,她不过是没有阻止,也不想阻止,林建华却毫不讲理地将事情怪到她的头上,她不由得气愤地说:“我没有!我没有挑唆双木逃婚!是你们逼得他不能不逃走的!” 何萱略微了解索云嫣的性格,知道她看起来软弱可欺,但骨子里有些倔强,如果一味吓唬威逼她,恐怕适得其反,连忙转圆:“不管谁挑唆的,事情已经像这样了,再追究这些也没用。你林伯伯是想见儿子心切,你也有父母,自然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边说边冲林建华使眼色,然后转头对索云嫣道:“索小姐,我们知道锦泽喜欢你,也并没有反对他跟你在一起……” 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来不说了,索云嫣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林建华,林建华打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肯定何萱的意思,还是不否定何萱的说法。这下把索云嫣搞糊涂了,双木的父母不反对她和双木,那为什么又让双木跟别人订婚?双木又为什么要逃婚? 何萱不动声色地将索云嫣的神情看在眼里,转而笑道:“索小姐还没吃饭吧?我马上让服务员上菜。我们边吃边说。” 索云嫣虽然没有吃饭,但此刻哪有心情管这些,随意地点了点头,心里只默默地考虑双木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些? 何萱伸手按了桌下的呼叫铃,很快就有服务员进来询问,她就告诉服务员尽快上菜。 索云嫣实在想不出双木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的原因,林建华这样子也不可能告诉自己,只得等着何萱说。何萱心里暗笑,故意装作摆置碗筷。 等到第一道菜上来的时候,索云嫣总算是有些明白了:今天这鸿门宴大有深意! 第一道菜名叫雕栏玉砌,名字响亮辉煌而已,其实虚有其名,不过是以雕梅和饵块为主要材料,配以精湛的刀功,雕出南唐后主李煜的皇庭花园之莲池亭台,白玉栏杆,金黄装饰,芙蕖争艳,荷叶滴翠,栩栩如生,美轮美奂,取“雕栏玉砌应犹在”之意。 索云嫣做过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的服务员,自然明白其中的奥秘,大家私底下都调侃这道菜看起来高大上,用料却都是平常便宜的东西,可以用来骗骗不懂的人,遇到懂行的人点了,多半是借菜讽刺:无论名字多好听,外表看起来多华贵,低廉的东西永远也没法跟高贵的东西相比!小菜就是小菜,永远沾不上鱼翅的边! 第130章 浩浩的爸爸 看着这道雕栏玉砌,索云嫣自然明白了林建华和何萱的意思,他们是想告诉索云嫣:她的家世身份,就好比这雕梅和饵块,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即使勉强缠着上位,也配不上林锦泽和林家的富贵权势! 那他们说不反对她和林锦泽在一起,却又安排林锦泽与别人订婚,到底是…… 林建华和何萱话里暗示,又借菜喻意,眼见索云嫣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何萱往索云嫣碗里夹了一片饵块,满面笑容地暗示道:“索小姐,我和你林伯伯并不反对你们,不过以锦泽的身份,自然是要娶一个门当户对家世相配的名门闺秀。不过,他结婚以后,还是可以照顾你,我们也不会让你吃亏……” “你们……你们竟然叫我做……做……”索云嫣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难怪双木从未跟她透露过,原来他父母说的不反对,是不反对林锦泽结婚后她给他做情人!这是对她何等的侮辱!把她看得有多下贱!? 何萱知道索云嫣懂了,假惺惺的笑道:“索小姐,你应该明白,以你的身份家世,我们同意锦泽结婚后,你还可以跟着他,已经是对你极为忍让了,你也见好就收,不要得寸进尺……” 索云嫣忍无可忍,噌地一下站起来,怒声道:“我不用你们忍让!更不会下贱无耻到去当第三者!双木若是愿意回去娶什么名门闺秀,他去便是了!我绝无半分阻拦,你们也用不着再来羞辱我了!” 林建华和何萱听她这样说,都面露喜色。 这时就听雅间门口传来一声喊:“阿嫣姐姐!” 索云嫣转过头去一看,就见浩浩伸进半截身子来。她只得应了一声。 浩浩边笑着走进来,边说:“刚才看你演出,我还想等下再去找你,结果你就跑没影了,到处都找不着,连妈妈也说没看见你,原来你是躲到这里吃饭呢!” 浩浩已经读初中了,平时上学很少能见到索云嫣,这会放暑假,他就让妈妈田淑梅带他来找索云嫣玩。 索云嫣表演完后就来了雅间,浩浩自然找不到她,没奈何地跟着田淑梅从门口走过,索云嫣正好站起来怒声说话,雅间门又开着,他一眼便认出了索云嫣,当即高高兴兴地走了进来。 浩浩看着索云嫣愤怒的样子,不由得问道:“阿嫣姐姐,你怎么了?他们是……” 他转过头去先看到了林建华,倏然间睁大了眼睛:“爸爸!” 爸爸!?谁?谁是谁的爸爸? 所有的人都被浩浩这一声“爸爸”惊呆了! “浩浩!”田淑梅见浩浩挣开她的手进了雅间,好大一会儿没有出来,于是也只得跟着走了进来。 所有的人瞬间都看着她,她好像被吓到了,呆呆的站在那里。 浩浩扑过来抓住她的手,激动地喊道:“妈妈!妈妈!爸爸在这里!你看到了吗?爸爸在这里……” 他边激动地喊着,边拖了妈妈过去,指着林建华让她看。 田淑梅走进雅间,刚看清浩浩,转眼就看到了林建华,顿时呆若木鸡,她无意识地抗拒着被浩浩扯过去,心里只想着:他怎么在这里?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再也不来风花雪月城了吗?他不是丢下我和浩浩了吗?现在还来做什么? 田淑梅抬头看看林建华,又看到何萱,再看到索云嫣,心乱如麻:他又来风花雪月城做什么?他旁边这个女人是谁?是那个名门闺秀的老婆吗?阿嫣怎么也会在这里?难道林建华又跟她有私情?就像当年跟我一样?然后被他老婆逮到了…… 十三年前,林建华过来风花雪月城做传媒项目,既然谈项目合作,中国传统是生意都在酒桌上谈,有了美酒佳肴,自然还要美人来陪,于是当时刚入市文工团的田淑梅,因为年轻漂亮,被拉了去接待贵客,就这样认识了林建华。 林建华当时四十来岁,正是夜夜笙歌的时候,本身又觉得男人逢场作戏拈花惹草很正常,哪里能忍得住不偷腥!而田淑梅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林建华这样风度翩翩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略微使些手段就哄上了手。两人如胶似漆地过了一段时间,林建华已经太子登基十多年,早就接手了林氏家族的华升集团,掌握着巨大的财富,对田淑梅到也大方(这方面林家父子倒是一致,林锦泽以前对睡过的女人也是颇为大方)。后来,田淑梅怀了浩浩,林建华怕惹上麻烦,让她打掉,田淑梅知道林建华已经有老婆儿子了,只想要自己做他的地下情人,她自然不干,坚持将浩浩生了下来,林建华便渐渐疏远了她,减少了相见的次数。直到几年前,林建华觉得田淑梅逼得太紧,跟她大吵一场,两人就此断了联系。 此前,何萱让林建华过来风花雪月城,他本不想过来,但考虑良久,一则确实必须将林锦泽找回来,二则觉得应该没有那么凑巧就遇到田淑梅,权衡再三,他还是过来了。真正没想到,过来还没找到林锦泽这个儿子,到先跟浩浩这个儿子撞上了,他最后一次见浩浩的时候,浩浩还是个小孩,现在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男孩子的性征出现,模样也变化了许多,更何况浩浩经历了父母吵架,父亲再也不出现的事让他郁郁不欢,容貌气质自然跟小孩子时候天差地别。浩浩心智成熟得早,所以他喜欢来找索云嫣,也是朦朦胧胧中不自觉的“慕少艾”意识,加上索云嫣帮助过他,开解过他,他自然想跟索云嫣在一起说话聊天。 浩浩开始是听到索云嫣的声音进来的,注意力集中在索云嫣身上,自然没注意到其他人,何况根本没想到多年未见的爸爸会突然出现,等他发现索云嫣神情有些不对,自然就会去看其他人,然后就发现坐在对面的居然是自己的爸爸!男人在四十岁到六十岁期间,外貌变化不会很大,更何况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富豪,基本上还是保持着最后一次见浩浩的样子。浩浩起初有些不敢相信,仔细一看,还真的是林建华!不由得激动地喊出了“爸爸”。 第131章 狐狸精 林建华开始没有认出浩浩,直到浩浩喊他,他仔细再看,也认出了浩浩,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怎么不待见,也还是自己的儿子!可是此时的情形如此尴尬,他又怎么能相认,那还不滑了个大稽! 正在林建华进退两难时,田淑梅也进来了,这下他彻底没法否认了。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揭穿了如此尴尬的事情来,令他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也愣住了! 浩浩如何知道大人间的事情,说到底他毕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突然见到几年没见的爸爸,只有满心的欢喜和激动,哪里还想得到大人们的神情异样,他拉着田淑梅的手臂,使劲往林建华那边拽,嘴里高兴地嚷着:“妈妈,爸爸回来看我们了!你快看,爸爸他回来了!他真的没有不要我们!” 田淑梅被他拽得脚步不稳,旋即一把拉住他,低声喊道:“浩浩!浩浩……” 浩浩见田淑梅不肯上前,以为是妈妈还在生气爸爸多年没出现,连忙转向林建华说道:“爸爸,您是回来看我们的,对吗?您快过来跟妈妈说啊,您是回来看我们的!您也想我们,是吗?就像我们想您一样!” 何萱狐疑的目光看看林建华,又看看田淑梅,最后定在了浩浩身上!她盯着浩浩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越看越觉得这个叫“浩浩”的孩子,样貌跟林锦泽十三四岁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他真的是林建华和这个狐狸精生的么?看这样子,八成是真的了…… 索云嫣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呆住了:这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浩浩叫爸爸的那个人也是双木的爸爸?浩浩是田姐和林伯伯的儿子?田姐是林伯伯的……难怪林伯伯和林阿姨说出那样的主意来!林阿姨可真是大度的名门闺秀!林伯伯也真是…… 此时,“大度的名门闺秀”何萱真是黄粱一梦,瞬间数十年!她先是犹如做梦,根本不敢相信,然后明白过来:她的丈夫背叛了她,她那道貌岸然庄重威严的丈夫,早在十几年前就背叛了她,在风花雪月城养了一只狐狸精!可笑的是,她刚才还高高在上地劝解索云嫣,让她等林锦泽娶了名门闺秀之后,心甘情愿伏低做小!转眼之间现实就这样无情地啪啪打了她的脸!她这个名门闺秀的丈夫,仿佛早就知道她的“宽容大度”,在外面找了地下情人,甚至连儿子都这么大了!难怪林建华能想到让锦泽明媒正娶姚沛蓉,私下里跟索云嫣在一起,还说男人哪有不逢场作戏拈花惹草的,原来是他早就“上梁不正”了!难怪说的那样理所当然!他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还恬不知耻地让锦泽学他?自己就这样被他骗了十几年!刚刚还同他一起合谋计算索云嫣!这叫什么?报应吗?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事情说别人的时候简单,真正落到她这个名门闺秀身上,叫她情何以堪?她彻底崩溃了,随即发出一声惊天动地语义不明的尖叫! 林锦泽在尖叫声起三秒内出现在了雅间门口,他知道爸爸妈妈约了索云嫣后,确实跟她一起来了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躲在人从中看她进了雅间,心里忐忑不安,此时听见那雅间有人尖叫,下意识以为是索云嫣,在冲进雅间后,才反应过来是母亲的尖叫,心下想着又被妈妈骗了,不由得拧眉一看,才发现包间里其余的两个人。 一看见林锦泽,何萱立刻扑上来拉着他,嚎啕大哭起来:“锦泽,你要给妈妈做主啊,你爸爸他……他竟然在风花雪月城养了这个……这个狐狸精!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老天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林锦泽一瞬间有点反应迟钝!爸爸……狐狸精……孩子?是说自己的爸爸林建华吗?哪个狐狸精?这个女人?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个孩子?他是爸爸和狐狸精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弟弟?他应该有十多岁了吧?原来十多年前爸爸就……妈妈和我全然被蒙在鼓里……难怪他让我娶姚沛蓉,然后暗地里跟阿嫣在一起…… 田淑梅看到林锦泽进来,何萱立刻扑过去诉苦,再听她的话,自然明白过来了。毕竟林锦泽以前经常来找索云嫣,她也见过林锦泽几次,隐隐约约地听说他叫双木,是索云嫣的追求者。任她如何异想天开,也绝对想不到他居然是林建华那个名门闺秀生的儿子,是浩浩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有时候觉得浩浩和这个双木眉目有些相像,但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两个明显八竿子打不着人,偶有相像也没啥大惊小怪的,她也就释然了。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相像的人果然是亲兄弟! 浩浩也听到了何萱的话,他再小也能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意思:自己的爸爸也是这个年轻男子的爸爸!妈妈的丈夫也是这个中年女人的丈夫!而且他们好像才是爸爸正式的妻子和儿子,妈妈和自己只是……狐狸精和私生子!他一下住了口。 雅间里瞬间空气凝固!各人心里暗自思量,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事情发展到现在,林建华和何萱哪里还有心情来管索云嫣和林锦泽的事。 林锦泽设想过一万种他父母骗他出来的手段,却万万没想到出现这样的情形,他也不能丢下自己的父母不管,只能扶着妈妈过去坐下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索云嫣看这情形,林锦泽父母和田淑梅的事并不光彩,她也不愿意去掺和,想到浩浩年纪小,大人们吵起来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不免伤到他,于是想拉了他出去,让大人们在雅间里解决问题。 浩浩犟着不出去,直到田淑梅让他跟索云嫣出去,他才极不情愿地跟着索云嫣走了出来,坐在那里生闷气!索云嫣抚着他的背脊,不停安慰着他。 第132章 姚沛蓉 许久,雅间的门打开了,田淑梅先走了出来,看了看索云嫣和浩浩,轻声跟索云嫣道了谢,带着浩浩先走了。 过了一会,林建华也走了出来,满面怒气,看到索云嫣,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紧接着,林锦泽扶着他妈妈也走了出来,何萱满面泪痕,双眼红肿,似乎气得不清,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软绵绵地靠在儿子身上。 这种情况下,林锦泽自然不可能丢下他妈妈不管,只能先送何萱回南诏大酒店。他就算再有多少话要跟索云嫣说,这时也没办法,只能深深地看她一眼,扶着他妈妈走了。 索云嫣这一下午经历了太多事情,从何萱说不反对林锦泽和她一起,到暗示她等林锦泽娶了名门闺秀后做地下情人,再到浩浩居然是林建华的儿子,林锦泽同父异母的弟弟!她简直被各种意外震惊得无以复加。 骑着车回家的路上,她还一边走一边回想着,感叹不已。 快到天生桥的时候,她想起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自己在这里吻过双木,因为他见到阿姐后惴惴不安,老觉得自己会离开他,当时自己觉得他胡思乱想,没想到隔了几天,果然还是在这里被阿姐揭穿了身份,被迫回了省城。然后他不服从父母安排的婚事,就被软禁在公寓,和自己断了联系。要不是范流云帮忙,现在还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也许真按父母的安排,娶了那个门当户对家世相配的名门闺秀,然后……跟林伯伯一样……然后那个名门闺秀就成了林阿姨…… 索云嫣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往林锦泽当时停车的地方看去,不由得一怔,那个地方居然又停着一辆车,当然不是林锦泽当时租的那种民宿老板的旧奥迪,而是一辆非常时尚漂亮的豪车!索云嫣也不认识车,更分不出来是什么款什么型,之所以觉得是豪车,一是因为外形漂亮,二是感觉跟尹公子那辆劳斯莱斯古斯特差不多,车子的每一个地方都透着尊贵奢华! 索云嫣打量着那辆豪车的时候,车主也打量着她。然后车主就打开车门下了车,向索云嫣走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约莫二十六七岁,个子高挑,身材火辣,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前面波涛汹涌,后面浑圆挺翘,腰肢盈盈一握,双腿修长笔直,甚至不用看脸都能让人热血沸腾! 索云嫣看她走向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得呆住了:她要做什么?难道是车子出了问题,想跟自己求助?可是自己这电动车,也帮不上什么忙啊?且不说拖那辆豪车,就是载这个美女也够不上档次啊!就她那穿着打扮绝不可能看上坐自己这电动车啊!或者可以送她一瓶水解解渴?还是她想向自己借手机打电话求助…… 就在索云嫣猜测着那美女的目的时,那美女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隔着两米左右,一双大眼睛放肆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她。那目光不但没有一点点求助的意思,相反还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好像是……好像是不屑……和挑衅!对,就是不屑和挑衅! 索云嫣顿了一顿,有些怀疑自己的感觉,这性感美女应该和自己素不相识,她的目光怎么会透着不屑和挑衅?难道这是女人间天生的妒忌么?索云嫣不禁有些惭愧,自己这是自叹弗如到妒忌,居然会去污蔑一个刚见面的性感美女吗? 那美女仔仔细细地看着索云嫣,并不说话。 索云嫣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心里暗暗吐槽:这个美女怎么这么没礼貌呢?老盯着我看干什么?你自己不就挺好看的吗?怎么还没看够啊? 就在索云嫣骑上自己的车要走时,那美女突然开了口:“你是……索云嫣吗?” 索云嫣愣住了:“是……我是……” 那美女拦住她的车,好看的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啊?”索云嫣愕然,莫名其妙钻出来一个人,跑来责怪自己不知道她是谁! 索云嫣拧了拧眉,看那美女不会放她走的样子,只得无奈地说:“那么,请问你是谁啊?” 那美女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冷冷笑道:“我是姚沛蓉!” 姚沛蓉?索云嫣想了一想,印象里真的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她摇摇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也不知道你是谁。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索云嫣不知道姚沛蓉,姚沛蓉可知道她得很!她从林锦泽和父母那里听说了——就是这个索云嫣勾引林锦泽,寻死觅活缠着他不放,还挑唆他逃婚和离家出走! 姚沛蓉一想到林锦泽那窝囊废的样子,就觉得两位老人说的错不了!就林锦泽那样儿,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不听父母的话,百分之百是这个叫索云嫣的狐狸精挑唆的!这个狐狸精居然敢勾引自己的未婚夫!还挑唆他逃婚和离家出走!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姚沛蓉越想越气,肺都要气炸了,也不跟林建华和何萱打招呼(当然,林建华和何萱要跟索云嫣说的话,也不敢让姚沛蓉听见),就自己跑来找索云嫣了! 姚沛蓉怕林锦泽的父母会看在林锦泽的份上,拉不下脸来对付索云嫣! 她这个正牌的未婚妻可就不一样了!她是来打狐狸精的!可以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收拾索云嫣,索云嫣这个第三者,但凡有点自知之明,也应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当然,倘若索云嫣敢反抗,自己也不是吃素的,不打得她哭爹喊娘,她还当跆拳道黑带九段是摆设么?到时候真正让她见识见识当第三者的下场!! 这样想着,姚沛蓉就开了她的宾利飞驰来找索云嫣算账了。 从风花雪月城出来到天生桥村这条路,有很长一段路况极差。 姚沛蓉第一次开那么烂的路,加之她又满怀怒气,自然没注意到要小心驾驶和避开凸凹,像宾利飞驰这种豪车,本就是用来彰显身份尊贵的,如何能在乡村烂路上横冲直撞?那十五公分的底盘怎么经得住折腾呢?所以还没到天生桥就撂了挑子! 第133章 有阿姐在 姚沛蓉看见路边有块空地,勉强将宾利飞驰停靠过去,熄火之后,开门下车,俯身看看底盘,确实没救了。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底狠狠地咒骂着索云嫣,却也毫无办法。 姚沛蓉原本想着车也坏啦,今天是没办法打上门去找索云嫣麻烦了。 没成想索云嫣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刚开始看到有人骑着电动车过来,也没太在意,以为是过路人。 直到索云嫣停下车来,看见自己的豪车一愣,她也不由自主地打量起索云嫣来! 这一打量,就发现索云嫣很眼熟,再仔仔细细地看,跟她手机里偷偷从何萱那里弄到的索云嫣的照片一比,还真的就是! 林建华和何萱找索云嫣,那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很费了一番功夫。 相比之下,姚沛蓉就简单得多了,可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的全不费功夫”! 天生桥边那么多村子,桃源村那么多人,索云嫣第一个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姚沛蓉不由得狞笑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于是,在看清楚了是索云嫣之后,姚沛蓉打开车门下了车,打算就在这里找她算账。 她想了一想,又确认了一遍,这究竟是不是那个可恨的“第三者”! 看到索云嫣傻傻地看着自己,一副并不认识的样子。姚沛蓉想:好吧,林锦泽那个窝囊废可能没敢给她看自己的照片!然而就算她没见过自己,名字总该听说过吧? 姚沛蓉又将自己的名字说了,但看索云嫣还是茫然无知的样子,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这个狐狸精居然如此轻视自己,连自己这个情敌的名字都不知道!或者是她太会演戏?装出不认识的样子!这演技难怪能将林锦泽那个窝囊废迷得神魂颠倒了! 姚沛蓉越想越愤恨,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步:“我是林锦泽的未婚妻!” 索云嫣怔住了:原来是她!双木就是被安排跟她订婚么? 她不由得偷偷看姚沛蓉:明眸皓齿,肤色白皙,长发墨黑,身材凹凸有致,打扮时尚潮流,这样一个性感火辣的尤物,男人看了都会动心的吧?难怪我刚才……索云嫣心里涌起一阵酸意,转念想到:双木居然会在与她的订婚仪式逃跑了,难怪她要怒火中烧了! 姚沛蓉看索云嫣不说话,以为她理屈词穷,毕竟小三被原配打上门来,还敢理直气壮的没有几人。她挑剔的目光再度扫过索云嫣:纤瘦娴静,眉头紧锁,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难怪林锦泽那个窝囊废会喜欢她,也只有在这样的女人面前,他才能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吧?姚沛蓉心里嘲笑道。 “姚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索云嫣虽然弄清楚了姚沛蓉的身份,可她不知道姚沛蓉拦住自己做什么? 姚沛蓉冷笑道:“什么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来找我麻烦呢?索云嫣心里这样想着,叹了口气:“姚小姐,我知道双木逃婚的事伤害到你,我代他向你道歉,可双木他真的是……” “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来道歉!”姚沛蓉打断了索云嫣的话,心里想着:果然如林阿姨所说,林锦泽连真名都没有给这个狐狸精说过,是这个狐狸精缠着他不放,想不到她外表看起来清纯,骨子里如此下贱!林锦泽就是被她这样表里不一迷惑了吧!想到林锦泽那个窝囊废,她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正确。 索云嫣看这姚沛蓉既不听解释,又不让自己走,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不由得皱着眉头问:“姚小姐,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让林锦泽别躲着,自己出来跟我道歉!”姚沛蓉斜瞥着索云嫣,盛气凌人的说。 索云嫣无语了,怎么她们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全是这个态度,她只得又解释:“双木他没有躲着,是……” “我知道!是你缠着他不放!是你挑唆他逃婚和离家出走!是你怂恿他藏起来!你这个狐狸精!” “我没有!我不是!我……” “你还要狡辩吗?林锦泽难道不是因为你才逃婚的吗?难道不是被你藏起来的吗?” “……是……是因为我……可是……”索云嫣被这断章取义的质问搅得无法辩解!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下贱的狐狸精!”姚沛蓉越说越气,越听越恨,上前一步,扬起手来,啪的一声狠狠甩在了索云嫣脸颊上! 索云嫣哪里想得到姚沛蓉说着说着就动手了,根本没有防备,被打个正着,呆愣在当场。 姚沛蓉又扬起手,准备再狠狠给索云嫣几个耳光。 “住手!不许欺负我阿妹!”蓦地响起一声怒吼。 随着这一声怒吼,一个人影飞奔过来,使劲推向姚沛蓉,姚沛蓉猝不及防,一下被推出去老远,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索云嫣一看:是阿姐!是阿姐来保护她了!她的眼泪和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阿姐!” “阿嫣,别哭!有阿姐在!”索云娇心疼地擦去索云嫣的眼泪,看着她被打得红肿的脸颊,疼得自己的眼泪都快涌出来了:这是自己一心护着的阿妹啊!被人欺负成这样,都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索云娇怜惜地给阿妹擦干了眼泪,理顺了鬓边的乱发,才转过身来,怒视着姚沛蓉,正要问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自己的阿妹。这时姚沛蓉正抬起头看过来,索云娇一下就看清楚了——是姚沛蓉! 索云娇虽然没有见过姚沛蓉本人,但是当初订婚仪式那样声势浩大,连篇累牍的报道,姚沛蓉各个角度的照片……作为一个学传媒的艺人音乐工作室宣发人员,她早已听得耳熟能详,看得铭记于心,再加上她本来就关注这件事,巴不得林锦泽早点娶了姚沛蓉,不要再来纠缠自己的阿妹,省得祸害自己的阿妹,所以此时她一眼就认出了姚沛蓉,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第134章 保护 索云嫣从省城回风花雪月城之后,索云娇陆陆续续从范流云口里,知道了索云嫣救林锦泽的事。 至于范流云,他就是从段无瑕那里,探知了索云嫣和林锦泽的很多事情,才上赶着帮助他们见面。一方面确实为这少见的真情和缘分感动,另一方面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毕竟段无瑕和索云嫣自幼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段无瑕和他相识却实在难以启齿,很多时候,段无瑕对他的爱答不理和对索云嫣的爱护有加,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范流云自然不能放任这样一个“危险的情敌”视而不理,万一哪天段无瑕实在厌烦了他,或者对索云嫣动了心,到时候干柴烈火搅到一起,他就哭都来不及了。毕竟,段无瑕在他心里,那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人儿,至于索云嫣嘛,也还算优秀,两人哪天看对眼,也不是不可能! 别怪范流云猥琐,事实也确实如此!索云嫣开始对段无瑕是有一些少女的心思,不过段无瑕不回应,索云嫣自有骄傲,也就断了念头并不纠缠,一心把他当兄长了。 索云娇原本看媒体报道林锦泽和姚沛蓉订婚了,心里终于放了心,觉得这回总算护住了阿妹。哪里想得到范流云会帮林锦泽和索云嫣见了面,而后林锦泽逃婚成功,躲到了双鸳溪深处的姨婆婆家里,度过了永生难忘的一段美好时光。 范饭今年初又出了一张专辑,还有两档综艺节目,范流云本身就是啥都不管的甩手掌柜,每天就一门心思陪着段无瑕哄着段无瑕,逍遥快活,所有唱歌录制的事情都丢到了音乐工作室这边,就录音和上节目的时候来露个面,索云娇她们不但得操心工作的事情,还得帮忙遮掩范流云和段无瑕的关系。 虽然范流云并不在意,但范老爷子不干啊,勒令工作室这边必须捂紧了,不得走漏一星半点。 工作室的人自然也知道这种关系毕竟还不能被公众接受,一旦泄之于众,范饭也就毁了。所以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紧了狗仔们,时刻注意“消痕灭迹”!天天都累得跟狗一样。 当然,范饭音乐工作室的工作量巨大,但是薪酬也高啊!基本是同行业平均水平的三倍!甚至从小道消息推测,竟然超过了顶流大歌星秦珃的工作人员收入! 所以,大家都愿意留在范饭音乐工作室,卖命干活!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养家活口不容易啊!咱老百姓,有几个能视金钱如粪土?谁还不是为五斗米折腰呢? 工作室的同事们午间休息时闲侃,还总结出一条警世格言来:如果你月入1000元,那么春城就是地狱;如果你月入元,那么春城就是人间;如果你月入元,那么春城就是天堂! 所以,为了“钱”程,奋斗吧!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索云娇的工作量可想而知有多大,自然不能长期天天盯着林锦泽,再说林锦泽也订婚了。因此,后来林锦泽逃婚躲到双鸳溪的事,她是压根不知道。 不过,时间长了,总有蛛丝马迹露出来,索云娇有时候打电话,会提示索云嫣的手机号码不在服务区,她只得打给阿婆,可阿婆也迷迷糊糊说不清楚,只知道索云嫣去演出了。 索云娇渐渐起了疑心,追问阿妹,索云嫣哪里敢告诉她,支支吾吾搪塞过去了,只说手机没电关了。 索云娇实在抽不开身,也只有暂时放着,直到前两天,范饭的两档综艺节目最后一季都录制完毕,范流云立马收拾好,哄着段无瑕出国度假了。索云娇她们这才放松下来,有了休息时间,她马上就赶了回来。出租车到天生桥前面时,老远就看到有两个人在路边。索云娇当时就在那里揭穿林锦泽的身份,让他不要再纠缠索云嫣的。 到了这个地头,索云娇下意识地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索云嫣,那是自己的阿妹嘛,就算一个背影也认得出来,何况还有电动车和背上的龙头三弦。她让出租车靠过去停下来,正要出声喊索云嫣,就见对面的人扬起手打了阿妹一耳光,看样子还想接着打。 索云娇一下就慌了,车都没有停稳,她就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大吼着:“住手!不许欺负我阿妹!” 然后箭步如飞地奔过去,奋力去推那个还要打阿妹的人,慌忙之间,索云娇也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是谁,只怕她伤到自己的阿妹,浑身力气都全部使上了。 虽然只是年轻女孩子,但是人拼起命来,力量真的不可小觑。 姚沛蓉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退出去老远,摔得重了,好大一会才爬起来,恨恨地看着索云娇姐妹,将高跟鞋一甩,开始活动手脚,准备“大开杀戒”了。 想想她姚沛蓉是何等的家世! 从出生到现在,都像公主一般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像高高在上的神祗一样被追求者膜拜着。 即便是在外国留学时,也没人敢伤她一根毫毛,动她一个指头! 从来都是她打得别人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然而,今天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居然被两个乡下村姑给欺负了!而且,这件事的起因还是自己的未婚夫被狐狸精勾搭去了! 这狐狸精非但不认错,她姐姐居然还打了自己!这还有天理吗? 狐狸精还敢跟原配斗,真是反了天啦! 今天不打到这两只狐狸精满地找牙,我就改跟你们姐妹俩姓了!姚沛蓉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发着誓。 索云娇看着姚沛蓉的神情动作,隐隐想起好像媒体有报道过,这姚沛蓉是跆拳道黑带九段!当时自己还私下里窃笑过林锦泽活该!最好让老婆家暴致死!今天自己却把她推了一个大筋斗,而且看样子传闻是真的,林锦泽逃婚了!所以姚沛蓉打上门来找阿妹的麻烦!这事只怕不能善了! 第135章 打人者,人恒打之 索云娇不怕自己挨打,只担心姚沛蓉不放过阿妹。她将索云嫣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满脸凛然地说:“姚小姐,你为什么打我阿妹?” 姚沛蓉冷笑道:“你们姐妹俩倒是演戏的一把好手!索云嫣刚才装不认识我,你呢?一看就知道我是谁!这是没提前对好词儿么?” 索云娇沉声道:“姚小姐,我认识你是因为我在省城工作,看到过你订婚的报道。我阿妹一直都在这乡下地方,消息闭塞,她不认识你也很正常!” “呵呵!她不认识我到认识我的未婚夫?”姚沛蓉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冷笑道。 索云娇只觉得姚沛蓉在胡搅蛮缠,但怕她恼羞成怒真的动起手来,只得强忍住怒气,好言好语的劝说道:“姚小姐,请你讲一讲道理好吗?我阿妹认识林锦泽在你之前。” 姚沛蓉质问的语气说道:“所以她就可以挑唆林锦泽逃婚吗?” 索云嫣忍不住在后面分辩道:“阿姐,我没有挑唆双木逃婚!我没有!” 索云娇皱着眉头,无奈地说:“姚小姐,这件事确实跟我阿妹无关,你要找麻烦也应该是去找林锦泽!” “呵呵!我要是能找到林锦泽,还用得着来跟这狐狸精多说废话吗?你怎么不问问她,把林锦泽藏到哪里去了?”姚沛蓉语带不屑地说着,身体各处关节活动开来,嘎嘎作响。 索云娇一震,林锦泽果然又来纠缠阿妹了! 看来自己的怀疑没有错,阿妹的手机打不通的时候,多半是跟林锦泽在一起躲到了哪里! 什么地方没有电话信号呢?对了,是姨婆婆家!双鸳溪深处的姨婆婆家!阿妹把林锦泽带到姨婆婆家去了,所以姚沛蓉找不到林锦泽,就来找阿妹的麻烦了! 索云娇略一思忖,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虽然生气阿妹不听自己的话,没跟林锦泽断了关系,被连累得白白挨了打,但是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关键是怎么护住阿妹逃过这一劫。 天生桥外这一段路往来的行人稀少,看见有人争吵打架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更何况这事闹将起来,姚沛蓉一口咬定阿妹勾引她未婚夫,到时候阿妹根本无法分辩得清,名声一旦被毁,如何还能在这风花雪月城待得下去?以阿妹的倔强自傲,若被人泼了满身污水,怕是只有以死自证清白…… 索云娇看着姚沛蓉磨掌擦拳的样子,强作镇定道:“姚小姐,林锦泽是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他要去哪里是他自己的事!阿嫣如何左右得了他?” 姚沛蓉轻蔑地说:“那你就要问问她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迷惑男人!或者让林锦泽出来说说,是谁死缠着他不放!” 索云娇义正言辞地说:“姚小姐,一直以来都是林锦泽在纠缠阿嫣,阿嫣从没有要求他做什么!也没有缠着他不放!” “你说什么我就信吗?你们姐妹俩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姚沛蓉冷笑道。 “你打我可以,就是不能骂我阿姐!”索云嫣听到姚沛蓉辱骂阿姐,气愤地站了出来:“双木已经跟他妈妈回去了!” 姚沛蓉哪里会相信:“你以为能骗得了我吗?林锦泽怎么可能那么听话跟何阿姨回去?” “因为……因为……”索云嫣张口结舌说不出来,林锦泽父母和田淑梅母子的事情,她又如何能在别人面前说道! “编不出来了吗?那我可就动手了!”姚沛蓉冷冷笑着,握拳作势,就要跨上来打人。 索云嫣一下子转身,背向姚沛蓉,挡在了索云娇的前面,这样就打不到她阿姐了。 可是她不知道,这样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都在姚沛蓉的拳头下了。 姚沛蓉高举拳头,就要朝着索云嫣的背心击下。 “嗞--”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响在姚沛蓉近旁,接着有人戏谑的问道:“在天生桥的地头上撒野,你问过我段二了吗?” 索云嫣和索云娇齐齐转头,就看见了尹公子的劳斯莱斯古斯特紧贴姚沛蓉身边停住,副驾驶的段无悔伸出右手,紧紧抓住了姚沛蓉握紧拳头的右手腕。 “无悔阿哥!”索云嫣和索云娇齐声喊道。 姚沛蓉本就让贴身而来的车子吓得魂飞魄散,右手腕又被死死抓紧,她极力挣扎着,想将右手挣脱出来。 段无悔满脸轻松随意的样子,右手臂纹丝不动,直到姚沛蓉最后死命地一挣,他才不耐烦地松了手,姚沛蓉正咬紧牙关全身使劲,哪里料得到段无悔会突然放了手,顿时重心失控,“嘭”一声仰面朝天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尹公子轻松愉快的从驾驶座开门下了车,蹲在姚沛蓉旁边观察了一下,还伸出手试探一番,转头对段无悔幸灾乐祸地说道:“喔豁!段二,你打死人了!” 不过,看他那虚张声势的神情,姚沛蓉肯定没事,他才会“恫吓”段无悔。姚沛蓉要真伤得重了,他反而一本正经的说没事了。 段无悔满不在乎地一笑,幽了一默:“顶多重伤,要死哪有那么容易!” 尹公子“啧啧”两声,转而埋怨道:“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儿!段二,你可真下得了狠手啊!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她又没伤着脸,你喜欢的话就捡回去呗!正好遂了你的愿!”段无悔调侃地说。 尹公子佯怒道:“我是那种看脸的肤浅之人么?” “你不是吗?”段无悔反问了一句,又哄道:“好了好了,你不是,你不是!你尹老大是千古第一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尹公子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说道,能得段无悔一句夸赞,那可真心不容易。 段无悔转头看向索云嫣和索云娇,笑问道:“这是谁啊?敢在天生桥边打人!她不知道天生桥的道理就是‘打人者,人恒打之’吗?” 索云嫣、索云娇和尹公子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索云娇先道了谢,才掩饰道:“她是我们一个熟人的未婚妻,有点儿误会!” 尹公子靠在车头上,戏谑地问道:“那个什么双木的未婚妻吧!” 第136章 怕她醒了打我 索云嫣没想到尹公子居然猜的这么准,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索云娇不知道尹公子和林锦泽之间的嫌隙,还以为尹公子阅历颇深,一眼就看出了林锦泽的人品问题。 段无悔自然是知道尹公子的底细,揶揄说:“尹老大,你连这个都知道!看不出来啊!你怎么知道的?” 尹公子得意洋洋地说:“老子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切——你就吹吧你!我怎么不知道你啥时候还能掐会算了?”段无悔满脸不信地打击道。 尹公子也不跟他较真,嘿嘿一笑,转过头向索云嫣说道:“阿嫣,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双木不是什么好人,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对于尹公子的话,索云娇大有同感:“嗯,我也觉得,这个双木就是一个谎话连篇的渣男!” 索云嫣嗫嗫嚅嚅地说:“……他不是……不是……这个中间有点……有点误会……” 实际上,索云嫣也说不清楚,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人一旦给别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终其一生都很难改变,双木给索云娇和尹公子的印象都很差,不是索云嫣几句话能改变得了。 段无悔往后车座扬头示意:“阿娇,阿嫣,时候不早了,快上车 ,我送你们回去。” “无悔阿哥,不耽误您们了,这里离家不远,我和阿嫣自己回去吧!今天谢谢您们了!”索云娇看他们的车子从村里出来,往风花雪月城方向去,应该是有事情要处理,便谢绝了段无悔,打算和索云嫣走回去。 尹公子看了索云嫣一眼,笑道:“阿嫣,那天我对你说的话,现在都还有效,你好好的考虑一下!” 他指的是那句“如果有一天,他负了你,你就回来找我”,尹公子笑了笑,转身要去开车。 忽听索云嫣在身后喊道:“等一等!” 尹公子一喜,以为索云嫣回心转意了,连忙回身问道:“你想好了?” “不是……是……”索云嫣结结巴巴的说:“是那个……那个……姚小姐,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就这样躺在地上怕是……怕是不行……” 索云娇看看索云嫣红肿着的脸,不禁又是好气又是感慨:阿妹倒是一点不记仇,刚才还被姚沛蓉打了,这会又担心姚沛蓉躺在地上不行。 段无悔疑惑地道:“那你想怎么办呢?阿嫣。” “把她搬到车上去吧!”索云嫣提议道。 “这是尹老大的车,得看他同意不同意!”段无悔犹豫着说,虽然他刚才开尹公子的玩笑,让他将“大美人儿”捡回去,其实也知道尹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好色,不过是使些手段将人心甘情愿弄上手,绝不会趁人昏迷就占便宜的,那多没意思。 果不其然,尹公子摇着头一叠连声道:“不行不行不行!我们两个大男人,车上却有个昏迷的女人,若是被人瞧见了,段二不要脸就算了,我还要呢!” 段无悔怒道:“我什么时候不要脸了?尹老大!” “我就是比喻一下,比喻一下嘛!”尹公子连忙陪着笑说。 “你这叫比喻吗?你小学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段无悔斥道。 “无悔阿哥,尹……尹大哥,我是说……把姚小姐抬到她自己的车上去……”索云嫣在旁边弱弱地辩解了一句,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辆漂亮的豪车。 段无悔和尹公子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停着一辆宾利飞驰,不由得面面相觑,原来闹了一个大乌龙。 段无悔有些尴尬地说道:“既然是抬到她自己的车上,我们两个大男人也不好动手,还是你们姐妹俩自己抬吧。” 索云嫣摸摸红肿的脸颊,疼得咧了咧嘴,嘶嘶两声,红着脸说:“我怕她醒了打我……” “那你刚才那么勇?”段无悔笑问道,他刚才就是看到索云嫣护在索云娇前面,毫不犹豫地将后背心全露给别人打。他才急忙让尹公子飞车过去,一把抓住姚沛蓉的手腕。 不会武的人不知道,力猛的人一拳打在后背心上,真会震碎心脏,一击毙命! “我当时着急嘛,没有办法。”索云嫣想笑一笑,咧开嘴又疼得眼泪花花。索云娇心疼地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段无悔没办法,只得下车,和尹公子两人,一人提着两只手,一人提着两只脚,将姚沛蓉弄到了她自己的宾利飞驰上。 尹公子好人做到底,又打了电话,叫四s店的紧急维修人员马上过来处理,对方告知一小时内到达,尹公子这才和段无悔开车走了。 姚沛蓉等会被四s店的人连人带车弄回去,受了这么大的挫折,铩羽而归,想必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索云嫣看尹公子他们的车一溜烟没了踪影,转头问索云娇:“阿姐,你怎么回来了?” 索云娇瞥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要是没回来,你还不白白让人欺负了?你呀,真是……” “阿姐,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索云嫣嗫嗫嚅嚅,有些不好意思说。 索云娇叹了一口气,阿妹这样纯善,她想好好的保护她,一辈子都不会被人欺负。可是,到底怎样才是保护阿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究竟是不是保护阿妹?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索云嫣听到阿姐叹气,关心地问:“阿姐,你怎么啦?是不是路上辛苦了?” 索云娇摇摇头:“走吧,先回家。” 索云嫣点点头,赶忙去帮阿姐拿了那个双肩包放到电动车上。那双肩包又大又沉,当时索云娇看见索云嫣被打,匆匆忙忙跳下车,也来不及拿自己的东西,出租车司机看三人的情形是要争吵打架,生意人不想沾惹是非,急急忙忙将索云娇的东西丢了下来,就开车走了。 索云嫣慢慢骑着车,索云娇在旁边走着,姐妹俩一边说话一边往家走去。 索云娇问起事情的经过,索云嫣不敢再隐瞒,原原本本全部告诉了阿姐。 第137章 午夜天文馆 林锦泽在双鸳村时,除了自己的风流艳史外,其他的事情基本都跟索云嫣说过。 索云嫣此时就转述给了阿姐听。 从五年前双木在南诏大酒店看到她,到两年前在火把节舞台上救了双木,再到登鹊村荷塘边双木设法靠近,让双木帮忙修改曲谱结果混在一起发给了范流云,在迪吧与尹公子的人起冲突导致双木被打,风尘三侠在万花溪斗乐得到双木帮助,被范饭的粉丝围攻放弃了那六首歌,其后与双木分手,雨夜双木救了阿婆,她原谅双木两人和好如初,阿姐回来揭穿了双木的身份,双木被迫回省城解决问题,林家给双木定了婚事,双木不听安排,逃婚到了风花雪月城,她将双木带到双鸳溪的姨婆婆家躲起来,林家过来找自己的麻烦,双木跟父母走了…… 只有范流云私下带她去见双木的事情,她不想连累范流云被阿姐责怪,省去了没说,所以双木那六首和歌的事情,她改在了双鸳溪躲藏的时候。 还有林锦泽父母和田淑梅母子的事情,毕竟涉及别人的隐私,也不光彩,她便略了,只说双木怕父母找她麻烦,已经回去了。 所有的事情,索云娇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此时才全部串连起来,明白了前因后果。她慢慢地听完,半晌没有吭声。 索云嫣偷偷看阿姐,只见索云娇的脸色一如平常,并没有生气,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她却不知道,索云娇此时内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浪涛汹涌。 索云娇思来想去不知道转了几百次念头,当年那件事到底应该说出来,还是应该让它永远烂在心里,究竟如何做才能保护阿妹不受伤害? 午后,婆孙三人坐在廊檐下纳凉。 索云嫣和阿婆闲话着,渐渐地阿婆有些困倦了,便自己回房去午睡了。 索云娇心不在焉,半晌无话,怔怔地看着索云嫣,忽然开口问道:“阿嫣,你爱双木吗?” “爱!”这个字冲口而出,甚至都没有零点一秒的犹豫。 索云娇默然,半晌又问:“很爱吗?” “很爱!”这两个字也依然没有零点一秒的犹豫,索云嫣看着阿姐,想了想,又说:“阿姐,我知道,你对双木印象不好,觉得他骗过我很多次,不过这中间确实有些误会,我会让他亲自跟你解释清楚。” 索云娇又是半晌的默然:误会……这件事如果是误会该多好啊! “阿嫣,若是以后你发现了你最亲近的人隐瞒了一件你可能无法接受的事,你会怎么办?” 索云嫣怔然,她可以确定自己爱或者不爱,也知道自己有多爱,可是阿姐说的这种情形她无法判断。 无论什么事情,谁会愿意自己被瞒着呢?爱情是最宽容的,也是最自私的,根本容不下一颗沙粒! 索云娇定定地看着阿妹,半晌,索云嫣都没有回答,她心里不由得想:阿嫣是无法原谅的吧?现在一切还来得及,瞒到最后才被阿嫣发现,到时候…… 索云娇试探着问:“阿嫣,如果……如果我让你和双木分手呢?” “……为什么呢?阿姐。”索云嫣抬起头来看着她。 索云娇闭上眼睛,沉默半晌,终于说:“你让双木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林锦泽那天送何萱回南诏大酒店后,索云嫣一直没有和他见过面,两人只是通通电话,互诉一下思念。 接到电话后,林锦泽马上就过来了。 索云嫣告诉他,阿姐有话要问他,让他上去自己的房间。索云嫣的房间林锦泽只去过一次,就是逃婚之后赶过来的那晚,他在那里休息了一会,换了换衣服,吃了一碗面。 林锦泽推开门,就看见索云娇站在窗前,背向着这边,听见他进来,索云娇没有回头,只喊了他:“林锦泽……” 林锦泽突然就恐慌起来,莫名地想起了天生桥边索云娇揭穿他林鹤身份的事。 索云娇喊了这一声后,又沉默了,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良久,久到林锦泽以为她不会说了。索云娇忽然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缓慢而清晰地说:“你还记得三年前倪昊生日那晚,和你的午夜天文馆吗?” 倪昊生日那晚?午夜天文馆? 林锦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由得仔细看了看索云娇的样子,顿时犹如五雷轰顶,脸色煞白。 午夜天文馆,是林锦泽帮秦珃写的一首歌,也是一支手表,秦珃送给林锦泽的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 那天,他急急赶去俱乐部给倪昊过生日,忘记了取下那支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后来,范二范流云过来呛酒,他喝得酩酊大醉,散场后例行带了女人回去附近的公寓春宵一度,第二天早上那女人看到了他的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当时他还有些担心那女人认出这块表来,会纠缠不放,结果人家连“过夜费”都没提。现在他已经明白了,那天晚上春宵一度的女人就是索云娇!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倪昊的堂妹倪雯邀请了全寝室的女生来给堂哥庆生撑场子,索云娇也是倪雯的室友!一水儿年轻漂亮正儿八经的女大学生嘛!当然是倍儿有排面!索云娇不会喝酒也不应酬,却不过情面被强拉过来。不过女大学生嘛,还不都是这样的,清高孤傲,睥睨一切,但是很多公子哥儿还就喜欢这个调调,被拿捏得死死的! 索云娇第二天看见那块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当时就认出来了,因为秦珃宣传那首《午夜天文馆》时,海报上还有梵克雅宝午夜天文馆的照片。坊间也有秦珃的御用词曲作者林鹤是省城林家太子爷的传闻,甚至还有一些八卦艳闻,不过都是片言只语雾鳞云爪。 索云娇当时吃了亏,却也没有办法,毕竟林锦泽没有用强,她也被灌得烂醉如泥,什么都不知道,总不能因为自己是女人,就把责任推到男人身上,事情已经够丢脸了,难道还连自尊都不要? 第138章 噩梦 这桩风流荒唐事唯一的好处,就是阴差阳错促成了索云娇的工作。 当时,索云娇坐在沙发的角落里,范流云过来“敬酒”,扫到一眼。 再后来,索云娇推辞不过被灌醉了,而林锦泽也喝醉了,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俱乐部的时候,范流云又看到一眼,自然是有些印象。 当范饭音乐工作室招聘时,一堆简历送过来,范流云随便翻了翻,不甚在意,看到索云娇的照片时,只觉得照片上的人有一点眼熟,还以为是合眼缘,也就录用了。很久以后才想起来,是倪昊生日那天晚上,在俱乐部见过,也不好再提。 索云娇看林锦泽的神色,已经知道他想起来了,长吸一口气,压住胸口的痛楚,强作镇定道:“你自己跟阿嫣说吧!” 她转身从林锦泽旁边走了出去,剩下他如被焦雷击中一般站在房间里。 索云娇下到院里的时候,正听到索云嫣在说:“阿婶,恭喜恭喜,谷雨阿姐哪天的正酒啊?” “就是明天咯,这不来请你阿婆现在去帮忙安排安排,你阿婆做土八碗是不摆了啊!” “那我去喊阿婆起来,她睡午觉呢,您在院里坐着稍等会。” “不着急,不着急,阿婆年纪大了,你让她慢慢起来,我这里坐着等她。” “好嘞,阿婆平时这会也起来了,我去看看。” 索云嫣才走到阿婆房间门口,阿婆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已经起来了,边穿她的软布鞋,边高声答应着:“她阿婶,我这就好了,马上过去安排。” 阿婆老当益壮,白族土八碗做得好,村里有人家娶媳妇嫁闺女,都来请她去帮忙安排,她本来爱凑热闹,一有人请就欢天喜地的去帮忙了。 索云娇见状,扶了阿婆,笑着说:“我也跟着一起去帮忙吧!” “那敢情好,能碰上在省城工作的大学生来帮忙,我家谷雨有福气了。阿娇,明天给谷雨做个伴娘吧?” 索云娇一顿,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说:“阿婶,我已经做过三次伴娘了。不好意思,不能帮谷雨阿妹了!” 农村老古话说,未婚姑娘最多只能做三次伴娘,做了三次以上,就嫁不掉了;还有的说,做伴娘一定要是白璧无瑕的处子之身,如果骗了本主菩萨,新娘和伴娘都会遭遇噩运。 “哈哈哈,你们大学生也信这些啊?” “信!怎么不信呢?尊重民俗嘛!”索云娇笑着,又回头对前来关院门的索云嫣道:“等他想清楚了自己跟你说吧。” 阿婆一边健步如飞地走着,一边跟阿婶说:“阿嫣也做过三回伴娘了,前阵子杨家金花出嫁,又来找她,她愣头愣脑就给答应了,要不是我想起来,差点她以后就嫁不掉了。” “哈哈哈,阿嫣还能嫁不掉啊?求亲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哦!” “老古话说的嘛,听着总是没错……” 索云嫣看她们三人越走越远,这才关了院门,回过身来,却见林锦泽失魂落魄地坐在廊檐下。 索云嫣知道阿姐是躲出去,让自己和双木单独说说话,不禁有点疑惑:刚才阿姐到底问了双木什么? 她穿过院心,走到林锦泽面前站定了好一会,林锦泽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索云嫣伸出右手,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林锦泽才蓦地醒过来,一把抱住了索云嫣的腰肢,将头靠在上面,闭上眼睛,轻轻地摩挲着。 索云嫣一怔,关心地问道:“双木,你怎么了?阿姐她问了什么?” 林锦泽喃喃地说着:“阿嫣,对不起……对不起……” 索云嫣一笑:“双木,你以前究竟是做了多少坏事呀?又被阿姐抓着了?” “阿嫣,我……我以前自诩风流多情,流连在很多女人的……床上……”林锦泽不敢看索云嫣,低垂着头惭愧地说。 索云嫣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说不定还自我安慰,人不风流枉少年吧?” 以前那些风流债,在双鸳溪时他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地给索云嫣说过一些,想着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谁还没有年少风流过?何必再过多提及惹得彼此不高兴。 实际上,以林锦泽这样的家世和身份,再加上他自己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多少女人上赶着倒贴,他也不是什么柳下惠,如何能够把持得住,自然是来者不拒,到处留情了。 直到索云嫣救了他,他才动了心,正儿八经吃斋茹素。所以前次跟狐朋狗党聚会的时候,倪昊还筹谋着帮他重振雄风呢! 这些风流情债,索云嫣多少猜得到,以双木的身份和家世,风流浪荡眠花宿柳并不稀奇,他爸爸林建华不就现成的榜样么! 阿姐正是知道了这些,才会揭穿他的身份,阻止他和自己交往,就是怕他的风流债伤害到自己。 现在听双木自己说出来,索云嫣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嫉妒,极不舒服。 不过,这些都是遇到自己之前的事情,双木和自己都无法去改变,耿耿于怀又能如何?她也只能勉强自己不去计较。 “阿嫣,”林锦泽抬起头来看着索云嫣,肯定地说:“遇到你之后,我再也没有这样过!我可以向天发誓,如果我……” 索云嫣伸出手按住了林锦泽的嘴巴:“不用发誓,我相信你,双木。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纠结于心没有意义,不过是让彼此都妄思伤神。” 林锦泽拉住索云嫣的双手,紧紧地捧着,看着她,眼中渐渐起了雾气:自己何德何能拥有了这样美好的女孩子?是上天的眷恋吗?既然如此,现在为什么要收回去啊?如果是对自己以前荒唐的惩罚,那可不可以换一个啊?这个惩罚实在太残忍了! 索云嫣看着林锦泽眼眶潮红,想起阿姐古怪的言行,心里莫名其妙涌起一阵恐慌,这种恐慌远远超过了预感到他风流浪荡的过去那种不安! “你怎么了?双木,到底是什么事情?” 索云嫣又有了那种感觉,好像梦里看见有一条大河,自己在没顶的河水中挣扎,却又知道自己在做梦,只有醒过来才能活命,所以又拼命想醒过来,然而那在河水中挣扎着的自己仿佛被邪魔附体,越挣扎越往下沉,眼睁睁一点一点失去呼吸,泪水潸然而下,最后终于死去,冰凉的尸体浮上来,随水漂流,令人悲痛欲绝,直到哭醒过来,才发觉是一场噩梦,枕头早已湿凉! 第139章 偏偏是她 林锦泽放开索云嫣,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好似有千斤重一般,而双手实在不堪重负,头渐渐垂了下去,几乎到了膝盖上。那千斤重负仿佛要砸开他的脑袋一般,令他痛得无法呼吸。 索云嫣的意识越来越恐慌,那种仿佛看到自己在没顶的河水中挣扎,拼命想要醒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的绝望逐渐侵蚀着她。 她蹲下来,颤声问道:“双木,究竟是什么事?是过去的事吗?” 林锦泽的头埋在膝盖上,索云嫣就在他面前,两人的脸相隔不过咫尺,他却不敢抬头看一眼,就怕抬眼看时,已经咫尺天涯! 良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犹如知道结果的囚徒一般,沉沉地说:“是过去发生的事,我却不知道能不能过去!阿嫣。” 索云嫣忽然觉得心口一紧,窒息般的感觉潮水般袭来,她就像被绑在了百步穿杨的神箭手靶子上,明知是死,却无法挣脱。 难道……难道……不可能……不可能! 她不敢想下去,盯着林锦泽,颤抖的声音又是害怕又是绝望:“跟阿姐……跟阿姐……有关吗?” 林锦泽一震,抬起头来,凝视着索云嫣,半晌,转过头去,目光茫然地落在院子中的花坛上,那里有一丛繁华过后已经枯萎的白色芍药花,他看着那花低声说:“是的,阿嫣,我……我上过床的女人中……有一个是……是你阿姐!” 索云嫣如遭雷击,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再思考,只喃喃地低声重复:“上过床的女人中……有一个是……是……” 这是一句简单明了的话,可是索云嫣却好像根本读不懂它的意思一般,她竭力想要去弄明白,然而稍微一思考,就头痛欲裂。犹如梦中在那河水里拼命挣扎的自己,越想要醒过来,就越死得快。 她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似乎被绊了一下,潜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摸索到一把椅子,然后坐了下来,好像拼命挣扎得太久,浑身的气力已经用得一丝不剩,实在无法支撑头脑的重负,双脚也犹如灌铅,再不停下来,只怕就要溺死了。 听到索云嫣踉跄的脚步声,林锦泽心里一凉,下意识地转头,看着索云嫣仿佛失魂落魄一般挪动着脚步,未几,绊在了椅子脚上,身体摇摇欲坠似要摔倒,他刚想上前去扶,索云嫣已经用手摸索着,在那椅子上坐下来,那是阿婆的躺椅。 索云嫣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干了一般,躺下去,闭上眼睛,蜷缩起来。就像被范饭的粉丝围攻而放弃那六首歌曲之后,自己送她回家,她蜷缩在副驾驶位上那般,伤痛,无力,茫然,而此时犹胜于前。 正值秋老虎肆虐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的蝉拼死地悲鸣着,是因为它们完成了爱情的交响曲,马上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吗? 外面的蝉叫得那样凄厉,这座农家小院却仿佛到了深秋,寂寥而寒冷。 林锦泽轻轻地走过去,在躺椅边蹲下来,凝视着索云嫣,那白腻的脸颊上被姚沛蓉打伤的印痕,还没有完全消散。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紧闭的眼角沁出来,随着索云嫣轻微的呼吸,摇摇欲滴。 林锦泽想要伸手擦去那两滴泪,却又不敢,他怕索云嫣睁开眼睛望着他,那纯澈的目光会令他觉得自己太肮脏了,实在不配去触碰她。 许久许久,索云嫣依然纹丝不动,那蜷缩的身影充满了拒绝。 林锦泽已经挂断了无数个父母的电话,接到了无数条短信,他再不回去,只怕父母要找到这里来了!他无奈而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索云嫣一眼,转身蹒跚地走出了小院。 在院门快关上的那一瞬间,索云嫣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盯着门缝中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泪水倏然涔涔落下,浸湿了衣衫。 林锦泽那些风流债,换了别的任何一个女人,她都可以闭上眼睛当做过去,唯独是阿姐,她不能装做看不见!要和一个伤害了阿姐的人长相厮守,这让她情何以堪,又让阿姐情何以堪? 索云娇和阿婆回来时,索云嫣还蜷缩在躺椅上。阿婆以为她睡着,只有索云娇看见了她紧闭的眼角沁着泪珠,和咬着嘴唇极力压抑的颤抖。 索云娇让阿婆先去睡了,她们姐妹再歇歇凉,等阿嫣醒了聊会天。 夜已经很深了,秋露寒重。 “阿姐,对不起!”索云嫣伏在索云娇的肩头,低声啜泣,满面泪痕。自己和林锦泽在一起的每一天,阿姐既要担心自己被骗被伤害,又要遭受噬心的折磨,那个带来一夜屈辱的风流孽债就在阿妹身边,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让她无处躲藏,无法诉说。 那一心一意护着她的阿姐,被这秘密如巨石一般压迫着,也曾暗暗阻止过,却因为无法宣之于口,而最终失败。她整日提心吊胆,既害怕秘密暴露,又担心阿妹受骗,就像那“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的卖炭翁,被这秘密撕扯着,左右为难,摧心剖肝。 而那不听话的阿妹,完全不知道阿姐心中的苦,每天踩在阿姐的伤口上,反复蹂躏踏践。 “阿嫣,是阿姐对不起你!”索云娇抚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疼得无以复加:“也许我不应该告诉你,就不会让你这样痛苦了!” “阿姐,那这样你会有多痛苦!如果某一天我也知道了,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索云嫣抽泣着。 索云娇揽着她,将她的头护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说:“阿嫣,哭吧,哭过就过去了……” “阿姐,我过不去……” 许多女人和林锦泽上过床,别的女人索云嫣都看不见遇不到过得去,可她不能装作看不见遇不到阿姐,那是骨肉相连的至亲,她如何割舍?她过不去! 上天的安排为什么这样残忍?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如果是林锦泽风流浪荡的错,为什么让她和阿姐在这痛苦中煎熬? 第140章 誓言犹在耳畔 林锦泽打过无数次电话,索云嫣都没有接,他只好发短信,也没有任何回音。他每天被妈妈何萱抓的紧紧的,根本脱不了身。 田淑梅母子的事情有了最后的结果,无论何萱如何哭闹反对,浩浩是林建华的儿子,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林建华打算将自己省城一栋大楼的产权转给田淑梅,将田淑梅和浩浩接到省城去,让浩浩认祖归宗,改名叫林锦浩。 这一举动吓倒了何萱,浩浩一旦被林家认可,林锦泽就不再是林建华唯一的儿子,不再是华升集团十拿九稳的太子爷。 何萱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每天哭哭闹闹,频频以林建华出轨的事威胁,要让林建华给她一个说法,再加上林锦泽又不肯乖乖听话,回去跟姚沛蓉结婚。 林建华大怒之下,发出最后的警告:林锦泽如果再不肯听从他的安排,将被取消继承权,不再承认这个儿子! 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活生生上演了一出现代小三上位抢班夺权的年度大戏。 这一下更是不得了了,何萱虽然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多年,但毕竟是名门闺秀,娘家又是仕途出身,虽说后来站队不当被边缘化了,可在官场上也还是有些能力,林建华这样扶持私生子打压她的正牌老婆地位,她也不可能毫无反抗之举,于是一状告到了娘家掌舵人那里。 何家现在的掌舵人是何萱的远房子侄,虽然这个远房姑姑已经出嫁多年,但是怎么也不能让满身铜臭的商人给欺负了吧,更何况是出轨这种道德底线问题。 何家掌舵人当然也有别的考量,如果华升集团交在林锦泽手里,何家还能有所得,要是交给私生子,那何家就鸡飞蛋打一场空了。 于是,何家掌舵人马上动用关系,找借口给林建华的房地产项目下了一个绊子,以示警告,如若林建华还是一意孤行,何家在背后捅刀子那是轻而易举。 当然了,想要促成一件事不是那么容易,想要破坏一件事,那可太简单了。 林建华的房地产项目原本就因为手续和资质问题被勒令停工,前期投入的大量资金眼看就要付诸东流,这样下去必然导致资金链断裂,势必影响华升集团,所以林建华才急急要林锦泽娶姚沛蓉,想利用姚家的官场助力,摆平手续和资质问题,尽快复工。 在这关键时刻,何家使的绊子真正是雪上加霜,林建华左支右拙,焦头烂额。 原本查出索云嫣来,林建华以为这次能拿捏林锦泽了,不料半路杀出个浩浩,掀开了当年的丑事,何萱闹得不可开交,他才想吓唬吓唬她,不想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他怒气冲冲回了省城,去想办法挽救房地产项目的事。 何萱自然是抓牢了林锦泽这个救命儿子,离开一会,她就寻死觅活。 林锦泽就算再不孝顺,也不能不顾忌妈妈的性命,更何况他的生长环境和所受的教育,都让他谨遵孝道,否则他也不用逃婚了。就是不想和父母正面对抗,怕父母一气之下出了意外。 再者,索云嫣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林锦泽万般无奈,只得陪何萱回了省城。 “阿嫣,你打算怎么办?”索云娇看着失魂落魄呆坐在躺椅上的阿妹,那个样子让她痛彻心扉,她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阿妹,现在伤得这样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她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阿姐,我不知道……”索云嫣满眼含泪,低下了头,是的,她不知道,时间让自己先忘记的会是双木?还是双木和阿姐的事?或者都永远忘不了? 索云娇搂过阿妹的肩膀,轻轻抚着她的秀发:“阿嫣,对不起,阿姐还能做什么?可以让你不要这样伤心难过?” “阿姐,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做得很好了,我不想让你再为我牺牲什么,那我会一辈子都不得安宁!”索云嫣抱住阿姐的腰肢,边流泪边说。 索云娇长叹一口气,无法再说什么。 索云嫣一闭上眼睛,她和双木的点点滴滴就浮现在眼前,双木的每一句话就回响在耳边。 “阿嫣,从今以后,我的每一首歌都是为你而写!如果有一天,这些歌流传于世,那我们的爱情也会为世人所知晓。阿嫣,我——爱——你!爱到这洱海水枯竭!” “双木,我也爱你!不管我们的爱情有多少人阻止,也不管我们的爱情为不为世人所知晓。双木,我——爱——你!爱到这洱海月泯灭!” 洱海边的誓言犹在,她和双木却已经隔着一条鸿沟,不知道哪一天,这条鸿沟才能被填满,她和双木才不会遥遥相隔。 每天,索云嫣都会收到林锦泽发来的很多条短信,她都一一读过了,知道他回了省城,知道他整理好了那些歌曲,知道他遇到了什么烦恼的事,知道他做了什么,知道他如洱海水一般的思念,甚至知道林家遇到了什么危机…… 可是这一切有什么用呢?除了增加更多的思念…… 每一条短信,林锦泽都知道索云嫣读过了,他不知道她的任何消息,可是让她知道他的点点滴滴,就好像他知道了她还好! 林锦泽以前发短信,从来不会关心对方收得到还是收不到,从与索云嫣第一次分手过后,他就将手机重新设置过了,启动了发送对方已读的回执报告,看着每一条短信后面那已读的标识,他默默无语,心里又是苦涩又是甜蜜,他和索云嫣的一切,都是那么特别,让人永生难以忘记。他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是愿意为了能和索云嫣在一起而拼命努力。 田淑梅带着浩浩去了省城,索云嫣暂时没有工作安排,况且她现在的心情,也实在不宜出去表演。好几天了,索云嫣除了回房躺着,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静静地坐在廊檐下,默默地出神。 第141章 阿公来看看你 农历七月初七,是乞巧节,也是中国的“情人节”。这一天是索云嫣的生日,也是她阿妈阿爸的祭日。 阿婆和索云娇都不敢提索云嫣生日的事,怕她触景伤情更是难过。 吃过午饭,索云嫣还是静静地坐在廊檐下发呆。她吃不下饭,不过怕阿婆和阿姐担心,她还是动了动筷子,勉强吃了两口。 “哐哐哐”有人在外面敲响了院门,索云嫣茫然地抬起头来,目光散乱地注视着,却没有起身。 阿婆去睡午觉了,索云娇收拾好碗筷,走出堂屋来,正好听见,她看了看索云嫣,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打开院门,竟然是阿公站在门外! 索云娇讶异地将阿公请了进来,看到阿公,索云嫣总算是醒过神来,连忙让阿公坐下来,问阿公吃过饭没有,阿公摇摇头表示没有吃。 索云嫣要去给阿公做饭,索云娇拦住了她,让她陪着阿公,自己去给他做饭。 索云嫣看着阿公满脸疲累,但是精神很好的样子,问阿公是怎么过来的? 阿公用手比划着“说”,他是自己走过来的! 索云嫣惊呆了,阿公的家在城南村里,离自己家有四十多公里,阿公本来年老体弱,速度也慢,走路过来起码需要六七个小时!也就是说,阿公天还没亮就起床走过来了! 阿公比划着“说”,好久没有看见索云嫣这个小孙女儿了,很想念她,过来看看她。 索云嫣想起来,因为林锦泽的事,她从端午节后去看过一次阿公,到现在一个多月了,竟然再没有去看望过他,才害得阿公这么远走路来看她,她的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伏在阿公的膝盖上,小声地哭着。 阿公轻轻抚着索云嫣脑后的头发,等她哭够了抬起头来,才比划着问她怎么了。 索云嫣含着眼泪笑:“阿公,我想您了!很想您!很想您!想得哭了!” 她擦了擦眼睛,帮阿公把龙头三弦取下来放好,又端来一个小凳子,坐到阿公的旁边,将阿公的双脚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给他按摩小腿,缓解疲劳。 索云娇已经热好了饭菜,给阿公盛了大半碗饭,配上一碟腌肉炒鸡枞,还有凉拌香椿和荠菜豆腐汤,放在一张小几上,端到阿公旁边。 阿公饿得慌了,也不多客气,接过碗筷来,笑呵呵地开始吃饭。 索云嫣看着阿公憨厚苍老的样子,想到第一次知道阿公是哑巴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慈祥的笑着,这是他们祖孙俩的缘分吧。 索云嫣突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阿公一边吃一边看她,比划着告诉她,眼角还有泪珠呢!不要哭,这世间什么事情哭都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吃饱饭,就什么都解决了! 索云嫣笑了,抬起手来,用衣袖擦干了眼泪,这回彻底不哭了。 阿公可能看见索云嫣很是开心,居然又吃了小半碗饭,这才放下筷子来,拍拍肚皮,表示吃饱了。 休息了一会,阿公比划着“告诉”索云嫣,他好久都没有出来走动了,想到以前逛过的地方去再看看。 阿公去年中秋节前从西藏回来后,身体损耗太大,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背着龙头三弦到处流浪弹唱,这无异于将他囚禁在那个小小的,叫做“家”的牢笼里。像阿公这样的旅者,不让他自由自在四处逛走,于他来说“不自由毋宁死”。 以前,索云嫣每星期去看他,陪着他在周围走一走,过一过瘾。可是这一个多月,索云嫣都没有来看他,他既担心索云嫣,还双脚“痒的厉害”,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已经打定主意,要走过来看看索云嫣。今天早上天不亮,他就爬起来收拾,背上龙头三弦,带着索云嫣给他买的折叠椅拐杖,踏上了到索云嫣家来的“旅途”。 虽然好久都没有走那么远了,但是阿公越走越觉得精神好起来,似乎那时候长途跋涉到西藏的精气神都回来了,他隐隐约约感到了什么,于是加快了步伐,终于赶到了索云嫣家。 索云嫣想到阿公年纪和身体状况,实在不宜走太多的路了。于是,她到村长伯伯家借了一辆车,让阿姐开车载着阿公和她,去风花雪月城那些阿公以前流浪弹唱过的地方看一看。 最先去了苍山千亩云上花甸农场,这里是花的海洋,一年四季繁花似锦,各色各种的花朵竞相开放,争奇斗艳。有人置身于花海中,渐渐忘却烦恼,心归于平静。阿公看过每一种花儿,点着头微微笑。取下龙头三弦来,比划着让索云嫣给他弹奏一曲。索云嫣也被这大自然的美景震撼了,坐在花海边弹了一曲《花开的声音》,引得赏花的游人纷纷鼓掌。 百亩花海旁边是喜洲古镇。 古老的喜洲古镇,街道干净古朴,屋垣飞檐画璧,还有潺潺的流水,在街头巷尾会偶尔矗立着一栋静谧的博物馆,古朴典雅,或者一进宏伟而神秘的深宅大院,檐角风铃声声,让你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当然,喜洲最出名的还是小吃——喜洲破酥粑粑和油茶,粑粑有破酥饼,或者破酥包子,油茶放了花生、火麻子、芝麻酱、苏子、油渣和下关沱茶末,香味浓郁又不腻。 索云嫣的阿妈阿爸做的喜洲破酥粑粑是一绝,她从小就喜欢吃,可是自从阿妈阿爸猝然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 阿公慢慢地走在街头,偶尔停下来,出神地看着某个地方,苍老的脸上挂着微笑,也布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里都写着一个动人的故事。 出了喜洲古镇,车子沿着海边前行,阿公比划着,他年轻时最喜欢去崇圣寺三塔。 崇圣寺是南诏国时期的皇家寺院,大理段氏供奉的皇家寺院。 崇圣三塔是崇圣寺内修建的非常有名的佛塔,每年都有很多忠诚的佛教徒赶到这里虔诚的敬拜。 可惜阿公年迈了,不能像年轻时那样自己跑上去,三人乘坐了缆车直到山顶。 阿公满脸含笑的抚过一个个石栏和廊檐,似乎每一个细小之处都有难以忘记的回忆,他还到每座塔去敬拜了一番,虔诚地祈求。 也许,阿公年轻时也有一个知心爱人,他在求菩萨保佑来世能跟所爱的人再续前缘吧,索云嫣默默地想。 第142章 旧地重游 然后他们去了南诏古城。 古香古色的街道房屋,韵味独特的民族风情装饰,将风花雪月城的美展现地淋漓尽致。 阿公恋恋不舍的看着古城里的一景一物,似乎要将每一个画面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偶尔,阿公也下车去街角坐一坐,拿出龙头三弦来,让索云嫣给他弹上一曲;或者出神地凝视着某一个角落,满目都是温和的笑。 索云娇姐妹俩就静静的陪着他,让他把那些美好都再来一次。 南诏古城旁边是天龙影视城。 阿公想起在这里弹三弦,遇到双木来打听索云嫣,他比比划划给他猜,最后双木终于猜到了。一晃就快两年了啊! 阿公比划着告诉索云嫣当时的事。 索云嫣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听了阿公的“描述”,让她想起了和双木在登鹊村荷塘边的偶遇,不由得又是心酸,又是黯然神伤。 游完影视城出来,索云娇想到阿公可能饿了,就将车开进了城,那里有一个阿公和索云嫣都清楚记得的地方——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索云嫣第一次见到阿公,就是在美食城的后厨外面。 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还是像五年前那样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阿公和索云嫣走到后厨的巷子里,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都忍不住笑了。 现在,后厨早就不用洗碗工了,所有的碗碟都由洗碗厂成套的送过来,芳婶瑞婶她们也都早就回家含饴弄孙了。 其他的熟人都风流云散各奔前程了,韩春云倒是还在这里,已经升任副总经理,听说索云嫣和阿公来了,她热情地下来跟他们打招呼,并且一下子就猜出了索云娇。 在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吃完饭后,索云娇又开车载着阿公和索云嫣去了双桥村。 这是洱海边的一个千年古村,是欣赏海景的绝佳去处。此时夕阳快要落山了,天空一碧如洗,映得洱海宛如一块天然冰种髓海蓝玉,又散发着胭红的微光,晶莹透明,勾魂摄魄,偶尔有微风拂过,那如镜般的海面波光粼粼,好似被吹皱的春水,看得人心里也仿佛起了涟漪。阿公下得车来,走到海边,找了一块礁石坐下,凝神看着远方。 索云嫣坐在阿公旁边,看着最后一缕嫣红的阳光照在海面上,一时风起涟漪,一时又风平浪静,不由得想起张若虚那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阳光又何尝不是呢?洱海骄阳和洱海明月亘古不变,变的只有人!只叹“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 她取出龙头三弦,给阿公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又弹奏了《问情》和《沧海桑田》、《皎皎月》和《天上星》。 洱海边的盟誓言犹在耳,情人却已经天各一方。 夕阳摇摇晃晃地坠入海边的山崖,天快要黑了。 阿公站起来,笑眯眯地示意:该回家了! 阿公坐的时间有点长了,腿脚有点麻,脚步不稳,索云嫣连忙扶住他,索云娇将车子开得更近了些,和索云嫣一起将阿公搀上了后座。 阿公今天逛的地方太多了,肉眼可见的疲累,不过精神很好。他比划着跟索云嫣“聊天”,然而,索云嫣有些发懵,她居然有点“听不懂”阿公的意思了。 快五年了,阿公的手势索云嫣都懂,可是现在阿公比划的话,索云嫣却看不懂,她莫名其妙有些心慌。 阿公笑眯眯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将自己的龙头三弦拿出来,放到了她的手里。 索云嫣拿着龙头三弦,不明所以,阿公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问:“阿公,您把三弦给我做什么?让我给你弹一曲吗?” 阿公摇摇头,比划着示意:“这把龙头三弦交给你了。” “我不要,阿公,我有龙头三弦的。您这一把,还是留着您偶尔弹一弹吧!”索云嫣说着,就要拿过阿公的背囊,将龙头三弦装回去,阿公虽然没法长时间弹,但偶尔弹奏还是可以的。 阿公按住她的手,比划着说:“我以后再也用不着它了,这是一把有灵性的好三弦,我把它留给你,做个念想。” “为什么?阿公,您要去哪里?”索云嫣不解地问。 索云娇听到阿妹这样问,也不明所以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车座上的阿公和索云嫣,阿公慈祥地笑着,不像要远行的样子,她心里突然有些不详的预感。 阿公笑眯眯地比划着:“一个很远很远、很美很美的地方!” 索云嫣心里一咯噔,阿公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车子逐渐减缓了速度,要拐上去阿公家那个村的道路。 阿公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拿起龙头三弦,轻轻捣鼓着,打开了琴箱后盖,从里面掏出一个典雅精致的长方形小盒子,交给索云嫣。 索云嫣接过来一看,盒子做工精细,看起来浑然一体,严丝合缝的,她打量了一下,竟然找不到机关在哪里,没法打开盒子。 阿公笑了笑,拿过盒子来,在一端摸索着,只听轻微的一声响动,阿公似乎触动了什么按钮,那盒盖就像有机杼的暗格一般缓缓地打开了,看得索云嫣不禁暗暗惊奇,这小盒子装的什么呀,这么精巧。等她接过盒子看里面,不由得更惊奇了,原来盒子里面竟然还有一个透明的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看起来很坚固,能看见里面的物什,却又像蒙着薄膜看得不是清楚,但是整个盒子,连同外面这层好像檀香木的外盒加起来,都非常的轻,感觉可以飘在水面一般。 索云嫣好奇地打量透明盒子,原来里面竟装着一支水笔,通体金黄色,样式典雅古朴,隔着透明盒盖到也看不出有什么花俏的地方。这样精巧的包装里面,竟然只是装着一支水笔,真是大材小用华而不实,令人跌破眼镜。 阿公比划着“说”,这只水笔也送给索云嫣。 第143章 阿公走了 索云嫣本来不打算要,可是一想阿公也不认识字,这水笔他确实用不着,自己写歌谱倒是常用,就是不知道这水笔能不能写字,毕竟看起来像个手工小玩意,可能就是一个华而不实的工艺品摆件。不过,既然阿公送给她,她若是不收,阿公肯定难过,她想想便收下了。 索云嫣正要问阿公里面这个透明盒子怎么打开,车子突然停住,索云嫣没坐稳,往前促了一下,外面的盒盖撞到副驾驶座椅靠背,“啪”的一声合上了。 原来,索云娇刚将车子转上去阿公家的路,这时对面来了一辆又长又宽的大挂车,那条路有点儿窄,眼见那大挂车要转过来,索云娇自然不能将自己的小车往上凑,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万一那大挂车转弯的速度过快,侧翻下来,还不把旁边的小车盖个严严实实!那她们姐妹和阿公,不死也得重伤!索云娇没办法,只能突然踩了刹车,回头看看阿公和索云嫣都没事,这才放心地将自己的车往后倒了倒,让那辆大挂车转过来再说。 索云嫣拿着那个笔盒,本来想再打开看看,又一想这车上摇摇晃晃的不方便,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看吧。不过,阿公怎么会买一支笔送给她呢?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还是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啊!毕竟她五年都没有过生日了,认识阿公也是在此之后,想到这里,索云嫣纳闷地问:“阿公,您为什么送我一支水笔啊?” 阿公笑眯眯地比划着“说”,这支水笔是他捡到的,就在进城公路的一个隧洞旁边不远的地方,他自己不识字,这笔也就没有用,当时随手放在哪里忘记了,昨天晚上他睡不着,起来收拾东西,打算去看看索云嫣,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把这支水笔翻了出来,于是,他就想拿去送给索云嫣,便放在了龙头三弦的琴箱里。 原来是这样啊!索云嫣点点头,随口问阿公什么时候捡到的? 阿公比划着“说”,很久很久以前了,在第一次见到索云嫣之前。他将笔盒拿过去,又装入了龙头三弦的琴箱里,然后放进背囊,连背囊一起递给了索云嫣。 这时,大挂车终于转过弯来开走了,索云娇回头提醒阿公和索云嫣坐好,索云嫣答应着,接过龙头三弦背囊来放好,扶了阿公靠在座椅上,索云娇便缓缓启动车子,转弯拐上了入村的道路。 回到阿公家,已经快十点了。 索云嫣烧了热水,给阿公擦了脸,泡了脚,让阿公躺在床上好好的休息,阿公点点头,还换上了白天索云嫣帮他买的新衣服,穿戴得整整齐齐,躺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想着一个多月都没有来看望过阿公,帮阿公收拾屋子了,索云嫣找出抹布来,打了水擦拭着屋里的家具和桌椅,索云娇也拿了扫帚帮忙打扫卫生。 阿公的屋子不大,家具物什也不多,才用了一个多小时,索云嫣姐妹俩就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家具物什擦拭得焕然一新。 索云娇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怕阿婆在家担心,虽然出门时跟阿婆说过,但毕竟已经这么晚了。她示意索云嫣看看阿公,跟阿公说一下,她们要回家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他。 索云嫣点点头,放好了抹布,擦干自己的手,走到阿公床前。只见阿公仰躺在床上,被子盖得齐齐整整,双手放在外面压着被子,满面笑容,好像已经睡着了。 索云嫣想阿公今天走了那么多路,一定是很累很累睡着了,她也不忍心叫醒阿公,就让阿公先睡吧。她伸出手去,将阿公里侧的左手轻轻放进了被子里,觉得阿公的手有点凉,于是,又轻轻拿起阿公外侧的右手,缓缓地放进了被子里。 就在索云嫣放下阿公右手的一瞬间,她怔住了,阿公的手不是凉!是冰!八月中旬晚间的天气,虽然不是十分炎热了,但也不会让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这样冷!而阿公的手指已经是冰冷的刺骨了!她又摸了摸阿公的手指,是的,既然放进了被子还是冰冷刺骨!而且好像被子里也并不暖和。她复又替阿公盖好了被子。 突然间,索云嫣脑中涌起一个念头来,令她十分恐慌,她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到阿公鼻子下面,好像没有呼吸,她不敢相信,缩回手来探自己的呼吸,明显感到轻微的热乎乎的气流,她又伸手到阿公鼻子下面再探,半晌,确实没有呼吸! 阿公已经过世了! 索云嫣心口涌起一阵剧烈的悲痛,一下子伏在阿公的被子上哭了起来。 索云娇走过来一看,旋即明白了。虽然阿公过世很突然,但是想到他白天的那些古怪行为,阿公恐怕是已经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等不得索云嫣过来,就先过去看她了,而他今天精神这么好,走了那么多地方,应该是回光返照。 索云娇拉起阿妹,帮她擦干眼泪,轻声地劝解道:“阿嫣,不要哭啦,阿公的心愿已完成,安安祥祥地走了,你再哭会打扰到他的。” 索云嫣止住哭声:“为什么啊?阿姐。” 索云娇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因为阿公还没有走远呢,他听到你的哭声,知道你舍不得,他也舍不得,就会回来看你,这样会误了菩萨来接阿公去乐园的时辰。你也不想阿公因此上不了天堂,对吗?” 民间风俗传闻里,确实有这样的说法:老人刚过世的时候,亲人不能悲泣出声,因为老人的魂魄还没有走远,听到亲人哭泣,知道亲人舍不得,他就会心软而回头,不再去菩萨设置接引魂魄上天堂的地方,这时候菩萨派来的接引人就会扑了空,失望而归,老人也会因此被滞留在人间,无法上到天堂,选择在永无忧愁的天堂长住,或是重新投胎转世,而人间的游魂一旦被太阳照到,便会立刻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第144章 往事 索云嫣听了阿姐的话,虽然万分舍不得阿公,也不敢哭了。她知道阿公这个村子的村长家在哪里,便让阿姐守着,她跑去喊村长过来。 夜半三更,村长家的大门被拍得“啪啪”直响,村长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就看见了门外咬着嘴唇竭力忍住哭的索云嫣,村长一时没认出她来,不由得一头雾水地看着,问她有什么事? “村长阿爷,我阿公……我阿公……过世了!”索云嫣带着哭腔,指着远处阿公的房子。 阿公住在村子边上,独立的两间小屋。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今晚天阴没有月亮,而村民们都已经熄了灯火,到处漆黑一片,阿公那两间小屋的灯光就特别显眼。 村长一眼就看到了,再看看索云嫣,也认出她是阿公的义孙女,经常来看望阿公,此时也反应过来她是说阿公过世了。 村长也顾不得回去换衣服,就着睡衣拖鞋,拿出手机照着路,急急忙忙跟索云嫣赶到阿公家。他进屋走到床前,看见阿公满面笑容仰躺在床上,衣服被子整整齐齐,眼睛安详地阖着,好像睡着了一般。 村长探了鼻息,摸了颈脉,确定阿公已经过世了。 阿公那么大的年纪,应该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命数,已经早做了安排,这是喜丧啊! 村长起身给其他村干部打了电话,说明阿公年迈,已经回归天国了。 不一会儿,村里的广播响起来,通知了阿公过世的事情。 阿公已经八十多岁了,无儿无女,也没有近房或远房亲戚,是村里的孤寡老人,丧事由村长和村干部领着全村人给他操办。 村子里亮起了灯火,村民们陆陆续续赶来,因为是喜丧,大家都是面带笑容。 索云嫣虽然心里悲痛,也知道风俗如此,不敢哭出来。 索云娇见村民们都来了,那么多人陪着,想来阿妹不会有事,她担心阿婆独自在家,她们姐妹这么晚不回去,今天又是阿妈阿爸的祭日,虽然出门的时候给阿婆说好了,但还是不放心,便跟索云嫣说了,自己先回了桃源村。 阿公前些年都爱到处流浪弹三弦,但最近一年基本都在家了,索云嫣经常来看他,村民们有不少人知道,便让索云嫣做孝孙女,给阿公守灵、捧遗照送殡、上山入土后坟前跪丧。 索云嫣本来就舍不得阿公,自然是答应的。村里的丧事店铺也送了孝衣过来,让索云嫣换上,今晚给阿公守灵。 村长已经六十多岁了,重活路是做不起了,便回去换了衣服,跟着索云嫣一起,给阿公守灵。 索云嫣看着村民们家家户户都至少来了两辈人,个个老人都有儿女,想着阿公孤苦伶仃,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难过,见村长在旁边默默地吸着水烟筒,便问道:“村长阿爷,我阿公没有兄弟姐妹吗?” 村长抬起头来,看了索云嫣一眼,摇摇头道:“听老一辈说,你阿公是个孤儿,十多岁的时候流浪到这个村子,正好村边有两间没人要的破房子,你阿公就收拾收拾住下了。那时候是解放前后吧,也没有人干涉,后来就在这个村里落户了。这么多年来也没听说有亲戚来找他。” 原来阿公是孤儿,当然不会有兄弟姐妹和亲戚了。索云嫣默然,阿公比自己还可怜呢,他却一辈子都笑眯眯的,并不怨天尤人。阿公这乐观向上的精神是怎么来的啊?索云嫣又问村长:“我阿公来到这个村的时候就是哑巴吗?” “那到没有,你阿公年轻时候能说会唱,长得又子弟(方言,英俊的意思),还弹得一首好三弦,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老老少少,都喜欢听他弹三弦唱山歌,那时候只要他的三弦一响,这屋子前面的空地上就坐满了人,都是来听他弹三弦唱山歌的!” 村长放下水烟筒,指着屋外的空地说,房门开着,一眼就看得到外面那块空地不小,挤满的话,坐上一两百号人没问题。村长眯起眼睛,回忆着说:“还记得那时候我只有六七岁,天天过来你阿公这里,骑在门槛上听他弹三弦唱山歌,我阿妈来叫我去上学,我打死都不去,就想跟着你阿公学弹三弦。后来,还是你阿公跟我说,读书成绩好,他才会教我,考不到一百分,他就不准我来听三弦了。我这才去上学了。” 村长说起小时候的事,摇了摇头,不胜唏嘘,一晃眼就是这么多年,阿公也在今天过世了。 索云嫣听村长夸赞阿公三弦弹得好,山歌唱得好,不禁与有荣焉,可是又有些疑惑:“那阿公后来怎么会变成哑巴了呢?” 村长又拿起水烟筒来吸,半晌不说话,直到索云嫣又问了一遍,他才吐出嘴里的烟雾,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五几年的时候,县里来了文艺宣传队,说是要招人去做文艺宣传兵,可是名额只有一个。当时村里有两个人三弦弹得特别好,山歌唱得特别动听,你阿公就是其中一个。” “那另一个是谁啊?” “她啊,是跟你阿公学三弦的徒弟,也是你阿公的山歌搭档!” 唱山歌一般都是一男一女,一唱一和,称为搭档,看来阿公当年教出来一个女徒弟,还做了他的搭档。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偏偏喜欢捉弄人。县里来招文艺宣传兵,却只要一个人。 按理来说,阿公是师父,肯定三弦弹得更好,山歌唱得更动听,又是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不出意外,来招兵的人肯定会录取他。 “那后来呢?”索云嫣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阿公,他满含笑容的脸,还依稀可见俊朗,可想而知,年轻时候是何等的英俊帅气。不知道阿公那个徒弟兼搭档是不是他的心上人呢?索云嫣默默地想。 村长眼光有些黯然,捧起水烟筒来,又长长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将烟雾吐出,才沉声说道:“县里来招兵的人当众宣布了应征标准和录取规则,自由报名,十天之后截止,所有报名者当众考核,择最优者录取!就在考核前一天的傍晚,我考试没及格被老师留得晚了,不敢回家,就躲着来找你阿公,准备让他去帮我跟阿妈阿爸求个情,我刚要从屋后面出来,就看见了那个女徒弟,她带着一个酒壶溜进了你阿公的屋子……” 第145章 成全 村长低下了头,似乎在回想着当时的事,他那时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两个大人喝酒谈事,他哪里敢上去,后来太晚了,他只得回了家,挨了大人一顿好打!阿爸用黄竹篾条将他的脚都快打断了,第二天一瘸一拐的,学都没去上。一晃五十多年了,他现在已经耄耋老矣,那些很多年前的旧事,他从未对别人说过,就快记不得了。 过了半晌,村长才又接着说道:“第二天早上,县里来招兵的人就在村公所(方言,村委会办公的地方)考核,以示公平。那个女徒弟当众表演,三弦弹得很好,山歌也唱得很动听。我看见你阿公还没有来,连忙跑回来喊他,就见他满脸通红地躺在床上,我把他叫醒,告诉他招兵考核开始了。他急急忙忙起来洗了脸,把三弦给我背上,他又背着我,飞快地往村公所跑,考场上的人看见他来了,都纷纷让出路等他进去……” 村长接过索云嫣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接着道:“那时所有的人都已经表演完了,你阿公总算赶上了最后一个,他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弹了《东方红》的过门,我们都等着听他唱歌,可是,等了好久,他一句都没有唱,我看见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我冲出去,想要帮他辩解,想要揭发那个女徒弟,可是他紧紧抱住了我,捂着嘴不让我说,只是伤心欲绝地看着她。” 村长叹了一口气:“就这样,那个女徒弟被招为文艺宣传兵,而你阿公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会说话了!” 索云嫣呆住了! 其实,那个女徒弟如果是阿公的心上人,那根本不用说,阿公肯定会将唯一的名额让给她。相反,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那作为师父,阿公应该是更有能力也更名正言顺的去当这个文艺宣传兵。 那么,她到底是什么呢? 索云嫣忍不住问:“村长阿爷,那个女徒弟是阿公的心上人么?” “不知道。”村长摇摇头说:“你阿公让我在他有生之年都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好人也许偶尔行恶,坏人也许偶尔行善。为什么有那一时之念,恐怕只有天才知晓。这俗世红尘中的碌碌凡人,又能从何处知道? 索云嫣想了一想,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她呢?再也没有回来村子里看过阿公吗?” “回不来了!”村长摇了摇头,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县里来的人带着她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全部人都死了,尸体被撞压成了一堆肉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索云嫣彻底惊呆了!阿公这段感情,如果是爱情,那也太曲折悲惨了! 真相到底如何,除了已经死去的两个当事人,恐怕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阿公的喜丧,所有村民都来帮忙,人多力量大,丧事很快井井有条地展开来。 第二天一早,索云嫣就按照风俗,给阿公做孝孙女,和村民们一起将阿公送上了坟山,入土为安。 忙到下午,喜丧相关事宜全部操办完毕,索云娇才将索云嫣接回桃源村。 虽说阿公是喜丧,索云嫣也还是伤心了好久,只是不敢痛哭出声。经过阿公这件事,她对林锦泽的事好像也淡一些了,虽然仍旧不接电话,但偶尔给他回一个短信了。 林锦泽欣喜若狂,将索云嫣的每个短信都反反复复地读,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 中秋节这晚,吃过月饼赏完月,阿婆去睡了。 索云娇跟阿妹聊了一会天,也去休息了,因为中秋节后范流云和段无瑕要从国外回来了,她的假期自然也结束了,该回去上班了。 索云嫣静静地赏了一会月,才起身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想起阿公,便取出了阿公的龙头三弦,怕影响阿婆和阿姐睡觉,也不敢弹,只是用软帕轻轻地擦拭三弦。擦到琴箱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里面还有一支阿公送给她的捡来的水笔。 龙头三弦的琴箱,她当然懂得怎么开,轻而易举就取出了那个笔盒。 她看见阿公怎么打开外面的檀香木盒盖,仔细一找,就在一端发现了机关,轻轻按下去,盒盖果然缓缓打开了,露出里面的透明盒子。 到了这一步,自然也没有什么难的。 索云嫣还是用打开外盖的方法,仔细观察,果不其然,没一会就找到了机关暗扣,轻轻一摁,里面的透明盒盖也开了,那支金黄色的水笔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索云嫣的眼前。 索云嫣忍不住轻轻惊呼一声,她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严重! 她原以为外面的盒子做得那么精巧,却用来装一支水笔,有点大材小用华而不实。 等拿起这支水笔来时,她才惊讶地发现,这并不是一支普通的水笔,而是一支金笔!真正的金笔!通体黄金打造,优雅纤长的笔身,精巧流畅的笔帽,纯手工打造的质感和卓尔不凡的气派,华贵尊荣的名师设计感,都在昭示着它的价值不菲! 难怪要用如此精巧的盒子来装这支水笔,且不说这些实实在在的黄金!就是这纯手工制作的费用,再精巧的盒子都值得了!还有那独一无二的名师设计,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索云嫣平时见到的珍贵东西,除了茶花外其余的不多,这支金笔的价钱她根本无法估量!阿公送给她的这支金笔竟然如此昂贵,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阿公是从哪里捡到的啊?失主丢了这么贵的金笔该有多着急啊?失主为什么没去找呢?还是失主去找了没找到?不可能呀,阿公不是贪财的人,他看到会在原地等着失主,甚至不会只等一天两天,或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那么,应该是失主没去,阿公等了很久没见人来寻,以为不值钱失主不要了,便随手丢着了! 第146章 恐慌 索云嫣细细查看着这支金笔,想找到什么文字性的东西,来看看有没有失主的线索。 如果找到失主,她愿意将金笔归还,并告诉他,是阿公捡到,让她还给失主的! 可是,她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文字或者符号。 索云嫣努力回想着阿公的话,“在进城的路上”、“在隧洞旁边不远”、“很久以前捡的”…… 如果是在显眼的地方,别人早就看到捡去了! 那么应该是不显眼了,阿公为什么会停留在这个不显眼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那个女徒弟? 那个药哑了阿公当上文艺宣传兵然后出车祸惨死的女徒弟? 她就是死在从村子回县里的路上,那时候风花雪月城只是一个县,后来才升级为市的! 也就是说,阿公是停留在那个女徒弟出车祸的地方,才捡到这支金笔的? 索云嫣推测着,越来越肯定这个推测接近事实! 那么,这会是谁掉落的金笔呢?进城的道路……隧洞……进城的道路……隧洞……斜坡……斜坡? 索云嫣有些眩晕:我怎么会想到斜坡呢?没人说什么斜坡啊!我怎么知道斜坡的?因为那里有一个斜坡!我怎么会知道那里有一个斜坡?因为我去过那里而且特别记得!我为什么去那里?为什么?! 索云嫣突然如被当头棒喝,瞬间明白过来:那里是阿妈阿爸被车撞到失血过多而死的地方!所以她去过那里!所以她特别记得!所以她从进城的道路联想到隧洞再潜意识地想到了斜坡! 也就是说,阿妈阿爸死的地方可能离那个女徒弟死的地方不远!也就是说,阿公捡到金笔的地方可能离阿妈阿爸被撞死的地方不远!也就是说,这支金笔的失主可能是……可能是……是那个撞死阿妈阿爸的肇事凶手! 索云嫣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五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想找到那个肇事的凶手,问一问他为什么不救阿妈阿爸?可是连警察都没有一点线索,查不出来一点蛛丝马迹,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然而,今天,她却可能无意中得到了那个肇事凶手的线索!虽然这些都是猜想,可是她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些猜想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阿妈阿爸托了阿公来给自己提示,让真相终有一天大白于天下! 索云嫣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激动,把所有的线索一点一滴联系起来,一丝一缕的去分解剖析。阿公捡到金笔的地方是进城的路上,阿妈阿爸被撞死的地方也是在进城的路上!阿公说在隧洞旁边不远,阿妈阿爸就被撞死在隧洞旁!那隧洞出来是一段斜坡,天又下着大雨,阿妈的血都被冲成了一条血河,如果肇事凶手不慎失落了金笔,那这个笔盒确实可能被大雨形成的水流冲到斜坡下面某个不显眼的地方,所以别人可能看不到,只有阿公在那里停留了很久!阿公说捡到金笔的时间是在第一次见到自己之前,第一次见阿公正是阿妈阿爸过世不久,自己在金鹏白族美食风味城的后厨做洗碗工! 所有的时间、地点、细节都对得起来!只有上天才能安排出这样的巧合!因为这就是真实的! 夜已经很深了,索云嫣却毫无睡意,她思来想去,百分之九十九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剩下百分之一,就等自己去验证!很简单,阿公村子的村长阿爷一定知道那个女徒弟车祸惨死的地点和时间,明天打电话问他,如果地点和时间都对得上,那么自己的猜测就百分之百准确了! 虽然已经很肯定,可是索云嫣并不打算告诉阿婆和阿姐,毕竟还没有找到那个肇事凶手,或者找到后能不能将他绳之以法,都还是未知数,她不想让阿婆和阿姐跟着担心、气愤。 索云嫣有了决定,又拿着那支金笔研究起来。通体黄金打造、纯手工的质感、卓尔不凡的气派、华贵尊荣的名师设计感、独特奢华、价值不菲、价值不菲!? 索云嫣定定地注视着金笔,不知道是看的时间长了还是什么原因,她突然模模糊糊感到金笔眼熟! 金笔!价值不菲!独特奢华!镶金嵌钻!珠环翠绕!熠熠生辉,好多好多水笔!摆在恒温博览柜里…… 一种濒临绝望的恐慌突然爬上了索云嫣的后背,像一只魔鬼要扼住她细长纤弱的脖颈,让她慢慢地挣扎到窒息而亡! 这种恐慌的可怕之处在于,她强烈地感受到她恐慌的事情是真的!就像她刚才强烈感觉自己对于阿公捡到金笔的一切猜测是真的!她所恐慌的事情让她不寒而栗,可是无论她如何逃避,这真相终究要被她自己揭穿,而她也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种恐慌让她发抖,她甚至不想再去思考也不敢去思考,她恐慌的到底是什么!她害怕一旦知道,自己就像被绑在了神箭手的靶心上,绝无生还的希望。 索云嫣心慌意乱地收起了金笔,打算逼自己睡一觉,明天头脑清醒的时候再思考。 然而她根本没有办法入睡,不管是睁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都是一支支价值不菲的笔,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密密麻麻地向她刺来,她根本无处可逃无处可藏!眼看着匕首越来越近,她只有恐慌! 忽然“叮铃铃”一声响,在这夜深人静的卧室里显得特别突兀,索云嫣本来就又恐慌又紧张,被这铃声吓得陡然坐起来,惊慌失措地到处望,一身冷汗淋漓,最后才发现是手机收到短信的铃声! 索云嫣不看也知道是林锦泽发过来的短信,今天中秋节,本来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可惜现在只有两分离!在这种日子里,相爱而不能相聚,才更让人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索云嫣终于还是拿起手机,打开了林锦泽的短信,那是李白的《秋风词》: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第147章 残忍 索云嫣读得满眼是泪,她又何尝不是如此!若要恨,只能恨上天的安排太残忍!为何要这样折磨相爱的人! 这时,林锦泽又发过来一条短信:“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阿嫣,我很想你!” 双木,我也想你!索云嫣喃喃自语。她拿起手机,正要给林锦泽回短信,突然脑中如闪电劈过,想起来一件事,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寒凉彻骨,半晌,她颤颤抖抖地给林锦泽发了一条短信。 “你睡了吗?”她如何不知道林锦泽有没有睡,一分钟前还在发短信呢! 林锦泽当然没睡,短信马上就回过来了:“没睡,怎么了?阿嫣。” “你阿爸送你的生日礼物,就是那些水笔可以拍张照片给我看看吗?”索云嫣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这几个字。在短信发送成功的一刹那,索云嫣有种拼尽性命把短信撤回来的冲动! 可惜她就算拼尽性命也没用,因为林锦泽在一秒钟内已经给她发过来了一张图片!正是那满满一博览柜的水笔! 这些图片原本就在林锦泽的手机里,他很喜欢林建华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经常拿着把玩,在外面没事干的时候,就拿着手机一张一张欣赏。索云嫣要看,他还能不给吗?所以在收到短信后的一秒钟内,他已经找到照片发了过去。 索云嫣看着博览柜里那一支支水笔,价值不菲!独特奢华!镶金嵌钻!珠环翠绕!熠熠生辉……跟自己手里的这支金笔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虽然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巧合,但又未尝不是天意如此!索云嫣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笑一边擦着奔涌而出的泪水。 她和林锦泽的爱情没有第三者,彼此都是那么纯粹而热烈,但是却隔着一道又一道永远难以逾越的沟壑。 她终于知道觉得金笔眼熟时那种绝望的恐慌从何而来了!原来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一切并不随她的意志而转移,她追寻探究也好,她畏惧逃避也罢,真相永远就在那里!迟早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白于天下! 索云嫣擦净了满脸的泪水,含着笑又发了一条短信:“第十八支有单独的吗?” “有,这支红玉笔是十八岁生日收的,由一位着名的玉雕大师亲手雕刻,精美绝伦,我也最喜欢了!”林锦泽回道,随着短信一起发过来一张清晰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支红色玉雕水笔,笔帽笔身都是红玉雕刻而成,优雅纤长的笔身,精巧流畅的笔帽,卓尔不凡的气派,玉雕大师亲手刻制,都在昭示着它的价值不菲独特奢华! 索云嫣看了看自己手里这支金笔,除了材质和红玉水笔不同,其他还有什么区别吗?她的泪水已经顺着下颌沁入衣衫。 “第二十三支呢?”林锦泽今年二十八岁,五年前,应该是二十三岁。 “这支是卡地亚金笔,反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林锦泽回道。 随着短信发来的照片里,也是一支流光溢彩的金笔,还有奢侈品牌卡地亚明晃晃的logo,可是跟索云嫣手里这支通体纯金打制的水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跟博览柜里的其他水笔,明显不是一个档次!就连索云嫣这个外行,也知道这支卡地亚金笔是拉上去凑数的“赝品”!难怪林锦泽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它本来就不属于那里,在那个博览柜里面二十三岁位置的原本应该是索云嫣手里这支金笔!价值不菲!独特奢华!镶金嵌钻!珠环翠绕!熠熠生辉……不是吗? 索云嫣擦净眼泪,含着笑又问:“他送你的生日礼物上面没有写什么祝福语吗?” 一般父母送孩子生日礼物都会写上祝福语,尤其是贵重的,以便记录当时的美好,留待回忆。 林锦泽没有注意到索云嫣短信里用“他”指代林建华,只以为是索云嫣讨厌他父母的所作所为,毕竟谁会容忍男朋友的父母暗示自己做一个为人所不齿的第三者。他很快回了短信:“有啊!祝福语刻在笔帽里面的,用放大镜才看得见。” 原来如此,索云嫣将金笔的笔帽打开,借着手机的电筒光,察看里面,果然有痕迹,可惜太小太模糊,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索云嫣想起来,阿妈阿爸给她买过一个小小的地球仪,世界那么大,要标注的内容太多,因此地球仪上的字迹特别小,肉眼看不清,所以新华书店贴心地给配了一个放大镜!这个放大镜虽然不是什么精密仪器,但新华书店的东西品质还是挺有保障的,索云嫣对于学习用具又特别爱护,所以那个放大镜和地球仪等学习用具都还完好无缺地收在一个箱子。 索云嫣从床底拖出那个陈旧的箱子,打开来,果然找到了放大镜,这些学习用具不管放多少年,都还是跟现买的一样管用。 索云嫣哆哆嗦嗦地拿起放大镜,借着手机电筒的光,调整着笔帽看进去,好久好久,才看清楚里面的字迹——锦泽吾儿,廿三佳辰,天天喜乐,岁岁安康!戊子鼠年兰月初七。 原来林锦泽也是七月初七的生日!跟她的生日竟然是同一天!阿妈阿爸死后她再没有过生日,甚至极力回避这一天,她隐隐约约知道林锦泽的生日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然而她和林锦泽相识相恋后的三个生日,每一个都恰逢分开,第一次是因为段无瑕,第二次是因为阿姐揭穿了林鹤的身份,第三次是因为林建华和何萱,还有……或者说是各种事情纷沓而来! 林锦泽也曾问过她的生日,但是她根本不想提,那悲痛的神情让林锦泽不敢问了。万万想不到,她和林锦泽的生日竟然是同一天!上天是故意跟她开玩笑吗?! 索云嫣笑出了眼泪,她竭力想要控制自己,可惜做不到,眼泪偏要流淌,笑就是忍不住!也许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因为她太想阿妈阿爸了,因为现实带给她的伤太痛了,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巧合得像安排,令她觉得可笑,她才会出现这些幻觉。 第148章 窒息 索云嫣拼命想要醒过来,又似乎本来就是清醒的;若说是清醒的,为什么又不能控制自己? 她想,这一切也许只是幻觉!也许只是一场噩梦!至不济,也可能是林建华!毕竟,他在风花雪月城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还和田淑梅有了浩浩!他撞死阿妈阿爸的可能性更大!而以他的财势当然不会在意那支金笔,更不会回去找。 她颤抖着,犹豫着,又决绝地发了最后一条短信:“五年前,也就是你二十三岁生日的早晨,你在哪里?” 这一次,林锦泽过了半晌才回过短信来。 索云嫣打开短信,印入眼帘的是五个字“风花雪月城”,她瞬间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那种濒临绝望的恐慌果然是真的!虽然索云嫣私心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或者潜意识里倾向于是林建华所为,可“风花雪月城”这明晃晃的五个字又把她的掩耳盗铃打得粉碎! 索云嫣突然回想起一件事,顿时如遭雷击,浑身颤栗。 她想起和林锦泽第一次相遇,她扑倒林锦泽救了他时,他们近在咫尺,几乎脸儿相贴,林锦泽喃喃的说了两个字,当时她惊魂未定,并不曾听得清楚,也没有放在心上,就觉得字音好像不是“谢谢”,她只以为自己听岔了。 现如今想起来,那两个字犹如晴天惊雷,从当时的舞台上穿越时空而来,劈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映出那两个字,清清楚楚——是你! 对!林锦泽当时喃喃脱口而出说了两个字——“是你”!而不是“谢谢”!原来,他早就认出她了! 索云嫣看看手机时间,已是凌晨三点!从昨晚十点到现在,短短的五个小时,林锦泽和她的关系已经是地覆天翻,从苦苦相思的情人,变成了可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索云嫣用残存的理智收好了金笔和手机,踉踉跄跄走到床前,用尽全身力气爬上去,拉起被子蒙头盖着,就算这样,她依然冷得浑身发抖! 她想强迫自己睡一会,也许一觉醒来,所有的噩梦都消失了,时间又回到了火把节之前。 双木还在双鸳溪姨婆婆家,林建华和何萱也没有找过来,自己也并不认识姚沛蓉,阿姐也没有和林锦泽上过床,阿公也没有过世,自己也没有见到什么金笔…… 索云嫣在里面快要窒息了,才一把掀开被子,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思辨着自己是醒了还是梦中,亦或是死了还是活着! 整个晚上她连眼睛都没有合上一瞬,快天亮时,她浑身燥热,脑中白光一闪,意识全都模糊了。 十点过的时候,索云娇见阿妹还没有起床,有点担心,过来喊她,索云嫣不应,索云娇只有推开门进去察看,只见索云嫣满脸通红,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索云娇一探她的额头,如同烧红的炭一般烫手,索云嫣已经发高烧烧昏死了! 索云娇吓得半死,连忙请了村卫生所的医生过来,给索云嫣注射了退烧的药液。 直到傍晚,索云嫣才悠悠醒转过来,她哑着嗓子问守在床前的阿姐自己怎么了。 索云娇给她擦着脸,担忧地说:“阿嫣,你今天早上发高烧,烧到了四十一度,我和阿婆都快被你吓死了!如果是昨天晚上就烧起来的,那可能都没命了!你到底怎么了?” 索云嫣虚弱地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她还能说什么呢? 好在索云嫣年轻底子好,高烧退了,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终究病了一场,身体有点虚。毕竟“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中秋节后的第三天,索云嫣恢复了许多,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第五天,索云娇要回去省城开工了,她已经接到通知,范流云和段无瑕明天就回国了。 走之前,索云嫣平静地告诉阿姐,她和林锦泽这段时间新作了十六首歌,请阿姐联系范流云,她要将这些歌都送给他,想请范饭在省城最热闹的云滇大剧院开一场个人演唱会,反正越盛大越热闹越好,到时候邀请自己作为神秘嘉宾,登场演唱两首歌。 索云娇不明白阿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可是索云嫣什么也不说,她拗不过阿妹,还是帮忙联系了范流云。 范流云在电话里追问怎么了,索云娇不好说出她和林锦泽的事,只得含糊其辞表示是索云嫣的意思。 段无瑕在范流云旁边,也听到了他俩的对话,沉思了片刻,让范流云不要再问,答应就是了。 范流云想想自己白得那么多首歌曲,一点儿都不吃亏啊,明显是索云嫣念着段无瑕和自己对她的好,才会如此做。这样大一个人情还有什么好挑剔的,他爽快点头同意了,让索云娇联系工作室的人,尽快办理相关手续,确定演唱会的场地和时间。 索云嫣自那晚急怒攻心病倒后,熬过了高烧,头脑渐渐清醒过来。 在养病的这些天里,索云嫣反反复复思量着整件事情,无论撞死阿妈阿爸的是林锦泽还是林建华,都没有多大的区别,甚至可能他们父子两人当时都在车上! 现在最大的困难是没有证据!就算自己猜测的一切都是真的,就算自己说的事情都合情合理,可是没有证据! 阿公已经死了,没有人能证明这支金笔是在阿妈阿爸惨死的现场附近捡到的,也没有人能证明捡到金笔的时间是阿妈阿爸惨死之后!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猜测,但她就那么坚定地知道这是事实,可能冥冥之中阿妈阿爸在安排吧。 但是,根本没有办法向警察证明肇事凶手是林建华父子。 就算博览柜里的水笔和索云嫣手里这支金笔上的祝福语,能够证明这支金笔属于林建华或者林锦泽,那又能如何? 以林家的财雄势大,尤其是林建华这只老狐狸,浸淫商场几十年奸险狡诈,想要对付他们,就凭她一个弱小的女孩子,简直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恐怕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林建华早已将她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第149章 所求 深思熟虑之后,索云嫣知道,如果要给阿妈阿爸报仇,唯一的机会就是在万众瞩目之下揭发林建华的恶行,瞬间引起无数人的关注和热议,让林建华再也无法将议论的焦点压制下去。 这样,在舆论压力和众目睽睽之下,林建华父子的很多事情就会被扒出来,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阿妈阿爸被撞死的事情说不定也能大白于天下!或者就算最后阿妈阿爸的仇并没有得报,林建华父子也脱不了干系! 虽然这样并不能将害死阿妈阿爸的凶手光明正大地绳之以法,但总算是让他们得到了惩罚!以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孩子,所能做到的也仅此而已。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创造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机会!这方面林锦泽可以帮忙,当然前提是不能让他知道真相。索云嫣知道林锦泽爱她,可是他能大义灭亲吗?索云嫣不敢去赌,她只知道阿妈阿爸不能白白枉死! 当然,若要论万众瞩目流量大,还属顶流大歌星秦珃,如果林锦泽出面请他来省城开演唱会,相信也可以做得到,但要在他的演唱会上做神秘嘉宾,就不怎么可能了,况且还有许多无法掌控的事情。 相比之下,还不如请范饭开个人演唱会,还有无瑕阿哥会帮忙,阿姐又是范饭音乐工作室的宣发人员,很多事情可以推波助澜…… 不过,若是能请到秦珃来做神秘嘉宾,范饭的演唱会肯定会吸引更多的人到场!而要请秦珃,自然是让他的御用词曲作者林鹤出马。 铃声已经响了好久,林锦泽停下弹琴的双手,抓起手机看了又看,还是不敢置信,真的是索云嫣打过来的电话? 从八月回省城到现在,已经整整一百天了,他再没听到过索云嫣的声音,开始的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到后来偶尔回他一条短信,再后来中秋节的晚上居然主动给他发了短信,而且是五条,就在他以为索云嫣逐渐原谅了他的时候,一切又戛然而止!索云嫣仿佛又回到了开始,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他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很想跑去风花雪月城,哪怕是看一眼索云嫣也好! 可是,他妈妈何萱盯得太紧,出门都派人紧跟着,并且警告他:你如果敢去风花雪月城找索云嫣,我就死给你看! 林锦泽再怎么想念索云嫣,生为人子,也不敢拿妈妈的命来赌。 毕竟何萱经过田淑梅一事,变得有些神经质,林锦泽不敢确定她会不会真的寻死。 何萱自从知道索云嫣和田淑梅母子的关系后,已经将索云嫣恨到骨子里,觉得都是因为索云嫣,林建华才会和浩浩父子相见,弄出这泼天大事的! 她觉得林建华原来根本不打算认外面这个私生子的,要不是索云嫣将浩浩引进来,林建华也不会让这件事情暴露,弄得她跟着被人耻笑。 铃声已经停下来时,林锦泽才反应过来,真的是索云嫣给他打电话! 于是,他马上回拨过去,声音都有些不确定:“阿嫣,是……是你给我打电话吗?” “是!”索云嫣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哭腔,旋即又恢复了平静:“我把你那六首和歌,还有在双鸳溪写的所有歌,都送给范饭了。” 林锦泽怔了一怔,为什么呢? 不过既然是为索云嫣写的歌,交给了她,她想怎么处理都随她。 于是,他回道:“你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阿嫣,你还好吗?” “好。”索云嫣的声音顿了顿,又说:“范饭开演唱会的时候,我也会去唱两首歌。” “啊!那你到时候会到省城来了?” “嗯。我会去。” “阿嫣,那我能去看你吗?” “能。那些歌是你写的,范饭也会邀请你。” 其实,六首和歌是林锦泽写的,另外十首是林锦泽和索云嫣一起写的,或是各自作曲填词,然后相互修改增减写成的。 “阿嫣,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演唱会开始前半个月吧,彩排需要半个月时间。” “那……你住在哪里?我可以先去找你吗?” 林锦泽本想说我去陪你,不过转念一想,索云嫣不会答应,他妈妈何萱肯定也不干,到时候又去找索云嫣的麻烦,他可能就见不到她了,还不如知道她的住处偷偷去见她一面的好。 索云嫣没有说话,半晌,转而道:“你能请秦珃去给范饭演唱会做嘉宾吗?” 林锦泽听得出索云嫣的语气有求肯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范饭邀请秦珃,但他对索云嫣是“但有所求无不应允”的,就算是要命他也会给,更别说这样于他来说举手之劳的事:“能,我等会就联系他。” 索云嫣那边哽咽了一声,良久才回:“谢谢。” 林锦泽听到这客气的两个字,心如刀绞,什么时候他和索云嫣已经这样疏离了。 他也知道自己以前风流债太多,可是真的想不到居然会有一笔是索云娇,这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毕竟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谁都得对自己的年少轻狂买单,只不知道索云嫣什么时候才会原谅他。 林锦泽生怕索云嫣说完就挂,下意识地握紧手机,轻轻说道:“阿嫣,我爱你!” 索云嫣那边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挂断,良久,才传来轻轻的一句:“我也爱你,双木!” 林锦泽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这句话了。 恍惚间,他又有点不清楚自己是真听到了这句话,还是臆想出的这句话。 索云嫣迅速挂断了电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挂断了才说的那句话,还是说完那句话才挂断的电话。 林锦泽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茫然地捏着手机,坐在钢琴前。 索云嫣突然给他打的电话,跟中秋节突然发的短信一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来想去,突然想起来:自己就是在五年前的今天第一次见到索云嫣的! 那时,他在南诏大酒店顶楼,拿着望远镜观察着风花雪月城,然后就看到了索云嫣! 直到五年后的今天,索云嫣斜靠在门框上左手搭额遮阳的样子还犹如在眼前。 记忆真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东西,只要真正入了心的人,无论时间如何流逝,历久弥新! 第150章 声势 林锦泽痴痴地坐在窗前,回想着往日的点点滴滴。 何萱端了西洋参花茶进来,看见林锦泽的样子,也知道是刚刚跟索云嫣通过电话,她已经将儿子拴在身边了,也到不敢逼得太紧,以免适得其反,所以对林锦泽和索云嫣通通电话发发短信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林锦泽随后就打了电话给秦珃。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秦珃联系了,逃婚之前为了佯装正常,他到隔三差五跟秦珃通个电话,做给父母看。 秦珃接到电话挺惊讶的,问他去哪里采风了,这么隐蔽,一点音信都没有。 林锦泽苦笑了笑,说了双鸳溪,秦珃也没听过这地名,信以为真,就不追问了。 林锦泽说了请他去给范饭演唱会做嘉宾的事,秦珃到也听过范饭的名字,毕竟他们两人都唱过林鹤的歌,再加上林锦泽的面子,便一口答应了。 林锦泽打电话给索云嫣,索云嫣不接,他只有发短信告诉她:秦珃同意了。 其实,索云嫣并非不想接林锦泽的电话,她只怕自己会忍不住哭,会忍不住心软,弄得前功尽弃。 收到林锦泽的短信后,她将秦珃会来范饭演唱会做嘉宾的事通知了索云娇。 顶流大歌星秦珃来给范饭站台,这能让演唱会的热度和规格一下提升不少,音乐工作室的人当然是求之不得,热烈欢迎了。 范饭音乐工作室的人办事快效率高,十月份才提出申请,十一月就批下来了,演唱会定在次年的一月十九日,正好是腊八节。 工作室的人迅速发了邀请函,通知了索云嫣、林锦泽和秦珃。 索云娇以为阿妹想通了,要往歌手方向发展,像索云嫣这样能自己作曲作词的人,若是去当歌手,很容易红起来。毕竟会唱歌的人满大街都是,五音不全和天籁之音差的不过是一个百万修音师!乐坛永远只缺有才华的创作者! 索云娇在范饭个人演唱会的宣发中,顺势为索云嫣加了许多宣传,占了不少版面。 索云嫣装作开玩笑道:“阿姐,到时候范饭会不会生气嫉妒啊?” 索云娇笑答:“不会,范饭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你信不过他,还信不过无瑕阿哥吗?” 范流云本来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更何况还有段无瑕,多给索云嫣两个宣传版面,范流云若是流露不满,段无瑕肯定几天不跟他说话,范流云哪敢啊。 索云嫣觉得自己的这些安排,已经用尽了毕生的心机和狠毒,只求一击即中,大仇得报,别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元旦过后,索云嫣安排好阿婆,又拜托了村长伯伯帮忙费心,才收拾好行李,带上一应所需去了省城。 范流云的节目彩排得差不多了,服装、灯光、音响和舞台等都酷炫得不得了! 索云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歌有一天居然会被人搬上舞台演绎,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她呆呆地站在台边,看着一身梨白古装的范饭站在品字形镜框式舞台中央,深情地演唱着《皎皎月》,与舞台上空那一轮明月相互辉映,宛若神仙,效果真是太绝了。 虽然《皎皎月》是自己所写,但索云嫣觉得就算自己,也恐怕不能将之演绎得如范饭这般好,不禁心里很是佩服。 索云娇观察了良久,拍拍阿妹的肩,带她去看了自己的化妆间和衣服。 云滇大剧院毕竟是省城首屈一指的表演场地,地方宽敞,设备齐全。除了多人共用的大化妆间外,还有五六个独立的小化妆间,演唱会主要表演者只有范流云、索云嫣和秦珃三人,各占一间都还有空余。 索云嫣也配了单独的化妆间,这个安排正合她的心意。 她每天都会去参加彩排,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自己要唱的两首歌,每一次都认真得好像台下坐满观众,那种敬业精神让所有工作人员都很佩服。 不过,索云娇有点奇怪,她以前从来不知道阿妹有洁癖。 彩排期间,索云嫣每次喝水都是用一个自带的竹节杯亲自去倒,那竹节杯从来不让别人碰,就连阿姐都不行。 索云娇有一次看她唱完歌下来,口渴得不行,连忙想要去拿竹节杯给她倒水。 索云嫣却抢先一步拿起了竹节杯,看着她尴尬地说:“阿姐,我自己倒!” 索云娇猜想可能是自己和林锦泽的事,让阿妹心生嫌弃,不禁暗暗难过,唯有希望时间流逝,能让阿妹慢慢的忘记这些,还能如以前那般亲密无间。 半个月的彩排期期很快就过去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 范饭个人演唱会终于在粉丝们的翘首期盼中拉开了帷幕,本来范饭的粉丝就不少,工作室又有意无意的放出风声:两个神秘嘉宾其中之一是顶流大歌星--秦珃! 于是不少秦珃的粉丝蜂拥而来,能够容纳两千人的场馆,足足挤进了三千多人,放眼望去,人头攒动,摩肩擦踵,水泄不通。 从演唱会一开始,粉丝的呐喊和尖叫就没有停过。 不得不说,范饭很有当明星的天赋,那几十套奇形怪状的演出服,愣是被他穿出了自己的特色。 索云嫣真是打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己的歌还能穿上这么怪异的服装表演。 她刚开始看到那些演出服时,被吓了一跳,就像那套《天上星》的演出服,就像一个黑乎乎的大口袋,她在心里直犯嘀咕:《天上星》能穿这个黑不隆咚的衣服表演吗?这不像个大头怪吗? 直到范饭将衣服穿上舞台,在七彩闪烁的灯光照耀下,那衣服的特色方才展现出来,仿佛一片漆黑的天幕,偶尔有繁星闪耀,时多时少,有启明星,有猎户座,有仙女座……变幻莫测,令人叹为观止。 范饭的每一套衣服上台,都能引来粉丝的疯狂激动哭喊,配合着他的劲歌热舞,不断将气氛越推越高! 范流云一口气演唱了十首歌后,演唱会迎来了第一波高潮,到了第一位神秘嘉宾出场表演的时候。 第151章 一片伤心画不成 音乐的前奏响起来,索云嫣身穿一套白色西服,“飞”到了舞台中央,这身中性风的打扮,让她看起来干净利落、英姿飒爽,最近时尚风潮就是流行这个调调。 台下的粉丝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索云嫣,此时也被她的气质风度倾倒,拼命地为她打call。 索云嫣演唱的歌曲叫《万字令》: 一点相思几时绝, 两情深处无缘由, 三生缘浅莫奈何, 四顾茫茫无处觅, 五脏如灼痛彻骨, 六俯似烹断肝肠, 七情妄动空牵念, 八苦尝来甘若怡, 九难视作平常尔, 十死不敌生别离, 百折千转长凄凄, 万般皆命不由人, 千劫历尽未曾悔, 百年回眸终唏嘘, 十世轮回渡不完, 九泉碧落还复寻, 八识错杂辨不明, 七魄散尽奈何如, 六神无主情不禁, 五感如沸意难平, 四方神佛求之遍, 三魂离舍梦难萦, 两眼涕血空悲泣, 一片伤心画不成。 索云嫣一袭白衣,身影清瘦,这曲调歌词又十分哀婉,直至曲终,不少人还在默默垂泪。 林锦泽在台下听到这首歌曲时,不由得愣住了。 这首歌曲他从未听过,并不是他和索云嫣在双鸳溪作的! 虽然风格和范饭所唱的其他歌曲相似,但这歌词和曲调实在太过于悲伤,太过于决绝。 他和索云嫣也合谱了一首有些悲伤的曲子,不过没有填词,当时就是觉得跟两人眷眷相爱的心境不符,所以没有灵感填。 索云嫣的演唱完毕,在后台的单人化妆间,林锦泽终于再次见到分别了一百三十三天的索云嫣。 四目相对,刹那之间,都有太多的想念、哀伤、期待、埋怨、喜悦、无奈、眷恋、惊讶、悲愤、释然、不舍、决绝…… 无声的相拥,热烈的亲吻,不需要任何语言,只有泪水悄悄地滑落,让这个吻甜蜜中充满苦涩,苦涩中又透着甜蜜,缠缠绵绵,回肠荡气。 良久,两人才分开,却仍两手相执,对视无言。 “你还好吗?阿嫣。”林锦泽轻轻拭去索云嫣眼角的泪水,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 “我……还好。你呢?”索云嫣哽咽着,刚刚擦净的眼角又盈满了泪水。 林锦泽将索云嫣紧紧地搂在怀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索云嫣低头垂泪:“这世间有成千上万的良药,却没有一个方子能治愈相思……” “是,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阿嫣,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啊?”林锦泽喃喃低语着。 索云嫣摇摇头,无语凝咛:“谁又能有办法呢?双木,一切都是命,哪里由得我们……” 林锦泽一怔,她方才唱的歌里面好像就有这一句——万般皆命不由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她写出这样伤心欲绝的歌曲来? 林锦泽正要询问,却听见索云嫣咳嗽了两声,方想起来她唱完歌下台来,看到自己就一直在哭,嗓子肯定很干痒难受。 他游目四顾,一眼瞥见化妆台上有一个竹节杯,这是单人化妆间,竹节杯应该是索云嫣的,他连忙走过去端起来,拧开盖子递给索云嫣,索云嫣没有接,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凑到竹节杯边,就着轻轻地抿了一口。 林锦泽关心地问:“好点了吗?” 索云嫣清清嗓子,似乎好了一些,她点点头。 “再喝点吧!”林锦泽柔声劝道。 索云嫣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就着他手里的竹节杯抿了一口。 林锦泽看索云嫣摇头示意不想喝了,就重新盖好,放回化妆台上。 他转回身来看着索云嫣,正要说话,这时门口传来几声熟悉的咳嗽。 林锦泽转头一看,化妆间的门没有关,门外站着他的父亲林建华和大歌星秦珃! 房门是他进来的匆忙忘记了关,可是他的父亲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来阻止自己和阿嫣见面的吗?还是来伤害阿嫣的? 想到这里,他急急地将索云嫣拉到身后,双眼瞪着父亲:“爸爸,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建华又清了清嗓子,看也不看他,眼光直视着他身后的索云嫣:“我跟索小姐有事情要谈,你先出去!” “不,你有话就跟我说吧,不要为难阿嫣,是我自己要来找她,不关她的事!”林锦泽直视着父亲,郑重而有力地说道。 林建华皱了皱眉头,看看林锦泽,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时,索云嫣扯了扯林锦泽的手指,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双木,他有事情要跟我说,你先出去吧!” 林锦泽几欲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转回头来,诧然地看着索云嫣。 索云嫣点点头,意示正如他所听到的那样。 林锦泽疑惑地看看索云嫣,又看看林建华,不知道他俩有什么可谈的?! 索云嫣拉着林锦泽,将他送到门外,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地关上了房门。 林锦泽整个人都石化了,呆呆地站在房门外。 秦珃走过来,看着他这个样子,想起他莫名其妙请自己给并不熟识的范饭站台,方才又如此维护那个女孩子,不禁皱眉问道:“林少,你让我来给范饭做嘉宾,就是因为她吗?” 林锦泽点点头。 “她是谁啊?怎么我觉得好像见过一样?” “她是索云嫣,就是两年前在风花雪月城火把节舞台上救我的人。” “原来是她!”秦珃有些明白过来,难怪看起来眼熟,当时印象太深刻了。 事实也是如此,被救的人大家不一定记得,救人的一般还是都依稀记得,就看他想不想报恩。 好像司马光砸缸,千百年来人们都记住了司马光,至于被救的是谁,恐怕早就没有人知道了。 “你当时留在风花雪月城就是为了她吧?” “是的。” “你们……” “是的。” “难怪你后来的词曲,风格变了许多……”秦珃感叹着,将林锦泽拉回了舞台下。 今天的个人演唱会,范饭一共准备了三十一首歌,正合他的岁数,第十首唱完是索云嫣,第二十首唱完安排的秦珃。 刚才秦珃表演完回到后台,正好遇到林建华——云滇省传媒翘楚华升集团的决策人,又是林鹤的父亲,他自然是认识的,便陪同着一起过来。 林建华看到了林锦泽和索云嫣在一起,当然极不高兴,就沉着脸咳嗽几声,打断了两人。 第152章 毒药 范饭的演唱十分精彩,一曲又一曲,不断将粉丝的热情引上一波又一波的高潮,整个场馆几乎要嗨爆,三千多人泪流满面,激动得不停呐喊狂叫。 按照演出顺序,范饭唱完第三十首歌曲,又到索云嫣演唱,最后范饭压轴表演,整个演唱会结束。 林锦泽一直想着父亲要和索云嫣谈什么,人在舞台下,却是魂不守舍,范饭什么时候唱完的,他都不知道。 直到范饭在台上大声说,下一首歌由索云嫣演唱《半城花儿半城雪》时,他才清醒过来。 一曲缓慢悠扬而略带悲伤的音乐响起,满空的雪花飘飘飞舞,索云嫣穿着一身艳绝的古风红衣翩翩然“落”下,红衣白雪,分外凄美。 这首曲子正是林锦泽和索云嫣合谱的,当时两人读到一个悲剧,灵感偶得,因曲调悲伤没有填词,索云嫣还曾开玩笑说,等哪天两人分手,就将这首曲子填上词来诀别! 林锦泽当然不干,边说着永远不会有那一天,边吻住了索云嫣。 此时这曲子响起,林锦泽不由得怔然,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前奏已完,正曲都过了两节,索云嫣的歌声却没有响起来,她站在舞台上,张着嘴,似乎竭力要唱出来,然而拼尽全力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最后天旋地转般倒在了舞台上! 林锦泽一个箭步窜上台去,搂起了索云嫣,索云嫣满眼是泪的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睛,脑袋渐渐地垂向侧边,似乎失去了知觉! 林锦泽只觉如坠冰窟,从头到脚寒凉彻骨。 舞台下的各路记者和摄影师在集体愕然静立一秒之后,瞬间反应过来,尽皆蜂拥而上,一刹那闪光灯晃得人眼花缭乱! 范饭作为新锐歌手第一人,本来就热度颇高,又邀来重量级顶流歌星秦珃作为嘉宾,这热度可想而知有多火爆! 然而,作为另一个神秘嘉宾的人却在舞台上突然失声昏倒!这桩新闻迅速席卷了大大小小的媒体平台热搜头条! 每个平台每个媒体打开的第一条,都是索云嫣身着红衣、满脸泪水、阖目似亡的大幅照片!凄美的神情,绝艳的妆容,神秘的遭遇,瞬间博得了公众的广泛关注和同情,更引起了大家的八卦之心:红衣女孩是谁?她为什么昏倒在舞台上?她为什么突然失声? 索云嫣被迅速送往医院,并马上安排进了抢救室。 这样重大的事件,范饭音乐工作室随即报警,警察介入调查后,迅速出了通报:“……我局110指挥中心接群众报警称,云滇大剧院疑似发生违法事件。接警后,我局立即指派警力赶赴现场,开展调查走访、现场勘验检查、调取视频、提取遗留物品等工作。经初步查明,受害者索某嫣(女,23岁,风花雪月城人)系被人在水杯中投毒所致,现正在抢救中,情况未明。目前相关工作正在进一步开展……” 平台媒体最会抓人眼球,将索云嫣的大幅照片和警情通报并列在一起,美!强!惨!对比鲜明!瞬间引爆了舆情,全国热议! 索云嫣的资料被扒了出来,她凄惨的遭遇让全城善良的人们都为之掬一把同情的热泪! 紧接着又有消息传出,通过指纹比对,已经初步确定投毒的犯罪嫌疑人有两名:一个是华升集团董事长林建华,另一个是着名音乐人林鹤,本名林锦泽,是林建华的儿子! 舆论顿时哗然:华升集团董事长和他的儿子跟索云嫣这不是八竿子打不着吗?为什么投毒害她呢? 于是,华升集团董事长林建华和其子林锦泽的事情也被扒了出来:林锦泽与索云嫣相爱,林建华不同意,多次阻挠,并威胁取消林锦泽的继承权,林锦泽逼于无奈,遂趁索云嫣到省城演出之机,痛下毒手!而林建华也怕儿子和索云嫣纠缠不清,同时暗下杀手…… 紧接着又有消息传出:索云嫣早已跟林锦泽分手,林锦泽多次请求复合,均被拒绝,林锦泽求而不得,一怒之下痛下杀手…… 更有离谱的小道消息称:林锦泽和索云嫣原本相互爱慕,林建华看上了儿子的女朋友,横刀夺爱,以取消继承权相威胁,索云嫣誓死不从,林建华恼羞成怒,暗下毒手…… 各种传言越演越烈,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在舆论的旋涡之中,究竟事情的真相如何或者谁是真凶已经不重要了,八卦至死才是真理! 反正,林建华和林锦泽都在第二天被警察带走,大幅照片迅速见诸于媒体,更坐实了投毒的传闻! 紧接着,关于华升传媒集团的各种负面爆料纷纷暴露出来,比如虐待新人、克扣员工工资、工作时间超长、不正当竞争、贿赂政府官员…… 毕竟哪个集团公司私下里没有一点见不得光的事情呢,墙倒众人推,随便哪个人不满,都可以站出来控诉一番。 于是,全城甚至多地人民同仇敌忾,口诛笔伐,均对准了华升集团这个标靶。 一夜之间,上市公司华升集团的股票狂跌,帝国大厦摇摇欲坠。 老话总说“屋漏又遭连夜雨,船破偏遇打头风”!林建华的上市公司这边风雨飘摇,房地产项目那边又遭了重创!原来因手续和资质问题被勒令停工,想借林姚两家联姻未成,此时又出了这样的刑事案件,眼见得人心涣散,回天无力。负责房地产项目的总经理勾结财务总监,将房地产项目的资金席卷一空,脚底板抹油逃到外国去了! 林锦泽虽然是颇有名气的作曲家、填词人,手里的词曲版权不少,可惜杯水舆薪,哪里赶得上股票如海裂山崩。 林建华和林锦泽都被抓起来了,所有的事情全部由何萱处理,她从未管理过公司,根本无法应付,只得变卖家产,将所有的流动资金都压上了,还是无法挽回败势。 华升集团股票连续跌停后被停牌,并且最终被勒令退市,帝国大厦无力维持轰然倒塌。 云滇省豪门林家终究是风流云散了。 索云嫣倒在舞台上的时候,索云娇并不知道,只是那一瞬间觉得心口一疼,慌乱得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索云嫣的竹节杯!想起了索云嫣让她多找一些媒体来报道!想起听说林建华来找阿妹的麻烦,她匆匆赶过来,阿妹已经从化妆间出来,穿着那套红色绝艳的衣服,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化妆间,然后决绝地往舞台而去,她莫名地觉得阿妹的背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第153章 你认识我吗 直到警察赶来时,索云娇还木然地站在化妆间门口挡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潜意识地觉得要这么做。 索云嫣进了抢救室,林建华和林锦泽进了警察局。索云娇悲痛过后,前后联系起来,已经明白了一些东西,她不知道阿妹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她知道阿妹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既然阿妹的意思是要这件事情闹得越大越好,那她就竭尽所能让舆论越来越热,相信扒出来的事情越多,有的事情就会逐渐真相大白! 既然阿妹的竹节杯连她都不让碰,却留下了林建华和林锦泽的指纹,那所有的事情跟这父子俩就脱不了干系!她要将他们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让悠悠众口对他们进行讨伐! 万一阿妹不幸……她就要不顾一切揭发林锦泽偷歌的事情,让林家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直到索云嫣从抢救室被推出来,然后送进了重症监护室,终于医生说,性命保住了,索云娇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索云嫣被抢救过来了,不过,她虽然捡回一条命,却因为中毒太深,嗓子的声带遭到了严重破坏,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发声!成了后天的哑巴! 看着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的阿妹,索云娇心如刀绞:阿嫣,这是你的命啊!究竟有什么事值得你命都不要的去这样做! 舆论对于索云嫣极之同情。很多人自发来看她,自发为她捐款。等索云嫣在重症监护室醒来时,捐款竟然已经超过了千万!而时间仅仅只过了短短的五天,还有捐款源源不断地汇来。 索云嫣在八天之后,病情稳定下来,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她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能听能看。 在知道捐款的事情后,索云嫣比划着让阿姐跟范饭商量,以范饭音乐工作室的名义发了申明:索云嫣的治疗费用和后续一切支出由范饭音乐工作室负责,请大家不要再继续捐款了。另外,所有收到的捐款将由索云嫣以原捐款人的名义,全部转捐给残疾人基金会,用于残疾人公益事业,届时将公布所有账目明细,欢迎广大捐款人监督! 索云嫣的这一举动获得了所有捐款人的交口称赞!毕竟这么多钱啊!一个并不富裕的女孩子在本身受害残疾之后,居然会将收到的捐款毫不犹豫地全部转捐出去了!这品格也太高尚了! 索云嫣仔细考虑过,她除了嗓子外,没有其他地方伤到,后续并不需要治疗。况且她自己还能作曲填词,养活阿婆阿姐完全没有问题,根本用不着那些捐款,既然如此,何不把捐款送给需要的人呢?毕竟那些先天残疾或没有谋生技能的残疾人,才是真正应该得到帮助的可怜人。 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探望索云嫣,让她深受其扰,没法静养,索云娇只好将她转移到了一家比较隐蔽的私立医院,才终于没有人打扰了。 段无瑕和范流云来看过索云嫣好几次,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们当时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况且,整件事情实在太过蹊跷,段无瑕对林锦泽印象不怎么样,还没有觉得不对劲,范流云帮助过林锦泽和索云嫣见面,和林锦泽有些特别的交情,私下里总觉得林锦泽不会做出伤害索云嫣的事,可是,竹节杯上的指纹铁证如山,又做何解释呢?思来想去,也就罢了。 转到这家私立医院后,索云嫣总算是清净了。 第二天晚上,索云嫣的病房来了一位特别的拜访者——秦珃。 秦珃裹得严严实实,一来是遮瞒身份,二来是天气实在太冷。 索云嫣的病房里比较暖和,她静静地靠在床头上看着一本老旧的曲谱,这是索云娇跑去省图书馆老旧书角落翻了好久才找到的,弄得一头一脸的灰尘和汗水,刚刚才把曲谱送来给她看着,自己回去洗澡换衣服了。 秦珃进了病房,摘了口罩,脱了外面的大衣,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索云嫣问道:“你认识我吧?” 索云嫣默默地点点头。 秦珃斟酌了一下,缓缓道:“我今天去看林少了。” 索云嫣一震,抬头看着秦珃,她听阿姐说了,林建华和林锦泽第二天就被警察带走了,林建华是在公司被抓的,林锦泽是在抢救室外被抓的,父子俩人至今都还没有放出来。 这件投毒案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说证据确凿也是证据确凿,说证据不足也是证据不足。反正就是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因为受害者醒过来后,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警察初次来做笔录时,索云嫣刚醒来不久,还不能写字),无法回答警察的问询,只能等她恢复好点再来。 在拘留所里的两位犯罪嫌疑人,林锦泽和林建华都不承认自己投毒。 可是警察的检测结果,受害者索云嫣的水杯上除自己之外,只有林锦泽和林建华两个人的指纹,并且在林建华的衣兜里还检测到了毒药的粉末,证明和索云嫣水杯里的毒药成分相同。 这已经可算是铁证如山了! 唯一的疑点是林建华父子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投毒? 这不符合犯罪心理学。 不过,什么样的新鲜事在发生以后就不新鲜了,可能就是有罪犯自作聪明,反其道而行之,认为大家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他做了反而怀疑不到他头上。 这次林锦泽或者林建华也许就是这种情况呢,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嘛。 现在,只有等受害者索云嫣的问讯出来,才能三方质证了。 秦珃那天亲眼目睹林锦泽护着索云嫣,怎么也不可能相信林锦泽会投毒。 他找了关系,进去见过林锦泽两次,每一次林锦泽见面就只问他索云嫣怎么样了! 但是第二次,他问出了一些其他的事。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觉得很有必要见一见索云嫣,搞清楚一些事情。 第154章 那时候他跟我在一起 秦珃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口不能言的索云嫣,一瞬间,他隐隐有那么一丝不忍心,稍纵即逝。 他观察着索云嫣,沉声说道:“我每次去看锦泽,他唯一关心的就是你好不好。” 秦珃看见索云嫣的眼里有一点晶莹的光闪过,旋即黯然低下头去,放在被子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似乎在竭力隐忍着。 他站起来,疾步走到索云嫣面前,定定地盯着索云嫣的头顶,提高声量说道:“你真的觉得他会往你水杯里放毒药吗?” 他骤然走近,使得索云嫣倏然惊慌地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让人猝不忍睹,旋即又低下头去,泪水一颗一颗滴在被子上,很快沁了进去。 “他那样护着你,怎么可能伤害你!是不是?”秦珃凑近索云嫣问道,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一种蛊惑。 索云嫣本能地想点头,又竭力忍住了,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能心软! 秦珃看着她的挣扎,面上掠过一丝惊讶,似乎对索云嫣有了新的认识,或者是对某件事情有了新的想法,他沉思了一会,忽然问道:“你为什么问林少,五年前他生日的早上在哪里?” 索云嫣一怔,定定地看着秦珃,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秦珃盯着索云嫣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跟、我、在、一、起!” 看着索云嫣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秦珃又残忍地说:“他从头天晚上就跟我在一起!所以第二天起得迟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索云嫣彻底被打懵了!看着秦珃,哆哆嗦嗦,浑然忘记自己已经哑巴了,竭力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来一个字。 秦珃又补了一刀:“所以他不敢告诉你!其实,这种事情在圈子里很平常,范流云和段无瑕不就是么!” 索云嫣缓缓地靠回去,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 秦珃冷笑着欣赏一会,穿上自己的大衣,戴上口罩,走了。 索云嫣已经分辨不出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还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林锦泽头晚上就跟秦珃一起,第二天还起迟了! 所以,他不可能撞死阿妈阿爸! 那么肇事凶手就不是林锦泽,而是林建华了! 虽然目标有些微偏移,但终究还是在意料之中。 不过,林锦泽是肇事凶手和林锦泽跟秦珃在一起,这两种情况相比较,究竟哪种更让索云嫣痛一些,她已经不知道,因为她彻底麻木了! 昏昏沉沉之中,她只想蜷缩起来,歇一歇,她实在太累了! 第二天,索云娇来的时候,发现索云嫣的病情突然又加重了,就像中秋节晚上莫名其妙的发高烧一般。 她连忙请了医生过来,医生看了也是皱着眉头,觉得索云嫣还是难过于自己哑巴了,忧思过度,所以病情反复了。 昨天晚上秦珃来找索云嫣,躲藏得好,助手又在外面把风,他说了几句话就走,动静也不大,所以竟然没有人知道。索云嫣当然也不会刻意去说。 索云嫣本来就哑巴了,这之后更是像木头一样,坐在床上发呆,下了床坐在椅子上也是发呆,到了医院的花园里也是站着发呆,似乎不会思考,不会笑,也不会动了。 索云娇看着这样的阿妹,真的痛的不知如何是好。 警察过来做询问笔录的时候,都忍不住扼腕叹息:这样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被害成这样了。 做问询笔录时,索云嫣好像勉强有了点活着的气息,有的时候比划,有的时候写,将演唱会当天的情形“说”了一遍。她刚刚才哑,手语只是看得懂,自己做还比较生涩,双方沟通比较困难,费了半天劲总算是“说”清楚了。警察还在一些细节上反复询问,比如,林锦泽进来后房门有没有关?林建华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警察还问询了林锦泽和她的事情,索云嫣也如实将自己和林锦泽相识相恋,以及林锦泽逃婚,林建华追到风花雪月城阻止的事情,都平静地“说”了。 对于她和林建华见面相谈的目的,两人的说法一致,就是林建华让她离开林锦泽,但是到具体的谈话内容,两人就不一致了!而化妆间里当时只有林建华和索云嫣两人,也没有什么摄录设备,所以,整件事情就是一出“密室罗生门”!各执一词,真假难辨。 至于林锦泽,从索云嫣平静的“描述”中,可以感受到两人曾经深深地相爱过,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不胜嘘嘘。 问询结束后,有个小女警,看起来年纪跟索云嫣差不多,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偷偷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林锦泽真的会投毒害你吗?” 她问的声音虽小,可是这病房太安静,众人又在旁边不远,都听到了,不禁全部望着索云嫣。 索云嫣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 警察们彼此看了看,收拾好笔录和记录仪等,出了病房。走到医院的花园时,尽都没有开口,还在思考着索云嫣这个案件。 那小女警忽地感叹道:“她都被害成这样了。还相信林锦泽不会投毒。真正痴情啊!” 另一个老警察看了看她,笑着摇了摇头。 小女警不服气地问:“郑伯伯,您笑什么呢?难道我说错了吗?” 老警察反问道:“她摇头到底是觉得林锦泽不会投毒?还是说她不知道?你确定吗?” 小女警愣住了,是啊,索云嫣摇头,到底是觉得林锦泽不会投毒,还是说她不知道啊? “应该是觉得林锦泽不会投毒吧……毕竟她开始说到林锦泽的时候,明显感觉两人很相爱啊……”小女警不确定却又辩解地说。 其余几人都笑起来。 话虽如此,受害人的态度还是很重要的,也或许有别的原因,林锦泽在被拘留了十九天之后,终于允准申请保释出来,暂时恢复了自由。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了。 第155章 从未见过的生日礼物 从腊八节演唱会上相见,到今天腊月二十九,短短二十一天,索云嫣和林锦泽再次相见,已经恍如隔世。 在病房里,林锦泽看着索云嫣,索云嫣也看着林锦泽,两人痴痴地对望着。 半晌,她张了张嘴,嘶哑的喉咙再挤不出一丝声音,澄澈的眼睛涌动着太多的情绪,突然之间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滴落下来,摔碎在瓷砖地板上,那细微的响声听起来,仿佛心儿也摔在地板上——摔得粉碎了。 林锦泽再也问不出二十一天前那一句:“你还好吗?阿嫣。” 是啊!谁还好呢?谁也不好!所有的事情像是一把把的刀,伤得所有的人都是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究竟哪里是源头?究竟应该怪谁? 半晌,林锦泽终于说了三个字:“为什么?”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问什么,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索云嫣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心里太混乱了,用一团麻根本不足以形容,而是像无数辆车纵横交错反复碾压而过,一片血迹,满目疮痍。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为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多么可笑!所以,他的语气是说了为什么。 索云嫣看着林锦泽,听到他说为什么,刹那之间,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安排! 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巧合! 一切并不由她来决定! 如果可以,她也想回到五年前,从十八岁生日那天重新再来,绝不要什么生日礼物,拉住阿妈阿爸的手再也不放开。 良久,她回身在病床的枕头底下一阵摸索,终于摸出一个长条形的笔盒,递给林锦泽。 林锦泽看到这个有一丝熟悉却又全然陌生的檀香木盒子,心里顿时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像一个将罪行遮掩良久的巨偷,终于被逼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去揭开那如山一般的铁证——虽然他从不相信自己会留下证据,但心里却不可辩驳地知道自己的罪行。 他颤抖着双手,从未见过却仿佛早已知晓般,熟练地摁开了外面盒盖的暗扣——“啪”,里面透明盒子中装着的物件顿时跃入眼帘,他只一眼,脸色瞬间煞白! 一支水笔!通体纯金造就,优雅纤长的笔身,精巧流畅的笔帽,纯手工打造的质感和卓尔不凡的气派,华贵尊荣的名师设计感,都在昭示着它的价值不菲!一支纯金手工水笔——用来做生日礼物最合适不过了! 林锦泽过了二十八个生日,每个生日都会收到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支水笔! 据说是他一岁生辰抓周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扒开了围在身边触手可及的金算盘、翡翠箫、钻石花、铂金刀、碧玉玺、盘龙砚……一把抓住了最外面最不起眼的那支笔,紧紧握着再不松手。那支貌似简朴的笔,却是来历不凡——上个世纪一位着名大文豪用过! 他的父母顿时惊喜万分,觉得林家可能要出一位震惊中外的大文豪了!毕竟以林家的人脉和财力物力,只要他有那点天赋,造就一位大文豪,也不是不可能。 中华泱泱大国自古以来就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林家虽是豪门,毕竟财物有尽时,哪比得上出一位大文豪流芳千古来得光耀门楣! 自此,林锦泽每年生日都会收到父亲精心准备的一支水笔!而那些各式各样价值不菲的水笔,都刻着他当年的生辰日期和祝福语! 唯一例外的是他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后那个生日收到的笔——什么都没有刻,虽然也昂贵得令人咂舌,但对比其他二十六支,总有仓促之嫌。虽然他不想怀疑父亲对他的期望,不过想想那段时日他和秦珃打得火热,甚至生日当天还因留宿在秦珃那里起得迟了,破了林家的规矩。他以为是父亲知道了什么,所以对他稍做惩戒,心里不舒服了一段时间,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然而,在看到这只水笔的瞬间,他知道不应该怀疑父亲对他的期望,因为这支笔才是他二十三岁的生日礼物——毋庸置疑!虽然他从未收到过这支纯金手工水笔,甚至都没有见过,但他已经马上确定——这才是他二十三岁生辰本来应该收到的礼物!而他那装着二十八份生日礼物的博览柜中陈列的那支奢侈品牌卡地亚金笔——只是货真价实的“赝品”! 林锦泽颤抖着,用双手捧起那支金笔,仿佛这纤小的笔身重逾千斤。他旋开笔帽,接过索云嫣递给他的放大镜,借着光看进去,果然就看见了与那二十六支笔上大同小异的刻字——锦泽吾儿,廿三佳辰,天天喜乐,岁岁安康!戊子鼠年兰月初七! 这支果然是他正经八百的二十三岁生日礼物!而那支货真价实的卡地亚金笔上什么都没有刻,明显是赝品! 只是这支他并未收到过的,却千真万确是他二十三岁生日礼物的金笔,为什么会在索云嫣手里! 难道是父亲将这支金笔带到现场,投毒后惊慌间不慎遗失了?不可能啊,自己的生日礼物不送给自己,父亲留着做什么?他想得头疼了都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送了索云嫣去医院后,林锦泽急急匆匆地赶回了家。 他知道自己没有给索云嫣下毒,他那样捧在心尖上的爱着她,如何舍得害她? 只有父亲莫名其妙跑过去找索云嫣麻烦,最值得怀疑!他质问父亲,可是林建华否认了,说只是过去让索云嫣不要再缠着他。 然而,后来警察调查而得的所有证据却都指向他的父亲林建华!水杯上有父亲的指纹,衣兜里有同样的毒药,见面是父亲打电话约定的…… 总不可能索云嫣自己下毒毁了自己吧!除非索云嫣疯了,不然不可能这样做。 他在拘留所的时候,一时认为是父亲害了索云嫣,一时又难以相信……一时愧疚于索云嫣,一时又觉得连累了父亲……就这样反反复复,思虑万端,简直形如疯子。 第156章 谁虐了谁 二十一天,每个日日夜夜,林锦泽痛苦地煎熬着。 秦珃每次来看他,他还只想着问索云嫣怎么样了,听到她成了哑巴,他心痛如割!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样做,害人害己!就算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不也走到一起了吗?为什么在现代社会还要对门第固执己见? 直到秦珃听得不耐烦,问他:“水杯上为什么只有索云嫣、你和你父亲的指纹?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你会害她吗?” 他一下子懵了:“这不正常吗? “正常!但是如果她故意这样做的,所有的事情也正常!”秦珃冷笑着。 他摇摇头,脑袋里一片混乱:“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你林大少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秦珃嘲笑道:“她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林锦泽断然地摇摇头:“阿嫣不会这样做!” “你那样护着她,谁都一眼就能看出来!她难道会不知道?”秦珃冷笑道:“她要是做个圈套,把你和你父亲都弄进去,简直轻而易举!” “不,阿嫣她不会这样做的!你……你不要这样猜测她……”林锦泽喃喃地说,他抬头看了一眼秦珃。 秦珃在化妆间门口看到他和索云嫣,脸色就不好看。 他们以前确实有段时间在一起,然而都知道是不可能的,自然也就放手了。 秦珃连姚沛蓉都不介意,为什么对索云嫣敌意那么大? “那她为什么不帮你说话?难道她相信你会害她?” “可是阿嫣自己……”林锦泽有了一丝慌乱。 “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林锦泽苦笑:“四个多月了,那天才刚见面……” “那之前呢?” “就是发发短信,她偶尔回一个,电话从来不接……” “短信有特别的吗?” 林锦泽的手机进来的时候被收走了,不过索云嫣的短信他每一条都倒背如流,他思索了半晌,不确定:“好像有……阿嫣她问……她问……” 林锦泽抬头看了看秦珃。 “她问了什么?”秦珃追问道。 “问我五年前二十三岁生日的早上在哪里?” 秦珃一怔,盯着他:“你怎么说的?” 林锦泽默然。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实话?”秦珃脸色很难看。 阿嫣知道我和她姐姐的事,已经够伤心了,若是再知道我和你……林锦泽心里这样想着,并没有说出口。 “你怕她知道我们的关系?”秦珃盯着他问道。 林锦泽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秦珃很生气地走了。 不过,他还是在当晚去见了索云嫣。 索云嫣知道后,虽然难过得无以复加,但是,既然知晓了林锦泽并不是撞死她阿妈阿爸的肇事凶手,她如何还狠得下心让他陷在拘留所里。 所以,此时林锦泽才会在这里看到他真正的二十三岁生日礼物。 林锦泽哆哆嗦嗦的将金笔放回檀香木盒子,啪地盖上盒盖,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这份作为罪证的生日礼物,或是作为生日礼物的罪证,如同一块千斤巨石,压得他几乎窒息! 然而,最痛的还不在此,而在于不被深爱的人信任!索云嫣真的是故意让他在水杯上留下指纹!明白这一点,让他痛不欲生!只有爱逾性命,才会明白那是怎样刻骨铭心的痛。 索云嫣看着林锦泽,从他的动作神情,已经确定无疑:这支金笔果然就是林建华原本要送给林锦泽的生日礼物!因为五年前七月初七早上林建华撞伤了阿妈阿爸,下车查看时,这支金笔被遗落在现场。而林锦泽因为头天晚上跟秦珃在一起,生日当天迟到了,所以他收到林建华的赝品生日礼物,以为是父亲惩罚他。 索云嫣不知道林建华撞伤阿妈阿爸之后,为什么不救而去,任他们失血过多而死。如果仅仅是因为要赶回去给儿子过生日,那也太残忍了!他就想不到被撞的人也有儿女吗?他以为大雨湮灭了所有罪证,便可以逍遥法外了吗?他不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一想到阿妈阿爸在大雨中鲜血流失殆尽而亡,她的眼泪就汹涌而来:读不了大学她可以不在乎,生活得千辛万苦她可以不在乎,甚至骄傲和尊严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她阿爸阿妈的命她不能不在乎!在知道肇事凶手可能是林建华或者林锦泽的那一刻,无论有多爱,她也决定要给阿妈阿爸报仇,她要凶手倾家荡产!锒铛入狱! 林锦泽看着索云嫣,她的眼眸中到底是爱还是恨,他已经分辨不出来。他不知道这支金笔为什么会在索云嫣手里,也不知道五年前的七月初七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不敢再问下去。 他绝望地想着,父亲还在拘留所,阿嫣故意让他在水杯上留下指纹,到底是什么样的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两个都是他所爱的人,与其让这两人都难过,还不如让夹在中间的他来承担一切!结束一切! 林锦泽在保释后的第二天,也是这一年的岁末除夕,主动到警察局投案自首了,承认索云嫣水杯里的毒药是他下的,因为索云嫣执意要和他分手,他多次请求均未得到她的原谅,爱而不得就痛下杀手。 这个翻转让人们的八卦之心彻底获得了满足,各大媒体平台热度霸榜,全城人民议论纷纷。 索云娇看着纷纷乱乱的消息,叹息着,将新榨的一杯梨汁递给索云嫣。 索云嫣早觉得自己没有住院的需要了,反正这声带被毒坏了也治不好,天天躺在病床上,最多能到医院的小花园里站一站,好像被关在监狱里一样。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无论如何,这年不能在医院里过。 因此,岁末除夕这一天,索云嫣也办理了出院手续,索云娇将她接回了租住的房屋。 索云嫣接过梨汁,喝了一小口,她的嗓子现在还连喝水都只能小口小口的喝,食物也只能吃流质。 索云娇看着阿妹竭力忍住疼痛的样子,心里就难过得滴血,她至今也不知道阿妹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阿妹自己不说,她知道问也问不出来,只好闷在心里。 索云嫣看完关于林锦泽投案自首的报道后,默默地将频道转到了音乐台,脸色平静而淡然。 也许,任何一份感情,在浓烈过后都会转为平淡。 第157章 牺牲 音乐台今天的推荐歌曲是范饭的《沧海桑田》,熟悉的曲调响起,索云嫣有一瞬的怔怔然,旋即又恢复了平静,默默地将频道换到了少儿台,欢快的音乐顿时响起来:“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天再高心情一样奔放,每天都追赶太阳,有什么难题去牵绊我,都不会去心伤,有什么危险,在我面前也不会去慌,就算有狼群把我追捕,也当作游戏一场,在什么时间都爱开心,笑容都会飞翔……” 索云娇看见,阿妹转过脸去,抬起了手臂,再转过来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过眼眶有些潮红。 索云娇正要说话,门铃夹杂在《喜羊羊》的歌声里响了起来。索云娇打开门,就看到田淑梅和浩浩站在门口。 索云娇正愁没人能逗索云嫣开心,看见浩浩,连忙高兴地将他们母子请了进来。 浩浩已经十三岁多了,还像八九岁时候一样,看见索云嫣就跑过去,黏着她,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在新学校的趣事。 林建华在去年九月开学时,将浩浩和田淑梅接上了省城,安排浩浩进了一所有名的私立贵族学校。不过,名字倒是没改成林锦浩,毕竟何萱闹得太厉害,何家掌舵人那边也给了警告,他若是一点面子不顾,最后恐怕下不来台。 林建华将名下的一栋物业转给了田淑梅,以保障浩浩母子俩的生活,自觉十分对得起田淑梅了。也幸好如此,在次年投毒事件后,林氏产业变卖一空,这栋物业因为转给了田淑梅,反倒保存下来。 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索云嫣静静地听着浩浩讲话,偶尔竟然会露出一丝笑容来,令索云娇十分惊奇。 田淑梅到厨房里帮索云娇的忙,做了好几个菜,再加上田淑梅带来的,竟然有满满一大桌,都是风花雪月城那边的家乡特色菜。 田淑梅在省城也没有认识的人,浩浩又一直嚷着要来看索云嫣,她在段无瑕那边打听到索云嫣出院了,便直接带着浩浩过来了。 田淑梅和浩浩也知道索云嫣的事,毕竟闹得全城沸沸扬扬,就算不看平台媒体,生活中都有人说到。 不过,田淑梅母子二人都以为如报道所说,林锦泽因爱生恨下毒手,真相如何,除了当事人,谁又能真正知晓。 田淑梅母子吃完饭走后,剩下索云娇姐妹俩守岁。 今年索云嫣姐妹俩都在省城,阿婆独自在家过年,傍晚的时候索云娇打了电话过去,阿婆被村长伯伯接过去一道过年了,电话里笑呵呵地说自己好得很,让她们姐妹放心。 索云嫣哑了的事情,当然不敢告诉阿婆,索云娇装成索云嫣的声音跟阿婆说了几句,只说是有点感冒了,声音跟平时不一样。 阿婆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电话两边都吵吵嚷嚷的,也听不出来。 春节联欢晚会在欢歌劲舞相声小品里到了尾声,新年的钟声响起,电视里大大小小的明星们欢呼雀跃,窗外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省城是不准燃放鞭炮的,不过电视和广播,还有街头巷尾的投屏里都播放着,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索云娇陪着阿妹,像以往的春节那样,聊聊歌曲,聊聊明星八卦,聊聊相声小品搞不搞笑。不过,今晚都是索云娇在说,索云嫣就静静的听着,偶尔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 跟往年一般,索云嫣一直看到春节联欢晚会结束,难忘今宵的歌声响起。 索云娇正要让阿妹洗漱一下休息了,索云嫣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不一会儿,索云嫣又走了出来,拿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索云娇依稀记得,这是阿公临走那天送给索云嫣的,里面好像装着一支笔。 索云嫣拉着阿姐坐下来,拿出檀香木盒子里面的金笔,拔开笔帽,递给她一个放大镜,示意她看笔帽里面的字。 索云嫣又让阿姐看她手机里面的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博览柜,里面摆着二十七支水笔,虽然材质各不相同,但很明显,这支金笔与它们份属一人——林锦泽,根据金笔帽上刻的字,应该是他的父母送他的生日礼物,而生日也是七月初七,与索云嫣同月同月! 那这支金笔为什么会被阿公捡到,然后送给了索云嫣呢?索云嫣又怎么会知道就是林锦泽的呢?索云娇惊讶而疑惑地看着阿妹。 索云嫣比划着,她前次到省城,去过林锦泽的家,见过这个博览柜里面的水笔。 然后,索云嫣拿出一张白纸,上面是索云嫣和浩浩的字迹。 浩浩,五年前在风花雪月城,你最后一次见到爸爸是什么时候? 七月初七,爸爸一大早就非要走,妈妈说是情人节不让走,两人大吵一架,爸爸气冲冲地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我们。 五年前的七月初七!?那一天是阿嫣的生日!也是阿爸阿妈的死祭! 索云娇将所有的事情前后联系起来一想,瞬间明白过来了:林建华就是撞死阿爸阿妈的肇事凶手! 她惊骇地看着阿妹,索云嫣郑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阿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阿爸阿妈报仇! 索云娇仔细一想也明白,只凭一支水笔和无证无据的猜测,以她们姐妹俩原来那样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说出来,有谁会相信呢?可能还会被人认为是勾引林锦泽不成,转而讹诈林家呢! 林锦泽虽然爱索云嫣,但是要他大义灭亲,将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恐怕希望微乎其微。 索云嫣肯定思前想后,不敢冒这个险,最后没有办法,才以自己的方式,制造林建华的“罪行”,轰轰烈烈呈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林家的权势再也无法掩盖,从而一步一步揭发他五年前犯下的罪恶!将他送进监狱! 可是这代价也太大了! 索云娇看着阿妹,心痛如绞,潸然泪下,一把揽过她来,抚着她的头发,哽哽咽咽:“阿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阿姐,让阿姐来做……你也不会……你也不会……” 索云嫣又怎么不知道,如果她一早告诉了阿姐,阿姐一定会阻拦她,或者抢着去做这个牺牲者!阿姐是大学生,前途一片光明,怎么能被毁了? 况且一切事情都跟她有关,阿妈阿爸是因为她的生日礼物去城南才遭遇车祸,这支金笔被阿公送到她手里,就是冥冥之中要她来揭穿,而从她救林锦泽开始,可能上天就注定了后面的安排。那么,只有她来做这个牺牲者,才最合适不过。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让真正的肇事凶手林建华认罪伏法。 索云娇不知道阿妹最后的安排。 索云嫣比划着坚定地告诉阿姐:林建华很快就会明白他五年前交通肇事逃逸的罪行已经暴露,权衡利弊,一定会投案自首。 第158章 十年,又见大雪 林锦泽认罪之后,林建华被释放出来。 这一天是大年初二,他去看过了何萱之后,又到了田淑梅和浩浩这边,十三年来第一次与田淑梅和浩浩一起过年。 第二天,林建华敲响了索云娇家的房门。 索云娇打开门,就看见林建华站在门外。她愤恨地注视着这个害死她阿爸阿妈的凶手,恨不得敲其髓食其肉寝其皮! 林建华阴沉着脸,看了她一眼,恶狠狠地说:“你叫索云嫣出来,我有事情要问她!” “你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不知道吗?还有脸来问她?” “我没有下毒!锦泽也不可能下毒!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诬蔑我们父子?” “为什么!你还脸问为什么!你自己做下的恶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我做什么了?” “你还记得林锦泽二十三岁生日金笔上的祝福吗?” “二十三岁生日祝福?”林建华莫明所以,又隐隐觉得心底深处隐藏的什么要被揭破。 “锦泽吾儿,廿三佳辰,天天喜乐,岁岁安康!戊子鼠年兰月初七!”索云娇一字一顿地念出了笔帽上刻着的生日祝福。 然而,这父亲对儿子的祝福却像天底下最恶毒的诅咒,林建华在听清楚后想明白之后,骇得脸色大变,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索云娇跨前两步,双眼充血,怒视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五年前的七月初七,你因和田淑梅争吵,匆匆驾车返回省城,在风花雪月城南,撞伤了我的阿爸阿妈,本来他们的伤势根本不致命,是你不救而去,任他们在大雨中失血过多而死!你为什么不救他们?你的良心去哪里了?你还有人性吗?我阿爸阿妈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杀了你……” 索云娇疯狂地扑上去撕咬林建华,林建华拼命挣脱了她,落荒而逃。 回去之后,林建华思量了一天一夜,索云嫣手里有很多的证据,再加上她现在的热度,如果要求重新调查她父母的车祸,百分之百能坐实他这个肇事凶手。而且自己的儿子替罪进了拘留所,为人父亲,疼爱了他二十八年,又怎么忍心现在让他去坐牢。 左思右想后,林建华在大年初四投案自首了,承认了在五年前交通肇事逃逸致人死亡。 华升集团董事长林建华,因五年前在风花雪月城南交通肇事逃逸,造成被撞伤者索国强和方芬失血过多死亡,情节特别严重,但能主动投案自首,现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索云嫣因怀疑林建华和林锦泽撞死自己的父母,自行服下毒药伪造罪案,念其主动自首,且所怀疑事情属实,并造成自身残疾,其已深刻认识到自身错误,现免予追究责任和处罚,由我局按照相关规定进行批评教育。 法庭外的长阶上,林锦泽绝望的看着索云嫣,大脑一片空白,心口痛的无法呼吸。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索云嫣之间的鸿沟,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之间那般的门第差别,现在这个时代,这些都不再是障碍,只要他坚持不懈的努力和永恒不变的去爱,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和索云嫣之间的天堑,并不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而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不,比罗密欧与朱丽叶还要罗密欧与朱丽叶!是那种早已注定解不开的死结! 他林大少爷,在二十六岁之前,确实是花天酒地、声色犬马,可他无论如何胡作非为,却没有干过伤天害理之事。 至于追求明星名媛,一夜贪欢,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都是你情我愿没有勉强啊,这没有犯啥大错吧? 遇到索云嫣后,他很多时候都在想自己前面二十六年太混账了,所以老天爷派了索云嫣来拯救他! 可是这老天爷为啥就盯上他不放了呢?生生把一场浪漫的救渎变成了惩罚! 他就想认认真真的谈上一次恋爱,谈一生一世那么长! 他就想轰轰烈烈的投入一场爱情,用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 老天爷为什么就给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呢? 为什么非要安排他的父亲害死她的父母? 为什么要安排他遇到她? 为什么要安排她知道一切? 为什么要安排她孤注一掷地报仇? 索云嫣斗不过权势,只有将他也绑上复仇的战车,先设计将他也卷进去,其实知道他会认罪,借此逼迫他的父亲最后承认一切。 他不能否认父亲犯下的罪行,可是他也有心!他也会痛!他也是为人子女! 他愿意真心真意付出一切,却不想沦为让父亲认罪的最重要一步棋! 林锦泽整个人仿佛被撕扯成了两半,意识独立在外游荡着,不知道应该相帮哪一半。 他慢慢地转过身去,脚步虚浮,像一个孤苦无依的游魂一样,不知道该去哪里。 看着他晃晃荡荡脚跟不稳的背影,索云嫣不知道心里的悲伤和绝望到底哪种多一些…… 一切事情真相大白,尘埃落定,犯下罪行的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索云嫣姐妹俩在大年初六回到了桃源村。 这一年,风花雪月城下了一场大雪,距前一场名动天下的大雪正好十年。 雪,初起时飘飘扬扬,好似列阵一般齐整规矩,一片、两片、三四片……被朔风一卷,就乱了阵脚似的漫天飞舞,百片、千片、万万片……白霾茫茫,弥漫了从苍山之巅到下关城的旮旮旯旯。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上关城的山茶花却开得似锦如霞!红的、粉的、黄的、蓝的、紫的、白的……漫山遍野、海边沟渠、田头地脚、楼顶道旁、家家户户门前庭院……姹紫嫣红,开满了从洱海之涯到上关城的角角落落! 古香古色风清雅致的风花雪月城,上关城繁花似锦,不见一片雪;下关城漫天大雪,不见一朵花。一边儿生机盎然;一边儿寂静无息,半城花儿半城雪,泾渭分明,绝不越界,遥遥相守,终不相见。 这雪来得比别地方都早,天气倏然冷得将人都快冻冰了,天生桥上的石头禁不住这样的严寒,被冻开了许许多多细小的裂纹,桥面摇摇欲碎,成了危桥。 除了外出表演,索云嫣其余时间都深居简出,偶尔天将欲晚时,能听她家小院里传来龙头三弦的琴音,弹奏着一首凄切的歌。 渐渐地,这首由双木、阿嫣两人作曲、填词,叫做《半城花儿半城雪》的歌,开始在街头巷尾传唱: 风花雪月的浪漫, 换来山山水水的眷念。 唱到头方知, 歌不是歌, 谣不是谣, 曲不成曲, 调不成调, 琴曲歌谣绝响, 空守着山茶花正艳。 天长地久的誓言, 愿得生生世世的爱恋。 缘尽时明白, 爱不敢爱, 恨不能恨, 想不敢想, 忘不能忘, 春夏秋冬过处, 只留得雪茫茫一片。 犹记花与雪初现, 乞求朝朝暮暮的相伴, 雪儿更白, 花儿更艳, 还未追忆, 已是惘然, 这半城花儿半城雪, 咫尺天涯再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