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反派大佬都是我迷弟》 第1章 三世重生 九荒大陆 魔族阎罗殿内,回荡着女人凄惨的叫声。 “啊——” 男子阴郁的脸上闪过一丝魅笑,“疼吗?忍一忍,这还不及你当年让我试药的万分之一疼呢。” 扑哧一声,匕首再次刺入手腕搅动血肉,鲜红的血“滋滋”地不断往外冒。 苏晚晴原本艳丽的脸蛋,霎时泪流满面,“你杀不死我的!下一次,再来一次,我一定果断的解决掉你!”话尾,五官逐渐扭曲起来。 百里长月勾舌舔了舔溅在薄唇上的血液,“啧啧啧,别哭,太聒噪的话,我可是会割了你舌头的哦。”清润慵懒的音质,刺骨无情。 女人四肢筋膜皆被挑断,血如蜿蜒的小溪蔓延在地面。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苏晚晴猛地睁开眼,头痛欲裂。 强压内心不适,慢慢消化脑海中的记忆。 她穿越了! 周末和朋友漂流,水流湍急,不慎从漂流艇摔下坠亡,穿到了九荒大陆,同名同姓的苏晚晴身上。 苏家是夜郎城五大世家之一,苏晚晴生来便是独女,继承了家族医毒双绝的本领,无论相貌、修为皆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可惜如此牛逼的背景,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专以折磨人为乐,喜欢抓活人试药。 原主第一世作恶多端,又太过自负,被苟延残喘潜伏在侧的百里长月一刀割喉。 第二世重生,原主本性不改,提前去奴隶市场买下百里长月,进行惨无人道的暴行。 水牢之刑,鞭笞、试药、割肉,每日变着花样折磨于他,以此来报上一世割喉之仇。 尽管如此,原主仍是没能逃脱命运的齿轮,百里长月不知遇到什么机遇,堪堪百年,便成为人人闻风丧胆的魔尊。 也是这一世,她被百里长月挑断手脚筋,放血而亡,身体更是被暗恋自己的备胎拖进野林喂狼。 拥有重生bug在手,原主十分自信,再来一世,绝对不会给百里长月还手的机会。 原主千算万算,谁曾想,第三世来接盘的居然是她这个溺水而亡的倒霉蛋。 记忆重合,苏晚晴断不会像原主头铁。 既然搞不过未来的魔尊,何不缴械投降,放弃抵抗,保全性命要紧。 敲门声再次响起,苏晚晴清嗓道:“进来。” 贴身侍女云乌,抿住笑意向她行礼,“水牢那个下贱东西,怕是挨不过两日了。” 随后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姐要留,还是杀?” 苏晚晴霎时汗毛竖起,嫌恶地偏离了她几分。 这一世,卡在百里长月被原主买下,关进地牢折磨的时间段。 她迅速穿好鞋袜,翻出红木奁中的小瓷瓶,心里祈祷百里长月千万别有个三长两短,不然往后她小命难保。 阴暗潮湿的地牢,一股恶臭贯入鼻中,尽头左侧微微溢出浑水,苏晚晴心砰砰直跳。 入眼是一个简单粗暴的下沉式水牢,男子穿着单薄亵衣,双臂被长长的铁链拷起,半个身子浸在浑浊不堪的水里。 白皙的肌肤被水泡得发皱,胸口涌出一滩血迹,在污水中晕染出一片片桃色。 几个小厮见她来,赶紧哈腰作揖,“小姐,今日的鞭笞之刑还未......小的怕下手太重给弄死,扫了您的兴。” “快把人放了!” 小厮们皆是一愣,没有动作。 云乌上前娇喝道:“废什么话!小姐要让他试药,赶紧弄上来。” 不一会儿功夫,一具孱弱的男身匍匐在她脚边,浑身湿漉漉地蜷缩着,双目似箭死盯着她。 从瓷瓶倒出一颗绿色药丸欲给他服下,谁知男子紧闭关口,誓死不从。 “贱奴,我看你是找死,小姐给你的好东西,还不快快服下?若再不张口,我就拔了你这口利牙。” 苏晚晴轻掀眼皮,素手提起小厮衣领,“闭嘴,再多说半个字,我杀了你。” 天杀的蠢货,也不看看骂的是谁,老娘想尽办法哄着的人,他倒好,开口就要拔人家牙。 随即低头对男子轻言细语道:“想活下去就吃了它,我保你活到寿终正寝。” 苏晚晴的态度,前后天壤之别,令小厮们瞬间噤声。 望着掰开他嘴的女人,百里长月眉宇间暗藏狠厉之色,心中发誓,待他归位,必亲手宰了这毒婆娘。 圆润的指尖突然被男人恶狠狠地咬住,苏晚晴吃痛,却收不回来,强忍泪花在眼眶打转。 小厮又拽又打都没能让他松口,竟一下没了辙,她左手抵住他的额头,“松口,痛死我啦。” 沙哑娇柔地啜泣,不由让他心头一梗,顿时松了口。 接踵而至的拳头,重重捶打在他后背,七日的折磨终是挨不住昏了去。 倒下一刻,看见苏晚晴白嫩嫩的脸上,挂着两条泪痕,看上去惨兮兮的,不由暗道:“心如蛇蝎的女人,居然也会痛。” 吹了吹麻木的食指,上面布了一圈可憎的牙印,血噌噌往外冒,苏晚晴来不及多想,赶紧蹲下身去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 “腾出一间屋子给他住下,再找个大夫给他瞧瞧。” 见几人无动于衷,忽想起苏家是医毒世家,还找哪门子大夫。 改口道:“不用找了,你们赶紧把他抬去厢房安顿好,擦干净身子,再拿套衣裳给他换上。” “这贱奴对您这般不敬,让小的把他手脚筋挑断,好让他专心做小姐的药皿。” 挑断手脚筋?记忆刹那涌入脑海,苏晚晴心悸得厉害。 她冷眼盯着小厮,一脚踹在他肚皮上,佯装毒辣道:“他要少一根汗毛,我要你们代替他的位置,来做我的药奴。 小厮们大气不敢喘,连连道是。 见他们谨遵命令,暗自喟叹,别怪我下脚狠,以后你们会感谢我的,兄弟! “听懂了吗?”苏晚晴睨了眼右侧的云乌。 “奴婢明白,奴婢定不会让下头的人弄伤这贱奴。” 原主之所以这么恶贯满盈,云乌要占一半功劳,唆使、挑拨、扯谎、借势,她全齐活了。 这会儿看她十分厌恶,“他不是有名字吗?别一口一个贱奴,多没规矩,让人听去,还以为我不会调教下人。” “是,奴婢口拙,口拙。” 瞧着云乌帕子都要被自己绞烂,苏晚晴懒得搭理,和小厮们一前一后出了水牢。 待下人将百里长月安顿好,天早已黑了大半。 厢房中,苏晚晴让人都撤下,就剩下她和百里长月两人。 睡着的百里长月,没有在水牢里戾气那么重,更没有记忆中魔尊的邪魅阴郁。 现在的他没有攻击性,用刑后的身体十分孱弱,面如冠玉还带着几分病隽的破碎感,像极了画卷里的娇弱美人。 第2章 示好 轻轻揭开被子,纵使做足准备,苏晚晴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男子被清理得很好,身上严重的伤口也被及时止住了血,只是包扎得非常凌乱。 多出地方都溢出黑红色血迹,看上去尤为瘆人。 看来底下的人很不喜欢他啊。 也是,这样一个乱世,世人盲目崇尚强者,灵力低下的人,命如草芥。 苏晚晴索性掀开被子,呲牙咧嘴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不由仰天长叹,“造孽啊!” 胳膊纵横交错的鞭伤,涂点药还能好,可当解开包扎了身体大半部分的白布,便再也淡定不起来。 胸口及左腹生生被挖掉一块肉,终日泡在水牢,里面长了一摊腐肉,小厮只是撒了点药粉,随意包扎匆匆了事。 掀开裤腿,左右腿均上过刑法,右脚脚踝被钉过钉子,只是这钉子不是一般的刑具,而是噬魂钉,是宗门专门用来对付妖邪的。 噬魂钉长二寸宽一寸,催动灵力打进人体不管任何部位,牵一发而动全身,以此来限制他们的行动。 噬魂钉打入脚踝,医治不当,残废的可能性很大。 好在原主是想慢慢折磨百里长月,不然同时嵌入两枚噬魂钉的话,怕是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了。 来前,她已经准备好救治的工具和丹药,苏晚晴根据记忆取出小刀,用白酒消毒,慢慢把胸口上的腐肉全部修了个干净。 本来一开始还是很紧张的,毕竟在一个大活人身上动刀子,换作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居然能跟着脑海里的记忆上手,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嘶——” 突然的抽气声,手中的小刀差点失手噶了男人的腰子。 百里长月用力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怒吼道:“你在干嘛?从我身上滚开!” 男人眼神幽冷地望着她,脸色苍白,薄唇无色,俊美的面容透着病气,尽管如此姿容极好。 “给你医治,你胸口的腐肉已经切掉,上了药包扎好了,就差左腹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的伤,透着一股清凉感,确实是刚上药包扎好的,左腹腐肉剔除了一小块,还有一半腐肉半吊在外。 百里长月冷哼一声,“治好我,是又想到什么新花样折磨我了吧?” 趁现在还有弥补的机会,苏晚晴自然不会放过。 为了以后能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生,她决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做人,打破所有人对原主的刻板影响。 “对不起,是我错了!”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百里长月古怪地打量眼前这个女人,不明白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正当他愣神之际,“咚——” 女人突然向他跪下,双手作揖,神情悔恨交加,陈词慷慨激昂,“长月公子,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贪图你的美色,去奴隶市场买下你,我买下你就应当对你负责,而不是滥用权力和修为让你屈服于我的淫威,我是对你爱而不得,才出此下策。” “这几日我思虑再三,寝食难安,是我的错才让你在这受此苦难,是我心眼小,希望你能原谅我,原谅一个爱而不得的小女子。” 说罢,她“蹭”地一下起身,重重跪趴在床沿边上。 肩膀抽抽嗒嗒,眼眶泛红,像只狡猾的小兔子,“给我一个机会,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百里长月:“......” 似怕他不信,苏晚晴接着又道:“你放心,你的伤我会帮你治好,还有,还有你脚踝上的噬魂钉我也会帮你取下,只求你能宽恕我的罪过。” 半晌,虚弱的男声带着些许嘲讽,“苏小姐爱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得了,这小子油盐不进,一句话就噎死了她又哭又闹的戏码。 她整理一下衣裳,信誓旦旦回道:“反正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尽可能的补偿你,现在你只需要配合我,好好治病就行。” 软硬兼施让百里长月不禁怀疑其真实性,最令人费解的是,为了求得他原谅,竟当真向他下跪。 要知道在夜郎城,苏家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撇去她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嗜好,苏晚晴可是实打实的修炼天才。 骄傲如她,怎可轻易跪地认错。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女必定不安好心。 不管百里长月怎么想,她所说所做都是替原主弥补罪错。 当然,也有一半私心,希望他强大的那一天,放她一马。 “我现在要继续给你清理伤口,如果再放任流脓溃烂不管,就算不死,也是个废人。” 男子脸色苍白,眉目淡然,全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一双眸子端量着她。 苏晚晴也不示弱,四目相对,要看就大大方方让你看个够。 余光飘向一旁的白布团,一个点子浮出水面,“诺,实在疼得厉害就咬住,别硬忍,要是不小心咬舌自尽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果然,百里长月一把打掉她递过去的布团。 有了这个过渡,除开他脸臭一点,倒也没再阻止她进一步的治疗。 苏晚晴手势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这尊大佛。 没想到,他是条真汉子,全程一声不吭,只不过额头上那密密麻麻的虚汗还是出卖了自己。 从轻缓到娴熟,原主医毒双绝的本领,逐渐和她融为一体。 一刻钟后,百里长月所有伤口全被她处理完毕。 “好了,今晚早些休息,明日寻了时间我再来瞧你。” 准备走时,背后冷不丁响起百里长月的责问声,“噬魂钉呢?” 苏晚晴目光暗淡了几分,是想替他取噬魂钉来着,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一是她才适应这副躯体,灵力之事有心而无力。 二来,百里长月修为应该在她之上,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弱,要是取了噬魂钉,她小命还能保住吗? “差一点我就要信你了。” 苏晚晴惊愕地回过头,说:“你原谅我了?” 百里长月:“......” 他十分怀疑,苏家这位医毒双绝的小姐,是不是耳朵有问题? 见床榻上的男人冷着一张脸,苏晚晴干笑两声,“救治你太累了,我得休息两日才能取出噬魂钉,你也知道,这噬魂钉可不是一般的法器,不是想取就取的。” 噬魂钉确实不是一般法器,催动灵力就能用,但想完整无缺取出来着实不易,弄不好他这腿也算是废了。 思虑后,索性躺下,不再作答。 第3章 故人 正值春季,满庭杏花白中带红,如胭脂点点,隐隐有翻墙之势,地上翠绿青草冒出嫩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焕然一新的景色。 原本的庭院没有这些杏花,是金陵城老城主嫡子——宋皓轩所赠。 天下五大城:以天启城为首,依次是永夜城,金陵城,雪霜城,其中夜郎城为末位。 每个大城除去城主,又有五个世家相互牵制抗衡,为的就是防止一家独大,形成独裁。 如今神族,魔族,青丘,以及行踪飘忽不定的暗流部落,都对这九荒大陆的掌控权感兴趣得很。 “小姐,苏老爷让您去前厅一趟,说是皓轩公子前来拜访。” 娇容造作的女声传进耳中。 后面这声皓轩公子,引得苏晚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金陵城宋家,宋皓轩三年前来夜郎城游玩,偶遇原主后便一见钟情,对原主可以说是百般讨好,要什么给什么。 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原主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情爱之事,压根没有折磨人有趣。 不过对于这种财大气粗,巴巴送上门的小金猪,原主秉着不拒绝,不负责,不承诺的三不原则,耍得宋皓轩甘愿沦为她的裙下臣。 前厅。 苏盛坐在主位,殷勤地热络这位远来的高贵,嘴脸都要翘上天去,苏灵儿则在一旁娇羞地用手帕掩面而笑。 左边的男子倒是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东张西望,磨皮擦痒,仿佛凳子上有钉子似的。 “轩哥哥,这手帕好美,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用鲛人泪做成的吧,听说到了晚上还能发光?” “嗯嗯,你喜欢箱子里多的是,自己拿便是。” 反正这些都是给晚晚做鳞光裙剩下的边角料,顺道做了几条手帕拿来当上门礼,总不能空手空脚来吧,礼数这块他还是懂的。 “对了,晚晚什么时候过.....来啊?” 话音刚落,苏晚晴走了进来。 “晚晚你来了,快坐,我给你看样东西。”宋皓轩拉着她入座,活像是自己家一样。 和记忆中一样,对苏晚晴永远保持一腔赤诚与热烈,恨不得时时刻刻守护在她身边。 他今日着一身燕颔色劲装,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笑起来眼睛弯弯犹如星辰大海。 “看好了,这东西你肯定喜欢,我寻了足足半年的鲛人泪,才做了这么一件鳞光裙。” “你知道吗?制作完成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条鳞光裙非你莫属,除了你,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能穿上它。” 这句话险些让苏灵儿气吐血,亏她刚刚收到手帕时那么开心,原来这些都是用鳞光裙剩下的边角料制作而成的。 她以为半年不见,宋皓轩对苏晚晴早已腻了,结果...... 若再不吭声,她怕是要被苏灵儿的眼神给刀死。 正当她准备说两句客套话,云乌上前一把接过宋皓轩手中的鳞光裙,“好美,皓轩公子对我们小姐真好,去年的红玛瑙发簪还被小姐拿来压箱底呢。” 啧——手有点痒,怎么办? 宋皓轩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处理情绪极快,却还是被她察觉。 “想来是晚姐姐瞧不上那玛瑙发簪,不然也不会宁愿压箱底,也不戴出来给妹妹开开眼界。” “姐姐脾气就是这样,不喜欢的东西看都不会看一眼,轩哥哥得多辛苦才能寻到这些宝物,晚姐姐也不知道委婉些。” “是啊,晚晚休要任性,快快向宋公子赔个不是。”苏盛看准时机,适时用自己长辈的身份发表言论。 苏灵儿想趁机将手搭在宋皓轩手臂上,不料他微微侧身,如意算盘落空,她脸色僵硬,却仍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苏晚晴突然很想笑,她不是个能憋笑的,所以当场便发作了,笑得还挺大声,跺脚拍桌子那种。 几人原地自懵,不明所以地望着锤桌狂笑不止的女人。 宋皓轩一把揽过她的肩,“晚晚,你没事吧?” “没事,”她摆手,“我只是觉得他们不去唱戏可惜了。” “简直胡闹,平日你任性也就罢了,现在贵客上门,也如此不知礼数!”苏盛拍桌而起,浑厚沉哑的嗓子像卡了口痰。 “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男声响彻院落,宋皓轩咧嘴道:“确实挺好笑,既然是送给晚晚的东西,那便是晚晚的,她自然有处置权。” “无论是赠人,压箱底,亦或丢掉,都是她的权利。” 苏盛老脸一红,“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就不插手了,皓轩侄儿难得来一次,让晚晚带你到处转转。”自知没有再留下的必要,领着苏灵儿拂袖而去。 男子身材欣长,蹲下身攥着她一双纤纤玉手,眉眼尽是担忧,“晚晚受苦了,其实夜郎城也没什么好,现在又是你大伯管家,日后说不定苏家家主之位,也是由你大伯儿子来继位,不如跟我回金陵城吧,我养你!” 不待她回应,云乌便迫不及待接茬。 “好啊,小姐我们走吧,如今这苏家再也不是三年前的苏家,家主也不是从前的家主,过得好生憋屈。” 宋皓轩目光灼灼,眼睛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炽热,眉梢好看地扬起,期待中藏着几分怕被拒的伤感之色。 看来云乌这丫头是留不得了,“你将鳞光裙拿回去收好,我有话与宋公子说。” 云乌总感觉小姐像变了个人似的,具体哪里变了,她也说不上来。 总之,从前她是万不可能单独和宋皓轩同处一处的。 “小姐——”云乌还想留下听他们说些什么,却被苏晚晴瞪了一眼后,低头退了出去。 苏晚晴适时转移话题,“你,好像比半年前长高了不少。” “嗯?” 记忆里,宋皓轩对原主视若珍宝,奈何明月照沟渠,爱上苏晚晴这个女变态,注定是没结果的。 上一世,原主被百里长月挑断手脚筋,想将她放血而亡,不过最终导致她死亡的祸首不是百里长月,而是她面前这位日后崛起的新秀,金陵城城主——剑愁仙。 其中过往,暂且不知缘由,因为临死之时,原主也很惊愕,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竟会成为第二世杀害她的凶手。 苏晚晴一双杏眼,望着他出神,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晚晚要比往日美上许多。 弯弯的眉毛,明艳的相貌,异常耀眼夺目,眼波流转间便能摄人心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起身道:“我都二十二的人了,怎么可能还长个,晚晚就别拿我取乐了。” 第4章 变节 杏花飞舞,男子身手了得,一招一式间婉若游龙,长剑挥出气势如虹。 苏晚晴拍手叫好,不愧是日后最年轻的剑仙。 “晚晚,你不和我去金陵城,有没有想过去其他地方吗?” 她倒是想,天下之大,她也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可现实告诉她不可能! 三年前,原主一家被人投毒,双亲惨死,夫妻俩拼死将原主体内的毒逼出,她才得以保全一命。 下毒之人,至今未查出半点头绪。 双亲去世不到短短半年,大伯一家打着照顾孤女的名义,登门入室,顺理成章坐起了家中主位。 更是和族中三位长老商议,立苏盛儿子——苏远程继承家主之位。 也正是因为此事,以及云乌的搅和,令原主性情扭曲。 父母在世时,尚且还能约束三分,现在大伯对她纵容捧杀,即便原主出去杀人放火,都不会有人阻拦。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原主自己作死,引火自焚,到时他们就可将自己摘个干净。 苏晚晴明白,待在苏家不是长久之计。 奈何厢房里,还有一个等着她嗷嗷待哺的养成系魔尊。 强者为尊的世界,她空有一身修为,却不会操控运用,能去哪呢? 盘腿坐在树下,长叹一口气道:“你知道哪里有学法术的地方吗?要很厉害的那种。” 明明是按照记忆中的修炼,可每次使出的灵力不是弱得鸡肋,就是控制不当差点把房子掀翻。 “五大城外,有五大修仙门派,少阳派,云泽宫、问天宗、天机门、无极殿,这些都是学习法术上乘的地方,其中以少阳的剑术最为精妙。” 说到少阳,不难看出宋皓轩对剑术的痴迷程度,“你想拜入少阳门下?” 他点头又摇头,最后席地而坐,“晚晚,我此行来夜郎城目的只有一个。” 苏晚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谁知他竟扭捏起来。 梗着脖子道:“娶你。”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我打算入少阳,学习更深的剑术,我会有自己的作为,待我学成归来,我会用剑仙的身份求娶你,让你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仙夫人。” 铿锵有力的承诺,似烈火般催进她耳廓。 “我相信你会成为剑仙,但我不会做你的剑仙夫人,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做挚友。” 不喜欢的人,苏晚晴断不会拖着,更何况,她很清楚宋皓轩表白的对象并不是她。 拒绝,在宋皓轩意料之中,所以并没有多难过,只道:“晚晚,你变了许多,如是从前你早叫我滚了,或是让我试试你新研制的毒药,再考虑嫁不嫁给我。” “你从来不会同我用这样的方式讲话,更不会让我做什么挚友。” “你说过,不需要朋友,人和畜牲不过都是你试药、炼毒的工具。” 一只手掌极快地握住她纤细的脖颈,“呃”,苏晚晴发出一声呜咽,后背径直撞在树上硌得皮肤生疼。 “你是谁?” “说!” 男子狰狞的模样,有些疯魔。 她不明白,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会爱上原主这种变态,且一眼便能识破她不是正主。 这个时候承认,死路一条,“你发什么疯,是不是一验便知。” 一股力量,直冲天灵盖,她能感受气流横穿灵魂各个角落。 痛苦持续半刻,直到苏晚晴欲吐血之时,那只手才将她松开,“你真的是晚晚?”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鬼上身?” 之所以敢让宋皓轩用搜魂法验明正身,是因为原主无论姓名、相貌都和她一样,即使灵魂进入身体那一刹那,也无任何排异感。 是以,苏晚晴断定他查不出,就算有人怀疑也没办法,她现在就是苏晚晴! “可是,为什么短短半年时间......”他仍是不敢置信。 她揉着被掐红的脖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是娘亲,近半年来我时常梦见娘亲,她要我重新做人,不能做坏事,更不能把别人的喜欢当做理所当然,不然我结的恶果,会一一落到娘亲和父亲身上,他们便会死不瞑目,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说到伤心处,苏晚晴哭不出来,背过身狠狠掐了几下手腕的嫩肉。 “起初,我也以为只是个梦,直到后来我每做一件坏事,都会梦到娘亲凄惨的脸,我害怕极了,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做过一件坏事。” 见心爱之人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不停地抖动,宋皓轩一颗心揪着,想着自己真该死!无端弄这一出,勾起晚晚的伤心事。 扳过那瘦小的双肩,柔声哄道:“是我不好,是我疑神疑鬼,晚晚别哭了,我发誓再也不怀疑你了。” “我记得刚刚有人说我恶毒来着,怎么,只允许你们金陵城的人善良,我还不能改过自新了?” 她娇嗔的口气,一副唯我独尊的小表情和从前并无两样。 看来他是真多心了。 总之,不管她如何变化,只要她还是苏晚晴就行。 他老实回答,“不是,我担心你。” 苏晚晴抹了把眼泪,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这还拿不下你。 她正得意自己的聪明才智,庭外凌乱的脚步越来越近,听上去不止一个人,两人修为都不错,目光同时向外看去。 领头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灰色短打的小厮,后面浩浩荡荡站了一排男女,个个缩成一团,像害怕被人发现似的。 那灰衣小厮,身量站得笔直,敷衍拱手道:“大小姐,这些都是新一批买来的药奴。” 总有人破坏她刚刚建立起来的白莲花人设。 苏晚晴眨巴着无辜的桃花眼,仰头向男子挑眉道:“我要说这不是我的主意,你信吗?” 男子眉眼弯弯,从容一笑,“信。” “你们走吧,自己回家去,我这儿不需要药奴。”挥手让众人离去。 当药奴们欣喜之时,领头那位小厮突然出手,一记灵力猛拍在他左侧女人的头颅之上。 那女子抽搐两下,便倒地不起。 “大小姐既然不喜欢活人,那就试试死人,开膛破肚,五脏六腑拿出来,也能做实验。” 周围人听见这番话,狂叫不止,吐的吐,晕的晕,有些胆子小的更是被吓到尿失禁。 苏晚晴皱眉,也被吓得不轻,不过更多的是愤怒,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黑瞳一沉,手心聚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打在灰衣小厮身上,五指微微弯曲,凌空将他提起,“咚”的一声重重砸向地面。 “谁让你买下这些药奴,又是谁给你的胆子堂而皇之青天白日杀人的?” 第5章 天运之子 小厮口吐鲜血,趴地求饶道:“大小姐饶命,是二小姐吩咐的,说是要让宋公子看看您是怎么掏心挖肝用活人试药。” 这小厮眼生得很,怕是就算去找苏灵儿当面对峙,她也不会承认,最后这场闹剧,罪名只会落在无足轻重的小厮头上。 她一双眼微眯,嗓子像裹着无数寒冰,“人也是她叫你杀的?” “二小姐说,倘若您不要这些药奴,就让我杀个人开了膛,给大小姐验验货,说......说是看不惯您在宋公子面前拿腔作势,要让宋公子见识您的真面目。” 仅仅因为嫉妒,就害了一条人命,苏晚晴攥紧拳头,胸口酸胀郁结。 “晚晚,你没事吧?” “无碍。”她摇头,对着由趴变跪的小厮冷声道:“还这些药奴自由之身,安葬好她,如果能寻到她的家人,不管什么要求,应下便是。” 小厮立即点头,跟着的药奴一并向她下跪以示感谢。 嘈杂混合着哭声,苏晚晴脑袋嗡嗡作响,喝道:“带着人,滚!” 须臾,一行人连滚带爬,出了院子。 “你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他活不过今晚。”苏晚晴声音透着冷漠。 宋皓轩立即会意,无论今天这事情做得好与不好,这小厮都是后患,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他也是在世家长大,父亲又是一城之主,家宅里弯弯绕绕的事儿,也经历不少。 这一刻,他觉得晚晚是真的变了,是她又不是她。 河倾月落,夜幕降临。 苏晚晴躺在床上冥思苦想,回忆白天出手打那小厮的场景。 没有掉链子,控制得当,法术随心而起,是怎么做到的呢? 是生气、愤怒? 不对,如果使用法术的前提,是需要这两种情绪的话,那百里长月出口伤她,宋皓轩覆上她脆弱咽喉时,她肯定会释放出灵力自保。 苏晚晴突然心有所感,揭开被子盘腿而坐。 这些都不是,是守护,是自由,亦是平等。 半霎间,丹田阵阵暖流,周身荧光闪闪。 轰隆隆—— 一声金色巨雷划过天际,连带着三声雷鸣落下,夜空恢复平静,满天繁星点点,预兆着明天是个好天气。 屏院里,苏盛老谋深算地吩咐人把事情办干净,忽听外面雷声大雨点小,暗道不妙。 “是天雷,有人迈入武刚地境了。” 抬头不由大惊道:“灵儿,那天雷好像是往苏晚晴的竹坞清去了?” 苏灵儿跟在苏盛身后,出来时雷鸣电闪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瞧着像是普通打雷罢了。” “那雷光呈金色,是天运之子修炼进阶时才会有的异象。” “噗嗤——”苏灵儿笑出声,“爹爹糊涂了,苏晚晴天资是不错,不过天下何其大,五大城各个世家,仙门宗派,魔族、青丘,以及天生修炼强悍的神族,哪个不是人才济济,她苏晚晴能排上几号?” “更何况天运之子从未现世,不过是传说罢了,爹爹何必自己吓自己。” 她上前附上苏盛耳廓,目光瞬间转冷:“女儿已是武刚地境,通知底下的人可以出手了。” “真的,你已迈入武刚地境?真不愧是我苏盛的女儿。” 竹坞清最里头的厢房外,一前一后站着两名男子,前面的男子清瘦,后面则是一身黑袍,头戴獠牙面具。 屋内烛火将两人的影子勾画得格外扭曲,像极了山海经里的魑魅魍魉。 “属下来晚了,请尊上责罚。” “无碍,你能这么短时间寻到本座,看来修为增进不少。” “倘若不是尊上料事如神,让属下先行撤回,恐怕小的早就死在大战里了。” “轰隆隆——” 百里长月抬起头,稍红的眼尾透出一丝魅惑,“毒婆娘居然是天运之子,看来这噬魂钉有望取出了。” “不如让属下替尊上取出,这样也能早日解除封印,夺回我族两大城池。”黑袍作揖跪地,忠心耿耿。 “不用,”他摆手,“这噬魂钉虽不是什么品级好的法器,但它却能压制本座身上的气息,不叫神族轻易察觉。” “再则,本座体内的封印是有极限期的,这群废物创下的封印,最多百年自可瓦解。” “倘若现在强行解除封印,本座虽金身不死不灭,修为却会流逝过半,到时再被合力封印,吾恐难以苏醒。” 神族这群道貌岸然的小人,法力弱鸡,也只能想出如此阴招。 翌日,如她所料,那小厮果真死了。 这消息来得很快,不等她打听,云乌就巴巴地来告诉她。 “听说昨晚有个小厮打水时,不小心跌进井里溺死了,井口小,加上不善习水,修为又低微,活生生给淹死了。” 苏晚晴不回话,坐在铜镜前闭目养神。 云乌从她脸上察觉不到任何表情,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以后都不用上妆,你只管梳好发髻就行,造型越简单越好。”她懒散地吩咐道。 “是。” 昨日出手揍人还真出效果,先前控制不住法力。 经过一晚上的捣鼓,现在倒是觉得周身灵力充沛,不仅视觉,听觉有所增长,且还能施法布几个咒玩玩儿。 苏晚晴不知道短短一晚上,她便从凡人之境中期,一跃进入武刚地境中期,直接跨越了整整一个大境。 有些人终其一生,只能在凡人之境徘徊,平常人修炼五六十年,都不一定能触摸到此等境界。 苏晚晴一晚上就做到了,还这样年轻。 怕是知道了,要急得跳脚,说不准还会引起杀身之祸。 苏晚晴本就肤白貌美,梳妆打扮后整个人明艳勾人,她不是个爱招摇过市的性子。 故而,什么头饰、首饰统统拿掉,无须过多装饰,更能突显她清冷的气质。 也不知道百里长月伤养得怎么样了? 答应为他取噬魂钉的,之前是不会控制法术,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如去试试? “百里长月伤养得如何了?” 云乌哪里知道他伤养得如何,她压根就没去看过那个药奴,一个奴隶市场买下的贱狗,也配她来照料? 也不晓得小姐是怎么想的! 身后的人没回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嗯?” “应该差不多了吧,那贱......”忽想起小姐说了要唤他名字,不能叫他贱奴。 及时改口道:“他由小姐亲自医治照料,定能恢复如初,说不定身体比原先更加生龙活虎。” 她是亲自医治了,可后面换药,煎药,喂药,百里长月脚上有伤,噬魂钉只要一日不取,痛苦便多增一分,必须长期服用止痛丹药才可缓解,这一系列流程,她可没有参与! 苏晚晴暗道不好,这个云乌怕是根本没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你 第6章 冤枉 “这几日可有送去膳食?” 云乌媚眼闪躲,“应该,应该有人送去的吧。” 她要怒了,这个云乌真是好样的,油盐不进,自诩清高,竟看不上落魄大佬,那可是日后的魔尊殿下!你怎么敢的呀? “现在马上去准备膳食,要清淡的。” “我给你一炷香时间,晚了,我就把你丢进药鼎炼丹。” 吩咐完,苏晚晴小跑到竹坞清最里处。 竹坞清不缺房间,最里面虽然偏僻,但却是个养伤的好地方,一般下人小厮都不会去那里溜达。 离得近了,她竟有些紧张。 五天了,不吃不喝,这人能活着吗? 万一死了怎么办?应该不会吧,他可是魔尊呢,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死翘翘了。 轻轻抚上胸口,企图让自己平静些,小心翼翼开了条门缝,见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她有些不淡定了,不会真死了吧? “咚—咔嚓—” 苏晚晴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释放出的灵力差点把门给劈成两半。 床上,那道清瘦的白色身影一动不动,她挪动着脚步,轻轻将男子的身体翻转。 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双眼紧闭,睫毛长长像团小扇子似的,脸色苍白,薄唇无色,眼睛紧闭。 “百里长月,百里长月醒醒!” 伸出手,食指围绕着一圈青色,那是百里长月咬她时留下的印记,无论擦什么药都好不了。 颤抖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有气息! “不会吧。” 用力推搡着他的身体,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你不会真的被我饿死了吧?救命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死啊,我明明吩咐下面人好好照顾你的,怎么就死了呢?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忽然,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其实......百里长月死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最后没人会报复她,也没人会挑断她手脚筋,宋皓轩更不会拖她去喂野狼。 一切梳理完后,苏晚晴突然不那么悲伤了。 擦干眼泪,怔怔地低头看着这具男尸,“我会将你风光大葬,给你烧好多钱,烧美人、烧豪宅,你放心去吧。” 百里长月:“......” 本来装死,是想试探一下这个毒婆娘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明明一开始,恨不得将他抽筋剥骨,现在却给他治病疗伤,下跪认错,前后判若两人。 是他多心了,这毒婆娘不单恶毒,还是一个脑子有病的。 一会儿抱着他鼻涕眼泪掉一把,一会儿又笑得合不拢嘴,还说要给他烧什么美人豪宅,简直毫无逻辑。 之前她态度转变异常,总觉得苏晚晴是不是知晓了他的身份。 此刻觉得,她就是个完完全全不可理喻的疯子。 “还是火葬吧,埋在地底我怕你被蚂蚁啃噬,那得多疼啊!” 百里长月怕自己再不醒,这毒婆娘绝对做得出来将他火化掉。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打破了苏晚晴的臆想。 “啊,鬼啊!” 该死的毒婆娘,耳朵差点聋了,等本座解除封印,必亲手刃之。 她支支吾吾问道:“你,你,你不是死了吗?”顺手向百里长月左侧的胸膛摸去。 皮肤温热,心跳缓慢,却胜在有力。 “苏小姐花样真多,给垂死之人生的希望,又活生生将其饿死,任其反复在黑暗中挣扎。” “折磨人当真令你如此快乐吗?”一把攥紧她的手腕,目光如钩,笑意不达眼底,声音沙哑而阴寒。 相距甚近,两人眼神交汇,记忆交融,重重叠影下都是百里长月挑断她手脚筋的画面。 苏晚晴胆小如鼠,怕得肝疼,身子似筛糠般抖动,“没有,我真的改过自新了,只是府中事忙,我空有个苏大小姐的名头,实际掌控权都在我大伯手中,不信你可以去外面打听打听,苏家现在到底是谁在做主,一问便知!” 这些他早已知晓,内心却有一事不明。 对她来说,自己不过是个修为低贱的奴隶,为什么他感觉这毒婆娘会畏惧于他呢? 嫌弃地扔开她的手,“我对你们苏家内事,不感兴趣。” 苏晚晴讪讪一笑,内心暗暗嘟囔,还好你不感兴趣,不然够讲一天一夜的了。 “小姐,早膳备好了。”云乌在门外探出半个身子,始终不想与这下贱胚子站在一个屋子里。 苏晚晴瞧她娇容造作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她阳奉阴违,何须受百里长月的气! 大佬不能得罪,云乌这个小喽啰八成早就倒戈苏盛父女俩了,何不趁此机会甩掉这块狗皮膏药。 “你不进来布菜,是在等我亲自动手吗?到底我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啊?” 一阵威压朝云乌面门袭来,半个身子瘫软,就在要倒地时,苏晚晴指挥若定道:“小心点,别把食盒摔了。” 云乌两手立即将食盒护在胸前,“小姐饶命!” 她收回释放出的威压,“把食盒放在桌上,将竹坞清所有小厮,婢女,统统叫来,少一个人唯你是问。” “是。”云乌连滚带爬,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端出热腾腾的青菜粥,仔细吹冷,“诺,快吃,一会儿我帮你出气。” 这个女人,他还真是猜不透。 见男子面色冷淡,也不张口进食,直盯着她瞧,苏晚晴用手肘蹭了蹭脸颊问,“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回答她的话,张嘴吃下她用勺子送过来的粥。 久违被人伺候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想念。 百里长月想,如果她能好好像现在这样伺候他用膳,好好表现,说不定百年后封印解除,倒是可以发发善心留她个全尸。 “水。” “哦。”她放下碗,很自然地起身去倒茶。 这一瞬间,她不禁怀疑谁才是那个被奴役的人。 茶壶里空空如也,准备命人煮茶送来,却发现屋外站满了奴仆。 “沏壶茶,打两盆热水来。”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进屋,任由他们站在外头晒太阳。 待他饮完热茶,轻声哄道:“我先替你换药。” 不得不说百里长月很会享受,对这种无微不至的伺候,竟没有半点扭捏不是。 换作旁人,总该会客套客套。 他则怡然自得,亵衣墨发,面色苍白,轮廓极其干净清晰,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王者的高贵优雅,好似天生就是被人伺候的命。 第7章 惩罚 “这是我新炼制的药,三个疗程保你健步如飞。” 苏晚晴一脸温顺讨好模样,屋外仆从瞪大着眼睛,写满不可置信。 “这人莫不是小姐养的小白脸吧?” “我瞧着像,小姐什么时候对一个男人眉开眼笑过。” 别人家的小姐,性情温和,琴棋书画、女红、插花样样精通,修为也是不曾落下的。 唯独苏家小姐,虽说修为不错,可只喜欢炼毒,常以折磨人为乐。 如今倒是开了窍,不过私相授受,可不是女儿家该做的事情,这要是传开,苏晚晴也算是在夜郎城“名声大噪”。 男子眼神阴翳,反问,“健步如飞?苏小姐莫不是又不想给我取下噬魂钉了?” “当然不是,我怕你疼,这丹药可以辅助我取出噬魂钉,也能让你减轻些痛苦。” 接过她掌心的丹药服下,“那我还得谢谢苏小姐为在下考虑了。” “不敢,不敢,都是我的错。”她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递过茶杯,憨态可掬说,“你先喝口茶,看看我怎么替你出这口饿肚子的气。” 苏晚晴从屋内拖出一张八足圆凳,撩开衣裙坐下,左脚搭在右脚上,张扬和狂妄,这两个词在她身上完全没有违和感。 “来人,将云乌拖下去持棍刑五十,养好伤后逐出府去。” 仆从们摸不着头脑,不知小姐何故发怒,云乌是她的贴身婢女,又是心腹,平时他们听云乌的都比听小姐的吩咐多。 一时无人敢对云乌动手,总觉得刚刚是幻听。 不止他们,云乌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可是小姐的心腹,心尖尖上的人,平日里为其出谋划策......难道,她发现她已经投诚二小姐的事了? “看来苏家是没有我说话的份了。” 手指轻轻一点,仆从们像被人按住命脉,动弹不得。 须臾,呼吸急促,个个像上岸的鱼,大口喘着气,争先恐后呼吸着微薄的空气。 “求,求小姐,饶命!” 女子莞尔一笑,“饶命,我以为你们早把性命抛之脑后了呢,刚想夸一句英勇来着。” “求小姐开恩,是,是阳光太足,晒晕了头。” 苏晚晴蹙眉,食指往下一勾,“哦?那还是我的不是了?” “啊——” 有几人支撑不住,鼻血一路往下淌。 “嗒——” 宋皓轩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打了个响指,解开了她的禁制。 “晚晚,你不是说不伤人吗?” 苏晚晴:“......” 她就吓唬吓唬,把这群间谍顺势赶出去,怎么每次都能被他捉住小辫子。 跟着宋皓轩来的还有苏灵儿。 她梳了个凌云髻,衬得她十分华丽优雅。 “哟,晚姐姐这儿好生热闹,平日只是买些外面的奴隶玩玩也就算了,今日居然对府中人都下起手来。” “云乌可是姐姐的心腹,这样做不怕寒了人心?以后谁还敢在我们苏府做事。” 苏晚晴毫不客气冲她翻了个白眼,“没伤人,教训教训阳奉阴违,叛主求荣的人而已。” 云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抱住宋皓轩大腿,泣不成声道:“冤枉啊,二小姐,皓轩公子求求你们救救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就被这样平白定了罪。” 苏晚晴寻思着,这人是不是话本看太多,看傻了。 也不看看宋皓轩是什么人,上来就抱人家大腿。 他今天要是个登徒子,也就不会出现在夜郎城这种小地方折腾了。 其次苏灵儿也不是什么好人,倘若扳倒不了她,也不过是一颗被丢弃的棋子。 分析完利弊,她毫不客气点明云乌心中所想。 “他又不是苏家人,你求他有用吗?还是你觉得以你的姿色,他会怜香惜玉救下你,然后再顺道把你娶了,给你一个家?” 此言一出,宋皓轩都懒得用手抽开抱着自己大腿的女人,灵力一起,直接割袍以证清白。 云乌捏着湛蓝的衣角愣在原地,脸色尴尬无光。 “晚姐姐,我们苏家好歹是大族世家,就算你修为不凡,也不能平白无故害人性命不是。” “是,二小姐说得对,我对您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绝对不能这般对我。” 两人一唱一和,十分配合。 苏晚晴踱步到她面前,凑得近了,连苏灵儿脸上的细绒毛都能瞧见,“好大一顶帽子,我几时说要害人性命,妹妹怎么年纪轻轻就耳背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晚姐姐这么大张旗鼓是想做什么呢?” 她对着苏灵儿冷冷一笑,“我发现你不仅耳背,记性还不太好,先前我已说了,阳奉阴违,叛主求荣的人,我这儿庙小留不住!” “来人,拖下去持棍刑五十,丢出府去,若有求情者,同刑。” 不容拒绝的命令回荡在院落每一处。 这回没人敢慢一步,两个身手矫健的小厮,不消片刻取了晨醒棍来。 晨醒棍,可不是一般棍子,上面附有灵气,一棍可抵普通棍棒十棍,加上施刑者催动的灵力,那滋味可不好受。 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修为散尽。 粗长的棍子落在女人娇小的身体上。 “咻——啪啪——” 四周飘荡着云乌的叫唤声,嘴里大喊着冤枉。 “晚姐姐,真是雷厉风行,云乌伺候你多年,这都能下得了狠手。” 苏灵儿若有所思,瞟了一眼受刑的人,好奇问道:“我还真想知道她到底犯了何事,令晚姐姐这般心狠。” 显然这话不是说给苏晚晴听的,因为问了,她定然也不会说。 果真,云乌收到她暗示的眼神,不再执着于“冤枉”二字。 “小姐,就因为我忘了给你屋内的小白脸送膳食,你便对我滥用私刑,是不是太狠毒了些。” “这是寒了我们做下人的心啊。” 语毕,两双眼睛盯着她,特别是宋皓轩那双含情眼,总叫她不自在。 苏灵儿像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上前便要掠过站在门前的人查看,苏晚晴哪里肯,立马伸手拦下,却忘了后头还有个人。 宋皓轩一把推开半掩着的门,床上赫然坐着位只穿了亵衣的男子,正惬意地品茶,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突然闯入。 第8章 银货两讫 男子面色苍白,却胜在相貌得体,俊美非凡。 “呀,轩哥哥别看。”苏灵儿作势要去蒙住宋皓轩眼睛,他身手极快地闪开。 宋皓轩指着床上的男子,目光瞬间转冷,“他是谁?” 苏晚晴语噎,有种被抓奸在床的即视感。 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百里长月这个人物。 无措间,余光瞄了眼床上的男子。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百里长月摆着一张无辜脸,像真是她圈养的小白脸一样。 不等她解释,云乌便回应道:“是小姐买的药奴,后,后面小姐贪图他的美色,将他关进厢房,除了她自己,一律不许任何人踏入这里半步。” “我就是时辰到了,忘了送膳食,便被小姐责罚。”说罢,云乌委屈巴巴,眼泪像短了线的珍珠。 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是了得。 苏晚晴觉得解释没什么用,索性继续坐在八足圆凳上,“我好像没让你们停,怎么,都想试试晨醒棍的威力?” 两个小厮一听,打得更用力了,皮开肉绽,这会儿云乌倒是没力气叫唤了,只能发出此消彼长痛苦的尾音。 “晚姐姐糊涂啊,你滥用私刑,圈养外男,轻则逐出家门,重则受世家长老惩戒,卸去修为,终身禁足。” 这副为人着想的戏码,苏灵儿百演不腻,一点创意也没有。 “怎么又停下了,多少棍了?” 小厮忘了数,都在侧耳偷听二小姐数大小姐的罪状。 她揉着太阳穴,淡淡说道:“既然忘了数,就继续。” “是——” 好不容易结束刑法的云乌,又迎来了新一轮的狂风暴雨。 “二小姐,救我!” 苏灵儿挥手打断小厮的动作,“晚姐姐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苏灵儿,你要搞清楚,这是我的地方,她云乌也是我的人,我教训婢子仆从,轮不到你做主。” 她戳着苏灵儿的肩膀,一字一句说道。 “你就不怕被逐出苏家,散去修为?” 她眸光一沉,“等你那个废物弟弟,能做上苏家家主之位,你再来跟我横!” “别忘了这个府邸是我爹娘留下的,你和你爹,你的废物小老弟,都是来打秋风的。” 苏晚晴笑意加深,“所以,你最好别惹我!” “你,你,好,好得很,等我将此事禀告给苏家长老,我倒要看你嘴硬到几时!” 苏灵儿陡然阴了脸,想拉着地上的乌云一起走。 “你想将我的人带去哪儿?” “怕了,怕我把云乌带回去做人证,在长老面前告发你?可惜这就是事实,神仙也救不了你。” 她无所谓地摊手,“说笑了,神族的人忙得很,没功夫搭理我这种小人物。” “倒是这云乌,之前是我爹爹亲自为我挑选的贴身婢女,想当初可是花了大价钱,又是丹药,又是法器的教养着。” “现如今,货币膨胀,你要带走也行,先付一万五千两银子,银货两讫,钱到位,人归你,我绝不阻拦。” 苏晚晴伸手向她要钱,一副只要你肯给钱,我很好说话的样子。 坐在床上的百里长月,挑眉不爽,想不通一个丑八怪居然比他身价还贵。 当初他被强行封印,用尽最后一丝神力,坠落在夜郎城奴隶市场,最终以五两银子成交给毒婆娘,实在可恨。 记忆重现,他脸瞬间黑了几度。 “你,想钱想疯了吧!”苏灵儿气绝。 苏家的财政大权一直在苏晚晴手上捏着,她和爹爹几次三番,以掌家照顾她为由头,都没能把钱财抢过来。 最后闹得太难看,族中长老讨论决定:苏晚晴每月需付三百两,给他们作为在苏家的生活费,这件事才就此作罢。 一万五千两不算小数目,把她的嫁妆拿出来也能凑齐,不过用来救云乌这条贱命,终究太不划算。 “怎么,是不是觉得不划算,要不不救了吧。” “救!”苏灵儿坚定道。 云乌不能死,她要用这个人证,一举扳倒苏晚晴。 届时,苏晚晴被逐出府,这偌大的苏氏,不都归她一家所有。 “你,去屏院找我的丫头柳絮,叫她带钱来。”苏灵儿下定决心,指着一旁的仆从命令道。 下人们被苏晚晴教训过,惜命得很,这分钟她不发话,没人搭理苏灵儿。 她挑眉浅浅一笑,“去吧,照我们苏二小姐说的办,到时候钱到手,我给你们发赏钱。” 那小厮领命,跑得那叫一个快。 一盏茶功夫,柳絮果然急匆匆跑来,行了礼,附在苏灵儿耳边说了一句,“钱不够,还差三百二十两。” 那声音不大,奈何在场几人灵力都不弱,下人们虽听不见,但光看口型大致也明白了。 “哈哈哈哈哈——” “这个月的三百两银钱,我还未结给大伯,不然先用来抵你的帐,到时你自行向大伯交代。” 无情的嘲笑声,搞得苏灵儿脸上五彩斑斓,很是精彩。 咬紧后槽牙,说:“好,那多谢晚姐姐了。” “可惜还差二十两银子。” 苏灵儿怒拔发钗,发髻顿时凌乱不堪,“加上这只钗,够了吧!” 苏晚晴接过柳絮递来的银票,指拇沾了沾口水,旁若无人数起钱来。 毒婆娘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倒有几分魔族的脾性。 百里长月给自己续满茶水,颇为满意的点头。 苏晚晴把银票揣在胸口,“这只钗赏给你了,拿去换钱喝酒去吧。”她嫌弃地把钗丢给刚刚办事的小厮。 小厮喜出望外,这钗价值二十两,拿去当了,换一颗补气丹,对修炼大有帮助。 “人能带走了吧?” 再待下去,苏灵儿怕自己会疯。 女子笑容灿烂,眼睛亮得像只偷腥的猫,“请便!” “就这样让她把人带走?”宋皓轩不放心地问道。 她盯着宽肩窄腰,高出她一个头不止的男子道:“你相信云乌说的话吗?” 他摇头,目光锐利如刀向床上虚弱的男子直射而去。 “不过我想知道他是谁?” “他叫百里长月,是我从奴隶市场买下的药奴,不过我已经改邪归正了,他住在这儿是为了方便疗伤。” “等他伤养好了,会放他自行离开,毕竟家里也不太平,我不想牵扯无辜之人进来。” 苏晚晴说得恳切,倒不是她装的,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和苏盛父女有场硬仗要打。 百里长月现在柔弱不能自理,这几日也没见他使出过什么灵力,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分心照顾他。 索性赶紧让他养好伤,取出噬魂钉,离开这场纷争。 最好是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以后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第9章 暗杀 雨未落下,雷鸣贯耳,闪电落下的刹那间炸开了黑暗的天空,不消半刻狂风大作,飞溅如珠,有种山雨欲来之景。 丑时,是人一天睡得最熟,最无防备的时候。 “吱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陈旧的木门,春季的夜刺骨发寒,水渍斑驳,潮湿的冷空气迎面袭来。 半梦半醒间,女人吓了一跳。 一男子背对房门,夜晚无灯,闪电跃过将他背影拉得修长。 门外,葳蕤的树木随风雨摇摆,像和那棵树同生一般,女人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想起身,却牵动着后背及臀部的伤口,颤抖试探问道:“你是谁?” 男子转过身,一身红衣圆领长袍,腰系牛皮制式蹀躞带,吊着一块晶莹剔透的青色玉石,夜晚发出荧荧流光,一双黑色长筒皂靴,显得身量颇高。 居然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她由害怕转为欣喜。 他怎么会来? 这儿是下人居住的地方,他半夜三更来找她是为了什么? 白日里人多嘴杂,所以晚上来? “你,你是来看我的吗?”她声音比以往更为娇媚。 一颗心砰砰直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脸颊一片霞红。 红衣男子款步走到榻前,伸出白皙修长的手,附上她细腻滑嫩的脖颈。 女人见状,稍稍把衣领往下拉了一点,抱住他的手臂佯装道:“人家还受着伤呢,不易出汗。” 男人嫌恶抽出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利刃划过空气,绕颈一圈,快接近咽喉处时,狠狠没入动脉,血瞬间喷薄而出。 温热的血飞溅在他脸上,鲜红的手指弯曲,匕首“咻”一声回到鞘内,倏忽间男子消失于房内,仿佛从未来过。 “轰隆隆——” 一道闪电击中木门外的葳蕤大树,熊熊大火烧了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呼喊声划过天际,响彻整个苏府。 “云乌,走水了,你快醒醒。” 隔壁房的侍女见木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叫人。 不想,云乌满脸是血,正笑意盈盈地盯着她,十分惊悚恐怖。 “啊啊啊——” 侍女胆小,叫了一声,昏死过去。 待苏灵儿穿好衣裳,看到这一幕时,当场给昏死过去的侍女一脚,发怒叫道:“起来。” 侍女幽幽转醒,吓得手脚乱扑,“鬼啊。”显然还在刚刚的恐惧中抽不回神。 苏灵儿眼眸发冷,勃然大怒,直接甩了一巴掌在侍女脸上,“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杀的云乌?” 侍女捂着脸,再害怕,这会儿也清醒了几分,回道:“奴婢不知,奴婢一进去她就这样了。” “不知道,连个人都看不住,养着你也没用,拖出去乱棍打死。” 听到这个噩耗,侍女一个劲磕头求饶。 两名身材魁梧的护卫,像拎小鸡一样,将她甩在角落就开始施刑。 从侍女的求饶声,到最后只剩棍棒落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可谓是凄惨无比。 她赔上嫁妆,一万五千两买了具尸体。 “小姐,别气了,肯定是苏晚晴搞的鬼。”柳絮安抚道。 “啪——” 这一巴掌,比刚刚打在那名侍女脸上的还要重,“废话。” 她就知道苏晚晴不是个好拿捏的,这几日以为她学乖了,连以人试药这种缺德事都不做。 没想到都是装给宋皓轩看的。 什么货币膨胀,一万五千两买下云乌,这些都是假的。 亏她以为拿下云乌就能扳倒苏晚晴。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让我走得如此干脆,原来她早就给我下了套,我竟然用了一万五千两买了具尸体。” 苏灵儿眼睛猩红,灵力大涨,反手打在柳絮肩上,接着又是一掌,发泄着她的不快。 柳絮受不住吐了一滩血,身体各个器官都在叫嚣,她来不及消化,跪在地上掌嘴道:“是奴婢看守不力,坏了小姐计划。” 十几个耳光下去,她的脸早就不能看了,肿得像被蜜蜂蛰过一般,苏灵儿没叫停,她也不敢停下。 “你说那贱人,像你一样识时务该多好,奈何总要惹我生气。” 柳絮没回话,继续用力地掌着嘴。 翌日。 昨晚鬼哭狼嚎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苏晚晴打了个哈欠,问了婢女才知道云乌居然自戕了。 真是奇怪,按道理来说,苏灵儿父女应该会把云乌当老祖宗一样供着,怎么会突然自戕了呢。 她肯定不会傻到真以为云乌是自戕的,只是,是谁动的手呢? 苏家父女是万万不会做这种蠢事,这可是扳倒她最好的棋子。 谁闲来无事,会参与到苏家这个烂摊子里面来呢。 不知为何,苏晚晴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随后又自我否认,“不可能,百里长月没有杀云乌的理由,而且他现在弱得要死,还是个瘸子。” 不管了,多想无益,反正乌云死了,对她来讲也是一件好事。 快接近午时,她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实,估摸着快早晨才真正睡着。 “百里长月那边用膳了吗?” 丫头脆生生地回,“还未。” 新上位接替云乌位置的,是一位圆脸丫头,名唤秋梨,长得并不耀眼,之前干浣衣之类的一些粗活。 因为为人实诚,经常受老嬷嬷们的欺负。 那日她洗完三大盆衣服,正要休息会儿,就被老嬷嬷指使再洗两盆,秋梨脾气倔,说什么也不洗。 被打了也只说不洗,抱腿蜷缩固执道:“我只做我该做的,不该我做的打死我也不做。” 苏晚晴本不想管什么闲事,走时看见那被打的丫头盆里,三盆有两盆是自己的衣物,便立刻动了恻隐之心。 两大盆衣裳,里面还掺杂着几件肚兜,苏晚晴脸上火烧火燎的,总觉得不救有点不是人的错觉。 所以此后,秋梨就跟着她了。 “今日有炖鸡汤吗,拿来给百里长月送去。” 小丫头点头,自从跟了大小姐,日子好了不少,平日里鸡汤也没少喝。 苏晚晴知道她嘴馋,毕竟才十七岁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个不贪吃。 “你一会儿去厨房自己也盛点,搞只鸡腿补补,太瘦了。” “嗯嗯,谢谢小姐。” 以前,总听前院的人说苏家小姐苏晚晴是个女恶魔,抓活人试药,用活人炼毒。 夜郎城每个人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如今她觉得,这些通通都是谣言! 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谁都不能说她坏话! 下次让她逮到这些制造谣言的人,非得好好揍一顿不可。 第10章 危机 这是第三个疗程,百里长月在她的照顾下,已然能正常走路,只要不盯着他右腿看,轻易察觉不到异样。 “待会便要为你取出噬魂钉,害怕吗?” 从来没人问过他害怕不?只知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男人面无表情,似不想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又有点不屑,苏晚晴见他不作答,摇头不再问。 从桌上端起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让他喝下。 以前还怕她会下毒,现在问都不问,直接一口闷。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对自己放下了戒备心呢。 “倘若我害怕呢?” “啊——!” 苏晚晴一愣,随即嗤笑道:“我以为你会说堂堂七尺男儿,怎会怕疼。”毕竟这不符合后期魔尊大佬的人设。 面瘫、冷峻,不苟言笑,总之装最强的b,做最狠之事,才是大佬标配。 “七尺男儿也会流血流泪,再强大的人也有少年时期,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不会哭啼的。” 话糙理不糙,她突然非常同情百里长月的遭遇,明明不用受这么多苦,当初如果原主没买下他,他可能被人卖去当一个普通的仆从。 亦或以他的天资,将来投在仙门宗派中,说不定也能成为大人物。 不至于成魔族头头,整日被世人所唾弃,见不得光。 “别用同情的目光看我,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在奴隶市场买下我,说不定比待在你身边更惨。” 他,是在替自己开脱吗? 他这是,原谅自己了? 苏晚晴睁大一双美目,扑闪扑闪望着他,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的惊喜。 “苏晚晴,我劝你别自作多情,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对我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倘若有一天我好起来,定会让你加倍奉还。” 他每一句话如冬天的寒风,冰冷刺骨,做了这么多努力,果然都是白费的。 凭什么啊,凭什么她一件恶事都没做,这些歹毒的锅却要她来背。 莫名其妙来到这儿,莫名其妙的赎罪,莫名其妙被打着名号的亲戚黑,她简直比窦娥还冤。 瞧她神情焉焉地,心里得到了莫大的快感。 他满身伤痛,全拜苏晚晴所赐,别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企图让自己放过她。 不过这一时快感情绪,弹指间便消亡殆尽,紧跟随的是忧郁烦闷。 心里憋屈得很,口气也差,“别沮丧着一张脸。”跟死了爹似的。 最后一句他没说出口,她现在的境遇总归是不好的。 他知道自己心软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你还想不想取噬魂钉,还是说又想骗我!” 她哪敢啊,苏晚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递了包油纸袋给他,里面胀鼓鼓的,没打开就能闻见一丝甜腻的气味。 百里长月解开麻绳,七八颗如珍珠大小的蜜饯,和汤药一样也是黑乎乎的,呈粘稠拉丝状,样子非常不美观,看上去挺恶心人。 男人斯文俊美的脸上,眉毛弯曲成囧字,一副这是给人吃的吗? 反正百里长月说了,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反正是恨定她这个人了,多一件事,少一件事,其实也差不多。 徒手抓了一颗最大的蜜饯,捏起男子的薄唇,塞了进去,那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也不温柔。 显然男人没想到她会有此操作,攥紧的拳头,控制不住想重重给她一下。 “含在嘴里就不痛了,我要开始了。” 早瞧见他捏紧的拳头了,现在不取噬魂钉更待何时,为了不挨揍,她可是铆足了劲催动灵力,迫切想将噬魂钉取出。 蜜饯含在嘴里甜滋滋的,百里长月暂时原谅了她的咸猪手。 耗时太长,苏晚晴没想到取个噬魂钉会用这么长时间,而且还没出效果,半天了,只看到噬魂钉冒出的小丁。 斜眼向百里长月看去,他也好不到哪去,虽说嘴上没发出半点声音,额头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一路滑下胸口。 如是这样,男人孱弱的样子,也好看得紧。 “专心点。”低吼的男声,令她心悸地回过神。 色字头上一把刀,她算是体会到了。 苏晚晴身体有点发冷,她能感觉手开始变僵,牙齿止不住地哆嗦。 “我快不行了。” 起初,她以为取噬魂钉就算不容易,也不会是一件费力的事,如今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些。 这好歹是一件法器,用时简单,取时难。 噬魂钉是有灵气的,长期放在人的身体里,它不仅会汲取宿主的灵力,还会侵蚀人的骨血。 慢慢地,就像长在人身体里的一根骨头,想取下谈何容易。 果不其然,那噬魂钉已然和百里长月的骨头连成一体,施了半天法术,也只能看见末端。 “别分神,你已是武刚地境中期,注意调整气息,小心岔气。” 他声音很虚弱,若不趁快结束,不仅百里长月会变残废,连她也会受伤。 苏晚晴刚刚进入地境,修为还未巩固,实战也少得可怜,这会已是强弩之末。 想结束施法,奈何一股力量强拉着她。 是噬魂钉,噬魂钉在吸取她的力量,“不行,我感觉灵力快枯竭了!” 一团黑气围绕在百里长月脚踝,不断吸收她的能量。 忽然,门外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吵些什么,让她更为分心。 呼吸之间,一股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宋公子,小姐在里面修炼,今日谁也不见,你请回吧。” “她为何不在自己房里修炼,偏偏选这儿,滚开!”说罢,就和秋梨吵了起来。 是宋皓轩! 自从宋皓轩到夜郎城后,便住在城内的南雅居客栈里,离苏府只需要两条街的功夫。 是以,没事儿就往苏府跑来找她。 “毒婆娘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快调整气息。”百里长月气急败坏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偏偏苏晚晴一调整气息,胸口便刺痛难忍,就是无法集中精力。 “砰——” 宋皓轩闯进来,便看见她口角溢出的鲜血,立即给她渡了一层灵力,青色流光淡淡萦绕在三人周围。 一双修长的手,引领着她收回自己蛮横的灵力,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点在她的两肩及丹田,不禁让苏晚晴眉头舒展开来。 终于能畅快呼吸,苏晚晴两眼发晕,就在要倒下时,宋皓轩顺势拉着她靠在自己怀中。 她累得要命,有种头重脚轻之感,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将男人的胸膛当枕头,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第11章 克制 苏晚晴躺了足足一天一夜,睁开眼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晚晚,没事儿吧。” 入目便是一身红衣的宋皓轩将她扶起。 她摇头,感觉睡了很久,精神好了不少,随即问,“百里长月呢?” “他怎么样了?” “噬魂钉取出来了吗?” 晕倒前,她记得噬魂钉只冒出一点,由于灵力不够,加上这法器已经形成人体的一部分,想取出难上加难。 一连串抛出的问题,全是关于百里长月的,宋皓轩第一次见她这么在乎一个男人,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闷声回,“他没事,不过那噬魂钉应该是取不出来了,连着骨肉,强取如同硬生生剔除自己的骨头。” 其实她早就隐约有了答案,现在不过实锤了而已。 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她答应过百里长月替他取出噬魂钉,看来要食言了。 百年后,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族至尊,竟然是个瘸子,那会有多少人戳他的脊梁骨。 不对! 每当有人戳他痛楚时,百里长月对她的恨就会增加一分。 一分会变成一百分,她可以死很多次了! “晚晚,你就这么担心他吗?” 男人冰冷的手指,轻轻替她抹去额上细密的汗珠。 苏晚晴沉浸在百里长月的恐惧里,突如其来的触碰,冷不丁将她拉回现实。 她发出一声疑惑“嗯?” “晚晚,喜欢百里长月?”他说话的声音很平淡,带着些探究的意味。 唇角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眸弯弯,不了解的女人可能会迷得晕头转向。 只有她晓得,骄阳似火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炽热的心,稍不注意便会被灼烧殆尽。 “怎么可能!噬魂钉是由我引起,我只是单纯想替他取出,不然他以后要是变成个瘸子,爹娘食了我的恶果,入不了轮回怎么办?” 为了撇干净百里长月,她搬出之前跟他胡诌的谎言。 果然,宋皓轩得到答案,变回之前暖洋洋的小太阳。 笑容灿烂的过分,“不会的,晚晚是个好姑娘,伯父伯母肯定早就入了轮回,说不定现在已经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末了,顿了顿又道:“晚晚,你答应我,万万不能再去冒险取噬魂钉了,早些时候可能还能取出,如今它融入骨血,吸取着宿主的力量,你一旦再次使用灵力,催动它出来,届时必会受到反噬,到时连你的灵力也会一同被吸取。”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取噬魂钉时,总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她,要不是宋皓轩半路闯进来,恐怕她也凶多吉少。 “那,还有什么方法?或是要修炼到什么境界才能不被反噬,替他取出噬魂钉?” 丹药她可以炼,脑子里现成的一大堆配方,苏家医毒绝学的创世之作,原主爹娘早就传给了她,里面药理全都背得滚瓜烂熟。 为了防止有人行盗,原主背完就地焚毁。 所以,她断定,治疗百里长月的腿不在于丹药,而在于修为。 半晌,宋皓轩才回,“上仙。” 苏晚晴不由惊愕,九荒大陆能成为上仙之人,屈指可数,凡人不似魔族和妖族,更不像青丘一族,出生便自带buff加成,灵力信手拈来。 更不用说统领九荒的神族了,他们一出生灵力充沛,修炼如鱼得水。 甚者,还有个别天赋异禀之人,出生即仙,连天劫也不用渡。 凡人想修成上仙,宛若痴人说梦。 了不起,入个自在玄境能活三百年,三百年时间,再厉害的天赋也只是肉体凡胎,凡人最多修到神游太虚境,活一千岁,若渡不了天劫,飞升成仙,便也只能蹉跎岁月,消耗光阴而亡。 知道她脸上的愁容不是为了别的男人,只是为了修炼之事叹息。 宋皓轩一扫之前阴郁,“晚晚别灰色,相信我!我一定会成为剑仙,那时,我会代你取出噬魂钉。” “我相信你会成为剑仙,可百里长月恐怕等不了那么久,我想去研制些药,克制噬魂钉,不然我怕会危及他的生命。” “嗯,只要你别再尝试去取它就行。”宋皓轩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极其轻柔。 她应下后,宋皓轩扶她躺下,男女有别,他不宜多留,替她揶了揶被角,方才离开。 人走后,苏晚晴微微吐出一口气,“前有狼后有虎,实属不易啊。” 夜已深,杏花随风而下,零零落落飞进窗好几片。 由于睡了一天一夜,苏晚晴在床上翻来覆去,无半点困意,一会儿嫌枕头太高,一会嫌弃床板太硬,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在她入睡不到半刻,两个一黑一白身影凭空出现在屋内。 黑袍掠过白衣男子,一个黑虎掏心朝睡颜娇憨的女子胸口而去。 接近三寸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及时控住,那人眼神冷冽,深邃如渊,不发一句,却令他恐怖如斯。 “她对尊上不敬,该死!” 男子声音不大,却如钟鼓击人心弦,“揣测之心,不该有的。” 黑袍跪地,“属下,只是看不惯她对尊上的所作所为。” “罢了,现在还不是杀她的时候。” 说完,命黑袍转过身去。 苏晚晴一晚上换了很多姿势,只有这款是最舒服,最能入眠。 是以,在他面前,女人像八爪鱼一样抱着枕头大睡,被子三分之一在床沿,其余掉在地上,明媚娇艳的女神模样,睡相却极差。 小心地搭在女子脉搏上,确认无事后,他拾起被子抖了抖,轻缓地给女子盖上。 “走吧。” 黑袍附在男子手臂,余光扫过床上的女人,目光一震,威风凛凛的魔尊殿下,竟然会给一个女人揶被角,说出去不叫人笑话才怪。 听说夜郎城女子,会对看上的男人下情蛊。 莫不是......尊上被下药了? 见身前之人,不断用眼神打量床上的女人,愠怒道:“眼睛不要,可以给需要的人。” 黑袍回归思绪,倏忽间两人消失不见。 翌日,苏晚晴一夜无梦,睡得相当踏实。 用完早膳,便和秋梨早早出门,准备去城里转转,采买几味中药,研制丹药。 尽可能让百里长月少些痛苦,如果能研发出克制噬魂钉的药物,让它暂停吸取宿主的力量也是好的。 第12章 圣山 夜郎全城上下,男女老少,都擅蛊毒之术,老一辈的人大多穿着苗疆服饰。 苗疆光是少女们的服饰就将近有两百种,走在城里,景美,人亦美。 新一辈的年轻人,不喜束缚,偏爱江湖穿搭,一身短衣劲装英姿飒爽。 也有大部分少男少女,身上戴满银饰,衣服上绣着百花,蝴蝶、百鸟图纹的样式。 故而,走在街道,光是服饰就能让人眼花缭乱,很是显眼。 在重要节日,夜郎城男女老少都会穿着盛装,持苗疆特有的服饰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雅致的人称这里是五城中最有民族特色的地界,但绝大部分都觉得夜郎城是个乡下地方。 今日他们出门,自然也是打扮了一番,在家穿什么不重要,出门基本都要穿着苗疆服饰。 她出去代表的可是苏家,苏家是世家大族,在外打扮必定不能像其他年轻小孩一样没有规矩。 原主任性歹毒,这点却做得极好,凡是打着苏家名头出去,该有的气质装扮是一点也不会含糊。 在奴隶市场那次,是她偷偷去的,所以没有用苏家名号。 再则,用活人炼药是被世人所不容,因此原主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 “小姐,这是最后一家药铺了,若还寻不到琉璃草怎么办?” 秋梨梳着两根又粗又长的辫子,鲜花缠绕,头戴银饰,俏皮可爱,比在府中干瘪的造型顺眼多了。 “无碍,你先去问问,如果没有我就亲自去趟圣山。” 她撅着嘴,仍想说些什么,便被小姐无情推进鸿福堂内。 过了一盏茶,见人还没出来,苏晚晴刚想进来,差点和出来的秋梨撞个满怀,“怎么问了这么久?” “没有,我就是想让掌柜好好想想有没有琉璃草,有就拿出来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没想到他狗眼看人低,说这药名贵,不是有钱就能买,还要提前预订。” 圣山危险重重,山势险峻,路况蜿蜒曲折,里头不光有野兽出没,还有生了灵智的凶兽。 她不想小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冲动下不免和掌柜争吵了几句。 苏晚晴摸摸她的头,宽慰道:“算了,我们走吧。” 琉璃草也算是难得的一品药材,小药铺一般不会有这么昂贵的药材。 排上号的药铺,顶多只有一株压店,且价格居高不下,名门世家想要也是早早便预订了,她临时抱佛脚,全部售罄也不奇怪。 苏晚晴想要支开秋梨,独自去圣山,让她回去照顾百里长月,不曾想这小丫头可倔了,说什么也不肯走。 “小姐,不如我们向药铺预约,等几天说不定就有琉璃草了,或者去别的城,琉璃草在这儿是稀罕玩意儿没错,在其他大城就是普通药材,我们去别的城也能买到。” 少女眼眶发红,可怜得紧。 “为何一定要去冒险,奴婢不想让小姐危险。” 苏晚晴点了下她的眉心,打趣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全呢,还是怕再也没人给你喝香喷喷的鸡汤了。” 秋梨委屈,跺着脚,拉着她的手臂摇晃大喊“才没有”,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头。 “你修炼如何,去了能帮上我什么?说不定还要拖累于我。” 两句话噎死人,秋梨张口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就因为自己太弱了,小姐才不带她一起上圣山。 秋梨命苦,出生便被遗弃,从未想过修炼如何,一日三餐能吃饱饭就很满足了。 此刻她却迫切想成为一名强者,保护小姐! 苏晚晴长发披肩,头顶绾了个小盘髻,周围编了十几股长辫,如瀑布般垂直而下,两边钗了一圈流苏围绕在额前,满身银饰,风一吹叮叮当当作响,有点像黄鹂鸟在唱歌。 “等我回家!” 女子洒脱的身影渐行渐远。 夜色朦胧,空气中飘荡着层层雾气,随着时间推移,雾霾越来越大,树影幢幢,山中传来低吼,回荡在四周。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她方向走来,眼看火把星光越来越近。 慌不择路间,苏晚晴跳上一棵大树,寻了个粗壮的树枝坐下,屏气凝神低头查探。 “里面除了开了灵智的凶兽,还有很多灵力高阶的灵兽,凡是能替我降伏灵兽,顺利契约的,本少爷重重有赏!” 为首的男子,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着一身苗疆男子服饰,眉宇间尽是傲气。 哟,这不是苏灵儿那个废物小老弟苏远程嘛。 真是冤家路窄。 “只要小爷我能契约上灵兽,到时去仙门拜师,谁不知道我是夜郎城苏家传人。” 几个护卫也是人精,一顿马屁拍得天花乱坠。 果真是个白痴,就这,还想做苏家传人。 灵兽分为不开智和开智的,开智的又分凶兽、灵兽、圣兽和神兽,其中神兽是最强,也是已经能化形了的,若继续修炼得道,实力不容小觑。 九万年前,青丘有一赤色九尾狐,修炼不足万年,便渡劫成神狐。 而凡人,自始至终没出过一个神,连地仙都寥寥无几。 冷风呼啸,地面震动,野兽的咆哮声传荡开来。 四周闪亮着发光的眼睛,离得近了,方才看清是一群鬣狗。 还好只是没有开智的野兽,应该是饿极了,将苏远程和他的护卫团团围住,口水淌一地,想来是做好了将他们拆入腹中的准备。 几个护卫修为不错,不等鬣狗发起攻击,率先两三下就结束了这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就在他们得意之时,十几头鬣狗的血液,已经引起了很多灵兽的注意。 这些灵兽都是开了智,常以吸取修者的元神来修炼。 修为越高,它们越兴奋。 “啊——” 瞬息之间,一个黑色如鹰的大家伙,猛冲而至,撞倒苏远程身旁的一个护卫,叼起便吞入肚子里。 几人脸色均变,陡然才明白自己来了个什么地方。 “发什么愣,拿箭给我射下来!” 苏远程怒吼,拿起弓箭最先射了起来,只不过十箭没有一箭是射中的,眼看几人箭快用尽,此时乌泱泱飞来了十几只黑鸟,身形如鹰,约有两米高。 不到半柱香,又引来了一堆叫不上名的灵兽。 狼多肉少,苏纬他们几人剁碎了也不够分。 苏晚晴缓缓挑起一个笑容,既然你们要抓灵兽,她就不奉陪了,也该去寻琉璃草了。 有苏远程替她拖延灵兽的时间。 此时,此刻,此景,若还不动身,更待何时! 第13章 群殴凶兽 圣山四面悬崖绝壁,一不小心便会掉入深渊,苏晚晴约莫走了一个时辰,黑灯瞎火想找一株草,实在有些难度。 况且她迷路了,一直在原地打转。 此山形如香炉,看似简单,内里奥妙凡人难以参透。 虽然迷失方向,苏晚晴内心却不着急。 她能感受到此处灵力充沛,倘若破了这迷障,上面肯定有比琉璃草更加吸引人的东西。 枭鸟在上空不停盘旋,震耳欲聋的叫声突然令她想到了什么。 随即立刻施法屏掉听觉。 果真,周围明朗起来,不再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苏晚晴一口气登上山腰,期间看见很多奇怪的巨石,石海螺等异形石头,有些怪石上居然还长出树。 再往上行,有井,有池,还有小溪,土地肥沃处,遍地都是珍贵草药。 看来,多数上圣山的人,盘旋于下面小道便走不进来了。 不然,此刻这些上好的草药,也等不到她来捡漏。 打开一个绣着图腾的蓝色布包,一一将采好的草药放进包内,为了保存药性,直接连根将苗全部拔起。 当然,她不是贪心之人,只采了很小一部分。 毕竟此地灵气环绕,土地肥沃,要是没人打扰,估摸着再过几百年,花草植物可是要化形的。 这不,一根人参见了苏晚晴,犹如老鼠见了猫,一骨碌钻进土壤躲了起来。 本来不打算捉它,奈何苏晚晴也是个逆反的,见小人参逃得欢,她一下来了兴致。 手心灵力翻起,顷刻间,田地震动,那小人参像被火烧了屁股,高高窜起,一团白光似无头苍蝇撞来撞去。 苏晚晴手指一动,抓过它的身体。 黑夜里,小人参如同个小灯笼,照亮田野。 “唔唔唔~噜噜噜——” 这东西居然会说话? 她不禁石化,第一次见到有鼻子有眼的精灵,虽说这是修仙的世界,但她是第一次接触到开了智的精灵,十分好奇。 “你在说什么啊?听不懂!” “成精的人参,吃了说不定能长生不老,不如我把你吃了吧!” “唔唔唔~呀呀呀——” 它巴拉巴拉说了好长一句,苏晚晴听不懂,猜到八九不离十是骂人的话,而且听上去应该挺脏的。 小人参见她听不懂,张嘴咬住她的虎口,苏晚晴倒抽一口凉气。 “嘶——” 怎么每次都要咬她手啊,跟百里长月一样属狗的吧。 她气急,收了力,捏住它胖墩墩的肚皮。 小人参扭动身躯,也不叫唤了,吐着小舌头,一副口吐白沫的样子,滑稽得很。 苏晚晴扯下一根辫子上的头繻,绑在小人参身上,因着它是有灵性的东西,还念了个口诀附在上面,以防止它逃跑。 “这下跑不了吧!”她桀桀笑了两声,特别像大奸大恶之人。 小人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未出过圣山,哪里见过这场面,巴巴流下赴死的眼泪。 小东西还挺可怜,带回去玩玩解解闷也不错。 三个时辰了,除了琉璃草,还采了一堆珍贵药材,她很满足,至于圣山之顶,她没兴趣再爬上去。 以她现在的能力,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贸然上去,若遇到未知变故,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谁知,刚转身,一只足足有九尺高的癞蛤蟆,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审视着她。 说不害怕是假的,苏晚晴吞了口唾沫,头也不回往山上跑去。 蛤蟆轻轻一跃,倏忽间伸出长长的舌头向她后脑袭来,怎么说苏晚晴也是武刚地境中期,脚尖轻轻一点,凌空落下。 她手上没有武器,催动灵力,一拳隔山打牛,那癞蛤蟆也懵了,身形摔有一丈远,两脚一跳便逃之夭夭。 苏晚晴拍着胸脯,庆幸它自己走了,不然她打得过也要跑,太恶心了! 胸口一阵恶心,不由打了个寒颤。 “此地不宜多留,要赶紧出去才是。” 纵然无心多待,也没法子,因为刚刚被她打跑的癞蛤蟆又回来了。 这次,它不是孤零零的一个,它摇了一群兄弟伙! 她只能说,这癞蛤蟆是懂群殴的! 不同类型的灵兽,看样子都集齐了。 长着鸟头的乌龟,背后有条长长的毒蛇尾巴,四只角的山羊,凶鹿,铁甲虫,蝙蝠,苏晚晴叫不出名字,只觉得它们透着怪异。 这些不是灵兽,是凶兽! 尽管是最低等的凶兽,可她也没把握一次性对付这么多只。 看样子应该全部都在通智期,至于是前、中、后,哪个阶段,要交过手才知道。 可以肯定一点的是,癞蛤蟆是通智期期前期。 捡起一根相对较粗的树枝,用力一甩,发出“咻咻”声。 苏晚晴上前两步,用树枝指着它们道:“你们逼我的,打痛了不准哭!” 一群凶兽,“呜呜呜”地回应着,奈何她听不懂,应该也是学着她的样子放狠话。 也不晓得,它们物种不同,是怎么做到无障碍沟通,还相互像人类一样示意点头,那意思好像是:一起上,还是单挑? 癞蛤蟆“呱”一声,跳出应战,又“呱”一声,它后面的凶兽全部站成一排。 苏晚晴了然,它们选择群殴。 癞蛤蟆弓身跳起,背上密密麻麻的孔射出毒液,苏晚晴被恶心到,憋着气躲过,给了它一脚。 刚站稳身子,脚下黏糊糊一片,绣履脏兮兮的。 不等她打yue,后面的鸟龟极速冲来,它壳非常硬,尾巴还会放毒液,苏晚晴对付得很是小心。 两手难敌群殴,山羊吃人,蝙蝠挠人,铁甲虫不光会飞,还能钻地,她不想被夹击在中,向后跃出。 天杀的老乌龟,甩尾刺中她的小臂。 苏晚晴气结,拿着树枝注入八成灵力,朝乌龟的鸟头打去。 一下,两下,咬紧后槽牙边打边骂,“打你龟头让你嚣张,拆你龟壳,看你怎么安家。” 说罢,身法一边极好的躲过其他凶兽的攻击,一边抱着乌龟,硬生生拆了它的龟壳。 鸟头身离开龟壳,瞬间咽气。 苏晚晴把龟壳往后一扔,“你们这群小畜生,给老娘死!” 几个凶兽那见过这架势,一个凡人女子手撕凶兽。 放眼整个九荒大陆,也算是相当炸裂的程度。 剩下的凶兽四处逃窜,苏晚晴哪能让它们都跑了,不然这手不是白被蛰了? 逮着四角山羊,飞身骑在它背上就开揍,四只角全被她卸了,毛都薅了好几撮。 羊吃痛,用尽力气,将苏晚晴甩下地,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第14章 契约人参精灵 苏晚晴撒完气,从布袋里翻出一个黑色瓷瓶,倒出一颗,混着口水干咽下去。 随手翻出半截草药,捏碎敷在伤口处,又扯下另一边的长辫头繻,将手臂包扎好。 “嘁嘁嘁——” 一股腥臭味弥漫开来,苏晚晴立即拉响戒备。 眺望远处,众山环列,小溪涟漪阵阵。 刹那间,一条硕大的巨蟒破水而出,身长十米,不见尾巴,向她头顶急掠而来,速度快得惊人,她来不及躲避,便被撞飞出去。 苏晚晴一阵眩晕,不等反应,巨蟒又朝她攻来。 脚尖一点,跳到树上,那巨蟒跟随着她的身影,有种势必要弄死她不可的精神。 每飞到一棵树上,那黑黢黢的巨蟒便撞倒一棵树。 不消片刻,山腰的树秃了大半,她没力气躲避,催动灵力和巨蟒过了几招。 苏晚晴武刚地境中期,堪堪打了个平手,且这巨蟒隐隐比她厉害许多,又一直生活在灵气逼人的圣山上,修为自然比其他地界的灵兽要强悍几分。 灵兽淬体期中后期,只差一个小小的机遇就能迈入后期。 眼下,这个机遇看来就是她了。 要么今晚被它吃掉,要么苏晚晴杀了了它,两者之间她选择跑路。 灵兽淬体期中后期,如果是个踏踏实实修炼上来的人,应该有六成把握一决高下。 她这种半路接手,还不能熟练运用武刚地境中期境界的人,搞不好命要折在里头。 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苏晚晴丢了个口诀。打蛇打七寸,管你是小巴蛇还是大蟒蛇,打心脏的位置准没错。 巨蟒吃痛,在地上翻滚几下,怒气冲天欲将她劈成两半。 可待巨蟒反应过来,苏晚晴风驰电掣往山下跑去。 只是刚下去没几步,她就看见一群灵兽往上跑,往下行是万万不能了。 没有给她多余的思考时间,一头长着獠牙的狼朝她猛扑而至。 苏晚晴一个闪身,快速掉头往山顶上跑,那巨蟒扭头穷追不舍。 黑漆漆的夜,女子清丽的身影仓皇逃窜,腰间的布袋发出白光,将她躲藏的地点暴露无遗。 不知道跑了多久,待她抬头时,早已和身后的灵兽拉开了一段距离。 此处是圣山山顶,云雾缭绕,看不清楚里头景象。 “嗷——” 灵兽在底下嗷嗷叫唤个不停,苏晚晴心一怂,不管三七二十一,朝雾里冲了进去。 穿过层层迷雾,入眼便是一座破旧的寺庙,庙前放着香炉鼎,内里插着十几把剑,寒气袭人。 苏晚晴谨慎地绕道走进破庙内,黑漆麻乌的根本寻不到方向,灵机一动,从布袋掏出用头繻缠着的小人参,“有你在都不用点火折子。” “哔噜噜——” “别叫了,我听不懂,你把亮度调大一点,不然我生吃了你。” 刹那间,破庙犹如白昼,瞬间亮堂起来。 抬眼,中间雕刻着一具皮肤细嫩,头发黑亮,手捧着金色蝴蝶的苗疆神女石像。 九荒大陆没人能达到这种栩栩如生的雕刻手艺。 苏晚晴想要上前触碰石像,不想,被一道结印弹飞两米远,“噗——”鲜血喷涌而出,她及时调整内息才不至于被撞出庙外。 血溅了一地,有几滴居然通过结印,飞沫在石像脚边。 苏晚晴没注意,因为大部分血都喷在她手上的小人参身上。 小人参甩着头,奶声奶气喊道:“不要,我不要跟你这个恶毒婆娘契约。” “啊~呜呜呜——” “你会说人话了?”她用袖口擦了擦嘴。 这东西居然会说话,怎么刚刚一直装死。 “我不要跟你契约,你快放了我,不然,我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没水喝,诅咒你每天都晒不了太阳。” 它小嘴叭叭,眼泪哗啦啦地流。 苏晚晴无语,这算什么诅咒? 垂眼沉默半刻,心虚道:“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是你主人? “你偷着乐吧,我可是千年的人参精灵,你契约我,就等于有了百毒不侵之身。” 本来吧,无缘无故契约,她有些亏心。 它若一直待在圣山,搞不好再修炼个百来年,化形成人也说不定。 如今被她契约,以后修炼之路只会遥遥无期。 现在一听小人参说什么拥有百毒不侵之身,苏晚晴立马起了恻隐之心。 “怎么才能解除契约?” 小人参一愣,没想到苏晚晴会问,没好气地说:“自断一臂。” 好吧,听到这个消息,她最后一点歉意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怎么不说话,是害怕了吗?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虚伪!” 苏晚晴和凶兽对战了一晚上,又被灵兽追着跑了一个山头,手臂的伤痛她能忍,可刚刚又被不知名的结印震出内伤。 这会儿,只觉得小人参太吵,给它解开头繻,有气无力回道:“我还不想契约你呢,为了个人参精灵,就得自断一臂,是你你愿意吗?” “你要是觉得我不行,大可走就是了,我不拦着你,若是不想走,那我们就和和气气的交个朋友。” 她瘫软在地,眼皮沉重,“你放心,我不会将你当做我的灵宠,更不会让你做不喜欢的事,我们就做朋友!” 随即两眼一闭,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到了。 常听灵兽们说凡人是最为狡猾的物种,他们为了契约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契约后的灵兽们,没有自由,主人生他们生,主人死他们便死,一条命紧紧绑到一块儿。 然,它们从没有自主权,就算死了,契主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今夜山下来的那群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抓到灵兽,强行与之血契,就可任意使唤它们。 是以,见到在挖草药的苏晚晴才会跑得这么快。 想不到,苏晚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实在令它有些出乎意料。 梦里,苏晚晴仍身在圣山的破庙里,巍峨的女神石像笑着对她说:“有缘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女神石像声音冰冷,她却能捕捉到一丝温暖的气息。 “什么有缘人,你是谁?这是梦里?” 苏晚晴望着她,不觉害怕,反而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尽管她只是一具冰冷的石像。 “你很聪明,这儿确实是梦里,不过是你的梦里。” “很久了,很久没人问过我的名字。” 苏晚晴没打断她,一副倾听者的模样,听着她叙述古老的爱情故事。 第15章 苗疆神女 “我叫水阿莎,是苗疆第一个神,也是最后一位神。” “大约七万年前吧,我出门历练,那时年轻气盛,为收服一只食人的妖怪大战三天三夜,灵力耗尽时,幸得神族的月神搭救。” 水阿莎的声音悠远绵长,饱含深情,不出意外的她和月神相恋,为了配得上这位高高在上的神仙,她刻苦修炼,一举破壳,从肉体凡胎登上神位。 上天总是要给有情人设下考验。 人神差距甚大,就算水阿莎步入神位,在神界也是如履薄冰。 最重要的是,月神和羽族翎禾公主有婚约在身,倘若贸然取消婚约,两族之间便有隔阂。 好在月神对她始终如一,并不在乎虚位,坦言他和翎禾一直以来都是朋友,从未有过越界之礼。 两人如果真的在一起,那将都是权力的牺牲品。 所以,他不惜放弃月神之位,也要同水阿莎在一起。 神帝是月神的兄君,见他执意要娶刚步入神位的凡人,又以前途要挟,再生气也没辙,只能闭眼默许。 很快水阿莎便诞下一名男婴,月神在神界举办了一场极其奢华的宴席迎接未来小殿下。 苏晚晴很好奇之后的故事,却半晌都没听见神女要往下说的迹象,像是陷入记忆出不来。 她径直走到神像面前,隔得近了,开口问,“之后呢,是出了什么事吗?” “当晚宴席,翎禾趁我产后虚弱,给我服下特制的凉性毒药,伪装成难产之迹。” “为什么?她为何要害你!”苏晚晴琢磨不透,不是说这个什么翎禾公主对月神没有爱慕之情吗?既然没有,为何又要做这样的事呢? 神像微微轻叹,没有恨意,眉头像解不开的锁,她能感受水阿莎的表情变化。 “流言蜚语比爱而不得还要叫人可怕,我们都低估了语言的杀伤力。” “我们开始让翎禾来退这场婚,也是想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她神情稍缓,“可最后,还是伤害了她。” 从古至今,亘古不变的闲言碎语,只能伤害到女性。 翎禾原以为解除了这场权力游戏,获得自由,没想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害人害己。 “那你恨她吗?” 水阿莎坦然,“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要叫我的儿子为我报仇,世世代代传下仇恨?” 苏晚晴不禁瞪大眼睛,很是诧异,心里暗道,难道这就是神的觉悟? “翎禾后悔了,下界寻到了我的故乡,为我塑了神像,就是想我早日投胎。” “我的魂魄驻扎在此,灵气非常磅礴,祭拜的人络绎不绝,很快我便能化为人形,本以为能早早了却前尘,投身轮回...” 她脸上突显坚毅,眼底熠熠光华,“我记不得是哪一年了,只记得那天太阳很大,接着不到一月,夜郎大旱,整座城颗粒无收,百姓饱受疾苦,孩童吃不饱,父母只能用自己的鲜血来喂养孩子。” 苏晚晴忽地心头一跳,大概知道她为何会一直被困在圣山。 果然如她所想,夜郎城是水阿莎的故乡,春夏秋冬,白驹过隙,无论她成就有多高,也是夜郎数万烛火的一盏灯。 水阿莎就这样义无反顾,将自己七魂六魄化为河水,由命魂独自镇守圣山。 她是夜郎第一位神女,就算只有一魂在这此,也使得圣山周遭灵气充沛,野兽、花草树木吸收灵气,才会生了灵智。 苏晚晴疑惑望向插满剑的香炉,问道:“这剑阵和结界是翎禾走时布下的?” 神像展臂,她手上的金色蝴蝶破开一道口,鲜活的蝴蝶挥动翅膀。 登时,外面的剑齐齐飞进它的身体。 金光闪闪发亮,星奔电迈间,那金蝴蝶化作一柄双头碧色短剑,剑的两端锋利无比,冒着幽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水阿莎示意她拿起,“我的魂魄早已全部化成了夜郎的河水,剑河为了维持我的命魂不散,便在圣山布了结界,这样一来,再无人祭拜打扰我,圣山也就逐渐沦为了荒山。” “剑河——” 高亢的女声令苏晚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来不及反应,那把名叫剑河的双头剑从她左胸呼啸而过,直直插入她血肉之中。 就在苏晚晴觉得难逃一死时,那把剑瞬息间消失不见,她揉搓着自己的胸口,竟没有任何伤口。 随即地动山摇,水阿莎的神像正在以飞快的速度裂开。 苏晚晴猛地睁开眼,庆幸是个梦境! 不料转头一瞧,那巍峨的神像竟然真的裂开了,她惊慌而逃,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抓起在她肚皮上睡死的小人参狂奔。 跑的过程里,耳边响起飘渺无力的女声,“有缘人,剑河从今往后便跟着你了,我相信你会是一位好主人。” “如果有空,替我去看看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什么也别同他说,替我见见他就行。” 苏晚晴回头,心里五味杂陈,问了个极傻的问题,“你要死了吗?” “你就这么走了,你救了夜郎城,却没有任何人会记得你,值得吗?” 水阿莎声音虚弱,却透着一股坚决,“亦于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话落,神像轰隆倒塌,破旧的寺庙不复存在。 苏晚晴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一位伟大,无私,坚韧的神女。 她的大爱,付出了灰飞烟灭的代价。 她不由朝寺庙的方向吼道:“蠢,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啊。” 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空气中泛着凉意,寂静的山头除了她的回音,再无人应答。 “你错了,夜郎的山川河流皆是主人所化,她一直在,不会离开。” 剑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旁,如松柏悬立空中。 苏晚晴眼眶微红,视线逐渐模糊,弯腿跪在地上,朝寺庙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你赐我宝剑,算我半个师傅,你的遗愿我会帮你完成。” 在离寺庙不远处,苏晚晴挖了一个坑,将几块碎了的神石埋进土里。 高高的土堆,立了块墓碑:第一神女水阿莎之墓,徒,苏晚晴,友,剑河。 第16章 下跪 苏府 下人们站成一排,苏灵儿挨个询问,“苏氏向来以仁慈闻名,只要你们老实交代,晚姐姐何时将这名外男带入府中,又是如何苟且勾搭的,只要你们一五一十讲出来,我苏氏事后绝不为难。” 几个小厮对眼,率先站出指着一旁的男子道:“她本是大小姐卖回来的药奴,因长相俊美,便一直被大小姐养在竹坞清一月有余。” “对,大小姐对他颇为怜惜,为了他还责罚过云乌。” “听说云乌姑娘深更半夜突然暴毙而亡,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小姐所为。”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百里长月站在中间,置身事外,看戏一样,丝毫没把自己当成此件事情的男主角。 只有秋梨一个劲嚎,“放你娘的屁,小姐那是给百里长月治腿伤。” “小姐平日里打赏的银钱都喂狗了,一群不要批脸的叛徒!”秋梨毫不客气地指着他们怒骂。 “啪——” 柳絮上前给了她一巴掌,居高临下道:“放肆,老爷、长老们都在,胆敢在此造次,活腻了不成。” “好歹是晚姐姐的人,怎么如此粗鄙不堪,口出污秽。” 她眉头一挑,对着柳絮道:“掌嘴!” 秋梨瘦得可怜,纵使让苏晚晴养胖了一丢丢,这会儿也经不住柳絮力道,况且她法力本就在秋梨之上,欺负起来更为顺手。 十几个巴掌落下,秋梨的脸一下肿出了新高度。 她是倔性子,不服输,就算被打,嘴里仍哼哼唧唧。 口齿不清,依然能让在场的人听明白,“操你娘的逼,打秋风的烂狗......” 苏盛和苏灵儿一张脸上红橙黄绿青蓝紫,分不出是什么颜色。 奈何三位长老在场,不好发作,不然早就捏死她了。 “去拿晨醒棍来,这种刁奴,打死也不冤。” 三位长老见此,严肃着不说话,在他们眼里秋梨不过是个丫鬟,以上犯下本就该罚。 大庭广众之下出口成章,分不清自己身份,辱骂主子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就算打死也不为过。 秋梨下巴脱臼,血水挂在嘴角,拉成长长的丝状,知道这一棒下去,必死无疑,不如索性骂个痛快。 “来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贱狗,你们就不是人,只会抢别人剩饭的狗。” “咻——” 晨醒棍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就在接近秋梨脸三寸处,一只白皙的手接住棍子,掌背用力,隐约露出几道青筋。 秋梨呆呆地望着百里长月,这个男人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还以为他贪生怕死,没想到还挺有担当的。 就在她对百里长月改观时。 男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把秋梨噎死。 “直接杀了吧,太聒噪了。” 百里长月眯着眼,手上劲一放,柳絮抱着晨醒棍跌坐在地。 “说,你和晚晚到底是什么关系?”先前注意力全部放在秋梨身上,倒是忽略了低头站着的男子。 或者说,左右他不过是个药奴,苏盛没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仔细端量,总觉得他不是普通人,不说长相,就这轻世傲物的姿态,隐隐透着不凡。 百里长月目露寒光,凛冽的嗓音发出冷箭,反问,“什么关系,不是由你们说了算嘛。” “休得胡言,既然是从奴隶市场卖回来的奴仆,就该做好自己的本分,以色事人,枉为男人。” 男人勾唇讥讽道:“跑别人家来抢食,也算男人吗?” 明摆着骂他是狗,苏家父女岂能善罢甘休,立即让人将他押下。 百里长月虽被封印,胜在身手敏捷,速度很快地闪开。 护卫扑空,苏盛灵气伸展,压得他动弹不得,直接将他擒住。 护卫拿着晨醒棍朝他受伤的腿打去,沉闷声落在他身上。 第三棍时,生理反应下,连他也不能控制住,本能弯曲着腿,跪在地上。 以为他多能耐,不过弹指间就驯服了,苏盛觉得没意思,进入正题,对三位长老鞠躬道:“晚晚变成这样,我也有错。” “这件事传出去丢的是苏家的脸,以我看,不如将这两个教坏晚晚的奴仆乱棍打死。” 接着一副心疼的表情又道:“至于晚晚,私通外男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实在不宜掌管家戒。” 坐在左侧的白胡子老头,幽长老起身道:“此等丑事,应当搜了身直接赶出府去,还交劳什子家戒。” 家戒,每个世家家主的传承信物,能开启家族宝库,调遣家族明暗所有势力。 可想而知,苏盛父女打的什么主意。 他对面的巫卿女长老持反对意见,“哼,此件事的正主都不在,抓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草草下定论,不妥吧。” “巫卿长老有所不知,晚姐姐已经两天没回府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抓人试毒了。” 听了苏灵儿的话,巫卿沉思半刻,苏晚晴抓活人试药,大伙心里都知晓。 如今又和一个仆从颠鸾倒凤,把苏氏脸丢干净,逐她出府,没人会有意见。 见巫卿和其他两位长老无人再言,苏灵儿背过身,脸上毫不遮掩尽是狠辣。 笑话他家是打秋风的狗,她偏要当主子,光明正大惩罚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仆。 “动手。” 两个护卫握住晨醒棍,两手交换着拍打棍身,压迫感令秋梨本能地吞咽口水。 临死前想再骂几句,泄愤嘴瘾。 百里长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我劝你省点力气,狗有什么好骂的。” 秋梨一听,觉得甚是有理,脱臼的下巴淌着一道血水,抬头望着护卫,不屑地傻笑。 苏灵儿抢过护卫手里的晨醒棍,催动着不容小觑的武刚地境实力。 那棍直冲男人天灵盖,百里长月一动不动,他不会死,痛感可不会消失。 自从被封印后,他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堂堂魔神,却要在下界过着任人欺压的生活。 随便一个小喽啰,都能对他踩上一脚,还是真是令人不爽。 恨意在胸腔蔓延,这一刻,他对神族的不满更加汹涌。 一百年,只需要一百年的时间,他定将九荒收入囊中。 晨醒棍久久未落下,秋梨神情激动指着门外,尝试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 百里长月顺着她指的方向转头,一个逆着光,身穿苗疆长裙的女人挺直腰板站在厅外。 她和光融合并立,美得不像真人。 第17章 巧舌如簧 苏晚晴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府中,本以为回去就能躺尸,还能让秋梨给自己按按摩,想想就爽! 没想到,她出去才不过两日,家里两个小可怜就被打得不成人样。 苏灵儿被法力束缚,手中晨醒棍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目光憎恨地盯着外面的女人。 “晚姐姐来得正巧,用活人炼毒,私通外男,桩桩件件没有冤枉你吧。” 她丹田一震,解开禁制,“晚姐姐不如向三位长老好好解释,争取获得宽大处理,免得落个扫地出门,人人喊打的毒妇名声。” 苏晚晴翻了个白眼,三步并作两步,直奔秋梨而去。 心疼地看着小丫头惨不忍睹的脸蛋,轻声道:“乖,忍一忍。”随即嘎嘣一声,迅速将她下颌复位。 刚刚她从光里来,耀眼夺目。 近距离,定睛一看,苏晚晴美貌之下尽是狼狈,发丝凌乱,头上还插着几片树叶,手臂大大小小有着不同程度的刮伤。 小臂有一处特别严重,尽管用头繻包扎,也浸出不少黑血。 丫头嘴角一瘪,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小姐,你受伤了。” “唉哟,我没事!你快别哭了,小心待会脸发炎了。” 用袖口将丫头嘴角的血水擦干净,又从布包里掏出一颗药丸,命她服下。 干净的袖子,分不清是她的口水,还是吐出的血,秋梨心里酸涩,想用手给她擦干净。 苏晚晴拍开她的爪子,扭过头上下打量着男人。 男人眼睛漆黑,一张病态的脸哀怨地望着她,四肢修长的身子单薄跪在地上。 心绪涌动,喉咙艰难开口问,“你没事吧?” 无人应答。 此刻未来魔尊大佬受的屈辱,恐怕都算在了她头上。 未来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叹口气,将他扶起,检查了一遍他的脚踝。 见没大碍,拉过苏盛父女屁股下的椅子,说:“你们不坐就让开。” 苏盛父女和三位长老惊呆她的操作。 主子站着,奴仆高坐,还是第一次见! “三位长老看到了吧,晚姐姐平日里就是这般无法无天,爹爹根本管不住,还请长老们做主,将苏晚晴逐出苏家族谱,还苏氏一个好名声。” 幽长老听苏灵儿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请求,拍案怒道:“苏晚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若没有,交出家戒,念你父母早亡无人教导。特此,便不废除你修为,天高路远,以后你和苏家再无瓜葛。” “家戒在手,怎么说我也算半个家主,我敬你是长辈,就不怪罪你了,下次别扯着嗓子教训我,你还没资格。” 此话一出,其他两位长老立即起身。 一时之间,灵气包围了整个大厅。 苏晚晴动作神速,罩了两个光圈甩在百里长月和秋梨身上,及时避免出内伤的危险。 巫卿长老和另一位寡言少语的鬼画仙长老,皆是金刚凡境初期,两人高她一境,苏晚晴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本着想出手教训一下晚辈,所以他们也没释放出多少灵力。 两人都是金刚凡境初期,释放的威压不过三成左右,就算苏晚晴再狂妄也不过是个小辈。 没想到,她居然招架住了,还能运用自如分心管旁人,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十九岁就能修炼到如此地步,往后前途无量。 显然,幽长老也注意到这一点,不愧是苏家年轻一辈中,天赋最高的一位。 苏氏很久没出过这么一位修炼强悍的小辈了,再下去,怕是会跌出五大家族之一,就此没落。 因为天赋,往前她做的一切荒唐事,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晚晴天赋再逆天,终究只是个女人,难以支撑整个家族的命运走向。 “家主之位需得各位长老同意,你父亲私自将家戒传给你,名不正言不顺,你算哪门子家主?” “哼,我还没听过那个世家大族由女人做家主,可笑至极。”鬼画仙嗤笑道。 苏晚晴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雪霜城城主不也是女的吗?她连城主都当得,这小小家主之位,我便也依葫芦画瓢做一回!” 巫卿摇头,说:“你可知雪姬是如何登上雪霜城城主之位的?” “城主之位是那么好当的吗?雪姬当年可是踩着累累白骨,才爬上城主的位置,凡是不服她的都可以向她发出挑战。” 不服雪姬统治雪霜城的人不在少数,男人们受不了要给一个女人卑躬屈膝,女人们则觉得雪姬自不量力。 还有一小部分女人觉得雪姬可以坐上城主之位,那自己铁定也行。 是以,向雪姬发出挑战的人络绎不绝。 鬼画仙接过话茬,“不光如此,雪姬想登位,必须还要战胜雪霜城五大世家的轮流围攻。” 苏晚晴头颅高高仰起,“废话多说无益,直接说吧,我要怎么做,才能当上家主之位。” “你私通外男,抓活人试药,于世间所不容,竟还妄想做家主之位。”苏盛指着她怒骂。 三位长老附和,将苏晚晴路堵死,此刻只想将她逐出家门。 她对着三位长老,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私通外男,有证据吗?凭借几个下人的话,也能作为证词,你们不觉得太过荒缪了吗?” “至于抓活人试药,谁看到了?你,还是你?”她轮番指着三位长老,“人证物证什么都没有,就要定我的罪,莫不是三位长老年纪太大,随便到你们跟前流几滴泪,就耳根子犯软,替人鸣不平。” “混账,冒犯长老罪加一等,你这些破事还需要什么证据,满大街传得沸沸扬扬还不够吗?” 她嘴唇干裂,说半天口早就渴了,倒了杯茶给自己饮下,又给百里长月和秋梨各自倒了一杯。 做完这些,苏晚晴款步到苏盛面前,眼睛弯弯笑了起来,“那还请大伯查查,到底是何人散播谣言,我看,八成是府里的人。” 眼珠子一转,目光从苏灵儿身上转到站着的一排小厮,“若我真的抓活人试药,这么隐秘的事,肯定不会在大街上干,那就只有府里面的人才能传出去,不管是不是真的,定有人从中陷害我。” “简单来说,事就算是我干的,毕竟关乎家族颜面,我也会处理得不露声色。” “再则抓活人试药,试毒之人活着的希望并不大,难不成他们诈尸,自己跑出去说苏家嫡女苏晚晴抓活人试药,我死得好惨啊~” 苏晚晴故作低沉,滑稽地学着阿飘说话,引得巫卿长老和秋梨笑出声。 就连百里长月也难得的勾起唇角。 第18章 我来做这个先例 “名声一事,我早就没所谓,但做出此事的人,受益定然颇深。” 苏晚晴向三位长老作揖鞠躬,言辞恳切,“长老们千万别被人牵着鼻子走,你们是苏氏的支柱,我相信各位有强大自我判断能力,绝不会凭借几个小厮就定我的罪。” 拍马屁,装可怜谁不会啊,演戏我不比你们擅长? 未来下半辈子,她都要在百里长月身边演呢。 事已至此,三位长老面色沉重,齐齐看向苏家父女,氛围一下降到零度。 三人皆被苏盛摆了一道而生气。 其实原主之前干的事情,族中长老多半是知道的,可为了家族利益,他们选择无视,只要没人捅破维护好的荣耀,大多装傻不追究。 苏晚晴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自然就好攻破。 “你自己是不是冤枉的,你心里有数。”幽长老铁青着脸,环视一圈道:“让我知道是谁在做有损苏家利益之事,我定不会轻易放过。” 她得了便宜就卖乖,连连道是。 幽长老轻哼一声,掌心聚集浑厚的灵力,凝结出数以万计的尖针,手一挥,便穿进了那排小厮的喉管。 转睫间,五名小厮倒地不起。 “你的人,能管住自己的嘴吗?”幽长老板着脸问。 她跳在百里长月中间,小鸡啄米般回答,“能能能。” “我劝你早日交出家戒,夜郎城没有女人当家的先例。” 女人素手轻抬,食指上赫然出现一枚红色祭司家戒,“那我就开了这个先例!” 除了苏盛,众人被她的坚定所感染,没有嘲笑与讥讽,第六感告诉他们,此女非常人,说不定真能改变夜郎万年不变的天。 就连一旁的苏灵儿也受她影响,她从未想过做什么家主之位,陷害苏晚晴也只是为了帮自己的弟弟早日拿到家戒,登上高位。 现在想来,从小她明明是家里修炼天赋最高的人,却总是被灌输,女人修为再高早晚有一天也要嫁人,能依靠的只有娘家人。 故而,有时候父母偏心,她也从未闹过脾气。 她记得小时候和弟弟切磋,明明是她赢了,受表扬却是弟弟。 此刻,那枚红色祭司家戒太过耀眼,苏灵儿内心极其渴望能触碰、拥有它。 “半个月后,你父母三年忌日结束,届时如果还没有人能胜任家主之位,便会举行家戒仪式,苏家子弟都会前来参加,赢了的人,即为家主。” 巫卿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厅内,走的走,死的死,伤的伤,一时之间变得安静起来。 清静不到半刻,外面传来求救声。 苏晚晴探出头,就见到苏远程被人抬着往院里赶。 估摸着在圣山没捞着好,还把自己弄伤了。 山上的灵兽凶狠程度,可不是苏远程这种小趴菜能应付的,这回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半个月之后就是家戒仪式,苏家父女是不会纠缠着她不放了,苏远程伤成这个鬼样子,够他们忙一阵子了。 正好,这几日她能专心修炼,为家戒仪式做全准备。 她搀扶着秋离,盯着男人的腿道:“能走吗?要不要找个人背你?” 百里长月瞥了她一眼,长腿一迈,走在她前头。 竹坞清有一条长长的游廊,百里长月走得飞快,苏晚晴要照顾秋离只得漫步而行。 “小姐可是拿到琉璃草了?” 轻轻嗯了一声,说:“别担心,此去收获颇多,” “什么没事,小姐你都中毒了,为了给他治腿,冒这么大的险值得吗?” 闻言,百里长月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好在,后面两人只顾着说话,没人注意到他。 苏晚晴摸摸小丫头的头,问,“那你被人打成猪头,又值得吗?” 秋离小声嗫嚅道:“我和他又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百里长月是小姐的是什么人,但是能让小姐冒险的人,反正和她这种奴婢是不能比拟的。 察觉刚刚自己失言,秋离可怜巴巴小声解释道:“不管百里长月对小姐有多重要,我都希望小姐长命百岁,一切以自己安全为主。” “傻瓜,我当然会长命百岁,还有!你和百里长月一样重要,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秋离心里默念这两个异常陌生的词,换作平常她肯定惶恐拒绝,他们身份悬殊,怎么可能做朋友。 如今,就让小小贪心一回。 谁叫小姐这么好,这么温暖呢。 只要小姐在,好像再麻烦的事情,也能开辟出一条道,迎刃而解。 暮色渐沉,苏晚晴给秋离上过药,沐浴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头发没擦干就栽进枕头见周公去了。 门嘎吱一声,屋内立时出现两名男子。 百里长月弯腰坐在床沿,指尖微微拂过女人发丝。 少顷,三千发丝蓬松起来,衬得睡颜中的女人绝色倾城。 从被中抽出女人白嫩手臂,眉眼闪动了一下,白日里的伤,竟消失无影。 百里长月若有所思,再好的药,也不可能让伤口瞬间恢复如初。 “尊上,还需要给她疗伤吗?”黑袍询问道。 他的五感并没有因封印而减退,依旧处于魔神时期的鼎盛状态。 现在除了一具不会毁坏的身体,其他一无是处。 法力低,痛感降为凡人,是他最烦躁的事。 好比今日,几棍子下去他竟受不住给人跪了,简直是他生平战绩最丢脸的一次。 “不用了。” 既然毒婆娘没事,就算了。 “之后,不用再跟着本座,免得被神族察觉。” 他说话很小声,似怕吵着睡着的女人。 “尊上恕罪,属下只是担心你。” 今日苏灵儿对他动手,黑袍隐身其中,差点按捺不住。 “别做无谓的事,接下来你只需要办两件事,第一去镇守魔界,别让他们自乱阵脚。” 百里长月一字一句吩咐着,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和白日里孱弱的模样相距甚大。 “第二件事。”他起身,眸光幽深,一眼望不到底,森冷道:“我要苏远程活不过今晚。” “是——” 屏院,月色如钩。 苏远程是痛醒的,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还未走两步,胸口便如蚂蚁在啃咬,喉咙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中,毒。”他艰难发出两字。 医毒世家,苏远程就算学艺不精,也知道自己身中剧毒。 是赤血丹,他摇头不敢相信,旋即瞪大双眼,倒地不起。 陡然,一红衣男子悄无声息出现在苏远程面前,居高临下审视着这具没有呼吸的尸体,“死了?” 男子发出一声轻蔑,寒光闪过,血染红了门框。 第19章 嫌疑 天阴沉沉,苏府上下一片白色。 这种天气睡觉多好,偏偏要在这里烧冥纸。 苏晚晴打着哈欠,象征性烧了一叠后,起身准备回屋歇着。 余光一扫,苏家父女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长老们站在身侧安慰。 说来也奇怪,苏远程昨夜突然暴毙,于今早才被人发现。 最邪门的是,苏远程死的动静一点也不大。 听说和上回云乌一样,一刀绕颈割喉,死相惨不忍睹。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云乌的死只是一个巧合,那苏远程的死呢? 能在苏家来去自如,以同样的手法作案,没几个能办到,而且这两件事还都是冲着苏家来的。 不对,不是冲着苏家,是冲着自己。 “哐啷——” 苏晚晴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一不留神,打翻了铁盆里正熊熊燃烧的冥纸。 火苗蹿起,跳到衣袖,她猛拍几下,火倒是灭了,就是手背被灼伤,外皮破损,粉色的嫩肉看上去尤为醒目。 不待她反应,从外面跑进一人,身形修长,拉着苏晚晴便往院外跑。 “宋皓轩?” 立定,男子从桶中取出一瓢水,轻轻从她手背淋下,“怎么这么不小心?身边伺候的人呢?” 他动作轻柔,替苏晚晴擦干手上水渍,又从腰间取出一瓶药,轻敷在伤口处。 药凉悠悠的,一下就缓解了她手背上的火辣。 “谢了。”她摇晃两下敷着药的手,“秋梨受了伤,正休息呢。” “这府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婢女。” 苏晚晴头疼,苏府不缺仆从奴婢,可她又不是三岁孩童,怎可去哪都要人跟着。 女子努努嘴,不说话。 宋皓轩叹气,拿她没有办法。 “你怎么会来?”她岔开话题问道。 按理说如果是夜郎城城主家头有白事,宋皓轩去还能理解,可苏家只是夜郎排末的世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头头。 他身份敏感,无端跑来参加这场白事,岂不是把苏家放在火上烤吗? 宋皓轩当然是来找她的,只不过话到嘴边又圆回去,“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是要来的。” 她点头,余光一瞟,三位长老正从门口出来。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打击甚大,但家戒仪式不可再拖,你要是有意主位,还需早做安排。” 幽长老摸着白胡子,语重心长向苏盛交代。 苏盛之所以执着于家主之位,完全是为了给儿子谋取一条繁华大道,现在儿子命丧黄泉,他只想找到凶手,替儿报仇。 家主之位,他已无心再争,二来也分不出多余精力。 以前诡计多端,醉于谋划的大伯,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苍老了许多。 苏晚晴不禁有些唏嘘。 “各位长老放心,我会代替弟弟参加家戒仪式。” 苏灵儿拱手作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长老们只当她是丧弟受了刺激,家戒仪式也有女子参加,不过多半是去历练成长、开眼界。 那个位置不可能由女人来坐,传出去会成为整个夜郎的笑话。 鬼画仙宽慰道:“灵儿还小,有你爹爹在,定不会让你个女娃娃抛头露面去参加家戒仪式。” “既然苏晚晴可以参加,为何我不能?家戒仪式我定会获得冠首。” 几位长老不再多言,反正最后即便她夺冠,他们也不会同意。 其次,苏盛如果真的不参加家戒仪式,苏家后辈男丁,虽不像苏晚晴和苏灵儿这般出彩,但也不差。 须知,家戒仪式比的不止修为,医、毒、实操,也在考核之内,三样缺一不可。 “家戒一事现在不重要,我现在只想找出凶手,为你弟弟报仇!”苏盛抓着苏灵儿的手,颤颤巍巍道:“灵儿,为父现在只有你了,你弟弟的后事才是最重要的。” 苏灵儿扶着父亲,眼神怨毒,“父亲想替弟弟报仇,可,凶手不正在我们当中吗?” 苏盛来了精神,神情激动回握住她的手。 充满恶意的眼神向她射来,意思不言而喻。 卧槽你大爷! 苏晚晴在心里啐了句脏话。 “乌云的死我就觉得有蹊跷,苏家守卫森严,怎么可能有人专门翻墙入室,只为杀一个婢女。” 苏灵儿说话的功夫,便走到了她的跟前,“显然你怕自己私通外男,以活人炼毒的事败露,所以半夜潜入下人房内,杀了云乌。” “昨晚远程突然暴毙,我亲自验过,死因和云乌一般无二,皆是一刀绕颈而亡。” 所有疑点指向她,苏晚晴自己也很好奇,怎么会那么巧,两件事都能和她扯上关系。 苏灵儿想扳倒她,不惜花费一万五千两,势要买下半死不活的云乌作为人证。 结果当天......云乌无缘无故死了。 昨日刚提到家主之位,半月后便要举行家戒仪式。 才隔一夜,她最大的竞争对手突然暴毙。 重重看似与她无关。 然则,其中牵扯她利益的人都死绝了。 最大的受益者是她,最大的嫌疑者也是她。 “口说无凭,证据呢?”宋皓轩护在她前头问。 没有正面回答男人的问题,她顺着自己推理往下说:“昨日你回来时,我就注意到你身上沾有凶兽的气息,整个夜郎城,只有圣山才有凶兽和灵兽出没。” 女人耳坠晃动,指着她激愤道:“苏晚晴,你敢说你没去过圣山?若无你引导,远程怎么可能去那危险之地。” 这口空白话,颠倒黑白的能力让苏晚晴叹为观止,倘若再不开口,天大的黑锅岂不由她来背? 苏晚晴将身前的男人扒拉到一边,“我是去过圣山......但......” 话未说完,一记掌风朝她面门袭来,虽然那力道及时被宋皓轩挡住,其余空隙而来的风口,却直接将她铲飞。 原本以为要屁股开花,没想到一只手紧紧圈住她的腰,随后轻轻一转,稳健地落在地上。 病态俊美的侧脸,略显苍白,眼尾深邃透红。 竟然是百里长月,他不在房里好好待着,出来干嘛! “你怎么出来了?” 男人歪头向后瞟了一眼,苏晚晴抬眼就看见气喘吁吁的秋梨。 “小,小姐,没事吧。” 第20章 光都偏爱她 苏晚晴摇头。 多半是秋梨听到风声,六神无主下才去找的百里长月。 “宋皓轩,苏家家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苏盛手一挥,他有些吃力。 见状,她搭在宋皓轩肩膀,堪堪化解了这道无形的压力。 “大伯,无凭无证就动手,是不是太武断了。” 既然打不过,只能换个法子。 转头对着一堆前来拜祭,不认识的老头们作揖道:“还请各位长老为我这个孤女做主!” “我儿死得不明不白,如今最大的嫌疑人逍遥法外,我苏盛什么都不要,只求一个公道!” 死者为大,族内很多人对苏盛的事感到动容。 然,苏晚晴臭名昭彰,谁会为她辩解几句呢。 三位长老思虑片刻,决定还是将苏晚晴暂时收监,待真相查明后,将她放出。 由于怕她里应外合,勾结外面的人。 与她一起的百里长月、秋梨齐齐请去了苏家地牢喝茶。 牢房潮湿,味道极大,墙面斑驳陆离,苏晚晴坐在草堆里,她和秋梨关在一间。 百里长月是外男,本来要将他关到别处去,在她强烈要求下,才被关进她们对面的地牢中。 “嘬嘬嘬——” 她把半个脑袋放在牢门缝隙中,朝对面盘腿侧坐的男人喊道。 臭男人不理她! 苏晚晴不放弃,继续发出逗弄的声音烦他。 “嘶嘶嘶——” 料计他会烦,肯定会忍不住回应,女人乐此不疲地发出噪音。 百里长月转头,目似冷箭嗖嗖向她射来,“毒婆娘,你逗狗呢!” 他五感并没有因为封印而消失,仍然处于巅峰状态。 是以,苏晚晴窸窸窣窣的声音格外刺耳。 终于忍不住了吧! 一天天装聋作哑,叫你装高冷,活该,吵不死你! 女人干笑两声,“我就是想问问你腿疼不疼?” “这种环境下,你说呢?”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之前吃了她配置的特效药,三个疗程下,百里长月能自由行走,只要不长跑,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此刻,阴冷潮湿的环境,不利于他脚伤。 噬魂钉又是阴寒之物,现在他表面稀疏平常,实际绝对不好受。 有了,一个点子浮上心头。 苏晚晴闭眼,漆黑的牢房突然闪烁星光。 “这是什么东西,还会发光?” 秋梨一把薅过悬在半空的小人参。 小人参在她手里叽里呱啦发出尖叫,吓得将它扔在地上。 秋梨:“啊——妖怪——” 小人参:“啊——好丑的鬼——” 苏晚晴脑袋疼,一手捂一个,“嘘!小声点,一会儿把人引来,我们都得玩完。” 丫头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就只剩一双眼睛还算灵动。 “小姐,这是什么东东,还会发光,怎么还长着一张人脸,它是妖怪吗?” 长期相处下来,苏晚晴很多有趣的词,她已经能熟练运用。 “它是我契约的人参精灵,我的朋友!” 小人参跳到苏晚晴肩上,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这个也是你的朋友?长得真丑!” “小姐真厉害,还能契约人参精灵做朋友,不过它在说什么啊?” 苏晚晴讪讪一笑,“它说你长得美。” “恶毒婆娘,我什么时候说她美了?你能不能别乱传话。” 丫头半信半疑,牢里没镜子,但她很清楚,受过刑的脸,铁定好看不到哪去。 还是说,精灵的审美和凡人不一样? 抓起肩上的小人参,“你能解毒,应该也能治疗病痛吧。” 它别过头,不接茬。 就知道这个恶毒婆娘不安好心,召唤它出来,就是为了好使唤它。 苏晚晴掏出一瓶药,打开木塞,药香扑鼻,“我不知道怎么养你,不过既然你有治伤解毒的本领,那应该是吃药丸的吧。” “你帮我给对面的男人缓解一下疼痛,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各种样式的小药丸吃。” 小人参吸吸鼻子,一副陶醉的模样,脑袋往药丸里栽,却仍死鸭子嘴硬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你我虽订了血契,可我还没认你是我的主人。” “在没认定你是我主人前,我是不会为你办......事。” 不待它说完,苏晚晴将它放在秋梨面前,“它说很喜欢你,让你亲一口。” “啊?” 丫头发愣,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发出疑惑。 “你别看它叽叽喳喳凶巴巴的,其实它是个女孩子。” “真的,人参还分男女?” 女人脸上写满认真,“普通人参不分,可它不一样,它现在成精了,世间万物讲究阴阳平衡,精灵自然也分男女。” 小人参炸了,脑壳开出一朵红花,宣示着不满。 “你看,你看,它都害羞地开花了,你快亲!” 秋梨噘着嘴,吧唧一口亲在白晃晃的小人参身上。 登时,它脑袋上又冒出一朵红花。 “恶毒婆娘,我恨你一辈子!!!” “什么,还不够,来来来,秋梨再亲一个。” 小家伙焉焉地,“我错了,我愿意替他疗伤。” 苏晚晴满意点点头,早说嘛,非得逼我出手。 小人参从她手心拿起一颗药丸,像吃糖豆似的,在嘴里嚼得嘎嘣作响。 丹药下肚,心灵上得到一丝慰藉。 来到男子面前,它眼光毒辣,扫视一圈便知他伤在何处。 咦,这男人怎么阴森森的,比他脚上的伤还叫人可怕。 故作镇定地跳到他腿上,身体下的触须缠绕其腿部。 霎时,一股暖流孜孜不断地流向他的周身,连带着脚踝的痛疼也渐渐消失。 千年人参精,毒婆娘不愧是天运之子,运道确实不错。 灵宠在九荒大陆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可在凡人堆里,夜郎这种小城中,也算得上稀有。 一炷香时间,小人参眯着眼,跌跌撞撞爬到它腿上,“你可别食言哦,我要吃好多好多小药丸,才能补回来。” 它看上去累极了,想来噬魂钉的威力卓然,竟连有千年道行的精灵,也没办法做到根治。 看来,要替百里长月取出噬魂钉,修为必须在上仙之上。 女人低声,温柔轻拍它的身体,回答,“乖,我一定给你补回来,把你喂得白白胖胖,” 百里长月按压着发热的腿,侧眸注视着对面的女人。 阴暗光影下,她盘腿坐在草堆里,浑身散发柔和。 牢房窗口落下一缕夕阳。 连光都偏爱她。 第21章 坐大牢 苏晚晴大清早在牢里来来回回踱步,转得秋梨眼花。 “小姐,你怎么了?”她困惑地问。 女人抱着肚子,拍打着牢门,“来人,快来人,我要上茅房。” 丫头担心地在女子旁边团团转,忽指着角落的恭桶,“小姐,你去上,我给你挡着,绝对不会让百里长月偷看的。” 百里长月嫌弃的扫视对面牢房的两人,深吸一口气,怒不可遏道:“你有病吧?” 有辱斯文啊,苏晚晴黑脸望着墙边的桶,不会吧,难道真要当着一个大男人的面如厕,好想死啊,救命! 她内心一万只草泥马咆哮。 不行!绝对不行! 苏晚晴歪着脑袋,用力朝外吼道:“再不来人,我可要越狱了!” 男人看她模样痛苦,一同向外面呐喊。 外面的守卫昨晚喝了酒,醉得不省人事,吵闹声直接将他从梦中惊醒,拿着剑寻声而来,“怎么了,吵什么吵,我说大小姐你现在可是犯人,不老老实实呆在牢里,和你的丫头瞎嚷嚷个什么劲?” 秋离上前与他争论,让人放她出去。 岂料,这名巡卫吃了熊心豹子胆,嘲笑他们看不清时局。 “我说大小姐,也别把自己当回事,事到如今你不过空有名头,实际上待遇还不如我这个小小巡卫。” 他指着墙角恭桶的位置,“要如厕是吧,那不就能上吗?难不成大小姐有此等癖好,喜欢叫人来观赏?” 秋离瞪大眼睛,骂道:“狗东西,居然敢跟小姐这么说话,不想活了是吧?” “不过是私通外男的荡妇,还怕让人说,大小姐你的事迹现在可是夜郎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既然当了婊子,还装什么矜持。” 苏晚晴沉着脸,“我是嫌犯,不是罪犯,苏远程的死跟我没关系。” “别装了,就算少爷不是你杀的,为你炼毒断命的人呢,你身上背的人命还少吗?” 她虽气愤,却毫无办法反驳,原主之前做的事,苏晚晴不得不承认。 你大爷的! 苏晚晴力量大得惊人,灵力喷涌而出,似要震塌这座牢狱。 “你,你,你要干什么?这里有幽长老布下的结界,你出不去的。” 巡卫眯着眼,挡着无端生出的风,害怕地咽咽口水。 “哦,是吗?” 她定了巡卫的身,食指一挑,他腰间的钥匙便落在苏晚晴手上。 开了门,拿过他手里的令牌,向上一抛,结界化开一道缝隙,苏晚晴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瞧你那怂样。” 苏晚晴上完茅房,在苏府溜达一圈,活动着身子骨。 随后又溜达进竹坞清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这牢里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特别是上茅房,简直没有尊严! 得抓紧回去,免得又惹出一堆麻烦,她身形一闪来到厨房,装了几道可口的小菜,满意地返回地牢。 苏晚晴去茅房的时间,秋离可没闲着,指着那巡卫便开始破口大骂。 开启结界的令牌没了,巡卫只能站着挨骂,接受丫鬟口水的洗礼。 “太吵了,你若要替你家小姐打抱不平,直接杀便是。”百里长月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秋离长哼一声,“我才不要给小姐添麻烦呢。” 添麻烦?百里长月背过身,垂下眼睑,他添麻烦了吗?明明是苏远程该死,没本事抢什么家主之位。 黑袍说了,他去晚了一步。 去的时候,苏远程早就已经死透。 就算是他杀的又怎样,苏远程难逃一死,这锅无论如何毒婆娘也躲不了。 他眼中不含半点温度,摩擦着食指,思绪出神,除了他要杀苏远程还有谁呢? 背后的人是想帮毒婆娘,还是陷害她呢? 这种被动的感觉,他几乎要忘记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真是久违了。 “我回来了!”清脆的女声带着一丝胜利的喜悦。 那巡卫见她又回来,像见鬼似的,什么人啊,都出去了还回来作甚,简直理解不了。 苏晚晴将令牌丢给巡卫,在他接住时又上前夺走。 “大,大小姐。”他舌头打结,不知道说什么,心里祈求别杀自己。 “想要吗?”女子摇晃着手中的令牌,笑得明媚极了。 巡卫点头,自然想要。 “道歉!” 他傻眼,不明就里“啊”了一声。 苏晚晴并不着急,重复道:“道歉!” “真心实意地道歉,你就可以走了!” 巡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知错,是我口无遮拦,我该死!”说罢,想给自个掌嘴。 苏晚晴控住他的手腕,力道很大,“你不是诚心的,别拿外面那一套对付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开窍,他也白混了十几年。 “大小姐,对不起,我向您真心实意地道歉,我不该口出不逊,拿着鸡毛当令箭。” 比上一次真诚,苏晚晴满意地点头。 “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巡卫跪在地上,赶忙埋下头颅,“大小姐如男人般豁达,定不会与我这种小人计较。” 女人将令牌丢在地上,摇头说,“不对,我很小气的,心眼小,度量小,睚眦必报。” 睚眦必报四个字如一把剑,悬在他头顶,引得身体微微发颤。 “是因为我想做一个好人,从你开始。” 不对,应该是从百里长月开始。 跪在地上的巡卫闻言,抬起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和目瞪口呆。 “别把我想得太坏,我现在可比苏灵儿善良多了,回去告诉她,别用这种小伎俩对付我,姑奶奶我不吃这一套。” 从昨日进入地牢开始,没有水,没有食物,连半个巡卫也没见着,喊了也没人答应。 不是苏灵儿搞鬼,还会是谁! 她是嫌疑犯,又不是罪犯。 她和长老修为相差太多,不能硬搏。 所以苏晚晴只能想到这招缓兵之计,怀疑讲究证据,她没做过,苏远程的死不可能空口就栽赃。 “走吧。” 那巡卫一听,捡起令牌就跑。 等出了结界,他才喘着粗气。 回过头,便见女人正笑靥如花地拿出食盒的饭菜,递给对面的男人。 还颇为亲昵地给丫鬟喂了一只鸡腿,两人有说有笑,气氛愉快。 明明是在牢里,给他的感觉像是在山涧游玩。 潮湿恶臭的环境,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大的烦恼。 “她好像和传说中的不一样。”他喃喃自语道。 百里长月耳朵一动,眼神锐利地往结界方向看了一眼。 摄人的气魄,让他没来由的紧张,收回目光,趔趄出了地牢。 第22章 来势汹汹 娇媚的女人盘腿闭目修炼,身上莹莹光芒在闪动。 柳絮端着桂花糕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牢里面的巡卫。 “苏晚晴在牢里可有什么动静?” 巡卫作揖行礼道:“回二小姐,他们三人均没有任何异象。” 不知为何,他生出要隐瞒苏晚晴出牢的事实。 倒不是他胆大包天,而是他看管不力,若是让人知道苏晚晴在他眼皮底下溜走,而且只是上个茅房又回来,岂不太奇怪了些。 好在人回来了,还在牢里坐着,便斗胆隐瞒下来。 柳絮从钱袋掏出一锭银子,上前给巡卫,“这些天,好好盯着,如有异动,及时回来禀告。” 巡卫点头,接下银子,迟迟不走,虽觉不妥,却还是问了,“二小姐,还要继续断食吗?” 苏灵儿睁开美眸,“你觉得呢?” 掸了掸长裙,起身说,“我弟弟惨死,她作为凶手,凭什么还要好吃好喝地伺候,长老们说了不能动刑,可没说不能断食。” “放心!我不会饿死她让你交不了差,我要让她在这个家呆不下,就算运气好活下来,也只能被夜郎的口水淹死。” 巡卫出来时,内衬早已被汗水浸湿,春风一吹,身子发凉。 与苏晚晴相比,总是笑脸迎人的二小姐给他的感觉更加可怕。 整整两日,苏晚晴庆幸从厨房拿了点吃食出来,不然这会儿已经饿晕。 倏忽,人群声音嘈杂,从外传来。 苏晚晴转头,恰巧与百里长月对视。 看来,他也听到了。 她不禁有些好奇,百里长月明明修为弱的一逼,警惕性是怎么做到这么强。 一群人浩浩荡荡划开结界,幽长老走在前头,其次是鬼画仙长老和巫卿长老,后面跟着的是苏盛父女,还有一些眼熟叫不上名的苏家上流砥柱。 昨日那名巡卫上前开锁,恭敬道:“请大小姐随我出来,长老有话要问。” 他态度良好,苏晚晴点头,立刻出了地牢。 “苏晚晴,你还我儿命来!” 苏盛一看就是这两日没睡觉,口气大,脸色蜡黄。 抬手挡住迎面质问,“说话就说话,别喷标点符号。” “苏晚晴,你好狠的心,为了谋夺家主之位,竟然连自己亲弟弟也不放过,这是从你房内找出的凶器,我看你还要狡辩到几时?” 苏灵儿将玄铁匕首扔在她脚边。 匕首上还沾着血迹,刀口锋利无比。 见到这把匕首时,百里长月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眸子泛着刺骨的冷意。 苏晚晴内心此刻拔凉拔凉的,她早就把匕首擦干净藏在不起眼的匣盒内,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从今日起,苏晚晴即刻逐出苏家,划除族谱。”幽长老凌厉吩咐,往前一步朝她走来,“按照苏家家规,残害手足者,废除修为,逐出家门。” 老头伸出手,周身炁息猛增,“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老夫来?” 捡起地上的玄铁匕首,刀口泛着寒光,只需轻轻一抹,便能将人的皮肤割开。 这把匕首是原主专门拿来折磨人用的。 确切地说,是特地为百里长月而锻造,他胸口及左腹的伤,都拜它所赐。 玄铁匕首有个特点,不论是用它杀人还是割伤,血液不会顷刻流下,而是会迅速凝固,使伤者痛苦的同时,却不会立马死掉。 原主恨极了百里长月,致力于用各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手段折磨他,势必不会让他轻易死掉。 匕首除了用玄铁锻造,还加了一味天雪草的药材炼制而成,用它杀人太费劲,用来对付嘴硬的犯人还差不多。 他们铁定不知道匕首还有这层关系,长老都看不出来,更别说想拿这把刀污蔑苏晚晴的人了。 低头嗅了嗅,摇头不由笑道:“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们的智商,光凭一把匕首就要废了我的修为,简直荒唐至极。” “直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不是你杀我儿,还有谁?”苏盛杀心已起,跳上来就要了结她的性命。 苏晚晴不傻,与他交手打不过不说,还费力,她绕着圈子跟他玩捉迷藏,身形一闪,拉着巫卿女长老的袖子喊救命。 “此案疑点颇多,光凭一把匕首确实不能定罪,不如听晴丫头一言,万一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巫卿挥手打断苏盛的攻击,仔细分析,娓娓道来。 “况且,残害手足一事传出去对苏家影响甚大,此事万万不可草率做结论,要是晴丫头真的没有杀人,那苏家不是平白无故少了一位修炼天才。” “巫卿长老你这分明就是偏心,苏家子弟当中,你就只喜欢苏晚晴一个,现在她杀了人,你满是推脱之意,这不公平!” 女子面容扭曲,分不清是为了自己弟弟的死神伤,还是因为巫卿一直以来的偏爱而妒忌。 她的话,让躲在巫卿身后的苏晚晴身体一震,脸色浮上一抹异色。 听苏灵儿话里的意思,巫卿长老应该对她挺好的,也很看重她,可为什么小时候的回忆那么模糊呢。 之前她以为小时候的事,记不清楚很正常,以至于她都没注意过。 巫卿给她的感觉很温暖,很不一样,所以刚刚下意识地寻求她的保护。 “我对小辈一向一视同仁,作为修者,莫要疑心,需戒骄戒躁才是。”巫卿冷着脸道。 提到家族利益的话题,幽长老顿了良久道:“将死之人,也有留遗言的机会。”随口又道:“最好别耍嘴皮子,想说什么干净利落些。” 死老头,真想一嘴巴抽死你。 她咬紧后槽牙,忍! 苏晚晴似怕众人听不见,声如洪钟道:“我要验尸!” “验尸!” “晚晚,验尸!” 三道声音,整齐划一,引得人纷纷抬头。 苏晚晴骇然,一道声音是百里长月发出的,另一道则是由地牢外的宋皓轩说出的。 男子身着一身绛衣薄袍,气宇轩昂,从进门就直勾勾地望着苏晚晴,和声细语问,“有没有受伤?” 苏晚晴摇头,暗道这宋皓轩怎么比未来魔尊还难缠,一天到晚神出鬼没,明明是苏家的家事,他管得挺宽。 越这样,她越害怕,宋皓轩可是实打实病娇男,得不到就毁掉。 上一世原主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活生生将原主拖去喂狼。 他和比百里长月皆属于暗黑系。 第23章 验尸(一) “休想,苏晚晴你个毒妇,杀了我的远程,还想将他开膛破肚,毁尸灭迹!” 众人也觉不妥,死者为大,人都死得这么惨了,怎么可能还要验尸。 “苏灵儿不是验过了吗?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能验了,不验尸,怎么还我清白。” 苏晚晴挺起背脊,眸光淡淡,“大伯,你要是报错了仇,那杀害远程的真正凶手,便可永远的逍遥法外,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苏盛因为她的话,内心竟有一丝松动。 “父亲莫听她胡扯,远程的伤我早已经验过,一刀绕颈,失血过多而死,她定是想摆脱制裁,才要验尸拖延时间。” 她盯着苏灵儿慢悠悠问,“那请问我为什么要杀苏远程,杀人总该有动机吧。” “哼,自从我们进府,你就看我们不顺眼,处处与我和弟弟作对,明明是爹爹看你可怜,才来照顾你个孤女,没想到......” 苏灵儿眼泪婆娑,嗓子仿佛被堵住似的,“没想到你恩将仇报,为了家主之位,竟下此毒手。” 又开始演戏了,打秋风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委屈,把不要脸说得如此正气凛然。 她翻了个白眼,大大方方望着面前父女俩道:“你只说对了一点,我是看你们挺不顺眼的,不过和苏远程比起来,我更讨厌你一些!” “按你这个说法,为何我不杀你,偏偏要杀你弟呢?难不成你认为自己的修为高,所以我不敢对你动手?” 闻言,苏灵儿给了最直接的回答,“远程修为不高,心思单纯,你先对付他,也是揣度之后的想法。” 揣度后,先杀了法术鸡肋的苏远程,再去对付苏灵儿,非要这么分析也没错。 可是苏晚晴偏偏笑了,抱着手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连你都觉得自己弟弟弱,修为废材,我又怎么会去杀他呢,毕竟以他的资质,苏家任何一个稍微努点力的小弟子,都能将他打败,又何需我亲自动手。” “各位不觉得说不通吗?”她边说边走,在人群中晃荡了一圈。 “那就是你早就看我们不顺眼,起了杀心也说不准。” 苏灵儿开口就慌了,正中她下怀。 淡淡的金色光芒笼罩周身,明绿的衣袂飘飘,发丝飞扬,眉眼如画带着自信的英爽。 在场众人瞠目结舌,不过十九岁的年纪,竟修炼到了武刚地境中期,在夜郎城足够秒杀一批年轻人了。 “诸位还觉得我是凶手吗?”她微微抬起两只手腕,灵力涌动,生生不息。 此刻,他们才反应过来,苏晚晴没有杀害苏远程的必要,是一点必要也没有! 这样强横的天赋,苏远程就不在她的对手名单当中。 “请各位长老允我验尸,止了苏家这场流言蜚语的闹剧。”随即展颜一笑,贫嘴道:“顺道还小辈一个清白。” “准——” 幽长老拉长尾音。 苏晚晴努嘴,臭老头终于说了一回人话。 听到这个字眼,苏灵儿险些站不稳。 灵堂上,按照夜郎城风俗,未过头七,苏远程的尸首不能掘土下葬,要择“吉日”,看哪无忌讳才扶柩入土。 苏晚晴来到堂屋中央,两个小厮推开棺材,不消片刻,整个灵堂散发尸臭的刺鼻气味。 命人搬出三张八仙桌,拼凑在一块,小厮将苏远程尸体轻轻放在上面,方便她验尸。 “我的儿啊,你们不能这样做!”苏盛见自己儿子被搬出,瞬间疯魔,力气大到惊人,鬼画仙及时制止了他的行为。 苏晚晴吩咐小厮找块干净的白布,让众人掩住嘴鼻,以免尸毒进体。 细细打量这具尸体,脖子上明显的外伤,应该就是苏灵儿说的一刀绕颈而亡。 刀口整齐,随着脖颈划了一个圈,最后插入动脉,血流成河,皮肉微微外翻。 “人死了快接近三天,血液停止,神经功能也会消失。”苏晚晴扒开他的眼睛,“眼球浑浊。” 苏晚晴拿起尸体的手活动了两下,“四肢僵硬,病毒开始侵蚀尸体,分解身体组织。” 解开衣裳,身体果然开始腐烂。 “苏晚晴,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弟弟。” 思绪突然被打断,她厉声喝道:“闭嘴!” “你别打岔,让她继续。”她验尸的过程很精彩,用词也新颖,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早就忘记刚刚咄咄逼人,让苏晚晴废除修为的事情了。 苏灵儿攥紧拳头,脸色发白。 “看了半天,查出来什么没有。”人群中有人问道。 秋梨递过来一块热巾,她觉得擦不干净,走到盆前,用皂荚又洗了两遍。 “查出来了,杀害苏远程的人不止一个。” 此话一出,瞬间炸开了锅,“怎么可能!” 鬼画仙开口问,“别卖关子了,快说。” “我只能说杀他的人应该有两个,一个修为身法都不错,使得一手好剑术,毕竟能在颈部随手划一个圆,圆弧连接处能这么工整的不多见。” 鬼画仙嗤笑一声,“能在苏家来去自如,恐怕只有你了吧!” 不待她回答,宋皓轩立即反驳道:“不会是晚晚。” “晚晚......剑术不...好。” 大哥,不带你这么打击人的好吗? 她叹口气,脸上挂了个假笑,“我谢谢你啊。” 正如宋皓轩所说,医毒这事她在行,可剑术还真不行。 有人发问,“那你如何解释上面的血迹?” “你们都是苏家的人吧,医毒世家,人血和鸡血都分不清?怪不得苏家会没落至此,不敌城中其他世家大族,看来都是有原因的啊。” 拿着玄铁匕首的人往前一嗅,果然是鸡血! 刚刚急于一时,想尽快惩治苏晚晴这个“凶手”,谁会查匕首上的血是人血还是鸡血。 一群人听到苏晚晴的话,站着的老老小小脸上无光,低头不语。 “我算是看明白了,苏家上流支柱最大特点就是风吹两边倒,容易让人牵着鼻子走。” 众人齐齐看向苏灵儿,这把玄铁匕首,可是她从苏晚晴房里搜出来,说是杀害苏远程的凶器。 苏灵儿脸色陡然一变,抢过匕首低头一闻。 大惊失色,自语道:怎么可能! 众人只当她大意,并没有深究。 幽长老质疑道:“就算这上面的血不是远程的,不代表你没用这把匕首行凶,剑术不好,不等于不会杀人。” 幽长老的话将众人再次带回匕首上,注意力一下从苏灵儿身上撤除。 苏晚晴无语,冥顽不灵的老头,今天非要把你脸打肿不可! 第24章 验尸(二) 苏晚晴转动匕首,紧闭双眼,像似下了很大决心。 “嘶啦——” 白皙的脖颈瞬间出现一道裂口。 众人被她举动吓住,一时之间偌大的灵堂上落针可闻。 “晚晚,你......” 她抬手阻止了宋皓轩上前的脚步,余光一扫,就见百里长月也想上前,只是克制地又退了回去。 看来日后人人惧怕的魔尊,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嘛。 不长不短的时间相处下来,再冷漠的人,一个屋檐下,终不会像从前那般寡情。 苏晚晴暗喜,现在非常有信心能化解他心里的恨意。 再坚硬的石头,也有捂热的一天。 “蠢女人,难道歹毒的心思只用在了他身上?用什么方法不行,非要往自己脖子上划一刀,苏家白养这么多饭桶,关键时刻一个都不顶用。” 百里长月眸光微变,周身血液因紧张而沸腾,连带着看宋皓轩的眼神也不爽起来。 这个宋皓轩,越看越叫人讨厌,一天晚晚长,晚晚短,正事办不了一件,离人怎么近,不知道拦着点。 宋皓轩察觉一道非常不友好,且极其犀利的眼神,想去探寻时,又没了。 忽,看见灵堂左侧稍远的位置,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白衣男子,长相俊美非凡,见过便很难忘记。 莫名不安,这个叫百里长月的男人,令无端心生烦躁。 说是眼中钉,肉中刺也不为过。 如果能除掉就好了。 垂眼望着面前的女子,晚晚好像很在乎他,他死了,晚晚肯定很难过。 苏晚晴一心替自己洗刷冤屈,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 “这把匕首,如果光是用玄铁锻造,锋利无比,确实不需要多好的剑术,用来杀人一击即中。” 她把玩着匕首,猛地又在手心划了一刀。 就在所有人不明就里时,她摊开掌心,展示在众人面前。 掌心没有想象中的血流如注,只有丑陋的伤痕。 人群发出疑惑声,这正是苏晚晴想要的效果。 接着说道:“在打造这把匕首时,我加入了天雪草,所以它虽锋利,却不会置人于死地。” “这是一把善良的匕首,锻造出来也只为防身用,怕的就是自己手上没个轻重,伤了别人。” 闻言,百里长月瞳孔微沉,好一把善良的匕首,合着他就该被这把匕首割肉,捅伤。 不远不近的距离,苏晚晴却能感受他如芒刺背的眼神杀。 苍天在上,这是乱编的,魔尊大人你一定要谅解啊! 心里祈祷百里长月别记仇,面上她却仍耿着脖子,严肃道:“还请各位长老,给小辈一个公道,杀人可不是小事,更何况是诬陷残害手足之罪。” “从陷害到找出所谓的凶器,这一桩桩一件件,屎盆子都往我苏晚晴头上扣,不合适吧。” 话虽然是说给众人听的,目光从头至尾看向的却是苏灵儿。 “还是说......没有父母的孤女,就能任由你们欺负!本来我以为坐几天牢,会有各位明白事理的长老替我洗涮冤屈,还我一个清白。” 话锋一转,继续说,“没想到,等着我的是一把抹有鸡血的匕首,连查都不查,就迫不及待废我修为,逐我出府。” 众人窃窃私语,三五个挤成一小团,对她的事情热烈讨论起来。 幽长老轻了轻嗓子,“这件事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继续验尸吧。” 公道自在人心,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家族核心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小事个个装睁眼瞎,大事往往受伤的只有受害者。 事情闹大,不会有人真追究,反倒是假追究的人多。 拿苏远程死来说,死的只是一个修为天赋极低的小辈,本来没多少人在乎,可残害手足的流言散播出去,不管你是不是凶手,光是嫌疑人这层身份,就能把你定为死罪。 苏晚晴不奢望幽长老能还她什么公道,只想这件事赶快结束,顺道能把苏盛父女赶走,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走到尸体旁,示意小厮将上衣掀起。 尸体胃的位置全是大小不一致的紫褐色尸斑。 苏晚晴双目如潭,难以相信苏远程一个狂妄自大的白痴,怎么会同时惹到两波人对他下手。 特别是割喉之人,如果没看错,苏远程应该是割喉前就已经死了! 可,明明他都已经死了,何故还要补刀呢? 她不是没有排除环境和心理因素等原因。 天黑加上凶手作案紧张,可能会导致在没有察觉苏远程已经死了的情况下,又动手将他割喉。 显然这个几率很低。 之前云乌的死,也是一刀绕颈而亡。 作案手法一致,说明为同一人所为。 既是同一人,代表他不是第一次杀人。 修为不错,能无视苏家守卫,不受限制,毫无阻碍的杀人,又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苏远程其实早就死了。 到底要多恨一个人,才会连死人都不放过,生生割喉断脖。 苏晚晴抬头,把自己心中分析的都说了出来。 又是一阵唏嘘和震惊。 鬼画仙上前问,“你是怎么看出,他被割喉前就死了。” 她指着苏远程的胃部,尸斑严重,均为紫褐色。 稍微仔细一看,便能知晓原因。 不想一个人说单口相声,索性让人上来陪她一起结案。 “鬼画仙长老上来一瞧便知。” 鬼画仙人如其名,颇爱作画,常拿着一只似拂尘的笔作为武器,看起来金灿灿的,很值钱的样子。 他上前看了一眼胃周围的尸斑,随即大惊失色,伸手按压尸体的腹部,而后又撑开眼皮,一一检查了一遍。 “中毒,导致他死亡的原因是中毒,割喉是后面补上去的。” 轰隆,鬼画仙的声音不大,却击打着他们的心脏。 此话一出,苏灵儿险些站不稳,还是一旁的苏盛及时扶住。 苏家乃医毒世家,连三岁孩童都能炼毒,识毒,怎么可能被人轻易下毒杀害。 “晴丫头的父母也是被毒杀,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所为。” 巫卿的话,再次让所有人绷紧神经,堂而皇之在苏家下毒,这不是打脸吗? 假如不将人揪出来,说不定下一个被害的就是自己。 苏晚晴不由觉得好笑,原主父母死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要彻查此事,一晃三年,连根毛也没查到。 若非苏远程也是中毒而死,这件事,怕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25章 验尸(三) “我看也不一定是中毒死的,说不定是凶手割喉之后,给他服下毒药,伪装成中毒迹象,为的就是栽赃给苏家的人,让我们相互猜疑。” 开口的是一位相貌平平的青年,负手而立,有些自大。 苏晚晴已经不想翻白眼了,苏家有这样一群搅屎棍,不没落才怪。 不光她这样,一旁的鬼画仙都想将他打飞出去,这不明摆着质疑他看走眼。 “你蠢的还真是清新脱俗,苏家现在都沦为世家末尾了,谁闲着没事来搞我们。” 苏晚晴满脸不屑,“再则,你们先前笃定我就是凶手,定不会再验尸,那又怎么发现苏远程是中毒?你前后矛盾,毫无逻辑,废话连篇。” 女子的话深深刺痛了男人的自尊心。 不待男人反驳,出奇意外的苏灵儿竟抢先一步赞同男人的话,“我觉得这位师兄说得不无道理。” 苏灵儿怎么会支持这么蠢的言论,长老亲自查看,也说了是中毒而死。 平常苏盛父女最喜欢巴结几位长老,怎么可能当众拆台,而且还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发觉苏灵儿一直想把苏远程的死往割喉上引。 答案只有一点,其中有诈! “之所以判断他是中毒,而非割喉毙命,其实很简单。” 重新回到尸体旁。 她指着苏远程青紫的腹部道:“中毒而死很明显的一个特点就是身体会变得僵硬无比,哪怕是非常脆弱的肚皮,也不会有弹性,反而连带着心脏也很硬,因为中毒的心脏,会比其他死亡原因要硬。” “两位若是不信的话,可以破开他胸膛。” “你敢!!!”苏盛疾言厉色喊道。 苏晚晴摊手,继续道:“眼睛浑浊,仔细观察,能看到出血点,手指头没发黑,是因为毒药猛烈,炼丹过程用了很多不常见的毒药,混合在一起,反而起到缓和作用,不会一下子在尸体中呈现出来,按时间推算,他脚应该已经发黑。” 小厮会意,立马脱掉苏远程鞋袜。 果然,不光脚趾,整个脚掌都黑了。 “至于你说他是割喉后,才被喂的毒药,”苏晚晴眺了他一眼,“简直是鬼扯,死人没有吞咽能力,通常药物在喉管位置下不去,所以毒只能蔓延肩膀以上,脖颈以内的位置,明显这具尸体不符合你的猜测。” 鬼画仙点头,此时才真正接受苏晚晴,这个看上去极其不靠谱的小辈,天资却比底下这群人好得不要太多。 “三位长老,苏家是医毒世家,定不会上这种当,害死苏远程的毒药,我猜应该是无色无味,死后也不会立马出现中毒痕迹的毒药,说不准与毒死我父母的毒药是同一种。” 苏盛脸色发白,一时间忘了呼吸,侧头看着女儿,手心竟全是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糊涂他也明白几分,但仍是难以置信。 自己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居然会做出残害手足的事来。 当初是他们做局,害死苏晚晴亲生父母。 他为了家主之位,毒害了自己的亲弟弟。 现在,自己的女儿也...... 当真是现世报啊。 他悔恨,就不该贪念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苏晚晴作揖鞠躬道:“恳请长老,立即封府搜查,逐一排查审问,万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疑点的人。” 女子的声音像索命绳,苏灵儿背脊发凉,汗毛倒竖,赤血丹还在她房中,若是被搜到,这些年所做一切,势必功亏一篑。 “来人,立即封府,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离开,否则就地正法。” 幽长老命令一下,不知从哪蹦出黑压压的一群人,有条不紊地开始盘查起来。 “爹爹。”苏灵儿拉着父亲的袖口,无助地轻喊一声。 苏盛叹气,眼眶红得吓人,“我儿糊涂。” 父亲知道了! 苏灵儿手僵背硬,粉妆玉琢的脸上写满惶恐。 是啊,毒死远程和苏晚晴父母的是同一种毒药。 刚刚他们查出远程是被毒杀的那一刻,父亲应该就已猜到。 她无力辩驳。 挥手示意让身后的柳絮往后撤走,赶回去毁掉赤血丹。 “她不能走!”苏晚晴伸手拦住。 护卫听到动静,一个擒拿扣住柳絮。 灵堂上,一触即燃。 苏盛摆手,到了这一步,他不想再做无畏的挣扎。 想去摸女儿的头,才发现她已经从孩童长成大人模样。 满头珠翠,找不到地方下手,“灵儿别怕,有爹爹在呢。” 周围人察觉到苏盛父女的变化,心底隐隐猜到大概,不敢再往下深想。 不消片刻,护卫呈上紫色瓷瓶,幽长老将药丸倒在掌心。 那药丸晶莹透亮,巫卿拾起一颗,轻捏在指尖,微微用力,丹药瞬间消失无影无踪,只剩一粒透明的水滴。 “好歹毒的心,用脑髓炼药,丧尽天良。” “谁的房里搜出来的?” 巫卿杀意起,即便猜到,仍旧按规矩盘问。 “屏院——” 在场的人无不惊愕,齐刷刷看向苏盛父女。 “为什么,你们不是亲兄弟吗?” 苏晚晴没有问苏远程怎么死的,直接判定原主父母当年,就是被他所害。 突然,苏盛疯魔,放声大笑,指着苏晚晴说,“什么狗屁兄弟,明明我也是爹娘的孩子,可他们只偏心苏鹏,事事为他考虑,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衣裳,统统都是他先选。” “只要我有一丁点不顺他们的意,便用兄长的身份来牵制我,我也只是个孩童,只比苏鹏大二岁,为何待遇天差地别,小时候让我忍,长大了还要让!” 他声音高亢,“家主之位,长幼有序,本是我的!我的!却还是给了他,真是笑话。” 小时候种种,历历在目,使他头痛欲裂,大脑要裂开一样。 “爹......爹......” 听到苏灵儿的喊声,跨步到她跟前,双手摇晃着她的肩膀,忏悔道:“是爹爹的错,爹爹对不起你。” 少顷,苏盛狂奔到苏远程尸体旁,颤抖地摸着他的脸。 昔日淘气的孩童,早已没了生气。 这些年他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其实苏鹏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回去之后又哭又笑,唯独没有报复的快感。 苏鹏夫妻死了,他对家主之位其实便没了兴致,可为了远程的未来,他还是将一条路走到黑。 最终忽略了大女儿,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远程,而女儿他最多想的就是让他怎么嫁个好人家。 从来没问过,她想要什么? 原来,渐渐地,他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第26章 疯魔 灵堂之上,青年男人躺在地上,脖颈有一道狰狞恐怖的豁口。 苏灵儿衣衫染血,星星点点鲜血喷洒在脸颊。 “爹——” 女子嘶声痛哭,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她跪在地上,摇晃着苏盛的身体。 事情发生极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去拦挥剑自刎的苏盛。 “所有事乃我一人所为,与灵儿无关,杀人偿命,只求长老放过我儿!” 用尽最后力气交代完,看向自己女儿,声线不稳道:“你们都是我儿,是为父忽略了你的感受。” 攥紧她的手,嘱咐道:“就当是一场梦,好好活着。” 说罢,瞳孔放大,咽下最后一口气。 苏灵儿阖上他的双眼,怨毒地扫视众人。 苏盛的死,让苏远程的案子变为悬案。 苏鹏夫妻和苏远程都是因为服下赤血丹死亡。 然,苏盛只承认了杀害苏鹏夫妻的事,对苏远程的死只字不提。 传言在夜郎城满天飞,有说是父女俩合谋害死苏远程的,也有说苏灵儿和自己爹一样坏,嫉妒弟弟受宠,这才痛下杀手。 由于人已伏法,很多事情无从查证。 苏家两代人残害手足的荒唐事,一夜之间,以星驰电掣的速度闹得人尽皆知。 为了压制这场风波,苏盛父子的后事,没有大肆操办,七日不到便草草抬上山下了葬。 至于苏灵儿,则被禁足入屏院,任何人不得去探视。 苏盛的死保全了她,长老们对她无计可施,只得先关起来,再商量如何惩罚。 屏院—— “主仆一场,再替我办最后一件事吧。” 如今苏灵儿是再也起不来了,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丫鬟,并不会因此得以解脱。 从前柳絮在她跟前,没少受罚,动辄打骂那是轻的,经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如果能选,她宁愿选择苏晚晴那样的主子,也不想跟在苏灵儿这个喜怒无常的人身边。 苏灵儿暴虐,从未将她当人看待。 现在她沦为丧家犬,柳絮依然要听令于她。 下人没有人格和尊严,只能服从。 “小姐只要交代,奴婢定会尽力完成。” 苏灵儿急掠而下,捏住她小臂的伤口,血登时在衣袖晕染出一朵朵红梅。 “小姐,饶命啊——” 不理睬婢女的求饶,“你以为换掉匕首上的血,就能摆脱我了?告诉你,我死了也要拉你陪葬,” 长久的高度紧张,柳絮立马便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没有,不是奴婢换的,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呐,小姐明鉴!” 女子面皮扭曲,“谅你也不敢。” 甩开婢女的手,一把扯过她的头发,“赤血丹没了,还有食魂散,想办法放到苏晚晴饭菜里。” 柳絮将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埋头道:“可,可自送宋公子来夜郎城后,为防他生疑,就给苏晚晴停了食魂散,眼下各位长老还盯着屏院.....” “恐,恐怕......不好下手......”不由劝说,“再则,食魂散一直都是云乌来做,奴婢怕做不好。” 半晌,没听到回答。 害怕地抬眼,正好与苏灵儿眼神撞个正着,短短一瞬,她赶忙叩首。 “不管用什么方法,把食魂散给苏晚晴服下,明白吗?” “知道,奴婢知道了。” 柳絮提裙退下,就在马上要到门口之际,背后慢悠悠传来一句令她头皮发麻的话。 “玄铁匕首割你的那一刀,你难道就没发现,血液凝固了吗?” 柳絮回头,佯装镇静,“没有,奴婢只觉得疼,并未注意到其他。” “是吗?” 婢女连连点头,不敢多留准备退出去时,又被叫住。 “柳絮,很久没看见你扮狗了,还真是想念。” 婢女站在门边,捂着裂开的伤口,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尽管脸色难看,四肢僵硬,仍是慢慢蹲下身,跪在地上没有尊严的爬动。 “汪汪汪——” 苏灵儿两腿一跨,坐在奴婢的软腰上,攥紧拳头不停敲打在她双肩和后脑勺上,吼道:“爬快点!” 整座院落,此起彼伏的怪笑,似乌鸦般难听,令人毛骨悚然。 竹坞清 “小姐,屏院大晚上怎么会有狗叫声?”小丫头趴在窗棂上,撑着脑袋往外瞧。 苏晚晴用筷子敲在她脑袋上,“别管那边的事,赶紧吃完,咱们去给百里长月送饭去。” 秋离嘟嘴,不知道百里长月有什么魔力,值得小姐天天在他屁股后头跟着,一会儿怕他腿疼,一会儿怕下人伺候得不尽心,生怕把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给饿死一样。 见丫头嘟嘴,又给了她一筷子,“吃完先涂药,你这张脸再不好好涂药,小心毁容了,将来没人娶。” 听小姐关心自己,秋离的心里瞬间释怀,也不心里偷偷骂百里长月了。 只是听到嫁人的话题,不禁一顿,夹了块肉含糊不清道:“娶我之人,若只是个贪图皮相之人,不嫁也罢,接受不了我的不足,那也没有资格看到我最好的一面!” 光凭这番话,秋梨就打败了这个时代的许多女子,纵然是修仙的世界,却没到非常开放的地步。 很多女子依旧被三从四德所束缚,光阴荏苒,无论在哪,女人总是被最低成本的奴役。 男人会桎梏你,同性会约束你,亲人会牵制你,唯有挣脱管制,才能获得自由。 其实往往困住的只有自己。 当一个女性强大起来,将不会再被任何人掌控。 唯修炼,是万千女子翻盘的机会。 雪霜城城主——雪姬便是获得自由,不惧束缚之人。 雪姬虽不是先例,却是世间女子的榜样。 是以,她觉得秋离有这种思想觉悟,已然很了不起。 竖起大指拇道:“可以啊,格局大!” 倏忽,白光一现,小人参坐在桌上,“她这副模样,鬼才敢娶。” “小姐,它说什么呢?” 苏晚晴一巴掌将人参精拍飞到床榻,“它说困,想睡觉。” 这一巴掌可不轻,小人参骂骂咧咧道:“待我化形,看你还怎么乱传话。” 灵宠化形,需主人境界高,才有可能化形。 或是灵宠自身修为过硬,遇到什么机遇,才可化形成功。 现下,她不过武刚地境中期,小人参呢,则平平无奇,想化形可难咯。 第27章 火药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苏晚晴眯着眼坐在摇椅上,十分惬意,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如果旁边没有宋皓轩和百里长月两大瘟神,何其美哉! 百里长月在此,是因为苏晚晴让他多走动,别一直闷在房内,多走动对他腿也有好处。 天天把自个关在屋子里,没病都逼出病来,本来整个人就病殃殃,再不多出来晒晒太阳,与人交流,怕他还没成为魔尊,就要得抑郁症了。 至于宋皓轩,已经习惯他打着各种由头来找她玩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人聊天打发时间也不错。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何不趁此有机会,多多表现,总比以后箭拔弩张的强。 女子皮肤白皙,晶莹剔透没有瑕疵,就如同上好的白玉熠熠生辉,罕见的一身红衣,丝质轻薄随风飘扬,慵懒地躺在摇椅上,独享静谧时光。 宋皓轩不由多看几眼,想把她深深刻画在脑海里。 “接下来有何打算?” 她似很认真在想,隔了好一会儿,眼皮轻抬,从摇椅上直起身,“成为苏家家主。” 意料之中的答案。 “然后呢,永远困在苏家分身乏术,一辈子拘在这里?” 苏晚晴不是不知道苏家的情况。 苏家子弟,要脑子没脑子,修为和四大世家更是没法相提并论。 典型风吹两边倒,善变又势力。 不好学,自大,还善妒。 这可能是所有世家大族的通病,别的世家占少数。 可苏家几乎所有人都有这个毛病,生性多疑,且嘴硬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往往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庸人,在苏氏一族里比比皆是。 她占了原主的身子,阻止了她重生的bug,无论如何,也要替她守护好这个家。 原主记忆里,还是很在乎苏氏荣辱,毕竟自己爹爹是一族之主,父母走后,苏府就是她最在乎的东西。 所以苏盛父女登门,她很反感,不舍交出家戒,让长老再选家主之位,便只能忍受与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残忍变态的原主,为了不交出家戒,能忍受苏灵儿天天在自己面前蹦哒,耐力可见非同一般。 不是没想过毒死苏盛一家,只是没必要。 因为他们的结局,都在原主的掌控之中。 原主拥有前世记忆,第一世的苏灵儿下药和宋皓轩打了扑克,闹得满城风雨。 没办法,宋皓轩被迫娶了苏灵儿,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嫁过去只让她做了个小妾。 之后短短一年时间,苏盛父女和苏远程离奇身亡。 听说是苏盛带着儿子去金陵城看望女儿,途中遇到魔族中人,双双被吸干修为而死,人找到的时候,尸体只剩一层皮。 苏灵儿受不了打击,当场自刎。 原主想到他们的结局,便不再像第一世一样,与苏盛父女对着干。 相反,都将对方当透明人,偶尔在府中遇到,也将彼此视为空气。 最重要一点,原主的的确确是个以折磨人为乐的主,对于宋皓轩的纠缠,她觉得厌烦。 是以,苏灵儿只要在苏家一天,她和宋皓轩势必会在一起,有人能帮她解决掉宋皓轩这个头等大麻烦,再好不过。 而且之后,不用原主下手,苏盛一家都会死,她觉得忍一忍,没多大的事儿,甚至有时候遇到苏灵儿,还会给她个笑脸。 如此一来,遭殃的便是百里长月。 彼时他已经被原主从奴隶市场买下,关在地牢一门心思折磨于他。 苏晚晴目光不自觉地瞟向百里长月,其他也挺可怜的,第一世被原主当成药奴,过得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匍匐百年报了仇。 没想到第二世,因为原主的重生,更加痛恨百里长月,比第一世当药奴时还惨。 堪堪百年,原主虽然拥有重生的能力,却再一次死在了百里长月手里。 只不过这一世多了两个参与者,一个宋皓轩,剩下的一个是还未出场的擎羽。 擎羽在苏晚晴记忆中信息不多,是个非常正派的角色。 他是原主第一个喜欢之人,对这个叫擎羽的做出过不少蠢事。 最后差点一掌结果了原主的性命,正是这一掌,百里长月来杀她的时候,无力逃跑。 结局就是,挑断手脚筋,四肢放血,以为会被宋皓轩救走,没想到是拖去喂狼。 至于为什么将原主拖去喂狼,苏晚晴也不晓得。 宋皓轩给她的感觉就像一颗随时要爆的炸弹,无论是百里长月,还是还未遇到的擎羽,她都知道大概走向。 只有宋皓轩是个未知数。 “晚晚——” 见她无端发起呆,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苏晚晴回神,“我不会永远困在苏家。” “爹娘拼尽最后一口气,为我把毒逼出体外,又将家戒交给我,那我自然要替爹爹守护好苏家。” 她从摇椅上起身,眼神明亮,“待我当上家主之位,再寻到合适守护苏家的人,我便去仙门拜师,学习更高深的法术。” 阔步到百里长月跟前,弯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与坐在美人靠上的男人四目相对。 “到时,我定为你取下噬魂钉。”眼巴巴地望着他道:“相信我!” 他的心......跳得有些过快......气息险些不稳。 毒婆娘又给他下蛊! 次次都说要为他取出噬魂钉,也不知道能不能办到。 等她修炼飞升,就算苏晚晴是天运之子,最快也需千年。 他还是等百年后封印自动解除来得快。 两人挨得很近,宋皓轩想将人拉远。 刚抬手,百里长月食指中指并拢,抵在女人肩头,眉眼尽是嫌弃之色。 “离我远点。” 苏晚晴退了一小步,眸光暗淡,眨巴着眼睛。 臭男人,腿上发作的时候痛死你得了! 宋皓轩上前揽过她的肩,不满道:“你做什么?不领情算了,我看不取噬魂钉你也死不了。” “本,座,本来噬魂钉就是毒婆娘钉在我腿上的,现在要取出,是她应该做的分内之事,什么叫领情。” 百里长月站起身,气场不比宋皓轩低。 直视他玩味道:“再则,我要是真领了她的情,你不难受吗?” 第28章 下药 眼看两人谁也不服谁,苏晚晴一把推开,站在中间。 “得得得,我的错,行了吧?”她挂着假笑转移两人注意力,“太阳落山了,你们不饿吗?我饿了,去吃饭吧!” 毒女人就知道吃,岔开话题倒有一套。 不爽地抚开她的手,“碰了别人,就别来碰我!” “好好好,不碰,不碰,请——”她伸手引人进屋。 狗男人,晚上药你自个涂,千万别让姑奶奶伺候。 平日里,苏晚晴没那么多规矩,用饭都和小丫头两个坐在一块吃。 宋皓轩是金陵城城主嫡子,自然不能随心意,要是让她和秋梨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苏晚晴怕他会忍不住掀桌。 至于百里长月,无论对外对内,她宣称是朋友,所以宋皓轩再不愿,也只能作罢。 食不言寝不语,两个男人素养很好,他们不说话,也不准苏晚晴讲话。 一顿饭险些逼出内伤。 “恶毒婆娘,饭菜有毒!” 人参精凭空出现在她肩头,触须缠绕。 苏晚晴拿筷子的手一顿,盯着盘中所剩无几的饭菜,“你可以等我死了再说!” “晚晚,可有什么不适。”宋皓轩弯着身子,焦急询问。 “这人参精有千年修为,契约后能和主人共生,有百毒不侵的作用,不知道就多读点书,整天瞎嚷嚷个什么劲?” 百里长月向来毒舌,况且本就讨厌宋皓轩,逮着机会必定要挤兑一番。 “你——” 眼见两人要掐架,苏晚晴圈住他腰,“我没事,别和他一般见识。”附在男子耳廓轻声说,“他弱得很,让着些。” 百里长月不爽地用舌尖抵住腮帮子,当他是聋子吗? “砰——” “你们当我不存在吗?” 他用力放筷,花梨木百灵台震动,连带着碗碟发出刺耳响声。 苏晚晴眼底划过一缕诧异,灵力低微,耳力还挺好。 下次可不能挡着他的面说悄悄话了。 “既然是毒,他们为什么没事?”她话锋一转问道。 自己没中毒,是因为契约人参精,百毒不侵的关系,那这两个怎么没事? 小人参见无热闹可看,正经回答道:“这个吃了不会马上发作,它和赤血丹一样,隐蔽性很强,很难叫人发现。” “长期服用会使人记忆混乱,性格扭曲暴虐,严重还会影响修炼,生出心魔。” 这是有人要毁了她啊! 女子面色一冷,泛起杀意。 宋皓轩声色俱厉道:“后厨的小厮,婆子,小到上菜的丫鬟,一个也不能放过!” 上菜的秋梨,她对她一百个信任。 至于后厨,还真不好说,苏盛父女倒台,之前跟随他们进府的人不少,真有几个蠢人想替主子报仇,也说不定。 不过,苏晚晴不信苏盛一家手底下有忠仆的存在,且这毒药很少见,一般家仆怎么可能有。 像是想到什么,嘴角半勾,慵懒敛眸,“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 要说在这个世界上最恨她的除了百里长月,那便只有屏院里头的苏灵儿了。 “秋梨,去请柳絮来竹坞清一趟。” 丫头听完,刚出院便被柳絮拉住,“我想见大小姐。” 秋梨端量,合着在院门口听墙角呢,白了她一眼,示意人跟上。 一盏茶功夫没到,秋梨就把人带进了屋里,难道是半路遇上了? 见人疑惑,百里长月不屑解答,“她不就一直在院外磨磨蹭蹭的吗?毒婆娘,我看你这武刚地境不过如此。”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不和狗男人一般见识,自己修炼弱鸡,还敢嘲笑她。 不过耳朵灵了些,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 狗男人平时不说话,妥妥的病弱美男,忍不住想让人蹂躏一番。 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 脸一黑,寒声向柳絮问道:“说吧,是苏灵儿叫你下的毒,还是你自己所为。” 婢女准备开口,苏晚晴冷声打断,“我劝你老实交代,莫要东拉西扯,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听废话。” 苏晚晴是出了名的变态,宋皓轩乃金陵城城主嫡子,一双眸子宛如黑鹰,稍不留神就能让她当场毙命。 至于那个白衣男子,柳絮记得好像是药奴来着,怎么会同他们坐在一起用食。 他的气场竟不输其他两位,看似懒洋洋阴着一张俊脸,却偏偏气势压人。 柳絮掌心蜷缩,一种难以遏制的恐惧涌上心头,腿软跪在地上。 “是二小姐逼迫奴婢下药,若我不听,便要杀了奴婢。” “求大小姐给奴婢一条活路!” 苏晚晴缄默。 “秋梨,你觉得她说的是实话吗?” 突然被点名,小丫头惊恐万分,惶恐道:“我不知道。” “不,你要知道!以后这种事会有很多,你要学会成长。” 她已经决定了,待正式成为家主后,便会让秋梨代替她处理苏家所有事务。 丫头莫名动容,低头沉思,像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我觉得她说的是实话,但有点点怪。”秋梨一紧张就绞弄手指。 苏晚晴接过丫头的话,“怪就怪在......你既要我给你一条活路,又对苏灵儿的吩咐照办不误,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 没有给人多余的思考时间,苏晚晴丢了个眼神,秋梨立马会意,拉着人就往外走。 “我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既然不想说,就走吧。” 柳絮用力推开秋梨,爬到她脚边,“大小姐,奴婢说,奴婢说。” 抹了一把眼泪道:“那毒药,奴婢只放了一点点,以您的修为,不足为虑,且奴婢,专门挑在了宋公子来府才......才......” 剩下的苏晚晴猜到几分,如果柳絮不是跟着苏灵儿的话,应该是一位很不错的谋士。 奈何,生活在大宅院,连小小的丫头,也得为了活命而设局筹谋。 “说下去——”宋皓轩冷着一张脸。 百里长月面容舒展,颔首嘲笑道:“因为你在府上,很大可能性会发现饭菜里有毒,如此一来,她刚刚在院外听到声响,便能及时进来阻止,顺水推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为自己搏得一丝生机。” 他推测得没错,柳絮害怕苏晚晴反感,所以不管宋皓轩发没发现,毒药她都只放点点粉末,做足了两手准备。 第29章 谋一条生路 主意都打到了他的头上,宋皓轩气结。 心情颇为郁闷,居然当了一回棋子。 夜郎城虽小,人心算计,当真不比大城少。 “我有点不明白,弯弯绕绕做这件事,为什么不直接来找小姐呢?”秋梨脑袋反应不过来,开口问道。 苏晚晴给了她一个爆栗,小丫头立马呲牙咧嘴地捂住头。 生怕真敲疼了傻丫头,哈了口气,轻揉她额头道:“如果有一个你非常讨厌的人,突然有一天拿着毒药跑来找你,说有人要害你,但是被她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并且告诉害你的人是谁,你信吗?” 傻丫头摇摇头。 是啊,这个柳絮是苏灵儿的人,何止是讨厌,她可没忘记自己这张猪头脸是拜谁所赐。 每次在府里遇到,都恨不得给柳絮两巴掌。 这种情况下,要是直接来找小姐,说苏灵儿指使她下毒,谁信啊!搞不好会让人觉得这是个阴谋。 见苏晚晴对自己丫鬟这么亲昵,不由羡慕,看来之前对她有诸多误解。 就拿变态折磨人一说,就非常不准确,能对一个丫头上心,说明不是什么歹毒狠辣之人。 虽然她经常帮苏灵儿给她造谣,可她真正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打心底也不清楚。 柳絮记得第一次见到苏晚晴时,她很正常,只是稍微任性了些。 不过也说得通,毕竟是世家大族的独女,父母娇宠下长大,任性妄为也很正常。 难道是因为食魂散的原因? 可,自从宋皓轩到夜郎城后,就没有再给她服食过了呀。 女人淡淡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吃下去有什么后果吗?” 柳絮点头。 半晌,没了声音。 屋内安静的只听见人的呼吸。 柳絮非常畏惧,撸起袖子,“这是二小姐用玄铁匕首划的,为的就是想把苏少爷的死嫁祸给您。” 苏灵儿还真狠,连亲弟弟都下得了手。 也罢,他爹都能毒杀自己的亲弟弟,在这样一个扭曲的家庭里,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原生家庭的悲哀。 苏晚晴同情,却不会圣母心泛滥。 这一件件,一桩桩,她都要苏灵儿为自己的行为埋单。 “所以,你把自己的血抹掉,换成了鸡血?” 闻言,宋皓轩不禁僵直了身子,气息泛寒。 短短一瞬,便很快收敛气息。 柳絮点头又摇头,“奴婢抹掉了,但......不是鸡血......” 她抬头道:“那日,厨房刚好在备肉,采买的小厮从摊贩陈师傅那进了一整头猪,奴婢趁婆子打盹的功夫,用匕首插进猪脖子里,伪造成猪血。” 执起茶杯,轻抿一口问,“你就不怕苏灵儿发现,当场结果了你?” “二小姐划伤我以后,就让我把匕首放回到原处,之后领着一堆人去搜查,只是为了做个样子。” 婢女笃定道:“此事做得十分紧密,带人去搜查时,便已经派人去请长老了,二小姐心急,想以此嫁祸给您,又是她亲自动手划伤的奴婢,自然不会再去查匕首上的是不是人血。” 苏晚晴不由高看她一眼。 看来柳絮当真恨极了苏灵儿。 重新扫视跪在地上的婢女,掀开的袖口不止一道划伤,手臂青紫交错。 物极必反,柳絮反是必然。 “奴婢可以做人证,向长老告发二小姐所有罪状,只求您大发慈悲救救奴婢。” 告发苏灵儿,她在夜郎城势必待不下去。 没有人会用一个背叛主子的奴才。 此后将无任何出路。 “你想好了,上了弦的箭,没有撤回的理。” 此时的柳絮一身飘然,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语气平静而坚定,“奴婢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惟独这一件事不后悔。” 苏晚晴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让丫头带她下去歇着。 “你信她?” 她看向宋皓轩道:“信,爱可以装出来,恨却不会。” 两个男人一怔,同时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她刚刚说的话。 翌日 苏晚晴难得起了个大早,连小丫头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小姐不睡懒觉了?” “一日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秋梨摇头表示不懂,“和小姐早起有什么关系。” 回答她的是一个爆栗,这招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她手法轻盈,不会使用蛮力。 这不,丫头只是嘟嘴,并未喊疼。 女子的头发黑如墨,发质极好,秋梨别的不行,发髻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一双巧手。 “小姐的头发真好啊。”丫头尾音拉得老长,可爱又带着些许羡慕。 “我研究的增发剂,用它洗头黑亮茂密,你拿去试试。” 想了一下又开口问,“对了,我给你的培元丹吃了吗?” 哪能不吃啊! 培元丹是小姐专门为她量身炼制的丹药。 普通培元丹,药效太猛,她修为不高,吃了帮助不大,还可能会伤极脾胃。 所以小姐给她新改良了一种培元丹。 这个丹药十分不错,具有祛除体内杂质,疏通经络的同时,又能巩固她的基础修为。 秋梨附在她白里透红的耳廓,神神秘秘的道:“吃了培元丹,我现在修为大涨,从炼气突破到了凡人之境初期。” 小丫头傲娇得很,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轻快起来。 苏晚晴虽替她开心,但也有顾虑。 见铜镜中的人没反应,挽发的手一顿,“怎么了,小姐不为我开心吗?” 对着丫头扬起唇角,“怎么会,只是担心你罢了,你要记住,丹药只是辅助你修炼的一个过程,而不是手段,不可依赖,否则根基不稳,比你境界低的人,也能轻轻松松将你打败。” 秋梨听得认真,举手便要发誓,好在被她及时拦住。 “我绝对不乱用丹药,小姐叫我吃我就吃。” 被傻丫头的话逗笑,“你蠢啊,誓是能乱发的吗?” 在现代,发誓做不到不会遭雷劈。 可在九荒大陆,没人敢乱发誓,但凡起誓,便是与天道签了生死契约。 发恶誓,就会有因果。 有了业障,是修行之人的大忌。 “那天真被雷劈了,我可不管你!” 秋梨端正思想,“好,我发誓......”女人美目一瞪,她改口道:“呸呸呸,我一定谨记在心,日后绝不轻易起誓。” 第30章 恶有恶报 苏府大厅 三位长老坐在主位,堂下跪着瑟瑟发抖的婢女,身旁则站着一位精致面容的女子。 可惜狰狞的表情令她丑陋不堪。 地上孤零零放着一个瓷瓶。 正是给苏晚晴服用的食魂散。 “贱婢,你竟敢诬陷我!” 苏灵儿作势要去抓柳絮头发,好在被巫卿眼疾手快分开。 从下毒到嫁祸,柳絮仔仔细细全部娓娓道出。 小到散播谣言,大到害人性命,桩桩件件令人发指。 女人充满恨意的目光,推搡着一旁的婢女,“是谁让这么说的?”她指向坐在靠椅上悠然自得的苏晚晴道:“是不是这个贱人叫你说的,你说话啊,你哑巴了?” “贱人——” “贱人——” 因为愤怒而嘶哑的嗓子,异常尖锐,如同地狱行走在人间的恶鬼。 见此,三位长老也不啰嗦,“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装疯到几时?” 她脸刷一下煞白,怒目四周,替换了一副相当无辜悔恨的表情。 “长老们不能只听信于一个下人之言,就要定我的罪!这不公平。” 现学现卖啊,小看她了。 苏晚晴从头到尾没说话,保持着看戏的姿态。 今日是她请长老来讨伐苏灵儿的罪状,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在意,只要能把苏灵儿逐出苏家,让这个家稍微安静些,那便是最好的事情。 面对如此熟悉的话语,幽长老脸色发青。 这种话,能让苏晚晴忽悠一次,还能被摆第二道,他这个长老之位算是白当了。 且苏灵儿和苏晚晴的性质不同,是两码子事,岂可混为一谈。 满纸空言,不想与她多说,负手而立道:“念你年纪尚轻,便不取你性命,从今以后削去姓氏,废除修为,滚出苏府。” 幽老头将手覆在她天灵盖,霎时仿佛有一团火往她体内乱窜,而后一股强大的吸力,正不断榨干她的灵力。 苏灵儿像缺水的鱼儿,倒在地上大口呼吸。 汗水打湿了衣裳,看上去尤为落魄。 “贱人——” 口中不断咒骂着跪在地上的柳絮。 婢女闪过一丝仓皇凌乱,低头不敢乱看,任由女子哀嚎。 “你跟苏灵儿做了这么多恶毒事,虽及时告发,也难逃惩罚。” 柳絮重重磕了一头,“奴婢自知无法消除罪过,任凭幽长老及两位长老处置。” 众人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只是限她两日内收拾好包袱,离开府邸。 待长老们一走,柳絮退下,便只剩她和苏灵儿两人。 女子高坐于首位,处变不惊地冷冷望着她,犹如盯着一只蝼蚁。嘴角淡扬,“没想自己也有今天吧?” “贱人,赤血丹没毒死你,食魂散消灭不了你的心智,当真是命好啊。” 她败了,彻底输了。 但是她坚决不承认败给了苏晚晴。 只是输给了运气。 为了这一切,她毒杀亲弟,竟是枉然。 纵有万般不甘心,只能化作恨堆积于胸腔,宣泄不出,无力回天。 苏晚晴踏步到她面前。 趴在地上较为狼狈的苏灵儿缩着脖颈,结巴问,“你要干嘛?”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苏盛父女平白害了原主一家,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 拉出去砍头也说得过去。 如果不是苏灵儿给原主下食魂散,那她应给是这个世界最快乐的女孩子。 食魂散加上父母的离世,击垮了她最后一道防线。 三年里,性格大变,只喜欢躲在房内炼毒,折磨药奴,每天的生活充斥着腐败,修为也停滞不前。 唯一记得的事,便是父母的忌日,就只有那一天她才会稍微清醒一点。 假如苏盛一家没有被嫉妒,怨憎冲昏头脑。 那会不会是另一番结局。 她想,原主会有父母的陪伴,还会是夜郎城小有名气的修炼天才,整日里有宋皓轩这个跟屁虫追着跑。 也许没有服用食魂散的原主,会喜欢上一心赤城,只有她的少年郎吧。 他们真的很配。 苏晚晴暗暗地想,那样的话,原主绝对不会遇到百里长月,更不会专门去买药奴,只为享受折磨人的快感。 她会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和心爱之人一直到老。 毕竟要什么有什么,天赋也不缺,顺利畅快的人生,就这样被苏盛父女毁掉了。 瞬忽,女子双目凛凛,瞳孔骤然一缩,覆上苏灵儿脆弱的咽喉,“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该死。” 这是苏晚晴穿过来,第一次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决然。 第一次很想杀之人。 只要轻轻一拧,纤细的脖颈便会轻而易举地断掉。 苏灵儿拍打着她的手背,抓痕交错,她也没有因为疼痛而放手。 就当女子快承受不住时,那份仅有的,薄弱的,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法律约束了她。 可笑至极,她竟然放过了一个十恶不赦不之人。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不敢杀你,也不是因为我怕惹是非,而是我怕脏了自己的手......”她停顿了一下,毫无波澜道:“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太恶心!” 捏住她的下颌,转动着手腕。 “啪啪啪——” 大厅里,回荡着响亮的巴掌声。 一连三个耳光,将苏灵儿整个人打懵,“你赏秋梨的,现在我尽数还给你。” 拎着她站起身,脚尖踢在她小腿上,苏灵儿没了修为,如一团烂肉,随人摆弄。 “你这么喜欢让人跪,在这儿跪到天黑再走,少一刻我剁你一根脚趾头。” “贱人,你敢!” 苏晚晴对着她的脸又是一巴掌,“你觉得呢,我可是吃了食魂散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拍着她的脸颊道:“别挑战我的底线,或者你想试试当药奴的滋味?” 苏灵儿瞳孔放大,害怕的不敢说话,左边脸淤青红肿,额头全是汗水,头发散乱,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 出了厅,她叫了两个婢子去看住跪在地上的苏灵儿,但凡偷懒,没跪足时辰,拳脚伺候,只要别打死就行。 两个婢女都是被苏灵儿欺辱、打骂过的人,不用干活,还能一雪前耻,别替多来劲了。 放下手中的活,当场应下这份差事。 第31章 从无禁忌 如今,彻底赶走了府里的蟑螂,苏晚晴终于能踏实地回去睡一觉。 也该想想接下来的打算。 解决了一件事,接踵而至的还有第二件事。 比如眼下苏府该如何管理。 偌大的府邸,下人散漫可不行。 苏晚晴是个大方的主,那是因为她有家戒,财库大权在她手里。 可也不能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虽说苏家的钱财够她花几辈子,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吧。 既然要争夺家主之位,势必要想好苏家未来的发展路线。 她没有多大的野心,要将苏家做到世家中的第一,最起码不能让底下的人饿肚子。 苏晚晴甩甩脑袋,“想这些太早,七日后便是家戒仪式,这才是最重要的。” 想那么多,要是最后与家戒失之交臂,不是很丢脸。 是以,她脱了鞋,准备修炼。 “小姐,百里长月来了。” 秋梨看她穿鞋,弯着腰费劲,条件反射想要去帮忙。 忽想起小姐之前说过,除了梳妆打扮,特别是梳发髻!有空按按摩这些她可以帮忙外,其余一律不准插手。 她非常不理解,小姐什么都做了,要她这个奴婢做什么? 小姐回了她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秋梨是个勤劳的丫头,小姐动手,她比自己吃苦还难受。 苏晚晴一边穿鞋,一边嘟囔道:“狗男人来干嘛!腿疼了?” 话刚落下,门外传来一声冷斥,“毒婆娘,你是不是想死?” 卧槽!狗耳朵果然不同凡响。 苏晚晴捂住嘴巴,害怕地向门外张望。 没人? 走出门,才发现他在院子里,这又是什么技能,那么远都能听见! 这个距离,修为起码要在金刚凡境才可以,难道狗男人隐藏修为? 不对啊,他这么高傲的人,要是实力允许,上次在她外出圣山采药,被苏盛父女逼着下跪时,早就横扫苏府,连渣都不会剩下。 罢了,柳絮之前在院外,他都能听见动静,更何况是在院内。 有句话说得好,老天给你关上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户。 况且,百里长月现在是弱鸡了点,一百年后可是大名鼎鼎的魔尊。 一百年后,她岂不是一百一十九岁? 啊这......也不知道这修炼高了会不会永葆青春。 “发什么呆?” 苏晚晴回神,伤感道:“也不知道修为高了,对容颜有没有帮助。” 她摸着自己的脸,愁眉苦脸说,“不会白发苍苍,还在佝偻着背修炼吧。” 人当然会老,但只要不断修炼,境界能一直突破,容颜便不会改变,但当一个境界的寿元满时,还不能迈入新的境界,就会像正常人一样老死。 当一个人迈入地仙,渡了天劫,那便能脱胎换骨,实力和寿元都会大涨,入了仙籍,容颜自然不会有变化。 “少想些没用的,每提升一个境界,实力和寿元都会大涨,容貌自然不会同普通凡人一样老去。” 百里长月忽然觉得被诓,怎么扯到什么青春永驻来了。 只见他脸黑得难看,眉毛一皱,坐在树下石凳不说话。 这人又怎么了?背对着她坐干嘛。 轻咳一声,问,“你怎么了?” “对了,你来找我干吗?” “喂!” 好端端的一个男人,哑了! 苏晚晴原地踏步,“既然没事,我走了哇。” 男人回头,毒婆娘又骗人! 苏晚晴走到他对面坐下,耐心地等他开口。 她深深怀疑百里长月只有三岁,不能再多了。 多大了,还要人哄。 像做了什么痛苦的决定,他轻轻执起女子的手,手背有几道很深的印子。 是苏灵儿挣扎时抓伤的。 小伤,所以苏晚晴没管,等它自己好。 百里长月掏出药膏,想替她上药。 定睛一看,药瓶好眼熟,不是她给百里长月祛疤的药膏吗? 她抢过男人手中的药膏,“我自己来。” 微凉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容拒绝。 “嘶——” 药膏一下刺痛伤口,女子不由叫出声。 呲牙咧嘴想抽回手,哪能如她愿。 他力道比刚才更紧,声音却放柔道:“忍一忍,留疤不好看。” 突然的温柔,令苏晚晴有些不适应,这还是她认识的百里长月吗? 不会是在做梦吧。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好看,睫毛比她的还长,简单的服饰配上他俊美的面容,生疏又病弱。 两人距离,不过一只小臂的距离,苏晚晴目光不自觉地从他高挺的鼻梁,游离到淡粉色的薄唇。 像着魔一般,生生移不开眼。 百里长月抬头,近在咫尺的对视,鼻息间能够清晰地闻到女子身上的淡淡香味。 喉结滚动,“好了。”一把甩开她的手。 刹那,粉色泡泡消失不见。 百里长月别过头,对她说,“你不杀她是对的,有了业障,对你修炼不好,甚至将来入了心魔,飞升成仙无望。” 什么跟什么,苏晚晴吹着伤口,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 憨态可掬地模样,令他心中软化,扬起唇角,似笑非笑轻骂道:“蠢女人。” 苏晚晴无语,心里补了一句,狗男人! 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苏灵儿的事。 苏盛父女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何须再下死手。 九荒大陆,没有修为,比死还叫人难受。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伸长脖子,凑近问道:“那魔族人修炼呢,也会有心魔吗?” 百里长月嘴角半勾,病隽的脸上陡然露出一抹凶悍之色,“魔族,从无禁忌。” 夜间月冷,春季的晚风,同寒冬一般刺骨。 苏灵儿是被扔出府的,她跪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 身无分文,又无修为,九荒之大,却无她容身之地。 趁未宵禁,她出了夜郎城。 听说五城外,有一边陲小地,那里住的全是天生不能修炼,或是后期不知什么原因,没了修为的人。 以前最鄙视的就是这一群活的不如蝼蚁之人,如今为了活命,她要被迫前去。 她望着夜郎城三个大字,心中发誓,终有一日,定会回来踏平苏府,杀了苏晚晴和柳絮这两个贱人。 没有修为,又跪了一天,腿实在抖得厉害,她靠在一棵大树下喘息,生了火堆,想将就一晚。 第32章 横死 次日一早,苏灵儿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树上。 “小姐醒了?要不要奴婢替您梳妆打扮,今日小姐是想戴珊瑚步摇,还是玲珑银簪呢?” 女子的手冷如冰块,覆在她温热的脸颊,汗毛竖立。 苏灵儿试图平静自己的内心,强装镇定怒骂道:“贱婢,快放开我!” “啪——” 清脆的声音,惊走了枝头的鸟儿。 “苏灵儿,梦该醒了,你以为你还是苏家二小姐?” 柳絮抽出刀,在空气中比画着,泛着寒光的利刃抵在她脖颈。 苏灵儿此时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颤抖道:“柳絮,怎么说我们都主仆一场,我承认从前待你不好,但也是迫于无奈,如今我没了修为,又被赶出苏府,你放我一命,权当做善事。” “哈哈哈——” 苏灵儿居然跟她认错了,为了活命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笑意不减,双眼发红,“我从前尽心尽力伺候你,一句好没捞到,但凡有一点点不顺你心意,就拿我撒气,往往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今日我便也让你尝尝我受过的苦痛。” 女子动弹不得,一个劲求饶。 片刻,林中发出凄厉的女音。 半个时辰后,柳絮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利落收刀,朝天启城方向走了。 苏灵儿浑身是血,身上都是刀伤,喉咙发紧,双腿发软。 身体绑在树上,拼命地挣扎着,试图能解开绳索。 “哟,兄弟,我们今天走大运了。” 两个路过的男人,一个瘦小,一个身高体胖,长得极其猥琐。 高胖子打量一眼,谨慎道:“大哥,这女人伤得这么重,不好吧。” “怕什么,看她这个样子,定是被仇家报复,不然一个好姑娘家,怎会被人绑在树上。” 瘦小的男子拉着他龌蹉道:“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动手。” 面对男人卑鄙无耻的淫笑,苏灵儿打起十二分精神,“你们要干嘛?” 瘦小的男子从她脸蛋一路滑下,腰上还着流血,他却毫不在意,混着液体,解开女子的外衫。 苏灵儿脸如白纸,颤栗崩溃地喊道:“把你的脏手拿开,滚!” “哈哈哈,生气了,待会有你求我们哥俩的时候。” 她是真慌了,哆嗦着说,“我可是夜郎城苏家小姐,你们敢这样对我,不怕被苏府追杀吗?” “大哥......”瘦小男人抬手,将他后半句担心咽回肚子里。 “胡扯,苏家小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荒山野岭。”目光一转,“哦,我知道了,你是苏灵儿吧?” 见美人不说话,瘦小的男人更加确定心中所想。 “残害手足,毒杀亲姐,我们哥俩也算替天行道了。” 绝望之际,一抹红出现在她眼里。 男子身材挺拔,气宇轩昂,红衣裹挟,周身透着雍容华贵之态。 苏灵儿喜极而泣,哑然失声道:“轩哥哥,救我!” 两人见来者举止不俗,立即防备起来,“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刀影飞快,插进高胖男人的咽喉中央,旋即轰然倒地。 手指弯曲,匕首“咻”一声回到他手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反应过来,他同伴早已死透,瘦小的男人来不及难过,拔腿要跑。 宋皓轩扯住那人头发,完全不理会他的求饶,冷风掠过,手起刀落,绕颈一圈后男人瞪着眼,没了呼吸。 猩红的血溅在他红衣上,融合为一。 印象里,他嫌少会穿这样鲜艳的衣裳,多以蔚釉、燕颔,蕈紫以及黑色为主。 枫叶红很衬他。 但也掩盖了他的明朗和煦,多了一丝清冷厌俗之感,显得陌生而又狠戾。 两具尸体躺在她旁边,脖颈肉外翻,血泊泊地流出来,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苏灵儿瞳孔放大,身躯不由一震。 这个杀人的手法,她不会忘,云乌就是这样毙命的,死的时候脸还带着笑意,尤为恐怖。 远程......的脖颈,也是同样的手法。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疯狂蔓延。 不会,轩哥哥不会,他没有理由。 短短一瞬,很快便否决了自己。 他是为了苏晚晴? 她花大价钱赎回云乌时,宋皓轩就在现场! 而远程,多半是因为挡了苏晚晴的道,所以才...... 玄铁匕首的鸡血,难道......也是他换的? 仍有一事不明,远程明明已经被毒死了,他为何还要补刀。 苏灵儿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一切算计,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为了活命,她压制内心的恐惧。 鼓足勇气轻声喊道:“轩哥哥,我真的好害怕。” 男人从出现到杀人,不曾开口说过任何过一句话,更没有正眼瞧过她。 宋皓轩再次亮出匕首,抵在她咽喉之处。 心脏急剧收缩,令她险些叫出声来。 “你不该有害晚晚的妄心。” 苏灵儿出声解释,“我......没.....” 话未完,戛然而止,结束她荒缪短暂的一生。 苏府 二日后,家戒仪式便要如期举行。 苏晚晴靠在摇椅上晒太阳,临时抱佛脚是不行了。 几日下来,想要突破境界,很难。 主要做的是巩固修为,把基础打好才是重中之重。 太急反而坏事。 苏家子弟个个烂泥扶不上墙,唯独一个需要她上心,其他不足为虑。 苏颜是苏晚晴大姑。 苏以纶是大姑的儿子,今年二十三岁。 姑父身患恶疾,其实就是心脏病,很难根治,最后不治身亡。 大姑难过没多久,便查出腹中有一月身孕,为了孩子,她极力压制悲伤的情绪,想振作起来。 也许太过伤心,未到月份便早产,孩子刚生出来,就撒手人寰了。 姑父身体不好,又是个不会修炼的废材,所以一门心思钻进书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两人当初是力排众议才在一起,为此大姑不惜断绝与苏家关系。 祖母心疼女儿,不舍得断了联系,就和祖父商量同意了两人的亲事。 条件只有一个,便是以后的孩子要跟女方姓苏。 姑父深知配不上姑姑这样耀眼的女子。 是以,同意了这个条件。 两人诗词歌赋,畅意人生,结局虽潦草了些,却也圆满。 第33章 对手 苏以纶刚出生便没了父母。 苏盛和苏鹏两兄弟,都在议亲阶段,若贸然养在膝下,谁家还敢把女儿嫁过来。 就算人家愿意,时间一长,夫妻关系定然不会和睦。 而祖父瞧不上姑父,是坚决反对养在身边,对此祖母也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幽长老拾起这个重任,将苏以纶养在身边,听说还亲传了不少本事。 说是传他衣钵,也不为过。 这段往事,是苏晚晴记忆里的小道消息,毕竟那会原主还没出生,肯定不会知道那么详细。 服食食魂散的原因,加上小时候的事,确实离现在很久了。 故而,苏晚晴一直对小时候的记忆很零碎。 也不知道原主小时候见没见过苏以纶,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苏以纶这号人。 她定神,搜刮脑海里的讯息,前两世都没有见过苏以纶,倒是听了不少传闻。 说是心疾,天天在家休养,基本不外出见人。 上两世,都没有举行家戒仪式, 因为压根没有像她一样闹过家主之位。 食魂散的作用,让原主麻木不仁,根本不关心谁成为家主,每天只做两件事,一是炼毒,二是找人试毒。 在这种不清醒的变态中,绝的是,她都没有交出家戒,脑子里一直记住了父亲的话。 直到苏盛一家被害,没人再给她下食魂散,但原主的性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可能是早就伤到了灵识,如果及时调理说不定能医治好,奈何原主一直没发现。 第二世更荒唐,原主满心满眼就只有报仇两个字,也都没发现被苏灵儿下了药,一股脑折磨百里长月。 苏晚晴想想都觉得挺炸裂,原主白白活了两世,第一世主要任务炼毒,抓活人试药,重生第二世主要任务,杀百里长月报仇。 侧面说明原主不谙世事,不管重活几世,都察觉不出苏盛父女的动作。 现在看来,苏盛父女就想将她名声搞臭,以活人试药的罪状禀告给长老,好将原主逐出府,然后再顺理成章坐上家主之位。 之所以一直拖着没有行动,多半是因为苏灵儿看中了宋皓轩,想用原主来套关系。 如今真相大白,苏盛父子提前下线,接下来的路,一切全然是未知数。 不由仰天长叹,苏晚晴深深怀疑,穿过来的作用,就是解开苏盛父女假面,顺道照顾被她误伤的魔族头头,化解两世的仇怨。 从今而后。 崭新的路,属于苏晚晴的道,她会自己闯。 “小姐,不好了!”秋梨小跑进院朝她喊道。 苏晚晴思绪回归,起身倒了杯茶水给她,并不着急询问。 “苏灵儿死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会! “有百姓出城,发现她被绑在树上,有人认出她的身份,自作主张抬到府门口,说是要领了赏钱才走。” 府外,围得水泄不通,护卫开出一条道,苏晚晴才有落脚的地方。 不止苏灵儿一具尸体,还有两名男尸。 尸臭味很重,看来死有几日了。 蹲下身查看,全身多处刀伤,竟也是一刀绕颈而亡。 从伤口的划痕,用刀的习惯,可以看出不是一人所为。 大大小小伤口多则数十处,有深有浅,应该只想折磨她罢了。 致命点在颈部,和苏远程、乌云一样的作案手法。 到底是谁? 此人一直藏于暗处,究竟是何居心。 其他两具男尸,她匆匆瞥了一眼,并未认真查看。 苏晚晴基本可以断定,都是同一个人作案。 尽管其中一个高胖的男尸,是一刀插入咽喉,与另外两个死法不一样,但仍肯定出自一人之手。 “好歹是你们府中的小姐,我和兄弟们累死累活抬来,银子先结一下吧。” 几个穿着短衫的地痞,伸手向她要钱。 苏晚晴蹙眉,好不容易赶走的人,你他娘又给老子送回来,还想要赏钱,当她是土大款吗? “她已经不是我苏家的人,公告文书早已贴在宪牌上,你不知道不?” 流氓不罢休,起哄众人道:“苏家大小姐还真是无情,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纵然天大的仇恨,死者为大,你既是她姐姐,后事理应由你安排。” “大伙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登时,附和声此起彼伏。 夜郎城每个人都是火吗?随便一个人都能煽动。 女人嘴角上扬,“说得好!既然这样,先不说后事,我妹妹惨死在外,又有两具男尸在侧,现下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杀害我妹妹的凶手。” 世家最在乎名声,几个地痞以为能敲诈一笔,不曾想苏晚晴脑袋灵光,应对自如。 “你胡扯什么?” “世家就可以乱污蔑人了吗?” 地痞你一言我一语,不给苏晚晴说话的机会。 小伎俩,苏晚晴出了名的有耐力,一点不着急,等他们说完。 她掏掏耳朵,问,“说完了?说完该我了。” “首先,你们作为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的人,有极大作案的可能。” “其次,这两具男尸说不准与你们是一伙的,你们杀害同伴,为了掩盖犯罪事实,所以把我妹妹一同也杀了。” 瞎编乱造,是她的强项。 跟她玩,嫩了点。 眸光一沉,指着几人道:“把人抓住,带回地牢审问。” 说时迟,那时快,从她身后冲出十来个守卫,将人齐齐按在地上。 几个地痞慌了,不是说苏家无人做主,只剩一个女人在府,成不了大事。 怎么这般厉害,三言两句就拿下了他们。 苏家地牢,走着进去,抬着出来,谁敢去啊。 随即个个哀嚎,“小姐,饶命啊,我们没人杀人,只是想找个捞偏门的方法,要点钱吃饭罢了。” “是啊,小姐放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吃瓜群众越聚越多,苏晚晴眼睛眯成一条缝,“原来如此,早说嘛。”挥手让人去备吃的食物。 “这些够了吧。”将一箩筐生鸡蛋分发给地痞,“下次可别到处骗人,被我逮到决不轻饶。” 几人拿着一筐鸡蛋面面相觑,道谢后,头也不回跑了。 为首那人暗道今日倒了血霉,碰到了硬钉子。 跟在他后面的小弟不以为然,“老大,今天收益颇丰啊。” “滚你妹!” 搬了三具臭烘烘的尸体,得了一筐鸡蛋。 当真憋屈! 第34章 家戒仪式 苏家家戒仪式,正式在夜郎城中心举办,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 评委除了苏家长老外,还有其他四大世家的观摩。 家戒有三场,分别为家戒大会、医治炼丹、炼毒。 第一场很简单,通俗点来说修为高者胜,苏晚晴和众弟子排队站好,明晃晃的一群大老爷们,她好比是身在绿叶中的红花,尤为醒目。 大概心数了一下,不偏不倚刚好双数,陇总二十八位弟子来参赛,其中不乏外城来拜师学艺的。 不禁觉得可笑,姓苏的女子来参赛会被人指点议论,但拜在苏氏门下的外姓人却能来夺位,当真是离谱至极。 宁愿把整个苏氏交给一个外姓,也不让同姓氏的女孩子参加。 好比你有孩子,却要把遗产送给侄儿,让他给你养老送终。 以前觉得这种事荒谬扯淡,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种的事比比皆是,苏氏就是一个大怨种。 擂台比试,抽签决定对手。 苏晚晴没什么压力,抽到了一个外姓弟子。 这家伙一上来就嘲讽。 “不在家绣花,跑出来丢人现眼,让我替你未来的相公好好教训教训你,一个好女人就不应该抛头露面。” 闻言,苏晚晴还未开口,底下的秋离忍不住插嘴,“放你娘的屁!” 接着,台上一位穿着苗疆服饰,满身银饰的姑娘,叉腰道:“你这样说对得起你娘吗?”她惊恐地捂住嘴发出感叹,“呀~该不会你没老母吧。” 说完,与下面的秋离四目相接,暗道这丫头看上去不像周围人那么死板,还挺会骂人。 台上的人都是世家中人,擂台下则是像秋离这样的家眷,而城中百姓只能在外围观看。 她扫了一眼,以宋皓轩的身份坐在主位在情理之中,帮她说话的那名姑娘赫然在列。 想来可能是某一位世家的翘楚,人家帮了她,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冲台上那姑娘抱拳微笑,以示感谢。 姑娘颇为直爽,挥手背靠单椅而坐,一副甭客气的架势。 上面的人身份、来头都不小,男人不敢多言。 柿子拿选软的捏,对底下的秋离说道:“作为男人,便让你们小姐三招,免得说我欺负女人。” 秋离手痒,特别想抽人,正要骂人,百里长月姗姗来迟,低声道:“骂有什么用,待会毒婆娘把他踹下台,你直接上去补两脚,起不痛快。” “可以吗?”丫头睁大眼,问得格外真诚,生怕百里长月骗人。 男人像只高傲的孔雀,抱手点头。 他不是说不来吗? 昨晚跟她说无聊得很,没什么看头。 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看出毒婆娘的疑问,他心虚地别过头,东瞅瞅西瞧瞧。 第一场比赛,“请两位各自选择武器。” 为了以示公正,公平,不能私带武器,只能在武器架上选择兵器比赛。 前来比试的人全是通过海选,才有机会上擂台,大多年轻有为,每个人的武器自带法力加成。 但也有一部分人没有武器,或是武器没有那么好,势必做不到公平。 因此,为了公正,便有了这一条例。 苏晚晴挑挑拣拣,都没有衬手的兵器,索性放弃。 “你不选吗?”裁判是一名老者,算是苏氏老一辈的人了。 苏晚晴摇头,“我不会这些,况且我觉得......对付他用不着。” 三位长老没什么表情,已然习惯了她的狂言诳语。 “臭丫头,看爷待会怎么收拾你。” 男人在武器架上选了一把长枪,枪头铮亮,令场下的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还未开始,男人热身耍了一套枪法,一看便知他私底下的兵器,与这把长枪差不多。 阳光下,长枪挥舞,枪头折射的光,晃得苏晚晴眼睛疼,无语道:“大哥,别耍了,你这套枪法,在我身上使不完。” “姐姐我让你三招,免得叫人说我欺负你一个大男人,毁了我的好名声。” 那人一听,火冒三丈,“臭娘们,找死!” 男人一招一式皆是毒辣,苏晚晴一边避让,一边数,“一,二,三......三招已过,该我了!” 苏晚晴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翻身踩到枪尖上,一脚喘到他胸口。 眨眼的功夫,男人就被踹下台,掀起好大一片灰尘。 现场一片哗然,来参赛的男人们见状,嘴巴惊得能塞进一枚鸡蛋。 陈师兄好歹是凡人之境后期,居然一脚就被踢飞了。 秋梨见怪不怪,心中只有一件事,趁大家都在讨论,她上前扶起趴在地上的男人,好心问道:“没事吧?” 男人正要感谢她不计前嫌过来扶自己,没想死丫头是来报复的,抡起拳头往他肚子上死命锤。 他失声喊痛,落在别人眼里,以为他是被苏晚晴踹哭了。 “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男人有苦说不出,得牙痒痒。 百里长月蹭着步伐,走到他面前,长衫一遮,踩住他的脚踝。 “咔擦”一声,骨折了。 “啊——” 幽长老写满烦躁,“把他拖下去。” 小厮们将他拖走,百里长月美名其曰,“我来帮你们。” 因为他的帮忙,那人直接痛昏过去。 苏晚晴挑眉,一脚而已,不至于吧。 小声呢喃道:“下次得轻点,弄出人命就不好了。” 百里长月含着笑意,“蠢女人。” 早上结束,下午还有一场。 接下来,只需和赢了的人再比一场,便能直接进入第二个环节:医治与炼丹。 “小姐,我们回去吃点东西再来比试吧。” 苏晚晴摇头,“时间来不及,而且我想看看苏以纶的比试。” 秋梨点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盘桃片糕。 她拿过一片,在嘴里咀嚼,不甜不腻,味道刚刚好。 “咕噜”一声,肚子竟叫了起来。 该死,刚刚明明不饿,一片小小的桃片糕就把她馋虫勾起来了。 “小姐,咱还是不要逞强,去吃饭吧。” 苏晚晴执意要看苏以纶出场,娇嗔道:“唉哟,真烦人。” 软绵绵的声音,令身侧的男人心底一片酥麻。 “小姐你不吃,百里长月要吃,他有腿疾,你忘了?” 是啊,差点忘记这家伙了,比赛前后估摸着也有一个时辰。 他傻站着,也不知道找把椅子坐下。 第35章 吃饭 她一双圆溜溜的眸子上下打量着百里长月,“站久了吧,腿疼不疼。” 他想说不疼,或是转头离开,如往常一样耷拉着脸不理睬。 “疼——” 刚刚还冷漠的人,立马换上一副表情,话音轻颤,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狗。 平时百里长月是什么人!死要面子装逼的男人。 记得刚穿过来,给他处理伤口,生生剜下他一块腐肉,还有帮他取噬魂钉时,愣是一声不吭。 现在居然说腿疼,那肯定是真的疼极了。 苏晚晴搭上他的腰,“还能走吗?先回府给你看看腿。” 男人眸色微暗,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背后那道注视太过明显,让人不容忽视,他侧头一望,除了宋皓轩还能有谁。 百里长月挑衅地顺势靠在女人身上,故意揽过她的肩。 秋梨三番两次想帮忙,皆让他一一不露痕迹地挡了回去。 小丫头无语,你一个大男人知不知道自己多重啊,压坏了我家小姐怎么办? 她奋力往前去拉百里长月的手,想将重心拽向她这边,不料又让他推了回来。 落了单的秋梨,此时此刻此景,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这人怕是在吃小姐的豆腐。 丫头屁颠屁颠去追,一道身影很快地超过了她。 “晚晚。” 听到有人喊她名字,苏晚晴正要转身。 百里长月眼喊道:“快走,再不走我腿要废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负责?难不成要养他一辈子,苏晚晴想到往后让人奴役的一生,使出吃奶的力气,大步流星往苏府赶。 一阵风吹过,一道蕈紫的身影赫然立在她面前。 “茄子,你怎么出来了,里头不是还在比试吗?” “茄子——”宋皓轩不解,无辜地望着她,好生委屈。 她想跳河,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说你穿得像个茄子,茄子不就是紫色的吗?紫头怪!” 苏晚晴尴尬地笑了笑,“别听他胡说,紫色很衬你,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真的吗?” 真的,比真金还真!她斩钉截铁连连点头。 百里长月嗤笑一声,“有些人哦,二十好几了,还听不懂话。” 这两个人是三岁小孩吗?动不动就拌嘴。 “你脚不疼了?” “疼!”他眼眶泛红,可怜巴巴的。 苏晚晴心一软,对宋皓轩道别:“他腿疾发作,我先带他回府。” 他紫袍一翻,做出决定,“男女授受不亲,我来背他回去。” 她倒是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百里长月腿疾发作不是小事,宋皓轩的速度相对要比她快。 随即点头,“好,你来。” 好个屁,百里长月冷冽的目光落在紫茄子身上,“我警告你别碰我!” “别闹,伤势要紧。” 他蹭地一下从苏晚晴身上起来,站得笔直,“我好了!” 刚刚不是疼得虚汗直流,怎么一下就好了? “真的没事了?” 男人冷着一张脸摇头。 苏晚晴命令他原地走两步,见他真的没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咕噜——” 她尴尬揉着肚子,带着百里长月走了有一会,此刻饥肠辘辘,恨不得吞下一头牛。 他轻声道:“去南雅居吧,今日家戒仪式,其他客栈肯定人满为患。” 南雅居是宋皓轩落脚的地方,乃夜郎城最豪华,菜品最丰盛,也是最贵的一家客栈。 别说,苏晚晴自从穿来,还没有去过客栈,更没在外面吃过饭,有些莫名的兴奋。 “好啊,好啊,我请客!” 宋皓轩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有让女人请客的道理。 面对她的豪气,也不反驳,反正一会儿所有的账,他都会叫掌柜记在房上。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百里长月负手,毅然拒绝紫茄子的提议。 “也行,我叫秋梨送你回府。” 毒婆娘,你真行,铁了心要和紫茄子私会不成! 秋梨应声,催促着男人快走。 都赶他走是吧,行!他就赖着不走。 “我突然又不想走了,我也饿了!” 说罢,朝南雅居的方向去。 大佬的奶妈真不好当,除了治病疗伤,管吃管住,还得要照顾他多变的情绪。 “走慢点,一会腿又疼了怎么办?”她急忙追上男人的步伐。 宋皓轩攥紧拳头,阴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南雅居贵有贵的道理,环境好,小二也养眼。 “几位想吃点什么?”小二给每人倒了一杯茶,朗声问道。 “谢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谢谢,小二不由多看女人几眼,她很美,像误入凡尘的仙子。 “砰——” “你就是这样招呼客人的?” 百里长月拍着桌子,俊美的面容陡然狠戾,如黑暗中的掠夺者。 小二连忙道歉赔不起,掌柜听见动静,骂了小二两句,给他们道歉后,亲自介绍着美味菜肴。 苏晚晴心有余悸,刚刚有种百里长月真的会杀了那名小二的错觉。 明明现在离百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她却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王者之态。 阴郁,鸷狠狼戾,轻世傲物,纵然现在这些词和他不搭边,可一百年的时间,谁也说不准。 到底经历什么样的事,才会变成这样。 “晚晚,你怎么了?” “被你紫茄子的样子丑呆了。” 百里长月最讨厌他一天晚晚长,晚晚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苏晚晴一样。 “才没有,我是被你吓到,你刚刚太凶了!” 他刚刚很凶吗? 毒婆娘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他有些别扭,不再说话。 苏晚晴决定,只要百里长月待在她身边一日,她便引他向善,绝不能让他变成人人喊打喊杀的魔尊。 满桌子的菜,苏晚晴一时之间,无从下筷,不晓得先从那道菜夹起。 “松鼠鱼,你尝尝。” 宋皓轩细心地为她夹菜,每道菜逐一介绍着。 要说这么多菜,苏晚晴尤爱鸡翅膀。 宋皓轩也发现了,叫小二又上了一盘。 “我看南雅居挺适合你的,不如别回金陵城了,在这当小二,绝对能成头牌。” 苏晚晴夹了一块红烧肉给他,“快吃,再乱说话,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百里长月周身血液翻滚,本座何须你个凡人带。 这人间饭菜味同嚼蜡,甚是无趣。 盯着碗里的那块红烧肉,夹起送到嘴里,脸一沉,腻死了! 第36章 你会杀我吗? 下午的擂台赛,依旧是抽签决定。 这次苏晚晴抽中的是本家弟子。 男人拱手道:“请指教。” 没有多余的废话,是她喜欢的类型,显然今早的事情,大伙都明了。 在绝对实力面前,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放狠话更不可取。 毕竟打脸真的很丢人! 长剑直躯,紧逼要害,苏晚晴来了兴趣,轻松躲过攻击,跟随着男人的剑法,变化着步伐。 慢慢地竟能看懂了他几分剑意。 她实战经验少得可怜,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与她过招的人,苏晚晴别提多开心了,自然是舍不得一下将他打败。 男人面色一沉,注意到苏晚晴是在故意逗弄他,长剑刺向她喉咙,她往后一仰,翻转身子。 动不动就生气,跟个娘们样儿,一点也不好玩! 苏晚晴笑道:“小气鬼,陪我过两招怎么了?” 男人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不,你这,这是在侮辱我。” 结巴?难怪他刚刚一直不说话。 她拱手作揖道:“多有得罪,那我速战速决。” 言毕,速度极快,从男人手中夺剑架在他脖子上。 “你输了。” 在场人无不惊呆,之前对她出言不逊,或者瞧不上苏晚晴的人,此刻鸦雀无声。 “小姐,太棒了!” 作为啦啦队的秋梨尽职尽责,刚下台阶,茶水便递到面前,又是擦汗,又是点心,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赢了似的。 “低调,低调。” 小丫头笑嘻嘻点头,开心溢于言表。 在南雅居吃的食物还未消化,她不着急回府,想看看苏以纶的比赛。 奇怪的是,家戒大会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只有到他时,他才出现。 苏晚晴耐着性子等,人终于从擂台的后侧出来。 难不成他一直在屏风后面? 苏氏没有丑的人,个个标致,苏以纶也不意外。 可能体弱的原因,感觉随时会被大风吹走,而且太瘦了,并不好看! 如果不是面相撑着,和鬼有得一拼。 她突然想到百里长月,不由拿两人作比较。 论长相,百里长月毋庸置疑肯定是第一,他属于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美人。 至于身材,苏晚晴是看过的,瘦而不柴,该有的都有,属于穿衣好看,脱衣有型。 反观苏以纶,就瘦得有点恐怖了,气血严重不足。 “小姐,他能行吗?” 秋梨刚说完,苏以纶眼神便向这边看来。 苏晚晴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个距离能听到秋梨说话,修为不在她之下。 果然,苏以纶上台只为走个过场,三个回合,轻松赢了对手。 “哇,想不到他这么厉害。” 毫不客气在小丫头头上扣了一个爆栗,“记住,人不可貌相!” 第一场家戒大会结束,第二场医治炼丹,会在三日后举行。 苏晚晴和秋梨逛了一会儿街才回去,两人大包小包,提得手酸。 “小姐,为什么不直接让人送到府上啊?” 苏晚晴用手扣在额头上,忘了这一茬。 大户人家买东西有丫鬟拿,或是直接送到府里,管家再派下人送到主子的贴身婢女处,最后由婢女呈上去给主子。 罢了,也不差这一截路。 中午那会,百里长月挑食,没吃什么东西,下午气冲冲回府,没去看她比赛。 仰头望天,太阳落山了,不晓得他吃饭了没有。 回到竹坞清,苏晚晴第一件事就是去大佬面前刷存在感。 男人坐在凉亭闭目养神,苏晚晴有了逗弄之心,用他胸前的一小撮头发,想去钻他鼻孔。 百里长月眉心一蹙,“你敢!” 突然的开口,吓了她一跳,弹起身道:“不敢,不敢。” 好奇问他,“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来的?” “我不聋,你进府我就听见了。” 我去,他管这叫不聋? 苏晚晴咋舌,什么技能啊?难不成他是天兵天将中的顺风耳? 见她这般没见过世面,头颅仰起,“看我想不想听,譬如下午的比赛,你赢了。” 苏晚晴崇拜的顺势坐他旁边,“你到底什么修为?给我说说呗,我保证不乱传。” 她的问题换来的是长久的沉默,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不想说,苏晚晴虽然好奇,但也尊重。 正想换个话题,缓和一下气氛。 百里长月回道:“确认我的修为,是想再次折磨我吗?” 他抚上女人纤细的脖颈,嘴角挑起一抹玩味。 回忆历历在目,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如一把芒刃,令她整个人战栗,皮肤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 记忆太过深刻,第一世锋利的匕首,划破动脉的声音太过逼真,压着她胸口,喘不过气。 百里长月注意到,“你,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脸色顿时一变,“没,没事。” 她不想多呆,起身要走。 身后的男人攥紧她手腕,“你怕我?” 苏晚晴咧嘴,比哭还难看,“还不是你刚刚太凶了!” 这种鬼话,他自然不信。 然,除了这个可能性,无其他事迹可寻。 “我现在弱,不代表会一直弱下去。” 算是侧面回答了苏晚晴的问题。 “那,如果你变强了,会杀我吗?” 苏晚晴心在打鼓,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 半晌,他缓缓握紧手掌,“会。” 其实他不说,苏晚晴也猜得到,谁会放过一个囚禁,折磨自己的人呢。 她努力扬起嘴角,想说点什么,开口却回了“哦”字。 像是怕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比赛太累,我先回去睡了。” 百里长月说那个“会”字的时候,就已经懊悔。 他一边不想原谅一个伤害,欺辱过他的女人。 一边又觉得,做过便做过了,她要是一直待在他身边,饶她一命又何妨。 曾经,在无数次夜里,他想,如果封印解除,定要将她活剐。 如今...... 他烦躁地转头,身边叠放着一件青色长袍。 百里长月展开,是男子的衣裳,是她买的吗? 随即扔在地上,“一点小利小惠,就想收买我。” 灰衣小厮端着饭菜,没看见地上的衣物,径直踩了上去。 百里长月阴沉着脸,“你是没长眼吗?” 小厮急忙将饭菜放在石桌上,捡起衣物道:“小的这就给您洗干净。” 他健步如飞,抢过衣裳,“谁让你碰的。” “滚!” “是是是。”小厮一刻不敢多待,生怕他给苏晚晴打小报告。 第37章 洗衣服 晚间,知了趴在树上叫唤着。 百里长月打了一桶水,倒在盆里,力气颇大地揉搓着衣物。 借着月光,查看衣服的污渍。 微微吐出一口气,终于洗好了。 隔天,他穿着那件青色长袍,不知不觉走到了苏晚晴门前。 因为昨晚百里长月的一番话,今早她厌厌的,食不知味。 百里长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暗道蠢女人到底有没有好好修炼,他在此驻足已经片刻,居然都没发现。 他轻咳一声。 秋梨率先发现,“小姐,百里长月来了。” 苏晚晴努嘴,来就来呗,他以后可是要杀她的人,既然如此,她费劲对他好干嘛。 每天热脸贴冷屁股的日子,老娘不过了。 “毒婆娘,我饿了!” 她条件反射起身,说,“还不快进来吃饭,傻站着干嘛,不知道腿有伤不能久站嘛。” 言罢,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犯贱犯到家,气死人了。 拿起肉包,恶狠狠咬了一口。 百里长月入座,丫鬟给他添了副碗筷,他吃相极好,举手投足尽显优雅。 明明一份青菜小粥,几个肉包,他却吃得像山珍海味。 苏晚晴余光一扫,那件青色长袍穿到他身上,格外好看,不似平时清冷病弱之感,多了一丝陌上人如玉的孤寂。 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杀她吗?干嘛还穿她送的衣裳。 咬紧唇瓣,匪夷所思地收回目光,这难道是他道歉的方式? 罢了,罢了,原谅你的无心之言。 南方早晚温差极大,下会儿雨,不到半刻太阳又出来了。 苏晚晴的心就想这天气一样,刚刚还板着脸,现下心情好得不得了,嘴角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一股湿润的腥味窜进她鼻中,“百里长月你好臭!” 苏晚晴在她身上嗅着,差点没吐出来。 她捏着百里长月的袖口,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是湿的。 百里长月拍掉她油腻腻的手,刚才拿包子用的就是这只手,喝道:“别乱摸。” 他站起身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油渍才放下心。 “快回去把衣裳换了。”苏晚晴推搡着他。 换就换,嚷嚷个什么劲。 百里长月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笨拙地洗完衣服晾好,睡不到半个时辰,外面便下起倾盆大雨。 披上外衣,匆匆去收衣服,等雨停后,又拿出去晾。 半刻钟后,小雨淅淅沥沥。 如此这般,他守着衣服一夜未阖眼。 天蒙蒙亮,他穿在身上,布料做工虽不及魔界,却没来由地觉得好看。 他做事,向来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想到昨晚毒婆娘灰心丧气的模样,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何况她还送了自己衣裳,且穿出来见见她,让她放宽心,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待人出去了,苏晚晴吩咐道:“去找照顾他起居的小厮来。” 秋梨做事越来越麻利,不足片刻,便将人带到了门口。 “皮痒了,又背着我给百里长月穿小鞋?” 女人语气平静,却有一种压迫的威仪感。 灰衣小厮跪在地上,大喊冤枉。 “那他怎么穿着湿衣服到处逛,难不成他有病啊?” 小厮想说他确实有病,又怕小姐责怪,憋屈道:“昨日小的给长月公子送吃食,不知道是谁将长月公子的衣裳丢在地上,小的不小心踩了一个脚印,他就发了好大的脾气。” “今早给他送去早饭,小的看他衣裳是湿的,想给他换一件平常穿的白衣,他偏偏不肯,非要穿那件湿衣服,还叫小的滚。” 小厮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忍着眼泪,低头控诉。 看着不像假话,苏晚晴叫丫头给了他赏银,叫他多注意百里长月的动向,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第一时间来禀告。 不曾想,小伙子是个有骨气的人,“钱我不能要,这是小的职责分内之事。” 苏晚晴不由高看一眼,“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灰衣小厮依旧低着头,回道:“小的叫栓子,今年十五岁。” 栓子? 有些孩子出生时经常体弱多病,为了好养活,很多父母会取个贱名。 “来苏府多久了?” 他仍是将头埋得低低的,“一年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 问到此,小厮不再回答。 秋梨拇指按住中指,哈了口气,弹在他的脑门上,示意他回答小姐,莫要走神。 他回过神,摇头道:“没有。” 秋梨喝道:“没有你想这么久,小姐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敢撒谎,仔细你的小命。”她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 小厮年纪尚小,被她一吓唬什么都说了。 “自从母亲病死后,父亲新娶了后娘,后娘生了弟弟妹妹,家中吃穿用度拮据,父亲和后娘合计后,便将我卖给人牙子,牙婆见我长相干净,手脚齐全,正好府上缺人,就让我去了。” 苏晚晴执起茶盏,抿了一口,旋即叫那名小厮抬头。 小厮十五的年纪,眼神清澈,有些胆小的看向她,再接触到苏晚晴目光时,又立马低下头去。 管家说过,不能看主子的眼睛,他心砰砰直跳,害怕苏晚晴因此责罚于他。 “恨你爹爹吗?” 灰衣小厮摇头,“在他卖掉我的时候,我便再无亲人。” “从今以后就叫子峰吧,跟着秋梨学习管家之法。” 小厮以为是幻听,猛地抬头盯着苏晚晴看。 秋梨看他这傻样,也替他开心,“傻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过小姐。” 他仍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我在做梦吧。” 秋梨一个爆栗,小厮顿时呲牙咧嘴,抱头原地哀嚎。 “你且仔细些,才十五岁,打傻你可赔不起。” 闻言,秋梨心有余悸,暗道这招只能小姐使才管用。 临走时,苏晚晴又交代了一遍,若百里长月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来找她便是。 竹坞清最里头,男人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裳,把那青色长袍丢在盆里,准备等到夜深人静,再去重洗一遍。 少顷,心绪一动,苏晚晴所有对话落入他耳中。 拾起盆中的衣物,一道抛物线划过,稳稳地落在院外。 “毒婆娘,居然找人监视他!” “砰——”用力将门合上。 隔了半刻,百里长月打开门,捡起那件青色长袍,重重丢进盆里。 子峰路过门口,看见换下的衣物,问道:“长月公子,这盆脏衣服我拿去洗了。” 百里长月目光幽暗,蠢女人,竟想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监视本座,简直天真。 男人不说话,眸里尽是杀意,子峰当他同意,端起盆,火速走出了屋。 第38章 医治百通 家戒仪式第二场比赛正式开始。 分为医治百通、炼丹两个板块。 场上只剩七人,一女六男,由于晋级人数变少,苏晚晴变得更为打眼。 每人身前放着一张案桌,配有鼓凳,裁判高声喊道:“入坐。” 几人迅速坐好,犹如上学的孩童,正襟危坐,个个表情严肃。 “起——” 随着裁判一声落下,护卫们不再拦着看热闹的百姓。 须臾,一群人在他们面前站齐,男女老少,老弱病残,全都赫然在列。 看人头起码有百来号人。 裁判老者摸着胡子道:“第一关,医治百通,里面有五人身患绝症,你们只要从中找到病人,开具有效药方,将药给病人服下,即可通关。” “记住,你们只有两个时辰。” “锵——” 护卫敲响锣鼓,比赛正式开始! 两个时辰不仅要找出病人,还需对症下药,就算医术精湛,也很难从这么多人里面找出病人。 这五个身患绝症的人,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碰碰运气,苏家是医毒世家,万一真能治好他们也说不定。 能来参加家戒仪式的比赛,除了无药可救的硬性条件外,还有一个便是要会演戏。 不能给参赛者透露出自己是病患的身份,如若不然,即使医好了,也能让其半死不活吊着命,比死还难受。 至于其他没病的人,凡是来参加者,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要是演得不错,还会加钱。 故而,苏晚晴扫了一圈,全都一个个丧着脸,像真的活不起了一样。 咳嗽唾沫满天飞,有些人演技过于浮夸,总感觉他们真的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苏晚晴蹲在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男童面前,伸手给他把脉,没有任何异常。 甚至气血很足,两坨红霞衬得他可爱极了。 薅了把男孩的头,他立马做出一个鬼脸。 抬眼望去,茫茫人海,想要一个个地把脉,明显行不通,两个时辰断然不够。 在她神游之际,苏以纶已经找到病患,坐在案前替人检查病症了。 难道这局要输不成? 余光一扫,她发现有两个弟子,抱手四处游荡,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苏晚晴走两圈,其他人都已逐一找到病患,研究治疗之法,她仍在原地踏步。 只有最后一位病患了,总觉得自己漏了点什么。 倏忽,走到刚刚做鬼脸吓唬她的男孩面前,“走吧,小鬼!” 那男孩似乎没想到有人会找到他,歪头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几岁了?” “四岁半。”男孩用手指比画着。 苏晚晴挑眉,“你该减肥了。” 男孩撇嘴,生气地甩开她的手,“姐姐,你伤害到了我的自尊心,你要向我道歉。” “娘亲说,说别人胖是不礼貌的行为。”他仰着脑袋,一本正经道。 “好,姐姐向你道歉!你现在只是生病了,等治好了你的病,以后就不会胖胖的了。”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他尝试着各种锻炼,父亲为此还不给他肉吃,但都以失败告终。 他怯怯地问:“真的吗?我能和星星他们一样瘦瘦的吗?” 星星估摸着是他的小伙伴,苏晚晴点头肯定道:“相信我!” 让他坐在鼓凳上,认真检查了一遍,苏晚晴轻声询问:“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谷思祁。” 她继续追问,“那思祁告诉姐姐,爹爹和娘亲都是胖胖的吗?”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爹爹胖胖,娘亲瘦瘦。” 苏晚晴了解,多半是遗传性消渴病,想要完全根治,几乎不可能。 然而世事无绝对,九荒大陆修仙都可以,更何况小小的病症。 虽说这是个持久战,不为是个妙方。 医治的草药,现场基本都有,种类繁多,找也要花不少功夫。 苏晚晴在竹编药簸箕里挑挑拣拣,上千种药材看得人眼花缭乱。 还差一株万青藤,时间过半,苏晚晴步伐不由快了起来。 万青藤,万青藤你在哪里啊?她在心里叫唤着,手上却不慌不忙地翻找。 透过架子的空隙,定睛一看,万青藤不正在苏以纶案桌上吗? 光线突然被挡住,苏以纶也不生气,“自便。” 苏晚晴立刻会意,嘴甜作揖道:“谢谢哥哥。” 男人抬眸瞬间,她早已回到案桌,摆弄着自己的草药。 “锵——” 苏以纶领先完成,敲响了锣鼓。 随着时间推移,先后两名弟子完成任务。 “你们看她在干什么?” 众人对苏晚晴发出质疑。 只见她架起火,上面放了一口锅,里头正咕噜噜地煮着药。 “现场煎药还是第一次见,笑死我了。” “白瞎了那么多好药,居然当成普通草药煎。”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烈议论起来。 苏晚晴全都不予理会,专心致志地熬煮着中药。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谷思祁才四岁左右,小娃娃一个,若是把药全部化成精华的丹药,他怎么可能受得住。 “姐姐别怕,我不会嘲笑你的。” 谷思祁起身走到她旁边,拉着她的手蹲下,摸摸她头道:“娘亲说,摸摸不难过。” 看他胖墩墩的体型,应该是在外面经常受小伙伴们的嘲笑,所以才会学着自家娘亲的样子安慰人。 苏晚晴轻声笑道:“放心,我会治好你的。” 说完,勾起他的小拇指,“一定。” 看药差不多了,苏晚晴盛出一小碗让他喝下。 谷思祁不是第一次喝药,完全没有想象中小孩喝药的吵闹,对着碗里吹了口气,喝两口又吹了吹,直至汤药见底。 绝症不能一下就根治,所以要由长老们一一验过药方,才能判断是否通关。 还剩半刻钟,苏晚晴觉得时间刚刚好,牵着谷思祁去敲锣。 刚起步,两道阴影落下,朝谷思祁而去,苏晚晴反应及时,一脚踢在那人胸口上。 素手轻抬,握住另一个人手腕,反扣在侧,抬腿狠踹在他臀部。 两人登时一同趴在地面。 苏晚晴轻抬下巴,周身气息散开,“想死直接说,我送你们去见阎王。” 原以为两人会怕死,没想到齐齐站起,皮肤黝黑的那名男子对她道:“比赛没说过不能抢病患和药方。” 第39章 你娘我不信! 原来是捡漏,可为什么选她呢? “为何选我?刚刚另外两个不是更容易下手吗?” 皮肤黝黑的男子笑道:“他们都是我的师兄弟,怎么会好下手。” “那,就是欺负我一个女人呗!”苏晚晴笑靥如花道。 皮肤稍白的高个子男人嗤笑一声,“苏小姐搞错了,九荒向来强者为尊。” 苏晚晴要的就是这句话! 食指触了触鼻道:“好!待会别哭!” 低头对谷思祁叮嘱道:“小鬼,我要打架,去锣鼓那里站着,待会我叫你敲锣你就敲!” 谷思祁“嗯”了一声,有点不放心扯着她袖子说:“二打一哦,需要帮忙吗?我还可以。” 她并没有拒绝,“好,待会打不过你来帮我。” 见人离远了,她扭头说:“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千万别让我觉得无趣。” 闻言,两个男人按捺不住,纷纷爆出修为,皆是武刚地境初期。 虽说一级别差之千里,一境差之万里,但苏晚晴和他们两个同属一个境界,只是她在中期。 修为她在上,两人在下。 可论实战,她并不多,又是强强联合。 想在短时间赢两人,并不容易。 风起,一白一黑抽出腰间软剑,朝她挥来,苏晚晴轻捷地转了个圈,墨发随着打斗在空中飞舞。 衣衫飘动,她不再隐藏实力,聚炁在掌,速度极快打在两人身上,白皮肤侥幸躲过,紧追其后。 “嘶——” 剑划破她肌肤,小腿血泊泊地流。 台上的宋皓轩看得心惊肉跳,要不是旁边的护卫拦着,差点没忍住出手。 苏晚晴分神,想让他别轻举妄动,不成想皮肤黝黑的那名男子竟偷袭于她。 “毒婆娘,你怎么这么蠢?区区两个废物都打不赢。” 是百里长月,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宋皓轩跳下台,与他对峙。 “怎么,心疼了?”戏谑地看着他道:“一个武刚地境中期打不过低自己一级的废物,不是蠢是什么?” 宋皓轩见她身手不连贯,明显是被百里长月的话分了神去。 “你闭嘴!” 灵气翻腾,便要杀进去。 百里长月挡住他的去意,寒声道:“你若进去,她不会感激你,做事前,先考虑清楚对她有没有益。” “如果因为你......害她错失家主之位,结局不用我说吧。” 闻言,宋皓轩身体一震,神情略有缓和。 见宋皓轩平静下来,他继而讽刺道:“这两个人都对付不了,还想当家主。” 两个男人听见均是一笑,“你那位朋友说得没错,九荒强者为尊,至今没有要一个女人来做主宰的道理。” 黑皮肤的男人附和道:“确实,你还是放弃吧,交出那个小孩和药方,免受皮肉之苦。” 两人一唱一和,劝说:“你虽境界比我们高一级,却还是胜不了我们,这便是男女之间天生实力悬殊的差异。” 细密的汗水,打湿了她头上的额饰,整个人有些昏沉。 苏晚晴一把扯下额饰,脑袋瞬间清明,“是吗?”她嘴角半勾,带着森冷的肃杀之气,“你娘我不信!” 她身形如电,抡出拳头,攻击两人要害,左手一抬,命中太阳穴,陡然两人身子矮了一截,倒地不起。 众人哗然,刚刚一直被压制的人,居然扭转乾坤。 “小鬼,愣着干嘛,敲锣!” “锵——” 比赛结束。 三位长老逐一查看药方,其中有两个方子治标不治本,立马被否决,止步于医治百通。 这场只有三个人通关,分别是她和苏以纶,以及一个叫陈珏的外姓弟子。 苏晚晴把药方给谷思祁,叮嘱用药标准,且一定只能用常规的煎药方式,不能将其化作药丹。 小男孩非常有礼貌,还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头磕得咚咚响,一点也不含糊。 本来是要直接进入炼丹环节,但是看在苏晚晴受伤的份上,幽长老命她先回去包扎好伤口,明日再来继续比赛。 回到府里,苏晚晴的伤可把秋离心疼坏了,瘪嘴就要流泪,“别哭,我的傻丫头,我这不是没事嘛。” 她不是一个人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瘟神。 秋离没心情给二人上茶,便叫外面的丫鬟去,只一心一意给自家小姐处理伤口。 “不是说今日比试药理吗?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看来明天得亲自跟着小姐去比赛,发生什么事,也好及时照顾。 苏晚晴无奈说:“遇到两个草包。” “两个草包都能将你伤成这副鬼样子,看来你和草包差不多。”百里长月执起下人送来的茶,淡淡抿了一口。 她配合着秋离的包扎,眼皮都不抬一下,“都到家了,就别对我用什么激将法了。” 百里长月看那伤口颇深,脸不由阴郁,说话柔和不少,“我可没用什么激将法,我说的是事实。” 苏晚晴也不生气,转头问道:“你刚刚怎么会来?” 自然是听见她与人打斗才出去看的,没想到她这么蠢,废物都打不过。 百里长月避开她的视线,“路过。” 他现在在府里可自由出入,无人敢拦,尤其是在苏晚晴下令任何人不能冲撞他后,下人们见他格外尊重,说是府里的第二个主子也不为过。 宋皓轩坐在屋里,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听着两人的对话,铁青着脸不说话。 这股怨妇的气息,苏晚晴再迟钝,也感受到了。 “茄......”刚发出声,宋皓轩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冰霜,“额......皓轩,我已无大碍,不如你先回南雅居歇着,看了一天比赛,肯定累了吧。” “为什么他可以留下?” 他没有指名道姓,明眼人都晓得他说的是谁! 百里长月好整以暇微眯着眼,眼神变得探究起来。 “他自己有房间。” “晚晚,他一个药奴都能和你住在一个院内,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挚友,我看,你也没把我放在心上。” 一连串的质问,彻底把苏晚晴搞懵了。 而且,她怎么觉得宋皓轩讲话茶里茶气的。 不自觉地偷瞄百里长月,发现他并无异常,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 “那你的意思是?” 他俊朗的轮廓带着笑意,“我要搬进来。” “不好吧!”她试探回道。 宋皓轩气定神闲说,“也行,那我每日卯时来找你用早饭,酉时日落再回去。” 第40章 剑灵少年郎 苏晚晴一听,吵人睡觉,等于谋财害命。 她用没受伤的手比画着,大写的拒绝。 百里长月在一旁暗道:“毒婆娘,你要是让他住在竹坞清,你就死定了。” 出于害怕每日天不亮被人吵醒,她未注意到百里长月难看的表情,匆匆应下宋皓轩搬进竹坞清之事。 这话一出,百里长月一刻不想多待,甩袖而去。 等人全走了,小人参坐在女子的肩头,触须伸得老长,碰了碰白布裹着的手。 白色的光芒如同一个小灯笼,照在她伤口处暖洋洋的。 不消片刻,腿和手的伤消失无踪。 小人参在空中转了个圈,“怎么样,我厉害吧。” 苏晚晴点了一下它脑袋,“赏你糖豆吃。” 拿出满满一匣盒的丹药,推到它面前道:“悠着点,这段时间我没空炼丹。” “咻——” 她刚说什么来着,说了悠着点悠着点,非要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小人参傲游在丹药的海洋里不可自拔,转眼便吃了大半,似还不满足,就在即将吃掉另一半时,苏晚晴用手挡住,将匣盒盖上。 “好饿,肚子好饿!” 看了眼它胀鼓鼓的肚皮,嘴角抽了抽,再吃下去她可没钱养这么一只费钱,费力,还费灵力的灵宠了。 须知,炼丹是要耗费灵力的,不是想炼多少就炼多少。 微微叹出一口气,暗道,早知道这东西这么费钱,就应该拿来炖鸡汤,说不定能增长修为和寿元。 他们有血契的关系,心意相通,所以苏晚晴有时候心里面那点小九九,小人参看得透透的。 相应,小人参所想,她也都知晓。 “恶毒婆娘,我对你这么好,在你受伤的时候给你疗伤,又能使你百毒不侵,你竟还想吃我!” “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 苏晚晴被说得不好意思,解释道:“我觉得我还是努力修炼,多炼点丹给你吃,等你化形,我便不会老想着吃你了。” “你知不知道,你香喷喷的,整日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都要把持不住了。” 苏晚晴挺无辜的,即便它会说话,生了相,仍是一根人参,嗯.......一根长了五官的人参精灵,更想吃了有没有! 是以,她觉得只要人参精灵幻化成人,便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小人参需要丹药,那剑河需要什么呢? 她闭眼,心中默念着那把双头剑。 片晌,一把双头碧绿短剑,悬浮在空中。 剑河每次出场,自带的强大上古神器气息,都能令她心头为之一颤。 纵然他收敛气息,也极为恐怖如斯。 还未等她开口,一道结界将整座院落牢牢包裹。 苏晚晴被他这阵势搞懵,“为什么布结界?” 他低沉着声音道:“五感敏锐,修为却不怎么样。” 不用问,她便知道剑河说的那人是谁。 百里长月确实很奇怪,看似弱不禁风,五感却异常的敏锐。 剑河乃上古神剑,为了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苏晚晴一般情况下,绝不会轻易召唤他出来示人。 “你能查出他的实力吗?” 剑河摇头,“我的神识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道封印,不强,但足以限制他行动。” 封印? 难道说,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百里长月变弱吗? 她纳闷道:“知道是谁下的封印吗?” 记忆里,百里长月很弱,甚至很悲惨,一直被关在奴隶市场,如同牲畜一般任人挑选。 倘若不是原主服食食魂散,导致性情暴虐用活人炼毒,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 剑河冷声,“神界的人。” 封印的气息,他永远不会忘。 主人就是被这群道貌岸然的神仙所伤。 苏晚晴知道水阿莎的事情,她与剑河契约了,自然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只是,神界的封印,为何会出现在百里长月身上。 还是说,他们早就推算出百里长月日后会颠覆九荒,成为世人惧怕的魔神? 所以才将他修为封印起来,防的就是有朝一日他的崛起? 可要是这样,为何不直接杀了百里长月以绝后患。 苏晚晴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猜到他本就是魔神,现世时便注定要与九荒所有正派为敌,而非后天修炼变成魔尊。 “离他远点,我虽探不出他是何方神圣。”双头剑翻身竖起,“但,他很危险。” 神界动不动就喜欢封印人,但这个封印明显比犯了错,布在仙人身上的封印,要凶猛许多。 苏晚晴委屈,她也没办法,事已至此,总不能将他赶出府吧。 别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吗,百年后他可是魔界大佬。 本来百里长月因为噬魂钉的事,就对她怀恨在心,如今还没化解他心里的恨,他在夜郎城人生地不熟,一身伤,还没法力。 如此,再将他赶出府邸,那她以后还活不活了? 除非她是不能修炼的普通人,寿命不过七八十年,那便无须担心百年后的事。 以苏晚晴现在十九岁来计算,最多六十年,她就嗝屁了。 还去管百里长月来不来找她算账,就算找到她,也只剩一堆白骨。 见人不回答,双头剑发出幽幽绿光。 她挠着后脑勺,“我尽量。” 长久的沉默,令她汗毛竖起,转移话题道:“对了,人参精吃了我炼的丹药,能增强体魄,说不定我之后境界高了,它就能化形了。” 剑河回道:“它受主人灵气滋养,才得以修炼成精,幻化成人形是迟早的事,如今有了丹药的加持,化形指日可待。” 人参精闻言,跳在剑河中间剑柄上,“恶毒婆娘我要是化形了,看你还怎么乱传话。” 苏晚晴弹了下它脑壳,“滚一边去。” 轻声对剑河道:“那你呢,需要我做些什么?” 剑河发出淡淡光芒,摇身一变,屋里凭空出现位少年郎,身着玄色劲装,五官俊朗,一支蝴蝶木簪将头发高束成马尾。 这是,变身了? “小主人无需为我思虑。”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与他形象严重不符。 十八岁的长相,里外透出不怒自威之态。 苏晚晴大骇,“你,剑灵?” 剑生灵,有了魂,化为人形。 九荒大陆,宝剑虽多,上古神剑却没有几把。 且能生出剑灵的并不多见,更别提在夜郎这种小城。 第41章 一女侍二夫? 剑河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所铸,乃上古神剑,生了灵智,化为剑魂,不足为奇。 苏晚晴甚是尴尬,“你真省心,有我这个废铁宿主,你以后怕是要多操心了。” 他郑重认真,一字一句道:“小主人,我会守护好你,直至剑断魂亡。” 这是誓言,不是一般的承诺。 她能感受到心脏因为这句话而强烈跳动。 水阿莎是他无法跨过的槛,剑河没有守护好她,反而让主人在最后关头,还替他考虑周全。 解除血契,让他重认宿主,活了下来。 他多想和主人一同消失在这个世上。 为了主人的血脉......他会和小主人亲自去见见她的儿子,完成她临终遗愿。 知道他心中所想,苏晚晴安慰道:“你放心,师傅的遗言我都记在心里,等我处理完苏家的事后,我们立即起程,前往仙门拜师学艺。” 她目光坚定,“终有一日,我会成为夜郎的第二位神,届时,我便亲自去见见师傅的孩子。” 像师傅交代的,不去打扰,远远地看上一眼。 如若她的血脉在神界过得好,便算了。 要是被那个劳什子翎禾公主伤害的话,那就别怪她违抗师命。 她的想法与剑河不谋而合。 剑河凭空变出一支蝴蝶木簪,与他头上戴的一般无二,只不过她手中这支簪要新一些。 替她戴在头上,“戴上它,便不会有任何人窃听你说话,甚至与人交流时,他也不会听见。” 苏晚晴抚上发间的木簪,听上去这像一种隔音术。 挺好的,这下她可以大胆地说百里长月坏话了。 剑河手一挥,结界散落,转睫间便不见了人影。 竹坞清最里间,男人眉眼冷峻,整个人漆黑深沉,喉结滚动,心情颇为郁闷。 低沉着声音骂道:“毒婆娘,敢答应宋皓轩搬进来,你死定了!” 百里长月还在为刚刚之事而生气。 须臾,耳边安静下来。 一股神力,游荡在竹坞清。 月光倾洒在他身影上,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毒婆娘,你的秘密还真多。” 最后一个春月,晨光从窗棂透进屋内,明亮而温暖。 丫鬟摆好碗筷,秋梨则在一旁为苏晚晴梳发髻。 “简单点,额饰就别戴了,打架不方便。” 秋梨叹气,“今日不是比炼丹吗?” 随即一想,昨日不过是给病患号脉,都弄得满身是伤,何况是炼丹。 “我陪你去,为小姐加油助阵。” 想去就去吧,反正待在府上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便同意她一同前去。 见丫头挑选发钗首饰,苏晚晴拿起木簪,“用这个就行。” 丫头是不愿意的,总觉得这簪子太俗气,且太过素雅,配不上自家小姐倾城的容貌。 没想到,用它随意挽了个发髻,衬得苏晚晴淡雅脱俗,清冷绝伦, 如同天上下凡而来的仙子,只看一眼便叫人失了魂魄。 不止秋梨,站在门外的宋皓轩和百里长月微讶,未施粉黛的脸蛋清丽脱俗。 这身打扮将她本就艳丽的相貌,遮了下去,媚而不俗讲的就是苏晚晴本人。 察觉到两个瘟神的到来,苏晚晴耷拉着脸。 大清早,影响食欲。 挂着假笑,“来得正好,用早饭吧。” 她从梳妆台上起身,率先坐在主位。 “坐吧,坐吧。” 素手抬高,示意两人入座。 打量了秋梨一眼,小丫头大清早就忙活着,顺道还给她挽了发髻,这会儿肯定饿了。 如果两个瘟神不在,通常就是她和秋梨用早饭,同一张桌子,不分主仆。 他俩的存在,硬生生把整个竹坞清变得跟皇宫似的,规矩多,下人们也不敢说话。 连带着秋梨也不能和她一同用早饭。 “秋梨,你快下去用早饭吧,不是吵着要去看我比赛吗?” 丫头立马会意,点头退下。 身为奴婢,她不在意这些,伺候人本就是她分内之事。 食不言寝不语,哑巴着用完了早饭,苏晚晴咕噜咕噜喝了两杯水,以此缓解不能说话的痛苦。 宋皓轩没什么行李,反正钱多,要用什么直接吩咐小厮去采买,况且在苏府,基本生活用品,吃穿用度,不会缺他那一份。 由于正大光明搬进苏府,他一上午脸上都挂着笑意,苏晚晴不瞎,看得出来他心底的欢喜。 不过,她能怎么办呢?只得装看不见,尽量忽略掉他孔雀开屏的行为。 今日比试是炼丹。 三人一同出场,回头率爆高。 悄悄议论着他们的相貌身材,以及修为。 其中不乏骂声,多半是说苏晚晴不检点,一女侍二夫淫荡孟浪。 不入流的话传进宋皓轩耳中,他立即收起笑容,脊背紧绷,阴鸷着脸,宛如一头嗜血的野兽。 百里长月此刻阴沉骇人,散发出狠戾之气。 反观苏晚晴,处之泰然,穿过来便喜提恶毒女的称号,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让人改观。 索性不如做自己,为别人而活,太累! 拉住脸憋得通红的秋梨道:“流言止于智者,莫要于傻瓜论长短。” 没有众人想象的歇斯底里,勃然大怒,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住了所有长舌头的鬼。 却仍有个别作死的人往前凑,“苏晚晴,你还要不要脸,居然还敢来争夺家主之位,难不成你的脸是城墙做的吗?” 苏晚晴从上到下,打量着面前这位姑娘,“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与两个男人出双入对,行苟且之事,你有什么资格来参加比赛?” 苏晚晴眼皮跳动,对于这种没脑子的问话,她是一点不想回答。 挂着笑意说:“你懂得还挺多,不过我没兴趣知道你的闺中密事,好狗不挡道,麻烦让让。” 那姑娘满脸通红,指着她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晚晴真的没时间和她瞎扯,侧身往赛场而去。 炼丹正式开始,规则非常简单粗暴,谁能炼出经脉闭塞的丹药,使筋脉逆转,便算通关。 这个考验与之前相比,难度系数犹如登天。 能让废材吃了丹药后逆天改命,几乎不可能。 如果炼丹成功,那么将会有一大批人前来夜郎寻药。 到时候少不了腥风血雨的场面。 第42章 炼丹引雷 今日乃炼丹局,苏晚晴带了丹鼎。 炼丹和炼毒都是自备丹鼎,不受限制。 瞟了一眼,苏以纶和陈珏用的都是顶好的丹鼎,不像她拿着一个丑兮兮的黑罐罐。 好在炼丹这种事,不是谁的鼎好看就能行的。 丹鼎作为法器,再强,再好,如果炼出的丹是一坨屎,那它还是一坨屎,除了味道有变化,本质它还是一坨大便。 是以,她不准备一入手就拿草药去炼。 等研究,想好了才下手。 这个过程不会太快,起码得有四五次的失败。 “轰——” 第一次尝试,她黑罐罐里面的丹药炸了,但罐罐质量是真的好!居然没有丝毫破损。 她不泄气,继续将珍贵的草药丢进去,这次响声更大,在空中炸成一朵蘑菇云。 吃瓜群众对苏晚晴的操作,评头论足,“她能行吗,丹鼎都炸了。” “我看她之前就是运气好,炼丹这个环节必输。” “是啊,让不能修炼的废材,重拾灵力,简直痴心妄想。” 苏晚晴一门心思炼丹,权当他们在放屁。 不能修炼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天生没有灵根,第二种是之前能修炼,因为某种原因,或是灵根被废,失去了修炼的资格。 须得弄清楚,才能对症下药。 刚刚说得很清楚了,筋脉闭塞,也就是说之前可以修炼,后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能修炼了。 短短一句话,望闻问切都没有,怎么炼出对症的丹药呢。 歪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到刚刚在路上拦她的那个姑娘,正不屑地望着她。 苏晚晴勾唇,对她竖起中指。 那姑娘不明白她的手势,跺脚怨恨地盯着她瞧。 随着时间推移,苏晚晴先后失败了几次,主要以药量,火候,灵力,三个环节,任何一环出问题,全部推翻重来。 “轰隆——” 天空金光乍现。 一道天雷劈在苏晚晴的黑鼎上,通体的金烟,冒着雾气。 “没看错吧,居然是金色的天雷。” “就是金雷,青天白日的不会错。” “金雷是天运之子专属的雷劫,每当修炼进阶,飞升仙门才会显现。” “引雷入丹,岂不是极品仙丹!” 众人声音高亢,激烈地谈论着。 宋皓轩与百里长月微讶,被她这番操作惊得说不出话。 苏晚晴懵了,天杀的雷差点劈到她。 听他们的意思,天运之子好像很牛批的样子。 难不成,上次进阶武刚地境中期时,外面的雷声是冲她来的? 她知道进阶时,会引发天雷。 之前她刚穿来,什么都不懂,以为那只是单纯的打雷。 苏晚晴眯着眼往黑罐罐里瞧,丹药凝聚成雏形,还差一点。 第二道惊雷,从天空中劈落,她猛地后退,将黑鼎丢在地上,错愕的瞪大眼睛。 她暗忖,炼丹而已,不至于吧。 两道天雷落下,浓郁的药香在空气弥漫开来。 应该不会有雷了吧,苏晚晴小心翼翼捡起黑罐罐放在炉上,催动着灵力,控制火候。 她额头的汗水,一直流到脖颈,本以为雏形形成,应该快好了,没想到一站便是一炷香,她手酸得要命,却不敢大意。 “去府里调动所有守卫过来守着。”百里长月对秋梨道。 秋梨再笨也明白,修者进阶,丹劫,是头等大事,且在青天白日的情况下引出天雷,必然会惊动夜郎城所有势力。 丫头提气往苏府赶。 宋皓轩是金陵城城主嫡子,出门自然不是独自一人,他手里有一批黑甲暗卫。 苏家三位长老还未从震恐中回神。 苏氏出了苏晚晴这个修炼怪物,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幽长老思忖,倘若是名男子,该有多好。 “全体戒备,闯阵者,杀无赦!” 巫卿布下一道结界,严严实实包围了整个比赛场地。 众护卫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护在苏晚晴四周。 宋皓轩抽出腰间匕首,手腕微动,匕首化为一柄长剑,通体发出青光,剑锋寒光闪烁。 苏晚晴喟叹,挂在腰间当匕首的时候觉得平平无奇,没想到原型和剑河一样,一眼便叫人心底畏惧。 宋皓轩铿锵有力道:“列阵!” 黑甲卫有的从屋顶冒出,有的从观台席上出列,还有一些竟然冒充成夜郎城的百姓,混在其中。 这阵仗,苏家长老直接看呆。 几大世家在现场蠢蠢欲动,无奈他们将苏晚晴保护得太好。 秋梨带着全府上下,围在最前列的位置,一个个透着战意。 “轰!” 最后一道惊雷落下,本该劈在丹药上的雷,突然分岔,一道劈在黑鼎,一道则击中苏晚晴的天灵盖。 卧槽!!!苏晚晴痛得想喊娘。 好在成形了,炼丹成功。 苏晚晴瘫软的坐在地上,用裙边包住手,端起烫得发红的黑罐罐。 “成了。” 拿出丹药,红色的药丸躺在掌心。 她将药递给幽长老,扬眉道:“我通关了吧。” 能炼丹成功的只有她一个,苏以纶和陈珏双双出局。 幽长老微颤着手,在快要接过丹药时,苏晚晴突然收回,让他扑了个空。 他双目凛凛,质问,“你这是干嘛!” “没什么,想提醒长老莫要谋私,我可是实实在在赢了比赛。” 闻言,幽长老扫了一眼苏以纶,叹息道:“你虽赢了比赛,可想要登上家主之位,让人信服,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女子冷声道:“长老的意思是,即使家戒仪式我拿了冠首,有人不服我,我还是坐不了家主之位?” 他不说话,苏晚晴看向另外两位长老,皆是沉默。 “我看你们苏家是无人做主了,居然由一个女娃娃胡闹。” 说话之人,是五大世家的陈家,万年老二。 苏晚晴眸光微变,“家戒在手,现在我就是苏家掌舵人。” 她手抬高,食指戴着一枚红色祭司石戒,那抹正红,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彩,“谁不服,来战!” 本来家戒仪式,最后还有一场炼毒的比试。 眼下,炼丹比试只有她一人胜出,苏氏已无人再战,便不用再比炼毒之术。 倏忽,从四面赶来的人,踌躇在街道。 这些人都是生面孔,明显不是为了苏氏家主之位,显然是刚刚天雷引来的人。 第43章 风起云涌 街上一时之间风起云涌,各路人马目光聚集在苏晚晴身上。 “那丹药淬了天雷,吃了定能修为大增,突破境界不再是难事。” 人群中,全是觊觎她手里丹药的人。 确实,苏晚晴炼的这枚丹药,没有修炼的人吃了,除了能将受损的筋脉逆转,还有洗髓的作用。 如果说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的丹药,普通人吃了可以得道升天。 那苏晚晴这枚淬了天雷的丹药,修者吃下去,便可以突破自身的修炼瓶颈。 家戒仪式,夜郎城其他四大世家也在场。 众人摩拳擦掌,脸上写着趁机打劫四个大字。 四大世家即使对苏晚晴炼制的丹药感兴趣,却不露神色。 “你们苏氏现在不是过去所能比的了,不如交出丹药,免得伤及无辜。” 幽长老蕴含锐利的目光朝说话之人看去,“狂妄小儿,我苏氏的丹药岂是尔等能肖想的。” 说罢,提气就是一掌,掌风而过,那一排人,皆被震伤,金刚凡境中期不是浪得虚名。 “苏氏,轮不到你们这群小人来评头论足。” 霎时,气氛降到冰点。 看到这架势,其他人不敢再冒险,毕竟境界悬殊太大,谁也不愿再去当炮灰。 “老实说,苏氏确实不如从前,别人不过真诚了些,幽长老何须大动干戈。” 说话的青年是伍家家主,面相刻薄,一副诡计多端的样子。 看来,今天这枚丹药要引起一场大战了,苏晚晴握紧手里的丹药沉默不语。 “有我在,别怕!”宋皓轩手持长剑,站在她身侧,像个英姿飒爽的将军守护着他的公主殿下。 几个世家的存在,本就是相互制衡,太平时,个个一副名门世家作态。 现在为了一颗小小的药丸针锋相对,甚至联合在一块,想要吞掉苏氏这头大肥羊。 首先表态的是陈家,完完全全摊牌道:“交出那枚丹药,苏家依旧是夜郎城五大世家之一。” 他脸上尽是阴毒,“如若不然,苏氏从此便只是一个传说。” 苏晚晴听了,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要灭了苏氏一族?难道就不怕城主怪罪!” 陈家家主嗤笑一声,“你们苏氏弱了这么多年,早就该逐出五大世家之列,再则,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的规矩,城主就算晓得了又如何。” 他的话,将场子彻底点燃,把原本其他世家动摇的心,直接拉拢了过来。 虽说丹药只有一颗,但是苏家的宝物,财富可不小。 几个世家平分,亦是不小的数目。 不光世家动了心,被惊雷引来的散修,想趁火打劫的并不算少数。 “晚晴侄女,别倔了,事情关乎整个苏氏命脉,我看你炼丹天赋极好,不如投在我齐氏门下,我保你性命无虞。” 齐家抛出的橄榄枝诱惑力相当大,陈家和伍家不屑地望向他。 闻言,三位长老愕然的同时,心里也怕苏晚晴不顾苏家,为自保,进了齐家的门。 齐家乃五大世家之一,排行老四,没有苏家垫底,他便是末位,所以趁此机会收服苏晚晴这个炼丹鬼才,只要丹药源源不断,爬上世家首位是早晚的事。 苏晚晴瞥见三位长老的表情,计上心头。 “好啊,反正他们也不认我一个女人坐家主之位,不如换个地方专心炼丹。” 她话音刚落,巫卿苦口婆心道:“晴丫头,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他临死前亲自将家戒传授与你,你现在竟然要弃苏家而去。” “巫卿长老这话不对,我是很想做家主之位,可......你们不是不同意吗?” 苏晚晴狡黠一笑,说:“一开始嫌弃我名不正言不顺,而今我已是家戒仪式冠首,你们又要搞男女对立那套。” 她眼神转到幽长老身上,与他对视道:“既如此,我又不是苏家家主,还管苏家死活干嘛,现在别人将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为了自保,有什么不对?” 停顿了一会儿,又道:“苏家人不服我一个女人做家主,那我便也不强求,反正我一身本领,我多炼点丹药给齐家,皆时,齐家定有我大伸拳脚的地方。” 这番话刺激着三位长老。 特别是幽长老,他不得不承认苏晚晴是个修炼、炼丹的鬼才。 怎么就只会盯住她是女人这点不放呢。 真是猪油蒙了心! 有了她丹药的加持,以后苏氏弟子,岂不是个个修为都要高出别的世家一截? 是女人又怎样!只要能带领苏家走到前头,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思忖一番,咬紧后槽牙道:“谁说你不是苏家家主,你都戴上了家戒,你就是苏家货真价实的家主!”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苏晚晴满意点头,孺子可教也。 几大世家中,排名首位的雷家一直保持中立,完全不参与。 “别听他的话,你们这个幽长老一向不喜欢女人,他定是想诓你做个傀儡家主,不如来陈家,我陈家许你一片天地。” 三位世家对苏晚晴这个人才,相当看好,争先恐后想抢她这个香饽饽。 诓没诓人试试不就知道了,苏晚晴举起手,微微弯曲着食指,红色祭司石戒尤为醒目。 苏晚晴轻掀眼皮,嘴角淡扬,“苏家众人听命!” 三位长老做了表率,作揖鞠躬听她接下来的命令。 她冷漠的觑了眼结界外的所有人,双眸骤冷,“杀!” 众护卫心头一紧,听着她掷地有声的命令,忍不住让人生出臣服之心。 事情转变得太快,几个世家还沉浸在给苏晚晴放糖衣炮弹当中,见人杀过来,原地自懵。 陈家最先反应过来,大喝道:“被诓了!” 三位长老与三位世家家主厮杀在一块,难舍难分。 其他人借机想去抢苏晚晴的丹药,奈何她里三层外三层,被人保护得很好,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 有些散修自我感觉良好,冲过去,还没进入到第二层,连苏晚晴袖子都没摸到,便被守在第一层的黑甲卫抹了脖子。 苏晚晴炫耀的拿着丹药,在众人面前晃。 霎时,个个眼神猩红,恨不得冲进去杀了她。 这么多人都想要这颗药,她偏偏一个也不给,自己享用。 第44章 厮杀 她确实也照做了,直接混着口水,吞下了那枚经过天雷淬丹的药丸。 苏晚晴脸皱成包子,苦死了! 难不成多了三道雷,会比别的药苦? “你们看,她居然把丹药吃了?” 她的操作令人始料未及,根本不给他们阻止的机会。 天空雷声轰鸣。 惊雷闪过,划过天际。 这次是正儿八经要被雷劈,苏晚晴缩了缩脖子,有点怕死。 她盘腿坐在地上,非常信任地看着宋皓轩道:“皓轩,拜托你了!”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汗毛。” “我说的是......百里长月和秋梨拜托你了!”她纠正道。 百里长月和秋梨没有自保的能力,她怕两人受伤。 至于她,有剑河守着,这群微不足道的人,在她眼里并不算什么大能。 只是可惜,要提前把她的底牌亮出来,让苏晚晴有些不甘心。 然,没有其他办法,眼下不用丹药突破境界,苏氏必遭大难,就算过了这一劫,他们仍然不会服她。 只有用境界才能压制住他们。 虽说凡事不能用武力解决,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苏氏弱了这么多年,不出一个令他们畏惧,胆寒之人,势必还会再次被盯上。 故而,此刻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突破境界,突破到他们不敢再小瞧苏晚晴是一个女人的境界。 要让他们知道苏氏不好惹,她苏晚晴更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宋皓轩看向百里长月目光瞬间转冷,“管好你自己,我顾不上你。” 接着喊秋梨站到里头来,尽量别出外圈。 秋梨是个不怕死的,满心满眼只有自家小姐。 闻言,还是配合地站在苏晚晴后方位,这里是苏晚晴最为薄弱的地方,她也想尽一份力。 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所以默默地守着小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让小姐分神。 百里长月垂眼,女人白皙的皮肤全是汗水,紧闭双眼,眉头微蹙,蓬松的黑发散落在胸前。 从前他只觉得百年而已,等一等便过去了。 眼下,百里长月恨不得立即破了身上这道封印。 他别过头,“我不用你顾,你守好毒婆娘就行。” 宋皓轩墨色的瞳孔里,带有一抹挑衅,“眼下能护着她的人,是我!” “以后也会是我!”他笃定道。 百里长月眸光黯淡了几分,短短一瞬便恢复如常,不再说话。 “轰——” 晴天白日的惊雷,实属罕见。 一声巨响从天空劈下,狠狠落在了女人身上。 众人错愕,“她要进阶了,快点阻止,不然日后必成大患。” 倘若苏晚晴成功进阶,日后仙途不容小觑。 现下,所有人都已和她积怨,假如她今日不死。 那等她崛起之日,便是所有人的死期。 这些人疯了似的,不断进攻着,且全部都冲着苏晚晴来,根本不与其他人交手,气冲冲奔着他们而来。 宋皓轩执起长剑,轻轻一挥,所有人全部震出十米开外。 众人被他恐怖的实力所压,一些眼尖的注意到他手中那把发出青光的长剑。 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法器。 没想到这位来自金陵城的主儿,实力这般强悍。他们这么多人,居然都对付不了他。 陈家家主劝说道:“皓轩侄儿,你说你好端端在金陵城不待,跑来管这档子事干嘛!” 男人腕花收剑,“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下手,你们怕她一个小姑娘,就不怕我金陵城吗?” 强势的发言并没有让他们退缩,“怕?我们夜郎城的事不归你们金陵城所管吧,你以为打着金陵城城主嫡子的名头,就能到处甩威风了吗?” “我看不尽然,是为了后头那个丫头吧。” 伍家家主双眸微眯,“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五大城向来和平共处,你虽是城主的嫡子,金陵城认的是你爹,不是你!” 宋皓轩笑了,隐约透着一股凛然,“若我执意要管呢?” “伤了皓轩侄儿,那也是情非得已。” 陈家家主拳头夹杂着凌厉的灵气朝他袭来,这次不是那群小喽啰,而是世家家主。 宋皓轩目光陡然森冷,炁体翻涌,用剑挡住他的来势。 “锵——” 刺耳的撞击声,将陈家家主震飞,不过他境界比那些散修高,并未狼狈倒下,而是稳稳落在地面。 他维持着表情,将喉咙欲吐的血生生咽了回去。 这把剑太过诡异,刚刚拳头碰到,身体便如同在寒窑般,刺骨的冷,五脏内府像被冰封住了一样。 宋皓轩长剑指着他们道:“还有谁!” 一时之间,无人上前。 “轰隆——” 第二道天雷已下,他们能感受到苏晚晴的修为不断往上攀升。 倘若苏晚晴渡过了雷劫,又有宋皓轩这一层身份护着,日后怕是没有他们生存的空间。 “我来会会你!”伍家家主出列道。 陈家家主吃了亏,知道他不好对付,伸手拦在伍家家主面前,“第二道惊雷已下,别再让他们拖延时间。” 其他人一听,觉得在理。 苏晚晴眼看着雷劫成功,此番不能再浪费时间。 这回他们聪明了,宋皓轩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苏晚晴。 散修们拖住苏家三位长老,而三位世家家主和手下的护卫,则分散在苏晚晴四个方位。 这样一来,任凭宋皓轩再厉害也分身乏术。 百里长月使不出太多灵力,胜在身手足够敏捷,一一躲过攻击,顺便抢了一把刀,利索的杀了好些人, 杀人这件事他很熟,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灵力,乘其不备,从人最脆弱的地方下手。 例如,眼睛,太阳穴,喉管,都是人体最脆弱,且一击即中后,人多半不会再有反抗的机会。 正如他们所料,宋皓轩再强,抵不住众人合力围攻,他管住苏晚晴的前,管不了她的后方位。 就在刀口朝苏晚晴背部而去时,秋梨灵力已经耗费得差不多,只得生生替她扛下这一刀。 “啊——” 一股铁锈味,在她口腔中肆意弥漫。 宋皓轩听到她的声音,眼见刀再次落在丫头身上。他想到苏晚晴的吩咐,手腕一转,刺在那人胸膛。 丫头忍着疼痛,踹了他一脚,那人才倒下。 第45章 直视恐惧 苏晚晴听见动静,心绪不宁,她能感觉到有人受伤了,想睁开眼,却使不上力。 只觉得呼吸困难,全身热得要命。 “毒婆娘,别想其他的,放松。” 是百里长月的声音,他好像很着急,应该是担心。 秋梨呢,为什么听不到秋梨的声音。 她眉头紧皱,心像一艘小船,水流湍急,船摇摇晃晃,她很害怕,想到自己就是溺水而死,她躲在船中央蜷缩着身体。 “毒婆娘!” 百里长月不敢去摇晃她的身子,低吼道:“苏晚晴呼吸啊,你要把自己憋死吗蠢女人!” 宋皓轩正与伍家主和陈家主纠缠,别过头见她面色苍白,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 短短一刹的失神,便让他身负重伤。 他双眼猩红,狠戾地挥出冒着青色寒光的长剑,气血翻腾,硬生生开出了这一剑。 上古神剑的威力,即使受着伤,仍是将两人击倒在地。 “轰隆——” 第三道惊雷落下,闪着耀眼的金光。 这道天雷,百里长月断定她接不住,很大可能会把命交代在这儿。 宋皓轩与百里长月想去挡下这最后一道天雷,却被人抢先了。 一把双头碧色短剑横空出世,两端锋刃冒着幽光。 “锵——” 天雷与兵器发出的鸣笛,强大而神秘的威压拨动着众人的心弦。 双头短剑竟源源不断地吸收着降下的天雷。 风驰电卷间,双头剑洗去了一身锈蚀之气。 宋皓轩手中的剑发出共鸣,不断震动,使他虎口微麻。 心中了然,这把双头剑,与他的承影剑一样,都是上古神剑。 天雷过后,双头剑洗尽铅华,利刃铮亮,中间剑柄处刻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两端剑刃冒着绿色幽光。 “咻”的一声,他便钻进昏迷不醒的女子胸口。 剑河看着一望无际碧蓝的河水,小船摇曳在河面,泛起阵阵涟漪。 他意念一动,便闪身来到了小船上。 女人瑟瑟发抖,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上。 环顾四周全是水,他轻声道:“小主人,你怕水?” 苏晚晴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使得小船晃动了一下,她立即抱紧船沿。 “剑河,你来救我了。”她红着眼眶,是真的很害怕。 这副模样,不禁令他想起几万年前的主人,她很怕蟑螂,每次总会用它的剑身去将蛇虫鼠蚁杀个干干净净。 但她一手蛊术,炼得极好,明明每次都很害怕,却总壮着胆子去炼。 “嗯,我来救你了。” 他轻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那支蝴蝶木簪有些松垮,抬手替她扶正。 苏晚晴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剑河,你快带我走,我不想待在这儿,我感觉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男人摇头,“这是你心底最害怕的地方,只有你自己才能出去。” 心底最害怕的地方,她小声嗫嚅。 她是因水而死,自然是害怕水的,或者可以说是恐惧。 苏晚晴不安的询问,“外面怎么样了?雷劫失败了吗?” “秋梨受伤了。” “什么!”她大惊,脸上写满惶恐。 “严重吗?” 剑河宽慰道:“索性没伤着骨头,不过我看宋皓轩应该伤得不轻。” 苏晚晴猜到他会受伤,可......以他的实力...... 他手里那把剑并非凡品,就算受伤也不至于要了性命, 剑河说伤得不轻,那一定非常严重。 知道她心中所想,开口道:“他手中那把剑是上古神剑——承影剑,但他被这么多实力在他之上的人围攻,又要顾及秋梨等人,还要护着你,实属不易。” “何况,上古神剑与宿主契约后,倘若神剑与宿主实力不一致,或是差别甚大,那神剑自身便会削弱,不然神剑的威力强大,肉体凡胎的凡人根本掌控不住,极有可能还会爆体而亡。” 原来如此,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有承影剑在手,宋皓轩即便一个人,也能对付他们这群渣渣。 “最后一道天雷,你那两个朋友想帮你挡,我见他们真要挡下,非死即残,所以我便现身了,你不会怪我吧?” 她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现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剑河明白她的考量。 苏晚晴在夜郎还未站稳脚跟,而且她坐了家主之位,定有人不服,要是联合其他人,或者其他城的人来围攻她,势必举步艰难。 她没有宋皓轩的背景,修为只能说在年轻一辈中算是不错,与长老比还差的远,何况,现在她运气好,日后指不定遇见大能。 “对不起,契约了我这么没用的宿主。” 诚恳的道歉,令少年心口一窒。 早知道便不说了。 “对了,百里长月呢?死了没有?” 剑河一愣,有些奇怪她怎么会这么问。 问宋皓轩和秋梨时,是担心焦急。 到百里长月时,他怎么有一种小主人希望他死掉的感觉。 苏晚晴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呃......他灵力低微,我怕他死了。” “没有,他没受伤,他很担心小主人。” 是吗?百里长月担心她? 她怎么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应该想她死才对。 “小主人,不能再耽搁了,你若再不出去,他们很可能真的会死,而且你也会有性命之忧。” 苏晚晴抱住船沿的手一顿,出去,她比谁都想出去,可是怎么出去,她毫无头绪。 剑河站得笔直,望着水面出神,“小主人敢跳下去吗?” 跳下去?她不会游泳啊! 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直视恐惧,是最简单的方法之一。” “我......” 光是看着这片绿汪汪的湖水,她都要透不过气,何况是跳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苏晚晴下定决心,再这样下去,秋梨他们就真的被她害死了。 颤抖站起身,稳住后,回头看了一眼剑河,说:“剑河,我要死了,你一定要给我多烧点冥纸,我怕穷!” 剑河难得的笑出声,承诺道:“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闻言,苏晚晴闭上眼,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河里,泛起好大一团浪花,水面激起阵阵涟漪,久久未消。 第46章 给老娘死! 剑河负手跟着跌进水里,看着小主人手舞足蹈扑腾着往下沉,身子如鱼一闪,拉着她的手腕,示意她呼吸。 感觉手腕收紧,苏晚晴睁开眼,嘴里咕噜噜呛了几口水,她望着剑河的脸,不由气愤起来。 “救我,我要死了!”她在水里比画着动作。 少年好笑地盯着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她猜不透,抡起拳头准备和他过两招。 不成想,刚伸出去的拳头,便被少年宽大的手掌包裹住。 苏晚晴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在她脑里闪过。 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下水应该起码有一盏茶功夫,居然没淹死! 试着吞了几口水,发现这河水居然是假的,虽有浮力,但根本不会把人呛死,也不会溺死人。 她不确定的比画,“这是幻境?” 女子双手枕在耳边,比了个睡觉的动作,剑河眉心微蹙,隔了半晌才猜明她的意思。 见他一副可堪造就之才的表情,苏晚晴有些松垮,刚刚真是太丢脸了。 正在她尴尬不能自已时,一阵白光差点亮瞎她的双眼。 水底那道强光,隐隐还能看见入口。 苏晚晴再傻,也明白这是在召唤她回去的意思,她对少年比了个走的姿势,两人一道朝光亮的地方游去。 耳边全是兵器的声音,她努力翻动着身子。 好大血腥味,不知道秋梨他们怎么样了。 心里越是焦急,越是使不上力,特别像康复中心的植物病人。 “轰隆!” 雷鸣电闪,一道惊雷再次落下。 众人诧异,明明雷劫都已结束,怎么会还有雷声。 全部人不约而同停止了过招,抬头朝空中望去。 那道金色雷电,直直劈在盘腿而坐的女子身上。 苏晚晴醒不过来,意识却无比清晰,在心里破口大骂,“卧槽!” “啊——” 她是活生生被劈醒的,整个身子弹起,差点没站稳,摔了个狗吃屎。 “她,怎么醒来了!” 有个人用剑指着她,眼底惊愕,“金刚凡境中期!天哪,怎么会......” 有些胆小的人,剑掉在地上也不捡,奔跑的速度极快。 苏晚晴刚醒,自己还没察觉到修为的变化,经人议论,她心随意转,果真!从武刚地境中期提升到金刚凡境中期。 直接提升了一个大境界,四个小阶。 那她现在岂不是和幽老头的境界一样。 转念一想,他在这个境界沉淀的时间长,应该比她厉害那么一丢丢。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她比巫卿长老,鬼画仙长老修为都要高。 如此一来,家主之位是板上钉钉之事,以后断然不会有任何人来质疑她了。 苏家三位长老伤得不轻,却在苏晚晴醒来时,全都来了精神,见她修为竟超过了自己,先是大惊,而后喟叹不已。 “小姐,你雷劫成功了!太好了,我以为......”秋梨抱着她忍不住哭道。 秋梨扑在她怀里,苏晚晴眼尖地发现丫头后背上一条长长的刀伤。 立即推开她,将她转过身,那刀伤很深,血肉翻开,不忍直视。 谨慎小心地撕开她后背的衣裳,拿出随身带着的药,她伤口太长,索性直接将药粉全部撒在上面。 秋梨是个狠人,除了刚开始轻哼一声,便再不叫唤。 苏晚晴将空药瓶丢掉,又拿出一瓶,倒出两颗小药丸喂给她,旋即脱下外衣,披在丫头身上。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百里长月见她无碍,醒来只顾着自己丫头,悄然别过头,驻足原地,不再看她。 苏晚晴打量了一下百里长月,见男人只是衣角染了别人的血迹,整体无伤,心稍放下时,目光移到他下半身,所有重量只有左腿在使力,右腿不自然地弯曲着。 看来,又得静养一阵了。 听剑河说宋皓轩伤得很厉害,她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着他的影子,一抹鸢尾蓝闯入眼底。 宋皓轩衣裳染红了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俊俏的脸上星星血迹,眼眶泛红,戾气来不及收,便撞进苏晚晴清澈的眸子里。 他僵硬着身子,收敛气息,掌心放松,承影剑便化作匕首,自动飞回鞘内。 直喃喃道:“晚晚。” 苏晚晴什么也没说,走到他面前,倒出两个药丸让他服下。 宋皓轩以为她见到他疯魔的样子,定会嫌恶,没想到......还好没有。 仰头吞下手心的药,只要晚晚不要不理他,即便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你们,都给老娘死!” 苏晚晴睚眦必报,地上有很多剑,皆是死人手里的,她掌心灵力滚动,省去找剑的功夫。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 然,对付他们足以。 毕竟用剑河的话,简直是在侮辱他,这些道貌岸然的小人,不配用神剑来杀。 一个撩剑,没有剑法,没有技术,便让众人心里感到畏惧。 苏晚晴翻转剑花,空气中发出“咻咻”的声音,犹如催命符。 众人有的捂着肩膀,有的捂住肚子,仓皇逃离。 她勾唇一笑,不给他们机会,腾空跃了几步,稳稳落在三位家主面前,“我记得你们很想杀我!” 齐家主被这气势吓到,连连否认。 “我很记仇的!” “砰——” 这一剑,让所有人全部趴在地上起不来。 陈家主大声喝道:“你杀了我们就不怕城主吗?” 苏晚晴执剑冷笑,“强者为尊,这是你说的啊,城主知道又怎样,难道他会替你报仇不成!”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甚爽! 最后一剑,力道之大,女子墨发飞扬,仙姿玉貌,但在这样的场景下,没人有心情去欣赏她的美。 众人无不惊骇,纷纷做好葬身于此的准备。 须臾,一道白色身影落下,踏在街边的屋檐,只是轻轻弯曲着手指,便控制住了她手里的剑。 青年从空中缓缓落下,“年轻人莫要太冲动。” 这人看着非常眼熟,她搜刮着记忆,很快便知道来者是何人。 虽然记忆中只见过一面。 但,这种人物,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忘记的,夜郎城城主——古觞 “城主是何意?”苏晚晴并不会因为他是城主,便唯唯诺诺。 青年负手而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当然是来劝架的,你在我的地盘杀人,不妥吧。” 苏晚晴翻了个白眼,“劝架?都快结束了你才来,未免太没诚意了吧。” 第47章 杀红了眼 苏晚晴指着一群人渣,“再则,是他们要杀我在先,我自保而已。” 古觞打量着她道:“小小年纪天赋过人,未来可期。”转头对着倒在地上的众人摇头,“他们虽不安好心,终究是没伤到你,反而是你们杀了这么多人,视夜郎律法于无物。” “你说,我说得对吗?皓轩侄儿。” 宋皓轩身子一凛,他以为晚晚雷劫失败,心里控制不住,杀了许多人。 眼下他脚边,到处都是尸体。 他身份不同,如若追究,必定会传到父亲耳里,届时,定不会再同意她和晚晚见面。 这里毕竟不是金陵城,在别城目无法纪,除非这些人对他痛下杀手,否则他不能造下这么多杀孽。 苏晚晴注意到宋皓轩的神情,知道他难点,他的杀孽是为她犯下,她不得不管。 “我可以放过他们,但是人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买单。” 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震出琼琼灵力,直至剑断。 众人捂住胸口,四肢百骸,痛到发癫。 古觞想阻止,一想到他们是自作自受,便就此作罢。 这种程度,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是恢复不了的,且每天都要吃丹药才能短暂地施展灵力。 古觞低沉道:“可以了?” “这只是小小的一个惩罚,倘若有一天他们还像今日来找我麻烦,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一落,苏晚晴扭头不再搭理这位前来劝架的城主。 径直扶着秋梨,带着苏家一干人等往府邸走。 片刻,等街上再看不见苏家的人后,一个穿着苗疆服饰,头戴蛇头面饰,俏皮可爱的姑娘冒出身,“爹爹,她好威风啊,我太崇拜她了!” 古觞点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苏晚晴?” 少女点头,冲他眨了下眼,“嗯,她很厉害。” “莲儿,以后莫要任性,这事你不该管!” 古一莲别过身,“这群人太坏了,见人家天赋好,又是个炼丹鬼才,便要杀人。” 晴日惊雷,他不可能没看见,反而一直都在。 天运之子注定不凡,他断定苏晚晴不会雷劫失败,就地陨落。 她这样的年纪与修为在夜郎是独一份。 眼下这一遭,将来在夜郎危难之际,她会守护夜郎吗? 苏府 苏晚晴看着满屋子瓶瓶罐罐,吩咐婢女把药全部分给今日受伤的护卫。 好在之前为了家戒仪式的比赛,她临时抱佛脚,炼制了许多丹药。 当时没多想,全部收纳在药房,不成想现在成了救命的良药。 受伤严重的护卫她一一亲自疗伤,开了药方,又给他们服下护心脉的药,缓解了护卫们很大程度的痛苦。 至于战死的人,她安排人将尸体厚葬,凡是父母健在,有妻儿子嗣的全都给予抚恤金。 见苏晚晴凡是亲力亲为,没有因为他们是护卫而轻视。 被人在乎的感觉,让众人来了劲,精神好了许多,不再是无精打采,受了点伤便要死不活的模样。 三位长老受的都是轻伤,苏晚晴大致看了一下,让他们服下相应对症的丹药,算是解决了他们的伤势。 “没事早些回去,府里事还多着呢。” 三位长老皆是一愣,见她忙前忙后,不免欣慰。 特别是幽长老,从前只知道盯着她的错处,看不起一个女人做家主之位,现在不得不承认,苏晚晴比他想象中的要优秀许多。 她很强大,不论是天赋还是实力,远远要比所有人看到的要强大。 几人走后,她没有休息的时间,受伤的人太多,有断了手脚的,有伤了肺腑的,还有眼睛被灵力灼伤的。 这些人是因为她才会受伤,苏晚晴眸光一凝,站起身道:“今日多谢各位相助,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将你们全部医治好。”女子的声音不大,却令在场的人为之震撼。 夜郎城从未听说有主子跟下人道谢的事,放眼整个九荒简直闻所未闻,偏偏苏晚晴做了,没有假惺惺,脸上尽是真诚。 将近傍晚,苏晚晴才从后院回到竹坞清。 眼下,她亦不能休息,马不停蹄赶到宋皓轩的住所。 他脸色苍白,往日明媚炙热的少年,今日神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回府时,苏晚晴便又喂了一颗药给他吃下,那药能护住心脉,吃下立马会有困意。 看似宋皓轩只是睡着了,其实他体内的药效正发挥着作用。 苏晚晴从被褥里拿出他的手,仔细探着他的脉搏,心沉如谷底,剑河说得没错,若她再迟一刻,重则性命不保,轻则入魔。 那种不要命的杀戮,对修炼的人来说,是为大忌。 尤其是宋皓轩这种以后要入仙门的人来说,一旦发现身上沾有邪魔之气,仙门中人断然是不会收他的。 苏晚晴为了能清除他污浊的灵气,只能选择换灵气的方法。 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他,直到净化掉他身上的污浊,便可消除附在他身上的邪魔之气。 双手催动灵气,正要输送给他,便被宋皓轩宽大的手掌桎梏住,“晚晚,不可。” 没想到他会醒,那颗丹药最起码会让他睡满两个时辰,怎么才一个时辰不到他便醒了。 惊悸于他的实力,说真的,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宋皓轩的实力,剑河在幻境里面说过,他的境界低于城中那几位家主。 可,能拥有承影剑的人,岂会是普通人。 “你身上附有杀孽之气,今日被你杀的那些人的怨气全部附着在你身上,长久以往便会形成邪魔之气。”她放慢语调,“趁现在这些邪气不算强,我替你清除干净。” 宋皓轩双眸还是很红,有种要溢出血的即视感,他仍是握住她的手腕,不说话。 苏晚晴性子极好,等了半晌,他才吐出两个字,“危险。” 她一愣,消除邪气不算危险,反倒是拖着不管,等邪气变成祟气,迷了人的心志,那时候才叫危险。 “放手,紫茄子!” “再不听话,你就自己回金陵城去,别来烦我!” 他先听见那声“紫茄子”,眼神阴郁下来,再听到苏晚晴叫他回金陵城时,本该生气的他端坐起身。 幽怨地望着苏晚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隔了好久才说:“我听话......你别赶我走。” 第48章 你长得好像一只狗 所有灵力汇聚手心,缓缓传入宋皓轩身体之中,酥麻之感令他不由战栗,一想到晚晚的灵气在他体内流窜,苍白的脸庞一下红了起来。 “你怎么了?”见他面色酡红,两耳发烧,疑惑道。 宋皓轩涨红着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直地望着她,想躲却移不开视线。 他不好意思说实话,随便胡扯了个谎,“没事,有点不说服。” 净化邪气,可不是闹着玩儿,苏晚晴格外小心,一来是怕杀戮之气消除得不干净,以后影响他的仙途,二来也怕自己半吊子的操作导致两人集体受伤。 因此,专心致志,唯恐出了什么岔子,根本没把这件事往男女方面去想。 净化邪气期间,不能随意停止灵力,强制中断,两人都会受内伤。 严重点可能会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定。 “我不能停,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现在是关键时刻,身体不舒服是肯定的,毕竟杀戮之气由怨引起,拔除过程不好受是必然要遭的罪。 但......这点邪气不至于痛到脸色突变吧,按理说如果有反应,她是净化邪气那个,自然也不好受。 宋皓轩心中蓦然一紧,脑子空荡荡半天回答不上她的问题,逼急了摇头道:“没事,可能刚刚我感觉错了。” 苏晚晴暗忖,这家伙,还不如百里长约那个病秧子。 他要是知道,晚晚拿他和百里长月做比较,绝对不会再说自己哪里不舒服之类的蠢话。 基于宋皓轩是男子,所以就算同她住在竹坞清,也是与百里长月一样,住在院内最里处。 从房中出来,苏晚晴累到不想说话,边走边扭动着腰肢,活动手脚的筋骨。 夜深人静,风刮得格外大,片刻下起了雨,她没带丫鬟,只能站在游廊里躲雨。 看着雨幕,今日只有这一会儿的闲暇时间是属于自己的,她仰头呼吸着空气,淡淡的雨水混合泥土的芳香传入鼻中,让本就疲惫的她放松下来。 雨渐渐变大,没有停下之势,苏晚晴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小跑回房。 提裙刚跨出一步,便闯进一个人的怀里。 她下意识抬头,廊上挂着灯笼,却被伞遮住了光线,只见来人一身白衣,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能分辨出男人好看的五官。 百里长月转动伞柄,微微抬眸看着她不说话,他的脸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血色,加上今日这一遭,脸色更差了。 纵然这样,他也极为好看,眼尾带红,薄唇淡粉,就算是病着,也是美的。 他不说话的时候,其实很冷,叫人徒生畏惧。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她憋不住,抢先说。 雨声潇潇,盖住了她的声音。 苏晚晴以为他听不见,重复了一遍。 男人立在台阶上,仍是一言不发,把玩着伞柄,眼神如炬低眸看向她。 “哦,你耍我呢?” 这人五感敏锐,怎么可能听不见她说话。 且,两人距离相近,同在伞内。 “你一直在紫茄子房里,我夜观星象,知道要降雨,所以来接你回去。” 昏沉的光线,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苏晚晴看不透。 尚且,不认为他那么好心。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百里长月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走吧,雨大,我送你。” 黑暗中,男人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在苏晚晴愣神之际,微凉的手掌握紧她的细腕,将她带进伞中,两人并肩而立,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她清清嗓,神不知鬼不觉拉远了彼此的距离。 雨渐渐小了起来,有停的趋势,苏晚晴步伐加快,见人未跟上,回眸瞥见男人瘸着一条腿,缓慢地跟在她屁股后头。 此情此景,她觉得自己是愧疚于百里长月的,扶住他道:“你腿上有伤,为何还出来。” 半晌,只有雨的喧嚣,无人应答。 苏晚晴并不想要答案,就是不解,下这么大的雨,腿脚又不方便,出来作甚! “我说过了,来接你!” 那双眸子蒙上了难以言喻之意,苏晚晴看不真切,只觉得心脏莫名的疼,“先回你的住所吧,我替你看看腿。” 苏晚晴一心在想他腿的伤势,并未察觉廊道分岔处的人影。 宋皓轩拿着伞在角落发愣,面色阴鸷,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在他退出角落时,百里长月转头笑意加深,勾勒出胜利之态。 他的屋子,不似宋皓轩那般讲究,陈设非常简单。 苏晚晴话不多说,扶人上床,旋即掀开男人的裤腿。 果真,脚踝开始溃烂,还有腐血冒出,她微微蹙眉,噬魂钉一日不拔,百里长月所受的痛苦就要多一分。 之前吃着药,养得差不多后,便能下地走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经过这件事,彻底打回原形,又得重新开启漫漫长路的治疗。 “下次打架你就怂一点,该躲就躲,你有腿疾,不宜使用灵力。” 她边给他处理伤口,边嘱咐道。 暗想,她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一天到晚饭都没吃一口,就光顾着看病疗伤了。 “咕咕咕——” 她尴尬地扫了眼坐在床上的男人,“对了,你吃饭了吗?” 百里长月摇头,今日苏府上下都很忙,没人管他。 况且,他是魔神,封印住的是他的法力,金身仍是不死不灭,少吃一两顿,饿不死。 女人笑盈盈对他道:“刚好,我也没吃,等我给你处理完,我们一起吃。” 苏晚晴像在哄小孩,每次给他处理伤口时,她总是很温柔,细心地给他治疗。 “嗯!” 往常大多数都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百里长月向来都是倾听者,很少会回应她的话。 不知怎的,今晚的他很乖很乖,像极了狗狗。 要是被他晓得自己的想法,肯定会掐死她吧。 她整张脸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鬼点子。 百里长月来了兴趣,说:“笑什么呢?” “笑你长得好像一只狗哦。”她没有防备,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暗道不妙。 男人声音低沉,煞气翻滚,“你想死吗?” 第49章 深夜食堂 百里长月目光充满嫌弃和鄙夷,果然,就不能把毒婆娘想得太好。 否则,她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比如,现在! 她包扎完伤口,将男人裤腿放下道:“嘿嘿嘿,我开玩笑的,男子汉大丈夫,你这么小气,日后谁敢要你!” 闻言,男人目光渐深,呼吸加重,“你是不是活腻了?” 她虚伪地扯着嘴角,“怎么会,凡人寿命太短,可以的话,我想与天长存。” 百里长月冷哼道:“那你就别总惹我生气。” 这是哪里话,她巴结还来不及,怎么敢对他不敬呢。 思绪一闪,她琢磨着百里长月刚刚话里的意思。 是不是说,只要不招惹他,日后说不定他会大发慈悲,放自己一马? 苏晚晴脑回路清奇,轻而易举地说服自己。 “好饿,我去煮面,你吃辣吗?” 他制止道:“你是主子,叫人去就行,何必自己动手。” 没办法,他和宋皓轩的主仆意识太强,九荒大陆是奴隶制时代,修仙的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开放。 九荒大陆向来强者为尊,败者为寇,统治者不论仙门宗派,还是五城世家,多以男人做主。 要说封建,其实也算不上,因为有一点,倘若实力够强,便能解决一切阻碍。 苏晚晴最反感的一点,便是人口买卖,人和牲口一样,明码标价。 一颗品质好的洗髓丹,就能将自己的孩子、妻子卖给牙婆。 集市上随处可见,人牙子拉着一群铐着手链的年轻人,供应不求。 幸运一点的人,便是被卖到庄子上给人当护卫和奴婢,但绝大多数人基本都是被人买去做药奴,或是被拉去当炉鼎。 五城之间明文规定,私下不能将买下的奴隶作为药奴,炉鼎,禁止一切有悖人伦之事。 但,很少有人会暗访管制。 毕竟在他们眼里,一个用钱买来的奴隶,生死早已握在金主手里,根本不会有人去管。 苏晚晴沉下脸,“继承家主第一件事,我要取消奴隶制度!” 她决然说完,头也不回往外而去。 片刻,院内的小厨房,菜刀在砧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百里长月坐在床上,回想着她的话,没有讥讽,微微沉思。 “咳咳咳,呛死了。” 苏晚晴无语,来到这儿,还没下过厨,生火她根本就不会,弄了半天,灰头土脸地进屋朝男人问,“你会生火吗?” 女人娇嫩的肌肤上,多了两道灰黑色印记,衣裳也变得黑黢黢的。 百里长月愣了一下,她真的要亲自下厨? “为什么不叫下人。” “这么晚,打扰别人睡觉做什么。” 男人没说话,下床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苏晚晴扶着他手臂,防止人跌倒。 两人对着灶台,大眼瞪小眼。 她急了,拉过圆凳,让他坐下,“你看半天,看出什么名堂没有?还是你根本就不会生火。” “咻——” 男人掌心聚集一丝非常小的绿色火焰,丢进灶内。 霎时,火焰变大,熊熊烈火裹着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锅里的水沸腾,苏晚晴丢了两把面条,手脚麻利地调好汤汁,随即趁热打铁放了几颗菜叶在锅里煮。 烛火摇曳,女人的影子在墙上拉长,昏暗的灯光,雾气氤氲在她脸上,肌肤滑腻。 “吃不吃辣?” 苏晚晴歪头就见他坐在凳子上乖巧的模样。 天知道!他真的好像一只大狗狗。 她眯着眼笑,手上不停地搅拌锅里的面条,舀了一碗冷水倒进锅里。 “不吃!” 她在自己碗里放了好几勺辣椒,夜郎人爱吃辣,她亦是。 百里长月见此,不禁皱眉。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面煮好了,现在吃有点烫,苏晚晴端在桌上,等把火熄灭了再吃。 不成想,这火居然怎么都灭不了。 “你来!” 百里长月封印后,九天玄火很弱,基本使不出。 他手一挥,那灶里的火化为泉焰,涌进他掌心。 “你为什么能使用火啊,这是什么法术,我能学吗?” 她想用手去碰空气中那道绿光,岂料,百里长月迅速收完火焰,厉声喝道:“你这脑子,永远也学不会。” 她噘嘴,情绪收得很快,亮晶晶的双眼盯着他说:“不学就不学,有什么稀罕的。” 男人“啧”了一声,苏晚晴立马捧着碗道:“吃面!” 两人并肩,她很能吃辣,脸上红彤彤地混合着两道黑印,有点滑稽。 男人看见勾唇偷笑,夹起面条,入口一瞬,鲜香味俱全,胃里暖暖的,连带着心都是被填满的错觉。 “你不加点辣椒吗,真的很好吃哦。”她极力推荐。 “不加!”放下筷子,冷肃道:“食不言寝不语。” 苏晚晴吃瘪,恶狠狠嗦了一口面条, 男人挑眉,朽木不可雕也。 “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他不回,她继续追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多大年纪了?” “咚——” 碗重重扣在桌上,汤却没撒出来。 她暗道,好功夫! 他眼神过于凌厉,苏晚晴咽下最后一口面条,将空碗推到男人手边,“我吃完了。”意思一目了然,她能说话了。 “我没吃完!”他动作优雅,仿佛吃的不是一碗清汤面,而是南雅居客栈里头的海参鱼翅。 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块手帕,末了,还擦了擦嘴。 这操作,苏晚晴有点无地自容,她好歹是一个女孩子,竟没有半分他的斯文。 叹了口气,这女人不当也罢!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苏晚晴义愤填膺道:“你看,我们认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只知道你一个名字,你却对我了若指掌,太不公***了!” 男人漫不经心,答:“你这么说,倒让我想起被你从奴隶市场买下的那一天。” “唉哟,你看你,老提从前做什么,我们要向前看!”她左手放在胸前,比了个冲的姿势。 百里长月不再逗她,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多大了,生辰......”他摇头,有些迷茫,“太久了,记不得了。” “啊,生辰也能忘,估摸着你最多二十五左右,别一副活了几辈子的模样。” 男人目光森然,“我看着比宋皓轩老吗?” 苏晚晴无语凝噎,他的重点好像与常人不一样。 第50章 一事相求 七日的时间,在苏晚晴的治疗下,护卫们的伤势已经逐渐好转。 有些身体素质好的,早早下了床,做着自己的差事。 至于伤重,或断胳膊断脚的,苏晚晴并未抛弃他们,给人换了份简单的差事,工钱还和从前一样,甚至还多了一份意外工钱。 凡是在府期间,因工受伤,都能有这份补助,这条令颁布下来,苏府瞬间炸开了锅,纷纷跪地道谢。 须知,世家里面的仆从奴婢生病,挨不住了,才会去抓药看病,均是自费。 倘因主子吩咐的事受伤,有良心的也就抓一副药草草了事,这还算好的,一般没完成主子交代的事,反而弄一身伤回来,不死都得脱层皮。 像苏晚晴这样的家主,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然,这还不算完。 苏晚晴在书写一份,专为打工人设计的契约书,条条款款皆是从奴仆的福利去考虑。 “小姐,你当真要将卖身契还给他们吗?”秋梨跪在案边,手撑着下巴问道。 “嗯。” 她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回应。 笔墨未干,掌心内侧蹭了一手黑黢黢的墨水,苏晚晴鼻翼有点痒,伸手去挠,丫头低喝道:“小姐,你脸上沾墨了。” 丫头试图用手帕给她擦掉,没想到越抹越脏。 “唉哟,我去打水给小姐洗脸。” 洗不洗无所谓,反正她不出门,外人又看不见。 不待她发话,丫头便跑出了屋,动作轻盈神速。 苏晚晴咋舌,“短短几日,小丫头灵力增长了不少。” 旋即垂眼看着自己“龙飞凤舞”的字迹,暗道好丑。 这拿出去,下人们能看懂吗? 一张宣纸上,字与字间距不是太宽,就是太窄,晕墨严重,字成黑点,极为难看。 罢了,找个字好点的人,照着写一份吧。 细碎脚步声传来,穿着鹅黄衫的婢女行礼道:“家主,有个妇人带着孩子在府外求见。” 带着孩子的妇人? 苏晚晴脑袋一抽,莫不是她死了的便宜爹,在外面养的外室和私生子? “走,去看看吧。” 府外,侧站着两名护卫。 见苏晚晴出来,恭敬地向她行礼。 “姐姐。” 这声音好耳熟。 狐疑的打量拉起她袖子的小萝卜头,瘦瘦小小白白嫩嫩,还挺招人喜欢。 可......这谁啊! 不会当真是他那个便宜爹,在外面养的外室所生的孩子吧! “你别乱喊,我不是你姐姐!” 苏晚晴抽出自己的袖子,该不会是来分财产的吧,倘若是的话,她该如何,给还是不给? “是是是,小孩子不懂规矩,您请见谅!” 说话之人,是个穿着粗衣麻布的女人,长得嘛,一般般,那双眼睛倒是生得不错,水灵灵的。 蒙上脸,算是难得一见的江南美人。 她样子很像不好惹的千金大小姐,“因何事在府外喧哗?” 那妇人领着孩子跪在她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苏晚晴吓了一跳,眼皮轻抬,不会真要认亲吧。 妇人带着孩子在府门口跪着,相当打眼,路人纷纷停下脚步看起了热闹。 “谢谢苏家主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您的话,我儿定活不到十岁,思祁,快,再给苏家主磕两个头。” 这小鬼居然是谷思祁,他居然瘦了那么多! 既然不是上门认亲的,苏晚晴没有必要再装成一个恶毒千金。 “快快起来,你们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 她扶起妇人和谷思祁,“没什么值得感谢的,我那日只是在比赛。” 妇人说什么都要让谷思祁再磕两个头,苏晚晴拦不住,便由着他们。 “我有一事,想请求苏家主。” 这次苏晚晴没拉住,妇人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道德绑架,她最是不喜。 脸色一沉,“我看你也大不了我几岁,我便称呼你一声姐姐。” 妇人闻言,急忙摇头,“不敢。” “这人来人往,我觉得你很敢!你不就是想当着大伙的面,让我下不来台,应你下你口中之事吗?” 被人当面揭穿,妇人顿感羞愧难当,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末了,眼泪直流。 “不许你凶我娘亲!”谷思祁给女人擦去眼角的泪水。 妇人将谷思祁背过身,用力拍打在他屁股上,言辞激烈反驳道:“没有,你别乱说话,苏家主没有凶娘。” 苏晚晴眯着眼,有些厌烦,“说事,别在这儿给我唱大戏!” 那妇人哭哭啼啼,半天放不出一个屁。 她没了耐心,转身便要回府。 “我想将孩子卖给苏家主,多的不要,我就卖一两银子。” 此话一出,不光她错愕。 看热闹的行人,亦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卖子的多了去了,但明面上卖自己孩子的,还真少见。 且对方卖价不合理,一两银子太少,这样的小童,起码值个二十两,怎么说也是永久的劳动力。 苏晚晴回眸,“不买!” 女人脸色沾有墨水,却难挡美貌,“我苏家即日起,不参与任何奴隶买卖,日后以招工为主。” 旋即,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消失不见。 “虎毒还不食子呢,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难道就是为了拿来卖吗?”秋梨用汗巾将她脸仔细擦干净。 苏晚晴摇头,“假设是真的,又怎么会只卖一两银子呢?” 丫头对此也很不解。 她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墨很难擦,估摸着要洗两天才会掉。 “你去查查看其中缘由。” 有事做,秋梨很高兴,天知道她有多想帮小姐做事。 苏晚晴见丫头欢快的脚步,扬眉暗忖,是时候该让她独立了。 有人跑腿,她继续奋笔疾书,开始捣鼓她的大事。 约半刻,她便失去了耐心。 “太丑了,我怎么会写出这么丑的字!” 嫌恶地拿起宣纸,中间还有个窟窿,是沾墨太多导致的。 不如,去找宋皓轩或是百里长月帮忙? 思虑后,决定还是找宋皓轩好点,倘若找百里长月的话,说不定还要被那家伙狠狠奚落一番。 谁知,来到宋皓轩住处,他禁闭房门,小厮伫立在门前,不让她进。 “苏家主,公子已经睡下。” 第51章 迷妹 青天白日睡下了? 苏晚晴抽了抽嘴角。 这小厮是宋皓轩的人,虽是小厮,在苏晚晴眼里,他更像暗卫,周身冷肃的杀意,是掩盖不住的。 应是装扮成小厮,好随身保护在宋皓轩身侧。 “那,等他醒了,记得喂他吃药。” 小厮作揖,不卑不亢道:“是。” 苏晚晴失落地往回走,难道真的要去找百里长月帮忙吗? 罢了,罢了。 本来打算亲自拟订契约书,奈何字迹太丑,眼下还是吩咐下头的人去做吧。 “看路!”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廊道很长,她与百里长月的距离,大概有五米左右,前面视线开阔,无遮挡物。 疑惑走向他问,“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摔倒。” 男人调侃道:“我怕你眼瞎,踩到我!” 话音一落,百里长月进屋“咣”一声关上门,不给女人接话的机会。 苏晚晴吃瘪,握紧拳头,朝他房门虚晃两圈。 “苏晚晴,手不要我给你折了。” 凌厉声从屋里传出,她慌乱地收起手。 暗忖他有透视眼不成! 一连吃了两回闭门羹,苏晚晴苦笑,求人不如求己,她银子多得是,还怕找不到人干活。 兴许是被激到了,她出府准备寻个字好看的人,给她写份契约书,估摸着不止一份,府里怎么说得有六七十人。 苏晚晴刚出府,便见谷思祁和她母亲,仍跪在地上不起。 她全当看不见,从他们面前走过。 算算有七八日未出门了,苏晚晴决定先去吃顿好的。 脑子一闪,要说这吃食,还属南雅居。 “苏家主这边请!” 她刚到店门口,在外迎客的小二便热情地招呼着她进去。 经过家戒仪式一事,苏晚晴如今在夜郎城名声大噪,五大世家中唯一一位女家主,可谓是相当吸引眼球。 然,她还是天运之子,同一天内,让天雷劈下六道的女人,莫说在夜郎城,放眼整个九荒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年纪轻轻便轻而易举超越各大世家长老修为,不愧是上天眷顾之子。 是以,不管走到哪,苏晚晴总是人群中的焦点。 关键她长得还不赖,真真是羡煞人也。 “今日包间已满,您稍等,我这就叫人腾位置。”掌柜不着边际推开小二,对她谄媚道。 苏晚晴摆手,“不必麻烦,我坐大厅就行。” 包间有人,她怎么好意思将人家扫地出门,自己心安理得吃饭。 南雅居环境优美,很注重客人隐私,故而就算是大厅,每隔一个位置都会放上屏风。 大厅中央,整齐排列着水墨丹青的屏风。 她一个人点太多,吃不了浪费。 只点了几样她最钟意的菜肴。 服侍他的是上次那位被百里长月吼的小二。 不得不说,南雅居有点东西在身上。 小二们唇红齿白,婢女们个个秀丽可餐。 男客人清一色安排的均是婢女服侍用餐,女客只要不严明拒绝,安排的皆是清新俊逸的美男子。 重要的是他们拿捏得很好,小二不油腻,侍女不魅人,大多只是服侍客人布菜、说话,解解乏之类。 与青楼的皮肉生意,完全不同。 菜上齐,苏晚晴夹起红烧肘子,皮糯味正,不咸不腻刚刚好。 小二用勺子给他布了道竹笋鸡丁,她尝了一口,非常下饭。 “建议一起坐吗?” 苏晚晴眯着眼吃得正来劲,听见声音,抬眸便见一位苗疆打扮的少女,坐在她对面。 少女戴着一副蛇头额饰,阴毒的蛇头戴在她发间,一点不违和,反倒增添了几分俏皮。 她问道:“你是?” 此人有些面熟,苏晚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古一莲往椅子上一靠,斜眼看着她不说话。 苏晚晴灵光一闪,“你是那个姑娘。” 眼前这位,正是家戒大会擂台比赛时,在台上帮他骂人的那位少女。 “那日多谢了!”她拱手道。 少女羞涩挠头,“不客气,我就是看不惯那人自以为是。”随后抬头真诚发问,“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她一愣,粲然一笑,“当然!” 苏晚晴站起身抱拳道:“苏晚晴。” 古一莲学着她的样子,“古一莲。” “古板的古?” 少女“嗯”了一声,格格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家有个大古板,我爹就是个顽固不化的大古板。” 她竟然是城主的女儿! 苏晚晴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话。 “以后我就叫你晚姐姐怎么样?”少女天真的问道。 得,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妹妹,现在又来一个。 她拒绝,“我不需要妹妹,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虽然她和苏灵儿区别很大,但她这辈子都不想当别人姐了,有阴影! 古一莲不勉强,转动着眼珠子,很认真的在想该怎么称呼她。 “那我就叫你苏晚儿好不好?”她双手撑在脸颊,像朵绽放的花儿。 苏晚晴挑眉,拿起一个鸡腿啃了一口,苏晚儿是什么鬼! 腻腻歪歪的,与宋皓轩一样,每次叫她晚晚时,她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太肉麻了。 还不如百里长月,直接直呼她大名多好。 虽说偶尔他也会叫一两声毒婆娘,但比这两个人的叫法要好听得多。 咦,怎么每次总拿他做比较,苏晚晴接连啃了好几口鸡腿,试图压下内心危险的想法。 “好不好嘛!” 娇娇弱弱的声音传到她耳廓。 苏晚晴麻了! 她立马打住,“你就叫苏晚晴吧。” “好的,苏晚儿。” 苏晚晴:“......” 罢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晚儿,你经常来这儿吗?” 小二见两人认识,加了一副碗筷给古一莲。 她不客气地夹了筷竹笋炒肉,满口鲜香。 “不经常。” “那我可以去府里找你玩吗?” 苏晚晴耐着性子,“随便。” 古一莲自从看了擂台的比赛,又因炼丹一事,对苏晚晴非常崇拜。 她向来喜欢有勇有谋之人,最重要的是此人还是个女子! “我想学炼丹,既然现在我们是朋友了,你能不能教教我!” 苏晚晴见她两眼放光,不由失笑,“你没听过我的事迹?我可是最喜欢用活人炼毒。”她将头凑过去,附在少女耳边道:“你不怕我拿你炼毒吗?” “切,那都是传说好吗?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第52章 人性 苏晚晴一听,觉得她还算是个有自我判断力的人。 与这样的人交朋友,似乎不错。 从南雅居出来,她还有事,便和古一莲分道扬镳。 独自行走到闹哄哄的街道,穿梭在人群拥挤的集市,有几个衣着褴褛的人双手绑着绳索,人牙子在前吆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水嫩的女娃不要三十两,不要二十两,只要九两银子就能带回家。” 路过的人无不侧目伫立,人群中,苏晚晴被激涌推着往前走,随波逐流。 “小娘子不喜欢,有没有小弟弟,拿出来让我们乐呵乐呵。” 身后一位大便腹腹的男人嚷道。 此话一出,周围其他人,无论男男女女咧嘴笑出了声。 哄笑声乱作一团,苏晚晴脑壳痛,想退出人群。 奈何人实在太多,想出去着实不易。 叹口气,抱手而立,想等热闹劲儿过了再出去。 “有啊,这位大哥,你且看仔细了。” 人牙子走到那群奴隶后头,从尾部领出一男子,全身脏兮兮的,看不出相貌,周身散发着一阵恶臭。 他将人推到前头,那男子像没骨头似的,立即倒在地上。 所有人登时掩鼻,“好臭,你耍我呢?” 大腹便便的男子同他理论,作势要去打人牙子。 苏晚晴看起了热闹,心想,快打,打死了才好。 有道是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好东西值得等待!”人牙子摆手,让他耐心瞧着。 他抓起倒在地上的男子,扒开他的嘴,扣弄着牙齿道:“瞧,这牙口多好,眼睛长得多漂亮。”接着掰着手腿,“看,四肢完好。” 这套流程下来,仿佛眼前的不是人,而是只牲口。 苏晚晴攥紧拳头,一颗心像被人架在火上烤,气愤不已。 “重点来咯!”人牙子在地上找了块黑乎乎的抹布,在男人脸上擦拭,一张清秀的脸,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人牙子很满意围观者的表情,眼里尽是算计,“怎么样,还满意吗?” 大腹便便的男人淫笑道:“有好货,不早点拿出来,说吧,多少钱,小爷我要了!” “七十两!” 这奴隶长相是不错,不过七十两,太贵! 不足以让人买单。 看出他的犹豫,人牙子踹了一脚在男子背部。 “嗯——”男人闷哼一声。 “放心,声色是好样的,保证您日日笙歌。”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大肚男听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拍手道:“好!这是十两银子,算是定金,将人送去我府上,管家见了,自然会给你结账。” 人牙子乐呵点头,手刚摸到银子,便被一只细腕拦住。 “他,我要了!” 大肚男眉头一皱,再看清来人是谁后,哑口无言。 谄媚道:“原来是苏家主,没想到苏家主好这一口,君子不夺人所好,在下愿意将他让给您。” 苏晚晴不搭话,锐利如刀望着人牙子,说:“不光他,你身后这些人,我都要赎下,开个价吧。” 人牙子欣喜若狂,暗道今日要发大财,脑袋里疯狂加价。 看穿他的意图,苏晚晴踱步到人面前,悠悠地道:“想清楚再说。” 女人语气平淡,流露出的气魄好似泰山压顶,令人脖颈一紧,凭空生出恐惧。 “这......一百两。”他伸出一根手指道。 今日她出门时,带足了银子,从腰间取出一张银票,“放人。” 人牙子拿了银票,爽快给奴隶们解开附在绳子上的枷锁。 一共七名奴隶,得了自由也没发出声音,反而继续蜷缩着,他们不知道苏晚晴是什么样的人。 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在等待着自己。 人牙子睨了七个奴隶一眼,手里的鞭子打在肉体上啪啪作响。 “还不快谢谢苏家主,从今以后她便是你们的主子了。” 七人终于动了,呜咽着向苏晚晴跪下。 苏晚晴寒声问道:“你做这行多久了?” “不多不少十年了!” “那这些人都是自愿被卖的吗?”她继续追问。 人牙子反驳,“怎么可能,从未有人自愿被卖,他们都是些小暗流部落的下等人。” 苏晚晴点点头,“那......”她双目凛凛,“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人牙子想都不想便回答,“遭报应,他们和牲口有什么不同,不是我的话,他们早就饿死了,是我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价值,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再则,没有我,大户人家的奴仆从哪儿来?青楼的头牌从哪儿来?修炼用的炉鼎又从何处而来?” “说白了,市场需求,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人牙子高谈阔论如跳梁小丑,偏偏底下之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封建,扭曲的世界观,令苏晚晴内心深处嫌恶,甚至非常想吐。 “难道你就不怕有一天,身份转换,你是被卖的那个?” 人牙子笑道:“我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向来只有我卖别人的份,何况我与这些奴隶,怎可相提并论,他们生来就是低贱的货,场上谁人不比他们高贵!” 苏晚晴只觉理智粉碎,压低声道:“你有家人,有妻儿吗?” “苏家主有所不知,干我们这行,四处奔波的命,反正有这些奴隶解乏,有喜欢的就留下做个会说话的小狗呗。” “你们是不知道,前些年新进那批奴隶中,有个小妞不错,我便与她颠鸾倒凤了一番。” 他越说越来劲,在奴隶集市上,说黄段子并不是件多不耻之事,大家图个乐,有些客人听了,来了兴致,反倒会促成买卖。 是以,围观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你们猜之后怎么着了?”人牙子跟人群互动道。 吃瓜群众,流里流气道:“怀上了?一次就中?厉害啊!” “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那可不是,这贱奴怀了我的种,我自是不愿我的孩子是个下贱奴隶生的,便给她灌了药。” 他话说太多,口舌干燥,停顿了下,咽了口口水接着道:“贱奴就是贱奴,怎么折腾都不死,我的种居然在她肚子里待了六个月。” 嫌弃的口吻说:“我想算了,懒得麻烦,等生了拿去丢掉便是。” “谁知,有一天我带她出来,居然被一个老爷子看中,还出了大价钱,说是要尝尝怀孕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第53章 我要买你的命 “那你卖了没有!”一个瘦小的猥琐男问道。 “当然卖了,爷不光卖了,连带着肚子里那个......”人牙子神秘兮兮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两!” 人群沸腾,七嘴八舌,不敢相信一个破鞋,肚皮里头还揣了个小的,竟这么值钱。 终,苏晚晴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断了。 她胸口起伏,从腰带上解开钱袋,递给人牙人。 人牙子一愣,不解问,“苏家主这是何意?” 女人嗓音沙哑,“你不是喜欢钱吗?这些够不够?” 他打开钱袋,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银子,“够够够,苏家主想要什么样的货色,我都尽力为您寻来!” 自苏晚晴拿出钱袋开始,所有人个个瞪大眼睛看着人牙子数钱。 暗忖,世家大族就是不一样,买几个奴隶,出手如此阔绰。 “不用找,我要买的人就在现场。” 众人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人牙子狐疑,“谁?” 苏晚晴冷冷道:“我要买你的命!” 旋即腰肢扭转,拔出她旁边之人的剑鞘,寒光凌厉,插入人牙子的胸膛,再快速拔出,当头从他脑袋劈下。 剑很钝,她的灵力比剑锋利,注入其中,生生将那人削成两半。 她握住剑柄,剑花翻转,归入鞘内。 旁边的看客未反应过来,剑便已入鞘。 佩剑人受不了惊吓,瘫软在地。 围观人错愕回神,见苏晚晴如地狱而来的阴间勾魂使者,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日后,谁敢在我眼皮底下贩卖人口,诛!” 语毕,再无人敢拦,纷纷让出一条通道给她。 待她走后,胆小的还没缓过神。 视钱如命之人,争先恐后抢夺着人牙子那两半尸体,从上面搜刮着钱财。 有人抢到苏晚晴那一千两,还没捂热,便被同道友人刺了一剑。 集市中,为这一千两丧命的人,不在少数。 短短片刻,死了大半。 人心不足蛇吞象,苏晚晴并不意外。 集市乱作一团,众人四处逃窜。 苏晚晴满身是血地走在街道,从寂静走向嘈杂。 “听说前面那条街的人牙子被杀了,好多人都在抢他身上的钱。” “活该,干了这么多缺德事。” “有这等好事?我去瞧瞧,说不定还能捡捡漏。” 街上三五个人围成一圈,七嘴八舌谈论道。 苏晚晴从他们跟前走过时,才发现不对劲,全都侧身避开她。 “是不是她杀的人啊?” “我听刚刚逃命的人说......就是苏家主杀的人!” 她修为很好,交头接耳声,一一钻进她耳廓。 “你......没事吧!” 抬眸,是百里长月,一袭白衣胜雪。 他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面前。 百里长月仔细打量着她衣裳的血迹,直到确认不是她的,提着的心陡然放下,“你,杀人了?” “嗯。”她轻轻点头。 她第一次杀人,没有顾虑,光是因为气愤二字。 现在清醒了,后怕,心慌、恶心,甚至想吐,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知道这是肾上腺素产生的生理反应。 “呕——” 苏晚晴忍不住,别过头,双手撑地,将南雅居所有吃的山珍海味,一并吐了出来。 她还能回忆起,刚刚剑刺进胸膛,再拔出时,鲜血飞溅在脸上的温热感。 百里长月神色难得的慌张,并未嫌弃她的呕吐物,用袖口给她擦干净嘴角。 轻轻揽过苏晚晴的肩,“别怕,一个死人而已。” 闻言,她脑海嗡鸣,身体克制不住地痉挛,脸色苍白,异常痛苦。 见苏晚晴如此,他的心脏突然间疼了一下,惆怅酸涩,不断地在胸口徘徊。 特别是抱着她的时候,那种疼痛席卷四肢百骸,清晰而难以遏制。 将她抱起,女子娇小眉头微蹙,朱唇呓语,蜷缩在他怀里,很可怜,让人徒生保护欲。 他不由收紧手力,让怀中的女子更靠近自己一点。 回到竹坞清,秋梨见这阵势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了?” 百里长月没回答,径直把她放在床上,又给她把鞋脱了,“你把她衣服换下来。” 说完,侧身走出房,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微风拂过,片片杏花落在他肩头。 他没空欣赏,只觉心中一阵烦躁,想把这些杏树全砍了去。 “晚晚,怎么了!” 宋皓轩刚刚听见秋梨的呼声,立马赶来,便见房门紧闭。 他简明扼要,“她杀人了。” “晚晚受伤了?”说完,便要推门闯入。 百里长月像看白痴一样看他,在夜郎城毒婆娘没有对手,除了城主能伤她,谁能打得过? 好歹是金陵城大城出来的人,怎么像缺失脑干了一样。 低声喝道:“秋梨在给她换衣裳,你要偷窥吗?” 闻言,宋皓轩收回手,掀袍而坐,“那她......?” 百里长月心中没底,却还是说出自己的猜测,“她杀人了,应该是第一次杀人。” 两人心思各异,皆是长久的沉默。 百里长月回想之前在水牢的每一天,苏晚晴很会折磨人,炼毒,挖肉,鞭笞,她使用酷刑,无比顺畅。 要说这样一个恶毒女人,是第一次杀人,他是不信的。 可,今日她并不像装的,她也没必要在他面前拿腔。 难不成真有一种人,满肚子坏水,内心仍是善良纯真的? 半晌,宋皓轩道:“她变了很多。” 百里长月勾起半唇,不以为然说:“或许你从未懂她。” 话音刚落,他内心巨震,惊慌失措,张口想反驳,终是没出声。 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令他不安,透不过气来。 旋即,站起身背过百里长月,像尊望妻石,紧盯房门一动不动。 “嘎吱——” 秋梨拿着换下的血衣疑惑道:“我以为是小姐的血,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发现不是。” “她怎么样了!”宋皓轩焦急问道。 秋梨摇头,“奇怪得很,小姐虽然没受伤,但看上去极为痛苦,还吐了。” 丫头抱着木盆,问,“小姐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别废话了,打盆热水来给她擦擦身子,在沏壶茶给她漱口。” 百里长月见两人聊起天来,阴沉着一张脸打断道。 第54章 挑破 连着两个晚上,苏晚晴反反复复,睡得不是很踏实。 昨晚调配了一副安神药,才勉强入睡。 夏季来临,她睡出一身汗,推开门,杏花飘落。 “秋梨,我想沐浴。” 见小姐终于出了房门,丫头喜极而泣,点头应下。 其实她并不想折磨自己,为那样一个人渣不值得。 只是,这具躯体在九荒,她灵魂深处却是来自另一个和平的时代。 苏晚晴无法做到,在第一次杀人后泰然自若,即便那个人该死。 努力调整情绪,未来这种事不会少,她得适应。 竹坞清最里间,宋皓轩听见动静,大步流星向她走来。 “晚晚还好吗?” 男人一袭鸢尾蓝袍,俊朗洋溢。 苏晚晴微微偏头,他身后还有一个白色的人影。 阳光刺眼,看得不真切,光洒在他身上,渡了一层薄薄的金,缥缈虚幻。 “无碍,现在好多了。” 男人挨近,一片阴影落下,挡住了那层光。 “晚晚,你,是第一次杀人?”他本不该问的,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话音刚落,女子脸色发青。 宋皓轩暗道不好,不知所措地凝望着她。 百里长月见此,轻“呵”一声,宣示着无语。 他背靠粗壮的树干,笔挺的身姿睨了两人一眼。 苏晚晴走到石凳前坐下,沉在记忆里,寻找着有关原主的一切信息。 她猜到,他们会问。 原主因为服食食魂散的原因,确实变得残暴无人性。 但,她从来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任何一个人。 多数皆以折磨人,炼毒为乐。 当然,因炼毒死的人,不再少数。 苏晚晴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半晌,回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亲自动过手。” 两人听进心里。 宋皓轩垂眸,长在世家里的小姐,若想除掉一个人,吩咐下人即可,这能避免不少血腥画面。 同样的话,百里长月却不这么认为,一个人有害人之心,即便不是自己动手,那也是因自己而死。 如此不敬畏生命之人,又怎么会因为亲自杀了一个人后,有这般不适的表现。 然,总总不合理之处,无从解释。 蓦然想到食魂散,便又觉一切有迹可循。 苏晚晴开口道:“之前服食食魂散,导致性情大变,现在清醒后,我时常感到胸口发闷,毕竟那么多条人命,都被我拿来炼毒而亡。” 百里长月暗忖,看来,那食魂散药性当真猛烈。 当初,毒婆娘将他从水牢放出时的焦灼,不似装的。 这么说,那个时候她已经开始慢慢恢复神志了。 那她为何还在自己面前演戏,说什么爱而不得的蠢话。 难道,她为自己疗伤,对自己好,所做一切只是为了赎罪,待自己腿好后,便一脚踢开? 苏晚晴不知道百里长月短短时间内,会脑补这么一大串戏。 毕竟现在她脑子里,只想赶快将这件事就此揭过。 与百里长月不同,宋皓轩是苏晚晴的唯粉。 苏晚晴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都不带怀疑。 哪怕生疑,她只需解释几句,撒个娇,什么事也都烟消云散了。 果然,宋皓轩听见食魂散,脸上顿时乌云密布。 “晚晚,以后你要做什么事,杀什么人,不必亲自动手,告诉我,我会帮你,所有的脏事交给我来处理!” 他攥着她的纤纤玉手,合十陇紧。 百里长月越看,越觉得刺眼,款步到两人面前,“是啊,脏事紫茄子最拿手,像苏远程姐弟、云乌就处理得很干净。” 少顷,苏晚晴直起身,像看陌生人一般看他,“什......么?”她嗓音哑然。 “我......” 真相挑破的一瞬间,他眼神一下变得森寒。 宋皓轩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为了不让她发现端倪,那日家戒大会,这么多人围攻,避免起疑,他亦不敢使用杀招。 如今,却被人挑破。 他恨极了他,煞白着一张脸,深戾的目光尽是杀意。 “百里长月,你真的该死!” 承影剑一出,长剑如破风之势,青光乍现,朝他胸口袭去。 他的速度极快,苏晚晴根本来不及阻止。 谁知,百里长月竟不躲,嘴角噙出笑意,用血肉迎上了这一剑。 宋皓轩惊愕,立即拔剑。 “扑哧——” 血染红了白衣,怪异而扎眼。 “百里长月......” 短短一瞬,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苏晚晴推开宋皓轩,抱住男人倒下的身子。 秋梨吩咐小厮将桶里的热水提进院内,便见到这一幕。 目光一沉,怎么又打架了。 小姐受伤了没有? 不等她发问,苏晚晴朝她喊道:“快去屋里把止血丹拿来。” 闻言,秋梨动作麻利,捧着一堆瓶瓶罐罐在地上,任由她挑选。 苏晚晴倒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 “快随我扶他进去。” 宋皓轩就这样看她忙里忙外,全程不给他一个眼神。 “这是你的屋,他不能去。”他开口拦住。 人都受伤了,承影剑是上古神剑,不及时医治,会伤及性命,哪里还管得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这里离他的屋太远了,救人要紧。” 她尽量放平语气,怎么说这件事因她而起,苏晚晴没有理由去责骂他。 将人放平躺下,褪去他的上衣,刺目的红不停地流。 被上古神剑所伤,普通丹药根本止不住这道伤口的血。 苏晚晴召唤出人参精,未开口,人参精便吐槽道:“恶毒婆娘,你是不是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想起我!” 她连忙否认,“当然不是,全九荒最最可爱的精灵,你快帮他止血。” 人参精端量男人胸口的伤势,“有点难度,我尽力。” 它的触须伸长,密密麻麻的经络线条,挤压着男人的伤口,白光忽闪忽闪。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人参精身上的光越来越黯淡,它从男人胸膛滚下,苏晚晴及时接住。 低声问:“你还好吗?” “不好,非常不好,我要睡了,可能会睡很长一段时间。” 平常精神头十足的小霸王,此刻焉了吧唧地吊着气。 苏晚晴心疼,找了一瓶她专门为它炼制的丹药。 “吃一颗再睡。” 人参精眯起眼,鼓动着腮帮子咀嚼,“好好吃,可是我好困哦。” 第55章 以爱为营最叫人可怕 旋即,小人参消失在她手心。 苏晚晴查看他的伤势,血已经止住。 悬着的一颗心逐渐放下,她拿着小厮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处,再仔细包扎好, 一套流程下来,她受力不少,夏日炎炎,内衬早已湿了大半。 “晚晚,你先去歇着吧,我来守着他。” 宋皓轩这话,听进她耳里,自动翻译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像是在说:“晚晚,你先去歇着吧,等你走了,我再补一刀。” 看出她的顾虑,补充道:“你不信我!” 他有些挫败,“我刚刚不是有意,是他故意撞到我剑上。” 苏晚晴在屋里,是背对着床与他交谈。 百里长月一直是醒着的,他睁开眼,勾唇好笑地侧眼凝视着他。 宋皓轩气结,嘴唇发抖,偏偏在她眼里,他就是故意的。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何百里长月噙着笑迎剑而上。 他是故意的! 不是不怕死,而是知道晚晚会救他。 宋皓轩恨得牙痒痒,仍无济于事,转身出了房门。 见人走了,她准备沐浴休息一会儿。 谁知,刚跨步,手腕便被抓住,苏晚晴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想退出桎梏,奈何男人手劲太大,她挣扎无果,将他身体往里推,坐在床沿边。 他的脸很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苏晚晴覆在他脸庞,眼下是夏季,简单的处理伤口,她便出了汗,何况是像他这般窝在被褥里。 尽管如此,他脸仍是有些微凉,握住她腕的手也是凉凉的,甚至可以说是冰冷。 “怎么这么冰。”她哈了口气在掌心,覆在男人脸上,想以此借点温度给他。 没用,她泄气,决定用灵力试试。 握紧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输送着温热的灵力。 “咦,怎么没用?” 她停下,在他脸上捣鼓着。 百里长月暗忖,蠢女人,他是魔神,体质自然与常人不一样。 但,一想到她这么照顾自己,身体酥麻,心脏像被电击,震得耳膜作响。 他憋不住,悠悠地睁开眼,“别乱碰,我就是这样的体质。” 冷不丁的声音,打破苏晚晴的专注。 嘴巴小声嘟囔,“明明是你拉住我不让我走。” 百里长月权当没听见,低沉着声音,有点祈求的意味,“陪我一会儿。” 她定住了身,刚想拒绝,他那双似水,眼尾带红的眸子,令她不忍驳回。 僵直背道:“我不就在嘛,你再睡一会儿吧。” 百里长月看似弱不经风,身子倒是经造,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苏晚晴真怕他还没当上魔尊,就提前死翘翘了。 “睡不着,你和我说会儿话吧。”他嗓音轻柔。 不知为何,他每次受伤,身上自带的那股破碎感总令人着迷,比任何时刻都要好看。 “说什么?” 门是关上的,窗户撑开一扇,金光洒下,将屋里照得透亮。 这样的光线,自然是睡不着的。 “不知道。” 苏晚晴想捏他的脸,不知道是什么鬼! 他像一个孩子,非要大人唱歌谣,讲童话故事,才能入睡。 “那一剑为什么不躲?”她开口问道。 男人脸臭了起来,“本......我叫你陪我说话,不是叫你问这个!” “我这也是陪你说话啊,不说这个说哪个?” 狗男人,变脸变得真快! “你觉得我能躲开承影剑吗?”他反问道。 苏晚晴锐利的目光直盯着他,“你怎么知道那是承影剑。” 知道她会问这个,百里长月并不慌,谐谑道:“多读点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她咬紧后槽牙,暗骂,狗男人! “宋皓轩伤了你,你......” “你想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百里长月冷眸内潋潋流动着幽芒,“你呢?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原谅一个想杀我的人?” 他嗤笑一声,“也是,除了原谅我能怎样呢,他是高高在上金陵城城主的儿子,而我只是一个下贱的药奴。” 百里长月一字一顿道:“怎敢比拟。” 这眼神刺痛了她。 “你现在不是药奴,你我之间的契书早已不作数。” 深呼一口气,语气坚定,“相信我,你以后会成为一个所有人都惧怕的存在,皆时,没有人会小看你。” 百里长月觉得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特别吸引人。 “那,如果有一天,我的脚伤好了,你是不是就会赶我走?” 片刻,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你我注定是要分别的,你有自己的路,我亦有我的天地要去闯。” 苏晚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她不想自己的命运,再被拉入上一世的轨道。 她要奔,自由和性命,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无论是百里长月还是宋皓轩,终将会分离。 “你走吧,我想睡一会儿。” 男人闭着眼,气息平稳,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她突然觉得百里长月变得有人情味了,不再是那个满身是刺,浑身冒着寒气,冷漠无情之人。 变得有人气的第一点,会因为分离而不舍、难过、烦躁。 虽然他很克制,她依然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安。 出了房门,苏晚晴有种被抛弃的感觉,这是她的房间,现在让给了百里长月,她便只能住在隔壁的厢房。 阳光照在身上,苏晚晴整个人却像坠入冰冷的湖泊。 宋皓轩是变数,他的爱太疯狂,凡是对她不利之事,均在背后替她筹谋规划。 这种癫狂的爱意,刺激着她体内血液翻腾。 他就像一只蛰伏在暗的狼,现在已然露出利爪,这一切都在不可控制的范围。 苏晚晴头疼,弄不好,宋皓轩还是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她渐渐明白,上一世宋皓轩为何要将原主拖去喂野狼了。 步步为营,沾满血的狼,在有一天得不到的时候,便会摧毁掉。 看来,是时候找他单独聊一聊了。 可,他会听吗? 她上次就明确拒绝过,如果再说一次,苏晚晴感觉他会扭断自己的脖子。 其实,相比未来的魔界至尊百里长月,宋皓轩才是最棘手的存在。 他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疯子。 以爱为营的疯子。 第56章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明晃晃的日光,照在苏府外跪着的妇人和孩童身上,一大一小,面色泛黄,嘴唇干裂。 三天不吃不喝,终于挨不住昏死过去。 小厮来报时,苏晚清刚沐浴出来,未施粉黛,难掩芳华,发尾还滴着水珠,她坐在书案慵懒地喝着茶,“我叫你查的有头绪了吗?” 秋离给她擦拭头发,确定发丝不再滴水后,回道:“我昨日想说来着,长月公子受伤便给耽搁了。” 她抿了一口茶,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妇人的丈夫前些时日上山打猎,被野兽咬伤,回来烧了一夜,第二天便没了呼吸。” “这妇人身患咳疾,听说治不了了,我想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想出了卖子的法子,想为自己儿子谋一条生路。” 秋离小声嘟囔,“可,为什么执着于卖一两银子呢?” 既然妇人已经没了生路,那为何不多卖些银子,起码还能将银子给儿子防身用。 世家大族仆人不好当,身无分文很容易被其他奴仆欺负,何况还是那样小的孩子。 家生子瞧不起仆从,府里有些资历的老人看不起从外面买回来的奴隶。 受恩宠的奴婢,在府中是第二主子的存在。 这些,秋离都遭遇过,所以她比谁都明白当下人的难处,打心底是同情那对孤儿寡母的境遇的,也有私心想让小姐收留他们。 苏晚晴自然听出了她悲悯的语气,问道:“你想我将他们买下?” “奴婢不敢揣度小姐,只是觉得他们可怜。” 主仆等级的思想在秋离脑海里根深蒂固,她随意略带思考的询问,丫头便立即低头认错。 “秋离,你不必这样!其实我早就将你当成了我的家人。”她诚恳的说道,双目是化不开的温柔。 她何德何能能做小姐的家人,她只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弃婴,得小姐关照,才不至于再干那些粗粝的活。 秋离未开口,泪先流,哽咽道:“小姐......我......” 指腹划过她的泪水,“傻丫头。” “我瞧着那孩子是个伶俐的,让他们进来吧。” 闻言,秋离破涕而笑,“是!” 待她快走到门口时,苏晚晴眼底多了一丝凉意,唤住她说:“秋离,你要记住,倘若有一天我不再府里,千万不要因为别人可怜,便轻易出手相救。” 丫头点头,明天小姐的意思。 天下可怜人何其多,真真假假谁能分得清呢? 她亦晓得自己太过单纯,不过听信几句片面之言,就心软的来求小姐。 苏晚晴是个懒人,能坐着绝不站着。 是以,便没有去前厅,反而是叫人将母子请进了竹坞清。 跪了三日,母子俩滴水未沾,此刻苏晚晴品茶,两人喉咙不自觉的滚动。 特别是谷思祁,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的茶盏一动不动。 妇人拉着小孩又要下跪,苏晚晴烦得很,她又没死,跪个屁! 冷然道:“我还没死,别动不动就跪,我受不起!” 妇人一听,双腿弯曲着,贵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斜眼看,指着一旁八仙桌下的圆凳,让他们一人搬一个坐下。 “去,舀两大碗水来给他们喝。” 妇人作势站起身要道谢,她摆手道:“不要整这些虚的,直接说你的目的,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三日未进食,妇人手抖得厉害,将水喂给谷思祁喝下,她才咕噜一口气喝完。 苏晚晴将书案上的点心递给谷思祁,他有些犹豫,得了母亲的允许才敢拿。 孩子很聪明孝顺,得了点心,并没有先吃,反而先拿一块给自己母亲,见她吃了,他才开始动嘴。 漫长的等待,那妇女期间咳嗽了几次,才勉强说了一段完整的话。 “我的事情,小姐定然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 她慈爱地看了眼谷思祁道:“我命不久矣,可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儿,他还那么小,只得用了这么个蠢法子,让小姐见笑了。” 苏晚晴沉吟道:“城中世家不止苏府,你要卖子,何需来我这儿,光凭你出的价,我相信那些个世家大族,会愿意收留你儿子的。” “不,我只认您!” 苏晚晴诧异地望着她,不懂她是何意。 “家戒大会,那些病人都死了,只有我儿活着,还带着药方回来。” “我便觉得您和城中人口中说的不一样。”妇人坚信道。 “您是个好人,我想将儿子卖给您,如此,在您身边,定不会过得太差,说不定看他年纪小,怜悯他的身世,让他少干些活,不至于像其他家仆那么累。” 秋离脸色微沉,可怜之人,会运用自身劣势,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一堂课,是小姐亲自给她上的。 家戒大会,医治百通找出病患,并开具相应药方,医毒世家向来不公开自己的配药单。 故而,那些病患,只能拿着当时剩下的丹药回去吊着命。 参赛人中,只有苏晚晴是将药方毫无保留的交出去。 搞清楚来龙去脉,秋离仍有一事不懂。 “那为何偏偏把卖子的钱定为一两银子,你这么爱你的孩子,何不定高些,再把得来的银子给孩子,岂不两全其美。” 妇人将压在心底的盘算说出来后,脸上轻松了不少。 面对秋离的疑问,她不着急回答。 抱着怀里的孩子轻轻晃动着身子,谷思祁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轻微的鼾声,让屋里的人不由地放慢呼吸。 苏晚晴起身替妇人回答,“原因有三,其一,因为价高,便不是诚心卖子,怕我们会对谷思祁怀恨在心,所谓人心不能测,纵然我给了药方,你仍是不敢全信我,信我是一个良善之人。” “其二,你根本就没想过要将这卖子钱,拿给你儿子!” 她憋着气,轻咳了几声,“苏家主英明。” 秋离不明所以,问:“为什么?” “他才四岁,无根基,无依仗,更没能力,所谓财不外露,若是将这笔钱留给他,只会害了他。” 妇人点头,眼泪婆娑,颇为欣赏道:“苏家主这般年纪,便懂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道理,实在难得。” 第57章 告别 她站起身,将孩子递给秋离,旋即重重跪在地上,朝苏晚晴磕了三个头,带着一丝诀别之意。 “求苏家主买下我儿。” “我不做买卖人口之事。”苏晚晴欲将她扶起,女人死活不起。 她只好换了种方式应下,“我虽不买卖人口,但我苏晚晴愿意收下他。” 妇人破涕,哑声道:“多谢!” 语毕,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苏晚晴执起她的手把脉,气若游丝,油尽灯枯之命,救不回来了。 怕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命数,这几日不过提着一口气强撑罢了。 秋离抱着孩子蹲下身,让她看孩子最后一眼。 妇人抚摸谷思祁的额头,如愿以偿地阖上双眼,倒在了苏晚晴怀里。 “小姐......” 苏晚晴只觉双眼模糊,抬手覆上脸,才发现不知何时,眼眶竟蓄满了泪,滚烫的泪顺着指缝落下。 “吩咐人,将她和她的相公葬在一处。” 傍晚,四周一片漆黑,苏晚晴没叫人点灯,她提气一跃,踏在屋顶之上,茫茫夜色,那弯玄月皎洁明亮。 她以瓦为枕,静静地躺下,直直盯着月,整个人孤寂清冷。 “晚晚,喝酒吗?” 她歪头看见宋皓轩一袭圆领枫红长袍,手拎着两瓶酒,稳稳地朝他走来。 苏晚晴撑起半个身子,靠在高高檐顶的斜面上,“好!” 接过他手里的酒,颇为豪气地灌了一口,辛辣在口腔蔓延,她不由吐出舌头,“真辣,不过,是好酒!” 只一口,她脸上泛起红晕,晚风吹起她的发,双眸内潋起醉意,意识却十分清醒。 咣咣喝了两口,嘟囔道:“一醉解千愁,看来是骗人的。” 宋皓轩也不拦她,今日之事,他在院里,自然听见了。 男人用酒瓶碰了下她的瓶口,苏晚晴扬起嘴角回应,“干杯!” 蓦然,问:“其三是什么?” 她两腮绯红,微微嘟唇,娇艳欲滴,原本媚丽的长相,不知何时多了一股清冷的英气。 “其三,她从始至终要的那一两银子,不过是给自己的安葬费罢了。” 闻言,宋皓轩陷入沉思,猛地喝了一口烈酒,“晚晚,我要走了。” 苏晚晴侧身,惊愕道:“怎么......这么突然?” “少阳已经在招选弟子,我要先回去给爹娘辞行,再起程出发。” 他犹豫,尽管知道希望很渺茫,仍是开口问道:“晚晚,我们一起走吧,仙门才是修者的归途,即便此时你在夜郎城已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但和仙门宗派其他人比较,仍是相差了很大一段距离。” 苏晚晴当然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 眼下,苏家没有顶替的人,她若抛开一切,那秋离怎么办,还有谷思祁那个小鬼,再则......还有百里长月。 仙门她一定会去! 然,得把苏家这一大家子安顿好才行! “我会去仙门,不过不是现在,况且我对剑术无缘,不感兴趣,也不打算入少阳门下。”她的语气平静中带着坚定。 假使今日在宋皓轩面前的是其他人,他定极为不噱,仙门宗派岂是那么好进的。 须知,五城之外的修仙门派,每十年招收一次弟子,错过需再等十年。 且,招收弟子尤为苛刻,上万名人参加招选,能过考的不足二十人。 这还不算过关,最终招收弟子的人数,一般为八至十五个人。 其中少阳派最为苛刻,每次招收的弟子,基本定在八位。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毕竟去仙门的路途,凶险万分,许多人连仙门影子都没瞧见,便死了在路上。 宋皓轩信她,她说要入那个门派,便一定能入门。 可是他仍然有些担心,毕竟一路艰险,受伤是必不可少的。 “晚晚,我一定会变得非常强大。” 苏晚晴醉意朦胧,笑靥如花道:“胡扯,你已经很强大了。” 她青葱的指尖微微摇晃,问:“对了,你几时走?” 男人抓紧她拿不稳的酒壶道:“天亮就走。” 苏晚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我有好东西给你。” 话音一落,爬起身,风一吹差点跌了下去,好在宋皓轩及时拉住她的手腕。 她粲然一笑,“飞咯!” 脚尖一点,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从高处跃下,期间并未施展任何灵力。 他不晓得喝了酒的晚晚这么跳脱,想去接,奈何为时已晚,被人捷足先登。 百里长月一直坐在石凳上,两人在房顶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以,在她落下时,便稳稳地接住了她。 苏晚晴娇媚十足,双颊粉红,朱唇微启,“狗男人,你受伤不休息,怎么在这儿啊?” “放下她。”宋皓轩冷声道。 他懒倦地闷声一笑,双手卸力。 “咚——” 女人哀嚎了一声,“唉哟,屁股开花了。” 宋皓轩赶忙将人扶起,脸上尽是肃杀之气,指着人道:“你......” “不是你叫我放下的吗?”他双眸微眯,眼神玩味起来。 苏晚晴脑子嗡嗡作响,站在两人中间,“吵死了!” “走,好东西在房里,我带你去看。”她傻笑着,牵着宋皓轩的手道。 男人宠溺回道:“好!” 百里长月跟在两人身后,到了屋内,宋皓轩不善地盯着他,想伸手去关门。 “我也要看!”他朝苏晚晴喊道。 一个丹药有什么好看的,旋即点头说:“要看就看呗!” 女子显然醉得不清,身子歪歪扭扭,揭开货架上的红布。 “当当当,这些都是我炼的药,效果是这个。”她撅起大拇指,颇为得意。 “这是疗伤用的,这是巩固修为用的,这是毒死人不偿命用的,这是解药。” 瓶瓶罐罐加起来,起码二三十瓶,她将那块红布打了个死结,“诺,别说姐不照顾你,这些保管你以后都用得上。” 姐? 宋皓轩脸色骤然一变,极其不自在。 一旁的百里长月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笑。 笑死,照顾,还二三十瓶药保管都用得上?那紫茄子不得忙死,能不能活着去往仙门都说不定。 宋皓轩双目似箭,透着刺骨的杀意,撞进他的视线。 百里长月耸肩,无视他背过身,步伐轻快地走出了屋。 第58章 访客 天已大亮,苏晚晴起来的第一感觉便是头痛欲裂,眼睛酸胀,以及屁股疼。 秋梨从屋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小姐,把醒酒茶喝了就不痛了。” 她有些抵触,这汤药味道太过于霸道,胸口顿时翻江倒海。 “小姐,吐吧。” 丫头抱起桶,一双大眼睛望着她。 “我不想吐了,我不喝解酒茶,喝点水就好了。” 丫头领命,倒了一杯清水给她喝下。 总觉得这家伙不对劲,挑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秋梨暗忖,果真什么事都瞒不住小姐。 只道:“谷思祁闹着要见她娘亲,我不知道该不该将她母亲的事告诉他,他这么小,能懂死是什么意思吗?” 一杯水下肚,苏晚晴头清明了几分,起身道:“早晚都要知道的,你就实话实说,下午带他去他爹娘的坟前磕个头,以尽孝道。” 丫头觉得有理,便不再纠结。 见她如此,正经问道:“你好像对他很上心。” 秋梨挠头,“我是挺可怜他的,同病相怜罢了。” 闻言,苏晚晴不再说话,梳头的过程里,丫头心不在焉,她也并未责怪。 “一会儿,你就带他去祭拜吧,不用等到下午,反正今日府里也没什么事。” 丫头点头,手上的动作变得轻快起来。 宋皓轩走了,天不亮便出发了,昨晚算是告别。 送走了他这尊大佛,她心情愉悦,不由哼起了小曲。 仙门十年一次的招选,鼓舞着夜郎城的年轻人。 苏晚晴算了下截止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从夜郎城出发,一路顺利起码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看来得尽快将手里的事处理妥善。 “家主,有位自称是您朋友的人,在外等候,是否需要请进来。” 朋友?她在夜郎城应该没什么朋友吧。 难道是她? “是不是一个穿着苗疆服饰的少女,大眼睛,俏皮可爱,戴着一副蛇头面饰?” 小厮想了一下,作揖回答,“正是。” “她是城主的女儿古一莲,下次她来,直接请到前厅去吧。” 小厮惶恐,差点得罪了夜郎城城主的女儿。 苏晚晴见此,并不怪罪,城主这位女儿鲜少在外露面,整日在家捣鼓巫蛊之术,行事乖张,并没有多少人见过。 竹坞清有百里长月这个外男在,便不好把人带进来,且对方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古一莲在前厅无聊,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摸摸青花瓷,一会儿抬起茶杯的花纹瞧。 直到终于把人给盼来,才作罢。 将茶盏放下,站起身道:“苏晚儿,你也太慢了吧,我都等你半天了。” 见她一瘸一拐,双手扶腰,“你怎么了?” 苏晚晴揉了下屁股,暗骂一声,狗男人。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要是一不小心摔断了她的尾椎骨,这辈子可都要躺在床上度过了。 “无碍,被狗咬了!” “啊,你屁股被狗咬了?”古一莲想去掀她的裙子。 苏晚晴:“......” 她扣住少女胡来的手,“你再这样,我要打你了嗷。” 言毕,古一莲才悻悻地收回手,问:“你府上还养狗啊?” 她想回答养了,且这条狗还很不好惹。 慢慢坐在凳子上,问:“你应该不是来找我谈论如何养狗的吧!” 少女神经大条,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你知道仙门宗派开始招选了吗?” 她点头,挑眉问:“你要去?” “当然,仙门开放招选十年一次,入了仙门,便是一半仙人,飞仙指日可待。” 见她兴致勃勃,鼓励道:“算算时间,你要去的话,也该准备准备出发了。” 少女见她并不像城中其他人一样兴奋。 须知仙门大开,所有人都想去试一试。 “你不去吗?” 苏晚晴道:“当然,不过手头还有点事,等处理完再走。” 听见她要去,古一莲笑意晏晏,刚刚听她随和的语气,以为她不去呢。 “那我们组队一起吧!” 去往仙门,路途遥远凶险,故而,基本都是结拜同行。 也不是不行,不过此前她已经拒绝了宋皓轩,一是因为两人理念不同,她对剑术不感兴趣,所以走不到一块。 其二,她手里的事情未处理完,要耽搁一段时间,总不能叫人无限期地等她吧。 万一错过,十年的光阴,她可赔不起。 宋皓轩是个鬼才,成仙成神是迟早的事,万不能因她而耽误。 第一世苏灵儿给他下药,不仅耽误了他的仙途,还斩断了他的暗恋之路。 虽说最后宋皓轩也修仙得道,但苏灵儿下场实惨,一家人都赔了命。 之前她便觉蹊跷,苏盛父子去金陵城看望苏灵儿,那条路一直很太平,怎么会无端被魔族中人所害。 且,按常理来说,以苏灵儿的境界修为,应该找杀害自己亲人的魔族人报仇才对。 可她偏偏选择自刎? 自从百里长月挑破他杀害苏氏姐弟,以及云乌后,她便感到冥冥之中,命运的齿轮,开始重合转动。 上一世,苏盛一家的死,恐怕多半和宋皓轩脱不了干系。 “我手中的事处理完不知是何时了,你和别人组队吧。” 古一莲咕噜噜喝了口茶,道:“不碍事,多久我都等你。” 苏晚晴眉毛微蹙,小丫头好像黏上她了,“你想拜入哪个仙门?” 少女无所谓道:“你去哪,我便去哪,反正是修仙的地方,哪里都一样。” “难道城主就没有给你参谋过?” 古一莲嘟嘴,“他自然是想让我去无极殿。” 五大仙门,少阳派修剑术, 天机门修心法。 问天宗修占卜之术。 云泽宫修符箓,咒律,以阵法为主。 至于无极殿是个特别的存在,她们只招收女弟子,以上所有皆可修。 无极殿的女弟子基本都为无家可归,身世悲惨之人。 城主想让古一莲拜入无极殿,她多少能猜出几分。 一来,里面皆是女子,不会有男女是非,二来,无极殿招选弟子条件并不苛刻。 是所有仙门中,招选弟子最不计较人数的。 凡是有能力之人,一概收入麾下。 故而,给了很多女修者上升的机会。 第59章 心动 “你不想去无极殿?那万一刚好我就要去无极殿呢?”她故意逗弄道。 果真,少女囧着一张脸,尴尬道:“啊,不会吧!” 苏晚晴咧嘴笑道:“逗你玩的,我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去哪里都一样,能飞升成仙就行。” 水阿莎师傅的遗言,她可没忘。 她要替师傅去看她的好大儿。 “总之,你不用等我,如是错过了这次仙门招选弟子的机会,那可就不好了。” 古一莲不屑道:“怕什么,错过了大不了十年后再去。” 她想的倒是简单。 倘若她真的因为自己,错过了这一次仙门招选,城主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苏家。 苏晚晴嗤笑一声,低沉道:“你有本事回去将这句话,原封不动讲给你爹爹听。” “讲就讲......”她后面的声音逐渐弱了起来,“我才不怕他!” 她摸了摸鼻子,“反正我等你。” 话音一落,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日,本来要去寻个字好看的人誊抄契约书。 不成想,半道杀出个该死的人牙子,弄了一身血不说,事也没办成。 她找来管家,吩咐道:“你去外面给我找个字写得好看的人,最好是做过夫子,给学生上过课的。” 夜郎城一半人重蛊毒之术,一半人一门心思修炼,还有一部分人只为填饱肚子谋生。 除了世家大族,权贵富商有读书的条件,平民百姓肚子里有墨水的没几个。 更何况是仆从,他们基本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教育从娃娃抓起,苏晚晴觉得自己工作量很大。 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完不成。 半个时辰后,管家寻来了一位青年男人。 苏晚晴看着眼熟,这不是桥头卖画的吗? 青年作揖道:“拜见苏家主。” “你能说说自己会什么吗?”她补充道:“不谈法术修为,只说育人教书。” 青年男人愣住,“鄙人不才,琴棋书画略懂一些。” “我可看过你的字画,陈先生谦虚了。” 陈景和有些惊愕,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陈景和,今年三十五岁,修炼不当,导致经脉受损,此后便做起了教书先生,因修为低微,被学生家长联名抵制,随后辞去夫子一职,在桥头卖起了字画。” 她笑道:“不用这么惊讶,你的事迹在夜郎城,我想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吧。” 陈景和苦笑着没说话。 苏晚晴不啰嗦,简明扼要道:“我能治好你,让你重新修炼。” 青年眸子骤然一亮,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有一个条件!” 能重拾修炼,别说一个条件,就算是十个条件他也答应。 “有没有兴趣来苏府当先生?” “这......是条件?”他愕然道。 苏晚晴点头,“我要你教苏府上下所有人识文断字。” 陈景和生平第一次见世家大族请先生教奴仆。 他忍不住询问:“苏府上下,包括奴仆吗?” 她坚定道:“当然!” 虽然是件很离谱的事,但为了修炼,他觉得值! “每个月月例十两银子,外加给你修复受损的经脉。” “好。” 陈景和没有多余的考虑,应下了此事。 怎么算,都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苏晚晴命人去竹坞清,取她奋笔疾书的纸帖。 “照着誊抄下来,至于多少份,叫管家与你对接,府里有多少仆从,便写多少份。” 陈景和接过她皱巴巴的纸,蹙着的眉,便没再舒展过。 苏晚晴深知自己的字丑,清嗓道:“咳咳咳,好了,你拿回去看吧。” 青年小心翼翼收起那张薄如蝉翼的纸,作揖鞠躬退出了前厅。 办完事后,苏晚晴揉着屁股想回屋躺尸。 突然想起,今日还未给百里长月换药,他被上古神剑所伤,能挺过来,实属不易。 好在有人参精的帮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房门未关,苏晚晴进去便瞧见他半躺在床上,里衣松垮,略微露出半个胸膛。 露不露其实无所谓,因为他的胸口用白布包扎了好几圈,比衣服还厚实。 “今日感觉如何?” 百里长月见她一瘸一拐,眯着眼问:“你被狗咬了?” 苏晚晴噗嗤一声,笑得格外大声。 不想,牵动了她屁股的神经,痛得她呲牙咧嘴。 男人坐直身子,白痴一样的眼神,望着她低吼道:“苏晚晴......” 她收住笑意,愠怒他昨晚不负责的行为,“百里长月,你知不知道你那样摔我,我很容易瘫痪的?” “要是我一辈子躺在床上动不了了,你负得了责吗?” 他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道:“是你自己耍酒疯,怪不了别人。” 苏晚晴无语凝噎,暗暗发誓再也不喝酒! 自知理亏,转移话题道:“把衣服脱了,给你换药。” 百里长月司空见惯,每次毒婆娘理亏,总会适时岔开话题。 见人没动作,苏晚晴跪在床沿边,轻轻褪去他的亵衣。 两人不过拳头大小的距离,低沉的呼吸在她耳边擦过,温热的触感,令人苏晚晴耳根一红,手不可控的抖了一下。 她将染红了的布拆开,刺啦啦的伤口映入眼帘,将药渣挑拣干净,敷上新的药膏,换了条干净的布包扎牢固。 “好了。”她拍手道。 百里长月眼都不抬一下,将滑落在侧的衣服简单披上,衣领敞开,半卧在床头上。 “有时候觉得你命真大,怎么折腾都不死。”她感慨道。 听毒婆娘的语气,好像他活着是一件令她来说......很可惜的事。 清隽的五官,脸色有些泛白,犹疑道:“你很想我死吗?” 苏晚晴只是感叹一句,哪里会有这般想法。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别仗着有我在这个大夫在,便无法无天。” “你脚伤未愈,丹药治标不治本,起到的是一个缓解的作用,你再如此不惜命,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他那双眸子很平静,却有种神秘的魔力将她牢牢包围。 “有你这枚药,我不会死。” 苏晚晴没有回答他,笑了笑,“我屁股疼,先回去睡了。” 百里长月勾起半唇,内心暗忖,“毒婆娘,你注定是我的药,跑不掉的。” 第60章 改制度 当陈景和将三百二十份契约书放到他面前时,她是佩服的,短短一天时间,他不仅誊抄完毕。 顺带写了份课堂规划的时辰表,以及府里的轮值排班,上课打工两不误,被他拿捏了。 当陈景和回去细读誊抄的内容时,他不是不震惊。 契约书上,每条都是以仆从利益出发,且以后不再是苏府的私有奴隶,不是一个贩卖的牲口,而是活生生的人。 脱离了奴隶的身份,他们是一个人。 苏晚晴满意地翘起嘴角,“陈先生,你帮我省去了很多费脑的时间。” 府里人说多不多,说少那也有上百号人,能安排妥当实属不易。 陈景和被一个小姑娘夸,有些不好意思,只道:“这是鄙人应该做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喜欢言而有信之人,这样双方才能继续保持长久合作。 有了契约书,她叫来了管家,“准备召集所有人,我有事要宣布。” 院外站满了小厮,婢女、护卫,连带着厨房的老妈子都赫然在列,总共两百二十人,满满当当全是人。 所有人列队站齐,阵仗不小。 苏晚晴站在六角亭的台阶上,才能看清他们的表情。 “今日叫你们过来,是要通知一个事情。” 她睨了眼子峰,今天所有下人全都要出席。 是以,他服侍完百里长月便也准时到达现场。 小姐已经将契约书上的内容与他讲了,子峰极为震惊,这样一位为下人着想的家主,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报。 他还没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过话,格外的紧张。 这是小姐第一次交代他做事,他可不能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子峰将手里的卖身契传递下去,清嗓道:“这是当初你们入府时所签的卖身契,现在家主全部还于你们,从此以后你们便是自由身。” 众人拿着自己的卖身契翻看,大部分仆人不识字,却在看见歪歪扭扭的签名时,认出了属于自己的卖身契。 “家主是何意,难道不要我们了吗?” 此话一出,许多人脸上露出愁容之色。 特别是厨房里的嬷嬷,干粗活的老妈子们个个哭丧着脸。 他们是老一辈的人了,即便有了自由之身,以后的生活却没有了保障。 如今一把年纪,想再谋活计,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年轻人,有人高兴有人愁,面带笑意的大部分是婢女们。 现在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回去嫁人带孩子,总比在外面给人当奴婢强。 一时之间,七言八语,乱加议论。 全体两百多号人,一个说一句,吵得她脑袋疼,眼皮突突地痛。 不止是她,远在竹坞清的百里长月也好不到哪去。 他五感敏锐,是时期的巅峰状态,想屏蔽这些噪音,需同等实力的修为才行,平时只能收一半五感。 竹坞清离前厅距离不近,对他而言,却什么都能听见。 苏晚晴带着蝴蝶木簪,他听不见, 然,府里的动响,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来了?” 见他黑着一张脸,款步而来。 黑压压的一群人,立下的影子替百里长月挡住了毒辣的日头。 “不好好养伤,乱跑个什么劲。” 面对质问,百里长月自顾自坐在亭里喝起了茶。 那气势,活像他是苏家家主一般。 “他们吵到我耳朵了。” 她又惊羡一遍他的五感,简直逆天! 场上人虽多,基本在细细碎言,不在现场,根本感觉不到有多吵闹。 前院离竹坞清并不近,他却能听个真切。 “出来也好,多走动走动,晒晒太阳,有利于伤口恢复。”她干巴巴笑着道。 毒婆娘,真善变! 见人不发一言,即当他同意。 子峰镇不住他们,苏晚晴喝道:“安......静!” “卖身契还给你们,从今日起,你们便是自由之身,以后苏家不会再以任何形式参与人口买卖,统一采用雇工招聘。” 护卫和一些年轻人听懂了,及大部分人处于懵逼状态。 苏晚晴解释道:“想留下来,继续在苏家做事的人,可以签下我手里这份契约书,契约合同制是五年,五年后双方考量,若期间乙方无犯下重大过错,乙方愿意继续留在苏家,则续签即可。” “若期满,不愿续约者,可自行离开。” “你们平时工作量不变,干得好的有赏钱,相应,干得差的、偷奸耍滑者,轻则罚月例,重则终止契约合同,逐出府去。” 话音刚落,周围的争论声不绝于耳。 有人大着胆子问:“家主,那以后犯了错,是不是不用挨晨醒棍,鞭刑、绞杀之刑了?” 苏晚晴坚定道:“当然!” 她下台阶踱步到人群的中央,“不光如此,你们的福利增加了,之前每月只能休沐二天,现在改为四天。” “且在做工期间,会安排先生给你们授课,教你们识文断字。” 言毕,又是一阵喋喋不休的讨论,奴仆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子峰心情愉悦,补充道:“不止如此,每月还能去账房领助长修为的灵丹。” 如果说前面的话,已经够瞠目结舌了,那后者便是惊世骇俗。 随即纷纷怀疑,家主是不是脑子坏了。 苏晚晴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只想创建属于自己的天地,希望人人有书读,有饭吃,有修为可自保。 “护卫,设有专门的武场,会有人带领你们修习实战演练。” “有兴趣的,不论男女老少,做完自己手里的活都可以去旁听。”子峰讲解道。 苏晚晴见他们呆滞的神情,有些眼泪浅的人泣不成声,护卫们则统统红了眼眶。 她将契约书举高,“我只有一个要求,签了这份契约,这五年只能忠心于我一人,期限未满犯戒者。”她审视一圈,凛冽道:“不用死,我会让他在夜郎城混不下。” 众人心知肚明,不管是雇佣,亦或卖身死契,对主子有二心,乃大忌。 没有人会要一个不忠之人。 她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最后一点,此后苏家与贩卖人口的集市不得有任何联系。 “你们出门最好是绕道走,若让我发现谁与买卖人口者为伍,段不轻易饶恕。” 第61章 吵架 很多世家买卖人口是与府中管家、护卫、小厮对接。 只要交易达成,送去的人主子满意,便会形成长久的合作。 如此一来,买卖人口中间赚取的差价,会直接进入管家和介绍人的荷包里。 基本所有世家大族皆是如此,一般家主是不会亲自去挑选奴隶。 这项工作便会落到主子的得力助手去做,或是吩咐下头的人去办。 集市的人牙子很多,他们都很聪明,故意抬高价,这样给主子办事的人会赚取一笔不小的额外之财。 人牙子是供货关系,假使被发现,人牙子也会帮忙做伪证,这样一来,生意才能长长久久。 苏晚晴改变不了九荒制度,那便改变自己。 她高举茶杯,“任何人,在我这儿不分高低贵贱,你们都是九荒的主角,我祝你们永得自由身,任意肆逍遥。” 百里长月坐在她身面,仰望着她的背影。 苏晚晴站如松柏,风将她挽起的发吹高,娇颜的双目尽展英气,金光晒在她身上,渲染着每个人心中炽热的火苗。 那火越燃越大,涤荡着他们的心脏。 “啪啦——” 她将茶杯摔在地上,一众护卫跪地铿锵有力道:“尔等愿誓死效忠苏家主,沥胆披肝在所不惜。” 其他人见此,学着护卫的样子,将那段话照说了一遍。 陈景和深受感染,漂泊半生的他好像终于找到了归属,知道了人生方向。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苏家墙边的一棵大树上,坐着一个黑黢黢的人影,眉眼清秀,一双眸子幽深暗沉,直直盯着六角亭,台阶之上的女子。 百里长月耳朵不是吃素的,捡起地上一块碎石,指尖轻轻使力,那石子便朝树上飞去。 那人瞳孔放大,以为是什么暗器,结果是一颗破石子,挥手稳稳接住,冷冷一笑,“雕虫小技。” 百里长月蓦然间,脸沉了下去,恨不得立马破了这身封印枷锁。 子峰将契约书放发下去,让众人签字。 期间有几个年轻的婢女则跪下拒绝了,给出的理由为年纪不小,想组建家庭安稳一生,不想再奔波劳碌。 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苏晚晴不能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给了他们一笔盘缠,银子不少,说是嫁妆也不为过,而后便欣然同意,放人离开。 处理完府中事宜,转身见百里长月朝墙外的方向扔石子,心中不由诽议,几岁的人了,还丢石子玩。 “你在......干嘛?” “打老鼠。” 晴天白日,阳光普照,哪只老鼠如此笨拙,光天化日出来溜街。 “苏晚晴,老鼠不是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日光最好的时候也会出现。” 他站起身,光线投下,他的脸依旧很白,毫无血色。 “那些看起来可怜的小东西,往往最为致命,杀人不带血。” 苏晚晴双眸弯弯,憋笑道:“你在说你自己吗?” 男人面上带着愠怒,她赶紧圆话道:“我说笑的。” 亭外的人签完契约书,便回去了,只有陈景和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见此,苏晚晴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她答应给人修复经脉的,居然忘记了! 估摸着是觉得她说话不算数吧。 看他的样子,肯定是怕自己用苏家主的身份施压,所以才不好开口提修复经脉之事。 她上前尴尬道:“不好意思,刚刚忙完,忘了要帮你修复经脉了。” 伸手做出请的姿势,“亭里面坐,我先给你把脉。” 没听见脚步声,她狐疑回眸,便听青年男子用醇厚的嗓音说:“我此生愿誓死追随苏家主,绝无二心。” “啊?” 苏晚晴懵圈,没想到自己的话这么洗脑。 青年听见她诧异了一声,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又没什么本事。” 闻言,陈景和暗自咋舌,天运之子,炼丹引雷,十九岁修为便已达到金刚凡境中期,还以女子身份坐上家主之位。 这一件件一桩桩,夜郎城找不出第二个,她居然说自己没什么本事! 实属打击到了他这颗三十五岁的心脏。 青年始终作揖不起身,罢了,想留下便留下吧,反正培养起来,等她走后,也能协助秋离管理苏府。 “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得了信,青年男子直起身。 苏晚晴给他仔细把了下脉,不严重,不过是血液逆行,堵住了筋络,扎几次针灸便能好。 青年面色僵硬,似是很害怕把脉的结果。 “不严重,不过治疗的时间会很长,之后我可能不再夜郎城,届时我会给你调配药,你按时喝就行。” 闻言,陈景和面带喜色,差点没哭出来。 多少次了,每次药馆的大夫把完脉,回答他的只有摇头。 偏偏这次,有人肯定地跟他说不严重,能治! 陈景和撩袍,跪在地上,抱拳哽咽道:“多谢苏家主。” 没有修为在九荒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陈景和显然之前碰壁多次,如今到了她这里,又有了希望,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叫人惊喜的了。 回竹坞清的路上,百里长月问:“苏家也算世家大族,你断了奴隶制,招用雇工,不怕其他四大世家和城中人的反对吗?” 她冷哼一声,“他们若顶不住压力,我也没办法。” “你是故意的?”他停住脚步,双眸难得的错愕之意。 “既然不能彻底杜绝人口买卖,那便给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有头有脸,富得流油的人一点压力。” 男人眼底猛然一颤,拦住她往前的步伐,“你疯了吗?家主之位还没坐热,便要与夜郎所有人为敌!” 苏晚晴推开他的手,眼里露出一丝失望,不解地问道:“百里长月我且问你,你难道就不恨这些人吗?” “倘若不是人牙子,你也不会被我买下折磨,你难道就不痛恨贩卖人口的人吗?你觉得那些奴隶就该和牲口一样被肆意践踏,侮辱吗?” “即使你是受害者,你也觉得贩卖人口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的质问,令他哑口无言。 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些,魔界亦有贩卖同类,食同类之事,多得数不清。 第62章 质问 九荒一直以强者为尊,失败者有什么资格谈生存、自由,那都是妄言。 确实,即便之前他因封印,坠落在奴隶市场,都不曾有过这么疯狂的想法,顶多是想将欺辱他的人全部杀掉。 却从未想过,彻底销毁贩卖人口这条路。 大战,他被封印了几万年,好不容易清醒,用尽最后一丝神力坠落在夜郎城隐匿身份。 他没有那个功夫去下套谋划,伤他者,待封印解除,自不会轻易放过。 如今被苏晚晴这么一问,他恨,但想要将九荒这条人人习以为常的陋习改掉,几乎不可能。 他难得的低沉耐心说服,“在还没有自保的能力时,这么做只会玩火自焚。” 苏晚晴娇艳的面庞,带有一丝倔强,“我这么做只是损害了他们一丁点的利益,相比那些奴隶的遭遇,根本不值一提。” 她渐渐平静下来,收起了冷厉之气,“你知道吗?本来我也要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摸着胸口道:“但我这里不同意。” “我没正式向你道歉吧?” 他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虽然是服用食魂散的原因,但你身上每一处伤都是我弄的,我很抱歉。” 苏晚晴顿了顿道:“每次看见你身上的旧伤,我便在想......其他被人买下的奴隶,会不会比你更惨,于是我想,有机会我一定要破了九荒这条泯灭人性的陋习。” 她.....是因为自己才萌生了这个想法? 短短一瞬,百里长月像在悬崖峭壁上走了一遭。 他揽住她的肩,承诺道:“再等等,我会帮你完成这件事,我保证!” 百年不过须臾,待封印解除,她便是要天上月,百里长月都替她摘下。 苏晚晴素手轻抬,拂开他的手,有些愤然,“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完成!” 女子迎着光,却似在暗夜,茕茕孑立,孑孓而行。 自从实施了这套制度,苏府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度过,并成为了夜朗城人人羡慕的地方。 独特的雇佣方式,吸引了大批打工人相继前来,府外被堵得水泄不通,门庭若市。 苏晚晴叫管家和陈景和去选些人,制定相应考核,通过考核者签订契约书后,才能正式在苏家干活。 听说有考核,人非但没减少,年轻人更兴奋了,现场竟踊跃起来。 这件事,苏晚晴并不打算只在苏府实施,她还让陈景和将规划书和契约书送去了三位长老的手里。 不单单是府上要改制度,所有苏氏子弟,以及手底下全部经营的药铺,统统要改。 不是偷偷摸摸地改,而是大张旗鼓地彻底掀翻之前的老旧成规。 陈景和不负所望,将这件事办得雷厉风行。 苏家前厅 三位长老神色各异,尤其是幽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仍是憋着气不发一句。 苏晚晴站在厅外,还未踏入,便觉气闷沉压。 “三位长老怎么得空过来,对了,待会儿秋离炖猪蹄,不如留下来用饭,尝尝她的手艺。” 秋离站在她身后,闻言,悻悻地施了一礼。 臭丫头,正事都还没说,便开始催客。 幽长老这一刻,非常后悔将她送上家主之位。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无端端弄这一出,简直是胡闹!” 鬼画仙难得开口,平常多以透明人的形式存在,是三位长老中话最少的一位。 眼下,竟沉不住气,掠过幽长老指责于她。 看来,第一波遭受施压的是他们三位啊。 苏晚晴勾起一抹笑,“抱歉啊,没想到第一波受害者是你们三位。” 几人惘然,猜不透她是何用意。 如今,局面已定,其他四大世家定然受到了不同大小的影响。 是人都会做比较,如:女人比谁嫁得好,男人比事业、修为。 世家大族手底下的人听了苏府的待遇,自然羡慕嫉妒,有了对比,给主子办事则变得不情不愿。 而有头有脸的世家、小族,家里的奴仆并不是全部签的是死契,绝大部分乃雇佣关系。 苏晚晴不过开了个头,剩下的全部交给人心。 果然不出她所料,许多世家的奴仆,全都跑了,剩下的从外面买回来的奴隶,因为看不起他们,安排的都是一些粗活。 而今,听了苏家的征人条件,他们本就干的是最低贱的活,现在每天的差事都是敷衍了事。 反正前后院,能走的人都走光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顶多挨一顿板子,并不会像从前动不动就打杀他们。 城中四大家族以及一些小族,在家戒大会上都尝过苏晚晴的厉害,不会傻到上门质问她。 然,苏家三位长老便不同了,众人找上门,煽风点火一番,届时不用他们出力,三位长老自会找她谈话。 在世家里头,当家家主并不是独揽大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相反,有大决时,需禀报给族中长老,待商议同意后,才能实施。 如她一般,独裁之人,还是头一个。 苏晚晴望着他们恼怒的神情,道:“三位长老别生气,年纪不小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何况,我不是派人给你们送去书信与你们商议了吗?” 鬼画仙梗着脖子,青筋爆出,“你那是与我们商议?告知我们还差不多!” 商议个鬼,信上规划得明明白白,叫他们按照契约书上的内容去执行。 末了,信上还加了一句,务必完成家主交代之事,否则按族规处置。 明明都在一座城内,他们就搞不懂了,为什么不请他们来府商议。 “这不是事态紧急嘛,再则,三位长老一直以来不是说不能做有辱苏氏之事吗?” 她莞尔一笑,“我这是在为苏家挽回之前丢失的形象!” “你们难道忘记之前大伯一家的丑闻了吗?若不及时应对,那我苏氏的名声,不就毁于一旦?” “你们看看,现在谁还盯着我们苏家从前那点破事?整个夜郎城都在说我们的好。” 苏晚晴站起身,离得近了,微微倾斜着身子道:“有道是好事传千里,我这么做无形之中建立了口碑,苏家众人的修为也不断增进,成为世家之首是必然之事。” 第63章 细作 三位长老皆被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都没想到她竟有如此雄心壮志。 “可是,对这些家仆太好,他们感激只是一时的,时间一长必然会爬到主子头上。”巫卿点明要害。 “那就换家仆呗,我们的雇工条件和福利都不差,又不是找不到人。” 幽长老沉思一会儿,否决道:“你将卖身契都还给他们了,往后谁还对我苏氏忠心,又有谁会为我苏氏卖命?你怎可如此儿戏!” 言罢,他一脸愁容,写着失望二字。 苏晚晴不同意他这么老派,迂腐的思想。 讥讽道:“一张卖身契就想要人忠心耿耿地为我苏家卖命,凭什么啊?凭你给了银子?你不要忘记,买下他们的钱?是人牙子所得,受害者可一分钱没拿。” “他们像牲口一样被人践踏,买卖,你却要他们对你忠心不二,为你卖命,会不会太可笑了点?” “幽长老,你说我们买下一头活猪,用刀插它脖子,剖开它血淋淋的肚皮,吃它肉,炖它脚的时候.....”她扫视三人一眼,语气充满揶揄,“如果它是个人,我很想知道,它会忠心与你,还杀你而后快呢?” 旋即背过身,直视厅外那抹刺眼的阳光,“想要一个人臣服于你,靠的从来不是那纸卖身契。” “我要的是人和心都是心甘情愿的臣服。”她说得坦荡,有一种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 苏晚晴神情波澜不惊,补充道:“我知道很多世家的人去找过你们,无非是想让你们管制于我,别动了他们的利益。” 她掷地有声道:“我希望你们有自己的判断和定位,你们是辅助我成为更好的家主,让苏家更上一层楼,而不是被人牵起鼻子走,阻碍我的决断。” “须知,不破则不立。” 她苏晚晴便是要夜郎城都知道,苏家要建立一个全新的制度。 木已成舟,覆水难收,眼下,事态已然发展成今天这幅局面,就算他们有异议,也改变不了。 诚然,她要的就是他们管不了,直接将局做死,长老来了亦无用武处之地。 三位长老灰溜溜地走了,毕竟现在苏晚晴不论修为亦或胆识,乃常人不可比拟的。 总不能卸去他家主一职吧,那岂不是叫人笑话。 知道驳了他们的面子,临走时,苏晚晴拿出一瓶丹药给幽长老。 是她调配的丹药,专门治疗心疾,虽不能彻底根治,起码不会让苏以纶早早地领盒饭了。 苏以纶毕竟是他从小养大,自是有感情的,接过苏晚晴的丹药,一扫刚刚的不愉快,脚步轻快地出了府。 想用卖身契牵住一个人,这件事本身是个错。最好的例子便是她这副身体的原主,前两世都断送在百里长月手里。 云乌不也是原主的爹爹亲自给她挑选的侍女吗,同样是签了卖身契的,结果还不是倒戈苏灵儿了。 可见,仅用一纸卖身契,想让人为其卖命,是万万行不通的。 苏家长老没有劝说成功,世家大族们按捺不住,多次不间断地纷纷前去拜访,以此游说长老,罢免苏晚晴家主之位。 三位长老不蠢,自从见了苏晚晴后,便决定不再插手,是以,拜访者一律不见,不是称病,就是“管不了”三个字,作为回应。 见此,这些人恨极了苏晚晴这个臭丫头,一致想给她点苦头吃。 奈何她境界高,派来闹事的人,不等她出手,倒成了秋离和谷思祁练手的靶子。 这天,陈景和来禀告,说:“新招进药铺的人是陈家主派来的,他用劣质的人参,参在真人参里头卖,幸好及时被掌柜发现。” 苏晚晴喂了自己一块桃片糕,含糊道:“可以啊,一个人领两份工钱。” 陈景和站在原地不动,等待着女子的下文。 半晌,他抬眸,发现她正津津有味地将桃片一片片分在青色的碟子里。 似有些舍不得,从最开始拿的一半,放下,改成了三片,递到他手中。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糕点,不用吃也知道甜得发腻。 陈景和没扫她的兴,接过吃了一片,唇齿留香,不腻,有股淡淡的桂花味。 旋即,两口全部吃下,擦干净嘴不禁问道:“该......怎么处理?” 她并未先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叮嘱道:“这几天多盯着点,想混进来捣乱的人不在少数。” “还有,苏家名下的所有生意,管理者必须调查好背景,是否和其他家族有利益牵扯,否则一旦出事,我们就会很被动。” 青年男子颔首,继续等待下文。 片刻,见这大壮头仍站在原地,不由问道:“还......有事?” 陈景和只好又复述了一遍,“陈家派来的那个人......” 话未说完,她打断道:“人承认了吗?” “没有,打了一顿才招的。” 苏晚晴挑眉,“再好好审审,最近人多眼杂,不一定就是陈家派来的。”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别的世家派来的细作,怕事情败露影响名声,所以诬陷给陈家。” 青年背后发凉,世家里头的弯弯绕绕真多,每天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世家最在乎的便是名声,敢派人过来,那人便做好了死的准备,被抓住往往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尽,二是沉默,沉默要受刑,一般不到身体的极限,是不可能老实交代的。” 她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糕屑,望着他轻笑道:“你一个几年不动手,天天和书本打交道的人,拳头能有多疼?不过挨了你几拳,就说出了背后的主子,你信吗?” “况且他背后之人,是夜郎城五大世家排名第二的陈家,除非他不想活了。” 可这人看上去很想活命,不然被抓到的那一刻,早就自尽了,何必演这一出。 “别把人打死了,咱们不用硬的,来点软的。” 女子扬起一抹笑,美得蛊人。 陈景和没心思欣赏,微微替派人来的某一位世家捏汗。 几日下来,他发现苏晚晴年纪不大,办事却老练,且牙呲必报。 谁惹她,她定是要痛快的回击。 第64章 南春风,北雅倌 柴房里,那名被逮住的小厮,捆成了一个粽子,哼哼唧唧道:“放了我吧,是陈家主叫我这么做的,真的和我没关系,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苏晚晴清澈的双眸微动,抱手而立道:“模样生得不错,白白净净的。” 被这样一个大美人夸,那小厮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暗忖:难不成苏家主看上他了? 他扭捏道:“别想用美人计,我不吃这一套。” 不待她反应,陈景和给了他肚子一拳,揪着他额前的碎发道:“嘴巴放干净点,不然我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苏晚晴笑眯眯地当和事佬,拦住青年粗壮的手臂,娇嗔道:“呀,你温柔一点,打坏了怎么办?” 冷不丁来上这么一句,青年男子不明所以,脸色一阵绯红,说不上是为什么,僵硬着身子,木讷地退站在她身侧。 从她表情来看,事出反常必有妖,陈景和下意识觉得,这个小厮再不老实交代,下场会很惨,凄惨无比! “你们愣着干嘛,将他解开,带下去洗干净,打扮得漂亮点。” 跟着她来的两位小厮,作揖回道:“是。” 那小厮以为苏晚晴真的看上了他,内心忐忑又激动,不用别人动手,将自个搓得干干净净,选了一套白色长袍穿上。 百里长月不出意外地听见了动静,站在厢房门口,待人出来,冷声打断那小厮的美梦,“你干嘛穿我的衣服?” 子峰上前拦住,“家主说借用一下,府里只有公子的衣物是锦缎长袍,价值不菲,总不能拿小厮的衣服给他穿吧。” 男人抬眸,冷锐的眼神落在刚沐浴完人的身上,“他不就是小厮吗?不穿小厮的衣服,穿什么?” 子峰跟他说不清,轻声附在他耳廓道:“他对家主有用。” 男人推开小厮,“哼”了一声,走了。 那日与毒婆娘争吵后,她便再也没来找过他,伤口的药由她换成了旁人来换。 当真狠毒! 现在连衣服都不准备给他留了,居然不经过他同意,便擅自将他的衣裳给其他人穿,还是个长得极为丑陋的男人。 子峰见这尊大佛不闹事,歇了口气,“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人带去家主那儿。” 那小厮刚刚见百里长月气度不凡,被骂了屁都不敢放一个。待人走后,他顿时雄赳赳,故意撞在子峰肩膀,气昂昂地走了。 子峰啐了口痰,小声骂道:“我呸,待会看家主怎么收拾你!” 苏晚晴见来人一身白衣,基于尺寸太大,看起来非常滑稽,不伦不类的。 “走吧!” “去哪里?” 她勾了勾唇,魅惑道:“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那小厮眉目一动,笑得春风得意。 雅倌阁 苏晚晴一行人很是扎眼,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不合尺寸衣服的男子,路过之人,总会多看一眼。 在九荒,算不上封建,民风较为开放,但仅次于娱乐方面。 城中,南有春风楼,北有雅倌阁。 春风楼顾名思义是妓院。 雅倌阁亦是一样。 不过有一点不同,雅倌阁出卖色相赚取金钱的是男子。 尽管是在白天,生意依旧好到不行。 雅倌阁有三层楼,每层的美人靠上零零散散坐着几名男子,个个高挑修长,衣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比女人还要娇媚几分。 他们不似春风楼一般伸手招客,反而靠在椅上,拨弄琴弦。 小厮不明就里,提着宽大的袍子道:“苏家主,为何来这儿?” 这便是她口中好玩儿的地方? 苏晚晴低眸,那身不合尺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实在是丑。 暗自夸了一遍百里长月,同为男人,怎么差别这么大! 懒得与他啰嗦,吩咐道:“陈先生,请他进去。” 陈景和早就看他不惯,扣着他的手,直接将人摔了进去。 百里长月身量欣长,小厮太过矮小,卸了力,踩着衣角,便趴倒在地。 “苏家主——”雅倌阁管事作揖道。 苏晚晴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小厮一骨碌爬起身,苏家主不是看上他了吗?把他弄到此处做甚!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便被两个肌肉猛男护卫,扔进一间香气扑鼻的厢房内。 他想转身逃出去,不料被其中一壮汉,拎着后颈,拖到床榻上。 见二人将衣服脱了个精光,此刻再笨也明白了几分。 大声喊道:“苏家主,救命,救我啊~” “都是陈家主唆使小人,不关我的事啊!” 苏晚晴挑眉,难得搭话,示意陈景和与他交涉。 陈景和授意,朝门里喝道:“家主最讨厌谎话连篇之人,不说实话,从今以后就留在雅倌阁里做个小倌倌吧。” 秋梨在窗户上捅了个洞,半眯着眼睛朝里窥视。 “小心长针眼。”她将丫头脑袋拧正道。 陈景和自从经脉受损后,便一直修心养性,渐渐地算是半个读书人,听见里头的动静,爆红着半张脸。 忍着不适道:“家主,我想吐!” 苏晚晴瞥了青年一眼,五官端正,长得非常的刚正不阿,周身写着“我是大直男”五个字。 她摆手允了。 青年走到转角处的花盆下,呕吐了起来。 里头传出杀猪般的叫声,苏晚晴无语凝噎。 来时,她早吩咐过了,只要不突破最后一道关口,其他随意。 这家伙跟扳命似的,太过于夸张。 “苏家主,我说,我说!” 她心领神会,低沉喊道:“陈先生。” 陈景和刚好解决完生理不适的问题。 推门,让那两名壮汉起开,“说!” 从始至终,苏晚晴和秋梨都是背对站在门外。 她本来是想踹开门,自己去审,思来想去,里头的场景应该不会太好看,身材也不好。 说不定看了,晚上还会做噩梦,便就此打住。 秋梨倒是兴奋,趁她不注意,频频转头。 “想看?一会儿我单独让你留下来观摩。” 丫头连忙否认,“不不不,非礼勿视。” 哟,知识见涨啊,现在还知道非礼勿视了! 想来,请陈景和来府授课,是一件非常正确的决定。 两名壮汉光着膀子,朝她抱拳作揖。 苏晚晴掏出银票,“办得不错!” 第65章 抄家伙 二人收起银票,听说了苏府近日以来的作风,都在传苏家家主是仙女下凡,菩萨心肠。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仅貌美,出手竟还十分阔绰。 即便里头那位有心害人,仍交代他们不许动真格,实在是位难得的好人。 “谢过苏家主,里头那位完好无缺,您请放心!” 她“嗯”了一声,让他们忙去,不必守在此处。 陈景和将里面的战况收拾好,道:“家主请进!” 房间很大,桌椅板凳东倒西歪,莲花香炉不知点了什么香,闷得人头昏。 见她掩面,秋梨自知这味道冲撞了小姐,揭开香炉泼了杯茶水,灭了那道缭绕烟雾。 那小厮跪在地上,鼻青脸肿,身上还有鞭伤,衣裳破了好几道口子。 秋梨拾了张干净的椅子给她坐下,她翘着二郎腿问:“能老实说了吗?” “能能能!” 他点头如捣蒜,想爬到苏晚晴脚边求饶,青年眼疾手快,朝他胸口踢了一脚,“就在这儿说!” “是是是——”他怕极了,再也不敢小瞧眼前这位人人赞颂的女子了。 “是......”小厮磨磨唧唧,仍是不敢说,得罪背后的主子,那绝对不会比在小倌倌惨。 这一刻,他怂了,家主说了被发现泼脏水就行,不用赔上性命。 原以为苏家家主即便修为了得,那也只是个女人,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千算万算,没料到这苏家家主是个难缠的主儿。 竟如此聪慧过人,她手下这名青年都未发现端倪。 她仅听了他的供词,便立马察觉不对劲。 实在叫人畏怕。 半晌,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景和来了脾气,挥拳便要朝他胸口进攻。 “别打了,既然不想说,就让他先在这儿待满七天,刚好把我给出的钱赚回来,那两个肌肉猛男可收了我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呢。” 她佯装起身,头也不抬地往门口走。 小厮慌了,在雅倌阁待七天? 不如给个痛快,直接将他杀了。 似卯足劲,做了个重大的决定,“雷家,雷家主让我做的!” 与她想的一致,雷家实力一直居高不下,能让人泼脏水给世家排名第二的陈家,定然不弱。 苏晚晴微微叹气,当日在家戒大会,雷家并未参与那场夺丹的混战。 亏她觉得雷家有几分风骨,想不到居然是个装腔作势的梁上君子。 说不定,当时雷家是想来个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苏家主求您放过我吧,我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况且,您就算是带着我去雷家,也讨不到半分说法。” 小厮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饶道。 苏晚晴对他的说法来了兴趣,“为何?” 那人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抬眸。 她不是很聪明吗?这点道理都不懂? 他不过是个奴才,谁会信他说的话? 苏晚晴当然明白,可,倘若她吃了这回闷亏,以后便要吃无数个。 这次是药铺掌柜及时发现,如若不然险些酿成大祸。 那假人参她看过,仿得很真,没有十几年经验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且,那假人参不慎服下,便会立即暴毙。 “你是签了死契的人?” 小厮没说话,默认了。 家生子太眼熟,派来做此事太过冒险,一旦发现,雷家就站在风口浪尖上,想下来着实不易。 除开家生子,日常在雷府伺候的也不行,容易暴露,雇佣的嘴不严实,且深入调查便会露馅。 唯独签了死契的奴隶,最好掌控。 第一脸生,第二就算失败了,定然查不到自己头上。 陈景和听见是雷家,不是不惊讶,毕竟雷家仅次于城主的地位,非常不好打交道。 此事,于常人而言,怕是只能自认倒霉,吃哑巴亏。 不过,他忽略了一件事,苏晚晴不是常人。 “抄家伙,揍人!” 青年以为她会认栽。 不成想,是他多虑了。 她这样的年轻人,做事向来冲动,进了雷府,想毫发无损出来,恐怕不易。 旋即,拦下道:“家主,三思。” 雷家主的修为,可比陈家那群人难对付多了。 他可是世家首位,不是外面的小喽啰。 陈景和心中所想,她当然知晓。 过不了几日,她马上便要出发去往仙门。 如果不将这些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她怎么能安心地出远门。 到时她一走,怕是苏家立马就会被人吃干抹净。 他们再厉害,苏晚晴有剑河这张底牌,便有了底气。 心口微震,她知道那是剑河在回应她。 垂眼,悠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厮道:“提着他来。” 她考虑得很清楚,这便是她的三思。 言尽于此,陈景和作罢,既然跟定了苏晚晴,她的决定,他唯有服从。 打架怎么能少了族中的长老呢,她别过头,吩咐秋梨道:“去把三位长老请去雷家,让他们换身轻捷的行头,方便打架。” 末了补充道:“对了,把我那位好哥哥苏以纶一并叫上。” 身为苏氏子弟,怎可躲在她背后享清福。 最重要的是,她在夜郎城待不了几日了,她且要看看这群人的实力,到底够不够格接替她暂管苏家。 不论修为,起码对得起自己这身血气,无惧,方能掌舵。 成天畏畏缩缩当个乌龟,别人不欺负你,欺负谁。 自怨自艾,不是她的作风! 一行人浩浩荡荡,犹如一支小型军队,将雷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多时,苏家三位长老和苏以纶都来了。 苏晚晴眼底浮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幽长老沉着一张老脸,低吼道:“你又想干什么!” “这不明摆着的吗?打架!” 她叉着腰,扫视一圈,人全到齐,又端量了一番苏以纶。 想来她的丹药很有用,她这位便宜哥哥,依旧很瘦,却有了人形,不再是那副瘦骨嶙峋,面似骷髅的人了。 她难得的俏皮可爱,冲他眨眼道:“哥哥,待会你可要多出点力啊,雷家不好对付。” 苏以纶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 颔首,算是应下。 沉闷的大门打开,雷家主未开口,便自带一股威压。 苏晚晴知道,那是上位者才会有的气势。 这种畏忌之感,上一次还是在城主身上感受到。 第66章 一触即发 “请问幽长老,这是何意啊?” 雷家主并不当她是一回事,眼神掠过苏晚晴,朝三位长老问道。 对此,她不生气,反正怎么着,这架最后都得打。 “怎么回事!”幽长老侧身小声问道。 她无辜地眨着大眼睛说:“他派人在苏家药铺捣乱,将真人参换成假人参卖。” 旋即让陈景和押着那名小厮上前。 起初小厮很害怕,苏晚晴一个眼神杀过来,雅倌阁的经历令他颤了颤,便什么都道了出来。 三位长老面色难看,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苏以纶听完,都愣了一下。 世家首位,居然派人诬陷他们一个末尾小族。 荒唐中,带着一丝可笑。 自从苏鹏夫妻死了,人人都要来踩苏家一脚。 而今连一直保持中立,自诩清高的雷家,都来给他们使绊子。 倘若这口气无声无息咽下,实在过于窝囊。 “雷家主,你简直欺人太甚。” 幽老头额间青筋暴露,苏晚晴真怕还未开战,便自己先给气死了。 “哼,一个下九流的小厮,肖敢诬陷吾。” 姓雷的身法极快,苏晚晴亦不差,何况来时,她便猜到会有这么一出。 所以,尽管在与他斡旋,余光却一直注视着小厮,就怕雷家主愤怒之余,下手杀了他。 届时,连唯一一个人证都死了,反倒成了苏家的不对。 可能因为小厮灵力低微,雷家主并未放出全部修为,只是刚好控制小厮能死的力道。 是以,苏晚晴轻易地接下了他的招式,顺手将小厮推到陈景和跟前,以此来保住他的性命。 速度太快,其他人反应过来时,苏晚晴已然救下了小厮的命。 她收回灵力,故作不解道:“雷家主火气真大,既没有的事,为何容不下一个小厮呢?” “想在雷家泼脏水,你还嫩了点?” 他说这话,极其张狂和刻薄。 做错事的是他,偏偏摆着一副不屑的嘴角,半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那支假人参倘若真的被人买下,拿回去吃了,后果不堪设想。 如拿去熬汤,轻则一人毙命,重则全家死绝。 假诺,这件事发生了,有人来找,苏家能赔银子,但绝赔不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你做没做过,自己心里明白。” 她往前走,上了府外的台阶,雷家的门匾在日光下金碧辉煌,不晓得他们的心是不是也那么清明。 “今日,你得给苏家一个交代。”她一字一句道。 雷家主笑了,一个小姑娘让他给交代,简直是不知死活。 仗着自己是天运之子,便有恃无恐。 天赋再高,目前不过是金刚凡境中期,拿什么跟他横。 也罢,此事一出,两家交恶,他便不能再留下此女。 她乃天运之子,上天眷顾之人,不除之而后快,未来必成大患。 思虑后,道:“倘若我不给呢!” 苏晚晴眼神随意一扫,摊手回答:“那就没办法了,强者为尊,用拳头决定输赢吧。” “你输了,我要你当着夜郎城所有人,向我苏家认错!” 雷家主眼睛眯成一条缝,耳朵微颤,想必此刻内心已气急败坏。 他恶毒的目光紧盯着苏晚晴,奸笑道:“你输了,就去春风楼接三天客,尝尝千人骑,万人压的滋味。” 苏晚晴脸渐渐变了颜色,双眸如利刀,攥紧的拳头,手背青筋暴出。 见美人生气,他阴笑着一张猥琐的嘴脸,令人十分作呕。 陈景和闻言,面色一沉,尽是怒气,提刀便朝他砍去。 这些天,他不断针灸,吃下苏晚晴亲自炼的丹药,丹田已能聚气。 彼时,全然忘记敌我之间的差距。 不出所料,雷家主轻轻一掌,便将他震翻数米远。 “废物。” 不禁讥笑道:“你们苏家没人了吗?连一个不能修炼的废材,都被你们招来滥竽充数。” 苏以纶接住他的后背,等人稳稳落地,提剑就要上前。 见此,苏晚晴挡住他发出的攻势,道:“他,我来对付。” 战斗一触即发,周围兵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苏家新招的一名护卫打斗间,冲撞到他,雷家主徒手便扭断了那护卫的脖子。 苏晚晴瞪大双眼,来不及阻止,她认得,这是从雷家出来,通过考核来苏家守院的人。 “叛徒,就该死!”鹰隼一般的目光,紧盯着她道。 苏晚晴将灵力全部释放,完全没有章法地攻击他的要害。 她以命抵命的打法,很是难缠。 雷家主中了好几处伤。 本来两人境界相差甚远,现在被她乱了阵脚。 暗道,不能被她带偏,雷家主散了一道力,几乎是九成的修为攻向她。 苏晚晴知道接不住,中招必殒。 少顷,双瞳呈金盏色,耀眼无比,似能消灭一切罪恶。 她低声喝道:“剑河——” 旋即,凌空出现一把双头碧色短剑,倏忽间,那剑身变长,替她挡下了这一掌。 双头剑两端锋利无比,只留出中间一掌的握柄距离。 女子流畅地在半空中耍了套剑花。 嗯......非常烂。 但,那把剑好似有灵气一般,自动避让,才没伤着她。 三位长老和苏以纶认出了这把双头剑。 此剑在家戒大会上出现过,还替苏晚晴挡了一道金雷。 且,这把剑,十分特别,打破了剑独有的单一形状。 陈景和内心咋舌,他居然跟了这么一位天赋全能的高手。 她所表现出来的,远远比给人看到的还要惊恐。 苏晚晴从空中急剧而下,朝他脑袋劈下。 这剑气令人徒生恐惧。 雷家主大脑有一瞬空白,咬牙不再空手与她接招,拔剑挡下这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 周围一干人等,不分敌对,皆被剑气震飞。 雷家主踉跄着急急往后退,一开始嘴角只是溢出一丝血迹,慢慢地,再顾不得面子,鲜血喷涌而出,鼻子也开始流血。 苏晚晴知道他守不住,剑河的力量不是他能对抗的。 她在半空转了一圈,收力落地。 女子头发被风卷起,裙摆飘荡,那抹淡然清洌之气,叫人移不开眼。 她语调平缓,“你输了!” 语毕,手中的双头长剑,变幻为短剑,幽幽绿光散开在掌心,消失不见。 所有人内心一惧,神器才能随心而动,若无召唤,便自动隐入识海当中。 这剑......是神剑! 第67章 关心 “雷家主,烦请兑现赌约。” 女子高高在上,他是败者,但他不甘心! 趁全部人放松警惕之时,雷家主拿着剑,猛然一踏。 苏晚晴吸了一口气,超负荷使用剑河,她灵力差不多用完,丹田生疼。 反应再快,终究还是避免不了这一剑。 她微微侧身,避开了心脏的位置,剑直直插进她的肩膀,疼得整个人发颤。 苏以纶冷着脸,亦是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只不过,这一剑位于心脏。 雷家主挂掉前,卸了剑,苏晚晴两眼发晕,倒入一个冰冷的怀中。 “家主——” “小姐——” “苏晚儿——” 担忧的叫喊声传入她的耳蜗,震耳发聩后变为呢喃细语。 依稀间,看见了古一莲的身影,正抓着她爹的手,朝她的方向跑来。 苏晚晴想翻个白眼,打完了才来! 闭眼后,意识慢了一步,隐隐约约听见“苏晚晴”三个字。 他声音很轻很轻,带着哽咽和担心,细碎的呢喃,令人想抱抱他。 不知道睡了多久,期间睁过一次眼,她手麻麻的,有些凉,冻得她想缩回被褥里。 察觉人动了,百里长月握紧她手,轻声道:“你醒了!” 他的嗓音有点哑,苏晚晴努力将眼睛睁大,视力有些模糊,却仍能看清男人的模样。 脸色苍白透明,带着病态,白衣褶皱,消瘦了许多,下巴削尖,薄唇微红。 “你......” 她开口,嗓子哑疼,跟吞刀片似的。 百里长月倒了杯热茶,将人扶起,亲自喂给她喝。 他没服侍过人,动作略显笨拙,伤口牵动全身,疼得她呲牙咧嘴。 “嘶——” 女子轻哼一声。 他立马不敢再动,碰巧秋梨回来,他让了位,丫头动作平缓,将身后的枕头调成舒适的靠位。 用手去摸了摸茶杯底部,确定不烫,分别依次小口小口地给女子喂水。 而后用热巾给她擦脸,顺道敷了下眼睛。 这一系列下来,百里长月心中顿感无力。 他什么都不会...... “小姐,饿不饿,吃点粥好不好?” 苏晚晴喉咙发干,喝水并不能见效。 索性便不说话,摇头示意她不吃。 撇过头,凝视着百里长月。 他似乎比以往更为羸弱,憔悴了些。 “你瘦了,好丑!” 莫名的四个字,百里长月便知道她在说自己。 他站在床边,眼神迷离,而后目光渐渐灼热,柔声道:“那你快点好起来,监督我吃饭。” 苏晚晴之前就嫌弃他瘦,每次吃饭,总要监督他吃完一整碗饭才罢休。 身上的封印,让他回归了人的体魄,吃饭变成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他金身不灭,不会死。 是以,吃饭对他来说是件很麻烦,且无聊,没有意义之事。 有时候饿到头了,才会吃两口。 只有跟她在一块,才会吃完那一整碗饭。 开始他觉得厌烦无比,时时刻刻连做梦都想这百年快些到来,届时一刀杀了她。 如今,不知不觉间,这个想法何时没有的,他无从查起。 浅浅勾起一个弧度,算是应下了这份差事,接着问道:“我睡几天了?” “七天了,小姐我真怕你醒不过来了,还好有苏少爷在。” 苏晚晴握住丫头的手以示安慰。 居然睡了七日,她耗尽灵力,强制开启了剑河自身的强大法力。 这副躯体,根本运载不了那么强大的力量。 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原以为躺几天便好,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又被刺了一剑,刚刺下去的时候,其实没多疼,现在清醒后,受伤的肩膀,连带着左半边身子疼得发颤。 这种疼,并不是来自于肉体,而是神经。 不晓得苏以纶那一剑,送没送雷家主上西天。 亦是知道她的想法,百里长月轻声道:“雷家主已经死了,今天刚好是他的头七。”男人面目阴鸷,须臾恢复如初。 “城主将雷家派来的那个小厮惩治了,雷家蓄意构陷,名声家誉一落千丈。”讲到这,他扬起眉玩味道:“没什么意外的话,一个月后,会上演一场狗咬狗争夺家主之位的戏码。” 雷家的秘事他都知道? 也是,只要他想听,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苏晚晴小鸡啄米,焉焉的,双眸半眯半合。 想叫她睡一会儿,准备启唇时,苏以纶和陈景和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家主醒了?” 陈景和黑眸如漆,下巴长了一堆青茬,端量着床上的女子。 她皮肤白皙,原本艳丽的一张脸,此刻柔肤弱体。 苏以纶给她把脉,微微叹气,“灵力耗尽,不死已算侥幸,偏偏还中了姓雷的那一剑。” “她不是醒了吗?怎么听你的口气,她好像更严重了。”古一莲从院内进来,听见他的话,狐疑道。 苏以纶收起手,解释道:“性命无虞算是好事,不幸的是,她去不了仙门了。” “为何?”古一莲错愕,不安的心绪从脑海闪过,“她......不能修炼了?” 闻言,屋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百里长月阴沉着一张脸,早知道便不迎上宋皓轩那一剑了,不然,跟在她身边的小人参精,说不定能治好她。 他被上古神剑所伤,虽说痛是真的,但不会死。 倘若没给他治伤,那人参精不会沉睡至此,亦能解燃眉之急。 苏晚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他们的谈论,其他无所谓,不能去仙门,万万不可! 错过等十年,不是十天! 她倏忽间睁大眼睛,众人以为她是听到不能修炼而害怕。 结果她来了一句,“修炼没了,再修便是,这仙门不可不去!” 不知道她脑子是怎么想的,没了修为,恐怕没到仙门,便横死在路上了。 苏晚晴自然晓得,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疑惑的是为什么不能去仙门。 苏以纶是个慢热的主,说一半留一半,引发几人揣测。 她终止了他的废话文学,“我有灵力,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不能去仙门?” 话音刚落,他们悬着的心放下。 陈景和认的主,只有苏晚晴一人,与苏家无关。 故而,根本没将苏以纶当成半个主子。 第68章 杀意 毫不客气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说话能不能别只说一半!” 他有点不好意思,脸尴尬地红了起来,没想到几人想象力如此丰富。 “你伤太重,想要修养好的话,短则三年,长则十年。” “啊——”她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么严重,她怎么有一种两三天就会好的错觉。 “养伤不耽误去仙门吧,我又不跟人打架。”她不死心地问道。 苏以纶摇头,“五大仙门在五城之外的地界,一路上妖魔鬼怪不胜其数,你不招惹他们,不代表他们不会来招惹你,况且,入仙门是要参加考核的,你如今这副模样,恐怕灵力都使不出来。” 叹气道:“又怎么参加考核,进入仙门呢。” 秋离听罢,蹙眉劝说,“小姐你就听苏少爷的吧,此去危险重重,怕是未到仙门,就死在半路上了。” 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急捂住嘴,慌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小姐。” 她并未生气,伸手薅了下她的头发。 见她仍不死心,苏以纶道:“你现在出发,也来不及了,即便你没受伤,除非你会飞,不然一个半月也够呛。” 她扫视,所到之处,每一双眼睛都不建议她去。 在看到古一莲时,不由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古一莲愣住,她站在这好一会儿了,难道她才发现?什么时候她存在感这么低了? “苏晚儿,我揍你,信不信?” “我是问你,为什么没去仙门!” 她脸不红心不跳道:“等你啊,我说了要和你一起去!” 苏晚晴惊愕,这崽子是真不怕她爹揍她。 罢了,罢了,困得很,先睡一觉再说。 几人瞧她合上眼,便不多加打搅,各回各家。 秋离将她身子往下带,枕头太高不好睡,她记得小姐不喜欢高枕。 盖好被子,回眸见百里长月站在原地发呆,修长的四肢没几两肉,不由劝道:“你去吃点东西吧,不然小姐醒来又要说你了。” 他垂下的手指动了下,依旧紧盯着睡颜中的女子。 见此,秋离大致明了,多半他是喜欢上了自家小姐,不过小姐喜不喜欢他,就不知道了。 她暗暗将宋皓轩与他作比较。 二人相貌都是极好看的,百里长月略胜一筹,但论修为家世,一个是天上的龙,一个是地上的虫,悬殊太大,没有可比性。 且,她觉得小姐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这人还是算了,一天到晚阴沉沉的,也只有小姐在时,愿意多说几句。 其余时候,他要么不说话,要么说出来的话,能毒死人。 秋离怕他真的饿死,灵光一闪,“小姐最讨厌那些弱不禁风的男人了,要说这男人的身材长相,还得看宋公子才行。” 她在空气中比划,说:“宽肩窄腰,英俊挺拔,天下有几个男子能与之匹敌。” 闻言,百里长月脸黑了一度,冷声道:“这是你家小姐说的?” 男人的气势过于骇人,她大着胆子,“嗯”了一声。 她就点个头,不算说慌吧! 端起刚给小姐擦脸的水盆,快步走出院落。 百里长月见丫头跑似的逃离,面色不悦起来,对她的话抱有深深怀疑。 踱步到床前坐下,浑身散发着寒气,“肤浅的蠢女人!” 他哪点比不上那个金陵城来的宋皓轩了? 堂堂魔神,魔界尊主,一个肉体凡胎敢跟他比,笑话! “冷——” 一道轻柔的呢喃,打破了他的思绪。 旋即,收起周身散发出的寒气。 “还说我丑,你又好看到哪去?”他伸手在她消瘦的脸颊摩挲。 明明之前脸上还有点肉,现在整个人小小的,瘦瘦的,楚楚可怜用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违和。 女子鼻息喷洒在他手上,内心荡起涟漪,克制起身,深邃的眼眸不禁淡了下去。 以前从未这样,他竟会为了一件莫须有的事而伤神。 甚至为了一个女人吃醋。 种种都是不该有的妄念,是坠落人间太久了吗? 他抬手,摸了摸额间那道忽明忽暗的魔神纹印,上面浊染了一丝凡气。 这......是什么时候沾染的?他竟从未发现。 是因为她而沾染的吗? 百里长月发怔,沾染了凡气,动了凡心,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会变得不理性,优柔寡断,心神不定,作为魔界统治者,这些本不该有的。 如今因为她而变得不妙起来。 百里长月低眸望去,那张娇憨的睡颜,在他胸膛翻搅。 少顷,面色阴戾,眼落寒光,劣起薄唇,“杀了你,或许便能斩断这些怪异的想法和思绪。” 他覆上女子纤细脆弱的喉管,她受着伤,不会有反抗的能力,只需轻轻一折,便没有痛苦地结束这一生。 逐渐,女子脸色发青,须臾间便会死掉。 似是不忍看她,闭上眼,手不断用力,直到一只温热的指节拂上他的手背,才恍然如梦睁开眼。 噩梦缠身的女子,弯弯的眉毛微蹙,一滴泪钻进他掌心,似烈火灼伤,令他蓦然缩回手。 失神地盯着掌心这滴泪。 他天生自带九天玄火,此乃地狱中诞生的冥火,只有极致的死亡下,才能诞生的生命之火。 他境界每高一层,其焰便会更为凶猛。 就算是神族,对他的九天玄火仍避之不及。 他不怕火,甚至感受不到火的温度。 百里长月杀过许多神,皆死在他九天玄火下,他们很痛苦。 可,他从来不知道被火烧,被太阳照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他想,应该和这滴泪一样吧。 强烈的灼伤感,牵动着他的心,发酸、发疼。 “你坐在这儿干什么?”她吃力地问道。 百里长月回神,指尖摩挲着她眼角未干的泪,道:“看你睡觉。” 他是变态吗?不去休息,专门来看她睡觉? “你的手好凉。”她拨开给自己擦泪的手。 她冷得很,不想再将手伸出被褥,便用手将被子拱起一个弧度,随即蹭了蹭眼角的泪水。 百里长月溢出一丝嫌弃,道:“脏!” 她不以为然,嗓子发哑,有些可怜道:“刚刚做了一个梦好可怕,你陪我说说话,等我睡着了再走!” 第69章 恻隐之心 男人目光幽深,暗忖:“毒婆娘,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吗?” 尽管内心如此,他面色不改,轻声答应,“好。” 苏晚晴以为他会发飙,定会严词厉色的拒绝。 是她看错了,还是听错了。 亦或自己受着伤,他懒得与自己计较。 多半是后者吧,她暗暗地想。 “你刚刚梦到什么了?” 她没有先回答,而是向男人要了杯水喝。 百里长月愣了愣,他做不好这个,身体却诚实地动了起来。 倒了水,不知该不该碰她,怎么做才不会牵扯到伤口。 见他如此,苏晚晴叹口气,“算了,我不喝了,反正喝了也止不了渴。” 她嘟着嘴,全身难受,头晕乎乎的,轻轻动一下都疼。 不知怎的,眼眶泛红,泪水如珍珠滚落在枕边。 男人见了,神色慌乱,站在原地踌躇不前,一时之间不知该喂她喝水,还是替她抚泪。 将茶杯放在桌上,学着秋梨平时的样子,哄道:“别哭了。” 刚想替她擦泪,想到自己手凉,伸过去定要惊着她。 百里长月双手合十,哈了口热气,揉搓掌心,待不是那么凉后,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 她喉咙哽得生疼,不再哭泣,眼里泛起雾气,视线模糊不清,不开心地抿起嘴。 “我刚刚梦见你和宋皓轩拿刀砍我,痛死了!” 百里长月:“......” 男人神情恍惚,漆黑的眸中,迸发出刺骨的寒意,闷着声,不说话。 给她擦干泪水,低眸见手掌早已湿润。 很少见她哭,一下子留这么多眼泪,这伤应该很痛。 雷家,他记住了。 女子眼神迷离,片刻,呼吸均匀,沉沉睡了过去。 百里长月摸了摸她的脸,呢喃道:“毒婆娘,这一次放过你。” 苏晚晴这一睡,足足睡了九日,期间高烧不断。 苏以纶光是给她炼药,头发都白了几根,生怕她半夜睡死过去。 第十日的凌晨,她能感觉身上不那么痛了。 全身都是汗,她低着脑袋,闻了闻,一股馊味袭来,差点没吐。 想来这半个月,秋梨怕她受凉,未曾好好给她擦身。 这么久没进食,多半是苏以纶用丹药给她吊着命,这才活了过来。 久未下床走路,刚穿好鞋下地,便摔了个狗吃屎。 “好痛。” 手破皮了。 自从苏晚晴昏迷后,秋梨便值起了夜,睡在屏风后的榻上。 这会听见动静,瞌睡立马消除,小跑着将人搀扶起,“小姐,你终于醒了!” “你怎么不叫我自己起来了。” 苏少爷说了,要天天给小姐按摩身体,特别是四肢,一定要不定时的动一动。 说是怕人醒来之后,四肢坏了。 她谨遵命令,幸亏小姐完好无损。 “小姐,我好想你!”她真诚地说道。 突然,一把将她抱住,“小姐以后莫要冲动,你不是说把我当成家人了吗?既然这样,你就不能再抛下我一个人了。” 苏晚晴一颗空落落的心瞬间被填满,沁着笑,嘶哑着声音哽咽道:“谢谢你能做我的家人。” 她顿了顿,不禁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秋梨撤开她的怀抱,鼻子嗅了嗅,煽了煽余味,“小姐......你臭了!” 她点头附和,“嗯,能叫人去烧水吗?这股味,我得洗三遍。” 丫头一溜烟没了人影,她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凝神启唇,“剑河!” 玄衣少年凭空出现,“小主人好点了吗?” 苏晚晴点头,问:“你也睡着了?” 剑河道:“差不多,但我有意识,一直在用法力替你滋养身体。” 她一怔,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为了让她放宽心,道:“小主人不必担心,一切都好了,现在只需要好好养护身体,不宜使用灵力。” 她遗憾道:“可......如若这样,便不能去往仙门了。” 错过需再等十年,那她之前所铺设的一切,都将白费。 剑河知晓她没忘记主人的遗言,心里溅起一道波纹,言语透着轻松,“十年后再去,是一样的。” 修炼之事越早越好,即便没有水阿莎的遗言,她亦会去往仙门学习仙术。 重活一世,定当恣意潇洒,不留遗憾。 如今,她既是苏家家主,肯定要不断修炼。 总不能浑浑噩噩,了此残生。 她用了这副躯体,有了亲人朋友,当然要好好活着。 当然,苏家不是她的最终归宿,九荒那么大,她得亲自全部走一遭,领略不同风土人情。 苏晚晴绝不会,一直将自己困在苏家四面围墙的小天地之中。 之前全凭瞧不起女人那口气,誓死都要坐上苏家家主之位。 为的就是向他们证明,女子亦可以站在高处,不屈居于男人之下。 她相信九荒很多女子与她一样,不愿意只做父亲,兄弟的附属品。 苏晚晴就是想让九荒所有女子知道,生而为女子,你若不甘于现状,哪怕只有一丝希翼,都要争! 唯有争,能脱下身上重重的枷,撞击无数上锁的房门,直至头破血流,才能仰见落霞与孤鹭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女子不知在想什么,安静的出神,剑河不忍,同时是希望她能早日去往仙门修习法术的。 他太想主人了,一日未见到她的血脉,心便会时刻记挂着。 有事可做,有个念头,总是好的。 停下来,他便会陷入回忆,思念侵蚀骨髓,叫人痛不欲生。 “小主人若是还想去仙门,便去吧,我会护着你的。” 少年沉思片刻,“不过,你身体未好之前,不能再执剑了,我会以剑灵的形体保护你。” 如此一来,一个半月的时间,等到仙门,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届时考核不成问题。 “好!”苏晚晴双眸明亮,扑闪扑闪。 如她所说,沐桶里的水换了三次,苏晚晴将身上的灰泥,搓了个干净。 那道被刺的伤口,因为肌肤白皙,显得格外丑陋狰狞。 苏晚晴将它清理干净,嫩粉色的伤口,还未彻底愈合,随时有裂开之势。 将自制黄色的膏药,敷在伤处,等风干后,并不会沾染衣裳,留下难以清洗的污渍。 第70章 起程 次日一早,她穿戴整齐,将苏家家主之位,暂时交由苏以纶代管。 三位长老轮番念叨了一遍,无非是说她胡闹之类的话。 苏晚晴默默承受,好在她将家主之位交给的是苏以纶,长老们很看重他,最后倒也不再碎碎念,放过了她的耳朵。 起初,苏以纶还想推脱,见她去意已决,千叹万叹,化为四字,道:“一路保重!” 陈景和与秋梨自是不舍,特别是秋梨,小丫头眼泪就没停过。 为了不让她在夜郎城或家中受欺负,苏晚晴当着大伙的面认她做义妹,享受苏家主子的待遇。 幽长老面色一沉,认一个婢女当义妹,成何体统,眼看就要发飙,苏以纶抢在他前发话。 “我自小体弱,常在屋不走动,如今身体比以前好,刚和妹妹熟络起来,她便要去往仙门。” “现在好了,我又多了一个妹妹可以陪我说话。” 听了他的话,幽长老心中酸涩惆怅,孩子从小体弱,喜静,一直没什么朋友。 罢了,认下便认下吧,他高兴就好。 苏以纶的解围,让秋梨略微发怔,她想掐自己一把,不会是在做梦吧。 这是小姐替她铺好的路,感激的心,无言表达,“我不想做什么小姐,我只想跟着你。” 女子轻柔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放心,夜郎城有你在,我定会回来的。” 言毕,捏着谷思祁的小脸,软糯糯的团子,手感棒极了! 秋梨吃下她这颗定心丸,才没有再继续哭丧着一张脸。 “陈先生,教书育人任重而道远,拜托你了!” 陈景和尊敬的作揖鞠躬道:“家主,放心。” 他亦想与家主一同前去。 但他心中有数,自己这点微末道行,跟去,注定是拖后腿那一个。 “我现在不是家主了,你以后跟着我哥吧。” 青年急忙撇清,“我只认你一个主子。” 她点头,“好,那我现在命令你,跟着我哥。” 随即补充道:“哥哥,苏家就拜托你了,帮我照顾好秋梨......”她低眸叹气,说:“还有......百里长月,他有旧伤在身,不爱吃饭,你要多照顾一下,我怕他饿死了。” “对了,记得每日按时让他服药,不然腿疾发作,很疼!” 苏以纶:“......” 他默然片刻,觉得荒诞,还没见过自己把自己饿死的。 抽了抽嘴角,勉强应下,“我派人守着他,不会饿死。” 秋梨上前搭腔,“小姐放心吧,我会照顾他的。” 也好,秋梨算是他在府里的熟人,有她在,苏晚晴也放心。 扬起一抹笑意道:“你该叫我姐姐。” 丫头面颊红晕,鼓足勇气结结巴巴,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姐......姐。” 苏晚晴对此颇为满意,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喃喃道:“我有亲人了,真好,谢谢你!” 恍惚间,她想抓住什么,女子已然抽离了她的身体。 余温散尽,秋梨远远地望着那抹坚定挺拔的背影,慢慢变小,直至消失。 “小姐,一定要平安啊,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苏晚晴背着包袱,站在城主大门前,护卫穿着披风战甲,威风凛凛。 不由暗自咋舌,城主就是城主,护卫都穿得这么霸气。 “来者何人!” 散发出的威喝,便让她知道了护卫的境界。 实打实的武刚地境初期。 她眉头紧锁,一个护卫实力都这般强横,更别提城主了。 家戒大会,冲动之下,想杀了陈家以及其他几位世家,她被人欺负,众人要杀的她的时候,他不来主持公道。 偏偏她动怒要杀人时,他倒是来得巧,及时阻止了。 还有雷家栽赃,人死了他才出现。 按理说雷家是世家首位,动静闹得那样大,他却装死。 不来阻止不说,偏偏等人死了,才被古一莲拖着来。 且,只有小厮一人佐证的情况下,他竟没有派人来苏家找她盘问过细节,草草结案。 虽说雷家主罪有应得,但......他似乎从未怀疑过自己。 难道就不怕,她故意污蔑雷家吗? 护卫见她迟迟不说话,抽出剑鞘的刀。 寒光折射在她脸上,苏晚晴思绪回归,“我是苏晚儿,来找你们小姐一同前往仙门修仙,烦请通报一声。” 护卫上下打量一眼,见她相貌极好,穿着不凡,颔首道:“你在此等候,我让人去通传。” 片刻,一名小厮急急跑来,附在护卫耳蜗处,不知说了些什么,那护卫一扫之前凶煞模样。 殷勤道:“姑娘,里面请。” 苏晚晴点头,好奇问:“刚刚那小厮跟你说什么了?” 护卫尴尬道:“小姐说你是她最重要的朋友,要以礼相待,见你如见她。” 她扯了扯嘴角,朋友倒是,最重要的朋友,不知道古一莲是用什么标准来衡量的。 单凭没去仙门,非要一根筋等她这件事,她不理解。 城主府很大,布局规整,亭台楼阁精致雅典,景色宜人,却带着一丝古板之气。 护卫领着她走了一阵,经过了弯弯绕绕的假山,终于抵达了一个看起来像书房的地方。 苏晚晴刚进拱门,便见院中央跪着一少女,裙子刺绣的百鸟工艺,此刻皱巴巴地重叠。 少女听见脚步声,起身想去抱她,沉稳有力的嗓音,狐疑了一声,“嗯?” 古一莲悻悻,重新跪在地上。 苏晚晴不明所以,走上前,到了她的位置才发现,正对面的门敞开着,左侧书案坐着一名青年,正是夜郎城城主。 她礼数充足,作揖鞠躬道:“晚辈,向古城主问安,城主近来身子可好?” 古觞放下手里的书,抬眸看了眼来人。 暗忖,小姑娘今日倒是热络,之前家戒大会上,一副凶神恶煞,遇神杀神的模样,他可没忘记。 古觞记得,当时这人连他的面子都不卖,执意要杀那几位世家家主。 眼下,这变脸的态度令人着实错愕。 不禁揶揄道:“你少在夜郎捅几件娄子,我想我应该能长命百岁。” 苏晚晴粲然一笑,“城主放心,我马上就要去往仙门修仙,以后天高皇帝远,等回夜郎城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第71章 结伴 古觞佯装不解道:“哦,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闻言,古一莲悄悄拉住她的裙摆,无声道:“救我!” 苏晚晴低眸看懂她的口型后,暗道无语,“罚跪的是你爹,他可是城主,我怎么救啊!” 微微曲腿,拍开她的手,将裙角从少女手中抽离,堆砌笑脸道:“自然是来找她的。” 她指着古一莲道:“仙门路途遥远,之前我俩说好,一起结伴而行,互相有个照应。” “对对对,爹爹,我改主意了,十年太难等,我现在就去仙门。”少女拍了拍膝盖的灰,直起身道。 古觞眯着眼,严肃道:“我让你起来了吗?” “没有,我继续跪!” 说罢,少女立即跪地,埋着脑袋。 苏晚晴挑眉,这还是她认识的人吗?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机灵鬼,在家里居然是这副怂样。 见她勾唇,古觞没好气道:“怎么,她被骂你很开心?” 她干笑一声,“没,没有!” 看戏,看到自己身上,也是绝了! 古觞叹气,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收拾收拾,出发吧。” 跪在地上的人没反应,苏晚晴一脚踢在她屁股上,惯性让少女直接将头磕在地上,声音响亮。 城主见自家女儿脑门登时隆起一个大包,立即对着苏晚晴横眉竖眼起来,未开口之际,少女率先一步拉着她离开了。 “我收拾行李去了。” 古一莲院里,瓶瓶罐罐放满毒虫,蛇满地爬,吓得她跑出院外,大喊道:“你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少女费解,蛇多可爱啊,怕它做甚,夜郎城的人多少都会点蛊术,对蛇虫鼠蚁见怪不怪。 但也有极个别世家小姐不喜欢,比如苏晚晴就不喜欢,倒不是怕,单纯觉得恶心。 “小黄很可爱的,你要不要摸摸它?”少女垂手,金蟒从她手臂攀附在滑腻的脖颈上。 苏晚晴立马退避三舍,“我先走了!” 她没开玩笑,沉着脸往前走。 古一莲放下金蟒,小跑到她面前,面对面倒退着步伐道:“唉哟,我错了,我不吓你了,你等等我嘛。” 停住脚步,双眸微抬,“快点!” 少女笑意盈盈,“收到!” 其实苏晚晴不怕,但她对这方面耐性不好,多待一刻,怕忍不住叫剑河将那条蛇劈成两半。 等她收拾好,已经快接近下午。 城主对古一莲虽然严厉,但那只是表面。 临走前,派了一整支护卫队,约莫二十人,身法修为都不低。 有了这些护卫,苏晚晴放下心,如果半路有危险,生命暂时得到了保障。 少女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懒洋洋道:“怎么样,是不是突然觉得跟我一起组队去仙门挺好的。” 还不错,起码遇到事,不用自己动手,可以节省灵力,等到仙门考核时,不至于那么费劲。 古一莲傲娇的扬起下巴,那可不是,爹爹是古板了点,对她却是极好的,要不是太显眼,他恨不得将整座府邸搬空。 “接下来这一路,靠你罩着我了。” 小姑娘非常仗义,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接下来的路程,二人不像去仙门修仙的,反倒是像结伴游玩的小公主,不谙世事,单纯美好。 由于还未出五城地界,一路算得上很安全。 大概行了二十日,偶尔会有几个不长眼的山中精怪打他们主意,一一被护卫队清理干净。 她受着伤,古一莲散发出母爱般的关怀,能坐着绝不让她站着,不管是妖兽,亦或没开灵智的野兽,但凡对他们不轨,无需她出手,护卫队和少女自会了结。 她则躲在一旁的大树下乘凉,啃着野果,好不清闲。 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好。 路途遥远,天气炎热,二人本就比别人出发的晚,自然是不敢过多耽搁,路上山清水秀,奇闻异事,皆与他们无缘。 每日差不多只能栖居山林睡上两个时辰,有时连一个时辰也休憩不了。 夜晚蚊虫鼠蚁搅得他们不得安宁,这便算了,越往后,遇到的妖兽比之前那些较为厉害。 蚊虫还好解决,苏晚晴出发时带了不少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古一莲炼蛊是把好手,对医术也有浅学,是以,这都是能解决的小问题。 倒是妖兽令人伤脑,前面的还好,后头这些极难对付,护卫队有不少人受了伤。 丹药也快用尽,苏晚晴暗下决定,若妖兽再来,便只能召唤剑河来收拾残局。 尽管休息得不够好,她每日亦是生龙活虎,一路哼着小曲,好不快活。 古一莲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之前听秋离提起,她家这个小姐什么都好,就是爱赖床,睡不好可是要发脾气的。 可,一路以来,并未见她发过一次脾气,两人均是年轻人,精力旺盛,有时候一天一夜不睡觉是常有的事情。 身后跟着的护卫队,精疲力竭的往前追,她俩则精神抖擞,完全不知疲惫。 然,女子还受着伤,期间伤口发炎,化脓,均是面无表情。 黑沉沉的夜,浓墨的天际一片无光,星星都没有半颗。 苏晚晴借着火光,检查伤势。 护卫们很懂分寸,只要到休息的时间,他们便会三五个人围成一圈,自己生火取暖,刚好卡在能保护她们的范围,不算太近,也不会太远。 护卫们随时做好防备的姿态,男女有别,并不会偷偷看二人。 故而,苏晚晴无所顾忌,解开衣裳,正大光明的上药。 少女小心地给她换药,饶有兴趣地问道:“我看你一路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你不喜欢夜郎城吗?” 会有人不喜欢家乡吗?她感觉苏晚晴离开夜郎城后像换了个性子。 虽然认识不久,但从未见过她这般恣意潇洒。 古一莲有时候累了,曾萌发不想去劳什子仙门,远就罢了,一路危难险峻。 从最初好奇磨灭到连渣都不剩,如果可以选择,她想立马掉头回家。 然,每每见到苏晚晴那股劲,内心窜出的那点小火苗,瞬间掐灭。 “有自由之身,我当然开心!” 女子麻利地穿好衣裳,火光照在她脸上,妖艳明亮,外加一丝清冷的英气。 第72章 自由 古一莲听得糊涂,“自由,你在夜郎城不自由吗?” 她在夜郎城好歹是世家女家主,夜郎独一份的存在,这还不自由? 看出她的不解,苏晚晴用一根细长的树枝敲在她头顶,“你没听说过高处不胜寒吗?” 少女吃痛,撅嘴反抗,她将树枝扔在另一只手上,气得人坐立不安,非要去抢她手里的树枝。 她笑着递给少女道:“你爹爹这个城主当得自由吗?” 少女把玩树枝的手指停下,随即仍在火堆中,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不知道,他们都说城主是至高无上的存在,除了保卫城中百姓累了点,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法器宝物更是垂手可得。” 她低头沉默。 “那城主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我爹爹每日有处理不完的事务,为人清廉古板,从未有过他们口中所说的倾世财物。” 蓦然,她似乎明白,自由可能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对爹爹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 爹爹放不下城中的百姓,像雷家主那样的世家,坏事做尽,仍是不能斩杀,失去平衡,届时掀起大战,受苦的还是百姓。 若不是借着苏晚晴去雷家讨要说法,趁机打压雷家,还不知道以后会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思及,少女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道:“抱歉,你和雷家对决时,我和爹爹是故意来迟的。”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暖色的光亮照在她身上,脸白了几度,难堪地不敢去看旁边之人的眼睛。 “一直藏在心里不好吗?为何要说出来。”女子眸光发寒,面无波澜。 人要适当地学会装傻,这是一个成年人的必修课。 太诚实反而会没朋友。 她真诚道:“因为我想结交你这个朋友,我喜欢你,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人生。” 苏晚晴心中早有猜测,一个世家大族的首领被末尾小族杀害。 不管什么原因,总归要来问一问吧,然而什么都没有,这件事像粒沙子,风吹即散,无人询问,亦无人在意。 身为城主置若罔闻,这点很明确,他不想管,或是任凭事态发展,无论伤的是哪一方,都在他的大局中。 夜郎城是五城末位,城内五大世家个个短见薄识,只知争夺。 无休止的内耗,想上进难如登天,偏偏他们在城中势力根深蒂固,难以拔除。 夜色静谧,彼此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古一莲打破沉默,“爹爹说,需要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收拾他们,打乱他们的阵脚,叫他们瞧瞧什么叫狂,什么叫横。” 搞半天,她无形之中做了一回别人的棋子,当了砍头的侩子手。 等等......苏晚晴倏忽背脊发凉,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呢? 她回忆着脑海中的画面。 大概比家戒大会还早,她自嘲的勾唇一笑,多半是她给苏远程验尸那会,被古觞盯上的吧。 应该是那个时候起,她便“自请入局”当了他的棋子。 也对,一个蛇蝎心肠,用活人炼毒的人,突然变得正常,像换了个人似的,怎么可能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呢。 苏家如何,大小亦算个世家,古觞乃一城之主,城中大小事务,他怎会不知。 怪不得,她堂而皇之在集市当众杀了人牙子,居然没人来问。 若是这是在城外,亦或隐秘角落,杀了就杀了。 可她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却无人问津,着实不对劲。 当时因为是第一次杀人,在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下,忽略了这一点。 亏她还自以为打破了女子独立的第一炮礼花,现在想来着实可笑。 她的负隅顽抗,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困兽的垂死挣扎。 陡然,女子双眸清澈,似有细碎光芒,骤然一亮,唇边绽开一抹笑容,那又如何呢,这就是她要走的路,阴谋阳谋,全都无所谓。 见女子阴沉的脸突然晴朗起来,古一莲是真猜不透,老实道歉道:“对不起。” “说吧,你爹还说了我什么坏话?” 少女矢口否认,摇晃着手臂,冤枉道:“没有,没有,都是好话。” 苏晚晴挑眉,刚刚从她嘴里蹦跶出来的是好话吗? “我爹爹说了,你小小年纪勇于打破成规,运气好,修为好,以后仙途通达,定能成仙成神,叫我好好跟你学学。” 古一莲说慌了,她爹的原话是:“苏晚晴是个闯祸精,运气好,修为好,但仅限于她自己,你以后少跟她打交道,免得惨遭横祸。” “真的?”苏晚晴讶异道。 少女梗着脖子回答:“是啊,千真万确,你不信......我发誓。” 苏晚晴打住,“别,我不想给你收尸。” 二人打闹了一小会儿,古一莲困得倒头睡在她腿上。 替她将袍子盖好,旋即靠在树干沉沉睡去。 此刻,她是自由的。 离开了夜郎城,新的生活开始,一切都是崭新的。 记忆中的一切再与她无关,上两世,原主都没有去过仙门,剧情是新的,未知的。 这是不是代表她会有个好结局呢。 一夜无梦,苏晚晴和古一莲睡了赶路以来,最舒服的一觉。 两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护卫见二人睡得香甜,便没上前打扰。 平日里一直在赶路,两个女子的体力,比他们这群大老爷们还要旺盛。 这段时间,他们也累了,索性原地休息,等人醒后再走。 岂料这一睡,均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护卫队首领抬头看天,再过半个时辰,若再不醒,就只能将二人唤醒。 这趟是为了护送小姐去往仙门修仙,万不能因为贪睡,而误了大事。 彼时,二人补足睡眠,气色红润,洗了把脸,吃了半张馍继续上路。 护卫见此,暗暗松了口气,她俩是女子,总归不好上前唤人的。 少女一夜无梦,睡得好是因为说出了积压在心中的愧疚之事,并取得了当事人的原谅。 苏晚晴一夜无梦,睡得好是因为她命运的新篇章已经开启。不费吹灰之力,甩掉两大瘟神,她未来定然坦途通顺,简直爽歪歪。 二人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高歌而其,引得飞禽走兽扑腾乱飞。 第73章 分别 时间流逝,她和古一莲出来已一月有余,期间策马狂奔,越往后,路越崎岖,一行人只好弃马,靠两条腿走着去仙门。 按路程推算,他们没有时间了,必须尽快选择要去的仙门。 分岔路口,左边通往云泽宫,右边去往天机门,二人踌躇不前。 五大仙门,苏晚晴无缘剑道。 且,宋皓轩在少阳,她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送上门去。 剩下四大仙门,问天宗修预言占卜之术,她不感兴趣,命运只有掌控在自己手里才最牢靠,能算出来的都是扯淡。 天机门修心法,她是个不安分的主,一天十二个时辰,要打坐六个时辰,她搞不来! 女子抱臂撑着下巴,无极殿什么都能学,但什么都学不精,以她的个性,猴年马月才能飞升成仙。 想了想,只有云泽宫最符合她的胃口,修习符箓,咒律、阵法。 即便修为不高,亦能驱使符咒,实乃逃命必备之技,最合适她不过了。 她的修为出了五城,在仙门完全不够看,尚且还受着伤,没个几年,怕是难以痊愈。 眼下,学一项保命之技要紧,不宜去其他仙门动刀动枪。 修身养息,才是硬道理。 女子目光灼灼,道:“我去云泽宫。” 古一莲纠结,虽说很想与她一起,但画符她没兴趣,且每日花费的精力太大。 她喜欢炼蛊,若有多余的时间分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刚好天机宫很适合她,修炼心法没什么难度,打坐嘛,又不是不能偷懒。 苏晚晴见人纠结,出声道:“你没必要非跟我一起,修行之事岂能凑合,这关乎你的仙途正道,不可儿戏。” 少女很有自知之明,飞升成仙太过于虚无缥缈,凡人成仙成神的有几个? 上一个成神之人,还是在七万年以前。 听说那人还是夜郎城的一名女子,之后世间便再无人成神过。 传说,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凡人成神谈何容易。 搞不好这些都是爹爹杜撰,想激励她修习法术罢了。 少女抱歉道:“我......想去天机宫。” 一开口,苏晚晴便知道她内心那点小九九了。 她抱拳道:“一路平安,就此别过!”颇有一股女侠风范。 少女嘟嘴,十分不舍。 见苏晚晴眸中无半分留恋与不舍。 她有丢丢不开心,娇嗔道:“此去一别,你我相见遥遥无期,你不难过吗?” 苦情戏,她演不来,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何况来日方长,只要活着总会再见。 女子佯装生气,说:“哎,是谁说我去哪她就去哪?现在你变卦了,倒成了我的不是,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的大小姐!” 一番言论,令少女脸色羞红,半天支支吾吾讲不出一句话。 将少女表情尽收眼底,一个爆栗敲在她额间,语气放柔道:“好了,相信我,会再见的!” “再说,我们是去学法术,又不是当尼姑,哭哭啼啼干什么,等学成后,下山历练时自会相见。” 如此,少女神色好了许多,樱唇含笑,不确定问:“真的?” 苏晚晴薅了薅她头发,笃定回道:“真的!” 鉴于女子还受着伤,古一莲想将一半的护卫分给她。 见护卫队首领为难的表情,苏晚晴领了少女心意,一口回绝了。 这支护卫队是城主为他宝贝女儿准备的,一路以来,她省了许多力,已经很感谢了。 若再接受少女一半的护卫,实为不妥。 古一莲修为平平,蛊术倒炼得不错。 这里已经不属于凡人地界,若她半路遇到危险,用蛊太费时间,还得要用灵力对付才行。 有剑河在,她不会有什么危险。 故而拒绝了她的提议。 见她执意如此,古一莲只好放弃,不过给了她两个瓶子,神秘兮兮,说:“这可是我花了十年时间炼的蛊,关键时刻能保命。” 苏晚晴连忙推脱道:“我还是不要了,我可不喜欢虫子。” 少女瞪大着眼睛,俏皮的脸上有些愤怒。 这可是她耗费十年炼制的精品蛊,本来是留给自己用的,现在忍痛割爱,苏晚儿竟然不买账,气死了! 苏晚晴怕再不收下,少女的脸就要变成关公了。 “我收,我收,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犹豫了下,道:“里面是虫子吗?要是我放它出来,它认人吗?咬着我怎么办?有解药吗?” 少女嘴角抽了抽,“苏晚儿,你究竟是不是夜郎城的人啊?又不是所有蛊都是虫子。” 闻言,苏晚晴摇了摇两个一黑一白的瓷瓶,打开一看,对应的是两颗一黑一白的药丸。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药会动。 古一莲让她把药装好,不能装在一个瓶子里,说是会坏了药性。 她会医毒之术,炼丹炼毒不在话下,自然知道有些药不能放在一块。 “记住,遇到危险,将黑色的药丸给坏人吃下去。”少女勾起一抹坏笑,“至于这颗白色的药丸,则给你自己吃。” 苏晚晴傻眼,不明白她的脑回路,危在旦夕时,还要劝杀自己的人吃下这颗药。 没有十年脑血栓,炼不出这蛊。 反正她是不会用的,太弱智了。 将药收在包袱里,跟少女告别,再不想听她胡言乱语。 古一莲喋喋不休,在她身后喊道:“这蛊不能给老弱病残,妇女儿童吃,只能给男子,最好是长得帅的才有用!” 闻言,苏晚晴崴了一下脚,及时摆正腿才没伤着筋骨。 暗忖,十年就炼出这么个玩意儿,看来她蛊术也不怎么样。 太傻缺了,还不如一包毒粉管用。 独自走了三日,苏晚晴越过山峰,站在高处,放眼眺望,山峰层峦叠嶂。 底下竹林一片郁郁葱葱,草木苍翠茂盛,湖水波澜壮阔,仙气环绕飘荡在山间。 她知道,仙门就在眼前,不出七日,便能到达云泽宫。 女子迎着风,哼着不着调的小曲,穿梭在林间。 倏忽,听见兵器碰撞的声音。 她收敛气息,躲在大树旁窥看。 男人着一身月影装,背对着她,身子挺拔,墨发高冠,身上有好几处血迹,如梅花晕染在衣上。 她觉得这人身形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74章 擎羽 男人对面的人,不,应该是魔修。 魔的气息跟人不一样,轻易便能分辨。 是以,魔族的人想要隐藏身份很难,修为低的魔修,通常只能借助丹药,法器来隐匿身份。 相应的,凡人想去魔界亦是如此。 当然,没有人蠢到会去魔界送人头。 苏晚晴躲着,这两人不管是魔是人,都不是她这种小角色能对付的。 她想走,奈何此处是去往云泽宫唯一路径。 思虑再三,蹲在草垛旁,打起十二分精神,伺机而动。 “你来云泽宫是何目的?说!” 那魔修一身黑袍,头戴獠牙面具,恐怖狰狞。 他嗓音像是被火炭淬过,暗哑道:“自然是来瞧瞧你们这群愚蠢的人,是怎么修复结界的。” 苏晚晴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修复什么结界? 身穿月影装的男子没有过多废话,结印念诀,发出一阵耀眼的蓝光,提气往前猛然一踏,朝魔修袭去。 两道一蓝一黑的光芒对峙着,一时之间乌云密布,苏晚晴感觉地面发震。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她便是那个小鬼,人受着伤,强大的法力扩散开,令她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察觉有人气,那魔修不敌月影装的男人,一直假意强撑。 见躲在草垛旁,脸色发白的女子,黑瞳急剧收缩。 趁男人分神之际,化作一团黑气消失无踪。 终于走了,苏晚晴拍着胸口,跌坐在草坪上。 “谁?” 男人转过身,刚松一口气的苏晚晴,心立马高高悬起。 这......不是擎羽吗!!! 男人身形挺拔,面色冷沉,眉宇间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之气。 记忆里,她看自己永远都是这副表情,漠然而清冷。 苏晚晴对他这个人物一概不知,只知道他叫擎羽,是上一世原主第一个产生情愫之人。 为此,原主还学苏灵儿给擎羽下春药,妄图让他从了自己。 谁知,擎羽为人光风霁月,一掌差点没把她给打死。 正是这一掌,百里长月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原主,将她凌虐折磨后,挑断手脚筋任其自生自灭。 与百里长月和宋皓轩相比。 擎羽乃谪仙一般的人物,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只是,他怎会在此? 记忆中,宋皓轩娶苏灵儿后,没过多久,擎羽便出现在夜郎城。 原主在街上遇见他后,便日日出府,寻求偶遇的机会。 彼时,对原主来说两人是第二次见,对擎羽而言,却是第一次见面。 因为第一次在街上时,他压根没注意到她。 两人第二次见面,苏晚晴缠着问人姓名,从哪儿来,往哪儿去。男人被扰得心烦,丢下“擎羽”二字便走了。 之后擎羽悄无声息消失在夜郎城中,任凭原主怎么找,男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留下任何痕迹。 光凭一个名字,犹如大海捞针。 直到一百年后,擎羽再度出现在夜郎城。 原主修为不错,即便百年光阴,容颜未变,反而更加娇媚艳丽,双眸流转,一颦一笑皆风情。 这一次,她并未打草惊蛇,在知道他所住的客栈后,便在房中守株待兔等待男人的回归。 香炉焚烧着她炼制的春蚕散,中了这个毒,必须阴阳交合,否则便会受蚀骨剜心之痛。 原主医毒双绝,又已有百年修为。 因此,将春蚕散倒在香炉中,与一般静心凝神的檀香没有什么区别。 原主屏气,擎羽一时之间难以发现。 待到药效发作时,才暗道不好。 原主也是够变态的,看着擎羽欲火烧身,她轻挑男人下巴,道:“待我们行过周公之礼,我再将你拿去炼毒,你说好不好?” 擎羽与她拉扯之间,施法打伤了女子,忍着蚀骨之痛,离开客栈。 没想到,她竟穷追不舍。 男人眉峰凝起,眸子黯沉,灵气运转直接将她打飞,旋即白光一闪消失在原地。 他气息紊乱,灵力不稳,要不然原主早死透了,根本等不到百里长月来报仇。 清洌的长剑架在她脖颈上,苏晚晴恍若隔世,回神道:“仙君,纯属路过。” 男人手腕翻转,那把冒着蓝光的剑顷刻消失。 她搜刮着上一世的记忆,信息太少,只知道他的名字。 苏晚晴觉得,十有八九他这名字都是假的,搞不好是随便说出来糊弄原主的。 看他修为,法力,做派,一点不像凡人,难不成是仙,或是神? 不对,刚刚那个魔修说:“来瞧瞧你们这群愚蠢的人,是怎么修复结界的。” 这代表他和自己一样是凡人之躯,难不成是仙门中修炼的人? 女子身上没魔气,确定她真是一个普通凡人后,擎羽放下戒备,声线依旧很淡,“为何在此处逗留?” 苏晚晴站起身,拍着屁股道:“我是来云泽宫学法术的。” 男人眉头微蹙,清澈的瞳孔不聚焦,涣散无神,一身月影装大大小小的斑斑血迹。 苏晚晴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男人没有反应。 他的眼睛......受伤了? 正当她收回手时,男人伸手握住细腕,攥紧她往后倒去,旋即犹如千斤压顶。 “咚——” 沉闷的响声,树上飘下几片绿叶。 苏晚晴感觉骨头都要裂开了,呼吸不畅,挣扎着要起身,岂料身上的男人太重,她受着伤根本没有力气。 勉强露出一颗脑袋,大口喘气,拍打着男人的后背道:“喂,醒醒。” “再压,要死人了。” 感觉掌心一片温热,别过头一看,手上全是刺目的红。 此刻,苏晚晴不敢再动。 不知道他身上有哪些伤,随意乱动,有可能会危及生命安全。 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由于单手不好操作,一瓶药全洒在草地上,她反扣着手,摸到一颗,掰开男人的嘴喂了进去。 好在,即使昏迷的情况下,他仍有吞咽的能力。 片刻,待药效发作,感觉他伤口不在有流血的趋势,苏晚晴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子。 终于,一盏茶功夫,她从地上爬起。 七月的天本就热,刚刚又被他压在身下,此刻出来后,抬手将额间的汗擦干。 等休息好了,才开始检查男人的伤势。 第75章 沉睡 夜间月冷 男人双目蒙上一块青色,那是从苏晚晴衣裳上撕下的。 白玉的脸庞沾有两道血痕,额前一缕碎发垂下,显得清冷又孤寂。 苏晚晴看了眼破败不堪的草屋,能睡觉的草垛已经让给他了,自己只能窝在冰冷的墙角。 手里的烤鱼变焦,女子满不在乎,将那层又黑又硬的皮剥开,大快朵颐了起来。 天知道,她拖着一个大男人差不多走了五里地,才找到这么个歇脚的地方,还没缓过劲,又要给他疗伤上药。 等做完这一切,天都黑了,饥肠辘辘的她只好摸黑抓鱼,回来后累得筋疲力尽,小憩了一会儿。 醒来时,两条鱼烤得焦黑。 人不吃饭会死的,她是个不禁饿的人,一顿不吃都不行。 瞥眼,望见男人只穿了条裤子,裤腿高高挽起,除了重要部分没露,全身一丝不挂躺在杂草垛上。 火光印在他脸庞,将男人的面部线条刻画得柔和许多。 其实擎羽意识并未全无,迷迷糊糊之间,知道有人在翻弄他的身体,还不小心打在他后背的伤口上。 像似惊到了身下的女子,她竟不敢再随意乱动,能感觉有人掰开他的嘴喂药,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将药丸咽下。 她的身子很小很软,擎羽靠在消瘦圆润的肩头。 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她背不起来。 在地上躺了约莫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两只小手将他翻滚到树枝上,能感受到那是一张类似竹筏形状的木架。 女子好像找到了歇脚的地方,他的身体倒在草堆上,杂草的倒刺硌着肉,非常不舒服。 尽管如此,擎羽仍是很感谢这名女子。 如果她能不把自己脱光,手别一个劲在他身上捣鼓的话,他会更感谢。 女子脾气很是不好,救人,骂人两不误。 小嘴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类似自己倒霉的话。 例如:拖着他找落脚的地方时会骂:“打架也不知道找个隐蔽点的地方,不知道有人会路过吗?” 擎羽腹议:“抱歉,下次我尽量选个僻静点的地方,绝不波及无辜。” 又或检查伤口时,啧啧骂道:“长得倒是仙气飘飘,一个魔修竟把你打成这副模样,真是又菜又爱玩儿,打不过不会跑吗?” 擎羽默默想了一下,腹议:“追剿了百余个实力强悍的魔修,放跑了一个,确实太弱。你说得对,等醒来,一定要勤加修炼。” 他的世界空洞得可怕,意识清醒,身体却不能动。 擎羽转移注意力,思绪飘然,在想她为什么要救自己,明明推开他就能离开。 反正自己不会死,等云泽的仙人们发现他不在,自会派人来寻。 似有一个天地那么久,她终于说话了。 “你最好明天就能醒,我还要去仙门学法术呢,要是错过了时间,要重新等上十年。” “十年,你赔不起。” “若是你明日不醒,就别怪我狠心,到时候把你丢在这荒山野岭里,你灵气磅礴,定会招来好多妖兽,届时吸干你的精血来修炼。” 擎羽的世界太荒芜,甚至安静得令人畏怕,能有人说说话,即便是骂人的言论,他亦是欢喜的。 想问女子要去哪个仙门,忽想起昏倒前,说过要去云泽宫学法术。 他现在算是那里的半个主子,师尊闭关,云泽一切事务交由他全权处理。 擎羽莫名心悸,想叫女子留下,有他在,即便错过,亦不会让她等十年那么久。 夜深,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睡着了。 这夜十分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困顿。 再次有意识时,没有感知到人的气息,男人略微失意。 细碎的脚步声扩散开来,她没有离开? 腮被捏住,力道不轻,清凉的泉水甘冽,划过喉咙进入肠胃。 呼吸很近,喷洒在他面庞,一丝异样的暖流极快地闪过,想再去寻时,已没了踪迹。 “按理说我炼制的丹药,你吃了不说痊愈,起码醒来不成问题,怎么五日了,还不见醒?” 五日了? 五日前,女子说过,第二日倘若他不醒,便会走。 她为何没走? 云泽宫还有两日便关闭仙门,隐匿凡尘之中,届时就算她到了,也找不到入口。 且,她不会御剑飞行,单凭脚程,最短亦要七日光阴。 苏晚晴当然知道,救人和仙门之间,她选择救人。 要是被那些去往仙门学习法术的人知道,必定要笑掉大牙。 可是擎羽毕竟不是普通的陌生人,若五日前遇到的是别的人,她定然头也不回地走掉。 但他不是,能与魔修正面杠上,起码不会是个恶贯满盈之人。 一条人命与仙门相比,苏晚晴觉得命比较重要。 又过了几日,人还是没醒,苏晚晴有些绝望,低喝道:“大哥,你该不会赖着我了吧?难不成要我伺候你一辈子?” 擎羽听着女子的念叨,扯起一个虚无的笑,“我知道你不会走。” 自他有记忆起,每每使用超负荷的法力,便会像这样沉睡,短则一月,长则半年。 百年前,他身受重伤,被云泽之主,也就是他现在的师尊救起,收为关门弟子。 以前的往事,他统统不记得,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昏昏沉沉。 大概修养了一年,他开始习惯云泽的生活,画符,咒律,是每日必做之事。 直到,魔界的人时常来找各大仙门麻烦,甚至伪装成门中弟子。 身为仙门中人,以剿灭魔族为大任。 魔修时常来犯,他带领五大仙门与之应战,无一败仗。 他脑海中时常会有个声音告诉他,让他找到魔神,趁封印未破,将其斩杀! 好似他就是为斩杀魔神而生。 这次,那个黑袍魔修,和其他魔不一样,他修为境界,怕是天界的上仙来,也占不了便宜。 擎羽能将他击杀,但每次开启身上那股力量,好似山川河流都要颠覆,完全不受控制。 有人在搬动他的身体,大概过了两三个时辰,能明确感受到周围灵气充裕。 呆在这样的地方,不出三日他定会苏醒。 苏晚晴疲惫不堪,连人都不想骂了。 她勘察过,这地方泉水甘冽润口,喝下后灵气在体内翻滚涌动。 第76章 醒了 故而,她觉得把人搬到此地,让他慢慢恢复,最为妥当。 他能和魔对打,展现出来的修为高深莫测,实力强悍,吃丹药不管用,不如带他来碰碰运气,说不定就醒了呢! 苏晚晴给人把过脉,一切正常,甚至连脉搏都比正常人跳得有力。 什么都好,就是醒不过来。 她在心里祈祷,希望灵泉这片地界能对他有用。 这些天,苏晚晴并未当个闲人,此处灵气充裕,没事便打坐修炼,几天时间就进阶到了金刚凡境后期。 算是她没去成仙门的一丝慰藉吧。 今日天气甚好,她扫了眼男人,应该不会突然醒过来吧。 苏晚晴几天没好好洗过澡了,感觉身体都要发臭了。 一头浓墨般的秀发披在身后,女子肌肤如雪,半个身子潜在泉底,露出圆润的香肩。 随着她洗涤的动作,美背随着水流若隐若现。 擎羽醒来,揭开双目那块青色的布条,映入眼帘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男人身子一怔,脸红得像关公,原本清澈的眸子,逐渐猩红迷离。 苏晚晴听见动静,转过身,四目相对,她尴尬不能自已。 男人忘记思考,一动不动与她对视,她背对擎羽吼道:“再看,信不信我剜了你的眼睛。” 擎羽站起身,转头道:“在下......不是有意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草,是一种植物! 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救他,偷窥狂! 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明明声音很小,却像放大了数百倍,往男人耳廓里钻。 擎羽同手同脚,想走远一些。 苏晚晴见他要跑,眼神冒光,“你去哪儿?” 他脚步停顿,“姑娘在此换衣,不方便。”然后径直走到一棵大树下,面树思过。 “我看你刚刚眼睛睁得挺大,不像不方便的样子。”她绕到男人面前,靠在树旁,双手整理着里衣。 见此,擎羽立即闭眼。 苏晚晴知道他不是假正经。 毕竟让人看了,不出口恶气,她觉得有点亏。 似笑非笑,说:“你看了我的身体,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话音一落,男人睁眼,像是看不懂她脸上戏谑的表情,低眸微愣,良久眉宇间多了一份肃然。 “我娶你!”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脑袋像炸开了一样,瞪大双眼凝视着男人,嘴角抽搐,暗道不妙,玩脱了。 结巴道:“我看玩笑的,别当真。” “我也看过你的身体,咱们抵消了!” 女子的说法有些惊世骇俗,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又很合理。 “放心,我会娶你的,不过要等一段时间,我想等师尊闭关出来后,让他做我们的主婚人。” 这有人到底有没有听她说话啊? 都说了是开玩笑的,听不懂吗? “你有病吧,我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会嫁给你。” 男人郑重道:“我叫擎羽,乃云泽宫优慕上仙的关门弟子。” 云泽宫! 不正是她要去的仙门吗? 不会这么巧吧。 “你不是要去云泽宫学习法术吗?由我带你去吧。” 苏晚晴想拒绝,如今他醒了,便没有再留下的理由,收拾好包袱出发,应该还来得及吧。 看出她所想,解释道:“遴选早已结束,仙门结界关闭,隐匿于凡尘之中,你是找不到的。” 男人泛起笑意,不再是记忆里清冷疏离的模样,“我带你去。” “我虽然很想去仙门学法术,但......要是用我的人交换,那就算了吧。” 苏晚晴说:“我刚刚不过是逗你玩儿,既然你醒了,我也该走了!” 女子的话很决绝,没有半分留恋,擎羽突然明白,她是认真的。 不知为何,略微失望,“你救了我,我便送你入仙门,以作报答。” 苏晚晴问:“不用嫁人?” “不用。”语毕,补充道:“如果姑娘需要我负责,我不会逃避。” 真是个好男人啊,天上地下,找不出第二个,她内心感叹。 “不需要你负责,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很痛苦!” 擎羽颔首,细细将这句话,重新品悟一番。 他圈住女子的细腰,“得罪了。” 二人腾空而起,苏晚晴微讶,不用御剑就能飞,他到底是什么境界? 脚下悬浮,飞得高了,她有些害怕,顾不及男女身份,同样揽住男人腰。 “你是仙吗?”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问,他定不屑。 面对女子的好奇,擎羽一一解答:“不知道。” 不知道? 她回眸,男人五官精致,好看得不像真人,他似双雪一般皎洁清冷,纵然衣服破烂,也挡不住风华。 他优雅和煦,瞳孔如一汪泉水,清澈无双。 见女子盯着他瞧,擎羽耳根发红,说:“我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境界,师尊也看不出来。” “那你平时如何修炼?” 他诚实道:“偶尔打坐,平时做得最多的便是画符。” 很跩的发言,对他来说却是事实。 苏晚晴有些羡慕,说:“你这属于老天爷追着赏饭吃。” 被她的幽默逗笑,胸腔微微发震,气流变得不稳。 低头瞧见她害怕的神情,心随意动,一把冒着幽蓝光芒的长剑,出现在两人脚底。 苏晚晴踩到实物,揪着的心落下,她不敢立身。 扒拉着男人的腿慢慢坐在剑上,剑很稳并不会倒。 “仙门里的人都是神仙吗?” 擎羽负手而立,谪仙一般的姿态。 “师尊是上仙,其余是已经修出仙髓的仙人,以及凡人弟子。” “那你在云泽岂不是很特殊吗?拥有神仙的法力,却肉体凡胎。” 擎羽的确如她所说,他的法力有时候很强,能撼动山川河流。 但又是实打实的凡体。 在仙门,他们管他叫战神,凡是魔族中人胆敢来犯,他便就地斩杀。 或者,只要找回记忆,便能解释这一切。 “算是吧。” 对于这些,擎羽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等她去云泽后,都会知道他的所有事迹。 与其从别人口中了解,不如自己讲给她听。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自从被师尊救起,我便一直待在云泽。” 他眼底有一丝化不开的愁容,“偶尔魔界的人来犯,我便带领仙门中人去对战。” 苏晚晴没想到只是随便问问,就把他的底细全部掏了出来。 她安慰道:“多好啊,以前不开心的事全忘干净了?” 擎羽垂眸,风卷起女子的秀发,小脸被晒得红彤彤的,惹人怜爱。 第77章 云泽 云泽宫仙门高耸入云,门前站着两名弟子,着一身银甲装,眉宇间尽是不怒自威之态。 见到擎羽,二人欣喜,手持长矛,作揖问好。 他身边跟着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尽管衣裳破破烂烂,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芳容。 守卫弟子并未惊讶,这般模样的长相,虽说世间少有,但在仙门中比比皆是,不值一提。 反倒是去追剿魔族的战神,衣裳沾满干枯的血迹,守卫担忧道:“战神受伤了,快去唤人。” 战神? 苏晚晴有些愣,凡人之躯也能称为战神吗? 想来他这个关门弟子,很得云泽中人的喜爱。 擎羽抬袖,谪仙相貌,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模样,道:“不必,我无大碍。” 言罢,带着她径直走进云泽内部。 光芒闪烁,苏晚晴回头,那道巍峨仙门与身穿银甲装的护卫弟子消匿不见。 心中腹议,怪不得人人都想去仙门学法术,做着飞升成仙的美梦。 她看到的这些,只是很小一部分。 接下来,所见到的一切,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是忍不住咋舌。 随处可见的上百种花,争先恐后地绽放,山峦叠翠,远处空悬着一座座站台。 距离较远,只见有人影在晃动,应该是云泽的弟子在上面练剑。 灵台花团锦簇,耸立在高空,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女子真诚发问:“要是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怎么办?” 擎羽看她瞪大双眼,所见皆是好奇,解释道:“那是仙云台,切磋的地方。” “仙门中人都会御剑、飞行之术,不会轻易摔死。” 闻言,苏晚晴迫不及待就想学,说:“这东西多久能学会?” “那就看个人天赋了,短则一月,长则三年。” 一月到三年,时间跨度甚大,天赋在努力面前不值一提。 擎羽将她带到住所,绿树成荫的小道,偶有蝴蝶飞过,她讨厌一切虫子,微微侧身偏离,即便蝴蝶很美,她也并不喜欢。 男人见状,手指微动,院中所有蝴蝶一哄而散飞了出去。 一早便注意到她脑后那支蝴蝶木簪,颇为不解道:“你不喜欢蝴蝶?” “我是不喜欢虫子。” 苏晚晴摸了摸脑后的蝴蝶木簪,“这是朋友送的,况且又不是活物。” 注意到后面那句话太渗人,怕擎羽将她当成变态,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朋友送的不一样。” 明明不喜欢蝴蝶,却将蝴蝶样式的木簪戴在头上,仅因朋友相赠,所以压下了这份厌恶? 擎羽不免好奇她口中那位朋友。 褪去那一丝好奇,道:“此处是女弟子居住之地,我不好再进去。” 话音刚落,远处走来一位螓首蛾眉,出尘脱俗的姑娘,她着一身星黎束腰长裙,莲步轻移到擎羽身侧。 娇声道:“师兄。” 擎羽略微偏移,颔首,“优琴师妹。” 得,苏晚晴领会,立马瞧出妾有情,郎无意。 “这是......?” 擎羽想介绍,才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称呼。 女子在深山中照顾他半月之久,他竟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伸出的手尴尬往回收,凝望着苏晚晴。 “我叫苏晚晴。”她立即会意,抢在男人问自己名字时开口。 擎羽默读了一遍,随即记在心底。 “我在追剿魔修时受了伤,是她救的我。” “她千里迢迢来云泽学法术,因为救我而耽误遴选,所以......” 话未说完,优琴插话道:“师兄没事吧?” 带她来这院时,擎羽先带她去吃了饭,趁她填饱肚子的功夫,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是以,此刻根本看不出他受伤。 何况苏晚晴在小破屋时,就把他的伤口全部处理干净。 她炼的丹药不差,除了男人自身体质醒不过的原因外,伤是完全好了的。 男人冷漠回道:“我没事。” 优琴吃瘪,竟也不当回事,正视女子屈身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苏晚晴摆手,只觉得这副菩萨的笑容下,有些虚伪。 果不其然,行完礼,她似苦恼道:“师兄,虽然她救了你,但如果用走后门的方式将她带入云泽,怕会引起不小的公愤。” 仙门十年遴选一次,每个弟子都是经过重重难关,才得以进入仙门修习法术。 她这样不明不白进入仙门,必定会遭孤立。 苏晚晴思虑,被孤立可不好受,靠走后门对其他入了门的弟子,确实不公平,说:“这位仙子说得是,我愿意参加考核。” 优琴温柔道:“可是,仙门遴选七日前便结束了,若是再为你单独开启考核,必会引起无端猜忌。” 最后的希望破灭,若是这样,只能等上十年了。 女子失望,倏忽又恢复原样,抱拳告别道:“那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才将走出一步,手臂便被人攥紧,她回头,一双出水的眸子望着她,“留下。” “待师尊出关,我会亲自向他说明情况。” “师兄,这样做不妥,爹爹向来铁面无私,不会答应的,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男人看向远处,早就做了决断,“那我便和她一起走。” 他神识中,总有一个声音,让他去寻找魔神。 反正最后都要走,早一点或晚一点,没什么区别。 优琴见此,心顿时沉入海底,面色僵硬说不出话。 二人产生分歧。 最后,擎羽吩咐了一个名唤绿萝的姑娘,领她到厢房休息。 女弟子三人一间房,只有她独住一间。 所有人都好奇苏晚晴的身份,她是战神第一个领回来的女人,连考核都不用就能直接进入云泽。 一时间,有羡慕的,好奇的,但更多的是嫉妒。 “一脸媚相,有什么可看的。” “就是,连优琴师姐一半都比不上。” “我看多半在外面勾引了战神,不然怎会将她带回仙门。” 此言一出,女弟子们唏嘘。 “云泽仙气环绕,怎能留这般龌龊卑贱之人在此。” 苏晚晴修为不弱,听得很清楚,何况他们谈论的声音,本来就没多加掩饰,只差没指着她鼻子说了。 每个人脸上写满嫌恶,像她是从臭水沟爬出来的虫子一般。 第78章 见面 明明都是些样貌出挑的仙子,怎么就喜欢任意揣度别人呢。 一个个透着尖酸与刻毒。 苏晚晴权做一回聋子,想教训人,也得有本事。 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凡人,和这些已经在仙门呆了上百,上千年的仙子不一样。 说不定,动动手指就能将她弹飞。 这波只能苟住,猥琐发育。 绿萝任务完成,白了女子一眼,扭着屁股走了。 苏晚晴将门关上,把所有不好的言论抵挡在外,身子一下软了下来,打开包袱,换了件干净的衣裳躺下。 不由感叹,仙门还真是不好待。 不就是一个臭男人吗? 有什么好的,值得一群小姑娘围着转? 想到谪仙一般的容貌,苏晚晴焉了,不论修为亦或身材长相都没得挑,好像是挺值得的。 那也不能这么骂人吧,什么屎盆子都往她脑袋上倒。 绿光闪动,剑河坐在床上,“小主人若不喜欢,我们便走吧,又不是只有云泽这一处能学法术。” 少年内心很清楚,这种人哪里都有,神界比这里还要黑暗。 那里的神仙个个不好相与,主人受尽苦楚,到死都没能得到他们的尊重。 “剑河,神界也似这般吗?” 少年沉默不说话,安慰道:“小主人别怕,剑河会保护你的。” “我保证。” 苏晚晴大字型躺在床上,水阿莎师傅渡过了天雷,好不容易成神,都遭天界人的白眼。 眼下不过是在仙门,她就受不了了,将来还如何去往天界呢。 水阿莎师傅不被神族的人待见,那她的血脉,岂不是更惨? 怪不得临死前,都要让她见一见自己的血脉。 好歹是月神的儿子,出生便自带神骨,应该不会差到哪去。 “剑河,我困了。”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一直在赶路,好不容易快到仙门,又碰巧救下一位来头不小的云泽战神。 她很久没摸过床了,此刻全身放松,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须臾,女子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剑河望着苏晚晴,眉头紧锁,喃喃自语,“小主人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幽光一闪,隐入女子胸口。 许是太久没睡过好觉,苏晚晴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如果不是被饿醒,估计她还能继续睡到第三天早晨。 苏晚晴来到井边,打了一盆水,简单的梳洗,将门关好,出了院子。 想找个人问问吃饭的地方在哪里,但没有一个人用正眼瞧过她。 路过的人,皆对她避之不及。 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找吃食。 奈何云泽太大,她不仅没找到食物,反而迷了路。 她内心逐渐烦躁,加上两天没吃东西,两眼冒星光,看见树都想啃两口。 瑶林琼树,根深叶茂,偏偏不结果。 难不成,她要成为在仙门第一个被饿死的人? 一阵甜腻的气息飘来,“好香啊,什么味道。” 苏晚晴摸着肚子,回眸就看见有人拿着桃片在她眼底下晃悠。 女子饿急眼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徒手抢下塞进嘴里。 抱拳低头作揖道:“多谢,道友。” 无人应答。 苏晚晴抬眸,当场石化。 男人背脊挺得笔直,漆黑的瞳尽是戏谑,薄唇带着一丝藐视。 “毒婆娘,你混得还真差劲。”他勾唇道:“是不是发现自己离开了夜郎城,就什么都不是了?” 谁来告诉她,百里长月为何会出现在此! “你!” 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质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男人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道:“我应该在哪里?在苏家吗?” 废话,他不在苏家待着,跑出来干嘛? 不对,他一个修为低微,腿有旧疾的人,怎么会领先她快一步抵达云泽。 能大摇大摆出现在此,说明他已经通过考核,正式成为了云泽宫弟子。 “你一个人来?” 男人睨了一眼她,仿佛她在说废话。 “你有腿疾,能跑这么远?” 百里长月眼神阴冷,令人后背发凉,“你还知道我有腿疾,我以为苏大小姐忘了呢?” 语气的转变,从毒婆娘变成苏小姐。 明显是生气了。 “我给你留了药,你按时吃药,腿疾便不会发作。” 他身子朝前倾斜,“为什么扔下我一个人。” “啊?” 苏晚晴不明所以,难不成他也想去仙门? 他有腿疾,又被上古神剑所伤,怎么可能去得了仙门,通得了考核。 还不如在苏家安心养伤。 算了,人都站在她面前了,就证明了一件事,百里长月不似她想象中的这么弱。 “你口口声声说要为我取噬魂钉,结果就是将我一个人抛在苏家。” “苏晚晴,为什么......丢下我......” 他黑眸深沉,清隽的脸上带着骇人的冷意。 一声声质问,令苏晚晴倍感压力,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 她恨自己不争气,竟被这气势震得说不出话。 分不清是饿,还是怕,肩膀微微发颤。 “你怕我?”他嗤笑一声,目光冰冷如薄刃,“你竟然怕我?” 有时候真的猜不透她...... 想起往事,明明从前肆意折磨、虐待,打骂,以此为乐的人,有一天居然会怕他? 当真可笑至极。 苏晚晴用力推开与男人的距离,喘着气道:“我不来仙门学习法术,怎么给你取噬魂钉?” “你觉得我在夜郎城能自学成材不成。” 良久,百里长月问:“为什么不跟我告别!” 苏家上下,小到连谷思祁那样的小鬼,她都会跟他告别。 难不成他还不如一个小屁孩? 他一直站在苏府门口,只要他稍微抬下眼,定能发现他。 可是没有。 直到最后一刻,她潇洒离开,都不曾回头。 苏晚晴语塞,不跟他告别,自然是因为终于能摆脱他了。 能改变她死亡结局最简单的法子,便是此生不复相见。 至于噬魂钉,待她飞升成仙,帮他取出便是。 不过,对百里长月她当然不会这么说。 即使再不想见面,也不能表现出来。 “我身为苏家家主,独自前往仙门,肯定要和他们交代一番。” 她梗着脖子道:“你和他们不一样,当然不用搞那套虚伪的把戏。” 毒婆娘,真当他是三岁小孩,这般好忽悠! 第79章 九阴台 百里长月双臂环抱,冷笑,说:“你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女人不恼,侧身与他并肩,嫣然巧笑,“还有吃的吗?好饿啊!” 她在撒娇吗? 哼,撒娇也没用。 饿死算了。 心底咒骂着女人,手却诚实地从怀里掏出一包暖乎乎的糕点。 “苏晚晴。” 正要从他手中接过油纸包装好的糕点,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唤她名字。 不远处,站着一名男子,神情温柔,迎着光向二人走来。 百里长月抬起的手垂下,转身要走之际,女人拉住他,将他手里拎着的油纸袋抢了去。 旋即做了个鬼脸,貌似在说:“你拿走是想饿死老娘吗?” 微松开力,女人得意地向他示威。 擎羽疑惑道:“你们认识?” 苏晚晴颔首,算是回答。 百里长月则一脸漠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便对他热络寒暄。 随后独自转身离开,没有道别。 她还想问问他是如何来云泽,又是怎么通过考核的。 不多时,那道背影越来越远,背脊挺直,银白色长袍显得他孤独又落寞。 苏晚晴下意识朝他右脚脚踝看去,外人很难发现,只有她知道,即便服用了用琉璃草制作的丹药,仍然难以根治。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不快走,基本发现不了他腿上有伤。 “睡了两日,饿了吧?” 直到看不到那道人影,苏晚晴才转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走在云泽,随处可见御剑飞行之人,还有几名仙子穿着清凉的飞天薄纱在空中跳舞。 她们衣裙印有团花纹样,典雅仙气,长长的披帛随舞姿摇曳。 倏忽,那长长的麂棕披帛朝她面门袭来,灵力嚣张跋扈,她根本反抗不了,像被定住了身一般。 擎羽微微翻了下手指,那披帛如断了线的风筝,急急往下坠。 “战神息怒。”仙子落地,不疾不徐道。 如玉的脸颊,完全没有因为此事感到抱歉。 擎羽不傻,能看得出来。 想必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所以他们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针对苏晚晴。 彼时,都能当着他的面对她出手,那他不在的时候,苏晚晴境遇岂不是更糟。 擎羽敛眸,“云泽的仙子,什么时候这般没规矩了?” 男人眼中没有怒意,面色甚至无波无澜。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云泽的半个主子,带领五大仙门横扫魔界的战神生气了。 战神从不生气,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疏离之感,没有喜怒,亦不会同他们讲什么规矩。 唯一能带动他情绪的,便是听见魔族消息的时候。 今日,他居然跟一个仙子谈规矩! 众人先前本着看热闹的态度,此刻全都鸦雀无声。 “去九阴台领罚。” 闻言,众人难以置信,却都一致未出声。 战神居然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凡间女人,而处置云泽的仙子。 九阴台威力甚大,是太古创世之神烛龙死后所化,除了能验明妖魔正身以外,还能诛仙杀神。 让这样一个小仙子去九阴台领罚,必死无疑。 仙子脸色泛白,瘫软在地,哭诉求饶。 苏晚晴不知道九阴台的来龙去脉,以为只是普通的处罚而已。 “来人,押去九阴台受天雷之刑。” 神界无情,云泽亦是。 看热闹的仙子们,揪起了心,暗自都在庆幸自己没有向苏晚晴发难。 穿着银甲装的护卫上前,扣住仙子的肩膀,作揖问道:“特请示战神,施几道天雷。” 擎羽凛声,“一道即可,今日小惩大诫,将来才不致犯更大的错误。” 九阴台是创世之神所化,神虽死,但天地洪荒不倒,他的法力会一直存在,贯穿古今,生生不息。 云泽就是因为九阴台而屹立不倒,外面世间如何乱,这里有烛龙之气,形成天然屏障,任何想攻入,犹如痴人说梦。 故此,就算在九阴台只受一道天雷,那也只有死的份。 擎羽的小惩大诫残忍而无情,他口中所说的将来,多半是指下辈子这位仙子不要再犯更大的错。 优琴向仙子求情,“师兄,她不过是无意之举,不小心将披帛扔到苏姑娘身上,何况她也没受伤。” 话是对男人说的,然则,看的却是苏晚晴,“在九阴台受天雷之刑,一道天雷殒命,二道天雷魂飞魄散,三道天雷下,不入轮回,无来世。” “九阴台是太古大神烛龙所化,便是天界的战神殿下,到了这九阴台亦无生还的可能。” 优琴突然抓紧她的手道:“苏姑娘,你就原谅她吧,她的修为不高,别说一道天雷,就是站在九阴台上,怕是也要魂飞魄散。” 原来九阴台这么厉害。 太古大神死后所化,居然被云泽捡了个便宜,有了这把保护伞,无论是大战,亦或天地变动,都能保住云泽不受灾祸战乱之苦。 女人寐含春水脸如凝脂,见她神游太空,握住的手,微微施力。 苏晚晴吃痛甩开女人,这一幕在别人眼里,变了味。 优琴是云泽之主的女儿,自降身份给一个仙子求情,已是菩萨心肠,偏偏低贱如尘的凡人恶女不同意,竟当场甩脸。 无形之中,众人对苏晚晴的厌恶又上了一个档次。 女人倒在地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擎羽将人扶起,并未说话。 “拖下去受刑。” 优琴的求情没用,擎羽要做之事,无人敢拦。 苏晚晴亦不会慈悲心泛滥,她看得很清楚,刚刚那名仙子不是无意,而是有意为之。 那仙子法力太强,在云泽或许不值一提,可对她这个没有仙髓的凡人来说,是致命的。 披帛好歹算是仙子们的一种法器,她两手空空无招架之力。 假使今日没有擎羽在,她小命便要交代在此。 是以,她不会傻到去救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仙子可能觉得活不了了,对苏晚晴放狠话道:“你个卑贱的妖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贱人!” 擎羽眼眸微沉,呵斥道:“不知悔改。”话锋一转,“既如此,受三道天雷,无轮回,便无嗔痴。” 在场仙子,一片哗然。 众人不平,却不敢得罪战神,只能把这股不平之气,算到苏晚晴头上。 第80章 走 “苏姑娘,你快原谅仙子吧,不然她就真死了。” 苏晚晴只觉荒缪,让人去九阴台受天雷之刑的,从来都不是她,何来原谅一说。 优琴的坑太过明显。 倘若她选择原谅,让擎羽不要追究。 如果擎羽照做,那堂堂战神竟对她唯命是从,恐怕她又要再次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男人就算不照做,在他们眼里,亦会变为战神怒发冲冠为红颜。 设若,苏晚晴不上当,不原谅,不向擎羽求情,便是蛮横无理,蛇蝎心肠。 不管如何,优琴一石三鸟之计,她都避免不了。 任何局面,都能将她陷入沼泽之地。 苏晚晴自嘲,说:“救你,或许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闻言,擎羽有一丝迷茫,侧眸看向女子,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住,令他动弹不得。 二人对视,苏晚晴愁绪烦闷,语调***缓,“一天到晚只知道男女那点破事,还真让人阴郁。” 众人以为,她在同战神调情,满脸鄙夷,还真是不知廉耻。 谁成想,女子转头对他们道:“我说,你们云泽是不是只在乎男女那点破事?” 现场有不少仙人,仙子,不明白她是何意思。 “***心而论,你们当中不乏凡人之躯修成仙髓,凭什么瞧不起我?是因为我走后门进入云泽多一些......”她话锋一转,打趣道:“还是因为擎羽护我多一些,才让你们如此不爽?” “或者说是......嫉妒?” 苏晚晴语调陡然变冷,“因为嫉妒,所以用谣言秽语中伤我,不惜害我性命!”她盯着被银甲装扣押的仙子。 有人出声反驳,“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你一个没见识的凡人,也配让我们嫉妒。” “哦,那她为什么杀我?” 女人双眸下是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因为什么想用披帛杀我呢?” 仙子咬牙切齿道:“哼,云泽不是你这种卑贱之人,能来的地方!” “你是如何定义卑贱之人,有兴趣说来听听吗?” 苏晚晴一点不生气,她向来忍耐性很好。 在夜郎城背负恶毒女的名号,她亦是不受半分影响,何况在云泽她什么都没做。 “自然是你这种专门以色勾人的货色,为了来仙门修习法术,不用其极,当真下贱。” 苏晚晴挑眉,拍了拍身边的男人,“别装死,同他们说说,你是如何被魔修打伤,被我救起的。” 擎羽突然被点名,负手道:“是她救的我,也是我强迫她入云泽。”末了,补充道:“没有......勾引一说。” “我很奇怪,你们明明心里头不爽擎羽带我入云泽,他是战神,你们不敢怪罪,却将所以罪名往我身上扣。” “救人,还成了我的不是。” 语毕,擎羽自责,他想得太过简单。 将她带入云泽,只为报答救命之恩。 没想到,让她陷入泥潭,还险些被害。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男人诚恳道歉。 自省的男人不多,他没有自持身份端着架子,亦未责怪苏晚晴贬低云泽。 反倒及时反省自身所做的不足之处。 此刻,他是令人着迷的。 起码,这样的男人真的很让她动心。 言谈举止,优雅风度,擎羽挑不出毛病。 “这儿不欢迎我,我亦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 苏晚晴自知很难改变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她也不会因为别人而去改变自己。 再则,她内省这并不是自己的错,别人都骂到她头上了,若是为了不受孤立,迎合他人,苏晚晴做不到! 她的骨头,还没有软烂到这一步。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云泽绚丽的海霞,染红整片天空,唯独那抹艳丽的色彩,没有降落在女子头顶。 他掷地有声道:“好,既如此,我便与你一同离开。” 擎羽决然的话语,振聋发聩。 “师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为了她要离开云泽!” 优琴挽过男人健壮的手臂,柔弱道:“你答应过爹爹,在他闭关期间要保护我的,你要食言吗?” 他是个正义凛然的男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你难道忘记你的誓言了吗?你说过会守护云泽,剿灭魔族。” 擎羽拂开女人的手,眼底尽是冷漠,他一贯如此,对谁都不上心,永远一副疏离的模样。 如同天界神明,高高在上,和他们在一起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可,现在...... 他上心了,不再是那副拒人于千里的神情,多了一丝凡尘之气。 偏偏这凡心,不是为她所动。 “我不在,亦能守护云泽。” 他声线淡淡,“师尊不日便会出关,你只要不出云泽,不会有事!” 擎羽去意已决,不仅仅是因为苏晚晴,他一早便不想再待在云泽。 这里的仙人,很伪善,令他非常不舒服。 百年来,为了还当初师尊的救命之恩,以守护云泽为报答。 有时他会想,他宁愿割舍自己这一条命来还,也不愿继续留在云泽。 众人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战神一走,魔界之人再来犯,恐难以对抗。 虽然云泽有九阴台作为结界屏障。 但,防得了明,却防不了暗。 假使有人冒充遴选的弟子进入云泽,届时危如累卵。 苏晚晴努嘴想说点什么,终究未言。 男人俯身,拉起她的手腕,浑身清冽之气肆意钻进她鼻腔,甘甜清凉击打着她的心脏。 咫尺间,苏晚晴想别过头,又或是将手从男人掌心抽出。 却也只是想了一遍,并未落实。 思绪浮过,从来都是她保护救人,就让她也被拯救一次吧。 尽管并不是全全因为自己,可那又怎样呢。 此情此景,唯一高兴的人,恐怕就只有那名原本要去九阴台受刑,中途却停止了的仙子吧。 就在她也认为自己能逃脱九阴台的天雷时,一股强大的灵力朝她面门袭来。 太强了,她动不了,瞳孔尽是恐惧,脸逐渐扭曲起来。 不消片刻,瞪大眼睛倒在地上。 苏晚晴回神时,仙子便死了。 “爹爹,你出关了!” 优琴像抓住救命稻草,迫切地希望他能留住男人。 第81章 执念 杀仙子的是云泽之主? 他杀人这般果断,不像上仙,倒像魔头。 优慕着一身景泰蓝道袍,头发花白,自带一股肃然之气。 看上去道骨仙风,一双白凤眼觥觥有神,刚直不阿的模样。 尽管如此,苏晚晴仍是觉得那双眼睛,夹杂着算计,令人极为不舒服。 这是她的第六感。 “羽儿别说气话,为师知道你是重情义之人,她于你有救命之恩,你身为云泽的半个主人,自然有权将她留下。” 忽而开口,“此后谁胆敢在背后嚼舌根,有害人之心,这便是下场,尔等需引以为戒,不可再犯!” “谨遵师命!” 仙人们声音洪亮,山涧河水皆为之荡漾。 优慕的处理方式,无不妥之处。 是以,擎羽带着苏晚晴暂时留了下来。 这一留,白驹过隙,她已在云泽待有五年之久。 擎羽安排得很妥当,在他的帮助下,她如正常弟子一样能学习法术。 不知是不是天运之子的关系,她领悟很快,御剑之术短短一月,便能雏鹰展翅。 云泽好歹是个灵气充裕之地,不止她在进步,剑河亦是。 他本就是上古神剑,自从水阿莎死后,境界便再无提升。 这次,他一举突破瓶颈,成了正儿八经的神剑。 苏晚晴问道:“剑河,你现在有多厉害,能打得过神吗?” “如果没有契约限制,即便我现在没有突破瓶颈,亦能轻松击杀神明。” “七万年前,天界最强横的不过一个月神,如今不知道他是否有所精进,或是停滞不前,也不说不定。” 月神,是水阿莎师傅的丈夫。 原来剑河一直很在意。 有了血契,若苏晚晴修为平平,那这把神剑,只会是把腐朽生锈的剑。 她劝解道:“剑河,执念太深不好。” 玄衣少年盘腿而坐,云泽四季如春,他身后是一片生机的绿,蝴蝶飞舞,落在他冠发的簪上。 他那支木簪很不一样,簪身蝴蝶能幻化成金蝶,对虫子无感的她,不禁看呆了几分。 “小主人不必忧心于我。”少年手指一勾,她脑后木簪上的蝴蝶,竟也幻为金蝶,飞到女子的鼻尖上。 金蝶放大,绝美的薄翼布满精致花纹,往下移,是它细长而坚硬的甲壳。 苏晚晴心惊,它躯干仍是一条虫子,想挥走它,在碰到金蝶的一瞬间,穿过了它的身体。 是假的! 但触感却异常的真实。 少年抬眸轻笑,“主人乃纯灵之体,很招妖魔、灵兽的喜欢,走到哪儿都会引来精灵的窥视。” “我便用精血炼成她最喜欢的蝴蝶,有了它,无人再敢打主人的主意。” 他手指修长,灵力翻转间,金蝶煽动翅膀,翩翩起舞。 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和古一莲出发去仙门时,路上遇到的精怪从不主动攻击于她。 反而总先去招惹古一莲和她的护卫队。 苏晚晴学着少年的手势,凝神而动,金蝶回到了木簪里。 少年面容俊朗,像似想到什么,狭长的眼眸噙满了温柔,扬起优越的下颌,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几万年的时间,他依旧如初,唯一变化的可能是嗓音,沉稳醇厚。 苏晚晴不想让他执着于过去。 她覆上胸口,岔开话题,说:“近日,我感觉体内灵气猛涨,怕是不日便要步入自在玄境了。” 果真,听到女子的话,少年收回思绪,金蝶隐入簪中,“恭喜小主人。” 许是离主人血脉更近了一步,少年很高兴,不加任何掩饰扬起嘴角。 脚踏在草坪的绵密感,划过鞋底沙沙作响。 剑河周身绿光闪动,消匿于空气之中。 这是云泽最偏僻的地界,一般不会有人来。 虽然在云泽做了弟子,修习了法术,但仙子们仍然不喜欢她。 没人同她说话,只有剑河陪在身边,听她碎碎念叨。 偶尔百里长月会来打趣她两句。 擎羽好似很忙,终日不在仙门,仙人们聊八卦时,她偷听了一嘴,说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只身前往魔域边际,遇到魔修伤人就剿。 听说前几日,目睹一只虎妖和魔以人为食,专门汲取修为精元。 一魔一妖甚是狡猾,擎羽连追三日才将其歼灭。 苏晚晴正听得津津乐道,仙人们见她在此,纷纷散开,她像是地沟里爬出的老鼠惹人嫌。 她有些挫败,好在她的任务是来学法术,为飞升成仙做准备,讪讪一笑自我化解了尴尬。 收敛情绪,知道身后是谁,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手一指,低喝道:“定!” 男人面色柔和,食指与无名指捏住飞来的符纸,霎时化为灰烬。 苏晚晴起身,内心嗷嗷嚎了两声,画符多累啊,笔画又多,又难画。 早知道就不逗他了,一张符白白的没了,她有些肉疼。 擎羽瞳孔发亮,轻笑出声,胸腔微震。 手腕翻转,掌心凭空多出一沓符箓,递给女子道:“符画得不好,便不能施展出最大的威力。” 苏晚晴接过,定身符,驱鬼符,镇魂符,雷符,以及一些小玩意儿的符箓,皆是出自他手。 她字如鬼画符,原以为画符不成问题,未曾想画符比练字还难上十倍。 每次都是擎羽画好,再拿给她比着画。 除开这些,总会给她画一些保命符之类的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再则,就是怕她无聊,会弄些有趣的符给她玩。 比如云泽四季如春,怕苏晚晴待久了,不免烦闷,会给她画一张四季符。 男人温声道:“天地之气,随我心意,去!” 倏然,冷凛的寒风向二人袭来,苏晚晴抱紧身子,鹅毛大雪飘下,周遭幻为闹市。 行人纷纷裹着棉衣,小贩吆喝着,还有人在跟老板讨价还价。 房檐下有人嗦着面条,滚热汤水升起的雾气散在脸上化为霜。 人间烟火气十足,仙门外头约莫在下雪。 云泽则是生机勃勃,春色盎然。 四季符燃尽,大雪消失。 苏晚晴哆嗦着直起身,“我还是喜欢有太阳的地方。” 男人沉默,片刻后,说:“现在外面妖魔很不安分,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他每次出仙门,都会来此向她告别。 回来时,就像现在这样,话不多,但苏晚晴知道,他是来向她报平安的。 第82章 憋屈 苏晚晴看他尽显疲态,心脏莫名快了一拍。 “你一直在云泽都这样吗?” 整日拼死拼活地斩妖除魔。 优慕身为云泽之主,跟擎羽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 一个享受生活,闲来无事打打坐,吃两串葡萄。 反观擎羽,外面一有动荡,便立刻整装出发。 做了好事,报的都是云泽的名号。 让这个死老头,平白无故捡了漏。 怪不得,擎羽说要走,优慕二话不说就杀了那名仙子,半点犹豫也没有。 他救了擎羽是不假,不过那么多战功,什么恩情都该还清了吧。 擎羽凝神,连续的奔波,让人心力交瘁。 “以前还好,现在妖魔很不安分。”男人沉默,忽开口道:“师尊要让我娶师妹,我拒绝了。” 他低头望着苏晚晴眼睛,“我记得你说过,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很痛苦。” 从前他无所谓,守护云泽,连带着保护师妹,若未遇见她,为了报恩说不定他会答应。 若一个男人注定要成家,那他想......娶谁都没差别,总归他的心,只在歼灭妖魔上。 苏晚晴微怔,所以,他这是......在躲姓优的父女俩。 没日没夜去收拾妖魔,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躲避催婚。 她咧嘴笑了起来,一想到一个大男人被逼迫至此,不免有些好玩。 男人不明就里,目光移到她脸上,苏晚晴很好看,不认识的人,可能觉得她有些轻佻。 毕竟这张脸妖得很,盈盈一笑,勾得人心痒痒。 修真界美女如云,她不算最好看的那一个,却是最有特点,一眼足以让人沦陷。 她修炼长了,性格又和从前大相径庭,收敛了妖魅之气,反而增添了一丝清冷娇憨的幼态。 擎羽不懂,她为何作笑。 女子捂着肚子停下,“你就为了躲他们父女俩,天天去外面斩妖除魔?” 她笑得花枝乱颤,道:“我有些同情那些被你打杀的妖魔了。” 男人紧盯着她好一会儿,严肃说:“他们不值得同情。” 她收起玩笑之意,“擎羽,这世间妖魔多如牛毛,你能全部杀完吗?” “再说,有好人亦有坏人,连神仙都分好坏,更何况是妖魔呢?你能保证你斩下的妖魔鬼怪,都该死吗?” “就拿云泽来说,那么多仙子会因为爱你而不得,对我起杀心,足以见得仙亦分好坏。” 苏晚晴叹气,这个世界不光只有黑与白,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或许有人用的方式不对,需要受到惩戒。 人需要改过自新的机会,需要教化。 试问,人活百年,妖怪活万年,甚至于活几十万年,谁没犯过错呢。 没有人一出生就是完美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擎羽冷着脸,不发一言,在他心底,妖魔天生便是坏种,没有“好”一说。 鉴于她入世未深,他并未反驳。 在这个世间,最残忍,最无情的便是魔。 “魔由贪嗔痴,执念、祟气、邪气,怨气而生,一切不好的事物,都能让它现世,他们无情无爱,残忍暴虐,无人可度。” 他谪仙一般的脸蓦然冷了下来,说:“只能诛!” “天道如此,理应顺应天命。” 苏晚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他放下,莫要伤了自己。 她走到男人面前,直视于他,擎羽脸色很差,清澈的眸子带着猩红的血丝。 “你做的这些,难道不是一种执念吗?” 短短一瞬,男人青筋暴出。 “回去好好睡一觉,你脸色差得很。”她拍着擎羽肩膀轻声道。 今日到此为止,不宜再说下去。 待人走后,苏晚晴双手枕在脑后,平躺在草坪上,哼着小曲。 枝头的鸟儿开了智,听见她的歌声,逃窜似的飞出这片地界。 苏晚晴一觉睡到了晚上。 云泽的星空格外好看,也格外的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星辰都不带移动一下。 起初还觉新奇,久了索然无趣。 “我怎么这么渣,何时变得如此喜新厌旧了。” 她用树叶遮住双目,将那片星空隔绝在外。 “你对自己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狗男人,又来惹她清净! 揭开树叶,对男人翻了个白眼。 “你大半夜不睡觉,鬼窜什么?” 女子单手撑在后脑,另一个只手把玩着树叶,右脚搭在左脚上,随性洒脱。 如果忽略掉她身上那套衣裙的话。 百里长月不动声色,悄悄将她衣角往下拉。 这身飞天琉璃裙,是他让黑袍在魔界寻来的,最是适合她。 不过,她走路大摇大摆,实在是配不上这身飞天琉璃裙。 苏晚晴起身,随着她的动作,衣裙晃动,摇曳生辉,衬得她美艳动人。 总之,比宋皓轩松送的那个什么鳞光裙好看多了。 她嘟囔道:“这裙子太打眼,还是换回我自己的衣裳好点。” 虽说她的衣裳旧了些,但也能穿。 如今处境不好,那些个仙子冷冰冰的,这般招摇的衣裙,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百里长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衣裙,拿到手时,她还挺开心的,算是解了她生活上的难题。 云泽仙人不待见她,但凡领什么生活用品,拿到手的永远是次等品,连衣裳也是。 灰不拉几,黄唧唧的,要多丑有多丑,丑便算了,还有股馊味,尺寸不是大了就是小了。 苏晚晴每每质问,得到的答案,总是那一句:“对不起啊,苏姑娘,你都没来量尺寸,这衣服不合身,不怪我们啊!” 气得她想召出剑河,咔嚓两剑,荡平云泽宫。 本想去找擎羽说明情况,奈何他经常不在云泽,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一世。 她也想过,让擎羽回仙门时,给她在山下带两身衣物回来。 又想着,假使真带回来,被云泽的仙子们撞见,岂不是又要恨上她一遍。 是以,苏晚晴一直凑合过着极为贫困的生活。 男人睨了她一眼,嘲弄道:“换它做甚,你什么时候如此怕事了?你难道还不懂吗?不管你穿什么,那群仙子都看不惯你。” 苏晚晴憋屈道:“我知道,能怎么办呢,我能吵过他们,却打不过他们。” “我看你是在云泽待久了,把你这身骨头都磨软了。” 骨头磨软了,能怎样呢? 不养精蓄锐,岂不是枉费她吃这么多苦头。 第83章 隐藏 陈设简单的屋子里,一抹洗得发旧的蔻梢身影坐在鼓凳上,怀里抱着黑乎乎的捣药罐,女子一个劲地碾碎里头的药渣。 刻着菱花纹的窗牖开得很大,室外的阳光投进房内,整个屋子金光闪闪,额外亮堂。 女子白皙的脸上,沾满黑痕,与细密的汗水混成一色,湿漉漉的眼眸看起来十分无辜。 五年了,苏晚晴炼丹本领有所精进,凡是出自她手的丹药,皆是仙品。 颗颗都经过金雷的淬炼,透着晶莹饱满的光泽。 “轰隆——” 最后一道金雷从房梁劈下,制作完成。 几十粒药丸在半空中悬浮,女子头也不抬,继续手里碾压药材的工作。 丹药像是有了灵识一般,不待她去收,便自动飞入贴好名称的瓷瓶中。 门一直紧闭着,只有窗牖是打开的,院内周遭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有些仙子见怪不怪,望了眼天雷,便回房歇息。 绝大多数仙子每次见到金雷,脸庞堆满新奇和羡慕。 苏晚晴天赋确实惊人,不止自身实力,炼丹亦会引来天雷的关照。 仿佛她是上天眷顾的宠儿。 云泽仙人虽然很讨厌她这个以“肮脏手段”进入仙门的毒女,但很多时候,内心是嫉妒的。 即便教法力的师叔有意无意对她有所隐藏,差别教学,她却总能快速领悟出自成一派的学习方法。 尽管她学得马马虎虎,可有一点骗不了人,那便是进阶时的天雷,那是任何人都隐藏不了的。 苏晚晴尽管想方设法,装傻充愣,隐瞒自己同别人的差距,奈何每次进阶的金雷太过猛烈,想低调都不行。 故而,她摆烂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完全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 之前,她害怕自己境界过快,遭受这群仙子的暗算。 纵然与此时他们相距甚远,对他们造成不了威胁,她仍然是不敢掉以轻心。 如今,以现在的境界和修炼速度,掐指一算,不出百年便能修出仙髓,之后再勤加修行,飞升成仙不在话下。 凡人想修出仙髓,至少需要三千年。 普通凡人修炼到自在玄境能活三百年,已是非常难得。 若是大能,修炼到神游太虚境,可增加一千年寿元。能修炼到这个境界的凡人,凤毛麟角。 可见,想修出仙髓,难如登天。 别说仙髓,在九荒能飞升成仙的人,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九荒已知,记录在案的仙,只有五位,那便是五大仙门之主。 其余不过是修成仙髓,已经渡过了几百,上千年的仙人,飞升成仙一直遥遥无期。 苏晚晴强悍修为的增涨下,眼红之人不在少数。 大伙都怕一个曾经被他们瞧不起,戏弄的丑小鸭,比他们早一步登上仙位。 在云泽待的这五年里,她在沧阅阁读了不少书籍。 上面记录着每一位飞升成仙的人,除了出生便自带仙髓的五大仙门领袖外。 还有一位便是水阿莎师傅,寥寥数句,便是她的一生。 七万年前,水阿莎出生在夜郎城,拥有纯灵之体,乃至纯至善之人。 因此修炼一帆风顺,堪堪百年,从凡人之躯脱胎换骨修出仙髓,成功飞升成仙。 因缘际会与一名来历不明的男子相恋,经历了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老,后大彻大悟飞仙成神。 成神后,便无史记。 书里那位来历不明的“男子”,应当就是月神。 神界之事,无人知晓。 神族之人,世世代代以血脉相承,生来便有仙髓神骨。 依水阿莎这般以凡人之躯一路飞升上神,步入神界,想必是夕惕若厉。 神界无一亲人朋友,陌生的环境,还打乱了神族与羽族的联姻。 这样的情况下,月神再神通广大,亦难防别人对水阿莎下手,这才导致了最后的悲剧。 至此,九荒再未出过神。 水阿莎是苗疆第一个神,亦是九荒最后一位神。 上面没有记录她通往神界之后的事情,更没有她血脉的文字。 翎禾给她下毒,还未来得及给刚出世的儿子取名就殒命了。 苏晚晴捣鼓着药材,暗暗地想,不知道师傅的儿子叫什么。 他乃月神血脉,即使修为再差也是上神,不至于会到被人欺负的地步。 且再给她点时间,等见到面了,一定将他带回圣山,定让他给水阿莎师傅磕两个头。 小人参悄咪咪爬上一旁的瓷瓶,伸长触须,将淬过金雷的丹药掏出,用鼻子嗅了嗅,“好香啊~” 苏晚晴见状,头也不抬,“那不是给你吃的,过来!” 它暗骂一声,小气鬼。 自从上次救百里长月后,它整整沉睡了将近五年。 起初,她觉得小人参好歹修行千年,不会这么轻易就歇菜。 谁曾想,是她太小看承影剑的威力了。 连剑河都说,若不是小人参有千年道行,多半会为救百里长月而死。 须知,人参精每次治病救人,耗费的乃是自己的精元修为。 一旦超负荷,很有可能会退化成一根普通的人参。 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回教训,她绝不会用它的生命开玩笑,即便它只是一根未化形的精灵。 “吃这个!” 小人参在空中荡悠两圈,扑在她掌心,啃食了起来。 “好好吃哦。” 这是专门为它炼制的丹药,不仅能帮它恢复如初,亦能增加它的治愈能力。 片刻,小人参肚子冒着白光,眯着眼道:“小主人,我要睡了。” “去吧。” 自从醒来以后,苏晚晴日日为它量身炼制丹药。 许是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便改口称她为主,不再像从前一般叫她恶毒婆娘了。 花钵里的人参精在土里露出半个头,苏晚晴细心给它浇水,细碎的灵光在土壤里闪动着。 这是她从云泽最肥沃的花草地里,弄出来的土壤,灵气充裕,最是适合它修养。 此刻她醉心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中,不曾察觉屋外早闹翻了天。 “苏晚晴,你在里面干什么呢?五年里,你引来了不少天雷,你不休息,当别人也不休息吗?” 她打开门,鹤立鸡群。 众人对女子皆是不屑,见她脸上脏兮兮的,穿着件洗得发旧的衣裳,眼神颇为轻蔑。 第84章 使绊子 “抱歉!我在炼丹,控制不了。” 她这句道歉,倒是不假,乃诚心实意。 毕竟苏家的人,上到苏以纶,下到秋离都需要她的丹药。 甚至这些丹药中,有一部分是为百里长月而炼制。 苏以纶有心疾在身,之前的丹药治标不治本,若非有大境界,是无法根治的。 她现在已经能研制出更好的特效药,吃一颗能管半年。 再配合服用她炼制增强修为的丹药,未来定会突破境界,心疾亦不是难事。 还有陈景和,她在仙门无法替他针灸,之前那些丹药,能令他慢慢好转,修炼亦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离痊愈,还差一步。 只有服用洗髓丹,他才能在修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还有苏府上下,想在夜郎城站稳脚跟,必须整体把修为提上去。 不然一个病秧子加一个书呆子,外加秋离和谷思祁,根本不足以在城中立足。 好在,临走前解决了雷家这个大麻烦,否则她前脚一走,苏家危如累卵。 她不愿这么闹腾,奈何情势所迫,逼不得已。 即便如此,此刻在这些仙子眼里,她的道歉显得虚假,皆觉得苏晚晴是在故意显摆。 “妖女,休得猖狂。” “就是,一介凡人,能炼出什么好丹,我看是炼制出来迷惑男人的吧。” 话音一落,站在门边的仙子们哄成一团。 “随便你们怎么想。” 女子轻飘飘的一句话,令他们更为恼怒。 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我倒要看看你炼的是什么丹药。” 为首的仙子名叫琼珠,向来看她不顺眼,无论苏晚晴做什么,她都要嘲弄一番。 女子踢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有了琼珠带头,其他几位仙子,便也跟着进屋凑热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苏晚晴住的屋子很是简陋,倒不是漏雨之类的,而是家具少得可怜,一张床和一张四四方方的餐桌,桌下放着两张鼓凳。 桌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磨损得厉害。 床单被褥洗得很干净,颜色有些发白。 几位仙子瞥了一眼,唇角带着浓浓的嫌弃。 云泽仙门,居然会住有这么一个低贱的凡人。 斜眼打量方桌上的丹药,素手轻抬打开,瓷瓶里的丹药登时飞出,高悬于空中。 仙子们见状,内心惊恐,经过金雷的淬炼,丹药散发出浓厚香醇的气息。 众人凝神,不禁大口吸取它的气味。 这要是吃下去,配合修炼,境界定能翻一番。 溢于言表的神情,令她极为不舒服,这些人一方面讨厌她,一方面又打她丹药的主意。 见此,苏晚晴抢过她手里的瓷瓶,将丹药装了回去。 “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 女子言辞凿凿,令所有人一愣,须臾恢复鄙视的表情。 琼珠走到花盆前,扫了里头的人参一眼。 苏晚晴心提起,怕她打扰或是将花盆碰倒在地上。 好在她并不在意,想来是觉得这盆人参太过于寒酸,连个正眼都没给。 随着女子的走动,她拿起一株草药,道:“你好大的胆子,敢私自采摘云泽的灵草来炼丹!” 苏晚晴充耳不闻,冷冷地望着她,等待着下文。 她当然知道云泽的灵草不能随意采摘,所以特地去问了擎羽,征得同意后,才敢采来炼丹。 许是苏晚晴太过镇定自若,显得他们如跳梁小丑一般。 “别以为靠着战神,就能逃脱罪责。” 不想同他们有过多纠缠,施了一道法,将药罐里的药渣,掀翻在仙子们的身上。 仙子爱美,每日画着精致的妆容,飞天薄纱裙衬得他们身段婀娜多姿。 五彩的纱衣布满药渣,衣裳带着汁水,未炼制的药材,伴随着浓烈的苦味令人作恶。 “你......”琼珠柳眉竖起,指着她道。 苏晚晴启唇,“慢走不送!” 几人想要动手,苏晚晴倒是大方,将沾有黑色纹路的脸伸过去,无赖道:“来来来,打这儿!” 琼珠当真想上手,被身后几位仙子拉住,不赞同的附在她耳蜗小声说:“战神还在仙门中,要是见到她身上有伤,不好交代!” 女子仍不罢休,想挣脱束缚。 身后几位仙子均是捏了一把汗。 平时是看不惯苏晚晴这个卑贱之人。 可她真要出了什么事,受了伤......他们虽未参与,却一同在此,战神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个子稍微矮一点的叫虹玉,与琼珠交情不浅,两人乃优琴的左膀右臂,安插在苏晚晴身边,以此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主要任务便是给她使绊子。 虹玉拉着她道:“你忘记秀华了吗?” 秀华是之前那位用披帛刺杀苏晚晴的仙子,被战神罚去九阴台受天雷之刑未果,后被出关的优慕杀了。 琼珠敛眸,这才收手。 不能动手,她嘴可没闲着,“你最好是祈祷战神能永远这般护住你!” 她嬉笑道:“不劳仙子操心。”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满地的药渣,独留她一人收拾残局。 这是给百里长月那个狗男人研制的药草,敷在腿上,可缓解噬魂钉带来的痛苦。 噬魂钉喜阴寒,云泽的灵草向阳而生,又自带灵气,能有效抑制它侵蚀骨血的速度。 她拾起药渣,闻了闻,应该还能用。 将干净的一面挑出来,再选了几株草药,一同放在药罐里,细细研磨起来。 刚刚这一出,必定惹恼了几位仙子,明日看来又要饿肚子了。 在云泽,仙人们看不惯她,经常会说些难听的话嘲笑她。 经过秀华那件事,以及擎羽对她的态度后,皆是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没事找事,变着法地侮辱人,其次是在生活起居上为难于她。 每次,云泽的师叔授完法,都会罚她去打扫仙云台。 除开她画符确实丑以外,还有一点便是他看自己不顺眼。 这些都是小问题,最重要的是吃不饱。 但凡惹到这群仙子,接下来的几天,都只能吃馍馍。 擎羽总会给她带吃的,每次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皆会询问她是不是吃不惯云泽的食物,说她比初见时瘦了一圈。 苏晚晴不想再麻烦于他,故而每次皆是一笑而过。 修仙有一项叫辟谷,饿一两顿没什么,她并不在意。 第85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再则,擎羽的压力不小,总是出门打怪升级。 若是再拿此等小事去烦他,显得她太过无能。 如今进了仙门,修行全靠个人。 苏晚晴知道眼下自己糟糕的境遇,提升不了修为,去哪里都是徒劳。 况且,她不是傻子,真到了动手那一步,打不过皱着眉也要上。 草木繁盛,女子仰头叹气,肚子叽里咕噜的乱叫。 肉香味窜进她鼻息,不由咽了口唾沫。 循味而去,此处灵气薄弱,较为偏僻,不会有仙人游荡在此。 苏晚晴平时在云泽就去两个地方,一个是沧阅阁,还有一个便是云泽人迹罕至之地。 仙子们不喜欢她,她亦不喜欢同他们呆在一块,为了不必要的口舌之争,也为了清净。 她几乎每日都在外溜达,直到晚上才会回去就寝。 拨开比人还高的杂草,探头一瞧,白衣胜雪的男子身形消瘦,侧脸轮廓清晰,清隽的面庞带着一丝妖冶。 骨节分明的手指慵懒地挑起树枝,木柴堆里,火星裹着鱼肉劈里啪啦作响。 这狗男人上哪儿抓的鱼? 云泽无论海域、河流,皆是冰冷刺骨,凡人之躯根本碰不得。 他是如何办到的? 百里长月知道她来了,不拆穿,不说话,沉默专心地烤鱼。 “好香啊~” 男人故意在空气中挥了两圈,而后放在鼻下闻了闻,模样十分讨打。 “咕咕咕——” 肚子发出的叫声,在空寂渺无的地界,尤为响亮。 “好撑,吃不下了。”男子摸着肚子轻笑道。 言毕,苏晚晴脚步生风,夺下男人手中的烤鱼。 她不拘小节,盘腿坐在地上狼吞虎咽。 男人唇角勾起,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溅起细碎光芒,他看着她,说:“擎羽没喂饱你吗?” 擎羽?她吃没吃饱关擎羽什么事! 狐疑瞧了他一眼,“关他什么事?” “他既带你入了仙门,为你处置仙婢,甚至甘愿放弃云泽的所有跟你走,这会儿却不管你死活。” 百里长月有种幸灾乐祸之感,“还真是蠢,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这身丑衣服穿了五年,你说他是瞎,还是故意装傻......视而不见呢?” 男人在内心鄙视,还不如宋皓轩有眼力界。 就这......还想同他争。 “什么喜欢的女人,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整日忙着降妖除魔,怎会关注此等小事,何况我是来学法术的,又不是来找男人的!” “我很感谢他将我带进仙门,他报恩,我领情,就是这么简单,并无其他!” 女子撇清关系的回答,令他神色舒展,唇边扬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苏晚晴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的这件衣裳,干净整洁,蔻梢的颜色是变淡了点,不过是因为洗多了,才导致变浅。 不丑啊,怎么一个个都来嫌弃她的衣裳! 女子饿狠狠啃了一口鱼,满嘴的刺,不禁皱起了眉。 吐出尖尖的鱼刺道:“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儿烤鱼?又是怎么抓到鱼的?” 斜眼瞥了身旁之人一眼,百里长月笑意来不及收,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微微抬起下巴凝视于她。 二人侧头,视线撞到一块。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拿着烤鱼的女子,模样甚傻。 狗男人,笑起来蛮好看的。 男人敛眸,别过头直视虚无的前方,脸立马冷了下去。 他情绪多变,在苏府便是这样,叫人难以琢磨是好是坏,所以此刻她沉默地当起了哑巴。 半晌,男人仍是不答话,放下只剩鱼骨的树枝,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因为饿啊。” 他早在苏晚晴出发去仙门时,便离开了苏府,跟着来到了仙门。 偷听到她和古一莲的对话后,就先一步达到了云泽。 至于考核,百里长月一早便安排黑袍潜入云泽。 云泽虽有九阴台为阵,轻易进不去,却可以从里面的仙人下手。 优慕的师弟,也就是给仙人们授法的师叔,早就死在了黑袍手里,并取而代之。 堂堂魔神副手,坐上了仙门二把手的位置。 是以,百里长月轻而易举通过了云泽考核。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吩咐过黑袍,无论在云泽境遇如何,都不能插手。 他有封印在身,自然修炼不了法术。 倘若真的在云泽修习了法术,届时魔气蔓延,坏了大计,得不偿失。 女子站起身,讶然道:“怎么会?他们没给你饭吃?” 她之所以在云泽遭受不公与谩骂,仙人们讨厌她,有两个原因: 一是擎羽为了报恩,多次护她,令所有仙子不悦,再有便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挟恩图报,这才更为鄙视。 二是苏晚晴未通过考核,大摇大摆走后门进入仙门。 乃被所有仙人不齿。 苏晚晴平息不了众怒,因此从不与人逞口舌之辩。 擎羽替她省去考核,顺利进入仙门修习法术。 可在九荒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这是关于修真的考核,她既缺了这门课,上天自会用另一种方式还给她。 这便是因果。 倘若当初她选择不救擎羽,直接去往云泽,那便不会有现在的境遇。 可......见死不救,大道不坦荡,往后入了心魔,又该如何飞升成仙。 “我修为低微,他们排斥我也是应该的!” 男人的话,召回她神游的思绪。 话是这么说,却不见百里长月有一丝难过之情,仿佛与自己无关。 她蹲下身,问:“那你是怎么通过考核的?” “运气好!” 说实话她不相信,可......除此之外,找不出其他原因。 百里长月报复心极强,如果有能力,有仇当场必报。 第一世,他为了报侮辱、折磨、践踏之仇,在原主身边潜伏百年之久,最后才将原主一刀割喉。 这样一个含垢忍辱,枕戈饮胆之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折辱他的人的。 苏晚晴喉管生寒,面色铁青。 又是这副害怕他的神情,百里长月想不通自己究竟哪句话说错了,总让她生出这副畏惧之情。 男人突然凑近了一点,“为什么怕我?” “没有!” “回答这么快,那便是真的怕我?” 他徒生恼怒,紧盯着她的眼睛。 第86章 素质 苏晚晴忽视男人凌厉的目光,“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抓鱼的?” 仙境的河水和人间差别甚大,若无仙髓,根本碰不了这里头的水。 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溪水涓涓细流,苏晚晴起身走到溪边,大着胆子伸手往里一碰,刚接触到水面,便飞速将手弹回,“好冰。” 男人狐疑扫她一眼,颇为鄙夷。 这蠢女人是白痴吗? 她回过身问:“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百里长月抬起手,指节轻弯,故意将丑陋的伤痕露出给女子看。 想来不是第一次下水摸鱼了,手背和掌心疤痕交错。 “苏小姐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偶尔饿一两顿,权当减肥,我这种人跟你可比不了。” 这酸溜溜的语气,噎得她一愣一愣的。 蹲下身,执起男人的手道:“以后饿了跟我说,别做这样的傻事。” 她像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将他的手放到唇边,暖气流过,温热的呼吸拂过手背,痒痒的,引得心底一片酥麻。 男人耳根泛红,不自然的收回手,打趣道:“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想来管我?” “告诉你,然后双双一同饿死。” 他俯身勾起半唇,“怎么,这么想跟我一起死啊。” 苏晚晴不搭理他,这些话不过是他的保护色。 彼时的男人,不过是一个孱弱的小可怜,苏晚晴不免好奇,他之后是怎么从一个凡人变成魔尊的。 离百年,只剩九十四年的光阴了。 他现在仍然处于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灵力低微的凡人。 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令他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内,超越一众仙神,成为魔界至尊。 如果说上两世是因为她,那这一世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百里长月没那么恨她了。 她望着鱼骨发呆,谁会给一个讨厌的人烤鱼吃? 以他的为人,丢掉都不会给她吃。 既然给了,说明他不是厌恶到要杀自己的地步。 苏晚晴再次执起男人的手,从腰间拿出伤药,细细涂抹在他受伤的部位。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细长,女子低哑道:“既然到了仙门,便好好修炼,我们一起成仙吧。” 她眼眸含笑,声音很轻,却振聋发聩,涤荡着百里长月的灵魂。 那日过后,她和百里长月再没有挨过饿。 倒是云泽的厨房经常少了很多吃食,有人说是进了老鼠,也有人说是老鼠吸了云泽的灵气,化为人形,没有食物果腹。 这才到处偷吃。 没有人知道,她和百里长月便是那只老鼠。 本来想着若是被发现,便只能去请擎羽帮忙。 左右人都要饿死了,还在乎那层虚礼干嘛。 麻烦便麻烦吧,人这一辈子那有不麻烦别人的。 那群仙人好似根本不在乎这点口粮。 竟也不派人守着,收拾他们两只大老鼠。 知道他们连老鼠都不捉,苏晚晴有点生气。 云泽仙人宁愿将这些吃食施舍给老鼠,也不给他们留半粒米。 百里长月拿着肉包,他不喜欢吃太腻的食物,咬了一口,便没再动过。 “你之前宁愿饿都不偷,现在想通了?” 女子眨巴着眼睛,道:“从前我有素质,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过得凄凄惨惨戚戚。” “现在没素质,我反而精神多了。” 她发现不能用正常思维与他们斗。 男人颔首低眉,勾着丝丝浅笑,算是回应她了。 苏晚晴问:“我给你的药敷了吗?” “嗯。” 谁会跟自己的伤过不去呢,毕竟没人会想当一个瘸子。 夜色沉寂,风中带着丝丝凉意。 苏晚晴在仙云台练剑,她使不出剑意,全权由剑河带领她练了一遍又一遍。 云泽修的虽不是剑术,但身为仙门,这些肯定是要学的,且会纳入考核当中。 那个师叔不知为何,总是针对她,稍有不满便罚她打扫仙云台。 仙云台从陆地用肉眼往上瞧,不过指甲盖大小。 实际站上来,可容纳上千人,光是地面的落叶,足够她打扫一天一夜的了。 这次,说什么都绝对不能再去打扫仙云台了。 正当她专心致志之时,一道清洌的气息从她头顶飘下。 修长的手臂指引她剑招,后背贴在男人宽阔的胸膛,强有力的心脏穿透背脊,鼓动着她的心。 一套剑法下来,内衬微微湿透,风出过,肌肤起了一小簇疙瘩。 “擎羽。”她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刚刚他教她练剑,倒没什么,停下后,气氛微妙,令她头脑清醒了几分。 “你这剑,不是俗品......是把好剑!” 剑河没有显出原形,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把普通的剑,奈何剑气过甚,被擎羽感应到。 擎羽的注意力都放在妖魔身上,其次便是苏晚晴。 除此之外,没什么能令他提起兴趣。 故而,他那双眸子看不出别的,并不知道她过得不好。 经过那次披帛暗杀后,他只在乎苏晚晴是否活着。 在他眼中,女子无病无伤,即为最好。 他无过往,丢失了记忆,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更想不到苏晚晴在云泽会过得这般惨。 苏晚晴收剑,颔首道:“不,是九荒最好的剑。” “锵——” 这声剑鸣是剑河在回应她所说之话。 此乃血契的心神感应,因而,擎羽是听不见的。 “我要走了!” 又要走了?苏晚晴错愕。 “外面魔很猖狂吗?” 擎羽身上散发出一股低气压,瞬间笼罩全身。 他这般清冷之人,能发出此等冷凛的气场,外面多半是不安全的,甚至很危险。 “近来,战事频发,云泽结界薄弱处,聚集了很多魔,且修为不低。” 这些魔好似一直都在云泽徘徊。 她记得,五年前的黑袍魔修就在离云泽不远的地方,与擎羽纠缠。 嘴里还说着什么修复结界之类的话。 苏晚晴忍不住问道:“你还记得五年前那个黑袍魔修吗?” 男人颔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他说的修复结界,是怎么一回事?” 擎羽微微一顿,半晌,道:“抱歉,这关乎云泽的存亡,我不能说。” 苏晚晴:“......”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云泽不是有烛龙所化的九阴台吗?怎么会扯到生死存亡。 第87章 捎信 苏晚晴在擎羽走之前,托他将丹药送去夜郎城苏家。 没有云泽之主的命令,是不能私自出仙门的。 否则会被冠上细作之名。 擎羽拿着手里的包袱,本想找人送去苏家。 想到里面不是普通丹药,而是经过金雷淬炼的仙品丹药,交给别人实在是不放心。 “墨竹,你将这个带去夜郎城苏家,里面有封信,他们看了自会明白。” 墨竹是他属下,跟在他身边将近百年。 他办事,他向来是放心的。 “是——”青年颔首,接过沉甸甸的包袱,御剑离开。 从云泽到夜郎城最快需要一个半月,然御剑只需三天。 天空拉出一道白色云痕,夜郎人纷纷抬头。 “那是仙人吗?” “是,是,是仙人,他好像往苏家的方向去了。” 众人跟着天上的人影跑动,待墨竹落地,苏府早已围满乌泱泱的一群人。 墨竹身着绿衫,浓眉大眼,标准的英俊小伙。 “这是从哪个仙门来的仙人啊?” “他来苏家干嘛?” 有人回答:“你忘了,苏晚晴辞去家主之位,去仙门学法术了。” “看样子应该是来替她传话的。” 苏以纶和陈景以及秋梨等人,一前一后走出府外。 他们早就看见了天上的异象,迈着步伐出来,便见到了气宇不凡的墨竹。 苏以纶摸不清来者,做足礼数道:“这位仙人,不知来府有何见教。” 墨竹不着急回答,将包袱递给他道:“里头有信,你们一看便知。” 云泽有魔聚集,战神为主力,少不得费神,他不能在此过多与人闲聊。 不待人道谢,飞升御剑而行。 须臾,风尘卷起,没了人影。 围观的路人,皆被他的身法惊愕得说不出话。 苏以纶镇定自若打开包袱,里头全是瓷瓶,起码在二十瓶左右。 “是小姐!”秋梨一瞧便识。 她打开信封,想看看小姐写了什么。 陈景和警惕性强,开口道:“这里闲杂人等太多,回屋再拆开吧。” 几人扫了一眼,这儿确实不是读信的地方。 苏晚晴五年来没有消息,连一封信都不曾让人捎回来。 派出去的人一波接一波,偏偏全都了无音讯。 听说她之前是跟古一莲结伴而行。 为此,苏以纶还上门找过城主,想让他捎信问一问古一莲,看两人是否在一起。 谁知,古一莲在信中说,他们去往的仙门不同,早在半路就分开了。 只知道她去了云泽,还问苏晚儿是不是出事了。 苏以纶从城主府出来后面容憔悴,又派了几批人前往云泽去寻,结果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数年过去,想不到少女还活着。 进了屋,秋梨对丹药没兴趣,只想赶紧看信上的内容。 她手脚麻利撕开信封,歪歪扭扭如鸡爪的字映入眼帘。 秋梨咧嘴笑道:“真的是小姐!” 九荒没有人能模仿她的笔迹。 几颗头一并往前送,秋梨推开他们的脑袋,娇喝道:“你们别挡光!” 大伙直起腰杆,等她朗读。 女子朗声道:“一切平安,勿念!云泽管得严,不能私自外出。所以很抱歉不能及时捎信回来报平安,包袱里是我为你们炼制的丹药,上面都有名字,别错服了!!!” 此处信上画了一个呲牙咧嘴的小人像,是他们从未看过的画作,透着新奇与生动。 小人像惟妙惟肖很是有趣,还原了苏晚晴写信时的表情。 信上还提到了,百里长月和她现在在一起,都在云泽修仙。 得知这个消息,几人悬着的心有了着落。 虽说百里长月相貌出众,但在府里存在感极低。 一个灵力低微之人,光是长相很难让人关注。 毕竟修真界,俊男靓女数都数不过来。 没点实力,很容易让人忽视。 因着苏晚晴的吩咐,苏以纶派了很多小厮照顾他的起居。 谁知道,她前脚刚出城,百里长月后脚便不见了踪影。 几乎将整座夜郎城翻遍,皆音信全无。 同时知道二人活着,并且还入了仙门,衷心地为之高兴。 秋梨将信收好,大喜过望后,旋即想到小姐在仙门修习法术。 往后怕是只能等她的书信,倘若自己想她了,连一封信都寄不出去。 云泽太过遥远,无人能将凡人之地的信送往仙境。 几人心里明白,一旦苏晚晴走向这条大道,日后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甚至不会再见。 仙境不同于凡间,管束规矩,定然严苛,她能想到家里,已属难得。 大道无情,成仙者若不断除凡念,摒弃一切杂念、妄念,仙路便不会通顺。 要成仙,心要定。 “晴丫头有消息了?”巫卿长老款步向几人走来,急忙问道。 其他二位长老面上带着忐忑之情。 秋梨将装好的信再度拿出,给他们过望。 三人传递看完,皆叹出一口气。 苏晚晴以前名声不好,当了家主后,做了许多离谱之事。 就是这些事,才令她的口碑慢慢变好,连带着苏家名誉也上了好几个档次。 岂料,刚好了一段时间,她就要去仙门修习法术,让苏以纶暂代家主之位。 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辞去了家主之位,全心放在了修行上。 毕竟入了仙门,短则百年内,不会再回府。 试问,这样如何能担起家主之责呢。 让人代理家主之位,说白了苏以纶往后就是真正的苏家家主。 “小丫头,果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还知道惦记着家里。” 幽长老颇为欣喜,慈眉善目,有一种老父亲的既视感。 鬼画仙望着碧色的包袱,微微出神。 那包袱虽然干净,却已经发旧了,表面起了一小层弧球,这是用久了,洗太多次导致的。 “我瞧这丫头在云泽,应该过得不太好。” 鬼画仙甩了下袖口,右手将拂尘笔搭在左腕上,盯着包袱惆怅道。 大伙寻着他的目光望去,有一丝不解。 在场人中,只有秋梨立马懂了他的意思。 女子纤纤玉手,有些颤抖地摸向包袱。 苏晚晴当众认她为义妹,这几年她享受着主子的待遇,不再是从前干瘪的模样。 五年时间,她出落得亭亭玉立。 第88章 情义 苏晚晴从来都不是一个铺张浪费之人。 然,亦不是一个不会享乐的傻子。 在苏家时,她便是一个大方的主子,打赏下人,从不会心疼银子。 即便苏家什么都不做,财库的银子也够她挥霍好几辈子了。 不缺钱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用一张洗旧的破布当包袱。 小姐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必定是遇到了什么大变故。 “小姐,有危险!”第一直觉告诉她。 苏晚晴跟她说过,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有时候它是你保命的利器。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在场的人齐齐看向她。 “何出此言?”别人不信,陈景和是信她的。 他和秋梨一样,无论身份如何,一直视苏晚晴为主。 秋梨将内心猜测说出来。 鬼画仙点头,暗自赞赏。她年纪轻轻内心细腻,令人咋舌。 众人凝起眉峰。 他们很被动,云泽乃仙境之地,若与大道无缘者,即便到了仙境,也看不见仙门。 简单来说,即使苏晚晴现在有难,无人能救。 幽长老倒是不急,将包袱打开,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瓷瓶映入眼底。 随便拿出一个瓷瓶,上面写着服用人的姓名,以及药的名称。 他拿的是苏晚晴给苏以纶炼制的丹药。 丹药叫速效救心丸,一粒可管半年,需配合固元丹吃,方能见效。 打开后,药香味扑鼻而来,须臾间,丹药飞在半空,发出耀眼的金光。 只一眼,众人明白,这和上次苏晚晴在家戒大会所炼的丹药一样,是经过金雷淬炼过的。 不过这颗药,隐隐约约比上次那颗还要厉害。 幽长老像是想到什么,又拿起一个红色瓷瓶打开。 那是为陈景和炼制的洗髓丹,红色丹药透着凌厉之气,散发着氤氲。 像似想证明些什么,幽老头打开了大大小小数十个瓷瓶。 直到看见自己的名字,幽长老——九转丹。 微颤的手将丹药收回,不敢相信此丹是为他所炼。 明明自己对她诸般不好,然而少女不单不恨,竟以德报怨。 此等心胸,便是男人也做不到! 她一个小姑娘居然有如此胸襟,着实令人佩服。 从前嘲笑她一个女儿身,妄图坐上家主之位。 如今,是他眼拙了。 他的心胸、眼界,竟比不过一名小女子。 不待他心中百感交集,一道天雷“轰”的一声,划过天际。 顷刻,劈在他们脚下。 这是真正的仙丹,此时出现在人间,自然会引起天气异象。 几人手忙脚乱,收回丹药。 片刻,雷声停止,天空恢复如初。 众人高兴的同时,不免惶恐。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今日又是仙人上门,又是天出异象降下天雷。 不就是在告诉夜郎城所有人,苏家有宝物吗? 幽老头吩咐道:“这几日我们就此住下,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二人了然,若是走了,这几个小辈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不光命没了,仙丹也会被人一并收入囊中。 冬季的夜晚甚是漆黑,比夏日要黑得快些,冷凛的寒风呼呼作响,拍打着门窗,犹如恶鬼索命。 苏家大院,地面上躺了十几具尸体。 冷寒浸天。 下雪了,趋势不小。 片刻,雪将满院的尸首覆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以纶和陈景和几人,都受着大小不同程度的伤,他们没有退缩,反而战意更甚。 站在靠外的秋梨早已褪去五年前的青涩,目光炯炯,嘴角流出血来,依旧不吭半声。 白日,三位长老从苏府大门各自打道回府,以假消息蒙蔽耳目。 下人拉着空马车回府,无人发现,三位长老早已折返。 幽长老料事如神,早在云泽仙人送来包袱时,他们便被人盯上了。 这是第二波人了,他们肯定没猜到三位长老还在苏府,所以派来的人修为不算高。 纵使这样,他们也受了伤。 因为来的不止一方势力,夜郎城中,想觊觎包袱里宝物的人太多。 修为或低或高的都来了,即便不是大能,可敌对势力不止一方。 人海战术,耗费着他们的心力。 接踵而至的人没间断过,再下去,恐怕难以抵挡。 幽长老修为五年里无所长进,唯一长的怕是只有年纪了。 一把老骨头,此刻勉强强撑颜面,咬牙坚持着。 最后实在挨不住,进屋翻出包袱里的丹药,低喝道:“替我护法!” 旋即施展灵力将门关上。 众人知道他想做什么,排列杀阵,为他护法。 幽长老服下药后,须臾灵力高涨。 他立马盘腿打坐,天雷滚滚劈下,房顶破了一道大口子,比他之前以往进阶的天雷还要霸道三分。 天雷差不多持续了一盏茶时间,幽长老从金刚凡境中期步入自在玄境初期。 他在金刚凡境中期,待了足足六十年整,今夜能突破瓶颈,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原以为顶多再活十年,便要去往极乐世界。 不曾想,现在又争了三百年的元寿。 皆说迈入自在玄境,才算是入了道。 此话所言非虚,他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 每提升一个境界,实力和寿元都会大涨。 他现在的寿命增加了三百年。 幽长老心境有了变化,刚刚耗费的灵气又回来了。 外面还在战斗,现在还不是开心的时候。 收敛心神,提气朝外奔去。 灵力磅礴而出,将来抢夺包袱的人全部震飞。 见他渡劫成功,几人不由歇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战下去。 幽长老没有问他们是哪一方的势力,谁人指使,因为即便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毕竟,谁会那么蠢去承认呢? 他没留下活口,前来夺宝之人,皆死在了苏家院内。 接近下半夜,再无人敢来,幽长老命人趁着天黑,赶紧将尸首处理掉。 昨晚有不少人听见雷声下床去看,亲眼目睹天雷在苏家的范围劈下。 苏家的人进阶了,于普通城中百姓没有任何变化,于其他四大世家威胁却不小。 他们派去的人,无一活口,连个回来报信的人也没有。 知道是苏家幽长老步入自在玄境,内心十分慌乱,一夜无眠。 第89章 快了 翌日,本以为苏家的人会上门来找麻烦。 谁知,无一人前来。 这件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仿佛从未发生过。 正当几大世家摸不透苏家究竟藏着什么坏点子的时候,其他二位长老相继进阶。 除开巫卿长老进阶为金刚凡境后期,其余二位长老皆步入自在玄境初期。 很少有人能到达自在玄境这个境界,眼下夜郎城就有两人相继步入,还属同一个世家。 局势一下不由紧张起来。 本来四大世家此刻心就在火上烤,整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除开怕苏家找麻烦,报复以外,更怕自家地位不保。 坐立不安没几日,三个月后,苏家一众小辈,连昔日的婢女秋梨,全都相继渡雷成功,境界大幅度提升。 众人脸色巨变,为求一条活路,亲自上门寒暄客套。 可把苏以纶和秋梨累坏了。 在绝对实力的面前,四大世家彻底低头。 苏家短短六年时间,从末位,一跃成了当之无愧的世家首位,不用再仰人鼻息,处处小心。 夜幕渐渐落下,天空乌云浓重,过了两个时辰,依旧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秋梨收拾好包袱,带了几件碧滋色的衣裳,腰身处有一根白色的衿带,长裙层叠。 女子心满意足地叠放好,“小姐,穿这件肯定好看!” 苏晚晴偏爱绿色,她相貌出挑,大红及深一点的颜色,穿在身上非常亮眼,不免太过于妖艳好看。 她不喜张扬,最爱蔻梢、碧滋之类的颜色,那会显得她较为清冷,且带着一丝少女的可爱。 “再多带几件。”女子又从柜中翻出两套红色的衣裙,“绿色穿久了,换个颜色换个心情。” 想了一会儿,又带了两件贴身衣物。 秋梨提笔,留下一句话后,背着包袱,快马出了夜郎城。 第二天,苏以纶看见婢女递来的纸条时,沉默半晌,将信烧了。 陈景和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打趣道:“你怎么了?” “秋梨走了。” 话音刚落,不待青年问,他便自言自语道:“去找妹妹了。” 陈景和没说话,因为他也想去,眼下他不仅能重新修炼,还进阶了。 他有了自保的能力,如今苏家是夜郎城世家首位,日后见着主子,不算负了她的交托。 “她说让你听命于我,你要违令吗?” 苏以纶双眸暗沉,面容带着阴郁。 揽住他肩的手骨节分明,微微发力,“你不能走!” 青年拂下他的手,他现在比以前好看很多,不再是瘦骨嶙峋,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 “别这样,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苏晚晴一个主子。” 他声音尽量放轻,“这六年来多谢你的照拂,我一直将你当做兄弟,你了解我的,主子有难,我不得不走。” 鬼才要跟你当兄弟! 他拍案而起,天青色茶盏应声落地。 艰涩道:“好,你去!” “我这就向三位长老辞去家主之位,陪你一起去。” 他一向稳重,从不会说出这种不顾大局的话。 若不是修炼的原因,都是当爹的年纪了,陈景和眼神有些无奈,觉得男人颇有些小孩子脾性。 长久的沉默,陈景和率先败下阵,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从前经脉损伤,一头扎进文书、字画里,久而久之,身上多了股斯文气息。 “别丧着一张脸了,主子说了要我辅佐你,等过段时间局势稳定,我再走。” 青年知道,眼下夜郎世家中,苏家已是首位,无人敢欺。 现在是离开的好时期。 可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同意了苏以纶的挽留。 将近六年的情分,看来不是想割舍就能割舍得下的。 时间飞快,陈景和一边担心苏晚晴的安危,一边又舍弃不下这份兄弟情义,青年就这样煎熬度过了两月。 苏晚晴不知道自己仅仅托人送了个丹药,就在夜郎城挑起了轩然大波。 她在地上用树枝画圈圈,喃喃自语道:“有了丹药的辅助,他们定能在夜郎城立有一席之地。” 再怎么样,今年苏家肯定不会是倒数第一。 苏晚晴做梦都没想到,苏家不止不再垫底,还成了世家首位。 “想家了?” 百里长月递给她一个圆润的青梨。 果子冒着绿光,苏晚晴站起身道:“说了几遍了,别去摘蔷树上的果子,腿不想要了。” 男人不以为然,冷漠地将青梨丢进她怀里。 苏晚晴记得,刚进云泽时,饿得想啃树皮,偏偏琼树上不结果。 如今云泽哪棵树结果,哪棵树不结果,他们摸得清清楚楚。 “快了!” 他咬了一口青梨,酥脆多汁,灵气在丹田流动。 苏晚晴疑惑问:“什么快了?” 男人吃了一口,太甜! 顷刻,将青梨扔在树下,阖眼不再理人。 百里长月就是这般浪费,摘的是他,丢的也是他。 她可不像某些人,糟蹋食物可耻,索性摘都摘了,不吃岂不浪费! “嘶——” 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丢掉了,好酸! “百里长月,你故意的!” 回眸发现男人好似睡着了,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罢了,狗男人一向阴险。 随手将手里的青梨丢在树下,刚好和男人扔的果子挨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太无聊的缘故,竟盯着青梨打量起来。 成堆上千的蚂蚁,围着百里长月刚刚丢的青梨果肉边转悠。 它们分工合作,用背驮着比自己大几百倍的食物,想将它背回巢穴。 云泽好歹是仙境之地,哪怕是小小的蚂蚁,力气亦比人间的蚂蚁强大。 那么多蚂蚁,偏偏只驮了百里长月扔的果子。 反观她扔的青梨,则无蚁问津。 原来自己误会百里长月了,他不是有意的。 他不喜欢吃甜的,所以丢掉了。 她不喜欢吃酸的,所以也丢掉了。 苏晚晴走到男人身旁的一块空地处,躺下摆了个大字型的睡姿,捡起一片树叶,盖在眼睛上遮光。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暖烘烘的。 不一会儿,苏晚晴进入梦乡。 男人睁开眼,侧头垂眸凝视女子,鼻子小巧,樱唇微张,白皙的脖颈修长,肆无忌惮的暴露在空气里。 百里长月伸手,指尖摩挲女子纤细的脖子,蓦然停在动脉处,他能感觉血液在跳动。 纤弱又可怜。 冰冷阴鸷的寒眸望着女子,嗫嚅道:“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仙境之地的仙人不堪一击,不出半年,定能一举拿下云泽。 第90章 构陷 如果没有封印,以他的实力,十个云泽不过弹指之间的事。 脚步声传进耳蜗,男人坐起身冷冷盯着来人。 “哟,这么弱还能行苟合之事,还真是小看你了。” 说话之人,乃天启城名门贵胄,与百里长月一样,是同一批进入云泽修炼法术的弟子。 苏晚晴被人扰了清梦,皱起眉头,不耐烦道:“你们没事干吗?” 美人苏醒,引人注目。 苏晚晴在云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不是她负面八卦太多,男仙人们对她还是还有些期许的。 毕竟她悟性不错,虽说现在修为不怎么样,难保以后不会有大作为。 单凭她炼丹这项技能,就足以令人心动。 且炼出的丹,颇为不俗。 假使和她成为道侣,对往后仙途帮助甚大。 “苏晚晴,你都有战神了,还在外面勾搭别的男人,是不是太不知检点了。” 在云泽接近六年的时间,这种话对她来说已经免疫。 刚开始还会辩驳两句,如今她不会与人争论对错。 他们总是相信自己相信的,从不会在乎什么真相! 同这样的人解释,简直对牛弹琴,白费劲。 苏晚晴向来不在乎名声,在夜郎城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 “说完了吗?” 她双眸微抬,道:“说完了,快滚!” 见女子如此不识抬举,杜萧丑恶的嘴角露了出来,“你这么想男人,不如我们兄弟几个勉为其难伺候伺候你!” “哥几个修为都不错,若是双修,对你来说不算亏。” 想不到,到了云泽,依旧还有这种败类。 看来,不管在哪儿都有人渣的存在。 “砰——” 杜萧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盯着清瘦病隽的男人。 苏晚晴愣了一下,挑眉对上他的寒潭,这是他第一次出手。 就在她惊愕未回过神之际,刹那间,百里长月便被人打趴在地。 好歹是未来的魔尊,怎么会菜到如此地步。 连她都没眼看下去。 百年后,她到底是靠什么成为世人所畏惧的魔尊? 苏晚晴是真的好奇。 孱弱的男人抱头,蜷缩在地,可怜又卑微。 陡然,黑气环绕在男人四肢,紧紧包裹住他的身体。 短短一霎,消失不见。 黑气消失得快,快到让她以为是错觉。 兀然射出一道闪光。 难道......是因为被人肆意欺辱,心有不甘,才堕入魔道! 来不及过多猜测,手腕翻转,召唤出剑河,短剑变长,两端锋利冒着幽光。 转了个剑花,朝几人挥去。 天启城乃五城之首,随便一个人来夜郎城这种小地方,都能当个扛把子。 现在到了仙门,修为比她将近高出两个境界,不召出剑河根本行不通。 杜萧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看她的眼神从不屑,转展为害怕, 苏晚晴也不好过,她不能恋战,刚刚那剑用了九层灵力。 喉咙气血翻涌,她强忍不适生生咽了回去。 “没事吧!” 百里长月面色冷淡没有回答她,活像刚刚挨揍的不是自己一样。 他眼中不含半点温度,在看向苏晚晴时,微微发怔,而后漆黑的瞳孔瞬间恢复原样。 这场架,动静很大,来了许多仙人。 其中包括优琴,高高的发髻,一袭星黎长裙,优雅高贵。 女人迈着碎步,娇柔地勾起嘴角,兰花指一翘,“藐视云泽仙规,杀害同门,抓住她和这个废物,打入天牢。” 她口中说的废物,自然是百里长月。 不过,有一点不明,她什么时候杀人了? 没有人能回答她内心的疑问。 以现在的形势,一弱一伤,没有反抗的必要。 只能静观其变,看优琴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放弃抵抗,引得在场的人嗤之以鼻。 银甲卫上前扣住百里长月的肩,由于惯性,差点让男人跪在了地上。 苏晚晴拨开他们伸来的爪子,扶着男人道:“我们自己会走。” 她和百里长月喜提大套间,一人一间牢房,只隔着一面墙。 二人背靠着墙坐下,声音能轻易穿透墙面,直达耳廓。 “没事吧。” 苏晚晴怕他这副灵力低微的身板挨不住,担忧道。 女子声音很轻,仰头靠在墙壁,压下口腔那股腥甜。 百里长月摸着腿,刚刚那几个人,踩碎了他的骨头。 若不是骨肉里面有噬魂钉支撑着,怕这条腿早就废了。 能走到天牢,已属死撑。 云泽仙境,居然会有如此晦暗之地。 周围漆黑一片,四面墙壁腐败,偶有几个洞眼,将光束照进来,才不至于那么黑。 空气中散发出潮湿的霉味,泥灰的墙面布满斑驳污渍。 牢里气味刺鼻难闻,女子伤受着伤,忍耐到达极限,吐出不少血。 “毒婆娘......”男人拖着腿,将耳蜗附在墙壁上,试图能听见什么。 苏晚晴敲了两下墙面,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我只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取噬魂钉而已。” 他向来嘴硬,苏晚晴不与他辩驳。 “小主人,你受伤了。” 人参精在漆黑的天牢泛着白光,如同萤火给人希望。 “你帮我去看看他。” 男人摸着腿,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 脚从刚刚刺骨的疼痛,转变为肿胀麻木。 “我不需要!” 他语气生冷,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苏晚晴一听,那便是需要了。 狗男人越是决绝推辞,她偏偏就想与他作对。 小人参在百里长月和苏晚晴之间,肯定优先选择自己的主人。 它才不管女子说什么,触须在她胸口蔓延,细细为她疗伤。 “小主人,这里有结界,即便你们只隔着一面墙,我也出不去。” 它担心道:“你上次的伤才恢复好,这次又遭反噬,若不及时治疗,会死的!” 百里长月听力很好,攥紧拳道:“毒婆娘,你赶紧让它给你治,你要是死了,我让整座云泽给你陪葬。” 她脑袋仿佛有二百斤重,昏昏沉沉。 男人的话,只当是个玩笑。 他这么弱,不被秒都算好的了,还想灭了云泽,简直是无稽之谈。 恐怕是为了噬魂钉,才放的狠话吧。 开口打趣道:“晓得了,晓得了,我不会死的,就算是死,我都会先帮你把噬魂钉取出来再死。” 她用袖口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头一歪,沉沉睡去。 第91章 取暖 斑驳的墙面透出一束微光,女子卧在杂草堆里,清丽的眼眸半阖半张。 她呼吸低弱,牢内臭味弥漫,围绕在鼻尖。 苏晚晴不知道睡了几天,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男声沙哑,用力拍打着墙壁,发出沉闷的噪音。 恍惚间,身子轻轻被人抱在怀里,天牢本就潮湿,这人胸膛发凉,冷进她的肺里。 她不由战栗起来,嘴唇发抖,呓语喊道:“好冷。” 那人身子好似一震,愣了片刻。 须臾,火光闪烁,能感觉牢中亮堂了些。 温热的气息包裹住女子孱弱的身躯,暖暖的,连心都带着沸腾的热意。 全身除了手,皆是暖和的。 苏晚晴的手,被一只宽大的掌心握住,很凉很凉,心却很暖很暖。 回忆闪过,六年前为了击退雷家主,不惜超负荷使用剑河,还让人捅了一剑。 那次伤,令她足足躺了半个月。 在她难受无助的时候,也是这只手替她擦泪,哄她入睡。 樱唇轻启:“百里长月......” 女子挣扎着从意识中醒来。 睁开眼,一张模糊的人脸在她视线中晃动。 原本病态清隽的脸,变成了清冷谪仙的上神。 她柔若无骨,靠在擎羽怀里。 男人将自己抱得很紧,紧到她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馊味。 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衣服上的血迹变成了暗黑色。 原先这件衣裳虽旧了些,洗干净还能凑合穿。 现在沾满污渍,还破了几个洞,怕是洗干净也没法再穿。 “我已经让人将他带下去救治了。”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百里长月。 刚刚......还以为是百里长月在给她取暖呢。 “你过度使用法力,内伤不轻,还好你那棵人参精帮你修复了心脉。” 一定是烧糊涂了,才会认错人。 他法术鸡肋,怎么可能破开结界为她取暖呢。 百里长月能操纵火术,所以下意识便以为是他。 她试图在心里呼唤人参精,无人回答。 不死心地召唤剑河,亦无人应答。 人参精刚苏醒没多久,现在又为她疗伤,怕是要过一段时间才会醒。 至于剑河,或许是她强行使用超出自身法力的关系,连带着他一并陷入了沉睡。 剑河有她这样的宿主,着实倒霉。 擎羽低眸望着女子。 她异常虚弱,小脸苍白毫无血气,昔日明亮的双眸,此时涣散无神。 这些日子,他对抗魔族时,心绪频繁不宁,眼皮狂跳。 像似有预感一样,他放下前线战事,连夜起程回来。 一回到云泽,就立马察觉了不对之处,特别是问到苏晚晴时,所有人面露难色。 追问之下,这才知道优琴居然将她关进了天牢。 擎羽抱起女子,一个超越,闪进了他居住的院内。 身为云泽战神,吃穿用度,自然比其他仙人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不仅有院子,还配有温泉沐浴。 此处温泉,不止有清洁的作用,还能治病疗伤,缓解疼痛。 即使没有伤,在里面泡上一会儿,也能增强修为。 “小姐!” 秋梨迎面小跑,看着擎羽怀里的女子,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一时之间情绪难以遏制,留下一行清泪。 小姐受伤了,还变瘦了。 擎羽轻轻将人放在池边,吩咐道:“把她衣服脱了,这温泉对她内伤有所帮助。” 秋梨行了大礼。 待人走后,将苏晚晴衣服脱下,扶着她进入温泉池内。 足足泡了两个时辰,苏晚晴终于醒了。 雾气氤氲,水面波动涟漪。 温泉里涌动着灵气,让人清醒了几分。 是擎羽带她泡的温泉? 低头望着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并未大喊大叫。 这温泉有养伤的作用,倘若是他带自己来的,以擎羽的为人,她非常放心。 就算衣服真是他脱的,那也是无奈之举,很大可能他是闭着眼,或蒙着布脱下的。 正当她神游太空时,一道惊叫声打断了她。 “小姐,你醒了!” 这声音...... 转眸,秋梨红着眼眶望着自己。 她是在做梦吗? 身下的温度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秋梨,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进入云泽的?” 苏晚晴有太多问题想问。 接近六年的时间,秋梨不再是从前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丫头。 她长大了,五官大气,丰盈窈窕,不再是昔日干瘪的身材,眉宇间带着一股执拗。 得知秋梨因为一个包袱的细节,便前来寻她。 苏晚晴愁眉苦眼,说:“现在是有些拮据,不过都能克服。” 左右不过是来修习法术,又不是来选美的,衣裳能穿就行,她不将就。 等她穿上秋梨给她带的衣裳时。 苏晚晴表示真香! 女子没有不爱美的,刚刚说得有多冠冕堂皇,此时就有多打脸。 谁不爱漂亮的小裙子呢,苏晚晴毕竟是女儿身,当然逃不脱爱美的天性。 “此次多亏擎羽战神,否则我还真不一定能见着小姐。” 云泽外部魔物聚集,以她的修为,随随便便遇到一个魔修,都难以脱身。 “你说你,不好好在夜郎城当小姐,非要冒着危险寻来做甚!”苏晚晴有些气恼,点着她的眉心道。 若不是恰巧遇到擎羽在外追剿魔族,刚好从魔修手底救下秋梨,只怕她现在凶多吉少。 秋梨说:“我不要当什么小姐,享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待在你身边。” 耐不住小丫头甜言蜜语的进攻,嘴角上扬,勾起一抹虚弱的弧度。 “可你毕竟不是云泽之人,我如今连自己都保不住,尚且苟活偷生......”她揽过秋梨双肩,“你还是走吧,我让擎羽送你出去。” 而后补充道:“这里不安全,你得尽快回夜郎才行。” 优琴不知为何,非要诬陷她杀人。 云泽外头,魔物汹涌。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再过不久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你准备准备,马上出发!” “小姐,我哪儿都不去。” 二人僵持不下,互不退让。 擎羽在外听得真切,“你现在受着伤,留一个人照顾没什么不好。” 不好,非常不好! 苏晚晴蹙眉,她护不住她...... 云泽,恨她的仙人太多,万一将讨厌她的目光转移到秋梨身上,那该怎么办! 第92章 嗜睡 擎羽看见她穿在身上的衣裳,翠绿碧滋的颜色很衬她。 他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女子换过新衣裳了。 刚刚脱下的衣服还放在池边,带着血迹与破旧。 短短一瞬,有些东西藏不住,猛地往脑袋里灌。 男人一袭黑甲,那身战服还未来得及脱下。 擎羽凝起眉峰,面容竟有些苍白,哑声道:“从今以后你们便住在这儿,我会安排墨竹守在此处。” 两人绯闻在云泽满天飞。 可当事人却是清清白白,若是搬进男人住所,不就是间接承认了吗? 就算她不在意,抛开此事不谈。 这些年,已经得了很多擎羽的帮助,她不想再麻烦于他。 她还不起。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正色道:“当初你说要走,是我强留你在云泽,你才处处掣肘,受人污蔑构陷。” 擎羽紧盯着女子的一身衣裙,眸光加深,“我也是蠢,这么多年竟从未发现你过得如此糟糕......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安心住下,剩下的事交给我。” 如同誓言,激荡着人心。 苏晚晴嘟囔道:“生活是窘迫了点,衣服还是穿得起的。” 女子向来乐观,人性本就如此,她从未怪过谁。 不过优琴的构陷,意欲何为,多半是为了擎羽。 魔物猖狂来犯,前线吃紧,优琴定然料想到这一点,才会故意来找茬,以杜萧之事,趁机大做文章。 这个仇,来日她一定报! 擎羽走了,独留墨竹在此,三人眼神撞到一块,大眼瞪小眼,气氛降到冰点。 他一直跟在战神身边,四处征战,平息九荒魔乱。 如今大材小用,派他来保护两个女人,心中必然不悦。 “小姐,你受着伤,不宜吹风,进屋睡一会儿吧。” 秋梨打破沉默,扶着女子进入屋内。 女子突然倒退步履,朝他喊道:“你还是去跟着擎羽吧,左右不会有人胆大包天,闯进战神的地界。” 墨竹作揖行礼,拱手退下,没有回答她的话。 直至退到院外,警惕望着前方,抱手站得笔直。 苏晚晴叹气,无形之中又被人讨厌了。 云泽男弟子住所处,百里长月半卧在床,面无表情盯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道。 黑袍挥袖,变回本身的容貌,五官异域,脸颊两侧有一道红白相间的纹路。 “云泽的师叔之职,确实养人,你修为又增强了不少。” 闻言,男人立即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病隽的男人轻声笑了笑,说:“不用紧张,这是件好事。” 黑袍抬头说:“不出半年,属下定能拿下云泽,将它亲手供给尊上。” 百里长月陡然沉下脸,森然道:“那个叫优琴的仙子,留活口。” “是——” 他领命应下,知道了优琴接下来的命运。 冒犯尊上,那会比死还痛苦。 不知为何,黑袍觉得不仅仅是因为不敬之罪。 甚至于,归根究柢全在苏晚晴身上。 他得到消息,立即动身去天牢看望尊上时,明显感受到了苏晚晴的特别。 假诺他不是魔尊,别说腿,命都快保不住了。 即便如此,他仍是不管不顾,命令他打开结界,要先去看苏晚晴的伤势。 堂堂魔界之主,拖着残废的身躯,挨着骨头粉碎,以及噬魂钉蚀骨的痛,小心翼翼地给女子疗伤。 这还不算令人大开眼界,最后居然用九天玄火给苏晚晴取暖。 若不是自己就在现场,亲眼看到,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种种迹象,黑袍心底隐约觉得苏晚晴在尊上心里,占据着非常特殊的重要位置。 在天牢,尊上说优琴来过一回,说她给苏晚晴好像吃了什么药。 可他查不出来,结果没出来前,优琴的命暂时是安全的。 好在女子吃了药后,并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男人语调平稳,阖上眼道:“以后别让她去打扫仙云台了。” 黑袍埋着头,降低存在感。 他看不惯苏晚晴之前对尊上的所作所为,动不动就唱反调。 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可恶! 于是,在冒充郭兰,也就是云泽人人尊敬的师叔时,常常为难于她,动不动就罚人去打扫仙云台。 看来,以后是动不了这个女人了。 “属下遵命!” 白里长月闭着眼,小憩了一会儿,薄唇轻启,“有擎羽在,你应该没事了吧。” 房内门窗禁闭,光透过窗纸斜斜落下。 尽管这样还是很暗,屋里空得不像话,一个柜子,一张简单陈旧的椅子,以及身下躺着的榻,再无其他。 极度安静的环境下,男人的字眼被无限放大。 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甚至空气流动的声音。 百里长月腿发疼,有些抑制不住。 他知道,这不是肉体上的疼痛,是寂静的畏惧,令他窒息。 曾经,那些千千万万个日子,他都是一人度过。 此刻,却异常难熬,内心阴郁,酸涩。 明明一直活在黑暗里,居然滋生出,想被太阳照耀的感觉。 百里长月抚上胸口,那颗心告诉他,他喜欢上了一个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 嘴角不禁浮起嘲弄的笑意。 咒骂了一声,“我还真是犯贱。” “咔嚓——” 男人挥手施法,雕花窗牗打开。 光影届时打在离他不远的床榻边,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照到他身上。 这束光,好比他和苏晚晴的距离。 半年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会与从前一样,关心,呵护,照顾自己。 还是与他撇干净关系呢? 男人宛若深潭的眼底,划过一抹极端的偏执。 “苏晚晴,你......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真到最后那一步,别怪他狠心。 浮云飘动,女子坐在院外的石凳上,手撑着下巴打瞌睡。 擎羽一切以简单舒适为主,不喜红情绿意之色。 故而,院内没什么花花草草。 只有几块老成的假山,几颗不知名的树木。 翠绿的树很高,不结果子。 看多了云泽繁华,这地方反而顺眼多了。 绿莹莹的一片,放松着她的眼睛。 苏晚晴伸懒腰,活动着手脚。 自从,从天牢出来,她变得嗜睡,连用膳都会睡着。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但一想到自己契约了人参精,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也就放平了心态。 第93章 算计 黄昏时分,女子趴在院内石桌上,全身使不上力。 想出去走走,结果被墨竹拦下,说她伤未好,不宜走动。 苏晚晴这两天眼皮跳,精神不大好,人却无碍,而且之前受的内伤,奇迹般的好了,施法时丹田也不再疼痛。 就是......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擎羽将她安排在此,整整一月,他再没来过。 他想问问百里长月的情况,总是被墨竹不着边际打发回屋。 渐渐地,苏晚晴有一种被软禁的感觉。 她和外面隔绝太久,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事。 苏晚晴内伤好了,可始终召唤不了剑河和小人参。 按理说,宿主身体没问题,契约的不管是灵兽、精灵,或是像剑河这样的上古神剑,想召唤出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难道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女子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 “嗡——” 天空钟声大响,鼓动着人的心弦。 脚下的地在震动! “小姐。”秋离护在女子身前,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动静很大,天空中裂开了一条缝隙,那是云泽的结界。 魔物从天而降,须臾化为灰烬。 九阴台四周发出耀眼的光柱,直通云霄,强烈的光源,让人不禁用袖口挡住双眼。 是九阴台在守护云泽! 任何魔物只要擅自进入云泽,即刻消失殆尽,化为粉末。 结界是优慕布下的,魔族群起而攻,根本受不住。 厉害的是创世之神烛龙所化的九阴台,即便破了优慕那层结界,有九阴台在,想要攻进云泽,犹如天方夜谭。 他们不惜折损这么多魔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发了疯似的攻进来,难不成云泽有什么宝贝不成? 苏晚晴面色凝重,看了眼身前的小丫头。 剑河召唤不出,她的法力倒是能施展,不过弱很多,自保都成问题。 “这里很安全,你们俩别出去,我去帮战神!” 墨竹的声音,拉回女子的思绪。 她颔首,道:“注意安全!” 他们平日虽不怎么讲话,但一个月的时间并不短,且每日都能见到。 相处下来,墨竹发现,她根本和云泽仙人口中所说的不一样。 什么勾引战神,挟恩图报,全是胡扯。 守在后院以来,就没听她和她丫鬟提过战神半句,反而每日着急想要出去。 要说问的最多的,还是一个叫百里长月的男人。 那人好像是之前同她一起关在天牢的男人。 墨竹觉得,战神与那个弱鸡男人,她似乎更在乎弱鸡百里长月。 故而,打消了云泽仙人对她的谣传,以一个正常的眼光去看她。 他忍不住再次警告:“切记,不要出去。” 女子浅浅露出一个笑容,回答:“好!” 苏晚晴伤了心脉,除了需要时间恢复,还需要药理治疗。 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好得飞快,纵然觉得不对劲,在给自己把脉后,却发现不了任何蛛丝马迹。 有一点肯定的是,她的法力尽管能施展出来,但相比以前,虚弱不少。 整个人看似精神,实则身体六腑元气亏空。 外面形势如何,她根本就不了解,当然不会贸然出去送人头。 待人走后,苏晚晴拿出一叠符箓。 这是擎羽给她防身用的,他修为强悍,所写的符箓皆是不俗,够她和秋离防身用了。 翻出一张护身符箓贴在秋离后背。 金光乍现,一股暖意顺着她的背脊而上,罩在丫头头顶。 秋离想拒绝,奈何苏晚晴执意如此,若是在将这符毁了,岂不白白浪费小姐的灵力。 也好,小姐身体尚未恢复,有了护身符,就算妖魔来了,亦能护住一二。 苏晚晴未雨绸缪,并非无用。 前脚刚把护身符用在丫头身上,后脚就有人来了。 优琴带着一众人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苏姑娘还真是主仆情深。” 女子纯洁的面庞带着如花的笑容,玉音婉转,一袭白纱裹身,露出纤细白皙的玉臂。 “还有时间,不若你全部用了吧。” 苏晚晴拧眉,不明白她是何意思,外面所有仙人都去对抗魔族,她跑来这里干嘛? “你想干什么?” 优琴眉眼如画,道:“怎么说你也是半个云泽的弟子,居然敢勾结魔族,与魔沆瀣一气,真是该死!” 女子所言,苏晚晴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她又再演什么发疯文学。 “你上次诬陷我杀人,这次又说我勾结魔族,人证物证什么都没有,就要定我的罪,怕是不妥吧。难不成身为云泽之主的女儿,就能为所欲为?” 优琴迈着小步,走到她面前。 秋离保护自家小姐心切,想拦住她,岂料优琴一个眼神扫过去,便定住了丫头的动作。 “蝼蚁之身,也敢拦我!”她嗤笑道。 接着,靠近苏晚晴耳廓道:“你说对了,身为云泽之主的女儿,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灵力释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打在她肩上。 女子身体撞到假山,重重跌在地上,苏晚晴忍不住吐出一口血,颤抖地爬起身。 秋离见状,将人扶起。因着护身符原因,她没有受伤,不过符被震碎了。 二人此刻犹如待宰的羔羊,无力回击。 “杀!”优琴眼含笑意,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她带来的人,修为都在她之上,若是一个月前,尚且还能拼一拼。 现在......拼?只会将死亡的疼痛延长而已。 苏晚晴在心底狂喊剑河,没有回应。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吗?她还没飞升成仙,没有完成水阿莎师傅的遗愿。 更没有踏遍九荒的山河,到死都没能替自己好好活一回。 怎么能甘心被一个小人算计惨死! “苏晚晴,是不是觉得非常的不甘心,那就反抗啊,释放出你的力量。” 她艰难地对付涌上前的人,眼看符只剩一张,苏晚晴心思微动,启唇:“走。” 秋离身子腾空,眨眼间飞了出去。 灵力用尽,丹田聚不了炁。 那些朝她攻来的剑,只能硬生生抗下。 刹那,肩胛骨被硬生生刺穿。 苏晚晴如同血人,尤为渗人。 第94章 只能救一个 优琴见到这一幕,十分痛恨。 明明在天牢里,给她喂了心魔引,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不入魔。 为了让苏晚晴消失,她不惜杀害杜萧,就是要给她按一个罪名,趁擎羽不在,好消无声息的弄死她。 岂料,他居然回来了,无论如何都要将她从天牢救出。 为此,还威胁爹爹,说是如果苏晚晴死了,他便再不会带着云泽的头衔,去剿杀魔族。 且,不会再守护云泽。 爹爹竟真的听了进去,下令让她放了苏晚晴。 简直糊涂,擎羽最讨厌的就是妖魔,即使没有苏晚晴,他亦会替天行道,以斩杀世间妖魔为己任。 何必在乎是不是用云泽之名,做这件事。 她不由迁怒于父亲,若不是他,苏晚晴必死无疑! 不过,这也让她看清了一点。 擎羽是不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苏晚晴的。 既如此,她便要让苏晚晴变成他最讨厌的样子。 她要让擎羽亲手杀了苏晚晴。 优琴眸光森冷,她倒是要看看,他会不会违背自己的底线。 天空中那条裂缝,还差一点就修复好。 擎羽很强,不过半柱香功夫,就将结界修复得差不多。 这是爹爹和郭兰师伯设下的结界,就算裂了缝,也有九阴台顶着。 是以,她故意在薄弱处切了道口子,将魔引进来。 为的就是争取擎羽不在的这段时间,将苏晚晴的心魔引出。 只要她成魔,一切都是值得的。 苏晚晴不知道有人为了对付她,竟煞费苦心,算计得如此精密。 时间来不及了,倘若她真死了,反成了擎羽心尖尖上的人。 此后,不会再多看她一眼,说不定还会杀了自己。 必须要让苏晚晴成魔才行。 没有比诛心,更让人崩溃的了。 一个人只有万念俱灰下,方能使出无限潜力。 正派管这个叫天赋潜能。 她吃了心魔引,但凡激发出一点恨意,邪念压制不住,便会侵蚀人的理智。 苏晚晴正道光明,道心坚固,乃天运之子,心魔引对她没用。 千算万算,没算到她道心如此稳固,眼看精心筹谋的一切,要毁于一旦。 此事不成,留下她的性命,往后必成大患。 优琴眼神毒辣,宛若蛇蝎,吩咐旁边的人将刚刚那个贱婢抓回来。 女子匍匐在地,浑身是血,听到了优琴的话,心不由提起,只希望秋梨能跑远点,千万不要回头。 她伤成这副模样,眼里布满血丝,仍是不向她求饶。 这会听见她的话,竟替别人担心起来。 果然是个卑贱的小蹄子,好好的主子不当,非要和低微的下人厮混到一起。 像是想到什么,补充道:“将那个废材一同抓来,叫什么来着,”她食指轻点太阳穴,故作思考,“百里长月,对吧!” 优琴望着女子慌乱的眼神,心情愉悦,自言自语道:“对,就是百里长月,把她和那个贱婢,一起抓来。” 哦豁! 苏晚晴脑壳嗡嗡作响,这次完蛋了,不止她要死,还有人给她陪葬。 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当真是要感谢优琴,让自己在黄泉路上,不那么寂寞。 苏晚晴一字一句说:“优琴,你最好是能杀死我,不然,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对于死到临头之人,所放的狠话,她向来不会当真。 能让她痛苦,优琴很兴奋,迫不及待想看她成魔的样子。 “你想杀我,我可不想杀你,别着急!待会儿,等你那两个卑贱的朋友到了之后,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片刻,秋梨率先被带了进来,像块抹布一样,扔在地上。 紧跟着,是面无表情的男人。 在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女子时,眼神冷得像块冰,周身散发出寒气。 黑袍这个废物,以为云泽结界有裂痕,便觉得能趁此拿下仙门。 殊不知,中了圈套不说,还害了蠢女人...... 倘若黑袍没有让人强行闯入云泽,有擎羽在,她起码不会伤成这副鬼样子。 在没有他的指示下,竟敢擅自行动! 此举损失惨重,想要在半年之内拿下云泽,只怕无望。 查不出云泽的仙人,究竟是怎么修复九阴台结界的,他便要硬生生等百年,才能解除封印。 微风拂过,优琴移步到二人中间。 百里长月和秋梨被人拖起,锋利的剑刃,抵在两人脖颈。 稍微用力,便能轻易割破喉管,血溅当场。 女子爬起身,半跪在地,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温度,紧盯着她,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陪我玩个游戏。” 优琴抬头,结界快修复好了,她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你是要救你的丫头呢,还是这个废物!” 这两人,对她来说都是蝼蚁,死了谁,于她而言和死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但对苏晚晴来说,秋梨是她的亲人,给她温暖和家的感觉,百里长月她怕得要死。 这份畏惧,是来自百年后的魔尊,不是现在的他。 人不是畜牲,是有感情的。 相处久了,自然有情谊。 两人只能选一个活,便是不认识的人,也回答不出来,更别说这两个人她都认识,且关系不浅。 苏晚晴问:“我选谁活,谁就能活吗?” 女子望了眼天幕,“当然,快选,不然他们两个都得死!” 苏晚晴睫毛颤了颤,星眸微转,撑着膝盖直起腰,肩膀的血疯狂往外渗。 百里长月一边担心她会死掉,一边又变态的迫切想知道,她会选谁! 她脸庞苍白,毫无血色,指着秋梨,说:“我选她,放她走!” 闻言,男人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刺眼的神情,令她心口一窒。 没办法,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选。 秋梨是她来九荒以来,第一个交到的朋友,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她绝不会让她惨死。 优琴用剑抵在男人心口,“是我,我也不会选你,一个废物,还没有一个贱婢管用!” 秋梨早已泣不成声,怪自己太无能,才会让小姐陷入困境。 她侧头盯着男人,眼底全是愧疚。 苏晚晴见剑刃扎进男人的肉里,全身止不住的哆嗦。 第95章 计谋 苏晚晴低喝:“放人!” 优琴当真没骗她,说到做到,放了秋梨。 在放人的空挡里,她自然是希望百里长月也能活,释放出几乎枯竭的灵力,向护卫的刀口挥去。 像似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优琴并没有阻拦,噙着笑,手起刀落,捅进了秋梨的心脏。 随后拔出利刃,一刀割喉,结束了她的性命。 “不!” 凄惨的女音,回荡在院内。 百里长月怔住,眸光一沉,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论歹毒,魔界不及仙门万一。 女子周身泛着滚滚黑气。 顷刻,人影一闪,接住了倒下的秋梨。 秋梨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脖颈几乎断了半截,血泊泊地留。 “小姐,别......哭......” 短短四个字,耗费了她的一生。 苏晚晴抽泣,慌乱地想去捂住她的伤口,血源源不断的冒出。 她抖着手,不知道先捂住脖子,还是先捂住胸口的血。 只能死死抱住她弱小的身子,昔日丫头,已经长成大了姑娘。 从今而后,她再也不会向她撒娇要鸡汤喝了。 不会有人围着她转悠,整日小姐长,小姐短。 她......失去了,此生唯一的家人。 回忆如潮水,钻进她脑袋,往里疯狂搅动。 苏晚晴闭上眼,脸庞麻木。 “你成魔了,你终于成魔了。”女子嗓音尽是得意,“从今日起,九荒所有名门正派,见你便会将其诛杀,你......无路可逃,无处可去,只配待在臭水沟里。” 轻轻将人放在地面,抚上秋梨的面容。 她什么都安排好了,认她做义妹,给她一个家,只要她安安心心在苏家做个小姐,便会无忧无虑的过完这辈子。 偏偏她就是一个死心眼的丫头,倔犟的跟屁虫! 苏晚晴脸色苍白,沾着血痕,肩胛骨流出的血,几乎将她整条手臂染红。 她没有回答优琴的话。 自言自语道:“没关系,困了就睡吧。” 变成现在这样,她不怨别人,只怪自己太弱,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 “毒婆娘,凝神,别被蛊惑了!” 百里长月挣脱束缚,想揽过她的肩,却发现女子周身没有一处好肉。 九荒的神明,他向来鄙夷不屑。 唯独苏晚晴,他知道她会成仙。 她会是这世间,最好的仙子。 苏晚晴很清醒,不杀她,心结难除,成魔成神,一念之间。 她没有选择。 就暂时吧,暂时借用魔的力量,只要能杀她,无所谓! 丹田不再刺辣辣的痛,是从未有过的饱满,那股力量,好似用不完,黑气聚集在她掌心。 苏晚晴手腕轻抬,血顺着动作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手指弯曲如鹰爪,凌空掐着优琴的脖子,将她提起。 跟着她来的银甲卫,根本不是对手。 这些仙人助桀为恶,和秋梨的死脱不了干系。 “下地狱吧。”女子的声音冷的可怕。 跟着优琴的人,无一人幸免,皆死在她的手里。 入了魔的人,实力暴涨太过强悍,却不足以令她畏惧。 这一切不过都是优琴的算计。 看着底下的人都死了,她垂下眼,凝视着入魔的女子。 不屑道:“苏晚晴你真可怜,我身份尊贵,用我来抵一个贱婢的命,你不觉得太过荒谬了吗?” 她抬头,空中裂缝修复完成,擎羽要来了。 他要是见到苏晚晴这副模样,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女子双眸发亮,光是想想都令人兴奋。 苏晚晴抬头往天上看去,大概猜出了几分。 好计谋! 可那怎么样呢,谁也阻止不了她。 手逐渐收紧,说:“是吗?可惜再尊贵也没用,今天你必须死!” 就在女子快翻白眼之际,她的救命稻草来了。 一道力,分开了她对优琴的制裁。 “师兄......咳咳咳——” 半句话未说完,便顺势倒在擎羽怀里。 她倒不是装的,算好了擎羽来的时机。 因此,从头到尾,都没有和苏晚晴硬刚,等的就是这一刻。 “苏姑娘疯了,杀了好多仙人,还要杀我!” 擎羽沉着一张脸,轻声道:“不可能!” 她全身血淋淋,一动不动,冷冷睨着优琴。 无尽的黑气缭绕在她身旁,院内堆满仙人尸首,遍地的血水,染红草地树干。 有一具女尸极为醒目,脖子几乎断了半截,胸口有一个黑乎乎的洞。 只一瞬,他便猜到了来龙去脉。 “你杀的?” 毫不疑问,这话是问优琴的。 “她是魔族派来的奸细,难道不该杀吗?” 优琴用绢帕擦着眼泪,说:“事到如今,师兄你还不明白,苏晚晴她就是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你前脚刚被魔所伤,后脚就被她救起,九荒有五大仙门,她哪儿都不去,偏偏要来云泽。” “分明就是为了九阴台而来,想知道我们是如何修复结界,窃取云泽秘事,好以此禀告给魔界,为的就是早日解除魔神的封印......你醒醒吧,她就是奸细!” 魔神被众神合力封印,想要解除封印,只有两个办法。 其一,再强的封印,都有极限期,众神创下的封印,已经过了五万年之久,封印逐渐变弱,再过百年自可瓦解。 其二,九阴台乃烛龙所化。 当初,众神取了九阴台的龙心,以不入轮回的代价,才将魔神封印。 是以,想要提前解除封印,便只有攻入云泽,毁了九阴台。 这也是为什么,九阴台虽有太古的神力镇守云泽,却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修复的原因。 假若不及时修复结界,那魔神便会再度现世。 届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女子泪眼婆娑,啜泣掩面,道:“师兄,别忘了你的职责。” 擎羽冷眼望着她,并不理会。 径直走到苏晚晴面前,“你受伤了,先休息一会儿,我来处理。” 苏晚晴只关心一件事,“你会杀了她吗?” “她”毋庸置疑,指的是优琴。 长久的沉默,令苏晚晴心猛地一沉。 “既然不会,那就不要挡我,等杀了她,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优琴听了,只当她痴人说梦。 男子背对着她,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对着苏晚晴扬眉,挑衅二字写在脸上。 第96章 背向 女子速度很快,衣衫撩过他的手心。 擎羽能拦住,可他并没有动作,僵直着背,站在原地。 凄厉的女声不绝于耳,百里长月一颗心燃烧着,他第一次见她这么疯魔,眼里尽是酷寒与冷漠。 她曾说过,他身体很冷,受伤时,苏晚晴会双手合十,哈着热气,细心地给他取暖。 以后,不会了,她成魔了,渐渐的会没有自我,邪念会入侵她身体每一处,令她除了恨,什么也体会不到。 直至最后消亡于世。 “师兄,救我,你忘记答应过爹爹什么了吗?” 男人无动于衷,优琴补充道:“你答应爹爹会守护云泽,保护我的!” 她害怕了,向擎羽求助。 没想到,苏晚晴入了魔这般厉害,堪堪和她打了个平手,隐隐有超过她的迹象。 不过,她知道,这是一种表面,魔力用完,不死也只剩半条命行尸走肉。 现在,她急需要擎羽的帮助。 苏晚晴拼了命的杀招,她无力回击,最后一掌落下,她必死! “够了。” 男人低喝一声,阻断她的攻击。 “你走吧。” 苏晚晴闭了闭眼,收拾好情绪,忍住泪意。 她没有拒绝男人的提议,以她现在的状况,根本杀不了优琴。 设若擎羽不拦她,今日优琴必死无疑。 可,他拦了。 她不是擎羽的对手,何必搞得自己一身伤呢。 届时,丢了命,连替秋梨报仇的机会都没了。 她随意捡起一把剑,朝男人胸膛刺去,“你我,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男人没有躲开,如果可以的话,死在她剑下,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一个没有过往,无亲无故,每日追剿妖魔,一眼无尽的日子,他早就过腻了。 “我错了,”她丢下剑,眼眶泛红,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如果当初我知道救你,要用秋梨的命来换,我绝对不会......救你!” 男人身体微不可察摇晃了一下。 刚刚那一剑,他的身躯与凡人不同,这点伤不足为虑。 与伤口比起来,她说出的话,令他痛不欲生,全身都痛,特别是这颗心,像是被人丢进泥坑,又狠狠踩碎。 苏晚晴抱着秋梨的尸体,就这样走出了云泽,期间无人敢拦。 她走后不久,百里长月勾唇,说:“刚刚你要是死了,或许是一种解脱。” 优琴殷切地关心擎羽的伤势,蓦然听见这一句,似要将刚刚的不快发泄在他身上,“来人,将他关进天牢,好好审审他和那个贱人是什么关系!” “滚!”男人冷声道。 战神发怒,所有人颔首,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百里长月嗤笑一声,为了一个可笑的誓言,将自己画地为牢,当真愚蠢。 他的事,未进入云泽时,黑袍早与他说过。 擎羽是九荒唯一一个查不出过往之人,就算用神镜追溯,仍是一片空白。 没有人知道他从何来,已知的是,他有神的力量,修为不错,却测不出境界。 黑袍化为郭兰这几年,晓得了不少优慕的秘事。 百年前,优慕不过是见他周身灵气磅礴,有开天辟地之势。 实际擎羽根本没什么事,不过昏倒了而已。 优慕贪心,想收为己用,等人醒后,挟恩图报,让擎羽立誓,自此以守护云泽为己任。 百里长月盯着男人,说:“愚蠢至极。” 语毕,走出院落。 没有战神的命令,外面的银甲卫不敢动弹,亦无人拿下这名口无遮拦的男人。 “师兄,你就让他们这么走了?苏晚晴可是魔,你为什么不杀她!” 优琴所做一切,就是为了他能亲手杀了苏晚晴。 她安慰自己,走了也好。 这一剑,算是彻底斩断了他们二人所有情分。 思绪飘然,担忧道:“算了,师兄心肠一向软,权当是报答她救你的恩情,以后你们就算是扯平了,倘若再见面,可千万不能再留情。” 擎羽脸色微变,猛地钳制住女人的下颌,愠怒道:“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师兄......” 多看优琴一眼,他都觉得恶心。 “以后没有我允许,不准踏入我的院落一步,听懂了吗?” 这一刻,他第一次生出弑仙的想法,尤为强烈。 优琴闪着泪花,男人只觉厌恶,手一甩,将人推倒在地。 院外的银甲卫大惊失色,战神从来都是一副清冷谪仙的人物。 云泽内部常传,他与优琴仙子是一对璧人,好事将近。 没想到他会对女人动粗,不由大跌眼镜。 这会儿,明眼人都知道战神根本不喜欢她,或者说是憎恶更为恰当。 那双黑眸,根本瞧不出半分爱意。 落日的废墟,照在女子身上,人间的春日,带着丝丝凉意。 苏晚晴徒手挖了个大坑,一双纤纤玉手,此时指甲外翻,混着泥血。 她非但不觉得疼,精神力反而很足。 从白天挖到晚上,直至夜幕降临,才将坟挖好。 死人比活人沉很多,苏晚晴摔了几跤,最后连人一同跌进坟坑。 她坐起身,粲然一笑,低头对脸色发青的女尸,说:“一定很疼吧,放心睡,姐姐会为你报仇的。” 这次她虽然逃脱了,苏晚晴却不着急。 因为下次,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优琴死去。 她将土撒在秋梨尸身上,一把一把直至天明。 小土包隆高,她才作罢。 苏晚晴记不得几天几夜没睡觉了,此时脑袋昏昏沉沉,靠在秋梨的墓碑睡了过去。 一片阴影落下,百里长月缓缓蹲下身,抚上她的脸颊,用指腹擦掉刺眼的血痕。 轻轻将她抱起,怀里的女子是如此的娇小脆弱。 百里长月忽然问:“我将她带回魔界,你说......她醒来后会怪我吗?如果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会离开吗?” 黑袍面具之下,脸色复杂,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良久,男人低语:“厌也好,恨也罢,别离开就行。” 他声音很小,像似在说给自己听。 黑袍没听清,却不敢让他将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魔界—— 梨花窗半开,枫叶飘了进来,落在女子脸颊。 榻上之人,悠悠转醒。 “这是哪儿?” 那身沾有泥土的血衣,早已不见,不知道是谁给她换的衣裳。 第97章 枫华殿 女子下床,走到铜镜前,摸着复杂的发髻,及腰的长发披在身后。 蔻梢色的衣裙将她身材包裹得很好,芊芊细腰,衬托出她清灵又动人。 她打开门,满山的梧桐树,树叶焦黄,风一吹,落得决绝而果断。 “你醒了?” 眼前的女人约莫二十来岁,生得颇为艳丽,红衣蓝发,头戴步摇。 桑颜媚眼含笑,“你睡了七日,要不是有呼吸,我以为尊上带回了一具尸体。” 苏晚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什么尊上,没头没尾,她根本搞不清状况。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说的尊上是何人?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疑问很多,记忆仍停留在给秋梨挖坟,还未从里面跳脱出来。 桑颜走到女子跟前,青葱玉指划过她吹弹可破的皮肤。 感觉女人没有恶意,苏晚晴便未躲开,只是微微蹙眉盯着她的动作。 桑颜撤开手,斜眼仔细打量,说:“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难怪尊上会如此在意。 魔界处处充斥着瘴气和邪祟之气。 无论仙凡,在此待久了,脏腑必受其害,轻则迷失心智,重则瞬间毙命。 因此,尊上特意命人给她造了这一座枫华殿,将所有妖魔之气隔绝在外。 尊上自回来以后,像变了个人,从前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现在态度竟然温和了许多。 不仔细瞧,看不出来,但她好歹跟在主子身边已有万年时光,这点她看得透透的,不会有错。 最重要的是,以前的尊上可不懂怜香惜玉,管你公的母的,对他无益,无用之人,早扔进万蛇窟了。 视线落在苏晚晴身上,姿色不错,可跟魔界的女人比起来,着实不够看,身材嘛,马马虎虎,胸还没她大! 看她媚而不俗,娇娇小小的样儿,难不成尊上喜欢柔弱一点的? 桑颜摸着下巴,乍然茅塞顿开,魔界女子热情奔放,对于情事,向来占领主导攻势。 男人嘛,见惯了大胆奔放的,万千风情里,赫然出现一朵独树一帜的小白花,自然激起了他们的保护欲。 尊上果真是个闷骚货。 苏晚晴入魔后,脾气,耐性,变得极差。 见妖艳的女人一边打量她,一边噙着笑。 她翻了个白眼,推了她一把,“问你话呢,笑毛啊?” 桑颜挑眉,好暴躁的一朵小白花。 抬眸,发现她额间多了一道纹印,正冒着黑气。 忽然明白,尊上为什么给她单独建造一座殿宇。 瞧她的样子,应该是刚入魔不久,她身上还有仙域的气息。 若不是魔族中人,入了魔,可不是件小事,魔气不除,小命不保。 哪怕命保住了,最后也只会沦为被魔操控的傀儡。 苏晚晴眼神带着愤怒,伸手去掐她的肩。 枫叶飘下,微风吹动两人的发丝,桑颜不弱,堪堪化解了她攻来的招式。 二人有来有往。 苏晚晴越打越来劲,没有武器,她手脚可没闲着,什么高鞭腿,足心踹,狠招全用上了。 桑颜可不是吃素的,她是尊上的得力干将,跟在他身边已有万年光阴。 从最初的小巴蛇,修炼到如今的蛟龙,怎么会打不过一个凡人呢。 不过是陪她玩玩儿,这个女人不一般。 主子一个万年冰山,从来没在意过谁。 能让他单独建造一座殿宇,每晚临睡前,都要过来瞧一眼的......肯定是主子心尖尖上的人。 由此可见,她惹不得! 桑颜倒在地上,捂住胸口,“唉哟,不行了,女侠饶命啊!” 苏晚晴入魔,时而清醒,时而暴躁。 见人受伤,狐疑望了眼自己的双手微怔,瞬间清醒过来。 不由恼怒,入了魔,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女人不过看了她一眼,在苏晚晴眼里,却转换成鄙夷不屑之情, 很小的一件事,都会在脑里,被无限放大,杀意肆虐,就像刚刚那样。 苏晚晴将人扶起,充满歉意道:“对不起啊,我控制不住自己,你就当我有病好了。” 清醒过来的小白花,果然好玩。 还挺温柔,余音袅袅,不似魔界女子,热浪不羁。 “小白花,你下手真重。” 苏晚晴一听,有点不好意思,拉着她进屋坐下,“我叫苏晚晴,不是什么小白花。” 女人见她一副正经的模样,哑然失笑,调侃道:“你还会医术。” “略懂皮毛。” 修真界,凡是修士,出门在外,打架受伤是常有的事,所以基本都会点简单入门级的医术,关键时刻能保命。 她说略懂,桑颜并无在意,望、闻、问、切,这等皮毛,她亦会。 桑颜不知道她炼丹的本事,若是知道,肯定抽自己两耳光。定要告诫下次不可以貌取人。 “没什么大碍,不过你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好,肝火旺。” 有两把刷子! “你可以啊,小白花!” 苏晚晴说:“你有点发虚,要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不可熬夜,不可做太多耗费心力之事。” 是嘛,是嘛,她瘪嘴。 自从魔神回来,她都瘦了,吃吃不好,睡睡不好。 整日公务缠身,想休息是不可能的。 尊上消失的这五万年里。 魔界形成三股势力,第一股势力是寻找被封印的魔神,助他解开封印,重登高峰。 她和黑袍便是第一股势力,誓死效忠魔神。 第二股势力,便是饕餮,他实力强悍。 五万年前大战,尊上被众神合力封印,坠落在外。 就此,饕餮叛变出去,自称为王。 第三股势力,也是尊上之前的老部下,白胡子老道苍鹰,他可不逊于饕餮。 昔日跟着主子时,杀的仙人不在少数,且手段极为残忍暴虐。 与他对上的神仙,皆成了他火阳鼎下的亡魂。 魔界三分天下,主子自然不快。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他们。 但动静又不能闹得太大,因为彼时的魔尊,封印尚未完全解除。 眼下,不是铲除他们的时机,唯一能做的,便是先把位置坐稳,其余慢慢再做打算。 三分局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稍有不慎,便会自掘坟墓。 尊上未回归之际,她便与黑袍稳住了这一分天下。 而今,魔神回来,即便法力低微,大势所趋,饕餮和苍鹰蹦哒不了多久。 第98章 玄度 桑颜事情很多,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还没解答她的疑问,身影一闪,留下一缕蓝色烟雾,便没了人影。 苏晚晴想出去,奈何宫殿大门有结界,根本出不去。 满山的枫叶,红彤彤的,像一片晚霞,落在半山腰上。 殿内,旋转木质楼梯,与中央的一棵枫树牢牢连接,苏晚晴往上爬,没有尽头,直插云霄,往下走,直达海底。 自然的精细之处,堪称鬼斧神工。 百里长月负手而立,隐藏在万万棵枫树当中。 女子似乎不会游泳,踌躇不前,又折返回来。 殿外,光滑的木质地板,通明锃亮。 苏晚晴心很静,这里虽然无聊了些,却可以抑制她体内的魔气。 殿外中央那棵树,微微发亮。 她走到树旁,树干冒着白光。 里头漂浮着一枚白色的菱形宝石,琥珀色的结晶中,有一株紫色的花。 “这是......玉兰神花!” 她在云泽沧阅阁中看过,此花有净化魔气的作用。 古籍记载,玉兰神花世间只有一株,十分难寻,在九荒不过是个传说。 怎么会在这儿? 她被人无端带进这里,又不杀她,还真是奇怪。 苏晚晴盘腿打坐,既然玉兰神花可以净化魔气,不如试试,搞不好真的能消除她的魔气也说不定。 “蠢女人,倒是不傻。” 百里长月见她找到玉兰神花,勾起半唇,满意地离开了枫华殿。 一连三日,她未耗费一丁点光阴,仔细清除自己身上的浊气,尽管很少,但终归是好的开始。 把她关到这里的人,始终没有露面。 苏晚晴知道,只有自己魔气消散,法力才会回来。 光凭入魔,她根本没机会杀进云泽,给秋梨报仇。 九阴台的结界,她亲眼见过,那些魔物刚钻进来,立即灰飞烟灭。 她必须修成正道,才能走远,起码要修成仙髓。 凡人修仙髓,需要三千年。 太慢了,她想要优琴的命,一刻都等不了。 女人周身黑气滚动,瞳孔妖异。 桑颜进来,瞧她这副模样,摇头说:“你别老想着伤心、难过之事,想点开心的事。” 一双妖瞳冰冷的直视于她,想杀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桑颜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她这点道行,不甚在意,反而眯着眼,打趣道:“比如......喜欢的人啊!” 她不说话,女人惊悸,有种不好的预感,疑道:“小白花,你难道没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她声调很冷。 哦豁,尊上原来是单恋啊! 桑颜偷笑,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 主子这般凉薄之人,不仅爱上了人,竟然还是暗恋。 尊上以前同她和黑袍说过,“情爱之事,愚不可及,唯有无上力量,才是世间永恒。” 天道,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嘴硬的人。 苏晚晴无语地盯着面前妖娆的女人。 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每次见到她,傻笑个没完。 没成魔的时候,倒无所谓。 当下她为魔所控,桑颜的笑,在她眼底,与优琴那种小人没什么两样。 若不是知道是幻觉,真想两大逼兜。 “你能不能别在我入魔的时候笑!” 桑颜纳闷,问:“为什么?” “我怕忍不住扇你!” 桑颜:“......” 苏晚晴双眸加深,“你背后究竟是什么人?你们要关我多久?” 她好似在思考能不能说,眼珠子转了一圈,说:“这不叫关,这是爱!” “好好说话,别逼我揍你。” 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更何况她已入魔,能控制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以后你会懂的,你现在入魔了,玉兰神花能净化你的魔气,待在这儿不好吗?” 苏晚晴沉默半晌,说:“好。”接着补充道:“可是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杀人?不对!杀仙才是。” 桑颜拍着胸脯,豪气道:“区区仙人而已,我帮你杀。” 她心中腹议,看在你是我未来女主子的份上,收拾一个仙人,不是什么难事。 闻言,苏晚晴腾地一下起身,睨着她道:“不需要!此人,我要亲自动手。” 她说完,迎着风,背对她站立着,直直的像一座雕像。 这是她亏欠秋梨的,她得还! “你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她回眸道。 “玄度。” 苏晚晴没听清,示意她重复一遍。 “你不是想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吗?听清楚了,他叫玄度,是全九荒最令人畏惧的存在!” 语毕,桑颜消失在空气中。 苏晚晴樱唇微张,念道:“玄度。” 是魔神玄度? 他不是被封印了吗? 难道说这是魔界? 心中一连三个疑问,没有人能替她解答。 他为什么救自己,还专门去寻玉兰神花给她净化魔气? 将记忆过了一遍,不仅仅是原主的记忆,还有她在九荒所经历的一切,全部细细复盘。 在确认对此人无任何交集后,她更为迷茫了。 堂堂魔神,总不会是闲着无聊,寻个入魔的人,来试试玉兰神花的效果吧。 魔界——阎罗殿 男人一席黑金玄衣,俊美的五官,透着阴冷,深邃的眼尾泛着血色。 他摩挲着食指的幽冥戒。 戴上此戒,能恢复他三成法力。 用它汲取别人的修为,能转为自己所用。 “尊上,你终于回来了!” 娇媚的声线,透明的薄纱,波涛胸涌的攻势,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抵挡不住的。 女人坐在他大腿根部,卖力的讨好。 假若黑袍不在大殿之上,她恐怕早就将自己脱了个干净。 “尊上,让他退下吧。” 她美甲涂着深红的蔻丹,指尖在百里长月胸口打圈圈,“他在此,妾都不好意思啦。” 说罢,俯身而下,粉红的舌丁往男人耳后舔。 不料,一只白皙透着凉意的指尖,捏住她的下颌,面色阴沉,问:“你喜欢本座?” 魔神气场,谁人不怕。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女人。 她试图让自己身体放松,攥紧的银针藏在袖口,随时准备蓄势待发。 “尊上俊朗无双,谁人不爱呢。” 假设无任务在身,她真的会爱上这位相貌与实力并存的魔神大人。 百里长月内心阴郁,是吗,那为什么她不喜欢呢? 男人慵懒的靠在宝座上,眼梢之下,妖冶邪佞,瞳孔里是无尽的肃杀。 释放出的威压,从她的下巴移动到脖颈,骨头发出“咔咔”声。 女人瞪大双眼,倒在地面一动不动,脖子不正常的扭曲着,手里的银针掉落在地。 第99章 掩盖不住的喜欢 桑颜一袭红衣,丝带飘动,蓝发披肩,硕大的金簪交叉鬓入发间。 她步履轻盈,瞄了一眼他脚下的女人,除开死相难看,身材不错,胸大屁股翘,典型的美人。 果然,尊上不喜欢妖娆的。 百里长月抬头,犀利冷锐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手肘搭在案几上,“你一天挺悠闲啊?” 女人摆手,“不不不,我这几天收拾不服管的妖魔,可累了!” “哦——”他沉思半晌,勾唇道:“我看你整日往枫华殿跑,精神足得很,不是很累的样子。” 黑袍将她往后拖,使眼色,示意她看百里长月的手。 幽冥戒! 好家伙,黑袍这条臭狼,什么时候找到的幽冥戒,怎么不提前告知她一声! 这戒戴上,能恢复尊上的三层法力。 不要小看这三层法力。 五万年前大战,尊上动动手指,就将整座仙门覆灭,用的也只有三层法力。 此前他法力低微,唯剩五感敏锐罢了。 现如今,有了幽冥戒,他神识能覆盖整座魔殿,堪称大型肉眼监视器。 桑颜灵机一动,“小白花一个人在枫华殿,多无聊啊,她一个女人,总要有人陪着说些体己话,有人开导,再配合玉兰神花的净化,会好得更快。” 她的提议貌似不错。 良久,百里长月道:“把你手里的事交接完,多去开导开导她。” 女人计谋得逞,挂着笑容,低声应下。 终于可以休息了,她不禁有些佩服自己。 两人出了阎罗殿,黑袍脸色很差,有些苍白。 回了魔界,他没必要再戴着面具。 “你伤怎么样了?小白花的医术还不错,不如让她给你瞧瞧?” 提到苏晚晴,他就来气,埋头不语。 在云泽,他擅自行动,折损了不少人力。 归根结底,黑袍只是想让尊上早日解除封印。 虽说考虑不周全,做事不够完善,粗暴了些,但罪不至重罚。 能让尊上罚去受骨鞭之刑,那可不是小错误。 “诶,你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她用手肘击打男人的胸膛。 “嘶——” 怎么会这么严重,骨鞭最多施刑二十,否则魂魄会被抽散。 桑颜扶着他问:“你这是受了多少骨鞭?” 男人尽量挺直背脊,将疼痛压下,正色道:“三十。” “什么?” 尊上一向不喜聒噪,他们二人还未完全离开阎罗殿。 她立即捂住嘴巴,轻声道:“主子疯了!” 骨鞭,不是一般的鞭子,分别取自人骨、邪骨、仙髓、神骨,制作而成,鞭上倒刺着骨尖,每一鞭抽下去,怨气撞进血肉,那滋味比死还难受。 黑袍漆黑的瞳孔,着实有些委屈。 她伸手去翻他的领口,想检查他的伤势。 “我没事!”男人梗着脖子,耳朵透着绯色的红。 桑颜见怪不怪,他们好歹是战友,相识了上万年,她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黑袍原身是匹狼,纯情得很,禁不起逗弄。 手腕一转,将药递给他道:“自己回去擦。” 见他收下,桑颜疑惑道:“我且问你,明明在过百年,尊上封印自可解除,你们为何还要冒险去云泽?” 云泽仙人不堪一击,可里面有太古神力镇守,九阴台不是轻易就能毁掉的。 否则,尊上也不会被九阴台一颗小小的龙心,困住五万年之久。 魔神法力回归,尚能对阵一二,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去毁九阴台的? 如果只是想早点解除封印,会不会太晚了些? 毕竟五万年都过去了,还会差这百年? 桑颜不在,自然不清楚情况。 魔界三分天下,局势不容乐观,总要有人坐镇大局。 故而,桑颜留在魔界平叛内乱,黑袍则去寻找魔神踪迹。 黑袍低眸道:“因为苏晚晴。” “什么!” 原本尊上是让他去云泽打探消息,九阴台没了龙心,结界神力失去平衡,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修复一次。 他在云泽潜伏这么久,却从未参与过修复结界的过程。 修复结界,是由擎羽和五大仙门之主一同完成。 但,久而久之,擎羽好像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实力远比这几位上仙厉害,多数时候基本他一人便能完成修复大任。 他在云泽顶着郭兰的脸,仍是参与不了结界的修复。 最后只能使计,派魔出来捣乱,让擎羽四处奔波,以此来消耗他的法力。 那日,他发现优慕布的结界开始松动,觉得是个好时机,便开始了行动。 不曾想,还是小看了九阴台的威力。 不仅折损兵力,还......间接导致苏晚晴差点死在云泽。 假设他没有擅自行动,擎羽便不会去修复结界,给了优琴害人的空隙。 桑颜多少知晓一些,可在了解完始末后,不由惊悸,论手段,魔族女子不及仙子狠毒万一。 桑颜嘴角半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叫优琴的仙子脑子不错。” 怪不得苏晚晴对她恨之入骨,敌人太狡猾,连黑袍这种身经百战的人,都在她手上吃亏,更何况是小白花呢。 小白花长着一张漂亮、精明的脸蛋,实则心机为零。 与这种看似菩萨心肠,内心龌蹉歹毒之人相比,她必败无疑。 她输在,没有一张会欺骗人的观音面貌。 又没有背景,手段心机也不会耍,在云泽肯定过得十分艰难。 桑颜叹了口气,连她这个魔女头头,都觉得憋屈的生活,不知道她是如何过下去的。 她不由叮嘱道:“你以后对小白花好点,说不定她日后会是我们的魔后。” 黑袍错愕,“你说魔尊......喜欢她......” “你觉得呢?” 这傻小子,只知道打架,情窦未开,蠢得很! 黑袍有点动摇,但仍是笃定,说:“不可能,尊上只是想让取出噬魂钉而已。” “是吗?”女子戏谑,补充道:“那个噬魂钉你不能取,还是我不能取,非要等一个凡人,一步一步飞升成仙才能取?” “再则,你觉得尊上是闲得发慌吗?耗费人力,物力以及灵力,专门建造一座枫华殿给她住,那玉兰神花,费不少心力寻来,只为给小白花净化身上的魔气,你说......尊上做这些,还只是为了取一个小小的噬魂钉吗?” 语毕,她低笑出声,扬长而去。 黑袍后背隐隐作痛,泛着刺骨的凉意。 突然想起那日尊上将她抱回魔界时,问了他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难道,尊上真的喜欢上了一个凡间女子。 第100章 我教你,怎样才能杀我! 枫华殿,女子止不住的咳嗽。 近日,越加心烦,每每净化到一半,她便开始忍不住躁动起来。 “静不下来,就别强撑了,起来吃点水果吧。” 她接住桑颜扔来的青梨。 “我不吃这个,酸得很!”说罢,抛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果子滚落到枫树下。 桑颜咬了一口,甜得掉牙。 她随手拿起一个又咬了一口,像是要印证什么,接连咬了好几个。 齁甜! 青梨是尊上让她拿来的给小白花吃的。 一开始她还搞不懂,这种品相的果子,能好吃到哪去。 搞半天,玄机在这儿。 苏晚晴见她又在偷笑,一掌拍在书案上,“笑屁!” 女人收敛笑容,递给她最后一个没被自己糟蹋的青梨,说:“吃梨消消火。” “不吃!” 言毕,将手里的果子,又扔了出去。 “让玄度放我出去,不然我一把火烧了枫华殿。” 得,又犯病了。 每每这个时候,桑颜便推聋做哑。 “叫玄度来,他凭什么关我!” 没有人回答她,桑颜走到枫树下,准备爬上去睡个懒觉。 她刚准备飞身上去,一股气流拦住了她,差点屁股开花。 “你就是这样开导人的?” 回眸,发现来人是尊上,尴尬笑了笑。 百里长月挥手让她退下。 旋即,捡起地上的青梨,踱步到女子面前。 “你就是魔神?” 男人很高,她站起身,需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百里长月一身玄金长袍,贵气逼人,戴着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具。 四目相交,苏晚晴神情戒备而冰冷。 “是!”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苏晚晴拧眉,“为什么关着我?” 她想问的不止这个,譬如为什么救她,为什么给她玉兰神花净化魔气。 良久,他才开口,“你应该换一个词,是我救了你。” “那你放我出去。” 男人登时拒绝,“魔界四处全是煞气与邪祟之气,你入了魔,本就不受控制,若再出去,就是在找死。” 苏晚晴冒着黑气,根本听不进去,伸手就要去摘那人的面具。 他身手极快,反扣住她纤巧细腕,柔声道:“别闹了!” 二人气息交融,苏晚晴恍惚间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 “为何救我,你有什么企图!” 男人在面具底下勾唇,喉结微动,自然是有企图的。 这话阴恻恻地放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本座帮你净化魔气,作为报答,你为本座炼丹。” 男人卸了力,苏晚晴坐在团蒲上,揉搓着手腕。 她会炼丹这件事,随便一查就知道,不是什么秘密。 等价交换,很合理,没什么理由不答应。 且,她没有拒绝的权力。 剑河召唤不出来。 入魔的修为,怎么跟人家一个正儿八经的魔界头头比! 她顿时安静下来,道:“你想炼什么丹?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如果你是要金雷淬炼过的仙丹,抱歉,我无能为力。” 百里长月注意力,全放在了她手腕上,暗忖,刚刚没使多大劲,怎么她手就青了呢。 忽听见这一句,别过头,尽量不去看她。 他本就不是真心要她为自己炼丹,所以此刻,也不知道想让她炼什么丹。 半晌,百里长月说:“能治疗腿疾的。” 闻言,苏晚晴想到了一个人,脑子突然清明起来。 他是魔神玄度,百年后的百里长月是魔尊。 两人难道有什么渊源不成? 还是说,就是同一个人! 苏晚晴这次动作很快,出手利落。 她不受控,入魔时常常去惹桑颜,二人经常打斗过招。 故而,她现在修为不算多好,胜在杀招凌厉,能和魔神对上两个来回。 但也只限于两个来回,不多时,便败下阵。 女子气急败坏,嘲弄道:“百里长月,装神弄鬼很好玩吗?” 他并不诧异,或者说,刚刚是故意透露出腿疾之事。 苏晚晴早晚会知道,此事瞒不了多久。 甚至,他渴望她知道自己是谁。 他承认,他带了点报复心,毕竟从她进入魔界,住在枫华殿期间,她满心满眼只有死去的丫头。 那个叫百里长月的人,怕是早被她抛诸脑后,忘却得干干净净。 男人揭开面具,一张清隽,俊美而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百里长月,玄度。 长月,玄度,不就是同一个意思嘛。 “原来你就是五万年前,被封印的魔神。” 自从带她来魔界后,他不是不知道苏晚晴吵着要见他。 可他不敢,总是怕她看自己的眼神。 她之前有好几次,看到他会发颤,那是一种最原始的害怕。 他在很多人眼里看见过,唯独不想在苏晚晴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那会令他感觉,他们处在两个世界。 很远很远,远到......他抓不住她...... 他嗤笑一声,“是不是觉得自己太笨,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 苏晚晴短短一瞬,又回到了黑气沸腾的时刻。 没入魔前,知道他的身份,她定然要吓晕过去,为了保命,什么谄媚的话,她都说得出来。 眼下,苏晚晴内心就一个字,“杀——” 管你是谁,老娘都不在乎。 甚至还想坐坐魔神的位置。 “哼,魔神又怎么样,当初还不是在我面前活得像条狗一样。” 百里长月脸色陡变,抿唇看着她,女子墨发披肩,额间黑纹非常亮眼,小脸煞白。 她为魔所操控,整日与魔做斗争,瘦了许多。 纵然知道多半不是出自她真心,可这话从她嘴巴里说出来,如同冰刃将他切成两断,残忍又无情。 男人有些神伤,垂眸,说:“苏晚晴,你就是块捂不化的冰。” 不知为何,听见这话,她内心沉重。 不过须臾,又被黑气替换下去,赤口毒舌道:“你不过是我试毒的一头牲口,一个卑贱的奴隶,也敢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话!” 少顷,苏晚晴踮起脚尖,伸手去掐男人的脖子,发了狠地收力。 魔神强大,纵然只有三层法力,亦没有人能夺走他的性命。 况且,他金身不死不灭,谁能杀得了他。 百里长月掰开她芊芊玉指,覆上她细腻修长的颈,嗓音沙哑,说:“我教你,怎样才能杀我。” 旋即掌心收力,女子呼吸薄弱,樱唇微张,手从她脆弱的喉咙移到脑后,埋头深深吻了下去。 炽热,迫切而疯狂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无路可逃。 第101章 神魂颠倒 男人扣住她后脑,侵略狠戾地撬开贝齿,舔舐着她的唇瓣,故意啃咬,反复轻吮。 汹涌的攻略,强势而肆虐,魔气再不受控制,苏晚晴也清醒了几分。 男人居高临下禁锢、压制着她,不容人拒绝分毫。 她剧烈挣扎,胸口起伏,推推不开,只能从他腰下手。 苏晚晴一双柔荑,向男人两侧窄腰往下移。 那双手像有魔力一般,点燃他所有欲念。 正当他无防备,神情舒展愉悦之时,苏晚晴食指和中指弯曲,像两把小老虎钳,用力掐在他两肋腰部的位置。 “嘶——” 百里长月倒吸一口凉气,却仍然没有放过她,带着惩罚攫取她的唇舌。 狗男人,他到底要亲多久! 苏晚晴被他凶狠激烈的模样吓到,崩溃之下又无计可施。 眼眶顿时蓄满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淌下,喉咙发出哽咽的啜泣声。 男人口腔微咸,恋恋不舍缱绻地褪开了她的唇。 苏晚晴头发凌乱,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双眸含泪幽怨的瞪着他。 速即,扬手狠狠甩到他脸上。 “啪——” 少顷,清隽的脸庞,多了一道红痕。 “啪——” 又是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百里长月微微侧头,用舌头抵住后槽牙,他没有躲开,硬生生接下这两巴掌,脸几乎麻木。 他何许人也,想避开轻而易举的事,但见她一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样儿,身体全然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反正不给打,这气她是消不了了。 知道自己刚刚所行之事,确实不磊落,于她这种娇娇女,自然承受不住。 索性掌掴而已,不发泄出来,她恐不会再同他说半句话。 二人无言,偌大的殿宇,静到可以听见,风卷起树叶的沙沙声。 苏晚晴越看他越来气,素手轻抬,还想给面前的男人一巴掌。 这次没击中,反被他握住手。 “事不过三。” 她气结,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揍他的机会,右手刚抬起,却又被她捉住。 百里长月手掌很大,指节修长,一只手便足以拿捏她双腕。 昔日孱弱、病隽的男人,与现在判若两人。 同样一张脸,以前若有若无带着一丝病态。 而今,脸上多了一份阴郁偏执之色。 细细观察,他就像一头野兽,目光阴鸷,令人汗毛竖起。 男人桎梏她的双手,顺势将人拉进怀里,“我只是在教你,该如何取我性命要快些,为何生气。” 他问的真挚,像个小孩,向她索要答案。 苏晚晴脑袋一片空白。 推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这回他没有使力,很轻易的就脱了身。 她心情郁闷,黑气蹭蹭往上冒,眼尖手快,弯腰拾起案几青梨旁的匕首,朝他胸口捅了进去,“这才叫杀人!” 当鲜红的血从利刃滚落,滴滴答答如水流往下淌。 苏晚晴眼里闪过一丝清明,带着不可置信,又满是错愕的神情。 他......为何不躲。 男人当然看清了她的表情,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握住女人的手,将匕首从血肉中拔出。 伤口不深,就算是将利刃全部插进去,他也不会死。 男人轻声道:“扯平了。” 他屈身坐在团蒲上,“怎么,不准备给本座包扎伤口,是想吾血尽而亡?那你怕是要失望了,本座金身不死不灭,恐难如你愿。” 苏晚晴无语,不死,不死还包扎个什么劲! 清醒后的她,只敢心里嘟囔这么一句。 老老实实去拿药膏,旋即将药推到男人面前,“自己上药。” 百里长月抬眸,眉毛一挑。 打开以后,将膏状的药泥涂在流血的患处。 他没脱衣服,一身玄金的衣裳,血和伤隐匿其中,他就这样将药膏涂在衣服上,连血都不知道止一下。 苏晚晴蹙眉,没人教他怎么照顾自己吗? 心疼男人是倒霉的开始。 她冒着倒霉的风险,夺走男人的药膏。 粗暴地将他衣服扒下。 他身体每一处,苏晚晴都很熟悉,连什么地方有痣,她都清清楚楚。 毕竟在凡间,她天天给他换药治病,观摩不下几十上百遍。 奇怪,如今他一跃成为魔神,在凡间受过的伤,竟没有消失。 那些陈年旧伤,化作一条条蜿蜒丑陋的疤痕,衔接在皮肤上。 苏晚晴面色一沉,这些伤皆是在夜郎城苏家所受。 她动作不轻,故意在百里长月伤口上按压,反反复复好几次,他竟没有翻脸。 面色无波无澜,这具身体似不是他的一样,随她肆意横行。 变相的报仇完,苏晚晴才开始给他细细涂药,包扎伤口。 “好了,自己把衣裳穿好。” 不得不说,百里长月是个天生需要人伺候的主儿。 因为,他连穿个衣裳都蠢笨如猪。 苏晚晴有些嫌弃,倘或不是有这副姣好的面容,这货放在村里,肯定都没姑娘要。 看出她的鄙夷,百里长月站起身,迅速将所有衣裳一件件穿好。 刚刚不过是装的罢了,他再蠢,也不可能不会穿衣。 “苏晚晴,你记住了,本座噬魂钉一日未取,你就别想着离开。” 察觉自己语气过重,他紧抿着唇,说:“本座近日腿疼,你每日净化完魔气,需抽出时间为本座炼丹,知道吗?” 有幽冥戒,他不仅恢复了三层法力,噬魂钉蚀骨的痛意,根本微乎其微。 所做一切,不过是想找点事给她做,免得她一天到晚,沉痛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她闷声道:“我不想一直待在枫华殿。” “想出去?” 百里长月冷笑道:“等你什么时候,把魔气净化干净了再说。” 话音刚落,空荡荡的枫华殿又只剩下她一人。 虽说这里能净化她身上的魔气,可日子长了,她总想出去逛逛。 苏晚晴很清楚内心的想法,她不是想出去,是想出去杀人罢了。 魔气不受控制,每每净化到一半,就令她躁动难熬。 这魔气好比罂粟,一旦上瘾,让人难以戒除。 魔界的夜,天空是暗红色的。 月光将百里长月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只要阖眼,便能想到那个绵长温热的吻。 那种感觉,好像他真的能感受到温度一般,热烈而滚烫,涤荡着他的灵魂。 光是想想,便能让他烈火焚身,仿佛身上这层皮,肉里这身骨,都在为她战栗投降。 第102章 圣女 阎罗殿,整齐划一的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 下头七嘴八舌议论着。 “闭,嘴!” 男人出声的同时,威压蛮横无情掠过他们的胸口。 众人东倒西歪,有些甚至是趴在地上起不来。 百里长月语气生冷,“本座的事,何时轮到你们来管?” “还是说,五万年时间不见,你们已经忘了谁是主,谁是仆。” 众人跪地求饶,“属下不敢!” 他将手支在大叶紫檀的扶手上,指尖捏着山根,有些嫌吵。 宝座之上,左侧站着桑颜,右侧站着黑袍。 桑颜凝视底下的人,嘲弄地勾起一抹笑。 这些人何意如此蠢,竟想让尊上迎娶圣女,好以此统一魔界。 魔界有一个节叫日寒节,每年四月初四,夜幕降临,月亮出现,魔界魔气大盛,所有人都会出来打坐修炼,吸收日月精华。 本来是一个简单的节日,经过万年的演变,现在的日寒节,可谓是热闹非凡。 整座魔界犹如人间,各路妖魔齐聚一堂载歌载舞,巫师会扮演圣女,在游行的过程中,降下魔气。 只要被巫师扮演的圣女用魔气击中,那个魔修来年便会法力大增。 故而,日寒节在魔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而里头圣女一角,渐渐被后世所神化。 现传言,得圣女者,得天下,甚至是能将九荒收入囊中。 根本就是瞎扯淡,五万年前,没有圣女,尊上不照样横扫九荒吗? 巧合的是,这圣女不是别人,正是昔日魔神老部下,苍鹰的女儿。 从前,瑶珠仗着苍鹰的身份,在魔界肆意妄为,性子颇为毒辣。 桑颜一直与她不对付。 后来魔神被封印,苍鹰、饕餮两大魔将叛变称王。 饕餮在楼狱城。 苍鹰在虚渊城。 前面两大魔城,地理位置优越,魔族大能盘踞在内,结界防御无可挑剔。 而尊上所处的阎罗城,处处受限,不论地界,还是魔气都非常薄弱,攻难守易,稍不留神,如果出现像云泽冒充郭兰的内鬼,便会耗死在内。 魔界就此分为三大板块,地理位置好的让叛徒所占。 这群废物,不想想怎么夺回城池,反而动走捷径的歪心思,简直罪不可赦。 主意都打到尊上头上了,当真是愚昧无知。 桑颜看不惯蠢人,飞身下殿,便要让他们吃吃苦头。 男人森然道:“住手!” 她收回法力,不屑地看了眼底下之人。 “既然你们觉得本座难当大任,法力不及曾经的部下......”他话锋一转,“不若,你们把自己的法力贡献给吾,以示忠心,为吾增添一份一统魔界的力量。” 百里长月表情阴冷,抬手,食指幽冥戒发出刺眼猩红的光芒。 阎罗殿所有黑气汇聚成一条长长的火焰,涌入幽冥戒中。 殿中哀怨,惨叫萦绕在耳畔,犹如十八层地狱鬼门大开。 片刻,众人没了声音,只留下一堆皱巴巴的人皮。 男人眼中不含半点温度,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噙出一抹嗜血的冷笑。 本以为尊上从凡间回来后,会所有改变。 不曾想,还是一样的残酷无情。 这很好,她祈祷尊上千万不要因为小白花而改变。 魔神有了软肋,动了凡心,又怎么能带领他们夺回城池,称霸九荒呢。 一旦生出犹豫,魔心不定,那和自取灭亡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瑶珠,突然会被魔界众人视为圣女?” 闻言,黑袍说:“据说是天降预言,神石刚好降落在虚渊城。” 百里长月并未喊停。他继续说了下去。 “神石预言,虚渊有女,伶俐斐然,琁玉瑶珠,平定九荒。” 话音刚落,桑颜翻了个白眼,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 还平定九荒,拿什么平,就拿她那小身板?还真是磕碜。 女人用手蜷起头发,调侃道:“以色平定九荒,当真可笑。” 黑袍低眸,她说得不无道理,此举不过是苍鹰为了巩固势力,想出来的法子罢了。 魔界如何分势,最强的仍属魔神。 眼下,尊上是稍落后,逊于昔日效忠自己的魔将,被人所瞧不起。 甚至看不上他这个只能靠着幽冥戒,才能发挥三层法力的魔尊。 只有他和桑颜清楚,百年时间一到,魔神玄度归位,届时不管饕餮也好,苍鹰也罢,将会被尊上悉数歼灭。 苍鹰这个老道,不光阴毒,脑子亦灵光。 恐怕早就摸清楚这一点。 是以在尊上回来后,便搞出这一套。 桑颜与黑袍对视,心里立即有了分辨。 桑颜双眸发亮,道:“尊上,我看不出三日,便会有故人上门相聚。” 是谁,三人心下了然。 百里长月阴沉着脸,没说话。 殿内,浓浓的黑雾起伏翻腾。 他侧眸,便能看见扭曲,可怖的人皮,确实有碍观瞻。 骨节分明的手指凌空抬起。 须臾,大殿内一尘不染,好似什么事都未发生。 三日后。 如桑颜所料,阎罗城来了一位故人。 大殿之下,站着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面色桃花带露,穿着一身明绿薄衫,那灵动不谙世事的模样,不似魔界女子,倒像天上的仙女。 百里长月看见她这身打扮,双目凛凛,泛起摄人心魄的光泽,最后化为一丝厌恶。 “瑶珠,参见魔神,恭迎魔神归位。” 她声音娇弱,带着颤意,让人听了,有种想保护的冲动。 百里长月说:“你是圣女,不必向吾行礼。” “圣女一事,不过是魔界中人的玩笑话,当不得真。” 桑颜将前面的头发甩到身后,白了底下之人一眼,装什么装,都是千年狐狸,在这儿玩什么聊斋。 半晌,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偌大的殿宇,站着她一个小小的身躯,魔神气势过于骇人。 她吞咽口水,鼓足勇气道:“瑶珠爱慕尊上许久,想......妾想做尊上的女人......”似是害羞,她后面的声音,逐渐减弱。 桑颜无语,尊上都没答应,她就胆敢自称为妾。 她嘲弄道:“你现在是圣女,可不是昔日尊上部下的家眷,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就能成的。” 苍鹰叛主,尊上不杀她已是恩德,她居然还有脸让尊上娶她。 第103章 香消玉碎 “你圣女的身份是如何而来,不用我提醒你吧,想用这个方法逼迫尊上娶你,以此来换取尊上百年后的不杀之恩。” 女人晃动食指,“我看不太行哦。” 桑颜一语道破,令她颜面无光。 尊上何许人也,这种笨办法,当真想得出来。 即便是娶了瑶珠,亦不会手下留情。 百里长月望着底下之人,支着手,神情冷漠,说:“你当真爱慕本座!” 她不敢撒谎,低头答:“是,妾一直爱慕尊上。” 自是爱慕,从前到现在一直都是。 从第一次见到他,便不可自拔的爱上。 他是九荒最强大的存在,无论长相与实力,都令她折服。 圣女一事,确是她与父亲自导自演。 一切不过权宜之计罢了。 没人不相信神石预言,想要掌控九荒的人,就算对此表示怀疑,亦会为了圣女这层身份,争夺于她。 毕竟,想要掌控九荒很难,想要她一个小小的圣女却很简单。 眼下,魔神重临九荒,她圣女的身份,自然要与天底下最强的人匹配才是。 他封印还未完全解除,只要玄度选择她,她便会与父亲,一同助他登上高峰。 届时,别说魔界,整个九荒都将尽收囊中。 “本座,凭什么相信一个叛变之人的话?” 倏忽,百里长月凌空桎梏住女子的脖子。 不过动动手指,便让人在地狱走了一遭。 瑶珠双手挥动着虚无的束缚,“我对尊上的爱慕之情,天地可鉴。” 阎罗殿壮阔巍然,女子呜咽着,声音很轻,却能在殿内回荡。 百里长月眼底浮起淡淡笑意,法力收回,女子轻飘飘地从空中坠落。 “本座向来只留有用之人,你若能杀了苍鹰,我就信你所言。” 来不及收拾狼狈的自己,耳廓便传来一句令人胆颤的话。 良久,女子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缓缓起身,语气不再柔软,多了一股决然,泛着寒霜,“若我能杀了父亲,我要魔后的位置。” 换作五万年前,他说不定会答应,毕竟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儿。 现今,魔后这个位置,他早有定夺。 “本座不喜空口白话之人,你还没有跟吾谈条件的资格。” 待人滚出阎罗殿,桑颜说:“尊上,她要是真杀了自己的父亲,您当真要娶她吗?” 男人眼眸深沉,“本座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她?”他缓缓转过身,墨色的深瞳迸射出寒芒。 桑颜摸了摸鼻子,“当我没说。” 不禁松了口气,她与瑶珠素来不合。别说是魔后了,哪怕是个妾,是个暖床的婢女,桑颜在魔界的日子都不好过。 谁知道,她会向尊上吹什么枕边风。 经此一事,她决定要与小白花搞好关系,毕竟以尊上对她的态度。 她做魔后的可能性,要比瑶珠几率大得多。 枫华殿—— 苏晚晴刚刚沐浴出来,长发披肩,发尾还滴着水珠,微风拂面,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枫华殿内有温泉,很暖和,她不知不觉靠在石壁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全身泡得通红。 出来后,室内外温度相差较大,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缕青烟飘下,聚集成人形,红衣挥舞,妖艳多姿。 桑颜盘腿而坐,支着下巴,说:“你脸好红,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 近来,她净化魔气得心应手,游刃有余,额间黑纹已经很久没有显现。 想来,不出三月,便能彻底将身上的魔气净化干净。 女子粲然一笑,心情颇好,“刚在温泉里睡了一会儿,里头烟雾缭绕不透气,憋红的。” 瞧她面色红润,心情不错,这才是她真正的性子吧,难怪尊上会喜欢。 苏晚晴像是想到什么,起身从屋内拿出两个瓷瓶,推到她面前道:“这是给百里长月炼的药,暂时能缓解噬魂钉带来的痛楚。” 她眸子黯淡,问:“魔界有琉璃草吗?” “没有琉璃草,这些丹药只能短暂的抑制他腿疾发作的痛苦,且服用之后,只能保证两个时辰而已,噬魂钉喜阴寒,此时又是在魔界,这丹药怕是还管不了两个时辰。” 闻言,桑颜蹙眉,“谁叫你炼药的?” 苏晚晴没察觉出她脸色的异样,只答:“百里长月。” 桑颜眼睛不由睁大,尊上不是有幽冥戒吗? 幽冥戒能释放出三层法力,足以压制噬魂钉的蚀骨之痛。 “尊上说他腿疼?”她有点错愕。 苏晚晴点头,捣鼓着手里的草药,“嗯,他说近日腿疼得厉害,想来是你们魔界阴气太重,噬魂钉在血肉里不断汲取他的法力,这才导致他腿疾加重。” 她听到了什么,尊上喊疼,还疼得厉害! 很难相信,令九荒威风丧胆,睥睨天下,轻世傲物,阴鸷狠戾的魔神......会在一个女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桑颜有点不敢相信,“你说尊上在你面前,在你面前喊疼!” 尊上什么时候这么柔弱不能自理了。 苏晚晴被她一惊一乍的声音吓了一跳,“纵然他是魔神,法力再强横,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受了伤便会痛。” “是你们把他魔化了。” “你受伤了会疼,他受伤了,自然也会疼。”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对于桑颜来说,很惊悚。 或许,在凡间的百里长月很孱弱,但当他回归魔神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百里长月了。 现在一切皆为虚像,一旦封印解除,玄度归位,世间便再无百里长月这个人。 他之所以对小白花有不一样的情感,是因为沾染了凡气。 等封印解除,魔神的力量回归,他在下界沾染的凡气,所动的凡心,皆会被拔除干净。 思绪回笼,桑颜不禁替她担心,尊上拔除凡心,抽出凡气,不知道会怎么对小白花。 且,听黑袍说,小白花在凡间对尊上非打即骂,什么试毒,鞭笞,挖肉之刑。 折磨人的花样繁多,完全不逊于魔界酷刑。 连噬魂钉都是小白花的杰作。 虽说不知何故,小白花变好了,尽力去补偿尊上。 可......按照五万年前,魔神的行事风格,凡间这份记忆,应该是他这辈子的黑点。 设若魔神归位,小白花必定香消玉碎! 第104章 只身闯入 “小白花,你喜欢尊上吗?” 桑颜非常好奇,要是她喜欢,何不趁现在尊上对她有情,赶紧将生米煮成熟饭,最后把孩子一生。 届时,哪怕魔神拔除了凡心,看在血脉的份上,自然会留她一命。 突如其来的话,苏晚晴握住药材的手,微微一顿,脑海中不由想起了那个吻。 桑颜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她。 她心咯噔一下,面不改色道:“不喜欢。” 苏晚晴回答得干净磊落,旋即将药放在研钵中,用杵臼将药材细细捣碎,力道比刚刚微不可察的大了一些。 “啊,你不想做魔后吗?” 她抬头,掷地有声道:“不想,我要成仙!” 桑颜耐心劝道:“成仙有什么好的,你还没有被云泽那群仙人欺负够吗?” 若是小白花成仙,仙魔很难孕有子嗣,那该如何是好。 “九荒哪里没有欺负霸凌之事,不是只有仙门才有。” “我不会因为这些人或事,停止前进的脚步,他们欺负我,我自然不能跟他们一样,去欺负别人。” 她句句珠玑,道:“秋梨的死,他们一个也不跑不掉。” 苏晚晴本就是一个道心坚固之人,往常一想到秋梨的死,她便黑气沸腾,压都压不住。 这才三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能控制住魔气了。 玉兰神花能净化魔气,过程却很缓慢,没有几年时间,很难将魔气全部清除干净。 而她,此刻已经没有初来时的疯魔。 桑颜重新正视面前这朵小白花。 她发现,苏晚晴是坚韧的,遇事不浮躁,自我消化能力很快,同时天赋不错。 没有哪个人,在入魔后,能全身而退。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定她以后真的能飞升成仙。 届时,应该不会像现在一样,有面对面聊天的机会了吧。 大殿上,今日不知何故,尊上脾气非常不好,连杀了几批魔将。 黑袍半跪在地,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 他在云泽的身份,已被擎羽识破。 差点就成了战神剑下的亡魂。 擎羽力量当真强横,在他手底下,不过三招,便抵挡不住。 几年前,明明他还能在其中斡旋。 如今擎羽境界与当年犹如天渊之别。 虽然不知道他的境界,可以肯定一点的是,他能和戴着幽冥戒的尊上一决高下。 “起来吧,擎羽一向不好对付。” 黑袍没有扭捏,起身低头不语。 “禀尊上,有人闯入魔界。”魔卫脚步声传来,带有一丝慌乱。 百里长月合眼,神识覆盖整座阎罗城。 俄顷,便找到了那抹紫色的身影。 是他? 过了这么多年,衣品真是半点未提升,还是那么丑。 眼皮轻掀,双目压迫,颔首道:“他手上那把是上古神剑承影剑,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宋皓轩手持承影剑,速度之快,飞云掣电,剑身看似软绵无力,实则凛凛杀气附在剑刃,化为无数残影。 须臾,数十魔修烟消云散,黑气一寸寸消失在空气当中。 所有魔卫无一幸存。 角落里,只留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吞咽着口水,急急往后退。 “说,苏晚晴在哪儿?” 魔卫哪里知道什么苏晚晴,他只是一个守卫而已。 看出他是真的不晓得,宋皓轩并不与人多费口舌,一剑刺进咽喉,了结了魔修性命。 “来者何人!” 天空中闪过一道青色,旋即化成一个妖艳的女人,红衣蓝发,烈焰红唇,长发被风卷起。 桑颜稳稳落地,蜷起胸前的头发,嘴角弧度微扬。 “苏晚晴在哪儿!”男人提剑指着她道。 原来是来找小白花的,这焦急的模样,该不会是她的小情郎吧。 不然,以尊上的长相和势力,哪个女子不为之倾心。 此人相貌不错,身姿挺拔,宽肩窄腰。 男人两道剑眉上扬,一双黑眸闪烁幽光,他周身正气凛然,却带着一丝杀伐之气。 好奇怪的人,他屈居于中间而立,不似好人,也不像坏人,半伪半真。 亦正亦邪,仿佛皆在他一念之间。 “说!” 他耐性没有苏晚晴好,气息骤然降冷,竭力稳住心里的杀意。 女人轻笑,头往侧移,“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宋皓轩提剑,双目阴沉,嘴角带着不耐烦,吐出的字极为锐利,“那就......死!” 他可不管来者是男是女,没有留情一说,起势,蛟龙分影,登时青色剑刃发出青光,剑鸣如洪钟,敲击人的心弦。 桑颜身影一闪,黑气乱窜。 承影剑有影,她亦有。 然,还是被刺中了,宋皓轩灵气磅礴,剑亦是,两两相辅相成,威力更甚。 女子人首蛇身,显出半形。 她眯着蓝色的妖瞳,一个凡人竟能让她显出原型。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桑颜好歹修行了几万年,从一条小巴蛇,到如今的蛟龙,怎么会让一个凡人伤成这样。 纵使他有上古神剑,也不会有如此威力。 承影剑是厉害,不过一旦契约,宿主修为跟不上,也不过是比寻常法器,稍好一点罢了。 刚刚过招,他连仙髓都未修成,凡人之躯就能这么厉害? 这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发展得太过日新月异了。 她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男人用剑挑起她的下巴,眼中不含半点温度,“妖蛟,你还有一次机会,说......还是选择死,你决定。” 话音刚落,百里长月人未到,低沉的男声先响起,“本座的人,你杀不得!” 一道冥火,向虚空中迸发,朝他面门袭来。 他以剑做盾,双拳交叉,鞋底在地面磨挲溅起火光。翻身跃起,一剑将冥焰劈成两半,挥入后山当中。 风驰电卷间,温度升高。 二人目光相接,眸中皆是恨意。 “将晚晚交出来。” 百里长月眼神带着玩味,眼睑至眼尾透着红,眸光一凛,身后尘埃化作漫天的黑气。 五指蜷曲,冥火在掌心跳动,身后黑气汇聚成弓弩,九天玄火猛地爆发出一道泉焰。 黑气与九天玄火相融,速度飞快地朝他面门而去。 承影剑形成的屏障已碎,宋皓轩闷哼一声,吐出两口血来。 他再厉害......然,只是凡人之躯,难敌魔神轻轻一击。 第105章 受刑 地牢里,宋皓轩刚受了骨鞭之刑,前胸后背全是鞭痕,血水参半,伤口透着黑气。 男人食指一勾,一颗腥味极重的妖丹,顺着他的丹田至胃,再从喉咙吐出。 这滋味,相当于从肚子里面转了一圈,闯过肠道,从嘴巴而出。 “啊——” 宋皓轩攥紧拳头,难受的低喝了一声。 他服用麒麟妖丹,再配合承影剑使用,怪不得能打败桑颜。 百里长月很熟稔的将妖丹,吸进幽冥戒中,恶劣地勾唇道:“你说......少阳要是知道你违背天道,吸食妖丹,会怎么样?” 他艰难的从肮脏的地面,支起身子,尽量找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一缕头发垂下,挡住了他的视线。 昔日金陵城的天之骄子,此刻蓬头垢面,皮开肉绽的匍匐在他脚边。 而那个,之前被他所看不起的奴隶,正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考虑要不要给他一条活路。 百里长月缓缓蹲下身,扯住男人的衣领,“看在老相识的份上,你想怎么死,本座都能成全你。” 他拾起骨鞭,浮起笑容,“是继续骨鞭之刑,还是进万蛇窟,尝尝被毒牙扎进肉里的滋味。” 宋皓轩铁青着脸,眉眼如刀锋,毫无畏惧之色。 “不说,本座帮你选。”将手上的骨鞭递给黑袍,“继续执骨鞭之刑,别让他死得太快,凡人之躯可受不住。” 话音刚落,百里长月前脚刚迈出牢门。 后脚便听见男人低哑着嗓音问:“晚晚,晚晚呢?” “你把晚晚带去哪儿了?” 百里长月转眸,那张精致的脸上,薄唇吐出的字,极为冷酷,“你当初捅了本座一剑,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你说......本座会放过一个折磨,践踏,逼吾试毒之人吗?” “你敢!” “你将她关在了什么地方?” 他有些疯魔,晚晚怕疼,怎么会受得了这些刑法! 见他想要对尊上不敬,黑袍立即扣住男人手臂,按着他的头颅,往地上摩擦。 “本座,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言毕,阴鸷的双目透着寒意,一甩衣袍,出了地牢。 男人绝望而痛苦,掺合着鞭子划过空气流动的声音,宛若一头低吼的野兽。 枫华殿—— 女子打了个喷嚏,眼皮跳个不停。 苏晚晴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 嗓子发痒,不由咳出声,她揪着脖子,“不会染上风寒了吧?”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吃药的时候,心脏莫名漏了一拍。 幽光一闪,俊朗的玄衣少年出现在她面前。 是剑河! 剑河立马捂住她的樱唇,一支蝴蝶木簪,插入女子发髻。 这蝴蝶木簪,自从来到魔界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她向桑颜提过一次,说是没有尊上的批准,不能还给她。 她生气过,然只是徒劳。 百里长月定是知道了木簪的作用,所以才不愿意归还于她。 她抬手去摸头上木簪,剑河这般小心,莫不是她一直被监视着? 苏晚晴后知后觉,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被关傻了,竟然忘了狗男人五感敏锐的事。 “小主人,他现在使用的不是凡人的五感了,他的神识覆盖了整座阎罗城,只要他想......这座城所有事,皆在他掌控之中。” 她感叹,这么牛!不愧是魔神。 苏晚晴背脊发凉,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小主人别害怕,他现在封印尚未解除,应该是用了什么特殊法器,才能使用法力的。” 剑河没料想到,五万年前被众神合力封印的魔神,就躲藏在小主人身边。 女子顿了顿,怪不得给他包扎的时候,他身上的旧伤并未消失,原来是封印还没解除。 所以,他现在仍然是个凡人。 不,应该是一个不会死的凡人。 她惴惴不安,问:“剑河,他身上的封印会自动解除吗?” “几年前,我便察觉到他身上有封印,只是那道封印不是很强,我以为他不过是受了天罚,犄角旮旯的小妖。” “他身上那股嗜血,泛着杀戮的气息,隐藏得很好,由于不知道他的底细,我才让你远离他。” 少年眸光冷了几分,“他身上的封印已有五万年之久,再强的封印也有极限期,我猜......不足百年,便可自行瓦解。” 看来剑河当初没有看错,他之所以会觉得封印弱,是因为这封印,已过五万年之久。 正逐渐变弱,是以他才会察觉出这封印并不强。 果然,无论怎么改变,百年后的魔尊都会按照时间线出现。 百里长月不是后天修炼变成魔尊,而是他本身就是魔神。 她心不由沉到谷底,莫非,她还是会死在他手上? “小主人!”剑河见人愣神,轻摇她肩喊道。 思绪回笼,苏晚晴接受了这个事实。 管不了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 天要她亡,她偏要逆天而行! “剑河,能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吗?” 少年点头,“我正要同你说这件事,小人参快要化形了,我们必须离开此地。” 她有些错愕,之前在云泽天牢,是小人参给她疗伤。 它不是一直在沉睡吗?怎么突然就要化形了。 似看出她的疑虑,剑河说:“优琴给你吃了心魔引,你道心坚固,本来这东西对你没有,但......” 他面色凝重,苏晚晴自然知道后头的话。 但优琴杀了秋梨,那股杀意与邪念,足以让她被魔气蛊惑。 而今,即便是再想起这件事,她额间的黑纹不会再出现。 她身上的魔气,已经全部净化干净了。 剑河继续道:“之所以,你魔气净化得这么快,除了自身道心稳固外,是我和小人参一直在为你护住心脉。” 魔气侵蚀不了心脉,只能在四肢游走,又有玉兰神花辅助,魔气自然消除得快。 剑河埋头有些自责,他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小主人,关键时刻,优琴害她的时候,他却不能出来,及时相救。 “剑河,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和小人参,我可能就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 女子语气诚恳真挚,向他道谢。 还好......她没有成为魔的傀儡。 第106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剑河愧不敢当,只道:“小人参因为汲取的魔气过多,导致长久沉睡,没想到醒来后,这些魔气转换成灵力。” 苏晚晴立即明白,接茬道:“所以魔气化为灵气,它体内灵气磅礴,足以让它化形?” 少年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人参精在下界,便一直在吃她炼制的丹药。 到了云泽仙境,那地方虽然仙人讨厌了点,灵气却很充裕。它又吃了这么多金雷淬炼过的丹药,化形是迟早的事。 她问:“离化形还有多久?” 剑河道:“不足一月。” 也就是说,一个月的时间内,她必须离开魔界。 如果在这里引来天雷。 天雷击碎枫华殿的结界,届时煞气,邪祟,以及瘴气涌进来,别说化形了,她和小人参,怕是要丧命于此。 “现在,我们能出去吗?”她小心翼翼问,觉得能出去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剑河正准备回答,察觉有第三个人的气息出现,低声道:“有人来了。” 幽光一闪,隐入女子胸口,消遁无影。 苏晚晴突然想到什么,抬手急忙将头上的木簪藏于袖内。 男人款步向她走来,宽大的琵琶袖口,随着他的身姿晃动,雍容华贵。 再看不出,他曾经落魄的模样。 在苏晚晴眼里,他落魄时反而比此时更好看,清隽破碎,特别蛊惑人。 隔得近了,女子不由捏捻身侧裙摆。 百里长月打量起她,总觉得她今日异常紧张。 男人侧头,问:“你像个木头一样站着干嘛!” 苏晚晴想问他来干嘛。 他如今法力高深,想杀一个人,难道不是很容易吗? 百里长月说过,绝对不会原谅自己对他所做的一切。 既如此,他现在有能力了,为何不杀了她。 反而去寻玉兰神花给她净化魔气。 苏晚晴想起那个吻,心中有点难以言明。 他想杀她,又救她,还吻她...... 这不是有病吗? 不是她自恋,苏晚晴不想放过,任何一丝活命的机会。 她鼓足勇气,却仍不敢与男人对视,转过背,像是想战胜内心的恐惧一般,音量不由拔高,“百里长月,你是不是喜欢我!” “百里长月,你是不是喜欢我!” “百里长月,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气量很足,这句话回荡在枫华殿内,起码连续回响了三遍。 苏晚晴咬住唇瓣,内心狂喊救命。 如果这一刻,百里长月捅她一刀,她绝不会有任何怨言,反而还会感激他。 她整个人尴尬到,想跳河淹死算了。 枫树连接的旋转楼梯在男人的方向,下面是海,即便那是假的,她都想跳下去清醒清醒。 男人内心想法没她那么多。 她背对着他,看不见百里长月略微无措的样子。 他心头一凛,目光复杂,骄傲的心不允许他承认。承认自己贱,贱到爱上了一个折磨,践踏,对他施刑的女人。 百里长月蓦然回首,眼睫覆盖漆黑的瞳孔,凝视着她。 语调平缓淡然,又多出丝丝戾气之色,“苏晚晴,做人不要太高看自己。” 他突然抓起她的手,很紧很紧,紧到苏晚晴觉得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她挣扎不开,却不敢太过于用力,怕惹怒了跟前的男人。 两人不论身高,力量,亦或修为,皆不对等。 苏晚晴想到第一世,他一刀将原主割喉,那种感觉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甚至还能感觉到,血液喷涌而出的温热感。 她是真的怕,怕到呼吸有点困难,近乎窒息。 “我,你......那你就放我出去,我魔气已经净化干净了。”她竭力想要保持冷静,说出的话却哆嗦着。 苏晚晴觉得有点丢脸,乃至悔恨,一时嘴贱,问他喜不喜欢自己做甚。 可他不喜欢,为什么还帮她。 很快,这个疑问,百里长月给了她答案。 他几乎是声嘶,说:“我好像跟你说过,噬魂钉未取,你永远也别想从枫华殿出去。” 苏晚晴来了脾气,凭什么关她啊! 抓起他攥紧自己的手,恶狠狠咬了一口,牙尖嵌进肉里,隔着布料,她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百里长月吃痛,下意识推开她。 女子摔倒在地,全部的勇气和力气,用在这一瞬,扬着小脸骂道:“活该!” 她眉宇间,尽是张牙舞爪之色。 这份壮士的胆量,没持续多久。 男人拎起她的衣襟,怒极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他厉声质问,“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本座就是这么卑贱,能让你肆意作弄。” 百里长月黑眸猩红,目视着她,眼里是浓烈的怨憎,他全身冒着魔气,杀意波动,只少顷,有那么一丝茫然。 她不明白,不就咬了他一口,何以让他变幻出这么多种情绪。 变态的心理,不是一般人能揣摩的。 苏晚晴选择沉默,反正他是关不住她的,她一定会离开这个鬼地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几棵烂枫树。 似是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拉近与她距离道:“本座生生世世,都要将你关在这枫华殿中,哪怕你烂得只剩一堆白骨,也休想踏出这里一步。” 话里隐隐有告诫之意,若走了,好像真的会关她一辈子。 没有自由,活着还不如死了。 “那你直接杀了我得了。” 百里长月心里生出不快,冷酷道:“休想,你的命如今掌握在本座手里,吾要你生,你便生,吾要你死,你活不到三更。” 她咬紧牙关,跺了他一脚,趁男人不备,逃似回房,一气呵成把门关上。 百里长月静静伫立,低眸盯着皂靴上的灰色印记,不知道站了多久。 殿外,案几上放着石制的捣药罐,零零散散的草药,晾晒在药架、笸箩里。 未炼制的药清苦,药香钻进他鼻腔,涌进胃里,酸胀发涩。 魔界地牢,与地狱没什么区别。 潮湿的环境,使男人身上长了许多湿疮,每日他都要遭受精神与肉体的折磨。 宋皓轩并不认输,一想到晚晚可能也在受此刑罚,他迫使自己清醒起来。 百里长月面目森冷,嗜血的眸子瞪着受刑的男人。 他记得秋梨跟他说过,苏晚晴喜欢宋皓轩这样长相,身材的男子。 如今秋梨死了,这话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了。 第107章 计划 枫华殿 她与桑颜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狗男人,不就咬了他一口嘛,有必要天天派人盯着她吗? 苏晚晴在心底盘算,要如何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能再等下去了,小人参化形是大事,万不能因她而耽误。 想要离开,需备齐三样东西。 其一,符箓。 其二,凝气丹和混元丹。 其三,一只小黑狗。 三样东西,缺一不可。 首先,她需画一张傀儡符,这个很难,以她鬼画符的画风,就算画对了,也很难起到作用。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用到黑狗血了,用黑狗血画出来的符箓,符力比朱砂好上许多,即使她手残,亦能略显神威。 凝气丹能掩饰气息,混元丹能让她在魔界畅通无阻,不惧瘴气与煞气的入侵。 药材倒好办,她在枫华殿每日炼丹已是常态,不会惹人怀疑,且桑颜只会基本的包扎之术,根本不通药理。 平日里,她要什么,跟桑颜说一声,第二日便会为她寻来,不会多问。 现在难就难在,要怎么开口向她要符纸,以及一条小黑狗。 百里长月怎么说也在云泽待了六年,何况他还是魔神,见多识广,博古通今,什么事能瞒得了他。 只要她开口向桑颜要这两样东西,便知道她想干什么。 一步一步来,总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 苏晚晴清除了魔气,脑子清明很多,耐性更甚从前。 下棋要慢慢下,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才有味道。 思绪回笼,她俏皮道:“桑颜,药材又不够用了,你帮我再寻些回来吧。” “这是酬劳。” 一颗圆润饱满的补气丹,在她掌心摊开。 虽说丹药没有经过金雷的洗礼,却已是上上之品。 近日看桑颜气色不好,想必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这颗药约莫能助她恢复七八层。 没人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尤其是在修真界,受伤就等于将自己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桑颜为魔神办事,算是猛将,这颗药如何让她不心动呢。 果不其然,妖艳的女人收下了,还跟她道了谢。 接下来,怎么才能拿到金色符箓呢? 翌日 枫华殿没有黑夜,只有无尽的白昼。 她分不清在魔界待了多久,每日饿了吃,困了睡。 久了,自然会疲乏。 桑颜如约而至,带来了她需要的药材。 她很开心,离离开又近一步。 苏晚晴神情自若,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查看药材完毕,便独自坐在团蒲上,继续捯饬研钵里的药渣。 一切极为正常,桑颜没察觉不对劲,待了一会儿,可能嫌无聊,便走了。 离开不到一炷香功夫,百里长月来了。 那日,她躲回屋,他便再未来过。 苏晚晴权当没看见,专注自己手头上的事。 男人拾起桑颜带来的药材,仔细查看。 她心脏砰砰直跳,手上动作却没停,继续装作很忙的样子。 看来真的被监视了,之前她炼药,固定的就是那几种,大同小异,没什么变化。 一日之间,多了十几种不同的药材,他怀疑很正常。 然,苏晚晴不是吃素的,当然不会傻到只要凝气丹与混元丹的药材。 多出的这些药材,能相互炼制不同的丹药。 一般看不出她到底要炼什么品种的丹药,尽管是有点道行的炼丹师,亦很难发现她的如意算盘。 十几种药材,相互引用,数得上名字的丹药就有七八种,更别说一些补气,固元的丹药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魔神亦有短板。 “你拿这么多药材做什么?” 苏晚晴固然不想搭理他,可也怕触了男人的逆鳞。 届时,不准她炼丹怎么办。 “魔神大人眼神不好,还是缺心眼,药材除了炼丹还能干什么。” 她语气很不友好,疏远极了。 男人阴着脸道:“你就是这样同本座说话的?” 苏晚晴瞧他愠怒的模样,心中快意。 “你囚禁我,限制我人身自由,还想让我轻言细语,做你的春秋大梦!” 百里长月怒极反笑,“囚禁?”他以侵略者的姿态,俯下身道:“这里有什么不好,衣、食、住、行,哪样比外面差?外面煞气横行,你出去找死吗?” 是她自己在云泽,对擎羽说喜欢有太阳的地方,枫华殿有无尽日光,她还想怎样! “你如果不把我关在魔界,我至于一出去就能碰到煞气吗?” 她嘴角扬起一抹假笑,“我很感谢你寻来玉兰神花,为我净化魔气,但如果代价是失去自由,那我宁可你不要救我!” 男人神色更冷了,表情扭曲了一下,“你以为本座为何救你,不过是你还有点用罢了,待本座噬魂钉取出,不再需要丹药的时候......吾会与你一笔一笔,算清楚之前的账。” 女人眼睛发酸,不服输的与他对视。 这场对决,很显然,她又输了。 一想到噬魂钉取出之际,就是她命丧黄泉之时。 苏晚晴有点难过,甚至想给自己烧点冥纸,以备不时之需。 瞧她一副怕得要死,偏偏又要和他抬杠的样儿,男人叹息。 他就像黑火药粉,被她一点就炸。 “你要是乖一点,本座会考虑放你出去走走。”男人戾气消散,柔声道。 这在苏晚晴眼里,是刺眼、恼怒的。 她是他豢养的阿猫阿狗吗? 听话就放出去溜一圈,不听话便关起来。 她眉眼秾丽,眼睛是赤色的红,苏晚晴抬脚踹在男人小腿上,“滚,老娘不出去了!” 旋即,愤愤地抹了把面颊,将泪意憋回去。 百里长月脸上立马乌云密布起来,昔日在凡间也就算了。 如今好歹是在魔界,在他的地盘上,这蠢女人竟还动不动就咬他,踩他,现在还踹他。 当他要发火时,她偏偏还委屈上了。 倔强的忍着泪,瞪着他。 似要把他瞪出一个洞来。 他不明白了,天天闹着要出去的是她,说不出去的亦是她。 百里长月觉得她比那群不服管的妖魔,还让人头疼。 妖魔驯服不了,杀了便是。 按理说,她早该死了,奈何就是下不去手。 他有时候想,既然下不去手,不如派桑颜来取她性命。 最后才发现,他连开口下令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108章 苦肉计 女子揉着手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混元丹炼出来了。 她很小心,药材没有重复的,再向桑颜要,被狗男人看出端倪,就不妙了。 把药装好藏起来,防止被桑颜发现。 做完一切,并不着急马上动手去炼凝气丹。 凝气丹难度比混元丹大,且不能急躁。 火候大了,服用下去,掩饰气息时便会变弱。 火候小了,服用下去,掩饰气息的时间,会变短。 坐久了,苏晚晴起身做起了伸展运动。 拉伸手臂的时候,不禁想要怎么才能让百里长月心甘情愿,给他符箓呢。 符箓和小黑狗,单要一样,都很怪异。 全部一起要,狗男人便会立马知晓她想做什么! 苏晚晴颓废半刻,从新整理思路。 小黑狗,可以先暂时放到一边,金色符箓是必须要有的。 不然,这局便做不起来。 女子将屋内所以宣纸拿出,在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符。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其中四季符画得最多。 那就赌一赌,赌一赌百里长月是不是真的无情。 接连好几天,她不炼药了,一门心思扑在画符上。 桑颜见了,自然要向魔神禀报。 百里长月不常来枫华殿,只有有异常,或是他脑袋抽风,会来呛苏晚晴两句。 反正,她要见他,得看他心情。 反则,他想见苏晚晴轻而易举。 脚步声传来,男人来了,气色很不好。 苏晚晴猜,五万年消失不见的魔神,突然回归,定然有很多小鬼不爽。 他应该每天都很忙吧,焦头烂额的事肯定不少。 她内心咒骂,忙死才好! 表面平静,像察觉不到有人来似的,提笔的手就没动过。 百里长月坐在对面的团蒲上,不着急询问。 案几、地面,散落一地的纸张。 男人修长的手指,捻住一张,眉头微蹙,这字一如既往的难看。 云泽六年时间,没有丝毫的进步。 字丑,符亦丑。 虽说难看了点,他仍是能看清这张符是什么符。 他又拾起几张,皆是四季符。 男人敛眸,“为何画这个?” 苏晚晴装得那叫一个自然,演得那叫一个逼真。 脸不红心不跳,低眸专注笔下的事。 待对面的人不耐烦,又重复了一遍,她才说:“无聊。” 所有一切皆是假象,唯有这两个字格外真诚。 良久,就在以为百里长月不理她,计划失败的时候。 如水、柔和的眼神扫过她面庞,“这不是专门用来画符的符纸。” 苏晚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演给你看的而已。 她语气很轻,小脸趴在案几边,秀美的鼻尖,多了一道黑印,颇为泄气道:“我知道,随便画画,权当练符咯。” 半晌,百里长月将宣纸往空中一抛,霎那间,四周是无边的寂静,月亮高高悬挂于空,天是血红色的。 这是枫华殿外的魔界。 阎罗城与凡间无甚差别,除了夜晚的天,是暗红色的以外。 不似想象中的煞气与魔气横行,反而十分和谐。 不过她知道,肉眼是看不见的,只要从枫华殿一出去,那些浑浊之气,便会往她身上钻。 魔界集市非常热闹,即便是晚上,也有许多妖魔出没,这点到与凡间不同。 有很多半妖,甚至还未完全化形。 亦或者,这种状态比人形更舒适,所以便保持着半妖的形态。 有人身猪头的,有狼身人头的,还有兔妖,长长的耳朵,短短的尾巴,脸上长着白色胡须,很是俏皮。 画面慢慢燃尽,苏晚晴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这不是专门画符的纸,他刚刚施展的是幻术。 苏晚晴看到的是男人脑海中,阎罗城里的景象罢了。 苏晚晴微不可察的叹气,没有夸张的表演,一切走心。 她没说话,继续画符。 四季符都要被她画烂了,都没等到男人和她说话。 抬眸,团蒲空空如也,人不知是何时离开的。 任务失败! 苏晚晴将笔丢了出去,墨溅了一地。 她往后一躺,盘腿的脚伸直,以手为枕。 看来,苦肉计没用。 也对,若不是她还有点用,能研制出抑制他腿伤的丹药,怕是早被他一刀割喉了。 他把她当仇人,又怎么可能会吃这一套呢。 总以为在夜郎、云泽,彼此相处的时间不算短,多少有些情分在。 是她想多了...... 须知,在此之前,百里长月所受一切,皆是拜“她”所赐。 他是魔神,不是圣母,岂会放过一个囚禁折磨自己的人呢。 苏晚晴不言弃,此计不行,那就重新想一个法子。 时间不多了,得好好计划才行。 想着想着,眼皮沉重,画符的时间长了,手腕发酸,眼睛痛。 须臾,呼吸浅浅,女子双睫颤动,想来已进入梦乡。 两个时辰后,欣长的男身,站定不动,手里拿着一沓金色符箓。 将符箓放下,刚走到一半,微风拂面,似是不放心,又折回,将刻着莲花的砚台,压在符纸上方。 金光闪闪,日光透过枫叶缝隙,洒在女子娇嫩的肌肤上,不多时,双颊酡红。 苏晚晴睁开眼,仍是白日。 没有夜,她睡不好,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起身,倒了杯水喝。 忽见一沓金光粼粼的符纸,她拿起,激动的心,跌宕起伏。 符纸全是用过的,满满当当的四季符。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掰开百里长月的脑袋,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符箓工整,和她的鬼画符,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到底哪里表达有问题...... 金色符箓到手了,然而全都是被用过的。 她手中的符纸与案几、地面散落的宣纸,并无二致。 苏晚晴统称它们为废纸。 这下好玩了,这么一沓四季符,短时间内根本用不完。 她用了一个最蠢的法子。 使用符箓,需要灵力才能施展。 金色符箓威力最大,但也讲究,写符者与施法者道行一致。 短短一个时辰,她便不行了。 魔神力量太过强大,一张符箓便要耗费她不少灵力。 苏晚晴魔气才净化完没多久,不足以让她这么乱来。 沉默片刻,将四季符收好。 既然苦肉计对百里长月有用,不就间接证实,他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魔神。 第109章 演戏 整整一夜未眠,苏晚晴顶着熊猫眼,唉声叹气,从床头滚到床尾。 拿着一沓四季符惆怅不已,旋即往上一抛,金色符箓散落在地。 门大敞着,风一吹,符纸漫天飞舞。 殿外符纸飞扬,桑颜挥袖,金色符箓整齐地收进她掌心。 进屋后,满地的符纸令她皱眉,手腕翻转,金光粼粼的符箓飞向女人。 “这些都是尊上亲自为你画的四季符,你就这么糟蹋?” 尊上日理万机,还要抽空给小白花画符,她不感恩就算了,竟还乱丢乱放。 真是糟蹋尊上一番心意。 闻言,苏晚晴灵机一动,坐起身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咳咳咳,我不是有意的......符箓是被风吹散的,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捡。” 说罢,又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桑颜见她面色潮红,眼下乌青,嘴唇干裂。 覆上女子额头,烫得厉害。 “小白花,你感染风寒了?” 她没想到一个医术精湛,还能炼丹的修真者,居然会染上风寒。 别说桑颜,苏晚晴亦没想到。 那日在温泉小睡一会儿,出来便觉得不对劲,昨日又过度使用灵力,加上一夜未睡。 苏晚晴修仙,可身子毕竟乃肉体凡胎,会受风寒,亦属正常。 “有药吗?” 有个屁,她在心底嗷了一声。谁没事浪费灵力,去炼制受风寒的丹药。 苏晚晴没想到只是装一下,就变成真的了。 类似的丹药,有是有,不过做戏做全套。 她可怜巴巴的摇头,说:“没事,反正死不了,睡一觉就好了。” 说是这样说,桑颜哪敢让她忍着病痛睡下。 女子小腹突然阵阵绞痛,她两手捂住肚子,双腿弯曲,脸从潮红转变为苍白。 桑颜是女人,立马会意,朝她臀部看去,亮眼的红色,映入眼帘。 这人又是发烧又是月信,桑颜都替她捏了把汗。 她手忙脚乱,出去找了两个婢女替苏晚晴更衣。 等换好衣物,喂药给苏晚晴服下后,便让婢女撤了下去。 枫华殿除了她,不允许其他人进来。 桑颜猜,约莫是尊上怕苏晚晴冒充婢女混出魔界。 尊上交代过,枫华殿任何一举一动,都得向他禀告。 她受风寒之事,自然也不例外。 见男人风尘仆仆,她便知道,尊上肯定丢下了一群魔臣,此刻在阎罗殿大眼瞪小眼。 百里长月抬手打断来人的行礼,问:“她如何了?” 桑颜敛眉,一五一十禀告,不敢添油加醋。 现在的魔神,遇到小白花实在太不理智。 之前她些许带了点调侃之色,此时,桑颜更希望他同从前一般。 凡间这一遭,令他改变许多。 或许在别人眼中,什么都没变。 那是因为还没遇到小白花的事,但凡与她沾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桑颜心微沉,双手展翅交叉于胸前,作揖道:“尊上......” 男人凝视着她,等待下文。 良久,“尊上回归魔界,是否考虑抽出凡气,拔除凡心。” 百里长月眼皮耷着,眸底划过一丝阴鸷。 “这是你第一次,岀位僭言。” 语毕,男人进屋。 桑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做好了惩治的准备。 尊上竟未罚她......他变了,不知是好是坏。 但眼下,绝不是一件好事。 屋内,女子蹙眉,半睁着眼睛,强迫自己不能睡着。 她还没向百里长月卖惨,绝不能两眼一闭,昏睡过去。 百里长月瞧她脸色发白,额头冒着虚汗,整个人疲倦不堪,却仍不阖眼。 男人坐在床沿,用绢帕替她擦去额头及鼻翼的汗渍,道:“累了就睡吧。” 老娘正事还没办,睡你的头! 一天一夜未阖眼,她困极了,却不敢闭眼,这是唯一的机会,趁人未走,得好好刷一波存在感。 苏晚晴直勾勾,带着可怜的劲儿,万分抱歉道:“你不骂我?” 男人听得糊涂,不明就里地盯着她。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不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我不是故意要丢四季符,是被风吹的,我发誓。”她从被褥里伸出嫩白的手,费力的举起五根手指。 百里长月握紧她的手,放回被褥内,说:“无需誓言,本座信你。” 苏晚晴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发誓。 鱼儿上钩,她一鼓作气,在被子里掐了把腰上的肉,可真疼! 女子眼眶泛红,目光清洌而灼热,“你画的四季符为何这般厉害,我才用了几张,就头昏脑胀,全身酸软,竟还染上了风寒。” 是因为自己......她才感染的风寒? 确实,金色符箓威力最大,倘若她自己写,自己施法,倒也还好。 有了幽冥戒,那些符全出自他一人之手,写符者与施法者道行不一致,她又一下子,用了这么多张符箓,灵力耗费过度,定然虚空了身体。 女子笑靥如花,病怏怏道:“我还不信比不过你,明日我要写一百张符箓,定要超过你。” 她一直如此,从不认输,在夜郎城为了家主之位,同一群男人争得头破血流。 现如今到了魔界,还要与他一争高下。 百里长月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如她一般争强好胜。 故此,对她这番话,没有过多怀疑,只道:“好。” “不,我要画一千张,我要做第一个打败魔神的女人!” 百里长月仍旧点头,“好。” “那你要给我准备一千张金色符箓,我一定......打败......”你字还未说完,女子便沉沉睡去。 微凉的手,拨开女子的碎发,只低低答应:“好。” 屋子很亮,女子睡不到半刻,便用手肘压住眼睛。 百里长月透过窗牗,望着无限白昼恍神。 男人摩挲着食指的幽冥戒。 少顷,昼夜交替,乌云流动,月亮被遮住了半个身影,枫华殿笼罩在一片暗色之下。 苏晚晴睡了有史以来,质量最好的一觉。 修仙唯一的好处便是风寒之症,来的快,去的亦快。 一颗极品丹药下去,药到病除。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枫华殿变了,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第110章 傀儡符 苏晚晴不想透过那扇窗牗去看。 穿好鞋袜,准备出去透透气。 一开门,她石化了,殿外中央的案几,堆满了小山似的金色符箓。 她回忆起昨日与百里长月的对话,想不到他动作如此迅捷。 苏晚晴以为,即便苦肉计成功,起码也得耐心等上几日。 未曾想,第二天就给她送来了。 满满一桌,不用数她便知道,不多不少,刚好一千张符箓。 眼下,只差黑狗血了。 苏晚晴必须学会舍弃,百里长月不过是被她一时蒙骗。 倘使再向他要一条狗,且必须是黑色,岂不是自爆。 做什么事情,都需付出相应的代价。 用黑狗血画出符,符力虽比朱砂好。 但对于魔神来说,不过班门弄斧,很快便会察觉不对。 她找出藏好的蝴蝶木簪,召唤出剑河。 “剑河,没有黑狗血,我想用......” 少年阻止道:“不可,会遭反噬!” “没有其他方法了,而且只有以血画符,才最为逼真。” 傀儡符笔画很多,好在这一千张符箓,够她霍霍的了。 大概应该是这个样子,她满意地盯着符纸。 在云泽时,仙人和授课的师叔瞧不上她,根本不会真心实意的教她法术,更别说符箓了。 是以,苏晚晴没事就往沧阅阁跑,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傀儡符便是从里面学来的。 匕首从掌心划过,血与朱砂融合。 一张完美的傀儡符便画好了。 此符用她精血为引,能让符纸燃烧的速度减慢。 在没有任何外力的破坏下,能维持一个月的时间。 此符一出,傀儡所见,如她所见,傀儡所受,如她所受。 精血为引,苏晚晴必遭反噬。 还差凝气丹,今日务必要将凝气丹炼出。 在枫华殿,她没有时间的概念,之前魔气缠身,头脑不清醒,没有做任何天数的记录。 她问:“剑河,小人参还有几天化形?” “半个月。” 半个月太赶了,不仅要离开魔界,还需找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渡天雷。 所谓春雷一声响,万物润无声。 修道从来都不是什么易事,渡劫之事非同小可。 如若化形失败,小人参轻则修行全废,变成一根普通人参,重则魂飞魄散,消失于天地之间。 夜色沉寂,乌云密布,凄凉的夜挂着一轮血月。 苏晚晴错愕,枫华殿不再是无尽的白昼。 可惜,这个时候她没心情去欣赏夜景。 凝气丹马上要聚形了,她注意力不该在这上面。 一个时辰后,药香味扑鼻而来,她知道自由正在向她招手,她会杀了优琴,会飞升成仙,会找到水阿莎师傅的血脉,谁也阻止不了她。 包括百里长月! 丑时,苏晚晴准备就绪。 金色符箓有很多,防患未然,她写了很多符放在身上。 女子脸蛋不再柔和,带着一丝坚毅,抛出傀儡符,启唇念诀:“以我精血,化为傀儡,所见所受,意念相通。” 金光涌动,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她对面。 苏晚晴是第一次用傀儡符,感觉很新奇。 符所化的傀儡,不论身高,长相都和她一样。 捻起她的手,食指指尖上有一圈青色,那是狗男人咬的,无论擦什么药膏都消不掉。 有了这个痕迹,百里长月短时间不会怀疑。 剑河开口道:“小主人,她乃你精血所化,行事性格、皆与你毫无二致。” “她在枫华殿中所看、所行,与什么人交谈,你都能知晓。” 苏晚晴点头,不再好奇。 写好的符箓,炼制的丹药,全部收拾完毕后,坚定道:“剑河,该你了!” 她已经做完力所能及之事,至于结界,便交由剑河来办。 百里长月布下的结界,稍微动一下,他立马就会有所察觉。 剑河颔首,结印念诀,随着灵气的注入,那道结界破开一道口子。 少年示意她先出去,苏晚晴回眸望了一眼枫华殿,双目短暂的迷茫。 与她相貌无二的傀儡,迈步到她跟前,轻轻一推,仿佛将她从无尽的深渊,拉回现实。 待她反应过来之际,已在结界外头。 苏晚晴看着与自己相似的人,陌生而熟悉。 傀儡道:“快走,我会尽量拖住狗男人,为你争取逃出魔界的时间。” 言语用词,皆与她一样。 苏晚晴全身酸软,汗毛竖起,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就像分身的两个自己,是她又不是她。 “保重!” 像似给傀儡说,又像似在对枫华殿的主人道别。 她太过逼真,苏晚晴没办法当她是一张符箓。 临走之际,剑河不忘把结界修复好。 出了枫华殿结界,往前是一条长长的廊道,壁上点着火烛,细微的光闪动着,阴风阵阵。 明明是在室内,这股风不知从何而来。 还未出去,她便被煞气,混浊的瘴气包围。 剑河挥臂,挡下袭来的煞气,“小主人,快服下丹药。” 苏晚晴不磨叽,混着唾液把混元丹、凝气丹一并服下。 顷刻,黑气散开,不再纠缠于人。 这两颗丹药,最多维持三个时辰,她必须尽快离开魔界。 翻出隐身符,启唇念咒,贴在自己身上。 有了这道符,不用变装,亦能大摇大摆走在魔界的集市上。 剑河不需要这些小玩意,打了个响指,身体呈半透明状。 两人向黑暗前进,算是彻底出了枫华殿。 走着走着,苏晚晴觉得有些不对劲,出了枫华殿,好似又踏入了另一座殿宇。 两殿相近,只隔一条漆黑的廊道。 蓦然,一道欣长的背影站在厅内。 金銮殿中,造型别致,神霄绛阙,几根百丈巨柱,巍峨耸立于殿顶。 房内黑压压的一片,无论是巨柱,还是沉香的床榻,皆刻画着活灵活现的神兽,妖鸟。 这是百里长月的殿邸? 竟与枫华殿连接在一起,仅隔一条廊道的距离。 水晶帘幕前,男人一袭玄金色华服,身姿修长,右手撑在左手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点着眉心。 他就那般站着,倦怠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眸透着幽然的光,邪魅生寒。 明绿薄纱的女子附在百里长月的肩膀,依偎在怀,“妾的魔后之位,尊上可不能食言。” 苏晚晴轻咬唇瓣,怪异的情绪在心底扩散,不由暗忖低咒:“狗男人!” 旋即转身离去,不再看二人鸳鸯交颈,上演现场版春宫图。 第111章 疑心 阎澜寝殿—— 百里长月拉开扑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本座何时说过许你魔后之位了?” 女人愣住,没想到他出尔反尔,她差点迷心,真的想去杀了自己的父亲。 幸好,她庆幸没有真的杀了父亲。 不过是演了一出戏,等坐上了魔后的位置,有了他的血脉,就算发现苍鹰没死,定不会再去追究。 谁知,玄度竟如此无情。 曾经,他与爹爹上万年的跟随,换不来他一丝动容。 可即便他是一个冷到骨子里的男人,瑶珠始终对他难以忘怀。 他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尊上,当真这般薄情,你难道就没有喜欢过瑶珠吗?” “喜欢?” 百里长月饶有兴致地打量女人,掐着她的下巴左右审视。 他眼神说不上多清白,但绝对不是爱,而是傲视,男人看猎物时的眼光。 瑶珠心底是有悸动的,小鹿乱撞,面色潮红。 正当她闭上眼睛,凌厉的男声响起,“你这样的女人当真无趣。” 男人俯身,扣住她后脑,低沉阴冷的嗓音,对她判了死刑,说:“五万年前,若不是看在你是苍鹰女儿的份上,凭你整日像一只聒噪的麻雀,本座早就将你活寡了。” 言毕,掌心释放出法力,打进她丹田,女人立时冒出虚汗,惨痛倒地。 “看在你杀了苍鹰的份上,本座饶你一命。” 这一掌,近乎打散了她过半的修为,瑶珠握紧裙摆,趴在地上哀求道:“我是真心爱慕尊上,我已没了爹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百里长月目光压迫,眼底冰冷,露出怪异的笑容,变态阴森,女人被他这样盯着,头皮发麻,四肢瘫软。 到了这一步,她没有退路,就算不能做魔界的夫人,哪怕是做妾,她都要留在玄度身边。 假诺被他发现,父亲和她的阴谋,他们谁也活不了。 有活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且她是真心喜欢玄度。 她是圣女,即便是假的,众人为了争夺她,明里暗里互相争斗。 凭什么玄度像个没事人一样! 难道圣女这层身份,吸引不了他吗? 他不想夺回魔界,统领九荒吗? 男人蹲下身,“只要你亲手把苍鹰的头颅割下,本座允你留在身边。” 瑶珠近乎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从爱意到畏惧,这个心理让她痛苦不堪,脑海中绷紧的弦彻底断掉。 百里长月起身,面无表情地望着地上趴着的女人。 他向来只认死人,怎么可能单凭一句话就信她。 倘若她杀了苍鹰,那就把首级取来。 忽然,心头微动,结界有异动。 男人睨了眼,冷漠道:“将她丢出去!” 待人走后,桑颜抱臂,悠哉弯腰道:“圣女是自己走呢,还是我叫人拖你出去?” 瑶珠瞪眼,咬牙说:“你别得意,早晚有一天,我让你笑不出来。” 本来桑颜看在大家同为女人的份上,好心卖她一个面子,让她自己走出去。 现在看来,是她太仁慈了。 女人踹在她肚皮上,本就伤了丹田的瑶珠,此刻冷汗直流,嘴里哼哼唧唧,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桑颜找来两个身强体壮的魔修,一人抬腿,一人抬肩,把人扔在了阎罗城门口。 看热闹的妖魔很多,好在瑶珠不是自己一人前来,婢女们将她扶进豪华的马车,及时避开了闲言碎语。 枫华殿—— 百里长月看着完好无缺的结界,刚刚明明感觉结界异动。 男人走进殿宇,苏晚晴盘腿而坐,乖巧的在案几边画符。 挨近了,发现她真的很认真在画四季符,案上满满当当的金色符箓,皆出自她手。 她不累,他都替她手疼。 “风寒好了?” 苏晚晴没抬头,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就这么想赢我?” 不过画符而已,她就这么执着于赢他,能证明什么呢? 不可置否的是,百里长月很喜欢她这份与自己抗衡的精神。 但又总怕她的倔强。 总归她心里,不再只有那个死去的丫头。 他摁住女子手,“风寒才好,歇一会儿吧。” 不知怎的,总觉得她今日格外乖觉。 魔界阎罗地牢—— 苏晚晴看见躺在地牢,黑黢黢里的背影时,立马笃定了他真的是宋皓轩。 如若不是用了隐身符,碰巧听见黑袍与桑颜的对话,她死都没想到,宋皓轩为了救她,居然敢只身勇闯魔界。 虎是真的虎,胆子贼大。 这分钟苏晚晴无语了,天下唯有“情”一字,难以偿还。 仙门相通,她在云泽是较为特殊的一个,算是臭名昭着的人物。 很多仙人都亲眼见她堕魔,又是在同一时间段,与百里长月消失在云泽。 故而,这些串联起来,宋皓轩能打听到她在魔界,并不奇怪。 魔界的地牢犹如地狱,琳琅满目的刑具,钉椅、剥皮凳,虿盆...... 苏晚晴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不知道宋皓轩进来多久了,受的罪......怕是她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用灵力开锁,男人纹丝不动。 亵衣上遍布鞭痕,血肉外翻,有的伤口,甚至开始发臭了。 苏晚晴轻轻翻过男人的身体,昔日炽热少年,成熟了很多。 男人头发凌乱,脸上沾着血迹,嘴唇干裂,脸色发白几近透明,呼吸微弱,只出气不进气。 她心跌进谷底,握紧拳头的手,指节泛白。 宋皓轩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死人才有的冷寂。 此后,她再不能将百里长月当常人看待,他现在是魔神。 宋皓轩在苏家伤过他,她能理解。 他可以一剑杀了宋皓轩,可偏偏没有。 他选择虐杀,想慢慢将宋皓轩折磨致死。 在苏家时,二人顶多吵闹拌嘴,即便后面宋皓轩伤了他,亦干脆利落。 平心而论,宋皓轩从未折辱过他,哪怕是要杀,何须动用这种虐人的手段。 苏晚晴心有余悸。 如果说他连宋皓轩都不放过,将其折磨至此。 那她呢?往后余生,岂不是更惨。 或许比原主第一世,一刀割喉,第二世挑断手脚筋后,让宋皓轩拖去野林喂狼还惨。 罢了,因注定了,果还不知道呢。 “剑河,帮我扛人。” 少年抓起他的衣领,轻松把人扛在肩头。 第112章 别放过我 她拿出隐身符,贴在男人后背,又给他喂了一颗吊命的丹药,这才走出牢房。 没有混元丹,宋皓轩撑不了多久,得赶紧离开魔界。 她猜他能坚持到现在,应该是承影剑护住了他的心脉的关系。 否则,以他凡人之躯,早死了八百回了。 苏晚晴脑海中,全是傀儡与百里长月的画面。 还好,他没有发现端倪。 她和剑河出了地牢,来到了魔界最繁华的集市。 二人无心观赏,一路避开人多的地方。 他们虽然隐身,却不能御剑。 百里长月神识能覆盖整座阎罗城,她不知道以他现在的能力,能不能覆盖整个魔界。 她不敢赌,还是谨慎小心些。 两条腿的轮子差点轮冒烟,才终于出了魔界。 出了魔界,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御剑,抱着宋皓轩坐在剑河的剑身上,“咻”的一下,彻底远离魔界。 待落地时,只知他们身在山中。 树木耸立入云,空气中飘荡着草木香,湖水澄澈见底,涟漪阵阵,倒映着蓝天白云。 苏晚晴问:“这是哪儿?” 少年扛着男人的身子道:“五城与仙门的边缘地带。” 这里无人管辖,是处好地方。 小人参在此处化形,乃是最妥善的。 这里清净,鲜有人来,还能给宋皓轩疗伤,可谓是一举两得。 非要挑错,便是......此处是野兽,灵兽的聚集地。 他们几个外来人口,站了人家的地盘,肯定会有摩擦。 不过,这里已经很好了,总不能回夜郎城苏家吧。 现在百里长月还不知道她跑了,倘若发现了,首先从苏家查起,届时夜郎必定遭殃。 那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故此,去哪儿她都不能回苏家。 苏晚晴用丹药,同一只开了智的老虎做交易,换了一处能遮风避雨的山洞休息。 由于没有包扎的工具,她给宋皓轩布了个结界,御剑下山买了不少生活用品,大部分都是男人的物品。 回来后,让剑河把他扛到小溪边,清理干净伤口,为男人敷药包扎。 他伤得很重,能不能醒不好说。 苏晚晴只能不断的给人输送灵力,他乃凡人之躯,不死已是侥幸。 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炼丹,金雷淬炼过的丹药,尚能保住他的命。 而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她现在的灵力,伤刚恢复好,魔气也才清除完没多久,想炼丹,引丹劫,她承受不住。 最关键的是,她手上无药材可炼,没有仙草药材,这个法子基本行不通。 莫非,就这样让他沉睡下去? 宋皓轩是少阳弟子,如果将他送回仙门,少阳之主或者能救他也说不定。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 枫华殿—— 百里长月总觉得不对劲,不妥之处在于何处,他也不知。 眼前的女子,专心致志画着四季符,与从前并无二致,可他总觉得苏晚晴离他很远。 心烦意乱下,离她更近了一些,男人心沉重得像一块巨石,抢过面前人手中的笔,“别画了!” 苏晚晴抬眸,骂道:“狗男人,发什么疯!” 闻言,他并未生气,反而半勾起唇。 “你发什么疯,别挡着我做事!” 他噙着笑,不说话,直勾勾看着女子。 会骂人,会生气,没有离开。 百里长月捻起她娇嫩的手指,食指指尖有一圈青色的痕迹,掌心有几处沾着墨渍,拿出绢帕细细替她擦净。 她想挣脱,奈何男人力气太大,便就此作罢。 桑颜从虚空而来,青烟聚团化作人形。 男人眼皮跳动,心沉了沉。 桑颜扫了眼小白花,伫立在原地,作揖轻唤了一声:“尊上......” “就在这说!” 似要将苏晚晴的表情尽收眼底。 桑颜看了眼小白花,颔首道:“宋皓轩不见了,他受了骨鞭之刑,没有逃出地牢的可能。” “那就是有人救了他......”男人倏忽松开女子的手,“是谁救了他呢?” 他问的是桑颜,看向的却是傀儡。 像是在印证自己的猜测,所有积压在心的疑惑与烦躁,到达了决堤的顶峰。 以她的性子,在听到宋皓轩名字时,早就按耐不住向他询问前因后果了,而她并没有。 他盯着苏晚晴造的这个傀儡,很逼真,与她无比像似,甚至就是她。 捏着一张符纸,说:“傀儡符,以精血为引,当真是小看你了。” 苏晚晴见事情败露,不再装,摊牌道:“你可以杀了我!”她将案几上的匕首推到男人面前,脸上是无惧之色。 杀了她,傀儡符立马燃尽,她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男人搭着眼帘,生出一抹病态的笑。 “你所见所受,她都能感同身受,妙哉妙哉。” 傀儡突感不妙,拿起匕首想自裁。 男人捏住锋刃,血液玉珠滚落在地,晕染成朵朵梅花。 “尊上......”桑颜惊愕,想上前制止。 “滚!” 二人对话,她知道大概缘由。 能悄无声息离开魔界,她有些佩服小白花的胆识,她不仅走了,还救了一个身负重伤的男人。 桑颜低眸,转身离去。 以尊上的法力,对付一个傀儡,易如反掌。 男人丢开匕首,拉着傀儡的手腕,扔进屋内的沉香木床上。 她晕头转向,即使是傀儡,她亦是苏晚晴精血所化,与她并无区别。 百里长月胸膛似有火在燃烧。 身体被束缚进男人怀里,低头啃咬着她的唇,双手并不闲着,四处点火。 “你这个发情期的狗,给老娘起开!” 九荒另一边,苏晚晴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施法隔空传话。 百里长月深潭般的黑眸亮起,“你在哪儿,本座命令你赶紧回来,如若不然,......吾就灭了苏家!” 施法传音,傀儡煞时变得麻木没有生机,沦为一个传话工具。 男人捧着她的脸,似乎是想从这张傀儡脸上,看清远方苏晚晴的真实表情。 “狗男人,你敢动苏家,我跟你拼命,这辈子老娘都不会放过你!” 朱唇一翕一合,百里长月忍不住,碰了碰她的嘴唇,“不放过我?” 他暗道,最好说到做到。 紧接着,从她额头,眼睫,俏丽的鼻子,再到樱唇,一路往下。 第113章 疑团 九荒另一端的苏晚晴察觉他在做什么后,低喝道:“混蛋!” 男人没停,继续亲吻她修长的颈项,握住细腰,想去解开她的腰带。 苏晚晴骂道:“你这个变态!” 山洞之中,男人躺在木板上。 那是苏晚晴临时搭建的简易床板,他受着伤,天天躺在地面,不利于伤势恢复。 火堆里,木柴劈里啪啦作响,她心底那团火烧得旺盛。 百里长月这条发了情的死狗! 她不敢启用剑河,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用尖锐的那一头,狠狠刺破手腕的动脉。 顿时,血液疯狂涌出,她以血画符,左手手臂至掌心,画满符咒,旋即大喝一声:“一线生机,形影相随,烈火焚烧,万物归一,破!” 傀儡符燃尽,见人一寸寸消失在眼前,百里长月怒极,眼底划过一份阴鸷。 既然要走,就走远些,否则抓回来...... 他想了半晌,纠结到底是打断腿,还是用捆仙绳栓起来。 最终,化为泡影。 这次算了,下次再跑腿打断。 苏晚晴冒着反噬的风险,用了傀儡符,现在又亲手破了符,吐出的血量大得惊人。 剑河有感应,现身扶住她,狐疑道:“你提前破了符咒?” 她虽没做亏心事,但百里长月那个混蛋,对一张符起了色胆,又亲又抱,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以血画符,用她精血为引,傀儡符没有外力破坏的情况下,燃烧的速度,能维持一个月左右。 届时,无论是符纸燃尽,或是被百里长月识破毁了傀儡符,她都会遭到反噬。 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既然结果都一样,她何不提前结束这场闹剧。 原本顺利的话,能拖延一个月时间。 谁叫百里长月突然发疯了呢。 这条发情的公狗,当真可恶至极! “小主人,百里长月把你怎么了?” 怎么了!她能说吗? 经过刚刚一事,现在看到男人就烦,她拨开少年的手,声音不由冷了下来,“别管我,我现在还死不了!” 剑河微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主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火。 话音刚落,苏晚晴就后悔了。 剑河是上古剑灵,肯定与百里长月那个肮脏货不一样。 “对不起。”女子轻声道。 有错她当场就道歉,绝不把过错敷衍给明天。 少年一身劲装,袖口带着护腕,蹀躞腰带将他身形塑得极好,整个人凌厉俊朗。 灵力汇聚,一点点引在女子身上,“小主人,不需要跟我道歉!” 苏晚晴有些感动,真心实意又道了回歉。 这次剑河没有回她,专心致志给她疗伤。 无心之举,他不会揪着不放,且每个人都有低落的时候。 不知道魔神对她做了什么,令她这般动怒。 “水阿莎师傅,对你发过脾气吗?” 寂静的山洞中,火光突然闪了一下,少年的心跟着漏了一拍。 “没有,她很好。”旋即轻声道:“你也很好。” 水阿莎师傅是神女,她爱苍生,是无私而又伟大的,二人霄壤之殊,没有可比性。 她突然想问:“你说,水阿莎师傅要是还活着,遇到了魔神,会不会杀他?” 漫长的沉默,她觉得剑河大抵也不知道,所以没有回答。 过了许久,等他将灵力渡完,苏晚晴嘴角不再溢出鲜血时,开口道:“她爱苍生!”少年俊颜与他声音十分不相配。 言毕,幽光闪烁,隐入女子胸膛之中。 喃喃细语道:“爱苍生。” 她不明白,苍生里的坏人也爱吗? 无私奉献,不求回报,对谁都付出这种爱,不累吗? 难道说,神都是这般无私,怜悯苍生,爱世人的? 既如此,翎禾为何会因为流言蜚语,便对水阿莎师傅下毒手呢。 苏晚晴心砰砰直跳,手覆到胸口,想将那份惊悸压制住。 低眸皱眉,自语道:“是啊,她是神,翎禾是神......” 神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流言,就去杀害另外一位神女呢? 神族向来强大,世代血脉相承,生来便有仙髓神骨。 神帝是月神的兄君,哪些神仙会无聊到议论别人的家事。 且那人位高权重,神界规矩繁多,又有天道,要说开玩笑打趣还说得通。 倘若是真的传出流言,以当时的风波,能让翎禾非杀水阿莎解心头之恨,起码是很难听的话了,嚼口舌的神不在少数。 神真的会这么闲吗? 翎禾是羽族公主,凡人吵架都得顾及对方身份,何况是神。 她觉得神不会那么无聊。 水阿莎师傅曾说,翎禾下界为她塑神像,想让她早日投胎。 神爱苍生,不会造杀业。 苏晚晴脑袋像一团浆糊,想了片刻,没有头绪便睡着了。 剑河站在陡峭的悬崖边,负手而立,满腹疑团。 七万年前,神界大摆宴席,翎禾趁其不备下毒,将主人伪装成难产之像。 天界之大,居然没有任何人起猜疑,连月神都毫无察觉,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竟没有半分怀疑。 翎禾之前与主人以姐妹相称,新婚之日,她真挚的祝福,满脸的笑容,莫非都是假的吗? 还是说,主人的死另有隐情? 他和苏晚晴结有血契,她刚刚的想法,很短,但依然能被他捕捉到。 纵有满腹疑问,如今也只能等苏晚晴飞升成神,才会有答案。 在山洞的几日,苏晚晴觉得自己成了山野洞人,整日拿着削尖的树棍去叉鱼。 宋皓轩进不了食,便只能炼点简单的丹药,给他续命。 原本是想带他回少阳仙境,可小人参化形,就在这几日。 她又受着伤,即使御剑到了仙门,苏晚晴不是少阳弟子,且仙门隐匿在凡尘之中,光是找就要花费不少功夫。 在这个过程中,小人参若是化形,雷劫必定不小,想重新寻找一处好地界历劫,怕是要难上许多。 小人参化形,不利于在人多的地方,否则抢夺的人肯定很多,好歹它也是一只有着千年道行的精灵。 吃下去大补! “小主人,饿了!”它爬到女子肩膀,奶声奶气道。 它要化形了,需要补充大量的丹药。 之前吃过了苏晚晴金雷淬炼的丹药,现在吃这些普通丹药,根本满足不了它的口腹之欲。 好在它不挑嘴,心里失落,却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小主人受着伤,不能炼药,它不能这般不懂事,只顾自己。 第114章 化形 苏晚晴点了下它的小脑袋,“给你——” 女子摊开掌心,浓郁的药香味扑鼻袭来,小人参心醉神迷,触须拿起丹药,吧唧一口,眉目舒展。 比不上金雷淬炼的丹药,可它却知道,这是小主人目前为止,炼制最好的丹药了。 “小主人,我要是化形后很丑怎么办?”言毕,触须中的丹药,顿时没了味道。 苏晚晴咧嘴笑道:“你本来就丑。” 它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化形历劫是何等难事,无数精灵妖怪死在雷劫之下,它倒好,不担心是否能历劫成功,反而在乎美丑。 人参精撇嘴,小主人真的好讨嫌! 看出它的不满,苏晚晴哄道:“放心,无论美丑,你都是我的契约精灵,我不会不要你!” 这还差不多,傲娇地抬起高高的头颅。 苏晚晴被它表情逗笑,其实人参精不丑,挺像个人的,也就是因为像个人,所以长得奇怪,人的五官,身体却是根人参,十分怪诞。 这日,她是被风声吵醒的,山林狂风大作,树叶相互碰撞发出“唰啦啦”的响声,潮气汇聚,有种下刻便要落雨的既视感。 风来得强势,林涛四起,黑云压着天,空中闪烁着白光。 苏晚晴心头一跳,雷劫来了! 小人参飘荡在上空,表情是从未有的严肃。 一声霹雳,震得耳朵发麻,让人心惊动魄。 闪电刺眼发白,像道利刃刺穿它的身体。 “轰隆——” 第二道天雷落下,比刚刚的还要厉害。 天空不断闪着条条光痕,渐渐地,天空变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偶见耀眼的蓝光。 山洞之下,野兽和灵兽低吼,那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她看不清野兽的样子,黑暗中数百双发着绿光的瞳孔,向他们靠近。 灵兽开智,顺着悬崖峭壁往上爬,皆被苏晚晴一脚踢开。 数量太多,他们都盯着空中的小人参,贪婪的绿光毫不避讳。 有些能飞的灵兽,扇动着翅膀,张口就要把它吞下。 苏晚晴身上的符纸有很多,全部向它们丢去,火光交加,燃在灵兽的羽毛上,须臾化为灰烬。 底下灵兽不敢贸然前进,剩下的就只有没开智的野兽,傻啦吧唧,不用她动手,剑河轻轻动动手指,便摔下了悬崖。 精怪化形需受足九道天雷,此时才过三道天雷就停下了。 看这架势,应该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不知道小人参能不能受得住。 她不算是个好主人,化形本不是件易事,通常都会靠宝物来抵御天雷所带来的伤害。 在夜郎城苏家时,她还算富裕,到了仙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穷的响叮当,钱在仙域根本用不出去。 没点家世背景,世代传承,想要宝物谈何容易,普通人有把称手兵器,就算不错的了。 如今逃出了魔界,她身上的魔气也清除干净,得好好修炼,把修为弄上去,再把异闻杂记上的秘境走上一遭,看看能不能寻点有用的法器、宝物。 看出女子的担忧,少年宽慰道:“别担心,凡是化形都要经历这一遭。” “它没有法器傍身,压根渡不了劫。” 晓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低眉肃穆道:“小主人千万别想着替它受劫,代受天雷,必遭反噬。你替它受的,往后都会还回来,且它之后的修行之路,会比旁人更加坎坷艰难。” 苏晚晴颔首,当然知道天雷不是随随便便,便能让人代受。 她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付出了她成魔,以及......秋梨的生命作为代价。 她恨恨地闭了闭眼,整个人像被攫住一般,寸步难行。 剑河按着她瘦削的肩,说:“它靠着主人的仙气,才得以修炼成精,又吃了你这么多金雷淬炼过的丹药,不会有什么问题,若你不管不顾代它受劫,相反会害了它。” 有他在,苏晚晴安心很多,少年做事沉稳有度,给足了她安全感。 “我不会代它受天雷的,我......只是担心。” 秋梨的事,让她很害怕身边的人会再次离她而去。 化形之事,稍不注意,便会消失于天地之间,实乃大凶。 终于,在第九道天雷落下时,乌云散开,万里晴空,和煦的阳光分外温暖。 灵兽传出阵阵低吼,叫声逐渐减弱,当她低头往峭壁下看时,兽影早已消失不见。 小人参被白茫茫的光团包裹着,不知道化成了什么模样。 她有些好奇和期待。 “呜哇哇——” 随着白光散去,一声婴儿的啼哭,在空中撕心裂肺地响起。 苏晚晴:“......” 只见,半空悬起一个皮肤白皙,赤裸着的婴儿。 苏晚晴错愕,愣在原地。 剑河最先回神,施法让孩子缓缓飘下。 婴儿皮肤娇嫩,胖乎乎的脸蛋,若隐若现的两道眉毛,一双大眼睛漆黑发亮,倒映出她惊讶的表情。 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对她十分好奇,嘴巴一撅一撅留着口水。 苏晚晴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蛋,婴儿脚往后蹬,两只肉藕的小臂忽上忽下的伸缩着。 也不知道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 “找件衣服裹上,免得受凉了。” 闻言,苏晚晴跑回山洞拿了件男人的衣服出来,这是之前下山买药材时,给宋皓轩置办的衣物。 他之前那身亵衣,伤口的肉和布料粘连在一块,她费了好大劲才用剪刀,全部一处一处挑开上药。 没有贴身衣物,这才为他购置了新衣。 苏晚晴拿着长袍,不知该从何下手。 少年看出她的局促,说:“你来抱着他。” “我?”女子疑惑地指着自己道。 小人参没化形前,随便拿捏,这会儿化了形,又如此娇嫩,她是真真下不了手。 剑河没给她适应的时间,强行塞进她怀里。 苏晚晴如临大敌,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少年手很巧,一件长长的袍子被他叠成小小的一团,小人参放在里面,大小合适。 头顶露出一块小小的三角巾,刚好能将小人参的额头盖住,防止风吹到他的头。 第115章 少阳仙境 做完这些,小人参闭着眼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扇子。 她轻声询问道:“小人参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化形化成婴儿,在九荒他还是头一例。 剑河望了眼怀里的人参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忽地,像是想到什么,说:“可能是主人的原因。” 水阿莎师傅,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看出她的疑虑,剑河说:“我想可能因为主人是纯灵之体,他受主人仙气滋养,所以才会化形成婴儿。” 纯灵之体,至纯至善,如此倒也解释的通。 “那他有之前的记忆吗?” 剑河低头瞧了眼胖嘟嘟的婴孩,“我看多半是没有了。” 苏晚晴有点失落,无端端得了个好大儿,若长大问起了自己的来历,她该如何向他解释他从何而来? 女子不确定的问:“剑河,我该不会要当人娘吧?” 少年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苏晚晴两眼一抹黑,差点倒在地上。 片刻,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在心底默念了三遍:“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养儿防老。” 提前当妈的好处是,孩子长大了,你会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妈妈。 “小主人无心多虑,你们有血契在身,他长大后记忆会慢慢苏醒。” 至于多久苏醒就不好说了,少年在心底道。 没法办,小主人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开心。 小主人还没成亲就当娘了,心里难以接受也很正常。 苏晚晴只是觉得想当好娘亲这个角色,实在太难,责任相当重。 “小主人,还是给他起个名字吧。”少年见她眉头紧锁,岔开话题道。 苏晚晴微微失神,喃喃道:“汉江千岁未为陵,水底鱼龙应识字。” “就叫千岁吧。” 他用了一千年的时间,修成精灵,化形成人,又如初生。 小人参因水阿莎得以修成精,才有机会化形成功。 她的功绩,神女的伟大,应该让世人歌颂,不应该随着岁月的沧桑而消失。 小人参从此以后便叫千岁。 总要有人记住这位神女吧。 她用了不入轮回的代价,将自己的七魂六魄肢解,化为夜郎的山川河流,让百姓有饭吃,有水喝,有衣穿,有庄稼可收。 然而,这些只有她和剑河知晓。 现在多了一个人纪念她,这很好。 总有一天,她会让九荒的人都知道这位无私奉献的神女。 千岁很乖,饿了便会哭,她一哭苏晚晴就明白他想干什么。 他虽是人形,却不吃五谷,与从前一样,只食丹药。 由于没有长牙,苏晚晴都是将药丸磨成粉,泡水给他服下。 小孩子不会说话,拉屎拉尿成了难题,本该给宋皓轩准备的换洗衣物,现成了千岁的尿不湿,长长的鸢尾披风,被撕成条状。 “剑河,明日启程去少阳。”宋皓轩等不了了。 男人颧骨高高隆起,昔日俊俏的少年郎,此刻如同枯骨,脸上再无精气神。 日夜兼程,御剑三日,到了少阳,却不见仙门。 苏晚晴是有仙缘的人,凝神片刻,便找到了方向。 结界异动,少阳的守卫弟子,持剑朝他们而来。 “何人擅闯少阳仙境?” 苏晚晴扶着宋皓轩的身体平躺在地,礼数充足,作揖道:“在下苏晚晴,想求见少阳掌门!” 守卫见她一个女人,相貌生得不错,人却怪异得很。 带着两个男人,一个男人昏迷不醒,另一男人抱着孩子。 奇怪归奇怪,能找到仙门入口,并不是一般凡人,肯定也在仙门修炼过。 瞧她风尘仆仆,好像很焦急的样子,守卫决定问一问,省得遗漏了什么大事,岂不是他的过责。 “你且说说何事,我好禀报上去!” 苏晚晴微愣,本以为会在此处费许多口舌,不曾想少阳的仙人,有几分不同。 起码与云泽相比,天差地别。 “你们认识宋皓轩吗?” 既然要通报,她没有理由隐瞒,直接进入了正题。 她不知道宋皓轩在少阳混得怎么样,有哪些朋友,认识他的人多不多? 设若这两个守卫弟子不认识他,不承认他是少阳弟子怎么办。 故而,苏晚晴觉得单刀直入比较妥当。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而后脸色沉重,离她较近的人问:“你认识宋师兄,你究竟是何人?” 师兄? 那就是认识他的意思咯! 苏晚晴悬着的心有了着落,看他们如此在意宋皓轩,他算是有救了吧。 “他现在身负重伤,恐怕只有少阳掌门才有救他的希望。” 守卫们收剑入鞘,“宋师兄在哪儿!” 女子侧身,宋皓轩就躺在她身后。 几人连忙蹲下查看,在看到那张消瘦的脸颊时,有点难以置信。 “去通报。” 闻言,青衣守卫御剑,刹那消失于空中。 不过片刻功夫,她便进了少阳的仙门。 她跟着守卫,去往宋皓轩的住所,少阳仙境的美景,不比云泽差,青山含翠,碧波荡漾,仙鹤飞舞,仙子们剑术凌厉,自带侠女风范。 宋皓轩这家伙似乎在少阳混得很好,一人住一间院,院内池塘游动着不知名的锦鲤,竹子青郁修长挺拔。 竹身道道豁口,应该是宋皓轩平时在此练剑,剑风所至之处留下的印记。 屋内,少阳掌门谢洛风凝起眉峰,说:“他是如何沾染到这些魔气和怨气的?” “他身上的伤,乃骨鞭所为。” 闻言,谢洛风瞳孔睁大,心头一跳,从凳子上起身。 言辞激烈,惊恐道:“骨鞭是魔界最骇人的刑法之一,那鞭取自人骨、邪骨、仙髓、神骨制作而成,对修仙的人来说,受此鞭等于在毁修为。” 那鞭怨气何其重,抽一鞭,魂魄都得震上一震。 宋皓轩全身皮肉外翻,不知被抽了多少鞭,如今侥幸存活,醒来也是个废人。 谢洛风看他这样,多半是一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他是个人才,可惜了...... 苏晚晴被浓浓的愧疚感淹没,攥紧拳头自责不已。 他以后会是剑仙,怎么能一辈子就这样躺在床上了此残生。 曾经耀眼夺目的少年郎,不能就这么昏睡下去。 第116章 救人 女子坚定道:“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副模样,请掌门明示,那怕只有一丁点希望,我也要救他!” 为了救她? 谢洛风不知道此人和宋皓轩是什么关系,转眸看了眼女子身后抱着婴孩的少年。 他虽全程未说过话,但那股神秘的气息,令人不容忽视。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知底细的人,放进仙门,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们是仙门中人?” 苏晚晴否认,“不是。” 她已和云泽脱离了关系,且她从来都不是云泽弟子,何谈仙门中人。 宋皓轩天资聪颖,慧根极佳,是他的关门弟子。 修真六年里境界步步登高,修炼的速度快到发指,谢洛风非常看好他。 仙门中更有人大肆扬言,不出百年他便能修出仙髓,飞升成仙。 亦说不定,能成为云泽之后的第二位战神。 奈何,一场历练,将他打入泥潭。 谢洛风有些痛惜,他不单单只想让他做自己的弟子,更想让宋皓轩做他的乘龙快婿。 玲珑对这小子一片丹心,如今该如何是好。 “皓轩师兄!” 还未见人,女声抽泣呜咽声从门口传来。 谢玲珑云鬓高绾,清灵的脸颊写满焦急,嘴唇微微发抖,一身霞光长裙,梅花纹披帛摇曳在身后,纤细的手腕,带着一对羊脂白玉手镯,清脆悦耳。 “爹爹,你快救救皓轩啊!” 谢洛风有些犹豫,他也想救,只可惜能救他性命的东西,根本寻不到。 苏晚晴知道他有办法,只是不知为何不愿意说。 她再次开口道:“掌门直说无妨,无论需要什么宝物,有多危险,我都愿意一试。” 谢玲珑像似才发现有这么一个人,眼神透露出疑惑。 “你是......?” “朋友!” 苏晚晴没有过多解释,他们本就是朋友,两个字足够了。 言毕,女子也不继续追问,眼下救人要紧,其他的都是后事。 见二人期许的目光盯着自己,谢洛风叹了口气道:“清心诀可助他净化怨气,保修为不散。” 苏晚晴在云泽沧阅阁,异闻杂记中看过。 清心诀听上去像是什么心法、武功之类的秘籍,其实不然。 传说这是静姝上神所炼,除了能渡化怨气,还能洗髓进仙,一步登天。 此等神物,没有人知道在哪儿,更没有人见过。 不等她开口,谢玲珑急问:“清心诀在什么地方?” 谢洛风望着自家女儿,自是不希望她去寻,无端受此苦难。 屋内一时间没了声音。 苏晚晴向前迈步,拱手道:“人命关天,还请上仙明示。” 她跨度之大,刚刚还称他为掌门,现在又唤他为上仙。 掌门一词,始终为凡人所用。 上仙这个称呼,将他提高了不少品阶。 虽说五大仙门之主,在世人眼里是身份高贵的上仙,可事实到底如何,几人心底都清楚。 他们虽自带仙髓,修成仙人,不过也只是普通小仙,始终还是凡人之躯,离上仙差远了。 在九荒想修出仙髓太难,更别说飞升成仙了。 凡人修炼成仙,而神靠的是世代血脉相承。 人、仙、神,终究不同。 神爱苍生。 而仙,是人通过修炼达到长生不老的人。 既然她救人之心已定,告诉她也无妨。 他担心地看了眼自己女儿,叹气道:“苍穹神域,五万年前大战后,那里早已变成一片虚无......” 他还未说完,女子躬身行礼,便决绝的走了。 见此,谢玲珑小跑追上,“我跟你一起去。” 苏晚晴扫了她一眼,怎么说她也是少阳修出仙髓的仙子,应该能帮上忙。 她遭了傀儡符的反噬,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故而没有拒绝。 到了山下,少阳仙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苏晚晴黯然片刻,蹙起的眉平展,这些人不是冲她来的。 “爹爹,为何拦我?” 谢洛风说:“那苍穹神域凶险万分,不是你能去的。” “既然有救皓轩的法子,再危险我都要尝试一下。” 说罢,灵力大涨,与同门过起了招,奈何再厉害,亦不是她爹的对手。 不一会儿,便把她绑了起来。 女子泪珠闪烁,姣好的面容是气恼之色,见苏晚晴傻愣着,娇嗔道:“救我!” 苏晚晴摇头不语,这是他们的家事,她不想多管闲事。 再则,谢洛风刚刚一直不说能救宋皓轩的法子,应该就是不想让自己女儿参与其中。 可想而知,苍穹神域有多凶险。 方才她细看谢玲珑的身法,怎么说也修出了仙髓,算半个仙人。 但动作太慢,招式顾虑太多,应当是没见识过世间险恶的纯善之人。 这样的人,的确不适合去那样的险境之地。 搞不好,反过来她还要分神去救人。 要是真死在苍穹神域,一个人死,总比两人死好。 苏晚晴直言不讳道:“你身法太差,还是别去了。” 女子怒目圆睁,有没有搞错,一个凡人,竟然说她一个仙子的修为差? 时间紧迫,不能再与她掰扯下去。 从身上拿出两个瓷瓶,递给扣押她的守卫,叮嘱道:“早晚一粒。” 而后对谢玲珑说:“你若是真想救他,没事多给他输送点灵气,护住他的心脉。” 闻言,谢玲珑沉思半晌,说服了自己。 倘使她走了,少阳肯定没有人能像她一样,亲力亲为的照顾宋皓轩,为他输送灵力。 女子不再挣扎,叫人解开身上的绳索。 纠结一番,摘下手腕上的镯子,递给她道:“这是玉杵,可以挡下致命一击。” 这玉镯是一对,分别戴在她左右腕上。 苏晚晴接过羊脂白玉镯,触碰在手,质地细腻滋润,油脂光泽。 见她只拿不戴,谢玲珑从她手里抽出,替人戴上,抬眸道:“万事小心,要是......要是实在寻不到清心诀就回来,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可以救他。” 玉杵熨帖手腕,暖流划过经脉,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感。 二人无交集,说是陌生人亦不为过,谢玲珑居然拿出自己的保命法器,还能说出这番话,实在令她意想不到。 第117章 清心诀 她同云泽的仙子很不一样,纵使很想救宋皓轩,亦不会选择牺牲别人的性命作为代价。 谢玲珑神色复杂,问:“你叫什么名字?” 总该问一问,倘或她有什么意外,也好给人立个衣冠冢。 苏晚晴猜到她内心所想,微微含笑,没有生气。 良久,轻声道:“苏晚晴——” 她走得决绝,没有半分迟疑,谢玲珑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如她一般果敢。 不知道她与宋皓轩是什么关系,不过从她眼睛里,她看得很清楚,苏晚晴对他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情”一字,过于明显,她那双眼睛,与她完全不同。 澄明,鲜活,坚毅,唯独没有对宋皓轩的爱。 谢玲珑抚摸着手上的另一只玉杵,这对玉镯是娘亲留给她的,希望能保她***安吧。 “苏晚晴,这名字好耳熟。” “该不会是混进云泽的那个妖女吧?”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少阳竟然失手放了一个妖女进来。 谢玲珑转眸看向父亲,似有些不敢相信。 苏晚晴的名字,早已传遍五大仙门,云泽很多人都看见她堕魔。 且,她还杀了不少云泽仙人。 听说混进云泽的魔,不止她一个。 还有一个男人,二人形影不离,都是一前一后进入云泽,不久后又双双离开。 最奇葩的是,云泽师叔郭兰,居然也是魔界中人假扮的。 此事一出,其他四大仙门人人自危,终日惶恐不安,严加戒备。 须知,云泽有九阴台这个天然屏障,又有战神擎羽坐镇,魔族都能明目张胆混入其中,更何况是其他仙门了。 “爹爹,会不会是谣传?苏晚晴身上根本没有魔气,反而周身有一股神秘的仙气围绕在侧。” 谢洛风说:“她混入云泽,不是也未曾被发现吗?连战神都能骗过,更何况是我们。” 战神擎羽虽是小辈,修为却在他们之上。 能骗过战神,说明她不容小觑。 谢洛风负手而立,脸上尽是忧愁,严色道:“你不该将你母亲的玉杵赠与她,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借题发挥,传进其他仙门耳中,少阳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闻言,女子掌心出汗,心突突地跳。 他微眯着眼,露出一抹厉色。 谢洛风回忆方才屋内与苏晚晴的对话,她说和宋皓轩是朋友,难道说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和魔界也有瓜葛? 如此一来,宋皓轩便不能留了! 谢玲珑见父亲一闪而过的杀意,立马求情道:“爹爹,皓轩一定不是魔界的人,他怨气缠身,奄奄一息,怎么可能是魔族中人。” 男人阴沉道:“万一他是装的呢?” “留下他总归是个祸端。” 谢玲珑没办法,跪在地上磕头,一遍遍地求着自己的父亲。 小师妹一直很受师兄、师姐们疼爱,她本性善良,是少阳团宠。 众人被她行为所感染。 然,宋皓轩***时在少阳为人不错。 故此全部单膝而跪,一同向宋皓轩求情。 谢洛风何曾不想留他性命,他当初是拿他当第二个战神来培养,亦不希望他和魔界沾有关系。 他天赋极佳,修仙髓,飞升成仙是迟早的事。 人又是他一手培养,今后肯定是要像擎羽一般,以守护少阳为己任。 可惜了...... 思前想后,决定暂留他几日性命,他倒是想看看这位被仙门所传的妖女,究竟有没有本事拿到清心诀。 望着底下跪着的众人,寒声道:“今日之事,不得外扬,凡嚼舌者,抽去仙髓,逐出少阳。” 谢洛风是惜才的,严格意义上来讲,他羡慕云泽有战神擎羽的守护。 他也想有那么一个人,义无反顾的为他守护少阳。 直到看见了宋皓轩,他知道......未来,他一定能和擎羽一样,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短短三日,苏晚晴去少阳的事擎羽已知晓。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固的城墙。 墨竹站在屋内,放慢呼吸,不敢出声。 自从那件事后,擎羽像变了个人似的。 比从前更冷了。 如果说,昔日战神是清冷不可亵渎的,那么如今的他,更甚旧日。 战神变了,以前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只知除魔卫道。 而今,亦如是。 不过,多了一份凌厉。 他不在执着于剿杀魔族,但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送上门找死的妖魔。 “她去了苍穹神域?” 墨竹颔首,说:“是,听说是为了寻找清心诀救人。” 男人将茶盏搁在书案上,语气稍冷,“救谁?” 墨竹脸色一青,道:“少阳派的宋皓轩。” 宋皓轩......擎羽在心底默了一遍,觉得有点耳熟。 知道他的疑虑,墨竹解释道:“他是谢掌门的关门弟子,战神前些年带领仙门追剿魔族余孽时,他就在其中,是少阳天赋最高的弟子。” 有人帮他回忆,擎羽顿时便记起来了。 那个少年确实不错,如今应该不是少年了,而是青年。 天赋异禀,实乃修炼人才,特别是他手中那把承影剑。 能契约上古神剑的人,注定不会是个庸懦无能之辈。 只是,他们认识? 墨竹适时跳出来解说,“他们认识很久了,据说宋皓轩来夜郎城游玩时,对苏姑娘一见钟情,自此展开了激烈的追求,还在苏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男人薄唇轻抿,搭在书案的手不断发力。 而后,墨竹补充道:“不知战神是否还记得百里长月?” 擎羽点头,她刚出云泽,那个男人紧接着也走了。 苏晚晴刚到云泽时,与他就很熟络,甚至于云泽六年多的时间,二人形影不离。 云泽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墨竹继续道:“百里长月是苏姑娘在奴隶市场买下的药奴,对他百般虐待,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朋友。” “他也在苏家住过,比宋皓轩时间还长,且......他们三人住在同一院内,听说百里长月在府里算是半个主子,府中下人、小厮,对他很是尊敬。” 擎羽嗓音有些沙哑,只问:“为何虐待他?” 半晌,墨竹脸色暗沉,不知该不该说,咬牙道:“说是苏姑娘贪图他的男色,百里长月不屈服......所以才......才虐待折磨于他。” 第118章 苍穹神域 闻言,男人脸上簇起一团烈火,周身阴沉骇人,执起书案的茶盏扔了出去。 简直一派胡言。 这一刻,他很想把乱嚼舌根的人,全部杀掉。 擎羽颇为痛恨自己,明明以前有很多时间去了解她......他却痛失机会,而今要靠着别人的评价来重新认识她。 他太蠢,又太过自负。 总以为在云泽,有他的庇护,她能过得安逸些。 她想上仙门学习法术,自以为帮了人,没想到却害了她。 苏晚晴走后,他无一日安眠。 他用神镜追溯过去,才知道她这六年的境况。 神镜追溯需要心脉之血,才能启动。 擎羽私下找过优琴,取了她和她手底下人的心脉血,追溯了过往。 看到镜中的人,过着委屈的日子,擎羽杀气四起。 经常吃完上顿没下顿,一件衣裳洗了又洗,缝缝补补,女人不会缝衣,歪七扭八的针线很明显。 偏偏每次他像个瞎子一样没看见。 除了这些,每日还要遭受周围人的谩骂与造谣。 不堪入耳的话,使不完的绊子,深夜才敢回的屋...... 冒充郭兰的魔修,不知为何也常常欺负于她,总罚她去打扫仙云台。 仙云台何其大,娇小的身影一直忙到半夜,才得以休息。 杜萧的侮辱,优琴的构陷,琼珠的嘲讽...... 擎羽看完这些,第一反应不是想杀人泄愤,而是......庆幸云泽没有冬季...... 那样冷的天,没有一件像样的大氅,他不敢想象。 擎羽起身,翻袖间便不见了踪影。 天幕,最后一缕余光散尽,空气中泛起凉意,秋风瑟瑟。 苏晚晴御剑而行,千岁的小脸,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她捏了下小人儿的脸蛋,将他纳入灵海。 一般情况下,她更愿意将千岁抱出来,总觉得婴孩就应该多呼吸新鲜空气。 眼下,去苍穹神域凶险万分,抱着他行动不便。 前方有大阵,煞气迫使他们不得不停下。 长风猎猎,女子衣袂飘飘,踏空而下,稳稳落地。 幽光闪动,碧色的双头剑化为俊俏的少年。 苏晚晴抬眸,暗夜的天暮发红,“此处便是苍穹神域吗?” “嗯。” 剑河微微失神,几万年前这里云气环绕,仙鹤盘旋,诸神常聚于此。 如今的苍穹神域被浑浊所围裹...... 他和水阿莎困在下界,只能屈居夜郎城。 是以,五万年前那场大战,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猜测,夜郎那年大旱,发生人吃人的事件,八成和五万年前大战有关,这场浩劫改变了天地秩序。 即便大战结束,亦难复原如初。 其他四城有天灵地宝所修复,虽然恢复缓慢,却仍在变化,唯有排在末位的夜郎城,难以从大战中复苏,百姓过的十分艰难困苦。 主人为救苍生,将自己七魂六魄化为河水,由命魂独自镇守圣山,以此复苏了夜郎生机。 那场大战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大战以玄度被封印而结束,参战的妖魔及神兵,皆被封印在此。 “如何才能进去?” 剑河说:“小主人真的要进去?” 女子淡淡道:“拿不到清心诀,宋皓轩会死。” 他是为了救自己只身闯入魔界,才会落得此下场。 苏晚晴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欠别人的,她会想方设法去还。 何况宋皓轩以命相救,这份情谊,哪怕付出生命,亦要还。 假诺放任不管,做不到无愧于心,无亏无欠,她的道心又该指引她如何走下去呢。 如次,剑河没有再劝的理由。 她同主人一样,一旦决定要做之事,便不会轻易回头。 剑河低沉道:“一战就是在苍穹神域开战的,魔神封印后,此处也被封印了,里面妖魔横行,凶险万分,说是龙潭虎窟亦不为过......” “我知道!”女子不退缩道。 少年抬手搭在她肩头,闷声道:“我的意思是,这里比魔界还令人胆颤。” 苏晚晴不语,突然俏皮说:“剑河,你该不会怕了吧?” 少年面色阴沉,冷着脸不再看她。 里面煞气太重,苏晚晴翻出混元丹,吃了下去。 这是来时,傍晚休息抽出时间炼制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二人飞身,隐入那片血色之中。 漫天黄沙,遮天蔽日,黑茫茫的一片,苏晚晴看不见,刚进来就吃了两口沙。 还没把嘴巴里的沙子吐干净,便觉得呼吸困难,瘴气、煞气,以及强劲的魔气入侵,令她整个人晕头转向,差点跪倒在地。 幸好剑河扶了她一把,及时给她输入灵气,才得以缓解。 她脸色尴尬,弱弱地说:“剑河,我错了,我就是个菜鸡。” 又菜又爱玩儿,还是个嘴强王者。 混元丹在这里,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如他所说,与魔界相比,苍穹神域更胜一筹。 十座阎罗城,都抵不过半个被封印的苍穹神域。 剑河闻言,脸上僵硬的表情有所缓和,忍俊不禁道:“我们只能在边缘行动,里面是众神所创的诛神阵,此乃最强杀阵,即便是神族的人进去,顷刻间也会灰飞烟灭,没有复生的可能。” 确实厉害,为了封印百里长月真是煞费苦心,狗男人如今还未解除封印,就这么变态,要是解开了还得了。 封印解除,她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苏晚晴恨恨地想,这些都不重要,待她杀了优琴,死无所惧。 她和剑河不知走了多久,混沌的空间,什么也看不清,更别提找清心诀了。 越往后,魔气越重,苏晚晴知道这里便是她的极限了,再往前,就是死。 正当她愁眉不展之际,一团魔气朝他们二人袭来。 苏晚晴急需找个问路的,突来的妖魔她不怕,反倒很兴奋。 被封印在此的妖魔道行不浅,乃精英中的精英。 她怀疑,魔界最厉害的魔将,都被困于此地了。 怪不得百里长月回了魔界,亦不敢轻举妄动。 想必除开他需要借用法器才能使用法力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身边无人可用。 光靠他身边的桑颜和黑袍,别说攻入云泽,就算是想一统魔界,抢回属于自己的城池都步履维艰。 第119章 大爱无私 魔界内部消息,还是桑颜同她聊天时提到的。 想来是觉得她出不去,知道了也不会干嘛,索性在枫华殿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聊聊天。 故此,苏晚晴晓得不少他们魔界弯弯绕绕的事。 她不是八卦的人,每每都是听桑颜说比较多,从不会主动开口多问什么。 这些妖魔都是参加过大战的凶猛角色,不是她这点道行能对付的,短短几瞬,便受了不少伤。 “夺了他们两人的肉身,我们就能出去了!” 阴恻恻地话,回荡在她耳廓。 女子大喝道:“剑河——” 二人缔结血契,苏晚晴要做什么,少年立马知晓。 双头短剑,“铮”的一声,在女子掌心旋转一圈,化为两端锋利的长剑。 苏晚晴手腕翻转,划破长空,剑鸣穿云裂石。 绿色的幽光从她剑刃而出,击退了不少妖魔。 团团魔气环绕在她身侧伺机而动,想一举夺舍下她这副身躯。 纵使她有剑河相助,但这些魔物有万年修为,又在此处拘着,时间一长,好不容易来了个活人,就算是撞得头破血流,亦不会退缩半步。 本来他们变幻成一团魔气,就够难对付的了,此时又来了好几团。 黑红的气体,像滑不溜秋的泥鳅,打又打不着,砍又砍不掉。 当真是气煞人也! 不过一盏茶功夫,她有种要倒下的迹象。 吸入的瘴气过多,实在无力再战。 正当苏晚晴翻白眼之际,威风凛凛的神兵来了,几人身穿铠甲,电光火石间便将团团魔气打得落荒而逃。 “你一个凡人,怎么会来苍穹神域?”说话的神兵,浓眉大眼,正义凛然,十分不解地道。 苏晚晴两眼翻白,咬牙起身作揖道:“多谢神仙搭救。” 这里的妖魔格外猖獗,神兵则身体透明,有种要归天的感觉。 “你们是神?为何不是实体?” 她没见过神,九荒对神的记载很少,不免好奇了些。 “大战后,我们一同被封印在此,在那场大战中,神兵早已陨落,魂魄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消散在天地间,这里面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苏晚晴不免有些唏嘘,苍穹神域里封印的是妖魔,没想到神兵第一个先死在里面。 魔没死,反而更加横行无忌。 他们被关在此处,怨气大增,倘若有出去的一天,定然比五万年前还要猖狂。 苏晚晴听了,不知怎的竟难过起来,有一瞬她真的想问,他们真的不怕吗?真的值得吗? 那么多神兵,一股脑的为苍生而战。 死了也不能去投胎,只能在此经受魔气和煞气侵袭。 他们以不入轮回为代价,只为保护九荒这片土地。 她脸上如同蚂蚁啃噬,又痒又痛,苏晚晴素手轻抬,无知无觉间潸然泪下。 见面前的女子泪流满面,询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不若我们送你出去吧。” 苏晚晴用袖口胡乱擦干泪,沙哑的声音带有一丝哽咽,“我不出去。” “我是来找清心诀救人的。” 本就半透明的神魂,闻言脸色发白,垂眼道:“能让姑娘来此险地也要救的人,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朋友!” 瞧她神情坚定、自若,不似是男女之情。 总归是拿来救人的,他们没有霸占不给的道理。 苏晚晴行礼道:“各位神兵可愿指引一二,实在是人命关天,别无他法,才来苍穹神域一试。” 几人轻笑道:“既是救命用的,便跟我们来吧。” 苏晚晴没想到这么容易,好歹清心诀也是神界宝物,岂是说给就给。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直到,她看到清心诀时,仍是不敢相信。 “拿去救人吧。” 清心诀是一块发着青光的玉石,耀眼的光霎时照亮神域。 苏晚晴恍惚间,手里便多了块清凉的宝石。 她微愣,双眸写满不可思议,小心翼翼问:“我真的可以拿走吗?” 神兵温柔点头,“当然可以,这清心诀放在此处,着实浪费,若能拿去救人,我想静姝上神不会怪罪。” 她想问静姝上神在何处,假使有机会,苏晚晴想当面道谢。 就这样拿了别人东西,大摇大摆的走了,实为不妥。 似是晓得她想问什么,靠前的神兵回道:“大战,静姝上神同诸神,以不入轮回的代价封印魔神,已经陨落。” 她握紧清心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总觉得不会就这么结束。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几位神兵半透明的魂魄,逐渐变得模糊。 几人勾起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身影悄然散去。 苏晚晴用手去抓,黄沙穿过指缝,化为烟雾。 千言万语,只聚眼底一片湿润,苏晚晴全身瘫软,双腿弯曲跪在黄沙之上。 落泪时,视线模糊。 剑河攥紧拳头,化为少年侧身而立。 女子一句话,仿佛抽空了她所有元气,说:“他们是不是彻底消失了?” 亦如六年前她问水阿莎一般。 苍穹神域暗红的夜,通天的光柱插入云霄,只短短一瞬,便又恢复成无尽的血红之色。 剑河摇头,颤声道:“我们每一日的光明璀璨,万家灯火,喧闹人间,都是他们所化。” 清心诀在苍穹神域万年之久,有渡化怨气的作用,妖魔拿它没有任何用。 清心诀之所以一直在此,就是为了渡化神兵魂魄沾染的怨气,避免他们堕魔,沦为魔的傀儡,生生世世困在里面。 如今,他们魂魄随着时间流逝,逐一消失。 任务完成,没必要再守着里面的妖魔,自然想与同袍,一同归去。 暗无天日的生活,等到了苏晚晴的到来,她拿走了度化怨气的法器。 神兵魂魄经历的岁月太久,拿走清心诀,必然就此消散于天地。 剑河安慰道:“能和同袍相聚,是幸事。” 能一起走,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否则留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 时间流逝,最后消失的那个人,要看着昔日同袍逐渐离去,这种折磨,不亚于世上任何一种刑法。 第120章 天数 苍穹神域,暗红的天空幻出几道真影。 静姝身披白纱,三千发丝如绸缎置于胸前,双目似一泓清水,肌肤胜雪,容色极美。 “她真的来了,和神镜中看到的一样。” 她仍有些不确定,说:“她真的能改变吗?” 沉稳的男声,斩钉截铁道:“会,魔神亦是神,守护九荒的责任便交托到他们身上了。” 教会魔神爱苍生,这个任务很重。 他们付出了不入轮回的代价,让魔神重临人间,体会七情八苦,经过人世淬炼方能成神。 月老打趣道:“她拿了清心诀,我们便会彻底消散在天地间,我向来走得慢,你们可要等着我些。” 闻言,翎禾嗔怪道:“啧啧啧,年纪轻轻就知道磨磨蹭蹭,我看你就是懒!临走前,你把他们两个红线再绑紧点,免得断了!” 翎禾双手交叉于胸,一身金红色襦裙,衣襟处绣了两对金翅,斑斓壮阔,柔中带着英气,摇头道:“不行,你多加几根红绳,缠紧些。” 男人无语,当他红线是批发的吗? “魔神的姻缘我可掌控不了,我能做的只有把苏晚晴的红线牵到玄度身上,能不能成就不知道了。” 七万年前,烛龙大神从虚空而来,留下一句:“魔神现世,宇宙混沌,整个九荒化为灰烬,由魔重新统治。” 烛龙是创世之神,开眼为昼,闭眼为夜,能知过去未来,通晓一切觉识,掌握着宇宙昼夜和时间。 他虽幻化而死,遁入虚空,但依旧能跨越天地古今,留下预言。 至于要如何应对这场浩劫,便不归他所管。 自天道起,万物皆逃不出因果循环。 司命掌握命簿,洞察凡人苏晚晴的命格非常独特,相融相克,明明是死路,却走出了不一样的生路。 且,她的命簿竟能自动改写,每每如同新生。 司命好奇打开她的命簿,里头一片虚无。 此人竟未降世! 更为惊愕的是,苏晚晴还未诞生,便有了命盘,当真玄妙。 司命将此事,呈报给神帝。 前有烛龙预言,后有命簿变数,诸神启用神镜追溯。 神镜能追溯过去,看清未来,只不过需要心脉之血,以及诸神合力开启,方可察看未来镜像。 七万年前苏晚晴还未降世,众神猜测她或与魔神有关联,极有可能会成为阻止魔神统一九荒,最重要的关键点。 司命前往魔界寻到魔胎,取了他的心脉血,看到了未来所发生的一切。 魔神统一九荒,世间再无神明,天地陷入浑浊如同炼狱,百姓皆被屠戮殆尽,所有人只剩怨念和煞气。 不知为何,神镜显示的未来,重复了两世,结局同符合契。 直至诸神看到第三世的时候,发现那名叫苏晚晴的女子,变得不同了,尽管是一样的长相,可言行举止却大相径庭。 镜中所示,皆会发生,画面到苏晚晴来苍穹神域寻找清心诀后,便没了影像。 魔神现世,即便杀了魔胎,亦会有新的魔神出现。 于是,诸神做局,决定度化魔神...... 结局既然注定神会败,何不赌上一赌,看看魔神究竟会不会被度化。 故而,诸神取了九阴台龙心,以不入轮回的代价,将魔神封印。 魔神自小冷情绝爱,一出生便被抛弃,只有魔界之人接纳他。 倘若他一开始出生于凡界,有人度化,教导,指引,教会他如何去爱,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三千世界万般爱,总能学会一种吧。 司命睁开清冷的双眸,嫣然一笑,“以我掌管命簿上万万年的经验来看,我觉得她能成!” “神镜所示,前两世虽然苏晚晴的死,都与玄度脱不了干系,可第三世,他为她单独建造枫华殿,就足以证明魔神并非无情。” 月老说:“他封印尚未解除,之后的事不好说。” 司命没他们那么愁容,棋局已经布好,子也落下,就看魔神能走几步。 抑或......推翻棋局,也说不定。 她率先打了头阵,掌人命簿者,泄露天机,理应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先行一步。 “再见了,诸位!”清灵的声音飘入众人耳蜗。 月老气结,拍着大腿道:“都说了我走得慢,还丢下我!”红衣挥舞,倏忽没了影。 “唉——”静姝上神微微叹了口气,对剩下之人露出温婉笑容,转身跟着消失了。 翎禾侧身扫了眼月神,“可是想阿莎了?” 男人幽暗的眸深深凝视前方,“我怕见到她,她会怪我......” 也罢,她应该早就投胎了,说不定现在过着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 翎禾宽慰道:“不会,阿莎连我都不恨,岂会怪你。” 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至纯至善之人,这样的神明不该陨落。 在看到镜中所示后,月神便筹措计划,为的就是将她推离这场大战。 亲手送挚爱之人去死,只为获取投胎转世的机会。 虽说月神此举疯狂,这却是他能想到的万全之策。 以水阿莎的性子,无论最后让她离去,或是削去神籍,只要开战,她便会义无反顾上前。 若想让她远离此事,只能结束她的性命,将她困于圣山、隔绝在外,如是这样即可彻底将水阿莎踢出局。 纵使他筹划一切,步步为营。 可人算不如神算,神算不如天算。 他没料到大战影响了天地秩序,水阿莎为了夜郎城,放弃了投胎转世的机会。 更没料到,她会遇到苏晚晴。 苏晚晴为了给百里长月减轻噬魂钉带来的痛苦,独自上圣山寻找琉璃草,这才遇到了水阿莎。 种种,皆围绕魔神而起。 一切命数,已定。 在想要逃离命运时,终究摆脱不了命运的设定,所有走向、邂逅,都必定会成为推动命运的齿轮。 月神望着结界的虚影,苏晚晴二人早已出了苍穹神域。 那个少年太过熟悉,他为何会在苏晚晴身边? 翎禾自然也看到了,疑惑道:“剑河为何会跟苏晚晴在一起?他们......契约了?” 难道...... 即便水阿莎投胎,剑河和她仍有血契,不会轻易离开。 除非她神魂俱灭......水阿莎心慈,定不愿剑河跟她一块剑断魂亡。 时间到了,不待二人多想,他与翎禾神魂点点雾散于空。 苍穹神域,警钟长鸣。 至此,九荒再无神明...... 第121章 发誓 摊开掌心,上面赫然放着一块发着青光的玉石。 她望着清心诀出神,本以为会困难重重,没想到...... 一种复杂的情绪围绕在心头。 明明找到了可以救治宋皓轩的清心诀,她心里却没有那么开心。 苏晚晴有些哀怨,一方面敬佩神明,一方面觉得唏嘘,为了对付魔神,甘愿牺牲自己解救苍生。 换作她......她想......她定然不会,多疼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以一人之命,挽救苍生。 听上去很伟大,是一件很划算的买卖,但苏晚晴心底仍不愿意,甚至劝服不了自己。 她暗想,没有此等奉献精神,应该是做不了神的吧。 苏晚晴做不到这般觉悟,但她真心钦佩,没有他们的负重前行,换不来生机勃勃的九荒,百姓的安居乐业。 五万年的太平盛世,皆是由神明之躯换取。 “小主人......” 剑河感悟更深,从前只觉神族规矩多,然他只看到了表象,下了界才明白,神明付出的要比自己看到的多得多。 女子轻声道:“我们走吧。” 现在救人要紧,不是发表感悟的时候。 苏晚晴刚想御剑而行,眼底映入一抹星灰身影。 半年未见,男人飘然清冷的谪仙模样,肃立在她面前,往常清澈的眸子,不知何时添了一份冷锐。 她佯装看不见,擦肩而过。 倏忽,手臂被人抓住。 苏晚晴自然知道是谁,没有回头,冷漠道:“放开!” 良久,擎羽才松开,女子往前走了一步,又被他擒住。 “回云泽吧,我会处罚优琴的。” 她有些诧异,终于转眸看他。 男人被她盯着,那双眼睛看得他心脏发紧,率先别过头。 苏晚晴嘲讽道:“哦,你要怎么处罚。” “你会让她上九阴台受天雷之刑吗?如果是的话,你打算让他受几道天雷?倘若是三道,我可以考虑一下。” 他......杀人偿命,她是云泽之女,杀不得,而且没有证据,证明她杀的是入魔前,还是入魔后的秋梨。 优琴带的人,肯定不会出卖于她, 剩下的银甲卫见苏晚晴堕魔,下意识也把秋梨当成魔,根本不会在意她是否是人。 他是师尊的女儿,杀不得,真要追究,最大程度也就只能把她关进天牢。 苏晚晴轻轻拨开男人的手,挂起笑意,却没笑到眼底去,“就知道你做不到。” “说来,这与你也没什么关系,是我技不如人斗不过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回去告诉她,高处不胜寒,她是仙,我照杀不误。” 如今她魔气已除,再说出如此怨念的话,早没了当初的满身邪魔之气。 擎羽见她说话间,虽有执念和杀意,身上却不见半分魔气,欣然道:“你没有堕魔!” 男人的表情并不假,从前她将他当朋友。那件事后......苏晚晴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朋友。 她以为如他这般谪仙的人物,定然是将公平、公允,律例,贯彻于心,胸襟磊落无偏私。 他不是不知道优琴的有意为之,造就杀业。 就因为是他师尊的女儿,所以他徇私了。 苏晚晴知道有这层关系,很难做决断,她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圣人。 她没有奢求擎羽能帮她杀了优琴。 唯一心有所求,便是别拦她。 可他还是拦了,既然拦了,他们便再无瓜葛。 苏晚晴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她同他没什么好说的,两两相望只剩无言。 人要走,擎羽目光复杂,下意识去拦。 女子提剑抵在他胸口,那剑发着幽幽寒光,剑刃一面朝他,一面通至她的肩膀。 双头长剑,他从未见过。 脑海中自动识别出剑的全部信息。 他的记忆逐渐慢慢恢复,虽然仍是黑茫茫的一片,但总归有了东西,比如各种神兵利器,只须一眼,便能马上知晓来历。 上古神剑剑河,想来她不是近日才契约的。 在云泽时,她从未展现出真正的自己,除了炼丹,其余的没有多过显现在他面前。 这把剑是他第一次见她使。 擎羽讨厌这种陌生的无力感,近七年的相处,她仍像一张空白的纸,对她的了解从未填满过。 “再靠近一步,我杀了你!” 女子神情不像在开玩笑,他知道她会,在云泽时,她就毫不留情的刺了一剑。 擎羽带着固执,有种不怕死的冲动,猛地朝利刃撞去,“来杀!” 苏晚晴手一抖,蓦然将剑河收回灵海。 带了几许灵力,愤怒的推开男人,故而擎羽颇为滑稽的踉跄了一下。 他是不是有病,剑河乃上古神剑,捅在身上,不死已是幸事。 擎羽再厉害,不过肉体凡胎,难以招架神剑威力。 连百里长月这个魔神,被承影剑捅了一剑,都躺在床上起不来,更何况是他这副凡人之躯。 “想死,去跳河,去跳涯,或是御剑到高空再摔死,别想我动杀念、损阴德。” 擎羽听她说了这么多种死法,就是迟迟未动手,面容稍有缓和,不再清冷。 “你不杀我?那你跟我回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男人又道:“你不想回云泽,那我跟你走。” 苏晚晴蹙眉,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不杀他,不代表原谅他,更不代表要跟他回去。 “我不会跟你回去,也不需要你跟着我!” 她深呼一口气,说得决绝果断,“自你拦我时,我与你便已恩断义绝,什么恩,什么情,皆不复存在。” 擎羽觉得很累,一颗心忽上忽下,身后离苍穹神域不远,他感觉那股煞气此时就在身上,折磨着他不能自已。 “我说了会处罚优琴。”他嗓音提高,带着凌厉之气。 苏晚晴只道:“九阴台天雷之刑,或是等我将来杀入云泽!” 既然要帮她,苏晚晴便让他做选择。 她知道,他不会让优琴上九阴台,六年时间,足以看清他的为人。 其实苏晚晴从未怪他,是他自己把自己陷入一个怪圈。 苏晚晴指着天道:“我苏晚晴发誓,此生以诛杀优琴为己任,不死便不休,若违誓言,不得善终,死后永坠阎罗地狱,不入轮回。” 第122章 箭矢所指 擎羽怔怔地望着她,有一瞬的错愕。 “轰隆——”不多时,天空一声惊雷。 她是天运之子,立下誓言这刻,便不能违背。 男人钳制住她的双肩,情绪失控道:“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苏晚晴没有推开,***淡而又坚定的直视着他那双昔日温和,如今略带血丝的眸子,说:“你觉得我杀不了她?” 擎羽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万一杀不了呢,万一优琴先死了呢? 种种意外,想要破她的誓言很简单,随随便便便能让她应誓。 女子笑了,苏晚晴本就艳丽,说是妖艳亦不为过,她不常上妆。 是以,***日看起来,还算是个清冷的美人,若是略施粉黛,定能媚倒一大片男人。 她浅浅一笑,朱唇皓齿,男人不解,片刻失神后,很快又恢复如初。 苏晚晴将男人的手从肩上拿下。 他指节白皙修长,掌心温热,长年征战的原因,能摸到一层薄薄的茧。 女子就这样把玩着他的手,突然捏紧,抬眸望着他道:“你在云泽可要好好督促她修炼,她如今不过有副仙髓傍身,离飞升成仙还差得远,要多修炼才是,不然很快便是她的死期。” 苏晚晴是真的希望优琴能好好活着,最好是能多精进修为,千万别叫她失望。 违背誓言,她真的会死得很惨。 东方泛白,薄雾弥漫,四周景象轮廓开始清晰起来。 苍穹神域上方依旧是一片血红,毫无改变。 虚空中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苏晚晴。” 傀儡的记忆在她脑海闪过。 狗男人! 百里长月高悬于空,身后跟着两名大将,左侧是红衣蓝发的妖艳女人,右侧是五官异域的雪狼黑袍。 底下那两双手交叠在一块,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男人清隽的脸上登时阴沉起来,手指微微蜷曲,幽冥戒射出一团黑气,迅速向二人手背打去。 苏晚晴反应是被练出来的,甩开男人的手,转了半圈停住身子,恶狠狠地抬头盯着高空中的人。 在她甩开他手时,擎羽并未避开,手背一挡,那团黑气立马消散。 他眉梢处带着一丝不确定,“是你!” 百里长月俊颜没有表情,甚至没看他一眼,头微微一偏,命令的语气对苏晚晴道:“过来!” 过你大爷! 苏晚晴懒得搭理他,上面、下面,在场的加上黑袍,没一个顺眼的,看着就心烦! 心里不由骂了几句脏话。 见她不理人,百里长月身子一闪,便到了苏晚晴跟前,打量道:“你聋了吗?” 擎羽上前将人护在身后,“你......是魔神?” 人被挡住,他有点不爽,这才正式把目光移向他,勾唇道:“是!” 须臾,二人剑拔弩张,战意一触即发。 擎羽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妖魔,百里长月则不把仙门放在眼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然则,他们两人实在算不上仇人,不过立场不同。 倘或是凡人,说不定就算了。 偏偏擎羽剿杀魔界之人不在少数,而百里长月杀仙弑神,更是手不留情。 如此,便不是立场问题,说是宿敌,相对更为准确些。 苏晚晴并未去拦,反倒观战了一小会儿。 她发现擎羽当真不一般,战神的威名不是白叫的,凡人之躯,却能和魔神对抗,丝毫不惧下风。 百里长月此时还未解除封印,是借用法器才得以运用法力。 魔神法力就算是小小的一点,凡人都难以招架,擎羽却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两人难舍难分,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何况他们的法力在她之上,且是好几十倍,等人对完战,再想离开可就不容易了。 趁人不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样打下去,最后遭殃的肯定是她这个小鬼。 宋皓轩还等着她救命,不能在此处多待。 “拦住她!” 苏晚晴适才后退两步,就被百里长月发现。 心下恼怒,不禁腹议,打架还能分神来管她的事,真是服了!早知道当初在夜郎一刀噶了他算了。 桑颜双手环抱,笑眯眯道:“小白花,老实点免得受皮肉之苦。” 她当然不是万年蛟龙的对手。 还有黑袍这只万年雪狼,二人别说一起上,就算是只有一个人,她亦不是对手。 苏晚晴双手作揖,嘿嘿笑道:“好姐姐,放了我吧!” 女人撅起食指晃悠道:“不行哦。” 桑颜只道:“放了你,会被尊上扒皮抽筋,我不年轻了,可受不了这等罪。” 女子摇头,有些泄气,谈不拢又打不赢,只能逃了。 召唤出剑河,说:“你对付他!”苏晚晴指着黑袍道。 分工合作,逃跑的几率大些。 剑河一出,二人皆愣。 没想到除了宋皓轩的承影剑,世间还有一把上古神剑在她这里。 什么时候上古神剑,这么不值钱了,人均人手一把。 桑颜终于知道尊上为何对她如此特别了。 她......每次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桑颜被承影剑伤过,不敢大意。 一时之间,天上地下,占据两方,打得不可开交。 苏晚晴和剑河默契无间,他本就是妖魔克星,即便她境界低微,亦能对战两三个回合。 她与剑河时不时交换对手,待她接不上黑袍的招式时,剑河就会来帮忙。 苏晚晴修为没他们高,个个都乃万年大能,对阵起来压力颇大。 她咬破手指,凌空画符,随即收势旋转,数百支金色箭矢,朝他们飞去。 桑颜蓝色妖瞳骤然一聚,翻袖间无数利箭散落在地,化为齑粉。 女人红唇半勾,“雕虫小技。” 她不怒反笑,“是吗?小心后面哦。” 桑颜回眸,数以千计的箭雨朝她与黑袍射来。 苏晚晴以血画了个符号,灵力控起,一张金色的弓呈现在几人眼前,她弯弓引箭,对着桑颜而去。 “锵——” 黑袍及时斩断这凌空一箭。 似嫌箭矢威力不足。 她喊道:“剑河。” 剑河提气,幻化为一只银色的箭,箭羽泛着森然绿光。 苏晚晴如玉的手指,将弓拉成一轮满月。 上古神剑这一箭,不容小觑。 桑颜用妖力设下屏障,准备迎下她这致命一击时,二人面色微沉......箭矢所指,不是她与黑袍,而是......尊上。 第123章 中箭 擎羽不弱,纵有三层法力,仍不好对付,他并没有释放出九天玄火,也没有释放出幽冥戒中的妖力。 这人很有趣,凡人之躯居然能与他对峙,若能纳入麾下,不需要百年时间,便能轻易拿回魔族两大城池,统一魔界指日可待。 不过,可惜他愚忠...... 此人不可留,既然不能归顺自己,那只能杀掉了,他修为不错,倒是可以用幽冥戒汲取他的力量,为己所用。 百里长月有了念头,便会实施。 幽冥戒弥漫出一团黑气,包裹住男人,似要将他撕碎一般。 神识覆盖之下,很快察觉危险。 他朝底下看去,箭矢本该对准的人是桑颜,倏忽间瞄准了他。 苏晚晴冷冷望着他隽秀的脸,没有一丝不忍之情。 隔着虚空,与男人对视。 百里长月双目幽深,视线相撞,底下之人捏箭的手,无半分抖动。 她嘴角微扬,站得笔直,眼睛瞄准。 “嗖”地一声,箭羽破弦而出,顺风而发。 百里长月有一瞬的呆滞,女子神情淡淡,像一座孤冷的冰雕。 他躲不了,这不是普通的箭,剑河绕到他后心处,直直从他后背扎进肩胛骨,箭身震颤,拼命的往他血肉里钻。 苏晚晴隔着一段虚空,直至箭尖从他肉里飞出。 箭停在擎羽身边,他立马会意,握住箭支“咻”的一下,落到女子面前。 百里长月捂住胸口的血洞,从空中坠下,半跪在地,一双眸子积满彻骨的寒意。 “苏、晚、晴!”他从牙缝里冷冷抛出三个字。 这会儿,桑颜和黑袍顾不得其他,上前将人扶起。 趁着空档,她拉起擎羽风驰电掣御剑飞行,拉远了彼此的距离。 “杀了他们。”他近乎是咬碎牙道。 桑颜担心他的伤势,没有去追。 他眼帘搭着,眸中划过一份狠戾,杀意露骨,掐住女人肩骨道:“我让你去杀了他们。” 那力道似要将女人生生捏碎。 由于他手部动作太过用力,胸口的血液流淌得更加肆意,顺着玄色衣袍滴在地面。 不消片刻,晕染出一摊刺目的红。 “尊上......”桑颜险些叫出声。 百里长月松手,语气渐渐平静的吩咐道:“不管屠尽多少人,给本座把她抓来,生死不论!” “是!” 黑袍颔首,拉着桑颜便要走。 “等等!”一黑一红身影回头,听从他的交代。 漆黑的瞳孔是森然的怒意,似笑非笑道:“要活的!” 二人敛眸,遵照他的旨意办事。 太阳升起,日光洒向大地,万道金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穿插而下,清风拂过,光晕摇曳。 他感受不到温度,仰头直视阳光,犹如卑劣的老鼠不受待见,他抬头的瞬间,光便消逝不见。 一股颤栗顺着背脊席卷全身,似被凌迟般痛彻骨髓。 为了救擎羽,她竟毫不留情,一箭从他胸口贯穿。 男人心里自嘲,也是,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臭水沟渠,怎敢比拟。 苏晚晴没他心思重,那一箭纯属是私人恩怨,谁叫他嘴巴这么毒,动不动就亲人。 上一次,还对一张符起了色胆。 虽然那只是傀儡,但为她精血所化,与她并无二致,百里长月知道这符咒背后的秘密,却还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不杀他,算是恩赐了。 不可否认的是,她也杀不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能用剑河教训他一下,管不住胯下的腿和脸上的嘴,与发情的狗有什么区别。 苏晚晴属于睚眦必报的性子,何况是被那般不尊重,简直忍无可忍。 即使他救了自己,给她寻来玉兰神花净化魔气。 然,这些都不是他能随便侵犯她的理由。 哪怕只是一个吻,也不行! 她扶住擎羽沉睡的身子,这个场景她熟悉得很。 六年前,谪仙一般的男人如是这样,无声无息睡了很久。 后面才知道,只要他透支自身法力,就会沉睡不起,短则一月,长则半年。 这次不知道他会睡多久。 可以肯定的是,苏晚晴不会再等他醒来了。 翻出一颗丹药给他吃下,而后将人丢在云泽仙门结界处,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是战神,能和魔神对抗之人,没那么容易死,待守卫发现,定会拖他回去好生养着。 苏晚晴不再是六年前的人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一颗心千锤百炼过,早已没了从前的好脾性。 堕过魔的人,性格大致会有所变化,与从前相比,她多了一份胆和一份暴躁。 一路上没有停歇,剑河用了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往少阳赶去。 整夜未休息,眼下到了,紧绷的神经放松后,四肢不由软了下来。 不知为何,再进少阳,总感觉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她。 谢洛风见人来了,眼里划过一丝意外,“你寻到清心诀了?” 女子颔首,轻轻点头。 他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没有任何掩饰。 苏晚晴瞧得明明白白,并不觉得有多不妥。 起码在很多人心里,一个女人,一个连仙髓都未修出的凡人,能从苍穹神域拿到清心诀,完好无缺的回来。 确实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谢玲珑进屋,很意外,她开口第一件事,并不是询问她寻到清心诀没有,而是拉着她手转一圈,旋即才道:“你没事吧?” “没事!” 女子声音哽了一下,把玉杵摘下来还给她。 这下不止她惊呆了,谢洛风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她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清心诀不说,连玉杵都没碎。 “救人要紧。”不想再去解释苍穹神域中所发生的一切,她进入正题道。 谢玲珑惊愕道:“你拿到清心诀了!” 显然这是句废话,女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径直将男人从床上扶起,给人垫了两个高枕。 把脉后,后颈沁出冷汗,还好赶上了。 就算有承影剑护住心脉,他也活不过三日。 清心诀她没用过,并不知道如何使用,正当愁眉不展之际。 发着青光的玉石,凌空飞起,快似闪电隐入宋皓轩心脏的位置。 不得不说,清心诀不愧是静姝上神所炼。 少顷,濒临死亡的男人,睁开了眼。 第124章 醒来 “皓轩,你醒了?”谢玲珑坐在床沿握住男人的手道。 “玲珑?” 男人嗓音沙哑,像沙漠里快渴死的鱼。 苏晚晴倒了杯茶,递给男人道:“喝水。” 暗沉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消瘦的脸颊撑起笑容,他嘴唇干裂起皮,一笑,裂纹上沁出血丝。 “晚晚!”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人开心的了。 还好,还好她没事。 接过杯子的手抖了一下,水全部洒在了谢玲珑衣裙上。 男人抱歉的望着她,他现在的身体刚恢复,实在是不受控。 谢玲珑含着泪没有怪罪,他醒来后,目光就一直随着苏晚晴转动。 傻子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掸了掸衣衫上的水渍,大方得体,说:“你与苏姑娘是旧识,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和爹爹先出去,不打扰你休息了。” 随后又对苏晚晴道:“院外有守卫,有什么事,唤一声便是。” “多谢!”苏晚晴拱手道。 屋内燃着淡淡的香薰,门被人关上了,窗牗是开着的,光线很好。 风从外贯进,有些凉。 适逢秋季,冬天快来了吧,在这个世界近乎七年的时间,还未见过雪。 女子把窗户关小了一点。 重新倒了杯水给男人,他手没力气,苏晚晴一手撑着他后颈,一手慢慢喂他喝下。 三杯茶下肚,适才缓解口渴之症。 拿出药膏轻轻涂在男人薄唇之上,温热的气体喷洒在她指尖。 四下安静得出奇。 做完这些,苏晚晴问:“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男人摇头,眼圈发红,有种恍若隔世之感,能再见到眼前的人真好! 宋皓轩猛地抱住女子娇柔的身躯,闭眼虔诚的去感受怀里人的温度,缱绻不忍分开。 她颤着睫羽,轻轻地拍着宋皓轩的背,以示安慰。 昏迷了这么久,没有进食,全靠丹药和谢玲珑的灵力吊着,故此没有多少力气。 阎罗地牢那些刑具光是看着,就令人胆颤,而这些却是宋皓轩独自经历过的。 可想而知,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侥幸活下来,心底有阴影也说不定。 “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她嗓音似乎有魔力一般,宋皓轩僵硬的身子,逐渐缓和。 男人恋恋不舍退出怀抱,低眸问:“百里长月有没有欺负你!”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她陷入那个吻的回忆当中。 “没有。” 原来百里长月是骗他的,幸亏她没事。 醒来到现在,此时他终于放松了全部身心。 抬手,指腹摩挲着女子娇嫩的面颊,有点不敢用力,刚碰到她的肌肤,骤然撤回,慌张的扯了扯嘴角。 苏晚晴见他这般,心中有点不妙,这人该不会是傻了吧! 仔仔细细给人检查完毕后,吐出一口气,瘫坐在床沿。 还好,人没傻,没被骨鞭抽傻。 脑子转了个弯,心下狐疑,是不是百里长月那个狗男人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才让他变成这副模样。 女子启唇,轻声询问,“百里长月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闻言,宋皓轩眼底泛起薄薄的红,氤氲着层层雾气,双眸愈发阴冷。 握紧的拳头松开。 “她说你也在受罚。”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句话映在他脑里,挥之不去。 比起晚晚的生死不明,骨鞭的之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苏晚晴好像懂了,就是因为这句话,他才支撑到现在。 她不敢想象,设若没有逃出枫华殿,亦或没听到桑颜和黑袍的对话,他下场会有多惨。 杀千刀的百里长月。 她有些恼,为何这人会一肚子坏水。 苏晚晴沉默片刻,叮嘱道:“以后遇见他躲远些,别和他硬碰硬。” “为何要躲,我要杀了他!” 她想打人,看来这顿鞭子没把他抽明白。 魔神若是那么好对付的话,五万年前众神也不会用不入轮回的代价去封印他。 如今的魔神深不可测,更别说封印解除之时了。 苏晚晴凝视着他。 “你别去惹他,他有病!” 近七年的时间,他长开了不少,英俊炽热的少年,不再是鲜衣怒马,一腔赤诚的莽撞,看上去多了份成熟男人的气魄。 事实并非如此,他在苏晚晴面前还是这副样子,金陵城的天之骄子,骄傲是骨子里自带的,打断了仍连着筋。 “我跟你说话,听明白没有?”苏晚晴不想他犯傻,语气稍冷。 晚晚不会轻易生气,她好像变了很多,有些暴躁,眉宇间又带着淡然,却更加真实了。 苏晚晴从前轻声细语,为了改变结局,对百里长月,对宋皓轩,乃至擎羽,是一等一的好。 尽量去弥补原主丢下的烂摊子。 最后,她发现......这三个货,跟尼玛神经病一样,特别是百里长月,疯得最厉害。 不免心力交瘁,一个变态,一个疯子,一个内藏玄机。 男人目光如炬,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回话。 苏晚晴为了寻找清心诀,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出奇的累。 以后的事再说吧,此时她只想睡觉。 她起身想去问守卫,有没有多余的空屋能休息。 刚起身,袖口便被捏住,力道很轻却不容她忽略,“你去哪儿?” “睡觉!” 宋皓轩松手道:“隔壁有间空房,你可住下。” 她是真的累,疲倦的点了点头,开门就朝隔壁房而去。 身下床铺松软,躺下不过几个呼吸间,便进入梦乡。 待再次醒来时,已经过去两日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睡了这么久,肚子早已经发出了抗议。 男人见她简单的洗漱完毕,牵起她的手到屋里用饭。 满桌的美味佳肴,苏晚晴调侃道:“你在少阳混得不错啊。” 女子自顾自道:“不过也太油腻了,不适合你吃,你刚进食,不宜沾染荤腥。” 夹起一块瘦而不柴的排骨到女子碗里,宋皓轩笑意直达眼底,乖巧的点头,说:“是为你准备的。” 她的事,不止在云泽,五大仙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故此,他非常讨厌瞎子,擎羽! 人在眼皮底下,却护不住! 第125章 杀入少阳 宋皓轩用饭时不喜说话,今日倒是稀奇,对她上下打量,而后又直瞪瞪地望着她。 她吃相一向不好,抬手摸了摸唇角,没有米粒,没有汤渍。 这人在看什么呢? “你在看什么?” 男人炙热坦诚,又恢复成七年前那个少年郎,“苍穹神域很危险。” 这是自然,那里有无尽的瘴气和煞气,有万年大妖,魔气猖獗,已经不能用危险二字来形容。 “晚晚,你同我说实话,究竟有没有受伤,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有清心诀的帮助,隔天他便能下床活动,第一时间就去看了苏晚晴,她睡得香甜,脸上尽显疲顿之色。 男女有别,不好解开衣物查看。 女子找周公这两日,宋皓轩一颗心七上八下,心中没底。 探脉后,又无异常。 苍穹神域暗藏杀机,危机四伏,其中诛神阵,杀阵变化无穷。 纵使她平安归来,他仍是不放心。 苏晚晴饿了两天,夹了块红烧肉混着白米饭咽下,才道:“没事,多亏剑河。” 在异世这几年,若无剑河和千岁的陪伴与搭救,她怕是死了不知道几回了。 她心里是庆幸,带着感激之情的。 见男人不相信,苏晚晴把在苍穹神域的事,一股脑和盘托出。 宋皓轩是金陵城的天之骄子,脑子很好使,听完女子所言,登时抓住重点。 “如此说来,九荒没有神了......” 闻言,女子微怔。 她当时听了神兵的话,感触颇深,拿到清心诀黯然神伤片刻,便收拾心情,出了苍穹神域。 现在回想,细思极恐。 五万年前,众神以不入轮回的代价封印魔神,不就间接说明神族陨灭了吗? 苏晚晴食不知味,放下筷子,辩驳道:“不会的,应该......应该还有其他神。” 显然,这句话有些苍白。 倘若真的还有其他神明,魔神封印不足百年便会解除,为何还没有神明下凡,再次将玄度封印。 已知,七万年的时间里,别说飞升成神,便是仙人也没有几个。 最后一个成神的,是来自夜郎城的水阿莎,这还鲜有人知,书籍记载也就几笔带过。 除水阿莎外,此后,再无人成神。 神界无神,仙人自然飞升不上去。 怪不得如何修炼,那些修出仙髓的仙人,依旧飞升不了。 看来五大仙门之主,是沾了狗屎运,恰巧飞升成仙。 不得不说,宋皓轩脑洞着实够大。 连剑河都没想到的事,他竟能从她只言片语里,抓取到关键信息。 苏晚晴手脚冰凉,想到他是上一世杀害原主的罪魁祸首,不免胆颤。 越往后,她越是难以摸透未来的路。 苏晚晴敢打赌,即便是百里长月也没有这般大胆的猜测。 世间无神明,若这件事被天下人知道,难以想象九荒会变成什么样子? 妖魔将会肆无忌惮,占领凡间这块风水宝地。 而仙门,撑不了多久,便会成为魔界的地盘。 九荒秩序打乱,妖魔统治世界,而弱小的凡人,会沦为奴隶、宠物,亦或食物...... 二人对视,脸色惨白沉重。 宋皓轩说:“此事不宜宣扬。” 她自是明白这一点,设若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大战。 纸终究包不住火。 等百里长月封印解除,攻入天界之时,定会知道这是骗局。 一场为了维护九荒安定的骗局。 苏晚晴再无胃口,如若世上无神明,那......她要去何处寻找水阿莎师傅的血脉。 他......也参与了五万年前的大战吗? 满桌的佳肴,一时之间空气都在沉默。 突然,院外人声鼎沸。 二人面色凝重,起身前往少阳结界。 仙门山下,黑袍打伤了不少弟子。 他乃修炼了上万万年的雪狼,根本不把这些个仙门弟子放在眼里。 桑颜食指勾弄胸前的蓝发打卷道:“把苏晚晴交出来,否则......灭了少阳。” 她身后站着不少魔兵,个个戴着可怖的獠牙面具,气势凶狠。 谢洛风提气而来,醇厚的嗓音从四周扩散开,“小妖,休得猖狂!” 他好歹是正儿八经飞升成仙的仙人,自是不惧他们。 桑颜化地为气,石头,树木变成尖锐的锥子射向众人。 许多弟子不敌,结出的屏障被击碎,尖锥刺入眼珠、手臂、膝盖。 顷刻间,惨嚎声一片。 少阳之主再厉害,也经不起轮番对战。 桑颜对付他的同时,黑袍便带领人杀进仙门,两人分工协作,轻松攻入仙门。 谢洛风分心去救人,被她一掌打在胸膛,近乎飞出五米的距离,才砸落地面。 见父亲吐血倒地,谢玲珑想去扶人,女人五指弯曲,她身体不受控制,悬浮到人跟前。 桑颜转过她的身子,鲜红的指甲掐在女子颈项之上。 “都给我停下,否则我杀了她!” 霎时,所有人没了动作。 “现在能救你的,只有苏晚晴了,待会尽量表现得痛苦一些,这样......你就有救了!” 魅惑的音质,从她背后穿过,女人的下巴放在她清瘦的肩上,呼吸窜进谢玲珑耳蜗,泛着森然的冷意。 少阳弟子除去几个修为稍好一点的,其余基本倒地不起,躺着的人,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 剩下的皆是捂着丹田和胸口,嘴里溢出鲜血,有些甚至眼睛和耳朵,被锥体刺穿,画面惨不忍睹。 苏晚晴飞身前来,便见到这么一副景象。 她脸色发白,带着愠怒道:“放了她!” “小白花,你再来慢一点,少阳仙门可就不保了。” 懒得同她废话,召出剑河,“我让你放了她!” 桑颜红甲伸长,嵌入女子皮肤里,断线的血珠极速滑落。 “放人!”承影剑释放出凛凛杀气。 “皓轩......” 她的爱意藏不住,这么多人里面,唯有见到他,谢玲珑才眼圈泛红,娇弱的呼喊男人的名字。 “你喜欢他?可惜,我瞧着......他更喜欢他旁边的女人。” 桑颜的话,像一把刀插在她身上,比死还难受。 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她最是不喜,抬头道:“小白花,跟我走,她能活,若是不走,少阳、亡!” 第126章 求我 “不行!”宋皓轩拉着她的手道。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用去看众人的脸,她也知道,他们肯定希望她快点滚出少阳。 如果不是她,师兄弟们不会如此惨烈。 “我跟你走,放人!” 桑颜很爽快,将人推开,她不怕苏晚晴会半路跑了,就算没有人质,屠一个区区少阳仙境易如反掌。 五大仙门中,除了云泽难以攻破,其他仙门易如拾芥。 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难缠的擎羽,倘使他携手五城及五大仙门攻打阎罗城,单凭她和黑袍难以招架。 魔界其他两城,饕餮和苍鹰定不会出手相助。 故而,除非非必要,然,不会真屠了少阳仙境。 宋皓轩丝毫不惧,提剑就上。 任何人都别想将晚晚从他身边带走。 没有麒麟妖丹,此时他才刚醒两日,根本不是桑颜的对手。 “砰——” 女人手腕翻转,结了道印,不费吹灰之力打败了他。 苏晚晴转身,神情说不上多担心,弯弯的眉毛,瞬间***展,望着倒地的男人,只道:“好好在少阳养伤,别来魔界找我!” 似乎是怕他听不懂,又加了一句,“百里长月不会把我怎么样,但你要是来魔界寻我,我会死!” 闻言,男人用手背擦干净嘴角溢出的血,撇开谢玲珑想去扶他的手,瞳孔湛黑,冷冽的气息从身上散发出来。 她的话很明白,他怎么会不懂。 百里长月想杀她,不用等到今日,早在魔界时就会动手。 此次将她带回魔界,很大几率不会有性命之忧。 倘使宋皓轩去找她,一旦暴露,她便会设法救人,如此便将自己陷入险境,不仅救不了人,反倒会害了自己。 宋皓轩握紧剑,沉着脸应下。 “走吧,小白花。”桑颜得意洋洋,想去搂人的肩。 音落刹那,剑河随她意动,幻化为一把精致的双头匕首。 “扑哧——” 一切发生得太快,没有人会想到苏晚晴会这么做。 桑颜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她将匕首扎进自己腹部,生生研磨一圈,而后拔出。 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她当真心狠,不论是对尊上,还是对她。 黑袍推开她,连忙输送妖力给女人止血。 苏晚晴不以为然,全程异常冷漠,低眸看着匕首上的血出神,“你杀了那么多人,我只捅你一刀,很划算不是吗?” 黑袍魔气倾巢而出,想与她动手,被怀中的女人及时阻止。 在枫华殿小看她了,她与那些接近尊上的女人果真不一样。 半年的时间,此时才算真正的认识她。 苏晚晴俏眼微眯,噙着笑意道:“走吧,不是要回魔界吗?” 她是修炼了上万万年的妖蛟,剑河虽是神剑,可她这个宿主自身修为不高,并不足以杀她。 适才,是桑颜没反应过来,否则伤不了她。 捅的这一剑,可令她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了,能少为百里长月做很多坏事。 少阳此次损失惨重,魔界的人亲自来找她,还杀了那么多人,宋皓轩与她相识,以后定会对他有诸多怨言。 说不定会将他赶出少阳。 没有仙门愿意要一个与魔牵扯不清的弟子。 由于桑颜中了她的算计,一路上走走停停。 苏晚晴乐得自在,有风景可看,权当游山玩水了。 不过,速度再慢,终归还是到了魔界。 这次,没有混元丹,进入魔界短促间,她便受不住了。 瘴气与煞气以及无数的魔气,相互交融在她身上乱窜。 黑袍二人没有管她,阎罗城像似一个世纪那么远。 为了防止她逃跑,她走在魔兵中间,憋着气,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最后实在撑不住,两眼一抹黑,倒在了地上。 魔兵见状,不知从哪找来一块破木板,一前一后抬起人,不再像方才行动缓慢,疾步朝阎罗城的方向而去。 阎罗殿—— 黑漆漆的大殿,无幽不烛。 男人从大叶紫檀的雕龙宝座而下,傲然睥睨端量着她。 苏晚晴身体像被车轮来回碾压,痛到哆嗦。 她侧身趴在地面,一双绣着金纹的靴子,踱步到她面前,未见到脸,强烈的威压便席卷而来。 百里长月缓缓蹲下身,捏住女子下颚,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他身体单薄削瘦,隐隐比几天前看到的更加孱弱,“魔界的瘴气如何?” 苏晚晴勾唇道:“我的评价,不如苍穹神域。” 倔强、固执、嘴硬,一向是她做派。 苍穹神域是他的黑点,无端被封印五万年光阴,它日封印解除,这笔账定要和神族好好算算。 他很生气,瞳孔是森然的怒意。 是杀伐,是露出野兽般的凶光。 种种迹象表明,他不知道这世界早已没了神明,他的恨意永远也消散不了。 苏晚晴一诈,便诈出来了。 不知道最好,不然九荒就要遭殃了。 男人不明白她死到临头笑什么,双眸猩红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要杀就杀,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她当然不会蠢到以为百里长月不会杀人,只不过不知道他为何三番两次想杀她,又不下手的原因。 若是因为噬魂钉,以她之见,他现在法力无边,不需要丹药,亦能压制噬魂钉发作时的痛苦。 况且,他又不是不能自己把噬魂钉取出来,非赖着她干嘛。 百里长月嗓子干哑,有些弄不懂她,昔日怕他怕得要死,现今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沉默片刻,忽然轻嗤一声,嘴角的笑慢慢凝结,“想死很容易,想******安安的活下去,很难。” 百里长月狠戾道:“既然你不喜欢待在枫华殿,喜欢往外跑,就换个地方住。” 他眉宇间透出危险的压迫,扼住女子脖颈,逼她看着自己,眼梢之下是幽然的墨色。 苏晚晴吸入太多瘴气,邪气侵占五脏六腑,此刻完全没了与他叫板的力气。 见她一副要死不活脆弱的模样,百里长月适时发出善心,将她碎发别在耳后,轻声道:“求我,你便可以继续住在枫华殿,不用被魔气所腐蚀五脏六腑。” 苏晚晴撑起身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附到他耳廓道:“做、梦!” 话音刚落,倒在了男人颈窝处。 第127章 抓入地牢 阴冷潮湿的地牢,苏晚晴浑身没劲,每每呼吸,胸腔牵扯后背隐隐作痛。 她躺在一张榻上,准确的来说那不叫榻,而是一张非常简陋破败的木板。 棉被有股霉味,躺在上面,令人作呕。 桑颜见榻上的女子如此痛苦,提醒道:“尊上,瘴气和煞气侵蚀五脏六腑......会死。” “你受伤了,下去休息吧。” 她虽被苏晚晴所伤,却没有被恨意冲昏头脑。 尊上对她很不一般,只不过还不明白自己的心,不承认罢了。 如若她真出了什么事,亦或被尊上失手杀了,届时幡然悔悟,只怕为时晚矣。 到时,指不定他会发什么疯! 作为属下,她希望尊上能带领他们走上巅峰,统治九荒。 但......如果这一切,被一个不确定的因素摇摆,未必是件好事。 苏晚晴便是这个不确定因素,为了大局,她希望她死,为了尊上,她又希望她能活下去。 桑颜面色凝重,闷声不语,径直出了地牢。 也许,在她心底,为了称霸九荒的大业,她觉得苏晚晴该死! 趁尊上心里的种子,还未发芽结果,及时湮灭掉,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转身看了眼角落里的女子,桑颜隔空在心底默道:“祝你好运!” 苏晚晴意识苏醒,耳畔的对话,听得很清楚。 她强撑起眼皮,视线昏暗,一道身影坐在黑檀靠椅上,慵懒怠倦地睨着她。 “痛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男人自言自语接着道:“瘴气而已,不及我一箭穿心痛。” 他没有自称本座,或是吾,暂时放下了魔神身份,此时只是凡人百里长月。 封印没有完全解除前,他仍是凡人之体,那一箭,是实打实的射进心脏,也是真的疼。 地牢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整个空间寂静得吓人,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苏晚晴屏气慑息,想降低这种诡谲感。 一个姿势躺太久,她想动,无奈吸入太多瘴气,牵一发而动全身,痛得她叫出了声。 昏暗里,那道冰得掉渣的眸,玩味地看着她发出痛苦的呜咽。 “你竟为了擎羽,用上古神剑杀我。” 男人起身,居高临下审视她,“他们都说魔神冷情绝爱、暴戾恣睢,是个没有人性的畜牲。”他低声嗤笑,“吾看不然,你比本座更加薄情寡义。” 他眼神发冷,犹如毒蛇,乘其不备便会将她咬死。 苏晚晴懒得搭理,等他自己发疯,反正发泄完,累了总归会去休息。 七年的时间,日日相处,抵不过中途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 女子表情淡然,让他更为恼怒,阴沉的脸,拉起她躺在榻上的身子,双目充血道:“本座最讨厌你现在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寒芒掠瞳,百里长月把她按回榻上,两腿分开跪在她腰侧两边,将她手腕高举于顶。 知道男人意图,她想反抗,奈何身子痛得发颤,根本使不出力。 凝神想召唤剑河,岂料灵海一片空洞。 百里长月噙着笑,“没用的,我封住了你的灵海。” 她在心底飙了几句脏话。 呼吸紊乱,苏晚晴别过脸,拒绝与他有任何亲密接触。 男人脸黑了几度,竟也不恼,放过了她的唇。 正当她以为百里长月恢复正常的时候,带着冷意的薄唇,打起了她脖子的主意。 一重一浅,反复啃咬着女子白皙的颈项。 像是孩童得到了什么稀奇的玩具,爱不释手,舔弄着她的喉管,而后又像一只吸血鬼,獠牙伸出,撩开衣襟,一口咬在她肩颈之上。 “嘶——” 苏晚晴彻底从疼痛中清醒,这甚至比瘴气入侵,更加让人欲哭无泪。 他的唇很冷,落在肌肤上却像铁浆一样灼热。 腰间那只手,迫切地想去解开的她的衣裳,男人的唇渐渐往下移。 邪气入侵,五脏六腑之痛她能忍。 唯一害怕的便是这个。 察觉到人的表情,百里长月很满意,她越是倔,他就越想让她服软。 他埋头含住她莹白的耳垂,声音低哑道:“求我,我就停下。” 狗男人! 苏晚晴出了名的倔,强烈的激发了她的战斗欲,“我看你是没被捅明白。” “你要么干脆点杀了我,否则,你胆敢再用你的骚嘴碰我一下,我就再往你心脏射一箭!” 寥寥两句,足以让他抓住重点。 她是为了报复,所以才向他射箭? 很好,不是为了别人就行! 突然,百里长月骤然拧起眉心,她用词粗秽,实在不雅。 堂堂魔界之主都听不下去。 别人还好,她说不行! 男人眸子微挑,蕴含着危险的压迫,捏住她的腮,声色俱厉道:“别让我再听见这些粗鄙之语,从你嘴巴里说出来。” “否则,我亲自割了你的舌头!” 苏晚晴吞咽着口水,死了还好,半死不活最惨。 一个魔神,又不是没听过比这更脏的话,装什么清高,本质上还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狗、男、人!” 她疼得嘴发颤,仍是忍不住心底那点恨意。 “苏晚晴,你就这么想活活被疼死?” 男人似乎是想到什么,抱着娇小的身躯来到牢房的另一头。 一股腥味窜进她鼻腔,侧眼往下看,二十米左右的地牢,深度将近两米的坑,里头全是各种各样吐着信子的毒蛇。 五颜六色,泛着寒意。 本就潮湿不通气的地牢,更冷了。 百里长月佯装要把她扔下去。 见状,她瞬间有了力气,身上的疼痛霎时消失,两只手环住男人脖子。 娇弱的身子往他怀里钻,酥胸紧贴在他胸膛。 男人划过一份躁动,沉声道:“我刚刚说的话,听懂了吗?” 苏晚晴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难过,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压下,终于挺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见她脸色发白,眉头紧锁,就差没哭了。 黑蛇闻到血腥味,吐着信子往他腿上爬,百里长月冷脸,一脚将它踢开。 苏晚晴方才在他怀里挣扎时,幅度过大,胸前的伤裂开,血泊泊地流,仿佛要将他抽干。 痛就痛点,反正不会死,百里长月毫不在意,抱着怀里的人,稳健地走出了地牢。 第128章 肮脏回忆 苏晚晴再次睁眼,不知道过了几天,微弱的灯光,不妨碍她看清室内的布局。 巨柱耸立殿顶,屋内家具少得可怜,但该有的一样不少,处处透着别致。 中央摆着一鼎铜炉,不知道是什么香薰,闻了之后,心肝脾肺肾舒服了不少。 她撩开深蓝色的床幔,再看了眼沉香的床榻,完全可以肯定,这是百里长月的殿宇。 外面那条廊道背后,便是枫华殿。 奇怪,按理说他住的殿宇,应该魔气更甚才对,这里反倒没什么邪魔之气,空气似乎比外面更为纯净。 太阳穴突突地跳,脑海里传来剑河的声音,“小主人,玄度封了你的灵识,你暂时召唤不了我,我切割了一道裂口,可以与你对话。” 是剑河! 她差点没跳起来,有个能商量对策的人,以她现在的形势,已经很好了。 见女子准备脱口而出,剑河立马阻拦道:“小主人,别出声!我们有血契在身,你想说什么,集中精力在心里告诉我就行了。” 幸亏剑河提醒,差点忘了魔神的神识,能覆盖整座阎罗城。 “剑河,该怎么出去。” 这是她目前最想问的问题,也是最想做的事。 良久,少年嗓音发紧,“暂时还出不去。” 意料之中,并不气馁。 第一次是运气好,才离开魔界,这次恐怕没有那么顺利了。 同样的坑,百里长月不会跌倒两次。 她穿好鞋袜,走了一圈,四下无人,刚想出去打探一下情况,背后便响起质问的男音。 “又想跑?” 苏晚晴蓦然回首,见人煞气凛凛,她无语,难道自己不该跑吗? “以你现在的法力,不用我炼丹治疗你的腿疾了吧,至于噬魂钉,你大可自己取出来。” 女子声线如春日里的柳絮,让人抓不住。 她话里话外,贯彻一个“走”字! 百里长月眼尾梢红,暗藏嗜血的戾气。 “苏晚晴你需要明白一件事,首先吾杀不杀你,取决于吾今日开不开心,其次,往日你对吾所做种种,本座不敢忘怀,没有吾的同意,你哪儿都别想去!” 男人按住她的后脑,附在她耳蜗道:“留下来赎罪,好好补偿吾,本座会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一个魔神居然能讲出赎罪二字,可谓是令人大开眼界。 “你杀人、弑神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去赎罪。” 百里长月似是听到什么好玩儿的话。 少顷,威压展开,宛如修罗场的魔鬼,凛然的杀意不加任何掩饰,眼神森寒阴冷。 “他们要杀吾,难道本座不能还手?只能任由他们欺辱杀害?” 苏晚晴来劲了,杠到底道:“难不成都是别人想要杀你,你若无害人之心,诸神何至于封印你五万年之久。” 男人桎梏她削瘦的双肩,“吾也想问问,本座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吾!一统九荒有错吗?你告诉吾,有错吗?” 她紧绷着身体,不敢动弹,生怕他一用力,把她肩胛骨捏碎。 见人蹙眉,轻咬唇瓣,极力忍耐,百里长月眨了眨眼,静静地立着,突然觉得很累,漂泊的心无限下沉。 几乎是恳求的语气,“留下来吧,吾需要你!”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一个没得感情的怪物,如世人所说,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卑鄙龌龊,暴戾恣睢...... 这世上所有不好的词,都能用在他身上。 小的时候,妖魔只想汲取他的力量,谁都想掌控他,以此来得到无尽的法力。 在还不会控制自己能力的时候,养父把他当狗养,为了填饱肚子,要去和畜牲抢食。 某天,养父喝醉了,他最怕他喝酒了,一喝酒便会发酒疯打他。 太疼了,少年四肢修长,却无二两肉,脑袋破了,骨头折了,这还都只是家常便饭。 他的力量很不稳定,时有时无。 那次可能太饿了,又或者太恨了,释放出的戾气化为能量。 没有意外的,养父被自己亲手杀死了,他太饿了,除了裹腹,想不到其他的事。 故而,他把尸体吃了,人肉其实并不好吃,也有可能义父太老了,他不精于修炼,嗜酒如命。 肉里有一股奢靡的酒味,很恶心。 接下来,不出意外,他被人发现了食同类。 其实这在魔界不是件大事,屡见不鲜。 他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他没有拒绝的权利,被人送进了斗兽场。 斗兽场是个充满死亡冷寂的地方,起初他是害怕、恐惧的。 后来,他发现每次释放戾气、杀念的时候,力量便会成倍的增长。 杀人似乎是件很简单的事,他没有感情,只想杀人,唯有赢,才有饭吃,有宝物可拿。 直到后面......他不想再做困兽,他开始想坐高台之上,睥睨底下的人。 那会是种什么感觉呢...... 没用多久的时间,过程虽然血腥,为了成功他不在乎。 他不在是斗兽场,做困兽之斗的那一个。 权利转换,成了赌场的尊客。 人最痛苦的是清醒,百里长月则不,因为从降世起,他从未混沌过。 那些苦痛,仇恨,杀念,都将为他所用。 他喜杀戮,仿佛那样他便不在是一个人,惨叫声很聒噪,通常他会把人的声带割了,再慢慢折磨。 那些欺辱过他的人,太脆弱了,还没玩够就死了。 大战被封印后,他坠落到凡间,再次变成了任人挑选的畜牲。 遇到了如养父般的苏晚晴,这个他之前信誓旦旦,封印解除后第一个想杀掉的人,突然有一天变好了。 人生的第一束光,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强行照亮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涤荡他肮脏的灵魂...... 有时候百里长月会想,是不是在做梦! 魔神没有梦境。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早就死在了五万年前的那场大战里,所以才会做那么美的梦。 第一次有人不求回报对他好,不是因为他魔神的身份,更不是为了汲取他的力量。 纵然苏晚晴一开始有几分想弥补他的意思,但这份好是实质性的。 她说她想做一个好人,会尽量补偿他,她做到了。 百里长月很贪心,希望这份补偿,是一辈子,而不是白驹过隙,稍纵即逝。 思绪回笼。 最终,他没有等到苏晚晴的回答。 第129章 赌场 魔界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阴森恐怖,与人间相差无异,只是多了些光怪陆离。 遍地的彼岸花,妖娆艳丽,总能吸引着她的眼球。 百里长月好像开智了,没有再关着她,任由人满阎罗城乱窜。 他把玉兰神花炼制成了一小块紫色玉珏,佩戴在腰间,便不会被瘴气入侵。 苏晚晴查看过殿中铜炉的香,除了有宁神的功效,还能化解五脏六腑内的邪气。 可能怕她无聊再跑,百里长月对她的管制宽松了许多。 除了不能离开魔界,她在阎罗城基本是能自由出入的。 苏晚晴闹过几日,皆被男人无情拒绝,最后以两人阴着脸而结束。 此举过后,是长时间的冷战。 苏晚晴耐性很好,无人能超越。 因而,率先低头的多数是百里长月。 后来,他学聪明了,学她一样不搭理人,不论苏晚晴问什么,或是说什么要走之类的话,他皆是推聋妆哑。 有时把男人惹烦了,便下令让人带她去地牢住两天,用毒蛇吓唬她。 这日,苏晚晴烦了,非要出去不可。 原因很简单,她需要修炼,不能长此以往待在磨界。 她修的是康庄大道,不是邪修,自是不能在魔界修炼。 这里有魔气、瘴气、煞气,偏偏没有灵气,根本不适合她修炼。 百里长月闻言,只道:“既如此,你便修魔功心法。” 更坦言要亲自教导她。 是以,苏晚晴再也不敢提离开的话了,好不容易把魔气净化干净,保住了如今的修为,若真成了魔族一员,之前的罪岂不是白遭了。 她向来不看重名门正派,妖魔鬼怪之别。 在苏晚晴心里,不管在何地,都有好人和坏人。 生而为妖魔,不一定就是坏蛋,自诩正派人士,亦不一定是好人。 在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 “好坏”两词,过于宽泛。 奈何,想法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常规大道便是如此,她想修仙,就只能离开魔界。 既来之,则安之。 她想,百里长月总不能关她一辈子吧。 灵海被封,使用不了剑河,想悄无声息出去比登天还难。 她浪费的时间越久,越是心绪难安。 秋梨的仇一日未报,她便觉得日子无比煎熬。 百里长月见人神情恹恹,道:“无聊了?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能修炼,倒不如去瞧瞧他口中那个有趣的地方。 穿过热闹的集市,苏晚晴盯着牌匾,无语道:“这就是你说的有趣的地方?” 女子仰头,牌匾靡费,金灿灿的勾勒出两个大字,“赌坊——” 这字像是纯金打造,有种让人想凿下来的冲动。 金子不是仙域和魔界流通的货币,只做装饰。 金晕晃得人眼睛疼,这不是普通金子,应该是加了灵石刻造而成。 百里长月见她一副痴傻样儿,弯唇笑道:“走吧,小财迷。” 女子往后退两步,摆手道:“拒绝黄赌毒,我不去!” 开玩笑,她全身上下半颗灵石都没有,去里面看人赌钱吗? 那多没意思啊! 男人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苏晚晴几乎全部的重心都掉在他手臂上,窘迫道:“我没灵石,半颗也没有!” 闻言,人才停下,她埋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跟本座出来,你负责花钱就行了。” 她愣了愣,有些感慨,从前在夜郎城的时候,她负责结账,男人负责花钱。 来到魔界,画风一转,她成了穷鬼! 百里长月今日有种皇帝微服出巡之感。 身着白衣劲装,发冠高束,眉眼清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世家偷跑出来,闯荡江湖的公子哥。 赌坊明面上是赌钱,实则暗藏玄机,地底建造擂台,高席之上是层叠交错的座位。 待人入坐完毕,“咣”的一声,烛光全部熄灭。 顷刻间,四周石壁上亮起了五六个火把,首排和末排,分别站着数十名凶神恶煞的守卫。 底下,铁门左右两边站着两名男子,一个瘦弱得像小鸡,一个壮得像头牛。 “请问两位贵客买谁赢呢?”穿着紫衣锦缎的小厮问道。 这里面很黑,但她仍能看清小厮的穿着,不禁咋舌,赌坊是真赚钱啊。 看样子,不止是单纯的赌钱,最赚钱的应该是眼前的黑拳比赛。 “你想买谁赢?” 苏晚晴摇头,她不喜欢血腥的场面。 男人随手将一袋灵石丢在小厮文盘中,森然道:“我买他赢!” 顺着他指的方向,是那个瘦弱的少年! 她有些错愕,百里长月是犯病了吗?璀璨的灵石就这样白白送人,实在可惜。 “下注!” 苏晚晴侧眸,漆黑的密室,烛光闪烁,男人双目忽明忽暗。 她有种百里长月在逼她下注的错觉。 一场擂台的比试,很重要吗? 罢了,左右不是她付钱。 既然他选瘦弱的那名少年赢,那她便选另外一个。 如此,灵石不至于全赔了去。 “我压他赢!” 周遭人都在热烈地讨论谁会赢,一两个还好,全部集中在一块,就很吵了。 小厮站立不动,眼珠子来回扫。 见百里长月不给下注的灵石,苏晚晴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缄默,射出两道寒光,咄咄逼人,咬牙表示不满。 苏晚晴茫然,这是咋了?怎么无缘无故生气了?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魔神的心思更难猜! “那我选他?” 话音落下的刹那,百里长月很阔气的又摸出一袋灵石,丢在文盘上。 小厮见状,心满意足地作揖退下。 苏晚晴搞不懂,为何偏偏两注都要压同一个人。不解道:“为何把全部灵石都压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默默不语,冷冷俯视底下的人影。 比赛开始,两道铁门自动往上移。 少年太过瘦弱,明显不是壮汉的对手。 倒不是苏晚晴以貌取人,而是她察觉到少年气息微弱,乃垂死之相。 她医术说不上绝顶,拿来看相够用了。 如她所想,不过六个回合,少年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应该是长久打擂台的原因,旧伤难愈,又添新伤。 长此以往,寿命缩短,撑不了几场擂台比试,便会气绝身亡。 第130章 斗兽场 少顷,少年背部骨裂隆起,衣服撕裂,巨大的龙猫凌空跳起,抓向壮汉。 汉子被惹怒,摇身一变,牛头人身,打得不可开交。 苏晚晴愣了一下,这不是黑拳擂台比赛,而是斗兽场。 心思微沉,男人立即坐实了她的想法。 “输的人会死。”他声音平淡无波澜。 苏晚晴眸光骤然缩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是在夜郎城,遇到这种事,她必然会管。 可,这里是魔界,没有完善的律法,贩卖、食同类,司空见惯。 阻止不了,也杀不完。 他们随本心而行,不服任何管教,哪怕是魔神,亦是如此。 周遭尖叫声不绝于耳,叫嚣着少年是废物。 底下的龙猫奄奄一息,他起不来了,这场困兽之斗,他已经输了。 苏晚晴有些忧心,妖魔如此残暴,假如他们知晓九荒无神明,世间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救救他好不好?” 她转头看着男人,周围太过吵闹,有一瞬的错觉。 直到一双泛着凉意的手包裹住她,她才回过神。 魔神竟然说要救人,是不是代表他正在改变了呢? 要是能引他向善,九荒万物生灵岂不是多了一份希望! 她目光朦胧,而后拨开层层迷雾,坚定道:“好,救!” 二人在黑暗中对视,好似爆出强烈的火花,细碎星光倒映进彼此的双眸。 这一刻,他不再是人人惧怕的魔神,只是一个偷跑出来玩的世家公子。 她和百里长月没有使用法力,全凭拳脚功夫。 飘逸的裙摆,凌厉的招式,在嘈杂的环境里交错展开。 男人俊美得有些过份,墨发高束,双眸并无戾色,反而清澈明朗,眼稍透着红,汉白玉的劲装穿在身上,是出尘的贵气。 在浑浊的魔界,多了几分炊烟袅袅的人气。 “小心!” 百里长月拉着她手腕凌空转了一圈。 她落地后,调侃道:“武功不错嘛!” 二人背靠背,握紧拳头,彼此将最危险薄弱的罩门,交给对方。 没有任何法力的加持,便把赌场的守卫打得节节败退。 明明两人是第一次以队友的形式战斗,却格外的默契。 除了剑河,他是第一个不必提醒,不言自明的人。 酣畅淋漓的一战,直到抵达安全的地势,他们才停下。 男人把扛在肩膀的龙猫,扔在地上,苏晚晴眉心一跳,瞪了他一眼。 少年受着伤,眼看快升天了,能不能救还不好说,被他这么一砸,怕是凶多吉少。 苏晚晴轻喝道:“干嘛那么用力,你想他死吗?” 她蹲下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将随身携带的丹药,喂给人吃下后,抬头道:“现在怎么办?” 命是保住了,接下来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 “既然没事就走吧。” 男人面色蓦然阴郁下来,与刚刚截然相反。 苏晚晴摸不透他,喜怒哀乐变化莫测,方才那个正常的人,好似不是他一样。 回去的路上,苏晚晴悄悄观察他的表情,薄唇挺鼻,白衣纤尘不染,他武功当真厉害,无人能近身。 他嗓音清润温和,“别看我,看路!” 被人发现了,苏晚晴也不忸怩,大胆地盯着他侧脸问:“为什么要救他?” 男人无言,瞬间恢复在夜郎城罕言寡语的模样。 就在苏晚晴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那人停顿脚步,说话了。 “很久以前,我也希望有人能救我于水火。” 他声音很轻,更像是对自己的呓语。 苏晚晴不大懂这层话里的意思,很久以前,是多久?五万年以前吗? 魔神也希望被人所拯救,有天神的眷顾。 忽然想起什么,等抬眼时,那道人影已经出她的视线很远很远了。 她小跑上前,喘气道:“你上过斗兽场?” 百里长月没有侧眸去看女子神情,甚至于是害怕看到。 可心里又有点好奇她是哪种表情。 是同情,可怜,还是两眼空空无所谓呢。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是小的时候吗?”她继续追问。 男人停住脚步,苏晚晴见人没跟上,转过身疑惑地望着他。 百里长月回答:“嗯,小时候。” 魔神的小时候,那应该是五万年前,还要往前推才对。 “与方才那个龙猫少年一样大吗?” 男人颔首,带着探究的目光凝视着她,千愁百感的酸楚交汇于心底。 有点令人唏嘘,若是有人帮助他,爱护他,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体会了被爱的滋味,会不会成为不一样的魔神呢? 就在他的一方世界,做个人人敬仰的魔尊,说不定神明也不用献出生命来封印他了。 百里长月眯着眼,她的表情只有感叹和唏嘘,且一看便知道,这不是因为他才发出的感慨。 她在惋惜什么? 男人掐住她的下巴,旋即用指腹摩挲着她白嫩的脸颊。 “在想什么?” 苏晚晴对危险很敏感,这是从他身上练就出来的本事。 拍开他的手,环臂道:“我在想你小时候肯定很讨厌。” 百里长月被她的话扎得千疮百孔,激起的戾气,往下坠,而后消失无影。 他冷酷依旧,只不过不再那么凛冽,“不错,见过吾过去的人,确实不会喜欢吾那样的小孩。” 没有人会喜欢跟狗抢食,杀人如麻的少年。 那些记忆,除了他,没有人会再记得。 凡是折辱过他的人都死了。 被他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世上再不会有人看过他卑微,低贱的少年时期。 少年尔后的世界,给世人留下的印象,只剩无尽杀戮。 百里长月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在笑,转身死死地盯住她,面色发冷。 她在嘲笑他吗? 从斗兽场出来,天早已黑尽,血红的天缀满了星星。 苏晚晴黑眸发亮,月色下,女子宛若精灵,“我小时候也很讨厌,天天吃竹笋炒肉,我娘一天打我三顿。” 她双手笔划道:“那么粗的棍子都打断了,我都没哭!” 百里长月僵硬的身子,终于有了反应,“为何打你?” 她是夜郎城世家嫡女,出生便是众星捧月,受尽宠爱,怎会舍得打她? 第131章 鄙视他身材 苏晚晴瘪嘴,小时候家里穷,母亲上班回来还要做饭,做家务。 可能压力太大,脾气不太好,所以经常对她发飙。 最重要的是她小时候就很倔,经常顶嘴,加上有个弟弟的原因,总感觉自己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曾经还因为吵架,跟母亲绝食,小孩子饿了一天,走不动路,只能躺在床上。 母亲脾气也倔,最后看苏晚晴实在饿得不行,快要昏死的时候,才给她喂了一碗盐水。 长大后,才明白父母的不容易,为了生计四处奔波,没什么文化,教不了孩子什么人生哲理。 遇到什么事,只知道棍棒之下出孝子。 因此,苏晚晴小时候没少挨揍。 女子仰起头,极力抑制住,企图把眼泪憋回去。 有点想家了! 微凉的掌心,蒙上了她那双晶莹润泽的眸子。 男人嗓音蛊惑人心,将她拉近怀里,“想哭便哭吧,本座不偷看。” 人在委屈的情况下,能经受得住谩骂,嘲讽,唯独不能接受安慰。 因为一旦有人开口安慰,泪便如洪水决堤不止。 苏晚晴削瘦的肩轻颤,嘴唇忍不住哆嗦起来。 豆大的泪珠滚进男人掌心,犹如烈火将他灼伤,猛然拿开覆盖在她眼睛的手,仔细打量,除去一片湿润,完好无损。 女子停止抽泣,狐疑地望着他。 狗男人,嫌她眼泪脏! 苏晚晴胡乱抹了把眼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走了。 徒留他一人站在原地。 苏晚晴收敛心神,暗忖太丢脸了,在魔神面前掉眼泪,岂不是承认自己懦弱吗? 看他方才那个样子,说不定回去睡着都能笑醒。 苏晚晴冷着脸,决定这段时间都不搭理他,免得拿她哭的这个事情大做文章。 他一天到晚就想让自己服软,恨不得让她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求他放过自己。 她就是不能让这个狗男人得逞,一定要逃出去! 隔天晚上,转机来了,这是她逃出去的好时机。 婢女,妖仆搬来了一箱箱灵石,还有漂亮的衣裳,精致的首饰。 苏晚晴这几年忽高忽低的生活质量,特别是在云泽,让她知道了灵石的重要性。 在苏家,她不用担心生计问题,在云泽就不行了,穷得响叮当。 此时见到这么多好东西,有种做梦的感觉。 即使她不是个财迷,但谁又会嫌钱少呢。 她讶异问:“这些都是给我的?” 婢女行礼道:“是的,尊上说苏姑娘还想要什么,尽管说便是。” 百里长月在搞什么东西,无端送她这么多灵石干嘛! 随意翻开一件绯色衣裙,太招摇了。 自从来到魔界后,吃穿用度都不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没有挑食,给什么吃什么,衣裳亦是。 因此,在穿着这块,她是有意见的。 苏晚晴向来不喜招摇,偏偏为她准备的衣物,格外浮华。 衣裙皆是上上之品,她是俗人,不懂布料的门道,是听婢女送来的时候说的。 就拿她身上穿的鲛绡纱来说,此乃鲛人所织,薄如蝉翼,清凉亲肤,光泽闪耀。 穿它在外面走一圈,特别引人注目。 “衣裳、首饰,可还满意?” 男人款款走上前,黑曜石般的瞳孔蕴含着柔光。 他吃错药了? 苏晚晴心头一悸,有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如闪电般划过。 她拿起一支凤凰步摇,问:“你送我这些做什么?” “你穿得太寒酸了。” 苏晚晴蹙眉,提起的裙摆又重重放下,这不是他让婢女送来给自己穿的吗?怎么又寒酸了? 难道善变,反复无常,是魔神的天性? 男人扫视她一眼又道:“你不是说半颗灵石都没有吗?本座给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会那么好心送她灵石,必有所图! 苏晚晴眉尾上挑,“说吧,但是呢!” 但是不能跑,否则打断腿,或者用捆仙绳绑起来。 良久,他才说:“本座只是觉得你这张脸,生得马马虎虎,灰容土貌,若不加点配饰捯饬捯饬,简直不堪入目。” 哪个女人能受得了,别人说自己丑。 苏晚晴第一个忍不了! 呛声道:“我丑,你好到哪去?瘦骨如柴,面无二两肉,要身材没身材,要腹肌没腹肌,一看就知道你肾不好!” 婢女,妖仆们将头埋到最低,生怕魔尊大人一生气,把满屋子的人全杀了。 苏姑娘也忒大胆了,竟敢这么和尊上说话。 见人眉间透着不悦,极力压着气性,苏晚晴一点也不害怕,环臂道:“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喜欢什么样的身材,是宋皓轩?还是擎羽那种?” 什么跟什么? 他脑回路当真清奇,居然能从这上面扯到他们二人。 见人傻愣着不回答,百里长月眉眼一低,“我问你话!” 苏晚晴懒得同他废话,随便抛出一个名字,“擎羽。” 而后又认真想了一下,补充道:“其实他们两个都不错。” 一个长年练剑,四处闯荡,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宽肩窄腰,加上英俊的五官,确实优越。 至于擎羽,谪仙一般的人物,琼林玉树,相貌、身材、气度俱佳,世上哪个女人不喜欢。 气氛一下沉闷到了冰点。 苏晚晴感受到了,轻咳一声,挠头道:“那个,我要睡了,你快回去吧。” 他心里像罩上一层愁云,有种深深无力的挫败感。 冷眸撇了人一眼,挥袖离去。 路上,有魔兵来报,说是抓到了潜入阎罗城的奸细。 “何人派来的?” 魔兵说:“楼狱城。” 百里长月轻嗤一声,是饕餮。 “问出什么没有?” 魔兵道:“没有!” “废物!”不待魔兵请罪,男人手指微微弯曲,“咔擦”一声,那人全身骨头粉碎,顷刻化为乌有。 饕餮终于有所行动,不过派一个奸细来,实在太过愚蠢。 怎么说也待在他身边万年之久,竟还是那么蠢笨,这样的人实在不配做他的对手。 一山不容二虎,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 他倒要看看,这两只猢狲是如何与他作对,又是如何被一颗不该有的妄心害死。 第132章 故意 为避免她无聊,百里长月会抽空来陪她吃饭。 他现在是凡人之体,仍需要补充食物。 不管是魔界还是仙境,他们其实都会进食,只不过不是凡间的食物。 修炼者的吃食,耕种方式与下界并无区别,唯一不同的是田地,像云泽土地种出来的瓜果蔬菜,自带灵气,吃进肚子里,可转化为灵力。 魔界亦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妖魔鬼怪,会去汲取灵力高深仙人的精气。 饭桌前,不知怎的,百里长月今晚胃口大开,吃了足足三碗饭,第四碗的时候,她截胡了婢女盛来的饭。 苏晚晴不傻,当然知道他为何如此。 不过是前几日的玩笑话,他竟还当真! 对上百里长月冷漠的脸,问:“你不撑吗?” 男人不看她,夹起肥腻的红烧肉往嘴里塞。 他向来不喜欢吃肥腻的东西,也不喜重口。 苏晚晴瞧他面色难看,还拼命吞咽的模样,劝了两次都没劝住,索性随他去了。 想到被他困在魔界出不去,她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撑死算了,早死早超生。 腹议完后,理智告诉她,魔神不会死,更不会被撑死。 苏晚晴把米饭还给他,笑眯眯道:“吃吧,多吃点。” 男人停下,眼底泛起寒光,怒视她一眼,“啪”的一声,把筷子仍在碟上,起身离开。 “哼,烦人精走了,我自己吃!” 苏晚晴回头,哪里还有什么菜,盘盘皆空,一片绿叶都没给她留下。 她弱弱地问婢女,“能加菜吗?” 整座阎罗城皆听命于百里长月,婢女不敢擅自做主,特别是关于她的事。 之前桑颜将领就吩咐过,关于苏姑娘的任何事,都需向尊上禀告,不得私自做决断。 “苏姑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往上禀报。” 加个菜,还需要禀报,狗男人是真抠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婢女怯懦道:“尊上说晚上吃太多不易消化,还会引起肥胖,苏姑娘炼丹技术高超,此等健康常识,应当知晓。” 苏晚晴问:“这是狗男人说的?” 婢女不敢应她的话,这个称呼相当粗鄙,实乃大不敬。 见人不搭话,苏晚晴也不为难她,让人撤了下去。 殿内最里处,百里长月送的灵石就在箱子里,她抓了一把,用荷囊装起来,大摇大摆地出了殿宇。 不过仅限于殿宇,到了门口,就被魔兵拦住了。 苏晚晴咬牙切齿,想直接飞出去。 奈何这个法子肯定行不通,搞不好还没出魔界,就被逮回来了。 这一夜,注定是漫长的。 苏晚晴没吃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女子一骨碌坐起身,“不是,他有病啊!” “狗男人!” 他神识能覆盖整座阎罗城,苏晚晴的骂声,他绝对能听见! 女子凝神,转移注意力,默声道:“剑河,出来聊天。” 苏晚晴灵海被封,对他影响却不大,照常在她灵海内修炼。魔神神识覆盖下,不可轻举妄动,除非必要,否则不会找小主人说话。 “小主人想聊些什么?” 苏晚晴捂住肚子,忧郁道:“九荒没有神,我还能飞升成仙吗?” 假若有外人在场,听到这番言论,定会讥笑于她,一个连仙髓都未修出的人,还想着飞升成仙,荒诞不经。 然,剑河知道,没有魔神的阻拦,小主人境界起码比现在高得多。 他沉稳而坚定道:“会!” 没有神明,亦能飞升成仙。 只不过要想再往上走,很难,几乎不可逾越。 主人的血脉下落不明,还不知道在哪儿。 按照九荒没有神的方向去推测,那么她的血脉便不可能还在天界。 如果活着,在下界的可能性要大点。 两人在心底琢磨,设若水阿莎的血脉还存活于世,那么就还有成仙成神的机会。 九荒这么大,想找一个无名无姓无貌之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必须找到水阿莎师傅的血脉,让他归位,才有可能阻止魔神颠覆九荒。 苏晚晴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睡着的。 但她清楚的知道,她是被饿醒的。 早饭是从未有过的清淡,一碗白粥,两个窝窝头,最后配上一小碟咸菜,如此苏晚晴也吃得够味。 百里长月进来的时候,先是皱眉,而后像个没事人坐下。 婢女排队,端着一道道美食进屋,苏晚晴捧着白粥,伸长脖子去看。 啧啧啧,魔神的生活当真奢靡。 昨日不知怎的惹到他了,此时还黑着一张脸,不同她说话,连余光都不给她。 有什么稀罕的,白粥其实也挺好喝的。 苏晚晴盘腿坐在一旁的案几边,时不时抬头去看男人。 大清早吃这么多,噎不死你! “咳咳咳——” 男人清隽的脸颊爬满绯色,感受到那道幸灾乐祸的眼神,陡然沉下脸,阴郁地瞪着她。 视线相撞,苏晚晴心咯噔一下,粘稠的米粥呛进喉管,“咳咳咳——” 女子放下碗,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看来呛得不轻,她脸颊通红,一路从脖颈爬到耳根,温度逐渐上升,差点把肺咳出来。 见此,百里长月恶劣地勾勾唇。 一顿早饭草草结束,苏晚晴留了一个窝窝头藏在绢帕里,生怕狗男人又犯病,不给她饭吃。 到了晚上,百里长月叫她坐过来一同用饭。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哼,女子将头歪到一边,继续吃她的白粥配霉豆腐。 “苏、晚、晴!” 她腾地一下起身,坐到男人对面。 在魔界这些日子,无意间把骨头都给磨软了。 迟早有一天,她要统统讨回来! 苏晚晴沉默地把饭吃完,见他还在战斗,不免好奇,原来魔神也注重样貌。 他长得很好看,瘦而不柴恰到好处,身材也算不错,和大多数男人比起来,确实瘦了点,但配上他那张清隽的脸,挺拔如松的身板,够看了! 无奈此人太过讨厌,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还封了她灵海,再好看的皮囊终究味如鸡肋。 不杀杀他锐气,实在是不甘。 突然,一抹黑气引起了她的注意。 男人食指带着一枚红色的宝石戒指,上面盘旋着丝丝黑气。 这戒指他一直戴在手上未曾摘下,平日看上去很正常的一件装饰,今日却冒着黑气。 第133章 百里长月你被骗了 苏晚晴夹菜,从容镇定咽下,一切与平时并无两样。 咀嚼饭菜时,悄然凝神,“剑河,他手上带的是什么?可是戴了这个,他才能使用法力的?” 剑河说:“是幽冥戒,戴上它能恢复魔神三成法力,同时还能用它汲取别人的修为,转为自己所用。” 杀千刀的狗男人,怪不得如此狂妄,倘若把幽冥戒拿走,岂不是又变回成从前任人拿捏的小鸡仔了? 女子埋头,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她夹起肉包,放到百里长月碗里,阎罗城的厨艺不错,肉包不像集市上那么大,做得小巧精致,光看着就很有食欲。 “别顾着喝粥,多吃几个包子,才有力气和你那些魔臣斗!” 突如其来的乖觉,他睨着人,似乎不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 男人僵硬着脸,放下筷,道:“苏晚晴,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苏晚晴好整以暇,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柔声道:“百里长月,要学着接纳别人对你的好,防备心太重,只会把喜欢你的人往外推。” 喜欢,她说她喜欢自己? 那一贯阴翳病态的脸上,无任何伪饰,此时透着惊愕。 他表情复杂难懂,眼底蒙上一层淡淡迷雾,抬眸的瞬间与女子明亮的双目相撞。 忽而涌出疑惑之色,“你喜欢我?” 百里长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眩晕着,一颗心像要跳出来似的,绷紧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 上次在枫华殿,她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昔日种种,让他断然否决。 后面,她没有再追问自己喜欢不喜欢她。 而今,却换了种方式,试探他的心意。 她真的喜欢自己吗? 反正他看不出来,她向来狡黠,伶牙俐齿,只想着逃离他,又怎会真心实意喜欢自己。 苏晚晴幻想自己是个柔情似水的女人,尽量维持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嗯,喜欢。” 这声音像魔咒般在他识海循环。 旋即斩断了这虚假动听的话。 不会的,她不会喜欢自己,这是个骗局,亦如在枫华殿她费尽心思,只为拿到金色符箓一样。 “你以为本座会信!” 哦豁,经过金色符箓一事,变聪明了不少。 苏晚晴很有耐性,为了逃出樊笼,获得自由之身,她要将这份耐心发挥到极致。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只负责喜欢你。” 她的话一套一套的,那双眸子闪着细碎的光,并无动摇之色。 男人眼尾泛起薄薄的红,狭长的眼底阴郁中蕴藏冷冽的锐利,“好,那吾就再信你一回。” 他站起身,缓缓向她靠近,彼此呼吸交融。 底下婢女很有眼力见的退下。 苏晚晴条件反射,下意识想要躲,却被自己生生控制住了。 见她无惧,竟纹丝未动,面色下是真情流露的温柔。 此刻,他信。 纵然她瞳孔里飞快划过了一丝抵触,他也信了。 苏晚晴说:“百里长月,信我。” 她声音淡淡而和顺,但落进男人耳朵里,却极具诱惑。 百里长月一颗心发疯似的悸动,有种要剖开肉体,撕裂皮囊,想让她一睹为快的冲动。 薄唇覆下,没有想象中的柔软,他睁开眼,白皙的掌心按压在他唇上。 苏晚晴放下挡在自己唇上的手,灿若星辰的瞳孔直直盯着他,问:“你还没有说......你喜不喜欢我?” 她娇俏道:“我可不会跟一个心里没有我的人亲热。” 不知怎的,他看着她的唇,吞咽了下口水,哑着嗓子道:“喜欢。” “嗯?”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当没听见。 男人眉梢微微往上抬,脸色冷了下来。 苏晚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好似有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气, 无解,他作罢,重复了一遍,声音比方才更大了一点,“吾喜欢你。” 她摇头,仍是不放过他。 那仅剩一点的自尊心,慢慢重聚,漆黑的双瞳迸发出寒光,想将她冻穿一般。 苏晚晴无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轻轻使力,让他离自己更近了一步。 “不是本座,也不是吾。” 她唇翕动:“跟着我念,我喜欢你,百里长月。” 男人受蛊惑,嗫嚅道:“苏晚晴......”他像块冻僵的石头,停顿了一下,“我喜欢你。” 孺子可教也。 圈住他脖子的手松开,抵在男人胸膛,蓦地一把推开他,笑道:“百里长月你被骗了!” 她没用多大力,百里长月却打了一个趔趄。 滔天的恨意累积在胸腔,他眼眶泛红,布满血丝,暴戾如斯,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他就知道她不会喜欢自己! 她不过是想作弄自己,报复自己关着她罢了。 在百里长月想掐死她的时候,苏晚晴走到他面前,捧住男人脸颊,踮起脚尖,“吧唧”一口,亲在他嘴角的侧脸上。 温热的松软,转瞬即逝。 “骗你的,百里长月。” 一句话让他愣了好久,及时消解了暴风雨的来临。 深邃的眼,阴郁的心,得到了一丝平静。 再想去看她的时候,苏晚晴早已出了屋子。 “小骗子!”百里长月摸着被她亲过的脸,不再冷酷,他笑了,发自内心,如山泉甘美清澄。 苏晚晴漫无目的闲逛,心没来由的往下坠,沉到海里,猝然又像一只跳上岸的鱼,气咽声丝。 她捂住胸口蹲下,久久不能平复。 骗人感情,死后会堕入拔舌地狱。 苏晚晴提醒他两次,她是骗人的。 即便不择手段,她也要从这里出去,算她欠他的。 可,用什么还呢,她没想到。 方才那丝悸动,出自魔神,他跟着她念出那句“我喜欢你”的时候,不是假话。 百里长月喜欢她,尽管有点匪夷所思,但这是事实。 往日便算了,刚刚他的眼神...... 她不是傻子,是一位成年女性,历经两世,不可能真的是一朵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 可是,苏晚晴有点弄不懂,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夜郎城苏家,还是在云泽? 百里长月竟会喜欢上一个曾经折磨、欺辱过自己的人,当真清奇。 记忆里,原主用的那些刑具,光是想想就令人阴森恐怖,即便这样,他还是孤注一掷的喜欢上了。 第134章 试探 果然,魔神是个死变态! 正常人绝对做不出来的事,他做了。 不过,倘若百里长月真的喜欢她的话,是不是代表她最后的结局能改写了呢? 等等,苏晚晴腾地一下站起身。 不对,若是百里长月知道她欺骗他,肯定会杀了她。 怎么又走到一个死胡同里了,她有些崩溃。 “小白花,你怎么了?” 苏晚晴收拾心神,望着眼前妖艳的女子,冷着脸没说话。 自从捅了她一剑后,他们之间再没有见过面。 虽说她不歧视妖魔,也不搞仙魔殊途、对立的那套规矩,不可置否的是,她与桑颜终究不是同一类人。 倒不如离得远远的,它日动起手来,拖泥带水反会害了性命。 “这么小气?”女人把胸前的头发抛到身后,说:“你捅我一剑,我都没生气,你气个什么劲!” 苏晚晴转头要走,被她拦下。 不想同她发生口角,也不想同她有争斗。 怎料,不管她走那一边,桑颜就像一堵墙,挡在她面前,推都推不动! 苏晚晴气急,魔界的人都这般难缠吗? 她是,百里长月亦是。 一个个跟张狗皮膏药似的! “你到底想干嘛!” 终于说话了,桑颜以为她要当一辈子哑巴呢。 女人轻飘飘道:“没什么,就是想找你玩玩儿。” 玩你的头! 苏晚晴翻了个白眼,抬腿就走,迈出的步伐,还未落下,便被人绊了一跤。 好在她反应够快,稳住身子,冷眸直视她道:“你是不是想打架?” 桑颜贱兮兮地捂住腹部,“上古神剑威力甚大,没三五个月,运用不了法术。” “人是你伤的,你得负责!” 这人是不是有病,她杀了那么多少阳弟子,怎么不见她负责。 知她心中所想,沉声道:“他们受不起,如果老天有眼的话,便会替他们惩治于我!” 歪理,苏晚晴想抽她一嘴巴。 “老天爷忙得很,没功夫搭理你,不过我相信,比起天道,地狱阎罗会更喜欢你一些。” 毕竟她就在阎罗城,下了地狱,算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定会生生世世在地狱受尽刑罚。 桑颜说:“你倒是会拐着弯骂人。” 女人指着一家酒肆,说:“来了这么久,还没喝过魔界的酒吧,不试试?” 若是再拒绝,她还会缠着自己不放。 刚入坐,桑颜便滔滔不绝给她介绍酒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店里的小二。 她无语道:“你全都说完了,让别人说什么?” 桑颜抬眸,小二立在二人方桌中间,尴尬地冲她笑了笑。 女人鼻子嗅了嗅,知道他真身是头鹿,道:“鹿小二,你来介绍!” 小二没有任何露出身份破绽的地方,她能一眼识出,修为定然不俗,故而更为谨慎地做介绍。 他一个食草动物,好不容易修炼到这一步,要是被打回原形就惨了。 苏晚晴听她叫他鹿小二,以为她是常客,知道他姓氏不足为奇。 等鹿小二介绍完以后,她兴致怏怏,随便点了壶酒。 苏晚晴抿了一口,非常烈!便再不动第二口。 “你到底想说什么?” 酒肆来了,酒也算喝了,菜也下肚了,这一场铺垫下来,她总该讲了吧。 桑颜捏着杯口,一饮而尽,说:“你喜欢尊上吗?” 上次在枫华殿,她的回答很干脆。 现今,她沉默了,似在认真考虑。 苏晚晴近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喜欢!” 转念及时忍住了,这句话她问过。 第一次问是好奇,为自己八卦之心而问。 这一次,反倒是带着目的性,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不信桑颜会那么无聊,天天打探上司的秘事。 好歹是阎罗城的将领,当真会这么闲吗? 据她所知,阎罗城混进了楼狱城派来的奸细。 听说那奸细死了,被魔神一爪捏碎了身躯。 现在她可以在阎罗城自由出入,这点小道消息,不用问也能听到。 有人的地方就有信息。 苏晚晴扬起一抹笑,说:“不告诉你!”很保险的回答。 基本可以确定是百里长月让她来打探的了。 她前脚刚出殿宇,后脚便派桑颜来探口风。 魔神喜怒无常,疑心又重,不相信她很正常。 他上过一次当,曾经又被部下背叛过,不会轻易相信人,特别是感情! 喜欢她,不等同于无条件相信她。 这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 桑颜被她回答噎住,换话题道:“你不喝酒?” 苏晚晴勾起半唇,在酒精的作用下,的确有让人说真话的可能性。 不过对她不好使,自从在苏家喝醉被百里长月摔在地上后,她就不喝酒了,容易受伤! “喝多了屁股疼!” “啊?”桑颜眉峰微挑,喝酒屁股为什么会疼? 这个疑问,苏晚晴没有回答,因为她是说给虚空中人听的。 倘使真是百里长月叫她来试探自己心意的,那么他指定在背后偷听她与桑颜的对话。 此举成败,乃脱去枷锁束缚,万不能折在里头。 她要修出仙髓,杀优琴,谁都拦不住! 即便是她自己也不行。 除开此事,苏晚晴也不想被长此囚于魔界。 她就想好好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呢。 苏晚晴走了,这次再无人拦她。 离开不到半刻,一道白影入坐,那是刚刚离开之人的位置。 男人执起她只抿了一口的酒,仰头而尽。 桑颜见他白衣加身,蓝为点缀,超尘脱俗,与这魔界格格不入。 “尊上,小白花不喜欢你!” 作为女人她很肯定,即使是喜欢,也不会那么喜欢。 更像是可有可无,一旦触及她的惠利,便会及时收手。 大抵所有人都喜欢甜言蜜语,包括魔神,当谎言被撕破的那一刻,只剩下血淋淋的筋骨。 这句话刺痛了男人心,烈酒下肚,却似还在喉管徘徊,久久下不了胃。 百里长月沉寂不语,手背在桌上暴露出青筋。 女人轻声道:“尊上,放了她吧,我们还有大业未完成!” 良久,垂下的眸抬起,竟涌上几分悲怛,“她不会骗吾。” 桑颜说:“尊上......喝醉了......” 酒气馥郁,津液在口腔分泌,百里长月手指蜷缩,“吾清醒得很。” 大业他要,她......他也要! 第135章 告诫 魔界的天雾蒙蒙,阴霾的天就像苏晚晴的心一样,不见光亮。 尝试了几次,每每修炼到关键时候,总感觉有一层气体堵住丹田疏通不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修炼时纳入的瘴气。 长长叹口气,准备出去逛逛打发打发时间。 都说要珍惜时间,现在却天天想着与光阴赛跑。 自从跟百里长月告白后,便再没见过他。 苏晚晴何等用功努力之人,他不找她,那她便主动出击。 跑去阎罗大殿的第一天被桑颜拦下,第二天被黑袍丢了出来...... 特别是黑袍,这头雪狼像和她有仇一样,每次见面,总是呲牙咧嘴,面露凶狠。 譬如今日,他推开苏晚晴,斥责道:“尊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她掸了掸袖口,说:“你这匹狼好生暴躁,我与你有仇吗?” 黑袍从未显出原型,怎么说有上万年的修为,除非尊上这般人物,不若察不出他是何来历。 雪狼的身份,十有八九是桑颜说与她听的,不然便是城中人。 阎罗城妖魔只知他们存在,却没多少人见过他们真面目,市面上为数不多的信息,传到她耳朵里,并不稀奇。 “看来你在云泽没学乖。” 苏晚晴以为他在嘲讽自己被云泽仙人欺负的事,勾起一抹微笑道:“学乖?学乖被你们欺负吗?” 黑袍异域的脸,像冰块一样冷,睨了她一眼,狠色道:“打扫了这么多次仙云台,还是不长记性。” 闻言,苏晚晴盯着他的脸,与郭兰完全不同,但这口气却莫名熟悉。 特别是他说话的表情,欠抽程度和郭兰有得一拼。 她顿时如梦初醒,指着人道:“郭兰是你假扮的?” 黑袍双手交叉抱于胸前,骂道:“蠢!” 见女子抿着唇,怒目圆睁的模样,黑袍揶揄道:“怎么,善心大发,想为郭兰报仇不成?” 她和郭兰都不认识,当然不会傻到给他报仇。 苏晚晴汗毛竖起,狗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他在云泽有“郭兰”这样的帮手,居然能沉得住气,没有让黑袍给他开后门。 那些年的谩骂、侮辱,挨饿的苦楚,他竟都没有让黑袍帮过他。 百里长月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么一个狠角色,将来九荒要是落在他手里,那不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好在他计划没成功,九阴台也没有被毁掉,否则不可想象。 再拖下去不是办法,百年一到,封印解除,九荒无神的事就瞒不住了。 如今之计,得快点出去,修出仙髓,赶在百年后飞升成仙,找到水阿莎师傅的血脉。 若能找到她的血脉,说不定或许能阻止魔神。 那个孩子也许是九荒唯一的转机。 可是......万一,万一水阿莎师傅的血脉参与了那场大战,同诸神死在了大战里,那又该如何? 苏晚晴面色凝重,陡然没什么心情再去和黑袍耍嘴皮子了。 男人抱臂,看不懂她脸上的忧伤。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晚晴再也没有去找过百里长月。 弹指间,从表白那天开始,已经整整三个月没见到百里长月了。 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看错了,或者猜错了。 有可能他根本不喜欢自己。 除此以外,她想不出百里长月不见她的原因。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忍得住不见面。 半夜,回忆起那日的情形,魔神阴翳的脸,受她蛊惑,跟着她念的誓词历历在目。 又过了几天,苏晚晴主动出击放大招。 她绝食、不说话、装病。 皆以失败告终,百里长月变得更为聪明、谨慎,不会再上她的当了。 苏晚晴想用逃跑的方式试试,虽然很冒险,说不定被抓回去,以狗男人暴戾的尿性,真的会把她扔进万蛇窟。 陷入死地,别无它法,唯有用这个法子能搏一搏。 赢了逃出樊笼,输了躺进棺材。 况且,万一运气好逃出去了呢!如此一来,便不用做欺骗感情的事了。 正好这段时间百里长月不见她,也不找她,省去了很多麻烦。 在魔界她能自由出入,但想弄到金色符箓,仍然是件难事。 神识覆盖下,又有桑颜这个跟屁虫,寸步难行。 她停顿,身后的人跟着停顿。 之前没人跟着她,反而是这几日她不吵着要见百里长月后,才有人跟着她的。 难道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苏晚晴眼神泛着精光,狗男人不见他,该不会是私底下偷偷见过她了吧。 又或者他早就发现这是一场算计,所以不敢来见她? 之前她天天死缠难打、绝食、装病,就为了见他,如今一下子转变太快,让他起了疑心也说不定。 搞不好就是因为这个,才派桑颜来跟着,看她想耍什么花样。 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分析得头头是道,脑子清明,会筛掉很多无用的讯息,组建成有用的信息。 苏晚晴想通这一点,便很好做决断。 既然要逃,无论用那种方式,都要做到滴水不漏。 她转身,装傻道:“你跟着我干嘛?” 桑颜说:“尊上说怕你跑了,让我来看着你!” 呃...... 苏晚晴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白。 都是聪明人,桑颜不想同她绕圈子,“小白花,奉劝你一句,别想着欺骗尊上,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这话不像告诫,更像是赤裸裸的威胁。 困在泥潭,理应拼命往上爬。 苏晚晴能为自由之身付出所有,哪怕头破血淋都要出去,即便是死,她也不想死在魔界,死在这座困住自己的囚笼里。 “我要见百里长月,他为什么躲着我?”她继续像前几天一样,誓死不休的追问。 对此,桑颜显得格外平静,透出无药可救的表情,“尊上不会见你!” 女子不死心,折回殿宇,不再在集市上闲逛。 第二日继续去阎罗殿蹲守,照常被赶出来。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苏晚晴乐此不疲,不是被魔兵赶,就是被黑袍赶。 桑颜每次见她来,都头疼不已。 魔臣每日都能听见苏晚晴洪亮有力的声音,穿透大殿每个角落,偏偏谁也不敢多言。 第136章 操办后事 之前大殿上,有人念叨了一句,魔尊二话没说,直接用幽冥戒吸干了他的修为,连渣都不剩,只留下一层皱巴巴的皮。 故此,尽管外头再闹,殿内依旧鸦默静雀。 尊上不开口,无人敢发出声。 良久,直到外面再无动静,百里长月开口道:“继续!” 众魔得以缓解,不动声色交换呼吸,生怕遭到他的惩治。 青年魔臣出列,启禀道:“虚渊城圣女,带着大礼前来投诚。” 男人放下支起眉心的手,睁开双眸,眼神幽深,似笑非笑道:“圣女来了,还不快快请进!” 苏晚晴回去时,撞见了一位美人,宛转蛾眉,水碧色的长裙,露出雪白香肩,莲步轻移,后头跟着两排婢女。 今日她穿着一袭粉色鲛纱,明眸皓齿,看上去格外人畜无害。 在瑶珠眼里却太过小家子气,见她一介凡人,竟大摇大摆在阎罗殿外溜达,登时皱眉,“你是谁?” 苏晚晴刚演完戏,累得很,准备回去补瞌睡。 突然被人拦住,倒也没生气,跟前的美人面容甚好,故而少睡一会儿觉,还算值,便耐着性子回答:“苏晚晴。” 她身上凡人气息无任何隐藏,女人嫌弃道:“为何会在这儿?” 这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她侧着脸打量,忽地想起来,当初从枫华殿逃出来,误入百里长月住的阎澜寝殿。 偷偷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如胶似膝的抱在一块,那个与他鸳鸯交颈之人,不正是面前这个女人吗? 好家伙,她之前脑补一大推,还详尽分析了一波。 亏她还以为魔神纯情,定是因为怕自己骗他感情,不想让她得逞,如此才躲着人,不愿意见她。 现在她算彻底看清了,搞半天是有女人在身边,才不见她。 狗男人,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她没有回答女人的话,擦肩而过,傲然地走了。 大殿之上,他望着走进来的人,恍惚间,像似从她脸上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 “妾,拜见尊上。”女子礼数得体道。 百里长月听见她的自称,低喝道:“闭嘴!” 女子犹如惊弓之鸟,弱弱地站在那,便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她怯怯地道:“尊上说过,倘若妾取了苍鹰首级,便会封妾为后,可还当真?” 百里长月纠正,“不是魔后,也不是妾,更不是暖床的婢女,你想留在本座身边,规矩得由吾定,不是你!” 瑶珠心拔凉,沉入谷底,此番前来已赌上全部,不能输只能赢。 女子逼迫自己抬头,鼓足勇气往高位之上的人看去,“瑶珠仰慕尊上,只要能服侍左右,一切由尊上定夺。” 话落,移步到婢女身边,打开她手里四四方方的锦盒。 旋即接过婢女手中的锦盒,往前走了几步,跪在地上,叩拜道:“苍鹰背叛尊上,其罪当诛!” 魔臣纷纷伸长脖子往锦盒里看,凌乱的白发下,是一颗血糊糊的人头。 俄顷,人群中再也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尽管妖魔残酷邪恶,在这一瞬也被圣女的做法惊得瞠目结舌。 苍鹰是她父亲,她竟不顾血缘,为了魔后的位置手刃亲人。 有些魔臣脑子转得很快,瑶珠断绝了与苍鹰父女的情分,保住了性命,如若再用圣女的身份与尊上喜结连理,重掌魔界指日可待。 百里长月低眸,神情慵懒散漫,虎口微张,白发苍苍的人头腾空而起,还真是那个老道的首级。 男人发出冷笑,整张脸阴鸷邪谲,“背叛吾者,这便是下场。” 众人知道他说的下场,不是死那么简单。 例如苍鹰,魔界有很多刑法,可这些比起被自己骨血所刃,根本不值一提。 魔神想杀一个人,从来不会用最简单的方式。 比起无尽的地狱折磨,能轻松的死在他面前,这是件很值得庆幸的事。 瑶珠自始自终不敢抬头,泪洒在地。 男人扫了一眼她端着的锦盒,瞳孔射出寒意,“他配不上这口金丝楠木。” 语毕,五指弯曲,“砰”地一声,头颅猛然炸裂,脑浆如细雨斜风,落在众魔臣身上。 血浆顺着瑶珠发缝流下,顷刻间脸颊挂满黏糊糊的血痕。 “啊!”她伸手去摸脸上的血,没想到越擦越多,吓得她失声惨叫。 没了,什么都没了,女子眼泪横流,近乎崩溃。 这个局,成死局了! 她与父亲商榷过,只要头颅、魂魄尚在,便可用秘法修复。 如今头颅被玄度毁了,爹爹的魂魄坚持不了三日便会消散,她得赶紧回去。 她想走,男人怎会如她所愿,不待他发号施令,桑颜率先拦下,“没有尊上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阎罗殿。” 瑶珠微怔,侧身看着大叶紫檀龙座上的男人,嘴唇忍不住哆嗦,喉咙哽咽,作揖道:“苍鹰该死,但他怎么说也是妾身的父亲,请尊上允妾回城操办后事。” 此时,她那张脸不再美貌,脑浆和鲜血的混合下,像似刚从地狱爬出的女鬼,丑陋狰狞,令人嫌恶。 她想演戏,百里长月奉陪到底。 “给一个叛徒办理后事,你当本座死了吗?” 闻言,瑶珠立马跪在地上,尽量克制住颤抖的身子,调整呼吸,说:“他是叛徒,亦是妾的父亲。” 呼吸一顿,接着道:“妾已手刃了他,算是将功折罪,求尊上施恩,成全妾最后一点孝道。” 偌大阎罗殿,再无半点声响,皆等魔神旨意。 殿内济济一堂,皆是邪谲之人,百里长月比他们更为残暴。 是以瑶珠的求情在他眼里,显得十分可笑。 苍鹰父女合起伙来诓骗他,真以为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他是被封印,不是被抽了脑髓。 没有拆穿,不过是想看看蝼蚁是如何挣扎往上爬的。 无聊的时候,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百里长月起身,放慢脚步,缓缓到女子跟前,“如此,本座成全你的一片孝心。” 玄色靴子映入眼帘,瑶珠抬眸,欣喜地叩首跪谢。 他半俯下身,扯唇道:“苍鹰怎么说也是本座之前的部下,你就在......阎罗城为他办理后事吧。” 第137章 投诚 瑶珠听见这话,毛骨悚然,猛地抬头与那双狭长的眸子,四目相对,看清了他眼底的戏谑。 他,早就知道了? 这场蓄意筹划,机关算计的阴谋,他知道! 男人直起身,睨着她问:“怎么,本座成全了你的孝心,你不开心吗?” 开心? 她皮肤收缩,竖起的汗毛似要从孔内钻出,如蚂蚁在爬,浑身冒着一簇蔟小疙瘩。 迫使自己清醒,事已至此,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继续演下去,他不拆穿,那就有活命的机会。 “谢尊上成全,只是家父已死,还望尊上允妾回去发丧,将死讯公之于众。” 百里长月觉得她很像一个人,一个费尽心思想从他身边逃离的人。 明明怕得要死,却总在他身边演戏。 重新回到宝座上,说:“苍鹰背主,你觉得有人会来参加他的葬礼呢?” 这话不假,如今苍鹰死在阎罗城,脑浆化作细雨飞溅在地,消息一出,众人都知魔神狠戾,昔日部下死相惨烈,别说那些小喽啰了。 再则,来了,不就间接证明自己是叛徒吗?没有人会上赶着送死。 瑶珠方才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才会口不择言,不回虚渊城父亲真的会死! 此时,她是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泄气地瘫坐在地。 百里长月觉得无趣,还没尽兴,敌人就投降了。 豁然起立,大发善心道:“打开虚渊城结界,归顺吾,你可以活!” 她想装不知情,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可瑶珠心下了然,没人陪她演戏了。 魔神耐性用尽,或者说他是觉得枯燥乏味,没有兴趣再看她拙劣的演技更为准确。 这场局,从一开始注定会失败,能坚持这么久,全靠他引导。 一场为他而排的戏,落下帷幕。 瑶珠两眼充血,压低声音道:“虚渊城结界牢固,是爹爹与魔将合力设下,我打不开!” 她不再自称为妾,既然一切都是假的,泡影结束,她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百里长月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只道:“把能打开结界的令牌交出,吾言出必践,会留你一条性命。” 发展成这副局面,覆水难收,她活,爹爹就会死。 瑶珠不是心善之人,起初她是有杀父亲的心思,与父亲商榷后,有了对策,才未下手。 她仰慕玄度,但更爱高位,倘诺手刃父亲,便能坐上魔后位置,她是愿意的。 可惜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父亲魂魄在火阳鼎中,此法器不炼化的情况下,能暂时保他魂魄不散。 头颅没了,可以找具肉体契合上,就不会死。 现在,她被困在此地,怕是回不去了。 违背魔神,她会死。 投诚,她会失去最后的依靠。 她是圣女,身份是捏造的,影响力却甚大。 不能将虚渊城白白拱手让人,父亲死了,她就是顺理成章的继位者,有了权利,避所、圣女的身份,何须找不到人合作! 玄度选她,她就站在他这边,帮他拿下魔界的掌控权。 妖魔渴望力量,天性如此。 现在死与百年后死,时间长短罢了。 瑶珠道:“令牌只能进入一人,尊上何不放我回去,待操办完父亲后事......”她眸子亮起光,补充道:“我便会继承虚渊城之位,届时定会将虚渊城双手奉上。” 魔臣不知内情,闻言觉得是天大的好事,有人出列赞同。 他没有理会,嘴角一弯,来了兴致,“你想坐虚渊城的主人?” 从事情败露的那瞬间,她便知晓玄度的厉害,他不是空有无上法力,没有脑子的莽夫! 一个不喜美色,只醉心权利和力量的人,乃无坚不摧之人。 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是以瑶珠老实交代,“不,尊上是魔界之主,虚渊城只是您的一个城池而已,我只是代为打理之人。” 语毕,黑袍与桑颜对视了一下,有点怕尊上会答应,此女心怀叵测,从编造圣女身份一事,到如今的远谋深算,棋面之广,不可小觑。 百里长月听见她的话,有些失神,真的很像那个小骗子,不过不及她十分之一。 “本座如何信你?” 瑶珠像换了个人似的,面无异色道:“属下愿在阎罗城住下,三日后再回虚渊城为父......料理后事。” 她的称呼又变了,从妾、我、再到属下,现在已然将自己当做是玄度旗下的一名魔将! 短短时间内,她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瑶珠在心底默道:“爹爹,别怪女儿无情!” 三日后,苍鹰魂魄不保,将会彻底消失,这是她最大的诚意。 百里长月突然笑了起来,让人摸不透这笑的背后代表什么。 魔臣向来难以摸透尊上的脾性,别看他在笑,说不定下一刻就有人命丧黄泉。 所有人埋头,不敢多言。 过了不知多久,低沉声从上位传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比你爹聪明。” 百里长月说完,丢下一群魔臣,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 刚刚所发之事,还未回神就已结束。 求着要做尊上女人的圣女,变成了属下,与他们成了同僚。 尊上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虚渊城收入囊中,实在是咄咄怪事。 魔臣们云雾迷蒙,桑颜和黑袍倒是清楚得很。 尤其是桑颜,最不喜欢的人成了将来共事之人。 睨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扭着腰肢出了殿。 须臾,阎罗大殿只剩下瑶珠一人,这场心惊胆战的斡旋结束了,于她却是真正的开始。 她出卖父亲,换取苟活的机会。 然,她不后悔,成王败寇,输了要认栽。 好在玄度选择了她,若不然真的要冒险与人合作。 此乃下下之策,即便用圣女的身份谋到兵力,占领虚渊城,百年后亦是要还的。 魔神封印解除,所向披靡。 届时,她想痛快的死,是一种奢求。 至于之前为何一直不归顺,不过是在等待时机。 百年到来之际,定会开战,若是玄度再被诸神封印,他们岂不是白站队了。 她猜,饕餮也是这个想法。 因此,并不敢轻举妄动,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永无翻身的机会。 第138章 寻一颗赤色的心 集市车水马龙,街道两边小贩吆喝声大得出奇,苏晚晴捂住耳朵小跑而过。 长长的宽巷内飘出肉香。 “咕咕咕——”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刚下过雨,苏晚晴往里走,青石板湿漉漉的,差点滑了一跤,幸好及时被人扶住。 “谢谢。”她稳住身道谢。 是个清秀的少年,身量颇高。 妖魔的岁数不可与凡人做比较,他看上去虽然是少年模样,搞不好可能已经几千上万岁了。 “不客气。” 少年声音很轻,说完眨眼便消失了。 魔界真是人才济济,随随便便一个人,就有如此修为。 她进入巷口,是一家用简易木板搭建的面摊,能遮风避雨,但仅限于绵绵细雨,稍微大一点就抵挡不住了。 “姑娘,吃面吗?”一位年迈的阿婆问道。 苏晚晴点头,“要,要肉,大碗!” 她从荷囊摸出一颗灵石握在手心,阿婆年纪大了,动作却很麻利,一看就是做了很多年的面。 将灵石放回荷囊,系紧袋口,放在阿婆和面的摊位上,“这些都给你了!” “啊?姑娘这可使不得,一碗面不值这么多灵石。” 这是百里长月的灵石,就当给他做善事了,谁叫他这么坏呢。 最重要的是,灵石是狗男人的,她一丁点不心疼。 见人执意不收,苏晚晴道:“这样,这些灵石你帮我存着,我每来吃一碗面,你从里面扣就行了。” 这回阿婆不在推迟,收下胀鼓鼓的荷囊。 她乖巧的坐在油腻的长凳上,并不嫌弃它脏。 不一会儿,面就端上来了。 “谢谢阿婆。” 她模样乖巧,阿婆很喜欢,便坐下与她聊天。 苏晚晴盯着面上的肉,大坨大坨的肉块,馋得她直流口水,拌匀后迫不及待尝了一口,面条劲道裹着汤汁吃下,征服了她的味蕾。 这碗面值一袋灵石,顶值! “小姑娘,你一个凡人怎么会来魔界之地。”阿婆不解地问。 人分好坏,妖魔亦是。 阿婆脸上的担忧不像是假的,而是真切的关心。 苏晚晴想了一下措词,总不能说是被魔神抓来的吧。 阿婆虽是魔界中人,却和夜郎城的百姓一样,无论局势纷争多大,他们不知内情,只为一日三餐奔波。 看来战争不止凡人遭罪,妖魔也是一样。 上位者野心勃勃,动动嘴便有成千上万的人为之赴汤蹈火。 他们不会在乎民众生死,只为心中欲望权利而战。 失败,他们丢掉生命。 胜利,他们失去家园和家人。 家园可以重建,死去的人却不会再回来。 不论输赢,受苦受难的皆是平民。 “姑娘?”阿婆见人发呆,唤了一声。 苏晚晴冲口而出,“寻一颗心。” 阿婆慈爱的笑了笑,当她是来魔界寻心爱之人的。 魔族与人族相爱的不在少数,能有好结果的却不多。 阿婆轻拍着她的手,宽慰道:“人和魔相恋向来没有好下场,你一介凡人在魔界乱晃很危险,还是快些回家,别让父母担心了!” 知道阿婆误会,苏晚晴并未做过多解释。 也不知道刚刚怎么会冒出那么一句。 她想,心底终究是不相信百里长月会是毁掉九荒的人。 想寻一颗心,看看这里面是黑的还是红的。 她知道百里长月听得见,故意回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始终相信他那颗心是赤红之色。” 阿婆不再说话,起身继续去和面。 妖魔哪有什么赤红之色,他们的心是都是黑色,包括她的也是。 没见过哪个妖魔的心是赤色。 除非,他本不是魔。 阎澜寝殿,百里长月从虚空中听到这句话。 清隽的脸上闪过一丝怔然,之后是漫长的心烦气躁,不消片刻尽数消化好了这层浮躁。 他挺直背脊,静静地站立着。 期间,侍从唤了他两声,他没有答应。 魔神性子无人能猜得透,不敢再多言,撤了出去。 到了晚上,尊上仍是这一副站姿未曾挪动,仆从怕他饿了,让人把饭菜整齐摆放在桌上。 做完这些,他还是没有反应,人全部退下,又恢复到了寂静。 铜炉里飘出最后一丝香息,天亮了。 时间划过什么都没留下,让人生出万般愁闷。 有一瞬间,他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昔日的那些回忆,孤独冷寂的人生,尸骨累累,双手沾血...... 大仇得报,欺辱他的,算计他的,想掌控他的,想杀他的,全死绝了。 一切苦难过去,他登上高位,却引来了神明的忌惮,他们杀不了他,只能将他封印。 “封印”随手就能写出的两个字,于他是五万年的时光。 五万年,又让他再度经历了一遍少年时期的苦痛。 这一回,他使用不了法力,再多的戾气、怨气,也聚集不成力量,只能任由人拿捏。 都说神明爱世人,可偏偏掠过他,降给他无限的痛苦与磨难。 封印在下界的日子,他想毁灭,用九天玄火烧毁九荒。 想杀入神界,抽了他们的神骨,杀尽世间一切生灵。 其中,包括他自己。 他想,苏晚晴既然不喜欢他,那便同他共赴地狱。 可在见到那张倔强,不服输的小脸时,他犹豫了,百里长月很想看看她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百年的光阴,有了她的存在,应当不会再那么乏味。 待封印解除,他便要攻入神界,将九荒撕裂、丢弃,让他们也尝尝他所受之苦。 苏晚晴,你寻不到的,那颗赤色之心,从降世时本就是黑的! 晨光熹微,阎罗城集市依旧热闹。 她照旧去演戏,在阎罗殿外嚎了两嗓子。 没有意外的又被赶了出来。 从前几天开始,桑颜便没有跟着她了。 她并不着急马上行动,而是照常演了几场戏。 百里长月有了新欢,自然不愿意见她,这几日她遇到过那名女子,她能自由出入大殿,足以说明她是真的很招狗男人喜欢。 为此,苏晚晴佯装伤心去找桑颜问话,打探到了她的基本信息。 圣女瑶珠! 百里长月此时应该很需要这位圣女的帮助。 桑颜知道她是装的,仍是劝告她不要胡思乱想。 从她口中得知,瑶珠现在是百里长月旗下的将领。 还再三强调,让她不要去招惹这个女人。 看桑颜表情就知道,圣女不是个善茬。 第139章 亲自废手 温泉池中,雾气袅袅,女子将鲛纱所制的衣裳披在肩上,随意慵懒。 这几日没有人跟着她,苏晚晴知道机会来了。 每日早晨照例去阎罗殿嚎两声后,去阿婆面摊吃了碗面,补充体力。 买符箓的店铺管得很严,每卖出一张都要记录在案,说是上头的规定。 “上头”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百里长月美人在侧,却还想困住她,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混球。 苏晚晴连续吃了近四个月的闭门羹,想来是真的怕被她骗。 她有的是办法逼他出来。 “这个符我全要了!” 掌柜眯着一只眼,说:“不卖!” 正当她想追问之际,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看去,墙上挂着一幅画,还上了丹青。 这画不像她,但画中人物神韵,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她! 画像之下,写了一句:“若遇此人,谢绝卖符!” 何须问,用膝盖猜都知道是谁。 “不能买,看看总行吧。” 掌柜不想惹麻烦,这张告示是上头的大人物颁下的,马虎不得。 低喝道:“一介凡人,快回家去,别在我店里晃悠,影响我做生意。” 唉哟,我去! 本来被人限制人生自由就够烦的了,出来还要受气。 掌柜在记账,手肘边是金灿灿的符纸,趁人不备,她抢过符纸就跑。 期间,还不忘丢了一袋灵石,砸在掌柜头上。 掌柜一时不察,捂住额头,指挥小厮道:“发什么愣,还不快追!” 他瞄了眼那幅画像,上面的人交代,若是让她拿到一张符,就要打断他一根骨头。 伙计像似才反应过来,抄起家伙在她后面紧追不舍。 没跑多久,被围住了! 苏晚晴未在魔界与人交过手,她一介凡人来了魔界不守规矩,不止伙计,路过的妖魔皆对她虎视眈眈。 事情闹这么大,不相信狗男人不来! 然,百里长月真的没有来。 她被圣女抓进地牢,与老鼠做伴。 瑶珠把她抓进地牢,追回了掌柜的损失。 她如今横跨阎罗与虚渊两城,还有一层圣女的身份加持,深受魔族人爱戴。 苏晚晴无形中给人铺路,还将自己送入大牢,内心那点小九九以失败告终。 靠在阴冷的墙壁,自嘲笑了笑,她不应该叫苏晚晴,应该叫蹲大牢。 下界夜郎城的牢房她蹲过,云泽的天牢坐过,连魔界的地牢也来过多回。 逼仄的牢房,一缕光透进,刚好照在她身上。 借着余光,她看见了两只黑灰色老鼠,尾巴很长。 老鼠并不害怕人,看了苏晚晴一眼,发出“吱吱”的对骂声,她听不懂,之所以猜它们在对骂,是因为接下来两只老鼠打起了架。 胖墩墩的身体站立,发出“吱吱”的叫声,随后便你追我赶,玩耍起来。 窄窄的囚牢相互追逐,一人两鼠的影子,投落在斑驳的墙面。 苏晚晴忽然很羡慕这两只老鼠,它们被世人所唾弃,追赶,只能寄身在臭水沟和地牢里,可却是自由的。 “咔嚓——” 开锁声将两只老鼠吓跑,不知道躲去了什么地方。 圣女一袭明绿薄纱,好似一滴晨露,晶莹剔透,自带轻灵之气。 这样一位美人,不应该出现在臭气熏天的地牢里。 魔界鲜少有此类自带灵气的美人。 “别以为有尊上护着,就能无法无天。” 苏晚晴只道:“打算如何罚我?” 来之前,她以为她会大喊大叫吵着要见玄度,没想到挺有自知之明。 这些日子,她多少有所耳闻,玄度对她很特别。 他喜欢她吗? 瑶珠嫉妒得发狂,一介凡人,无论修为、长相,她到底哪里比她差? 他居然会喜欢一个这般没有教养,偷人东西的小贼! 婢女搬来靠椅,她坐下斜斜打量坐在地上的女人,她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撅起,单手支在膝盖上,身陷囹圄却悠闲自得。 瑶珠讨厌她这副不把她放在眼里,随意自得的表情,启唇道:“把她手剁了!” 很难相信这么恶毒的话,是从一个脱俗的美人嘴里说出的。 好歹毒的人,与服下食魂散的原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镇静,听见别人要剁自己的手,苏晚晴也淡定不了了。 抬眸与下令之人对视,“我东西没买成,还折了一袋灵石,你身为阎罗城将领,不帮我讨回便算了,怎的还要剁我手?这是何道理!” 她轻嗤道:“难不成因为你是魔族将领就能无法无天,随意残害别人身体吗?” 同样的话,苏晚晴原封不动还给她。 瑶珠姣好的容颜,蓦地变冷,“把她舌头也一起割了。” 身后的婢女听命行事,起身去抓苏晚晴的手。 意想不到的配合,她竟主动伸手,抢过婢女手中的匕首,一刀扎进手背。 力道之大,匕首震颤了两下。 苏晚晴动作一气呵成,干脆的拔出芒刃,掷在婢女脚尖。 几人被她行为吓住,无助的望向靠椅之人。 瑶珠显然也被她这番作为惊愕住,不理解这是何用意。 没有东西堵住伤口,血哗啦啦的流下,顷刻间,一只血掌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有些可怜兮兮地道:“我这手多半是废了,你还可再补两刀,但千万别剁,以后吃不了饭,我会很可怜的!” 瑶珠拧眉,她行为古怪,面色之下,像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叫人看不清她到底想干什么。 左右都是残废,没多想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就照她意思,废掉她的手!” 婢女捡起匕首,看她的起势,就知道这手保不住了。 苏晚晴因为害怕,紧闭双眼。 睫羽轻颤,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半晌,她睁开眼睛,匕首在她手背一寸处停下了。 “砰——” 婢女身子猛地砸向牢门。 “尊上!” 男人速度过快,等结束了,她才有所反应。 百里长月眸似毒蛇,道:“滚!” 威压之下,她喉咙像被堵住,火速与婢女撤下。 苏晚晴从前在苏家怕他,怕他变成魔尊杀了自己。 如今也是怕的,不过为了出去,这份胆寒转变成了希冀。 第140章 欲念缠身 斜晖落下,牢内光线暗了许多。 老鼠吱吱叽叽跑了出来,又开始新一轮的追逐。 这次它们很不走运,被踩死了,皮肉骨裂,震耳欲聋。 百里长月踢了两脚,老鼠尸体滚到墙角。 牢内一下又恢复到寂静。 二人谁也不理谁,长时间的沉默,连空气都静止了一般。 “啪嗒——” 血珠滑落,滴滴答答顺着她的指尖落下。 苏晚晴没有管,随它流下,她有把握,这伤不深,不致残,更不会血流而亡。 被男人抱起的刹那,苏晚晴带着几分茫然。 在他进来的那一刻,苏晚晴知道赌赢了。 当他缄默,无言时,她赌瘾到达了最顶峰! 一路上,所行之处皆有她的血。 百里长月像似故意的,刻意将她的血滴满阎罗每一处。 光是阎澜寝殿就走了小半个时辰,失血过多导致她脸色苍白,半阖着眼轻轻靠在他怀里。 他身子很凉,不消片刻嘴唇发紫。 苏晚晴耐不住如此折磨,挣扎着想下去。 揽着她腰的手逐渐收紧,掌心是一片寒凉,比方才更甚。 她学乖了,忍耐不语。 终于到了寝殿,将人放在床榻上,抓起她那只血糊糊的手打量,此时血已凝固,剩下一个黑红色的肉洞。 百里长月把她手按压在冷水里,刺痛感让她下意识伸出,不过没用,那道力很大,像带着惩罚,让她无法逃离。 少顷,金盆里涌出鲜血,一盆接着一盆,伤口裂开浸在水里。 终于,在她近乎麻木,没有知觉时,百里长月开始慢悠悠地上药,包扎好伤口。 苏晚晴像受了凌迟之刑,贴身衣物湿濡濡地贴在肌肤,难受极了。 “我有一千种法子让你手残废,要试试吗?” 本该昏倒的她,此刻脑袋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垂眸的眼宛如刀刃,直直盯着她包扎的手掌。 苏晚晴挡住裹得像粽子的手。 他是在告诫自己吗? 可,这明明是她的手,他这么生气干嘛? 还是说他知道她是故意的,所以才会动怒。 阴影笼罩在她身上,百里长月突然恶狠狠地执起她另一只完好的手,平静地眼眸,注视着她,没有戾气,没有阴郁,甚至说得上是温和。 然,深邃无底之下,是朽败的病态。 “就信你这一次,再骗我,弄死你!” 闻言,苏晚晴怔住了。 四个月前的告白,他现在才回答她。 怕是要让魔神失望了,为了能逃出去,这点伤压根不算什么。 到真正要欺骗人感情的时候,她有点犹豫,毕竟现在的百里长月已经够疯了,谎言揭破的那天,后果她不敢想。 在下界时,顶多觉得他罕言寡语,毒舌,不爱搭理人。 在魔界的百里长月则阴晴不定,疯得让人畏怕。 一觉醒来,身上汗渍渍的,这是昨日被百里长月折磨发的冷汗,醒来后更加不舒服了。 她脱衣入了泉池,才发现百里长月竟也在里面! 苏晚晴住的是阎澜偏殿,离他寝殿不远,没人同她说温泉是两人共用的。 烟雾缕缕,看得并不真切,他闭着眼,苏晚晴祈祷人别睁开,想悄无声息地溜走。 岂料,百里长月不知何时醒来,一把将她拽下。 她无防备,径直跌坐在水里,整个人被池水灌溉。 苏晚晴冒出头,脸颊绯红,挂着水珠。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刚想开口骂他,百里长月将人揽进怀里,二人赤身裸体,肌肤碰撞,擦出无息火花。 欲念勾起的一瞬,让他近乎忍不住要迸射出来。 怀里的,不是其他女人,不是那些为了谄媚他,能脱掉衣裳,露出一摊白花花肉的女人,而是她! 他自认是一条臭渠,亦或一只阴沟逃窜的老鼠,肮脏却妄图指染她这朵高洁的花。 水珠一路往下,从她脸颊顺着脖颈,流进雪白的酥胸。 没有衣物遮挡,为了防止两人贴身,她双手护在胸前,尽量拉远彼此的距离。 百里长月口干舌燥,没有任何迟疑,一把按住她的后颈,落在她唇上,轻咬到啃食,接着长驱直入,没有给人喘气的机会。 这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激烈,腰部的炽热,令她慌了神,拼命地推拒着,晓是察觉她害怕,百里长月慢了下来。 抵着她额头道:“苏晚晴,你最好别再骗吾!” 那双泛红的眸子怒视着她。 他意犹未尽,魔神天生薄情,却也有七情六欲。 掐着她的腰,二人交换了位置,苏晚晴背对着他,由于没有重心,只得用双手撑在温泉的石壁上。 她想爬上去,腰间的手微微使力,牢牢将她抵在石壁处动弹不得。 苏晚晴紧张地抠弄着滑溜溜的石壁,生怕他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往常绝对开口骂两句,再狠狠扇他两耳光。 此刻嗓子像被堵住一般,竟开不了口。 腰间明显感觉到有一滑腻的物烙,她再傻也知道是什么! 极力想要挣脱,百里长月岂会放过她,将人按住,舌尖划过她的耳垂。 百里长月嗓音格外沙哑,带着强烈的压抑,“别动!” 劝诫之意非常明显,这会儿苏晚晴是真不敢再动了。 百里长月呼吸变沉,变重,水纹摇荡,激起阵阵涟漪,良久没有平静的迹象。 她咬牙喊道:“百里长月!” “嗯。”回应她的是一声若有若无,释放出的音节。 他唇舌向她纤细的侧颈而去,轻轻咬住晶莹的耳珠,垂涎不舍地舔舐,随后往她侧颈重重咬了一口。 一轮满月的牙印,好似很满意这个杰作,轻笑道:“慢慢洗,吾便不陪你了。” 她凶起来的时候,可不是好惹的,掌掴、踢人一点不含糊。 是以,百里长月趁人愣神、未发作之前,穿好衣袍逃似地走了。 魔神欲念缠身,梦醒,便知会挨打,自知有愧,不能还手,又不想挨巴掌,索性一走了之。 苏晚晴转身,腿软的靠在石壁,水面漂浮着白莹莹的晶体。 像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伸手往腰和大腿摸去,回想方才水面晃荡,他手就一直没停过...... 狗男人,真是个变态! 第141章 别喜欢我了,你爱我吧。 她远离了这个位置,走到另一边,仔仔细细洗了个干净,将近两个时辰才从温泉出来。 掌心用了顶好的药膏,一夜的时间便已愈合,就只剩下一道难看疤痕。 药膏不间断的话,这道疤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消失掉。 傍晚,苏晚晴在亭内乘凉,捧着一碗冰镇莲子羹。 喝了一口,皱眉道:“怎么会这么甜!” 作罢,再好吃也没动了。 躺在靠椅上,去看那高高悬挂的月。 她坐直身躯,调整内息,仍是徒劳,吸收日月精华还是不行。 看来得加快速度取得百里长月的信任才是,日复一日在此耗费下去,什么都做不了,待他真正回归之时,麻烦可就大了。 饶是心急如焚,感情之事不能进行得太快。 得一步一步将其拿下,不可心急。 苏晚晴再次告诫自己,他不是傻子,一旦察觉出她打幽冥戒的主意,届时真的会躺棺材。 记忆里她与百里长月的相处,总觉得他是不信她的。 两人虽然见面了,却仍未消除他心底的疑忌,这点她能强烈的感觉出。 想了下之前的所作所为,似乎太过刻意,突如其来的告白,是有些生硬。 若是以正常的方式和他相处,说不定能打消他的猜疑。 有了泉池一事,苏晚晴现在沐浴无例外,皆在自己寝殿内完成,实在是怕重蹈覆辙。 再发生一次,他相信百里长月肯定会做出更为恬不知耻的事来。 “苏姑娘,尊上邀您共用晚膳。”婢女作揖道。 她一口回绝,“不去!” 婢女交不了差,退也不是,走也不是,愣在原地发愁,“这......” 挨千刀的臭男人,经过泉池一事,他还好意思叫她一起吃饭,竟也不嫌害臊。 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男人,左右吃亏的是女子,便无所顾忌了! 她看了场真人裸体秀,还是最佳前置位观看,令人恼的是,身为观众,却被人拉上台参与了演出。 在她瞋目切齿的时候,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吃饭! 苏晚晴要是他,定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躲着,一辈子不出! 魔神脸皮忒厚了点。 小丫头不退下,必然是怕回去被狗男人罚。 总喜欢用软肋来逼她就范。 苏晚晴目光闪烁,直接说道:“回去告诉他,除非让我扇他两巴掌,否则别说吃饭,这辈子休想让我同他坐一张桌上。” 奴婢眼皮跳了跳,一副快哭的表情,不过是请人用膳的差事,怎么会那么难! 她说的话,能传给尊上吗? 尊上对苏姑娘与众不同,但对他们这些奴仆,就不是那么好了。 他向来只留有用之人,即便是小小的奴仆,亦是如此。 若是没有请到想请之人,还传了这番话回去,当真是会出人命的! 无奈,女子铁了心不去,她只能闭眼退下。 阎澜寝殿 珍馐美味,灯火通明,万事俱备,只待佳人一续。 紫檀木的圆桌前,男人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婢女。 冷喝道:“下去吧。” 婢女逃过一劫,起身退出寝殿。 百里长月放桌上的手,慢慢握紧,指节泛白。 毒婆娘是真发火了。 往常派个爱哭的婢女去,她心肠极软,很少会一口回绝。 左右丢脸的是自己,她气个什么劲。 又没对她怎样! 忽想起她娇嫩,泛着红晕的肌体,还有吻...... 于她而言,确实过分了些。 罢了,起身决定去看一眼,倘若毒婆娘想动手,这次可不能让她得逞。 苏晚晴正在吃桃片糕,见人来了,视若无睹。 适才奴婢来请,本来是与他增进感情的好时机。 奈何如此做法过于明显,苏晚晴便拒绝了。 出了这种事,她居然不发怒,岂不是一点都不像她的性子。 反差太大,必然会让男人有所察觉,定会觉得她在打什么主意。 索性不如做自己,减少被怀疑的几率。 “去吃饭。”他嗓音带着一丝平和。 倘使平常倒没什么问题,偏偏泉池一事,刻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其实见面,对苏晚晴更多的是尴尬。 她别过头,当起了聋子。 百里长月知那日放浪形骸,多半是吓着她了,难得的收起戾气,立在她面前,轻声道:“那日......是本座不对。” 仅仅妥协这一句,须臾恢复原貌。 他突然靠近,不悦中带着缱绻,低声说:“你说过喜欢我的,既然喜欢,为何又讨厌我做之事!” 他记得,初成魔尊时,那些个女妖跟他说过,只要他喜欢,便能对她们做任何想做之事。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无心男女之情,只想成就霸业。 苏晚晴呼吸一滞,以前没人教过他什么叫尊重,什么是男女之别吗? 推开眼前人,说:“喜欢就能任你为所欲为吗?” “百里长月,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理解喜欢这个词的?” 几乎是不假思索,回答了她的问题。 “喜欢即是你归吾所有。”他步步紧逼,目光犀利,道:“你的人是本座的,你的心也应当诚服于本座!” 她跌坐在凳子上,一时只觉窒息,恍惚吐出一句,“那爱呢?” 旋即,仰头凝视着他。 男人面庞僵硬,“爱”是什么,他并不知晓,他没得到过爱,也不会爱人,更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 但心里隐隐知晓,苏晚晴肯定比他懂。 故而,蹲下身,与她平视,眸光灼灼,带有一丝蛊惑的意味,道:“苏晚晴,别喜欢吾了,你爱吾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脑子里的那根又细又长的弦,像在拔河,往哪边站都不是。 苏晚晴对他这点“喜欢”全是假意,更别谈爱了。 他给不了,也教不了他。 从他神情来看,他似乎很渴望能明白这个字的含义。 一个连“喜欢”都搞不明白的人,还想弄清楚“爱”。 她转移话题道:“喜欢不是占有,你得学会尊重我。” 百里长月有点丧气,她不肯爱他。 连喜欢都是假的! “你不喜欢本座的触碰,你骗吾,你根本不喜欢吾!” 闻言,她心突突地跳,开口是一片哑然,反问道:“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那日是她蛊惑他说下的,这次她想问他最真实的想法。 第142章 你配吗? “喜欢!”他很肯定的回答。 男人重复了一遍,连名带姓说:“苏晚晴,我喜欢你!” 她教过他,不是本座,不是本尊,不是吾,丢掉自称、身份,无关其他,即为简单。 “你呢,告诉本座,你喜欢吾吗?” 兴许是他问得太过于直白,苏晚晴有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眸点头“嗯”了一声。 这回轮到他不满了,“说话!” 沉默半晌,似做了决心,起身道:“喜欢!” 他继续追问,咄咄逼人,“那为何会怕本座的触碰?” 哪怕是男女朋友,也不一定会喜欢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 苏晚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道:“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床上那点破事?那些事,只有彼此相爱的夫妻才能做,我和你......做不了。” 够清楚了吧,她只求百里长月别再问了,不然就要穿帮了。 男人盯着她,持怀疑的态度,道:“你的意思是本座爱上你了?不然为何吾一看到你,就想吻你,触碰你,拥抱你!” 那道侵略的眼神像要吃掉她一般,忽而他的脸变得极为冷漠,只剩无尽的阴寒。 “如此说来,你不光不喜欢本座,还不爱本座。” 她不喜欢他的吻,也很反感他的触碰。 百里长月没有忘记那一箭,不过是亲吻她以精血所化的傀儡,她便起了杀心。 倘若她喜欢自己,定然与他一样,会情不自禁的想她,甚至想对她做更加过份的事。 哦豁,彻底玩完。 这回苏晚晴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原是这样,她仍是不愿任务失败。 都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苏晚晴嘴硬道:“那是你心术不正,我怎么没有你这么龌蹉的想法,不过你会有这个念头,实属正常,毕竟是三条腿的动物。” 男人愠怒,无缘无故被骂了! 此乃僵局,多言无益。 “我肚子饿了!” 她摸着肚子,径直出了寝殿,不去管那道骇沉的视线。 百里长月跟在她身后,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待用完膳,女子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去休息。 “我们成亲吧!” 没有预兆的一句,苏晚晴跨出门槛的脚,磕绊了一下,及时扶住门窗的菱格,转眸骇怪地瞪着他。 “你不是说那些事只有夫妻才能做吗?” 如此,日后若是亲吻,她便不会一言不合就打他,更不会生气了。 苏晚晴哑口无言,词穷得说不出话。 不知该夸他坦然,还是骂他无耻! 泉池之事,还未与他算账,现在又来这一出,她哪能忍住,折回便给了他一巴掌。 “啪——” 他脸被打偏,清隽的面颊很快浮现一道红印。 之前在枫华殿的掌掴,他自知行为不磊,也就任由她发泄了。 这会儿,他是诚心的! 这是从未有过的想法,他不是没见过那些女人的肉体,男女赤裸交缠的欲念。 初登魔尊之位,为了讨他欢心,魔臣送来的妖女,前凸后翘,热浪开放,在他面前一丝不挂的跳舞诱惑。 比起她们白花花的肉,他想要的只有无上力量。 见人无动于衷,只当他不爱这款美人。 魔臣们另辟蹊径,抓来仙子,乃至凡人女子献上。 他兴味索然,看着一具具肉体,他只觉肥腻恶心,也是那个时候,他开始讨厌别人的揣测,尽管是讨好,也令他厌恶。 魔神动怒,杀了那批谄媚阿谀的魔臣。 此后无人再敢起猜度之心,他吩咐,魔臣俯身听命。 故而,现在他想与她成亲不是戏言。 苏晚晴见人被打懵,趁机想补一拳,还未落到实处,便被制住,男人咬牙道:“苏、晚、晴!” 他用力,苏晚晴登时觉得腕里的骨头马上要碎掉。 倔着性子,不服输地敌视他,愤恨道:“你要是性瘾犯了,以你魔尊身份,我相信上赶着的女人多得是,别拿成亲的幌子,满足你龌蹉的行径!” 当她是什么,嫁给他,然后名正言顺让他欺负,做一个随时满足他兽欲的女奴? “放手!” 百里长月阴着脸,指节逐渐用力,透着不悦。 他诚心要娶她,换来的却是“龌蹉”二字。 男人自嘲地笑了笑,指尖发颤,真的很想折了她这条臂膀。 甩开人的手,声调轻微,道:“在你心里,吾就这般不堪吗?” “你把本座当什么!” 当什么,当你是只发情的野兽! 揉着被他掐青的腕,愤愤讥讽道:“百里长月,姻缘相配白首成约,此等神圣之事,你觉得你配拥有吗?” 一个精虫上脑的人,也配! 你觉得你配拥有吗? 这话像把利刃扎在他心口,疼得动不了一步。 他眼眶猩红,眼睑下是薄薄的赤色,浓烈的怨憎,正视着面前的女子,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人饮恨西北。 “你是不是真的活腻了?” 对于他的威胁,苏晚晴皆是无畏。 走上前,娇笑道:“我想活,你别杀我!” 女子覆上他结实的胸膛,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让他一瞬间迷失了心智。 百里长月觉得她不是人,倒像只狐狸。 青丘狐族擅媚术,幸亏她不是狐族,若不然这媚术定修炼得出神入化。 不用任何术法,便已经被她迷得五迷三道,要是学会了,不得把命都交给她。 苏晚晴摸着他的脸庞,微凉。 方才满是杀意的眸子,现在竟盯着她失神。 那双眼炽热,沾着欲,喉结滚动下,不消反盛。 还说自己不是发情的野兽! 苏晚晴脸陡然冷了下来,往后稍退了一步,向他胯下踢去。 她不傻,踢完就跑,岂料男人不是省油的灯,捉住她手腕,不给人丝毫逃离的机会。 苏晚晴侧身,有点呆滞。 他身躯欣长,此时半俯着身,一只手捂住下面,一只手与她纠缠。 百里长月脸色发青,只留那双眸是红的。 清隽的面容变得异常狰狞,被他这么阴恻恻地盯着,苏晚晴后颈发凉,吞了口唾沫。 她强装镇定道:“放开!” 凝指紧紧箍住人的手腕,掌心的冰冷传进她肌肤里,刺骨发疼。 第143章 关入万蛇窟 如此,别怪她心毒了。 苏晚晴挣脱不了,发狠道:“你信不信我让你断子绝孙!” 言罢,伸腿去踹,想再补一脚! 有了前车之鉴,怎会让她再得逞。 忍住胯下火辣之感,反扣住她的手,道:“得寸进尺,满嘴谎言的骗子,信不信本座将你丢进万蛇窟,与蛇共眠!” 苏晚晴手被反扣在身后,拧得难受。 自暴自弃道:“好啊,你快丢!死了算了,就让我被毒蛇咬死,也好过终生困在魔界不得出。” 闻言,百里长月怒极反笑,“好啊,自由行走阎罗城你不要,偏偏喜欢呆在地牢,本座便成全你!” 他冲外面喊道:“来人,把这个目无尊卑的女人关进地牢。” 旋即,松开她的双手,将人推远了一些。 苏晚晴没有转身去看他,揉搓着手腕,未等魔兵反应,自行而去。 刚走出寝殿,凌厉的嗓音从里往外传。 “把她给我关进万蛇窟!” 魔兵得令,小跑到殿外去擒她。 “不劳二位费心,阎罗地牢我熟的很!”话是对魔兵说的,声却往寝殿而去。 原本她求饶,低头认错,他便会立即赦免,谁知这人头铁,心铁,竟不肯退让半步。 百里长月狼狈的捂住下身,阴着一张脸唤人进来。 魔兵见状,低头作揖,不敢多瞧。 “去找医师来!” 魔族医师除了炼丹没有苏晚晴厉害,医术方面颇为精湛,不比她差。 医师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人脱裤子,百里长月经历过比这更加难堪之事,羞愧一词用不到他身上。 麻利地脱下裤子,让医师检查个够。 魔神强大,却也是个男人,是男人便会怕两样招数。 一则,猴子偷桃。 二则,胯下踢裆。 显然尊上是中了第二种招式。 何人如此大胆,他不敢问,魔神阴晴不定,眼下定是忍着气不好受。 且看样子是被偷袭,本就窝火憋气,如若再问,徒惹不快,尊上怪罪下来,他可不想没事找死。 “无大碍......”他委婉道:“配合属下的丹药,休息几日便可痊愈,只是......还请尊上在此期间莫动情,否则不利于伤情恢复。” 百里长月生硬道:“知道了!” 他黑着脸穿戴整齐,眼底掠过幽然的神色。 毒女人睚眦必报,不服输的性子,让他栽了好几个跟头。 阎罗万蛇窟地牢,深坑之中皆是毒蛇。 苏晚晴用灵力铸成屏障,毒蛇便入不了她的身。 本来对付这些毒物小事一桩,奈何有些个头大的居然开了灵智,且还修成了妖丹,差一步便能化形。 千岁如今也化形了,不过同这毒物比起来,始终弱了许多。 追根究底他化成了婴孩时期,没什么法力,但若是打好基础,未来可期。 怎么说,他也是吸收神的灵气所化,肯定比这些邪祟好太多。 “小主人,你想我了吗?” 这是......千岁! 苏晚晴定神,在心底与他交流。 “你会说话了?” 千岁声音稚嫩,奶乎乎地,吐字不清,幸好他们有血契,方能明白一二。 “小主人,我长牙了,记忆跟着慢慢苏醒,便记得你了。” “这里好黑啊,我不喜欢这里,小主人!” 那日化形,听剑河的语气,她以为要很久千岁才能苏醒,没想到这么快。 蓦然听见这话,苏晚晴有点内疚,魔界瘴气、浊气横行,她灵海被封,里头自然黑漆漆的一片。 追忆圣山那段往事,因缘际会与他契约,由于是被迫,当时还诅咒她每天都晒不了太阳。 可见,对他来说阳光有多重要。 人参喜阴寒,却也需要阳光的照射。 总之,她契约的这根人参精,是个有富贵病,但没契约到富贵命的宿主。 太阴不行,直射阳光不行,高温亦不行,生长环境要求还很高。 千岁尚在修炼的发育阶段,如今她灵海被封,他和剑河只能屈居于一片黑洞当中,又无灵气可修炼,想必是烦闷的。 剑河还好,他乃上古神剑,修为不弱,即便灵海一片空洞,他依旧能够缓慢修炼。 假若无聊了,还可自行沉睡。 千岁就不行了,他还小,靠着灵气成长,宿主修为没进步,他日子亦不好过。 她轻声哄道:“再忍耐一段时间,很快,很快就能出去了。” “叮”的一声,千岁没了动静。 “千岁?” 剑河解释道:“他太聒噪了,我已施法让他睡下,待到出去之时,他才会醒。” 不愧是剑河啊,出手干脆。 其实她心里晓得,剑河是怕千岁影响她,怕他说出什么不知轻重的话,伤了人心。 如今敌人很强大,苏晚晴尚未有还击之力,千岁虽说是无意之举,可她实乃性情中人。 自己委屈不打紧,就怕家人跟着遭罪。 届时,苏晚晴再好的耐性,都会被磨干净,撞得头破血淋都会出去,最后伤人伤己,得不偿失。 剑河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小主人切莫心急。” 在她失意时,他总能恰到好处的安抚。 蛇有妖丹不好对付,只能采用迂回战术。 最后有点累了,苏晚晴便画地为牢,坐在圈中,不出去内圈,毒蛇不会攻击她。 她盘腿而坐,不再与之斗法。 毒蛇从深坑中爬出,蛇身交缠,吐着信子,叠成小山堆,耽耽虎视。 它们在等一个时机,待她稍不留神之际,便会集体向她攻来。 就这样,她待了三日,吃喝拉撒均在牢里。 内急也只能在墙角的恭桶里完成。 这是她最苦恼之事,当真是毫无尊严。 此仇,一并算在百里长月头上,待拿到幽冥戒,定要让他死翘翘! 未来的几日,她不再吃饭,或是吃得很少,不会将自己喂得饱饱的,就是为了出恭的尴尬。 守卫见几乎没动的饭菜,拍着牢锁,喊道:“喂!你为什么不吃饭?” 她要是饿死在牢里,他小命不保。 虽不知她什么来头,但外面都传开了,这个凡人,尊上对她极为特别。 眼下她身处地牢,上头人却吩咐要好生“招待”。 至于怎么个“招待”法,没有言明。 第144章 化险为夷 某一日,尊上应该是来见这位姑娘,不知为何,站了很久,一身寒气,血红的天光落下,他依旧没有进去。 直到见他端着那碗白米粥的时候,人动了,深沉的眼底没有光亮,“你就给她吃这个?” 她是来坐牢的,不吃这个,他想不到要给一个囚犯吃什么! 良久的沉默,尊上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守卫望着手里的白粥一脸懵逼,揣度后,把白粥换成了家常菜,既不浮夸,又不会显得刻意。 万一尊上追究下来,也有开脱的说辞。 一介凡人,之前能得尊上青睐,说不定还会召幸,且桑颜将领嘱咐过她不能死。 若死在地牢,他就惨了! 见人发呆,盘腿打坐,守卫大声喝道:“我跟你说话,听到没有!” 苏晚晴侧头,说:“对着这个桶,我没食欲。” 守卫劝道:“那我给你提开?” “除非上茅房的时候,能让我出去,否则,不吃!” 她修为不弱,光是她屁股底下布下的金圈,能轻松维持六天,便不是普通凡人。 万蛇窟里,修出妖丹的蛇,不在少数,这般情况下,她竟能与之对抗六日,实力远在他之上。 多少犯人,打着上茅房的幌子想要逃跑,他不是第一次看守犯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左右做不了主,将此事呈上,自有尊上定夺。 待又过两日,她身体逐渐虚弱,漆黑的牢里,腥味极重,苏晚晴靠着墙,手掌大的石窗,散发星星点点的红光。 连日未休息好,也没怎么吃东西,又一直在消耗灵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屁股底下这道屏障,已有碎裂的迹象。 最多坚持一日! 苏晚晴脸色发白,发丝凌乱油腻,那身粉色的鲛纱,早已破烂得不成样子。 血月之下,牢内黢黑。 既然早晚都会碎掉,长痛不如短痛。 她眸光骤然坚毅,多了一份狠厉,五指微微弯曲。 忽地,像似下了决心,握紧的手收力。 “哗刺——” 屏障碎了。 毒蛇群起而攻之,她用双手护住脑袋,尽量避开重点部位。 “啊......”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叫。 这些毒蛇是饿疯了吗? 这等酷刑,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当真是痛不欲生,肉体的疼痛,毒发时的难耐,一同在她各个身体部位叫嚣。 模糊之间,见一人从黑暗而来,逆着烛光,玄色的靴子立在她面前,她太累了,也太痛了,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抬头去看。 暗夜里,一道炙热的光划过,是九天玄火! 百里长月终竟还是来了,不仅来了,还亲自毁掉了万蛇窟。 她在心里嗤笑,一个发情种,料定你会来。 苏晚晴拉着男人的衣角,祈求他能蹲下。 修出妖丹的毒蛇果真厉害,她再不克制,无所顾忌,吐出好大一摊黑血。 见此,百里长月扶起她的身子,放入怀中,她鲜少会露出脆弱之色,通常就算不敌,也总是一副倔强,不屈服的样子。 即便在云泽天牢,受优琴构陷,用身接刃,后亲眼目睹秋梨惨死,她仍是不屈。 而今,她竟卸下伪饰,看上去十分无助,可怜,小小的一只,抓挠着他的心。 苏晚晴扯着他的袖口,虚弱中带着委屈,弱弱地道:“百里长月,你娶我吧,我不想被毒蛇咬,更不想再入地牢,我想杀了优琴,我想有个人尊我,爱我,护着我......我想......” 话未说完,她又吐了几口黑血,身体因中蛇毒,肠道绞弄翻腾,痛不欲生。 她的话像极了遗言。 黑血不断涌出,令他有一种,她真的会死的错觉。 漆黑的夜,无人看见,魔神红了眼,抿着唇,濡湿了眼睫。 他慢了一拍,才悠悠道:“本座答应你,会娶你,尊你,爱你,护你!” 话音落下刹那,苏晚晴倒在了他的怀里。 千岁刚化形,灵海被封,即使能治疗她的毒伤也是无用。 百里长月抱人回寝殿时,所有婢女仆从跪地叩首回避。 她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来诊治的医师说,毒发很快,活着的希望不大。 他纵然冒着黑气,却忍住没有杀了老道,阎罗城就他一个人的医术能瞧,姑且留他一命。 本来还有机会的,吃了蛇胆,能保住命。 不过,那些毒蛇被他的九天玄火烧死了,化为灰烬,什么都不剩。 他阴沉着一张脸,眼尾泛起薄薄的赤色,瞳孔涣散,一点光亮都没有。 百里长月森寒道:“她活,你便能活,她死......”话锋一转,“本座让你生不如死!” 医师吓瘫在地,连忙磕头饶命。 百里长月像听不到一般,只道:“地牢所有守卫,处死!” 吩咐完,似觉得还不够,否决适才所言:“骨鞭之刑,她什么时候醒来,他们便什么时候解脱!” 魔兵背脊发凉,低头道:“是!” 短短时间,几波人的性命就这样被下了死罪。 他当然知道,真正害她变成这副模样的是自己。 百里长月后悔了,她脾气倔,怎么就不能让让她呢。 苏晚晴阖眼,脸色是冷寂的白,不复往日生机。 执起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弄着,眉宇微微凝起,墨色的瞳孔黑到尽头,无半分杂质。 清隽的面容,神情凄然,他额间青筋爆起,肩膀发抖,竟桀桀桀地怪笑,片刻流下两行清泪,表情扭曲病态。 捏住她光润的玉指,假装是苏晚晴替他抚泪,对着她的身体边哭边笑,时而温柔,时而阴翳。 医师见状,暗道不好,尊上疯了! 他安慰道:“尊上别太伤心,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挺过去。” 闻言,像是想到什么,天运之子,对!她是天运之子,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她契约了上古神剑,还有......那根人参精。 有他在,苏晚晴拥有百毒不侵之身,便能解了这蛇毒。 百里长月深邃的黑眸泛起波光,掐诀的手竟不可控地颤抖,一丝金光打在女子额间。 灵海已开,苏晚晴身体散发出银光。 “还愣着做什么!” 闻言,医师跪爬到床沿给苏晚晴把脉,而后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作揖道:“尊上,她身体正逐渐恢复生机。” 第145章 盖头 苏晚晴有意识时,是在某一天的晚上。 高床软枕,身子陷入松软的床铺当中。 她还不能睁眼,却能感知周遭的一切,包括从窗牗吹进的晚风。 有人执起她的手把玩着,继而又摸摸她的脸颊,微凉的双唇落在额间,蜻蜓点水,立马就离开了。 百里长月餍足的坐在地上,背靠床榻,玩弄睡着人的纤纤素手,五指楔入她指缝,合十,握紧,松开。 她手开始发冷,冰冰凉凉。 察觉后,侧身把那只手放入被褥,将它捂得严严实实。 魔神体质不同,他身体比常人冷些,握她的手久了,带动着她的温度下降。 “怎么还不醒,你那根人参精也太没用了些,来日等你醒了,我就把他从你灵海内拿出,煲汤给你喝!” 千岁闻言,在灵海挥动着小拳头。 “呜呜呜,小主人,他要拿我煲汤。” 苏晚晴扬声道:“他敢!” 老娘砍死他! 灵海封印解除,即便是受着伤,但只要有意识,就能与契约的灵宠对话。 “我什么时候会醒?” 千岁奶声奶气地回答:“小主人你一直在魔界的浑浊之地,修为停滞,又耗费那么多灵力结屏障,想短时间醒过来......很难!” 良久,她不再说话。 “小主人不必忧心,我已给你解了蛇毒,醒来是迟早的事。” 她明白,千岁只能解毒,修为一事,实在是帮不了她。 苏晚晴耗费了大量灵力,又中了蛇毒,能活下来已是天恩。 “谢谢你,千岁!待我苏醒,我们就离开。” 届时,先寻一处好地方,再进行修炼。 定要把之前落下的全部补回。 她的道谢,令千岁有点害羞,身为契约精灵,这些是他该做的。 软糯道:“小主人,我要沉睡一段时间,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能再受伤了。” 她在虚空中哽咽了一声:“嗯。” 每次救她,千岁都会耗费自己的精元修为。 不过,这次她明显感觉千岁的治愈能力变强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化形的原因,怎么说,化形也算是登入另一个境界了。 身子动不了,意识却很清醒,这感觉极为不舒服。 世界变得空洞,可怕。 忽忆起,昔日前往云泽学习法术,倒霉的遇到擎羽,改变了她半辈子的轨迹。 他身负重伤,又一直昏迷着。 那些时日,他也与自己这般吗? 由于肉体未苏醒,五感变得极为敏锐,能清晰地感知周遭的动静。 耳边传入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向来偏爱蔻梢,不过我觉得红色更衬你。” 将手从被褥里捉出,指尖细细划过,百里长月带引她摸了一遍布料。 上好的绸缎,不知是不是又是鲛人所织。 仅凭触感,依旧能感觉到这是一件华美,靡丽的衣裙。 他献宝似的拿出一条四四方方的绢帕,又带引她抚摸了一遍。 苏晚晴觉得这条绢帕比常规的要重上许多,尽管放在掌心,仍然轻薄。 “这是我让鲛人织出来的盖头,他们会一直织,直到你醒来,现在约莫有上百张盖头了。” 百里长月真的要娶她? 昏迷前的话,他当真了! 他学着她从前的样子,在掌心哈气,给她揉搓发凉的玉指,“这是我选的盖头,等你醒来若觉得丑,再重新挑选便是。” 偌大的寝殿,格外岑寂。 孤独略显清冷的身影,就这样屈腿坐在地面。 似怕她不高兴,赌气地不醒来,百里长月语气带着慌张,“别担心,鲛人轮值织布,不会累,也不会死。” 闻言,她松了口气,随后细眉轻蹙,一张盖头而已,还得轮值织,真是会折腾人,她有这么多颗头盖吗? 百里长月见此,替人抚平眉头,又用唇轻啄了一下。 眉心似冰珠滑落,延至到她精致小巧的琼鼻。 正当她在心底发火时,那唇在鼻尖......结束了。 “吾答应过你,会娶你,尊你,爱你,护你,没有你同意,本座不会动你。” 说不惊讶是假的,他竟然会听她之言! 百里长月在学着如何尊重她。 不待她多想,他接着又道:“放心,本座不会让任何人,在筹备婚事的途中死掉,不吉利!” 一个魔神居然会说出“不吉利”三个字。 未免太过于玄幻。 意识刚开始复苏,不会坚持太久。 没过多久,苏晚晴陷入混沌。 隐隐约约感到一丝挤压,片刻重新将她挪位。 一只强劲臂膀,从她后颈穿过,拥着她入眠。 刚开始她还担心,连带着身躯都是僵硬的。 直到听见了那道沉稳的呼吸,百里长月的头窝在她的侧颈,就这样合衣躺下,安静地入睡。 什么都没做,亦无逾矩。 绷紧的心,渐渐放下所有防备,与他一同陷入梦乡。 魔神要娶一介凡人,九荒人尽皆知。 某日大殿,魔臣有人提出异议,百里长月什么都没说,几乎是下意识抬手,“咔擦”一声,那人就死了。 突然想到什么,竟大发慈悲的给人留了一具全尸。 “拖出去埋了。” 他们觉得魔神变了,却不知何处改变。 就拿此事来说,魔神杀人,那会好心的给人留全尸,还让人拖出去埋了。 往常只怕早就化作一团齑粉,散落空中。 狭长的黑眸扫视魔臣,隽雅的脸庞有些癫狂,“还有人......反对吗?” 须臾,阎罗大殿内,鸦默鹊静。 瑶珠出列,道:“魔后之位举足轻重,岂能让一个凡人坐这个位置。” 他指尖在案面上轻点,像催命符般传进众人耳蜗。 半晌,嘴角微勾,问道:“哦,依你之见呢?” 瑶珠双手交叉于胸,作揖道:“能得尊上青睐,是那凡人之幸,何须许她魔后之位,尊上重情,若只想给她名分,不如封为妃。” 语毕,底下议论纷纷,皆是连连附和。 魔神和谁在一起不重要,凡人也好,仙子也罢,重要的是那个位置。 倘或是五万年前便罢了,那时玄度法力无边,无人可敌,魔后之位谁坐意义都不大。 而今,魔神封印未解除,需借助幽冥戒,才能使出三层法力。 第146章 尽可来杀 若不好好利用魔后这个位置,它日阎罗城必将遭受大创。 那凡人得了妃位,早该偷笑了,竟妄想觊觎后位。 “说完了吗?” 百里长月气势骇沉,傲然睥睨,场面顿时寂静下来。 “既然说完,便该本座了。”他斜眼打量底下之人,“吾要娶她为后,是告知,不是与你们商议。” 他说完,欲离开大殿。 瑶珠不甘,心生一计,道:“难道尊上不在乎苏姑娘的性命吗?” 男人身躯一震,尽管微乎其微,仍是被她给捕捉到。 她解释道:“想对付尊上的人那么多,若世人知道您爱上了一个凡人女子,且力排众议立她为后,后果会怎样,尊上有想过吗?” 百里长月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谁敢!”说出的话,带着一股暴虐的狠厉,如藤蔓节节高升,有翻墙之势。 她的话明显影响到他了,可瑶珠却高兴不起来。 暴戾恣睢,睥睨众生的魔神居然动了凡心,真是可笑。 她居然输给了一个凡人,这口气如何能咽下。 瑶珠尽量保持镇静,道:“如尊上所言,那些人不敢......” 她话锋突变,“他们畏惧您的力量,可苏姑娘呢!她只是一介凡人,想对付您很难,从她下手,却很简单。” 话音落下的霎时,他那双瞳孔诡异地冒着绿光,透着刺骨的危险。 他愤怒,瑶珠很痛快。 “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会怯懦得不堪一击,而魔神有了软肋,便会畏首畏尾,优柔寡断,到时还如何重掌魔界呢?” 百里长月轻嗤一声,他不光要重掌魔界,他还要一统九荒,叫这天下人生不如死。 他想得很清楚,设若苏晚晴肯陪他度过这百余年的光阴,待归位之时,杀上天界,他会让九荒这群蝼蚁,死得痛快些。 “即便她是吾的软肋又怎样,重掌魔界本座势在必得。” 百里长月望着底下的一群魔臣,眸深如渊,从喉咙发出一阵幽怖阴诡的笑声,猖狂道:“他们要杀苏晚晴,尽可去杀,只要能经受得住本座的挞伐......”他摊开手,道:“来,杀,便是!” 此话一出,魔臣噤若寒蝉,虽说摸不透魔神的脾性,但皆知他言出必践。 魔神之所以是魔神,便是有一颗从无禁忌的心,以及傲世一切的勇。 他要让世人知道,没有人,可以拿捏他的软肋,逼迫他低头就范。 百里长月早就不是七万年前那个任人宰割、戏弄,与狗抢食的少年了! 见惯了世间的罪恶,这点场面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从当上魔尊那一刻起,他便再不会倒退,任由人摆布欺辱。 瑶珠局未做完,不死心道:“属下愿意为尊上分忧!” 低沉的笑声从他薄唇溢出,眼尾尽是玩味之色。 清隽的脸颊美如冠玉,玄金色的长袍衬得他极为华贵,没有半分魔的影子。 百里长月审视着她,叱责道:“本座若是你,便不会说。” 瑶珠不明,从他脸上找不到半丝可以解惑的答案。 难道,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见人无反应,只道:“怎么,想好了吗?说还是不说?” “此乃属下愚见,只想为尊上分忧。” 百里长月道:“本座收回那句话。” 她抬眸,撞进男人视线时,立马埋头。 如今她是属下,没有资格正视尊上。 他讥笑道:“你和你爹,一样的蠢!” 想是这话太过于干脆,又带着看不起的语调,令她身子不由晃动了一下。 她嗫嚅道:“尊上......” 百里长月是越看她,越觉得蠢,昭然若揭的心思,也敢拿来诓骗他! 与蠢人演戏,索然寡味。 “你既想为本座效力,就该好好想想怎么把虚渊城的一盘散沙,凝聚成坚不可摧之力。” 听这话,她神色复杂,一颗心七上八下,乱如麻。 百里长月掐住她下颌,箍住人,往上面的宝座看去,“那个位置,不属于你!” 推开她的人,甩了甩手指,满手的胭脂粉末让他嫌恶。 “看在你大义灭亲的份上,本座再同你说一遍,想做魔后之位,不可能!如是再让吾知道,你有此居心......诛!” 瑶珠听言,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嘴唇极力压抑,深怕自己会叫出声。 她一开始说的那些话,那些铺垫,不过是想让他立她为后。 娶圣女为后,于他而言,是两全之事。 一能为苏晚晴挡去光华,让她免受上位后的暗藏杀机。 二能帮他提早完成大业。 如此一石二鸟之事,他竟拒了! 另一方面,玄度实在令人畏惧,她什么都没说,光看神情,他便能立马洞察一切,让人不寒而栗。 苏晚晴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还想当魔后。 她倒要看看,她有没有命坐上那个位置。 浮云飘渺,又过了几日。 床榻上,苏晚晴躺着一动不动,脸色苍白,身穿白裙,有种弱不禁风之美,本该艳丽的姿容,此刻孤寂圣洁,一尘不染。 他见过的美人何其多,苏晚晴算不上最美的那一个,却能在他心底占据一席之地。 “为什么还不醒,难道你不想嫁给本座吗?” 苏晚晴飘飘然,“啧”了一声。 百里长月把它额前的两缕碎发,别在耳后。 喃喃道:“老道说要与你多说话,你能听见,说不定一兴奋就会醒来。” 苏晚晴皱眉,在心底咒骂:“哪来的庸医!” 她听见他的声音不会兴奋的醒来,被气醒还差不多。 “这个老道真是个庸医,你听见吾的声音只怕会更想逃,又怎么会醒呢?”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他蓦地起身,道:“以本座看,他的医术还不如你一半。” 苏晚晴在心里回答,带着几分骄傲,“那可不是,我能引金雷淬丹,他会吗?” “你不醒,是不是还在生本座的气,气吾把你关进万蛇窟的地牢......吾只想让你服软而已,没想到......” 百里长月执起她的手,缱绻地放在腮边,无底的黑眸添了丝血气,“地牢的守卫被吾处以骨鞭之刑,你什么时候醒,吾便可以让他们轻松的死掉。” 第147章 妥协 苏晚晴听这话,纵是动不了,肌肤也起了一层小疙瘩。 他不想想,谁害她变成这副模样。 那些守卫敌不住骨鞭这样的刑法,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阴毒的法子,既能留住人的性命,又能让人受尽折磨不死。 当初宋皓轩就是这样在地狱走了一遭,骨鞭的倒刺积了怨,陷入皮肉之中,怨气在血肉游串,犹如剥肤之痛。 她昏睡不知多久了,那些守卫受此刑法,当真是生不如死。 即使停止施刑,骨鞭之痛,会持续到他们死亡的那一刻才会结束。 是以百里长月才会说,她醒了,守卫就可轻松死去。 苏晚晴手指动了一下,并不是醒了,而是被愤怒占据,有种灵魂出窍之感,想给他一拳。 这个疯子,变态! 见她有苏醒的迹象,百里长月找到了秘法,继续刺激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宋皓轩之前来魔界寻你,他轻松就打败了桑颜,若非本座出手,他或能杀进枫华殿,将你救出。” 宋皓轩有承影剑,何况他修为并不弱,只身闯入阎罗城不难,但想要打入内部,几率不大。 阎罗城严防死守,魔兵众多,又有桑颜和黑袍两大首领,硬闯显然不成。 但他说宋皓轩打败了桑颜,着实异常。 苏晚晴有些迷茫,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违背天道,吸食麒麟妖丹,再配合承影剑的使用,修为大涨,连桑颜都不是对手。” 原来如此,修士之人有了业障,往后难以成道。 宋皓轩为了救她,竟生出此计,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责怪不是,装作若无其事亦不是。 她在心底叹气,“情”难还,屎难吃! 不过,百里长月跟她说这个干嘛? 少焉,那人便解答了她心中所疑。 他嗓音带着诡计,“你说,少阳的人知道他所行之事,会不会留他?” “那群仙人假仁假义,会听他的解释吗?” 不会,她的烂名声仙域人尽皆知,加上又有人亲眼见过她堕魔。 少阳仙人都知道她与宋皓轩的关系,如果说之前是怀疑他和魔有勾结。 那等他服用麒麟妖丹一事传出,逐出仙门是小,性命不保是大。 百里长月淡淡道:“本座先拿宋皓轩开刀,你再不醒,下一个就是擎羽!” “擎羽这一觉睡得正是时候,不日本座便率领魔兵攻入云泽。” “没有战神仰仗,这些蝼蚁不足为患。” 苍穹神域一别,怎么说也有一年的时间了,他竟还没醒! 没有擎羽的守护,仙域只怕不敌魔界干扰。 百里长月真要是攻打云泽,九荒无神的事便瞒不住了。 卑鄙! 忽一想,这家伙是在炸她! 他若是攻打其他仙门,是该有所畏惧,但想攻入云泽,“难!” 以他现在需借助幽冥戒的窘况,别说攻打仙门了,他魔界那堆烂摊子事,都忙得够呛。 分析是分析,她琢磨不透百里长月,他真疯起来,很有可能会去做。 他虽是魔界至尊,却不会保护魔族子民,从地牢守卫就能看出此人的狠辣。 百里长月金身不死不灭,成败于他而言,没什么实质性伤害。 她手指又动了一下。 到底是怎样的毅力,她不知道。 她只晓得此时很想给人一拳,气死了! 百里长月见此,是从未有过的兴奋,老道说得不错,她真的能听见他说话。 蠢女人向来心软,苏家、宋皓轩、擎羽,就算是苏家的一个丫鬟,她都会以命相护。 唯独掠过他。 她想逃离他,怕他,甚至于想杀他,百里长月偏偏不如她所愿...... 百里长月这招很有用,不过三日,她便醒来了。 苏晚晴蛇毒解了,内伤却没好,提前苏醒,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丹田抽搐,五脏六腑的运作,让她吐了好多血。 给她擦身子的婢女吓坏了,叫了好大一声。 等她快翻白眼时,百里长月带着医师来了。 急中出乱,他输了好多法力给她。 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她仍然疼得打颤。 冰冷的神色,睨了医师一眼,“你瞧了半天,瞧出什么没有!” 怀里的人神志不清,嘴角挂着血,素衣是鲜红的赤色。 怜惜地用绢帕给人擦拭流出的血迹。 医师退了两步,作揖道:“苏姑娘灵力枯竭,能治好她唯一的方法,便是去一处灵气充裕之地修养,若再在魔域多待,恐有性命之忧。” 言毕,是良久的沉默。 他会放了自己吗?苏晚晴迷迷糊糊地想。 隔了小半晌,百里长月抬起猩红的眸,偏执道:“休想!” 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 再次醒来,入目是一片湛蓝的天,偶有几只鸟掠过。 苏晚晴感觉身体轻飘飘地,周遭灵气充沛。 这不是魔界? 她从草丛中起身,丹田仍有股火辣之感,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相比之前,这会儿的疼痛可以忽略不计。 苏晚晴有点茫然,此处山水环绕,风光旖旎。 分不清东西南北,随意选了个方向,往前而行。 未走两步,一道质问从背后传来。 “苏晚晴,你屡次三番想逃走,最后兜兜转转,还不是回到了本座身边,这么逃,有意思吗?” 能指名道姓喊她的,除了百里长月还能是谁! 转身,他白衣之下是黑压压的气息,忽略他布满乌云的脸,还算得上是丰神俊朗。 “这是哪儿?”她岔开话题道。 百里长月绷着张脸,剜了她一眼,“仙门边缘之地。” 怪不得灵气逼人,虽是边缘之地,却也是仙门的地盘,他竟公然带她来此,若让人察觉,该会闹出怎样大的动静! 知她所想,百里长月抱臂道:“你怕什么!被发现了,该担心的是他们。” 非要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纵然魔神只有三成法力,用来对付仙门弟子绰绰有余,杀鸡焉用牛刀。 实力摆在那里,想低调都难。 “我在此睡了多久?” 他难得的好脾气回答:“一个月。” 这么久,这段时间是他一直在照顾自己吗? 不是说休想吗? 宁可她死,绝不让她出魔界一步。 现在又......还真是个善变的主。 第148章 徒步而行 按理说,一个俊俏、精致到令人发指的男人,亲力亲为的照顾一个女人那么久,定会生出不一般的情愫。 苏晚晴偏偏不,她很清楚,谁害她无端受这份罪。 若非他将自己关入地牢,那会变成这副狼狈模样。 万蛇窟那一遭,是她有意为之。 能出去的法子就那么一个,既然百里长月对她动情,她定要将这份情发挥到极致。 她才不会喜欢上一个囚禁自己的人。 百里长月动情是真,实打实伤害她也是真,这并不能抵消。 想是她恨意太明显,对面人的脸陡然更臭了,低沉道:“既然好了,就随吾回去。” 他是独自一人,没有带桑颜和黑袍。 灵海封印已消,她能召唤出剑河与之一拼,趁机逃离。 见人未动,百里长月何等聪明,只瞧一眼,便知她打什么歪主意,好心提醒道:“本座劝你安分些,以卵击石......”他停顿一瞬,勾起半唇,如薄刃割肤,吐出一字,“蠢。” 苏晚晴当然晓得,即便召出剑河拼死一搏,亦不是魔神对手,更别提她此时还受着伤。 怕是还未动手,就被他铲飞六丈远。 她努努嘴,“想想不行吗?” 平日里口腹蜜剑,今个儿倒是直白,一点不装了。 百里长月道:“那日地牢,濒临垂死之言,是假的?” “一半,一半。” 他追问:“说!” 苏晚晴很快找到措辞,“人快死之时,寻求的庇护之言,另一半......我是个女人,还没嫁人就死了,觉得遗憾便这么说了。” 这话不难理解,人死走马灯,回顾一生,有此想法不足为奇。 说谎成性的人,这时候竟然又肯说真话了,只能说明,这还是假话。 百里长月并不拆穿,反而却道:“你现在后悔也没用,本座当真了。” 话音刚落,便牵起她的手,往魔界方向而去。 苏晚晴一时失神,没有挣脱。 仙门离魔域远得很,他既不御剑,也不用法术,就这样牵着她的手徒步往前。 二人乃凡人之躯,他就这样一条路走到黑,累了就休息,饿了便去河里抓鱼裹腹。 篝火倒映在男人面庞,投下一片阴影的亮色。 他很会烤鱼,没有佐料,吃在嘴里是淡淡的鲜香。 这场景,让她梦回云泽那段饿肚子的时光。 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般讨人厌。 “想什么呢?” 苏晚晴吐出几根刺,道:“云泽那段日子并不好过,你却能忍住不让黑袍帮忙,魔神韧性还真好!” 她话里夹枪带棒,暗藏讽刺,百里长月岂会听不出来,只道:“本座受过的恶,与这相比不算什么。” 忽地靠近,戏谑说:“比起在苏家成为药奴的日子,云泽要好上许多。” 一个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一个最多嘲讽、挨饿罢了。 苏晚晴咬唇,心中腹议,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说说不过,打打不赢,气煞人也。 见人吃瘪,百里长月只觉好笑,“还吃吗?” 吃你的头,气都气饱了! 苏晚晴鼓着腮,像极了一只小松鼠,一气之下,将手里未吃完的鱼扔进火堆。 显然不看好她的行为,望了眼火堆中的鱼,道:“晚上会饿。” “不会!” “会!” 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着谁。 苏晚晴起身走到一棵大树下,靠着粗壮的树干休息。 余光总能扫到他,气结,索性闭眼。 “咕咕咕——” 夜色融融,周围静悄悄,显得这声音格外怪异。 苏晚晴睁开眼,昏睡那么久,好不容易醒来,就只吃了半条鱼,一点荤腥不沾,此时饿得四肢无力。 叹了口气,悔道:“早知道就不扔那条鱼了。” 浪费可耻,报应来得真快。 与狗男人置气做甚,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刚想起身找点东西吃,一个绿油油的果子便递到她面前。 荒山野岭的,除了百里长月还能是谁! 她接过果子,并未道谢,“咔擦”一口,登时眯起眼,脸发青,猛地起身吼道:“百里长月,你是不是故意的!” 尽管将果肉悉数吐出,也难解口腔中的涩味。 这果子又酸又涩,根本没熟。 百里长月亲自尝过,是甜的,才摘的。 他拿出另一个果子,道:“试试这个。”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她狐疑道。 男人点头,诚实道:“你一直都很蠢,还总自不量力想与本座斗。” “吃!” 他气势凶狠,命令的语气,让人极为不舒服。 官大压死人,苏晚晴愤愤不平,接过果子,恶狠狠咬了一口。 甜的! 苏晚晴生硬地别过头,道:“谢了!” 他似乎不在意方才的事,这人奇奇怪怪,若是往常早发飙了,即使不骂人,也会用眼神刀死她。 七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第二日,苏晚晴是被揪醒的。 也不知这狗男人发什么疯,有法力偏偏不用,非得用两条腿走路。 不止如此,她要御剑,他也不让。 大清早被人揪起后颈强行赶路,她心里的怨念比鬼还深,连带着看人的眼神,变得幽怨起来。 百里长月捉鱼,她搬起石头往河里砸,“咚”的一声,鱼儿全跑了。 他去摘果子,苏晚晴就佯装逃跑,等人追来时,她又慢悠悠地走着,像刚刚逃跑的不是她一样。 最后百里长月只好去打猎,他使用法术抓了一只兔子,苏晚晴说太可爱了,要摸摸。 刚到手,她就放走了。 再傻,他也知道这人是在与自己作对,成心捣乱。 由于她故意为之,今晚他和百里长月一同饿肚子。 苏晚晴苦哈哈的一张脸,带着笑意。 总归不是一个人挨饿,有人陪着,甚得她意。 自损一千,伤敌八百,此乃下下之策。 都是凡人之体,看谁熬得过谁! 她捂着肚子,说:“你当魔尊很闲吗?还有时间四处瞎逛?” 他没接茬,道:“调息!” “什么?” 苏晚晴盘腿打坐,学着他吐纳,一同调整内息。 此乃灵气充裕之地,她伤未全好,多在这些地势走动,能帮助她快速恢复。 她好像明白了,百里长月这些天的反常。 第149章 我的神女 太久没有修炼,苏晚晴久尝灵气,得到了甜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女子散发出莹莹金光,从胸口延续至丹田,再到周身。 苏晚晴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有种要破体而出之感。 “轰隆——” 久违的金雷劈下,换做以前,看见这雷她得跳八丈高。 每个修士进阶,突破,都要经历雷劫。 进阶高兴归高兴,但不到天雷落下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生死一线,是涅盘重生,亦是飞灰湮灭。 百里长月见这独有的金雷劈在她身上,隐隐有些错愕,她醒来没多久,内伤未好,灵力枯竭,不过才在这充满灵气的地方待了几天,竟......进阶了? 怪不得天天想逃、一个劲往外跑,以她修炼的速度,不出百年便能修出仙髓。 不出意外,她扛过了三道金雷,进阶成功。 此时,苏晚晴仍在打坐,身着粉色鲛纱,乌亮的黑发垂在肩后,肌肤赛雪,细细的弯眉,颜若桃李。 因刚渡完天雷,故而情绪波动较大,如玉的脸颊泛起红晕。 待调整好内息,她睁眼,一双秋水般清澄的眸子,波光流转地向他看来。 似乎是境界提升的原因,她变得更美了,没了从前的艳丽,整个人透露出超凡绝俗的神韵,敢拜而不敢渎。 相由心生,她和从前真的不同了,金雷之下,提升的不止修为,相貌也是。 长风猎猎。 她起身,衣袂翩翩,双眸灼灼,姿态热烈,风动,心亦动。 百里长月忽然想起魔界的日寒节,那个被后世神化的圣女一角。 瑶珠自编自撰把自己打造成圣女,以他之见,十分愚蠢可笑。 他觉得倘使真有圣女,这人不该是她。 眼前这人倒是合适得紧,不过圣女之位太小,衬不上她。 她作神女更为合适。 苏晚晴见他傻傻地望着自己,那眼睛也算不上傻,就是怪怪的,看得她心里发毛。 “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忽然一步步逼近,气息压过,终......没做什么,牵起她的柔荑,只道:“走吧,回家。” 回家?哪儿的家?魔界? 这话有些骇人,让她不敢轻易接茬。 百里长月施展法术,没费什么功夫便回了阎罗城。 不知为何,她觉得百里长月变得非常奇怪,总用一种虔诚的目光看她。 有时候她能看出,他似乎在克制,不再像之前动手动脚,反而很尊重人,最常做的便是把玩她的手指。 近来阎罗天气不怎么好,雨就没断过,淅淅沥沥地下着,搅得人心烦。 进入寝殿,婢女想为他把外袍褪下,他阴着脸让人走开。 男人勾唇道:“你来。” 苏晚晴不理人,执起案边的茶,眯着眼抿了一口。 见此,他也不恼,自己动手脱下,丢在一旁的靠椅上。 她佩戴了用玉兰神花炼制成的玉珏,境界又提升了,便不用再点化解邪气的香。 铜炉飘着淡淡香味,这是苏晚晴自制的香,不似沉香那么浓重、醇厚。 他脱了靴,踏进平滑的木质地台,桌案下铺了一层柔软的绒毯,以此防止她赤足走在地面受凉。 百里长月挤在她身边,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启唇淡淡道:“我们的婚期定在四月可好。” 嗓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终于要来了吗? 她脸上划过一丝怔然,要骗人了吗? 若是这人肯放手,她又何须做个感情骗子。 “你已决定,还问我做甚?装模做样!” 接过男人手中的红色笺纸,几个大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猖狂嚣张。 四月初四! 这不是魔界的日寒节吗? 见她注意到了,百里长月不兜圈子,直接道:“日寒节是魔界祈祷祝福的节日,那天是一年当中魔气最盛的一天,本座要让整个魔界的人都来祝福我们!” 疯子! 苏晚晴捏着笺纸的指尖发白,倘若是那天的话,还能按原定计划实施吗? 四月初四魔气大盛,她刚进阶不久,吸入这么多瘴气和煞气,还能活吗? 即使有玉兰神花,怕是也抵不住滔天的魔气,更别说打他幽冥戒的主意了。 百里长月看透了她,掌心摊开,一枚丹药出现在她眼前。 “吃下!” 这味道,难不成是混元丹! 拿起闻了闻,多了一味药材,她闻不出来。 他解释道:“老道炼制,加了彼岸花,一颗能维持半年。” 魔界的彼岸花竟有如此作用。 维持半年,离四月初四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够了! 粗砺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似笑非笑上下扫视着她,充满探究之意,“在想什么!” 想要你的命,可惜不能实话告知,拨开那只爪子,道:“不想嫁人!” 这话不假,是她的做派。 可能充满真实的谎言,让人难以分辨真假,百里长月盯着她,清隽出色的外形,闪烁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 “慢慢来吧,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去适应。”揽过她削瘦的肩,缓缓道:“适应去怎么做一个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子。” 闻言,苏晚晴只觉好累,每一寸建造的理智、谋划......碎裂而不可缝。 她靠在他怀里侧坐着,呼吸均匀,不消片刻沉沉睡下。 百里长月起身小心翼翼将人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 看了眼睡梦中的女子,垂在身下的手抬起,轻抚她伶俐、娇憨的脸蛋,从眉到精致的琼鼻,再到微微张开的樱唇。 柔软的触感席卷全身,酥酥麻麻的电流穿过心脏,连带指腹都在发颤。 百里长月嘲弄地笑了笑,什么时候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这般把持不住。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气,喉结动了动,平复内心汹涌的躁意。 那日进阶,她真的很像“神女”,不是天上的神女,是属于他的神女。 一眼,便让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叫嚣,他甚至疯魔的觉得昔日种种苦难,皆是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人绝望之时,总是把期盼寄托给天上的神明,纵使他卑懦如草芥,曾连魔都算不上的微贱之人,亦做过这番呆傻之事。 畴昔,他见过许多妖魔,却没见过神明。 他是真心祈祷过,希望神明能拯救一下他凄风楚雨的人生。 第150章 抢夺之心 阎罗殿,站着几位资历深厚的魔臣。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法子,最后还是站在前头的青年出列,道:“尊上,赤羽盘乃上古遗物,实在......” 青年似下了决心,补充道:“实在是寻不到。” 赤羽盘是上古遗物,开启运转后,能将魔气转换成灵气。 有了它,即使是在瘴气、煞气横行的魔界,亦能畅行无碍修炼。 百里长月难得大度,浅浅一笑,“没关系,你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寻。” 不待这笑加深,便凝固在了嘴角处,“若本座成婚之日,还不见赤羽盘的影子,那就只能用各位的血......来恭贺吾之喜了。” 几人瞳孔一缩,脑袋嗡嗡作响,本能的跪在地上。 若是人间,他便是位实打实的暴君,可在魔界就算他坏到底,众人仍是畏他,仰仗他,臣服于他。 不是单单他这般坏,是任何一个做上魔尊之位的人,皆是如此。 “本座若是你们,便不会在此浪费时间!” 几人侧目相看,不做无谓挣扎,作揖齐齐退下。 “你也去找!” 黑袍领命,化作一缕黑气消失不见。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女人,道:“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尊上第一次成亲,肯定要办得大气磅礴,风风光光,您放心已经在布置了。” 桑颜是个女子,同为女子,多少知道苏晚晴想要什么。 故而,此次婚礼布置交由她最为妥当。 三月的天,如刀如刃,冷凛的风夹杂一丝不甘,击打着修长的竹身。 竹海翻涌,融入墨色的夜。 宋皓轩招式狠厉,剑行之处,竹干留下道道豁口。 奇怪的是,那竹干只差一毫便断,竟能立住,仍由狂风吼着卷来,却还能屹立不倒。 因为清心诀的缘故,他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修出了仙髓。 想不到在地狱走了一遭,反倒成了幸事。 若非晚晚涉险去苍穹神域寻找清心诀,他现在已经是具干尸了。 清心诀不愧是上神所炼,不仅渡化了体内的怨气,还让他修出了仙髓。 洗髓进仙,一步登天。 就差飞升成仙了。 一道悦耳的女音从他背后传来,“你身体才好没多久,歇一会儿吧。” 已过一载,有清心诀的帮助,不管什么病也该好了。 夜色浓重,寒风刺骨,谢玲珑一袭霞光长裙,披帛在腰间摇曳,宛若游蝶。 “修炼之事,切勿操之过急。” 宋皓轩扫了一眼她单薄的身子,道:“进屋吧,外面冷。” 现已戍时,她有些扭捏。 “呃......我给你带了宵夜,吃完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将食盒递给他,行礼便匆匆地走了。 宋皓轩没多想,进屋打开一看,是两道精致的点心。 桃片糕,晚晚最喜欢吃这个了! 分开一片,含在嘴里,软糯香甜。 上面附有花生,不会腻,吃了一片再拿第二片时,宋皓轩却没了心情。 不知晚晚在魔界过得如何,百里长月在苏家那会儿,就让人难以琢磨。 如今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变得更为诡谲。 翌日。 魔神要娶新娘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九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魔神要举办一场史无前例的盛大婚礼。 这并不是最令人咋舌的,最骇俗的是,他所娶之人是一介凡人,连仙髓都没有的凡人! 且还是魔后的位置,实乃旷古未有。 宋皓轩听见这消息,脸瞬间冷了下来。 少阳弟子个个心照不宣,登时闭起了嘴。 苏晚晴与他的交情,大伙都明白。 虽不知他们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一个女人不顾性命,只身前往苍穹神域寻找清心诀,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去危险之地,只为寻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神物,此非一般朋友、知己所为。 倘非二人没有过一段情,打死他们,他们都不会信。 “皓轩......” 谢玲珑附在人手臂上,半天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弱弱地扯着男人的宽袍袖口。 “我没事!” 宋皓轩嗓音生硬,不着痕迹地抚开了她的手。 他没有颓废,没有酗酒,反而更勤加修炼了。 谢玲珑宁愿他消极、萎靡一点,也不想看他绷着一根筋强撑。 从白天到晚上,他就没有休息过。 再这样下去,她怕他真的会疯! “皓轩,你发泄出来,哭出来吧!” “别憋坏了身体,哭不是女人的权利,男人也可放肆大哭。” 她说这话时,泪控制不住涌出。 音落刹那,宋皓轩翻了个漂亮的剑花。 手一松,承影剑虚影不在。 他走上前,反问:“我为何要哭!” 适才之言,谢玲珑一时难以自控,哭过的人,剧烈地喘息着。 忽听见这么一句,喉咙顿时发紧,停住了泪。 宋皓轩质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哭!” 凭什么,喜欢之人要嫁于别人做妻,难道不该哭吗? 他一双眸子平静得出奇,注视着她。 良久,无畏道:“没关系,我会去抢!” 这话是跟她说的,却更多像是对自己所说。 谢玲珑哑然,抢?抢魔神的新娘? 真是疯了! 之后,谢玲珑再未劝人,他要做的事,她拦不住,亦没有拦的资格。 宋皓轩日复一日的修炼,几乎没怎么睡过觉,却不知疲惫,精神愈发的好,修为更是增进了不少。 少阳弟子隐隐有种仙门会出现第六位上仙的错觉。 他实在是太强了,短短几年时间,竟修出了仙髓。 众人不觉得是因为清心诀的原因,宋皓轩天赋一向很好,初来少阳时便是棵好苗子。 谢洛风只知他修为突飞猛进,还在沾沾自喜,觉得后继有人。 若是知道他这般努力,是为了去抢魔神的新娘,怕是得被气死。 对此,谢玲珑不敢多言,既然帮不到什么忙,她也不能扯人后腿。 无论他如何修炼,终不敌魔神。 她想清楚了,要与他一同前往魔界抢婚! 见自个女儿精神不振,问道:“你这几日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可是宋皓轩欺负你了?” 谢洛风作势道:“看我不好好收拾这个臭小子!” 她拉着父亲的手,道:“别别别,我就是没睡好!” “真的?” 谢玲珑点头道:“真的!” 第151章 绝非凡人 那边宋皓轩在加紧刻苦的修炼。 云泽这边擎羽才苏醒过来。 优琴日日夜夜的悉心照顾下,人终于醒了。 将近一年的时间,此次睡得太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再醒。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优琴喜极而泣,靠在人的怀里。 擎羽推开趴在身上的女人,只道:“我睡了多久?” 她小声啜泣,“一年零三个月。” 未待人诉说相思之苦,他便起身穿鞋。 “你要去哪儿?” 音落,他停住脚步。 是啊,还能去哪儿。 擎羽自嘲地轻嗤一声,此次沉睡,苏晚晴没再等他苏醒便走了。 她在向他做一个了断。 忽地杀气凛凛,转身直视于面前的女人。 那双眸泛着逼人的寒意,毫不掩饰的杀机将她团团裹住,优琴顿时呼吸困难,倒退两步跌坐在床沿。 她颤声道:“师兄......” 昔日谪仙般的男人,一改往日清冷形象,此时像头伺机潜伏的野兽,随时能将她撕扯毙命。 似乎唤回了他的理智,短短一瞬便恢复神情,仿佛刚刚那道凌厉的杀意,不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 “夜深,你该回去了!” 他负手而立,不再说话。 优琴还想说些什么,可刚刚他的眼神太过恐怖,嗓子像被堵住一般,只剩吞咽口水这么一个功能。 蓝色身影跨过门槛时,擎羽想是记起什么,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他停了一下,终究还是问了,“你有受伤吗?” 听人在关心自己,优琴把方才的恐惧和害怕一并抛诸脑后。 她挽着胸前的头发,娇羞道:“师兄不必担心,我在云泽不会出什么事,就是......” “没受伤便好,回去吧!” 疏离的语气,让她把后面卖惨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优琴红着一张脸道:“好,那师兄早些休息。” 将将踏出房门,笑意还未来得及收。“啪”的一声,门被一道无情的灵力关上。 优琴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跺脚往自己的住所跑去。 “咳咳咳。” 他捂住胸口,压制住喉咙那股腥甜。 魔神比他想像中的还强,他如今未归位,便这般厉害,若封印解除不堪设想。 沉睡的这一年,并未完全没有收获。 他的记忆又恢复了一点,譬如大战,他能感知那场大战的场面,苍穹神域是如何变成这副惨淡的境况。 以及,诸神封印的过程。 擎羽之前妄自揣测过,却始终不敢下定断。 如今,他隐约笃定,他绝非是凡人。 否则,这些记忆为何会凭空出现在他脑海里。 奇怪的是,他仍然是凡人之体,看不出自身修为境界。 时间会告诉他答案,说不定下一次沉睡,便能知晓自己是谁,从何处而来,要行何事。 院落,墙壁爬满翠绿之色,风一吹,如同湖泊坠石,连绵起伏。 云泽四季如春,每日晴空万里,从前不察,而今待在此处是无限的厌恶与烦躁。 墨竹大步流星走来,作揖道:“战神,伤可好些了?” 他昨夜就收到了战神醒来的消息,只是夜已深,便未前去搅扰。 “我没事。” 沉默片刻,吩咐道:“你去查查苏晚晴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受伤!” 苍穹神域一别,他记得他们似乎是逃脱了魔神的追捕。 之后的事,他根本不知道,万一她再次被魔神抓住...... 时隔一年,若真出了什么事,他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此,擎羽神情不由冷了下来。 “战神放心,她现在......应该过得不错。” 他凝起眉峰,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怎么压都压不住,“说!” 墨竹从来没见过他这般,面色紧绷,清雅的姿容堆满暴戾之色,有些狰狞可怖。 见人发愣,他不耐道:“墨竹!” 他反应过来,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第一次见他这么在意一个人。 一年前,他刚禀告完苏晚晴去苍穹神域的事,后脚战神就出了云泽,回来时,还是仙门外的守卫发现的。 倘非守卫未及时发现,堂堂战神岂不被山中野兽裹腹。 若他知道苏晚晴要嫁于魔神为妻,该如何是好? 罢了,纸包不住火,他不说,也会从别处打听到。 何况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 魔神像是故意一般,闹得九荒人尽皆知。 墨竹低头,闭眼道:“苏姑娘下个月就要嫁人了。” 话音刚落,擎羽微微侧头,面色凝重,带着一份迷茫。 “你说什么?” 他声音很轻,四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量。 墨竹道:“魔界日寒节,四月初四,魔尊将会迎娶苏晚晴为魔后。” “不可能!”他下意识否决道。 他有些不忍,却还是打消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这个消息应该是魔神放出来的,整个九荒上到八十老妇,下到三岁孩童,尽人皆知。” 擎羽猛地深吸一口气,身子摇坠,眼神带着震惊与愤怒,而后变得空茫,只剩下痛心。 “噗。” 他俯身半跪,一只手撑在地面。 “战神!” 墨竹蹲下身去扶,被人一把推开,“我没事!” 口腔腥味极重,久久难以压制。 他覆上胸膛的位置,心脏刺痛,疼得他指尖发颤。 擎羽艰难的直起身,独自往前。 “战神去哪儿?”墨竹拉住人问道。 擎羽双目渐渐赤红,原本清冷的仙君模样,倏然变得阴鸷起来,“我要去救她。” 救?墨竹直觉,苏姑娘不需要他救! 优琴的事,他知道几分,二人犹如一条鸿沟,隔阂深到难以跨越。 “恕属下直言,苏姑娘恐怕不希望你去救她。” 这话传到他耳蜗,直达心底,叫人痛不欲生。 少顷,他将那股寒气压下,“你先回去吧。” 墨色的瞳孔闪过一丝红,冷声道:“我要闭关!” 他鲜少闭关,应该是几乎没有过。 难道是还存了救人的心? 墨竹想再劝两句,那人知他意图,身形雾化于烟,了无踪影。 战神能敌得过魔神吗? 去魔界救人,谈何容易。 擎羽将整座院落封住,这结界只有他能开启,无人会来打搅他修炼。 第152章 愧疚 可能是离婚期又近了一步,苏晚晴整日心绪不宁。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棋局布下,落子无悔。 为了静心,她练字宁神,以前鬼画符的字迹,现在倒是能看了。 与她相比,百里长月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在写什么?” 他走到苏晚晴背后,捏起笺纸凝神片刻,握紧她的手,重新在一张空白的纸写上“清心”二字。 凉薄之人,无论是身躯还是性情,皆泛着寒意。 掌心的凉覆在手背,让她下意识想挣脱。 然,那人不放,她能怎么办呢,压下这份心悸,随着他的动作在纸上滑动。 一笔一笔,乱了她的眼,一种畏怕徒上心头。 他嘴角浮起笑,道:“你怕我?” 两人一前一后,她看不见他神情,百里长月却占据身高优势,望得真切。 掰过她的肩,让人正视自己,“嗯?” “你是魔神,怕你不是很正常吗?”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她这么害怕,往常小吵小闹看不出人的情绪,一旦静下,她脸上便浮现出这副悚惧之色。 “本座讨厌你现在这副表情,以后别用这样的眼神看吾。” 世人可以这样看他,她不行! 与他共度一生之人,怎可惧怕于他。 苏晚晴努力压制记忆里的那份恐惧,道:“这我那能控制得住。” 她戏谑道:“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蛇吗?毒牙咬在身上的滋味,你尝过吗?” 一声声质问,令人窒息。 他当然尝过,就是尝过才会有这样的刑法。 他没想过要用在她身上。 把她关进万蛇窟地牢时,他有把握她不会受伤。 他只是封住了她的灵海,她的灵力对付那些毒蛇不成问题,他算了时辰,她结的屏障应当还能再坚持一天才是。 原以为她是故意破了屏障,没想到她是真害怕蛇,所以使用了全力,才会导致灵力枯竭。 百里长月算尽一切,独独没算到苏晚晴就是故意的,故意演这出拙劣的戏。 地牢那些话是假的,他多少会有所怀疑。 要让一个人全心全意相信自己,那就得一半真,一半假。 那日他问她,地牢濒临垂死之言,是不是假的。 她回答一半,一半。 实话是,地牢之言,皆出自真心,不过对象......不是他! 百里长月艰涩道:“本座知错了,只要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吾,夫人想如何罚,吾都认。” “夫人”二字,将她拉回现实。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没来由的一句,直叫人毛骨悚然。 她收敛情绪,一双平静的眸子抬起,而后娇嗔地瞪了男人一眼。 “你好好说话!” 百里长月见人没了先前的惧意,一手搂过她的腰,将人揽进怀里,“句句肺腑之言,想怎么罚,夫人直说便是。” 她站累了,寻了一处好姿势,把脸贴进他的胸膛,强有力的心跳鼓动着她的耳膜。 他们从没有这般拥抱过,难得沉寂一刻,也不想去回答他的话。 苏晚晴不言,他便不会主动去打破这来之不易的甜蜜。 两人靠得这般近,克制住心底的悸动,轻轻拥着她,低头就能闻到她发丝的幽香,淡淡地,引人入眠。 春日的风,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柳絮,沾在她黑发上,白绒绒的一片。 想帮她摘掉,在摸到那片白色绒毛时,堪堪停住。 百里长月觉得自己有点傻,竟想跟她共白头。 不老不死,何来白头。 他安慰自己,等成婚后,日日能相见,海枯石烂,矢志不渝,他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苏晚晴,不可再跑了。”他喃喃道。 抱紧她的手,悄悄使了点劲。 怀中的人没反应,百里长月倾斜着身往下看,感情骗子睡着了。 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日子一晃,还有三日便要与百里长月成婚了。 苏晚晴几乎是掰着手指头度过。 婚是真结,洞房也是真的。 她计划得很好,洞房花烛亲热时夺下幽冥戒,再借助幽冥戒的力量逃走。 没有幽冥戒他什么都不是。 她会走得远远地,叫所有人都找不着,然后努力修炼,杀了优琴。 筹划的细节一一列出,在脑子里过了上百遍,真到要做之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能是第一次骗人感情,此人身份还是魔神,是以她吃吃不好,睡睡不好。 还有了生理反应,呕吐了。 苏晚晴有些恨自己,就因为对方是强大到睥睨众生的人,所以她怂了。 有一瞬间竟想放弃,脑袋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凡人是斗不赢魔神的。” 那个声音一个劲撺掇她,“他有无上力量,相貌生得又好,嫁给他,他会保你一生无虞。” 她明白这是畏惧,怕到某种程度,便会说服自己。 “夫人,你脸色很差,要不还是请医师来瞧瞧吧。” 如今世人皆知,三日后她便会成为名正言顺的魔后,称呼自然也就从苏姑娘改成夫人了。 苏晚晴半阖着眼,道:“我又不是不懂医术,还请什么医师。” 婢女纠结了一会儿,跑了出去,把她脸色不好的事往上呈。 新娘子三日后,便会成为他们第二个主子,万一有个差错,她小命肯定不保。 地牢守卫的下场,他们这些奴仆最清楚不过了。 从那次起,他们更加小心的照顾苏晚晴,生怕一个不注意,成了骨鞭之下的亡魂。 生不如死,当真可怕至极。 不多时,百里长月火急火燎就来了。 她小脸惨白,短短几日人瘦了一圈,心像被人狠狠掐住一般,失措道:“怎么了,怎么又不好好吃饭了?” 苏晚晴没什么力气,见到他......竟生出一份愧疚之心来,在此之前从未有过。 “呕——” 她捂住嘴,又想吐了。 奴婢急忙用桶去接,什么都没吐出来,心理作用罢了。 百里长月心颤了一下,竟忘了说话。 好半晌才道:“去请医师来!” 老道来得很快,把脉后问了她几件婚事的问题,便立马下了决断。 “夫人是忧思过度,损伤了肌体。” 忧思?她一天到晚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医师及时解答他的困惑,道:“恕属下拙见,应当是婚期太快,夫人适应得慢,才致使她忧郁成灾。” 百里长月眼神阴翳,婚期太快?他还觉得慢了。 第153章 被动而活 医师道:“大多数女子临近婚前会畏羞,此乃人之常情,像夫人这般可能紧张、害怕更多一些。” 他眸光加深,“你的意思是......要本座推迟婚期?” 老道登时跪在地上,叩首回道:“不,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夫人是心病,既然是因婚事而起,尊上常伴左右,定能缓解一二。” 原来是需要陪伴,这病倒是好医,正和他意。 “别紧张,吾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若还是感到害怕......”他握紧那双柔荑,瞳中闪烁几点波光,柔声道:“推迟就推迟吧,反正你在吾身边,又跑不掉。” 闻言,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是愧疚多一点,还是听到“又跑不掉”四个字,气愤多一点。 举棋不定,乃兵家大忌。 她打起精神,说:“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婚期是你批出来的,现在改,多不吉利。” 百里长月无所禁忌,无非是改个日子罢了,有何不可? 不过,真要改,他还是有些舍不得,四月初四是个好日子。 那天魔气大盛,一些不知所谓的人,定会来阻挠他的婚礼。 索性趁着日寒节的魔气,将他们一并除之。 既然她不舒服,改了便改了吧,那些人除了擎羽有点看头以外,皆不足为患。 凡人在乎凶吉,总归是二人的婚礼,她在乎,他自然也是在乎的。 思忖片刻,便应下了。 “本座每日都会来陪你,你且安心养着,别怕!天塌下来自有吾撑着。” 百里长月自是每日都想见到她,不过她不喜,就没有常来。 他是魔尊,昔日没有的尊严,现在一件件拾起,在她面前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所以那点微乎其微的自尊,不想让她糟践。 此时能名正言顺的来陪她,逐心满意。 一个人呆着,除了会想东想西,却没人会盯着自己。 这下好了,百里长月整日像只跟屁虫黏着她,让她更为惶恐。 第二日,奴婢们进进出出,临近大婚只有一日了。 于此,百里长月话不多,那双眸却出奇的亮,让人不敢直视。 她如往常一样,练字静心,实在是太不像她了,苏晚晴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会靠练字来隐藏情绪。 习惯养成,再想戒掉就难了。 好在练习书法,不是什么坏事。 然,不符合她性子之事,做起来,旁人一瞧便知她有心事。 “试过凤袍了吗?” 凤袍? 苏晚晴手一顿,羊毫毛笔的软毫凝聚成墨珠,滴落在笺纸上浸出一朵花状。 她还真没试过,连什么样子都未见过。 凤冠霞帔、首饰发钗,光是一张盖头就上百种,她哪里瞧得过来,眼睛都没抬一下,让婢女放下便将人赶走了。 苏晚晴没有把这场婚事当真,心不在此,因而没有生出试嫁衣的想法。 她收笔,心虚道:“还,未。” 百里长月眉目猝然冷了下去,低哑的声音是极力压制过的,“苏晚晴,吾且问你,明日是何日。” 她傻傻地回答:“我,成婚......” 男人撑在那张笺纸上,掌心沾了一团黑乎乎的墨,他似未察觉,审视着她不肯拿开。 胸膛蹿起火焰,在心里反复翻腾。 “你既知道,为何不试?” 若是尺寸不一,她明日就打算这样穿出去与他成婚? 就知道她不在乎,从始至终都是他犯贱,一门心思娶一个心底没有半点自己的女人。 苏晚晴被他迸发出的恨意吓了个激灵,二人隔着一张案几,她执起人的手,用绢帕将他掌心那抹黑擦拭干净。 抬眸道:“大呼小叫什么,我是嫁给你,又不是嫁给凤袍!” 百里长月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听见这话,瞬间抚平了他炸毛的情绪。 “反正,不准穿一件丑怪的凤袍嫁给本座!” 丑怪? 凤袍乃鲛人所织,尺寸即便有出入,也不会丑到不能出门地步。 这狗男人用词太夸张了。 苏晚晴无言,隔了好半晌,道:“你之前不是已经选好了吗?既如此,左右你是我要嫁之人,便穿你给我选的吧。” 话音刚落,她暗道不妙。 果然,百里长月听完,挑眉道:“你什么都能听见,是不是?” 沉睡的那些日子,他猜到她能听见自己说话。 倘使不是因为他故意刺激,她恐怕不会这么早醒来。 只是,她藏得太深,他也并未过多追问。 现在倒是自个说漏嘴了。 苏晚晴想跳河,昏迷时,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那么肉麻,她怎么可能承认。 “所以说你什么都知道,你不是因为要嫁给本座才醒,是听到吾要算计你曾经的两位心上人才醒,是不是!。” 掌风而下,案几被劈成四分五裂,二人面对面,再无阻挡物横跨在两人中间。 这人在胡扯些什么! 连日的恐惧,终于生出了点脾性,“你凭什么凶我,你明明知道我最在意什么,却偏偏拿这些东西威胁我,我不找你算账,你反来呵斥我?” “你故意刺激我,不就是想强迫我醒来吗?既如此,你目的达到了,又何须生气!” 她逼迫自己与他对视,气势不能输。 百里长月咬牙,恨恨地侧过脸,紧闭双眼。 旋即睁开,瞪了她一眼,那黑漆漆的瞳孔,蕴藏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芒。 她环臂道:“怎么,你想弑妻不成!” 百里长月真想掐死她,当世上没有这么个人,随即生气地抬脚离去。 待人出了房门,苏晚晴覆上胸口,吓死了! 他刚刚那眼神像要杀人一样,这种男人嫁不得,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狗男人,明日要你的命! 经过刚刚那一遭,苏晚晴又来了精神,什么忧思、抑郁,统统置之脑后。 等出了魔界,天高皇帝远,她不相信还能捉住她。 在这个世界,她只能靠自己,起码得修出仙髓,才有自保的能力。 如若不然,时时刻刻便会像现在这般,被动而活,任人拿捏。 魔神追逐无上力量,她亦是。 此刻,她将那颗愧疚之心藏起,明日不成功便成仁。 第154章 大婚 寝殿红烛高照,灯火通明。 红锦毯一眼望不到尽头,从屋内铺到殿外。 苏晚晴半夜被奴婢拖起来捯饬。 “我能不能再睡一会儿。” 她本就生得艳丽,此时睡眼朦胧带着娇美,说不上来的可人。 婢女轻声道:“夫人,万不可因为贪睡而误了吉时。” 是啊,她的吉,百里长月的凶。 苏晚晴起身洗了把脸,便任由他们折腾了。 首先给她换了嫁衣,戴了金冠凤簪,红宝石流苏挂在她额间,璀璨夺目,还未上妆便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她实在是太困了,且没有当新娘子的心情,索性闭眼,随便婢女在她脸上涂涂画画。 螺黛描眉,擦上妆粉,口抿唇脂。 待一切做完,所有人退下,苏晚晴终于得了片刻休息。 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失神。 这还是她吗? 她摸着额间的流苏,适才没仔细瞧,这额饰应该不是魔界的款式。 魔界女子佩戴的额饰很招摇。 她额间佩戴的,看上去更像是夜郎独有的风格,优美不失庄重。 臭男人,搞这些花样有什么用。 吉时已到,红盖头占据了她所有视线,低眸只能看见裙摆处的凤凰。 凤凰屈居于下,金线织绣的翅膀栩栩欲活。 苏晚晴知道它注定只能附在衣裙之下,永远不能展翅高飞。 一只手向她伸来,苏晚晴心竟难自控,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 那样快的心跳,令她迷失了方向,赤红的盖头里,微微有些眩晕。 见人迟迟未动,婢女小声提醒道:“夫人。” 苏晚晴试图让自己冷静些,不过没什么用。 那只手,半分未抖,依旧等着她。 他手很凉,令她狂跳地心渐渐平复下来。 一道温和的气息透过盖头,传进她耳廓,“别紧张!” 想到入洞房要办之事,岂能不紧张。 阎罗大殿,她能感受到一道道热烈的目光向她射来。 有好奇,有尊敬,亦有嫉妒。 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她仍能察觉出。 苏晚晴修为比之前好太多,能轻易地察出那道不友好的视线。 百里长月牵起她的手入座。 站的高,看的远。 她的盖头被人揭开,刺目烛光让她闭了闭眼。 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百里长月执起她的手,面向正殿而立。 “你今日很美。” 他声音宛若清风拂过,苏晚晴愣沉间,那人便傲然挺立正视前方。 偌大的阎罗殿,左右分别站着两排魔臣。 “恭贺魔尊觅得良人。” “恭贺魔尊,千秋万代,一统九荒!” “千秋万代,一统九荒!” 殿内回荡着魔臣震耳欲聋的恭贺之言。 苏晚晴心拔凉,身子像坠入冰窖,封住了她经络穴位。 一统九荒,做梦! 真如他所愿,这天下和炼狱有何不同。 他们没有像人间成婚那般,跪拜天地。 百里长月是睥睨众生之人,岂会跪拜天地,按他的意思,这世界应该颠倒过来拜他才是。 魔臣拍完马屁,他大手一挥,众人跪坐在团蒲上,登时竹弦管乐声起,殿外飞进几名头戴雀翎的女子,衣袂蹁跹,在空中飞舞。 苏晚晴是感兴趣的,奈何一想到今夜要行之事,不仅没有看下去的欲望,连案上的山珍海味,也食不终味。 婢女端来酒盏,垂头躬身。 百里长月拿起元釉瓷杯,递给她道:“喝了合卺酒,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她微愣,接过瓷杯,二人交臂,近在咫尺的距离,苏晚晴眼神闪烁,低眸盯着酒盏发呆。 唇刚碰到杯口,殿外便传来一阵打斗声。 “砰——” 一道残影,飞进大殿,打断了歌舞升平的景象。 是外面的魔兵! 百里长月好似并不在意,处之泰然,道:“继续。” 人都打进来了,他竟还执着于眼前的合卺酒。 “咻——” 一把匕首带着凛凛塑风飞来,大有种要打断他们饮下这杯合卺酒的架势。 蓝光乍现,形成一道屏障抵住匕首攻进,剑刃直直抵在结界处,似想钻进屏内,撕碎百里长月。 百里长月湛黑的瞳孔透着阴冷,只道:“喝!” 她似听不见一般,怔然地盯着只差一寸,便能进入屏障内的匕首。 承影剑! 宋皓轩疯了吗? 她废了这么多功夫把人带回少阳,他倒好时隔一年又回来送死。 殿外,宋皓轩一身红衣锦缎,五指张开,匕首转弯回到他掌心,倏忽变成一把长剑。 “晚晚,我来接你回家!” 他双眸燃烧着两团烈火,嗓音炙热而坚定。 苏晚晴整个人呆住。 未待她多想,宋皓轩已经踏进殿中央,无人能拦得住他。 她想上前阻止,手臂突然被人箍住,动弹不得。 “好戏还未开始!” 苏晚晴不解,什么意思? 桑颜略先出列,“上次的账,我还没和你算,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妖蛟,那日你打不过我,今日也是一样。” 桑颜被激怒,不同他多费口舌,踏空便释放出妖力与之一战。 他身影如电,呼啸而过,一剑便刺中了她腹部。 又被承影剑捅了一剑。 桑颜冷着脸,道:“今日便是你的埋骨之地。” 好歹是万年蛟龙,怎可轻易被他打败。 凌空飞起,掀起阵阵狂风。 现在正是魔气最旺盛的时候,他必死无疑! 殿内妖气弥漫,桑颜这一击让他飞出好远。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一道清洌的灵力接住了他。 他稳稳落地,回头便见一道身穿月影装,清冷不似凡人的擎羽。 他剜了那人一眼,瞎子也配来抢人! 苏晚晴眸光微变,这两个人来捣什么乱。 在云泽、少阳那样的仙境,躺着不舒服吗?非得出来蹦哒,打乱她的计划。 说不定,等会儿还要被百里长月活捉。 无声地抱怨两句,又觉得心暖暖地。 谁都喜欢被坚定的选择与拯救,她是人,有感情,有私心,不是十全十美之人。 故而有人抛下一切,无论她是否安全,皆想来助她离开。 说不动容是假的。 “魔神,放了我妹妹!”陈景和与苏以纶带着大批黑卫冲进殿内。 她收回方才动容的话,擎羽、宋皓轩再不济,尚有自保的能力。 可,他们两个来搅什么局! 苏晚晴眼皮突突地跳,心颤魂飞。 “终于来齐了!” 她疑惑地望着身侧之人,百里长月今夜太过反常,适才他说:好戏还未开始。 难道,他早知他们会来? 第155章 尔虞我诈 百里长月圈住她的腰,意味不明道:“本座大婚之日,你这些朋友是前来恭贺的吗?” 若此时还想不明白他想做什么,苏晚晴就太过于愚蠢了。 她算计谋划别人的时候,自己也在别人的棋局之中。 没有给她留半点喘气的机会,他阴沉道:“苏晚晴,鸟入笼中,有翅难飞!” 她如此干脆的嫁于自己,百里长月不信她没有半分诡计。 四月初四,魔气大盛,今夜来此之人,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苏晚晴像在冰沁的水扑腾了一番,寒毛卓竖。 “你故意选在日寒节成婚,就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今夜结果是板上砸钉之事,他坦诚道:“是,你既嫁于吾,便要同他们斩断干系。” 苏晚晴想到前两日的愧疚之心,茶饭不思,寝不安席,此刻当真觉得可笑至极。 他捏紧她的下颚,道:“吾要你的眼里......”他另一只手的指尖轻点在她胸口的位置,“心里,只有吾一人。” 苏晚晴拨开他的手,“我可以与他们断绝关系,从今以后再无往来。” “你很喜欢跟吾讲条件。” 她冷冷道:“放了他们,从此以后我不做苏晚晴,只做你的魔后,我愿跟你修习魔功心法,成为你的妻,永远伴你左右。” 苏晚晴以为自己会哭,或是音质颤抖,然而没有,说出的话异常平静。 他讥讽道:“你还真是活菩萨啊。” 这点嘲讽,她受得住,不再多言。 这么多条人命全握在他手里,她能怎么办呢? 以一剑博出生路? 她淡然一笑,希望渺茫。 大殿之下,宋皓轩嘴角溢出鲜血,昔日少年充满不甘,朝她喊道:“晚晚,你难道不想成仙了吗?” “不必说那些伤人心的话,你想走,我便以血肉助你远走高飞!” 魔气大盛下,黑气围绕着他,红衣劲装,手持长剑,沾染鲜血的脸颊衬得他有些邪魅。 苏晚晴哑然,他就是这般热烈、偏执。 擎羽也道:“日寒节魔气大盛,却非不可攻破,只要坚持过今夜,魔气消散,魔神法力有限,何须惧他。” 闻言,百里长月神情平和,并未有被人识破后的恼怒。 擎羽与其他人相比,沉着冷静,临危不惧,让他多了几分好奇。 隐隐觉得他比在苍穹神域时,境界更高了。 此人,究竟是谁! 沉睡了一年的时间,擎羽记忆多了不少大战的秘事。 玄度有封印在身,能使用法力应当是用了什么法器。 这场战斗,不一定会输。 苏晚晴,他救定了! 百里长月闷声一笑,面色带有几分阴鸷,“哼,一群蝼蚁。” 他拇指摩挲着幽冥戒,黑气聚集,倾巢而出,众人掐指念诀,结出屏障抵御攻击。 陈景和与苏以纶最先败下阵来,他们连仙境都没去过,正经法术也没学过,竟敢冒然闯入魔界,当真是不怕死。 两人带的黑卫,尽数死在魔气所幻化的尖锥之下。 她近乎破声:“百里长月快停手,你敢伤我哥哥和陈景和,我杀了你!” 百里长月睨了她一眼,收力不再瞄准他们二人。 陈景和扶住苏以纶的身子,均跪趴在地起不来。 在夜郎城,他们修为确实不错,但这是魔界,不同于其他四大城,敌我境界天悬地隔,根本没有赢的胜算。 苏晚晴松了口气,夜郎城不过末尾小城,魔界的事他们怎会知晓。 看来,她和百里长月的事,已传遍了九荒。 狗男人,不光心是黑的,还长了一颗狡诈算计的脑子。 他毕竟活了几万年,她虽活了两世,算算不过才是他的零头而已。 百里长月凌空而起,这次不再使用仅有的那三成法力,幽冥戒的妖力被他一并释出。 整座大殿宛若地狱,团团黑气裹挟着众人。 “即使不是日寒节,你们照样会死在本座手里,不过时间长短罢了。” 百里长月把玩着掌心中的蓝色火焰,玩味地俯视底下的人。 遭了,他要使用九天玄火! 刚刚那些不过是前菜,九天玄火出,凡人焉有命活! 正当她心急如焚时,瑶珠拾剑,朝苏以纶而去。 这种事,苏晚晴不想再发生一次,周身爆发出生生不息的灵气,声嘶力竭道:“剑河!” “锵——” 双头剑猛地变长,幽碧寒光乍现,暴闪而至,斩断了瑶珠的剑刃。 她提气飞掠下殿,剑河回到她手中。 瑶珠被发现,丝毫无惧,面无表情道:“夫人这是何意?” “你说呢?”她提剑冷冷道。 瑶珠道:“他们是尊上要杀的人,注定活不过今晚,你身为魔尊夫人,却与外人沆瀣一气,该当何罪!” 苏晚晴勾起一抹笑,说:“我没圣女高洁,做不出大义灭亲之事。” “你......” 见人气急败坏的模样,苏晚晴用剑尖抵在她喉管,道:“再有一次,我就割了你的脖子。” 她是第一次见苏晚晴使用法力,凡人的修为高不到哪里去。 只是脖颈上这把剑,很诡异。 她若挪动半步,很有可能真的会血溅当场。 苏晚晴抬脚踹在她腹部,这一脚没有留情,快、狠、准,以至于瑶珠捂着小腹滚了几圈才停下。 “哥,你没事吧?” 苏以纶虚弱地摇头,示意她放心。 手腕翻转,掌心多出一个瓷瓶,把丹药分给他们吃下,悬着的心才放下。 苏晚晴疑道:“你们两个怎么单枪匹马的就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脸颊窘出一道绯色,他们哪里是单枪匹马,反则带的人还不少,只不过眼下全部被魔神屠戮殆尽。 苏以纶捂住胸口道:“你的事,人尽皆知,苏家现在成了夜郎城的众矢之的。” 闻言,苏晚晴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是闹着玩儿。 她与魔族通婚,还是和魔界头头在一起。 名门正派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她与魔厮混,指不定传得多难听。 什么媾合、倒凤颠鸾,均是小事。 怕的是这些人趁机除了苏家。 陈景和道:“主子放心,苏家暂时没有危险,那些人虽想借机铲除苏家,但也惧怕魔族势力。” 她成了魔后,那些人不傻,自然是害怕她报复。 第156章 划出族谱 殿内仍在叫嚣着,魔界的天似乎在动。 九天玄火下,除了擎羽有能力与之抗衡,宋皓轩微微弱了一些,且他被桑颜和黑袍缠身,那两个不是好对付的主。 苏晚晴能看出他修为不止高了,剑法也更为精妙。 他修出仙髓了! 短时间内修出仙髓,应当是清心诀起到了不少作用。 宋皓轩天赋异禀,即使没有清心诀,修出仙髓是迟早的事。 他两世都成了剑仙,机缘如此,不会轻易改变。 苏晚晴上去帮忙,一同抵挡九天玄火的攻势,那泉焰汹汹,若是被灼伤,涂什么药都不管用。 她猛地斩出一条破口,飞身逮住百里长月的脚踝,往下一拉,两人坠落在地。 百里长月力量惊人,怎么可能让她轻轻一拉就掉下去了,不过是陪她玩玩儿。 九天玄火幻化为长剑,蓝光倒映在她脸颊,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双剑相交,摩擦相撞,搅动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剑鸣声。 百里长月警告道:“你若乖乖待在本座身边,吾会考虑留他们一具全尸。” “我当你多喜欢我,不过是利用我做陷进,来剿杀对你有威胁的人。” 语毕,长剑挥洒,地面裂了一道逶迤的缝隙。 百里长月直挺挺地站立在原地,散发出的气流,挡住了她的剑意。 他眼若寒芒,墨发萧飒,一双锐目凝视着她,“你错了,没有人能对本座造成威胁。” “本座说了,你要嫁于本座,就得和他们断个干净!” 苏晚晴有些泄力,心跳不已,惊愕道:“所以,你要把他们都杀了?” 他透出一股狠戾,斜眼瞥视她身后的人,阴沉道:“你只能钟情于吾,诚服于吾,无论是亲情也好,友情也罢,你的喜欢,你的爱,只能献给吾。” 话音刚落,苏晚晴深恶痛绝,使出全力,没有章法的乱打一通。 这个死变态,真后悔没在苏家一刀捅死他! 看得出苏晚晴是真的生气,不止她,宋皓轩几人听了,先是震惊,而后皱眉,陡然冷下了脸。 擎羽见她不敌魔神,抓住她的胳膊道:“带他们先走,我来对付他。” 苏晚晴也不啰嗦,立马退出战斗,带着苏以纶和陈景和先行撤离。 “拦住他们!” 黑袍想上前,宋皓轩岂能准许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剑风所起,惊人的灵力喷涌暴出。 桑颜一跃,落到苏晚晴几人面前,“小白花,你走不了的,出了这个大殿,外面有数以千计的魔兵,你对付不了,也杀不完!” 苏晚晴轻轻仰头,挑眉道:“剑河,搞她!” 剑河:“......” 碧光一闪,俊朗的玄衣少年立在桑颜眼前。 剑河那股上古威压,可不是开玩笑的,几个回合就把桑颜打得够呛。 殿内,一个是剑灵,一个是仙境战神,一个修为不俗,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当务之急,得先把苏以纶和陈景和送出魔界。 “我们先走!” 她站在二人中间,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颇有种拎小鸡仔的错觉。 阎罗城外部,如桑颜所言站满了上千魔兵。 见他们三人过来,个个手持三叉戟,面目狰狞地盯着他们。 三个人对战一整支军队,法力再高也禁不起消耗。 不能硬刚,她还带着两个受伤的人,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三人逃到一间破败的屋子稍作休息。 刚坐下,苏以纶吐出一口黑血,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他吸入了太多瘴气和煞气,这会已是强弩之末。 “你们吃的混元丹,是从哪里买的?能维持几个时辰?” 混元丹炼丹系数不低,苏以纶短时间炼不出来。 故此,从外城购买的几率要大一点。 陈景和道:“是花重金在天启城地下拍卖得来,能维持一个时辰。” 丹田隐隐作痛,用不了多久,药效便会消失。 苏以纶身子弱,又有心疾,药效挥发自然比他快。 苏晚晴想死的心都有了,从前他这个便宜哥哥,做事沉稳有度,怎么会突然冒然前来。 她炼制的混元丹能维持三个时辰,她都不敢在魔界耍横。 他们花高价在天启城买了两颗,且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的混元丹,就敢闯入魔界。 这不是勇猛,而是傻。 今夜是日寒节,魔气大盛,混元丹维持不了一个时辰,得快点想法子逃出去才是。 百里长月为了防止她逃跑,禁止她炼丹,画符。 是以,身上并没有多余炼制的混元丹。 趁现在他们能动,得赶紧出去,否则她还真扛不动两个男人。 一下陷入僵局,苏晚晴有点累,靠着破屋里的木柱,凝神想起了应对之策。 陈景和将近十年的时间,没见过主子,没想到一见面是这副景象。 苏晚晴大红色的凤袍,多了几道黑印,佩戴的流苏额饰,熠熠生辉,衬得她那双眸子格外地亮。 曾经的少女长开了,依旧美貌,只是多生出了一丝清冷之感。 他低头道歉道:“是属下听了您的消息,不顾旁人所劝非要前来,还请主子责罚!” 这个“旁人”应当是指苏以纶。 不然苏以纶不会出现在此,好好放着苏家家主不做,非要陪陈景和来魔界送死,可见这些年他们关系处得不错。 苏晚晴道:“陈景和,我不是你主子!” “离开苏家时我就告诉过你,你的主子是苏以纶不是我。” 女子那双眸冷若寒潭,生出丝丝冻意,她忽地垂下眼帘,浓浓地孤寂感包围着她。 沉默良久,苏晚晴又重复一遍,“我已不是苏家家主,更不是你的主子,懂了吗?” 她抬起头,正视他的面庞,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陈景和还想说些什么,半张着嘴把话又咽了回去。 黯淡地“嗯”了一声。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睨了眼昏迷的苏以纶,交代道:“等从魔界出去,你跟哥哥说,让他把我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出。” 陈景和还未从刚才的对话中回神,忽听见这么一句,脱口讶异道:“什么!” 他脸上的震惊无半分隐藏,直愣愣地盯着她。 苏家情况糟糕透顶,用不了多久,那些个正派人士就会发起群攻,将苏氏逐出夜郎城。 届时,苏家上千余口人,便会成为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 第157章 逃出 陈景和失声喊道:“主子......” 苏晚晴用警告性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陈景和立马收回那两个字。 “小姐。” 苏晚晴叹口气,“以后就叫我名字吧,我不是你的主子,也不再是苏家小姐。” 他万没想到她会这般做,这些年她在仙门修行,想来过得是不如意的,否则寄来丹药的包袱,不会那么破旧。 陈景和心微微发沉,叫出那个有点陌生又极其熟悉的名字。 “苏晚晴,你可真的想明白了,你知不知道划出族谱意味着什么!” 她抿了下唇,漫不经心道:“失去家族继承权,苏家嫡小姐的待遇、享受与我无关,并且死后不能进入祖坟,魂魄只能孤零零在外飘荡。” 在修真界来说,最后一项最惨。 未穿越前,她可能不相信,死都死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如今场景转换,她在九荒成了众多修士的一名,便明白死后不进祖坟这条规矩极为可怕。 死后无依,无冢,只能飘荡在世间某处,直至魂魄消散,才可转世投胎。 陈景和不知该说她勇猛,还是夸她胆识过人。 “你......” 见人要被自己气死,苏晚晴添油加醋道:“或许我该换个姓氏。” 划出族谱,犯错严重者,不允许使用原来的姓氏。 与魔族通婚,逐出族谱是轻,一般是要被处死的。 破屋内一时寂然无声,只能听见陈景和因震惊而起伏的呼吸声。 苏晚晴不在逗他,说:“你们此番是背着长老偷跑出来的?” 陈景和梗着脖子“嗯”了一声。 停顿片刻,又道:“我们留了信,” 她点了点头,凝神间,碧绿的光一闪,剑河立在二人面前。 他们之间有血契在身,超过结契距离,剑河便会立刻回到她身边。 这会儿都在阎罗殿,距离不远,之所以召回他,是苏晚晴想硬闯出去。 剑河余光一扫,见苏以纶昏迷着,马上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擎羽和宋皓轩怎么样了?” 剑河回道:“桑颜被我打成重伤,黑袍和宋皓轩势均力敌,擎羽和魔神仍在对战。” 她眉头紧锁,得快点出去,不宜恋战。 知她所想,道:“小主人不必担心,临走前我同他们说了,找到机会便撤。” 门外一里处,有动静! 剑河道:“魔兵已经找来了!” 她起身对陈景和道:“你照顾好我哥,跟紧我和剑河!” “好!” 她想上前帮忙,没想到陈景和动作利落,拉过苏以纶两条手臂搭在肩上,箍住他腿往上一抬,轻松将人背起。 陈景和细心地将他头靠在自己颈窝,防止人往后倒。 他小心照顾的动作,透着丝丝缕缕的温柔,落在苏晚晴眼里,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心里发毛,她搓了搓胸口,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上千魔兵,修为不低。 她用剑河开路,一斩倒了大半的人。 苏晚晴知道他们只是被剑气所伤,用不了多久便会爬起,群起而攻之。 果不其然,不足半刻,魔兵站起身,拿着三叉戟便朝她杀来。 她侧腿高踢,挥剑击退前排数名魔兵。 人太多了,她将剑河丢出去,碧色光晕而过,少年凌空翻转,掐诀杀了一批魔兵。 苏晚晴咬破手指,以血画符,“以我精血,驾驭万兽,唯我是从。” 须臾,从地壳趴出无数毒虫,争相恐后地朝魔兵啃噬。 怎么会? 这驭兽符咒只在沧阅阁书籍中看过。 私下她偷偷在符纸上画过,使用起来威力较小,只能引来几只未开智的小动物。 魔兵被毒物拦住,暂时分不开身来找他们麻烦。 剑河道:“小主人,以血画符会遭反噬,你还是少用!” 没办法中的办法,魔兵太多,双拳难敌四手。 她打岔道:“这符咒为什么会召唤出这些毒物。” 剑河道:“魔界妖魔,基本都是开了智的,你很难蛊惑他们为你卖命,没开智的便只有这些蛇虫鼠蚁。” 原来如此,看来魔界没有什么野兽供她驱使。 虽说这些毒物没有修为,也无开智。 可好歹生活在魔界,由魔气滋养,毒性比外面常规毒物厉害得多。 一两只还好,数量多了,他们就不好对付了。 魔兵修为不低,这东西咬在身上不致命,却是实打实的痛。 苏晚晴道:“快走,这符撑不了多久!” 一路上有惊无险逃了出来。 陈景和背着人,遇到危险皆是苏晚晴和他的剑灵出手解决,完全不需要他动手。 他算是最轻松的一个,只负责背人。 经此一遭,他算是明白为何苏晚晴见他和苏以纶来魔界,会如此惊讶了。 实在是修为相差太大,他贸然前来不是救人,而是来拖累她的。 陈景和脸色难看,低头不语。 见此,苏晚晴以为他伤势加重了,问:“你没事吧!” 他摇头,道歉道:“是我太冲动拖累你了,还害以纶兄跟着我遭罪。” 这声以纶兄差点把她胆吓走。 她正襟道:“你们是我朋友,是冲动,但绝非是拖累!” 陈景和更难为情了,有点悔恨,做事完全没考虑后悔。 苏晚晴道:“关心则乱,换作我亦是如此。” “如果是你或者哥哥出事,我未必有你想得周全。” 她往前道:“谢谢你,景和兄!” 陈景和没想到她会这般称呼自己,面庞晕出淡淡粉色。 此情此景,不是叙旧唠嗑的地方。 宋皓轩和擎羽还未出来,不知他们寻道撤退的机会没有。 “先在附近找个山洞避一下吧,若是他们出来也能第一时间接应。” 苏以纶昏迷不醒,剑河是她的人,陈景和没有意见,听从她的安排。 今夜过得无比漫长,即便是出了魔界,天空依然是赤色的。 几人不敢跑太远,怕擎羽二人出来找不到他们,也不敢离太近。 她成功逃出魔界,百里长月不会轻易放过她,魔兵肯定还会出来搜索他们的下落。 苏晚晴选了处回仙门的必经之路,无论是去少阳还是云泽,皆要经过此路。 危是危险了点,但也没办法,总不能抛下他们逃走吧。 第158章 风声鹤唳 苏晚晴输了不少灵力给苏以纶,好在他的伤不致命,只是吸多了瘴气。 待人醒来,她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对陈景和道:“趁我哥还有力气,你们赶紧先回去。” 苏以纶不是全无意识,他们的对话他听了个大概,知道留下来是拖累,便没有再坚持的必要。 陈景和将人扶起,正准备走之时,他忽想起一件事,“对了,秋梨留下书信,说来找你,你们见过了吗?” 音落刹那,赤色的夜空越来越浓,四野空旷,树影婆娑,惨白的月投在她脸颊,红白交替,透出一股褫魄之美。 她轻咬唇瓣,恨意一闪而过。 苏晚晴嗓音带着颤意,“她走了。” 苏以纶一时不懂“走”这个字的含义,追问道:“去哪儿了?” 他惆怅道:“快三年了,这丫头也不晓得写封信报平安。” 苏晚晴攥紧拳头,指甲楔入肉里,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凛声道:“她......死了......” 苏以纶身子震住,好半晌才有反应,“你说什么!” 这件事她没想过要隐瞒,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只道:“她被云泽之主的女儿优琴所杀。” 云泽仙人怎么可能会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秋梨心思单纯,从无害人之心,为何会遭仙人诛杀? 他疑问太多,想全部问清楚,好歹她是在苏家成长起来的,他看着长大的姑娘,不能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 苏晚晴冷声道:“我已立誓,此生将以诛杀优琴为己任,不死便不休。” 她清眸划过一丝冷戾,笃定道:“我会拿她头颅,以祭秋梨亡魂。” 言罢,收敛气息,侧身催促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当务之急你们需赶紧离开此地。” 这里仍属魔界地盘,二人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修为没有她好,即使满腹疑团,却深知此处不是解惑之地。 两人说了一些保重的话,相互搀扶着走了。 看着二人背影,苏晚晴报仇的欲望在心底蔓延,双眸布满一道道血丝,“下次见面,便是我提优琴首级之时。” 剑河搭在她肩头,宽慰道:“小主人,杀优琴只是时间问题,别被执念蛊惑了。” 优琴给她下了心魔引,她好不容易净化完魔气,当然不会再被轻易蛊惑。 “你说得对,优琴早晚都会死,再让她多活两日。” 届时,她不光要取她首级,还要抽了她的仙髓。 这样的人来世不配为人,应该轮回畜牲道,生生世世任人宰割。 晓雾弥漫,微风吹拂,空气清凉。 四月的天,早晚温差较大,昨夜怕打草惊蛇,她没有生火,就这样靠在树上休憩。 “他们出来了!” 剑河看得远,神剑的境界比她高太多,风吹草动他立马就能发现端倪。 两道人影看得不是很真切,苏晚晴小跑上前。 擎羽和宋皓轩脸上都挂着彩,他们居然战了一夜,当真恐怖如斯。 “你们没事吧?” 擎羽一把握住她的手,“我们没事,百里长月可就惨了!” 她陡然心一紧,忘了将手抽出,擎羽眸下尽是阴翳,盯着她的眼神越发暴戾。 苏晚晴未曾察觉,只道:“他死了?” 忽想起他金身不死不灭,怎么可能会死。 擎羽一把拽过她的身子,隐忍说:“你想他死?” 她没来由的紧张,眼皮频频跳动。 宋皓轩立在一旁,没有动作,更没有看她一眼。 她慌了神,好像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说!” “你想百里长月死吗?” 质问声响起,压迫着人回答。 苏晚晴说不出话,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偏执的吼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让百里长月死!” 不知怎的,直觉告诉她不能说。 修长的五指陷进她皮肤里,苏晚晴一夜未睡,昏沉沉的脑袋像被冰水浇了一遍,竟惺忪了几分。 气氛着实不对劲。 她挣扎道:“放开我,擎羽!” 那道力非但不减,反而有种要折了她胳膊的冲动。 抬头,对上擎羽阴冷的眸子。 “放手!” 擎羽卸了力,却没放手,他恢复了以往清冷的模样,平静道:“回答我!” 苏晚晴不知道他为什么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为了脱身,她乱答一通。 “他抓我家人和朋友威胁我,还要杀了他们,我恨不得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你给我放手!” 她声音在山林里显得格外响亮。 闻言,擎羽松开了对她的束缚,身体颤着往后倒退了几步。 他忽然觉得,语言的杀伤力不亚于世间任何一种刑法。 这凌迟之刑,疼得他浑身止不住的抽搐。 发觉他不对劲,苏晚晴上前询问:“你怎么了?” 他咬牙切齿道:“苏晚晴,这是你自找的!” 适才深埋的戾气,层层叠叠爆发出来,他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了她的灵海。 剑河惊觉之时,晚了一步,碧光急掠隐入她的眉间。 施法的人没有丝毫手软,苏晚晴头痛欲裂,摸着额间惨叫了一声。 昨夜以血为引画了符咒,反噬和灵海的疼痛,差点让她背过气去。 苏晚晴应声倒地,覆上眉心,发出声声呜咽。 越是痛,她越是清醒,冰凉的额饰戴在头上格外沉重,她徒手扯下,连带着乌黑亮丽的发丝一并拔下。 恍惚间,身穿月影装的擎羽,躬身抱起她朝魔界的方向而去。 她半阖着眼躺在他怀里,余光瞥见宋皓轩慢慢变成了另一个人,是黑袍! 苏晚晴捂住眉心,抬眸往上看,天未完全亮,灵海实在是太疼了,他的轮廓忽明忽暗,下颌优越,流畅英隽。 其实在看见黑袍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不是擎羽。 饶是如此,仍然抱着侥幸心理。 他在此,岂不说明擎羽二人败了? 她心涌上几分怆然,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傻,一直以来的困兽犹斗,妄想与魔神叫板,真是自不量力。 可虽走投无路,却仍是不甘心。 难不成这辈子,都要栽在他手中吗? 苏晚晴垂眸,她不服! 她一定要彻底改变被动局面。 第159章 捆仙绳 身下的松软,代表她并没有被关进地牢。 从被褥里拿出被捆绑住的双手,与之相比,苏晚晴宁愿被关进大牢。 烦闷的一脚踢开被子,盘腿坐起身,开始和绳索大战。 这绳子看上去很普通,但只要她想试图解开,便会发出淡淡银光,随即立即收紧。 她痛骂道:“什么破绳子!” “好痛!” 再缩紧,手要断了! 苏晚晴双手合十,减少束缚的痛楚。 须臾,手腕一圈,青红交错。 “尊上。”婢女躬身行礼。 听见动静,苏晚晴仍是盘腿而坐。 对上他的视线,便想打听擎羽他们的下落。 谁知,还未张嘴,百里长月讥讽道:“还有功夫担心别人的事?” 她不死心,恶狠狠地问:“你把擎羽和宋皓轩关在了何处?” 百里长月冷眼道:“自然是囚犯该待的地方。” 在地牢,这个死变态不会用刑了吧! 骨鞭之刑,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这次被抓回来,肯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自由出入阎罗城了。 怎么办,灵海被封,整座阎罗城又有魔神神识覆盖。 想在他的监视下救人,刀山火海来一趟,都比这个难。 百里长月见她冥思苦想的样儿,就知道她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眼神轻蔑,张狂道:“吾劝你省省力气,吾要杀谁,佛主来了也救不了!” 瞧瞧他这副死相,苏晚晴深恶痛疾。 太想扇他两耳光了! 奴婢端着菜肴,整齐摆放在桌面,佳肴美馔把她馋虫勾起。 百里长月夹起一块鸡肉,说:“想吃吗?” 她冷漠别过头,“不想!” 本来有胃口的,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这副瘟神相,别说吃了,想吐的心都有了。 百里长月很会折磨人,譬如现在。 知道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非常好心演示给她看。 该死的厨子,居然把菜做得这么香。 光是闻味道,她肚子就开始咕噜噜的叫。 二人彼此无言,是以她肚子叫的声音异常响亮。 苏晚晴怒火中烧,忽地半勾启唇,“我、要、上、茅、房!” “大的!憋不住了!” 果然,百里长月阴脸瞪着她,有那么一丁点可怕,更多的是尴尬。 苏晚晴脸皮厚,什么话都说得出。 “瞪什么瞪!” 她把手往前伸,“解开,不然我拉在裤子里!” 百里长月摔下筷子,那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 他啐了声:“疯婆子!” 苏晚晴登时从床上跳下去,指着他骂:“你说我疯,你好到哪去?” “狗、男、人!”她逐字往外蹦道。 百里长月看人张牙舞爪的德行,决定好好教训她一下。 拽过她手腕的捆仙绳,她便轻轻跌进男人怀里。 苏晚晴不慌不忙,笑靥如花地与他拉远距离。 他只觉这场景有点眼熟,下意识用手去挡胯。 苏晚晴白了他一眼,搞半天魔神也有软肋啊。 可惜,姑奶奶人美心善,断子绝孙,损人阴德之事,她早就不玩了。 抬脚虚晃一枪,最终一脚踹在他胸口上。 人没倒地,苏晚晴颇为遗憾。 “你敢这么对本座,腿不想要了?” 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点逼数吗? 身上没有武器,不然捅死他都是轻的。 “赶紧把绳子给我解开!” 他是魔尊,没有谁像她胆子这么大,敢对自己如此不敬。 “你踹吾,还想让本座给你解开捆仙绳,吾看你在做梦!” 原来这东西叫捆仙绳,怪不得这么邪门。 “你该不会真想我拉裤子里头吧。” 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长人样,不干人事。” 百里长月昨夜大战,纵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还是受了伤。 以三成法力对阵区区凡人,应该不成问题才是,偏偏他让人跑了。 不过,擎羽和宋皓轩与他比起来,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皆被他九天玄火所伤,不死也得折半条命。 他有封印在身,九天玄火发挥不出真正的作用。 否则,他们二人早化作齑粉了,岂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擎羽来历不明,但不论智谋,身法修为,确实是可用之才。 踔绝之能,不能为己所用,实乃憾事。 此人眼瞎,有这等厉害本领,竟甘愿匍匐在优慕麾下,不辨菽麦的蠢货。 苏晚晴瞧他那张脸五颜六色,情绪颇多,又是惨白,又有遗憾,还夹杂着一丝丝鄙视。 她用绑成粽子的手,在人眼前挥了两下。 百里长月一把拂开,突然额头冒起了细密的汗水,身子不由一弓,嘴角溢出血来。 不会吧,魔神什么时候这么弱了,一脚就吐血? 她恨不得他马上就死,幸灾乐祸道:“要不,我让外头的婢女叫医师来给你瞧瞧?” 回答她的是一道怨憎的眼神。 苏晚晴试探道:“那,我给你瞧瞧?” 百里长月坐在圆凳上,手肘支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按压在太阳穴的位置,显然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她讨好地上前,“魔神大人,帮我解开吧,手腕可疼了!” “你觉得本座会信你?” 这人,眼都不抬一下,就说她骗人! “我哪敢诓你啊。”他不看,苏晚晴非要他看个清楚。 纤细的手腕肋出一条条红印,看上去挺可怜。 百里长月淡淡道:“你自找的!” 说罢,赫然起身离开了。 苏晚晴气恼,抬脚踢在他屁股上。 那人似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没有防备,踉跄了几步,堪堪停住。 “苏、晚、晴!” 他生吞活剥用力地咬住这名字,若说刚刚胸膛那一脚,他还能忍住,现在则是将那份戾气彻底释放出来。 流过血的唇异常红润,脸色是阴森的白,让她顿觉毛骨悚然。 苏晚晴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人的视线,躲在帷帐后头。 怕死,还非要招惹他! 百里长月按下胸口的翻腾之意,将人从床头拉出,“本座现在就把你这条腿打断!” 她急了,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她缓缓抬头,那双眼布满寒霜,像毒蛇般直勾勾地盯着她。 苏晚晴好半晌才道:“我要出恭!我要如厕!我想上茅房!” 第160章 快意 得了自由,苏晚晴便不再跟人叫嚣。 踏着欢快的步伐朝外走去,还未到门口,便被身后那道声音制住。 “去哪儿?” 苏晚晴眯着眼假笑,“自然是出恭。” 她调侃道:“莫不是你有观人如厕的癖好!” 百里长月脸色发青,冷声道:“乱跑,腿打断!” 她“哼”了一声,径直出了寝殿。 狗男人吐血了,她不信是被自己踹伤的,多半是与擎羽对战时受的伤。 擎羽厉害得有些过分,明明只是凡人之躯,虽修得仙术,终归还是凡人。 可他不惧魔神,仍敢发起挑战,且气势完全不输魔神,如此了得,实在过于诡异。 想不通的事,便交由时间。 眼下重要之事,需找到他们二人确切位置,再做打算。 神识覆盖下,她是绝对不能明目张胆去寻人的。 计上心头,何不继续做未完成的局,或许能搏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拿定主意,苏晚晴老老实实去上了一趟茅房。 回来时,狗男人单薄的背影在烛火照映下,显得格外孤寂。 听见声响,百里长月缓缓转过身,带着一丝呆滞,转瞬即逝。 他将脸上的表情褪去,眼睛稍稍睁大,有点不敢置信她回来了。 适才,他故意没用神识,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去地牢,会不会逆了他的意。 苏晚晴才不管他的打量,自顾自地给人把脉。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体内筋脉紊乱,察经发现不止于此,脉搏时有时无,覆上他心脏的位置,处于半停滞阶段。 说不定一会就停止跳动了。 饶是炼丹多年,疑难杂症接触得也不算少,却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倘非他就坐在自己对面,很难相信,这人居然还活着。 在苏家那段难熬的时光,他身体病症都没有这般骇人。 苏晚晴正色道:“百里长月,你没感觉吗?不会痛吗?” 痛,他当然是痛的,凡人之体,哪怕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割口,都是疼的。 可那又如何,他不会死,如此便无所谓。 关键时候当起了哑巴,苏晚晴白了他一眼,说:“你知道为什么人受伤会痛吗?” 这问题相当白痴,百里长月以沉默视为鄙夷。 苏晚晴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有一颗医者仁心,且这正义之心,还用在了百里长月身上,真是稀奇。 她收起了对他释放出的尖刺,讨好和乖张。 认真跟他解释道:“当你感到疼痛,那是身体在向你求救,求你救救它,它并不想死。” “所以,以后你身体不舒服就去找医师,别不当一回事,你不在乎,可你这副身躯怕疼,也怕死。” 百里长月愣住,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起初浮光掠影,停顿一瞬,渐渐恍然。 她的意思应该是一副身躯,体内住着两具灵魂,相互融合,共同守护肉身。 见人似懂非懂又不肯问她的表情,苏晚晴觉得有点好笑。 他生硬道:“本座不会死!” 有幽冥戒,这点痛他克制得住。 苏晚晴不可置否地点头,抡起拳头准备打在他胸膛之上。 无意外地,她没得逞,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她拳头。 忽略那双冰眸,说:“你不会死,我打一拳怎么了?” 百里长月甩开人的手,愤恨的目光怒视着她。 “别耍花招,吾知道你很想吾死。” 他说中了,苏晚晴就是很想他死,时时刻刻都后悔没在苏家捅他两刀。 凡人之体,坏了便坏了,待封印解除,他这副身躯会重铸如同新生。 届时,会变得更为强大,所向无敌,无坚不摧。 苏晚晴行到案边,提笔写下药方,接着递给他道:“诺,收好,炼成丹药服下,可以止痛。” “你这身病不好治,只能用丹药吊着命,让你不至于那么难受。” 百里长月接过扫了一眼,“为什么?” 她眉毛微微上扬,疑惑道:“什么为什么?” 小骗子骗人感情的时候,总会千方百计对人好,然后趁人不注意就会偷偷逃走。 扯过她手里的药方,冷声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本座不会再......信你。” 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不信? 苏晚晴这次一定要他信,幽冥戒她要定了。 人走了,一桌子菜还在,吃饱了才有力气和魔神对抗。 没有多余的碗筷,她只能用百里长月用过的碗筷。 她打开酒壶,把筷子在酒里涮了一遍,旋即大快朵颐起来。 百里长月折回时,便见她鼓动腮颊,显然是饿惨了。 还以为多能耐,人前有多不屈不挠,人后就有多狼狈。 “咳咳咳!” 要命,丢死个人。 苏晚晴呛得嗓子疼,他好心地递去一杯茶水,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见人不在咳嗽,脸色也恢复了。 百里长月抢过她手中的杯子,重重扣在桌上,“不是不想吃吗?” 他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因此从来没让她在阎罗城饿过一顿。 小骗子表面大义凛然,背地里还不是可怜巴巴搜刮他吃过的剩菜剩饭。 这一刻,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快意,前尘往事终于得报,惊异的怪感充斥着他的心泉。 她的故意作弄、折辱,肉体的疮痍,此时得了一丝馈赠。 苏晚晴颜面扫地,低头看着碗发呆。 少顷,正视前方,拿起筷子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吃饭。 反正他看都看到了,停下也挽回不了什么。 百里长月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筷子,摔在地面,“你就应该多饿两天,才会长记性。” 她咽下最后一口米饭,不想同他多费口舌。 不就是想奚落她,给她难堪吗? 她受得住,这点小事不会放在心上。 等了好半晌,想象中的讥笑没有落下,苏晚晴别过头,起身与他擦肩而过。 她坐在床沿,无所谓道:“想笑就笑,要嘲讽快嘲讽,说完我要睡了。” 百里长月觉得她没脸没皮,全身上下除了性别,看不出她是个女的。 不知示弱的倔强蠢女人。 掌心翻转,捆仙绳凭空出现在他手上。 随她徒劳挣扎,百里长月没怎么使力,指尖划过,那绳子便朝她飞去,牢牢绑在她腕间。 百里长月道:“有捆仙绳,本座看你能跑去哪儿?” 语毕,转头离去。 无论身后的嘶叫、谩骂有多难听,他都不曾回头。 第161章 意中人 少阳仙境,宋皓轩身受重伤,擎羽至今昏迷不醒。  谢玲珑颇为担忧,那日跟在他身后,想悄悄助他一臂之力,结果被宋皓轩发现,直接将她劈晕在地。  床榻之人,呓语道:“晚晚......晚晚......”  他手在空气中挥舞了两下,谢玲珑抓住人的手,“皓轩......”  这声音不是晚晚!  宋皓轩强迫自己醒来,几乎是在睁眼的同时,弹起身。  “噗!”  她失声喊道:“皓轩。”  宋皓轩握住她纤巧的手腕,“晚晚呢,她回来了没有!”  给人清理干净唇上的血珠,道:“没有。”  怎么会,他们明明看见她逃出来了,那些魔兵被她折腾得这么惨。  百里长月和他的得力干将都不在,她应该要早逃出去了才是。  她带着苏以纶和陈景和,会不会是回夜郎城了?  若是这样,她一定会给他们报平安的,绝不会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我昏迷多久了?”  谢玲珑垫高枕头,让他能舒服地靠着,“整整十日。”  他慢慢攥紧手指,想将身上的那层寒意,驱散开来。  “山下可传来书信?”  谢玲珑摇头,仙境与凡间不一样。  哪里用得着写信,通常以灵力为笔,便可传给想传之人。  宋皓轩像掉进一个深渊,恐惧将他攫住。  或者她根本没有逃出来。  为了不让他老想伤心的事,谢玲珑分散他的注意力,换了个话题道:“你是同战神一起回来的,他到现在都还没醒。”  她停顿了一下,试探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闻言,宋皓轩冷哼一声,“看他?”  他眼帘搭着,陡然间情绪全无,漠然道:“他为什么还没死啊!”  闻言,谢玲珑手脚冰冷,四月的天冻得人发颤。  擎羽可是战神,他竟......想他死。  那日,他们断后,见苏晚晴成功逃离,才寻了机会脱身。  一夜的战斗,直叫人精疲力尽,刚出魔界擎羽便倒地不起。  他本不想管,但一想此人若是被百里长月抓回,用他来威胁晚晚,所做一切,岂不白费。  因此,在未寻到晚晚人影时,即便再不想救他,也只能忍着性子,将人带回少阳。  本以为晚晚早已平安离开,现在看......还没有。  甚至不晓得她去了哪里。  谢玲珑道:“皓轩,你别担心,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这话发自肺腑,她能从苍穹神域毫发无损的出来,证明她必然有过人之处。  她相信苏晚晴一定能平安无事的从魔界脱身。  宋皓轩强撑着下床,不过两步,腿颤地往下倒。  “你这样子,救不了任何人!”谢玲珑恨道。  闻言,他咬紧牙关,没有说话,退回到了床上,一双平静的眸,望着院外,稍稍勾头,便能看见湛蓝的天。  即使搭上这条命,他也救不了晚晚!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缠绕着他,整个人是无比的疲累。  “玲珑,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  他神情萎靡,两眼空洞,片刻直挺挺躺在床上。  见此,谢玲珑不再多言,从屋内退出,细心掩门后离去。  门窗紧闭,屋子顿时陷入昏暗。  宋皓轩嘴唇翕张,苍白无血色,他痛苦地从床上翻滚而下。  胸膛强烈的灼伤,令他难以遏制地扯开衣襟,一道可怖的疤痕冒着黑气,撕裂着他的理智。  他弓着身子,嘴里溢出的鲜血,顺着下巴淌落在裸露的胸前。  滚动的喉咙发出血泡咕哝的嘶哑声,宋皓轩试图用灵力抚平痛意,此乃九天玄火所伤,此举不过恒河一沙。  他两眼猩红,充满狠戾之情,从牙缝挤出痛入骨髓的呻吟声:“百里长月,我一定要杀了你!”  马车沿路,一路途径大道,车幔被风吹开,苏晚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停停停!”  她撒丫子地揭开帐幕,跳了下去。  通体黝黑的宝马,从鼻子里喷出长长的气体,不服气地用圆眼瞪了她一眼。  “再瞪,再瞪下次还给你加餐!”  这马不是普通的马,而是魔界的战驹,开了智的圣兽,不仅能配合人在地面作战,还能飞天迎击。  此马天生傲气,难以驯服,无人能制,却偏偏慕强,故而心甘情愿为魔族所驱使。  它们只驮比自己厉害的人物,像苏晚晴这样的凡人,它最是瞧不上。  是以,苏晚晴给它狠狠上了一课,什么辣椒味的草,裹满盐的萝卜,让它拉了好几天肚子。  魔兵爱惜战驹,往上呈报,魔臣向百里长月告状,他明明不是公正无私的人,却罚她一天一夜不准吃饭。  想是惩罚太轻,魔兵们不服气又往上报,百里长月二话不说,罚她去打扫马厩。  不罚还好,这一罚,马厩里所有战驹,躺在地面发出病怏怏的嘶叫声。  本来是一匹马受罪,这会儿是全部马遭殃。  魔兵们惹不起这尊大佛,将她赶了出去。  苏晚晴把笤帚一丢,拍拍手道:“跟姑奶奶玩儿,嫩了点!”  巷子里,久违的香味。  她饿了一天,此时哪能经受得住这等诱惑。  “阿婆,我来了!”  熟悉的声音,阿婆停下和面的动作,笑眯眯道:“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铁锅热水沸腾,轻烟袅袅,阿婆侧头,见她身后跟着一位,身穿白衣,面容清俊的男子。  随即会心一笑,道:“看来姑娘是寻到了意中人。”  苏晚晴迷茫地转头,那人身姿挺拔,面无表情,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纵使情绪伪饰得再好,两只耳朵却藏不住,悄悄爬上了一抹淡淡的粉色。  她噙着笑,“是啊,这是我夫君!”  苏晚晴头也不回,脑后像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牵起他的手,向阿婆炫耀道:“阿婆,我夫君是不是很俊。”  “俊,姑娘好眼光!”她竖起大拇指道。  凡人与魔族通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阿婆有些替她担忧。  忽想起前段时间,魔尊不也娶了一个凡人为妻吗?有此先例,说不定他们也能圆满。  阿婆道:“你们赶上了好时候,魔尊娶凡人为妻,此后你们二人定能长长久久!”  苏晚晴含笑回眸望着他,眼睛里闪过狡黠之色。 第162章 蛐蛐儿 百里长月十分不自在,脸上肌肉隐隐在抽动,紧张得像块石头,有一丝茫然失措。 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特别是苏晚晴这种鬼主意多,精力旺盛之人,他是打从心底不信任的。 因此,脸瞬间绷紧,眼神凌厉,眉头微蹙道:“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看着被甩开的手,苏晚晴刚想解释什么。 阿婆便率先替她鸣不平,“小伙子不是阿婆说你,人家姑娘千里迢迢从凡间来寻你,既成了夫妻,应当和和睦睦才是。 “我见你冲她大呼小叫,一点疼爱也没有。” 她拉着苏晚晴的手宽慰道:“姑娘貌若天仙,他不宠,将来有的是人抢着宠。” 苏晚晴非常赞同,有人夸她美,即便这人是位老婆婆,也能让她开心很久。 见人傻啦吧唧地附和点头,百里长月气不打一出来,拽着人胳膊就要走。 “我还没吃面呢!” 她立即蹲下身,耍起了无赖。 “走不走!”他带着威胁的语气道。 苏晚晴猫儿声,吐出一字,“饿!” 百里长月:“......” 黢黑油腻的桌椅板凳,他居然不嫌脏,一身白衣就坐下了。 很快,阿婆上了两碗面,一碗清汤寡水,一碗铺满了肉块。 百里长月脸色变换了几番,就在以为他要发火时,这人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执起筷头狠狠朝桌面“哆”了两下。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在他控制住情绪,不为难阿婆的份上,苏晚晴从碗里挑了几块肉给他。 她贼兮兮地样儿,百里长月想掐她一把。 实际也这么做了,力道不小,白嫩的脸颊登时红了起来。 “百里长月!” 苏晚晴想还回去,刚伸手便被男人制住,低沉着嗓音道:“吃面。” 就这样,一碗面在小吵小闹中吃完。 阿婆眉眼带笑,这样才对嘛,夫妻之间就应该和和美美。 傍晚,等她洗漱完毕,百里长月按时来给她“施刑”。 她小心翼翼问:“能不能别绑我了,这样睡觉不舒服。” 白日没人给她解绑,她便要被捆仙绳绑着一天。 那滋味太磨人,还不如待在地牢里舒坦。 他不说话,苏晚晴开始装,小鹿似的眸子泛起水色,惹人怜悯。 “我灵海已经被你封住,能跑去哪儿?” 这句话说了不下百遍,每一次他都不回答,这次亦是如此。 苏晚晴没法子,拉着他的袖袍,撒娇道:“夫君。” 这话她自己听了都想吐,偏偏还说了出来。 百里长月似乎很受用,将她绑住的手举过头顶,圈住人的腰,翘起一抹坏笑,“夫人......可是寂寞了。” 他缓缓俯下身,在她耳蜗处,轻声撩拨道:“也对,我们虽有夫妻之名,却未行周公之礼,是吾的错,忽略了夫人的感受......” 呼吸喷洒在她侧颈,苏晚晴全身僵硬,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她的台词,她要行之事吗! 怎么颠倒过来了? 那只手在解她的丝绦,苏晚晴害怕地用膝盖去袭击他的背部。 百里长月按住她的腿,起身道:“好好待在吾身边,别搞这些花招,本座不喜欢!” 躺在床榻的女子,头发微微凌乱,脸颊因愤怒显得分外红润。 见此,他心痒难耐,强迫着自己抬腿离开。 苏晚晴一骨碌爬起身,这家伙吃一堑,长一智,真的变聪明了。 一个发情种,居然能忍得住! 完了,最后一点希望没了。 半晌,她重新打起精神,一定不能放弃。 日子一天天过去,百里长月仍是不愿帮她解开捆仙绳,还放话要绑她一辈子。 苏晚晴是真的怕了,委屈得直掉眼泪。 起初百里长月并不买账,时间一长,日日见她顶着一双浮肿的眼睛,或许是真怕她瞎了,便不再施绳索之刑。 她松了一口气,毕竟捆仙绳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打开的。 倘若剑河在,说不定能将其斩断,可她灵海被封,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现在手得了自由,事情也算是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这日,她去马厩逛了一圈,引得马儿嘶喊不止。 魔兵见到她就像见了鬼一样,“夫人身份尊贵,不宜呆在此地,还请速速回去吧。” 苏晚晴一张脸笑嘻嘻地,东瞧瞧西望望,就是没有打算回去的意思。 “放心,我不会再给它们吃辣椒粉了!” 话音刚落,战驹们又此起彼伏地叫唤起来。 苏晚晴面色一愠,“再叫,我把你们烤来吃了!” 霎时,马厩寂静无声。 她虽不是什么强悍之人,修为也一般,可胜在蛮横,下得了毒手,战驹还是很怕她的。 没了吵闹声,苏晚晴耳根子得了清净,和颜悦色道:“我就是来看看,真不做什么坏事。” 魔兵脸色难看,她是魔后,他人微言轻,说多了亦是徒劳,只好退下,不去扫人兴致。 待人走后,苏晚晴掏出瓷瓶,开始在马厩各个位置寻找有用的毒物。 灵海被封,不能炼丹,不能画符。 那便只能炼蛊了。 夜郎全城上下,人人都擅蛊毒之术,她也不意外。 毕竟不是原芯,苏晚晴只能靠记忆去做。 她不喜欢毒物,蜈蚣、蝎子、毒蛇...... 光是想想都一阵恶寒。 现在为了救人,只能兵行险招了。 如今在阎罗城,百里长月对她是严加看管。 没有他的陪同,她不能出寝殿半步。 这马厩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地方,她之前作乱,被罚打扫过马厩。 是以,她说想骑马,百里长月眼都没眨一下就同意了。 临走前,嘱咐她不可再弄出乱七八糟的“动静”,否则就将她关在寝殿,终身不得出。 苏晚晴表面答应,心底骂了他祖宗十八代。 这马厩打扫得可真干净,别说毒物了,连只蚂蚁都看不见! 找了一天,临近黄昏,苏晚晴终于看到了一只蛐蛐儿。 她泄气,这算哪门子毒物。 算了,有总比没有强。 苏晚晴向来怕虫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下手。 使出丝丝灵力,将它裹住往瓷瓶里送去后,她急忙用木塞盖住,防止它跑出来。 跑出来不打紧,苏晚晴怕它跳到自己身上。 第163章 不肯悟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晴反复往马厩跑。 蛐蛐儿不是毒物,炼制的几率太低,一把毒粉下去,就没了生气。 至于这毒粉,寝殿,马厩,阎罗城随处可见。 魔界的花草本无毒,不过长期受魔气滋养,也带了几分毒性。 蛐蛐儿太脆弱,经不起炼制。 苏晚晴捉了十九只,蛐蛐儿全家惨死在她手上,仍是没有成功。 她有点感性,把蛐蛐儿的尸体埋在彼岸花土壤下,希望它们来生不再沦为畜牲道。 感性归感性,苏晚晴愧疚一过,又重新踏上了寻虫子的环节。 可能是马厩跑得太过于频繁,百里长月开始起疑,不准她再去马厩,只能待在寝殿,哪儿都不能去。 苏晚晴倒没发脾气,安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白云悠悠飘荡,和煦地微风拂过,寝殿外花草随风摇曳。 她心思沉重,若是擎羽和宋皓轩还在魔界,这会应该是死得透透地了。 以狗男人的德行,绝对会亲自带她去看看他们死得有多惨,恨不得用言语、画面去刺痛她的心。 又或者,在她对他出言不敬时,定会用二人性命威胁她。 然,近两个月的时间,并未从他嘴里听到任何消息。 是死,是活,她不知道。 但,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擎羽和宋皓轩根本不在魔界。 清风徐来,鸣声烦躁,苏晚晴低头一看,彼岸花中竟爬出一直黑黢黢的虫子。 蛐蛐儿! 它破壳而出,以彼岸花为食,看上去凶猛许多。 苏晚晴几乎没有犹豫,咬破指尖滴血喂养。 对于巫蛊之术,她连古一莲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实在是没有天赋。 故而,选择最简单,也最耗费灵力反噬的一种。 这东西起码要以精血喂养三日,才会听从她指挥。 苏晚晴这三日乖觉得让百里长月心郁。 她不闹腾了,不吵着出去,更不提擎羽二人的情况。 百里长月觉得不对劲,怕自己一不注意,她就跑了,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他现在有权利、有无上力量、有金银珠宝,哪怕是利用他跟别人吹嘘的谈资,他皆有。 可苏晚晴不稀罕,只要他将绳索稍稍一放,她便会彻底消失,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世上有何处是自由之地呢? 他被过往的痛苦所包围,挣脱不得,无论安在何处,皆徘徊混沌之中,不得自由。 苏晚晴呢?她心底记挂的人和事太多,终竟体会不到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之身。 万籁俱寂。 血夜中,清澈透亮的眸子蓦地睁大。 苏晚晴盘腿坐在床上,结印念诀,“以血驱使,指挥自如,去!” 蛐蛐儿发出一声鸣叫,跳着出了寝殿。 阎罗地牢,魔兵喝得酩酊大醉,身体东倒西歪。 另一个值夜的魔兵,正打着瞌睡。 没人注意到一只蛐蛐儿在牢中来回穿梭。 苏晚晴凝神,他们二人果然不在地牢。 狗男人撒谎的技术比她高! 担惊受怕两个月,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准备将蛐蛐儿召回,忽地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蛐蛐儿好像被人用竹筒罩住了。 谁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抓蛐蛐儿玩儿! 这人要是把它踩死,或者拿去斗蛐蛐儿,战死沙场。 那她不就完了! 这蛊养了三日,喝了她这么多血,蛐蛐儿一死,她立刻会遭反噬。 出师不利。 没法子,只能明日再试试能不能将它召回。 好在解了心底的疑虑,也算了却她一桩心事。 由于昨夜睡得晚,此时日上三竿,苏晚晴仍没有起床的打算。 婢女道:“夫人,已过午时,您要不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她是睡不了回笼觉的人,既然被吵醒了,索性不再赖床,利落起身梳洗,用起了膳。 “昨夜抓贼去了?” 百里长月一身玄金长袍,逆着光闯进她的视野。 她眉头轻蹙,“哪条律例说不能睡懒觉了?” 难道他昨夜发现了什么? 苏晚晴后颈发凉,面上继续保持着镇静。 那人无言,一顿饭吃下来,她像丢了半条命似的,软着脚趴在床上。 她觉得自己走不进百里长月的心,拿不到幽冥戒。 再在魔界待下去,再好的耐性都会被磨干净。 某日,苏晚晴觉得实在憋闷,道:“我想出去走走。” 他本意是拒绝,在见到她眉宇间的愁容后,又生生咽下了。 苏晚晴讨厌这种观赏、打量的眼神,吃什么,做什么,连出去散步,皆交由一个男人做主。 她就是他的掌中玩物,没有反抗的权利。 隔了好一会儿,他道:“天黑前记得回来。” 苏晚晴早已厌倦这种生活,听到能出去,她却开心不起来。 高高在上,施恩的口气,让人恶心。 复仇的欲望,在她心中扩散,怎么压都压不住。 “砰——” 满桌的饭菜,被她掀翻在地。 剧烈的疼痛从手背传来,瓷碟碎裂的同时,锋利的瓷片划伤了她。 苏晚晴无知无觉,比起肉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折磨,才最让她崩溃。 她想哭,心底那份执拗偏不让她落下泪来,只能无比平静地望着这满地狼藉。 百里长月眼睫覆压,微微上抬,千言万语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 动静太大,引来了婢女,她抬头瞧了一眼里面的场景,大气不敢喘,躬身退了出去。 百里长月正襟危坐,瓷盘玉碟碎了满地,桌子翻仰着,以及那一小团血,刺眼至极。 他想看看她的伤,攥紧的手松了又握紧,始终没有动作。 这一刻,他红了眼,起身背对着她。 “吾不会放你走的。” 平淡的嗓音,下了一道死刑。 二人皆不肯顿悟,一个强求,一个逃离。 苏晚晴要的是自由平等。 百里长月要的是一颗完全诚服的心。 身在地狱的人,哪怕抓到的是一根稻草,都会牢牢拽在手心,任凭深渊吞噬,烈火焚烧都不会放手。 苏晚晴则经历太多,人生起起伏伏,时光变迁,岁月流逝。 她从时代的洪流滚滚而来,历经两世轮回,她见过女性的崛起,岂会将自己封建在这小小的寝殿之中,供人豢养玩弄。 第164章 惩罚 宽阔的大街上,路人持伞在蒙蒙细雨中行走,两边摊贩躲在屋檐下,仍然卖力的吆喝着。 巷内,苏晚晴大口地嗦着面条。 简易的挡板,避免了她被淋湿。 阿婆见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朝巷口望去,替人打抱不平道:“下雨了,也不见你夫君来接,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她不知道,这是苏晚晴求来的。 好不容易能一个人出来闲逛,自然不愿被百里长月跟着。 她未回答,也不帮他做辩解,且好生让人误会着吧。 本就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有何可诡辩的说辞。 恶狠狠地喝了口汤,暗忖:骂吧骂吧,阿婆你大仁大义,他就是一个无耻小人。 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阿婆的碎碎念。 “阿婆,来一碗阳春面。” 没想到雨天还有客人,她含笑回道:“好勒,你自个找位置坐。” “请问姑娘,可否拼桌?” 面摊很小,只够放两张方桌,她坐的位置刚好头上有遮板挡住了雨,另一张方桌,只能挡住一半,另一半桌面则被雨水打湿。 苏晚晴扫了一眼,只觉少年有些眼熟。 这人行事规矩,并未立即入坐,而是耐心等她同意后,才拉开长凳坐下。 她捧着比脸还大的碗喝汤,少年有些傻眼。 看了眼自己的碗,正常大小,面是同样的面,可他总觉得旁边人的面要好吃些。 少年跟着她的节奏,一碗面不消片刻便吃完了,有种意犹未尽之感。 苏晚晴摸着肚子,胃是填饱了,心却空荡荡的。 微微侧头便撞进少年视线里,她起身颔首准备离开,手蓦然被人拽住。 她蹙眉疑惑地望着人,有一丝不解。 “姑娘东西掉了!” 苏晚晴下意识往地上看,寻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再度抬眸时,面前的少年不见了。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也没放在心上,转身离开之际,忽地看见碗底有一张纸条,刚好被灵石挡住。 将其抽出,笔墨流畅,行云流水。 纸条内容让苏晚晴惊错,舌头仿佛僵住,只得在心底默念:此血可助你摆脱困境。 她抬起碗,底部飞出三滴血珠。 阿婆正在和面,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苏晚晴手心翻转,一个瓷瓶出现在掌心,打开木塞,将血珠装进瓶身。 她太想逃离百里长月的魔爪了,是以即使不知少年身份,她也愿意一试。 灵力细细碾过,纸条化作齑粉,飞散在细雨中。 “姑娘要走了吗?” 苏晚晴点头,乖巧道:“谢谢阿婆,阿婆煮的面真好吃。” 小姑娘嘴巴甜,阿婆很是喜欢,让她常来吃面。 小雨飘飘倾斜而落,她立定站了一会儿,见雨势不大,便想跑着回去。 今日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走到一半忽然就下起了雨。 好在离阿婆的面摊不远,她便借着避雨的由头,吃了一份大碗加肉的面条。 刚出巷口,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冷雨淅沥沥地下,近在咫尺的距离,百里长月身上的凉气,比这四月的天更甚。 他白衣下沾着灰泥,靴子也脏了。 那日无声的争执后,他便允许自己小范围活动,其中就包括阿婆的面摊。 然,苏晚晴并不买账,反而更痛恨他了。 她绕过人,潇洒地淋雨走了。 身后的人偏执地给她撑伞,她抚开伞,偏要淋雨而行。 “你故意让别人辱骂吾,现在吾应你的要求来接你,你为何又不开心了?” 苏晚晴冷漠道:“是我求你来的吗?” 她继续轻蔑不屑道:“是你自己厚着脸皮要来的!” 言罢,抽出他手里的伞,扔在地上,不解气地踩了几脚,直至伞破烂不堪,无法使用才停止。 满目的雨丝飘下,偶有打伞的行人裹足看热闹。 苏晚晴指着行人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吵架啊!” 围观的路人自讨没趣,窘着脸立马散开。 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话,苏晚晴踩坏了伞,骂完路人,便想一走了之。 百里长月无端被骂,被迫淋雨,还被路人高谈阔论当戏看。 这些,全拜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所累,哪能什么便宜都让她占尽。 攥着她的胳膊,飞掠闪过。 天旋地转间,回到了寝殿。 刚站稳身子,百里长月就拖拽着她进了泉池。 这地方的回忆,苏晚晴不想再记起,吞了口唾沫,挣扎着往后撤。 见此,他讥讽地扯了扯嘴角,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不好好教训她,就总由着性子胡来。 寂冷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夫人身子弱,既淋了雨,得好好驱驱寒,免得受凉。” 百里长月一把抱住她的身子。 “扑通”一声,把人往池水里扔去。 池子中央很深,能没过人头顶,她怕极了水,扑腾地想浮出水面,奈何越急越使不上力,连连灌了好几口池水。 百里长月慢条斯理地脱下外衣,只剩一件白色亵衣,衣襟大敞,露出结实的胸膛。 泉池包裹住他的身体,带来一种别样的触感,让人情不自禁生出欲望。 他单手拎起她的腰,苏晚晴从水里冒出头。 “咳咳咳!” 为了寻求一个支撑点,她像八爪鱼一样缠在男人腰上。 苏晚晴环住他的脖子,感受到他身下的物烙,她挪动着腰往上爬,想要离开那处危险之地。 发了狠要惩罚人,便不会给她逃脱的机会。 他双手将她腰往下按,苏晚晴猛地呛了口水,身子往后倾,白皙的脖颈伸长,呼吸着稀薄的空气。 二人之间距离比方才更近了一些,若不是她不会游泳,铁定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百里长月,你个混蛋!”她喘气着骂道。 百里长月睨着人,回了她一句极其不要脸的话,“世人皆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言毕,恶劣地伸舌舔舐着她的颈项,“你是不是仗着吾不敢杀你,你就处处跟吾作对,处处作弄吾,羞辱吾,讥诮吾......” 作对是真,至于他后面说的什么作弄、羞辱、讥诮,完全没有的事,这人就是故意在整她! 苏晚晴在水里就是废人一个,躲不开他的唇,又上不了岸,一双眸子泛着冰凉的怒意。 第165章 现在,换你求我! 水雾氤氲,她小鹿似的眼睛蓄满水色,除此,更多的是恨意。 百里长月觉得她太倔,学不会当一个聪明人。 “错了吗?”他懒洋洋地问。 错你妹! 知道她不会认错,更不会向他低头。 他不再逼迫她回答,有些人天生的硬骨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苏晚晴便是这种人! 他语气缓缓,道:“没关系,不认错,那就没有说话的必要了。” 几乎是音落下的同时,苏晚晴嗓子哑了,只能发出哼唧声,其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好心安慰道:“别怕,噤声的小法术而已。” 苏晚晴无声骂了好多脏话,可惜发出的音节咿咿呀呀,像是在讨好男人一般。 女子红着眼,愤怒到达了顶点,伸手就想给人一记耳光。 可惜,敌我悬殊太大。 手腕被男人反扣在背,她就只剩下一只手,此时正吊着他的脖子,防止自己被水淹死。 见人无可奈何,又气急败坏的样子,深深取悦了他的心。 惩罚还没结束,当然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百里长月解开她的衣裳,眼睑下透着薄薄的红,他缱绻病态地盯住女子的身体。 衣物一层层褪下,被他粗鲁地丢弃在水面上,前所未有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她承认自己害怕了,想让男人停下,可发出的声音是那么靡乱。 苏晚晴气得冒火,涨红着一张脸颊,潋滟的双眸盛满泪水。 有那么一刻,百里长月想大发善心放过她,可惜她太不听话了...... 女子全身只剩一件贴身衣服,遮住了重点部位,曼妙的身躯暴露在他眼里。 他手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全脱掉。 抬眸见她一副委屈的惨样,百里长月眼里闪过一份低劣欲望。 掐住她的下颌,玩味道:“吻我!” 苏晚晴当然不肯! 他弯唇,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女子穿着的最后一件衣物。 在男人动手的瞬间,苏晚晴抢先覆上他的凉唇,快过闪电的一下,立刻收回。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百里长月贪婪的想要得更多一点。 他眼神燃烧着火焰,隽秀的脸变得嗜血起来,低哑道:“不够!” 闻言,苏晚晴想死的心都有了,手从他脖子处松开,想淹死算了。 看出她的想法,百里长月哪能这么便宜就让她去死。 但凡她有一点想从他身边逃开的苗头,他都会亲手扼杀、拔出。 单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探索着她的娇躯。 水波荡漾,清澈的池水轻轻拍打着女子柔美的身姿,修长的手指在她腿间来来回回抚摸,而后进入,揉捻...... 苏晚晴脸色很差,不敢发出丁点声音,一颗心因为害怕而急剧收缩。 男人轻吻着她的唇瓣,炽热地想要更多一些,但见她泪淌下,害怕地颤着身躯,瑟瑟发抖。 他极力压制,浅尝辄止。 百里长月扶正她的身体,轻轻搂住她削瘦的肩,道:“你好像又教会我一个词,怜惜......” 一瞬之间,他好像学会了“怜惜”这个词。 这是苏晚晴除了喜欢和爱之外,教会他的另一个词。 没有她,他学不会,因为这几个词,只能用在她身上。 只对苏晚晴一个人有用...... 将将的一切,苏晚晴恨透了他。 她没兴趣做一个变态的启蒙老师。 趁着他抱住自己的功夫,苏晚晴环住他脖子的手一转,玉色的瓷瓶阒然出现在她掌心。 这是那个少年给的,她不认识,对方来历她也不知道。 本来还犹豫要不要用,这三滴血珠,她不知道是谁的血,用在人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此刻,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是真的想杀了百里长月这个变态。 这种人活在世上,只会给九荒带来灾祸......以及带给她无尽的束缚。 掌心握住那三滴血,退出男人的拥抱。 百里长月见她想说话,耐人寻味道:“你知道吗?你不说话的时候最美,特别是发出那种似有似无的呻吟......” 他眼尾稍红,一张隽秀病态的脸,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似要将她生吞一般。 苏晚晴埋头,吻上他翕张的薄唇,紧接着亲了亲他微红的眼睫。 男人愣住,没想到她会这么做,随后是欣喜。 来不及高兴,苏晚晴用手掐住他的下颌,另一只手的掌心摊开,风驰电卷间捂住他的唇,将那三滴血珠送入男人胃里。 百里长月睁大双眼,突然四肢百骸传来酥麻的痛感。 他嘶吼起来,低沉的嗓音像一头分不清方向的野兽。 饶是这般,腰上那只手依旧不肯放开她。 看他的模样,应该非常难受才是,不知是怎样的毅力,竟还钳制着她不让人走。 无所谓,他现在对她已经没有威胁了。 苏晚晴使出灵力,桎梏住男人的手,想将他的幽冥戒取下。 此时,他才知道她要做什么! 带着惩罚地翻过身子,往水里沉去。 苏晚晴不会游泳,一到水里就很被动。 她努力调整状态,闭气慢慢适应水底的空间,灵力在水中发出淡淡金光。 百里长月不知道是痛还是快活,那表情在水下是相当的变态! 他想脱去她最后一件衣裳,甚至在水底还想吻她。 不过他力量好像没那么强了,苏晚晴释放出灵力,打在他的手上,顿时,腰间的力便松开了。 她放松身子,仍由浮力将自己托起。 待呼吸到空气后,苏晚晴用法力飞升上岸。 在一旁的屏风后,换了套干净的衣裳。 穿戴整齐见人还未从泉池中出来,苏晚晴并不着急。 魔神可不会淹死! 片刻,男人终于从泉池中出来,一双眸是森然的怒意,他咬牙道:“苏晚晴,吾就应该杀了你!” 魔神的禁制,她解不开,是以她还说不了话。 他狼狈的爬上地面,显然没了什么力气。 苏晚晴蹲下身,拍了拍男人苍白的脸,不费吹灰之力,从他手里夺下幽冥戒。 他阴沉的脸,露出一个怪异的笑,“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幽冥戒太大,她只能勉强戴在大拇指上,里面有妖气,苏晚晴借助里面的力量解除了灵海的封印,连带着解开了禁制。 她捏住男人的削尖的下巴,冷声道:“百里长月,现在......换你求我......” 第166章 永别了,百里长月! 迷蒙的雾气,男人衣襟刺啦啦地敞开,一种怪异之感,使他扭动蜷缩着身子。 苏晚晴撇开他的下巴,见他深色的眸子暗藏潮涌,浑身泛起大片红痕,嘴里呓语含糊不清发出呻吟,胯下高高隆起一个帐篷。 这人......是动物吗?随处都能发情? 看不惯他这副死样子,苏晚晴一脚踢在他腹部,“狗男人,一天到晚尽想腌臜事!” 百里长月是真的很难受,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诡秘的空虚吞噬着他。 她力道不小,狠狠连踹了几脚。 这点痛意并不能抵消内心干渴的躁动。 猛地抓起她伸来的腿,使劲地抱在胸前,他贪婪地用脸庞去磨蹭,眼睑通红,瞳孔布满癫狂之色。 苏晚晴凛声道:“放手!” 断断续续语调,带着哀求,“求你......打我......” 他娘的,这玩意儿为什么会活在世上?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百里长月知道苏晚晴不会满足他,但换个方式,让她打他,她则绝对不会手软。 他需要清醒。 “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她毫不留情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碧色双头匕首横空出世,苏晚晴眼皮轻掀,神态多了份坚定,连续三刀,刀刀捅在他的心脏处。 鲜血飞溅,温热的液体顺着她脸颊滑落,那双手终于从她腿上松开。 百里长月眸光震动仰视着她,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酸楚之情,他只觉心疼得厉害,隐隐有翻过身体带来的欲望和悸动。 她的狠心,超乎想象。 见男人一双寒潭有震惊,错愕,还夹杂着繁复的情丝爱意。 饶是心若磐石之人,也该忍不住下手。 可苏晚晴清楚的知道,比起那微不足道的情意,他更多的是后悔,后悔没有杀了她,将她栓起来,或是废掉她的修为。 他肯定是悔恨的,恨自己心软的一次次放过自己。 苏晚晴太了解他了,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爱从来都不是诚服、占有。 一个精虫上脑的人,根本不配提“爱”这个字。 这三滴血珠当真厉害,他动不了了,只能用那双深邃如黑洞般的眼睛剜着她。 之前和擎羽对战,他受的伤可不轻,这会被苏晚晴捅了三刀,又没了幽冥戒,虽不会死,痛却是实实在在的。 “扑通——” 苏晚晴一脚将人踹进水里,清澈的水登时变得浑浊,血液刹那染红整片泉池。 雾汽缭绕,她抹了一把脸,将血珠擦净,神色平静淡然,呢喃道:“永别了,百里长月!” 苏晚晴一路通行无阻,她以前从未觉得能自由行走在大街上,是如此的恣意畅快。 临近阎罗城城门口,桑颜和黑袍拦住了她。 万年大妖确实厉害,被神剑捅了几次,还能生龙活虎地站在她面前。 桑颜说:“小白花,看来你还没被捆仙绳绑够啊!” 她渴望这份自由之身很久了,此时不想同人耍嘴皮子。 执起大拇指的戒指,说:“或许,你该关心的人......不是我!” 二人见幽冥戒在她手上,腾出了一道杀意。 “你把尊上怎么了?” 苏晚晴不以为然,“他不会死。” 她唇角微扬,补充道:“但是会比死还难受!” 话音一落,桑颜想去救人,却被拦住。 苏晚晴无视她杀人的眼神,只道:“我建议你换个人去。” 她眼睛瞟向黑袍,给了相当诚心的建议。 桑颜追问,“你什么意思?” “他浑身赤裸,丑得很,我怕吓着你!” 此话一出,二人面露窘色。 估计把她和百里长月颠鸾倒凤的事,在脑海闪了一遍。 能有什么呢,他们之间只差最后一步,说不上多清白。 故此,不做诡辩,随他们脑补。 “你......”黑袍指着她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白了人一眼,快速朝阎澜寝殿奔去。 待人走了,苏晚晴准备出城,奈何还剩一个难缠的蛟龙。 桑颜冷声道:“把幽冥戒交出来!” 她轻飘飘吐出三个字,“办不到。” 交出来,然后让百里长月再把自己抓回去吗? 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身,她脑子没病,自然是不可能交出去的。 这幽冥戒能让百里长月使出三成法力,她拿着本无用武之地。 她一没被封印,二能使出法力,戴上它除了有装饰作用,其余没什么用处。 然,所有法器皆有玄机,幽冥戒不止能让人恢复三成法力,除了这个功能,还能用它汲取别人的修为,转为自己所用。 妙就妙在,此时此刻,苏晚晴无端拥有了比自己强十倍不止的力量。 百里长月七情淡薄,天生邪恶,他用幽冥戒吸收了不少妖力,试想有多少魔修惨遭他的毒手。 不过,也正因他的残暴,她现在才有机会对付桑颜。 单凭幽冥戒的妖力,若桑颜拼死,最多和她打个平手。 可苏晚晴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汹涌的妖力加上剑河,足够了。 一道激昂的声响,剑河变长,一把双头锋刃长剑指着桑颜,发出冷凛的幽芒。 路人见二人打起来,纷纷往家的方向跑,避免被其误伤。 她凝聚妖力,与之一站,苏晚晴气势大盛,有神剑助力,战意凶猛。 片刻,挫了桑颜的锐气。 此景,苏晚晴仍是对她留情了的,于天下苍生,桑颜确实该杀,于她而言,此妖没有伤害过她的性命。 反而在百里长月用瘴气逼她就范时,还曾替她求情。 苏晚晴不是个不记恩的人,即便她是妖,还是选择留人一命。 她用剑尖指着人,说:“桑颜,下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桑颜半跪在地,拇指指腹抹掉嘴角的血丝,一张脸魅惑至极,“你今日不用幽冥戒的妖力杀了我,来日必定会后悔今日所为!” 人这一生,不管选择哪条路,终归都会后悔。 那些不被人所选的路,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认为它是一条阳光大道。 苏晚晴说:“也许吧。”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女子追风而行,雨后彩虹投在她背影,镶嵌层层光晕。 第167章 设计 离开魔界已有三日,苏晚晴以灵力为笔,传了一道书信去往少阳。 为数不多的几个字,宋皓轩却像个傻子兴奋得睡不着觉。 晚晚说她已经逃出魔界,让他不必担忧。 宋皓轩传信让她投身少阳,一样能修习法术。 隔了很久,她才传来第二封信,说是要去历练,还说......终身不会再投身仙门。 对此,宋皓轩将这事全部过错,归根于瞎子擎羽身上。 故而,苏晚晴每每问起擎羽的状况,他均是刻意揭过。 他是相当痛恨这个人,比百里长月更甚。 宋皓轩隔天向谢洛风辞行,说什么都要执意下山。 见自己一手培养的人,非要下山去历练,他没有再拦的必要。 心有业障,强行留下,恐难继续修行。 谢玲珑想与他一同下山,被父亲呵斥拦住了。 “玲珑,他心中没有你,放下执念潜心修行才是正道!” 她摇头道:“爹爹,我明白,可是......放下太难了,女儿做不到。” “我相信我的宝贝女儿会做到的。”他握住谢玲珑的手道:“爹爹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忘记他为止。” 闻言,她有些怔然,“那你会忘记娘亲吗?” “傻孩子,我与你娘是两情相悦,和你的情况不同。” 听这话,谢玲珑更伤心了,像个孩童般号啕大哭。 走的那天,宋皓轩非常好心地去看了擎羽一眼。 他无知无觉,脸色算不上差。 昏睡期间,云泽仙境派人想接他回去,皆被宋皓轩一口回绝。 理由是,他被九天玄火所伤,挪动中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性命。 优琴一听,自告奋勇要留下照顾他。 此举正中宋皓轩下怀,这个女人让晚晚在云泽受尽委屈,遭尽白眼,即使不能杀之,他也要让她在少阳吃尽苦头。 门外脚步声传来,他知道优琴来给他喂血了。 “皓轩师弟?你今日不是要下山历练吗?” 他右手作揖,颔首道:“优琴仙子。” “我与战神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此番下山历练,变数多端,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所以特来告别。” 优琴对外,一向菩萨心肠。 听罢,宽慰了他几句。 宋皓轩觉得她不去唱戏实在可惜。 “我观仙子面色苍白,用血熬药一事过于荒唐,万一是魔神诓骗我们的,也犹未可知。” 话音刚落,优琴立马否决,“哪怕只有一丁点机会,我都愿意一试。” 他拱手作揖道:“优琴仙子,大义!” 没有那个女人不爱夸奖的话,尤其是这种大义仁善之言,她是仙子,受得起“大义”二字。 睨了眼躺在床榻上的男人,心底嘲讽道:擎羽,有此等作呕佳人相伴,你可得多睡一会儿。 带红的药汤被他不知不识地咽下,宋皓轩眸底阴沉,深处藏着几分波光,见人把汤药全部喝完,他才走出房门。 诡谲的眼神在屋内两人身上来回徘徊,忽地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秦羽被九天玄火所伤,他假意告知优琴,此伤需人血为药引,魔神想看我们是否会杀人治伤。 九天玄火化为伤疤之前,那种痛就像在地狱的油锅,反复煎炸,直至成疤。 优琴爱慕擎羽,自是第一个上赶着去做。 等他醒来,以此作挟,定能讨到一个名分,就算没有,擎羽做派一向公允,这件事一旦传出,她在他心底的位置,定然有所变化。 宋皓轩就是抓住这一点,既整治了瞎子擎羽,还替心上人出了气。 擎羽不喜欢优琴,他偏偏要恶心人,叫他天天喝讨厌人的血。 至于那个优琴,喜欢装菩萨,他便让她装个够。 弹指间,苏晚晴从魔界出来,已一月有余。 她偷偷回过夜郎城,苏以纶将她从族谱上划出,苏家大义灭亲,在城中声望很高,现已是名副其实的世家之首。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这意味着她没有家了。 她现在是妖女,与魔族同流合污,名门正派人人得而诛之。 所有人都想杀她以正天道。 九荒之大,却无她容身之地。 她渐渐明白,百里长月为何会把成婚的消息弄得人尽皆知。 魔神娶一介凡人,引发的轰动必然不小,在世人知道这凡人是谁后,势会对其口诛笔伐。 届时,下界、仙境,没有她能去的地方,她只能乖乖回到魔界,做他的禁脔。 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 魔神看破世间最丑陋的一面,能做出此事,是他的风格。 以前单纯觉得他是疯子,现在来看,他只是没感受过好的一面,没有接受过善意相待,又如何正常待人呢。 他的过往苏晚晴不知道,但记忆里,他被当做畜口一样贩卖、殴打、辱骂,每每忆起,她心便会绞着疼。 这并非喜欢,而是怜悯。 就想当初她杀人牙子一样。 人牙子嘴里吸血的故事,玩弄的少女,怀孕的女人被他卖给怪癖之人肆意凌辱,那些都是活生生的命。 她觉得百里长月可怜,仅此而已。 然,他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并不能因为他凄惨的遭遇,就能相互抵消。 现在的处境,唯有成仙,方可洗脱她的罪名。 有点可笑,尽管她是真的想成仙,但沾染了这层原因,她修仙这一举动,在外人眼里,便会显得十分刻意。 那有如何呢,苏晚晴只走自己的路。 功成名就,皆是留给世人评说。 滚烫的阳光,晒得人有些发懵。 苏晚晴无奈地望了眼身后的人,“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此人带着黑色斗笠,黑纱飘逸,看不清长相。 少年揭开斗笠,道:“姑娘如果无地方可去,我知道有一处神仙妙境,灵气充裕,可安心修炼。” 少年面目清秀俊朗,着一身上好的冰丝蓝绸,在阳光的照耀下,渡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苏晚晴蹙眉,“是你!” 他就是那日在面摊,给她留下纸条和三滴血珠的少年。 得了自由身,苏晚晴第一个想法就是离开魔界。 纵然满腹疑团,时间一长,便忘了这茬事。 第168章 川泽 少年故意露出破绽,引起她的注意。 “是我。” 人对未知的事物,都会产生害怕的情绪。 苏晚晴不知他为何帮助自己逃出魔界。 不过她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说吧,为什么帮我!” 她防备的姿态,有点像山中的野兔,满身绒毛,伤不了人,反倒受惊过度会把自己吓死。 少年笑而不语,答非所问,道:“川泽。” “啊?”她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川泽只道:“兔饥食山林,兔渴饮川泽。” 苏晚晴似懂非懂,知道他是在告诉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帮我?” 少年有点失落,不消片刻完成自我消化,道:“你比在苏家时笨。” 闻言,苏晚晴心里微怔,此人认识她?还知道她在苏家的事。 可,她竟一点也没有印象。 “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 且......永远都不会忘记。 这话更奇怪了,令她一头雾水。 难不成,是原主的旧相识? 她拼命想了半天,仍是一点思绪都没有。 “你到底是谁!” 面对女子的质问,川泽勾唇笑了笑,半晌才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是你记不得我,不是我记不得你!” 他声音陡然有点冷,显然是为对面之人不记得自己而生气。 苏晚晴也注意到了,此等没礼貌的行为,确实令人恼怒。 记忆太遥远,以前的事还真记不清了,万一是原主故人亦说不定。 不过,她有些怀疑,原主从小生活在夜郎城,能遇到这般厉害的人吗? 忽地想起宋皓轩,金陵城天之骄子不也被原主遇到,甚至还对她一见钟情。 如此想,也就觉得不奇怪了。 苏晚晴清了清嗓子,胡扯道:“我之前撞到脑袋,很多事都记不得了。” 满嘴谎言,她张口就来。 少年眉毛轻挑,狐疑道:“是吗?” “我骗你干什么!” 她接着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为什么帮我?” “那三滴血珠,是谁的血,用在人身上......会怎么样?” 那血已经被她使用了,现在来问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了些? 她倒是个不藏事的,一股脑把问题丢出来,也不管人回不回答。 川泽道:“跟我走吧,到了,你自然就知晓了。” 苏晚晴问:“去哪儿?” “我的家!” 少年与她擦肩而过,似笃定身后的人会跟上。 她虽然好奇,却仍有所戒备提防,毕竟此人,她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一路上被各派人士追杀,你能去哪呢?还不如信我一回,我既帮了你,便没有害你的理由。”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人心险恶,她还没傻到乐呵呵地跟一个不明不白的男人回家。 似是看出她的顾虑。 “怕我卖了你?”他摸着下巴思忖后,道:“你这个长相在下界是有点看头,可放在修真界......不免寡淡了些。” 苏晚晴听言,瞪了人一眼。 什么人啊,一言不合就攻击她长相。 似觉还不够呛,继续火上浇油,说:“我对你没兴趣,上有苍鹰祸,下有黄犬厄,你是想继续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呢,还是放手一搏,随你!” 他的比喻非常恰当,苍鹰是百里长月,追杀她的名门正派是猎犬,黑白两道都在追剿她。 她无路可逃,能去哪儿呢。 索性不如信他一回,就算他有诡计,图什么呢? 她一无所有,没有比这更差的境遇了。 “你说的神仙妙境是何地?” 川泽眸底蕴含笑意,卖关子道:“我刚刚说了,我的家!” 说了等于没说,她不再问人,等到了自然会知晓。 黄昏的太阳,却被苏晚晴当成一丝黎明前的曙光。 两人一前一后,没有御剑而行。 川泽说他家是一处神圣之地,只能步行前进。 她只当这人在故弄玄虚。 到了晚上,她负责生火,川泽去捉鱼。 附近小溪纵然有鱼,黑灯瞎火很难能抓到鱼。 没想到他不仅带回两条肥美的鱼儿,还用匕首掏干净了内脏,她只负责串起来烤就行了。 对于她这种懒鬼,再友好不过了。 川泽从背后拎出一只兔子给她。 她惊愕道:“你还抓了兔子,我们两个吃得完吗?” 少年不满意她有此想法,皱眉道:“谁说要吃了?” “不拿来吃,难不成你想养着?” 他不以为然,道:“有何不可?” 苏晚晴见人似乎很喜欢这只兔子,便无多言。 火堆对面的人,忽地提起长长的兔耳,兔子前后腿蹬个不停,发出刺耳的叫声。 当真是应了那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你不觉得这兔子特别像你吗?” 苏晚晴脸抽搐了一下,像吗? 他目光一下锐利起来,“你们都与人秋毫无犯,可世人偏偏总要为难、抓住你们不放。” 好像是那么回事,她接过被人高高拎起的兔子,毛茸茸的小家伙往她怀里钻。 她唇角轻扬,轻轻呢喃道:“养着吧,小东西挺可爱的。” 川泽凝视着她,是啊,小东西挺可爱的。 蓦地,少年从她怀里抢过那只兔子,说:“这是我的,想要?”他停顿一瞬,道:“自己去抓。” 苏晚晴无语,小孩子心性,懒得与他计较。 鲜味扑鼻,月下吃鱼,快哉快哉。 见人一脸惬意,问:“自由的感觉怎么样?” 女子只回了一个字,“爽!” 若是有酒就好了,她酒量并不好,不过能甩了百里长月这号瘟神,不喝酒庆祝一下,实乃憾事。 她转头道:“神仙妙境在哪你不说,三滴血珠的来由你也不说,那我们怎么认识的,这总该能说了吧?” 少年声音冷冷道:“自己想,想不到的话......”他指着身后的大树,“你不如再撞一下头,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苏晚晴难得遇到一个怼她,怼到怀疑人生的人。 尴尬地扯了扯唇,“不用了。” 这人当真奇怪,话也不说清楚,光凭一个名字,怎么可能想得起来。 罢了,等到了他说的那处神仙妙境,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第169章 埋伏 夜空开始发亮,泛起一道霞光。 苏晚晴一宿没睡好,满脑袋都在想川泽的身份。 他到底是谁,诸如此类,想了一夜仍未有任何结果。 “你是蛆吗?一晚上翻来翻去!”少年眼下带着隐隐乌青,抱怨道。 她也好不到哪去,脸上尽是疲惫之意。 “我们又没睡在一块,隔那么远的距离,怎么会吵着你!” 少年不与她争论,她自是不知道最大的原因......川泽没有和其他女人共处在一个空间过,还是孤男寡女席地而睡。 从前有此类情况,不过那时还小,和族中伙伴都是兽形的状态,根本不懂男女之情。 现在长大了,心境肯定与以前不同。 天已大亮,左右睡不着了,不如起身赶路。 他抱着兔子,不客气道:“既然睡不着,就起来赶路!” 苏晚晴对他背影翻了个白眼,她还想再休息一会呢。 不情不愿的跟上,道:“我去洗把脸。” 清凉的溪水拍打在脸上,困意全无。 她以手为梳,重新简单的挽了个半髻。 水面折射出一张芙蓉脸蛋,高挺秀气的琼鼻,朱唇皓齿,时光荏苒,小姑娘抽了条,艳丽姿色下多了一份璀璨的光辉。 收拾好以后,找了一圈没见着人。 当她以为少年走了的时候,苏晚晴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了一根萝卜,正细心地喂兔子吃早饭呢。 苏晚晴刚走到他身后,一根萝卜反手朝她伸来。 “洗过了,吃吧!” 她悻悻地接过,道了谢。 岂料,那人说:“它吃不完,扔了浪费。” 这人真的是! 算了,她好歹是个大人,不与小孩计较。 少年摸着毛茸茸的兔身,说:“晚儿好乖,多吃点,长胖胖的才可爱。” “咳咳咳!” 晚儿,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兔子胆小,听到动静,萝卜也不吃了,急忙找地方躲着。 “别怕!”他宠溺地抱住兔子,轻声安抚道。 苏晚晴震惊了,这人指不定有什么怪癖,得躲远点。 “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他讥笑道:“你该不会以为它是根据你名字所取吧?” 他嗤笑道:“苏晚晴,少给自己贴金!” 苏晚晴是个大方的人,也不扭捏,惺惺作态,只道:“那就别做让人误会的事。” 语罢,咬了一口萝卜,朝前走去。 “这边!”少年向她背影喊了一声。 苏晚晴神情窘态,黑着脸折回。 少年抱着兔子跟在她身后,等那天她想起自己是谁的时候,或许他态度能好些。 现在,他是真看她不顺眼。 凭什么被救之人,就得牢牢记住恩人,而所谓的恩人却记不住他呢。 就因为自己高高在上救了人,便能不可一世,狂妄自大的记不住人吗? 那时他身受重伤,在奴隶市场是挺弱小的......不过,这并不能成为她忘记自己的理由。 分岔路口。 少年慢悠悠地走在她身后。 苏晚晴道:“你能不能快点!” “左边。” 闻言,懒得管他,自顾自朝左边道去。 林荫大道,格外安静,连鸟叫声都没有。 第六感告诉她不对劲,立马警惕起来。 果然,刚走没几步,四周跳下许多散修。 “就是这个妖女!”为首的青年拿起一副画像,指着她道。 “抓住她,此后我等定能在江湖上名声大噪。” 下界、仙境,发了告示,活捉苏晚晴不仅能得法器,还能任选各城世家的客卿一职。 若是不能抓活的,死人也是相当值钱。 她倘使一直待在魔界,或者修为高深,自然没有危险,世人亦不敢去招惹。 可苏晚晴偏偏是个凡人,修为虽比下界的人高,但要是对付仙境的仙人,就完全没有可比性了。 很多仙人就是看重这一点,才全部聚集到一起,只为能活捉她。 苏晚晴看到告示之时,非常生气,不是因为别人要杀她而愤怒。 而是偌大的魔界,没有一个名字在榜,只有她! 论十恶不赦,百里长月、黑袍、桑颜,哪个不比她罪恶滔天。 然则没有,只有她,世人皆对她大张挞伐,只因她嫁给了一个魔神...... 其最根本的原由,是她太弱了。 来者七人,皆修出了仙髓,实力不凡,团团将她围住。 苏晚晴却没什么反应,假若在场的是桑颜,他们会死得很难看,就如她在少阳杀那些仙人一样。 虽说那日她受着伤,再怎么说也是万年蛟龙,实力不俗,她用幽冥戒外加神剑,才堪堪将其打败。 如此对比,她有信心能打败他们。 之前,川泽还未现身时,她就已经遭了好几波埋伏,身法长进不少。 苏晚晴道:“一起上,省时、不费力。” 本来他们也没打算单挑,听罢,几人雄厚的法力释出,齐齐朝她踏来。 剑影旋转,苏晚晴脚尖一点,站在剑刃,环视着七人,她像打地鼠一样,一人踢了一脚,飞身跃出。 见他们鼻青脸肿的模样,苏晚晴觉得有点好笑,她转动幽冥戒,黑气来势汹汹,快若闪电般缠住几人脖子,将他们高高提起。 苏晚晴道:“怎么,还杀我吗?” “仙子,饶命!” 刚刚还叫她妖女,半盏茶功夫不到,又成仙子了? “妖女,放了他们,不然,我杀了这小子!”精瘦的男人持剑架在川泽颈项之上,朝她大声喝道。 她侧目,原来不止七人,还有一个。 八人见二人一路同行,关系不浅,她虽是凡人之躯,可终究是嫁给了魔神,道行众说纷纭。 正所谓不打无准备之仗,在不清楚敌人实力前,当然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苏晚晴冷意翩飞,为什么总有人威胁她呢? 难道她看上去很吃这一套吗? 少年神情自若,怀里的小兔子乖乖地趴在他胸前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睡着了。 她原本也没打算杀人,抬手,细腕微微一转,黑气从七人脖子撤下。 “放人!” 几人见她有了软肋,全部跑到少年身后,坏笑道:“妖女,难不成你移情别恋,喜欢上这个小白脸了?” 哄笑声不绝于耳。 苏晚晴叹了口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声势铿锵道:“剑河!” 须臾,双头长剑一出,八人飞出三丈远,少年成功得以脱身。 第170章 青丘 苏晚晴接过空中的剑,剑花翻转,收在身后。 “你没事吧!” 少年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眸光发深,说:“妇人之仁,你以为你真是仙子吗?心软迟早会害死你自己。” 这话说是怼,更像是担心的责问。 苏晚晴心微微往下沉,却道:“你的命比他们重要。” 这话传入耳中,像一道惊雷闪过,在他脑海里爆炸,划过绚丽的光芒。 八人躺在地上,害怕的望着苏晚晴,生怕她杀了自己。 “仙子,我们再也不敢了!” 几人跪在地上一个劲求饶。 苏晚晴给了他们机会,不过这些人不知道珍惜机会,若此次放过,来日势必还会想尽方法谋害自己。 她黑眸微眯,“抱歉了!” 妖气汹汹然吞噬众人,缠绕在颈上的黑浊之气,逼迫着人仰头张嘴呼吸。 苏晚晴将瓷瓶中的丹药全部倒在掌心,往前一抛,统统丢进八人喉管中。 倏尔束缚解除,几人扣弄着嘴巴,逼自己吐出来。 “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苏晚晴耸肩,凉凉勾唇,“你们应该知道我炼丹的天赋吧。” 她炼丹的本事,无论在下界,还是仙境,那都是鲜有的人才。 青年指着人,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话音未落,她环臂道:“这丹药是我新炼制的,尚未取名,不如就以你们八人命名。” 她思忖了一会儿,说:“八仙龟怎么样?” 几人面色难看,居然被一个臭娘们捉弄至此。 苏晚晴看他们神情难堪,却无半分悔意,反而恨意更甚,双眼像淬毒了一般。 她好心提醒道:“别动杀念,否则会加剧毒药的蔓延,死得更快。” 此言一出,八人皆惊,不敢再有半点怨恨,比川泽怀里那只兔子还乖。 “求仙子赐药!” 几人跪地叩首,动作麻利,一点不敢糊弄。 关乎性命,马虎不得。 可女子下一句话,直接将人打入地狱。 “没有解药。” 八人倒吸一口凉气,苏晚晴见了,却道:“放心,死不了,只要你们以后不起杀念,搞不好十年八载,药效一过就好了。” 这些人何等狡诈,一听就知道她在逗人玩儿,什么毒药吃下去,会离谱到只要不动杀念,毒药就不会发作! “杀了她,臭娘们竟敢诓骗我们!” 形势瞬息之间改变,苏晚晴看着几人,眼神漠然,浑身上下透露着冷肃。 为什么呢,这些人为何会这么坏,她与他们无冤无仇,她不想杀人的。 咫尺的人影提气朝她袭来,苏晚晴没有动,闭上双眸,似乎是认命了。 “轰——” 剑河出手,无人能苟活。 在离她一臂的距离,八人口吐鲜血,齐齐往下倒去。 川泽身躯一震,显然没想到她会真的下手杀人。 他太了解她了,每个方面都了若指掌。 却还是被惊愕住。 是她,又不是他所了解的她。 他收起情绪,轻声道:“我以为你不会杀他们?” 到底说是八条人命,不是屠宰场笼子中的鸡,案板上的鱼,怎可说杀就杀。 况且,苏晚晴并认为有了幽冥戒的助力,便能无法无天,视命如草芥。 她不是阎王、判官,有资格审判别人的性命和作为。 不过,别人可不会这样想,一昧心软只会害人害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苏晚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人,道:“我给过他们机会了。” 那丹药无毒,服下暂时不能运气,若他们信了苏晚晴所言,便能活下来。 “走吧,离你的神仙妙境还有多远?” 川泽觉得不能从别人嘴里去了解一个人,那是相当不正确的方式。 昔日,她杀人牙子的时候,川泽看得很清楚,她害怕...... 光阴飞逝,经过了那么多事,她成长了。 川泽扯过她的手,“不远!” 转睫,两人飞行于高空,脚下是他的剑。 渐渐地,越飞越高,脚下只能看见满目苍翠,晨雾飘荡在四野,花树犹如蒙上一层薄薄的白纱,缥缈朦胧。 她突然想到,说:“你不是说你家是神圣之地,只能步行吗?” 那些散修能追查到她的踪迹,证明不止一两个,说不定还有一堆人埋伏在前面。 他不想她手上沾太多血,那于修行之人没有好处,反会成为日后的心魔。 再则,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或......是想与她多相处一段时间吧,尽管他不想承认。 兔子在风中哆哆嗦嗦,川泽给它罩了一层淡淡的白光,须臾便恢复生气,开始扭动着身子,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他瞧。 苏晚晴微微感慨,他是真的很喜欢这只兔子啊。 没听见他的回答,她也不再追问,低头继续欣赏脚下的风景。 他境界应该很高,速度快而稳,不到一盏茶功夫,他们便落地了。 映入眼帘的,青山绿水相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湖泊,群峰耸立云端,底下百花盛开,馥郁芬芳。 苏晚晴发自内心,说:“好香啊!” 这香迷人心智,令她意识失控,越是挣扎,越是陷进层层叠叠的虚幻当中,迷迷糊糊地,手脚不听使唤。 川泽半勾起唇,“苏晚晴,我是谁!” 女子想了半晌,道:“不知道。” 她没有骗人,是真的想不起他是谁。 当真是可恶,偏偏只有他记得。 狐族擅媚术,她以凡人之躯进入青丘,中了迷瘴,不可能有意识,也不会说谎。 他眸色幽深,声音低沉道:“你是谁?” 苏家小姐原先是什么样子,手底下的人查过,他不是夜郎城那群蠢人,随便几句话就糊弄过去。 在他这里,借尸还魂不足为奇。 久未反应,川泽语气稍冷,“说!” 女子眼神涣散,“苏晚晴。” 她竟真的是苏晚晴? 蛇蝎是她,仁慈亦是她。 奇怪,难道真的是服用了食魂散的原因? 川泽不知道的是,她本名就叫苏晚晴,但凡他再多问一句,便会漏出破绽。 奈何,他问了一个极其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喜欢魔神?” 闻言,女子皱眉,长久的沉默,让他整张脸冷了下来。 第171章 让它痛 幽光闪过,玄衣少年衣袂飘动,将蝴蝶木簪戴在苏晚晴发髻上。 倏尔,她摇晃着脑袋,喃喃道:“剑河?” 不待她多想,适才的记忆回荡在脑海。 苏晚晴心脏剧烈跳动,一阵寒意涌上她的背脊,令她汗毛倒竖,阳光照在身上,竟无半分暖意。 差一点,她就暴露身份了,人们对未知新奇的事物充满好奇。 若是让外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个时代的美好程度,是修真界不可比拟的。 届时,定会让她把脑海中有关那个时代的知识全部吐出,信息如此庞大,让任何一个人知晓,对于九荒都是毁灭性的灾难。 她来自现代灵魂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剑河,再遇到我不能控制身体、言行之事,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二人有血契在身,不必说出来,彼此都能听见。 “我们走!” 这话自然是与剑河说的,两人刚跨出一步,川泽便拦下,道:“这里是青丘,不是本族中人,皆会入迷瘴。” “为何不早说?”她眉头轻拧道:“你是故意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兔子急了,会咬人! 川泽将怀里的兔子放归山野,这里是青丘的地界,它跑不远,也跑不掉。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我?” 苏晚晴只觉他有病,就不能直接说他是谁吗? 非要猜来猜去,很好玩儿? 看出她恼了,正色道:“我说了,记不得的事,自己去想,我没义务告诉你。” 少年逆着光,眉目惹眼,说:“走吧,你已经没有后悔药了。” 是啊,她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青丘灵气充裕,如他所言是处神仙妙境。 若能在此修炼,她也不必东躲西藏。 青丘四季如春,不但居住着神族子民,也繁衍了各种各样的妖怪种族。 强者为尊,青丘由九尾一族统治,各个部族皆听命于九尾狐族。 这里没有杀戮,百姓安居乐业。 苏晚晴很喜欢这个地方,说是世外桃源亦不为过。 山峦之中,热火朝天的集市开展于此。 “少主!” “少主!” “少主......” 众人双手交叠,作揖拜见。 他竟然是青丘少主? 九尾一族? 原本以为他只是青丘其它部落的族人,没想到居然是九尾一族。 须知,九尾狐族是神族,他们更是青丘的统治者,在九荒占有绝对的地位。 九万年前,有一赤色九尾狐,修炼不足万年,便渡劫成功,飞升成神。 苏晚晴蹙眉,若他还在世,是不是说明其他神明也还活着。 见人一副呆滞的模样,川泽道:“怎么,这就吓傻了?” 她神情肃然,抓住他的手臂,道:“我听说九万年前,有一赤色九尾狐飞升成神,是真的吗?” 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看她的样子,好像很着急。 如今魔神重返魔界,要不了多久封印解除,九荒便会陷入战乱,成为地狱之眼。 他悲怆道:“先帝早在五万年前那场大战中陨落了。” 陨落了! 纵然有所准备,在听到这件噩耗时,还是久久未回过神。 连神狐都陨落了,她要怎么找水阿莎师傅的血脉! 如今的形式,怕是就算飞升成仙也很难去寻。 似知她所想,说:“魔神的事交由神明去做,别给自己背这么大包袱。” 苏晚晴沉浸在痛苦中,她想摆烂,当米虫,可惜不能...... 得快些修炼才是,如此坐以待毙,等百里长月封印解除,不光九荒完蛋,她首当其冲,死得最惨! 她不仅捅了百里长月三刀,还把人踹进泉池...... 还有之前种种,譬如踢他命根子、咬人、掌掴...... 桩桩件件够她死好几十回了! 见人脸色差劲,川泽道:“怎么了?” 苏晚晴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我想修炼,立刻!马上!” 少年嘴角上扬,“你来了我的地界,自然得听我的!” 她阴着脸,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且看他到底打什么如意算盘! “我要你成为青丘的炼丹师,为我狐族炼丹,治病!” 川泽嗓音不大,却隐隐透出少年帝王的威严。 “就这么简单?” 川泽道:“就是这么简单。” 炼丹于她而言,是顺手的事,没什么技术含量。 她为狐族炼丹,他则负责提供避难场所,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这是非常公平的一场交易。 东躲西逃的日子,终于落幕。 阎澜寝殿,百里长月卧在床榻,他只觉周身都痛,胸口的位置最甚,四肢百骸承受着无尽的疼痛。 他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痉挛,喉咙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 桑颜于心不忍,作揖道:“尊上,取出噬魂钉吧,那样会好受一些。” 回答她的是一声嘶哑的怒吼,“滚!” “谁都不准给本座取,让它痛!” 没有幽冥戒,之前和擎羽对战所留下的疮痍,完全压制不住,筋脉紊乱,肋骨具断,心脏又被神剑连捅三刀,虽说活着,却生不如死。 脚踝里的噬魂钉,在魔界如此阴寒之地,蚀骨之痛永不停止。 病弱的身躯抗不了太久,百里长月比之前更清瘦了,脸上毫无血色,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偏执和无助。 男人蜷缩着身子,衣襟大敞,整张脸扭曲着,额间连着脖子青筋暴起,他颤着手覆上胸膛的位置,白布交叉,那是才刚包扎好的。 手心握拳不断发力,捶打着这颗让他疼得发癫的心。 须臾,血液浸出,顺着他的腕流到手肘。 “尊上......” 二人见他如此,心里皆不好受。 黑袍想杀了苏晚晴这个恶毒的女人。 若不是他,尊上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百里长月断断续续喘息着,这颗心流了血,缓慢地跳动着,终于好过了一点。 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此时沾满血液,他就这样盯着这血发呆,“找到她了吗?” 桑颜道:“还没有。” 苏晚晴,你究竟逃到哪去了? 他已经没有怒气了,眼底写满绝望和疯狂,“找,翻遍九荒,掘地十尺,都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两人半跪在地,道:“是!” 第172章 说媒 夜已沉,院落里一道人影忙前忙后收拾着。 素雅的屋子,家具做工皆是上品,桌上燃了一炉果香,烟丝缈缈,沁人肺腑。 将医书收好,药材归置完毕。 苏晚晴松了口气,坐在院外的秋千上慢悠悠地荡着。 起初川泽让她选住处时,她一眼便相中了这间院落。 除开清净外,就是这颗大树了。 她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拥有一间带院的房子,和一架秋千,现在都实现了,简直像在做梦一样。 平淡的生活,最为奢侈。 现在的她很幸福,只是还没过多久,就被一场梦打破了。 她梦到了百里长月,这个男人还真是阴魂不散,离他这么远,居然还能梦到。 他在梦里很惨,孱弱的身子匍匐着向她趴来,四肢纤长,瘦得脱相,被她捅的胸膛血淋淋地开了个大洞。 不止如此,苏晚晴还梦到他腿彻底瘸了,日日夜夜被噬魂钉吸取力量,受侵蚀骨血之痛...... 原来做了坏事是睡不着的,可他也做了对自己不好的事,凭什么他能心安理得的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呢? 魔神犯杀业的时候,当真一点不害怕吗? 她不过是报复捅了人,心中便起愧。 川泽说得对,她太过心软,妇人之仁。 当第一缕晨光穿过薄雾,院落已经有几名患者在等着她了。 “小主人,快醒醒,外面有人在排队了。” 千岁长大了不少,是人间四、五岁孩童的模样,扎着两个小髻,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苏晚晴不想起床,奈何她现在是一个打工人,由不得她睡懒觉。 匆匆收拾完毕,开启了新的一天。 人群中有人眼尖地喊道:“苏医师醒了,快排好队!” 她有自己的一套规矩,甭管多少人,只有两个要求,排队、安静,否则就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望着人不说话。 大伙都知道她是凡人,但奈何她气势足,什么治病救人、疑难杂症,比那些个几千、上万年的医师厉害多了。 而且她炼制的丹药颗颗为精品,皆是经过金雷淬炼过的仙丹。 自从她来青丘以后,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凡听到、看到雷声,都知道是她玉兔阁引来的。 金雷一响,不是在炼丹,便是在进阶。 此人天赋异禀,虽是凡人,却让人不容小觑。 但也有几个愚的,见她生得不错,又这样有本事,纷纷做媒想给她介绍亲事。 苏晚晴很烦动不动就劝她嫁人的人。 见她拒绝,觉得她在害羞,更甚者把自个儿子带了进来,现场撮合起来。 排队的患者有热闹可瞧,纷纷起哄。 “苏医师不要太挑剔了,女人早晚都要嫁人,青丘条件好的男人不一定能瞧得上你一介凡人的身份,倒不如把要求往下压压。” 大娘一脸俗相,抓着人的手苦口婆心的说。 另一个接茬道:“是啊,女人就得找一个对自己好、懂得照顾人的男人,只图修为、长相可不行。” “你刚来青丘,大娘是为你好,才跟你说这些体己话。” 当着这么多人在她院里闹腾,随随便便领个男人进来大吵大闹,她管这叫体己话? 苏晚晴一张小脸气鼓鼓地,若不是看她年纪大,真想抽她两耳光。 千岁扯着一旁少年的衣摆,道:“剑河,揍她!” 少年低眸扫了眼命令自己的小鬼,重重地摸了摸他的头,“不能揍。” 好歹是别人的地盘,打了人,小主人便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们是青丘子民,都是些热情的村妇,有自己的小心机,却没真想害过什么人。 苏晚晴什么都能忍,唯独这事真的叫她反感。 到底是谁说的,女人就非得嫁人! 不嫁人会死吗? 她眸光瞬间锐利起来,“既然大家不是来看病的,便请回吧。” 排队的患者被她一噎,正想解释。 苏晚晴怎会给人机会,低喝一声,“剑河!” 玄衣少年凌空飞起,掌风而过,将人全部掀翻出去。 “砰——” 千岁小跑上前把门栓上,不让人有可乘之机。 “干得漂亮!”她竖起大拇指。 “咱们放三天假怎么样?” 闻言,千岁跳起来,“好欸!” 外面人声鼎沸,仍在叽叽喳喳个不停。 苏晚晴道:“再吵,以后都别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渐渐地没了声,人群脚步熙熙攘攘,不一会儿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剑河抱臂道:“会不会有事?” “不管它,我们先吃饭。” 她摸着肚子,胃空落落地实在是不舒服。 青丘灵气充裕,她把千岁和剑河放出来一同修炼,顺便呼吸下新鲜空气。 院子不大不小刚好三间房,还有单独的灶台和水井,满足了生活的基本需求。 一张桌上两种食物,剑灵吸收日月精华,不吃五谷杂粮,千岁则吃灵丹妙药,金雷淬炼过的丹药他最是喜欢。 只有苏晚晴是个例外,早晨一碗面,或是一碗青菜粥,中午凑合吃点饼子之类的。 到了晚上才会给自己烧两道可口小菜,一般能就着米饭吃两碗。 她救治的患者,多数疑难杂症,或是些陈年旧伤,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真被她治好了。 故而会亲自做些点心送给她,以示感谢。 这可比灵石有用多了,在青丘她什么都不缺,就是做饭生火这块,实在过于麻烦。 是以,她每每收到现成能吃的东西,皆是照收不误。 逐渐,大伙摸清了她的底,甭管治得了,治不了,先在家把吃的做好,再带来问诊。 一连两日,玉兔阁紧闭大门,前来看病的人,不敢打搅她清净,只得统统去骂那日来捣乱的老妇。 月亮像一把弯刀,有一半隐在乌云之中。 院外挂着灯笼,夜不算黑,川泽欣长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长。 察觉有人来,她并未转头,想也知道是谁。 估摸着是来兴师问罪的。 “说了三天就是三天,后天我才会开门!” 微风拂面,他走到一旁乘凉的美人靠坐下,道:“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苏晚晴有点意外,这人不是来问罪的? 少年瞧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儿,看她不惯。 难道在她心里,自己是个不讲理的人? 第173章 缘由 少年语气寡淡了几分,道:“这样的人,直接打出去就是了,不必顾及我。” 她傻傻问道:“他们不是你的子民吗?” “我以为......” 以为?以为他和那个什么战神一样的蠢? 她的事,川泽倒背如流。 云泽之事,有擎羽的覆车之戒,他怎么会犯。 “我向来公私分明。”他厉声道。 苏晚晴觉得有点怪,这人好像在向她证明什么一样。 最终点点头,算是应和他了。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忘记问他那三滴血珠的事了。 之前他故弄玄虚说来青丘就会知晓,现在她都来三个月了,连三滴血珠的边也没摸着。 “那三滴血珠的事,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灯笼里的火苗跳动了一下,发出“滋”的一声,继而熄灭。 苏晚晴抬头望去,懒得去动,等明日叫剑河把里面的蜡烛换了。 游廊的灯灭了,那一块地方变得黑漆漆地,像是个无底洞。 明明是她的住所,川泽倒是了若指掌,从柴房搬来一把梯子,撩袍准备爬上去。 苏晚晴见了,起身帮忙按住梯子,防止人从上面摔下来。 灯笼日日挂在外头,早已生灰,刚下来便引得少年一阵咳嗽。 “还是我来吧。” 她伸手想去拿灯笼,那人涨红着脸举高,忍住喉咙的痒意,道:“去拿蜡烛。” 真是的,大少爷一个,不知道逞什么能。 苏晚晴不情不愿地去拿蜡烛,找了一圈没找着,“应该是没了,我明日去买。” 本来是件小事,旁边的人却生气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直盯着灰扑扑的灯笼看。 戳了戳他的手臂,说:“别发愣,这梯子你打哪搬来的,给我搬回去,放在这太挡路了!” 少年转头瞪了她一眼,想骂人,又想着本就是自己多管闲事,与她无关。 这灯笼和蜡烛就像他们二人,现在看是框在一起了,实则乃弱水之隔。 他步子放大,搬着梯子就走。 苏晚晴摇头,重新回到庭院的靠椅上饮茶。 待人出来,她余光一扫,道:“别白忙活了,快坐下,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川泽铁青着脸坐下,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她,“你想知道什么?” 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何生气,就因为她屋里没有备蜡烛? 忽略那道不太友好的眼神,重复道:“那三滴血珠是谁的?服下了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她问了很多遍,每一次他都故意避开。 既然她这么想知道,川泽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 他像是在赌气般,邪佞一笑,说:“血是我的!” 苏晚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错愕道:“你的?” 这人的血竟能拿开对付魔神。 当初大战,怎么不用来击败百里长月呢? 川泽道:“听说过九尾一族的心头血吗?” “心头血。”她启唇默默念了一遍。 好像在异闻杂记里看过,时间太长,她有些记不得了。 少年善意的提醒道:“九尾一族的心头血,能释放出人心底最大的欲望。” 苏晚晴脑海闪过百里长月那双蕴藏潮涌的眸子,以及那张贪婪的癫狂之色。 他当时抱着自己的腿,一个劲用脸去磨蹭,当时还以为他是个变态呢。 虽说他就是个变态。 不过那天确实很疯魔。 见女子一张脸爬满绯色,川泽面庞陡然黑了几度。 魔神身上有封印,九尾狐族的三滴血,不是普通的人血,而是带有神族的血液。 进入百里长月的凡人之体,释放出的欲望他根本压制不住。 继而可以有效的控制住他,叫他全身无力,想做什么都做不了,正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此给了苏晚晴逃脱的机会。 弄清楚了三滴血的来由,她接着问,“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帮我?” “别再说什么我忘了你之类的话,你是青丘少主,就算我们认识,感情也不会深厚哪儿去。” 这话刺痛着人的经络,叫他有一瞬的窒息。 苏晚晴补充道:“所以,你捅自己一刀,取心头血救我,不会是单纯的认识。” 少年嗤鼻,分析得头头是道,还不是想不起他是谁吗! 设若她想起来他是谁,便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九尾一族向来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昔日恩人有难,他自是无论如何都要救的。 川泽只道:“你曾经救过我。” 四周静寂,他不再多言,想不想得起来,就不归他管了。 他想,大概自己是想让她想起来的吧。 否则断不会提醒这一点。 深夜,苏晚晴躺在床上,翻了好几次身,仍是想不起何时救过这位青丘少主。 按理说,一个唇红齿白,清秀俊朗的少年郎,假若救过,光凭这长相,定不会轻易忘了去。 莫非不是她救的? 是原主救的? 显然最后一个可能性太低,原主十五岁之前任性妄为,性子不坏,却不是多管闲事的主。 十六岁后,唯一的机遇便是遇到了宋皓轩,之后被苏灵儿下了食魂散,性子变得毒辣,最喜欢做的便是用活人试药。 一天到晚净想着歹毒之事,怎么会大发善心去救人。 然,苏晚晴真的想不起来,何时救过他。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她不再纠结,有人报恩,她接受便是,索性也无去处,何须纠结。 千岁乖巧极了,给她打水洗漱,奶声奶气地道:“小主人,饿了!” “就知道你有阴谋!”她点了下小鬼的额头。 从药房里拿出一盒炼制的丹药给他,“吃完我们去集市上逛逛。” “好好好。”他表面回答她的话,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盯着药盒不放。 苏晚晴忍不住,掐了把他糯叽叽的脸蛋。 “剑河也去吧,今日咱们好好玩儿,明日可就要早起了。” 玄衣少年颔首,同意了她的提议。 长长的街道,好多妖兽小贩在吆喝着,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与下界、仙境和魔界,完全不同。 这不,千岁看见一个卖糖人的便走不动路了。 这可不是一般糖人,栩栩如生的糖人身上设有法力,转动竹端下方,捏好的小人儿便会跳动起来。 有会跳舞的仙子,有会耍剑的侠士,还有会幻成人形的九尾狐。 第174章 香榭楼 千岁走不动路,她好笑地俯下身,道:“想要哪个自己拿。” 肉嘟嘟地手指了半晌,有点苦恼,最后选了一个会耍剑的侠士。 路过杂耍的街道,众人围成一个圈,苏晚晴挤不进去,只得站在一边的石头上,伸长脖子去看。 “小主人,抱抱!”苏晚晴刚想去抱。 剑河抢先一把将人提起放在肩头,“我来吧,他现在跟婴孩时期比,重了不少,你抱不动。” 她颔首同意,千岁确实不比以前,现在抱着确实吃力。 小人儿坐在少年肩头,一双眼珠乌溜溜地跟着杂耍的人转,那人从嘴里喷出火,千岁兴奋的拍手。 这表演苏晚晴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关键是挤不进去,伸脖子太累了。 剑河则是陪同,她去哪儿,他便去哪儿,没什么喜好。 唯独千岁这个小家伙,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他不常出来,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苏晚晴也不催他,左右手上有灵石,他想吃什么,玩什么,皆是一一满足他。 逛得累了,三人找了一间茶馆休息,一进店便遇到了川泽,四目相对,她率先打起了招呼,“这么巧?” 见她右边领着小孩,左边跟着一位冷面少年,昨晚她说休息三日才开门,依她的性子,今日肯定玩尽兴了才会回去。 川泽道:“蜡烛买了吗?” 冷不丁的一句,苏晚晴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全是吃食、糕点,还真没有买蜡烛。 她讪讪一笑道:“忘了,等会儿回去的时候买。” 少年不知跟身后的人说了什么,那人便走了。 “既然要玩得尽兴,就别傻站着了,跟我走吧。”说罢,示意她跟上。 在青丘待了几个月,她只知道几个简单的地方,譬如集市、好吃的酒楼,灵气充裕的地方。 其余时间都在玉兔阁窝着,给人诊脉,哪有功夫去外闲逛。 半刻钟后,苏晚晴仰头看了眼华丽的牌匾,清了清嗓子,说:“你请客?” 少年白了人一眼,“你说呢?” 听这语气,应该是他付账。 苏晚晴乐呵呵地牵着千岁,跟着他往里走,酒楼满堂富丽映入眼帘,雕栏玉砌,珍馐美食,琳琅满目,大堂高楼人来人往。 掌柜好像知道他的身份,给他安排了上等包间。 去往包房的路上,她一双清眸略带好奇地四处张望。 楼阁台榭,飞檐画角,往下俯瞰是一条粼粼波光的西湖,三五小舟在水面飘荡,隐隐还能听见悦耳的歌声。 不多时,船帘掀起,数名舞者覆纱而出,个个身着清凉纱裙,扭动着腰身,衣带蹁跹,热情似火。 女子身子灵巧,翩翩起舞,下腰、勾腿,不在话下。 苏晚晴吞咽着口水,光是站在亭台上,就能闻见舞女们丝丝缕缕的香气,她手痒极了,特别想摘掉他们的面纱,一睹芳容。 她甩了甩头,怎么感觉自己像个老色鬼似的! 反观一旁的川泽、剑河二人,稳得一批,一双黑眸淡定地欣赏着舞蹈,并无邪念。 千岁这个小屁孩,竟然有样学样,跟着船上的女子扭动着胖墩墩的身子,颇为滑稽。 她只觉一场舞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偏偏还一直没有结束的苗头。 她观察周围人群,男女持平,皆是很平静地在看一场演出,完全没有半点异样。 难道,是她内心太邪恶了? 肯定是被百里长月传染了。 她想,如果狗男人在场,看见这副场景,非得生吞了这几位美人不可。 思及此,不由在心底咒骂了他好几遍。 “怎么还没跳完!”她小声嗫嚅道。 能进香榭楼的人,非富即贵,修为不低,是以她这声抱怨很快就传入众人耳中,引得不少人齐刷刷地侧目打量她。 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人,不屑道:“凡人也能进香榭楼,真是稀奇?” 跟在他身后一起来的人,皱眉道:“凡人怎么会在青丘?” 话音刚落,众人目光倏尔朝她看去。 便见女子站在两位少年中间,一袭素白长衫,五官艳丽,却带着一丝清冷朦胧的美感,墨发半挽,余下青丝散落在肩,像黎明初生的朝露,又像烈火般妖魅。 介于人心,心无旁念,她便是晨露,心若是脏的,她便是勾引人的妖魅货色。 苏晚晴从前的面相,并不是一张安分的脸,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妖艳。 那么多年过去了,少女眉眼、身材早已长开,加之修炼进阶的关系,面由心生,经历太多,早已经蜕变涅盘。 她面带红光,心底泛起躁意。 剑河抽出蝴蝶木簪给她戴上,刹那间那股无名的躁动被它压下。 苏晚晴摸了摸发簪,将它扶正。 今日本是出来逛街的,没想到会遇到这一茬,所以并未戴这支簪。 眼下十分后悔,青丘狐族擅媚术,看来以后得把这只蝴蝶木簪焊在头上才行。 适才那名公子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害怕了,不敢接嘴,与身后的人更加放肆起来。 “不过是低级的媚术,这都抵挡不住,还是回下界去吧。” “我看不然,我瞧她模样生得不错,留下来当个舞女,给我们解解乏也不错。” “妙计,妙计,凡人舞姿我还从未瞧过呢。” 亭台四面相接,人群哄笑声,如雷贯耳。 “咚——” 川泽一道强劲的法力释出,将刚刚说话的几人,全部推翻进水里。 约莫三层的亭台,几人无所防备的栽下去,溅起好大一团水花。 苏晚晴压根没有出手,人就被收拾了,她火苗未燃,就被及时掐灭。 少年眉心带着些许严厉之色,道:“你好像很遗憾?” “主要是手痒。”她摸出一包药粉,眸子闪过一丝狡黠,“新炼制的毒粉,一直想试试来着。” 她倒是真诚,川泽竟找不到理由拒绝。 好歹他是未来的青丘之主,他们嘴巴是坏了点,却罪不至死。 “会死吗?” 他同意了? 苏晚晴下意识摇头,错愕道:“不会。” 水底的几人飞掠蹿起,她打开纸包,把药粉全撒在他们身上。 “咚——” 湖面登时又溅起一团团水花,随后传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第175章 双生子 水底下的人面无全非,脸肿得像被蜜蜂蛰了一般。 苏晚晴双手撑在栏杆,朝底下的落汤鸡喊道:“喂,我瞧你们这水下舞姿也不错,要不要我帮你们问问掌柜还招不招人。” 人群中跑出三五个青年,指着她道:“岂有此理,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谁?竟敢如此戏弄!” 这几个一看就是他们的狗腿子,趁乱巴结的人。 “你们是神族的后人吗?”她带着无比诚挚地语气问道。 几人面红耳赤回答不上来。 他们都是些小部落首领的儿子,哪里是什么神族后人。 在青丘,除了九尾一族敢自称神族之后,其他人怎敢以下犯上,矢口猖言。 他们不说话,苏晚晴可不惯着人,“看样子不是啊,不是你们拽个屁!” 她撅着手指头,数道:“长得丑、修为差、还没背景,你们在狂什么啊?” 闻言,好不容易被捞出来的几人,脚底一滑,又滚到了湖里,简直是没眼看。 一道女声含笑问道:“以姑娘所言,你又在猖狂什么呢?” 听见她的声音,人群纷纷侧身让路,长长的廊桥中央,迎面走来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 盈盈一握的细腰,裙下一双美腿赤裸在外,手腕、腰间、脚踝带着细小珠串,随着她摇摆的身姿,发出“叮铃呤呤”的声响。 “帝姬!” “帝姬......” 青丘帝姬? 苏晚晴抬眸看向少年,这是他姐姐还是妹妹? “我问你呢。”她声音很柔,却带着威压。 纵然她是身份尊贵的帝姬,苏晚晴也无恐慌。 或许是与魔神相处太久,此人虽气势汹汹,言语凌厉,却不觉畏怯。 “我这人向来是别人狂,我比她更狂,人若犯我,我定双倍还之!” 这话不假,苏晚晴是个倔强脾气,睚呲必报,惹了她,除非一剑捅死她,不然天涯海角,誓死都要报仇不可。 “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双倍还之......” 语毕,只见她抬袖间,掌风呼啸着朝苏晚晴而来。 她大惊,此乃仙人实力,她连仙髓都未修出,万不可能接住这一招。 苏晚晴双手挡脸,就算打不赢,也不至于太狼狈。 剑河见此,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被人领先一步。 是川泽! 他结印,挡下了帝姬的掌风。 不过他并未停下,手心凝结出一道冰链,将人牢牢束缚住。 “川泽,放开我!” 此话一落,众人才看清那名少年的模样,刚刚应当是施了法术,才未见其真容。 “是少主!” 众人齐齐跪下叩首,不敢再放肆地抬头去看。 少年垂眼,杀意在黑沉沉的瞳孔中翻腾,“她是我的人,若你敢动......” “我就杀了你!” 青盐满脸不可置信,“我马上就是你嫂嫂了,你竟敢对我出言不敬。” 川泽漫不经心,驴头不对马嘴,说了一句,“哦,那祝你新婚快乐!” “你!” 少年懒得再去管她,拉着苏晚晴的手便走了。 众人起身,轰散开来。 只留下原地被冰链缠住的青盐,她手腕一转,全身珠串叮铃做响,强烈的紫光涌出,破了这番桎梏。 她脸色发青,适才不过是觉得那女子出尽风头,十分碍眼,想收拾一下罢了,没想到是川泽的人。 他竟从外界带回一个凡人,看他护住那名女子的模样,像是喜欢上她了。 青丘未来的狐帝,竟喜欢上一个凡人。 九尾一族狐孙凋零,十几万年才出了川泽和川祁两条九尾狐,且还是一对罕见的双生子。 其余狐族基本是一尾,只有青盐出生时是三尾,理所当然她便成了未来狐帝的妻子。 自小三人一同长大,她本是钟意于川泽,可惜他不是长子。 青盐一出生便注定是狐后,即使心属川泽,对那高位仍是有一种莫名执念,她出身高贵,不允许自己屈居人下。 故而,她和川祁一早便私定终身,将生米煮成熟饭。 奈何一场变故...... 三人从未出过青丘,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岂料这一去......川祁丢了一条尾巴,也正因如此,他失去了少主之位。 川泽和川祁是双生子,生来便是仙胎,拥有仙髓,那时候太小,他们一出去,就被妖魔大能盯上。 川祁为救两人,以断尾的代价,才得以逃生。 至此,无论如何修炼,皆比不上拥有九尾的川泽...... 包间,苏晚晴含糊不清道:“刚刚那个什么帝姬,我还以为她是你姐姐,或者妹妹呢?” 川泽眯眼,慵懒地歪着脑袋,说:“你又想打听什么?” “我就是好奇。”她假笑道。 无端惹了这位帝姬,还不得打听清楚,做好防备,若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知人所想,他黑眸深沉,俊朗的五官自带冷冽气场,“有我在,无人敢伤你!” 他说话好生奇怪,苏晚晴自恋地觉得,这人八成对她有意思。 千岁腮帮鼓动,香榭楼有专门的掌厨,为灵宠制作膳食。 他椅子是加高固定过的,方便他手短夹菜。 “你是不是喜欢小主人!”千岁奶声奶气地问。 “咳咳咳!” 川泽执起酒杯的手微颤,胃里似一团烈火在燃烧。 见状,苏晚晴倒了杯茶给他,尴尬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剑河不以为然,摸了摸小鬼的头,只道:“多吃饭,少说话。” 千岁点头“哦”了一声,他是感受到小主人心底的疑惑,所以才问出来的。 苏晚晴此时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囧字。 比她窘的还属川泽,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千岁讲的那样, 起初是报恩,现在......他自己也有些迷茫。 有时候,无意间他会拿自己与百里长月、宋皓轩、擎羽,几人做比较。 凡是苏晚晴讨厌他们的点,他都会逐一对照,以作覆车之戒。 譬如擎羽有违公道,优琴杀了人,他不仅毫无作为,还将她赶出云泽。 他想,这错有点大,且离谱,往后一定不能犯。 谁要是在青丘敢负她,他第一个不放过。 故此,将将在亭台之上,即便那人是未来嫂嫂,他亦未给半分薄面。 更何况,他与哥哥,早已决裂。 第176章 麻烦 玉兔阁开工,千岁将将打开门,外面的人一拥而进,差点把他给踩瘪。 这阵势,苏晚晴眉毛一扬,怎么了? 只见一群人站在院外,手里拿着各种首饰、绸缎,应有尽有。 几个男人看见苏晚晴立马跪在地上,祈求她的原谅。 “苏医师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吧。” “是啊,是啊,苏医师,昨日我们是开玩笑的。” “对对付,玩笑话,您可别当真!” 纵使几人面目全非,脸肿得跟粽子似的,她仍是一眼就认出。 正是昨日对她出言不逊的落汤鸡! 只是,他们来找她干嘛? 向她求解药的? 她炼制的不过是寻常毒粉,用来防身罢了,真到关键时刻还得剑河上。 若他们请医师瞧过,便会知道,药效一过,肿胀的脸会自动恢复。 “有何贵干?”对待几人,她态度非常不好。 “我们只是来求苏医师原谅的。” 说话之人是昨日那位公子哥,苏晚晴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他这身衣裳与昨日那套并无二致。 换了一套,依旧改变不了他的品味。 “谁叫你们来的?” 几人面面相觑,谁叫他们来的? 自然是他们自个来的,昨日那阵仗,不是明摆着他是少主的人吗! 他们狗眼看人低,欺负到了少主爱慕的女人头上,当然得赶紧赔不是,避免杀身之祸。 看几人的样子,应该不是受人指使,那就是介于她和川泽的关系,从而感到害怕,故而上门来道歉。 苏晚晴道:“东西拿走,从此别来烦我,不然......” 她食指与中指并拢,剑指一扫,送来的首饰齐齐断在案中。 解决完人后,她开始了崭新的一天。 千岁立马会意,奶萌声朝外喊道:“下一个!” 她负责问诊,千岁则负责开药单。 抓药的任务,便教给了剑河。 “舌头伸出来。” 苏晚晴看了一眼,嘴里念道:“莲子心,黄连,野菊花,桑叶......” “大伯,你这是上火,不是什么大问题。” “好的,谢谢苏医师了。” 他起身走到千岁桌案边,手痒的摸了把小鬼的脸。 千岁“唉哟”一声,两眼一翻,“别摸我!” 他执笔挥挥洒洒写完,快速给他后,委屈地朝苏晚晴看去。 她耸肩,没办法啊,谁叫他长得这么可爱,谁都想上手捏捏。 之前这个位置本由剑河来做,他负责执笔开药。 无奈太英俊,一张脸冷冰冰的,气息又过于神秘,很勾狐族女人的喜欢。 总是借着问诊的由头,对他上下其手,所以这才换了位置。 临近午时,今日来检查的都是些小伤小病,没什么技术含量,苏晚晴很快便收工。 她扭动着身子,活动筋骨,坐了一上午,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走到亭内,准备在摇椅上睡个午觉。 谁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还是真有本事啊,凭借三脚猫的医术,就能在青丘立足。” 苏晚晴转头,便见青盐一袭绯色霓裳,珠串系在衣裙,露出婀娜的水蛇腰,每一步扇惑人心。 女子靠坐在摇椅上,不答反问:“你是来看病的?” “你和川泽是什么关系?” 她认真想了一会儿,竟真有点不知道他们是何关系,说是朋友吧,她一点不了解他。 只知道他是青丘少主,其它一概不知。 一问三不知,这算哪门子朋友! 川泽说她救过他,可她一点也不记得。 半晌,她才淡淡道:“雇佣关系。” 这种鬼话,青盐怎会信。 在她眼里,男女之间只有对不对眼,没有其它一事,雇佣,不过是说出来糊弄人的鬼话罢了。 青盐撩了下额间碎发,傲慢道:“三天之内,离开青丘。”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女人,勾唇道:“如果我拒绝呢?” “凡人就是凡人,不知天高地厚。” 言毕,倏尔一道灵力朝她射来。 苏晚晴一个平肘,巧妙化解了攻势。 她回旋站起身,“帝姬是吧,玉兔阁是医馆,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玉兔阁,什么烂名字!”青盐不屑道。 确实烂,她不止一次跟川泽反驳过,得来的只有他轻飘飘的一句:兔子就应该住兔窝。 她扬起弯弯的细眉,思忖道:“我也觉得,你好歹是川泽嫂嫂,不如你跟他提提意见,把这玉兔阁改了。” 苏晚晴很想换个优雅,或者霸气点的名字,她若是能说服川泽,倒也不错。 青盐却不这么想,此话钻进她耳蜗,尤为刺耳,似在跟她炫耀一般。 “找死!”言罢,欲出手教训她这个猖狂无度的女人。 二人一个主攻,一个主防,顷刻间满院狼藉,苏晚晴打不过,防守却是拿手活,完全是在阎罗城练出来的。 此刻,青盐紫光灵力没打中她不说,反倒激怒了自己。 药材铺满一地,她低头看了一眼,躲避的同时,拾起几根最珍贵的药材放入怀中。 看她十分在乎这堆烂药材,恶毒的眸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轻蔑和嘲讽。 果然是个低贱的凡人。 她厌倦了这种小打小闹,掐诀结印,风云霎时突变,翻腾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的身体。 饶是苏晚晴修为再低,亦明白此等力量,不是刚刚那般追击玩闹之举。 这人是真想杀她! 她一时语塞,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能让青盐这么想杀了她? 到底要多讨厌一个人,才会急不可耐地解决掉她呢? 走到哪儿,都有人找她麻烦。 脑海忽地闪过川泽对她说的话。 “你不觉得这兔子特别像你吗?” “你们都与人秋毫无犯,可世人偏偏总要为难、抓住你们不放。” 与人不瑕玼,焉用苦求索。 此时,她算晓得了,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安分守己换不来他人的尊重。 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亦会来招惹你。 强者为尊的世界,实力是硬道理。 若不打得狠了,收拾服帖了,这人下次还会来找她麻烦。 “剑河!” 双头长剑一出,不待她结完印,便生生斩断她借取天地之力的动作。 第177章 人上人 青盐强忍喉管的血气,直愣愣地像看怪物一样瞪着她。 似不信,她居然能斩断她结印的手势。 结印乃是借助天地之力,一介凡人竟轻而易举的阻止了她。 那把剑...... 她低眸看去,一把双头碧色长剑,发出阵阵剑鸣,隐隐有撼天震地之势。 一个凡人岂会如此横蛮,多半是靠手中那把剑。 将将那剑是从屋内飞出,身影有点像昨日站在她左侧的玄衣少年。 这剑,竟生出了剑灵? 青盐道:“你这是什么剑!” 她抚摸着剑身,蓦地执起剑刃,幽光闪闪,足以让人汗毛倒竖,她斜眼道:“收拾你的剑。” 苏晚晴战意渐盛,主要是憋着一口气,玉兔阁除了房顶还在,其余杂乱不堪。 本就懒人一个,且看这架势得收拾到猴年马月去! 她是真的恼了,此事一定要讨个说法才是。 青盐虽活了几千、上万岁,可一直是娇宠着长大的公主,修为一事全凭老天爷赏饭吃,根本没怎么努力过。 同为天赋型选手,苏晚晴则比她努力许多,又有神剑加持,纵使没有修出仙髓,拼死一战,并无没有胜算的可能。 眼下瞧她劲头足,一副还能再战三百回合的架势,青盐却不敢再打下去。 若她没有神剑相助,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此时,她受了内伤,没有赢的可能性。 尽管如斯,她仍面不改色道:“休得猖狂!” 紫色光芒挥来,苏晚晴微微侧头,便避了过去。 见人气息弱了不少,她把剑往上一抛,英俊的玄衣少年站立在她身旁。 苏晚晴不紧不慢走到她面前,站定后,往她身后一瞟,咧嘴笑道:“帝姬,没带其他人?” 青盐嫌弃地掩面,一个人凡人也敢离她这么近,当真是活腻了。 “凡人浊气最盛,滚远点,别挨着我!” 看不起她凡人的身份,却非来找她麻烦。 她态度诚恳,伸手道:“既然帝姬没带下人,烦请您将我的玉兔阁恢复原样!” 回答苏晚晴的是一声冷笑,以及“做梦”两个字。 打人前做好背调,是她在青丘的生存法则。 有什么事,川泽担着。 她是他带回来的,本着不给人惹麻烦,能忍一时是一时。 现在人都打进家了,倘使再不还手,未免怂包了些。 她对青盐了解不多,今早问诊时,听来看病的人说了几句,大致明了了几分。 不仅这些,他还知道了双生子的事。 她不爱八卦,可抵不住身边的人爱啊。 他们不光说,还各自带了一番观点来谈论,苏晚晴虽在问诊,耳朵却灵得很。 川泽和川祁,表面是兄弟,实则早已不合。 一是因为女人,便是她眼前这位帝姬。 二是因为他们年少时的一场意外,川祁少了一条尾巴,整个人愈发阴沉,听说还曾因嫉妒,重伤过亲弟弟。 一度为了少主之位,多次蓄意谋害亲弟,被狐姥关在静谧山足足五百年,才得以放出。 二十年前川泽突然失踪,川祁名正言顺掌管青丘所有大小事务。 本以为狐帝之位就要落在他的头上。 谁知......川泽又回来了! 捕风捉影之事,可信度不高,但苏晚晴只能选择听进去,加上自己的思维去分析。 昨日在香榭楼,川泽对这位帝姬的态度,可以用恶劣两字来形容。 他不仅用冰链锁住她,临走时也没解开,大庭广众之下,当场给她难堪,丝毫不顾忌嫂嫂这分薄面。 足以见得,关系是真真不怎么好。 所以......苏晚晴觉得这人应该可以打! “一副贱人做派,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妄想做青丘未来的女主子。” 青盐上下审视着她,不屑道:“聪明的话,滚出青丘,如若不然......” “啪——” 青盐话未说完,便迎来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捂着脸,因愤怒瞪大双眼,仇视着她道:“你敢打我!” “啪——” 回答她的又是一记清脆的巴掌声。 不等人还击,苏晚晴一把扯住她脑后黑亮的秀发,沉声道:“我管你是帝姬、公鸡,还是野鸡,砸了我的院,就得给我收拾干净!” “啊!”青盐脑袋微仰,痛苦地张着朱唇。 她嘶哑地叫出声,“放肆!” 苏晚晴懒得同她废话,用力将她头发往下扯,随即踹了她屁股一脚。 “打扫干净,不然我把你的头发全部扒光!” 青盐由于惯性,被她一脚踹趴在地。 她一身霓裳,本就轻薄,一双玉臂露在外面,肘关节及手心皆擦破了一层皮,疼得她呲牙咧嘴。 青盐抿唇,双目渗着寒意,登时周身紫光涌出,誓要杀了这个贱人不可, 还没出手,苏晚晴丢了张符纸在她身上,道:“天雷滚滚,助我劈小人,敕!” 顿时符纸“噼里啪啦”燃了起来。 忽然,天空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现,雷声震耳欲聋。 “轰隆——” 直直劈在青盐婀娜的娇躯上。 她勤能补拙,之前在魔界落下的修炼,现在一一补齐。 符箓她写了不少,就是没有试的机会。 现在有人送上门让她试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何况躺在地上的人,不是普通精怪,而是三尾狐,能有效的测试她符箓到底有没有进步。 青盐咬牙道:“你这个疯婆子!” “你竟敢如此对我,我是青丘帝姬,未来的狐后!” 狐后? 苏晚晴俯身攫紧她的下巴,“搞半天,你跟我作对,针对我,找我麻烦,是怕我抢了你狐后的位置啊?” 她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对这个位置没兴趣,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是喜欢川祁呢,还是川泽,亦或都不喜欢......” 都不喜欢?青盐拧眉,面色苍白,只思量她这句话许久,不明白什么意思。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狐后有什么意思?要做就做人上人!” 平静的语调,猛地窜进青盐耳廓,暗藏着极度危险的信号,似随时要爆炸一般,惊得她甩开苏晚晴的手。 颤颤巍巍爬起身,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嘴里反复念叨,“疯子,疯子。” 言罢,倒退着离开了。 第178章 陪伴 苏晚晴没有拦人,随她去。 她的意思很明白,点醒一个人,只需放大她心底的欲望即可。 满地狼藉,玉兔阁三个大字歪歪斜斜挂在顶上,要落不落悬在半空。 药材散落到处都是,她只觉心累。 倘若每个人都来找她麻烦,这医馆还开不开,病还治不治,丹还炼不炼了! 微微叹口气,撩裙席地而坐,道:“剑河,干脆再放两天假?” 玄衣少年不说话,拿起笤帚开始打扫,实打实的行动派。 她有点羡慕剑河未来的夫人,能动手绝不动口。 战斗在一线,干活在一线,简直是九荒女子值得托付的第一人选。 不晓得剑灵能不能成婚生子? 一道阴恻恻地视线朝她射来,苏晚晴后颈发凉。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玉兔阁,除了剑河,谁会用这么恐怖的眼神刀她。 二人有血契在身,彼此皆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她心虚道:“这牌匾太不结实了,我去搬梯子好好钉钉。” “咚——” 一定是左脚先跨门槛,才会摔得那么惨! 还是千岁知道心疼人,巴巴地上前扶起她,嘟嘴道:“小主人,剑灵生不了孩子的!” 苏晚晴收回那句“会心疼人”的话,这家伙要不是太小,她定会恨恨地揍他一顿。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他一把捂住千岁的嘴道。 剑河沉默不语,转身开始打扫。 她板过千岁的小身板,恶狠狠地说:“小鬼,你下次再乱讲话,不给你丹药吃!” 听到不能吃丹药,他两只小手急忙捂住嘴巴,只留下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苏晚晴。 黑漆漆的瞳孔泛起水色,可怜兮兮地。 他这副模样,苏晚晴还生个屁的气,小鬼又装可怜,总是拿捏她。 揪着人的耳朵道:“少装,快去把大门关上,下午咱们打扫卫生,不接诊了。” 言毕,小团子一阵风似地闪过,把门栓上。 大门关闭,外面那道水蓝色的身影依旧伫立着,丝毫未动。 “少主......” 他似没听见,仍未挪动半分。 川泽低吟道:“苏晚晴,你也想做人上人吗?” 旋即,抬脚离去。 傍晚,廊道一片漆黑,苏晚晴这才想起忘买蜡烛了。 趁还不算太晚,她准备提灯去集市一趟,适才吃得多,顺道消消食。 开门,一包布袋塞得鼓鼓囊囊,立在她脚边。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白天惹了那位帝姬,晚上埋伏她也说不定。 苏晚晴朝布袋踢了两脚,硬邦邦的。 打开绳疙瘩,用灯笼一照,全是各种各样的蜡烛,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烛身雕刻着繁杂的花纹,煞是好看。 布袋子非常普通,一点不打眼,里面的东西倒是价值不菲。 她拿起一个掂量着,低语道:“谁送来的?” 想来想去,估摸着应该是川泽送来的。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既来了,人都在门边了,怎么不进去呢? 把布袋拿进屋,让剑河把蜡烛放进灯笼里点上。 挂上灯笼那一刻,整个玉兔阁仿佛置身广寒仙境,月光皎洁,满天繁星,她第一次感受了月光的暖意。 剑河站在梯上,万年不变的脸上多了丝怔然,此人心意毋庸赘述。 毕竟,谁会给不喜欢的人做这些事呢。 他从梯子下来,终是什么也没说。 红日西坠,时光流动,苏晚晴在青丘一晃待了三年。 这是她最幸福而平淡的三年,青盐自从被她教训后,便再也没来找过她麻烦。 川泽偶尔会带她出去,哪里有好吃,好玩儿的,哪家酒肆开业,她虽喝不了,可每每都会陪他小酌几杯。 适才一杯酒下肚,苏晚晴便不行了,双手枕在桌面,下巴靠在手臂上,眼神迷离飘渺。 白皙的面颊染上红晕,乌黑柔顺的头发披在肩后,樱唇一翕一合。 这几年她没有再梦到百里长月,魔界阎罗城更像是一场探险,探险结束,归于平静。 她渐渐爱上微醺的感觉,只需要一杯,便能一觉睡到天明。 苏晚晴倾斜着身子,挂着浅浅的笑,艳丽的容颜带着一丝朦胧,她打了个哈欠,道:“差不多了,我要回去睡了。” 川泽执起酒杯的手一顿,半晌,抿了一口道:“我送你回去。” “好。” 几年来皆是如此,二人多数不怎么说话,更像是一种无言的陪伴。 他说,苏晚晴便听着,时不时会发表意见。 川泽大多数讲的都是些青丘生活上的事,却不会跟她说青丘内部之事,只会跟她提什么地方好玩,哪里的果子甜...... 她听到只觉鼻腔泛酸,青丘近来不是很太平,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总带她去香榭楼吃饭,逛街。 玉兔阁是个大型情报网,青丘大大小小的事,她多少知道一点。 青盐和川祁暗中培养了不少兵力,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开战。 因为她那句话,几年时间里,青盐整出了不少幺蛾子。 有几次想趁着喝酒的机会,跟他道歉,可这人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总故意打断她。 有一次,喝了酒的嗓音带着沙哑,一双眸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川泽对她淡漠道:“你说不说那句话,结局都不会改变。” 那日她跟青盐说的话,原来他早就知晓。 忽忆起三年前门外的那一袋蜡烛,月清亮而温柔。 苏晚晴只用了一根蜡烛,其余全部收藏在柜中。 若注定会失去,宁可一开始就不去拥有。 大仇未报,脖子上这颗头颅,便一日不属于正真的自己。 故而,渐渐地两人心跟明镜似的,见面总捡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聊,他不说少主之位有多难做,她亦不会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苏晚晴走在前头,他则提灯漫步屈后,地上的人影越拉越长。 她突然停下,一屁股坐在地上,颇有点无赖的成份,含糊说:“好困。” 语毕,欲席地而眠。 川泽用膝盖抵住她的背脊,以防将那头乌黑的亮发弄脏。 “起来!”他眉头挑起,想把人拎起。 苏晚晴没有醉到不省人事,只是太困了,压根不想走回玉兔阁。 第179章 川祁 少年缓缓蹲下身,语调有点不自然,说:“上来。” 她转身就撞到一堵肉墙上,苏晚晴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肩,“小身板能不能行,别把我摔了!” 看不见他的脸,但她能感受到少年周身散发出的幽寒。 苏晚晴噤声,得了便宜不敢再卖乖。 放松地趴在他背上,少年稳稳起身,抽出一只手,把灯笼递给她道:“拿着。” 她困得要死,拒绝了,当没听见,脑袋窝在少年颈侧装睡。 川泽想把人从背上丢下去,似乎又只是想了想,毅然决然把灯笼扔下,故意放慢脚步往玉兔阁的方向走。 “苏晚晴,还想不起来我是谁吗?” 他这声太轻,风吹即散。 女子脸颊泛着粉红,呼吸扫过少年的颈窝,痒痒的,挥发馥馥的酒香气。 “重要吗?” 川泽不言,走了差不多十几步的样子,才点头道:“重要。” 她突然直起身,吓了少年一跳,生怕她掉下去,赶忙扶住她的腰,往上掂了掂,箍住她的双腿,斥责道:“别乱动!” 苏晚晴置若罔闻,笑嘻嘻说:“那我们就重新开始认识。” 她笃定道:“这次我绝对不会忘了你。” 闻言,他停住脚步,“你已经忘了。” “你这人真真无趣。”她拍打着他的肩道。 川泽没有反驳,继续往前走,这次两人都没在说话。 等到了玉兔阁,苏晚晴早就趴他背上睡着了。 少年伺候她脱鞋,盖被,还顺便打了盆水给人擦脸。 此时她歪着脑袋呼呼大睡,酡红的双颊变浅,朱唇因沾酒变得更加润泽。 他突然靠近,柔软的薄唇轻轻印上她的额。 几乎是碰到她皮肤的同时,立即弹开。 心越跳越快,像一把筝,时高时低,节奏不一。 他豁然起身,手足无措垂眸看着不省人事的女子,脑袋一片混沌,不知道刚刚自己在做什么。 惊觉自己有一丝卑鄙,不敢再独处下去,逃似地走了。 待脚步声离得远了,苏晚晴睁开眼,没有愠怒,脸色复杂,五指覆上胸口的位置,心如鹿撞。 长久的陪伴,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她极力压制,一夜无眠。 连着一月,二人再未见过面,他之前留下一名暗卫,如果想找他,可以跟暗卫说。 暗卫来无影去无踪,每天都会在玉兔阁待半个时辰,若是没有话带给他,暗卫待满时辰,便会自行离去。 第二日,第三日......一如既往。 这日,苏晚晴问完诊后,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纵然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但苏晚晴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不是川泽。 如今他拥兵自重,忙得很才是,怎会出现在玉兔阁。 苏晚晴在青丘待了三年,期间没有见过川祁,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青丘现在形势严峻,暗里分为两股力量在较劲,就差撕破脸了。 这在青丘不算什么密事,人所共知。 狐姥身体不好,川泽请她去瞧过,乃枯败之象,寿元极限一过,便会陨落。 她炼制了几枚金雷淬炼过的丹药,可以延长寿命,不过支撑不了多久。 “不好意思,今日问诊完毕,看病的话,明日再来吧。” 苏晚晴把桌上的医书收好,又在晾晒药材的笸箩里挑挑拣拣,全程没有正眼瞧过他。 川祁一袭云水长袍,腰间束一条白绫穗绦上系了一块玛瑙玉髓,衬得人尊贵至极。 他五官俊朗,与川泽并无二致。 唯一不同之处便是眉眼,川泽双眸要柔和些,他则刚棱冷硬,浑身散发沉稳隐忍的气质。 男人负手而立,良久,走到一旁的凉亭坐下,“今日泽的暗卫还没来吧。” 清缓的声线暗藏危机,苏晚晴心咯噔一下,硬逼着自己不去抬头朝门外看。 她镇定自若继续翻弄药材,并不加以理会。 川祁勾起半唇,倒是个能忍的。 戏开始了,没有观众和掌声怎么行。 “既是泽从外界请来的医师,有人受伤理应治疗,不然岂非辜负了他给你提供的这处避难所。” “你与魔神关系匪浅,泽私自将你带回,此举无疑是把全族数以万计的子民性命当做儿戏。” 他含笑地盯着她,手背慵懒地搭在石桌上,说:“苏医师,不打算帮我瞧瞧吗?” 苏晚晴手一颤,将手里的药材丢进另一个笸箩里,走到他面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又长又丑的疤。 这疤一瞧就知是旧伤,痕印歪扭,不像利器所为,疤痕丑陋可怖,从动脉往上延伸至手肘。 川祁抚摸凸起的疤,道:“苏医师不必害怕,不过是儿时顽劣,偷跑出去被妖魔抓伤的罢了?” 苏晚晴敛眸,应该就是这次顽劣让他失去了一条尾巴,从九尾变成八尾。 至此修为一落千丈,再怎么修炼,也不如九尾时期。 就像人的十根手指,每一根都有不同的作用,少一根既不美观,还影响生活。 她冷冷道:“我没问你话。” 川祁听罢,也不生气,“这疤能祛除吗?” 苏晚晴粗鲁地拿起他的手翻看,随即“咚”的一声,摔在桌面。 力道之大,骨节撞击在石桌尖锐处,登时红紫一片。 男人转动手腕,一脸坏笑地望着她,锐利的目光落在人身上不寒而栗。 苏晚晴熟视无睹,只道:“入执者,治不好。” 闻言,川祁一怔,这个女人很聪明,不由重新审视了她一遍。 苏晚晴起身道:“慢走不送!” 他在青丘是至尊至贵的人物,这疤成心想治,当年便能治好,何须等到现在。 入执的人,轻易救不了,她也没这个闲功夫,当什么知心大姐去开导别人。 见人要走,川祁讥诮道:“不愧是泽跪了一个月,也要强留的女人。” 苏晚晴停住往前的步伐,眼中满是愕然,带着强烈的困惑,愣怔片刻,猛地转身,一双寒星直视着他。 他戏谑道:“别这样看我,我可不是泽,莫要认错了人。” “川泽在哪儿?”不理会男人的戏言,直接问道。 她和川泽一月未见,暗卫今日也没来玉兔阁,难道真如他所言? 跪了一个月,那腿还要不要了! 第180章 篡位 苏晚晴刚出门,便被一群人逼退回院中央。 “她是魔后,把她赶出去!” 门外不知何时聚集了大批人,把玉兔阁围了个水泄不通。 “滚出去,滚出去!” 他们声如雷鸣,不绝于耳,脸上皆是凶神恶煞之意。 这些人之前根本不晓得她与魔界的纠葛,怎么会突然...... 她蓦地转头,撞上那道深邃的冰眸。 “你想去找他?” 男人摇头道:“泽跪了一月,膝盖见骨,磨损严重......” 苏晚晴双目凛凛,打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总感觉此人在拖延时间。 至于为什么,她猜不出来,只觉有大事发生。 “狐姥一个月前知道了你的身份,想将你逐出青丘,泽不肯,长跪不起,这一跪就是一个月。” 这个傻子,她走就是了,何必呢。 川祁继续在她心口上撒盐,说:“玄度率领魔兵攻打青丘,此时他正与魔神交战呢。” “跪了那么久,拖着一副残躯,你说......”他抚上小臂悚惧的疤,目光微转,“他能赢吗?” 她身躯一震,四肢发麻,百里长月攻打青丘? 川泽跪了一个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魔神。 苏晚晴小跑上前,推开人群,试图挤出去。 “你们不是想让我走吗,让开!” 话音刚落,围着他的人依旧不依不饶,不肯退让半步。 “放她走!” 有了川祁的命令,众人往两边靠,让了一条道给她。 苏晚晴没有多想,御剑朝青丘结界而去。 待那抹青色消失眼底,川祁五官霎时如霜似雪,开口道:“杀!” 须臾,刚刚那群拦住苏晚晴的人,扯下平民装扮,着一身黑衣劲装,单膝跪地,作揖道:“是!” 寝殿内,狐姥盘腿而坐,并未理会外面的杀戮。 老人紧闭双眼,额头布满沟壑般的皱纹,气息微弱,脸庞充满岁月的沧桑感。 川祁缓缓踱步而来,背部挺得笔直,“狐姥,您该休息了。” 她双眼闪烁着亮光,炯炯有神。 “祁,狐帝之位永远不可能是你!”她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完全不像弥留之际的人。 他不疾不徐道:“如果泽和你一起死了,狐帝之位就是我的。” “不,是我们的!”青盐从屋外走来,补充道。 她睨了眼床榻上的老东西,说:“别跟她废话了,赶紧解决掉她。” 见人久久未动,青盐手心凝结灵力,就要朝人动手。 川祁拦住,寒声道:“没有苏晚晴的丹药,她活不过今晚。” 青盐不屑道:“现在想回头,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母亲难产,撒手人寰,他和川泽是狐姥一手抚养长大。 少主之位是他的,就因为断了一条尾巴,她对他的态度一落千丈,眼里就只有川泽。 青丘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也跟着变了,从小受尽冷落,天差地别的待遇让他知道权利的重要性。 川祁看着面前靓丽的女人,她从前表现得是多么的爱他,还没成婚就着急献身。 他以为没了九尾,她会是自己唯一的救赎...... 没想到,是让他认清现实的最后一道防线。 自从断尾后,她脸上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饰,彻底暴露在他面前。 她嫌弃自己是一条残狐,可当初明明是为了救她和川泽,他才断尾求生的啊。 他的好弟弟是没有嫌弃过他,甚至为了拒绝少主之位,长跪不起。 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他断尾的事实。 从少主到泥潭,不过一瞬之事。 “我要把这些年失去的,一样一样的找回来。” 川祁半阖着眼,说:“安息吧,狐姥......” 将死之人,不需要多高的法力,轻轻一掌便足以让她丧命。 就在狐姥殒命之际,一把双头匕首横空拦下,及时阻止了他的暴行。 “你怎么在这儿!”川祁惊愕地脱口而出。 女子一双清眸顾盼生辉,让所有人迷了眼,皆没想到她会出现在此。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青盐想起三年前掌掴的屈辱,她嘴角绽放出嗜血的弧度,眼神充满恶意。 “给我杀了她!” 这三年苏晚晴可不是白混的,修炼比之前精进了不少。 他们手底下这群虾兵蟹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见人全部倒下,青盐只道两字,“废物!” 川祁和剑河对打,竟完全不输势。 九尾一族怎么说也是神族,现在虽没了神明,却流淌着神狐的血液,与一般妖魔大能,还是有区别的。 起码比黑袍、桑颜要难对付得多。 至于青盐,虽是三尾狐,却不是神狐所出,顶多算天资聪慧。 青盐恨极了她,狠辣道:“你今日若出了青丘,便能多苟活几日,既然回来了,就受死吧。” 她双手聚集紫色光芒,两团气体膨胀,变大,向苏晚晴射来。 苏晚晴没有躲开,这段时间画的符箓,正愁没机会用,手腕翻转,一沓符纸出现在她掌心。 她快速抽出几张,施咒抢攻挡下,剑指划过,所有符箓凌空飞起,气势如虹宛若箭雨,齐齐朝青盐而上。 绚烂的金芒,劈落在她身上,不给她丝毫的反击,拿起幽冥戒释出阴森的黑气。 青盐躲避不及,被黑气缠住四肢。 就在青盐被桎梏的同时,狐姥也被川祁扼住脖颈。 场面一下沉寂。 “祁,放了狐姥!” 川泽带着大批暗卫赶来,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女子,见她无事,微不可察吐出一口气来。 苏晚晴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腿,霁青色的冰丝绸缎,此时布料磨损严重,两抹暗红色的血迹吸引着她的目光。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低着头怎么也抬不起来,瞳孔像不会转动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膝盖。 察觉到她的异常,顺着她眼神便知道她在看什么。 “我没事。” 闻言,她才移动视线,强行抬头注视前方的僵局。 川泽眸光冷淡,说:“别一错再错,放了狐姥,我可以既往不咎。” “哼,既往不咎?”他从鼻中发出一声冷笑,“如果那日断尾的是你,现在说这句话的就是我了。” 第181章 断尾 他入执太深,川泽度不了。 “二十年前你设下陷进将我打伤,甚至一度想要杀我,我一路逃到下界夜郎城,你却还是不肯放过,连派了好几波人追剿。” 他脸色冷淡,没有怒,没有怨,像个局外人无比平静的叙述。 “我受了伤没有自保的能力,被人抓到了奴隶市场当牲口一样贩卖,我想,这是上天惩罚,断尾之痛,就用凡间的苦难抵消吧。” 闻言,苏晚晴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记忆喷涌而出。 她记起来了,他就是那日她用七十两从人牙子手中截下的少年。 不过最后她杀了人牙子,由于是第一次杀人,太过于害怕,忘记了这茬事。 川祁扯着嗓子,带着恨意道:“那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待在夜郎城,为什么不继续做一个被人牙子贩卖的牲口。” 川泽扬起唇,淡淡道:“因为我被救了,救我的,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她打破了世俗成规,极力想板正世间一切对错。” 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表白,苏晚晴脸颊爬上绯色,神情极其不自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偏头,微微对她笑着,“是她让我知道,错的不是我,也不是哥哥,那只是一场意外。” “一场意外,你倒是说得轻巧。” 川泽回眸正视于他,道:“世上没有正真的感同身受。” “哥哥尊贵之身跌入泥潭,被族人所嘲,这一项我在夜郎城已试过,当真是不好受。” 他眼里翻过一片浓墨,黑不见底,整个人非常漠然。 苏晚晴心里突然升起一层不好的预感,稍纵即逝,来不及去抓,便消失无影。 白光一闪,川泽身后显出九条纯白无暇的尾巴。 “川泽!” 他身法如闪电,挥剑斩断了自己的一条尾巴。 少年身子骤然往下坠,苏晚晴伸手急忙抱住他,大惊失色道:“你!” 终究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无言。 不光她,川祁和四肢被束缚住的青盐,皆是一怔。 “最后一项断尾之痛,我受了,真的好疼......” 他握住那只白色的断尾,道:“你若还是怨憎,其余八尾,我可一一断掉。” 闻言,狐姥惊惶,瞪大双目,一眨不眨。 “狐姥,我不想做什么少主、狐帝,我只想做川祁永远的弟弟。” 少年的声音带着祈求,曾经无数个夜里,他做梦都想回到小时候。 青丘的未来,少主的身份,于旁人是羡慕,无他而言只是枷锁。 锁住了他和哥哥的亲情。 “狐姥......”川祁颤着手,向她的动脉探去。 “狐姥,宾天了。” 川泽强爬起身,“姥姥,姥姥。” 狐姥大限已到,不过是长期服用了苏晚晴炼制的丹药得以续命,方才亲眼见他断尾,受到惊吓,这才殁了。 九尾一族,彻底亡了。 他抱紧着老人,她身体留下的余温正在逐渐消散。 无声的泪,像锥子一样扎进她的心脏,苏晚晴站在一旁,强烈的悲酸将她整个人攫住。 倘使川祁仍在执念中不肯出来,那他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川祁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她伸手拦下,嘲讽道:“怎么,想当缩头乌龟?” 他像没听见一样,瞳孔涣散,行尸走肉不知该往哪走,去往何处,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便是不想再呆在此处了。 “你走了,川泽怎么办?狐姥的后事谁来操办?” 他想走,苏晚晴偏不让人走。 事已至此,逃避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你拉拢人心,培养势力,筹划一切,不就是不服气,不甘心他抢走你的位置吗?现在你得了想要的,又为何要走?” 是啊,他本就是来杀狐姥的,现在她死了,不正和他意吗? 川泽断尾,此时的他脆弱不堪,苏晚晴即便有神剑在手,亦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为什么他高兴不起来呢。 青盐蹙眉,局势变化太快,一旦川祁倒戈,她必死无疑。 “川祁你在干什么?快杀了他们两个,杀了他们二人,你就是青丘的狐帝!” “不会有人在再背后议论你,你是未来青丘之主,而我会是你最忠诚的......”伴侣。 她声音戛然而止,凌厉的掌风而过,三尾狐就这样死在了川祁手上。 苏晚晴没有多诧异,青盐死是必然。 川祁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有一半助力。 她收回幽冥戒的黑气,说:“人要往前看,川泽需要你,青丘的子民亦需要你。” 他忽然有些恍惚,看着她,摇头道:“他们不喜欢我。” 苏晚晴嗤笑道:“你说得对,他们不喜欢你。”见人脸上写满落寞,她话锋一转,“同样,他们也不喜欢川泽。” “青丘子民喜欢,爱戴,拥护之人,不是你的名字、身份,而是你能为他们做什么,是否能带领他们过上幸福安逸的生活。” 她直视着川祁道:“苟利于民,不必法古。” “若今日青丘之主不是你们二人,于他们而言根本没所谓,统治者残暴,那便会有义士诛讨,倘使此人正直勤勉,慷慨慈爱,那便不会有人在意他是何身份。” 言尽于此,悟得了,悟不了,肯不肯定放下他心中执念,不归苏晚晴所管。 川泽断尾,狐姥殁了,他此时早就昏死过去。 这堆烂摊子,只能交由川祁处理,他要是当甩手掌柜,眼下便无人执掌。 届时,青丘一盘散沙,各部落立马会跳出来剿除川泽,以此夺位。 苏晚晴扶起少年,心随意动,金光闪烁,少顷便回到了玉兔阁。 她先是检查他的膝盖,仔细将污血擦净,用烧红的小刀,将边缘坏死的肉剔除掉。 为了让她留下,竟生生跪了一月,双腿血液不循环,累积的脓液全堆积在膝盖里。 真是个傻子! 许是太疼了,割开肉,将积液挤出的那一瞬,少年的腿微微颤抖着。 趁人没醒,她手上的动作加快,割肉、放脓,人醒着的救治难度太大。 且,她不希望他清醒地感受这一遭。 她抬肘擦了把额头的汗,最后用白布裹上药膏,动作轻柔地给他包扎好。 做完这些,她抬眸想去观察他的脸色时,恰好撞进少年幽沉的黑眸里。 第182章 复盘 夕阳入土,最后一道光照落在高高的坟土。 凄凉的黄褐色,投在川祁和川泽两兄弟挺拔的背脊上,青丘四季如春,今日风却格外悲怛。 二人白衣高高鼓起,猎猎作响,遍地金黄倾斜挥下。 一个眉眼柔和泛起涟漪,一个棱角冷酷。 大祭司高举权杖,声音浑厚响亮。 “跪——” 众人双手交叉抵住额头,而后交叠呈肃拜礼,最后跪在地面。 苏晚晴学着他们的动作,送狐姥最后一程。 金黄散去,黑云归来,几乎将天地遮蔽,转睫间,暗夜笼罩整片山林。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双生子跪在墓前,天空如黑洞吞噬着两人的身影。 少顷,什么也瞧不见了。 苏晚晴摸黑下山,给二人留下单独空间。 她想,他们应该有很多话想要和狐姥说吧。 山路难行,树影憧憧,零星点点,发出微弱的光芒,修炼之人眼睛比一般人好,不过林中确实黑,一时不察差点崴了脚。 罢了,还是御剑回去吧。 此处离玉兔阁仍有一段距离,发生这么多事,本想一个人散散心,她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儿。 “苏晚晴。” 施法的动作停下,她朝后看去。 月色下,白衣少年向她一瘸一拐走来,他步履蹒跚,速度渐渐生了风,越来越来。 透过这道模糊的影子,她有一瞬木然,脑海忽地忆起一个人来,也是这么一个腿上带伤的人。 两人虽都是清隽类型,却天冠地屦,百里长月是个阴鸷又病态,险戾而薄情之人。 模糊的影子,变得熟悉、真实。 川泽微微喘息,一双眸在月色下闪着细碎的光,定定的凝视着她。 “为什么不等我。”他喉结滚动,嗓音略带低哑。 苏晚晴没说话,月夜静默流淌,少年垂下的手握紧,像是在压抑内心某一处破蛹而出的情绪。 她低头看了眼他的腿,轻声说:“站了一天,很疼吧。” 他摇头,一把将人拉入怀中,苏晚晴愣怔住,反应过来后并未推开,少年白衣随风拂动,带着微凉的冷意。 两人拥抱,彼此隔着衣料传递温度。 苏晚晴脸贴在他胸膛,感受他强力跃动的心跳。 此时此刻,谁都没有打破这份静谧。 “回去吧。”她最先启唇道。 她是没有未来的人,何必去拖累他呢。 要做的事太多了,优琴尚活于世一日,她便不能酣然入睡,儿女情长,男女之意,不该沉溺其中。 云泽仙境是五大仙门最难闯的,不光有九阴台,还有擎羽坐镇,想进去杀一个仙子谈何容易。 即使她修出仙髓,利用擎羽进入云泽杀了优琴,可结局呢? 云泽仙人会合力击杀她,优慕也不会轻易放过杀害他女儿的凶手,届时必死无疑, 这是她想像最好的一面,现实是,有优慕和擎羽在,她连优琴的身都近不了。 无论那一步,都是死局。 是以,她担不起川泽这份情。 玉兔阁里屋,少年的膝盖经过几日的奔波,脓液又堆积了不少,药膏是她亲手研制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涂抹在创面,清清凉凉包裹在他皮肤上。 川泽很喜欢她认真的模样,她可能不知道,很多时候他会躲在玉兔阁的门外,看她亲力亲为的照顾每一位病患。 往往一站就是小半天,她很笨,从未发现过他。 亦或她的心思根本没放在他身上。 看多了她问诊,有时竟起了羡慕之意,幻想有一天也能被她救治、照顾。 上苍垂怜,应许了他诡诞不经的祈求。 川泽道:“那日,你是如何发现有诈的?” “若是百......魔神攻打青丘,应该会闹出很大动静才对。”她把脓水挤出,又给他上了一层厚厚的药膏,继续道:“他这个人要是真来了,就算我在玉兔阁也能听见风声。” 苏晚晴虽说着话,手里的动作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丝毫不受影响。 “川祁一直拖延时间,我就觉得不对劲,一来魔神攻打青丘,他居然有闲工夫跟我瞎扯,二来那些村名既知道我与魔神的纠葛,何不将我绑了,以此要挟让他停战,偏偏只是叫我离开。” 她抬头,清亮的眸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苏晚晴坚定道:“狡兔死,走狗烹。” “一直以来,川祁不甘心少主之位被你夺走,即便他想杀你,也绝不会把我的消息卖给魔神。” 魔神不是普通人,性情难以捉摸和揣测,没那么好掌握,想让他进入你的棋局,听从你的吩咐,根本不可能。 成功率几乎为零。 故而,她猜川祁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倘使真的引来了魔神降临,他能杀了川泽,亦能灭了青丘。 到时,青丘会成为魔神封印前,打得最漂亮的一场翻身仗。 川祁除非单纯想搞死川泽,什么狐帝之位,青丘根基,包括自己的命,他能一并抛下。 否则不会做这么危险,不讨好的事。 假若与魔神合作,代价太大,一不小心便会丢了命。 川祁执念在于年少时被夺主位,加之失去了一条尾巴,修炼不如从前。 他做这么多,就是想要证明,没有那条尾巴,他一样能当少主,登上狐帝之位。 故而,在没有坐上那个位置时,绝不会把她在青丘的事散播出去。 见她小嘴叭叭个不停,川泽半卧在榻,看得出神,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又开始充斥在他心间。 他笑道:“如果哥哥说的是真的,你会上当吗?” 换言之,她会来找他吗? 与魔神交战,那可是九死一生之事。 苏晚晴不知他心中所想,如实答:“不会。” “不管那日是不是真的,我都会及时折返,川祁拖延时间让我出青丘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想趁此杀了狐姥。” 她仔细分析,“没有我的丹药,你又被他骗了出去,狐姥一死,无人主持大局,他手握重兵与你不相上下,且还有青盐帝姬的势力,想要杀你......不过时间问题。” 苏晚晴太理智,他冷着一张脸,在迎上她目光的一刹,随即撇过头去。 第183章 藏心 换药完毕,苏晚晴把药膏,纱布统统收进案里。 看着少年侧脸,低声道:“比起自己的性命,你更担心狐姥的安危。” 川泽愣了一愣,她这是在像他解释吗? 忽想起她的遭遇,那个贴身婢女的事,对她打击很大。 所以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会及时折返去救狐姥。 于死亡而言,活着的那个才是最难过的。 苏晚晴已经感受过这痛,故此不愿他也经历一遍。 然,狐姥还是死了。 她有点庆幸,好在狐姥不是被川祁所杀,不然他们兄弟俩该如何收场? 在苏晚晴心里,有家人,有朋友是最好的归处,一个人孤零零的,到底终是寂寞的。 难事无人诉,幸事无人分享。 苏晚晴起身,给他倒了杯茶,问:“你呢,你是如何被川祁骗出青丘的?” 闻言,接过茶杯的手一顿,俊朗的容颜乍然浮起一抹红晕,如玉的手腕往前推,示意他接下。 川泽收回思绪,将那茶当酒似的一饮而尽。 指腹摩擦杯口,半晌才漫不经心道:“有人来报,说魔神率领魔兵攻打青丘。” “结界处的确有人在打斗,不过是哥哥底下人伪装成的,我的人一出去便中了埋伏。” 那些人不足为虑,不过腿伤加之中了伏击,所以等赶回去的时候,还是迟了一些。 再快点,说不定还能陪伴狐姥几日。 苏晚晴点头,无半分质疑之声。 见人未怀疑,心里建设好的砖块,悄然卸下。 那日,底下人来报,魔神抓走了苏晚晴,冲动之下,他带了所有暗卫去“救人”。 这才给了川祁可乘之机。 现在想来,当真是关心则乱,青丘结界坚不可摧,魔神再有本事,也不会悄无声息地就带走她。 结界未有异动,他却先乱了阵脚。 此事,川泽会埋在心底,讳莫如深。 若是被她知晓,定会胡思乱想,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才会害了狐姥提前宾天。 修大道者,定要问心无愧方能成果。 川泽有腿伤,养伤期间为了来回折腾,便住在了玉兔阁,因此剑河被迫和千岁住在一块。 千岁话多,爱吃,还贪玩。 剑河则是个闷葫芦,大多数都是他叽叽喳喳的声音。 起初还能装聋,谁曾想这小鬼太能唠,吵得人眼皮直跳。 剑河如此沉稳的人,竟生出几分脾气来,大半夜拎住小鬼的后颈,扔了出去。 没法子,他哭闹得厉害,苏晚晴只好把他收进灵海,奈何小家伙玩野了,抱着她的大腿哭天喊地说不想入灵海。 苏晚晴心软,他年纪小,便想带着他一起睡。 门在快关上之际,被一只手抵住。 透过门缝看清来人,开门道:“吵醒你了?” 川泽指着挂着两条泪痕的糯米团子,说:“让他和我睡吧,你明日还要问诊,休息不好误诊了怎么办?” 他说得十分在理,关键这小鬼实在聒噪,她是真头痛,也做足了睡不好的准备。 现在有人要接这个接烫手山芋,她求之不得。 不过,看了眼他的腿,摇头道:“算了,你这腿不适合带娃。” 川泽没给人拒绝的机会,拽着小鬼的胳膊就走。 千岁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有人陪他说话,求之不得。 而且,他觉得被人抢来抢去的感觉真好玩儿。 床榻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侧躺而睡。 耐不住那道视线的折磨,川泽睁开眼道:“小鬼,睡觉!” 千岁往前拱,眨巴眼睛,问:“你是不是喜欢小主人。” 话音刚落,“咚”的一声被踹下床。 “敢哭,我吃了你!” 白芒耀眼,川泽伸手露出狐狸的利爪,八条尾巴乍然出现,在昏暗的房间挥舞,宛若魑魅般悚惧。 千岁嘴一瘪,想哭又不敢哭出来,想憋又憋不回去,眼泪一个劲哗啦啦地流。 这一夜,除了千岁没睡好,个个精神百倍。 隔天晚上,他抱着枕头,一只小手拽住剑河的袖子,“我要和你睡。” 剑河抱臂睨了眼人,关上房门,懒得理他。 他想去敲小主人的门,却被一双厉目,眈眈相向。 千岁折回,用力拍打房门,“剑河,剑河我要和你睡,我这次保证乖乖的,不说话,不吵你睡觉了。” “呜呜呜。” 登时,门“砰”的一下打开,剑河把人拽进去,动作那叫一个流利。 一月的时间,川泽的膝盖好得差不多了,不会再出现积液的问题,她把药膏递给他,道:“每天都要擦,别忘了!” 少年笑着接过,想说些什么,心底生出几分不舍来。 可他知道,她纵然有情,也不会为自己停留。 川泽并不急于一时,越是逼她,她越会离自己远远的。 他垂眸,手心的玉瓷温润,带有她的余温,川泽不由捏紧,平静的眼里蕴含灼灼火光,“入夜黑,把蜡烛点上吧。” 语罢,转身抬脚逃离,不想听她下文。 天光折射一抹斜阳,跟随少年而去。 苏晚晴置若罔闻,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像似没听见一般。 七月初七,大祭司批下吉日,川祁登位,坐上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王位。 年少的断尾之痛,不甘之心,嘲笑指点,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登基大典,在室外举行,台中央放着巨大的铜炉,烟雾飘荡。 大祭司说了一堆难懂的生僻言词后,众人行跪拜礼,才正式结束。 剩下的不过是鸣钟击磬,美人甩袖,以此前来庆贺这位新上任的狐帝。 青丘部落大大小小有好几十个,这个帝姬,哪个公主,数不胜数,青盐的母家也在。 为避免不必要的起战,对外,青盐是为救川祁而死,救驾有功,该赏! 因此,现在青盐父母部落,除了固有的地域,还封了一块封地。 虽说青盐是狐族少有的一只三尾狐,可她的死换来了部落无上荣耀。 狐族凋零,一尾遍地,两尾很少,三尾五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 四尾以上,便没有了。 青盐没了,众部落打起了狐后的位置。 趁此良机,都在推销自己的女儿。 狐族长情,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是以只要川祁看中哪个部落的帝姬、公主,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第184章 诀别 川祁顺利登上狐帝的王位,川泽便有了大把时间,经常往她的玉兔阁跑。 有时也不说话,就陪着她,晒药,煎药,抓药,全学了个遍。 某日,他抱着那只兔子前来,说要寄养在她这里。 苏晚晴嫌麻烦,只道:“不要。” 她话音刚落,千岁便提着兔耳朵,把它当做了玩伴。 川泽佯装恶人,威胁说:“小鬼,它要是死了,我就吃了你。” 千岁本就怕他,闻言把提改为抱,直愣愣地向他点头。 见此,苏晚晴翘起一抹笑意,竖起大拇指,夸道:“厉害。” 时光流逝,忽然而已。 百年时间不过弹指,如今她的修为已到达神游太虚境,只差一步,便能修出仙髓,步入仙人的行列。 不知为何,她在神游太虚境后期快二十余载,迟迟未突破。 她尝试吃了许多金雷淬炼过的丹药,皆是徒劳无功。 渐渐,她好像明白她的突破点并不在此处。 百年了,他封印解除了吗? 苏晚晴耐性一向很好,每每思及此,却总是无故烦躁。 她越是想快点修出仙髓,就越是缓慢。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魔神应当还未解除封印,否则青丘不会那么平静。 魔神强大,若是他封印解除,九荒任何角落,都会有震动。 入夜,玉兔阁静悄悄的,连千岁逗弄兔子玩的声音也听不见。 苏晚晴做了一桌子的菜,却没等到人来品尝。 “咚咚咚。” 她头也不抬地说:“你们主子今晚身体又不适了?” 暗卫梗着脖子回答:“正是。” “桌上有药,拿回去给他吧。” 暗卫颔首,拾起药便退下了。 苏晚晴摇头不语,满桌菜肴她一人享用。 她岂会不知道川泽的心思,连着七日,面对她的邀约,皆是推辞,不是牙疼,肚子疼,就是腿疼,腰疼...... 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肯见她。 苏晚晴想好好同他告别。 没有他,或许她还在过着颠沛流离、东躲西藏的日子,也断不可能修炼到如今的境界。 凭她自己摸索,很难有此修为,每次进阶,川泽都在场,给予了她很大的帮助。 说她是他一手提拔成长,亦不为过。 这样好的人,要辜负了...... 真是遗憾。 她咬住唇瓣,想要极力压抑住什么,心口窒闷,郁结。 苏晚晴给自个斟了一杯酒,没饮完,只喝了一小口。 应该保持清醒的,她暗忖道。 很快便否决了,最后一次,不如喝完得好。 不多时,一盏剑南春便饮完,糟香浓郁,味道甘甜,入口丝滑,顷刻间胃里翻腾着暖意。 原先不会喝酒的少女,现在竟能对酒评头论足。 连她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唯一不变的是,酒量还是很差,不过几杯下肚,便叫这天地旋转,月坠湖底。 她强撑起身,把藏了很久的蜡烛拿出来,挑选了一根红色蜡烛。 蜡身雕刻着鸢尾花,呼之欲出,煞是好看。 苏晚晴点燃后,置于桌面,未放入灯笼内。 欣赏了一会儿亮若星辰的烛火,小声嗫嚅道:“诀了......青丘、川泽。” 转身之际,耳边迎风传来一道低醇的质问,“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她猝然转头,见身着蓝色锦衣的少年朝她走来,他脚步太快,有些不稳当。 川泽似笑非笑,柔和的面容在夜色下变得剑眉星目,略带嘲意勾唇俯视着她。 她酡红着脸,说:“这不是请不到你吗?” 一双臂膀环住她的身体,那力道很轻很轻,苏晚晴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被暖气所包围。 不知是不是酒气上头的原因,脑袋像一团浆糊,心脏莫名跳快了几拍。 “真的不留下?” 川泽的声音,萦绕在她耳畔。 “我的仙缘不在这儿。”她停顿一会儿,说:“我是一定要修出仙髓的。” 少年放开了她,淡淡地说了一句苏晚晴听不懂的话。 “兔子,是属于嫦娥的。” 他双唇微抿,眼眸的缱绻化为释然,喃喃道:“再见!” 苏晚晴艰难点头。 没有挽留,没有因诀别而面红耳赤、言辞犀利,从头到尾尊重她每一个决定。 即便知道她所做之事不切实际,如空中楼阁,他亦无半分嘲笑之举。 这样顶好的人,她是有些不舍的。 川泽道:“之前你在夜郎城杀人牙子,是我看你离开的......这次换你。” 语毕,他背对她,脊骨挺立,只留一抹鸢尾蓝。 苏晚晴望着那逐步消失的身影,一股酸涩怅惘涌上心头。 以后,应该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吧。 川泽觉得这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些,百年时光,乌飞兔走疾如梭。 最终,只留下了一只兔子、一只蛐蛐儿。 几经周转,白日,月夜,她无处可去。 不知道自己的道在哪儿,家在哪儿。 唯一信念便是为秋梨报仇。 苏晚晴站在一处悬崖边,衣袂飘飘,猎猎作响,清丽的容颜布满苍茫。 神游太虚境的瓶颈突破不了,她便修不出仙髓。 她迎风盘腿打坐,身下是百丈悬崖。 天地之气,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她隐隐探索到了一点,仅一点,杳无踪迹。 在山林太久,她想下山去看看,说不定能遇到什么机缘。 时值深秋,叶子泛黄,空气中弥漫草木的清香。 她漫无目的,不分方向,再抬头时,居然来到了天启城。 百年光阴,没有多少知道她曾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后。 且她容貌因为修炼的关系,有所变化,即便是当初那群埋伏自己的仙人活过来,站在她面前,都得愣上一愣。 故而,她没有伪装,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天启城。 当初她是夜郎世家小姐,银钱多到用不完。 现在,穷鬼一个。 住宿的银子她都拿不出来。 好在她有炼丹的本事,掌心翻转,精巧的瓷瓶出现在她手里。 她打开闻了闻,是洗髓丹,作用不言而喻。 此乃经过天雷淬炼的丹药,拿这个出来卖,太过显眼,她不想平白惹一身麻烦。 苏晚晴无语,找了一圈,她发现就没有寻常丹药。 凡是带在身上的,皆是由金雷淬炼过的仙丹。 第185章 天上掉钱了 她突然觉得太优秀了,不全然是一件好事。 不是她自恋,炼丹这块,她就没碰到过对手。 叹了口气,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苏晚晴选了一处好地势,东门集市人来人往,她盘腿坐在地面,清清嗓子,吆喝道:“神医转世,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治不好,不收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高亢的女声,回荡在整条街上。 在青丘、仙域,都是大能的地方,她排不上号。 但在下界,纯纯降维打击。 因此,她一时大意,没有刻意隐藏修为,这一吆喝,整座天启城的人都听见了。 声音放出的那一刻,苏晚晴想死。 狼人自爆,她是第一个。 众人哗然,无不回头错愕地盯着她瞧。 霎时,一群人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止这些,还有其他街道,甚至从家跑出来的人,齐齐往她这里奔来。 “竟然是神游太虚境!” “这小姑娘,竟然是神游太虚境。” “修到此境界,这副倾城的皮囊下岂不是个老妖婆!” 苏晚晴:“......” “胡说八道什么,小心仙人一个手指头捏死你!” 那人听罢,赶忙捂住嘴巴,连连道歉。 “我什么时候才能这么厉害!” 一个胡子花白的大爷,问:“前辈,您是从仙域来的吧,可是没了盘缠?” 苏晚晴眼皮直跳,她像只小兔子,被人团团俯视,围在中间,进出不得。 众人议论的口水、飞沫,全溅在头顶。 有人附和老者道:“对对对,我听说仙域都是用灵石,她该不会是不知道下界要用银子吧。” 人群之声,你一言我一语,哪有苏晚晴说话的份。 “唉哟,我的头!” 她捂住脑袋,谁他娘砸她头!!! 想抬头去找凶手,奈何人太多,七嘴八舌的唾沫星子,直往她脸上招呼。 青年兴奋道:“前辈,快拿着,别跟我客气。” 苏晚晴盘着的腿,改为跪趴在地,青天白日,她被圈住,只能看见众人的大腿。 摸索了一下,她拿起锦袋,打开,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不等苏晚晴道谢,青年道:“前辈不用谢,我就是想蹭蹭您的气运,我刚步入自在玄境,希望有一天也能像您一样厉害!” 话音落下刹那,激发了众人求神拜佛的欲望,众人把钱袋,全部扔在她身上。 砸得她眼冒金星。 苏晚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钱了,一时被他们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心念一动,发出金色光晕,她凭空消失在人群中央。 众人喊道:“仙人不见了!” 苏晚晴来到另一条街,她手里拿着一个紫色锦袋,里面的银子够她用好几天了。 她不是贪心的人,并未全部把地上的钱拿走。 这条街,比刚刚那条清冷许多,估计全部跑去看她了。 “快,听说有仙人来了,我们快去瞧瞧。” 两个二八年华的姑娘,手牵手从她身边掠过。 苏晚晴自嘲一笑,仙髓都没修出来的人,算什么仙人。 九荒凡人能修到神游太虚境的确实不多,因为往上,便能修出仙髓,飞升成仙。 神游太虚境后期,只要突破,就能慢慢修出仙髓,凡人一般需要三千年,才可修出仙髓。 且天赋极高的人,才有可能做到。 其实最难点在于,修到神游太虚境能活一千岁,而想要修出仙髓,起码需要三千年的时间。 所有人拼命花一千年的时间,去办三千年的事。 光是那两千年,就击退了很多人。 神游太虚境千年寿元一满,再不甘心,也只能坐化。 想要移天换日,把三千年压缩成一千年来修炼,太难。 然,苏晚晴偏偏不走寻常路,一千年她都等不了,更别提三千年了。 最迟三个月内,她必须修出仙髓,如若不然,别说杀优琴了。 她会先死在百里长月手上。 时间不等人,再突破不了瓶颈,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她的结局一开始便已注定。 无论是被百里长月杀,还是在云泽被剿,都指向一个死字。 唯一不同的是,在死之前,能不能替秋梨报仇! 苏晚晴置办了一套男装,她刚刚的样貌,穿着,怕是已经被很多人记下了。 她最怕麻烦,是以换身行头最为安全。 如今不比昔日,银子还得省着点花。 她住了间其貌不扬的小客栈,环境一般,吃食一般,连茶水也一般。 在青丘给人治病赚的灵石不少,吃喝不愁。 川泽卸了少主之位后,更是三天两头带她去香榭楼耍,享受花钱的乐趣。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现在回头想想在云泽的日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还无端害秋梨丢了一条命。 第二日,她支起一个摊位,竹竿挑起的白幡上,潦草写了四个大字:江湖游医,左下角跟着几个小字:包治百病。 没了仙人的光环,压根没人理她。 路过行人,皆会驻足打量她,不是看病,也并不相信她有多好的医术。 而是看她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手握幡旗,被她自信神采的模样俊到。 停留的大多数以女子居多,更甚者会跑来问她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苏晚晴苦笑,赚钱太难了! 一容貌秀丽的姑娘,握住她手道:“公子,八斗之才,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才会出此下策谋生。” 八斗之才,这是形容她的? 她侧眸瞥了眼幡旗上的字,比以前好看不少,与文人墨客比,却还是丑。 苏晚晴想不通,唯一能体现她八斗之才的字,像极了鸡爪,歪歪扭扭。 这人到底从她身上,哪一点看出来,她是一个有才华的人。 “不敢当,不敢当!”她扯唇道。 姑娘从丫鬟手里拿过荷囊,放在她掌心,道:“希望能帮到公子。” 荷囊绣着百合,一针一线色彩均匀,光是这钱袋都值不少钱。 她收回刚刚赚钱太难的话。 赚钱不是难,是太容易了。 她女扮男装,出门时特地画了剑眉,此刻一笑,更为丰神俊朗,引得面前的姑娘泛起一抹娇红。 第186章 熟人 苏晚晴拿了钱,笑眯眯道:“姑娘真是蕙质兰心。” 那姑娘面若桃花,支支吾吾满脸娇羞。 罪过,罪过。 无缘无故得了好处,她有点不好意思,道:“姑娘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小生无以为报,不如我给姑娘号号脉,以作报答,你看如何?” 姑娘刚答应,正准备坐在她摊位的凳子上,便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声音颇为嘹亮。 “苏晚儿!” 苏晚晴抬头,在九荒除了古一莲没人会这么叫她。 昔日少女,换去了一身苗疆服饰,她头上仍戴着蛇头额饰,鹅黄色长裙衬得她格外俏皮可爱。 她与当初无甚区别,依旧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 古一莲一把抱住她,委屈道:“我好想你啊!” 少女纯粹的欢喜展露在她眼底,苏晚晴见到老熟人,自是和她一样开心。 只是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她已经很难再把所有的情绪,毫无保留呈现在脸上。 她声音一哽,“我也是。” “她是谁?” 突兀的声音响起。 苏晚晴忘了还有个人在等她号脉。 “姑娘久等了,我这就为你号脉。” 那姑娘愠怒道:“负心汉!”她猛地踩了苏晚晴一脚,飞快地抢走荷囊,掩面跑了。 “小姐!”身后的丫头白了她一眼,急忙去追。 苏晚晴抱着脚背,伸手喊道:“误会啊,天大的误会,别走啊!” 到手的银子飞了! 古一莲皱起弯弯的细眉,挠头道:“这是怎么了?” 见人穿着一身男装,隐隐猜出几分。 她甩了甩腿,这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怎的力气这般大,她感觉脚骨都要碎了。 侧头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少女,问:“你怎么会在天启城?”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古一莲扯了扯她的袖口道:“还有这身打扮,怎么回事?” 她的事情,百年前就传遍了九荒,闹得那样大,等回夜郎城再想找她时,发现苏家早把她从族谱中划出。 本以为这辈子无缘再见,没想到误打误撞,会在天启城遇到她。 她简明扼要,“男装方便行事。” “别想糊弄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泽为什么会说你是妖女,你又为什么会嫁于魔神为......妻。” 苏晚晴捂住她的嘴巴,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古一莲点头,拿开她的手,知道自己鲁莽了。 她与魔神的事,一旦外泄,非同小可。 倒不是怕,而是麻烦。 且不知道她的情况,若是被什么有心人知晓了,拿去大做文章,岂非烦人。 “跟我走!”她拉起苏晚晴的手道。 古一莲住的客栈与她住的对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按住苏晚晴的肩坐下,叉腰道:“说吧。” 她摸了摸屁股地下的床榻,松软,质感顺滑。 这两日她睡在那张破木板床上,硌得人背疼,关键隔音还差,半夜总是听到一些男女缠绵的哼哼。 害得她每晚要布下结界才能入睡。 见人愣神,她厉声道:“苏晚儿!” 苏晚晴满不在乎,道:“不是什么大事,被人陷害罢了。”忽地想起优琴那张菩萨面孔,瞳孔微缩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陷害?” “可是优琴仙子?” 苏晚晴颔首,只答一字:“是。” “这么说,她真的杀了秋梨?” 闻言,她目光锐利如剑刃,泛着森寒的杀意,挡都挡不住。 当古一莲以为她控制不住,要入魔时,那杀意少顷之间停住了。 “你......” 明明是堕魔的迹象,却在刹那间消散了。 “不用惊讶,老毛病了,现在的我不会堕魔,也不会被魔所驱使、控制。” 她摊开手心,恣肆道:“能自由掌控这副身躯的,只能是我自己。” 百年未见,她依旧耀眼到让人咋舌。 云泽弟子堕魔的事,早已传遍各大仙门,连外界的散仙都知晓一二。 她在天机门听师哥、师姐们说,这堕魔的弟子不仅残害同门,还与魔族勾结,沆瀣一气。 设计救下战神,挟恩图报,以此留在云泽,为的就是摧毁九阴台,助魔神提早解除封印。 优琴仙子大义,不单阻止了这场阴谋,还杀了这位堕魔者的心腹,为此身受重伤,修养了几年。 起初古一莲只当个消遣,可在知道堕魔的人是苏晚晴,而优琴杀的人是秋梨后,她是满脸的震惊与错愕。 当时,她只是个刚入门的弟子,学成未满,没有掌门允许,根本下不了山。 她拼命苦学,待能下山历练了,她第一时间便回了夜郎城。 不成想,到了苏家,看到的却是苏以纶把她从族谱上划去的一幕。 从苏以纶口中得知,这是她的本人的意思,可惜她修为平平,连魔域的门都找不到在哪儿,否则定会去寻她。 古一莲除了修炼马马虎虎,脑子却非常好使,重点是她相信苏晚晴,她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纵使苏晚晴几句话带过,可她这些年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她暗中调查了很多次,现在把这些信息串连,很快便理清来龙去脉。 “他娘的!呸呸呸,亏得我刚刚还叫她仙子,狗屁仙子,明明就是条毒蛇。” 语毕,摇头道:“不对,她连毒蛇都不是,我的小黄可比她善良多了。” 苏晚晴想了半晌,才想起她口中的小黄是谁。 是她养的那只金蟒。 当时还觉得恶心,想不通她怎么会拿一条蟒蛇当宠物,现在想来,与优琴相比,小黄确实顺眼多了。 苏晚晴凝眉道:“你相信我?” “为何不信?” 这反问是她的风格,苏晚晴眸光微亮,晦涩道:“谢谢。” “真不习惯!”古一莲环臂道。 她突然正色道:“这些年你究竟去哪了?本来我想去魔界找你的,可惜我修为太差,连魔域的大门都进不去。” 苏晚晴替人捏了把汗,还好她进不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没事,这些年一直在青丘。”她站起身,冷肃道:“古一莲,魔域很危险,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去!” 见她神情认真、严肃,古一莲颔首同意。 第187章 安慰 得知她刚从青丘出来,没有盘缠,古一莲相当豪气,在隔壁开了一间上房给她住下。 半夜,许是两人太久未见,在她来敲自己房门,说要一起睡时,苏晚晴没有拒绝。 两人躺在床上,四目望着高高的帷幔发呆。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杀了优琴,不过她没这么说,这是她自己的事,苏晚晴不想拖累其他人,只道:“修仙髓。” “你修为真高,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她声音哽咽,苏晚晴立马察觉不对劲,半卧起身道:“怎么了?” “爹爹殁了。” 城主,死了! 古觞修为不错,每提升一个境界,寿元都会增加,怎么会...... 看出她的疑惑,古一莲解释道:“爹爹已经在自在玄境初期二百年了,突破不了瓶颈,又日日操劳,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 是啊,恍惚间她才意识到,当初的小姑娘现在已是百岁高龄,若不是修炼之人,他们二人也该垂垂老矣。 或恐,早就变成了一堆白骨。 侧身抱住少女,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想哭就哭吧。” 良久,没听到动静,苏晚晴垂眸去看,怀里的姑娘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就是迟迟不肯落下。 少女带着颤音,执拗道:“我才不哭。” 她愣了一下,指腹擦点眼尾溢出的星点,轻轻哄道:“好,不哭,我们莲莲最乖了。” 音落,古一莲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恸,泪涌了出来,接着失声大哭,双肩不停地抖动,像一只受了伤,迷路的小兽,在森野里嗥叫。 翌日。 两人在客栈大厅用饭。 许是哭太久,古一莲的那双眼又肿又红。 古觞殁了,城主之位悬空,按理说只要她想争,是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的。 可她半点不想要。 古一莲说:“爹爹身在高位,筹谋划策一辈子,为了制衡五大世家,让百姓少遭罪,近乎是机关算计,煞费苦心,死的时候却没有几个人记得。” “因为我,爹爹在这个位置不敢下来,抽不得身,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父女,走错一步,便会跌下高台,摔个粉身碎骨。” 苏晚晴敛眸,古觞这个人责任感重,退,他放不下百姓,进,他就得日日夜夜打起十二分精神。 想让他坠马的人太多,亲族、世家,谁不想当城主,享受权利的号召。 且,即使古觞有退位之心,活下去的几率太低。 从古至今,金盆洗手的人,有几个能安享晚年? 苏晚晴道:“现在夜郎的城主是谁?” 她面容沉静,轻笑一声,“谁知道呢,或许是大伯的儿子,小叔自己,又或者是五大世家中的谁也说不定。” 自从爹爹去世后,她再没回过夜郎,也并未刻意去打听,她把人全部遣散,值钱的一样不留。 偌大的空壳城主府,谁想要,拿去便是。 古一莲觉得自己是懦弱的,她想替爹爹守护夜郎。 可是她太害怕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与一群人斗,孤立无援,叫人望而生畏。 从她话里和神情中,苏晚晴怎会不知道她的想法。 昔日在夜郎苏家,她也是一个人,幸运的是,有剑河这张底牌,千岁这个百毒不侵的人参精,以及不认命的态度。 他们觉得女人不能做家主之位,苏晚晴偏偏不信邪,非要去做,即便她不喜欢那个位置,她也要坐! 不为别的,不蒸馒头争口气。 苏晚晴目光凌厉,眸光幽深,问:“你想做城主吗?” “只要你说你想,我帮你!” 她那一双眼睛,仿佛是高台上让人祭拜的神明,能将人心底的秘密洞穿。 “我不想!”古一莲俏皮的脸上,泛起冷意,“让他们争,让他们相互算计,我干嘛去掺和。” 有人死于高位,有人就会死于泥潭。 那些人不配她去守护,爹爹傻,她又不傻。 她不想当什么救世主,她只做古一莲。 见人释然,她不想,苏晚晴也不会劝她回城主府那个老鼠窝。 人这一生,追求什么都是枉然,平安、健康,才是最大权,最宝贵的财富。 古一莲此次来天启城,不是一个人,而是接到任务,和师兄、师姐们一起下山抓妖的。 天启城外圈,有一条浒河,住在附近的人,都是一些没有经济来源的人,只能靠捕鱼为生。 不知何时,附近村名发现里面藏着一只妖怪,经常骚扰村名捕鱼,还打伤了很多人。 身在外圈的村民,都是一些法力低微的凡人,自是斗不过妖怪。 五大仙门,天机门离天启城最近,他们只能写信求助天机仙人。 苏晚晴秀眉微拧,道:“村民为何舍近求远,不去找天启城城主,反而求助于仙门。” 她抿了一口茶,摇头说:“找过了,那妖怪狡猾得很,城主也没办法。” “城主都没办法?” 她有些惊愕,天下五大城以天启城为首,无论智慧,还是实力,皆高于其它城。 不过一只妖怪,连天启城主竟都没办法制服? 苏晚晴夹了块鸡肉放嘴里,含糊道:“什么妖怪这么厉害?” 她刚到天启城没多久,对这妖怪的具体情况,也还不知晓,“师兄、师姐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少女放下筷,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她,那模样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有话就说。” 苏晚晴把馒头掰成两半,将肉丁铺满夹层,然后盖上,张嘴咬了一口,她腮帮鼓鼓,看上去好吃极了。 古一莲没什么食欲,看她吃得这么香,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学着她的吃法,来了一口,果然比干馒头好吃多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一起捉妖。” 苏晚晴立马否决道:“我怕水。” 修真界,第一大忌就是把罩门告诉别人。 她可真是...... “你下次别把这么隐秘的事说出来,若被有心人听了去怎么办?” 苏晚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茶,咽下馒头,道:“你又不是有心人。” 她着一身男装,俊美绝伦,配上她那随性洒脱的气质,怪不得迷得人家姑娘巴巴地送钱给她花。 第188章 同行抓妖 “你不是怕水吗?怎么又想去了?” 苏晚晴道:“神游太虚境待的时间太长,我此番从青丘出来,就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突破瓶颈。” 古一莲惊呼,“什么!” 她声音太大,前面几个师兄、师姐怪异地看她一眼,“怎么了,小师妹?” “没没没,我看到了一只虫。”她谎称道。 师兄、师姐们面面相觑,她炼蛊的技术天机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何况她住的房间,蛇虫满地爬,从前也未见她怕过,怎么这会儿又怕了? 见他们不信,古一莲危言耸听道:“师兄、师姐有所不知,这荒郊野外的虫,比我屋里的可毒多了。” “我看方才那虫有剧毒,你们小心一点,若是被咬,可疼了!” 五人相视一望,瞧她不像在说笑,面色多了一份凝重,“大家小心一点。” 五官英气的青年对古一莲道:“你的朋友,自己护好了,待会遇到危险,恐分不了心去救他。” 此话一出,苏晚晴便闻到一股酸味。 “大师兄,温柔点,小心吓着人家。”两个瘦瘦高高的男人阴阳怪气道。 苏晚晴对他们的嘲讽视若无睹,人总会对一些莫名的人或事物起敌意。 她拱手道:“多谢各位关心,待会不必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 古一莲搭腔,“大师兄,我朋友医术很厉害,待会说不定能谁救谁呢。” 这话是对大师兄说的,看的却是另外两个。 两人冷哼一声,不屑地扫了眼苏晚晴。 皆是不明白大师兄为什么同意,让一个小白脸跟他们一起捉妖。 年纪轻轻的会什么医术,搞不好就是江湖术士,吃软饭的小白脸。 在场三个女人,古一莲小师妹,两个师姐,皆是两步一回头,被小白脸迷得晕头转向。 真真叫人生气! 三男三女,外加一个女扮男装的苏晚晴,一共七个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七人没有御剑。 秋风凉爽,苏晚晴一身云水锦袍,五官俊美,墨发用了一根蝴蝶木簪高高束起,本是女儿身的她自带一股柔气。 她脸上扬起和煦的笑容,脚步轻快,清眸亮若星光,前头两个师姐时不时回头看她,苏晚晴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二人见人冲他们笑,脸顿时红扑扑的。 “咳咳咳——” 大师兄适时清嗓,提醒他们注意言行。 两人收了心绪,继续朝前赶路,此次下山是为了替百姓除妖,万不能耽误正事。 大师兄回头看了眼古一莲,她和少年一路上有说有笑,他有点不爽,明明是秋天,却生出一股夏季的烦闷。 古一莲安抚道:“你别理他们两个,三师兄和六师兄就是嫉妒你长得俊。” “我也觉得。”她自恋道。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 “你刚刚说你是神游太虚境?” 她惊讶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同为修士,同样的年纪,她现在不过是自在玄境中期,凡人修炼到她个境界已经算是很厉害的了。 苏晚晴竟然修炼到了神游太虚境,实在是太逆天了。 须知,虽说仙门弟子大部分都修出了仙髓,可那都是经过几千,上万年才修炼成功的。 就拿她前面这几位师兄、师姐来说,哪个不是几千岁的年纪。 古一莲捂住嘴巴,小声说:“你该不会是神游太虚境后期吧?” 她问题太多了,苏晚晴不知道先回哪一个,闻言微微点头,算是回答她最后一个提问。 “那你说突破瓶颈的意思是......”她弱弱地道。 苏晚晴脸沉了下来,“我在这个境界待了快二十余载,不知怎的,一直突破不了。” 纵然知道她不是在说反话来衬托自己的优越。 但,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大部分修士,终其一生可能都在一个境界徘徊。 而她秒杀了一大片人。 神游太虚境一过,只要修出仙髓,就是正儿八经的仙人了。 大师兄在天机门中,天赋算高的了,这个境界他都用了一千年,而她只用了不到百年时间。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古一莲突然抓起她的手臂,说:“晚儿,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抱你大腿了?” 她自嘲道:“可以,你不嫌弃我是魔族党羽就行。” “这是假的,我知道!” 古一莲坚定,亦如昔日在南雅居不相信她会用活人炼毒。 她亲昵地点了下她的额头,喃喃道:“如果我能长命百岁的话。” 少女挽着她的手,郑重道:“我们现在已经长命百岁了!” 苏晚晴哑然失笑,把她的话重复一遍,“嗯,我们已经长命百岁了。”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大师兄沈晏指着远处的河,道:“快到了,收敛气息。” 顺着他指的方向,浒河一片寂静,淡淡雾气缭绕在水平面,两三艘船荡在中央,偶有几只黑鸦嘶叫掠过天空。 几人抬手压下丹田之炁,屏气往前行。 待到浒河,沉晏低喝道:“列阵!” 六人施法列阵,倏尔金光乍现,巨大的阵法封住河面。 “这下跑不了吧。”瘦高的男人拍手道。 “砰!” 一道激泉将其射穿,击碎了他们设下的屏障。 忽然,河中央卷起漩涡,连带着地面开始轻颤,巨大的吸力把船只卷进河底。 苏晚晴看这架势,眉梢一跳,暗道不妙,“快走!” 已经来不及了,她拽住古一莲的胳膊准备跑,岂料一股拉力顷刻间,将人一个不落的卷入水底。 她立马闭气,转息间落到水下一处地暗中。 苏晚晴从水里冒出头,费力地爬上岸,周遭一片漆黑,岩壁流淌着滴滴答答的水声。 没想到水底下还藏着一处洞穴。 苏晚晴用灵力烘干衣物,又将千岁召唤出来。 白光一闪,千岁站在原地立马会意,施展法力,嘴里念诀。 须臾,他手心窜起一道白光,四周亮堂起来。 方才水势汹涌,几人早就被水流分散。 “古一莲。” “沉晏。” 她扯着嗓子喊了两声,许是太过空旷,她的声音回荡在洞穴,嗓音有几分变质,宛若魑魅魍魉的索命低吟。 第189章 浒河 苏晚晴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洞穴着实诡异,潮湿憋闷的环境,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小主人别怕,我保护你。” 千岁牵起她的手,一双杏眼眨巴着,十分呆萌可爱。 她捏了下他的脸,说:“谢谢你啊,我的小保镖。” 一大一小的人影,正卖力地寻找出口。 突然,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动静不算小,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由于不确定水里头是什么,她牵起千岁躲进一旁的岩壁后,想先观察再做打算。 少顷,三道身影破水而出,他们动静不小,甩袖间,溅起的水珠飞落在她脸颊。 她没未出声,心底咒骂一声,旋即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 “分开找,他受了伤跑不了多远。” 苏晚晴只觉这声音很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桑颜道:“哼,还轮不到你来指挥。” 闻言,她内心顿时波涛汹涌,不禁惊愕住,居然是桑颜! 怪不得那声音如此耳熟,最先开口的应该是瑶珠。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听口气应该是在找什么人。 她压低存在感,将所有气息掩住,为避免暴露,她把千岁收入灵海。 能感受有三道气息,从头到尾没说话的应当是黑袍。 三人当中,黑袍与桑颜鼻子最为灵敏,她不敢大意。 她现在实力比百年前好太多,能清晰的察觉出,这里只有三个人。 最害怕的那个人没在,她心稍稍放下。 “咳咳咳!” 古一莲呛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爬上岸,还没起身,便被人掐住脖子。 瑶珠质问:“你是谁?” “你是仙门中人?”虽是疑问,她却肯定道。 她和黑袍是妖兽,修炼了几千年化为人形,又有上万年的修为,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视力依然很好。 桑颜食指一勾,少女腰间的令牌飞到她手里,“天机门,古一莲。” 原来是天机门的弟子,她嗓音带有几分魅惑,“说吧,你一个仙门弟子来这里干什么?” “说!”瑶珠手上的力度不减反增。 古一莲翻着白眼,心底大骂,他奶奶的,这人掐着她脖子,她怎么说话! 桑颜及时发现,剜了她一眼,“你想掐死她吗?” 若不是鲲鹏实力过于强横,她一定拒绝尊上的提议。 古一莲得了自由,胸脯剧烈起伏,久久不能平复。 她揉着红肿的脖颈,嘶哑道:“我若实话实说,你们会放了我吗?” 桑颜食指绞弄头发,“看心情咯。” 面前的三人,修为皆在她之上,光是与他们对话,就令她浑身血液倒流。 她一颗心狂跳不已,尽量控制住乱窜的气息。 思忖了一会儿,老实交代道:“浒河有水妖作祟,骚扰附近村民,我是奉命前来抓妖的。” “就你,抓妖?”桑颜摇头,仙门是无人了吗? “天机门派了多少人来浒河?” 她修为平平,桑颜不信她是一人前来,定是还有人接应。 无端被人羞辱一波,古一莲也不生气,瞳孔闪过一丝狡黠,说:“我是刚入门的弟子,师兄们见我资质平庸,便将我踹进河底,让我先下来探探路。” 她说得那叫一个委屈,喉咙几度哽咽,掩面道:“我一个小弟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大概三四十个吧。” 言罢,略带哭腔,“姐姐你别杀我,我已经够倒霉了。” 三人当中,掌控权明显在红衣女身上。 是以,古一莲摒弃弯路,直接向她求饶。 桑颜眸光幽深,杀人于她不过动动手指的事,念她还算老实的份上,放她一马,又有何难。 “你最好是走远点,不然待会再见......”她勾住少女下巴,“会死得很惨的哟。” 敌人太过强大,不过动动手指,她便动弹不得,全身只剩脖子还能转动。 古一莲愣愣地点头。 桑颜起身,红唇微张,“走吧。” 几乎是红衣女开口的瞬间,她四肢脱离束缚,准备跳入河中,尽管不知道出口在哪,可总比待在这里等死强。 不料,她还未脱身,就被刚刚那个女人再次扼住喉咙。 瑶珠扬声道:“你没听到她方才说外面有三四十人吗?你是想放走她,等她回去报信,让仙门的人来围剿我们吗?” 苏晚晴躲在岩壁后,尽管看得不是很清,可胜在耳朵灵敏。 古一莲很聪明,知进退,想要逃生不难,旧日在阎罗城她也摸清了桑颜几分脾性。 因而,她敢肯定,只要古一莲不惹到她,基本没有性命之忧。 若是瑶珠的话,她就没把握了,昔日在阎罗城二人打照面的机会并不多。 且,苏晚晴没有忘记她之前的举动,与百里长月大婚那日,她的剑对准过苏以纶。 此人,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纯良,好相与。 她手心聚集一团灵气,一旦古一莲有危险,她就会立马采取行动。 好在桑颜拦住了她,媚笑道:“怕死你可以先滚。” 一道妖力,猛地打在她手背。 瑶珠吃痛,在她收回手的同时,古一莲趁机一头扎进水里,消失无影。 “你!” 这人生气,她就开心。 桑颜只道:“区区一个仙门弟子,你竟惧怕成这样。” “凭你还想跟我们来抓鲲鹏,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瑶珠气不过,嘲讽道:“我不像有些人,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那是你因为你太弱,对你来说是麻烦,对我来说是乐趣。” 她目光一闪,伸出手,红色的指甲变长,宛若五根尖刃,“猎物要活的才好玩,死了有什么意思。” 桑颜轻嗤一声,“说了你也不懂。” 余光一扫,这个洞穴不算大,但入口很多,弯弯绕绕,很难在短时间内搜索完毕。 桑颜指着中间的洞口,说“我去这边,有任何发现,记得发信号!” 她看向瑶珠道:“特别是某些人,别逞强,若是放跑了鲲鹏,害尊上不能解除封印,后果......不用我多说吧。” 语毕,她率先走进洞穴。 黑袍没有过多纠结,随便走进一个岩穴,开始寻找起来。 唯独瑶珠伫立半晌,才开始行动。 第190章 鲲鹏 待人全部走后,苏晚晴才从壁石后出来。 刚刚几人的对话,她听得很清楚。 大致意思是,百里长月需要鲲鹏才能解除封印。 奇怪,不是说百年后,魔神封印便会自动解除吗? 为何他会需要鲲鹏? 异闻杂记中有记载,鲲鹏一族乃上古凶兽。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不过这家伙应该世代生活在北冥才对,怎么会出现在天启城? 难不成,被桑颜几人追赶,逃到了此处? 这个想法刚出来,便立即被她否决掉。 北冥在世界最北端,根本没有尽头,传说那里的海水无边无际,水深而黑,没有阳光。 桑颜三人确实厉害,不过北冥太远,无人去过,只是传说。 她不信,他们能去到那个地方。 传说,鲲鹏能变作两种形状,在海里是鱼的模样,出水后可化作鸟。 想来,是化作鸟飞出游玩时,被人盯上了。 苏晚晴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就开始行动起来。 如果鲲鹏是百里长月解除封印的关键,那她必须阻止,不能让他们得逞。 否则九荒不仅生灵涂炭,她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进入洞穴没一会儿,便遇见了黑袍。 这地方虽然曲折蜿蜒,但路都是相通的,所以碰到并不奇怪。 幸好她脚步很轻,离他仍有一段距离。 苏晚晴蹲在石壁后,见三人会合,脸色均不是很好,便知道他们没有找到鲲鹏。 “轰——” 洞穴在震动! 不对,应该是在移动! 她及时退出,防止被他们撞见。 刚出来,便见一只类似鲸的巨物在撞击岩穴。 “咚——” 礁石、岩壁开始脱落。 苏晚晴想跳水,奈何此物太过庞然,几乎占据她整片视野,根本无处下脚。 “鲲鹏?”她低语道。 这东西在水里实在太强悍,她无从下手,只好蹲在一旁的暗处,伺机而动。 桑颜他们很快就出来了,如她所想,水底下硕大无朋的家伙,果真是鲲鹏。 以她一人之力,想收服这条鲲太难,且把这机会让给三人。 届时,她再出手,或恐要容易些。 桑颜喊道:“列阵!” 三人施展法术,掐印念诀,一呵而就。 同为列阵,却和天机门那几位有着天壤之别。 蓝色的光芒越聚越多,朝水面铺贴而下,紧紧包裹住鲲的身躯。 那巨物也不是吃素的,灵活一转,尾巴横扫,直接将整座岩穴掀翻。 苏晚晴不会游泳,完全是凭借灵力在水里活动。 河里很黑,她施展法力,身体在水里发出淡淡金光。 鲲看见她,吐出一个泡泡,朝她凶涌地滚来。 苏晚晴一心不能二用,身法敏捷躲开的同时,呛了好几口水。 差点没把自己淹死。 她在水里始终是劣势,得快点找到出口,不然今天得折在浒河。 桑颜三人跌入河中,自然也看见了她。 不过此时大伙都在水里,且一片漆黑,若不是她施展灵力发出光芒,根本无人注意到她。 她穿着男装,这些年相貌终归有所变化,三人心思全用在对付鲲,只觉她有点眼熟,却未去细想她是谁。 苏晚晴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趁他们没功夫搭理她,转身用狗刨式的泳技跑了。 她找了一圈,没找到出口。 三人在水里来去自由,与在陆地没什么区别。 特别是桑颜,水里的她比在陆地更为厉害。 相比之下,黑袍和瑶珠就不行了。 黑袍是雪狼,不如蛟龙矫捷。 瑶珠则是魔修,和二人更没有可比性。 就当苏晚晴找不到出口,在水里看戏时,那鲲气势恢宏地向她撞来。 它速度太快,根本躲不了。 苏晚晴只好狗刨着往下坠,当它冲来的瞬间,她一个回旋,施出全部灵力坐在鲲背上。 好险,若不是一鼓作气,不留余地的释放出全部灵力,怕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因祸得福,坐在鲲身上,她和这凶兽一同逃了出来。 “哗——” 破水而出的同时,鲲化为大鹏,掠过河面,展翅高飞。 鹏越飞越高,一会往左,一会向下,一会转弯,想将她甩飞出去,苏晚晴召唤剑河,御剑而行,与它赛跑。 她凝聚灵力,渡在鹏的背上,助它一臂之力。 苏晚晴低喝道:“飞快点,不然待会变烤鸭!” 鹏见她似乎没有恶意,“啾”的一声,发出鸟鸣,飞云掣电间,隐没于空。 在空中绕行一圈,衣裳在灵力的运行下,早已干透。 等她落地,三道身影跃至她面前。 桑颜拧起细眉,良久似乎不敢相信找了百年的人,居然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人眼前。 她惊诧道:“是你!” 很快,其他两人也反应过来。 苏晚晴一身云水男装,俊美绝伦,胸缠得像块平砖,与昔日艳丽的模样迥乎不同。 因此,刚开始只觉她眼熟,根本没想到是她,更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儿。 “小白花,好久不见!” 黑袍黑着一张脸,她把尊上害得那么惨,他可没功夫和她瞎扯,只道:“尊上对你掏心掏肺,你却一再破坏他的好事,实在该死!” 掏心掏肺? 监视她,把她关进虿盆,在泉池中凌辱,践踏她的自尊,他管这叫掏心掏肺? 不过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罢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设若她从了百里长月,新鲜感一过,被弃若敝履是迟早的事。 身体欲望要来的爱,终究不会长久。 苏晚晴启唇讥诮道:“好事?魔神能做什么好事,我劝你们趁早弃恶从善,免得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三人闻言,面色一沉,皆是想刀了她。 桑颜道:“小白花,你既放走了鲲鹏,就把幽冥戒交出来吧。”她停顿了一瞬,面色有一丝祈求的意味,“尊上,情况非常不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苏晚晴身子一怔,表情有些僵硬,瞳孔微微放大,不过刹那恢复原状。 她冷笑道:“是吗?” “那他怎么还没死呢?” 言罢,双头长剑一出,剑风朝三人斩去,神器震天的刀鸣,划破虚空,誓要将人撕碎一般。 三人纷纷结印挡下,强烈的金光遮住视线。 待激荡的光芒散去,苏晚晴已然不知去向。 第191章 合理怀疑 苏晚晴没有跑远,只是藏在浒河周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果然,片刻后,桑颜几人没有意外地走了。 在没找到古一莲之前,她不会先走。 沿着浒河寻了一圈,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找到了刚爬出水面的沉晏几人。 沉晏率先问道:“莲呢?” 她摇头不语,看来他们没在一起。 会不会还在水底下没找到出口? 苏晚晴看了眼平静的河面,低沉道:“我下去找她!” “我和你一起。”青年绷着一张脸,语调带着焦急。 “哗——” “呸——” 古一莲从水中冒出,齐腰的长发被她甩到肩后,嘴巴里还挂着两根草。 “不用找了,我在这儿!” 水底漆黑,难辨方向,她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游,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被水草给缠住。 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 差点死在魔修手里不说,连水草都来欺负她。 苏晚晴上前把人扶上岸,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一道强劲的力量撞开,她揉着肩胛,疼得呲牙。 转头,便见沈晏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少女,旋即一把抱住,“太好了,你没事。” 她眯了眯眼,看上去一身正气,行事沉稳的男人,也会慌神。 看古一莲这个震惊的表情,约莫是不知道她大师兄的情义。 古一莲挣脱开人的拥抱,“大师兄,我没事!” 她并未察觉沉晏不妥之处,只当是同门情谊,害怕自个死了,他回去不好交代。 届时,损了自己声誉。 毕竟来时,他踌躇满志,还向掌门承诺,会一个不落的将他们带回,绝不会让师兄妹们受伤。 古一莲凝神施法,湿漉漉的衣裳立马干透。 “我们快走,底下不止有妖怪,还有魔族的人。” “什么!”几人惊呼道。 她简明扼要道:“底下有三个魔修大能,我们不是对手,得回去搬救兵。” 那两个瘦高的青年道:“有大师兄在怕什么?” 古一莲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自信,“那三人很厉害,就算是十个大师兄也不是对手。” 这话落在沉晏耳中,竟生出几分不悦,可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魔族一向强悍,她这么说,应当是见识过了魔修的本领。 他眉下泛起涟漪,关心道:“你和他们交手了?你真的没事吗?” 少女摇头,“我修为平平,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不过是使了点小计,逃了出来。” 闻言,青年颔首,面容多了份冷峻。 “那现在该怎么办?”六师兄问。 现在知道害怕了,古一莲撇过头,懒得理他。 沉晏凛声说:“先回仙门。” “水底的妖怪怎么办?” 三师兄说:“是啊,现在回仙门多丢人啊,传出去我们天机门的脸往哪搁?” 站在一旁的师姐却道:“命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另一个师姐赞同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几人争执起来,苏晚晴想说话都插不进嘴。 待场面稍微安静下来后,她举手,清清嗓道:“那个,水底的妖怪和魔修已经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话音刚落,六人齐齐向她看去。 六师兄质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她胡扯道。 “那怎么不早说!” 害他们在此争辩不休,怎么看都觉得她是故意的。 “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搞不好和那三个魔修是一伙的!” 三师兄和六师兄早就看她不惯,此刻欲意借题发挥。 她身份敏感,古一莲一听,像是铁锅里的油,一碰水就炸,“你们两个在胡说些什么,没有证据就敢随便污蔑人!” 三师兄眼中闪着精光,“胡说?她来路不明,身份不晓,姓名不知,怎么就不能怀疑了?” 六师兄附和道:“师兄说得是,师妹莫要被人骗了。” 他走到苏晚晴面前,高出她一个头不止,睨了她一眼,说:“我们都没有见过妖怪和魔修,偏只有她见过,大伙不觉得奇怪吗?” 古一莲怒道:“有什么好奇怪的,魔修我也看见了,难不成师兄怀疑我是魔族奸细?” 六师兄道:“此言差矣,你使计才从魔修手底下逃脱,而她......” 他指着苏晚晴,说:“师妹说过,那三个魔修就是十个大师兄也不是对手,既如此了得,怎么会发现不了她?” “以我之见,不是她看到妖怪和魔修走了,而是他们本就是同伙!” 言罢,本来摇摆不定的两个师姐,在他发言后,皆是紧绷面孔,戒备地盯着苏晚晴。 “你放屁!” 古一莲着急地想去解释,可又担心越描越黑,情急之下拉住沉晏的手,语调不由软糯,“大师兄,她不是,她和我,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相识了,不会的......” 她言语慌乱,吐字不清,越是想证明什么,就越说不清楚。 六师兄步步紧逼,“你说你们自小相识,青梅竹马,那她应该也是夜郎城的人咯,既如此又为何隐瞒身份?” 夜郎城不过末位小城,有什么可隐瞒的,就算不是魔族同伙,八成是在夜郎城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否则,何须隐瞒身份。 这次,一定要将她真面目扒下。 古一莲彻底没辙,她根本不可能告诉他们她是曾经苏家的大小姐。 她下意识的去看苏晚晴,发现这人像个局外人一样,竟没有丝毫慌张。 且......她好像在发呆! 没法子,只好抬眸去求助大师兄。 沉晏在听到“青梅竹马”四个字时,直接撂挑子不想管,可到底是舍不得面前的人受委屈。 他厉声道:“身为修行之人,岂能空口白话诬陷人。” “大师兄,我这是合理怀疑。” 沉晏不惯他的臭毛病,只道:“回仙门后,你们两个自行去领罚。” 六师兄还想辩驳,及时被三师兄拉住。 沉晏为人正直古板,多说无益,只会加大惩戒力度。 古一莲悬着的心落下,差点喜极而泣,若不是大师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圆下去了。 沉晏说:“苏医师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苏晚晴勾起半唇,“说什么?” 刚刚吵得她头疼,压根不想解释。 第192章 百里长月,你真可怜! 她太过平静,一点也没有被人诬陷后的气恼之色。 实在不像个正常人,若她真与魔族有干系,万不可轻易放过。 “你就不想自证一下清白?” 闻言,苏晚晴反问:“我为什么要自证?” 她忽然朝将将污蔑她的两人看去,漫不经心道:“以我多年行医经验来看,二位有隐疾在身,需好好在家静养才是。” “下次抓妖这种危险的事,还是不要来得好。” 几人愣了一下,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与刚刚剑拔弩张的场面,形成鲜明对比。 变化太快,几人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 古一莲傻傻地问:“三师兄和六师兄得了什么病?” 有人捧场,苏晚晴演得更加逼真了。 她左右踱步,似乎在纠结该不该说。 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单看这架势,便搞得两个瘦高的男人,提心吊胆。 三师兄道:“装神弄鬼!” 她不予理会,摇摇头,牛头不对马嘴,说:“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苏晚晴不说,更加勾起了六人的好奇心,一路跟在她身后,不停地追问着。 特别是古一莲,满是期许的眼神紧盯着她不放。 她靠近,附在她耳畔,刚准备说话,便被一道力扯了去。 抬头,对上一双汹汹的目光,沉晏没好气地道:“要说就大声说出来,干嘛只告诉她一人。” 青年站在两人中间,环臂审视于她。 苏晚晴懒得戳穿他哪点小心思。 “你是他们的师兄,告诉你也无妨。” 她眸光幽深,戏谑地回头扫了二人一眼,说:“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以后想结婚生子......很难。” 六人一头雾水,皆是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三师兄和六师兄,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盘旋在二人头顶。 开口阻止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苏晚晴颇有一种大师风范,只道:“我行医八十余载,不用把脉,就知道你们二人肾虚脾虚,不能人道。” 四人发出低呼,同时转头看向那两位“病人”。 三师兄指着她道:“你竟敢污蔑天机门的仙人!” 苏晚晴无辜道:“我怎么敢。”她语气放低,“实话实说而已。” 二人面红耳赤,拔剑就要朝她刺去。 她不急不慢躲避攻击,天机门专攻心法,剑法还得看少阳。 是以,二人的剑意并不强,很轻巧就能躲过。 三师兄提剑,低喝道:“你分明是对刚才的事怀恨在心,所以故意歪曲事实。” 苏晚晴翻身,踩在他的剑刃,环臂道:“是真是假,脱裤子验验不就知道了。” “你!” 她足尖踢在两人胸口,稳稳落地,“我一个医师有必要骗人吗?” “脱裤子验货,自证清白的机会你们不要,还说自己没病?明明就不能人道,还不让人说!” 三人打闹了一会儿,苏晚晴跑得比兔子还快,杀不了她不说,还被她戏弄了一番。 到了这一刻,再看不出她是报复,沉晏算是白活了几千岁。 此人睚呲必报,表面平静如水,实则暗藏激涌,她修为从头到尾都没外露过,但有一点他知道,她没有修出仙髓! 可即便如此,亦是将两个师弟耍得团团转。 沉晏抬袖,仙人实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轰——” 狂风如闪电,将三人弹飞。 青年目光锐利,透着寒光,“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苏晚晴翻了两个跟斗,才不至于狼狈的趴在地上。 “没事吧。”古一莲拉着她的手道。 她颔首,定定望了眼沉晏,心里多了份考量。 仙人实力,当真霸道。 他的境界要高出优琴一头,若是和他对战,有神剑在手,怕是也只能打个平手。 一境差之万里,更何况她这种连仙髓都没修出来的人。 想要杀优琴不难,想顺利进入云泽,再逃出来......很难。 她必须修出仙髓,做足两手准备。 当他们走下高高的山坡,一片月光清亮洒下。 浒河没有了妖怪,村名开始了捕鱼为生的日子。 为了感谢他们为民除害,送来了很多新鲜肥美的鱼。 数十桶活鱼堆在客栈外,六人却不敢收。 妖怪不是他们收服的,自然受不起这恩惠。 奈何无论怎么解释,村民仍然坚持已见,一桶桶鱼就没断过。 沉晏吩咐道:“提去放生。” 村名送鱼,他们放生,就这样持续了七日。 苏晚晴挑了条最肥的鱼送去后厨,叫掌厨的师傅烧了一道香辣鱼。 趁人放生的功夫,她一个人在房里吃了两碗饭。 鱼肉辣中带着鲜甜,不到半刻,盘中只剩下一副鱼骨残骸。 他们不吃,是因为没抓到妖怪,不想占人便宜。 无功不受禄,没有办成事,却平白接受馈赠,对修行之人来说,是大忌。 苏晚晴拍着胀鼓鼓的肚皮,怎么遭鲲鹏也是她放走的,吃村民一条鱼不算过分。 她住在客栈三楼的位置,打开窗,下面就是一条西湖,湖对面是集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烟火味浓厚。 茶余饭饱,不出去散散步,怎么能行。 当她准备关窗下楼时,四道熟悉的身影,闯进她的视野。 湖对面的桥上,不正是桑颜和黑袍吗! 二人一左一右,伫立在一位清瘦的男人身侧。 瑶珠则站在四轮木椅后,推动着方向。 男人坐在四轮木椅上,低着头,看不清样貌。 即便隔着一段虚空,人影模糊,她也能认出此人是谁。 百里长月! 桑颜没有夸大,他情况确实糟糕。 没有幽冥戒,他身上的伤轻易好不了。 噬魂钉的蚀骨之痛,心脏又被神剑捅了三刀。 无法力的情况下,他竟仅凭一副凡人之躯坚持到现在,当真是不可思议。 尽管这般,坐在轮椅上的他,依旧保持着王者姿态。 苏晚晴望着那抹身影,他身形瘦弱,宽松的衣袍在秋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淡淡的雾罩住,叫人看得并不真切。 她不知道一个魔神,怎么那么爱穿浅色的衣裳。 本就病怏怏的,此时穿着一身晓灰长袍,看上去更加脆弱,清冷的破碎感,竟令她生出几分负疚。 她在内心略略沉吟:百里长月,你真可怜。 第193章 期待见面 秋风渐冷,余光从窗棂透进,昏暗的屋子多了一份生气。 “尊上......” 桑颜颔首,沉默了一会儿,仍是不敢将剩下的话说完。 “又跑了?”百里长月垂下的眸子抬起。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他披了件白色外衣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眉宇间氤氲病气,眼尾带着诡异的红,与这身病态格格不入,看上去异常妖冶。 忽地,他竟低低笑了起来。 椅子随心而动,碾过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桑颜只觉这声音,传进耳中,像座大山压在她心头,直叫人呼吸不畅。 这轮椅是由灵木制作而成,取名为四轮战车,不用牛马,无须人推,无风自动,可跟随心意行动。 没有幽冥戒,尊上不肯吃药,也不肯将噬魂钉拔出,百年的侵蚀,他那条右腿早就废了,根本走不了路。 加之被神剑所捅的窟窿,没有法力护体,即使好了,每到半夜,心脏那处疤便会痛至天明。 小白花,这个玩笑开得着实太大。 不都说人心是肉长的吗? 她是人,不是妖魔,怎会如此狠心。 追随尊上几万年,还从未瞧过他这般在乎一个女人。 骂也不是,打也不是,连“杀“这个字眼,均是在极度气恼时放的狠话。 尊上爱惨了小白花。 魔神的爱太过强势,与他这个人一样,享用绝对的掌控、占有、诚服欲,想将主导权牢牢握在手里。 小白花是个有主见的人,与尊上这种强势的男人在一块,不会低头、退让,长此以往,不过是互相折磨。 “既然她放跑了鲲鹏,那就由她来替代鲲鹏,解除本座身上的封印。” 说话间,他指尖下意识去摩挲食指骨节,那里曾是戴幽冥戒的地方。 诸神用九阴台的龙心,合力将他封印五万年之久,原本再过百年,封印就可自行瓦解。 而今,百年期限已过,他的封印竟纹丝未动,让他徒生一股不详之感。 若有幽冥戒在手,现在正是封印薄弱之时,倘能使用他的三成法力,或许能将九阴台的龙心逼出体外。 遗憾的是,幽冥戒不在他手上。 听闻,北冥鲲鹏一族,其兽丹能腐蚀世间万物。 他金身不死不灭,却也惧怕此物,那种痛是噬魂钉的百倍,倘使服下,说不定能侵蚀掉龙心。 九阴台乃太古创世之神烛龙所化,这小小的兽丹,也许根本无用,还会让他白白痛一场。 尽管机会渺茫,他亦愿意一试。 百年时光,他厌倦每日呈报而来的消息。 上天入地,九荒好似从来没有苏晚晴这号人一样。 他甚至后怕,生出悔意,不该和她办那场婚礼,他怕因魔后的身份,苏晚晴被仙人追杀,死在他不知道的某一处地方。 假诺不是桑颜提醒,幽冥戒里的妖气,没几个人仙人能对付得了,他甚至都想去忘川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她亡魂。 如今人出现了,就不会再让她有逃跑的机会。 脚步声传来,黑袍和瑶珠一前一后进屋,施礼作揖道:“尊上。” 黑袍道:“苏晚晴女扮男装和天机门的人混在一起,此次来天启城的目的,是为了去浒河抓妖,还附近村民一个太平。” “她这些年在天机门?” 话刚出口,他便否决了这一想法。 这些年,九荒翻遍,五大仙门他也没有放过,皆是没有她半点消息。 以她的性子,若是要逃,便不会连累外人,就如同夜郎城苏家,为了不牵连他们,竟自请把名字从族谱中划去。 且经秋梨一事,她不可能再投身仙门。 现时,为何突然又和仙门中人扯到了一起! 对于他的疑问,黑袍立马给了答案。 关于那个臭女人的事,黑袍面无表情道:“夜郎城先城主的女儿古一莲,与她是旧识,听说是半路遇到,这才一同去了浒河抓妖。” “古,一,莲。”他沉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名姓。 有了软肋,逃到哪都是囚笼。 百里长月目光骤然变冷,“把她抓来,吾要活的!” “是!” 须臾,他似一阵风,消失不见, 百里长月驱动轮椅来到窗棂处,修长的手掌推开窗户,人间烟火声立时传入房内。 他俯视楼下上百蜉蝣,语气充满期待,“苏晚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远在城外的苏晚晴,足足打了五个喷嚏才停下。 她疑惑道:“不会是受凉了吧?” 从浒河底下出来,已有十日,现在才受风寒,这身体是不是过于慢热了些。 抬手覆在额头,温度正常,不像是受凉。 估摸着是古一莲在背后偷偷骂她。 她留了一张纸条就走了,甚至都没有向她亲自告别。 没法子,魔神来了,还带着四个得力干将,不跑,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何况,如今和她有瓜葛并不是一件好事,她不想牵连任何无辜之人的性命。 之前川祁骗她说魔神率兵攻打青丘,她之所以会折回救狐姥,最大的原因便是百里长月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 幽冥戒尚在她手,他一介凡人之躯,受了这么重的伤,单凭桑颜和黑袍,根本不足以攻下青丘。 青丘不仅有神狐的血脉,还聚集了各路妖怪大能,纵使他有幽冥戒在手,胜算不过五六分,更何况没有法力。 川祁不知里面缘由,故此谎话落洞百出,诓骗不了她。 如今遥遥一看,百里长月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样,没有幽冥戒,他过得比昔日在夜郎城苏家还惨。 也不晓得什么原因,他封印竟未解除。 不过,于她而言,是件好事。 她有更多的时间去修出仙髓。 苏晚晴此时在天启城外围,还未彻底离开。 她没有御剑,也不怕黑袍几人追来。 这一百年,无论怎么修炼,她能比得过所有人,却比不过百里长月手底下这两人。 黑袍和桑颜,是跟随了魔神几万年的大妖。 她满打满算,不过一百三十岁,怎么会是这些妖魔的对手。 好在,她有自知之明,对自己了解的够彻底,修炼时加强了逃跑的技能。 如今他们二人,轻易抓不了她。 第194章 兜兜转转 秋老虎,秋老虎,白天热得像狗,晚上冷得打颤。 傍晚时分,苏晚晴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找了一间小破屋休憩。 天黑尽时,她才费力的生好火。 她对水火系的法术一窍不通,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法:钻木取火! 有时候她在想,自己什么都不会,到底是怎么修炼到这番境界的。 想了很多次,最后以天赋结束。 或许,她真的是天赋异禀吧。 本以为在云泽能修习法术,没想到全靠自己在沧阅阁看书摸索。 早知如此,多读书便是,还去劳什子仙门。 “轰隆——” 一道闪电劈下,绚丽的蓝光刹那间点亮破败的木屋,不过一瞬,恢复黑暗。 天空阴沉,乌云翻腾,应当是有一场大雨要落下。 一连几声雷鸣后,下起了倾盆大雨,摇摇欲坠的门窗,“呼啦啦”扇动、碰撞着。 雨势太大,斜雨吹进屋内,令她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夜,破败的屋,门窗散架,风雨飘摇。 苏晚晴小女生心态,脑子里登时胡思乱想,换作从前她相信科学,现在......既有神明,怎么会没有鬼。 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修炼之人怕鬼,说出去笑死人。 为了静心,她开始打坐,进行忘我的修炼,以此转移注意力。 “砰——” 门被外力击成两半。 苏晚晴猛地睁开眼,火光舞动下。 一个浑身湿漉,高大的人影立在门前,闪电划过,男人脸色发青如同鬼魅,光晕将他影子拉得非长。 见此,苏晚晴差点跳脚,失声大叫。 越是害怕,她越出奇的冷静。 或是,觉得他不像鬼,只是一个被淋湿的落汤鸡。 男人阔步到她跟前,离得近了,苏晚晴才看清他是谁。 “沉晏?”她惊呼道。 他什么会在这儿? 显然,他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青年面部冷峻,五官正气,水珠从他高挺的鼻梁滑下,剑一般的眉毛,此时更具怒气。 他一把扯起人的身子,凛声道:“跟我走!” 苏晚晴内心突然不安起来,艰涩开口问:“出了什么事?” 古一莲出事了! “师妹出事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心底的疑问与他的话语重合。 她声调轻微,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谁抓的她?” 沉晏松开她的手,凝起高高的眉峰,他方才只道师妹出事,并未说她被人抓了。 她是如何知晓的? 还是说......她真如三师弟和六师弟所言,与魔族朋比为奸,沆瀣一气! 思及此,沉晏卡住她的下颚,“说,你是谁?与魔族到底有什么关连!” 他这般问,她心下了然,多半是被桑颜二人抓了,想以此来逼她现身。 苏晚晴并未挣扎,也未还手,指了指他的手,示意他放开对自己的钳制。 沉晏把她脸甩到一边,扬声说:“我不管你和魔族有什么关系,若是师妹少一根汗毛,我第一个杀了你。” 她轻揉下颌,这人手劲真大,下巴差点就脱臼了。 “走吧。” 青年表情透出一丝茫然。 真是个傻子,她调笑道:“怎么,不打算救你的小师妹了?” 雨势变小,偶有几道惊雷闪过。 见人未跟上,苏晚晴转身,疑惑道:“又怎么了?” 墨色的黑云压顶,风呼呼地吹。 “他们要用你交换。” 他似乎在跟自己较劲,神色十分复杂。 “那你是打算不救了吗?” 闻言,沉晏瞳孔放大,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坚定道:“当然要救。” 苏晚晴吐槽道:“那就快走,别拖拖拉拉的。” 看她这么爽快,总觉怪异。 前路生死不明,她却临危不惧,真是个怪人,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像似笃定她会来一般。 府邸门口,两座石狮雕刻得极为威武壮健,雄狮踩着绣球,傲视群雄。 苏晚晴无语,这人到哪都摆阔,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在天启城。 “小白花,又见面了。”桑颜向她打招呼道。 她没闲功夫跟人叙旧,只道:“古一莲呢?” 桑颜做了个请的姿势,“进来说。” 红漆漆的大门,配上萧瑟的秋风,令她生出逃跑的想法。 绕来绕去,兜兜转转还是要面对那个狗男人。 死瘟神,就不能找其他人霍霍吗? 非得逮住她一个人不放! 苏晚晴迈着犹如千斤的步伐,不紧不慢地上完台阶,无奈道:“带路吧。” 沉晏还想再跟上,被一旁的黑袍拦住,“你可以走了!” “人已带到,放了我师妹!” 黑袍漠然道:“放不放人,不是你我说了算。” 青年灵气倏尔大涨,“你什么意思!” 他一字一句道:“字面上的意思。” 随即,不再与人废话,手腕一转,妖气强势划过青年胸膛。 虽及时避开,仍是飞掠了一大段距离,才堪堪停住。 沉晏一颗心跌入谷底,敌我差距太大,他不单救不出师妹,还把另一个无辜的人送入虎口。 她看了一会儿,仙人实力伤不了黑袍。 桑颜欲拉她往前走,她拂开人的手,扬声道:“沉晏师兄,你快回去吧,有我在,古一莲不会有事!” “你若不珍惜你这条命,等你死了,古一莲出来后便会与其他人成婚生子,你甘心吗?” 言罢,青年攥紧拳头,心中涌上一阵难言的痛意,自是不甘的。 在天机门,他是众人的榜样,皆夸他是天纵奇才,方今到了外面的天地,才觉天高地迥,比他厉害的不乏其人。 师弟他们已回仙门,将此时禀告掌门。 不出两日,定会派人前来相助。 他看了眼苏晚晴,痛定思痛,“你自己小心!” 虽不清楚魔修为何一定要她来交换师妹,但他知道,落入魔族手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即便那个红衣女亲昵地同她打招呼,沉晏也断不会因为这一点,就轻易打消她不会伤害苏晚晴的疑虑。 他有些自行惭愧,不敢再去看少年,转身抬脚离去。 桑颜勾起红唇,“别耽误时间了,终归要见面的不是吗?” 苏晚晴哦豁一声,内心那点小九九被人勘破。 第195章 心软个屁 屋内,房门大开,里面一片黢黑,苏晚晴在台阶处停住,转头问:“有灯吗?” 经历几万年光阴,桑颜修出的容貌极为好看,媚笑道:“没有。” 旋即,手掌落在她腰上,登时一股力将她送进房内。 她缓缓稳住身子,回头想出去,迎来的却是“砰”的一声,门距离她鼻子只一寸的位置,差点就破相了。 罢了,反正现下左右是出不去的。 苏晚晴摸黑而行,忽然撞到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好在及时扶住案桌,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刚进来时,视野一下变黑,现在适应过后,眼睛倒是能看清东西了。 这主屋着实大,横厅约莫有十米开间,在下界来说是很好的府邸了,价值起码百两银子以上。 她走得很慢,主要是不想见到瘟神。 终,还是见了。 他背对她坐在轮椅上,身姿挺拔,一头墨发半绾着,其余披在身后。 这样挺好,至少不用面对面,眼不见为净。 刚这样想,他便转动轮椅正对着她。 尽管视线昏暗,苏晚晴依旧能看清他的脸,甚至比任何时候都看得清楚。 他整个人透着病弱,苍白的面容在黑夜中,泛出清冷的凉薄之色,仍是白衣加身。 除了在魔界,他衣裳几乎是以浅色为主。 百里长月摊开手,眼神冷然,“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不知怎的,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心中一阵憋闷,只道:“古一莲呢?” “你就不问问,吾这百年是如何过来的?” 苏晚晴别过头,冷硬道:“我不想知道!” 他神情渐渐阴沉,语气却格外平静,“夫人还真是狠心。” 苏晚晴在听到“夫人”二字,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 “夫人既不想知道,那不若吾问问夫人,这些年......去了哪,遇到了什么人,心怎会变得这样野,不知道回家......” 回家? 她直视于他,“因为你,我早就没家了!”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只能四海为家。 不想再与他闲扯,厉声道:“废话少说,幽冥戒我不可能给你......但,古一莲我救定了!” 百里长月依旧沉浸在他的世界里,既不回话,也不提要求。 自顾自说:“吾真的很想你。” “回来了,就别走了,安心留下吧。” 闻言,苏晚晴只觉他有病,听不懂人话吗? 她问东,他答西。 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率,苏晚晴觉得和他交谈十分费劲。 这次,她没有再说话,看他究竟想耍什么把戏。 谁知,他竟也装起了哑巴。 良久,百里长月冲她招手,“过来。”深邃的眼眸温柔似水,宛若旋涡让人不忍拒绝。 偏偏苏晚晴避如蛇蝎,没有上前,反而皱起眉头,倒退了一步。 她的拒绝太过明显,即便在如此黑暗的密闭空间里,他也能察觉得到。 没有幽冥戒,他五感仍旧敏锐。 四轮战车他使得行云流水,顷刻间便将人拉入怀中。 苏晚晴一个不慎,跌坐在他腿上,想从他身上起开,没想到被他钳制住腰,动不得半分。 他没有法力,两人用的不过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较量。 本想用灵气将人掀翻在地,可......她心软了。 苏晚晴坐在他腿上,却不敢太用力,人是悬着劲的。 原因是她能感受到这双腿很瘦,无二两肉,说是只剩一副骨头也不为过。 她手撑在他的胸膛,结实归结实,可她仍是能透过衣物,摸到皮下的骨头。 瘦骨嶙峋的身子,不用法术,便是只用蛮力揍他一顿,都能断他好几根肋骨。 往常这般,早挨耳光了。 这次却没有,百里长月目光复杂冷冷地盯着她,岂料这人不收敛,一只小手到处煽风点火。 不待他多想,下巴便被她挑起。 苏晚晴阴阳怪气来了一句,“瘦得跟鬼一样,阎罗城闹饥荒吗?” 他打趣道:“心疼了?” 松开他的下巴,挥下一道灵力,顺利脱身。 她一身男装,站得笔直,俯视着他道:“百里长月,你真可怜!” 男人喉结滚动,此时此刻百倍的戾气升腾而上,不足片刻,又压了回去。 可怜,她不就是吃这一套吗? 对宋皓轩也好,擎羽也罢,以至小小一个丫鬟,只要他们需要她,她便会奋不顾身去到他们身边,去支援,去救助。 何以到他这里,只剩寥寥几字,且皆是讥笑讽刺之词,活该,可怜,去死......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她这般恨,这般逃,这般怨。 百里长月勾唇,自嘲道:“全天下人,恐怕只有你觉得本座可怜。” 他抬眸,静静地瞧着人,说:“没有幽冥戒,古一莲必死。” 狗男人,终于进入正题了! “幽冥戒,没门儿。”苏晚晴推开窗,月光泻进屋内,顿时亮堂不少,她背靠窗,慵懒道:“换一个我能办到的。” 他突然来了兴致,百年不见,她还是这么倔。 来了他的地盘,还学不乖。 “苏晚晴,你若是肯认错,本座不计较你捅的那三刀,也可以原谅你偷走吾的幽冥戒,以及这百年来,噬魂钉的蚀骨之痛。” 屋子里没有灯,唯一的光是天上月。 光辉印在他面庞,苏晚晴忽然看清他那双蕴藏危险的黑眸。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直接跳窗而逃。 还是晚了一步,剑河未出,身先死。 院子里的阵法为她而设,黑色的魔阵,压得人喘不过气,她半跪在地,召唤出剑河,不料才握在掌心片刻,又退回了灵海。 这是什么阵法,如此诡异。 百里长月驱动轮椅,不疾不徐地从房里出来。 “束灵阵,专门用来对付你这种不听话的人。” 束灵阵,魔界大能专为仙人,以及拥有神兵利器之人创设,此阵开启,即便是上仙来了也得闷声吃大亏。 苏晚晴不过一介凡人,竟享受了上仙才配有的待遇。 还真是让他煞费苦心了! 她真后悔,刚刚心软个屁,就应该一刀捅死他算了,心慈手软乃兵家大忌! 第196章 略施小惩 苏晚晴有时候无情得很,有时候又会因为一丁点小事心软。 见人愤恨出水的样子,他玩味一笑,大发善心道:“肯认错了吗?” 她脑袋嗡嗡作响,见不得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死相! 认错?错你大爷,若不是他金身不死不灭,苏晚晴早就为民除害了。 “不认错吗?那就要接受惩罚,你在本座身上捅了三刀,窟窿成疤,没有法力压制,每半夜便会痛至天明。” 他说这话时,眸中尽是淡然,好像痛的不是自己一样。 百里长月猛地弯下腰,细密的冷汗冒出额头,手指蜷紧心脏的位置,继而疯魔地捶击,以此来抵消那道痛意。 苏晚晴没察觉,她此刻也很不好受,站在束灵阵中,有好几股拉力在撕扯她的身子,不痛,却让她心焦。 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消退。 她盘腿而坐,想运气,奈何丹田刺痛难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认错便认错,等得了机会,整不死他! “你......”话未说完,就被眼前的男人惊住。 百里长月胸膛浸出一片血迹,白衣顷刻间染成刺目的红色。 纵然这般,他手上的动作亦未曾停下,握拳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伤口处。 月辉下,那血像流不尽似的,源源不断的激涌而出,血珠顺着他手腕滴落,从一滴一滴,变为断了线的水流。 真是个疯子! 男人垂下的眼帘抬起,微微撑起身,猩红的眼眸交织着烈火,他声音略哑,“你看,又痛了。” “你说,本座要怎么罚你......才能解吾的心头之恨。” 苏晚晴没有说话,怪异地望着他。 她脑海里迸发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人有病! “不用罚,我认错!”她半跪在地,一只手撑地,一只手支在膝盖上。 百里长月看了眼自己满手的血,将血抹在腿上,那里的布料一尘不染,用来擦手最适合不过。 擦干净手,靠在椅背,斜睨着她道:“你不是真心的。” 真你妹! 面对这人,往日最好的耐性,此刻逐一崩塌。 她微不可察地深呼一口气,道:“真心的,比珍珠还真!我发誓!” 百年时间未见,她撒谎的技术又上一层。 现在连发誓这种话都敢说了。 他是魔神,没有忌讳,可她一介凡人,怎敢随意起誓。 百里长月好笑地看着她,“既然是真心认错,那就把诚意拿出来。” 她狐疑道:“什么?” “幽冥戒。” 苏晚晴想都不想,不假思索道:“不给!” 给了幽冥戒,九荒万物生灵能活吗?她还能活吗? 她不傻,魔神煞费苦心找她百年,不会只为那点情情爱爱,肯定还夹杂着恨。 最重要的是幽冥戒还在她手上,他封印未解的原因,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没有法力。 没有法力,震不开封印,又如何将体内的龙心取出呢? 是以,绝对不能把幽冥戒还给他! 以他凡人之躯,想破解封印,再等个几百年吧。 看他现在的惨样,苏晚晴就解气。 她目光一闪而过的狡猾之色,百里长月看得明晰。 为什么呢,看他这么惨,她就这么开心? 他声音一沉,“桑颜!” 红衣女人从外走来,不待人吩咐,她立马会意,施展妖力,注射在女子额间。 苏晚晴灵气减退,根本挡不住她的攻势。 “嘶——” 脑袋蜂鸣,灵海被妖力入侵,疼得她死去活来。 “快停下!”她近乎嘶哑道。 百里长月淡淡道:“幽冥戒。” 她咬牙坚持,这不是之前单纯的封印灵海。 而是要毁了她的灵海! 灵海破碎,那就真的修不出仙髓了。 偏偏这束灵阵太过厉害,上仙来了亦要折损半数修为,更何况是她。 “噗——” 为了不显狼狈,适才已经有好几口血被她咽下,此刻是真的忍不住吐了出来。 百里长月一双漆黑的眸,凝视着红衣女人,冷声道:“你没吃饭吗?” 闻言,桑颜其实是希望她能服软的,把幽冥戒交出,即使她捅了尊上三刀,让尊上受尽百年折磨。 可只要她肯说几句好听的,把人哄高兴了,自不用遭这番罪。 她妖力入侵比方才稍稍更凶猛了一些。 “啊——”苏晚晴躺在地面扭曲着身子,痛不欲生,只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头要炸了!刺激着她的神经,浑身冷汗不止,渐渐的,她视线开始模糊。 她在喊疼,百里长月心脏不由鼓动,结痂的血,泊泊地流。 “幽冥戒。”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能给,不能给,苏晚晴在心底默念,生怕这点疼就让自己缴械投降。 桑颜没有下死手,还是留有几分余地。 “停。” 听了命令,她立时停手。 妖气停下的一瞬,她四肢瘫软,平躺在地,从喉管里生生呛出几口血来,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男人抿唇,从靠背上缓缓俯身,把手支在腿上,一字一句道:“苏晚晴,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可怜。” 苏晚晴听罢,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她小看了魔神的报复心,此番逃不脱,也算是废了。 抬手摸了摸额头,不过轻轻触碰到,便疼得她全身发颤。 还好灵海没碎。 才在心底庆幸,那边坐在轮椅上的人,便道:“每日施刑,直到交出幽冥戒为止。” 听完这话,苏晚晴偏过头,又吐了一口血。 交还是不交! 她有点纠结,若现在交,她会死得痛快些,若不交,便会日日受妖气入侵灵海之痛。 换言之,一个早死,一个受尽折磨而死。 没报仇之前,她绝不能先死! 看出她的盘算,百里长月道:“她受什么刑,古一莲照旧。” 桑颜颔首,“是” “卑鄙!”苏晚晴咬住唇瓣道。 他欣然接受,这世上还有什么他没听过的谩骂。 “吾提醒你一句,刚刚那只是你偷盗幽冥戒的小惩罢了。”他语调转冷,“本座这一身伤痛,全拜你所赐,你想好怎么受罚了吗?” 苏晚晴注视着他,眼底惊现一抹慌乱。 骨鞭之刑! 第197章 恨意 转来转去,还是回到了阎罗城这个鬼地方。 苏晚晴抱着膝盖,屈腿靠墙而坐。 她脸蛋脏兮兮的,披头散发,那身云水男装早已黢黑。 从束灵阵昏迷,再辗转到阎罗城,她醒来便已在这地牢之中。 也不知古一莲怎么样了。 尝试过几次运用灵气,皆以失败告终。 “啪嗒——” 锁开了。 她小鹿似的水眸没有朝牢门看去。 百里长月驱使轮椅到人面前,居高俯瞰于她,雍容散漫道:“既然醒了,就施刑吧。” 闻言,她终于动了,抬头狠狠瞪他一眼,恨不得用眼神刀死他。 那气鼓鼓的模样,让他心宽下来,纵然克制住想放了她的冲动,却还是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本座再问你一遍,幽冥戒你交还是不交。” 在魔界,他换回了装束,玄金色长袍衬得他更加清隽贵气。 穿上这袭衣袍,竟遮掩了他瘦骨嶙嶙的缺点。 与百年前相比,他现在可真丑! 那份嫌恶之情,太过鲜明,很难让人忽视,他五指楔入肉里,深埋的戾气到底没忍住。 垂眸间,一把拽过她衣襟,堆砌的情绪,喷涌而出,“苏晚晴,吾劝你别作死。” 她不服地与人对视,以此想来赢得最后一点尊严。 “幽,冥,戒。”他近乎咬碎后槽牙,“交出来!” 他这副疯样,苏晚晴是害怕的,可不知怎的,越害怕她就越冷静,她蓦地笑了起来,“幽冥戒我早扔了,你别想找到!” 听罢,百里长月松手,明明该怒的,他却嗤笑出一声来。 清隽的面庞,带着病态的苍白,如墨的黑眸直勾勾的攫住她,“好,好得很!” 他斜睨桑颜,吩咐道:“去把古一莲给本座剁了......喂狗。” “你敢!” 这个死人,当真可恶。 百里长月道:“本座为什么不敢?” “不止他要死,你也罪责难逃!” 他淡漠道:“施刑。” 黑袍接过守卫递来的骨鞭,面上带着狠厉的暴虐。 她咽了口唾沫,瞳孔猛地一震,黑袍动手,一鞭下去她不得魂飞魄散! “害怕,就把幽冥戒交出来!” 百里长月在心底说服自己,最后,最后再给她一次机会。 没想到,这个蠢女人当真是倔,一句话不说,双手捏住袖口,做好了受刑的准备。 骨鞭下去的一瞬,带着强烈的阴风,她能感觉周身寒毛卓竖,尽数怨气朝她席卷而来。 强烈的死亡气息,令她动弹不得。 “啊!” 鞭上倒刺的骨尖,勾住她肉,生拉硬拽,凶狠扯下。 从肩的位置一路下滑到胸口,血肉外翻。 只一鞭,摧心剖肝。 苏晚晴趴倒在地,发出小兽般的低吼。 不愧是魔界人人闻风丧胆的刑法。 她不由忆起,当初宋皓轩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见她呜咽着,仍旧不肯求饶,百里长月侧头平静地看他一眼。 黑袍登时毛骨竦然。 很快,尊上的目光从他扫过,转瞬间重新看向趴在地面的女人。 百里长月问:“还要坚持吗?” “不给,打死我都不给你!”她咬紧牙齿道。 话音刚落。 她背部再度迎下一鞭,比方才还要重,还要狠! 她“哇”的一声,吐了好几口鲜血,似要把整个胃都呕出来。 百里长月闭了闭眼,面色愠怒,立时拉了下来,抬臂,慵懒地曲直几根手指,道:“去砍古一莲的一只手来。” 闻言,她忍住痛意,手肘撑地,往前爬行两步,伸手去摸他踏板上的玄色靴子,带着一丝破碎的祈求声,“不,要。” 百里长月看着她往日的气盛,娇俏圣洁的面孔,眼里的神采一点点熄灭。 不可遏抑地笑出了声,昔日夜郎城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竟会沦落成这副模样。 真是下贱,可笑,可恨。 “可是想清楚了?” 苏晚晴捏住他脚踝,没什么肉,只有骨头,不需要用太多力,便能轻而易举折断他的腿,让他永远变成一个瘸子。 可惜她没力气了。 她好疼,全身都疼,偏偏死不了,只能清醒的活着。 见人不言,坐在轮椅上的身子微微往前倾,弯腰挑起她的下巴,“说话!” 她一张脸,沾着灰色的印子,眉眼旖旎,唇瓣挂着血珠,一身男装别有一番韵味,可怜得紧,让人特别想欺负。 苏晚道:“我不能给你幽冥戒。” 说来说去,还是这句话,他早就听腻了。 松开她的下巴,直起身道:“先别砍手了......”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垂眸看着她,“人有十根手指,十根脚趾,每日剁一根,直到她交出幽冥戒为止。” “若还执意不交,那就先从小臂开始砍,小臂、手臂、小腿、大腿,其次眼、鼻、舌、耳,挖心剖肝,只要能吊着一口气,就继续砍,继续割。” 听罢,苏晚晴捂住耳朵,再也忍不住嘶声痛哭,眼泪纵横,近乎崩溃。 她呜咽道:“你这个恶魔!” 变态! 疯子! 恍恍惚惚间,视线模糊,她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血后,昏了过去。 骂得不错,他本来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底线,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她自找的! 百里长月俯瞰底下昏死过去的人,他从来没有像这般恨过。 年少时的悲恸,凄风苦雨的人生,他从前多恨啊,恨上苍的不公,恨神明的不怜悯。 此刻,他觉得都不及今日的恨意。 “尊上,还要去剁古一莲的手指吗?” 百里长月道:“不急。” 黑袍颔首,没抽死这个女人,当真是便宜她了。 当他暗暗叹息之际,身前传来一句令他胆颤的话。 “下去领罚,骨鞭之刑,二十。” 语毕,黑袍半晌未反应过来,有点不相信这受罚之人竟是自己。 他脸色铁青,异域的面庞冷硬了几分。 “是。” 旋即,退出了地牢。 百里长月睨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冷然的眉宇间多了一丝杀意,很浅很浅。 他眨了下眼,眼睑红得吓人,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一般。 这是......他的封印要解了? 第198章 欲破封印 地牢昏沉沉的,光从石壁透进,尘埃在空气中飞舞。 苏晚晴依旧是这套男装,久未沐浴,她脏得不成样子,身上的伤,没有丹药,一直愈合不了,无时无刻都在疼。 从那日受骨鞭之刑后,她就再也没见过百里长月。 她歪着身子,墙上刻了一小排“正”字,有些是她迷迷糊糊刻下的,也不知道时间对不对。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她很熟悉,送饭的来了。 地牢守卫看了眼未动的饭菜,见怪不怪,收起之前的碗筷,把新的吃食拿出,照常放在地面。 她捂着肩,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的走到牢门旁,忽地跪趴在地,虚弱道:“大哥,你知不知道古一莲在哪?” 守卫一身黑,冷酷无情,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走了。 阎澜寝殿,百里长月打坐修炼,连着一月,隐隐有破封印之感。 只是不知为何,每当他想运用魔气破开这道封印时,又消失无影了。 寻遍全身每一处器官、皮肤,血液的流动,皆是无果,好像这层封印从未出现过。 以封印之体修炼,难免精疲力竭。 他支起手,捏住鼻梁。 下面的人来报,苏晚晴作死,伤口未愈,又不肯进食,临近傍晚,去送饭的狱卒,发现她昏倒在地牢。 估摸着应该中午就昏了,身子烧得厉害。 闻言,百里长月眼皮都不抬一下,“找医师去看,只要不死就行了。” 等人走了,他才后知后觉感到心闷闷的疼。 他覆上胸膛,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不安之感盘踞在心头,久久不散。 玄度,要归位了! 纵然玄度和他皆为一体,可他太清楚了,没有人气味的魔神,是多么残酷无情。 归位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先杀了苏晚晴。 以她畴昔所作所为,想痛快的死,几乎不可能。 “怎么办?”他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百里长月很清楚,他在下界沾染了凡气,额间的魔神纹印生出了凡丝,这才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一旦封印解除,所沾凡气,所生凡丝,便会尽数被拔除干净。 这一刻,百里长月竟涌上几分惊骇。 他低沉道:“把古一莲带来!” 寝殿外的魔兵听见,行礼退下。 片刻,古一莲被押进屋,腿肚子一痛,下意识双腿跪在地上。 她抬眸,瞳孔骤然放大,惊呼道:“是你!” “大胆,竟敢对尊上无礼!” 寒刀架颈,她登时闭嘴,不敢多言。 无端被魔修抓到魔界,关了差不多一两个月的时间。 虽没受什么伤,但终归没有自由,无人说话,也不知道到底因何事被关,未知的事,最让人害怕。 说不定哪天她就死了。 魔界瘴气、煞气横行,好在她从小练就蛊毒之术,有蛊虫帮助,瘴气不是什么大问题。 “百里长月?”她疑惑道。 这人她认识,他不丑,尽管见过的次数不多,单凭这张脸,她也能立马想起。 百年前在夜郎城苏家,家戒大会上她见过此人,去苏家找苏晚儿时,她也碰到过。 像是想到什么,错愕道:“你是魔神?” 这么说来,魔神一直潜伏在夜郎城? 她蹙眉道:“苏晚儿呢!” 魔神和凡人女子大婚的事,流传至今。 只是,她没想到,新郎新娘这两人她都认识。 说是不惊诧是假的。 不禁在心中暗骂苏以纶一遍,这家伙去过魔界,也不说清楚,只草草向她解释几句,便把苏晚晴划出族谱了。 百里长月不喜聒噪,偏偏这女人从头至尾咋咋呼呼,劈里啪啦问了一堆问题。 谁是阶下囚都搞不清楚,分不清主次。 倘非不是还有点用,定然当场了结了她。 他长指按压在太阳穴,低喝道:“闭,嘴!” 古一莲懒洋洋地跪坐在地上,识趣地抿嘴。 “我问,你答,多说一句,我就剁你一根手指。” 闻言,少女左右手握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 百里长月拿着一黑一白的瓷瓶,放在案面,“这个还有印象吧?” 这不是她给苏晚儿的蛊吗? 怎么会在他这里?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算回答他了。 百里长月把玩着瓷瓶,问:“你这情蛊有没有用?” 当初她没有和苏晚儿一起去云泽,心中过意不去,便把情蛊留给她,以示赔罪。 那个时候,她并未讲这是什么,苏晚儿也只当是普通蛊毒,甚至从她当时表情来看,还觉得这东西十分鸡肋。 不愧是魔神,一眼便知这是情蛊。 古一莲对自己的蛊毒之术,一向有信心。 这是她花十年时间炼制而成,且放置得越久,就越厉害,和陈年美酒一个道理。 “有用,非常有用!” 得到答案,他似还不放心,追问道:“作用,弊端,一字不漏的说清楚。” 古一莲怪异的看他一眼,魔神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情蛊的作用,连弊端都不放过? 不会是想给苏晚儿下蛊吧? 难道是,苏晚儿不喜欢魔神,所以魔神要给她下蛊? 太震撼了,她像是得了八卦的土拨鼠,恨不得嚎两声。 见人一双眸子,忽闪着兴奋的光芒。 百里长月道:“把她舌头割了,用手写。” 怎的,无缘无故魔神就发了脾气? 古一莲不想当哑巴,急忙摆手道:“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说我说!” 她不敢再走神,老实道:“这精品蛊毒,是我耗费十年炼制而成,没想到苏晚儿竟然没用。” “魔神大人有所不知,我炼制的情蛊和酒一样,时间越久,效果越好......” 百里长月听得眼皮直跳,修长的指节蜷起,在案面敲击了两下,“说重点!” 她“哦”了一声,继续道:“如今我这蛊,经过百年光阴沉淀,九荒找不出第二个能与我齐平的情蛊。” 百里长月道:“拖下去,砍了。” 魔兵控住她的肩,反扣住她的手就要出去。 古一莲吓得怛然失色,不敢再堆砌废话,“我说话就这样,您别生气,我说重点,别杀我!” 听她一番话,百里长月只觉要少活几年,他脸庞阴郁,吐出一字,“说!” 第199章 情蛊 古一莲垂眸道:“黑白两粒药丸,黑男女白,服下后情蛊就算成功,无论哪一方受伤,另一方也会感同身受。” “种下情蛊,除非一方死,否则永不得解,且其中一方死,另一方也会受重创,不仅修为境界尽数折半,连寿元也会下跌。” 这是不相爱的人,中情蛊后的反应。 语毕,她偷偷打量这位魔神的表情。 百里长月虽没有幽冥戒,可胜在五感敏锐,登时回了她一记锐利的眼刀。 他薄唇轻启,细细重复一遍道:“无论哪一方受伤,另一方都会感同身受?” “这个,改掉!” “啊?”古一莲傻掉,情蛊已经制作完成百年,这哪能说改就改。 再则,即便能改,她也不会去改! 这情蛊摆明是给苏晚儿下的,若是改了,哪天魔尊厌弃她,杀了她怎么办? 是以,古一莲坚决不做此等不仁不义之事,只要有牵制,苏晚儿的性命就暂时得以保全。 百里长月若有所思,沉默了半晌,旋即起身,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令她身子一歪,跌坐在地。 魔神,竟是一个瘸子...... 古一莲矫正身躯,重新跪在地上,头颅埋得低低的。 完了,完了,她看见了魔神最窘迫的一面,肯定会被灭口! 她匍匐在地,求饶道:“魔神大人,我什么也没看见,我这人打小眼神就不大好使,您千万别杀我!” 偏偏任她说什么,男人皆是用非常平静、温和的眼眸望着她,一言不发。 古一莲叩首,后背吹来凉飕飕的阴风,吓得她几近要晕厥过去。 “能不能改?” 她忙不迭答:“能,能,能!” 保命要紧,蒙混过关再说。 百里长月扫了人一眼,道:“本座给你一个忠告。” 少女傻傻的抬头,小心翼翼看着他,等待下文。 “若你真是为了苏晚晴好,就别糊弄本座。” 古一莲思忖片刻,什么意思? 他是在用苏晚儿威胁她吗? 不对,若是如此,便不会多此一举给她下情蛊了。 毕竟,想让一个女人完全诚服自己,魔族秘法多得是,何须执着于情蛊。 中了情蛊,两个人此生永不会分开。 他是想让苏晚儿真心实意,毫无虚假的爱上他呢,还是想让自己更加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呢? 古一莲一时之间难以看懂,忽地余光扫过,他的右腿站直看不出问题,可一旦走路,瘸腿的事就掩盖不住。 以他的身份,想治一条腿不在话下。 为什么拖着一条残腿,不治呢? 少女一张脸,透露出精明和不解,反复纠结。 百里长月半耷拉着眼,问:“考虑清楚了吗?” 要说的话有点不耻,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耐性不好,见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百里长月误以为她觉得自己会对苏晚晴不利。 一方面想保住性命,一方面又不想伤害朋友,故此保持缄默。 沉思少焉,便道:“本座,不想让她感受吾的痛......” 魔神做事从来不会跟人解释,鲜少会释明缘由,应该是从没有过。 几万年来,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跟人坦白心境。 古一莲听罢,脸上布满错愕之色,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 原来魔神爱上一个人,竟也会卑微到尘埃里。 强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 就算是下蛊,亦要生生世世纠缠。 即使那人不爱,他也不想伤害她。 思忖良久,反正他不会害苏晚儿,不如合盘托出,由魔神自己拿主意。 “情蛊需双方有情才能成功种下,心意相通,命脉共连,生死相依,一人伤,另一人也会伤,一人死,只要另一人尚有生机,便可续命共生。” 这与她先前所说完全不同。 百里长月侧颜像是渡了一层寒霜,右腿不自然的弯曲,一动不动地站立着。 寝殿内一片沉寂。 他问:“若是不相爱的人中了情蛊,便是你方才说的第一种?” 古一莲老实点头。 起初她炼制时,更多的是拿来逃命用,因此经过改良、研究,省去了同生同死的步骤。 之所以把情蛊给苏晚儿,一是为了不能共同去仙门而赔罪,二是当时她刚被雷家主刺了一剑,身受重伤。 她一人前往仙门,古一莲实在放心不下,便把情蛊给她,关键时候能拿来保命。 中了情蛊的人,无论相爱与否,均会受制牵绊,既无解,又不能强杀对方,真正达到了保命的成效。 此蛊,经历百年沉淀现世,乃她一生精作。 比那些个什么同生同死的情蛊有意思多了。 只是,古一莲没想到她一直没用,这蛊竟还辗转到了魔神手上。 百里长月黑眸凝重,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告诉本座,种下情蛊后,怎样才能让她不受本座牵连?” 话音一落,古一莲面容浮上艳丽的绯红。 “也不是很难,就是......那个......” 百里长月浮起怒意,他一烦聒噪,二厌蠢人,三无耐心,听不得人支吾其词。 他残酷道:“什么这个,那个,不会说话,留你这舌头,也没什么用。” 听罢,古一莲面色一沉,顾不得害臊,埋头道:“合修!” 他低呼反问:“什么?” 古一莲想死的心都有了,“若是你在合修时,先给自己下蛊,然后再给对方种下情蛊,那对方便会成为执掌者。” “皆时,自然不必命脉共担。” 她抬头肃然道:“不过,她受的伤,受的痛,每一分你都会与她感同身受,而你的伤痛,她却不会知晓。” “即使种下情蛊,她也不会喜欢你,只是暂时让你们命脉共连罢了。” 除非苏晚儿爱上他,情蛊便会自动解除,不用再受命脉相连的钳制。 百里长月听这话,顿时觉得喉咙哽咽,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握住,又酸又涩,似要将其撕裂成两瓣。 他声音沙哑低沉,命令魔兵道:“把她丢出去。” 古一莲愣了一下,还未反应之际,便被魔兵架着胳膊出了寝殿。 她大喊道:“别,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百里长月长指搭在紧绷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案面的一黑一白瓷瓶上。 第200章 合修 再次有意识时,苏晚晴睁眼茫然然地望着高高的玄色帷帐。 这是,百里长月的寝殿? 她想撑起身,骨鞭前肩,后背的伤扯着疼,让她重重跌回床榻。 “嘶——” 这疼不由让她心跳加速,鼻腔堵塞,只能靠嘴来呼吸。 苏晚晴面色白皙,几乎看不到血色,眉头微蹙,嘴唇泛白,额头鼻翼冒着细密冷汗。 身子被清洗过,纵然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此时也变得汗渍渍的。 她捏紧被角,怨气在体内撞击流窜,她能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起来,喝药!” 迷糊间,不知何时床沿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百里长月将人扶正靠在床背,用绢帕替她抹汗。 待汗渍擦拭完,她顿觉脸颊清爽了许多,人跟着从痛意里苏醒了几分,当看清来人是谁后,那双眸子怨恨明显。 苏晚晴直直地盯着他瞧,似想在他身上射几个洞来。 男人格外从容,视若无睹,随手把绢帕撂回案头,接着端起汤药,吹了一口,递到她唇边。 苏晚晴一下子想起很多前,她受伤卧床,这人连倒茶都不会,照顾人起来手忙脚乱。 她当时想,这男人怎的如此笨拙,连杯水都不会倒,他到底是怎么长大,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今,做这些伺候人的事,还挺顺手。 “喝药!”他冷声道。 药凑过来,她便闻到里面用了那些药材。 有几株她不知道,可能是专门用来治疗骨鞭的吧。 能治疗骨鞭的伤,又可以清除怨气,应该很难得,且不常见,是以她闻不出很正常。 骨鞭怨气强盛,已经没有第二块清心诀能帮她渡化怨气了。 故此,只能从草药下手。 关键,她尚且不觉得百长月是一位心善的魔君,能为她去搜寻天灵地宝。 这伤是他弄的,便没有费心治疗的必要。 纵使恨不得踹他两脚,苏晚晴也忍了,骨鞭的伤太疼了,若踹了人,这能治她伤的汤药一洒,受伤的还是自个。 他每一口汤药均细心的吹凉喂于她。 药太苦,受不了这折磨,撇过头,拨开拿汤勺的玉指,抢过人手里的碗,一饮而尽。 汤药喝完,她便不再忍着脾气,手一挥,把碗摔在地面,登时四分五裂,碎片高高弹起。 一只上好的琉璃瓷碗,就这样安静地碎裂在男人脚边。 百里长月脸色看不出喜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修长的手指楔入她的发缝,将她胸前的秀发拢到肩后。 继而开始去解她的腰带,脱去女子的亵衣。 苏晚晴受着伤,只穿了件白色的亵衣睡觉,见人脱她衣裳,不由狠狠怒瞪着他。 服下汤药,身子不再像先前那么疼,不过她四肢无力,软绵绵的,头微微泛疼,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困意。 想来是药起了作用。 他似乎还执着于她这层衣裳。 狗男人,她都这样了,还下得去手! 若是有力气,真想抽他两巴掌。 衣服褪至半腰,她只剩一件淡绛诃子贴身抹胸,幸好男人停住了,没在继续。 百里长月垂眸,视线聚集在她清癯的肩,一条黑气横翻的疤痕,从肩头一直延长胸口。 时间太短,未愈合好,能清晰地看见里头的粉肉。 不是察觉不到她愤恨的表情,他一直尽量避免与她对视,那张病弱的脸蛋,她可能不知道,凄惨也是一种别样的美。 他指腹勾勒出铜板大小的药膏,轻轻敷在她伤口上,掩盖住了那条可怖的疤痕。 苏晚晴见他并未有不轨之心,忐忑的心安定下来,左右没什么力气,便随他去了。 待前肩后背的伤疤上完药膏,她又发了身冷汗。 药膏非常有效,浸入伤口的血肉之中,冷热交替,渐渐抚平了疤隙中的怨气。 夜未央,寝殿一片肃静,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她恢复了点气力,把挂在腰间的衣裳穿起,虚弱地问:“古一莲呢?” 百里长月不言。 片晌,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了一句她想骂娘的话。 他说:“苏晚晴,与吾合修吧。” 苏晚晴:“......” 她的理智正以一种极快、诡捷的速度坍塌。 苏晚晴嗤笑出声,“百里长月,你还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人!” “你是不是忘了,对我做过什么?”她胸腔起伏,成千的戾气奔涌而出。 闻言,他抬眸,这才正视于她。 “如你所言,你对本座所做一切,至今不敢忘怀,如同这噬魂钉,即便能取,本座也不敢取。” 他指腹划过她白皙的面容,最后停到唇瓣处,模拟勾画出她唇形棱角,带着一股疯狂的极端,“就算是付出一条腿的代价,本座亦不会取!” 百里长月凑近她耳畔,轻声道:“你欠吾的,永远也别想还清。” 话落一霎,她顿觉血液倒流,像被丢弃在冰冷的深海里,在快要溺死的一刹,又回到了现实当中。 疯子! 她第一次见一个人,报复别人,从自己开始。 百里长月掐着她的下巴,指尖摩挲她的脸颊,眼睛盯在她唇上,道:“我想要你!” 沉默片刻,又道:“我需要你!” 寝殿烛火跳动,亮堂的屋子,顷刻间漆黑一片。 如是这般,她依旧能看清楚他的脸,从未如此清晰过。 他扣住她的后脑,让她平躺在床榻,继而埋头吻了下去,细腻绵长,给足了她适应的时间。 诡异的是苏晚晴没有反抗,她甚至觉得这人有点可怜。 冰冷的手指挑起她的衣襟,她理智瞬间清醒,身子因为害怕而哆嗦着。 注意到她的情况,百里长月身体僵住,俯身亲吻在她额间。 两具赤裸的肉体交缠,她全程不敢去触碰他任何一处肌肤。 太瘦了,他不应该是这副身躯。 他搂着她的腰,进入的那一刻,苏晚晴紧张的想去抓住什么,手下意识搭在他胸膛。 没有灯,她亦能看清他心脏那个窟窿,疤外翻凸起,看上去格外悚惧。 百里长月握住她的手,喉咙溢出一声低哑,“心疼了?” 泪水无声滑落,他低头去舔舐她的泪珠,“别怕,我不疼。” 言罢,带着虔诚,歉意,吻向她肩骨那条可怖的伤疤。 情蛊一黑一白。 两具残破的身躯,一残,一伤。 彼时,星芒闪烁,二人有了牵绊。 第201章 渡药 一夜欢愉。 苏晚晴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枕侧空空如也。 起身的那一刻,浑身像被车轱辘碾压过一般酸软无力,特别是两条腿,颤抖的根本站不起来。 她重新跌坐在榻上,腰又酸又胀,全身哪都不得劲。 昨晚没喝酒,却做了一场荒唐事。 她覆上心口的位置,一种怪异之感袭来。 明明是一颗心,怎么隐隐能感觉到另一颗心的跳动。 昨夜那段疯狂,她不是不记得,百里长月好像嘴对嘴,喂了样什么东西给她吞下。 他太霸道,直至确保咽下,才放过她的唇。 她身上干爽,交欢过的痕迹已经被清理,至于是谁,她昏了去,可能是百里长月,也有可能是婢女。 无论是哪一个,光是想想,她都只觉羞赧难当。 忽然想起什么,她一把捂住肚子。 糟了,没有避孕措施,怀孕了怎么办! 思及此,她力量崛起,忍着身上的不适,穿戴整齐,准备出去买点药材炼丹。 守在寝殿外的魔兵,三叉戟一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晚晴微不可察深呼一口气,细眉轻轻蹙起。 什么意思,她白被人睡了? 百里长月这个混蛋! 最起码让她去一趟药铺吧。 她佯装折回,凝聚一道灵力,打晕了两名守卫。 “嘶!”她捂住肩胛,骨鞭结束,痛苦却未消失,昨日那碗汤药服下后,确实好了很多。 不过,骨鞭倒刺积了怨,陷入血肉之中,怨气在体内徘徊,哪怕有对症的药,在未完全好之前,不宜施展法力。 何况,她灵海受损,这时候使用法力,无异于是在伤口撒盐。 可即便知道,她仍是不后悔,跨过守卫的身体,才走没几步,就被人逮着了。 数十名穿着盔甲的魔兵,一哄而上团团围住了她。 “你又想逃跑?”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苏晚晴愣了一下,转身,男人手执琉璃碗,迎面朝她阔步而来。 见此,魔兵们纷纷给他让道。 他长身而立,低眸凝视着她。 苏晚晴最先看到的是他的右腿,没有驱使轮椅,没有一瘸一拐,甚至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 她脑袋一片混乱,他......这是取出了噬魂钉? 亦或,封印解除了? 百里长月看透了人,从她呆滞的神情,不难分辨她惊错何事。 昨夜云朝雨暮后,他封印便松动,虽未完全解除封印的束缚,然他的法力却慢慢回来了。 如今不用幽冥戒,他也能使出超三成的法力。 是以,噬魂钉现在于他而言,小事一桩,不值得忧虑。 他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单字音节,“嗯?” 苏晚晴将视线从他的腿,移到男人冷硬的下颌,却不敢再抬眸去看他的脸。 昨夜种种浮现脑海,她觉得有点热,温度渐渐升高,扩散到她脸颊,随即蔓延至白皙的脖颈,爬上耳根。 有情蛊的牵绊,百里长月心突然跳漏了几拍。 刚开始还没适应彼此的感应,见她埋着头不说话,侧颈绯红,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心跳是怎么回事。 他俯身凑近,凉唇似有似无地触碰她晶莹的耳垂,戏谑道:“你在害羞?” 苏晚晴一听,恼怒地推开他,径直回了寝殿。 幸好他有所防备,不然手里的汤药就要洒落在地了。 这灵药,他寻了很久,还是亲手所挖,摔了可就麻烦了。 灵药有限,刚好一个月的分例,少服一天也不行。 他跨过门槛,刚好瞧见她盘腿坐在团蒲上,正闷闷不乐地转动毛笔。 “喝药。”他坐下道。 喝你的头! 苏晚晴接过碗就要往地面砸。 这人生气最是喜欢和他对着干,眼疾手快抢过碗,冷声道:“不想伤好了?” 她趴在案面,撇过头不理人。 百里长月有的是方法制她,看了眼碗里黑乎乎的汤药,他喝了一口,含在嘴里。 旋即,一把拽过她臂弯,扣住人的后颈,也不管她满脸错愕的表情,对准那张樱唇就吻了下去。 温热的汤药,令他薄唇变得炙热无比。 苏晚晴越是挣扎,他便吻得越重,不给人分毫逃离的机会。 他蛮横撬开她紧闭的齿关,把汤药渡进她口腔的同时,吸允着她的舌尖。 “咳咳咳!”苏晚晴被呛住,他动作慢了下来,几个喘息之间,又再度贪婪地索取着她的全部。 她只觉一股电流乱窜,整个人酥酥麻麻,全身像没骨头似的。 心脏另一端,仿佛被什么东西蛊惑、引诱。 苏晚晴明显感觉他气息有些乱了,再不阻止,恐要出大事! “放,开我!”她忍着伤痛,凝聚灵力,推开环住自己的男人。 还未出手,他便松开了。 忽地攥紧她的手腕,阴郁着一张脸,道:“灵海受损,怨气未除,伤口未愈,你还敢使用灵力,不想活了?” 他阴恻恻的模样,还是挺吓人的。 苏晚晴挣脱桎梏,厉声质问:“谁害的?还不都是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男人恶劣地舔了舔唇,回味方才的余味。 怎么每次稍微沾染她一点,就控制不住,停不下了。 他暗忖,真是个祸水。 苏晚晴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太直白,其内不言而喻。 她眼神闪躲,正视前方不去看他,省得这人兽性大发。 真是想不明白,明明是一张清隽面庞,做出的事却暴戾得很,与他这副相貌大相径庭。 百里长月压下那股无名火,把琉璃碗推到她面前,命令道:“喝完!” 这语气让人相当不爽,她每天喝苦兮兮的汤药,还要被关起来,简直遭老罪了。 她拍案而起,扬声道:“麻烦你别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不是你使唤的婢女,想耀武扬威,出门左拐。” 寝殿外全是他的下属,想怎么差遣都行。 何须来她这里找存在感。 她劈里啪啦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百里长月拿她没办法,声音软了下来,“骨鞭的伤,连续喝一个月的药就不疼了。” “怨气一消,在涂些祛疤的膏药,就会彻底好了。” 他坐在她身侧,一直在等回应。 长久的寂然,苏晚晴忍不住动了动,端碗捏鼻,“咕噜”几口,灌进肚里。 第202章 清醒 见人乖乖喝完药,百里长月拿出一包油纸袋。 她好奇地伸头去打量,发现里面竟然是蜜饯。 苏晚晴不客气的丢了两颗在嘴里,甜糯糯的,立即化解了口腔的苦涩之味。 昔日在夜郎城,她喂自己吃过,这是跟她学的。 甜过了便是苦,她并没有因为两颗蜜饯,就忘了重要的事。 “我想见古一莲。” 听罢,他并不意外,她这颗心装了许多人和事,唯独把他撇在外头。 百里长月只道:“丢出去了。” 她迷惑道:“丢去哪了?” “她这般聒噪,本座自然不会让她留在阎罗殿。” 如此,提起的心放下了,她不想再有人为她死了。 “我能出去吗?”她思忖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好半晌,身侧的人都没说话,苏晚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也不敢转头去看那人的脸色,只能扣弄着指甲,静心等待。 她内心气馁,为什么不再强一点呢。 届时,定一巴掌把他扇飞。 奶奶的,出去还要打报告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百里长月以为她又要走。 “啪啦——” 本该一开始苏晚晴想去砸的碗,终是毁于他手。 苏晚晴惊心褫魄,魂魄未定,便被一道力拽侧身去。 他压着怒问:“你要去哪里?” “昨夜,你和吾已行夫妻之实,你还想去哪里?” 他箍紧她手臂,力气大到似要折断她的骨头,“你要逃,又要逃到吾找不到的地方去!” 就像之前一样,躲着、避着,让他找了近百年。 而今回来了,还想走,痴心妄想! “你放开我!” 再这样下去,她手就要断了。 她胸腔起伏,不甘示弱道:“我为什么不能走,什么夫妻之实,你想多了吧你!” “噬魂钉是我抱歉,用神剑捅你心脏那三刀,我用骨鞭和身体也算还清了,自今已后,我们谁也不欠谁!” 百里长月紧抿着唇,红了眼,凝视着她,有那么一刹茫然,短时间内竟发不出一言。 “所以,昨晚是假的?” 苏晚晴望着他发红的眼眶,喉咙一堵,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不知为何,她觉得心好疼,不是她的,像......像是百里长月的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颗心,被她的话刺得千疮百孔。 她心口窒闷,痛苦地弯曲着腰,那颗心疼得急剧收缩,险些让她提不上气。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百里长月深邃的眼尾泛红,一双眼睛平静如水地俯视着她。 尽管她这般痛,他的手亦没有松开一寸,反而力道变得更重。 他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冷冰冰道:“情蛊的滋味怎么样?” 情蛊? 她中了情蛊? 一连串的疑问,不解地望着他道:“什么意思?” 百里长月收起情绪,好心地向人解说:“还记得古一莲给你的一黑一白的瓷瓶吗?” “那是情蛊?”她颤声道。 经他提醒,记忆往如昨日,那时她觉得鸡肋的蛊,有一天竟然用到了自己身上。 怪不得,怪不得古一莲一再提醒,说这蛊只对长得帅的才有用。 想来,是怕她用在一个歪瓜裂枣的人身上吧。 只是,早先她并未深究,觉得用起来太麻烦,一直扔在一旁没管。 她在云泽堕魔后,行礼都没收拾,两手空空就走了。 彼时,百里长月还未离开云泽,估摸就是那个时候,他从她房里拿走了情蛊。 回想古一莲的话,这情蛊更多应该是用在制衡敌人,逃命才是,怎么会让她有一种说不清的怪异之感。 百里长月捏住她下颌的长指,微微使出几分力,她吃痛回过神来。 “心是不是很疼?” 他注视着她,眸光如剑,说:“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 命脉共连,感同身受。 她感受不到他的伤痛,但却能体会、感知......他的情。 百里长月这颗心,只要伤了,痛了,她皆能感同身受,如是自己的心脏一般。 有了情蛊的牵绊,无论她跑到哪,她心脏的另一端,通向的终究是自己。 他散漫的倾身,勾唇道:“好好养伤,夫人。” 卑鄙! 小人行径,无端被强塞了一颗心,真是晦气! “鬼是你夫人!”她呲牙道。 百里长月放开对她的钳制。 他身量甚高,站起身后,那眼神像在看一只蜉蝣。 “不想做本座的夫人,那就做奴婢。” 尽管苏晚晴千百个不愿意,亦没有说不的权利。 人家的地盘,她只能在心底嗷嗷两声。 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谈判机会,近乎把这辈子的心力,全用在了和百里长月的斗智斗勇上。 “可以,奴仆也是凭劳动赚钱。”她眨巴着眼睛,说:“做奴婢应该比你这夫人自由,我想出去逛逛。” 百里长月默然。 有福不享,偏偏要和他对着干。 那么多女人想爬上的位置,就她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百里长月无法,语气带了几分无奈和认命,“随便你!” 语毕,抬腿往寝殿外走。 得了魔神准许,她跑得比猴快,直接超过那道玄色的身影,比他先一步出了寝殿。 魔兵想拦,被她身后那位王者扫了一眼,便急急退下。 苏晚晴目光明确,第一件事就跑去了药铺。 她不傻,没有直接要避孕的药材,而是什么都买一点,还去酒楼搞了两只大猪肘子。 回寝殿不到半刻钟,老道医师就来了,说是向她讨教医术,眼睛却没离开过她买回来的药材。 分明是百里长月派来,察看她有没有买什么“违禁物”。 她也不想和人绕圈圈,把药材铺在案面,让人检查过够。 老道一瞧,全是制作祛疤的药材,与药铺的账目完全吻合。 待人完成任务,终于走了。 她手腕翻转,一朵紫茄花出现在她掌心。 这是苏晚晴偷偷在外面采的,药铺只是幌子,为的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 百里长月是个变态,真要是中招了,以这个疯子的属性,强迫她生孩子也不是没可能。 他疯,她可没疯。 苏晚晴清醒得很,才不要随便给人生孩子。 第203章 惹祸精 天际刚露出鱼肚白,苏晚晴就被婢女拉起,她坐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半睁着眼,问:“怎么了?” “夫人现在是婢女,该起来伺候尊上穿衣了。” 说罢,抱了一堆衣裳放到她面前。 苏晚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迷茫地转头,便见男人长身鹤立,着一身亵衣背对着她。 这人是不是有病? 自己没手吗?非要跑她房里当显眼包。 天还未大亮,红光蒙蒙,屋内香炉烟丝燃尽,最后一缕暗紫化为梦影。 苏晚晴披衣起身,剜了他背影一眼。 吵人瞌睡,她一张脸蛋垮出水来,语气颇为不好,“抬手!” 百里长月缓缓倾身,好笑地看着她,勾起半唇道:“这就是你做奴婢的态度?” “有福的日子不过,偏要作践自己。” 话音刚落,苏晚晴佯装一个伪善的笑容。 把衣服往空中一抛,准确地罩在男人头上,她速度极快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逃跑前,还不忘在男人脑袋上来了一个爆栗。 她下手没收力,脑门传出清脆的响声。 “苏、晚、晴!”他闷声低吼道。 她实在太过大胆,婢女们也被她的操作惊住,一时之间竟忘记去解他头上的衣物。 “尊上......”几个婢女错愕的张唇惊呼。 百里长月扯下头顶的衣物,面色凛冽,像是提前进入了冬季,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霜。 马厩,马儿嘶肺不止。 廊道逶迤,水蔓延出来,整片地面湿漉漉的。 戏弄魔神,她没有好果子吃。 这不,被揪来给战驹洗澡。 骏马通体黑亮,她拿起比手臂还长的刷子,蛮力的擦在战驹背上。 刷子裹上了辣椒,疼得马儿嘶鸣。 满场的马被她折磨得痛苦不堪,随即向她发出战斗。 有展翅飞来撞她的,有扬起马蹄想踩瘪她的。 上百匹马,乱作一团,皆是想攻击她。 苏晚晴看这场面,叉腰大骂道:“反了你们,收拾不了魔神,我还收拾不了你们!” 战驹不可小觑,乃圣兽级别。 苏晚晴打不赢,却不是吃素的。 这些年她修为增进不少,可毕竟是战驹,纵然她是神游太虚境,一人战成百的圣兽,几乎不可能。 没有剑河,又受了骨鞭之刑,使用灵力疼得很。 故此,她没有硬刚。 提起水桶,踩在马背上,借力飞跃到空中,坐在一匹飞马身上。 战驹不服她,七扭八歪,想将她从高空甩下。 苏晚晴扬起一抹坏笑,泼了瓢辣椒水在它眼睛里。 受了袭击,它顿时在空中横冲直撞,马嘶不止。 苏晚晴拉起缰绳,引导方向,掌控主权,呼啸疾驰,在空中撞飞了好几匹马。 动静不小,近乎整座阎罗城都看见战驹在天空奔舞。 待百里长月赶到马厩时,被眼前的一幕狠狠震惊。 这个惹祸精! 一个女人,精神头比十几岁的小伙子还足。 上蹿下跳,跟只猴子一样。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深吸了口气,似乎是有些恼了,极力平复高涨的情绪。 随即,食指弯曲放置唇边。 “?——” 尖锐嘹亮的口哨,响遏行云。 顷刻间,不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全部列位。 苏晚晴往下一瞧,暗道不妙! 待骏马落地,排列站好,她从马背滑下,腿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 刚刚骑太久,又与其它飞马交战,撞得晕头转向,屁股早就震麻了。 百里长月脸渐渐变了颜色。 不过是小惩,让她去洗个马,实在不喜,做做样子也就罢了,何以她报复心这么强,非得跟他对着干! 成百上千的战驹,被她弄得人仰马翻。 须知,神族能驾驭神兽,法器更是不可胜数。 反观魔族,除了被世人所唾弃,什么也没有,两族天差地别。 是以,在十几万年之前,魔族常常是吃败仗的一方,且一直苟存于神族的管辖内。 圣兽战驹还是七万年前,玄度初登魔位时收服的,此后便一直为魔族效力。 自此,战驹是魔族打仗胜败的关键之一。 百里长月虽没有保护魔族子民的想法,可男人骨子里的好战因子,让他多了几分成就感。 不论怎样,是他开创了魔族从未有过的兴盛。 马厩专为圣兽战驹而设,场地很大,足够纳入上千骏马。 此时,却被她弄得乌烟瘴气,满地的水渍,似要把马厩淹了一般。 最要命的是,里面还漂着辣椒籽。 往常刚健,壮硕的战驹,如今个个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十分惨烈。 “尊上,这......” 众人目光凌厉地盯着作恶的人,若她不是魔尊夫人,将其车裂都是轻的。 有情蛊的感应,苏晚晴知道这人生气了,她站直身躯,无惧地于他对视。 谁怕谁啊,以为她愿意来魔界受这份罪! 搞成现在这副场景,是他自找的。 百里长月审视着她,而后却是垂眸,片晌,吩咐身后的婢女道:“把她带回去洗干净。” 她一怔,这人居然不生气? 真是冷灰里爆出热栗子,怪事一桩。 婢女来扶她,苏晚晴才发现自己有些狼狈,发钗摇摇欲坠,粉色罗裙布满污渍。 手指缝黢黑,她都不好意思搭在婢女身上。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像个疯婆子。 路过百里长月时,不知怎的,她竟然有些心虚不敢去看他。 黑袍见人走后,作揖道:“此女胆大包天,还请尊上惩治!” 众人所见略同,连连附和。 “尊上,她是魔后,理应是魔界万千女子的表率,怎能肆意妄为,将我魔族的战驹视为逗乐的玩趣。” “她这是不把尊上放在眼里,无视我族魔规!” 百里长月轻嗤一声,她本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她恨不得因为这件事,将她赶出魔界。 “她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断不能再留此女祸害我族战驹。” 另一个魔臣赞同道:“是啊,此女必须严厉惩办。” 桑颜翻了个白眼,一群蠢货! 他杂七杂八听了一圈,皆是一个意思,便是要他处罚苏晚晴。 第204章 袒护 百里长月使用浑身解数强留下的人,他们却让他去处罚她,这不是在和他对着干吗? 更何况现在他们之间有了情蛊的牵绊,惩罚她和惩罚自己有什么区别。 他扫视马厩一圈,俨乎其然道:“一介凡人女子都对付不了,还想追随本座攻打天界,痴人说梦。” 圣兽战驹是开了智的,听完他的话,上百匹马嘶声,如雷贯耳。 他没有再多看一眼,转身欲抬脚离去。 魔臣站在一旁,微微愣怔,他单单只骂了战驹,半点没有想惩罚苏晚晴的意思。 瑶珠见此,贸然出列,“尊上当真不惩办苏姑娘吗?” “她既然在魔界,自然得守魔族规矩,战驹是您当初费心收服,花了近万年心血培养才驯化而成,岂容她这般糟践!” 她这番话说得在理,引得众人点头赞成。 百里长月一听,说:“本座不留无用的马。”他冷眸直视着她道:“更不留无用之人。” “你这番城府,应该留在该用的地方。”他语调一转,“百年了,虚渊城还是一盘散沙,是他们不想归顺呢,还是有人别具肺肠,故意为之呢?” 语落,瑶珠大骇,脸色陡然苍白,跪地作揖道:“属下惶恐!” “惶恐?”他倾斜着身子,听不出喜怒,“本座看你胆子大得很。” 瑶珠埋头不语,说多错多,保持缄默,最为妥当。 战驹受害,此事非同小可,本想趁机弄走苏晚晴这个祸水,不曾想竟惹火烧身。 虚渊城是她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条退路,万不能轻易把权利上交。 他若彻底解开封印,回归真身,她自是心甘情愿奉上虚渊城。 可眼下魔神封印迟迟未解,天界又无动静,种种未知的情况下,断然不能把保命的权柄交出去。 如今她没有亲人,更没有值得信任之人,倘诺再把最后一张底牌献给他人,岂不将自己放入阽危之域。 她那点心思,百里长月怎会不知。 不杀她,不过是她还有点用。 瑶珠现是虚渊城之主,不管暗里如何,明面上却是他的下属。 如此一来,魔界三分局面得以制衡。 而楼狱城的饕餮,便不敢轻举妄动。 现时,他封印松动,法力逐渐回归,重掌魔界势不可挡。 本以为用幽冥戒恢复三成法力,有可能在封印薄弱之时破除封印,届时再把九阴台龙心逼出体外。 现在想来,完全行不通。 他法力恢复早已不止三成,却仍未撼动封印。 诸神创下的封印,应该放了什么阴招在里面,否则不会过了五万年之久,还是不得解。 只是,那个劫点在哪里,他尚不知晓。 眼下,只能静观其变。 他低眸瞥了瑶珠一眼,五指蜷曲,魔气缠绕在她颈项之上,忽地将人提起,悬至半空,随即重重甩了出去。 “砰——” 一道靓丽的身影,砸在马厩的门柱上。 落地的同时,辣椒水溅到她瞳孔里,一股火辣之感席卷眼球。 她忙捂住眼睛,喷出一口血来,后背的疼痛让她久久起不了身,只能趴在地面低低哀嚎。 “拖下去,骨鞭之刑,二十。” 众人骚动,低声议论着。 瑶珠身份不同,纵有几位魔臣想替她求情,却在看到这架势后,心颤的把脚收了回来。 魔神向来说一不二,言出必践,他要做的事,要罚的人,求情也没用。 待瑶珠被魔兵拖下去后,魔臣们默契的噤声,再不敢多言。 百里长月寒芒一一从他们身上掠过,透着无限阴狠,森然道:“你们听好了,苏晚晴是本座的人,别说是伤几匹畜牲,即使是把这阎罗城闹翻,你们也得受着!” 众人颔首,马厩骤然腾起一股肃杀之气。 话尽于此,谁也不会再去刷存在感,要求他惩治苏晚晴了。 此事以瑶珠受罚而落幕,最开心的,莫属桑颜。 要知道,她是真的非常不喜欢瑶珠,此时她要受骨鞭之刑,她怎能不去观赏呢。 方才尊上的力道可不轻,稍后的二十骨鞭,她那副小身板,不知道挨不挨得住。 她可得去好生瞧着,瑶珠是怎么凉的。 这个贱,她必须犯! 桑颜拍了拍黑袍的肩膀,扬起一抹笑道:“走,看戏去!” 他摇头拒绝了。 一个女人受刑有什么看头,再则他刚受骨鞭之刑没多久,这会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有那个功夫,不如躺着休息。 他被罚时,桑颜就在现场,自然知道他此刻受着伤,叹气道:“你说你,干嘛老是和小白花过不去?” “你看不出来尊上喜欢她吗?” 看出来又怎么样,他就是不喜欢这个恶毒婆娘待在尊上身边。 尊上对她那么好,她却爱搭不理,总是一次又一次害尊上受伤。 还非常傲慢无礼! 如此不识大体的女人,更本配不上尊上。 他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立马杀了苏晚晴这个恶毒婆娘。 桑颜无奈地道:“你喜欢过人吗?” 男人冷硬回答:“没有!” 她幽幽道:“爱情这东西玄之又玄,你连喜欢的人都没有,又怎么能感受尊上所想呢?” 黑袍从忿忿转变为不解。 难不成喜欢一个人,就是你伤害我,我伤害你? 何况尊上也没有做伤害她的事,反倒苏晚晴做了一堆令人发指的事。 实在想不通尊上为什么会喜欢她。 处处与尊上作对不说,还想杀了尊上,这女人行径,其心可诛! 桑颜好言相劝道:“反正你别跟小白花作对了,不然你这几万年的修为,能受得了几次骨鞭?” 这个傻子,之前尊上不过是吓吓小白花,他倒好,“啪啪”两鞭子就抽到人身上。 那可是骨鞭,凡人怎么可能受得住。 偏偏他还一次比一次重,她站在旁边,都能瞧见尊上额头暴起的青筋。 虽只施了两鞭,却把尊上心疼坏了。 奈何黑袍是个瞎子,半点未察觉。 身为魔神的左膀右臂,一点眼力价都没有,他不挨鞭子,谁挨鞭子! 桑颜道:“你以后别作死,小白花动不得!” 他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思忖半刻道:“桑颜,不然我喜欢你试试,说不定就能理解尊上怪异的行为了。” 桑颜:“......” 这个白痴,活该被抽鞭子! 第205章 你能帮我吗 经过上次马厩一事,百里长月没有再罚她去洗什么马了。 战驹是他花了时间和心血收服的,她把事闹得那样大,纵是再好脾气的人,也该恼了。 何况百里长月可不是一个脾性好的人。 然,他却一直没责罚于她。 这倒是让苏晚晴更为惊惶,整日坐立不安。 若是责罚她,她定会反抗,必然会指着他头骂:你有什么资格处罚、惩治我! 苏晚晴把应对的法子都想好了,可这人却迟迟未现身。 连着七日,皆未见过他。 渐渐的,她便也把悬起的心放下了。 她现在虽是奴婢,却无人敢为难于她。 苏晚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扫地,擦桌,洗衣的活,她皆是敷衍了事。 婢女们见了,也不敢说什么,只当是尊上和她的小情趣。 她明面上和他们一样是奴婢,可所有人都知晓,她到底与他们身份不同。 瑶珠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她是魔族圣女,都被施以骨鞭之刑,何谈他们这些个奴仆婢子。 故而,阎罗殿上千奴仆,见她均无不敬之心,生怕得罪她,被尊上处罚。 一日,她溜达到河流之上盘腿打坐,由于魔界瘴气、煞气太甚。 即使佩戴有玉兰神花玉珏,也难挡修炼时邪气进体。 “噗——” 一股铁锈味充斥着口腔,苏晚晴憋不住,顷刻吐出一口血来。 她捂住丹田,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脸上尽是气馁之色。 此次再入阎罗城,她早已没有从前的厉色,反而心变得平静了。 特别......和百里长月欢好以后,她隐隐能勘破瓶颈。 尽管匪夷所思,可事实是百里长月的确是她的劫。 修行者须抵御世俗浑浊不受侵害。 要做到无愧于天地,于心无愧于人,清清明明,人道修好,大道自成! 她想,她可能欠百里长月太多,细数种种,却又不知欠他什么。 他们之间,你来我往,早就分不清谁伤害谁更多一些。 苏晚晴自觉两人早已互不相欠,可现实告诉她并没有,反而像两股线越缠越乱,想从中理清线头,线尾,太难。 她灵海受损,又身陷魔界阎罗,纵使知道突破口在哪里,也不能立马取得成功,修出仙髓。 “苏晚晴!” 正当她为突破之事烦懑时,一道暴戾的男声将她思绪拉回现实。 她茫然地回头去瞧,那人一袭玄色流光华服,从山谷而来,眉峰微凝,薄唇翕合,清隽绝尘。 “不要命了吗?”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拇指指腹碾过她嘴角溢出的血丝,寒声道:“就这么想修出仙髓,离开本座吗?” 阳光投进河里,流动出绚丽的光彩。 苏晚晴只觉这景色没有眼前的男人好看,不由愣住,看的出神。 这一刻,她不想费心与人斗智斗勇,也许一开始她就用错了方式。 坦诚才是最好的武器。 “我想修出仙髓,你能帮我吗?” 她问得直白,瞳孔清澈,仿佛是真的在求助于他。 百里长月有一丝迷惑不解,只道:“本座为何要帮你。” 既然弄清了劫,机遇就在她手中,为什么不去化解呢? 她摊开掌心,上面赫然出现一枚红色宝石戒指,“我可以把幽冥戒还给你。” 百里长月只觉她在跟自己耍小聪明,眸色微沉,不悦道:“是不是在你心里,本座就是一个愚不可及之人?” “本座已恢复法力,且远超幽冥戒释放出的三成法力,你觉得......本座还需要这枚戒指吗?” 视线从她掌心的戒指,转移到她脸上,他勾唇玩味一笑,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想看眼前之人如何应对。 她弱弱道:“我知道。”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你,我找不到还有谁能帮我。” 苏晚晴这话说得十分真诚,乃是她肺腑之言,当前也只有他能帮她了。 面对小姑娘软软糯糯的一句,除了你,我找不到还有谁能帮我。 他一颗心像被人灌了蜜似的,喉结滚动下,他只觉嘴里的津液都是甜的。 一句话就击碎他全部理智,拿捏了他的命脉。 他眯着眼,透露出一丝凶狠,这女人向来不再人前示弱,除非有利可图。 “别想用软话蒙骗本座。”他覆上她的脸蛋,说:“本座不会再相信你这个骗子。” 苏晚晴握住在她脸上捣乱的手,“吧唧”一口,亲在男人侧脸。 他身躯猛然一震,大脑短暂空白,待反应过来,想再去回味之时,那柔软的唇如浮光掠影,只留一抹淡淡的余温。 苏晚晴见人瞳孔放大,满脸不敢置信和错愕,不由起了逗人的趣致。 她柔声道:“我们之间不是有情蛊吗?你感应一下,不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闻言,百里长月下意识凝神去感应。 忽地醒悟过来,就算他们有情蛊的牵绊,也不能以此来判断彼此有没有说谎。 情蛊毕竟不是万能的,哪能每句话都能感应得到。 唯一能准确感知到的,便是对方有没有受伤,是否活着。 见人阴沉着一张脸,苏晚晴释然道:“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她握紧男人修长的手,粲然一笑,“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以后不打你了......”她垂眸想了一会儿,“不过你不能不尊重我,不然说不定我还得捅你几刀。” 她嘟囔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小气得很,睚呲必报,就算你是魔神,我也绝不轻饶你!” 百里长月脑袋眩晕,耳朵蜂鸣,愣愣地紧盯着她,生怕她突破会消失一般。 他眸子氲着层层光泽,神色是难言的复杂,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重新开始? 不会的,他下意识否定。 满嘴谎话的小骗子,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自己助她修出仙髓,然后逃跑,离开他! 见苏晚晴又要张口。 他冷声打断,“别说了,本座不相信你!” 小骗子,最擅长给人灌迷魂汤。 他才不喝! 但凡信一点,立马就会落入她的圈套。 苏晚晴笑脸盈盈地道:“没关系,反正你会帮我的。” 他像是被人踩住老虎的尾巴,炸毛道:“你做梦!” 第206章 珍贵的心意 那日后,百里长月变得奇奇怪怪,看到她就躲,生怕她会吃了他一样。 左右机遇是他,急也没用。 没有烦心事,苏晚晴心宽,睡眠足,像换了个人一般。 没事泡泡茶,练练字,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静下来时,她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没有停下过脚步,从来没有过得这般松快。 起初在下界夜郎城苏家,忙着和苏灵儿一家搞宅斗。 好不容易去仙门修习法术,又过得不尽人意,吃又吃不饱,穿又穿不暖,当真是这辈子过得最憋屈的日子了。 如今想来,当初脑壳进屎了吗?非得留在云泽不走! 云泽真是个晦气的地方。 蓦然,她想起了川泽,不知他怎么样了。 腿好些了吗? 他和川祁的关系有更进一步吗? 八尾终归不如九尾,不知他会不会因修炼的速度赶不上从前而气馁。 还有,玉兔阁没用完的蜡烛...... 少年的心意,和他送的蜡烛一样珍贵。 那一袋蜡烛,是少年亲手雕刻的,包括点燃的一片片星河,皆是由他心头血种下。 这些她当然不知晓,均是由川祁告诉她的。 那日狐帝登基大典,她无聊闲逛宫殿偶遇川祁,本想转身就走,谁知这人阴阳怪气说了一句,“还是泽命好,即便缺了一条尾巴,也照样招女人喜欢。” 她立即翻了个白眼,呛声道:“是啊,泽相貌好,身形好,为人温和,肯定比某些阴险小人,要招姑娘喜欢。” 川祁听罢,并未生气,反倒是同她说九尾一族重感情,他败了,狐姥宾天,往后孤零,希望她能好好陪伴于他。 就是那时,她知道了川泽为她所做的一切。 什么等价交换,她为狐族炼丹、治病,他提供避难场所,保护她人身安全。 不过是想她心中无愧,编造出的善意谎言罢了。 思绪回笼,苏晚晴执起茶抿了一口,道:“去叫百里长月来,我要亲自下厨!” 一旁的婢女面露难色,尊上最近一见到夫人就走,她怎么请的动! “别怕,你只管传达就行,来不来是他的事,我不会责罚你。” 婢女得了赦,展颜施礼道:“是。” 阎罗大殿。 百里长月与众魔臣商榷要事,他抬眸间,便见一婢女立在大殿门外,躬身安静地等待他们议事。 他视力很好,何况是伺候苏晚晴的婢女,他有留意过几人的长相,其中有一个便是门外之人。 男人抬手,打断了魔臣们的对话,“叫她进来!” 众人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朝大殿外看去,一婢女侧身站在门边,埋着头颅看不清相貌。 立在两侧的魔兵,道:“尊上叫你进去问话,发什么呆!” 婢女那里见过这等场面,腿软的差点绊了一跤。 里面全是实力强悍的魔臣,她进来的一刹,近乎窒息。 百里长月散漫扬眉,“何事?” 一双双眼睛盯着她,婢女由于紧张,嗓音带着颤意:“夫人说她今晚要亲自下厨,特让奴婢来邀尊上一同用膳。” 男人垂下眼帘,指骨轻敲案面,引得婢女心惶惶。 他扫了人一眼,“知道了,下去吧。” 蠢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招。 百里长月道:“继续!” 须臾,魔臣又开始激烈争论起来。 “尊上,饕餮屡次三番派人来探,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不还以颜色,恐让人觉得我们阎罗城好欺负。” 闻言,一位面相敦厚的魔臣出列,作揖道:“不可,饕餮实力强横,得从长计议。” “还计什么计!百年了,难道尊上要一直被一个曾经的手下压制吗?” “你懂什么!饕餮贪婪,欲望无止无尽,他想统治魔界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我们现屈居于阎罗城,如何打?无论是魔兵还是地理位置,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持己见。 百里长月闭了闭眼,长指轻捏鼻梁,神情喧嚣着一丝不耐,“闭嘴!” 众人噤声,大殿一片肃静。 他半阖着眼,问:“饕餮派来的人,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黑袍道:“已打入地牢,等候尊上发落!” 百里长月睁开眼睛,黑眸微眯,扯起一个嗜血的弧度,“把他们皮剥了,找两个白骨精去楼狱城恶心恶心人。” 魔神向来无情,剥皮抽筋,于他而言,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菜一样。 大殿里的魔臣,虽说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断做不到他这般绝情,冷酷。 他淡淡道:“这件事交由瑶珠去办。” 瑶珠受了骨鞭之刑,差点死在地牢,这会还在养伤,并未在大殿之上。 黑袍道:“启禀尊上,她在养伤。” “哦。”他挑眉问:“这和本座吩咐的事有关吗?” 桑颜眉头一皱,这狼是不是被骨鞭抽傻了! 尊上吩咐的事,左右不是自己做,应下便是,届时找人传话给瑶珠就行,何必回一句废话? 骨鞭是尊上亲自罚的,他会不知道瑶珠在养伤吗? 她出列作揖道:“请尊上放心,属下会派人通知瑶珠,督促她完成任务。” 闻言,百里长月才满意的点头。 他环视一圈,道:“退下吧。” 大殿外,桑颜瞪了男人一眼,“你是不是被抽傻了?没事帮瑶珠说什么话!” 她指着黑袍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叛变了!” “没有!”他否认道。 桑颜说:“那你为何......” 他中断她的话,“我实话实说而已。” 看他傻啦吧唧的样子,桑颜无语,跺了人一脚,警告道:“我告诉你,我非常讨厌瑶珠,你要是敢站在她那边......” 她眼眸陡然生出寒芒,“我就把拔光你的毛,让你成为一只癞皮狼。” 放完狠话,她扭动着腰肢往前走了。 黑袍挠了下后脑,他什么时候站在瑶珠那边了? 将将在大殿内,他不过是一五一十禀告尊上罢了。 再则,瑶珠本来就不在大殿啊。 他追上桑颜的步伐,坚定道:“我永远站你这边!” 她扬起红唇,“这还差不多。” “以后不准和瑶珠说话!” 黑袍不懂,只道:“若是尊上叫我和她一起执行任务呢?” 她停下脚步,神情严肃,“除此以外。” 黑袍颔首,暗忖下次绝不提瑶珠,免得惹她生气。 第207章 那吾是你的 “咳咳咳!” 苏晚晴被油烟呛得满脸通红。 掌厨道:“夫人,还是让我来吧!” 她摇头,是她想给人做饭,怎么可能让人代为料理。 “你们快出去,别烦我了!”她佯装生气,把站满庖屋的一众奴仆,全赶了出去。 见人恼怒,一群人不敢再惹她,生怕搅了人的兴致。 她系了块紫色围裙,菜都是备好的,只需要动手炒熟就行。 很久不下厨,到底有些生疏。 苏晚晴不会生火,却烧的一手好菜。 没有人围着,她动作麻利,什么辣子鸡,麻婆豆腐,做起来得心应手。 就是油跳得太凶,好几次都溅在她手背上。 她扫了一眼灶台,六菜一汤,差不多了。 菜少了,对不起他魔尊的身份,菜多了,吃不完浪费。 如此,完美! 苏晚晴打开门,对厨子道:“里面就有劳你收拾一下了。” 一个厨子何德何能,让主子道谢的理,连连躬身,不敢抬头。 她只当没看见,吩咐婢女道:“把菜端回前厅。” 一个时辰后。 婢女佝偻着身子,嗫嚅道:“夫人,尊上说他早已辟谷,不吃这些......浊粮。” 苏晚晴一听,眉毛微微往上扬,又给老娘装! 他封印未解,仍是凡人之体,不吃饭,吃什么? 就那副瘦骨嶙峋的鬼样子,牛头马面都比他帅,还辟谷! 她抬头,闪过一道精光,一字一顿,道:“去告诉他,我和他和离!” “啊?”奴婢瞬间直起腰板,惊愕地望着她。 苏晚晴也不管她有多震惊,催促道:“快去!” “这,这。”她跪“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她起身,走到书案执笔快速勾画出几个字,然后对折,交给婢女,“他若是敢动手,你就把这个给他看。” 婢女双手接过,退了出去。 阎澜寝殿。 百里长月在听见“和离”两个字时,一张上好的大叶紫檀案几,被他生生拍成两段。 婢女见他大发雷霆,急忙递上苏晚晴给她的救命纸条,以防他气急败坏杀了自己。 展开纸张那一刻,百里长月更想杀人了。 纸上内容:敢动我的丫头,命根子给踢爆! 右下角还画了一只缩头乌龟,龟壳上落名四字小楷,力透纸背:百里长月。 男人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婢女脚边,大步流星朝屋外而去。 婢女拾起地上的纸,打开一看,顿时头晕目眩。 夫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路子好野! 难怪尊上驾驭不了。 夜色渐浓,前厅外,古树奇花环绕,景色幽深。 苏晚晴没有等人,反而自顾自吃了起来。 再不吃可就凉了,来来回回拿去热,既浪费人力,还麻烦。 再则,一盘菜热来热去,早失了原先的味道。 脚步声逼近,她仍旧盯着一桌饭菜,并未去看男人脸上的青色。 她淡淡道:“来了就坐下吃饭吧。” “苏晚晴!” 男人愠怒的语气实在是不容忽视,她抬眸眨巴着眼,装傻问:“怎么了?” 这一问,百里长月却是垂眸,脸色恢复平静。 他不禁自省,怎会这么蠢,又被她骗了。 “瘦得跟竹竿似的,吃饭。” 她给他夹菜,盛汤,如同凡间普通夫妻一般。 一顿饭吃下来,二人皆未说话。 原因有二。 其一,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用膳时,竟也学论语那一套规矩。 其二,苏晚晴不想打破难得的宁静,能吃得上饭,说明身体好,生活富足,这是件开心的事。 何必因为点琐事就吵得面红耳赤呢。 苏晚晴最先吃完,不过她并没有撂筷,一直再为他布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再盛一碗饭。” 接过婢女手中的碗,放到他面前,道:“别看我,吃饭!” 她命令道:“吃干净了,一粒米都不准剩。” 本以为他会炸毛,稀奇的是他竟然默默地抬起碗,乖乖扒着米饭,什么也没说。 乖得像一只大狗狗,让苏晚晴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 不过她知道,一切乃虚像,说不定这人等会就发疯了。 她忍住“多动症”的手,起身走到书案去喝茶。 那道视线跟随她而去,苏晚晴盘膝而坐,抬头便与他黑眸撞个正着。 苏晚晴道:“看什么看,快吃!” 没人“监督”,男人三下五除二,一碗饭少顷见底。 尽管优雅,她却看出了他的小心思。 苏晚晴只觉这人幼稚,跟个三岁孩童一般,非得有人守着,才肯用膳。 他身量本就高,此刻居高临下看她,徒生几分压迫感来。 “你站着不累?”他不累,她累!头一直仰着,脖子疼。 百里长月长袍一撩,坐在团蒲上。 她知他有话要说,便也不着急,只等对面的人先开口。 长久的静默,他才道:“不论真假,也不管你是否在戏弄吾,和离,你想都别想。” 和离,凡人用的词。 在魔界没有这一说法。 修真界的道侣,是通过天道契约,不是随随便便像下界一样,想和离就和离,想分开就分开。 苏晚晴吹了吹烫嘴的茶水,“我们之间没有通过天道见证,更没有喝合卺酒,算不得夫妻。” 语毕,他一张脸充满暴戾,冷眼睨着她,眉目无半分温度。 “本座不信什么天道,你既嫁于吾,便是吾的人。” 她品了一口茶,茶香淡淡,并不浓厚,她很喜欢这个味道。 “我不是你的人,我是苏晚晴,就算嫁做人妻,也先是我自己,再是别人妻。” 百里长月敛眸,她最是在意这些,想让她当男人的附属品,不如一剑了结她, 她狡黠,有男人的气魄,胆量,果断,亦有男人不具备的资质,韧性和细腻。 这样的她令人着迷,也是他最想摧毁之一。 魔神天生血腥凶暴,掌控欲强,他的威严岂容一个女人侵犯。 偏偏他就吃这一套,能怎么办,杀了舍不得,放手呢,他不是没试过,皆以失败告终。 他有时会窃窃自嘲。 原来,魔神也有输的时候。 百里长月想了半晌,改口道:“那吾是你的。” 她听罢,扯了扯嘴角,没有言语。 第208章 你会死很多次 在苏晚晴的照顾下,他终于有了人形。 她给他定制了详细的增肥计划,男人起初不配合,总觉得她对他好,是为了想修出仙髓,借此逃跑。 后来苏晚晴发脾气了,骂道:“那你继续丑着吧,等我从魔界出去,就去找宋皓轩、擎羽饱饱眼福。” “天天对着一块人形排骨,着实倒胃口。” 此话一出,她第一次见百里长月红了眼眶,戾气倾巢而出,片刻又被自己强压而下,不甘示弱,又无可奈何。 沉寂良久,他用一双极度平静深邃的眼望着她。 他终是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的走了。 隔了三日,就在苏晚晴以为短时间两人不会再见面的时候,他突然来了。 清瘦的背影立得笔直,看上去格外病弱。 他生硬道:“本座不会帮你修出仙髓,想都别想!” 这层话的意思是,他同意了她的计划,但是想利用他修出仙髓,不可能! 苏晚晴知道自己的劫是他,只是想单纯的对他好,让他更健康一点。 只不过她现在没有能力,不然铁定会实现曾经的诺言,替他取出噬魂钉。 等真正做到于心无愧于人,突破修为瓶颈,指日可待。 她眉眼弯弯,试探道:“那你帮我解开灵海的封印,我自己修炼。” 百里长月一听,恶狠狠道:“你想得美!” 操之过急成不了大事,且耐心些吧。 苏晚晴嘀咕道:“有时候你这样子,还真是讨打。” 他皱起高高的眉峰,不愧是毒婆娘,一天到晚净想着怎么打他,杀他,半点不盼他好。 大清早的,苏晚晴没让他吃油腻的食物,他那副肠胃,怕是刺激不得。 待人吃完,又逼着他喝了一碗羊奶。 她还是第一次看魔神喝奶的样子,笑死人。 但凡他吐出一口,苏晚晴就让他再喝一碗。 倒不是苏晚晴故意整他,而是羊奶营养价值高,对他身体好。 她是真看不惯他这副鬼样子,破碎感是有了,不过这人也不能天天病恹恹的吧。 好歹是魔神,像活不起了一样。 见他吃完,苏晚晴道:“去床上脱光了躺着!” 百里长月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想给自己检查身上的伤。 可这一次次命令的语气,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在夜郎城苏家的日子。 她越来越大胆了,尊卑不分。 “这就是你同本座说话的态度?” 苏晚晴打了个哈欠,大清早起来服侍他用早膳,吃力不讨好,还被人倒打一耙,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什么态度?” “要不要我跪着跟你说话?” 百里长月尖削的下巴微微抬起,“你能这样最好。” 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 看他这副趾高气扬,唯我独尊的死样子,真的特别想抽他。 苏晚晴实在是没忍住,端起桌上的茶就往人头顶上扣。 做完马上就后悔了。 说了要对他好,要于心无愧,现在玩完! 气氛将将和睦一点,又降临到冰点。 苏晚晴深呼一口气,“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抹了把脸,漆黑的瞳像地狱幽冥界闪烁的鬼火,令人毛骨悚然。 百里长月喉结滚动,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座喜欢你,不会杀你,你就能肆无忌惮的作践本座!” 都怪这手,怎的这般控制不住。 归根结底,魔神太讨打了,说话欠揍,她耐性这么好的一个人,竟都忍不了。 好不容易才缓和关系,让他乖乖听话,可不敢再做什么事,让其回到僵局。 她一急,心一横,先哭再说。 苏晚晴说来就来,或许是忆起从前种种,不开心的事太多,眼泪登时夺眶而出,泪珠轻轻滑落唇角。 那我见犹怜的样子,没几个男人能定住身,包括生出凡丝的魔神也不例外。 “你!” 他懵了,大脑短暂停滞了几瞬,他还未罚人,这人就哭了。 苏晚晴哭着哭着,竟真委屈起来。 神游太虚境瓶颈迟迟未突破。 仙髓修不出来,灵海受损,若不解封修炼,长此以往下去,她灵力也会跟着衰退。 水阿莎师傅的血脉,连个影子也没找着。 还有优琴! 百里长月涌出几分无奈,道:“不准哭!” 从前的她,可不轻易流泪。 她茫然的抬头,挂着两条晶莹剔透的泪痕,那模样娇柔得很,搞得他心中一阵绞痛酥麻。 百里长月径直走到榻上,坐直身板。 片刻,将自己脱了个干净。 守在门口的婢女,察颜观色地立即关闭房门。 刹那,光照不足,变得阴暗起来。 “不是要给本座检查伤势吗?” 苏晚晴捏着袖口,胡乱擦了把泪,又点了灯,光线充足下,才走向男人。 与昔日相比,他如今确实很弱,骨瘦形销,再好的皮相也支撑不起来。 还有这一身的伤疤,大多数都出自她手。 纤细白嫩的手,抚上他心脏凸起的几道疤。 那疤形成一个椭圆形的窟窿,当真是丑得很。 还有那一箭...... 她眼皮发紧,撇过头,回避开了。 至于他脚踝的噬魂钉,她暂时还取不出。 男人慵懒地半卧在榻,揶揄道:“你下手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她下手时,恨不得将他剁成渣。 苏晚晴不做辩驳,他对她做的事,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那一刻都不会心软。 她冷冷道:“调戏女人的男人,都该死!” “既有胆做,就要有承担能力的责任。” “你应该庆幸你是魔神,金身不死不灭,否则活不到今日!”她毫不客气的直白道。 金黄色的烛火,晃动在女子脸颊,清艳面容透出坚定的柔情。 青霄白日,他却感觉面前的人比屋外的太阳还要炙热,挨得近了,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这和她刚刚耍无赖,流眼泪,大有径庭。 装腔是她,坚韧、无畏亦是她。 他目光如钩,眼尾上挑,懒洋洋道:“你也应该庆幸本座喜欢你,不舍得杀你,你才有机会站在吾跟前说这番话。” 苏晚晴摇头,端详着他道:“不对,即使你杀了我,世上每一人反抗的女人都会是我,而作为成千上万男人的缩影,你,会死很多次!” 他神情飘忽,在心底反复咬嚼这段文字。 片晌,眼眸含笑地盯着她,男人天性如此,她的形容也算贴合这个世道。 第209章 解封灵海 驹窗电逝,光阴如沙尘,无声无息的流失。 一晃又过了几月,百里长月体内扭转的筋脉被她治好,经过调理,他人不再似以往形销骨立的模样。 此时,一袭黑金华服,配上那张极好的皮相,当真是面若冠玉,美伦绝幻。 她毫不吝啬,夸奖道:“百里长月,你这样子真好看!” 没想到她如此直白,且她两眼放光,撑着下巴直勾勾地望着他,脸上无半分调侃之色。 似乎是有感而发。 男人面庞无异,但细细看去就会发现,他耳根爬上一抹淡粉。 苏晚晴暗笑,魔神也会害羞! 这段日子,她已能感觉体内的灵气正逐渐回升,隐隐有破开之势。 她心下了然,这劫算是渡过了。 只是灵海未解,身在阎罗,修炼起来仍是有些艰难。 进阶一事,人为控制不了,不出意外半个月后,金雷便会到来,届时若还在魔界,恐渡不了这天雷。 思忖片晌,她还是开口道:“百里长月,帮我解开灵海封印吧。” 她说的是“帮”,而不是命令。 如今她债还完,自然要开始搞修炼了。 苏晚晴以为他会拒绝,然后怒火中烧警告她不要白日做梦。 不曾想,他一改往日行事,抬袖间,幽绿的寒光射出,魔气丝丝缕缕,争先恐后进入她额间,拼命去撕扯那道隐形的印记。 有些疼,她尚能忍住。 百里长月收力,负手而立,他嗓音略微暗哑,道:“即使你修出仙髓,也别妄想离开本座!” 情蛊的感应,他早就知道她要进阶,这是拦不住的。 渡不了金雷,非死即伤,修为退化成炼气阶段都算是轻的。 力量回归,苏晚晴瞳孔一震,掌心发出金色光芒。 她嘴角微微上扬,五指蜷曲并拢,按下心中那份悸动。 “我说过你会帮我的。” 百里长月见她自信飞扬,面露桃花含笑,心有异动,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喜欢,就是她开心,他也会开心。 他愣愣的抚上胸膛,心脏的另一端,好像在教他怎么去爱一个人。 不光是他,苏晚晴隐隐也觉胸口的位置,有股拉力在牵扯。 她没有过多关注心口那道微乎其微的跳动,她注意力全放在了灵海解封上。 苏晚晴没有抑制在心,喜悦之情全部展露在脸颊。 “少得意!” 他斜睨了人一眼,转身踏步离去。 借用千岁之力,修复好了受损的灵海,她便跑到了枫华殿去修炼。 枫华殿虽隔绝了魔界一切有害之气,可也只能在里面勉强打坐休憩。 毕竟魔界没有灵气,想在此地突破,几率为零。 这日,她想去找百里长月,说服她放自己出去,尽管希望渺茫,她也要一试。 何况她已经想清楚了,若是他不同意,她就让人跟她一起走,这总该不怕她会跑了吧。 岂料,还未走出枫华殿,那人不知何时站在殿中央,一身青色直裰长袍,腰间系着白汉玉的宫绦,衬得他十分儒雅。 整个人透着温和清隽的气质,怎么看也不像人人畏惧,避之不及的魔神,倒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在阎罗城,很少瞧见他这身打扮,舍去浮华,归于淡泊,反更容易叫人迷了眼去。 她迎上他道:“我正要去找你。” 百里长月盘膝坐在香案,动作娴熟地跟自己煮了壶茶。 她坐到人对面,磨皮擦痒,非常不干脆。 围炉烧得正旺,不一会儿,水汽顶开壶盖,滚烫的水翻涌而出。 苏晚晴用帕子包好把手,给男人续了一杯。 瞧她殷勤的样子,百里长月也不戳破,看人能撑到几时。 良久,等他饮完那杯茶后,她才道:“我要走!” 百里长月没有言语,镇静地抿了一口茶,随即抬头盯着她道:“然后呢?” 他在引导她? 还是说,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不管如何,她都是要修出仙髓的,他猜到也好,那便不用她费心解释。 苏晚晴不喜绕弯子,道:“你就说放不放我走。” “若吾不放呢?” 她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单手支在案面,另一只手覆上男人面庞,“那你跟我一块走。” 百里长月手指缠绕她胸前的发,“你当本座傻吗?放弃整座阎罗城的主位不坐,陪你跑出去修什么仙髓!” 他冷眸凝视着她,道:“凡人想修出仙髓谈何容易,你一日未修成,难不成本座就要和你浪荡天涯一日?” 苏晚晴不以为然,这家伙看似装得多爱权,等她一走,还不知道会发什么疯! 届时,又弄得自己满身是伤。 之前困于束灵阵时,他坐在轮椅上的那副狂态,她柄如观火,心里明白得很。 拨开缠她发的手,起身就朝外走。 百里长月愣了一下,眼睛跟随她的步伐移动。 他脸色陡然一变,问:“你去哪里?” 苏晚晴手心凝出实剑,道:“杀出去!” 她疯了吗? 当着魔界之主的面,明目张胆地说要杀出去! “你当本座死了吗?”他厉喝道。 苏晚晴收剑,走到人面前,缓缓蹲下身,娥眉淡淡蹙着,无助道:“那你说要怎样才能放我走,你都帮我解开了灵海,就不能送佛送到西吗?” 话音一落,他只觉彻底败在她手里。 百里长月法力运转,一个黑棕色的罗盘漂浮在他掌心。 “这是?”她迷惑道。 他往上一抛,罗盘中央的磁针开始转动,速度逐渐生快。 须臾,已经看不清磁针转动的方向。 枫叶“呼啦啦”吹动着,金霞铺卷而来。 苏晚晴半眯着眼,周遭大地,涌起无穷无尽的魔气和煞气,天地瞬间失去一切颜色。 场面太过震撼,她心不由跳快了几拍。 “哗——” 那魔气全部涌入罗盘当中。 短暂昏暗过后,罗盘中央的同心圆,金光乍现。 少顷,枫华殿恢复平静。 苏晚晴丹田被一股暖流紧紧包裹住,那是在灵气充裕之地,才会有的感觉。 魔界不可能有这么强的灵气! 她错愕道:“这是什么?” 男人瞥了眼悬在半空,仍在工作的罗盘,道:“赤羽盘。” 第210章 探知 苏晚晴先是一怔,默了几遍,随后才想起这是上古神物。 赤羽盘开启运转后,能将魔气转换成灵气,就算是在魔界,亦能畅行无碍的修炼。 这东西只在传说中听过,乃上古遗物,不是想寻便能寻得到的。 她有点哽咽,“百里长月......” 此一时,真是千愁万绪交织在一块,不知该说什么,心底绵密着层层酸涩。 她仰头执拗地不想流泪。 细数想来,还是她亏欠他多一点。 抛开他劣根性的动手动脚,他究是为她做了很多事。 仙境的河水与下界差别甚大,若无仙髓,根本碰不了里头的水。 云泽饿肚子那段时光,是他忍疼抓鱼给她裹腹。 以前那里懂得他那份心意,时至今日才幡然醒悟。 从云泽出来,是他将自己带回阎罗城,避免她沦为魔操控的行尸走肉。 纵使他是魔神,也不希望她和他一样,成为人人诛杀的女魔头。 再次踏入阎罗城,她有了新的一番认知和感悟。 那些细枝末节,稍微坐下沉思片刻,便能立马想通。 枫华殿、玉兰神花,再到如今的赤羽盘,甚至小到她在马厩捣乱,替她收拾烂摊子的事...... 太多了,苏晚晴数不过来。 魔神在用最笨拙的一种方式爱人。 爱是真的,伤害也是真的。 他禁锢她自由,不尊重她的意愿,把他们之间的事弄得人尽皆知,不给她留一条退路。 甚至偏执的想把她亲朋好友骗进阎罗,统统杀掉。 只为她能完全钟情于他,诚服于他,乖乖地做他的禁脔。 苏晚晴觉得他笨得要死,偏偏装出一副聪明相,认为占有了,就能把人强留在身边。 男人瞧她抿着唇,眼圈发红,薄雾灵动下像一只小兔,泪珠不停地往下掉,就是不肯哭出声来。 他指腹轻揉地替人拭泪,心中生起怜悯,低声询问:“本座哪里又惹到你了?” 赤羽盘也给她了,还想如何? 莫非还生有逃出他身边的心思? 想到此处,他脸一黑,瞪着面前这个鬼主意颇多的女人,眸中闪过一丝狂怒,“苏晚晴,你别给本座得寸进尺!” “没有本座允许,别妄想出阎罗城一步。” 苏晚晴呆呆地望着他,这人有病! 她忽然被气笑了,毫无形象的跌坐在地,花枝乱颤。 这会轮到百里长月发愣了,他眉毛倒竖,捏住她的腮帮,“不准笑!” 她身子轻颤,带着哭后的余悸,嘟嘴道:“哭也不行,笑也不行,你真霸道!” 手掌颊颌骨的肌肤软软的,随着她的话语,小嘴一翕一合,明知她在正常的说话,却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 百里长月力道不由增了几分,便听见一声惊呼,他绷紧着身子,甩开了那张精致清丽的脸蛋。 她揉搓着脸,“痛死了!” 男人抬眸去看,她两颊果真起了两道深色的红痕。 他眸光一沉,手掌骤然握紧。 苏晚晴仰头,赤羽盘仍在上空转动。 “它一直转动,便会一直有灵气吗?” 他“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言明。 得了答案,苏晚晴盘腿坐在地面,与人对视,紧盯着他瞧。 百里长月被她这样看着,只觉浑身不自在,不晓得她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整人。 “赤羽盘你找了多久?” 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却还是回答道:“一个月。” 上古遗物,他一个月就寻到了? 她眼中无过多掩饰,呈现的全是惊愕之色,暗忖道:好家伙,不愧是魔神! 苏晚晴忽觉时间对不上,她上个月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每日为他调理身体,他哪里来的时间去找赤羽盘? 她疑惑道:“不对,上个月你一直在阎罗城,从未出去过啊?” “本座何时告诉你,是上个月寻到的赤羽盘?其次,本座身居高位,若每件事都亲力亲为,要那群下属干什么?” 他手肘支在案面,散漫地看着她,声音自带王者的压迫。 说得算是在理,她凑上前,好奇问:“那你什么时候找到赤羽盘的?” 她迫切地想知道。 毕竟赤羽盘于魔神来说,拿来没什么用。 设若他一早就寻到了赤羽盘,那是什么时候呢? 他从何时起,已经能为她着想,开始在意她说的每一句话。 在阎罗城,她不是一次两次提及要修炼。 一直以为他从未放在心上,只想征服她。 有时她会想,倘若她根本不会修炼,不过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是不是就正中他意了。 一个不会修炼、没有毅力的凡人,他想驯化,基本费不了多少时间。 后来,她便不这样想了,魔神要的是心甘情愿,否则无论是谁,他都有办法让其顺服、听话。 这人不懂爱,却知道爱是相互的,需要彼此真心,才能相爱。 知道归知道,如何去做就很难了。 更而况,魔神实操和理论皆是空白。 无人引导,去教,光凭自己揣测,只会越陷越深,本身就够变态了,省不得会出什么祸端。 当然,这祸端生起,惨的就是她。 苏晚晴不知道他是如何变成魔神的。 但若能扳正他的爱情观,说不定在破除封印后,九荒万物生灵,能少遭点罪。 百里长月见她求知欲高涨,便道:“这么想知道?” 她卖力的点头。 “还记得我们的大婚之日吗?” 记忆将她拉回那个场面混乱的婚礼上,黑气漫天飞舞,苏以纶差点被瑶珠杀害。 那日,她算计谋划他的时候,自己也在他的棋局当中。 一场大婚,如同闹剧一般落幕。 他目光阴冷锐利,凉凉道:“赤羽盘原本是吾给你的新婚之礼,可惜......” 可惜那场婚事,新郎新娘皆是满腹算计,一个要将新娘亲友屠戮殆尽,一个想夺取新郎宝戒,借此逃离。 他知道魔界修炼不了,所以费心去寻找赤羽盘,想将人一直强留在阎罗城,这样她就再也不会逃了。 苏晚晴深吸口气,这人竟然有这么多心眼子。 她追问道:“情蛊是怎么回事?” 语毕,那人装死,缄默不言。 第211章 污蔑 云泽仙境。 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个个身穿银甲装,威风凛凛。 五大仙门之主皆站在高位。 比他们靠前的站位,是擎羽和宋皓轩。 宋皓轩一袭枫红长袍,牛皮蹀躞带固定在腰间,上头佩戴了一把精致的匕首。 如今他已是实打实的上仙,能飞升去往神界。 那里与他想的一样,早已颓垣败井。 只用百年成就仙位的,除了水阿莎,他是第二个。 与五大仙门之主不同,他们五个虽有仙髓飞升成仙,不过却是小仙。 说到底还是凡人之躯,只是通过不断修炼,长生不老的地仙罢了。 上仙则和他们不在一个品阶,彼此乃天渊之别。 宋皓轩如今只差一步,便能飞仙成神。 方今无神明,想登上神位,几率甚小。 擎羽自不用说,即使仍然不知境界,不晓过去,却隐隐在宋皓轩之上。 百年前与魔神大战后,他脑海又增加了许多画面。 这次,是关于水阿莎神女和月神的故事,以及......教他如何再度封印魔神。 此次,五大仙门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对付魔神。 趁他封印未解,须将他封印起来,以免他再度为祸九荒。 选在这个时候,是因为宋皓轩飞升上仙的事传遍了九荒,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但凡眼睛不瞎的人,皆能瞧见。 他是九荒第一位上仙,实力足够能与现在的魔神抗衡。 再加上战神擎羽,二人全面夹击,除非魔神破除封印,如若不然,等待他的将是再一次被封印。 攻打魔族不是儿戏,他们二人操兵已有半年,为的就是掌有十足把握,拿下魔神。 古一莲站在仙云台打瞌睡,鬼知道她这半年是怎么度过的。 每日天不亮就起来舞刀弄枪,简直是要了她的老命。 云泽不像天机门,想偷懒太难。 有时她想,还不如被关在魔界,虽说没有自由,可没人管啊,还能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又能炼蛊。 到了云泽,闷得要死,炼蛊还得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瞧见。 原因无他,如今五大仙门聚集云泽,给仙人住的房间根本就不够,所以只能十人,二十人一间房,睡大通铺。 那些个娇娇女,烦都烦死了,皆不愿意挨着她睡,说她身上有腥味,还不准她炼蛊。 个个假模假式,一点不如苏晚儿好玩儿。 不让她炼蛊,她就悄悄地炼。 某日,她大半夜在院里炼蛊,把死掉的毒物扔给小黄吃。 起夜的女弟子见到。 叫了好大一声,把全部人都嚷了起来,一口咬定她不怀好意,想放蛇咬他们。 无论古一莲如何解释,皆无人信她。 最后扯来扯去,居然扯到了她被魔神抓去过魔界。 认为她能平安回来,与魔族铁定有猫腻,还说她是仙门内鬼,专门来打探仙境秘事的。 闻言,她嗤之以鼻,魔界大能不胜枚举,光是她遇到的那个红衣女,便能横扫千军。 还用得着派人来刺探仙门情报?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事情各执一词,说不清了。 不晓得是哪个缺心眼的王八,去请优琴这个杂碎来主持局面。 二话不说,便要将她打入天牢,对其施刑,屈打成招。 好在沉晏及时赶来救下,这才没有去天牢受刑。 沉晏是天机门首徒,说话间隐约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 可是呢,杂碎优琴不信,周身散发出大地之母的善意,苦口婆心道:“我也相信一莲小师妹,可就怕万一......” 古一莲也不是好惹的,撒泼打滚,就是不肯去天牢。 她指着人道:“你们云泽仗着有九阴台,就敢不把其他四大仙门放在眼里。” “我好歹是天机门的弟子,你一个云泽仙子,凭什么污蔑我天机门和魔族有勾结?” 她环视一圈,挤出两滴眼泪,哭诉道:“你们可得小心一点,今晚我要是进了天牢,我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明天。” 将将大喊大叫的那位女弟子,正是昔日天天找苏晚晴麻烦的琼珠。 他们出自一个门派,皆是云泽弟子。 故而,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从喧闹专为安静。 大伙被她这番话震住,旋即喁喁私语起来。 一时之间,优琴骑虎难下,若强行把人关进天牢,定会引起仙门中人不满。 若放了她,实为不妥,那样岂不摆明,云泽就是仗着九阴台这层保护伞欺负人吗? 这放在仙门是被人所不耻的。 何况,假诺饶了古一莲,她面子往哪里放? 她好歹是云泽之主的女儿,怎么说也是尊贵的仙子。 此时,优琴脸一阵红一阵白,死死地盯着古一莲。 “哼,挑拨五大仙门的关系,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她对着身后的几名银甲卫道:“将她拿下,打入天牢!” 沉晏拔剑挡在她身前,喝道:“我看谁敢!” “沉晏师兄,我知道你心系同门,可也要分清场合吧,倘若她真的和魔族有瓜葛,你负得了这个责任吗?” 优琴走上前,面容挂满担忧,道:“攻打魔族,成败在此一举,假诺放她回去和魔族互通消息,五大仙门众弟子的性命,岂不要陨落她手!” 她短短两句话,便把劣势扭转过来。 众人一听,皆觉在理。 所谓宁杀错,不放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和魔族无牵扯最好,若真是魔族派来的细作,攻打魔族的事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诸位在场的人,无论男女,全是要上战场的,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呢? 且蛊毒之术,是被仙门所不喜的,总觉得这是三教九流,心术不端之人才会去学的。 是以,下意识就认为古一莲不是什么好人。 古一莲推开挡在她前面的青年,不屑道:“那你还是先查查你们云泽吧,毕竟......”她矛头一转,“我天机门可没有出现过假扮师叔的细作。” 她环臂,扬笑道:“要说那个仙门最有可能和魔族暗中勾结,云泽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你!”优琴指着她气急败坏,却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第212章 像似一幕 优琴为了保持她的菩萨人设。 立马给了旁边人一个眼神,暗示她动手。 琼珠会意,凝剑就要上手。 “住手!” 擎羽从人群踱步走来,身旁跟着的还有宋皓轩,一个淡雅如雾,一个炙热如火。 两人并肩同行,无不引人侧目。 擎羽先是看了眼优琴,见她没事,眉头立即舒展开。 “大战在即,你们居然还有闲工夫吵架。”宋皓轩嗤笑道。 他嫌恶之色赤裸裸地显现在脸庞,随即扫了一眼身侧的男人,“我觉得这位天机门的师妹说得不无道理。” “如今我们全都在云泽境内,万一你们这里真有叛徒,我等部署攻打魔族的计划,岂不功亏一篑了吗?” 优琴端庄自持的姿容,顿时裂开了一条缝,“宋皓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云泽怎么可能有叛徒。” 这个宋皓轩自从飞升上仙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明明百年前对她客气有加,而今却换了副嘴脸。 本以为他自恃其才,换了层上仙的身份,摆起了谱。 后来发现并不是,对其他人,他一如既往,没有因上仙身份而专横。 好像只单单针对她,处处和她作对。 每每看她的眼神,均是带着一股杀意和厌恶之情,似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 宋皓轩也不与她争长短,只对身旁的男人道:“没有证据就抓人,云泽莫不是真以为有九阴台,便能无法无天吧。” “还是说仗着自己是掌门的女儿,想给谁安罪名,就给谁安罪名。” 看着那张五彩缤纷的伪善面孔,古一莲就解气。 说话之人,她认识,当初在夜郎城他们之间打过几次照面。 金陵城城主之子,恋上世家小族的女儿,这件事当时早就传遍了夜郎城。 爹爹还跟她提过几回,五城之间有着紧密的关连,宋皓轩既来了夜郎城,必然会先到城主府问候。 因此,她也被爹爹叫出来,迎过这位贵客。 彼此都是年轻人,她也给他做过几回向导。 不过两人却不是很熟,归根究底他不是来串门的,而是奔着苏晚儿去的。 那时她一心专研蛊毒之术。 故此,在他说想要自己见识一下夜郎的风土人情时,古一莲求之不得,赶忙拱手行礼,撒丫子的就跑回了家。 短短百年时光,他竟成了上仙,比苏晚儿还要凶猛。 不由在心底咨嗟,就她一个人在原地踏步。 思绪回笼,现在搞杂碎优琴最要紧,其它的先暂放一边。 她赞同道:“上仙说得在理,无凭无据就要将我打入天牢,我不服!” “今夜之事,优琴仙子必须给我一个交代,给天机门一个交代,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可不惧怕你的身份!” 优琴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踢到铁板上,被个满身腥臭味的丫头摆了一道。 她脸色有些僵硬,半晌才道:“哪里的话,我只不过为了众仙门的安全起见,暂时将一莲师妹收监罢了。” 这杂碎说得倒是好听,等进了天牢,随便给她安个罪名。 届时,她还能活着出来才有鬼! 此番闹剧越闹越大,影响的不止仙门之间的感情,还会离间战友互助的情谊。 等到上了战场,难不成个个都要猜忌自家人吗? 擎羽征战多年,于这种事持零容忍的态度。 不用问,也晓得这场事端,是谁引发的。 擎羽神情慢慢沉了下去,他一向温和,就如同现在这般,除了熟悉的人,其他人察觉不到他是真恼了。 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道:“将琼珠关入天牢,明日一早,押去九阴台行天雷之刑。” “哄——” 话音一落,整个场面被瞬间点燃。 谁也没料到,不过是争辩几句,就要受这么重的惩罚。 云泽弟子听了,个个栗栗危惧,生怕战神点到自己的名字。 其他四大仙门的弟子,则心有余悸。 来时便听说云泽规矩严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琼珠面色发白,身子往前一倾,重重跪在地面,无助的看了眼发号施令的男人。 他太过漠然,她只好去求助优琴。 优琴也被震住,身体像浸了寒,待回温过后,便开口求情道:“师兄是不是罚得太重了些。” “琼珠什么都没做啊!” 擎羽不听人狡辩,冷峻的目光盯着她道:“污蔑他人,挑拨是非,非愚则诬,其心可诛!” 短短十六个字,给琼珠下了一道死决。 “至于你,身为师姐不加以劝阻,反而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想将人强行关入天牢。” 他斜睨着人,说:“你,更该罚!” 闻言,优琴心砰砰直跳,夜晚的阴风灌进她的背脊,令她顿感惊惧。 她强装镇静,她是优慕的女儿,何人该动她! “明日起,面壁思过,攻打魔族一事,你不用前去。” 语毕,优琴全身放松了下来,她就知道他不会真的罚她,不外乎是做做样子罢了。 谁知,男人接下来的话,直接把她营造多年的完美面孔,撕碎摊开放在众人面前践踏。 擎羽道:“优琴师妹向来任性妄为,污蔑、构陷他人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她身份和旁人不同,我没有责罚的权利。” 他温润的嗓音,补充道:“为今之计,我只能罚她面壁思过,往后各位结交时,还望三思。” 话音刹那,又是一阵哗然。 皆是没想到,优琴仙子观音皮相下,竟是这样一副丑陋,恶毒的嘴脸。 优琴娇怒道:“师兄,你到底在瞎说什么!” 见男人根本理她,优琴禁不住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像在看猴一样看她。 她惨白着一张脸,掩面跑出了人群。 任凭身后的琼珠怎么向她求救,她都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 琼珠彻底慌了,哭喊道:“战神,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而后又跑去扯古一莲的裙摆,祈求她的原谅。 最终,古一莲没有原谅她,战神亦没有赦免她的罪。 她就这样被银甲卫押走了。 云泽弟子唏嘘不已,皆想到了百年前,惊人相似的一幕。 曾经的战神,也为一个姓苏的姑娘讨过公道。 第213章 危机四伏 遥望前方,枫叶起伏,树木耸入云端。 以前呆在这里片刻,苏晚晴都会抓狂,恨不得将枫华殿捅个窟窿飞出去。 而今,竟也耐住了几分心性。 快了,神游太虚境应该这两日便会突破。 苏晚晴手心聚集了一小团浅色金晕,跟随她的五指,轻轻飘动着。 她唇角一勾,浑身散发出冷凛的杀气,喃喃低吟道:“优琴,你过得还好吗?” 想到不久后便会相见,骨子里登时热血沸腾。 她甚至能感受到血液流动的方向。 脚步声传来,不用看她也知道是百里长月。 自从她在枫华殿修炼以后,他每日都会来给她送饭。 有时修炼到忘我的境界,废寝忘食,他见了也不喝止,只是默默把食盒放下,静静立在她身后,站一会就走了。 奴婢看她没在修炼,手脚麻利布好菜,便退至殿外等候。 苏晚晴吃相算不上多粗鲁,可实在也不像是名门闺秀出来的淑女。 她吃东西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误的想法。 比如这辣子鸡丁,百里长月口味偏淡,对辣口一概不碰。 然,瞅她那样,下意识会认为这东西十分美味,却当你放入嘴里的那一刻起,便会知道有多不符合自己胃口。 他觉得这人具有迷惑性,小骗子一个! 无论做什么,百里长月对她很难改观。 苏晚晴不知道吃个饭的时间,她被人骂了一遍,且还上升到了品德问题。 “你看着我干嘛?”她古怪的瞥了他一眼。 他却道:“你嘴里嚼东西的时候,别和本座说话!” 苏晚晴:“......”*** 有人守着她吃饭,且不能言语,那氛围多少有点诡异。 苏晚晴快速扒拉最后一口米粒,做到了光盘行动。 全程提着气,眼下用完饭,她不由畅快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她站起身,舒展僵硬的筋骨。 倏尔,一阵风袭来,化为人形。 黑袍半跪在地,行礼道:“尊上!” 苏晚晴以为看错了人,他鲜少会踏足枫华殿。 一来,他讨厌自己。 二来,眼下是她修炼的关键时刻,百里长月下令,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她修炼。 男人异域英朗的五官,此时有些凝重。 苏晚晴在外浪荡多年,天上地下她都跑了一遍,对危险的感知,比任何人都要快一步。 见黑袍这般不对劲,隐约感到一场危机,即将到来。 他们没有在枫华殿谈论,百里长月甚至连招呼都没打,转睫间,二人便消失无影。 不知是什么大事,竟让万年大妖雪狼变了颜色。 索性她是接触不到他们那个层面,瞎操心也是徒劳,还不如把这份心思花在修炼上,来得实际。 赤羽盘在半空,眼看都要轮冒烟了,她可不能辜负这上古遗物。 盘膝阖眼,开启了漫漫修炼之路。 阎罗大殿。 百里长月听完下头的魔臣禀报完,难得的黑了脸。 “五万年前,诸神为了封印本座,可是全族出动。”他嗤笑一声,“而今不过区区仙人,也敢攻打魔族!” 话是这样说没错。 然则,时过境迁,五万年前是未被封印的玄度魔神。 现下,却是被诸神封印后的魔神,岂能同日而语。 知晓底下的人在担心什么,百里长月似笑非笑道:“怕死的可以先行一步,本座绝不强留!” 魔臣皆是一愣,齐齐交头接耳起来, 有人出列,作揖道:“尊上,我等年岁已高,实在不堪大任,还望尊上成全。” 百里长月大手一挥,扬声道:“准!” 众人见他并未刁难,场下的人顿时躁动起来,奈何高位之人未发话,便只能后悔刚刚腿脚没有抬快一步。 坐得高,自然看的远,蠢蠢欲动的人,不止前面这几个,百里长月只道:“还有人吗?” 众人一听,不再端着,几乎有好几十位出列,理由也是够荒唐,不是老了,就是法力低微出不了战。 大殿之上,剩下的魔臣寥寥无几。 百里长月凛声道:“还有吗?” 自是没有,剩下的才是老弱病残,离开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大能。 殿内一片沉寂,没有人再回答他的话。 他看向站在右侧的魔臣,这些均是请辞要走的人。 男人身子往后倒,慵懒倦怠地靠在宝座上,淡淡道:“走吧。” 一群人向他拜别,转身阔步而去,眼看离巍峨的殿门只差一步,便被一股撕扯之力摄回殿中央。 回头去瞧,晚矣! 无尽的黑气,与他们纠缠,拉扯。 百里长月靠在高位,眉毛坏坏地一挑,漆瞳暗似如渊,耐人寻味道:“本座让你们走,怎的又回来了?” 底下的人,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被化成魔气的尖锥剜了眼。 殿内剩下的魔臣,个个埋头弯腰,不敢去看面前的惨状。 匍匐在地的妖魔,拖着断臂残肢,哀嚎求饶。 此一时,恍然大悟,他口中所说的先行一步是什么意思! 死,亦称之为先行一步。 百里长月修长的指节支在下颌,“把头给本座抬起来,好好看清楚,” “这就是背叛本座的下场。”他目光悠然转寒,瞳孔流闪着绿光。 闻言,大殿响起魔臣此起彼伏的誓词。 “我等愿誓死效忠魔尊!” “我等愿誓死效忠魔尊!” “我等愿誓死效忠魔尊......” 震耳欲聋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哭嚎之声。 直到那些人全部咽气,他才示意魔臣停下。 挥袖,满殿血雨纷飞。 待落向地面的一瞬,化为齑粉。 瑶珠一袭水绿长裙,灵动单纯似天上的仙女,她迈着步伐走到殿中央,道:“白骨精已成功送入楼狱城。” 男人俯瞰于她,只一眼便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静坐着,不发一言。 他不说话,在场的人皆是立着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连同呼吸也渐渐放慢,生怕吵着他冥想。 不曾想,他依旧保持沉默,只是别有深意的扫了眼瑶珠后,便幻成一团绿芒的光泽,消于殿内。 瑶珠身子泛软,魔神太过强大,疑心深重,她走了一步险棋,不管胜败都要脱一层皮。 事已至此,就看饕餮敢不敢为他的欲望付诸行动了。 第214章 攻入阎罗城 魔界——阎罗城 天空阴霾,苍茫的大地混杂着凌厉的呐喊。 五大仙门攻打魔族的计划很周密,几近是天衣无缝。 他们并未把全部人集合在云泽,只选了最出挑、厉害的人物前往云泽集训。 五位掌门仍旧在各自门中操训弟子,没有一股脑的全都涌进云泽。 考虑那样阵仗太大,很容易引起魔界之人察觉。 便以交流修习法术为由,把各派修为好的弟子,派去云泽进行为期半年的进修。 故而,此事做得可谓是十分周全、严密。 以至于没透露半点风声的情况下,打得魔族一个措手不及。 擎羽让五大仙门分别从不同的方位出发,不需要汇集,直接将整座阎罗城包了个水楔不通。 上万银甲卫逼近大殿,冲锋的呐喊声响彻云霄,仙门弟子们越战越勇,魔兵纵有战驹,亦难抵挡。 阎罗城是魔界最差的一个城池,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兵力部署,皆是次等。 若是从前还能守上一守,可如今是战神和上仙领兵作战,敌众我寡,悬殊太大,完全没有胜算的可能。 血红的残阳落下,周遭嘶吼蔓延至阎罗城的每一处角落。 在银甲卫猛烈的攻击下,巍峨的殿门裂出一道蜿蜒的豁口。 宋皓轩抽出腰间的匕首,顷刻凝成一把长剑朝殿门挥去。 “咔擦!” 高耸的殿门,破碎成渣。 他眸光闪过一丝狠戾的兴奋,扬声道:“百里长月,你还想当缩头乌龟到何时!” 正殿,远远看去,大叶紫檀龙位端坐着一男人,他一袭暗夜流光华服,阖眼慵懒地半靠在椅背。 上仙实力,无需再往前行,他便知道此人就是百里长月。 宋皓轩双眸暗藏血丝,昔日骨鞭之刑,夺爱之恨,九天玄火的伤...... 今日,他要一并讨回! 五指控住承影剑,蜷曲的手微微张开,他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容,“去死吧,百里长月!” 承影剑风驰电卷般,向高位之上的男人飞掠而去,直直插入他的心脏。 岂料,那人居然没有挡,剑就这样扎进他的肉里。 正当他疑惑时,男人拔出胸口的剑,向他掷来。 承影剑认主,宋皓轩压根不担心它会伤着自己,掌腕轻轻一抬,神剑便回到了他的手心。 擎羽眉目轻挑,沉声道:“他不是魔神!” 话音刚落,男人一把扯下胸襟,衣袍瞬间撕碎成条,散落于空。 擎羽出征作战多年,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见了此人的真面目,立马就认了出来。 “饕餮!”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并未收到饕餮归顺魔神的消息。 饕餮此时出现在这里,实属稀奇。 楼狱城防御结界难以攻克,仙魔大战,他不好好呆在里头,反而出来搅这趟浑水,越想越觉可疑。 正邪不两立,尤其是此等作恶多端的妖魔,擎羽正愁他不出来,既然来了,一同除掉。 让九荒少一大祸患,也是件好事。 几乎没有多想,提剑就上。 饕餮对付得颇为吃力,这个擎羽追杀他近两百年的时间,分外难缠。 当下他受着伤,不是战神的对手,为今之计走为上策! 他幻化成黑气在大殿中四处乱窜,想钻逃出去。 “拦住他!”看穿他的企图,擎羽朝门外的人喊道。 宋皓轩翻了个白眼,开天辟地的一剑,便斩断了那团滑不溜秋的黑影。 黑气凝实成人,转身还想逃,他岂会给人机会,踩着饕餮胸口道:“百里长月在哪里?” 青年一双倒三角眼,阴狠道:“不知道!” 宋皓轩面庞尽是冰冷,道:“那你活着的意义并不大。” 旋即,双手握住剑柄,就要往他喉管扎进去。 “轰!” 一阵强风,差点将他和擎羽掀翻。 宋皓轩衣袂飘飘,用剑稳住身躯,剑尖在地面划过一道深长的直线,才堪堪停住。 再抬眸,眼前的饕餮早已变化成本体。 面前的凶兽,比他人形时可骇多了。 羊身人面,眼睛长在腋下,老虎的牙齿,爪子似人手。 “小心。”擎羽告诫道。 这家伙是上古凶兽,就算他有神剑在手,亦不能小觑。 不过是修炼到上仙罢了,他还没有到自负不凡的地步,对于他的忠告,宋皓轩还是听进去了。 饕餮的声音犹如婴孩啼哭,钻进人耳朵,有迷惑心智的作用。 擎羽释放出法力,让五大仙门的弟子都能听见他的声音,“所有人戒备,屏蔽听觉,别被蛊惑了!” 他才说完,就已经有很多银甲卫,不听使唤地向饕餮靠拢。 “回去!”擎羽拦住人道。 见人没反应,他使出法力破了他们身上的禁制,“快屏掉听觉!” 银甲卫如梦初醒,立即屏蔽听觉。 太多人受饕餮声音蛊惑,擎羽又要救人,又要躲避攻击,气息渐渐弱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到时候魔神没擒住,反而折了一堆弟子的性命。 宋皓轩没他那么心善,更没他想的那么多,这些人是救不完的,他们修为太差,不是饕餮的对手。 就算救了,待会它释出更大的妖气,魔音无孔不入,即使屏蔽听觉,魔气入心,难不成要剜心吗? 脑海刚这样想,饕餮的音量竟真的逐渐拔高。 他一个上仙,险些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躯体,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个弟子。 宋皓轩瞥了眼,仍旧执着于救死扶伤的男人,低沉道:“人是救不完的,还是想想怎么治它吧。” “你攻它眼,我攻它头!” 言罢,也不管擎羽同不同意,提剑就朝凶兽的头颅而去。 它羊头还挺长,配合人形的手,着实不好对付。 他瞟了眼底下的人,还在浪费法力替银甲卫解神志,心顿时坠入山谷,“分不清主次,怪不得遭晚晚记恨!” 宋皓轩讥刺道:“活该!” 没有他,仅凭他一人,很难打败饕餮。 擎羽被他的话,激起一道厉色,久久不能言语。 宋皓轩才不管他作何感想,倘非不是为了再度封印魔神,他断然不会和他合作。 更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 此人,愚!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竟不惜将自己困在云泽,替优慕做一只看门狗。 也罢,晚晚不喜之人,待封印完魔神,他亦不会再有所交涉。 第215章 诱敌深入 枫华殿,苏晚晴已经勘悟了瓶颈,只差一点,就能触发金雷,修出仙髓。 百里长月加固了枫华殿的结界,遥遥看了眼她的背影,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外面打得天昏地暗,以擎羽和宋皓轩当下的修为。 不出一炷香,就能找到饕餮的罩门,将其击杀。 毒婆娘修出仙髓刻不容缓,断不能在这关键的时候影响到她。 他早就知晓瑶珠叛变的心思,于是故意让她接手白骨精的事,给了她名正言顺和饕餮勾结的机会。 不得不说,瑶珠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一些。 一件事做了两手准备,无论是他或饕餮谁做了魔界之主,她都是占便宜的一方。 即使这般,她想和自己斗,还是太嫩了点。 没有他的授意,她根本没有机会勾结饕餮,唆使他来占领阎罗城。 她应该做梦也想不到,饕餮会和仙门的人,同一天攻打他吧。 百里长月埋的坑很深,表面白骨精听命于瑶珠,可实际上还是他的人。 在饕餮比仙门提前一步攻打阎罗时,白骨精早已在他壮行酒里下了毒。 那药,是医师老道为他量身研制,对他这种上古凶兽管用得很。 小小的一点粉末,便能令他昏死两个时辰。 他将饕餮化作自己的模样,放在了他梦寐以求的高位上。 临死前,能坐一回这个位置,他该无憾了。 有饕餮这道前菜,消耗擎羽几人的法力,他省了不少力气。 不仅如此,百里长月和他调换身份,化作饕餮的模样,指挥楼狱城上万兵力,朝五大仙门后部袭击。 无论今日楼狱城的魔兵是胜是败,于他而言都是好事。 败,他借此损耗了仙门一波大将,不亏。 胜,擎羽和宋皓轩两人替他铲除叛徒,不用动手,就有人为他收拾残局,收复城池。 怎么算,胜败皆对他有利。 瑶珠撺掇饕餮想趁他封印未解,天界无动作,便想将他踢出局。 殊不知,正中他下怀。 她想来个里应外合。 成功,饕餮成了魔界之主,以她二人昔日情分,不论是魔后,还是继续当她虚渊城的城主,全凭她选。 失败,审时度势是她的强项,势必会当着他的面杀了饕餮,以表忠心。 她有两全准备,百里长月亦有。 显然,她输得很彻底。 饕餮现在撕破脸,不光背叛曾经的主子,还起兵抢夺城池。 如许这般,便不需要瑶珠了。 当初不杀她,不过是权衡利弊,用她来制衡饕餮罢了。 此时,该到了弃子的时候。 阎罗城没有多少魔兵了,烽烟四起,尸体遍野。 瑶珠杀了很多仙门弟子,终于来到了阎罗殿的门口。 她站在门外,里面的战况不由令她一怔。 仙门突然来袭,本该是饕餮和魔神的战斗。 现下却成了仙门和饕餮的对决。 她下意识去寻找魔神的踪迹,不料被眼前的巨物撞翻。 宋皓轩皱眉,不明就里地望着突然发疯的凶兽。 被它撞击在地的,也是魔族中人。 擎羽愣了愣,显然也没想到它会伤自己人。 两人立足调整内息,皆是没有出手去管。 自己人都救不过来,哪有闲心去救魔族同党,且还是阎罗城的大将。 饕餮这一击可不轻,她挣扎半天仍起不来身,只能卧倒在地。 她心中大骇,掌心撑地往后退去。 瑶珠柔声道:“饕餮,你冷静一点。” “魔尊呢?他去哪里了?” 闻言,饕餮被她激怒,还好意思问他人去哪里了! 若不是误信她谗言,他怎么会同意带兵攻打阎罗城。 “这一切都是魔神的阴谋,你是他派来逼我自投罗网的!” 凶兽发出的声音,带有一丝鬼童的稚嫩,配上它可怖的长相,听上去格外诡异。 瑶珠摇头,身后的掌心悄悄凝聚法力。 见人不承认,饕餮道:“白骨精是你的人,没有你的授意,他们怎会向我下毒!” 之前瑶珠同他说,白骨精是魔神派来监视他的,还叫他不用担心,现在的白骨精已经换成了她的人。 为了避免魔神怀疑,他答应留下,二来也是为了方便联络彼此。 谁曾想,环环相扣,她假意投敌,就是想引他出来,好将其一网打尽。 毕竟现下魔神封印尚未解除,楼狱城结界一时之间难以攻克,只要他待在城里,便不会有事。 事情发展成这一步,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原以为会按她想的方向进展。 岂料,仙门竟突然攻打魔族,且一点风声没露,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更让她后怕的是,白骨精居然叛变了! 去楼狱城之前,她已经解决了那两具白骨精,跟着她一同前往的,应当是她的人才对。 她忽地想到什么,后颈顿时发凉。 是魔神,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他早就识破了她的计谋。 怪不得白骨精假扮饕餮探子的事,独独交由她来做。 从一开始,魔神就引她往陷进里跳。 此等心机城府,纵使不是魔神,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是叫人胆颤心寒。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为今之计,先逃命再说。 她受了伤,拖延时间争取了一小撮法力,此时全部扔向饕餮。 趁它不注意,瑶珠提气便要走,奈何还是慢了一步,顷刻间就被它抓住。 他爪似人手,捏住她的身躯,虎齿尖亮,腋下的眼珠怒视着她,尤为瘆人。 “饕餮,放我下来,我是真的想投敌。” 巨爪收力,她胸腔憋闷,喘不上气,气若游丝道:“我们都被魔尊算计了。” “外面全是仙门的人,别自相残杀了,我们得赶快逃出去。” 听了她的话,饕餮终于有了反应。 她说的是事实,再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正当他动摇时,空气中传来一声夸赞,“瑶珠,干得好!” “多亏了你,否则还骗不来这头蠢货!” 是百里长月! 宋皓轩和擎羽双双抬头,在大殿四周寻找他的身影。 片刻,反应过来,他不在这里,他是用神识和饕餮对话。 饕餮听见这道久违的声音,握住身躯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五万年前的魔神,强大到需要众神合力,才能将其封印。 虽说他封印未解,可到底是见过他最厉害的一面,脑子自动代入的也是魔神鼎盛时期。 当下光是听这声音,依旧令他魂惊胆颤。 第216章 显身 饕餮恨恨地瞪了瑶珠一眼,倘非不是她,自己怎会陷入险境。 他爪子越收越紧,似要把女子捏爆一般。 瑶珠五脏六腑被挤成一团,小脸发青,身上完全释放不出法力与之抗衡。 “砰——” 一道残影飞过,摔在殿中的巨柱。 她吐出一口血,想逃走,却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 “啊!” 饕餮并未放过她,爪子穿过她整个身体,待人咽气后,他抽出尖爪,勾勒出血糊糊的内脏。 百里长月神识覆盖在阎罗殿,少了一道气息,立马便知道死的人是谁。 他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说:“饕餮,杀了他们两个,本座或可饶你一命!” 闻言,凶兽转身,瞳孔猩红,毫不犹豫冲擎羽二人撞去。 “攻它眼睛!”宋皓轩低喝道。 它的眼睛在腋下,保护得很好,想伤它眼,着实不易! 宋皓轩当然知道,不过是声东击西的法子罢了。 果不其然,听见他要攻击它的眼睛,饕餮注意力全部放在保护瞳孔上。 趁擎羽拖住,他调转方向,翻身踩上羊头,照着它的脖子就是一剑。 “吼——” 撕裂般的吼叫,令阎罗殿震了三震。 承影剑削铁如泥,生生锯断了它半截羊身,底下虎齿一张一合,似在和自己做最后的较量。 不过一刹,竟又生龙活虎起来。 饕餮直接用爪子,把自己上半部的羊身扭断,吞进虎齿内。 二人惊异住,上古凶兽委实不好对付,都这样了,居然还不死。 “啊!” 殿外有异动! 擎羽回眸,外面大批魔兵绕后杀了进来。 少顷,银甲卫倒了大片。 “你对付饕餮,我去帮忙。” 不等人回答,他便执剑从外飞掠而去。 宋皓轩不耐的扭了扭脖子,凉凉道:“你我之间,速战速决!” 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里,百里长月的意图不难猜,无非是封印未解,养精蓄锐罢了。 没了头身的饕餮,比之前要好应付得多。 翻身从它断头飞过,少阳剑法对他这个上仙来说,已经没有当初修习时那么惊艳了。 于他而言,现在不管什么剑招,皆不如随心使出的一剑厉害。 成仙后他发觉,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剑招。 换言之,剑术一学最强,强不过剑意。 比如这一剑。 “咻咻——” 只一剑,成百上千的剑影而过,饕餮轰然倒地。 他的剑意,无坚不摧。 以心御剑,剑随心走,手随剑起,身随剑换。 他是剑,剑亦是他。 宋皓轩收剑,负手向殿外走去。 晚风轻拂他的面庞,恍惚间,他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殿外,魔兵从银甲卫后尾而上,将他们团团包围、剿杀。 擎羽持一把发着浅蓝光辉的长剑,冷冽的剑风挥下,外围的一批魔兵,瞬间化为齑粉。 宋皓轩嫌他太慢,掌心往下压,承影剑“咻”的一声,转变成一把匕首。 他凌空向前掷去,那剑旋转、分裂,猛冲至魔兵喉管。 弹指间,里三层外三层,数不清死了多少人。 匕首回鞘,别在了他的腰间。 擎羽轻抬眼皮,便见少年冷睨了他一眼。 这人强是强,不过完全没有一丝敬畏之心。 然,在宋皓轩眼里,他也强,不过是愚强。 跟这种人打交道,他只觉烦得慌。 魔界的夜,暗红凄凉,处处透着阴寒、诡异。 大殿外,尸横遍野,但凡有落脚的地方,都占据着尸体和残肢。 四周翻滚着一颗颗脑袋,睁着不甘的眼睛,死死直视前方。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飞鸟,发出阵阵嘶哑的鸣叫,恐后争先地开始啃噬地上的尸肉。 这场面,犹如地狱之门大开,让人望而生畏,栗栗危惧。 魔兵躬身握紧三叉戟,不断向后退。 他们人不多了,只剩寥寥几十人,根本不足以对抗仙门的银甲卫。 且,看那战神和上仙的架势,只须一剑,便能叫他们魂飞魄散。 他们不敢打了,可也不知道能退到哪里去,只能一个个颤巍巍地看着仙人们入侵。 魔族败,已是事实。 宋皓轩带着一股喧嚣的灵力,喊道:“百里长月,再不出来,你这阎罗城可就保不住了!” 须臾,万丈苍穹之上,一道玄金色身影齐平弯月,悬浮于空,睥睨众人。 “保不保得住,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毁掉。” 终于显身了,宋皓轩只觉浑身血液沸腾,体内的战意,再也压抑不住奔涌而出。 他凝实长剑,黑瞳泛着寒光,“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百里长月神情平静,他从未把他放在眼里,一个昔日的阶下囚,也敢同他置喙。 “本座金身不死不灭。”他轻抬手指,释放出无尽压力,底下的人除了擎羽两人,其他皆跪在地起不来。 “你想杀吾,不可能。”言毕,手指往下一按,那道无形的压力又重了一分,“吾想杀你,却简单得很!” 宋皓轩咬牙坚持,才不至于跪在地上。 明明没有解除封印,他却比百年前那场婚礼上,更强横了一些。 他将剑指向高空中的人,带着强烈的狠厉,“是吗?”他微微侧头,颇为偏激道:“来,杀!” 闻言,百里长月冲他这份勇气,便要成全他的请求。 他急转直下,朝他杀来,九天玄火的渲染下,惨叫声一片。 那速度太快,宋皓轩以为是冲他来的,没想到他冷不防地打了个回马枪,伤了一众仙门弟子。 九天玄火乃地狱中诞生的冥火,极致死亡诞生的生命之火。 其焰他若用来杀人,便不会留下活口。 现下这般,不伤及人性命,不过是想让他们生不如死罢了。 古一莲站在队伍后头,有沉晏帮她挡下攻势,她没受什么伤。 她看了眼百里长月,他不光腿好了,相貌、身材也比之前要好看许多。 古一莲没忘记当时看见他的样子,瘸子,加上瘦骨嶙峋的身体,像被人虐待了一样。 短时间内,能治好他,又能把人养得面如冠玉,俊美绝伦的,除了苏晚儿还能有谁! 难道从她被丢出魔界,她就一直在这里没出来过? 古一莲轻蹙眉心,搞不好她还在阎罗城。 她得趁乱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把人救出来。 第217章 诛神阵 古一莲趁魔神和宋皓轩打得火热,悄咪咪地往后退,准备撤退去找人。 谁知,一只大掌向她擒来。 “你去哪里?” 面对正气凛然的大师兄,古一莲只能使用尿遁的招数逃脱。 她捂着肚子,“我去方便方便。” 沉晏像似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也许是被无语到,终是松开了少女的手,放她而去,只道:“小心些,说不定附近还有埋伏的魔兵。” 旋即,仍是有点不放心,又道:“我和你去吧。” 这会轮到古一莲无语了,“不用,待会不是要封印魔神吗?我法力低微,少我一个无所谓,你修为高,还是别乱跑了。” 听了这话,沉晏眉毛拧在一块,片晌才点头道:“速去速回,别乱跑!” 少女不耐烦的点头,最后一溜烟地跑了。 天上两道残影仍在继续,宋皓轩明显越来越吃力。 假诺不是上仙境界,只怕此刻早被魔神按在地上摩擦了。 此番是来封印魔神的,不需要讲究什么江湖道义。 是以,擎羽提气踏步往上一跃,加入了他们的战斗。 有了战神的介入,百里长月收敛心神,不敢大意。 倒不是擎羽有多强,而是他现在封印未解,法力不过恢复了三成多一点。 他不怕受伤,可到底和苏晚晴有情蛊的牵绊。 此时她又在修仙髓的难关上,他不想让她分心。 纵使他受再重的伤,她都不会有反应。 然,他们始终血脉共连,就算她不会受伤,却也能感知一二。 眼下,她正是突破瓶颈之际,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轰——” 天空响起一声惊雷,绚烂的金雷从他们身后掠过。 红色的苍穹之上,电似金龙,划破整个夜空,溢出的雷鸣回荡在天际,久久不散。 宋皓轩停剑,这金雷他再熟悉不过了。 九荒之中,只有天运之子进阶时,才会出现金雷的异象。 他找了百年的人,竟然在魔界! 百年前,晚晚传信跟他说已经逃出了魔界。 难道又被魔神抓回去了? 思及此,宋皓轩沉寂的黑潭,掀起层层戾气,提剑指着他道:“晚晚在哪里?” 擎羽在看见金雷时,也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且,看这架势,应该是要修出仙髓了。 回答宋皓轩的,是气势如虹的一剑。 毒婆娘要进阶了,他没功夫陪他们玩了。 九天玄火凝实长剑,锐不可当。 纵使他是上仙,亦难抵挡这一剑。 没有意外的,枫红的身影从高空坠下,砸向地面,掀起阵阵尘埃。 宋皓轩发丝凌乱,捂住胸口,半撑起身。 一股森寒的邪气倒灌进身体,他脸色发白,鲜红的血再也绷不住从嘴巴里喷出。 沉晏搭了把手,他才勉强站起身。 想提气再去战斗,发现完全使不上力,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运气疗伤。 百里长月目露鄙夷,往下俯瞰,讥嘲道:“凭你,也配跟本座叫板!” 语毕,他黑眸泛起血色,四肢发冷,仿佛整个人在雪峰上走了一遭。 宋皓轩暂时是废了。 当下能战的,便只剩擎羽一人。 “战神,该你了!” 百里长月施法结印,顿时,半边天黑尽,无尽的魔气在他身后形成一个阴森森的旋涡,令人寒毛卓竖。 夜幕中,魔神踏碎月光,将最后一束光藏住,那旋涡如泉,直面呼啸朝擎羽而去。 须臾,他身影骤然被包裹住,一息之间隐匿于黑气当中。 地上的众人,暗道不妙,战神没了,这场仗败了,仙魔一战,终究不敌魔神。 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银甲卫和弟子们,个个愁容满面。 说到底,他们只是凡人,没有神族那么伟大、无畏。 宋皓轩望着遮天蔽日的黑气,却不这么认为。 他虽讨厌擎羽,也不在乎他的生死,可他知道,这人玄之又玄,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不出他所料,浅蓝色的光芒从黑气中破开一道口,随即又与魔神对抗起来。 “太好了,战神没死!” 银甲卫控制不住的欢呼,他没死,他们就能活! 百里长月脸色陡然一沉,而后勾起半唇,一个凡人,竟能接住他的招,当真是给了他不一样的惊喜。 至今为止,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来历。 表面是个凡人,却能拥有仙的境界,神族的力量,还真叫人好奇。 “轰——” 电闪在黑气中疾走,一连六道金雷,百里长月神色凝重,呕出一口血来。 擎羽感觉魔气逐渐消散,不像刚刚那么凌厉,一鼓作气,蓝光灼灼,直接击裂了魔神搅起的旋涡。 他抬眸去看,魔神莫名其妙的受伤了! “轰隆——” 九道天雷劈下。 情蛊的羁绊,苏晚晴受伤,他也会受伤。 想修出仙髓,须得经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每一道天雷劈下的同时,皆会应劫在他身上。 前面的一两道天雷,擎羽还大惑不解,直到源源不断的雷鸣落下,他才逐渐反应过来。 不止她,底下的宋皓轩也察觉到了。 他看向金雷劈下的方向,眼底闪过一缕诧异,那是晚晚进阶的天雷,他怎么会受伤? 且,那雷根本没有劈中他。 能察知到,是因为天雷落下的瞬间,他的法力开始减弱,这才让他们发现了端倪。 不管什么原因,这是擒住魔神最好的机会。 宋皓轩喝道:“列阵!” 音落刹那,众人结印,上千道金光朝魔神而去。 擎羽见状,收敛心神,不再做过多感想。 此阵是从他苏醒中的记忆学来,必须由他亲自带领才能完成。 天空红光四起,杀伐之气朝他头顶倾斜而下。 百里长月眼神一凛,低沉道:“你是神族的人?” 只有神族的人,才能启动诛神阵! 闻言,擎羽一怔,他是谁,他也不知道。 此阵变化无穷,以魔神未解封的实力,想破除此阵,几乎不可能。 倘若他没受伤,或恐能斩断这阵亦说不定。 毕竟这是擎羽从记忆中学来,照葫芦画瓢。 他只是略知皮毛,列出的诛神阵,远不能和真正的神族所比拟。 第218章 寻找 阎罗城黑漆漆的一片,偶有几道金雷劈下。 云层带电,照亮整片夜空,金红交错的光在天空不断闪烁,处处透露出阴森的气息。 大风呼啸,地上的头颅“噜噜“的滚动着,古一莲脚尖一顿,低眸去看,一双眼死死地瞪着她。 她环住双肩,小心翼翼地越过残肢、尸体,食肉的飞鸟听见她的脚步声,群起而飞,朝她撞来。 尖锐的嘶鸣,让她心脏不由缩紧。 她赶忙抱头蹲下,害怕这些飞鸟把她当食物叼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待头顶上没有动静后,她才缓慢起身,更加谨慎地往前行。 古一莲此时是一万个后悔,早知道就让师兄跟她一块来了。 这魔界当真恐怖,尤其是大战过后,满目疮痍,尸骸遍地,说是十八层地狱亦不为过。 她朝金雷的方向快速前进,得快点找到苏晚儿带她躲起来才行。 魔神和仙门对阵,谁输谁赢不好说,万一输了,她就走不掉了。 若是仙门赢了,那更得快点跑,光凭魔后的身份,就够她死好几十回的了。 即使宋皓轩对她有情,也难平息世人的笔诛墨伐。 届时,他会放弃灿烂的仙途,为喜欢的女人抗争到底,还是舍弃一双“破鞋”呢? 古一莲觉得男人不可靠,喜欢你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在乎你的过往。 当不喜欢你的时候,那些曾经惨痛的伤疤,就是他攻击你的武器。 怎么说,苏晚儿也是她的朋友,两人又是从同一座城出来修习仙术的,自然得互相照顾。 何况,如果不是她临时变卦,苏晚儿便不会一个人去云泽,更不会一个人遇到那些事。 起码遇到事情的时候,能有个商量的人。 再则,假诺他们同路,她有护卫队保护,速度快的情况下,那里会遇到擎羽。 即使遇到,留下一个护卫照顾便是。 届时,二人顺理成章通过云泽仙考,那里还会有什么挟恩图报的事。 说到底她有一部分责任。 古一莲根据天雷劈下的方向,找到了阎澜寝殿,上次魔神就是在这里,盘问她情蛊的事。 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人,她不敢大喊大叫,怕引来余下的魔兵。 若是苏晚儿在此,魔神肯定将她藏到了什么密室当中,是以她屏气凝神,搜寻着机关、暗门。 一会翻翻书,一会拿起油灯,一会又搬动着书架。 最后,她发现一条昏暗的廊道,里面乌漆麻黑的。 她怕有陷进,特地放慢了脚步,一条不远的路,被她走得格外漫长。 廊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墙上“滋”地一声,亮起一排排壁火,吓得她险些叫出了声。 有了光,她步调放大,直到看见古漆色的大门,才停下脚步。 她心跳加速,莫名不安,从门缝中可以看出里头金光闪闪。 古一莲双手撑在大门上,使出吃奶的力气。 “嘎吱!” 门开了。 此一时,古一莲终于明白心里为什么不安了。 人,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是你啊?”桑颜掐着她的脖子道。 古一莲尴尬地笑了笑,“嘿嘿嘿,好巧,你也在啊。” 桑颜懒得同她废话,手劲越来越大,想直接了结了她。 “别,美女姐姐,我是来找她的!”少女指着她身后的背影道。 她当然知道两人认识,不然之前尊上也不会一直关着她,用她来要挟小白花。 索性她法力低微,没什么威胁,便放开了人。 “你一个人?” 少女咳嗽了两声,点头道:“我是跟金雷落下的方向寻来的。” 她一个资历平平的仙门弟子,都能顺着线摸黑来,那擎羽他们铁定也能找来。 桑颜回眸望着小白花的背影发呆,心微沉。 尊上让她和黑袍在这里守着小白花,助她修出仙髓。 外面的情形他们一概不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忽地,她转身道:“外面战况如何。” 古一莲被两双眼睛盯着,顿感不适,尤其是那个男人,异域的面庞上有一道红白相间的纹路。 看上去威慑力十足,邪魅而危险。 她老实交代道:“应该,或者,还在打。” 二人紧锁眉头,黑袍率先失去耐心,妖力击中她的胸口,道:“外面战况如何!” 古一莲吃痛,跌坐在地,说实话都要被打,有没有搞错! 她溜出来的时候,魔神和宋皓轩打得火热,现下还在战没有,她哪里知晓。 “我趁乱跑出来的时候,魔尊正在和宋皓轩对战,谁输谁赢我真的不知道。” 看她的样子不像在说谎,黑袍道:“饕餮呢?” “死了。” 闻言,二人相视一笑,看来一切都按照着尊上的计划走。 不费一兵一卒,便有人争先替他们解决掉叛徒。 黑袍继续道:“魔兵还剩多少?” 古一莲老实巴交地捂住胸口,说:“几十个吧。” 几十个! 那岂不是只有尊上一个人在战斗? 两人高兴得太早,乐极生悲。 尊上和小白花有情蛊的牵绊,同脉同伤。 他封印未解,又受了雷劫,很难敌过仙门的人。 擎羽本就难缠,外加一个飞升上仙的宋皓轩,赢面不大。 “苏晚晴交给你,我去助尊上一臂之力!” 桑颜沉默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心。” 待人离开,她低眸望着坐在地上的少女,妖气释出,将人瞬间提起,“怎样才能解开情蛊。” 古一莲面容浮上淡淡的迷茫,她知道情蛊? 也是,她是魔神的左膀右臂,怎么可能会不晓得。 原以为这是很私密的事,没想到魔神竟然大嘴巴,到处跟人说。 古一莲笃定魔神用了她的法子,既然用了,那他们肯定合修了。 衽席之好,他倒是不藏着掖着,连属下都说。 桑颜面色平静,情蛊一事,自然不是魔神跟她说的,她是听到他们谈话,才知晓的。 魔神一向没脸没皮,桑颜知道了,他也并没有否认。 对此,她还劝过,不过尊上要做之事,岂是她能劝下的。 封印解除,玄度归位,到时苏晚晴必然瘗玉埋香。 魔神为了不让她死,竟不惜给自己种下情蛊,让人牵制于他。 桑颜觉得,他疯了! 这么做,无疑是把自己的命,交在别人手里。 第219章 雷劫失败 “除非苏晚儿爱上魔尊,否则解不开!” 闻言,桑颜手垂了下来,解开了对她的钳制。 她不再说话,转身凝视着那道不远处的背影。 这女人太厉害,古一莲修为鸡肋,不敢作妖,静悄悄的站在她身后沉默起来。 “轰隆——” 最后一道金雷劈下。 “噗!” 苏晚晴周身灵气骤然减退。 她,失败了。 “苏晚儿!” 古一莲见她吐血,小跑上前将人扶起,“你没事吧?” 她能明确感觉到丹田破碎,已经凝结不出灵力了。 突破瓶颈,只差最后一道关口,却怎么也参透不了。 胸口另一端的异常,一直牵扯着她的心,就像过不去的一个门槛,明明一步,一步便能跨过去...... 然而,她犹豫了。 就这样,她错失了修出仙髓的契机。 “百里长月呢?”她躺在古一莲怀里,眼睛看的却是桑颜。 桑颜道:“仙门突袭,尊上在外御敌。” 听这话,她有些迷茫和惊愕。 仙门攻打魔族,怎么听都很魔幻。 苏晚晴面白唇裂,气若游丝,虚弱道:“情蛊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愧于天地,于心无愧于人。 她自认为还清了,可为什么还是失败了! 雷劫失败,仙髓未淬炼成功。 等待她的是,灵力流逝,最后枯竭而亡。 她体内灵气充裕,勘破瓶颈,修出仙髓是自然而然的事。 现在失败了,变数只有一个,那便是百里长月! 桑颜踌躇不前,迟疑着该不该说。 她微微叹了口气,轻轻道:“我现在是将死之人,你还有什么好替他隐瞒的?” 言毕,古一莲红了眼眶,哽咽道:“苏晚儿!你胡说什么呢,区区一个雷劫,怎么就要死了!” 少女音量拔高,有些疾言厉色。 其实彼此心里很清楚,渡雷劫本就不是件小事。 尤其是淬炼仙髓,脱离凡人之躯,步入仙人这个阶段最为惊险,稍不注意,便会魂飞魄散,消失于天地间。 如今她没有就此消亡,实乃大幸。 古一莲觉得只要人没事,什么修为、灵力,统统不重要。 她渡了好些灵力给苏晚儿,可惜以她的修为,不过是杯水车薪,作用不大。 苏晚晴艰难摇头,握紧她的手,制住了少女犯傻的行为。 她灵气流逝很快,就算把全部灵气渡给她,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别白费力气了。”她看了眼桑颜,道:“她不说,你说,情蛊是你炼制的,你最清楚不过了。” 少女抽噎,一五一十告诉了她情蛊的作用。 古一莲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我也不知道魔尊为什么要种下情蛊。” 一开始,她以为魔神是爱而不得。 须知,种下情蛊,不管爱与不爱,两人此生永不分离。 听了她的解释,苏晚晴更为迷惑了,他费心给自己种下情蛊,又不想她共担他的伤痛。 他这么做,无论怎么看,受益人都是她。 百里长月城府诡计颇深,怎么会做如此赔本的买卖。 她抬眸,对桑颜道:“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桑颜沉默不语,她停了有片刻,似乎在赌,赌她知道真相后,会不会爱上魔尊。 情蛊需要双方有情才能种下,她现在不喜欢尊上,倘若她死了,尊上不仅会受重创,修为境界也会尽数折半。 尊上刚受了雷劫,如果再因为她的死,而深受重伤,很有可能将会被永久封印。 假使她爱上尊上,情蛊便会自动解除,届时不用再受命脉相连的牵制。 且,双方有情,尊上尚有生机,她便可续命共生。 如此方可两全,既保住了她的命,尊上亦不必承担命脉共连,所带来的重创和钳制。 桑颜垂下眼帘,眸光流转。 魔神的爱,她应当知晓。 “因为尊上喜欢你,爱你,他不想让你死,所以不惜给自己种下情蛊,让你成为他的牵制、羁绊。” 见她仍是一副茫然迷惘的样子,桑颜嗓音有些沙哑,“小白花,你现在看到的尊上,是凡人百里长月。” “一旦封印解除,玄度归位,他之前在下界沾染的凡气,所动的凡心,皆会被拔除干净。” 桑颜盯着她濡湿的眼睛,声调轻微,“届时,世间便再无百里长月这号人。” 苏晚晴听完,说不上那一刹是什么感觉,仿佛有人在剐开她的肺腑,往外生拉硬拽,不给她半点逃脱的机会。 她自讽地扯了扯唇角,原来如此。 怪不得淬炼不出仙髓呢,原来债背多了,天道都看不下去了呢。 她细眉轻蹙,一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神情,呈现在二人眼前。 苏晚晴脸上有难过、愕然,唯独没有爱意。 “你就没什么感觉吗?” 桑颜一时之间,情绪难以自控,“你就不能爱一下尊上吗?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 望着她那张苍白的脸,终究没忍心说重话,轻声道:“你难道不想活,不想杀了优琴报仇吗?” 话落,苏晚晴面色微变,喉咙发痒,咳出一口血来。 “轰——” 赤羽盘碎成两半,坠落在地。 她泪水无声淌下,在这个世界上,爱和不爱,皆不由人控。 桑颜没有等到她的答案,反而等来了仙门的人。 齐刷刷的脚步,向枫华殿逼近。 苏晚晴此时灵气未完全消逝,何况仙门中人没有丝毫掩饰,声势浩大,她想听不见都难。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宋皓轩和擎羽两人,百年未见,他们相貌没什么变化。 一个是谪仙清冷的战神。 一个是炙热如火的少年。 唯一变的,便是他们更强了。 他们出现在枫华殿,只能说明百里长月败了。 她抬眸去瞧,桑颜面色陡然一沉,双唇紧抿,妖气凝结于掌心。 宋皓轩在见到那抹身影时,喜悦之情展露无遗。 等越过桑颜,看到她那张脆弱苍白的脸蛋后,胸口不由一窒。 他怒意升起,双目狰狞道:“妖蛟,放人!” 方今之势,桑颜绝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后面肃立的擎羽了。 苏晚晴道:“你赢不了他,快走!” 她妖艳的面容,凝滞半刻,甩袖间无风自起,匿于空气当中。 第220章 再回云泽 流云飘动,微风不躁,嫩绿的草挂着晶莹的露珠。 苏晚晴睁眼环顾四周,百年过去,屋内陈设一点没变。 她想起身,岂料稍微一动,丹田就扯着疼,连带胸口竟也窒闷起来。 少顷,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记得,桑颜刚逃出枫华殿后,她就没了意识。 苏晚晴以为自己凉透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 身上的灵气仍在减退,只不过变得非常缓慢,应该是用了什么法术,封印住了她流逝的灵气。 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重新躺回榻上,望着高高的帷帐发呆。 这是擎羽的屋子,她现在身处云泽。 忽地想到什么,她周身腾出一阵寒气。 优琴! 只一瞬,她杀意肆起。 起了杀机,便会加速灵气的流失,她试图平复心底那股狂暴,奈何一到这个地方,怎么压都压不住。 “噗!” 被褥表层霎时渲染出星星点点的红色。 “晚晚!” 宋皓轩进门就闯见这副场景,脚步不禁有些虚浮。 他把漆盘放在桌上,慌乱间,碗里的药洒了出来。 那强烈的杀意,他不是察觉不到。 渡了一层温和的灵气给她后,宋皓轩轻轻抱起她,柔声道:“晚晚,别怕。” 轻拍她单薄的背,“你不喜欢这里,我马上带你离开!” 之所以还在云泽,是因为封印魔神,需要九阴台的力量。 他早该想到的,晚晚讨厌云泽,在这里只会让她想起伤心的往事。 宋皓轩是行动派,话音一落,立马揭被,抱起人就走。 还未出院,便和擎羽撞个正着,他后面跟着古一莲和沉晏,看样子应该是来探望苏晚晴的。 三人见他这架势,皆是一愣。 古一莲道:“你要带她去哪里?” 他视线转向擎羽,表情僵硬生冷,正色道:“自然是带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闻言,三人心下了然,纵使是刚知道她身份不久的沉晏,也即刻会意。 只余擎羽露出一抹苦涩的表情。 苏晚晴迷糊得很,灵气的流失让她没什么力气,更分不清彼时是什么状况。 她头靠在宋皓轩胸膛,虽脑袋含混,却能感受他胸腔的震怒。 擎羽望着他怀里的女子,她身子微微颤抖着,是那么娇弱,无助。 “让开!” 他依旧鹄立不动,只道:“你若是想她立刻暴毙而亡,尽管走!” 宋皓轩冷嗤一声,想用这招逼他留下晚晚,不觉得太拙劣了些吗? 岂料,才出院子,苏晚晴就不行了,在他怀里痛苦的呜咽着。 “晚晚......” 还未弄清头绪,云泽一众弟子,便将他团团围住。 领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优琴。 优琴被师兄当面污蔑,亲手撕开了她的菩萨面具。 如今四大仙门的人见到她,是有多远跑多远,皆不愿与她多说半句话,活像她是地沟里爬出来的老鼠一般。 如斯,她索性也就不装了。 现下是在她的地盘,容不得有半个魔族的人在此影响她云泽声望。 优琴作揖道:“魔族作恶多端,还请上仙将魔后就地正法!” 他不想和这张丑恶的嘴脸啰嗦,单发出一字,“滚!” 场上弟子众多,优琴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扫过颜面,那张出尘脱俗的脸蛋,变得有些扭曲,带着一股毒辣之色,恼怒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刚刚没察觉,此一时,见他紧张地抱着怀里的女人,瞬间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嫌恶,处处针对于她了。 原因竟在这里。 她就想不通了,苏晚晴不过凡人之资,凭什么能让所有男人围着她转。 擎羽喜欢她,上仙钟情她,就连世人惧怕的魔神也非她不可! 嫉妒,在这一刻彻底展露无遗。 优琴嘴角裂开,发出声声冷笑,“原来上仙喜欢魔后啊。” 她勾起一个嘲讽地弧度,“上仙封印魔神,不单单只是为九荒除害吧?” 宋皓轩眉头一跳,不善地瞪着她。 优琴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全然不怕男人的眼刀,“封印了魔神,你就可以真正得到她了,不是吗?”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上仙居然喜欢一个成过婚的女人,且这人还是魔神的妻子。 当真是毁三观啊! 不过片刻,便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男人被美色迷惑很正常,何况他是上仙,无人敢置喙。 可魔后就不同了,即使她身上无半分魔气,众人也选择视而不见,均是把罪错全算到了她头上。 世间大多数人皆是如此,欺软怕硬,只会看自己想看到的,对于真相置之不理。 别人用什么眼光看他无所谓,唯独不能这么看晚晚! 她是他的公主,是他宠在心尖上的人,绝不容任何人来冒犯、亵渎! 宋皓轩黑眸深沉,咬牙切齿道:“优琴,我看你是活腻了!” 铺天盖地的法力释出,令所有人支撑不住半跪在地。 优琴回过神,知道惹恼了上仙,可她不想求饶,云泽的地界,他若杀了自己,便是堕仙,受万人所唾弃。 他自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宋皓轩岂会怕这些! 怀里的女子已经昏厥,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宋皓轩抱着人,手不能动,腿却能。 他单脚踩在优琴肩上,用力往前一带,她面朝大地,“咚”的一声,整个脸扣在地上。 随她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开。 男人踩在她后脑,满头珠翠顿时歪歪斜斜地挂在发间,有一支钗不堪其辱,滑落在地。 半跪在地的众人,无不惊愕。 他竟然这么粗鲁地对待一个仙子! 且,这仙子还是云泽之主的女儿。 宋皓轩扫视一圈,眼眸如箭,像极了藏于暗夜的野狼,狠厉而嗜血,让众人不由打了个寒战。 “我就是喜欢她,你们有什么不满吗?” 他瞳孔燃烧着暗红的幽火,表情凌厉威严,他低头,对脚下的女人道:“你好像很不满?” “砰!” 宋皓轩收腿,勾住她的肩膀,旋即一脚将人踹进那群弟子的怀里。 弟子蓦然倒了大片,众人忍痛把人扶起。 待她直起身,一张姣好的姿容,多了几道灰青色印记。 第221章 我可不是擎羽 优琴捂住脸,又是羞愤,又是畏怯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无地自容多一点。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么对她,何况还是一个男人。 她长得不差,天赋过人,又是云泽之主的女儿,自小受尽疼爱。 今日却被一个男人如此羞辱,要她以后怎么出门见人。 偏偏这人身份尊贵,上仙实力,无人敢惹。 本以为他不会对女人下手,更不会当着众人打她的脸。 纵然再生气,也会因她特殊的身份,留有几分薄面。 不曾想,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 擎羽几人出来便见众人马仰人翻,他双目平静,不经意睨了他们一眼,却隐着无限森寒。 见识战神惩罚的力度,弟子们皆埋头不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此次是优琴带头闹事,她身份与他们不同,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不外乎是一顿小惩。 而他们就不一样了,若真受刑死了,便也只能自认倒霉。 骤然,全体肃然无声,生怕被战神罚去九阴台受天雷之刑。 宋皓轩晓得那人在他身后,自然也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他唇角勾起一道残冷,讥诮道:“你以为仗着自己是云泽之主的女儿,我就不敢对你动手?” “今日即便是你爹来了,我也照打不误!” 他这话说得猖獗,不像一个上仙讲出来的话,倒像是魔族口吻。 宋皓轩微微侧头,斜睨了人一眼,扬声道:“我不是战神,可不会对你怜香惜玉,也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尤其是你这种歹毒、丑陋的女人,我更不会心慈手软,所以我劝你最好是不要来惹我......” 他冷目灼灼,补充道:“否则割喉、拔舌,锯头,我会一样样落实在你身上。” 言罢,众人四肢软得不像话。 均是不敢置信,这话是从一个上仙嘴里说出来的。 反观优琴,早已被吓傻,眼泪鼻涕往下淌,结合她肿胀的脸颊,看上去极度狼狈。 杂碎优琴被人收拾,古一莲咧嘴笑出了声,忍不住朝她做了几个鬼脸。 优琴忿忿地盯着她,想要吃人一样。 见此,沉晏往前一站,挡住了那道视线。 擎羽目光一沉道:“全部下去领鞭一百!” “包括你!”他斜瞥优琴一眼道。 优琴纵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得领命。 就算她受罚,那些个弟子敢对她用刑吗? 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 待人走完,宋皓轩抱着怀里的人,踏步往前,忽地被一只修长的手臂拦下。 他起势暴涨,衣袂翻飞,低喝道:“让开!” 擎羽垂下手,见他执意要走,便道:“你是真的因为苏晚晴想走呢?还是存有私心,想独占她呢?” 刹那,天地之间归于静寂。 沉晏察知不对劲,拉着少女转了个身,及时躲避了那道强劲的杀意。 古一莲拍着胸口,暗忖好险。 这个宋皓轩一言不合就发飙,完全没有理智。 擎羽早有准备,一片浅蓝色的光芒凝起,汇聚成水柱,朝他席卷而去。 怕伤着他怀里的人,故而没使多少法力。 宋皓轩抱在女子侧腰的手,剑指一动轻松化解。 “你再不把她带院内,她真的会死!” 他不像在说假话,宋皓轩低头去瞧,女子脸色发白,毫无生机。 隔着布料,依然能感受到她身体透出的凉意。 怎么会! 他快速冲进院内,将人放在床榻后,握住她发凉的手输送灵气。 “没用的,你渡灵气的时间,抵不过她流逝的速度。” 宋皓轩见人说话只说一半,铁青着脸,愤怒使他眼睛微微发红,“别兜圈子了,说你的办法。” “我在院内设了阵法,能阻止她灵气的减退,只要她不出去,便能暂时保住性命。” 宋皓轩阴沉着脸,再也抑制不住怒火,低吼道:“为什么不早说!” 显然,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擎羽提醒过了,是他一意孤行,非走不可。 古一莲气结,这两个不靠谱的男人,差点害死苏晚儿。 赌气,差点把人给搞死。 她克制住脾气道:“人都要死了,你们还有功夫打嘴仗!” 他们两个也太不靠谱了,还不如魔神有用。 虽说他坏得很,可对苏晚儿是极好的! 不像这两个,只知道互掐。 古一莲焦急道:“殿下,你有什么办法,就快快使出来吧!” 擎羽听罢,这才负手上前,掐了个古老的结印手势,浅蓝星光送进她的丹田。 俄顷,床榻上的女子面容恢复了几分粉色。 “战神殿下!”她惊呼道。 擎羽覆上胸膛,断了线的血珠从他嘴里溢出。 男人长身玉立,骨节发白,薄唇紧抿,摇头道:“无碍。” 而后,离开了院落。 压制苏晚晴减退灵力的法子,是从记忆里学来。 本就是强留人性命的秘术,用了必遭反噬。 苏晚晴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醒来了。 古一莲开心的手舞足蹈,一会哭,一会笑,可算是彻底把她混沌的脑袋,弄清明了几分。 少女知道她睡久了,肯定口渴,不等人说话,立马给她倒了一杯满满当当的水,喂人喝下。 “好点了吗?”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晚晴颔首,即使仍然没什么精神,还是积极地回答她每一个问题。 “我没事,别担心了!” 一句话,让古一莲揪着的心放下。 她心脏的另一端,沉寂了好久。 自从离开枫华殿,便一直没有感应。 仙魔殊途,魔神的罪行,罄竹难书,如今他被擒,九荒少了一大祸首,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才对。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胸口闷闷的,一颗心忽高忽低,酸酸胀胀,颇为难受。 她哑然道:“百里长月现在是什么情况?” 见人面色惆怅,透露出一丝担忧之情,古一莲便知,她对魔神并非无情。 只不过那情太浅,浅到她自己都发现不了。 “他被诛神阵困在九阴台之上,每日要受三道天雷之刑,以此来卸掉他的法力,待他完全成为一个废人,战神和上仙便会将他再度封印起来。” 听完。 苏晚晴脑袋蜂鸣,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栗,像是被一层又一层尖锐的荆棘划伤、刺穿。 第222章 好好道个别 九阴台之上,阴霾密布,黑云翻滚,怒吼的雷声在云层中炸响,闪亮的利剑横贯整个天际。 男人手腕被两条长长的铁链囚住,他埋着头颅,双眼紧闭,皮肤惨白宛若霜雪,双腿跪在地面。 “轰——” 今日最后一道天雷施刑完毕。 剧烈的疼痛,让他蠕动了下干裂的嘴唇,喉间一股腥甜堵的难受,他微微侧头吐出一口鲜血。 有了那口血的滋润,使他略微苍白的脸色,多了一抹红润,显得更为羸弱。 他法力已经消耗殆尽,不出意外,最迟后日,他们便会再度将他封印。 百里长月每日昏沉,只有天雷劈下的那一刻是清醒的,他闭眼努力去感知心脏的另一端。 尽管很弱,却证明她还活着。 也是,有擎羽和宋皓轩在她不会有事。 没有淬炼出仙髓,她应该很伤心吧。 寒潭似的黑瞳抬起,望了眼黑蒙蒙的四周,陡然冷笑一声,“九荒已无神明,留下一个区区小儿,也想同本座斗。” 他早该怀疑的,若不是擎羽带领这群半吊子的仙人使出诛神阵,他估计还蒙在鼓里。 诛神阵是众神所创,此乃最强杀阵,对他来说,此阵亦不算特别。 妙就妙在,他们借用了九阴台的龙心。 九阴台是太古大神烛龙所化,他虽死,却能贯穿天地古今。 只要天地洪荒不倒,他的力量便会永存于世,生生不息。 加之,众神以不入轮回的代价,以身殉道,直接将他封印了五万年之久。 直至这一刻,他都没有完全真正的解封。 诛神阵再度开启时,他便知道世间已无神明。 他之所以会知道,便是擎羽身上的残相,在他列阵时,身后立有成千上万神明的虚像。 擎羽应当是他们留下的唯一神脉,赋予了重任。 想来,众神在他身上渡了强大的神力,可以说是寄予厚望。 百家长月面色带有几分病态的孱弱,嘴角忽地勾起一个刺骨的微笑。 且走着瞧,他倒是要看看擎羽有何本事,能让他们孤注一掷,把九荒的大任交到他手中。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投落在整座院内。 苏晚晴身子弱,躺得久了,便想出来透透气。 微风拂面,她不由轻咳几声。 “怎么出来了?” 宋皓轩从屋里拿出一件外衣,给她披上。 她浅浅一笑,作为回答。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封印百里长月?” 时间不久了,魔神再厉害,封印始终未解,九阴台的天雷那样凶猛,他能抗住几时呢?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宋皓轩心如同在云端翻涌,久久归不了实处。 他不答反问,“晚晚喜欢上他了吗?”说完紧抿着唇,隐约害怕听见那道破碎的声音。 苏晚晴平视前方,道:“不知道!” 他脑中响起“咣”地一声,还是碎了。 “喜欢那样的人,会很辛苦,要受尽千人谩骂,万人打杀,且他根本不懂你,你教不会的!” 魔神不会爱人,从那场大婚上他便看出来了,他要的只有诚服和占有。 晚晚和他在一起,会很累的。 闻言,苏晚晴漠然,良久才转眸道:“我教不了,他心眼子那么多,也许有一天,”她蓦地笑出了声,“说不定他自己能学会。” 宋皓轩听不明白,她不教,魔神能无师自通不成? 那个自大的家伙,只会束缚晚晚,根本不懂爱是什么。 忽地想起他马上就要被封印了,等他能学会的时候,还不知道到猴年马月去了。 她执起少年的手,轻声喊道:“宋皓轩!” 男人迷惑地望着她,那只小手有点凉,软软的,让人怪心疼的。 他抬起另一只手,回握住她的柔荑,源源不断的渡了许多灵气给她,待能感受她肌肤的温度后,方才罢手。 苏晚晴没有拒绝,身上灵气减退,她这副躯壳早就不行了,有人传点温度给她,是好事。 起码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宋皓轩,我没力气了,你抱抱我吧!” 男人瞳孔放大,有点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手脚不晓得该往哪里摆。 女子见他如此,顿时笑靥如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柔和,飘渺。 宋皓轩只觉她有点不像这个世间的人物一般,特别不真实。 他伸手揽住人的腰肢,把她紧搂在怀里。 女子的发香,令他心神恍惚。 如果是梦,他希望永远不会醒。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她闷声道。 宋皓轩下意识,便想到了囚在九阴台的魔神。 他身体僵硬,拧着眉峰。 倘若她说了,该不该答应呢? 正当他胡乱猜想之际,怀里的人,说了一句他意想不到的话。 苏晚晴道:“答应我,做一个好神仙。” “你剑法耍的那样好,有没有考虑自创一个仙门,天下第一剑,不传授下去,岂非可惜。” 她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仰头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想过做掌门,开创属于自己的盛世,成为人人敬仰的仙门之主?” 宋皓轩身体一震,脑中炸开了花。 他不是没想过这些,百年前去少阳修习剑术,便是想闯出自己的一翻天地,然后娶她。 让她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仙夫人。 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便没再想过那些事了。 如果成功的条件,是失去她,他宁愿舍弃一切,不做上仙。 他低眸,沉声道:“晚晚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苏晚晴转身走到院中央,“我其实不是......” 他打断她道:“我知道,我喜欢的从头至尾的都是你,我为之疯狂心动的,也是你。” 苏晚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须臾恢复平静。 她释然一笑,也是,他可是第一个怀疑这副身躯换了芯子的人。 既如此,更应该好好道个别。 拥抱过了,劝解过了。 她希望未来的他不会因为她的死,而倍受煎熬。 苏晚晴在这个世界的朋友,仔细算来,真的不多,少得可怜,却胜在知心。 她突然大喊道:“宋皓轩,耍套剑法来瞧瞧!” 男人应声,翻身到她面前,凝剑挥出气势长虹的一剑,瑰丽绚烂的剑法,飘渺无痕。 恍惚,好似回到了百年前的苏家,他迎着杏花舞剑,恣意潇洒...... 第223章 道别(二) 夜幕降临,天空繁星点点,擎羽站在门外踌躇不前,烛光将他身影拉得扭曲。 屋内传出虚弱的女声,“进来吧,外面挺冷的。” 云泽四季如春,夜晚风意凉爽,却达不到冷的境界。 想必是她灵力又开始极速流失了。 擎羽掐诀,再度加固了外围的阵法。 见人进来,她笑脸盈盈做了个请的姿势,“这是我泡的茶,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男人愣怔了一瞬,入坐。 多久了,每次见面,她对他均没什么好脸色。 已经很久没看她笑了,往事种种,假诺没有那件事,如今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他设想不下千百次,然而每次都没有如果。 茶香四溢,苦味却很重。 这茶是由云泽孕育而生,茶体清淡,鲜爽甘甜。 手里这杯明显茶叶放多了。 五感减退,想是已经品不出什么味道了。 擎羽凝茶出神,过了片刻,才道:“你泡茶的手艺很好,清爽淡雅。” 苏晚晴没有戳穿他善意的谎言,轻抿了一口,说:“记忆有恢复一些吗?” 如这般与她静坐长谈,是从前不敢想的,甚至是一种奢侈。 故而,他很珍惜这份时光。 “想起了很多,也大概猜到了几分。” 苏晚晴“嗯”了一声,“是关于神族的事吗?” 他颔首,没有否认。 如许,她心下了然。 “你是神族的人?” 擎羽自己也不确定,只道:“应该是吧。” 早该想到的,自己要寻找的人,竟一直在她身边。 他本就不凡,处处透着神秘,试想一个凡人之躯,怎会拥有神族的力量呢? 且还能与魔神一争高下。 眼下,能确定他身份的只有一人。 苏晚晴低声道:“剑河!” 幽光茫茫,玄衣少年出现在二人面前。 剑河眉眼微皱,倾身上前,掌心翻转,一把双头短剑握在他手里。 擎羽不知就里,扫了一眼面前欲对自己不轨的少年,随即迷惑地望着对面的女子。 “我只是想验证一些事。”少年替人解惑道。 剑河拿起男人的手腕,往他脉搏划了一刀,顿时血珠直流。 不过片刻,那血竟吸附在刀刃上,腕间的伤口,神奇般复原了。 少年猝然抬头,直视面前的男人,想从他身上找到属于那人的影子。 见剑河这般,苏晚晴就知是他了。 他便是他们一直寻找的人。 水阿莎的血脉——擎羽! 屋内很安静,无人言语。 终,苏晚晴先问出了口,“能帮他恢复神力吗?” 擎羽隐隐有了猜想,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归位,封印魔神,而后回到天界,孤零零的坐上只有他一个人的神位,再活个几千上万年,灭迹于空? 剑河不知在想什么,沉寂许久,他口念法诀,剑指在他眉心逸散而出,一片碧绿笼罩在他周身。 俄顷,淡雅如雾的星光里,“轰”地一声,夜空骤然变亮。 此时,她面前的人,已换了一副装扮,一袭月影长袍,称得人清冷高雅。 他面容清疏,丰姿如玉,长睫垂下留有一排淡淡阴翳。 再睁眼时,额间多了一道神纹印记。 男人眼神清明,不再似从前一片雾蒙,整个人透出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从出生时,他便继承了战神父君的力量,母妃的纯灵之体。 五万年前大战,诛神怕魔神封印解除,继续危害九荒。 便把一半法力传授给他,由于接受太多神力,他体内力量暴涨,在快要毙命之际,父君将他送往下界,及时避免了他的坠落。 他在凡间沉睡了五万年,才把体内的神力吸收完毕。 下界浑浊太甚,他因此失去了记忆。 也正因如此,他醒来后,误以为是优慕救了他...... 他体内力量太过强大,在下界必然受天道压制。 故此,每超出自身负荷使用法力,便会陷入沉睡。 沉睡那段时间,其实是他神力复苏崛起的关键。 是以他每一次苏醒,记忆、修为境界皆会猛涨数倍。 男人临走前,苏晚晴喊住了人。 “擎羽,放下吧。” 她语调淡淡,道:“我没后悔救过你,亦从未怪罪过你。” “那些,是气话......” 苏晚晴从头至尾,怪的只有自己。 归位的上神,纵然有错愕,却很好的隐藏住了。 他变得似乎比从前更加疏远冷淡。 苏晚晴亮晶晶的眸子,流了一行清泪,她笑了笑,道:“剑河,陪我喝一杯?” 二人有血契,她脾气跟水阿莎一模一样,很难改变,也劝不住。 剑河神情挫败,甚至认为自己克主,每一任主子都活不长久。 凉亭里,酒盏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香。 千岁吐着舌头,用手扇动着红扑扑的脸蛋,“好辣,好辣。” 苏晚晴掐了把他糯叽叽的脸颊,“谢谢你们陪我这么久。” 此一时,无人去接她的话。 一向话多的千岁,也只红着眼,“咕噜噜”喝了两大口米酒。 小家伙个子矮得很,像是不会长了一样,就这么小小的一个,特别像年画娃娃。 酒壶比他头都大,他把脑袋埋在壶口,不肯退出。 半晌,小鬼双肩轻颤,传出一声稚嫩奶音。 苏晚晴摸了摸他的头,猛地灌了几口酒。 什么时候醉的她不知道,醒来时便已经躺在松软的床榻上了。 她难得没有赖床,起了个大早,强撑着身子爬起,做了几道可口的小菜。 古一莲和沉晏准时赴宴。 少女艰难吞菜,脸囧成一团,不用问也知道有多难吃。 她浅浅尝了一筷,没什么味道。 五感彻底消失了,视力若明若暗的她已然分不清糖和盐,也尝不出甜和咸。 古一莲是捧哏王,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浮夸道:“好吃!” “今天谁也不准跟我抢!” 苏晚晴眉眼弯弯,拿出两个手环,鲜花缠绕,红色的花朵攀附交错。 她顾盼生辉的眼眸,闪过温和的光波,“这是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我手笨,你们可别嫌弃啊。” 古一莲脸蹭地一下,窜起绯色,“苏晚儿,你胡说什么呢?” 说罢,略带羞赧,气冲冲地跑出了院子。 沉晏拾起饭桌上的一对手环,英俊正气的面庞,多出了两团不正常的红晕,低哑道:“多谢。” 言毕,凫趋雀跃地追了出去。 第224章 玄度归位 花窗半开,如春的仙境却泛寒意。 苏晚晴盘膝而坐,浑身充斥着凉气,肌肤是不正常的白色,呼吸减慢,心跳衰弱。 “小主人。”剑河抓住她纤细的腕,“你可想清楚了,一旦使用禁术,便无再生的可能。” 她抬眸,对上少年的视线。 外面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仙门应当是在封印魔神了。 “剑河,我很清醒。” 少年仍不死心,规劝道:“擎羽已回归神位,有他在,你不会死,至于修为一事,我会帮小主人重登巅峰,修出仙髓,飞升成仙!” 苏晚晴目光淡然,清眸带有一缕混浊,她现已是强弩之末,无人能救。 在她不能踏足院外一步时,便知晓,擎羽约莫是用了什么秘法,才强留下了她的性命。 逆天改命,必遭天谴。 即使他是神明,亦是如此,或恐更甚。 不想再欠别人的情,这些她还不起。 “你该明白的,我不需要任何人救,通首至尾乃我一人之事。” 她淡淡道:“我的身体,我最清楚。” 想要活命,就只剩换躯壳这一个法子。 二人结有血契,剑河明白,却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她阖眼,启唇念诀,双手翻印,指尖灵力溢出,周身仙气环绕。 顷刻,再睁眼时,苏晚晴神采飞扬,再不是之前病怏怏的面色。 “剑河,帮我梳个漂亮的发髻吧。”他眨巴着眼道。 少年艰涩的点头,跟随着人来到了铜镜前。 黑色的罡风席卷着九阴台,男人脖颈青筋暴起,看眉目似乎有些痛苦,嘴角却勾勒出几分愉悦。 “咔擦——” 囚禁他的铁链,段碎成渣。 他缓缓起身,把手腕掰的咯咯作响。 “魔神解除封印了!”众人惊诧,指着人道。 “玄度......归位了!” 明明他的法力已经被九阴台的天雷打散,怎么会这样! 擎羽和宋皓轩也万没想到是这般结局,本该是再度封印魔神最好的时候。 他却否极泰来,成功解除封印。 阴风呼啸间,百里长月一袭暗夜流光华服,尽显尊贵。 一向清隽的脸庞,此时因为额间的魔神纹印,变得妖冶邪魅了几分。 魔神归位,在下界所沾染的凡丝,所动的凡心,皆已被拔出干净。 他声音冷漠刺骨,透着阴寒,道:“本座设的局,诸位可还满意?” 语毕。 擎羽微怔,此一时再反应不过来,便是真的蠢。 未归神位列的阵,怎能轻松擒住魔神。 他一早便知,仙门要攻打阎罗,不过顺势而为,无论饕餮,还是诛神阵,皆是他的局。 玄度自请入瓮,为的就是借由九阴台的天雷,把龙心从身体里彻底逼出。 九阴台和龙心乃一体,如此距离下,便会产生感应。 如斯,龙心就会迫不及待的回到九阴台的中枢位置。 他这局很冒险,稍有差池,等待他的是新一轮的封印。 “擎羽,单凭你一神之力,想封印本座,不过是以卵投石,自不量力罢了。” 他眼色森然,高高在上扫视一圈,喧哗的人群,顿时鸦默雀静,道:“现在,该吾了!” 玄度拂袖,魔气遮日,欲将天空撕裂开来。 糟了! 擎羽忽地想到什么,摇身一变,神相显现。 他速度再快,还是晚了一步。 云泽结界已被撕扯开一道裂口,大批魔兵手持三叉戟,骑着战驹,从高空奔腾而下。 擎羽这会才真正豁然省悟,云泽因为九阴台屹立不倒。 烛龙之气形成的屏障,任何想攻入,犹如白日做梦。 可若魔神就在云泽内部,恰巧他封印解除,便能轻松毁掉这层屏障,来个里应外合。 到时,攻入云泽易如反掌。 一箭三雕,好计谋。 魔神不仅有无上力量,智力也是一等。 无论哪一方面,皆不可小觑。 “参见魔尊,恭迎魔尊重临九荒!” “参见魔尊,恭迎魔尊重临九荒!” “参见魔尊,恭迎魔尊重临九荒!” 响遏行云之声,回荡在云泽每一个角落。 底下的仙门弟子,一个个如临深渊,握剑的手不由轻颤。 黑袍和桑颜稳健落地,一左一右站定在他身后。 玄度抬指,冷冷道:“杀!” 须臾,“吼”地一声,他头顶上方,庞大的魔相张开青色獠牙。 魔兵骑着战驹,尽情厮杀。 玄度似不过瘾,又或觉太慢。 九天玄火出,星奔电迈将仙门弟子吞噬焚烧。 倘非擎羽反应得快,这些仙人便会化为一堆齑粉。 宋皓轩没有神的觉悟,持剑朝他面门而去。 玄度只一个眼神,便叫他飞出五丈远,狼狈地狠摔在地,掀起层层滚土。 “区区上仙,也配跟吾叫板。” 正想了结人时,他突然浑身发寒,心脏疼的他近乎直不起腰。 “尊上!” 黑袍想去扶人,被他抬臂回绝了。 苏晚晴! 毒婆娘,又在作什么妖! 他虽拨除了沾染的凡丝和凡气,可有情蛊的牵绊,他仍是不能立刻杀了苏晚晴。 百里长月这个蠢货,若非他吃了情蛊,他岂会受人牵制, 命脉共连,已经严重掣肘他统一九荒的进展。 “去把苏晚晴给我抓来!”他捂住胸口道。 “不用抓,我来了!” 话音刚落,苏晚晴从杀声四起,飞溅血污的空气中而来。 她一袭蔻梢长裙,难得的梳了个发髻,戴上了金钗,满头的额饰,把她小脸称得更为精致动人。 四周黑气弥漫下,她皮肤细腻如玉,樱唇琼鼻上,那双灵动的清眸闪烁着慧黠。 或许是她太过圣洁,显得与这场面,颇为格格不入。 玄度只觉这是表面,她渡雷失败,就算大难不死,也绝不会是现在这般完好无损,神采奕奕的样子。 容光焕发一词,绝不会是她。 几人见她均是一愣。 宋皓轩已然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只得低喝道:“晚晚,快走!” 擎羽也觉怪异,他的秘术只能抑制灵力的减退,还没达到让她起死回生的作用。 且,她不光灵力未减,连境界也回到了神游太虚境。 玄度有几分看不透她,凛声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一人伤,另一人也会伤! 他能感觉自己的法力正逐渐衰退。 苏晚晴绽放了一个相当惹眼的笑容,他只觉这笑异常刺眼。 第225章 双杀 苏晚晴是将死之人,使用禁术得以续命,两个时辰一到,必死无疑! 从一开始她的结局就注定了,不管被谁杀,均是死劫。 优琴恨极了她,提剑大喝道:“她是魔后,杀了她,便可挟制魔神!” 言罢,所有仙门弟子向苏晚晴投来不善的目光。 魔兵锐不可当,杀了不少仙人。 魔族来势凶猛,难以对抗,倘能从魔后下手,或可抑住魔神。 当下不过一个女人,他们还怕对付不了? 众人纷纷朝苏晚晴攻去。 “擎羽,护住晚晚。” 宋皓轩肺腑重伤半跪在地,只得求助于他。 然,擎羽像没听见一般,意味不明地望了眼魔神。 他眉眼闪动,决绝道:“所有人听令,列阵!” 场面一下变得诡异起来,一部分人听从上神吩咐,掐诀念咒列阵。 另一部分跟随优琴,想趁机杀了苏晚晴。 “擎羽!” 宋皓轩声音陡然颤震,捏紧剑柄的骨节泛白。 此一时,他比魔神更可恨。 擎羽周身发出一片耀眼的蓝光,道:“现在是封印魔神最好的时机!” 天光炸开一道奇丽的蓝,团团将魔神笼罩住。 优琴漫步到他面前,居高俯视于人,红唇溢出毒辣的笑容。 旋即,展臂一剑刺在他胸膛处,讥讽道:“上仙,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 苏晚晴对付这群仙人游刃有余,运转剑刃,踏飞向敌,一一将其斩杀。 古一莲和沉晏也没闲着,护其左右,替她清除盲障。 “住手!” 闻言,她停手立足,朝女人看去。 优琴拔剑,踩在男人的后脑,亦如那日他对自己所行之事一样。 剑尖倾斜抵住男人喉管,冷嗤道:“上仙也不过如此!” 宋皓轩脸贴在地面,这个动作充满了折辱的意味,他视线直直往前看去。 头似千斤重,只能瞧见那双夺目的绣履。 此时的窘境,令他想撇过头去,不想让心爱的姑娘,瞧见他这副狼狈模样。 魔神一击,他伤得着实有些严重,以至于连优琴这样的人,都能肆意凌辱他。 优琴看穿他的企图,脚不断使劲揉搓在男人头上。 她抬眸,高傲地睨着人道:“苏晚晴,自断一臂,我就放了你的相好。” 百年过去,怎么还是只会这一招。 如今的苏晚晴,岂会傻傻的再把掌控权,交到别人手中。 苏晚晴盯着她,瞳孔变得黑漆漆的,清艳的小脸透着坚毅。 她捏紧双头长剑中端,一道剑气,破开周遭黑气,摧枯拉朽,天空几经翻过赤、碧两色。 优琴身子飘然,内脏受了重创,“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似不敢相信,她竟会这般强横。 “你!” 她不是雷劫失败,命不久矣了吗? 怎么会...... 宋皓轩艰难爬起身,神色大变,“晚晚,你......” 她迎上去把人扶起,对沉晏道:“他,拜托你了!” 宋皓轩轻喃道:“晚晚。” 想去抓她的手,那人走的太快,只摸着一缕袖角。 苏晚晴却回眸,冲他嫣然一笑。 面对阔步前来的女人,优琴慌了神,吼叫道:“愣着干嘛!快给我杀了她!” 斯须,仙人们握剑猛冲而至。 苏晚晴笑意从嘴角漾开,剑往半空一抛,捻诀,剑分裂成百,成千,成万。 顷刻,箭雨密密麻麻从高空射穿众人身体,优琴神色惊惶,连忙站起,抓了较近的弟子来挡箭。 “咻咻咻——” 待箭雨停下,场上再无仙人。 “你竟敢屠杀仙人,就不怕遭天谴吗!” 苏晚晴看了眼她用肉盾挡箭,死不瞑目的弟子,只觉讽刺至极。 “不杀你,我才会遭天谴。” 她可没忘记自己的誓言。 此生以诛杀优琴为己任,不死便不休,若违誓言,不得善终,死后永坠阎罗地狱,不入轮回。 她不怕下地狱,毕竟真正的恶鬼在人间。 苏晚晴扯住她的头发,迫使人扬起头颅,双剑变短,抵在她的喉管上。 优琴这一刻是真怕了,神剑锋利,只须轻轻一划,便叫人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你敢,我是云泽之主的女儿,我是仙子,你岂敢动我!” 回答她的是剑锋入肉,血珠“急吼吼”的流下。 优慕从阵法飞下,喝道:“放了我女儿!” “爹爹,救我!”她手往前胡乱地刨。 “你胆敢伤我女儿一根毫毛,我就将你碎尸万段!” 苏晚晴眼神森冷,“魔神我都杀过,你的威胁对我来说,如同隔靴搔痒,毫无意义!” 猖狂语调落下,优慕瞬间怔住。 “今日,我要杀她,谁也拦不住!” 她低头瞟了人一眼,附在女人耳畔,笑吟吟道:“一刀割喉,太便宜你了。” 手起刀落,捅在女人白皙的侧颈,温热的血液溅在她脸颊,缓缓淌下落在内襟上。 九阴台,风阵阵。 她眼底猩红,衣袂翻卷,惊心动魄的刺激杀戮,恍惚间竟生出一番宁静来。 像是走在悬崖峭壁上,本该胆战的心,在跌下去的那一刻,反倒冷静了。 苏晚晴并未快狠准的割下优琴头颅,反倒是微微搅动着剑柄,细细研磨。 她像在杀鸡一般,享受着优琴喉管“咕噜咕噜”冒出血泡的声音。 良久,才慢慢锯下优琴的头颅,故意让她体验漫长的死亡过程。 “咚——” 无头女尸,应声倒地。 苏晚晴手提人头,全身血淋淋的,犹如从阿鼻地狱而来的恶鬼。 优琴没了人头,肌体仍在抽搐着。 她不耐烦地踹了几脚在尸体身上,无头尸这才停止了抽动。 血糊的人头,往上一抛,曲腿一脚踢到优慕跟前,道:“该你了!” 魔气会趁人意志薄弱,力量虚弱时入侵,优慕在此等刺激下,彻底疯了。 入魔的优慕实力暴涨,苏晚晴对抗得很吃力。 “咚”地一声,她身子在地上摩擦出火花。 他嘶哑道:“我要将你做成人彘,来祭拜我的乖女儿。” 苏晚晴用剑撑起半身,抹了把嘴角的血珠,“那不行,我这个人一向心善,既杀了你女儿,便也要将你送下去陪她。” “一家人,就应该和和美美的!” 禁术时间未到,但她这副身躯已然支撑不住了。 苏晚晴用剑尖划破掌心,仰头召唤出属于天运之子的金雷。 “以我血肉,交换天运,杀!” “轰隆——” 电光一闪,天雷宛若金龙,直直劈在优慕头顶,他还来不及收回惊愕的神情,就已消散天地间。 第226章 终章 苏晚晴用天运之子作为交换,成功击杀了优慕。 这会真的死定了,她卸了力,连剑都握不住。 剑河化成人形,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晚晚!” “苏晚儿!” 她半靠在剑河身上,视线有些模糊,本能的侧头吐了好几口鲜血。 白光一闪,千岁从她灵海而出。 “小主人,呜呜呜!” 她犹如血人,脑袋嗡鸣,却还是强忍疲意,朝九阴台高处看去。 还差最后一件事没做,还不能死。 擎羽现如今是正儿八经的上神,实力比当初诸神,还要强悍几分。 魔神纵有情蛊牵制,也不能一下就击败他。 玄度俯瞰底下,面色愈加冰冷。 百里长月这个低贱货,若非他自作聪明,也不会陷入如此绝境。 他被封印,便会变回凡人时期的百里长月。 那个他最想遗忘,最为悲惨的少年时期。 时至今日,遭了多少白眼,在生死边缘徘徊数千次,竟还祈祷有人能救赎他。 当真是可笑。 底下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所做一切,皆是为了逃离。 她甚至眼睛都不眨地杀了他多回。 如此,这棵卑贱的野草,竟还下不去手杀她。 倏尔,龙心从九阴台中央飞起。 现在他只剩一半法力,根本不足以对抗九阴台和擎羽的攻势,加之有诛神阵的桎梏。 要不了多久,他便会被再度封印。 下一次醒来会是多久呢? 五万年,十万年,还是无限期的不见天日,身置黑暗,坠落囹圄。 他突然有些累了,活了七万年,也苦了七万年。 世人惧他,畏他,仰仗他。 可他却记得,年少时自己也如这万千世人一般,只是小小的一只蜉蝣。 为何别人有人爱,有人疼,有人照顾。 他生来就要和狗抢食呢。 在那些践踏、凌辱、挨打、伤口发炎的日子里,他每每疼得睡不着时,便会在月光下跪拜神明。 祈求神明能看见他,可怜他,带走他。 人们说心诚则灵,是以他没有着急,直到跪了一年,他才幡然醒悟。 神是不会保护魔的。 在这个世界,能靠的只有自己! 在他成为魔尊的第一件事,便是屠戮神族,将其斩杀得一个不剩,方能解他年少犯下的蠢事。 他金身不死不灭,封印了,还有下一次,下下次。 然,为什么他要这么辛苦呢? 难不成自己就是上天创造出来,给神族展现优越感的吗? 龙心离自己越来越近,他闭上了眼,不再挣扎。 世界的喧嚣,桑颜和黑袍的叫喊声,离他越来越远。 隐约,他听见有人在喊苏晚晴,那声音带着绝望,一如年少时,凄惨的他。 “噗!”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鼻腔,令他不禁睁开眼。 阴风吹起女子衣摆,她小脸透着坚韧,叫人移不开眼。 苏晚晴迎面拥抱,击碎了他所有脆弱。 龙心是太古大神所化,以凡人之体去接这一击,必然香消玉殒。 有情蛊的牵绊,二人几乎同时吐出一口鲜血。 淡淡白光萦绕在两人周围,脑海中隐隐听到“叮”地一声。 苏晚晴知道,情蛊解除了。 种下情蛊,除非一方死,否则永不得解。 她现在要死了,自然是能解了。 往后,魔神不再受制于人。 “吼——” 诛神阵,碎! 擎羽盯着他怀里的女人,思绪杂乱无章,胸口窒闷,控制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玄度愣在当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是讨厌他,恨他,甚至一度想杀了他吗? 苏晚晴把脸颊贴在他胸膛,脱力道:“百里长月,休战吧。” 她已然没有太多力气,身子不断往下滑。 忽地,男人圈住她的腰,那只手力道大得惊人,似要将她楔入体内一般。 他额间魔神纹印溢出丝丝缕缕的幽光,痛得男人半伏在地。 纵使这样,仍未放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 那些被他拔除的凡丝,动的凡心,又统统长了回来。 像河提里的水草,缠住他的身躯,囚住他的四肢,让其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见人这般痛苦,苏晚晴费力的抬手摸了摸他的眉心,轻声哄道:“摸摸就不疼了。” 他有一瞬的迷茫,无助,一颗心发紧发疼,身似云层,跌宕的失重感,发了狠地裹挟住他。 “苏晚晴。”他捏紧她的手,眼睛红得吓人,动了动薄唇想要说什么,却久久发不出一个音节,末了,只得心如刀绞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苏晚晴意识逐渐崩塌,半阖着眼,口齿不清,视线像糊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什么也瞧不真实。 几滴滚烫的泪珠,落在她脸颊。 她心底泛酸,原来魔神也会哭鼻子。 温软的小手,替他抚泪,她眯着眼,这辈子从没那么困过,这一睡,应当不会再醒了吧。 苏晚晴抬头,为了防止自己睡过去,她努力睁大眼睛,说:“百里长月,以后记得要好好吃饭,别瘦得跟竹竿似的,太丑了。” 他之前被她喂养得很好,这才几天时间,就又打回原形了。 玄度没有说话,一个劲附和点头。 九阴台结界已破,天空撕开一条豁口,外界正值冬季。 飞雪漫漫,苍茫大地覆上了一层白色。 雪花落在身上,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男人把她抱得更紧了。 “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吾吗?” 为什么要替他挡下封印。 苏晚晴眼神有些飘忽,“我怕你又坠落到下界被人欺负,我不在,谁保护你啊。” 他震惊地凝视着她,此一时的爱意,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她彻底看不见了,听力也开始下降,五感顿消,“是不是下雪了?” “嗯。” 苏晚晴听不见他的回答,只道:“好久没见过雪了。” 自从来到九荒,她便再未见过雪,确切地说,是没有在这个世界度过过冬季。 她气若游丝道:“如此,也算圆满。” 音落一刹,大雪纷飞,空气死寂。 “不......” 玄度拘了她的肉身,阻止她魂飞天外,消散于空。 “苏晚晴,你这个骗子!” “你又在骗吾对不对,假死,你竟然连假死都想得出来!” 他摇晃着女人的身躯,疯魔道:“本座命令你起来,起来啊!” 绝望声穿透云泽连绵群山。 他面色阴沉,狠戾道:“你肯定又在骗吾,吾告诉你,吾这次绝对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抱起她冰冷的身体,路过宋皓轩几人时,无人去拦。 她在宋皓轩和擎羽当中,选择了魔神。 他们没有拦的资格。 苍穹黑气散去,魔神抱着一具柔丽的女尸,踽踽而行。 雪花落在二人头顶,不一会便双双白了头。 (正文完) 第227章 番外 革新 一晃六个月过去,阎罗城逐步恢复生机,魔族也从那场大战中缓过了劲。 自那件事后,魔族与仙境签契了休战书。 只要玄度在一天,便不会与人、仙、神开战。 不光如此,而今人、仙,妖、魔,不在限制种族,皆能互通。 魔族引进了仙境大量土壤,有灵气的滋生,其他来游玩的种族,不用在害怕瘴气和煞气的入侵。 魔神重掌魔界,此次不同于第一次的专制,以暴制暴的杀戮。 自从魔后离世,魔神像变了个人。 他推翻旧制,建立人、仙、魔,以及各个种族之间的内阁,专门定制了一系列法律法规。 从前妖魔食人,食仙,数见不鲜,黑色产业链多达上百种渠道。 譬如,有专门弑仙的组织,以猎杀大能修士、仙人为主,专卖给想一步登天的修行人士,以此牟利。 不仅妖魔,下界大户人家,基本也是如斯。 为了打击这一罪行,魔神取消了奴隶制,实行买卖同罪。 以前各族之间,消息闭塞,谁也不了解谁,更怕别人掌握自己的秘密。 现如今,魔神开设大典,让所有人都能够清楚的了解九荒种族的多样性。 把那些未知的知识,统统放在案面上,供世人学习。 他还让桑颜和黑袍大肆宣传魔界文化、风俗、特产,让世人对魔族进行固有化思维的改观。 起初,并不见效。 特别是黑袍,经常垮着一张脸给人介绍,时不时还动手揍人,被魔神警告几次后,也就认命了。 为了响应尊上号召,桑颜找来一堆俊男靓女卖力宣传。 魔族人民开放健谈,女子风情而不色情。 这一举,直接让九荒彻底对魔族改观。 再有魔神和凡人爱情故事的加持下,令这座魔都更为奇幻,引得人前赴后继,纷纷闻寻而来。 玄度虽是魔界神主,却并未搬到楼狱城,或是虚渊城两座大城内,而是依旧住在阎罗城里。 枫华殿内,中央摆着一张通彻透亮的冰床,女子五官清丽,脸色苍白无血色,像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 玄度靠在冰沿边缘,哭了许久,泪都流干了,冰床上的女子仍是安静的躺着。 他侧身,跪坐在地,捻起她纤纤玉手,抽噎道:“苏晚晴,本座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如你这般心狠。” “吾休战了,没有杀人了,你最讨厌的贩卖人口,吾也一锅端了,你怎么还不醒!” 苏晚晴依旧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闭眼沉默着。 他突然有些发狂,掐紧她的双肩,将人立坐起身,目光骇人,威胁道:“你若再不醒,本座就杀了苏氏一族!” “醒来啊!”他怒吼道。 偌大的寝殿,无人回应他。 “苏晚晴,你当真是可恨至极。” 他眼底赤红,就这样憎恨地盯着她瞧。 过了片刻,他收回泪水,眸子浓稠如墨,带着缕缕血丝,音调变得嘶哑,“苏晚晴,我求你,求求你回来吧。” 享受过光亮,便不会再甘心归于深渊当中。 无尽的黑暗与孤独,让他害怕。 他不想一个人了。 从前那些日子太苦,他不想再过一遍。 内心的恐惧与萧条,令他迫切的想找到一丝慰籍。 “苏晚晴......” 男人低吟着她的名姓,声音里好似藏着一头猛兽,透出的语气却又温柔而深情。 他吸允着女子冰冷的唇瓣,肌肤相贴,极尽占有。 欢愉过后,没有想像的餍足。 男人外衣大敞,露出结实的胸膛,他叫婢女打来了几盆水。 旋即跪在地上,虔诚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吾下次不会了,你别讨厌吾......” 他一边嘴里碎碎念,一边仔细地给她擦拭干净身子。 末了,又给她换上了最喜欢的蔻梢衣裙。 苏晚晴是凡人之体,纵然拘了她的肉身,可若想要肉身不腐、不消,便只有换血这么一个法子。 他每个月用自己的血,给她换一次,确保血脉流动,肉体就不会腐烂。 又过了一月。 阎罗大殿闯进一人,凭空出现在殿中央。 方今世道太平,他没有多做防线。 再则,阎罗本就是小城,搞那么强的防御太过大费周章。 这城里最重要的,莫过于苏晚晴的尸首,几乎全部防御,他都用在了枫华殿。 且,他神识覆盖下,没人敢在他眼皮底下耍刀弄枪。 也就没特意加强阎罗城的结界。 玄度自然一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没去管,只是看他没杀意,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懒得理会罢了。 不曾想,这人是个胆大的,竟直接堂而皇之出现在大殿上。 魔臣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个个释放出战意。 川泽抬腕,掌心往下压,强大的气流,呼啸着朝他们涌来。 少顷,魔臣跪趴在地。 玄度盯着底下的人,只道:“青丘一向自诩清高,你来......不会只是为了比武切磋吧。” “本座提醒你,虽然如今魔界大门向外开放,可不代表你能乱闯乱逛,无视法规律例。” 他半支在案面,睨了眼问:“桑颜,闯殿者,伏什么刑?” 桑颜道:“启禀尊上,按人仙魔以及各族内阁律例,闯大殿,打伤魔臣,以下犯上者,就地正法!” 现在他不会随心所欲乱杀人了,犯错者,一律按法规处置。 “那就......杀。”他慵懒地挥手道。 川泽虽是八尾,却已经修成神狐,面对一只小小蛟龙,根本没放在眼里。 一掌击在她腹部,直接将人送回了原地。 桑颜有点懵,这掌看上去不轻,打在身上却一点不痛。 他冷嘲一声,“你是神狐,这么说来,擎羽倒也不寂寞了。” 川泽没有和他多费口舌,抬眸道:“苏晚晴在哪里?” 此话一出,玄度看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百年前,她不知逃到了什么地方去,任凭他如何找,就是没有寻到半点踪迹。 眼下,豁然初醒,她竟一直躲在青丘。 难怪他上天入地,掘地十尺,皆无音讯。 谁能想到,她会和八竿子打不着的九尾一族有关联。 第228章 番外 重获生机 那日,川泽闯入阎罗城和魔神打了一架。 谁胜谁败,无人知晓。 只听说山崩地裂,差点把天捅了个窟窿。 最后还是擎羽战神来了,才阻止了这一场浩劫。 自那以后,没过多久,大概一个月的时间,魔后竟然奇迹般的复活了。 坊间传闻,是九尾一族所救。 魔神为了救妻,向天道签了生死契,除非青丘出现重大过错,非此,便将永远做青丘最强大的后盾。 枫华殿外,女子素手轻抬,周身发出浅浅金光。 苏晚晴脑袋混沌,她醒来已有三日,仍然是不敢相信自己活过来了。 不光死而复生,还修出了仙髓。 最稀奇的是,她身上的仙髓,并不是她这几天修炼出来的。 而是自打她醒来,就已经长在身体里了。 外面的人都在传是九尾一族救的她。 是谁,她再清楚不过。 她向百里长月提出要去青丘道谢,被恶狠狠拒绝了。 理由有二。 其一,她现在身体未愈,不宜出门。 其二,他说:“本座答应了他的条件,他救你,是履行诺言,你要道谢,也是谢本座,关他一只臭狐狸什么事!” 对此,苏晚晴懒得同他争辩。 清风徐来,她嗓子发痒,低低咳嗽了几声。 她身子受过重创,九阴台的龙心,魔神都难以招架,何况是她这种菜鸡。 即使有仙髓,也很难修复好这具破败的血肉之躯。 “咳咳咳!” 她倾斜着身子,正想寻求一个支撑点,一只大掌力道强劲地揽过她的腰身,天旋地转间,便落到了床榻上。 温热的气息传入体内,苏晚晴才止住了咳。 玄度愠怒道:“就知道你一刻也闲不住,非要站在外面吹凉风。” 见人脸色差,他努努嘴,终还是舍不得再说半句重话。 川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救她,让她平白得了一条仙髓。 他大致猜出几分,知道那是属于川泽的仙髓后,他嫉妒得发狂。 若不是担心她的生命安危,定要抽出来丢掉。 想到今后要帮青丘收拾烂摊子,他就来气。 索性人是救回来了,只要她能活,别说做青丘的后盾,就是像当初擎羽一样做条看门狗,他也是愿意的。 苏晚晴看他阴郁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压迫,令人头皮发麻,她瞬间乖巧,低声细语道:“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 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人,玄度可不敢再把人凶走,只道:“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那人眼神迷离,摇头又点头,喃喃道:“好困。” 随即,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身体现在差得很,走两步就喘,每日醒来的时间很短,睡觉的时间却很长。 玄度每日担惊受怕,生怕她又一睡不起。 苏晚晴自然也察觉到了,他和从前不一样了,变了很多很多。 魔界被他带领得很好。 不单魔界,人、仙、妖,能像如今这样和平共处,少不了他的功劳。 这人,真的为她改变了许多。 在玄度的精心照料下,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她好了不少。 最起码不用走一步,咳两声。 某日,底下的人来报,说是战神和上仙来看望她。 怎么谁都来抢他的人,他们自己不会找媳妇吗? 玄度黑脸道:“叫他们两个,滚!” 刚好苏晚晴就在旁边,阻止道:“把他们带进前厅,我换件衣裳就来。” “是。”婢女听了吩咐,侧身退下。 魔神宠妻无度,不管如何生气,对她的话皆是百依百顺,故而婢女直接忽略那道杀人的目光,全当他不存在。 闻言,男人眸光轻颤,手上发狠,底下案几隐隐有废掉的趋势。 岂有此理,这阎罗城到底是谁在做主啊! 连个婢女都敢不听他的使唤了。 他臭着一张脸,说:“苏晚晴,你敢!” 苏晚晴看了眼快崩坏的香案,“这是我的东西,你敢弄坏了,我跟你没完!” 话音一落,男人胸腔起伏,霍然起身,鼻音略重,沙哑道:“你是不是还想走!” 这声音听起来不妙,她走到人跟前,男人快速撇过头。 她捧起他的脸,这人居然哭了! 此一时,苏晚晴惊惶得不知所措。 “你......” 半天她才憋出一句话,“你发什么疯,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他没回答,只重复一遍,“你是不是还想走!” 入耳的话,令她一颗心酸酸胀胀,形容不出是种什么感觉。 “全九荒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妻,我还能去哪里。” 她忽闪着大眼睛盯着人,片刻,踮起脚尖,亲在男人下巴处。 该死,狗男人不单单力量强,心眼子多,个子也比一般男人高,本是想吻他的唇,结果...... 羞死了,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就要走。 岂料,男人一只手将她牢牢拽住,另一只手抚顺她柔软的乌发,倾身吻了上去,动作缓慢,轻柔。 就在她以为他浅尝辄止,打算退出的时候,苏晚晴感觉有一双眼睛锁定住了自己。 一股隐忍已久的疯狂,不再伪装,凶狠地,用力地去吻她的唇。 他咬破了她的唇瓣,一股腥甜蔓延在二人口腔,苏晚晴吃痛,拼命想逃,发现她的意图,男人顺势将人放倒在床榻上,让其逃无可逃。 苏晚晴害怕了,确切说是被吓住了。 她没想到一个吻,会让他变得这么凶残。 “口腹蜜剑的小骗子。” “不准再骗吾了,听到没有!” 她脑袋像一团浆糊,什么也没听进去,只得点头,想快点退出这险境之地。 玄度一瞧,便知这人没听进去,掐住她的下颌,惩罚似的再度吻了下去,卷起她的舌尖,逼迫人把身心全交给他。 绵长的吻,压得她喘不过气,心脏从酸胀,转变为窒闷。 玄度舔了舔她破损的嘴角,低哑道:“不准跟他们走,听到没有!” 她只觉这个男人蠢得要命,推开他道:“走吧。” 他没懂她的意思,望着人背影发呆。 “不是怕我跟别的男人跑吗?” 苏晚晴擦了擦唇,鲜血没流了,就是还疼得厉害。 她回眸瞪了他一眼,不等人有所反应,自顾自地走了。 刚跨出门槛,一片阴影投下,男人神色复杂地跟在她屁股后头。 第230章 番外 圆满 她迷迷糊糊烧了三天,玄度便寸步不离照顾了人三天。 苏晚晴瞧他疲惫的模样,有些心疼,往后挪动,腾出一个位置给他道:“上来睡觉。” 男人没吭声,瞳孔布满血丝,清隽的脸庞是化不开的阴郁和忧愁。 那日,她虽烧得厉害,身体动不了,却能听清医师和他的对话。 本来想着醒来以后,定要好好跟他算账,毕竟这世间有几个女人如她这般丢脸。 床笫之欢,能闹到请医师的地步,她恐怕是九荒第一人。 脸算是彻底没了。 可现瞧他这样子,苏晚晴觉得他好像比自己还“想死”。 男人紧紧地抱着她不说话。 寝殿一片寂静。 苏晚晴吸吸鼻子,他赶忙低头去看,哑声道:“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头,迎上男人目光,娇嗔道:“你倒是会装蒜,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就先装起可怜来。” 玄度听罢,浅浅勾唇,用下巴抵在她头顶,没有反驳她的话。 她伸长手臂,搭在男人腰上,担忧道:“你怎么了?” 男人没回答她的话,反道:“陪我睡一会儿。” 他嗓音略带疲惫,有点像小狗狗,可怜兮兮的。 “好。” 刚应下,眉心便传来一抹凉意。 每日同床共枕,为避免她受凉,他都是释放出九天玄火之气替人暖身。 苏晚晴好几次拒绝,叫他别浪费法力,他却只道:“啰嗦!本座拥有无上力量,区区一点九天玄火算得了什么。” 自此,她便不再多言,省得被人凶! 这次伤寒来势汹汹,加之本就有伤在身,引发了不少其它暗藏病症。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年才好。 一日,苏晚晴醒来,发现花园里多了一架秋千,病得迷糊时,好像跟他提过一嘴。 没想到,这人还真给她弄来了。 她坐在秋千上荡着,可能是身子太弱,清风拂面,霎时猛咳了起来。 双肩控制不住地抖动着,简直像得了痨病。 玄度正巧撞见,及时控制住了秋千的幅度,俯身抱人,一气呵成。 待回了屋子,她稍微好受了点。 苏晚晴有些气馁,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病怏怏的身体,太让人挫败了,什么也干不了。 男人安静地替她抚泪,自然明白她为何事伤心难过。 他眼眶微微泛红,转移注意力道:“你不是想去青丘吗?等你好一点,本座就带你去。” 她抬眸,满脸错愕与震惊,这人小气得要死,居然同意带她去见别的男人。 苏晚晴伤了根,修炼一事不可急于事功,只能徐徐渐进。 还能修炼,她心态好了许多,身体不知不觉间也比从前健康了不少。 这日,她迫不及待的找到百里长月,“我好了!”她转了一圈,补充道:“我们去青丘吧。” 救命之恩,得亲自上门感谢才是,这是做人的基本礼仪。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川泽?” 他这话问得颇有点小心翼翼的意思,似怕她承认,又怕她含糊其辞的骗人。 苏晚晴只觉每一句话都敲击在她心口,从前视作洪水猛兽,避如蛇蝎的人,如今也会为了他的话,揪心难受。 她酸溜溜道:“魔神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魔神不会输,只要她避重就轻,揭过此事,他立刻就去杀了川泽。 那人吃醋,阴着一张脸不说话,苏晚晴没办法,只得使用美人计了。 捧起他的脸,学着他平时亲吻自己的样子,细细舔舐,照着他的唇形勾勒了一圈。 她学得四不像,心头鹿撞,不敢深入。 玄度没想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回答。 怔了一下,嘴角上扬,笑意加深。 猫儿胆,也敢玩这些花招。 揽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侵略着人的舌丁,弄得她气喘吁吁,出了一身汗。 这副身躯实在敏弱,一个吻就让她软得没骨头似的。 苏晚晴气急败坏,见他盯着自己笑,暗道: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天天跟她装可怜! 她羞愤地往他胸膛上锤了一拳,“你少得意,下次再乱吃醋,看我揍不揍你!” 玄度一根筋,存心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男人的小心思她不懂。 但魔神的小心机,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不就是想让她说些情情爱爱,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话吗? 苏晚晴大方得很,且也不想让他一直生活在感情的猜忌当中。 正色道:“百里长月,你是我夫君,往后余生我只会惦记你。”言毕,轻啄男人薄唇,“所以,别吃醋了好不好?” 玄度耳朵满意了,嘴巴却没满足。 把人拽进怀里,开始新一轮的攻势。 两日后,他们来到青丘,却被拦在外面。 出来迎接二人的是川祁。 他抱着一只毛色亮丽的白狐,踱步走来,看了两人一眼,凛声道:“泽不想见你,回去吧。” “我是来谢他救命之恩的。” “不必。”他凉凉道。 玄度微眯着眼,扫了一眼他怀里的白狐,不发一言。 白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人瞧,片刻,埋在男人臂弯半阖着眼,只余一双耳朵动了动。 川泽顺了顺狐狸毛,道:“泽说了,他不喜欢朝三暮四的女人,救你,不过是还当初的救命之恩。” “而且,他救你不纯粹是为了报恩,是有条件的。” 条件,魔神做他们的最强后盾,俗称炮灰,倘若青丘以后出了什么岔子,玄度便要亲力亲为第一个上。 不管怎样,苏晚晴还是道谢了,她炼丹技术没有以前好,可也是经过天雷淬炼的。 玄度怕人累着,直接将三座城的宝库钥匙丢给她,呵斥她别搞这些伤身体的蠢事。 她没听,专心炼丹。 魔神和上神擎羽都没办法让她复活,川泽却做到了。 听闻,九尾一族的尾巴能让人起死回生。 苏晚晴隐隐猜到几分,是以炼制了大量断尾之痛,恢复身体重创的丹药。 川祁没收,她默默放在地上,施礼便离开了。 “哼,八尾没了,仙髓也没了,吃这些有个屁用。”他一脚踢翻了瓷瓶,转身就要走。 岂料,怀里的白狐跳下地面,瞪了人一眼,把方才他踢散的瓷瓶一一叼了回来,示意他把这些带回去。 川祁无语,九尾一族向来痴情,只要认定一个人,除非死别,否则绝不移情。 他好不容易闭关成神,竟为了一个女人自断八尾,还将仙髓抽出给了旁人。 倘使不是飞升成神,有神骨保命,就不是打回原形,重头修炼那么简单了。 川祁拎起沉甸甸的布袋,低头瞥了眼白狐,揶揄道:“走吧,傻子!” 天空霞光暗淡。 苏晚晴把秋梨的牌位移到了苏家祠堂,以嫡女身份受后人香火祭拜。 她还去了一趟圣山。 昔日那座坟,长出许多杂草,她修剪完毕后,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起身,发现不远处多了一座新坟,上面立了块无名碑,她有感应,这是剑河。 苏晚晴觉得他需要名字,而不是默默地守护。 他的爱,不比月神少。 苏晚晴想用法术刻下他的名字,却被人阻拦了。 “月神才是水阿莎的良配。” 玄度凛声道:“一个不敢正视自己心意,放弃所爱之人,有什么资格留下名姓。” 她沉默良久。 可是,人死了,总该有个名字吧。 见人一副不死心的样子,玄度看她不惯。 如她这般性子,犹豫不决,斩断不净,才会引来这么多桃花债。 玄度把人捞起来,双目锁着她道:“他是懦夫。” “若我喜欢的人,便是千方百计也要抢到身边来。” 他说的是“我”。 苏晚晴眼皮一跳,觉得他太霸道了,反呛道:“那要是抢不到呢?” 他缓缓俯身,在她的眉心烙下一吻。 眼眸含笑,贴在她耳畔:“抢到了,那人心软得很,舍不得我死。” 年少时,那颗支离破碎的心,被她缝缝补补,藏进了深归处。 他从未如此平静,如此安心。 而今,他有家了。 有苏晚晴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这浮游半生,孤寂悲凉的万万年煎熬,终于落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