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零辣妻归来》 第1章 重回1990 1990年深冬,天色微亮,大朵大朵的雪花落到地上。 梁阮捂着眉头蹲坐在厨房一角,手里拿着老旧开叉的蒲扇,面前是一个正在燃烧的煤炉。 眼睛刺刺的痛着,一边儿眉毛让火给燎没了,另一边也缺了半拉。 看着逼仄厨房墙上挂着的日历,梁阮缓过神来了。 她在那人的葬礼上哭的撕心裂肺,眼一闭就到了这里。 她这是重生了,回到了一辈子都不想记起的一段日子里。她刚从老家东北来到四九城里,跟梁中河和冯燕住在一起。 她带着东北土气口音,话都不敢跟人说两句,怕人说她土气,冯燕嫌她学不会这里人说话的腔调说她丢人来着。 虽然冯燕是她亲妈,也每年寄钱回去把她养到十七岁,但想到后来这个亲妈对她干的事儿,梁阮心里丁点温情也没了。 一声鸡鸣叫醒梁阮,她后知后觉感到冷,低头发现自己穿着破洞秋衣,脚冻得乌紫。 她伸手打算捞拐杖,忽然发现自己膝盖底下两根筷子粗细的腿还在着呢,两条腿还没被截掉。 起身套上挂在椅子上的绒外衣,梁阮扶着椅子背踱着小碎步。 坐了十几年的轮椅,到不习惯走路了。 忽然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厨房进了个十七岁白皙活泼的少年,看到梁阮这个熊样立马叉着腰哈哈大笑。 “哈哈,爸妈,姐你们来看呐,蠢驴把自己眉毛都给烧没了哈哈哈……” “咦,大姐,她还穿了妈给你新买的绒袄子嘞,真不要脸,什么都用大姐的。” 梁阳叉着腰,毫无保留的嘲笑他的同胞姐姐梁阮。 梁阮看着眼前毫无底线嘲笑她讽刺她的梁阳,心中对于梁中河冯燕的憎恨又多了一重。 明明生了两个孩子,却因为她是女孩就把她丢在乡下给爷奶带大,从小不闻不问,十几年一封信也没有。 她这个泥地里打滚长大的乡下姐姐,怎么配和喝奶长大的城里弟弟相比呢? 谁信黑瘦小猴儿一样的丫头,跟白嫩阳光的少年是龙凤胎? 厨房动静大,梁阳喊来了家里其他三个人。 冯燕对梁阳和养女儿梁嘉嘉是温和的,对着梁阮就是暴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样子。 她跑过来一把剥下了梁阮身上披着的袄子,气呼呼的抖了好几下跟上头沾了多少灰似的。 那浅黄色袄子衬得梁阮又丑又黑。 “什么事情都干不好,养你有什么用?点个煤炉都能把自己眉毛烧了,你怎么不把脸给烧毁了?” “我给你姐买的袄子,你穿什么穿?你又不去学校,穿脏了你洗呀?” “大清早的让人发脾气,真是……你爷奶就没把你管好,素质真差,你现在到城里来了,别跟乡下人似的邋里邋遢的。” 冯燕一说起梁阮,话就停不下来。 梁阮穿着薄秋衣,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冷着脸,她端了瓢冷水,浇灭了燃烧的煤炉。 还觉得不够出气,一脚踹翻了煤炉,里头冒火星子的蜂窝煤一骨碌滚的满厨房都是。 梁阳跳来跳去,冯燕哎哎叫着,厨房里一团糟。 “乡下人天不亮烧的炉子,带着乡下人脏东西呢,可配不上供你们使儿。白瞎了我这么一会儿功夫点了这炉子,今天过后啊,你们自己点炉子去吧。” “嫌我穿脏了衣服是吧?回头你可得把衣柜门都给锁起来,谁让我没衣服穿呢?我看谁衣服好看就穿谁的。” “合着冯燕同志当年生的不是龙凤胎吧?您是不是垃圾桶里捡的我不忍心才带回家的?” “哦,我忘了,梁嘉嘉才是你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怎么,亲生的女儿你跟丢小狗似的丢乡下十几年不管,捡的女儿你当个宝?” 冯燕被顶嘴,还顶到了她心里最难堪的地方,厨房里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你!你扯你姐姐干什么?我不是给你买衣裳了么?” “是,二手的破了三个洞的老汉儿袄子,我浑身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件袄子吧?你拿我当乞丐打发呢?” 冯燕脸皮僵硬难看,觉得自己生了这个女儿真是来讨债的,要吃喝还要衣裳,哪有那么多钱买? 还是嘉嘉乖,知道体谅她。 梁阮冻得有些神志不清,身子都忍不住发着抖,她也懒得理厨房里三人,丢下水瓢儿重回了自己三平米的屋子里,迅速找出最厚的衣裳套上,好歹是缓过神儿了。 上辈子她是怎么忍了好几个冬天,早起点煤炉的? 哦对了,是为了冯燕难得的夸奖。 呸,夸奖值她搭着命贡献?她冻得宫寒一辈子也没给那人生个娃,亏死了。 穿好衣服,梁阮寻着记忆从床垫地下找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揣进兜儿里放好。 上辈子这钱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这次她可得藏好了。 梁阮再回到厨房,煤炉已经点起来了。 是梁嘉嘉点好的,其他三人端着碗扒拉白粥,大方的夸着。 “老姐真牛!” “哈哈,我大女儿就是聪明,一下子就点好了。”梁中河这个老和稀泥的也开口了。 冯燕站在锅前缓和了神色,端着蒸好的红薯一转头,看见了进厨房的梁阮,脸色又耷拉下来。 梁阮走到梁中河跟前伸手,干啥?当然是要钱了。 “爸,给钱我也去买个跟梁嘉嘉一样的袄子回来,免得我这个乡下丫头心黑嫉妒,那天提剪刀把她袄子给咔嚓了。” 一句话,厨房气氛再一次回到冰点。 梁嘉嘉收了笑,默不作声回屋拿出了那件袄子。 “妹,袄子你穿吧,大清早的别惹爸妈生气。” 梁阮皮笑肉不笑接过袄子,手还是伸着。 “爸,那你给点零花钱呗,梁嘉嘉跟梁阳每个礼拜都有一块钱我早知道了,我来了两个月了一分钱没有,您给凑个整,给十块钱吧。” 梁中河面色发青,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说什么?抱来养的大闺女都给钱了,亲生的小闺女不给钱? 说出去他脸丢尽了。 梁中河给了钱,冯燕气的把盘子重重砸在桌子上。 第2章 混混抢走了 梁阮置若罔闻,拿起最大的红薯塞进嘴里,手里还攥着两个鸡蛋暖手。 梁阮细嚼慢咽吃饱了饭要出去溜达,冯燕喊住她,给了她一块钱钱并半斤的肉票。 “去买点菜回来,今儿嘉嘉生日,买二斤肉,其他小菜也买点。” 梁阮低头,盯着肉票出神。 谁家半斤肉票能买二斤肉?还要菜? “哦对了,拐角那家蛋糕店你姐喜欢吃,买个蛋糕回来,你爷奶应该给你钱了吧?留着你也没处用,就当给你姐送礼物了。” 梁阮出了家门,没去菜市场,而是找了个没人去的巷子四角,搬开了一块儿松动的砖头,把钱都藏在底下。 从她手里掏钱?想都别想。 梁阮溜达了附近几条街,发现这附近好几个厂子家属楼就在旁边,街上都是提着包赶厂子里上工的人。 那人也不知道现在在哪条街上混着,梁阮伸着脖子专门往扎堆的混混儿里望着。 寒冬腊月的,街溜子可不管冷不冷的,他们搞个军绿裤子穿上耍帅,裤脚还往上卷卷,露出个冻紫的脚腕子。 梁阮都替他们冷。 走到梁阳读的高中后门,梁阮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比起上辈子结婚后的样子,越承现在可太瘦了,藏在袄子下面的肩膀窄窄的,人就跟竹竿儿似的。 他嘴里叼着香烟背对着她,跟一群小弟们站在校后门口,似乎在等着谁。 梁阮揣着手躲墙角看着,心想这辈子可得把人看好了,那眼睛长得那么好看,也不能瞎了伤了。 她还想要个完整的男人生娃嘞。 由于不知道越承那眼睛是哪一次伤的,思索半天,梁阮捡起一块石头以防万一。 一晃神的功夫她再去看,越承他们已经和另一批人互相踹起来了。 各个手里拿着木棍儿,你骂我一句我呲儿你一声的,后门顿时跟油锅进了水似的,叽哩哇啦的吵的人耳朵都痛。 梁阮眼睛盯着人群里拿着棍子穿梭自如的越承,看见他挨了几棍子呲着个大白牙跟人互殴,怕他伤了,嗷一嗓子喊了句,“派出所的来巡街了!” 打的正激烈的混混们陡然停下,像偷油的老鼠一样四处张望,然后四散逃开了。 梁阮看准了刚刚敲了越承几棍子的黄毛,用力把石头砸向那人小腿,看着人摔了个狗吃屎才满意。 她迅速低下头揣手,像个路人一样走向越承。 心里扑通扑通跳着。 越承那帮人没跑,进了家面店。 梁阮摸摸兜儿,五分钱要了碗面汤,坐在越承后头一口口喝着。 “老大?刚刚是哪个烦人婆娘喊的?老子差点打到那个龟孙了。” 越承声音带着少年的一丝清澈,说出的话却让她心头一跳。 “管他么谁,下次再约,不打残龟儿子老子不姓越。” 梁阮手痒痒了,想拧一圈越承腰上的软肉。 狗男人,老娘没嫁你时候你这么野? “诶,老大,刚刚我看那个打了你几棍子的家伙让人砸石头了,砸着腿了,你说是不是有小姑娘暗恋你?替你报仇呢?” 越承没说话,却忽然间起身回头,梁阮没收回的眼神就那么直勾勾的跟他对上了。 越承嘴角挂着青紫,脸一贯是丧丧的,可他长得好看,乌黑碎发遮盖了他一半眼睛,露出那双干净的浅棕色瞳孔。 梁阮看的眼发直,不知道这瞳孔颜色传不传给下一代? 越承拿了她桌上的辣椒酱,勾起嘴角痞痞的望着她,“黑丫头看什么看?” “哟,眉毛呢?让煤炉火给燎了?” 梁阮腾的起身,“你家住护城河呢?管那么宽?” 索性她现在够黑,越承看不到她涨红的脸,梁阮面汤都没喝,转身跑了。 既然他确定不是这次伤的眼睛,她就放心了。 得想个法子把越承往正道儿上带,不能再让他混大街了。 她又逛了一圈时间差不多了,梁阮在家门口挠乱了头发,耸着肩进了院子里。 冯燕朝她伸手要肉和菜,梁阮摊开手。 “后街混混打群架,买的肉和菜全让他们给扬了,还踩得稀巴烂,你去找他们吧。” 梁阮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冯燕,她心疼肉票和钱,根本不信梁阮的说辞。 “是你把钱私吞了吧?你就是个小偷,身上带着乡下来的脏的臭的怪习惯,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就送你回老家!” 梁阮板着脸,“私吞?一块钱还是半斤肉票?你也好意思给半斤肉票喊我买二斤肉?你咋不去肉联厂跟人耍嘴皮子问他们卖不卖你?” “我钱都我爷奶给我的,凭啥给梁嘉嘉买礼物?我和她很熟?我这十几年没尝过蛋糕啥味儿,你让我给梁嘉嘉买?” “你可真是我亲妈!你对我真好!” 冯燕叫梁阮气的心肝儿都痛了,她捂着胸口骂小畜生,早知道就不生她了。 梁阮冷哼一声,态度更加无所谓了。 “你生了也跟没生一样,你放心你养我到十八,我就把你从六十养到死,其他的咱谁也不欠谁的。” 梁阮对冯燕这个亲妈是彻彻底底没了任何期待。 算着日子梁中河差不多要被裁员了,上辈子因着他要失业,租不起这北京城的院子住,梁嘉嘉不想回乡下,就哄着她认识了有钱老板儿子,骗她去看电影住宾馆,结果稀里糊涂给人睡了。 回头冯燕就压着她脑壳逼她跟那个老板儿子结了婚,靠着这层关系,梁中河不仅没失业,还升职了。 梁阳上了最好的高中一路考上华大,梁嘉嘉唱歌演戏,嫁富豪当太太。 只有她,被精神病丈夫折腾的断了腿流了产,大冬天在垃圾堆里刨食,吃冰活命。 要不是越承拉她一把,她早死在了那年冬天。 冯燕梁中河心里啊,没她这个女儿,只有梁阳和梁嘉嘉两人。 梁阮冷笑着,脸上阴狠冷漠表情扎的冯燕心慌。 “你客客气气待我,我也客客气气在这儿待着,我要过得不舒心,你们全家都别想舒服。” 梁阮撂下一句话,大摇大摆进了屋里。 第3章 你小弟被打关我啥事儿 梁阮没买肉,冯燕赶去菜场只买了一斤猪棒骨,至于蛋糕,连个影子都抢不上了。 梁嘉嘉高高兴兴期待晚上,结果上桌发现只有一碗猪骨汤,骨头还让剃的干干净净,一丁点肉都没有。 她委屈的看着冯燕,放下了筷子。 “妈,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我同学说巷子尾有纸杯蛋糕,我也想吃。” 梁阮嘬着猪棒骨,只当没听见。 梁阳拿筷子尖指着梁阮,恶狠狠道,“是你偷了妈妈钱吧?我早上听到妈妈喊你去买肉了,你是不是偷了钱去买蛋糕吃了?” “哼,乡下来的贼,素质真低,我听说老舅年轻时候偷东西被人抓过吧?你是不是跟他学的?” “妈,下个月你把她送回老家吧?反正她也念不了书进不了厂子,回老家还能扫扫大街赚钱呢。” “啪”一声巨响,梁阳半张脸顿时刚刚肿起。 梁阮拿着筷子长的猪棒骨,狠狠抡到梁阳脸上,恰好砸到他鼻梁骨。 鲜红的血哗啦啦往下流,碗里米饭染上颜色。 “啊!梁阮你怎么动手打阿阳啊?”梁嘉嘉惊呼一声,拿着纸巾捂着梁阳鼻子。 梁阮挑眉,一巴掌拍掉了梁嘉嘉的手,她拧着梁阳的耳朵。 “梁阳,我怎么就跟你一胎生下来呢?你猜我怎么在乡下待十几年没爹妈疼?因为你是儿子我是女儿啊,你要是个女儿,你以为你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老舅为啥偷鸡蛋冯燕同志没告诉你?因为他不偷鸡蛋回来,我俩都要缺营养生不下来。” “梁阳你记住,今天过后到死,你也别喊我一声姐,我也不会再认你这个弟弟,咱当陌生人,等我成年离开家了,大路上遇见了可千万别跟我打招呼,我嫌你恶心。” 梁阮冷眼瞪着冯燕梁中河夫妻俩,“你们可真会当爹妈,儿子骂女儿骂老舅都不管。” “活儿都让我干,嫌我身上臭乡下来的素质低,合着你们出生就在城里?” 说完,梁阮一脚蹬翻了饭桌。 “吃吃吃,吃什么吃?爱过生日滚出去过,吃蛋糕滚出去吃。” “以后我不痛快,你们别想好好过日子。” “嫌我烦也忍着吧,城里日子舒服,我可不惜的回老家去。” 梁阮痛快撒火,不惯着他们。 反正她是亲生的,再怎么闹,冯燕梁中河也没法子对付她。 梁阮走出老远,听见梁嘉嘉在厨房里放声痛哭起来。 本来她是打算安安静静闭嘴吃饭的,梁嘉嘉非故意提肉,梁阳借机讽刺她。 还要搭上老舅一起挨骂。梁阮想起了上辈子越承老跟她说,有脾气就发出来,忍着是痛快了别人憋坏了自己。 索性就不憋了,反正她也没把他们当爹妈敬重。 梁阮从砖缝儿底下掏出两块钱,跑去杂货店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舅妈,那响亮的声音在声筒里响起,梁阮梆硬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喂?阮阮呢吧?咋滴不说话呢?你老舅上山砍柴去了,俺们找人喊他去啊。” 梁阮连忙应声,“舅妈,我想死你了。” 电话那头,武大花一下子听出了梁阮的哭腔。 “咋滴?你爹妈欺负你了?是不是那个捡来的小丫头欺负你了?我告你别怕哦,你老舅打算过两天去一趟北京,到时候给你撑腰去。” 梁阮嗯一声,随即想到了什么,“不行,舅妈我气的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 梁阮把自己遭遇随便挑了几件说出来,那头武大花气的直跺脚。 “瞎了眼的冯燕,敢这么对你?哼,你放心,我跟你老舅一趟儿来,我看谁敢欺负你!” 挂了电话,武大花当方面敲定了买明天一早的票,和舅舅一起来这里。 上辈子老舅到底没来北京,冯燕什么都不告诉她,后来她才知道,老舅进山找雪蛤,打算给她一起带过来。 结果一去不回,舅妈不知道肚子里揣着崽儿,大悲之下流了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早早地就去了。 她不要什么雪蛤,只要舅舅舅妈好好的来陪她。 电话一分钟二毛钱,她足足讲了十分钟,她不觉得亏。 不在意爹妈关怀,她又不是没有其他亲人。 她就在舅舅肩膀头上长大的,老舅最疼她了。 梁阮糟糕的心情顿时好了,算这日子最多大后天,她就能见着老舅舅妈了。 步伐轻松愉快,梁阮拐出杂货店巷子,没留神被一只大手拽住,拖进了一间狭小杂乱的院子里。 是越承,梁阮一下闻出了越承身上独特的味道。 关上门,越承才松开了手。 梁阮挣脱束缚,回头吓退三步,早上还跟着越承后面活蹦乱跳的小弟,这会儿肿成了猪头。 小弟叫郑鸣,跟越承关系最好,有点小机灵本性不坏,上辈子也是他拼了命背着越承去医院,才没让他两只眼睛都瞎了。 越承扯着梁阮,把她提溜到郑鸣身边。 “是她不?”他问郑鸣。 郑鸣捂着腮帮子点头,“是,就是她,老大,咱明明没踩她肉和菜,她肯定是记着你说她黑才故意的。”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害得小爷被爹妈一顿锤。” 梁阮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她随意糊弄冯燕的借口,还给郑鸣带来了麻烦? 她心里有些愧疚。 越承捏着梁阮肩膀,语气不善,“什么意思?老子打架踩烂了你肉了?” “说话!”越承拳头握紧。 梁阮咬着牙根告诉自己,这会儿越承不归她管,可别动手。 她软和笑着,“这个嘛,是个误会,你们听我解释……” 梁阮和善讨好的解释一波。 郑鸣爹妈认得冯燕,自然也知道她家情况。 “你妈对你这么差?给半斤肉票买二斤肉?还一块钱买蛋糕?” 梁阮点头,“所以我随便找了个理由骗她了,没想到会给你带来麻烦,我给你道歉。” 郑鸣这个小混混哪里听过别人给他道歉这话?顿时脸都红了。 越承咬牙骂了句没出息,“道歉管屁用?” 梁阮再一次咬紧牙根,“我做饭很好吃,我给你做顿饭当道歉行不?” “我出钱买肉!” 第4章 我是他债主 隔天一大早,梁阮眼里跟没家里其他四个人一样,自己先挑爱吃的吃个饱,鸡蛋豆浆,管冯燕是不是特地给梁嘉嘉买的。 吃饱了她就去翻出了肉票和钱,跑去买了三斤猪肉,一斤棒骨,一根大白胖萝卜,半斤粉条子还有一包小酸菜。 她做菜有自己的一番手艺技巧,旁人都做不出来她这个味儿。上辈子被越承捡回去,两人都穷啊,穷的饭都吃不起了,她就在院子里支几张桌子,用香味吸引人进来吃饭,愣是做起了炒菜生意。 老家的东北菜,南边的川菜,云贵菜,她都会做。 后来一步步开饭店赚钱养活自己。 想起那段经历,梁阮从越承家厨房探头出去,看着院子里和两个小弟聊天的越承。 这会儿越承虽然有着少年的阴郁,可到底他还是会笑的,尤其那双眼睛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郑鸣瞧见了,故意戳了一下越承,“老大,梁阮看你呢?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你?” “老大长得好看,街上好多姑娘盯着他看呢。”另一个小弟叫徐宣,是个小胖墩。 越承没说话,回头刚好抓住了梁阮偷看他的眼神。 那眼神古灵精怪还带着探究,好像两人认识很久了一样。 不过很快,三人天儿聊不下去了。 厨房里传来一阵霸道的,又酸又香让人口水止不住流的味道。 “这是老酸菜味儿吧?这么香?我以前吃的那是啥?” 徐宣夹了一筷子猪肉酸菜炖粉条,吃的舌头被烫的斯哈斯哈的也放筷子,看梁阮的眼神顿时就和善多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到还真没有染上多少真混混们的江湖痞气。 越承不说话,手上动作可不比谁慢,一筷子接着一筷子。 他小时候跟着爷奶在北方长大,爱吃东北菜,时间一晃数十年过去了,想不到再次吃到是这样的场景。 梁阮怕三人不够吃,又切了几块老豆腐进去一起炖着,老豆腐空隙里浸满了汤汁,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肉香。 三人吃的撑在椅子上不动了,梁阮这才抱着一桶腌好的萝卜出来。 “喏,酸萝卜,贼啦好吃,当我的赔礼。” 梁阮把桶放桌上,郑鸣这会儿已经把梁阮捧高高了。 哪儿还记得她害自己被爹妈打? 郑鸣不追究了,越承自然也就不抓着不放了。 “行,那这次就算了。”越承接过桶放厨房里。 郑鸣和徐宣有事儿先走了,梁阮帮着一起收拾桌子。 越承一个人住这院子,家务活儿干的格外顺手,他洗碗擦桌子,动作干净利落。 梁阮看着恍若回到了两人一起生活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带着一丝笑容。 越承看的发怵,“你笑什么?” 好好的一姑娘,老看他笑什么? 梁阮一怔,回过神来,“喔,没看什么呀,你干活儿还挺利索。” 越承清扫完成,单手拿着扫帚站在院儿门口,看着里头自来熟四处看的梁阮。 “走吧,我这屋没啥好看的。” 他一大老爷们自己住,小姑娘看啥呢? 梁阮走到门口,想着该怎么开口说服越承跟她合伙儿搞盒饭生意,巷子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皮鞋正声。 梁阮回头,越承亲妈刘英子踩着一双老旧的皮鞋走过来。 手里还提着一包老饼干,杂货店里五毛钱一斤的那种。 “你郭叔晚上请人喝酒,你去陪一杯。” 刘英子干巴巴的朝越承说着,眼睛不看他一眼,仿佛两人只是个陌生人。 越承不应声,手也不接饼干。 刘英子一推一搡来了火气,“上次你郭叔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你郭叔不是为你好么?你去了跟他好好道个歉,陪他喝几盅。” 越承冷冷看着刘英子,“他还没死心?你回去告诉他,这院子要买可以,低于五万别想。” 刘英子绷紧脸,手狠狠地打在了越承脸上。 “他是你长辈!你守着这破院子干什么?你又挣不到钱,你郭叔卖了拿到钱,他还能托人给你找个像样子的工作,不想你现在天天混大街,我都嫌丢脸。” “反正,这院子你必须给你郭叔留着,一家人谈什么钱?” 梁阮通过对话加上回忆搞清楚了这件事,越承继父想把这院子卖了,但是这院子是越承的。 他亲妈来当说客的,希望越承大公无私,把院子无偿给继父卖掉换钱。 就那个赌鬼继父?钱不跟丢水里去了一样? 梁阮想起上辈子刘英子偷拿走了房契,越承好不容易才拿回自己院子,中间吃了很多苦就觉得心疼。 “这院子是你的?好哇,你把我弟打伤了说没钱还?我看着院子就可值钱了!我弟现在都还在医院里住着,拿钱!” 梁阮两手往腰上一插,推搡一下越承。 然后转头看向刘英子,“你是他妈?他没钱你给吧,五千块钱医药费一分钱不能少!” 刘英子不认得梁阮,加上梁阮扯着脸要钱,还真有那么点债主的样子,她就被唬住了。 伸着手想骂越承怎么打伤了人,又怕继续留下被追着要债。 老郭好赌,家里哪有闲钱? 不然能盯上这院子? “我,我跟她爸早离了,他欠你钱你找他去,我没钱。” 掌心朝上,梁阮板着脸道,“别说什么你改嫁了不管他了,你是他亲妈,就该替他还钱!不然我下次见你一次就找你要一回钱。” “你家住哪儿呢?你没钱,你丈夫总有钱吧?不是他亲爸也是个继父,当爹的给儿子还债天经地义。” 刘英子袖子被梁阮拽住,拽也拽不出来。 梁阮眼疾手快抢过她手里提着的饼干,“饼干都归我了,我给我弟补身体去,谁让你儿子打了我弟呢?” 刘英子好不容易趁机挣脱梁阮,踩着皮鞋迅速转身走了。 梁阮追出巷子,“哎,别跑!你住哪儿?我上你家要钱去。” 她装作故意的跺出声音,跟着刘英子跑了一条巷子。 刘英子跑的更快了,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梁阮提着饼干塞进越承手里,“给,拿着吃吧,不用谢我。” 越承低头看着手里不到半斤的饼干,气笑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成债主了? 第5章 一起做生意不 梁阮赖着没走,跟在越承后面拉投资。 她知道越承这时候存着一笔小钱,打算跟人跑南方倒腾电子产品。 可南方路线耗时长不安全,而且这个蛋糕早被人挖掘的差不多了,人都有自己的运输线和供应商,越承靠着几个兄弟根本干不成。 至少现在越承是干不成的。 上辈子他也赔光了几次积蓄,才慢慢摸到了一点做生意的头脑。 这辈子她在,总得拉着越承好好打个基础,先迈迈小步子,再走大步子。 “越承,你只投一百就够了,真的,我明天试营业一遭,保管赚回来。” “你可别看不起这小本生意,小本生意才赚钱呢?谁不是从小生意做大的?那些开店卖衣服的,一开始都是摆地摊儿的。” 梁阮持续不断推销自己,“我做饭真的好吃,我爷奶舅舅舅妈都说好,这会儿是冬天,附近又许多工地,咱做点热乎的饭菜,搞个盒饭肯定赚钱。” 越承有了回应,他问,“盒饭是什么?” 这会儿还没有盒饭这种概念,工地上有钱的就去附近小饭馆子炒菜吃,没钱的就自己老老实实带饭吃。 梁阮都想好了,就弄个小推车,做七八个菜用热水保温着,两块钱一荤两素,三块钱两荤两素,肯定有赚头。 工地上工人一天赚十几块钱,花个两三块钱吃中饭肯定愿意。 一百块钱加上她存的钱,做个一百来份饭菜绝对没问题,到时候都卖出去,至少也能赚个七八十。 梁阮跟越承一通分析,甚至连菜式和菜价都报了出来。 越承脸上表情才认真起来,“你做菜就是为了说这个?” 梁阮战略性咳嗽一声,“那也不完全是,道歉也是认真的。” 越承收回眼神,心中迅速算了一遍梁阮报的不本金和利息,最后决定投钱。 不是一百,而是直接投二百。 梁阮先是惊讶一番,随后又秒懂。 越承想带他两个小弟一起,郑鸣和徐宣肯定没哟那么多闲钱,但是混混儿嘛,闲时间最多。 跑去卖盒饭了,就没空在街上溜达了。 越承既然决定要做,就想把利润最大化。 “肉联厂我有熟人,能最低价拿肉,不要肉票。” 梁阮点点头,“咱不需要特别好的肉,工地上人体力活儿重,肯定更爱吃肥肉油水多的。” 越承点点头,“车郑鸣能搞到两辆,到时候城东城西两个工地都去,我们四个人分两路。你和郑鸣一路城东,我带徐宣去城西。” 其他一些细节,梁阮都在纸上记下来。 她低头写着,不算好看的字落在越承眼里,却让他冷硬的神色缓和许多。 商量一番后,越承给了钱,梁阮去买调料了。 越承则去找郑鸣和徐宣来商量事儿。 第二天,凌晨五点梁阮煮了个鸡蛋吃下就出门了。 到越承家要二十分钟公交,她到的时候越承已经买回了十斤肉,其他她拟好的菜,郑鸣和徐宣也都提来了。 四人分工明确,徐宣心细摘菜,越承和郑鸣洗菜。 眼看着越承做好了要冷水洗菜的注备,梁阮赶紧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 “好歹每个桶里兑点热水,别长冻疮了。” 越承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郑鸣同徐宣捂着嘴笑。 菜都备好了,接下来就是梁阮的事情了。 梁阮用锅炒菜,越承在外面用煤炉烧热水放在水瓶里。郑鸣准备的车子是三轮车,上头放着一个铁架子,架子四周围焊接了一个深十厘米的铁板,里头刚好能放菜。 越承放了六个瓷盆放铁板上上,架子四周围用厚布裹上保温,然后再在瓷盆外面倒上热水,给瓷盆里的菜保温。 不得不说,越承会的还挺多,焊接是他自己去机械厂找熟人借工具自己干的。 梁阮大锅菜抄的完全不费功夫,甚至越炒越手熟。 香味儿和热气弥漫整个厨房,除了昨天三人一直认为味道很好的酸菜粉条炖肉,梁阮又加了两样荤菜,豆腐红烧鱼和辣口儿开胃的回锅肉。 尤其是回锅肉一开锅,郑鸣都没忍住夹了一筷子吃。 辣椒是梁阮特意要求的螺丝尖椒,辣味儿足,一口下去肉的鲜香带着辣椒的香辣,滋味儿直往喉咙管里钻。 郑鸣辣的脸红,却冲着梁阮竖起了大拇指。 “真好吃!” 素菜有一道是酸辣土豆丝儿,下手重了酸味儿盖过辣味几就不好吃,下手轻了又尝不出酸味儿土豆丝还不那么脆。 梁阮做的都恰到好处,越承一一尝过,对于味道不好吸引不了顾客的担心彻底打消了。 这味道,饭店里估计都比不过。 梁阮翻炒的胳膊肘子酸痛,这才把两个三轮车上的瓷盆儿都装满了。 为了防止路上菜颠出来,越承还准备了几个大盖子盖在瓷盆上面,三轮车动起来的时候,别说菜了一点汤汁也不洒出来。 梁阮不得不佩服越承的细心。 四人推着车走出巷子,快要分头走的时候,郑鸣忽然肚子痛,捂着肚子说要去方便。 “徐宣家就在旁边,老大你跟梁阮先去呗,我跟徐宣去城西。我俩嘴皮子利索得很,你不用担心,价格我也都记好了,绝对不会搞错的。” 于是,队伍临时重组了。 越承踩着车,梁阮坐在三轮车后座上。 到了地方,梁阮熟练的拿出锃亮的大勺子,越承就负责拿着铁盒子里的零钱做好准备。 工地午休口哨一声响起来,梁阮立刻开嗓子。 “盒饭盒饭!两元吃饱三元吃好!” “好肉好菜,随便挑选!” 梁阮脸皮厚,丝毫不害羞的吆喝着,没一会儿,三轮车就被围了起来。 “怎么卖的?多少钱?” “两元能吃到肉?你用的是肉沫吧?” 梁阮哗一下揭开盖子,瓷盆里漂亮热乎的菜冒着热气。 香味扑了排前面工人一脸,他们都不约而同深吸了一口气。 “香!比饭店味儿还好!”有个老大哥二话不说拿出饭盒,要了个两块钱的套餐。 “我要这个酸菜猪肉炖粉条,来个土豆丝,再要个豆角茄子。” 第6章 谁偷钱谁挨雷劈 有了开头第一个,后面的自然就排了长队。 而且买了的人也不去别地儿吃,就席地而坐,揭开饭盒就大口吃。 “这肉真香!酸菜味儿足,哈哈哈……小姑娘真良心,一勺子给我舀了这么多肉。” 老大哥大口大口吃着,半道儿饭吃完了菜还剩点儿,梁阮二话不说给他加了一勺饭。 不用多说什么,大家都看见了第一个顾客享受的样子。 接下来就是机械性的打饭打菜过程,梁阮每一勺都是满登登的,实在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不到一个小时,四个瓷盆里空空如也。 一大桶米饭也干干净净。 见两人收拾东西了,不少工人询问明天还来不来。 梁阮回头看越承,越承点头,“来,明天还是这个点。” 梁阮快乐的像一只小麻雀,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问越承赚了多少钱。 “回去再算,还要加上他俩的。” 梁阮哦了一声,“那肯定也赚了不少,不然你不会说明天还来的。” 越承也不说话,默认了。 他们回到院子里等了一会儿,郑鸣和徐宣才回来。 两人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惊讶,完全没想过,卖饭菜能这么挣钱。 “老大,我俩足足赚了八十块钱!” 越承回,“我们这头是一百出点头。” 加一起就是两百,他们买菜加上调料本金才用了不到七十。 这就赚了一百多? 郑鸣徐宣傻眼了,梁阮心里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也不算太过于震惊。 “嘿嘿,咋样?和我一起有赚头吧?” 一百多四个人分,一个人也能分到二十五,这可比城里人平均工资高了将近十块钱! 郑鸣做梦也没想过,自己能靠着劳动换来这么多钱。 他们打架抢地盘收保护费,每天搞个几块钱冒着被人打的风险。 果然,他们遇着贵人了。 贵人梁阮拿着属于自己的二十五块钱,纸币归纸币,硬币归硬币一通整理,然后虔诚小心的放进自己带来的包包里。 等攒够一百,她就能去存起来,那个时候老舅舅妈也都到了,她也能给老舅舅妈买点儿礼物。 尤其是那个上辈子没出世都的小侄子,她这辈子一定好好护着他长大。 梁阮照例把钱都放在了板砖儿底下,甚至特意在墙上也撬了个隐蔽的洞口,把归置好的纸票子通通放在里头。 石板底下只放了不到十块钱的硬币,就当流动的钱。 确认自己藏的严实了,梁阮才踏着月色回到家里。 厨房里静悄悄的,一桌子菜无人动筷,要不是梁阮知道他们不可能等自己吃饭,怕是都要感动了。 眉头一挑,梁阮知道这里头有事儿。 而且多半跟她有关,只是不知道梁嘉嘉或者梁阳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梁阳从院子里进来,抱着一手的硬币叮呤咣啷响着,他走进来把硬币往桌上一放,长舒了一口气。 “呼——我说的吧,大姐丢的钱都是她拿的,她就是个小偷,她不偷哪里来这么多钱?” 那些硬币都被梁阮擦的锃亮,都是她一颗颗数好摆好的宝贝。 此刻却成了梁阳和他们口中她偷东西的证据。 冯燕接过钱,就要放进抽屉里,梁阮忽然上前,把桌上散落的钱全都拢进怀里,然后冲了出去。 她站在院子里大声喊:“救命啊,来人呐!老梁家要打死人了!” “孩子一点零花钱被冤枉成偷家里钱了,我不活了,都别拦着我,我要去跳河!” 一石惊起千层浪,寂静的院子里紧闭的房门里忽然探出许多脑袋,听到有人跳河,立马都跑出来拦着。 正好同住一个院子对门的春来婶子就在街道办事处干活儿,是个热心肠的,立马抱着梁阮不松手。 “好孩子,可别说那些话,咱好好活着不好么?” 梁阮干哭不流眼泪,捂着钱扑通跪在地上,“春来婶子帮帮我吧,我从老家过来爷奶给了我二十块钱,梁嘉嘉和梁阳非说我是偷来的钱,你帮我给爷奶打个电话行不行?” “我不来城里享福了,我要回老家,我要我爷奶。” “他们不是我爸妈,他们是梁嘉嘉梁阳爸妈,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冯燕梁中河拦不住梁阮大吐苦水,经过梁阮这么一通折腾,领居们都知道他们家内里兄弟姐妹不合了。 谁家姐姐和弟弟一起冤枉老二偷钱? 春来抱着梁阮瞪了一眼冯燕,“咱街道一直风评不错,你们要是影响了咱这儿名声,明年这院子可不租你们了。” 冯燕立马怂了,“都是家里小矛盾,是这孩子不听话闹腾。” 春来婶子看着梁阮,小黑脸上只有一边眉毛在,再看看那边姐弟俩,穿的好不说,脸蛋儿还白嫩。 “你怎么回事?亲生的娃养成这么黑瘦黑瘦的?倒是领养的女儿小脸透红的。” 梁嘉嘉低下头,攥紧了衣袖。 “妈,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告诉你我丢钱了。” “小妹那个钱,可能就是老家给她的吧。” 梁嘉嘉低着头哭,脸上很快挂着泪痕。 动静太大,刚回到家扒着碗里饭的郑鸣跑来看热闹,见到白天带他一起赚钱的梁阮被冤枉了,顿时放下碗冲出来。 “谁说梁阮偷钱?她一天能挣一百多,还需要偷钱?”郑鸣丢出了个重磅大雷,炸的冯燕都蒙了。 一天一百多? “哦,你是那个一中最爱漂亮的梁嘉嘉吧?你丢钱了?是不是给你身后那些个崇拜者散钱然后忘了?” “我可是听说你出手大方得很,每人至少都给一块钱呢?” 梁嘉嘉脸色大变,连连摇头,“你不要瞎说!” “我没有给人钱,冤枉人是违法的!” 梁嘉嘉害怕的直往冯燕怀里钻,浑身都在发抖。 梁阮目光灼灼看着她,总觉得梁嘉嘉藏着事儿。 冯燕无比相信梁嘉嘉,加上郑鸣在她眼里是个游手好闲的,因此她完全不怀疑梁嘉嘉的话,反而愤怒梁阮认识郑鸣这样的人。 “什么一天一百?你是不是跟他混大街去了?我生你养你,是为了让你混大街的?”冯燕四处找,最后在墙角拿了个棍子,举起来就要打梁阮。 郑鸣立刻挡在梁阮身前,“我给你挡着,梁阮你快跑。” 第7章 拎包袱投奔你来啦 梁阮不动,任由那一棍子落在她肩头上,顿时半个肩膀没了感觉。 冯燕举起棍子还要打,却被梁阮那毫无温度带着锋利寒气的眼神吓愣了一秒。 梁阮抬头看她,“我昨天给老舅打电话了,他跟舅妈在路上了。” 冯燕棍子差点拿不住了,“你说什么?他们来干什么?” 梁阮看见冯燕眼神里的嫌弃和愤怒,心忽然平静了。这两天见冯燕太多了,竟然对她态度有了一丝波动。 是期待么?不,不是的,是好奇,好奇她这个亲妈会对她狠到哪个份儿上。 梁阮直视她,也直视冯燕眼里的嫌弃和鄙夷,“当然是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顺便来城里开开眼界,到时候你可要带着老舅好好出去玩一玩,毕竟老舅为了你,付出了很多。” 梁阮的刻意提点之下,冯燕想起了自己怀孕时候在老家贫穷的日子,差点因为缺营养生不了孩子。 还是哥哥偷的鸡蛋救了她的命。 冯燕心里有那么一瞬的松动,她怔怔看着梁阮。 “你……” 梁阮打断她这短暂的反省,“我还告诉他一些我的委屈,所以等老舅来了,这个家可能会有些不平静。” 她弯起嘴角,露出个笑来,挑衅的看着梁嘉嘉。 “尤其是舅妈,对梁嘉嘉可好奇了。” 梁嘉嘉浑身一颤,开始冒气了冷汗。 点到为止,梁阮不再继续解释,而是趁着人多钻进自己三平米的狗窝里,扒拉出了自己的东西,关上老旧皮箱拖了出来。 梁中河见这架势不对,立刻拉着梁阮不松手。 “你家就在这,你去哪里?”这个脸他丢不起。 梁阮甩来梁中河,“哟,您会说话呐?真是稀奇了,我受委屈你是个哑巴,我要走了你嫌丢脸了?” 她把皮箱交给郑鸣,“这个家有我没我都一样,哦对,还是不一样的,比如每天没有人四点就起来烧煤炉做早饭扫院子。” “你们才是一家人嘞,我是个多余的,所以我走了。” 郑鸣拖着箱子,梁阮跟在后头,两人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春来婶子楞楞的看着梁阮那瘦小却坚挺的背影,想起了这两个月来自己每次早起就能看见她,勾着身子在点煤炉时候的可怜样子。 又想起梁嘉嘉和梁阳姐弟俩每天不干活儿的松快样子,心里对冯燕来了火气。 怎么会有人不疼自己亲生的娃? 她不理解! 梁阮掏走了藏在墙里的纸币,可惜了她辛苦掏了半个小时的藏钱地儿。 她也没地方去,只能先去越承家里凑合凑合。 毕竟那里她熟。 郑鸣拖着行李箱引着路,“阮姐,我没骗人,梁嘉嘉真在学校出手大方,一块一块的给人花。” “那些人拿了她的钱都喊她嘉嘉姐,可把她捧得高高的,像个公主似的。” 梁阮点头,“我相信你,梁嘉嘉就是这样的人。” 上辈子她也成为了这样的人,靠着她成为了无数人的公主。 这辈子她不帮扶了,梁嘉嘉还能走到那一步? “郑鸣,你能帮我看着梁嘉嘉吗?最好能找人问一下她这些年在学校里花了多少钱,那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郑鸣立刻答应,“那还不简单,我表妹就跟她一个学校的,早看不惯她嘚瑟那样,这事儿交给她,阮姐你放心。” 混成阮姐的梁阮乐呵笑着,“成,回头你带她来,我给她做好吃的。” “得嘞!” 谈话间,两人到了越承家门外。 敲了一会儿门,梁阮都以为越承不在家呢,门突然开了。 越承耷拉着眼皮站在里面,“有屁快放!老子要睡觉。” 他抬头忽然看见了梁阮,绷紧的神色忽然松了下来,“怎么是你?” 看到了她手里的女士皮箱,越承沉默了三秒,侧身让了一挑门缝。 “右边屋子是空的,自己铺床。” 他走出三步,又忽然停下脚步,“厨房里有煤油灯,自己去拿。” 说完,越承便关上了自己房门。 郑鸣惊讶的看着梁阮,“老大这么温柔?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个点来敲他门,脑壳都要给我打歪了。” 果然,老大对梁阮是不一样的吧? 梁阮勾唇,提着皮箱跨入门槛里。 “回去吧。”梁阮扭头,对郑鸣道。 “好嘞,阮姐以后有啥事尽管吩咐我啊,也别跟咱老大客气,他看着冰冷,其实心地可好了,你们好好相处,我就先走了。” 郑鸣笑呵呵说完,转身一溜烟跑了。 梁阮无奈的笑了笑,她又怎会不知越承的性格,毕竟她和他相处了那么多年,可以说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回过头来,梁阮熟练的拿着铁链子锁上门,她还在门框地下加了个堵门的小木块,又摸着黑熟练进厨房找了煤油灯和火柴。 西边屋子里只有一张简单的木床架子,床板立在墙上。 梁阮打算一会儿再铺床,她想先去擦个脸。 正要转身,越承那高大的背影忽然出现。 他也不吭声,走进来两只手抱住靠在墙上的床板,安装到了床上之后,才要回自己屋里。 梁阮叫住了越承,“饿不?我给你搞完面条?” 上辈子越承夜里总会饿,因此她也时常起来给他弄夜宵。 半个小时后,厨房一盏煤油灯底下,两人对对坐,端着一碗鸡蛋面吃着。 梁阮下面爱放辣子进去,可惜没有她亲手做的辣酱,只丢了一点辣椒粉进面汤里。 鸡蛋面又鲜又辣,越承吃的鼻头冒汗,人也清醒了一大半。 梁阮吃得慢,越承也就靠在椅子背上等着她。 洗碗这件事儿,越承很有自觉。 “你怎么不问我为啥来这里?你不好奇不担心么?我俩才认识第二天我就来蹭住你家了。” 越承掀起眼皮,“好奇个屁,赶紧吃完回去睡觉。” 听着他故作不耐的话,梁阮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进了屋。 第二天梁阮推开门起来时候,发现越承三人已经把菜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甚至葱姜蒜什么的都剥好了,正端着一碗豆腐脑齐刷刷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等她起来。 第8章 保住了他的眼睛 郑鸣一看到梁阮出来了,连忙拿着属于她的那份甜豆腐脑,“终于起来了,快吃早饭吧阮姐,一会儿你还要忙呢。” 梁阮嗯嗯点头,迅速洗漱完溜边儿喝完豆腐脑,浑身干劲儿。 老舅最多明天就要到了,她得攒点钱带着舅妈去趟医院好好检查。 舅妈上辈子那么容易就跟着老舅走了,可能身体本来就有些隐疾没有被发现。 梁阮甚至还想多赚点,把老舅和舅妈留在北京城里。 忙到快中午,梁阮做好了六个菜,照例是和昨天一样的,分成两队,徐宣带着郑鸣走一头,越承带着她走另一头。 荤菜她做了螺丝椒炒猪肝,还有一份京酱肉丝,颜色鲜亮味道诱人,就连越承这个不怎么爱吃甜口儿的人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梁阮想着等哪天去搞个猪头回来,做越承最喜欢的卤猪肉,让他吃个够。 还是昨天的老地点,两人刚刚摆好摊子,昨天最先买他们盒饭的老大哥一骑绝尘,又排在了最前面。 “嗬!这菜看着真不错!今儿我要三元的套餐!” 梁阮感恩老大哥捧场,肉给的足足的,全程脸上都笑着。 越承不爱笑,又不想让人见他冰冷的脸感到扫兴,于是用围巾藏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清秀的眼睛和半个鼻子来。 他长得好看,站在黑皮还缺了一边眉毛的梁阮身边,简直是对比鲜明。 “你们小夫妻俩可真恩爱!头脑还聪明,会赚钱!以后日子肯定过得不错。” 越承皱眉张嘴,被梁阮踩了一下脚,止住了声音。 梁阮笑呵呵回应,“谢谢您嘞,大哥方便告诉我们这附近还有哪里缺个餐馆不?咱也没啥长处就会做点吃的,既能给大家伙提供个干净好吃的场子,也能赚点钱在这儿好好过日子。” 正是顾客少的时候,老大哥端着碗站在一边,梁阮立马给他舀了一勺猪肝。 “嘿嘿,猪肝不值钱,大哥消息才值钱。” 梁阮上辈子跟各种各样的顾客都打过照顾,因此只要她想跟人搞好关系,就没有不成功的。 越承在一旁闭紧了牙关,充当背景板不说话。 老大哥收了好处也就不矜持了,甚至除了梁阮问的问题之外,还告诉了她很多别的消息。 比如附近几个厂子手益都还不错,就是食堂挺难吃的,肉联厂后头的巷子里有几家饭店也不怎么好吃,最近快要倒了。 短短几句话,信息极为丰富。 梁阮迅速想着一会儿去那巷子里转转,探一探店面租金是多少。 六个瓷盆干干净净,一点汤都没留下。 数了数钱,比昨天还多出了二十块钱。 分到手里,足足三十块钱。 回去路上,梁阮坐在后座上,越承安静踩着车轮子。 到了一个人少的巷子时候,忽然四周围出现几个拿着棍子的人。 他们面露凶相,举着棍子步步靠近。 梁阮惊呼一声,拍了拍越承肩膀,提醒他注意。 越承却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拿上了特意放在三轮车里面的长棍。 那是用来防路上劫道儿的人的棍子。 越承把梁阮护在他和三轮车之间,握着棍子的手能看见他暴起的青筋。 梁阮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恐惧逐渐涌上心头。 越承瞎掉的那只眼睛像是个定时炸弹一样,她希望快点炸了,又怕没拦住伤了越承眼睛。 她希望越承一直和现在这样双目健康,梁阮捏紧拳头,悄悄地拿过了一个空了的瓷盆握紧。 她不能一点儿用也没有。 来的一伙人是越承对头,两帮混混抢地盘,一来二去仇就深了。 加上几次约架都打不过越承被狠狠教训,长得又不如越承好看,喜欢的姑娘通通都看上了越承。 仇恨越累越多,就到了非要打断越承一条腿不可的地步。 领头的是个微微胖,蓄着胡子的男人,见到越承落单,身边没了小弟们的保护,狞笑着一步步靠近。 “什么时候看上了这么丑的女的?黑的跟炭似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啧啧……越承你这也吃得下?” 听懂了对面男人话里的低俗意思,梁阮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这是个素质不高底线也不高的混混。 越承不屑于回答,手腕猛的伸出去,一棍子敲在口出狂言的男人小腿上。 男人小腿失力,摔了个狗吃屎,觉得丢了脸气不过,招呼身后三个小弟上来了。 越承一打二完全不虚,一脚踹翻一个,也不知道他力气怎么那么大,一脚踹下去,对方就倒地捂着胸口嗷嗷叫唤,愣是起都起不来了。 一眨眼功夫,三个小弟倒了两个,还有一个不敢上,拿着个铁棍原地蹦跶找机会。 “该死的越承!老子今天已经要让你跪下来喊爷爷!” 被敲了小腿的男人右手拿着棍子冲上来,越承躲开了棍子。 梁阮却在电光火石间看到了一抹寒光。 那男人左手有刀! 方向就是越承躲闪不及的眼睛! 她重活这一世,要是还不能改变越承瞎一只眼的的结局,她一定会呕死的。 梁阮拿着瓷盆狠狠抡过去,砸了男人手臂迫使小刀改了道儿,锋利的刀刃划进了她干瘦的手肘上。 袄子破了一条长长的的缝儿,鲜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刚划伤那一瞬间是不疼的,只有些淡淡的麻意。 随后就是一阵密集的刺痛,梁阮捂着手臂闷声。 巡街的人听见动静跑来,把闹事的四个混混抓了个正着。 越承望着梁阮被鲜血染透了的袖子,只觉得心脏好像被谁抓了一把,呼吸都跟着停了。 “你他妈傻?给我挡什么刀子?” 越承伸出手,死死按着梁阮手上的动脉。 梁阮声音发着颤,“他奔着你眼睛来的,你眼睛那么好看,瞎了可惜了。” 上辈子没有她,越承是怎么忍受瞎眼的痛苦的? 梁阮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幸好这一辈子,她保住了他的眼睛。 街道卫生所里,春来婶子心疼的看着梁阮手臂上那么长的一条伤口。 “冯燕两口子呢?还没来?”她回头问身后的人。 第9章 家人来了 “没呢,说是上班走不开,给了五十块钱让交了包扎费。” 春来婶子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梁阮,却不知道梁阮根本不需要她的安慰。 她来这个卫生所只是因为这里有认识的人,比起去医院能省点钱。 手臂上缝了五针,梁阮眼睛兜没眨一下。 包完伤口,交了钱之后剩下的二十钱春来婶子做主,全都给了梁阮。 “拿着钱去买点吃的,可别委屈自己了。” “你爹妈肯定能想清楚的,亲生的就是亲生的,那血浓于水呢。” 春来婶子不断安慰梁阮,梁阮接受她的关心,却完全不接受她给冯燕夫妻俩找的借口。 她也确实不在乎。 出了卫生所,梁阮享受到了上宾的待遇。 三轮车上,越承买了一盒子奶粉。 越承在前面骑着三轮车,梁阮坐在车上吃着奶糖,内心逐渐平静下来了。 缝五针而已,她上辈子流产那会儿大出血,人都快死了,那才是真的疼。 越承背挺的直,就算踩着三轮车也不显得姿态有多狼狈。 “越承,我们干几天就能盘下个小店面了,那时候一天纯赚一百都不是问题了。” 梁阮细细掰扯着,包括附近店面平均租金,锅碗瓢盆等等杂七杂八一算,利润比现在天天推车出去卖要赚钱的多。 踩三轮的越承还是没说话,梁阮知道,他在琢磨着怎么报复回去。 “越承,那三个人就算出来了,以后也不敢再来招惹我们了。” “而且以后我们开店忙着赚钱,哪有闲工夫理会他们呢?” 梁阮话音落地,越承踩脚踏板的动作停了一瞬。 “老……我的事儿你少管。” 梁阮撇撇嘴,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回到越承家里,郑鸣和徐宣人不在,他俩赚到的钱全数放在他们约好的铁盒子里。 梁阮回屋躺着,下午却昏昏沉沉发起了烧。 一直到傍晚,越承站在门口喊了三声她的名字,都没听到回应,才推门进来。 那时候,梁阮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被子底下的身子冒着冷汗,嘴里低声呢喃着一些越承听不懂的话。 越承连被子带人一起扛上三轮车,骑着三轮车飞速往上午的卫生所去。 他到那里的时候,天黑沉,幸好有个大夫留守没下班,给梁阮输上了液。 越承喘着粗气,看着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动不动的人,忽然心底涌上一股害怕的情绪来。 他怕梁阮出事?越承捂着头,坐在一旁的陪护椅子上。 输液瓶里的液体一点点变少,梁阮意识也一点点清醒过来,只是她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着一样,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恍惚间好像听见了老舅和舅妈的声音? 老舅来了? 听到隔世未见的亲人声音,梁阮这才彻底恢复了清醒,她睁开千斤重的眼皮子,看清了坐在她床边的人影轮廓。 真的是老舅! 他穿着军绿色的大袄子,宽阔的肩膀壮硕的身躯坐在卫生所里小小窄窄的椅子上,看着总有一股憋屈劲儿。 梁阮笑眯眯的看着他。 冯康华听见动静一抬头,见到侄女醒了还对自己笑,满是胡茬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阮阮!你可吓死老舅了!怎么划了那么长一道口子?” 老就细心的给茶杯里兑上热水,保证水的温度不烫嘴也不凉嘴,才给梁阮喂下去。 梁阮喝了一杯水下去,感觉喉咙里的灼热感褪去一些。 “不小心让二流子给堵了,嘿嘿,老舅放心,那伙人让派出所的逮着了。” 冯康华沙包大的拳头这才松开,“哼,要没进去,老子非得打他一顿出出气。” 梁阮转移话题,询问舅妈在哪里。 冯康华脸色顿时复杂了起来。 “你舅妈在你家里呢,她气你爸妈上班没管你,我可劝不住她。” 梁阮笑,老舅可不是劝不住,是不想劝嘞。 撑着手臂起身,穿好衣服走出去,发现天都已经大亮了。 冯康华不让梁阮下地,非要让梁阮上他背上趴着。 梁阮也不跟老舅生疏,爬上老舅宽阔的背上,靠着那厚厚的肩膀,没一会儿就偷偷红了眼眶。 走了五分钟,到了冯燕两口子住的院子门口。 梁阮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头舅妈的大嗓门。 “哎哟,十七岁的姑娘家还不会做饭呐?我们家阮阮晓得做饭给她爷奶外公外婆吃,你妈在拿你当公主养吧?” “冯燕姐,你可记得阮阮是从米肚子里掉下来的?那会儿没吃的没喝的,我男人给你偷来俩鸡蛋救了你们母子三人,这天大的恩,你可不要忘了。” “我们来这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就搁你这儿住一阵儿吧。” 梁阮听着舅妈一个人输出,冯燕两口子,以及梁嘉嘉梁阳姐弟俩,一个不敢回声,心里舒坦极了。 她冲着屋内喊一声,“舅妈!” “诶!”武大花立马冲了出来,从冯康华背上接过梁阮,抱怀里狠狠地颠了几下。 然后脸上的高兴神情一下子消失了。 武大花板着脸,“瘦了不少,骨头抱着都硌手。” “屋里那个倒是养的好,脸跟花了腮红似的。” 武大花冲着屋里翻了个白眼,气呼呼放下梁阮。 “阮阮带我去你屋子里,舅妈跟你住。” 梁阮刚想说她不住这里,冯燕急匆匆指着原本梁嘉嘉的屋子说,“不就那间,梁阮你带你舅妈去吧。” 武大花轻松提起行李,梁阮却站在原地不动。 她忽略了冯燕眼里的恳切,或者说是抱住她最后一丝颜面的恳求。 梁阮没有配合她,而是径直领着武大花来到了自己那三平米不到的小屋子门口。 她扯了扯嘴角,说道“舅妈,这里太小了你睡不下的。” “而且我也不睡这里,我带你们我朋友那里吧?哪儿位置大,睡得可舒服了。” 等看清了三平米小隔间的全貌,最先暴起的不是武大花,而是站在梁阮身后的老舅。 冯康华一拳打烂门锁,看着里头仅有的一张单人床,脸瞬间绿了。 “阮阮你就住这里?” 冯康华人都要疯了。 第10章 一起卖盒饭 没等梁阮回他话,他就已经丢失了理智,握着沙包大的拳头,冲到梁中河跟前,一拳头打在了他脸上。 “这他么是你亲女儿!垃圾桶里捡来的睡那么好的屋子,你他么亲生的睡这里?你还是不是人?梁中河,老子杀了你!” 冯康华大喊一声,几拳头下去,梁中河吐出鲜血来,不停的往后退,想躲挡开来。 冯燕脸色巨变,大喊着要他住手,武大花赶着冲上来,一巴掌打的冯燕起不来身子。 冯燕倒了,嘴角还带着血。 武大花扭头瞪着梁嘉嘉看。 直把梁嘉嘉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一动不敢动。 “怪不得你出生就被人丢垃圾桶里呢,合着你爹妈可能是找人算出你是个丧良心的东西了。” “啪!”一声,武大花手不留力气,梁嘉嘉嘴角也溢出鲜血。 “冯燕教不好你,老娘来教!这北京你不适合留下来了,赶明儿我带你回老家去,让你奶好好教你怎么做人。” 梁嘉嘉一听不让她待在北京,脸色大变,连连摇头。 “不行,我不回去!”梁嘉嘉躲在梁阳后面,一个劲儿的发抖。 梁阳看着混乱的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老舅舅妈要打爸妈和大姐? 梁阮看着愣神的梁阳,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舅妈,我头好痛。” 梁阮一句话,喊回了冯康华夫妻俩丢失的理智。 冯康华松开梁中河的领口,武大花搓了搓手里不存在的灰尘。 “我朋友家还有空屋子呢,舅舅舅妈一起过去住呗。我还有别的事要告诉你们呢。” 梁阮挽着武大花手臂,撒着娇。 武大花连连答应,使唤冯康华提着行李跟着后头走。 临出门前,武大花回头,“冯燕,这事儿我会原原本本告诉我婆婆和你婆婆。” 刚爬起来的冯燕浑身一抖,武大花却回过头去,不理会她如何恳求的眼神。 婆婆最疼梁阮要是让她知道了这些。 嘉嘉会怎么办? 冯燕不敢想。 梁嘉嘉蹲在角落委屈的流着眼泪。 梁阮带着老舅和舅妈做上公交,走到了越承家门外,她这会儿伤口隐隐痛着,颠勺儿肯定是不能够了,耽误今天的摆摊儿,少赚一天的钱,梁阮心疼的不行。 结果她在院子里就能听见里头三人的对话。 “老大,阮姐肯定是先下的肉再下的辣椒!我保证我没看错。”这是郑鸣在说话。 厨房里传来一阵颠勺儿的声音,梁阮顿感不好,小跑进厨房,发现三个厨房小白正撸起袖子准备炒菜呢。 “今天还要去卖盒饭?”梁阮震惊。 越承被烟火熏得眉毛皱巴巴的,徐宣坐在锅炉边一个劲儿的塞着柴火,整个厨房搞得像战场一样,乌烟瘴气。 越承就是那个临时被推上来掌勺的人,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握着锅铲子,却连哪个先下锅都不晓得。 武大花跟进来,见这场景吓了一跳,连忙开窗通气儿。 “这是干啥呢?打仗呢?” 经过越承一番解释,梁阮懂了。郑鸣和徐宣不知道她受伤发烧的事儿,早起还傻乎乎的把菜洗好切好,活儿干完了,两人就在院子里寒傻等了越承起床。 越承忙活着送梁阮去挂水,夜里回来反复睡不着,早上就起的晚了些。 因此就造成了这些菜不得不下锅的现状,三人不想打扰梁阮休息,于是就凭借着观摩她做菜的顺序,自己动手了。 梁阮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可真能,知不知道菜不沥干净水,下锅火能把你们眉毛都燎了。” 几个人听完,除了越承都尴尬的笑了笑。 梁阮叹了口气,菜都备好了,看来今天是不得不出去摆摊儿了。 她只能让舅妈撸起袖子干,梁阮在一边给点建议,让武大花能做出更符合当地人口味的菜来。 出摊时候,越承被赶去和两个小弟一起,这头子只老舅带着舅妈和她一起出摊。 眼熟的老大哥常和带来了一帮捧生意的同事,虽然吃出了味道上的稍稍差异,但是肉依旧没少放,味儿也不错,因此没人在意这一点。 两个小时下来,冯康华数钱数的头皮发麻。 这就赚了八十多?这么容易? 这还是钱么?他都快不认识钱了。 梁阮坐在空荡三轮车上,武大花撂下了盛菜的勺子,头晕目眩的坐在三轮车后凳上。 “这也太赚钱了吧?阮阮,这来钱生意你想的?” 一天八十?梦都不敢这么做嘞。 梁阮嘿嘿自豪笑着,“当然是我想的,不过我们四个是合伙的,赚的钱要一起分的。” “怎么样,舅妈你有想法么?北京城还有其他工地呢,到时候老舅和你也搞个盒饭啥的卖一卖,不比在老家赚得多?” 武大花听懂了梁阮的意思了,合着侄女这是在利诱他们留下来? 冯康华犹豫不决,梁阮却忽然转眼看向了舅妈微微肉的肚子。 那里头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哩。 “舅妈,你不是电话里说你这阵子总爱头晕吗?我知道一个特好的大夫,咱们去看看吧。” “不用,你舅妈身子好着呢,早就不晕啦。”武大花摆摆手,虽然侄女能赚点钱了,她也不想花侄女的钱。 梁阮看向一旁的老舅,“老舅,你真不想让舅妈看看大夫去?北京城的老专家哩,咱老家可没有医术这么好的大夫。” 冯康华犹豫,脑子里算起账来。 最后一咬牙,拉着武大花跟着梁阮走了。 这阵子自家婆娘食欲不振还老爱头晕肚疼,他担心,不看看大夫他放心不下心。 武大花拗不过,最终花了一块钱挂了专家号。 等白胡子老大夫给她诊脉,然后一直不说话面露忧愁的时候。 武大花也开始愁了,咋滴老大夫愁的眉毛都皱了,她不会真有什么大毛病吧? “胡闹!这都开始显怀了,孕妇营养没跟上还四处颠簸?本来身子就亏空的厉害,气血还不足!” 老大夫一眼瞪着冯康华,“你怎么给人当丈夫的?长得高高壮壮,脑子里是浆糊?” 第11章 留下来一起搞钱 梁阮伸出手,摸向了呆愣愣的舅妈肚子。 肉乎乎圆滚滚的,就是因为舅妈身材就是这样,因此肚子大点也当是有福气长得好,谁也不会知道,这里面竟然孕育了一个小宝宝。 “咋……咋就怀了?”冯康华揪着自己的头发,回想这一路上媳妇都干了啥事儿。 扛了一百多斤麻袋站火车上一整夜,完事儿还跑去给阮阮撑腰,跟冯燕家闹了一场,又风风火火跟他去卖了盒饭。 冯康华一个大男人,站在都是病患的老中医院里,嗷一嗓子喊了出来。 “媳妇!我错了!昨儿你还扛了一麻袋行李,我真不是个人!” 武大花也着实被惊的不行,合着她老爱打瞌睡,就是因为肚儿里揣崽子了? 武大花神经粗,不在意她扛了几百斤货物来的北京,而是一起身,惊喜的摸了摸梁阮的头,“这真是个福宝儿……舅妈一见着你,喜事这就来了!” 她都结婚这么几年了,肚子一直没反应,最近都没往这块想呢,反倒还查出来了。 老大夫顿感自己被忽略了个彻底,使劲儿拍桌子,“听没听我说话呢?傻大个你傻乐个什么劲儿?” “没听见我说你媳妇身子亏损么?要不好好养,还这么大大咧咧的,这一胎!生不生的下来还难说!” 冯康华急忙呸呸呸,底下了脑袋凑到老中医身边,“您可别吓唬我,我媳妇能挑二百斤货呢?怎么身体就不好了?” 梁阮揪了揪老舅衣角,示意他安静一些。 “老舅,你问这多干啥?人家大夫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冯康华点点头,闭嘴不说话了。 老大夫冲着唯一一个保持理智的梁阮点点头,“这女娃倒是聪明,傻大个你听好了,你媳妇就是因为干的活儿太多了,要健康生这一胎,最好从现在就开始养着。” “您说,我都记着!”梁阮掏出了早备好的笔记本。 逐字逐句记下了老大夫的所有要求。 她这次绝对要保护好舅妈和未出世的侄子。 等到三人走出中医院,冯康华一屁股坐在街边大石头上,人还是有些飘飘然。 梁阮已经开始安排起了之后的事情,“老舅,咱先给爷奶去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 “嗷,对对对,咱娘还不知道呢。”冯康华立即起身,找了家小卖部,打了电话回老家。 一通解释让老家人都知道武大花一见到侄女就查出怀崽儿了,一时之间,梁阮就成了亲戚们嘴里的福宝儿。 梁阮有些无奈,但也欣然接受了。 这样一来,老舅舅妈暂时也是回不去老家了,舅妈受不住颠簸。 梁阮不敢冒险。 冯康华夫妻俩没带多少钱,有些犹豫。 “老舅你觉得今天卖盒饭挣钱不?” 冯康华点点头,可不咋滴,一天挣了三十多。 梁阮便继续引诱,“工地就两个没错,但老舅你力气大呀,你推车往人多的地儿一走,不愁没人买呀!” “厂子门口,大学门口,只要做的好吃,不怕客人的。” “你听我一句呗,明天跟着我干一天看看,要是一天能挣超过十五块钱,那就比你回老家挣得多啦!要是多挣点,就能租个屋子住下,一点点攒起来,多好?” 梁阮一点点给老舅展现美好的未来,不得不说她这劝人的功夫是一流的,冯康华心动了。 不止他,武大花也心动了。 老家能挣多少钱?一个月二百块钱顶天了。 再这里加把劲儿,十天八天就能赚这么多。 傻子都知道留下来划算些!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冯康华夫妻俩暂时不回去,花了五块钱租了个便宜的旅馆五天,就夜里睡在那里,白天来越承家里做饭出去卖。 武大花一天给越承一块钱的借灶台和调料钱,也不给侄女朋友带来负担。 虽然越承根本也不在意这点小钱。 梁阮一头扎进带领老舅舅妈致富的路上,郑鸣忽然在一天买完盒饭分完钱之后,贼兮兮的拉着梁阮到了拐角地方。 “你不是喊我找人盯梁嘉嘉么?我可发现了一件大事情!”郑鸣说道。 “什么大事情?” 郑鸣于是说出了他表妹发现的事情,“我表妹说,梁嘉嘉书包里有个夹层,里头装的全都是钱票子!大的有五十的,小的也是五块钱。” “梁嘉嘉藏的严实,每次包不离身,上厕所都背着包儿去,生怕被人发现了。” 梁阮心头咯噔一下,她可能猜到了梁嘉嘉是从哪里搞来的那么多钱了。 郑鸣还在兀自说着,“你说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咱这一天辛苦挣钱,她啥也不干就有那么多钱?我想不通。” 一抬头,阮姐嘞? 梁阮奔跑在巷子里,她窜出街道,随意找了家有电话的店子,打通了老家村儿里电话。 转了几道手,她终于听到了阿奶声音。 “阮儿,咋滴了?听见你姥姥说你舅妈怀了?是你舅妈肚子不舒服么了?” “不是,阿奶,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每个月冯燕给你们寄多少钱?” 那头阿奶听见梁阮直呼冯燕名字,口头教训了梁阮一顿,“……好歹是你亲妈,可别这么喊她名字哦。我瞅瞅看哈,每个月打来了五十块钱!” 梁阮惊呼,“五十?” 阿奶应声,“昂,五十块钱!没错儿,我照着存单看的。” 梁阮挂了电话,人都木了。 她知道梁嘉嘉背地里搞小动作,没想到梁嘉嘉胆子能大到这种程度。 她明明听冯燕和梁中河说过,每个月寄回老家一百块钱给爷奶。 因此,梁嘉嘉每一次都扣下了五十块钱偷偷留下来。 她还没成年,自己开不了户头,于是只能藏在自己的书包里。 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冯燕梁中河把她当个宝儿似的养着,每个星期零花钱都足够她花销了。 梁阮闭了闭眼,望着北京城灰暗的傍晚天空,长长出了一口郁气。 她心里的一些疑惑也渐渐想通了,为什么每个月冯燕寄了钱,老家爷奶舅舅舅妈还是过得苦哈哈,这次要不是她装弱,舅舅舅妈估计也舍不得来这一趟。 第12章 竞争对手 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要让梁嘉嘉把这钱吐出来,这是给爷奶养老的钱! 梁阮一阵小跑,回去以后如实告诉了老舅和舅妈这件事情。 两人表情变得气愤起来,尤其是武大花,要不是冯康华拉着,她这会儿都要冲出去找梁嘉嘉算账了。 “这丫头黑了心了,这钱她都敢伸爪子!这可是给爹娘养老的钱呐!二老过冬连炕都舍不得烧,怕废柴火。” 武大花激动的面红耳赤,梁阮好不容易才安慰好她,让她答应下来,好好计划一下。 该怎么去揭穿梁嘉嘉。 再让她把这比钱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冯燕把她看的跟心尖儿似的,所以要挑个冯燕不在的时候。 梁中河虽然疼爱梁嘉嘉,但他是个男人,心里放第一的一定是面子。 其次还有一点,梁中河是个孝顺的人。 这一点梁阮很确定,刚来北京城那几年,他还没挣多少钱时候,就愿意拿出一半寄回家给爷奶。 也不知道他得知这件事之后,会是个怎样的想法? 最疼爱的女儿,偷窃了他寄给爹妈的养老钱。 梁阮心里琢磨着对策,手上摘菜,越承坐在她身边帮忙。 “啧,琢磨啥呢?” 梁阮面前多了一杯温度适合的水,大夫让她多喝水。 越承就每天给她倒水,第一次冷了她窜稀,第二次烫了又喝不下去。 越承失败好几次才琢磨出梁阮喜欢的温度,还背后说她矫情。 梁阮气哼哼,上辈子他可是连洗脚水都贴心给她弄好了。 这辈子的越承还欠调教。 出摊儿还是他俩一组。老舅租了板车推出去走街串巷卖去了,舅妈炒完了菜就在越承院子里休息 只不过今天老地方多了一辆板车,一样的几个瓷盆儿装菜,一样的热气腾腾现做饭菜。 不一样的是,人家价格比她低了五毛钱。 抢生意的是一对夫妻,汉子倒是老实,但那个婶子抢了生意不说,还一直用堪称挑衅的眼神来回扫视梁阮这头。 梁阮生意直接缩水一半以上,除了一些相信她做饭味道的老顾客还愿意多花五毛钱买她家的菜,其余的都去光顾新摊位了。 谁不想省一点? 梁阮理解,也不怪罪。 最后一个吃完饭的工人也走进了工地,梁阮看着还余下一小半的菜和饭,心里盘算着该去哪里卖掉不亏本。 那个抢生意的婶子反倒跑过来了,也不打声招呼,直接掀开了盖子,伸头看着梁阮准备的菜。 见确实做的比她摊子的好,又不称心的冷哼一声,重重的砸了盖子。 “做的好吃不如卖的便宜,小丫头不懂做生意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婶子脸上板着脸时候,额头三道纹都受不住,可见是个老爱皱眉头的人。 “不牢婶子自费心了,我们这一个摊子不挣钱没关系,我还有其他摊子哩,东边不亮西边亮呗。” 梁阮专戳婶子肺管子,她能有好几个摊子。 人家夫妻俩明显就一个摊子,没看到装菜的盆子都是东拼西凑来的么? 果然这句话惹恼了那婶子,对方冷了脸,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来欺负梁阮。 “我看你就是个不学好的,年纪轻轻就跟男人出来摆摊儿,你要是我女儿,我非打死你不可。” 婶子炮灰转向了一旁的越承,“你看看他穿的哪里像个好男人?一看就是混大街的二流子,跟着这种人,将来肯定没出息,一辈子的窝囊货。” 越承拳头硬了,板着脸怒瞪中年婶子。 “看什么看?我比你们大的多,教训你们也是应该的!” 梁阮压下了越承握紧的拳头,挤出个高傲的笑来,“嗷,婶子这么喜欢教育人呢?您倒是嫁了个好人,这么大了还跑出来摆摊儿挣钱呢?” “可惜了你也生不出我这么聪明的女儿,不然你不早过上潇洒日子了?” 两句话,句句戳到中年婶子肺管子。 冷风中,梁阮能听到她气的磨牙的声音。 梁阮收拾好装钱的铁盒子,哎呀了一声,“走咯,回家去了,也好去看看我剩下的几个摊子挣了都是钱。” 梁阮带着越承大摇大摆走了,朝近路来到了一处人多的医院门口。 很多陪家人看病的都不一定能按着时间吃饭,因此每个一会儿都会有人来问价钱。 有的囊中羞涩看看就走了,有的咬牙买了一份带走,还有的大手一挥,直接带走全家能吃的。 梁阮在寒风中吹了两个小时,终于赶在下午四点之前回到了越承院子里。 郑鸣徐宣,以及老舅舅妈都很顺利,没遇见故意模仿抢生意的。 梁阮简单提了一嘴有人模仿,便回到屋子里给胳膊上药去了。 出来一看,越承仨人都不在。 她绕着越承家走了一圈,终于在后门巷子里面听到他们三的对话。 “怎么搞他们?明天找兄弟砸了他们车子?”这是郑鸣。 徐宣继续发言,“板车值几个钱?人家不会去借一辆么?” “找几个兄弟明天演出戏就行……” 梁阮听完了越承的注意,不得不佩服他脑子的厉害之处,还知道演戏煽动舆论逼着那对夫妻离开工地。 但这办法和很缺德,梁阮不愿意越承继续以混混儿的想法干事情。 “嗷,谁拿石子儿丢我呢?”郑鸣喊着。 一抬头,看见梁阮,嗓子跟被人掐了似的,拉着徐宣迅速跑了。 越承回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梁阮甚至这男人被打断兴趣会生闷气,于是杨出个灿烂的笑。 一下子晃了越承的眼睛。 “我有更好的办法,你听不听?” 越承死鸭子嘴硬不说话,梁阮也不盼着他回答,而是自顾自说起了她的办法。 越承一句句仔细听着,最后发现,真的比自己想的要好很多。 “你怎么知道他们用的劣质肉和菜?” 梁阮哼了一声,“那股味儿,我隔老远都能闻见,那猪肉没问题干嘛剁稀碎?一看就是高温肉!” 高温肉,就是感染了猪肉绦虫之后,高温处理过的猪肉。 虽然绦虫幼虫灭了火,但样子着实长得不好看。 因此那对夫妻才会剁碎了做丸子里。 第13章 撕烂她的伪装 梁阮找到了避开冯燕去找了梁嘉嘉问清楚那笔钱的机会。 街上遇见了买菜的春来婶子,说冯燕跟着同事一起约好去农村买人家自家杀得猪肉了。 不要票还比城里便宜几毛钱,恰好梁中河调休在家里待着,周末梁阳梁嘉嘉学校也放了假。 梁阮告没告诉舅妈,而是告诉了老舅她知道的事情。 不出意料的,老舅气疯了。 因为冯燕除了给梁家那头寄钱,隔两个月也会给娘家寄点钱,倒不是说非要嫁出去的闺女贴钱给娘家过日子,这事儿是冯燕和梁中河自己决定的。 因为他俩来北京时候,连路费都凑不齐,是娘家二老拿出了养老钱供的路费,这事儿梁家也晓得,都在一个村子里,梁家二老和冯家二老有空还凑一堆唠嗑呢。 因此这事儿婆家娘家都知道,也算是冯燕尽心孝顺了。 可冯康华一个电话打过去一问才发现,他爹妈已经三个月没收到过冯燕寄钱回家了。 冯康华越来越觉得里头有问题,那个叫梁嘉嘉的丫头看着跟个羊羔子似的无辜,实际上就是也大尾巴狼,还是个白眼儿狼。 冯康华气不过,抄家伙奔梁中河住的胡同里去了。 梁阮拉来了春来婶子跟着后面,既要保证事情闹大一点,让梁中河周围邻居晓得,又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传出去让人笑话。 春来婶子是管胡同街道的,有威严能压住流言。 进去的时候,梁嘉嘉和梁阳在烧炉子的厨房里,围坐一个桌子写作业。 梁中河端了杯茶坐在一边,老干部似的品茶。 梁阮走进去,坐在梁嘉嘉旁边。 梁嘉嘉露出惊喜表情,扮出一副很欢迎她回来的姿态。 “阮阮,你回来了?” 梁阮眉头蹙起,这是她爹妈家,就是她家,怎么把她整的跟个客人似的? 算了不在意了,她嗯了一声,含糊带过。 伸手遮住脸,眼睛瞟向梁嘉嘉放在一旁凳子上的书包。 蓝色的书包,看着质量就很好。 “怎么来了?”梁中河给小舅子倒了杯茶水。 梁阮伸头一看,杯子里还有碎茶沫子。 茶叶这年头可贵,梁中河真会享受。 好像他快要升职了?梁阮在脑子里回忆,确定了过了这个年,梁中河就升了职,从车间调去坐办公室了。 冯康华牛饮一杯茶,下了下憋在胸腔内的火气,然后重重放下茶盏,咳了一声。 舅甥俩约好的暗号就是这个,梁阮得到指令,起身装作倒水喝,然后一杯茶全数倒在梁嘉嘉书包上。 “哎呀,我手没拿稳……” 在梁嘉嘉伸手之前,梁阮迅速拿起梁嘉嘉书包,倒扣过来,猛的用力抖。 “可得把书都倒出来,免得湿了。” 梁嘉嘉瞪大双眼,惊呼出声,再要伸手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书包内先是掉出一本本课本和作业本子,然后掉出来了一沓显眼的,用红色头绳细心绑起来的十块钱纸票子。 这一幕,惊呆了端杯子喝茶的梁中河。 梁阳笔也顿在了半空中。 梁阮啧一声:“哇,你好有钱。” 然后继续用力抖,又掉出来两沓钱,一沓子五元纸币,一沓子一元纸币,最后掉出来的,是一张崭新的五十元纸币。 梁阮确定书包里没东西了,这才放下了书包。 梁嘉嘉连忙蹲下身去捡钱,却被冯康华一只脚踩了爪子,痛的她惊呼出声,立刻哭了出来。 一半是吓得,一半是痛的。 梁中河起身,“康华你这是做什么?” 梁中河要拉来冯康华,冯康华却起身,一拳头揍倒了梁中河。 “你踏马看清楚,你这个好女儿,书包里这么多钱哪里来的?” 梁嘉嘉找理由撒谎,刚要胡扯,抬头看进了梁阮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下子心都凉了半截。 她忽然明白了今天梁阮回来的目的,就是奔着这钱来的。 梁阮知道了! 所以他们都知道了! 梁嘉嘉发起抖来,抱着手臂靠着桌子,上下嘴唇子直打颤。 她想过会被发现的,可她忍不住。 她想要有钱买漂亮衣服鞋子,不想比班上那些家境好的女生穿的差。 梁阮是亲生的将来肯定能分到爸妈的钱,可她不是,她要为自己打算,要早点把钱存起来给自己将来做保障。 梁阮捡起地上的钱,轻飘飘的放在桌上。 她笑着看向梁中河,“爸,你猜梁嘉嘉这钱哪里来的?” 梁嘉嘉祈求的看着梁阮,痛哭抱着梁阮腿。 “别说!我知道错了!我求你了。” 梁阮冷着脸低头,“那你知道去年爷奶生病舍不得吃药,硬是在床上躺了十天生生熬过去的么?” “你偷着留下爸妈给老家寄的钱,梁嘉嘉,你脑子让屎塞满了吧?” 话如同惊雷一样,敲在梁中河耳朵里。 “你……你说什么?嘉嘉,你说这钱哪里来的?”梁中河起身,表情严肃起来,他板着脸,倒真有几分领导那严肃样子。 梁嘉嘉不敢回答,垂着头沉默。 梁阮索性就替梁嘉嘉说了,“每个月你俩给爷奶寄的钱,梁嘉嘉扣下了一半。” “哦,还有,外公外婆三个月没收到钱了。” “你俩捧在手里的梁嘉嘉,拿着钱在学校当千金小姐,爷奶却在老家省吃俭用嘞。” 梁阮望着梁中河那双骤然冷冽下来的眼睛,想着原来他也是会对梁嘉嘉发火的。 原来,梁中河还是有那么点良心的。 “嘉嘉,阮阮说的是真的么?”梁中河冷声问。 梁嘉嘉颤抖着,跪伏在地上,保住了梁中河的腿。 “爸,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你和妈妈有一天会不要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们都说我是捡来的,我怕以后会突然没有家了。” 梁阮厌烦梁嘉嘉每次遇事都打这种苦情牌,她好像永远都只会哭哭啼啼示弱来解决问题。 “你是不是捡来的,跟你偷不偷钱没关系。杀人犯要是过得惨才杀人,那他杀人就合法了?” “梁嘉嘉,你的心呐,烂的都在发臭了。” 梁阮一字一句,敲打在梁嘉嘉心房上,她的身体越来越颤抖,一个劲的说我错了。 第14章 升职失败了 梁中河一直都是个老实人形象,从来没想过自己家会养出个小偷来。 还是他和燕子从小疼爱到大的女儿。 偷的是他寄到老家给爹妈养老的钱,梁中河感觉她往自己心口上扎了一刀。 “嘉嘉,我每周给你一块钱少了么?”梁中河木着脸,问地上呆坐着的梁嘉嘉。 “少了吗!我跟你妈在车间一天到晚,赚钱养你们姐弟几个,供你上学给你零花钱,你还要偷钱?” “那是你爷奶的养老钱!你是在戳我脊梁骨!” 梁嘉嘉抱着梁中河一条腿,哭着说对不起,也难以消去梁中河的愤怒。 春来嫂子看了场闹剧,她知道梁阮憋着事儿来的,本来还想着维护这街道和气,劝一劝梁阮,姐妹之间有啥过不去呢? 结果……梁嘉嘉胆子着实太大了。 这不仅仅是偷钱的事情,这事儿往大了说,是戳她爹梁中河脊梁骨,说句不好听的,万一老人有个病痛缺钱,出了差错,梁中河以后怎么回家面对亲戚? 梁阮揭穿了梁嘉嘉,也不想再这里继续待下去,懒得看梁嘉嘉那哭的稀里哗啦的脸。 一出厨房发现冯燕回来了,提着一篮子新鲜猪肉,甚至特意买了两个猪肝儿。 梁阮知道梁嘉嘉爱吃猪肝,因此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冯燕有些心虚,将篮子扣到了身后。 她又不知道梁阮今天回来了,而且,这个女儿跟她不太像。 戾气太重了,不听话。 厨房里哭声让冯燕心里一惊,她下意识看向梁阮,问:“你又回来搅事情了?” 春来婶子瞪了一眼伶不清的冯燕,心里骂一句蠢货。 嘴上也带着一丝迁怒,“冯燕呐,我们街道住的都是些将道德的人家,品德败坏的人,我们是不欢迎的。” 冯燕以为是在讲梁阮,立即点头说,“晓得了,以后我让梁阮少回来就行了吧。” 冯康华忍不住了,吼了一声,“姐!你真是……心都瞎了!” 他怕梁阮受委屈,拉着静站的梁阮,“跟老舅走吧!” 梁阮摇摇头,“老舅,得对一下单子,看少了多少钱。” 她也是才想起来,这钱得给爷奶补寄回去。 本来就是答应好的,给二老存的养老钱。 “什么钱?”冯燕插嘴。 春来婶子就跟倒豆子似的,一点点把梁嘉嘉如何私扣下他们两口子寄回老家的钱一事说给冯燕听。 末了还加了一句,“我们这街道住的可都是诚实讲道德的,你们家这样,过完年给不给续租,我们街道办要好好考虑了。” 冯燕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篮子噗通掉在了地上。 她气得心砰砰乱跳,飞快跑进厨房,看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跟要昏过去一样的梁嘉嘉,心里的怒气一下子软了。 这是她亲手奶大的女儿啊! 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照顾长大的啊。 现在哭成这个样子,她实在舍不得打。 “中河……不是嘉嘉的错……” 梁中河怒气冲天对于冯燕的火气比对梁嘉嘉的还要大。 “那是谁的错!你说啊!我这张脸都让她撕掉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回老家见爹妈!” 他虽然疼爱这个女儿,可她犯了大忌了,她要让上自己背上不孝的名声! 梁中河越说火气越大,用力的拍了下桌子,怒吼道,“她连寄给你爹妈的钱都敢扣下!你问问她,是不是要毁了这个家!” “老子辛辛苦苦在厂里干,好不容易要升职了!这下传出去老子铁定升不上去!” ………… 梁阮站在外面,听里面歇斯底里的争吵,忽然觉得自己不在这个家,也挺好的。 最终,要补寄爷奶养老钱的事儿,是老舅进去说的,冯燕在哥哥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她想说缓一缓,不要催的太急,他们的钱也不是随随便来的。 话一出口,门口的梁阮听不下去了。 “妈,你跟爸能来北京,能租上院子住,在你们拿到工资之前的所有开支,用的都是爷奶和外公外婆一起掏的棺材儿本,你不会忘了吧?” “你不记得我再跟你说仔细一点,你俩带着梁阳来北京后的几年过年,我们年夜饭上,一块腊肉都没有,唯一的荤腥是伯娘从娘家带来的酱鸡蛋。” “外公捡柴拿去卖摔了一跤,躺了一个月都不舍得看大夫。” 冯燕两口子头更加抬不起来,这话他们没法反驳。 春来婶子看的只叹气,道了句:“两个都是不记恩情的。” 梁阮最后说道,“我说这些,是想让你们记得补寄给爷奶和外公外婆该得的钱。” 她朝着冯康华打手势,“老舅,走吧。” 冯康华看也不看冯燕,这回他对这个姐姐是凉了心,以后再也不会掏心掏肺对她了。 舅甥俩走了,梁中河家里的事儿隔壁几户都听的清清楚楚,邻居们都咂舌。 纷纷教导自己家孩子离梁嘉嘉远一点,最好话也别跟她说,免得被带的品德败坏。 “那就是个白眼狼晓得不?听说她是垃圾桶的弃婴,被冯燕当女儿养大,心都养野了。” “真是奇了怪了,亲女儿不疼疼捡来的女儿,冯燕脑子让大水给泡了?” 众说纷纭,流言很快传到了梁中河这次晋升的竞争对手耳朵里。 一封举报信,梁中河升职的路子就被堵死了。 对手还不满意,四处散播流言,领导一打听,这竟然是真事儿,顿时对一向老实的梁中河好感全无,甚至特意找他来谈话。 话里话外都是注重儿女教育,梁中河听的脸都白了。 隔天一大早,梁阮推着车子路过梁中河厂子门口时候,看见了调岗通知,梁中河竟然被调去了看仓库了。 本来的升职变成了贬值,梁阮有了种预感,梁中河这次可能不仅仅是调岗这么简单。 上辈子梁中河升职没过多久,厂里一下子劝退了一半工人,效益不好于是花钱买断工龄,退了一大批关系户,开始转变改革。 不知道这一次她的插手,会不会让梁中河被下岗? 第15章 揭穿 不出意外的,和他们抢生意的中年夫妻孩子,甚至他们还搞起了买一荤一素送一勺咸菜的小想法。 很聪明,梁阮不得不佩服这个婶子的头脑。 “来看看,我给家里人做了几十年饭菜了,比那些个小丫头做的可好吃多啦。” 小丫头梁阮笑着,招呼着熟人大哥。 婶子拿着大勺子,笑呵呵的给人打饭菜,见梁阮那边还是排着长队,觉得自己这咸菜没带来更多生意,心里算起了一笔账。 然后,她开始抖勺子了。 一勺子抖掉一块肉,五六次就能又匀出一份肉菜来。 梁阮看的发笑,抬手又给跟前大哥加了一勺青椒肉丝。 果然,婶子这隐晦的手法还是让人给看出来了。 “诶,你老抖勺子干什么?我肉都让你抖下去了!我花钱买的肉,人家抖三勺子,我两勺半,一样的钱我亏了。” 婶子见说话的人穿着一身带着机油的衣裳,觉得就是个普通工,也拿不出什么好态度。 “你看错了,我打多了才抖得,都一样的钱,我得尽量舀的差不多。” 那人却不信,指着自己的碗口说,“胡说八道,昨天菜还能堆到碗口呢,今儿欠了这么多!” “你卖饭菜要实诚点,这才第二天你就搞小动作,真是可恶。” 梁阮今天准备的不多,招呼完熟客,摊子跟前已经没有人在排队了。 她拉着越承凑近婶子摊位附近,看热闹去了。 两人口角争执越来越大,婶子一口咬定自己抖勺子就是因为不小心给人大多了,那顾客就说昨天比今天的多。 两人争执不下,端着碗围观的越来越多。 梁阮伸头看向婶子勺儿里的一块肉,装似不经意间张口说道,“诶,婶子你这肉怎么掺着饭米粒呢?” 众人低头看,之间勺子上的一块肉上,带着一颗颗酱油色的“米粒”。 梁阮凑近仔细看,“呀,这不是米粒呀,这是绦虫卵啊,婶子你有没有好好煮一煮啊。” “婶子都给家人做了几十年饭了,肯定比我一个小丫头懂得多,肯定高温煮了很久了吧?” 她拿出自己的勺子,迅速按在一块儿肉上,用力一按发现肉没烂掉。 梁阮表情有些僵硬,她尴尬的笑了笑,收起勺子啥话也不说,收兵走了。 越承起初被她这番动作搞得稀里糊涂,随后一动脑筋,想通了。 他再一次看向梁阮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震惊。 这丫头,蔫儿坏。 比他也差不了哪里去啊。 果然,梁阮这模棱两可的话引得买过婶子饭菜的顾客深思,总有那么几个懂行的,想通了再一次尝了尝自己的肉,果然觉得掺杂着一股怪味儿之后差点砸了饭盒。 “老子花钱卖你饭菜,你用病死的猪做菜?妈的还不高温煮!老子要是肚儿里长虫子了,非要找你赔钱不可!” 抢生意的婶子心虚的愣了,刚刚还得意洋洋的样子瞬间没了。 她在肉里下了那么多酱,怎么还能看的出来? 老板娘心虚表情落在周围买过饭菜的人眼里,无非就是证明了,她用的确确实实是病猪肉。 虽然不犯法,可这……吃着膈应啊! 万一肠子里长虫子了咋整? 听说那玩意儿不要人命,不去查还发现不了嘞。 不少人开始恶心了,脾气不好的已经放下了饭盒,将摊子团团围住了,讨说法了。 心里有些鬼主意,甚至狮子大开口,要赔钱了,不赔钱就去找警察,举报他们卖病猪肉。 挑起事情的梁阮见事态按着自己想法走着,也不留下,而是推着车子,来到了准备租铺子的街道。 这里果然人更多,附近有楼房,还有学校。 街上有家早饭店,现在过了早饭点儿关了门了。 除此之外,有一家炒饭菜的店子,但是一看几让人没有胃口,原因很简单,太脏了。 掌勺的女人围裙都黑了也不换,地上泥巴都比地板还厚,油污味儿盖过了饭菜味道。 梁阮路过都惊掉了下巴。 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多的人流,为啥不多注意一下卫生? 在往前走十几米,有正在招租的店面。 两家相邻着,右边的大一点,左边的稍微小了一点。 梁阮站在门口看了看,发现环境还行,大一点的空间能摆下六张左右的桌子,小的也能摆下四张桌子。 舅妈擅长做面食,要是租下来,早上蒸馒头中午买面条,一天进账肯定很客观。 她能准备更多的菜式让客人点,原本的盒饭也能继续卖,能应对普通客人和稍稍有钱一点的客人。 梁阮找来了房东,询问价格。 得知大的一间一个月二十块钱,押金五块,押一付三一共一次要给六十五块钱。小的十五,押金一样,就是五十块钱。 价格虽然比她预想中稍稍贵了一点,但是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这条街之前并不繁华,因为一边儿的出口有堵墙挡着,堵住的那边才是人口聚集的地方。 上个月墙拆了,渐渐的这条街才被注意到。 当然那也跟这条街窄窄的道儿有关。 但梁阮却觉得,这窄窄的巷子更有胡同味儿一点,弄得好了,更能吸引人来。 “我要是两家都租,您能给便宜点儿么?”梁阮说道。 房东也很好说话,一听她要租两间,便立刻答应一起出租,租金一起减掉五块钱,押金只要付一家的就可以。 梁阮迅速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火速果断的租下了店。 走出店面,越承脸色有些臭。 梁阮要是上辈子没跟越承面对面生活,八成是猜不到这人别扭啥,但她现在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我钱都交租金了哈,桌子凳子,锅碗瓢盆啥的小玩意儿你去搞,大的店子算是我们一起合伙儿搞得,咱利润都放一起,月底分钱顺便再留下下一个月的开支。” “郑鸣和徐宣就当是我们的帮工,咱给他们开工资吧。” 梁阮转头,果然看见越承收起了臭脸色,换成了原来的那样波澜不惊的样子。 “行吧。” 梁阮嘁了一声,心道这位到老都是别扭人。 第16章 开店子赚钱咯 回家告诉了老舅租下了店面的事情,最先提出意见的是舅妈。 武大花一直把自己当成长辈,长辈就是要照顾晚辈的,他俩来这里就是为了给外甥女撑腰的,结果梁阮照顾他们的更多。 现在还出了钱,给他们租了间店面! 他们身上没多少钱,这两天冯康华赚的都给武大花去找那个老大夫开药喝去了。 要琢磨这不开对孕妇有害的药,花钱就是要高一点,是以他兜儿里真凑不出来租金。 梁阮对此深知杜明,但她不觉得自己这么做错了。 时机不等人,街道这会儿租金还没涨价,但以她上辈子记忆来看,这条街以后会是附近最出名的小吃街,租金一定不便宜。 不趁着现在赚钱然后争取买下店面,还等什么? 冯康华倔强着不愿意,梁阮知道老舅软肋在哪里,于是一个个攻破。 “老舅,你不想让舅妈在北京生宝宝么?老大夫说舅妈身体不好,回老家不安全吧?你想让舅妈冒这么大风险么?” 冯康华不说话了,憋的脸黑红的。 梁阮又跑去找舅妈,“舅妈,你要走了,他们还来找我麻烦怎么办?还有,我也想有长辈在身边陪着。” “钱又不多,你和老舅半个月都能挣回来的,你相信我嘛……” 撒娇攻势一上,心软的武大花防线塌了一半。 梁阮继续加油,终于让冯康华夫妻两同意用那个小一点的店子做面食了。 租金就当是从梁阮那里借来的。 他俩身上余下的钱,也恰好能准备桌子凳子以及其他物品,再买足够五天使用的面粉。 两天之后,越承带着两个小弟,麻溜的讲两个店子准备好了。 郑鸣和徐宣累的直喘气,梁阮开心的验收成果。 桌面擦的干净,厨房是个半开放的,煤气灶儿上一丁点油污也没有,一应调料进门就能看见。 梁阮特意要求装菜的地方叶涛是透明的,越承跑去定做了个玻璃柜子,上层窄一点的放肉,下层宽一点的就放蔬菜。 这样一来,点菜的顾客都能见到食材从清洗到加工的过程,无形之中能增加他们的好感。 梁阮注意细节,相信细节决定成败。 同样的,老舅那头她也严格把关,一些细节比如揉面的案板必须时刻注意保持干净,蒸笼要每天都擦洗,揉面之前不管顾客看没看见,一定要洗手。 武大花一点就透,懂了梁阮的意思,开业那天甚至把头发绑的高高的,一根儿头发都没散下来。 揉面体力活儿是冯康华的,武大花只负责调包子馅儿饼的内馅儿料,提醒冯康华馒头包子到时间蒸好了,再就是负责收钱找零这类不费精力的活儿。 这比冯康华在老家干的活少太多了,以至于他都心虚。 两家店同一时间开业,梁阮早上不卖饭菜,因此早上就特意来看老舅店子生意。 果然,大蒸笼一上气儿,路过的人就会伸头望望。 包子馒头这类传统早点,永远也不会缺少市场。 老舅低着头在揉面,第一次做生意还有些放不开。 “包子有啥馅儿的?” 梁阮利索回答,“有甜口儿豆沙馅儿的,纯肉馅儿的,大葱猪肉馅儿都,还有就是青菜香菇馅儿的,您要啥口味的?我们今天第一天开业,买三个肉馅送一个素馅的。” 甜豆沙和青菜香菇就是素馅的。 顾客果断要了六个纯肉的,送了一个甜豆沙一个青菜香菇的。 第一单生意顺利完成,肉包五毛一个,一共进账三块钱。 ………… “大爷,馅儿饼是猪肉大葱的!三毛一个。” ………… “小朋友,豆沙的包子甜甜软软的,要不要尝一个?” 梁阮笑呵呵的迎客,冯康华耳朵竖起来听着,跟着后头学习招待顾客的方式,终于也能磕磕绊绊应对顾客的提问了。 武大花坐着收钱,看着自家男人嘴皮子逐渐利索起来,欣慰的不行。 看吧,还得是外甥女出马。 一早上过去,武大花夫妻俩所有的担心都没了。 扣除今天的面粉和菜的成本,第一天早点就赚了十块钱。 而且今早顾客们对包子馒头都很满意,不愁没客人光顾了。 早点卖完了,就要准备午饭了。 越承三人抗来蔬菜和肉,梁阮也写好了菜单也价格,贴在了墙上,用塑料布蒙着。 菜单分成两部分,第一个是墙上的,能现炒的单份菜。 还有就是梁阮写在小黑板上的,当日盒饭准备的菜式。 价格同推车卖的价格一样,开业买两份就送一份素菜。 饭点功夫,梁阮招呼越承去门口,带那些一直光顾他们生意的老顾客们来这里认门。 隔壁老舅夫妻俩也准备了三样卤子,一大桶的水,随时准备煮面待客了。 很快,第一批越承带来的老顾客一眼见到梁阮,就笑了。 第一个到的还是那个告诉梁阮这街道的老大哥。 “真到这里开店了?哎哟真好,以后吃啥就来这里了。” 老大哥这次点了现场炒的一份菜,找了个桌子坐下了。 买两份送一个素菜,很多顾客犹豫要不要买两份晚上回家吃。 梁阮笑着说,“大哥们不都是一个厂的么?你们一人一份,我也算两份,不过送的菜你们得自己分咯。” “哎呀,还可以这样啊!那我俩一起拼!” “行行行,我看就要这个清炒萝卜丝儿行不?” …… 梁阮炒菜的位置就在门口,因此她也能听到隔壁声音。 “要个红烧肉卤汁面!加个茶叶蛋。” “那个炸酱面看着不错,给我来一碗。” 听着老舅逐渐熟练的回应,梁阮心终于松了口气。 忙活完两个小时,看着最后一个顾客离开,梁阮锤了锤僵硬的腰,坐在了椅子上。 数钱的事儿交给了心细的徐宣。 “你们猜赚了多少?” 梁阮摆摆手,竖起两根手指。 徐宣重重点头,“二百六十块钱!” “我天呐!这也太……”太赚钱了吧? 梁阮心里预估的和这个差不多。 三轮车能带的菜不多,有店面了,只要有菜她能随时补充。 再加上有人点价格贵一点的现炒菜,那就赚的更多了。 梁阮去了隔壁一样,老舅舅妈也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见她来了,冯康华揉了揉脸,说道,“阮阮呐,老舅好像眼睛花了。” “你说这咋就一天赚了将近一百五十块钱呢?” “这钱……咋就跟大水漂来似的呢?” 第17章 搬出去 不怪冯康华和武大花的反应如此夸张。 从前在乡下,恐怕一年都赚不了这么多钱。 “老舅。” 梁阮心里早算过了,即使没有老舅他们这么震惊,心里也是高兴的。 她坐下来笑了笑,也算是给他们打了一针定心剂:“咱这才刚开始呢,只要咱一家人齐心协力,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老舅夫妻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想觉得也是,这才刚开头呢。 武大花笑着应了声,捅了一下还有些发愣的冯康华,“阮阮说得对!” 因着附近工厂和梁阮之前的老顾客的支持,他们这店面算是走了个开门红。 甭说冯康华两口子,就是郑鸣和徐宣两个,每天忙里忙外的,两个人身上的精气神也渐渐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 自从搬出梁家那四合院后,梁阮现在每天过得可充实,掰着手指算算,就是生意上遇到挫折也没那么烦心,还是远离了那家人舒心多了。 尤其是在戳破了梁嘉嘉的真面目之后。 不管梁家现在怎么闹,梁阮是眼不见心也不烦,心情也舒朗开阔了许多。 一闲下来,就有心情琢磨起眼下最大的当务之急来—— 冯康华粗汉子一时没想到,主要还是武大花心细,提醒得对。 “等安定下来,咱还是得先找房子,总不能一直住在阮阮这朋友家里啊。” 梁阮想了想,觉得也是。 第二天就找到了越承。 “越承,你帮我问问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租呗!” 梁阮完全不介意将这样的事交给越承去做,这人虽然别扭得很,有时候又冲动粗暴了些,做起正事来,她心里还是一万个放心的。 越承在胡同街道混的时间久,起码对附近的地形是很了解的。 “阮姐,你要搬出去?” 一大清早,郑鸣听到这事,立刻凑了过来。 小胖墩徐宣也好奇地挠了挠头。 越承皱了下眉,瞥两小弟一眼,“哪都有你俩,忙你们的去!” 至于梁阮说的事,他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店里这两天东西都用得挺快的,我这里有张采购单,你俩照着上面的东西去买回来。” 梁阮扭头又叫着俩小弟去买东西。 郑鸣力气不小,徐宣看着憨厚,人却比郑鸣机灵一些,懂怎么讲价。 让郑鸣去搬东西,徐宣跟着买,是一样的。 徐宣看了眼采购单,单单是肉都要买上个四十来斤,这还只是一天的量,足以见得店里生意多好。 他们的店里主要是卖炒菜,早上基本是没人的。 梁阮一个人留在店里,先将今天的盒饭菜单准备好,有青椒炒土豆丝,先将准备好的土豆一个个洗干净削皮再切好丝,放进提前倒满水的瓷盆里泡上,随后去切青椒。 隔壁面食店已经忙得热火朝天。 “老板,两个肉包。” “一碗炸酱面。”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声音此起彼伏交杂响起。 冯康华忙得前脚不沾后脚。 武大花这一胎怀得不轻松,饶是这种时候,也坚持着在店里打下手。 梁阮忙完过去看见,忙接过武大花手里的炸酱面,劝她:“舅妈,您怀着孕还是在家里歇着,老舅这里还有我在呢,我那边早上也不算忙。” “我也说了,”冯康华正给客人装着包子,听到梁阮的声音,一时也忍不住回过头说了一句:“你舅妈她呀,就是闲不下来。” 武大花不禁点点头:“就是,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来帮着打打下手。” 梁阮知道轻易劝不动他们,只好佯装生气,“舅妈你是忘了老大夫的嘱咐了吧。我知道您不想闲着,您哪怕也多想想肚子里的小表弟呢!” 转头又说冯康华:“老舅你也是!怎么能舅妈说啥就是啥,那天在诊所大夫说的话你也不记得了?” 夫妻俩都被说得面上讪讪的。 好在这会买早餐的人多,梁阮帮着忙,也没再多说。 不过武大花是被强制按在一旁坐着休息去了。 梁阮叹了口气,等到人群散了些,回头又说:“这两天刚开业,附近的人大多图个新鲜,过段时间可能就要清闲些了。这两天老舅要是忙不过来,我叫郑鸣他们先过来帮着打打下手。舅妈你就安生在家歇着,对肚子里的小表弟好着点吧!” 武大花脸上一热,知道外甥女是为自己好。 冯康华忙完也说:“媳妇儿。阮阮说得对,你先回去歇着,店里我一个人也来得及。实在不行,大不了还有阮阮那几个朋友帮忙嘛。” 他们现在还没想到店里要请人这么远去。 毕竟人刚到北京,根都没扎稳呢。 梁阮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不过在店里,有些话不方便说。 快九点半的时候,消失了一早上的越承回来了。 梁阮瞧着他的模样,大约是看到了,没有急着问。越承回来后,也没有闲着,主动揽过店里一些体力活。 不过,发现俩小弟不在,他还是问了一句。“他俩呢?” “我让他们买东西去了。” 越承就没说话了。 不过梁阮也知道,这人就是这样的性子。 她动作利落地将米淘好倒进锅里煮一遍,随即用勺子舀起来放木橧子里蒸上。这样蒸出来的饭颗粒分明,比电饭锅煮出来的要好吃。 最关键的一点,木橧子大,蒸的饭也够多。 梁阮大手笔地蒸了两橧子的饭,也不怕卖不完。 在这种时候,越承往往是不会多说些什么。 蒸饭就花了半个小时的功夫。不过距离工厂那些工人出来吃饭,时间还早着呢。把饭蒸好了,梁阮才洗锅炒菜,菜炒到一半,两个出门采购的也带着满满两大兜菜肉回来了。 “越承,你去后面把肉弄出来烧一下。” 虽然炒菜是在外面炒的,但后面还是有个院子,专门用来料理菜品的。 梁阮理直气壮地将烧肉的活安排给了越承。 越承也不是第一天看梁阮弄这些,什么也没问,很利索地提起肉就往院子里走。 第18章 生意兴隆 这时候,面食店那边也没有早上的人来人往,空了许多。 梁阮一边炒菜,一边往外面看着,路上零零星星已经有穿着工作服出来打饭的工人,目的地也很明确,老远就吆喝上了。“今天有些什么菜啊,老板?” 梁阮定晴一看,除了之前的老大哥他们,还有些店里刚开业来的新客人。 脸上不由露出了个微笑。 谁看见生意来了不会笑呢。 “今天有红烧肉和土豆丝。” 梁阮没说完,客人们已经陆陆续续涌进店里。 郑鸣和徐宣已经一人拿起了一个勺子,给买盒饭的客人打菜。 也有不缺钱的闻着味道点墙上的其他菜,每两份菜送一份素菜的活动没有结束,这些人就组起了团,有的打走,有的坐店里吃。 尽管嚷嚷着要带走的人不少,店里不大点地方顷刻就挤满了人。 “今天人还是不少啊。” 郑鸣小声嘀咕了一句。 当然,这种嘀咕不是带着抱怨的嘀咕,他脸上是带着笑的。 任谁每天进账三四十块,都会这样。 今天的菜一如既往卖完得很早。梁阮其实已经累得腰酸背疼,但到晚上算账时,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又多了起来。 已经开业第五天,其实人流量已经远远没有之前那么多。 梁阮算了下,“除去各项成本,我们今天总共进账二百二十一块钱。” 煤油灯下,照映着屋里每个人的脸,激动的、兴奋的、故作淡定的。 郑鸣和徐宣俩人不说,已经拿着各自那份分红笑得眉不见眼。 越承则是淡定地收下了自己的那份。 梁阮收起了钱,问了早上请越承帮忙问的事。 “怎么样?附近有什么适合的房子出租的吗?” 冯康华夫妻自从来了北京,又揭破了梁嘉嘉那事以后,就一直和梁阮一样暂住在越承的四合院里。 虽然越承不说,不过梁阮心里也知道这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所以早上才找越承帮忙问了房子的事。 越承看了她一眼才说:“有两处。好一点的那处,租金不便宜。租金便宜的,地方不大,而且有点漏风漏雨。” 梁阮想了下,“那我们什么时候先去看下再决定吧。” “嗯。” 越承没有多说什么。 在去见老舅他们之前,梁阮还是先叫住了越承。 “对了,越承,房子的事,谢谢你啦。” 虽然还没定下来,在梁阮心里,如果不是越承找房子的事肯定没这么快的。 越承停顿了一下,才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嗯。” 半点不客气。 梁阮摇头笑了笑,也是,他要知道客气,学会没关系不客气,她才真要奇怪了。 她微笑着跨出门槛,转头去敲冯康华俩口子的屋门。 这会天才黑没多久,夫妻俩自然还没睡下。 梁阮刚敲了一下,里头就传来冯康华的声音:“谁啊?” “老舅,是我,阮阮。” 武大花立刻推了下冯康华:“这大晚上的,阮阮找咱,指不定是有啥事,还不快去开门。” “你等我穿个鞋,成不。” 话没说完,冯康华已经趿着鞋下床,走到门口去将门栓给抽下。 屋门吱呀一声,一股子冷风从外面透进来,再看看带来那股子风的人。 说黑不恰当,这么些时日,梁阮的肤色其实远远比在乡下的时候要白上不少,虽然在普通人里,看上去还是偏黑的。 乌黑的头发扎了起来,被火燎了半边的眉也深深浅浅地长出了些,脸上带着笑,也有了精气神。 “阮阮?这大晚上的,找我们有啥事吗?” 武大花也理了理头发,在床上坐了起来。 见她这样,梁阮很不好意思,忙说了句,“舅妈,你躺下就好啦,不用坐起来的。” 梁阮心里也知道,大晚上打扰老舅舅妈肯定不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白天人那么多,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也只有放在晚上私下没有外人的时候。 梁阮也不想耽搁时间,进门就把来意说明了。 冯康华震惊之下还没反应过来。 武大花先问出了声:“这么快?靠谱吗,阮阮,你别被骗了。” 她现在可是人精,谁能骗得了她啊? 梁阮笑笑,“我请越承帮忙问的,指定靠谱,舅妈您就放心吧。不过……” 她话音一转,没急着说完。 冯康华这时也回过神来了,忙问了句:“不过什么?” “不过有两处院子,条件不一样的。” 梁阮也如实说了,要亲自过去看才知道。 “便宜的那边离店里近些,但屋子很小很潮,也破,每个月至少也要三十块租金。” “贵一点的那套远是远点,什么都是齐全。每个月租金七十块。” 以她对她老舅舅妈的了解,肯定会选便宜的那处,梁阮太了解他们了。 冯康华叹了口气,“明天下午先去看看再说吧。” “哎,找房子的事,还是要多谢你的朋友,阮阮。” “给了我们暂时落脚的地方,开店也帮了这么多,还是要好好感谢下人家。” 不出意外,冯康华和武大花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当着梁阮的面,夫妻俩什么都没说。 次日一早,冯康华早早地拦住了越承,在高瘦少年诧异的目光下,塞了一些钱到对方的手里:“这点钱你收着,孩子,也不多,是个心意。权当是我们俩口子和俺家阮阮在你这打扰这些天的房租费用,也多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外甥女的照顾。” 越承看了眼梁阮房间的方向,下意识抿了下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那钱推了回去:“您客气。” ...... 一大清早冯康华和越承之间的对话,梁阮并不知道。 新的一天开始,北京也越来越冷,梁阮有时早起都觉得风吹得有些刺骨了。院子外的说话声偶尔飘进屋里来,带着老北京的腔调。 梁阮费劲逃脱被窝时,天光已经大亮,越承在院子里敲敲打打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每天雷打不动地起得比鸡早。 她坐了好一会儿,才随便抓了下头发,匆匆穿上衣服,去厨房打热水洗脸。 洗完脸,又往脸上抹了点雪花膏,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第19章 看房子 梁阮还是有身为一个姑娘的自觉的。 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 即使心里有再多牵挂,自从搬出梁家以后,梁阮也不再吝啬于对自己好。 在梁家的时候吃不好也穿不好,家里人一个比一个膈应人,还是搬出来以后舒心得多。 雪花膏是她搬出来后奖励自己的第一份礼物。 这时候市面上其实已经有了刚刚生产出来的大宝洗面奶。 离胡同街道最近的百货商场里就有卖。 梁阮心里痒痒,想买也是买给越承用。 他那张脸,生得那么俊俏,不好好保养着,实在可惜。 最后没买的原因是越承满脸嫌弃,抵死不从。 “我没事干,抹这东西在脸上干什么?” “麻烦。” 郑鸣倒是笑嘻嘻地说:“阮姐,老大不要,你给我呗!” “人长得这么丑,想得倒挺美。” 最后梁阮谁也没给买,只给自己买了罐雪花膏。 也是唯一的一罐。 她虽然爱美,倒也没有正常家庭娇养出来的姑娘那样娇气。 冯燕不管她,武大花来了也没说什么,乡下女孩过得不比这粗糙得多。 以为往脸上抹点雪花膏就好了。平常时候照样该下厨下厨,该干活干活,丝毫没有身为女孩的自觉。 不过梁阮还是有意识到自己肤色的改变。 连一早来等越承他们出门的郑鸣看了梁阮都忍不住说:“阮姐,你这脸看着是比之前白了不少啊。” 徐宣在旁边看着直点头。 梁阮忍不住悄悄瞅了眼越承,后者没什么反应,仿佛在他眼里,她白也好,黑也好,都一个样儿。 俩小弟又在旁直犯嘀咕。 “你看你看,阮姐又在看咱老大了。” “别说了,老大可真是块木头。” 两人声音又不小,别说越承,梁阮都听得耳朵直发烫,羞恼地转过头去横他们一眼,“你俩胡说八道什么,大清早吃错药啦。” 她一出声,越承也忍不住转头看他。 徐宣收了声。 郑鸣却贼兮兮地说了句:“老大也在看阮姐。” “你们俩不说话会死是吧?” 越承一出声,两个人立刻安静无声。 梁阮嘴角微翘,一路出门,谁也没发现。 面食店开门要早些,冯康华已经忙活了好一会儿了,这边几个人才慢腾腾地到店里去开门。 “老舅,忙得过来不?” “不行我让郑鸣过去给你打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还是过去蹭了一顿早饭。 冯康华的手艺不错,他煮出来的面筋道极了别说在老家,梁阮从小吃老舅做的面食长大的,就是越承也忍不住跟着蹭上了一碗面。 梁阮已经捧着碗夸上了,“还得是我老舅煮的面才好吃,这北京城里,就找不出来第二家。” 这要换别人多少还得谦虚谦虚, 自己外甥女儿夸出来的,冯康华索性也全盘收下。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老舅再给煮。” “老舅我也还想要!” “老舅我也!” 四个人里,就越承一个人默默不吭声。 郑鸣和徐宣脸皮不薄,刚来那两天,还腼腆地喊声叔。现在已经蹬鼻子上脸,跟着梁阮喊起了老舅。 冯康华倒是知道他们的,也不在意,随便他们喊去。 越承没好气地瞥了眼俩小弟,猪。 他自己吃完面倒是自觉地将碗收去洗了。 “快点吃,吃完干活去。” 已经是开业第六天,店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梁阮心里早有成算,只是冯康华多多少少有点落差感。梁阮反倒忍不住安慰她老舅:“咱之前好,也是人们图个新鲜,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天儿又冷了,大多人早上犯懒不想出门才是真的。” “话是这么说。” 冯康华心里那股落差感还是没平,就想着,怎么不天天和前几天一样呢,那样就是再累些,他也乐意啊。 不过冯康华也知道自己这想法天真,没等梁阮再劝,他自己调整好了心态。 三瓜俩枣也是钱,赚一块两块也是赚,总比以前在乡下的日子好了许多。 舅甥俩又说好了下午一道去看房子的事,梁阮就回了隔壁店。 越承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待在店里。 郑鸣和徐宣虽然跟着越承做起了生意,他混了这么多年的大街,手底下也不只有这两个人,每天早出晚归的,偶尔还带些伤回来,梁阮想不知道他去干嘛也难。 不过偶尔越承也会在外面处理好了打架打出来的伤再回来,尽量给梁阮造成他出去干正事的错觉。比如一份份需要外送的饭,大多时候就是由越承骑着车去送的。 没关系,梁阮告诉自己,水滴石穿嘛,她是不指望这人一下就能完全脱离原来的世界咯。 梁阮看见了那些伤会嘀咕一两句,没看见就真当越承是去干了活。 除非有时候跟着出门的徐宣或者郑鸣说漏嘴。 就像面食馆那样,他们店里的生意也不是一直都那样好。 梁阮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有的是办法维持人气,外送是一招,主要还是不断推陈出新的菜式,她前世大半辈子的阅历不是说说而已。 也趁着店里人少,梁阮便将看店的活交给了郑鸣他俩,叫上越承一起去看房子。 武大花在家里躺了一天,冯康华想着也带上她一道去看。 离面馆近的那一处院子的确便宜,不过地方也小,院子里还有股隐隐约约的鸡屎味。别说梁阮了,冯康华俩口子心里都产生疑问了。 这房子便宜是便宜,真的有必要贪这个便宜吗? 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去看了第二处。 这个院子倒是要远些,屋里屋外看着也打理得挺干净的。要说哪里不好,在梁阮看来,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贵了些,离梁家也近,而且也是要交押金的。 每月房租七十块,押金十块。一次交三个月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要租这处的话,就要一次性交付二百二十块房租。 这租金不比店面便宜的。 “老舅,你们看哪边好些?” 比起先前那个院子,其实梁阮心中隐隐约约已经有了偏向,只不过还要先问下冯康华他们的意见。冯康华和武大花彼此对视一眼,最终,武大花拍案做了主。 “.......” 第20章 准备搬家 梁阮主要看向她老舅和舅妈。 不用说也看得出来,家里做主的是谁。 大大咧咧的武大花直接拍案做主,定了现在看的这套院子。 这房东也厚道,院子后面有一亩自留地免费给了他们种。 武大花对梁阮说:“这整挺好。咱搬进来了到时候随便种点小菜。” 梁阮想了想,建议道,“可以种点葱和小青菜,平常在家里下面吃” 武大花一笑:“成!” 交完押金和房租,房东也把院子的钥匙给了武大花。 房子的事差不多就这么定下。 冯康华全程没插嘴。 不过打小和老舅舅妈相处的梁阮心里也知道,她舅妈都发话了,老舅心里更没意见的。 院子里还有颗光秃秃的槐树,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梁阮小时候在乡下野惯了,有些人家门口也种这槐花,自然而然一眼就认了出来,随口道,“槐树好啊,以后结了槐花还可以摘来吃。” 像郑鸣和徐宣这些就不知道槐花还可以吃了。 也不知道是家里养得好还是城里人都不稀得这样干。 梁阮不禁下意识看了一眼越承。 对方很敏感,没等到梁阮收回视线就沉默地抓住了她自以为没人发现看过去的目光。 梁阮如果能看穿越承的心,那也一定能听到这人此刻心里犯起的嘀咕:这黑丫头怎么又在看我? 除了刚认识那会儿,打从挡刀事件后,越承已经很少这样叫梁阮了,要么连名带姓要么就含糊过去,只有郑鸣和徐宣俩小弟早已彻底被梁阮的手艺征服,心甘情愿地喊起了阮姐来。 梁阮对‘阮姐’这个称呼也从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现在的淡定释然。 不淡定还能怎么样,即使说了几回不用这么客气,他俩还是一口一个‘阮姐’叫着。连越承偶尔也会为了调侃她,似笑非笑地喊上一声‘阮姐’。 梁阮回以一个不是很能接受的眼神。 在交付押金之前,越承其实问过梁阮:“确定就这里了?其实附近应该有更便宜的房子出租的,对一般人来说,这院子房租还是不便宜。” 他理所当然认为梁阮是要和冯康华他们一起搬走的,这才好心提了一句。 梁阮看了越承一眼,托上辈子的福,她比谁都了解眼前这男人。 不过有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才不会直说。 梁阮其实也想过了,不过冯康华夫妻俩现在进了城,跟着她做了这些天生意,手里也宽绰了不少,这做起事来也不像刚来时那样局促。 想了想,还是说了句:“就这吧。我老舅他们没意见就成。” 越承点点头,不再多说。 其实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做,还是找了几个小弟帮忙看的。不过这些细微末节就不用跟梁阮说了,他也不是那种人。 梁阮看着他毫不留恋往外走的背影。 沉默却令人分外拥有安全感。 梁阮不禁又想起,前世遇见他时的一切。 她那会儿的境遇比现在还不如,识人不清,看错人嫁错人,半辈子过得凄凄惨惨,时至中年遇见已经事业有成的越承,也是这样一个背影,给足了她在风雨到来时的安全感。 说起来那个背影可比现在的越承高大宽厚得多了哩。 梁阮绞尽脑汁回想前世,还是觉得现在的越承太瘦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有受伤,现在她也和他合伙开了餐馆,这辈子指定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阮阮、阮阮?” 梁阮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才发现冯康华连着叫了她几声。 “这孩子,叫你半天了,想啥呢?回去了。” 武大花也走在前面,出门去了,就剩她一人愣愣地站在这院子里。 梁阮脸涨得通红。 还好以她的肤色,现在不凑得太近,还是看不太出来的。 冯康华也没想太多,见梁阮回神了,便转头在前面走了。 梁阮落在最后面慢慢跟上去,看着冯康华一路小心翼翼护着武大花的样子,又不由得有些感慨。 她舅妈这一胎怀了有些时日,已经有些显怀了。 也不知道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不过是男是女都没关系,以后出生了她都会当成自己的亲弟妹看待。 ...... 租房的事很顺利,顺利得梁阮都不知道,她老舅私下还特意找了越承一回。 不过这事越承和冯康华谁都没说,梁阮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忙完房子的事,她就在和舅妈商量着置办新家的事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武大花脸上还有些感慨,拉着梁阮说:“本来你老舅和俺也没想过这进趟城还能在这里留下来,这不,好多东西还得重新去买。” 梁阮就觉得她舅妈大约是怀着娃呢,想得有点多。 “这有啥的,舅妈。咱之前不也没想过还能做这生意呢?您也别多想,该花钱的地方咱就花,这面食馆的生意现在每天也红火得很嘞,要不了多久老舅就能给赚回来。” 武大花想了想也没再多心。 梁阮瞧着舅妈的模样,笑了笑,她最近忙着房子和店里的事,已经很少想起以前的事。 自己也觉得这眼前明亮、心境阔绰了不少,这人呐,手里有钱,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房子的事到此也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置办好家里的东西,挑日子搬家的事了,这些都用不着梁阮操心,也放心将心力放到别的事上。 她抽了一天空,叫上越承一道去了趟附近的百货商场。 因郑鸣和徐宣俩个小弟时常和越承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遂也跟了上去。 除了越承嫌弃说了句:“你俩当狗皮膏药呢。”谁都没意见。 几个少年人一道出了门,梁阮便放心地将看家的活交给了武大花,也不怕越承他妈刘英子这时候找上门来。 自从上次梁阮帮着越承吓唬了刘英子一通之后,这当妈的不知道怎么想的生怕儿子的债主找上门,真就安安分分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找越承。 不过,梁阮没想到的是,刘英子这个妈没找过来,倒是亲妈先找上了她。 第21章 梁家人闹事 冯燕梁中河梁阳,这一家子来得还挺齐。 就是差了个哭哭啼啼的梁嘉嘉。 梁阮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一大早准备开门做生意的时候碰上不想看的人,也满脸晦气极了。 瞧见那一家三口,她心里厌烦至极,放下里的东西,冷淡的问:“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想干嘛?” “没教养的东西,爸妈都不会喊了?” 还是冯燕先出声,皱眉拉眼,语气听着就没什么好事。 也是,有什么好事,他们还能想得到她? 梁阮毫不迟疑,冷冷地撅了回去:“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冯燕也不废话,绕着门店打量一圈,直接就问了出来:“这店是你开的?梁阮,你哪来的钱开店?” 没等梁阮回答,紧接着皱眉道:“我说家里的钱最近怎么算怎么不对呢,感情是出了家贼。” 梁家人可不相信梁阮真有那个能耐靠自己的实力开店。 梁正河最近在单位过得十分水深火热,差不多整个单位都知道了他们家那些事,这让一向‘老实本分’的梁正河抬不起头来。 比起从小到大养在身边的梁嘉嘉,夫妻俩个虽然心里有了芥蒂,更多还是怪梁阮这个惹事精。 知道她搬走以后日子过得越发好起来心中更不得劲。 梁嘉嘉在家中会哭啊。 哭得梁阳心软软,跳出来说了一句:“爸妈,你们只问我姐钱的事,怎么不去问问梁阮她开店的钱哪里来的?家里的钱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没有了。说不定真是出了什么家贼呢?” 比起梁嘉嘉,梁阳更是梁家夫妻俩心里的金疙瘩。 如果梁嘉嘉直接来说这话,甭说梁中河,冯燕心中多少也会有点想法。 梁阳就不一样了。 他是儿子。 是他们老梁家的命根子。 在冯燕眼里,她这命根子一向乖得很,怎么可能会骗她。 梁阳说的一句话就说中了冯燕心坎里。 知道梁阮自己开店以后,冯燕不禁疑惑起来,她开店的钱哪里来的。 “乡下来的丫头片子,哪有那么多钱开店。我还奇怪你怎么之前这么干脆就搬出门,合计着原来是手脚不干净拿了家里的钱啊?” 冯燕的声音不小,又有些尖利,引得路上经过的人不禁都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梁阮冷笑一声,猜他们就是不安好心来的,目光越过冯燕冷冷盯着站在梁中河身边的梁阳。 “说手脚不干净,你们家里不就养着一个,咋的?又是听谁说了什么觉得我就是那个人,大白天的班也不上跑来问我?” 从头到尾,她连爸妈都没喊过一声。 更别提请这一家人往店里去。 他们也值当她这么看重? 而且瞧这架势,他们本就是存着闹事的心来的。 梁阮脾气好点反倒是给他们脸了。 梁阳站在梁中河旁边,顶着副公鸭嗓开口:“怎么跟爸妈说话呢梁阮。还是说,拿了家里钱的那个人就是你,你自己做贼心虚?” “懒得和蠢货说话。” 冯燕说着说着就要闯进店门俩,梁中河车梁阳则跟在后面,负责出力,扒拉梁阮。 而梁阮态度也很明确,挡在店门口就是不让人进。 郑鸣和徐宣在一旁看着本来还想过来帮忙,被梁阮摆了摆手,推开了。 “这事你们甭管,我自己来。” 徐宣之前只是听说过梁家的恩怨,没有亲眼见到。 不由得小声说了句:“哪有这种亲爹妈的。” 全没想到,说这句话时,越承就在旁边。 郑鸣立刻捅了徐宣一下,示意他不要出声。 比起梁家父母,越承他爸妈也没好到哪里去。 越承他好歹还留了套院子给他,而越承他妈呢,早已经改嫁,即使这些年有事没事就仗着这亲妈的身份过来哄骗越承把这院子卖了给他那继父还赌债。 越承呐,就跟这梁阮一样,是天生没什么父母缘的。 不然在这胡同的名声也不会一差再差了。 看着梁家人闹事的嘴脸,越承奇怪地在梁阮身上找到了什么身处同样处境的共同感,主动说了声:“要帮你把他们赶走吗?” 冯燕一看到越承他们,一群混混。 她本来心里就偏心,再看向梁阮时,更有得话说了。 “好呐梁阮,我说这些天你干啥呢。原来是跟着一群混大街的鬼混。这钱就是他们唆使着你偷的吧?你爷奶真是白养你这么大,早知道长大了是这么个偷鸡摸狗的德行,你刚出生时我就该一把将你溺死在水里,也省得今天操这个心来。” 说着就嚷嚷着要教训梁阮。 梁阮冷笑一声。 路过的人不禁都停下来看这些热闹。 正是这些人指指点点间,一道声音远远地穿过来,语气粗暴而又嘹亮:“冯燕!你这黑心肝的东西干什么呢?” 这声音别说冯燕,就是边上的梁中河听了都不禁一振。 只有梁阮听见这声音,心里的防备下意识卸下来,松了口气,朝着那人的方向喊了声老舅。 她也不是没有长辈撑腰的! 梁阮的心立刻安定了不少。 刚才是顾忌着闹起来店里的生意多多少少会受影响,现在老舅来了,她可没那么多顾忌了。 毋庸置疑,冯燕和梁中河来找梁阮时,俨然就没打听清楚。 这俩人私底下再怎么不屑冯康华,当着人面,还是比较忌惮对方的。 冯康华一出现,看见冯燕和梁中河,加上旁边站着个梁阳,眉心就是狠狠一皱。“怎么着,你俩冤枉自己亲闺女一回还不够,这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再来个第二回不成?” 武大花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拉着梁阮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关心道:“没事吧,阮阮?” 梁阮心里一暖,忙摇了摇头。 “舅妈,你放心,我可没吃亏呢。” 武大花这才放下她的手,转过头再看向冯燕夫妻俩,表情就变了。 “我说冯燕,你们夫妻俩还是东西吗?” “见天儿在外面败坏自己亲闺女的名声也不嫌臊得慌。还有你,梁阳,你这小子,陷害你亲姐偷钱也不是头一次了吧?当着大伙面,咱今天就一次掰扯清楚,看看这没教养的狗东西到底是谁?” 第22章 一起搬走? 一见这其中有隐情,人群里立刻发出一阵嘘声。 梁中河倒是聪明,见势不妙,忙拉了把冯燕。 看热闹的路人看着心里也直发笑。 “看看这一家子,刚刚骂人小姑娘那架势呢?” “要我看哪,这家人这事闹得也太不像话。好歹是自己亲闺女,就好像搞砸了人家的生意,他自己家没什么损失一样。” 加上武大花在一旁绘声绘色地表演着,将梁中河夫妻俩如何如何偏心养女亏待亲女,又是如何如何纵容养女克扣老人养老钱那些事儿一箩筐倒了出来。 武大花说完以后还不解气,双手叉腰,继续骂道:“别来我们这闹,你们自己一手养大的闺女干了些啥事你敢不敢说?我想也不敢,你们这俩口子嗐,就是欺负阮阮是你们亲生的才敢这么无法无天的闹。换了那梁嘉嘉,偷了寄给家里爹妈的养老钱,你们有什么表示?也没见你们拿出来到处说啊,怎么到了阮阮这里,怎么做在你们眼里都是罪过了。” 梁阮以退为进,拉了把舅妈地袖子,轻轻道:“算了,舅妈,这些都过去了,咱还提这些干啥?” 装可怜谁不会,她这一招,还是跟梁嘉嘉学的。 众人看向梁阮的目光瞬间倒都变得同情了起来。 “抛开其他不论,这女娃娃是真可怜。” “瞅瞅那男娃养得多白净,再看看这姑娘,这当亲爹妈的还有脸来找自己闺女的事呢?” 片刻之间,梁阮这边就占到了大多数人的同情心理。 如果不是跑得够快,冯康华的拳头差不多已经直接挥梁中河面门上去了。 冯燕和梁中河哪想得到武大花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将梁嘉嘉克扣寄给家里老人的养老钱这事说出来,当下面子挂不住,也不等冯康华再挥挥拳头赶他们,狼狈地转身就要走。 就是跟在爸妈身边的梁阳也被周围的指指点点弄得涨红了脸。 梁嘉嘉那事他也是知道得。他姐还在家里挨了一顿狠揍呢。 正要反驳这事的梁阳刚要开口,冯燕和梁中河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走了,倘若不是脚程不够快的话,简直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条胡同里。 这一家三口来的时候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走的时候简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郑鸣和徐宣都不禁暗中直竖大拇指。 瞧着这一家人散了,这围观的人也将要散了。 梁阮抹了把脸上用力挤出来的泪水,忙站起来,吆喝着嗓子道:“多谢各位叔婶帮着主持公道,小妹也没有什么可以感谢大家的。今天帮着说话的各位到我店里吃饭一律半价了啊。” 老舅也赶忙把面馆一说。 他们这话一出,引得不少人高看了他们一眼,一传十十传百,两家店稍微冷却下去的生意重新像开业那两天一样热闹起来了不提。 店里忙忙碌碌的时候,就连越承也不禁对梁阮说了句:“你真适合做生意。” 不管什么事都能被她利用起来,继而转化成商机。 梁阮笑了笑,“做生意嘛,就是要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越承再看向梁阮时,目光也变了不少。 “说得也是。” 说着,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继续忙去。 接下来的几天,郑鸣和徐宣又被越承安排出门采购和送饭去,店里就只剩下梁阮和越承他们俩,加上早上的面食馆,有时候人多竟然还有些忙不过来。 不过,没等梁阮开口,冯康华这边就主动提及了请人帮忙的事。 “请人?”梁阮想了下:“不过还是要找些靠谱的,这两天先让郑鸣他们帮着打打下手。我去和越承说,看他有没有门路。” 冯康华瞧着外甥女的模样,想了又想,还是将这两天准备搬家的事和她说了。 “老舅的意思是,你跟我们一起搬过去住,也省得外面的人再说闲话。” 在北京待了这些时候,冯康华有些习惯性的口癖也不知不觉被带偏。 梁阮一愣。“我也一起搬走?” “对。” 冯康华点了点头,怕外甥女误会,紧接着又说。 “老舅也是为你好,这两天你舅妈在家里待着,也没少听街里街坊说你和越承的闲话。咱就想着,反正新房子也不小,你跟我们一起搬过去,日后老舅和你舅妈也方便照应你。” 再者说,梁阮每天早出晚归没听见,对于天天闲在家的武大花来说,最近邻居之间的闲言碎语多少还是有些影响,没见越承有时候也尽量减少和梁阮同时进出的场面,就是避开这些。 梁阮听了这话又是一愣神。 再回过神来就是感动,不为其他,就为着老舅和舅妈维护她的这份心。 ......不过她暂时是不会搬的。 人言可畏又怎么样,她行得端立得正,不怕人说。 何况有些事,还是不能直接和老舅说。 梁阮想了想,才开口道:“老舅,搬家这事,我也想过,您和我舅妈是好意,我也心领了。不过我现在住这里挺好的,越承他也挺照顾我,帮了我不少,我暂时是不打算搬走的。” 话音刚落,梁阮就知道,她这话一说完,老舅指定要追问原因。 果不其然,冯康华眼一瞪,就要开口。 梁阮忙又说:“您就放心吧老舅。外面那些闲话什么的,我知道,不过我和越承之间什么都没有。而且住哪里不是住。” 冯康华见实在劝不动她,只好作罢。 “行吧,丫头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 梁阮看不下去老舅这副模样,不由出声安抚道:“嗨呀老舅,虽然我不跟你们一起搬过去,我不照样得经常过去看您和舅妈吗。”她倒是想如实说了自己不搬的真实目的,就怕老舅听完以后,更不同意。 何况住老舅那,离梁家也近,梁阮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膈应的。 她心里也想,即使搬过去,她以后也还是会因着各种原因搬走的,不如省了这趟气力多好。就住越承这也挺好的。 冯康华便不再多说。 梁阮起身送老舅出门。 大晚上的,因都在一个院子里,也没再说什么客套话。 看着老舅回他们屋里了,梁阮才关上自己屋里的门。 不过,关门之前,她细心地注意到,越承屋里的门大开着,灯也亮着呢。 第23章 老舅搬家啦 自从晓得梁阮只是安顿好他们,自己没有想过要搬出去后。 武大花也过来劝了梁阮几回。 她态度坚决,不像冯康华那样,直说,“哪能让你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不行!” 梁阮劝完老舅劝舅妈,自己也有些头痛。 哪晓得武大花却说,院子已经弄好了,就是想着梁阮,武大花特意把给她准备的房间都收拾出来了。 梁阮现在却说不搬。 武大花有些难以接受。 梁阮想了想,还是和她舅妈说了实话。 给出的理由也正当。 越承帮了她,她也想帮他。 “舅妈,你是不知道,越承他妈多无耻,上次还是我在这帮着把人吓走的。” 武大花皱着眉道:“那也不行。越承这男娃子是个好的。到底你们俩个现在也大了,再这样下去,外面说的闲话只会越来越多。” 托梁家人去店里闹事的福,梁阮也知道了冯燕干的很多好事。 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更绝望的处境梁阮都经历过,现在真的害怕这些流言蜚语的话,梁阮也不会和她那对好父母彻底撕破脸了。 梁阮的态度很明显。 武大花还要再说,最后还是冯康华这个亲老舅站了出来,说:“行了,媳妇儿。既然阮阮自己都这样说了,咱也不勉强了。孩子自己心里有成算。” 梁阮点点头,也说:“就是,舅妈。您就听我老舅的,搬过去以后安心在家养胎。大不了以后没事我多到那边住住陪你们,可以不?” 武大花这才没说什么。 他们是第二天下午搬的家。 梁阮本来不放心也想跟着帮忙,被冯康华拦住不让:“我们来北京才带了多少东西,你老舅我两趟就搬完了,用不着你,你好好看着店吧,店里现在人不少。” 有句话叫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也多亏了梁家人闹这一通事,给梁阮的菜馆打出了名声。现在附近工厂的工人中午和下午下班大多数多会往这边来,在菜馆里买点饭菜带走吃。 菜馆现在生意火爆非常,差不多把附近几个食堂的生意都抢了些,多少也有些树大招风,店里没人看着的确不行。 梁阮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没有坚持。 当然,她看着店的时候也没闲着。店里的菜式还是不够多,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耗掉客人们的新鲜感。虽然梁阮已经凭借着自己的手艺维持了一批固定客源。比如之前提供了店面信息的老大哥这些人,工地那边的生意也没落下。每天中午定时定点叫越承或者郑鸣他们打好送过去。 梁阮还是一直在研究新菜式,这小菜馆规模不大,虽然不能像外面的大饭店一样花样丰富,但不时的推陈出新对这些工厂里干活的工人们的确很有效果,每天晚上算账时那可观的进账收入就是最好的例子。 冯康华夫妻俩搬完家当晚就做了一顿饭,算是比较小型的庆贺乔迁之喜。菜馆提前关了门,比起膈应人的冯燕和梁中河一家四口人,梁阮直接将越承和郑鸣徐宣都叫上,一道去给老舅他们暖房。 “这院子不比老大家小哦。” 郑鸣进门就在院子里逛了圈,徐宣和他在一块大呼小叫的。 越承看他俩哪哪都丢人,将人揪过去跟着脱鸡毛。 鸡是梁阮花了几块钱在菜市场买回来的活鸡。 “就跟这猪肉是一个道理。现杀的活鸡可不比那市场上买的死鸡肉好得多呢。炖出来的汤也鲜嫩得很嘞。” 这样说的是武大花。 几个少年虽然最近跟着干了不少正事,厨房里这些事照样是一问三不知。 越承自己一个人生活还好些,饿了知道自己煮饭吃。 郑鸣和徐宣,那就是俩游手好闲的主,家里一手捧出来的大少爷,平常也就跟在越承屁股后头任劳任怨,换了别人?那是想都不要想。 梁阮跟着舅妈在厨房里炒菜。 冯康华出门买了些瓜子和大白兔奶糖回来,放桌上。 “像现在这样的生活,俺们在乡下的时候简直想都不敢想。” “阮阮呐,老舅和舅妈还得多谢你。” 连冯康华都忍不住煽情起来,怀着孕的武大花更是难得地抹了下眼睛。 梁阮怎么会看不出来一向大大咧咧的老舅两口子心里的感慨。 只是之前刚开店的时候有过,现在搬了新家又忍不住想起来了。 梁阮也忍不住感慨起来:“说啥呢,老舅、舅妈,打小要不是你们照看着我,我还不一定能长这么大呢。还有爷奶和外公外婆他们。” “以后手头宽绰了,咱也能把几位老人接进城里来享福了。” “老舅你可别说,你一说,我又想起爷奶他们了。唉。进城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爷奶他们在家过得怎么样,手里的钱还够不够花。” 说到这,武大花又忍不住骂了梁嘉嘉一遍。就想着哪天打电话回老家去跟梁阮她爷奶说这事,冯燕夫妻俩捡回家养这大闺女呀,眼瞅着是养废了。 梁阮是没机会念书。这梁嘉嘉都高三,快上大学的人了,瞧瞧这都干的些什么破事。 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梁阮心里记得可清楚梁嘉嘉前世今生的‘功劳’,她俩的仇不小,在自己老舅面前,梁阮不会掩饰什么,也不怕老舅说她什么。 再看看梁阳那副样子,她撇撇嘴,只差没直说自己亲爸妈不会养娃。 不过这些话梁阮都藏在了心里,说出来不用想她老舅也会说她。 说到底冯康华还是想着冯燕是他亲妹子,再恨铁不成钢再嘴上骂着人,心里多少还存着点兄妹情。 比起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梁阮选择将目光放在当下,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 越承他们负责脱毛的那只鸡总共四斤大小,脱了毛再宰碎也就瓷盆装了漫漫一顿。现在的鸡不像后世都是喂饲料长大的,炖起来很快,没多久香味都飘出了厨房。 梁阮等着水开了才将已经泡发的粉条倒进了锅里。 事先说好的鸡肉炖粉条。 汤里放了一些香料,完全出锅时,连粉条里都是满满的鸡肉味。 等这一桌菜上齐,别说在院子里馋了好一会儿的郑鸣他们。 就连越承的目光也忍不住直发亮。 第24章 今年的第一场雪 “咱阮姐的手艺就是香!” “不愧是阮姐。老大你说是吧?” “......” 越承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梁阮。 发现对方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一样,飞快地嗯了声。 哪知道话音刚落,一筷子肥得流油的鸡肉就落进了他碗里,那声音跟打着旋儿一样,又轻又快地被风吹进他耳里,“好吃就多吃点。” 郑鸣和徐宣的起哄声更大了些。 连武大花都忍不住多看了这小年轻两眼,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一样。 耳根直发烫的越承:“.......” 梁阮可比这一群人都淡定多了,盛饭、夹菜、喝汤。 桌上没人喝酒,毕竟明天都是要早起干活的。 吃完饭,武大花又给几人一人抓了一大把瓜子和奶糖让他们带回去吃。 郑鸣和徐宣家里挨得近,不过也是先走的。 越承和梁阮同路,便留下来等着梁阮和武大花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才出门。 两人默契地没提起饭桌上的事。 一前一后离开冯家。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不少,风吹得直刮人脸,零星地飘起几粒雪花来,路上人也越来越少。 梁阮心里装着事,一时间没注意。 倒是越承,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梁阮缓过神来,看他停下来,以为撞见什么人还是出什么事了。 结果越承只是偏头看了她一眼,将揣了一路的奶糖往她手心里一塞,看似很嫌弃道:“这东西甜得塞牙,给你。” 梁阮一愣神。 越承已经头也不回往回家的路上走了。 梁阮也没想多久,更没往深处想越承这举动的用意,横着竖着理解也是越承把这糖给了她,这男人果然打小就别扭。她也不矫情,心里甜滋滋地将糖收了起来,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朝着越承的背影追了上去。 “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干啥?” “不是我走得快,是你走得太慢。” 越承冷嗤一声。 梁阮也不在意他这语气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凶。接着又说:“下雪了,越承。” “下就下呗,又不是没看过雪。” 越承觉得她大惊小怪。“你第一次看到雪吗?” 梁阮道,“我只是在想,这还是今年第一次下雪呢。” 她当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雪,她打小在东北那旮沓长大,即使老家只是个小山村,两辈子加起来也不止看过一场雪。 只是越承不知道的是,梁阮可是从后世回到现在的。 她曾经活了大半辈子,被梁嘉嘉几句话骗得半生凄惨过,也被那时候的越承一个高大却宽厚得怀抱温暖过。她一辈子没什么文化见识,遇到这男人后却过上了几辈子都不敢想的幸福生活。那时候也有了手机和网络,也刷到过网上的视频,长了很多见识。 虽然这些都不是和现在这个越承一起经历的,但梁阮心里想,既然老天爷要她回到现在重来一遍,那这些经历再和越承一起重新体验一遍也没什么不好的。 梁阮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前世曾经听过的一句话。 她看着越承的背影。 下雪了。 他身上的袄子也显得更单薄了些。 今年的冬天,来得不晚,只是雪下得偏迟了些。 接下来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不过同住在一个院子,即使到了家,多多少少还会有些接触的。 梁阮一回到家就钻进厨房生火烧水去了。 在梁家有时候住那样小的地方就算了,连洗漱之类也极不方便。搬出来以后这种情况倒是好了很多,或许也跟人有关。 同住了这么些天,越承多少也摸清了梁阮的习性。 见她钻进厨房生火烧水。 他想了想,也落在她身后一头扎进了厨房。 “......我烧水呢。” 梁阮顿了顿,将手里的柴放下,“你来帮我把火生起来吧。越承。” 越承觉得自己是没事找事干。 马上掉头就走吧。他又不是那种人。 闷不吭声往梁阮起身让开的位置一坐。 梁阮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莫名更炙热了。 不知怎地,越承莫名其妙就想起来刚认识这丫头那会儿,郑鸣和徐宣说的那些话。 没了其他人在,他俩之间反倒没什么话。 一是越承找不到什么话跟梁阮说。 二是梁阮总是洗漱完就回了屋,要么就去她老舅和舅妈屋里找她舅妈说话。 至于他们俩? 他们俩之间能聊什么。 想到这两天听到的一些闲话,越承忍不住嗤笑一声。 正好没了其他人,他也正想问梁阮呢。 “你舅妈他们搬家,你怎么不跟着搬走呢?” 梁阮想,这话他估计在心里憋一天了。 总算找到机会问出来。 梁阮在舅妈和老舅面前那套说辞自然是不管用的。 说出来越承也不信。“那是我亲妈,还用得着你帮?” 梁阮耸了耸肩,“我说的实话,你这人咋不信呢?” “难道上次不是我帮你赶走你亲妈?” “看来我还得谢谢你啦。”越承懒洋洋地回答,顿了一顿,又说,“外面的闲话没听见?” 梁阮笑着道:“我都不怕,越承,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我要是真在意外面那些名声,当初也不会从家里搬出来了。” 越承就像随口一提一样,很快也不说了。 不过就像之前收留了梁阮一样,这次冯康华夫妻俩搬走,梁阮自个儿却留下来这事,他也没多说什么。 “我提醒过你的,黑丫头,以后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啊。继续住可以,记得交房租。” ......这别扭人。 梁阮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直到锅里冒热气了,才回过神来,回了一句:“放心罢,不会差你半分的。” 越承嗯了声,不说话了。 梁阮闷头舀了半桶热水提回了自己屋。 越承还坐在灶前,看着她提着水慢腾腾地跨出门,走到屋檐下时还被一阵风吹得抱怨了两句。 也就半个小时左右的功夫,外面的雪渐渐转大,风也一阵一阵地吹了起来。 越承回屋时还往外面看了一眼,跟往年的下雪天也没什么区别嘛,也不知道那黑丫头一惊一乍地干什么。要不了一夜,这院子里一准堆起白来。 这还只是冯康华夫妻俩搬走后的第一夜。 第25章 胡辣汤和下雪天 第二天一早起来,外面果然白茫茫一片。 除了隔壁陈家传来的孩童雀跃声,越家院子里简直安静得可怕。梁阮听多了老舅和舅妈天没亮就响起的大嗓门,一时间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又赖了一会儿床才爬起来。 越承照样是起得比谁都早......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俩人了,他也是一如既往地早起,隔壁陈家还想起来叫他们家儿子去把院子里的雪扫了,免得走路不方便呢。越承起得早,在雪地里踩来踩去走了好几趟,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越承。你倒是把院子里的雪扫扫啊。” 终于,梁阮爬起来看见了,实在看不过去,喊了越承一声。 任由这雪堆着,指不定每天出门一踩就是满鞋的雪。 还有,别说院子里的雪,就是街道里的马路上,好歹还有街道办找人专门每天过来扫雪呢。往年都是这样,今年不一样逃不过。 住街道的每户人家交的卫生费就是这样来的。 除了平时的垃圾,也包括冬天扫雪这样的累活的费用都囊括在这里面。 越承别看这人爹不管妈还拖后腿,在这种事上倒没让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操过心。 梁阮虽然心里看越承哪哪都好,不过有句话怎么说,再好的人在某些时候也是有缺点的。比如此刻毫不在意满院的雪会不会影响出行的越承。 梁阮某些时候真有种刚过门的小媳妇监督丈夫干活的错觉。 虽然她心里知道前世越承是她男人没错。 毕竟这辈子八字还没一撇不是? 梁阮喊完越承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浅浅地红了下脸。 好在隔得远,越承也没看见。 “有什么不方便的?” “真麻烦。” 话是这么说,梁阮转身进屋里擦脸的功夫,这人已经抄起扫帚动作飞快地扫了起来。 还挺熟练。 ......果然正应了那句话,没人管的男人活得糙,有人管的男人啥都会干。 梁阮往窗外看了眼,也没功夫乱想了。 老舅舅妈他们搬走了,早上没人叫了,她今天已经起晚了,等下还得去店里早点开门准备今天的食材呢。 不知道什么原因,梁阮早上一起来,眼皮子就直跳。 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因着下了雪,郑鸣和徐宣两人早上也没来越承家等他。 他们原本就是说好帮着送送货打打下手,早上其实不必要来这么早的。今天没来,梁阮估计也是俩小弟家里人拦着,平常大清早出门鬼混就算了,下雪天外面什么都摸不清,还是在家待着比较好。 梁阮也没觉得这有什么。 菜馆早上不忙,要干的活都是料理食材这些,要买菜这些还有越承在呢。 之前为图方便,越承不知道从哪弄了块手表来看时间,起初是放店里的,后面直接就交给梁阮了。“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他自己是这样说的。 梁阮应了声,也没多问这表是怎么来的。 反正不可能去偷....... 梁阮下意识睁大了眼,“你不会去抢人家的吧?” 越承没好气地瞪她。 当然他不说,梁阮也反应过来了,悻悻然。 俩人一路打着伞,顶着簌簌直吹的风雪,紧赶慢赶到了店里。 面食馆冯康华开门得比他们更早,已经在揉面蒸包子了。 看见梁阮和越承的身影出现在胡同拐角,远远招呼了一声。 梁阮也没客气,先拉着越承到老舅店里要了碗胡辣汤——说起来这胡辣汤一般是陕西河南等地的特色吃食,梁阮想到让老舅做这个,也是因着前世的一些经历,在某些地方的早点摊上,胡辣汤是必不可少的一样早点,味道做出来了和包子馒头一样讨人喜欢。 本来想着老舅只是做面食的手艺上不错,很有天赋。 哪知道梁阮刚把胡辣汤的方子给了冯康华,冯康华试着做了一锅,就成功了。这可不就是天生干这一行的。 梁阮眼珠一转,不禁俏皮道:“老舅手艺这么好。我做菜的天赋肯定也是遗传老舅的。” 不想这话她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冯康华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咱家的确是一脉相传的这天赋。我爹你外公手艺也不差嘛。” 也正是因着这个,冯康华夫妻俩对梁阮做菜手艺不错才没有过多探究。 没办法,冯家一脉相传的天赋高。 这阴差阳错地竟然也省去了梁阮什么时候做菜味道这么好的原因。 梁阮不禁也跟着点点头。 见外面来买早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又提高音量说:“下雪啦老舅,这么冷的天,就是要来一碗暖呼呼的胡辣汤暖暖身子才对嘛。” 别说,她吆喝这么一嗓子,真有人对胡辣汤感到好奇,纷纷买了一份只当是尝个鲜。哪成想这胡辣汤还真有那味道,后面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提。 梁阮和冯康华说话的时候越承安静地埋头喝汤,喝完也没废话,一如既往地自己喝完自己收拾,动作麻利娴熟。 等梁阮喝完时回到隔壁时,他已经把门打开好一会儿了。 “今天炒什么菜?” 越承指的是工地订好外送的盒饭。 梁阮看了眼后厨的食材,随口说了句,“青椒炒肉,蒜末茄子。再炒个白菜。”至于来店里吃的,食材都有,弄好现炒就是了。 其他后厨都有,只有肉是要新鲜现买的。 甭管怎么说,在这一点上,梁阮底线是在的。不能用病猪肉,不能用放了隔夜的死猪肉。也告诉了越承怎么辨别新杀的猪肉和隔夜肉的法子。因郑鸣和徐宣俩人都没来,今早负责出门购买食材的人就变成越承了。 最近猪肉价格也在上涨。 店里每天需要的肉也从原来的三十来斤慢慢多了起来。 梁阮胆子大,不怕亏,这次一口气让越承买了六十斤猪肉回来——几乎是半只刚成年小猪的重量。越承和郑鸣他们不同,脑子聪明还知道怎么利用自己这聪明脑袋,知道菜市场的猪肉开始涨价涨到离谱,他脑子一转,直接绕路去了屠宰场。 卖给他肉这人姓熊,大大小小也算个管事的。什么样的肉贩子没见过,只是越承会说,也舍得多买,一口一个哥的喊上,这熊哥也好说话。 不仅给的肉新鲜,因出手买得多,另外还多送了些猪下水和猪肝。 “熊哥给的价格实惠,明天还来。” 越承也不傻,比起市面上贵得离谱的价格,他宁可多加点钱在屠宰场,这不就摆在眼前的现成例子么。到了九零年代,也没有人说猪下水这些不能弄来吃了,反正要了也不吃亏。越承所幸也要了一并带回了菜馆。 第26章 越承的桃花 越承回到店里时已经快九点。 郑鸣和徐宣这会儿终于也先后到了店里。 一个个裹得跟熊似的,倒衬得只穿了件灰色袄子的越承单薄了些。 大约这段时间梁阮做的那些饭菜起了效果,这人身上也多了些肉,不像前段时间刚认识那会儿,都快瘦成竹竿了,现在人看着也壮实了些。 这样肉眼可见的改变,连郑鸣和徐宣都看了出来,趁着越承闪身出门的功夫,一人拉了个凳子往店里一坐,和梁阮说了两句闲话。 “老大现在这样,还是阮姐您养得好啊。” 九零年代的工薪家庭,一天两顿吃不饱的情况已经很少了。 最典型的例子看徐宣这胖墩墩的身体就知道,一看就是打小没少吃好的。郑鸣虽然不如徐宣壮实,瞧着也是人高马大。只有越承么,人是这群远近闻名的小混混里长得最高的,也是最瘦的。 梁阮面上不说,心里不止腹诽过一次。 说起这些,俩小弟就有话说了,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讲了起来,“老大之前一个人住的时候,吃饭什么都是随便凑合就算了。自从遇上咱阮姐以后,一顿两大碗,早中晚每天干三顿,可不得长点肉在身上。” 梁阮一听着郑鸣和徐宣说这话就忍不住想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俩但凡和梁阮碰面,总要先提一两句越承再说。 梁阮要是正常十七岁的少女指定心里有什么想法,问题是,梁阮不是啊。 不过郑鸣和徐宣那点心思,梁阮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俩小弟之前还老是背着梁阮跟越承嘀咕:“看见没,老大,那丫头可一直盯着你瞧呢。” 现在跟梁阮混熟了,整天阮姐上阮姐下的,脸皮也厚,说话也自认为推心置腹地,还语气特嘚瑟地问她。 “阮姐,咱老大帅吧?那可是附近几条街公认的帅啊,就连一中那什么校花胡倩倩也隔三岔五地来‘偶遇’我们老大。就连现在老大跟着你从良卖盒饭了,前两天这姑娘还冲着老大的面子上找人帮买了几份饭呢。” 他们完全没注意到,提起胡倩倩喜欢越承时,本来手里正忙活着的梁阮停了下来,脸上露出几分怪异来。 ......越承又不是一整天都待在店里,出去干什么也不会说,梁阮当然不知道这人人脉到底有多少,交友范围又有多广。 不过作为一个小混混,能吸引堂堂一个中学校花的注意力,这在谁眼里看来都是前者的荣幸了。 梁阮没去一中念书,不认识什么胡倩倩,梁嘉嘉倒是知道。 梁阮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下自己被火燎掉、现在已经慢慢在长出来的眉毛。 摸着眉毛,梁阮脸色微沉,又想起一些不算好的回忆。 自从上次闹完事以后,梁家人也安分下来,最近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至于梁嘉嘉在学校的事,她虽然没有再过分关注,可郑鸣的那表妹也一直在帮忙注意着,不时提供些梁嘉嘉在学校‘呼风唤雨’的消息过来。 梁阮叹了口气,即使这辈子和前世不一样了,好多事都有改变。 梁嘉嘉也不一定会像前世那样,安安稳稳地做她的好学生,身后还能跟着那么多的崇拜者。 但她知道,梁嘉嘉可比梁家几口人加起来都聪明呢。 前世,能轻而易举便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 因为上次闹事的事,梁阮不相信这其中没有梁嘉嘉的手笔。 她揭破梁嘉嘉私自克扣冯燕寄给几个老人的养老钱的事。 以梁嘉嘉的性格,她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想到这,梁阮忍不住就问郑鸣,他表妹有没有再打听到来梁嘉嘉最近在学校的动向,这人哪能这么安分呢? 梁阮不问还好,一问,郑鸣脸上的表情就精彩起来了,故作神秘地来了句,“阮姐,这几天你都没问,我还当你不关注那梁嘉嘉了呢。” “听我表妹说,最近这梁嘉嘉,在他们学校,真是火得很呐。” 梁阮原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有些什么事,一时不免好奇地问道:“啥事啊?我之前不是听你说,梁嘉嘉在学校不是一直很受欢迎吗。” “受欢迎是一回事。火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郑鸣也不卖关子,很痛快地就把他表妹告诉他的事说了出来。 “这梁嘉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家里不给钱花还是怎么着。” 说到这里,他一顿,不免得看一眼梁阮的表情,才有些幸灾乐祸地继续说下去。 “那群经常跟在她身边的小跟班就跑去吹捧校花去了,那胡倩倩也是个钱多没地方花儿的。” “这梁嘉嘉嘛,最近就一直在学校说胡倩倩的是非,不知道怎么的,这事就被胡倩倩的朋友知道了,有天下午一群小太妹就把那梁嘉嘉堵在了一中门口教训了一顿......” 梁阮听着心里有点复杂,讲梁嘉嘉还能提到这个胡倩倩,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 这事被欺负的对象要换别人,梁阮也许还得同情下被欺负这人。 但是被欺负的人是梁嘉嘉,梁阮一点都不可怜她。 “梁嘉嘉是自作自受,同情她干啥,说句活该也不过分。”徐宣在旁边插嘴道。 “对。”郑鸣狠狠的点头。 郑鸣自然是站在梁阮立场上的,何况上次还亲眼撞见了梁嘉嘉的一番做作表演,心里忒看不上这种女的,也跟着狠狠呸了一下。 “我也是说嘛,虽然胡倩倩那些朋友不是什么好人,这梁嘉嘉不是也自己活该么。” 听完这些,梁阮很快从郑鸣说的话里提取到一些重要信息。 看来克扣钱那事被揭破以后,梁嘉嘉最近在梁家的日子也远没有之前好过。手里拿的零花钱没那么多了,在学校自然而然也大方不起来。 也不知道私底下怎么在梁阳面前哭呢。 想到这,梁阮撇了下嘴,她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善良的什么都不计较的人。 前世吃了大半辈子的亏,这辈子也已经做了这么多,以德报怨是不可能以德报怨。 不过,胡倩倩喜欢越承...... 梁阮回过神来,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第27章 越承的桃花(2) 梁阮知道以越承的性格来说,他并不是那种有事没事就去招惹几个姑娘的人。 但上辈子这个胡倩倩有在越承身边出现过么? 梁阮绞尽脑汁回想,还是没想起来,同时也发现,前世发生的好多事,她竟然慢慢开始忘记了。 梁阮心里纳闷,转念一想,倒也释怀了,前半生那么多事情,那么多细节,总不可能全都记得,忘记一些也是正常的。 接下来连着几日,梁阮生意都算惨淡,收入不高,不过那也比打工强点。 现在天天下雪,愿意冒着风雪出门的人实在不多,除了附近工厂的人,到了下班时间,要么去食堂,要么回家,要么和往常一样,来梁阮的菜馆打一份盒饭带走。 梁阮这些日子也习惯了,等熬过这一阵就好多了。 依旧和往常一样,梁阮坐在屋里等客,她本来以为这天的会跟早上面食馆一样没什么人的。 结果,一到中午,还和前几天一样,好些熟面孔都来了,甚至还夹杂着一些生面孔。 “听老张说这家菜馆的味道还可以,咱今天也来试试。” 生意反倒比平常好了些。 越承出去一趟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饭点,连往工地送盒饭的郑鸣和徐宣都回来了。 他一个人才风尘仆仆地拖着一大袋不知道什么东西出现在胡同拐角,又顶着雪,整个人身上都淋湿透了。 梁阮就站在炒菜的灶台前,回过头的功夫就看到越承走近。 人还隔得老远呢,她扭身去支使后院里正蹲一处研究着添炉烤火的俩小弟:“郑鸣,出来帮你老大拿些东西。” 梁阮自己也打算动手去拿的。 没想到越承一把喝住她:“挺重的,你别动。让郑鸣他们来搭把手。” 郑鸣遂将手里生火的活计交给好兄弟,自个儿起身往外走。 越承这一天天跟探宝似的,也不知道打哪里弄来一大袋黑炭。 梁阮看他衣服上都是雪,手上也弄得黢黑一片,脸上也脏得不行,一时间连这些炭是哪里搞来的也没顾得上问,等他俩把炭全部找地方放好了,才主动去拿了肥皂,弄了热水倒在瓷盆里端过去,拧好帕子递给越承,呶呶嘴道:“洗洗吧,瞧你手脏成这样。” 越承还没伸手接。 旁边的郑鸣看热闹不嫌事大,先挤眉弄眼地开了口,“阮姐,你也说我老大手脏,你还不如直接给他上手擦干净了事。” 梁阮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考虑到位。 郑鸣一出声,正好也提醒了她。 梁阮下意识抬眼看向越承,后者也正垂着眼皮,看着她。 同是十七岁,越承在同龄人里生得高,约一米七五左右,眼看着还在长个。 而梁阮就恰恰相反,一米六出头的身高,谈不上矮,但在越承面前,恰恰好低了他一个头。 梁阮脸莫名其妙的红了一下。 虽然她现在肤色还是谈不上白,远远看着还是跟个黑丫头似的,但架不住两人凑得近,越承的目光就没挪开过。 梁阮咬了咬牙,使劲拧了下手里的帕子,主动开了口。 “郑鸣说得对,越承,你这手上这么脏也不方便,我给你擦擦脸上吧。” 越承看着她别别扭扭的模样,顿了顿,也没拒绝,反而主动弯下了腰,将脸凑了过去。 郑鸣在一旁看热闹似地吹了声口哨。 越承一个眼刀飞过去,他就识趣地走人了。 里头,徐宣的声音悠哉悠哉地飘出来:“你说说你,没事儿看啥热闹呢。早晚得挨老大收拾,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他俩在里头插科打诨,外面店门大开,路上偶尔有人经过,梁阮也没耽搁多久。将手里还泛着热气的帕子叠了一下就往越承脸上盖。 尽量用足够适当又能擦干净越承脸上脏污的力道给他一点点擦干净了。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梁阮弄完后,越承难得还客客气气正正经经道了声谢。 吓得梁阮手一抖,盆里的水霎时溅出好些。 她立刻将帕子重新拧干,晾回一旁靠墙的木架子上,一边回过头来回打量了越承几下,忍不住开口:“你是越承?” 越承是会给人道谢的人吗? 越承饶有兴味地反问一句,“你觉得我还能是谁?” 梁阮撇了撇嘴,看着越承毫不客气、近乎粗蛮地将肥皂块往手上一抹,就重重地搓了起来。 直到搓得手上全是黑黑的肥皂沫,整盆水也被弄得黑得不像话,才撇了他一眼说道:“洗完记得把水倒后面去,可别往外面路上倒了,今天还被新来的秦干事说了。” 这位秦干事新来没两天,是管面食馆这一条胡同的街道办干事。和原来梁家隔壁那春来婶子是同样的职位。 只不过分别管的区域不同。从面食馆和菜馆开了以后,梁阮和这位秦干事打过几次交道。 是怪年轻的一位女干事,看着也就二十来岁,扎着一对利落的辫子,生得白净又漂亮。 只是今天秦干事来的不是时候,越承和俩小弟都不在,自然也没听到。 这年轻漂亮的女干事说完正事,笑眯眯地找梁阮打听起她店里那又高又瘦又帅的小伙子的模样。 秦干事嗓音清亮又好听,口音一听就像南方人,又软又糯。 不是梁阮多心,这声音,不管是哪个小伙子听了心里都得发痒。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如实说了越承不在,秦干事有些失望,也不再问,过后就点了份炒饭装自己带来的饭盒里打包走了。 听完,越承对这位所谓的秦干事没印象,也没兴趣,就应了一声,抬着水到后面去倒,顺便将已经湿透的外套脱了下来。 后面堆放食材杂物的隔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件内衬加绒的黑袄子在那,顺手也换上了。 梁阮幽怨的看着越承的背影,心里犯嘀咕。 这人咋那么招人稀罕呢。 前有胡倩倩,后有秦干事。 真是个顶个的漂亮。 这一世,她情敌咋就这么多呢? 第28章 来自越承的关心 这天生意不错,店里关门也比平常晚了些。 等算完账分完钱,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外面的风雪又大了起来。 雪花里好似还掺杂着冰雹似的,砸人身上格外地疼,砸地上也有响声了。 梁阮一出门就忍不住冷得直跺脚,下雪天不止冻手也冻脚,胡同外面的护城河里早已结了冰,就是路边的墙头和树枝,都已经挂满了雪。 越承手里拿着根手电筒,不快不慢地在前头走着。 梁阮就拉了拉衣领,将双手揣进袄子里,慢吞吞跟在后面,鼻尖没一会儿就冻得直发红。 到家的时候钻厨房烧水的时候越承才看见这丫头冷得直打哆嗦的模样,实在看不过去就说了一句;“冷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语气凶得跟谁得罪了他似的。 梁阮有些无辜地眨眨眼,不过她也知道,这人也就是口头上说说。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越承生好火,就把灶台前暖呼呼的位置让给了她。 “哎,你干嘛去?” 看着越承毫不留恋出门的背影,梁阮又忍不住扬声问了句。 后者头也不回,语气仍是很冲:“不干嘛,困了,睡觉!” 梁阮下意识追问,“你不烫脚了?” 越承闷闷地应了一声,人已经出了门,走进呼呼风声里。 梁阮收回视线,脑子里五花八门地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听着灶台里火星噼里啪啦地声音,最后实在忍不住叹出一口气来。 她心里倒不是因着这些犯愁,越承这别扭的关心,梁阮也不是不领情。 仔细想想,除了老舅和舅妈以外,也只有越承会这么说了。 上次被冤枉偷钱从梁家搬出来时,她那个小皮箱里也就装着些从老家带来的衣衫,那些都是偏薄的秋衣。 至于进了城以后买的,不管是好是坏,正在气头上的冯燕直接就指着她的鼻子说了。 “你既然这么硬气当真说走就走,那正好,我买的衣服这些你也别想带走,自己想办法弄去。我倒要看看你爷奶怎么教得你这么有骨气的!” 梁阮心里也不稀罕,对上冯燕这个亲妈的视线,冷嗤一声:“你放心好了。你的东西,我一点都不会动。” 临走之前,还被按着检查了一番小皮箱,这才是梁阮心里最恨的一点。 冯燕干的那些事,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梁阮没有一件敢轻易忘记。 借住到越承家没多久,盒饭的生意也赚了不少钱,梁阮果断就去买了不少衣服。 也许憋屈得久了,比起买衣服,更像发泄一样。 梁嘉嘉和梁阳穿得再好她也不羡慕嫉妒了,自己看中自己出钱买回的才是硬道理。 因此,梁阮现在衣服是有不少的,袄子和棉服,那次还买了不少,不管怎么看着都比在梁家穿那破了几个大洞的二手袄子强得多。 不过梁阮还是低估了这下雪天的寒冷,今天才穿得单薄了些,里面一件秋衣内衬加一件深蓝色的袄子,裤子是一条里面加了绒的棉裤。 不用越承说,梁阮可比谁都珍惜自己现在这副小身体了。 刚回来那段时间,她心里还一直想着得保养好身子,至少也不再像前世那样,和他好了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给他生个娃。 虽然越承嘴上念叨着没有娃也没什么,可那时候身边人哪个不是儿孙满堂,就他们俩口子身边清清静静孤孤单单的,梁阮那时候也不是没想过收养一个娃,可她实在是被梁嘉嘉害惨了。 生怕自己捡一个娃回来养也养成梁嘉嘉那副德行,那还不如不养.....哪成想,纠结了一辈子,一直纠结到他去世,会意外回到现在。 梁阮心里有太多不得劲的,不过比起其他,还是养好自己身体最重要。 她也一直以这个为目标,早早脱离梁家那个大火坑,想方设法做生意搞钱,这辈子改变了不少事,心境也和上辈子这时候完全不一样,每天吃好喝好,身体可好。 梁阮打了热水回屋里泡脚的时候还特意找了面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其实嘴上不在意,没有人的时候她还是每天都在看。 一是看眉毛什么时候重新长好,二是看这张黑黢黢的脸什么时候也能长得像梁嘉嘉那样白。 ......虽然现在不像之前在梁家的时候,身边也已经没人对她的外貌进行指指点点,但因为没见面的胡倩倩和已经见过好几回的秦干事,梁阮想要变白、想要尽快长好眉毛的想法还是不由得变更迫切了一些。 ...... 第二天的事,出乎了梁阮的意料。 大约是前一天的确穿得太单薄的缘故,晚上又吹了风。一早,睡得昏昏沉沉的就倒在被窝里爬不起来,浑身发软,没了力气,头一阵一阵地发晕,额头也烫得要命。 不用猜,梁阮也知道自己指定是受凉发烧了。 这时候,外面还下着雪,满地清白透过窗子照得整个房间里亮堂堂。 梁阮迷迷糊糊地哼哼两声,就听见屋外传来扫地的声音,隔得不远,一下接着一下,还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摔在地上的声音。 后者应该是从屋檐往下坠的雪,前者则大约是越承在扫雪......也只有越承了。这院子里又没住着别人,隔壁院子的声音暂时还没能这么清晰地传到梁阮耳朵里。 梁阮倒是想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喊一声越承。 不过病来如山倒,她还没坐起来,身体就支撑不住不受控制地重新摔了回去。 病得糊里糊涂的梁阮眼前不由浮现出前世被无情地扔在雪地里冻了大半天,后来发了几天烧的片段。 一时间思绪远飘,竟然难以分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耳边一阵嗡嗡声,就像有上百个人同时在耳边说话似的。 这时的梁阮不禁面露痛苦之色,一反常态,竟然小声地哭了起来,直到一阵突兀地敲门声传来,伴着越承微微沙哑地声音在门外响起。 “梁阮?” “你起来了吗?” 梁阮的理智终于被稍稍拉回了一些。 第29章 梁阮病了 梁阮病了,且还烧得不轻。 越承是第一个发现这事的。 他耳力好,敲完门就听见屋里传来的低泣声,喊了几声梁阮的名字,除了最开始还低低地应了一声,之后都没回应后,才想法子将被从里面别好门栓的屋门弄开,整个人带着股雪地里的寒气闯进屋里。 果然就见梁阮缩在被窝里,整张脸烧得红扑扑地,整个人几乎已经没了意识。 越承想也不想就用手背去碰梁阮的额头,烫得要命。 不用想也知道,指定是昨天衣服穿太少给冻着了。 “梁阮?” 越承俯下身去,尝试着叫了梁阮的名字。 她烧得迷迷糊糊,反应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紧接着又喊着头疼重新闭上了眼。 见梁阮这副模样,越承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不过他做决定也不犹豫,伸出手掀开被子就将梁阮挖了出来,好在她里面还穿着衣服,不至于让他眼神都没地儿放。 越承下意识松了口气,也不管梁阮意识清不清醒,人听没听见,直接就说:“你烧得很严重,起来把衣服穿上,我送你去诊所看大夫。” 梁阮:“.......” “不说话我就当你听见了。” “......” 见梁阮还是不应声,越承扭头就往一旁柜子里翻了件看上去很厚的棉服出来,胡乱往梁阮身上一裹就背着已经烧得几近昏迷的人出门。 外面还下着雪,也只能一手撑伞一手往后稳重梁阮,生怕她一不注意就跌下去。 背上人以后,越承这才发现一个事实。 梁阮很轻,轻得像没重量似的。 其实她人在女生里算高得,平常衣服穿得多,看不大出来,实则本人瘦得很。 平常大多是梁阮感慨越承,越承不由得想,她自己明明也不遑多让。 越承背上梁阮就匆匆出了门,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亲妈带来的阴影还是受梁阮的影响,他现在再急也没忘记先将院子门锁好离开。 家里没有车,加上附近诊所只隔了一条胡同的距离,越承咬了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背上梁阮就走。 一路颠颠簸簸地,梁阮中途其实醒来过一次。 迷迷糊糊间,察觉到背着自己的人是越承,反而安心得多了。 虽然趴在他背上的感觉很硌人,也许扒了衣服就剩骨头,但梁阮心里还是觉得很安心,听着越承微微的喘气声和脚下越发加快的脚步声一路这么走过去。 胡同里也不知道哪家悄没声息地富裕了起来,还有钱给家里受宠的幺子买相机。 热血澎湃的青年人一大早就兴致勃勃地架着相机到处照,最后站在院子门口往院外一照,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对打着伞在雪地里往前走的少年人就闯进了镜头。 那青年人正低头摆弄着相机,偶然抬头看见这一幕,不知怎地也给拍了下来。 阴差阳错间,这张照片后来还在一次摄影比赛中得了奖,而这举着相机的青年人也成为了国内知名的摄影大师。 梁阮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才偶然间从网上看到这张照片,一下就认了出来,还兴冲冲地拿去给越承看,彼时正值壮年,已经功成名就、事业有成的男人表面嫌弃。 过后某一次仍是看上去漫不经心地来了句:“再过几十年,我也背得动你。” 梁阮乐不可支的同时,心里也被男人这话说得甜滋滋的。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此刻的梁阮正病得什么都分不清楚。 越承背着她好不容易到了诊所,在大夫的要求下,越承将人背到了暖洋洋的里屋,放在铺好被子床单的单人病床上。 看着护士拿了一个测温计过来,往梁阮腋下一放就交代越承:“这个是测温的,记得看着她夹住了。晚点我过来拿。” 少年抄着裤兜站在床边上,沉默地点点头。 梁阮已经烧得满头大汗,贴在额前的碎发早已经被汗浸得湿哒哒一片。 她下意识觉得很不舒服,眉心皱得很紧。 越承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找来护士,护士看了一眼就说:“那边有热水和毛巾。你去给她打点热水拧干往脸上擦擦吧。这小姑娘烧得不轻,脸上都是汗,应该是黏腻得不舒服,擦清爽了就好了。” 这照顾病人还是件麻烦事。 越承之前也没照顾过谁,不过护士都这么说了他也没犹豫。 按着那护士指的位置找到了瓷盆和毛巾,去打了热水回来给梁阮擦脸。 不像之前梁阮给他擦脸时轻柔适中的力道,越承作为男人,力气天然比梁阮要大,冒着热气的毛巾往梁阮脸上一擦,刚动了一下,就把难受得直说胡话的梁阮给弄得痛呼了一声。 越承伸在半空中手僵了僵,等叫声停了,这才又下手。 给梁阮擦完脸之后,人确实清爽多了。 等护士再来去测温计的时候,梁阮的状态也比之前好了不少,这下才轮到那坐诊的大夫亲自出马,亲自给梁阮配了药,需要先挂几瓶退烧的盐水,再看看后续有没有什么突发状况。 梁阮意识好转,再睁开眼的时候,手上已经扎上了针头,一旁挂着盐水,正不快不慢地走着。 床边的声音听着还有些似曾相识:“39c8,幸好你送来得及时,再晚送来一步,这人恐怕都要烧没了。” 梁阮费力去看,才发现说话的是坐诊的大夫,语气听上去竟然还有些感慨。 不过,他在和谁说话? 梁阮眼珠一转,往旁边一瞥,就看到了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 她眼前视野有些模糊,人还晕晕沉沉着,心里知道那人是越承,不由得放下心来,听着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话声,默默又闭上了眼。 今天指定是去不了店里的。 梁阮心里也不禁得感慨,都烧成这样了,自己竟然还惦记着店里的事,真是疯了不成。 她安下心来,不再多想。 可这诊所里人来人往,单单是脚步和说话声都不少,很难让人静心。 还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梁阮的错觉,外面有一道脆生生叫大夫的声音,她怎么听上去觉得有些像梁嘉嘉呢? 是她病糊涂幻听了? 第30章 嘴硬心软的越承 事实证明,站在柜台前脆生生喊着大夫的人确实是梁嘉嘉。 梁阮没有听错,更没有幻听。 不过她在里间挂水,梁嘉嘉只是站在柜台前找大夫买药。 如果梁阮能坐起来往外看的话,一定看得到梁嘉嘉身边还站着个双手插兜、有些不着四六的年轻男人。 那人看着大约二十来岁,五官看着倒是眉清目秀的,就是一出声就暴露了这人的本性。 “都说了你要真发烧,哥给你捂一顿就好了,干甚非得来这破诊所?” 梁嘉嘉忙着买药,没有回头,更没搭理他。 旁边听到这话的大夫和护士也没搭理他。 男人自讨了个没趣,悻悻然闭了嘴,眼珠子乱转往四周打量了起来。 诊所里还有别的人呢,常年患病的老太太,或者这种天气和梁阮一样不幸中招受冻感冒的大人小孩,说笑声哭声夹杂在一块,汇聚成一方小小世界,也就里间的人得了一点清净。 梁阮这个病人挂着盐水,躺在病床上,被子盖得好好地。待遇不错,交的费用也不低。 越承这个陪护的,还有单独一个椅子放在一边。 问了护士梁阮这盐水挂完也要好几个小时以后,越承又起身出了趟门,正好和梁嘉嘉以及她身边那个年轻人对上视线。 梁嘉嘉是认识越承,对他的大名耳闻已久,下意识皱了下眉,眼里藏着一点几不可见的鄙夷和嫌恶之色,像是生怕和越承这种声名狼藉爹妈不管的小混混沾边一样。 越承也懒得搭理梁嘉嘉。,径自出了门。 等他回来的时候,梁嘉嘉和她身边的人已经走了。 里面的梁阮也睡醒了一觉,整个人的状态也比早上的时候好了不少,还有精力问护士她什么时候能回家。 “你这烧还没退呢。”护士伸手碰了下梁阮额头,说:“这段时间感冒发烧的人不少,是最容易产生流感的。起码得在这里待上一晚上,等烧完全退了才行。” “......好吧。” 梁阮有些失望,不过这辈子的她还是比较珍惜自己的身体的。 护士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生病实在不是件好事情,即使是这年代了,就像大夫说的那样,哪怕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小感冒,稍不注意也容易产生各种突发状况,甚至害死人的也有。 梁阮上辈子就吃了不少苦楚,不管是因着什么原因重来一回,现在的她可不敢大意。 和护士说完这句话,梁阮就安静下来,眼看着护士收拾好药盘转身出门,才看见手里拿着东西的越承。 梁阮还没开口问,他就讥诮地来了句:“怎么样,吃着苦头了吧?” 梁阮虚弱的抬起眼皮,她就知道这人肯定会这样说。 不过她心里一点也不介意,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最感性的,梁阮也不例外,之前是没机会。 这会清醒过来了,她感激道:“多谢你越承,要不是你把我送来诊所,我还不知道烧成什么样。” 越承毫不客气,“你是该好好感谢我。” 顿了顿,看梁阮眼巴巴盯着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梁阮想问什么,又没好气道:“店里的事我已经和郑鸣他们说过了。你老舅他们也知道你感冒的事,说晚点过来看你。” “还有,这是你老舅特意煮的粥,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梁阮这才看清越承手里提的是个装粥的饭盒。 以她现在的情况,也确实只能喝点清淡的粥。 不过碍于梁阮一只手正挂着盐水不能挪动的缘故,越承又不得不承包了给她喂饭的活计。 刚学着照顾人的做什么都显得有些笨拙。 “烫嘴。” “你慢点喂成不。” 梁阮一边庆幸自己清醒着,一边又悄悄抬眼去看虽然表情看上去不太耐烦但始终耐心听着她的话的越承。 还别说,这人的眼睛真是一如既往地好看,鼻子也挺拔,紧抿着的嘴巴也好看,浑身上下好似就没一处不好的地方。 越承虽然嘴上别扭,做起事儿来还是挺靠谱的。 等梁阮吃完,他起身将饭盒拿去洗了。 回来的时候还从兜里摸了颗奶糖给梁阮。 梁阮有些奇怪:“你咋还去买糖啦?” 印象里越承一向是个把烟当零嘴的人,奶糖这样的东西就是上次她舅妈抓了一把给他还被他半路上都塞她手里了。 现在他又是哪来的糖? 越承也没让她疑惑太久:“去郑鸣家,他妈给的。” 梁阮脑海之中瞬间浮现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形象。 郑鸣家和梁家住得不远,所以原来住在梁家的时候,梁阮和郑鸣他妈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那是个脾气好到近乎有些懦弱的妇女,就像前世的她一样。 不过梁阮之前多少也听着胡同里那些人们讲过郑家的情况,同样是在娘家不被当成人看的,郑鸣他妈刘翠玉可比前世的她幸运得多了。 郑鸣他爸在郑鸣妈前头还娶过一个媳妇儿,生了个闺女难产没了,之后经人介绍花了不少钱娶了刘翠玉。 这刘翠玉家里重男轻女得厉害,女儿嫁出去一点嫁妆都没给不说,甚至男方出的彩礼全都给了家里的小儿子娶媳妇儿。 以至于这刘翠玉嫁到郑家好长时间是抬不起头的,直到生了郑鸣这个宝贝蛋以后日子才慢慢好起来。 也因为这些,刘翠玉对郑鸣这个唯一的儿子向来宠得厉害,不然这家伙也不能长成现在这个游手好闲的模样。 不过,郑鸣最近跟着越承和梁阮做生意,人也学正当了不少,赚来的钱都拿回家给他妈了。 导致刘翠玉每每见着越承和梁阮脸上都带笑,热情得很。 知道这糖是郑鸣他妈给的,梁阮便不再多问。 她也不矫情,接过奶糖就拆开糖纸将糖往嘴里塞。 一边品尝着甜滋滋地奶糖一边完了还没忘记将留下的糖纸塞回越承手里,美其名曰:“帮个忙,扔一下。” 越承:“......” 中午的时候,俩小弟得知梁阮感冒,也各自带了些家里的好东西来探病。 郑鸣带的是他妈给的奶糖和鸡蛋。 他不知道早上他妈给越承的那糖已经落到了梁阮口中。 第31章 舅妈探病,带来老家的消息 虽然吃过了糖,但对郑鸣的心意,梁阮还是郑重地道了谢,诚恳地道:“破费了吧,郑鸣。其实你们不用带东西,就是你们的好意我也心领了。” 郑鸣摆摆手,不以为意道:“谁叫你是我阮姐呢。” 梁阮笑了笑。 郑鸣这人看着心眼实诚,也是挺有性格一人。 之前说梁嘉嘉时,半点不客气,对她,却又完全不一样。 还是得入了他眼的人,才能感受到这少年赤忱热心的一面。 梁阮心里暖洋洋的。 郑鸣前脚刚走,后脚徐宣也殷勤得很地从他家里拿着不少东西来探病以后。 人走光了,梁阮感叹道:“越承,你这俩小弟是真不错。” 越承抱着手坐在边儿上,要笑不笑地回了句:“不是你小弟吗。” 这俩人刚才哪个不是一口一个阮姐叫着。 梁阮也知道,越承也就是嘴上说说,他要是真往心里去,人还能在这里坐着? 梁阮笑了笑,“开玩笑呢。什么阮姐不阮姐,我从来就没应过啊。” 吃完中午饭,冯康华也带着武大花来了。 才几天没见,梁阮瞧着她舅妈肚子鼓鼓的,已经看得出来里面明显揣着个娃了。 武大花倒是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她一来,越承就自觉站起来将椅子让开,人也出了里间,将地方让给这一家人说话。 梁阮一时也没顾得上他怎么了,先扭头去叫了声老舅和舅妈。 武大花一来,人还没坐定,就先絮絮叨叨地说上了。 “你好好躺着就行了,还坐起来干啥?” “要我说啊,阮阮,你还是跟着搬到咱那儿去,也方便咱照顾你。瞅瞅你这脸烧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一旁冯康华听了这话也是满脸赞同,他们刚搬走梁阮就闹出高烧进诊所这事儿来,怎么想都实在不太放心。 梁阮有些尴尬,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不免讪讪道:“老舅、舅妈,我知道你们也是一片好意,但是真不用了。” “你这丫头恁倔得很呢!” 见说不动她,武大花哼哼哧哧地,也生气,连带着同样死倔死倔的冯康华都挨了她一通埋怨:“就跟你老舅似的,爷俩一个样,谁的话都不听。” 一听这话,梁阮就晓得,指定是老舅又干了啥惹舅妈不开心。 虽然在这之前,她才是主要被说的那个,而老舅仅仅只是个顺带的。 但这不妨碍梁阮为了转移话题,立刻看向她老舅,并毫无立场地声讨起冯康华来:“怎么啦老舅,您怎么又惹我舅妈生气了?我舅妈肚子里可还怀着小表弟呢,您怎么能这样?太不对了!” 话音刚落,饶是冯康华那常年在太阳底下干活被晒得黢黑的脸上也不免得浮现出一丝肉眼可见的尴尬之色。武大花更是直冷哼。 梁阮不免咋舌,“怎么?还真有啥事儿啊?” 冯康华看了看媳妇儿不太好的脸色,还是和梁阮说了。 “这不是还是跟之前钱那事儿有关嘛。我昨天打电话回去老家,是你爷爷接的,就听说你爸妈前两天把钱打回去了,又跟他们说了你的事,给老爷子气得不轻——” 剩下的话都没说完,梁阮光看她老舅和舅妈的脸色都看出来了。 冯燕和梁中河在电话里指定没说啥好事,不然他们脸色也不会这样,舅妈更不会一来就生起气来。 虽然梁阮心里压根不觉得这事儿有啥好意外的,但事关老家的几位老人,梁阮还是更恨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了一些,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她先关心了一句,“那老舅,我爷爷他们还好吧?” “你外公外婆和奶奶都没事儿,就是你爷爷听了你爸妈那话也还好,昨天我电话打回去,还搁电话里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来着?” 当着外甥女的面,冯康华没说的是,至于梁爷爷问起来的其他事,她也就实事求是地说了。 他这人耿直,有一说一,不会迂回,也不会看在老人的面上给谁留面子。 呵,冯燕和梁中河既然都做得出来,那还怕他说么? 老人横竖也是气一双不成器的儿子儿媳妇,在电话里听着冯康华说的这些,反倒很平静地说:“我就知道,这俩口子上来就说俺孙女这不行那不好,怎么,合计着,他爹娘给他养娃还养出仇来啦?” ...... 意料之中,梁阮听到她老舅转述的这些她爷爷的话,心里不就想,可不是养成仇还是啥? 她甚至都懒得说她那对父母,反正她这辈子是不准备再像前世那样傻,也已经成功做到远离那一家人,随便他们做什么那都和她没关系。 倒是冯燕和梁中河能想到将梁嘉嘉克扣的钱一分不少地全部寄回老家,也还算他们良心未泯。 梁阮心里不由得讥讽地想,这对所谓的爸妈,他们现在也就在这一件事上值得她高看一眼了 “能想到把钱寄回给我爷奶他们也就行了。管他们说啥呢,反正别人不知道,我爷奶还不知道我?”梁阮开口道。 舅妈点点头。 冯康华和武大花带来的老家消息也不止这些。 怕梁阮躺着无聊,讲了不少八卦。 什么隔壁从小一起和她抓鱼摸虾的张二妮前几天也嫁人啦,对象家里还是镇上吃公家饭啥的。 又说这两天家里下雪谁家的房子又被压塌,谁家的鸡又被偷了。 总体来说都是些家常琐事,梁阮听着也觉得有意思,从上辈子到现在,她可以说几乎两辈子没回过老家了。 那虽然不比北京城里大多人活得富足安逸,甚至时不时闹出些大大小小的矛盾笑话来,但至少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单单是听着这些消息,梁阮几乎都能想象得到,老家发生的一切。 而且,通过老舅所说,梁阮也确定的一点是,即使她重新回到现在改变了身边人的命运,有些事的发展还是和上辈子一样。 梁阮上辈子也没回去,不过上辈子老舅他们并没有来北京,也只是在电话里说了张二妮嫁人,她哪个堂奶奶过世的消息。 上辈子是一直没机会,这辈子如果有机会,梁阮毫不犹豫地想,她还是要回一趟老家向阳村的。 第32章 风雨欲来的前奏 梁阮一病倒,她休息了两天,菜馆就关门了两天。 不少熟客都有了点想法,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跑了不少新客。 梁阮这才发现店里只有她一个人做菜的弊端,她病倒这一回,越承和俩小弟倒是都有时间去守店,问题是没人炒菜啊。 掌厨的不在,菜馆开着门也没用。 梁阮叹气,心里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 等越承来了,梁阮微微抬起头,提出建议 “听说咱们店生意不太好,刚开店难免手忙脚乱的,咱店里还是得找个手艺好的炒菜师傅才行。” 顿了顿她继续说,“就像这次我生病一样,啪一下,店里就停摆,就没人了。那以后要都这样,咱生意还做不做了?还有,店里最近忙起来了,人手也有点不够,特别是面食馆,早上我老舅一个人都忙不过来。” 梁阮认真的看着他,这个问题必须得解决。 越承比她细心,应该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越承拧着眉头想了想,觉得梁阮现在想法不现实。 “人手不够可以招点,但真正手艺好的炒菜师傅能看得上这小地方?还有,真请到了手艺好的厨师,你工资开多少合适?”他开口提问。 这种事也不是一蹴而就,梁阮心里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开始疯狂滋长起来。 梁阮微微支起身子,“工资方面可以谈嘛,至少请了人,店里有的时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手忙脚乱。” 这个店再怎么说,也是越承入股和她合伙开的,不管她心里再有想法,梁阮都很清楚一个事实,店里的重大决定,像招人和涉及财务方面,还是要经过越承的。 越承沉默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梁阮靠在病床上,想着饭店接下来的准备。 等这针打完了,梁阮就从病床上起身了,她实在不放心店里。 越承劝了几句没用,便也随着她了。 回到店里的时候,她病也没有完全好。出门前裹得严严实实,到了店里还是不住地咳嗽,嗓音哑得要命。 不过和越承说这事暂时被否决,梁阮也不再坚持,到店里准备干活,将炒菜和切菜这些活都移交给了越承和俩小弟,作为一个病人,她则获得有史以来最高特例。坐一旁烤着暖洋洋地碳火,负责指挥几人干活,说清闲也不清闲,水都喝了两盅。 梁阮其实不太喜欢喝茶。 只在必要的时候会泡上一杯提神,大多时候,她要么是喝白开水,要么就化糖水。 “你很喜欢甜的?” 越承洞察力强,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比起笨手笨脚的俩小弟,他的刀工可以说比梁阮也不差什么了。 梁阮就看着他几下迅速切好了白菜往瓷盆里一堆。跟俩小弟洗着菜还不忘记插科打诨一样。 越承切菜的时候偶尔也会一心二用,看似头也没回,不知怎地,即使不看也猜到梁阮喝的是糖水,就那么大喇喇问了出来。 梁阮端着杯子,语气淡然:“也还好。” 停顿一会,她眨眨眼睛,狡黠道:“也不是特别喜欢。就是白开水没什么味道,想起来店里有冰糖,才化了点糖水。怎么啦,越承,你想喝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化上一杯。” “不用。” 越承本来就是随便找的话题,立刻敬谢不敏地拒绝。 反倒是后院正洗菜的俩小弟嚷嚷着:“阮姐,老大不要,我们喝啊。糖水可甜啦,特别是这大冷的天气,来上一杯,暖烘烘的,整个人都舒坦多了。” 越承就发现这俩人现在是真不把梁阮当外人。 梁阮也应他们,“那行,那我一人给你们泡上一杯啊。” 越承切菜的动作一顿,忽然有些焦躁地插了句。 “你们俩到底是来干活的还是来享受的?” 郑鸣蹲在后院都能闻到一股酸味。 一旁的徐宣难得没眼色一回,“老大,这阮姐不是问过你喝不喝的嘛?你不喝,怎么地还不准我们俩喝了。霸权主义要不得啊。” “你什么时候还知道霸权主义了?” 越承停了下来,若无其事地回了句:“梁阮还是个病人,想喝不会自己动手?真就一个个跟大爷似的?” 就是梁阮本人,有时候真忍不住也想指着越承的鼻子说,大爷?这里最大的大爷不就是您老人家?自己在这里犯别扭找人家郑鸣和徐宣的茬算怎么回事。 不过怎么说,梁阮也变相从越承这话里面品到了另一层意思,乐得自在。 本来起身打算动手的她也坐了回去,继续悠哉悠哉地烤着碳火,顺便提醒俩小弟。 “你们老大说得也对,糖我放在碗柜最上面一层了,你俩想喝,等有空自己倒水来化也行啊。” 俩小弟面面相觑。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这略显奇怪的气氛之中匆匆流逝。 炒菜的时候,就轮到梁阮自己上手了。 越承和俩小弟都在一旁打下手,他们最近外送的盒饭都是一个素菜一个荤菜。 来店里吃的图省钱也有的直接点的炒饭,一块钱一份,说起来也不算贵,一天光炒饭都能卖出五六十份,可见梁阮炒饭的手艺也还是挺受这群客人欢迎的。 店里的人都没想过换一个人炒菜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 “老舅!” 忙过了中午这一阵,越承和俩小弟都出门送餐没回来,梁阮将店里的锅碗瓢盆全洗涮完一遍就腰酸背痛地溜去了隔壁和冯康华说话。 到面食馆一坐下来,没等冯康华招呼她,梁阮就一脸奇怪地诚恳请教起了她老舅。 “你说我最近这眼皮直跳咋回事啊?这心里总隐隐感觉有啥事要发生似的?” 冯康华是长辈,不管怎么说,某些方面,总是要比她有更多经验的。 比如乡下就有个不成文的说法,“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冯康华就问,“你是哪只眼皮跳得厉害?” 梁阮很想说自己左右不分,但的确是右眼跳得更多。和老舅对视一眼,她下意识道:“该不会是我妈他们又在家里念叨我了吧......这一天天事儿咋恁多呢?” 冯康华一想除了冯燕也不会有别人成天闲着没事干念叨着找人茬。 他想到这,脸色也变差了起来,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模样,直冲冲道:“就算是你妈他们,甭怕他们,有老舅在呢啊。何况,有了上次那事儿之后,我猜你爸妈轻易也不敢再来菜馆找你了,还嫌不够丢人呢。” 听到老舅的话,梁阮心里微微一暖,“我知道,老舅,有您在可真好。” 只是梁阮心里不放心的是,就怕她这不好的预感并不是来自于梁家人身上。 第33章 想什么来什么 到第四天时,梁阮的病差不多已经完全好,整个人精气神也完全回来了。 该说不说,所谓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老舅诚不欺她! 梁阮也是真服气得很自己这想什么来什么的不好预感。 尽管眼瞅着这回上门闹事的人,一不是因着她,二不是因着老舅,三不是因着眼红菜馆的生意来的。 但梁阮心里还是没法眼睁睁看着这群年龄差不多都在十几岁,最大的也就二十岁出头,一个个看着就很凶神恶煞的年轻混混就这么把她搞得正红火的生意给搅和了。 起初来的只是两个看上去年龄还挺小,大约也就十五六岁的少年。 就问了几句有些什么菜样之类的,这客人看着跟在一中念书的学生没啥区别,梁阮也没觉得有什么,特热情的介绍了,还将刚刚推出的新菜品给推销了一把。 哪知道人家来是别有用心。 人站在店里四处打量,特别是瞅见送完盒饭回来的越承时,那眼珠子滴溜溜转得,人一看就鬼精灵得很。 “这就是老大说的那姓越的?” “瘦不拉几跟竹竿似的,一看就是。” 俩人交头接耳的,声音压得低,梁阮这边又开着火,锅里熬着油,一时噪音不小,就连刚从外面回来的越承,最多也就是多看了这俩人一眼,觉得他们有点奇怪。 俩人一看到越承就跟确认了什么似的,立刻也不多待,菜也不点了,点头就走。 越承不由得问了梁阮一句,“这两人来干嘛的,怎么看着鬼鬼祟祟的。” 梁阮被越承一问,也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我哪知道,他俩问了半天菜,见着你来就跑了,我还想问是不是认识你的人呢?” 越承一听她的话,心里的怪异感更重了,面上若有所思起来。 梁阮皱皱眉头,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都安分守己是个正经老实人的梁阮哪知道,这种事儿在混混团伙里是最常见的。 而这群人玩的花样几乎都是越承这个混混头子玩遍了的,他不消多想都猜得出来,那两人指不定是他哪个仇人的小弟,对方不知道打哪听说了他最近开了店的消息,派人过来提前踩点。 越承没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梁阮,一是他也不确定对方是什么人,什么时候会来。 附近几条街,特别是经常在一中附近混的,可不只是一两个混混团伙那么简单,隔三岔五地抢地盘约战说起来谁跟越承都有那么一点过节在身上,越承也不可能一个一个找过去问,他没那么闲。 不过他也不可能明知道不对劲还坐以待毙。 梁阮是不知道这些的。 越承没跟她说她也就没往心上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过越承私下还是将这事和郑鸣徐宣一说,提醒他们最近他不在的时候多在店里守着。 不出意外,俩小弟的反应都大同小异。 徐宣怒火上心头,“我们都多久没和那些人打架了,他们有完没完?” 郑鸣虽然体格没他那么健壮,打起架来还是一把好手,当即挥了挥拳头,“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来就来呗,谁怕谁。” 越承早已习惯了这种事,想到梁阮,叮嘱他们。 “这事别跟梁阮说,别让她掺和进来。” 那些人真要来闹事,肯定不会像之前梁家人那样,好歹顾着点体面,并不动手。 梁阮前不久因着他受伤的事越承心里一直没忘记,而且他心里也有些怀疑,是不是郑宇那帮人事后怀恨在心。 越承冷笑一声,后槽牙咬得直响。如果这次真是郑宇的人,他倒也还学聪明了,知道经常跟着他的人差不多在越承和郑鸣眼前混了个眼熟,特地找了个两个生面孔过来踩点。 越承一离开,郑鸣和徐宣就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什么都没说,回菜馆去了。 菜馆里,已经忙完灶上的事,正拿着个本子坐在桌上上写写算算的梁阮一听到动静,手里的动作不由得也停了下来,看着郑鸣和徐宣勾肩搭背地走近,身后除了偶尔有个路人经过,越承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她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个人出的门,一看只回来两个,不用多想也知道,越承肯定又不知道干嘛去了。 她随口问了郑鸣一句,郑鸣挠挠头,也说不知道:“老大他也没说,不过应该是有事吧?” 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梁阮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好吧,就知道问你也白问。” 徐宣都怕郑鸣这嘴巴大的一时说漏嘴,总不能说老大察觉到有人想搞事,去揍人了吧? 偏偏梁阮真就随口一问,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都以为她不会问的时候她偏偏追根究底,都以为她会一直追问的时候,她反而不当回事了。 徐宣自然不知道,这种情况说白了,还是梁阮刚回来那一阵子,她看什么心里都是极端的,极端的想弥补、想救赎一些人和事,也极端的去恨、去报复一些人。 然而一眨眼,她已经重生了有一段时间,搬出了梁家不和那一家人天天面对面。 老舅和舅妈到了北京,舅妈肚子里的小娃娃现在正好好待在母亲肚子里,越承的眼睛也留住了...... 梁阮不是没注意到有的时候越承看她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她刚回来见到他那会儿干的有些事还是太冲动了,他又不笨,心里怎么可能不会产生怀疑。 索性梁阮也慢慢平静下来,到现在,经历了很多上辈子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太多遗憾得到弥补,以至于心态也变化了不少。 梁阮始终是抱着尽量尽可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越承,希望他不要继续再和那群人打架之类的态度。但她也知道,越承真想瞒着她,郑鸣和徐宣绝对会帮着守口如瓶,这俩人心里明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到底,始终是越承在他俩心中的分量更重。 梁阮从来就没有去争这个分量的打算。 所以尽管对越承的去向感到好奇,她还是没有多问。 第34章 关于分红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天过得意外平静。 越承是傍晚回的菜馆。 外面正飘着雪,冷风席卷,那会正是附近工人下班的时间段,晚饭大多人选择回家自己做着吃,当然也有不少人从菜馆买了回家吃。 梁阮也见过一家三口到菜馆来吃的,点上一荤两素一个汤,在吃的上面,也是真舍得开销。 因着开店的缘故,梁阮的早中晚三餐几乎都是在餐馆里用的。 越承回来的时候,店里还有人在吃饭,不过已经散得差不多,梁阮就用剩下的食材炒了个猪肝和白菜,就是这么两个普普通通的家常菜,照样是吵得香味扑鼻。 梁阮没有问越承这一天干嘛去了。 郑鸣和徐宣今天因为越承交代的事的原因也一直守在店里,这会儿也留了下来,一起吃完饭,顺势也在店里把这一天的帐算了。 算账的时候,不管是梁阮还是越承,都发现随着菜馆最近生意的红火,每天赚到的钱也越来越多。 相对来说,有的时候算起来的时候就比较复杂,因为店里的每一项支出都要算在里面,先除开,剩下的钱才是每天的纯进账,也是他们每个人能拿到手里的钱。 而且,梁阮咬了咬牙,现在每天这样等着晚上分钱也很麻烦。 毕竟不像之前骑着三轮车卖盒饭的时候,这一点她也在算账的时候当着所有的人提了出来。 “咱们以后还按照每月月底算一回帐这样来比较好,还有咱们店里,也该买一台计算器了,不然一直想这样手算也很麻烦,小钱还好,万一以后多了起来呢?” 说完这些,梁阮率先看向了越承。 郑鸣和徐宣闻言都面露沉思了起来。 越承没说话,表情看上去也在思考梁阮这些话的可行性。 算账的时候,面食馆那边冯康华也被叫了过来。 五个人就是要按照五份来算,梁阮虽然在做菜和做生意一道上很有信心,但在财务方面,她还是慎之又慎,争取将现在每个人的意见都考虑到,大家都有商有量的做起事来才更齐心协力。 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梁阮和越承面对面坐着,冯康华和郑鸣坐在一边,徐宣坐在另一边。 现在只有冯康华是最先表态的:“阮阮呐,你说怎么搞,老舅都听你的。” 至于郑鸣和徐宣,他俩面面相觑,随后齐齐看向越承,这默契不用多说。 越承抿抿嘴,“有意见就直说,看我干什么。” 梁阮也知道,这么说,可能习惯了每天都能拿到钱的人一时半会习惯不来。 但没办法,他们现在店刚开起来,生意红火着,对外看似是慢慢走上正轨了,对内可是一塌糊涂呢,不提早弄好,早晚得出大问题。 其实意见最重要的主要还是越承。 梁阮明亮的双眸看向他,问道:“越承,你怎么想?” 越承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很直接也很犀利地说:“你说的这些,我没意见。每个人的钱这些,可以每个月月底结算一次,但是现在店里慢慢忙起来,活也得重新分配......” “每天管钱记账这个活得找个细心又谨慎的人来干,最好还得信得过,每天得待在店里。” 梁阮一下就听出来了越承的意思。 连冯康华也知道,什么管钱记账的,也就是会计财务。 不过他们现在店小,还没那么多说法,大致知道是那个意思就成了。 这个活计,不用说,像冯康华这专门做面的,自然是没那个时间也不适合做,梁阮每天忙的事也多,之前一直兼职炒菜和记账的就是她。 不过随着店里越来越忙,偶尔难免也会有疏忽的地方,就是越承不提,梁阮也会提出来专门找个人弄这些。 而这活计,梁阮不由得看向越承,俩小弟也下意识看向他们老大。 “你们看我做什么?” 越承被这三个人看得简直头皮发麻,另外两个人还好,尤其是梁阮。 不等他问,她已经幽幽地出了声,“说真的,越承。我觉得吧,这个活计,没有人更比你能胜任。” 越承满脸不可置信看向梁阮。 梁阮也没辜负另外两个人的期望,直接就说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听我说,之前我就发现了,你这个人做事还是挺细心地,好多时候我没想到的地方都是你默默发现并且直接做了。管钱和记账这个活,我觉得除了你,郑鸣和徐宣他俩都不适合。” 面对越承近乎犀利地目光,梁阮也表示,她的确是想清楚了才说的,“而且,这个问题不是你提出来的嘛,我觉得你来做就很好了。” 让越承坐镇店里,管钱记账顺便管管别的.。 前世的时候,越承就是一个非常细心谨慎的人,钱交给他保管最适合不过了。 冯康华想了想,也觉得提议不错,“靠谱!” 俩小弟也赞同,从梁阮开口那一刻,他俩就跟着不断地点头了。 徐宣和郑鸣都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俩老早辍学,数学一个赛一个地差,不像越承那样上学的时候从小到大一直成绩都不错。 如果不是一些原因离开了学校,指不定能考一个什么好大学...... 看看他们老大的模样,这俩人毫不犹豫,跟了梁阮一票。 “阮姐觉得老大合适,我们也没意见,不愧是咱老大,还是只有你能胜任这事!” 越承都没开口。 嗯。 投票就四比一了。 这事也暂时定下了,由越承坐镇店里主要掌管店里的财务进出,顺便负责算账,连带着简直负责和梁阮商量每天的采购计划和各种大事小事,偶尔也可以兼职传菜员。 梁阮对这个结果是最喜闻乐见的,这样一来,不管怎么说越承也没空往外跑了。 原本就负责打打下手的俩小弟被重新分配了任务。 采购和外送盒饭。 商量完这些,梁阮和老舅对视一眼,才又说完了今晚要说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梁阮这几天经历了梁家人闹事和生病以后心里一直想着但一直没时间提出来的。 除了越承似乎不意外以外,郑鸣和徐宣听了以后不由都失声一问。 “你说什么,阮姐,店里要招人?” 第35章 招人 梁阮打算招人这事,除了越承和冯康华毫不意外之外,郑鸣和徐宣都不知道,因此俩人都感到震惊。 梁阮笑着点点头,“对,是要招人了。” 以她的想法来说,万一以后将菜馆做大做强呢。 招人是早晚的事。 顿了顿,她接着又说:“面食馆现在只有我老舅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更别提菜馆里面,你们有些时候都不在,我一个人也是忙不过来的。” 除了生病的那两天,梁阮几乎每天都在菜馆,抽不出身做别的,也是这几天,反复想了又想,梁阮才下定决心,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提了出来。 而招人的话,又要付出工资,这一点,不能不和店里的几个人说。 郑鸣和徐宣震惊过后,都觉得这事可行。 只是招什么人,干什么活,招来的人必须满足什么条件,开多少工资合适,这些都是要提前说明的。 梁阮按着菜馆和面食馆的规模大小列了两张单子。 “菜馆这边,按这几天的情况来说,洗碗和洗菜可以交给专门的两个人。郑鸣和徐宣你俩以后也不用干这些,你们就专门负责出去采购送货,怎么样?” 说着说着,她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将采购交给了徐宣,送外卖交给了郑鸣,这也是根据两个人的实际情况来看的。 郑鸣看似比徐宣嘴巴会说,实际心眼儿还真不如人家徐宣。 让他去干采购,被坑的几率不说百分百嘛,绝对是不小的。 至于徐宣,体格健壮,跟个小胖墩似的,长了一张跟弥勒佛似的憨厚脸,外表极具欺骗性。 他一开始在越承这个小团伙里干的就是‘诸葛亮’的活,心眼多,懂得变通,像采购这样经常要和各种人打交道的活,交给他,梁阮比交给越承还放心。 当然,以徐宣这样的性子,梁阮是知道这人跟着越承两辈子都是死心塌地的,交给他也不怕他心里冒出什么花花肠子。 对这安排,郑鸣和徐宣都没意见了。 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没等开口,梁阮就跟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一样,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嗓子,看看两人,紧接着又说了。 “我猜你们心里指定有想法,因为这两个活计都是挺累的,每天都要在外面跑,风吹雨打的,肯定辛苦。不过,我说句实话,你们别往心里去啊,这洗菜洗碗这些工作,还是姑娘家细心,更适合做。” 其实按梁阮的想法是,如果可以,再招几个机灵的跟着郑鸣送盒饭,顺便送的路上做做宣传和广告。 这是她心里关于‘外卖’这个计划的初步雏形,不过想也知道,这事不能急着来,先把店里的活儿安顿好再说也不迟。 而且,说到招人,梁阮脑子一转,想起来郑鸣家里,还有个刚结完婚一直没找到工作的姐姐郑云。 郑云没结婚在家的时候干起活来也是一把好手,和郑鸣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姐弟俩关系打小就好,不像她和梁阳那样,几辈子的冤家。 她之所以突然想起来郑云,还是住梁家的时候,郑云私下帮过她两回。不管怎么说,雪中送炭也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梁阮乐意做这个人情,开口和郑鸣提议了。 她心里其实有点担忧,郑云丈夫是在单位上班的,不一定看得上他们这小饭馆。 郑鸣这亲弟弟,听完梁阮的话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反而郑重其事地道了声谢,“我先回去问问我姐吧。” ...... 冯康华是啥都听梁阮的,慈爱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的外甥女,说啥都听,从来没有反对的意见。 徐宣对梁阮公然送人情给郑鸣这事也没什么意见。 他家里父母都有工作,上头没有哥姐,底下也就一个还在念小学的妹妹。 已经提前被安排好的越承对此也全程没发表意见。 菜馆这样安排好了,面食馆的酒更好安排了。 梁阮给冯康华安排的事一个在灶边上跟着揉揉面打打下手的,而一个负责传菜洗碗。 其实面食的话也可以安排送外卖,只不过适合外送的主要是米线一类没有普通面食那么容易砣的。 米线主要也是南方吃食,梁阮心里想着,大不了到时候有空她教老舅先做,做出来能行得话就卖,不能行得话就再想想别的。 面食说简单挺简单,说不简单,其实做起来也有不少花样,弄得好了,也是挺赚钱的。 此刻一群人聚在一起商量着这些时,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干劲的。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想到把这一天的钱分完,接下来就要按梁阮说的那样,每个月月底分成了,用不着每天聚在一起,就为了念叨着忙活完这一天的收获,他们脸上同时又出现了有些怅惘的表情来。 不管是梁阮还是越承都当没看见。 算完帐,说完事,分完钱,就各回各家了。 郑鸣和徐宣先走,他俩一个往菜馆左边、一个往菜馆右边走,各走一边,冯康华自个儿摸着黑往家走,落在最后的照常是梁阮和越承。 越承人高力大,不用梁阮出声,就主动接过了关门落锁的活,接着揣上钥匙,和梁阮一前一后打着手电筒往和徐宣离开的方向走。 徐宣家和越承家院子住一个方向,但不在同一条巷子。 徐宣家离菜馆还要近一点,大约七八分钟就能到的,从越承家出门的话,梁阮平常没注意过。 后来买手表以后,刻意算过一回,平常是要走上个十分钟的,到了下雪天或者雨天,路上滑不溜秋的,将要耗费的时间就多一点了,十五分钟! 而郑鸣呢,梁阮是知道他家的,就在原来梁家院子里,和她老舅是一个方向,不过他要远些,还得从老舅家院子门口绕一圈过去。 梁阮算了算,最后还是郑鸣家最远。 郑鸣是最先走的,他回家忙着和他爸妈说事儿,脚步飞快。 最后几乎和梁阮越承他俩前后脚到的各自家里。 第36章 人力扫描 郑家是装了电话的。 这年代,电话虽然不像后世那样普遍,几乎人手一台,但条件稍好的人家几乎都是尽量在自己家装上一台电话的。 梁阮前一晚上送了个顺水人情给郑鸣,郑鸣一回家就将这事儿跟他爸妈说了。 他爸郑建东平常都在上班,也不管家里这一摊子事。 他妈刘翠玉倒是知道郑鸣跟着越承和梁阮在做什么的,听郑鸣回来讲了梁阮开的菜馆要招人的事,还有些诧异。 “招人?看来你们那菜馆生意挺红火啊?” “那可不?” 郑鸣满脸骄傲,当着他爸妈面,他也不瞒他们,神神秘秘地回自己房间捣鼓了一阵子,捏着一沓钱回到堂屋。 “爸妈,你们看看,这就是这段时间我跟着梁阮做生意赚的钱。少说也有小几百块了。你们明天就给我姐打电话问问呗,反正她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郑建东不知道郑鸣干的这些,原本想着这儿子成天搁家里玩着,只要不惹祸就是好的了。 哪晓得这小子最近还真跟着越家那小子学好了,有啥好事现在还想着他姐了。 刘翠玉听了儿子这话,也没觉得郑鸣想着郑云有什么不对,当即应下,就说现在也太晚了,等明天白天,她就给打电话,问问继女的想法。 至于郑鸣主动拿出来的那几百块...... 刘翠玉虽然宠儿子,但还是当着哭丧着脸懊悔不已的郑鸣的面,无情地抽走了一大半,笑眯眯地说:“儿子,这钱妈先给你保管着,以后娶媳妇儿用啊?” 听到这话,郑鸣只能郁闷的接受了。 第二天一早到店里,郑鸣就将回家让他妈问他姐的事儿跟梁阮讲了。 梁阮本来没怎么在意,听着郑鸣耍宝似地将他妈把他钱给没收了那一段,还是没忍住噗嗤噗嗤地笑了起来。 在面对郑鸣一脸受伤的表情,她还是善良地及时收住了脸上的笑,同情地拍拍这倒霉少年的肩。 她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郑鸣。你妈这不是还给你留了点零花钱嘛。” 这年头说句不好听的,几十块零花钱攥在手里都足够吓人。 之前梁嘉嘉在学校当散财童子的事梁阮可还没忘记。 “那梁嘉嘉算什么。” 郑鸣撇撇嘴,觉得梁阮看轻他,竟然拿梁嘉嘉跟他作比。 “我凭自己双手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哪能跟那谁能一样?” “是是是。”梁阮笑着点头,“我们郑呜才不是那种人。” 郑鸣傲娇的哼唧一声,随既在自家老大的示意下去干活了。 倘若没有梁阮,郑鸣顶多对梁嘉嘉的印象只是一般。 最近因为梁阮托他的事,郑鸣从自己那还在念书的表妹口中知道了不少梁嘉嘉的战绩,加上他家离梁家也近,平常也不是没有接触,对梁嘉嘉的印象就更不好了。 梁阮一直不知道她生病那天,越承在诊所碰见梁嘉嘉的事。 越承一向不怎么关注这些,加上梁阮最近也没怎么再让郑鸣帮忙打听梁家的事,他也就一直没说。 从昨晚商量好店里的事重新分工以后,今天店里就换成了越承和梁阮俩人,至于郑鸣和徐宣,也都按照说好的那样一个负责采购一个去送外卖。 梁阮还不知道昨天那俩人是被人派来提前踩点的。 越承昨天发现这事以后,第一时间去找过郑宇,郑宇和郑鸣还算是同姓,俩家甚至沾点亲带点故,不过郑鸣家没有郑宇家混得好,可以说郑鸣小时候是经常挨郑宇欺负。 一直到某次越承无意中路见不平了一回,从而越承和郑宇结了梁子,郑鸣也满脸崇拜地跟在了越承屁股后面心甘情愿地当小弟。 这些都是小混混里众所周知的事。 自从上次郑宇的一兄弟拿着刀本来是要冲着越承去的,结果被梁阮给挡了以后,这两方人梁子越结越深。 最后因为那兄弟被派出所的拘留了几天,郑宇那拨人又被越承带着人狠揍了一顿,才彻底安分了一段时间。 因着昨天这事,越承想也没想第一个就怀疑到这拨人头上。但没想到因着上次打架动刀子那事,郑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家里人送走了。 底下的一帮子小混混群龙无首,没几天就被附近的另外几批人给瓜分了个干净,而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跟越承打过几次架抢过几次底盘的,深仇大恨不至于,互看不顺眼是肯定的。 越承也不傻,排除了最有可能性的一拨人,剩下的谁都有可能。 他现在心里藏着事儿,准备守株待兔,待在店里,进来一个客人目光就要犀利地在对方身上梭巡一遍。 梁阮忙完手上的活看着他,忍不住提醒道:“越承,你别把客人给吓跑了。” 用这眼神都看了多少次了。 有些刚准备进来的客人,被他这么一看都望而却步了。 越承敛下眼眸,眼神有所收色。 看到他这样,梁阮这才满意。 这两天可能是因为越承在店里坐镇的原因,她连着跳了几天的眼皮子终于没跳了,心里那股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也烟消云散了。 梁阮本来被她老舅说得煞有介事,这下又不由得怀疑是否自己多心,要不然她怎么会一看见越承这心就直接放肚子里了。 越承有时候那眼神是挺凶的,梁阮不知道怎地,忽然就想起上辈子在老家经常听她爷爷说的话。 “那眼神幽幽地冒着绿光,就怕一不注意就窜下山咬人。” 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双骇人的眼睛,竟然诡异地和刚刚越承的眼神对上了号。 老家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狼群咬人的事件的。 梁阮小时候跑山上去玩也不小心撞见过狼,如果不是几个同村的堂兄带着她逃命似地跑得飞快,说不定她早就死了。 想到这,梁阮失声笑了笑了,她居然会把可怕的狼和越承联系在一起。 快下午的时候,郑鸣满面红光的回来店里,身边跟着个比他高上一些,面容和他有几分相似,年纪看上去也就比他大上个大约三四岁的年轻姑娘。 “姐,这就是我说的店?” 梁阮听到他们说话声抬起头时,就看着郑鸣正带着他姐郑云已经出现在店门口了。 隔着郑鸣,她面上微笑着招呼了一声:“郑云姐。” 第37章 意外之喜 梁阮是没想到,郑家人的行动力都很高。 昨晚刚说的事,郑鸣回去就说了。 郑云这边虽然心存疑虑,也没有一下子就拒绝,准备先来菜馆看看。 姐弟俩前后进的菜馆,郑鸣直冲梁阮使眼色,梁阮没看懂,挠了下鼻子,目光落到郑云身上。 后者目光好奇地在店里打量着,而她这边和郑云寒暄客套完,也没有多说,直接切入主题。 “我们店里现在人手不足,洗菜洗碗是要一起做的,还有在灶上炒菜和隔壁面食馆也缺人,主要是帮着在前面打下手和揉面之类的学徒活计。” 顿了顿,梁阮继续说,“每天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中午店里管一顿午饭。普通活计工资方面第一个月工资暂时是五十块。” “做不满七天的话,工资照常发,但是会按正式工资减半来算。一直做下去后续做得好了每个月会有另外的补贴。学徒的话刚来工资没那么高,但这个管三顿饭,头三个月每个月只有十五块的工资。” 梁阮话音刚落,别说郑云,就连郑鸣这昨天刚知道店里要招人的听了这些也震惊了。 不过这事他不知道也正常,梁阮还是早上在店里和越承又研究了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既然决定要招人的话,在待遇方面起码是要给出一定条件来吸引人的这一点不会因为郑云是不是郑鸣的姐姐而给予特别待遇。 这一点,梁阮也提前说明,另外还会签上一份合同,以防意外。 至于雇佣合同,也是梁阮前世见识多了知道的,毕竟也算是多活一辈子的人。 不管是对雇佣方还是被雇佣方,都是有好处的,当然,天生黑心肝那些人例外。 郑云在听到梁阮说的那些时已经面露惊奇,正在有些犹豫的时候。 就见梁阮偏偏头沉思了一下,又露出一副看上去有些为难的模样。 “.郑云姐你这边先考虑下吧,毕竟我们这边人手不够,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来问了。如果你这边没问题的话,这两天来店里签一份劳动雇佣合同,就可以来店里上班了。” 郑鸣不在店里,见梁阮的模样,以为真的有很多人来问工作。 他不由得焦急地挠挠头,拉了下他姐,煞有介事地说:“说实话,姐,这工资待遇是不错了,反正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姐夫这堂堂一个工厂干事,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中午厂里还不给管吃的,你就说这活你干不干?” 郑云哪能想得到自家弟弟会耿直到这种地步呢,拍了拍郑鸣拉着她的手。 “你等我想想。”说着,她又转头看向梁阮,后者坐在桌子前,整个人精气神都和之前在梁家的时候大不相同,这哪像是个小姑娘,分明就是个大老板,郑云心里感慨不已。 郑云轻声说道,“我先回去和我丈夫商量下吧。” 梁阮立刻道,“姐,你就跟郑鸣一样,叫我梁阮就行了。咱都是认识的,不用那么客气。” 郑云笑了笑:“也行。那梁阮,我晚点给你答复。” 梁阮点头,看郑云要走,起身就要送。 郑云摆摆手,拦住她:“送啥送,你们坐着,我又不是来做客的。” 梁阮转头就喊刚坐下来喝了口水的郑鸣:“送送你姐去。” 郑鸣这才站了起来,追着他姐的背影跑了出去。 梁阮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走远后,才转过身回到店里。 这会儿不是饭点,路上人也不多,所以店里也算得上比较清闲的时候。 她刚回头,就看见越承满脸怪异地看着她。 刚刚当着郑鸣和郑云的面,他没拆穿她,不代表没了人之后,他不会开口。 “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店里什么时候有很多人来问招工的事了?” 梁阮听了这话倒是平静,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淡定地回:“这叫策略。不这样说,怎么能体现咱们这份工作受欢迎的程度呢?” 越承勉强扯了下唇,尽管心里已经认同了几分,但面上还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梁阮很会自我欺骗性地过滤一些事和表象。 俩人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能招到合适的人。 熟人有熟人的好,生人也有生人的好处。 不管是越承还是梁阮,他俩一致都觉得,有的事情即使是熟人,也是要公私分明的,就像梁阮提前跟郑云说的那些,甭管她的脑袋瓜子是怎么想出来的,但那说出去就是没问题,谁知道了不说这家菜馆做老板的厚道。 梁阮不打算一直待在厨房这个一亩三分地的地方,她想招炒菜师傅的心还是不死。 不过因为越承的一盆凉水,短暂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在刚刚和郑云说的时候,还是特别提到了顺便也招炒菜的学徒这些。 接下来的几天,店里的生意已经差不多恢复到梁阮生病关门之前,重新红火起来。 下午郑家姐弟俩也不知道说了啥,郑云晚上亲自过来掏钱打了一份饭菜,脸上挂着亲亲热热的笑,还和梁阮说了好一会儿话。 结果,郑云打完饭回去年轻的夫妻俩关起门来也不知道怎么说的,最后还是毅然决定让郑云去菜馆上班。 毕竟能多一点收入来源,也总比没有得强。 郑云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去了菜馆。 几乎是梁阮和越承前脚刚到,而她后脚就来了。 来得稍微晚一点的郑鸣和徐宣看见郑云时,双双还有点愣,不过越承一句话就把两人叫走了。 梁阮和郑云则还在聊,因为梁阮本来是想着郑云也许是做传菜的,没想到后者却说自己手艺不错,想跟着梁阮学炒菜的活计。 这倒是远远出乎梁阮意外的,学炒菜这活吧,工资低,补贴少,刚开始也累。 梁阮本来是抱着侥幸心理也就那么一说,当然她并没有想到郑云跟郑鸣完全不一样,后者很多时候都是一副知足常乐的心态,比起上进,更喜欢躺平享受。 而郑云呢,有野心,也敢于去做决定。 第38章 混混闹事 尝过梁阮炒的饭菜之前,郑云本来还想着这群人会不会是胡闹着玩儿的,尝过以后,心里那点疑虑顿时打消了。 郑云打小就在家里干活做饭,手艺还算不错,人勤快也肯吃苦,哪怕现在嫁的丈夫家里条件好甚至还请了保姆,不过那也是她婆婆家。 郑云和她丈夫打结婚后就搬出门俩人单独住,所以在做饭的手艺上基本上没有生疏。 只是,郑云也知道,在自己家做菜和在菜馆做来卖,完全是两码子事,所以她倒是没有一上来就说什么。 “郑云姐,我也实话跟你说啊,学炒菜这活主要讲究天赋,其次挺累也挺磨性子的,你确定想好了做这个,前期工资也是很少的。” 梁阮笑着说道,这些事情还是得提前说好。 十五块在这个年代,甚至都不够普通一家人一个月的生活费。 她倒是没想到郑云竟然瞄中了这个,有点意外,不过梁阮心里也没有下意识就觉得女人就不能干厨师的活计什么的。 她自己现在不也是店里负责炒菜的顶梁柱么? 郑云性子也算是爽快的,直接说:“这个我也知道,我也和我爱人商量过了。我们家原本也用不着我出去赚钱什么的,而且我自己也挺喜欢在厨房捣鼓这些。” “那行。” 话虽这么说,梁阮也没直接拍案定板。 她还是先让郑云就着店里的食材炒了一份试试手艺,倒不是说她顾忌什么。 学炒菜这个真是七分靠天赋、三分靠努力,如果郑云本身没这方面的天赋,梁阮也不会顾忌她是熟人而不说。 还好郑云是打小在家里做饭的人,随随便便炒出一盘菜来,也不至于难吃到哪里去。 厨师在这方面的味觉都是格外敏感的,梁阮只尝了一点,就发现郑云在这方面的确有天赋,随手炒的一个菜,味道都还算不错,这天赋不干厨师的确真是浪费了。 没等其他人发表意见,梁阮主动拍板定下了郑云来做学徒这事儿。 俩人叫上越承一道,将手写出来的劳动雇佣合同一签,一式两份地收下,郑云这事儿就算正式定下了。 因为早上菜馆没啥人,梁阮带着郑云去隔壁面食馆揉了一早上面。 揉面是郑云去干,梁阮就不做那些活了,在一旁吆喝着给人装包子、收钱等等。 因为梁阮简单说了两句,冯康华也指点了郑云两句,“你别看着这揉面简单,其实呐,也是项技术活。这些馒头啊包子啊蒸出来好不好吃,还得看这面和水的分量,再就是看这面揉得劲道不劲道了。” 冯康华说,郑云就听着。 当然,这些常识经常做饭的人也都知道,就是冯康华没说,郑云主动上手去合面、揉出来的面团也是够劲道的。 冯康华看了笑了笑,“你这面揉得不错,但蒸出来的跟我们卖的这馒头包子,多多少少是差点味道的。” 难不成他们是有什么独门秘方不成? 郑云不解,但梁阮也没让她疑惑太久,用筷子夹了个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咸菜包子递给郑云,笑眯眯地问道,“云姐,你尝尝这个包子,跟你平常吃的有啥不同?” 用雪水揉的面? 难不成还是馅里放了什么特殊作料? 梁阮笑着,让郑云自己去尝尝。 揉面的学问可大着呢,郑云平常在家里也揉面做包子,但她轻轻一咬,就是能尝出来冯康华卖这包子和家里自己做的不同,软、香,甚至面团泡发的时间都拿捏得十分精准,怪不得人家有这手艺开店做生意呢。 本来还对揉面这个不以为然的郑云瞬间慎重了起来,冯康华指点她的时候,也格外认真听着。 不过俩人也就是早上到这边帮帮忙,因为面食馆主要还是早上来的人多,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来吃面的,冯康华也来得及,梁阮就把郑云带回了菜馆。 两人有说有笑的弄起了今天要做的菜的食材,因为暂时还没找到人,所以洗菜弄食材这些,梁阮和郑云再加上一个越承一起弄了,生意好,每天需要洗肉和白菜、青菜等、顺便给萝卜、土豆等刮皮,最后需要提前切好的菜也多。 洗菜和刮皮还好。 切菜这些也是有讲究的,条是条,丝是丝,还有圆片,需要切得均匀,这就是锻炼刀功的事了。 因为这才第一天,梁阮就没管那么多。 郑云在家也是做饭的,有底子的练起刀功来也更快一点,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梁阮就将准备好的食材抬了出去准备炒菜。 也不是每天都下雪,但整个世界就像被雪包围了一样,黑的白的融成一个颜色。 所以当有人出现的时候,也格外显眼。 梁阮完全没想过,自己心里连着几天的不好预感,会应在这一天。 一如往常地下班时间,附近的工人们大多都有说有笑的往这边走着。 因着菜馆的味道不错价格又实惠,最近越来越多的人倾向于往这边来买饭吃了。 就在菜馆的生意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时,胡同拐角,正有一群看着就不好惹的人正气势冲冲地往这边走。 而带路的人正是那天那两个踩完点确定越承就在这里的那两个小弟,一边往前走,一边还谄媚不已地说着:“到了,老大,就是前面那一家菜馆。哟,看样子今天人还不少。” 而这两人口中的老大,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黑袄子,留了个寸头,颈后有块胎记似的青青紫紫的疤十分显眼,手里提着根约一米长的铁棍,一路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高高壮壮的少年,一群人来势汹汹,隔了老远,就听那‘老大’将手中铁棍一扬,高声喊:“姓越的,你这杂种,没看到你爷爷来了,还不快点滚出来?” 一群小弟也煞有介事地冲上前,跟拦路虎似地蹲在菜馆门口,引来无数注目,也吓退不少正要往店里走的客人。 梁阮就在外面打菜,第一时间差距大不对劲,就直起身往外看。 看见梁阮,那领头闹事的‘老大’还不高不低、十分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你就是越承身边那小黑妞吧,啧啧啧,可惜了。越承那杂种呢,你把他叫出来,爷跟他说。不然,小心你们这菜馆,哼哼。” 说着,眼睛不怀好意地往店里一瞥,威胁意味十足。 瞧着这群人来势汹汹的样子,梁阮眼皮子不由得狠狠一跳。 第39章 越承的仇家? 越承的仇家? 其实也用不着梁阮叫,这群人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来,摆出一副要找茬的架势,还吓退了不少人。 连隔壁面食馆,冯康华听到动静都放下手里的事过来看了,“咋回事儿呢阮阮,一群人搁这堵着?” 梁阮喊了声老舅,对着那群闹事的,也没客气。 “来找事儿的。店里人都被他们吓走几个。” 梁阮也知道,真闹起来这群小混混未必打得过一群成年男人,只是这些客人都是些不愿意沾惹麻烦在身的,可不就宁可换一个地方吃饭。 梁阮将情况一说,这冯康华眉头一皱,就要说话。 那混混头子又开口了:“那啥大叔,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我们要找的是越承,这事你们和越承又不沾亲又不带故的,我这边劝您呀,还是离远点,少惹麻烦上身。毕竟附近这些人,谁不知道这越承是啥人呢?” 冯康华一听这话就不得劲了,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越承出来了,叫住他。 “叔,您忙您的去,这里我自己来解决。” 刚才越承就在店里,耳朵也没聋,怎么可能没听见。 他将身上为了方便做事系上的围裙脱了随手往旁边一搭,眉眼间攒了一股戾气,不怕找事的不来,一群孬种,在他地盘吠啥呢? 说走了冯康华,转头就看向那领头的人,语气不善。 “怎么着,宋文辉。” “活得不耐烦,找事找这里来了?” 越承一出门就看见了领头的老大,也一眼就认出来这人,隔壁两条街见天儿往一中门口抢地盘收保护费的混混。 跟越承也是“老相识”了,三不五时就要约上一场群架。 梁阮碰到的第一场架,跟越承打起来的就是这宋文辉,不过这人对上越承,是赢的少输的多,最近也不知道听到什么风声,趁着越承没注意,越来越猖狂和得寸进尺。 “谁给你们的胆子找到这里来的。” 越承的脾气不算好。 ,在碰见梁阮之前见天儿在外面混,只差一步就跟社会上那些混混一个样的人,脾气要真算得上好的话,早被他那贪婪又自私的亲妈和继父吃得骨头都不剩。 宋文辉带着人来找事儿,越承出门前随手从边上抄了一把扫帚,也没细看,总之,比不上铁棍打人疼。 但他一向是压着宋文辉打,也不怕这小子以多欺少,一群人隔着冰天雪地,眼看着一群人就要这么打起来,连着在店里吃饭的人也渐渐都走得干干净净。 梁阮眼看着这群人就这么拦在店门口,导致她生意都没法做,心情也差,可眼看着越承提着棍子就要以一敌众,又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赶在一群人打起来之前,立刻叫住他:“越承!” 越承动作一顿,理智稍稍回笼了一点,回头看了梁阮一眼,“等我把这几个狗杂种收拾好再说。” 宋文辉骂他杂种,他也啐一口口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骂回去,还一骂骂一群,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有来有往了。 宋文辉骂骂咧咧地但就是不动手,一直存心刺激越承似的。 梁阮皱着眉头,这个叫什么宋文辉的,估计就是存心来找越承事儿的,一想到这个,她眉心狠狠一跳,扬声喊:“越承,你回来,不要听他说什么,甭理他!” 但越承就跟没听见她这话似的,死死地盯着宋文辉,看样子今天不把这主动送上门来闹事的人狠狠教训上一顿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梁阮声音一大,差点别过气去,回过神来狠狠的呼吸几口。 里头听见动静的郑云此刻也跑了出来,一见这喊打喊杀的混乱场景,当即叫了起来,“我的天,这一大群人是要干啥,要打搁别处打去,怎么还带堵人家店门口打得,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此时,正好郑鸣和徐宣也忙完回来了。 这俩之前也是跟着越承三天两头到处约架的,跟宋文辉带来那群人也结了不小梁子,一看见这群人堵在菜馆门口,俩人气得嘴巴里直飙脏话。 “闹事儿是吧?可把你们能耐狠了。” “老大,咱甭客气直接上,怕这几个龟孙子干啥?” “宋文辉这龟儿子怎么也来了?” 两人骂骂咧咧地就要动手。 宋文辉过来骂了一通,一看越承要动真格,他直接咧嘴一笑,无耻地道:“打架是吧?我今天可不是冲着打架来的。怎么,越承,听说你最近开了店,哥几个来给你捧捧场怎么了?” 说着直接手一招,人往后一退,连带着他带来那群小弟也四分五散,跟提前说好了一样,掉头就跑。郑鸣和徐宣还想往外追呢,这几个龟孙子跑得比谁都快,转眼就没了踪影。 几人停下来一转头,就见梁阮站在最后面,没好气地看着他们。 “你们倒是追啊。怎么不追了?” 本来以为经历了之前捅刀子事件,这些人长教训了呢,一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只会冲动上头。梁阮说都不想说他们,当着越承的面也敢毫不犹豫地翻个偌大的白眼。 闹了这么一通,店里的生意也没法做,梁阮本来以为等这群小混混走了就好。 虽然她心里想得够开,但将越承和俩小弟叫回店里后,发现一下午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心里还是有些郁闷,忍不住说了越承几句,他平常看着比郑鸣和徐宣都靠谱一人,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我都跟你说了甭理他你还追上去干嘛?” “这人一看就是存心来闹事的你不知道?” 越承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对梁阮说的这些,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梁阮看着他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跟越承结了梁子的人多的是,梁阮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她沉着一张脸,脑瓜子转了又转,深呼吸了一下,才压着语气问:“我知道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我不是提醒你了,甭理他?那个宋文辉还是什么的,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第40章 越承和宋文辉的恩怨 怕大哥招骂,郑鸣和徐宣赶紧解释起来。 出乎梁阮的意料,在越承和两个小弟的描述中,他和宋文辉之间实则没什么个人恩怨。 这事细说起来还挺复杂,长话短说、意简言骇,总结起来就那么一句。 “这事儿跟阮姐没关系,宋文辉那杂种欠收拾,等咱老大找时间去把他揍一顿。”郑鸣道。 越承不吭声,不过显然也是默认这样去做的。 梁阮一听,就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眼,“能被张口闭口就是打成不?咱不能想点正常人的法子来解决这事一劳永逸啊?” 她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群人动不动打打杀杀,难不成还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也不想想那个郑宇的前车之鉴,看来是最近还不够忙,对他们潜移默化地影响也还不够深刻。 梁阮只想知道宋文辉和越承结下梁子的原因,拒绝转移注意力,指名道姓让越承自己讲,郑鸣和徐宣谁插嘴都不行。 于是,郑鸣被他姐郑云带回家,徐宣见势不妙也早早回了家,只剩下越承留在菜馆里和梁阮大眼瞪小眼。 这事越承再别扭,瞧着梁阮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也只好长话短说了。 说起来,是梁阮被接来城里也就是最近两个月的事。 而这条街道里的几个胡同里,原本零零总总加起来总共有四个小团伙,在大人和好学生的眼里,也就是所谓的小混混。 倘若说以郑宇和另一个梁阮现在还没有接触过的秦虎是出了名的家里条件不错,全家人宠着惯着养成的纨绔二世祖,家里有权有势。 这帮人手里有钱,已经发展到动刀动枪的地步,而以越承和宋文辉为首的这两拨人就是另一个极端。 在胡同间臭名昭着,都是早早辍学、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混混,穷凶极恶。 越承占了凶,而宋文辉占了穷,两帮人经常为了抢地盘打架。 宋文辉抢地盘是想当地头蛇,找经过那些地段的人来收‘保护费’养家糊口。 而越承抢地盘则是纯粹闲着没事儿干,或者偶尔‘正义感’爆棚。 越承一说完,梁阮大约也理清楚了,这些人的恩怨翻来覆去还是因着抢地盘那些事。 她摸了摸下巴,宋文辉看样子是靠收保护费维生的,越承偶尔爆发的‘正义感’侵占到了他的利益,自然看不惯。 因为这,两人结下梁子,三不五时打上一回,可也没有说到动刀动枪的地步,这回宋文辉带着人到菜馆闹事,却是触碰到了越承的底线。 这宋文辉也聪明,不动手,也不碰店里的东西,刺激完越承就跑,看似就这么完了,实则一下午都带着小弟在不远处守着,用这种恶心人的法子让菜馆没生意可做,连带着隔壁面食馆也受了影响,人都被恶心得够呛。 梁阮想到这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都重活一世了,她还怕这些小混混吗? 接下来,梁阮的店铺连续两三天都被砸场子。 冯康华看不下去,打算好好教训这群正事不干的小兔崽子。 梁阮站出来拦住他们,用拳头解决问题始终治标不治本。 “你们教训这么一顿有什么用?事儿闹大了对店里影响也不好,还不如用我的法子。” 越承一顿,抬眼看向她,“你有什么法子?报警?”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警察会管这破事?最多给个寻衅滋事的罪名关上个几天,又放出来了,那有什么用?” 梁阮挑了挑眉头,不服气地回,“让你们去打架那也不顶用啊。而且我话都没说完呢,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法子一定就是找警察了?” 梁阮又不傻,越承说的这些她早就想到了,也是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对付这些闹事的人就要用些手段才行。 越承于是道:“那你说说你的好法子。” 领头的都发话了,郑鸣和徐宣这两个士气大涨的也短暂地冷静下来。 梁阮笑了笑,没直接说。 这两天店里生意不好,她也没有寸步不离地守在菜馆。 而且,打从郑云来店里上班了,梁阮有了年纪相仿又同是女性的说话对象,闲着没事的时候还坐着跟郑云聊了不少,变相知道了不少这胡同里她不清楚的一些事。 梁阮心里明镜儿似得,这混混闹事跟梁家人闹事不同,至少后者有她老舅和舅妈坐镇,梁中河一向又是最要面子的,丢过一回脸后,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回...... 至于前者,梁阮已经不想多说,越承和郑鸣徐宣他们自己也知道,这宋文辉带着这群人是经常跟他们打架的,如果打架能解决早就没这回事了,所以梁阮另外想了个一劳永逸又一箭双雕的事。 “宋文辉不是靠收保护费来养家糊口吗。他又是个带头的,就从他家里先入手,他不是有个未婚妻跟他住一块吗。” 说到这,梁阮一顿,都说混混品行不好,她趁着没事到宋文辉家附近溜达了一圈,却打听到这宋文辉家里爹妈都没了,就带着个农村来的小未婚妻住,俩人感情还挺好。 “听说他未婚妻一直在家闲着,我就寻思着和郑云姐一起去找了他未婚妻。” 而其他几个跟着闹事的小弟,也是一样的。 这就是梁阮想出的法子,既然跟着宋文辉那群人大多是以‘穷’出名,经常靠抢地盘收保护费维生,梁阮就针对这一点从他们的家人身上入手。 她是以菜馆急需人手招人的名头上门的,没有直接跟这些人家提到混混闹事的事情。 当然,几个小弟的家梁阮最开始是不知道的,也不认路,这还是在她说服宋文辉那位未婚妻动心以后,她陪着梁阮一家一家的找上门去。 可以说,梁阮这法子,说损也损,毕竟那些混混再来闹事,看着在店里干活的人是他们自己家人,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 而这法子说不损呢,其实也挺善良的,毕竟给这些人家提供了收入来源。 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这一箭双雕的法子,像现在暂时没法冷静下来的越承他们是想不出来的,而且,也不理解。 第41章 梁阮的办法 “宋文辉要知道,能同意?” 越承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这次他不带脏字了。 但提起后者的时候,语气难免有些不对。 梁阮叹了口气,开口道:“这有啥可不同意的,都是家里缺钱的,好不容易有挣钱的机会,甭说我们了,就是这几个招来店里干活的,像宋文辉他未婚妻,那个周二他妈这些,她们能眼睁睁看着这活被家里不懂事的男人们给搅和了吗?而且,我也不是谁都招的,要不是看着她们干活利索,我再有法子,也使不上劲啊?” 梁阮自认也不是什么格局很大的,但这的确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反正店里眼下也缺人手。 不说菜馆,就是老舅那边面食馆,舅妈不在,每天早上也得他们过去帮忙打下手才来得及。 所以梁阮考虑得还是很周到的。 越承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 就连冯康华回过神来,也瞪着个大眼睛直竖大拇指:“咱阮阮就是聪明!” 听到夸奖,梁阮却没笑,面上不禁露出一股忧愁之意。 过了会儿,才摆摆手,叹气道:“老舅,也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啊,就是脑子直。这好多事,原本没那么复杂,一动手,可不就没完没了了吗?” 她也不想再讲什么道理。 菜馆的生意已经耽搁了两天,而梁阮和那些人说的是第二天上班,宋文辉那群人堵了两三天心想觉得大概是成功把越承这菜馆生意给搅黄了,便都走了。 梁阮也没指望这群捣乱闹事的人一散,菜馆的生意就能立刻恢复如前。 这一天照样提前关门,很早回家。 也不知怎么的,这天晚上,梁阮格外难得地梦见了前世。 明明心里很清楚不是真的,但她还是不由得被拉进关于梁嘉嘉怎么哄骗着她、又是怎么撺掇着冯燕将她嫁给丁家那个男人的时候,这段噩梦般的回忆里。 丁家找的媒人来提亲时,一张嘴皮子上下一碰,将这家子人吹得天花乱坠的,加上给的彩礼又高,冯燕起初还不乐意将这桩婚事给梁阮。 最后还是梁嘉嘉,已经念了大学的梁嘉嘉,回到家里后在冯燕耳边说了一句话,她这才同意将梁阮嫁到丁家去。 即使梁阮一看见丁家那男人一脸阴郁凶相的模样就忍不住心里发慌直打颤。 冯燕才不管这些,哄着她结婚以后就变了副模样,明知道她在丁家过得不是人过的生活,仍然张口闭口:“你嫁了人就是丁家的人了,哪好意思天天回娘家来?” 梦中这尖利的嗓音一下子和回忆重合了起来。 梁阮最后是在梦中被冯燕恶狠狠关上门往外那么一推给生生推醒的。 她狠狠的大喘气,屋子里漆黑一片,半坐起来往窗外一看,外面又窸窸窣窣地飘起了雪花来。 她冷不丁又想起,之前还在梁家,她刚回来那会儿时,北京也是下了雪的,只是没多久就停了,后面也一直没下,到最近才重新一下就是连着几天,下得令人心里直发慌。 或者仅仅是因为她刚做了噩梦的原因吧。 梁阮起身,提着保温壶倒了杯水到自己的瓷杯里,咕噜咕噜几口喝完,总算压下心里那一阵比一阵厉害的慌劲儿。 忍着屋子里的寒意,重新回到暖烘烘地被窝,心里不无郁闷地想,怎么就不做个好点的梦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原因。 第二天一大早,梁阮就听到了郑鸣带来的关于梁嘉嘉的最新消息。 “这梁嘉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手里钱又阔绰起来了。学校里又围了一堆新的跟班,就连我们院子里那个赵家的老幺也天天跟她屁股后面团团转,瞧着是真得意啊。啧啧,作为一个学生非但不好好念书,成天想些歪门邪道。” 还能怎么搞的? 梁阮听后在心里冷笑不已,这梁嘉嘉就是有这本事。 即使经历了前次揭穿她克扣钱的事,她照样有法子能让打消梁家人心里的芥蒂,说不定还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旁人身上。 不过,梁阮心里忍不住想,梁中河本来的升职都变成了调岗,还有冯燕,手里还有那么多钱给他们‘亲’闺女呢。 只怕也给不了多久了吧。 一大早,宋文辉的未婚妻就和三个中年妇女一起沿着梁阮去找她们时留下的地址找到了菜馆。 那群闹事的人小混混,尤其是宋文辉,并不知道梁阮这边并没有找上他们,而是直接偷了他们家的事。 宋文辉的未婚妻在里面算最年轻的,才十八岁,比梁阮还大上一岁,人也生得瘦瘦弱弱。 五官谈不上好看,说起话来也带着点口音,不过人倒是挺能吃苦耐劳的,梁阮将她和一个姓张、一个姓何的婶子安排到后厨洗菜。 至于剩下一个姓周的婶子,则被安排去了面食馆,具体干些什么,梁阮就交给了冯康华自己安排。 而她自己,把手里的活分配出去了一大半,整个人也开始闲了下来,就开始琢磨起别的来。 因为越承在店里的缘故,有的时候甚至拉上越承一起。 越承也不明白,梁阮就像没心眼一样,在他面前毫不设防,脑子里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鬼主意。 店里的事儿还没弄清楚呢,她又开始琢磨起别的来了。 “越承。” 其实梁阮这么喊的时候,尾音是下意识带了点北京人的腔调,跟着‘儿’了一下的。她眼珠一转,面露狡黠,压低声补上后面那句:“其实我这还有个念头,不知道你这边想不想干。就是有点冒险。” 越承不吭声,手里攥着笔,他在记账。 如果梁阮仔细看的话,他字还有点清秀,一般人谁能想得到,打架这么厉害的小混混越承,写出来的字跟个三好学生似的。 但梁阮没注意到这些,她心里有个念头冒出来,奇了怪了,她现在有什么话,谁也不想说,谁也不想告知,连她老舅和舅妈都被排除在外,第一个想告诉却只有越承。 而越承表面上不搭理她,耳朵却竖了起来。 第42章 冤大头 “你为什么找我?” 对于梁阮的提议,越承没有第一时间说行或者不行。 就像他说的那样,梁阮更亲近的人有她老舅夫妻俩,她为什么不找他们,偏找他? 越承不理解,看向梁阮的目光充满了怀疑之色。 梁阮直直地盯着这男人看,像是在研究他脑干里的想法究竟是怎么样的。 不过她也没将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男人!”虽然很想说,但看现在的越承,估计是将她当疯子看的。 梁阮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还能为什么?因为你手里有钱,家里没人等着吃饭。” “你觉得我长得像冤大头?” 听了她这解释,越承收起了笔和本子,想也不想直起身来,就要走开。 “有法子赚钱为什么不赚?” 梁阮毫不气馁,不服气地反问:“难道你把钱死死地攥手里就不花了吗?” 越承又不吭声了。 “……” 显然可见的是,越承是个很警惕的人。 梁阮也没指望一次说服他,下午的时候将店里的事儿都交代清楚了,自己出了趟门。 越承也难得落下看店的活计。 看着这些街道,梁阮有些感叹,比起后世的百花齐放,这个年代其实算得上充满商机的年代。 只是大多人还依赖着固有的思想,纵然有那么一小撮下海创业的人,也不多。 梁阮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厉害的人,唯一的手艺就是做饭好吃。 然而在菜馆经历了一波三折的事之后,梁阮心里也有了点别的想法。 她是重新活过一回的人,即使手里没点东西,就凭知道的一些事,也能在这个年代混得风生水起。 比如后世越炒越高的房价地皮,再比如风险大波折也大的股票之类。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她手里也存了不少钱。 虽然并没有细数过,但梁阮大概一算也能知道。 旋即心里一动,这些钱放在家里也是放着,不如…… 在此时的北京,最有前途的还得是房地产行业,随着时代的发展,国家的越来越强大,首都的各种行业也飞速发展,像房子这些,都是寸土寸金的存在。 虽然越承目前态度非常明确,不当冤大头,梁阮却没那么容易放弃。 不是她自贬,而是上辈子的越承就是干这个的。 虽然她并没有参与进他创业前期,但后来在一起耳濡目染得多了,也很清楚,他之所以能成功,主要还是靠他的一双慧眼。 有这样一双眼睛在,梁阮怎么也要劝动越承。 这人看着别扭得很,实则,胆子比谁都大,心里可比谁都敢想哩! …… 好不容易撇下菜馆里那一摊事,梁阮不想两注意力总放在这些事上,正好家里的雪花膏快用完了,便打算去商场买雪花膏。 只是这一天运气大概不是很好,一出胡同口,就碰见正放学回家的梁阳,身边围着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少年,正叽叽喳喳地吵着些什么。 梁阮脸色一沉,本打算无视他们。 哪知道她不出声,自有人找她。 梁阳也不是个安分性子。一看到梁阮,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冷哼了一声。 “呵。我说这是谁?这不是我那有家不回偏偏跑去跟野男人住一起的好姐姐吗?” 梁阮住在越承家这事儿不是秘密。 而梁阳呢,在家里听多了冯燕的抱怨,又在梁嘉嘉的潜移默化间,加上上次的事情,对梁阮的敌意就更深了。 “什么姐姐?” 梁阳的一群狐朋狗友嘻嘻哈哈地跟着问:“哎,梁阳,你不是就梁嘉嘉一个姐吗?” 他们上下打量梁阮一番,啧啧几声,阴阳怪气道:“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个又黑又土的姐?” 梁阮看着这些人,冷笑一声。 有句话怎么讲来着,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不等梁阳回答,她就微笑道:“梁阳,我看你是忘记了吧,我早就说过,我没你这个好弟弟,我也不是你的姐姐。家里人惯着你,我可没那个耐心,滚开,别挡路!” 说完,看也不看梁阳那张气得又青又白的脸,推开人群就走,才不照顾梁阳这被冯燕宠坏了的大少爷脾气。 梁阳就没一次想在梁阮面前找回场子找成功的。 偏生他还爱逞能,梁嘉嘉哭一哭,冯燕随口抱怨两句,这小子就记心上,有机会就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梁阮心里对这个弟弟的评价现在就剩一个字:蠢。天生的、被教坏的蠢,等着吧,早晚得吃大亏。 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梁阳气得发慌,还想追上去被同学给拉住了。 “别追了,我看你那姐就不是个好惹的,你看她那眼神,吓死个人哦。” “对啊,咱还是快走吧。” 几个狐朋狗友怂怂的,都不太敢惹梁阮,梁阳顾及朋友,只能哼了一声作罢。 尽管现在寒冬腊月的,外面还下着雪,不过商场这样的地方,几乎随时都是人满为患。可见购物这种事,也不只是在后世盛行而已。 除了雪花膏,梁阮还买了针线等日用品。厨房里炒菜有的时候不可避免用力过大把衣服撕裂,缝缝补补这样的事,梁阮也不想拿到附近的成衣店去花个几毛钱补。 除了这些,梁阮手里还余下点零钱,买了一包大白兔奶糖。 越承说对了。 她确实喜欢吃糖。 以前是没机会,现在自己手里有钱了,想买就买,谁也管不了她。 买完东西,梁阮就先把雪花膏和针线放回家里。 路过隔壁时,院门大敞,听着一群闲得没事聚在一起扯闲话的妇女们的说笑声,梁阮也没在意。 她对这胡同没什么归属感,和这些人也不熟稔。 偶尔迎面撞上,“婶子”“嫂子”乱喊一通,几乎都是面子情,要说梁阮真记得的,也就住梁家对面的春来婶子。 梁阮从梁家搬出来以后,也很久没看到春来婶子,现在多数时候打交道的都是那位年轻漂亮说话好听的秦干事。 说起秦干事,她也有几天没看到人了。 梁阮在称瓜子的时候,又听开炒货铺子的人讲,“这些街道办的干事们呀,平常都是做办公室的,哪有那么多时间出来管街道卫生什么的,不过是上面问起他们就管管,没人问也就没人管。” 梁阮听完一笑,这些人不像她刚开店,很多事还弄得糊里糊涂的。这炒货铺子的老板也是个老油条,比街道办那些干事们还了解他们的工作。 不过,就算街道办的人不来检查。 菜馆这边最近也注定是不太平。 第43章 又上门 短暂地平静了两天。 什么叫短暂呢。 就是消停了两天的宋文辉那群人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又卷土重来,摆出一副不把越承这生意彻底搅黄就不罢休的架势。 “越承,你最近过得可潇洒吧。怎么着,哥几个再来给你捧捧场?” 一群小弟跟着哈哈大笑,几乎就堵在菜馆门口。 来人他们也不让,里面的人出去他们在也不给,满脸一副我就这样你有种来打我,很是无赖。 越承头回倒是被他们刺激了,差点动手,这回则怎么叫骂也不出去。 这事儿要换一个人碰上,指不定真要被这些人气得跳脚。要么就给点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这菜馆开门做生意,生意最重要不是? 梁阮能忍,看着宋文辉带来的人堵了半天,才抱着手站出来。 “我不管你们和越承之间什么恩怨,总之,你们打扰到我店里生意了,我就要说。好心劝你们一句,都是些好手好脚的人,与其整天想着怎么堵别人收保护费,不如勤快点自己去找个活干也比你们这些来钱快是不是?” 然而,这群小混混只注意到一个重点,“这小丫头,怎么着,你跟越承那龟孙子一伙的。姓越的自己龟缩着,叫你出来算什么男人?” 宋文辉更是咧嘴笑了笑,十分直白道:“放心吧,妹妹。只要你现在把越承从这里赶走,我们哥几个以后也不来这边,怎么样?” 梁阮没说话。 人群里,又有一道声音骂骂咧咧道:“这龟孙子之前不是挺拽的,还揍了我们那么多弟兄,现在想甩手不干?回归正途?哪有那么好的事?” 梁阮扭头就往店里走。 这些混混自觉占了先风,又点着越承的名骂起来,什么话难听捡什么话来说。里头的人也沉得住气,不管他们怎么说,就是不动弹。 也不是不动弹,是被梁阮按住了。 她挑了下眉,“你急啥?难不成真要出去再跟那上次一样?” 说着,往后厨看了看,里头的人听得都憋不住,一个个都在问,能不能让她们来解决这事。 着急的正是刚到菜馆上班没两天的宋文辉未婚妻她们。 宋文辉带着小弟来找事儿的时候梁阮就把她们叫到了后面去,说外面肯定会很乱,在里面安全点。 可这一群人哪里听不出来自己家儿子\/男人的声音。 尤其是张婶子,她儿子张炜就是跟着宋文辉上蹿下跳闹得最起劲那个。 听完全程的张婶子恨不得当场打死自家这小兔崽子。 至于宋文辉未婚妻? 她是第一个。 梁阮来叫她时,满脸为难,“崔萍姐您看,我这也好心提醒过了,他们这……闹得我这还怎么开门做生意啊?” 崔萍正是宋文辉未婚妻的名字,这姑娘说是小,比越承都还大一岁,所以梁阮也就毫无心里负担地叫了声姐。 崔萍是知道宋文辉跟越承两帮人之间那些事的。 见梁阮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心里复杂不已,如果不是梁阮找到她,跟她说了那么多,崔萍根本没有自己还能出来上班赚钱的机会。 梁阮没说完的话,崔萍也听了出来。 说到底还是宋文辉干的好事。 她抬手抹了把脸,掀开门帘就怒气冲冲往外走:“宋文辉,你再说一遍,你让谁好看啊你?” 紧接着,不只是崔萍,张大婶几个当妈的也怒气冲冲地从后厨钻出来,一个接一个,比越承这当事人看着还愤怒。 特别是张大婶,拿了扫帚就要往她儿子张炜身上抽。 “你这小兔崽子,我说你成天正事不干,在外面疯跑什么呢。现在还找事找到人家饭馆来了,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一群人纷纷变了脸色,现场一度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尤其还是这帮人里领头的宋文辉,在看见他媳妇儿从越承的店里出来买那一刻,一声脏话就脱口而出,大骂越承卑鄙无耻:“你这狗杂种耍阴招?” 越承才懒得理他,面色复杂地看向梁阮。 天知道,梁阮这会儿看着这些人,挨打的挨打,挨训得挨训,正背对着他们笑得直颤抖呢。 笑完了,她还不忘记得意洋洋地看向越承:“怎么样?我就说我这招管用吧。” 听到这话,连正在切菜的郑云都停了下来,看着外面的鸡飞狗跳,痛快的说道:“该!就该好好治这些人,一遍两遍地真就没完了!” 那张炜还贼憨地来了句:“妈,你怎么还帮着外人教训我啊。我可是你亲儿子啊。” 张大婶一巴掌拍他头上,拧着他耳朵骂道:“我哪有你这种亲儿子。人家菜馆好心给了你妈我这份工作,你还来找事儿,是生怕家里日子过太好了是吧?” 说完,也不管自己儿子心里什么滋味,掉头就往菜馆里走。 另外一个何婶子还不忘教训自己儿子道:“可不得干这种事了听到没有?坏人生意多缺德啊。” 宋文辉这人别看着长那么壮,还挺怕他未婚妻的,硬生生被说得一句话不敢多说,灰头土脸的还挺好笑。 当然,他也不敢说不让崔萍继续在越承店里干这事儿,不能说,一说就被指着鼻子骂:“我不出来找份活干,指望你继续抢人钱养我啊?能不能有点出息,能过就过,不能过咱趁早拉倒了事,也别想着存钱结婚儿!” “媳妇我错了!” 当然,教训人归教训人,菜馆生意还是要正常做下去的。 没等张大婶几人教训够自家儿子呢,梁阮眼见差不多了,扬声喊住她们:“行了,婶子们,咱们该说的也说了,都回来继续干活吧。” 至于被训得灰头土脸的以宋文辉为首的这几个小混混,一个个站在角落可怜巴巴的。 梁阮把他们交给了越承。 宋文辉带头闹出来的事,他自己也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让越承解决他们,没什么不好。 接过这差事的越承,抱着手看着宋文辉和他这群小弟一脸晦气样,一声冷笑。 第44章 道歉 最后越承怎么解决的,梁阮也没过问。 第二天,以张炜带头的几个小混混倒是主动到菜馆来道歉了,声音大又洪亮:“对不起!我们之前做错了!” 跟提前训练好似的,倒把梁阮给整懵了。 看着张大婶她们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样子,估计这几个也是在家里吃了大教训,不然不会一早就来。 不过,出乎梁阮意料的是,快中午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揍得鼻青脸肿的宋文辉也出现了。 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诚恳,还说因为之前的事给菜馆带来的影响他也感到非常抱歉,愿意主动去给菜馆跑宣传拉生意算弥补。 梁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啥了。 道歉她接受了,跑宣传这事,宋文辉自己愿意弥补菜馆,梁阮也没拒绝这送上门来的。 “宋文辉这脸……你揍的?” 她转头就问越承,这人咋回事儿,不是答应过不动手。 越承嗤笑一声,还没说话,在外面跑了一天累得跟狗一样的郑鸣瘫在椅子里还不忘记插到他们中间接话,“阮姐您就是太心软了。” 越承不吭声了。 话都被郑鸣说完了。 梁阮张了张嘴,最后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小混混闹事这事一结束,菜馆后续慢慢重新走上正轨,面食馆最近生意也还不错。 梁阮安排好店里的活计,手里终于闲下来,想起来之前答应过去看舅妈也一直被这些事情缠着没空,现在终于有时间了。 她特意出门买了罐奶粉提着去了趟老舅家,探望闲在家的武大花。 她刚到院子门口,一推开门,看见院子里的光景。 梁阮就晓得,她舅妈显然在家也不闲着呢。 “舅妈?” “哎,是阮阮来啦?” 正坐在屋檐下洗衣服的武大花扶着肚子站了起来。 梁阮忙小跑过去扶着人,皱着眉‘教训’道:“这怪冷的天,您怎么在这儿洗衣服呢,也不怕冻着自个儿和肚子里的小表弟?” 武大花也听出来外甥女这是好意,也没恼,眼神往梁阮提着东西的手上一瞥,爽朗笑道:“我这不是用的热水?倒是你,来就来,还提什么东西呢,这就跟舅妈见外了不是?” 梁阮是自己来的。 她老舅还在店里忙活着呢。 梁阮皱着眉头把东西往屋里一放,刚在炕上坐下来就忍不住了。 “见什么外啊舅妈,这奶粉呀,是买给我小表弟喝的,您不收下也可以,除非不把我当亲外甥女看!” “这哪能啊。” 他们租的这院子原来是烧炕的,他们搬来以后,尽管冯康华白天不在家,但还是也给烧了起来。 梁阮只在之前搬家的时候来过一回,这回坐在炕上东摸摸西摸摸还挺暖和。 一边说着这炕也就在老家才有了,这边不管是在梁家还是在越家,都是不烧炕的。 武大花笑道:“那你也搬过来,你老舅给你留的那屋也是烧炕的,平常暖和得很嘞。” 梁阮神色缓和了下,她就知道她舅妈没死心,会提这事。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借口那边离店里近,住那边挺好的。 仔细瞧瞧武大花的肚子,又说:“舅妈您肚子尖尖的,里头指定住着个长得像舅妈您的小表弟。我老舅黑不溜秋的,可不能随老舅。” “你这丫头跟谁学的说话,怎么越来越好听了。” 别看武大花这平时说话嗓门大声气儿也足,俨然是一副标准的东北女人作派。 梁阮眼神温柔的看着,不客气地想,她舅妈啊,可生得她那当了多年城里人的亲妈好看得多了。 而且这年头,大多数人心里都想着,儿子比女儿好。 就是武大花夫妻俩也不例外。 梁阮也不说什么女儿养好了比儿子强的话。 她老舅俩口子,谈不上特别重男轻女什么的,只是这骨子里的思想,还是跟老家那边的人一样,得有个儿子传宗接代才行。 梁阮心里直叹息! 不过这些都没表露在面上,她眼珠一转,又问武大花:“对了,舅妈。最近我妈他们有没有过来探望过你呢?” 除了碰见过一回梁阳以外,梁阮最近是真没冯燕的消息。 她这妈这么消停也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不是人梁阮想得多,有了两辈子的经验,梁阮可了解她这亲妈了,虽然平常私下说说老舅俩口子的坏话就行了,要说真敢跟他们掰扯开来,还是不敢的。 “来是来过。” 武大花的回答也不出梁阮的意料。 “提了几个鸡蛋过来,没坐多会儿就走了。你爸之前不是调岗了嘛,你妈最近单位听说也有什么变动,不少人都下岗回家待业了,你妈最近正忙着在单位跑关系呢。。” 下岗? 梁阮耳朵动了一下,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前世的一些事情来。 她晃了一下神,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短短地喔了一声。 “舅妈,我也就随口一问,他们那样对我,我也没指望别的,就希望以后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吧,他们的事跟我也没啥关系。” 武大花点了点头,不觉得梁阮这话有什么错,她知道梁阮是被这对爸妈伤透了心。 甭说这亲闺女,就是他们这些在旁边看着的也觉得寒心。 她至今不明白冯燕俩口子这一边放着亲闺女不管可劲儿地薄待让人寒了心,一边把个虚荣又贪财地养女当个宝究竟是脑子里搭错了哪根筋。 她最看不惯这些,当即直说:“你爸那人偏心眼,你妈是脑子糊涂拎不清,他俩以后再找你,你就推给你老舅,让你老舅治他们!” 梁阮笑盈盈地应下,“好嘞。” 太多的话也不说了。 说多了是错,她知道。 有些事情自己藏在心里就算了,不能全都跟人说了,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说多了免得他们担心。 梁阮没在舅妈家待多久,吃了碗甜汤就起身走了。 武大花还说要送她,也被梁阮拦了下来。 “外面下着雪,路上都结了冰,您还怀着孕呢,再摔了可怎么整?” “甭送了。” 话音落下,梁阮人已经踩着雪走远了。 第45章 下岗进行时 如果不是在舅妈家顺嘴提了一下,梁阮也不会才想起来,打从梁中河、冯燕到菜馆闹事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自己这对父母的近况。 梁家的日子过得仍然是不错的。 即使梁中河调岗后,工资待遇大不如前,这不是还有个冯燕撑着嘛。 所以,梁阮毫不怀疑,梁家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毕竟梁嘉嘉最近都又有钱充大款在学校呼朋引伴。 然而。 梁阮记得很清楚,就是上辈子的这个时候。 冯燕所在的单位传出将大量裁员、有一批工人会同时下岗的消息。 那时候冯燕托关系送礼,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在管理层说得上话的领导,将她的名字从裁员名单中划掉。 哪成想,单位这次要‘开源节流’裁员的人中,这位领导是首当其冲的一位,别说保冯燕了,自己的饭碗都未必能保住。 梁阮记忆里的那段日子,冯燕在单位的情绪大多带回了家里,整天阴着一张脸,活像谁欠她多少钱似的。 梁阮在厨房失手打碎一个碗,也能被她又是扇巴掌又是骂地:“这点小事都做不来,养你有什么用?啊?” 当然,这确实只是件小事,换成是梁嘉嘉和梁阳的话,冯燕那一巴掌,是绝对扇不下来的。 梁阳和梁嘉嘉知道这事以后,前者忙着幸灾乐祸呢,后者在饭桌上当着冯燕和梁中河面轻言细语地安慰她:“阮阮,妈打你对你严厉点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别往心里去。” 她则碰着饭碗,低头不说话。 梁嘉嘉这话本身就充满了暗示性。 冯燕一听这话就横眉竖眼地拍桌道:“怎么?梁阮,你做错事我教训你一顿,心里还感到委屈了?你自己出去看看,哪家大姑娘十七八岁了洗个碗还能把碗打碎的?真是在乡下没学好,也不知道你爷奶怎么教的你。” 语气里充满嫌弃与鄙夷。 梁阮低头听着算好的,回一句嘴反而能引来更严厉地谩骂指责。 而冯燕嘴里的有些措辞,并不在乎梁阮这个女儿是不是她亲生的。 梁嘉嘉这时候也‘不敢出声’了,缩在一旁,和梁阳一样,看着她被打骂。 而梁中河呢,升官发财,正是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候,难得在冯燕打人打得直喘气时候站出来说一句。 “行了,大晚上的打孩子算怎么回事?有完没完了?明天不上班了?” 那时候的梁家,可是大院里头一等人家。 三不五时打一顿孩子,听着骂声和哭声,院子里的人家都能津津有味听上一晚上…… 但也只是那时候了,梁阮心里觉得自己命苦,却从来没有想过反抗,以至于一直到到冯燕下岗后,她过了很长一段这样在家被冯燕非打即骂的日子。 现在重新来一回,梁阮提前离开了梁家。 梁中河的升职泡了汤,而冯燕也一如既往像上辈子那样,处于单位裁员风暴中心,整天在家里阴着个脸。 就连她最宠爱的小儿子梁阳,这段时间也很难得她个好脸色。 梁阮一点都不担心冯燕会再次将主意打到她头上。 冯燕不要脸,梁中河还要呢。 而且看梁嘉嘉和梁阳最近依旧该做什么还做什么的潇洒样。 估计梁家的日子也没差到哪里去,就算冯燕下岗了,家里不还有个顶梁柱吗…… 一个月两三百的工资,再寄一半回老家,拴着裤腰带,日子过得紧巴些,等梁嘉嘉和梁阳上大学、毕业,这以后呐,也不是没有盼头。 回想完这些,梁阮笑着摇了摇头,这辈子,梁家跟她也没关系了。 探望完舅妈,梁阮就回了菜馆,这会儿才下午,没什么人出来买饭吃。 面食馆人倒是不少,因为招了人,梁阮也没过去帮忙,将手揣在兜里,回到菜馆。 从决定招人以后,店里的陈设又被越承带着俩小弟重新弄了一番,是梁阮提出来的。 将炒菜的位置搬进后面厨房,不在像之前那样,挺占地方的。 而打菜的柜子放在里面靠墙的位置,旁边就是越承的专属位置——算账、收钱。 店里其他位置就空出来放饭桌,端端正正地总共放了八张四四方方的木桌子,每张桌子面对面大概能坐得下四人,由此也可以见得,这店面不算小了。 隔壁面食馆总共也才放了五张桌子哩。 做完这些,梁阮灵机一动,又让徐宣去买了两箱汽水和四箱啤酒回来。 专门弄了个柜子放在店里角落,用来放汽水和啤酒。 美其名:“我看别的饭馆都有卖的,那我们也得有才行。” 尽管心里在想些有的没的,梁阮还是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菜馆这边。 得了芝麻丢了西瓜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汽水和啤酒的到来也给店里的生意锦上添了一朵花。 经常过来的客人都说:“你们早该进点酒啊汽水之类的来喝喝了。”又不是都喜欢打包盒饭带走去吃的。 梁阮笑着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文辉宣传的有了成效,店里今天来的生面孔不少。 有几个操着口纯正东北口音的粗汉子一上来就说,“听说你家红烧肉挺得劲儿啊?炒上一份让哥几个尝尝鲜?” 梁阮瞅着这几个人一个个又是叼着烟又是往手上纹东西的,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凶巴巴地匪气,一看就不好惹。 他们跟宋文辉那群花架子完全不同,仿佛是真的黑社会似的。 她心里免不得咯噔一下,该不会又是来找事儿的吧? 不过梁阮也知道,越是这样的场面,就越要沉得住气。 她面上也没说什么,当即热情地应了:“好嘞。几位大哥往里坐,店里添了有碳火,几位烤烤火暖暖手。” 因着天儿冷的缘故,梁阮又动了些念头,店里生意不错,但也得想法子维持下去,不只是菜品味道,还有点服务方面也得下功夫。 遂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虽然越承和店里的人都觉得她这样做有点大手大脚。 这些人骨子里的想法就是,来店里吃顿饭的人能待多久,而且饭菜都是温的,不至于还给他们添炉火这么暖心。 谁又能想到,梁阮这么一搞,还能误打误撞,碰上个贵人。 第46章 是真大哥呀 如梁阮下意识猜测的那样,那几个人的确之前是混黑社会的。 跟越承、宋文辉甚至于郑宇这些小打小闹不同,其中有个手上纹着东西的,浓眉大眼的大高个,手里是真的沾了血的。 不过,梁阮不知道的是,这群人早金盆洗手不干了,之所以寻摸着味儿到菜馆来,这误打误撞间,还是跟梁阮之前那位老大哥有关系。 梁阮虽然刚到这边不久,不过越承和他俩小弟之前都是在附近混得,这条胡同街道有没有混黑社会的大哥,他们比谁都清楚。 梁阮转头看越承,后者显然也是一副没见过这几人的模样。 即便心里有所猜测,梁阮还是尽量以平常心对待。 等他们进店坐下之后,她落落大方地上前,询问几人。 “几位大哥除了红烧肉还要点别的吗?我们店里新出了个水煮肉片也很得劲儿的,辣味适中。” 这几个人嗓门大声音又嘹亮,即便梁阮不凑近前也能听到他们说话。 几人掰扯了半天。 最后其中一个说:“行了行了,随便吃点就行了,你们还真享受来啦?” 也没管梁阮,一人要了两三瓶啤酒往桌上一摆,再点了一份下酒菜,一盘红烧肉和一份水煮肉片。 从点菜这会儿来看,倒也算得上豪迈。 梁阮捏着菜单就钻后厨去了,嘱咐越承盯着点儿这桌。 “还真把我当跑堂小二了。”越承无奈的自讽了一声,但也没说不动。 碳火炉就是越承提过去这群人这桌的。 其中一个稍微看着面善的,白白净净,瘦瘦高高,不曾想却是这群人里的老大,这说话还挺有礼貌,也不老子长老子短。 越承提了烤火的碳火炉过去,还盯着越承道了声谢。 越承没说什么,摆了摆手。 一旁嘴里叼烟的男人就似笑非笑道:“老板你这不行啊,还是刚那妹子好,说话让人听着心里舒服,笑得也甜。” “那是你媳妇儿吧?老板娘?瞧着可够年轻的,有二十岁没?” 越承也不傻,什么时候该说实话什么时候说点无关大雅的谎话,他心里门儿清。 因此,男人问什么,他也应,也不得罪人,将一个憨直的年轻菜馆老板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连梁阮都看得出来这些人并不好对付,又何况是很早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越承,没多大会儿,他已经跟这叼烟的人有来有往地聊上了。 “你们是新来这边开店的吧?之前也没听说这边有家什么‘有家菜馆’呢?你们家这名字也起得有意思,‘有家菜馆’哈哈。” 越承就做出一副愣头青的模样,挠挠头道:“不瞒大哥您说,我们这菜馆还真没开多久。之前一直在明发建设那个工地那边随便支了个摊子卖盒饭来着,这后面才租了这个门面把这菜馆给开了起来。” “明发建设?” 提到这个地名,男人一顿,像是想起什么来,忽地将嘴里的烟一掐,便道:“我们哥几个也是在明发干活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 这要见过,互相都有印象,还得费这老大劲找到这边来? 越承听到这人这么一说,心里也纳闷,面上却淡淡道:“我们之前也没在那边卖几天,现在都是专门找了店里的人每天固定给南门那边的张工他们送过去。这明发建设挺大的,你们应该不是同一个工地......?” “明发建设确实不止一个工地。”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大哥倒是开了口。 听到越承说起张工,面上一动,他倒是抬了下眼皮,“小伙子,你说的那个张工,是不是之前介绍你们来这儿开店的那人?张明文?” 越承点了下头。 他并不清楚这些人和张明文的关系,不过问起来,应该也是认识的,说不定还是这位给介绍过来的。 越承去明发的南门送过几次盒饭,知道也见过这人。 之前他们摆摊卖盒饭的时候,每天儿准时准点的出现,后面开了店以后也来了菜馆几回,挺大方阔绰一人。 最近下雪,对方懒得跑,就跟梁阮说好了每天店里现炒两荤一素打包饭菜,送到南门去。 头一回还是梁阮不放心,让他亲自送过去的。 接下来,这群人的反应,果然也不出所料。 “怪不得.....” 手上纹了东西那男人忽地笑起来,引得其他桌的客人都转头看过来。 而他一副毫不在意那些人怎么看的样子,朗声道:“我们哥几个就是被张明文这小子撺掇过来的。这人真是,万年难得这么干过一回,能碰上张明文,也算是你们俩口子走大运了。” 除了同行的人,包括越承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男人这句话说得糊里糊涂的。 一直埋头在后厨炒菜的梁阮,因为没有听见外面的对话,自然而然也不知道。 因为她之前和张明文那点不管在她还是在对方看来都并不值得外人一提的浅薄交情,竟然给她的菜馆带来一笔前所未有过的大订单。 而这笔订单,却只是张明文这支建筑队所在的一个名为盛元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建筑公司里,最不起眼的一笔支出。 现在店里有人了,传菜的活也有人专门接手。 比如梁阮已经炒好的两个菜,就叫做事更稳的张婶子端了出去。 下酒菜一碟‘酒鬼花生’端上去没多会儿就被这群喝着酒聊着天的男人们吃了个干净。 红烧肉是先端出去的,又炒了个买一份水煮肉片送的一份素菜,至于水煮肉片,这个是最费时间,也是最后端上桌的。 梁阮炒完菜也没急着出门,越承在外面坐镇,她还是放心的,就自个留在了后厨。 郑云刚刚看着她炒菜就想说了:“怎么都是一样的做法,你做出来的红烧肉这味道就是格外的香呢。” 梁阮笑道:“郑云姐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是每个人做菜的技巧了。所谓的独家菜谱秘方再神奇,其实最关键的一点呀,还是在这个做菜的人身上。” 第47章 机遇 郑云听完笑着说,“看来我还得练。” “以郑云姐做菜的天赋,相信很快就能掌握的。”梁阮抬着眉梢,柔和道。 那几个‘黑社会’点的菜一上桌,越承也不聊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就往后厨走,果然看见梁阮正靠里面和郑云说话。 他清了清嗓子,喊了声:“梁阮。” 梁阮回过头,一眼就看见本该在外面的越承。 “怎么了?不是让你盯着点外面吗,叫我干啥?” “外面没事,我有事跟你说,你过来。” 菜馆后厨后面还有空间,想说点话,有的是地方。 梁阮应了一声,和郑云说了句,“姐你忙着,我去看看,回来再继续跟你讲吧。”便走了。 越承叫走她以后,也没废话,言简意赅又开门见山:“你还记得张明文这个人么?” 见梁阮面露疑惑,显然一时半会儿是没有想起来此人是谁的。 越承咳了声,提醒她:“就是给我们说了这边店面再出租的人。” “哦哦,是他啊。” 梁阮挠了挠头发,总算在脑海里挖掘出一道嗓门大地身影。 这人之前是在卖盒饭的时候来买饭的客人,后面也一直光顾她的菜馆,最近还小谈了一笔外卖订单呢。 梁阮不禁问道:“怎么了?” 越承满脸复杂,为她这什么也不懂的天真样,随即将外面那些人的来头和来意说了。 “那几个是盛元建筑公司的人,因为张明文的提议,过来我们这里谈合作的。” 至于谈什么合作,越承又看了一眼满脸惊呆的梁阮。 “你先别急着出去。等他们吃完饭再去看看。” 说完,他转身拉开帘子回到外面,就听有人扬声喊:“老板,结账。” 而梁阮…… 她正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导致她没办法回神的原因…… 一是这个在此时规模并不大的盛元建筑公司。 二是盛元建筑公司的人竟然要找她谈合作?! 这实在不能怪她反应大,而是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也没有人能想得到,盛元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建筑公司,会在十几年以后,发展成国内房地产行业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 梁阮前世听说过无数次盛元的名号。 住过盛元承建的房,买过盛元的股,在网上看过有关于盛元集团的无数报道,听说过盛元太子爷和女明星的绯闻八卦。 就是重生回来以后的今天之前,梁阮也一直没想,自己竟然能和盛元搭上钩。 而盛元的人看中她哪里了呢? 梁阮本来已经足够自信了,毕竟开了菜馆这么久,生意还一直红火不已。 可这些都没有一个在十几年以后的大公司的青睐来得更猛烈。 梁阮满脑子的想方设法找点别的赚钱法子啪地一下,都被冲刷掉。 等回过神来,重新回到大堂,看见那几个人的时候,梁阮的心里已经不能再用多的词语来形容了。 “……天上掉馅饼了?还是我在做梦?” 梁阮狠狠给了自己一下,疼的。 谈事之前,必先清场。 梁阮整理好心情,走出去,“这里外面人来人往的,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谈?” 领头的那人摆摆手否定了,“不用。” 他使了个眼色,身边几个人直接摆出一副黑社会的架势,堵到了门口,直接人为清场。 梁阮张了张嘴。 她转头小声跟越承道:“看到没有,这架势?再看看你们和宋文辉他们,这就是区别。” 越承嘴角抽了抽。 他转移话题,主动提议道:“今天让郑云她们提前下班吧,店里可以提前关门。” 梁阮看着他的反应,忍不住笑了:“行啊,你去说。” 他俩的对话并不大声,离得近几乎头碰头一样,这落在盛元的几个人眼里,俨然一副新婚小夫妻的甜蜜模样。 知道越承起身去通知郑云几个人可以提前下班了。 清完场,才轮到他们所说的正事。 事实是,盛元来的这几个人,显然都是在他们公司说话很有分量的人。 即使这个公司在这个时候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小公司,可就冲着他们一个只有十几个人组成的小公司就能养活几支建筑队,承接明发这样由政府出面牵头的大项目,可见其实力之雄厚。 想通这些关隘,梁阮沉默中夹杂着几分兴奋,她努力克制自己平静下来。 就算没有先知,不知道后世的事,在这种时候有人主动找上门谈合作,这也是一件值得梁阮出去沿着胡同跑十圈的大喜事…… 尽管还没有开谈,盛元的领头人,那个名为盛文滔的中年男人就先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实不相瞒,起初明文提起将建筑队的一餐午饭外包给你们的时候,我是持反对意见的。” …… 梁阮现在不觉得奇怪了。 为什么一群人浑身匪气,看着就凶巴巴的,而这当老大哥的却白净瘦弱,看着稍稍面善,跟报纸上刊登的读书人似的。 如果说另外几人都是凶在气势上,这个叫盛文滔的男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他的脑子聪明,遇事沉着冷静,他的厉害之处都在骨子里。 不过,梁阮也不怕盛文滔,她身边有越承在呢。 “越承,你坐我旁边。”梁阮拍了拍旁边的凳子。 “?干啥。”越承不明所以。 “你坐过来。”梁阮再次强调。 一番掰扯过后,越承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了过去。 和梁阮挤在一条凳子上,距离近得几乎都听得清楚彼此的呼吸声。 越承心情很好,嘴角愉悦的上勾,偷偷的看了她两眼,坐下之后,梁阮就没再说别的了,而是和对面的人谈了起来。 他微蹙眉头,一只侧眸盯着梁阮,对方却是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越承顿时心情有点不顺,怎么有种自作多情的感觉? 纵使如此,他也还是坐在旁边。 盛文滔脸上带笑的看着梁阮,“之前我对你们是一直不看好的,我是一直反对的,这点你们应该不知道。” 听他说完,梁阮沉默着思考,并没有因为盛文滔的话感到着急。 她摸摸鼻子,“老实说,不只是您盛老板。就是我自己,在做这个之前,也不相信我能做好。因为我只是个做饭还算不错,在炒菜方面也还算有点天赋的普通人。” 第48章 必须拿下 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这次谈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一帆风顺。 除了盛文滔上来的一句否定,梁阮在兴奋激动过后,清醒过来,也颇有自知之明。 不过支撑他们继续谈下去的一点,盛文滔他们尝过了梁阮炒的菜,对他们‘有家菜馆’的手艺还是持肯定态度。 还有一点就是,知道盛元以后发展不错的是梁阮,而就连盛文滔几人,现在也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建筑公司的领头人。 即使他们背后有人脉有关系,能靠着这些人脉和关系参与一个个别的刚起步的建筑公司根本接触不到的工程竞标。 要知道,创业,都是充满了机遇与风险的。 而后者,往往比前者来得更快、更多! 但盛文滔也说了,而且措辞并不算特别锋利,语气甚至是比较温和的。 “实话实说,梁老板你们家的一份盒饭两块、三块。定价并不算低。我有这个预算,为什么不专门在工地里面开一个食堂,专门为我的工人们做饭呢?” 梁阮思考了一下,开口道:“但是味道就未必能比得上我们家的了。既然盛老板这么说了,我也说句无关的,盛老板是个良心老板,对手下的工人和员工都十分不错,因此你们公司才给建筑队开出了在几栋楼工期结束之前负责底下工人中午一餐的承诺。也正是这样,才有了张工的提议……” 梁阮顿了顿,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第一次说这样正式的场面话,更别提她这话还带着些乡下口音。 不过,不管是盛文滔还是越承,都没有打断她,梁阮也就继续说下去了。 “说我们是走了大运碰上张工这贵人也好,还是什么也好。我想,如果盛老板您真的没有考虑过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更不会听我说这些。” 好听话谁不会说,端看双方谈话的态度。 不止盛文滔会抢先出击,梁阮也会说。 “明发这么大一个工程都被你们盛元拿下了,别说没开工的,就是已开工的工地都有好几栋楼,需要的工人不少,可能盛老板您最开始别说考虑,估计想都没想过交给我们这样一家不管是规模名气还是什么都远远比不上各大食堂饭店的小菜馆是不是?” 梁阮这话堪称一针见血了。 盛文滔笑了一下,表情越发温和起来:“你这小姑娘,看着不显山露水的,倒是懂得多。” 也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梁阮就是知道,她这句话说对了。 盛文滔这边压根一开始就没打算将食堂这块承包出去,交给那些大食堂或者他自己亲戚和信得过的人去做不比梁阮这么一家小小菜馆强? 梁阮深吸了口气,又道:“那我能问一下,您现在的想法么?在尝过了我们家的手艺过后。” 盛文滔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不过短暂地回味了一下,还是诚实道:“的确不逊色于那些大饭店。” 不然他也不会留这么久了。 “单单在味道这一块,我可以说,梁老板,附近这几家饭店,包括另外两条街的加起来,都不如你们家。” “然而,做工地食堂,除了饭菜味道之灾,更多的还是要考虑本身有没有那个实力去做,对么?” 梁阮这句话问得十分犀利。 越承都不由得侧目,看着她。 这姑娘最近皮肤是养得越来越好了,在灯光下竟然显得还有几分白皙红润。 被火燎掉的半边眉毛也重新长了出来,看着也不再像之前刚被燎掉那会儿那样滑稽,令人看着就忍俊不禁。 忽略梁阮此刻的神情不提,其实她的五官分开不能说好看。 时下也有明星一说,当红的x女郎大多都是浓眉细眼一挂的,即使后世再如何吹捧,也不得不承认,许多人是化了妆后,更上一层的好看。 梁阮的脸就属于那种,是天生丽质的好看。 如果她的肤色再白一点,比起登上电影屏幕的女明星们,也不差什么。 梁中河和冯燕夫妻俩都谈不上好看,梁阮简直就是挑着他们的优点长,长出了张基因变异的脸。 而这张脸放在和她一母同胞的梁阳身上就要逊色得多了。 可惜此时的梁阮,没有半分心思放在自己的脸上。 而此时的越承,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脸看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梁阮和盛文滔谈话,他几乎全程就当自己不在场一样,不主动插话也不主动吭声,偏生又很有存在感。 梁阮喊他一下他应一声,倒给了盛文滔一个错觉,他笑着道:“你们这小俩口倒有意思。” ‘小俩口’都没出声反驳。 人出门在外么,就是得学会扯杆大旗保护自己。 梁阮的想法不要太简单,打从一开始她就一直把越承当自己男人看。 而越承么,他并不知道梁阮心里的想法,面上也没说什么,是不打算添些无谓的麻烦,就让盛文滔他们一直误会。 反而能在某些方面,给梁阮起到保护作用,此刻的他自认是没有任何多余想法的。 梁阮和盛文滔一句话一句话拆开来揉碎了辩驳的时候,身上散发着一股从未有过地魅力,这魅力奇异又危险,轻易吸引人陷入期中。 特别是和她站在同一阵营的越承,他时常产生一种错觉,她似乎说什么都很有一套自己的理由,很有她的道理一样。 事实是,盛文滔不愧是一手创建出盛元这么大一个公司的人,梁阮的几句话,也并不能轻易糊弄到他。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盛元找上门的合作,而不是梁阮这边找过去,即使这合作谈不成,梁阮心里最多也就是空欢喜一场。 梁阮尽量还是希望拿下和盛元的合作的。 不用多想,单单是一个明发,里面都有好几个工地,而每天需要订购的盒饭,起码也在三百份往上。 单单想通这些关隘,不只是梁阮,她转头看了眼坐在身边的人,连越承都浑身一震,显然是和她想到了一处去,两人在这时候,前所未有的默契起来。 既然是盛元主动找上门来的这桩合作。 必须拿下! 第49章 合作 盛文滔是一个很讲义气也很有远见的人。 不然也不会赶在国家大力打击涉黑涉恶的特殊时期,毅然决然带着他的这群兄弟们老老实实做起了建筑。 不顾家里人和亲戚的反对,给底下建筑队工人提升待遇,又选择将食堂这么个最容易捞油水的活计外包出去。 宁可将这钱给外人赚也不便宜自家。 但就是这样的人才更明白,怎么做能让公司走得更长远,舍小利赚大钱。 也许正是这样,才成就了梁阮记忆里那个几乎占据国内房地产行业半边天的公司。 有的是人上赶着求合作。 此刻的盛元尽管没有十几年后的庞大规模与财力,但是梁阮有一点,别人拍着马也追不上的,她知道盛元的未来是怎么样! 如果能和这公司合作,即使短暂地舍出一点小利,也足够她赚得盆满钵满。 …… 他们的谈话并没有僵持多久。 盛文滔的态度正如他本人所说那样,即使一开始是持反对意见的。 但他和张明文的交情不错,因为他说起食堂的事,张明文这边随口提了一嘴,所以盛文滔现在走了这一趟,而且还亲自尝过了梁阮他们做的饭菜。 梁阮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是什么擅长谈判的女强人。 而这辈子的越承,即使性格里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警惕性加上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并不轻易相信别人。 盛文滔上来打的这一手牌,不得不说漂亮极了,连活了两辈子的梁阮都掉进了他一开始就设好的圈套里。 隔了两天,盛文滔又来了趟店里,这次倒没带那么多人。 只是,就他一个人来的,他这开出的合作条件也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盛文滔笑道:“梁老板这边觉得你们有实力也有魄力接,这样吧,既然咱们都是诚心打算合作,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每天的饭菜按两荤两素来,每份价格算两块钱,怎么样?” 好家伙,一压压一块钱! 梁阮和越承一听这话,再次默契地同时变了脸。 梁阮勉强的笑了笑,“这不成。盛老板,再压价也没您这么压的吧?这样,两块钱,一荤两素,您看怎么样?” 盛文滔笑眯眯,“小姑娘,你倒是比我会谈价的呀。问题是,我得让我工人吃饱,午餐一顿才一荤两素这怎么够?这样,两块二你看怎么样?” 梁阮还是不同意,露出一副亏到肉疼的模样。 “哎呀,盛老板您是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年头肉都涨价了,就是我们到屠宰场和肉联厂拿最低价,那也得三四块一斤了。您这样搞,我们小本生我哪里还有得赚头,这不成,起码也得两块五!” “两块二毛五。” “起码两块五,再低了不成的。” “一口价,两块三。梁老板,咱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给您这价格,其他大饭店那也是拿得下来的。指不定还得送碗汤。” 见她不再说话,作思考状。 盛文滔又趁热打铁,“说真的,两块三,你们也不亏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薄利多销嘛……” “哎。” 梁阮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很是为难的样子。 “……好吧,那就这样吧。” 实际上,在盛文滔再次到来的这两天里,梁阮和越承已经因为这事儿讨论过很多次了。 俩人都设想过要想谈下这合作必须得压价,还有一点就是人手不够,还得再招。 不过人手的问题,不管是梁阮还是越承都不担心。 谈盛元的食堂外包这件事,梁阮谨慎得很,对越承道:“这事儿没成之前,咱谁也不要说,包括郑鸣和徐宣。” 想了想,顾忌到越承和他俩小弟的深厚革命情谊,梁阮看了眼越承的脸色,又解释道。 “事先说好啊,这事儿可不是我不信任他俩或者防着谁。毕竟我连我老舅他们都没说,你可别多想。” 越承挑眉反问,“我是那种人?” 梁阮叹了口气,“是不是的咱先不提,现在也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事情没成之前,我还是想问一句,越承,这事儿你敢不敢干?” 没有魄力的人她才不敢合作呢。 而且就越承的性子...... 梁阮还是了解他的,越承直接道:“你不用激我。干就干。” 于是,在店里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俩人闷声干了那么一大票。 回到当下。 虽然和盛文滔说好了,但事情到此也没有结束。 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口头约定,后续还要签书面协议盖上公章的,也就是所谓的商务合同。 签合同的时候,就是梁阮和越承到盛元公司去了。 那也是一个胡同里的一处两进大院,房间不少,院子里还栽着一处斑竹,被雪压塌了腰。 瞧着也是眼前一新,比梁阮见过的所有四合院都要高大气派。 好在梁阮已不是那个刚进城的乡下土丫头,对眼前的这些并没有表现出来多么大开眼界。 越承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城里人,年纪轻轻名下就有房有存款,更不会被这些给震惊到。 俩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盛元’公司大门,被那天和越承有说有笑的叼烟男带去了会议室,盛文滔和刚打印好新鲜出炉正热乎的合同都在里头等着他们呢! “合同是一式两份,附加条件都在里面了。俩位看看先?” 盛文滔说话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然而不论是梁阮还是越承,在经历过当日那惨无人性的压价之后,都在心里对此人看似温和无害的笑脸重重地画上了一个叉。 “你先看下有没有问题吧。” 梁阮将看合同挑问题的任务交给了越承。 不像她读书不成,越承念书的时候可是个成绩优良的好学生,让他来干这事儿一准没错。 梁阮心宽体胖地坐在椅子上,和盛文滔聊了起来,间或喝口茶,转头看看越承的进度。 “看得怎么样了,你觉得有什么问题没有?” 话音刚落,越承就将手里那份a4纸放在了桌上。 他不吭声,直接将上面几处自己觉得需要再想想的条款指给了梁阮看。 第50章 签订合同 修改完一些细枝末节上的问题后,双方都没问题了。 盛文滔那边先签了字,梁阮这边则是由梁阮出面签字的。 说起来这年代开店做生意也是需要出具营业执照的,而两间店的法人代表都是梁阮。 签完字,盖完章。 新鲜出炉的合作协议拿到手里,这件事才算是真正敲定。 而盛文滔这边的意思是,既然合同已经签了,菜馆这边最好是明天开始就可以开始做盒饭了。 特别说明的是,合同里有一项,标注清楚了包括打菜的人手还有场地都需得菜馆这边自行提供。 梁阮和越承起初心有疑虑的正是这一点。 越承想了想,最后还是主动揽活道:“可以。这个到时候交给我。” 接下来的还有得忙活的。 梁阮和越承私下都算过,即使盛元将每份饭的价格压到两块三,菜馆照样有法子将成本再压低些。 每个月少说也有两万多块的收入…… “两万多块啊。” 梁阮抬手揉了揉腮帮子,有些怅然和不真实感。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和当初刚开店时她老舅的反应一样。 越承刚要说什么,就见这丫头自己惆怅了一会儿,就重新恢复了精神,还幽幽来了句:“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回去的路上,越承就看着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一个人在那傻乐。 说着说着还兴冲冲地转头看向他,“怎么样,越承,当初我拉上你做盒饭生意这主意不错吧?” 越承垂下眼眸低笑:“是挺好。” 反正做混混整天混大街是赚不来这么多钱的。 不意外,梁阮的下一句果然是:“比你从前整天闲着没事在外面混大街打群架好多了不?” 越承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梁阮忽然停下来,歪了歪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越承,一字一句地问道:“既然这样,那你以后还打算回去继续做混混不?” 梁阮冷不丁提起这一茬也不是没缘故的。 她一直就在琢磨着改变越承和他手底下俩小弟的思想。 现在刚谈了盛元这么笔大单子,正好是趁热打铁说出来的好机会。 越承被梁阮这么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好一会儿,冷哼一声:“我不傻。” 没有人能在尝过甜头之后还回到泥泞中去。 “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知道吧?” “知道啥?” 梁阮努努嘴,“就这。之前宋文辉他们闹事的时候,我看你和郑鸣徐宣不挺激动的,看上去还挺想回去继续过三不五时跟人打上一场架的日子嘞。” “你说得不对吧?” 越承不承认,“那是宋文辉那……” 想到什么,他学会把那脏话咽回去了,改口道:“我们习惯以牙还牙这一套,你懂什么。” 梁阮无奈的笑了一声,是真没想到这人到现在嘴还硬得慌。 “以牙还牙?就你们那解决方法,最后解决了吗。” 这也就是梁阮,越承还有几分耐心,换一个人,比如他妈刘英子来,越承绝对半个字都不会往心里放,直接左耳进右耳出了。 然而梁阮翻起旧账来,也不是一定要跟越承辫个你死我活的。 也就是没有回到菜馆只有他们两人,她才跟越承说这话。 “我之前就想说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你们要还想回去当混混,就继续像之前那样吧,如果决心像现在这样下去,也该改改平时做事的风格了,别改天谁要一来又是几句话就动不动的动起手来。……真要打起来,店里那点东西不够你们砸,那名声也不够你们砸的。” 越承没说话。 梁阮收敛神色,最后说一句:“越承,我们也认识有段时间了吧。菜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现在跟你说清楚,也是个提醒,以后做事别跟以前那样冲动,你爱听就听几句,不爱听就拉倒,反正我话也就放这里了。” 说完,将被冻得发红的手往棉袄兜里一揣,毫不留恋地转身就准备走了。 越承被她这么一手搞得有些猝不及防,想了一会儿才跟上去。 回到菜馆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其他人已经下班,郑鸣和徐宣都在店里呢。 梁阮看见他们的时候,俩人正一人一个糖糕坐在碳火炉边烤火,日子过得比谁都潇洒。 “老大。” “阮姐。” 徐宣喊的越承,郑鸣喊的梁阮,这俩人凑一块,紧接着异口同声道:“你俩出去干啥了?店里都不留人。” 梁阮走了一路,也吹了一路的风,人都冻死了,回到店里就搬了凳子坐到炉边上。 越承依旧落后一步,只不过徐宣好心,特意在他和梁阮中间留出个位置。 越承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坐下。 郑鸣体贴地一人给他们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 “来。喝点热水暖暖身,哎,老大,你俩咋不说话,吵架啦?不至于吧老大,咱阮姐好歹是女孩子,你怎么能跟女孩子吵架呢?这也太不绅士!” 越承本来不想开口的,接过热水咕哝咕哝喝了两口,整个胃都变得暖洋洋地,加上听到郑鸣这越说越不对劲的话,立刻打断他。 “郑鸣,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知道绅士这个词?” 他话音一顿,看一眼自顾着烤火的梁阮,又继续说道:“我们没吵架。” 单方面地把自己说闷气了怎么能叫吵架呢? 梁阮抬起眼皮,没好气地狠狠撩了他一眼。 “直接说正事把。” 梁阮摸着下巴想了想,扭头叫郑鸣:“你去隔壁看看我老舅忙不忙,不忙的话把他也叫过来吧?” 郑鸣哎一声,直起身来就往旁边蹿,跟窜天猴似的。 他大大咧咧喊“冯叔”的声音响得这边的人听得个一清二楚。 这事就算不带冯康华,他早晚也得知道,不如打从一开头就说了,而且老舅手艺也不错,梁阮现在想着等接了盛元的单子以后,店里一个人炒菜指定是忙不过来的。 梁阮看看徐宣,后者满头雾水,不知道店里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而越承呢,是懒得说,只动手,将怀里揣了一路的合同纸拿了出来。 徐宣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第51章 宣布正事 “老大?” “你拿的这啥啊?” 机智如徐宣,也不由懵圈了。 问完越承看梁阮,梁阮则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用一个成语来讲,就是故弄玄虚。 梁阮神秘一笑,“马上你就知道了。” 之前盛文滔来店里的时候,这俩人好巧都不在。 要么是回家了,要么就是忙着各自在外奔波。 因而当郑鸣将冯康华叫过来的时候,梁阮等他们各自都坐好了才指着越承拿出来那份合同告知了她和越承今天去干的这件大事。 结果…… 结果就是连冯康华都听得面露惊讶,更别提郑鸣和徐宣了。 这俩人直接惊得说不出话。 “明发建设工地,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工地吗?” “是。” 越承的出声,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就是那个正在施工的明发工地。 而梁阮和越承闷声干大事,直接从盛元手里拿下了这么大一个工地的食堂外包。 “不会吧?” 俩人越说越不敢置信,“这么大一块肥肉,真让咱们给啃下来了?” 他们震惊兴奋外,顺便感叹了番盛元公司对自己手底下建筑队工人实在不错非常羡慕之余,冷静下来都是担心。 “话说回来,我们能成吗?” 冯康华也跟着道:“就是,阮阮,你说这么大个工地,咱们才几个人呐,能啊吃得消吗?” 梁阮默了默,看向越承,“这就是我俩谈好了才跟你们说的原因了。” 越承沉声道:“跟盛元合作对我们来说就跟天下掉馅饼一样。不成也得成。” “老大、阮姐。” 郑鸣幽幽道:“你们可真是闷声干大事。怪不得刚刚不说话呢,原来是在这等着咱。” 徐宣跟着点头。 越承看了这俩人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眉心狠狠一拧,正要开口,被梁阮打断了。 “我知道,以咱店里现在的实力,肯定甭说外人,就是连咱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能去承包这么大一个工地的食堂外包的活儿了。” 她语速不快,悠悠然间,将之前跟盛文滔说的话又换了个方式重新说了一遍。 越承直接一句话堵死了俩小弟的话头:“之前不也没想过开菜馆做生意?现在不照样做得红红火火的,有啥好担心的?” “……” “老大说得对噢。” 在大事情上,这俩一向是对越承‘俯首帖耳’的,而且说句不好听的,从开店的时候,郑鸣和徐宣就只出了人力。 而越承想着他们,梁阮厚道,俩人算他们入的劳力股,分了这么多钱给他们,不能说,在这种时候就想着退缩。 于是,这俩人缩着脑袋不吭声了。 冯康华不说话,是觉得他外甥女越来越有魄力了,而且他也嘴笨,不知道该说啥。 担心是担心的,只不过,他是无条件地相信梁阮。 而且,梁阮和越承只是宣布了这件事告知他们知晓,接下来的话才是重头戏。 招人! 敲锣打鼓地招人! 还有就是解决场地问题,现在是盛元承建的整个明发工地的工人的午饭一餐都交由他们菜馆。 “盛元那边的意思是甭管我们是在工地外面搭篷子打盒饭还是直接在那边租一间更大的能容纳上百个人在里头吃饭店面做食堂。这个都由我们自行解决。” 越承觉得场地问题不可能一天两天就好的事。 明发那边不在市中心,周围没什么大而且合适的店面,不过那边未来发展空间大,旁边空地不少,要么就直接买地基自己建。 但这是个大工程,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完成的。 要么就先在东南西北四几个大门门口搭上棚子,提前在菜馆这边把盒饭做好,将盒饭一份份打给工人们。 在越承提到他们自己买地建房子的时候,不只是郑鸣和冯康华,连梁阮都不由得多看了越承一眼。 “咱们自己买地皮?越承,你说得倒是简单,但你有考虑过钱吗?店里现在每天的流水虽然不少,但要买地基加上造好那么一栋不小房子,可不是花上个几十几百块就能解决的事。” 话虽这么说,梁阮实则心里在想,这人是真有远见啊,明发建设这片区域后来的确周围发展出了一条商业街,红火得很。 越承直接点点头,“你们说的这一点,我当然也考虑到了。但现在主要是缺人手,送饭的,打饭的,还有跟着跑腿买采购食材的。” “老大说得太对了。” 负责采购的徐宣不禁道:“就店里现在每天所需要的份量,我每天一个人跑上跑下拉回来都有些吃不消了,不早说再增加整整一个工地的,招人是得招的,不过现在快过年了,不太好招人了吧?” 梁阮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越承立刻转头,“梁阮,你笑什么?” 徐宣则是尴尬地摸摸鼻子,“我说话有那么好笑么?” 梁阮摆摆手,生怕他们误会,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听着徐宣说最近不好招人,忽然想到前儿去看我舅妈,听她说起的一件事而已。要不也讲给你们听听?” 几个人,包括冯康华在内,都看向她。 看样子,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梁阮丝毫没有给亲妈保留颜面的自觉,便娓娓道来,随即才道。 “徐宣说招人不好招,这一点我是不同意的。先不说最近不少厂里都在裁员,比如我爸妈单位这些,不过我是不会让我妈来店里干活的,也不怕当着老舅你面这么说。” 冯康华开口道:“那是你妈自己不干人事,放心吧,阮阮,老舅肯定不说你什么。等等,你妈下岗了?” 冯燕下岗? 他还不知道这事,在家里武大花也没跟他说,有点震惊。 甚至都不知道自家外甥女是哪里来的消息。 虽然梁阮很惊奇于她老舅总能歪曲重点。 她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还是道:“咱们先不说这些,老舅,咱今天的重点可不是我妈下岗,而是咱店里招人的事。” “现在很多厂里都在裁员,下岗的人不在少数,咱们怎么也能招到人。但按我的意思呢,还是按我这样来,你们看怎么样……?” 第52章 以德报怨? 这一晚,每个人都十分心潮澎湃,是很不平静的一晚。 连梦里都藏着对明天和未来的希冀。 第二天一早,每个人都起得格外的早,而梁阮第二天到店里也早早告知了包括郑云和张大婶在内店里的几人。 “咱们菜馆刚接了个大单,接下来都会比平常要忙。所以昨晚上我和越承这边也商量过了,郑云姐,几位婶子,劳累你们以后提前一个小时到店里来了,每个月的工资呢,每个人多加20块钱,你们看怎么样?” 说完,梁阮将选择权交给了他们。 不说其他人,就是有个干事丈夫的郑云都觉得,梁阮这工资是给高了,一些正经在工厂上班的人都不一定有在菜馆上班工资高,尽管菜馆不发各种票。 因为郑云往后是要跟着在灶上炒菜的。 但这20块钱也多加给了她,加上郑鸣私底下跟她透露了一些,郑云这边是没问题,就说:“成。那我以后赶在六点左右到店里来。” 在此之前,菜馆一般都是六点半开门,不过郑云这人勤劳能干,加上她丈夫也要早起出门上班,所以基本都七点左右到店里。 梁阮见她率先表示没问题,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崔萍和几位婶子。 “郑云姐这边答应了,其他人呢?” 张大婶只是想了一下,便拍拍胸脯表示:“不就早到一个小时嘛,这有啥的?加上小梁丫头又给加工资,咱还有啥不愿意干的。” 梁阮笑着对她道:“婶子您是个爽快人,我知道。” 她又看向其他人,这些人都是干活利索的,包括其中年纪最小的崔萍…… 因为跟着宋文辉的缘故,崔萍没少吃苦,现在好不容易自己有了份工作,可不得好生把握着,这位理所当然也是没意见的。 只有其中一个婶子表示家里有小孙子可能再早一点走不开以外,其他人都和张大婶一样表示了没意见。 梁阮也不勉强不愿意的,叫来越承把工资给那位婶子结了。 最后将崔萍单独留了下来:“萍姐你等会儿,我单独跟你说个事儿。” “我?” 崔萍指了指自己,有些不解。 看着梁阮正冲着她点头,还是什么都没说,留在了原地。 看越承给那婶子结算工资,那婶子又有些后悔的样子,心里不禁想着,她该不会也和那婶子一样吧,直接被梁阮劝退了? 崔萍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心里想什么,也就问了出来。 倒是弄得梁阮有些哭笑不得,知道是崔萍误会了,她便拉着人到一旁去说:“萍姐,我叫你主要是因为别的事,跟这事没关系,你别放心上啊。” 崔萍嗯嗯点着头,才啊了一声,意识到,梁阮叫住她,并不是打算像劝退刚刚那位婶子一样,劝退她,怔了怔,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好奇道:“那是?” 梁阮看着她瘦黄的面颊,心里感慨不已。不过面上也没有显露出来。 “实不相瞒,主要还是咱们菜馆刚接了大单这事儿。” 心里存着个心眼儿,梁阮也没直接说是什么大单,反正囫囵着说:“我这不想着你们家宋哥手底下不是有些人嘛,就想请他帮个忙,不过萍姐你也放心,这忙咱绝对不让宋哥白帮,你就回去帮咱传个话,我这边来跟他说,怎么样?” 崔萍想了想,虽然宋文辉之前挺不是个东西的,而且和越承之前抢地盘时闹了一点矛盾,带着人来菜馆闹腾。 后续道了歉梁阮也没说当真追究什么,堪称是以德报怨了,传个话也没什么,便应下。 “那我是让他什么时候过来?今晚,还是明天。” 梁阮笑着说:“最好早上过来吧,我这事儿还挺急的。……不然,我让越承跟你去,直接让越承跟他说也成?” 一提到越承,这人一大早上就忙得团团转,将郑鸣安排去跟着徐宣把菜和肉拉回菜馆,紧接着又在后厨捣鼓一阵。 等张大婶她们来了又跟几个婶子重新安排了一下工作,连在隔壁面食馆打下手的都被叫了过来。 梁阮叫他的时候,他刚从面食馆回来。 一听要去和宋文辉谈,一对浓眉便紧紧地皱了起来,整一个大写的不乐意。 一边不忘讽刺梁阮:“梁阮,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人真是以德报怨的性格呢?” 梁阮也不顾一旁听着的崔萍多尴尬,当即就呛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昨晚我说的时候也没见你不乐意啊。你这人怎么总在这种时候掉链家子?面子重要还是正事重要?” 想了想,梁阮又拉住崔萍:“……算了,萍姐,你就待店里,让他自己去说。” 压根不说别的,留下越承站在原地生生给气笑了。 跟梁阮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怎么看不出来这人的性格。说着说着还把自己给说急眼儿了,真就是吃定了他不敢真跟她急呗? 不过正事要紧,越承确实也不是分不清大小轻重的人。 他虽然不理解梁阮怎么会让他去联系宋文辉…… 但仔细想想也能明白,明发附近那片巷子,是宋文辉带着那群小弟经常拦路收保护费的地方,虽然他们现在因着各自家里人的原因不来菜馆找茬了,但明发那边就说不定呢,万一有意外呢…… 梁阮的顾虑其实不是没有原因的。 越承也不是没想到。 反正都是要招人,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正好也能给这群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找点事儿干,省得一天到晚闲得慌到处找茬闹事。 …… 越承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地认命见宋文辉去了。 被梁阮拉走的崔萍还有些顾虑,不想梁阮露出一副很了解越承那秉性的模样,大大咧咧道:“你就放心吧,萍姐,越承会去的。他这人就是嘴硬一点,我都跟他说好了,他会去的。” “是…是吗。我怎么瞧着不太像呢?” 崔萍还没问完,梁阮把她拉回后厨,便被郑云一句话给喊走,风风火火地忙着,转头就把这事抛在身后,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又被叫到隔壁面食馆去了。 第53章 短暂休战 梁阮其实并不担心越承。 两辈子和这人相处的经验加起来,她对这人的性格简直再了解不过,就算是现在的他,也就是嘴上厉害,在正事上是毫不含糊的。 而且哪怕是前世,多年以后他都能面不改色跟弄瞎他一只眼的人同在一个饭桌上说话,又何况是这辈子鲜少在他手下讨得便宜的宋文辉呢。 所以梁阮打从一开始也就将找宋文辉这事权衡完利弊跟越承说清楚了。 “我虽然没接触过这个人,但就从他一直带着崔萍在身边,加上那几个一直死心跟随他的小弟来看,这人也还算有情有义。你们之前抢抢地盘那点矛盾啊,说白了还是没钱惹的祸。这姓宋的要跟你一样有了正经活干,手里有钱了,还能整天没事找点事出来,到处去找人收保护费抢地盘打架么?” 越承起初是坚决不同意的。 郑鸣徐宣都回家去了,连老舅也忙着回家,店里就剩他俩人面对面烤着火。 梁阮对他的反对丝毫不以为然,还有心思嗑瓜子。 越承看着看着,自己也主动伸手抓了一把瓜子。 顶着梁阮新奇又戏谑的目光,他很不自在地一顿,随即没好气地讥讽道:“……我闲得慌做好人好事以德报怨?梁阮,你是不是善心多了没处放,干脆把外面那些没地儿去的乞丐流浪汉也给一起养了吧?” “你要么就不要说话,说话怎恁么刺人?” 梁阮被这话哽了一下,方言都带出来了。 她刚重生回来那会儿也没越承这么浑身带刺,看什么事儿都先往坏了想,周围人在他眼里就没一个好的。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不然,你现在现招人,去了明发那边,到时候,姓宋的带着人来给你一通闹?” “他倒是试试看?” 刚横眉冷眼地说完,越承又冷笑一声,横了梁阮一眼:“少说别的,梁阮,我看你才是菩萨投胎来的。” 梁阮丝毫不怕地直直瞪了回去,“少用这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你那俩小弟,一个比一个憨,成天跟着你屁股后头乱晃。” 这怎么还带攻击第三人的。 “……说我就说我,扯他俩干啥?” 梁阮笑着摇摇头,这辈子果然是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一开始那个浑身是刺却沉默寡言的少年也全然变了,变得张嘴就是刻薄人,这过得还不如前辈子呢,至少上辈子那人偶尔发脾气归发脾气,可不会隔三差五这么刺上她一顿。 此时此刻,最是‘伶牙俐齿’的梁阮丝毫没有自己正是带歪越承的那个罪魁祸首。 她差点脸都气歪了,不过也还好这张脸不是后世的什么网红脸,没有动过手术刀,也不至于那么脆弱。 回家的路上,梁阮还是十分气不过的在路边捡了一团雪捏吧捏吧往越承背上一砸。 反应及时躲开的越承回过头来:“又哪里招你惹你了?” 梁阮不作答,冷哼一声,直接拍拍手,将被雪冻得冰凉不已的手揣回暖烘烘的棉袄兜里,绕过越承自顾自走了。 被落在后面的越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当然,最后吵了一晚上的结果,也就是后面梁阮口中的没有不乐意。 越承不乐意归不乐意,最后还是满心憋屈地去见宋文辉,而梁阮则心情很好地留在店里准备今天要弄的菜。 就因为盛元这笔单子,唯一一个去面食馆打下手的也调到菜馆这边来了。 冯康华则带着已经在家里养了好一段时间,养得胎气平稳的武大花重新出山,让她坐镇面食馆中,帮着收收钱,打打下手。 梁阮见状,也没有多劝什么。 冯康华已经提前跟她说了会先让武大花回店里顶一段时间,等后期她这边不行了再招人来。 菜馆的事他们这边手头忙着帮不上忙,也只能尽量不给菜馆这边添乱了。 毕竟刚开始都是手忙脚乱的。 对此,梁阮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无奈地应:“那行。老舅你照看好我舅妈啊,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可不能劳累了。” 冯康华应了一声。 只有武大花直说:“就你们爷俩搁那瞎紧张,我前儿还去看了大夫,大夫都说现在基本没啥大事,可以简单干点活计嘞。” 梁阮冲着她笑:“那我也不多说了,舅妈您要是累了就多歇着啊。我这边也忙着呢。” 说完,到面食馆晃了一圈,梁阮就火急火燎地重新加入忙活盒饭的队伍。 负责采购的徐宣和郑鸣早早地将增购的用来盛菜的铁桶送回了店里。哐当几声,唰一下就浩浩荡荡占据了店里大半的面积。 梁阮见状,就让郑鸣把这些个铁桶先往后院里搬,最后才想起越承来。 越承这边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 搭棚是件耗时又耗力的事,就像梁阮所说的那样,就凭他和郑鸣徐宣两个,还得沿着明发四个门来回跑,到中午之前搭好棚准备打饭,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越承这人吧,想不通的事一般不乐意多想,只是一旦想通了,做起事来也是毫无心理负担的。 且不说他是怎么轻车熟路地找到宋文辉家的,在门口就跟泄愤似的将院门敲得哐哐直响。 好在旁边没人住,只气得里头正呼呼睡大觉的宋文辉坐起身来一阵破口大骂:“那个龟孙子闲的没事干,想死是不是?” 当然,声音太响也有可能是这院子有些残破的原因。 这就是一个一穷二白连书都读不起还得养个乡下来的娃娃亲未婚妻,最后只能靠收保护费养家糊口的小混混的家。 按越承以前的路数,经过这间院子门前,他基本都是直接上脚踹的。 至于什么时候改的,他脑海中浮现出梁阮那张不算白皙的脸来…… 越承敛下眼皮,沉默地敲门,听着脚步声走进,抽开门闩的声音响起,木制的院门吱呀一声—— “哪个龟孙子一大早的来打扰你爷爷美梦?” 宋文辉这边还在骂呢。 院门一开,一张熟悉的令他无比倒胃口的面无表情的脸就映入眼帘。 第54章 越承的以德报怨 越承回到菜馆,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 隔老远的距离,梁阮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越承脸上没有露出来,梁阮心里好奇,一边放下手里的事,一边凑上去问:“事情解决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越承随口答道。 “说好了。” 梁阮就知道,不能指望他多说。 越承的嘴撬不开,梁阮也不在意,转移话题道。 “那你和宋文辉怎么说的?没打起来吧?……干啥瞪我,我只是随口一说,我还没说完呢,到中午之前,那些棚能搭好不?” 她一早就安排郑鸣和徐宣去买这些去了。 俩人揣着大几百块到市场,走之前还特别夸张地扔下一句,“这钱咱可得揣好,别给丢了。” 梁阮还笑呵呵的威胁了他俩。 “把钱搞丢了,回来让你们老大把你俩吊起来打。” 郑鸣和徐宣都三令五申,保证绝对不会搞丢,接着,帽子围巾戴上,蹬起三轮车就跑了。 不知情的越承那会儿在宋文辉家。 不只是梁阮,就是之前的越承始终都猜不到,有那么一天,他跟宋文辉还有坐下来面对面聊天的时候。 看他不愿说,梁阮撇了撇嘴,找个凳子坐了下来。 她虽然问他跟宋文辉说了什么,其实心里也猜的差不多。 估计他俩见面少不了一顿戳。 越承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就是这样,不能说改就一下子全部改了。 面对梁阮的表情,越承嘴角微弯,低下头,回想起刚才见面的情景。 半小时前。 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宋文辉见到来人,满脸惊讶。 随即一长串抱怨就出了口,“姓越的,怎么是你?不忙活你那破菜馆,跑来找哥哥干啥?我这俩天宣传也给你们拉了,歉也道了,你们还想咋样?” 越承不吭声,直接绕过他,进了宋家院子。 这院子不比他家,之前梁阮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这条胡同里好的院子坏的院子都有。 可像宋家这样破到一定程度的是真不多…… 不过也正因如此,梁阮才轻易说动了崔萍,只用一句,“不想一直过这样的穷日子,就出去找点活干,再怎么样,日子总也不会过得比现在差?” 梁阮能说会道,越承跟她完全不一样。 而且宋文辉也不是崔萍,一个天天在外面混大街的混混头子,哪儿是什么善茬。 越承张嘴,说的却是:“来以德报怨。” 宋文辉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隔了好一会儿,宋文辉跟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他随即面无表情道:“你就少放屁吧,他妈的,老子还不知道你龟孙子啥熊样?说吧,找老子到底啥事?” 越承是真嫌弃宋文辉。 他这嫌弃样在梁阮面前都不带收敛的,何况又是隔三差五冲着地盘打上一架的宋文辉。 脸上的嫌弃表情更加明显。 后者一眼就看出来,咋咋呼呼道:“怎么?嫌弃啊?嫌弃就滚蛋,又不是老子上赶着求你来的,摆出这幅死相给谁看!” 越承冷笑一声:“当老子想来不是?” 宋文辉这人吧,打不过又爱惹。 就冲着上次往菜馆闹事那事儿,但凡换个胆子大的直接就往菜馆里砸了。 这年头,祸祸闹事的还少了? 警察最多也就抓起来一顿批评教育,这群人也不好管。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宋文辉也聪明,知道自己未必打得过发起狂来的越承,不正面招惹他,知道迂回的,带人去堵那些客人。 心眼子是有,脑子里也有点东西,就是不放在正经事儿上。 越承也不蠢,懒得和宋文辉废话,在小事上磨嘴皮子,直接道:“我这有个活给你带着人干,正经活计,给钱的。爱干不干,不干拉倒,老子重新找人去。” 宋文辉刚抬手掏了掏耳朵。 刚听完越承的话,人立刻瞪大了眼。 “……啥,你说啥?” 宋文辉不禁脱口而出:“你脑子没进水吧?还是我睡糊涂了。这外面天也亮了啊。” 倒不是说他没听清或者故意什么的,只是这事站在宋文辉的角度来看,越承找人干活找到他头上。 这……确实真挺难以置信的。 宋文辉毫不怀疑这中间有诈。 越承就知道他是这反应,冷笑一声,拔腿就要走。 “没听清?没听清拉倒。反正这事也不是非找你来干不行。” 宋文辉总算回过神来了。 越承这人一般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看样子确实是带着事儿来。 哎。 不管之前什么仇什么怨,有好处的事儿谁不干。 宋文辉本来就滑不溜秋的,有好事咋会放弃,虽然有骨气,但不多。 一看越承要走,他立刻一拍大腿,追了上去。 “……哎哎哎不是,我说龟——不,越承,你就不能等等?啥事儿你都没说,这就走了?” 越承毫无自己是上门找人谈事的自觉。 他是真没耐心跟宋文辉磨洋工,心里也觉得梁阮多事。 有这功夫,他早想办法招到人了。 面对宋文辉忽然热情,甚至没骨气地主动服了软,越承丝毫不为所动,眉眼冷然,语气也冷得像冻了冰似的,“不走做什么?还站这浪费时间跟你叨叨?” 宋文辉无言以对。 越承瞥了一眼,看这人也不蠢,更不是一昧地倔性,脚步停了下来。 两人重新进屋。 宋文辉这破院,四面漏风,屋里也没比屋外好多少。 也就他未婚妻崔萍住的房间稍好,墙被想法子拿东西糊过,屋顶的瓦也被重新拣过。 越承不像梁阮,什么事都想管上一管。 他跟宋文辉也没有这交情,长话短说,意简言赅,张口就道:“来我店里干活,每个月给一百块工资,吃喝不管,你干不干。” 宋文辉再次震惊了。 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实话说,就越承开出这工资,老实说在菜馆里都算高的。 不过崔萍她们今天也涨了工资,各种算下来,其实是差不多的。 店里干活的是管饭的。 而在明发这边搭棚打饭和跟着郑鸣徐宣他们出去跑腿送饭采购这些,都是不管饭,自己想去哪解决去哪解决的。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前者每月工资低十块。 因为找的是宋文辉,越承这边还特意压了压价。 按梁阮的意思,宋文辉这人在明发附近这一片还挺有号召力。 撇开过去的恩怨不谈,把这人弄明发那边去干活,他就是不亲自去明发坐镇,也不用怕那一片的混混闹事儿,小出点血,正好解决多重隐患。 宋文辉低下头思考着,说实话,抢两个月保护费还不一定能得这么多钱,有的时候还得负点伤在身上,反而不赚。 有这好事在,他还能说什么呢? 第55章 说动宋文辉 “考虑的怎么样?行就干。叫上你那几个弟兄一起来菜馆跟着搬家伙。”越承淡然开口。 人招来是干什么的。 当然是物尽其用。 宋文辉早已经心动了,立马扬起笑脸当即应下。 越承没有多说,事办完了就赶紧回饭店了。 梁阮坐在椅子上看他在沉思,追问了一番,总算是全都知道了。 听完他的所有陈述,梁阮摸了摸下巴,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还是因为他,如果是她来的话还没这么管用。 越承说话是要比她更管用的,他在附近有名气得很。 何况,越承还有不想提起但总是不得不用得到的一些他那带着小三跑国外当洋人的亲爸留下的一些人脉。 那些叔伯大多就是看在他亲爸的份上,偶尔也会照拂他一两回。 因此,越承打小到大,没人管归没人管,实际上是真没在外人手上吃过亏。 唯一吃的也就是亲妈的亏。 想起他的亲妈,梁阮走过去,心疼的摸了摸越承的头。 越承疑惑的抬起头,“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到了你妈。” 听到她的话,越承眼神黯淡下来,随即嘴角露出一抹笑,抬眸对视着她。 虽然没说话,但是梁阮知道他想说什么,干咳了咳。 “没事,不用感谢我。” 之前她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债主样吓退刘英子,到现在都没怎么来,她知道越承心里一直是感激的,只是没说。 “如果还有下一次,你还会像之前一样站出来吗?”越承突然道。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梁阮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不止下一次,下下次也会。” 越承眼神深了深。 梁阮刚欲张口,听见有客人呼唤,立马去忙了,越承紧随其后帮忙。 今天的生意不错,关了店,从店里出来,梁阮拿着钱塞回口袋,心情很好。 她甚至不用越承搭茬,自顾自地畅想起越来越好的未来,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过得简直不要太顺心遂意。 梁阮转头看着越承,“你知道吗,越承。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自己买房,再将我爷奶也接来城里享福。” 越承沉默,他不知道梁阮的爷奶在她心里的份量,他只是奇怪于她怎么把这种话也跟他说,这似乎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也还好,梁阮只囫囵着说了这么一句,注意力就挪开了。 她明明没有喝酒,走在深夜的雪地里,却有种景不醉人人自醉的莫名感慨。 将手揣在兜里,怀揣着对明天和未来的希冀走在回家的路上,身边走着个想要一直走下去的人。 有时候,梁阮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梦,梦一醒来,她又回到那个连唯一关心她的人都远离她而去的世界。 她走几步,总要抬头看看越承的背影。 也正是这样,才能第一时间发现越承忽然停了下来。 而道路正前方,立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刘英子! 她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立刻转头看了过来:“小承,小承你怎么才回来啊,妈等你好一会儿,快冷死了都!” 而越承的反应也一如既往,不热络不亲密,看着刘英子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有点交集的陌生人一样,麻木又冷淡。 “你又来做什么?” 刘英子已经习惯了亲生儿子的冷淡,并没有因为越承的态度感到挫败。 梁阮头疼,按了按太阳穴,立马换成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上下打量刘英子一番。 她恶声恶气道:“越承他妈是吧?我可在这里蹲了你这么久,总算蹲到你了呀?怎么样,你儿子欠我的五千块钱筹到了吗?” “什么五千块钱?” 刘英子面色一变,目光一转,就看到了站在越承身边,一脸‘凶神恶煞’就跟要将越承和她生吞活剥了一样的梁阮。 “怎么又是你这小姑娘啊?” 说到这,她眼神闪了闪,想起今天到越家来堵越承时,听到隔壁陈家婆媳几个说的那些子闲话,就一点都不拿梁阮这凶巴巴的态度当回事,反而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啊,小姑娘。你最近是在和我儿子处朋友吧,我都听陈嫂子她们说了,你跟我儿子最近一直在一块,每天这早晚都同进同出的。” 梁阮挑了挑眉,这招竟不管用了。 而比她更快打断刘英子这话的,是冷着脸的越承。 “行了。妈。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就行,不用在外人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刘英子当即道:“我还能有什么事呀,儿子。” 面露难色,这是她一贯的风格,不管怎么说,先跟越承哭哭穷,随即张口就来:“妈最近跟你郭爸一直被债主上门催着,日子实在不好过,你郭爸前儿还把腿给摔了,我这不是就想着,来找你……” 找他? 找他做什么? 还不是老一套! 显然越承是不吃这一套的。 越承沉默了好一会儿,“来找我,把我房子卖了,给他还账?” 刘英子有点诧异。 一向三句话放不出一个屁来的儿子竟然会反问了。 她不由得看向一旁的梁阮,这丫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一看就鬼机灵得很,指定是她带坏了越承! 她心里一动,说不动儿子,就又转向梁阮。 “小姑娘,我听说你现在跟我儿子住在一块,你也算是我儿媳妇了,找你借点钱应该可以吧?” 梁阮眨了眨眼睛,“阿姨,我和你儿子住在一起,是因为他欠我债,啥时候还我,我啥时候走,你是他妈,要不你还?” 刘英子冷哼一声,“可别骗我了,我都打听清楚了,你们有说有笑的,都说你们是在处朋友,你个小姑娘家家都不害臊,还没结婚呢,就住到一块了。” “要想进我家门……” 她话说一半,越承冷着脸站了出来,“别把话说这么难听,不管以后我和谁结婚,也都没你什么事,更不需要孝顺你。” 刘英子被他这话气的脸都红了。 “好你个越承,长能耐了是吧,大了就不管娘了,要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你能长这么大吗?早就死了。” 越承冷笑一声,扭过头去拉着梁阮就走。 “别人的儿子都知道孝顺妈妈,我的儿子,生下来就是个白眼狼,除了要我钱,花我钱还有什么用?” “非得我死了你才安心吗?” 第56章 收编混混 身后刘英子骂的越来越凶了。 梁阮狠狠的皱起眉头,越承依旧沉默着脸。 “我去找我的幸福不行吗?非得守着你这个白眼狼?要不是我,你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吗,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刘英子依旧在怒骂,叉着腰指着,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梁阮停了下来,扭头微笑着道,“叫你一声阿姨,是客气,也是看在越承的面子上,尊称您一声阿姨,但要是别人,您还真不配被叫声阿姨。” “从小对越承不管不顾,任由他自生自灭,他稍微长大了点,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抛弃了他,不说给点钱给自己的儿子吧,还净想着怎么剥削他的血和肉,从他身上挖点子给自己用,您配做一个母亲吗?” 刘英子梗着脖子,大声道:“我那是为他好,他一个人能存得住钱吗?我这个当妈的能害他吗?” 梁阮环视一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往前一步,越承拉住了她的手臂,梁阮扭头看他,在她坚定的目光下,越承松手了,默默的跟在她身边。 梁阮大步来到刘英子面前,“哦,对,存不住钱,所以只要有一丁点钱,都要被你拿去贡献给那赌鬼老公,自己儿子是死是活都不管。” “我真好奇了,越承是你亲儿子吗,当妈的怎么能狠心到这种地步?就算二婚困难给不了儿子帮助,那也不应该找儿子去要钱要房子吧,他把房子给你了,他住哪里?睡大街?” 刘英子感受着周围人鄙视的眼神,心中慌了慌,依旧大声道:“他一个混混,到哪都能睡,我这当妈的我能害他?房子给了我,他肯定饿不死。” 越承听着这些话,拳头狠狠的紧了紧。 梁阮笑了,看向围观的众人,“各位叔叔婶婶,阿姨伯母,你们说这天底下有这么狠心的妈吗?” 越承不回不代表她不回应,这窝囊气不能受。 周围的人连连摇头叹息,有几个大爷大妈操着一口浓烈的北京味指着刘英子骂道。 “你这当妈的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见过不心疼孩子的,没见过你这么不心疼的。” “我没有,我心疼的很。”刘英子立马为自己辩解,一人一句脸都说红了。 “真可怜的孩子呀,这妈不行,以后不要和她来往了。”老太太说着还抹了抹眼泪。 “咦,这不是那赌鬼的老婆刘英子吗?” 听到有人认出自己了,刘英子也不敢多呆了,狠狠的瞪了一眼梁阮,撒开腿跑路了。 梁阮弯腰上在场的众人道了个谢,转头和越承回家。 一直沉默的越承,走在路上终于开了口。 “没必要搭理她,她那些话我都听腻了。” “我听着不顺耳,我不想让她那样污蔑你。”梁阮扬了扬头。 这辈子换她来守护越承。 “她以后要是再那样说你的话,咱不能受那气,说什么都得顶回去。” 知道他不在乎这些,梁阮补充道:“出出气也是好的。” 听到梁阮的话,越承心里暖暖的。 回到了家,越承扭头看着梁阮,突然道:“梁阮,你明儿搬你老舅那去吧。” 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确实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招人非议。 他倒无所谓,梁阮却不行,他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你在赶我走?” 梁阮皱了皱眉头,他妈说的那些话,应该都被他听在耳中了。 而他的解决办法也是最简单粗暴的,直接就要赶她走了。 越承不说话,算是默认,转身就要走。 “你是不是忘了,我有交房租的。” “那我就把钱退你。” 那房租才几个钱,越承毫不在意。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住梁阮的名声。 梁阮眉头拧了起来,她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上次我老舅搬家时不是已经说好了?为什么又要我搬走,这次因为什么?就因为你妈的话吗?如果真是这样,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搬!” 越承有些头疼。 刘英子能知道这些,无风不起浪,肯定是周围邻居传了些什么闲话。 以后刘英子应该也会不少骚扰他。 他从没想过让梁阮掺和进他家这档子事儿,不值当。 梁阮油盐不进,越承有些急了。 “梁阮,你名声不想要了吗?” “都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梁阮丝毫不慌,说完顿了下,大义凛然道:“名声不好就不好。大不了……大不了以后我嫁给你成不?” 反正前世他们就是夫妻,这一世大概也不会例外。 越承愣住。 “我……我先进屋了。” 丢下这话他逃也似的离开。 梁阮看着他逐渐红的耳朵,有些忍俊不禁。 没想到这男人少年的时候,竟然纯情成这样。 她笑着摇了摇头,跟着进屋了。 次日。 梁阮一直在饭店等着宋文辉。 果不其然,他带着四个小弟来了。 格外有意思的是,梁阮发现,被请回家的那位婶子的儿子没有跟着来。 越承除了找宋文辉,也叫了三四个之前跟着自己混的小弟。 都是附近出了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他们家里人都不大管的那种,也有像越承这样家里不是不管而是实在没人管的存在。 梁阮最先见到的就是越承这四个小弟。 他们跟郑鸣的憨厚和徐宣的壮实不一样,这四个人看着一个比一个瘦,其中有两个跟逃荒来的似的。 越承倒不是才想起他们,而是之前偶尔也给这四个人一点活干,现在也是看着他们确实做事踏实,所以叫到菜馆来做事了。 梁阮简单了解了下这四个人的信息。 眉心有颗痣的的叫杜广平,话最多,很自来熟,上来就冲着梁阮喊姐,人挺机灵,像郑鸣和徐宣的合成版。 杜广平也是这些人里年纪最小的,今年才十五岁,家里有个不当人的继母,过得不怎么样。 梁阮看他说话做事都很机灵,多说了句,“你嘴皮子溜,人机灵,回头跟着徐宣去跑采购吧。这活不累人,就是得能说会道。” 这小子立刻点头:“好嘞。” 不等梁阮说,就主动人群里逮徐宣去了。 都是跟着越承混的,他和徐宣自然也相熟。 梁阮没再管他,接着安排下一个。 第二个是孙大山,别看这名字起得虎了吧唧,实际这人也的确生得壮实,打小跟农村摸爬滚打长大,刚被爹妈接进城没两年,整个人黑黢黢的,不爱说话,但是几个人里面力气最大的。 梁阮看到孙大山,就想起刚进城那会儿的自己。 愣了愣,给这位安排着每天送饭菜去工地打饭的活。 第57章 矛盾与磨合 孙大山不会骑三轮车,梁阮只好将他交给了郑鸣,让郑鸣先带着人跑两天,顺便学着骑车,之后会了就把郑鸣换下来忙活别的。 第三个和第四个是对亲兄弟,胡同口收破烂那家的孙子,打小跟着他们爷奶长大的,家里没什么钱,读书成绩也不好,早早就辍了学在家跟着捡废品收破烂。 梁阮看大的那个老实憨厚些,就让他去打饭,小的那个则安排给了徐宣。 至于宋文辉带来的那些人…… 宋文辉知道是梁阮提出来的,找他们干活,给钱开工资的。 这姑娘是能处,不拘小节。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上来道:“之前的事儿,确实是我们混蛋,实在对不住了。” 至于身后带来的这群小弟,都是家里人已经在菜馆上班的。 其中以张大婶的儿子张炜为首,此刻更是满脸羞愧之色,跟着在后头道歉。 梁阮面不改色的,对此刻正笑着赔罪的宋文辉道:“谈不上什么见怪不见怪的,宋哥。既然大家伙都来了,指定是都打算好好干的。咱旧事也不重提了,只有一点,踏踏实实干活就成。” 话没说完,那些人一个个都高声应了。 梁阮还是按照安排杜广平和孙大山那四个人一样,把这群人一个个地按他们擅长的给安排了。 比如之前叫嚣最狠,此刻脸最红最羞愧的张炜,梁阮就笑着把他安排给徐宣一块儿去搞采购了。 “我不要他——阮姐,你可别把这人安排过来,千万不能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 梁阮刚说完,徐宣当即跳了起来,连连摆手,直说不行,对张炜的嫌弃不加掩饰。 张炜在梁阮面前不吭声,可不代表不敢跟徐宣呛声,立刻也说:“姓徐的,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徐宣冷笑一声。 “没听到?我说的就是你。” “怎么着你还想跟我打一架?” “……” 大清早的,这俩人眼看就要打起来。 梁阮看着他们吵就头疼,偏偏又不能不管,隔壁面食馆都有不少来买包子的人停下来看起了热闹。 梁阮转身就喊正和谐不已地抬着东西往郑鸣借来的三轮车上搬的越承和宋文辉。 “能不能管管你们自己的人!” 她钻进后厨之前扔下一句。 “在我出来之前,解决好。” 越承皱了皱眉头。 他都不清楚怎么就突然闹了起来! 宋文辉也是头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这俩尽管不清楚,但看徐宣和张炜那吵得脸红脖子粗,旁边还有个小鬼头杜广平跟着添柴加火的,哪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磨合难啊。 特别是他们这些之前一见面的急赤白脸的对头乍然要凑在一起干活了。 这磨合就更难了。 梁阮倒没生气,只是真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矛盾,直接将问题甩给了越承和宋文辉这俩领头的老大。 越承先看的梁阮,随即才慢悠悠看向徐宣,脸上一冷,直接把徐宣叫一边去了。 简单粗暴的宋文辉,就直接上脚了。 把张炜拽了出去,一通狠训。 “吵吵什么吵吵,能耐得很是不是,让你干啥就干啥,你当场跟人吵起来,是生怕不把你这活计给搅黄啊?” 倘若真动起手来,梁阮和越承也是指定站徐宣那边的,宋文辉可不认为,越承让他来菜馆干活,就是跟他一点矛盾都没有了,那是不可能的。 越承这边呢,也逮住了徐宣,目光如炬地盯着人看了会儿,就一针见血地问:“你是对梁阮有意见?” 徐宣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一张脸快皱成苦瓜一样。 “……倒也不能这么说吧老大,您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我是真冤枉。” 他只是对梁阮招宋文辉这群到店里闹过事的举动感到不理解,更对梁阮将张炜安排和他一起干活的举动略有不满。 毕竟之前和宋文辉那帮子人打架的时候,徐宣每次的对手就都是张炜,俩人一个比一个狡猾,打起架来也一个比一个阴险,互相阴了不知道多少次,哪知道有朝一日还得在一起干活呢? 但越承重点抓取的也太奇怪。 他若有所思道:“看来我说对了。你就是对梁阮有意见。” 徐宣反驳得很无力。 越承也没直接动手,他现在被梁阮讲过了,自己也有心,做起事来也不一昧横冲直撞,学会了讲起道理来。 越承毫不客气地指责徐宣:“你这样做,是在给梁阮不好看。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撂挑子不干,她以后还要怎么管店里的人?” 徐宣甚至有种错觉,越承指责他,并不是因为张炜,而是因为他只关注到他因为梁阮的安排而不满,当着人面就让她下不来台。 想通这一关隘,徐宣愣住。 不是因为越承的话,也不是因为梁阮,而是,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越承冷声道:“你回头私下找梁阮道个歉。张炜这事儿,听她的,这人嘴皮子利索,跟着你锻炼锻炼也成,不过,别把咱老底漏给他,知道了?” 徐宣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梁阮在后厨也没闲着,教着张大婶她们怎么将菜一样样地分门别类地放好。 因为今天的工作量巨大,所以梁阮已经提前交代过徐宣,多买一些盆和桶回来。 而且早上就生了火,准备熬油——不过这事梁阮也学会了不亲力亲为,让张大妈她们把油一条条一块块地切开,由郑云盯着熬。 郑云和梁阮,算是有话说的。 刚刚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她有些好奇,不免问着梁阮:“外面刚刚闹腾啥呢,小阮,我这听着咋高一阵低一阵的?” 梁阮笑笑,没直说,只是颇不以为意地道:“没什么,就是一点小矛盾。有越承在呢,他会搞定的。” 郑云便笑道:“你把这两拨人凑起来,不打起来都算好的。” 梁阮心里成算大着呢,随口打着哈哈:“总是要磨合磨合的嘛。不能说来个新人不对胃口就得闹上一通,那我这菜馆还开不开了。” 她说完这句又提醒郑云:“往里头放点盐。” 新鲜出锅的油渣,撒上点盐,咬着又脆又香。 第58章 搭个棚 梁阮用筷子夹了几块往嘴里尝味儿,嚼得满面享受,冲郑云道:“中午的菜加个这玩意儿啊,也给大家尝尝鲜。” 郑云立刻点头,记在心里,“成。” 打从她来了以后,梁阮就将店里人的伙食交给了她,因着郑云在自己家也是做饭的,不怕她做不来。 梁阮自己则负责只去炒店里要卖的菜,顺便兼任记账盘账拟菜单。 他们和盛元签定的合同里是两荤两素的套餐。 荤菜梁阮先炒个青椒肉片和红烧肉,素菜则炒了白菜和豆腐。 豆腐因为之前店里没人,自己做显然不现实,基本逗是买的现成品。 因为这个豆腐,梁阮还货比多家,直接让徐宣找上了其中口感最好,但生意一般的那家谈起了长期合作。 当时跟徐宣说的时候, 徐宣还不理解,还问过她,豆腐其实很好做的,为什么不自己做。 梁阮叹了口气:“你想着我们自己做节省成本这个心是正确的。不过,徐宣,你有没有想过一板豆腐做出来需要多久?你肯定没想过?” 据她前世的经验,其实市面上大多饭店菜馆什么的,他们的很多食材正像豆腐、魔芋之类的都是专门找做豆腐的谈了长期合作。 梁阮前世还学会了一个词语。 供应链。 每个行业都有相应的一条供应链,做餐饮的这一行也不例外,而且菜馆才刚刚起步,照着梁阮的想法,其实店里还有很多不完善需要不断去改。 不只是她原来只想靠自己这手艺先攒点小钱,未必要一直做这个,所以一直也没考虑那么多。然而,出现了盛元这个最大的变数。 梁阮的想法又变了,人的野心,总是不断在膨胀的。 徐宣看到的是每次买豆腐需要花的钱不便宜,而梁阮则看到的是自己节约下来的人力和成本。 所以她毫不犹豫让徐宣出面和那家豆腐摊谈了长期合作,因着菜馆要的量不少,他们还主动降低了一些价。 事实证明,梁阮的想法,的确是对的。徐宣虽然最初不理解,但后来算过一次账,他便没意见了。 …… 听着外面像是没动静了, 梁阮立刻放下手里的筷子,“你们忙着,我出去看看。” 一掀开门帘往外走,就撞上正往里走的越承。 “说好了?” 他点点头,说:“……嗯,我正要来跟你说。” 梁阮就往外走,又看徐宣和被宋文辉教训了一顿的张炜这两位当事人。 嗯,前者还是不情不愿,后者气焰被杀了不少,勉强握手言和。 但她绷着脸,没说话,也不打算还按之前那样安排了:“徐宣,你就带着杜广平和周虎他俩。张炜,你跟着郑鸣去送盒饭。” 郑鸣这边呢,虽然也是撇了撇嘴,不过还是没像徐宣那样,当场闹了出来。 直接哎嘿应了一声:“好嘞,阮姐。” 梁阮这句话一出,不管徐宣这边心里是什么滋味,郑鸣是没心没肺地先应了下来。 徐宣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郑鸣也不是真没心没肺,扭头看看有些讪讪的徐宣,找了个没人的机会,私下问了梁阮一句:“阮姐,生气啦?徐宣他吧,主要也不是故意的,就那张炜之前实在不是个东西,所以他才这反应的。” 梁阮叹息道:“我谢谢你还来解释一下啊,郑鸣,我也没生气,你跟徐宣说一声,甭往心里去。” 话是这么说,郑鸣敢当真吗。 他摸摸鼻子,嘀咕道:“女人生气都爱说自己没生气。毕竟......我姐就是这样。” 这句话正好被不远处的郑云听见,她可没家里的爹妈这么宠郑鸣,扬起巴掌就喊:“郑鸣,你这个小兔崽子,搁那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糟了,怎么被我姐听到了。” 郑鸣跟他姐关系是真好,也是真怵他姐,郑家唯一一个能管得住他的人。 不等梁阮说什么,一看郑云作势要打他,立刻机灵地拔腿就跑。 打归打,闹归闹,正事不能忘。 梁阮扭头一看,越承已经带着宋文辉他们去搭棚了。 她则在店里开始准备煮饭做菜,两边都忙得如火如荼的,一时间谁人都没想起早上在菜馆门口发生那些矛盾。 就是越承和宋文辉这俩个带头的,按理该说是最合不来的,干起活来倒也一个比一个认真。 当然,不是没有人好奇他们在这搭棚干什么的,路过的人走走停停,大多是看个新鲜。 聪明的像郑鸣已经主动和路人搭起了话,就讲起了搭棚卖盒饭的事儿,当然,这么一说,也就图个免费宣传,也没抱着住在附近这些大爷大妈会来捧场的心态。 越承把在北门和东门搭棚的位置指给了宋文辉,让他带着他的人去搭上,自己则带着郑鸣他们在南门和离南门稍近的西门搭棚。 刚到南门就碰见正从里面出来的盛文滔一行人。 “越老板,忙活着呢?” 盛文滔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梁阮不在,遂和越承搭起话来。 别看之前谈合作的时候越承坐在那一句不说,其实存在感并不低的。 越承想了想梁阮的交代,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将盛文滔那一行人都递了个遍,最后才叼着烟点点头:“对。” “你们打算就这样搭棚?这可不长久,万一遇上个大风啊大雨什么的。” 主要也是盛元这边说好的时间来不及啊。 不过显然,作为甲方的盛元这边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越承也不瞒着自己的打算:“没有合适的店面,打算买块地基,自己修。” “买地基自己修?” 盛文滔挑了下眉,看向自己身边的人。 就算是这年代,在北京城里,也不是谁都买得起政府规划好未来重点发展商业区域的地的。 有没有那个财力另说,首先还得有审批买卖土地相关手续的人脉。 不管真假,盛文滔现在是真高看了越承这小年轻一眼。 “不错啊,有魄力,年轻人。” 不过他们也就是一说,寒暄了两句之后,盛文滔和他带来的人就走了。 越承带着人把棚搭好,为防有人搞事还特意留了个人在棚里守着,紧接着才去北门和东门检查宋文辉他们搭的棚子。 梁阮并不知道工地上发生的事儿。 第59章 挣大钱了? 越承他们在干活的时候,店里也没闲着。 梁阮挥着把大锅铲,用力往锅里搅拌—— 如果不是锅里飘出阵阵香味,恐怕真会有人误会梁阮这不是在炒菜而是在干嘛呢。 她脸被锅里冒出的热气熏得半隐半现,整个人像直接泡在热锅里一样,汗浸湿了头发,连身上都起了湿意。 不过梁阮丝毫没有因为这些而觉得难受,反而兴致勃勃、干劲十足地正跟郑云说着闲话。 “原来只知道炒菜是个技术活儿,其实炒这么一大锅菜也一样。” 郑云站在旁边看着,梁阮连放的调料都是看似随意,实则均匀有度。 见梁阮脸上全是汗,她不禁道:“我来吧,你去把脸擦擦,全是汗粘在身上也不难受啊?” 梁阮一边将锅铲递给她,主动让位往边上走,一边淡定道:“这有啥可难受的。” 炒大锅菜就是累的,锻炼臂力。 可梁阮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一不是名厨二不是那种随遇而安的,既然夸口吃下了明发工地,就得接受随之相应而来不断加重压在身上的活计。 “不开玩笑,真的,梁阮,我是佩服你的。厉害,挺能吃苦的。” “没啥的,像我们这种家庭的就得多努力一点。” 郑云点了点头,非常认可这句话。 “话说回来,就是再苦再累点,也比之前你天天搁梁家受那闲气强。” 梁阮笑了笑,没接这话。 人凑在一起都是要说些闲话的,也包括菜馆里这些人。 上了年龄的以强势的张大婶为首,年轻的像郑云和崔萍一样,这些人没来菜馆两天,梁阮家里那些事已经被讲了一轮又一轮。 就连一向不爱主动搭腔的崔萍听着郑云说起梁家的那些事儿的时候,都忍不住道:“这种爹妈,这年头在乡下都少见了。亲生的不爱爱捡来的。” 梁阮心里想,她亲爸梁中河、亲妈冯燕这种人,在乡下都少见,加上她前世吃过的亏,可见这城里的小人是真不少嘞。 做盒饭的第一天是辛苦的,比平常菜馆里客人爆满还要辛苦得多。 不过一想到这些付出都是有收获的,梁阮心里就干劲十足。 比起梁阮的意气风发来,徐宣的这一天过得就比较煎熬了。 越承和郑鸣都知道他早上尥蹶子说那话梁阮不高兴了。 偏偏梁阮这边又确实没表现什么有什么异样,徐宣心里讪讪然。 郑鸣私底下问他,他不好意思道:“我倒是想找机会说说,这不是梁阮一直没搭理我嘛。” 就连郑鸣也叹气:“你不知道早上什么场合吗,不想带张炜你就私下说嘛,当那么多人让她下不来台。说句公道话,我是梁阮,我也气你。” 然而,就在俩小弟心中忐忑不已时,实际梁阮这边早已将早上那一茬给忘了个干净。 除了工地的盒饭,店里还有不少客人。 梁阮一整个中午就没歇下来喘口气过。 北京其实没有东北雪多,这两天也没再下雪,路上的雪也陆陆续续融化了。 这一天甚至还是个好天气,太阳高照,阳光万里。 尽管风还是冷得刺脸的,但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有了些微暖意。 梁阮忙完以后,又熬上了一锅姜汤,等待干完活回来的越承他们。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宋文辉带来的那些人并没有来菜馆。 独自回来的越承也很直接地跟她说了。 “我跟他们说的不管饭。他们就各自回家吃去了。” 好吧。 梁阮承认,在这方面,越承的做法的确比她更合适。 他很耐心地跟她讲了。 “梁阮,咱开门做生意,不是随便滥发好心的。” 工资不错还管吃喝拉撒,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梁阮才发现,虽然都是第一次开店做生意,不过在管理底下人员这一方面,显而易见,越承比她合格多了。 梁阮决定全权放手,她弯着眼睛笑,脆声声道:“那行。以后招人这些我就交给你来弄啦,越承,我相信你。” 越承努力了很久也没有将心里那种隐隐的奇怪感觉给挥散掉。 梁阮对别人好,给别人支招出主意,他总是控制不住去招惹她讽刺她,看着她的目光追着他跑才好。 然而梁阮对他好,将专注的、炙热的目光投放到他身上了,他心里又忍不住油然而生一股诡异地不自在感。 这种不自在是什么呢。 越承不明白,不过,一向敏锐准确的直觉没有让他再深思下去。 梁阮捧着下巴坐在对面,眼睁睁看着越承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以至于最终直接也顾不上面前的那碗姜汤是不是还没有冷下来,直接端起来一口闷了。 喝完还皱着眉头问她:“这姜汤里你放了多少红糖?姜的味道都没有了。” 梁阮耸了耸肩,“下次我给你只放姜片不放糖好不好?” 店里吃饭的人不少,旁边的人听到这句话都爆笑。 只有越承一个人摸摸鼻子,讪讪然。 手忙脚乱的一天,并没有到此为止。 梁阮开始算账,计算器清脆的声音啪嗒啪嗒响起,不断归零归零归零,在并不安静的菜馆里形成另外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店里这一天的现金支出和收入并没有成正比。 面食馆步入正轨,梁阮现在只抽成,每天卖出的所得由冯康华夫妻俩自己收着,最后按六四的分成给菜馆这边。 这四成股,梁阮越承和徐宣郑鸣各一成。 但这样算不是说梁阮和她老舅之间就平账了,店面房租加最初面粉的成本和住处房租等等加起来,抹去零头一共四百块钱。 这个钱也是一开始就说好的。 她之前说,“我不白出的,你们赚回本了就给我,怎么样。” 这么一句话才说动了老舅夫妻俩跟着干这个。 梁阮啪嗒啪嗒按完计算器,最后惊讶地返现,虽然店里因为盛元的订单暂时呈亏损状态,而她个人的收入一直是持盈的。 梁阮默默在算自己目前手里的存款时,店里的人包括越承在内都以为她埋头苦干在忙着正事呢。 结果这个人忽然抬起头露出一脸神秘又奇怪的笑容。 “怎么了?” 越承是知道她在算账的。 赚大钱了? 盛元的钱可没打过来呢。 第60章 搞对象 梁阮虽然很想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人,尤其是越承。 不过一看他的模样,就想起刚刚好心给这人端去姜汤他却嫌糖太多影响姜的口感的愣头青模样,梁阮瞬间没了分享的欲望,默默在心里揣紧了自己的小金库。 “没什么。” 一般时候也就算了,越承基本不会穷追不舍。 然而,他明明看见了她张口准备说了,瞬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闭紧了嘴,这反倒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你笑什么?” 梁阮没想到越承难得还有好奇心如此丰盛的时候。 惊讶归惊讶,但她还是选择不说,“我笑你也管我?就是想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情了,不行吗?” 越承:“......” 此时刚好进了店,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的郑鸣,很酸。 “光天化日之下,老大和阮姐之间又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不为人知不容外人道的刺激故事?” “郑鸣,实在找不到什么话说,你可以安静地出现,没人当你是哑巴。” 郑鸣只能评价他老大的反应为恼羞成怒。 看向梁阮的眼神,更景仰了,“阮姐,可以啊,这就把咱老大制服了。” 梁阮终于看向不论何时何地,总是喜欢语出惊人的这小弟。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最终咳了咳:“你老大说得对,郑鸣,有的时候,安静反而是一种美德。” 郑鸣挠挠头,满头雾水看着他老大和阮姐再次默契了一回。 梁阮和越承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连他都看得出来,又何况是别人。 郑云甚至直接毫不避讳地和梁阮说:“你平时也该打扮打扮起来,长得也不差,怎么就总跟个男娃似的大大咧咧的呢,还是说,你跟越承真那样了?” 见她面露茫然,轻咳一声,忍不住又道:“就因为你俩住一起。这两天,后厨里头,都在猜你跟越承的关系呢。” “......都说我们啥了?” 梁阮谨慎地问了一句,没有表现出来半分有关其他的情绪。 主要是就算和越承扯上关系也不能这样扯呀,虽然心里美滋滋地,但梁阮还是禁不住好奇。 连刚到店里做事的张大婶她们都看出来了吗? “怎么看不出来?你俩一天天不是是你直勾勾盯着他看就是他干啥都总忘往你身边凑的,这都看不出来,是眼睛长后脑袋上去了吗?” 郑云的说法很直接也很彪悍,“所以,就是你俩到底有没有在搞对象?” “我说瞎猜什么呢,原来这个啊。” 梁阮笑了笑,毫不迟疑地回答,“当然没有啊。越承可不喜欢我这样的,又黑又土……” 为了澄清,她也是拼了命的自黑了。虽然有些话,其实都是越承说过的原话。 郑云却似乎误会了些什么,立刻道:“什么叫又黑又土?这越承还嫌弃你啊,阮阮,要我说,这种只想看脸的男人就不能要。”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要我说,我们家郑鸣这种憨厚老实的就不错……” 梁阮摸了摸鼻子。 合计着您问这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只把越承当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郑云姐您还是别瞎做媒了,人郑鸣也不喜欢我这款啊。”梁阮摆手道。 “好吧。” 郑云叹了口气。 看着梁阮又能干又能吃苦,模样还俊俏,她心里多少还是喜欢的。 梁阮哪哪都好,肤色方面也就是之前十几年在乡下养得偏黑了点,后面慢慢养白就好了。 但梁阮自己都摆摆手拒绝了,郑云也没再多说。 人才十七八岁呢,谈婚论嫁的,还早着。 梁阮丝毫不知郑云心里的想法,不过就是猜,也猜到了几分。 她不禁有些好笑,郑云真是瞎凑鸳鸯,就是没有越承,郑鸣也不适合她。 经过了上辈子,梁阮改变了许多,害怕又期待婚姻,怕是遇到第二个丁家男人,期待则是后面那男人了。 现在她已经将越承拐回正轨,却也间接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本该由建筑工程起身,最后发展成房地产行业翘楚精英的越承,现在在小菜馆跟她卖着饭菜,干着最平常的一些活计。 可往往在这种时候,同样伴随着与之俱来的,也是各方面的改变。 梁阮尽管敢无比笃定自信地将越承视为她男人,可这辈子的越承呢,真的也会像上辈子一样看上她? 经历了这么多,一桩桩、一件件,这辈子的梁阮反没有最开始找到越承的那股虎劲儿了。 …… 菜馆里刚进的汽水很讨附近工人喜欢。 大约是商店隔很远的原因,总之两三天前刚进了几箱汽水很快就卖了个精光。 于是梁阮又让徐宣带着人骑着三轮车去拉了几箱回来…… 本来这种汽水是可以由批发汽水的老板亲自送过来的,不过要加一点运费,不是很划算,最后就还是菜馆自己去拉了。 徐宣等了一天都没单独跟梁阮搭上话。 梁阮算完账,又叫住郑鸣,问了一下在工地打盒饭的情况。 郑鸣道:“宋文辉带来那些人打饭刚开始不太熟练,不过打得多了也还行吧。吃饭的工人不少,不过具体一共打出去多少份这还得问老大,他专门安排了人手统计这个给他的。” 越承? 越承失踪了。 梁阮都不知道,一会儿的功夫,人又去了哪里。 她没再多问,冲着郑鸣挥了挥手,毫不留情赶人,“我知道了,回头我会问的,你忙去吧,拜拜。” 郑鸣直接哭丧个脸,“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阮姐。” 梁阮毫不心软,“你这表情最好别让郑云姐给逮到。” 幸好郑云忙着呢,暂时没空搭理他。 等半天不见踪影的越承重新出现的时候,店里差不多也没人了。 兵荒马乱的一天至此终于结束。 越承揣着手回来的时候,梁阮还在柜台上盘算着给店里添置些什么东西。 尽管有句话叫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但在力所能及的时候,该准备的还得准备起来嘛。 比如电话这玩意儿—— 梁阮前世是经历过5g时代的,智能手机几乎普及人手一台,尽管她不是什么网虫,但方便联系通话的电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必不可少的。 但九十年代的电话吧,也就是现在,装一个得三千往上,还得四处托关系找人脉,求爷爷告奶奶才装得上一台。 梁阮毫不犹豫就给划掉了,这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正好越承回来,看到她在空白纸上涂涂画画写的一堆东西,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个电话机。 他有些愕然,沉默了半天才问:“你想在店里装电话?” 问题是,店里现在哪有那么多钱? 梁阮头也不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你不用说,我知道这想法不切实际,我给划掉了。” 越承哦了一声,走开了。 至于其他的,他压根没细看,也半点不关心半点不在意…… 第61章 不速之客 乒乒乓乓一阵磕碰声响起。 梁阮抬起头来,就看越承沉默地干活,以往他俩都是最后走的,收起桌椅这事儿理所当然也被越承揽在了身上。 但在此刻,看着正沉默干活的背影,不知不觉间,梁阮又出了神,想起白天郑云说的话,同时,脑海中又浮现起一道沉默但可靠的高大身影。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越承对梁阮心安理得坐着等关门这事儿完全没发表不同的意见。 于是她十分怡然自得地坐着,等‘越长工’干完活,开始洗投拖把拖地了,才捧着脸笑盈盈地开口,问越承:“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越承直起身,看向梁阮坐在柜台前高凳子上一边问一边悠悠然晃荡着的脚。 他平平静静地挪开目光,“有事。” 梁阮听到这个答案,喔了一声,就没后文了。 越承想说的,自己就说了,但他只是说了句有事,证明他压根没想说。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秘密。 何况他们之间还没有什么名义上必须告诉对方去了哪里的关系。 梁阮这样想着,越承已经拖完地,也投洗完拖把,招呼了一声走了。 她便直起身,跳下凳子,往外走。 习以为常地将关门的活扔给任劳任怨的‘越长工’,回家。 各种意义上忙起来的一天终于在黑夜里一道道猫叫声中宣告结束。 第二天的菜馆,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菜馆的墙上没有贴日历,梁阮和越承也不会特意算几号对应星期几这一些, 但在菜馆上班的几个婶子家里有正在乖乖念书的学生。 这一天是进入12月里的第二个周三,按正常道理来说,无论如何不该是一个名声在外的‘乖乖女’出现在学校以外的地方的日子。 但梁阮却在这天见到了背着书包出现在菜馆的梁嘉嘉。 说起来,她们其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 梁阮竟然难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梁嘉嘉身边很难得没有寸步不离地跟着梁阳那个跟屁虫,也没有跟着冯燕或者她的别的跟班。 只有她一个人,在短暂地断开一段时间联系后,突兀地重新闯进她的生活。 …… 梁家最近日子气氛很压抑,连梁阳都很少被允许出门肆意疯跑了。 梁嘉嘉只有在上学的路上才有机会出门,她是特意逃课,寻着梁阳给的地址找到菜馆的。 而到菜馆时,先看到的也不是梁阮,是正端着菜出门的张大婶。 后者不认识她,但梁嘉嘉生得白净乖巧,说话柔声细语的,很容易给人制造好感…… “请问……” 梁嘉嘉一只脚迈上台阶,一只手有些尴尬地勒紧书包带子,迟疑着问,“这里有一个叫梁阮的人吗?” 出乎意料的是,店里的那位大婶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而是皱着眉看了过来,大大咧咧地反问了句,“你哪位?找梁阮干啥?” “——我是她姐姐,大婶,如果梁阮在的话,麻烦您能帮我叫一下她吗,我找她有事。” 梁嘉嘉皱着眉,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咋咋呼呼的声音。 但张大婶也没多在意她,看了一眼这小姑娘之后,就摆摆手说,帮她叫去,紧接着忙着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梁嘉嘉进了店里,下意识扭头看了下那些坐在店里吃饭的人,目光一闪,浅浅地、浅浅地咬了下唇。 …… “小梁丫头。” 这称呼是张大婶起初喊起来的。 因梁阮对老板娘这个称呼敬谢不敏,店里几个人又都比她大,所以这些人也就都跟着张大婶这样喊起来了。 梁阮正在炒菜,客人点的炒猪肝。 刚炒好,准备让张大婶端出去,后者就笑眯眯跟她说。 “外面有个丫头找你。说是你姐姐来的。” “我姐姐?” 梁阮一愣,难道是梁嘉嘉? 也只有这人了。 梁阮下意识皱起眉来,一提到这个名字心情一准就好不了。 不过她反应迅速,也不允许自己出一点差错,将手里的锅铲一放,转头看向郑云。 郑云没有非要跟着出去凑热闹的心,直接说:“我盯着里面,你出去看看吧。” 梁阮应了声好,才摘下围裙,跟着张大婶出去了。 刚掀开门帘往外瞅一眼,得,眼睛都不需要用力眨了,那人可不就是梁嘉嘉是谁? 梁嘉嘉嗓音柔柔地叫了一声:“妹妹。” 梁阮没有应下她这一声妹妹。 也不觉得自己和梁嘉嘉有什么话可以说。 一看到梁嘉嘉,她脑海里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前世的片段。 看着梁嘉嘉面上温柔无辜的模样,梁阮垂下眼帘,语气冷淡:“梁嘉嘉,你来这里做什么?” 梁嘉嘉似乎在纠结什么一样,半天没说话,但手中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子,目光紧紧地落在自己这个已经和父母闹翻自己搬出家,却反而过得比在梁家时还好的妹妹。 搬出梁家以后,过得比以前更好的梁阮,此刻甚至都不关心为什么本该在学校好好念书的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只是问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怎么能这样云淡风轻呢,明明她才是乡下来的,也是因为她才导致了梁家最近一连串的鸡飞狗跳,她凭什么这样云淡风轻呢? 梁嘉嘉语气很轻地开口:“梁阮,妈下岗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她紧盯着梁阮,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试图从她的脸上发现什么。 她成功了,梁阮听到这句话,心里的确泛起了涟漪,不过却不是梁嘉嘉所期盼所想要看到的那样。 梁阮微笑反问,“然后呢?妈下岗了,家里没钱给你出去造了,所以你来找我?” 她这句话太犀利。 梁嘉嘉脸色一白,目光一闪,眼角余光瞥向店里正在吃饭的那些客人。 她嘴唇翕动,语气听上去弱小又无助:“梁阮,我是你姐,你怎么能这样误会我呢?” 眼看着店里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梁阮不由得冷笑一声。 心里腻烦又厌恶。 果然,梁嘉嘉这一套,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她音量拔高,面带可惜地说:“妈下岗了这事我知道了,也很遗憾。梁嘉嘉,我不知道你来找我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梁阮话音一转,”不过,爸妈宝贝一样地宠了你十几年,为了你又是给我穿破棉袄又是把我赶出家门的,家里既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我如果是你的话,就绝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往家里寄给爷奶的钱上打主意,拿着这些钱去学校充门面……” 她这话没说完,旁边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梁嘉嘉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看好戏的,也有带着谴责的,更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梁嘉嘉没想到梁阮会说这些,面色惨白,身体晃了晃,正要张嘴说话的时候。 梁阮板起脸,面无表情打断她。 “收起你的眼泪,这一套在我这里不管用。我告诉你,梁嘉嘉,你是个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 “不管你是冲着什么来我这里的,我都实话告诉你。爸妈怎么对的你又是怎么对的我,我这辈子都不敢忘记!所以你放心好了,别说妈下岗,就是爸也一起下岗,我也不会原谅你们曾经做下的那些事情。今天你来找我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这种事你也别想着来找我,根本没用,知道吗。” 说完这段不算短的话,她也不管梁嘉嘉反应是怎么样,扔下她就转身进了后厨。 梁嘉嘉沉默地看着她决然转身的背影,脸上难得地出现了名为茫然的表情。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时半会儿的功夫,看着饭桌上,有客人起身走到柜台前准备结账离开,梁嘉嘉目光一闪。 …… 第62章 遭贼了 下午算账的时候,梁阮愕然发现,店里放钱的抽屉,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本来放着的两百二十七快,足足少了三十块。 梁阮以为是越承或者徐宣他们拿着办事去了。 结果一问越承,后者满眼奇怪的看她,“我刚回来。” 至于徐宣,压根就没回店里。 梁阮于是揉了下眉心,重新又数了一遍,的的确确少了三十块。 越承才知道是店里有人手脚不干净。 然而反反复复地问,也没人承认,有在柜台上拿过东西这事。 她们虽穷,但穷得有志气,干这点偷鸡摸狗的事干嘛? 反倒是越承,忽然插进来说了句:“今天店里,有没有什么行踪可疑的人来过?” 不是店里人,就只能是来吃饭的客人手脚不干净了。 张大婶是负责传菜收碗的人,她绞尽脑汁想了想,说:“这也没啊,而且那些人结账都是当着小梁丫头的面,这不应该。” 话没说完,一顿,下意识看向了梁阮。 要说可疑…… 梁阮恰好也想起来了。 梁嘉嘉。 她是有‘前科’的,不过那时候还只是在家里克扣一点梁中河夫妻俩寄给老人的钱。 一想到梁嘉嘉,梁阮脸顿时黑了下去,“我怎么没想到是她。” “知道是谁了?” 越承问了句。 一看梁阮脸色变了又变,一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一会儿又开始咬牙切齿,可不是就锁定了怀疑对象? 家丑? 梁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梁嘉嘉,我真是低估了她的胆子。” “原来是你那个姐姐。” 越承也知道了,他在一中门口堵过几回人,也碰见过几回梁嘉嘉。 “但咱们没有证据,不能拿她怎么样。” 这年头,普通的菜馆里哪装得起监控之类的,梁嘉嘉根本不知道这些,大约是冲着在店里那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骗过了店里的客人,自己到柜台上去翻了钱。 梁阮讽刺了一句,“这可真是我爸妈教出来的好女儿。” 三十块钱,弄清了去向,她并没有昏了头。 以梁嘉嘉的秉性,找她当面质问,一定没有用,说不定还得倒打一耙说她带着人欺负她。 梁阮厌恶透了这个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人品也有大问题的人。 越承看出来梁阮的头疼,心里一动,私下找了郑鸣。 郑鸣傻乎乎,咬着饼子并不知道店里的事,将嘴里塞得满满,模糊不清地问了句:“干啥,老大?” 越承低声道:“最近梁阮还让你打听梁嘉嘉没有?你现在去找两个人盯着梁嘉嘉。” “又出啥事了?梁家爸妈又来找我阮姐茬了?” “让你去就去,废话这么多。对了,这事不要跟那丫头说。” 虽然郑鸣很想知道,但既然越承是背着梁阮私下找的郑鸣,这家伙也很有操守地保证道绝对不会说,转身就骑着他妈的自行车去一中附近找他的‘老熟人’去了。 越承其实很讲义气,自己改邪归正,也带着他的小弟们。 不过有的小混混一心向上,也有小混混不乐意被约束着,坚持继续混大街。 郑鸣找的就是那一批仗着家里宠条件不错不缺钱,出来混就是混个自在的小混混。 将梁嘉嘉的样貌特征一说:“爱出风头,身边围着不少人,喜欢散钱的大善人。”就让这些人盯着去了。小混混也没问为什么。 这还能为什么? 这女的行事不低调,指定得罪他们老大了呗! ....... 越承私下里的那些小动作,梁阮并不知情。 如果真的是梁嘉嘉拿的这个钱,她最近一定会想方设法花出去,而且以她的秉性一定还会有下一次,梁阮决定让郑鸣找人盯紧她。 有意思的是,梁阮和越承几乎是前后脚找到的郑鸣。 连交代他的话都是一样。 郑鸣憋得辛苦,脸色发红,不过幸好梁阮没注意这些。 梁阮想想也觉得好笑,冯燕下岗,再不济还有梁中河在,梁嘉嘉就这么缺钱花吗?不过是虚荣而已。 经此一事,梁阮事后也不往柜台抽屉里放太多钱了。 而且放进去的,基本上都被她在上面做得隐蔽又不可见的标记。 出了这事,好长一段时间,梁嘉嘉都没再出现在菜馆。 所有人都放下戒心,只有梁阮心里一直保持着警惕。 在梁嘉嘉出现第二次的时候,梁阮心里瞬间了然,果然如此,和她猜想的一样。 也不知道最近梁家是怎么样的一片凄风苦雨,以至于梁嘉嘉连出个门都要靠逃课才行。 上次是“咱妈下岗了”,这次又是抱着什么理由来的呢。 梁阮玩味的看着她,直接问出口:“梁嘉嘉,你又来做什么呢?” 看着梁阮的警惕之色,梁嘉嘉声音柔柔:“我是来道歉的。” 是故意这样说来放松她的警惕心吗。 梁阮早就看透了梁嘉嘉的为人,并不相信,心中冷笑不已。 面上却还是做出一副稍有动容的模样,张了张嘴:“道歉?你来道啥歉?我没记错的话,咱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梁嘉嘉语气诚恳,张口却说起了之前冯燕他们闹事的事。 “上次爸妈带着小阳来这里闹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事是我没拦着他们,以至于小阳误会,爸妈也跟着误会你。” 梁阮不以为然,“哦。然后呢,你道歉我就要接受?你是什么人,你代表爸妈道歉?还是说上次的事还是你在背后撺掇爸妈来的?梁嘉嘉,道歉不是你这么道的,谁给你的脸去代表别人?” 梁嘉嘉真没想到,梁阮之前在家的时候说话噎人,现在做起了生意,说话也这么噎人。 刹那间她脸色变得惨白,嗫喏道:“我......我没有......我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大大咧咧的声音打断,“这丫头哭丧个脸干啥呢,是自家没地儿哭,见天儿跑人店里去号丧呢?” 梁嘉嘉愕然抬头,只看见表情冷漠的梁阮和满脸厌恶看着她的武大花。 梁阮也没搭理她,只扔下句你自己走,别让我动手赶你,便搀着武大花就往外走,回隔壁面食馆:“行了舅妈,我已经让她走了,咱甭跟这人计较啊。” 第63章 钓鱼 梁阮毫不设防的模样,似乎压根没发现店里少了东西的事。 武大花也只能多让她多加提返点了。 梁阮笑了笑,应承下来。 梁嘉嘉这个人吧,说聪明,梁阮不止一次说过她聪明,包括前世的后来,她也一直踩着全家人过得比谁都好。 说不笨,她胆大到家里拿不到钱,就想到最近生意红火的她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梁阮一点不带怕的! …… 放学回家的路上,梁嘉嘉手放在口袋里,紧紧的捏着那几张票子。 想到梁阮赚了钱,她眼红的要滴血。 凭什么她离开了梁家,可以过得风生水起的? 乡下来的土丫头,凭什么能比她过得好? 梁嘉嘉压根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 梁阮是唯一看穿她真面目的人,可惜在冯燕和梁中河面前,她没什么话语权。 甚至因为乡下这两个敏感的字眼时时扎在这夫妻俩心上,时时提醒着他们,他们是从乡下来的。 即使在城里上班,他们也永远和这里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不同,他们内心自卑敏感,便见不得导致这种情绪出现的梁阮。 所以即使梁阮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在那个家里依然过得像个边缘人一样。 然而,这个边缘人却并不安分,她会反抗,会跟冯燕对骂,甚至根本不稀罕来自父母那一点疼爱…… 这同时也深深地刺痛了梁嘉嘉的眼睛。 在她看来,梁阮拥有闹腾的底气就是,她才是梁中河夫妻俩的亲生女儿! 她仗着自己是亲生女儿,所以不管怎么闹腾,始终都是板上钉钉的梁家人。 而她梁嘉嘉就不一样了,不管她再乖巧听话,聪明讨喜,始终都只是个捡来的。 梁嘉嘉发自内心的嫉妒梁阮。 嫉妒她才是梁中河夫妻的亲女儿,嫉妒她即使和爸妈闹翻了也能过得比他们都好。 开个小菜馆,才多久的功夫,就赚了这么多钱。 而她却不得不因为手头没钱而重新过上被胡倩倩那个贱人冷嘲热讽的生活。 凭什么呢? 没人看见的地方,梁嘉嘉嫉妒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脚尖一转,换了个方向,收起脸上的嫉妒,梁嘉嘉快步前往。 梁阮没在菜馆,她以为菜馆里的人都不知道她和梁阮之间的恩怨,便‘善解人意’的帮忙结账。 实则连饭菜的价格都不知道,目光直直落在了并没有关紧的抽屉上。 梁嘉嘉眼神不差,一眼就看到了塞在抽屉里的一叠钱。 她心里胆大地想着,既然上次梁阮都没有发现,这次就不要怪她了。 抽屉里放着这么一叠,少了那么一张两张的,应该也不会发现。 ...... 梁嘉嘉刚伸完手,将压在最底下那张面值为50元的纸币攥在手中,心里扑通扑通跳着,有种诡异地兴奋感。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抬头,就对上了越承—— 那个臭名远扬的混混的目光。 像紧盯着猎物的恶狼一样,他紧紧地盯着她,语气很冲:“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候,隔壁传来笑声,梁阮咬着一张香喷喷地葱油饼回来了。 “越承。”她笑嘻嘻招呼着,从手里撕下一半的饼给他,“我老舅新做的葱油饼。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转头才发现站在柜台前的梁嘉嘉,立刻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梁嘉嘉,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梁嘉嘉支支吾吾,躲开越承仿佛要看穿她内心一样的犀利目光。 “既然你不接受我的道歉,那我以后也不来了。我......我回去了。” 说完,拎起书包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经过面食馆的时候,正好碰上武大花俩口子准备出门。 她脚下一顿,没去看武大花那淬了火一样的目光和冯康华那张黢黑的农民脸上发自内心的厌恶,兀自走得更快了。 ...... 匆匆离开的梁嘉嘉并不知道,她的所有行为,早都被梁阮看穿了。 她一走,梁阮第一时间就去翻看了抽屉,果然钓鱼成功,梁嘉嘉拿走了她做过标记的那张50元纸币。 “为什么不现在把这些钱拿回来?” 明明当场抓了梁嘉嘉个现行的越承不理解,梁阮想做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梁阮绝对不可能就这么任由梁嘉嘉拿走那些钱,就什么都不说了。 梁阮冷笑一声,“现在拿回来是可以,但我得给她个教训。” 一想到菜馆这两天经历的事,就跟她本命年犯太岁一样,倒霉事一桩接一桩,梁阮心里的怒火无处发泄,可不就得冲着主动撞上门来的梁嘉嘉么。 手脚不干净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尝到了甜头就会上瘾。 而对着梁嘉嘉这个前世仇人,梁阮并没有以德报怨的想法。 越承作为一个男人跟她的想法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梁阮还是找了郑鸣,让他多找几个人,盯好梁嘉嘉。 她这次较了真,甚至出了点血,给了十块钱给郑鸣,“请那些朋友吃点好吃的。不能说咱们只让人家帮忙,不给点甜头的。” 本来想拒绝的郑鸣立刻说不出话来了。 说梁阮心思细腻吧,有的时候她甚至不如越承考虑周到。 说她心思不细腻?偏偏她又想得到在这种事上做人情。 那些小混混得了好处,办起事儿来也更利索,甚至给梁阮带回了个大消息—— 至少对计划着给梁嘉嘉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的梁阮来说,是个大消息。 梁嘉嘉虽然不是梁中河的亲生女儿,却继承了梁中河的爱面子。 最近手里可阔绰着呢,在学校嘴也甜,逃的哪几节课也不知道她在学校怎么解释的,总之,在梁嘉嘉班上的老师同学眼里,这人就是个乖巧听话努力学习的好学生。 因此,梁嘉嘉在学校勤奋上进,是个好学生的名头打得很响。 响得她的班主任谢老师在班上宣布了下一周到班上选出来的三位好学生家里家访。 梁嘉嘉就是其中之一,这年头能得到班主任家访的,在所有学生家长眼里,几乎都是天大的好事,证明自家小孩学习上进得很呢。 ...... 梁阮暗自记下了郑鸣的那些混混朋友带来的消息。 心里渐渐有了成算。 第64章 邀请过年 已经停了几天没下的雪。 这天晚上又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 北风呼呼地吹,巷子里猫叫狗吠的声音此起彼伏。 梁阮正在舅妈家蹭饭,猪蹄炖粉条,是她老舅亲自下得厨,味道再好不过,连跟着被强拉到舅妈家蹭饭的越承这一晚都多吃了一碗饭。 吃完饭,冯康华去洗碗,武大花拉着梁阮再加上个越承围着火炉烤了一会儿火。 越承在一旁不吭声,梁阮就听她脾气火爆的舅妈骂了半天梁嘉嘉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兔崽子。 “小时摸鸡,长大了摸金!” 武大花骂了半天梁嘉嘉,犹嫌不够,把冯燕和梁中河夫妻俩也给破口大骂了一通。 梁阮知道是她被气成这样,心里就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把梁嘉嘉偷钱这事儿也跟舅妈说,惹得她大动这么一通肝火。 幸好武大花最近在家里养得好呢。 梁阮目光转而落在舅妈圆滚滚的肚子上,怎么算着这孩子也该有五个月了。 她呼出一口气,劝舅妈道:“行了舅妈,您在这里骂,梁嘉嘉也听不到,别气坏了自己个儿身子啊。” 梁阮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你和我老舅想好给表弟起啥名儿了吗?” 现在这个时候可得好好护胎,不能为了不值得的人而生气,舅妈的孩子最重要。 “还早着呢。”武大花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满脸的慈母样子。 话是这么说,武大花和冯康华本来都想着,先起个贱名好养活。 梁阮怕舅妈给孩子气一些老土的名,笑着开口道。 “咱这取名可得慎重,别提什么狗蛋啥的了,这年头也只有在乡下还信那一套了。舅妈,咱来了北京都是有见识的人,您可别想着起这些名字,也不怕小表弟小表妹以后上学害臊呢。” 有一点,她没说的是,舅妈好不容易怀上,这孩子经历了这么多,起个寓意健康平安的名字,也挺好的。 乡下那一套在城里是不适合的。 乡下遍地走的狗蛋屎蛋,城里真有人叫那个名字吗? 在城里面上学生活,孩子叫这种名字也会被不懂事的小孩子取笑。 经过了梁阮的提醒,武大花也明白过来了,连连点头。 梁阮笑了笑继续说,“要我说,不如就叫安安吧。不管是表妹还是表弟,都能用。” 平安喜乐,挺简单的一个名字,而且又朗朗上口。 武大花低头想了想,竟然还觉得这名字挺好听的,她笑着摸了摸肚子,“这名不错!” 梁阮凑过去在舅妈的肚子上听了听孩子的动静。 感受到孩子的存在,梁阮心情很好,继给老舅出主意蛊惑老舅一家留在城里之后,她又干了件大事! 在她未来表弟(妹)的亲爹妈前面先给娃把名字给想好了。 不过距离武大花生产还早着呢,梁阮也只是提个建议,到时候起不起这名就看他们了。 烤了半个小时会儿,冯康华又用白天买的牛奶一人煮了杯这时候乡下人人都会的‘奶茶’一人一盅喝完了才放他们离开。 推开门一看下雪了,武大花扭头说道,“外面下这么大雪,路不好走,今天住咱这算了。让越承跟你老舅住,你跟我住。” 梁阮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明天得早起,不能吵着您睡觉呢。”虽然武大花现在回面食馆做事了,不过早上都去得晚。 武大花还要在劝,她和越承俩人一前一后已经直起身准备出门。 武大花还是让冯康华把家里唯一的一把伞给了外甥女,让他们撑着回去,免得雪落到身上冻湿了身子,再感冒可不好。 这回梁阮倒没拒绝,接受了来自舅妈的心意。 一出门,就把伞给了越承让他撑着,理直气壮美其名曰:“你个儿高,让你撑着怎么啦。” 他抿抿唇,最终也没说什么。 自顾自撑着伞走进院子里。 梁阮亦步亦趋地走在旁边,俩人一高一矮,影子映在白白的雪地里,渐渐消失不见。 …… 下雪的夜晚,天是亮的,或许只是因为雪景亮,所以即使没有手电筒照亮,俩人也能一步步沿着来时路回家。 路上已经没有人了。 道路两旁的院墙后偶尔传来高高的叫骂声、偶尔传来一家人亲亲热热说话的欢声笑语,温馨热闹的氛围隔着院墙传到外面。 梁阮闷头将手揣进袖子里,缩着脑袋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看越承也不吭声,她忽然有些感慨地开口。 “快过年了。今年就还剩这最后一个月。” 越承嗯了一声,语气很淡,声音轻得跟没开口似的。 “你不说点别的?” “年年都是一样,有啥好说的。” 梁阮撇了撇嘴。 不像她心里还惦记着远在老家乡下的爷奶,越承的亲爷奶早就没了,家里亲戚平时也不来往。 亲爸带着小三跑国外去,亲妈改嫁男人还不靠谱,从小到大,他哪年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过的。 也许是早就已经习惯了麻木了,也许还是因着男女思维不同,所以越承完全没有像梁阮这样感慨。 梁阮却将思绪从千里之外的老家收回来,下意识扭头看向越承的侧脸,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目光发亮地重新开口:“要不,你今年跟我一道去我爷奶家过年?正好人多热闹,你觉得怎么样?” 他沉默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你说了,那是你家。为什么让去你家过年?” 梁阮有些失望地撇撇嘴,不过还是直白道:“这还有什么为什么?你是我朋友啊。郑鸣徐宣他们都在家过年,有家里人热闹,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不觉得孤单吗?” 孤单? 越承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 “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听说这个词。” 梁阮虽然离开了梁家,但她还有老舅舅妈,老家乡下的爷奶。 哪像他这样…… 越承压根不愿意多想,想多了就容易产生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快到家的时候,周边的狗叫声渐渐多起来。 梁阮脚下顿了一顿,又叫了声越承,示意他往前看。“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今晚,这狗叫声咋这么多呢?” 第65章 偷窃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样常识性的事,不用提醒,俩人都明白过来了。 刚走到越家附近,就听一老太太骂骂咧咧地扭身往屋里走,应该也是听着这么大的动静被吵到出来看的。 “不知道什么做贼的狗东西,惹了那么多狗追着咬呢!” 梁阮看了眼越承,显然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梁阮脑瓜子飞快转动,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不会真这么倒霉,小偷年年有,而她则今年一挨一个准儿吧? …… 事实证明,梁阮心里那乌鸦嘴,真还就灵验了一回。 出门前锁紧的院门,这会儿正大敞着。 越承一眼看到,脸色当即就变了。 梁阮看着被砸得稀烂的门和满地木屑,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俩人不禁加快了脚步,匆匆进了院子—— 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梁阮搬来这么久,一直忙活着菜馆里的事,鲜少闲下来打理自己住的地方。 以至于院子里之前越承一个人住的时候什么样,现在也还什么样。 越往里走就越不对劲了。 梁阮的房间门锁得好好的,厨房这些也是好好的,什么东西都没少,偏偏就越承的房门大开,里面的东西也被翻得乱糟糟的。 梁阮见微知着,立刻转过头和越承说:“看来这小偷是冲着你来的。” “我知道。” 越承脸色阴沉沉,看到这些,梁阮知道是冲着他来的,而越承心里却已经锁定了对象——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左胸口也就是心脏的位置。 垂下眼皮,平静地往屋里走,全然没有刚刚经历被小偷砸门闯进家里翻乱东西的受害者的常有情绪,震惊?愤怒? 梁阮站在原地,有些奇怪地看着越承的背影。 他的反应,也太平静了一些,像是知道是谁干的一样。 会是谁呢…… 她想了一下,想不通,还是追了上去,看着越承点亮屋里的灯。 跟着将被踢翻在地的凳子提起来,落在地上的书和纸张一张张捡起来,又将被翻得乱糟糟的床给重新抖好。 虽然越承不说话,但梁阮总觉得他心里有事儿。 是因为这个将他家翻得乱糟糟的人? 梁阮一边帮着忙,一边就眼睁睁看着越承这边全程维持着这样冷静到有些奇怪和诡异的状态干活。 直到将被弄乱的一切重新弄好,他也没出声。 就在梁阮以为没事了,准备出门的时候,越承忽然抬眼,看向她,也开口叫住了她。 …… 这一晚上梁阮都过得很平静。 平静得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结果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还是微微亮,雪不小,北风肆虐着,头顶瓦砾被掀动的声音一阵阵响起。 梁阮睁大眼睛,脑海中响起越承的声音。 他说:“梁阮,像今晚这种事,我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那双好看的眼睛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 和平常的讽刺、嚣张、冷漠,完全不一样,他的眼睛里,像是隐藏着某种情绪,勾引着她一步步靠近和探索。 靠近什么呢。 又是探索什么呢。 梁阮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这些事,乱七八糟,一团泥似的。 她侧躺着,翻了个身,对着墙壁,呼吸间吐纳出的热气喷在贴了报纸的墙上。 又不由得想起来,她邀请越承和她一起回老家过年的时候,自己理所当然的态度,以及对方安静平和的拒绝话语。 梁阮彻底失眠了! 她以为有前世的经验,自己足够了解越承。 然而前世的越承是十几年后的越承,他事业有成,成熟稳重,从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他不为人知的过去。 直到今晚,梁阮才发现,她之前看待越承那些理所应当的情绪,是不是有些固步自封了。 前世的越承和今生的越承是同一个人,也不是同一个人,至少在她回到现在提前认识他那一会儿起,就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梁阮却仍然一直在按照前世的经验来看待现在的越承…… …… 梁阮第二天爬起来的时候,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一夜没睡好! 和辗转反侧大半夜的她不一样,越承却依旧在沉默地做事,看上去很精神,脸上也没有所谓的黑眼圈,更不会因为昨晚叫住梁阮和她说了什么他平常轻易不会说的话而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来。 转过身来看到她的时候,他甚至吓了一跳。 “你昨晚做贼去了?” 梁阮反击,“……你才做贼去了呢!”她推开越承,自个儿钻进厨房去了。 越承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意外。 …… 梁阮本来以为贼是个敏感话题,至少在她这里是的。 但昨晚的越承丝毫不介意提起,甚至平静地讲起了他那早已改嫁多年的亲妈被一个只会酗酒赌博的男人哄得眼里只有丈夫没有儿子。 甚至不惜为了她的男人一次次用尽手段来抢夺亲生儿子手中的房契。 他全程说得平淡,语调没有半分起伏,可以说是讲故事一样。 只有梁阮一个人当真,听得咬牙切齿,直接建议越承。 “你带上你的小弟们把这姓郭的打一顿出出气吧,世界上怎么会有无耻又窝囊的人活着?只会躲在你妈身后冒坏水算怎么回事?” 不就是吃定越承顾忌孝道,不敢光明正大跟他妈唱反调吗。 梁阮现在简直无比地赞同之前郑鸣说她和越承一样天生没有父母缘的那句话。 “也不能就一直让你妈这样下去吧。虽然那是你妈,越承,但我还是要说一句,难道你真的很喜欢每天被你妈堵在路上的感觉吗?” 梁阮实在不明白,越承这样一个做事果决的人,怎么在遇到他妈的问题时,就这么不懂变通呢。 越承起初因为梁阮的话心里有点发暖,也许是因为她毫不犹豫站在他立场的那句话,也许仅仅是因为她这个人。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有些烦躁,烦躁的点也很明显。 “那是我妈。我总不能上去就给她一顿揍吧。” 尽管这几年他的亲妈做得越来越过分,甚至为了郭严和郭严生的小儿子,想方设法从越承身上抠钱。 硬生生整得亲妈像后妈,在附近几条街都出了大名…… 梁阮虽然没吭声,可她的表情和她的眼神,都像在说—— 你这妈像亲妈? 越承就更烦躁了。 不过这烦躁倒不是针对梁阮的。 梁阮也知道越承的为人,也没生气,老神在在地问了句:“说句实话,越承,我觉得你这人一向干活都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这事总得要解决的,不能叫你妈一次两次的这样闹下去。” 于是,越承静下心来,十分不耻下问地请教了梁阮一句。 问她有什么好办法。 梁阮神秘一笑,冲他招招手。 “耳朵凑过来,我跟你讲。” 第66章 出主意 第二天,越承家遭了小偷这事,一早就传遍了胡同。 当事人没做出什么反应,附近八卦好事的大婶们也不好意思凑到越承这个小辈跟前去。 梁阮和越承照样该去菜馆去菜馆,该去工地监督人干活就去工地,谁都没将昨晚的事放心上。 但那都是表面的假象…… 不管昨晚是刘英子一个人下的手还是郭严跟着一起来的。 因为没抓到现场,所以不确定。 但这事被梁阮知道了,就不可能像越承之前一昧的不吭声一样轻而易举让这事儿过去。 刘英子是越承亲妈,梁阮顾忌着越承的想法,只提议彻底解决觊觎他房子的郭严。 还给越承出了个主意,末了,怕越承心里有意见,特别解释了一句:“对付赌鬼,就得用一些无赖的法子。” 越承:“……什么叫无赖的法子?” “简单粗暴,有效就行。” 梁阮并没有在这种细节上过多纠结,直接凑到越承耳边。 小声嘀咕了一阵,就是引得打架一向很凶的越承都顿了顿,有些怀疑:“真这样做,你觉得我妈以后就不会再来找我?” 梁阮笑了一声,语气凉凉:“难道你敢说你妈现在来找你,不是因为姓郭的在后面撺掇着?” 要用什么法子让姓郭的不敢再撺掇刘英子,不敢再觊觎越承的人。 那好办,找附近的混混不够有震慑力,就找几个混黑社会的,真刀真枪给郭严来上一顿。 “他也不敢报警。这种赌鬼,最怕的就是警察,你把他揍上一顿,给足了他威胁,得让他怕了你才行?” 前世越承发迹以后是不是这么对待他继父的梁阮不知道,不过这辈子有她呢,她可没那么多顾忌,她都敢跟自己亲妈对骂,还有啥不怕的。 梁阮也不怕越承脑子拎不清记恨她。 直接大大咧咧道:“越承,我是帮你才给你出这个损人不利己的主意,你可不能把我往坏里想啊,我这人平常可善良了。” 越承看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丝毫没有多余的想法,不禁下意识地弯了下唇。 出完主意,梁阮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胳膊,“主意也给你出了,事儿也弄了,我要回菜馆去了,人你自己去解决吧。这个热闹我就不去凑了。” 话一说完,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她要真跟着去了,看着一群人打打杀杀的,是看呢还是不看呢。 梁阮自认不是什么圣人,性格也不算什么讨喜的性格,所以出主意可以,现场她就不去看了。 越承想了想,点点头。 他话不多说,叫上郑鸣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摇人。 梁阮留在原地看了会儿,才捶着胳膊转身,准备回菜馆,就算手疼,店里的活也离不了她呢。 …… “听说越承家遭小偷了?” 一回到菜馆,刚忙完的舅妈就过来菜馆了。 “家里东西少了些什么?你的东西呢?” 梁阮没想到八卦传得这么快,而且还隔了好几条巷子呢,一大清早,就传到这边来了。 不过武大花也是好意关心她东西有没有少,梁阮直接摇摇头,很小声地说:“我的房间倒没事,那贼啊,是冲着越承手里的东西去的。” 附近几条街,出名的八卦不少,而越承跟他亲妈继父之间的恩怨就是一桩—— 因为越承混了点,大多人落在他身上的怜悯目光也就分散了一些而已。 武大花听梁阮这么说就知道有内情,不过也没多问,沉默着,倒是感慨了句:“这越承啊,是个好孩子。就是身世坎坷了点。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依咱看哪,这话倒过来说,也是一个样儿。” 梁阮笑笑,越承可不是那种喜欢顶着人的怜悯过日子的人。 她眼眸微动,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对了舅妈,老舅今天生意怎么样,我看早上来买早餐的人不少,一早上得赚了百十来块吧。” 果不其然,一提到生意,武大花的注意力立刻转开了。 “瞧你说的得,哪有那么夸张,就是刚开业那两天也没这么多的。” 说着说着,跟着梁阮进了后厨。 看着里头郑云在灶上忙着,张大婶则和另外几个大婶在洗着萝卜,而崔萍呢,则一个人蹲在一旁将猪排骨一点点地宰切成小块——排骨炖萝卜汤。 这个是今天盒饭里的加菜,打了两天盒饭后,鉴于郑鸣他们反馈回来工人们宁可自己自掏腰包再多贴补一块钱的强烈建议,梁阮赚了钱想着也给多加了一道汤。 说到这些的时候,梁阮难得想起来促成了盛元和菜馆合作的那位老大哥张明文。 达成合作的第一时间,她就和越承一道亲自提着烟酒和做好的菜去感谢了张明文,哪知道后者见到他们,只收了那菜,至于烟酒,直接摆摆手给推了。 梁阮还要跟他递过去呢,这东北汉子眼睛一瞪,直接说:“什么叫我帮你们?我这还不是给自己谋福利,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弄个食堂来糊弄我们这些干活的工人,那开这个食堂有卵用!” 没深交的时候没发现,梁阮这才发现,张明文是个暴躁老大哥的事实。 他不收烟酒,不代表他不爱这些。 这人吧,就是怪。 就跟越承一样,明明他妈对他也就那样,却还是一次次顾忌他妈而选择忍耐。 梁阮想了想上回一道猪肝引得老大哥给她指点迷津的情况,不由得笑了一下,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 “那这样,张大哥,以后您的菜我都单独给您做并且不收钱,您看怎么样?” 张明文一顿,显然是没想到梁阮这人真有这么实诚的。 最后,还是顶着粗犷的声音笑了出来:“你这丫头,也成。既然你非要感谢我,我这也不好推拒了不是?” 梁阮这就确定了,张明文这人,的确是个怪人。 当然,也不能说他不收烟酒改而收菜就是非要占菜馆的便宜。 没有他,盛元这边可压根都不知道‘有家菜馆’的存在,遑论将整个明发工地的食堂这么大一块肥肉外包合作给他们呢。 结束短暂的回忆,梁阮感慨得很。 不过感慨之余,不由想起了此刻正在‘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越承,也不知道她给他出的主意,他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第67章 般配的很 就像梁阮说的那样,哪怕越承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但这事早晚是要解决的。 而且梁阮也给提供了法子,端看越承脑子拎不拎得清,是选择尽早解决尽早高枕无忧,还是选择依旧放任了他妈。 舅妈在后厨里和郑云她们几个讲闲话。 梁阮对家长里短不感兴趣,短暂地出了下神,呆呆地望着后厨里的锅灶,都是越承带着俩小弟一点点弄起来的,一时间也没听清舅妈她们讲的些什么。 等再回过神来,不知内情的舅妈正问着别的:“你就这么相中那小子呐?” 梁阮应了声,“嗯呢。” 武大花一噎,顿了顿,随即一脸担忧地开口:“那小子别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一旁跟着搭话的郑云和崔萍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只有梁阮这个当事人被舅妈一句话问得摸不清头脑。 转而问郑云,郑云笑了笑,跟她说,“还不是之前那事儿,张大婶跟你舅妈提了嘴,然后就......嗯,你刚刚就应了一声。” 听完全程‘回放’的梁阮,脸瞬间爆红了一个度。 郑云尽管提过一嘴郑鸣的事,不过这些天下来,也算是看清了。 梁阮和这越承之间呢,即便是像他们自己口里说的那样现在没什么。 现在没什么不代表以后没有啊。这俩人都没啥父母缘,又说句公道话,都是踏实吃苦肯努力的...... 郑云有意忽略了,越承在遇到梁阮之前带着她弟弟郑鸣干的那些远近闻名的混账事。 一群女人凑在一起,不是说东家长西家短,也就是说说这些了。 梁阮一个活了两辈子的‘老妖怪’,饶是此刻,也不由得默默红着一张脸,远离她们。 舅妈的声音在背后悠悠然响起,“看看,我这外甥女咋还害起羞来了。” 张大婶就在旁边笑着接茬,“现在的小姑娘家家嘛,都是这样的。要我说呢,这小梁丫头跟越家那小子,可般配得很嘞。昨儿早上,我就看见他俩凑一起......” 开了菜馆这么久,梁阮竟然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一道门帘是隔不住说话声的。 走出店门,感受了下北风的凉爽和雪的无情,身边就传来郑鸣略显诧异的声音。 “咦。阮姐你一个人站这里干啥呢?外面天儿这么冷,别把你给冻着了嗷。咦,你脸咋也这么红呢,是不是给冻着了?” 虽然知道郑鸣指定是啥也不知道的。 但梁阮转过身去,还是‘瞪’了说话太直白,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郑鸣。 把好端端一个大小伙给瞪得摸不着头脑。 “咋了这是?” “我好心关心你呢,阮姐。” 郑鸣当然不知道梁阮刚被他亲姐调侃得脸飞红霞的模样。 这实诚人满头雾水地挠挠头,嘀咕了两句,还是追着进了门,总算摒绝了屋外的那一股冷气。 梁阮笑了两声,“没咋。”说着,随口问了句:“你老大呢?” “老大?”郑鸣哦哦两声,张口就胡诌起来:“你说我老大?他还能干啥去,反正不会是招惹小姑娘......” 话音没落,对上梁阮沉默又犀利的目光,默默改了口:“老大啊。老大他办正事去了,他不让我跟着。所以,我也不知道......” 梁阮觉得自己纯粹是在这里浪费了一分钟的时间,多余听郑鸣说这些。 重新钻进后厨之前,她笑眯眯地回了郑鸣一句。 “下次,不知道的时候,就问不知道就好了。没事儿咱可以不用说那么多话的,懂了吗?” 从这句话里,郑鸣恍恍惚惚间,由衷地感到了他阮姐对他的嫌弃。 梁阮并不知道实诚人郑鸣心里的腹诽。 越承没回来,她心里就当他是听取她的提议,解决活水源头去了。 虽然心里不怎么放心,但梁阮还是分得清大事小事孰轻孰重的。 后厨还在唠嗑,不过早已换了话题,就是梁阮再进来,她们也没有再揪着刚刚那个话题调侃她。 “说得差不多就行了啊,咱还得忙正事呢。今天外面下了雪,天气也更冷了些,菜容易冷。” 梁阮想了想,就喊张大婶,“张婶,你把蜂窝煤炉子生上,把饭放上面温着,到时候店里来人吃饭也不会冷的。” 张婶哎了一声,直起身弄蜂窝煤去了。 梁阮又点了崔萍,“萍姐,你去看看店里的盐巴味精这些还有多少,其他的也帮我看下,到时候告诉我。我好让徐宣他们及时去采购回来。” 这才算拆散了这个八卦小队。 武大花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感慨了句:“别看着我外甥女年纪不大点,当起老板来还是有模有样的呢。” 梁阮无奈地喊了声:“舅妈。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您好好歇着,柜台上有早上我买回来的香蕉呢,您多吃点。” “得,这是给咱也安排上了。” 面食馆不怎么忙,武大花也不想回家,又因着梁嘉嘉偷钱那事,干脆就直接坐镇菜馆了。 冯康华也放心,梁阮看没啥事,也由着她,反正结账算账啥的,都有人在呢,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第68章 解决郭严 越承回到菜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梁阮虽然有在猜他应该是去解决昨晚的事,不过因为郑鸣的原因,还是佯装不在意地特意从他口中打听了一下 “你干啥去啦?一天不见人。” 越承正低着头洗手。 明明平常也没这么讲究,不知道怎么地今天忽地就格外爱起干净来了。 梁阮第一次漫不经心从他身边路过时,见他在搓手。 第二次假装不在意再次从他身边路过,他还是在搓手,这次还用上了放在台子上的肥皂块,搓得满手泡沫,瓷盆里的水也没脏多少。 梁阮忍不住犯起了嘀咕,“不会干啥坏事儿去了,手上弄了什么脏东西回来吧?” 她不禁在脑海中浮想联翩起来,可无论怎么想,也只能在脑海中勾勒出越承威风凛凛按着某人大揍特揍的场景,好威风啊! “别多想。”越承只应了这么一句,这才将手泡进从锅里舀出来的滚烫热水里,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晚上跟你讲。”这次语气温和多了。 梁阮哦了一声,点点头,心想也行,晚上就晚上吧。 于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梁阮就从越承那里知道了关于他解决这件事的全过程。 越承的语速并不快,提起郭严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 “......找到他人的时候,他在麻将馆打麻将。” 梁阮听后,笑了笑,怪不得是个赌鬼呢,离了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离了赌桌。 “然后呢......你直接带着人把他暴揍了一顿就完事儿啦?” “......没有。”越承道。 梁阮给他出的那个主意并没有细致到具体怎么做,越承自己研究了半天,最终想了个更详细的法子,去找了上次跟着盛文滔一道来菜馆的那个嘴里叼着烟一看就是黑社会的男人。 当然,越承具体是怎么跟这些人混熟的,就没有跟梁阮讲了,好在她也没有多问,催着越承讲重点。 紧接着,紧接着便听越承讲,他找的人是怎么联系上郭严的债主,又是怎么带着郭严的债主找到郭严的。 郭严所在的那家麻将馆是家暗馆,也就是那种在明面上见不得光的场子。 而越承找来的那些彪形大汉直接将麻将馆打砸了一通,目标明确地将郭严给绑到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一群人直接气势汹汹将郭严围了起来。 越承是最后出场的。 郭严见到他,就跟见到了救星似的,双眼放光,被人压着跪在地上,直喊;“小承,你来了,你帮帮叔成不,小承?” 索性这郭严也没那么大的脸指望越承叫他一声爸,越承能看在刘英子的面上叫他一声叔都算心里想着他妈了。 可惜这些年,他在背后撺掇着刘英子哄骗了越承无数回,每次被债主找上门了都叫刘英子去越承手里抠钱。 越承小的时候还好,被骗了几回,手里的钱肉包子打狗—— 有去无回后,十岁以后就越来越难骗,对他这个后爸的印象也越来越差,直接连叔都不喊。 越承冷冷地盯着郭严,只问了一句:“昨晚去我家翻东西的事,是不是你撺掇着我妈干的?” 郭严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大着舌头问了句:“啥、啥事儿啊,小承,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说完,又说:“小承,你帮帮叔吧,叔真是没办法了,你看看这群人,这凶神恶煞的,别回头再找到家去吓着你妈和你弟。” 郭严并不知道,这群手里提着刀、提着钢管,个个五大三粗,手上还纹了纹身的人正是他这会儿正求着的越承找来的人。 见越承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并不应声。 郭严也不傻愣着,眼珠一转,就逮着旁边按着他那人的裤腿。 “大哥,您是我亲大哥,那些钱我现在的确手头拿不出来,不过那是我儿子,家里有栋院子,值钱得很勒,实在不行你们可以拿去抵押!” 越承冷笑一声。 “好家伙,姓郭的,你真当老子傻呢?” 那人是越承找人找来的真债主,平常就靠四处催债讨生活的,比凶神恶煞不比越承身边那几个真提着刀跟对头帮派火拼过的前黑帮成员好多少。 一句话吼得又凶又狠,震慑的郭严不断求饶,喊天喊地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小子的关系呢。还儿子,你少他妈搁这扯淡,老子不吃你那一套,我就说,你今天要么就把钱给还上,要么就把你这条命给交代在这儿!” 说完,那人抬腿就是一脚,恶狠狠踹在郭严肚子上,疼得他惨叫一声。 这群人都想好了在这么一条小巷子解决郭严,自然有办法把附近路过的人都赶跑。 以至于这大冬天的,又下着雪,巷子里不时传出几声男人的惨叫,就是有人听见了也不敢瞎管。 至于郭严回头报警找派出所来管? 派出所一来,这赌博的、混黑社会的,是先抓谁?路人都不是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清了郭严软骨头的样子,越承想,梁阮说得简直不要太对,对付郭严这种无赖,还得用无赖的法子,简单粗暴,直接一步到位解决了事。 债主先把郭严一顿胖揍,又恶声恶气地狠狠将人吓唬了一顿,紧接着,才将地方让给越承。 到了这种地步,被踹倒在地的郭严再不知道这些人就是越承找来教训他的也算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他被踹得趴倒雪地里狠吃了几口雪,脸上被债主揍了一拳,狼狈得很。 债主一让开,郭严就一反之前求人的姿态,恶狠狠咬着牙死盯着越承。 大声骂道:“果然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狗杂种!你今天这么搞老子,你就不信老子回去打不死你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妈?!” 越承早就料到郭严被逼得狗急跳墙之下一定会这么说。 他淡淡道:“你先有机会好好活着离开这里再说吧?” 第69章 越承亲妈的下场 听到越承说到这里,梁阮惊呼一声,抬手挡着嘴巴,“所以,你们就把那姓郭的打死了?” 越承抬起眼皮,看了眼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平静道:“没有。” 顿了顿他又说,只是将郭严打得半死,提着刀把他吓得不轻…… 至于郭严威胁他回头要找刘英子事儿的事。 越承眼里藏着一抹暗芒,他和刘英子的母子情分真没剩多少,直接一群人拎着郭严去找在家做饭的刘英子…… 那架势将刘英子吓得不轻,当即脸色大变,声音都变得尖利了起来,质问越承:“我可是你亲妈?越承,你敢对我对手?!” 越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妈,什么也没说,任由刘英子闹。 郭家在他们住的那条巷子,也算是声名远扬了。 一是因着郭严这个赌鬼,二就是因为越承了。 刘英子脑子拎不清,耳根又软,几句话又被郭严哄得找不着北,吃定了越承是她生出来的娃,不管她怎么过分,他也不会顶着个不孝的名声跟她闹。 但刘英子没想到,再孝顺的人,被逼到一定程度,也会反弹。越承跟她之间的情分,早在一次次撒泼打滚和哄骗利诱中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在看到郭严的惨状后,刘英子惊怒不已,顿时又抓又挠地上去就要打越承,吃准了他不敢还手,几个巴掌就落在了越承身上,声嘶力竭地骂他。 “再怎么说你郭叔也算是你长辈,越承,你怎么就这么能耐呢?我要去告你,我要去派出所告你,你这个畜生!” 郭严被打得已经不成个人样,刘英子说要去告,还真不是说说而已,一告绝对一个准。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当妈的为了个男人各种逼迫自己亲生的娃也就罢了,现在还要为了这个男人来告越承。 就连那凶神恶煞的债主都不由得同情地看了眼越承,“你小子摊上这么个亲妈也是倒霉。” 越承不吭声,站在他妈面前,双手插兜,直接开口:“姓郭的自己欠下的赌债,他自己还。你要么就带着郭晓跟他离婚,自己找个班上,要么就继续跟他在一起,每天过这被堵上门讨债的生活。” 他还在为刘英子打算,试图劝服她离开郭严,赌鬼最穷凶极恶,越承不后悔今天干的这事儿,把郭严揍得怕了他,再也不敢打他的主意,但他妈还是个问题…… 离婚。 这也是梁阮给他出的主意。 既然刘英子变成现在这样,少不了郭严在背后的撺掇,那就想办法让刘英子跟他分开,亲妈再糊涂不堪,这也是他亲妈,不能半点都不管。 然而—— 刘英子的反应也在越承意料中。 她毫不领情,直接骂越承没点好心思:“你死了那个心!越承,你就跟你亲爸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就盼着我过得不好,我呸!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出来,连妈都不会叫一声,早知道当初你出生那会儿我该把你扔粪水里溺死!” 越承听到这句话,面色总算有了变化。 他沉着脸,眼神幽深,直直地落在他妈那张已经有了皱纹、不再年轻貌美的脸上。 听着这句咬牙切齿杀人诛心的话,心里也不再没有半分波澜,冷冷道:“你以为我想被你生下来?你要不是我妈,你当我很想管你。既然你不愿意离婚,那你就好好的带着你的丈夫儿子好好的过吧。至于我的房契,昨晚的事,你堵我一次,我就找人揍郭严父子一顿,看看是房契重要,还是姓郭的更抗揍。” 果不其然,一听越承这么说,刘英子立刻跳了起来,立刻就要去抓越承去打他,“越承,你这个畜生,狗崽子!你敢动郭晓一下试试!” 越承这次直接躲开了,任由刘英子扑了个空狠狠摔到地上。 经历了这事儿,他也算是彻底和他亲妈撕破脸了。 刘英子都快恨死越承了,又要忙着照顾郭严,最近她也不可能再出现越家。 郭严被越承找来的人揍成那样,越承摆明不怕他报警,加上他家里隔三差五又有债主拿着刀和钢管上门逼债,也不敢再打越承的主意。 听完这些,梁阮叹了口气,在听到越承他妈说要告他这一段时,本来想说些什么,脸上露出些担忧来。 结果越承脸上平静得很,“其实我早就对她没抱什么希望了。” 除了亲妈,梁阮也很少听越承提起他爸,想想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她也没多问。 讲完这一桩,这事儿算是彻底翻篇,梁阮又讲了些她从郑鸣那儿打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来,气氛总算轻松些,才分开各自回屋睡觉。 日子平静地过了两天。 期间,梁阮从郑鸣找的小混混那儿知道了梁嘉嘉的近况。 “梁大小姐最近花钱可大方了,呵呵,听说是谈了个男朋友。” 现在已经不是前些年,就算是领了证有法律效应的夫妻在大街上举止稍微亲密点都能被举报触犯流氓罪的时候了。 就算梁嘉嘉是谈了男朋友又怎么样呢,十七八岁的姑娘,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谈一谈也没什么的。 梁阮笑笑,没直接戳破梁嘉嘉那些钱的真正来源。 “原来她一周零花钱十块对我来说都特别不得了,谁知道呢,就十块钱,在她眼里还算少的嘞!” 正好解决完刘英子的事儿,梁嘉嘉也该受到她应有的教训了。 家访的日期就在这两天,梁阮提前把证据什么的都准备好了,还特意想办法特意去将梁嘉嘉花出去的那张五十元给换了回来。 家访这天,梁阮没去菜馆。 她提前一天将灶上炒菜的活安排给了郑云,后者炒菜也不难吃。 何况梁阮还留了本她自己弄出来的菜谱给她研究了好一段时间,郑云这两天都在试着炒,味道虽然和梁阮炒出来的有所不同,不过味道也不差,客人们都没说什么,梁阮就放心离开。 去梁家之前,梁阮机灵地带上了舅妈武大花一起。 舅妈挺着个大肚子,瞧着就不好招惹,冯燕就是冲着这份上也不敢冲她动手。 第70章 梁家的八卦 灰扑扑的一天,路上正飘着雪。 冯家所在的胡同路口,头发已经灰白的老人用瘦小的肩扛起插满一串串红得鲜艳、红得令人瞧见便不由得心生馋欲的冰糖葫芦,中气十足地吆喝着。 “卖糖葫芦咯,酸酸甜甜糖葫芦,正宗麦芽糖熬制的糖葫芦,五毛一串儿——” 胡同深处,有收音机的声音、有单车摇铃的声音混杂响起。 这时的邮递员仍是骑着单车走着胡同里的青石砖路,慢悠悠地送信件,穿一身军绿色的大衣,背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斜挎包,哼着首邓丽君的经典歌曲消失在胡同拐角。 七缠八绕、道路逼仄的小巷胡同遍布老北京城的每个角落,邮递员的身影穿梭期间,也十分游刃有余。 但其实隔着一条河、隔着一条马路,已经有标志显眼、没那么绕的高楼建筑平地而起,突兀地插入这座年代气息满满的老城市。 天上不断飘着的雪,和结了一条冰的小小河流,轻而易举将象征时代新风的高楼建筑和充满历史和年代气息的两个世界串了起来。 今天有大事儿要干,梁阮一早出门前特意穿得厚厚的。 青棉袄,黑棉裤,扎了两个马尾辫,刘海旁梳,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 一对重新长齐不再滑稽可笑的眉,和一双明亮又圆地杏眼,小巧的鼻,瞧着很是精神。 除此之外,梁阮特意又往脸上抹了一遍雪花膏,将养了有一段时间渐渐变得细滑的脸蛋衬得也干净白嫩。 梁阮挽着舅妈在胡同口转了一圈。 大白天的,守在自家院子里的人多。 如之前劝过架的春来婶子,眼尖得很,老远就看着搀着个穿花袄子的孕妇的梁阮慢慢走近。 正奇怪着呢,梁阮脆声声地开口了。 “有段时间没见啦,春来婶儿!这是我舅妈,我今天是陪我舅妈回来探望我爸妈的。” “是阮丫头啊。” 春来婶子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转而看向武大花,热情地招呼一声。 “她舅妈好啊,瞅你这肚子,得有五个多月了吧?” 武大花之前和冯康华来过梁家,也没多待,自然不认识管这一条胡同的春来婶子。 梁阮便小声给武大花介绍道:“舅妈,这是春来婶,之前我妈冤枉我偷钱那回,春来婶还帮过我呢。” 武大花这才明白了,拍着梁阮的手道:“那可得好好感谢人家。这年头各家都有各家的烦心事,能站出来帮你,肯定是个热心肠的。” 说完松开梁阮,笑着走上前和春来婶子交谈去了。 得知她们是来探望冯燕夫妻的,春来婶子笑了笑,撇撇嘴道:“那你们可来得不巧,梁家两口子呀,一大早出门子去了。我倒是听冯燕说,嘉嘉那丫头在学校表现优秀啥的,学校老师今天都要来梁家做客嘞。” 然而梁嘉嘉是个什么德行? 之前经历了梁阮那事儿,附近邻居…… 特别是那些个家庭妇女们,心里都门儿清得很,除了几家不怎么会来事儿的以外,都不怎么搭理冯燕这家人呢。 春来婶子又招呼道:“梁家这会儿可没人,阮丫头她舅妈,你们要不上我家来坐坐?” 武大花偷偷和梁阮感慨这不会是吃公家粮在街道和胡同管事儿的。 梁阮忍俊不禁,开口道:“去吧,舅妈。正好咱今天来,也是有事要跟春来婶儿反映一下呢。” “那行。” 在城里待得久了,就是武大花也没有刚从老家来时的拘谨。 除了口音上还带着点方言的土味儿,任谁也看不出这曾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庄稼人。 春来婶是个聪明人,梁阮也不提这些,就当普通客人寒暄对待……就这一点,就远远比别处凶神恶煞的街道办干事合格得太多。 她小心翼翼地搀着舅妈跟着春来婶上了她家。 雪天路滑,就生怕舅妈滑倒出了什么事。 春来婶瞧了,又是一阵感慨:“阮丫头倒是跟你舅妈亲热,这跟亲闺女似的贴心得很呢。” 梁阮也不扭捏,扶着舅妈进了暖烘烘的屋子,刚听春来婶说了这么一句,当即落落大方道:“那是,舅妈对我好,我也对舅妈好。” “这感情呀,都是处出来的。” 武大花便笑道:“这孩子,打小就是跟着她爷奶长大的。我们夫妻俩偶尔过去帮把手,她打小就记在心里,也就跟我们亲。” 梁家的事儿现在在胡同里都不是秘密,谁不说一句冯燕缺心眼。 春来婶一听武大花这么一说,再看看梁阮这才搬走多久,就养得白皙的脸蛋儿,跟着心疼了一句。 “多好的孩子呢,就是遇上对不着调的亲爹妈。亲闺女不爱,专捧着个捡来喂的臭脚。” 梁阮看了眼面露好奇的舅妈,心里也有些诧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幸灾乐祸,她极力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怔怔地看着春来婶,似乎是不明白她怎么这么说。 春来婶叹了口气。 梁阮就知道这其中指定有事儿。 武大花直接大大咧咧道:“咱也不是什么外人,嫂子您就直说了吧。我家那妹子养的那闺女儿又咋了。” 一个又字,真是道不尽个中心酸。 不过也正是因着这个又字,春来婶也便不隐瞒了。 “她舅妈,这事儿也不是我们这些做婶子的眼里容不下这当小辈。我说了您也别生气,就梁家这大丫头啊,前段时间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的因着她,把他们院里何家大儿子给捅伤了,啧啧啧,那场面可吓人……” 胡同里的闲话传了多久了。 这些天天没事干闲在家的女人们就喜欢说些个有的没的。 单单两个大小伙子打架斗殴把对方捅伤她们是不会那么好奇的,除非其中掺合进一个导致他们打架的理由。 梁阮和武大花都听得一脸惊异。 武大花一直以来对梁嘉嘉那丫头都没什么好感,听得目光发直,连连咋舌。 “就这么个黄毛丫头,长得也就那样,怎么就引得这俩楞头小子打起来了呢?” 第71章 梁家的热闹 春来婶家堂屋里毕竟烧了炕,暖和是有原因的,炕也不小,再来几个人坐上去都不是事儿。 梁阮坐在武大花身边,静静地听着她舅妈和春来婶将这事儿翻来覆去地嚼了几遍,听得目光发愣。 意外?她似乎没那么意外。 梁嘉嘉本来就是这么个人,舅妈不知道,只是没跟她相处得久,梁阮心里可再清楚不过。 低头冷笑一声,她只是没想到,围绕着梁嘉嘉发生的这些,竟然这么早就开始了。 而梁嘉嘉的名声,也没有像冯燕眼里那样,好得令人说不出话来。 胡同里但凡家里有儿子有男人的婶子媳妇们,大多都瞧不起梁嘉嘉这么个引得男人们争风吃醋,甚至还动了手的‘祸头子’。 倒头来还引得冯燕俩口子破了点财,赔了百十来块医药费给何家。 武大花一听,便急匆匆的道:“我那妹子能答应?” 春来婶笑笑,拉着武大花的手说道:“不答应也不成啊?那何家媳妇是个泼妇,娘家又是杀猪宰肉的,好几个兄弟呢,往院子里一堵,这冯燕俩口子还能不给不成?” 武大花皱着眉头努力想了半天,“这不是……这不是那啥,非逼着人给吗不是?” 梁阮出个神的功夫,武大花反应过来,又直接呸了几声。 将前几天梁嘉嘉偷钱的事儿也一股脑儿给说了出来。 “我本来想着,梁嘉嘉这丫头那天去阮阮那菜馆里拿了百十来块,是我那妹子家里出了啥事儿需要应个急,合着就应在这呢?” 问题是,梁嘉嘉这钱,给冯燕了? 是冯燕自己没脸再去菜馆要,撺掇着梁嘉嘉去偷的? 这些春来婶子就不知道了,听完这些瞪大眼睛,“还有这事儿?” 一面问着,一面看向梁阮。 梁阮叹了口气,一脸哀伤,“是有这事儿,不过她是分两次拿的,当时也没人跟我说,我算账的时候发觉不对劲儿才查出来。早知道家里出了这事儿,我妈直接找我,我怎么也不可能不给的啊。” 梁阮说这些,春来婶子只注意到了一个重点,震惊不已。 “阮丫头,这么说,梁嘉嘉拿钱也就罢了,也没跟你讲过?” 梁阮点点头,无奈地红着脸道:“我就想着,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也就百十来块的事儿,我总不能报派出所把她抓起来不是?梁嘉嘉最近都不肯见我,我也就只有来找我爸妈要了。” “真是个傻丫头。” 春来婶子听完,哪还能不知道,梁阮虽然被赶出家门了,还念叨着她这对不合格的爸妈呢。 这孩子实在是太好了。 春来婶子叹了口气,拉着梁阮的手道:“不问自取是为贼。要我看,梁嘉嘉这丫头啊,就是被你妈她们惯坏了,根都烂了。” 一心沉浸在大女儿出息了的梁家俩口子压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一家四口亲亲热热的出门买了菜和招待梁嘉嘉老师同学的点心瓜子,回来的路上也亲亲热热的,冯燕还一反常态地给梁嘉嘉和梁阳各买了一根糖葫芦。 梁阮听到他们的说话声隐隐从外面传来就急得直起身蹿了出去,“爸、妈。” 武大花不好意思冲着春来婶笑了笑,“这丫头,就是有段时间没见到她爸妈了,想得慌……” 春来婶哪里知道,梁阮跟冯燕俩口子早就是彻底撕破脸了的,这么亲热喊人,必定没什么好事等着那俩口子呢。 等到要等的人,武大花也没再多待,起身告辞出门去了。 梁家人已经推开他们住的院子门进院子去了。 梁阮喊的那一声不低,连春来婶子隔壁家的人都探头出来看,冯燕俩口子自然也听出来了,这声音怪熟悉的...... 梁阮? 打自她的声音响起那一会儿,一家人里走在最边上的梁嘉嘉面色就变得很不好看起来了。 梁阮却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很是热情地追了上去 “你们怎么才回来呢。我和舅妈可在春来婶家等了你们好一会儿呢。” 说完,她似乎才想起舅妈似的,跺了跺脚,又往回走,去扶武大花,“舅妈,我爸妈他们回来啦,咱走吧,就不打扰春来婶啦。” 这下可好。 冯燕当即沉下来的一张脸也变了几变。 还是最要面子的梁中河咳了一声,主动招呼说,“嫂子今天怎么来了?” 说完,理所当然地也就无视了给他们添了不少堵的梁阮。 梁阮才不管那些,梁中河不搭理她,她就自己找存在感,笑嘻嘻的问,“怎么,我回来了,爸就不欢迎啊?” “你也有脸叫这一声爸?” 梁阳刚要和她吵起来就被冯燕拉住了:“行了,小阳。” 冯燕阴沉沉的目光往梁阮那张被养得红润白皙的脸上一扫,嘴角朝下,露出个俨然十分厌恶的表情来。 她这么说倒不是替梁阮说好话,而是关心自己的宝贝金疙瘩。 “少说些,下着雪呢。快些回去,省得冻感冒了可不好受。” 梁阳的反应十分不耐烦,吃人的目光还死死锁定在梁阮身上,“知道了知道了。” 梁阮丝毫不惧地冷冷看了回去。 冯燕最近心情不好,也是下岗了没之前那么有底气了。 梁中河不知道冲着她说了什么,也不再将注意力给到梁阮这边,兀自领着梁嘉嘉和梁阳进屋去了。 梁阮搀着舅妈跟上去,顶着院里旁边人家探头出来张望的好似视线。 “这不是梁家搬出去那个二闺女嘛,听说现在在外面混得可好,她怎么回来了?” “不知道。应该是听说梁家大闺女的事了吧……” 说话的几人都嗤嗤怪笑起来,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平常冯燕没少得罪人,这些人也乐得看她的热闹。 梁阮扶着舅妈跟着进屋,没管外面怎么说。 一直到所有人都进了屋,梁家的屋门才开了又关,将所有的声音全都隔绝在外,外面的人也都收了声。 但他们不知,梁家的热闹,随着另一拨人的到来,才真正开始…… 第72章 梁嘉嘉的家访 “你来干什么?” 一关上门,冯燕就毫不客气地盯着梁阮质问道。 梁阮笑了一声,不答,自顾自扶着舅妈找凳子坐下,看向梁嘉嘉的方向。 后者面色如常,似乎根本不以为意,但还是默默地往冯燕身后躲了躲,眼里很快蓄起了泪水。 害怕? 冯燕理所当然认为梁嘉嘉的异常和梁阮有关系,张口就骂:“没心肝的东西,梁阮,你看你姐姐干什么?她可比你听话也比你乖得多了。” 梁阮看了眼躲在后面的梁嘉嘉,她脸装的一副风轻云淡,实则眼神却一直在警惕。 梁阮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梁嘉嘉心底最深处的隐秘和担忧的事。 “梁嘉嘉,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又为什么这么看你,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梁嘉嘉身子猛的一抖,冯燕拍了拍自己的宝贝闺女,狠狠的瞪了一眼梁阮,“梁阮,这是我家,不是你来撒野的地方。” 梁阮面色淡然,当没听见冯燕话中的教训之意一样,依旧盯着梁嘉嘉,“这就害怕了?” 话音落下,耳畔传来砰地一声。 连心不在焉的梁中河都看到了,梁嘉嘉不小心踢到一个凳子发出响声,脸上却格外惊慌失措的表情。 梁阮没给梁嘉嘉半点粉饰太平的机会,直直戳破她的行为,“你在慌乱啥?心虚?原来你干的好事是背着家里人做的呢。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孝顺呢?” 亲眼见着梁嘉嘉被梁阮说哭的冯燕顿时心疼不已,指着梁阮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梁阮!你胡咧咧啥呢你,我们让你进这个家门,不是让你跑这来找事儿的,不就是挣了几个破钱而已,真能耐得你?” 梁阮冷笑,“几个破钱?几个破钱你们有吗……” 话没未完,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紧接着传来一句十分客气地声音。 “这里是梁嘉嘉同学的家吗?” 终于,一直冷眼旁观的梁中河端出了他一家之主的气势,喝了一声:“行了!都闭嘴!也不嫌丢人的……” 当然,这句话,他是盯着梁阮说的,眼里充满了不耐烦和警告。 梁阮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 武大花冷笑着道:“亏你们俩口子还知道要脸呢。也不知道哪来的脸来说这句话。” 粉饰太平是不可能粉饰的。 梁阮特意挑着今天这日子来揭穿梁嘉嘉,就是抱着给她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来的。 屋子里的人各自忙着,梁阮这个‘挑起事端’的‘祸头子’倒什么都不怕也不在意一样,直接走到门口,把屋门从里面打开了。 “你们是?” 梁阮好奇地看着一个穿灰大衣、头发理得很清爽,戴着副黑框眼镜的青年男人和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少年、少女,想必这些就是梁嘉嘉的同学老师。 她没说完,身后已经有人越过她迎出来了。 “是谢老师和咱们嘉嘉的同学吧?哎呀,实在不好意思,咱刚刚忙活着没听见。” 冯燕毫不客气地将梁阮撞开,半点情面都不留。 她以为自己足够热情,代表了自己好女儿的脸面。 哪里想得到,她重重推梁阮那一下早已经落到梁嘉嘉的老师同学眼中。 谢老师这个成年人还好,没有露出太大表情,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站在谢老师后面的那些同学纷纷都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来。 谢老师冲着冯燕点了点头,面上礼貌着,心里却有点膈应。 这种当妈的心也未免太狠,且不说门前站着这小姑娘是什么身份,不管是谁,也不能这么用力去推人家。 边上还放了个柜子和花瓶,万一撞那上面了呢? 想到这,谢老师的态度不动声色地冷淡了一分,客气道:“您好,梁嘉嘉妈妈。”又看了眼梁阮站着的方向,关心道:“没事儿吧,小姑娘。” 梁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冯燕一听这梁嘉嘉的老师一上来,先关心起了梁阮,当即撇撇嘴便道:“她皮糙肉厚的,能有啥事儿啊?” 她一向是这样,完全不在乎别人看不看得出来她的偏心的。 冯燕当着外人的面,也丝毫不介意靠贬低梁阮来抬高梁嘉嘉:“这丫头就是个不省心的,嘉嘉,去给你老师和同学们抓点点心瓜子出来。” 梁阮看得出来,梁嘉嘉这老师是个好人,至少,相对于偏心眼又刻薄的冯燕来说,是的。 冯燕忙着在谢老师面前给闺女刷好感,梁阮耸了耸肩,也不拦着,转而跟梁嘉嘉的同学们搭话:“你们就是我嘉嘉姐的同学吧,平常经常听她提起你们呢。” 梁嘉嘉一听梁阮这边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梁阮一定没打着什么好主意。 心慌意乱间,一时也没注意冯燕说了什么,正要上前去拉住梁阮的时候,梁阳大大咧咧地扯住了她的衣角。 “老姐,咱妈喊你呢,你干啥去。放心吧,当着这么多人面,梁阮才不敢做啥。” 梁阳天真单蠢,梁嘉嘉可不笨。 就是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才不放心梁阮在她的老师同学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呢。 而且……她想起来刚刚梁阮说的那句话,瞳孔一缩,下意识咬住唇角。 梁嘉嘉了解梁阮,就跟了解她一样。 梁阮一边跟梁嘉嘉的同学搭着话,一边转头,看向梁嘉嘉的方向。 她已经端着托盘去冯燕和梁中河的房间抓瓜子点心了,只剩个梁阳吊儿郎当地坐在矮凳上。 冯燕偶尔喊一下才动一下,不喊的时候,就跟那旧时代娇养的大少爷似的。 梁家的家风,早已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不声不响地透露给了谢老师等人。 有教养、知礼仪的,比如梁嘉嘉的那些同学,即便看出来了也不会说什么,脸上挂着涵养良好的微笑。 他们跟在老师身边,看着冯燕吹嘘梁嘉嘉怎么怎么优秀怎么怎么听话,也都是笑笑而已。 直到一向彪悍的武大花憋了这么久,终于在听到冯燕吹嘘梁嘉嘉时,冷不丁地笑了出来,语气间充满了浓浓的讽刺之意。 “冯燕,你这捡来的闺女给教得是真好啊。” 第73章 捉贼拿赃,当场揭发! 梁阮盯着梁家堂屋的墙看了很久。 上面贴着张主席画像,即便是这年头了,人人家里贴张主席画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有些贴着主席画像的人家,并没有正义的家风! 武大花那句话,充满了讽刺,首当其冲被波及到的就是冯燕这个说得正尽兴的人。 她脑子里就跟被揉杂揉杂弄成了一团浆糊一般,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一旁的谢老师和梁嘉嘉同学也是满脸惊讶。 没想到这个挺着大肚子的陌生女人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是这么句夹枪带棒的讽刺。 尤其着重地强调了‘捡来的’三字。 梁嘉嘉是捡来的? 这些同学们面面相觑,显然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 不过也是,谁闲得慌整天把自己是爹妈捡来养的这事儿拿出去四处乱说呢。 冯燕茫然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暗骂一句武大花分不清场合和梁阮搅事精,立刻和稀泥一样地笑道。 “嫂子,您这刚从乡下来,啥也不懂,没事搁这瞎掺和什么呢,这还有客人听着呢。 ”要么说冯燕这些年也不是白混下来的,硬刀子不差,软刀子也比在场的谁都使得利落。 梁阮还是盯着墙看。 今天这事儿还没到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呢。 而且舅妈也不是刚从乡下来那会儿呢,不至于连她妈这话的深意都听不出来。 武大花早知道梁嘉嘉是个什么坏东西,也看不惯冯燕这么哄骗不知情的外人,立刻拔高声音道:“哟。冯燕,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嫂子我从乡下来的怎么了,难道你跟你家梁中河就不是从乡下来的?” “这……” 武大花嗓门大,有时候说话跟吵架似的。 一旁梁嘉嘉的同学一听这架势,心里就颤巍巍的,下意识看向带头的他们老师,小声问道。 “老师,这梁嘉嘉家是不是有啥矛盾啊,要不,这咱先走了吧。” 话是这么说,这些同学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提起所谓的乡下人,多多少少还真有那么点想法。 哪成想,武大花说话的速度远比他们商量讨论着要不要先走一步给这家人腾战场的速度快多了。 没等冯燕接话,她就把那些话跟倒谷子似的一股脑给倒了出来。 “你少动不动乡下不乡下的,当着外人的面,你好意思,我也抹不开这面皮。冯燕,你瞅瞅你自己养出来个什么东西,就这梁嘉嘉,啊,你这夸的这些话,我都替你臊得慌。又是偷自己爷奶养老钱又是跑人家菜馆里偷菜馆钱的,哦,怎么着,听说还跟这院里何家的男娃娃处对象害得人家被捅进医院呢?” 这段话里的信息量太大。 尤其是偷钱这事儿,连谢老师都忍不住感到惊讶,梁嘉嘉的同学们更是齐齐看向端着点心和瓜子从房间里出来的梁嘉嘉。 后者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眼泪唰一下就这么流了下来。 委屈道:“妈,我没有……” 武大花冷笑一声,掉头就喊梁阮,“阮阮,把你揣兜里的证据拿出来,给你妈好好看看,她养出来的好闺女,是怎么在外面偷人钱偷成惯犯的。” 冯燕当然不信梁嘉嘉会偷钱的。 梁家二老养老钱那事儿不算,在她看来,那都是自家人,怎么能算偷呢。 况且,打从梁阮一出现开始,冯燕心里就没什么好预感,果然—— 梁阮刚动手,准备从兜里拿钱。 冯燕就先一步站起来,啪一巴掌重重往梁阮脸上打去,又急又气,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又是你这个死丫头在中间搅事!你姐姐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她,啊?” “冯燕!” 武大花也怒了,一拍桌子腾地一下站起来,将捂着脸的梁阮护在身后,大骂冯燕。 “我看你偏心眼没边了是吧。你自己养出来的好闺女偷钱你不去找,反倒动不动就把罪名安到亲闺女身上!你还是个人吗你?” “我今天就告诉你了,要不是阮阮拦着俺们,人证物证都有,你养出来这梁嘉嘉呀,早就被送进派出所去了!” 看着冯燕气急眼还要动手,再瞥眼一旁亲妈和亲姐被这么当场打脸,气得涨红脸的梁阳。 武大花又道:“这位谢老师是吧,还有这么多梁嘉嘉的同学,当着他们的面。我也不怕你们一家子动手,我今天就跟你们一家子分说明白。” “上个星期和上上个星期的星期三,梁嘉嘉分别到有家菜馆偷了合计一百一十块钱,这些都是有人证和物证在的……我们家阮阮顾忌着这是她姐,没报警,我可不管那么多,冯燕,这钱,你们想法子凑给我们。不然,今儿你们就等着把梁嘉嘉送派出所劳改去吧!” 梁阮被打了一巴掌,也不再忍着了。 直接当着谢老师和几位同学的脸,不顾梁嘉嘉惨白得像是世界塌了一样的面色,将那张做了标记的五十元纸币和其他一些证据拿了出来。 “都说捉贼要拿脏。梁嘉嘉,别的不多说,这张钱你不会没有印象吧?你上个星期三从菜馆的抽屉里抽走的那五十块。你拿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书,换了四十三块的零钱到手里,你还记得吗?” 这些证据,都是她找郑鸣找的小混混们跟了梁嘉嘉好多天,辛辛苦苦找来的。 梁嘉嘉前脚买完书出门,小混混们后脚就拿着梁阮给的钱进了书店。 那新华书店的售货员一听说赃款什么的,立刻就同意了跟小混混换了这张做了记号的五十元的纸币。 同时,也因着小混混这一出,将梁嘉嘉也给记住了。 梁阮真想报警,人证物证都有,梁嘉嘉是绝对跑不脱的。 不过呢,武大花说的劳改就太夸张了,在场的除了梁阮和几个成年人没相信外。 其他的同学包括梁嘉嘉都被骗到了。 她当即吓得瘫倒了地上,直哭:“妈……我不想进派出所,我不想劳改……” 这下,一群人看看梁阮证据确凿的自信模样,再看看梁嘉嘉这反应,哪里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第74章 梁嘉嘉挨打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在喧哗吵闹不已的屋内响起。 梁嘉嘉的哭声就这么戛然而止。 原来是一直没说话的梁中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铁青的脸上充满了怒意。 梁阮看着这张脸,瞬间想到了曾经的自己,然而她根本不同情现在的梁嘉嘉。 “家里是没有给你吃还是没有给你喝,你手这么痒要去外面偷?” 在场的人都知道,因为这事儿,梁嘉嘉家访这事儿,算是彻底被毁了。 谢老师倒是看不惯家长遇事一昧打孩子那套,劝了一句。 “梁嘉嘉爸爸,孩子犯错要好好教育,不是你们这种打一顿就好了的。” 梁中河是个爱面子的人,自然不会一昧冲动。 就算还要再打,也会留着等梁嘉嘉的老师同学们走了以后。 谢老师的话一响起,梁中河立刻转头叹气道:“倒是让老师您看笑话了,家里养出这么个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来。” 他看着梁嘉嘉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彻骨的失望之色。 似乎这样就能把梁嘉嘉偷钱的事抹平过去。 然而,制造出这一切混乱的武大花却不满意,拉着梁阮道:“你们打孩子关起门来打就是,这一百一十块钱,什么时候给我们?” 梁中河转头就看跌坐在地上捂着脸直哭的梁嘉嘉,丝毫没有之前放任冯燕偏心眼的透明人作派,冷冷道:“问你呢?钱呢?” 冯燕还有些不忍,想上前拦着吧,被皱着眉的梁阳拉住。 梁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瞧吧,曾经最拥护这个姐姐的梁阳,在听说梁嘉嘉偷了钱还罪证确凿的时候,心里无条件偏帮梁嘉嘉的那杆秤立刻往回歪了歪。 梁阳冷漠道:“妈,咱家为了她省吃俭用赔上那些钱的时候,她为了维持自己的好生活,跑去外面偷钱自己花,您还帮着她呢?” 冯燕就犹豫了一瞬。 梁阮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桩桩一幕幕,心里只觉得讽刺不已。 梁家这动静闹得太大,外面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了。 有人看得啧啧称叹,直说:“梁家这大闺女呀,是彻底毁咯。” 梁嘉嘉的那些同学们,看向她的目光都不再像之前那样,教养再好的也不由得面露鄙夷。 在学校这种地方,最被人鄙视瞧不起的就是小偷。 而曾经风评很好人缘不错的梁嘉嘉恰好是这种人,还是个惯偷,也不怪她的同学们会露出这种表情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怪不得她在学校花钱这么大方呢,原来都是偷来的。” 有两位女同学站在人群后小声讨论着。 而他们前面,温声劝导着梁中河不要暴力教育孩子的谢老师,说完也摇摇头,决定提前结束这场堪称失败至极的家访。 “看来今天的家访是要到此为止了。梁嘉嘉同学。” 谢老师的目光最后落到梁嘉嘉身上,多月的话没再说出来,只余叹息。 梁嘉嘉含着泪抬头,对上班主任失望至极的目光。 要是教导她的老师都认定了她是小偷的事实,她可就真的完了。 想到这,梁嘉嘉面露惊恐,连忙道:“老师,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阮阮是我妹妹,我真的是有急用才会拿的,我不是小偷,老师,您相信我!” 梁嘉嘉这句话可有意思,说到底还是只是因为害怕才承认,而且也没有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反省? 梁阮觉得,她事后恐怕只会反省自己做得不够隐蔽。 梁嘉嘉这种人是天生骨子里就够坏。 梁阮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妹妹?嘉嘉姐,你拿钱的时候可没跟我说过,如果不是证据确凿你应该也不会承认吧?或者像上次在院子里一样,哭着哭着就让妈把棍子落到我身上了。” 梁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各种大大小小的恩怨纠葛说起来,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梁阮虽然恨透了梁嘉嘉,但是说到底,一切的祸源还是因着冯燕这个偏心眼到没边儿的亲妈。 在冯燕那里,梁阮简直跟仇人差不多了,哪里像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见梁阮出了声,梁阳到底还是没拉住他妈,冯燕立刻就站了出来,护在可怜巴巴的梁嘉嘉跟前,对着梁阮就是不客气地一顿骂。 “不就是这么点钱,你姐姐拿了就拿了,都是一家人,还会不还给你不成?你特意挑在今天撺掇着你舅妈来闹事,就是看不得你姐姐好是不是?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坏种!” 当然,对着怀着孕也不安分到处跑的武大花,本来还很怵这个动不动扇她大耳光子的嫂子,此刻的她怒上心头,也没少指桑骂槐。 “我说嫂子你也是,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怀个娃不在家养着见天儿跟着这坏胚子出来乱作,也不怕把我老冯家的血脉给弄没了。人在做,天是在看的呀!” “舅妈,您歇着,小心肚子。” 梁阮直接拦住了被气得差点动胎气的舅妈,将武大花扶着重新坐下来,转头一句话将冯燕撅了回去。 她讥讽道:“您说得对,人在做、天在看。梁嘉嘉这副德行,都是您这当妈的教得好。您就好好护着她,以后可等着她好好孝顺您吧?” 梁嘉嘉的事儿已经被揭破,虽然在她的同学眼里她就是个板上钉钉的小偷,又挨了梁中河一巴掌,梁阳一顿埋怨。 不过,谁叫这家里还有个把梁嘉嘉当自己身上的骨血疼的冯燕呢。 谢老师看着这一家子吵吵闹闹就头疼,最终还是带着学生们提前告辞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谁也没有回头,看向缩在冯燕怀里,重新有了倚仗的梁嘉嘉。 堵在大门口看热闹的邻居们也纷纷散了。 “就知道梁家这些事闹得最后还是这个结果。这冯燕可真疼她大闺女,啧啧啧,依我看啊,用不着多久,连老梁这俩父子都得被逼离心,到时候才有得她哭的嘞!” 其他人都散了,梁阮目的达成,对梁家也没什么留恋的,搀着舅妈站起来,最后说了句。 “一百一十块钱,你们尽快凑上还给我们。不然的话,派出所的人指不定真会来家里找人。”说完,分毫留恋都没有,扶着刚刚虚惊一场的武大花就出了门。 刚出门,没走多远呢,身后就传出一道凄厉地哭号声,间杂着男人又凶又狠地骂骂咧咧声响起。 第75章 梁家的矛盾 还别说,那声音可真渗人。 就连武大花都错愕了一阵,随即拍着梁阮的手,幽幽道:“瞧见了吧,以后可不能嫁你爸这种男人,关起门来可狠,甭说打人,恐怕狠心起来,杀人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梁阮都被冯燕那一声尖叫吓住了。 也许是被她的好爸梁中河给打了吧? 因为是非不分始终惯着梁嘉嘉,连一向惯会和稀泥的梁中河都忍不下去了,其他人呢? 梁阳呢? 梁阮丝毫不同情落得这下场的梁嘉嘉。 她贪慕虚荣,争强好胜,自私自利,如今被当场揭破了不少事儿,还是当着她同学的面,就连梁阳也得受影响。 武大花先前也看到了梁阳的反应,在梁家时没说,出来了对梁阮道:“他先前拦着你妈是觉得梁嘉嘉那丫头错了?你听听他说那话,好歹也是个十七八岁大的小伙子了,遇到这种事,只想到那丫头偷钱却是自己花用,可见这小子也不是个好东西,以后还能有多大出息?” 梁阳以后的确没多大出息。 梁阮默默想。 不过这已经和现在的她没关系,梁阮搀着舅妈往回走。 出了梁家的院子,又碰见了春来婶,不过这次也只是说了两句话,梁阮就借口她舅妈身体不舒服,要回家去了。 春来婶子也没多说,笑笑就让了道。 过后才听梁家院子里那些长舌妇讲起了梁家的热闹,都是讨伐梁嘉嘉手脚不干净、顺便嘀咕两句冯燕的偏心眼。 梁阮反而在这些人的闲话里隐了形一样,不过她也不在意。 梁嘉嘉的事儿也没到此为止 回去以后,梁阮又听郑鸣从他表妹口中打听来的消息,说梁嘉嘉周一去上学的时候,可热闹了,被大半个学校的人当猴子一样围观。 听街坊说,一向偏心眼的冯燕停止了私下给梁嘉嘉钱的举动,梁阳和梁嘉嘉还大吵了一顿,梁嘉嘉在学校的生活变得越来越难过。 梁阮不觉得意外,冯燕再偏心眼梁嘉嘉,在碰上梁阳的事上时,即使是梁嘉嘉,也是比不过的。 被偷走的一百一十块,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才被送到武大花手上,由武大花转交给梁阮,梁阮摸着手里零零整整的一叠钱,也没问舅妈这钱是冯燕出面还是梁中河出面给的,反正钱她讨回来了就行。 经历过这么一回,梁阮也不再心大,在菜馆的抽屉里上了锁,配了两把钥匙,只给了越承一把。 没了这些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琐事干扰,菜馆包括和盛元的合作正式走上正轨,时间很快就到了菜馆和盛元第一次结账的时候。 这一天的菜馆里,每个人脸上都神采奕奕的。 按照合同里说明的,这次依旧是梁阮和越承两人去的盛元公司。 这次和他们见面的是盛元的财务和会计。 烫着时髦卷发的年轻女人道,“18号到25号之间,是按两荤两素的价格。这个你们看下有没有问题。” 梁阮对了下盛元的账单,又看看自己和越承带来的账本,基本没有出入,点了点头。 盛元这边负责算账的会计又提到了26号开始的账单:“其中有152份里面是加了一份汤的,价格就是两块三加一块。另外还有68份是没加汤的,就按原价结算。” 这次是越承看的,翻了几页账本,一条条对下去,他和梁阮点点头。 梁阮便道,“没问题。” “没问题就结算吧。” 这些账都是已经提前算好的,只是到了现场两方需要对账,都觉得没问题以后,就到了最值得期待的环节了。 找财务拿钱。 12月一共是十几天,钱也不多,拿到手里也是厚厚的一叠,有一万多块钱,看样子还都是财务刚从银行取出来的。 也是财务这么一提,梁阮和越承面面相觑,才想起来。 “我们要不也如办理一个户头?把店里的钱先都存进去?” 越承觉得可以,经历了偷钱事件,不能保证不会再来第二次。 于是准备回菜馆的俩人又揣着新鲜出炉的一万五千八百块钱去了只隔着一条街的邮电所准备开户。 不过,就在梁阮掏出身份证在柜台前准备办理的时候,营业员却十分客气地告诉她:“您的身份证还没有成年呢。银行开户是需要年满十八周岁的。” “我已经十七岁了,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八,这都不行吗?” 梁阮前世到银行办理这些开户业务的时候已经距离十七岁过了很多年,确实也没有人提醒过她。 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来邮电所,确实是不明白的。 营业员继续道:“这个是国家法律明确规定的,必须年满十八周岁才能准予开户。” 梁阮瞬间感到泄气,面露失望:“好吧。” 不过这点失望的情绪也没有持续太久,越承拿出了他的证件:“用我的办吧。我成年了。” 刚要提醒梁阮可以联系家人代为办理的营业员瞬间坐直了身子。 引导市民开户算是营业员需要完成的业绩之一。 只不过梁阮这种外行人并不明白,不是营业员不想给她开,实在是规定摆在那里。 不过现在好了,越承是成年了,可以用他的证件开户,营业员虽然不看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看梁阮没什么意见便点了点头,“也行,反正都一样。” 弄了张开户需知的单子给越承,提醒着他哪里需要阅读谨记,哪里需要签字,随后很快就将办好了这张在越承名下的存折。 其实这时候也已经有了银行卡,不过,两人更放心办理存折而已。 办好存折以后,两人倒也没把钱全存进去,留了零头,存了一万。 加上店里现在每天越承收着的,就是把郑鸣几人的分红和张大婶等人的工资全部给付掉也仅有得剩…… 梁阮脑子灵活,不想只拘泥在菜馆这一块。 她决定把自己那份抽出来做一些别的投资。 回家的路上,也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越承听。 第76章 车祸 “越承,你说,我从我的钱里抽出一百块去买支股票怎么样?之前菜馆里,我听不少客人说了,买股票可挣钱了。而且……” 而且前世的越承就是靠炒股得来的第一笔创业启动资金,毕竟他有一双非常犀利的眼睛。 然而,现在的越承,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虽然也没有接触过股票,但他在大街上混得久了,也听了不少关于炒股炒得最后家破人亡的。 越承回了个不行,“买股票跟赌博一样,风险太大。” 梁阮喔了一声,问:“我听说现在有几支股票不是挺赚钱的吗?” “你听谁说的?你平常又不听广播不看报纸的,就听店里那些客人说?” 越承有些不高兴道:“你别被骗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越承还是站在他的角度,还是认真地给梁阮提了建议,平静道:“你想把手里的钱拿出去投资的话,不如想想怎么发挥你的特长做些别的东西。” “比如?” “比如……” 两人的对话没能继续下去,便被一阵突然出现地、轰天的爆炸声打断。 急促的脚步声在意雪地中响起,慌乱地尖叫、悲戚地哭号声紧接着充斥在正好走在附近的人们耳中,很难不让人心中产生好奇—— “前面发生了什么?声音这么大?” “是撞车了,还是什么?” 没有谁站出来回答这些问题。 因为,很快所有看到现场的人都知道了,这是一场车祸。 两辆在这年代还算不错的桑塔纳在路口发生碰撞,其中一辆正要转弯,其中一辆速度开得飞快,猝不及防间,就发生了强烈的碰撞,给漫天的银装素裹增添了一抹出人意料的异色。 也不是没有人敢靠近一步,然后有辆车直接起了火,汽油声很重,火势很大,根本靠不近,有人想办法联系警察,有人想办法找水。 至于另一辆的司机…… 已经当场死亡。 尖叫争执声更多更杂了,现场的一片狼藉,梁阮只看了一眼就被反应很快的越承拉开,提醒她。 “不要看,都是血,很脏。” 其实不止有血,还有满地飞溅的车的碎片和人体残肢,吓人得很,而周围的惊叫声也几乎都来自于从附近经过的路人。 梁阮心里一颤,感受着紧紧捂在自己脸上的这只手的温度。 明明是大冬天的,越承却出了汗。 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残酷又血腥的画面,其实梁阮很想说越承,你放开也没关系,我胆子没那么小。 但他的反应实在太快,捂着她眼睛的手力度也很大。 梁阮只好被蒙着眼睛,一路往远离车祸现场的方向走。 一路走,一路问他。“好了吗?” “没有。” “……现在好了吗。” 一直到走了大概好一会儿,耳边的声音渐渐远离了,那股浓烈的汽油味也没闻见,越承才松开手,极轻又极快地嗯了一声。 远离了可怖的车祸现场,梁阮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给我遮眼睛?” “越承,你没这个必要的,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胆小。” 不知道为什么,越承竟然没敢和这样的梁阮对视。 仿佛他心里在想什么,她都知道一样。 越承什么也没说,有些狼狈地找了个话题:“不是要尽快回去吗?咱们换一条道绕回去。” 梁阮却看到了他红透的耳根,心里叹气,因为这样的越承。 她笑笑,不退反进:“你就嘴硬吧,越承。早晚我能等到你自己承认的。” 越承的步子一顿,继而走得更快了。 梁阮哼了两声,追了上去。 车祸这件事,离他们住的胡同很近,当时撞见的人不少,很快就在胡同传开了。 梁阮和越承回去的时候没人讲,仅仅隔了一夜,就成了后厨里几个婶子热烈讨论的话题。 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那两个司机都是年纪不大的愣头青,开个车,跟飞一样,出事的那路口那么窄,不撞车才怪呢!” 又有人不无庆幸地拍拍胸口:“还好没撞到旁边的人呢,不然那才是造孽,这种开飞车的人,我可不同情他们。” 也有惋惜不已地:“可惜了这俩愣头青家里没了人,不知道多难过呢。” 梁阮听到这些话,本来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掀了帘子走出去。 招掌勺师傅的活计被提上了日程,梁阮什么也没说,直接把这工作交给了越承,也就是让他领着他的小弟们四处瞎逛吆喝,看看有没有找工作的厨师之类的。 在人前的时候,俩人的气氛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一避开郑鸣他们几个,越承这两天就跟那乡下刚被媒人上门提亲的小媳妇儿一样,能避着梁阮走就避着梁阮走,梁阮想抓他,比登天都难。 偏偏她说的事他还办得妥妥当当,很快就带回了三个曾经在大饭店、国营食堂炒过菜的大师傅。 其中两个比较傲气,一看菜馆这么个小地方儿,掉头就想走。 最后一个留下来的呢,长得贼眉鼠眼,一进店里,眼睛就黏在柜台上那些酒身上不放了。 梁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这点儿,于是也很快就知道了,这人在上一家店里干的好事。 他喝多了酒,把人家店老板的后厨给烧了。 “……” 梁阮在后厨一听越承讲起这些,毫不犹豫直摆手:“这种掌勺师傅太不靠谱,我不要。” 就怕这杨师傅把她店里也给烧了。 越承看了她一眼:“那行,我让郑鸣他们回头再问问。” 那一眼里,梁阮以为他要问什么,结果,他什么也没问,出门就打算把这杨师傅好声好气地请走了。 不成想,这杨师傅心高气傲,仆人为新家本来十拿九稳,因为他手艺一向不错。 祖上还出过御厨,在家里出事之前,很多人想请都请不到他,现在就连一家小小的菜馆都不要他。 这面子吧,十分挂不住,就嚷嚷了起来。 “你们还啥都没问呢,凭啥不要我啊?” 越承当着那么多人面,也是耿直,一五一十地把这些说了出来,臊得这人满脸通红,嘴唇翕动,半晌没说出来,最后沉沉地叹了口气,背影沧桑地就要离开。 连郑鸣见了,都直叹气:“这杨师傅……何必呢。他要是在上一家干得好好的,不碰那酒,也不至于被饭店辞退呢。” 梁阮终于从后厨出来了,走到越承和郑鸣身边,听着郑鸣的话,摇摇头道:“这酒就是个害人东西。” “阮姐你这么讨厌酒呢?” “嗯。讨厌。所以你们在店里喝酒最好也别被我逮到。” 提到酒的时候,梁阮十分讨厌。 就连卖,她之前规定的也是,卖可以卖,店里的客人却每人限购一瓶,十分的有原则。 她身上很奇怪,充满了秘密。 察觉到的人只有敏感的越承。 此时,越承看向梁阮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充满了探究和疑惑。 不管梁阮怎么说,他心里始终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第77章 掌勺师傅 随着街道和胡同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起,除夕将至,一股过年的味儿越发地浓了起来。 几经波折,菜馆最后还是招到了合适的掌勺师傅。 说起来这掌勺师傅呢,相当于一个饭馆餐厅的门面。 临近年关,就像之前郑鸣和徐宣他们说的那样,其实很难招人。 梁阮说要招掌勺师傅的时候,冯康华和武大花知道这事还挺不理解的,问她:“你自己炒不就行了,还非得招人才行呐?” 梁阮无奈地说:“以后越来越忙了,我一个人在灶上也忙不过来不是?” 老舅不如舅妈能说会道,但还是觉得梁阮想法大概有点不切实际了。 特别是经历头三个来应聘的师傅后,连店里的人都对这事儿不抱希望了,梁阮不在店里的时候就指望郑云来炒菜—— 然而,郑云的手艺到底是差了些火候,所以这才坚定了梁阮招掌勺师傅的决心。 越承是这群人里唯一没有出声反对梁阮的。 梁阮这下总算找到了机会,堵住躲了她有一段时间的越承,笑盈盈地开口:“越承,我本来以为你也会和他们一样,反对再招人的呢。” 越承没有说话,意思却是再明确不过。 随着店里生意越来越好,人手越来越多,很多人的心也难免变得浮躁起来。 首当其冲就是一个徐宣,他到现在每天见着梁阮还是一副灰头土脸地尴尬样呢。 惹得梁阮不止一次哭笑不得地说:“那事我真没往心里放。” 也许心思越玲珑剔透的人反而越容易钻牛角尖? 换成郑鸣就没想过这么多过。 连越承提起他都说:“憨人有憨福。” 越承最后将招人的活计交给了整天到处奔波采购的徐宣。 徐宣虽然心里一直不得劲儿,不过这事儿既然越承交给了他,徐宣也就挺上心的,也机灵得很,隔三岔五跑来问梁阮一通。 不是问:“姐您想招个什么样的人呐?” 就是问:“姐您看这掌勺师傅的待遇,咱给多少合适。” 硬生生又殷勤得自己把脸面在梁阮跟前找了回来。 最后还真给菜馆招到个手艺不错的掌勺师傅回来,不过这师傅是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就是提出了需要先预支一个月工资的条件。 徐宣当时还有些犹豫,就想,这人不会是看着菜馆开出的条件这么好才坐地起价的吧? 结果带着这位四十出头的四川师傅和梁阮见了一面,在梁阮跟前露了一手之后,梁阮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师傅提出的条件。 梁阮自认没有越承那样犀利毒辣的好眼光。 也没有什么火眼金睛。 答应这师傅的条件,最终还是因为这位常师傅的手艺。 “我祖上虽然不是啥子御厨出身,但好歹嘛也是曾经给溥仪做过饭的,这手艺在我们那边我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四川人一向以吃辣,特别是麻辣出名。 然而这位四川大厨,所擅长的却不仅仅只是川菜,或者说,他做出来的川菜最为正宗。 同时,也会考虑到在北京这些地方吃辣的人也许并没有那么多,毫不犹豫改良了某些菜的口味,令北方人也能爱上南方菜。 梁阮在尝到第一口菜时就已经双眼放光了。 这也令她再次意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 梁阮的手艺是不错的,但她并不是那种满心满眼都是钻研厨艺的人,她做这一行只是为了讨口饭吃—— 比起常师傅这样‘厨神’世家的传人,梁阮瞬间觉得自己的手艺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不过,自卑的感觉只存在了那么一瞬,梁阮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并不是在进行厨艺比拼,而是在招掌勺师傅呀! 而且常师傅的手艺也的确撑得住他提条件。 而且菜馆这边给的条件并不是常师傅去过的所有饭店里开出的条件是最好的。 常师傅能来菜馆,也就只有梁阮这边并没有当场拒绝他开出的条件。 提前预支了工资,梁阮这边也不怕常师傅跑路。 他们当天就在菜馆签了合同。 这次的合同稍微高级些了,是越承专门找地方打印的a4纸,还弄了个‘有家菜馆’的公章回来,再填上双方的身份证号码,分别签字盖章,这份雇佣合同就算正式生效了。 店里的其他人是第二天一早看到出现在后厨的陌生男人,才知道梁阮招了个新来的掌勺师傅的。 梁阮先拉着郑云介绍了一番,“这是新来的常师傅。郑云姐,以后你就跟着常师傅学。” 随后又把张大婶等人介绍给了常师傅,就让他们彼此先熟悉熟悉。 别看后厨这么大一块地方,合作不好,就是整个灶上的事儿。 所以梁阮这一点都考虑到了,还体贴地说明了。 张大婶等人哪能知道,梁阮是这样的雷厉风行呢。 说招人就招人,这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不过这新来的常师傅呀,也有的是法子打入后厨这片娘子军呢。 梁阮头两天还怪担心的,后来看着连本来还对被安排到后厨有些意见的张大婶都不说话了,也就放下了高高提起的那么一颗心,短暂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然而,即使是自己给自己放的这么一天假,梁阮也没怎么歇着。 一大早陪舅妈武大花去看了趟大夫,紧接着去百货商场买了些日用品,回到家又把攒着的衣服都给清出来洗了个干净。 一直到下午,总算得了点空,整理整理手里剩余的钱,认真琢磨用这些钱去做些什么好。 买股票? 越承已经提醒过她,股票这东西,风险太大。 梁阮输得起吗?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越承多多少少有受到刘英子的影响,对像郭严这样的赌徒十分深恶痛绝。 连带着也对一切和赌有关联的东西敬谢不敏。 虽然不知道他前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凭借股票赚到了创业的第一笔资金的,但梁阮想,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内幕。 她决定暂时放弃这个计划。 投资其他行业? 梁阮只想到了一个——炒房。 然而,以她手里现在这点钱,别说买房?就是连一个厕所都买不了。 第78章 发现新商机 梁阮在很久之前试图蛊惑过越承的时候,就悄摸摸地去了解过了。 即使是这个年代,北京普普通通一套房的价格也高达了几万块钱。 能够在这个年代就开始玩起炒房这一套的人,又哪个不是在八十年代就下海经商,已经小有资产的...... 而她甚至连菜馆也才刚刚步入正轨不久而已。 不过,梁阮也没有一直纠结这些,所幸一天没去菜馆店里也没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 她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她决定离开胡同,去河对岸刚刚建造起一栋栋高楼的商业街看看。 比起极具年代特色的老胡同街道,商业街这边就要热闹得多了,还有大不相同的各式门店特色。 有刚开业的服装店里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还有一些闲置的店面正张贴招租广告。 商业街的拐角,还有家人气火爆异常的肯德基门店—— 等待就餐的那些长队都排到马路上了,一阵阵鸣笛声响起,也不影响大人小孩们的热情。 炸鸡?汉堡? 梁阮即使隔得很远,仿佛都已经闻到了这些东西的香味。 但这个年代的肯德基卖的,仅仅是一份售价6.6元的套餐,含炸鸡200克,面包75克,罗宋汤一碗——6.6元一份的套餐。 即使对现在有些家庭来说,照样是昂贵得令人咋舌的东西。 但没有汉堡,没有冰可乐,没有气泡水,这份套餐也依旧被人们吹捧不已。 梁阮心里一动,也跟着去排了队。 不过她没有买最便宜的6.6套餐,而是买了一份‘全家桶’直接带回了家。 梁阮休息没去菜馆这事,越承是第一个知道的。 毕竟他每天早上都会习惯性地等她一起,结果,这连着两天,梁阮都说:“我歇一天,店里有我老舅他们帮忙盯着呢,或者晚上你早点回去帮忙看着点。” 越承起初还以为她生病了,正想提醒梁阮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及时去诊所看一下,事实是梁阮活蹦乱跳极了,非但没有半点不舒服,还去肯德基花了笔‘大钱’。 梁阮把这东西当‘惊喜’一样地,非得等到越承回到家以后,才给打开。 震得就是一向表情管理很稳妥的越承都不禁怔了一怔,目光直直落在梁阮拿出来的‘全家福’上面。 越承家很少开火做饭,特别是在开了菜馆以后,难得碰上这么一回。 这香味馋得一向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的邻居家陈二媳妇都探头过来开起了玩笑:“小越,你俩搁家吃啥呢这么香,也跟婶子分点呗!” 越承刚想问梁阮怎么回事,还没说出口呢,就被突然探出脑袋来的陈二媳妇吓了一跳,皱着眉转头看去,正要开口。 梁阮先一步嬉皮笑脸地给她顶了回去:“你喜欢多嘴讲是非,就不给你吃。”把人气得个脸白一阵青一阵。 越承出口的话,最后变成了句:“你没事搭理她干嘛。” 梁阮冷哼一声:“我乐意。我就看不惯她那整天说东说西的样儿。” 这陈二媳妇可没少在胡同里说越承的闲话,上次刘英子脱口就喊梁阮儿媳妇那事也是。 以至于隔壁陈家老太太打小没少照看越承,按理说俩家人关系应该不错,然而越承现在却压根不怎么搭理陈家人。 他觉得没必要。 不想搭理。 梁阮觉得他这种反应才不行。 她一边递给他一只炸鸡腿,一边道:“这种人你越不搭理她她越当你敢欺负,就越来劲。你说你,干啥不搭理呢。我要是你,我不但搭理她,我还热热情情的,保准伺候得她没话说。” 他吃了一口,终于想起来了,顺口一问,“我还没问你,这炸鸡腿哪来的呢?” “买的。” “哪买的?” 越承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儿可不便宜。 梁阮也没想瞒他:“肯德基。今天过对面去逛了逛,看见开了间肯德基,生意还红火得不得了,可多人,就去排了两个小时队,终于买到了。” “……” 越承在想着用啥办法才能把这已经吞进去的鸡肉给吐出来,再把手里的炸鸡腿给恢复成原样。 的确。 单单‘肯德基’三个字就已经足够颠覆他的认知。 越承打小到大虽然手里没缺过钱,但也没阔绰到去肯德基消费一回。 更何况,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是北京这边也还没有从外国引进的肯德基这个品牌。 梁阮看着越承的表情,大约就能够猜出他在想什么。 但他真的不乐意吃这玩意儿?也不尽然,他只是觉得太贵完全没必要,实在不行,也可以买回家自己炸…… 嗯? 买回家自己炸? 原本只是单纯满足一下口腹之欲的梁阮灵机一动,顿时眼前一亮,站了起来:“越承,你说,咱自己搞个炸鸡店能行不?” 越承一怔,倒是没想到,买个吃的,梁阮也能想出新商机来。 他想了想,还是比较谨慎地道:“这个成本比较高,这个价格,不一定会有很多人能接受。” 意思是劝梁阮最好做足亏本的准备。 不过梁阮也不是一时上头,她下午往河对岸逛一圈不是说说算的。 “我明天先去买几个生鸡腿回来炸着试试能不能炸来。” 梁阮是个心里一旦起了念头就会很快想出主意并且为之付出行动的人,这一点也令她身上闪闪发光。 越承看着她充满干劲和希冀的目光,一时间竟然也说不出来什么劝她好好考虑清楚了再决定做不做的话来。 这次卖炸鸡的话,梁阮第一个和越承提出来,心里也存着拉越承入股的念头。 她怎么想,也就大胆地怎么提了出来:“越承,卖炸鸡这事儿,我的想法是,我先买回家里来炸,前期先自己做着摆摊卖试试,如果不行,再考虑别的。因为菜馆有我老舅他们盯着,工地那边有郑鸣徐宣和宋文辉,所以菜馆我是放心的,如果工地你也能放心的话,改天咱俩先一起出摊卖试试,你觉得怎么样?” 第79章 尝试 越承觉得怎么样? 越承只觉得脑壳里被啪地一下重重灌入了一灌水泥一样的东西,砸得他短暂地失去了反应。 这倒不是他心里产生了退缩之意,不敢冒险之类的。 他相信梁阮的实力,也相信她能做到。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随着两人相熟程度、彼此境遇的改变,如果说开菜馆之前的越承还能保证自己决定投资入股的时候,是完全因为自己那生来就意外灵敏的某种直觉决定的话。 现在的越承,完全不敢保证,他现在做的决定,到底有没有几分私心夹在中间了。 越承想了想,最终开口道:“你明天去买回来炸了再说。” 顿了顿,又想着不能让梁阮吃亏,直接回屋从自己的钱匣子里拿了一叠钱,也没细数,直接塞梁阮手里,叮嘱她:“拿去买鸡腿和香料,不用舍不得。” 梁阮一愣。 继而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醒过神来后,心里还是一阵暖流徐徐淌过。 第二天,梁阮还是没去菜馆,越承就主动待在了店里。 梁阮则一大早就出门去买鸡。 炸鸡用的原鸡还和普通的的家养成年鸡不一样,肉不能太老,就是要养了最多三四个月的鸡就可以。 炸全鸡需要用到的鸡更挑剔,需要没成年,在一斤左右的那种刚刚脱离小鸡崽状态的鸡。 梁阮先买了四只鸡腿和一只整鸡。 随即去买了面粉、辣椒粉、胡椒粉、孜然粉等需要用到的香料。 回去的路上,梁阮看着手里的整鸡,灵机一动,又中途改道去买了些别的东西。 考虑到炸鸡时需要用到的油不少,梁阮又买了一桶油提回家。 这一趟下来,梁阮简单数了数,越承给的那一沓钱竟然还有得剩! 他到底是给了多少给她,心到底是有多大…… 不过梁阮也没再纠结这些,财不露白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很快就把钱收起来,在路边拦了个脚蹬的三轮车报了胡同名就回家。 才两条街的距离,这三轮车也不便宜,收费一块五毛钱。 难怪乡下来的不少人宁可自己走路,都不乐意坐这些。 俭省惯了的人,花起钱来,很难得大手大脚—— 梁阮却没想到,她坐三轮车这事,不是头一回,被她那以偏心眼见长、正好买菜回家的亲妈冯燕撞见却是头一遭。 梁阮提着东西上车,背对着冯燕,正好没有瞧见她亲妈那副几近扭曲的嘴脸。 “这乡下来的死丫头,这才进城多久,倒学会享受起来了。” 冯燕最近的日子,可以说很不好过。 自从下岗以后,她原先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地位就隐隐有了动摇。 梁中河时不时地当没听到她的话也就算了,就连梁阳都三不五时顶上一回嘴。 尤其梁嘉嘉交男朋友和偷钱这两件事差不多一前一后发生之后,本就对梁嘉嘉有所不满的梁中河见她还冥顽不灵一直袒护嘉嘉,竟然还敢对她动起手来了。 家里两个小的? 梁阳要么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地躲出家门去,要么就摔碗丢筷,这脾气是越来越大。 至于梁嘉嘉—— 冯燕哪能叫闺女瞧见这些呢,每每一有那架势,就把梁嘉嘉推回了她房间去。 冯燕又怎么能知道,就是因为她这些看似无心的举动,既刺到了梁阳了心也哽到了心里本就敏感的梁嘉嘉,梁中河看在眼里,更觉得冯燕蠢得无可救药。 一家人的矛盾闹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三不五时闹上一通,几乎,不,可以说,已经成了整个四合院里的笑话。 就连春来都看不下去皱着眉警告了他们一家子好几次:“梁家的,再这么闹下去,我看这院子你们也不用租了,直接搬出去住筒子楼去好嘞!” 当然,梁中河是不会反省的,作为赚钱养家的一家之主,他当然没有错,扭头就怪在了冯燕和梁嘉嘉头上。 “看看你养的好闺女,亲闺女不喜欢,惯出来这么个东西!” 就连梁阳,最近和梁嘉嘉的相处也充满了芥蒂,就像梁嘉嘉所担心的那样,不是亲的终归不是亲的,梁阳又搬起了从前梁阮没进城时的那套话来讽刺她。 梁阮梁阮,都是梁阮! 冯燕和梁嘉嘉母女俩此时此刻前所未有地怨恨起这个名字来,巴不得梁阮这个人立刻马上消失在世界上。 不过很可惜了,事实是没能如她们的意。 比起她们的水深火热,梁阮看上去过得可好了。 买个菜回家都要坐一块五毛钱的三轮车,真是比旧社会的地主太太都更会享受得多。 ...... 坐着三轮车,一路平平稳稳地回到家的梁阮不知道她的亲妈心里正藏着多恶毒又刻薄的念头。 就算知道,梁阮也根本无所谓,如果心里的念头能杀人一百遍,那梁嘉嘉早就被她剐上个千万遍了,现在还至于好端端地活着,只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声名狼藉的代价。 梁阮甚至都已经很少想起梁嘉嘉,只要她学会识趣不再主动来招惹她,她们之间也许还是可以一直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下去。 只不过,梁阮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的是,舅妈武大花会大大咧咧地将梁嘉嘉的事直接捅到了老家她爷奶跟前。 此刻什么都不知情的梁阮注意力还全部放在炸鸡身上。 回到家以后,连隔壁家陈二媳妇见越承不在,又一反常态地探头过来殷殷勤勤地找她闲话拉家常这事儿都没放在心上。 这陈二媳妇是附近有名的长舌妇,她找梁阮能干什么,梁阮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指不定前脚刚回了她一句话,后脚就发展成:“越家那小子和胡同口梁家搬出来那闺女这还没结婚呢就住同一个屋子去了,可真不害臊。” 梁阮是真懒得理陈二媳妇这种人,所以不管她说什么,也都不做理会,倒引得陈二媳妇自讨了个没趣,叹着气翻了回去。 果然没出梁阮所料,隔壁很快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这些人正是平常隔三岔五就跟着陈二媳妇蹲在一起扯人家闲话的那些媳妇。 第80章 炸鸡 梁阮对隔壁那些人并不感兴趣。 前世今生加起来两辈子,她都深受闲话其害,自然对这些见天闲着没事干专说些四五不着六的长舌妇没什么好感。 也还好越家的院门关得够严实。 自从刘英子来偷房契没偷成之后,越承很快就把家里院子的门换成了铁门。 甚至还想在墙上弄一些碎玻璃的,不过最后还是因为梁阮说了句伤了人还得咱出钱赔不划算放弃了。 谁能想到,这年头有人为了扯点闲话,连搬梯子趴人家院子墙头的事儿都干得出来呢。 梁阮回到家就进了厨房,生火烧水,先将鸡和四只鸡腿给腌上。 越承这一天也回来得格外早,也许因为梁阮的‘实验’吧。 他回来的时候外面天都还是亮的,厨房的烟炊上浓烟滚滚,一看就知道有人在家呢。 也因着这一点,越承回来的时候,正碰见隔壁陈二媳妇又趴在了那墙上,笑眯眯地喊:“越家媳妇儿,你做啥呢这么香,啧啧啧,可真贤惠。” 梁阮没搭理她,厨房里没动静,就当没听到一样。 越承进了院子,顺手提了靠在一旁的一根竹竿就往陈二媳妇的方向捅过去。 当然不是故意往她身上捅,越承看准了方向,往陈二媳妇手边上戳的。 吓得陈二媳妇这欺软怕硬地尖叫一声,被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她家男人给抱住,整个人真就要直直砸雪地里去了。 听着隔壁穿来的哭声和叫骂声,越承置若罔闻一般,径自钻进厨房去了。 梁阮正在厨房里炸鸡腿呢,听到隔壁传来的哭闹声,其中还夹杂着越承的名字在里头,顿时就知道发生啥事儿了,幸灾乐祸地笑了声:“该你倒霉!” 话音刚落,门口的光一暗,她下意识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顶着一身寒气进了屋门的越承。 后者听到了她幸灾乐祸的笑声,也没说什么,沉默淡定地走到了灶前坐下,主动干起了添柴加火的活计。 “今天咋回来这么早呢?” 梁阮也没瞒着自己在家做炸鸡这事儿,还想着真做出来了到时候给她老舅和舅妈单独做呢。 也没让越承瞒着,又想着以越承的性子,今儿指定得提早回来。 果不其然,越承一听就说:“我把钥匙给郑鸣了,让他锁门。” 梁阮哦了一声,淡定地消化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重新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问越承:“你刚刚怎么弄隔壁的呢,我看她趴了一下午墙,也不怕冷,咋你一回来就把人给弄下去了呢。” “用竹竿捅了一下。” 越承倒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淡定地回了一句。 看梁阮睁大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顿了顿,补上了一句:“没捅她人,只是把她吓了一顿而已。” 梁阮这才点了点头,生怕越承真把人弄伤了,到时候还得讹上他。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这时候,锅里的油也开了,梁阮便将已经裹上面粉的鸡腿都放了进去。 霎时油花四溅,喧声四起。 过了几分钟,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别说是坐在灶前生火的越承,就连负责炸鸡腿的梁阮闻到这股香味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等到四只鸡腿都炸至几面金黄的时候,梁阮立刻就用漏勺将鸡腿捞出了锅。 “这就好了?” 越承努力回想了下昨晚吃的那只炸鸡腿的味道。 卖相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区别。 梁阮直接把调配过的香辣粉撒了上去,满怀期待地示意越承:“可以了,要不然,你先尝尝?” 越承就去抽了一双筷子,过来夹起一只鸡腿,先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他还没吞下去呢,梁阮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出口。 怎么说呢。 这味道还真和昨晚的肯德基没有什么差别。 甚至因为刚出锅和调料不同的原因,肉质更鲜嫩,味道和昨晚是完全的不一样。 越承虽然没说什么,那一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却闪烁着格外明亮的光芒。 但这已经足够证明了他给出的高度评价。 梁阮缓缓地松出口气。 其实炸鸡腿是很简单的,可以说在网络通畅的后世,网上都有菜谱,但凡有点天赋的人都能靠网上的视频学会做。 不过梁阮毕竟也很久没做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动手,生怕一不注意,就失败了。 醒过神来,她问越承:“那你看,这味道,咱们做这个能不能成?” 越承尝的时候,梁阮也没忘记犒劳自己,夹起一只鸡腿往嘴里放。 越承想了想,问她:“你想定价多少?在哪里卖?” 这些其实梁阮在动这个念头的时候,就想好了。 她眼珠子一转,直接说:“就在河对岸那条商业街上。我昨天去买肯德基的时候,观察过,那条街的人不少,而且排肯德基的人也不少。咱们把摊摆到肯德基对面......” 好吧,这是一种有点缺德的抢客行为。 越承看向梁阮的目光充满了惊异。 似乎是在惊讶她的胆大无畏:“和肯德基抢客,你真敢想?” 梁阮确实敢想,不但敢想,还敢反问越承:“难道你怕了吗,越承。” 越承的脸都黑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来,提醒她。 “我只是在说你真敢想,既然你自己都不怕,那我明天先去看看地方,能行的话,到时候把店里和工地上安排好,咱就先去摆着试试。” 激将之法,古往今来,果真是最为奏效的一种法子。 梁阮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剩下的两只鸡腿,她分了一只给越承,又自己留了一只。 顿了顿,又若有所思地提出一种新的想法,“我们明天再试试烤的,你看怎么样?” “炭烤?” “......我已经买好了木炭和烤架。” 越承一副不明白她的疑惑模样, 梁阮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继续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本来只是想着,买架子来可以烤全鸡。但想着烤全鸡可能有点慢,换成烤鸡腿呢?” 第81章 一起同意 打算摆摊卖炸鸡腿这个事,梁阮第二天提着鸡去老舅家的时候还是跟他们说了。 “卖炸鸡腿?” 冯康华和武大花都想到的是传统的炸,那种炸鸡腿就连老家乡下那些地方也不是没人卖,就是买得起的人少。 武大花不免诧异地问了句:“这玩意儿好卖吗?现在人哪啥得花上个三四块买这么一个小鸡腿吃啊,还不如炒几个菜管饱呢。” 他们觉得不靠谱,面露不赞同:“你要真去做这个,怕是赚不了什么钱哦。” 梁阮一猜就知道老舅和舅妈想歪了。 她笑了笑道:“我说的炸鸡腿,跟咱们传统的炸鸡腿是不一样的。” “你们知道最近河对岸新引进了一家据说是外国人都很喜欢的什么肯德基吗,我那天休息就去看了看,正好看见那门口排了可多人,老受欢迎了。” “于是我就想,这肯德基生意这么好,就是6块多一份的套餐也那么多人等着买,为什么咱们就不能做类似的生意呢。” 而且梁阮也想到了,炸鸡腿也可以试着烤得皮焦肉香,汁液横流地,说不定也能讨巧。 忙得热火朝天的冯家厨房里,冯康华和武大花都被她这一套一套的给说愣了。 怔怔瞧着梁阮正切着姜蒜,又往腌好的鸡身上裹粉的动作,不由得又问道:“那你今天要做的这个炸鸡,也是跟咱们之前自己炸的不一样呐?” 梁阮道:“这也不算是什么新法子吧。毕竟咱们平时在家做饭的时候,只是觉得复杂不去做而已。新吃法倒是对的。” 裹完了鸡,梁阮又拿出了自己在家调好的香辣粉和甜辣酱:“那肯德基里就是这么吃的。而且,咱还可以自己炸薯条啊这类的,弄点番茄做点番茄酱,蘸着也好吃的。” 冯康华听得直咋舌。 “这倒是新鲜吃法。” 武大花说了句:“咱以前什么生活,这城里人过的什么生活,那些个外国人又是过的什么生活?有些对咱们来说新鲜的吃法,这些城里人和外国人指不定都吃腻了呢。” 在好吃的没塞进嘴里之前,两口子倒都齐心得很,仍然心存顾虑。 炸鸡在没下锅之前,是不会自动散发出一股炸鸡的香味,向准备吃它的人们招招手,说,“我是炸鸡,我很香,快来吃我”的。 梁阮抿抿唇:“行吧。老舅、舅妈,我现在也先不劝你们了,骂你们觉得我说得太多反而烦了,只有等下真的炸出来,吃到嘴里,你们就知道了。” 老舅看着她把那面粉跟不要钱似地拼命往鸡上裹,也是啧啧不已。 当然,炸一只鸡,需要浪费的油又是不少。 烧开锅,起码得小半壶油倒下去—— 这在一般人家,说句不好听的,都是得挨家公家婆三顿打的。 在冯家,梁阮和冯康华都是会下厨的,冯家现在条件也好起来了,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地说起浪费油这三个字。 何况,炸过鸡的油也不是不能再用的。 炸整只鸡需要耗费的时间比鸡腿长一些,不过,鸡的香味也是一点点炸出来的。 等彻底炸好的鸡出锅时,完全已经成了金黄酥脆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格外有食欲。 梁阮将鸡分成了两半,一半撒上香辣粉,一半蘸甜辣酱,就算好了。 “老舅,舅妈,你们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说完,梁阮顺便教了他们怎么去弄怎么去吃。 比起餐桌上的美食,这种炸鸡,更像是小吃,不算大的一只鸡,几下就被一家人分了吃了。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的口味原因,梁阮发现老舅和舅妈竟然都更喜欢蘸甜辣酱吃。 令梁阮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吃着吃着,她舅妈忽然说了句:“这鸡吃着可真给劲儿,哎嘛,还得是咱外甥女。阮阮呐,你要真想去做这个就放手去做试试,舅妈支持你。” 比起媳妇儿,冯康华反应就慢了点。 “阮阮,你要实在想去试试,老舅也不拦着你。只有摔着跟头了才知道疼,当然了,老舅也不是说你这玩意儿一定卖不好。” 梁阮将他们的心意都安然收下,笑着说:“我知道,老舅,舅妈,你们也是为了我好。不过做生意嘛,总是要胆大地,你们放心吧,我不怕,这事儿是赚是赔我心里都有成算,大不了失败了,还有菜馆的生意嘛。” 吃完了炸鸡,清理完了厨房,梁阮就没在梁家多待,赶着天色回了越家。 家里还放着两只鸡腿和一只整鸡。 梁阮在梁家没有多吃,也没有瞒着老舅和舅妈他俩,留着肚子回了家。 越承到商业街逛了圈,也没花太久,闲下来的时间都去了菜馆盯着。 只有梁阮这几天没有去菜馆,有越承在,店里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事。 梁阮现在对菜馆的事基本已经放下心来,只有越承因为场地的事还一直在工地那边忙活着。 梁阮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等越承下午回来,梁阮已经将鸡腿和鸡给腌好,准备烤鸡腿和鸡的架子也给涮洗干净。 将烧好的炭夹到烤架下,把鸡腿和鸡涮上一层油就给f放上了架子,一边烤,一边一层层地涮油和香料。 不过烤的话,耗费的时间就要比炸更长,而且需要烤的人更耐心细致地盯着了,这个也是考验技术的,火候一个不到位就是夹生或者焦糊。 越承到家的时候,就看梁阮把烤架放在屋檐下,烤着鸡馋着隔壁的陈二媳妇。 陈二媳妇经历了昨天越承用竹竿子捅她那一出,也学精了,越家院子里传出再香的味道她都不趴墙头瞎凑这热闹馋肉香,回头还白挨她婆婆一顿骂。 北京这地儿又不是乡下那种偏僻地界儿,这年代也不是往前推二十年的时候了,不说北京城里的人家家户户顿顿大鱼大肉,一顿肉都吃不起这种事,在胡同里还是比较少见的。 梁阮还有些可惜,看见越承,说了他一句:“你要是不捅她那一下,估计今天还得趴墙头搁那馋肉呢。” 第82章 烤鸡和炸鸡的可能性 烤鸡腿的味道是真香。 光闻着那味儿就是和裹了面粉炸出来的鸡味道不一样,偏偏都是一样的鸡弄出来的。 梁阮正在烤鸡的时候,越承回来也不闲着,进屋烧水,回房放东西。 至于究竟放的什么东西,梁阮也没有傻得眼巴巴追着越承非给问个清楚明白。 反正等越承放好东西,顺便又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梁阮正专心致志地烤着她的鸡,看见他的时候招呼了一声,等他一走开,脸又撇了回去。 越承只是进屋去搬个矮凳子而已。 他拎着凳子,坐到了她旁边,高高大大的身影,坐下来也高高大大一团,和瘦瘦弱弱的梁阮形成鲜明对比。 越承坐下来,看看烤得出了油的鸡腿,又看看梁阮正盯着鸡腿的侧脸,问了句,“这个要烤多久?” 梁阮答:“马上就好了。这个已经快熟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鸡腿给翻了身,又是一阵滋滋声响起。 越承的目光又被烤架里红彤彤的木炭给吸引了。 他皱了皱眉:“这不就是烧烤吗。跟烧烤有啥区别?” “不错嘛越承,你还知道烧烤呢。” 这年代也是有烧烤的,拉个摊在路边烤着,别看平常不爱买小吃的人多,烧烤这东西,真是在全国各地,都是备受喜爱的一种小吃。 不过在胡同这边没有卖烧烤的,都得走老远,才能凭运气撞上一个难得到这边来摆摊的。 按理说,像胡同后边这些工厂区和工地,本来应该是最多卖烧烤的地方的。 梁阮不知道什么原因这边没有,越承可知道,不但知道,还清楚得很。 听出来梁阮话里的调侃之意,越承也没有脸红,抿了抿嘴:“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梁阮看他一眼,也没再逗他,直接说:“其实烤鸡有好几种烤法,说跟烧烤一样也差不多。” “不过,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烧烤也是门技术活,烤鸡能烤得色香味俱全都算我打小外公和老舅他们教得好了。” “......” 越承觉得她也许单纯只是在自谦而已。 他想问的话问完了,接下来,就轮到梁阮问他了。 “你今天不是去商业街看了一圈吗,怎么样,你觉得咱们去摆摊卖这个能不能行?” 越承想了想,回答到:“那边人不少,应该可以试试。” 其实按越承的经验,这种小吃的在学校和工厂附近卖可以更吸引人的。 但是想也知道,工厂这边上班的工人,大多都是要养家糊口的,花两三块吃顿饭可以,买炸鸡腿?不一定会有那么多人买账。 反而是商业街那边现在是政府主要发展的重点区域,肯德基的火爆就是个最好的证明。 停顿片刻,越承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卖?真的就明天?打算先卖多少?” 肯德基的火爆在前,就像梁阮之前在工地摆摊卖盒饭一样,没两天就来了个坏心眼的婶子抢生意。 这种事换在别的生意上面也是一样的,抢占先机梁阮还是知道的。 “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嘛。我打算明天先去买二十个鸡腿回来,去摆摊试试。咱卖十个炸的,十个烤的,就先试试水?” 越承想了想,觉得这也不算太多,一天的时间,应该能卖得完,于是点了点头。 说好了这个,两人又分配起了明天要干的活。 梁阮一边往已经烤熟了的鸡腿上抹料,一边自信满满道:“那我们就上午买回来,在家把鸡腿腌好了,油和火都弄好了,下午过去。” “店里就让郑鸣回去守着。” 越承说:“我等会儿去郑家一趟,跟郑鸣说一声。” “给他带个鸡腿去?” 新鲜出炉,梁阮烤好的第一只鸡腿,依旧习惯性地先递给了越承:“尝尝味道。” 另一只还差点火候的,则留给了她自己。 越承察觉到梁阮的动作,一脸难以言尽的表情,拒绝道:“不用每次都先给我,你自己烤的,自己先吃不成?” 刚说完,就见梁阮露出一副果然会这样的神色来,她张口就道:“越承。你以为我专门对你好呀,我是让你给我试吃呢。你想啥去了,快吃,尝尝味道咋样?” 说完,看他心里又不得劲起来,一准是犯了那股别扭,立刻伸出手。 “让你试吃还吃出毛病来啦,不乐意还给我,我给隔壁陈二媳妇吃去。” 越承:“.......” 不管梁阮是开玩笑还是真有这个意思,她这话的的确确真的刺激到了越承。 他的确是别扭,心里哪哪都不得劲。 却不是因着梁阮对他好而不领她的情。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梁阮对他好,越承心里反而不得劲起来,因为他自认为是没有梁阮对他的那样对她好的。 梁阮或玩笑或直白表达过的意思,越承心里就没敢忘记过。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心里才更谨慎。 梁阮看似有心无意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又击破了越承瞬间建立起来的心房,令他瞬间又谨慎不起来了。 越承立刻避开了梁阮伸手要抢回那只鸡腿的动作,偏头张嘴就是一口,咬下一口皮焦肉香的鸡腿肉,情不自禁地多嚼了几下。 直到咽进肚子里了,才开口道:“我吃过了。很香。” 梁阮傻眼地看着越承一本正经地将咬了一口的鸡腿递还给她,还特诚恳地说:“我咬过了。不嫌弃吗?” 梁阮是真没想到,这人还有这一面。 她本来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某些人自己犯别扭下不来台非得弄得别人也一起跟着下不来台。 最后,梁阮只好幽幽冒出一句:“这不是你自己别扭吗。吃个鸡腿非得搞出这么多花样,有意思么?” 越承:“……” 经过这么一回,试吃鸡腿也只是个小小的插曲。 梁阮压根没放心上,搞得越承有些讪讪的,吃完这个就起身出门找郑鸣说事儿去了。 梁阮见他要出门,又提醒他:“把手电和伞带上,一会儿估计得下雨。对了,这鸡腿也给郑鸣带去吧。” 越承只好又回头,把手电、伞和鸡腿给捎上了。 第83章 新年逼近 一大早,胡同里就忙了起来。 零零散散的鞭炮声响起,又是逼近年关的一天,连百货商场都卖起了春联灯笼这些和年节有关的喜庆东西,关键买的人也不在少数。 梁阮已经有好几天没去菜馆,这几天也难得睡得个自然醒。 更难得的是,一早起来,越承还在家里。 虽然住一个院里,他俩关系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疏远又冷淡了。 不过么,毕竟有些事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越承昨晚就去菜馆把店里那辆刚换下来的三轮车骑了回来。 盛元的钱拿到以后,加上店里平常的收入,越承咬咬牙,就换了辆新的三轮车,平常给徐宣郑鸣他们骑骑。 他此刻一大早起来在洗衣服。 梁阮爬起来去上厕所的时候路过他身边特意停下来看了一眼,也许是用的热水,水里还冒着雾气,少年搓衣服的手法很娴熟…… 也是,从小到大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就这么过着,连洗衣服这些事儿都不会,怎么会是越承呢。 一大早起来,想到这些,梁阮倒不是特意感慨些什么,就是看到越承,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夸了越承这么一句。 被后者一如既往地淡定回复:“也不看看我是谁。” 梁阮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喔了一声。 “也是,谁叫你是越承,你继续吧。” 默默地收住话,回屋准备继续补眠了。 天太冷,从前太忙,时机不合适,现在也该轮到她偷懒的时候了。 还在洗衣服的越承看着她丝毫不受影响地一边抱着手颤颤巍巍喊着冷,一边飞快小跑回房间准备再干一觉的模样,愣了愣。 大概是见惯了没有生病、正常状态下勤劳又努力的梁阮,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有点懒惰的模样,竟然有些不适应起来。 然而,他心里真的觉得这样不好吗? 也不是吧。 梁阮窝回房间补觉的那一会儿里,越承很快地结束了自己的纠结,也动作很快地搓完衣服,抖了抖衣服上的水,掸平晾在屋檐下的晾衣绳上。 他不是梁阮,起床以后也不习惯再躺回去,先顺手拿着扫把将院子扫了一通。 扫完,看看没有动静的屋门,想想把屋檐下和厨房的地也一起给扫了。 其实平常基本屋檐下和厨房里面都是梁阮扫的,越承也就是扫扫院子里的雪。 不过今天嘛,他的确是顺手就一起给扫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梁阮倒是能睡,也睡得香。 他把这些做完,那屋也没动静。 隔壁倒是传来陈家一家子吵吵闹闹的声音,充满了烟火气,也充满了越家没有的矛盾和问题。 隔壁一大家子,隔三差五就要拌上一回嘴,一是因为家里有个爱说闲话的媳妇,二也是确实家里人口不少。 陈家老太太的几个儿子媳妇还因为超生被罚了不少钱。 越承对陈家的纠纷不感兴趣,听了会儿就收起东西,进屋去了。 改在屋子里捣鼓他的东西,一直等到天光大亮了,美美睡饱一觉的梁阮才爬起来洗漱好,冲隔壁屋喊:“越承,走了,出门买东西去了。” 等了有一会儿的越承这才钻出屋来。 梁阮难得见到他这样一身派头的样子,上下打量一番,撇了撇,嘀咕了一句。 “大小伙子,早该这样打扮了。整天穿得跟个老头子算咋回事儿?” 这一句,还硬生生给当事人听到了。 越承无言以对地看了梁阮一眼。 梁阮毫不怵他,补了句:“我说的是实话,你看我也没用。” 越承:“……” 本来梁阮说的也是实话。 越承平常很多时候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的确不怎么会搭衣服似的,穿得要多老气就有多老气,说得好听显成熟,说得不好听就是三个字,略土气。 不过吐槽的话,梁阮也没多说,嘀咕了这么一两句,扭头就往外走了。 越承最后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反驳她,跟了上去。 到了地方,梁阮先开口了,“就跟昨天说好的一样,我们今天先只买鸡腿。” 越承:“嗯。” 走着走着,梁阮又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提议,“我俩分头行动吧。” 越承想了想,问她:“怎么分头行动?” “你买鸡腿我买香料。” “买好又在哪里汇合?” 梁阮随口报了个地名,也是在市场内,俩人都知道的地方。 越承想了会儿,也就点头同意了。 他话本来就不多,在厨艺方面也比不上梁阮,与其去买那些没有纸条清单在手压根分不清楚的香料不如去买鸡腿更好。 分完活,商量好汇合的地点之后,俩人就分开了。 市场这会儿人还是不少的,至少没一会儿,梁阮的背影就消失在人海里,越承因为长得高倒是很容易在人群里分辨他的具体位置。 梁阮也就刚开始不放心,掉头看了一眼越承的方向,过后就头也不回地直奔卖调料香料的摊位去了。 “丫头,打算买些啥?” 香料摊位老板是个操着一口地道东北话的大姐,个头比有些男的都高,身材壮实,看着大概三十来岁,嗓门儿挺大。 梁阮隔老远呢,她就吆喝上了。 别说,这老板娘还真挺眼尖。 她在摊位前停下来,问了问价钱,随即指了指辣椒粉、胡椒粉、孜然粉和其他一些需要用到的调料。 “麻烦您,这些都帮我称上一些。辣椒粉要一斤。胡椒和孜然可以少些,来个三两左右吧。” 这老板娘也是个干活利落地,一听梁阮说的这些,立刻就应了声,“好嘞。” 扭过胖乎乎的身子就先称要得最多的辣椒粉去了,随即是胡椒粉和孜然粉,再最后才是别的一些。 别看这些调料,加起来,也才花了二十块钱不到。 但算在烤鸡腿的成本里,不算低了。 买完调料,梁阮扭头,又去隔壁卖油的摊子上买了一大桶油,花了将近五十块,油是偏贵的,但也不少,还是得算在烤鸡腿的成本里。 等碰上比她先买好的越承时,梁阮又看了看鸡腿的胖瘦。 嗯,算了算烤鸡腿的成本,这个是主要成本,就更不低了。 第84章 鸡腿生意开始啦 北风呼啸,雪絮纷飞。 风像刀子一样呼呼刮着脸颊刺得生疼,空中还飘着雪。 这样恶劣的天气仍然坚持摆摊的人,只能说勇气可嘉。不过也好在梁阮是在这种天气做炸鸡,冷热一抵,反而刚刚好。 买完鸡腿和调料回家,就是先给鸡腿去毛和腌制。 这些过程梁阮都是叫上越承一起做的,这也没什么好保密不保密的,平常越承也没少看梁阮做菜。 不过有的人在有的方面就是注定欠缺天分。 比如越承。 倒不是说梁阮故意不想教越承烤鸡腿,他烤的不是焦糊就是夹生。 最后梁阮只能放弃。 “你先和我腌制鸡腿吧,等下咱去摆摊卖的时候,我负责烤,你负责吆喝和收钱。就跟之前卖盒饭一样。” 越承没说什么,看他的意思倒是有点遗憾。 梁阮笑了笑,“其实,烤鸡腿咱也不一定能卖多久,天一热就不行了。” 如果卖得好,受欢迎的话就不一定了。 烤鸡腿卖得好,能挣钱,也可以像卖盒饭那样,把门店开起来。 梁阮有些自嘲地说:“我也就在下厨这方面会上一点了。让我干别的也干不来。” 越承倒是说了她一句:“不是干得挺好的,有啥拿不出手的?少想些有的没的。”就像他一样,没遇到她之前,浑浑噩噩,啥也没干,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越承觉得梁阮有时候确实想法有点多。 他现在也会直接说出来提醒她了。 不过幸好梁阮也不是那种一昧只想着自贬的人。 厨房里太暗,现在手头再宽松也不可能大白天在屋子里点着灯干活,梁阮就将盆子和椅子搬出来,俩人蹲在屋檐底下腌鸡腿。 烤鸡腿越承没那个天分,做这些,有梁阮在一旁盯着,加上越承自己心里也注意着,他记忆力也不错,很快就上了手,两个人弄起来就很快,小半个小时就将二十个鸡腿个弄完了。 弄完这些有些腰酸背痛,梁阮活动了下筋骨,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累。” “我还以为你真是不会感到累的那种人。” 越承现在也学会郑鸣他们那一套,拿梁阮开玩笑了。 听梁阮感慨了一句,随口就接道。 虽然没让她冷场,但这话听上去怎么听也不像是正经夸奖。 梁阮扯了下嘴角:“我又不是一头不知道累的牛,再说了,在乡下也有不少累坏牛的例子。” 吃完中午饭,两人就把东西弄上三轮车,往商业街那边去。 不过他们也没真在肯德基门口摆。 越承找了个靠近路边的位置,后面也没有挡着人家门店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将摊子支在了这个位置。 就这一搬一卸的功夫,光是出力的越承都出了一轮大汗,梁阮则是力所能及的提鸡腿、调料和用来装鸡腿的油纸。 不像后世有专门的环保塑料袋,现在很多小吃的话几乎都是用纸包的。 这个油纸的成本其实比塑料袋高。 不过炸、烤鸡腿这些,用油纸包其实比塑料袋装好,冷得没那么快,也更方便得多。 在市场里的时候,梁阮没有回答越承,她把烤鸡腿的成本定在多少钱。 等到摆摊正式开卖的时候,越承就知道了。 因为是第一天试卖,梁阮也没敢定价太高,就试着吆喝着:“烤鸡腿儿!炸鸡腿儿!香喷喷的烤鸡腿儿和炸鸡腿儿,三块一个,第一天开卖有优惠了,大家走过路过都来看看。” 而梁阮说的优惠,其实也是投机取巧,看中很多馋小吃的其实是学生小孩年轻人,所以将所谓的优惠弄成了买一只鸡腿,送两根口味不同的棒棒糖。 这时候市面上已经有各种水果味的棒棒糖了。 糖都放在他们带来的小木桌上。 至于十个炸的和十个烤的鸡腿,也都是在家里腌制完又烤过和炸过一遍的。 因此,烤的需要给烤熟,得花上些时间,炸的就要快得多了。 梁阮在盯着炸鸡腿,越承就站在一旁按着她说的那样吆喝。还别说,加上烤出来的香味,还真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凑热闹,特别是他们选的日子特别好,是星期六,街上跟着家里人出来玩的小孩子特别多。 不少闻到香味的小孩子是经不住馋的,可不就被这香味吸引过来了。 “妈妈,炸鸡腿,好香的炸鸡腿!我要吃那个!我要吃那个!” “好香啊。我也想要吃那个!” 随着一群被香味馋得非缠着家里大人的小孩凑近,小摊附近也很快围了不少人。 梁阮之前做盒饭能讨好大人的口味,现在就也能想方设法讨好小孩的口味。 听到人群里有不少小孩在缠着家里大人买鸡腿的声音,梁阮也适当地说了几句讨巧话:“今天第一天试卖有优惠啦,买一只鸡腿送两只棒棒糖。这位姐姐,给小朋友买一只鸡腿吧。炸的烤的,辣的不辣的味道都有的。” 越承也在旁边吆喝起来。 丢人? 这有啥丢人的。 正经生意,凭双手赚钱,这不丢人。 也别说他们这么吆喝怎么怎么样,这年代反而没有那么多规矩,巡城的城管看见了很多时候也不会吭声。 所以,梁阮的鸡腿生意第一天还是比较顺利的,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有糖果的优惠在,令很多人都产生一种自己买只鸡腿也不亏是有在占便宜的心态。 很快就有个带着俩孩子的年轻女人抢先出手了,递出张半旧的十元钱:“老板,给我来两个炸鸡腿。” 越承负责收钱,去夹炸鸡腿,顺便询问年轻女人的意见,“您的两个炸鸡腿想放什么酱或者香辣粉?”对了,为了供客人挑选,梁阮还在家里把酱也给调好了。 年轻女人一怔,“你们家炸鸡腿还放酱的呀。” 没等越承回答,手边两个经常闹着吃肯德基的小孩就争相叫了起来:“我要甜甜辣辣的酱!” “我要酸酸甜甜的番茄酱!” 越承就给他们一人蘸了一样。 一个是甜辣酱,一个是番茄酱。 两只鸡腿开门红,又给两个小朋友一人挑选两颗不同口味的水果棒棒糖的机会。 小孩的重点都放在了不同口味上面。 一时间,争相购买的就更多了。 第85章 开门红 一来就成功卖出去两只炸鸡腿,只是这桩生意热闹的开始。 梁阮想到送棒棒糖做优惠的法子,鸡腿摆摊生意的第一天,很成功。 十只卖相不错、跟肯德基里炸出来几乎没两样的炸鸡腿最先卖完。 烤鸡腿因为耗费的时间稍长一些,倒慢了一点,不过在成功卖出去一个并收到购买那只烤鸡腿的年轻人的好评之后,很快也被抢购一空。 二十只鸡腿,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完了。 算算成本,不出意外,是亏损的。 不过棒棒糖可不是白送的。 对于剩下没买成的客人们,梁阮也没扭捏,直接大大方方地表示。 “我们今天也就是出来试卖,明天才是正式开始卖,还是这个地儿,优惠呢跟今天是一样的,大家也不用担心明天买不到。明天我们会多准备些鸡腿的。” 刚盘算着卖鸡腿的时候,梁阮就想到了,想卖小吃,就不能只卖鸡腿,太干巴巴,至少得想点优惠,或者做些别的。 至于第二天来的,是不是同一批客人,梁阮也不担心,商业街人不少,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场,有市场就不怕卖不出去。 对于第一天卖鸡腿的亏损情况,可以说是在梁阮意料之中的,全程按照梁阮计划干活的越承也有心理准备。 随着新生意的开拓,梁阮同时也吸取了以前做盒饭生意的教训。 收摊回家的路上,梁阮又冒出了不少新想法,比如可以边卖鸡腿边卖些别的,或者一些喝的之类。 这些现在都不着急,他们得一步步地来。 越承对她的想法都没有想法,闷着头骑车,呼呼吹着风,听着风里梁阮的声音被一点点撕裂到近乎失真,他想了很多,似乎又什么都没想,最终什么都没说。 梁阮的心思很快放到了其他方面,回家的路上,经过道路两边两排笔直的白桦树,有些惊讶。 “这里什么时候种的白桦树。我怎么一直没注意到。” 越承这句话倒是听清了,回了她一句:“早种上了,你才发现?” 梁阮撇了撇嘴。 不过转头想想也是,她每天早出晚归,不管出门回家都闷头走路,又怎么能发现呢。 梁阮就没再说话了。 回到家以后,百年难得一见,隔壁陈家是门户紧闭的。 说没人在家,又听见一阵一阵的女人哭声,也不知道是发生了啥事儿。 梁阮也没太注意,跟着越承把车上的东西都给卸了下来,紧接着,一样样地往屋里搬。 搬完东西以后,越承进屋换了身衣服,说去趟店里。 梁阮正好也几天没去菜馆了,两人又结伴同行,准备出门。 不过这次他们大概运气不好,或者是今年正好跟隔壁八字犯冲呢,刚出门就听到隔壁猛然传来一阵嘶声裂肺的嚎啕声,听着声音就像是个年轻女人发出的—— “苍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我还不如不活了呢我!” “陈老大你个杀千刀的,我是怎么对不起你们老陈家了,你要这么对我!” 这道年轻女声是哭得太惨,也太吓人。 正要出门的梁阮和越承都被吓得面面相觑,连另外一家不怎么出声的邻居家都探头出来张望了,显然也是被陈家的动静给吓到了。 “大白天的怎么了这是?又是哭又是闹的,不会打起来了吧?” “是陈二媳妇?” “听着咋不像呢,听声音倒是更像他家不爱出门的老大媳妇。” 平常谁家有事最喜欢站出来说三道四的陈二媳妇今天都难得安静得过分,应该是被家里婆婆和丈夫给管起来了。 梁阮本来不关心隔壁的家长里短,结果这家人就像存心不打算让他们出门似的,闹到后面,直接喊道。 “杀人啦,街坊邻居都看一看啊,陈家栋这个人模狗样的畜生,赚了点钱就在外养小三,大过年的脸皮不要把人带家里来了!” 喊着喊着,陈家原本紧闭的大门也给拉开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逢人就哭,逢人就说一边那陈家栋陈老大的事儿,很快就围满一圈看戏的人。 而陈家这男人呢,迟一步追出来,几个离得近的邻居还都听到后头传来陈家老太太说的:“还不快把你媳妇儿追回来,老大,看看你干的这是什么事儿,净等着给人看笑话吧!”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也不在意这大冷的天儿,站在墙头底下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喳喳说起了陈家的是非。 像陈家刚刚跑出去这个是他们家大儿媳妇夏春连平常就是个顶老实顶好的人,跟陈家老二媳妇那个胡同里出了名的碎嘴子长舌妇可不一样。 这夏春连啊,就是太老实了,娘家不管,被陈家人欺负得见天儿缩在家里,现在她那可有本事的男人出去找了个小三,变心了,就想着回来把她这个糟糠之妻给下堂了。 这不是非逼着老实人去死吗? 所以,夏春连这不就闹起来了? 准备去店里的梁阮被迫塞了一耳朵陈家的八卦,刚走过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个多事儿的看到她,把她也给拦了下来。 “这不是胡同口被赶出家的梁家二闺女嘛,你那黑心肝的亲妈最近过得不太好,你知道不啦?” 梁阮其实不是很想和这些成天闲得没事干窝在一起说别人是非的婶子们聊天。 哪成想这些婶子们最近刚说完梁家的是非,又八卦完了刘英子夫妻俩连夜搬家回郭严老家事件,正八卦得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了她。 其中有一个张口就说了一长串,都没给梁阮反应喘息的机会:“梁家二丫头,听说你开了个菜馆赚了不少钱啦,这怎么还住在越承这小子院子里呢。不会真跟刘英子那婆娘说得一个样,在跟越承处对象吧?” “我说你这丫头长得也是水嫩嫩的,人也有能耐得很,怎么好死不死偏偏看上这小子呢。还不如这样,婶子给你介绍个好的来。” 梁阮皱着眉头。 第86章 隔壁的热闹 等好不容易从热情的婶子那里解脱出来时,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 陈家的热闹,连春来婶子她们都听说了。 随着围堵在陈家门口等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吵吵嚷嚷的,梁阮和越承算是彻底出不去了。 两人只能放弃一开始的打算,准备打道回府。 不过陈家这出戏也确实热闹。 远离了那几个对她格外热情的婶子,其他胡同里的老住客倒都是专心致志看着陈家这出热闹的,讲的也都是和陈家有关的笑话。 比如泼辣的陈三媳妇,哪回子跟人打架,把人脸都抓破了,俩人还差点被抓进派出所写检讨去了呢。 再比如多嘴的陈二媳妇,说她不好的人也有不少,这一回就跟那春笋冒尖似的,一茬接一茬地冒了出来。 “陈老二那婆娘就是嘴皮子利落,其实也就是个软脚虾,没见上次去纺织厂上班,没两天就被收拾回家,闹着说再也不去了吗。” “要我说,陈二媳妇那哪是嘴皮子利落,也就是偷奸耍滑,只会背后说点别家是非了。要真那么厉害,还真能被人家厂里赶回家里来?” 这样说的几乎都是不怎么看得起陈家的。 梁阮觉得有意思的,还是几个明明上次还在陈家跟陈二媳妇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一转过脸啊,说陈二媳妇说得最厉害的也是她们。 这胡同里的女人都是这样? 梁阮摸了摸笑吧,仔细想想也不都是这样。 其他人倒的确是纯粹图个热闹,就想看看陈大媳妇,也就是那个夏春连闹这样了,陈家还能怎么收场。 倒是没人讨伐找小三的男人,净顾着笑话陈家老实人碰到个不老实的男人去了。 至于那小三?谁也没看见,是好看呐,还是不好看呐。 还有说夏春连自己太老实留不住男人,也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给男人丢面子的。 梁阮听到这种声音,瞬间又觉得自己不理解胡同里这些女人的想法了。 “这些人咋就不想想,那男人找小三明明是那男人和小三的问题,咋反怪到这夏春连身上来了呢。”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打小在胡同里长大的越承倒不觉得意外,只是面露讥诮地讽刺了一句:“胡同里这些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就没几个真正明理的。” 转头说梁阮,“她们看过的这种事儿比你吃过的盐都多,有些人自己都经历过这种事儿。所以,你指望她们能说些什么?” 越承觉得,主要不是他冷血。 是因为,胡同里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太多了,从来就没人站出来说过什么完全理智的公道话。 梁阮才碰见这么一桩呢。 他示意她听外面的人说:“这男人找小三算什么,离婚才是了不得的大事呢。紧等着瞧吧,夏春连闹这么一出,这陈家人可没往心里去,回头该咋的还咋的。咱能帮她啥?帮她热闹热闹?” 梁阮有些惊讶。 越承又道:“人家都看得门清,陈家这出热闹,那个夏春连,也就这样吧。她要狠得下心,跟我妈一样,直接离婚,我真看得起她。” 显然梁阮都听见了,夏春连一开始说的话。 她沉思着想了想,还是和越承持不同的想法。 就冲着夏春连当时跑出来逢人就说那话,她心里就觉着,这人,不一定还跟胡同里这些人想的一样,真能把这事儿给忍了。 陈家人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呢。 梁阮心里特瞧不起找小三的男人,遂看这个叫陈家栋的男人,也没带啥好脸色看。 就见这男人跑老远才将夏春连追回来。 看着也挺好笑,一个前面跑的此刻平平静静一脸冷漠无动于衷,一个后面追的气喘呼呼汗流不止满脸激动之色。 “媳妇儿,算我求你了,媳妇儿。”这男人还面带哀求,一路念叨着:“这事儿咱关起门来说成不?到时候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说你把这事儿闹这么大,我这面子里子算是一下都丢光了,还不够你闹的?” 刚被追回来的夏春连,看了一圈围观的人,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梁阮看着她那副似乎被打击得什么活下去的奔头儿都没了的模样,忍不住皱眉,站在人群后面,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也不是我说,春连姐,不就是男人找小三吗,这事有什么过不去的,大不了就狠狠心离了呗。现在是改革开放的新时代,离了男人咱靠自己的双手双脚也能活下去!” 梁阮这话一出,一颗石头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两位当事人面露震惊的走不动道了。 这一回,梁阮算是彻底捅了胡同里的马蜂窝了。 这年头人家夫妻打架都是劝和不劝分的,这还有个一上来就劝离得。 别说俩当事人,所有忙着看热闹的邻居都纷纷将谴责的目光投向了梁阮,有看不下去的、思想刻板的直接骂梁阮。 “你这丫头倒是说得好听,张口闭口就是撺掇人家离婚。也不知道存的什么歹毒心思,合着你自个儿是不结婚不生小孩了?” 还有不少人附和这人的. “就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少在这里瞎掺和!” 陈家老大是当中最愤怒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家街里街坊的,不求有事搭上把手帮个忙,也没见过你这丫头这种撺掇人离婚的,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即使他找小三,还厚颜无耻带回家当‘二房’,但这也不是吃他的喝他的夏春可以大闹陈家的理由。 特别是现在,还一副真敢听信外人撺掇向他提离婚的样子。 不管他干什么了,这些外人都没有资格对他家的事指指点点。 梁阮一声冷笑,满脸鄙视地看着陈家栋:“就是你这种男人多了,胡同里才那么多男人找小三,出去嫖还得发过来骂家里女人管不住自家男人的声音到。” “说无耻,还是你们这种男人最无耻。我也就是管管闲事了,我要是你媳妇儿春连姐,我碰都懒得碰你一下,也不嫌恶心,呸!” 梁阮算是早就看出来了,这胡同里的声音,太迂腐,太刻板。 要是下次谁家再出这种事儿,这些人照样男人帮男人,有的被驯透了的女人也是帮男人的。 可此刻梁阮站出来了,有了不同的声音,她就不信,还能有人意识不到在这种事上大多时候吃苦的都是女人。 难道她们就活该一直心甘情愿地吃苦并且忍耐下去么? 梁阮不相信! 第87章 闹离婚呢 胡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儿呢,很复杂,最复杂的还是住在胡同里的人。 这些人里有刚搬来没几天的新住户,也有祖祖辈辈在这儿住了十几年的本地人。 大多数时候热闹得很,因为各家各户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串连成了人情往来的纽扣。 梁阮的话,的确引得不少人不满,觉得她俨然就是这胡同里的一个异类。 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心态的人不少,也有不少直接当面就说出来的。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想法就怎么极端了。这要真遇上什么事儿都劝人家离婚,也是管得宽。” 附和这种声音的很多。 人群里叽叽喳喳一片。 不过,梁阮看到了夏春连陡然变得精神起来的脸,看到好几张躲在人群里,面露异色的脸。 果不其然,她的话也不是没人完全听不进去的。 就连一直没出声的越承也站在梁阮身边,面露惊异地看着她。 梁阮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脸。 “咋啦?被我说的话吓到了,越承,你也和他们的想法一样,觉得我说的话很离谱吗?” 却没想越承只是漫不经心、毫无所谓地说:“你刚刚说的话太大胆了,这些人不会听你的,反而会觉得你像个异类。” 他竟然还有些嘲弄之意,一副早就看透人心的模样。 梁阮想想觉得也是,在胡同里这些人眼里,越承的存在的确是个异类。 他不上学就是不正当,他有爹妈活得跟没爹妈一样就是没教养。 他带着胡同里那些个游手好闲的男娃娃混大街他就是罪不可赦的混混。 改过? 就算他现在做起了生意,在胡同里这群人眼里,越承一天没成功当上全国首富,他还就是那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没爹妈教着引导着就是没出息的存在。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他就算有钱了,这些人照样有的是话等着他。 想到这些,梁阮忍不住调侃道:“越承,难道你以为咱俩现在就不一样?或者说,在他们眼里,我们也许早就跟一种人没差了也不一定呢。” 越承没再说话了。 堵在陈家门口看热闹的邻居们,被刚刚梁阮的一句话给震惊得半天没平静下来。 然而过了一会儿,还真有零星几道女声响起,附和梁阮说的话。 “就是,那小姑娘说得也没毛病呀,凭啥男人找小三打老婆,啥都怪在我们女人身上,什么时候也挑挑这男人自个儿身上的毛病呗。” 有人又说:“这夏春连平常也够老实的吧,给陈家这一大家子操持家务,又是做饭带娃又是伺候公婆的,就是他家底下两个媳妇儿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人能耐的。你们说这陈老大是图点啥?” “要我说啊,就是这男人骨头贱得很,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在乱面瞎搞。” “那小姑娘说得是偏激了点,离婚倒不至于,咋的,还不兴夏春连闹一闹啦?” 这种声音虽然少,但还是有了。 至少比一开始的啥也不敢说强得多。 陈家的热闹,最后连妇联的都惊动了。 妇联的一来,能做啥呢,都是往好了调解。 也就是像胡同里那些人说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都是往和处调解。 然而夏春连这个当事人,这次就像下定决心似的,铁了心的要跟陈家栋掰扯清楚。 “陈家栋,我嫁给你也有七八年了吧。就因为娘家不争气,这些年,不说功劳,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始终任劳任怨地伺候着你和你妈、你弟、你弟媳妇儿,你们一大家子,还是在你们家人面前得不到个好脸。” “你以为我现在跟你闹只是因为你找小三啊?我跟你讲,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我是早就想说出来,我受够你们一大家子了!” “那你想咋样?离婚?夏春连,你自己不要脸之前也想想孩子们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陈家栋见妇联的人来,也劝不回铁了心的夏春连,忍了半天,最后到底还是没能忍下去,不耐道:“适当地闹一闹就够了,今天这事儿我也就当没发生,回家去。” “你说清楚,姓陈的,不要脸的到底是谁?” 夏春连彻底被男人一副你不要不识抬举的样子给气到了。 “还什么叫适当地闹一闹就够了?我忍了你们一家子这么多年还不够,还想着我一直忍气吞声下去,啥也不说是吧?” 梁阮已经听不下去那男人的话了。 实在是太厚颜无耻也太自信,她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 “离婚怎么不要脸了?总比这家里有老婆还在外面找女人还带回家的无耻男人好得多了。” 忙着看热闹的邻居们也有帮陈家人的,也有帮夏春连的。 但也像陈家栋说的那样,说到底这只是陈家的家务事。 甭管人家离是不离,他们一群局外人也没资格在旁边多说些什么。 闹剧发展到最后,夏春连跟陈家栋这夫妻俩到底也没闹出个所以然来。 俩人都被陈家老太太派出来的其他陈家人给拉了回去,留下一堆看热闹的邻居们长吁短叹,继而话题重新回到谴责梁阮刚刚撺掇夏春连的话上。 最终也不知道哪个事多的婶子摇着头得出结论:“祸害啊祸害,这丫头真是个祸害,一句话就弄得人家俩口子差点打起来,以后谁家娶回去当媳妇一准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婶子说话声音不小,也没背对着人,旁边的人忍不住都劝她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呢,她还在嘀嘀咕咕念叨着。 这话被梁阮听见了,直接当场给她撅了回去:“那这位婶子大可放心好了。我以后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嫁到你家去祸害你家的,也省得婶子您多操心了!” 这句话,给那个婶子气了个绝倒。 偏偏梁阮说完这句话就把越家院子的门给关上了。 没了热闹可看,外面的人都散了,梁阮这就住隔壁的也径自回了屋。 先前还热闹了好一阵的胡同转眼之间重新恢复冷清,就像这里从来就没发生过这么一场闹剧似的...... 可风过真的无痕吗,也未必是这样的。 第88章 讲讲情分 陈家老大俩口子的闹剧,自然没有到此为止的说法,事后在胡同里可热闹了好一阵子。 直到过年,不少人走亲访友的时候都拿这一茬说事儿。 不过那也是后文了。 当下人群都散了以后,梁阮和越承看了看天色,时间也不算太晚,才决定重新出门。 店里还是要去的,不能因为被八卦热闹打断了就不去了。 越承还好,梁阮几天没去菜馆,店里的好些经常光顾的老顾客都念叨了她多少回了。 梁阮跟越承到菜馆的时候,店里正好有两个之前经常来的,下了班过来菜馆买饭吃,见了梁阮还觉得挺稀罕的。 “老板娘几天没来店里了,这是家里有喜事儿?” “没有,哪有的事儿!” 赶巧,梁阮对这几个老顾客也算是有印象的,一进店,也笑着和他们寒暄了两句,然后就听俩老顾客‘抱怨’菜馆最近的味道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对于这些‘抱怨’呢,梁阮也就是一笑而过。 她这两天虽然没在菜馆,但菜馆每天赚多少、生意怎么样,还是能通过越承知道的。 新来的常师傅确实有两把刷子,炒菜方面没得说,工地上的盒饭做起来也没压力。 店里的生意头两天多少是有受影响的,后头大概客人们也慢慢习惯了,或者说新来的师傅手艺也确实不差,也留住了人。 梁阮到菜馆露了个面,到后厨看了一圈,又被张大婶拉住说了会儿话,紧接着又问了问郑云跟着常师傅学得怎么样。 简单地访问了下员工,看着店里是正常运转着,也就成功放下心来。 梁阮并不是最近忙着弄鸡腿生意就不管菜馆了,恰恰相反,也正是因为知道菜馆现在走上了正轨,各方面都好好的,所以才放心将精力放在卖鸡腿上。 不过她来了菜馆一趟,也间接提醒了店里人,并不是她打算做别的生意就会完全对菜馆这边撒手不管了。 她时不时还是会来店里盯着的,店里的人自然也不会因为梁阮不在就放轻心态。 越承来菜馆则是需要拿点东西,顺便盯盯店里的人。 这也是梁阮放心菜馆的另一方面,因为有越承在,她确实不用担心。 因为鸡腿生意的关系,越承现在也将每天开门关门的活交给了郑鸣,私下说好的则是月底分红多分一成利给他。 人为利往。 即使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涉及利益上的事,也得明算账。 这就是越承聪明且能成功的另一方面了。 他自己有好处会想着他的兄弟们,同时他也很清楚把控这个想的度。 郑鸣这边多给了一成利,徐宣那边知道了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意见,所以徐宣那边越承也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直接让徐宣没事的时候就在工地上守着....... 宋文辉这些人,越承终究还是带着防备的。 也不能说他警惕心强,人总是在涉及利益相关格外地敏感。 因为第一天的试卖效果还不错,第二天,越承去市场的时间就更早了,也听梁阮说的,买的鸡腿也多,还特意分了大腿和小腿。 因为买得多的原因,卖鸡腿的摊主还给便宜了一块多钱。 尽管只是一块多的优惠,也足够证明这个摊主会做生意,见越承买得多他也开心。 这种事上,就像梁阮说的;“为了留住客人,降点价算啥。” 这一点,越承算是生手,不过也用不着梁阮特别给他解释,就连经常跑采购跟这些人打交道的徐宣都摸出门道来,在这方面搞了不少油水。 搞采购就是个油水足的活儿。 上瞒下骗的,很容易富人。 只是梁阮的想法也和一般人不一样,就拿徐宣和郑鸣来举例吧。 之前梁阮安排这俩人做活的时候就设想过各种可能,梁阮刚开始也和他说了。 “采购其实很有搞头。平常需要买的食材我给你一个价格,你要有本事跟人家合作商把价格打下来,多出来的那些钱,就你自个儿收着。” 事实也证明,徐宣虽然心眼多没有郑鸣那么‘憨厚实诚’,看似是狡猾的,但他的确比郑鸣那家伙更适合这个位置,私底下是赚得盆满钵满,也间接养大了徐宣那么一颗心。 不过,作为亲手养大这颗心的梁阮来说,后悔倒不至于,就是挺感慨的。 越承手底下这俩小弟,都是人才,聪明。 一个机灵会来事,跟军师一样。 一个忠心又实诚,是真能当亲兄弟处。 而这俩小弟,现在即便知道他们做鸡腿生意不带他们,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意见。 徐宣搞采购油水已经够多了,加上菜馆的分红,郑鸣则是很有自知之明,他是占了他老大天大的便宜的。 毕竟当初做盒饭生意的时候,他和徐宣的那份股就是老大出的钱。 现在赚了不少钱也该知足,菜馆的分红也不少,老大搞鸡腿不带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要不说这几人情分深也默契得很呢,越承买完鸡腿回家,跟梁阮俩人蹲在一起腌鸡腿的时候,还提到了徐宣和郑鸣。 越承倒是和俩小弟默契得很,也因为鸡腿生意这事儿想到了俩小弟。 梁阮一句话,就点破了他的想法。 徐宣有一回还苦笑着感慨:“总觉得,我们几个之间,打从扯上钱财以后,就没之前纯粹了。” 郑鸣憨厚,奇怪地看他一眼,直接大大咧咧道:“这有啥不纯粹的?我说你就是赚钱了,飘了,人也矫情了。有钱赚还不开心,搁这怀念啥纯粹呢,你就那么喜欢以前穷得两手空空的日子啊?” 越承也觉得徐宣这想法奇怪。 只有梁阮一个‘外人’,被郑鸣的发言逗得乐不可支。 她还是挺喜欢郑鸣这小弟的,说话就是直白,人也没啥坏心眼,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格,要说以后谁能变,大概他都不会变。 梁阮倒不觉得越承跟他俩小弟现在的相处状态有啥不好。 那时候她说,“就这么说吧,打个比方,我和我老舅他们。我跟他们关系好吧,再好,我们那也照样是在钱财方面分得格外清楚的,那是因为啥?” “还不是因为我们都知道,钱这个东西呐,最考验人心的,与其等以后闹开来,不如现在提前分个清楚,也不影响大家的亲戚情分。” 第89章 狼牙土豆 俩人并没有为所谓的兄弟情分和亲戚情分纠结太久。 用梁阮的话来说,就是没话找话时的一个话题而已,有啥可当真的。 梁阮没往心里去,越承也没较真,就觉得梁阮说了一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就是亲兄弟,也不能这样一直拉着一步步地往前走。咱们卖个鸡腿,能不能长久还另说,徐宣和郑鸣又不傻,他俩鬼机灵着呢,能不知道这些?” 是的。 不像做盒饭生意那样盲目自信, 梁阮打从一开始,就做足了坏的心理准备。 毕竟炸鸡腿是门很简单的手艺,连卖盒饭都能很快蹲到抢生意的,又何况是炸鸡腿这样的生意。 所以打从一开始,梁阮的目的就是从卖炸鸡腿开始,副业主要还是往做点油炸类小吃方向发展—— 可别小看了小吃行业,最多二十年后靠卖炸鸡炸串之类开连锁店当老板的人就已经比比皆是。 在这个不管做什么都有风险也最容易成功的年代,梁阮还是对自己抱有了极大的信心的。 经历了陈大找小三的热闹,今天的陈家也很安静。 梁阮竟然诡异地有点不习惯,一向馋嘴又事多的陈二媳妇今天也安分得很,没有趴墙头调侃梁阮。 虽然梁阮暂时认为她应该是因为夏春连的事儿受到了波及被家里老太太管着呢,本来陈家就被邻居调侃得够多了,可不想再多生出些什么是非出来。 但招惹上陈二媳妇这种人,梁阮是躲都躲不及,她默默地谴责了自己刚刚一瞬间的想法一下,埋头努力准备今天要卖的食材去了。 除了鸡腿,梁阮其实还想着卖点别的炸食,最终默加上了土豆和拌土豆的各种佐料。 炸土豆在肯德基的叫法是薯条,不过肯德基里的薯条炸法和梁阮要卖的炸土豆炸法又不一样。 梁阮卖的这种炸土豆,在南方的通俗叫法是狼牙土豆,其中尤其以云贵川那边吃的人最多。 北方吃这个的人反而没那么多—— 不过梁阮弄都弄了,也不怕卖不出去。 北京难道就没有四川人没有云南人没有贵州人没有爱吃土豆的人了? 梁阮不信。 照样是先在家弄了一份试吃。 不爱吃土豆的越承勉强给了个好评。 勉强就勉强在不爱吃土豆上。 梁阮也没强求越承一定要爱上狼牙土豆这种南方美食。 她只是需要一个专门试吃的人,越承刚好在,最合适嘴也刁也能给出很中肯的评价。 “味道不差就行,到时候,咱这个狼牙土豆就按一块五一份卖。成本不算高,也有得赚。” 不爱吃土豆的越承倒是难得乌鸦嘴了一下:“不会一份都卖不出去吧。” 梁阮也是难得觉得他说话很不中听,至少不中听到她都难以忍受了。 “......卖不出去就圈塞给你吃了,少乌鸦嘴!” “......” 短暂的争执只是个小小的插曲。 很快准备完今天要卖的一切食材,俩人就准备出门了。 依旧是先将东西搬上三轮车,越承负责开,梁阮则负责看着火和锅。 炸鸡腿的锅不算大,火也是用的蜂窝煤炉子,除了食材之外,替换的蜂窝煤他们也多带了几个。 还是到昨天摆摊的位置,时间要提前了一些。 不过也许因为今天的天气稍稍好了一些的原因街上的人明显也比昨天多了。梁阮和越承把桌子、炉子、烤架支好以后,还是像昨天一样的宣传方式吆喝起来,不过今天要卖的就多了。 就连鸡腿,除了炸鸡腿还是一样的以外。 烤的鸡腿就分成了大的烤鸡腿和小的烤鸡腿,连卖的价格和优惠也分别设置不同。 大的烤鸡腿五块一只,却送三颗糖。 而小的烤鸡腿,价格便宜到二块五,糖也只送一颗。 但今天吸引不少路人的却是,梁阮又推出的狼牙土豆这种新鲜的吃食—— 也许在四川、云南、贵州或者北京上海乃至国内其他地方这个时候,狼牙土豆已经不算罕见,但在他们现在在的这个区域,这个绝对是新鲜的。 南方的美食很多,并不像十几年二十几年以后那样网络发达,有网络一线牵,天南地北的厨师都能想法去学。 这个时候,也不是很多南方的美食同样在北方流行并且备受欢迎的。 梁阮想出来卖狼牙土豆,也算提前给北方人宣传南方美食特色小吃了。 梁阮给狼牙土豆想出来的宣传方式就是云贵川特色小吃。 古今中外无一例外的是,大城市的人或许瞧不上什么乡下来的人,但绝对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味蕾而瞧不上一道自己没吃过而据说别人都很喜欢吃的美食。 越承还是和昨天一样,干同样地活计,只不过收钱的时候,面色稍微有点复杂。 出乎他的意料,因为梁阮特殊又猎奇的宣传方式,新推出的狼牙土豆意外地受欢迎。 即使遇到一些不喜欢吃‘鱼腥草’又名折耳根的顾客,梁阮也会体贴地询问他们的意见给他们去掉这一项云贵川人最爱的食物。 倒是有一点,梁阮自己也没想到,早在这个年代,北漂的云贵川人就已经有不少人。 她炸土豆的技术也是前世跟着位四川师傅学得,味道弄得还算正宗,竟然备受这些云贵川的顾客喜欢。 特别是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们,是在这些顾客里面占比最重的,有的竟然一个人买好几份,说好不容易在北京看到家乡的特色美食,怎么也得多买几份带走给同事、同学们尝尝味道。 越承全程看下来,的确是开了眼了。 原来喜欢狼牙土豆的人真的还挺多,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不爱吃土豆。 面对越承的反应,对此,梁阮撇了撇嘴,只想说一句:“你低估了人们对美食的喜好.....嗯,我也低估了。” 比起成本低一些的狼牙土豆,炸鸡腿虽然也很受欢迎,但毕竟价格在那,成本也在那。 所以事后收摊回家算账的时候,梁阮粗略地算了一下,最后开心不已地得出结论。 “今天卖得最好的是狼牙土豆,咱们非但连昨天亏的都卖回来了,今天甚至还另外赚了不少!” 第90章 陈家的八卦 梁阮的小吃生意进行得很顺利。 从刚开始只卖鸡腿,到琢磨着卖点狼牙土豆,也就两天的功夫。 后面第三天接着去卖就顺利多了,不过也不像头天开始卖的那样,图新鲜的人多。 送糖的优惠只持续了几天,后面没再送了,买的人虽然少了一些,大多是说:“三块的烤鸡腿怎么不送糖啦。不送糖咱也懒得买哦,还不如回去吃肯德基呢,至少那玩意儿有套餐,东西也多。” 梁阮也没觉得这些人说话难听,最多就是人心如此。 人都是贪的。 用优惠能吸引人,一旦不弄优惠了,也就留不住客了。 正常吗? 梁阮觉得正常,再正常不过。 除去少部分因为不送糖了就走了不再光顾的人,接下来几天,每天的鸡腿和土豆也卖得稳定下来。 一开始亏钱在卖的鸡腿因为梁阮把三块的烤鸡腿赠送的糖给取消了。 炸鸡腿也不送糖了,亏损减少,慢慢回本,没过两天,单单只在鸡腿这一项上头的钱都转亏为盈了。 不过梁阮晚上跟越承算账的时候,可没说转亏为盈这一套,她的逻辑,也是讲究最简单的一个逻辑,赚钱、亏钱。 连着几天下来,就连越承也有种刚开始在做盒饭生意的感觉。 每天奔着那几十块钱的赚头忙忙碌碌,明明他们现在也是不差那么点钱的人了。 甚至有些知道的人都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他们,“菜馆这么赚钱不搞,去弄什么小吃,以后栽跟头了就知道了。” 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隔壁陈二媳妇。 这家就住隔壁,每天进进出出的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也不稀奇。 甚至可以说,越家一有点风吹草动,消息最灵通的就是陈家人。 因为之前的陈家栋,梁阮对陈家人的印象都不怎么样。 她一开始也并不知道这些,直到隔壁陈二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放出笼子。 那张嘴又恢复之前的伶俐,就是闲不住,某天上午趁着梁阮在院子里削土豆皮的时候趴在墙头上说的。 梁阮偶尔也会跟她搭上一两句话,笑嘻嘻地就讽刺回去。 “栽跟头这种事,这得要遇上了才知道。现在不是没遇上吗,再说了,我们这即便栽了跟头也知道吸取教训,原地爬起来。就怕有的人呐,连这栽跟头的机会都没有。” 陈二媳妇被这句话一噎。 她这句话无益于直白地在说:“我摔跟头是我有本事,你不摔跟头难道是你不想摔吗?” 这句话倒是真把陈二媳妇给气着了。 梁阮一般也就是不搭理她,一说话,就给她噎了个严严实实。 陈二媳妇气得够呛,正打算叫上自己之前一起说话的几个婶子编排梁阮的是非。 哪成想梁阮一听到那些人受邀过来找陈二媳妇讲闲话的动静,在隔壁都忍不住嗤嗤直笑。 陈二媳妇还不知道自己在梁阮眼里就是那一等一的大傻子。 梁阮知道陈二媳妇找那些人一准没什么好事,也不打算提醒陈二媳妇。 她家出事那天,这几个人在门口可是起哄起得最起劲,嘲讽他们陈家嘲讽得最为卖力的。 毫不知情的陈二媳妇,真是被这几个嘴甜心苦的婶子捧得高高的。 还当陈家这事儿早就在胡同里过去了呢,心大胆子也不小的就说起了梁阮的是非。 “我跟你们说啊,这隔壁越承家住着这个梁家丫头,可不是个什么好的,那说话歹毒得哟,哪里像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还别说,那天我听了一嘴,这丫头说话是挺毒的。这乡下养大的姑娘啊,就是没咱城里姑娘乖巧听话,瞧瞧那都说的些啥?” “就是就是。” 陈二媳妇一开口呢,几个捧着她说话的婶子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不过这几个也没直说,还当陈二媳妇说这话是晓得了那天梁阮说着撺掇夏春连离婚的话。 哪里想得到,这陈二媳妇压根就是跟梁阮随口拌了两句嘴气不过就说了梁阮的是非。 梁阮的是非讲得再多再败坏她名声,人家照样也做生意自个儿做得风生水起。 她们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如此,这丫头人是挺能干的,能干的人走哪里过得不好。 与其得罪这种年纪轻、一看就不好惹又有能耐的,倒还不如关心关心陈家这档子事儿呢。 于是没两句话就拐到了陈大两口子身上去了。 张口就问这陈二媳妇儿:“那你家老大俩口子现在是怎么个说法?你家老大带回来那个小嫂子是长得有多水灵啊,年纪多大了,干啥的知道不?” 陈二媳妇又不傻,哪能看不出这些人眼里的戏谑之色,立即道:“你们也说这是我家老大俩口子的事儿,人家夫妻之间关起门来的事儿,我一个当弟媳妇的怎么知道呢。” “还有,什么小嫂子啊,我呸,那就是个不干正经事儿的小狐狸精!” 陈二媳妇话是这样说,那几个经常跟她在一处说人是非的婶子信不信就不一定了。 她们一个个笑得促狭又暧昧,也不说信了陈二媳妇的还是没信。 陈二媳妇最终也没能将重点扯到梁阮身上,胡同里最近好几家媳妇闹离婚的呢。 不少是非等着这些人在背后捣鼓歪缠。 这陈二媳妇,到底是事儿没发生到自己身上,没觉得有什么。 没心没肺地跟着几个婶子说起东家闹离婚的小媳妇的闲话,西家被家暴的嫂子平常跟谁家男人眉来眼去才招来这么一顿打。 一群女人的说笑声老远传到隔壁。 梁阮忙着干活没打算细听,结果声音太大,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以前她在老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到过陈二媳妇这样的人。 可乡下在村里,那才是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东家长西家短的,村里的女人都能说上几句。 也不像这胡同里,说来说句爱生是非的就这么几个人,家里也都是不清净的,早晚得惹出事儿来。 想到老家,梁阮想起来,自己也好久没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这边念叨的缘故。 到了下午,老家向阳屯的电话打到了胡同口的公用电话来,有个男人跑了过来告诉她,说是指名要找她的。 第91章 老家来的电话 远在东北的向阳屯。 是梁阮从小出生长大的地方,也是梁中河和冯燕夫妻俩的老家。 不过呢,梁家夫妻已经十几年没回过向阳屯了,因为他们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了‘城里人’。 曾经梁阮还在向阳屯的时候,甚至逢年过节都难能接到过一通来自父母的电话,或者来自父母的一封信件。 梁阮小时候一度觉得北京很远,城里很远。 现在长大了,来了北京,进了城里,终于又开始觉得,老家太远。 总之,这是一通隔了一千多公里距离的电话。 给梁阮打电话的人也从老舅换成了更年迈的爷爷。 老人家上了年纪,很多东西都摸不清不知道,还是找的邮局的年轻干事帮的忙。 电话一接通,等了好一会儿,一阵滋滋的电音过后,电话里面的人才听见一道年轻清脆的女声响起: “喂。是我爷爷不?” 梁阮的普通话其实已经很标准了。 因为前世在北京待得久了,也因为现在做生意的缘故。 但在熟悉的家人面前,梁阮还是习惯性地说回家乡话,满口大碴子味儿的东北话,这令她清秀好看的容貌都无端端变得粗犷了几分。 电话那边的确是梁阮的爷爷。 不像冯康华俩口子喊梁阮喊的阮阮,老爷子脱口就喊的:“哎!是我大孙女呐!” 得!听声音还挺中气十足地! 梁阮又喊了声爷爷,兴冲冲地说:“最近跟俺奶身体怎么样,没大雪天还出去捡柴火吧?再等几天我就回家过年儿,您可得给我做顿好吃的好好犒劳犒劳我啊,您大孙女儿我最近可累啦!” 不想,一听梁阮说这话,尤其是头一句时,梁老爷子就叹起气来了。 这要换平时,以老俩口的性格肯定不会多说。 只是老爷子既然打了这通电话,肯定也是有话要说的。 梁阮一怔,就听电话里传来爷爷唉声叹气的声音。 “前几天,你舅妈电话打回来,跟你奶奶说了嘉丫头偷钱的事儿,老婆子一听就气撅过去了,这几天都在镇卫生所挂着盐水呢。” “什么?我奶奶病倒了?!” 梁阮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面色大变。 爷爷的叹息声佐证了她的震惊,一向身体硬朗的奶奶竟然病倒了! 梁阮脑子里都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舅妈将梁嘉嘉偷钱的消息告诉了奶奶,导致奶奶被气得病倒。 可这件事能怪舅妈吗?梁阮心里很难受,想到从小带着自己,将自己一手养大的奶奶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梁阮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疼。 奶奶病倒的消息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十分沉重的打击。 等回过神来,电话早已挂了。 梁阮这一天虽然还是照常去做小吃生意,却有些魂不守舍的,而心思敏感的越承第一时间就看了出来。 越承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等到下午卖完以后收摊,才在回家的路上问了出来,“你怎么了?怎么一天都不守舍的。” 梁阮无意识地叹了口气:“上午我爷爷打电话来说,我奶奶病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梁阮很了解自己爷奶的性子,一向报喜不报忧,抱轻不抱重。 如果奶奶这病不严重的话,俩个老人家甚至压根不会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受这件事的影响,梁阮这一天的状态都不算好,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半夜翻来覆去的都没睡好,还做了噩梦,梦见很久没有见过的奶奶瘦骨嶙峋躺在床上的模样,而唯一在身边照顾的爷爷也已经背影蹒跚。 趁越承去市场买鸡腿,梁阮一早就爬起来,去了菜馆。 确切地说,她只是顺便在菜馆露了个面,梁阮直直去了面食馆,果然老舅和舅妈都在的。 因为早上买馒头和早餐的人不少,他们还有点忙,好一会儿才抽出空来和梁阮说话。 “阮阮来啦。” “你最近那鸡腿生意弄得怎么样?” 见到梁阮,俩口子第一时间也是关心起梁阮刚搞起来的副业生意。 看这样子,梁阮也一眼就看得出来,估计她爷爷是没给老舅他们打电话的,因着啥? 多多少少也因着舅妈打电话告状,结果却把奶奶给气病倒这事有些迁怒舅妈的吧。 可梁阮苦笑着看着大大咧咧、满脸关心的舅妈,爷爷是关心则乱,而她呢,真的能迁怒舅妈吗? 梁阮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没让老舅和舅妈看出不对劲来。 简单地将鸡腿生意说了说:“也就那样吧。不过我估计是做不长久的,已经有人在跟着搞了。等卖的人一多,能赚的也就少了。” 冯康华有些纳闷地来了句:“这些人咋都这样呢。别人卖啥他们卖啥,不能自己捣鼓主意去?” 梁阮不由得感叹,老舅都开了这么久面食馆了,咋还是这么天真呢。 她说了一句:“炸鸡腿这生意跟咱之前卖盒饭不一样,这个就是不止我,别人也照样想得到,因为前面有个肯德基,老舅,你看着吧,等不了多久,就会有模仿肯德基的那种店开起来了。” “那别人都可以开,阮阮你怎么就不开呢。”冯康华还是听得出来自己外甥女这话的意思。她都这么说了,显然就是没打算掺和进去。但既然不打算掺和,梁阮又为什么要搞个炸鸡腿的副业呢? 一时冲动? 她冲动,越承可不冲动。 梁阮继续说:“我?我当然是有想法的,不过不是单纯的炸鸡店。” 也就是随口提了一句,这些事儿梁阮并不打算大白天的在店里就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梁阮来找老舅和舅妈,是另外有事的。 “老舅,舅妈。我找你们呢,是有事要说。晚上,我来你们家吧,现在人多不方便。” 说完这些,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这会儿遮都遮不住。 冯康华和武大花俩口子见状,不禁都提心吊胆起来。 就担心梁阮这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只怕要告诉他们的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第92章 迁怒了 梁阮要说的,的确不是好事。 冯康华俩口子的预感是正确的。 只是梁阮有理智,虽然心里藏着事儿做什么都魂不守舍的,但到底不至于手忙脚乱到什么都干不了的地步。 此刻的梁阮,在没有亲眼见到奶奶,没有亲耳听见大夫的诊断之前,只能尽量把奶奶的病给往好里想—— 但在心里安慰自己是一回事,想起导致奶奶生病的罪魁祸首又是另一件事。 梁阮没有迁怒舅妈,却在心里彻彻底底地迁怒上了另外一个人。 梁嘉嘉! 自从偷钱事件后,梁嘉嘉在学校、在家里也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目前的生活过得大不如前。 而且梁阮店里的损失梁中河夫妻也通过武大花补偿给了她,即使只是因为当天说出口要报警的那句威胁令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但至少确实是弥补了她的损失的。 然而,一想到奶奶是因为知道梁嘉嘉偷钱这事被气得病倒的,梁阮就没法不迁怒痛恨梁嘉嘉这个罪魁祸首。 于是,傍晚出完摊收工回来,在去老舅家之前,梁阮气势汹汹地杀上了梁家。 “梁嘉嘉!” 梁家四口正在吃饭。 梁阮的到来是猝不及防的,甚至之前见识了她手段的梁嘉嘉和梁阳都有些怵她了。 就怕这人一不顺心又跑梁家来作什么妖。 可这人啊,一向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们不想着还好,一想着可不就是想什么来什么,真把杀气腾腾的梁阮给盼来了。 冯燕是家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一看梁阮一副要打人吃人的模样,当即筷子一摔站了起来。 “死丫头瞎嚷嚷什么?你现在翅膀硬了自己赚钱了,就不拿自己亲爸妈当人看了,回趟家连爸妈都不会喊,姐姐不会喊?” 梁阮都懒得搭理自己这个偏心眼的亲妈。 看都不看冯燕一眼,直接瞪着有些瑟缩的梁嘉嘉道:“你还有心思吃饭呢?奶奶因为你偷钱的事被气得病倒了,我告诉你,梁嘉嘉,要是奶奶出了啥事,我让你饭都吃不下去。你等着吧!” 甩完狠话,膈应完原本气氛还算和谐的一家三口,梁阮也不管剩下的人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思,废话不多说地扭身就出了门。 冯燕倒是还想跟上去充一充亲妈架子。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她敢充亲妈架子,梁阮就敢当着满院子的人给她撅回来...... 现在的梁家,再丢不起一回人,脸都丢尽了! 梁奶奶病倒这事儿,连梁中河也是才知道。 梁老爷子这回是真气糊涂啦。 就记得给一手养大的亲孙女儿打电话了,连每回打电话都要问上一回的儿子都忘记了。 但就算梁老爷子忘记了不说,梁阮也绝对会好好提醒她的好爸妈的。 苛刻她也就算了,反正她也早就对他们不抱希望了,但是爷奶他们,这俩口子要真敢再继续当甩手掌柜对他们不闻不问,就和梁嘉嘉一起等着看吧! 离开梁家后的梁阮很快恢复冷静。 也许是在院子门口等她的越承见她平平静静地进门却气呼呼地出来,看不下去,好心提醒了她。 “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冷静。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你就算是现在把梁嘉嘉给杀了也无济于事。” 越承这话说得对。 梁阮即便没有立刻完全冷静下来,脸上气出来的红晕也褪去了不少。 越承就听她念叨了一路当初她爷奶是怎么省吃俭用养她长大,结果梁嘉嘉那丫头又是怎么克扣她爷奶和外公外婆的养老钱的。 越承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句:“是得气。不行,改天,我叫郑鸣或者谁带人给梁嘉嘉打一顿出出气?” 梁阮转头,气呼呼瞪了他一眼。 并没有被越承这句故意而为的好话给哄到! 但是越承好心送她来梁家又一路送她去冯家的事,梁阮默默记在了心里。 她跟老舅他们说了晚上来见他们也就是晚上。 到老舅家的时候,梁阮也完全冷静了下来。 闭口不提自己去过梁家的事,也没让越承在门口等,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怀着孕的舅妈都没睡,在堂屋等着她呢。 梁阮的神色不太好,也没刻意装得多好看。 一是没必要,二是确实心事重重的。 所以,当冯康华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到手边上的时候,也没犹豫就问了。 “出了啥事儿你直接说吧,阮阮,老舅也不是那种胆小怕事逃避承担责任的人。我看你这早上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呢。” 冯康华是不怎么说话,但这不代表他看不出来自己外甥女儿的心事。 所以他直接开口道破,也不算坏事。 梁阮又叹了一口气,她打从知道奶奶病倒后,有意识也好无意识也罢叹了很多回气。 梁阮看着老舅一脸地关心之色,又看向舅妈武大花,最后收回了目光,端起那杯热气腾腾的茶,吹了又吹。 才说:“不瞒您说,老舅,我今晚来找你跟我舅妈呢,确实是有事儿要说。这事儿呢,也确实不是啥小事儿。” 话音一落,屋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不过就算没有声音,冯康华俩口子仿佛都听到了对方心里那咯噔一声。 真出事儿了? 冯康华立刻看向外甥女,毫不迟疑道:“到底出了啥事儿,阮阮,你就实话跟老舅说,也甭卖关子了,成不?有啥说啥,实在有什么难得咱爷俩一起商量着解决呢,你瞅瞅老舅这颗心,可不够你吓得!” 梁阮叹息。 不过也没再卖关子让老舅和舅妈提心吊胆。 于是,一字一句,慢慢地将爷爷打电话来说她奶奶被气病倒这事儿给说了。 话说回来,也正是一向身体硬朗的奶奶被气得病倒。 梁阮这心里才更窝火,更厌恶梁嘉嘉,厌恶把梁嘉嘉给教成这幅德行的梁中河和冯燕俩口子。 至于听完这事,面露震惊的老舅和舅妈,梁阮又怎么会看不到,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的舅妈脸上一闪而逝的愧疚呢。 也没等梁阮说话,武大花就满脸愧疚又茫然地开口了。 “阮阮,这事儿,说起来还得怪我。是我给你奶奶打的电话,这咋就把人给气病倒了呢?我要知道这事儿要让你奶奶知道得气成这样,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打这通电话的啊!” 第93章 越承的误会 “好了。老舅、舅妈......” 冯康华本来也皱起眉,说了武大花一句:“你确实是闲得慌,没事儿跟老太太说这些干啥呢?看给人气得,这下好了吧。” 直到梁阮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梁阮看得出来,舅妈的确是真心愧疚,也的确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把梁奶奶给气得病倒。 梁阮也能理解舅妈的心情,她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你们不要多心,我找舅妈您和我老舅说这事儿也不是怪您的意思。只是我奶被气病了,不管怎么说我也得回去一趟,所以我今晚才来找您和我老舅说这事儿。” 话音刚落,只见对面武大花和冯康华的表情都是一愣。 诧异的。 怎么不诧异。 俩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什么,阮阮你要回老家一趟?” 冯康华问:“那菜馆怎么办,你在弄的鸡腿生意怎么办?” 梁阮道:“我不是来找你们商量了吗。”顿了顿,又说:“舅妈不是怀着孕吗,正好也快过年了。我的意思就是今年老舅您和我舅妈就先别回家了,在这边安顿着,顺便帮忙在菜馆坐镇。你们看怎么样?” 梁阮话虽然是这么说,冯康华和武大花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两人不禁咋舌,看看梁阮,又看看坐一旁不吭声的越承,欲言又止半天,最终没有不合时宜的将那句菜馆不是还有越承的话给说出来。 冯康华这个乡下汉子哪怕再迟钝,也算是看出来啦,自己这外甥女,对姓越的这小子,可不是一般的上心。 梁阮倒是考虑得比较多。 见老舅和舅妈没有说话,还是思想观念比较传统,想回老家过年的。 她叹了口气,又劝他们。 “舅妈怀着孕呢,这一胎你们没听大夫说,本来来得就不容易,好不容易养好了。总不能再回去搁老家那山疙瘩里再折腾一回给折腾没了吧。也算是我这当外甥女的自私一回,老舅你们就当是为着我舅妈肚子里的小表弟,您俩辛苦,留在城里。” 无比重视自家媳妇儿好不容易怀上的这孩子的冯康华只好说了句:“你这丫头,唉,就知道怎么说话拿捏你老舅。” 梁阮嘿嘿笑了一声:“这么说,老舅您是同意啦?” 武大花转头一看自家男人表情,就知道他是被外甥女说服了。 梁阮的确也一向怎么知道拿捏自己老舅和舅妈的,当初冯康华本来想探望完外甥女就回向阳屯的,不照样也是被梁阮这么一招给留下的? 只能说,招不在老,管用就行。 武大花倒是想回家,知道梁阮和冯康华都不会同意,也就懒得多折腾这么一遭。 不过照梁阮刚刚说的,武大花又禁不住关心了一句:“阮阮呐。你这趟回家探望你奶奶,菜馆是安排好了,你刚搞出来那鸡腿生意怎么办呢?就这么关掉不干了?这不是多可惜的啊。” “那没办法,只能先关掉。”梁阮倒是想了两天,没什么舍不得的。 她做决定一向很果决,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倒让身边人感到意外得不行。 “我想过了,这鸡腿生意也不长久。奶奶在这关头病倒,我不可能只冲着这点钱不管我亲奶奶的。这回先回去看我奶奶吧,生意的事,回头再说。” 武大花惊讶了半天。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坐火车还是班车,听说现在班车到咱老家县里挺快的,要不到一天就到了。但这玩意儿吧,就是比火车遭罪得多。还有店里的事儿,照看归照看,有些事儿总得你自己安排好了才行。阮阮,你也知道你老舅这人的,干活还成,让他管人?不被人骑到头上就好了哦!” 梁阮便一句句地回答。 正好舅妈说的一句话也提醒了她,她在走之前,得先把菜馆的事儿给安排好。 也不能啥都甩手给老舅和郑鸣他们,这一点梁阮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这话她没有当着老舅和舅妈面说,等离开老舅家,走在回家的路上了,梁阮才跟越承说起来。 “你要回家?” 不怪越承露出这样意外又明显误会的表情。 他几乎和冯康华同时知道的梁阮打算回家的事。 梁阮打算回家探望她奶奶这事,哪怕在打上梁家门之前,梁阮都没提一句。 直到在冯家,她跟她老舅提了出来,越承才知道。 当时的他来不及意外,梁阮就被她舅妈一长串话给唠叨得没空注意他。 在离开老舅家以后,才将在老舅家没说出口的话给提了出来。 还不是先提的回家的事儿,而是安排菜馆的事儿。 越承没有回答,反问了梁阮一句。 “菜馆的事儿,你特意叮嘱你老舅和舅妈的意思是,不放心我?” 梁阮一愣,才又发现越承看她的表情,显然是误会了,且误会得不算轻。 梁阮不得不再次承认并重申一遍,自己是被气糊涂了的事实。 她这个决定是冲动的、一时意气之下的,同时,顾虑也没有那么多的。 以至于,当越承彻彻底底地误会了,梁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在奶奶病倒、准备回家探望奶奶这件事里被一叶障目真正忽略的是什么。 “越承,我没有不放心你。” 梁阮下意识解释。 但越承已经埋头往前走了,看背影还有点气冲冲的,脚步放得也不慢。 梁阮那句解释就像说给了呼呼直刮的风听了一样,闷头往前走的越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那句没有不放心。 梁阮思考了下自己的行为,确实容易引起误会,也的确深刻地反省了下自己的冲动。 所以,这次她诚恳地、认真地、迅速地追了上去,拽住深深误会了的越承。 也不等他给出反应,便再次解释道:“我有话跟你说,我知道你误会了,但是越承,你得听我解释。” “我这人脾气急躁起来,真的特容易忘记太多事儿,但我发誓,我叮嘱我老舅这事儿,真不是故意的。” 第94章 拐越承 梁阮这解释差不多是在大马路上给的。 越承脸上冷峻又沉默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梁阮这句非常及时的、识趣的解释立刻有所缓和。 事实上,梁阮真正要给出的解释还在后面。 越承的脾气和性格确实是摆在那的。 虽然很明显因为刚刚在冯家时梁阮对冯康华他们说的话误会了,心里也不赞同梁阮的做法,但还是愿意停下来,沉默地听梁阮给出她的解释。 梁阮认真的解释已经牵引出很久之前说的话了。 “你还记得好久之前,我老舅刚搬家的时候,咱们也是走在这条路上,我跟你说的一句话吗?” 这句话的语气很认真,也很诚恳。 以至于,越承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也许有些话只有说出来的人能记得,而听进去的人未必真的较真。 其实梁阮每次跟他说的话都很多,听上去也都很认真,除了某些场合里明眼人都分辨得出来的玩笑话。 不过梁阮说的话的确不少,以至于越承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没想起来,梁阮所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之前说的哪句话。 越承面露疑惑,示意梁阮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说过,要不你跟我回家过年吧。” 梁阮张了张嘴,看着越承面上的茫然和疑惑,就知道他果然没有将这句话当真,甚至都没有把这句话放心上去,估计当时也就觉得她在开什么玩笑呢。 越承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梁阮轻而易举就看了出来。 不过她也不气馁,时隔这么多天,梁阮再次开了口:“我是认真的。我想回去探望我奶奶,带上你一起去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玩玩儿......嗯,也感受一下,我爷奶的热情。越承,你跟我去不?” 比起第一次语气的随意和漫不经心,也许是这次造成的误会,导致梁阮这句话问得还有些小心翼翼地,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不过听着也更认真了。 越承才发现梁阮竟然是真抱着这样的想法。 误会解除了? 梁阮并没有等到越承的答案。 因为他并没有正面回复她,而是别扭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说了句:“太冷了。快点回去。明天还有事呢。” 梁阮深吸了口气。 好吧。 至少越承没有再误会了就行。 梁阮跟上去,又再接再厉地说:“我老家向阳屯可好玩儿啦。虽然那边比不上北京这边繁华,但村民们可淳朴,可热情了。越承,这回你就跟我去玩几天也没事的。” 越承抿了抿唇,说:“那是你的家,我去算咋回事儿?” 梁阮道:“我们是朋友,谁说朋友就不能去玩了。再说,我这回回去探望我奶奶,我奶奶都这么大年纪了,打小搁家也没见我交到什么朋友,最担心我了。你要跟我一起去,我奶奶看到你,指不定那病一下就好了呢?” 见她越说越离谱,越承还是忍不住道:“我也不是医生。哪能一下就让你奶奶病好。” 梁阮不仅想得挺开,也很会说:“我奶奶那病呀,是被气的。看到我交了朋友,还是这么条靓盘顺一大小伙子,指不定心情一好,也就立刻好起来了。” 一听这话,越承耳根飞快地红了一下。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惊讶梁阮竟然知道条靓盘顺还是该先惊讶梁阮调戏起他来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越承的确招架不住梁阮这热情又大胆的招数。 绯红的耳朵是最好的佐证! 也托梁阮这一顿解释的福,接下来她说的很多话,越承听在耳里,都格外认真地分辨了一下她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认真这样说的。 梁阮并不知道自己的解释再次给越承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但越承的反应很好品,梁阮直接单方面当做他同意和她一起回老家了。 正像在冯家说的一样,又正像越承的反应一样,第二天在菜馆里提起来,两个小弟和郑云她们一知道梁阮要回东北老家的事,第一个反应都是相当的意外。 再听梁阮十分自然地提起越承要和她一起走的时候,这群人就更意外了。 后厨的几个婶子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果然如此的模样。 越承当时就在场,听着梁阮那句“越承也和我一起去,过完年回来。” 欲言又止了半天,似乎是觉得梁阮这单方面就决定了他的去留,似乎都没有征求得他的同意一样。 然而,当两个震惊得仿佛要跌破了下巴的小弟一脸难以置信地求证到他面前时,顶着梁阮的犀利目光洗礼,越承极难得地卡了壳,是不认也不是,认又总有那么一点别扭。 不过一向做多过说的越承难得露出这样的腼腆模样,自认为十分了解自家老大的俩小弟这哪里还不明白,他们很快就理解了越承的反应。 直接跑到梁阮面前,大呼恭喜:“不愧是咱阮姐,这就把我们老大给拿下了。” 越承:“......” 梁阮也久违地,再次产生这样复杂的心理。 越承的俩小弟,真的总有办法将人陷入尴尬的境界。 鸡腿生意并没有马上结束,俩人还是在卖。 就像梁阮心里有所准备的那样,街上果然已经有学他们摆摊的存在了,哪怕对方没有学到他们的精髓,生意并不算好,买的人也不多。 但这多多少少也影响了梁阮的生意,这一天卖到很晚才结束,回家的时候,收摊回家的时候,外面天都黑尽了。 回到家,梁阮就说:“明天不卖了。我奶奶的病也不知道怎么样,我打算尽早回去。” 越承倒没什么意见,甚至深表赞同。 梁阮这两天状态不好,因为她奶奶的事儿总是心不在焉的,她不提,他也打算提醒她的,实在没心情就先放一放。 看样子,梁阮自己心里是有主意的。 梁阮第二天就揪着越承去火车站买票了。 到火车站拿出身份证准备买票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冒出了一句话,令越承浑身一震。 第95章 拐人成功 “对了,越承。你是同意跟我回去的吧。” “......” 当着火车站售票员的面,越承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梁阮真是有本事的嘞。 哄到了越承的身份证买票,回过头又哄他,“对了,越承。你不勉强吧,如果实在觉得勉强的话,就算了。我可以一个人回去,就算路上遇到危险,我一个人也可以的。虽然我们是朋友,我不会介意你临时反悔的,你放心吧。” 沉默的越承:“......” 过了很久,新鲜热乎的火车票都攥在手里了,他也没吭一声。 那句话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自己心里没那念头,别人再怎么蛊惑也没用。 认了吧。 他心里其实早就同意了! 这一边,越承心理活动很是精彩。 另一边呢,梁阮拐人成功,比起越承心里的复杂,她就没想那么多了,笑得十分开怀。 紧接着,在走出火车站的同时,也给自己和越承安排起了下午要干的事儿。 “咱回去先把菜馆的事儿给安排好了。快过年关,顺便也可以先把店里的分红和员工们的工资提前给结了。再回家里收拾几件衣服带回去。” 越承对她的安排没意见。 心里复杂归复杂,认清现实还是要的。 何况...... 看着梁阮重新恢复精神、干净十足的侧脸,越承心里也很好奇,那个将她养大的地方和那些将她养大的长辈。 郑鸣和徐宣都说梁阮和他一样是没什么父母缘的人,可只有越承知道,还是不一样的。 梁阮过得比他幸运,被她挂在嘴边的爷奶,比她那对偏心眼儿又不负责的爸妈不知道慈爱合格多了。 大大咧咧的梁阮压根没察觉到越承内心的想法。 平常用的东西是要带的,东北很冷,袄子也是要多带几件的。 嗯,钱也得带上,总不能分文不带地回家...... 比起她大包小包的收拾,越承那边就简单得多了,说收拾几件衣服真就只收几件,一点多的都不拿。 接着,俩人是中午分头去的菜馆和工地,宣布了下午结工资的事儿。 梁阮一下午都留在了菜馆,久违地进了趟后厨,一说到结工资,人人都激动起来了—— 只有刚上班就将这个月工资给领了的常师傅不激动,哪怕梁阮和越承这两个老板是要回梁阮的老家,未来可能起码有小半个月都不来菜馆。 张大婶还问了常师傅一句。 得知原因后,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来了一句:“像您这样有手艺有本事的人就是好啊。不过,也就是在咱店里了,在其他家,哪有老板这么好说话的!” 常师傅乐呵呵地笑,不多搭茬。 后厨是个是非不少的地方,即使他是个男的,而这些人都是女的。 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常师傅平常虽然也跟这些婶子扯扯闲话,更多时候还是专心埋头,将精力放在自己的掌勺事业上面的。 郑云在外面跟梁阮聊天的时候,也提到后厨这些事。 梁阮听了也不在意,“甭管她们说什么,只要活干得出来,不出差错。她们干啥我也管不着。云姐您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郑云立刻表示知道了。 梁阮也发现了,她经常待在菜馆里的时候暂时还没察觉到,这几天一不来,菜馆里说没变化,其实还是发生了不少变化的。 比如郑云、崔萍还有这些婶子们之间,多多少少都摩擦些问题了,这时候,在她们眼里,作为老板娘的她的出现,就像专门给她们评理的包青天一样,这个要来告上几句状,那个也要来打上两句小报告。 说实话,梁阮不怎么喜欢听这些,但矫枉过正对菜馆也不好。 梁阮决定一个个地找她们谈话,苦口婆心地喊上一声姐、婶子,说上几句,就完了。 开了菜馆这么久了,梁阮还是第一次误打误撞地摸出了所谓的驭下之道。 她决定回头就将这宝贵的‘经验’传授给越承,也引导引导他学会怎么使用他那颗聪明的脑袋。 别总是沉默地用最简单粗暴也是最笨拙的武力来解决问题,小弟可以被打服,作为雇佣关系的员工可不一样。 正被梁阮念叨着的越承到工地转完一圈,也没直接回菜馆,反而是独自去了盛元公司一趟。 当然,梁阮并不知道,她没考虑到的盛元那边,细心的越承也妥帖地解决到位了。 等越承回来提起时,她才懊恼地想起来,然后再次感慨这个‘家’不能没有越承。 不过也正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再次令梁阮意识到,越承这该死的经商天分,无论如何的确是她怎么羡慕嫉妒也嫉妒不来的。 说句不好听的,梁阮就是个只会搞点搞点新点子然后做事的技术岗。 而越承就是天生的老板,懂得怎么维持商业关系与人脉,而且他还不一昧高傲的自我,必要时候,甚至可以放下曾经的恩怨主动放低身段...... 想着想着,梁阮默默从越承身上收回愈发炙热的视线,在后者疑惑不解的目光里,幽幽来了一句:“说真的,越承,你真厉害,我得夸夸你。认真的。” 越承抿唇。 梁阮突然的奇怪反应并没有惊动店里的其他人。 他们俩坐在柜台后算工资,店里的其他人都各忙各的,也压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的异常。 其实在认真算工资的只有越承,梁阮则一直撑着下巴在发呆,顺便刚刚说了那么一句在越承看来十分‘令他跌破眼镜’的话。 菜馆平常的收入加上越承上次去盛元结算后留下来的钱,差不多也有万把块钱。 越承简单算了一下店里加上工地那些人的工资,统共也就两千多块。这里是除去了常师傅的工资的。 除去这些剩下也还有七千多块钱,越承又分别按股分成,多给了徐宣和郑鸣各一成,剩下的则是他和梁阮的—— 这么一分完,每个人手里又都有盈余了。 怎么算算,越承手里的利分出去两成,因为刚卖盒饭那会儿,他出了大头的钱,后来开菜馆也拿了不少钱出来,越承这边分红得到的钱,也都还是在四个人里面占大头的—— 只要梁阮在面食馆的利不算进去的话。 梁阮对越承拿的钱多一点也不觉得眼红。 徐宣和郑鸣两个就更不用说了,死心塌地的俩小弟。 倒是其他单纯只拿死工资的前小混混们,现在手里实打实地拿到了钱,倒是一个个都比之前干活更卖力了。 第96章 回老家的前一天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不过也可能是需要忙活的事儿不少的缘故,所以梁阮一直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等给菜馆里的人算完工资,又交代完菜馆的事,抬起头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老舅和舅妈都没回家,等到面食馆没人了,就过来菜馆跟他们说话。 梁阮奶奶被气病这事,不管梁阮怎么说,武大花这边左思右想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又听梁阮说买好了火车票,当即拉着冯康华到菜馆来,塞了一点钱给她。 “来,阮阮,这点钱给你奶奶买点吃的带回去,就当是你老舅和我的一点心意。” 梁阮其实不想要,把钱给推了回去。 “舅妈,您这是做啥。我手里有钱呢,回去就给我奶买。这个钱您自个儿收着。” 武大花不收,又捅了捅冯康华。 冯康华看了眼自家媳妇儿的脸色,立刻站出来劝梁阮了。 “收下吧,阮阮,你还跟老舅客啥气,这钱也不多,就带回去给你奶奶买点吃的。” 梁阮这才无可奈何地把钱收下。 除了这个钱,武大花另外又给了她一百块钱。 梁阮正要开口,武大花立刻先出声打断她。 “这个钱可不是给你的。阮阮,今年过年你老舅和我回不去,你就把这个钱给你姥姥姥爷,正好咱也不用再去邮电所寄了。” “好吧。” 梁阮这下没有犹豫把钱给收下了。 舅妈的想法也算是体贴的,他们把这个钱寄回老家给姥爷他们,老人也是要去镇上取出来的。 让梁阮这边带回去,倒也省得老人多跑上这么一趟了。 老舅俩口子说完这些也就走了,本来是还想叫梁阮帮忙带点东西回去的。 梁阮笑了笑拒绝了。 “吃的用的老家县城里就有,穿的我昨天在百货商场就给爷奶和姥姥姥爷他们买好了。这个舅妈你们就放心吧,我这趟回去,肯定好好孝顺爷奶和姥姥姥爷他们,你们在这边也不用太操心。我身边还有越承在呢。” 有了这句话,他们才放心了。 等都收拾好,舅舅舅妈看见越承果梁阮一起,两个人笑了笑,心照不宣。 梁阮都被他们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还好老舅和舅妈没多说什么。 他们都知道越承这人是靠谱的,而且梁阮自己心里也有成算得很。 一家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回去注意的事情呢。 梁阮这边并不知道,就在她准备着回向阳屯的时候,梁家那边同样也是鸡飞狗跳的一晚上。 梁中河这些年一月不落地惦记给自己爹妈寄钱这一点也看得出来,还算是个孝顺的。 特别是这次梁奶奶被梁嘉嘉偷钱的消息气得病倒的消息传到梁中河耳里。 他第一时间也是想到给老家打电话去问母亲的病况。 不过梁老爷子现在可生气着呢,接到电话就把梁中河给凶了一通,发了好大一顿火,骂得梁中河在电话亭的接线员面前是半天都抬不起头来,脸色发红。 挂了电话,梁中河一回到家,就把自己承受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了冯燕和梁嘉嘉身上...... 一个无脑护偏心眼到极致,一个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真正意识到错误。 所以,梁中河回家发了一通火过后,毫不犹豫做下了一个令全家人都震惊无比的决定…… 梁阮并不知道梁家发生的事,也不关心不在意,将菜馆的事全部安排好之后,就和越承先回家了。 至于留在菜馆等待关门的活,这下就是彻底交给了被寄予厚望的郑鸣。 们离开的时候,郑鸣在店里烤火,还很有些舍不得地说:“老大,阮姐,一想到你们要走那么久。我就好舍不得你们啊。” 这话连梁阮的鸡皮疙瘩都给说出来了。 她受不了地摆摆手,指了一指越承,对郑鸣说。 “我知道你和你老大感情深,下次说肉麻话之前,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先躲开。瞅瞅,我手上这鸡皮疙瘩,被你给说出来的。” 越承则意简言骇得多:“别犯病。” 见两位菜馆的顶梁柱都一副接受无能的模样。 郑鸣一脸受伤:“老大,阮姐,你们变了。我只是舍不得你们而已,咋就能这样对待我呢。” 梁阮笑了笑,随口调侃道:“郑鸣,你不去当演员可惜啦。” 没错的,这年代也有演员,还是个影帝辈出的时代。 普通人尽管家很少将演员啊明星什么的挂在嘴边,所谓追星的粉丝也没有十几年后那么疯狂。 但这年代的明星大多百花齐放,各有各的特色,光是梁阮知道的都有不少,经常出现在电影院的电影画面里的那些人。 不过一般像郑鸣这样的半大少年,这年头很喜欢的还是功夫巨星李小龙了。 李小龙的功夫很出名,他是功夫演员这个事也很出名。 以至于,郑鸣以为梁阮说的是功夫演员李小龙呢,立刻眼前发亮、心里美滋滋地跟着扯了一句。 哪知道梁阮一脸复杂,其实她刚刚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根本不是那意思。 不过她也没有格外的过多解释上什么。 以她对郑鸣的了解,他的所谓感伤,其实最多也就只有一时半会儿而已。 比起对她的舍不得,更郑鸣好奇梁阮的家乡,甚至一度感叹过:“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你们一起去呢?” 只是,他这个危险的念头刚产生,就被梁阮给摁灭了。 她玩笑着说,“行了吧。你们这些城里长大的人,对乡下能有多好奇。真让你去了,郑鸣,我保证,你肯定当场就哭着想回家见爸妈。” 郑鸣不信,扭头看越承:“那老大呢。老大也是城里长大的,你怎么就让他去了。区别对待啊,阮姐,你还是我们阮姐吗?” 越承不想理郑鸣,蠢得不想直视。 他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你也说,越承是你老大啊,能一样吗?” 梁阮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回了郑鸣。 她的区别对待本来就很明显,难道郑鸣是第一天知道吗。 郑鸣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梁阮就无情地堵住了他的嘴,“不跟你瞎扯了,郑鸣,我们先走了。记得看好店啊,晚上关了门就早点回家,别总在外面捣鼓,让你爸妈担心。” 郑鸣敞开双手,做无奈表情。 第97章 坐火车 第二天一早,梁阮就收拾好了要带走的、大包小包的行李。 和她比起来,只收了几件衣服的越承,那行李简直少得可怜。 梁阮几次欲言又止,看着越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闭上了嘴巴。 不用问,她也猜得到他的反应。 东北的天气,再冷能比北京冷到哪里去? 一去肯定好几天,越承细心地把厨房的门窗都给锁了起来,至于放在院子里的东西,能收的收,不能收的,小偷真的偷上门来,也偷不走。 这天也赶巧了,他俩一大早起来折腾,隔壁陈家也一大早就敲得锅碗瓢盆直作响,甚至隐隐有拌嘴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听声音,像是夏春连和陈二媳妇。 陈家栋把小三带到家里来,那天闹了那么一出的夏春连,梁阮还真以为她要离婚了,还跟越承说了两句,不过后者只是嗤笑并不搭话。 梁阮当时还不明白越承这反应是什么样子,现在,过了好几天也没听隔壁闹出什么动静来之后,可算才明白越承的意思。 夏春连当时那么闹肯定是怒上心头,很冲动的。 事后冷静下来她就会知道了,就算男人出轨,婆家个个是极品,谁叫她给这家生了两个娃呢,只要有娃在,她怎么也走不了的。 何况,越承这些年,也没少碰上左邻右舍闹出来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早都看得透透的了。 所以,此刻的越承一脸平淡,不怎么关心隔壁的事。 梁阮听了一耳朵之后,也不感兴趣了。 两人就当没听见隔壁在吵什么一样,拎着行李就出了门。 越承这点比较好了,主动拎起了大包裹,将少的、小的留给了梁阮。 两人早上还是等徐宣骑着三轮车来送的,北风再呼呼吹着,有厚厚的袄子和围巾帽子挡着,骑车的和坐车的都习惯了这冬天的鬼天气。 “老大,那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一趟呼啸而过的绿皮火车刺耳的呜呜声里,徐宣将车停在火车站外,帮着将行李卸了下来。 越承点了点头,抽了支烟递给徐宣,两人站在原地吞云吐雾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梁阮没管俩个年纪轻轻却抽烟成瘾的‘老烟枪’,去旁边的供销社买了点东西。 早上的火车站人格外地多。 又或者是因为快要过年的缘故,所以有不少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等着坐车回家的人。 梁阮看着那架势,简直都快成人挤人了都,被吓得忍不住有些后悔, 早知道该坐班车的。 但她还是默默地攥紧了手里的火车票。 最后,越承说了句:“跟着我。”走在前头带着她挤进人群里去了。 也多亏他个子高,一边往里走,一边喊着让让。梁阮跟在他身后,倒没怎么被挤到。 他们要做的那趟火车已经开始检票。 广播里正喊着:“请按秩序排队检票上车。” 不过一看也是无济于事的。检票处排着长长的队,拖家带口的挤在一起,非要一起排。 前面的受不了,后面的也没耐心等,都想做第一个被检票完可以脱离这有些令人感到窒息的地方。 整个车站,火车声和广播声交杂在一块,还有周围人的说话声,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这样干等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排到俺们。” 还有脾气急躁的汉子说着说着就要开始闹事的。 加上小孩的哭声在一块....总之,回家过年的年味儿重不重梁阮是没看出来,这浓浓的生活味倒是挺明显的。 梁阮眼睁睁看着排他们前面那个汉子又嚷嚷又挥拳头的,被人架走以后。 留下他的妻子抱怨着:“这都是什么事儿啊,都叫你别闹别闹了,也不嫌丢人的!” 这个妻子几乎是捂着脸拖着行李往男人被架走的方向追去的。 队也不排了,就生怕自家男人出点啥事儿。 梁阮看得一边唏嘘,一边迅速地推推越承:“她走了,咱排上去,免得被插队了。” 倒也不是火车站排队的人一定都很没有什么素质,但单看前面就知道了,越是临近年关,回家的人越多,这车站就越乱。 终于排到他们时,梁阮长舒一口气,不禁感慨:“我可算知道为什么检票要提前半个小时了。这不提前根本来不及嘛。” 比起她看似没经验实则很熟悉这流程来说,越承才是那个真正第一次出远门,啥经验都没有的。 不过他看上去什么异样都没有,如果不是上车的时候,梁阮眼尖地发现这人竟然同手同脚了,还不知道越承竟然紧张成这样。 梁阮自认为是很体贴的,还提醒了越承一句:“不就是第一次坐火车嘛,甭紧张,这就跟咱平常坐车一样。” 越承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复杂得很,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之他一上车后就表现得十分嘴硬:“我没紧张。” 梁阮噗嗤一笑:“好吧。就当你没紧张吧。” 俩人很快找到了相邻的座位。梁阮是靠窗的,而越承则是在中心。 靠走道的位置是另外一个乘客的,此刻正空着,要么是还没上车,要么就是这票还没卖出去。 根据外面的人山人海的情况来看,梁阮觉得这票卖不出去的可能性极小,多半也就是那人还没有上车了。 找到座位后,越承就十分自觉地接过了把行李放好的活计。 其实火车上的事儿也没什么好说的。 从北京到梁阮老家的路程,以现在绿皮火车的速度来说,差不多十几个小时,甚至都没有耗上一天的功夫,就到了。 不过,在车上,虽然知道越承不是那种人,但梁阮还是想起来给越承做了下心里准备。 “我老家不像北京这么好,是首都,繁华得很。越承,你可得有个心里准备。” 梁阮的老家在东北一个不算富裕的县城,又在这个县城下面一个不算富裕的镇子下面的村子里。 这个村子的名儿也不叫村,而是叫屯——改革开放以前,大大小小还是个大队,吃集体粮食那会儿,这个大队还是远近闻名的‘明星’大队呢! 第98章 向阳屯到了 到了向阳屯的地界上,越承才产生了一种自己的确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的真切感。 这是个看上去并不富裕的村子。 从镇到村也就是屯上,甚至没有通公路,淳朴的乡村们每逢赶集的时候都是靠双脚走来走去的。 而从这个屯子里出去的梁阮也完全没有因为老家没有通公路这个事实感到有什么惊讶的。 漫山遍野的雪景就更平常了。 越承刚到镇子上的,因为穿得单薄,冷得实打实地抖了一下,还打了个喷嚏。 梁阮憋了一路的话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这边可比北京冷不少呢。你还是翻件袄子出来穿上,省得冻感冒了。回头到我爷奶家可没什么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呢。” 越承简直就是被拐来受罪的。 梁阮又真能让他受那个罪吗? 一到镇子上,就找了个面馆,给越承点上一碗热乎乎的羊肉面,给他暖暖胃。 镇上的面馆开了很多年了,时间长到附近几个屯子里的人不少人都认识这家的老板娘。 而她以前在向阳屯的时候,有时候赶集也能被她老舅和爷奶带到面馆来吃上一碗面,也是知道这家的手艺。 所以在越承面前极力推荐,“他家的羊肉面可好吃了,一点儿也不腥。你多吃点吧。” 她在越承面前,也没怎么带家乡的口音。 但镇子不大,互相认识的人家很多。 很快就有人认出来梁阮,走在门口就招呼着,“嘿,这不是老梁家那大孙女嘛。怎么,阮丫头搁家来过年啦?” 那人嗓门还挺大的,隔老远都能听见。 梁阮一愣,扭头往店外一看,那人穿个大红袄子,头发白了一大半,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面相有些刻薄。 梁阮几乎立刻就认出这人的身份,脆声声地喊了声:“三奶!” 没等这三奶说什么,又抢过话头反问道:“听说我奶病了,我这回来看我奶呢。您一个人赶集啊,我英子婶呢,没来啊?” 也不是梁阮反应夸张,这三奶是向阳屯为数不多、又出了名的刻薄人,梁阮今天要敢见了她不吭声,明天向阳屯就能传遍梁阮不孝顺的名声。 虽然说已经离开向阳屯的梁阮也没那么在意了吧,不过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奶见着梁阮之前,首先是见着跟梁阮一道吃面的年轻男人。 这会儿梁阮跟她搭腔,那年轻男人也抬头望出来。 三奶有些好奇,一边不客气地抬脚往店里走,一边便问:“这哪来的大小伙子,咱阮丫头出去一趟,搞对象回来啦?” 越承虽然不会说,但东北人说的话也不难懂,轻而易举就听懂了,立刻看向梁阮。 三奶已经进了店,还走到他们面前了。 跟看什么稀罕物件似的,绕着越承打量了一圈,最后啧啧地来了句。 “这北京来的小伙子就是不一样,瞅瞅这嬉皮嫩脸的,就跟早些年来咱向阳屯插队那些个知青一样一样的。敢情这城里人是都长这模样呐。” 梁阮不得不拉住见着越承变得格外热情好客的三奶,半个身子挡住三奶落到越承身上的目光,笑嘻嘻道。 “您说啥呢,三奶。这人就是我去城里认识的一朋友而已,您别再把人给吓到了。” “话说回来,三奶,您这从家里到镇上赶集,走了这么远,应该也饿了,先坐下来吃完羊肉面暖暖胃吧?” 镇上的面馆其实卖得不贵,一碗羊肉面也才两块钱。 这多便宜啊。 偏偏很多人是吃不起的,平常就算来面馆下个馆子,也都是点那便宜的,素面。沾点荤腥汤也算是闻到这肉香了。 梁阮之所以这样说,也不是有多大方,更像是拿这羊肉面堵三奶的嘴。 一碗羊肉面,三奶立刻就闭嘴了。 梁阮拉着她坐下来,这老太太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地说了句:“瞅这小伙子,长得多喜人呐。” 越承是真腼腆’,毕竟被三奶这么盯着,想说什么也不方便。 梁阮笑嘻嘻地跟三奶说了会儿话,讲了会儿城里的事儿,很快就将老太太的注意给转移开来,回头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她又换回普通话,跟越承说话:“等吃完,咱先去买点东西再回去。我三奶说了,我奶奶昨儿就已经回家去了。正好我老舅和舅妈给了我一点钱,我给老太太买点吃的喝的去。” 越承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好。”他极力忽视旁边炙热的眼神。 梁阮突然玩心上来,眼珠灵动的一转,脸上促狭出现的神色,很是体贴地笑嘻嘻的补上一句。 “你要觉得折腾的话,也可以在面馆等我,我去买好东西再回来,怎么样?” 被三奶虎视眈眈盯着的越承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下。 梁阮绝对是故意的。 他心里敢笃定。 他立刻道:“从县城到这里一路都折腾过来了。我还是跟你去买吧。” 梁阮才有些可惜地应了一声:“好吧。那咱吃完一起去买。” 说完,她就扬声喊了老板娘结账。走之前,又跟三奶说了声:“三奶,我们先走啦,赶明儿去您家玩儿,您可记得多给我抓点糖放着我来吃。” 三奶吸溜着香喷喷的羊肉面,真是笑得牙不见眼,瞬间人也变得慈祥面善多了,立刻摆摆手。 “行。阮丫头,改明儿你要是不来,我可得去你爷奶家逮你啊。” 梁阮笑眯眯地辞别了三奶。 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梁阮特意到镇上唯一的一家点心店里称了不少鸡蛋糕和软乎乎的面包。 当然,钱是花了不少的,就是这卖点心的师傅也心里直犯嘀咕,寻思着平常也没见到这么阔绰的顾客,一出手差点包圆了他今天一天的生意呢。 越承则还想着面馆的事,他是眼尖地看到了她不动声色地松出一口气那一幕的。 不过他也不蠢,买完东西往回走了,才问梁阮:“你跟你这位....三奶,关系很亲近?” 梁阮瞥他一眼,脸上的笑可比在面馆的时候热情多了。 但她立刻回了句:“那倒不是。我这三奶.....总之,也不是什么坏人吧,就是性子刻薄了些,平常在我们屯里有点出名,得罪她没什么好处。我刚刚要不把她给伺候好。你还指不定被她纠缠到什么时候呢?” 越承不知道,他对向阳屯这地儿感到稀罕的同时,向阳屯的人们也对他感兴趣得很呐。 梁阮也就是心里清楚这一点,才端着笑脸,把那位三奶给伺候好了。 不然…… 一不注意,梁阮和越承就得在向阳屯这不大的地儿出名! 第99章 回到向阳屯 从镇子上到向阳屯还有一段路,因为不算太远,平常住屯里的人基本都是走路,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这两年乡镇上陆陆续续也有很多出去打工挣钱的人,留在乡镇上想法子赚钱的人也不少。 梁阮还没进城里的时候,从镇上到附近村子里就有专门靠骑车载人挣钱的。 梁阮考虑到越承的原因,就选择了坐车,两个人一趟到向阳屯,就得花上五块钱。 不过就这五块钱,在收入较低的向阳屯村民们眼里,也跟天价一样,大多人是不愿意花费这五块钱去节省这点路程的。 越承没来过乡下,也不知道乡下的收入和城里人是不一样的。 就像他一样,他有那么一个院子,就算没跟梁阮一起做生意,以后有机会,即使只靠着那院子收租每个月的进项也不少。 但乡下这边是不一样的,越承不明白,梁阮给他解释了一句。 “我们这边不像城里,到个镇上都很远,又没什么工厂之类的,靠种地嘛,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收入,肯定不像在北京一样,人人家里都吃得起白面馒头和肉的。” 农村和城市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越承没说话,有点震惊,似乎是被梁阮说出来的事实刷新了他的认知。 梁阮坐着车,偶尔探头往外面看一眼,对四面山坡上厚厚的积雪并不觉得奇怪。 对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熟悉的,这是她回来以后第一次回到这里,就像过了很多年一样...... 但就算是隔了很多年,回到故乡的第一眼,梁阮仍然产生的深切的归属感。 她倒没有因为越承的反应感到意外,也不怕吓跑第一次到来的越承,继续淡定地说。 “这就是我老家,农村,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没有城里那么富裕,破烂事儿也不少,不过这里的人,还是都很淳朴的。你在这边待上两天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互联网没有那么普及,上网了解农村或者城市的人也没有那么多。 因此,即便是越承,这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识到农村,且出现在农村。 越承的确是觉得好奇的。 但比农村、比向阳屯、比梁阮的老家更令他感到好奇的,是梁阮的爷奶,问了一嘴。 “我爷奶?”梁阮微微侧身。 说到爷奶梁阮脸上挂起了笑,忍不住开始一路介绍。 她身上穿着时髦的棉服、头发被养得乌黑油亮、脸也白净得多不再像曾经那个穿着又破又旧的二手袄子、脸色蜡黄黢黑的农村土丫头,她就像整个人都变了一样。 精神焕发、神清气爽,在提到一手养大自己的爷奶时候,眼里的光格外地明亮,语气也格外地骄傲。 说完一大堆的夸奖,梁阮顿了顿,故作神秘道:“我爷奶是什么人,等你见到的时候就知道了。” 越承好奇心已经越勾越大了。 梁阮爷奶的家,在向阳屯的最西边,靠近山脚。 车没有进村,只到村委会就停了下来。 梁阮就拉着越承下了车,沿着一条蜿蜒扭曲的小路穿过一排排泥砖瓦房,才总算看见个影子。 越承的目光一路落在那些房子上面,有的人家已经开始生活做饭。 屋顶徐徐升起一阵阵青烟,隔得老远,似乎都能闻到那些烟雾熏人的柴火味。 而在北京的胡同里,不说几乎都是有烟炊的,大多数人家都已经不用柴火做饭了。 “这里跟北京不一样吧?” 梁阮并没有因为村子的穷或者落后而感到自卑,大大咧咧提了起来。 越承过了很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说:“你原来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 “所以就看不起我了?” “那没有。” 梁阮有些愕然,没想到越承的反应这么快。 不过很快也意识到,越承如果真是那样的人,她也不会将他拐回向阳屯来了。 他说了句:“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后面有句话没说出口的是,怪不得刚见面那会儿是那么黑,原来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长大的。 梁阮的表情很淡定,继续埋头往前走。 越承提着大包行李走在她后面,这青天白日的,一路上也不是没有人看见他们,不过大多数都是些在外面玩耍的半大小孩。 还有些都是忙着匆匆回家的,也有认出梁阮来的,远远停下来很新奇地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瘦高个年轻人,随即就脚步匆匆走了...... 等那些大人走远了,一群经常在一起玩的半大小孩也组团凑了过来, “姑——” “姐——” 一阵乱喊。 梁阮停了下来。 越承看她停了下来,不由得也停了下来,看向田坎上一群裹得严严实实、脸颊冻得红扑扑的少年娃娃挤在一块,笑嘻嘻地冲梁阮挤眉弄眼。 梁阮仰着头看了过去,也认出了这群小孩的身份,应了一声。 不过她没有急着给越承介绍,而是扭头说了句:“这么冷的天儿,你们搁外面玩啥呢。早点回家啊,明儿来我家给你们吃糖。”随口一句话就将这群小孩打发了。 这群小孩也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越承等他们走远了,才开口:“看样子你在老家挺受欢迎啊。” 梁阮毫不谦虚,十分骄傲。 越承很快也意识到了。 梁阮这刚认识没几面就能邀请人一道做生意的彪悍,还有啥可质疑的呢? 他不吭声了,默默跟着梁阮往前走。 梁阮爷奶家在村里其实还算偏僻的,边上人家都离得很远,大约几亩地的距离。 不过要说条件差么,这条件其实也不算差了。 梁家的房子盖得不算小,还都是早年用梁中河夫妻俩寄回来的钱盖的青砖瓦房,特地用篱笆围了个院子出来。 边儿上连养鸡鸭鹅的笼子都是特意专门盖的小屋。 院子被梁家爷奶收拾得很干净,除了院子外的雪堆得太深没有法子外,院子里的坝子被扫得干干净净。 除了这时节必有的水渍湿润外,一点积雪都没剩。 在别的人家陆陆续续都开始生火做饭的时候,这会儿的梁家可以说一点动静都没有。 梁阮走到门口,隔着篱笆搭起来的栅栏就冲着屋子里用方言喊了一声:“爷、奶,我回来了!” 第100章 梁家爷奶 梁家还是半天没动静, 门紧闭着,屋子里也没响动传出来。 越承看着梁阮喊了两声,不由迟疑地说了句:“你爷奶会不会不在家?” “不会。” 梁阮很笃定。 这就是她对自家爷奶的了解以及乡下和城里人习惯的不同了。 梁阮一副了然于心地口气道:“我爷奶应该在家的。不然家里门就不会只这样关着了。” 于是越承又顺着她的目光,仔细看了过去。 梁家的门的确是关着的。 但这门却没有关紧,应该只是从里面抵住了,门缝缝隙细看还挺大嘞。 梁阮说这就是她爷奶自己在家的习惯,不喜欢开门,喜欢把门给关着。 除非有人到家里来说话做客才会把门给大开着。 很多老人上了年纪养成的习惯,年轻人一般不会明白的。 越承不理解,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事实证明,梁阮的确是很了解她爷奶的。 俩人刚推开栅栏门走进坝子,从里面抵住的堂屋门就咔地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梁阮当即眼前一亮,惊喜地喊了一声: “爷爷!” “阮丫头啊。你怎么自己个儿回来了?” 爷孙俩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跨,竟然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落到梁阮身后,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的越承。 好在越承也不在意,自己安静地在后面追了进去。 梁家屋子里的灯光很暗,暗到最多只能看清人的地步。 100瓦的灯泡,在乡下是最常见的。但在习惯了高瓦数白光灯泡的越承眼里,梁家的这灯就有些太暗了。 然而,屋子里的爷孙三人似乎都没意识到似的,或者说常年待在这种环境里,差不多都习惯了。 不习惯的只有他这个刚来的,对一切都不适应。 梁阮一进屋,就先去爷奶的房间看生病的奶奶去了。 而脚步微微有些蹒跚的梁爷爷没有跟进去,这才注意到落在后头的越承。 “小伙子,你是跟我们家阮丫头一起来的?” 老爷子的口音较重,越承好一会儿才听出来梁爷爷的意思,回了一句。 这时候,梁阮终于想起来被忘在脑后的越承了。 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用方言喊了她爷爷一声:“爷爷,越承是我朋友,在城里可帮了我不少呢。这次他跟着来我们家玩几天,你给越承找个房间住呗。” 亲孙女一发话了,老爷子立刻就把本来想问越承的话都收了回去。 虽然还是有些疑惑这大小伙子跟自己孙女之间的关系怎么好成这样。 梁阮一开口,老爷子也不方便再说什么,听孙女的话给她带回来这个小伙子安排房间去了。 梁家不大,也不算小。 除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住的房间,梁阮自己单独住个房间,另外还有两个单独空出来的房间。 梁爷爷就把空出来梁阮对面的房间安排给越承住了。 当然,这时候,梁阮和梁爷爷都不知道的是,多年没回过向阳屯的梁中河俩口子,带着当成宝贝似的一双儿女,正顶着风雪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此时此刻,毫不知情的梁阮,正守在病得已经瘦了不少的奶奶床边上。 一向坚强的梁阮在看见很久没见的奶奶这一刻,眼眶也久违地红了。 “奶奶......” 梁阮怎么也想不到,再见到奶奶,竟然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记忆里的奶奶身形是彪悍的,是说一句话就能吓得三奶不敢多说一句话的,然而眼前的奶奶头发已经灰白,人也苍老憔悴了不少。 梁阮的眼泪,就那么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所有的坚强和隐忍,在见到奶奶的这一刻,全部崩坍。 梁奶奶正像梁阮所了解的那样,有着十分彪悍的性格,平常身体也一向硬朗。 她这一次病倒,只是被梁嘉嘉克扣养老费加偷钱这两件事叠在一起给气得一下气血上头,精神却并没有被打倒。 “哭啥呢?你这憨丫头,都说了我没事,咋的真能说回来就回来啊。” 梁奶奶抬起头,就没好气地给了一手养大的亲孙女一巴掌。 但这一巴掌又不用力,好不容易等到梁阮止住了眼泪。 梁奶奶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摸着大孙女的手腕子又是后悔又是咬牙切齿地道。 “要早知道你进城去会被你那偏心眼的妈这么对待,俺哪能舍得把你送过去呢。还不如就待咱家里,穷是穷了点......” 梁阮立刻道:“奶,您说啥呢。虽然城里也就那样,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啦。” “我跟您说,我自己开了个菜馆,舅妈肯定跟您说了吧,老赚钱了。我现在日子过得可好啦。” “这次回来也是我自己想着,反正您和我爷在家也是没事,回头你们跟我一起去城里享福。” 这话梁奶奶并没有听进心里去,反而是问:“回来咋不说一声,叫你爷爷去接你呢。自个儿从镇上回来,走累了吧?可吃饭了?回头好好儿歇着,叫你爷给你煮鸡蛋吃去。” 听着耳边奶奶病中还不忘记关心她的碎碎念,梁阮终于产生了一股终于回到家的真实感。 除了在老舅和舅妈那里,也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关怀。 梁阮摇摇头,一边说不累,一边想到什么似的,目光灼灼地,又道。 “奶您还不知道我呢。可会享受啦,一回来,我就去镇上面馆吃了碗羊肉面。哦,对了,我还带了个朋友回来呢,之前在城里帮了我不少忙的,晚点我带他给您看看,人长得可精神啦。” 梁奶奶就被梁阮口中这个长得可精神的朋友吸引了注意力。 祖孙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梁阮就给奶奶掖了掖被角,起身去看她爷爷了。 梁爷爷倒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梁阮去见他,老爷子还是抓着大孙女说了好一会儿话。 无非是问在城里的生活怎么样,开菜馆做得怎么样之类的。 虽然老爷子没有直说,不过梁阮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讲了好一会儿,看着老爷子的神色还是看得出来,比较心疼大孙女的。 然而,就是这样,梁爷爷才更加生气了,几乎说了和梁奶奶同样的话。 “早知道你爹妈这么不靠谱,咱就不该让你自个儿进城。” 第101章 回到向阳屯的第一天 梁阮将给爷奶买的东西先拿了出来。 一人一套衣服,看得心疼钱的梁爷爷直说:“白费这个钱做啥,你奶和我又不是没衣服穿。” 梁阮最不喜欢的就是听到爷爷说这样的话,当即脸一垮。 “我赚了钱就是要给你们花,没道理小时候你们养我,长大我就不能孝敬你们的。爷你再说这话,我要生气了。” 梁爷爷被这话堵得这叹气,只能看着梁阮兴冲冲地又从包裹里掏出其他的东西。 在镇上买的鸡蛋糕和面包也不少,不过有衣服在前,爷爷这次没说什么。 虽然没说什么,俩老人转头就把这些吃的悉数往大孙女嘴里投喂。 梁阮哭笑不得,“爷奶,这鸡蛋糕和面包,我是特意给你们买的。” 梁爷爷便又转而催促越承一起吃,“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大小伙子,跟着来咱乡下,可不能给饿瘦了,免得回头人家爹妈说咱招待不周。” 越承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老人家的热情,一时有些适应不来。 梁阮眼尖,注意到这些,很是豪爽地劝了越承一句:“我爷爷就是这样热情,你多吃点,不吃他心里就过意不去。” 越承低头抿了抿唇。 不过幸好梁爷爷体谅两人做了一天车,应该很累,就让他俩先歇着去。 梁阮拉着越承去看了他被安排的房间,同样是个灯光很暗的小房间,放着张架子床,别看房间不大,收拾得倒是挺干净利落的,也没有久不住人的灰尘味。 “这段时间,你就先住这个房间。” 说话间,梁阮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越承的表情,应该没觉得委屈他吧。 乡下就是这样的条件,要换成郑鸣他俩指不定早就跳起来了,然而越承会多想吗? 梁阮还没从越承脸上看出什么来,被梁爷爷一声阮丫头喊了出去。 越承并没有听见梁爷爷跟梁阮说了什么。 不过想想也能猜到,梁阮冷不丁带了个大活人回来,梁家爷奶肯定要问上一两句的。 这会儿把越承安顿好了,梁爷爷可不就放心的将自家亲孙女给叫了出去了吗。 面对忧心忡忡的爷爷,梁阮当然是‘如实’说的:“爷爷,他就是我从我爸妈家搬出来以后收留我还帮了我不少的人。您就放心吧,他不是坏人.....” 老爷子本就上了年纪,又皱着眉头,更显得老态龙钟了许多。 梁阮说着说着,看着这样的爷爷,也是一愣,心里感慨唏嘘不已。 梁家爷奶家是烧了炕的。 不过越承住的房间没有炕,只有一张冷冰冰的架子床。 梁阮一回到家就端起了主人的做派,兀自多翻了几床被褥出来,往梁爷爷给越承安排的那个房间里一塞。 越承本来想拒绝,被梁阮一句话堵了回去:“这儿可跟北京不一样,你不怕冻就试试。” “……” 他只好眼睁睁看着梁阮风风火火地进屋又风风火火地出去。 来回跑了得有好几趟,才拍拍手,算是将这事儿给弄完。 不过到铺被褥的时候,沉默了大半天的越承,终于伸出手,拦住仍要代劳的梁阮,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梁阮有些讶异,看着越承看着她的表情,眨了眨眼,才直起身,拍拍手道:“那好吧。” 也没坚持,主动让了位置,站在一旁看着越承接过被子熟练地抖开往架子床上铺。 越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平心而论,梁阮的目光并不出格、也不炙热,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然而在只有两个人的小屋子里,也分外地有存在感。 也就是越承的不自在感,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样。 他这么想着,也这样问了出声,“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梁阮也很诚实地回答:“实话说,我以为你不说话是后悔了,乡下的条件没有北京好,你们这些城里长大的人,指定适应不来这里呢。” 竖起了耳朵的越承:“……” 他想了又想,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认认真真地叫了声梁阮的名字,道:“梁阮,我做的决定,从不会后悔。” 以为梁阮听后也会放心。 结果她的确是放心……放心过头了,心大地“哦。”了一声。 “那行,没后悔就成。好不容易把你拐回来,我还指望你多给我爷奶打几天白工呢。” 知道越承的沉默只是性格使然加上短暂地不适应之后,梁阮就再没得多心了,扔下一句。 “那你继续铺床,铺完出来烫个脚,好好休息吧。我爷爷叫我了,我去看看先。”就出门去了,一点留恋都没有。 越承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是梁家这丫头的心大也不止在这一处,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有啥可计较的。 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了,梁阮的性格是什么样的,越承的确也很清楚。 梁阮很多时候都是随口一说而已。 越承心里很清楚。 梁阮和梁爷爷就在堂屋里说话,仅有一墙之隔,说话声很容易听清。 梁爷爷说的当地土话,口音很重,十分晦涩难懂。 越承听不太懂他们的,却听得懂梁阮的方言,也只能大概分辨出梁爷爷让梁阮看望什么亲戚,而梁阮的意思是下午就去。 不过很快,越承也知道了,他们口中的亲戚是谁。 梁阮刚和爷爷说完话,就来征求了他的意见:“越承,等会儿我要去我姥姥家,你跟我一起,还是就在家里休息?” ......越承选了前者。 不过最后也是沦落到当劳工的命。 等出门了,越承才知道梁阮是要去看望同住一个屯子里的姥姥姥爷。 梁阮提了两套衣服,和梁奶奶分出来的一半鸡蛋糕和面包,提到了她姥姥姥爷家。 这些东西都落到了越承手里。 梁爷爷本来觉得不应该,叫梁阮自己提,不过梁阮也只是笑笑。 “爷爷您就让他提吧。没事儿,在北京的时候越承也经常跟我一起去我老舅家,他不是外人。” “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老爷子想的就更多了。 这小伙子看着也不小,孤男寡女花前月下的,又是提东西又是‘走亲戚’哪能真让人这样干呢。 梁阮叹了口气:“哎呀爷爷,您没看他自己都没意见嘛。您就少说两句。” 梁爷爷看了眼沉默的越承。 看上去的确是没意见的样子。 无可奈何,最后也不说话了。 梁阮就带着越承出了门。 她走前面带路,越承提着衣服和吃的走在后面跟着。 好在梁家边上没住着人家,不然可热闹了。 梁爷爷站在堂屋看着这俩人走远,才转身进了里屋。 “阮丫头走啦?” 里屋梁奶奶听着没动静了,撑起身坐了起来。 梁爷爷应了一声,语带叹息:“这丫头眼瞅着跟她带回来那小伙子挺好的。也不晓得是不是真耍对象了。” “这小伙子看着能成?人靠谱?” “细皮嫩肉的能有多靠谱?不过还挺听咱孙女话的。嘿嘿。” “……” 第102章 探亲路上的小插曲 已经走远的梁阮自然不知道她跟越承在她爷奶这已经被说过一通了。 老俩口不当着她的面说,只是看她要面子不承认,心怀顾忌着怕羞她而已。 梁阮这边,除了将她带大的爷奶,心里同样想着已经年迈的姥姥姥爷。 越承当然不会多问,同住一个村,冯家和梁家谁过得更好这样的话。 只是梁阮心里也很清楚,在老舅舅妈去北京之前,冯家的日子说好过也不比梁家好过,说难过又是屯子里出了名家里穷困的人家。 她姥爷腿脚不行,姥姥身体也不算高,因着早年老舅偷鸡蛋的事儿,冯家在屯子里的名声一直不太好…… 然而别人都可以嫌弃这些,只有梁阮不能。 梁阮不是冯燕,她怎么恨冯燕都行,却不能否认她生下她这个事实。 而梁阮打小长在向阳屯,就是爷奶和姥姥姥爷老舅他们看着长大的,姥姥姥爷在她心里的分量同样不浅。 从梁家到冯家的路很远,需要爬一个陡坡,穿越半个向阳屯。 那样梁阮和跟在她身后的越承都被屯里人当成什么稀罕物事给啧啧称奇地围观了一圈。 而从梁家到冯家的路又很近,近到一转眼的功夫,村里人的说话声就被梁阮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边儿。被围观得浑身不自在的越承,在远离人群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呼出了一口气。 梁阮非但不同情他,反而幸灾乐祸得很,跟看什么小可怜似的,看了他一眼。 “这些乡亲们都可热情了,绝对跟胡同里的自扫门前雪不一样。作为一个稀罕得不得了的城里人,才刚来向阳屯第一天呢,这点眼光还不够你适应的。” 越承表情意外地有些哽噎,“难道你很适应?” 梁阮嘴角带笑,得意的炫耀,几乎掠上眉梢:“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你猜我适不适应?” 好在越承一向都很坦荡地承认,他是说不过梁阮的这个事实。 说不过就选择消极地沉默面对。 梁阮就更喜欢逗这样的越承了。 但俩人走到一半,还没走到冯家,就被一阵打闹声拦住了去路。 山是高的,路是陡峭的,雪是白的。 但这是在向阳屯的乡亲们没有撞见一出公媳扒灰的惊天丑闻之前—— 一个四十出头的粗蛮汉子。 一个才二十又二的年轻媳妇儿。 朴实无华的向阳屯百年难得出件事儿,一来就是叫能叫方圆几百里好几个村子都津津乐道上许久的大笑话。 比起村口徐家的大丑闻,梁阮带了个城里来的小白脸回向阳屯这事儿就平常得多了。 梁阮甚至淡定地站在人群外喊了声‘九婶’,兴致勃勃地问:“这徐家是干啥了,怎么连村干部们都来了?” 九婶是个穿得普通、长得更普通的淳朴乡下女人,操着一口和梁家爷奶般的方言土话,大大咧咧地应了梁阮那一声。 生怕听到的人不够多似地,扯着嗓门就开了口,说:“你刚回来还不知道是应该的。这徐老幺啊,跟他这新过门的儿媳妇儿扒灰被亲儿子给捉奸在床啦,现在一家人在屋子里闹得正欢呢。” 好么。 梁阮的震惊,不亚于一来就见识到向阳屯这么大个八卦的越承。 这是一件极其挑战人认知的事。 至少在梁阮记忆里一向民风淳朴的向阳屯,就从来没发生过类似的笑话——要说是隔壁屯儿还差不多。 梁阮眼睛都瞪圆了,“不会吧?这徐二嫂子图的啥呢?” “你说图的啥呢?” 九婶大大咧咧地就要开口。被一旁扭过头来的同村嫂子给扯了一把,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老九他媳妇,你这说的啥呢。人阮丫头才多大点,净听你搁这胡咧咧。回头给梁婶知道了,一准儿撕烂了你的嘴!” 一听威风凛凛、战功赫赫的梁奶奶的大名,饶是没心没肺的九婶立刻也怂了,闭紧了嘴再不肯多说一句。 不过梁阮虽然震惊于这亲公公和亲儿媳扒灰的奇葩事儿,实则壳子里装着的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憨人。 九婶想说的什么,经过刚刚那婶子一打岔,梁阮就是想不歪脑筋都难,最后放眼一望,一群人里最单纯的竟然是因为听不太懂当地土话而微微面露迷茫的越承。 “他们在说什么?” 一口纯正地道的北京话,在人群里,何其的鹤立鸡群。 梁阮还没意识到周围有什么不对劲,刚要回答。 看热闹的人群里,就远远传来一声戏谑无比地:“哟,这阮丫头出一趟远门,进一趟城,还真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还拐回个城里的小白脸了呐?” 梁阮一听这声,即将出口的话都被打断,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脸上不禁露出一副由衷地嫌弃之色来。 刚刚开口的那人好像还不嫌事大似的,继续掰扯道:“怎么着,梁阮,进了趟城就不认咱这乡下的土包子亲戚了啊?” 打量的目光随即落在越承身上,虽然没有带着明显的恶意,但总是令人心里十分不舒服的。 本来不打算开口的梁阮立刻转过头就是毫不露怯地一句:“关你啥事儿,再看眼珠子都给你挖出来。憨狗子一天不找骂挨是浑身难受是吧?” 俗话说得好。 每个村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合群的‘害群之马’。 即使是梁阮眼里一向淳朴的向阳屯也不例外,先有刻薄儿女的三奶,现在又有扒灰出名的徐家公媳。 然而,在这之外,总还得有几个这些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就像梁阮口中的这个憨狗子一样,他其实不叫憨狗子,不过仗着个当村干部的亲叔叔,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整个人烂到了一定程度。 周围的人也就懒得去纠结他到底叫什么,一口一个憨狗子给喊上。 梁阮和憨狗子的恩怨,比起村里其他深受其害的姑娘,只多不浅。 然而,梁阮两辈子加起来,真正也就只在梁嘉嘉为首的那群‘城里人’身上吃过大亏,带着对亲生父母的希望,一点点将自己磨得跟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真正穷凶极恶,干尽坏事的憨狗子,反而竟然没在她身上讨得过一点好处。 第103章 屯里的故事 因为憨狗子一向没在她身上讨到过半分便宜,于是在梁阮眼里,她对憨狗子最大的印象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东西。” 整个向阳屯,只有家里人口不多,不用世世代代看憨狗子那‘世袭当官’的叔伯家脸色的梁家和冯家两户人家最不怵憨狗子背后的村支书。 因为啥呢? 因为梁家有工人。 因为梁家爷奶原来就不靠地里那点工分过活,毕竟在改革开放前就有机会把亲儿子亲儿媳送进城当工人—— 梁中河夫妻俩也真挺能耐,一路从县城混到了省城又混去了北京。 就因为这,梁家爷奶在村里还是有点威信的。 这年头的农村,谁家不盼着家里出个城里工人呢? 但向阳屯里的人哪里又知道,梁家爷奶供出的这工人儿子和工人儿媳,就跟白供了一样。 就连梁奶奶这次被气病,老俩口都没想着把家里那点子事儿在村里大肆宣扬。 梁阮也了解自己爷奶的性格,又能说什么呢? 她也没打算走到哪就将自己在亲爹妈那里受到的委屈搬出来说上一回,一是没那个必要,二是她也不是那个性子。 向阳屯的人并不知道梁家内部的恩恩怨怨。 而这张嘴闭嘴说着梁阮进了城就怎么怎么样的憨狗子在见不惯梁阮的同时,也是忌惮她居多。 尽管憨狗子嘴上不承认,“就梁阮这个黄毛丫头?我会怕她,笑话。”但在梁阮忍无可忍怒怼了他那么一句之后,还是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于是梁阮跟越承介绍这人的时候,又多了一句:“还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 越承没说话,但是很敏感地察觉到了梁阮在提起憨狗子时语气里格外明显的厌恶和不喜。 但梁阮并不想多说憨狗子这个人。 徐家的热闹引来了大半个屯子里的人,不怕风雪不怕寒冷也要堵在路上。 梁阮对徐家的热闹只感兴趣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移开了注意力。 越承是听不太懂,压根就不感兴趣。 打小到大,胡同里那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儿还不够他听的。 不得不说,他作为一个城里人的倨傲感往往就是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来的。 梁阮是看出来了,不想说也懒得说,最后淡定无比地说了句。 “不要看不起乡下,有的时候,乡下的热闹可比你们城里头精彩得多了。就像今天这事儿一样,在北京那胡同巷儿里哪闹得开来啊?” 越承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一下就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 城里人,尤其是北京那地界的人,总是要比乡下这些总被城里人看不起的乡巴佬要脸得多的。 “我知道了,越承,原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呢。” “你觉得我看上去真的很笨?” 只有在远离那些他无法融入的人群的时候,城里人的话才会变多起来。 难道这是城里老爷亲民的象征? 不。 梁阮平静地否定且认定, 越承只是单纯只对他想感兴趣的事情感兴趣而已—— 比如她和憨狗子的恩怨。 虽然他没说,也没有特意做出某种动作表现出来,但梁阮就是猜得到,越承是感兴趣的。 然而,在去到姥爷家的一路上。 梁阮却始终没有满足越承那表面淡然内心深处实则好奇不已的别扭心思。 乡下的八卦传得是很快的。 或许这里的信息的确不如城里发达,但在人口不少的向阳屯,平常还好说。 一旦有了什么热闹,这传话的人,一个比一个跑得都快。 就像梁阮和越承还在紧赶慢赶地往冯家走时,徐家公媳扒灰的丑闻就先一步传到了冯家左右的人家里。 梁阮经过那家门口,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和笑声。 她姥爷家名声虽然不怎么样,住的位置却不算差,左右都是村里出了名人缘好的人家,热闹什么时候想听听不着呢。 梁阮和越承终于走到冯家时,这病殃殃的老俩口正坐在屋檐底下,一个抽着旱烟,一个挑着黄豆,看着一个比一个不在意,其实都正竖着耳朵听隔壁的消息呢。 这...... 到底是徐老幺这为老不尊的老公公先动了坏心思, 还是这家的年轻媳妇本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啊? “姥姥——” “姥爷——” 梁阮脆生生一声喊,惊喜了正听得入神的老俩口。 上了年纪,眼神已经不太好的冯老太揉着眼睛使劲儿瞅了半天才瞅出来,那进了一趟城,是变得白净又水灵的小丫头。 正是自家那大大咧咧的大外孙女儿——喔,身边还跟着个细皮嫩肉的大小伙子呢。 等冯老太仔细辨认出来的时候。 梁阮早领着越承进了院子,将一层层积厚地雪踩得咯吱咯吱作响,这动静真是不亚于隔壁讲起徐家笑话的阵势。 连冯家养的两条看家狗都亢奋得摇头甩尾地不住地叫唤起来。 “你这丫头啥时候搁家来的呀?” “瞅瞅这进一趟城就是不一样。真是姑娘大了十八变。” 梁家爷奶的热情,在冯家老俩口身上再度重现。 越承起初是作为一个存在感本来不应该很高的外人,安静地在一旁充当起一名合格摆设的。 不过和姥姥姥爷寒暄互相关心完的梁这次没忘了他,回过头来,还是像在梁家爷奶面前一样,热热情情地将他介绍给了冯家老俩口。 还是那句话,只要越承乐意,他做起谦逊的年轻人来,还是很有一手。 就像乖乖跟着梁阮一起喊:“姥姥、姥爷”一样。 此刻的越承压根没有意识到,在笑成一朵花一样的老俩口眼里,他跟着梁阮学认人的样子,就...... 真的像极了刚新婚的年轻女婿来老丈人家里认亲戚一样。 梁阮默默将脸上充满试探的红晕,藏在了耳朵里。 而越承身在局中不自知。 老人都是拥有着一副火眼金睛的。 端看他们想不想拆不拆穿、乐不乐意拆穿了。 这一天,继在送走了家里唯一的强壮劳动力后,冷清寂静已久的冯家,久违地迎来了欢声笑语和充满烟火人气的热闹声响。 第104章 爱屋及乌的姥姥姥爷 短短半天的功夫,徐家公媳扒灰的事儿,一下成了整个向阳屯津津乐道的大八卦。 也的确和梁阮之前碰见那一群人时的反应一样,梁阮带了个细皮嫩肉的城里小伙子回屯的这事儿,在屯里的人眼里就跟小巫见大巫似的。 屯子里有一个算一个,这些好事的人家都忙着去看徐家的热闹。 不过那些都跟梁阮没关系。 梁阮在冯家待了一下午。 把提前买好的衣服给了姥姥姥爷,就像给她爷奶一样,还是很公平的一人一套。 鸡蛋糕和面包也留了下来,顺便把老舅和舅妈给的钱一并也给了俩老人。 又顺便,晚饭也在姥姥姥爷家解决了。 不过,俩老人都上了年纪,又是一病一伤的。 梁阮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姥姥姥爷干活,而自己心安理得地搁堂屋里坐着充大爷,于是,姥姥刚要准备去做饭的时候,就被梁阮拦住了:“姥姥您歇着,我来做吧。” 梁阮一钻进厨房,越承也不好意思再干坐着,站起来打算跟进去,却被冯家姥爷给拦住了。 “小伙子,你可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呢,客人哪能进灶屋干这些粗活呢。你坐着。” 灶屋是乡下的土话,跟厨房是一个意思。 越承这句竟然理解了。 梁阮也说:“越承,你就在外面坐着,跟我姥爷说说话吧。厨房这里也用不着你。” 这个年代,不像城里很多人家已经用上了电饭锅煮饭,乡下大多还是用橧子蒸饭的。 或者有的人家,觉得白米饭吃起来贵,就用玉米面或者高粱面掺在米里,所以乡下大多又吃的是玉米饭或者高粱饭。 冯家就是吃的高粱饭。 梁阮也会做,灶上姥姥坐到了烧火的位置,梁阮就扛起了煮饭炒菜的大梁。 乡下女娃打小就做惯了这些,也没人觉得不对。 只在冯家待了小半天的越承,一向敏锐的直觉也没有失灵。 他很快看出来了冯家姥姥和姥爷对待梁阮的态度。 三句不离:“你妈在家那会儿啊,老孝顺我们了。” 这一听啊,就是对疼闺女的老夫妻。哪怕冯燕到北京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只字片语地捎给他们,在老俩口眼里,这闺女,就还是没嫁人那会儿的孝顺闺女。 梁阮打小就是听着她姥姥姥爷嘴里的孝顺女儿的故事长大的。 以至于在去北京之前,眼里心里都充满了对母亲的向往。 可以说,梁阮一开始对母亲的所有期待和向往都来源于这一对非常偏爱闺女儿的姥姥姥爷,以为被姥姥姥爷挂在嘴边的母亲真的就是个温柔孝顺和蔼可亲的圣人。 可惜。 事实很不如人愿。 在姥姥第三次问道:“你妈在那边过得可顺心?”的时候,梁阮脸上维持着平淡地笑容打断了她,说出了实话。 “姥姥,我进城没多久,就从我爸妈家搬出来了。老舅他们难道没跟您说吗,我跟我妈关系是不怎么样的。” 平心而论,梁阮此刻心里不管再怎么心寒失望,恨冯燕。 还是不会将这些情绪迁怒到打小爱屋及乌对她好的姥姥姥爷的身上的。 也就是因为她是冯燕的闺女,打小姥姥姥爷才没少背着老舅和舅妈给她塞好吃的。 梁阮难道现在就因为看透了冯燕的真面目和她彻底翻脸以后就不领情了吗? 但领情归领情,梁阮想起来前世的经历和这辈子已经发生的大大小小太多事,心里终归很难回到从前什么也不知道,傻乎乎地听信姥姥姥爷的话,一昧地向往着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的时候。 而且,不出意外的是。 梁阮很快就听到了姥姥也没问什么原因,只带有抱怨的说一句。 “这是为啥呀。阮丫头,你咋能跟你妈你闹呢,她可是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了你。你知不知道当初你妈怀着你跟你弟吃了多少苦,你老舅还为着这个去偷人家鸡蛋被逮着了呢。” 梁阮抿了抿唇,才说:“姥姥,这可不是我想跟我妈闹的事。我也知道,在您眼里,我妈是千般好万般好,连我老舅都比不上她,可她这么多年来没有只字片语捎给你们也是事实呢。” 梁阮这段话,其实不该在这时候说。 用郑鸣他们的话来说,那就是,忒容易坏气氛。 但以梁阮的性格来说,她像是那种很能憋得住的话吗? 梁阮扪心自问地想了想,在遇上别的、没有触及她底线的事的时候,她能够保持足够冷静的时候,或许应该是可以的。 然而—— 有些事上,就最怕的是个然而。 和自己的亲妈闹成这个地步,梁阮在胡同的时候就不怕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孝顺。 也不怕在这个时候被爱屋及乌的姥姥指着鼻子骂你个白眼狼,那是你亲妈啊,哪能真跟自己亲妈闹成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德行呢? 梁阮一说完自己跟亲妈的恩怨是非之后,灶屋里的气氛变得一度不太好。 仅仅就因为梁阮说的这些。 连堂屋里抽着旱烟的冯老头也肉眼可见地顿了顿。 老太太的脸色更不好,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从前可听话的外孙女去了哪里。 这进了趟城,就跟她顶孝顺的小闺女闹得母女反目,甚至几次当着外人的面给自己的亲妈难堪。 梁阮现在也学机灵了,冯老太问一句她就答一句,这张嘴也变得比从前巧言令舌得多了。 区区一个北京,真的能将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改变吗? 冯老太不知道,听完梁阮说的那些话,知道了冯燕干的那些事儿,只是选择沉默。 过了很久,看着梁阮把饭给蒸上了,才幽幽叹息着说:“你这丫头,跟自己亲妈有啥好闹的呢。你说你妈偏心眼那个捡来的梁嘉嘉,你真是傻呀你,这捡来的哪有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亲呢。” “你妈待你严厉些,才是真的疼你呢。听姥姥的,阮丫头,回头回城里了,找个机会,跟你妈低个头认个错去,你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哪能真跟自己闺女计较呢?” 至此,梁阮终于听不下去了。 仅有一墙之隔的堂屋里的越承也彻底听不下去了。 第105章 陈年旧事 “姥姥!” “您这话我必须得反驳您了。” 在越承听不下去之前,厨房里最听不下去也忍无可忍的梁阮当先出声,打断了冯老太自以为是的劝说。 诚如冯老太说的一样,进了一趟城的梁阮,胆子非但比从前还大,说话时的条理也比从前在向阳屯里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时候清晰得多了。 梁阮有条有理地说:“我和我妈闹起来,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事,她惩罚我。事实是,她偏心眼梁嘉嘉,甚至压根不管我是不是才是她的亲闺女。” 冯老太一愣,倒不是被梁阮这句话而感动,而是梁阮的每个反应都远远地超出了她的意料。 梁阮的态度也出乎意料地强硬:“姥姥,我今天回来看您,是因为打小您和我姥爷就对我好,我回报您和我姥爷对你们好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是我,我妈是我妈,您和我姥爷也上了年纪,如果不是您提起来,我是不想拿这些事儿打扰你们的。” “咱今儿就好好吃顿饭,不提旁人,至于以后,您要是觉得我反抗我妈的偏心眼这些事儿做错了,您不稀罕我这个外孙女了,我也识趣,离得远远的。您看成不?” 梁阮这段话,她是看着她姥姥,一字一句说的。 语气并不激动,脸上的表情看着也不愤慨,只是淡淡地。 出乎意料地,姥姥一时半会儿竟然没吭声。 是在想什么呢? 想自己的好闺女,还是在想疼了这么多年的外孙女? 姥爷也自始至终抽着旱烟没开口。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在堂屋,也许隔着一道墙,老人上了年纪,并没有怎么听清的缘故。 但梁阮很清楚,那是理由,事实是,乡下瓦房的墙几乎就没有隔音很强的,在姥姥家灶屋里说的话,隔壁邻居都能听到,又何况是只有一墙之隔的堂屋。 梁阮从来都不怪姥姥姥爷对她妈的偏疼,毕竟她是收到过这份偏爱带来的好处的。 尽管姥姥姥爷对冯燕的好是无原则到甚至可以忽略事情的是非善恶的地步,梁阮也没打算把自己在冯燕身上受到的苛待苦楚算到姥姥姥爷身上。 她这段话,也远比在对待冯燕和梁阳时,温和得多了。 面对前世今生始终都是被区别对待被单方面欺负了很久的双胞胎弟弟来说,梁阮对姥姥姥爷的感情更深刻,也更耐心容忍得多。 但梁阮现在的反应,远远不是过去的那个乡下丑丫头了。 就连隔着一道墙,没有看到她脸上表情,也没有看到她动作的越承都仅仅只从这不咸不淡的一段话里面感受到了她压抑着的情绪。 那么了解她的姥姥和姥爷不应该也察觉不出来梁阮的生气,在两个老人眼里,她这话,俨然更像在说。 “姥姥,姥爷,我现在翅膀硬了,我可以飞了。我跟我妈之间的事,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最好少插手。不然我是完全不在乎做一个真真正正的白眼狼的。” 冯家老俩口并不知道自己外孙女干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听完梁阮说完的这么长一段话,心底里感到那么一阵不舒服。 冯老太直接嘀咕出声:“你这丫头,恁大点事儿,怎么就这么上纲上线了呢。” 也许偏心眼的确是会遗传的吧。 梁阮看着老太太一副还是认定了她做得不对,她不应该跟老太太她闺女反抗的模样,沉默着把剩下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冯家的热闹,甚至都没有维持到晚饭。 越承作为一个外人,并不方便插手这一家子的话题。 但冯老太似乎就没考虑过这些有的没的一样,在饭桌上端着碗就叹息了起来。 梁阮的沉默似乎给了老太太她打算服软的错觉,冯老太又说起了六几年闹灾荒的事,那会儿的小梁阮还没有出生。 而那会儿的冯燕也还没有嫁给梁中河,会为了保护一个红薯恶狠狠地跟村里的那些男娃娃们打起来,最后将这个瘦得可怜的红薯揣在怀里带回家,给同样饿得面黄肌瘦的爹妈吃。 这老太太想着想着,还老泪纵横起来,“我们燕儿那会儿,是真孝顺啊。就这么一个红薯,也舍不得吃,揣回家给我和她爹吃。” 就连一旁的冯家姥爷,也不禁被老伴的这句话勾起了回忆。 而这回忆里少的人,自然就是被老俩口不怎么看得顺眼的亲儿子冯康华了。 不知道的人比如越承,听了这么个故事,竟然有些发愣。 他是见过冯燕的,不过是很多面的冯燕。比如顶着梁嘉嘉和梁阳母亲身份慈爱又可亲的冯燕。 又比如顶着梁阮母亲身份声色俱厉叱骂着刚进城又黑又土的梁阮上不得台面的冯燕。 然而就越承认知里的冯燕来说,他压根想象不到这个偏心眼、刻薄自己亲闺女到极致的中年妇女还有这种时候。 然而听过无数遍这事,甚至听过完整版本的梁阮这会儿一看越承的表情就知道。 他多半也跟曾经第一次听到这事的自己一样,在脑海里给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妈妈画了个护短慈爱的形象,真是有够忽悠人的。 梁阮笑了一声,决定拯救无辜的越承,出声打断正在追忆往昔的姥姥。 “姥姥,这事儿您都说了多少遍了,也不怕客人笑话呢。”又一脸抱歉地看向越承,告诉他:“你见笑了吧,越承。不过我姥姥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这样。” 梁阮以前不管听了多少次,总能跟着姥姥一起幻想年轻时候的妈妈,能被慈爱的姥姥这么疼爱的妈妈,一定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将她留在向阳屯,也一定有她的苦衷。 结果没多久之后,梁阮就从屯子里另外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口中,听说了一个完整版本的故事。 而那个故事里,冯燕紧紧护住的那个红薯,其实是冯康华在外面给人干了好几天活换来的一点粮食,然而落在冯家老俩口眼里,这红薯就只是冯燕孝敬给他们的了。 冯康华当时已经十七八岁,都已经懂事了,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儿跟自己的亲妹妹计较。 如果说刚听到事情真相的梁阮懵懵懂懂,只是和彼时的冯康华一样的天真的话,现在的梁阮就丝毫不意外地认定了自己亲妈的自私并不是嫁给自己的自私鬼亲爸以后才有的。 两个自私自利的人凑一块去,真就是天生一对了。 此时此刻,已经登上返乡火车的梁中河夫妻俩,并不知道有人正念叨着他们。 第106章 打雪仗 到冯家走的这一趟,并不怎么愉快。 至少结束得不怎么愉快。 饭桌上被几次打断话的冯老太,到吃完饭了,看着梁阮时整张脸都是臭的,简直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不高兴。 因为啥?还不是因为梁阮一次次打断她的话,一点都不想从前乖巧听话的温顺模样,一身的反骨,就跟打小倔强又不讨喜的大儿子一样。 梁阮对姥姥的反应只能是一声叹息。 姥姥对她妈的偏爱程度已经深厚到这样的程度,这完全是梁阮没有意料到的。 不过姥姥能忍到吃完这顿饭以后才表露出来这副表情,梁阮倒是很惊讶的,这只能证明她姥姥还是分得清楚是非的,这么多年对她好也多少有着那么些真心。 越承丝毫不意外地看着梁阮被近乎狼狈地‘扫地出门’,倔强维护着亲闺女的老太太一开始对这个大外孙女得有多热情,这会就得有多嫌弃。 “丢下一句话。 行吧。你这丫头翅膀硬了我这当姥姥的也说不得了,早点回你亲爷奶家去,以后没事也少来讨嫌。” 梁阮则是丝毫不介意地回:“姥姥我先走啦。您放心,我打小是被您看着长大的,不管我妈那边是怎么样,我还是会好好孝敬您的。” 冯老太压根不搭理她,扭头就关了屋门,还不准冯家姥爷吭声。 梁阮只能再次默默感慨了一番祖传的偏心眼,叹息着转头走了。 越承沉默地走在她身边,理智且清醒地没有因为和梁阮的熟稔而对冯家的事予以置评。 俩人是在冯家吃完晚饭出的门,外面天暗下来,山里呼呼刮着的风变大,白天好容易消停半天的雪又重新下了下来。 而向阳屯这地界也不愧是在东北这旮沓里呢,天上飘下的雪也粗暴多了,打在人身上,竟然还是有点力道的。 “傻吗你。这是个屁的雪,这是冰雹。” 隔着棉服帽子,梁阮也能体会到被冰雹砸得脑袋生疼的感觉。 一边匆匆忙忙加快脚步,一边不忘记嘲讽有些讶异的越承:“再不走快点,咱俩今天能被这说下就下的冰雹给砸死在这儿你信不信?” 越承:“......” 还是很想说不信的, 但他识趣地忍住了。 越承又不蠢,扭头看看梁阮撅得老高的嘴,还能想不到梁阮还记着刚刚被她姥姥‘扫地出门’的事儿吗。 他有些不理解,也忍不住想问:“刚刚我就想问了,你姥姥都那么说了,你怎么不像之前顶你妈的嘴的时候顶回去呢?” 的确,梁阮的心情是肉眼可见地差,说话也比平常不客气了不少,听到这么问,硬邦邦回了越承一句。 “你妈之前隔三岔五来骗你院子房契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多强硬的拒绝她啊?” 在回答和不回答之间,越承选择了沉默。 沉默也没持续多久,梁阮在经过一个地坎的时候,脚下一下没踩稳滑了一下,顺手就拽了他一下,直接将他也给带得直直摔下去,一头栽进了积雪很厚的地里,脖颈冰冰凉。 带摔了人的梁阮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愧疚,什么叫不好意思,主动地向惨遭牵连的越承道了歉。 越承好脾气地先一步爬起来,顺便也伸出手将梁阮给拉了起来。 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左右,最后只说了一句:“小心点看路,这里又不是在城里。” 梁阮一愣,不过也只是也愣。 她有些好笑地想,越承一个地道的城里人,竟然反过来提醒她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山路很滑不比在城里,真是有点讽刺人了。 好在梁阮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重新爬起来以后,拍拍身上的雪,有些郁闷的心情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许多。 梁阮甚至能够冷静又淡定地感慨了一句:“咱俩今天也是真够倒霉的,又是冰雹又是摔倒的,看来下次出门前得看看黄历了。” 越承眉眼舒展了开,回答道:“看来你的心情是好多了。” 梁阮默然,侧头看向另一边。 沉默了一会,很快转移话题:“天快黑了,咱早点回去吧。别再耽搁时间了,趁这会儿冰雹停了,我们赶快走。” 在这种事上,越承一般不会反驳。 于是有些窘迫的梁阮成功转移话题,领着来时不认路一脸茫然、回时同样不认路一脸茫然的越承,往与之前从梁家往冯家走的另一条路方向走了。 天黑+冰雹,督促了梁阮一颗想要尽快回到家的心。 梁阮和越承加快步伐,将地上厚厚地积雪踩得咯吱咯吱作响,听着耳边肆虐的风声,吹得耳朵有点生疼。 越承的耳朵已经红了。 梁阮也没幸免,两个脸蛋红嘟嘟的,低着头吹了口热气搓了搓手。 经过一排刚亮起灯、灶屋的屋顶腾升起一缕青烟的瓦房,越承侧头看了看。 梁阮也停下脚步,知道他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屋,忍不住玩笑道:“怎么样越承,觉得新鲜吧?” 越承确实觉得新鲜的很。 梁阮又说:“我们屯里新鲜的东西还多着呢,一定是你在北京看不到的。” 越承好奇被勾了上来:“还有什么?” 梁阮不告诉他,故作神秘:“你以后就知道了。” 越承:“……” 第107章 回到梁家 梁阮弯腰搓起一个小雪球,撇着头看了看,趁他不备,大喊一声‘越承’,等人回头,对着他的脸就丢了上去。 越承一张脸上全是雪白的冰雪,他也没恼,抬手抹掉脸上的雪。 梁阮奸计得逞,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弯腰又捡起一个雪球,准备进攻。 越承这次不甘示弱,同样用手搓了一个雪球,两个人就这样在雪地里打了起来。 打了半天,两人都打累了,整个人身上却也暖和了。 梁阮再给越承最后一击,得逞了,快步回家越承也没再留在原地喝风。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雪离开,风声呼呼地吹,原地印下的脚印很快被一层层雪给抹去了痕迹,就像他们从来都没有在停留这个地方过一样。 回到梁家的路其实是不远的,可以说比之前从梁家到冯家的时候要近得太多。 然而,折腾了这么一大通,梁阮和越承回到梁家的时候,整个天都黑了不说,梁家爷奶甚至差点都以为这俩人会在冯家住一夜再回来的。 结果的结果,超乎人意外的是,他俩竟然还是回来了。 顶着一路风雪和湿意,最终一路顺利地回到了梁家。 而回到梁家以后,梁阮对待爷奶和姥姥姥爷感情深浅的差别才真正地就出来了。 梁阮并没有将在冯家发生的事说给自家爷奶听的想法。 比起冯家老俩口不识趣的反复提起冯燕来说,梁家爷奶。 确切地说,是梁家爷爷,压根从始至终就没有主动提起过梁中河他们。 似乎是真被这个在城里当了快二十年工人的儿子儿媳妇给气狠了,硬是挨到梁阮去了冯家一趟都回来了,也只字不提他们,似乎根本不关心他们一样。 梁阮不提,却不是真就以为老爷子真不把亲儿子当回事了。 被捡来的孙女气狠了,自然是要将气撒在没教导好人的大人头上。 不过这些老俩口不说,梁阮刚回来,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些不开心的事儿给她爷奶平添烦扰。 上了年纪的人都特容易走困,刚刚他俩回来的时候老爷子就打瞌睡差点睡着,不过半路被她这个不省心的孙女给吵醒了。 梁阮见爷爷醒了,脸上露出笑容,特别懂事体贴地说:“爷爷您歇着去,打水泡脚这些,我跟越承自己会弄的。” 拒绝了老爷子的忙前忙后,自己上手干活去了。 越承这个客人,也不是真的特别娇贵、得罪不起的客人。 爷爷一走,梁阮就既不见外又毫不客气地指使越承:“墙下有盆,你自己去灶屋打热水过来泡脚。” 越承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最后听话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去了。 不过两人泡脚还是挨着坐着泡的。 距离么,几乎没有距离。 两人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在城里住一个院子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都多了去了,也就是坐在一起泡个脚而已,这有啥好过意不去的。 两人都大大咧咧的,没往心上去。 梁奶奶提着一袋子糖走了过来,梁阮一看就是放了很久,自己不舍得吃的。 抓了一把塞给越承,剩下一整袋子都给了梁阮,笑呵呵的说。 “小越啊,咱家也没什么好吃的,不知道你这个。城里人吃不吃得惯?” 越承把糖果打开塞到嘴里,用行动表示。 梁奶奶拉着他的手:“我们家这丫头在北京多亏你照顾了,你来我们家也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虽然梁奶奶不知道梁阮在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想也知道,梁阮能带回来的人,肯定是特别亲近的人。 这一副热情的样子,让越承有些不知所措。 梁阮赶紧替他解围,说:“奶,你在家身体还好吗?” 梁奶奶这才转移目光。 “阮丫头,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在冯家受委屈了?” 听到动静的梁爷爷也走了过来,几双眼睛都等着她回复。 梁阮是不想让自家爷奶担心的,但是这些事也瞒不过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梁爷爷听完气的吹胡子瞪眼,又骂了冯燕几句。 梁奶奶则是沉默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说:“阮丫头,奶奶谁也不疼,就疼你。” 梁阮听了这句话有些感动。 她刚想张口,梁奶奶跟着梁爷爷一样开始骂起他们来了。 梁阮和越承对视一眼。 越承是羡慕的,梁阮能有这么疼爱她的爷爷奶奶。 在火车上被骂的冯燕连连的打喷嚏,梁嘉嘉关心的问:“妈,你没事吧,不会是在路上感冒了吧?” “能有什么事,乌鸦嘴。” 要回老家了,冯燕心情也莫名的烦躁起来,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被凶了一句的梁嘉嘉满脸委屈,自从出了那事以后,虽然冯燕还是疼爱她,却已经大不如前了。 她扭头看着和梁中河。 “爸。” 梁中河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在车上也这么多话。” 梁嘉嘉绞着小手,不想自讨没趣,站起身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梁中河正好也不在,她坐在了梁中河的位置上,和梁阳一起。 梁阳看她这委屈的样子,以为是她怕回老家,满不在乎的说道:“姐,你担心啥呢,爷爷奶奶要是敢对你不好,我第一个不同意。” 梁嘉嘉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108章 恩怨 原本睡得早早的梁家爷奶自然是舍不得回来的孙女,拉着聊了好大一会天,边聊边打瞌睡,都舍不得回去睡觉。 梁阮说了好几次才终于把他们劝到回去睡觉。 等到夜深人静,没有外人了,越承才冷不丁提起白天的赖狗子,间接也提醒了梁阮,她差点忘记的事,越承这儿可还记着呢。 梁阮想了想,不就是她和赖狗子那点恩恩怨怨么,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于是梁阮清了清嗓子,斜睨了一眼难得表露好奇很有求知欲的越承,长话短说,意简言骇地说了起来。 “那赖狗子在我们屯子里,差不多就跟你在和你俩小弟、宋文辉他们在胡同里的名声差不多。不过这赖狗子就没种得多了......” 不管是进城前还是进城后,梁阮在向阳屯的姑娘里,都算是长得比较水灵讨喜的。 和赖狗子那些发生在进城前、她还只是个黑村土丫头时期的恩怨,当时的时候只记得咬牙切齿去了,事后说起来,却发现也就是那样。 年纪轻轻的赖狗子,长得是一副人模狗样的。 然而谁能想到呢,这人竟然当了好几回爹,把好几个本屯和隔壁屯里的姑娘悄悄搞怀孕了,又不认人家,导致姑娘被爹妈拉去堕胎、被骂破鞋。 这年代可不是七几年的时候,有流氓罪能约束这种无法无天的人。 那些人家谁不想收拾这赖狗子呢,倒是有姑娘的兄弟看不过去,准备找人收拾这仗着当着村干部的叔伯就无法无天仗势欺人的赖狗子,哪成想最后都没成。 至于梁阮和赖狗子的恩怨? 她就是被赖狗子盯上了,这人巧言令色、油嘴滑舌地,很擅长哄骗小姑娘的开心,偏偏到梁阮这里时栽了跟头。 甭管赖狗子怎么哄怎么骗,梁阮始终不肯出门也很警惕地不让自己落单,避免落得像之前那些姑娘的凄惨下场。 而赖狗子打从发现梁家这丫头看后,着梁阮渐渐张开的五官眉眼,甭说还真用了心思,比其他人都上心了几分,甚至兴起了把这丫头娶回家当媳妇儿供着的念头。 但别说梁阮不能干了,就是梁家爷奶这一关也不好过。 梁家可不像屯子里的其他人家一样,得时时刻刻忌惮着赖狗子那当官的叔伯和有点小钱的亲爹。 赖狗子家里到梁家提亲的时候,当场就被梁奶奶叉着腰给骂了回去,还是指着赖狗子的鼻子骂的。 “我呸,就你这么个小鳖孙,也想娶我家阮丫头,是哪来的脸觉得我们梁家真稀罕不得了你们家那点儿东西啊。再卖闺女也没有这么眼巴巴将闺女往火坑推的。” 也多亏了梁奶奶这一骂,赖狗子家里吃了瘪,又有顾忌着不能像为难屯子里的其他人家一样来整梁家人,只得偃旗息鼓。 这赖狗子倒是厚着脸皮追了梁阮好久,都被她不假辞色地骂了回去。 甚至有一回差点将赖狗子用来祸害人那怀根子差点也给废了。 导致从此以后,赖狗子见了梁阮是又爱又恨又不甘心又带着深深地忌惮。 听完全程始末的越承,一直到盆里的水冷透了,都没有出声。 梁阮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甚至调侃道:“怎么样,跟你们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吧。” 当然,在‘恶贯满盈’的赖狗子面前,越承他们这些只知道抢地盘打群架的还是逊色得多了。 就梁阮知道且所了解到的,越承身边的小混混们,虽然都是些性格恶劣不被胡同里的大人们所看好的小混球。 至少怎么也是不至于像赖狗子这种程度,又是玩弄姑娘又是仗着家里的权势威胁人的...... 曾经差点伤了越承一只眼睛的那小混混倒是能和赖狗子比上一比,可惜最后也是恶有恶报了。 回过神来的越承,看着梁阮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所有想说的话都被那一句调侃生生给堵了回去。 因为梁阮又说了句:“好混混,坏混混,总结起来都是混混。” 好吧,他问了这么一句还是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赖狗子是现成的例子。 云淡风轻过了,梁阮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他以后没什么好下场的。” 越承顺着梁阮的话,脑海中默默地浮现出一张像是怨恨又更像是嫉妒到近乎扭曲的脸,若有所思,他并没有因为梁阮后面的那句话而有什么不痛快。 梁阮没有说错,在大多数人眼里,的确混混就是混混,没有好坏之分。 即使越承已经很久没有带着人去打架了。 他的名声在胡同里确是响亮到到现在为止,不少胡同里的婶子见了他背地里都不加掩饰的充满了嫌弃。 然而,已经很久没有动手的越承,这一次,心里久违地升起些手痒急待抒发的感觉...... 越承双眸慢慢眯起,一身戾气。 见到他这个样子,梁阮皱起了眉头。 “你想给赖狗子一个教训吗?” “打架?” 越承的想法瞒不住她,也不打算瞒她,他沉默着算是应了。 梁阮也沉默了下,她心里是很不爽赖狗子,她是没在他身上吃亏,但在他身上吃亏的姑娘还少了吗? 就这种渣滓,今天梁阮都懒得搭理他那几句酸溜溜的讥讽。 然而梁阮却没想到,越承追根究底询问出她和赖狗子的恩怨沉默了半天之后,身上竟然久违地重新又冒出那股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匪气。 第109章 给个教训 倘若手里有烟,梁阮毫不怀疑这个已经染了烟瘾的人此刻会毫不迟疑地抽出一根烟点燃在嘴边叼着。 梁阮忍不住开口:“这里又不是在胡同里,郑鸣他们都不在,你一个人干嘛,以一敌多啊?甭管是不是自愿,赖狗子这人小弟还是很多的。” 越承嗤笑一声,一点顾忌都没有:“人多又怎么了。” 高大瘦削本是单薄至极的身影在灯光下,却一反常态显得格外沉稳可靠。 他扭头注视梁阮,眼神执着:“想不想把这人好好教训上一顿?” 梁阮一默。 过了很久,还是点了点头。 越承笑了:“那就行了。” 刚到向阳屯的第一天,很久没有出山打架的人,在初来乍到的陌生地界重新动起了跟人干仗的心思。 梁阮的第一想法也不是去劝越承了,而是觉得如果越承真的能把赖狗子这人给好好教训上一顿,也算是给那些被他欺负惨了的姑娘们找回了一个场子。 这一晚上,难得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在自己家里好好待着的赖狗子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下意识的不好预感并没有为他准确预知到即将降临在他身上的坏事—— 打从在徐家门口见到几乎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梁阮以后,赖狗子表面上冷静镇定,心里可还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了嘀咕。 嘀咕啥呢? 嘀咕他骨头贱得慌,还是惦记着梁家这丫头。 嘀咕他真是彻彻底底栽了,想起站在梁阮身边的瘦高个,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丫头进一趟城,是真能招蜂引蝶啊! 梁阮和赖狗子难得默契地同时想起了对方一回。 耳根发烫的梁阮并没有意识到有人正心心念念地想着自己。 心心念念惦记着梁阮的赖狗子也没意识到有人正想着怎么好好教训自己呢。 乡下土霸王的名声,也只能震慑震慑这些家就在本地知根知底的人。 这一晚的向阳屯,渐渐湮没在无声的黑暗里,然而这个小小的屯子里却并不平静。 第二天一早,屯子里最后一部分消息闭塞如梁家爷奶的,也知道了头天下午屯子里徐家发生的大事—— 徐家公媳扒灰被抓了个正着!这事儿既成了徐家的丑闻,也成了整个向阳屯的丑闻! 梁家爷奶不知道是情有可原的,梁家住得里屯子里大多数人家都不近,就是平常干活路过梁家的人都很少,也间接导致了这家的消息闭塞。 原来有冯康华照看着老俩口,也不算特别滞后,冯康华走后,老俩口除了去镇上给孙女儿子打电话,也很少出门,自然是很多事都不知道的。 梁阮一早起来,也自动把脑海里不愉快地事给删掉,只留下些有意思的,大清早在灶屋做饭的时候,就跟讲笑话似地笑着讲给了她爷奶听。 梁爷爷是不爱抽烟的,看着孙女儿回来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大清早把烟斗给擦上,一边裹着旱烟,一边摇头直叹。 “这事儿......哎。咱说,也是真够膈应人的。这老徐家八辈子的脸都要丢尽咯!” 梁奶奶倒是有些同情无辜的徐家婶子—— 也就是徐老幺的婆娘,那儿媳妇的婆婆。 “这老幺家的人平常看着还挺老实的,也不爱说人是非,实心眼得很。倒是可怜,这下子一家子的脸都丢得干干净净了。” “紧瞅着吧,这事儿没完,还得有后续。” 后续自然不是梁家祖孙坐在这灶屋里三言两语就能说出来的。 徐家这事儿,别说在这年代了,就是在十几年后,梁阮也只在那什么电视啊小说里面才看到过,咋舌不已的同时,不得不说,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身边时,才知道什么叫开了眼。 一家人里,只有唯一的客人越承,沉默地坐在灶台前烧着火。 也每当这种时候,越承才插不上一句嘴。 梁阮没心没肺得很,跟越承一道看着热闹的时候不关心,给越承科普扒灰这个词的时候不关心,偏偏这时候,后知后觉地关心了一句:“越承,你还好吧?” 他的沉默当然是还好的。 越承早在被科普的时候该震惊的都震惊完了,她竟然才想起来关心他是否还能承受得住这小小向阳屯里藏着的卧龙凤雏。 他选择转移话题:“早上吃什么儿。” 一口地道流利的北京话,再次成为这家里唯一的异类,分外显眼。 下床了的梁奶奶也终于见到了梁阮口中的小伙子,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就像看到什么价值贵重的宝贝似的。 一边满意地笑着点点头,一边跟她大孙女说:“这小伙子长得俊俏呢,一看就跟咱这乡下的泥腿子不一样。改明儿带着人好好耍上一通,别搁家里闷坏了啊。” 打小被老太太带在身边的梁阮哪里不知道自己奶奶那点心思啊,要说大胆开明,恐怕整个梁家加起来都没有老太太一个人想得开。 她可完全不在意屯子里这些人见着越承会说些什么呢。 好听话是羡慕她家大孙女带回这么个帅小伙子,难听话说白了就是眼红梁家大孙女能耍一个城里对象回家来。 至于梁阮那点苍白无力的解释? 普通朋友? 谁信呢。 梁家的早饭很简单,虽然是在梁爷爷的指点下由梁阮做的—— 用红薯煮的稀饭加腌萝卜干,顺便用咸菜炒了碗腊肉。 但在普遍人家都不算富裕的向阳屯来说,这顿早饭也算丰盛的了。 梁家爷奶虽然节俭,但也没有俭省到像冯家那样有客人仍然用高粱饭招待人的地步,梁家虽然不富裕,但在屯子里也不算穷。 梁阮也没有在爷奶面前刻意和越承保持距离,客气什么。 盛饭的时候,面不改色给他盛了一海碗饭,红薯是不少的,饭也不少。 平常饭量虽然不小,但真还就没用过乡下这种海碗吃饭的越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碗。 梁阮见他沉默不语,理直气壮地搬出了她奶奶的话:“我奶奶说了,来者是客。你来我家做客,不用想着跟我们客气,多吃点。” 话音刚落,端着碗盛饭的梁奶奶就出现了。 听到梁阮的话,也笑眯眯地招呼了越承一句:“小伙子多吃点,你是阮丫头带回来的客人,就把咱当成自家人就行,锅里还有不少饭呢。” 第110章 梁家人回来了 越承的‘矜持’就这么被梁家祖孙一人一句给打破了。 最后还是接过了那个海碗,回了堂屋的饭桌上。 梁家爷奶是不兴食不言寝不语那个规矩的,饭桌上,还兴致勃勃又热情非常的询问着梁阮城里的事,当然没人不识趣提到不开心的人和事。 越承夹着菜吃着饭,充当沉默地倾听者,主要是听梁阮绘声绘色地讲精彩的城里故事。 比如胡同里的八卦。 再比如梁阮摆摊卖盒饭时怎么对付那个大婶的。 又比如怎么认识越承的...... 不过梁阮也聪明,在爷奶听到越承原来是个混混头子的时候适当地转移了话题,又说起了越承打小爹妈不管的可怜身世。 瞬间令彪悍但心软的梁奶奶态度软化了不少,看向越承的时候眼神都充满了慈悲和怜爱。 越承中途试图插嘴:“其实没有梁阮说的那么夸张。” 梁阮挑眉反问,“我说的不是事实?哪有夸张了。” “......” 她也知道越承的性格,不是喜欢将自己的身世经历大肆渲染来博取同情的人。 梁阮只是简单又云淡风轻地提了几句,就将爷奶的注意力重新从越承这里挪开,转而投到她和越承合伙开的菜馆身上。 等给爷奶说了个心满意足,这顿早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梁阮再次体贴地拦住了准备收碗的奶奶,“您歇着,我来就行。” 说完将碗收去了灶屋。 越承在梁家过了一晚上,也没有刚到梁家时的束手束脚,跟着把没吃完的菜收下了桌子。梁家爷奶难得清闲,只好齐齐坐在堂屋的炕上说着话。 堂屋是烧着炕的。乡下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洗完碗、收完菜,清理完饭桌上的一片狼藉之后,梁阮和越承再次加入爷奶的闲话时间,梁阮挨着她奶奶坐,越承就坐到了梁爷爷那边。 除了越承还是不太听得懂梁家爷奶大的土话,大多时间只能听着梁阮讲之外,一时之间这气氛还算得上融洽和温馨。 不过,这气氛完全没维持多久,快中午的时候,一阵热情的说话声远远出现在梁家院子外。 正拽着越承在院子里铲屋顶和外面的雪堆雪人玩的梁阮眼尖,远远就看见了超乎意料被屯子里的一位和梁家爷奶比较熟的大叔领着往梁家来的梁中河夫妻及跟在俩口子身后的梁嘉嘉和梁阳—— “梁阮?” “你怎么把这小子也给带回来了。” 在梁阮看见梁家人的时候,正好梁中河夫妻俩也看到了站在梁家院子里的梁阮和越承。 梁阮回来这事儿,他们早在大叔口里就知道了,只有越承的存在,远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梁阮热情地喊了声大叔,招呼他进屋坐。 大叔挠挠头,应了一声,说得先回家去了,也没察觉到梁阮和她爸妈之间的尴尬气氛,只当是这一家子平常就这么相处的。 梁阮见没留住大叔,倒也没有强求,转而无视了她妈冯燕的质问,以及脸色并不算好的梁中河和梁嘉嘉姐弟俩,跟越承说:“咱继续堆雪人去。” 越承倒是有些诧异,顺便问了梁阮一句:“不跟你爸妈打招呼?” 梁阮立刻一脸嫌弃地回。 “打个啥招呼呀。这是我爷奶家,我爷奶都没说啥,我还怕我这对早就闹翻的偏心眼爸妈不成。” 知道越承这么问也是好意,梁阮也直接给他安了颗定心丸。 梁家的事儿,没他想的那么复杂,她可知道,关于梁嘉嘉的事儿,她爷奶这边还没消气呢。 梁中河这个大孝子当然是回来探望病倒在床的老母亲,至于冯燕和梁嘉嘉? 一个见了她奶奶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一个则没露面就先引起了梁家爷奶的强烈不满和反感。 梁嘉嘉平常的手段,骗得过梁中河夫妻,骗得过梁阳,也骗得过曾经的梁阮,却骗不过火眼金睛的梁奶奶。 梁中河和冯燕也没多管梁阮和越承,先进屋去看老俩口了。 梁嘉嘉和梁阳则留在了外面。 梁阳是嚣张的,在梁家的地位仍然是不可替代的,是梁中河和冯燕的宝贝蛋儿,即便几次挑衅梁阮都没成功,但这并不影响他看梁阮不爽。 一见到自己这个浑身充满反骨的姐姐,就下意识地张嘴挑衅:“梁阮,你可够能耐的啊,野男人带家里来了是吧?” 梁阮呸了一声,立刻顶了回去:“梁阳,这才多久没见啊,你还是一样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完,冷笑一声,眼珠一转,斜斜地瞥了一眼站在原地安安静静不出声的梁嘉嘉。 “你俩不是一向姐弟情深得很吗,我倒是听说过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怎么,好不起来,吵架啦?” 鉴于梁嘉嘉太会哄人,已经有些被哄好的梁阳一听梁阮这话,立刻站在了梁嘉嘉面前,十分不爽地道:“这又关你什么事!” 梁阮冷笑,直骂一声梁阳蠢货:“当然不关我的事,你以为我想管!” 这话说完,雪人也不堆了,拽了越承掉头就往屋里走。 梁中河和冯燕正在跟老俩口说话。 梁阮一点也不在意看到她的好爸妈被爷奶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的场面,非但不在意,梁阮甚至十分不孝地哼出一声冷笑,堂而皇之地跟越承就在堂屋坐了下来。 看着她奶奶大发雷霆,指着冯燕的鼻子就开骂。 “这好好一闺女都被你们养成什么样了,啊?又是私自克扣钱又是跑去偷钱的,小时偷针,大了偷金。就这种德行,能指望学点好?我事先说了,这回你们回城可以,梁嘉嘉这丫头,得留在家里,把这德行给掰正了再说!” 一看梁中河和冯燕的反应呢。 俩人都被骂得脸红脖子粗的。 至于到底是恼怒气愤还是认识到错误的羞愧,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梁阮毫无正在挨骂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的自觉。 倒是冯燕被骂得脸皮通红拉不下面子,还不忘记当着爷奶的面在她面前端起她作为亲妈的架子。 扭头骂她:“没教养的死丫头,大人说话,你在这听什么东西?” 眼睛一瞥旁边的越承,似乎是又想到什么,骂得更难听了:“你跟这混混倒是亲,半点脸都不要了,还把人领家里来,半点教养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被一旁的梁中河喝了一声,“够了!” 第111章 夫妻挨训 因为冯燕张口没教养的死丫头,闭口半点教养都没有的。 其实这话在城里骂也就骂了,一向习惯和稀泥的梁中河也懒得管冯燕。 然而,他们现在在向阳屯,还是当着把梁阮养大的老俩口面。 冯燕张口就骂梁阮没教养,到底是被骂得没面子,不敢顶梁奶奶的嘴遂当着婆婆的面指桑骂槐,屋子里的人都看得出来。 梁阮没说话,不是她转性子了,而是她奶还在呢。梁阮眼看着她奶脸都变青了,显而易见,是被她妈这话给气到了。 “冯燕,你这话是在说谁没教养呢?我好好给你养了十几年闺女,没得你一声谢,这是城里工人当得久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了是吧?” 老太太一出马,还是很有威严的。 至少在气势上头,就大大地压了冯燕一头。 更别说一旁还坐着个不吭声但脸色铁青明显也被这一回来就膈应人的俩口子气得不轻的梁爷爷,幽幽瞥了眼拽着儿媳妇的儿子,道:“河娃啊……” 在已经年迈的老父亲面前,梁中河表现得还是比较听话的:“爹,您说。” 老爷子敲了敲烟斗,朝已四十好几的儿子招了招手,语气听着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你站过来。” “站炕前面。” 一旁的梁阮见状,立刻抬手捂住了嘴,拉了拉越承。 越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无声地询问:怎么了。 如果不是知道梁阮和她爸妈的恩怨,越承想,换成别人这样干,走出大门多多少少都得被指责上一句大不孝。 梁阮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小声道:“你看着吧,我爸得遭殃了。” 越承皱了皱眉头。 其实他不是很想留在这里看老子教训儿子的场面。 特别这被教训的人还是梁阮的亲爸。 但梁阮丝毫不觉得看着自己亲爸被爷爷教训有什么不对,比起站在外面吹风和梁阳、梁嘉嘉相互膈应,梁阮可没那俩人那么傻。 坐在堂屋多舒服,何况她爷奶也没发话让她避开,她坐这里就是没什么不对! 梁阮仗着爷奶没说她,可理直气壮着呢。 正‘看着戏’的两人小声说完话,就见梁中河这边真听了老爷子的话,乖乖凑近,站到了炕边上。 然后,就在梁中河和一旁的冯燕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梁爷爷猝不及防地出了手,腾出拿烟斗的手,一巴掌就重重地甩在了梁中河脸上。 啪! 由于这巴掌落在脸上的响声太过清脆响亮,连傻乎乎等在门口吹风的梁嘉嘉和梁阳都听见了。 紧接着,屋中梁中河和冯燕不可置信地声音先后响起: “爹,你打我做啥?” “爹,你打我男人做啥?” 屋里的人不可置信, 屋外的人也难以相信。 梁嘉嘉和梁阳都顾不上梁中河和冯燕进屋前交代他们先在外面等着爷奶叫他们进去的话了,立刻冲了进去,冲到爸妈面前,心疼道:“爸!你没事儿吧?” 冯燕在一旁那叫一个心疼得,可就是老爷子这一巴掌,彻彻底底将她给震慑住了。 老爷子一句:“这一巴掌,你也别觉得奇怪,河娃是替你和梁嘉嘉那丫头挨得,咱们家一向是不兴打女人的。” 就将她给吓得一抖,老老实实地缩一边装鹌鹑去了,哪还有心思将被老太太教训的恼怒发泄到梁阮身上。 所以别看着这家里老太太最彪悍,其实最狠的人还得是老爷子,这是真舍得动手的。 他可不管梁中河是不是他亲儿子,二话不说,先打了再说! 而眼见着梁中河挨打,立刻急匆匆冲进去关心人的梁嘉嘉还没意识到,梁中河挨这一巴掌,正是因着她和冯燕。 而梁中河的脸色,也不是因为挨打和别的,正是对冯燕和梁嘉嘉的迁怒之意,巴掌没打到脸上不知道痛。 老爷子都明明白白说了,梁中河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真的白费他在工厂当了这么多年工人了。 梁中河一下就推开了梁嘉嘉,将梁阳叫了过去:“这是你爷奶,还不快叫爷爷奶奶。” 打小就在北京城里长大的梁阳,虽然听习惯了爸妈的口音,却还是难免和越承出现了同样的问题,面露茫然—— 他听不太懂他亲爷奶这一口纯粹流利又晦涩难懂的东北方言。 老俩口虽然生气儿子和儿媳,对这个没见过面的亲孙子,还是宽容又耐心的。 被梁中河一把推开的梁嘉嘉咬着唇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只有自己被这家人排除在外一样,心里不免得很是膈应地一刺。 一片混乱之下,她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看向梁阮的方向,心里登时又忍不住想。 梁阮正好端端地坐在那儿,还有越承那个混混一起,肯定是等着看她笑话吧? “梁嘉嘉在看着你。” 还是越承皱着眉出声提醒,梁阮才注意到被梁中河一家三口搞得混乱又异常热闹不已的屋子里。 有一个被无声排除在外的梁嘉嘉正看着她,眼里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冒什么坏水。 面对梁嘉嘉,梁阮一点在爷奶面前粉饰太平的意思,直接毫不客气地扔下一句:“看着我干啥?我身上现在可没钱给你偷。” 屋子里顿时一静。 梁阮这句话又直接又毒辣,只差没直接指着梁嘉嘉的鼻子骂她小偷。 而所有人都知道,一开始导致屋子里这一幕出现的罪魁祸首正是梁嘉嘉的偷钱事件! 被说得难堪不已的梁嘉嘉咬紧了下嘴唇,初来乍到的她其实很清楚,梁家爷奶对她绝对没什么好感。 可这并不代表,就能成为梁阮紧咬着她不放的理由。 梁嘉嘉满脸屈辱又十分委屈地开口了:“妹妹,你真的误会了。之前的事,我已经得到教训,也吸取教训改正错误把钱还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一直提起来呢。” 不出所料,梁嘉嘉话音刚落,冯燕和梁阳的脸色都变了。 一个理直气壮指责梁阮得理不饶人,斤斤计较没有容人的肚量。 一个则愤慨不已地挡到了梁嘉嘉身前。 第112章 回家干活 但超乎梁嘉嘉意料的是,梁家爷奶却并没有因为这个而说梁阮斤斤计较什么的。 就连梁中河,也只是瞪了一眼梁阮,不耐烦地说:“行了,你的钱我和你妈不是还给你了。旧事重提还有什么意思,不要太过分了。” 梁阮理都懒得搭理偏心眼的梁中河。 当初梁嘉嘉陷害她偷钱的时候,梁中河可没站出来说过只言片语。 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梁嘉嘉身上,她穿着浅绿色的袄子,一张脸白净清秀,只是这会儿委屈又可怜地流着泪水,又令谁见了不心生同情呢?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看不破梁嘉嘉装可怜示弱的手段。 梁家爷奶先入为主,已经对梁嘉嘉有了不好的印象,哪想得到,这丫头一来就做出这样的反应。 哭?哭给谁看? 梁奶奶目光犀利地盯着梁嘉嘉看了好一会儿—— 梁嘉嘉丝毫不觉般,仍然默默流着泪,轻轻吸了吸鼻子,手指攥着衣服一角,显得自己十分委屈。 她越是这样,似乎就显得梁阮刚刚那句话越是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一样。 梁奶奶出声,喊了一声梁阮:“行了,阮丫头,不要说了。” 梁阮撇了撇嘴:“好吧。奶奶。” 她的反应也令冯燕和梁阳感到诧异。 浑身反骨的梁阮竟然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就像刚到北京那会儿,唯唯诺诺听着他们的话被他们支使着干活没有一点怨言的她一样。 见到这一幕,毫无疑问,屋子里的每个人反应都不一样。 越承沉默得仿佛没有存在感。 冯燕皱着眉,心情不太好。 梁中河和冯燕几乎是一样的。 至于梁阳,梁阮不好过他就开心,看着这个不熟悉的奶奶说了越来越牙尖嘴利的梁阮一通,幸灾乐祸得很,差点没有直接笑出声。 梁嘉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得意。 然而,她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 梁奶奶说完梁阮,话锋一转,就皱着眉点了她的名:“知错就改是好事,不要自作聪明。” 话音刚落,梁嘉嘉脸色一白。 梁阮看着她的反应,丝毫不意外地再度撇了撇嘴。 其实梁奶奶的处理也算是公正了,既不偏心梁阮,也警告了刚到向阳屯就试图搞事的梁嘉嘉。 没有直接的提醒,但点明了她所有的小心思都被看在了眼里,不要把家里的所有人都当成被她蒙在鼓里玩得团团转的傻瓜。 梁嘉嘉刚来就玩了这么一招,误打误撞地又加深了梁奶奶心底里对她的反感程度,更坚定了梁奶奶为了家里的太平要将她留在身边好好教导掰正的念头。 梁阮刚刚也听到了梁奶奶对她妈说的话,不过以她对梁嘉嘉的了解,这人虚荣又不能吃苦,习惯了在城里吃好穿好的生活,真的能忍受被留在乡下做她最看不起的乡下人? 梁阮不相信,不过这都是梁嘉嘉该烦恼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心呢。 这一家四口的突然回来,又象征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梁阮又得跟他们同处一个屋檐之下。 梁中河到底是梁家爷奶的亲生儿子,即便这么多年不回来只寄钱,老俩口也没少念叨着这个儿子,一家人自然是有不少话要说的。 梁阮不想和膈应得不行的人同时待在一个屋里,索性又喊上越承出门去了。 梁奶奶叫住了孙女,“阮丫头,快吃午饭了,你俩去哪?” 梁阮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而她要出门,越承也是不会单独留下来跟梁家人相处的。 梁阮看了眼面露嫌恶看着她和越承、就跟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的冯燕,淡定道:“奶奶,我带越承去屯里遛一圈,等下就回来。午饭我们就不在家吃了。” 说完这话,梁阮都能猜得到冯燕会怎么在心里贬低她了。 不过,她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梁奶奶要这都看不出来的话,也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最后只得放走梁阮和越承,随他们去了。 他俩刚走,冯燕就迫不及待地要开口,颠倒是非说梁阮在城里做的那些事,结果梁奶奶就丝毫没有一点迟疑地又将她破口大骂了一顿。 先是骂冯燕一个当妈的没有当妈的样,又是骂冯燕偏心眼也有个度,最后又强势地将冯燕安排去煮饭。 梁嘉嘉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城里大小姐则也被迫跟着她妈一起到灶屋打下手去了。 刚回向阳屯的第一天,冯燕和梁嘉嘉过得无疑是憋屈和不甘心至极。 凭什么她们一回家就要被安排干活? 凭什么梁阮就能潇潇洒洒地出去玩? 乡下没有城里的条件,简陋又艰苦,做个饭都要苦巴巴的烧柴火。 家里也没有那么多菜可以挑,她很不甘心,偏偏又只能把这些不甘心全部给吞回肚子里。 梁阮很放心地出了门,也不担心她爸妈会在家里欺负年迈的爷奶。 毕竟经过了那一巴掌,梁家爷奶在家里的威信,算是立得死死的。 就算是一向嚣张霸道的梁阳,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在并不熟悉的乡下爷奶面前暂时充当一个好乖孙。 而她家爷奶呢,也并不是那种一昧宠溺子孙的人,虽然梁家人的回来在梁阮的意料之外,不过能看着梁阳和梁嘉嘉憋屈不甘心又不能直接说的模样,梁阮心里还是挺爽的。 这会儿的梁家热闹得很,然而梁家人都不知道的是。 梁阮出门前给的理由说带越承出门遛一圈是假的,准备去踩点才是真的。 俩人昨晚就说好了。 比起把精力耗费在早就闹得不可开交的父母家人身上,梁阮宁可带着越承熟悉屯里的路。 顺便就跟之前宋文辉派小弟到菜馆踩点似的,带着越承去赖狗子平常经常出没的地方踩点。 越承想教训赖狗子,梁阮心里熨帖不已,不管他是因为她还是单纯想要为民除害。 “你打算怎么教训他?” 走出家门的一路上,除了时大时小的雪和一阵一阵呼呼吹过的风,简直安静极了。 梁阮不由得问起了越承的计划,她不相信,他真的就莽得准备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单打独斗以寡敌众。 越承没说话,平静地打量着四周。 冬天是个最单调的季节,尤其是东北的冬天,年年都被大雪占据了山头。 就连平常喜欢乱窜在田野之间的小孩子们很多在这种时候也识趣地窝在家里,或者只在大路上玩。 第113章 堂弟梁和平 不过也不是没有胆大的,就跟梁阮这个年纪一般大的少年,夏天有夏天的野,冬天有冬天的疯。 刚走出离梁家有几百米远的大路上,梁阮和越承就碰上了四个提着水桶准备往河边去的少年。 梁阮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四个人里面领头的一道跟瘦猴儿一样的身影,心里一动,隔着老远就喊:“梁和平,你们要去哪儿?” 被叫做梁和平的少年脚下一停,似乎是在分辨叫他的人在哪里一样,往周围看了一圈,最后落到穿着一身白色加绒棉服的梁阮和穿着件黑色棉服的越承身上。 这俩人越承在前梁阮在后,一高一矮,因为视野死角的原因,梁和平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看到梁阮。 直到梁阮往前走了一步,前者才看到她,摆出一副很惊讶地语气喊了声:“姐?你不是去北京了吗,什么时候回向阳屯的?对了,你旁边这人是?” 梁家爷奶虽然在向阳屯住得较偏,但梁姓却是向阳屯的一个大姓,就跟村支书家和刚闹出大事的徐家一样,是宗族一样的存在。 梁家爷奶虽然只有梁中河这么一个儿子,但梁爷爷是有好几个亲、堂兄弟,又有十几个侄子的。 这梁和平就是梁阮爷爷亲弟弟梁三爷的孙子,比梁阮小上一岁,打小也是跟梁阮一起长大的,可以说跟梁阮的感情比梁阮的亲弟梁阳要好上不止一点半点。 “这不是我奶奶病了吗,我就回来了,顺便回家过年。咋啦,不希望我回来啊。” 开玩笑的说完,梁阮又落落大方地跟梁和平介绍了越承:“这是我朋友越承,在北京帮了我不少,虽然不爱说话,但这人可讲义气了。跟我一起回来的,有机会你们也带上他一起玩儿呗。” 听完,梁和平不禁打量了越承几眼。 越承虽然才十九岁,不过,在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眼里,相差三岁的年龄,也足够他们将这人定义为‘大人’,大人跟他们是有一定代沟,多半是玩不到一起去的。 而且这越承又是从城里来的人。 带着一些先入为主的印象,梁和平不太友善地跟越承打了招呼。 “越承是吧?我是梁阮的弟弟,虽然不是一个爹妈,但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尽管你是从城里来的,你要欺负我姐,我可跟你没完!” “梁和平,你说啥呢?” 梁阮一听他这话,就满脸黑线地打断了他。 知道的是两个不认识的少年互相介绍自己。不知道的是小舅子见姐夫,天生的不对付呢? 梁阮虽然暗暗地感慨梁和平这锐眼识姐夫的功力,但还是得站出来澄清一下的,至少不能在这时候引人误会。 越承一般是很难得跟人计较什么的。 对于梁和平莫名其妙的敌意,他也压根没有放在眼里,简单又平静地做了自我介绍:“我是越承,梁阮的朋友。” 梁阮看他们相互介绍完了,不过显然梁和平这边对初来乍到的越承是不太友好的,为了避免两人发生冲突,于是连忙站在两人中间。 挡住梁和平往越承身上剜的目光:“行了,既然都认识了,收起你的眼神,梁和平,这真是我朋友,友好点。” 看看梁和平,又看看他的三个小伙伴,又好奇不已地问道“你还没说,你们提着水桶打算去干啥呢?” 梁和平的那三个小伙伴也都是向阳屯里的人,打小也没少跟梁阮打交道,其中有一个比梁阮还大上两天,却跟着梁和平一起喊梁阮姐。 这几个小伙伴都还挺热情的,其中有一个就应声道:“这不是最近一直下雪,山上都没什么东西好找嘛,我们正打算去屯子外边那条河摸鱼呢。” 果然,上山打鸟,下河摸鱼。 乡下少年的爱好。 梁阮以前也是这群人里的一员。 此时便哦了一声,又问:“今年的雪不小,那河结的冰不薄,你们能搞到鱼吗?” 梁和平大大咧咧道:“这有啥能不能的。姐你以前不跟咱一块上山下河的嘛,怎么进了趟城,人都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梁阮无语凝咽片刻。 突然又想到什么,她狡黠地笑了笑。 “我可不是婆妈,只是觉得,今年跟去年的情况不一样而已。河面结冰那么厚,加上赖狗子他们几个隔三岔五去摸一回,那河里还能有鱼给你们摸吗?” 梁和平的三个小伙伴。 这几人家里都不是穷得实在揭不开锅的那种,本来摸鱼也就是为了玩,也没在意梁阮的质疑。 因为梁阮提到了赖狗子,梁和平似乎是想到什么,面上露出些不服气,就很不屑地说了一句。 “赖狗子怎么啦,一个不会水的旱鸭子,怂蛋一个,我就没见到他摸到过几回鱼。再说了,有我出马,怎么可能搞不到。姐你要不信,你跟俺们一块儿去,我摸给你看!” 其实只想拐弯抹角打听信息的梁阮又得到意外之喜。 看着梁和平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梁阮从小到大跟这堂弟玩得好,感情不错,也很久没见了,一时不免迟疑了一下,顺便看了一边的越承一眼。 越承果然不愧是‘大人’,想了想,开口说的却是:“就算河面结冰很厚,你们去摸鱼,也不怕冰缝裂开,掉河里出事?” 梁阮道:“那条河水不深的,跟溪差不多。” 梁和平的表情便更不屑了。 他嗤笑一声,说:“你们城里人懂什么。那条河水又不深,我们年年都去摸,也没见出过什么事儿。” 梁阮转过头,语气带着满满地警告之意:“梁和平。” 堂弟这下总算肯消停了。 梁阮叹了口气,才又跟越承说:“咱去看看吧,没事儿的。” 越承想了想,最后说了声,行。 于是两人转而跟上了堂弟去摸鱼的大队伍,一路往向阳屯外那条浅得能见底,跟溪流一样的河走去。一路上,梁和平还挺热情地问着梁阮城里的事,他的三个小伙伴表现得也都感兴趣极了。 梁阮挑了下眉,问堂弟:“你真想知道?” 第114章 想改变他们的命运 梁和平面露央求道:“姐你就说说呗,城里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样的。说起来我们都还没去过嘞!” 梁阮想了想,一笑,挑了点少年们感兴趣的事说了。 比如混混头子越承带着他的俩小弟以少敌多揍翻一群人这种事。 “我第一次见到越承,他就带着他那俩小弟在打架呢,老厉害了。” 说归说,语气听着很骄傲是怎么回事? 十六岁的堂弟不自觉地看了眼自己满脸带笑的堂姐一眼,又默默看向队伍里,沉默淡定得仿佛梁阮说的那人不是他一样的越承,心里的不屑稍减,多了一份警惕。 这人看着细皮嫩肉跟小白脸似的,打架还挺能? 梁和平有点不相信,听完堂姐的话,立刻撇撇嘴,说了句:“打架挺能?我不信,难不成他还能比赖狗子更厉害不成?” 一道极清淡的声音插进来问了句:“这赖狗子打架很厉害?” 梁和平下意识了一声,顿了顿,又很不甘心地说了句:“倒也不能这么说。” 越承轻嗤了一声。 梁和平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他,立刻露出个有些懊悔的表情来。 但恰恰和他相反的是,他的三位小伙伴,听完梁阮的话,立刻对越承露出一副大哥竟然如此深藏不露的表情来,脸上的表情要么是充满了震惊,要么就带着些敬仰。 打架很厉害的人啊。 几个小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挤眉弄眼的,无非都带着些小心思。 梁阮察觉到他们的小心思,一路忍笑。 也没忍多久,就有小伙伴,率先从梁和平的阵营叛变,主动找越承搭起了话:“那啥,越大哥,我阮姐说的是真的啊,你之前真的带着两个人单挑一群人还打赢了啊?” 越承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夸张了。不至于。” 梁阮立刻没忍住回头:“过度的低调叫虚伪。” 梁和平听到堂姐的这句话,因为小伙伴叛变而有些不开心的心情瞬间高兴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梁阮这句话明明是明贬实褒啊! “越大哥太谦虚了!” “就是!” 另外两个小伙伴也叛变了,迅速加入围在越承身边没话找话热情主动攀关系的阵营。这个年纪的少年,谁不想跟这种打架很厉害的人玩一起呢。 剩下一个口是心非嘴硬非常的梁和平,大约也是抵抗不了多久的。 成功达到拉拢小伙伴目的的梁阮暗暗发笑,默默肩负起一个姐姐的责任,关心了下堂弟:“梁和平,等会儿你多摸几条鱼,摸到回头咱去你家做给你吃。” 说起来这个堂弟身世也挺可怜,很小的时候爹妈都没了,就跟在他爷爷身边相依为命。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村里的梁家人不少,梁阮爷爷的兄弟也不少,梁阮只格外和梁和平玩得好一些。 在梁阮心里,亲弟弟梁阳的分量其实都比不上这个堂弟一分半毫。 看着梁和平瞬间舒展的眉头和被晒得黢黑的脸上明朗的笑容,梁阮眨了眨眼,忽地、又没来由地想起很久没回想起来的上辈子,心口一疼。 上辈子她再回到向阳屯已经是好几年后,没了孩子、被婆家赶出门又被娘家的那些所谓‘亲人’冷嘲热讽一通撵走后浑浑噩噩了很长一段时间,过了很久,重新打起斗志才回的向阳屯。 但那时候的向阳屯已经大变样,爷奶相继过世,家里的祖屋被梁中河夫妻卖了给梁阳凑彩礼娶媳妇儿。 一家人靠着风光无限却又自私虚荣的梁嘉嘉在北京过着不好也不坏的日子,唯一想得起来回趟向阳屯的只剩下梁阮一个人。 后来再回来时,才知道和她玩得好的张二妮出嫁没两年就难产去世,坟前甚至连墓碑都没有一块。 关系亲近的堂弟梁和平也因为一场意外走了很多年,梁三爷白发人送了几次黑发人,最终也郁郁而终。 重生了一辈子的梁阮,本来以为极力将这辈子过好,改变自己的人生就好了,但在重新见到梁和平这个尚且鲜活的堂弟时,才终于又重新想起来,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如果梁阮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上辈子的梁和平好像就是在这两年出的意外走的。 听说是跟人打了一架,被人往心口捅了几刀,当场没命...... 醒过神来的梁阮,怔怔看着眼前的梁和平,嘴巴动了动,过了很久,才极力压住了心里的酸疼,咬咬牙,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还有多久到你们说的那条河?” “没多久了,就几步路的功夫,越大哥你看,前面就是。” 几个小伙伴依旧十分热情地走在城里来的越大哥身边,才走了几步路的功夫,就跟人攀起关系勾肩搭背起来了,一口一个大哥一口一个大哥的叫得十分亲热。 越承其实很清楚梁阮故意把这些人推到他身边来的用意。 少年人说的方言没有老人家晦涩难懂,因此越承听他们说话,和他们沟通起来也不费劲,很快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除了梁阮那个打从一见面就对他敌意不浅的堂弟。 不过,郁闷的梁和平在堂姐的安慰下,一时也没顾得上和越承别苗头。 在梁和平眼里,梁阮进了一趟城,人变漂亮、也变得更有姐姐风范了不少,竟然主动关心起了他在屯子里这段时间有没有去招惹什么不该惹的人或者东西起来。 当然,梁和平是无论如何都绝对猜不到梁阮心里的念头的。 刚刚出了会儿神的功夫,梁阮就默默改变了原本走这一趟的初衷,心里做了一个并不轻松的决定—— 上辈子的梁和平,对她如同亲姐,却因为意外没能活到二十岁。 而这辈子的梁和平,梁阮看着他就下意识对比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弟弟梁阳。 忍不住叹气。 好么,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跟梁阳都是没什么姐弟的缘分了。 梁和平不一样,梁阮心里实在不忍心这辈子的梁和平,仍然走上和前世一样坎坷早逝的命运。 除了梁和平以外,还有一个人...... 第115章 摸鱼彻底服气 梁阮犹豫了一会儿,拍了拍堂弟的肩膀:“你改明儿陪我去镇上看看二妮吧。她嫁人我都没回来呢,这次回来,肯定要去看看她的。” 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梁和平也知道梁阮和张二妮的关系很好,于是痛快地点了点头。 梁阮话音一转,又说:“其实我这朋友挺靠谱的,不是坏人,你也别总是抱着偏见看他,学学陈栋他们,平常没事儿也带他一起玩玩。” 刚下意识要点头的梁和平愣了愣。 梁阮说完也知道有的话不能说太多,说多了容易引起梁和平的反感,就没再出声了。 梁和平无奈地看着堂姐一副非常担心自己一时冲动在河边上就跟那个城里来的越大哥打起来的模样,最终还是别别扭扭地决定暂时地容忍了越承的存在。 梁阮转而去跟越承说话:“我这个堂弟也不是故意针对你的,越承,你别往心里去啊。” 看出来梁阮和这个堂弟的感情不错,越承嗯了一声。 其实他也不是那种人。 梁阮十分放心他,便回过头去。 一路说说笑笑间,梁和平他们说的那条河到了。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越承见到这条河,才发现这河还真跟梁阮说的一样,浅得可以,不像胡同外面那条河,说浅也有一米深,年年有人不信邪去游泳,年年有人淹死。 向阳屯的这条河呢,说深,其实一眼就望得到底,不过因为大冬天的,结了厚厚一层冰,就显得水位偏深了,但也深不到一米,最多五十公分左右深。 梁和平和三个小伙伴是又莽胆儿又肥,提着水桶就往河面上走,很是心大地踩着那层冰往河中间走—— 其中梁和平提着水桶,另外三个小伙拌手里都拿了凿冰摸鱼的工具,一副很是专业的模样。 梁和平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喊了声:“姐,你们也过来看看啊。别干站着,那多没意思。” 梁阮本来是站在河滩上看着他们忙活,听到梁和平的话,连忙应了一声,倒是有些心向往之,不由得转头看向越承,近乎调侃般说了句。 “城里来的越大哥,你要不要也跟着去看看,他们摸鱼很好玩儿的。我以前在屯子里的时候,也年年都跟着来,不会出啥事儿的。” “......” 越承其实很想说你看我像是那种很怕事的人吗。 不过转眼看看梁阮,她说完这句话后,就有些跃跃欲试地,注意力全在梁和平他们身上去了。 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好奇,不由说了句:“去看看。” 心满意足的梁阮仍然不忘调侃越承:“真是城里来的越大哥,果然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 说完,就一脚踩上结了冰的河面,毫不迟疑地追着梁和平他们的脚步去了。 越承看得有些无言以对,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看梁和平他们摸鱼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对于特别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越承来说,除了挺有意思,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而梁阮则看着这哥几个一次次鬼哭狼嚎地吼着这有东西那有鱼,却一次次失望的时候,非但不觉得同情,反而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一边笑,一边嘲笑她可怜又不服气的堂弟:“我就说吧,梁和平,你能抓到几条鱼啊?” “姐你别光笑,等我抓到了你就笑不出来了!” 梁和平也是个很有性格的人,面对堂姐毫不留情的嘲笑和一次次的失败,非但不气馁,反而愈战愈勇。 硬是带着几个小伙伴在尝试过无数次扑空、看错冰面下的东西之后,真逮到了一条虽然不大但好歹鲜活蹦跶着的小鱼儿。 梁阮看着那条可怜的小鱼儿,摇摇头道:“梁和平,你看这鱼够你一个人塞牙缝的不?” 没抓到要被嘲笑,抓到鱼了也要被嘲笑的梁和平张了张嘴。 在一旁沉默地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这群人是怎么找鱼的越承忽然说了句:“我来。” 他一向是个说不如做,行动力很强的人。没等梁和平习惯性地轻蔑嘲讽一句,几个吃里扒外的小伙伴就率先倒戈,傻乎乎地跟着越承的脚步走了。 “越大哥打架这么厉害,摸鱼肯定也很牛。” “可不?哎,和平儿,你还傻愣着干啥,跟上来啊。” 心大的小伙伴们,并没有听见梁和平充满怨言的心声,反而傻不愣登地招呼他跟上。 就连梁阮也笑着跟了过去,无情地留下了一次次和鱼失之交臂的梁和平。 “哎,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不甘心的梁和平,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细碎的雪絮轻飘飘地落在河面上,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 六道或白或蓝或黑或灰的影子不断在结着厚厚一层冰的河面上穿梭和移动着,形成一道道亮丽又夺目的风景。 如果,刻意地忽略那一道道大呼小叫又无比夸张的声音的话—— “我靠!” “眼这么尖!” “不愧是我越哥!看着一点儿也不像刚学的。” 就连自觉比这群人稳重淡定多了的梁阮看着越承手落手起。 快又准地从梁和平的小伙伴之一陈栋动,手凿开的冰洞里捉起一条肥美无比的冰下河鱼时,都不禁感到讶异无比,紧接着也跟着质疑起来。 “你真是第一次摸鱼?手法这么熟练?”这要真是第一次摸鱼,那.....摸了这么多年的梁和平,得有多挫败啊。 梁阮不禁迟疑着,看向可怜的、被深切打击到的堂弟。 梁和平的脸上充满了质疑、震惊和难以置信,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和梁阮一样的话:“你真是第一次摸鱼?” 越承没回答。 将那条鱼放进水桶以后,他直起身来,并没有着急寻找下一条鱼的所在之处,而是平静无比地说了句:“也不是很难。” 再一次被深切打击到的梁和平:“......” 梁阮这次倒没有冷酷无情地跟着陈栋他们一起嘲笑可怜的堂弟了,而是带着安抚意味地重重拍了梁和平一下,微笑着劝他。 “别傻站着了,还不快跟着你越哥偷师去,瞧瞧陈栋他们,多聪明,老早都把关系攀上了。” 第116章 一贫如洗的梁和平家 “......哪有人把偷师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的。” 面上看着仍然不屑一顾,实际心里已经放下偏见佩服不已的梁和平如是嘟囔着。 不过也只是嘟囔了,梁阮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并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 这趟摸鱼,有了越承的加入,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起初还有些放不下心里偏见的梁和平在跟着越承看着他一次次的成功摸起鱼以后彻底被折服了,全程睁大了眼睛看着越承摸鱼。 到后来,看着越承捉到鱼的时候,真是吼得比谁都兴奋,四个人围着出手利落的越承,直接成了‘两岸猿声啼不住’的架势。 被一阵‘猴叫’紧紧包围住的梁阮:“......” 梁和平到底是有多爱摸鱼,才会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彻底折服在越承的摸鱼技术上。 摸完鱼,回梁和平家的路上,梁阮有点想不通。 明明不管她怎么说,也始终倔强得不肯融入大家,独自单方面和越承较劲,怎么摸个鱼就彻底服了? 很快就到了四面漏风的梁和平家—— 家里没有壮年劳动力就是这样,老的老、小的小,导致梁三爷家的贫穷程度,远远超过屯子里的大多数人家。 梁阮打小就知道三爷爷家的情况,因为知道,所以在进了趟城后再回到向阳屯,看着这样的屋子,心里愈发心酸。 梁三爷已经老了,尽管比梁阮她爷爷还小了两岁,却是早已头发灰白,看上去也老上不止十岁,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枯瘦。 不过这样的梁三爷,身体却硬朗得很,梁阮坚信,但凡是梁和平没有发生意外,三爷爷也不会就那样走了。 比起梁阮,一旁的越承则是对梁和平家里的情况感到分外讶异。 但这也只是一瞬的功夫,他很快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刚刚在河上的时候,梁和平即便失败了很多次也始终不放弃的原因。 现在不像过去了,往前推个十五年,梁阮还没多大,梁和平也才刚刚出生那会儿,河里的鱼都还属于生产队和公家,摸鱼无异于偷窃公家的财产,被人逮住了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所以那会儿的人们,捉鱼捉虾都只敢偷偷地来,还不敢像现在这样一次性捉很多,就怕被发现...... 所以那会儿,再机灵的穷人家里都是揭不开锅的。 而现在不一样了,除了下河摸鱼,还能上山捉野兔野猪之类的,所以向阳屯的很多人家,穷归穷,却总有办法弄到吃的填饱肚子。 梁阮小的时候,梁中河夫妻俩寄回家的钱还没有很多,也不够祖孙三人吃喝。 那时候梁阮就经常和张二妮带着梁和平他们上山摘野果,或者去找野菜,来给家里。 后来梁和平长大一点了,就变成了几个小男娃成天上山下河带着她和张二妮去弄吃的—— 梁阮的厨艺,虽然也许更多是跟上辈子后来遇到的那位大厨师父有关系,不过她更相信也许是从小就这么一点点就练出来的,所以后来才有机会遇到那位大厨师父,从而得到师父指点。 梁阮这些小时候的经历越承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她不说,不代表梁和平不会说。 收获不少鱼的梁和平,现在对越承别说偏见了,简直是对他言听计从,就像又一个郑鸣一样,一口一个越哥,一口一个越哥。 所以当越承稍稍地表露出一点好奇想听的念头时,梁和平就毫不犹豫地将他姐给全卖了。 被卖的时候梁阮这个当事人还在场的。 梁和平在烧火,越承在处理鱼的鳞片和内脏。三爷爷本来也想到灶屋来帮忙,被几个小辈拦住了。 梁阮笑着说了句:“三爷爷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我打小跑您家蹭吃蹭喝的还少啦,您就歇着吧,让我们几个年轻人来干这些就好了,您也该尝尝我的手艺,我现在可在城里还开菜馆了呢。” 无可奈何的梁三爷只好随了他们去。 不过,还是叮嘱了梁和平:“你姐和客人都干着活呢,你也别搁这偷懒。等会儿记得去后面摘把芹菜回来。” 梁和平哎了一声。 梁阮在一旁帮嘴道:“和平还是勤快的,三爷爷您还不放心他?” 只有越承,始终安静地处理着鱼。等三爷爷走了之后,俩个刚刚收获珍贵友谊的男人才又在灶屋里重新说起来。 大多数时候,都是梁和平喋喋不休地说着,而越承只是安静地听。 偶尔插入梁阮无可奈何地一句:“行了行了,梁和平,说得差不多就得了啊。” 通过叛徒梁和平,越承已经知道了不少梁阮小时候的黑历史。 在她看来,这还了得啊? 家里有不想见面的人,梁阮并不想太早回家讨嫌,正好碰上梁和平,遂拉着越承在梁和平家坐了一下午。 就连他俩的午饭,也都是在梁和平家解决的。 两条鱼下锅,做了一大锅酸菜鱼。 即便不煮上那么一大锅高粱饭,几个人光吃这一锅鱼也吃得够饱。 因为这一锅酸菜鱼的味道,梁三爷和梁和平都十分感慨,说梁阮:“进了一趟城,手艺真是变得越来越好了。” “那可不。” 在亲近关系好的人面前,梁阮丝毫没有隐瞒自己在城里做了些什么的想法,大大咧咧地道:“不然我也不能把菜馆开得红红火火不是?” 梁和平这才知道他堂姐进了一趟城,还真是出息了,靠自己的手艺做了一门生意,还赚了不少钱,特别地有能耐。 像梁三爷这种上了年纪的长辈,活得多,见识多,想得多,当然思想有时候也是比较传统的。 知道梁阮自己开了菜馆做生意,头一个想法就是惊讶,他的想法还停留在十几年前国家严厉打击‘投机倒把’的时期呢。 而在那个年代的很多红卫兵眼里,这所谓的做生意,就是很明显的投机倒把—— 现在改革开放以后,国家政策也放宽了不少,但长期生活在乡下的老人们,有的哪想得到那么多,不禁问了句。 “外边儿现在给做生意了,政府不管这些了啊。” 第117章 想带着一起进城 梁阮想到很多年没有走出过镇子的梁三爷,一时间也很唏嘘和感慨,当即解释道。 “三爷爷,做生意这个,早在前好几年就被国家放宽了,早就不管了啊。有机会您也得去首都看看,那儿现在可繁荣啦,好多新奇的好东西,都是咱们这边儿没有的。” 梁和平也很想说他爷爷不懂,不过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有些失落。 这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打小就没有爹妈,跟着爷爷相依为命到达,就算有点什么脾气也都是对着外人。 梁阮看了眼梁和平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吃完饭一块儿坐在他家烤火闲聊的时候,梁和平这家伙也是个憋不住话和心思的人,趁着他爷爷去隔壁六爷爷家后。 果不其然当着越承的面就跟梁阮说了他的羡慕和他的苦闷。 “说实话,姐,我是真羡慕你,也佩服你,你是个真能耐,也有真本事的人。不像我,这么大了,啥都不会,读书读书不成,干活干活遭人嫌,整天就在家里混着......” 梁阮一听他这话,心里就不高兴了,骂了一句:“你才十五岁,说啥丧气话!” 看着梁和平闷头搭脑的模样,她眨了眨眼,苦笑着说:“再说了,我之前去城里的时候,也没想过,还得靠自己的双手讨生活的一天呢。” 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梁阮是不知道的。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特别喜欢自揭伤疤的,不过看着梁和平在得知她开了菜馆还挣了不少钱之后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不禁也主动揭起来了自己的伤疤。 果不其然,比起亲弟梁阳,梁和平这个堂弟真不愧是从小跟着梁阮一起玩到大的。 听了梁阮后半句带着无数叹息的话,脑瓜子一转,瞬间就从这句话里提取出了很多梁阮想表达的重要信息。 惊讶之余,下意识问了句:“这么说,姐你开菜馆这事儿还有内情啊。难道不是我大伯和大伯娘他们出钱给你开的?” “他们要真有这么好就好了。” 梁阮脸上的笑容更苦涩了。 这么一说,梁和平从她的话里又理解到了很多。 当初梁阮被她爸妈接走的时候,整个向阳屯里,不管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谁不说一句这是去享福去了啊。 毕竟十几年没在父母身边待过,加上那可是北京,是首都呢,日子再差,总不会过得比在向阳屯这个小地方差。 然而,这些人怎么可能知道,梁阮去了北京以后,那日子过得还真不如回到在向阳屯的时候呢。 不幸中的万幸,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惯偏心眼的父母和心眼坏的人过得好,让梁阮带着记忆回到了现在。 “姐?” 梁和平的反应很诧异,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也很直接,“难道我大伯和大伯娘对你不好?” 姐弟俩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瞒着越承,因此,梁和平问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越承一眼。 越承和梁阮的关系竟然好到了这样的地步。 其实梁和平是想避开越承说的,梁阮叫住了他:“他也知道,我从我爸妈家搬出来以后,还是他收留了我呢。” 虽然细节上有些出入,但事实的确是这样,梁阮不介意将这些告诉梁和平,正是为了告诉梁和平。 “我进城以后的生活过得没屯子里人想的那么好。开了个菜馆,还是靠的自己——” 顿了顿,她看向越承的方向,补上一句:“一开始没有钱,还是找你越大哥出钱,我出手艺,骑着个三轮车到处吆喝着叫卖,慢慢好起来的。” 说完这些,梁和平脸上的沮丧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更多的敬佩。 他的语气充满了坚定的信任,“这些话,要换偶别人来,我指定不信。如果是姐你的话,我信你的。” 梁阮心中一暖。 不过,梁和平这人还有一点就是好事,识趣知进退,在人情世故上特别到位,因此他在屯子里的人缘不错,哪怕家里穷了一点,也没人嫌弃他。 梁阮原来就挺羡慕自己堂弟这性子的,现在想得多了眼界开阔了,羡慕少了几分,欣赏更多了一些。 回家的路上,就跟越承商量着:“你说,我把我堂弟一起带去北京怎么样?梁和平这人虽然读书不行,但头脑挺机灵的,这性子也挺不迂腐自卑。打小没有爹妈,日子过得苦,我也挺心疼他的。” 越承跟梁和平接触了一天下来,也承认这人不坏,就是有些意气用事了些。 不过谁还没个意气用事的时候呢。 越承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句:“带去北京,你想好让他做什么了吗?” 梁阮眨眨眼,陷入短暂地茫然。 这次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梁阮心里只考虑到改变堂弟的命运,又想着以梁和平的性子,读书不成又干不来重活,这样长久地待在向阳屯也不是个事儿,说不定还得重新走上前世早逝的命运,因此想着将梁和平带到北京去。 但越承这句话说得好,虽然犀利,但是却是事实—— 就这么把梁和平带到北京去,他能做什么呢。 也就是她尽管冲动,却还有理智,没有直接跟梁和平说,而是先和越承说了。 不管是不是为了征求他的意见,都证明了一个事实,她的一时冲动考虑并不恰当。 越承也没有直接否定梁阮,直接说不赞同她想帮助堂弟的意思。 看着梁阮走着走着慢慢停下来,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应该是清醒回过神来明白他的意思的。 越承才又开口:“我的意思,不是不同意你带你堂弟进城。只是,他会什么,能做什么,你要问清楚,也得有个计划,是让他在菜馆里干活,还是做别的去。” 梁和平家里的情况跟城里那些人不一样。 那些人除了一个宋文辉是得靠自己养活自己跟媳妇儿,其他人即便家里困难,也都是有爹妈在后头撑着的。 梁和平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本人年纪又不大,梁阮草率的将他带到北京去,肯定是要对他负责的。 梁阮想了想,觉得越承说得也挺对的。 “才刚回来,也没待多久,时间还多着呢。” 梁阮便道:“我改天再找梁和平说说也成。” 越承嗯了一声。 踩点的事儿也不了了之。 第118章 一个屋睡觉 其实也不算是不了了之。 踩点这种事,最不怕的就是人多,因为梁和平这一出事儿, 越承倒是动了点心思,与其让梁阮这个离开向阳屯已经有一段时间的人带着他慢慢摸索,不如找梁和平和他的三个小伙伴,这些同样看赖狗子不爽的本村人出面—— 不过在梁和平家的时候,梁阮和越承都没有说出来。 主要是越承刚到向阳屯,跟梁和平他们都不熟悉,即使今天因为摸鱼而有了交集,但涉及赖狗子的事,村里的这些年轻人一向都比较谨慎,何况是梁和平他们。 越承现在也和以前大不一样,改变了很多。 梁阮抬起头,看看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两人继续埋头往回走。 天色渐渐晚了,他们走的还是昨天那条需要经过王家的路。 出乎意料的是,王家的事并没有在向阳屯里传开,甚至都没人知道王家昨晚来了一群外村人的事儿。 经过王家的时候,梁阮还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然而今天的王家门户紧闭,并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一路平静,直到回到多了四口人的梁家。 院子里,梁阳和梁嘉嘉闲得没事干在玩堆雪人。 不过梁阳嫌弃梁嘉嘉动手慢,而梁嘉嘉则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这俩人也不知道堆了多久,这雪人还一副没成形的样子。 梁阮和越承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径自无视且绕过了他们俩,往屋里走。 还没跨进门槛呢,身后就传来一声冷哼。 梁阮头都没回,就知道是被爹妈宠得脾气不小的梁阳,至于梁嘉嘉? 刚被梁奶奶警告过一通,她可没这个胆子再次对上梁阮。 于是,家里见到梁阮还敢阴阳怪气的只剩了冯燕一人。 梁阮刚进堂屋就碰见了在房间里放好行李出来的冯燕,母女俩狭路相逢,更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样地阴阳怪气刺上那么一句。 “出去疯跑一天,也不知道回来帮着你爷奶干干活,可真是你爷奶的好孙女。” 堂屋里没有别人。 准确说,梁家爷奶都不在,在堂屋的也都懒得伪装。 梁阮冷淡地看一眼冯燕,一声妈都欠奉,直直一句话撅了回去:“干了十几年了,也不差这么一天两天的。” 冯燕眼睛一瞪,“我是你妈,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梁阮冷笑一声,丝毫不以为意:“这要不是在我爷奶家里。您哪来的自信是觉得都闹到这个地步呢,我还会怕您的呢。” 说完,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近乎直白地道:“麻烦您认清现实,您要是实在不明白,就多听听我爸的,少搁这屋里作些有的没有。我爸惯着你,我爷奶可不惯你。” 时至今日,母女反目,几近陌路。 始终认不清现实仍然还想在她面前逞一些威风,充一些长辈架子的只有冯燕。 梁阮懒得问、也不想关心自己这个自私自利偏心眼到骨子里的亲妈,究竟是真的看不清还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这辈子,在北京的时候梁阮都没能让自己吃亏,又何况是回到向阳屯这地界儿了呢。 堂屋里一番对话之后,家里的日子果然平静了许多。 因为意料之外的有了越承这个变数,梁家现在的房间不大够分。 于是晚上的时候,梁阳被安排和越承一起睡,梁阮则被迫跟梁嘉嘉睡了同一个屋。 越承那边没发表什么意见,梁阳是有些不情不愿,冯燕还心疼得直想哄哄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梁奶奶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不跟越承住也成,那就安排跟你们俩口子一起住。反正家里是没有多的屋子了。” 冯燕还在犹豫的时候, 梁阳这下立刻就不吭声了。 他十岁以后,就不跟爸妈一起睡了。 梁奶奶这么一安排,其他人也都没意见了。 于是,晚上泡完脚,洗漱完,各回各屋。 不过梁阮屋是烧的炕,梁阮的安排也很直接,直接用炕桌和箱子在炕中间划出了个楚河汉界。 冷冷淡淡地对梁嘉嘉说:“这个屋子只有我在的时候,你晚上才有进来睡的权利,其他时候你也甭想打这的注意。哦。撺掇爸妈找爷奶也没用。” 梁嘉嘉做出一副真心知错后仍被极端对待、委屈憋闷的模样,轻声道:“梁阮,之前的事,你还在怪我吗?” 梁阮嗤地笑了一声:“行了,梁嘉嘉,你可少在我面前装。咱们可没什么交情可攀,我也不是梁阳那个蠢货,几句话就被你哄好。” “......” 梁嘉嘉可怜巴巴的挤出了几滴眼泪,不再说话。 关于屋子的事基本尘埃落定。 梁嘉嘉第二天一早在饭桌上还想说出来,没想到梁奶奶听了她似是而非的话之后。 直接像安排梁阳那样,很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咋的?那屋子本来就是阮丫头的,你不乐意也行,不乐意就跟你妈睡去。” 话音刚落,梁嘉嘉就狠狠地噎住。 梁阮则是耸了耸肩,很难得地微微笑了一声,目光一一从梁嘉嘉、梁阳和梁中河夫妻身上掠过,作出一副非常乐意接受自家奶奶的安排的模样。 “奶这个安排好,梁嘉嘉,你既然这么不想睡我屋,正好我也不想你跟我一起睡呢。实在不行的话,你就跟妈一起睡去嘛。” 一向在这种话题上不吭声的梁中河却皱着眉看了眼梁嘉嘉,眼里满含警告之意地说了句:“哪有这么大的姑娘还跟爸妈一起睡的。” 梁嘉嘉低着头含着眼泪。 冯燕则脸色有些青,低着头沉默不语。 梁阮有些诧异,这个明面上喜欢唱白脸和稀泥的一家之主也硬气起来了?是昨晚说了什么话,让冯燕也不敢吭声了? 前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这辈子发生了,有很多事,梁阮其实也没办法提前预知并且及时避免—— 比如冯燕决定带着梁嘉嘉和梁阳回娘家这件事。 “不带上阮丫头一起回去?” 梁中河这边还一心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呢。 关系再恶劣,回到向阳屯以后,他们也始终是一家人。 梁中河并不蠢,也并不想自己的名声在打小长大的地方也受影响。 多年不回的出息儿子城里工人,总比黑心烂肺偏心养女苛待亲女的名声好上太多。 但梁中河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一心想在向阳屯粉饰一下他的名声,也不看看冯燕和梁阮给不给这个机会。 第119章 家丑 冯燕只是短暂的安分,在家里不说话,尽量见到梁阮无视她而已,但出了门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在冯燕带着梁嘉嘉和梁阳姐弟俩回了一趟娘家之后...... 梁阮虽然并不稀罕能得到和梁嘉嘉、梁阳一起跟着冯燕去冯家的机会,私下里也没少猜测她妈回娘家以后会不会在姥姥姥爷面前说她的坏话。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冯燕在回了趟娘家,见了一向很是偏爱自己的爹妈一回之后,被亲娘几句话哄得找不着北。 一时情绪上了头,忘记了梁中河在耳边的警告,心心念念只记着得好好给梁阮一个教训。 在这样不甘又恼怒到极致的情绪催动之下,干了件令出乎所有人意料却让梁阮毫不意外的事—— 梁家人举家回到向阳屯的第二天,整个梁家都在向阳屯出名了! 为什么出名? 因为梁家老俩口养出了个大逆不道、陷害姐姐、顶撞亲妈,年纪轻轻就和野男人厮混在一起的‘好’女儿! ...... 作为这个热闹里的当事人,梁阮是带着越承和梁和平他们一起去摸鱼的时候知道的。 梁和平的反应还好,三个小伙伴也没在意别的,净注意到了梁阮和越承原来是那种关系这一点上,围着两人起了半天哄。 梁阮问了半天,才从有些愤愤不平的梁和平嘴里问出了这事儿来,不禁摆了摆手,看向越承,一脸无奈地笑道:“看了几天热闹,没想到,最后我倒成了这个热闹。” 越承脸上露出个不咸不淡地笑容来,语气却带着几分嘲讽意味,“你还笑得出来。” 他话音刚落,几人就听到梁和平后面没说完的那半句话,“听说这事儿还是我大伯娘亲口说出去的。” “......” “阮姐她妈这是图啥?” “想把咱姐早早给嫁了?” 三个小伙伴都纳闷不已。 这都是有亲妈疼着护着的人,挠破头也想象不到冯燕和她妈之间的关系竟然会水火不容恶劣到这种地步。 倒是梁和平,因为提前听他堂姐说过一点和父母关系并不好的原因,脸上反而多了几分凝重,连专心摸鱼的心思都淡了几分。 “姐,你.....” 梁和平面露担忧。 这事儿要换别人,梁和平绝对二话不说提着拳头就上去给他姐出头了。 但问题现在人人都知道这话是梁阮他妈说出来的,这亲妈还能害自己闺女? 反正,多少年了,整个向阳屯的人是没找出来一家。 既然找不到亲妈害亲闺女的证据。 屯子里的其他人自然而然就先入为主的认为冯燕说的是事实了。 有些平常为人就刻薄,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时候不禁就掺和进来,搅和了几句。 有带着满满恶意地说:“梁阮那丫头,之前跑派出所告赖狗子那事儿我就瞧她不是个安分的。自己真老老实实的能引来男人的骚扰?看吧,这亲妈说的还能有假?要我看呐,梁阮这丫头就是水性杨花的!” 也有抱着质疑的心态说:“这话也不能说。赖狗子那事儿真不能怪人家阮丫头,这赖狗子是个什么东西,咱们也知道。” “只是阮丫头这回带了个男人回来,听阮丫头她妈那意思,难不成还真是什么这年头外边儿讲的什么男朋友?” 不过,这些人说的这些话也都是背着梁阮说的,她并不知道。 梁阮这边,只是听着梁和平说的这些,实则心里平静极了,一点儿也不意外。 冯燕还有啥干不出来的呢? 梁阮心里不由得冷笑不已,回过神来面对梁和平和越承脸上满满的关心和担忧,梁阮心里又是一阵暖流淌过。 在向阳屯中,除了爷奶之外,也只有梁和平这个其实已经有些远了的堂弟还是真心关心她的。 而这样的梁和平,梁阮忍不住想,她又怎么忍心看着他重新走上上辈子的老路呢。 深吸几口气过后,梁阮抬手拍了拍脸,往手心里哈了口热气,云淡风轻道。 “这事儿,回头我再跟你们细说吧,咱先继续摸鱼去,摸完鱼再说也不迟。” 说完,看着梁和平那三个小伙伴有些迟疑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你们不想去了,也没关系的。我和越承还有和平去就行了。” 她刚说完,三个小伙伴里,其中憨厚方脸的陈栋立刻就开口说了,“姐,你这话说得,我们倒不是这个意思。” 他扭头和另外两位小伙伴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梁和平的方向,才继续道。 “咱都是打小一起玩到大的交情,真不至于因为这些事儿跟你疏远。不过,阮姐,看你这意思,你跟咱越大哥这事儿,还另有隐情啊?” 说完,三个,不,加上梁和平,四个淳朴乡下小伙看向梁阮和越承的眼神都变得炙热极了。 “隐情?” “梁和平,陈栋,我都不想拆穿你们,你们想问的是隐情吗?” “说我们干啥?我不信,你不好奇。” 没等梁阮和越承这俩当事人开口呢,梁和平和他的三个小伙伴就自己先吵起来,发生了内讧,推推搡搡吵吵闹闹起来。 十五六岁的少年,心思不要太单纯好猜。 即使是自认为能够坐到很冷静自持的梁阮,被一群人齐刷刷地用这种目光盯着也不由得面上一顿,心里想法复杂至极。 回过神来,梁阮下意识看了眼越承:“没想到这次把你也卷进来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越承神色复杂。 俩人都没有理会一旁好奇心极其旺盛的四人。 不管是乡下还是城里,传出这种流言,名声受影响更大的始终是姑娘家。 梁和平等人是没恶意的,只是好奇而已。 那么,换成别人呢? 今天收获不少,摸了不少鱼,梁阮和越承匆匆离开,再待下去得变那几个人的眼神杀死了,一个个都八卦的很。 越承突然停了下来,梁阮自然也停下了步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角顿时跳了跳,真是冤家路窄。 一个吊儿郎当的男的在那边走着呢,一脸的混混样。 屯子里这几天的热闹事儿不少,光是徐家公媳扒灰这事儿就闹腾了好几天都没个消停。 平常就喜欢上蹿下跳的赖狗子,在这种时候,自然是一有机会就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他这个方向,正是去看热闹的方向。 第120章 赖狗子 感受到注视,赖狗子挖个鼻屎弹了一下,扭头看了过来,看着变得水灵的梁阮和他身边的野男人,眯着眼打量,脸上的表情不太痛快。 他斜着眼将梁阮和越承俩人一起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声。 “哟。梁阮,又带着你这野男人出来鬼混儿呢。还以为你进趟城过得多好呢,现在看着,也就是这样吧,连亲妈都嫌弃,你说说你,你这闺女做得是得有多失败呐?” 梁阮这两天就等着踩赖狗子的点呢。 见着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满眼厌恶之色,冷哼一声,给他反撅了回去:“关你啥事儿,一天天就你管的事儿宽,咋的,这么早就要接你支书叔的班啦?” 赖狗子身边跟了不少小弟,都是向阳屯里的熟面孔。 见梁阮一副巧言令色、丝毫不虚顶撞赖狗子的模样,几个小弟都看不下去,跟着赖狗子来到他们面前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一人说梁阮:“怪不得看不上我们狗哥呢,原来是进了趟城里攀上了更高的枝头呢。” 一人打量一番越承,啧啧两声,语气很是轻蔑道:“这就是那个野男人?城里来的小白脸儿,也不怎么样嘛。” 还有说得更难听的,比如张嘴就骂脏的。 这些都是为了攀附赖狗子,平常在向阳屯里可没少跟着他作威作福,在屯子里也是可讨人嫌的存在。 梁阮看了一眼越承,后者也正皱着眉呢,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各自收回目光。 那一眼很快,但只有梁阮知道,越承理解也明白了她想做什么的念头。 相处了这么久,就是这么默契! 梁阮嗤了一声,冷笑着,一边就要故作姿态绕过他们抬脚离开,一边说。 “你们几只只会跟在赖狗子身后乱叫的狗又是在说些什么呢?屯子里别人怕你们,我可不怕。好狗不挡道,滚开!” 赖狗子的小弟们向来跟着赖狗子在屯子里横行霸道惯了,即便是梁阮进城之前,也没有直接接触过。 哪想得到梁阮这边还真不是一般的不给赖狗子面子。 小弟们面面相觑,继而因为梁阮这句话更怒了,说着就要在大路上动起手来。 “你们干哈呢?” 远处传来一声大吼,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梁和平提着鱼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们钓了一条大鱼,想来送给梁阮的。 几个小伙伴现在也顾不得鱼了,鱼桶一丢,飞快的冲上前来。 梁和平虽然心里忌惮赖狗子这个祸头子得很,但他骨子里就不是个孬的,立刻冲了上来,怒声嚷嚷着:“干啥?李铁,你们要干啥?快过年了闲着没事干,想打架是吧?” 话音刚落,一群人就你一拳我一脚地飞快厮打在一块。 梁阮被其中不知道谁推了一把,越承一个闪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挡在了她面前。 “动手吗?” “不要。先把他们拉开。” 越承点点头,动作敏捷地闯入混战之中,直直无视了被小弟们遗忘在一侧的赖狗子。 动手用最粗暴的方式轻松拉开了梁和平和赖狗子那群小弟的打架,期间顺便下了几拳黑手。 往刚刚骂得很脏的那个李铁军身上补了几拳,直直揍得那人龇牙咧嘴。 梁阮和赖狗子是在场唯一没有被卷入混战的人。 赖狗子的目光一直落在梁阮身上。 他的心思几乎都写在了脸上,梁阮不用猜也看得出来。 “啧,梁阮,我今儿见到你妈了。” 果不其然,讨人嫌的赖狗子开始了。 “我早就说过,你安安生生留在屯子里,跟了我,该多好。” 就像先前的阴阳怪气是刻意在引起她注意似的,此时此刻的对话才是真真正正想要说出来的。 赖狗子这人吧,说他聪明,他一向是懒得费什么心思,做事都很直接粗暴的。 说他蠢笨不堪吧,他偏偏又眼神毒辣得很,一眼就看得出来冯燕、冯老太和梁阮之间的不和睦。 梁阮眉心紧皱,她厌恶透了赖狗子的纠缠。 甭管赖狗子是因着什么,这次对她的兴趣格外长久些,梁阮都毫不在意,也毫不感兴趣。 赖狗子背着手走到梁阮身边,刻意无视她那一脸看着就不好招惹的神色。 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对她道:“进了这么一趟城,瞅瞅你那亲妈,还有她身边带着的两个东西,又是什么玩意儿。你要是跟了我,我马上就能让我叔把屯子里这些人的臭嘴给封上。” 梁阮冷笑抬头:“我告诉你,我以前不跟你,现在不跟你,以后也不会跟你,你没听到吗。还要我说多少次?甭管我妈说了什么,赖狗子,那些都跟你没关系,我用不着你管。” 看得出来,也许赖狗子这次的确是用上了几分真心的吧。 但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打死梁阮也不会。 她不是听不出来赖狗子的意思,他见到了她妈和梁嘉嘉、梁阳他们。 也听到了她妈说的那些话,但他一副轻描淡写不屑一顾的语气,自然是跟向阳屯里那些遇到大事基本团结一心,平常的时候大多时候喜欢互相看看热闹和笑话的人们不一样。 那些人即使明知道有些事一看就是胡诌的也不妨碍他们拿出来掰扯上一阵子。 而赖狗子在屯子里的名声恶劣得很,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喜欢和憎恨都堂堂正正的摆在脸上。 梁阮即使不喜欢赖狗子这种‘真性情’,也不得不承认,赖狗子这人,喜欢欺负的人不一定有问题。 但他明晃晃厌恶和讨厌的必然要么是深深得罪了他的或者是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前者如被赖狗子玩弄身心后无情抛弃的那几个姑娘,后者如屯子里的三奶、刚刚闹出扒灰事件的徐家一家人。 徐家公媳扒灰事件的后续竟然是,这一家人又跟没事儿人似的生活在了一起...... 就是梁阮这重生回来的人也觉得难以置信和接受,也怪不得徐家的事儿会在屯子里沸沸扬扬闹了这么好几天还是被人反反复复拿出来说。 这些跟赖狗子这人有啥关系呢? 主要还得是,这徐家媳妇儿才嫁到向阳屯来没几年,有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的就得罪了赖狗子。 这人整天揪着徐家儿子徐文才冷嘲热讽,又是骂人绿毛龟又是骂人窝囊废什么的。 第121章 打架 徐文才这人的确也是个没什么脾气的,竟然二十好几的人了,硬生生地忍下了被小自己好几岁的赖狗子的出言不逊,被屯子里不少人笑话。 梁阮知道的细节不多,当时那徐文才媳妇刚嫁到向阳屯来的时候,因为要了不少的彩礼,在徐家可威风,整天跟她那婆婆别苗头。 梁阮就不止一次撞见过,这老实透顶的徐家婶子私底下被自己儿媳妇骂得头都抬不起来,而徐文才这当儿子的在一旁也是闷着头一声不吭的模样。 因赖狗子这人在屯子里的名声一向不怎么样,梁阮并没有因为这么一件事对他改观。 “你就这么看不上我?” 赖狗子见梁阮在发呆,很不爽的开口。 梁阮也被拉回了现实,忍不住摇了摇头,她刚刚居然产生了一种有些惊异的感觉,赖狗子这人浑身都是毛病,竟然还是能找得到一点优点的.....? 不过优点也好,缺点也罢,梁阮都不关心。 她的态度也始终非常坚决,抬起头来,再次重复了之前自己的话。 赖狗子被一拒再拒,气得很,看了一眼被打的小弟们,怂了。 他摸摸鼻子,悻悻然地带着他那些小弟走了。 越承轻轻松松拉开一群人,这事儿也无意中在梁和平面前展露了一番他的身手。 梁阮这边刚回过身来,就见她的好堂弟和他的三个小伙伴越发热情地围绕在他们城里来的越大哥身边。 兴冲冲地问着:“越大哥越大哥,我们鱼都没了,还去摸鱼不?” 越承淡定的说了句:“这不是该问你们自己吗?你们想去就去。” 几人眼巴巴又道:“那越大哥,您和咱姐还去吗?” 越承看了一眼梁阮,梁阮摊了摊手,无可奈何地开口:“看我干嘛。流言的事儿,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去解决,你们想继续玩就去玩呗。” 于是,一群人谁也没将流言的事儿放在心上,继续往河边的方向走,该摸鱼摸鱼。 不过梁和平在听说赖狗子仍然贼心不死蛊惑着他姐跟他的事的时候,诧异之下一时间竟然都忘记了愤怒。 “这糟心玩意儿他干啥呢。平常见着我没事儿就嘲讽上那么一句半句的,合着还在这等着呢,这都多久的事儿了,我二奶不是都拒绝他家派来提亲的媒人了,他咋还贼心不死呢?” 这事儿换屯子里哪家姑娘身上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何况是态度很明显,也不止一次用实际行动给到过赖狗子教训的梁阮。 越承眼神一瞬不错地盯着梁阮,看着她紧皱的眉,和苦闷不已的脸,抿了抿唇。 明明刚回向阳屯没两天,越承却似乎已经跟着梁阮一起经历了不少事儿。 见着别人家的风波,和就发生在身边的热闹,这几天的生活也一点都不平静,尤其是住在梁家,亲眼看着梁阮和家人的相处,越承心里的某根弦被触动得越发深刻。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梁阮不在意的开口。 梁和平也只能点点头。 他机灵得主动提出来让梁阮也跟着摸鱼,打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就不会把不值得的人和不值得的事儿往脑子里放了。 梁阮被拉着亲自参与上手摸鱼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些迷茫之色。 等醒过神来,她的手已经被梁和平抓着往冰缝里放了—— 梁阮被冰得抖了一下:“梁和平!” 可惜等她捉着鱼直起身来的时候,梁和平已经跳到一边去了。 一边逃窜一边直嚷嚷:“姐,我这也是为你好呢。不信你自己问问我越哥,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在发呆,而且脸上的表情瞅着也老吓人了。” 梁阮:“我有那么凶啊,你跑那么远干啥?” 梁和平:“这凶不凶的,你自己心里没个数啊。当着我越哥面,我就不直说了。” 姐弟俩‘吵’了半天,最后竟然连一侧的越承都被他俩给逗笑了。 三个小伙伴则是任劳任怨地干着活儿。 梁阮吵了梁和平一通,倒也没真怪他,之后还是继续摸起了鱼。 不过水太冰,她没摸几次,就被越承拉开了,他一脸‘嫌弃’道:“瞧你冻这样,我来。” 手被冰水冻得通红的梁阮:“......” 即使是这个年代,流言的厉害也是可大可小的。 大到但凡是个脸皮薄些的姑娘,经历了梁阮经历过的这些事儿都得崩溃自杀上一回。 小到在大多数人看来十分不得了的事情却在当事人眼里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但梁阮其实并没有面上看上去的那样云淡风轻。 摸完鱼,去梁和平家把鱼解决完之后,回家的路上,越承最终没有成功保持沉默,还是没忍住,看着正兀自埋头往家走的梁阮。 问她:“为什么不直接解释清楚,让梁和平他们去帮你呢?” 这人是有些嘴毒和刻薄在身上的,见梁阮沉默,不禁便道:“心软?还是顾忌你爷奶,就选择忍了这回了?” 出乎他的意料,梁阮这次的确是顾忌着她奶,在索性大大方方不管不顾闹开来和大事化小在家里解决之间,选择了后者。 不像冯燕做事儿没顾忌。 她是被爷奶养大的,再白眼狼也做不出来气病爷奶的事儿,不免苦笑着说了一句。 “.......我奶还病着呢。她身体本来就没好,怎么能因为这些事儿重新倒下去呢。这事儿放家里解决,至少我奶这边心里也会好受点。” “本来你妈做这事也没考虑过你奶的感受。” “我奶将她压得太狠了。她可不就只能将怨气发泄在我这个罪魁祸首上面?” 越承的想法太直白,梁阮又怎么不知道是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明明之前在城里的时候,不管是她妈来菜馆大闹还是梁嘉嘉偷钱的事儿被她在梁家当着梁嘉嘉的老师同学面揭穿的时候,她再怎么都没有容忍着冯燕干出的那些憋屈事儿。 梁阮和她妈不一样。 冯燕为了一己私欲,想要找她不痛快,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事儿被梁家爷奶知道会怎么样。 但是她在乎。 在乎归在乎,她也不会任人摆,毫不反击。 第122章 开始反击 回到家,梁阮进到房间,拿出行李扔了,什么理由都没给,直接团一团就往屋门口一扔。 被梁中河看见了,怒斥了梁阮一声:“今天就出趟门的功夫,嘉嘉这丫头又怎么招惹你了?” 这句话引来了梁家爷奶,也引来了怒意正盛的梁阮一声冷笑。 “你问我扔衣服做什么?你那好闺女撺掇着你媳妇干的好事,需要我说出来吗。” 毫不知情的爷奶倒是没有一上来就站在梁中河的立场跟着指责不由分说开始扔衣服的梁阮,只是问:“阮丫头,你这又是在做啥啊?” 爷奶不知情,梁中河一天没有离开梁家,自然也是不知情的。 不过,梁阮顾忌着爷奶,可不顾忌着一向喜欢装腔作势和稀泥的亲爸,这次总算理智尚存,将越承搡进他房间以后,才怒气冲冲地开口。 “我做啥?爷、奶,你们问我做啥,还不如问问我妈和梁嘉嘉在周大婶家说了些什么,整个向阳屯都传遍了我不尊敬亲妈、陷害姐姐的事儿。啊。” “她们倒是能耐,厉害的嘞!一张嘴一张,什么黑得白得都随便她们说了是吧。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都不要好过好了!” 这是回到向阳屯以后,加上梁家四口回来以后,梁阮第一次在家里发脾气,就连一向了解她的爷奶都给吓了一跳。 老俩口听到梁阮说的这些以后脸上的表情都震惊不已,正想转头问梁中河,可转头一向,指这老儿子今天一天没出过门呢,他能知道啥? 向阳屯别的不说,热闹一向传得快。 也就是梁家住得离屯子里大多人家远了些,不然也早就知道了。 梁中河听了梁阮的话,也很是震惊,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你哪来的消息,说你妈和嘉嘉在外面说这些。老大不小的人了,少天天儿在你爷奶面前搬弄这些个是非。” 梁阮冷笑一声。 在家里把这事儿捅出来,当然不是为了让梁中河站出来主持公道的。 她就没指望过自己这个亲爹。 倒是爷奶,沉默了一下,转而劈头盖脸地骂起了梁中河:“阮丫头搬弄些啥是非了,你多大人了,上来就说孩子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闺女不是你亲闺女呢?” 梁家爷奶老早就想骂这儿子一顿了。 甭管是因为这么多年的不回家还是想着给孙女儿出气。 梁中河万万没想到他都在家充了两天孝子了,还是比不过梁阮这丫头一句话在老俩口跟前管用,人问也不问,就信了梁阮的鬼话,找起了他的霉头。 大白天的呢,梁家就被闹得一阵鸡飞狗跳的。 梁阮做完这些,把梁嘉嘉赶出自己房间就算完事了? 并没有。 她还等着冯燕带着梁嘉嘉和梁阳回梁家来呢。 即使她做完这事才知道心虚晚上不敢回来,第二天、第三天也总有一天会回到梁家来的。 不过,梁阮低估了冯燕,她并没有心绪得晚上不敢回来。 而是天擦擦黑的时候,就领着一双儿女回了梁家,瞅那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路上捡了几十块钱呢。 得意洋洋的冯燕回了梁家,一进堂屋,就对上了公婆几欲喷火的视线。 冯燕一愣,心想,这俩老不死的这么快就知道了? 但转眼一看,坐在椅子上,正面无表情盯着她瞧的梁阮时,冯燕就知道了。 被亲妈哄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冯燕丝毫不以为怵地笑了笑,喊了声爹、妈。 身后的梁嘉嘉和梁阳进了屋以后,也走到了一边,倒茶喝的倒茶喝,找地方坐的找地方坐—— 这姐弟俩从小在城里长大,被养得娇气得很,今天走了这么久,心里早都怨声连天了。 不过还是都怵于梁家爷奶那天往他们爹脸上抽那一巴掌的威严,没敢在堂屋里说出口来。 一坐下的梁嘉嘉,就眼尖地看到被扔在梁阮屋门口的自己的衣服和行李,下意识睁大了眼。 忤逆亲妈、私通野男人、陷害姐姐。 这些名声说得轻巧,只是都堆在梁阮一个人身上,梁家只是养出个不成器的闺女来。 然而往重了说,就是梁家人痛恨梁阮不已,这样一来,梁家在向阳屯的名声反而不会受到太多影响—— 毕竟养出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来,他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但屋子里的别人不知道,梁阮又怎么会不了解,这些让她熟悉至极的招数出自谁? 梁嘉嘉只是给她妈分析了下利弊而已,她又没有直接掺和进这件事来,就算后面冯燕因为这事儿被梁家老俩口教训,怎么也教训不到她身上。 梁嘉嘉的算计真是一如既往的损人利己。 既恶心了梁阮又将罪名彻彻底底推到对她比亲闺女还好的冯燕身上。 梁阮只在梁嘉嘉进门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就别开了目光。 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衣服和行李,也引起了堂屋里其他人的注意。 除了冯燕母子(女)三人,偏偏其他人都知道那衣服是梁阮怒气冲冲扔出来的。 冯燕和梁嘉嘉,不用猜也知道,会这样做的人只有梁阮。 坐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的梁阮这时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梁嘉嘉没先顾着去捡东西,而是转头,愤愤地看向梁阮,问了句:“梁阮,你又想干啥?我今天没惹你吧,再说了,这里是爷奶家没错,可还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你有必要一直这么咄咄逼人下去吗?” 梁阮嗤地发出一声冷笑,没搭理她。 在对上梁阮的时候,不知道因着什么,梁嘉嘉永远学不会识趣乖顺,越是吃亏,心里越是不甘,也越不想眼见着梁阮好过。 梁嘉嘉的挑拨在梁家已经不管用了。 确切地说,在梁家爷奶这里,她已经留下了先入为主的坏印象,不管做些什么,老俩口心里都有一杆秤在哪里摆着,给她算着呢。 梁阮没说话,梁奶奶却看着梁嘉嘉说了句:“自己把自己的东西捡起来,难不成还等着我们这些长辈给你收拾不成?” 后者真是又委屈又不甘又愤怒。 第123章 梁家的混乱 梁阮即便没有特意往梁嘉嘉脸上打量,也能猜得出来,她的表情,这会一定是咬牙切齿的。 是没想到怎么她都这么对她了,奶奶还帮着她吧? 出乎意料的是,梁嘉嘉咬着下唇,委委屈屈地自己过去捡起来了。 冯燕却主动站了出来,给梁嘉嘉主持公道,不满地抱怨道。 “妈,嘉嘉这啥也没做,您瞅瞅梁阮这丫头干的这叫啥事儿,这您还护着梁阮呢?要我说啊,这丫头就是进了趟城心野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得好好教训一番才行!” “冯燕,这话亏你也说得出来。我还没问你,今天屯子里说的那些事怎么一回事儿?” 梁奶奶却没听冯燕的一番鬼扯,直接点破冯燕今天干的好事儿,怒不可遏地呸了一声。 “到底阮丫头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俺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你这种一心想着捡来养的对付自己亲闺女的!” 冯燕哪知道梁家人都知道了流言的事儿啊。 她讶异了一下,“妈您说的啥,我咋没听懂呢?” 可家里明显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模样,显然是都知道了。 梁奶奶重重一拍炕桌,冷笑一声:“可拉倒吧你,冯燕,你现在是城里工人当久了,横竖觉得我这个死老婆子压不了你了是吧?” 老太太只是上了些年纪,又不是眼盲心瞎的,什么都不知道。 冯燕当初刚生下双胞胎的时候就摆出的态度,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俩口可没忘记,哪想得到这对母女还真是生来的仇人。 至于冯燕一口咬死不承认? 梁家老俩口不蠢,向阳屯的人也不是什么口风紧的人,随便出去问问就知道了。 但冯燕不怕这些,显然是有所依仗的,她笃定梁家老俩口只有梁中河这么一个儿子,再怎么也不会为了梁阮这么个没心没肺的赔钱货得罪唯一的儿子。 冯燕挑了挑眉,很是不以为然地道:“妈您这话就不对了。” “梁阮是我亲闺女,我还能害她不成,我不过是跟周家婶子说了几句,梁阮这丫头悄没声息带个野男人回家来,咱家的名声还得有好?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咱家好而已,她一个人名声坏了也就坏了,总不能影响咱一家子跟着受牵连。” 梁奶奶听完这话勃然大怒,气得涨红了脸,又顺手抄起手边的瓷杯便往冯燕身上砸去,哼哧哼哧地喘着气,骂了一声。 “好你个冯燕,我看你才是真的完全不要脸了!你说说你,你还算是个人嘛你?!” 甭看梁奶奶还病着,扔瓷杯的准头却是一等一的。 那杯里又装着小半杯温温热的茶,直接随着杯子重重砸到冯燕脸上的动静水全泼洒到她身上,令一旁的梁阳下意识的反应也是躲开,而不是靠上前去给他妈挡住了他奶这一砸。 冯燕哪想得到这死老太婆还有这力道,躲都没来得及躲,鼻梁处就被横空飞来的瓷杯砸得一阵疼。 鼻孔处鲜血汩汩直流了出来,当即发出一阵杀猪般地尖叫,嚎啕出声:“哎哟!我的鼻子!杀人啦,老梁家要杀人啦!” 可她都被这么对待了,屋子里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到她身边帮她的。 先前还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的梁阮看都没看她一眼,一阵风似地卷到了炕边上。 握紧砸完人后就呼吸急促起来眼看着要被气撅过去的梁奶奶的手,担心得直喊:“奶,您别动气,冷静点,您身体还没好呢。” 就连孝子梁中河见他妈被气成这幅模样,也难得动了气,恶狠狠地瞪了冯燕一眼,恶声恶气地威胁道。 “家里好日子给你过着还嫌不够是吧,我妈今天要被气出个好歹,你看我弄不弄死你就完事儿了!” 捂着流血不停的鼻子还想大闹一番的冯燕不禁就停了一下。 也许是如谁所愿,梁家这一晚上乱成了一团。 被老太太发了气砸得鼻梁出血的冯燕成功成了被全家嫌弃的人。 就连她一心维护的梁嘉嘉都因为她脸上的血污而下意识离得远远的,更别提因为嫌吵而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房间里去的梁阳。 这一晚上的热闹,梁阮充其量只是个导火线、合格的旁观者。 但闹到最后,闹到气急攻心的奶奶再度病倒,真是全然在梁阮意料之外的。 她真的是高估了冯燕的人性! 也没想到,梁中河回到家以后表现出来的孝顺秉性这一点是冯燕得意洋洋放心大胆跟梁奶奶闹起来时没有意识到的。 毕竟他前二十年甭管老俩口逢年过节究竟问过多少回都始终没有回过一次向阳屯,要说孝顺,谁孝顺也轮不着他梁中河孝顺。 但梁中河这人并没有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没什么脾气遇事就喜欢和稀泥,人长一颗心都不是石头做的。 即便他再怎么自私自利冷漠薄情,但梁家老俩口终归是打小将他养大的亲爹妈。 此时此刻亲眼见到养大自己的亲妈在自己的面前被气晕过去了,梁中河这边也再冷静不下来,当即就放下狠话要把冯燕撵回娘家去住。 冯燕哪意识得到事情成这样一种发展,一时之间脸上的得意和不以为然都消失不见,竟然有些茫然起来—— 毕竟过去十几年,在城里的梁家一向明面上看着是她做主,说一不二威风极了。 但实际上只有冯燕自个儿知道,这家里遇上事儿真正的主心骨和说了算的人是谁。 于是,冯燕终于慌了! 可慌了又怎么样? 老太太已经被气晕了。 梁阮扶着奶奶,气红了眼,一边内心复杂自责又内疚。 一边恨恨地扭头看向冯燕,自己名义上的亲妈,毫不客气地道:“我奶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咱等着瞧!” 冯燕又茫然又不甘,明明她也受伤了! 第124章 撵人 然而这时候,屋子里一片混乱,除了气头上的梁阮,完全没有人顾得上理她。 就连从始至终一直缩在角落的梁嘉嘉也被这动静吓得眼神闪烁,身子一抖。 她正还想着抱着行李重新回到梁阮那屋去呢—— 可惜,梁阮早就预料到了这人的没皮没脸,不但收拾好了梁嘉嘉的东西给她扔出了房间,还当着爷奶和梁中河的面给自己的房间上了锁。 这会儿,试图逃到房间里的梁嘉嘉自然没能推开房门。 苍白小脸上的惊惶之色也就更多了。 梁阮竟然是来真的! 梁阮是没空去注意梁嘉嘉,不过,如果知道梁嘉嘉此时的想法的话。 她也只会冷笑一声。 她什么时候跟她梁嘉嘉来假的了,做人想法不要太自信! 因为梁奶奶被气晕过去了,而且脸色看着也愈来愈差。 梁爷爷和梁中河都围着梁奶奶忙活,梁阮这边也没闲着,跟梁中河吵了半天,最终达成一致决定连夜将奶奶送到镇上卫生所去。 当然,梁中河是负责背上他妈出门的。 梁阮则和爷爷一道从屋子里捞了一床被褥出来盖在奶奶身上避免她吹到风。 最后是梁中河和梁阮送梁奶奶去镇上,梁爷爷则留在了家里。 这个决定梁阮没意见,梁中河也没意见。 父女俩尽管感情淡漠,梁阮心里对梁中河的恨意一点都不比冯燕少,但也没发展到像和冯燕见面那样,必然相互红着眼刺上一句才解气的样子。 梁中河和梁阮父女俩背着病倒的梁奶奶走后,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冯燕直接被发飙的梁爷爷撵出了梁家。 的的确确是撵,连看上去很是无辜的梁嘉嘉也受了牵连,和冯燕一起被赶回冯家。 起初梁嘉嘉只是想要帮着她妈说话,又想给自己找个睡觉的地方。 哪成想梁爷爷烟斗一敲,直接阴沉沉地扔下一句:“家里是没多的房间,也腾不出来,你这丫头既然这么喜欢跟着上蹿下跳,就跟你妈一起住回冯家去好了。” 梁嘉嘉这么一来,也彻底傻眼了。 更甭提冯燕,她哪能意识到,老俩口的想法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也不是她妈冯老太跟她说的一样。 今晚梁家发生的所有事儿,全没在她的计划之中。 冯燕哪能就这么甘心灰溜溜地回娘家,这不是等着给屯子里的那些人看热闹吗? 她也就是说梁阮不好的时候,勉强能抬抬眼皮看一眼屯子里这群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巴佬。 毕竟她已经在首都待了很多年,即便最近几个月因为梁阮这丫头一直流年不利,还下岗了,但她心里自己其实已经是个城里人了。 如果要让她被这群她打自心底看不起的乡巴佬看笑话,这得多难受? 再说了,梁爷爷再怎么样也就是个上了年纪的死老头子,还有梁阳在屋里呢。 就算老头子不让她进屋,可还有个梁阳在呢,他怎么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妈被赶出门去。 冯燕心里盘算得可美。 可她万万想不到,梁爷爷这几天本来心里就憋了气。 加上今晚这一出,心里的气更大了。 梁阳敢跟他求情是不会被老爷子像踹梁嘉嘉一样给直接踹出门去,但绝对也不好过。 老爷子直接喊越承这个外人帮了个忙:“看着这小子,他要是实在想帮他那个没心肝的亲妈,甭拦着他,也甭让他再进来。” 先前就被梁阮推进房间,没目睹堂屋里发生了什么事的越承,刚刚隔着一道墙听完了冯燕在堂屋里闹的那一出,哪能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看向梁阳的目光就充满了警告之意,在向阳屯待了这么几天,他也渐渐适应了老爷子他们的话。 虽然还是不怎么能听懂,但通过梁阮的潜移默化之下,多多少少能猜出来。 这两天在梁家,和梁家人接触之下,多多少少也了解了几分出生在向阳屯却打小在北京被父母娇生惯养、养出一副大少爷脾气的梁阳。 没发生今晚的事儿,或者说没到冯家走亲戚之前,梁阳看梁家的哪哪儿都不顺眼,眼神表情和动作之间都充满了咬牙切齿的嫌弃。 然而,这也仅仅只是之前的事了,此刻的越承也没做多余的,直接看着房间里,明显一副心事重重模样的梁阳,问了一句:“你也想跟你妈和梁嘉嘉一起,被你爷爷赶出屋,去你姥姥家住?” 刚有点小动作,正有些蠢蠢欲动的梁阳:“......” 从向阳屯到去镇上的路上,梁阮这边还不知道她爷爷大发神通,干了件她一直以来都想做但因为爷奶的缘故一直没有付诸行动的大事。 跟顶着个亲爹名头的梁中河一起送奶奶去镇上卫生所的路上,梁阮始终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负责背着梁奶奶的当仁不让是梁中河这个壮年劳动力。 梁阮即便有一身力气,梁中河但凡是个有点血性的男人,也干不出来让自己闺女背自己亲娘,而自己在一旁当甩手掌柜的事儿来, 用梁阮的话,那简直真是畜生不如。 一路上,梁中河怎么可能没发现,他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儿阴阳怪气说的这些话,就是为了讥讽他。 他即便再想在她面前摆出一副亲爹架子,在对上她满含讥诮的眼睛时,最终还是抿抿唇,将那些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梁阮说:“我是看在我奶面子上,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冯燕气晕了我奶,你就一句话就完事了,什么都不想做是吧?” 忍了十里路,背着人、走在雪地里,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梁中河最终没忍住,额角青筋毕露,咬牙切齿道:“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妈,梁阮。谁教的你,直呼亲妈名字的?” 梁阮耸了耸肩,并没有把梁中河的话放在心上。 她嗤笑一声,十分不屑一顾道:“亲妈?我不但直呼她的名字,梁中河,我还敢直呼你的名字呢。你们俩除了给了我这么一条命让我来到这个世上还给了我什么,就你们这样的爹妈?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梁中河沉默。 长久的沉默。 也许是知道这样说下去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他没有再开口。 父女俩一路维持这样冷凝尴尬又怪异无比的气氛,一直到镇上的卫生所。 卫生所这时候还没关门,亮着灯呢。 不过也因为天太晚了,人也没剩几个,就两个小护士和一个坐诊看病的乡村大夫,穿着洗得有些发黄的半旧白大褂,坐在柜台后面。 这一个镇上的卫生所,甚至没有北京城里,藏在一个胡同里的小小诊所来得气派,坐镇的大夫看着也年轻得很。 第125章 卫生所 不管是很多年没有回过镇上的梁中河还是梁阮,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们匆匆地将梁奶奶往里面背。 大夫问了两句:“怎么了这是?” 一边儿往鼻梁上架眼睛,一边起身追过去。 梁中河这一向爱面子的能直接说:嘿,大夫,我媳妇儿给我亲娘气晕了——? 自然是不可能的。 梁阮没他那么要面子,也没那么多顾忌,直愣愣地就一句话说了出来,清晰简洁又明了。 “我奶被气厥过去了,到现在有半个多小时了,一直没醒呢。大夫您给看看,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除了面皮尴尬通红的梁中河恨不得直捂梁阮嘴的梁中河外,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因着梁阮的这句话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梁阮斜眼一看她爸的反应,心里嗤笑一声,将注意转到看诊的大夫身上—— 镇上的卫生所虽然门店看着简陋得很,却正应了那句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大夫转头就摸出个听诊器出来,一头往老太太心口放,一头往耳上挂,听着听着,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又问梁阮:“老太太之前有过什么病史没有?最近的。” 梁阮回道:“前几天也撅过去一次,被我爷送到卫生所来住过几天。” 瞧着年纪怪轻的大夫点点头,将听诊器收了起来。 也没说听出什么东西来了,看了眼一旁年纪稍长些的梁中河,才又对梁阮道。 “肝火旺盛,急怒攻心导致的晕厥。不过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几次三番的这样折腾。这样吧,今晚先留下来,输两瓶液,后半夜看看脸色有没有好转。” 梁阮心里着急,不过理智尚在,点了点头,便应道:“好。” 倒是一旁的梁中河,脸上的焦急之色还没有褪去,这会儿便插进来说了一句:“大夫您可好好给我妈看着,医药费那些都不是事儿,什么药好什么药管用您只管给我妈用。” 大夫没说话,梁阮皱着眉就开口打断梁中河:“药好不好得看大夫的,您不知道就闭嘴,少管人家大夫的事。” 梁中河被梁阮这句话说得脸色顿时不是很好看。 梁阮也不管他脸色好不好看,帮着大夫将奶奶扶进后面的病床上躺着,自己就往一旁一坐,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她那爱母心切的亲爹。 好在梁中河话说出来,做事儿也利落,主动跟着大夫交医药费去了。 这年代不像十几年后,有医疗保险,很多病和药都可以通过医保报销减免费用,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小感冒,到了医院诊所,都是没得报销的,费用还不便宜。 因此,有些实在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都喜欢苦中作乐说:“这年头真的是呀,连个病都生不起。” 没有医保的年代,没有钱买药治病的人家,也就只剩下躺着等死这一条路了。 不过梁家怎么也没落到这个份上,整个向阳屯里把梁三爷爷孙算上,也没有这样的人家。 或者说,向阳屯也没穷到那个份上。 这一边,梁中河愿意当孝顺儿子,梁阮才不会因为自己和这对父母的关系,也拦着爷奶不让他们亲儿子孝敬他们。 梁中河去交医药费,梁阮就坐在病床边上陪着她奶。 这屋子里还怪冷,梁阮一边将从屋子里带来的被褥和病床上放着的白色被褥叠在一起,一边都给她奶盖上取暖。 这样也确实很好地解决了冷的问题。 等梁中河交完医药费回来,梁阮已经给梁奶奶弄好了一切,动作熟练又利落。 父女俩从向阳屯走到镇上,都走累了。 一个比一个不想动,争执了半天,最终决定梁中河回家,而梁阮则留在卫生所陪床,等着第二天早上梁中河来替她。 关系不睦的父女俩默契地没有提到冯燕—— 不过这一晚留在卫生所的梁阮怎么也没想到,本来说好第二天一早来替她的梁中河最后并没有如约出现在卫生所。 梁阮并不知道她离开后的梁家接着发生了什么,被留在梁家的越承,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意外地提前适应了怎么和脾气性格都有些怪异的梁家爷爷相处。 闹腾而又混乱不已的一晚终于过去。 意料之外的是,第二天出了太阳。 四周山上的雪没有被晒得融化,反而因为日光而显得熠熠发亮,成了另外一种格外亮丽别致的景色。 可惜整个镇上加起来也很难找出有那个闲心去关心这些的人,人们只在意眼前的油盐酱醋。 梁奶奶一大早就醒了。 梁阮趴在床边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觉浅,很快也被她奶弄出的动静给惊醒,跟在梦里碰见什么特别不好的事一样,啪一下睁开了眼:“奶!” “你说你这丫头,咋趴这睡呢,边儿上不是有床?” 梁奶奶已经坐起来,摇头晃脑将周遭给打量过一圈了。 上了年纪的人,记性再不好,也不至于将不久前刚躺了几天的地方给忘记。 瞧着梁阮刚睡醒,揉着眼睛一脸茫然的模样,梁奶奶叹了口气,强忍着怒意,又问:“你一个人在这啊?你爸他们呢?” “我爸昨晚要留下来的。” 关系差归关系差,故意在奶面前扯谎撩白给梁中河上眼药,这种事儿梁阮做不来。 她实话实说:“是我想着大晚上我回去一个人不安全,才叫我爸先回家,我留下来陪您的。” 梁奶奶点点头,脸上的神色莫辩,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还当你爸眼里只有你妈和梁嘉嘉那丫头,亲娘的死活都不管了呢。” 昨晚最乱那一会儿,梁中河的确是本来有机会拦着冯燕,结果就跟啥都没看见一样,也不管,也没拦着的。 要说梁奶奶这个亲娘心里没点想法,那是绝对不可能,一大早起来,看着这号称孝顺的老儿子一个人影都不见—— 尽管听孙女说了缘由,心里却还是很不痛快。 梁阮的话,并没能减掉几分老太太心里的失望感。 一向彪悍强势的人,竟然难得唉声叹气起来,竟然精气神上都显出了几分颓败之势来。 拉着眼前这个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亲爸妈扔到她身边的大孙女。 “你爸妈.....也就这样了。以后他们老了,没本事了,你也甭心软,现在怎么对你的,该往心里记着还得往心里记。咱家可不兴什么以德报怨那一套。” 第126章 重逢张二妮 梁阮见状,又是怎么意识不到,她奶经过昨晚这事,是彻底对梁中河和冯燕俩口子心寒了。 老太太是因为什么对自己的亲儿子亲儿媳心寒? 梁阮心里熨帖又愧疚地喊了声奶,说:“您和我爷还有我呢。就算我爸妈靠不住,我也会好好孝顺您和我爷的。” 顿了顿,忍不住说了句:“要不,这次过完年,您和我爷就跟我一块儿去北京吧,我赚了不少钱呢,咱以后也能在北京住上大房子,当城里人去。” 梁奶奶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息,拒绝了梁阮:“傻丫头,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爷奶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一把老骨头哪还禁得起瞎折腾,咱也不去北京,还是就留在这向阳屯得好。” 老人嘛,都恋家得很。 什么北京什么城里,还真没有一个向阳屯更令他们上心的。 梁阮一句话没劝动她奶,也有些失望。 可大清早的,也没多说这些,瞧着她奶这会儿精神不好,立刻想着法儿换了个话题把老太太的注意力给引开。 “算了,奶,大清早也不惹您老人家不开心了。您饿不?想吃点啥不?我好像都闻见隔壁传来的肉包香了,我去买几个包子回来,咱凑合凑合吃成不?” 这年代做生意的渐渐多了起来。 因政策放开,镇上也有不少自主经营的小吃餐馆之类的。 主要卖包子馒头和面食为主的早餐店更是不可或缺,卫生所旁边就新开了一家,因为包子味道不错,平常还挺受镇子上的居民们欢迎。 梁阮以前没进城的时候,梁家爷奶每个月只收到五十块的赡养费。 五毛一个的肉包对于梁家来说尽管不足以撼动家里的钱,但对于俭省惯了的爷奶来说,还是贵的。 轻易不舍得买来吃,除了偶尔手头实在宽松的时候给梁阮买上两个解解馋。 梁阮是惦记镇上的包子,更想着自己现在有钱在手里捏着了,也要孝顺爷奶,给爷奶买那香喷喷的肉包子吃。 不出意外的是,她奶果然是舍不得钱,立刻也被她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立刻说,“买啥肉包子,你是钱多花不出去怎地,不要买,把钱好好留着,想吃咱回头自己搁家蒸去。” 梁阮说不动她奶,正像她奶说不动她一样。 梁阮坐起来,没让她奶住,兀自往外面走了。 一大清早的,卫生所就来了不少人。不是快过年了生病的人就少了,这病呀,一向是不分时候来的。 正坐诊看病的年轻大夫似乎前一晚也没有忙得很晚的样子。 一大早就精神奕奕地给人看起病来,门口的马路上人来人往,更多的人挤到隔壁卖包子的店门口。 这年代买个包子,哪有人想得起来排队呢,人少就算了,人多就挤。 梁阮好不容易挤进去,就开着热气腾腾的蒸笼,和操着一口本地口音的年轻女老板丝毫不露怯地嚷嚷着。 旁边的清瘦男人就沉默着负责收钱和给客人们装包子馒头:“肉包五毛一个,素包一块三个。馒头一块五个。大家都慢点,不要挤啊!” 但梁阮却一眼就认出来这女老板长着一张特别眼熟的脸。 不过,因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性格似乎有着天差地别一样。 梁阮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敢喊了出来,“二妮?” 梁阮的声音不大,很快被淹没在吵吵嚷嚷的人群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张二妮耳朵很尖地听到了这一声略带迟疑的呼喊。 下意识就沿着声音响起的方向往梁阮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两人恰好对视上,双双脸上都充满了惊喜与不可置信。 张二妮擦了擦手,往梁阮的方向喊了一声。“大阮?” 梁阮记忆里两辈子加起来唯一玩得好的姑娘张二妮。 她大多数时候,比较沉默、内敛,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压榨得厉害,年纪轻轻就嫁了人。 前世的后来,从她进城以后她们就没有再见过,重新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天各一方,而那个时候,梁阮所打听到的,也只有张二妮婆家不做人的那些事。 这辈子有了机会提前回到向阳屯,梁阮在决定改变堂弟梁和平命运的时候,同时也想到了自己这个命不比她好、甚至比她苦上无数倍的好朋友,本来猜想过再见面时候的场景。 哪知道,这辈子的张二妮,竟然嫁人后性格变化那样的大,从前都不敢在人前显露自己那手好手艺的丫头,现在都在镇上开起包子店来了。 “你啥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我妈他们讲起。” “就前两天,听说你嫁人了,我正打算让梁和平带我去你家找你玩呢。” 梁阮一边感慨不已,一边递出两块钱:来,给我包几个肉包。我就在隔壁卫生所,你等下要是空了,咱再找地方聊聊呗。” 张二妮脸上的感慨之色也不比她少多少,话说着,包子给她包了,却不肯收梁阮的钱。 “咱俩啥关系,就这么几个包子,还给啥钱给,不要你的,自己收着。” 梁阮一晒,“这是什么见外不见外的。你也做的小本生意,挺不容易的,我这哪能占你便宜。不行,必须得收着。不收就是跟我过不去了你。” 张二妮见实在推拒不过,也说不过梁阮,最后只好咬咬牙,又多给梁阮装了两个包子。 “那成,这两个就当我送你的,这下你总不能不要了吧?” 梁阮无奈,最后见周围等着买包子的人越来越多,也不好意思再耽搁张二妮时间。 只好厚着脸皮收下多送的那两个肉包,离开的时候,说了句:“那行,我就在隔壁卫生所,回头你空了我再来找你说话啊。” 张二妮听见,应了一声,就转身忙活去了,动作利落又干练,倒是把旁边跟着收钱的像是她男人的那个瘦弱男人给衬得有些手足无措极了。 梁阮心里觉得疑惑,不过也并没有多看,转身回了卫生所。 看着大夫忙活那么久,似乎还没吃上早饭,梁阮想起来昨晚上的折腾,不免就热情地送上两个肉包给那大夫。 第127章 张二妮的变化 “大夫,您还没吃早饭呢吧。这我刚刚去隔壁买的包子,老板人好心,多送了两个,我和我奶也吃不完这么多,您先吃着垫垫肚子吧。” 这大夫人年轻人好,但脸皮也薄,立刻就要拒绝。 哪成想梁阮动作更快,放下包子就往安置病床的里屋跑,动作灵活,跑得飞快。 也就是出去买个包子的功夫,里屋的病床上就多了几个病人,一个小孩,一个孕妇。 梁阮看眼嚎啕不止正被护士按着准备输液的小孩,也没说啥,径自坐回了她奶病床边上,一边神秘兮兮地说:“奶,我刚去隔壁买包子,你猜我看到谁了?” 她奶都不用猜,就知道了,“是二妮那丫头吧。” 梁阮有些泄气,“就知道瞒不过您,您可真是那啥,料事如神来着。” 梁奶奶一笑:“你这丫头,哪儿是我料事如神。” 张二妮在镇上开包子店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也只有梁阮这刚回来的不知道。 梁奶奶毫不意外,这姐俩刚刚一准儿聊上了,不禁问了句:“你搁她那儿买包子,给人钱了吧。人二妮也是自己手头紧,干点小买卖,咱可不能仗着关系好就占人家便宜。” 梁阮哪儿还用得着她奶教训,嗤嗤地笑了几声。 “她没收,我强给了。不过她还多装了俩包子给我,我刚进来的时候,塞给昨晚给您看诊的那大夫吃了。” 舍不得钱的梁奶奶这回倒没说什么了。 人情世故上,梁阮向来不用她操心。 说完,祖孙俩分着将热气腾腾的肉包给吃了。 等到上午,太阳爬到正天空了,本来说好来替梁阮的梁中河还是没出现。 梁阮不放心她奶一个人在卫生所,干脆留在卫生所一直陪着奶奶,过了一会儿,总算腾出手的张二妮扔下她的包子店,独自过来找梁阮了。 也是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梁奶奶,张二妮才知道梁阮怎么会待在卫生所。 因为里屋多了病人,吃完包子大夫又过来给梁奶奶挂上了盐水。 梁阮就拽着张二妮坐在角落里低声说话,很久没见的两人,相互看着对方身上的变化,都感慨不已。 “你现在嫁了人以后,变化可真大。” 梁阮拉着好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说:“我记得以前咱一块儿玩的时候,外人面前,你都不怎么吭声的。现在可以啊,开起了包子店,还有模有样的。” 张二妮笑了笑,明明是和梁阮同龄,甚至还比梁阮小上几个月的她,似乎是因着嫁人的缘故看着却比梁阮要年长一些。 有些显老憔悴了? 梁阮没注意到这点,张二妮却心情复杂不已, 看着梁阮兴冲冲地说着她身上的变化,不由得也‘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还说我呢,大阮,你这进一趟城也不亏,瞅瞅这脸白嫩得,整个人看着就跟从前一直待在向阳屯的时候不一样了。对了,去北京以后,你爸妈和你那个姐姐弟弟对你怎么样?” 隔了很久的重逢,两人都有数不尽的话要说。 梁阮想问问张二妮身上的变化。 同样,张二妮也想问问梁阮进城后的日子。 梁阮问了句:“对了,今天早上站那儿收钱的,是你男人啊?” 张二妮点点头,说是,表情淡淡,看着一点儿也没有新嫁娘的幸福和满面红光。 梁阮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张二妮的变化实在太大,现在的她上进努力又干练,看着就比从前强势不好惹多了,这是好事。 但梁阮却不知道,导致张二妮变成这副模样的事却不是好事。 她迟疑着问出口:“那你嫁人后,你婆家和你男人对你好吗?” 话音刚落,就见张二妮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郁起来了。 似乎是因为她这个问题想起来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张二妮沉默了半天没说话。 梁阮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觉得自己说错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张二妮沉默了好半天,还是开了口:“我婆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还能差到哪里去。至于男人嘛,也就那样,人不是个有本事的,也就胜在脾气好,听话。” 梁阮假如正正经经是这个年纪的自己,可能压根听不出来张二妮的话外之意。 可她重活了一回,多出了几十年的阅历,轻而易举就听出来了张二妮的话外之意。 婆家只是面上看着有头有脸,男人是个窝囊废。 她其实没仔细了解过张二妮的婆家,不管前世还是今生。 就听她奶说过,是张二妮她嫁到镇上的老姑给牵线搭桥说的媒,张二妮婆家在镇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有个大儿子俩口子都是在镇小学教书的老师,真真正正的文化人。 而张二妮的丈夫呢,也是个正经大学毕业有文凭的大学生,至于怎么回了这小镇上,还相中了高中都没念上的张二妮? 是有故事的..... 梁阮从张二妮处听完了这个故事。 不长,也简单,像极了曾经梁阮听过的关于郑鸣他爸妈的故事。 不过张二妮的丈夫,既不是二婚头,也不是年纪大娶不上媳妇,家里也有钱,这条件在整个镇子上算起来都是算好的。 而张二妮,初中刚毕业就没学上了,一大家子挤在一间小瓦房里,人口多又不分家。 以至于张二妮上有几个好吃懒做的叔伯,下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妹,她的几个堂姐,几乎都是差不多到她这个年纪就被嫁了人家。 彩礼拿了,陪嫁是一分没有,平常三不五时还得被家里爹妈压榨着从婆家往娘家划拉东西。 这一家子极品,在整个向阳屯走动都得被人瞧不起的程度,毕竟屯子里其他人家大多数也重男轻女,却没有张家这么厉害,闺女养来就是为了卖的。 张家的条件跟张二妮婆家可以说是一个地,一个天。 起初的张二妮也以为自己真是走了什么大运,碰上好人家看中自己了,也没在意她爹妈收了两百块和一辆自行车的彩礼,就陪了一床大红喜被的嫁妆回去的事,欢欢喜喜的嫁了。 结果这不嫁还好,一嫁就发现了真相。 第128章 冲喜 “洞房那天晚上,我才看见那人,躺在那儿,就跟没了气息似的,脸都青了。” 张二妮现在回想起来,脸色也是青的。 梁阮一怔,蓦然想起来前世她回到向阳屯以后听说的事。 镇上不少知情的人提起这件好些年前的事,都戏称张二妮是嫁到杨家冲喜去了。 杨家压根没把她当儿媳妇看待,只是看中张二妮的八字,实在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跟张家结了这门亲。 ...... 梁阮很想说些什么,最终满脸复杂。 忽然想起来早上看到的那一幕,那个脸色苍白瘦弱的男人就是张二妮嫁的人,一个在读书上很有本事最后被身体拖累的男人。 上辈子和这辈子...... 梁阮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张二妮。 她不知道上辈子的张二妮有没有在得知这些后性情大变,而这辈子的张二妮又是因为什么而导致性格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真相俨然已经很明显了。 梁阮醒过神来,想到好朋友的经历,又忍不住皱着眉问:“那你们现在开包子店,这个钱是给你自己管着,还是给你婆家的。” 张二妮抓了下头发,冷笑一声,道:“当然是我自己的。” “那你娘家那边?” “我把我弟给揍了一顿,我爸妈就不敢再上门来闹了。” 梁阮一脸惊讶,确实没看出来张二妮看着文弱,真逼急了动起手来,竟然还不需她那个五大三粗的亲弟。 结果还没惊讶多久,就见张二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说起来,还是梁和平那小子带着人帮了忙,不然我也没那么厉害。” 梁阮就更惊讶了,“我见了梁和平,他竟然没跟我提起过这事儿。” 张二妮道:“和平不是那种喜欢多事的人。” 因为都是一块长大的,所以梁和平跟张二妮这个不同姓的姐姐关系也还算不错。 能好到帮着姐姐揍弟弟这种事儿,梁阮想想也只有梁和平了。 如果她让他去揍一顿梁阳出出气,这小子绝对一点犹豫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回向阳屯?晚点到我那儿去吃午饭吧。” “你婆家?那啥,我还得照看我奶呢。” 梁阮略作犹豫,也不是她还没见面就怕了杨家人什么,只是空手上门就是件不好的事儿,而且这种人家,梁阮发自心底的厌恶,本身也不想去。 张二妮却是一笑,“你想啥呢?大阮。” 这个叫法真是她一个人,独一无二的,也象征俩人之前从小玩到大的交情。 见梁阮面露茫然,一副不明白她怎么这么说的样子。 张二妮接着道:“我是说去隔壁呢,我男人做饭。至于我婆家那地儿,别说你,我自个儿都懒得登门。现在做生意挣了点小钱,我是宁可搬出来吃糠咽菜在镇上租房住,都不想跟他们一家相处,一家子读书人加起来,几百个心眼,就欺负我屯儿里长大的啥也不懂呢。” 三言两语间,梁阮明白了。 合着张二妮这是成功跟她婆家人撕破脸了搬出婆家了啊。 不过她男人? 想到早上偶然一瞥的那个瘦弱男人。 梁阮心里的怪异感就更旺盛了些。 因着碰上了张二妮,梁阮这边也不急着回家了。 中午的时候,输完液的梁奶奶也迷迷瞪瞪睁开眼醒了过来,梁阮问了下大夫,得了个没问题的答案,就搀着她奶去了隔壁张二妮家蹭饭。 她们这时机也选得凑巧,梁阮前脚才搀着她奶进了包子店,后脚姗姗来迟的梁中河一脸疲惫地进了卫生所,然后,不出意外地扑了个空。 梁阮是在张二妮家吃完午饭后回的向阳屯。 梁中河也不傻,扑了个空之后,问了大夫,知道是梁阮带着她奶出去吃午饭了,索性就留在了卫生所等她们回来。 梁阮看到她爸,别的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切入主题:“你都来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来替你。” 梁中河看到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梁阮直接无视了他,给她奶说了一声,就回向阳屯去了。 梁阮本来是打算带着她奶去县里医院看的。 不过老人家嫌麻烦,索性就在卫生所住下来疗养。 医药费都由梁中河这个孝顺的老儿子承担了。 梁中河这人,甭管心里有着什么盘算,至少面上还是顾忌着面子维持着那么几分体面的。 梁阮兜里有钱,几乎全家人都知道,偏偏梁中河不像冯燕现在恨透梁阮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他可没那个脸从梁阮这个闺女手里掏钱给老娘治病。 镇上卫生所治病也好,花的钱至少不像在县里的大医院那样,干啥都是钱,甚至连吃的喝的都得在外面花钱买。 因为冯燕的下岗,现在冯家几乎就靠着他一个人养,那点工资也不算多。 随着调岗以后,工资待遇紧跟着调节下降了不少,一向不怎么过问家里事的梁中河不禁也变得精打细算起来。 梁阮知道这些只会觉得幸灾乐祸。 新的一天,向阳屯里又发生不少新的事儿。 梁阮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碰见不少向阳屯里的熟人。 也许是因着出了太阳的原因,出门的人不少。 这个喊叔,那个喊婶,其实都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是同住一个屯儿相互结识的交情。 一年四季常年在地里劳作的乡下汉子婆娘们面上被晒得皮肤黢黑,手里不是提着锄头就是握着割草的镰刀。 还有人家养牛养羊的,搁这么冷的大雪天里,也只有喂上一些干粮杂草。 梁阮碰上这些熟人时,像几个汉子,就乐呵呵跟她招呼上几声,牵着牛羊走远了。 出门割草的婶子嫂子们话多好事,就有几个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拐弯抹角地说了起来。 说得最起劲的,就有张二妮她几个婶子伯母。 反倒是平常一向是屯儿里公认刻薄的三奶站在几个好事婆娘的中间,听这些人嚼舌根嚼得起劲一反常态地来了句。 “这冯燕这么说也不是个好东西,真当咱屯儿里人都傻呢。” “梁家那阮丫头打小就在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当初那村支书的侄儿相中了她,人都没反应,坚决听她爷奶的,又怎么可能一进城没两个月就变这样又是什么不孝顺亲妈又是跟野男人跑了的人啊。” “要我说,还得是冯燕这当儿媳妇不行,当妈不也行,就她那副德行,要搁我儿媳妇身上,一早给她抽得老老实实的。” 第129章 舆论反转 好么,三奶这一开口,另外几个家里还有老婆婆当家做主的年轻媳妇都不说话了。 这能说啥,一句话说不对,三奶就得找她们婆婆说道上几句去。 甭看这些年轻媳妇的老婆婆都是背地里十分看不上三奶磋磨儿媳妇行为的人,可轮到她们自己身上,也没好到哪去。 梁阮在歇晌的时候,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有点意外的是,三奶竟然会站出来给自己说话。 还是上次那碗羊肉面请得好啊。 梁阮不禁默默地翘了下唇。 冯燕已经二十年没回过向阳屯了,情况都没怎么弄懂,搞出这么一个昏招来。 当然会有人问到她面前,甭管是带着好心还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这真是个澄清流言的好时机。 甭管这些人信不信, 梁阮也就挑着帮她说话的三奶回了。 “我妈说的野男人,这事儿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就我前几天带回来那人,他有名有姓,叫越承,也不是什么野男人。” “我是看他家里没人,就剩他一个人,他平常也帮了我不少,我才带他回咱屯里来过年,毕竟咱向阳屯可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叔婶们都是热心淳朴的好人,就算有什么误会,也都是出于好心好意的情况下。” 看三奶她们一副你继续说我们继续听的模样, 梁阮眼神一闪,抿了抿唇,又说:“至于别的那些,我也不说啥了,公道自在人心。人在做,天在看。我妈说我不孝顺她,陷害我姐。” “三奶,这事儿,我也就跟您亲近,跟您说说,别人想问,我都不说的。” 就跟没看见一旁竖着耳朵兴致勃勃想要跟着听听内情的几个爱生是非的年轻媳妇一样,梁阮就挑挑拣拣地将梁嘉嘉干的那些事儿跟说了。 至于冯燕? 梁阮义正词严地说:“三奶,您是长辈,您在屯里一向德高望重,您来给我评评理。别的不说,就说我那姐去菜馆偷钱这事儿,这在以前被抓到是违法犯罪的呀,是要被公安抓去坐牢的。” “我好心跟我妈说了,让我姐把钱还回去就行,免得菜馆那些人报警,您说这有啥错嘛,我妈就觉得因为这样我就抓着我姐不放,哎,我真的是,算了,我也不说了,就这样吧。” 说完,她做出一副被勾起伤心事的模样,摆了摆手,也不再多吭声。 被信了大半的三奶抓着手义愤填膺地说了句:“错啥错,阮丫头你也是脾气好,这事儿你做得没错!小时偷针,长大摸金,你这个姐呀,就是被你爸妈给养歪了,手脚不干净!” 别看三奶这人在向阳屯里是出了名的刻薄人。 可这老太太呀,在屯儿里能说得上话的人还是不少的。 就连眼光这么挑剔脾气这么刻薄的她都站在了梁阮的立场帮着说话了,更别说屯儿里的大多数人。 何况梁阮说的也的确是事实,不出她的意料的话,流言的事儿很快也能得到解决反转。 原本还打算给她那对要面子的爸妈留点底的梁阮,被她妈这么一搞,加上她奶被气得又进了回卫生所的事儿,梁阮的脾气,索性也不忍了。 非但城里的那些事儿,就连她奶被冯燕气病这事儿,梁阮也‘不小心’给透露了出去。 要知道,在地盘不大规矩陋习倒不少的向阳屯里。 儿媳气病婆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梁家的热闹,真是一茬接一茬。 一会是闺女不孝顺亲妈,一会是真相反转,当妈的偏心手脚不干净的养女,又一会冒出个当儿媳的气病家婆的事出来。 梁阮压根不在意屯里人会怎么看待冯燕和梁中河两口子。 甚至也不在意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将这事怪在她头上,觉得还是她这个当闺女的不够乖顺听话,才闹出这么多事来。 梁家的事儿够多,也不差这么一桩两桩的。 本来除了三奶交好的那些人家,也不是有很多人相信冯燕真这么离谱,毕竟她哥、梁阮老舅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 然而这句话一冒出来,又忍不住有人家开始反驳。 “那冯家老大也就是这些年老实了,二十多年前时不还是因着偷人家鸡蛋被当场逮住吗?要我说啊,这冯家兄妹就是一个德行,要怪还得怪冯家老俩口这就没养好。” 梁阮是真没想到,这事儿扯着扯着,还能引火烧身烧到她老舅身上去。 梁阮是知道冯康华偷鸡蛋的真相,冯燕现在昏了头自作孽还要连累冯康华。 “其实也是大有隐情呀,我老舅当年偷鸡蛋都是为了我妈啊。” 梁阮趁机解释了一波。 她们听完连连夸赞,又再次说起冯燕的不是来。 梁阮也不再多听了,起身离开。 回到梁家,越承高高的身影一直站在门前。 见她来了,快步上前告知她走后发生的事,梁阮听完瞬间瞠目结舌。 通过“内应”,梁阮知道了,冯燕被撵出梁家的事儿,梁嘉嘉也跟着受牵连。 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不过有越承这个动手能力很强的在,冯燕后面即便恼羞成怒也没有打起来。 倒是突然回来的梁中河再次被连累,一进门就被老爷子往脸上刮了两个耳光,还指着鼻子骂道。 “这就是你娶回来的好媳妇,一回来就没有个安分的时候,照着这样下去,我跟你妈这俩个老不死的早晚得被你们给活活气死!” 梁中河被这两耳光抽得整个人都懵了。 转头就气冲冲地出门去找冯燕的晦气:“臭婆娘,都是你干的好事儿,还有脸委屈,你有啥可委屈的?我妈被你气晕了,你很能耐是不是?收拾东西滚回你娘家去!” 好不容易捱到梁中河回来,以为他会给自己做主,至少放自己进屋的冯燕瞬间睁大了眼,难以置信间,就要跟梁中河厮打起来。 至于梁嘉嘉? 梁嘉嘉哪敢掺和进去。 趁着她爸妈厮打在一块,迅速跑进了屋。 这回也不敢奢求进梁阮屋了,直接厚着脸皮啥也不管就钻进了梁中河和冯燕的屋。 第130章 教训梁阳了 屋外的梁中河越看梁嘉嘉心里头越烦,将梁嘉嘉这被养得自私自利撒谎成性的样子通通怪在了冯燕头上。 张口就骂她:“看看你养出来的闺女这幅德性,就跟你一个样儿!” 冯燕也不是个好惹的,立刻叫骂了回去:“什么叫我养出来的?姓梁的你跟我说清楚,这么多年我给你操持家里不说功劳,苦劳也有吧。现在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就跟你爹一起合起伙来把我赶出你家,凭什么啊?还有没有天理了还!” 梁爷爷在屋里就当没听到他俩吵架似的,直接叫梁阳和越承把堂屋门给闩上了。 好么。 老爷子来真的不说废话。 这下俩口子都被赶了出去。 只能吵着吵着,半夜摸着夜路去敲开了冯家的门。 ......听完这些,梁阮不用猜都知道,那俩口子肯定在冯家又和好了。 前世见得多了,他俩就是这样,口头上闹得再凶,梁中河也始终抹不开面子真跟冯燕离婚。 他俩可是夫妻呢。 夫妻本是同林鸟,哪能真的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不过回到家,看到一脸晦气相的梁嘉嘉和梁阳,梁阮心里也觉得晦气。 知道这俩是个什么德行,当着他俩面,她也毫不客气地问越承:“早上的饭是你烧的还是我爷爷烧的。他俩爹妈都被赶出去的人,竟然也不要脸地跟着吃了?” 说来很难令人置信,的确是越承在梁家住了这么几天,反而比梁阳这亲孙子更讨老爷子喜欢。 一是越承没有梁阳那些嫌七嫌八的臭毛病。 二是越承勤快啊,梁阮不在家的时候,越承有时候没跟着出门,就给老爷子干活,又是劈柴又是生火烧饭的。 不过梁阳和梁嘉嘉这两个少爷千金也真有这个脸坐着等老爷子和越承烧好饭菜端上桌他俩去吃。哪来的脸啊? 梁阮直接劈头盖脸地骂了俩人一通。 梁嘉嘉被骂得直缩脖子,个只敢动歪脑筋和撺掇别人做坏事的怂货。 梁阳倒是眼睛一瞪,就要反驳:“我为什么不能吃。爷奶也是我亲爷奶,爷奶的家也是我的家,凭什么只有你在这里充主人家的款,我就要听你的,梁阮,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我算个什么东西?” 梁阮挑眉反问,随即冷笑着喊了一声越承,“看来你是还认不清形势呢,梁阳。不过没关系,等你挨完这顿打,你就知道了。越承,别顾忌着我的面子留情,给我往死里揍!” 话音刚落,怂货梁嘉嘉又忍不住站出来充好人了。 一副看不惯梁阮说动手就动手的模样,高声质问道:“梁阮,你怎么能这样?” 梁阮顺手一把将她也给推开了:“好狗不挡道,梁嘉嘉你也有脸在爷奶家说这话。” 梁嘉嘉后腰撞到桌子,疼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带着哭腔喊道:“梁阮,你....你们欺负人!” 梁阮冷笑着回她一句:“少装!今天的晚饭要么你和梁阳跟着咱妈回姥姥家吃,要么你们自己动手,咱家可不养只会吃干饭的闲人!” 梁阳平常是只会在家里耍横的人,哪能打得过越承这隔三岔五就跟人约上一架的老手,没两下就被揍得哭爹喊娘。 家里唯一的长辈,梁爷爷这会儿也不在。 至于冯燕,她倒是想回梁家,被亲妈拽住绊住了脚,哪里又知道,自己的宝贝疙瘩此刻正因为自己的脾气性格和嘴巴正吃着教训。 梁阮心里其实看不惯梁阳很久了。 想要动手揍他其实也很久了。 今天这时机说巧也巧,冯燕这个偏心眼又护犊子的亲妈不在,梁中河去了卫生所,爷爷..... 别说她爷不在家,就是在家,也不会拦着她教训梁阳这个臭脾气崽子。 想出头当好人的梁嘉嘉很快就被推到一边儿去了。 越承这人不吭声的时候,动起手来也是真狠,拳拳到肉,直揍得一向天老大他老二的梁阳哭爹喊娘,眼泪鼻涕一把流的。 越承动手揍人,怒气冲冲地梁阮就搬了凳子坐在一旁冷笑着教训人。 揍一下,说一句:“你说我算什么东西?啊?” 又揍一下,又说一句:“这要不是在爷奶家,梁阳,你当我真稀罕管你啊?我跟你说,在城里我管你是孙子还是爷爷,现在是在向阳屯,在爷奶家里,没了爸妈护着,你就得给我收起你那身坏脾气,乖乖当孙子,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懂?” 梁阳哪知道梁阮从前对他放的那些狠话,都是真心寒也真不想拿他当亲弟看。 今天在向阳屯的这一顿教训,也是真因着爷奶被气成这样还得饭煮好菜炒好伺候他这么个大爷给气得发了大火。 如果这顿打挨在他爸妈被他亲爷爷赶出家门之前,以梁阮平常对梁阳的了解,这人肯定是打不服的,反而会一边挨着打一边嘴硬地反过来威胁她。 “梁阮,你敢打我,你看爸妈回来我告不告状就完了,你逞什么威风?” 可惜了。 今时不同往日。 这里是向阳屯,是梁家,是爷奶的底盘。 梁阳看不起、发自内心地鄙夷这个落后偏僻又穷困的小乡村,偏偏今天的他就是被死死地压在了这个他看不起的地方给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起初他咬牙切齿还想嘴硬,哪想得到梁阮根本无所忌惮,他越嘴硬,越承下的手就越重。 唯一的希望梁嘉嘉也哭哭啼啼地躲到了一边。 “小阳,不是我不想帮你.....” “你怎么可能帮不了他?” 梁阮一直注意着梁嘉嘉呢,她一开口,梁阮就斜眼瞥过去,讥讽不已地打断她。 “梁嘉嘉,你这跟梁阳姐弟情深得很的呀。要么就这样,你来替梁阳挨打,或者你跟梁阳一起,去姥姥家找咱妈,看看咱妈怎么当着全向阳屯的人,好好将我教训上一顿。” 话音刚落,梁嘉嘉就神情闪躲地躲开了她的目光。 梁阮嘲讽地笑了一声。 梁嘉嘉连现在跑去冯家告状的勇气都没有,她和梁阳之间的姐弟情也是脆弱得可以。 不过,梁阮刚刚说的,就算梁嘉嘉不吭声,梁阮也是要说的—— “在城里当祖宗就算了,谁教的你们到了向阳屯来当大爷的。” “爷奶不说,我可不会忍着你们。” 被揍得不得不咬牙低头的梁阳抹了下脸,忍着满心的屈辱,“我又不会!” 梁阮看他一眼,眼神冰凉:“不会?不会学,谁生来就会干活。或者你可以直接跟着爸妈住姥姥家去,等着姥姥给你们做饭伺候你们。” 第131章 姐弟出现隔阂 “梁阮,你别太过分!” 梁阳似乎是终于想到什么了,刚刚短暂的示弱就像是假象一般,现在这个重新恢复嚣张气焰的才是他,他咬牙切齿道。 “我就不信爷奶真就什么都听你的,你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外人在这屋里当什么家做什么主?还有你,越承,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管我们老梁家的闲事,警察都没有你管得宽!” 梁阮静静地听完他的发言。 越承简直就只听着梁阮的命令动手。 梁阮不开口,他就压着梁阳不动,也不松手。 梁阳以为自己这句话戳到了梁阮的痛处,无数句从他爸妈和姥姥处听来的话都派上了用场,死死的盯着梁阳,眼神阴毒得像一条在大雪天提前结束冬眠出来觅食的毒蛇一般。 “你以为你就这么几句话就吓到我啦?我告诉你,梁阮,这个家真正当家做主的人还轮不着你呢,爷奶都没说我,你带着你这个野男人在这里管什么?”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苍老但有力的咳嗽声。 堂屋里,除了梁嘉嘉以外,打成一团的三个人都没这咳嗽声吸引了注意力。 梁阮转头,一眼就看见出现在大门口的爷爷和三爷爷,还有跟在三爷爷身边的梁和平,梁和平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好奇和隐秘的兴奋。 梁阮站起来,乖乖喊了声爷爷和三爷爷。 梁爷爷背着手,望着他们几个的眼神沉甸甸的,没说话。 对梁家发生的事毫不知情的三爷爷问,“咋回事儿啊这是?咋还打起来了呢。” 梁阮正要说话,站在一边的梁嘉嘉就抽抽搭搭地掉起了眼泪,小声哭了起来。 这人真是....... 梁阮咬咬牙,心里对梁嘉嘉的厌恶之意更上一层楼 就连不吭声的越承,一而再再而三见识了梁嘉嘉的唱作表演,都不禁面露异样,眼中冷光毕露。 不过,梁嘉嘉的表演,大概要浪费了。 在梁爷爷这里,她的印象不比在梁奶奶那里好多少,加上前一天的事儿还没完。 梁爷爷这人轴起来可不会给谁面子,哪怕梁三爷爷孙在场,直接沉沉地呵斥了梁嘉嘉一声。 “我这老头子还没死呢,成天搁这号什么丧,瞅瞅这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梁嘉嘉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最终终于意识到,她的在这一套,在梁家爷奶面前是一样的—— 不管用。 梁爷爷可不管梁嘉嘉眼珠子转动心里琢磨着什么。 骂完了梁嘉嘉,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被越承揪着后颈衣领压在地上的梁阳,耳边还回荡着梁阳刚刚愤恨不甘之下脱口而出的话,神情变得和蔼了许多。 其实,在梁爷爷和梁三爷爷孙俩进门的时候,越承就松开了梁阳。 梁阮也不动声色地拽了下越承,他顿了顿,还是走到她身边站着,并没有躲开。 至于剩下的梁阳? 如果此刻的梁阳真就蠢到,认为他爷爷这表情,是觉得他的话说得很对的话。 那他这么多年的书和这几天在向阳屯的经历也就白费了。 “姐!” “越哥!” 响亮一声呼唤,打破了堂屋凝滞的气氛。 梁爷爷没有搭理梁阳,而是转头对梁阮道:“去我和你奶屋里抓点糖和饼干出来,带你和平堂弟玩一会,我和你三爷有事要商量。” 梁阮看看她爷的表情,又看看三爷爷的表情,猜了一下没猜出来他们想说的啥,听话地挠挠脸,带着梁和平和越承往钻进灶屋烤火去了。 至于梁嘉嘉和梁阳,他俩就跟做了错事似的,小心翼翼的,一句话不敢多说,也被从堂屋赶了出来。 梁阮拿着盘子去她爷奶屋里抓糖和饼干的时候,梁嘉嘉姐弟也钻进了灶屋。 梁嘉嘉和梁阳都不认识梁和平,看他穿得不怎么样,双双都离得远了些,只把这人当成梁家乡下的穷亲戚,心里下意识有些排斥。 然而梁和平也只是一开始看到这俩人被他堂姐和他越哥教训好奇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这会儿明显感觉到人家不欢迎,或者说有些排斥自己的到来,自然也不会厚着脸皮上赶着找他们说话,转头和越承搭起了话来。 而落在梁嘉嘉和梁阳眼里,令他们惊讶无比的是,越承竟然也一副见过这乡里面的穷小子的模样,跟他说起话来。 被教训得狼狈的姐弟俩心里不约而同都产生一股异样的感觉。 梁和平和越承也双双无视了他们的存在,直到阮端着东西的梁阮重新回到灶屋。 “梁和平,你俩在说啥呢?” 梁阮一开始没看见坐在边上的梁嘉嘉和梁阳。 梁和平问了一句,提醒了她一声,她也只是无视过去,淡淡地介绍了一下:“梁嘉嘉,梁阳,我给你讲过的。” 梁和平哦了一声,心里本来就有所猜测的他得知这俩人身份后,瞬间更不感兴趣了。 越承挪了个和梁和平中间的位置给梁阮,不用想也是知道梁阮不想挨着梁嘉嘉坐,特意腾出来的。 梁阮坐下来后,又有些纳闷地问了句:“你俩刚刚说啥呢那么起劲。” 越承道:“没什么,不重要。” 梁和平也连连点头,他俩确实没说什么。 梁和平地到来真是不是时候,偏偏又有些恰到好处地转移了梁阮的注意力。 梁阳那边还在为自己刚刚被揍的几拳喊疼了。 梁嘉嘉本来想关心他,结果梁阳也不知是记仇还是怎么回事,皱着眉躲开了她的‘关心’。 梁嘉嘉抬眼看向梁阮和梁和平的方向,面露尴尬,但还是说了句:“要不晚点姐陪你去趟镇上卫生所吧,这混大街的动手就是没个分寸,给你伤着了咋办?” 这句话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 被梁阮听见了,她真是烦透梁嘉嘉歪歪缠缠的死样,当即扭过头,盯着梁阳道:“伤着了是吧,要不要我出钱给你送省城医院去做个全面检查啊,最好是立刻马上离开向阳屯那种?” 梁阳听出来梁阮话里的嘲讽,心里也厌烦透顶,可他心里还记着刚刚在堂屋里爷爷那个神色呢。 于是,梁阮话音一落,梁阳也顾不上给她撅回去,扭头就冲着梁嘉嘉吼道:“你有完没完,以为我真缺你这点假惺惺的关心吗?没话说就闭嘴,少搁这歪缠,就是因为你,家里闹成现在这样,你还嫌不够乱啊!” 梁嘉嘉被梁阳这么一吼给吼得楞上了好一会儿。 第132章 瞧不起人 至于梁阮,她老早就撇过头继续和梁和平他们说话去了,即便听到了梁阳那句话,也只是不声不响地撇了下嘴。 越承则干脆无视了这闹腾不休的姐弟俩。 梁嘉嘉的眼泪是表演给该看到表演的人看的,至于灶屋里这些人,目前看来,就连一向跟她关心最为不错的梁阳,经历过刚刚那一捅彻底爆发之后,恐怕也没什么效果了。 梁嘉嘉敢抽抽搭搭给他看,他就敢把刚刚爷爷那一番话说给她听。 在场的几个人里,除了梁阮和越承,对这姐弟俩的内讧最感兴趣的人就是梁和平了。 见梁阮一副不想搭理梁嘉嘉和梁阳的模样,他还冷哼一声,拽了拽梁阮的衣袖,神神秘秘的跟她说。 “姐你刚刚是不知道,他俩刚刚往这一坐的时候,还翻我和越哥白眼,一副很瞧不起我俩的模样,啧啧,真是没想到,现在就搞内讧这一套了。真的是,一点儿姐弟情都没有,哪像我跟你,多有默契,关系多好。” 一旁的越承:“......” 梁阮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对比起梁阳听到这话的恼怒和跳脚。 梁阮倒是丝毫不在意梁和平单方面将梁嘉嘉和梁阳划到一块儿,然后将她和他自己划到一块儿的话,她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以我对他俩的了解,他俩就算要翻白眼,冲着的也是你,不是越承。” 姐弟俩的声音不小,灶屋里的人都听到了。 就连梁嘉嘉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似乎是奇怪梁阮和梁和平这俩人的关系怎么看上去这么好,比和梁阳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要亲密得多。 梁阳则是单纯地看着梁阮和梁和平的相处觉得十分刺眼。 而梁阮这边就像压根没察觉到一样,看向梁和平的眼里充满了包容的笑意。 梁和平在梁阮面前也的确是完全放松的状态,俩人的状态简直比梁嘉嘉和梁阳这对姐弟还要姐弟—— 越承都比梁嘉嘉和梁阳更看得清楚。 梁阮对心里真正在乎的弟弟,和梁阳这个弟弟究竟差别有多大。 梁和平这边果然反应激烈地大叫反驳:“这咋可能呢,凭啥区别对待,我不信。” 梁阮那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可怜孩子一样,耐心又包容地向他解释。 “我跟他俩相处多久,你不知道,我咋会不知道呢?” 她顿了顿,看了眼越承,不知道想到什么,总之,看着不像在想什么好东西。 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正直又笃定地说:“梁和平,你是没听刚刚梁嘉嘉都说了?越承是在城里混大街的,就跟咱屯里赖狗子没两样,他们瞅见越承,不管是啥眼神也好,也绝对不是翻白眼。所以他们看不起的,只能是你!” 梁阮这句话真是太耿直了。 耿直得导致无辜被牵连的越承牵动了下嘴角。 但也正是她简简单单的这么一句话,让梁和平明白了几个事实。 梁阳和梁嘉嘉看不起他。 梁阳和梁嘉嘉看不起他的理由,可能是因为他是向阳屯的乡巴佬,也可能是因为他穿的衣服又破又旧,而他们看不起这样的他。 梁阳和梁嘉嘉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阮如果知道梁和平眼神闪动间,心里掠过的竟然是这几个念头的话,一定会假装很惊讶,实则很意外地回他一句,堂弟,你的感觉是对的。 梁阮很了解梁嘉嘉和梁阳,他俩就算是内讧了,面对共同看不起的人,还是会该对外就对外。 比如从前一起明里暗里嘲笑排挤她的时候,又比如现在同时落在梁和平身上那带着探究意味的打量目光。 打量完的结果,不外有二。 一如梁嘉嘉,即便被梁阳凶了,但也是刚刚。 此刻的她缓过神来,又敏感地有了新的发现,瞧着梁阮和梁和平的互动,不禁出声提醒了一句:“梁阮,你是不是忘记了,梁阳才是你亲弟弟呀,你都没这么对过梁阳呢。” 二如梁阳,听了梁嘉嘉这明晃晃带着挑拨意味的话,眼里愤怒的火焰烧得更旺了。 梁阮不想跟他俩歪缠,看了梁嘉嘉一眼,不无厌恶地回:“梁嘉嘉,我跟谁关系好,谁是我亲弟,关你啥事?你给我闭嘴!” 而后看向梁阳,一声冷笑,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越承一如既往保持沉默,没有插嘴,不过此时,他看向梁嘉嘉和梁阳的时候,眼里的冷意不加掩饰。 这明晃晃的敌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就没有消失过了。 外面即便出了太阳,在东北这地方,仍然是很冷的。 梁阳和梁嘉嘉,显然也并不打算去冯家。 白挨了一顿打的梁阳,表情阴郁,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意识到自己被看不起的梁和平也没有他们想象力的乡下人就该在城里人面前显得格外自卑,因为有梁阮在一旁跟他描述北京的天、北京的地,北京的胡同还有北京的人...... 这些东西其实上次在梁和平家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不过梁和平虽然不自卑,但仍然很向往首都,向往城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听一百遍都不会腻。”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讲的时候,当着梁嘉嘉和梁阳的面,越承一反常态地插了一句话,他拍了拍梁和平的肩。 操着一口和向阳屯这个小地方意外地格格不入的流利北京话,用一副带着鼓励的语气说。 “光听你姐说有什么意思,自己亲自去看看,就知道,究竟好不好玩了。城里也不是什么都好。” 其实以越承的性格,能说出这句话也算是很直白的意思了。 偏偏像梁嘉嘉,心里想得就比较多。 因为越承身上的敌意明显得只差直说了,就算是在胡同的时候,梁嘉嘉尽管心里瞧不起这样的人,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 因为一旦得罪这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还狐朋狗友众多的混混,带来的麻烦是无穷尽的。 梁嘉嘉不禁疑神疑鬼起来,心里想着越承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 城里也不是什么都好? 第133章 都挤一屋子 梁阮听见这句话的想法,和梁嘉嘉完全不一样。 她看了一眼越承,面露惊异,显然也事先并不知道越承会在这时候说这句话。 敲山震虎。 越承现在竟然也学会这一套了吗? 梁嘉嘉和梁阳看不起梁和平的举止,也被他看在了眼里。 而一向做多过说的越承,所以才多插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听到这句话的人,其实都想多了。 只有心宽体大的梁和平,压根没深想越承这么说的用意般,傻呵呵地笑了一声,摆摆手,直摇头道。 “去城里?还是去北京?不不不,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儿,我也没那个能耐呢,还是听我姐说说就行了,我这人也不贪心。” 梁阮听完,立刻骂了他一句:“没出息。” 梁和平挠了挠头,笑得憨厚,看上去一副很老实好欺负的样子。 梁嘉嘉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最后发现这穿得又破又旧的乡下小子,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愣头青。 估计梁阮跟他关系不错也就是因为梁爷爷和梁三爷的亲兄弟关系而已。 想到这里,梁嘉嘉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果然,跟梁阮关系好的人,又是什么脑子聪明的呢? 心里不停盘算着的梁嘉嘉压根完全没意识到,她已经不止一次在梁阮身上栽过跟头,假如说跟梁阮关系不错的人脑子不好。 那么,一直在她身上吃亏的自己,又是什么呢? 浑然不知自己再次被梁嘉嘉瞄上的梁阮这会儿还是正偏着头跟梁和平说着话。 梁和平别看他这会儿表现得一副傻大愣的模样,实际可有分寸着呢,梁阮端出来的饼干和糖他是一块没动,说什么不喜欢,最近在换牙。 梁阮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梁和平心里的想法。 她直接撕开一块饼干,就往梁和平嘴里塞,一边塞,一边道:“跟你老姐我还客气啥?让你吃就吃,半大小子,还学着外面人儿那一套,假客气了啊?” “唔唔唔....” 梁和平被这块饼干塞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过,心里却暖洋洋的。 他知道梁阮也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 作为一个最可靠的堂弟,梁和平好半天总算才嚼完嘴里的饼干,咕噜噜往嘴里灌了一口他越哥递来的热茶,总算压下了卡在喉咙里的一股噎意,不算重,但也不轻地打了一个嗝。 最后瞥了一眼梁嘉嘉和梁阳的方向,才开口:“对了,那啥,姐,有个事儿我得给你说啊,你知道我爷爷今天跟着大爷来你家做啥不?” 梁阮一脸懵然,十分迷茫地摇摇头:“不知道啊,难不成你知道?” 梁和平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神秘的笑容。“是啊。来的路上我就听我爷和大爷说了,我知道是什么事儿。你猜猜不?” 什么事儿还轮到三爷爷亲自跑一趟? 梁阮想起来她爷爷那一辈,到这两年还活着的亲堂兄弟加起来也就剩她三爷一个了,一时间真没想到是什么事儿。 梁阮不禁随口瞎蒙了一个。 “梁和平你要娶媳妇儿啦?” 等话一出口才想到不对经正要反口的时候,梁和平这边已经立刻摇头道:“不对。这要真是这样,还能到你家来商量,不是去我家?而且......” 他伸手挠了挠头,面露羞涩,不过因为肤色太黑,脸上的红晕几乎都看不出来。 “姐你想啥呢,我才十六岁,就算要娶媳妇儿,也没这么早的。” 梁阮听完,不禁点点头,这年代哪怕普遍结婚都早,也没有早到十五六岁、十六七岁就给娶媳妇儿嫁人的。 整个向阳屯里,加起来也只有被亲爹妈用两百块彩礼加一辆自行车给‘卖’了的张二妮是唯一的例外,还被人津津乐道了很久。 梁阮这边抓耳挠腮,又抓着越承一起猜也猜了几个都不对。 自持身怀巨大秘密的梁和平还在故作神秘,“你俩再猜猜,多猜两下。姐,越哥,你俩一起猜,对了我就跟你们说。” “......借钱?” “不是。” “杀年猪?” “我家没钱猪杀,姐你知道的。” 又猜了几个都不对以后,梁阮泄气了,摆摆手道:“我不猜了,反正猜不到,早晚也会知道的。梁和平,我看你就故意说来整我的呢,你是不是压根不知道,就想看我急得团团转的蠢样呢?” 梁和平立刻摇头,很想说不是,但他疯狂憋笑的表情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的想法。 梁阮发现梁和平竟然真是这样想的,不禁大怒,立刻喊上她的‘职业打手’越承:“越承,你上,把这小子好好教训一顿,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我也敢整了。” 越承对她的话真就是‘百依百顺’了一样,作势还真要动手,像收拾梁阳一样将梁和平也给好好儿收拾上一顿。 三人打打闹闹,气氛轻松和谐,压根没将一旁脸色阴郁格格不入的梁嘉嘉和梁阳放在眼里。 闹了好一会儿,最后,被越承和梁阮一人动手一人动口联合起来给好好‘收拾’了一顿的梁和平不得不低头认输。 他说:“行了行了,姐您让我越哥住手,我跟你们透露几句还不成吗?” 梁阮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单纯欠收拾呢。” 不过说归说,越承也没继续揍他,就那么收住了手。 梁阳和梁嘉嘉被排挤在一旁,彻彻底底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刚刚就有些怨言的他这会儿更是怨恨不已,看这三人终于停下来,做出一副打算好好说话的模样。 不禁阴阳怪气地来了句:“什么天大的秘密呢。是不是还得把我和我姐给请出去,非礼勿听啊?” 梁阮扭头看了过去,梁阳这个人,不记吃也不记打。 刚才挨过一顿揍呢,一会儿的功夫,又忘记了。 而且刚刚还被他凶了一顿的梁嘉嘉这会儿在他嘴里又成了亲亲热热的一句‘我姐’。 梁阮都懒得多说,直接一眼瞪过去:“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俩咋还在,屋里是没别的地方待了。非要搁这儿找罪受呢是吧?” 梁和平看着这亲姐弟俩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连忙插进来说了句:“姐,你俩吵吵啥呢,这事儿你让他留下听也没啥大事儿吧,反正迟早他也得知道的。” 一句话,简直亲疏分明。 一个喊亲亲热热的姐,一个则是不冷不热的他。 第134章 分家 梁阮又瞪了一眼梁阳,才收回视线,“行,那就让他留在这儿听吧。” 梁阳则抿抿唇,虽然不说话了,但他目光始终凝在梁和平身上,显然也跟梁阮一样,倒是很好奇梁和平究竟知道些什么。 于是,堂屋里的梁爷爷和梁三爷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灶屋里,梁家几姐弟,不管关系怎么样,也因为俩老爷子说的事儿难得平和地聊了起来。 梁阮和梁阳短暂休战。 梁嘉嘉说话,梁阮也懒得堵她了。 梁和平则是清清嗓子,又喝了口茶,才作势开口,平平静静地扔下一句:“我大爷说要分家。” 咳咳咳。 “分家?” 梁阮当即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诧异地睁大眼。 梁和平看看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地笑了笑。 “惊讶吧?” “不瞒你说,我也很惊讶。” 梁爷爷这事儿办得真是,谁也没惊动,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 闷声干大事。 可以说,老爷子要在家里宣布这事儿,真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 “我爷就我爸一个儿子,难不成还想把我爸给分出去?” 这话不是梁阮说的。 要是梁阮,她心里没准儿多高兴呢。 梁阮看了眼反应竟然比梁阳还要激烈一些的梁嘉嘉,不知道她这么激动做什么,她心里倒是没什么感觉。 但梁和平只是笑了笑,他说:“这我哪知道呢。只知道大爷似乎是被什么事儿气得狠了,早就想好了这事儿,说的是正好这回一家子回来得也齐全,早分家早安生啥的。” 梁阮再次大感意外。 也是。 具体分家的细节,老爷子哪能就那么当着梁和平的面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把她爸妈给分出去,还是怎么分家呢? 梁阮想了想,“不管怎么分,反正我是铁定不会跟着我爸妈的。” 心里抱着某种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笑话,她半真半假地来了句:“要是把我分出去就好了,自立门户,也省了多少麻烦。” 这样以后碰上梁家的事儿,她就能光明正大说上一句两家人不说一家话了。 梁阮忍不住想。 梁阳和梁嘉嘉都不吭声了。 前者是被吓到,毕竟再怎么也没想到这年代还有分家这操作,可不把他给吓到? 而梁嘉嘉这边呢? 她心里则是飞快盘算起来,分家会怎么分,是不是爷奶和她爸妈分?多半是这样分吧? 分了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像以前那样每个月都要给爷奶打那么多钱了? 那边,正在说分家的事儿的梁爷爷或许算到了,又或许并不知道—— 在提及分家这个字眼的时候,他的儿子儿媳还不知情,几个孙辈已经开始无限畅想起分家以后的事儿了。 梁阮和梁嘉嘉都是巴不得想快点分家的,难道她们没想过分家以后的事吗? 梁阮不想再和她这对偏心眼父母有啥牵扯,而梁嘉嘉则是单纯,将注意打到了她爷奶的赡养费上—— 分家以后真的就可以减少一笔家里的支出了吗? 三爷爷聊完了就带着梁和平走了。 梁阮却心思重了一点。 临近年关,最近的向阳屯热闹极了。 很多在外打工的人家都迎回了自家儿孙。 也许是人比平常多了,也导致快到过年这段期间,整个向阳屯的热闹和新鲜事儿也多了起来。 梁阮是在梁三爷到梁家和梁爷爷说完事的第三天,在卫生所陪床碰见三奶时,知道她妈冯燕在屯儿里最近也被说得很有些抬不起头来这事儿的。 哪怕在梁阮澄清完流言之后,很多上了年纪和当了爹妈的人,思想愚昧,不少人还是选择站在冯燕这个当妈的立场上指责梁阮这个当闺女的不够贴心孝顺。 不过毕竟长达二十年没回过向阳屯的人是冯燕,而不是梁阮。 屯儿里这些人也没见着过这对母女的相处,大多数人想起梁阮平常在屯儿里的表现,有些上了年纪的还会下意识回忆下梁阮她妈也就是冯燕没嫁人那会儿在屯儿里的名声...... 最终,更多人都选择信了梁阮说了。 冯燕被梁爷爷赶出梁家这事儿很快也在屯儿里发酵起来。 以梁中河俩口子一向死要面子的做派,这事儿自然不可能是他们说出去的。 梁阮本来更没那个心思说,结果,兜兜转转间,这事儿还是间接跟她扯上关系。 梁三爷到梁家那天,梁和平就追问着梁阮咋回事儿了,梁阮也没瞒着他,更没当着梁嘉嘉和梁阳的面顾忌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话给这对偏心眼的爸妈留什么面子,大大咧咧地直接说了。 “因为流言的事儿,我妈给我奶气病了,我爷一生气,就给我妈赶回娘家去了。” 因此,第二天冯燕在冯家那头还想扯什么好听话敷衍下好事爱打听的邻居们时,拽着小伙伴们玩的梁和平刚好经过听到,一个嘴快就打了他大伯娘的脸。 “啥回事儿啊?大伯娘,昨天我去大爷家,还听他们说,不是你把我大奶奶给气病了,我大爷才连夜喊你回的娘家么?” 冯燕一听,脸色一变。 一旁冯老太猜出来咋回事儿,顶着邻居似笑非笑的目光,一向病恹恹的人难得竟然吼起人来也中气十足:“你一小屁孩儿,懂啥呢?去去去,大人说话,少插嘴。” 梁和平立刻就不满了。 原来冯燕没回来,屯儿里只有梁阮的时候。 冯家老俩口看着对梁阮这个大外孙女儿也还算不错,打小就照看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给她留着,连带着梁和平这个关系没多大的堂弟也跟着沾了不少梁阮的光。 可以说,梁阮有多么尊敬孝顺她姥姥姥爷,梁和平也有多尊敬这老俩口,可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梁和平不知道,梁和平也不多纠结,只清了清嗓子,问道:“冯奶奶,您这话又是啥意思啊?合着只能听我大伯娘自己说,我大爷他们说的就都不是真的呗。” 没等冯老太回答,一旁的邻居都笑了起来。 这些人啊,都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前天晚上梁家俩口子半夜敲开冯家门的事,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左邻右舍的难道还不知道吗? 一时间,邻居家婆媳妯娌几个看向冯家母女的眼神都变得戏谑起来,纷纷跟着帮腔:“冯婶你也是,人家和平又没说什么,你吼他干啥?” 梁和平挠挠头,要说他听不出来这些大人话里的机锋,那是假的。 看着一向疼爱他堂姐的冯家姥姥现在的模样,梁和平心里复杂得很,撇撇嘴,扔下一句。 “反正谁说假话谁知道。你们不信可以去问我大爷嘛。”说完,拽着三个小伙伴一溜烟就跑了,也没再留在冯家门口听一群大人闲得没事儿扯闲话。 当然,扔下一句话就跑了的梁和平并不知道,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导致一连串的后续发展。 等知道的时候,冯燕已经窝在冯家闭门不出...... 就连梁嘉嘉带着梁阳偷偷去找她,也没能将她叫出门去赶集—— 赶集? 赶什么集? 还嫌不够丢人的吗,还出去赶集? 第135章 冯燕的自食恶果 三奶这天也是刚好家里小孙子烧得厉害才带着人去了卫生所,没想正好在卫生所陪床的梁阮。 一边感慨这梁家不愧是养出两个工人的家庭就是有钱之余,一边看着梁阮笑眯眯地从兜里抓出一把糖递给自己小孙子时,脸上的笑容就更热情了。 也不吝啬将梁阮那偏心眼黑心肝的亲妈的事儿讲给梁阮听。 “听说你妈是被你爷赶回冯家的,这事昨儿在屯里都传开了,你可知道?” 这句话要给梁嘉嘉或者梁阳听见,没准儿还以为说这话的人是在看他们的笑话呢。 梁阮只是笑笑,一边逗着三奶家的小孙子虎子,一边佯装惊讶地叹口气说:“谁这么嘴大,在屯子里乱说的?我妈那不是看着我姥姥姥爷身体不好,回去照看一段时间吗。” “虚伪。阮丫头,都这份儿上了,跟你三奶我面前还装呢。” 三奶一副你不诚实的模样斜眼看着梁阮,冷哼一声,又问了梁阮她奶的身体状况,恨恨道:“你这个妈做事儿也是跟以前一样,半点不过脑,还是在城里做了二十年工人的呢,一点长进都没有。” 梁阮还没来得及惊讶她三奶这一副似乎知道些旧事内情的模样,结果三奶说完事儿,大夫那边儿也配好了药,喊了三奶去交费了。 于是梁阮只能一边诧异,一边回想着她妈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整天在屯儿里被人指指点点的模样,嘲讽又无奈地摇摇头,回到病床边陪她奶说话去了。 梁奶奶在卫生所躺了这么几天,没人在眼前给气受,输着液,吃着药,在卫生所好吃好喝地养着,精气神儿都好了不少,面色红润地就问梁阮,“阮丫头,你刚刚搁外边儿跟谁唠嗑呢啊?” 梁阮就提了声三奶的名字,跟她奶说:“虎子病了,三奶带虎子来拣药呢。正好碰上,就跟三奶说了几句话。” 梁奶奶听后,便道:“你跟你三奶倒是好。她这个人性格怪得很,屯儿里就没有年轻娃娃能叫她看得上眼的。” 梁奶奶这句话也不算假话。 三奶确实是向阳屯里性格最怪的一老太太。 能被这老太太看得上的年轻娃子确实不多,就连她自家子侄,在她嘴里也没得一句好话,不是窝囊废就是不成器的孬种。 梁阮不想当孬种,便厚着脸皮笑道。 “我三奶那是真性情呢。奶您还不知道,您大孙女儿在屯儿里就是个人人都喜欢的香饽饽一样的存在。” “脸皮厚。” 这是亲孙女,梁奶奶损得毫不留情。 屯儿里那些个流言,也就梁阮自己个儿心大,没往心上放。 其实要以梁奶奶没被气倒前的彪悍作风来看,她一准儿得挨家挨户找上门去跟人说道说道。 过了一会儿,梁奶奶又皱着眉说:“对了,咱啥时候回家,你爸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能一直在这卫生所住下去。” 梁阮倒是很想让她奶多住几天,完全养好了再回家。 不过,这么说的时候,她压根没考虑到作为承担费用的梁中河那边会怎么想。 梁奶奶光是在卫生所住了这么几天,就花了快两百块钱—— 但梁中河掏钱的时候就算心里再有想法,他表现出来得那么孝顺,也绝对不会多说什么。 主要现在是梁奶奶自己不想再闻卫生所的药味,梁阮不是大夫,也不能勉强她再住下去,只好应了她奶一声,起身去问大夫:“大夫,我奶奶的情况已经好转不少了,能回家修养了吗?” 这大夫别的不说,医术和医德起码都是有的,这几天梁阮陪床的时候时不时就要找他问问她奶的状况,表现得也乜有什么不耐烦,反而很耐心温和的给她说了。 这会儿梁阮再次找到他,大夫也只是沉吟了会儿,随即点点头道:“老太太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各方面机能都有下降,这次病倒也伤到了身体根本。等下我给老太太开两幅中药,你们带回去,一天两顿熬给老太太喝。” 梁阮听后一愣,心想,这大夫还中西兼修呢。 不禁想起来,北京那位给她舅妈调养身子的大夫,人虽然上了年纪,也是中西兼修。 难道是这年代的中西医之争,并没有十几年后那么严重? 梁阮只是这么一想,她对医药方面并不感兴趣,也只是这会儿因着奶奶的病情刚好想到了而已,不多时就把这事抛却到脑后去了。 不成想,转头开好药,带着奶奶收拾好东西离开卫生所回家的时候。 她奶笑眯眯地看了眼十分热情跑过来跟着帮忙,还提了袋苹果过来的张二妮。 坐着镇上到向阳屯的三轮车在回家的路上,趁着边儿上没人,神秘兮兮地跟梁阮说:“你晓不晓得,咱卫生所那小李大夫,挺相中二妮那丫头的?” 梁阮哪怕手里提着东西,心里想着事情,一心多用,这会儿,听到她奶这一句话,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奶,这话您可不能乱说!二妮可是嫁了人的,咱乡下不是最注重女人家名声的吗,您这话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故意害二妮跟那个小李大夫呢?” 梁阮很震惊。 震惊她奶住卫生所这几天,她这经常陪床的都没发现的事被她知道了。 又震惊她奶连人家大夫的姓氏都打听出来了。 梁奶奶鄙视地看了眼自己这进城见过大世面的孙女儿一眼,直接道。 “这小李大夫呀,是咱原来卫生所那位王大夫的外孙子,也就你这丫头心大不知道,人打从去年开始就每到过年都回来帮着他姥爷做事儿呢。还有,咱这乡下,多的是那些龌龊事儿,你奶我什么事儿没见过啊,少见多怪。” “啊?” 梁阮一边震惊不已地咂嘴,一边不由又好奇地问了句:“奶,那这事儿您是咋看出来的啊?” 事关张二妮,甭说梁奶奶,梁阮这个一向和她很要好的自诩不喜欢各种八卦人家事的人都不由得心里产生了好奇,于是追着问了几句。 梁阮想,这绝对不是她好事八卦—— 第136章 家里的大事 听到她这么问,梁奶奶笑了笑,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是太年轻。尤其是那小李大夫,虽然比你和二妮大上个七八岁吧,太年轻了,那心思也是好猜得很。” 梁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梁奶奶却是见过好几回小李大夫热心肠大下午没事儿跑包子店去给张二妮帮忙的,明明张二妮那病鬼丈夫还在一边儿看着呢。 不过提到张二妮男人杨书文,梁奶奶也不禁摇了摇头:“这张杨两家也是作孽,可惜了二妮这么个好姑娘,年纪轻轻可糟了不少罪。” 说着说着,又扯到梁阮身上去:“好在当初周家那头要给你和那赖狗子说媒,我和你爷给你拒了。不然,你这丫头估摸着也得活得跟二妮这丫头似的。” 话音一落,梁奶奶立刻皱了下眉。 几乎是瞬间想起了梁阮现在在家里的处境,不由得一声叹息。 三轮车走在山路上有些颠簸,好在从镇上到向阳屯这一路都是平坦的,不是什么往山上爬的路线,所以这颠簸程度很小。 梁阮就眼睁睁看着她奶神色几番变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她奶说完那句话之后,想到了什么,可真要细究起来,她经历的这些真能怪爷奶吗? 已经年迈的老俩口,在面对儿子和孙女不和的问题上,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公正,甚至是毫不犹豫偏向她的。 不然不管是老爷子还是老太太,但凡是顾忌到梁中河作为儿子以后还是要给他们摔盆打幡的。 那天晚上怎么也不会如此不留情面地开口把冯燕给赶出梁家,甚至半夜回家的梁中河也遭到了牵连。 还有她爷爷准备提起的分家之事。 梁阮不想感性,但更不想明晃晃地无视来自爷奶的这些偏心和疼爱。 但梁阮差不多已经猜到她爷爷要提出来分家的用意了。 就算没有那对偏心眼至极的亲生爸妈,她也还有爷奶在呢。 老爷子大把年纪了,还在为子孙的事儿操心,梁阮即便再占理,也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一直以受害者的姿态在爷奶面前诉苦。 一晃六天。 加上去卫生所的那天晚上,梁奶奶总共在卫生所一共住了六天。 回家的时候,连梁中河也没说,因此家里也就没人想到梁奶奶会在这时候回家来。 领着越承到后山逛了一圈,从屯儿里某猎户在后山设下的圈套里捡了只野鸡回来的梁爷爷瞅见院子里老伴的身影时还有些不可置信—— “你咋就回来了?不多住几天,把身体养好了哪?” 不得不说,梁爷爷和梁阮不愧是亲爷孙,瞧着梁奶奶回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俩爷孙都没将负责出钱的梁中河的心情放在眼里。 灶屋里,正在因为分配谁烧火谁煮饭的任务而争执不休的梁嘉嘉和梁阳姐弟俩听着动静也不由得停了下来,双双往院子里探头张望。 但在瞧见正好端端站在院子里说话的老俩口后,比起刚回来那两天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就算是尊敬惧怕也只是浮于表面的俩姐弟此刻表现得无比的谨慎乖巧—— 梁嘉嘉是不敢当着爷奶的面动不动就掉眼泪耍心眼了,本来也耍不动。 梁阳则是一改之前大少爷的作派,这几天就算在梁家什么活儿也干不好,也没敢再在家里冲着梁阮或者别人大呼小叫甩脸色了。 梁爷爷那天送走亲弟弟以后,将人揪过去,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总之是给这小子收拾舒坦了,就是梁中河俩口子来,说话也没一个老爷子在梁阳面前说话管用。 梁阮是亲眼见到这些的,心里对于俩姐弟的改变没什么感觉。 此刻院子里被太阳晒着,有些暖融融,她倒没怎么关注梁嘉嘉和梁阳,趁着爷奶说话的时候,将注意力放在越承和他手里提着的野鸡身上。 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圈,不禁惊奇又有些夸张地了说句:“行啊你,越承,够厉害的。一天没见,就跟我爷混到山上去了呢,还搞了只鸡回来。” 要知道,过年的这段时间,不管是向阳屯儿还是镇子上的其他村屯,周遭几乎都是大雪封山,即便这段时间天气都是格外地好,也难以改变山上猎物稀少很难捕捉的事实。 梁阮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当着爷奶的面,她真想给他鼓上几个掌声才好。 越承却被她这声由衷地夸赞给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一红,不过还是特意解释了句。 “这猎物是跟着大爷从陷阱里捡的,不是我厉害。” 在梁家的这段时间,随着相处得多了起来,越承对梁家爷奶的称呼也从比较客气的梁爷爷梁奶奶变成了更贴近当地说法、也更亲近的。 “大爷、奶奶”。 梁阮听了他的解释,也只是愣了愣,没有把那句夸赞收回去,而是更真心实意地说了句:“捡的怎么了。那也是你厉害,运气老好了,才能捡到。这要换别人,还不一定能捡到呢。” 事实证明,越承的耳朵红得太早了。 他并不知道,梁阮今天的心情怎么会这么好,是因着梁奶奶身体转好,离开卫生所回到家里,所以才又恢复了好心情。 甚至都有心思说这些话了,这要换成前几天梁奶奶不在家里的时候,有时候即便梁阮脸上是笑着的,越承也始终看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不知道怎么地,看着这样的梁阮,越承不但耳朵和脸都红透了,就连胸膛里的那颗心,也一反常态地跳得快了起来。 两人难得轻松的互动只是个小插曲。 小到,在接下来的梁家即将发生的事里,显得格外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先是回到梁奶奶的回来,被住了好几天冯家的梁中河俩口子也终于得到特赦和允许回到梁家。 紧接着,在负荆请罪、主动请缨上阵的冯燕带着梁嘉嘉姐弟手忙脚乱做出来的一顿晚饭过后,关起门来商量了一下午的老俩口,直接把全家人召齐...... 第137章 梁家的分家 当然,除了越承,越承再次被心里有所准备的梁阮无情推回了房间,还‘警告’他:“接下来,我爷奶要说的肯定是大事儿,你待房间里,记得不要偷听。” 越承无声地扯了下唇,带着几分不屑和轻蔑:“我是那种会偷听的人?” 梁阮啪地关了门,强制性地打断了他的话。 她这会儿可没时间和他多说。 堂屋里这会儿就连一向不怎么拿正眼看梁阮的冯燕,也不禁觉得梁阮这举动总算没那么胳膊肘往外拐了。 尽管乡村瓦房的隔音不怎么好,至少梁阮摆出了这么个态度:“爷奶要说大事儿,我先把越承这个外人给支走。” 越承一走,梁阮重新回来,堂屋里正式就只剩下梁家一家人。 位置的安排照样是,爷奶坐炕上,梁中河两口子坐长凳上,梁嘉嘉和梁阳两姐弟一左一右地坐他俩旁边,而梁阮独身一人,坐得最远,但位置也最舒服,是椅子,可以将后背往椅背上靠的那椅子。 老爷子先发的话:“趁今晚人都到齐了,正好我这老头子也有事儿要跟你们说。” 一群小辈这会儿都很识趣,乖巧地齐齐保持安静。 老俩口彼此对视一眼,紧接着,双双将目光落在了梁中河和冯燕身上。 这很难不给他们错觉,老俩口接下来要说的话,是要对着他们说的。 梁阮和梁嘉嘉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 分家! 在这件事上,她俩意外地有默契,也意外地同时猜对了。 梁爷爷喊了声河娃,得到老儿子恭恭敬敬一声在后,清了清嗓子,真是一点儿拐弯抹角都不带,张口就道:“咱家最近几天是真热闹啊,发生的事儿也不少,这个你在冯家住了几天,应该比老头子我知道得多吧?” 梁中河面色复杂看了眼妻子冯燕,又不着痕迹地往他最不喜欢的闺女身上瞥了眼,没说话,但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也就只有终于被允许回到梁家的冯燕,还天真地以为她回到向阳屯以后干的这些事儿随着老爷子一怒之下将她赶回冯家,如今又主动将她叫回来以后就结束了。 但其实,包括梁中河在内的梁家所有人都知道,今晚老爷子要说的这一番话才是开始。 屋里烧着炕,其实是暖和的,一点都没有身处大冬天的感觉。 短暂的寂静里,梁家的所有人不禁都想着。 梁中河俩口子看着老俩口,一旁梁嘉嘉姐弟也昂着头看着他们爷奶,坐得最远的梁阮百无聊赖抠着手指甲,也不由得看向她爷奶。 梁爷爷正有一下没一下抽着旱烟,模样瞧着有些漫不经心,反而显得一群小辈眼巴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模样有些着急。 梁中河道:“爹,有啥事儿,您就直说。” 说着拽了把一侧的冯燕,冯燕这段时间,做事儿再没有章法,跟昏了头似的,其实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被几次暗示下来,哪里还不知道梁中河在提醒她,连忙出声道。 “爹,妈。前儿的事,我知道错了,也是我没有脑子,净干出些糊涂事儿,在娘家这些天,我也认认真真反省过了。以后我一定改过自新,不再惹您老俩口生气。” 这话的语气听上去还挺诚恳的,话也不像随便敷衍人的。 就连梁阮听了都不由得面露诧异,心想,这还是她妈吗? 就在冯家住了这么几天,就真的反省清楚,脑子清醒,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作为了? 梁嘉嘉和梁阳听了他们妈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夸张了。 梁阳一副似乎从来没这么认真了解过他妈的模样,诧异不已地张了张嘴,讷讷半天,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短短两天,又成功和他拉近关系的梁嘉嘉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小声道:“咱妈在和奶奶说话呢,你先别急着出声,免得惹爸妈和爷奶不高兴。” 短短的几天,梁嘉嘉也被彻底驯服了? 梁阮听着他们的动静,心里更诧异了。 这几天梁嘉嘉和梁阳之间的改变她并不是不知道,梁阮所惊讶的,仅仅只是就她所理解的梁嘉嘉来说,她真这么简单就改变了? 梁阮宁可认为是她爷奶宝刀未老,不管是梁嘉嘉还是冯燕,吃到苦头过后,也不是没脑子到一定的地步,还知道识趣服软。 何况今晚的气氛和平常不一样,老俩口摆出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梁中河急了,冯燕醒过神来以后,自然也没愣着。 可老俩口已经做好的决定,自然不会因为他们俩这么一句话就给轻易改变。 梁奶奶跑了一回卫生所回来,似乎想通了什么,也没给梁阮或者梁中河说过什么,此刻看着冯燕一副诚恳认错十分后悔之前做法的模样。 难得没有再像之前对待他们俩口子那样非打即骂的强硬,而是摇摇头道:“知道错啦?冯燕,今晚这事,的确是因你而起,你知道错也没法,我和你爹都这一把老骨头,再闹也活不了几年了,可我们到底还没有老糊涂呢。” 这话一落下,冯燕自己也知道了,她心里骂了无数声的老不死这回是彻底被她弄寒心了。 她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老爷子在炕桌上敲了敲烟杆,砰砰几声清响过后,就听老爷子开了口。 “河娃,冯燕。今晚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把你们俩口子叫回来呢,要说的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按你们妈跟我的意思呢,家里现在乱糟糟的也不像话,干脆趁着你妈跟我现在还没糊涂着,咱今儿就把这家给分了,你们怎么看?” 除了一个冯燕,其余人都是心里都有准备的。 梁中河下意识的反应,还是不自觉地皱眉道:“爹,妈。你们就我一个儿子,难不成你们还想跟我分家单过不成?” 几个小的反应则各不相同。 梁阳是毫无所谓。 梁嘉嘉则眼珠转动,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坐得最远的梁阮,仍旧在抠她的手指甲。 说句不该说的话,她没兴趣看她这对偏心眼爸妈的剖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这句话不假,只是没有应在梁阮身上而已,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偏爱,早早地心寒,相处得比仇人还仇人,梁阮也只是漠然而已。 冯燕给了她这条命,她最多也就能做到极力克制住自己再在她身上投入一分一毫无谓的情绪而已。 第138章 将亲儿子给分出去了 梁中河的话没能说动梁爷爷。 因为接下来梁爷爷说的话,令屋里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他直接反问了梁中河一句:“河娃,难道你以为是你妈和我要跟你分家?” 梁中河一噎,难道不是吗。 梁爷爷打算分家的消息通过两个孩子传到他耳里,梁中河下意识就以为老爷子是这么打算的,他也不知道上了年纪的老爷子是怎么突然想到分家的。 梁阮?还是越承?他们给他支的招,怕不是昏了头了。 当时的梁中河是不屑的。 认为他爹怎么也不至于放着唯一的儿子,和他分家,他们自己单过去。 然而,今晚梁爷爷正式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宣布这事儿,刚刚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梁中河一直暗暗分心关注着的梁阮,都表露了几分惊讶。 她压根不知道老爷子会这么说! 生出来的一双儿女,都是比较机灵的。 前者如梁阮,后者如梁阳。 不过只是一家子的心眼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梁嘉嘉而已。 但这也间接印证了一个事实,梁中河不是个蠢货,很快就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 分家这事儿,压根没有任何人撺掇,是老俩口自己想出来的。 至于因为啥? 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梁阮进趟城的功夫,老俩口就想到了分家。 还能为啥? 梁中河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奈。 屋里的所有人都没能听到他的心声,自然不知道他在不甘和无奈什么。 即便坐在旁边的冯燕敏感地注意到自家男人心绪的起伏变化,也弄不懂他忽然想了这么多的缘由是什么。 梁爷爷一句话堵死了梁中河的嘴,接下来,才说清楚了分家的事宜—— 一是怎么分。 二是谁和谁分。 不管是第一点还是第二点,说出来都十分的出人意料。 其中尤其以梁阮和梁中河这对父女,这对当事人为首,脸上的表情最明显,眼睛睁得也最大。 “我和我爸分?” “我和梁阮这丫头分?” 关系不睦的父女两人,难得默契一回,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堂屋里的所有人都表露得震惊不已。 尤其以冯燕为首,几乎是下意识惊叫道:“爹,您说的啥啊这是,哪有父女分家的事!” 说完,冯燕一时竟然都忘记了继续诚恳地忏悔认错着,几乎是立刻转头狠狠地瞪向了梁阮,不用说也将老爷子提出分家这口锅甩到了她身上。 梁阮能忍梁中河,却不能忍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的冯燕,察觉到自己这亲妈的不善目光,立刻就瞪了回去,直接道:“妈,这事儿你要有意见,你直接跟我爷奶说,你瞪我干啥?这也不是我撺掇我爷奶提出来的分家啊。” 惊讶到极致,连梁中河也拎不清起来,当即呵斥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怎么啥事儿都扯上你爷奶。一天天的,谁都没有你事儿多!” 话音刚落,梁中河就被梁奶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你心里哪来的邪火在这里乱发,阮丫头说句实话怎么了,又惹到你了?” 老太太心里本来就藏着火儿,看老儿子俩口子都不怎么高兴得起来,哪知道梁中河当着他们老俩口就发作了出来。 俨然就跟那天晚上的冯燕一样,可真是俩口子,一样的不拿亲闺女当闺女看。 梁阮咬了咬牙,发现她爸这人也是,就没比她妈好到哪里去。 要不是她奶一句话骂了回去,梁阮摩拳擦掌地,绝对一句话二话不说给撅回去。 梁中河被骂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在心里那通无名火这么发泄了出来,人也清醒了不少,立刻闷头搭脑地不说话了。 梁嘉嘉这个孝顺闺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灶屋倒了盅热茶,递到了梁中河手里。 对比起坐得离他们老远不说、始终一直冷笑不已的梁阮,梁嘉嘉这动作真正是贴心熨帖极了。 冯燕在一旁眼看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梁阮向来都知道,对于梁嘉嘉和梁阳来说,冯燕一直都是个好母亲的角色,慈爱又护短,甭管她身上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她始终是合格的。 然而,再合格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养出两个自私鬼白眼狼来。 梁阮撇了下嘴,安静地旁观完那一家四口的互动。 不只是他,就连老俩口早都看了出来。老爷子这会儿是脸都不给梁中河这儿子留了,直接揭破道。 “河娃,在阮丫头的事上,你妈和我该说的说,该做的也做了,打从你们回向阳屯之前,我就琢磨着这事,你也甭将这事儿怪到阮丫头头上,她是啥也不知道。” “也是这次刚好有了这机会,你们一家几口正好都回来了,也省得我再电话打到城里去跟你们说。把家分了也好,你瞅瞅你们俩口子现在这个样子,再瞅瞅阮丫头一个人孤零零的......说出去也真是不怕丢人。” “亲爹妈见不得自己闺女好的多了,就没见过你们这么把人往死里害的。亲爹跟亲闺女分家这事儿,之前是没有先例,那又怎么样,咱家今儿就开了这个先例也不是个事儿。” 梁中河这回被说得一声不吭了。 梁阮也怔怔地看着她爷奶,内心酸涩不已。 梁爷爷又直接说了分家的安排:“现在阮丫头十七岁,距离嫁人还早着呢。” “河娃,以我和你妈的意思呢,这回咱们就去派出所把阮丫头户头隔出来给我们老俩口在一块,以后户口本上跟你们也不算在一家。赡养费按一年五百给你和冯燕,你们俩口子也不用再像原来那样每个月打钱给我们,这个钱就直接让阮丫头给我们,就当是你们给我们的赡养费。” 梁中河听得眉头紧皱。 原来老俩口不是要将梁阮分出去,而是将他这个亲儿子给分出去!可梁中河早不在向阳屯居住,人常年在北京城里,不过是把一家的户口本给分成两家的事。 至于老爷子提出来赡养费的事,说句实话,肉眼可见,老俩口是偏心的,偏向梁阮那丫头。 可梁中河也不敢说,在这上面他没有占到便宜。 梁阮压根不知道,她爷奶竟然会这么分,不禁也有些大吃一惊。 不过她奶眼尖得很,见她露出这么一副模样,说了句:“咋了,阮丫头,觉得爷奶这么分不公平,心里有想法啦?” 梁阮只是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也事先不知道,她爷奶会为着她这么分。 可她不笨,很快明白爷奶这么做的用意,立刻重重地摇头,道:“没有,奶,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你们这么分很好,我没意见的。” 第139章 看似吃亏实则赚了 老俩口足够偏心,可见也是被气得心寒至极了,才会一反常态地选孙女儿不选儿子。 梁中河倒是说不想这么分,把梁阮分出去可以,他再怎么不是人也不会不养自己的亲爹娘。 哪知道刚说了这么句,就被老太太拒绝了:“得了吧,我和你爹可不要你养,你在外头这些年每个月寄回来的钱究竟是个怎么回事,你真当你爹和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梁中河不得不悻悻然闭了嘴。 接下来,家里田地和老屋的分配也很明确。 老屋是梁中河出钱给老俩口修的。 梁阮这边倘若要老俩口呢,就把钱补给梁中河——不过屯口有块位置不错的宅基地,老俩口就把那块地分给梁阮。 梁阮听后,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老屋我不要,也不用你们给钱给爷奶,屋子我们重新修就是了。” 冯燕一听这话,嗤笑一声,当即就想嘲讽嘴快的梁阮一句。 不过被眼中满含警告之色的梁中河拽住了。 事已至此,分家已成定局,说再多也改变不了老俩口的决定,还不如就坡下驴呢。 梁家四口不禁都陷入了沉思。 除了老屋和宅基地,家里的其他田地,几乎都算是对半均分了。 而且这次分家,表面上看着,是他们吃亏,实则知情的都知道是梁阮吃亏,承担了赡养俩老人的责任,就是以后梁阮嫁人什么的,也不能够将她爷奶给甩脱。 反倒是梁中河这个当儿子的,真正占尽便宜。 白纸黑字,签完字画完押。 这年头乡下分家都是这样,只待户口彻底分开,就算是法律上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分好了。 不过即便老俩口态度坚决,梁中河这边还是没好意思就这么拿了老屋和梁家一半的地又不用再供养老俩口,最后好说歹说,又将分过来的一半地,分回了三分之一给梁阮。 “好意思?” 分完家,老太太也不再客气,直接呸了梁中河两口子一声。 冯燕暂时憋屈得没敢开口。 梁中河也无赖,直接说了:“妈,您和我爹非要跟着梁阮。我倒是想把地也全分给您和我爹,可以后我跟冯燕儿老了以后到底还是要回向阳屯来的。” 梁奶奶直接没好气地回了句滚。 就连梁爷爷,看着梁中河骤然换了副态度的模样,也直直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边,分完家的梁阮,除了一对年迈的爷奶和一块位置不错的宅基地并再几块田地,似乎啥好处都没捞到,亏得要死。 可她面上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甚至面对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脸色的梁嘉嘉,也好脾气地没有给她撅回去。 “老屋现在分给爸了,这房间我就应该也有支配权了,我要住进去,你不能再锁门。” 因为刚分完家,梁阮就被她奶拽进了屋。 祖孙俩个说起一家人都不知道的私房话来。 “你爸这人啊。” “自私凉薄得很。” 老太太叹息着摇头,显见得是因刚刚梁中河那句话而不满。 梁阮站在她奶身后,没有说这个:“您把我叫进来,应该不是特意为了说我爸的吧?” 因为深知亲爸的德行,又十分了解她奶的性格,梁阮不由试探着问道。 梁奶奶摇摇头,道:“你这丫头聪明的嘞。知道也瞒不过你。” 梁阮便抿了抿唇。 梁奶奶的话音刚落,那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影就弯了下去。 梁阮立刻惊讶地喊了声奶。 梁奶奶突然弯腰的动作无疑是令人诧异的,梁阮心里就没想太多,但在看清她奶的动作之后,脸上的惊讶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深了:“奶,您拿的这是什么啊?” 刚分完家,就悄悄把她拽回房间,摸摸索索间,掏出一把钥匙。 梁阮眉心一跳,下意识睁大了眼。 梁奶奶握着钥匙,看看面露愕然的梁阮,神秘兮兮地笑笑,道:“傻丫头,你奶还能真让你吃亏不成?本来我是想着,这东西要是你爸妈还算是个东西,对你不错,就把这东西交给你妈的。” “现在看来,就算给了他俩恐怕以后这东西也落不到你手里,还不如趁现在咱把家给分了,奶也可以直接把东西给你。” 说着,就把那把颜色暗沉似乎有些生锈的钥匙塞到了梁阮手里。 梁阮惊讶得没完,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这这这....这是啥?” 但梁奶奶却并没有这么快给她解密,而是郑重其事地说:“分完户口本,我就给你,这钥匙你先揣着,可不能丢了,丢了就没用了。知道不?” 见她奶这么严肃的模样,梁阮不得不也认真起来。 揣着钥匙面色如常地出门,尽管刚进堂屋,就被迫不及待要搬回房间的梁嘉嘉缠上了。 分完家以后,似乎所有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像梁嘉嘉和梁阳,在这个家里又重新抖起来了。 甚至学会了拿之前梁阮威胁他们那一套,反威胁了回来:“在这个家里住着,总不能啥也不干吧。爸妈这趟回来探望爷奶,可不是给某些人干活的。” 梁阮不想搭理他们,扭头就回了句:“小人得志。果然爷奶坚决不跟着爸妈是有缘由的,就你俩这样,早晚干出啥气病长辈的事儿来也完全不足为奇。”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又被冯燕给听到了,又是一阵闹腾。 说到底白纸黑字画完押分完家,即便是有犯下大错的冯燕,也不再和之前一样了。 梁中河始终不明白,老俩口怎么宁可非要跟着个迟早要嫁人的丫头,也不选他这个亲儿子。 折腾了梁家人一晚上的事,至此终于结束。 不过,稍晚点一家人轮流洗漱烫脚睡觉的时候,重新得到允许离开房间的越承,却是被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梁阮神秘兮兮地交代了一句。 “明儿你把行李给收拾下,指不定我得叫梁和平带你去他家住上个几天。” 越承只是在房间没有亲眼见着,又不是没有听到梁家分家。 对于梁中河俩口子的态度,还有梁嘉嘉姐弟骤然转变的态度,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皱着眉问了句:“分家的事,你吃亏了?” 他俩说话的时候,堂屋已经没人了。 第140章 流言纷飞 梁嘉嘉迫不及待搬回了梁阮那收拾得又干净又暖和的房间,而梁阳只是态度重新变得嚣张,他在梁家除了上回挨那顿揍之外,压根儿就没吃到什么亏。 更别提梁中河俩口子,老早就洗漱完回了房间了。 没了别人关注着,但隔墙有耳这事儿梁阮没忘,就说了一句:“吃亏倒不至于,具体的事儿明天去和平家,我跟你细讲。” 明天开始,估摸着向阳屯的大热闹又要多了一桩了。 梁阮一边儿在心里盘算着,一边儿想。 越承这边也没再多问,知道梁阮顾忌什么,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分开,各回各屋去了。 梁阮的屋子里,其实梁嘉嘉也才刚收拾放好行李,还没睡觉呢。 梁阮洗漱完,关上堂屋门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毫不客气霸占了原来她睡的位置的梁嘉嘉,冷笑一声,倒也什么都没说,沉默地掀开了被子起身上床。 假装没听到耳边梁嘉嘉的声音,径自闭上了眼。 简直将人给无视了个透顶。 因为分家的结果而心情倍好的梁嘉嘉这下终于被梁阮这明晃晃地无视给气了个够呛。 但此时的梁嘉嘉,并没有意识到,梁家爷奶此时提出来的分家,对于几个月后的梁阮来说,将会是多么明智的一个决定。 就连梁阮自己,也在第二天公然顶着她妈的白眼拽着收拾好行李的越承将人托付到梁和平家和堂弟说起来的时候。 终于在堂弟和越承的提醒下,意识到她爷奶这么做究竟给她带来了一个多么大的好处—— 一清早,向阳屯洋洋洒洒下了一场雪。 整个屯子里除了偶尔传出的鸡鸭声,和着簌簌地风雪声外,宁静极了。 然而,一大早,就有人撞见了,梁家爷孙三代人从屯里的村委会出来,齐齐往镇上去的身影。那人问,“今天既不赶集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你们爷仨去镇上干啥啊?” 走在最前头的是已经上了年纪,身形微微有些佝偻,精神却仍然强盛康健不已的梁爷爷。 中间的是埋着头走路一声不吭的梁中河俩口子。 落在最后的才是穿着身蓝灰色袄子的梁阮。 那好事的人问的正是落在最后的梁阮。 梁阮跟她爹妈那一副恨不得绕着人走的模样狼狈大不相同,抬起头来,落落大方地回看了喊住她问话的人,不由抿了下唇。 说来也挺巧,这人正是住在冯家旁边那户人家的小儿媳,年纪也轻,约二十出头,一双眼睛却泛着精光,一脸爱计较的面相,屯里人喊一声三柱媳妇,因她男人和梁阮这一代同辈,梁阮则要喊上一声嫂子。 “三柱嫂你又一大早去镇上干啥?” 梁阮却没那么容易被套话,反问了三柱媳妇一句,把人噎了一下。 三柱媳妇哎了一声,不由道:“我就是好奇问上这么一句,妹子你说话咋恁膈应人呢?” 梁阮笑笑,说:“我打小说话就这样呢,三柱嫂你又不是不知道呢。想知道干啥去,你问问我妈呗,我可知道我妈在我姥家的时候可跟你家大柱嫂要好极了。” 正说着话,前头冯燕就回过头看了过来。 一看是三柱媳妇,脸色都变差了不少,语气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一天到头,哪来的那么多话说。还不快走?” 梁阮立刻无奈地冲着三柱媳妇摊了摊手。 一副很听她妈话的模样,“不说了,嫂子,我妈不高兴了,我得走了,您慢着点。” 三柱媳妇撇了撇嘴,正想出言挑事呢,梁阮还真抛下她就匆匆追着冯燕走了。 这三柱媳妇没了机会也就作罢,哪知道梁阮是故意这么干的。 比起冯燕的黑脸面无表情,梁阮自个儿更嫌弃她这个名义上的妈,掉头就往边上走,隐隐有赶超他们的架势。 这乡下规矩也有不少,很多人家都不兴小辈没大没小走在长辈前头的,要么说寓意不好,要么纯粹就是家里规矩使然。 落在最后的三柱媳妇瞧见这一幕,眼里精光一闪,似乎又捕捉到了梁家母女不合的实情。 正暗暗记在心里准备回头往屯子了交好的人家讲去呢,就见前头梁中河俩口子也一副捏着鼻子认了的模样。 就连梁老爷子,见着孙女这没大没小的模样,照样什么都没说。 现在的梁家,矛盾可比外人想象的深着呢。 三柱媳妇心里嗤笑一声,很是不屑。 就等着梁家的热闹看了。 向阳屯这些人,说起看热闹,比城里那些人还积极得很。 梁阮清楚,冯燕和梁中河这俩也清楚,只可惜要面子的梁中河最终还是被媳妇扯了后腿。 就是梁阮不怎么去别人家里串门,偶尔经过村里那几乎好事人家,都听了不少讽刺梁中河这个当男人的管不住媳妇和闺女的话。 梁阮不想在屯里再升堂断案一回,也懒得站出来再说什么,反正按照现在的发展,流言纷纷扰扰,受影响最大的看着也不是她。 分家的事儿还没有在屯里传开,等户口分完的,梁阮才懒得管梁家人做什么。 除了分家就当彻底和这对偏心眼父母断开以外,梁阮又发现了一点好处。 因为风雪的原因,到镇上的时候,他们总共走了小半个小时。 派出所在镇政府对面,是一幢独立的两层小平房,外面圈了个院子,停一辆有些破旧的警车,和好几辆自行车。 虽然活了两辈子,但梁阮也是头一回经历分户口这样的事,一时间不免有些迷迷糊糊。 好在她迷糊,作为主事人的老爷子却不迷糊,当着有些惊讶的梁中河俩口子面,直接到村委会开好了证明材料就往镇上走了。 连分户口的事都提前打听得一清二楚,可见老俩口想将他们一家子分出去的心到底有多强烈。 俩口子不由得默契地同时看向一脸茫然的梁阮,看着这张其实和他俩分别都有些相似的脸。 恍惚了一瞬,心里齐齐冒出一个疑惑:“梁阮这丫头,到底哪里好了,值得老头子跟老太太这么为她打算?” 分完家,签完字,画完押。 就算冯燕和梁阮这针锋相对不已的母女俩还没反应过来,梁中河都早已醒悟过来了。 老俩口这是打着不让他们以后去纠缠梁阮才做下这样的决定啊。 意识到真相的梁中河一时间有些不甘又有些恼怒。 第141章 住到三爷爷家 不甘在他的亲爹妈宁可为着一个迟早要成为别人家的丫头片子把他这个亲儿子给赶出家门,恼怒在原来他爹妈眼里他就是这么个厚颜无耻的人...... 一家人拿着户口本和几张证明材料在负责办理户籍的窗口前等待民警给他们办理相关手续的时候,梁中河心里的这种想法一度达到顶点。 他面露犹豫,不禁又提出来不分家的提议:“爹,咱现在不分了成不,我已经教训过冯燕了,她以后无论如何也不敢再那样做了。” 然而,不管是梁阮还是老爷子,可都没忘记昨晚刚分完家,梁中河说的那句话。 梁阮心里也猜,她爸可比她妈脑子灵活得很,指不定已经想到了什么连她都没想到的地方,这会儿人清醒了,才后悔了。 很可惜的是,脑子再灵活,心眼再多也没有。 老爷子冷哼一声,一眼都没回头瞧,就直直堵住了老儿子的嘴:“不分?签字画押都弄好了,只差分完户口就成了。你俩口子又没吃亏,有什么好后悔的。” 有句话说得是真好,知子莫若父。 梁中河心里琢磨着什么,作为他亲爹的梁老爷子心里怎么会不清楚。 正因为十分清楚,也十分了解自己儿子爱面子的性格,老爷子才不给他后悔的机会。 当办事民警从窗口里看着这一家子郑重其事地说出一句:“好了”那一刻起,梁阮和梁中河、冯燕户口上的亲子关系就正式独立成了两个户头。 结束后,民警还有些惊讶地看着梁中河夫妻说:“我到这儿干了这么几年,头一回见到你们家这样的情况。把没成年的闺女分给俩老人赡养的。” 作为公职人员,这位办事民警自然不可能在在岗期间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来看待前来办事的老百姓。 但仅仅是这么一句看似有些惊讶又有些云淡风轻却令几人都同时感到不自在起来。 前者是梁中河俩口子,后者是正式被分离出梁家,等同于说在某种层面上算是和梁中河俩口子断绝了亲子关系的梁阮。 不过梁中河和冯燕是面上十分挂不住。 梁阮则是心里忍不住产生愧疚,想着她爷奶为着这事儿该给她操多少心。 也许是钻进了死胡同,一时之间没有想到的缘故。 梁家分家这事儿,后续还闹出件不大不小的风波来。 梁阮也是个狠人,在分家上吃了大亏? 她可不会让自己吃亏,她爷奶也是精明的。 特别是今天分完户口回到家,冯燕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难得客客气气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 “妈,这家咱不是刚分么,您看这烧火做饭的事儿,咱是不是也得好好说一下了。” 听到这话,梁阮和她奶不禁都同时看向正说话的冯燕。 梁嘉嘉和梁阳自觉可以摆脱需得干活的差事,老早就溜出家门玩儿去了。 即便这又穷又落后的乡下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但能找机会偷懒,也总比留在家里被已经分家的奶奶给指使着干活来得强。 冯燕自然不甘心自己去做饭的。 就提出来以后饭都让梁阮来做,家里人的衣服也交给梁阮洗了。 这样梁阮和老俩口也就算了,越承这个外人住在家里白吃白喝他们也不再说什么。 梁阮听后,当下就撅了一句:“您想得挺美的啊?” 本来跟着梁爷爷在灶屋劈柴干活的越承远远地隐隐约约听到冯燕这句话,心里也有些纳闷地想梁阮这偏心眼的妈算盘的确是打得挺响的。 且不说梁阮自己能不能答应,就梁奶奶听了冯燕提出这话都觉得有些离谱。 忍不住看向不说话,但始终在场的梁中河,问:“河娃,你也是这么想的?” 就梁奶奶从梁爷爷口中听到的,家里这几天,不说梁阮每顿饭都做了,至少她在家的时候早晚饭都一直是她在灶屋忙活。 而梁嘉嘉和梁阳两个则是在灶前帮倒忙的,有时候越承那个年轻人实在看不下去,把两人轰走主动上前帮忙。 但不知道是冯燕回来了还是分完家了,这一家子竟然打起了这个主意来。 梁中河道:“妈,嘉嘉和小阳平常学习忙得很,都不会做这些,梁阮她平常在家也是做这些的,就做些家务活而已,也不算委屈吧。” 梁奶奶和梁阮都听明白了。 合着是让梁阮给他们一家子当免费保姆呢? 老太太盘算完,河娃也不喊了,立刻毫不留情连名带姓地喊了梁中河的名字,回了梁中河一句。 “梁中河,你是不是忘了,屋子是分给你们了,可家里的家伙什可没都分给你们呢。” 至少最重要的米粮、柴火、碗筷这些是都对半分的。 彼时的梁中河并没有意识到老太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沉默着不再说话了。 梁阮也懒得在这里再待下去,跟爷奶说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叫上越承出了门。 带着越承去到梁和平家的时候,经过她三爷爷的提醒,梁阮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一直没想到的一点—— 梁家爷奶这么分家,未必没有替她考虑到以后的事。 梁三爷语重心长道,“你以为你爷奶把家这么分是为啥?” “阮丫头啊,以后你可得多孝敬你爷奶。” 这句话时三爷爷叹息着说的。 “分家之事儿,你爷奶的安排,我是早就知道了。甭看着现在你吃亏得厉害,可这其中是有些东西在的。” 梁家要分家,可以说,所有人都没有三爷爷知道得更早。 而梁家爷奶一定要分家的原因,三爷爷可以说也是心知肚明。 ——无怪乎都是为了梁阮这个孙女。 梁阮和她爸妈回到向阳屯这段时间,村里的流言和热闹梁三爷也不是没听过。 这一家子的恩怨,扯来扯去,还得扯到十几年前的事。 可这些能怪梁阮吗? 十几年前,被抛在向阳屯的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梁三爷只是叹息,什么也没多说。 因梁家分家的事,叮嘱了梁阮两句,就把地方让给了他们几个小辈。 梁阮领着越承住到梁三爷家来这事儿,是有些事出突然。 可以梁家人的秉性,已经分完家,就连梁阮自己和爷奶在现在的梁家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又何况是越承呢。 第142章 家人闲谈 在向阳屯的梁阮给到所有人的印象都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软和性子。 似乎是觉得这不符合梁阮一向的性格。 梁和平直接问了出来,“姐,你这就怕他们了?” 梁阮说:“不是怕,只是不想搭理他们而已。” 梁和平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梁阮不知道想到什么,反问他一句:“梁和平,你不想帮我这个忙?” “这倒不是,我就怕越哥看不上我家这破地方。” 梁和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而且越承搬到他家这事儿,很快也会在屯子里传开。 越承本人倒没觉得有什么。 也许住在梁和平家,比住在梁家对梁阮的名声更好。 越承这么想的时候,很大程度忽略了一点,早在前几天,梁阮的名声就已经被她那偏心眼的妈毁得八九不离十了。 梁阮并没有沉默太久,“我叫越承搁家里拎了五十斤米来。” 这年头米都是乡下自家种了打出来的。 梁家田地不少,每年老俩口种的稻米也多,新米陈米加一块家里也还有几百斤的存余,在粮食上面,整个向阳屯都算是‘殷食人家’不愁吃的。 反正已经分家了,这下连户口也给分了。 她爸妈再怎么样自私自利也不至于小气吝啬到这点米粮都从爷奶手里抠出去—— 这些都是对半分的。 当然,已经在城里工作了二十年的夫妻俩就算知道也压根不在意这点米粮。 梁中河可还在城里工作着呢,冯燕也想回头再在城里找一份工作,哪怕十年二十年以后工作干不动了还有梁阳和梁嘉嘉承担起家用,真是一点都不担心。 梁阮对此只想冷笑。 她让越承到梁和平家住,虽然是分完家后因为梁中河俩口子的那副模样临时想到的,不过今天既然过来了,也不是没有存着光明正大照顾堂弟爷孙俩的打算。 梁和平听到这话也不笨,知道梁阮是有意照顾,自己家确实穷,张了张嘴,拒绝的话也没开口,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梁阮看着害羞的堂弟,想到他以后的结局,神色怔了怔,开口将之前心里的打算跟他讲。 “梁和平,我让你越哥搬你家来可不是存着白吃白喝的心思,同样也不是想着你是我弟我帮着你就把这点米粮给你。” 梁和平一愣,似乎是意识到气氛忽然不对劲起来,回过神竟然抖了个机灵,“那——姐,你是想着和我越哥一起要把我给卖了?” 梁阮正说着话呢,一被他打岔,整个人都没好气起来,“给你卖了也得有人要呢。” 梁和平转头就喊:“越哥。” 摆出一副指望他越哥给他当家做主的模样。 梁阮冷笑着看向短短几天就跟梁和平混得关系哥俩好的越承, 越承先是看了眼梁阮,想了想,然后对梁和平道:“有是有人要,就是得先把腿脚打断,卖给专门干这个的人贩子去当讨口要饭的。” “这不是犯法的事?” “你搁哪听来的?” 姐弟俩先后叫道。 比起梁和平表情骇然一副真被吓得有些结巴的模样。 梁阮则是震惊居多,喜欢打架的混混头子还知道人贩子拐卖人口那一套呢? 虽然肯定不管是这辈子的越承还是上辈子的那男人都没参与过这要遭天谴的丧良心事儿,梁阮还是不由得直直地紧盯着越承,张口询问。 越承难得有些窘迫,耳根微红道:“我记得,妈那天刚来骗过我房契。” 梁阮听他十分自然地提起这个名字来,不禁一怔,这才多久的事,越承已经完全不避讳提起他妈的事儿来了,这个发展不管怎么说,反正和上辈子是大有出入的,挺好。 出了一会儿神过后,梁阮无比淡定地想。 越承语气平缓地讲起了十二岁的他怎么碰上跑胡同里来偷小孩拐卖的人贩子。 说到人贩子拿糖骗人那块儿,梁三爷也义愤填膺地插了句:“这些人贩子,真是可恨得很。” 又问梁阮和梁和平:“你俩还记得你俩小时候,屯子里来了个卖糖葫芦的年轻人不?” 姐弟俩均面露茫然,摇了摇头。 梁阮是活了两辈子的‘老妖怪’,上辈子这个时候会发生的事除非对她来说特别重要的,其他的都不一定能记得住,又何况是对她来说不知道在多久之前的小时候了。 梁和平则是纯粹没心没肺,根本没印象。 梁三爷叹了口气,就对着梁阮说:“那会儿你和二妮,和平,还有老宋家小闺女翠翠还傻乎乎得被人一根糖葫芦就给骗走呢。最后给你们几个搂上车跑到镇上,老宋家媳妇在屯儿里嚎得震天响,叫咱那会儿的村支书,赖狗子他爹给带着人提着家伙找了回来。” “你还有这么傻的时候呢?” 越承听得一脸惊异,连自己遇到人贩子的故事也不讲了,好奇地问了梁阮一句。 不过在满面绯红的梁阮看来,他这眼神纯粹就像是有意看她笑话一样,不由得咬住下唇,恶狠狠地看回去,‘威胁’人道:“不是讲你的故事吗,问我干啥。” 面对这样‘天真无邪’的黑历史,梁阮打定主意欺骗自己,只要她不记得,就没发生过。 梁和平这傻小子,就跟一起被骗的没有他似的,听自己爷爷颇有些感慨地说完,还乐呵呵地安慰被他越哥一句话问到竟然有些恼羞成怒的堂姐。 “姐,这有啥的,没事儿。我爷不是也说了,那人贩子狡猾得很,有些大人也被骗呢,你那会儿多大,被骗了也不是你的错。再说了,那人贩子不是没成功么?” 话音刚落,梁三爷就看了自己的孙子一眼,说:“你们几个是命好的,碰上那天老宋家媳妇从地里回来,刚好撞上这事儿及时叫了人。隔壁苏家屯,可是弄丢了好几个闺女,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梁和平立刻悻悻道:“......还是说回越哥你的事儿吧。” 越承此刻十分平静道:“也没什么好讲的。就在胡同口碰上了人,那人贩子是个惯犯,不过也是运道不好,头回到我们胡同拐人就碰上了我。他不知道我这人警惕,不怎么好骗,被我一脚差点踹河里去,最后被在附近巡逻的公安给抓走了。他干的那些事儿,都是公安调查出来的。” 但再平静也掩盖不了当时很危险的事实。 梁阮和梁和平都听得一阵沉默。 梁三爷也是唏嘘不已,一边为这年轻人打小爹妈不管的坎坷经历,一边为他那么大点就敢跟那种手里切切实实沾过人性命的人贩子搏斗。 梁和平回过神来,十分敬佩道:“越哥,以后我得多多向你学习。” 梁阮反应过来,一听梁和平这话,就想起前世听说他是被人捅死的事,立刻一脸不高兴地拍了下梁和平后脑勺,道:“你学啥学?越承是越承,他能一挑十,你能吗?平常连个赖狗子都打不过,还跟你越哥学习呢。” 一边的越承:“......” 似乎被夸了,又似乎没有。 梁和平一脸委屈,正要开口辩解。 就见他爷爷也出声赞同道:“阮丫头说得对,平娃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跟人学啥呢?跟人小越学机灵点少被人骗还差不多。” 比起梁阮来说,梁三爷这是不知道还有上辈子那回事儿,就是单纯紧张关心自己儿子留下的独苗苗得很。 梁和平在他爷爷眼里的金贵程度,真是不亚于梁阳在冯燕那里的地位。 梁阮倒是一点儿都不眼红这样的亲情,原来想至少她有老舅舅妈,现在回到向阳屯经历了这么多事,梁阮想,在她心里,谁都比不过她爷奶重要。 梁嘉嘉和梁阳有冯燕,梁和平有三爷爷,她有她爷奶嘛。 第143章 其乐融融 梁阮短暂地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孤零零一个人的越承。 本以为他看见梁家爷孙这样的感情,心里会不会有些难过,抬头一看,这人已经站起身来,往头顶四处打量了。 似乎正在琢磨着怎么把他以后暂时在向阳屯的安身立命之地给弄好......根本没空也没心思想这些。 梁阮不禁吐了口气,一边嫌自己真是多心,一边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三爷,你们这屋子,也该弄一下了,这样一直四面漏风的,也不是回事儿。” 梁三爷正要开口,就听越承问了句:“家里有梯子吗。” 合着这人是根本没有什么想法,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直接开干的人呢。 梁阮无声笑了下,连忙伸手轻轻推了把梁和平:“傻了?还愣着干啥,去给你越哥搬梯子来。” 等这两人风风火火地忙起来,梁阮这边想了想,也没闲着,就俯身咬咬牙提起那袋有些重量的米,到灶屋去捡起做饭的活计。 梁三爷这才发现梁阮带越承过来借住,还带了米来,正要上前拦着,梁阮就跟猜到他心里想法似的,直接先一步开口堵住了他的嘴。 “三爷,我和我爷奶刚分家,短时间也没地儿生火做饭,这几天就在您家一起做了,您看成不?” 除了梁家爷奶,没人知道梁阮的打算。 可梁三爷跟梁爷爷兄弟关系一向亲近,梁阮把分家分得干净这事儿一说,梁三爷沉默了半晌,最终答应了下来。 越承和梁和平都在忙着,梁阮在灶屋里转悠了半圈,发现梁三爷家锅碗瓢盆都是很有些残破不堪的。 她做决定也很爽快,立刻跟梁三爷说:“我烧火煮饭,还得劳累您帮着去我家跑上一趟,帮我爷奶拿些东西。” 听梁阮这么一说,梁三爷哪能不知道,梁阮这是跟她爷奶都提前商量好了的。 估摸着打自分家开始,他哥嫂俩口子就想好了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而这小孙女儿呢,也的确是个硬气性子,知道本来就偏心眼的亲爹妈在分完家以后彻底靠不住了,干脆直接硬气的将本来大可不用分得这么彻底的家给分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梁中河这俩口子,该是得做出多过分的事儿来啊这是? 梁三爷想不通透,也不想多费那个脑子,梁中河和梁阮,这一个亲侄儿,一个亲侄孙女,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平心而论,梁三爷自己打心眼儿里也是偏向这个打小就带着亲孙子一处玩儿悄悄贴补了孙子不少好吃好喝的侄孙女。 何况现在梁家刚分家,甭管他家再穷再揭不开锅,梁阮怎么也好,第一个与其说是想着找他这个三爷帮忙还不如说是主动帮他这个三爷,这一点上梁三爷也领梁阮的情。 哪儿会嫌路远,当即就看着风雪不会下大的架势直接出门,往梁家去了。 梁家那一家子并不知道梁阮跟她爷奶说好了的事。 梁家分家的事儿也悄没声息在几个村干部家里传了开来,很久没有消息的赖狗子从自家长辈里听到梁家分家儿子把闺女和老爹娘给分出家门的事儿。 即便是一向横行霸道、作恶多端的他也不禁听得瞠目结舌,连带着带着小弟出门玩都没那么畅快了。 是因着啥原因呢。 赖狗子毫不犹豫将这些都安在了梁阮头上。 他觉得他上辈子就是欠梁家那个小丫头的,人平常对他不假辞色得很,现在身边还有了个城里来的护花使者,也就他一个人搁这儿巴巴地惦记着。 赖狗子烦躁地骂了一声操,一路上走着走着,远远就瞧见个白白净净、清瘦秀气的姑娘,那颗被不解风情的梁阮伤透了的心似乎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他眼前一亮,领着小弟走上前去,哟嚯一声,很是痞气地招呼了一声:“哟,这谁家的丫头,刚来向阳屯的吧,咋长得这么招人疼呢?” 然而,没走几步,心情大好的赖狗子就看清了那姑娘的模样—— 此时,正在梁三爷家灶屋里忙活着的梁阮并不知道,一心惦记着她的赖狗子遇见了谁,发生了怎么样的事。 去梁家帮忙的梁三爷很快就跟梁爷爷一人挑着一担米粮回来了,落在最后的梁奶奶背着装满锅碗瓢盆的背篓,怀里还抱着一个用蓝灰棉布紧紧裹着的小包裹。 一路上有不少人看见这情景,不禁都猜测起来,梁家这是发生了啥事儿。 住梁三爷家附近的邻居更是看见了梁阮带回来那年轻人正热火朝天地在梁三爷家屋顶上忙活着。 站在院子里看了会儿,也没听梁家传来什么动静,就梁家那小孙子一直在大喊大叫的,满头雾水地挠了挠头,最后转身进屋去了。 梁三爷家虽然破旧,还四面漏风,但屋子里房间多,也并不小。 显然也是曾经有过人多热闹的时候的,只是随着梁和平他爸妈的相继过世,家里渐渐萧条落败下来。 漏风的原因也就是屋顶的瓦片被掀翻了,或者有些年头久了不禁风吹雨打就破了—— 越承在城里住的四合院也是黑瓦盖顶的,偶尔也爬上去修一修,换成农村的瓦房来,也十分迅速地上了手。 至少,梁家爷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年轻人在屋顶上爬上爬下十分灵活的模样,而他家那个侄孙子就在下面喊着:“越哥这边,对对对,没错没错没错。” 第144章 名声扫地 老俩口进了屋各自把东西放了下来,就惊叹不已地进了灶屋,跟他们大孙女问了起来。 梁奶奶:“小越这孩子还有这手艺呐?” 梁爷爷:“这平常劈柴这些也就算了,怎么修屋顶他也会呢?” 梁阮正蹲在灶台前削被提前摘下来存好的老南瓜的皮,一边削一边听她爷奶你一言我一句的在那嘀咕。 兀自听得好笑不已,不禁有些嘚瑟地回了句:“爷,奶,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越承要是啥都不会,又怎么能跟你孙女儿一块开菜馆做生意呢?” 爷奶面面相觑,似乎是被梁阮这厚脸皮给震惊到了。 倒是晚一步进灶屋的梁三爷有些纳闷地问了句:“阮丫头,你跟你爷奶搁这说啥呢、老远就听你笑这样...可别笑劈了嗓子吧?” 梁阮的嘚瑟终于被她三爷一句话给打败了,幽幽喊了声:“三爷,没您这样说的。我就是哈哈笑了一声,哪有您说的那么夸张呢。” 几句摸不着头脑的日常闲话过后,梁爷爷和梁三爷兄弟俩生了火铲了点柴炭就到堂屋烤火聊天去了。 梁奶奶留在了灶屋里跟着做饭,祖孙俩倒是没聊越承,说起了别的。 梁阮问她奶:“您和我爷收家伙称米的时候,我爸妈他们干啥呢啊?” ......不会在吵架吧? 梁奶奶不管刚经历了啥也半点不影响她彪悍,哪怕是亲儿子,此时此刻,说起人来也半点不留情。 “还能干啥?你那个亲爹,我看他也就是那张脸像了我跟你爷,人是个自私自利的,跟你妈真不愧是俩口子。起先自然是拦着不让的,说了几句漂亮话,我就说了两句,问他还要不要你做饭,能不能让人小越安生住着以后,立刻不吭声了。” 说着,老太太还叹了口气,道:“白养这么个人了,在那北京城里这么多年,就学了个这些东西回来。” 梁阮倒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奶,我爸那个人,您就别跟她计较了。现在咱家也分完了,以后我好好孝敬您和我爷就是了,甭管我爸怎么样,至少还是有我在的。” 老太太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 梁阮不再多说,挥动锅铲抄着菜,梁奶奶往灶屋里放着柴火。 快五点的时候,梁三爷家难得吃上了一顿格外早又丰盛的晚饭。 梁阮和她奶做的饭,梁爷爷和梁三爷在堂屋里说事儿,越承和梁和平在修屋顶。 他俩年轻,手脚灵活,干得很快,一下午就弄得差不多,漏风的问题也解决了。 “小越这年轻人,能干啊。”直到饭桌上,梁三爷还一直在说。 梁爷爷也道:“那是,要不说是我们家大孙女儿带回来的朋友呢。” 梁奶奶懒得搭理这俩喝点酒就开始胡天海地聊的老头子,只满脸慈爱地笑着给越承夹菜,一边夹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人道:“来了,小越,多吃点。” 又招呼着梁阮一起招呼她这位城里朋友,总之,热情得很。 梁阮有些无奈,说:“奶,您别夹了,夹多了他也吃不完。” 而越承这边,从前身边除了几个小弟,就没经历过被人主动这么热情对待过,脸都被夸红了,只会埋头吃饭...... 在向阳屯待了这么多天,越承也锻炼出来,学会听懂当地土话了。 梁阮将饭桌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好笑不已,但还是拍了拍坐她右手边的梁和平,主动站出来给越承解围道:“看到了吗,梁和平,这种事儿上多跟你越哥学学,多干活儿少说话。” 梁和平一对上他姐眼神,就知道梁阮心里盘算着什么,也认命地接了梁阮的话,跟着出声转移话题,给疑似有些腼腆羞涩的他越哥解围。 梁三爷家这一顿饭,是难得梁三爷爷孙都吃饱喝足,而梁家爷奶并梁阮和越承也是难得吃饭没有人说些不着五六的话,身心舒畅。 如果说,因为梁家爷奶宁可到梁三爷家做饭吃也不退让,这事都没能让梁中河俩口子真正意识到他们即将经历的是什么的话,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就彻底扯下了这夫妻俩身上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他们所有人搬出了梁家! 反正这两天她爷奶也跟三爷商量过了,这样做饭来回跑也挺累的,梁家祖孙三个出米粮当租金,就暂时搬到梁三爷家空着的那几个房间去住着。 但梁三爷家空着的房间要么是积尘太多,要么就是堆了不少东西。 梁和平跟越承呢,知道这事儿,就主动包揽了收拾屋子的活儿。 梁阮平常也跟着干,不过做得最多的事还是给他们做饭,其他时候,越承和梁和平也不让她干。 两个老爷子是亲兄弟,本来就亲近,这下更亲密了。 自从搬过来,就连平常因为梁家离屯子里太多人家比较远的原因,不怎么出门走动的梁奶奶也去三奶家这些人家去坐坐说说闲话了。 屯子里的人,没一会就都知道了梁家发生的事儿。 特别是知道17岁的梁阮就被单独分出户,以后还得负责赡养她爷奶的事后,梁中河俩口子,在屯子里受到的白眼不免更多了。 屯子里住着个年轻时在镇上私塾教书的百岁老人,牙齿都快掉光了,身体还硬朗得很。 不知道哪个好事的人把梁家分家这档子给百岁老人说了,老人家一大把年纪,还拄着拐杖站在家门口骂了几句:“为父不慈,为子不孝,怎堪为人?” 可以说,梁中河一心想要维持的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在整个向阳屯也是彻彻底底地臭名远扬了。 冯燕在家里即便还想折腾,不冷不热地说些什么话,也被梁中河给黑着脸喝止,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想着去阻止,显眼已经于事无补。 梁阮路过看着这一切只觉得痛快。 回家给她奶说,梁奶奶同样觉得畅快,拉着她进了房间,将一个看着有些年头、上了锁的木匣子交到了梁阮手里。 第145章 关你屁事 “奶,这是啥?” 梁阮真是两辈子都没在梁家见过这木匣子,不免心生疑惑,问了一句。 这时候,已经分完家好几天。 表面上吃亏了的梁阮实则占据了屯子里大多数的同情心,即便先前还忙着瞧梁家热闹的,大多数在得知梁家分家这事儿之后,也不由跟着站在梁阮这边狠狠地谴责了不干人事的梁中河夫妻俩。 梁阮起初当真以为这就是她奶说的不让她吃亏。 毕竟事后不仅仅是梁三爷,就连越承和梁和平都说:“你爸是你爷奶的亲儿子,你爷奶却选择站在你这边,现在分家,看上去只是你爸妈得到的东西不少,又省掉了一笔赡养你爷奶的费用,可你怎么不想想以后?” 梁和平不知道的,越承知道。 梁和平没想到的,越承想到了。 他直接提醒梁阮:“不要忘记了,你现在已经开了菜馆,眼看着菜馆生意还会越来越好。” 梁阮得到的则是,不管是以后她生意越来越好还是梁中河俩口子老了以后,她不必被流言绑架着必须赡养这对偏心眼到极致压根没管过她几年的父母的实际好处。 仅仅是这么一点,梁家爷奶为她考虑到的够多,而且,梁阮也很清楚,从前她爸妈打回向阳屯的五十块钱其中四分之三都花到了谁身上。 梁阮真的以为这些都是全部。 没想到,梁奶奶却还留有后招。 梁阮心里很感动。 将木匣子给了梁阮以后,奶奶多的什么也没说,只道:“回头你自己打开看就知道了,都是好东西。爷奶特意留给你的,这些东西,怎么不比你爸妈分的那些东西强?” 光听最后一句,梁阮都知道了,这木匣子里,一定装着她爸妈一直都没想到过的好东西。 梁阮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被她奶一句话堵了回去:“甭说什么有的没的,你爷和我想着把这东西留给你,也是早就想好了叫你这丫头给我们养老。你爸那人呢,我们是指望不上了,也就指望着你了。” 梁阮这下心里不止熨帖极了,甚至隐隐有些不受控制地酸涩感。 她怀里抱着木匣子,心里那股想要流泪的冲动怎么也压不下去。 将木匣子抱回房间藏好,梁阮又跟奶奶说了些贴心话才回去睡。 次日。 快过年了,大伙一起去赶集,买点年货。 梁阮心情好,把越承和梁和平同时捎上,又歪缠着把她爷奶和三爷给一道哄去镇上赶集了。 原本梁家四口人也想出门,但一家人刚出了向阳屯就碰上梁阮和她爷奶以及屯里的人。 屯里那些人瞧见梁阮时,好声好气地喊一声阮丫头,还有家里不知道做啥生意陡然富裕起来买了辆摩托车走在路上的,直接吆喝着梁阮搭便车,她没答应。 不过这群人转头看见梁中河那一家人的时候,又变了副模样,直接冲着梁中河夫妻俩冷嘲热讽一通,毫无之前看到他们这一家子城里回来的出息人时的热情殷切—— 就连梁阳这个打从回来那一天起就在屯儿里格外低调的家里老幺都被那些婶子嫂子们戏谑地打量了几眼,随即不无嫌弃地编排了一句。 “这娃就是十几年前河娃两口子碰上计划生育时宁可把阮丫头扔了也要护着的宝贝蛋儿?啧啧,看着眼神畏畏缩缩的模样,还没有我家金宝好呢。至少我家金宝可知道护着他亲姐呢。” 至于梁嘉嘉,说她的就更多了。 以三奶为首的,直接对着冯燕毒舌道:“河娃媳妇,我这做婶子的也是好心劝你一句,捡来的到底不比自己生养的,你说说你,何必呢,脑子到底是得有多拎不清,才宁可跟亲闺女断绝关系也要养这丫头。这瞧着还没有我们阮丫头生得水灵,也没看出来哪里比阮丫头机灵呢。” 梁阮还没说话。 梁奶奶直接呸了一声,给三奶撅了回去:“你这老不死的,少往我家阮丫头身上扯点是非。还嫌最近热闹看得不够多啦?” 对上啥也不怕的梁奶奶,三奶心里还真有些怵,不免悻悻道:“嫂子你这事啥话?我这不也是稀罕咱阮丫头才这么说么。” 说着,笑眯眯看眼梁阮的方向,又不屑地瞥了眼看似腼腆内秀实则面对流言畏畏缩缩跟在冯燕身边的姐弟俩,撇嘴道。 “何况我说的也是实话,你家儿媳妇捡回来这丫头是长得没有咱阮丫头水灵啊,不信嫂子你问问三柱媳妇,看看她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三柱媳妇就是上次跟在梁阮身边挑事那年轻婆娘。 真是哪有热闹和是非,哪里就有她。 有梁奶奶在,梁阮一般是不掺和搭话的,除非实在躲不过去了。 今天众人主要针对的对象并不是她,梁阮也懒得搭理,就冷哼着说了句:“三柱嫂上次还跟我妈说我坏话呢,墙头草,谁信她。” 一道往镇上赶集的人听了梁阮这话都忍不住笑。 三柱媳妇很稀奇地看了眼梁阮,忍不住插话道:“嘿,你这妹子,还搁这跟嫂子记仇呢?” 梁阮笑笑说:“这哪是记仇呢。我记的仇老多了,三柱嫂您这,还真排不上号呢。” “你爷奶就教得你这样跟人顶嘴的啊?” “关你屁事。” 梁阮最烦有人拿她爷奶怎么教她的这话来说事儿。 三柱媳妇心眼不少,话也不少,梁阮恁就喜欢不起来她。 何况今儿这话还给梁奶奶听见了,脸一垮,就冲着人群里,三柱媳妇她婆婆说了句:“何翠花,你家这儿媳妇怎么说话的呢,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被当着那么多人喊了大名的三柱媳妇她婆婆立刻板起脸把儿媳妇叫走了。 一群人的注意力才又重新回到梁中河一家子身上。 冯燕正因为被三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嘲讽了一通气得脸歪鼻子斜呢。 人群里又不知道谁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满脸不怀好意地问了梁嘉嘉一句:“梁家大丫头,前儿你跟村支书家侄儿搁一块亲亲热热地做啥呢?那天可不少人瞅见你俩凑一块呢,咋的,相中人家男娃娃啦?” 屯里这些人,是损起人来不偿命的。 第146章 也算绝配 梁阮听后,不禁为自己先前在胡同看着陈家老大俩口子因为小三吵架时的想法感到稍稍脸红,谁说向阳屯的人就比胡同里那群好事婆子淳朴多啦,明明这些人损起人来,真是毫无下限的。 不过,她倒疑惑了,梁嘉嘉到底又是啥时候跟赖狗子勾搭上的? 那人这话一问出来,冯燕和梁嘉嘉母女俩脸都气红了。 冯燕几乎是立刻就回了句:“放你娘的狗臭屁,我闺女也是你们这些人能随便编排的?” 梁嘉嘉则是咬着下唇,委屈巴巴道:“妈,我没有。也不知道这位婶子怎么这么说,我哪知道谁是村支书儿子,我才刚来向阳屯几天呢。” 人群里却没有几个站在她们那立场上帮着她们说话说那人的。 一是冯燕的泼。 二是梁嘉嘉那句来,显见得不把自己当向阳屯的人。 而向阳屯的人呢,甭管男女老少,就连张二妮家这么出了名极品的人家,都知道出门在外,向阳屯的人只帮向阳屯的人,自家恩怨自家处理。 梁嘉嘉不把自己当向阳屯的人, 向阳屯自然没人会帮着她说向阳屯的人。 好半天没说话的三奶这时就老神在在地开口道:“青山他妈一向是咱屯儿里出了名的老实人,能问出这话来,指定是真碰见过梁嘉嘉跟赖狗子待一块。你们还别说,这城里姑娘配咱支书侄子,也不算委屈了。” 人群里顿时迸发出一阵笑声,愉悦极了, 就连梁阮跟她奶听到三奶这话都忍不住笑了。 更甭提走在最边上的越承和梁和平。 梁和平压低声跟他越哥说:“我三奶一向是这屯儿里最刻薄的人,她很少帮着人说啥。看来我大伯娘跟那个啥梁嘉嘉在咱屯儿里的人缘是真不怎么养?” 越承嗯了一声,目光下意识看向了正挽着她奶走的梁阮,始终紧抿着的唇也不禁微微一弯,面上笑意清浅。 嗯,在城里没少欺负她的人在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自作自受成了被一致排外欺负的对象,这件事儿的确值得一笑。 人群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时间,笑声无数,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但事实并不如此,不但梁家人被气得够呛,村支书姓周,是村里的大姓之一。 人群里就有不少打断骨头连着亲的周家人不高兴了,不管男的女的,纷纷开口道:“这不行的,咱周家可不要一个家贼当媳妇,指不定以后家里东西都给人摸干净了呢?” 说起来还得托冯燕的福,梁阮原本都没想把那些事儿在向阳屯也给宣扬得人尽皆知的,现在好了,几乎屯里人都知道了梁嘉嘉干的那些事儿。 小偷小摸这种事儿,甭管是在农村还是在城里,都是要被人瞧不起的,何况梁嘉嘉不一般的,拿的还是给她爷奶的钱。 “这城里学校也不知道都教的啥,十几岁就学会了偷自己爷奶的钱,这还不够,还跑外面去拿人家的钱,胆子大的嘞。” 因为梁家分家的事儿,这些人现在连梁中河俩口子也给嘲讽上了。 “也不知道是骨头里就贱还是这当爹妈的打小没教好,做出恁些腌臜事儿来。” 梁嘉嘉气得眼泪直掉。 可有啥办法? 没人帮她说话,她的名声在向阳屯已经跟冯燕差不多一样,甚至连冯家老俩口都被带出来说几句不会教人。 至于梁中河这个新晋的向阳屯第一不孝子孙,骂他的有,骂梁家老俩口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养出这么个玩意儿的也有。 梁阮别的不反驳,只反驳那些骂她爷奶的:“我爸是我爸,我爷奶这么多年在乡下没见到过他一面,这事儿凭啥骂我爷奶,要骂就骂我爸一个人呗!” 这些人又说梁阮:“够孝顺的呀,梁阮丫头,啥都只想着你爸。” 这句话摆明了是嘲讽与明晃晃的挑拨,只是梁阮听见了,却没说什么。 一副随便他们说,只要他们不把事情牵扯到她爷奶头上都无所谓的模样。 梁家爷奶是平常一向不在外面说些什么的性格,此刻也不由得点着这些人说了一通。 赶集的一路上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热闹得很,也充满了年味。 毕竟不逢年过节的时候,这赶集路上一般可碰不着这么多人一道走的。 梁家一家子忍了一路,眼见着向阳屯儿这些人像是当真抱着给梁家爷奶和梁阮出气的心思一样,一句比一句说得重。 就差用拳头往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砰砰揍上那么几拳了,终于忍不下去,最先爆发的竟然还是最小的梁阳。 他抬起头来,脸皮涨得通红,怒气冲冲地瞪向那些恨不得把他们一家四口给活生生扒下一层皮来的人,握紧拳头高声吼道:“够了!我说你们这些人到底有完没完,别人家的家事关你们这些人什么事,轮得着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 人群安静了那么片刻。 就连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他们家一眼的梁阮都忍不住愕然地回头,看向此时此刻,被周遭铺天盖地的恶意终于逼出了骨子里血性的梁阳。 而一向和梁阳互相看不起的梁和平也忍不住走过来,酸溜溜地说了句:“这梁阳,原来也真有男人的时候啊?姐,我现在承认,你俩真是一个妈生的亲姐弟了。” 比起梁阳恨不得亲姐是梁嘉嘉的态度,梁和平就是另一个极端,简直恨不得梁阮是他亲姐。 梁阮面色复杂,看着自己这个从来关系就没和谐过的弟弟,最终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些也和我没有关系了。梁阳生气,仅仅只是因为这些话,让他感到不舒服,他没有那个耐心去忍耐而已。他本来就是这种性格,再生气再动怒即便动手打人我都不觉得稀奇。” 梁阮已经懒得分出眼神去关心梁阳怎么样了。 即便那是她的亲弟弟—— 真正因为梁阳的行为感动的恐怕只有冯燕和梁嘉嘉。 梁阮不禁看了眼双眼通红的梁嘉嘉,又忍不住猜测,恐怕感动的只有她妈冯燕一个人。 不出意外,冯燕也的确意外又感动地看着出声的儿子,喊了声:“小阳。” 就连梁中河也面露动容...... 挨骂时,梁中河这脸皮是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总之没有正常过。 也只有这会儿看向梁阳时,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 第147章 置办年货 俩夫妻都觉得梁阳的爆发是为着这些不利于他们家的流言。 但梁阳竟然并没有搭理他妈的那一声,看向他们的目光,跟看着向阳屯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最终化成充满怨恨和不满的一句。 “还有你们,到了今天,你们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咎由自取吗?真不够嫌丢人的,这集谁爱赶谁赶,反正我是不去了。” 说完,也不管他爸妈脸色怎样变化,掉头就往回走。 梁中河俩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相互指责起来。 梁中河:“听见没,连儿子都嫌你丢人,这个集还有什么赶头,还不快追小阳去?” 冯燕:“这些事儿你也甭想脱身,儿子说的还不够清楚?” 一个义正词严,一个不甘退让,竟然是谁都没看一旁的梁嘉嘉一眼。 冯燕关心着梁阳的去向,想也不想就掉头追着梁阳跑远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梁中河则是冷静下来权衡利弊之后,最终还是抵不过周遭鄙夷不已的目光,讪讪地转头就走,竟然连问上梁嘉嘉一声都懒得问了。 梁嘉嘉被气得更狠,脸上的泪水也哗啦啦流得更多。 她这几天在梁阮面前的嚣张得意已经荡然无存。 梁阳走了,爸妈都走了,难道她还能一个人去镇上不成? 梁嘉嘉怨恨又不甘地想着,不得不追着梁中河的背影追了上去。 这一家四口,要说是灰溜溜地回家,也不为过。 梁阮看够了他们的热闹,紧接着反应过来,就是看看自己爷奶的反应,面上充满了担心。 可出乎她的意料,不管是她爷还是她奶脸上都平静得很,就像没有见到刚才那出闹剧似的,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跟三奶和梁三爷他们有说有笑的往镇上走。 “梁家嫂子,你们今天就去置办年货啊?” “可不是今天?等二十八再去就晚咯!” 虽然不是年前最后一趟集,就像向阳屯里的大多人家全家出动一样。 今天的镇上也格外热闹,已经有不少摆摊的摆上了对联年画红灯笼,蜡烛香火鞭炮更是必不可少的年货之一—— 向阳屯一道赶集的人一到了街上,就像河流汇入大海一般,瞬间被人群挤散。 因着人太多的原因,就连梁阮也差点跟她爷奶挤散。 不过最后还是在面馆吃完一碗面后分开了。 梁奶奶道:“你们几个年轻人去玩儿,我们去逛逛,回头你们直接回家。” “好。” 梁阮应了一声。 离开之前,又塞了两百块钱给她奶,这些钱不少,引得俭省了一辈子的老太太不由心疼地说了句浪费。 梁阮便说:“这有啥可浪费的奶,咱现在分家了,可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已经做生意赚钱了,您甭想着还跟以前一样的,尽管放心大胆地花就是了,甭给我省钱。再说了,年货这些还得您和我爷买呢,您知道的,我们年轻人,玩心大。” 说完,也不管老俩口怎么说,带着越承和梁和平就钻进人潮去了。 比起购置年货,几人的兴趣更多在赶集上面。 “姐,咱现在去干啥?” 梁和平一边羡慕他姐的有钱和大方,一边也不禁问道。 只有人生地不熟的越承,什么都没说,一副梁阮去哪他就跟着去哪的模样。 梁和平刚感慨了句,喜欢吃甜的梁阮就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前停了下来,这个糖葫芦摊上插着的糖葫芦,花样繁多。 甚至那老板还会一副画糖人的手艺,就坐在摊子旁边,别人现点他现画,一个个糖人真是画得栩栩如生。 小小镇子,简直卧虎藏龙。 也只有在过年的这段时间,街上才有人卖,买的人才多了起来。 梁阮看着也不禁叫老板给画了几个动物—— “梁和平拿这只小狗,越承是这只虎,我要兔子。” “我姐果然一如既往喜欢吃糖。” 梁和平在后面不禁感慨。 结果没有搭理他的越承一声不吭直接越过满脸惊讶望着糖人老板的梁阮给了钱。 梁和平:“......” 转头想去看看梁阮的反应,结果她只是眼也不眨,在这种事儿上压根不跟越承客气。 他越哥跟他姐的关系的确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梁和平忍不住这样想到。 但他注意到的事,不代表别人没注意到。 画糖人的老板将画好的糖人递给梁阮的时候,特意看了眼越承的方向,用土话笑眯眯地对着梁阮说了句:“你们这两个小年轻看着挺配的,感情挺不错吧?” 即便是梁阮也不由得脸皮一红。 糖人老板显然误会了她和越承之间的关系。 梁和平这小子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难得没有出声替他们解释。 转而看越承了,他老早转头看别的地方去了,刚刚老板那句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听出来。 几人拿着糖人又往别处挤。 梁阮本来是想去看看张二妮,不想刚到包子店门口,就见一堆人搁那围着。 见状,梁阮不禁苦笑道:“忙着呢。我们还是不去打扰她了。” 梁和平点点头,语气景仰道:“我二妮姐可真能干,这包子铺生意这么好,钱都捏在她手里,日子也好过不少。” 梁阮道:“你这话要被张家人听见,不定怎么说呢。” 梁阮打小就在向阳屯长大的,清楚得很那一家子的性格。 如果说她妈冯燕已经算够极品偏心眼的,那么张二妮她妈周春妮则比冯燕还要极品得多,只是这一家子名声在向阳屯都不怎么样,虱子多了不痒而已。 张家是祖传的重男轻女,偏心眼得很。 卖闺女冲喜这种丧良心的话都干得出来,又何况是扒着张二妮吸血。 梁和平心里知道他姐说的这些并不是在夸张事实。 张家人比梁家人还要可恶得多,至少在梁和平的印象里,梁家没有干出卖闺女还要从已经出嫁的闺女手里抠钱花这事儿来过。 但他眼珠一转,琢磨了下,最后还是道:“二妮姐现在过得好,人也清醒明白,还真怕张大叔一家不成?” 张家人可比梁家人难缠。 梁阮心里默默道。 第148章 我没欺负你堂弟 上辈子她回到向阳屯后,才听屯里人讲了不少,张二妮难产去世后,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就没一个人想着她本人。 要么如杨家那样匆匆给他家儿子娶了新老婆,要么像张家这样利用张二妮的死狠狠找杨家要了一笔丧葬费用..... 当然,这些钱最终也没有用到张二妮的身后事身上就是了。 上辈子的张二妮,死了以后,彻底成了漂泊无依的一缕孤魂,要说还有谁能记得住她,也就是同样过了半辈子悲惨日子的梁阮。 此时此刻的梁阮,终于在满街的人头攒动、热闹繁华中,想起来了她再一次见到好友张二妮时对方身上那股明显的异样感。 难道,这辈子的二妮也是和她一样,有了奇遇的人? 这个问题的疑问,梁阮暂时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她没见到张二妮,带着越承他们继续赶集会凑热闹去了。 正就像梁阮和她奶说的一样,他们几个年轻人凑在一块,还真就是为了玩耍居多—— 甭管平时再成熟稳重的人,到了这种可以尽情释放天性的时候,也不免放轻松起来。 梁阮买了一堆吃的。 瓜子糕点饼干糖果。 主要是糖果居多。 就梁阮的私心,越承都懒得说她。 其实集上还有不少卖别的小吃的,不过好多梁阮自己买了面粉就能回去炸来吃...... 于是又买了面粉和不少调料,说好回家炸好吃的。 梁和平没有钱,但胜在有一张嘴,平常跟梁阮拌嘴的时候不少,但他想说好听话讨好梁阮的时候,照样能轻而易举将梁阮给哄得找不着北。 越承看着这姐弟俩,极难得地开口,嘲讽了他们一句:“你俩还真是,为了点吃的,就找不着北了。”刚说完,嘴角一抽,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沉默了。 梁和平愣了愣,还不知道发生了啥。 梁阮就笑眯眯地说了句:“越承,有句话我得送给你,做人不要太别扭,小心搬着石头砸自己脚。” 越承:“......” “啥意思?” 最后满脸茫然、毫不知情的梁和平插进来,问了句。 梁阮笑道:“你可以问问你越哥咋回事儿。” 越承沉默着抿了下唇。 他当然不会说,当初他跟俩小弟就是被梁阮一顿饭给收买的。 刚刚也正是因为刚说完就想到那事儿,所以越承及时收住了声,保持沉默。 但也许是因为经常打架的原因,他身上总有种阴郁的气质,不笑的时候格外明显—— 以至于梁和平也不憨,即便没问清楚咋回事儿,单是看越承那副看上去很严肃到似乎有些凶巴巴的表情都看出来了。 他毕竟不是像郑鸣和徐宣那样跟越承玩了十多年的交情,即便现在看上去跟越承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也认识没几天。 很会看眼色的梁和平,什么时候该追根溯源什么时候不该多话,心里都明清的。 最后这话没继续说下去。 梁阮看看越承不自觉露出那样一副表情的模样,又转头看看梁和平偶尔突然冒出来的自尊心,心里不免叹口气,也没再多买别的。 赶集的好玩儿之处主要还是人多热闹,卖的千奇百怪的东西也多。 因着这会儿国家开放了私人买卖,不少人为了补贴家用都会编点竹篮背篓或者弄些家养的鸡鸭等赶集的时候卖。 这些东西在城里肯定是没有的。 梁阮想了想,对梁和平说城里有大饭店,有歌厅,有游泳馆之类的地方,但开销也大,比如在向阳屯,一百块相当于很多不富裕人家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收入吧。 在城里也就是进一次歌厅、去一次大饭店的开销,在那些有钱的城里人眼里,压根不算什么。 然而城里也不都是有钱人,更多的是为着一份工作辛苦劳碌奔波,到最后落到手里的钱甚至没几个,有的人还得时时刻刻去担心自己的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能不能保得住。 这几年各种国营和私营工厂里下岗的工人成千上万,而且这还没有结束。 很向往城里生活的梁和平听到这些以后,这时候就不说城里怎么样了。 梁阮这样说难道是为了打击梁和平对城里的向往吗? 她就说了一句:“梁和平,我也没比你大两岁,我这么说也不是想着说教你干啥的。我只是告诉你一句,城里不是什么都比咱乡下都好的。” 梁和平懵懵懂懂,梁阮却是真正见识过城里的人情冷暖的。 她不可能直接对梁和平说:“你不要那么怕越承,你不比城里人低等的。” 不管是偏着谁,梁阮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针对之意太明显,但这不是她的本意。 要想真正改变梁和平现在和越承甚至是以后和任何城里人相处时下意识的自卑感,梁阮有的话该说还是得说,梁和平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 梁阮这些话,是当着越承的面说的。 梁和平还没意识到梁阮其实是在提醒他的时候,一旁的越承就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梁阮的用意了,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心里一动,然后趁着人多嘈杂梁和平那边儿也听不见,认认真真地喊了梁阮的名字。 “梁阮,我没欺负你堂弟。” 所以大可不必露出这么警惕的模样,未免显得他有些太像坏人。 后半句越承没说。 梁阮听到这句话,很快就意识到了越承的意思。 愣了愣,不由也侧过身去,认认真真地解释了一句:“我知道。我这么说,只是为了提醒我堂弟,他要以后每见一个城里人,都这样,那该怎么办呢?” 梁阮很忧愁。 越承听了梁阮的话以后,却觉得她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对亲近的人可以做到毫无保留的好。 对厌恶的人也能做到毫不留情的往死里得罪。 尽管有时候不够明白她的举止,但她这样爱恨分明的性格,越承该说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默默地想了很久,最终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才好,但却默默将梁阮的担忧记在了心里。 转头主动叫了声梁和平,往对方的方向走了过去,紧接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说:“我力气大,背这背篓,你去帮你姐提东西。” 梁和平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惊讶还是该喊他姐。 总之面上震惊不已。 第149章 打人抢货 赶完集回家的路上,梁阮先把赶集时买的东西都给了越承和梁和平,让他俩先回梁和平家去。 她则独自回到梁家,因为半路上听到有人说她爷奶去梁家了,梁阮放心不下。 还没到呢,老远的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 梁阮加快了脚步,等到她到,就看到怒气冲冲的爷奶。 梁阮皱着眉看了眼屋子里的其他人。 梁中河俩口子也不知道是被早上那一出给闹得面子里子了,所以彻底不管不顾起来,此刻夫妻俩脸上竟然都充满了理直气壮。 正说着:“爹,妈。你们这样就太无情了吧,我们也是一片好心,甭管怎么说,咱们虽然分了家,可到底还是一家人,你们买的那些饼干放着过年也是要吃的,给我们吃怎么了?” 梁奶奶一听这话,差点暴起,直接对着冯燕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骂完,又呸了两声,只差没指着梁中河这个亲儿子的鼻子破口大骂:“上辈子做了啥孽才养了你这么个没心肝的白眼狼!你跟你媳妇,可真是天生一对,一对贼公婆!” 梁阮听了一半,立刻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老俩口赶集回来,碰到了他们,冯燕上去帮忙,结果把年货搬到自己家来了,倒还算是要点脸,只搬了一半。 梁奶奶当然不答应,本来这俩口子厚颜无耻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就够令她生气的,结果他们还火上加油,说了这么一句,可不得把老俩口给气得个够呛。 梁嘉嘉和梁阳手里还拿着他们爸妈从爷奶处拿去的饼干。 梁阮看着眼前这一幕,怒从心起,立刻冲上前,一把夺过那已经撕开了口的饼干。 “好吃吗?抢来的东西,很好吃吧?梁嘉嘉、梁阳,你们要是实在想吃,自己去镇上买,或者花两倍的价钱,让爷奶卖给你们爸妈,你们看怎么样啊?” 梁中河跟冯燕要是愿意买,还能干出这么下作的事儿来? 不仅是老俩口,就连刚刚回来的梁阮也给恶心得够呛。 她推得开梁嘉嘉,也推得开梁阳和冯燕,却推不开联起手来一起动手的一家子。 不过,好在梁中河还算是个人,面对老俩口,他到底动不了手,眼睁睁看着他爹妈又将冯燕拿走的那一半年货给拿了回去。 有了她奶发话,梁阮也不想多说了,直接听了她奶的话,掉头就出门喊梁和平和越承来帮忙搬家。 一路动静闹得格外大,也不想再给这对丢人又无耻的爹妈留面子,碰到人问起就怒气冲冲地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给这么一说,那人听到也是一脸震惊:“啥?阮丫头你爸妈还这样干呢?还打人抢东西?” 梁阮气得两眼通红,什么也没说,只露出了自己被打后变得又红又肿的半张脸,愤愤道:“不说了,我和我爷奶都被撵出来了,现在我得忙着去我三爷家找我三爷呢。九叔您忙着,我先走了。”说完也没等那人再多问就急匆匆走了。 于是,等到梁阮赶到梁三爷家时,屯儿里已经有不少人听说,梁中河夫妻俩不但抢了梁阮和她爷奶的年货,还打老人还把人老俩口和梁阮给撵出了梁家。 这些人都气得不行,纷纷提起家伙就扬言要去梁家收拾这一家子不仁不义的东西。 梁家这一天注定热闹极了。 但此时此刻刚刚赶到梁三爷家的梁阮却毫不知情,甚至被梁和平和越承一左一右地堵在了他家堂屋—— 一脸震惊的梁和平说着就要去抄东西:“就回趟家的功夫,姐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而越承眼比他尖多了,盯着那半边又红又肿的脸蛋,目光阴沉沉地,二话不说,杀气腾腾地就问:“谁给你打成这样的?你爸?你妈?还是梁阳和梁嘉嘉?” 梁阮刚被打那会儿都没有产生过像这么一刻想哭的冲动过。 除了不做人的亲生父母,她还有一心护着她的爷奶和弟弟,还有越承在。 这人很久不动手,此时此刻显现出来的杀气却不比这辈子刚见面那会儿少多少,甚至还要浓厚得多。 如果不是梁阮拦着,越承直接就要去灶屋提菜刀了,身上那股杀气真不是说说而已:“我这都是皮外伤,冷敷一下就好了。” 梁阮倒是很快就冷静镇定下来了,直接道:“我爸妈在抢东西的时候扇了我这一下,马上就被我爷一脚踹回去了,说伤,他们伤得不比我轻。” 要知道,她爷奶可也不是那种能眼睁睁看着她挨打的人呢。 话是这么说,虽然梁和平听完,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没错。 但和他一样反应激烈的越承显然没这么容易被梁阮这话给忽悠过去,他眉头仍然皱得死紧,怒气冲冲道:“你爸妈又怎么样?他们就能动手打你?还打得这么严重!” 说起来越承是真的很生气,也真的想一脚踹死梁阮那对畜生爹妈。 他不是个好人,也压根不信奉梁阮那一套,踹死梁中河俩口子也不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 但这样的场景之下,梁阮却用力地拽住了他的手,甚至还冷静无比地交代他:“越承,我知道你关心我,我很开心。但在帮我出头之前,你先帮我做另外一件事,我不放心我爷奶在家,你和梁和平一道去我家,帮我爷奶收拾东西......我的行李和东西早都收拾好了,你们一起带回来。” 越承回头,盯着梁阮眼巴巴看着他的眼神,又看向了梁阮拽住他的手。 但他最终还是冷静下来,尽管什么也没多说,出门前,打了盆冷水拧了张湿毛巾往梁阮脸上一捂,只留下一句:“搁这等着。” 越承这句话,听着没什么语气,却莫名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梁阮眼神发飘,一个愣神的功夫,回过神来,越承已经带着梁和平走出门老远了。 就连突然回来的三爷,在拦住二人问了事情经过之后,也怒气冲冲地跟着去了梁家。 梁阮也真就乖乖的搁梁和平家乖乖的等着了。 顺便捂着那张冷毛巾,发了会儿呆,胡思乱想了很多事。 比如越承怎么知道用冷毛巾敷伤口更好;又比如越承怎么这么细心,临走之前还不忘记给她也安排到位的事儿。 再比如,越承和梁和平去了梁家,别又控制不住要打人吧,怎么就忘了交代梁和平记得拉住他越哥呢? 梁阮想了很多,心里一时间也懊悔不已。 但越承和梁和平已经走远,不过有她三爷和爷奶在,梁阮想,越承应该不至于冲动到当着那么多人动手。 第150章 梁家人挨打了 没过多久,越承和梁和平回来了。 “怎么样了?”梁阮着急的问。 回来这么早倒出乎她的意料。 梁和平坐下来猛喝了几口水,一脸的畅快:“姐,你是没看到,你爹妈被揍成啥样子了。” 越承坐到她身边给她讲了起来。 原来她告诉九叔的事,九叔又义愤填膺的告诉了别人,儿子的老子可是大不孝啊。 一传十十传百,于是一群等着收拾梁中河这个向阳屯第一不孝子的人就成群结伴地出门,去收拾了。 梁和平痛快的说到:“姐你是没见到,屋子里一片哭闹谩骂声啊,你爹妈被你爷爷抄起一根扁担打得哭爹喊娘。” 梁阮光是想到那个画面都想到了,扭头问他俩:“你们俩没动手吧?” “那咋轮得到咱呀?”梁和平说这话是一脸可惜。 梁阮好奇的问:“梁阳和梁嘉嘉呢?” 以梁嘉嘉的性格一定会躲得好好的,至于梁阳就不一定了。 越承开口了:“梁阳算是有点血性,看不了他爸妈挨打,冲上去抢扁担,差点把老爷子撞倒了,给那些叔叔们看到打了一顿。” 他顿了顿:“至于梁嘉嘉,没见到过。” 果不其然,如梁阮所想的一样,估计找个地方藏着了。 等了一会迟迟没回来,承起身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了,梁和平也想跟着去,梁阮给他拦下了,有承起一个就够了,梁和平这小子太冲动了,可别干出啥事来。 梁阮等到三爷爷回来才知道,闹了半天,最后搞到村支书那里了,事实很明了,村支书直接拍案定板敲定了梁家这次闹剧的最后结局—— 不孝子梁中河和他媳妇儿,给押到镇上派出所去关上两天冷静冷静。 这事儿梁阮只想拍手称快,不过还是有点疑惑,村支书真有这么大的权限,不用经过派出所就能将人送进去了? 改革开放多少年了都,现在乡镇里还有这种事? 梁阮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三爷爷倒是说了一些其中缘故,各种人员复杂的,梁阮也懒得深究了,总之关进去就行了。 梁阮拉着梁和平去给爷爷奶奶几个叔叔伯伯做饭,毕竟不能让人家白来,帮了忙得吃顿饭。 “他们进去了,姐,我真替你高兴。”梁和平在下面生着火,傻呵呵的笑着。 梁阮忍不住问道:“那现在我爸妈被带去了派出所,梁家,就剩梁嘉嘉和梁阳了?他俩就没说啥?” 梁和平咧着嘴哈哈笑道:“他俩能干啥呀,声都不敢吭。” 梁阮就松了口气,姐弟俩还没继续说下去,就见越承搓了搓冻得有些僵冷的手,往灶屋来了:“这么早开始煮饭?” 令梁阮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家伙竟然是先看了眼她的脸似乎在确认她的脸的确没什么事儿以后,才往屋外看了眼天色说出来这句话的。 梁阮也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人情世故上,这一点你就比不上我了吧?” 越承挑了下眉,取代了梁和平的位置,把他撵去添炭火提去堂屋招待那些叔伯们,反问的语气听上去意外地有些柔和,:“怎么就比不上了?” 梁阮一边挥着菜刀切从梁家提来的腊肉,一边道:“请人帮忙,给人报酬。” 刚说完,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这话该怎么说呢,她拿去开谁的玩笑也好,放在越承身上,简直不是一般的不合适。 越承这人吧,小弟不少,人脉也挺广的。 他要是都不知道人情世故怎么写,那她这么一个小小农村丫头就更不算什么了。 梁阮说完,就有些讪讪的。 但奇怪的是,越承就没吭声,似乎是认了她这么一说一样。 她有些惊讶,刚停下切菜的动作,抬起头看了一眼,就见越承看着她,问了句:“脸还疼吗?” 梁阮满心疑惑,但还是回了句:“早不疼了,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已经用冷毛巾敷过脸了,但这会儿看上去还是红红的,痕迹明显得很。 梁阮也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己的皮肤这段时间用雪花膏养得好还是梁中河这一巴掌用的力道太重。 她看着没心没肺的,越承却没那么好打发,刚刚还好好儿的,这会儿又一下变了脸,冷哼一声,说:“这还不疼?梁阮,你是有受虐的癖好?” 这人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什么,搜刮半天,竟然又找出了当初她给他挡刀时候的事儿来说。 皱着眉又说:“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莽的姑娘。梁阮,其实很多时候,我真的很搞不懂你这个人。” 梁阮:“......”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好转移话题:“我爷奶呢?你都回来了,怎么没看到我爷奶?” 越承是明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也没再步步紧逼,只淡淡地回了句:“你爷奶跟着村支书去派出所做笔录了,放心,你们村支书说了,晚点儿一定亲自给老俩口好好儿送回来。” “梁阮你该不会以为,就你们这个小屯子的村支书,能耐真大到让人派出所的什么规矩都不管了吧?” 说完,就看见梁阮有些尴尬的表情和那闪躲不已的眼神。 嗬。 这姑娘竟然还真是这么想的? 越承只好又把没说完的后半句给补上:“还有你......爸妈的事。除了分家之外,你爷奶也当着村支书和一整屋的人让他们写了个以后不会因为任何事儿再去找你的保证书,按了手印,往村委会存了一份,就算以后回了北京,你也不用再担心他们会不会跑去菜馆闹事了。” 梁阮心里暖暖的,爷奶总是替她考虑着。 做完了饭端出去,整整三大桌。 梁三爷家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 就连已经很多年不来往的梁二爷家都来了,由此可见,向阳屯这个地方,小归小,偏归偏,落后归落后,却是充满人情味的一个地方。 男人们烤着火喝酒划拳,女人们就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梁中河夫妻俩这会儿已经被义愤填膺地讨伐了一轮又一轮。 梁阮在一群人的凝视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小可怜。 梁阮被用这样的目光看得多了,也不得不装起了腼腆。 好在梁家爷奶回来得及时,在灶屋里将梁阮从三奶她们手中解救了出来。 第151章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你们这些人呐,看热闹就看热闹,抓着我家阮丫头不放是咋回事?” 于是三奶她们的注意力又从梁阮身上转移到了梁奶奶身上。 就问:“阮她奶,去了趟派出所咋说的?” 原来都是喊河娃他妈的。 不过因着今天闹出来这事儿,这些人也就自觉换了称呼。 阮她奶。 “有啥好说的?” 梁奶奶没好气道。 甭管是什么时候,进派出所还能是啥好事。 “就那些警察问了些啥啊?” 梁奶奶又撅了一句:“你们好奇这个做啥?” 梁奶奶不想说的时候,真是谁都问不出来。 但她这么说,不过也是忖度着灶屋里这些人都不是会刻意往心里去的而已。 堂屋里正在喝酒吹牛的男人群里,梁爷爷倒是跟梁三爷和九叔他们说了不少,做笔录,也就是把当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在警察面前重新说了一遍。 梁家的事本来其实不算很稀奇的事。 结果临近过年了,还闹上这么一出,只是抱着好奇心态的人多了而已。 梁家的事,从发生到闹大再到梁中河俩口子被村支书发话扭送到镇上派出所去,统共也就是一下午的功夫,等整个向阳屯的人都知道的时候,去梁家帮忙的那些人已经在梁三爷家吃饱喝足回家了。 不少错过了这么一出大戏的人不免纷纷找到了九叔这些人家中,旁敲侧击地打听起来。 “那啥,老九,今儿梁大叔他家是发生了啥事儿啊?连一向不干正事儿的村支书都给惊动了,还开着他家那辆桑塔纳给人送镇上去了呢。” 九叔想着离开梁三爷家时,也没见梁家爷奶和梁阮特意说些什么不能外传这些他们梁家家丑的话,想了想,也就简单一说了。 于是梁中河俩口子在村里本就跌到谷底的名声彻底臭到了一个地步。 用梁和平听来,在梁阮面前学的话就是:“赖狗子搁那路过,都得往那一家四口面上呸上几口口水。” 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这小子对这对隔房的伯父伯娘也一反从前的敬仰,充满了厌恶与鄙视。 不孝顺父母又不慈爱儿女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得被人狠狠鄙视上一番。 但同时,因为梁中河夫妻被派出所拘留了三天的原因,梁嘉嘉和梁阳姐弟俩在家就彻底成了没人管的。 姐弟俩第二天就去了冯家。 这事儿被三柱媳妇在向阳屯里传得四处都是。 在派出所关了三天后,冯燕面色灰败,再也生不起什么为难梁阮的心思了,只想着早点过完年早点离开晦气的向阳屯回到城里去。 但夫妻俩并不知道,屯里的小孩们这两天因着天气好的缘故被放出来在外面玩,就有几个聪明机灵的编起了打油诗。 嘲讽见天儿躲在冯家等着一病一残的老俩口伺候的梁嘉嘉姐弟。 俩姐弟倒是想躲在冯家不出门,被冯老太推着出去了。 说是:“整天窝在屋里整个人都得发霉,你俩都出去玩玩,屯里这些娃娃都没什么坏心思的。” 结果刚出门,没走几步,就碰见一群穿得又土又旧的小娃娃挤在一块儿,挤眉弄眼地看着他俩的方向,哈哈大笑,说着一串他俩都听不懂的当地土话。 不在场的梁阮是没听见,听见了一定好心给梁嘉嘉和梁阳翻译一下。 那话啊,就是笑话他俩没出息还不如屯里六七岁的小娃娃的呢。 二十八是个好日子,年前的最后一趟集,难得又是个好天气,天上出了大太阳。 梁阮这天只带着梁和平和越承去了镇上赶集。 本来是想把爷奶和三爷一道带上的,结果几个老人都说太远了不想去,就连越承主动掏钱给他们坐车也被梁奶奶拽着梁阮骂了一句。 “都说来者是客,你这丫头怎么还让人家客人掏钱出力的呢?” 梁阮脸蛋红扑扑地狡辩:“越承是人好呀,他想孝敬你们,你们接受着就是了。” 梁奶奶瞪她一眼,又戳她额头一下:“人好是人好,你这也不能太占人家便宜。还当你奶我不知道呢,小越这孩子,就是什么也不知道被你瞎咧咧给忽悠到咱向阳屯来的。人家在咱家这么久,也是帮着你爷干了不少活计,你这做主人的,不得招待好人家啊?” 梁阮最挨不住她奶唠叨,免不得嗯嗯直应:“好好好,奶,我知道了,我听您的行了吧。” “什么叫行了吧?” “......我听您的,保证招待好小越!” 梁阮换了副语气,郑重其事地保证完了,上纲上线的梁奶奶总算松开手绕过了她。 而梁阮的脸颊发红,倒不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她一早起来,就把现在住的地方大大小小给打扫了一遍。 倒不是说之前越承和梁和平他俩在家没收拾—— 只是在梁阮和梁奶奶两个女人眼里嘛,这几个男人打扫的程度嘛..... 嗯,还是有不少问题的。 正好过年习俗都是要提前进行一遍大扫除,这么大一房子,好几间屋子,当然没那么快就打扫完。 准备去镇上的梁阮,家里的活干了一半就被梁奶奶推走了:“磨蹭啥呢搁家里,赶集趁早去,晚点去啥也没了,看你赶啥。” 说着,又把正擦着灶屋灶头的梁和平叫来,“叫上小越,陪你姐一块儿去镇上玩儿去。” 面对梁和平,梁奶奶的语气变得和蔼至极,没有对着越承那么客气,至少也比被提前当作年纪轻轻一家之主的梁阮温柔多了。 梁阮看得直感慨,可要说她后悔现在这样的选择么,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现在身上挑着的担子虽然变重了,可爷奶做下的决定却给她免除了太多的后患无穷 至少回到城里以后,不用担心以后她爸妈还会跑去菜馆闹了,毕竟这事儿都经过派出所和村委会那边知道了,就算以后再闹出事情,就算闹到派出所,她也不用怕谁。 说到城里,梁阮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已经过九点了。 被梁奶奶催了几声,梁阮也不再磨叽,叫上梁和平和越承各自回屋把衣服换了,就三个人一起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出了门,整整玩了一天。 第152章 谈露心声 二十八结束,再隔一天二十九,之后就是大年三十了。 也就是农历的除夕。 梁阮压根没关注过梁中河和冯燕回到向阳屯的消息,不重要,梁家爷奶也不想听。 梁三爷家虽然没有原来的梁家好,屋子陈旧,四面漏风的毛病被越承这段时间带着梁和平上蹿下跳的给弄好了。 就连三爷和梁爷爷也有了心气掺和进来,说着说着又道,打算年后给梁阮打张床—— 她现在住的屋里的床架子有些裂开,睡着总有些摇晃,就是坏了。 两老爷子知道后,立刻说过了年就去砍木头打床,一边说一边还问梁阮这床想要个什么花样儿。 梁阮知道自己将要有新床,一边犹豫,一边想着她爷的手艺,最后再怎么犹豫也兴冲冲地说了。 越承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不禁私下问了梁阮一句:“你爷还会做木工?” 梁阮一点儿也不意外地点点头,见越承似乎很感兴趣的模样,心念一动,眼睛眨了眨。 “会啊。不但我爷,我三爷,我没怎么来往的勇叔都跟着我二爷学了这门手艺,做得还不错呢。屯里的人要做些什么原来都会找我爷,还有我三爷,不是靠着这门手艺,你以为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把梁和平给拉拔大的?” 越承哦了一声。 似乎是怕他不信,梁阮眼神一闪,又说了句:“以前我爷是给县里的领导打过东西的,领导还挺喜欢的,经常找人给我爷奶送东西来着。” 越承的表情才慢慢变得有些惊讶了起来。 梁阮索性拉了个凳子坐下来,做出一副准备短话长说的架势来。 越承面上看着不吭声,却不禁给她递了一杯茶,准备洗耳恭听。 他是听过梁家和冯家的故事的,不管想是不想,两家的老爷子都拉着他扯过闲话,也讲过自家的旧事。 冯家旧事没什么可讲,就是偏心闺女苛待儿子。 梁家在村里的地位就有些奇怪了,越承面上淡定,心里也不是不好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问。 然而梁阮压根不知道他心里的好奇心会这样强,只是单纯地以为越承对她爷的手艺活感兴趣呢。 就说起了自己小时候搁家里碰见县里领导找来的人在当时还不是村支书的村支书陪同下找到了梁家来。 梁阮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她爷和二爷三爷他们的手艺老厉害了,连县里的领导都十分欣赏。 所以原本不是一直住在向阳屯的梁家才能在向阳屯住得好好儿的,甚至梁阮拒绝村支书老婆找的媒人来提亲得罪了村支书侄子,村支书反而还得押着赖狗子给她爷奶赔罪道歉的原因。 赖狗子忌惮梁阮,一是怕梁阮的人,二是村支书的耳提面命。 说白了,最重要的还是第二点,赖狗子现在最大的靠山就是他叔,没了他叔,他叔要是不当这个能干不少事儿的村支书了,就他这招人厌的性格,一准儿在向阳屯待不了半天,就得被人套麻袋。 大过年的,梁阮不想多提不开心的人和事,因此,在提到村支书一家时,几乎就是一句话就没了。 梁家老一辈三兄弟的木工有多好呢,其实手艺最好的是已经过世了的梁二爷,但那位老爷子早在跟两位兄弟闹不和的时候就放话说不会再做木工,也不许家里的子孙做。 “可惜我二奶不同意,所以我勇叔现在还是在做的,不过远没有我二爷的手艺。” 梁阮说起这来,感慨地叹了口气。 “听我爷说,三爷也是因为我小叔也就是和平他爸的事儿,给人做得也很少了,一般人拿钱还请不动他的。所以现在不管是屯里还是外面,很多人想做些什么,都是找我爷。” 不怪梁阮感慨,这些也是在她奶把木匣子给她那天跟她说起来的。 梁爷爷做木工几乎都是到人家家里去做,梁阮打小只知道她爷有一门很厉害的手艺,本来想传给她爸,可她爸是励志要去城里闯荡的。 所以梁爷爷才这么厉害,拿人情和手艺去换了儿子儿媳的工人名额,结果却养出这么一对夫妻。 梁阮随手握住瓷杯的耳朵,端起越承递来的那杯茶,喝了口有些余温的热茶,神色淡淡道。 “如果说那天分完家,我还不知道为啥我爸后悔的话,打从我奶跟我说完以后,我算是知道了。” 说到底是梁中河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分家后,看上去是他占了大便宜不用赡养爷奶,其实他亏的远远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 老俩口这些年明面上看着没存上多少钱,梁阮小时候甚至是经常跟着挨饿的,但梁阮打开木匣子以后,才知道自己爷奶究竟有多偏心自己。 这一点即便再信任越承,梁阮也不会把这些只有爷奶和自己知道的秘密讲给她听。 不加上爷奶给的木匣子之前,梁阮不敢说能跟她爸这个上了二十年班,存款肯定是有不少的国营工厂工人能比,手里的钱加上菜馆源源不断会赚回的钱,至少能保证她和爷奶不会去挨饿受冻就行了。 但有了爷奶给的木匣子之后,梁阮可算知道什么叫,财不露白——她爷奶就是这样的。 这笔财富梁阮存了戒心,就连越承都不说。 但另外一笔财富,梁阮却大方得很,烤着火,喝着茶,身边坐着两辈子都想在一块长长久久的男人。 尽管这个男人这时候还不是她的男人,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梁阮心里藏着把这笔财富送给他的想法。 梁阮看似云淡风轻,眼角余光却一直瞥向越承的方向,轻飘飘扔下一句:“那个,越承,要不,你以后就跟我爷身边学他的手艺吧。” 一句话,就像当场扔下一个能立即炸平向阳屯的炸弹一样,就连搁门口偷听了半天的梁和平都不淡定了,。 当场跟个兔子似的一个箭步就窜进了屋里,挤进正在对视的俩人中间,十分破坏气氛地摁着梁阮的肩膀叫了出来:“姐,你在说啥呢?” 第153章 家常里短 因为梁和平的出现,他们的话题很快也转到别的事儿上。 梁阮腾出手来收拾堂弟:“你不是跟陈栋他们出去玩儿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火堆在灶屋靠墙角的位置。 与其说是火,倒不如说是一根巨大的木疙瘩被堆在墙角用来做以支撑一堆人围着这位置烤火的火堆。 而火堆的上方,悬挂着一块块腌制好的猪肉——这又是农家人熏制腊肉时用的最简单粗暴的法子了。 不过隔了一会儿,看梁和平没有接着继续问的样子。 梁阮又问了句。 “你啥时候回来的?” 梁和平不依不饶,抓着梁阮问:“你干啥这样问我越哥,梁家手艺不是不外传吗?” 梁阮剜他一眼,哼笑一声,反问一句,“谁说的不外传?三爷?勇叔?还是我爷?” 见梁和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又看眼沉默不语的越承,“这事儿也不是我单方面想想就成的。你感兴趣,你乐意,你就去找我爷。” 当然,后面半句没说出来的是,正好梁阮也找到理由把爷奶给一道带到城里去。 不是她进了城就嫌弃向阳屯这地方小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本来就是世间常态。 而且梁阮也没打算自己重来一回,就蝴蝶掉越承上辈子的事业。 有了跟着她爷学的这门手艺,不管以后他是自己做工程还是炒房投资做房地产,至少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而且梁阮知道,越承在这方面是有天赋。 眼光好,手灵活,用他爷的话来说,最适合干这种细致活儿不过了。 说了几句话就被堵住了嘴的梁和平,识趣地保持了沉默。 越承没有说话,大约是在想梁阮说的话。 别的不说,他这段时间待在梁家跟在梁爷爷身边,跟老爷子接触下来,最多的感想也就是梁阮的爷奶都是眼明心亮的。 梁阮不说,梁爷爷自己也不轻易提起,越承还真不知道梁爷爷原来是做木工出身的,手艺还不错,所以梁家在向阳屯的地位才这么特殊。 不过,越承没想到的是,梁阮竟然动了叫他跟着梁爷爷学手艺的念头。 梁阮的话也说得很清楚明白,她只是提议,不能一定促成。 毕竟别的不提,单单看着梁和平的反应也能知道了。 梁阮说:“不管是我爷还是三爷,这么多年都没收过徒弟。至于梁和平,这小子就没这个天赋,叫他刮个面,他能把整截木料给刮完。” 也大概正是因为梁和平实在没有什么吃这碗饭的缘分,因此三爷这么多年也绝口不提叫梁和平学的事。 越承听完梁阮的建议,面上微有动容,不过还是没说什么。 梁和平刚刚儿的反应倒也不是真反对越承跟他大爷学做这个。 他自己是个没天赋的,学不来也就算了。 不过这事儿是被梁阮提出来的,梁和平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惊讶意外的。 他反应迟钝地说了句:“也不是我说,我姐都乐意,我也没啥不乐意的。其实越哥你跟着我大爷学这个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大爷给人做木工活那手艺绝对没得说。” 梁阮一个白眼翻了过去,说:“这还得你说?” 闲着没有事,又不想出门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坐在灶屋烤火。 还甭说,梁三爷家这不好那不好,没有炕屋子也没有原来的梁家好。 起初甚至连屋里的灯都不齐全,还是越承和梁和平亲自抛到镇上买了几颗灯泡回来。 拉了外面的电闸之后,在老爷子的指点上给换上的。 偏生梁阮再这里住了几天后,就是能够很快地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每天有梁和平围着她和越承凑热闹,梁和平是个会讲话的,特别是自从被梁阮说过后,即便越承不怎么开口,也不禁时不时跟他搭上一两句话。 就连一向低调得不怎么出门的爷奶这两天没事也被三爷带着到村里跟三爷要好的人家走动,说说闲话,讲讲屯里的热闹,人也精神起来了。 梁阮对爷奶这样的改变是乐见其成的。 有时候,爷奶从外面回家,还能给梁阮带上两三件屯里的趣事和热闹。 比如只干实事不怎么在屯里说什么漂亮话的村长家儿子宋文山在工作的地方谈了个对象,都谈婚论嫁了,结果那对象家里狮子大开口要五万彩礼和一套城里的房子。 这年头,彩礼不管是五万块钱还是一套城里的房子,这在乡下都是顶离谱的事儿。 宋文山对象家里闹出的这么一出事儿可把村长俩口子给气得够呛 也不管是不是快过年,转头就押着宋文山跟那对象分了手,老大不小的一青年,这段时间就闷头在家里谁也不搭理呢。 村长老婆为此没少在几个平常要好的妯娌那儿大吐苦水,抱怨她家老幺不成器,一点儿也没上头俩个哥哥听话省心。 屯里人都笑话宋文山是个情种,不像他俩个兄弟。 在乡下这地界儿,几乎20岁嫁人娶媳妇儿就得被人笑话上好一阵子了。 而像梁阮这个年纪的年轻女娃,也大多数不是被安排相亲嫁人就是在等着嫁人的路上。 由此也能知道,乡下的人们在说起家长里短时,最感兴趣的还是些啥。 不像七几年时国家政策的收紧,各种罪名都兴起。 这些年没了那什么专抓风气的,城里兴起了时髦的男女朋友一说。 谈了恋爱的也能以分手告终,晚婚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虽然没有几十年后那样晚婚晚育甚至不婚不育的人都有了不少。 但农村嘛,思想还是封建迂腐的,开明如梁家爷奶这样宁可选择即将嫁人的孙女而不选正值壮年的儿子的老人则是少数中的少数。 单单就梁阮知道的这些例子,屯里的流言蜚语总是一边倒的声讨姑娘那一边儿。 不过碰上宋文山这事,屯里这些人除了兴冲冲地跟着声讨那对象一家,能想到的就更多了。 梁阮就听她奶撇撇嘴,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地说了句:“宋家老幺这个城里对象,摆明了就是看不中宋家是农村的嘛。什么五万八万还是什么房子的,这不明摆着是刁难人?” “就是。这些城里人能有啥高贵的?” 梁家祖孙围着火这么说着,不过也没人忽略正在一旁坐着的城里人越承。 第154章 面馆的情况 梁和平笑嘻嘻地来了句:“我越哥得例外。你可不是一般的城里人。” 梁阮又斜了他一眼,“马屁精。” 梁家爷奶才想起来越承这小年轻也在,经过这么多天的熏陶,人家能听懂的本地土话也越来越多了。 梁奶奶才笑着道:“嗬,忘了小越也在呢,你放心,我跟你大爷他们说的城里人不包括你的。” 越承很谦卑地回了句:“没事。您继续说,不用顾忌着我。” 城里那一堆小弟,要都见着越承此刻在梁家爷奶面前的模样,都得惊掉下巴。 见过越承平平静静跟人讲道理的模样,也见过越承安安分分听梁阮说话的模样。 谁又见过一向谁也不怕谁也不服的越老大这会儿在几个乡下老人面前乖顺得宛如一个三好青年的模样呢。 没怎么说话的梁阮就坐在一旁,看着越承这么一副完全没有在他那群小弟面前暴露过的乖巧模样偷笑不已,两颊都被木疙瘩旁的纤细树枝掀起来的细微火光映得红光满面。 梁和平眼珠一转,不经意见到这一幕,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整个人震惊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姐,你你你...你干啥呢这副表情。”梁阮最不喜欢堂弟的就是这一点,总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出一些容易令人下不来台的话来。 转头看看越承,这人听到梁和平的话,可不就转过目光来了? 好在梁阮不慢,立刻附和她奶的话:“我觉得奶你说得可对。好些城里人眼睛都长后脑袋上的,咋可能瞧得起咱这样的农村人。不过文山哥那对象家里也挺瞧不起人的,这不是存心给人难堪吗?” 梁阮和村长一家不怎么熟,但比起村支书一家,还是干实事的村长更讨喜,梁阮就难得说了这么一句。 越承却因为这么一句话,多看了梁阮一眼。 不讨喜的梁和平又大大咧咧地嚷了一句:“你俩今儿咋回事儿,咋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呢。” 梁阮一巴掌挥动着就拍他后背上去了:“不会说话,就把你的嘴闭上去。” 下午的时候,赶在邮电局关门之前,梁阮才和越承又去了趟镇上打电话。 梁和平这次没去,说错话的后果就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盯着肉。 吃完中午饭,梁三爷和梁爷爷又出门找老伙计说话去了。 梁奶奶则去了三奶家嗑瓜子,甭看有梁奶奶在的地方,三奶总得吃上那么一回瘪,偏偏儿也就梁奶奶能治住三奶这人,她俩关系竟然还挺不错的。 越承不明白这些奶奶婶子之间复杂的关系。 梁阮也没特意说什么让他给整明白,随口说了句:“我奶性格是挺怪的,一般人,没人能受得了她。也就我三奶,不知道被我奶撅过多少回了,还跟我奶要好得很呢。” 这关系要怎么形容,就像越承跟郑鸣和徐宣之间的关系一样。 不过越承不是撅人,是踹人。 郑鸣和徐宣俩个也没有三奶那么刻薄的性格,一直以来风雨无阻地跟在越承身后。 电话是打给梁阮老舅的,估计郑鸣和徐宣俩人也只会猜测他们老大在梁阮老家玩得乐不思蜀,甭说电话,恐怕想都很难想得起他们一回。 这回,这俩小弟还真想错了。 梁阮在邮电局等了有十几分钟,总算等来接电话的冯康华。 一阵滋滋的电流声过后,老舅大大咧咧的声音在电话线对面响起,“阮阮呐?” 梁阮的声音淡定得很,回了一句:“是我,老舅。” 舅甥俩匆忙地寒暄了一下。 冯康华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没等梁阮说话,张口就问:“你这趟回去,搁家里待得怎么样?我听你舅妈说,你爸妈他们也回去了不是?他们没搁家为难你吧?” 语气里不难听得出来浓浓的关心之意,当然,冯康华也没忘记问家里老父老母的近况。 大过年的,梁阮也不怕把事儿说出来,吓着她老舅,搁着电话,很多事儿也没那么好说。 就简单地将姥姥姥爷身体还成、家里分家的事儿给说了一下。 冯康华听得震惊无比,又不由得感慨:“你爷奶是帮着你的。知道你爸妈都不靠谱,也就指望着你这个大孙女儿了,不过老舅得说一句,你爷奶这家分得,值!” “我晓得嘞,老舅。您这话,搁我三爷那儿我已经听了一遍了。” 一来一往几句过去,已经过了好几分钟。 邮电局这电话打出去也不便宜,好在越承赶在梁阮之前出手提前放了二十块钱在柜台前。 邮电局那看守电话的接线员看着这俩年轻人一副出手阔绰很是大方的模样,也没再说什么,拿着一份报纸往边儿上一坐,放风去了。 梁阮趁着这通电话,简单问了下她老舅菜馆现在的情况。 “菜馆这段时间生意怎么样?” 工地梁阮是不担心的,签了合同,长期合作呢。 菜馆这边倒是头一回她和越承都不在店里盯着,梁阮嘴上说着放心,心里还是有点忧虑的,就多问了几句。 冯康华也没瞒她,先将菜馆的安排说了,“这两天过年了嘛,工地和附近工厂也早几天就放假了。昨儿个你舅妈也跟郑鸣那哥俩商量着给菜馆这些人放了假。你跟越承走以后这段时间菜馆的钱你舅妈都收着呢,就等你俩回来再说。” 说完,他停顿片刻,等梁阮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后,又说起了菜馆这段时间的生意。 “一直到二十五以后,人才慢慢儿少了,这几天关门也早,每天不除去成本,能卖出百十来块都算不错了。” 总的来说,一切安好,菜馆的生意安安稳稳,其他的事儿也安安稳稳。 梁阮知道了想要知道的,心里也就满足了。 又跟她老舅说了几句吉祥话,顺便问了越承两句:“你头一次跟郑鸣他俩分开这么久吧,要不你也跟我老舅说几句,叫我老舅给你带几句话给郑鸣他们?” 越承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了。 一是没必要太麻烦。 二是:“你忘了,郑鸣家里有电话。”他语气淡定无比,就像没有在心里鄙视过梁阮这跟鱼一样的记忆似的。 梁阮默默窘迫,面色发红。 第155章 过年了 挂了和老舅的电话后,越承才接过去,先跟接线员结完这一通电话的费用,紧接着才重新放上了十块钱,拨通了郑家的电话。 哪知道郑鸣是不在家的。 接电话的是他妈,上来喂了两声,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越承以后,态度就变热情起来了,说回头等郑鸣回来了,让郑鸣给回电话。 “不用了,婶。” 越承再次说了句没必要,语气很淡,但不至于让郑鸣他妈听出什么不恭敬的意思来。 在梁阮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和戏谑的目光下,越承说了两句话让郑鸣妈帮忙转达后就立刻挂了电话。 电话挂了,钱付完直到走出邮电局了,梁阮才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我就说你多余打这么一通电话吧,你不信,还得打,真是钱多烧得慌啊?” 越承没说话,大概意思是认了她这一顿说。 早知道打一通电话也是打,打两通电话也是打。 这还不如就跟梁阮她老舅说,让老舅帮忙转达呢。 俩人走出邮电局,在已经变得有些冷清空荡的街上走着,就连平常一直开着门的面馆,在这时候也早早关了门,梁阮看了眼手表,才下午三点钟呢。 越承语气凉飕飕地提醒她,现在是大年三十前一天。 于是找不到话说的成了梁阮,眼神一闪,飞快地、识趣地转移了话题,“镇上现在没啥好玩的,等过了年,去县里逛逛,可热闹了。” 越承没点头,也没说不去。 俩人走着走着,经过卫生所,不过梁阮却眼尖地看到张二妮的包子铺不但关着门,就连门匾也被撤了下来,意料之外的有点奇怪。 但大过年的,梁阮也不好找去张二妮婆家问她发生了什么。 于是只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般,叫上越承就往回走了。 “坐车?” “走路回吧。钱再多也不是这么烧的。” 发生了这么多事,俩人再走在屯里,再碰见什么意外,也都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了。 接连几天,梁阮都挺忙的,又是过年祭祖,又是贴对联,又是年夜饭准备,没有了梁家人,这个年倒也是热热闹闹的。 一转眼,年就过完好多天了。 对联随着风吹的也都不太规整了,梁阮找了个梯子,重新把对联贴的整整齐齐。 于是又得了梁三爷一顿夸:“阮丫头这对联贴得好啊,咱就说了,明年还得叫丫头来贴,小越在一旁给指点着。” 正在贴的梁阮和正在老老实实盯着她的越承:“......” 梁阮是为她三爷这句话说得脸皮发烫、心里发暖,越承很干脆地耳朵都红透了。 也不能说梁三爷这句话带着什么调侃之意。 只有没有多心的梁和平傻乎乎扶着梯子,哈哈干笑了一声,应和他爷:“爷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越哥明年也不一定还来咱向阳屯呢。叫我姐在城里给越哥贴算了!” “啥?小越明年不来啦?” 老爷子还弄不明白呢。 其实越承和梁阮压根都没说起过明年的事儿,也就是话赶话说到这份上了。 梁阮即便手里干着活,也始终将注意力放在手上,却还是听见了梁和平没心没肺嚷嚷出来这句话,不禁一顿。 “三爷,你听和平搁这瞎胡咧咧,人越承都没说话,他自个儿乱说话。” 梁三爷站在灶屋门槛后面,正看着越承站的位置,一听梁阮的话,便回过头跟里头的梁家爷奶道:“是小越明年还来咱向阳屯啦?” 梁爷爷大清早坐在灶台前烧着火,就开始抽着旱烟,没吭声。 梁奶奶一听,就说:“要我说呀,就该来,跟阮丫头一块儿来。” 大过年的也少提扫兴的人和事儿,越承家里那些事儿,梁奶奶也不多说了,都知道就行。 何况这年轻人小小年纪命运就坎坷到这种地步,还能自己个儿养活自己,显然也不是那种完全没有斗志心气的人,有些话适当的说可以,说多了难免触碰到人的自尊心。 梁奶奶摇了摇头,一口气要叹不叹的,意外有些惆怅。 几个老人在灶屋里说话,门口也是听得见的。 背对着越承和所有人的梁阮稳稳站在梯子上,暗笑一声,谁也没看见她的表情。 被说得窘迫不已的越承,耳朵红得跟瘦透了似的,连梁和平见了都想笑话一声。 但笑话越承的语句刚到嘴边,梁和平这脑子里的某根筋不知道怎么的又给重新搭上了,心里咯噔一声,什么也不说,抿抿嘴,兀自保持沉默去了。 梁三爷又话赶话揶揄了越承两句。 梁阮拍拍手,将堂屋大门左手边的对联也给贴好后,站出来给越承解了围,应和他三爷说。 “您可就放心吧,以后啊,您跟小越呀,还有的是机会见面儿呢。” 梁阮落落大方这么一说,,竟然所有人都一下猜出她的想法,偏偏各自心里猜的都不一样。 吃完饭,梁阮先是喊的她三爷,又看向梁和平,最后语气严肃,郑重其事地开口。 “过完十五,我跟越承就要回城里去了。我这边之前就有个想法很久了,也一直没有说,趁咱都在,三爷,和平,这事儿我就直接跟你们说了。” “丫头啊,你有啥事儿就直接说,三爷这把老骨头了,能承受得住。” 梁三爷语气和蔼,倒是没想过梁阮会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来。 第156章 一起挣钱 就连毫不知情、此刻被正式点了名的梁和平也不由得一边在心里犯起嘀咕来,一边语气有些焦灼地喊梁阮:“姐,你有啥事儿你就直说,你还卖啥关子呐?” “那行。三爷,和平,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卖关子了。” 梁阮呼出口气,目光落在梁和平身上。 眼睛眨了一下,两下。 梁家爷奶都没说话,就等着听梁阮想说啥呢。 一旁的越承似乎猜到梁阮要说的事儿,慢慢坐直了身体。 隔了一会儿,梁阮重新开口,看似云淡风轻其实闷不吭声地在此刻的梁家扔下一颗突如其来的炸弹。 “我们菜馆的生意是要做大的,之前越承也去看了块地,我们打算自己重新修一间店面。我的意思,正好这次回来看我爷奶嘛,也就一道,把和平也带到城里去,就跟在越承身边做工程。” 话音一落,甭说爷奶和三爷,就连梁和平跟越承这俩人,面上都写满了或夸张或晦暗的震惊惊讶之色。 但不管是越承还是梁和平亦或者是三位老人,都没有在震惊过后,选择率先开口。 寂静。 虽然大过年的这么说不好,屋子里的确就像是死一般的寂静。 隔了很久,屋外远远近近此起彼伏响起的鞭炮声中,以最年轻也是反应最快的梁和平最先醒过神来。 极力控制住自己面上惊愕无比得就像没见过世面一样的表情,讷讷地来了一句:“那啥,姐,你说啥呢?我要走了,我爷在向阳屯咋办?” 梁阮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以三爷跟看命根子似看着梁和平的程度,她要说的这事儿就不可能会太顺利。 因为这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 梁和平的反应就再正常不过,梁家人的反应都不慢。 梁和平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梁阮很快也有了应对回复。 “我还没说完,你走了,三爷也跟着咱一道回城里。” 话音一落,就见梁和平一呆,似乎没想到梁阮就连这都帮他想好了一样。 本就向往城里生活的梁和平心里犹豫了起来。 接下来需要说服的就是三爷了。 因梁三爷俨然是十分抗拒进城的,倒不是说思想顽固,只是人上了年纪了,难免都迈不动脚。 梁三爷想也不想,摆摆手道:“进啥城呀嗐,俺不去的。俺呀,这辈子虽然没有生在向阳屯,好歹也是在向阳屯待了大半辈子,都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没得还折腾这些干啥?不去不去。” 三爷没说的也是,就单单是梁阮带着越承回到向阳屯这段日子,已经够照顾他们爷孙的了,他老头子也没这个厚脸皮一直赖着个侄孙女,蹭着人家带来的好处。 梁三爷的摇头,就像给了梁和平的迟疑增加了砝码一样,刚刚被梁阮说动的心立刻重新又变得坚定起来。 比起去城里享受那些繁华热闹的城市生活,梁和平除了生计问题,考虑到更多的还是打小相依为命的爷爷,还有他在向阳屯里的这些小伙伴。 梁三爷一说不去,梁和平不想去的几率又更多了些。 梁阮不想在大过年的回想起伤心事,也不可能直接告诉梁和平她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开他命里的死劫。 但梁和平要是真的不想去,梁阮再怎么一厢情愿也不可能成行,所以梁阮想了这么久拖到过年来才说起来。 梁和平的性格注定造就了没人帮衬着的他注定做不了什么大事,而前辈子的梁和平也的确一辈子都没能走出向阳屯这个小山岗。 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会觉得梁阮勉强梁和平进城的举止,有点太过霸道。 梁阮只是不希望今生的梁和平再次走上前世的路。 于是在知道与其说服梁和平不如先说服梁三爷过后,她的目标,立刻变成了根本不考虑跟着一道进城的梁三爷。 梁和平的软肋是三爷,三爷的软肋何尝不是梁和平。 梁阮对梁三爷道:“和平现在十六岁,一没念书二在向阳屯也没事儿做。三爷您不想想自个儿也多想想他。” 梁和平还是一副很难抉择的模样? 梁阮看看他,又说:“你好好儿想一想。” 等她说完了,越承才一脸疑问的伸出手小小拽了她一把。 这个动作无疑是大胆的。 可惜梁家人都忙着震惊,除了被拽的梁阮转头问了越承一句,三个老人和梁和平压根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 “干嘛拽我?”梁阮清清嗓子,压低声。 越承瞅她一眼,声音也很低的反问;“你说的做工程,我什么时候要做了?” 梁阮的记性总是时好时坏,比如越承问的这句,她不假思索地就回了一句:“之前刚和盛元签合同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了吗。” 自己买地自己修。 顿了顿,梁阮瞥了越承一眼,语气凉凉:“咋啦。难不成您越老大都是说的空话啊?” 越承:“......” 梁阮又说:“你个大男人,总不能成天跟个娘们儿似的窝在菜馆这一亩三分地的。咱菜馆挣的钱咱为啥给别人花,你胆大又有脑子,眼光还好,以后带上我爷、三爷和和平,还有啥不敢弄的?” 越承有眼光会用人也会灵活使用自己的人脉,原先是他没想到,或者说还没到那个契机走上创业的道路。 现在有梁阮时不时给他撺掇着,越承那些他爸留下的人脉能看着他变好还不给他搭上一把手? 第157章 离婚了 梁阮觉得自己这也不算利用人家,毕竟人情往来都是这样。 越承是个记恩不记仇的,就她知道的上辈子在越承落魄时帮过他的那些人脉交情,后来不也都被越承帮了不少? 这辈子她也只是提前点拨了一下越承而已..... 应该没问题吧? 梁阮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起来,顶着越承充满疑惑又没话可说的视线转回了头。 简单粗暴的解决完越承的疑惑,梁阮的目光又放回到梁和平身上了。 梁爷爷和梁三爷至今没想到梁阮算计他们的事儿。 梁和平这边,好赖话说遍,梁和平也始终犹犹豫豫,难下决心。 梁三爷似乎真考虑到了梁和平的未来,沉思了半天,也没说话了。 梁阮又给他们加把火;“和平,你还在犹豫啥呢?我带你去城里,也是因为看你机灵,手脚麻利,你越哥想干工程,这不得要几个信得过的人啊?” “这....越哥是城里来的,再怎么样也混得比在咱向阳屯强吧?要说信得过,越哥应该有更信得过的自己朋友吧?” 梁和平明明白白地真相了一回。 他话音刚刚落定,梁阮都忍不住惊讶了一番:“和平,可以啊,机灵了,都知道拿这话堵你姐我的嘴了。” 梁和平憨笑着挠挠头,说了句哪有。 可他这么说,就连梁阮也感到有些意外。 没人知道梁阮心里的打算。 以梁阮对越承和他俩小弟的了解,越承想做工程,郑鸣和徐宣绝对二话不说是要跟着走的。 然而这样一来菜馆就没人了,梁阮本来的打算是这俩要真跟着去做,梁阮叫越承喊来宋文辉跟着干活就派上用处了。 经过这段时间每天在工地门口打盒饭的交情,这两帮小混混也不像原来那样见面就红眼,说起来还挺让人感慨的。 不过这些梁阮没说出来。 她想了想,把梁和平拽出了门,两人说悄悄话去了。 梁奶奶看着孙女的背影,一晒,“这俩孩子,嗐,还有啥咱不能听的不成?” 梁三爷和梁爷爷都摇摇头。 越承:“......” 梁阮这边,拉走梁和平,也没有什么不能被人听到的话跟梁和平讲。 她就说了一句话,给了梁和平两个选择,将本就犹犹豫豫的梁和平给弄得越发纠结起来,直到重新回到堂屋也没说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 梁阮疑惑了一下,大门是开着的,怎么不直接进来呢? 当看到人的时候,梁阮更诧异了。 “二妮?你咋回来了?” “俺离婚了。” 张二妮语气轻飘飘的,其实距离她嫁人,也才不到两个月—— 梁阮愣了一下。 区区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人真的可以变化这么大吗? 看着眼前的张二妮,跟之前比,脸上也有了些红润,看着更柔和了。 梁阮心情复杂,不由再次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琢磨过的事,真正地怀疑起来,张二妮会不会和自己一样。 有了奇遇,经历过悲惨的一辈子,重新来上一回,所以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但这种认知只能是猜测,梁阮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问张二妮。 “大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离婚不好?”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张二妮忐忑的开口。 梁阮倒没有觉得张二妮离婚了有什么不好,反而很替她开心。 “二妮,离了就离了,咱以后日子好好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自己的好朋友并没有歧视自己,张二妮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回来第一个告诉的你,先不说了,我得回一趟我妈家,大阮,回头找你玩。” 梁阮笑着应了一声。 心里也知道张二妮说的回头估计要过上一段时间了。 至少得过完今天。 不过,过完今天,张二妮离婚的消息估计也传遍向阳屯了。 梁阮不禁响起之前在胡同她提议陈家大儿媳妇提离婚的时候,那些胡同里的婶子们的看法。 连城里尚且是这样,又何况是流言能害死人的农村呢。 梁奶奶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出来看了,听说张二妮离婚了,梁奶奶跟梁阮感慨:“二妮这孩子,原来多好一姑娘,就是被她那对不靠谱的黑心肝爹妈给害了。” 和她奶不一样,梁阮想到的却更多。 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但她什么都没说。 不能说张二妮的改变不是好的,梁阮只是每见到她一次,都会被她的举止给惊讶到一次。 …… 早就听到动静,好奇不已的梁和平正坐在堂屋一手剥着蒜一面往屋外张望,看到她们的身影出现,脸上露出一个惊喜不已的表情来。 梁阮不由为此感到好笑,进门就问了句:“梁和平你真有这么八卦?” “我这还不是关心我二妮姐么?” 他们在里面听声音就知道是张二妮。 “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呢。” 姐弟俩转眼又拌起嘴来,显得一侧很懂眼色不开口的越承异样的沉稳。 尽管在梁家爷奶眼里,这一屋子年轻人都是娃娃。 但越承本来也比梁和平和梁阮都大,高高大大的身材,比梁阮年长两岁,梁和平年长三岁,加上打小的经历不一样,好像某些时候越承比这姐弟俩沉稳本来就是应该的一样。 梁阮洗手系围裙,爷奶嘴上说着不让他们几个小孩进灶屋。 可甭管是梁阮还是梁和平或者是越承,这都是闲不下来的人。 第158章 张二妮来了 越承都到梁家过年了,相处了这么些天,之前的生疏也早已经没有。 他和梁和平,就接过了杀鸡宰鱼刮鱼鳞的活计。 而梁阮呢,梁阮则在灶屋跟着她奶将提前杀好的猪头和肉下锅煮。 梁家今年人多,梁奶奶想了下,也让梁阮去切。 梁阮顺手把切猪头肉的活计交给了越承。 梁和平那张嘴,总要在某些时候说上几句才过瘾。 比如梁阮交代越承切猪头肉被梁和平听见了,这小子就一直在一旁挤眉弄眼的。 “姐,你这也太不把我越哥当回事儿了,咋啥活都安排给他。” 他可还惦记着跟越哥一道去放鞭炮玩呢,他姐倒好,直接就把人给安排了。 梁阮瞥眼神色如常的越承,道:“我又没强迫他,你问你越哥,是想着跟你鬼混还是干活。” 顿了顿,又说:“在咱家都是要干活的,这一点儿,你难道不知道吗?” 梁和平一脸茫然,越承没说话,不过最后是切完猪头肉才跟梁和平出去放鞭炮的。 这时候,镇上小摊子上在过年的时候也有卖那种小型的炮竹的了,城里没有禁燃放鞭炮烟花的时代,这些东西还挺受小孩子们的欢迎。 梁阮耗费巨资,也买了不少回家,放了好几天,还剩不少呢。 今天白天忙得也没放,不过机灵的梁和平趁着越承切猪头肉的功夫,就把那些炮竹给拿了出来,兴冲冲地嚷嚷:“越哥,咱吃完饭就去玩炮竹去。我都叫上强子和栋子他们了。” “又乱跑啥。” 梁奶奶嘀咕了一句,梁阮说了一句:“奶,你管他们呢。人家自诩是大老爷们,可不乐意陪咱在家多待呢,没事儿就让他们出去疯吧。” 梁阮在厨房做着菜,单单是菜都做了七八个,平常在别人家吃流水席的时候才能吃上的东西。 鸡是炖的汤,配着风干的蘑菇,炖出来很香,梁阮开菜馆时也做过这道菜,不过成本不低,客人们愿意花七八块买这么一道菜的并不多。 整个灶屋都烟熏云绕的,香味也充斥了整个屋子。 照样是梁和平,站在院子里,就嚷嚷:“姐你们做的啥菜啊,咋这么香呢?”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梁阮正在炒猪肝。 香味炒出来了,把人肚子里的馋虫也给勾出来了。 梁和平光说不够,还眼巴巴地钻进了灶屋,看着满灶头的菜—— 有炒菜蒸菜汤菜,也有凉菜,比如被越承切出来的猪头肉。 耳朵就被拿来凉拌了。 越承虽然表现得没有梁和平那么夸张,不过也默不吭声地往灶屋里走了一圈,神色淡定得仿佛他并不是被这屋子香味给馋进来的。 梁和平进灶屋的理由太正当,梁奶奶看他馋得直流口水,不禁拿筷子夹了一片凉拌猪耳朵的肉给梁和平。 梁阮看在眼里,摇头直叹:“上辈子真是饿死鬼投胎的。奶你就惯着他俩吧?”怎么会是他俩呢? 因为越承也有份,得到了梁奶奶夹到嘴边的一块猪头肉。 梁阮嘲笑他俩饿死鬼,他俩为了坐实这名头,还真就理直气壮,将这肉给咬进了嘴里。 好吧。 尝菜这种事,在农村其实是司空见惯的事儿,梁阮以前不炒菜的时候,跟在梁奶奶身边,做的就是梁和平的角色,不过唯独没想到的是,这事儿还能将越承给带坏。 一家人美美的吃完了饭。 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那敲门的人没吭声,梁阮也不知道,只好去开了门。 一边开,一边问:“谁啊。” 屋里的人都好奇,梁阮也好奇。 那人也有耐心,不吭声,等门一开了,梁阮刚看清来人的脸。 来人就吭了一声:“大阮,是我。” 这声音低沉平静,不熟悉的人都认不出来,饶是梁阮也忍不住有些惊讶:“二妮?” 随即打开门,把人让了进来。 张二妮的出现,是梁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张二妮进屋以后,依次喊了人。 梁爷爷和梁三爷看到她都亲切的喊了一声:“二妮。” 不过他们眼中的探究神色,还是很明显的。 梁阮赶紧转开话题。 “没事儿。”张二妮对梁阮道:“也不是啥不能说的话题。” 照样跟白天一样,落落大方地就说了她离婚的事儿。 只是在看到坐在梁和平的陌生男人,有些惊讶:“他是?” 张二妮并没有见过越承,只知道这人看着跟他们几个年纪都相差不大,从面相看有些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明显是比她和梁阮都要大些。 梁阮给她介绍:“我朋友,城里来的,越承。” 越承似模似样地回一声:“你好。” 张二妮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梁阮,应了两声,两人就算是简单地认识了。 张二妮的到来,都不会多说什么。 屯子里还有不少老爷们儿趁这个时候光明正大的约在一块打牌呢。 梁家也是这样,张二妮一来,梁和平立刻就说:“二妮姐来肯定是找我姐说啥呢,咱几个大老爷们待这儿干啥。” 说着就提议打牌,把他越哥和俩爷爷一道给带堂屋去了。 梁阮扭头就跟她奶和张二妮吐槽他们:“自己手痒想打牌就算了,还得带上我,没见过这种人的。” 送走去打牌的四个老爷们,灶屋就只剩下梁阮和她奶和张二妮了。 不过没多久,梁奶奶听堂屋喊得激烈,也起身走了,说给他们抓点吃的去,其实也是想去看看梁爷爷和梁三爷跟俩年轻人打牌的。 第159章 蝴蝶效应 “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出来,不怕山路难走啊?” 梁阮摸摸好友的手,冰凉凉一片,拽着她一道烤火,没有了其他人,这俩姑娘的说话声也小小的,完全没有平常跟人吵架斗嘴时的彪悍,要不说还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交情呢。 张二妮敛下眼皮,有些黯然又有些感动道:“我就知道,大阮,只有你关心我了。” “胡说啥呢,咱俩一起长大,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 梁阮心里软软的,哪怕现在有些晚了,但张二妮一来就摆出一副要谈心的架势,梁阮正好心里也有不少想问的,因此什么也没说,自顾着安慰好友。 俩人都用的当地土话交流,也许是心里各怀鬼胎的原因,都没察觉到彼此说话间有些口头称呼的改变。 梁阮起身,给张二妮煮了杯奶茶——当然和后来城里奶茶店卖的那种不一样。 这奶茶上次在她老舅家就煮过一次的,只是他们土称跟奶茶差不多而已,而且梁家做的这奶茶最初其实是梁阮捣鼓出来的。 张二妮不由感慨一声:“你做这些东西的手还是这么巧。” 她自己手艺不错,但也仅限于做包子之类的面食。 说起来这项手艺还是曾经梁阮老舅冯康华看不下去张家人的偏心和对张二妮的亏待,教给她的。 梁阮也学了,不过是在炒菜和研究这种奇奇怪怪的小吃上更有天赋,张二妮则是做包子馒头面食馄饨一类的悟性更高。 梁阮在张二妮面前,是不吝于嘚瑟的:“那是。不然怎么开个菜馆开得有声有色的呢。” 奶茶煮好了,也不单单只给张二妮,连堂屋里算上爷奶他们五个人,人人都有份。越承不爱糖,梁阮还特意注意到这一点,把他的那杯给少放了一些糖进去。 张二妮也帮着端过去,一杯杯送到堂屋众人手里。 送完奶茶后,这姐俩才一边烤着火,一边谈起心来。 梁阮怎么也没忍住,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我刚回向阳屯看到你那会儿,差点没敢认出来。你嫁人后怎么性格跟完全不一样,简直天差地别,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张二妮瞧,似乎要将她身上给戳出个洞来,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张二妮无奈一笑,那抹笑容,任什么时候的梁阮看来,都苦涩极了。 梁阮不由握住好友的手,加紧力道,压低声道:“你这段时间到底发生啥事了,你跟我讲嘛,咱俩从小到大一块儿吃一块儿穿,都是爸妈不管的人,我有啥事儿从不瞒你,难道现在你有秘密就要瞒着我跟我生分了吗?” “你身边变化也不小的,大阮。” 张二妮口风却紧得很,怎么问也没急着开口,反而倒过来将梁阮也给上上下下打量一通,感慨道。 “上次在卫生所俺就想说了,你现在比以前还在屯子里的时候白净水灵多了,就连说话做事,也跟以前不一样了,风风火火的,你以前再怎么样,也没现在这么干脆的。” 不愧是从小玩得好的人,一开口,是梁阮揭开张二妮的短,一眼看出她身上藏着秘密。 张二妮也不差,就像生了双火眼金睛似的。 俩人忍不住都笑了出来:“快别说了,再这样下去,咱俩今天还能在这里抱着哭一晚上不成?” 堂屋里的声音不小,热闹极了。 一会儿是梁和平大叫着他爷和大爷欺负人的。 一会儿是越承嘲笑梁和平耍赖不认账的。 张二妮问了两句关于越承的事儿。 显然不相信普通朋友会被梁阮带回向阳屯来过年。 这段时间向阳屯发生了不少事儿,张二妮不在屯子里,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越承住在梁家这事儿,张二妮是亲眼看到的,刚刚也知道是梁阮带回来的朋友。 梁阮指定不能说实话,是上辈子的缘分,想了想,说:“我俩在胡同里认识的。他打小过得比咱俩还苦呢,好歹我有我爷奶,他爸妈离婚了,都没人管他,在外边名声也不好,周围邻居都拿白眼看他。” 张二妮懂了,这是个城里人,但是个过得不怎么样的城里人,误打误撞地跟梁阮认识后产生的缘分。 紧接着又听梁阮讲了她在城里摆摊卖盒饭再到把菜馆开起来的经历,张二妮听着听着不禁就感叹道:“你在城里做的这些事儿,要是换以前的我,指定想都不敢想。” “你在镇里开包子铺这事儿还不敢想,也不比我差多少,开了有一个月吧。算算时间,跟我开菜馆的时间也没差多少。” 梁阮也是从她奶口中知道张二妮什么时候开的包子铺,推算一番就给算出来了,斜睨了张二妮一眼,揭穿她道。 结果张二妮说:“别说包子铺了,包子铺本来也不是我的,只是为了从杨家脱身,我提出来的条件而已。” 镇上好多人家都不知道的,大约是杨家的底蕴,毕竟刚刚改革开放不到二十年,下海做生意的人不少,但这个镇上几乎屈指可数,杨家人显然是不在其中的。 梁阮来不及惊讶,就听张二妮率先讲起了她离婚的内情。 嫁到杨家一月后,她男人果然很快好了起来。 杨家人表面看着斯文体统,脑子里的封建迷信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到了一个程度,因此对她这个冲喜媳妇的态度也渐渐好转了起来。 第160章 离婚内幕 用她男人杨从文的话来说,就是,张二妮既然嫁给他做了他媳妇,那家里人就该把她正正经经当杨家媳妇对待,不然传出去也不好听。 杨从文这人,病重的时候脾气暴躁到极致,病情好转了,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 如果张二妮当时彻底认命了,大概也就没有后来的事儿了。 但张二妮没有认命,打小跟梁阮在一块玩,她也不是个蠢笨的人,知道说不动健康的有城府的杨家其他人,就对杨从文说。 “俺不会留在杨家,俺不会给你当媳妇。俺爹妈收你们家的多少彩礼钱,俺可以挣钱来还给你们,你放俺走。” 杨从文这个男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也算是相貌堂堂,又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如果不是受身体影响,肯定是个有前途的。 张二妮也不蠢,跟杨从文相处了一个多月,甭管好的坏的,总是能意识到自己和这家人的差距的,所以先提了出来。 杨从文起初没答应,觉得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能干些啥。 结果张二妮还真有点本事,她拿出了跟梁阮老舅学的面食手艺,证明给有头脑、会算计的杨从文看:“你现在还觉得俺没有本事吗。” 杨从文尝过她的手艺,不得不承认张二妮是有这个实力自信的。 可他还是没答应...... 嗤笑一声,一句话彻底打击殆尽张二妮对家人的期望:“别天真了,张二妮,你知道你爹妈收了我家多少彩礼不?” ...... 后续的事,陆陆续续的,梁阮也都知道了。 她震惊又愤怒不已的是,杨家自诩是读书人,家里又是教师又是大学生的,私底下竟然干出这些不把娶回家的媳妇当人看的禽兽事。 还有就是原来连张二妮自己也不知道,杨家给张家的彩礼原来不只是明面上的200块和那辆自行车。 用梁阮见识过后世法律的经验来说,其实张二妮这段婚姻,是不能算数的。 因为她还没有到达合法领取结婚证的年龄,不过在乡镇上嘛,人人的思想都是给了彩礼摆了酒就算俩口子了。 张家收的天价彩礼,张二妮要想离开杨家,是没那么容易的。 也因此,梁阮才更关心张二妮是怎么离开的杨家。 偿还彩礼? 张二妮开了一个月的包子铺,还是在这个并不富裕的镇上,就这么快赚够这么多钱了? 张二妮没有细说成功离开杨家的细节,但梁阮也没再多问,只听张二妮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 “打从到杨家第一天晚上,看见......那人那个样子,我就打定主意一定得离开那个鬼地方。” 这是之前在卫生所见面的时候,张二妮没有提起的,梁阮当时也没有细问好友的想法,没想到张二妮的改变竟然是从那天晚上就开始的。 梁阮起初不禁在心里怀疑,张二妮是不是也经历了那天晚上的经历,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所以想要逃离杨家—— 然而,张二妮亲口向她证明,不是这样。 这一切还得从梁阮最开始打给她老舅和舅妈的某通电话说起。 当时的张二妮已经嫁到镇上,整天被杨家人关在家里伺候她男人那个病秧子,还要动辄受到来自病人的打骂。 每天顶着个冲喜丫头的名头在杨家过得低声下气,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门喘口气,就碰上了到镇上打电话的冯康华俩口子。 张二妮说:“这误打误撞的,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说不得我还碰不上你老舅,你现在可能也再见不到我。” 被父母明码标价的卖给杨家后,过着那样不是人的日子,彼时的张二妮尽管面上不吭声,只是所有的痛苦和崩溃都憋在了心里。 就在她当时忍不住想着要是自己死了该有多好的时候,她碰见了刚刚被梁阮说服决定去城里看大夫的冯康华俩口子。 梁阮惊道:“我老舅和舅妈,他们干了啥?” 算算时间,大概是梁阮刚打电话劝老舅和舅妈去北京看大夫的时候。 那会儿舅妈肚子里已经揣上了小表弟,只是他们夫妻俩都不知道,大大咧咧的还在关心她在北京城里过得怎么样的事。 梁阮脸上的惊讶和茫然完全不作假,心里也很奇怪,她对这些是完全不知情的,老舅和舅妈也没提过。 以至于梁阮一直觉得刚嫁人这会儿的张二妮应该是过得很好的,新婚嘛..... 甭管怎么说,上辈子她的新婚也没出啥大事儿,那些糟心事儿都是过了新婚开始一茬茬冒出来的。 可是,真正听到张二妮说起来以后,梁阮就知道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的。 但武大花怎么就能一句话将张二妮给改变成这样呢? 梁阮纳闷不已,知道自己舅妈彪悍,却不知道她人已经彪悍成这样,不由盯着面露回忆之色的张二妮好奇问道:“我舅妈跟你说了啥,你变化才这样大?” 这样形容梁阮记忆里的张二妮吧,不懦弱,但自卑、沉默,也许这些性格都是被她爸妈和那两个混球弟弟给逼出来的—— 尽管张二妮自己说这事儿多亏她,但梁阮心里很清楚,舅妈压根没将这事儿放心上。 当时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多半只是随口说的。 张二妮大概是因为武大花说的这句话点醒了当时的她,所以一直将她舅妈的话记得很清楚。 武大花原话说的是,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你在家爹妈不拿你当人看,现在嫁出去了更没有娘家可倚靠,更要自己立起来,甭想着顾忌啥啥的。 人活一辈子,真要有那么多顾忌的,要俺说也趁早别过算了。 第161章 一起进城吧 照现在的梁阮来看可能这句话就是她舅妈平常会说的话,听着没什么奇奇怪怪的。 但梁阮默默看了眼陷入回忆里的张二妮,莫名之间,忽然理解到了,张二妮这么说的原因。 有可能是舅妈平常也许不会这么说,跟她通完电话后,正好又碰见了刚嫁人却满脸郁闷,瞧着一点也不像新嫁娘的张二妮后,一时感慨之下,才会叫住张二妮多说了两句。 而这些话,正好是当时的张二妮内心最渴望听到的。 梁阮想了很久,最后握住张二妮的手,无比认真地对她说。 “二妮,咱关系好,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也不怕你听了心里不乐意。你说的这件事,其实你最该感谢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我舅妈,是你自己心里这样想。” “想改变,不是想着就这么认命,所以你才会改变得这么快,也成功逃离了杨家。”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的所见所闻来说,梁阮对张二妮的前婆家人观感并不算好。 也包括那个曾经病重到下不来床的张二妮的前一个男人。 梁阮是完全站在张二妮这一面的,即便没有和她一样重新来一遍的幸运,梁阮也不得不感慨,这辈子因为她的回来误打误撞改变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是坏事吗? 梁阮轻轻地摇了摇头。 回过神来,她关心起了张二妮不管不顾这么做完的后果,“可你现在离开杨家,又回到张家来,就不怕你爹妈再把你给重新卖上一回?” 张二妮冷笑道:“我既然敢回来,就是有法子的。” “我爹妈偏心了大半辈子,也该让他们尝上一回自己亲手种下的福报了。” 好姐妹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没有任何负担顾忌的无所畏惧,双双笑起来。 不过,这一次的笑,是不掺杂任何杂质、干干净净十分单纯的释然一笑而已。 烤着火,喝着奶茶,梁阮又问:“那你以后打算咋办?” 张二妮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做面食的手艺我教给了杨从文,换了他松口放我离开杨家,这人也算是个好人吧,比起他那一大家子黑心肝的家人来说。离开杨家,我也只有先回向阳屯,不然还能去哪儿呢?” 年轻姑娘的脸上,难得出现一片对未来的茫然之色。 直到,身旁的好朋友忽然脱口而出一句:“要不年后你跟我一起回城里,咱一道做点买卖营生算了?” 张二妮一怔。 梁阮的脱口而出,难道是所谓的想一出是一出么。 见好朋友没说话,梁阮也知道自己说出来,张二妮指定是没反应过来的。 不过她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年后回城里,菜馆赚的钱加上和盛元合作的钱拿到了,他们手里就有钱去买地基修门面。 新的一年,梁阮人还没回北京,脑子里已经有了不少初见雏形的计划安排,这些安排无疑都是需要人的。 梁阮也不会一直只做菜馆这一个,端看她回向阳屯前已经在研究着跟风肯德基做炸鸡腿一类的小吃就知道了。 张二妮在面食上有天赋,做小吃这些也是不差的,梁阮到时候带着她,俩人双剑合璧一块做,一个出想法,一个负责动手,这不是挺好的? “我还没答应呢,你咋都给我安排上了?” 张二妮被梁阮这说做啥就立刻安排着上手要做啥的性格给震惊到了。 不禁瞠目结舌地说了一句。 梁阮斜她一眼,表情淡定,语气实则笃定不已:“难不成你都从杨家那火坑跳出来了,还想着主动跳回你爹妈这个狼窝里面去?张二妮,你要真要这样做,以后回向阳屯,我都见你一次喷你一次口水,呸!” 张二妮:“......梁大阮,你对你那城里来的朋友也是这样的啊?” 梁阮自我调解情绪调解得飞快,知道现在的张二妮心里并没有啥敏感得不能揭破的伤疤后,又恢复了一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样,不客气地反问道:“不然呢,就你张二妮特殊一点?你是谁啊,值得我梁阮这么上赶着舔着呢?” “我不是你姐姐吗?”张二妮一愣,回过神来后,满心感动好朋友的仗义和讲义气,但还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占尽了梁阮的口头便宜。 果不其然,梁阮立刻不乐意了,搬出了她比她小半个月的事实来说话。 “谁是谁姐?谁是谁姐?张二妮,不要觉着你叫我一声大阮你就比我大了,真是随时不提醒你你就不清楚自己的地位大小了吧?” 俩人说说笑笑间,嬉闹起来。 讲完了小姐妹间的悄悄话,也笑嘻嘻地手挽着手去堂屋看梁和平和越承他们打牌去了。 接下来几天,走亲戚,梁阮意思意思去冯家拜了一回年,老俩口经历了最近的事儿,这次还算给面子,没黑脸,但也没有从前的亲近,就给了梁阮一个薄薄的红包。 红包多少梁阮也不在意,她给姥姥姥爷拜年也不是为了这红包。 没有在冯家看见冯燕和梁中河俩口子是梁阮最心满意足的时候。 又过了几天,她才又重新见到从张家脱身的张二妮。 “今天来找我干啥?”梁阮又问。 倒没有问张二妮过年这几天在张家过得怎么样,看她神采奕奕的模样也知道不会过得差。 张二妮说:“就过年那天你跟我说的事儿。” 梁阮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张二妮指的是什么:“你想通了啊?” 第162章 回城 张二妮道:“我又没有什么想不通的。” “一起去城里?” “嗯。” 张二妮的语气淡定得很。 如果梁阮回过头的时候,没有看到她眼里的好奇和向往的话。 “大阮,你之前去了城里,城里是啥样的啊?” 梁阮听她问起来,想了想,也不吝啬,就说:“城里吧,有工人有学生,有高楼.....有很多在咱这些小地方压根见不到的东西。毕竟是首都嘛。” 一辈子在农村的人,都向往城里。 但这年代真正有机会去城里的,不是胆大的就是胆大的,大多数还是一辈子碌碌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有了之前的改变,梁阮一点也不意外张二妮会来找她说进城的事儿。 “你说得对,大阮。好不容易离开杨家,我也不会认命,再被我爹妈给卖上一回。” 说到这的时候,张二妮眼里泛着坚毅无比的光。 不要说梁阮本来就有想法,即使没有,张二妮是她的朋友,只要是她力所能及能出手帮的,她也不会吝啬帮忙。 而张二妮这边,也不笨,全看她能在一个月内将包子铺开起来还将生意做得那么好就看得出来了。 此时,院子里的男人们已经干得热火朝天了。 越承和梁和平都跟在俩老爷子身边看他们锯木头,片木面,顺便认识木工的吃饭家伙。 越承是什么时候跟梁爷爷说的,或者说他究竟有没有说过,梁阮都不知道,不过这会儿看着她爷爷的满脸热络,大概也是拽着越承说了些什么的。 一个有心教,一个有心学,可不就干劲十足? 梁阮和张二妮出去看他们干活的时候,就听她爷正跟越承吹着,现在县城郑书记家的床都是请他去给打的,还打得快,十来天就打好了,人家一直给记到现在。 张二妮见状,不由笑道:“还以为你爷不爱说话是真不爱说呢,原来是没见着人看得上眼的人呢。” 梁阮听了,看着她爷弯着腰锯木头的身影,不由也点点头,觉得张二妮说的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我爷平常在家里话也不多。”更多时候是她和她奶说话。 当然,梁阮有时候也很清楚,主要是她奶和她说的话题都是那些个家长里短,她爷一般是不会在那些事儿里面过多插嘴的。 回过神来,梁阮将手揣在棉衣兜里,站在屋檐下,看着一阵阵的风将院子里的几个人脸都给刮得通红,觉得温馨的很。 回城的事,梁阮暂时还没提出来,就又过了几天。 兜兜转转,梁阮和越承回到向阳屯,待了也快一个月了。 没有那么久,但二十天是有的。 城里催,菜馆催,家里也催,爷奶催,就连说好打的床最终都因为回城的事儿被耽搁了,最终没打成。 梁阮又劝了不愿意跟着进城享福的爷奶几回。 “你们现在上了年纪,留在向阳屯,身边也没个照应的,我在城里哪能安心打理菜馆的事儿?还有三爷?” “三爷我也劝了,和平这一大把年纪留在屯里啥出路都没有,不如跟我们出去闯荡闯荡,和平放心不下三爷,三爷肯定也是要跟着去的。三爷都走了,您老俩口还留在屯子里干啥。” 梁奶奶还是不乐意,说:“我跟你爷都这把年纪了,啥也不懂,还去城里干啥,净给你丢人去?” 梁阮不高兴了,搬个小凳子往她奶身边一坐,直接道:“您说啥丢人?放着您和我爷不管自个儿去城里那才是丢人。” “和我爸妈闹翻就剩您和我爷奶俩亲人了,您老俩口也不让我孝敬这才是丢人。您要真想让我在城里也抬不起头来,您就继续犟下去吧!” 听了这话,梁奶奶总算勉强同意了。 祖孙俩一番往来,落在一旁单单看着从始至终都一声不吭的梁爷爷眼中,这完全就是梁阮靠胡搅蛮缠缠过了她奶,可要说换成被缠的人是他,他还不一定有他老伴这份坚持呢? 老俩口一松口,回城的事儿就顺利多了。 梁阮和越承也再次找了梁和平,找的次数也不比梁阮劝她爷奶的次数少,经过几番口舌争斗之后,最终,梁家完全是全部出动,离开向阳屯,进城! 离开的时候,还加上个主动要出去见识世面的张二妮。 张二妮是自个儿出的车费,由越承帮忙在车站排队购买。 梁家爷奶和梁三爷爷孙都是梁阮承担的车票费用。 梁和平起初倔强地闹着不肯进城就是因为钱。 梁阮后面直接跟梁和平说了:“这些车票以后赚了钱,你得给我。连同三爷的一起,咱亲姐弟明算账,你不占我便宜,我也不白帮你。” 梁和平挠挠头,这下总算同意了。 离开向阳屯那天,已经过了十五。 张二妮把家里重男轻女的爹妈给治服以后,也膈应在张家多待,提前几天就提着行李到梁家来跟梁阮挤一间屋子,也甭管屯里那些乡亲是什么看法。 梁阮只觉得好友的做法很明智,张家对张二妮并不好,留来留去也是仇,还不如早点分开。 到这天,梁阮大清早起来洗了个头,外面出了太阳,连路上的雪也化了,就跟老天爷都乐意送他们走一样,这一天的气温难得回暖了不少。 第163章 见世面了 早饭是张二妮跟着梁奶奶煮的。 梁奶奶又怕路上没吃的,摊了几个大面饼子装起来,就等去进城的路上吃。 梁爷爷和梁三爷对梁奶奶这做法表示非常赞同。 就连梁和平都跟着说奶奶很有先见之明。 梁阮和越承一个是见过大世面,一个是从大城市来的,直接说他们:“人家火车上有卖吃的,这段时间已经出了春运高峰期,也不贵,咱不一定非得带上这个去吃。” 梁奶奶还是那老一套俭省花钱的说法,从小到大梁阮都快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火车上卖的是火车上卖的。再便宜也得花钱,咱自己做好带走多好。” 最后两票对六票,梁阮和越承这两个支持在火车上买吃的被打败得彻彻底底。 就连张二妮都看不过去,趁一大家子人不注意,偷偷戳了梁阮两下:“大阮,你呀,是真不拿钱当回事儿呢。你奶那是份心意儿,你当着全家人面数落她干啥,真的是。” 梁阮叹气:“我也知道我奶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想劝她多歇着嘛。从咱这儿到城里再转车去北京得一天一夜的功夫呢,我奶他们本就上了年纪,还不得多歇着点儿?” “知道你一片孝心,这孝心回头有的是机会用,又是为啥非得在这时候提出来。” 最后,经过张二妮孜孜不倦一番劝说,梁阮屈服了,直到锁门出发,也没再说过她奶一句。 一大家子提着行李浩浩荡荡走出村口的一路上简直形成了向阳屯里这一天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有人路上碰见了,就问梁阮他们一大家子这是要赶哪儿去,也跟梁中河他们一道回城? 梁中河俩口子年前干的那些事儿早在向阳屯待不下去了,过完年没多久,初六的时候一家四口就行色匆匆地离开向阳屯回了城里。 屯里人知道也是有人碰见,梁阮现在被人问到也没打算瞒着人家,大大咧咧地直接说:“是啊。俺家里也没什么,正好俺爷奶也上了年纪了,俺接着他们一块儿回城里享福去,这有啥可说的?” 那人一听,便笑着道:“阮丫头长大了,孝顺的嘞!” 说着,也没再耽搁一家子赶路,说了几句就自顾自走了。 顺便不忘记往相熟的人家去说梁阮把她爷奶和梁三爷爷孙都给打包带去北京这事儿。 向阳屯因为这事儿又是一阵热闹不提,梁阮等人已经坐了车去县里坐班车,几经转车才坐上绿皮火车。 听着火车呜呜的声音伴着车厢里有人声情并茂唱着小白杨的嘹亮歌声,正式踏上了回归北京城的路上。 胡同里、菜馆里殷切盼着他们回去的人,在知道了梁阮和越承已经踏上回程,做事儿也变得更积极热情起来了,就等着小一月没见着的他们老大、阮姐回呢。 年底的分红和结账完了,正月的又快要到了。 虽然年底那个月到月底已经放假,但毕竟还是有工资得给的不是? 很快知道郑鸣和徐宣为什么这么热情盼着他们回来的越承纳闷不已地说了句:“郑鸣和徐宣他们俩,还有工地上那群人,脑袋掉进钱眼儿里了?” 梁阮笑道:“怎么可能是他们脑袋掉钱眼儿里了,明明是您越哥呀,在我们向阳屯那淳朴的小山村待久了,这想法也跟着变淳朴起来了。” 向阳屯真的是个淳朴的小山村吗? 越承不管去过多少次,这心里始终都疑惑不已,也找不到一个结论。 看梁阮的反应,估摸着也就是句玩笑话。 但梁阮心里每次这样说的时候,心里都不屑地撇撇嘴,她的家乡淳不淳朴,还得是跟城里的坏东西们比对起来,才能知道。 火车到达北京站的时候,照样是拥挤的站台,熟悉的广播声。 车上有大人孩子呜哇呜哇的哭闹声,车下也有大人孩子的哭闹声。 没人能明白,这辆从东北大省开往北京的火车已经到达终点站,明明象征着团聚,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站在北京的地盘上,呼吸着北京的空气,看着北京的天不受控制地落泪。 很快,梁阮一辈子没到过北京的爷奶给出了答案。 看着被修葺一新的火车站,看着车站大厅外一辆辆停在这里等着抢客的摩托车、三轮车和四轮小汽车,梁奶奶抹了抹湿润不已的眼角。 拽着她老伴的手道:“老头子,这就是北京呢,你看,城里就是城里,跟咱乡下那点地界比起来算什么。” 梁阮走在后面,有些无奈。 可转头一看,她爷爷和三爷的眼眶也是湿润的。 就连从没来过北京的梁和平,此刻也上蹿下跳表现得激动不已—— 一边激动,一边看着经过的一个个穿得干净体面又时髦的路人开始不受控制地自卑起来。 “我就是个农村来的娃,唉,这辈子,能在首都的路上走过一回,回去说给陈栋他们听也不算白来这么一趟了。姐,瞅瞅这些人身上穿的,都跟咱是不一样的。” 梁阮刚到北京的时候,也没比梁和平反应好多少。 激动又自卑。 不过现在并不会了,她淡定地伸出手,拍拍堂弟,安慰他:“和平啊,你只要肯上进,以后跟着姐和你越哥努力干,咱不但能一直待在首都,还可以也穿得跟那些人一样甚至比他们还体面呢。” “姐你没骗我?”梁和平的声音激动地颤抖不已。 梁阮一笑:“姐骗你干啥。” 张二妮的反应倒是要内敛些,不过也抓疼了梁阮的手。 梁阮安慰完堂弟,回过头来又得安抚好友。 好在越承眼尖,最先发现来接他们的郑鸣和冯康华,直接指挥着梁和平上手提行李,很有老大风范地带着他往郑鸣和冯康华的方向走。 第164章 住下 “走,接我们的人来了。我带你见见去,郑鸣这小子跟你差不多大,挺憨一人,不记事儿,你们以后也能玩到一起。” “越哥你都承认的人,指定好,我听你的,嘿嘿。” 梁阮落在最后,听见梁和平的笑声,忍俊不禁道:“梁和平这个傻子,瞅他笑那样儿!” 很快,她也发现,梁和平笑啥了。 她老舅跟郑鸣,一人骑着俩自行车,亲自到车站来接他们了。 ...... 一家人回到胡同里,还挺热闹。 吹一路的风,看一路的风景。 梁阮跟张二妮是跟着她奶奶坐老舅车的。几个老爷们则去坐了郑鸣的车。 不过越承主动揽过了骑三轮车的差事,郑鸣不得不上车跟梁和平挤一块去了。 两个年纪相仿的同龄人,还都是性格开朗跳脱的男生,很快就混熟了,话题也很熟悉——梁阮和梁阳。 “我阮姐是你堂姐啊?” “听说这次梁阳他们也回去了,你见到我阮姐她亲弟没,那可真不是个东西。” 梁和平一听郑鸣喊梁阮姐,就知道这人肯定跟他姐也熟的,就问了几句。 最后知道了郑鸣他家跟梁家住一个大院,郑鸣原来啊,也没少见着梁阮被她爸妈冷漠对待,被梁阳和梁嘉嘉合起伙来欺负的事儿。 梁阮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走到哪儿都成了话题人物。 回到胡同的时候,胡同口卖糖葫芦的老人换成了个小年轻,整天坐在屋门口等着人上门说闲话的婶子没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事个穿得红彤彤一身喜庆的年轻小媳妇。 再往里走,碰上刚好从某家调解完出来的秦干事,后者跟没看见她一样,细声细气地往后面车上喊:“越承,你回来了啊。” 越承跟秦干事儿不熟,没搭理她。 倒是郑鸣贼兮兮地笑了笑,悄悄跟梁和平说:“瞧见没,我老大多受欢迎,刚刚儿那秦干事,二十好几了,还稀罕我老大得很呢,见天儿就跟阮姐打听他。可惜咯,媚眼抛给瞎子看.....” 梁和平震惊中感到茫然,茫然中又感到一丝奇怪:“你跟我说这事儿干啥?重点是啥?那秦干事瞅上了我越哥,越哥没瞅上她?” “我老大都不知道她是谁呢。” 郑鸣看着梁和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刚来的急需受到调教的新小弟一样。 加上梁和平和梁阮之间的关系,恨不得立刻就把他老大跟他阮姐那点急需被推上一把的关系由梁小弟亲自出手给推上一把似的。 梁阮是不知道,秦干事打个招呼,郑鸣这贼小子心里就惦记上了这么多。 三轮车很快先在越承家停了下来。 她老舅本来说:“阮阮,你看你爷奶和你三爷都来了。哪能还一直住越承家呢,不行搬老舅那儿去。” 意思是想直接叫梁阮跟她爷奶搬过去,梁三爷爷孙租住越承的屋子。 梁阮领了她老舅的好意,还是摆摆手,道:“不用了,老舅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不过越承家院子大,屋里房间也多,我们在向阳屯都安排好了的。” 梁奶奶也说:“她老舅,阮丫头说得对,我这估摸着时间,你媳妇儿大花这月份也大了吧。别介我们住过去再给吵着了。我们都说好了。就住小越家挺好的,阮丫头都跟人说好了。每个月交200块租金给人小越就行。” 冯康华见老太太都被他外甥女说动了,更甭提大事不开口,小事一律听梁奶奶的梁爷爷,只好道:“那行。婶,您老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勉强你们了。我这给你们把行李提进去吧。” 一大家子这才热热闹闹地进了越承家院子。 隔壁陈家听到动静,那陈三媳妇闲不住似地,果然又很快爬起了墙头,过来看这边热闹,正想着咋回事儿呢。 迎面就对上梁阮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咋的,陈三婶,这大过年的,您搁家里闲着没事儿干,还帮我们盯着院子呢?” 陈三媳妇干笑了两声没说话。 “阮丫头,你跟谁说话呢?” 梁奶奶回过头来,就见着梁阮语气凶巴巴的正虎人,纳闷的喊了一声。 梁阮不想刚来城里就让一堆烦心事儿缠着,就随口给她奶说了下。 “刚刚趴墙头那婶子,是隔壁陈老太太家的三儿媳妇,平常闲着没事儿就爱说人是非,嘴巴碎得很。奶你以后碰见这人,也少搭理她,不是个什么好人。” “哦哦。” 梁阮一解释,梁奶奶就恍然大悟了。 碎嘴子甭管在农村乡下还是在首都城里都有,一样讨人嫌。 梁奶奶当即道:“那行,甭搁这浪费时间了,先把咱行李放屋里去。” 不过,到了越家才发现有点尴尬的是,越家几个屋子里的床都是用那种木板子搭的,比较简陋。 梁阮没有纠结多久,直接提议:“买点木头料子来,我爷跟三爷搁家里打几张出来。” 这年头的床可不便宜,打床的木头虽然也不便宜,但总比花上千块买几张床好。 这样几个老人也不反对,梁和平和正要跟着梁爷爷学手艺的越承平常也有事儿跟着做。 梁阮现在手里钱不少,除了自己挣的,还有她爷奶给的,加起来不说多的,小一万块是有的。 越承想了一下,很干脆地答应了。 梁阮直接安排了起来:“越承在这里的人脉比咱广,这事儿交给他去干。和平你没事儿就跟着你越哥出去转转。明天菜馆开门,二妮你今天搁家歇一晚上,明儿我带你去菜馆看看,回头咱再说别的。” 从向阳屯到首都,一路转车奔波,即便是张二妮梁和平这样的年轻人,这会儿也精疲力尽。 等梁阮说完以后,张二妮就跟着她去灶屋烧了一大锅水给这一大家子人一个个轮着洗漱完才就着现在简陋的木板床先将就着睡了。 第165章 梁家人借钱 本来冯康华还招呼着说叫梁阮带上她爷奶去冯家吃顿迟来的年夜饭的,梁阮给拒了。 “老舅,我爷奶这一路奔波到城里来,先让他们歇息一晚上吧,改明儿我跟我爷奶说,您也早点回去,别留我舅妈一个人搁家里干些啥事儿都不方便。” 冯康华说了几次都被梁阮拒绝,这会儿只好摆摆手道:“那行,明儿一定得叫上你爷奶他们过来,老舅给你们做顿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们。” 梁阮送了她老舅出门,才回来和张二妮一起脱了鞋泡脚。 水是烫的,甚至一般都不敢下脚。但外面刮着风这么冷,一群人又走了这么久,就是要这么烫的水温泡着才舒坦呢。 用梁和平的憨话来说,就是:“简直舒服到心窝子去了这是。” “舒服才好,今儿舒服完了,之后有得忙的,哪儿还有啥时间泡脚?” 他们来城里都是为了奔着一个在向阳屯完全看不见的未来。 心里攒着股劲儿,只等时机到了,将这股劲儿给往该使的地方使。 梁阮第二天就带着张二妮去了菜馆。 因为盛元工地那边的合作,菜馆初十的时候就开门了,只是梁阮那会儿还没回来。 现在回来,第一时间还是得先回菜馆去看看。 梁阮出现在菜馆的时候,除了崔萍在外面收银和传菜,几个大婶都在后厨。 年前照的厨师师傅正在灶头上忙活,郑云跟着学了不少也在有模有样的炒菜。看见冷不丁出现的梁阮,屋子里人动作都听了下:“梁丫头\/妹子,你咋突然回来啦?” 梁阮微笑着冲最先跟她打招呼的张大婶和郑云点了点头,也没错过其他人的客气,摆摆手,指了指跟在她身边的张二妮。 “家里事儿好了。昨儿回来的,搁家里歇息一天,今天才过来。大家都忙着,不用管我,我带我朋友看看。” 张二妮也冲这些人笑笑,甭管她们看她的眼神是不是存着些许打量之意。 张大婶本来八卦,不过梁阮一开口,立刻大大咧咧地应了声:“好嘞。”中气十足一喝,把几个大婶都给叫走继续忙活去了。 梁阮也就带着张二妮往后厨看了一圈,又坐到了外面去。 随着菜馆开业,隔壁面食馆过完年没几天也早早开了门。 梁阮带着张二妮过去坐了一会儿,一人拿着个包子边啃边去了冯康华家,探望已经怀孕快六个月的舅妈武大花。 俩人是一路走过去的,也不远,几步路的功夫。 北京现在几乎已经不下雪了。 不像向阳屯,一到过年这段时间,甭管天气好不好,外面几乎都是雪蒙蒙一片。 梁阮一回到北京,袄子围巾都没了,早上出门前还被她奶给念叨了一通。可梁阮照样我行我素,说:“这地儿可没咱向阳屯冷,没看今天外头还出太阳了么。” 张二妮看在眼里,十分羡慕梁阮在她奶面前的任性和恣意。 梁阮直接一巴掌拍散她忽如其来的愁绪:“想啥呢,二妮?你现在都离开你那个吃人的家里跟我一起到北京来了,甭管怎么混也不会比以前的日子还难过,现在还有啥想不通的?” 张二妮看了眼没心没肺的梁阮,她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多心。 未来不管怎么过,都不会比以前被亲爹妈卖到杨家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来得强得多呢。 一想到这,张二妮也不羡慕梁阮了,面上露出一抹餍足的笑来。有梁阮这么个比亲姐妹还仗义的好朋友,她心里也满足了。 冯家就舅妈一人在家,不过堂屋里放着两杯热水,看上去像是刚有人来过一样。 梁阮心大,也没问题舅妈家里谁刚来过,直接带着张二妮不见外的坐人炕上去了。 一边坐,一边大大咧咧地说:“舅妈,您可不知道,这回回向阳屯,咱老家出了些啥事儿,哎真的是,我这说出来都嫌丢人的嘞。” 张二妮倒是拘谨一些,喊了声:“冯婶。” 武大花起初没认出张二妮,后来定晴一看原来是她,立刻热情地哎了一声,招呼着张二妮跟着坐。 一边给她们抓吃的一边回过头问梁阮:“发生了啥事儿啊,瞧你这一脸激动得。咱换支书了?” 这年头四合院屋子的窗户不是纯透明的玻璃,但在大白天的时候,太阳光也能轻而易举地透过窗户玻璃穿进来。 梁阮看着她舅妈五六个月的肚子大又高耸得吓人,光是搁一旁看着,这心里都心惊胆战得很。 连忙起身去扶人,却被自觉彪悍强势一如既往的舅妈给打开了,一边还说:“阮阮呐,甭说你有事儿给舅妈讲,舅妈这也有件事儿跟你说呢。” 梁阮不关心啥八卦不八卦,就想说:“舅妈您是孕妇,这种事儿我自己来就好了。您坐着去,快别忙活了。” 不过想说也就是想想,到底是没有直接说出口来。 武大花似乎也没太在意梁阮到底想不想听,就说了。 “你猜怎么着,刚刚儿你爸妈来找我借钱了。说是回趟向阳屯,他俩的存款都给花了个精光。开了年,梁嘉嘉和你弟梁阳的学费都没有,往我们这跑了几趟了。” 梁阮虽然不想听那家人的事儿,还是忍不住惊讶:“不可能吧?” 就是上辈子梁阳被忽悠得干了那么多耗钱的事儿,也没见她妈冯燕跟她爸哭过穷,这辈子怎么回一趟老家回来还上老舅家借上钱了呢? 梁阮不担心她老舅舅妈会不会借钱给冯燕他们。 借不借都是他们的权利。 第166章 开年计划 不过看她舅妈的说法,大概是没借出去的,不然她妈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地往冯家跑,之前老舅他们没进城的时候,可没听冯燕这么亲亲热热地念叨过亲哥嫂。 武大花也纳闷:“我也奇怪得很嘞。正好你回来,我还想问问你,你们在老家发生了些啥,之前你老舅跟你打电话,我问他他也不说,只好等到你回来问你。” 梁阮就道:“这有啥,没啥好说的。就是我爷奶分家,把我爸妈他们给分出去了。以后我爷奶是由我来赡养,跟我爸妈分成了两个户口,几乎也没啥关系了。” 武大花听得直咋舌不已:“这.....说得好听这是分家,说不好听点,你爸妈这是给你爷奶气狠了,直接把他们赶出家门了啊?” “也可以这么说吧。” 武大花感慨完,又意外不已地看向本不该出现却跟梁阮一道出现在这里的张二妮:“二妮丫头,你这回怎么也跟着来城里了?你男人呢?” 不怪武大花这么问,乡下这些事儿都是再寻常不过的。 张二妮也挺直了脊背,说:“冯婶,我离婚了。本来嫁给杨家也不是我自己乐意的亲事,我把欠他们的还了,就跟杨家那男人说好了和平离婚,他也同意了。” 武大花听完,惊讶得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来,只好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咋回事儿,真是一个比一个心里有主意。” “行了,我也不多问,今儿来就在这吃晚饭吧。阮阮,你爷奶和和平俩爷孙也来了,晚点儿把他们和小越给一道叫过来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梁家不管大事儿小事儿,越承的存在似乎一点儿也不令人感到惊讶。 这一点梁阮和舅妈都习惯了不以为意,只有张二妮,对武大花和越承也很熟的事实感到惊讶。 梁阮和舅妈都没察觉到张二妮的惊讶,俩还兴冲冲一直说着话,一直到下午冯康华直接到菜市场买好菜回来才消停。 梁阮本来想进厨房帮她老舅干活,没想昨天她怎么拒绝冯康华的,冯康华今天就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你这刚回来,干啥活儿,去把你爷奶和小越他们一道喊过来吃饭吧。早吃早回,几个老人上了年纪,也不好再走夜路。甭看大过年的,最近这胡同里可没少闹贼呢?” 梁阮只好回家喊人,张二妮也许刚到城里人生地不熟一样,此刻她走到哪里都忍不住跟着她。 梁阮又带上她一起,小姐妹俩手挽着手出门,远远看着,真有现在不少玩得好的时髦女郎挽着手走在街头的那样。 梁阮还不知道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也成了有些人眼里羡慕不已的对象,连带着跟她走在一起的人都得到了不少钦羡。 但张二妮心思敏感,跟着梁阮从胡同里一路走回越承家。 没少听一些站在路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人便说着话便扭头看她俩,就记在了心里,晚上睡觉前,还跟梁阮说。 “大阮你现在搁城里混得是真好啊。我下午从你老舅家回来的路上就听见有人在说你,你之前指定没少在胡同里干大事儿,这完全出名了都。” 梁阮人已经躺在被窝里了。 听到张二妮冷不丁这么跟她说了句,反而有些诧异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好朋友。 “你耳朵咋恁好呢?下午我也听见那些人在唠唠叨叨,就是没听见她们说啥,你给听清啦?” 又说:“你说大事儿,我不知道,但一些在那些人看来完全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是没少干,可能她们说的是我不知道从哪里把你给拐回来了,觉得我彻头彻尾就是个祸害吧?” 梁阮记忆不差,到现在可还记着陈家老大出轨、大儿媳妇当街大闹的事儿呢。 张二妮听着梁阮的话,想想觉得似乎也是这样一个道理,便不吭声,也准备熄了灯,躺下睡了。 结果梁阮闭着眼,呼吸平缓,看着是睡着了,却在张二妮刚刚伸手把灯给吹嘘了后,幽幽然又开了口。 “明天我们去商业街看看吧,二妮。” “我觉得菜馆这一亩三分地儿不适合你,有机会,我也有点子,你动手做,我们做点别的,嗯,就一家中国式肯德基怎么样?” 肯德基这东西,在撺掇张二妮进城之后,梁阮隔三岔五没少在她耳边唠叨。 有汉堡有炸鸡有炸鸡柳有鸡排还有鸡米花等等等等,有太多张二妮从前闻所未闻的新鲜吃食。 以至于张二妮这会儿听见了梁阮的嘀咕,也没觉得这个词汇有多新鲜。 她就记得是吃的,有的成本高,有的成本低,但是这个钱也回本得快。 只要味道够好,知道怎么经营,指不定真能像梁阮说的一样,开出一家中国式肯德基。 次日一早,天光微微亮,不少人就从刚过完年的美梦里醒过来,正式开始了年后复工的忙碌生活。 胡同深处,还有小孩搭伴在一块儿玩小鞭炮,鞭炮炸开的声音响起,似乎年味犹存,但街上吆喝着叫卖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梁阮和张二妮是最后出门的。 越承带着梁和平去工地那边儿转转,顺便去一趟盛元。 走之前跟梁阮都交代好了,他们中午在外面吃,晚点顺便去看木头料子。 梁奶奶留守家中,偶尔闲不住出去逛逛,被一群热情好客的婶子们拽着唠嗑说闲话,不知不觉也是大半天过去。 梁阮见她奶适应得不错,回头交代了她爷和三爷想出去逛逛也可以等越承回来了带他们出去熟悉熟悉路。梁爷爷和梁三爷都说好。 第167章 多了一家盗版 在家把几个老人叮嘱安排好了,梁阮才能放心出门,也没去菜馆。 早上在家把该洗的洗,该弄的弄了,跟张二妮出门,去商业街那边,带张二妮去见识她口中很有赚头的肯德基去。 刚刚过完年,到处都陆陆续续开门了。 肯德基的人气,真是不错,依旧不少人等在店里买炸鸡这些的。 不过令梁阮觉得惊讶的是,肯德基对面,明晃晃开了一家盗版肯德基,招牌门头什么的都跟肯德基像极了。 肯德基叫肯德基,又有个洋名叫kfc。对面这家盗版肯德基呢,就改了个名字,叫knc炸鸡,听着名字也洋气得很。 “你想干的事儿,被人家抢先了。” 张二妮是知道梁阮想开间卖炸鸡的店的,就跟这肯德基一样。 梁阮脸上的惊讶藏都藏不住,不过她也不生气,淡定地说:“做生意就是这样,我回去这么久,我不干肯定有人等着干的。” 梁阮还特意多看了几眼,这间盗版肯德基的人气也不比肯德基低,店里也有不少人。 张二妮问:“那你还要干吗?” 一条街同时开三家类似的店? 梁阮在正版和盗版之间,最终选择带着张二妮去了正版肯德基店里,这会儿人多,但也不是非要等太久,她出手很阔绰地点了一份全家桶套餐,打算带回家。 “你看这里面菜单上的东西,人家味道在这,敢开在肯德基对面,那个knc的老板也有点胆量。” 其实是无耻,但是在这么多人的外面,梁阮选择换了一个更好听些的说法。 肯德基的生意受到影响,肯定会想办法去解决这事儿。 不是梁阮看不起knc的老板,就这么说吧,她就是占了她的先知这一点优势。 肯德基后来连上海某一个声名鹊起的国内连锁品牌都打败了,何况是knc。 说着,梁阮让张二妮在肯德基等着取餐,扭头就把手抄在棉服兜里出了门,径直去了对面的knc。 knc的客人不少,但梁阮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吸引到的人并没有肯德基多,甚至因为种类的缺少和味道而导致不少客人刚拿到东西尝了一口就直接说了。 “便宜也不便宜,还没有肯德基的正宗好吃,早知道我们就直接去肯德基买了,还嫌人多来这边等啥?” knc柜台上的服务员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 梁阮看看他们的菜单,随口点了个炸鸡腿加橙汁的套餐,付了钱,找了位置坐下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客人一样,等着服务员叫号。 汉堡做得比梁阮预想中的还要快,至于套餐里的橙汁,是用那种塑料杯装的。 比起带走,其实大多数人都选择留在店里吃。 不过梁阮显然是那少数,落在其他人眼里跟异类没什么两样的存在。 她也丝毫不介意,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汉堡和橙汁就走。 刚出门就见到提着肯德基全家福套餐追过来的张二妮,张二妮说;“我看你在里面,也没好意思进去,就搁这等你。” “有啥不好意思进来的。” 梁阮笑笑,丝毫不以为意,就说张二妮:“真要说不好意思,也不是你不好意思,knc把店开在肯德基正对门都没有不好意思,咱这些买东西的人有啥尴尬的。” 张二妮一听,觉得梁阮说得很有道理,立刻就被说服了。 但梁阮已经弄好出门了,俩人也真没有脸皮厚到在折回去往人店里瞎晃悠一圈。 也是这时候,张二妮才想起来问梁阮,“对了,你干嘛呢?” 梁阮已经在肯德基买了一份吃的,又跑来knc买一份。 钱多没地儿花? 梁阮一个眼神,张二妮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默契得很,没有心大到在大马路上就说起这事儿。 “回家再说。” 推开院子们,梁阮扬声喊:“爷、奶,我回来了。”就跟养成习惯了似的,打从分家以后,梁阮就习惯每次出门回家都这么喊上一声她爷奶,非得听人应声了才满意,这习惯回了城里也没改。 出乎意料的是,只有梁爷爷和梁三爷在家。 俩老爷子听见声音就出了堂屋,往院里走,看见手里提着东西的梁阮和张二妮,梁阮没看见她奶,还问:“我奶没在家?” 梁爷爷道:“你奶中午不是跟对门那家也是东北来的老婆子扯了会儿闲话吗,搁人家里唠嗑呢,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梁阮哦了一声,放下东西,扭头出门就要去喊她奶去。 张二妮则留下来给俩老爷子解释她们买的这是啥东西,等了好一会儿,才听梁阮跟她奶一前一后地、絮絮叨叨说着话回来。 梁奶奶说:“我就是跟人说会儿话,你这非把我给叫回来是干啥呢?” 梁阮则是一心一意惦记着把好东西留给她奶。 “这不是刚回城里,还没带您和我爷去吃点好的吗,我今儿跟二妮出去,正好带了些回来,您回来趁热吃才好吃呢。” knc的汉堡和橙汁当然不会给几个老人吃,梁阮也不放心,把全家桶里的套餐分了出来。 “你还没跟我说,你买这个干啥呢?” 张二妮终于再次问了出来。 第168章 做饮料摆摊 梁阮把knc的汉堡和橙汁放在了一边,叫上张二妮一起掰扯炸鸡吃,梁家爷奶和三爷因为上了年纪牙口不好,梁阮给他们吃的是汉堡和烤鸡。 烤鸡是不在全家桶套餐里面的,梁阮另外又点的一只。 梁阮说:“我就是想买knc和肯德基的试一下味道。” 梁阮不是单纯为了吃去买的。 过年之前,回向阳屯之前,梁阮就有了心理准备会有人先她一步,把这个盗版肯德基开出来。 不过,到了knc店里,梁阮就失望了。 knc是过年的时候开出来的,肯德基不可能不知道,还是放任了这么一间盗版店开在他们的对面和他们打擂台,肯定是有用意的。 梁阮进了一趟knc之后,回到家里,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说:“knc开不长久,做不出来肯德基的味道。我现在也不打算就直接学肯德基,我打算直接开一间小吃店,炸鸡可以做,肯德基有的东西也可以做,还可以做像这样的橙汁汽水。” 但只是梁阮的初步想法,她把张二妮叫来,就是觉得张二妮在做小吃上有她的能耐。 以前是她空手套白狼忽悠越承跟着一起做,现在张二妮有技术,就算不会,学也学得很快,梁阮这一点上压根不操心,所以就轮到她忽悠张二妮了。 张二妮直接只需要操心把东西给做得足够好吃留得住人,其他的宣传和开店的费用则由梁阮和越承负责。 这是一开始菜馆走上正轨以后,梁阮把一切安排妥当后闲下来琢磨过的。 不过一开始没想到张二妮,后面回到向阳屯看见张二妮开的包子铺以后才动了这个念头。 “我和越承负责出钱,你出技术。我负责把店开起来,你负责研究怎么把这些吃的做出来。” 张二妮也爽快,听了梁阮自信满满的话,直接说:“行。我跟你干,但咱事先得说好了,这个钱到时候怎么分,不是我现实计较,大阮,人心都是容易变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梁阮白她一眼:“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 两人说完,才将目光转投屋内,发现梁家爷奶和三爷都盯着他俩,听得直咂嘴。 “阮丫头啊,你俩这是,又打着啥主意呢?我们都听你跟二妮丫头扯半天了。” 梁阮神秘一笑:“三爷爷,你以后就知道了” 接下来几天,梁阮都在琢磨吃的。 张二妮也很能吃苦,常常傍晚才停止工作。 梁阮尝了一口新研制出来的饮料,又递给张二妮。 “这个饮料的口味怎么样,能保证成功的次数多么。” 梁阮所知道的小吃店就是这样,哪怕是喝的饮料汽水,都是自己调出来的。 不管是人商家的小心机也好,还是什么也罢,就是有的客人吃这一套,被这看似不起眼的一杯饮料给留住,最后成了这家店的常客。 这法子无疑是梁阮根据后世看到的那些店里总结然后提出来的。 张二妮给她完善了一下,既然饮料可以自己调,那么吃的炸鸡调料呢?所谓汉堡呢? “可以啊二妮,有你在真好。” 梁阮瞬间感受到了,就像和越承一起摆摊时,他总能细心替她注意到并给她补全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时候一样。 跟张二妮在一起干活,也太舒服了,至少梁阮不用什么都得自己去注意,张二妮敏感又细心,在这方面不用说就能做到了。 下午的时候,两人叫上越承一块,骑着三轮车送她们到商业街那边去卖炸鸡—— 梁阮回来以后,左思右想之后,开店肯定没那么快的,装修什么的都得花时间,还是先像过年前一样,暂时摆一段时间摊好了。 于是,在跟张二妮商量过后,梁阮重拾起了摆摊卖炸鸡、烤鸡、炸鸡腿、烤鸡腿和狼牙土豆的摊子。 两人这次还带了一大桶在家里做好的饮料,用提前买好的纸杯装起来,定价是三毛一杯。 就这么一小杯,定价三毛也是第一天怕卖不出去。 但刚刚过完年,商业街的人虽然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不过好多人身上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不少人路过倒是被梁阮她们的摊子给吸引了。 不过也是看了会儿就走了,反而真正肯花钱买吃的人不多。 张二妮刚开始干,有些着急,不免就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大阮,你说咱这摆摊,能不能行啊。不行咱换个地儿吧,这都好半天了,也就两个人买。” 梁阮倒是心态好,不但不急,反过来安慰好友道:“着急啥啊,咱做生意最需要的就是耐心,不要急躁。” 今天的鸡腿和鸡都是在家腌好的。 因为梁奶奶在家闲不住,也想跟着忙活出一份力,梁阮就把削土豆皮、切土豆、准备那些配料的活计交给了她奶。 肉则是张二妮和梁阮她俩自己腌的,烤和炸出来的味道也特别的香。 张二妮听了梁阮的话,不得不感慨:“大阮,你的想法是对的。” 她苦笑不已,刚进城里没多久,一心想着挣钱,这心态确实是急躁了一些。 梁阮倒没有因为这个觉得张二妮怎么样。 “你不要多想啥的,之前我刚摆摊卖盒饭的时候,碰上一大婶抢生意,那几天没卖出多少,心里照样焦躁得很。现在心态这么好,也就是一点点练出来的。” 第169章 出事了 就像梁阮说的一样,有些事儿,的确心态得放平。 俩人搁路边安安生生坐着,有人就吆喝一声,没人就坐回去,聊聊天,扯扯闲话,不然就各自舀上一小杯饮料浅抿上那么一口。 这心态呀,一放平了,看待路过的人、感兴趣地看了看又走了的人,就没那么急切了。 但是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候,往这边走的人忽然就多了起来。 有人高喊:“吃死人啦!knc店里吃死人啦!” 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的,梁阮站起来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那声音真的是说knc出事儿了。梁阮心里咯噔一声,扭头和张二妮对视一眼,都很震惊。 张二妮说:“要不,大阮你去看看啥情况,我在这守着?” 梁阮犹豫了一下,最后把摊子交给了张二妮,跟着人群涌向的方向,走了过去。 怎么说呢,这年代甭说乡下,就是北京这样的大地方,首都城里,街头有人一声嚷嚷说出了啥热闹,被勾起好奇心想凑热闹的人照样不少。 就像梁阮听过的有句话那是说得真对,中国人别的不说,古今中外远近闻名的一大特色就是爱凑热闹。 再不八卦不爱凑热闹的人,也免不得偶尔会有好奇心实在按压不住的时候呢。 knc出事儿了,还是死人的大事儿,当事人肯定是惊骇不已的。 梁阮挤着人群远远的在门口看着的时候,就听里面吵吵闹闹一片,哭声骂声掺杂在一块,挤在knc门口的人围成一圈又一圈。 有人嘴里还塞着吃的,有人毫不犹豫把手里刚拿到的东西给扔了回去,嘴里高喊着:“退钱!你们这些黑心肝的玩意儿!你家东西吃死人了,还敢卖给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吃?” 梁阮挤在人群里,既不想当出头的,也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就给这knc老板下了定论,不禁跟身边人打听起前因后果来。 可这些都排在外围的人了,哪一个不是刚刚听到吆喝声赶来的,谁知道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啥,一问,就都是听说knc的东西吃死人了,过来看看knc到底会不会给出说法的。 不知道该说肯德基惨还是怎么,knc一出事儿,肯德基里面正在消费的客人也有不少被吓得跑了出来。 这些人就知道得多一点了,知道那人是吃了knc的汉堡之后才口吐白沫倒地的,这年头,又没有后世智能手机拨打120来得方便。 有车的热心人倒是好心提出来可以帮着那人把他老婆给送最近的医院去抢救,但那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一直纠缠着knc,就说他们家的东西吃死人了。 不让那好心人帮忙,knc的老板也第一时间亲自站出来了,说大哥,我给你解决这事儿,咱先把你老婆送医院去,行不? 到这一步,其实不管是围观的人还是梁阮都觉得,这knc的汉堡有问题的确不对,老板能站出来给解决问题,而不是推三阻四什么的,就这态度上肯定是没问题的。 结果这男的还是不乐意,大着舌头就说:“你给我解决?你给我解决啥?你家东西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被我老婆吃了,现在给我老婆害死了,你家就是杀人凶手,我告诉你们!” “天大的事儿还能有人命重要?你看你老婆这脸色都发青了,还不快给人送医院去?” 旁边还有几个看着应该是这对夫妻的小孩,围着他们妈哭得稀里哗啦,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十分可怜。 男人叫嚣的姿态固然嚣张,一口一个老婆的时候红着眼眶也不像装出来的,不少人也都站在他们一家子这一边,讨伐起knc来。 knc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面相有点精明那种,估摸着平常也是比较会算计的一个人。 哪知道这回刚好撞上这么一档子事儿,起初的应对还算沉着冷静,最后被堵在自家店门口的人骂得实在没办法了。 只好跺跺脚,抓着头发说:“真要是我家东西给你老婆吃出事儿来我也认了,可是大哥,您这一直依依不饶也不是个事儿啊,你看看你老婆,这一直躺这地上多可怜见,咱先把人送医院去,医药费啥的我都给承担了,您看成吗?” 好说歹说那男人才同意了,跟knc老板一块带着俩小孩把他老婆背了起来,找了一个热心人的车一路速度飞快地赶去了医院。 而闹了这么一出以后,knc里的人也都散了个干净。 就连肯德基的生意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不少人都觉得这汉堡包是不是吃了真有毒,要么只敢点别的,要么就直接离开了—— 梁阮看完全程,心情复杂。 回去跟张二妮说完,张二妮听了,也皱着眉叹息了一声。 “我倒是不觉得这事儿knc是故意的。” 犹犹豫豫地想了一下,又不确定地来了一句:“我听你说的,那女人的症状,倒是更像是事物中毒。” 梁阮有些讶异,“食物中毒?”她不是不知道食物中毒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诧异,张二妮竟然会一下就判断出来,那女人是食物中毒。 张二妮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说,她心里是很同情那个吃了汉堡就口吐白沫倒地的女人,也觉得knc老板摊上这事儿很倒霉。 可要说句不好听的,这事是knc故意害人倒不至于,但那女人肯定是之前吃了啥,正好和这汉堡的配料里有什么相克的,导致了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事件,其实一直都有,只是这年代一般人又不是医生又不是那种从小过得衣食无忧的有钱人家,压根儿不讲究,谁就能知道哪一天自己身上不会发生这种事儿呢? 梁阮听完,满脸复杂,说:“二妮,你啥时候知道这么多啦,我怎么都不知道。” 张二妮道:“这事儿说来话长,要不,咱还是先忙活正事儿,我回去跟你说吧。” 话音落定,不知道是不是knc的飞来横祸,间接导致她们这个这个小摊子生意好了起来。 路边摊肯定不比店里干净,可这也比吃了死人的汉堡包强啊。 不少人就发泄性地跑梁阮她们摊子来消费了....... 梁阮心里更复杂了。 第170章 买下knc knc事件带来的直接影响是,连着有一段时间对门的肯德基也没什么生意。 梁阮和张二妮摆摊的生意虽然也不能说多么受欢迎,但每天的本都是回了,甚至有些小赚的。 梁阮也像之前摆摊一样,在生意小的时候,每天把账算好,晚上分钱。 分钱的时候梁和平也在,看着张二妮和越承都有热乎乎的钱拿到手,不由也面露羡慕。 “姐,摆摊这么赚钱,我也想跟你们去摆摊。” 他的羡慕都摆在明面上,倒也不算嫉妒,因为他知道自己啥也没干,有啥好嫉妒的。 梁阮想了想就说:“你跟着你越哥学骑车,学会了,以后你就早上跟着你越哥出门买鸡腿和肉那些,每天送我们去,接我们回来。” “干得好我先分你一成利,干得一般我就按月给你发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梁和平并不是偷奸耍滑的性格,给他说清楚,他会同意干的。 梁阮本来想让梁和平留在菜馆,或者跟在越承,但现在说那么多都为时尚早。 梁和平留在家里跟梁三爷他们学做木活也是勉强,还不如利用他的长处给他安排个活计干着。 梁和平正要应和,梁阮又说:“不过你得学着说普通话。二妮你也是。” 就连她老舅和舅妈,来了城里以后,现在口音虽然还是很重,但都慢慢习惯了跟人说普通话呢。 “好!” 两人都信心满满的应了。 家里人都不知道knc的事儿。 梁阮和张二妮说起才知道,越承和梁和平听了,前者面上不显,只有梁和平,真吓得说:“真死人了?”面露惊恐不已。 张二妮说:“就是普普通通的食物中毒,人也没事儿。” 不过knc还是赔了那一家人两百块钱,但原来很多在他家买吃的客人都不去买了。 梁阮对此毫不意外,不过还是更关心怎么之前张二妮一下就知道是食物中毒了。 张二妮说:“开包子铺的时候碰上隔壁李大夫说过,正好就记住了。” “李大夫?” 梁阮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号人物。 ——张二妮开的包子铺隔壁卫生所的年轻大夫。 梁阮瞬间恍然大悟。 但是觉得有些惊讶。 想起来以前她奶跟她说的话。 又忍不住多看了张二妮一眼,颇有些调侃的意味在里面:“你又不是在卫生所上班的,人家跟你说这么多干嘛?” 知道梁阮是故意调侃她的以后,张二妮就假装没听懂梁阮在说什么,几句话给敷衍了过去。 “knc这样下去是坚持不久的,味道不好,又刚刚出了中毒的事儿,不少人都抵触去他们店里买东西。” 梁阮道:“我有一个想法。” “你是想做什么?” 张二妮沉默了一会儿,直接问了出口。 梁阮继续说:“现在knc一定急于出手,而且很便宜,我们长期摆摊也不是事,可以买下knc。” “至于这个事,我有办法应对,我们可以把厨房完全公开化,让客人看到我们的干净整洁。” 这是细节。 梁阮再从其他方面找补了一些。 “我们要开店,可以再卖点别的,不一定只卖炸鸡腿和吃的,还可以卖麻辣烫。这样成本不一定能降得下来。” 小吃不一定长久。 但麻辣烫在梁阮的印象里,还是一年四季都不缺卖座的。 “什么是麻辣烫?” 张二妮就有点茫然了,压根不知道梁阮一天天哪儿捣鼓出来的这么多新奇想法。 梁阮这才意识到好友还不知道麻辣烫,简单解释了一下。 这玩意儿,起初大多数是南边城市才有的。 最先出现的是川南一带,北方人倒是知道火锅之类的,但并不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麻辣烫是从火锅演变来的。 提起麻辣烫,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自己就往外跑,把材料买回家。 直接当着张二妮的面先用油、辣椒把底料给炒出来,最后加上米汤,越煮越稠浓,直到汤底变红,香味四溢。 最后再把提前准备好的肉、鸡翅、白菜、豆腐、豆芽等一一按顺序给下了锅。 “这就是麻辣烫?” “对,这就是麻辣烫。” 直到上了桌,所有没吃过这东西的人都对梁阮忽然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这道菜感到好奇不已,尝完之后没有一个不拍手叫绝的。 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说干就干,梁阮第二天就去找了knc,用低于成本价的二倍盘下来了。 几个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门口经过的人也有不少。 中途梁阮插着腰停下来,懂事的梁和平主动掏出他刚分到的钱说要请俩个姐吃大餐。 说完,就一阵风似地刮到对面肯德基去了。 梁阮刚要说什么,抬起头来往门外一看,就一眼看见了本应该正在学校上课的梁嘉嘉。 此刻穿着成熟打扮站在一个男人身边,两人正一前一后说说笑笑地从肯德基出来。 梁嘉嘉也看到了她,眼神闪躲了几下,拉着男人快步离开了。 “大阮,你看什么呢?” 张二妮好奇的看过去,除了乌泱泱的人群却什么都没看到。 “没什么。” 梁阮收回视线,或许是她看错了吧。 “老板,你们这桌子哪买的?” 突然一个男声从旁边响起,梁阮扭头一看,对方正爱不释手的摸着小桌子。 这是昨天桌子带太多了,一时间拿不回去就暂时放在其他店铺里了,梁阮今天来搬店了才拿出来,准备回去的时候捎带回去。 梁阮看得出来这人是真觉得她家小桌子不错,也没多想,笑着说。 “这个可不是去外面买的,这呀,是我自己爷爷闲着没事儿在家里打的。他在我老家那边,也算是挺有名的木活师傅呢,我们当地县委书记家里的家具都是找我爷给打的。” 那人一听是梁阮自己爷爷做的,一面惋惜,一面又听梁阮提起的这些,不由得惊叹不已:“这样啊。您爷爷还挺厉害的。” 第171章 开店大火 “如果您确实喜欢的话,正好我家现在自己在打一批桌子回头开店用,我回家给我爷爷他们说一下,可以按您的要求先给您做一张出来。” 当然,打桌子是不免费的,也是那人看得出来人家梁阮爷爷这木活确实好,细致,在上面雕的东西也很活灵活现,所以动了这个念头,梁阮只是随口这么一提。 没想到那人就道:“那感情好。” 说着,也不管大庭广众是不是有人看着,直接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一个联系方式和地址,递给梁阮。 “这是我工厂的地址,您方便的话,也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和地址给我,到时候我们详谈。” 梁阮一愣,这才重新不动声色地将这人给打量了一番。 不过她还是痛痛快快地接过笔,把越家的地址一写,跟男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男人姓丛,单名一个韬。 丛韬给的地址是工业区一个刚刚国营转私营罐头厂的地址,上面留有一串号码是罐头厂的座机电话。 临走之前,跟梁阮说了,过两天会带人去跟她详谈,也希望梁阮回去跟她爷爷提一下,事情顺利的话,也许能给她们家带来一笔不错的合作。 看着罐头厂的名字和地址,梁阮面上佯装很淡定地笑笑,心里却隐隐有些心惊肉跳。 什么叫不错的合作? “大阮,刚那人跟你说啥呢?” 张二妮倒是直白,人一走,刚忙活完,就兴冲冲地凑过来跟梁阮打听了起来。 梁阮声音都是有些不自觉的发飘:“我刚刚应该是无意中又给咱增加了一笔多的收入。” 这可是机遇啊。 回家以后,梁阮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三爷爷了。 因为前世,梁阮在胡同待了好几年,一直到嫁人以后,也始终在工业区附近一片打转,知道了不少消息。 现在很多国营工厂做不下去倒闭转私营的,其中梁阮今天遇到的那个丛韬所在的罐头厂就是国营转私营还转型成功,从工厂到罐头品牌公司,只花了十年不到就大获成功。 而这个丛韬,目前是已转型罐头厂的副厂长。 回过神来,梁阮刚一开口,梁爷爷和梁三爷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不禁开口:“那啥,阮丫头啊,你说的这人不会是骗你的吧?” 梁阮一听,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应该不至于,我也看得出来,他应该是真稀罕那桌子,不然不会我随口一提,他就主动留了联系方式给我。” “我也就是这么一提,回头那人要是真找来家里,你们心里有个准备。您要和三爷不想接,直接拒绝他就好了,到时候还有越承在呢,他总不会轻易被骗吧。” 说完,梁爷爷和梁三爷想了想觉得也是,都不说话了。 接下来几天,梁阮都在忙店铺的事。 门店不需要大改,除了把灶台的位置给改动一下,其他基本算是简单装修了一下。 装修期间多数时候是梁阮亲自盯着,有时候叫梁和平在店里看着。麻辣烫店没开业的时候,梁阮就去了菜馆。 开年以来,菜馆的生意越来越好,不算工地的收入,单单是店里每天的盈利都十分可观。 梁阮本就心宽,更是放心了。 过后将精力全部放在麻辣烫店的开业筹备上。 从打广告宣传到开业活动,都是在家里开会,不管是梁和平还是张二妮都可以提出建议,好的加进去,多余的可以去掉不要。 梁和平就主动提了句:“咱能不能像之前摆摊的时候那样,找几个人来吃,宣传呢。” “和平的想法是可以的。”、 张二妮说:“你说的这个不是叫托吗。” 梁和平一笑,扭头看向他姐,就问:“姐你就说能不能用?” “也不是不行。” 梁阮倒是点了下头。 最后开业的时候,梁阮和张二妮在店里负责招待吆喝。 梁和平则承担了去外面宣传打广告的事儿,梁阮承诺过他的事儿也没落下,这小子干起活来就更积极了。 与此同时,罐头厂的人也来了家里跟梁爷爷他们谈了。 等梁阮她们忙完麻辣烫店里回家的时候,直接听到了结果。 罐头厂的确是要打桌椅,也看上了梁爷爷和梁三爷的技术。越承是全权代表两个老爷子出面谈话的,起初本来婉拒道,两个老爷子已经上了年纪,可能精力不足,结果那个叫丛韬的人直接说他们等得起,可以出高价钱。 梁阮弄麻辣烫忙了一天,腰酸背痛,此时就坐在凳子上跟张二妮俩人互相揉揉肩捏捏手臂,静静地听完越承说的,就说:“那我爷和三爷,您俩人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活儿接是可以,也算给咱找点事儿做。”其实是俩老爷子给小辈考虑的多着呢。 梁和平都听得出来的事儿,又何况是梁阮。 但她还是道:“行,您老自己都拿定主意,我也不拦着您呢。有啥事儿喊小越啊,他听使唤的。”笑嘻嘻地说完,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梁阮和张二妮又开始算麻辣烫刚开业第一天的帐。 托广告打得好的福,这第一天,光顾他们店里的人确实不少。当然还有不少是占着对面肯德基的便宜,顺便过来看看新鲜,紧接着便被梁阮她们店里的香味给吸引得挪不动脚了。 开业第一天,人多流量大。 梁阮照样沿用了菜馆开业时的做法,做了不少优惠套餐,可以说这第一天原本是想着先亏一点出去,过后两天一点点赚回来的。只是没想到第一天的人不少,或者说也有些超出梁阮的预期之外。 所以撇去成本,第一天优惠了这么多,还是赚了两百块近三百回来。 “厉害啊。第一天就卖这么好。” 越承没有说话,显然也是被麻辣烫店的赚钱程度给震惊到了。 梁阮没有回答厉不厉害这样幼稚的话来。 同时她也总结了一下第一天的不足:“我们的菜准备得还是有些少了。明天的话,先多准备点,如果人多的话,就分一个人回家准备食材,人少的话,就不用......” 可人会少吗? 梁阮想想今天在店里的那些客人的评价,自信地认为答案当然是否认的。 分完红,每个人手里都拿了钱,脸色红润至极。 第172章 是他 出乎梁阮意料的是,张二妮和梁和平都转头就又把钱给到她手里了。 一个说:“姐你帮了我和我爷这么多,我们到城里白吃白喝这么久,心里也过意不去。这些钱就当是我和我爷先还给你的一部分花费。” 张二妮就直接多了:“房租,车票钱,收着。” 梁阮只好收了下来。 心里也更熨帖了不少。 张二妮也好,梁和平也好,到底都和梁嘉嘉、梁阳的德性不一样。 不过给钱的这事儿转眼就被众人齐齐地抛之脑后。 麻辣烫虽然不是饭馆这样卖主食的店,但这种新鲜的吃食更讨现在很多的年轻人学生之类的喜欢。 特别是梁阮根据不同人群定制的不同口味和麻辣烫汤底,一经推出后更是备受客人们吹捧,反而炸鸡腿和狼牙土豆、饮料这些小吃被衬得不那么显眼,这样一来也不算是步了knc的后尘直接跟肯德基打起擂台来。 开业后几天生意都一直很不错,堪称火爆。 店里只有梁阮、张二妮和梁和平三个人甚至隐隐有点忙活不过来。 要说招一点人手吧,店刚开没几天,说这个大概也有点为时尚早的意思。 于是,开业第五天的时候,梁阮只好勉强同意梁奶奶跟着去麻辣烫店里忙活。 梁奶奶也是闲不下来,去了店里,中午还得回家给梁爷爷和梁三爷他们做一顿饭。 “奶,您这样每天中午来回跑太累了。” 梁阮看不下去,劝了几次,实在劝不动她奶,最后无可奈何跟越承说了,她奶这样跑来跑去也怪累的。 以后他们中午饿了就去菜馆吃,反正离得也不远,菜馆也是自己开的。 越承没意见,梁阮也搬出她奶来,直接劝动了她爷。 最后很快解决家里三位的吃饭问题,梁阮也安抚住了梁奶奶。 这样一直下去,梁家的每个人现在可以说每天都过得分外充实。 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去大半个月,麻辣烫店的生意意外地一直火爆,梁阮每天算,算上大半个月挣的,竟然隐隐有和菜馆的进项打平的意思。 流水一天天变多起来以后,梁阮也不再是什么都紧紧攥在手里亲力亲为。 她很快就把采购食材的事儿交给了越承和梁和平,越承有时候没空,又让梁和平每天跟着徐宣他们出去,有个熟面孔在,至少不容易轻易被宰。 梁和平是个机灵人,很快就明白了采购食材这活儿有多有意思了。 —— “这就是我妹妹开的店。” “是吗?” 店里吃麻辣烫的人不少,这两道声音原本淹没在人群里,没人会注意到。 偏偏,今天店里人不少,越承也过来了,正好看见了领着个陌生男人走近店里的梁嘉嘉,顺便也听见了梁嘉嘉语气轻快地那么一句话,手里的动作一顿。 梁嘉嘉? 越承不动声色地格外注意了一下梁嘉嘉的动作,却没有惊动对方,而是面不改色地收了某一桌客人吃完的碗往里面走,顺便提醒了梁阮一句:“梁嘉嘉来了,刚进门。” 梁阮还在和张二妮说说笑笑呢,听到越承的话,不禁一愣。 “梁嘉嘉?” 也多亏有了越承的提醒,梁阮探出头看了一眼,结果很快就看到了走进店里的梁嘉嘉和她身边的男人—— 本来因为梁嘉嘉的突然冒出在心里感到不解和膈应,结果在看清那个男人的脸那一刻,梁阮顿时控制不住地胃里翻江倒海起来,那是一种不管隔了多久,在再见到那人的第一眼还是会下意识出现的反应。 不是震惊,也不是其他的情绪,而是几乎刻进骨子里的生理性厌恶和反感。 “大阮,你手抖什么,怎么脸都白了。” 眼尖的张二妮一句话没能点醒梁阮,反倒是一旁的越承紧跟着发现了梁阮的不对劲。 这时候,外面的梁嘉嘉和身边的男人说完话,也不顾店里那么多正在吃东西的人在,直接已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梁阮,我知道你在店里的,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梁阮?” 一声追着一声地喊。 生怕梁阮听不见似的,一直催她出去。 被一直呼唤不已的梁阮就在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厨房里。 但她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越承心细如发,立刻按住了梁阮,对张二妮说:“我出去看看,你看着点她。” “好。” 就是张二妮也看出来不对劲了,擦擦手,立刻拉着梁阮往里走了走,给越承腾了出门的路。 外面梁嘉嘉喊梁阮的声音一直没停。 店里不少的人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越承出了厨房后,也目标很明确地直奔梁嘉嘉和她身边的男人而去,脸色不太好看:“出去。” “我是来找梁阮的.....” 面对越承的黑脸,梁嘉嘉心里一个咯噔,但她显然没有那么容易退缩,反而眼神闪烁地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不死心地说了句。 “我不管你是来找谁的,梁嘉嘉,这个店不欢迎你,出去。” 越承的态度十分坚决,且强硬。 不过他也不再像曾经那样,一言不合就动手,当着满店兴致勃勃等着看好戏的客人,即便是赶走梁嘉嘉也是很直接的。 “我数三个数,你不走,我亲自请你走。” “三、二......” 最终是没数到一,心里发憷的梁嘉嘉自己灰溜溜地带着男人走了。 出了店门,在离开之前,那男人还回头看了眼店里,不知道问了梁嘉嘉一句什么,两人停了一会儿,才离开。 一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越承才进厨房喊了梁阮一句:“他们已经走了,你可以出去了。” 他也没问梁阮刚刚那种表现的原因,而是动作很迅速,态度很强硬地把人赶走后才来提醒梁阮。 梁阮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店里的这段小插曲,一直到晚上麻辣烫店里关门,梁阮都没有再提起,似乎白天的事儿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只有梁阮自己知道,她心里不可能没有一丝波动的。 上辈子也是梁嘉嘉冷不丁地带着丁有为出现,诓骗她上当..... 第173章 贼心不死 这辈子虽然很多事已经发生改变,但梁阮回到家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在第二天的时候把店里交给了张二妮和梁和平他们,独自去了趟老舅家,问舅妈武大花一点事。 武大花虽然最近都不去面食馆,一直在家修养着。 但这不代表她不出门,不知道外面的事儿。 梁阮可是知道她妈冯燕还在一直跟老舅家往来的。 “你想问啥啊?” 武大花见到最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外甥女,立马笑呵呵的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 梁阮喊了声舅妈,见武大花直来直往,她也没兜圈子,进屋一坐下,直接张口就问:“我爸妈他们最近是不是有啥事儿?” 话音刚落,梁阮就见到舅妈神色一怔,驴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 “咋啦,你妈他们找你去了?” 梁阮知道冯燕还一直在跟老舅家往来的。 “您就跟我说吧,是不是我爸妈家出啥事儿了。” 梁阮还是不太理解梁嘉嘉这辈子的做法,明明已经都在明面上撕破脸了,梁嘉嘉是怎么还敢厚着脸皮带着丁有为去找她的? 以她对梁嘉嘉的了解,只有一点…… 武大花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梁阮低头沉思,果然和她猜想的不错。 梁家最近过得非常不好! 之前跟冯康华、武大花俩口子借的钱还没有还上,梁嘉嘉和梁阳刚开学没多久,梁中河这边厂里又被下岗风波卷到,年后一个月内下岗了两批人。 而梁中河的名字正好在第二批下岗工人名单中。 连梁中河都下岗了,梁家一家四口算是彻底没了收入来源,每天开销又不小,最后甚至连租他们那套院子的房租费都拿不出来。 梁中河俩口子就商量着回老家向阳屯,顺便把梁阳和梁嘉嘉也给带回去。 这些在梁家院子里不是秘密,甚至在胡同里都不是什么秘密。 梁阮每天早出晚归却是不知道。 武大花见梁阮听完后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话说回来,阮阮。” 武大花好奇问道:“你问你爸妈的事儿到底是怎么了?” 梁阮简单的把梁嘉嘉带了个男人去找她,还非要她出去见人的事儿给说了,语气听着云淡风轻。 可梁阮知道,即便是在城里,老舅舅妈的想法也没开明到十七八岁的姑娘单独和陌生男人混在一起这样的事儿。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见武大花面露震惊。 “梁嘉嘉这丫头,她怎么有脸去找你的?” 最重要的是,她一个还在上学的‘知识分子’,还带个不认识的男人去。 她是想干啥? 武大花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彪悍强势,但心眼也不少。 特别是在听了梁阮的描述后,心里想的就越发多了起来。 梁阮不在意的说道:“我没理他们,被越承给赶出去了。” 武大花面色稍稍和缓,点点头说:“不见才是对的。梁嘉嘉这丫头呀,要我看就是根儿歪了,你爸妈现在还成天搁我和你老舅面前夸那是个好孩子,要不是之前的事儿咱都亲眼见到的,还真信了。” 冯康华跟冯燕这是打断骨头连着亲,再怎么说得狠毕竟也是亲妹妹,平常往来也是往来的。 不过面对梁嘉嘉的事儿上,他们的态度就没那么好了。 梁阮也没再多说别的,白白让她舅妈操心。 问完想知道的,陪着舅妈说了一会儿话,梁阮才起身离开。 店里的事儿那么忙,梁阮如果不是实在想解开心里的疑惑,也不会一大早来老舅家,这会儿子人早就在麻辣烫店里了。 武大花知道她刚开了新店,忙着呢,也没勉强梁阮在家里吃中午饭。 梁阮回去的时候经过菜馆又过去看了一圈。 自从开了新店以后,菜馆这边,不管是梁阮还是越承,都成了‘稀客’,越承经常还会去找盛元的人谈谈,扯扯皮什么的,菜馆里不少人就私下开玩笑说,梁阮就完全像个撒手不管的‘大老板’了。 梁阮完全无所谓这些人这么说,她现在确实忙着新店,精力就那么点,顾及不到菜馆是有的。 而且她也提前跟菜馆的人说得一清二楚。 郑鸣和徐宣等人都知道梁阮现在忙着麻辣烫的生意,麻辣烫太受欢迎,这生意不了解的人不知道。 越承也不会特意炫耀或者瞒着他们,因此也知道梁阮和越承至少是没少赚,俩人一度表示很羡慕,倒也不嫉妒。 麻辣烫生意不错,菜馆这个先开起来的也一样。 有了钱,地也买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盯着把房子修起来的事。 而且,他们现在也有了不少见识,很清楚新店的地址在工地那边又背靠商业街那边,以后开起来了照样不比这边差。 所以,没等梁阮说什么,这俩就主动盯着菜馆和工地了。 梁阮照样对越承这俩小弟还是很放心的。 她顺便找郑鸣让他继续帮忙打听下梁家的事,随后就回到麻辣烫店里了。 才一下午,立马就有了消息。 郑鸣这边的办事效率也一如既往很快,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梁阮想知道的信息。首先是梁中河确实下岗了。 其次,梁家最近天天都在吵。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吵架的不是梁中河和冯燕。 住在同一个院里的人都没少听到梁中河吼骂梁嘉嘉的声音,而冯燕呢,就当着一个慈爱不已的母亲,在一旁劝和着。 梁阮听到他们的近况,冷笑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正好现在店里也不是那么忙,她收拾收拾,准备去看看戏。 第174章 吵架内讧 梁阮走在胡同里还没到梁家,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吵闹声,噼里啪啦的。 左邻右舍的邻居都凑出来看热闹了,看到梁阮回来了,热情的打了声招呼,随既一个个啧啧骂道。 “自己的亲闺女儿闹得跟仇人似的,倒是个捡来的闺女护得跟宝似的。” “就是,你看这闺女多有本事,还开了饭店呢。” 说话的一个大娘,一脸欢喜的拉着梁阮的手: “丫头啊,你要是我闺女多好啊,我指定疼你。” 梁阮礼貌的笑了笑,给她们做了一个虚的手势。 “婶子们,我就是路过,你们千万别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梁阮将手里的红色卡片发给凑热闹的几个大娘们:“我新开了家麻辣烫店,各位婶子们,有空的话可以去尝尝,打半折。” 一听说打半折,一个个接的眉开眼笑的点头答应。 梁阮慢慢靠近梁家大院,最终在一个角落停了下来,那里有一个砖头大的空隙,正好看清里面的情景。 梁家几个人都在院子里,梁嘉嘉躺在地上哭,满脸的泪痕。 梁中河站在一旁脸色铁青。 冯燕则是一脸憔悴的样子。 全程坐着的只有梁阳,一脸轻松的坐在板凳上玩着手上的古旧游戏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打得很入神。 梁嘉嘉委屈得抱着冯燕直哭:“妈,我和梁阳在学校念书念得好好儿的,怎么就非得回向阳屯去了呢。您和我爸交的那些学费不就是白花了?” 一向爱面子的梁中河豁出去了,直接骂梁嘉嘉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和你妈供你吃供你喝这么大,什么时候没依着你,怎么现在我们没钱没工作了,我们就不是你爸妈了?” 梁嘉嘉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冯燕也是没办法,急得脸皮通红,一边觉得丈夫说得对,一边又觉得梁嘉嘉也是情有可原。 似乎嫌弃梁嘉嘉哭的烦人,梁阳不耐烦地出了声:“念书在哪不能念,回向阳屯就回向阳屯呗。爸妈都下岗了,不回老家,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干啥?” “妈,我不要,我不要回老家,我死都不要。” 梁嘉嘉嚎啕大哭,脸上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冯燕心疼的不得了,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来。 “这事就这么办,谁都不许再多说一句了!” 梁中河强硬的丢下这句话,决绝地进了屋,不管身后的梁嘉嘉哭得多么撕心裂肺。 “爸,我不要,爸,我死也不要……” 梁嘉嘉想去追梁中河,结果因为哭的太伤心了,直接晕倒在冯燕怀里面。 “我可怜的儿呀。” 冯燕看着心疼坏了,跟着一块掉眼泪。 梁阮收回视线,转身离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她没想到随着梁中河的下岗事件,会在梁家内部引起这么大的波澜。 不过梁阮也算是知道了,梁嘉嘉提前带着丁有为出现的原因。 她这么坚决反对回向阳屯甚至不惜惹怒梁中河,最大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留在北京,一直做她高高在上的城里人。 而不是回到梁家所在的那个老家去当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可她会如梁嘉嘉的意吗? “梁嘉嘉啊梁嘉嘉,你到底是有多自大,才会觉得现在的我还跟上辈子一样好骗的呢?” 梁阮讽刺的呢喃了一句。 前世的她又傻又天真,像个砧板上的鱼肉,任梁嘉嘉这个刽子手宰割。 这辈子怎么也不可能了。 她太了解梁嘉嘉了,她也知道,以梁嘉嘉的性格,头次带着丁有为来找她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次...... 梁阮回到店里,店里一如既往是座无空席,越承和和平俩人光是给端菜的端菜,收钱的收钱,俩人都忙得满头大汗,更不要提蹲在后厨帮忙弄菜的梁奶奶,与此同时,值得一提的是,越承还兼职帮忙外送....... 原先菜馆就有的外送模式在麻辣烫甚至还精进改良了。 梁阮和越承、郑鸣、徐宣还有张二妮他们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直接耗费巨资给菜馆和麻辣烫店都装了一台订餐用的电话,甚至还给店里添置了一辆专门用来送餐的小车—— 这辆车现在暂时主要是兴奋不已的梁和平在使用。 偶尔梁和平被店里的事儿绊住脚步,越承就成了备用的外送骑手。 增加了电话订餐外送这一点,不管是菜馆还是麻辣烫每天的收益进项,都明显的增长了不少。 梁阮已经准备开分店了。 但分店还得慢慢提上日程,有些事情则是迫在眉睫的。 这段日子梁奶奶最近给累得够呛,每天回家来都没空去对面跟宋阿奶扯闲话了,梁阮也不忍心再让她奶一直这么累下去,所以毫不犹疑提出了招人的想法。 张二妮虽然很能吃苦,也确实受不了最近这么高的工作量,越承都同意了,她也毫不犹豫点了头。 现在确实钱挣到了日子有盼头了,但累也确实不是一般的累,早招人早轻松,她没理由反对。 梁阮第二天就去花了点钱打印了一沓招聘启事往商业街附近一贴。 甚至连招聘的岗位都分门别类的在上面写好了,收银的得帮着传菜收菜,做麻辣烫的得会吃苦耐劳,不用说了还有个在不少人眼里看来比较高级的新名词:骑手。 因此,招聘启事刚张贴出去没多久,梁阮在店里就迎来了不少来应聘的人。 店里太忙,越承一边得搞菜馆新店的事儿,还得领着梁和平去采购,今天就不在店里。 于是郑鸣和徐宣这两个外援都被叫过来帮忙了—— 就在他们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安静了有段时间的梁嘉嘉贼心不死地带着丁有为重新出现了。 一来就直奔她来,态度热情殷切得郑鸣看了都直咂舌。 “梁阮,原来你在店里呀,之前我和丁大哥来找你,都没见到你呢。” 梁嘉嘉笑得很灿烂,亲腻的还想拉她的手。 第175章 揭穿真面目 和上次孑然不同,梁阮这次见到梁嘉嘉和丁有为的表现都很正常,甚至淡定得很。 她心里早就做好准备梁嘉嘉一次不成还会卷土重来,这次压根没打算躲避,也不会再躲。 比起梁嘉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格外热情,梁阮则是比较正常的冷淡甚至脸上都带着几分厌恶。 不着痕迹的躲过梁嘉嘉,她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一边开口,一边给郑鸣使了眼色,直接暗示他去找人。 梁嘉嘉这次大概也是瞅准了时机,看越承不在,大胆地来了麻辣烫店里。 而面对梁阮的冷眼,她也面不改色地全当没有一般,直接拉着丁有为给梁阮介绍起这人的身份来。 “这位是丁有为丁大哥,家里是做养殖业的。梁阮,我知道你现在跟着越承做这些很赚钱,但肯定也很累吧,他一个混混能干什么。丁大哥家里有钱,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说得这么好听,你自己嫁了不就好了。” 梁阮丝毫不给面子的直接呛了回去。 梁嘉嘉一噎。 一旁的丁有为不知道听梁嘉嘉说了什么,看向梁阮时的眼神充满了一种莫名的自信。 “你就是梁阮吧,你跟你姐姐形容得一样好看。” 梁阮心里一阵翻涌,忍下想吐的感觉,毫不露怯地怼了回去:“我和梁嘉嘉不熟,关系也不好,我不知道她怎么跟你说的,总之,都跟我没关系。” 当着店里人多,梁嘉嘉怯生生地开口:“妹妹,我知道你因为爸妈的事跟我生气。可是丁大哥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要这么说话。” “你从乡下来,又没念太多书,现在在这个店里干这种活儿也是辛苦挣钱,我把丁大哥介绍给你也是不忍心看你一直这么辛苦。” 梁阮一直淡淡的听着,反问道:“你怎么就觉得我会和你一样呢?梁嘉嘉。” 梁嘉嘉面色一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梁阮忍着心里的恶心感,扫了一眼丁有为,又道:“你刚刚也说了,丁家很有钱。难道你没有告诉你的丁大哥,咱们俩的关系嘛?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吧。” 丁有为是脑子方面有点问题,但却不是一点都听不懂梁家姐妹俩说的话。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梁嘉嘉,粗着嗓子问:“怎么回事儿?” 因为本身也不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所以丁有为到这个年纪了,还一直没有娶上媳妇儿。 梁阮说的话就令他心里感到了一阵奇怪,梁嘉嘉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她和梁阮的关系很好,是姐妹。 此刻梁阮的反应恰恰证明了,事实仿佛没有梁嘉嘉说的那么简单。 并不是梁嘉嘉带着他一来,梁阮就会毫无异议的跟他们走。 丁有为自然是要问梁嘉嘉的。 刚刚那一句怎么回事?就隐隐带着一点生气和不满。 梁嘉嘉也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动起了撮合梁阮和丁有为的心思。 可显然,事情并不会像她所想的那样顺利。 梁嘉嘉和梁阮之间的对峙也还没有结束。 梁嘉嘉先把丁有为拉到一边去,跟他低声解释了一通。 随即才继续跟梁阮说话。 劝说梁阮。 倘若不是跟她积怨已久,梁阮还可能真的会被梁嘉嘉的三寸不烂之舌给说服。 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 梁阮并没有那么心宽体厚,也并没有梁嘉嘉所想象中的那么傻,那么好欺负。 丁家好不好,梁阮是知道的。 上辈子丁家给的彩礼多不多,梁阮也是知道的。 而现在梁嘉嘉一心一意撮合他和丁有为是抱着什么目的,梁阮心里也是很清楚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刚刚最混乱的时候她才会把郑鸣给派出去。 郑鸣默默的走了以后,梁阮直接一句话揭穿梁嘉嘉:“你要是真的有那么好心的话,你能介绍给我?梁嘉嘉,现在也不是在你爸妈面前,你觉得你的那一套我会相信吗?” 果不其然,梁阮一说,梁嘉嘉脸上装出来的委屈神色也差点维持不住。 梁阮直接是踩着她的脸皮往地下扔,不顾周围人看戏的神情,继续明晃晃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不想要脸,我还想要。现在我也不在梁家,家里只有你和梁阳,妈又那么偏心你。你想干啥是干不了呢。怎么就非得干这么些下三滥的事儿?” 梁嘉嘉被说得脸色惨白,十分挂不住。 可梁阮说的何尝不是事实,冯燕的确很偏心梁嘉嘉这个女儿,梁嘉嘉曾经一度非常得意,因为梁阮的不被偏爱,心里有点安心。 然而此刻的梁嘉嘉,似乎是被戳破了心里最痛的伤疤一样,忽然说了一句:“梁阮,你就是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梁嘉嘉并没有发现梁阮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灿烂得仿佛不像平常的她一样。 她太着急了。 梁阮的套路已经开始了。 而梁嘉嘉也在不知不觉之间陷入了梁阮的套路里。 麻辣烫店里的人现在确实还有很多,有的人忙着吃东西,有的人忙着看戏,很吵,但也很热闹。 梁阮和梁嘉嘉之间的对话,不少人都听到了。 梁嘉嘉心里不是没有顾虑。 就像梁阮所猜测的那样,梁嘉嘉确实很着急。 她不想回农村,不想当农村人! 而梁中河和冯燕现在手里都没有钱了,他们着急回家也是因为家里有房有地,可梁嘉嘉很清楚,自己并不甘心回到那个地方去。 梁嘉嘉心里是悲愤的,是不甘心的。 而梁阮的套路是一步步展开,给她织出一大片网。 等她彻底陷进去了,再慢慢把网给收了。 梁阮懒洋洋地说:“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谎话连篇也不是一次两次,听说你最近在家跟咱爸也吵的这么厉害,咱妈都还护着你呢?” 也许是急的,也许是被梁阮给激出来的。 梁嘉嘉一个嘴瓢,就这么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我稀罕她护了么,也不想想她不上班几个月,一点收入都没有,她在家里能干点啥。” “所以你就带着你的丁大哥来找我了?” 梁阮似笑非笑地挑眉。 梁嘉嘉一滞。 正要张口,身后却传来一声不敢置信地:“嘉嘉?” 第176章 反将一军 梁嘉嘉猛然回过头,站在门口满脸震惊和失望的不是冯燕又是谁? 冯燕身边还站着个被派出去做任务的郑鸣,此刻正在冲梁阮挤眉弄眼。 梁阮悄悄冲郑鸣比了个手势。 示意他把事儿干得很漂亮。 但同时她也没有忘记注意梁嘉嘉和冯燕这边,眼睁睁看着梁嘉嘉不敢置信的回头,又看着丁有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嫌事儿大的开口道:“说曹操曹操到,妈这不就来了。” 看梁嘉嘉还愣着,又似笑非笑地提醒了一句:“你不会连妈都不认识了吧?梁嘉嘉。” 梁嘉嘉嘴唇翕动一番,虚伪地眼泪重新挂上眼角,正要流下,表情飞快地从不甘震惊变为委屈。 梁阮惊叹于她的变脸速度。 可惜梁嘉嘉还没有意识到她的这句话在冯燕那里,究竟令她多么震惊和失望。 一心一意护着的闺女背地里原来竟然是这么嫌弃她的。 一时之间冯燕也不在意去叫她的人是郑鸣了。 她似乎一下变清醒了,仅仅就因为这一句话。看着梁嘉嘉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妈,失望的摇了摇头,说:“嘉嘉,你太让我失望了。” 冯燕对梁阮确实不是个好母亲,可不管是梁阳还是梁嘉嘉,她都是自认比较称职的。 直到此时此刻,冯燕才终于明白,自己偏袒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梁阮看着这母女俩对峙的模样,丝毫不同情冯燕,甚至只想冷笑一声,这是不是就叫现世报? 梁嘉嘉还想声泪俱下地表演一番,冯燕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无比失望地扔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走了,一步停顿也没有。 到这里事情并没有完全结束。 就算挑拨了冯燕和梁嘉嘉的关系,旁边还站着个活生生的丁有为呢。 梁阮那句话的信息量不少。 至少在不少看戏的人眼里,俨然就像梁嘉嘉带着自己的男人过来炫耀一般。 梁嘉嘉刚要反驳,梁阮就打断了她。 “行了,不要反驳了。” 梁阮转而叹息着对丁有为道:“看清楚了吗,我姐姐就是这样的,明明真正喜欢你的人是她,偏偏要把你带到我面前炫耀你有多好,你家有多好。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你是个男人的话就不要辜负我姐姐的感情。” 话音刚落定,丁有为神情微变。 似乎真的被梁阮的话说动了。 梁嘉嘉既觉得委屈,又百口莫辩,脸都涨得通红了,连忙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你害什么羞,难道你刚刚没有一直在我面前夸丁家有多好?” 梁阮面无表情地说。 她一说完,丁有为那颗有点动摇的心立刻变得坚定了,转而投向了梁嘉嘉,道:“嘉嘉,没想到真正喜欢我的人原来是你,我很感动。” 梁嘉嘉连连摇头,说了几个不。 可不管她怎么说,梁阮都有话堵她。 在梁阮的诱导下,丁有为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在了梁嘉嘉身上,看那架势怕是真的动真格要追求她,把梁嘉嘉吓得转头就奔出了麻辣烫门店。 她一逃跑,丁有为还没想到什么呢,梁阮又给拱了一把火:“我姐姐这是害羞了,你快追上去呀。” 丁有为道了一声谢,喜滋滋的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叫,“嘉嘉,你等等我啊。” 而梁嘉嘉则是跑得更快了。 看梁嘉嘉对丁有为这么避之不及的模样,梁阮冷笑一声,她就不相信梁嘉嘉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梁嘉嘉不是喜欢撮合她和丁有为么,这下看看,到底谁撮合谁了。 越承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事儿,脸色一沉,她居然还敢来店里? 也许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搞事儿了吧。 胡同里关于他是混混头子这个传言虽然一直还在,但路上碰到的人,对他避之不及的人好像越来越少了。 威慑力不够了? 越承想去找事。 梁阮直接拦住他:“够了,越承,这次我已经给她一个教训了。” 她现在对梁嘉嘉是越来越厌恶了。 经过这事儿以后,非但自己不想再和她打一点交道,也不希望身边人再和她过多接触。 像梁嘉嘉这种人,一旦缠上是真的很难甩脱。 越承见梁阮态度坚决,也只好不再说什么。 不过转头还是趁梁阮不知道的时候把郑鸣他们教训了一顿。 老大威严犹存。 另一边梁嘉嘉也算是彻底自作自受吃到苦果了。 原来跟梁中河吵的时候,好歹有冯燕护着她。 现在她在梁家基本上就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就像最开始的梁阮一样。 梁阳甚至嘲讽她:“叫你一直闹,现在好了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以前的梁阮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 最大的区别就是梁嘉嘉再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梁中河和冯燕的亲闺女的待遇。 她心里是恨的。 又不得不在家里伏小做低起来。 因为不想出门,一出门就会碰见丁有为。 可待在家里照样会轮番受到梁中河和梁阳的冷嘲热讽,就连冯燕也彻底失望,说撒手不管就真的对她撒手不管了。 梁嘉嘉恨冯燕,恨梁中河,恨梁阳,更恨梁阮。 梁阮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梁嘉嘉恨上了,不过就算知道,心里也不以为然。 她正在忙活着招人和开分店的事,注意力早就不在梁嘉嘉身上了。 麻辣烫的分店开在另一条街上,平常的人也不少的,前前后后总共忙活了一个月正式给弄下来。而那时候,菜馆的新店也已经在动土修建的路上了。 罐头厂的生意结束后,梁爷爷和梁三爷闲着没事儿干也跟着越承有事没事往工地上跑,没少指点做房屋木架的工人们,倒是意外有了新的收获。 梁阮开了一家分店的麻辣烫,现在生意依旧是好得不行,甚至她店里的外送方式还引起一阵效仿,比如对面的肯德基就是最先学起来的,果然生意更好了一些。 第177章 梁嘉嘉的忏悔 梁阮的日子过得越发红火。 但她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梁家人的生活也越发不好过。 梁阳虽然还在上学,但是已经做好了回家的准备。而梁嘉嘉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得罪了梁中河,也令冯燕彻底对她失望,在学校的日子自然就变得更不好过了。 更令梁阮没想到的是,即便是这样不好过了,梁嘉嘉都始终没有放弃算计她的念头。 丁有为脑子说得难听是有问题,说得好听是一根筋。 梁阮说的话,让他认定了梁嘉嘉喜欢他的事。 所以最近他一直在狂热地追求梁嘉嘉。 不是堵在学校门口就是堵在胡同口。 久而久之,就连胡同里都有了流言。 梁嘉嘉对此苦不堪言,可她不管怎么躲也躲不掉丁有为的纠缠,甚至有一次两人纠缠的时候差点还被梁中河看见。 偏偏梁嘉嘉不想跟丁有为好,又不想得罪他,心里就冒了一个坏水。 隔三差五就把丁有为往麻辣烫店带。 梁阮因为已经开了分店的原因,也不是天天在肯德基对面这一家店里,所以梁嘉嘉的坏主意起初并没有达成。 直到梁阮去店里的时候跟他们狭路相逢。 “你怎么又来了?” 梁阮看了一眼梁嘉嘉,还有她身边的丁有为。 丁有为虽然相信了梁阮之前的话,但是在看到梁阮的时候还是下意识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眼前一亮,呆了一下。 甚至主动凑过来跟她招呼道:“梁阮小妹。” 谁是你小妹? 梁阮听到这句招呼,下意识就要怼回去。 不过店里人太多,她也不想和这两人纠缠,直接绕过他们进厨房去了。 梁嘉嘉竟然意外的没有过多纠缠,只是哄着丁有为离开。 等他们走后,张二妮见状,还跟梁阮说:“我看你这个姐,是真的有点贼心不死吧。” 就连梁和平见到梁阮,都忍不住跟着吐槽了两句。 越承最近忙着菜馆新店的修建,很多时候没有在麻辣烫店这边,所以并不知道梁嘉嘉最近又在频繁出入麻辣烫店的事。 晚上几个人回家的时候也没说。 梁阮自己压根儿不怕。 张二妮和梁和平则觉得,有他们在,梁嘉嘉就算心里冒着什么坏水,应该也不会做得太出格。 梁阮摇头道:“你们太低估梁嘉嘉了。” 说到这里,不禁又想起之前梁嘉嘉偷钱的事儿。 她冷笑一声。 梁嘉嘉现在是走投无路了,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可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说句不好听的,梁嘉嘉现在的下场都是她自己作来的,怪不了谁。 春天过了,转眼到了夏天,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梁阮的麻辣烫店,生意却依旧不错,因为她和张二妮又开始研究起了在店里推出新的吃食。 梁阮本来不想再搭理梁嘉嘉的事,却没想到她不在意,偏偏梁嘉嘉心里很在意她,安静了几天之后,竟然一反常态的找到了梁阮,说要跟她道歉。 梁嘉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把梁阮堵在了她的分店里。 当时梁阮身边还有几个新招来的员工。 见到梁嘉嘉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几个员工都识趣地走开了。 “老板你们聊,我们先干活去了。” 梁阮点了点头,经过这段日子的磨练,她身上已经有了一股老板的气势。 梁阮只比梁嘉嘉小两岁,现在却长得似乎比梁嘉嘉还要高一点。 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穿着时髦的衬衫,身上浑然一股城里人的气质。 梁嘉嘉看到这样的梁阮,眼里一闪而逝过几分嫉妒。 她非常诚恳的向梁阮道了歉。 “以前的事儿,都是我不好。我现在意识到了我的错误,来跟你道歉,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梁阮却不吃这一套,不为所动道:“梁嘉嘉,你又在做什么戏?” “我最近过得非常不好。” 梁嘉嘉的脸色非常憔悴,整个人看着都似乎成熟了不少。 她这样的语气仿佛也是真的在后悔当初做的那些事。 可惜,就算路人都被她骗了,梁阮是不会被她骗的。 她心里无波无澜,冷漠不已的看着梁嘉嘉的表演,看着她故作无辜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起了她当初站在冯燕身边陷害她的时候。 如果说梁阳、冯燕都是把对梁阮的不喜摆在了明面上的话,梁嘉嘉的一切行为几乎都是发自内心,藏在他们两人身后。 她是看着最无辜的,但却也是最可恶的。 梁阮也不想一次次和梁嘉嘉纠缠下去,因此看着梁嘉嘉此刻仿佛真心忏悔的模样,她依旧冷冷道。 “你过的不好,关我什么事儿?难不成你以为你现在来说一句对不起,我就会原谅你了吧?梁嘉嘉,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梁嘉嘉眉心一跳,却是一副依旧非常诚恳的表情,声音更低了。 “我知道,我的确没有这个资格说这些话。但是梁阮,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确现在是真心忏悔。也许是因为我也和你一样,感受到了在家里被排挤,被漠视,被区别对待才醒悟过来的。以前的我有多不清醒,现在的我就有多后悔。” 梁阮神情淡淡:“所以呢,你现在来找我道歉,说你后悔了,我就要当成以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知道我之前干的那些事儿,就算是爸妈,也不会再轻易原谅我。” 难得的是这次梁嘉嘉没有再说几句话就开始掉眼泪,以至于梁阮竟然差点就信了她真的忏悔了。 可梁阮知道,梁嘉嘉绝对不会是这么容易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人。 不管梁嘉嘉怎么认真忏悔,她始终不为所动,跟店里的员工说完以后,就出门走了,留下梁嘉嘉一个人站在原地,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旁边还有不少人兴致勃勃地看着她,似乎在好奇她和这间麻辣烫店老板之间的关系。 梁嘉嘉面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咬了咬唇,跟着出了门。 第178章 越承的事业 晚上回家的时候,梁阮难得主动提起了梁嘉嘉来找她道歉的事儿。 梁家爷奶第一反应是:“她找你道歉干啥?” 梁阮这才想起来爷奶大概还不知道梁中河俩口子下岗没了收入来源的事儿,面色如常地说起了梁家最近发生的事儿。 “我爸下岗了,他们一家子没有收入,连四合院都租不下去了。听说这个月底住满就得走人了。梁嘉嘉不想回向阳屯,跟我爸妈吵了起来,今天来分店找我道歉,看上去还挺诚恳的。” 当然,这段解释省略了很多细节。 比如梁嘉嘉道歉之前干了啥恶心人的事儿。 梁奶奶听完梁阮的说法,又是叹息又是摇头的。 梁爷爷也沉默了。 也许是因为他们心里多少还有梁中河这个儿子吧。 却没想到他一步步将自己作到这个地步。 可梁家爷奶不知道,就连越承和梁和平都一清二楚。 听到梁嘉嘉主动道歉,他俩也极其意外,说:“她想通了?” “也许吧。”梁阮说:“我没搭理她。” “干得漂亮。” 梁和平是没亲眼见着梁嘉嘉把那个什么丁有为带到他姐面前的,要亲眼见到,一准儿也得冲出去跟人干起来不可。 越承没有说话,不过看他的表情,大概也是觉得梁阮的反应没有毛病。 所以,事实上,被梁嘉嘉的道歉和忏悔真正触动到的没有几个。 哪怕第二天再在店里见到锲而不舍的梁嘉嘉,梁阮的表情也一如既往,平静,冷漠,就跟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不过这次,她问了一句:“你不念书吗?” 梁嘉嘉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梁阮会这么问她。 梁阮也就是随口一问。 梁嘉嘉黯然道:“我已经不去学校了。” “喔。”可惜梁阮压根不在意。 “你来找我又有什么用呢?你跟我道歉也就是道歉,我也不会接受。你有这个空闲,不如去找爸妈,能帮得到你的只有他们。” 梁嘉嘉咬了咬嘴唇,没想到梁阮竟然如此油盐不进。 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她跟梁阮的仇这么深,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解开。 但不管梁阮怎么说,梁嘉嘉始终坚持不放弃。 从开始的隔一两天到后面几乎天天都去。 这样长达了一个星期左右,或许是梁嘉嘉的确太诚恳,又或许是被缠得实在不耐烦了。 梁阮终于忍不住,直接问梁嘉嘉到底想干嘛? 梁嘉嘉愧疚又无辜地看着她:“我只想和你道歉,但是因为你不接受,所以我只能一直这样。” 梁阮被她的脑回路逗笑了。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梁阮是真的不想再跟梁嘉嘉有任何一点交集。 偏偏梁嘉嘉似乎听不懂她的话一样。 有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丁有为一起出现,梁阮在分店忙活,他们就坐在店里看着梁阮。 但因为也没有太出格的行为,梁阮尽管烦不胜烦,也没有当着客人的面太不给面子。 可梁阮怎么会不记得梁嘉嘉曾经想干过的事儿呢? 对此,梁嘉嘉无比纯良地给出解释道:“我和丁大哥解释过了,之前只是误会。” 梁阮冷笑一声,懒得搭理她,继续去忙。 因为梁嘉嘉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人出现膈应她,没有丁有为,所以这种行为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几天后,梁嘉嘉竟然得寸进尺去来,邀请她去一个没听过名字的小饭馆吃饭! 梁嘉嘉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梁阮心里立刻警惕起来。 这么多天梁嘉嘉的行为似乎终于得到了解释。 “我马上就要和爸妈一起回老家了。梁阮,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就看在这个份上,你可以接受我的赔罪吗?” 梁阮不答应,她就一直跟着她。 似乎非要梁阮答应不可。 梁阮回家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越承他们。 越承一听,想也不想,直接说:“不要去。” 就连梁和平也说:“这个梁嘉嘉真的悔改了?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张二妮没有亲眼见证到梁家的事,但也听了不少,眼神也是劝梁阮,最好慎重决定。 梁阮去不去其实在她自己。 虽然家里人一致都不同意,梁嘉嘉毕竟不是个轻易就能消停的人,她的风评已经在整个梁家坏得不能再坏。 于是第二天,梁阮果断拒绝了梁嘉嘉的邀请。 不但拒绝了梁嘉嘉,接下来这几天,为了避免再被她纠缠上,梁阮选择跟着越承去见识了一番他的‘事业’。 郑鸣和徐宣两个人也是跟着越承走了。 菜馆里的事儿,现在其实他们各自都已经培养出了小弟出来,反而可以松手去干别的,就像最开始的越承和梁阮决定开别的店一样。 他们的第一个活儿就是菜馆新店的修建。 材料是越承亲自去谈的,他甚至跟之前盛元误打误撞认识的人脉联系上了。 就连工人也用了一批相熟的。 当然砌砖这些活计不是越承干的,不过,他跟着梁爷爷和梁三爷学的那些木工活计在这时候也派上了用场。 梁爷爷和梁三爷在家闲不住,也跟着去工地上敲敲打打,凑了凑热闹。 梁阮虽然是来长见识的,不过工地上也有不少女的在那里当小工,梁阮理所当然的也跟着去干了一会儿,最后被越承一声给吼开了。 因为梁阮差一点被二楼掉下来的木板给砸到。 其实现场灰扑扑的一片,很脏也很乱。 越承更想说的是让梁阮早点离开。 越承过去把她拽开时,脸都黑了,直接凶巴巴地‘警告’梁阮:“你就在旁边儿站着看看就好了,不要进来。” 梁阮也有些后怕,但还是忍不住说:“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这是添乱的事儿吗?” “地上到处都是钉子,你不要乱走,小心踩到。” 越承直接提醒她。 “好吧。” 一旁的郑鸣身上也脏兮兮的一片,看着越承和梁阮的互动,贼兮兮地笑了一声。 不过也很快就转过头去了。 其实越承的事业到这里只能说才刚刚开始,不过因为有了资金和人脉,除了新店的修建以外,他很快也接到了别的活计。 第179章 饭店赴约 梁阮后来还是赴了约,单纯就想看看梁嘉嘉到底是真忏悔还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实话实说,前些天梁嘉嘉说的那些话,梁阮都压根不信。 “你要是真的忏悔,你就不会来找我了,你真正应该找的难道不应该另有其人?” 梁阮满不在乎地直接说了,她不接受梁嘉嘉的道歉,梁嘉嘉要是真有心,直接好好哄好真心对待她十几年的冯燕比什么都强。 可惜梁嘉嘉显然没有将她的话给听进去。 梁阮心里笃定梁嘉嘉绝对没有这么好心,偏偏又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联合最近梁嘉嘉在家里的处境,梁阮甚至不怀疑梁嘉嘉嘴上说着请她吃饭的那些钱究竟是怎么来的?家里偷的?哄骗丁有为的? 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她告诉梁嘉嘉:“我可以去。但你最好不要打什么歪心思。” 梁嘉嘉面露惊喜,好似真的就是单纯因为梁阮答应她去赴约一样。 她说:“那我在饭店等你,你一定要过来。”顿了顿,特意强调了一句:“就我们俩个人,我别的谁都没请。” 梁阮嗤笑:“知道你现在人人喊打了。” 她没注意到转身的时候,梁嘉嘉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暗了一下,唇角缓缓勾起,似是达成某种目的达成一样的得意笑容。 梁阮回家就把这事儿跟越承讲了。 “你在想什么?” 越承肉眼可见的脸色沉了下来。 表示很不理解梁阮一副真要以德报怨和梁嘉嘉消除恩怨的模样。 他不是没见到过在向阳屯时梁嘉嘉是怎么在长辈面前耍手段的。 也不是没见到过曾经梁嘉嘉就因为一个房间怎么得意洋洋在梁阮面前炫耀的。 更不是没见到过梁嘉嘉带着丁有为到店里找梁阮,想算计她时的那副丑恶嘴脸。 梁阮却云淡风轻地笑笑,一边坐在院子里刷鞋子,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抱着什么心思,她继续像现在这样缠着我,也总不是个办法。” 越承道:“我不是说了,我有办法,让她不敢再来找你?” ...... 虽然不知道越承说的什么办法,最后,梁阮去赴约的时候,说不带人,还是带上了越承。 不过越承不是和她同时去的那家饭店,而是在门口徘徊了一段时间,才慢悠悠晃进饭店去,作势要点菜吃饭,实则注意力一直停留在梁阮和梁嘉嘉那一桌上。 “来,我敬你这一杯,多喝点。” 出乎意料的是,梁嘉嘉点了几瓶酒。 就连梁阮都没猜到,梁嘉嘉原来这么早就会喝酒的时候,她开酒和倒酒的动作都熟练得令梁阮心里充满了疑惑。 梁阮拒绝得很干脆,也很利落。 “行了,梁嘉嘉,喝两杯就够了,我不是来跟你讲姐妹情深的。” 梁嘉嘉见状,也尴尬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梁阮就听她细声细气地开了口,车轱辘似地把前些天说的那些话翻出来重新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忏悔,一边拿眼去看梁阮的反应。 这次,她的语气更诚恳,表情更认真。 梁阮面色微动,端起了杯子。 梁嘉嘉趁热打铁又将手里的酒杯递了过去跟她碰了一下。 “来,喝了这一杯。我现在算是彻底想清楚,也不指望以后你能原谅我,今天这顿饭就当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交集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不经意地翘了一下,彰显此刻她的心情似乎很好。 梁阮坐的位置是面向门口的,而梁嘉嘉是背对门口,自然没有看到此刻进了饭店的越承。 梁阮的目光和越承交汇了一瞬间,又看似漫不经心的挪了开去。 梁嘉嘉这边还在不动声色地继续灌她酒。 梁阮嘴上说着不喝,实则‘不得不’一一笑纳。 梁嘉嘉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直到梁阮彻底趴了下去。 梁嘉嘉手里的酒杯才放回了桌子上。 比起梁阮的飞快中招,梁嘉嘉的脸色也有些微红,显然也有了几分醉意。 不过在起身确认梁阮喝醉了以后,她那点醉意几乎都算不上什么了。 直接喊了一声丁大哥,将坐在一个不起眼角落的丁有为叫了过来...... 果然,不出意外真的有阴谋! 假装醉倒的梁阮趴在桌上,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可惜梁嘉嘉怎么也没想到,梁阮心里对她的厌恶与防备比她想得还要深。 这间饭店旁边就有个比较小型的旅馆,梁嘉嘉也不知道提前多久给准备好了,直接跟丁有为说了把梁阮带过去...... 丁有为眼看着手放到梁阮背上了,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光天化日的,你们搁这拐卖妇女呢?” 梁嘉嘉和丁有为一惊,同时抬头看向一旁。 按理说这饭店老板都知道他们是一道的,旁边桌的客人看到梁嘉嘉和梁阮在一起吃饭,怎么也不会多心插手干涉的。 哪知道,早有预谋的不止梁嘉嘉一个人。 梁阮心里也早有防备,越承跟着过来了。 眼见着丁有为那双又肥又黑的手落到梁阮身上了,越承终于坐不住,站了起来,同时也吸引了周围几桌客人的视线纷纷投了过来。 梁嘉嘉震惊又忌惮不已:“你怎么在这里?” 丁有为则道:“这是我们自家的事儿,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管什么闲事?” 在丁有为眼里,只要今天的事儿成了,梁阮就十成十成了他媳妇儿,梁嘉嘉心眼儿不少,好歹跟梁阮是姊妹俩,怎么也轮不到越承这么一个外人来插嘴。 可惜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既没有问过梁阮,也没有问过越承。 越承冷冷地看了一眼梁嘉嘉,直接挥出一拳头就把丁有为个身材壮硕的成年男人揍趴下,足以见得此刻他有多生气和愤怒。 梁嘉嘉直接嚷嚷了起来,“打人啦!” 这时候,饭店的老板和旁边的人也看不下去,纷纷站出来劝了。 哪知道越承只是揍了丁有为一拳就收手了。 而一直趴在桌子上的梁阮也抬起头来了,目光炯炯地盯着梁嘉嘉。 虽然没有开口质问,可梁嘉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第180章 自食苦果 “你没醉?” “你很希望我真醉了?” 梁阮冷笑一声,也不管梁嘉嘉脸色变得多难看,直接站了起来。 丁有为被揍了一下,人还是懵的,反应过来大怒,正要揍回去,却被越承一句话给叫住:“想揍回来可以,我们出去继续。” 梁阮跟梁嘉嘉对峙着,越承就跟丁有为对峙。 隔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越承和丁有为究竟怎么说好的,俩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梁阮也不管周围人怎么看笑话,冷嗤一声,看了一眼梁嘉嘉骂了句狗改不了吃屎也跟着出了门,剩下梁嘉嘉一个人留下来被饭店老板叫住结账。 还有人想跟着出门去看戏,可惜越承和丁有为俩人一出门就拐到一边巷子里,很快没了踪影,想凑热闹的人追上去也没追几步只好放弃了。 梁阮一直到离开饭店时,脚步都是稳稳当当的。反倒是结完账的梁嘉嘉后劲上来了,走路有点摇摇晃晃,两颊红得不正常。 这种情况就是反过来说是梁阮故意把梁嘉嘉给灌醉了也有人信。 一出门,一阵泛着凉意的风就冲着她们的脸刮来。 空气中的酒味似乎都没有消散。 梁阮在门口停顿两分钟,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一重一轻,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结完账终于被放行离开的梁嘉嘉。 “梁阮!” 梁嘉嘉叫住了她,语气没有伪装出来的忏悔心虚,充满了不甘与怨怼。 撤下了所有伪装,她直直地说:“凭什么每次你都运气这么好?” 梁阮冷笑:“梁嘉嘉,你是不是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种啥因得啥果。” “你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每一步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你也还有脸怪别人?” 在梁阮看来,梁嘉嘉就属于天生坏水的人,或许也有从小到大被冯燕和梁中河给宠坏了的原因,可这些都不是她一次次陷害算计别人满足自己的私心的理由。 “我知道你这个人脸皮厚,已经无可救药了。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以后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店里一次,我就找人把你打一次。一次不行打两次,总能把你打到再也不敢来。” 梁嘉嘉没有说话,死死地盯着梁阮背对着她的背影。 梁阮自然感受到了那道如毒蛇般犀利的目光。 恐怕一直到这一刻,梁嘉嘉都没有办法幡然醒悟。 梁阮也不在意,她敢这么说自然是真的敢这么做,也许越承说得的确很对,有的事情就不能太讲仁义。 “不去找你的丁大哥么?” 梁阮早已和梁嘉嘉撕破脸,最近被她纠缠得也烦躁不已,一想到梁嘉嘉妄图对她做的那些事儿,心里就直犯恶心。 慢慢走了几步,一直到离饭店有些远了,梁阮才慢慢停下来。 她看到了重新从巷子里出来的越承和丁有为,这两人一前一后,明明年纪相差了几岁,看着却似乎差不多高,甚至越承比丁有为还要高上一些,直直向她走来,就说了一句:“行了,都解决了。” 梁阮刚要说话,越承就催着她离开。 身后面色阴沉的丁有为直接不由分说地拽住了梁嘉嘉。 后者想要挣脱离开,却被丁有为反手往脸上抽了一巴掌:“个臭娘们儿,竟敢跟我耍小聪明,把我玩得团团转啊?” 梁阮走得有些远了都听到了那道清脆嘹亮的巴掌声。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梁嘉嘉和丁有为的方向,这两人还在原地纠缠呢,一个捂着脸低低地哭起来,一个拽着对方的手漫骂不休。 其中不乏有我不管反正我没了媳妇儿你得赔我一个这样的话来,听着都不像脑子正常的人说得出来的话。 “你跟那男人说了啥?”梁阮问道。 这应该是越承做了什么,以至于原本一直站在梁嘉嘉身边的丁有为反过来跟她翻了脸。 越承这会儿还想跟她生气呢,非但没有回答,反而怒气腾腾地瞪了梁阮一眼:“我是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来不要来?你觉得要是我没来,你一个人能解决他们两个人么?” 越承看着她这幅完全没有把自己置身危险里的行为当回事儿的模样,一噎,更想生气了。 瞪着梁阮的眼神都快喷火了。 梁阮还有点心大地耸耸肩回:“我现在不是没啥事儿么。” “出事就晚了!” 至此,梁阮终于意识到越承生气的点在哪儿。 知错就改是人类的优良传统。 梁阮立刻举起两根手指,道:“越承,不要生气了,我下次不会这样的。” 越承一眼都没看她,平视前方,走得也很快:“我没生气,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一生气就开始阴阳怪气。 梁阮无奈。 但也知道越承是心里为了她好,关心她才这样,一句话也不敢反驳,一路走,一路保证:“我发誓,肯定没有下次。我以后也不会再搭理梁嘉嘉了。” “你这么能耐,别说一个梁嘉嘉,十个都不在话下啊。” 一听就知道还气着呢。 梁阮毫不气馁,继续跟上去,继续认错。 不知道的真以为梁阮犯了什么了不得的错,好在越承生气确实生气,但也没气太久,回到家之前就被哄好了,也肯说他到底跟丁有为说了些什么以至于对方这么生气去找梁嘉嘉的茬 —— 半个小时前~ “你跟梁阮都没见过几次,你怎么就非她不行?” “就因为梁嘉嘉说要介绍她给你当媳妇儿?” 越承嗤笑一声,直接把梁嘉嘉和梁阮之间的恩怨告诉了丁有为,甚至威胁恐吓了他一番,得罪自己没什么好处,有气想发不如去找让他变得这么憋屈的源头去...... “他就去了?” 梁阮听完有些狐疑。 丁有为真有这么天真好说话? 越承说:“他想跟我打,就因为打不过,才更生气了。” “.......所以你出来以后还是动手了。” 越承忽然紧张起来,出乎他意料地,梁阮并没有生气。 梁阮道:“就他干的事,只揍他一顿也是便宜他了。” 第181章 梁嘉嘉下场 梁嘉嘉的下场是梁阮后来从舅妈口中听到的。 菜馆新店建成的时候,梁阮去了菜馆对账,正好她舅妈也挺着大肚子来了面食馆。 舅妈正好见到梁阮,就过来菜馆坐着跟梁阮唠唠嗑,顺便就提到了梁嘉嘉最近的事儿。 她骗了丁有为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挨了丁有为一顿揍本来也没人知道,结果不知道她怎么跟丁有为解释的。 总之,最后梁嘉嘉跟丁有为去宾馆开房被胡同里的人撞见了,那人刚好又是远近闻名的大嘴巴子,就把梁嘉嘉和丁有为的事儿捅到了梁中河和冯燕跟前。 “你爸妈当时都给气坏了,喊到梁嘉嘉愣是当着那么多人面给了她一巴掌,脸都给她扇肿了。骂她不自爱。” 舅妈啧啧了两声,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喝着热水,跟正在对店里的帐的梁阮说得可起劲了。 梁阮甚至都怀疑如果不是碍着老舅的关系,舅妈都得叉腰哈哈大笑两声才算过瘾。 不过老舅在不在意也无所谓了,拖梁嘉嘉的洪福,现在梁家在四合院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还当咱不记得之前的事儿呢。” 舅妈说着说着,又感慨起来:“阮丫头,你说这误打误撞的,算不算也是给你出了气了。你爸妈那眼睛生来还不如没有,把捡来养的当个宝一样,现在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梁阮早就死心了,根本无所谓。 但她当着舅妈的面,还是说:“我爸妈早就不把我当亲闺女看,我们户口也分开了。他们现在落到这般地步,我心里也挺不好受的。” 她话这样说着,实则心里笑疯了,还琢磨着晚上搁家里做点好吃的庆祝庆祝呢。 当然了,这些话是不能当着舅妈面直接说出来的。 太离经叛道。 梁阮默默压住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知道武大花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也没有吭声,任由她继续讲笑话似的把梁家紧接着发生的事儿给说完了。 又说丁有为睡了梁嘉嘉本来还打算不认账,哪知道这事儿被闹大了。 冯燕和梁中河直接闹到了丁家去,说他家小子睡了他们家丫头,这事儿怎么可能白白过去,要么就娶了梁嘉嘉要么他们就去告丁有为强奸罪。 这些事儿在胡同里不是秘密,见风就吹,一传十十传百,方圆十里的人都听说了。 梁阮因为早早跟冯燕吵掰了搬出了梁家反而名声被传得好听了不少。 一群人又开始可怜起梁阮这个亲爹不疼亲娘不爱的小可怜起来。 梁阮:“......这怎么就又扯到了我身上来?” “他们就是想看热闹而已。” 武大花对这些人也很不屑,撇撇嘴道:“懒得理他们,要我看啊,梁嘉嘉这丫头就是被你爸妈惯坏了,现在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看你爸妈还怎么护着。” 梁中河和冯燕现在去丁家可不是抱着心疼梁嘉嘉的想法了。 梁阮讽刺不已地想。 她有多了解自己这对父母,知道梁嘉嘉的下场以后就觉得有多讽刺。 “所以,我爸妈讨到说法了?” 武大花神色怪异了一下。 “现在都啥年代了,就算没有流氓罪了,那丁家还真闹不过你爸妈,加上他家小子自己也不拒绝,还真给了说法。” 梁阮好奇地抬起眼皮,看向舅妈,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这个说法具体是什么意思。 武大花一只手捧着肚子,一只手锤了锤腰,继续道:“那个丁家啊,原来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小地主呢,家里养了不少鸡鸭之类的。就同意了叫梁嘉嘉跟他家大儿子结婚的说法,给了你爸妈小一万的彩礼。” “虽然这家儿子做事不像话,出手还挺大方的。你爸妈可不就给哄得高高兴兴的了?” 梁阮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丁有为娶了梁嘉嘉这么个结果,心里莫名其妙的还有点复杂感。 恐怕梁嘉嘉自己也没想到她折腾了这么久,最后竟然自己把自己折腾到丁家那个火坑去了吧?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真的后悔了。 梁阮忍不住想起那天离开的时候听到的巴掌和谩骂声。 舅妈还没说完呢,梁家这边的后续,梁中河和冯燕一拿到彩礼,这可不就又能留在城里了? 虽然梁嘉嘉不甘心就这么嫁到丁家去,可眼见着她爸妈把自己的彩礼钱通通拿来用了,自然也很不满意,当场就跟梁中河闹了起来。 然而最后的结果是又挨了一巴掌。 冯燕直接骂她:“我和你爸养了你这么多年,这点彩礼拿给我们怎么了,又不是不给你办嫁妆。”说着,也不准梁嘉嘉继续上学了。 为什么? 因为她要嫁人了。 她要还想读书,这就得问问人丁家的意见了。 可丁有为也二十好几了,人又是有病在身的,丁家直接就说了:“你直接嫁到我家来当少奶奶就好了,我家可不会缺你吃缺你喝,还念什么书啊?” 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 梁阮想起前世的自己,被早早骗着嫁人的时候,丁家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梁阮差点就要想不起前世的自己是怎么样的心理了,可梁嘉嘉此时此刻被逼着嫁人还是嫁的自己一心看不上的有病男人的时候,她在想些什么,梁阮却大概能够猜到。 梁嘉嘉不想嫁,想逃跑,可她手里没有钱。 当初她算计梁阮,就是骗了丁有为,花的丁有为的钱。 而丁有为说有病,有的时候却也意外地精明得可怕。 跟着梁嘉嘉一起算计梁阮还是把梁嘉嘉算计成自己媳妇儿这事,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分得很清。 为此,确定好婚事后,丁有为亲自去了趟梁家,直接关起门来交代他的便宜丈人丈母娘,不要给梁嘉嘉手里留钱,以防这娘们儿逃跑。 按理来说,这时候,但凡是个正常的爹妈知道自己的准女婿是这么个东西都不会再同意继续这桩婚事。 可连外面的人都知道啊,梁嘉嘉的婚事是他们家去闹来的。 梁中河和冯燕也就听了丁有为的话。 只有梁阳看不过去,本来想帮衬梁嘉嘉,结果被她一副看仇人的目光给气走了....... 第182章 梁家人后续 梁阮回家后,把梁嘉嘉要嫁人的消息告诉了她爷奶。 不管怎么说,再分家,梁中河也是他们儿子,梁嘉嘉也是他们孙女呢。 梁爷爷沉默地抽着旱烟,没吭声,梁奶奶问了句怎么回事这么突然就嫁人了。 “嘉嘉这丫头不是还没到二十岁吗?” “就是啊姐,这梁嘉嘉这么快嫁人,不符合城里人的作风吧?” 梁和平问的这句话就有点讽刺的意味了。 当初在向阳屯无比高傲自诩是个城里人的可不就是梁嘉嘉? 梁阮沉默了一下,顶着她爷奶惊讶好奇的目光,如实说出了梁嘉嘉这么快嫁人的内情。 在说到梁中河和冯燕两口子收了彩礼的事儿,梁奶奶听得直叹气和摇头,说:“这事儿阮丫头你别插手。甭管梁嘉嘉那丫头来找你说啥都不要插手。” 梁家的事儿是一本烂账,很难算得清。 梁阮说了这么多,心里除了感慨也再没有别的情绪。 她乖巧地点点头,道:“奶,我知道的,这事儿我肯定不插手去管。” 梁嘉嘉也没脸再来找她。 梁阮早就警告过她,她要再敢厚着脸皮来找她,她就敢招人去揍她,来一回揍一回,总能给她揍得不敢再来为止。 所以,梁阮知道,不管怎么也好,梁嘉嘉是肯定不会再来找她了。 至于爷奶,她也要敢来越承家先。 不过现在的梁嘉嘉,梁阮听郑鸣说她整个人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一点原来的漂亮精致都没有了,每天被冯燕支使着干活做饭。 听说这些还是丁家要求的,说梁嘉嘉嫁过去是要学会给男人煮饭洗衣的,冯燕就借此机会磨炼起了梁嘉嘉。 梁嘉嘉原来被冯燕养得多娇啊,现在不得不开始学起这些事儿来,倒是想反抗不干呢,冯燕和梁中河也不会给她那个机会。 有一回,不知道谁说了句:“看看现在的梁嘉嘉,多像原来的梁阮啊。只是人家梁阮现在过得多好,没了爹妈照拂不照样自己把日子过得红火?” 听到这里,梁阮表示并不想跟梁嘉嘉做对比。 梁嘉嘉嫁人那天四合院热闹极了,梁阮也躲在人群里去凑了会热闹,最后发现院子里却不是因为梁嘉嘉嫁人而热闹,而是因为丁家来迎亲的阵仗。 甭看着这桩婚事内里怎么样,至少人家面上办得风风光光,就是梁嘉嘉这个新娘子全程哭丧着脸,被丁家来迎亲的人悄悄嘀咕了几声,嫌晦气。 梁阮站在人群里,远远看着丁有为这个新郎接走梁嘉嘉的时候,俩人面上都不太高兴的表情。 耳边不少人都乐呵不已地议论道:“这新郎官和新娘子脸上都不好看,这俩口子以后过得可热闹了。” 梁中河并没有在丁有为面前摆出老丈人派头来。 丁有为也完全不在意梁家俩口子没有把彩礼给梁嘉嘉带回丁家的事儿,他出钱还是大方的,甚至给梁阳这个小舅子还封了个大红包。 这一幕幕,梁阮在一旁看着,感到熟悉不已。 上辈子的她作为这桩婚姻里的主人公,看着丁有为把红包塞到梁阳手里的时候曾经还幻想过这个人会是个好丈夫,可事实证明...... 梁家的好日子有没有来,梁阮不知道。 不过没过多久,胡同里都是骂梁中河俩口子卖女求荣的。 大概梁嘉嘉彩礼没带回丁家这事儿被丁家除了丁有为外的其他人知道了,他们都感到很不满意,因此在外面扯闲话的时候就说了出去。 可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呢。 梁中河和冯燕现在压根不在意外面的流言。 也许是下岗以后的破罐子破摔,也许有别的原因。 梁阮后来就从舅妈口中得知了梁中河和冯燕拿丁家的彩礼把他们现在住的四合院买下来的事儿,不但是这些,就连高考结束的梁阳也因为这笔彩礼钱有了上大学的底气。 梁阳高考完,已经是六月。 北京这时候已经热了起来,伴着越来越热的天气,麻辣烫看似越来越不适合再卖,梁阮却很快在另一个区域开起了第三家分店。 第三家分店距离第二家分店和第一家店都很远,梁阮每次过去都要坐车。 因为交通不方便,于是梁阮又花了点钱去学了个驾照,最后买了辆车。 刚提车的时候,家里几个长辈都稀罕得很,不住地围着车打量赞叹。 梁阮店渐渐开多了,请的人多了,人也清闲了不少。 没事儿就说:“爷,奶,三爷。今儿没事,我开车带你们去看天安门吧。” 梁和平和张二妮都想去,但走不开,最后被安排在下一趟出行名单。 领着郑鸣徐宣他们到处接活干的越承最近则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是在工地上就是在工地上。 修建加装修总共花了快三个月的菜馆新店也在梁阮带着爷奶他们兜完风不久后正式开业。 也在这一天,梁阮才见到了失踪好几天的越承和郑鸣几个,一个个都把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的,一看就是正经体面人。 张二妮和梁和平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去了新店开业的现场。 “哥几个今儿都穿得可喜庆了。” “那是,这可是咱新店开业好不?” 比起原来小小的有间菜馆,新店的名头就要响亮不少了。 “有间酒楼!” 酒楼开业的时候,合作的盛元也送了花过来庆祝开业。 之前一直在工地上帮忙的宋文辉他们,梁阮也没有辞退他们,而是分别给他们安排了去路。 在酒楼干大堂的、传菜的,当保镖的。 每个人都有各自适合做的东西,当然也有人不想一直困在这一亩三分地,提出辞职不干。 梁阮也没勉强这些人继续做下去。 大道理小道理讲得多了,总是令人厌烦。 新开的酒楼照样和麻辣烫店一样,开通了外送服务,电话这些也是必不可少的。 梁阮把原来菜馆的大师傅调到了这边,郑云则接手了菜馆的大厨位置,而酒楼负责镇店管事的,梁阮想了想,最后安排了郑云丈夫的一个前同事。 第183章 菜馆新店开业 主要是郑云的丈夫是高知识分子,他那同事更是,可以说是在梁阮和越承组建起来的这个草台班子里算是学历最高懂得也是最多的。 可这么一个高知识分子真的能乐意辞掉他的铁饭碗来一个区区酒楼当个经理? 一开始郑云给她推荐她丈夫那同事时,梁阮还不敢置信,“云姐您可别唬我,我这个酒楼经理虽然福利好,可不能跟政府单位的干事比的呢。” 哪怕是几十年以后,人人努力的尽头都无非是考公蹭编制,哪里知道,竟然还有端着铁饭碗的主动想辞去他们手里的饭碗呢? 不想梁阮说完以后,郑云摇摇头,叹息着道:“铁饭碗哪有外面看上去好。而且我男人那同事现在也不是干事了,他们领导班子换了,连着底下喽啰遭殃,他同事就寻思着与其现在在单位坐冷板凳,不如出来干,好歹你这边给的福利工资什么的一年加起来也相当于人家在现在的单位埋头苦干两年了。” 郑云推荐那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提前给人家说过这些顾虑。 人家乐意来,就看梁阮这边了。 而梁阮用人有个好处,那就是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用人也舍得给好处,有能耐的更好、更吃香。 像崔萍就是胜在年轻又勤奋好学,现在在菜馆每个月的工资都涨到了三百块一个月,另外还有不少补贴。 再像张大婶这些人到现在给她干着也没有一个说她不是,都是在外面吹她夸她的,以至于不少国营厂里下岗的工人都眼馋得很。 郑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在得知梁阮打算给酒楼招一个经理负责管酒楼大大小小的事儿的时候,第一时间推荐了她男人。 梁阮想了想,最后说:“这样吧,云姐,既然你开口了,你到时候先让姐夫那位同事先来面试,虽然都是熟人,但咱还是得走流程的。” 这样也不怕徐宣他们有什么意见。 梁阮回头,也是摊开了给他们说了。 徐宣呢,怎么说很机灵,也很有智慧,自然是知道梁阮特意跟他们商量共同面试的原因。 酒楼招人,最重要的不是看关系怎么样,还得是能力。 就像郑云男人那同事,在政府干过又怎么样,还得是要经过亲自面试。 哪知道梁阮话音刚落,越承就说了一句:“你直接面试就好了。我没意见。” 这是完全放心梁阮不会因为郑云的关系而徇私的。 徐宣也直接表了态。 倒是郑鸣,想了想,他说:“我留下来,跟阮姐你一起面试吧。” “可以。” 最终郑鸣留了下来。 安排的面试时间也很快,就在两天后。 地点就在酒楼里。 梁阮亲自坐镇,郑鸣在一旁辅助面试。 郑云男人的同事来得也很早。 梁阮第一眼就打量了下这个男人。 这人姓周,三十岁上下,面相看上去很老实憨厚,实则健谈又风趣,很适合出面谈事之类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机关工作过的原因,梁阮听这人讲话,总有种以前在向阳屯听村干部讲话的错觉,这人说话自带一股官腔,擅长打圆场。 适不适合且两说,梁阮第一时间并没有给出答复,而是给这个姓周的中年男人留了个联系方式,后续如果决定录用他的话,会跟他联系的。 男人见状也没露出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迈着一副很从容的步伐离开。 等他一走,梁阮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跟旁边同样看似很淡定实则比她还不淡定的郑鸣感慨道:“你姐夫这位同事气场真强,不继续留任机关工作真是可惜了。” 郑鸣深表赞同:“咱们酒楼何德何能啊,能请得起这么一尊大佛。” 话音刚落,肩膀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下。 梁阮深沉地看着这位小弟,叹息道:“什么叫咱们酒楼何德何能,我告诉你,郑鸣,咱们是给了钱,还是给了高价钱雇人干活的,挺直你的背,不要跪着看人。” 郑鸣虎躯一震,表情很夸张,语气也很夸张地敬佩道:“阮姐你现在是越来越有气魄了。真不愧是当大老板的人啊,我给你竖一百个大拇指!” “收起你这幅马屁精的做派。” 梁阮直接揭穿他。 俩人说说笑笑的,在酒楼大堂坐了一会儿,就迎来了下一位面试者。 酒楼经理的工资福利开得高,现在下岗的人不少,想要这么一份工作的人也多如过江之鲫。 不过,来应聘的人什么条件的都有。 有国营厂下岗的副厂长,也有大专毕业的单位文员。 但论起学历谈吐和各方面,倒是真的少有和一开始那个辞了铁饭碗的男人相比较。 梁阮心里的那杆秤很难不歪。 偏偏那个副厂长讲起经营理念这些来也很头头是道,而且副厂长年纪也不大,甚至才二十七八岁。 晚上跟越承和徐宣他们汇合的时候,直接讲了今天的面试心得。 梁阮难以抉择:“这个周朗是从机关出来的,本身能力不差。而这个杨树之也是原来是个国营工厂的副厂长,比起经营理念,比周朗要熟稔上一些。” 郑鸣是在一边陪同面试的,听了梁阮的话,不住地点头,以此证明他心里也很难以抉择。 录用副厂长,就不怎么好对郑云交代。 录用周朗,又容易让人家杨树之感到不公平。 所以呢,现在怎么选呢? 徐宣冷不丁地来了句:“不然,两个都录用?” 他的话带着一点试探和不确定性。 可梁阮和越承就真的能阔气到直接开一千块一个月的高工资养两个经理? 不止梁阮心里短暂的沉默了,就连越承,也没开口。 显然徐宣的话不怎么现实。 梁阮说:“一山不容二虎,这句话你们有听过么。而且咱们又不是钱多烧得慌。” “如果说,一个留在酒楼,一个去管理阮姐你的麻辣烫店呢?” 忽然,徐宣又开口了。 他最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去眼镜店配了一副眼镜,显得整个人在沉思的时候也变得越来越有智慧,以至于梁阮就被他这句话给说得一愣。 “管理麻辣烫店?” 第184章 尘埃落定 徐宣也是忽然想到的,梁阮自然没有那么快反应过来。 直到徐宣提醒她了一句:“阮姐麻辣烫的生意现在不是很不错吗,这都开了第三家分店,进度可比咱菜馆快了不少。你以后也不可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招一个专门负责管理的经理不就好了?” 梁阮不禁陷入沉思,在想徐宣说的这句话的可行性。 徐宣又说:“这个职位,我们工资开得高,条件高一点苛刻一些也是正常的,可以先给几天试用。不一定上来就让他在这个岗位上发光发热。” “你这个确实是个好提议。” 就连越承也表示了赞同徐宣的想法。 梁阮最后一想也是,于是全票通过。 第二天,就分别联系上了周朗和杨树之,再次将他们邀请到酒楼来面谈了一回,将事情分配完毕。 有了这么两个得力干将,梁阮的事业更加如日中天。 不管是菜馆还是麻辣烫店的大事小事再也不用梁阮亲自操心,周朗和杨树之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她只需要无比省心地对好每个月他们叫上来的账单就行。 不过她是省心了,底下不管是菜馆还是麻辣烫店的员工就叫苦连天了。 张大婶她们在老菜馆,杨树之主要负责酒楼,倒是对她们的管辖不那么重。 周朗负责麻辣烫就苦不堪言了,有时候人还在总店这边,二分店一通电话打来总店,又马不停蹄去了下一个门店。 可人苦是苦了点,麻辣烫店的效益好,梁阮赚得多,周朗这个相当于‘高管’的经理每个月的工资也是肉眼可见的多,每个月工资到手,那点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梁阮很快就开了第四家和第五家分店,随着事业的一步步壮大,也不怕周朗和杨树之这俩人当经理久了搞点假账出来—— 每个月各分店和酒楼的财务收银都是要亲自到梁阮这里交一次帐的。 杨树之和周朗只是负责交总账。 梁阮经过和越承的商讨过后,大多时候坐起了办公室,办公地点是另外租的一个小四合院越承、张二妮、梁和平、徐宣他们都有办公室,就连周朗和杨树之也有。 也不是不带她老舅一起干,冯康华推拒了,说有面食馆的生意已经够好了。 梁阮最后直接把她在面食馆的股份送给了刚出生的小表弟。 “这怎么能行,这太贵重了。” 冯康华连连拒绝。 可他拒绝,梁阮却是不由分说地给了舅妈武大花。 武大花本来也想拒绝,被梁阮一句话堵了回去:“舅妈,你们打小看着我,帮了我那么多,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小表弟,难不成还不许我对我表弟好啊?” “你这孩子,说这么多干啥呢?” 正在坐月子的武大花眼眶一红,不是一旁的梁奶奶提醒着,眼泪真就要掉了下来。 武大花是赶在八月底在医院顺产生的,白白胖胖的大男孩,刚出生就有九斤重,可把他妈给累得不轻。 冯康华和武大花还没给起名呢,梁阮这个当表姐的就安安长安安短的叫了起来。 小安安满月这天,刚刚好是越承的20岁生日。 越承本来不打算庆祝啥的,毕竟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当真过。 哪想梁阮秀气的眉一皱,不由分说地直接让郑鸣和徐宣收拾收拾干活:“这么喜庆的日子,你们老大这么不会说话,把他嘴堵住。” “真堵啊?” 郑鸣还问一句。 被越承一巴掌呼开:“不知道分寸了是吧?谁是老大不知道?” 梁阮在厨房里忙活着,毫不犹豫地白了一眼寿星越承。 越承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讪讪地摸了下鼻子。 虽然这天是梁阮小表弟的满月宴,不过家里人都心知肚明,白天是庆贺小表弟,晚上才是越承这个寿星正主的。 他们在越家院子里开的席,买了酒,甚至还买了蛋糕,可惜全被钱多没处烧的郑鸣和徐宣、梁和平三个往越承脸上抹了。 越承喝了点酒,一开始不打算跟这群臭小子计较,最后实在没忍住,端起一盘子奶油,就往 梁阮的方向走过去了。 梁阮刚被梁和平抹一脸,才打了水洗干净呢。 越承就端着手里的东西过来了,直接出了手,给梁阮来了个今晚二开花。 “越承,你烦不烦!” 自觉懂事很久的梁阮终于没能忍住,尖叫出声,追着越承跑了满院子。 长辈们都进了屋,一开始还在嬉笑打闹的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张二妮叫到屋里纷纷趴在窗边偷笑不已的看着这两人你追我赶。 越承没有认真逃,梁阮也没有认真追...... 一个脸颊通红,一个耳朵绯红不已。 就在屋里的人都在猜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时, 梁阮忽然不知道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好在越承及时回过头来拽住了她,等梁阮站定以后,就在她以为他会放开的时候,下一秒,他下意识把她拽进了怀里,在鞭炮声响起的一瞬间,在她耳边极轻极快地说了一句:“.....” 梁阮一呆,脸顿时更红了。 可她没挣扎,过了很久,红着脸回了一句:“我知道。” “他们在说什么?” “你猜猜看?” “我不想猜,肯定是什么郎情妾意你情我愿两厢情愿的东西。” 郑鸣的成语积累量一如既往地丰富和紊乱。 徐宣鄙视她,张二妮和梁和平也十分看不下去。 可此刻屋里的人都十分识趣,没人再去打扰屋外的两人。 至于越承说了什么? 还是凑在梁阮耳边说的—— 自然是...... “梁阮,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 “......把你当媳妇儿的那种喜欢。” 过了很久,梁阮依旧靠在青年怀里,轻轻地回了一声我知道。 我也是。 一直很喜欢你,把你当自己男人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