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七零幼崽后我躺赢了》 第1章 ‘强盗\’过境,家被偷了 齐家村。 “哇呜——呜——” “大嫂,你说这丫头片子怎么只会呜呜叫,跟只狗一样。” 别说,床上的孩子刚叫完,门外隐约也有狗叫作为回应。 马佳佳撇着嘴说,手上动作不停地搜罗这间屋子的好东西。 糖罐、米袋都被她翻出来,甚至在柜子的最里面发现一罐奶粉。 “嚯,老三也真是舍得,这奶粉不便宜吧,”马佳佳拿着奶粉,一副捡到宝的样子,“要是老三知道文雯给他生了一个闺女估计能气死,这奶粉也不要便宜了她,我家那小子正好可以喝。” 刘翠芬不乐意了,她就在边上呢,见者有份懂不懂,粗短的手伸过去想也不想地把奶罐截过来:“巧了不是,大宝长身体呢,听说奶粉有营养正好给他补补。” “欸,刘翠芬你不能这样,我先看到的,还有齐大宝都六岁了还喝什么奶粉啊,能补到哪里去,这不是浪费吗!” 马佳佳不肯放开,和刘翠芬抢夺起来。 旁边床上的婴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停下了嚎呜,眼睛扑闪扑闪地看向争抢的大人,小眉头皱得死紧。 那是她的口粮! 亲妈文雯没有奶水,她就只能喝罐罐里的奶粉,如果没有了她就只能饿肚子了! 两个强盗身边散落着各种好东西,但跟只能凭票买的奶粉比真不算什么。 争执不下,最后两个人只能商量对半分,一起拿走的还有搜罗来的好东西。 走之前,两个人都没有朝床上的女婴看上一眼,也就没发现齐罐罐正侧着头眼睛冒火,像是要把两人的后背都洞穿。 如果齐罐罐还是一条狗,一定扑过去把这两个无耻的人类咬死! 齐罐罐本是一只成了精的松狮,如今畜生转人道,投胎到这家,一来就遇到了糟心事。 先是被这家老太太嫌弃是女娃,当场拉着张脸,鬼知道她一睁眼就看到齐老太这副模样受到了多少惊吓,下意识要炸毛,嗷呜一声,齐老太误以为她在哭闹更加不喜,直接用她那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裹脚布盖到齐罐罐脸上,那味道臭的让她差点重新投胎。 这也就算了,可这之后齐老太不顾亲妈文雯还在坐月子指使她出去干活,生来体虚体弱的亲妈被折腾得生不如死,更是无法给齐罐罐提供口粮,只能悄悄拿奶粉喂给她。 可现在奶粉也没有了。 齐罐罐气得脸色涨红。 文雯刚给齐家人做完晚饭,又给他们烧热水,此时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房,身后跟着大女儿齐悠悠。 一进门就发现孩子异样的她,被齐罐罐喘气的模样吓到,赶忙走过去,摸上孩子额头。 “怎么了这是。”文雯焦急检查孩子全身。 齐悠悠懵懂地靠近,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摸摸小宝宝的脸。 齐罐罐看到亲妈来了,闻到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此时再也绷不住。 “哇呜——” 她的口粮啊啊啊—— 小宝宝哭得太伤心,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鼻子脸蛋通红,小小一个看着就可怜兮兮。 齐罐罐奋力从襁褓挣脱一只手,指向空了的柜子。 文雯担心她在这数九寒冬里着凉,正要把她的手捞回来,视线随意朝那瞥去,登时顿住所有动作。 空荡荡的柜子,此时柜门大开,昭示着偷盗者的肆无忌惮,也让文雯心凉掉半截。 柜子里的东西是她和两个孩子所有的口粮。 齐老太得知她又生了一个女儿就不让她在公中吃饭,更是在生下孩子三天后让她开始干活。 这几天文雯吃的都是自己屋里的东西,现在什么都没了,简直不给人活路,她眼前一黑,脸色煞白,嘴唇颤抖。 这副样子吓坏了两个孩子,齐罐罐甚至收了声,齐悠悠却在这时害怕得哭了起来。 文雯眼睛一酸,也落下眼泪,将一大一小抱进怀里,无声流泪。 远处,“大晚上的嚎什么嚎!” 这是齐老太的声音,文雯瞬间捂住齐悠悠的嘴,颤声道:“悠悠不哭了。” 再招婆婆不喜,她很有可能会把母女三人扔出去,叫她们冻死在外面。 过了不知道多久,“妈妈,我饿。” 齐悠悠扯了扯妈妈的袖子,糯糯的脸庞是没来得及擦去的泪水,“我想吃肉肉饭。” 刚刚大堂哥他们就是吃这种,隔着一道帘子她都能闻到米饭和肉汁的香味,都把她香迷糊了。 闻言,齐罐罐吸溜了一下口水。 文雯苦笑,她哪还有吃的。 拖着沉重的身子,她站起来,无力地说:“悠悠看好妹妹,妈妈去找找有什么吃的。” 文雯不指望能从妯娌处讨到吃的,但偷摸去厨房偷点东西还是有希望的。 夜深人静时,齐家还算安静,但往往这时候偷东西要更加小心。 文雯去的时间有些长,齐悠悠饿得难受,看到妹妹白嫩嫩的脸,凑过去嘬了一口,“像豆腐。” 还是奶豆腐。 齐罐罐:??? “啊啊啊?” 齐悠悠支着小下巴,叹息:“妹妹你饿不饿,姐姐好饿,你看起来好好吃哦。” 说着忍不住又嘬了一口,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齐罐罐刚消下去的脸又红起来,看着又像红苹果了,齐悠悠更饿了。 “咕嘟——” “咕咕——” 一大一小同时肚子叫,一同响起的还有隔壁二房里的小孩哭声。 二房有一个混世魔王,一到夜深时分就开始准点哭嚎。 齐罐罐饿得心慌,被这哭声感染,一时悲从心来,也哭了。 这回是真难受地哭了。 远处,村口大槐树下的老狗从自己的洞口里钻出来,耳朵竖起,警觉地看向四周。 一天内两次声音,都像是在召唤它。 刚才在睡觉的它又听见那道哭声,凄凄惨惨的,把老狗不多的人类情绪都哭了出来,不再犹豫,它寻着声音一路向前,先是淌过冰冷的小溪流,再是路过好几家,最终停在一户人家的土墙外,围绕着这家人打转片刻终于被它找到西墙边有个小小的狗洞。 老狗这个冬天吃得少,身材苗条,很快钻了进去。 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它愈加急切,好像不马上出现在声音的主人面前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最终一身黄土的老狗透过人类的门缝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一只幼崽。 老狗歪着脑袋,和正在哭的幼崽对视。 齐罐罐瞬间收了哭声。 狗狗的世纪对视长达数秒,只不过这一次各自的身份不同了。 “汪?”齐罐罐试探。 老狗耳朵一抖,往前走,顶开房门,冷风灌进来,齐悠悠挡在妹妹面前。 老狗懂事地关上门,慢慢靠近孩子,在齐悠悠害怕的目光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幼崽,泛黄的眼珠子竟然透露出一丝慈爱。 “哇昂呜——呜呜——”罐罐要吃的! 老狗好似被种下一道指令,它只知道现在要给面前这只幼崽弄吃的,于是飞快向着外面飞奔。 老狗年轻时是一只猎狗,速度快时犹如能飞起来,现在老了仍旧健步如飞,几步窜到山上,很快被他找到一只母羊。 母羊孤零零地缩在两棵树之间睡觉,应该是落单了。 老狗一步步靠近母羊,眼睛在黑暗里泛出红光,它朝母羊亮出了牙齿,等母羊惊厥地醒来,老狗已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锋利的爪子朝它亮了出来。 但老狗没有咬它,只是逼得母羊一步步朝山下走。 这一逼,就来到刚刚那个狗洞前。 老狗将洞刨开了点,让滚圆的母羊钻进去。 刚钻进来,它们迎面撞上了空手而归正难受的文雯。 老狗从这个人类身上嗅到熟悉的气味,刚炸起的毛瞬间抚顺,似无事一般继续去拱母羊前进。 一路来到刚才那个房间,再一次顶开门它给幼崽带来了食物。 老狗停在幼崽们面前,对着最小的那个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偏头把母羊让了出来。 文雯在门口将这一切全程看在眼里。 一只凶狠的老狗,和一只傻乎乎的母羊,就这么出现在了她两个女儿面前,好似没有任何危险,两人两兽和谐地共处一室。 她赶紧把门关上,快步走到孩子们面前,齐悠悠赶忙抱住妈妈的腿,小小奶音:“妈妈,狗狗给我们送咩咩了。” 老狗眼神仍是落在最小的幼崽身上,只不过这次把羊推向了文雯,退后一步。 “嗷。” 小声的交代,像是完成一项任务,功成身退后它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缓缓离开,身后齐罐罐突然来了一声稚嫩的“昂呜”! 老狗走后,文雯最先回神,随后目光落在母羊身上,脸上难掩激动。 孩子的口粮有了。 她小心地去拿小锅,把母羊挤出来的奶热过,再喂两个饥肠辘辘的孩子。 等喝过羊奶,她这才思考怎么安顿这只羊的问题。 首先绝对不能让齐家人知道!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个晚上都没能想出头绪,而等待她的是第二天一大早一道石破惊天的嚎叫。 “娘咧!” “老三家的偷羊了!!!” 一时间,齐家老宅都动了起来。 第2章 亲爸归来 闻声而来的齐家人很快堵在了小西间,一水瞪圆了眼睛,垂涎地看着母羊,间或伴随着咽口水的声音。 不大的门都被大人堵了,不过小孩个矮,容易钻进来。 齐大宝跑到羊面前,一手抓住羊角,胖的只剩下眼睛缝,看不出是不是在笑,可听语气满是兴奋,“吃羊肉喽!” 齐罐罐刚被马佳佳那一声嚎叫惊醒,此时听到有人顺手牵羊,赶紧瞪了一眼那边那个小胖墩,可对方根本没朝她这看上一眼。 感受不到怒气的齐大宝昂首阔步地牵走羊,文雯想阻止,却被刘翠芬先声夺人。 “欸,老三家的,这羊是哪里来的?” 马佳佳最先发现羊,此时指着文雯:“肯定是偷的。” 这年头能偷到肉的那也算本事,只不过别被人发现了,如果这羊真是老三他们自己神通广大弄来的,那就更好办了,叫来二老,指不定这羊就变成公中的了,她那一声嚎反而可以分一杯羹。 齐老太和老伴站在最前面,冷冷地看向房间中孤立无助的女人,听她什么说辞。 文雯:“是羊自己跑来的。”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说辞不足以让人信服,有些气短。 只要不是有主的羊,齐老太可不管羊是怎么来的,她只要文雯这句话就行,到时候吃了羊也不怕,毕竟文雯自己说羊自投罗网的。 “咱们也好久没沾荤腥了,老天既然送我们齐家一只羊,大家就分一分吧。”一直没说话的齐老头,抽了一口旱烟,一锤定音道。 文雯急道:“爸,这是孩子的口粮!昨天……”她眼睛愤恨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昨天我屋子遭贼了,吃的全没了,这羊是我们最后的吃食了。” 齐老头不知道这件事,但不妨碍他朝地上吐一口浓痰:“老子说话,你一个女人插嘴像什么样!” 说完这句话,齐老头的两个儿子直接闯进屋里,牵走羊,一起走的还有蹦蹦跳跳的齐大宝和占到便宜的刘翠芬马佳佳。 文雯上前几步,又颓然倒退几步,气得手脚发颤。 她没有哪一刻这么想齐鸣礼在身边,至少有他在,齐家人一定不敢明目张胆地抢她们的东西。 齐悠悠走过来抱住妈妈,茫然地看向羊原来站着的地方。 她知道羊被抢了,年纪小小的她后知后觉感到一阵愤怒和难过。 榻上的齐罐罐眯了眯眼,一会她一定要呼唤五湖四海的狗子们,找齐家人报仇! 狗子一定让他们知道狗口下夺食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 . 昨天才吃过肉的齐大宝和齐二宝围着羊团团转,母羊撅了撅蹄子有些不安。 齐大宝挺起胸膛:“我牵来的!” 在他看来六岁就会牵羊的他俨然就是个英雄。 两岁的齐金宝刚刚没去小西间,听大宝这么说,在一边哇出声,也上手摸摸这羊。 齐家老大齐鸣仁,老二齐鸣义,还有各自的媳妇,将羊围住,都在心里盘算羊的斤两,时不时上手摸一把。 齐老太扶着齐老头,轻咳一声:“这羊是老天给我们齐家的奖励,眼看着要过年了,咱家就痛痛快快喝上一碗羊汤!” 齐大宝高举双手:“羊汤!羊汤!” 齐金宝也是个捧哏,也举着手欢呼。 齐老太对着两个小的露出慈爱的表情。 “去杀羊吧。” 想到什么,齐老太:“给你爹留一只腿,给他做烤羊腿当下酒菜,他爱吃。” 齐老头很满意老婆子惦记他,背着手,努力挺直腰板有一副大家长的模样。 院子外面,刘翠芬和马佳佳负责烧热水,男人负责杀羊剃羊毛。 羊毛收集起来,大小可以做两件小孩衣服,接的羊血还能做成其他菜,就是剔出来的羊骨头里的骨髓都是美味营养的,在他们看来这羊浑身都是宝。 刘翠芬一边添柴,一边跟马佳佳说一会要怎么分羊肉。 “除了爹娘那条腿,其他部分就一家一半。” 马佳佳没意见,眼睛咕噜噜转动,头朝西边那间房探了探:“大嫂,咱们要给文雯他们留点吗?” 刘翠芬抽空白了她一眼:“她那边只有两个女娃,配吃这么好的肉吗,还不如给家里男人多留点,你是不是缺心眼,还有娘也不会答应的,到时候我们留碗羊汤照顾一下娘仨就行了。” 马佳佳咧开嘴:“是是是,大嫂说的是,我犯迷糊了不是,全都听你的。” 她不是没提过给文雯留肉的,是刘翠芬这女的太不仗义,跟她没关系。 把羊血放完,羊头一刀剁,就该到分肉的时候了。 下刀的是齐鸣仁,边上围着三个人。 一开始说好对半分,但是等真的开始分赃的时候,齐鸣义总觉得大哥放刀的位置不对。 “偏了一点,这一刀下去少好几块肉呢,大哥你朝右边一点。” 齐鸣仁虎着张脸:“你瞎了是吧。” 刘翠芬也一脸不满:“这就是对半,二弟你别瞎指挥。” 齐鸣义觉得就算沿羊中间切了,他大哥也会在切的时候让自己那边少几两,因此不是很信任他。 马佳佳也觉得不能这么分:“要不我去找杆秤?” 这样就不用为了下刀犹豫了。 齐鸣义给自家婆娘一个赞赏的眼神。 马佳佳连忙去仓库找秤,还专门找最大的秤砣。 她高兴地朝外面喊:“找到了!” 称一到手,齐鸣仁举起大刀就要砍下去,突然一个小炮弹从西边跑出来,大喊:“这是我家的羊!还给我!” 好家伙,把齐鸣仁吓得刀都拿不稳了。 文雯的声音随后跟上,怀里还有赖着她不肯离开的齐罐罐。 看到这么莽撞的齐悠悠,文雯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把拉她过来,生怕那刀会伤到孩子。 如果不是悠悠,她根本没勇气来前院。 齐悠悠:“妈妈快把咩咩带回家,妹妹饿了!” 文雯抱着齐罐罐的手一紧,面对虎视眈眈的齐家人,还有女儿期盼的眼神,小声说:“大哥二哥这是三房的。” 齐鸣仁眉头一皱,眼神示意刘翠芬。 刘翠芬收到丈夫的暗示,连忙跳出来,吼:“弟妹,你别添乱,一会我们煮好了分你点汤。” 马佳佳状似好意:“这天寒地冻的,你还跑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文雯深吸一口气,正色道:“这整只羊都是我们的,请还回来。” 她怀里的齐罐罐也赶忙应和:“啊啊啊!” 可这时,齐老太尖利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什么你的,这是我齐家的,羊在齐家发现的自然就是我的,你一个外姓怎么敢说是你的。” 文雯这次会出头都是因为女儿,平常根本不会和齐家人硬碰硬,现在面对齐老太就更没有了那股勇气。 却听齐老太又说:“一个男丁都没给老三生出来,净是些赔钱货,你怎么不去死,还敢在这里兴风作浪!呸!你们娘仨就应该滚出去!” 文雯嚯地抬头,她没想到齐老太竟然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马佳佳连忙走到她旁边,像是好意提醒,“弟妹你快走吧,要不等会连碗汤都捞不着。” 文雯气得浑身发抖,可还是按耐住脾气哽咽道:“宝宝没奶喝,你们让给我们点羊肉,我去换点米汤给她喝。” 齐老太眉毛竖起:“赶紧滚,赔钱货还好意思要好东西。” 一早就在窗边探头探脑的齐大宝此时跑到外面,冲文雯神气道:“奶奶说这是给我们男人吃的,你们女人闻个味就行,快点让开,别耽误我爸分羊了。” 齐悠悠气愤:“才不是!羊是我们的,抢走了妹妹就没有吃的了!” “你们都是赔钱货不能再吃肉了。”齐大宝学他爸虎着脸,又补充一句,“汤也不行。” 他奶说女娃不配吃肉,如果吃了,他就要少吃好几块了。 刘翠芬在一边连连点头。 齐悠悠彻底难受了,他们不仅不给肉,现在连汤都没有了。 “你们——哇呜呜,你们抢我们家的羊,妹妹要饿死了呜呜。” 齐老太这时来了句,“早死早投胎也是福气。” “!” 齐罐罐: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她好惨。 委屈。 文雯眼角沁出眼泪,又气又难过,可抬眼一看周围的齐家人,齐鸣仁冷眼旁观,刘翠芬白了她一眼,齐鸣义和马佳佳状似不忍,其实幸灾乐祸。 齐老太更是巴不得她们死的样子。 这让她怎么争,低着头把孩子的襁褓包得更严实一些,文雯对齐悠悠有气无力道,“我们走吧。” 转身时,齐鸣仁手起刀落,案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很快伴随着齐大宝的欢呼雀跃。 文雯更加难受,拉着齐悠悠想要回房,可她却扭着身子不肯,看着羊肉放声大哭,齐罐罐也跟着哭了起来。 文雯听得心酸,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来。 母女三人哭成了一团。 这时—— “家里宰羊了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大门处,随即挺拔俊秀的身影落入在场所有人的眼中。 死一般的寂静。 齐鸣仁和齐鸣义一起变了脸色,刘翠芬瞪大双眼,马佳佳预感要遭,心脏怦怦直跳。 齐老太则是脸色几经变换,有些僵硬。 文雯觉得自己在做梦,眼睛一酸,不争气地落下更多泪。 齐悠悠没有大人那么多心思,哇的一声大哭打破安静。 “爸爸——” “他们要饿死悠悠和妹妹!” 第3章 发火 宰羊的地方离门口最近,可当齐悠悠的声音一出,齐鸣礼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了去。 听到这句话,归家的好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眼神一厉,仔细看,本该坐月子的文雯抱着孩子垂泪,身形比没怀孕那会儿还要单薄,宽大的衣裳穿在身上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他的宝贝女儿在边上哭得可怜兮兮的。 齐鸣礼三步并作两步,将大衣脱下来给文雯披上,抽空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小人儿,又将手搭在媳妇儿身上,上面竟然没有一丝热乎气。 齐鸣礼眉头皱起,目光警惕地落在院子里的其他人身上,问文雯:“怎么了。” 文雯感受到熟悉的气味和一股热意靠近,这才有了真实感,忍不住靠近他,通红的鼻尖抵在齐鸣礼胸口,声音哽咽:“你怎么才回来。” 齐悠悠扑住爸爸的一条腿,帮着告状,把齐老太他们抢东西的事情统统说出来,每往外吐一个字,齐鸣礼眼神就冷一分,在场的齐家人脸色就白一分。 只有齐老太还强撑着脸面,“老三别听她的,小小年纪不学好都学会撒谎了,你让娘来治她。” 说着,齐老太还要上前,齐鸣礼眼疾手快地把孩子抱起来,浑身气压低的吓人,齐老太忍不住后退三步。 “天冷你先带孩子回去,我来处理,”他对文雯说,又对怀里的齐悠悠道,“悠悠在这陪爸爸。” 齐悠悠环住爸爸的脖子,重重点头。 文雯迟疑了一秒,可看到怀里这个小的又果断答应,如果不是她一撒手这小人儿就啼哭,她根本不会把她带来,出来这么一会也不知道冻到没有。 文雯快步离开,齐罐罐本来想嚎一声留在这看现场,却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导致亲妈脚步更快了。 目送媳妇儿离开后,齐鸣礼问齐悠悠:“妈妈在家还受什么欺负了?” 齐悠悠鼓着张脸,有人撑腰后底气足,用力地擦掉眼泪:“妹妹刚出生奶奶就说要卖掉她。” 这是齐老太能做的事,齐鸣礼点头。 “胡说八道!老三娘没有。”齐老太急忙。 “还有呢。”齐鸣礼摸摸女儿的头,鼓励道。 “妈妈不舒服,他们还让妈妈洗衣服!水好冷好冷,妈妈手得都流血了,大伯娘让妈妈洗屋子,二伯娘让妈妈打扫猪圈。” 那时候文雯刚生完孩子,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我没有!”马佳佳立刻出声,脸涨成猪肝色,“三弟我怎么会这么对文雯呢,我和她关系一直很好的。” “对对对,我们好着呢。”刘翠芬忙不迭。 齐鸣礼却不见得理他们,下颌绷得紧紧,语气还算温和地继续问,“还有吗?” “他们把所有吃的都拿走了,妹妹都饿哭了,可悠悠和妈妈没有东西给妹妹。”其实她也饿着呢。 “不过昨天狗狗送来一只羊让悠悠和妹妹吃饱了!”说到兴奋处,齐悠悠手舞足蹈,随即眼神暗下去,指着不远处案板上的羊,“但是都被抢走了。” 她说了和文雯一样的话,“爸爸你怎么才回来,他们都欺负我们。” “对不起,”齐鸣礼亲了亲女儿的脸蛋,把她放下来,“去找妈妈,一会爸爸带羊回去。” 齐悠悠眼睛一亮:“真的?!” 齐鸣礼揉着女儿的发髻,“什么时候骗过你。” 齐悠悠耶了一声飞快地跑走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爸爸,心想爸爸回来真好。 三岁的孩子走路走得稳当,跑起来却一颠一颠的,穿得又像个球,看着就欢快。 等再也看不到女儿的小身板,齐鸣礼柔和的神情登时收敛,刀削斧凿般的侧脸只剩冷凝。 他目光凛然,又重新审视了一遍名义上的亲人。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还发生过这些事,”他目光转向齐鸣仁,“大哥在信里怎么说的,文雯和悠悠很好,一点也没提这事。” “大哥还真是报喜不报忧。” 齐鸣仁不敢直视他,下意识避开,小声:“悠悠就是个小孩,她的话不能当真。” 刘翠芬:“是啊是啊。” “不能当真……” 齐鸣礼重复一遍,指着羊,“这是假的?” 齐老太:“老三这羊跑到我们家院子,是老天犒劳我们老齐家的,你那丫头是太想吃肉了,骗你的。” “那刚出生的小家伙面黄肌瘦是假的!文雯憔悴成那样也是假的?!” 齐鸣礼陡然拔高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 齐老太有丝丝慌张,“老三……” “我每个月都把大部分的工资寄回来,没道理她们会馋成那样吧。” 他寄回来的工资都能买好几头羊了。 “每月寄回来工资还能将老婆孩子养成这样,”事实是什么样齐鸣礼已经有数,“钱娘一分不少地拿走了吧。” 齐老太面色一僵,她是万万不想齐鸣礼提钱的,他猜得没错那些钱一寄回来就入了她和老头子的口袋。 看齐老太的神情,齐鸣礼点点头明白了,他寄回来的钱没有一分是落到文雯手里的。 好样的。 目光落在齐老太身上化作一把利刃,很少有儿子这么看亲娘的,可齐老太值得。 齐鸣礼原来是为了处理部队里的事才让随军的文雯先回来,他以为就几个月而已家里人不会为难她,再有他每个月寄回来的工资,这些人更会善待她,谁想,他错了。 低估了齐老太作贱人的手段,也错估了这群吸血虫有良心。 “那些钱……” 齐鸣礼还没说完,齐老太一个激灵,“花完了,你不能要回去!” 齐鸣礼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花哪了。” 根本没花,齐老太是骗他的,想破脑子也只想到一个:“那个丧门……” 齐鸣礼黑沉的瞳仁倒映着她,激得齐老太生生止住话头,“你媳妇生孩子不要钱啊,当时她还去医院了嗫。” 齐老太一直以为文雯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娃,等她有些难产的时候,也有点着急,咬咬牙花钱送她去医院,满心欢喜等待后却等来又一个孙女,她这才恨文雯恨得牙痒痒。 净生赔钱货的老母鸡! 晦气! 齐鸣礼后槽牙紧咬,文雯难产的事情,他们又瞒他! 浑然不觉自己说漏嘴的齐老太还在骂文雯。 “够了!” 齐鸣礼喝止,冰冷地盯着齐老太。 齐老太磕巴:“老三……你这是什么眼神……要……要死啊。” 她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老三会对她动手。 齐鸣仁杵了杵一直当隐形人的齐鸣义。 “……”齐鸣义硬着头皮,“老三你刚回来也累了,赶紧回去歇歇,去见见爸,他好久没看你了,一直念叨你呢。” 齐鸣礼掀了掀眼皮,对他说的嗤之以鼻,齐老头和齐老太一个德行,只会想着他口袋里的钱,别人家偏疼幼子,他们的心头好却只有长子长孙。 不过齐鸣义也提醒了他,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算账。 齐鸣礼视线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齐鸣仁和齐鸣义挡住的羊。 “把这羊送回去。” 齐老太:“不行!” 齐鸣仁不赞同:“老三!” 这一声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一直压着火的齐鸣礼往前走几步,在齐老太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抡起拳头狠狠砸在齐鸣仁脸上,把他抡到地上。 “吞我屋里的口粮。” “嘭——” “啊!!!” “苛待我老婆孩子。” 拎着齐鸣仁领口的衣服将他提起,又一拳招呼他鼻子上。 “疼!你敢打我!”齐鸣仁疼得脸在抽搐,觉得自己身为大哥的权威被狠狠挑衅了,站起来也打回去,可齐鸣礼是部队出身,哪里是他一个庄稼汉打得过的。 齐鸣礼重重一脚就把他踢飞老远。 “是不想我好过是吗,那都别过了!” 齐鸣礼飞快追上预感不妙要跑的齐鸣义,抄起手边的羊骨头抡过去,打得他眼冒金星,追上后又很不客气地将羊骨头结结实实砸在这位二哥的牙上,让他尝尝羊骚味。 不知道是羊血水还是齐鸣义自己的血,糊了他一嘴巴,刺在所有人心里。 “啊!我的牙!” 齐老太尖叫一声忙跑上去:“快住手!要死啊!老三快停下!” 齐鸣礼:“不让我老婆孩子活,那你们也去死一个。” 说着一手齐鸣仁,一手齐鸣义,用力地掷在地上,狠命揣了踹。 齐鸣仁和齐鸣义疼得蜷缩身体,嘴里直喊娘,齐老太心疼死了。 “送!我们送!快停下!” 齐鸣礼踢出去最后一脚,呼出一口热气,转身,看向在场的三个女人。 能干出把三房口粮都拿走的只会是他面前这三个女人,齐鸣仁齐鸣义则喜欢围观女人的小动作,背地里享受果实。 无论怎么样,文雯遭的罪都是这伙人造成的。 他不打女人,但是可以收拾齐鸣仁两人,他要让这三个女人看看惹了他屋里的人自家男人、儿子都要遭殃。 “还愣着做什么!” 刘翠芬和马佳佳挨在一起抖了一下。 “搬啊!” 第4章 馋肉~ 一板来不及剁好的羊肉被完整抬回小西间。 刘翠芬和马佳佳脸色很不好,面无表情地送来,连话都没说,以前那股趾高气昂的样子再也不见。 屋子里很快充斥着羊膻味。 气味密集导致的结果就是,齐悠悠捂着鼻子,齐罐罐在流哈喇子。 羊就在房间正中央,味道比放在前院还大。 “妈妈这肉肉臭。” 齐悠悠对从回来就晃神的文雯道,一边好心地帮傻乎乎的妹妹捂鼻子。 齐罐罐:其实不必…… 文雯回过神,看到她捂着更小的那个,一惊连忙把她的手拿开:“煮了就不臭了,悠悠不能捂住妹妹的鼻子,她会难受。” “啊呜。”是的,肉肉闻起来喷香好吗。 这么一想,齐罐罐饿了,口水一泻千里,蹬蹬腿脚,“啊啊”两声。 正好齐鸣礼带着之前被搜罗走的东西回来,手里是她熟悉的奶罐。 齐悠悠扑过来抱住他腿,还穿着他大衣的文雯似呆愣,眼眶微红,如梦初醒般:“回来了……” 齐鸣礼把东西放一边,看向文雯,眼里只有她一个人:“是啊,我回来了。” 文雯那丝做梦的感觉终于消去,一切仿佛尘埃落定,那颗一直存在眼眶里的泪珠终于落下。 齐鸣礼温柔地拭去,感慨地抱住她。 “回来晚了,对不住。” 文雯在他怀里摇头。 这时齐悠悠扯了扯亲爹的裤腿,昭示自己的存在。 文雯笑着退出怀抱,让他重回父亲的角色。 齐鸣礼一把抱起齐悠悠,点点她的鼻尖,“在家乖不乖。” 齐悠悠大声:“乖!” 齐鸣礼决定一会奖励给大闺女好大一块肉。 “她刚刚还嫌弃肉臭呢。”文雯笑。 齐鸣礼:“一会给你们露一手,保证鲜。” 文雯:“我来吧。”她做饭一直挺不错的。 齐鸣礼拉过她的手,感受到凉意:“好好养身体,不要操劳了。” 别人坐月子几乎不下地,到了文雯这里却没有这样好的待遇,这样导致的身体问题,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回来,齐鸣礼在心里叹息。 目光一移,床上那一团映入眼帘。 可乐的是,丁点大的孩子不知道怎么挣脱了襁褓的束缚,一只手竟然够到了他放在床边的奶罐,细瘦的手指扒拉着罐子,挨着点边都能咧开无齿的笑容。 齐鸣礼放下齐悠悠,边坐下,边笑着:“这就是我们家的老二啊。” 刚刚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这孩子哭的可怜兮兮的,现在没了那股可怜劲儿,显露出机灵可爱的一面。 他把孩子抱起来,谁知奶罐一脱手齐罐罐就气得啊啊乱叫。 “这么护食,”齐鸣礼好好拖住这只有半臂大的小宝贝,福至心灵道,“孩子没取名,叫罐罐好不好?” 文雯犹疑一下,总觉得这名字怪怪的。 “不会怪。” 一辈子衣食无忧,罐满盈财,是他对小家伙的祝愿。 齐鸣礼温柔地看着齐罐罐。 再说,当看到小家伙的第一眼这两个字就烙印在他脑子里,仿佛冥冥之中专属于她。 齐鸣礼:“罐罐,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啊?” 孩子像是听懂了,竟然应和般地挥舞双手,可爱伶俐的模样让齐鸣礼心脏处软塌下去。 “咕嘟——” 令人发笑的声音响起。 齐罐罐冲不太熟的亲爹笑笑,拍向肚子,她饿了! 温馨的气氛消散一空,齐鸣礼失笑,想到屋里的一大两小很可能还饿着肚子:“罐罐饿了,爸爸给你们弄吃的。” 说着他把孩子交给文雯,先给齐罐罐泡上奶粉,然后嘱咐她们先用拿回来的口粮垫垫肚子,这才拖着一大扇羊肉出去。 齐鸣仁他们虽然把羊处理好了,但想要做得好吃却需要多花一些时间,齐鸣礼把羊肉炖好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 一锅鲜羊汤和炖烂的剔骨羊肉,飘散出霸道的气味,从小西间直冲两房。 孩子比大人更馋,满心以为能吃上肉的齐大宝和齐金宝天真无邪地冲自家父母要肉吃,结果鼻青脸肿的齐鸣仁齐鸣义各自给了他们一个大逼斗。 “吃吃吃就知道吃,看看你胖成什么样了,哪家的孩子和你一样!”齐鸣仁指着齐大宝,气得还想给他两巴掌。 齐大宝嚎的厉害,张嘴时还能看到嗓子眼。 “奶奶说要给大宝吃肉的呜呜呜呜。” 他伤心的是到嘴的肉飞了,也气大人说话不算话,最后还要挨打! “哇呜呜呜!” 刘翠芬心疼地搂住儿子,“妈那边还有羊腿,要不…” 羊腿提前给了齐老太,齐鸣礼没找她要,齐大宝哭的这么厉害,齐老太最宝贝这个大胖孙子,一定会满足他。 齐鸣仁现在根本不想听到羊这个字,偏偏老婆孩子一直在提,话里话外像是他输老三一截,没能力让大宝吃上肉。 他火冒三丈道,“滚滚滚!” 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伤,齐鸣仁嘶了一声,气不过的他反手踹向齐大宝。 齐大宝被踹到一边,更加嘶声裂肺地哭。 与此同时,二房的齐鸣义也在狠狠抽孩子。 他的一颗门牙被打断,豁了个口子,说话漏风,齐金宝甫一看见乐呵呵地笑个不停,恼羞成怒的齐鸣义气得拿腰带抽他。 他还指着马佳佳,大骂:“丁点大的肉都计较,分分分,你看看现在有肉吗!三下五除二把羊拆了哪里还有这些事!你个蠢婆娘!” “你不是也同意了吗…”马佳佳委屈,可在齐鸣义吃人的眼神下缩起脖子。 齐鸣义:“你还敢顶嘴!” 啪的一声,腰带狠狠抽向她。 马佳佳吃痛地叫出声,吓得齐金宝打了个嗝,而后哭的更大声。 哭声从大房二房传到小西间,久久不歇。 齐鸣礼端着羊肉进来,关上门,隔绝掉一部分嘈杂。 羊肉的鲜香在空气中发散。 齐悠悠飞快爬到椅子上乖乖坐下,齐鸣礼揉了揉她的头,给她盛了一碗,又看向文雯。 她正轻拍怀里的罐罐让她打饱嗝。 齐鸣礼赶紧过来接手:“快去趁热吃。” 汤里放了红枣当归黄芪,都是补气血的。 落入齐鸣礼怀里的齐罐罐刚吃饱,但不妨碍她嘴馋,她被香迷糊了。 齐罐罐舔舔上巴,人中的位置,小手放在齐鸣礼胸口,用眼神询问:“可以分我一点吗?” 她还能再塞。 口水不自觉淌下,洇湿齐鸣礼一小块衣服。 齐鸣礼对文雯说:“咱家这个好像挺贪嘴的。” 文雯咽下一口汤汁,眼睛弯弯,在她看来贪吃不是什么毛病,她做饭还不错,以后宝宝肯定最喜欢她。 “啊唔啊唔!”来嘛,给罐罐一口! 见状,齐鸣礼起了坏心思,他盛了一碗放在面前,齐罐罐眼睛都黏上去了,越发急切:“啊昂唔啊啊啊!!” 她甚至张开嘴,幻想下一秒美味进嘴巴里。 齐鸣礼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 齐罐罐觉得有戏! 嘴巴张开,“啊——” 齐鸣礼吹了又吹。 “啊——” 齐鸣礼余光看向孩子,然后突然把汤送进嘴里,吞下后:“好喝!” “啊啊啊啊啊啊!!!” 齐罐罐那个气啊,脸皱成小老头,手疯狂拍向齐鸣礼。 齐鸣礼哈哈大笑,亲了亲小宝贝,“你还没长大呢,再大一点才行。” 说着,又闷了一口汤。 齐罐罐:“#@》&^;[=哇昂呜!!!” 门外的老狗:她骂得好脏。 老狗在西墙外驻扎了一天,它本是来看幼崽的,可惜一整天幼崽都没有露过面,直到现在它才又一次听到召唤。 老狗抖动耳朵,嗅着空气里的幼崽气味,轻轻顶开门。 吱呀一声,齐鸣礼看向那,随即眼神一变。 大半个身体隐没在黑暗中的老狗有一双发红的眼睛,正一眼不眨地注视着他们。 或者说,它在看他。 齐鸣礼皱起眉,他不记得自己招惹过狗。 齐罐罐也看过去,看到老狗仿佛看到亲人,瘪起嘴:“昂唔!” 罐罐也想吃肉! 老狗眨了下眼,慢慢往后退去。 来时令齐鸣礼警惕,去时令人一头雾水。 “这狗?” 文雯迟疑道:“是昨晚那只狗。” 她将昨晚狗子送羊的离奇事情告诉齐鸣礼。 文雯当时没时间想,现在也有些好奇这只狗来自家的原因了。 很快老狗去而复返,不过这次它带了个大家伙来。 在几双眼睛下,老狗施施然地顶开门,又用屁股将门关上,随后把羊腿放在齐罐罐能看到的地方,舔了舔嘴巴。 一条刚腌上被荷叶包着的羊腿。 齐罐罐兴奋地拍亲爹:吃肉吃肉! 齐鸣礼没领会这层含义,而是诧异道:“又是来送吃的?” 奇了,这狗怎么会无缘无故送来这么些东西。 齐悠悠顶着满脸油水,哇了一声:“狗狗又给妹妹送吃的了。” 是了… 文雯看着这一幕,已经有猜测。 老狗看的方向正是手舞足蹈的小女儿。 如果昨晚她还不知道为什么一只狗会出现在房间,那她现在知道了。 是她女儿招来的。 文雯小声告诉齐鸣礼这猜测。 齐鸣礼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有些愕然。 下一秒,他抱着孩子走到一边,老狗视线跟着他移动。 他将孩子送到文雯手上,老狗视线落在文雯身上。 这… 齐鸣礼:“罐罐和这狗有什么渊源吗?” 文雯摇头,她也不知道。 齐鸣礼还没想出个头绪,就见老狗又把羊腿朝齐罐罐的方向推了推,无声地催促着,可很快他警惕地竖起耳朵,绷直身体,朝门口处压低身体。 外面隐约传来动静。 仔细一听—— “天杀的!哪个狗娘养的敢偷老娘东西!” 是齐老太中气十足的声音。 间或还有几声刘翠芬的咒骂。 她们发现羊腿不见了。 有意思的是,即使骂的再激烈,也没有人朝小西间来。 可能是不敢,也可能是觉得他之前没找齐老太要羊腿,之后也不屑去偷。 齐鸣礼把孩子放到文雯怀里,没注意齐罐罐渴望的眼神,走到老狗身前,蹲下,徒手撕开好大一块肉递给老狗,问旁边的媳妇儿:“你想怎么吃。” 很快他自言自语道,“一会给你们添个菜。” 到手的东西他笑纳了。 齐罐罐在亲妈怀里蹬蹬脚,提醒他们羊腿是她的! 谁知文雯安抚地碰了碰她的脸蛋:“宝宝你还小,咬不动的,我们不馋哈。” 忘了这一点的齐罐罐下意识舔牙床:“…” 唯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5章 分家 齐鸣礼处理了羊腿,喂撑老婆孩子后,一个人往齐老头待的院子去。 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好在齐老太她们骂人的声音不小,凭那处的声音带路,他很快就到了。 齐老太和刘翠芬的声音更加清晰。 刘翠芬:“隔壁的齐来弟经常爬我们家偷窥,会不会是她?” 齐老太:“明天找她去,还有李寡妇那里也去看看,那么大一条羊腿,老娘就不信今晚他们能造完!” 刘翠芬嘀咕:“说不定可以…” 齐老太狠狠拍了下她的脑袋:“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你是不是傻,要真没了,大宝吃什么!” 刘翠芬揪着衣角又说:“娘会不会是家里人…” 她的眼神落在东边马佳佳那。 这么近,指不定就是他们。 齐老太无语,眼看刘翠芬是个傻的,那马佳佳却是心眼颇多的,可她胆子不大,不敢偷到她头上。 齐老太这点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正要呵斥,齐老太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大惊失色:“你又来做什么!” 齐鸣礼:“找爹。” “你还敢来找你爹,看你把你哥打成什么样了!” 齐鸣礼眼皮一翻,作势要去找齐鸣仁:“打成什么样了,我看看打没打够。” 齐老太瞬间噤声,她相信老三说到做到。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种啊,从小就来克她! 齐鸣礼无视齐老太的愤恨,一个人进到齐老头屋子。 他闹出那么大动静齐老头都没出来,估计是躲着他。 至于原因…齐鸣礼似笑非笑地看向在火盆前烤火的老头。 “爹。” 齐老头继续拨炭。 齐鸣礼静静地看着他,跟上一次见面比,齐老头更老了,一身皮子跟树皮一样皱巴巴的,吊着双眼睛,张开嘴能看到他黑黄的牙齿,嘴唇又薄又显刻薄,和齐老太一样的面貌,堪称绝配夫妻相。 过了很久齐鸣礼都没有开口的打算,齐老头憋不住。 “还知道回来,老婆孩子丢给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不说,一年到头回来几次掰着手指都能算清,白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一上来指责一通,齐老头一贯的招数,后面才是重点。 “你以为寄回来的钱能弥补你不着家的错吗!老头子我明明三个儿子齐全,在外人那里竟然只晓得两个。” 他全然忘记自己在外面如何炫耀有一个当兵的儿子。 见齐鸣礼没有反应,齐老头声音陡然变得沧桑。 “走吧,我没你这个儿子。” 齐老头的杀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消极对抗刚刚发过一通火的他,效果好的话还能让他愧疚,从而抵消他因老婆孩子被虐待升起的愤怒,忘记他们卷走他留给文雯工资的事。 齐鸣礼在心里将这条流程走完后,又听他道:“大逆不道的儿子,我养不起。” 养我? 齐鸣礼想笑。 他平常忙的抽不开身,可每个月也坚持往家里送钱。 谁养谁啊。 齐老头说出这一番话,无外乎想让他跪地忏悔“不着家”的错,可他听着就觉得荒诞。 齐鸣礼好以整暇,“那爹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齐老头眉头松了松,装腔作势地拿起烟袋猛抽一口。 烟萦雾绕中,他像是勉为其难开口:“既然你想改,那就改给祖宗们看,去把祠堂翻新一下吧。” 翻新等于修缮,那就是要他花钱喽。 齐鸣礼终于不受控制地发出轻笑。 说来说去,齐老头就两个目的,一个是以孝道压他,说他不孝的同时转移他这次回来的愤怒,另一个还是因为钱,换个形式朝他这里弄到钱。 齐老头不防他这么个态度,横眉怒目道:“老三你什么态度,什么时候这么没大没小了,出去心都野了,回头跟你哥学学,你哥多孝顺…” 既然他都说到齐鸣仁,齐鸣礼不禁问:“跟他学啃老吗?” 齐鸣仁一年到头往上有没有交够五块钱都不好说。 齐老头猛地放下烟袋,指着他的手在颤抖:“说的什么话!” “爹,我的钱可都进你们口袋了,没钱。” 往常他的工资交一部分给家里,后来结了婚分两份,一份给齐老头,一份给文雯,可文雯回来的这几个月钱最后都进了齐老头的口袋。 “倒是你该把钱还我才是。” 齐鸣礼收起笑,冷沉道。 谈钱齐老头就不乐意了,他说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儿子讨钱的。 梗着脖子:“你个讨债鬼,我没你这个儿子,哪有儿子朝老子要孝敬钱的,你这是不孝!赶紧滚!” 齐鸣礼还没说出来意,不可能如他愿。 “不还钱也行,以后我学齐鸣仁他们,一年到头给你寄个五块钱聊表心意,别再想从我这多拿一毛钱。” 齐老头烟都抽不下去了:“不行!” “不行!”刚刚听了许久墙角的齐老太忙跳出来附和反对。 齐鸣礼:“那还钱。” 齐老太拧眉:“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和你爸没钱。” 鬼才信。 齐鸣礼:“那也可以不还。” 齐老头齐老太眼睛一亮。 “之后我每个月还寄五块钱回来。” 齐老头齐老太皱眉,之前齐鸣礼每个月都是寄十块钱的,这直接对半砍,他们一时接受不了,可跟一年下来只有五块钱比又好太多。 齐老太讨价还价:“八块。” “五块。”齐鸣礼不咸不淡地说。 齐老头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事情怕是转圜不了,勉为其难:“好,就五块。” 齐鸣礼勾起嘴角:“有个条件。” 齐老头皱眉:“做什么?” 齐鸣礼:“分家。” 恍如晴天霹雳—— 齐老太原地蹦起来:“不行!” 齐老头烟都拿不稳了:“老子还没死!谁准你分家的,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大家长还没死就分家会被村里人耻笑的。 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齐鸣礼:“也行,那我就和大哥二哥一样每年交少少的钱给二老了。” 不还钱,可以,他学齐鸣仁一年交不到五块钱,不分家也可以,还是一年五块钱,两种选择怎么都比不上一个月五块钱。 谈不妥,那齐鸣礼就打算走了。 “哦对了,”一丝门缝被打开,外面冷风吹起他的大衣,火盆里的火摇摆不定,齐鸣礼又想起一件事,“这些年您二老给齐鸣仁补贴不少吧,钱我是不指望他吐出来了,但是有怨报怨,以后我见一次打一次,那些钱就当他们的医药费了。” “混账!你敢!” 齐鸣礼打开门,冷风灌进肠里,说的话比这风还冷:“你看我敢不敢。” “你是我生的,你敢分家,我就不让你好过!”齐老太言辞激动。 齐鸣礼讥诮地转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人的嘴脸,稍显昏暗的地方都藏不住他们贪婪的模样。 齐老太所说的不好过,无外乎闹得人尽皆知,败坏他的名声,趁他不在的时候变本加厉地磋磨文雯。 打算带走妻女的齐鸣礼不带怕的。 齐老头:“那闹到部队呢?” 这地方可非常看重孝悌忠信的。 齐鸣礼:“那每年连五块都没有喽。” 这话把两个人气的差点仰倒。 谁知下一刻,齐鸣礼说出了让他们脊背发寒的话。 “你们要毁我尽管来,齐鸣仁齐鸣义大宝金宝有一个算一个,通通别想逃。” 齐老头瞪大眼,“你要干什么!” “一家人整整齐齐多好,”齐鸣礼说,“我不会像爹娘一样厚此薄彼,我受什么苦,他们自然遭什么罪。” 在这个家,既然好处捞不到,那就一起平摊痛苦吧。 齐鸣礼轻嘲地说完,齐老头就知道大势已去。 可分家以后他在这个儿子身上就再也榨不出好处。 意识到这一点的齐老头咬咬牙,“我分!” 齐老太惊慌道:“老头子!” 齐老头看都没看她,目光炯炯地直视齐鸣礼:“但我有个条件,分家可以,但你要给鸣仁找个工作,给部队做饭烧火,随便哪个都行,只要他去上工了,我们就分家。” 如意算盘打的还挺响。 齐鸣礼摇头,他笑老头唯利是图,也嘲他看不清形势,到最后还想利用他。 本想果断拒绝,可齐鸣礼计上心头,在齐老头紧张的视线中点头,“可以,但是部队有部队的规矩,我说的不算,也没那个能力,我只能介绍他去城里谋个活。” 齐老太当即喜笑颜开,“城里也好啊,城里好,去哪上班,什么时候,老三你快点安排。” “我没有那么大能耐安插人进去,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个消息,去不去由你们。” “隔壁县城公粮站的检验员在招助手。” 检验员是真正的铁饭碗,农民交的公粮都是在这里验收,检验员嘴皮子一碰就能决定这粮合不合格,连生产大队的队长都要巴结的这些人可以说要体面有体面,要排面有排面。 齐老头齐老太一听就以为助手和检测员差不多,是可以转正的,都开始幻想齐鸣仁从助手变成真正的检验员该是何等的风光。 两个人呼吸同时急促起来,脸上都透着股急不可耐,想让齐鸣礼再透露点。 他们这些人不似齐鸣礼有这么精确的消息来源,只能巴望着他。 可齐鸣礼不再说了,齐老头知道他不见兔子不撒鹰,狠下心主动提道:“明天我去找村长族人来。” 齐鸣礼:“到时候我把引荐人的联系方式还有录取条件报给你们。” 能认识引荐人,这事差不多八九不离十了,齐老头心里一喜。 齐鸣礼不再耽搁,说完后直接离开。 刚刚那股风吹的他后背发凉,可现在彻底站在风里的他只觉得畅快。 齐鸣礼把手放在嘴边呼出热乎气,他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家子了。 齐老头信奉长子嫡孙那一套,从小家里的资源通通向不成器的齐鸣仁倾斜,上学读书到考进军校出人头地都是靠他自己。 可从他走出这个小地方开始,家人就跟水蛭一样趴在他身上吸血,他原来不怎么在意,要钱给钱,要吃的给吃的,权当全了生养的恩情,可齐老太回报他的却是虐待他珍爱的人,拿他的前途做威胁,齐老头妄图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给齐鸣仁当踏脚石,想什么呢? 白日做梦都没他们敢想。 第二天,齐鸣礼几乎是天一亮就起来了,早早地请来村长族老。 那些族老一听到他们要分家还在拼命劝说给齐老头和齐鸣礼做思想工作。 齐鸣礼可是这一辈最有出息的孩子,怎么能说放走就放走呢。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一位族老拉着齐老头讲悄悄话,却见齐老头一副不在乎的模样,那人恨不得撬开他脑袋,齐鸣仁齐鸣义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齐鸣礼,他是真不理解齐老头在想什么。 哪知道,齐老头神秘兮兮地说:“你怎么知道鸣仁比不过那混账的,他迟早有出息。” “可肉眼见的老三更有出息啊,你简直……”族老翻了个白眼。 “跟我不是一条心的,出息有什么用,从小到大就跟老子唱反调,让他帮家里种地偏偏偷跑去当兵,我让他娶大队长的女儿他偏偏娶一个没爹没娘的膈应我,我可听说了,他待的地方随时出人命,老子已经放弃他了,之前大柱他儿子不就是这样吗,被分到云疆那里,没一年就被人捅死了。” 当年各家的地按人头分,齐鸣礼不听话害他白白损失一块地,大队长的女儿好不容易看上他又被他拒绝,害得齐鸣仁都不能和对方学木工,这两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可他还是你儿子……” “我儿子不差这一个。”齐老头自得。 摊上这么个一言难尽的爹,族老为齐鸣礼可惜,他不再说什么。 另一部分给齐鸣礼做思想工作的族老也铩羽而归。 再一看齐老头已经在契约上签字,族老知道这家是非分不可了。 一纸分割证明完成后,分做几份,在场的各自持有一份。 齐鸣礼拿着证明,感受到久违的自由。 纸上,齐老头什么都没给他,连小西间也让他搬出去。 齐鸣礼表示,求之不得。 等族老摇头叹息,村长一头雾水地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齐老头要他赶紧交代昨晚没说完的事。 齐鸣礼也不废话,掏出一张写着引荐人联系方式的纸给齐老头。 齐老头飞快地夺过来,迫不及待地摊开,虽然他看不懂字,但他知道这是能帮助他儿子飞黄腾达的纸条。 他们家要出一个城里人了!很快就不是泥巴地里的贫农了! 看他这么兴奋,齐鸣礼冷不丁开口:“引荐费是三百块。” 第6章 你想要编制嘛~ 齐老头手一抖,纸差点拿不稳。 “怎么还要交钱?” 齐鸣礼不客气:“爹你搞清楚公粮站不是我们家开的,多少人想挤进去,齐鸣仁一个没正经上过班的人凭什么得到这份工作?凭他是你儿子还是凭他没本事人家活该让给他啊。” 这话说的齐老头脸上臊红,不过脸黑让人看不清楚,他呐呐:“可这也太贵了,你都认识引荐的人了,他怎么不能少收一点。” “引荐人是引荐人,他上面还有个面试的,人家不得打点一下?说句好话掏根烟吃个饭都五十一百了。” 齐老头倒吸一口凉气:“真要这么多?” 齐鸣礼:“可不止齐鸣仁一个人想要这份工作,我是把钱往上报了,这样才能压过其他人。” “老三爹没钱,你看…” 齐鸣礼可不相信他没钱,“我也没钱。” “我真没钱!”齐老头急了,“你跟引荐人说说让他少要点。” “这事门都没有。” “您自己掂量掂量,联系晚了,好工作就是别人的了,齐鸣仁还是一辈子只能种地。” 齐老头又急又气,黑沉沉的跟酱油瓶一样,可同时这句话也相当提神醒脑。 齐老头这辈子最大的希望是什么,就是摆脱泥腿子的背景,成为光荣的城里人,有反骨的齐鸣礼到现在还是农村户口,是指望不上了,但被他寄予厚望的齐鸣仁年富力强,简直大有可为,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齐老头怎么不眼热。 他呼吸急促,脑子疯狂转动,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反复煎熬着,手指不安地抠裤腿上的洞。 齐鸣礼知道他心动了。 他在原地欣赏了一会齐老头的模样就不再理会,飞快跑回小西间,告诉文雯分家的好消息。 昨晚回来的太晚,她和孩子先睡了,早上又太忙,他都没机会说。 等这一纸证明递给文雯看的时候,她果然很高兴,和他一样不在乎小西间还能不能住。 文雯刚开始高兴了一会,紧接着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随时都可以,”齐鸣礼笑着道,“我这次能提前回来就是组织上给我下了调函,你跟我一起走。” 这事他谁都没说,就等着分完家直接赴任。 齐鸣礼调配的地方是燕省袁洋县,就在隔壁。说来也巧,齐家村在云省,却和袁洋县只隔了两座山,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他们没有什么东西可带,轻装简行之下一个包袱就可以走了。 齐鸣仁齐鸣义都以为齐鸣礼是被齐老头赶走,这几天没少在暗地里偷着乐。 他们知道他提出分家,却不清楚其中具体。 在他们看来,出了齐家村,外面没房没地的,齐鸣礼只有受苦的命。 打了他们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什么都没分到。 活该。 齐老头对这三个孩子的宠爱呈递减状态,到齐鸣礼身上已经没有多少。从小这个弟弟就是个冷淡性子,和两个哥哥不怎么亲近,也不主动争取齐老头他们的宠爱,他被扫地出门齐鸣义早就猜到。 但是他没想到,在老三要走的前一天晚上,会约他出来谈心。 没想到归没想到,想看他耍什么花样的齐鸣义还是来了。 两个人来到稍高的坡上,从这里可以看到他们家和隔壁几家的情况,眼睛好的还能看到这几家都做了什么饭菜,养了什么家禽。 站在这里,风大,齐鸣义手捏住衣领,缩着身体,他最近习惯少说话,说完话会抿紧嘴巴挡住缺了一颗门牙的地方。 “找我做什么?” 他是不会帮他向爹求情的,齐鸣义恨恨地看他一眼。 齐鸣礼视线随处落在坡下某一点上,轻松得好像在说天气怎么样。 “等大哥进城了,我们都不在爹娘身边,你要好好照顾他们,以后我们也不会经常回来,以前的恩恩怨怨就散了吧。” 嗯?进城? 齐鸣义歘地转向齐鸣礼:“里什么意思?” “诶?”齐鸣礼蹙眉,“你不知道?” “这没什么好瞒的,爹也真是的,”齐鸣礼摇摇头,有些无奈。 “你快索!” 齐鸣礼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爹给大哥买了一份工作,就在公粮站。” 公粮站,齐鸣义当然知道,生产大队和每个村都要巴结的对象,那里的人只要负责检查粮食就能轻松获得一份高工资,常常捻着米粮往嘴里放,咔吧两下,然后眉头动一动,让一群人跟着紧张。 像是怕他多想一样,齐鸣礼又补充:“不过有点贵,可能要把家底掏空了,这几年你就辛苦一点,等大哥在城里站稳脚跟就好了。” 家底掏空,站稳脚跟,这几个字直接把齐鸣义刺激的眼睛发红。 齐老头手里的钱也有他上交的那部分,虽然少,但绝对比齐鸣仁多,现在要用他的钱给对方买出人头地的机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齐鸣义没打招呼就撒丫子往坡下跑。 齐鸣礼见状也不怪他。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利益损失了还被蒙在鼓里,谁不气愤。 走之前,他也算把这颗雷埋下了。 齐鸣义其实很清楚齐老头最看中大儿子,什么好的都给他,之前还能以贪二老的小便宜来维持微妙的平衡,现在却一点好处都得不到,平衡自然被打破。 狗咬狗一嘴毛,可惜不能留在这看戏,齐鸣礼感慨。 他慢悠悠地走回去。 路过西墙时看到蜷在狗洞里的老狗,认出他,随意对它说:“过几天我们家就搬走了,别一直待在这了,找个更暖和的地方过冬吧。” 老狗不知道听懂没有,同一个姿势都不带变的。 齐鸣礼也只是好心提醒一句这只和小女儿有些渊源的狗,可谁知第二天上路的时候他竟然在队伍后面看到了磨爪子的老狗。 文雯抱着女儿,坐在小三轮上,此时他们都已经离开齐家村好长一段路,她对丈夫说:“它都跟了好久了,像是朝罐罐来的。” 不是像,它就是为了罐罐。 齐罐罐挣脱一只手,朝老狗那摆了摆,附赠一枚无齿婴儿的笑。 老狗专注地看着齐罐罐,亦步亦趋。 齐鸣礼停下蹬车子的动作,转头说:“这狗八成是认主了,还挺忠诚。” 齐罐罐啊啊叫着反驳。 它是我一见如故的兄弟! “那就让它跟着吧,养他一条狗也不花多少钱。” 小三轮骑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到城关,从这里可以直接买票到袁洋县。 齐鸣礼任职的地方是当地警所,有分配宿舍,他把申请表和证明文件一交,钥匙很快到手。 筒子楼长长的走廊上有许多单间。 齐鸣礼被分配到一端走廊尽头,没别的好处,就是头尾两端单间的面积会比中间的更大一些,他完全可以把房间隔成两间供一家四口住。 新地方免不了打扫,齐鸣礼一个人忙上忙下个把小时就完成了。 单位给他三天时间收拾安顿,他又用一天半把该置办的东西收拾好,期间文雯都插不上手,要么被他按着休息。 一切大功告成时已经是第三天,齐鸣礼扶着老腰躺在床上不想起,旁边是抱着奶瓶啜奶的齐罐罐。 小家伙喝奶的时候,浑身好像开了什么开关,手脚和脑袋都在欢快地抖动,跟醉奶一样。 “还是你好,吃吃喝喝一天就过去了。” 齐罐罐停下抖腿,觑他一眼,亲爸确实有点憔悴,这么想着,她猛的吸溜一口奶,然后大方地把奶瓶磕在他脸上。 “啊啊啊。”请你喝。 齐鸣礼哭笑不得地拿开奶瓶,晃了晃里面只有一小口的量:“真是谢谢罐罐了。” “爸爸你知足吧,”齐悠悠拿着洋葱进来,看到这一幕幽幽道,“妹妹都没有给我喝过。” 妹妹护食又贪吃,平常除了老狗都不带搭理人的。 她捧着洋葱逼近齐罐罐,“妹妹给姐姐亲一口。” 然而齐罐罐闻到一股辛辣的味道,吓得连连摆手。 齐悠悠还以为她看到自己很激动,开心地糊了她一脸口水。 一下不够,又来了好多下。 到最后齐罐罐摊着张生无可恋的脸,成功被齐悠悠亲红。 齐罐罐:她太爱我了。 齐鸣礼看的眼热,也凑过去亲了下小女儿胖嘟嘟的脸蛋。 像豆腐。 还想再来一下。 可随即他听到一声令人汗毛林立的叫声。 “汪!” 老狗一叫,齐鸣礼心道糟糕,一个鲤鱼打挺,窜出去好远。 老狗确实是护主的狗,护齐罐罐,咬的却是他。 不为别的,在它眼里把幼崽亲红的齐悠悠还太小,没有威胁,但是齐鸣礼不一样,他成年了,就不能欺负幼崽。 一人一狗窜出去老远,在逼仄的二楼走廊你来我往。 这么一会的功夫,左邻右舍就知道新搬来的小伙子又被狗撵了。 三天里已经发生三次。 文雯端着饭菜进来:“吃饭了。” 老狗听话地停下,又警告似的朝齐鸣礼低吼,这才罢休去吃饭。 齐鸣礼赶紧捶老腰,每捶一下嘶一声。 好在明天就去上班,他也不用被狗撵了。 这么一想还挺开心。 齐鸣礼走到又乐呵自己玩自己的齐罐罐身边,对一边的文雯说:“亲孩子要趁早,老狗一点也不懂。” 文雯:“老狗只是太紧张罐罐了。” “别人家的孩子人憎狗嫌,咱们家罐罐和别人不一样。” 齐罐罐含着手指,点头:对呀对呀。 “你个小人精还听懂了不成?”齐鸣礼逗孩子,脸凑过去,“爸爸明天要去工作,给你赚奶粉钱,罐罐是不是要表示表示?” 齐罐罐装死,别以为她看不到,衣柜上还有好多奶罐,她根本不愁吃喝。 齐鸣礼偷看一眼忙吃饭的老狗,快狠准地又亲向孩子脸蛋。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罐罐不亲他,那他主动一点也没事。 文雯笑着把瞪大眼睛的齐罐罐抱过来,向齐鸣礼:“快吃饭吧,不是说一会去溜达一圈认个门?” 齐鸣礼是打算去单位看一眼的,调函说是下基层,但具体做什么还需要警所具体安排。 这么想着,他快速吃完饭,然后跑向警所。 时值冬天,街上都没有几个人,却有好几个穿警察制服的人来来去去。 进警所后又有十多个来报案的人堵在门口,走近,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齐鸣礼了解到案件全是失窃,失主想让警察帮忙找小偷的。 安抚群众的警察:“各位稍安勿躁,我的同事已经在去查的路上。” 里面的人不停地擦汗,好像招架不住吵吵嚷嚷的百姓。 “同志过来登记一下。” 一位警察以为齐鸣礼是来报案的,走到他面前。 齐鸣礼连忙表明身份,说明来意,提出想提前熟悉环境的要求。 那名警察上下扫视一眼他:“你就是新来的啊。” 他把齐鸣礼领到后面一栋宿舍楼,一路通过几条走廊,来到狗舍面前。 “这就是你以后的工作。” 入目,一排半人高的狗舍,约摸七只,里面的狗高贵冷艳地爬坐舔毛。 齐鸣礼傻眼了。 他是下基层的吧,但是…怎么被分配到这种地方了。 “上面指示,有新的警犬训练员会来,八成就是你,既然要熟悉环境,顺便也熟悉熟悉它们吧。” 说完这个人干脆利落地走掉,徒留齐鸣礼和这些狗干瞪眼,期间七只狗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一小时过去,齐鸣礼认清自己“狗不理”的事实。 他果断转身回家。 一回家就找老狗,严肃又认真地蹲到它身边:“老狗我相信你是有灵性的,你比一般狗聪明,你是狗中这个…”他竖了个大拇指。 “你想不想吃肉骨头。” 老狗没搭理他,眼睛看向床上呈大字型睡得憨甜的幼崽。 齐鸣礼咬咬牙,决定下个猛料,“我给你买肉罐头,这罐头不便宜,还是进口专门给狗吃的,特好吃,只要你跟我去警所,我就给你买。” 老狗不为所动。 但齐鸣礼知道它一定听懂了。 纵观二十多年,齐鸣礼见过不少土狗、几只宠物狗和为数不多从国外进口的贵宾狗,他家老狗绝对是最聪明的那个。 他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老狗跟他去一趟警所,不为其他,就是想用一只土狗引起那群高贵冷艳的家伙的注意力。 它们完全不睬他还怎么训练! 齐鸣礼决定下最后一个诱惑。 “你想要编制吗?” 第7章 工资养崽 老狗毕竟不是人,听不懂编制是什么。 但是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幼崽在梦里咕嘟了一声肉。 它终于舍得看齐鸣礼一眼,人性化地抬起爪子碰了碰他表示自己同意了。 齐鸣礼立刻领会到这层意思,心里感慨找对狗了。 恰在这时,可爱的闺女又扑腾了一下,藕节似的手露在外面,齐鸣礼高兴得抓起来亲一口,赶在老狗龇牙之前火速逃开。 老狗的高度和床一样,叼起被子一角,给幼崽遮住胳膊,目光再一次落在她身上,宛如骑士。 齐罐罐呼哧呼哧地睡大觉,完全不知道全天守候她的狗子就要外出务工,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到第二天。 以往醒来,第一眼不一定能看到亲爸亲妈姐姐,但一定能看到老狗守在她床边。 可今天它不在。 齐罐罐咿呀出声,手臂摆动着询问正抱她的文雯。 文雯手里拿着刚泡好的奶瓶,看孩子眼睛看向老狗常待的地方,轻声道:“狗狗跟爸爸去上班了。” 齐罐罐一手握住奶瓶的手把,一手指向门口表示要去。 文雯怎么可能会带小家伙出门,哄着她喝完奶,又轻轻摇晃她,怀里的孩子又睡了过去,哪还记得什么老狗。 文雯噙着笑:“像只小猪崽。”吃饱了就睡。 齐罐罐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是狗崽子……汪呜。 刚搬过来,文雯没什么事做,一边养身体,一边看孩子。 小的这个从小就乖不哭不闹,大的那个已经跑出去和新交的好朋友玩了,仔细听还能听到几声跳皮筋的歌谣。 …… 警所。 齐鸣礼正式入职,穿着笔挺的警服,身上一股干练气息,昨天带他去狗舍的警员顾卫国一下就认出他,撇撇嘴。 昨天齐鸣礼适应警犬什么样他在暗处都看到了。 王牌部队出来的又怎么样,还不是连只狗都对付不了,啧,他看啊这个空降兵指定待不长久,顾卫国酸酸地想。 警犬训练员是警所新立的岗,但旷了好几个月,迟迟没有人上岗,这才被当作新警员的入门考验。 训练员要成天和一群畜牲待一块儿,不仅要帮它们把屎把尿,还要训练出成效,是比寻常出警执行任务还要累又吃力不讨好的活,警所里没一个人想要这苦差。 所有人都愁眉不展,李主任长甚至亲自下场训练这批狗,可惜也训练不出成绩,一周后果断宣布放弃。 顾卫国觉得时机成熟正要挺身而出,谁知道齐鸣礼空降了。 顾卫国当时的脸色难看得紧。 所里的人只当齐鸣礼是‘冤大头’一个个私底下幸灾乐祸,想看这位王牌部队出身的新人的乐子,可他们不知道他也想要这份差事啊,并且已经准备好一系列训狗方案。 这一切都还来不及实施就直接便宜了齐鸣礼,可想而知顾卫国心里有多怄火。 现在就算毛遂自荐都没机会了。 李主任还一副对齐鸣礼委以重任的模样,顾卫国心里郁气更重。 他冷眼看着李主任亲自把崭新的警员证递给他,说了好大一堆鼓励的话。 ‘大忙人’李主任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了,往常求他办事的人提着礼物都不一定见得到他。 现在足足跟齐鸣礼说了半个小时。 顾卫国到底年轻气盛,憋不住:“李主任,您一会还有个会。” 警务主任李大同经提醒连忙去看手腕上的表,嘿还真是快到时间了。 他赶紧对齐鸣礼介绍顾卫国:“这是小顾,你们昨天见过的,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他。” 又对顾卫国道,“你一会带他去拿后院的钥匙,以后狗舍那块地方就交给鸣礼了。” 说完拿起笔记本匆匆离开。 李大同一离开,办公室里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四下打量的目光也变得明目张胆起来,不过谁都没主动和齐鸣礼打招呼。 齐鸣礼身上一股子精英气场到底让人生不起亲近的想法,毕竟王牌部队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雷桀特战队举国皆知,又是多少参军人毕生的梦想,办公室包括顾卫国六人都不知道齐鸣礼为什么不继续在部队待着,部队福利好,待久了军衔还能再升一升,这不比一个小警所好? 顾卫国这么想着,心里冒出一个阴暗的念头。 该不会是齐鸣礼在部队犯了错呆不下去才被‘下放’的吧。 以己度人,如果是他就不会轻易离开有光明前途的王牌军。 再有,狗舍七只狗出了名难搞,最后估计难有进展,很可能以失败告终,如果是这样,他还有机会。 狗舍里的狗什么品种脾性他都摸清楚了,等这位‘精英’失败了,他再出手。 只要成功,所里大大小小的人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甚至在局长面前都能露个脸,他可是知道局长对这批狗有多看重,每天养狗的支出还是他做的账呢。 想着,顾卫国偷偷勾起嘴角,心脏的憋闷散去,舒坦地呼出一口气。 他戴上警帽,正了正警徽,淡声:“走吧。” “等一下。” 齐鸣礼出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又很快出现,脚边多了一只土黄色的狗。 顾卫国挑眉,不明白这又是哪一出,不过他也没问,反正一会就会知道。 他先带着人去拿钥匙,再前往狗舍。 钥匙一交到齐鸣礼手上,七只狗就完完全全归他管了。 还是昨天那七座半人高的狗舍,里面的狗仍然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哪怕带着哨子拿着狗粮。 顾卫国在走廊一边,遥遥看着场中情景,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他故意出声:“有什么需要记得叫我。” 齐鸣礼还真有要他帮忙的地方,他需要顾卫国牵着一只狗跟他打配合。 顾卫国对近距离看他笑话这件事还挺感兴趣,想也没想地牵出一只罗威纳。 一岁多的罗威纳体型比一般犬大,肩高身长,威武不凡,毛发油光水滑,一看就在所里吃好喝好。 顾卫国牵着它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就见齐鸣礼给带来的土狗下了几个坐卧的指令,令人想不到的是这只狗竟然乖乖地照做了。 顾卫国正惊讶间,做完指定动作的老狗来到罗威纳面前,“汪!” 仿佛在招呼它一起。 顾卫国心里发笑,搞什么啊,原来是让一只土狗带别的狗训练啊,办法是个好办法,但是这只罗威纳脾气可不怎么样,怎么可能听话。 他猜的没错,罗威纳被吼了一声后确实懵了一瞬,可很快就回以更大声的犬吠,凶得一批。 老狗龇牙,爪子在地上磨了磨,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罗威纳不甘示弱地踏出前肢亮出爪子。 瞬息间,谁也不知道谁先迈的脚,两只狗扑向对方。 顾卫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牵引绳带着往前,踉跄了一瞬。 狗绳在他手里,罗威纳又一个劲往前,跑动时许是嫌弃他拖后腿,打架的时候两条后腿狠狠往后一蹬。 顾卫国脸色一青,紧接着没有狗绳的老狗对罗威纳狠命一爪。 罗威纳避开,可顾卫国裤腿却烂了,露出里面红色的毛裤。 两狗相争必有一伤。 老狗在乡下摸爬滚打多年,捕猎实战经验丰富,一岁的罗威纳凭着高大的体型还能撑几招,但它身后还有一个顾卫国影响发挥,数招之后它耳朵见血。 顾卫国只能狠命把狗拉远,好歹结束了这一场速度极快的打斗,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 气喘吁吁的顾卫国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停下来的罗威纳“汪”一声,愤恨地转头一口咬在大腿上,撒腿跑回狗舍自闭了。 顾卫国:“!!!”艹啊! 齐鸣礼看到这,施施然地走过来,示意老狗退后,随后看向罗威纳的眼神露出忧虑,“竟然还会咬人。” 他在本子上记下,野性未除,冲动易怒,会咬人。 然后目露同情地对顾卫国道:“我带你去医务室。” 顾卫国看着他一脸真诚,一口气不上不下,这真不是故意的吗! 憋了许久,缓缓吐出:“不用!” 等他一瘸一拐地离开,齐鸣礼拍拍老狗的头,“干得不错。” 老狗虽老,尚能战噫。 罗威纳虽然没屈服,但是狗舍里的其他狗都悄摸看向这边,不安地抖动耳朵,对老狗露出忌惮的神色,想必接下来有老狗在场有些狗应该会听话。 没看罗威纳那样重量级的选手都受伤了吗。 现在这个效果正是齐鸣礼要的,所以说,有些狗就需要刺激一下。 全国上下好不容易凑出两百条血统纯正的狗,分到燕省的只有七条,七条狗来自五湖四海,袁洋县警察局好不容易申请下来驯养这些狗自然把它们当成祖宗看,狗子平常在所里被人捧着,吃喝不愁,没有天敌,养成了一副大爷样子,以至于一只只懒懒散散,目中无人。 狗一般是从刚出生时候开始训练成为受训犬,两年后结束训练再成为警犬,这期间要经历严格的训练残酷的筛选制度,届时自会分学科,成为护卫犬、巡逻犬、救护犬或是搜捕犬等。 齐鸣礼不能从小训练他们,只希望这群一岁大的大龄狗崽能尽早适应,不耽误警犬安保系统重启。 关于重启这个系统还是部队里赏识他的老前辈透露的,时值部队裁军,他给他指了条明路。 谁又能想到训好一条狗能进入刑侦部门,成为一名特警呢。 第一天训练任务由他和老狗配合,有两只受训犬被成功吼出来,剩下的四只仍然装死,一只罗威纳自闭,不过齐鸣礼已经很满意了。 出列的分别是杜宾、拉布拉多。 它们看齐鸣礼还带着忌惮不信任,又用余光警惕着老狗。 见此,齐鸣礼一改一开始强硬的举动,带头和几只狗开始游戏,在这过程中观察每只狗的反应能力和行动速度。 如此这般训练了三天,才算彻底和两只狗狗混熟。 齐鸣礼才敢在游戏里开始训狗四步:诱导、强迫、禁止、奖励。 一周后默默观察许久的马里奴阿犬(马犬)加入。 …… 这一周,老狗和齐鸣礼一样朝九晚五上班,晚上老狗才能再次出现在齐罐罐面前,习惯后她也没当回事,倒是齐悠悠觉得妹妹没有人陪着玩很可怜,抛弃了隔壁的小姐姐主动留下来陪她。 玩乐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亲妹妹。 一开始齐罐罐还能靠左右转头避开姐姐汹涌的爱,可吸幼崽仿佛会上瘾,齐悠悠在这过程练就了预判。 婴儿行动迟缓,往往她转头的时候,齐悠悠已经在另一边等着了,等待她的又是一个猛烈的亲吻。 被索吻无数次后,两个月大的齐罐罐无师自通学会翻身,她以为头朝下把脸摊平在床上,再用手臂把脑袋圈起来就会没事,没想到这举动会惊到亲妈。 文雯还来不及惊喜孩子会翻身了,又怕她窒息,想也没想地把她反转过来,齐悠悠迅速补位,吧唧一声印在妹妹红扑扑的脸蛋上。 齐罐罐一脸生无可恋,她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啊。 回来的齐鸣礼看到这一幕不厚道地笑了。 一身黑色的警服笔挺地穿在身上,眉目冷峻,关上房门后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哆嗦一下,那点生人勿进的感觉顿时消散一空,走到热气的源头——炉子边,把街上买的糖葫芦递给了齐悠悠,由着她欢呼。 老狗在他身后抖落一身寒霜,嘴里叼的大布包,跟着晃荡发出撞击声。 文雯给他递上一杯热茶,“老狗叼着什么?” 只见老狗在床前站定,布包就这么大大剌剌地放在齐罐罐能看到的地方,就像当初它送羊腿的时候。 布包里两罐肉罐头一览无余。 齐鸣礼眼里浮现一抹惊讶,有些感慨,老狗把罐头存起来的时候他是真没想到它是给自家闺女留的。 万物有灵,他家这只狗格外通灵。 他笑:“这是它这些天的工资。” 钱对于狗而言没什么用,有钱也不会花,所以所里的警犬都是没有工资的,不过所里有给警犬餐补,一般会把钱花在让它们吃得更好上。 狗粮、罐头、鸡蛋、肉骨头、牛肉、牛骨汤什么的。 等立了功有自己的军衔,它们的军衔又可以提高吃穿住行的待遇。 老狗在警所的待遇几乎和“领工资”的受训犬一样,每个月有五块钱的伙食费,每星期一个进口罐头。 至于布包里多出来的一个,还是抢的罗威纳的。 说起这个,他抱起胖闺女:“咱家罐罐可真招人疼,老狗的工资可都给你了。” 第8章 狗子撒欢 齐罐罐双手抓住爸爸胳膊,探头去看地上的肉罐头,齐鸣礼促狭地笑一声,在小家伙耳边呢喃:“可惜罐罐不能吃呢。” 那毕竟是给狗吃的罐头,他不是所里那群不讲究的,就爱偷点狗罐头尝一下滋味,齐鸣礼不打算让闺女试。 齐罐罐露出石化的模样,瘪瘪嘴,据理力争,“昂呜!”那是老狗给她的,要吃。 老狗原本坐着舔毛,这一声后直起身子,朝齐鸣礼低吼。 齐鸣礼脸色一僵,瞬间想起老狗和罗威纳一言不合开打的画面,他忙跟一人一狗解释:“这是专门给狗狗吃的,罐罐不能吃,吃了可能会生病,不信问妈妈。” 齐罐罐看向文雯,眼里期待的波光发射过去。 文雯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感慨这孩子平时懵懂没心没肺,现在却为了个罐头好似能听懂大人的话。 齐罐罐眼睛瞬间黯淡,失望地收回视线,再看向老狗时突然明白了属于人类的情绪,那是一种叫惆怅的心情。 到底是人狗殊途了。 今非昔比,她已经不是一只可以撒欢,可以吃任何东西的狗精了。 做人一点都不好,什么都不能吃,她挚爱的肉肉也不能。 明白这一点,齐罐罐萎了,伤心欲绝,肉嘟嘟的脸一下子失去神采,看着就叫人心疼。 齐鸣礼和文雯对视一眼,糟糕。 带齐罐罐太过省心,他们都快忘了这是一个不满三个月的孩子,她会哭的! 啪嗒啪嗒—— 随着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滑落,孩子终于迎来了情绪爆发期。 “哇——!” 齐鸣礼耳朵差点炸了,忙上下颠孩子,嘴里说着哄她的话。 “罐罐不哭,等你再大一点爸爸带你吃好吃的,妈妈做饭最好吃。” “哇——!”不能吃有什么用! 文雯给孩子擦眼泪,急道:“以后罐罐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 奈何孩子哭声依旧不停。 齐鸣礼连忙画饼:“爸爸以后带我们罐罐去国营饭店吃饭,里面有好多好吃的,等你再大点爸爸带你去!罐罐没吃过猪蹄、羊肉包吧,那可是一绝。” “呜呜。”哭声渐弱,齐罐罐吸溜一下嘴角溢出的分泌物,通红的狗狗眼看向齐鸣礼。 见状,齐鸣礼又列举了一大堆,齐罐罐这才哭声渐收。 可哭得太狠,小脸通红,奶音一颤一颤的,简直闻者伤心。 齐鸣礼看得父爱爆棚,脑仁一抽,口不择言道:“罐罐快别哭了,爸爸快心疼死了,你就算要吃国宴爸爸都给你弄来好不好。” 文雯往齐鸣礼腰间一掐,嗔了他一眼。 这傻爸爸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齐鸣礼轻嘶一声,把罐罐那张哭得可怜巴巴的脸转向她,脸上全是心疼,好像在说区区国宴,就算女儿要月亮他也一定满足的模样。 文雯有些无奈地把孩子抱回来,轻拍着她,柔声道:“等罐罐再大一点妈妈给你做好吃的,现在的罐罐真的不能乱吃东西,要是罐罐生病了,爸爸妈妈还有姐姐该有多难过啊,而且生病要吃很苦的药哦。” 虽然不知道才两个多月的孩子能听懂多少,但文雯尽力安抚着。 哭这么久,她也心疼坏了。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带有抚慰人心的效果,让呆在她怀中的齐罐罐有一种安心之感,她停止了哭声。 齐罐罐吸了吸鼻子,抽噎,蹭了蹭妈妈的脖子,好像在说‘你要说话算话。’ 齐鸣礼呼出一口气,总算哄好了。 这时边上早就急得不行的齐悠悠一跳一跳的举高手里的糖葫芦:“给妹妹,妹妹不哭,糖糖给你。” 糖葫芦带回的时候早就冻得梆硬,逸散不出半点味道,到了温暖的室内化开了些许香甜。 齐罐罐耸耸鼻子,渴望地伸出手去。 这回齐鸣礼和文雯都不敢阻止了,但还是要看着她嗦糖。 孩子还小,肠胃弱,不一定具有分解糖的能力。 齐鸣礼和文雯紧盯着罐罐。 舔的第一下,罐罐的狗狗眼亮了,砸吧砸吧嘴,她感觉世界都美好了,糖葫芦怎么这么好吃。 第二下,她快乐地扭动身体。 第三下时她开始用无齿的牙床啃糖葫芦,没成功再要尝试第四次的时候齐鸣礼和文雯忙拿开糖葫芦。 齐罐罐小眉头蹙起,齐鸣礼忙不迭说:“这是姐姐的,罐罐难道要抢吗?” 齐罐罐想想也是,那是小姐妹的,不能拿。 齐悠悠大气道:“给妹妹,都给她。” 齐鸣礼:“……”大闺女你不能这么拆你爹的台啊,不好收场的。 文雯蹲下来,在齐悠悠耳边耳语几句,她瞬间改了口风,还把糖葫芦背到身后。 虽然齐罐罐不想抢小姐妹的糖葫芦,但是你别那么善变好不好,她只能把希望落在夫妻俩身上。 文雯硬着头皮:“妈妈给罐罐泡奶粉。” 齐罐罐还不肯放弃,可对上小姐妹躲闪的眼神,她知道糖葫芦是没有希望了,于是再看向妈妈的时候绽开软乎乎的笑容。 全家都因这个笑容松弛了一下。 齐鸣礼连忙去泡奶粉。 抱着孩子的文雯低头看怀里的这个,难免想的更多点,都说三岁看老,她家这个差不多就能看出以后是个什么性子了,这么爱吃,她是不是要再精进一下厨艺。 这么一想,本就很会煮饭的文雯在研究菜品的道路上一路狂飙。 夜里,狠哭过的齐罐罐发起烧,她从出生开始身体就不错,这次正儿八经地发烧吓坏了一家人。 一个晚上鸡飞狗跳,第二天清晨烧才退去。 老狗为此守着幼崽寸步不离,连上班都不去了。 为了方便照顾齐罐罐,夫妻俩把她从小婴儿床抱到两人中间,整夜照看。 早上,齐鸣礼看着闺女泛白的嘴唇,和连睡觉也皱起的眉头,也不想去上班,但没有办法。 他顶着黑眼圈,最后用手试了下闺女的体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刚到警所后院,杜宾、拉布拉多、马犬最先从狗舍出来。 它们一下就注意到老狗不在训练员身边,走向他的脚步一下子迟缓了。 狗舍里的罗威纳悄悄把头转向场中央形单影只的人,粉红舌头吐出,一下又一下。 齐鸣礼没意识到几只狗停顿一瞬,拍拍手,哨子吹起。 第一周是磨合他和几只受训犬,了解它们的基本情况,今天他要做动力开发的训练,做兴趣培养。 这一基础训练利用得好,他可以知道受训犬是喜欢物品奖励还是食物奖励,对食物有兴趣的,可以在接下来的训练里用食物诱导它进行训练,对物品有猎取心的,可以开发它的捕猎能力,激起它的找寻欲。 这么基础的训练齐鸣礼觉得一个小时就可以摸清楚。 他兴冲冲地开始。 开始十分钟,三只狗都很配合。 在第十一分钟时,罗威纳从狗舍里跑出来,齐鸣礼心里一喜,这只狗终于不再闹变扭了吗。 他以一种老怀甚慰的心情看着它,脸上做出鼓励的表情。 快来加入我们吧,这个家没有你不行。 罗威纳觑了他一眼,同手同脚蹦跳着,将三狗一人围起来转圈。 一圈,两圈,三圈…… 齐鸣礼看得眼睛只抽。 “……” 他看明白了,它不是来加入他们的,它是来捣乱的。 没有老狗在,罗威纳本就是一霸,现在更是一朝得势便张狂,齐鸣礼罕见地从一只狗身上品出一股贱味。 他想把狗牵进狗舍关起来,罗威纳叼起自己的狗绳撒丫子狂跑。 齐鸣礼追不上,索性不管它,他若无其事地拍拍手,想引起看热闹的三狗注意。 成功了。 但是它们的眼神变得不对劲了。 齐鸣礼吹哨让杜宾钻障碍物。 杜宾原地躺下朝他露肚皮,舌头挂在嘴外傻笑着。 齐鸣礼:“……” 他看向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追着自己的尾巴跑,看起来很开心。 剩下一只马犬,已经回到狗舍,矜持地趴下舔毛了。 齐鸣礼:“……” “回来!”齐鸣礼向马犬吼。 高贵优雅的马犬看了他一眼,叼着狗舍的门直接关上。 好一个闭门羹,狗给的。 齐鸣礼气笑了。 老狗不在,罗威纳重新示威,一朝回到解放前。 好一个两副面孔!这些狗成精了吗! 刚有点起色的训狗计划因此搁置,没有老狗这个威胁狗舍七狗又故态复萌。 齐鸣礼朝狗舍众狗:“小心我给你们炖了!” “噗——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此的顾卫国。 他笑得毫无形象,被狗咬过的地方感觉瞬间好了。 齐鸣礼淡淡看去一眼,收起那副在狗面前独有的气急败坏。 “有事?” “没,就是这些狗精贵,可别吓到它们。” 齐鸣礼从喉咙轻嗤一声。 他知道这小子有一肚子坏水,打从第一天他带他来狗舍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 他和顾卫国这小子往日无怨的,他对他却有隐隐的敌意,齐鸣礼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些直觉在很多时候给他带来了许多意外收获。 那天报道瞥见顾卫国桌上有一本训狗笔记,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之所以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就是因为这份训练员的工作。 据齐鸣礼所知,警所绝大多数人都不太喜欢这岗位,怎么偏顾卫国和别人不一样。 他甚至都快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知道这职位背后的由来。 由于近几年那场众所周知的阁命,警犬技术和刑事系统被全盘否定,被认为是没有用的技术,以至于在68年时被取消,大量犬舍被拆除,许多警犬撤离警所,失去工作,更有甚者上令下达,调走相关的技术干部,一通操作下,导致警犬技术工作彻底瘫痪。 关于怎么训练警犬在治安、刑侦、缉毒、搜爆等领域的方法从此销声匿迹,没有相关资料可以借鉴就得重头摸索,这个岗位重启就是一次试水,也是国家重新恢复警犬安保系统的提前铺垫。 如果顾卫国知道这些而对他产生敌意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样想着,齐鸣礼状似无意,“我看你天天往我这跑,是对这些狗有兴趣?” 顾卫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对狗没什么兴趣,倒是对能训好狗得到领导赏识感兴趣。 “同志初来乍到,李主任让我来看看你这边进展怎么样,”他下巴抬起,冲狗舍那边,笑:“看样子是不怎么样了。” “确实遇到点麻烦,你要来帮忙吗?”齐鸣礼看着他。 顾卫国可疑地停顿一息,感觉大腿那里还隐隐作痛,尤其是场中那只罗威纳还在撒欢跑动。 还有,他可不愿意给齐鸣礼打下手。 他换了个问题:“你身边跟着的土狗呢?没它在不好训吧。” 经过这几天观察,有一只能听懂人话又有威慑力的狗在一边带着,训练确实会事半功倍,顾卫国将这点记在了笔记本上,就等着齐鸣礼撂挑子那天接手了。 到时候他去买只藏獒来,专门震慑这群狗,那只罗威纳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场中,罗威纳的尾巴摇成螺旋桨,在两个人中间经过。 齐鸣礼:“……不好训。” 顾卫国又一次哈哈大笑,走出后院的时候,脚步带风。 迎面遇到脚步匆忙的李主任,顾卫国连忙打招呼,叫停他。 李主任虽忙,但是不忘关心齐鸣礼,一上来就问训狗的情况。 顾卫国装模做样地叹息,摇摇头,脸上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李主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语重心长拍拍他:“这份差事不好做,鸣礼初出茅庐还需要和这群狗磨合,你看看又什么能帮上的尽量帮吧。” 顾卫国脸上扭曲一瞬,心里腹诽就算是这样李主任也没苛责齐鸣礼一句,真他.妈无语,以往最喜欢从鸡毛小事上做文章的李主任竟然转性了,齐鸣礼是救他全家了吧。 但他面上却是一副可靠应承的模样,李主任看着十分满意。 正要走,顾卫国露出犹豫的神色,他向李主任提议道:“您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吧,小齐同志训练的方法我不太苟同,他气极的时候还说要把狗炖了呢,我劝也劝过了,但是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就怕受训犬最后还是要遭殃,您看咱们警所总共才七只呢,要是有一只出意外……” 到时候不光要打报告,可能还有尸检,最后领导还会来燕省问责,警所要做检讨,罪责就大了。 李主任也想到这些,头皮都麻了,忙不迭:“明天!明天就去,我先处理好手上的事。” 顾卫国笑:“好咧。” 第9章 ‘松狮\’的标记 齐鸣礼结束一天收效甚微的训练,身心俱疲。 有恃无恐的狗子真的恐怖。 打又打不得,骂狗……狗子都不睬你,很可能还在背后欣赏你无能为力的表情。 齐鸣礼深切感受到不是从小培养的狗果然不好教的道理。 这些狗在被选为警犬预备役前还不知道是从哪个山坳里找到的,性子野的很,而且相当鸡贼,喜欢看人下碟。 如果有老狗在旁边,它们又是另一副面孔。 齐鸣礼回家后好好揉了揉老狗的头,又看向睁开眼睛自己和自己玩的小闺女,凑过去,“罐罐可要快点好,爸爸还要借走老狗呢,所里的狗都欺负爸爸。” 文雯拿着药靠近,“训练得不顺利吗?” 齐鸣礼和孩子并排躺,一边看孩子,一边长叹气:“哪里是不顺利啊,是很不顺啊。” “性子恶劣,不服管教,见人下菜。” “它们甚至连老狗都不如,如果不是那身狗血占优,哪里能享受这么高规格的待遇。” 警所里基层小警员每个月工资才十五块,一只狗每个月工资五块,还不包括另外采买的罐头,如果立功,警衔还会往上升,待遇相应的也会增加,对比之下,人不如狗,令人唏嘘。 老狗现在虽然和那群狗吃一样的,但说到底也只是临时工,齐鸣礼替老狗不值,再一次坚定要为它讨个正式编的想法。 见文雯露出担忧的表情,齐鸣礼瞬间收了脸上的表情,故作轻松道:“算了,这不算什么,迟早让它们听话。” 注意到媳妇儿手上的药,他主动接过,一手按住注意到这边动静,悄摸蹭到一边的齐罐罐。 “喝药喽。” 逃跑不成功,齐罐罐摇头晃脑诉说着不要。 一到喂药的时候,齐罐罐就变得很抗拒,文雯有些许无奈,试图给她讲道理:“不吃药不行。” 齐罐罐眨巴眼睛,好像在说罐罐病好了。 她甚至蹭了蹭齐鸣礼按在她身上的大手,撒娇意味十足。 齐鸣礼瞬间像被子弹射中一般,捂住心脏:“媳妇儿,你喂吧,我遭不住。” 文雯瞅他那副没出息的模样,好笑地接过药,让他把孩子托抱起来。 齐罐罐一脸惊恐地看着药碗靠近,头摇成拨浪鼓,“啊嗷噗噗。” 双手挡住药碗后,她借着亲妈力气,顺水推舟把药推向亲爸。 ‘爸爸喝’。 眼神殷切,表情讨好。 文雯点点孩子的鼻尖,好笑:“爸爸可没生病。” 别看文雯比齐鸣礼好说话,但在孩子的问题上她一向比齐鸣礼有原则的多,至少不会那么容易被孩子哄了去。 齐罐罐最后还是没逃过喝药的命运。 苦药入喉,辛辣恶臭直冲天灵盖。 “哇!!!” 然后她又一次哭了,声音之凄怆连在隔壁和小姐姐玩的齐悠悠都惊动了,急忙跑回来的她看到妹妹哭成这样心疼不已,连声怪爸爸妈妈虐待妹妹。 齐鸣礼和文雯无辜地对视一眼。 齐悠悠自以为小声地对妹妹说:“妹妹你快点长大,等你能走了,姐姐带你离家出走。” 她也是讨厌喝药的那一个,最是能和妹妹共情。 齐鸣礼不防听到这个,他算是知道乖巧懂事的大女儿内心是怎么样的了,竟藏着一个幻想奔逃的灵魂啊,他一下把孩子举高,打击道:“想都不要想,以后只能待在爸爸妈妈身边,就算是结婚也不能离开!” 等等!他怎么会想到俩宝贝结婚的事情,晦气! 齐鸣礼把脑袋里的想法晃掉,脸色因为这变得有些不好,齐悠悠看着这样的爸爸很识时务的做个乖乖女,至于内心想什么那就不能说了。 床上的齐罐罐见小姐妹被钳住动弹不得,含着手指,眉头蹙起,露出忿忿的表情。 欺负罐罐就算了,还欺负小姐妹。 夜里,所有人都睡过去,万籁俱静之时,齐罐罐半睡半醒地挪到老父亲那一端,抱住他的手臂。 嗞—— 一分钟后,她又挪到香香的妈妈身边,窝进她的怀里。 文雯迷迷糊糊地抱住孩子,轻拍了一下。 旁边的齐鸣礼:“……” 他有着应有的警觉,在热源靠近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但他没醒,打算再睡过去时,却不想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小棉袄尿了他一手。 借着投进窗户的月色,能看到犯罪分子舒舒服服地靠着妈妈睡着了,嘴边挂着一丝晶莹。 齐鸣礼好气又好笑。 但谁叫嗞他一身的是亲闺女呢。 他小心地把孩子抱到一边,动作轻缓地下床给她换了身衣服,最后才清理自己。 一通下来孩子都没被折腾醒,齐鸣礼没忍住在她肉乎乎的脸蛋上轻捏一下。 ‘以示惩戒,下不为例。’ 他那半边床是不能睡了,只能先铺上点东西凑合一晚。 但心里一直惦记着换床单的事情,他睡得不算好,早上起来顶着一圈青色,文雯看了,奇道:“没睡好吗?” 齐鸣礼给她看齐罐罐昨晚的杰作。 掀开他昨天铺的毯子,那里赫然有一处水迹。 文雯不厚道地笑出声。 “媳妇儿你说这小家伙是不是记仇,肯定是昨晚我们逼她喝药记恨上我了,”齐鸣礼想想又不对,“明明你也逼了,怎么你没事。” “应该是巧合。”文雯道。 只不过她也有些奇怪,毕竟罐罐不像别的孩子一样随意排泄,她要是想是会发出叫声的,不过也不是绝对,可能昨晚罐罐就是控制不住,文雯想。 齐鸣礼泄愤似的掐了掐闺女的脸,最后又试了一遍她的体温,上面正常的体温叫他放心。 看了眼一直趴着没有起身打算的老狗,齐鸣礼知道今天又要自己一个人面对那群狗了。 嗐。 来到狗舍,正要开始没有意义训练,顾卫国和李主任朝这走来。 齐鸣礼直觉不好。 顾卫国笑得如沐春风,好似和他关系有多好:“主任来视察工作了,好好表现。” “诶诶,别说的那么严肃,就是看看训练进展,”李主任连连摆手,“我们就是稍微看看,别紧张。” 如果是两天前,齐鸣礼巴不得领导观看,但现在真不是好时候。 他瞥了一眼几乎藏不住恶意的顾卫国,心里有了猜测。 李主任十有八九是顾卫国给他找的麻烦。 不过那又怎么样,就算他这次没训好,李主任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样想着,他冷沉着脸吹起哨子。 这是呼叫受训犬的信号。 不过在前一天,这哨子就失去了作用,吹了它们也不会给反应。 齐鸣礼硬着头皮开始。 他直觉会面临一个难堪的瞬间,连之后怎么跟李主任解释都想到了。 他背对着顾卫国两人闭上眼睛,打起腹稿。 谁知,下一刻七只狗犹如脱缰的野马撞开狗舍的门,慌里慌张地奔向他。 齐鸣礼惊讶地睁开眼睛。 朝他而来的狗,眼睛里明晃晃饱含惊恐,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恐惧着,但它们还是义无反顾或者说反抗不了似的奔向他。 面前聚集了罗威纳、杜宾、拉布拉多、马犬、德牧、史宾格犬和松狮,狗舍七只狗全部现出真身。 罗威纳不再神气,爪子抠紧地面,一副不敢离开的模样。 拉布拉多就算颤抖着身体,也要咽咽口水做无辜状。 马犬低下了高贵的头。 一向鸡贼看他和几只狗斗智斗勇的另外四只也站在了他面前。 它们全身上下好似都透露着讨好、害怕。 只除了—— 七只狗中唯一一只松狮,虽然有惊恐,但也有好奇、渴慕和……敬畏? 他没看错吧,齐鸣礼眨眨眼。 这怎么回事。 齐鸣礼不清楚,顾卫国更是傻眼。 他们离院中有些距离,只看得见警犬出笼,令行禁止的场面。 李主任腆着大肚子:“这不是训得挺好的吗?” 顾卫国冷汗都下来了,“这,我,不是,可能齐鸣礼改了训狗方式吧。” 李主任:“下次看清楚再给我打报告。” 他那点花花肠子,李主任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懂,秉着看看也好的念头才来,现在看也看了,他就放心了。 院中,齐鸣礼训狗训得好好的,而且这些狗不仅听话,还能完美执行指令,听说临省的那批狗现在也训不出什么成绩,他能预料到上头要是来检查该会有多满意。 李主任满意地走了。 顾卫国费解得不行,执拗地留下,可看了半小时之后,他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连背影都透着股萧索。 等他们走后,齐鸣礼停下训练,哨声一响,七条狗排排站在他面前,个个吐着大舌头,一副乖巧相。 他擦了擦手心里的汗,目光如炬地看向这些狗。 为什么突然这么听话? 一只只狗看过去,在他的视线下,狗子们个顶个老实。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狗子终究不能说话,他搞不明白,只知道这群平常以看他出丑为乐的狗全都低下了头颅,对他展开善意,露出讨好的一面,他指哪走哪,让他们找什么东西就立刻出发找东西,不带磨叽。 其中就属队伍里的松狮对他最热情,热情得过了头。 其他狗在练速度,它一有时间就蹭到他腿边,用鼻子将他全身上下都嗅了一遍,十分亲近的模样。 齐鸣礼对这只松狮有印象,它倒是不作妖,但是它真的把好吃懒做发挥到极致,罗威纳、德牧、史宾格是不愿屈服于人类之下,所以待在狗舍看热闹,松狮不一样,它是真的吃了睡睡了吃,对一切训练都没有兴趣,养出一身膘,现在的体格有两只德牧大。 长得憨傻憨傻的,是齐鸣礼对它的印象。 现在它一脸星星眼地凑过来,长长的鬃毛一甩,就沾得齐鸣礼一腿,实在粘人的很,给他一种一见如故(?)仿佛看见亲人的错觉。 嘶,这么一想甚是怪异,齐鸣礼顿时打消念头。 一整天的训练结束后,也没能找到狗子异常的原因,齐鸣礼索性不再想。 回到家后,他将这件事当作一件好笑的事情跟文雯说 末了,“这写狗真是邪门了,不过最好能一直保持。” 升职加薪可全靠这些狗了。 “说不定是我的人格魅力打动了他们,之前全是对我考验。”齐鸣礼揣测道。 说到高兴处,他得意忘形的吸起幼崽,抱着奶娃娃胡乱亲一通,等反应过来老狗还在旁边的时候身体都僵了,沉默地低头一看,以为会对上一双警惕的眼睛,却不想无事发生。 老狗虽然注视着他,但没有其他动作,没有低吼,没有亮爪子,甚至没有龇牙。 齐鸣礼奇了,他今天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吗,怎么所有狗都对他转变了态度。 他试探性地又亲了一口宝贝女儿,老狗还是没有动。 齐鸣礼示意文雯看,“看见没,没想到我也会有今天。”狗不理转运了! 他显然有些亢奋,眉飞色舞的。 文雯也替他开心。 齐悠悠在边上:“狗狗不凶爸爸了诶。” 天知道有多么不容易,老狗对他戒心满满,所里的狗无视他,齐鸣礼这才知道自己狗都嫌弃。 如今它们态度反转,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样,不解之中又令人莫名兴奋。 齐鸣礼高兴地双手夹在齐罐罐咯吱窝处上下晃动,笑容带着得意。 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嗞——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配方。 低头一看,手臂上又是一片濡湿,宝贝女儿鼓着脸,眉头倒竖,一副生气的小模样。 她像是十分不满他把她抱到空中晃荡。 “呀,你姐姐小时候多喜欢被爸爸举高高啊,你怎么能又尿爸爸一身呢。” “小坏蛋你是不是故意的,怎么养成在爸爸身上尿尿的习惯了,”齐鸣礼没好气地拍拍小坏蛋的屁股。 “噗噗piu!”不喜欢! 她在半空中晃荡,小命都在傻爸爸手里,让她危机感爆棚,不害臊地说,她还是只恐高的崽子呢。 齐鸣礼只得把女儿放下来,给她换新的尿布。 齐罐罐借机蹭到小姐妹身边,兴奋地握住她的手:“啊啊啊啊嗷昂呜!” ‘放心,罐罐给你还有自己报仇了,两次都中了。’ 齐悠悠还以为妹妹在跟她玩,不禁乐呵呵的。 文雯帮齐鸣礼擦干净身上的污迹,若有所思地说:“咱家这个可能真的爱记仇。” “是吧!”齐鸣礼说,“这一定随你。” 文雯睨了他一眼,齐鸣礼瞬间改变说辞:“随我。” 她轻哼一声,说起另一件事:“罐罐的病好了,你明天带老狗去所里,我也觉得那些狗有些反常。” 齐鸣礼煞有介事地点头:“是要带它去的。” 这群狗这么殷勤,他怀疑它们在背地里干了什么坏事,比如又弄坏了所里什么东西,明天让老狗去查一查。 可当齐鸣礼再次出现在狗舍,松狮比之昨天还要热情,把他扑倒不说,那张全是毛看不到眼睛的大头还拼命蹭他。 电光火石间—— 哇操! 齐鸣礼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这群狗不是发情了吧! 第10章 孩子静悄悄 这只松狮体型敦实,毛又长又密,深棕色的毛发让它看起来像头狮子。可一眼看过去,集中的五官还不如它炸开的毛吸精。 当这些毛蹭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齐鸣礼只想苦笑。 所里这些都是公狗,八个月以后的公狗容易发情,算算时间差不多,而且发情期狗喜欢打架,罗威纳和老狗一言不合开打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如今看着眼睛发亮,易兴奋的松狮,它就跟看到小母狗一样,尾巴摇的欢快。 齐鸣礼:“……” 把不靠谱的念头甩去,他认真地想该怎么解决。 这时,松狮抬起一条腿对齐鸣礼的裤脚撒出一泡尿。 随地乱尿… 又是一条发情表现。 仔细看,他觉得这头松狮更亢奋了。 它绕着他跑,一脸苦相的狗头竟也能品出笑意。 无奈之下,齐鸣礼将它关进狗舍,看它着急地挠门也不为所动。 松狮看着训练员走远,又着急又难过,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走了。 随着面前这个人类身上老祖宗的气味更浓,他身上也被赋予了隐隐的威势,不同于其他狗怕他,它更想亲近他。 “汪!”回来! 可惜没用,齐鸣礼忽略了这声音,他在想事情。 警犬不允许绝育,身体的残缺会影响它们做任务,更不利于它们传承血脉,所以当务之急是决定是否给狗配种。 想到对他殷勤得过分,尾巴都摇出残影的受训犬,齐鸣礼加快向领导办公室走去。 他硬着头皮第一次向李主任打报告,询问关于配种的事情。 李主任却说,“暂时不行,受训犬如果合格时机到了自然会给它们配种,如果不合格就放它们回家。” 放狗回家意味着狗不再享受警所待遇,离开警所后和谁配也和他们没关系了。 齐鸣礼听出言外之意,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倒是明白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狗训练好,否则再好的种狗也会沦落成乡间土狗,甚至警犬系统重启也更难有建树。 满脑子都是训狗的流程,齐鸣礼回家后忘记第一时间去抱齐罐罐,等大腿上痒痒的才注意到宝贝女儿兴致勃勃地往他身边凑,虽然还不会爬,可她翻身的动作愈加熟练,不一会就在他边上,小手抠着他的裤腿。 齐鸣礼熟练地把孩子抱起来,绽开笑,他家的宝贝蛋终于学会了主动,可喜可贺。 齐罐罐可不管傻爸爸都脑补了什么,只一个劲地朝他腿的地方瞅。 那里有同根同源的气味。 孩子倾身去看,身体呈现一种倒栽葱的模样,齐鸣礼差点抱不住她,吓得赶紧加大力道抱紧,轻拍她:“安分点,要不然一会扣奶粉了。” 齐罐罐目标明确地指着他裤腿的位置,小鼻子一耸一耸,齐鸣礼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反常了。 “刚刚有一只松狮尿了,臭到罐罐了吧。” 齐鸣礼再次碎碎念起松狮的好吃懒做,“干啥啥不行,抢饭第一名,跟猪一样。” 再要继续,怀里的孩子越看他越不对劲。 ‘啪’的一声,小婴儿的巴掌就盖在了老父亲的脸上。 嗞—— 熟悉的声音。 齐鸣礼看看齐罐罐,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杰作,面无表情。 正巧,孩子她妈进来了,齐鸣礼拎起孩子后脖子上的衣服,把她扔进孩儿亲妈怀里。 齐罐罐伸长脖子,不依不饶:“嗷呜呜!”你过来啊! 齐鸣礼去收拾了,文雯给齐罐罐换尿布,一边换,一边笑,“怎么又尿爸爸一身啊,这样不对。” 胖墩墩的奶娃娃身上有好几层奶膘,现在又一脸无辜地含着手指。 文雯挠挠她的肥肚子,拿开她的手指:“可不许这样了。” 齐罐罐:“啊噗噗。”我不。 臭爸辱松狮了,这一次都算便宜他的。 作为报复,换好衣服的齐鸣礼狠狠地用胡渣蹭了两下孩子,可在孩子快哭的时候又得低声下气地哄她。 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饭桌上,被胡子扎疼的齐罐罐单方面和亲爹冷战,却在听到他的话时悄然慢下啜奶的动作。 “周末我去所里加个班,其他受训犬不确定是不是发情了,但那只松狮我要去看看,顺便去查点资料,看看怎么处理。” 文雯犹豫的声音:“可是明天我要去邮局…” 她要是出去的话,孩子就没人看了。 齐鸣礼瞬间想起什么,沉吟了一会说:“我把孩子带去上班,除了值班的周末一般不会有人。” 要去看后辈了吗? 来到这个世界,她的视野里就那么些人,一直不曾出去过,齐罐罐啜了口奶,有些期待。 如果可以她也想看看亲爸在外面的狗。 第二天,两个孩子包的严严实实跟着齐鸣礼出门,他手里牵着一个,身前绑着一个,身后还有一只狗跟着,一不小心又吸引了一堆视线。 虽说才来两个多月,但这一层楼的人都知道有齐鸣礼这么个人。 这些都要归功于他那些素未谋面的同僚,将他的背景宣扬了出去。 现在部队出身却没有选择当军官的实在是太少了,他们之中至少有一半人背地里吐槽齐鸣礼傻。 可也是这群人和齐鸣礼打招呼打得最勤快。 在一叠声的招呼中,齐鸣礼镇定自若地应付。 “这是要去哪咧,天寒地冻的,可不兴出门。” “出去一趟。” “诶,怎么今天不是你爱人带孩子,有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帮忙带。” “谢谢大娘,不用了。” … 齐鸣礼在警所里根本没有几个相熟的人,他们的家属倒是很‘热情’。 感慨着,警所到了。 如他所料,根本没有几个人。 两孩一狗进到档案室后,齐鸣礼这才把齐罐罐从身上解下来。 档案室里别的没有,纸箱子多,在齐鸣礼的设想下,铺上带来的小棉被后,家里的宝贝蛋又可以睡到大晚上,旁边的悠悠可以和老狗玩儿,他就能安心地查资料。 想的很好,实施时也如他所料。 只不过,没一会—— 齐罐罐:“哇昂呜呜。”要出去啊。 老狗闻弦知雅意,东翻翻西嗅嗅,在犄角旮旯处找来了一个篮子,而后它拱着齐悠悠让她把齐罐罐半拖半抱进篮子里,最后叼起篮子,看向不明所以的齐悠悠。 ‘一起去?’ 齐悠悠仿佛明白了,张着嘴巴要和爸爸打报告,但是很快又想起不久前和妹妹离家出走的计划,又立刻闭上嘴。 齐鸣礼在第二排档案柜前翻看着什么。 两人一狗看了他一会,有志一同地放轻动作,齐悠悠更是眼睛发亮,脸都兴奋红了。 她和妹妹很快就可以去流浪了! 吱呀—— 门小小地发出声音,令两人一狗心都紧了一下,好在这声音还算小,没引起亲爹的注意。 一分钟后,站在门前的几个身影消失,齐鸣礼还沉浸在知识里。 为了了解怎么安抚发情期的狗,他特地来看看有没有相关记录,他记得在狗舍建立之初,为了方便训狗,所里从国外引进了几本关于狗的资料。 如今的年代,狗都能成为人吃的食物,哪会有人专门研究这门学科,也就早些年警犬系统还在的时候有过一些文字记录,没了以后,只能照搬国外的,可国外那些吝啬鬼可不管他们要资料做什么,给的都是最浅显的知识。 齐鸣礼翻看之际,只知道狗半年发情一次,一次大概在十五天左右,期间注意卫生,稳定它们的情绪,发泄它们的精力。 理论知识一套套,但是一个案例也没有。 此前他没有养过狗,属于重新摸石头过河。 看完所有的资料也不过一小时,齐鸣礼正要二刷知识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周围这么安静。 他嚯地来到原来放孩子的地方。 那里空荡荡,哪还有一对女儿。 齐鸣礼这一刻冷汗都下来了,连忙把整个档案室都找了一遍。 “悠悠?罐罐?” 没有。 他刷地打开门打算出去找。 门一开,寒风兜头,透心凉,同时传来狗舍此起彼伏的犬吠。 声音里透露着兴奋昂扬,宛如一场狗中盛宴。 齐鸣礼灵光乍现,直觉有事的他连忙朝那跑去。 跑的途中,脑中闪过忽略的事情。 这是警所,就算是周末也有安保,孩子是在档案室没的,如果有危险悠悠不可能不求救,就算她当时傻了,但狗也不发声,还一起消失就奇怪了。 所以——孩子出事的可能性比较小。 片刻之后,抵达后院的齐鸣礼终于找到了人,可也让他太阳穴突突的疼。 目之所及,七只狗挣脱狗舍大门,正围着一个篮子打转。 尾巴如同安装了螺旋桨,比任何时候都兴奋,好似下一刻就要甩断。 而齐悠悠笑嘻嘻地往放着篮子的地方扑,被这么多只狗的屁屁阻挡都没能消解她的开心,咯咯笑着,似乎觉得这群狗是在跟她玩耍。 齐鸣礼猜测被所有狗围在中心的正是他的小女儿,那个人畜都爱的小坏蛋! 齐鸣礼走过去,心脏跳动的速度随着步子慢下来。 走近,果然是齐罐罐和齐悠悠。 他冷笑一声,拎住齐悠悠后脖颈衣领,一脚拨开一只狗,终于挤到中间见到齐罐罐。 此时她正揪着松狮的狗毛,嬉嬉闹闹。 这只松狮在她手底下乖得很,就算被扯疼了也一声不吭,周围几只狗甚至露出嫉妒的眼神。 齐鸣礼觉得自己没看错,这些狗就是露出了人性化的表情,否则不会不动神色地想挤开松狮,如果不是松狮体型太大,早就被排挤在外了。 齐鸣礼可不管这些,直接提起篮子,拎起齐悠悠,踹在老狗的屁股上,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我很生气’的情绪。 “爸爸…” 齐悠悠不敢笑了,亦步亦趋地跟着,但也不忘欲言又止地看向老父亲,用眼神撒娇。 呵,齐鸣礼不吃这套。 只要一想到,刚刚吓得心都快跳出来的时候这两只崽子在哈哈笑,他就忍不住想捡竹条,打孩子。 另外七只狗可不会让他带走幼崽,一字排开,对他手里的篮子虎视眈眈。 齐鸣礼沉肃地看着他们,眯了眯眼。 怎么的,昨天的热情、温顺是假的?不是发情期吗? 齐罐罐嘴里呼噜呼噜。 出来这么一会也挺冷的,她已经见到同族,亲爹又出来找了,她还是回去吧。 随着声音落下,七只受训犬不约而同让开,让本想去找警棍的齐鸣礼停了下来,他再一次确定齐罐罐对狗有非一般的吸引力。 但那又怎样样,这么狗的女儿还是要好好教训一下! 他把两人一狗带回档案室,对齐悠悠她们冷笑道:“给我去面壁。” 齐悠悠瘪瘪嘴,听话地走到墙边。 齐鸣礼视线落在老狗身上,发现它桀骜不驯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眼神重新落到齐罐罐身上,摆明了不理他。 就连齐罐罐也无知无觉地吐泡泡玩儿。 齐鸣礼轻呵一声,把篮子往墙边一摆,“你也给我面壁去!” 随着他的动作,老狗只能转移视线,四舍五入也算是面壁了。 齐鸣礼气得脑仁疼,拿起资料打算再看会儿,这时档案室的门被人粗暴地打开,激起一阵粉尘,他皱着眉看过去。 “差一点,就差一点,到底是谁耍爷爷玩儿!” 砰的一声,来人把警帽重重往桌子上扔。 “快到年关了,这群渣滓可不得忙一点,好歹能捞点油水。” 语气嘲讽,语调里带着说不出的轻慢,声音一如既往的熟悉,是顾卫国。 他注意到齐鸣礼在档案室,特意截住话头,杵了杵旁边的伍达。 伍达也停了下来,看到熟面孔,他意外地挑眉。 “齐鸣礼?你怎么在这?” 齐鸣礼给他扬了扬手上的书,给他看清。 看到封面,伍达哈哈一笑:“那些狗没少折腾你吧。” 他差点成为捡了这个岗位的冤大头,现在看到真正的大冤种格外幸灾乐祸。 伍达不怎么关注齐鸣礼,并不知道那群受训犬的近况。 他拍拍好兄弟的肩膀,梆梆两声,让顾卫国好一个踉跄,“还好你劝我再和李主任扯一会儿皮,要不然这差事我都逃不过去。” 他没心没肺竟然就在齐鸣礼这个‘冤种’面前说了出来,顾卫国嘴角抖动了一下,又听他以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口吻劝齐鸣礼:“新人嘛,就是要多锻炼,哥看好你。” 齐鸣礼不在意地点点头。 伍达注意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人和狗,“这是?” 顾卫国蹙起眉:“哪来的小孩和狗,今天值班的人呢?” 话里话外很是不满,眼睛若有似无地往齐鸣礼身上瞟:“这是你带来的吧,赶紧带回去,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齐鸣礼正要出声,齐罐罐昂呜一声,老狗歘地窜出去,瞪着双眼,张开嘴,亮出牙—— 朝顾卫国奔来。 “啊!”雾草!!! 第11章 齐家后续 顾卫国被老狗追得四处乱窜,鞋都快跑掉了,跌跌撞撞间,他想起之前搜集的资料,忙照章办事,严厉训斥它,“坐下!” 可老狗根本不听他的,仍旧穷追不舍。 顾卫国一边躲闪一边慌里慌张从口袋里掏出零食,想要引诱它。 奈何老狗十分执着,软硬不吃,根本不为之所动,表情甚至更加狰狞,呲着尖牙,仿佛下一刻就要啮咬在顾卫国身上,看得他心里一寒。 他们东窜西窜,伍达围着他们左蹦右跳,急得不行,想要帮忙把老狗赶开,却根本插不上手。 最后,顾卫国实在没法可想,突然见到档案柜上有一段空间,如果爬上去,老狗肯定不可能追上来。 他心一横,手脚并用,两三下便爬到了档案柜上,暂时脱离了危险。 只是那空间实在有限,他一米七的个子在上面憋屈着,头皮擦着天花板,稍微抬抬头都能碰一鼻子灰。 他的脸已经吓得青白交加,在那么高的地方呼哧呼哧喘气。 齐鸣礼来到两个孩子身边,心说老狗也太护着你们了。 顾卫国经此一遭,应该不会想当训练员了吧,他不确定地想。 篮子里的孩子咯咯笑开,笑声引起老狗注意,它缓缓收起尖牙,只不过仍然在档案柜下虎视眈眈。 顾卫国冲两人咆哮,“快把它弄走啊!” 有齐罐罐出声,老狗早就没了要咬死他的模样,齐鸣礼看在眼里。 “下来吧,他不咬你。” 大腿旧伤加新伤的顾卫国根本不信,对伍达:“去拿耗子药,这狗疯了!让它死!” 伍达看着兀自舔毛,从容不迫的老狗,感觉不像是疯狗,脸上带出点犹豫。 顾卫国看了,气不打一出来。 齐鸣礼眼神犀利地望向上面,冷嗤道:“我的狗你敢动它一下试试!” 耗子药吃了,老狗哪还有命。 “伍达!”顾卫国气急败坏。 这…伍达一个头两个大,看着老狗,觉得自己要是给这狗下药,估计被追着咬的就是自己了。 “我觉得这狗不会咬你,就别用耗子药了,你要么下来,要么再待上一会儿,等他们走了你再下来?查资料的活我包了。” 顾卫国气得想下去打他,情绪激荡下脑袋撞到天花板,疼得嗷叫一声。 齐鸣礼颇为诧异地看向伍达,他和顾卫国不太一样啊。 和顾卫国结伴成群的,他还以为他们是同一种人,可仔细看,伍达又比顾卫国壮,比他黑点,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不叫人生厌,反倒让人会心一笑,至少没有顾卫国身上那种傲气。 齐鸣礼多嘴问了两句:“周末还要加班,来档案室找什么,也许我能帮上忙。” 伍达闻言眼前一亮,顾卫国还想冷嘲热讽一番,叫他别多管闲事,可伍达嘴快,顺嘴的话一下秃噜出来。 “最近小偷太多,到现在也没有个线索,我们实在是抓瞎,想着作案人盗窃手法很熟练,不知道是不是熟人犯案,就想说查一下以前的偷盗记录,对比一下手法,你要是能帮忙就好了。” 帮不帮的上忙不知道,但多个人干活也快嘛。 齐鸣礼看破不说破,顶着头上恶意的视线,自若地和伍达聊起来。 “我第一天来警所看到好多人报案,是那天的事?“失窃案到现在算起来也快半个月了。 “嗐,可不是,那些人胆子忒大,隔一年就来一次,还专挑逢年过节的时候,连续三年都不知道偷了老百姓多少好东西。” “行了,少说点话,还查不查资料了!\" 顾卫国像是对伍达说,可视线却落在齐鸣礼身上,就差直说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也不差这一会,我实在烦,\"伍达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走到两个小娃娃身边好奇地瞅着,一边说,“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人,要我说偷东西不都是一个样吗,偷了就跑,还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你说我们怎么找啊。” 小偷有一个特色,不撬锁不动用武器,失主家的东西就能凭空消失,每一个苦主报案的时候哭得活像是死了爹妈,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极了要把小偷生吞活剥。 “反应这么大,一定不是一般的东西。” “有报案记录吗?” 伍达不在意地扔过去一本小册子:“我也觉得东西不一般,但这些人生怕在外面漏点财,遮遮掩掩的报上来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对案件没有任何帮助。” 本来是不受理的,奈何受害者太多,就算没有有用的线索也要去查这一起群众性案件。 齐鸣礼打开册子,苦主笔录就在上面,一点没看出来伍达口中的‘不值钱’体现在哪,他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叶保国,寡夫,无儿无女,丢失一袋子外国烟丝,彼时和一柄状如树杈子的烟袋一起消失,价值三十。 郭为民,未婚,于袁洋县南区独居,丢失一根泊来的火腿,价值上百。 李有福,付小芳,夫妻,丢失一对不值钱的戒指。 …… 林林总总共有十多个,丢的东西,最不值钱的也要二十块以上。 哪里是‘不值钱’,已经算值钱了好吗。 就说那根火腿,平常人根本吃不起。 而且齐鸣礼发现,所有失窃全是发生在南区那块。 也不知道他们发现没有,他试探:“…怎么全是南区的?” 伍达偷偷伸出一根指头想去碰齐罐罐,余光中孩子爸爸正专心致志的看册子,他眼疾手快地触碰了下婴儿,那软嫩的触觉,让他咧开一口大白牙,嘴上却还能自如应对齐鸣礼的问题。 “这片区刚成立,外来户比较多,人口混杂,有钱人应该不少。” 齐鸣礼记住册子上几个人的地址,然后将它还给伍达。 伍达手忙脚乱地收回册子,冲他嘿嘿笑。 齐悠悠从面壁中回过头,幽幽地看着伍达:“爸爸,这个怪叔叔把妹妹当成了玩具,他戳妹妹的脸。” “……”伍达一瞬涨红脸,呐呐不语。 齐鸣礼轻咳一声,“我们走吧。” 伍达不知是不是刚做过亏心事,口不择言道:“是你们家孩子先动手…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太可爱了…那个齐鸣礼,你要是有线索可以向我们提供,有奖金的。” “伍达!”顾卫国吼道,他就知道,伍达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傻蛋! 伍达挠头:“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局长说了抓到小偷奖励三个月工资,领了钱这年不就好过了吗?” “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头绪。”他小声。 你傻啊!多个人就多一个对手! 顾卫国现在特别想下去晃掉他脑袋里的水。 齐鸣礼拍了下伍达:“行,我知道了,谢谢。” 齐鸣礼有些心动。 之前工资被齐老头齐老太吞掉不少,有些伤筋动骨,离开部队后,警局的待遇又比不上部队,能赚外快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目光落在脚边的老狗身上,他下了个决定。 是时候检验训练的成果了,老狗连同那七只受训犬就从这一次的失窃案开始实战吧。 回到家,文雯已经等着了,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容。 齐悠悠跑到她面前告状:“妈妈,爸爸今天打小孩了。” 好家伙,齐鸣礼连忙摇头,喊冤:“我没有,悠悠带这个小的偷跑,我差点没找着人,就让她们面壁了而已。” 大棉袄漏风了,她竟然告黑状! 齐鸣礼又伤心又心酸。 文雯看向齐悠悠,撞见她不安地抠手指,就知道齐鸣礼没有说错。 她温和地帮孩子除掉鞋袜,推着她面对白墙,连带着把同伙齐罐罐也摆在她身边。 “继续面壁。” “胆子太大了,离开也不跟爸爸说一声,爸爸当时一定着急死了。” 齐鸣礼小鸡啄米式点头。 齐悠悠鼓着脸。 躺着的齐罐罐伸手握住姐姐的手。 齐悠悠瞬间又有了力量。 妹妹,爸爸是告状精,是姐姐没用,下次一定带你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爸爸! 继不给孩子肉吃,齐鸣礼又获得一个称号:告状精。 齐罐罐:不生气,不生气。 惩罚完孩子,文雯给齐鸣礼两封信。 其中一封是云省流云县发来的,上面署名刘志刚。 齐鸣礼一下认出昔日战友。 在部队刘志刚和他关系比较要好,不过这年轻人命运有些坎坷,才二十二岁就因病退伍,齐鸣礼还曾为他惋惜过。 不过这小子惯会做人,因形象良好作风正派,欣赏他的领导特意为他找了一份公粮站检测员的工作。 就是当初齐老头特别中意的工作,也不知道他给齐鸣仁买下没有? 齐鸣礼打开信,竟从里面抖出一百五十块钱,他惊讶地挑眉。 一目十行地看完后,他直接笑了。 齐老头买下这个工作前就知道会因为这个工作家宅不宁,可他还是一意孤行。 他既偏心,也鸡贼,怕两个兄弟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先把工作买了,特意和介绍人说工作是给齐鸣仁买的,他想着事情已经板上钉钉,齐鸣义再闹也没有办法,之后顶多口头承诺他一有机会就给他买工作,再许诺一些虚无缥缈的好处,就可以打发他。 没想到齐鸣义不傻,更不是一个善茬,在得知齐老头先斩后奏的做法后,果断拿刀把齐鸣仁的手砍伤,这下好了,齐鸣仁还没上工就受伤,还很有可能上不了班。 可李志刚一直记得他嘱托过一定要录取齐鸣仁,很快就和他签了合同。 买工作花了三百,上不了工算是违约,也要罚钱。 为了不赔钱,齐鸣义顶着齐鸣仁的名字去公粮站上班。 不得不说,齐鸣义够狠。 这种自相残杀的戏码,本该在齐家村轰轰烈烈,但齐老头丢不起这个人,硬是哄着齐鸣仁忍下来,转头还想以大家长的威严压着齐鸣义答应以后把工资交一半给齐鸣仁。 齐鸣义得了好处,嘴上说得可好听了,自然满口答应。 但,齐鸣礼知道这两兄弟已经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而且在齐老头不知道的时候,齐鸣仁也怨起了他。 以后还有的闹。 刘志刚发来这封信是想问他要不要揭穿齐鸣义,把他直接赶出去,到时候直接让他人财两空。 虽说这个工作也只是一个临时工,但想提前轰走好友不喜欢的人也不是不行,刘志刚就是想给齐鸣礼出个气。 不过出气前他还是发来这封信,就想问问一向脑袋活泛的齐鸣礼还有没有别的整人法子,反正现在人在他手上,随他折腾。 齐鸣礼还真有一个整人的主意。 当初齐老头只知道他认识介绍人,不知道检测员他也认识,从一早开始齐老头就落入圈套,如今只能任他揉扁搓圆。 对付他还不需要刘志刚出手。 齐鸣礼当即写下一封信,让介绍人讲点李代桃僵的故事给齐鸣义听听,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齐鸣仁的事情瞒不住了。 暗示一下,他不会不懂。 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到时候又是一笔钱投进窟窿。 不用担心齐鸣义拿不出来,齐老头一定会帮衬,毕竟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的成为城里人的机会。 在这个机会面前,抠门的人都变得大方起来。 更何况齐鸣仁还没有工作,他一定想齐鸣义在公粮站站稳脚跟后能拉扯一把大哥,好让一家人都能成为城里人。 齐鸣礼在纸上慢悠悠地写上一百,而后又划拉掉,重新写了个两百。 这下,齐老头的钱包总该空了吧。 只不过经此一遭,花了五百块的工作成为齐鸣义的,齐鸣仁会不会发疯…… 如果这个工作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发疯的会不会变成一大家子人…… “媳妇儿,你说我是不是太缺德了。”齐鸣礼笑嘻嘻。 文雯:“不会,就该这样。” 齐鸣礼也觉得不会,心情美妙地给信件封蜡。 文雯:“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也是让她高兴一上午的事情。 “爸来信了?”齐鸣礼看到文雯的模样就有所猜测。 这声爸自然是岳父大人。 “嗯!” 第12章 外公 文雯对外声称无父无母,但其实她的父亲尚在,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一直隐姓埋名不曾出现,导致她从小寄养在外。 双方很少通信,信又是从天南海北而来,老人家一直居无定所,如果他们没有专门的邮递员可以用,可能这辈子都联系不上。 逢年过节的时候文雯总盼着父亲能来信,如今得偿所愿自然开心。 信不长,仅有半张,但文雯看了好多遍。 齐鸣礼打开。 岳父在信上简单说了下自己的现状,其他篇幅都在询问两个孩子和文雯的事,还给孩子准备了出生礼物。 暖玉形状是按着孩子生肖来的,呈现出一只活灵活现的狗狗,通体莹润,远看犹如羊脂,和当初送给齐悠悠的是同一种。 在千元户都不算多的年代,这枚玉佩看着远超千元。 齐鸣礼知道老丈人背景不俗,但这礼物也太不俗了。 玉佩为了寄过来,用的是最贵的邮递员,藏在一箱土特产里瞒天过海。 齐鸣礼还注意到,放玉佩的盒子嵌在熏肉里,小方块一样的铁盒被肉包裹得严严实实,一点看不出里面内有乾坤,他不由想起之前失窃的火腿,失主那么着急那火腿有没有可能里面也有点东西… 齐鸣礼把玉佩戴孩子脖子上。 齐罐罐无知无觉的把玉佩塞进嘴里,咬上一口,苦着脸吐出来,好硬,呜~ 想扯掉又扯不掉。 齐鸣礼和文雯看着她玩玉佩,还把玉佩露在衣服外,根本没想到这个举动会招来窥伺。 又一天,文雯要出门买菜,见过外面世界的齐罐罐再也不肯好好待在家里,她揪着文雯的衣袖死活不放开。 文雯怎么讲道理,孩子都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但只要把她的手拿开又会瘪着嘴做哭泣状。 无法,文雯只能背着孩子出门。 “你呀,外面这么冷,出去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跟姐姐在家里玩。” 齐罐罐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被她背在身后,兴奋地尖叫,哪管亲妈说了什么。 齐悠悠和老狗本来也想跟着去,可惜文雯不同意,带一个齐罐罐已经是无奈之举了,怎么可能再带两个。 齐罐罐对什么都好奇,用人的视角看外界可比用狗的视角来的精彩。 她在文雯背后一阵闹腾。 愈近年关,菜市场人来人往,小贩在两边摊位上一字排开吆喝着。 文雯目标明确地采购,齐罐罐也没闲着,脑袋扭来扭去,视线常常落在贩肉的摊子上,口水还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频繁动作下,脖子上的玉佩不小心露出一角。 寻常人也许不会注意一个孩子衣领里有什么东西,更不可能看懂那一抹水意代表了什么,可正巧在文雯身后捡萝卜的罗大富看清了。 这一看,萝卜差点没拿稳。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让他随便拿了两根萝卜,傻乎乎地递出去一块钱,还不等摊主找零,他就凭着心意跟上去。 文雯买什么,他也买什么,视线却全程落在齐罐罐脖子处。 越看越像真玉,水头和饱满度比他见过的好东西还好! 大鱼!绝对的大鱼。 文雯猛地转过身,警惕又狐疑地看着他,罗大富心一紧,露出憨憨的表情,手指虚虚地点在齐罐罐脸上,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小妹,你家娃娃真可爱,俺从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孩子。” 文雯这才松开眉头,礼貌地点点头,不打算多说什么,径直离开。 罗大富也松了口气,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他躲在人群中,眼神黏在母女俩身上,很快来到一个大院外。 几栋整洁干净的筒子楼围成的大院,不同于寻常居民住宅,这里处处透着不一般,门口竟然还有垂垂老矣的保安。 保安虽老,但是能有保安的地方绝不是普通地方。 罗大富又看了眼这里,记住位置,然后溜溜达达地回到南区。 袁洋县总共有四大区,南区是刚开发的片区,又乱又脏,来往都是些外地人。 罗大富熟门熟路地回到南区北大街,窜进自家屋子,从腌菜的缸子里掏出一个盒子。 罗大富的婆娘尤美丽看到这一幕,怯懦地走上前:“族长不是说俺们收手了不能再干这行当了吗?要是被族长知道,会除名的。” 罗大富歪着嘴哪里还有憨厚的模样,他看自家这个蠢货,讥诮道:“法不责众晓不咧,富路,国强不也出手了吗?赚得盆满钵满的不说,现在还要起房子,族长给他们除名了吗,没有,就关了一天祠堂,劳资也不怕了。” 尤美丽嗫嚅一下,心说富路国强是族长孙子,咋可能真除名啊,俺们不一样,公公连个族老都不是。 姓罗的一大家子,大约有五十多口人,全是北边移民过来,盘踞在南区这一块,对外互相称不认识,其实这里都被他们包圆了,宗族观念比一般人家都强。 族长对他们来说就是最权威的人,尤美丽平常最怵这个族长。 “没出息。” 罗氏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哪会有人盯着,而且他们家族的盗窃术几乎没有破绽。 在袁洋县这种小县城更不可能有人识破。 退一万步讲,他们这五十多口的兄弟姐妹可不是摆设,偷完东西随便窜进哪一家,也能给他做不在场证明,条子根本怀疑不到他们身上。 “起开,”罗大富拿着东西,撞开蠢妇,警告她,“嘴把严实了。” 族长态度模棱两可,有他两个孙辈打头阵,他才敢动手,但是也要顾忌着点,否则公然和族长叫板,只会吃亏。 尤美丽:“你…看上哪一家了?” 罗大富眼睛提溜转,就是不说。 尤美丽:“就算、就算要开工,也不能离了南区。” 罗大富摆手:“知道了。” 这天之后,罗大富时不时走到菜场附近,也打听到大院的背景。 他愣是没料到那是警官家属院。 他还真瑟缩了一下,不过富贵险中求,他自然不肯放过。 南区的人是有钱,但是再有钱也不如那枚玉佩值钱,只要干一票,能抵富路他们干好多年。 自从‘打资本’的口号兴起,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么种肥羊了。 罗大富在筒子楼附近,从腊八溜达到元旦,一直没再遇见那个有钱人家的金疙瘩。 不过他没放弃,照常在不远处盯梢。 直到年三十,一个消息传来,他才不再那么频繁去筒子楼蹲守。 罗富路、罗国强被抓了。 罗大富拉着婆娘问具体怎么了。 尤美丽一副吓惨了的模样,磕磕巴巴地说着话。 原来有个条子着便装,带一只狗不声不响地来到南区,不由分说地把人抓走了,连带着他们藏在米缸里的作案工具都被翻出来。 罗富路、罗国强都来不及逃就被抓了个现形,族长眼睁睁地看着孙子被抓走,无能为力的同时,还要装作庆幸警察抓住小偷的模样,那笑容尤美丽想起来都忍不住发抖。 吓人,忒吓人。 要不是罗氏没有合住的习惯,五十多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逃不过逮捕。 “幸好幸好,”罗大富拍着胸口,“幸好咱们的户口都是分开的,要不然就死定了。” “可不是。”尤美丽心有戚戚。 “但是那条子为啥会找来?” 都抓了他们三年不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吗,怎么这回就找到了。 罗大富想不通。 … “爸爸你为什么知道小偷在那里?” 齐悠悠拽着齐鸣礼讲故事。 齐鸣礼摸着老狗的狗头,奖励他一根大骨棒,让趴在床边的齐罐罐羡慕死了。 “都是因为老狗。” 年前,他打算利用这次案件考核几只狗。 于是一天带一只去南区逛,重点走过被偷的人家,去闻味儿。 但不知道是南区又脏又臭,还是小偷就在南区乱窜,导致气味混杂,受训犬受到干扰一直没有个具体的位置。 倒是老狗,去过南区后有些异常,之后几天它在家附近的位置不停打转,虽然没有收获,但是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他好像确定了什么,带他直奔南区东南角住宿区。 起初也是胡乱打转,可没一会它似乎嗅到较为清晰的气味,就直奔某一家而去。 最后,一盒设计精妙的解锁制锁工具和一盒特制煤油,在米缸里被找到。 本来还硬气叫他出去的两兄弟见势不妙要跑,齐鸣礼当场制住他们,第一次使用警察权利,铐住嫌疑人。 “哇!”齐悠悠鼓掌,“狗狗好棒。” 齐鸣礼又摸了把狗头。 老狗厉害的地方不止这些。 也是因为这次深入住宿区,他才找到更深的破绽。 比如,老狗扒拉的煤油,气味独特,离开的时候,他又从隔壁敞开的窗口闻到了若有若无的相似气味。 还有,跑来观看他抓小偷的街坊邻居,尤其是其中一个老大爷,看他的目光像是看仇人。 齐鸣礼当时心中警铃作响,大喝一声“收队”,才顺利走出那片住宿区。 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他怀疑南区东南角的住宿区,是贼窝。 但是办案不能凭直觉,他还不打算打草惊蛇,再说已经有两个小偷落网,想问出点什么也不是难事。 齐鸣礼相信他们的骨头没那么硬,进了警所的人不把秘密吐干净,都不好意思在警所过夜。 老狗看了他一眼,衔着骨头就要喂幼崽,齐罐罐眼睛一亮,却被齐鸣礼抱进怀里。 “啊啊啊!” 听着幼崽的抗议,老狗虽然心疼,但是也没有坚持喂她,毕竟家里的女主人说幼崽现在不能吃肉。 不过等家里这个男的再要碰它,老狗却是不肯。 虽说幼崽标记了这个男人,但某些时候它真的不太喜欢搭理他。 这男的,不仅闻不出幼崽身上异样的气味,还要靠它抓坏人,天天吃狗子软饭。 算什么男人。 自从幼崽跟女主人出门一趟,它就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此后这股味道在筒子楼外经常出现,要不是它机灵,借着气味找到藏煤油的地方,他一个人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回来后男人给他这根大骨棒,一定是借着它的功劳骗骨头了。 老狗人性化地露出嫌弃表情。 它不知道的是,随着和齐罐罐生活越久,脑子思路越清晰,连带着情绪也变得更多样。 “嘿,什么表情。”齐鸣礼笑骂。 齐悠悠:“爸爸小偷被抓走,那它偷了什么东西?” 齐鸣礼回忆:“一对戒指,一袋烟丝,还有熏肉…” 说到熏肉,怀里的孩子条件反射一样流口水。 她最近牙齿痒痒的,就想啃点东西,实在馋肉就把齐鸣礼的衣服放进嘴巴咬两口。 但是一个大男人,尤其是刚出过任务的男人,身上气味浓烈,袖子上都带着汗臭,齐罐罐一通呸呸呸,伸手要找姐姐。 齐悠悠连忙把齐罐罐半拖半抱过来,谴责:“爸爸你又欺负妹妹。” 老狗作势要咬他。 齐鸣礼:“……” 他低头,齐罐罐委屈难受的表情引入眼帘。 真是百口莫辩。 文雯走过来,给孩子塞了一只奶嘴。 “你最近别招她,应该是要长牙了。” 齐罐罐啜奶嘴,齐悠悠看着看着,把奶嘴拿出来,看样子似乎也想试试。 齐罐罐:“?” 不过很快小姐妹又还了回来。 齐悠悠只是想起了自己好像也有一个,还是外公寄给她的,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人经常给她寄东西。 冷不丁,齐悠悠问爸爸妈妈:“外公可以来我们家吗?” 文雯一怔,齐鸣礼则是沉默一瞬,这才轻声道:“现在还不行。” 齐悠悠:“为什么?” 文雯:“因为有人要害外公,他不能回来。” “…暂时不能。” 齐悠悠不能理解大人晦暗的神色代表什么,但她敏锐地不再问。 她低头,小声对罐罐说:“妹妹,等以后见到外公,他应该会愿意给你买肉肉,给我买彩虹泥。” 直觉告诉她‘外公’对她们一定会很好。 齐罐罐歪头:真哒? 齐悠悠郑重点头,随即又失落地说,“不过他现在不能回家。” 齐罐罐眨巴眨巴狗狗眼,心说就没有她找不到的人。 等她会走路了,就去找他! 齐罐罐还在畅想未来的时候,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齐鸣礼几步走到门前,打开。 入目的是伍达焦急的脸色,“你中午抓的两个人撬锁跑了!” 第13章 齐罐罐,你完了 年三十这天警所大部分人都心思浮动,他们忙着回家过年,罗富路、罗国强两个人的审讯被安排到了初三,齐鸣礼没意见。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下午被抓,晚上就敢逃跑。 是,警所现在松懈下来,但警察不是死了,他只是刚到家! 齐鸣礼连忙带着老狗出门。 … 罗富路、罗国强打从被关的第一秒就受不住。 没有桌椅,空荡荡的一间房间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长这么大他们也听说过这个地方,但家里人从没有落网过,他们也就没当回事,现在轮到自己,一想到被抓进去会面临什么,成倍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 于是他们逃跑了。 两个人离开警所,被外面的冷风吹着,竟然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罗富路:“就出来了?” 罗国强呐呐:“是啊。” 警所的锁也太好开了吧。 他们对视一眼,撒丫子往家的方向跑,跑到一半又刹住。 罗富路:“我们不能现在回去,容易被抓。” “他们还有狗,不成,不能回去。” 两个刚达到成年线的人疯狂思考出路。 最后两个人咬咬牙往相反反向而去,又从臭水沟里抹了点烂泥在身上。 齐鸣礼就算有老狗最终也没找到人。 白忙活一场的下场就是年后上班听到事件始末的顾卫国经常在齐鸣礼面前溜达,时不时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齐鸣礼默默加快受训犬的训练,同时一有机会就往南区而去。 经过这一次打草惊蛇,那里的人谨慎了许多,至少齐鸣礼再也没能闻到煤油的气味。 同时因为盯上了他们,他时不时也要往政.府办户籍科跑,虽然他们的身份至今没有破绽,但齐鸣礼不想放过这一丝怀疑。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盗窃案没有一丝进展,最先受到问责的人是顾卫国和伍达。 当他面如菜色地从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齐鸣礼牵着七只狗在他面前晃过。 顾卫国:“……” 结束了上午的工作,齐鸣礼回家换了一套常服,打算再次牵着老狗出门寻找。 目前他手上有罗富路、罗国强的衣服,还有那瓶气味特殊的煤油。 齐鸣礼每次出发前都会给老狗先闻一闻。 老狗对凑上来的两样东西厌烦不已,它早就熟悉了上面的气味,天天闻都快反胃了。 见到老狗这样,已经学会了爬的齐罐罐,也凑上去嗅了嗅。 ——yue 她一脸嫌弃的撅着屁股后退数步,然后被齐鸣礼提着走。 来到楼下,他把齐罐罐递给文雯,最后摸了摸齐悠悠的头,这才带老狗出任务。 冬去春来,天气转温,今天又有着大太阳,正好适合晒晒。 文雯带着孩子来到楼下绿化处,齐悠悠早有相熟的人很快就融入进去,她就抱着齐罐罐时不时带她走几步路。 小孩子骨头软也不能走太多,齐罐罐走了几步就停下来,继续满地乱爬。 三翻六坐七滚八爬,齐罐罐独独对爬情有独钟,也是最快学会的。 她爬行速度很快,只要文雯错过一秒,孩子人就不见了。 文雯只能一眼不错地盯着。 但哪有千日防贼的,玩闹途中把头发弄乱的齐悠悠找她重新绑头发,就这一会的功夫,齐罐罐已经爬到大院围墙那,痴痴地看着路过的麦芽糖小贩。 想吃,吸溜—— 伪装成糖贩的罗大富和齐罐罐只有一墙之隔。 墙体只到他的腰际,视线往下就能看到坐在草坪绿地上,和他只有几步远的胖娃娃。 罗大富意识到,绝美玉佩离他从未有过的近,这几个月的坚守仿佛有了回报,他的心脏好像要跳出来。 罗大富扯出一抹和蔼的笑,蹲下和这个金娃娃对视,用尽平生最温和的态度对一个娃娃。 “你想吃糖吗?” 齐罐罐咂咂嘴,眼睛不离他背着木箱子,那里溢散开的甜蜜气息一直勾引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点头。 罗大富惊讶这个年纪的娃娃竟然能听懂他的话,可也没太在意,他从背后拿出一块一早准备好的麦芽糖,亮给她看。 “一分钱哦,娃娃你有钱吗?” 齐罐罐抠了抠脸,钱吗? 她好像有。 齐罐罐肉疼地从头上揪出一根毛,费力地伸过去想递给栅栏外的罗大富。 ——给你一毛。 “……” 罗大富抽了抽嘴角,头发多到炸开的孩子,忍痛割爱的模样真的是可怜又可爱。 真是大方死她了。 孩子伸出手的瞬间,那牢牢绑在脖子上的玉佩随着动作又漏出点颜色。 罗大富呼吸瞬间一紧,可两人之间还有些距离。 他喉咙发紧,伴随着久旱之际的沙哑:“娃娃再过来一点,叔拿不到你的头发。” 齐罐罐又递出去一厘米,罗大富眼睛都直了,但很快他眼里的金娃娃又把自己那根毛收回来,手缩进肚子里,另一只没有拿头发的手指了指他手里的糖。 “…你过来,叔就可以给你糖了。” 齐罐罐不为所动。 罗大富忍耐着,把糖抛进她怀里。 “娃娃你过来!” 罗大富有些着急,双脚不停地蹭地面,眼睛不住地看向四周,却只能小声讲话。 可他视野里的金娃娃不讲江湖道义,糖一入怀,眼里哪还有他,双手捧着那块只有成人拇指粗的糖吃起来。 “…叔把糖给你了,你快过来!” “咋能说话不算话,会被妖怪吃掉的!” “你过来啊!” 罗大富骂了句“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死胖死胖的肥崽啜糖。 一定是在家大鱼大肉才养出一身膘,他活这么大岁数都没见过比她还胖的崽子! 罗大富又等了一会,等到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时,肥崽终于吃完了。 她伸着手,歪着头,好像在说‘没有了’。 罗大富:“肥…咳,娃娃你过来,叔给你糖,但是你要给叔钱,过来一点。” 齐罐罐叽里咕噜半天,罗大富没听懂,实在气不过:“你赶紧过来,要不然叔不给你糖吃了!” 闻言,齐罐罐往前爬了一步。 “…再过来点。” 齐罐罐却是怎么都不肯,墙外的叔想讹她,一毛分明可以买十块一分钱的糖,他只给了一块还想骗她的毛,想得美。 玛德,罗大富在心里疯狂骂人。 他是傻了才会跟一只肥崽讲道理。 罗大富从箱子里拿出四五块糖,有规律地扔出去,每隔一段距离扔一块,最近的那块就在他手可以够到的地方。 齐罐罐又伸手指,对他指指点点一通。 ‘一点准头都没有’。 她挪到第一块糖的地方,拾起来熟练地打开。 罗大富就这么看着她吃完一块又一块,金娃娃每吃完一块,朝他更进一步,他就呼吸加快一分。 眼看她连吃三块,就要向第四块下手后。 “罐罐?” “妹妹!” 不远处出来妈妈姐姐的声音,齐罐罐一惊,连忙手脚并用,在罗大富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把第四块糖捞过来,蹭蹭蹭就往有声音的方向爬。 罗大富手都探到围墙那一边了,可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他伸着手抓了把空气:“……” 另一边,齐罐罐心慌意乱地去找声源,看到姐姐后一把扑过去。 齐悠悠都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到了,颇有点受宠若惊。 “妹妹你去哪了?” 齐罐罐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然后闭着眼把唯一一块糖递到她嘴边。 ‘给你糖,不要问昂。’ 齐悠悠品尝出一丝甜意,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妹妹你哪里来的糖,你竟然给我吃糖…” 这还是护食的罐罐吗? ‘她怎么这么太爱我,呜呜。’ 齐悠悠感动地在齐罐罐脸上吧唧几口。 文雯找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两个孩子都在那边,她砰跳的心脏这才停下来。 “去哪了?” 文雯把孩子抱起来。 齐罐罐把头埋进她怀里,蹭来蹭去像只小狗,文雯刚升起的气蓦地散去。 拍拍孩子的小屁股:“不可以再乱跑了,吓死妈妈和姐姐了。” 天知道,刚给悠悠扎完头发,另一个孩子就不见了是一种怎样的惊吓。 齐罐罐忙卖乖卖萌,又有吃人嘴软的齐悠悠在一边说好话,文雯才停止了说教。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可等齐鸣礼带着老狗回来后,这事没完。 老狗一回来就绕着她打转。 它又一次在幼崽身上闻到熟悉的气味。 ‘熟悉的味道?’齐罐罐含着手指看向老狗。 齐鸣礼发现老狗异常的表现,不由深思,老狗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嗅过一个人了。 他看向小女儿,问文雯:“今天你们有遇到什么人吗?” “没有,”文雯又想起罐罐没有一直和她一起,连忙道,“罐罐跑丢过一会,怎么了?” 齐鸣礼若有所思地摇头。 这样的视线下,齐罐罐差点以为自己偷吃糖的事情要败露,眼神心虚地闪烁。 “罐罐,你今天遇到陌生人了吗?” 齐罐罐装傻,忽闪的睫毛透着股单纯。 齐鸣礼:“……” 要不是过年的时候看到齐罐罐骗姐姐糖吃,他差点就信了。 她越这样,就证明越有事。 齐鸣礼暂且将这事埋在心里。 之后几天,齐罐罐只要一有机会就让文雯带她去晒太阳。 五次里有一次能逃脱她的视线,还有一次则是她坐在篮子里,由老狗衔住握把带她走,文雯以为老狗是带她玩儿,看得比较松。 就这两次的机会,齐罐罐每回都能遇到罗大富。 老狗跟齐罐罐说过,爸爸在找有特殊气味的坏人,所以这两回她离罗大富更远了些。 罗大富看着金娃娃心痒痒,却碰不到。 但他每回都乐此不疲地投喂,就赌金娃娃能往前一步,每回他都会握一把小刀在手里,一刀割开玉佩挂绳的画面在脑海里无数遍演练。 “娃娃,上次的糖和上上次的饼没给钱呢,快给叔钱。” 齐罐罐瞥了他一眼,把早准备好的两根长头发递给老狗。 老狗十分自觉地带给罗大富。 他不死心:“…叔这回给你带了糕糕,快过来拿。” 手上包装好看的糕点在一人一狗面前晃。 老狗在齐罐罐的眼神示意下,直立起来,把糕点叼走,放在她面前。 等齐罐罐用牙拆开包装时,罗大富突然升起一股无力。 这娃娃真的成精了吗?为啥还不过来?还有这狗,这么听话做什么? 摔! 他指着这个令他吃瘪无数回的崽子:“你不过来,叔再也不来了!” 齐罐罐认真啃咬散发着奶香味的糕点,一个眼神都没给罗大富。 他气得转身离开,心想一定要晾晾这个崽子,好让她下次看到他直接扑过来。 这么打定主意后,罗大富在大院拐角处,被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趔趄。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啪嗒”一声,一个冰凉的东西将他的手铐在身后。 来人声音低沉:“之前老狗在这嗅了好几次,它是要逮你吧。” 罗富路、罗国强只不过当了替罪羊。 只有他们两个不懂藏煤油,让老狗闻出相同的气味。 这伙人的煤油里混合了一种特殊植物熬出来的油,可以让开锁更容易,同时也带上了植物的气味。 罗富路、罗国强还有手底下这个,出自同根同源,难怪让老狗迷糊了一阵。 “你放开…唔!” 齐鸣礼把他的嘴堵上,压低声音:“鬼鬼祟祟的在这又想做什么,跟我回警所。” 齐鸣礼临走前透过栅栏往里看了一眼无知无觉还在对付糕点的小家伙,冷笑一声。 ‘一会收拾你。’ 把罗大富扔到审讯室里,齐鸣礼给了他一张纸一根笔:“你在筒子楼外做什么?几天了?和罗富路、罗国强什么关系?” “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要不然…呵。” “你凭什么抓我!我不认识你说的人!”罗大富在听到富路国强的名字后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他大概知道自己招惹到了什么。 但是他不能承认。 “不承认没关系。” 只听他哨声一吹,门外奔进来七只威武不凡的狗,眼神凌厉坚定,罗大富吓得恨不得马上逃。 几只狗围上来,才闻一下,就狂吠起来,齐鸣礼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三个月的时间里,可不只有老狗在闻那几件物品,七只狗也将那气味刻入骨子里。 就算南区那些人有所警惕,把煤油气味都驱散了,甚至一直没有碰过煤油,可总有漏网之鱼此前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但凡有一个人碰过,就一定会在指缝间残留那种气味,狗只要靠得足够近就能察觉到。 他冷厉道:“拒不交代不影响定罪量刑,你最好祈祷家里没有藏作案工具。” 之前,南区的人当缩头乌龟,他没有机会,但现在人已经找到,那申请搜查令就简单多了。 说完这些,齐鸣礼扬长而去,七只狗虎视眈眈地看着罗大富。 他知道,真的完了。 但是怎么会这么草率就被抓到。 他还什么都没有偷到呢… 齐鸣礼这么着急回家其实是有原因的,还在绿化草坪上的崽子就是那个理由。 当他提起齐罐罐背后的衣服时,孩子一边蹬脚抗议,一边转过头,满脸碎屑的脸恶狠狠的。 看到他的瞬间,犹如京剧变脸,阳光明媚。 齐鸣礼笑:“齐罐罐,你完了。” 第14章 盗贼入网 齐罐罐被亲爸提在手里,扔到了亲妈面前,爬得嗖嗖快,抱住妈妈一条腿。 文雯把孩子捞进怀里:“怎么了?” “这小兔崽子被小偷盯上了,小偷给的东西她也敢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齐鸣礼靠近两步,齐罐罐忙把脑袋扎进妈妈的怀里,老狗也赶紧直立起来推他往后。 后退两步,齐鸣礼对老狗道:“对,你也是帮凶,你就惯着她。” 老狗不甚服气:“汪!” 文雯抬起孩子的头,让她看着自己,手指掠过她嘴角的碎屑,知道齐鸣礼说的是真的。 “罐罐吃了什么?” 孩子心虚地没有回答,只一个劲地祭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撒娇。 文雯:“晚上的鸡蛋羹没有了。” “昂?!” “噗噗噗。” 不可以! 齐罐罐急得不行,鸡蛋羹是她最近才更新的食谱,虽然奶粉也好喝,但是妈妈做的鸡蛋羹更好吃啊! 她把妈妈抱得紧紧的,使出浑身解数,文雯也只是看着她:“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罐罐吃多了别人的东西,应该也不想吃鸡蛋羹了吧。” “噗噗噗啊!” 她急得口水都出来了,文雯淡定地给她擦去。 齐罐罐还知道请外援,着急忙慌地看向老父亲,想寻求他一丝怜爱,希望他能高抬贵手给他可怜巴巴的女儿说说情。 齐鸣礼:“还敢不敢乱吃东西。” 齐罐罐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下次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人怎么办。” 齐罐罐指着老狗,谄媚一笑。 ‘它会冲上去。’ “……”冥顽不灵。 齐罐罐最终还是失去了蛋羹。 回到家,把齐罐罐放在齐悠悠身边,文雯照常去做饭,齐鸣礼帮着打下手。 齐鸣礼:“晚上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他要加班加点处理好罗大富的事情,断不会再发生让人跑了的事。 文雯点点头,她也知道这件事有些棘手,耽搁了好几个月,他们总会想要速战速决。 “对了,”齐鸣礼切着菜,“小偷盯上罐罐,肯定是看到她身上的玉了,要不然我们把玉收起来吧,不要太招摇。” “也好。” 说完这件事,随即齐鸣礼又泛起愁:“你说咱们罐罐这么贪吃,什么吃的都能骗走可怎么办啊。” 他也不是不让孩子吃东西,但是她实在是太小了,很多东西都不能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变得越来越爱吃。 文雯:“要不,我给她做点小零食吧。” 她也怕女儿有一天会被吃的骗走。 饭做好后,两个人把菜端上桌。 齐鸣礼三两口扒完就回警所了。 等亲爸不在,齐罐罐扔开奶瓶,朝文雯伸手。 她坐着的小椅子是特制的,没有大人抱,她就只能待在里面。 文雯把孩子抱过来,点着她的鼻子:“又想做什么?” 齐悠悠百忙之中从饭碗里抬头:“妹妹想吃蛋羹。” 文雯:“不可以。” “唔唔,嘛,嘛嘛!” 齐罐罐急得喊她。 她口齿不清,可模糊的音节却让文雯惊喜,这可是罐罐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喊人。 “罐罐,你刚刚说什么,再喊一声好不好?” 齐罐罐试着在她怀里站起来,然后叭叭两口亲在文雯左右脸。 “麻麻!” 文雯眉眼带笑:“再叫一声。” “旦!” 文雯失笑,原来是为了吃的急成这样,都会说话了。 本该立场坚定的文雯瞬间软了心肠。 “好,妈妈给你做。” 文雯离开后,齐悠悠凑到妹妹耳边:“你看姐姐说的没错吧,亲妈妈,喊妈妈,鸡蛋羹不就有了?” 齐罐罐崇拜地看着她,软糯道:“解解~” 这一声‘姐姐’让齐悠悠骄傲地挺胸。 就在刚刚,她的罐罐亲昵地抱着她,找她要蛋羹吃,就是这么喊她的。 她可是妹妹第一个喊的人! 听到的瞬间,齐悠悠觉得什么都可以为妹妹做,于是她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个办法。 事实证明,大人就是这么好哄。 齐罐罐如愿以偿地吃上蛋羹。 … 警所那边,罗大富的供词比搜查令来得更快。 他说,自己是个人作案,只是为了偷小孩子身上值钱的东西,至于盯上孩子的时间,他写的是年前。 和老狗闻到味道的时间吻合。 齐鸣礼:“蓄谋已久。” 但是供词上没有写明和罗富路、罗国强的关系,只一个劲地说自己和对方不认识。 齐鸣礼看了眼不过一个中午,就变得异常憔悴的人,罗大富被抓来的时候身上可还有一个箱子,他翻找过,里面正好有一套工具。 “你箱子里的作案工具,我们会找人来鉴别,如果和南区那些人家的锁对应上了,很可能所有失窃案的证据都指向你,到时候罪名可不轻。” 齐鸣礼不紧不慢,“再仔细想想,罗富路、罗国强和你什么关系。” 罗大富瞳孔紧缩,他们家的开工伙计都是同批锻造,要想打开南区的锁轻而易举。 他强撑着:“就算东西搜出来,那也只能证明我偷的是那家孩子,其他罪名少往我身上靠。” 齐鸣礼给他拿来巴掌大的铁盒,里面有制作钥匙和润锁的东西,最简单的甚至只有一根锡纸搓成的条,上面沾着煤油,当这东西拿出来,几只受训犬又开始狂吠。 齐鸣礼指出:“你们用的是同一批煤油。” 罗大富急白了脸:“我没偷过南区任何人家的东西!” “你要知道,警所为了南区失窃案前前后后浪费了很长时间,如果你不能完全把自己摘干净…”齐鸣礼故意停顿了一下,“也不排除我们想尽快结案…你说是吧。” “你是警察!”罗大富咆哮。 我是警察不假,可我也爱吓唬人啊。 齐鸣礼在心里腹诽。 眼看着罗大富心理防线一再崩塌,他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罗富路、罗国强现在潜逃在外,你作为第一线索,可能会吃点亏。” “他们跑了?!”罗大富睁大眼睛。 这不就说明,他背锅是板上钉钉吗?! 齐鸣礼给他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罗富路、罗国强逃跑的事情绝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否则警所的面子往哪搁。 再有,能吓唬罗大富让他透露点什么更好。 罗大富冷汗一个劲地流,打从进警所就没停过,现在嘴巴起皮泛白,是真的被吓到了。 齐鸣礼觉得差不多了,他又给罗大富一张空白纸,然后走到隔壁房间。 在隔壁房间他可以看到罗大富的一举一动,不过他却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其实刚刚也未必是吓唬他的。 罗大富有同款的煤油,甚至有同款作案工具,又同样出自南区东南角宿舍区,更有受训犬认证,很容易就被当做失窃案的主犯。 顾卫国这几个月正好为了这事焦头烂额,如果知道他抓了个罗大富,很可能利用他草草结案。 只不过这和齐鸣礼的意愿背道而驰。 他始终对那片区的几十户人家充满怀疑。 他在户籍科查过,发现很难在他们的户口上溯本逐源找到前几代的信息,就像是新做的身份证明一样。 这怎么不让人起疑。 现在就看罗大富能透露出什么了。 … 几个小时后,罗大富终于交出答卷。 他交代了自己和罗富路、罗国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同族关系,供词上表明自己真的没有偷过南区人的东西。 齐鸣礼信他,可也不太满意这份答卷。 他决定做个背调,“家谱有吧,把前后几代写出来。” 罗大富险些拿不住笔:“我已经说了南区的事和我没关系,那孩子身上如果不是有值钱的东西,我都不会去偷!警官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关几天我都认了。” 但就是不能出卖一大家族的人! 否则等着他的怕是除宗,这是罗大富万万不想的。 齐鸣礼更加认定他们的户籍有问题。 他指出:“你的背景有问题。” 这句话一出,罗大富条件反射般颤抖。 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被发现户口有问题和被除名,哪个比较严重。 又或者,警察顺着这个案子一直查下去,无论怎么样,一大家子的人可能都逃不过牢狱之灾。 他六神无主时,面前的警官令人胆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像早就把他了解得清清楚楚。 “别挣扎了,早晚都会查出来的,瞒而不报的话,对你的惩罚只会更重。” 长久的沉默后—— “我、说…” … 晚上八点,警所紧急加班,出动了一两百号人,将整个南区东南角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之前,罗家大家长罗仲新还有两个年纪较大的老人正在商量事情。 罗富路、罗国强被抓进警所已经有一段日子,他们这还风平浪静,几个人商量着是不是要把警报解除。 这几个月他们都夹着尾巴做人,根本不敢有动作,收入都少了许多。 这个收入是指小辈们的外快。 几个老人都知道小辈是安稳不住的德行,他们觉得自己本事大,却又无法施展,一直都积攒着一股怨气。 家族里的人除了那点偷东西的本事能拿出手,其他什么活也不会干,如果没有这门手艺维持生活,怎么可能在县城里站稳脚跟。 为了不让小辈憋出坏,也为了不让手艺生疏,三个老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小辈私下补贴家用。 只要不过分,他们都不会追责。 一开始他们只允许几个人开工,其中就有罗富路、罗国强。 却没想到,他们最早翻车,也提醒了三个老人,平常就算小偷小摸,但是一旦积少成多,就会引起警察注意。 罗仲新这几个月苍老了许多,他愁苦着脸:“还不能放松,富路国强被抓进去三个月,那个警官不也常来我们这里吗?” “是不是你家那俩小子说了什么?”其中一个老人怀疑。 罗仲新情绪激动:“怎么可能!要是他俩说了什么,咱们会安稳到现在?只怕警察都闯家里了。” 一直没开口的老人罗季勤提醒:“抓走富路国强的警察这几天没有来过。” “那我们应该是安全了,”一开始说话的老人瞥了眼罗仲新,“也许可以找个人把富路他们保释出来?” 罗仲新瞬间看过去,眼睛里闪烁着蠢蠢欲动,也不再说什么反驳的话。 一下子失去两个男丁,他差点没厥过去,能救出来最好。 “他们这几年‘赚’了多少?赔偿不是个小数目。”罗季勤说。 提议保释的老人罗伯民看向罗仲新:“这钱你要出。” 罗仲新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为难:“我这一支已经没有钱了。” “你们能借个急吗?”他希冀的目光看过去,隐约带上两分祈求。 如果不是太穷,不事生产的孙辈哪里会动歪心思,躺着花钱不好吗?南下打点,置办房子,一些珍贵的东西砸在手里,这几点加在一起,他们确实没钱。 罗季勤躲开他的目光,提示:“不是还有地里那些宝贝吗?” 话音刚落,罗伯民佝偻的身体挺起几度。 罗仲新终于明白两个兄弟为什么会答应来他这里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背驼了几分,从嗓子里压出几声笑,有些苍凉。 “你们想要?” 两个人都没说话,却此时无声胜有声。 “好!”罗仲新骤然开口,“给你们!” “但是要等富路国强出来,我给你们一人一成。” 两个人同时道:“一成半。” 两个人合起来就是三成财富。 罗仲新没说话,罗伯民浑浊的眼睛落在这个兄弟身上,“那些东西现在砸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富路国强的事情比较重要,你就不要死守着死物了。” 罗季勤:“再说你那一份里面还有三哥的,拿出三成,你自己也不少什么。” 伯仲叔季,兄弟四人,老三出事丧命,临死的时候把东西都交给了老二,老二从兄弟里最穷的一跃成最有钱的。 哪怕现钱没有他们多,可好物件不少。 “那些东西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的时候,价值几何,你们心里清楚。”罗仲新声音带上点愤恨。 “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呢,眼见着富路国强这样了,你不救他们,真到那天他们也没命享受啊。” 这句话触动了罗仲新的心,当扒手最怕警察,就像老鼠怕猫一样,警所对他们来说犹如地狱。 “一成半,我认了。” 说完这句话,罗仲新仿佛又老了几岁。 见目的达成,罗伯民罗季勤对视一眼就要走。 这时,外面喧闹声骤起,整齐有序的脚步踢踢踏踏。 熟悉的狗叫,还有警车声传来。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 “就算被关,也要把秘密带进土里!” 第15章 我是你爸爸 当夜,警察手持搜查令,在东南角宿舍区搜出许多作案工具。 藏匿东西的地点太过隐秘,靠罗大富的供词才找到。 有一户算一户,每家基本上都备有一个和罗大富一样的工具盒和煤油。 罗家五十多口人蹲在地上,面对搜出来的东西哑口无言。 罗季勤瞪着罗仲新,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你家那俩混蛋果然出卖了我们!” 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抓的准备,但其实他们还抱有一丝侥幸。 如果警察找不到这些东西,他们可以装傻蒙混过关,可谁知道人一来就直奔每个人的家里,好似早就知道东西藏在哪。 罗伯民:“亏我们还想救他们。” 罗仲新六神无主,也不反驳。 三个人到底心有不甘。 这么一家子辗转多年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现在竟然又面临牢狱之灾。 罗季勤靠近两个兄弟,眼睛警惕地看着警察警犬进进出出,耳语道:“这事说大不大,最多放我们去劳改,总有一天还会回来,但是之前说的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这一次被抓是因为小辈出卖,可那罗家几代人的好东西就只有他们三个老家伙知道,只要不说出去,那些东西就还是老罗家的。 三个老人连辩解都没有,配合地带上手铐,哪怕周围的族人使眼色让他们想办法,三个人仍旧供认不讳。 “这下你可立大功了。”顾卫国阴阳怪气地对齐鸣礼说。 齐鸣礼没有理他,抱着手臂看串在一起的人,他有点不得劲。 竟然不辩解?不喊冤? 甚至连哭天喊地都没有。 “你有没有觉得太顺利了?” “顺利?!”顾卫国怪叫一声,“前前后后快半年了,你跟我说顺利?!” 顾卫国白了他一眼。 伍达比对完身份,清点人数后,道:“可以收队了。” 后续还有许多调查流程,人在警所,高低要查个底朝天。 齐鸣礼上了警车,李主任已经在车里等着了。 他露出温和的一面,拍拍年轻人,“后生可畏啊。” 齐鸣礼:“主任过誉。” “要不怎么说是王牌军出身呢,抓个小偷,还带连根拔起的,”李主任脸上笑出褶子,“我看你那几条狗已经合格了,明天我就写个材料报上去,相信上头一定会对警犬系统重启更有信心!” “主任,”齐鸣礼想趁着这个机会要点别的东西,李主任露出鼓励的眼神,他斟酌着开口,“我这里还有一条狗,虽然血统不如所里那几只,但是业务方面已经具备成为警犬的素质,我向您正式提出申请,给那条狗一次入编机会。” 李主任还以为是什么事,当即答应下来。 现在他看齐鸣礼的眼神犹如看亲儿子,他要什么都会答应。 连根拔起的小偷组织,不知道搬来了多久,在户籍科毫无察觉的时候,他们警所的人将人捉住,这份功劳光想想,李主任做梦都会笑醒。 回到警所,五十多号人落网,滞留室不够用,只能紧急征用仓库。 齐鸣礼和同事加班加点,审问到半夜,所有证词拼凑在一起,看得一众警察都失语片刻。 罗富路、罗国强是南区失窃案的主犯,他们跑了,却又来了一个将同款作案工具带在身上的罗大富;罗大富自知自己家的事一定会被查出来,索性坦白让自己戴罪立功,五十多口人的证词,就属他最情真意切。 他交代,罗家祖辈来自北方,有一手神乎其技的盗窃术和盗墓手法,积攒了不少好东西,可这些年尽是“革故”之风,他们又偷了太多墓地里的老物件,这股风对他们来说就是丧命飓风,刮得一半族人被下放、清理。 于是另一半人买身份改头换面,迁移来这南方谋生。 他们卧在东南角,歪打正着接触到许多外地人,按罗大富所说:“这些人不知道为啥子这么有钱,包火腿的都是金箔,抽旱烟的,那根杆子还是沉香做的…” “我都要怀疑,到底谁是大盗了。” 也正因为这些好东西,才越来越多族人想重操旧业。 齐鸣礼问罗大富,那些老物件在哪里,他就一问三不知了。 “这些东西都是族长他们保管的,我们也不知道,或者没有带出来吧。” 了解过罗大富的证词,再看三个老人的。 他们对自家会偷鸡摸狗本领的事供认不讳,可证词上少了很多过往偷盗经历,老物件三个字连提都没提,像是没有这样的事。 “带不出来,我们跑出来的时候太匆忙了。”三个人统一口径。 齐鸣礼拿罗富路、罗国强吓唬罗仲新:“你孙子和你生活在一起最久,你不说我就去撬他们的嘴巴。” 本想死守秘密的罗仲新心神从这时候开始失守。 “如果你们不说,怕是整个东南区的地都要翻一遍了。” 罗仲新低下头,神情晦暗。 齐鸣礼又和审讯的同志扮黑脸好长一会,他才肯交代。 “袁洋县靠近云省旗头县的地方埋着那些东西,也就是翻过南区后的两座山,在省界碑那里才能找到。” 齐鸣礼诧异了一瞬,那不就是他来赴任需要经过的路吗。 既然问出来了,接下来就是部署人员去寻找古物。 警所滞留室实在紧缺,一不小心,罗大富就和三个罗家大家长关在了一起。 起初他们没在意这个小辈,后来罗季勤回忆刚刚被关起来的小辈里没有这号人,开始怀疑起来,就问他刚刚在哪。 罗大富本就心虚,关在警所的这些时间更是憔悴,心房脆弱之际,不多时就暴露了自己早就被抓到的事,三个大家长鬼精鬼精的,哪里还不知道是面前这个人出卖了他。 一人一个巴掌就盖过去,罗大富还被其中一个身体还算健壮的长辈踹到地上,差点起不来。 “混账!” “你怎么不去死!” “除名,必须除名!” 一口一个混账,叫得罗大富恼羞成怒,他也不想供出他们,可抓他的警察太有本事,就算不用到他的供词,也会想办法从他们的户籍上作文章,迟早会查出来的事,他能怎么办,他只能明哲保身! 这群老不死的又知道他在这里受到多大惊吓吗! 罗大富双目充血,也顾不上尊卑老弱,上去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房间里很快响起一阵拳拳到肉的声音,其间还伴随着几声怒不可遏的骂声。 罗仲新呵斥:“混账,你松开!” “老东西,你去死啊!” 周围人一部分去拍滞留室的门,一部分上前阻止,罗大富很快被压着打,但他骤然爆发,犹如一只鬣狗,不出气不罢休,也不知道抓住了哪个老人,开始往死里打。 “别打了!要打死人了,罗大富,他是族老,你想被除名吗!” 扭打在一起的人根本不听。 等警察听到这里的动静赶过来,三个人已是鼻青脸肿,罗大富挂着条鼻血,用袖口不住擦拭。 “他们打我,警察同志,你们要替我作主啊!” 警察看他们这样,不敢怠慢,马上去汇报。 齐鸣礼知道后,额头青筋暴跳,然后把打得最狠的几个通通关进狗舍,和狗作伴。 几个人这才消停。 夜色浓厚下,有七双血红珠子盯着他们,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七只犬在几个月里,又长大了不少,一亮牙齿,仿佛能把人的脖子啃咬下来。 … 第二天,袁洋县警所通报失窃案的调查结果。 南区东北角,系盗贼组织,破案过程公之于众,小县城随之震动。 又过了几天,警所让南区的失主来认领东西。 昨晚,他们搜其他家的时候,顺便把失物找到了。 罗富路、罗国强跑得干脆,没来得及交代偷的东西藏哪了,警犬只搜出来部分,另一部分则是靠罗仲新,他了解孙子,交代了东西可能藏在哪,这才全部找出来。 失主来认领东西的时候,初出茅庐的登记员,顺嘴说了一句:“你们这些东西可真值钱,下次小心点。” 他又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资本家的家当。” “不不不不!” 这伙认领东西的差点没跳起来,明明登记员是对他面前的失主说的,他们却比失主还激动,惹得其他警察都看了他们一眼。 其中一个穿着灰扑扑的人赶紧上前,谄媚道:“警官您可别这么说,您也知道那三个字近几年有多害人。” 其他人煞有介事地点头。 几位警察一想,瞬间了然,也不再纠缠了,他们一个个都带着黑眼圈,昨晚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过,只想赶紧还完东西去休息。 登记员打了个哈欠问下一个人:“丢了什么东西?” “大火腿一根。” “什么特征?” “…上面带金箔。” … “丢了什么东西?” “一对破戒指。” “说具体。” “…金…掺金的,美国货…上面有英文字母。” … “丢了什么?” “烟丝。” 登记员示意同事给他烟丝,老人家没动,支支吾吾:“还有一根烟木仓。” “…沉香木做的。” 登记员抬起头,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们真不是那啥?” 十几个人把头摇成拨浪鼓。 这个时期,仍在对高资阶层进行调查,他们可不敢沾上一点。 “哪能啊,就是祖辈留下来的东西,也就这么一两件了。” “是啊是啊,我们跟资本家完全没有关系。” “没关系的…” 十几个人拿完东西,满头大汗地走在街上,明明同住在南区,中间却隔得要多远有多远。 偶尔对视上,也赶紧撇开头,讪讪一笑。 哈,你才是那个资本家吧。 …… 去云省和燕省界碑处调查的人很快就有了消息,他们挖出来一箱前清古物。 调查结果报告给上头,警所被连着表扬,连日来的忙碌好似也不算什么了。 表扬信到警所的那天,齐鸣礼也拿到了奖金。 所里还给了他们这些人一天的假期。 齐鸣礼当即和老婆孩子下馆子去。 到达国营饭店,点上几个招牌菜。 一家人都吃得挺满意的,除了齐罐罐,她只能吃一碗饭店里的鸡蛋羹。 为了能沾点荤腥,她开始挨个叫过去。 “麻麻。” “解解。” 果然骗到一点汤汁,拌在蛋里别有一番滋味。 “哇~”齐罐罐张开嘴哇了一声,一口蛋羹要品好几下,把正在喂她的文雯逗乐了。 “看来还是外面的饭香,瞧你馋成什么样了。” 齐悠悠舔舔嘴巴:“不是!妈妈做的比这里好吃!” 齐罐罐眨巴眼睛,连连点头,同时不忘拿手催促妈妈喂快点。 文雯笑弯了眼,却没当回事:“口是心非。” “媳妇…”齐鸣礼幽幽道,“罐罐什么时候会喊人了。” “就这几天,不过你都在忙。” 齐鸣礼抹了把脸,凑近齐罐罐:“罐罐,叫一声爸爸。” “爸——爸——”他一字一字教她。 齐罐罐瞥了他一眼,嗷呜一口吞掉喂来的鸡蛋。 “罐罐,跟爸爸念,爸——爸——” 齐罐罐认真咀嚼,甚至好吃到手舞足蹈。 齐鸣礼一看不行,连忙把文雯手里的蛋羹拿过来,吓唬道:“只有叫爸爸才能吃!” 文雯好笑地看着他,这奇怪的胜负欲啊。 “跟着我念,爸——爸——” 齐罐罐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手里的蛋羹,又看看他期待的表情,随即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大声道: “诶!” “不是,”齐鸣礼有些着急,“罐罐跟爸爸念,ba——ba——” “诶!” “ba——ba——” “诶!” “……”齐鸣礼抿嘴,小兔崽子,你是故意的! “不叫就不给吃了!” 齐罐罐倒进妈妈怀里,蹭着她发出呼噜呼噜的满足声。 不吃就不吃,回家让妈妈做!妈妈的更好吃! 齐鸣礼见状,不服气地把孩子抱过来,让她和自己面对面。 齐悠悠连饭都不吃了,跑到齐鸣礼身边,摇晃他:“爸爸你不能欺负妹妹。” 文雯拍了下齐鸣礼:“慢慢教。” “媳妇儿,我委屈啊,”齐鸣礼惆怅道,“这才两天,闺女都会叫人了,就是死活不叫我。” “不行,这两天我来带她,一定让她叫爸爸!” “诶!” “我是你爸爸……” 第16章 跳水坑 那批前清古物很快被送到警所,刚歇完一天的警察围着这批东西打转,登记在册。 李主任在一边长吁短叹,嘀嘀咕咕。 齐鸣礼抱着闺女路过,脚边的老狗亦步亦趋,听见他说:“可惜喽,都是好东西啊。” 齐鸣礼随口问:“可惜什么?” 李主任不防有人在旁边,一惊一乍:“吓死我了!” 随后紧张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上面不一定会留下这些东西,听说打算备案销毁,你说可不可惜。” 他一想到这么值钱可以拿来当传家宝一样的东西竟然要被销毁,原本立功的喜悦都淡了点。 齐鸣礼皱眉,视线落在那些图文字画上,“销毁?” 这些东西好不容易才找回,轻易销毁岂不是暴殄天物? “哎,”李主任长叹一口气,“这是老东西,总有人不想看到这些‘落后的旧物’。” 齐鸣礼沉默。 李主任不再聊这些,看着齐鸣礼还有他怀里的女孩。 “这是你闺女?今天周六你可以在家陪家里人。” 说着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话梅糖递过去,齐罐罐就要接过,但想到前两天的事情,看向齐鸣礼,眼巴巴的模样带着点渴望。 齐鸣礼失笑地点点头,她这才兴高采烈的接过,又附赠了一枚甜甜笑容。 “主任,”齐鸣礼压低声音,“对罗家人的处罚下来了吗?” 他们有盗窃前科,不仅混淆户籍身份,还藏匿一批旧物件,种种下来已经到了某一种严重程度。 李主任也不藏私,把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他:“这件事说严重也严重,本来上头是想要拿这批古物做文章,向他们开刀。” 他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齐鸣礼眼神一凛,这是真要命啊。 他知道这个时期有多敏感,一上来就不给活路的屡见不鲜,可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这事还没定,”李主任有些复杂地说,“还是要看命,如果他们熬过这一劫,只需要劳改就行。” 齐鸣礼:“几年?” 李主任:“一辈子,但是好歹能活着。”而且说不准到时候世道变了也有可能。 齐鸣礼点头,又想到什么,“我去看看他们。” 李主任看着他怀里的小娃娃,心血来潮:“要不把你家闺女留下来,我看一会,你去那种地方也不太方面带她。” 齐鸣礼看向齐罐罐:“罐罐跟这位伯伯待在一起好不好?” 齐罐罐手里还有一颗没有打开的糖,还在和糖斗智斗勇,含糊地点点头。 齐鸣礼还以为她会闹,都准备好了说辞,现在看她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又泛酸。 真是有吃的就把亲爹忘了个干净。 他又悄悄和李主任说,别帮他家闺女开糖纸,这才离开。 … 对于几个比较重要的人物,比如罗大富和那三个老人家,除了第一个晚上因为斗殴跟狗睡在一起外,警所第二天就给四个人安排了新的拘留处。 一间被24小时监视的房间里,四个人分成三伙,罗大富、罗仲新一人占据一个地方,罗季勤和罗伯民冷眼看向两个人,眼神里隐约透露着愤恨。 他们现在恨不得把面前这两个狗东西弄死! 就在四个人重新聚首,趁警察不注意时,他们又串了一遍供词,落到罗仲新时,他支支吾吾说自己将前清古物供了出去。 罗季勤罗伯民当即觉得五雷轰顶,两个人险些气吐血。 如果说罗大富是害他们进警所的罪魁祸首,那么透露了前清古物的罗仲新就是要害死他们的绘子手! 原本说好的要让秘密烂在肚子里,这件事咬死,最终结果也不过一个劳改,甚至三五年之后,他们又可以出来活动,可从罗仲新交代出古物开始,一切事情又朝着他们无法预料的地方去。 罗季勤忍不住阴狠地看着自家的好二哥:“难怪生出富路国强这种蠢货,你蠢的也够可以。” “我又没办法。”罗仲新不甘心道。 这间房间外还有监视的人,他无法跟两个兄弟说明最初抓他们的警官要把东南区掘地三尺。 如果不是他演技高超,把人引到其他地方,现在的结果只会更糟糕。 现在他们只损失一箱东西而已,真正大头的又没有失去,罗季勤就在那叫嚣,实在令他火冒三丈。 “我是你二哥,你给我放尊重点!” 罗季勤冷哼一声:“死的人要是你就好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听懂了,刹那间一片死寂。 罗季勤深恨,死的人是他聪明机敏的三哥,活的却是罗仲新这个废物。 这个人是在场三个人心里的隐痛。 罗家能断尾求生全靠这位兄弟一力承担前罪。 “行了,”罗伯民示意小弟安静下来,“现在该想想后面的怎么办。” 有一箱子东西交出去了,那剩下的东西万万不能再说出口。 罗季勤:“大哥,我们怎么办?” “接下来准备好受苦。” 罗仲新:“要是富路国强他们能救我们就好了。” 从他这几天听到的话里看,他两个孙子都逃跑了。 如果他们还能活动,联系以前的人为他们几个走动也不失为一种办法,罗仲新这么期盼着,可对上罗季勤那副看蠢材的神态,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两个孙子可能没有那个能耐说动那些人脉出手。 但被他这么处处看不起,他也有些恼羞成怒。 罗季勤:“等着吧,我们不好过,他们迟早也要陪我们。” 这句话扎痛了罗仲新的心,脸上一时青白交加。 隔壁房间能看到这一幕的伍达和顾卫国,不约而同地抽了抽嘴角。 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发现,倒是看到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在窝里互啄。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齐鸣礼,在他们身后:“看来还是要把这些人隔开。” 伍达吓了一跳,听清他说什么后:“为什么?” 这次让他们聚首就是想看看还能听到什么秘密,这就又分开? 齐鸣礼:“他们还有东西没吐干净。” 到现在都不说,可能就是要老命的东西了。 顾卫国翻看这几天的口供,反驳道:“罗仲新和他两个兄弟闹不和,心理素质在三兄弟里又是最弱的,估计已经没有什么情报了。” 齐鸣礼不反驳却也不赞同,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仍然坚持:“想办法让他们三个分开。” “罗富路、罗国强有踪迹了吗?” 伍达:“还没有,这两个兔崽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藏臭水沟里了,要不怎么找不到人。” 齐鸣礼:“我今天没什么事,一会带狗出去溜溜,看看有什么线索。” 伍达啧啧赞叹:“要不怎么就你被表扬了呢,这事业心!” 顾卫国白了两人一眼。 是他小看伍达了,人刚立功就贴上去,吃相难看啊。 齐鸣礼没理他的调侃,最后看了眼里面的人直接离开。 当他来到狗舍,却发现本该在办公室带闺女的李主任出现在这,不由诧异,罐罐呢? 李主任裤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泥土,湿哒哒的泥印子好像什么东西戳上去的一样,看到他犹如看到救星,指着稍远的地方让他看。 “鸣礼啊,快把你家闺女叫回来。” 齐鸣礼跟着李主任往哪里走了几步:“怎么了?” 李主任苦笑着把这半小时苦不堪言的带娃经历跟他说。 小娃娃刚抱到他手上的时候确实乖巧可人,不过这是在她和糖纸斗智斗勇之前。 糖纸久打不开,小娃娃失去了耐心,想到地上玩。 李主任一个没抱住,就被她从身上滑下来,一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齐罐罐以倒栽葱的姿势安全落地后,蹭蹭蹭地往外爬,李主任老胳膊老腿只来得及跟上,根本抓不住她。 她好像心里有谱,知道往哪走,身边的老狗也跟着她,一转眼来到狗舍。 七条狗前一秒还在狗舍,却在小孩咯咯咯的笑声中从房间里奔出来,态度之热烈,之…殷勤(?),是他平生仅见。 七只狗弃窝而来,浩大的声势把李主任吓了一跳,他差点就要丢下小娃娃自己跑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群狗在小娃娃不远处站定,没有一点要伤害她的意思。 李主任鼓起勇气挪到娃娃身边,想抱她跑掉,可就在他抬脚往这边的时候,神情激动的狗不知道为什么化身恶犬,把这娃娃隔绝开来,就是不让他接近一步。 好像他才是那个外人一样。 于是李主任只能待在外围看着这群祖宗…踩水坑。 是的,踩水坑。 狗舍刚被清理过,草地上还残留着水坑。 四脚着地的娃娃还没学会走,就会同手同脚地踩坑了。 除了老狗没参与,其他七条狗也加入进来。 李主任就是这时候被溅了一身泥水。 然后成为泥人的齐罐罐笑嘻嘻地朝他来,巴掌上的泥水就这么拍在了他腿上。 听完来龙去脉,齐鸣礼抽了抽眼睛,他朝着那边嬉闹的声音而去。 当真看到一只脏兮兮的齐罐罐。 “齐,罐,罐。” “呐!” 在几只狗的包围下,齐罐罐沉迷于泥巴水,但对自己的名字也敏感,抽空回了句。 齐鸣礼本想去提她出来,可这些狗天然阻碍了他前进。 训练员又怎么样,令人惊惧的存在出现了,它们只想要笼络住她。 齐鸣礼额头滑下三根线。 齐罐罐给罗威纳涂上泥水后,才是看已经在爆发边缘的亲爸。 她蹭蹭蹭爬过去,还不等一双手揪住他裤腿,齐鸣礼下意识地后退三步。 齐罐罐歪头:“昂?” 不是才叫她吗,怎么又后退。 从前就很喜欢滚泥巴的齐罐罐,根本不知道齐鸣礼在她凑近的三秒里想了什么。 “要是被妈妈知道,你等着她抽你吧。” 齐罐罐挠挠脸,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痕迹。 她觉得妈妈不会打她。 齐鸣礼看懂她脸上有恃无恐的神情了,不禁扶额。 他确实在吓唬她,文雯不会打她,但是她会收拾自己啊! 这么一想,齐鸣礼也顾不上这些狗和齐罐罐身上的脏,连忙捞起孩子。 “汪汪汪!” “汪唔!” 七只狗不想让他碰齐罐罐,把他围起来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主仆情谊,一副和他有仇的模样。 齐罐罐觉得这一幕可乐可乐的,拍着手露出一颗米牙。 更多更多的泥巴印拍向齐鸣礼。 老狗看差不多了,长啸一声,七只狗才消停。 齐鸣礼赶紧带着齐罐罐往家属院走,沾了这一身泥水容易感冒。 路过李主任的时候,他主动道:“这些狗我让人来清洗。” 齐鸣礼这才放心地离开。 回到家时,文雯在教齐悠悠认字,看到他们一身泥巴水,脸上还涂得黑乎乎的险些没认出来。 齐鸣礼站在门口没敢进去,抢先甩锅:“是罐罐趁我没注意跑去玩泥巴的,她太皮了!” 这倒是齐罐罐能干出来的事。 文雯眉头微蹙,齐鸣礼怀里的小人儿讨好地对她笑笑。 齐悠悠也过来:“妈妈,妹妹不懂事,你别生气。” 文雯:“先进来换衣服。” 齐鸣礼三两下换掉脏衣服,齐罐罐已经被文雯放在浴盆里了。 “我来吧。”齐鸣礼。 齐罐罐真的太脏了,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没落下,全是泥巴和脏水。 刚一入水,她瞬间想起踩水坑的乐趣,手舞足蹈个不停。 文雯给他让位置,一边按住孩子的手,头疼道:“罐罐你再这样妈妈就生气了。” “麻麻?”齐罐罐凑近她,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生气了,有些小心翼翼。 文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故意板着脸。 齐罐罐只能一叠声地叫她。 文雯在一连串的“麻麻”下,甘拜下风,露出笑容。 齐罐罐瞬间绽开笑容。 “罐罐…”一边的齐鸣礼想到什么,清了清嗓子,“爸爸也生气了,你要不要也叫两声爸爸?” 齐罐罐低头去握小姐妹正帮她擦拭的手,假装听不见。 齐鸣礼不气馁:“…下午爸爸要带狗狗出去玩儿,罐罐想出去吗?” 还不待齐罐罐反应,文雯疑惑:“去哪?” “南区,”齐鸣礼给女儿洗头发的手不停,“我觉得那个地方还有的查。” “带罐罐合适吗?” 齐鸣礼瞄着耳朵偷偷支起来的齐罐罐,促狭道:“那就要看她的表现了。” “葩葩?” 第17章 垃圾山的快乐 洗个澡的功夫到下午去南区的路上,齐鸣礼脸上都带着笑,让齐罐罐意识到臭爸爸原来这么好满足。 可之后她却是怎么都不想开口了,无论齐鸣礼怎么逗都没用。 齐鸣礼脸上傻乎乎的笑容倒是其次,就是他不知满足的一个劲地想让她叫爸爸,就很烦了。 “罐罐再叫一声爸爸。”这句话不停地从他口中说出。 齐罐罐一巴掌拍在凑过来的大脸上,成功让他消停了一会。 此时他们已经在街上,她的脑袋不住地往街上看,在她有限的出门经历里,能上街的时候不算多,这次齐鸣礼是抱着她往南区走的,身后只跟着老狗、罗威纳和松狮。 饶是带的狗算少的,仍招致一路陌生人的视线。 趴在他肩上,她能看到这个年代的街景。 不同于上辈子入目就是荒野绿地,这里到处都是人烟,只不过大多都穿着灰扑扑的衣服,齐罐罐低头看向自己胸前妈妈给特地别上的大红花,就这她比较嫌弃的浓烈颜色,竟然在这群人里属于漂亮的。 齐罐罐看了一会就不感兴趣了,转而抱住爸爸的头,去看跟在身后的狗子们。 它们和她出来玩不一样,被亲爸交代着找人,现在正到处嗅味道。 齐罐罐从喉咙里压出两道唔唔声:‘还没找到吗?’ 松狮吐着大舌头,那张本就苦相的脸更苦了。 它们闻过很多次目标的气味,可街道上人员混杂,气味杂乱,找人不容易。 ‘那陪我玩吧。’ 齐罐罐拍拍爸爸的肩,伸手要找松狮。 齐鸣礼起初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能试探地把她往松狮那递。 齐罐罐无师自通地攀住松狮,四肢趴伏在松狮身上做熊抱姿势。 这姿势平常人根本就招架不住,偏松狮配合得很。 齐鸣礼刚开始还担心她从狗身上掉下来,在背后护着,很快就发现自己多此一举了。 齐罐罐像是长在松狮身上似的,没有一点违和,身量大,背宽的松狮如同她的坐骑一般配合着,再有松狮那身鬃毛,竟然和她的头发一个颜色。 看着这一幕竟然有些小儿逗趣之感。 他们走过了热闹的街区,不出所料,压根没有罗富路、罗国强任何线索。 两人一狗只能来到更为热闹的南区。 此地鱼龙混杂,治安比其他三区差点,齐鸣礼牵紧了狗绳,防止一个没看住狗子就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抓住去吃。 来到被罗家承包的东南角民房区。 四通八达的小巷联通着,无论朝哪个方向走,很轻易就能找到一处同族人,如果真有人偷了东西往这里跑,先不说会不会迷路,恐怕刚进来就被贼窝里的人算计上了。 就算警察上门来查,也早就串通一气,洗清嫌疑。 仔细想想,这罗家人还真是黑,难怪后辈子侄有底气去偷盗。 一切祸端都来自于,他们空有团结,心思却用来偷鸡摸狗。 所有人落网后,这里变得空荡荡的。 不过,齐鸣礼走近其中一家后,也发现这里有被人翻过的痕迹。 不知道是罗富路、罗国强回来过,还是有其他窃贼来罗家收尾,妄图捡现成的,毕竟‘罗氏盗窃团伙’已经在袁洋县出名,人人都知道他们会偷东西,动歪心思的只怕会想来捡漏。 齐鸣礼直奔罗富路、罗国强的家。 低矮、两房一仓库的砖房,一目了然,三只狗一寸寸闻过去后没有任何反应。 齐罐罐从厚实鬃毛里抬头,打了个哈欠。 齐鸣礼正打算换个地方,齐罐罐却拍拍松狮往砍柴的墩子走,让它刨树桩旁的土。 一下又一下,齐鸣礼还以为有什么发现,带着期待走过来。 老狗和罗威纳也走过来帮忙。 没一会东西初见端倪。 白色的硬物质,有棱有角。 松狮又刨了两脚。 骨头形状初显。 齐鸣礼呼吸一滞,脑中闪过种种凶杀案,眼睛也越发凌厉。 “咔。”骨头终于被挖出,几块碰撞在一起发出咔咔声。 骨头仅有四五块,狗却不再挖了,看来已经是全部,齐鸣礼怎么看这几块骨头都拼不成一身人骨。 他试着把骨头拼凑起来。 三分钟后,一个羊头骨拼合成,他看着沉默良久。 松狮看他没有反应,小幅度动了动身体,问背上的齐罐罐。 ‘吃吗?’ 齐罐罐揪着他的毛搓着玩,头都没抬:‘你吃。’ 松狮眼睛发亮地去扒拉头骨,友爱地分做四份,一份自己的,一份老狗,一份罗威纳,最后才是训练员的。 齐鸣礼视线落在还没手长的骨头:“…你自己吃吧。” 他站起来打算进屋去看看。 屋里应该被他的同事查过一次,简洁的布局,一桌一椅也没什么好看的,齐鸣礼退出来,门外已经没有狗了,连带着他闺女也不见了。 齐鸣礼拉着个脸,挨家挨户喊。 声音惊扰之下,把暗处的罗富路、罗国强吓得魂飞魄散,忙跑远了这里,哪怕鞋都跑掉了也顾不上。 两个人刚跑出来,身上那臭烘烘的鱼腥味让街上的人一阵阵嫌弃。 有捂着鼻子的,翻白眼的,还有人直接不客气地让他们滚。 这种屈辱在过去是万万不可能出现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忍受不了,可现在的兄弟俩已经顾不上丢不丢人了。 原以为趁着警察的人从家里撤出去,他们就能回去找点有用的东西,谁知道天杀的还有别的警察杀个回马枪,还是那个让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齐鸣礼! 两人在县城早报上知道抓他们全家的是这个人,恨得不行。 罗国强喘着粗气,被罗富路带到其他片区没人的小巷,他问:“哥,我们怎么办,我好饿。” 肚子叫的声音适时响起,他难受地捂住那块。 罗富路驾轻就熟地把裤腰带勒的更紧了些,脸上带上些愁苦。 “我也不知道,家里可能被搬空了,早知道就不要回去了,要不然也不会遇到他!” 罗国强:“回去还能找找吃的,不回去才什么都没有呢,要不我们等到晚上,晚上那个警察一定走了。” “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就如臭水沟里的老鼠,坐在一起报团取暖。 没多久,罗国强却哭了起来,眼泪淌下,在脏污的脸上冲下两道痕迹。 “所有人都被抓走了,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罗富路心里也很乱。 打从逃跑那天开始,他们就各种心惊胆战。为了不被找到,他们去了养鱼的水库,染上一身鱼腥后,又在下水沟待了很久,彻底掩盖过身上的气味,才敢出来活动。 身上的钱很快花完,他们以前靠偷,没有其他本事,为了不暴露也放弃了这种搞钱方法,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哪里都容不下他们的样子。 “我们离开这里,去别的地点才有出路。” “去哪?” 罗富路恶狠狠道:“离这里最近的是旗头县,我们去那里!等赚了钱就跑国外去!看他们还怎么抓我们。” “好!”罗国强擦干脸上的痕迹,“但是爷爷他们怎么办?” “…我们管不了他们,管好自己就行了,我们是最后的男丁,一定要活下去,要不然对不起爷爷。” 罗富路又问,“强子,你知道咱爷藏的值钱东西在哪吗?” 罗国强:“不是被警察都搜走了吗?” 罗富路:“不会,你看今天来的齐鸣礼,他为什么会在这,肯定是咱家还有好东西没被完全找到,你赶紧想想。” “我不知道。”罗国强努力地回想这些年的枝枝节节,也没有个头绪,他出了个主意,“要不咱们跟着他们?” 罗富路想也不想地否定了,并给了他一个暴栗。 “你蠢不蠢,他身边有狗,我们很容易会被发现的,你这么迫不及待陪爷爷吃牢饭呢!” 罗国强呐呐不语。 “我们还是先去旗头县,走。”罗富路拉他起来。 “哥,我饿。” “路上有树皮吃。” qaq … 另一边,齐鸣礼在罗仲新的房子里发现了他家兔崽子。 三只狗在院子中间刨来刨去,齐罐罐看到他兴奋地朝他招招手。 ‘快来呀。’ 齐鸣礼狠狠捏了一把齐罐罐的脸:“又乱跑!” 齐罐罐揉揉自己脸,给他指了指地板,神情之激动令齐鸣礼以为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希望不要是骨头了。 这么想着他竟然对土里的东西抱有一丝期待,也蹲下来帮着刨土。 等三只狗生拉硬拽出一个黑色东西后,他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 黑色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一双黑到看不出以前是什么颜色的皮鞋。 “……” 松狮和几只狗把鞋子推给他,齐罐罐脸上也露出乖巧的笑容。 齐鸣礼一怔,随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鞋上。 这几天出任务,鞋子有了磨损,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胶了。 “…真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有,也亏你们找得到。” 齐鸣礼想揉一把自家闺女,想到手上有灰,只能作罢。 “走吧,去别的地方看看,不能再乱跑,跟着爸…爸…” 话还没说完,齐罐罐兴奋地“哇呜”一声,底下松狮和另外两只狗竟疯狂地往前跑。 “齐!罐罐!” 齐鸣礼边咆哮边跟上去。 松狮跑得又稳又快,齐罐罐久违地体会到风驰电掣的感受,在它背上快乐地尖叫。 ‘快点快点再快点!!!’ 跑出东南角,便是一座垃圾山。 齐罐罐被熏得扯紧了松狮鬃毛。 她瘪瘪嘴从它身上滑下来,连忙四脚着地爬远。 垃圾山对有些狗子来说有一定的吸引力,但不包括她。 也不包括老狗和罗威纳。 倒是松狮激动地扑了进去,齐罐罐都来不及阻止。 !!! 齐罐罐一整个恨铁不成钢。 以后她怎么好意思在别的狗子面前说自己是松狮精! 太给狗丢人了! 她抱住老狗的细腰,一阵呜咽。 可没一会,屁股上的痛感让齐罐罐来不及思考更多。 有一块突出的石头硌着她屁股了。 她坐在地上,想也不想地蹬开,拳头大的石头滚至不远处,和另一块石头相击。 并不沉闷,反而有空明之声。 齐罐罐蹭蹭蹭爬过去,把石头捡回来,又砸又滚,玩了好长时间。 ‘还要!’ 老狗和罗威纳对视一眼,原地刨起坑。 一阵黄土与恶臭中,齐鸣礼扶着老腰气喘吁吁而来。 他从后槽牙挤出声音:“齐罐罐!” 齐罐罐闻言,抱起石头,朝他这来。 她歪着头,脸上还有玩玩具的笑容,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 “粑粑?” 齐鸣礼升起的怒火被这一声爸爸堵的不上不下。 “你呀…” 他把齐罐罐抱起来,给她擦手上的灰,还不忘念叨一句“小混蛋”。 “不许乱跑。”他连着重复三遍。 齐罐罐都会说了,“噗,卟,刨!” 齐鸣礼脸色这才好了点。 齐罐罐见他没什么吩咐,坐在他怀里自娱自乐,齐鸣礼想帮她把石头扔了都不行。 “回家。”他招呼三只狗。 老狗和罗威纳没给他眼神,刨坑刨得起劲,松狮还在垃圾山里游泳,时不时吐着舌头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 “…回家了!” 仍是没有反应。 齐鸣礼去拉老狗的狗绳。 老狗恶狠狠地转身,把狗绳拽回来,自己咬着,并警告他。 “汪!” “……” 齐鸣礼凑近怀里的闺女:“罐罐,你叫老狗回家好不好?” 齐罐罐在他身上滚石头玩,没应。 齐鸣礼打算把齐罐罐抱回去,这些狗应该会跟上来。 走了几步,一回头,两只狗仍然在刨坑。 齐鸣礼都无语了,这回又是什么垃圾啊? 骨头?破鞋? 都不是—— 两个小时后,老狗和罗威纳的爪子都磨平时,底下的东西露出一角。 是一个箱子的角。 藏的很深,挖了这么久,也才露出边角的形状。 齐鸣礼眉头上的褶子加深,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只狗太执着给他一种挖到的东西很重要的错觉。 他朝四周看了看,周围没人,这才凝重地看向坑底。 老狗和罗威纳累得哼哧哼哧喘气,正在休息。 它们好像知道今天之内自己没办法把东西挖出来,一致看向齐鸣礼,还有他干净的爪子。 齐鸣礼把手背在身后:“……明天再来,我们明天带工具来挖。” 第18章 邻居风波 南区罗家所在的地方又一次被警察包围,不比上次是夜间行动,这一次是白天出动警力,有些老百姓不免起了看热闹的心,在罗家外的街区聚集讨论。 里面不时传来挖土的声音,等到挖土机这样的大型机器进去后,人群炸开了锅。 “咋回事,快看,是挖土机!这又出了啥事,上回就来过一次,这次来的警官比上次还多。” 踮脚昂头的罐头厂员工趁着休息的功夫出来看热闹,旁边跟他一样八卦的同事,说:“别是让那些小偷跑了,然后又回来搜吧。” 旁边有人:“你当警察吃白饭的啊。” 就冲他们能从一个盗窃案连根拔起一个组织也不敢说人家是吃白饭的,一些本来对警所没什么好印象的人都因为这次的事情对他们改观不少。 “那为啥来了一趟又一趟。”搞得人心惶惶的。 “不是说这起子小偷以前偷了不少好东西吗,可能又有发现吧。” “嘿!又有好东西,我都想进去瞅一眼了,指不定里面的一块砖都是嵌金的,到时候就发了。” 围观人群里,有个别听到他说的话,眼神不自在地闪烁一下。 不多时挖掘的声音渐弱,一只只由黑蛇皮包裹的箱子被运出来,有认出这种箱子的人瞬间噤若寒蝉。 乖乖嘞,好大的手笔,不说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光是这种箱子就值好多钱。 他们更加好奇箱子里的东西了,等箱子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后,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可黑蛇皮大箱子很快被贴上封条放入运载车。 有人数了下,这批东西足足有四箱,还都是半人高的,每一箱都能装不少东西,他们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垃圾山旁,一群警员站在巨坑边缘,探头去看深坑里面,时不时喊上两句:“还有没有!” 等到里面的人迟迟回了一句“没有”后,才放心把人拉上来。 小警察灰头土脸地上来,脸都没来得及擦,就冲站在边缘的齐鸣礼点头,确定没有东西了。 深坑足有七八米,本来第一个箱子在半米处的地方挖到后,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所有人都以为那个箱子就是今天的战利品,谁知道齐鸣礼身边的狗不依不饶地朝坑的位置嚎叫,还亲自上前刨坑,齐鸣礼二话不说让人继续往下挖,这才又出成果。 齐鸣礼把七条狗叫到身边,准备回去。 这一次不止他们满载而归,几只狗也各自叼着一块石头。 “它们也不嫌磕。”有警员嘲笑的。 齐鸣礼也摇头,他倒是知道它们几个是为了谁找石头的。 石头是在箱子旁被找到的,不过他们几个检查过,只是普通的石头而已,也就没有没收。 齐鸣礼大喊一声“收队”,填坑的填坑,打扫的打扫。 回到警所,当这些东西交上去后,罗仲新等人又一次被提取审问。 他们几个人由拘留处来到滞留室,还没进来就看到了那一箱箱东西。 几个警员从他们一出现就开始留心他们的一言一行。 罗大富自是什么都不知道,只随意一瞥,而后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倒是罗仲新三兄弟竟然在箱子前迈不开脚。 脸皮抽搐,眼底慌张。 这一切都被记录下来,充作审讯材料。 他们失魂落魄地被带进去。 相信这一次之后,初步的审判结果也要出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批古物最后的命运是什么? 四只箱子,包含古时印章玉璧,远超清朝历史,价值已经超过之前那一批。 … 齐鸣礼回到家,这一次筒子楼的住户比之前还要热情,纷纷和他打招呼。 文雯在他回来后,给他指了指厨房里的肉馍馍。 “前两天,我就顺嘴问了一句隔壁肉馍馍怎么做的,今天他们就送来了,不想收都不行。” 隔壁住着一位四十多岁的警察和他的老婆孩子,这人没什么背景,如果不是分配工作时走了狗屎运,还不一定能来警所这种地方,但是这运气仿佛耗尽了一般,三十多岁后他就一直在警所的保安室,虚度光阴。 平常两家都是正常来往,齐悠悠偶尔会找他们的女儿玩,可两家大人却没有更深入地交流,送东西更是第一次。 肉馍馍分量还挺多,一块面饼里掺杂着不少碎肉丁,咸香咸香的,还温温的。 齐鸣礼没说什么:“送就送了,往后我们有什么也送过去一些,你怎么想起问这馍的?” 这是北方的东西,虽然新奇,但文雯又不是个馋嘴的。 文雯想起某一天,齐罐罐趁她午睡的时候,自己扒拉门爬到隔壁闻味道的模样就发笑。 当时应该是隔壁的馍馍才好,肉的味道刚出来,齐罐罐又馋了,这才到处找肉馍馍。 齐鸣礼捂脸:“是她会干出来的事。” “等她再大点,我也能做给她吃,省得到处馋肉。” 齐鸣礼好笑地看着她,“你就惯她吧。” 被议论的主人公,蹭蹭蹭爬过来,疑惑地看着两位,他们好像提到她了。 ‘?’ 又嗅了嗅空气,突然眼睛一亮。 ‘!肉!’ 她扒拉着爸爸的腿试图站起来,不住地往灶台那看。 文雯把她抱起来,那里赫然就是她惦记了几天的‘肉饼’! “次!” “呦,平常不见咱们罐罐开口,为了口吃的这么激动呢?”齐鸣礼捏住她的脸颊肉。 文雯拍开他的手,和齐罐罐说:“只能吃一点,拌在粥里吃。” “好!”齐罐罐高声。 “看你太馋,隔壁婶婶才送来的,下次罐罐可要好好谢谢她。” 齐罐罐用力点头。 隔壁婶婶在此刻一跃成为她心里头的好人。 齐罐罐知道自己有好吃的以后,就不肯待在文雯怀里了。 文雯只能把她放到房间里特意辟出的角落,让她在里面爬。 齐鸣礼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角落:“是不是该给罐罐做学步车了,天天这么爬也不行,脏啊。” 文雯:“确实。”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齐鸣礼去开门,隔壁的王宏伟给他递来一封信,笑容腼腆:“我刚刚去邮局拿信,旁边还有一封写着你的名字,再一看地址都一模一样,就顺便送来。” 齐鸣礼看了眼封严实的信,笑容礼貌:“谢谢啊,这也太麻烦你了,以后我自己去就行。” 王宏伟摆手:“小事一桩。” 齐鸣礼再次跟他道谢,这才关上门。 一关门,他脸上的笑容才淡下来。 虽然对方是好意,但是信这么私人的东西,他不见得喜欢让人碰。 门外的王宏伟皱着眉看关上的门,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 回到家,他立马和老婆交代,“以后别太上赶着讨好隔壁的。” “可我馍都送了,用了好多肉呢!” 王宏伟想到刚刚齐鸣礼那个不太热络的笑容,直觉他不喜欢被过于殷勤的对待。 他叹了口气:“还是像以前那样对俩口子吧,要不就招人烦了。”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他老婆刘慧敏急道。 王宏伟心里郁结,颇有些自暴自弃:“再看看,再看看,说不定我也不会那么倒霉被裁掉。” 刘慧敏一巴掌拍在老公身上:“不是你说他能升主任的吗?这么年轻的主任还是头一份,咱们先下手还能让他帮衬帮衬,要不然哪轮得到咱们?” 王宏伟“嘶”了一声,摸着被打痛的地方,“我就是偶然听到一耳朵,还没个准儿呢!” 齐鸣礼还没上任几个月就破获了这么大一个案子,所里的人哪个不眼红,不过也没办法,人家就是有本事,关于他的平生也被人津津乐道,王宏伟这个平时只待保安室的也听了不少。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他只会当个热闹看,就算知道人家住隔壁也不会有所动作,可这时候他偏偏听到了李主任和别人说话。 他提到,几条合格警犬要正式编入刑侦部门的事情,还有齐鸣礼身边也需要个辅警和他一起负责警犬训练,这个人选就从警所出。 和李主任对话的人说话颇有些酸溜溜:“那小子在局长那里过了眼,说不定哪天就和你平起平坐了,你替他操心这些做什么,让他自己选去。” 王宏伟心思活泛了起来,但也就一点点。 不知道李主任是什么心情,这之后就没再提过齐鸣礼,话音一转却说起保安室的人员调动。 “有人不知道怎么想的看上这职位了,”他向跟他对话的人指了指上面,“可能是谁要来养老。” 王宏伟就知道是有关系户来了。 想到一个看大门的还有人抢,他脸上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刘健、宏伟、爱党…就从这几个里面选吧。” 正在想哪个同事会被顶替就听到自己的名字,王宏伟哪还坐得住。 如果他对辅警这个职位还只是心动,那有人撬他的位置,直接就是危机感爆棚了。 保安室他待了十多年,虽说腻了,可好歹是一份工作,他还没嫌弃看大门的日子一眼望得到头,竟然就有人想踹他下去,哪怕只是有可能也让他坐立难安。 这才有了今天的事。 只不过现在看来效果不是很好。 王宏伟自暴自弃道:“先这样吧。” 刘慧敏扯了扯他的衣袖,目光放在女儿身上:“要不…咱闺女和隔壁的要好…” 王宏伟不耐烦地扯开她:“别打孩子注意,小梅要是知道咱利用她会怎么想。” 刘慧敏嘀咕:“小娃娃的,哪有那么精。” 王宏伟有些后悔跟老婆说起工作上的事了。 “孩子再小也有懂事的那天,等她知道咱们利用她巴结别人,指不定心里多膈应!” 而且也容易让孩子抬不起头,让她怎么面对同伴。 刘慧敏看他真的生气了,只好闭嘴,只不过心里这念头一起就怎么也消不下去。 尤其是下午再看到齐罐罐和齐悠悠来敲门的时候,那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是纺织厂女工,半个月上白班,剩下半个月上晚班,这天刚好就是晚班,她正在家里休息顺便带孩子。 门口传来小小的敲门声时,她还有些奇怪,等打开门,齐罐罐那张可爱精致的脸蛋映入眼帘。 刘慧敏“哎呦”一声,赶紧把她抱起来。 齐悠悠探头,问:“小梅姐在吗?” “在在在,”刘慧敏赶紧把人让进去,脸上笑开花。 小梅听到小伙伴的声音从被窝里出来,头还乱糟糟的,脆生喊:“悠悠!” 齐悠悠也没比她好多少,也是刚睡醒就跑出来玩,头发都来不及绑。 她凑近小梅:“罐罐醒得早,一直拉我来找你。” 齐罐罐被抱到床上,刘慧敏给她除去鞋子,还贴心地给她擦手。 王小梅想也不想地抱住齐罐罐,脸上笑容盖都盖不住:“妹妹好喜欢我哦。” 齐悠悠把齐罐罐拉出来,跟她解释:“不是,妹妹是来给你妈妈送东西的。” 刘慧敏高兴道:“是啥?” 齐罐罐从衣服里掏啊掏,掏出一只袜子给刘慧敏。 齐悠悠帮她开口:“罐罐很喜欢婶婶的馍馍,她这是谢谢你。” 刘慧敏:“…不…不客气哈。” 她要把袜子还回去,齐罐罐把她的手推开,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 “给!” “那婶子就收下了。” 然后她见齐罐罐扬起笑容,道:“馍馍?” 齐悠悠帮她翻译:“妹妹还想吃馍馍。” 王小梅摇晃刘慧敏:“妈妈你快给妹妹拿!” 刘慧敏看看手上的袜子,再看看软糯的崽子。 “…我去拿。” 齐罐罐巴望着她离开的身影,齐悠悠把她的头掰回来,叮嘱:“罐罐,咱们只能吃一点点,妈妈也不让你多吃。” 她比出一个拇指大小。 齐罐罐忙把她的手抱住,撒娇:“姐姐~” 齐悠悠又降低了底线,比出半个巴掌大小。 齐罐罐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齐悠悠败下阵来,“就…就一个啊,你不能吃那么多的。” “妹妹,你亲我啊,”王小梅凑过来,眼馋道,“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齐悠悠蹙眉,挡住王小梅,把妹妹抱紧了。 她有些后悔带罐罐出来了。 可恶,罐罐本来不喜欢串门的,都怪那个肉馍馍,她要让妈妈赶紧学会做!把罐罐的心收回来! 刘慧敏很快拿了个馍出来。 齐罐罐眼疾手快地接过来。 一张膜有她一张脸大了,齐悠悠顿时反悔:“罐罐给姐姐一半,你吃不了。” 齐罐罐仔细思考了一下才分出一半。 刘慧敏给姐妹俩冲了杯水,狠狠心往里面放了块冰糖,递过去。 “慢点啊,婶子这还有好多。” “悠悠,你妈妈呢?” 刘慧敏本意是拉进几个人的关系,没想到一上来就问了个齐悠悠不能回答的问题。 因为文雯在午休,是罐罐馋了才跑出来的。 齐悠悠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刘慧敏又要再说,王小梅:“妈妈你快去睡,我要和悠悠玩。” 刘慧敏:“……”死丫头。 刘慧敏再接再厉:“一会我送你们回去。”也能在文雯面前刷个脸。 齐悠悠忙摇头,王小梅古怪道:“妈,她们就住在隔壁,你送啥啊。” 刘慧敏好悬忍住,差点没给闺女一个拳头,王小梅缩了缩脖子。 齐罐罐吃完最后一口,从怀里又掏出一只袜子,递给刘慧敏,“谢谢,回回。” 刘慧敏:“…这闺女真礼貌。” 齐悠悠巴不得回去,连忙咽下最后一口。 婶婶怎么老问她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溜了溜了。 刘慧敏可惜地把两个人送出门,却不想文雯焦急地朝她这来。 刘慧敏眼前一亮,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呦吼!老妹快来!咱们唠唠嗑! 第19章 劝人生子,天打雷劈 门口,刘慧敏眼睛发光地看着文雯,邀请她:“悠悠妈妈,要不要进来坐坐,你家这两个可喜欢我们小梅了,再让她们玩一会吧。” 她把两个孩子让出来,也让文雯看到这两个孩子嘴角的碎屑。 文雯扶额。 齐悠悠站在前面慷慨赴义,齐罐罐抱住姐姐当挂件,探头探脑地对她卖乖淘笑。 文雯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中午吃饭,馍没吃过瘾,出来骗吃骗喝吗。 她脸色微红地向刘慧敏说:“不好意思啊小梅妈妈,我家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就不坐了…”先回家收拾孩子要紧。 刘慧敏“诶”一声,“来坐坐嘛,平常两家也没机会多沟通一下,哪能这么生疏。” 刘慧敏太热情,文雯盛情难却,就跟她进去了。 她想拉进两个人的关系,开头便拿几个孩子当话题。 “我们家小梅要去托儿所,你们家悠悠要去吗?到时候也可以做个伴。” 托儿所是警所里的警员家属办的,不收学费,每个月交点伙食费就行,对他们这种双职工的家庭很友好。 “小的背在身上就行,你还可以去工作,也好贴补家用不是,你家那口子那么有本事让他给你找个工作呗。” 工作… 文雯默念这个词,扯出一抹温婉的笑:“我行吗,人家肯要我吗,我…没有经验。” 她从小到大的经历都没有关于教她怎么工作的,自然没有经验。 她小时候虽然被寄养在外,但寄养的人家对她都很好,明面上衣食不愁,其实私底下更夸张,说是锦衣玉食也不为过,小时候家里不让她接触外人,就会给她请老师来教课,他们不指望她能知识变现,仅是希望她读书明理。 这般娇养下,学识有了,却少了许多阅历和与人相处时的应对之法。 再后来就是嫁给齐鸣礼,当个随军的家属,万事靠他。 可以说,文雯从没有接触过工作,被人陡然一问,有些茫然,还有些新奇。 钱不钱的无所谓,就是好奇工作是什么样。 刘慧敏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扫视,别说这么个瓷人儿,不知道工厂敢不敢要。 文雯是地道的水乡女子,臻首娥眉,婉约做派,和农家女不同,她身上的气韵和长相天然和普通人隔了一层。 …好像人家这样,也不缺钱啊。 刘慧敏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女人能顶半边天嘛,咱不能光靠男人养家不是?兜里没两毛钱,买面霜还要朝男人开口多不好意思。” 文雯眼眸清亮:“我有钱,可以自己买。” 刘慧敏眼睛一转,就猜到她的钱来自哪里,打了个哈哈:“那你嫁妆真多,你爸妈应该挺疼你的。” 最要紧的是,文雯她男人竟然没向她的陪嫁下手,这比大多数男人强上不止一点。 想到自家男人和同事出去吃喝玩乐、年节送礼还要从她嫁妆里抠,刘慧敏没滋没味地喝了口水。 一边陪着玩七巧板的齐悠悠突然来了一句:“爸爸的钱也是妈妈的。” 齐罐罐抬头看姐姐,眼神疑惑。 ‘真哒?’ 齐悠悠很肯定地点头。 齐罐罐的狗狗眼扑闪扑闪地看向文雯不知道在想什么。 桌边,刘慧敏觉得嘴里的水有些酸,想吐出来又不好意思,只能硬咽下去。 “你老公是知道疼人的,”刘慧敏一副为她好的模样,“但是钱这种东西还是要男人拿着,要不被骗了可咋办。” 文雯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清浅一笑,更显毛施淑姿。 只有家里人给的底气才让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自信。 刘慧敏面对这样的文雯,竟然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可随即她又觉得这人太不会聊天,难怪搬来这么久,只认识他们家。 如果不是齐罐罐,两家甚至没有交流。 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说:“其实工作也没什么好的,要不你给你家那位生个儿子,给悠悠和罐罐生个弟弟,让齐警官高兴高兴。” 文雯将水杯放置在桌上,注意到悠悠看过来,恬然微笑,这才轻声道:“我们不打算再要孩子了。” “就悠悠和罐罐就好。” 这也是当初结婚时候说好的,齐鸣礼亲口允诺。 不要男孩了?! 刘慧敏终于觉得这个天可以继续聊下去了,她像是找到主场一样,声音都大了点。 “怎么不生了!这不行啊!哪家没有个男娃的,这让别人怎么看你,两个女娃娃还怎么抬头做人。” 文雯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据她所知,王宏伟就只有一个女儿,刘慧敏也没生出个儿子。 刘慧敏一哽,下意识摸肚子,“不瞒你说,这些年我一直吃药,大夫说再坚持坚持就容易受孕了。” 她一副坚决为王宏伟生儿子的模样,文雯看了都说:“那祝你成功。” “诶!不是,咱们说你呢!你还年轻,身子肯定比我好,赶紧趁现在怀一个,等老了也有人可以孝敬你。” “以后你们俩口子的遗产还能留给儿子,这样就不用便宜外人了。” 文雯心内叹气,看了眼床边的两个孩子才和刘慧敏说:“我知道你是好意。” 刘慧敏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她。 “…但是该给罐罐冲奶粉了,我就先走了。” 她站起身,刘慧敏甚至还没张口挽留,听到要喝奶的齐罐罐连玩具都不要了,张口闭口都是“奶粉”,害她都不好意思留人。 只讪讪来了一句:“刚刚才吃过,怎么又饿了…” 难怪胖成…猪。 筒子楼里最胖的小孩就属这个了。 这句话她偷偷在心里说,僵着张脸把人送出去。 一回来,她就扯住王小梅的脸,粗声道:“你怎么也不留一下,平常那么会闹腾,怎么现在不会说话了,你爸爸的事都没说出来呢,哎,生闺女果然没用。” 王小梅“哇”的一声哭出来。 “呜呜呜,我要告诉我爸你打我!” “告告告,你看我男人理你吗?” “哇!!!” 这时门口有敲门声,刘慧敏警告地看她一眼,等哭声稍歇才去开门,门口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文雯。 刘慧敏脸上一喜,自觉峰回路转,热情地邀她进来。 文雯却在门边没动,反而递给她一张纸。 刘慧敏不明所以地接过,才听到她说:“谢谢你们家的馍,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是一份点心的做法,当做是谢礼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文雯杂学颇多,烹饪更是强手,如今拿出来正好还人情。 她不打算和这家人打交道了,刘慧敏的话让人不舒服,她兴不起与之聊天交朋友的念头。 文雯走的干脆利落,背影虽纤细,却韧性挺直,刘慧敏这才品出些味道。 她这是要和她划清界限? 刘慧敏先是疑惑,再是愤怒。 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孤僻,而且劝她带孩子去托儿所、生男孩,有错吗?! 莫名其妙! … 回到家后,文雯的腿上突现一个挂件,齐罐罐昂着头,奶气十足:“妈妈,抱!” 文雯将她推开了一点,齐罐罐一屁股坐到地上,脸上瞬间闪过委屈难过和不可置信。 文雯轻叹一声,拎起她拍拍屁股,让她站好。 “罚站的时间还没到,不能找妈妈。” 齐悠悠贴着墙壁,站得笔直,眼睛却斜着往这边看。 “妹妹快过来。” 一回来就被妈妈叫来罚站,年幼的齐悠悠大概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罐罐贪吃,上别人家骗吃骗喝,而她就是助纣为虐的那个。 罐罐问题比她还严重,前不久还因为贪吃和小偷要零食吃,一来二去妈妈也难怪生气。 齐罐罐久不过来,齐悠悠又喊了一声。 可委屈巴巴的小人儿不怕死地又抱住妈妈一条腿。 她像一只小狗一样,蹭着文雯,蹭到她心头发软。 就算扒开她的手,她去哪就跟到哪,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文雯被这样的齐罐罐歪缠着,又硬不下心肠了,等她再一次贴上来,她蹲下,和孩子面对面。 “知道错了吗?” 齐罐罐歪头,清澈见底的眼仁里闪过思索,见状文雯脸上又严肃了一分。 “错…” 齐罐罐显然没有明白错哪了,但是在妈妈的眼神下很自然地承认。 文雯:“妈妈说过很多次,你年纪小,有些东西只能少吃,但是你不听话,还跑去别人家要吃的,上次也是,坏人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更不对。” 文雯又问:“你说错了没。” 齐罐罐扣扣脸,脚尖蹭着地面一阵划拉。 “而且这样去别人家不太好,光想着伸手不劳而获是不对的。” 齐罐罐抬头看她一眼,复又低头:“给了。” 齐悠悠帮着接话:“罐罐把最喜欢的袜子给她了,我们是交换。” 齐罐罐瘪瘪嘴:“孩…有,坏,一毛!” 她给坏人毛发了,也是交换。 “交换?”文雯。 齐罐罐是有很多双袜子,为的就是她爬来爬去的时候脚不会受伤。 但是,这作为交换不太好吧… 不过孩子没有养成伸手的毛病,她那股气瞬间卸掉一半。 文雯轻咳一声,“那下次控制一下自己贪吃的毛病,你要是表现好了,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用吃的奖励孩子不贪吃。 这话有些矛盾,但文雯来不及深想,就见齐罐罐乖乖地点头了。 她舒展眉毛,摸了摸孩子的脸。 齐罐罐重新扑到妈妈怀里,有些委屈巴巴。 如果是以前,她想吃什么吃什么,哪有这么多规矩。 “好了,”文雯柔声,“妈妈跟罐罐道歉,妈妈又凶罐罐了。” “呜…” 文雯冲还在偷看的齐悠悠招招手,孩子瞬间喜笑颜开地跑过来。 文雯揽住这两个小的。 温情脉脉之际,齐悠悠问她:“妈妈,我会有弟弟吗?” 刚刚婶子说的她都听到了,默默记在心里,也听到了妈妈否认,但她还想确认一下。 她忐忑地等待着。 好在妈妈很快摇了摇头。 齐悠悠小大人一样舒了口气。 “这么担心吗?”文雯眼神复杂地落在齐悠悠身上,随后又落在懵懂窝在怀里的齐罐罐,“那悠悠也不喜欢妹妹吗?” 当时和齐鸣礼商量好生两个,倒是没有想过齐悠悠的心情,她后知后觉有些紧张。 齐悠悠摇头,捞过齐罐罐的脑袋,吧唧一口。 “爸爸妈妈两个人,我和妹妹一人一半,但是再多一个就分不了了。” 妹妹和别人不一样,她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 她太可爱了,她每天都想亲她! 弟弟什么的,让她想到齐家二房的齐金宝。 那个爱哭鬼…丑八怪… 齐悠悠连忙把脑袋里的齐金宝摇晃掉。 得到肯定答复,她话都多了:“妈妈,弟弟不好,真的不好,你还记得金宝吗?” “他每天都哭,人还傻乎乎。” 每晚嚎成那样,狗都要摇头。 文雯也想起来了,母女俩对视着,默契地止住话头,一脸讳莫如深。 齐罐罐左看看右看看,不甚明白,吃起手指,没一会又被文雯轻巧拿开。 “妈妈我和罐罐以后给你养老,你和爸爸放心。” 悠悠还是被刘慧敏影响到一点忙跟她保证,文雯笑,“顾好自己就好了,好好长大,好好地生活,爸爸妈妈不需要你们操心。” “诶?!”齐悠悠觉得妈妈不相信自己,急了。 文雯捏住她的小鼻子,意有所指道:“你们别坑爸爸妈妈就行,有些人什么都做不好,给父母挖坑的事做的倒是驾轻就熟,你们别学就行。” “不会不会!”齐悠悠跳着反驳,“我和罐罐不是那样的人!” 文雯点点头,把两个孩子赶到房间一角去玩,这才去拿抽屉里的信。 王宏伟送来后,她和齐鸣礼都草草地看了一眼。 信还是齐鸣礼那位公粮站的队友寄来,正是齐鸣义工作的后续。 齐老头齐老太的两个儿子,果真又是坑爹又是坑钱。 孩子养不好,家里的男丁又啃老,齐老头妥妥地栽这坑里爬不出来了。 文雯联想到下午的事,心想那么执着生男孩,有什么意义,如果是讨债的,还不如没有。 她摇摇头,又拿起信来看。 第20章 偏心 齐鸣义顶着齐鸣仁的名字去公粮站上班,上次刘志刚就发过一封信问齐鸣礼要不要揭穿他,让他人财两空。 齐鸣礼当时出了个主意,让介绍人敲打齐鸣义,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齐鸣仁的事情瞒不住了,好让齐老头再出一回血。 按计划,如果齐老头再交两百块钱给儿子保工作,除去让好友办事的分成,齐鸣礼这些年贴补给齐老头他们的钱至少回本一半,以后两边恩怨两消,彻底没有关系。 可拆开后他们发现入坑的齐鸣义换成了齐鸣仁。 这事还有后续。 信上说,因为介绍人透露齐鸣义李代桃僵的事情东窗事发,他肉眼可见的萎靡消瘦,但是还是回家想办法。 这个想办法自然是要齐老头掏钱。 却不想,三天后回来的是齐鸣仁这个正主。 当时介绍人都懵了。 齐鸣仁腆着脸说自己为了让混账兄弟有份工作,就把自己的工作让出来,又是哭又是求原谅,将自己塑造成‘伏弟魔’,谁看了不说一声为弟弟牺牲太大了。 本来齐鸣仁还想着自己回来了就不用罚钱,但是介绍人态度不明的模样让他心里没底,最后还是交了两百块钱上去。 和原来想的虽有出入,但大差不差。 刘志刚让他重新入职,他为此还小小刁难了一下对方,专门把脏活累活给齐鸣仁,但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用,这人竟然乐此不疲。 信里,刘志刚好好感慨了一番齐鸣仁的厚脸皮,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其实主要问的是要不要下死手整齐鸣仁。 刘志刚不清楚齐鸣礼最讨厌哪个兄弟因此来信问问。 这封信齐鸣礼还没想好要怎么回。 …… 此时,旗头县,齐家村。 厨房里,马佳佳磨磨蹭蹭地煮药,神思不属,眼下有抹不去的疲惫,比起几个月前,她好似老了几岁,脸上还有遮不住的斑。 刘翠芬端着一盆刚翻好的酱菜,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好一会儿看到熟悉的身影,撇撇嘴瞬间不想进去了,可转念一想这样走掉太没有气势,索性直接跨进去。 两个人一个在灶台前添柴,另一个自顾自打理酱菜缸子,全程没有眼神交流,更没有当初伙同彼此偷鸡摸狗的情谊。 马佳佳眼神是木然,看一眼,刘翠芬都觉得要折寿。 前段时间他们大房的愁云惨雾一下就转移到二房,让她心里十分痛快。 她心里如何开心,脸上就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这要是换以前高低要嘲笑一下齐鸣义一家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了工作还被打残,但是隔壁还有齐老太,她不敢太放肆。 不过她在心里骂了好几句活该。 谁让齐鸣义为了工作不仁不义,害她男人手受伤,还出尔反尔不交一半工资给他们大房,看吧现在报应来了。 本来这工作就是给她男人的,让他抢!被人揭发了不说还让爹娘又花了两百冤枉钱,有这钱花在哪不好。 刘翠芬翻了个白眼,他们家都好几个月没碰荤腥了,齐大宝见天瘦下去,可心疼死她了。 之后齐鸣仁要是转正,她和齐大宝就一起搬去城里,成为城里人后就不用再看见二房这晦气的一家了。 马佳佳偶然一抬头,撞上这白眼,脸上扭曲了一阵,那股阴郁的气质怎么也压不住。 刘翠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恶声恶气地说:“看什么看。” 马佳佳定定地看她,看得刘翠芬头皮发麻,她才在明灭火光中轻嗤一声,低下头用那厚重的刘海遮住眼下的情绪。 把药装进一早准备好的碗里,她径直离开。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先叫一声大嫂,然后亲密地勾搭上对方,说一堆好听的话捧着对方,让她记着二房的好,到时提拔一下自家。 可现在她哪还有一点以前的八面玲珑,连面子功夫都懒得跟刘翠芬做。 之前齐鸣仁只是伤了手,就在家要死要活,齐老头和齐老太私底下不知道补贴了多少才让他消停。 这回齐鸣义回来,刚说自己被人识破要丢工作,他就又跳出来,死活要把工作要回来,齐鸣义自然不肯,反被他提刀砍,甚至下死手,齐鸣义差点手都没了,可就算她男人流血流泪,齐鸣仁还是一意孤行地砸断他一条腿,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动不了。 这件事彻底闹到乡亲们的眼皮子底下,闹了好大的笑话,可齐老太只顾得上指责他们二房,口口声声这个月工分少了好多,可另一边齐鸣仁当初手受伤后也借口好几个月不上工,也不见他们说什么。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反正她也知道齐老头齐老太心偏得没边。 直到有一天路过他们的房间,她竟然听到他们为齐鸣仁高兴的话,一字一句都在嘱咐他好好上班,念叨着他出息了。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一副合家欢乐的画面。 可马佳佳当时脑子都要烧没了,心里那根弦骤断,崩溃得她恨不得打上门去。 她知道二老偏心,但是没想到能偏到这个地步。 回到他们住的东间,马佳佳看见齐鸣义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一只手一条腿都打上石膏绷带,一个五官端正的人脸上没有血色,眼下是怎么也消不去的青黑。 她鼻子一酸,感觉未来一片黑暗。 赤脚大夫说他的左手手腕养的好的话不会出什么问题,可一旦养不好以后都使不上力了,腿比手严重,很可能也会跛,齐鸣仁是真舍得下死手。 她一想到自己可能嫁了个残废要被娘家人笑话,就难受得不行。 趴在床边的齐金宝听到动静,看到是她,忙跑过来。 他现在也不到处追着齐大宝跑了,好像知道大人有矛盾一样,自己成天关在家里,围着齐鸣义打转。 马佳佳摸摸他的脸,让他去一边玩儿,这才走向齐鸣义。 齐鸣义脸颊凹陷,双目无神,看到她来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 “喝药了。”马佳佳嗓音有些抖。 齐鸣义半天没动,她也不催,直到他胸膛剧烈起伏一下才从嗓子里压出一个“嗯”。 马佳佳仔细地把他脑袋扶起来,慢慢把药喂进去。 这中间没有任何倾洒,好像演练过无数次。 齐鸣义身心遭创,脾气有些阴晴不定,她仔细一些至少不会被他抽耳刮子。 喂完药,她正要出去,齐鸣义开口了。 声音里带着久不开口的沙哑。 “你给我拿张纸,我要写信,”很快他又摇摇头,否定道,“不成,我不识字,你去找个识字的人。” 马佳佳下意识问:“做什么?” 齐鸣义没什么情绪地看过去,马佳佳被看得缩起脖子,好半晌他才开口:“我要举报齐鸣仁买工作。” 马佳佳第一反应是醍醐灌顶,她觉得行。 齐鸣仁让她男人没工作,那他们也让他没工作,都是地里的庄稼汉,凭什么他就能翻身。 可随即她想到齐老头和齐老太。 他们花了重金才换来这个工作,丢工作的还是他们最看重的大儿子,真要搅黄了,怕是会掐死他们。 “掐死?”齐鸣义粗红着脸,颈边动脉暴起,“我现在生不如死,还怕他们给我掐死?” 任谁体验过成为工人每个月还能领到工资的滋味,都不肯回来种地。 他有专门的工作装,一打扮上都感觉比其他人高贵了许多,每个月有十块钱工资,因为公粮站包食宿,这十块钱就全都是他的。 可现在都没了,他还半死不活地躺在这。 天堂到灵堂也不过如此了。 马佳佳嗫嚅一下:“万一举报不成咋整?” “来回还花路费。”她嘀咕。 现在到处都是关系户,买工作这种事简直太常见,她怕没人管,再说去一趟城里,吃住都要钱,为了治齐鸣义,他们家没有多少钱了。 齐鸣义攥起拳头,气得心肝脾肺都疼,可理智又告诉他马佳佳说的对。 “啊啊啊啊——” 他大叫起来,疯狂地捶打床。 屋里的两个人都不防他暴起被吓了一跳,齐金宝更是哇哇大哭。 声音传到隔壁两屋,齐老头不耐烦地抽烟,齐老太直接敲开他们的门,手里拿着锄头,脸色不是很好。 “老二家的,赶紧出来,该上工了。” “不上工哪有饭吃,别整天鬼哭狼嚎的。” 刘翠芬在一边帮腔:“是啊,下地的不比工人,还是要勤快起来。” 齐老头看了眼屋里的情形,习惯性呵斥女人:“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到地里。” 他又看向里面:“赶紧的,要迟到了,会扣分的,老二的份你要补上。” 想了想,齐老头恨铁不成钢道:“现在这副鬼样子做给谁看,人家都拆穿你了,你还不肯把工作还给你哥,他管你要回自己的东西,你还想倒打一耙砍他,如果不是你哥心善,早把你打死了!你就该感恩戴德!” 马佳佳和刘翠芬刷地看向他。 她们当时没在现场,根本不知道原来是齐鸣义先动的手。 刘翠芬呸了一声:“狼心狗肺的东西!” 马佳佳心一哽,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刘翠芬直接翻白眼给她看。 “这工作也有我的钱!”齐鸣义咆哮,“怎么就是他的工作了,是我的!” 是,他是先拿刀了,可也只是想像之前那样吓唬一下,可齐鸣仁是要他死啊! “砰”的一声,药碗四分五裂。 齐老头猛抽两口,“给你才不好呢,你大哥仁慈,站稳脚跟后还能拉你一把,你呢,白眼狼一个,工资都不交了,想干嘛,也想学那个不孝子分家?” 他重重把门关上,徒留齐鸣义在房间颤抖个不停。 他嘴里还念叨着“我的,都是我的。” 把齐金宝吓得缩在角落一动也不敢动。 …… 另一边,晚上回到家的齐鸣礼终于知道怎么回信。 临时工只有半年的工期,现在算来还剩不到两个月,他想着都折腾到现在就让齐鸣仁自以为站稳脚跟后到期离开。 信写好,文雯和他说起下午的事。 齐鸣礼听了也觉得不要多接触刘慧敏才好。 “咱家生不生关她什么事,关心到别人家了,这不是闲的吗。” “悠悠她们没被影响吧。” 文雯努努嘴,示意他看齐悠悠。 这孩子现在敏感着,虽说中午向她保证过,可现在再聊起这个话题,还是会偷听,自然是被影响到了。 “罐罐嘛,她还什么都不懂。” 主要还是大的,容易多想。 齐鸣礼向齐悠悠招招手。 齐悠悠听话地走过来,身后还缀着个小尾巴,亦步亦趋地跟着。 齐罐罐现在走路稳当多了,能坚持更久,但等走到爸爸面前,还是习惯性四肢着地,文雯只好把她抱起来。 齐鸣礼也抱起齐悠悠,跟她聊起中午的事情。 齐悠悠率先摇头晃脑,说:“妈妈已经和悠悠说过了,爸爸只要不反悔就行。” 齐鸣礼笑:“爸爸妈妈不会反悔的,很早之前我们就商量好了只要你们两个。” 当时还是结婚前,孩子的问题被先提上来,他答应了老丈人和文雯这辈子只会有两个孩子,为此在齐罐罐出生后,他还去结扎了。 这件事自然不会有变数,他再强调一遍只是希望敏感如悠悠能够不再介怀。 听到这话,齐悠悠果然高兴,齐鸣礼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文雯看父女俩都要玩起来了,斟酌着开口问另外一件事:“你说我要不要去找个工作。” 齐鸣礼:“工作?怎么突然有这想法。” 文雯:“就是想体验一下,我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厂呢,更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一般女人从懂事开始就要服务家里,长大后工作结婚,按部就班一辈子,她生活优渥自然没有工作的需要,可被人提醒,也会有心血来潮想试一试的想法。 刘慧敏可能和她三观不和,但不得不说,她的提议她有些心动。 可能也是闲太久,突然想了解其他人生活是什么样的。 “你这话说的……”像极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 齐鸣礼没忍住笑出来,在文雯爆发之际,说:“想试就试呗,开心就好,你有什么想做的,我帮你掌掌眼。” 文雯把头搁在齐罐罐的头上,“唔,附近有什么上工的地方吗?” “有,纺织厂,罐头厂,电影厂……” 文雯觑了他一眼,“缺人吗,我去应聘。” 齐罐罐伸手去摸头顶上的人,鹦鹉学舌道:“缺。” 齐鸣礼笑:“咱家罐罐说的没错,缺人,你会写字会写文章,书也没少看,一个文员应该没问题。” 他没说的是,以她媳妇这张脸,去电影厂应聘更吃香。 文雯若有所思,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第21章 那年我双手插兜 第二天,文雯和齐鸣礼一人带一个孩子出门。 齐鸣礼带齐悠悠,文雯带齐罐罐。 两个孩子临出门前手牵着手,难舍难分。 “罐罐,别难过,中午咱们就能见面了,姐姐会想你的。” 齐悠悠脸上都是感伤,她将齐罐罐的头捞过来,使劲脸贴贴,脸都亲扁了也不肯放过她。 “你记着外面都是坏蛋,不能跟着人家走,你要是乱跑就没有姐姐爸爸妈妈了。” 齐罐罐想推开又忍住,手无处安放只能到处划拉,直到文雯过来把她背在身后才算解脱。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在妈妈背上敷衍地给了个飞吻。 就这也差点让齐悠悠热泪盈眶,忙昂起头:“爸爸让我跟妹妹一起吧,要不然让老狗跟着她。” 齐鸣礼摸了把她的头发:“老狗今天要上班,你跟着我,走吧。” 齐悠悠不难带,他今天出外勤,巡逻时只要把她放警车上就行。 有之前带齐罐罐的经历,齐鸣礼担心的是文雯。 “出门要听妈妈的话,知不知道。”他对齐罐罐道。 这孩子有时候挺奇怪的,好像什么都能懂,又有时候什么都懵懂,不过见齐罐罐对他点头,他就放心不少。 “要是累了就回来。”他对文雯说。 文雯第一次察觉齐鸣礼可以这么啰嗦,她好笑道:“这么不放心我啊。” 齐鸣礼心说能放心才怪,在他眼里文雯和齐罐罐没什么区别,都没有见过社会的险恶,又充满好奇心,可他又不能遏制她想要探索的心,有不放心太正常,不过他嘴上只能说着放心。 两个人分别出门。 文雯先来到罐头厂。 罐头厂一般生产水果罐头和肉罐头,一瓶罐头最便宜也要一块五左右,一般人家只有年节送礼的时候会凭票购买。 文雯罐头没少吃,但罐头厂却是头一次来,这里的厂区是四层的平房,有三栋,白漆刷墙,看着有些气派。 她们来得比较早,这个点正好是工人上班,能看到一些他们上班的模样。 罐头厂都有专门的制服,灰白色的薄外套,里面是一件衬衫,头上还会戴顶帽子。 厂外不远处有一个宣传栏,文雯先到那边看去。 一般来说招聘之类的文件会在上面体现。 在宣传栏正中就有这么一则,看过去,大意是招包装车间的包装工,生产车间的清洗工,还有统计员,需要通过招工考试才能拿到工作证。 文雯盯着统计员三个字出神,而后向门口保安室走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工厂大门处已经没有人,大铁门已经关上,她敲响保安室的门。 保安大叔穿着蓝色的工装在剪今天报纸上的小广告头都不抬,他脚边还有一只肥头大耳的法斗在酣睡。 “你好,我是来参加考试的,想进去一下。” 保安大叔剪广告的手停住,从下往上看窗口处的女人。 女人明眸皓齿,如果身后不是背着个孩子,还以为是个大学生。 “来考试啊,”他重复道,“怎么现在才来,快开始了。” 招工广告贴上去一个星期,考试时间就是今天。 文雯慌张了一下,她今天只是来看看的,谁想会赶上趟。 “那您能开个门吗?” 保安收拾着桌上的广告,整齐地码成一叠:“带孩子去考试不合规矩,你先回家放孩子,兴许赶得上。” 不能放孩子进去,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受控搅乱考场纪律就不好了。 文雯三下五除二把齐罐罐从身上解下来,“我先把孩子寄您这,一会考完来接行不行?” 保安看她真有点急了,再看了两眼齐罐罐,只好打开门,他顺嘴问了句:“老妹儿你报得是啥岗啊。” “统计员。”文雯说完,人已经钻进铁门。 保安张了张嘴,“嘿”了声:“怎么挑这岗啊,人都定下了…” 进去考这职位的,都是给厂长女儿当陪考的。 他摇摇头,和齐罐罐大眼瞪小眼。 “胖娃子,你瞪我干啥。” 齐罐罐当然是听懂了才瞪他。 “你是男是女?”保安报纸都不剪了,闲得跟她聊天。 这个临时摆在他桌上的娃娃胖的精致,跟个福娃似的,眼睛水灵灵的,又大又无辜,还有一对招风耳,一头炸了毛一样的狮子头看起来比他头发都多,他看得新奇,忍不住薅了把她身上的头发,再掐一掐她脸上的肉。 qq的,还能回弹,他有点爱不释手,再伸出手。 “啪——” 他的手被拍开,胖娃娃对他横眉竖眼。 保安大叔笑了:“别这么看哥,哥哥是正经人,你妈真是心大,也不怕我把你卖咯,所以啊你最好讨好我一下,要不然嘿嘿…” 他的手就要伸向齐罐罐的肥肚子。 齐罐罐站起来,双手叉腰,努力吸了吸肚子,气沉丹田:“昂唔&#&#%呸!” 正在睡觉的法斗脑袋好像被锤了一下,慌慌张张地醒来,一眼就对上个可怕的存在,它哆嗦了一下,没忍住。 嗞—— “哎呦!”保安不防被嗞了一脚的尿,他穿的还是布鞋,一下就渗了进去,袜子迅速洇湿。 保安气不过,一巴掌就盖在法斗头上,他把鞋脱下来,拿鞋底指它:“敢尿你爹!你晚上别想吃饭了!” 法斗狗狗祟祟地转眼睛,身体却一动不动。 法斗:不敢动,不敢动。 头顶上站着个胖娃娃,散发出来的威势令狗害怕。 保安大叔训了半天,见往常日天日地的狗竟然这么老实,惊讶地停下呵斥。 “啪”的又一下,鞋底盖狗头。 法斗还是乖乖任打,他“咦”了一声,良心发现般收回鞋。 “要一直这么听话,我把你当儿子养都成。” 转过头,此时胖娃娃双手插兜,仗着地理优势,睥睨一人一狗。 保安看得可乐直接笑出声,伸手戳她眉心,让这娃娃坐了个屁股蹲。 “咚——” 老旧的木头桌子似不堪重负,“吱扭”一声。 “嘿,你可真胖。” 齐罐罐那头炸毛颤了颤,她懵懵地摸向屁股,没事就是有点麻。 和保安四目相对,他笑得前仰后俯。 齐罐罐拍拍屁股站起来,重新双腿岔开,双手叉腰,看向法斗—— ‘打他!’ “嗷——!!!”法斗大叫,扑向保安,对着他的裤腿子又抓又挠,没一会深蓝色的裤子成了碎布条。 这动作发生在刹那间,保安反应过来后连退几步,整个人都贴到对面墙上。 他瞪大眼珠子:“旺财!你发什么疯!!!” 法斗偷眼看了桌子上的娃娃一眼,她没叫停,它只能扑向铲屎官的另一只腿。 唰唰唰。 很快,保安的两条裤腿都成了碎布条,露出小腿处密密麻麻的腿毛。 纺织厂保安衣服一年就四套,春夏秋冬分别一套,每套十五块钱,现在这条裤子眼见撕得只值五块钱,保安气得胸都快炸了。 这狗没用了! 安乐死! 农药! 啊啊啊啊—— “给我死!” 他追上去捏住狗后脖子上一层又一层的松弛狗皮,提起来,法斗被扼住生命,一动不动,只是那轱辘轱辘转动的眼睛显得贼心不死。 “吃我的,住我的,你还挠我!” 说一句,保安就抽它一下,法斗看向齐罐罐。 ‘救救?’ 齐罐罐转动小脑袋,视线落在广告小纸条上,一把抓过。 “不哒!” 说着,小手一扬,“哗啦”,纸屑纷飞,洋洋洒洒,有几片落在保安头上。 他不明所以地拿下来,再看四周,血压飙升。 桌上的胖娃娃,咿咿呀呀嘻嘻哈哈天女散花。 如果这些报纸不是他亲手剪的就好了,孩子纯真无邪的笑容能治愈世间万物。 他承认在雪花片一样的纸屑纷飞时,他被致郁到了。 在他松懈之时,法斗趁机脱手,在纸片中欢快地跑来跑去,撞倒门口的热水壶、小马扎、给自行车打气的筒子、还把他没穿上的那只鞋踢出了门… 撒欢似的作案现场。 保安抹了把脸。 狗子是自己的狗,打死也没关系,娃是别人家的娃,打死了,家长能弄死他。 这娃娃一身膘,一看在家受宠得很,他还真不敢抽她。 保安认命地一张张纸收拾起来,倒地的扶起来,捣乱的…打起来。 他平静地走到法斗身前,一副从未有过的慈祥模样,还撸了把狗头,看它高兴得咧开大嘴巴子后,逗它来到有狗绳的地方。 “旺财,爸爸爱你。” 法斗好像听懂了,积极反馈:“汪汪汪!” “啪嗒”一声,狗子脖子上套。 保安走到室外去捡鞋,回来后蹲在狗子面前,一脸慈眉善目。 “爸爱你,爱到想抽你。” “pia——” “嗷——!” “pia——” “嗷呜——!!” “爸爸爱死你了!pia——” “啊呜呜呜——!!!” 齐罐罐小兜兜都不插了,她捂住眼睛,从缝里看一人一狗。 ‘害怕。’ 等狗的眼睛里真心实意挤出眼泪,保安才扶着腰站起来,转向一切的始作俑者。 齐罐罐大眼睛扑闪扑闪,朝他温软一笑,肚子鼓鼓的,她拍了拍,一副乖宝宝样。 保安步子一滞,气笑了:“崽子,你倒是会卖乖,旺财是吃了不会说话不会告状的亏,才帮着你胡作非为,你这家伙倒是精得要死。” 他承认有一瞬间被胖崽子的可爱煞到。 虽然不能打别人家的孩子,但是他还是想看崽子哭:) 崽子,接受审判吧! 忏悔,哭泣,才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昂呜——”齐罐罐歪头。 焉了吧唧的法斗瞬间站起来,就算有狗绳牵制,它仍发了疯似的朝保安咆哮,给他吓一跳,还不等他有其他反应。 “叮——” 场内铃声响起,应聘参考人员一个个从某个房间鱼贯而出,朝门口而来,保安只能赶紧去开门。 离场的人看到他这样奇异的打扮控制不住投以异样的注视,保安当场头皮发麻,暗暗磨了磨牙。 回家揍死旺财! 齐罐罐扒着窗玻璃朝人群看。 这里她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她有眼力见,保安大叔想揍她,要马上跑。 望眼欲穿,眼巴巴地看了许久,文雯迈着轻快的脚步走来,齐罐罐摸了把眼睛,眼周瞬间通红。 文雯一进来看到这个,瞬间心疼坏了,忙抱起孩子:“妈妈来晚了。” 开完门的保安走进来。 齐罐罐埋进妈妈的颈窝,哼哼唧唧,又饱含千言万语,文雯还以为孩子受什么委屈了。 “妹子,你…” 保安正要告状,齐罐罐头也不埋了,立刻就指着他:“坏!” 保安:“?”恶人先告状? 文雯:“怎么了?” 齐罐罐指指自己还有角落里焉了吧唧的法斗,最后才指向保安。 “打、狗、打!” 她还绘声绘色地把自己鞋脱了,拿着它挥舞空气。 文雯皱着眉,试图理解她的意思。 “叔叔打狗了?” 保安:“……” “哒了。”齐罐罐严肃地点头。 其实他让她栽跟头也算是打她,不过齐罐罐自认心胸开阔,就算了。 文雯求证般看向法斗,见它瑟缩在角落,又捂着脑袋,心里也信了八分。 可那狗被养的油光水滑,文雯觉得保安并不是虐狗,也可能是管教,人家打狗就跟自家打孩子一样,不是能管的事情,她不太好说什么,何况他还帮她带孩子。 文雯:“…罐罐叔叔为什么打狗你知道吗?” 齐罐罐视线游移了一下,略显心虚,文雯哪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孩子告黑状了。 保安倚在门边哼笑一声,胖崽子让你妈收拾你吧,他都能预想到接下来打孩子的画面了。 妹子,别心软,揍她鸭! 文雯严肃了面孔,齐罐罐一看忙开口,说得磕磕绊绊,偶尔还要吸溜一下口水。 “他坏。” “定下,呸、配、陪考!” 话音刚落,保安歪倒,简直站立不住:雾草!这孩子成精了吗! 保安撞进文雯的眼睛,又听她问:“是真的吗?” 保安:“……” 真的假的,假的真的,他就不该在这! “妹子…” 第22章 我在外面还有一个家 保安百口莫辩。 文雯最终谢过他帮自己带孩子,然后脸色不太好地走了。 齐罐罐在妈妈背上向法斗挥手告别。 法斗发出难过的呜咽,爪子在项圈处划拉,竟然一副要跟他们走的样子。 保安没好气地瞪它。 母女俩刚走不久,侧方警车鸣笛,齐鸣礼和齐悠悠那张脸从车窗露出来,窗户边还有个穿罐头厂制服的男人在说话。 见文雯和齐罐罐走来,秃顶的男人好奇地问齐鸣礼:“齐警官,她们是谁,怎么从我们厂子出来?” “我老婆,来你们厂应聘的。”齐鸣礼随口。 秃顶的男人是罐头厂生产车间的主任一听他这么说,好奇起来:“看上啥岗了?厂子最近招不少人呢。” 他已经在盘算自己车间有什么事少的岗位了。 随着文雯走近,他感叹:“您也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这长相是个男人都只想把她关家里。 齐鸣礼没什么情绪的眼神看过去,秃顶主任瞬间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打了个哈哈:“我看您夫人挺适合当个富太太嘛,再有您这么年轻有为的丈夫疼着,主内就挺好的。” 这人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当上主任的,齐鸣礼心想。 罐头厂门口有个公安亭,秃顶主任是来报案的。 据他说,最近车间点货的时候老发现罐头数目对不上,平常却没有可疑的人进去,罐头厂的成品罐头一向是独立仓库保管,保安持有钥匙,他们查了仓库,也查了保安,任何线索都没有,罐头还是保持一个星期丢三瓶的速度失踪,积少成多之下,会计要做盘亏,要给抠搜的厂长那边交代,他只能来报案,希望警察能出手。 恰好齐鸣礼巡逻到这个地方,于是就接下了任务和他聊上细节,眼见午休时间到,他正要回去,就发现文雯她们。 文雯刚钻进车里。 齐鸣礼好奇文雯应聘的是哪个岗,问她 文雯:“统计员。” 她脸上没什么情绪,齐鸣礼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再看旁边的秃顶主任一瞬间闪过的不自在,大概猜出这个岗位有什么问题。 “先回家吧,”他不动声色道,然后对秃顶主任说,“我们先走了,你的案子还需要进一步了解,下午再具体商量。” “好好好。”主任点头哈腰,笑眯眯。 车子启动,一点点消失,田大志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连忙往厂里跑。 他要跟厂长商量商量这次招聘的事了。 车上,齐鸣礼问:“怎么了?” 文雯一个人抱臂坐一边,齐悠悠在和齐罐罐诉说思念,老狗在副驾驶频频转头看她们。 文雯闷声闷气地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本来觉得考挺好的,一出来就听见这个,有些受不了。” “是不是找工作都这样。” 活在象牙塔内的文雯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事了,齐鸣礼叹息一声:“稍微好一点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确实需要拼人脉。” 听到她说的那几个职位,统计员在里面确实出挑,能坐办公室,比三班倒来得好,被厂长女儿看上也不奇怪。 “算了,我去看看别的地方。”文雯颇有些自暴自弃。 齐鸣礼从后视镜看去,“别担心了,不行就换一个。” 他更想说的是工作对她不是必需品,找喜欢做的更好,但又怕打击到她,于是咽下后面的话。 … 下午文雯要去纺织厂,怕遇到上午不能带孩子的情况,就把齐罐罐交给了齐鸣礼。 最开心的莫过于齐悠悠。 “妹妹,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她用半拖半抱的姿势抱齐罐罐,幻想带孩子扮家家酒的一天。 齐罐罐:“……”达咩。 下午一行人来到保安处,齐鸣礼身后还跟着三只警犬。 齐罐罐又一次和保安大叔大眼瞪小眼。 他这才知道齐罐罐的身份。 走了妈,来了警察爸,而他早上刚不小心泄露厂里的‘秘密’,一颗心虚得很,齐罐罐还好死不死地冲他摆摆手。 跟着一起来的田大志对他说:“拿上仓库钥匙,齐警官要去实地查看一下。” 保安自然配合。 但是问题来了。 考虑到这是去查案,仓库又是第一现场,齐鸣礼想了想还是不带孩子了。 那他们走后,两个孩子并一只法斗只能待在保安室。 齐鸣礼想来想去,只能把窗户锁死,还把老狗留下,对两个女儿说:“爸爸一会就回来,别乱跑。” 齐悠悠满口答应:“爸爸放心去吧,我会看好妹妹的。” 齐鸣礼视线落在她身上,其实他对齐悠悠也不太放心,都是半大孩子,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不过他没说,怕打击到孩子的自信,他打算速战速决,让两只警犬闻个味儿就出来。 齐鸣礼锁门离开。 两狗两娃共处一室,齐悠悠率先欢呼一声:“耶,没有大人了!罐罐我们可以流浪了!” 姐姐还想这事呢,齐罐罐诧异地看着她。 但是首先要打开门啊。 保安室的门刚刚被锁上了,爸爸从外到内旋转两圈,就是不放心她们。 齐悠悠踮起脚去够上面的旋转锁,第一次弄搞反方向旋错地方,第二次就很顺利地旋向另一个方向成功解锁一圈。 她垫脚累了,原地休息两分钟二战,很快就打开了门。 邀功似的冲齐罐罐笑,带着点得意。 齐罐罐鼓掌:“姐姐力嗨!” “罐罐咱们走。” 齐悠悠伸手牵她,齐罐罐摇摇头,视线在老狗身上打转一圈,又落在法斗身上。 “昂呜?” 法斗抖抖耳朵,三层肥肉的脖子也跟着抖了抖,它走过来,自然趴下到齐罐罐能骑着它的高度。 齐悠悠看得羡慕,不自觉说:“我也想要。” 可是看向老狗的时候她迟疑了。 老狗是细腰,她好重的,怕让它受伤,再者平常‘老狗老狗’的叫唤着,在她心里老狗很老了。 “哎。”齐悠悠小大人般叹气,她已经是大孩子了,懂事之后不能虐待老人了。 “来。”齐罐罐扯扯姐姐的小裙子,自己往前挪,拍拍身后的一大片位置,“姐姐坐!” 头快被压塌的法斗:“……” 说来没有人信,它身上这个和它一样重,再来一个,它可能就是第一只被坐死的狗了。 法斗嘤嘤出声,一旁的老狗事不关己地舔毛。 齐悠悠有些眼热,但看出法斗受力不住的她善解人意地拒绝了。 敞着大门,齐悠悠豪迈道:“走吧!” 齐罐罐揉捏着法斗的胖耳朵:“去哪呀?” “唔…”齐悠悠沉吟,学着大人摩挲下巴,“哪里好玩呢?” 齐罐罐鹦鹉学舌:“哪里豪丸呢?” 法斗侧头看她:“汪?” ‘跟我来?’ 齐罐罐揉捏的动作稍停,再次扯姐姐裙子,引起她的注意后,从上往下勒起狗脖子:“它带!” 随即,一个字正腔圆的:“驾!” “……” 法斗认命地往门外冲,齐悠悠和老狗连忙跟上。 它们走过空无一人的角落,钻过两座平房间狭窄的甬道,然后七拐八拐地前进。 这一路上,齐悠悠激动得脸都在发红。 她们耳边都是一些工人的说话声、走路声、机器的嘈杂声… 每当听到人声,感觉下一刻就要暴露在大人面前,法斗又带她们换到另一条路,成功躲过和大人打照面的尴尬瞬间。 刺激! 她还小,没看过武林秘籍,不知道这是狗界的‘听声辨位’,它能有效躲猫猫,还能偷偷找外面的母狗不被主人发现。 法斗把两人一狗带到罐头厂后面的废弃垃圾区。 杂乱无章的破烂堆,有生锈的机器、被虫蛀到断成数截的烂木头、破玻璃罐子…… 还有盘在旧塑料布下的一只矮脚小白狗,三只奶狗。 这就是它在外面的家,在外面的老婆孩子。 齐罐罐从法斗身上下来。 它立刻奔向小母狗,和它亲密地蹭了蹭,几只奶狗正睡着,盘在母狗身边。 看着四周,齐悠悠惊叹,“太棒了!” 齐罐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不臭,这里和她曾去过的南区垃圾场差不多。 她不是很感兴趣,但是看到姐姐这么兴奋决定尊重她。 齐悠悠齐罐罐在小奶狗面前蹲下,蠢蠢欲动地想要碰碰它们,却犹豫着不敢朝前。 听说母狗护崽,可能会咬人,她就有些不敢。 踌躇间,齐罐罐握住她的手往前带,带到奶狗面前,教她摸摸。 旁边两只狗对她们的举动持默认态度,齐悠悠更大胆了些。 小奶狗只有她小臂长,睡觉时肚子一起一伏,爪子跟她的手指一样大! 齐悠悠被可爱到想尖叫! “姐姐,”齐罐罐摸够了狗,有些无聊,“不好玩。” “好玩好玩的。”齐悠悠沉迷于rua小狗敷衍道。 齐罐罐看着她这样一时半会顾不上自己,于是到处看。 塑料布盖在小母狗和奶狗头上避免它们日晒雨淋,但是不挡风,还不知道会不会塌。 旁边有好多空罐头和骨头碎渣。 环境差,不安全,这地方真不怎么样。 齐罐罐谴责地看向法斗。 ‘你怎么可以给它们住这里!’ ‘渣狗!’ 法斗辩解:“嘤呜呜呜。” 老狗用爪子按住它的嘴,轻蔑地看着它。 ‘渣狗。’ 齐罐罐又扯了扯齐悠悠,跟她连说带比划。 “姐姐,”她双臂画个圈,做出把母狗它们围起来的东西,“围起啊,风呼~” 齐悠悠:“要帮它们挡住风?” 齐罐罐咧出小米牙,小鸡啄米式点头。 虽然法斗是渣狗,可只要是狗都和她有关系,苦了自己也不能苦家人啊,所以她要帮小母狗提高生活待遇。 齐罐罐期待地看着姐姐,齐悠悠当然同意。 两个人立刻在垃圾堆里翻找能用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翻着翻着身后狗子齐叫,不止有法斗小母狗和老狗的声音,还有罗威纳和马犬的叫声。 声音中带着焦急。 齐罐罐转过身。 熟悉的高大身躯已经近在眼前,在她头顶上笼罩出一片阴影。 “咚——” 齐罐罐一屁股坐在垃圾里。 伸手扯了扯边上捡垃圾上瘾的姐姐。 “罐罐,别捣乱,姐姐要把布揪出来了,还有你让狗狗们乖一点,有点吵了。” 齐罐罐咬住下唇,小手攥一起,一点点露出笑容。 “抱~” 齐悠悠:“一会抱。” 齐鸣礼:“呵呵。” 嘿咻嘿咻,齐悠悠喘着气,“罐罐你怎么笑得跟爸爸一样可怕,下次不要笑了。” “爸爸~”齐罐罐糯糯的,又扯了把姐姐,用尽吃奶的力气。 齐悠悠被她拽的屁股着地,视线自然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爸爸…” 身后,田大志和保安噗嗤一声,笑得肚子疼。 齐鸣礼一手把齐悠悠拎起来,另一手拎起齐罐罐,与她们对视。 齐罐罐缩手缩脚,卖乖熟练,双手双腿很快抱住他一半身体。 “爸爸,好。” 齐悠悠更懂得察言观色,可行动力上却不如齐罐罐快,等她做完一系列撒娇动作后,很快有样学样。 “爸爸,好!” “爸爸不好,”齐鸣礼说,“我很可怕,吓到你了。” 齐罐罐摇头:“噗噗噗,不!爸爸好!” “呵。” 齐悠悠低头,盘手指:“错了。” “哪错了,”齐鸣礼阴阳怪气,“我看你们没错啊。” 齐悠悠掰手腕,承认道:“偷偷跑出来玩、骂爸爸…” “你还知道呢!” 齐鸣礼大声了点,两个孩子吓得缩起脖子。 可齐鸣礼顾不上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齐悠悠还是没有放弃她伟大的离家出走的理想! 孩子小时候什么理想都应该被尊重祝福和鼓励,甚至有些家长认为要助力孩子各种奇思妙想。 可是! 这种理想他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齐悠悠——” “齐罐罐——” “你们给我站好了!” 他把两个孩子放下。 “等我一会,等下收拾你们!” 齐鸣礼忍住暂时的怒气,转过身向旁边看热闹的两个人展示‘罐头失窃案’的证据。 让出身后法斗和它一家老小,以及它身边好几瓶被啃得惨不忍睹的罐头残骸。 “这是你们内部狗作案,你们看怎么处理,警犬已经找到它们了。” 就在不久前,两只警犬闻着味寻来,他们走过许多奇怪的路,期间田大志差点卡死在甬道,他和保安头和鼻子几乎是贴着墙面往里走才出来,等好不容易通过又差点被巷道内的复杂地势绕晕,最后灰头土脸才到这。 一肚子火没发,就看到了两个漏风棉袄在捡垃圾。 齐鸣礼当时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在保安室的人怎么就瞬移到犯罪现场了?! “记得去做个记录,我的任务完成了,先走了。” 他瞥了一眼不安的棉袄们,一手一崽。 等着吧,崽子! 第23章 竹笋炒肉警告 现场,齐鸣礼几人走后,这里只剩下田大志和保安。 犯事狗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事一样,眼皮跳个不停,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主人,甚至有想躲老婆身后的想法。 保安脸色铁青地往前一步,犯事狗往后一步。 保安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薅住狗头,让他退无可退。 “好样的!我养你,你竟然在外面养别的狗!” “吃我的喝我的,还敢给我偷罐头!” “啊啊啊啊,我要剁了你个忘恩负义的!” 法斗头皮被扯得生疼,但它不敢动,唔唔咽咽的想让铲屎官可怜可怜它。 “嘤嘤~” 它泪眼盈盈:虽然你对我很好,但是我更喜欢… 它眼睛落在小白狗身上,充满了悲情和眷恋。 玛德,保安大叫一声,指着它对田大志说:“这个狗我不要了,它偷的罐头它自己负责,它给咱们厂打工一辈子够还那些罐头吗?” 田大志一脸古怪笑意,憋笑憋得难受:“应该够的,不过你要罚一个月工资。” 保安和法斗同时苦了脸。 之后法斗从保安室移到了门口铁门处,风雨无阻,成为一只还债狗。 只不过,轮到保安值班的每个夜晚,它都会鬼哭狼嚎,搅得他睡不了觉,保安奈何不了它,再也不敢上夜班,转到白班去。 …… 回到家后,齐鸣礼憋着一股气,跟两个孩子科普乱跑的危险。 “你们丢了就再也看不到爸爸妈妈了,以后就只能流浪,之后还会被坏人抓到其他地方去,他们不给你们吃饭,让你们一天到晚地干活,直到饿死还把你们扔到荒郊野岭,怕不怕。” 两个孩子里齐罐罐反应极快地说怕,姐姐脸上还有些疑惑,好像要问什么,可最终还是忍下来,说了声怕。 知子莫若父,齐罐罐是哄他的,齐悠悠则是有些不服气,可见不见棺材不落泪,需要遇到事了才会怕。 齐鸣礼记下这事,打算以后给她们一个教训,然后罚她们面壁。 面对着墙,齐罐罐很不服气,她都认识到错误了,为什么还要面壁。 “你坏!” 齐鸣礼哼笑一声,拿上竹条,“我还能更坏你要不要试试。” 竹条是路上捡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捡这玩意儿,但是熊孩子不能惯,他将竹条挥了挥,破空之声让两个孩子吓了一跳。 齐鸣礼将竹条指在齐罐罐背后,再顺着方向点在齐悠悠腿上。 “站直了!” 两个孩子哆嗦一下,立刻站好。 这样连吓带喝,齐罐罐坚持了半小时。 最后实在受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哇大哭。 她的脚一蹬一蹬的,哭得真心实意。 “哇呜唔唔——” 齐悠悠也悲从中来,开始抹眼泪。 齐鸣礼反被吓到,连忙把竹条扔掉,慌张地给齐罐罐擦眼泪。 “哇哇哇,爸爸坏!呜呜。” 齐鸣礼要抱她,被齐罐罐躲过。 齐鸣礼一个头两个大。 他这才想起来罐罐的骨头还没长好,孩子站久了也难怪会难受。 但是此时齐罐罐已经不听他的话了。 好在这样的僵局并没有持续很久,外出的文雯回来了。 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她着急忙慌地进门。 两个孩子像是受到什么天大的委屈投入她的怀抱。 文雯询问地看向齐鸣礼。 他苦笑地说出今天发生的事。 文雯思考了一下又把孩子推开。 “再去站十五分钟。” 齐罐罐呼出一个鼻涕泡,齐悠悠还没来得及擦鼻涕,“?” 妈妈你是不是说错了。 不是爸爸要去罚站吗? 文雯把那根竹条又拿到手上:“打手心还是罚站选一个。” 两个孩子纠结了。 打手心虽然没尝试过,但是细竹条看着就让人疼,罚站就是腿酸,两姐妹瞬间觉得后一个比较能接受。 “罚站……” 她们觉得不对劲,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不甘不愿地走到墙边重新罚站,眼泪鼻涕都没擦,但是这回看着安分乖巧了许多。 齐鸣礼在一边看得惊奇,拉文雯到一边,耳语:“她们怎么乖乖听话了。” 他可是用尽了恐吓威逼的办法才换来半个小时罚站的。 文雯点点丈夫的脑子:“只给她们两个选项的话,哪还有那么多事,她们只会思考该怎么选择。” “而且,你教训就教训,说那么多话做什么,给她们委屈的时间吗?这样脾气不是更大吗?” 要是她被罚,旁边还有个喋喋不休的人在教训她,她也会发脾气的,面壁到底不是体罚的手段,只是让孩子有静下来思考错误的时间。孩子没有思考的时间,还要听旁边人的说教,可不就越来越委屈,根本认识不到错误。 “可我看她们半点悔悟的样子都没有。” “那是她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你哪天找人把她们绑了,或者带她们去看丢小孩的人家是个什么光景,自然就知道了。” 齐鸣礼听得恍然大悟,对老婆竖起大拇指,不过他又反应过来文雯话里的意思。 绑自家孩子吗? 他第一反应是这不是亲妈吧。 第二反应,看不出来文雯这么柔弱的女子会这么直接。 文雯垂下眼,推他去看孩子,自己却因为这件事陷入回忆。 其实悠悠向往外面世界、想远离看护人这一点和她小时候很像。 小时候她被保护得有多好,对外的渴求就有多大,直到某天树苗成参天大树,树冠顶破了天,野望打破了乖巧,她终于偷溜出了门。 一出门就被人贩子抓住是什么体会她这辈子都不想回忆。 但也因此,那之后她再也不敢不听话地乱跑。 所以对孩子来说,讲道理一万遍,不如亲身经历一回。 等她们痛了,自然学会了克制。 “你下午去哪应聘了?” 齐鸣礼想起另一件事,问她。 他要是不说这件事,文雯都快忘了下午的憋屈事。 一想起,含怨似怒地瞪了他一眼。 齐鸣礼无辜极了:“关心一下老婆嘛。” 文雯干巴巴:“我去纺织厂了,那边正好招助理。” 齐鸣礼一看就知道这中间有事发生,眼神频频朝她示意。 展开说说? 文雯不接他的眼波,齐鸣礼只能自己问:“顺利吗?” 文雯憋了又憋,实在没忍住:“就没有一刻是顺的!” 第24章 给妈妈找回场子 纺织厂的助理也要考试,来应聘的大部分都是读过书的男女,笔试前扎堆聊天,聊着聊着不知道是谁开始了秀学历。 五年前高考取消,但在这之前,还是有人读过书,想上大学,所以来这的人有好多高中生,都是一副这份工作舍他其谁的模样。 这个岗位需要一定的文化水平才能胜任,基本要求是至少会认字写字,他们兴许觉得自己学历高就已经成事一大半。 之后也不知是谁传的,有学历的男女应聘这工作福利还能再升一升,而且还有机会和厂长做事,话里话外让一些低学历、没学历的赶紧退出竞争队伍。 还真有人被劝退,但是不包括文雯。 互不认识的人注意到她,问:“你什么学历。” 在他们说出这些话时,她还没进入到他们攀比的氛围里,并不知道学历在这份工作上的重要性,更不知道怎么评判自己的文化水平,于是很实诚地说出自己只在家里学过东西。 那些人一下子理解为她没上过学、没文化,顿时一脸轻松模样,还用鄙薄的眼神看她。 文雯当时就:“……” 她是没上过正经的学堂,但是请的老师却各有学问,被他们这么误解,心里有些憋闷,却也没说什么,直到轮到她要报名时,登记预报名的工作人员拦下了她。 “请考生正确衡量自身的实力,不要浪费别人的机会和试卷。” 他表情冷硬,那种轻视至今还在她脑中。 排在她身后的人挤挤挨挨,推搡着她离开,最后当然是没有报名成功。 文雯一方面对这个岗位不喜起来,甚至觉得吹了就吹了,可另一方面还是会因为他们的态度而生气。 她还专门去宣传栏看了报名的限制条件,上面根本没有提及学历问题! 所以他们在抖什么,一个考试机会也吝啬成这样! 更气了! 齐鸣礼:“咱们一会再去一趟!” 也才下午四点多,天还没黑还有机会。 文雯有些意兴阑珊:“算了,也不是很想去了。” 齐鸣礼果断说不行,“咱们不一定要这个工作,但是场子要找回来!” 欺负他媳妇儿,他肯定要说道说道的! 文雯轻哼一声,心情莫名好了一点,“那你罐头厂内定的事情怎么没帮我出头,就知道嘴上说大话。” 齐鸣礼笑,轻轻敲她的头:“笨!” 往日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变笨了。 “打从田大志知道你是我老婆后,我就不信他没有一点动作。” 虽说内定的事情不少,暗箱操作更多,他自己也有过让刘志刚内定齐鸣仁的经历,但这都是私底下。 可一旦有什么摆在台面,触碰到清正公平这根线,所有目光都会聚焦过来。如果是个有本事的,那只是小风小浪而已,如果是没本事的,就会直接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被人口诛笔伐。 他才不信田大志愿意赌他身为警察的影响力。 哦,前段时间他更是广受赞誉的青年警官,名声还不错。 “那万一他以为能瞒过我们呢?”文雯提问。 反正考试成绩是他们改出来的,怎么说也由着他们,很大程度是可以糊弄人的。 齐鸣礼笑出声:“所以就赌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嘛,我觉得是没有的。” 文雯见不得他什么都在掌控中的臭屁模样,逆反心理上来了就找茬,道:“怎么就没有了?” 齐鸣礼:“你看他们这次招人的岗位,统计员,想想它是干嘛的,统计产值产量,做台账的。” “这不就证明了他们在这一方面有欠缺吗?再加上一个星期丢三个罐头就要报案的做法,很可能内里还不知道怎么亏。” 田大志所在的罐头厂是国营的,亏也是亏公家的钱,他们绝对不想让吃公粮的他盯上,那引发出的一连串海啸是想都想不到的。 “就算退一万步,丢三个罐头只是他们太紧张,那也足够证明他们谨小慎微的做派,他们是不会留把柄给人的。” 文雯被他说服了,嘀咕了一句:“最好是这样。” 齐鸣礼摸着下巴:“我觉得这件事最后会变成公平阅卷,不落口实。” 这也是他一点不担心的原因。 分析完这些,他看看时间,觉得不能再耽误了:“走吧,我们去纺织厂。” 文雯正要跟着走,两道视线奇奇投射过来,带着股幽怨,欲语还休。 “妈妈~”齐悠悠和齐罐罐异口同声。 糟糕差点忘了两个孩子,他和文雯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文雯:“要不算了吧。” 齐鸣礼可不能让她刚鼓起的勇气泄掉,忙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孩子。 “一起去!妈妈受欺负了!我们全家给她找场子!” 齐悠悠和齐罐罐瞬间忘记刚才的江湖恩怨,挺起胸膛,气势汹汹,“一起去!” 说着一马当先地走出门。 文雯看着这三个,弯起眉眼跟了上去。 不多时,一家四口抵达纺织厂,这里离家属楼挺近的,楼里也有很多人在这边工作,所以不耽误什么时间。 齐鸣礼先是把宣传栏上的招工简章撕下来,团吧团吧放进口袋。 跟着文雯来到报名的地方。 因为明天就是考试时间,今天报名的格外多,再加上一些考生要看看竞争对手都有谁,所以哪怕报完名的,也有人主动留下来观察。 更有聪明的,已经和附近的工作人员说上话,话里话外无外乎家里亲戚也在厂里做事,你们可能碰过面之类的。 拉近关系后就是打听考试问题了,如果能问出点明天的试题就更好了。 抱着这样天真想法的不在少数。 齐鸣礼和文雯抱着孩子而来的组合还颇为吸精,更有认出文雯的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个女人不是刚刚那个不让报名的吗?怎么把老公孩子都带来了?” “她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人家让她报上名吧?” “看不出来长成这样是这么个不要面的,啧啧啧。” “哎呦,她是怎么敢报不上又来的,要是我都丢死人了。” 第25章 舌战杠精 两口子没理会这些声音,而是走到队伍后面排队。 等到他们加入队伍,说小话的声音变小,更多的转为异样的目光,打量这一家。 面对这些眼神,大人尚可忍受,齐悠悠却最先出现不适,她对齐罐罐小声说道:“他们好讨厌啊。” 她尚且不知道这些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本能的感到不舒服。 心大的齐罐罐经她提醒这才注意到这些,挠挠脸,看向四周,突然出声。 她大声道:“看什莫呀?” 窃窃私语霎那间一顿,接触到小朋友单纯无辜的眼神,他们中的一些人垂下视线。 齐罐罐得不到答案,就去看父母,又问了一遍。 齐鸣礼抱着她,转了一圈,朗声:“是啊,各位看什么看?” 一句话叫他说出来变了个味儿,也多了分挑衅。 有人忍不住向后转头,嘀咕声:“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说是嘀咕,却让每个人都听见了,不少人分分附和。 齐罐罐皱眉,两条眉毛都弯成毛毛虫的形状:“爸爸,他骂人?” 齐鸣礼轻嗯一声,随即对出头的那个人道:“招工简章里白纸黑字,没有学历要求,工作分高者得,偏偏有人散播焦虑,用这样的办法逼走了不少竞争者吧,怎么脸这么大呢?” 队伍里的那人脸瞬间涨红,不服气地走出来一副要理论的模样。 “没上过学就是没学历,没学历肯定就是文盲,鬼才信你能考出什么好成绩,根本就不配来这里,不仅浪费试卷,也浪费别人改卷的时间,要点脸的人现在早就走了。” ——不要脸的也就是你们了。 他的另一番意思齐鸣礼和文雯都领会到了,具冷下脸来。 文雯都不知道在他们的理解中没上学会直接等于大字不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指出他们的浅薄。 但请上门先生这种事在过去是有财有人脉的象征,如果贸然暴露,容易招致别人的眼光,文雯还不想这样给自己找麻烦。 齐鸣礼像是知道她所想,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才道:“我老婆小时候身体不好,跟家里长辈学的东西,所学并不比你们少。” 那人下意识以为是在课堂学了点东西就回家教小孩的半吊子,毕竟早些时候能供得起读书人的人家实在不多,于是回:“不是老师能有什么本事教人,赶紧走吧,就算进去也考不过我们,何必麻烦。” 周围也有人附和:“是啊,妹子别浪费时间了,有这个时间跟我们争,去别的厂子看看还能有希望。” “听人劝,吃饱饭。” 那人听到有这么多人支持他,腰杆子更直一分,看向文雯他们时,眼底的轻蔑和傲气藏都藏不住。 文雯实在讨厌他一副占据所有道理反显得他们无理取闹的模样,眉头不自觉拧起,气性也上来了。 她说:“能不能考过,进去考一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何必在此咄咄逼人,还是说你们怕竞争对手里多我一个?” 那人反应激烈:“笑话!谁会怕你个女人啊,我看你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那就考场上见!”文雯轻哼一声,这个试她考定了! 齐鸣礼等她不再说什么后,站出来:“今天我们按规矩来报名,也不需要你们假好心多管闲事,在座的都是竞争对手,少装千年狐狸玩聊斋,管好自己。”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周围人刚要骂出声,可当齐鸣礼转向声音来处,看到他那张坚毅刚硬的脸一派冷凝,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噤了声。 他抱着的两个小朋友也用出奇一致的神情瞪视他们,拳头握紧,好像下一刻就会给出言不逊的人一拳。 两个孩子的一拳不算什么,但她们爸爸的一拳… 也有声音小,仍有不服气的:“文盲来考试就是浪费,说的都是实话,自己脸皮厚,切~” 齐鸣礼拔声:“总有一些人装好心,目的是为了不让人考试,也不知道是真操心还是真心机,遇到这种‘为你好’的人可真是晦气!你说是不是媳妇儿?” 文雯重重点头:“嗯!” 闲操萝卜淡操心,说的就是这种人。 那人和之前呛声的人一样,气得不再说话。 世界终于安静,很快轮到他们。 排在他们前面的人这回都没走,等着看热闹。 别看齐鸣礼一家把每个人都呛了,但最后能不能报上名还是要看工作人员。 恰好这个工作人员忙了一天,累得半死还要再一次看到刚被遣走的人,他会不会觉得文雯阴魂不散,或是再一次呵斥她…留下来的人都想知道他会怎么对文雯。 “你怎么又来了?” 果然工作人员很不爽地看着文雯。 “走走走,别浪费我时间,后面还有几个呢,登记完了我好下班。” 文雯:“我是来报名的,你们的招聘简章里没说我不可以报名。” 齐鸣礼适时拿出那张纸,拍在他桌上。 “砰”的一声,把工作人员吓得不轻,把他的睡意都吓跑了,但随即就是愤怒。 “你做什么!” 他抬头看到齐鸣礼人高马大的样子,立刻认识到这不是个善茬,皱起眉,声音再出口和缓了一丝:“同志,你做什么?” 齐鸣礼居高临下:“带我老婆来报名的,这上面白纸黑字只要会读书认字就行,你们搞什么学历歧视。” “五年前一位青年学生提出现今升学制度存在弊病,学子读书不再为祖国崛起,不为政治…只为一己之私,为成名成家…利益化的读书影响了学生德智体发展,主席才暂停了高考选拔考试…” 齐鸣礼目光之下,所有人眼神闪烁,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一个个屏息紧张着。 他高声:“而你们现在的做派正是为工作排除异己,为清闲徇私自利,以学历论知识深广!” “这样做,是公然和主席先生叫板吗!!!” 和伟人叫板—— 这番话放在任何时候都十分炸裂,所有人虎躯一震,瞳孔地震,连忙摘干净自己。 “我们没这么说,我们是支持妹子报名的。” “是啊是啊,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 工作人员慌不择言:“同志,我们没有唯学历论,误会,都是误会!来来来,我给你们登记。” 他看向文雯,有些急迫:“您好,您叫什么名字。” 文雯还没从齐鸣礼那番话回神,正崇拜地看着他,工作人员又问了一遍,频频去看俩夫妻,希望他们早登记早走人。 娘嘞,这种扣大帽子的,真的会死人,他心脏因为眼前这对夫妻跳个不停。 目睹一切的齐罐罐和齐悠悠对视一眼,眼里具是兴奋。 不知道怎么回事,爸爸越看越帅,想要贴贴又不敢。 “同志?”工作人员又问了一遍。 文雯赶忙回神,拿过他递来的笔,唰唰唰两下写好自己的信息。 齐鸣礼看她写好了,懒得再跟这人群计较,正要走。 “齐警官?” 他看向来人,邻居刘慧敏。 “真是你们啊,这是来应聘?” 刘慧敏拿着个饭盒,拨开人群走近,视线落在文雯身上,“哎呦”一声。 “我就说嘛女人还是要找个工作的,妹子你是肯听劝的。” 齐鸣礼轻“嗯”了声。 刘慧敏看他不甚热络的态度也不在意,虽然上次和文雯聊的不太愉快,但是他们家自始至终的目标都是齐鸣礼。 她热情地走过去,挽住文雯,又看向齐鸣礼:“报完名了吗,我刚下班,一起回呗。” 文雯不习惯两个人这样的姿势,连忙抽开手,抱过齐鸣礼怀里的齐罐罐。 “已经报完名了。” “姐…敏姐…这是警官?” 工作人员磕巴起来,椅子都不敢坐了,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周围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离开的离开,躲起来的躲起来,就是不能待在这。 谁能想到,警察会来一个工作的报名现场,刚刚还说了那番话,他要是逮着这点不放,只要操作一下,抓进警所做思想工作也不是没可能。 这么一想,吓破胆的哪还敢待在原地。 “小马你什么表情,”刘慧敏把给他带的饭放桌上,一脸狐疑,“你做啥亏心事了?”她眼神又落在齐鸣礼身上,介绍起他,“这是我邻居,我家老王的同事。” 她这么说就是为了拉进两家关系,可小马吓得差点厥过去。 真是警察啊… 小马不会怀疑刘慧敏话里的真实性,这人家里有个吃公粮当警察的早就炫耀得满厂都知道了。 “齐…警官,”小马哆嗦道,“刚刚我们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 他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好的理由:“都是那群报名的人不安好心,就喜欢用这种歪门邪道阻止人家报名,我这人也是耳根子软,才听信了他们说的话,您大人大量,实在抱歉。” 齐鸣礼和文雯本来都打算走了,没想到还会听到他这番推卸责任的话,实在是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齐鸣礼好半晌才顶着他紧张的视线说:“做好自己的工作,别被有心人利用了。” 工作人员该干什么,他不相信他不清楚,但是他还是跟着其他人起哄肯定有什么私心在,齐鸣礼懒得探究一个人的内心,只这么敲打了两句。 工作人员很上道地对文雯行九十度鞠躬认错。 刘慧敏眼睛骨碌转动一圈,有些回过味儿了,她重重地拍了下小马:“你小子怎么回事?得罪我们齐警官了?” 小马苦着脸,冲她双手合十拜拜。 刘慧敏:“也就是今天轮到我给你送饭,要是其他人指不定你还不知道干什么混蛋事,得罪人呢,真的是!” 她又锤了几下小马,看他疼的龇牙咧嘴才看向俩夫妻。 “齐警官,小马不懂事净干蠢事,你别和他计较哈。” 齐鸣礼:“没事。” 小马顿时松了口气,躲到刘慧敏身后。 刘慧敏:“你们应聘的是什么岗位啊?” 还不待他们开口,自认人脉广的刘慧敏说“我们车间招女工,主任和我熟,要不我帮你们问问?这样也不用累得跟那么多人抢岗位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乐得直拍手。 文雯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应聘的是助理。” 她知道刘慧敏是染布车间的女工,跟她想要的岗位不太一样。 不过还是谢谢她:“谢谢你的好意了,我打算先考试。” 刘慧敏摆摆手,自认为为她好:“帮你问问也没什么,咱们这个岗位也是需要经验的,不过要是有内部人推荐内部人教应该没问题,你真不要吗?” 文雯再次婉拒。 刘慧敏还想在齐鸣礼面前表现表现,让他欠自己家人情,文雯这么拒绝可不就要鸡飞蛋打。 这可不行。 她又换上一副为她好的面孔,苦口婆心道:“咱这种要学历没学历,要经验没经验的,就不要挑三拣四了,纺织厂很不错的,你看我,工资和福利都好!而且逢年过节,厂里的布还能给我们职工打折从内部买,可划算喽。” 刘慧敏哪种热情之余又不会说话的感觉又来了,文雯不知道说什么。 小马疯狂扯这姐的一摆:“敏姐,咱们厂子一视同仁哈,不整学历歧视哈,你别弄错了。” 他恨不得给姐姐跪了,刚刚这个警察才敲打过一番,这才没过几分钟呢,别拉他去死啊。 可惜刘慧敏根本没有领会到这一层,大大咧咧:“哪没有歧视哦,我干了三年,就因为不会写字,升组长的机会都给那个只读过小学的花姐了,说到这个我就来气。” 小马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偷偷看向齐鸣礼的目光都泛着可怜。 齐鸣礼想了想,开口:“升职加薪看的是能力,个人素质这块那位花姐怎么样?” 刘慧敏要开口唱衰,小马连忙抢话:“好啊,花姐能力很不错的,那可是主任都承认的得力干将,她也是一步一步从小职员爬上来的,素质自然不必说。” “嘿,你这家伙,我帮了你,你怎么还夸起别人了。” 这种涨他人威风的话,让刘慧敏气得又锤了几下小马。 小马露出苦笑,他还没来得及和敏姐说刚刚发生的事情,这顿打真的冤啊。 不知道他们闹到什么时候,齐鸣礼率先开口:“天色不早了,孩子也饿了,我们要先回去。” 齐罐罐拍拍肚皮,鹦鹉学舌:“饿~” 刘慧敏立刻收回打人的手,“一起啊,走走走。” “……” 第26章 齐罐罐被欺负了?! 当天晚上,刘慧敏和王宏伟躺在床上,说起今天发生的事。 刘慧敏觉得自己和隔壁相处得挺好的,王宏伟的工作说不定有戏。 王宏伟还不信,刘慧敏立刻跟他说起文雯找工作的事情。 “她来我们厂找工作还是听了我的意见呢,不过我看她那样悬,到时候我帮着运作一下说不定就成了,这样他们还能欠我们一个人情,你这工作就八九不离十了。” 她完全忘了和齐鸣礼他们一起回来时,对方都不曾搭过几次话,全是她一头热,也忘了文雯说过自己的身体不允许三班倒的工作。 王宏伟闻言,连日来的紧绷感松懈一丝,难得夸了一句老婆。 他们幻想他成为刑警处辅警的那一天。 刘慧敏憧憬:“你说会不会涨工资?” 王宏伟笑:“肯定会。” “那咱们要努力点生个儿子出来,儿子一出生就给他好的生活,到时候你再跟所里申请一间大的房子,就跟隔壁一样,给咱儿子也隔出一间。” “还没影的事呢。” 王宏伟摆摆手,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消不下去,就连刘慧敏伸手脱他衣服都没有不耐。 就在两个人要光溜坦诚相待的时候。 王宏伟按住最后遮羞的裤衩子,也按住刘慧敏急不可耐的手。 “等等。” 他喘着气伸长脖子去看沙发上睡着的孩子,试探:“小梅?” 又喊了两声,孩子应该是睡迷糊了没动静,王宏伟这才放心,不过他也不忘警告身侧的人:“小声点,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这声音半沙哑,早就勾得刘慧敏陷进去,为了不让他墨迹,胡乱地点头。 “都怪这丫头,要不然老娘都怀上了,你也是怕什么害臊,老娘是为自己生吗,那是为了你老王家有种,为了给她一个女孩子撑腰!” 刘慧敏越说越大声,王宏伟就知道她没听进去,连忙堵住她的嘴。 王宏伟一边大汗淋漓,一边在被子底下和她打怪,还要忙着堵着这骚.货的嘴,简直比上班还累。 没一会,他就不行了。 刘慧敏还意犹未尽,掐了他一把:“为了儿子…” 王宏伟咬咬牙,拼了! 半个小时后,王宏伟真的不行了,他任由刘慧敏动作,自己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黑暗中刘慧敏翻了个白眼,也停下。 夫妻俩相顾无言一阵,刘慧敏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闷:“你说隔壁升主任那事什么时候有个准信。” 虽说只要笼络住齐鸣礼,辅警的位置就是囊中之物,可如果跟着一位主任做事,前途肯定更加光明,在这一点上刘慧敏希望齐鸣礼能带带他们家。 王宏伟有气无力:“你以为是你们厂评组长呢,这事没那么快。” “不过,你要是有机会可以跟他们再亲近亲近,以后多照顾一下齐鸣礼他老婆。” 刘慧敏给自己身下垫个枕头,抬高下半身位置,一边回复他:“没问题。” 王宏伟:“你干嘛?” 刘慧敏:“听说这样容易怀上。” 王宏伟将信将疑。 刘慧敏:“你要不信,咱俩就再来一回。” 王宏伟:“…垫着吧。” 四十多了,还折腾什么。 … 第二天,文雯去考试,孩子由齐鸣礼带着。 直到这时候,他才真正考虑起让孩子上托儿所的事情。 之前夫妻俩讨论过一嘴,但并没有深入,最后不了了之。 把孩子带来警所并不是长久之计,再加上文雯也要上班,他们之后可能无法顾及到孩子。 托儿所有吃有喝,除了没父母陪一切都好,还能遇到同龄的玩伴多相处。 看起来一举多得,但齐鸣礼还是有顾虑。 先不说其他,他怕两个孩子无法适应托儿所环境,万一高高兴兴的去,哭着回来,他也心疼。 齐鸣礼想来想去,还是先问过两个孩子。 这天,他手头没什么事,问两个孩子要不要去托儿所看看。 正在搭积木的两个小女孩头都没抬。 齐悠悠一边搭一边问:“托儿所是什么地方?” 齐鸣礼斟酌用词,说道:“就是爸爸妈妈上班时候,你们可以待的地方,那里有跟你们一样大的小朋友,还有专门照顾你们的人,她们会陪你们玩游戏。” 齐悠悠思考了两秒,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注视着他,“爸爸和妈妈是不管我们了吗?” 说着这话的时候,齐悠悠嗓音里透着股小雀跃,可惜齐鸣礼没听出来,而是着急反驳:“不是的,爸爸妈妈没有不管你们,等下班了,爸爸妈妈就去接你们,去托儿所只是怕上班的时候,顾及不到你们。” 齐悠悠歪头:“可以不上班吗?” 齐鸣礼认真思索了下,摇头:“家里总要有个人上班的,至于你们妈妈现在对上班正有兴趣,就让她上着玩吧,悠悠也不想妈妈除了看着你们什么都不能做吧。” “而且只有上班才能赚钱给你们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这个班还是要上的。” “咱们就是去看一下环境,如果不喜欢就不去。” 大不了把孩子往后院带,那里是他和几只狗专属的地方,让孩子待在那里应该也是可以,只要领导别发现… “唔,”齐悠悠拉过齐罐罐的手,“妹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齐罐罐一副全听姐姐的样子。 警所家属开设的托儿所夹在筒子楼和警所中间,走三四百米就到了。 托儿所在一楼,外面摆着好些游乐设施,有木马、单杠、秋千、沙坑等,里面有三间房,一间放置孩子的床,一间放孩子吃饭的碗,还有就是玩具室。 环境看起来,至少第一眼让人觉得干净整洁。 托儿所楼上还有两楼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上楼的楼梯被封着,应该是怕小孩子爬上楼出意外。 齐鸣礼抱着两个孩子站在不远处,让她们从高处看整个托儿所的布局。 现在应该是孩子们的游戏时间,他和两个孩子看到玩具房那边有孩子的动静,热热闹闹,显得生机一片。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吸引到两个女儿。 “这里怎么样?” 齐罐罐没什么概念,就是觉得吵,狗吠和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她这里是对等的,只不过前者特别听话,她不让叫就一定不叫,后者她就算捂住耳朵也阻止不了。 她抱住齐鸣礼的脖子,脸已经转向托儿所反方向了。 齐鸣礼看到她这样,心里凉了一截。 再看齐悠悠,她沉默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屋里又恰好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 齐悠悠:“爸爸,我都不这么哭了,他们怎么还这样叫,好吵。” 齐鸣礼欲言又止,闺女其实你也这么哭过,就在昨天,你被罚站的时候。 “…小孩子都这样。” “我不这样,”齐悠悠看了眼妹妹,捂住良心补充,“妹妹也不这样。” “…是啊,这里的小朋友没有你们懂事,你们要不要留下来教教他们怎么做不哭的小朋友?” 齐鸣礼发挥了自己睁眼说瞎话本事。 齐悠悠当真认真思考了起来,他又觉得这事可能有戏,期待地看着她。 齐悠悠:“爸爸会来接我们的对吗,如果你不来,我和罐罐就不认你当爸爸,我们要去流浪啦。” 齐鸣礼直呼好家伙,齐悠悠是真的忘不了流浪的事情啊! 他抽抽嘴角,压下想打孩子的念头,回:“爸爸一下班就来接你们,咱们就只要在这待五天哦,周末还是可以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的。” “好吧。” 齐悠悠摸摸妹妹的手,引得她转头。 “妹妹我们来这里玩几天吧。” 齐罐罐犹豫了几秒才点头。 齐鸣礼一看高兴得不行,趁着这个热乎劲赶紧找人把手续办了。 当天下午齐鸣礼就把孩子放在了托儿所。 怕孩子一时接受不了,他还让老狗陪着她们去。 目送孩子进去的时候,齐鸣礼还觉得自己即将要轻松了。 他给孩子准备了水壶,能装零食的挎包,里面还有今日份的零食,齐悠悠有三块饼干,一颗糖,齐罐罐则是文雯特意给她做得磨牙棒,在这之外他特意加了一根肉干。 两个宝贝穿着一样花色的裙子,手牵着手进托儿所的时候,齐鸣礼突然又舍得了。 他还担心她们会不会哭,回头找爸爸的时候,他该摆什么表情,要说什么鼓励的话都想好了,可实际上,两个宝贝蛋乖的不行,还贴心地冲他摆手说再见。 齐鸣礼一颗老父亲的心呐,酸涩得能挤出水。 他又站在原地好一会,直到能看到两个孩子坐在位置上才拔出脚往单位走。 可以想见,他和文雯以后能轻松很多。 … 齐鸣礼来到警所,拿起哨子就要开始例行训狗流程。 李主任满面春风地来到他办公室,拦住他:“先别急着忙,来听听你的好事。” 齐鸣礼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恭喜你啊,齐主任,”李主任拍拍他,感慨,“这么年轻的主任,真是不得了了,后生可畏啊。” 齐鸣礼心里隐约有点猜测。 “走呗,去局长那一趟。” 齐鸣礼跟着李主任来到局长办公室。 局长办公室其实和所里的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只是更宽敞更独立的一点,不用和别人挤。不过就算是局长,他的办公室也有面积限制,并没有大的过分。 他第一次来这,并不乱看,听局长夸他对警犬系统的贡献,对他工作上的肯定,还有希望他以后能再接再厉… 这套,齐鸣礼在部队里就很熟,言语间也能轻松应对。 走过例行的过场,一个小时后,他摇身一变,成为刑警处的齐主任。 之后工作交接,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让他变更职位职能,登记在册。 那之后,他的工位移到独立办公室。 这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就有李主任笑呵呵地帮他把事办了。 齐鸣礼谢谢他。 李主任拍着他的肩,半开玩笑半是真,“真是让人嫉妒啊,这么年轻的主任你可是独一份,以后可要罩着老哥。” 齐鸣礼:“主任客气。” “叫什么主任,叫老李,咱俩平级。” 齐鸣礼:“要不是主任这些日子照顾,我也不见得能干出什么事,相互成就而已。” 他这番话,听得李主任开怀大笑,也不纠正他了。 “晚上去喝两杯?” 齐鸣礼婉拒,开玩笑道:“家教严呐,我们家有门禁,还是不了,而且喝酒容易耽误明天干活不是?” 李主任手指点了点他,揶揄:“你小子,出息!” 齐鸣礼垂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主任也不再说什么,离开后嘴角的笑意却淡了点。 这小子能力确实不错,就是太独,这样虽然人际关系上可能遇到阻碍,可也让人觉得他铜墙铁壁一道,容易独善其身。 哎,不服输都不行。 想想自己,这么多年钻营,大人家一轮多,现在还只是一个主任,顿时觉得齐鸣礼“独”也“独”得有好处,至少能关注自己,提升本事。 来恭喜齐鸣礼升职的同僚不少,他都是笑笑应对过去。 他脸都笑僵了,一波波的恭喜才算结束。 一个人待在办公室,委任的文件摊在桌面上,背靠着身后带软垫的椅子,齐鸣礼想了许多,有从小到大的经历,有齐老头一家,也有部队里那些生死依托的兄弟,最终定格在文雯和两个孩子露出笑脸的时候… 这些许多,终是化作一声短促的笑意。 齐鸣礼摇摇头,收拾桌上同僚给他带来的水果,挑了品相最好的带走。 下班时间到,他要去接孩子了。 直奔托儿所,这个时间也有不少和他一样来接孩子的。 因为这是孩子第一天去到陌生环境,他打算第一个出现在孩子面前,给她们一个惊喜。 满心都是自己的计划,他跑得急早到了几分钟,站在离窗户近的地方,探头看屋子。 齐鸣礼一下子就发现不对了。 齐罐罐,你的裙子怎么跑别人身上去了?! 你的水壶怎么是别人在用?!! 齐悠悠,你的挎包怎么在被其他人抢!!! 齐鸣礼心里一根弦直接崩了,满脑子都是,有人欺负自家的崽! 这怎么能忍! 他沉着脸,叩开门托儿所的门。 第27章 托儿所恶霸初养成 托儿所的老师是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妪,她们开托儿所不挣钱,就是打发时间,给有工作的人家帮忙,属于义务劳动,不过一些人家给孩子交伙食费的时候,每次都会多交几块钱答谢她们。 报名的时候,齐鸣礼和这两位斯文的老人沟通过,对方谈吐有礼,才让他更加放心把孩子交过去。 只不过,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他很难克制住脾气。 两个老人看他这模样,赶紧走到门口。 齐鸣礼也想跟她们聊聊孩子的事,比如孩子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谁知,两位老人脸上露出点纠结神色。 “悠悠爸爸,你们家两个孩子都很听话。” 就是… 听话中还有种别致的叛逆。 齐悠悠是个大大方方的孩子,就算是新来的也没有拘束,和那些孩子很快就打成一片,所有人都想当她的朋友,另一边她还能照顾好妹妹,喂她吃,哄她睡,简直比她们两个老家伙还更像老师。 不过,要说不说,孩子总会露出尾巴。 发点心的时候,齐悠悠就拿刚出炉的鸡蛋糕,在她们面前晃了晃,甜丝丝地叫她们老师,塞鸡蛋糕给她们。 正要感慨这孩子太乖时,冷不丁听她说“我想带妹妹出去玩,可不可以呀”。 初以为两个孩子是想要玩门外的游乐设施,她们同意了,连带着提前放孩子们出去玩。 等到孩子们一窝蜂地跑去玩那些玩具,齐悠悠则是牵着妹妹的手,一步一步朝远处走去,秋千、沙坑…所有孩子都感兴趣的东西,她是看都不看一眼。 自己走路才刚稳当,就要牵着糊糊叽叽一步一颤的妹妹,画面看起来格外有喜感。 可两个老师笑不出来。 她们慌忙拦下都要走远的两个孩子,严厉地强调她们不能离开。 可齐悠悠天真无邪地问:“我带妹妹出去玩,老师同意了的,我还给了鸡蛋糕呢。” 她们这才知道是自己会错意,手里的鸡蛋糕原来是贿赂,只能硬着头皮给孩子解释:“…出去玩玩具可以,但是不能离开这里。” 齐悠悠肉眼可见地失望起来。 齐罐罐看不得姐姐失望,拍拍两个老师:“一起玩,走!” 说着就要一马当先地离开托儿所。 大孩子偷溜被抓包没有任何心虚,还一脸‘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的模样,小一点的想拉着老师一起‘逃学’。 退休前是老师的两个老人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学生,今天真是长见识了,更多的还是哭笑不得。 “你们家孩子真的很有个性。”两个老师对齐鸣礼说,具是一脸复杂。 齐鸣礼无言以对,只能继续问:“…那她们怎么像被抢劫了一样?” 视线落在房间里,齐悠悠和齐罐罐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发呆,眼神直直的,脚边的老狗也一副睡觉的样子,周围的小孩围着她们说话打闹,可两人都没什么反应。 …像极了没有梦想的咸鱼、萎靡不振的学渣。 齐鸣礼拧眉,紧接着就看到一个小女孩在齐罐罐的手背画画,齐鸣礼还以为她会反抗一下,或者给点反应,谁知道齐罐罐还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两个老师也看到了这一幕,心情复杂地说:“你也看到了,从被拒绝出去后就一直这样,小朋友要什么,她们给什么,慷慨得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另一个老师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们家孩子怎么这么喜欢往外跑。” 好像不跑出去,玩游戏的兴趣都没有了。 齐鸣礼抹了一把脸,神情复杂:“你们可能没法想象,俩孩子,尤其是那个大的,从小就想流浪。” 两个老师,震惊,疑惑,新奇,慨然,沉思… 异口同声:“简直太有个性了!” 齐鸣礼:“……” 身后陆陆续续出现其他家长,两个老师不再和齐鸣礼说话,而是安排每个小孩离开的事宜。 齐鸣礼来到齐悠悠和齐罐罐的位置。 当拿了她们东西的孩子路过,他随手就把给出去的东西捞回来。 西瓜头的小女孩穿着齐罐罐的裙子,齐罐罐不知道穿着谁的衬衫,肚皮都盖不住。 他在小孩子蒙圈之际,调换两个人的衣服,细致地给齐罐罐套上裙子后,他叮嘱:“怎么可以和别人换衣服呢,这可不行。” 伸手拦下要跑去找父母的小胖子,摘了他脖子上的布袋,挂回齐悠悠身上。 “这是妈妈缝的,也不能随便给别人。” 还有齐罐罐的水壶,没多久也回来了。 三个长相各异的孩子站在齐鸣礼旁边,手足无措。 齐鸣礼大手一挥,放过他们了。 其中西瓜头的小女孩拿着衣服,嘴巴撅的老高,委屈巴巴的:“这个也不是我的衣服。” 齐鸣礼看了一眼,“哦,那你自己去找。” 我家孩子的衣服,你说穿就穿了,现在衣服丢了就该自己找。 西瓜头女孩当即跑向妈妈,大声哭诉自己的衣服不见了。 女孩妈妈拧着她的耳朵,破口大骂:“那你身上是谁的!好好的来还能把衣服弄丢了,你脑子也丢了吗?!” 紧接着,这位妈妈一个孩子接一个孩子地找过去,小女孩的哭声时高时低。 齐鸣礼有些心虚地拍了拍齐罐罐裙子上的褶皱。 正要牵起两个孩子的手回家,拿布包的胖男孩,懦懦地拉住他的衣摆。 “叔叔,吃的…” 经他提醒,齐鸣礼蹲下捏了捏齐悠悠的布包,果然空荡荡的。 他心里叹一句,他软弱可欺的大闺女诶,对这小胖子说:“分享是美德,零食给就给了叔叔不找你要,回去吧。” 说完他就带着俩孩子离开。 小胖子在原地揉捏衣服好半天,眼中渐渐蓄起眼泪。 “哇!!!我的零食!!!” 哭声感染其他还没有离开的小朋友,他们控制不住也跟着嚎啕大哭。 一群家长慌里慌张地哄孩子。 回家路上,为了避免发生类似事件,齐鸣礼给两个孩子传授托儿所生存指南。 “吃的喝的咱们可以给,但是不能把吃喝的家伙给出去,你们想想那些小朋友沾口水在上面,多埋汰啊,以后不能这样,尤其是水杯和衣服这种亲人的东西。” 齐罐罐和齐悠悠连连点头,乖得要命。 天渐暗,齐鸣礼一手一个孩子走在路灯下,看她们踩影子玩,一边又忍不住忧心。 他之前没料到两个孩子进托儿所竟然会化身软包子,可心疼死他了。 他是在乎那些身外物吗?他在乎的是俩孩子不懂反抗,被‘强权’镇压。 “要是有人欺负你们,一定要跟爸爸说。” “嗯嗯。” “嗯…” “委屈了,想掉眼泪了也要跟爸爸妈妈说。” “嗯。” “当然有什么趣事也可以分享,今天有好玩的东西吗?” “没有。” “没。” 齐鸣礼就知道,自己先叹了口气。 “那下次要是有人抢你们东西,不能给知不知道。” 齐悠悠仰头:“那如果是交换呢?” 齐鸣礼:“交换?” “就是拿身上的东西换吃的,这样也不可以吗?” “换吃的?” 齐悠悠:“对啊对啊,就像下午妹妹饿了,我们把零食都吃完就拿东西跟他们换鸡蛋糕,换了好几个。” 罐罐身上的衣服轮流给三个小朋友穿,她们就可以多吃三个鸡蛋糕,水壶给三个小朋友挂,又有三个,她的布包也是一样,总的算下来她们多了好多个鸡蛋糕。 听她这番算账,齐鸣礼久违感受到心梗,所以一切都是他脑补过多。 什么小可怜,受气包… 全是假的。 原来托儿所的孩子才是受害者,吃的喝的都给出去了,东西却被他这个老父亲帮着抢走了。 齐鸣礼有一瞬间觉得对不起托儿所的孩子。 齐罐罐去扒拉姐姐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鸡蛋糕,塞进齐鸣礼手上:“吃。” 齐鸣礼看向手里碎成两半的糕点,还有一边舔手指的齐罐罐,仰头看天,心中滋味难言之际,还有一丝丝放心。 托儿所第一天,已经能看出两个孩子都不是善茬,很好,未来不会被欺负了,就是可怜了其他孩子… 不过还有一件事他要问清楚:“爸爸刚才看你们很没精神是为什么?” 齐悠悠小大人地叹气。 “爸爸,那里不好玩,他们好吵。” 原来是被吵得生无可恋。 孩子没有被欺负,就是单纯被烦到了,齐鸣礼破案了,但也不是很开心。 长此以往,他担心齐悠悠和齐罐罐会没朋友。 不说怎么坑人,就是这独来独往的做派,齐鸣礼都该头疼。 他尝试着劝:“你们可以和他们一起玩啊,丢手绢,捉迷藏都很好玩的。” 这些齐悠悠怎么没玩过。 “丢手绢,他们跑不过我,捉迷藏总让妹妹和狗狗当鬼,每次都被找出来,真的笨死了。” 齐鸣礼:“…其他游戏也可以的,你不是喜欢和小梅跳皮筋吗?” 齐悠悠鼓着脸:“他们喜欢耍赖!小梅姐姐就不会!” 总之,合不来。 齐鸣礼这个老父亲愁了一路,一直到家门口遇到王宏伟夫妻和文雯说话。 他俩笑眯眯的,不停在说什么,文雯一副为难的样子。 齐鸣礼赶紧走过去,文雯仿佛看到救星。 齐罐罐和齐悠悠扑进文雯怀里。 王宏伟夫妻看到他来,眼睛都亮了不少。 齐鸣礼走到跟前,刘慧敏抢先说:“齐主任,我把文雯妹子的工作敲定了,以后就跟着我混怎么样,一定让她这班上的舒服。” 文雯不知道说了几次,无奈地再一次重复:“敏姐客气了,真的不用麻烦你。” 她递了个眼神给齐鸣礼。 反正好说歹说,俩夫妻都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她推了好几次都堵不上他们自说自话。 齐鸣礼收到这眼神,立刻说:“你们对文雯的关心,我都记着,但是这回真的要辜负老哥和嫂子了,文雯身体不太好,有些工作做不得,这才不得已要和那么多高中生竞争一个岗位,她啊,无福消受哦。” 刘慧敏还要再说,王宏伟拦下了她,今天这一出就是做给齐鸣礼看的,目的达到了就更不能招人烦。 “没事没事,都是邻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还有一件事,你升主任了吧,这么年轻的主任可是咱所里独一份,平常在所里咱也碰不上面,今晚到我那边喝一口怎么样,庆贺庆贺。” 齐鸣礼:“谢谢谢谢,不过我这人酒量不好,明天交接的工作比较重要,我是万万不敢掉链子的,就不去了。” “就喝一口,还是几十年份的黄酒,喝一口美得很,不会耽误事。” 齐鸣礼看出他非要让两个人喝上酒,心里有些烦躁。 在他心里,两家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喝酒的地步。 齐鸣礼稍微一想,拎起两个孩子,故作为难:“真不行,今天发生了点事,需要回家揍孩子,不说了哈,教育孩子要紧。” 齐悠悠:“???” 齐罐罐被提到空中,没有一点不适,双手双脚打开,划拉着空气玩。 不待王宏伟反应过来,一家四口火速关了门。 很快里面传来竹条破空声。 虽然王宏伟不觉得打孩子比喝酒重要,但是看他们真打孩子,也只能感慨今天时机不对,另一头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工作上的事不会那么顺利。 “走吧。” 刘慧敏不愿意:“咱一会再来。” 王宏伟摇摇头,先进屋。 刘慧敏追上来,等房门关严实了,吐槽道:“文雯真的太不是东西了,工作给找好了还不要,也就是齐鸣礼出息,要不然哪能让她捡来捡去的,真当工作是大白菜呢。” 害得她明天还要给主任道歉,推掉这个内部机会。 “咱们明天再找他们一趟吧。”她始终不甘心。 王宏伟坐在椅子上,思考良久,才说:“会遭人嫌吧,昨天齐鸣礼她老婆找工作的事情你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我总觉得他们不像你说的。” 至少文雯哪有亲近刘慧敏的意思,看着没有避之不及就不错了。 刘慧敏不乐意了,连忙把昨天下午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她只在结束的时候才去找小马,所以只有后半段的记忆。 王宏伟听她说完,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要不…我明天找他摊牌?” 刘慧敏:“可得赶紧!” “可能要送点礼过去,你看…” 闻弦知雅意,刘慧敏:“…我还有点嫁妆,但是再多就没了。” “跟着齐鸣礼,哪都有赚钱的机会,你个女人怎么那么短视。” “行行行,都给你。” 王宏伟琢磨买什么。 看齐鸣礼那样,不抽烟,不喝酒,没什么爱吃爱玩的,无趣极了。 直接送钱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态度,如果可以直接送金银玉器最好。 不过很快,他又否决这个想法。 这礼物最好是又贵又有心意,还不会直接让人看穿他们相互勾结,落人话柄。 刘慧敏给他出主意:“山货、灵芝什么的,或者裘皮啊,怎么样,能穿能收藏。” 王宏伟摇摇头,可很快又顿住。 他呢喃:“裘皮好…” 第28章 齐鸣仁 公粮站。 齐鸣仁最后检查一遍粮仓,没发现有老鼠蟑螂,套公粮的袋子也没有破损,他这才关上门,打算下班。 上锁的那一刻,才觉得松快起来。 搬了一天的粮食,两个肩膀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倍儿疼。 稍微动一动都疼得他龇牙咧嘴,牵动之前老二砍他的伤,就更痛了。 好在明天是周末不上班,他能休息。 现在是六点,天黑的晚,走在回住处的路上还有夕阳,他那些工友早早地溜走喝酒,如果不是怕被揍,齐鸣仁铁定要举报他们。 追根究底,还是他们不熟,工友不肯带他玩,否则他也不会怨念这么久。 不知道是不是他和齐鸣义中间换人,这批人不待见自己还是怎么的,总之来这里上班的日子里,没有人主动搭理过他。 这让一直被家里人捧着的齐鸣仁怎么受得了,更加恨起齐鸣义这个狗东西。 他伸手摸向裤兜里的那二十块钱和一张酒票,寻思要不要独自一个人去喝酒。 这两样东西还是齐老太塞给他的,就是为了让他出去有面,请客用的,不过以现在的人缘来看,根本没必要。 这么想着,齐鸣仁往供销社走去。 说起来村里也有供销社,不过他很少去,一是没钱,二是买什么都要票,他没票,不知道这里的供销社和齐家村的有什么不同。 出了公粮站往右走几百米,就能看到供销社。 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在架子上,门外玻璃上趴着好几个小孩子垂涎地看着里面的东西,叽叽喳喳地说着要买这个要买那个,就是不见行动,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人出现,拎着他们的耳朵骂骂咧咧地离开。 里面的营业员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每天都要经历几回。 齐鸣仁想着等几天后发工资就从这里买点东西回家,进去也体会一把当主顾的感觉,顺便让老头老太太知道他是念着家里的。 齐鸣仁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跨进门,对嗑瓜子的营业员问:“你们这有酒吗?” 营业员上下打量他一眼,吐掉瓜子壳,夸张地笑道:“怎么可能没有,倒是你有票吗?” 仅是一句话,她们就摸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消费情况。 一定是极少来供销社这样的地方消费才会问出这样外行的问题。 营业员笑吟吟的,眼底却带着看轻。 这目光刺得齐鸣仁怒火丛生。 “我有票!” “啪”的一声,酒票被拍在桌上,齐鸣仁昂着头瞪她们。 一个营业员就敢看轻他,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他今天非得消费一把给她们看看! “七块钱。” 营业员仍是一副笑脸,送上门的生意自然没有推的道理,收起钱和票,她指着齐鸣仁对面那面墙上的白酒瓶:“自个儿去拿。” 齐鸣仁听到七块钱的时候其实有些后悔了,再看营业员指的地方,那是架子最高处,高出他好几个头,就算是垫脚也不一定拿到。 她们这种态度让他很不爽,可“不买了”几个字又死活说不出口,只能硬生生吞下。 他借故教训这两个人:“我买了你们这的东西,你给我拿下来!” 营业员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反正就在那里了,你自己拿,又没说不卖不是?” “你!” 另一个营业员刚刚沉迷于嗑瓜子没有理齐鸣仁,等手上瓜子嗑完,碟子里积了一把后直接一整个吃掉,舒坦得她直拍手,吃完后她也有空搭理客人了。 “人矮可怪不得我们,爱要要不要赶紧走。” “那你们退钱!”齐鸣仁没想到她们这么嚣张,怒喝着要退票退钱。 两个营业员对视一眼,笑了。 她们“哎呦”一声,“咱供销社可没这个规矩。” 这可是供销社啊,真以为是什么随便的地摊吗?小心以后不卖东西给你,两个营业员心说。 她们的语气、态度,让齐鸣仁气得肺都要炸了,他甚至想砸了这个店。 最先和他说话的营业员看出他这个意图,轻飘飘道:“想拘留,你可以试试。” 齐鸣仁脸皮抽搐,气得后槽牙都在磨,但也只能忍着。对方连把椅子都不借给他,他只能去外面捡砖头来踩。 等拿到东西,他狠狠瞪了这两个给他气受的女人。 两个营业员看他气急败坏又对她们无可奈何的模样,咯咯咯地笑了。 齐鸣仁发誓这辈子都不想来这个狗屁地方了! 刚出门,他就扒开白酒瓶盖,吨吨吨喝上两口。 直到酒入腹,他才好受点,紧接着就是大声咳呛起来。 供销社卖的酒是高度酒,和他以前在村里喝的烧酒不一样,这个会更烈更烧。 没几口,齐鸣仁就醉了。 晕晕乎乎之际,他见谁都是嚣张的营业员、天杀的齐鸣义,还有他那个目无尊长的弟弟齐鸣礼。 “呸,都是什么玩意儿!等老子发达了,你们一个个算个屁!都得来跪舔我!爷高兴了就给钱,不高兴了给你们几个巴掌,嘿嘿嘿。” 他一路摇摇晃晃回到住处,路过打牌的工友,又含糊喷脏了几句。 何友良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在路过的齐鸣仁手里的酒。 他示意同一张桌上的牌友看去。 陈爱春咽口水:“这家伙有酒。” 宁小卢舔嘴巴:“这味道真馋人,我好久没喝了。” “我也是。” 酒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要有票,几个人手里都没有,所以哪怕再想喝也要忍住,不过有个送上门的酒鬼那就不一样了。 正好齐鸣仁还醉的不行。 何友良把牌一扔,计上心头:“要不咱去蹭两口?” 宁小卢:“他能给咱蹭吗?” 陈爱春:“他都醉了,能知道什么,而且他不是想跟咱们交好吗,给他个机会。” 何友良:“走呗,大不了给钱不是?” 话落,几个人纷纷把牌扔下,往齐鸣仁房里走。 打开门,齐鸣仁那家伙看过来。 何友良几个人自来熟一样坐到他身边,揽着他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齐鸣仁“呸”的一声,口水白酒齐飞,喷何友良一脸。 他脸都黑了,再听齐鸣仁指着他们几个,破口大骂:“谁跟你们、哥、哥俩好了,老子、不、不、不稀罕,什么东西,你齐哥哪里是你们能攀的上的人物。” 几个人:“???” 何友良直接气笑了,手按在齐鸣仁脑袋上,狠命一按:“你算什么东西,比你弟还没脸没皮,这么不讨喜难怪没人理你,呸,什么玩意儿!” “老二?”齐鸣仁又猛灌一口酒,“别提他,狗东西抢我工作,该死得很!” 宁小卢挑眉,“这俩兄弟够乱啊。” 也跟他们猜的八九不离十。 齐鸣义虽然不合群,但是也不招惹人,本本分分,而现在这个嘛,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还以为自己很隐蔽。 陈爱春手痒给齐鸣仁一巴掌,清脆声中,他说:“走呗,这酒没什么好喝的。” 何友良撸起袖子还不想走:“不行我要揍这小子一顿,让他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宁小卢去拦:“跟个临时工计较什么,也是咱们嘴先犯贱,要不然也不会被这个酒鬼嘴到。” 陈爱春看何友良真有点动怒了,也劝:“已经教训过他了,反正他也快走了,再计较没意思。” 何友良:“就因为他要走了才要揍回来不是?就让他这么白白走了,才是亏。” 要他说,敢嘴他的,都给爷爬! 齐鸣仁脑子里,左一句“临时工”,右一句“要走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几秒之后五感回归,他品出点味道:“什么临时工,你才要走了。” 几个人顿时露出古怪的神色。 何友良:“领导刚下的通知让你们这批临时工月底离开,就贴在食堂门口,你瞎啊。” “通知?哪有通知,少骗老子,滚滚滚。”齐鸣仁烦躁道。 “嘿,爷的暴脾气呦。” 何友良拳头挥过去,宁小卢赶紧拦下,“别跟他一般见识,乡下来的,可能也不识字。” 齐鸣仁晃晃悠悠站起来,大着舌头:“你说谁不识字呢,乡下来的怎么了,乡下来的不也是你们这群城里人的工友,你敢打我,我就敢跟领导打报告,说你们欺负我,我上面可有人,我让领导开除你们…” “你个临时工,跟我说上面有人?!” 何友良哈哈大笑,也不急着打他了,抱着手臂:“谁家上面有人的让你月底滚蛋啊。” 齐鸣仁晃晃脑袋:“我不滚,你滚我也不会滚。” 陈爱春忍不住嘲讽:“你爷爷们都是正式工了。” “走吧回去打牌,他撒酒疯呢。”宁小卢。 何友良也觉得没意思,拍了齐鸣仁脑仁两下就走了。 三个人走后,齐鸣仁捂着脑袋爬起来,呆傻地盯着一个地方。 他们几个人说的话过一遍脑子后,他绯红滚烫的脸渐渐变白转凉,“噌”的一下窜起来,不顾撞倒的桌子椅子,死命往公粮站跑。 公粮站大门都锁上了,门口只有一个保安,原本齐鸣仁进不来,可保安看他脸色不对劲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只能给他开门。 门一开,齐鸣仁撒丫子往食堂去。 远远的果然看到一张通知,迎风飘扬。 何友良说的没错,他就是不识字,所以才会略过这张纸。 齐老头不是没让他上学,不过他这脑子实在不是上学的料,很快就辍学回家,文化水平满打满算只能说是小学,还是没有毕业证的那种。 他趴在门上,借着保安照的灯看那纸上的字。 良久,齐鸣仁:“…哥,能帮我看一下上面写什么吗?” 保安凑上去,一看,随意道:“就是通知一批人月底回家的,咱这站子不收他们了。” 随后,他好人做到底,一个接着一个念上面的名字。 “杜志辉,齐鸣仁…” 齐鸣仁瞪凸眼睛,反应很大:“你说谁?” 保安奇怪地看他一眼,好脾气重复:“杜志辉,齐鸣仁。” 听到这个名字,齐鸣仁一下瘫软,坐在地上。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我名字…” “咋不给人转正啊?对啊,这不是还没提转正的事嘛,怎么能让人走。” 齐鸣仁希冀地看向保安,“我好好表现还有机会的吧。” 保安不太清楚招聘的事情,不过他自诩工龄长,知道很多站子里的事,回忆了一下以前招聘的事,说道:“你们领导可能早就悄摸考验过你们了,平常干活多的表现好的肯定能留下,可要是摸鱼开小差可就不一定了,你是不是被抓包了?” 齐鸣仁:“没有,我干活可认真了,每次都是最后一个走。” 保安索性蹲下来,问这人:“那你是不是做了啥让领导觉得不好的事,让人给记下了。” 齐鸣仁刚要说没有,很快又想到他和齐鸣义的事情。 是了,一定是这件事,让领导讨厌了他,所以才被辞退。 齐鸣仁抓住保安一个袖子,像是抓救命稻草:“哥,你看还有没有办法让我留下,你在这边这么久了,一定有门路,多少钱都可以。” 他不要回去种地,他要当个城里人,他要活出个人样让老二老三这两个狗东西看看,他没白让爹娘疼! 保安抽回自己的衣服,倒退三步,“可别哈,我可没有那么大能耐,你还不如找别人,行了看也看过了,赶紧走,要不然我撵狗来赶你出去。” 齐鸣仁失望地低下头,浑噩地站起来,一步三踉跄地走出去。 等他回到住处,那三个人还在打牌。 齐鸣仁没有一点打招呼的想法。 一路上,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能让自己留在公粮站。 他要回家找他爹,让他爹去找齐鸣礼想办法。 对,就是这样,这工作就是齐鸣礼应承他们的,就该让他来摆平。 这件事一定要快。 他简单收拾一下就出门。 何友良看到他背着布包的模样,调侃:“呦这是要走了啊,还没月底呢,咋不留了呢,没看出来还挺识相。” 齐鸣仁本就心情不好,一听,控制不住抄起一张椅子扔过去,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要瞪死他。 “你走,我都不可能走!” 椅子没砸中何友良,但成功挑起了他的火气。 这回两个人真的打起来。 旁边还有两个时不时‘劝架’的人。 半个小时后,鼻青脸肿的齐鸣仁仓惶逃出住所。 从这里回到旗头县要走七个小时,走快点五小时就能到。 齐鸣仁憋着一口气,走得飞快。 黑灯瞎火的,两伙人撞到一起。 三个人具是仰倒。 “槽你奶奶的!” “哎呦,谁这么不长眼!” “哥,哥,你在哪?” 第29章 绑架前 齐鸣仁骂骂咧咧地站起来。 夜色深重,他又被撞得不轻,晕晕乎乎间只能看到两个人影,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谁啊!有没有长眼睛,会不会看路!” 倒地的两个人一直不见起,他警觉道:“赶紧起来少讹我。”他才是受害者,根本没用力。 两个人还是‘哎呦哎呦’个不停,反正就是不起,齐鸣仁真怕自己被讹上,看了两眼,赶紧离开。 黑灯瞎火看不到他们的脸,同样的他们肯定也看不到他的脸,他多少有些放心。 他走后,地上的两个人拍拍屁股站起来。 “摸到什么了?” “就几张钱,不知道是多少的,不过感觉挺多。” “那我们跟着这个人走,顺便搞清楚走到哪了。” … 天蒙蒙亮,齐鸣仁饿的前胸贴后背,脚步都慢了下来。 他打算沿途找找有没有充饥的野果。 可惜看了一路什么都没有,不过越走路越规整,也能隐约看到一些人家的屋檐,他决定去找这些人家买点东西。 随便找了一户,刚出现在人家大门口,这家的狗骤然嚎叫起来,一声大过一声,好像他是什么不速之客。 趁这户人家还没来开门,他一脚踹在这条土狗身上,恶狠狠地说:“闭嘴,你个畜生,吵死了,小心我给你炖了!” 这么说着,他还真有点意动。 这狗躲过后,更卖力地叫起来,齐鸣仁刚要行动,不巧房子的主人已经出来开门,语气不太好。 “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信不信我给你腿打断。” 男主人想去揍狗,打开门看到有陌生人,上下打量他一眼,不耐烦:“你谁啊?” 齐鸣仁早就收敛起那副恶狠狠的模样,脸上带着爽朗的笑,“老乡,我赶了很久的路,想跟你换点粮食。” 男主人眼前一亮,可看到他身上什么都没有,质疑道:“拿什么换?” 齐鸣仁拇指搓了搓食指和中指。 男主人立刻明白了什么,兴奋道:“老乡你要多少?” 齐鸣仁:“一顿早饭行不,昨天剩的地瓜也行。” 男主人一口答应:“没问题。” 这年头不允许做买卖,很多东西还只能凭票购买,农民一年到头能挣钱的机会只有靠地里的东西,还只能卖给公社,现在有人肯给他早饭钱,哪怕是一两毛男主人也愿意。 很快,他拿出一块面饼子和一小袋咸菜,齐鸣仁嫌弃的不行,可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他只能去掏钱。 一掏,掏个空,接着掏,钱没摸着,还把裤兜掏破了。 齐鸣仁有些慌了,他连忙双手在身上摸索。 却哪里都没有。 那可是十三块钱啊! 钱呢!? 那对他来说是一笔巨款。 他百思不得其解,额头都忍不住沁出汗水。 抬起头,男主人由一开始期待的表情变成冷眼瞧他摸口袋。 “你到底有没有钱。” 齐鸣仁:“…有的。” 他再摸,把身上摸个遍,还是没有。 齐鸣仁无法。 男主人冷哼一声,说了声“晦气”,正要关门,不远处两兄弟追上来。 “老哥等等,我们买,要两份。” 男主人立刻喜笑颜开,他可不管和谁做生意,谁给钱就和谁做买卖。 他递给俩兄弟两份早饭。 旁边的齐鸣仁实在没找到钱在哪,眉头紧蹙想着可能丢钱的地方。 两兄弟付了钱,倒也没急着走,吃着东西和他聊起来,随口道:“老哥,这里是哪里啊?我和我弟来找亲戚,迷路了,您给我们指指呗。” 男主人收了钱,脸上都是和气,回道:“咱旗头县最出名的是仓和大队,它所在的刘家村在不远处,再远点是齐家村,马家村也在附近,你看看要找的亲戚是姓什么就往哪边走。” 两兄弟中一个看起来比较会说话的连忙千恩万谢,把男主人捧得舒心极了,很快就一口一个兄弟。 看时候差不多了,他朝男主人又要了一份早饭。 三份早饭,都是最常见噎死人不偿命的饼子和齁死人的咸菜,一份两毛钱,算起来他一早上赚了六毛钱,男主人更开心了。 如果不是现在不能做买卖,他高低天天去卖咸菜饼子。 等男主人关上门。 两兄弟对视一眼朝齐鸣仁走去。 他一心在想钱丢哪了,还要回去找,两兄弟拦下他。 “老哥,昨晚我们兄弟撞到的是你吧,这早饭给你,算是我俩的赔礼,对不住。” 齐鸣仁狐疑地看向他们,两兄弟的身形很快和昨晚撞到他的两个人重叠。 现在是白天能看清楚他们的长相,只见这两人瘦瘦弱弱的,脸颊凹陷下去,好像很长时间没吃饭似的,一身衣服还破破烂烂,凑近点甚至能闻到酸臭味。 就这副行头,会有钱买早饭? 这钱别是他的吧… 看起来比较健谈的那个苦笑一声:“我们迷路了,在这地界打转了很久,又没地方住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也是老哥机灵晓得跟别家换吃的,我们兄弟这才被点醒。” 齐鸣仁还是半信半疑:“你们这路上捡到钱没?” 两兄弟异口同声:“钱?没有啊。” “我们都饿成这样了,实在没力气关注路上有没有钱,你看到过?要不我们兄弟和你一起找找?”说着,他又搓搓手,一脸向往,“跟您说实话,我们也囊中羞涩,要是咱们一起捡到,三七行不行,给兄弟一条活路。” 齐鸣仁沉着脸没去告诉他自己是丢钱了,而不是捡钱。 这两个大小伙看着就不聪明,眼瞎也有可能,他愤恨地咬一口饼子。 他奶奶的,真是倒霉催的,哪哪都不顺。 天更亮了一些,齐鸣仁感觉时间紧迫,懒得再和这俩傻子废话,转身就要走,身后俩兄弟追着他,几乎是低声下气地问他:“老哥您家是不是在这附近,能收留我们一晚吗?” 齐鸣仁:“滚。” “我们给钱!” 齐鸣仁上下打量他:“你有钱?” 两兄弟窘迫道:“我们不想见亲戚的时候还是这一身行头,还剩一点,您看可以吗?” 他拿出五毛钱,瑟缩着肩膀。 齐鸣仁还以为他多有钱,刚刚甚至再一次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怀疑自己的钱是不是被这两个人顺走了,结果看到那五毛后,顿时没有任何怀疑了。 他的钱里可没有五毛钱。 至于收留他们?不可能。 他实在看不上那五毛,毕竟他曾经有过二十块。 另一个沉默寡言的小伙子咬咬牙,“哥,我、我还剩下一块钱,求您了。” 齐鸣仁心里打着算盘。 十三块钱已经打水漂了,但这好歹可以回本一块五,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收留一下。 “就让你们留一个晚上。” 两兄弟连忙感恩戴德地说谢谢。 “我叫罗富路,我兄弟叫罗国强,哥你叫啥?” “齐鸣仁。” 两兄弟似乎愣了一下,彼此转头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光亮后,隐带兴奋:“齐哥好!” … 燕省,袁洋县。 周末,这一天难得没事,一家人睡了个懒觉。 起来后,齐鸣礼在一堆木头前捣鼓,之前打算给齐罐罐做辆代步车,但这几个月下来,她走路越来越稳当,齐鸣礼就打算给她做个玩具车。 乒乒乓乓好一阵敲,文雯都没法看报纸上的招聘信息,推了推他:“你出去捣鼓。” 齐鸣礼一脸苦相:“媳妇儿我要是出去,隔壁会把我吃了的。” 王宏伟夫妻现在是铆足了劲要和他处关系,他一出去势必会被他们的热情围绕,齐鸣礼可不想这样。 没看他连两个孩子都拘在家里了吗? 这俩夫妻之前就很喜欢拿孩子套近乎。 文雯:“那你上班怎么办?” 齐鸣礼:“上班就简单了,他们可不敢在上班的时候找我。” 文雯:“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之前两家都挺好的,一直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谁也不打扰谁多好。 齐鸣礼:“估计还是我升职的事儿,他们应该是有事找我办。” 文雯瞅他,流露出一丝无奈。 她报纸也不看了,和齐鸣礼一起做玩具车。 文雯低眉敛目跟着他的图纸挑木头,侧脸流畅柔和,玉白的皮肤上有细小的绒毛,这样的状态说生了两个孩子谁信。 齐鸣礼越看越心猿意马,左右瞄两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上她侧脸。 文雯愣住,紧接着脸色爆红:“你干嘛!” 她紧张地去看两个孩子,见她们没朝这看,松了口气,这才去瞪他。 齐鸣礼噙着笑,颇有些耍无赖地凑近,非要看她无措的模样,文雯嗔了他一眼,又要推开他。 齐鸣礼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却觉得有趣,顺势又亲了一口。 “咋滴,我老婆,亲不得?” 文雯扶额轻笑,伴着绯红的面色,如三月桃花:“大白天可不兴耍流氓。” 齐鸣礼叹息:“打从咱们搬到这,我忙工作,你忙着看孩子,我都多久没耍过流氓了,”这么一想,他心念一动,“要不哪天,咱俩单独去约会?” 文雯觉得他异想天开。 组成家庭后,他们有孩子有工作,时间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你信不信,我们前脚去玩儿,后脚悠悠就带罐罐离家出走了。” “嘿!”齐鸣礼还真没想到这茬,“真有可能!” 齐鸣礼想到什么又凑过去,文雯这回很机警地躲开了,谁知齐鸣礼双手撑在她周围,不让她跑,说:“我真有事。” 文雯眼底流露出疑惑。 齐鸣礼和她咬耳朵:“周一我让两个同事装成人贩子把她们拐了你看行不?吓吓她们,以后就不敢乱跑了。” 这还是文雯出的主意。 “行是行,不过不能让他们受伤。” 齐悠悠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次希望能彻底戒了她瞎跑的毛病。 “说起来还是罐罐乖一点,只要给她吃喝就不会乱跑。”齐鸣礼感慨,眼睛看向角落里玩耍的姐妹俩。 只见,齐罐罐手撑着墙,把齐悠悠困在墙角处,还边看这边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 这姿势… 文雯噗嗤一声,推开齐鸣礼围困她的手臂。 齐鸣礼反应过来,连忙走过去,叉着腰居高临下看这姐妹俩:“你们干嘛呢?!” 齐罐罐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头朝姐姐那边一歪,吧唧一口印上一个亲亲,嘴里念念有词:“我滴#&@√。” 齐鸣礼哭笑不得,又磨了磨牙,蹲下来手指戳向齐罐罐:“你个学人精。” 齐罐罐被戳得东倒西歪,齐悠悠看着不忍,赶紧用身体护住,瞪爸爸。 文雯走过来,拧了把齐鸣礼腰侧软肉:“罐罐这个年纪正是学人的时候,以后注意影响。” 她用的力并不大,齐鸣礼却假模假样地捂住腰,一副受欺负的样子。 齐罐罐看了,从姐姐怀里出来,颤颤地走到爸爸脚边,抱住他一条腿。 齐鸣礼和文雯不明所以地看她。 齐罐罐眨巴眨巴眼睛,伸手就往齐鸣礼腰上的位置掐。 “嘶”的一声,齐鸣礼差点跳起来。 他媳妇儿心疼他,用的假掐,那是情趣,漏风的小棉袄是真掐,要掐淤青的那种。 齐鸣礼揉着腰:“你是真敢掐啊。” 齐罐罐又扑向文雯,糯糯地含“妈妈”。 文雯苦笑:“罐罐,不能掐人哈,别学妈妈。” 齐鸣礼比她肉厚都被掐出这反应,她也有点怕怕的。 谁知,齐罐罐抱住她之后并没有动作,反而说:“帮你。” 文雯一颗心瞬间像是泡在温水里,同时反应过来刚刚齐鸣礼的姿势让她误会了什么。 文雯解释:“爸爸没有欺负妈妈,不用担心。” 齐罐罐黑白分明地眼睛看着她,像是确定她是不是认真的,等文雯又亲了亲她,她才“哦”一声,放开妈妈。 等姐妹俩又玩在一起,文雯警告齐鸣礼:“以后我们都不能在罐罐面前出现不好的行为。” 齐鸣礼看着那边的齐罐罐心里却在嘀咕,下周绑孩子要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孩子灌输一些东西。 比如,敬爱尊重她们的老父亲… 第30章 绑架案之丢孩子了 周一一大早,齐罐罐和齐悠悠要去上托儿所,可两个孩子对这事兴致缺缺,还用赖床抗议。 齐鸣礼直接前面抱一个,后面背一个,把两个孩子送去。 见事无转圜,在背后的齐悠悠揪着老父亲的头发,“爸爸你真讨厌。” 托儿所无聊死了,一点也不好玩。 听到大棉袄这么说,齐鸣礼简直快要心碎:“爸爸在你这么小的时候都要开始干活了,你和小朋友玩不好吗?” 齐悠悠想也不想:“那我和妹妹去干活,你去上托儿所吧。” 齐罐罐在齐鸣礼怀里打哈欠,也点头同意。 齐鸣礼抽了抽嘴角,怎么他小时候梦寐以求的事情,孩子都不感冒。 他故作嫌弃:“我可以去托儿所啊,但是你们未必能去工作,像你们这样的,怕是割猪草都没人要,罐罐好吃懒做,你偷奸耍滑,咦~” 他保证他两个闺女要是在齐老头齐老太眼皮子底下,很可能每天都会被打骂一番。 “啊,”别看齐悠悠才四岁,她什么都听得懂,一双腿蹬来蹬去,气急败坏道,“爸爸乱说,我们才不是这样!我要跟妈妈告状!” 齐鸣礼:“那就证明给我看啊,要是老师说你们表现得好,我就道歉,还带你们去供销社买好吃的。” “好!不许骗人,骗人是小狗。” 齐鸣礼再次强调:“安安分分地待够一天?” “可以!” 见目的达到,他得逞地勾起嘴角,齐罐罐看着他这个微笑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爸爸好欠揍。 这么想着,她“啪”的一下拍在齐鸣礼嘴上。 齐鸣礼低下头。 齐罐罐把手抱住,眨巴眼睛,“到啦。” 不知不觉间,托儿所到了。 齐鸣礼把两个孩子放下,捏了下齐罐罐的脸才放过她,又给两个孩子整理好衣服才推着她们进去。 直到看着姐妹俩坐在自己位置上,齐鸣礼才去上班。 一到办公室就看到李主任在那转圈圈,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看到他时俨然是在看救星。 “你可算来了,老弟。”李主任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齐鸣礼来到座位上,打算给他泡杯茶,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这么早来,一定有事。 喝茶慢慢说。 李主任抢过他的水壶,急不可耐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 今天早上有人报案,说是不久前自家孩子被绑了,绑匪向他们勒索五万块钱,让他们不能声张不能报警,否则就撕票。 现在情况是孩子父母凑不到钱,又被绑匪一直催,怕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只能铤而走险向警察求救。 “老弟,这案子现在很紧急,我需要你的帮助。” 李主任确实很着急,他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就想借齐鸣礼的警犬去办事。 齐鸣礼:“丢孩子的人家是?有说在哪里交易吗?” 一般来说,绑匪都会交代交人交钱的地方,锁定好那片区域不成问题。 李主任苦了脸:“受害人是罐头厂厂长的小儿子,绑匪说了好几个地点,有火车站,汽车站,还有废弃屋子,烂仓库…这几个地方很分散,我们研究了一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在南区,可是范围太广,我们怕这是幌子。” 齐鸣礼拿出记录的本子,边写边问:“按流程到那几个地方埋伏就好,你借警犬是想提前搜一波?” 李主任也不瞒他,他确实有这个打算,绑匪太狡猾,他就想着能不能让警犬闻着孩子衣服的味道到处去找找,这样也不怕有撕票的风险。 “你不知道啊,这罐头厂厂长一家都快疯了,现在还在我办公室哭呢,一定要我今天把他们家孩子救出来,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今天就给他找到人啊。” 李主任被他烦死了,是真的身心俱疲,只能另辟蹊径。 他希冀地看向齐鸣礼。 可齐鸣礼却告诉他这事悬。 “之前的盗窃案,我也试过让警犬到街上找人,但是没什么用,街上的味儿太杂了,它们分辨不出来,如果有个具体的路线还好,但绑匪肯定不会出来乱晃悠,再者你说的那些地方哪一个都不是好找的地儿,现在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他看来,只能等对方有动作之后才能有寻找的方向。 李主任拍大腿,下手忒重,他龇牙咧嘴的:“那咋办。” 罐头厂厂长大小也是个人物,只有一儿一女,儿子还是独苗苗,一向被他看成心肝宝贝,要是没了,指不定怎么发疯,都说小鬼难缠,这种有点权势的更难缠,可愁死他了。 齐鸣礼沉吟:“家属有没有交代,绑匪是怎么和他们沟通的?” 这点李主任也问过,但是没用:“他们随便找的小孩,给糖给吃,当他们的传声筒。” 就连孩子,那个厂长还私底下问过,结果都是些傻乎乎年龄小的孩子,根本什么都不懂,吃了糖就忘,还有就是根本就没看到绑匪的脸。 “他们按耐不住的时候肯定还会用这招,你让你的人盯着点。” 齐鸣礼给他支招,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主任哀嚎着打断,“这事他们瞒的挺久的了,不仅是凑不齐钱,还有就是也怕孩子被撕票,罐头厂厂长的意思是一定要快,他怕下次送来的是孩子身上某个部位。” 绑匪等急了,真的会这么干的,到时候家属又要撒泼,一想到这画面就头疼。 齐鸣礼停下写东西,无语:“到底是拖多久了。” 李主任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月了。” “寻常绑匪谁跟你耽误一个月的,看来是一定要从这家人身上刮层皮才罢休,照这架势,他儿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吃点苦是一定的了。” 李主任:“是啊,但是这个老家伙威胁咱们,说他儿子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就到省里弄咱们,给我气得呀!” “我可以用警犬去搜,不过结果不一定是好的,你也去盯着送信的,另一边再派人在那几个交易的地方盯着点。” 李主任听他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这证明了齐鸣礼会帮着他们,有刑警处的人帮忙,这事会轻松很多…另一方面,就算出错,也有人一起承担责任。 李主任心里的算盘啪啪响。 齐鸣礼一看这家伙的脸就知道他想什么,无奈:“赶紧去做准备吧。” “好嘞。” “不过,”齐鸣礼叫住已经到门口的人,“咱们尽力找,可如果家属情绪妨碍到公务也别客气,让他们去静室里冷静一下。” 李主任眼睛一亮,给他竖了根大拇指。 … 怕打草惊蛇,齐鸣礼只带上三四个刑警处的人,和一两条警犬就开始在南区搜查。 一天下来,如他所料,警犬在气味驳杂的南区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 最后他只能收队。 齐鸣礼汇报这一情况的时候,总算见到了罐头厂厂长一家子。 厂长郭志达五十多岁的模样,身材发福臃肿,头发半白,想到他儿子的年纪,应该是老来得子。 旁边有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一直哭,被他呵斥了还哭,眼泪怎么都流不完,甚至脸上都晕妆了,郭志达嫌弃地看一眼,撇过头去,有种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还有一个就是厂长大女儿了,就是那个内定统计员岗位的人,二十多岁,和厂长夫人长得并不像,她在这几个人里最冷静,只不过眉头紧锁,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听到他今天一无所获,这家人立刻激动起来。 郭志达厚手重重地拍桌子:“你们怎么做事的,这么下去能找到我儿子吗!” 他呼哧呼哧地说完话,却见齐鸣礼冷淡的眼神,一瞬间好像被人泼了盆凉水。 齐鸣礼:“其实早该在绑架开始的那一天就要报案,你们既然当时不相信警察,现在歇斯底里有什么用。” 绑架开始的那段时间最有机会查清楚小朋友接触过什么人,现在过去这么久对方该抹去的痕迹怕是早就抹去。 这家人平白给他们增加难度,还冲他们发火,齐鸣礼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找线索的过程中碰壁是必然的,警察又不是神。 “请家属配合,另外克制情绪,不要给办案带来阻碍。” 郭志达僵着脸,平常到哪都是被捧着的人,今天却屡屡碰壁,再加上孩子的事情,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他们确实丧失最佳救援时间,因此才会控制不住脾气,他想说抱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的夫人抽抽噎噎地站起来,就要来拉齐鸣礼:“警官不好意思,我们就是太着急了,之前孩子被保姆带着去买东西才丢的,我们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找疯了也没找到,也实在没办法了才找你们,他们说不能报警,要不然…我的乐乐,呜呜呜…” 见她又要没完没了地哭,郭志达大女儿郭玥连忙阻止:“好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她又看向屋子里最为可靠的人,问:“如果警犬都找不到乐乐,是不是要等到交钱那天了?” 齐鸣礼沉默。 郭玥明白了,“但是我们家凑不齐那钱。” 如果有这钱,他们根本不需要来警察局。 要说一个厂长拿不出五万块钱也是可笑,可事实上就是拿不出,这几年罐头厂内里一直在亏钱,早就不太行了,也就是外面看着风光。也好在是国有的,暂时不会被取缔。 目前事情不明朗,齐鸣礼只能说:“我们一定尽力,至于钱到时候有多少就凑多少。” 也只能这样了,所有人都觉得只有交钱的时候才有机会救乐乐。 因为这一共识,刑警处和李主任的治安处加班部署救人事宜,并模拟出警的时机。 这一耽搁,一直没能下班,孩子都没接。 之前打算绑架自家孩子的计划也搁置了。 等齐鸣礼反应过来,天已经黑了。 他心里暗道糟糕,手上记录得飞快,等差不多了,连忙让所有人下班,而他自己则是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飞奔出去。 看看时间已经八点了,加了三个小时班,也不知道托儿所那边怎么样了。 说不定文雯去接了? 齐鸣礼怀着侥幸的心情。 紧赶慢赶,终于到托儿所,却不想住在这的两个老师很奇怪地问他:“你不是来接走了吗?” 齐鸣礼心咯噔一下,脸倏地白下去:“我刚刚加班,您看到‘我’来接孩子了?” 两个老师也觉得不对劲了,连忙说出刚刚的情况。 因为孩子多,这里又只有她们两个,所以只要孩子打个报告,家长来晃一下,都可以把孩子接走。 刚刚齐悠悠跑来跟她们说爸爸来接,又指了一个方向,那里齐罐罐正牵着一个男人的手,看身形和齐鸣礼一样,她们就放孩子走了。 “难道刚刚那个人不是你?” 齐鸣礼声音发飘:“不是…” “那怎么办?!”两个老师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急得不行。 齐鸣礼连忙:“先这样,我带人去找,您回忆一下有没有在附近见过那个男的。” 老师嘴里发苦,她们就是晃一眼男人觉得差不多就没注意了,根本没看清正脸。 齐鸣礼无法,他耽搁不起时间,连忙跑回去让同事加个班。 他自己则回家看看,虽说两个孩子是跟陌生男人走了,但他还是盼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在家看到她们。 齐鸣礼刚冲回家,文雯正锁门,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看到他,停下锁门的动作,她少见的带着怒火:“下次这么晚回来要提前说,我都担心死了,罐罐她们呢,该饿了吧。” 楼道没有灯,只有隔壁透出来的微光,文雯看不到齐鸣礼身后什么情景,以为孩子在他身后。 齐鸣礼却知道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这么看来,齐罐罐她们也没有在家。 齐鸣礼哑着声音说:“…我没接到孩子。” 文雯困惑地转过头,望着他,明明灭灭的微光里,齐鸣礼大半身体嵌入黑暗,声音都比平常低了几度,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齐鸣礼有种让人心悸之感。 让她感到一阵不详。 “…她们丢了。” … 第31章 叛逆的孩子 南区,本该下班的时间,一家供销社还亮着灯,还没柜台高的两个小孩垫脚,拼命往高处看。 看到好吃好玩的就央求营业员小姐姐给她们拿下来。 齐罐罐指着红糖发糕、绿豆饼、炒瓜子、米花糖,嘴里喊着都要。 营业员没有动,反倒是问她:“小朋友你们有钱吗?” 两个孩子长相精致可爱,大的灵动活泼,小的白白胖胖,一看就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她们两个身上都有个鼓鼓囊囊的包,比较小一点的孩子的包,肉眼可见的零食都要溢出来了,看得出来家长很舍得给她买东西,不过两个营业员左看右看都没看到她们的家长进来,故有此一问。 齐罐罐指指门口:“后面后面,快,糕糕,给,罐罐。” 齐悠悠被各种各样花色的头绳迷了眼,抽空补充:“姐姐,付钱的人在后面。” 两个营业员走到门口,借着路灯到处看也没有找到两个孩子说的人,路上都没有人。 “小朋友,没有人啊,你们爸爸妈妈呢?” 齐罐罐见她们真的不肯给她拿东西后,噘着嘴跑出来,皱了皱鼻子,空气里的气味告诉她‘付钱的人’明明在附近。 可两个营业员姐姐就是找不到。 她小大人般叹气,心想这些人要是出去和人玩躲猫猫是不会有优势的。 她分别握住两个人的食指,牵着她们往门外走。 “要去哪啊小朋友,姐姐还要看店呢。” 两个营业员都有点后悔接待这两个孩子了。 “来。”齐罐罐扯着她们走。 好笨,还要她出手。 出了供销社,往马路对面去,那边店与店之间有一个小甬道,‘付钱的人’就在那。 领着两个人到那边,一下子就堵住了不大的甬道。 薛卫兵一下子就暴露在三个人面前。 路灯照出他看到三个人的反应。 一张脸犹如调色盘,青白交加,看向正中咧着两颗小米牙的孩子,俨然一副又惊又怒的模样,这幅样子让营业员狐疑地问齐罐罐:“他是谁啊?” 其实两个营业员更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这。 齐罐罐笑得睫毛弯弯:“爸爸呀!” “不是…”薛卫兵连忙摆手,“我不是她爸。” 齐罐罐气沉丹田,一声“爸爸”响亮整条街。 薛卫兵吓得一抖。 “爸爸,来。”齐罐罐胖爪子朝他招招手。 薛卫兵条件反射地退后两步,抱住垃圾桶不放,一副死都不过去的架势。 偏那个他视作恶魔的小孩还一个劲地让他过去。 一声声“爸爸”更像是催命,令人想起这几个小时经历的种种。 他现在恨不得掐死三个小时前的自己—— … 三小时前。 薛卫兵正要收拾收拾回南区,被派来监视郭志达一家已经大半个月,他每天除了看这家人在筹钱,就无所事事。 一个人窝在他们家对面的民房里,没人煮饭,没人洗衣服,吃吃不好,穿的还是馊的,他就决定回家一趟。 臭衣服打包好,他穿着唯一一套能看的衣服走出去。 头儿让他监视郭志达的时候跟他说,要不远不近地跟着人家,但是又不能在人家跟前晃悠,所以他日常是拿着望远镜观察他们,几乎不干尾随这种容易暴露的事。 这导致,他在民房里一待待半个月。 一出来,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快乐的要飞起来。 薛卫兵一路走走停停,呼吸新鲜空气,一个没留神来到一个托儿所附近。 这年头托儿所不常见,能把孩子送托儿所又请不起保姆的一般是中产阶级,大概率父母都是双职工。 薛卫兵心里顿时活泛起来。 双职工好啊,每一家都有点小钱,运气好些还能遇到个深藏不露的万元户。 他藏着这份心思,偷偷观察托儿所里的孩子。 这一看,顿时瞄到班上‘最富态’的孩子。 那孩子白白嫩嫩,牙都没长齐,挺大一只,老师在前头教唱歌,她在底下偷吃,吃着吃着还打盹,脑袋不小心磕到桌子也不哭不闹,看着就不太聪明,一副很好骗脾气也好的模样。 薛卫兵一下就决定好要抓她了。 等那孩子转过头,巧合般地和他对视。 就她了!他心里呐喊。 这孩子的正脸精致可爱,肥嘟嘟的一脸福气,就算她家长不是个有钱的,凑不够他们要的钱,他完全可以把她卖到山沟沟给人当童养媳。 一脸福气样的孩子肯定有人争着要。 他就躲在一边持续观察,在想一会怎么把人骗来。 之后那胖孩子和其他孩子户外活动,玩捉迷藏。 他眼瞧着她被其他孩子糊弄一直当鬼,就知道这孩子确实不聪明,现在还不能肯定会不会影响价格,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孩子很好骗。 薛卫兵就多了几分放松。 好不容易等到快放学的时候,他悄悄混进陆陆续续来的家长队伍里。 这时还没有几个人,他目的是尽快把孩子带出去。 他拿了糖在孩子面前晃,“你叫什么名字呀?” 孩子睁着大眼睛还不知世间险恶,说:“罐罐。” “罐罐,跟我走,我给你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薛卫兵诱哄。 孩子歪着头拿了他给的糖。 薛卫兵:“一会你叫我爸爸,我们一起去买吃的行不?” “红糖糕吃吗?甜甜糯糯的,香的咧。” 孩子舔了舔嘴唇,憨憨点头。 她上当了,把手交给了他。 握着这软乎乎的手,薛卫兵大呼怎么这么好骗。 可这时另一个孩子发现了他们,薛卫兵紧张了一下,他立刻抬头四处看去,目光一定,锁定一条逃跑路线。 谁知这个傻胖娃来了句:“姐姐,来,玩儿~买次哒~” 大点的孩子先是看看他,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薛卫兵简直要猖狂地笑出声,这就像是老天派了两个傻乎乎的孩子让他白白发横财。 还一带二。 这家父母不大出血都难。 他激动得脸都红了,最后安然无恙地走出来,就好像做梦一样。 发财了发财了! 不管是卖给她们父母还是卖给别人都是一笔赚头! 而且这两个孩子还都长得很好,比所有被抓来的孩子都好看。他已经预想到把孩子带回去老大会怎么奖励他了。 因为两个孩子都很配合,他带孩子来南区的路上就多了份松弛。 谁知这一松弛,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几乎是一溜烟的功夫,两个孩子就跑进了一家供销社。 那个胖娃娃盯着吃的直流口水,有什么点什么。 另一个大一点的,看上各种亮闪闪的贴纸。 一大一小挑好东西后,和营业员一起看向他。 薛卫兵当即就想让她们把东西放回去。 胖娃娃嗷呜一口,红糖糕、绿豆糕,还有他平常都舍不得买的米糕,各自缺了一块。 营业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硬着头皮拿出票子和钱。 这趟回家,就不该带票和钱! 他的心在滴血。 薛卫兵想劝另一个孩子把贴纸放下,谁知她也拆开包装了。 薛卫兵脸皮直接涨成紫色。 “要死啊!”他顾不上供销社里的人,直接破口大骂,“老子让你们动了吗?!我抽死你!” “哇——” 胖娃娃被吓得直接哭出来,大一点的孩子眼泪瞬间下来,哭的一抽一抽的。 周围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尤其看向他的时候带着鄙夷。 “凶孩子干嘛,好好说啊,这什么家长。” “这么可爱的俩孩子,怎么舍得凶她们。” “没钱带孩子来供销社干嘛,什么人哦。” 听得薛卫兵脸皮直抽。 营业员也让他不要激动,赶紧交钱。 薛卫兵忍着心痛付了钱。 走出供销社,他气的牙痒痒,手都想给这两个孩子招呼下去,给她们一个教训。 谁知,刚刚还哭的撕心裂肺的胖娃娃瞪着他,磨了磨没有几颗的乳牙,一副奶凶模样。 给他气笑了。 他准备动手,两个孩子见势往前面跑,窜进一家百货商场。 薛卫兵这回学聪明了,没进去,等着两个孩子被赶出来。 他悠哉地躲在一边,可半小时后,百货商店的一伙柜台小姐将他团团围住。 那两个孩子抱着一堆东西,冲他笑。 柜台小姐让他付五十块钱。 薛卫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是,这不是我家孩子,弄错了。” 听到他的话,两个孩子毫不犹豫齐声喊爸,柜台小姐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不善和谴责,好像他是什么不负责任的家长。 无论薛卫兵怎么撇清关系都没用,她们就堵在这等着他付钱。 薛卫兵骂了句脏话,只能把大部分钱掏出来。 等这伙人散去,只有两个孩子和他后,他是真的想打孩子了。 手掌高高扬起—— “人贩子啊啊啊——偷孩子了——” 大一点的孩子大声道。 小一点的孩子冲他直笑。 这一声,果然围过来好多人,人贩子一直是人人喊打的角色。 作为唯一一个和孩子站在一起的薛卫兵慌得不行,在人群围上来后,只能挨个解释是自家孩子调皮,他不是人贩子。 “我不给这两个孩子买东西,她们就又哭又闹的,不小心开了这么大玩笑,大家别误会啊。” 围观人群打量着他,不太相信。 薛卫兵咬牙指着两个孩子背着的包:“你们瞅瞅我给买了多少好东西,她们还买,这得是什么人家才养得起啊,我也没法子,我就一个普通职工。”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大布袋上,确实是鼓鼓囊囊,有好多东西。 再加上两个孩子都被养的很好,人群瞬间同情起家长——薛卫兵。 自家孩子也是吞金兽,但是也没有这么能造的,都是当父母的都知道赚钱难。他们有心说两句孩子,可当孩子露出懵懂腼腆的表情,好像不明白袋子里的东西价值多少,他们又不忍心了。 是啊,她们还是孩子啊,哪晓得钱的价值。 “大兄弟,听婶的,这一次就算了,这么可爱的孩子打了自己也心疼不是,回家好好跟她们说,孩子要慢慢教。” “是啊,是啊,慢慢教,都还小呢。” 薛卫兵差点吼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他不敢,只能僵硬地听他们说育儿经。 “你要慢慢告诉她们赚钱不容易,或者带他们去厂里看看,自然就明白了,别打孩子哈。” “我家那小子,我是直接让他干我的活,他干不动,自然不敢乱花钱了。” 薛卫兵扯出一个笑,连连点头。 大爷大妈也来支招,一伙人足足说了大半个小时。 突然又有人拨开人群。 小卖部的老板来找他要钱。 “你家孩子让我找你付钱。” 原本两个孩子站着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 人群里本来还有些说教的声音,现在具沉默不语,看向薛卫兵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他们瞬间想到如果这是自己孩子,现在应该被满大街追着打了吧。 人群四散,再没人说什么。 薛卫兵脸皮抽搐地把最后的钱付过去。 兜里还剩一块二毛八。 他呵呵笑出声,恶狠狠地找了根竹条,气势汹汹地往各个店铺看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刚刚那一声“人贩子”,说明她们知道他的身份。 之所以还跟着他,就是把他当傻子,当冤大头! 终日打雁反被啄瞎了眼,既然这一整条街都当这两个兔崽子是他孩子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自家孩子要怎么打就怎么打! 可当又一个小卖部老板在街上探头探脑的时候,薛卫兵还是躲了起来。 薛卫兵自以为躲很好,可没一会孩子又带着老板来找他了。 最后的一块二毛八没保住,还倒贴了一块手表。 而在他跟老板扯皮的时候,孩子又跑了!!! 薛卫兵这回躲远了点,他发誓,等躲过这一波,他一定弄死这两个小鬼啊啊啊!!! “枣到啦!”胖娃娃忽然从后面蹦出来。 连同她身后好几个店老板。 薛卫兵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最后他身上值点钱的项链,皮鞋,肉票…全赔了进去。 可孩子又不见了。 薛卫兵真的怕了,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套衣服的他,光着脚躲到垃圾桶。 这一躲,就到了八点,原以为两个小魔鬼该哭着回家找爸妈了。 一钻出来,他又一次被供销社的营业员围住。 两个小孩一如从前,笑得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薛卫兵想晕死过去,两个营业员逐渐逼近。 “别过来啊!!!” 齐悠悠牵起妹妹的手,轻快地跑进黑暗里,薛卫兵眼睁睁地看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到了乌漆嘛黑的地方,这里没有人。 齐悠悠抱住妹妹,激动的心在狂跳。 她说:“妹妹,我们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可以去流浪了!以后姐姐会保护你的!” 齐罐罐拍拍她的小肩膀。 她也会。 第32章 露宿街头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站在巷子里,只能靠一些人家门前挂着的灯照明。 齐罐罐和齐悠悠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睡哪。 流浪的第一关卡,找到落脚的地方。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齐悠悠抓紧齐罐罐的手,眼里没有退却,反而有一腔孤勇和浑身干劲。 她捧着齐罐罐的小肥脸,说道:“咱们现在就是三毛,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流浪。” 齐罐罐打了个哈欠,含糊:“三毛?是什莫?” “三根毛的流浪家,小梅姐说的,改天姐姐带你去看电影厂,你就知道了。” 齐悠悠牵着她往前走,一边说:“你没看过电影吧,姐姐带你去。” 其实她也没看过,不过不妨碍她让罐罐觉得她是个有见识的姐姐。 “三毛卖衣服捡烟头,还会推黄包车,以后咱们也学他。” 齐悠悠说着未来,其实她没见过烟头和黄包车,可她觉得自己已经在一夜之间成长到什么都该懂的地步。 齐罐罐也对这些一知半解,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不过她还是表现出一副全身心依赖姐姐的模样。 齐悠悠带着齐罐罐深入小巷。 越走越没有人烟,这里有些奇怪,好些人家门前竟然不点灯,视野里一片黑漆漆。 齐悠悠这才停下。 “有点黑哈,罐罐你怕不怕,”她声音微抖,却不忘给彼此鼓劲,“别怕,姐姐保护你。” 她的目标是找上次遇到的法斗和小白狗住的那种地方。 可这巷子绕来绕去让她失去方向。 面前还有个岔口,通往三个方向,她茫然地不知道选择哪一条。 齐罐罐从她背后冒出个头,“肿么不走了?” 齐悠悠咽了口口水:“罐罐我们随便找个地方睡觉好不好?” 她迷路了qaq 齐罐罐没什么意见,从前当狗的时候,野地泥沼都睡过,对她来说睡哪里都可以。 “好~” 可齐悠悠还是不知道选择走哪条路。 遇事不决,齐罐罐会出手。 她往前迈,走在姐姐前面,带她选择中间的那个岔口。 这周围没有人烟,有点人气的方向就是中间,往那里准没错。 两个人停在有灯的人家,这家以外,再没有光亮,它的门前亦是冷清。挨着这家,在院墙死角处,两个孩子坐下来。 这里只有她们,和侧边的微光。 已经是春天,倒也不冷。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凉嗖嗖的。 齐悠悠有一丢丢想爸爸妈妈,只有一丢丢。 她抱住齐罐罐,想说什么,却被她塞了块红糖糕。 甜滋滋的味道冲散了那点酸涩。 “三毛也是睡大街吗?早知道问一下小梅姐。”她自言自语。 齐罐罐打了个哈欠,继续吃。 大的已经隐隐察觉流浪是个体验感不好的词,小的还对这些都没有数,依旧懵懂。 夜里,两个人相拥而眠。 齐罐罐睡得哼哧哼哧,齐悠悠却会被风吹草动惊醒。 她咕哝了一声爸爸妈妈,又不敢再去想。 齐罐罐是个小火炉,双手双脚抱住她,又睡得呼噜呼噜,齐悠悠只得抱紧她。 清早,齐罐罐是被饿醒的。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妈妈都会给她冲奶粉喝,半睡半醒地喝完,又是一顿好睡,不过今天哼唧了半天都没有人送上奶瓶,她只能不甘不愿地睁开眼睛。 推开睡在她身上的姐姐,齐罐罐晃晃悠悠地走到隔壁这家,敲了敲门。 没人开,她又敲。 脚步声很快来到门边,木门吱呀一声,一双白色胶底力士鞋映入眼帘。 齐罐罐去掏布袋里的奶瓶和奶罐,又把早准备好的毛发递给他。 “neinei呀~”齐罐罐仰着头,眼睛都没打开,糊里糊涂地找奶喝。 应修明本就诧异这无人之地怎么会有人敲门,等看到是个小娃娃时更诧异了,他左右看了眼,没有看到这孩子身边有任何大人。 他蹲下,醇厚温润的声音响在齐罐罐耳旁。 “小娃娃,你是哪家的?你父母呢?” 齐罐罐听着这声音更困倦了,头忍不住往人家怀里倾斜,东西顺势怼进他手里。 “饿啦~”她含糊重复。 一股奶香味从这孩子身上散发,她炸开的毛发扫得人想发笑,应修明只能抱起她。 掂了掂,他眉头扬起,还挺重,这厚重的模样无愧身上那些膘。 再看她的奶瓶罐,是小朋友能拿得动的简易装,量也是满满当当的,应该是家长备着,想让她时时吃饱。 刚进门,“修明,你这是?” 伟叔拿着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捡的?买的?收养的? 无论是哪一个都挺惊喜的,这么多年了终于有新成员了吗? 应修明把东西递给他,轻声:“捡的,给她冲杯奶。” 递过去的还有三根头发,伟叔随手扬了,应修明看着落地的头发,竟鬼使神差地觉得刚刚好像和这娃娃完成了一场交易。 他默不作声地捡起头发,催他快去。 伟叔凑近想看看这只炸了毛的幼儿,却只能看到她圆乎乎的背影,就算是这样他也看得有趣,慨叹一声:“这娃娃瞧着真稀奇。” 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他已经有好多年没给这样大的娃娃冲奶了。 “快去。” “得咧。” 应修明把孩子放在床上,她身上脏脏的,他有些嫌弃却也不忍把孩子放其他地方。 孩子的手指还攥着他一片衣角,一点防备心也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和谁做了交易,也不怕自己遇到的是坏人。 他看着这娃娃,一下子想要不要搜一下她身上有无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一下子又疑惑一个还没断奶的孩子怎么就出现在这。 各种阴谋论充斥脑海。 想来想去,没有结果,应修明决定一会让伟叔把人送警所。 没一会,伟叔带着奶瓶进来。 奶瓶刚到嘴边,孩子就熟练地啜起奶,小嘴儿一动一动的,让伟叔看得有趣。 应修明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到这孩子身上。 越看越觉得这孩子面善惹人疼爱。 …应该不会有人家愿意扔这么讨喜的孩子吧? 看着看着,躺着喝奶的孩子突然坐起身,奶瓶都丢一边了,连滚带爬地要往外冲。 把屋子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但紧随而来的是外头隐隐约约的哭嚎。 应修明和伟叔对视一眼,他抱起孩子往门外急走。 … 齐悠悠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稳,没了小火炉可以抱,很快醒来,她顶着乱发左右看了圈都没有齐罐罐的身影。 我妹妹呢? 她喊了几声,妹妹都没有出现。 立刻意识到,她把妹妹弄丢了! 无措,难受,还有焦急充斥在她大脑。 根本没有人告诉她妹妹丢了,她该怎么办。 齐悠悠很没用地哭出来。 哭得伤心欲绝之际,她听到一声“姐姐”。 泪眼朦胧间,她看到妹妹被一个很高的人抱住,以为他是来抢罐罐的人。 “哇!!!你把我妹妹还给我!” 她后悔了,她不要流浪了,她害怕,呜呜呜。 应修明把怀里这个放到地上,两个孩子立刻抱在一起。 “呜呜呜,罐罐我们回家。” 齐罐罐拍拍她。 伟叔:“又来一个,你怎么看?” 应修明看着那个明显大一点的孩子没说话。 因为瘦,这孩子的五官比那个圆乎乎的孩子更立体,透过她的五官依稀可辨父母轮廓。 他蹲下,注视着这个大点的孩子,温声:“告诉我,你们怎么在这。” 孩子很防备他,不过在胖娃娃拉她进门后,又肯乖乖和他说话了。 从有人要带妹妹走说起,到她们顺势而为诓人钱财,最后为离家出走制定一系列计划。 听完她口齿清晰的一番话,在场的两个大人沉默许久。 许久后,应修明吐出一个词:“顽劣。” 伟叔深以为然,“哪对夫妻这么倒霉,摊上这么能折腾的娃。” 应修明看着这两张脸,不忍她们被批判太多,找补道:“倒是个吃苦耐劳的性子,至少风餐露宿一夜也未见哭泣,很棒了。” 听完,两个孩子眉开眼笑。 他跟着笑,摸了摸这两个孩子的头:“也很聪明,将那人耍的团团转,我许久不曾遇到这么有趣的事儿了。” 这是实话,在人贩子手里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孩子十不存一,可她们偏做到了,足可见机灵。 就是顽劣了些… “你们先在这休息,早饭好了再叫你们。” 他料定这两个在外面睡不好,为这缘分一场也要善待她们。 “谢谢叔叔。”齐悠悠腼腆道。 她现在觉得面前这个人是好人了,也愿意叫他。 伟叔哈哈大笑:“你该叫我们爷爷!” 别看应修明一头黑发,可他已经四十六岁,伟叔黑发底下还掺着白发,比应修明还大十五岁,这声叔叔,可把他们叫小了。 齐悠悠乖巧地更正称呼。 应修明看着两个孩子休息,伟叔去做饭。 吃完饭,原本宣告要回家的齐悠悠心思又活泛起来,也不是那么想回家了。 小孩一会一个想法,应修明和伟叔没赞同也没有拒绝。 应修明看她们又一次踌躇满志,决定教教她们什么是流浪。 他带两个孩子去远处的垃圾场。 此前这里是盗窃团伙的地方,作为案发地这里被翻过许多遍,如今臭烘烘的垃圾被翻得到处都是。 刚一踏进来,就熏得人流眼泪。 两个孩子抗拒得想跑。 可应修明告诉她们:“捡垃圾是流浪里重要的一环,你们想要捡的烟头,大概率掺在垃圾堆里。” 他推着两孩子往前。 齐罐罐连忙跑到他后背,趴在上面不下来了。 不久前她来过这一次,原来只在远处捡石头,垃圾堆这块是一点都不碰,现在更不可能。 齐悠悠有样学样,也躲到伟叔后面,紧抱其大腿。 伟叔笑她们:“这可不行啊,流浪的孩子没有钱,这堆垃圾就是他们眼里的宝,你们这样可捡不到好东西。” 齐罐罐捂住鼻子,拍拍应修明:“走!” “咱们在流浪呢。”应修明转过头说。 “回家!” 伟叔:“不能回,流浪的小孩没有家。” 齐罐罐跺脚:“有!” 原本她对流浪还停留在睡大街,现在脑子里自动更新成捡垃圾和没有家。 顿时也不是很想流浪了。 可这两个爷爷还在看笑话,她气得就着应修明的后背咬了一口。 哼╯^╰ “可是娃娃,流浪就是这样,没有爸爸妈妈,一路有垃圾捡都是幸福的,等你们身上的味道也变成这样就习惯了。” “不不不不!”齐悠悠惊恐地摆手。 她才不要染上这么大味儿,想想都可怕。 “那以后还流浪吗?”应修明视线落在垃圾山,耳中耐心等着她们的回答。 他私以为都这样了,两个孩子一定会对‘流浪’避之不及,谁知道大一点的孩子还在犹豫,她说:“我们可以去拉车,卖衣服。” “果然都是孩子,都听谁说的啊,”伟叔乐不可支,“拉车你们没有力气,卖衣服更加不能,会被抓进牢里关起来的,怕不怕。” 齐悠悠纠结起来。 应修明知道她们还是记吃不记打,提议道:“如果你们能有钱也可以流浪,但是你们有钱吗?” “有!”趴在他背上的齐罐罐有点小嘚瑟地露出头来。 只见她从头上揪了三根毛下来,得意洋洋地摊给应修明看。 应修明摇头失笑,原来早上那三根毛真的是一场交易。 他把孩子拉到身前:“之前那个坏人付钱的时候你看到钱的样子了吗?” 他甚至从自己身上掏出钱给她看。 齐罐罐的眼神落在红色的钱上,点点头。 应修明继续:“那是能付账买东西的,你的毛发却不可以。” 齐罐罐反驳:“毛毛,可以!” “除了你,没有人会承认它是钱,你看它和钱长得一样吗?” 伟叔憋不住笑:“所以是谁跟你说这个毛是钱的,哈哈哈哈。” 齐罐罐被他笑得脸红,生气地跺脚,啊啊啊叫他不许笑。 应修明侧头,伟叔轻咳两声停下。 “孩子,毛发不能用来买东西,明白了吗?” 齐罐罐撇头,还有点不服气和小沮丧。 毕竟之前她就是这么和罗大富交易的,也没见他说什么。 应修明还看着她,目光宽和,齐罐罐最终低下头:“资道了…” 不过很快她又抬起头,随意朝着一个方向“昂呜”一声。 没过一会,应修明和伟叔震惊地发现,安静无人的东南区住宅群有了动静! 不断有脚步声奔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到垃圾堆之上,身后无人之地,左右民宅内,有野狗窜出,直立在高地俯瞰而下,立于身后虎视眈眈,呈四面合围。 应修明和伟叔瞠目结舌地看向始作俑者… 她笑得人畜无害。 第33章 教育熊孩子 数条野狗在垃圾堆里刨坑,动静之大,垃圾山冒尖的头都塌了。 垃圾乱飞,臭气熏天,令齐罐罐不满地低吼,声音更似犬吟,远处刨坑的野狗动作齐齐一顿,而后粗鲁的动作有所减缓,垃圾不再满天飞。 “这这这……” 活了一把年纪的伟叔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他把腿掐青了才没有当场失态,不过也差不多了。 他指着齐罐罐,嘴型却对着应修明:“妖怪?” 应修明摇摇头,他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四十多年的养气功夫在这一刻都化作飞灰,颤抖的手按住正摇头晃脑的孩子。 手底下这孩子分明有血有肉,怎么会和鬼怪有关,他宁愿相信这孩子有强大的语言功能。 也就是说这孩子能和狗沟通。 便是这么想着都十分逆天了。 他长出一口气,蹲下和这孩子对视,像是看稀罕物,越看越惊异。 “世所浩淼,无奇不有,你怕不是那令人惊奇的存在?” “孩子你能和狗沟通对吗?” 应修明紧盯着孩子的双眼,望进她清澈见底的瞳仁。 可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个本事有多难得,视若平常地点头。 伟叔倒吸一口凉气,呢喃:“怎么做到的。” 齐罐罐鼓起脸颊,他们又不是狗,当然不会,笨! 齐悠悠跑到妹妹身边,亮晶晶地看着她,之前老狗就听罐罐的话,她和爸爸妈妈只以为老狗特别喜欢她才会这样,可没想到她还能让更多狗狗听话,太厉害惹! “罐罐,你是怎么做到的!” 齐罐罐挠挠脸,被几个人包围,她怎么有种荒诞感,就像在吃饭的人被人惊呼你竟然有嘴一样。 不知道怎么回姐姐,她干脆抱着脑袋摇头。 伟叔把孩子捞过来,双手按在她肩膀上:“娃娃你告诉爷爷你怎么做到的,爷爷给你好吃的。” “烦,走!”齐罐罐推他。 应修明让伟叔放开她,叹气:“怕是这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大抵是天赋。” 他又对齐罐罐说:“既然你有此际遇,就不要随意展示给他人看,知道吗?” 他说得严肃,是为了让这孩子提高警惕,不要着了别人的道,虽说当下不许宣扬封建迷信,可就怕有魍魉之人利用这样小的孩子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短短时日里,应修明也是操碎了心。 齐罐罐歪头打量这人,当初指引她来到这家门口全凭一股感觉,可现在他这么为她着想,她会想当他的朋友。 借着两个人一蹲一站的便利,齐罐罐一只手搭在应修明身上,她决定把这个人当朋友了。 你是罐罐第一个人类朋友了。 “伟叔,你一会就送这两个孩子回去。”本想教导两个孩子的应修明觉得以现在的处境来看还是送两人回去比较好。 “以后不要再乱跑了,会很危险,”他主要对‘叛逆’的齐悠悠说,妹妹听姐姐的话,只要拿捏了姐姐,就不怕两个孩子又偷跑。 而能制约姐姐的,亦是妹妹。 从她在门外嚎啕大哭有一丝悔意算起,都是因为妹妹。 “你也不想妹妹在外面走丢吧,想想再也找不到她该怎么办,那样你就没有妹妹了。” 齐悠悠前面还能绷住,说到‘你没有妹妹’的时候忍不住放声大哭,毕竟清晨的时候,她已经体验过遍寻不到罐罐身影的感觉,是那么无助。 “哇呜呜——” 她哭得太伤心,齐罐罐‘呀’的一声拍打在应修明身上。 他丢了,她都不可能丢,她的鼻子可灵了,会找到回家的路的。 气死了,怎么可以和姐姐说这样的话! 她一边给齐悠悠拭泪,一边打人,是真被气到了。 齐悠悠看到她这么维护自己,一把将齐罐罐抱住。 “呜呜,不跑了,咱们回家,罐罐别不见。” “不会!” 齐罐罐还是想满足姐姐流浪的愿望,不能因为被吓到就轻易放弃,她又朝野狗的方向叫唤几声。 毛色各异,看就不好惹的野狗齐齐从垃圾山冲下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头颅微低,竟有臣服之意。 同时,各类纸票硬币被放下。 虽然都很脏,但还是能看出原貌。 齐罐罐拍拍应修明,给他展示这些‘钱票’。 就算她不认识钱,可摸爬滚打多年的狗狗们一定认识,让它们去找就行了。 应修明看懂她的意思了,无奈扶额。 这孩子少见的一根筋,他说了句她们赚不到钱,就用这么大场面弄出钱来。 齐悠悠在齐罐罐耳边说:“我们不流浪了,不要钱了。” 齐罐罐以为她被吓怕退缩了,说:“罐罐不丢,不怕,还,流腊。” 应修明:“爸爸妈妈也不要了吗?” “早上如果不是遇到我,也不会有人给你冲奶,回家以后不用动手就有奶喝。” 是哦,齐罐罐恍然大悟,应修明舒了口气,谁知齐罐罐又语出惊人。 “一起!爸爸妈妈一起!” 一起流浪?一起陪你胡闹? 应修明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他将目光投向齐悠悠,跟小的说不通,倒不如看大的态度。 好在,齐悠悠确实不想流浪了,连声表明回家的立场后,齐罐罐也不再闹腾。 流浪计划宣告结束。 应修明留两个孩子吃完午饭,再让伟叔送她们去警察局。 可做饭的时候他又犯难了。 他和伟叔实在是太久没招待过这么小的客人,不知道该做什么吃的。 “你们有什么不吃的吗?” 他猜测大孩子应该没有忌讳,可小一点的他不确定,拿捏不准她具体几岁。 从体型看,说她一两岁都可以,可从长牙情况,似乎比外形更小。 那几颗米粒大的牙齿,除了周岁左右不做他想。 齐悠悠:“我什么都吃。” 齐罐罐紧随其上:“昂也是!” 应修明狐疑道:“真的?” “对哒!”齐罐罐仰头笑得纯良无辜,“肉肉,好不好啊?” 伟叔:“肉有调味料,你能吃?” 调味料是什么,齐罐罐不懂,但是她听到肉就拼命点头,生怕他们理解不了:“吃哒!罐罐吃。” 应修明向齐悠悠投去询问的眼神。 齐悠悠回忆在家里的时候罐罐也吃过肉沫,遂很自信地点头。 见此,伟叔去厨房准备。 应修明带两个孩子去堂屋玩儿。 他这没有小孩的玩意儿,不过孩子就是孩子,就算什么都没有,也能自娱自乐。 齐悠悠让齐罐罐猜左右手哪里有东西,每次都被齐罐罐识破。 不是齐悠悠慢了,或是被偷看了,而是猜东西的孩子有着和外貌不符的敏锐。 应修明看了会就知道,看似憨傻的孩子,实则机灵着呢,而且她的听力似乎也尤为突出,能听到东西换手时的声音。 这么个神奇孩子,让他对生出这样孩子的家长多出几分好奇。 齐悠悠大方地跟他分享爸爸的大名。 “我爸爸叫齐鸣礼!他是警察!” … 半小时后,玩累的齐罐罐戳了戳蹲在地上当木头人的应修明。 “饿了。” “嗯——”应修明回神,“我带你们去吃饭。” 牵起两个孩子的手,亲自带她们净手,来到餐桌上,上面有四菜一汤,不过伟叔还在忙,一定还有别的好吃的。 齐罐罐趴在桌上,眼里都是肉骨头,鱼片汤,酱排骨和肉沫蛋羹。 “吃!” 应修明:“还不可以,要等所有人都在才能开餐。” 齐罐罐虽然失望,但只能等着,等到下巴都淌了口水,伟叔终于捧着炒青菜出来。 齐罐罐殷勤地给他拉凳子。 伟叔心里那个熨帖啊,“真是个乖仔。” 一切准备就绪,应修明:“吃饭吧。” 齐悠悠已经会自己吃饭,齐罐罐却不会用筷子,应修明自如地喂起来。 “肉肉!” 应修明给她剃肉骨头,剃鱼刺,挖鸡蛋羹,事无巨细。 伟叔看到这一幕感慨道:“真是好久没见你这么喂过孩子了,有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 伟叔叹息:“是啊…好久了。” “要不把这两个娃娃留下来玩几天?我看你很喜欢她们。” 应修明擦去齐罐罐嘴边的酱汁,看她努力咀嚼吃得满足,也露出微笑。 “不必,孩子家长该着急了。” “也是,这么好的两个孩子丢了,家长估计要哭。” 应修明闻言皱眉,想到什么,“是啊,怕是哭了…” “你一会送孩子回去的时候,备份礼吧,虽说是好意,但确实耽误太久了。” “嘿,”伟叔放下筷子,左瞧瞧右瞧瞧他,“我们救了这两个孩子,也该他们家大人给我们送礼吧,你怎么还倒赔钱?” 应修明不欲再说什么,继续喂饭。 等到孩子们都吃完了,看着她们犯困的模样,他竟然有留她们睡午觉的想法。 伟叔:“你不对劲。” “你真看上这两个孩子了?” “要不一会你跟我去,兴许你还能收两个小徒弟。” “罢了,”应修明终是什么都没说,“送她们走吧。” 伟叔狐疑:“又不留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过,鬼上身?” 应修明阖眸不欲理他。 总算能带人去警察局了,应修明又让他们停下,自己一个人出门去。 伟叔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干嘛呢!” 一刻钟后,大眼瞪小眼的三个人迎来了应修明。 他步履匆匆地来到他们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伟叔。 “时间匆忙,只能买到这样的次货,你给她们换上。” 伟叔拿过来一看,竟然是两件小孩成衣。 “不是吧,你竟然买衣服去了…修明,你变了。” 收留两个幼崽可能是为兴趣,可为两个人做到这一步,可真不像他认识的应修明。 “快去,换好了就赶紧送回去。”应修明一边平复呼吸,一边催促。 没看两个孩子都脏成什么样了吗,眼力见去哪了? 伟叔认命地带两个孩子去换衣服。 手放在衣服上,柔软的触感怎么也谈不上‘次货’的评价,应修明肯定夸大了。 不过也从侧面反应他很不对劲。 伟叔百思不得其解,应修明又不肯给答案,他只能带着满肚子疑问送孩子去警察局。 给两个孩子做完登记,从她们嘴里听到她们家长的名字。 伟叔咂摸着这爹的名字,感觉有一丝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警察局里的片警比他反应还大,蹲在孩子面前再三确认孩子父亲的名字,很快脸色大变地去打电话。 伟叔等他打完电话:“兄弟,你知道她们父母是谁?” 小警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总局刑警处一主任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家找孩子都找疯了,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了。” “哈?”伟叔转头看两个孩子。 看不出来,捡了两个‘麻烦’,老爹竟然是警察… 伟叔抹了把脸,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悄悄离开这里。 快走几分钟,他停下,又折返回去。 就…好奇而已,相逢即是缘,他还蛮喜欢这两个孩子的,看看是什么家庭,有什么父母,也是情理之中。 再则,说不定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俩孩子了,他再去看看。 这么想着,伟叔在警察局对面,寻了处阴影站着。 警车很快就到,车门被粗暴地打开。 面色焦急的男人终于露面。 伟叔本来懒散地靠墙,现在却噗通摔倒,没急着爬起来,眼睛还固执地看那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应修明默不作声地把他扶起来。 “一把年纪了,小心点。” “不,不是,那个,那个是…”伟叔结巴地指着对面。 “我想起来了,名字和脸对上了——” “那不是你——” 应修明捂住他的嘴,因为对面的人已经警觉地朝这看来。 “走吧,人送到就好。” “修明,等等,她们是…” “行了,再不走你要去警局喝茶吗?” 伟叔一哆嗦,立刻站起来,拍拍屁股跟没事人一样,带他往家冲,一边头还坚持不懈地想看到警局的情况。 等再也看不到后,两个人走在七拐八弯的巷道里,应修明拂开他的手。 伟叔安静了一会,又忍不住:“不去当面见见这家人?” 应修明缄默。 伟叔叹气。 最终,他说:“缘来缘散,会见到的。” 第34章 妈妈觉醒 齐鸣礼紧赶慢赶来到南区分局,在见到两个孩子的那一刻,一直紧绷的弦松开,他将两个孩子抱个满怀。 陪他找了一整夜人的老狗围着他们又蹦又跳,一点也没有以前的沉稳样。 齐悠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绷不住哭出声。 “爸爸,我想你了呜呜。” 齐鸣礼又抱紧了点。 齐罐罐被他勒得难受,小表情无语。 才一个晚上一个白天没有见到,干嘛这么苦情。 她完全理解不了这样短暂分离带来的痛苦。 “你个小没良心的。” 许久得不到齐罐罐说想他,齐鸣礼眼尾压出一抹红,刮了刮齐罐罐的鼻头,“你就不想爸爸吗?” 齐罐罐本想当个诚实孩子,但看到他眼睛里碎掉的水光,硬生生转了个调。 “想爸爸。” 齐鸣礼听到后既满足又心酸,平常喜欢跟他唱反调的孩子竟然会说想爸爸了,可见受了很多苦。 齐鸣礼眼里泪花闪烁,可这里还有外人,他只能硬生生忍下那股呼之欲出的喜极而泣,不至于让自己失态。 “告诉爸爸,是谁带你们来这里的。” 当务之急是查清楚缘由,到底是谁把他两个宝贝女儿带走了! 齐鸣礼发誓,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齐悠悠跟他描述起人贩子的模样,连同这次被拐的经历。 一开始听她们这么容易就被骗走,齐鸣礼那叫一个心塞,再想到他的防拐课还没上就被真拐子钻了空子,别提多难受了。 他忍着继续听。 听到齐悠悠夹杂小骄傲的语气,绘声绘色地说将人贩子耍的团团转,齐鸣礼又有些骄傲。 不愧是他最能折腾人的两个孩子。 据他所知,光齐罐罐一个人就很可能把对方吃垮,如果再加上一个贪玩的齐悠悠,这个人估计已经破产。 “…之后他付不起钱被阿姨们堵在那里,我和妹妹就逃跑了,嘿嘿,爸爸我和罐罐是不是很厉害。” “嗯。”齐鸣礼摸摸她的头,“大晚上的一定受了很多苦吧,有地方睡觉吗?吃晚饭了没?” 想到这个,齐鸣礼心脏就生疼。 “然后!”齐悠悠让他别打岔,“我和罐罐要开始流浪了!” 齐鸣礼摸毛孩子头的手顿住。 怎么这语气听着很兴奋? “我和罐罐那时候都决定了以后捡烟头拉车卖衣服赚钱,和三毛一样。” 齐鸣礼:“……”没想着回来么?竟然还在计划流浪,想的还挺全乎,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了。 流浪,从齐悠悠嘴里说出来,他真是一点不陌生。 齐鸣礼手指放在齐悠悠的婴儿肥小脸上,语气危险:“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计划还没实行,她们就遇到了生存问题,齐悠悠声音低下来:“我和罐罐在外面睡了一夜,地板好硬啊,不过罐罐是软的,我抱着她呢。” 齐鸣礼打算惩罚孩子的手瞬间不动了,他叹气。 算了,这一次就当是一场教训,毕竟都受了这么多苦。 “我们还遇到两个爷爷,他们送我和妹妹回来的,咦,”齐悠悠四处看去,“爷爷呢?” 齐鸣礼立刻去问在这的小警察,他也看了一圈,懵道:“刚刚在这的,走了?不过也可能人家做好事不留名。” 齐鸣礼暂且将这事藏在心里。 “你们还记得人贩子长什么样吗?” 两个孩子一起点头。 这就好办了,只要去找个技术人员,让他按照孩子描述的特征画成画,就能在南区搜人了。 可没过一会,齐鸣礼放弃这个天真的想法。 孩子形容人贩子的模样只能说惨不忍睹,连幼儿园文凭都没有的孩子表达能力有所欠缺,只能说出坏人有两只眼睛一张嘴这样最浅显的内容。 算了,先带孩子回家。 他带孩子来到车子前,正要抱她们进去,齐罐罐扯了扯他的裤腿。 她拉齐鸣礼往前走:“爸爸,来。” 她不管不顾的架势,让齐鸣礼只来得及嘱咐老狗守着悠悠,让他们在警察局等他。 走远后,齐鸣礼一再开口问齐罐罐去哪。 齐罐罐也迷糊着,她只闻到若有似无的气味很像人贩子的,她还小,鼻子还未长全,只能闻到这么多。 不过很快,气味越加清晰,她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南区人家住的地方多是大聚集,喜欢住在有街坊邻里的弄堂,他们觉得在这些弄堂小巷里热闹,更有人气。 这次齐罐罐带齐鸣礼来的地方就是这样。 她站在一间带院子的小屋舍前,给已经晕头转向的老父亲介绍:“坏人在里面。” 嗯? 真的假的? 齐罐罐耸耸鼻子,以她未成年的鼻子作保就是这。 齐鸣礼选择相信孩子。 就是… “罐罐啊,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什么人都没带,爸爸要是现在进去是羊入虎口啊。” 说完,他扛起孩子就要往外冲。 眼前横七竖八的路,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迷路了… 被扛在肩头的齐罐罐叹气,拍拍老父亲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依靠着鼻子和感觉带齐鸣礼回到警所门前。 齐鸣礼站在警所前,彻底相信齐罐罐是有本事带他找到人贩子的。 他瞬间踌躇满志,召集一队人出警。 分局里有一个算一个,排成长长的队伍,由个奶娃娃指路。 分局里一个小队队长觉得他们在搞笑,碍于齐鸣礼是主任,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才没说什么。 再次回到齐罐罐指认的地方。 齐鸣礼让这队人埋伏在门的左右侧隐藏起来,叩响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声粗暴的男音。 薛卫兵打开门,门口有一个抱孩子的男人,他怀里的孩子后脑勺朝他看不清楚是何模样,可背影圆乎乎的透着股可恶的熟悉感。 他这个刚被坑得倾家荡产的人现在看不得孩子,脸瞬间变绿,语气不是很好:“你们谁啊!吵人睡觉了知不知道!赶紧滚!” 齐罐罐本来无聊地抓爸爸头发,听见他的声音,立马转过头,挥挥手,熟练工一般叫道:“爸爸!” 齐鸣礼轻拍她屁股,脸色不好:“别乱叫,你就一个爹。” 薛卫兵瞪大眼睛,吓得不轻:“你你你你…” 握草,那混账孩子带老爹寻仇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薛卫兵脑袋成浆糊,心里乱成一团,他只能拼命冷静,不能被认出来,一定要咬死了不能认!否则拐卖儿童的罪一旦落下只能是死路一条。 为了圆刚刚的结巴,他补充:“你你你别乱喊爸,被我媳妇儿听见,我还怎么结婚,你也是赶紧带你孩子走!什么毛病,乱认爹。” 最后一句话是对齐鸣礼说的,就希望他们快点走。 齐鸣礼幽深地凝视他一会,让薛卫兵不自在地退后一步。 “罐罐,这个就是把你拐到这来的坏人对吗?”他再一次确认。 齐罐罐点头。 齐鸣礼想刀一个人的眼神瞬间落在他身上。 “受害人已经指认,你跟我走一趟。” 回去再让悠悠认一遍也就差不多了。 “小孩子胡说的你也信,有病啊,我凭什么跟你走,你谁啊。” 说着他就要关起门。 将关未关之际,齐鸣礼踹出一脚,连人带门彻底敞开。 身后一队便衣走过来,围住这小院,虎视眈眈地看着倒地的薛卫兵。 “你们…是谁…私闯民宅,我要报警抓你们!” 齐鸣礼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拿出警员证:“我们就是警察,走吧。” 黑底烫金的警员证令薛卫兵浑身一震,恐惧布满内心。 齐罐罐还来凑热闹,拍着手:“走!” 薛卫兵想跑,却有许多警察呼啦啦地进到院子,将他带走。 也就是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家早被围个水泄不通。 完了。 真的完了。 他真踏马幸运,闲了一个多月,刚开单就遇到警察家的孩子。 薛卫兵眼睛里渐渐被绝望布满。 回到分局,等齐悠悠再一次指认完毕,齐鸣礼让人将薛卫兵押往总局。 毕竟罐头厂厂长儿子还身陷囹圄,他想顺着薛卫兵这条线顺藤摸瓜,救回小孩。 忙完这一通,他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一回到家就看到文雯憔悴的脸色,她已经一整个晚上没休息。 齐鸣礼想打孩子的心又死灰复燃。 把孩子推到她面前,他朝竹条的位置走去。 “妈妈!”齐罐罐和齐悠悠齐声。 文雯愣愣的,像是不敢置信。 齐鸣礼把竹条递给她:“先别急着开心,听听她们昨晚的经历,不抽孩子算我输。” … “你是说你们已经打算好以后怎么流浪了?” 文雯脸色青青白白,能把一向柔和的人气成这样,两个孩子功不可没。 齐悠悠:“妈妈你听我说…” 齐罐罐抱妈妈,疯狂摇头,“想妈妈。” “想?”文雯看向她,“你都懂得问别人要奶喝了还想回家?” 最令人难受的还是这两个孩子竟然没有一丝考虑到父母会不会伤心。 文雯拭去眼角的泪,推开齐鸣礼给的竹条,一言不发地往另一个小房间走去。 她是真伤心了。 齐悠悠无措地看向爸爸。 齐鸣礼冷酷无情地指出:“妈妈寒心了,哄不好的话,你俩就是没妈的孩子了。” 齐悠悠“哇”的一声哭出来,急得团团转,想让齐鸣礼帮忙,又被他推开。 齐罐罐没哭也快哭了。 她没心没肺是因为天性使然,可她又不是真的没心。 之前只是因为离开父母时间不长,再则源自于对天赋有底气,她对爸爸妈妈的气味很熟悉,想着玩累了就能找到他们,也就不急。 可看到文雯难过成那样,她才意识到妈妈对她的感情,那么深。 那是过去漫长岁月里没人给予她的情感,难以想象她在一个人心里有那样重的分量,仅是一天一夜,就有人对她挂怀到这种地步。 齐罐罐颠颠地跑向另一个房间。 房门反锁她只能靠本能去挠门,老狗也来帮忙,它们的动作竟然出奇的一致。 齐鸣礼看着这一幕,连忙让她停下。 “伤手知不知道?” 潜意识告诉齐罐罐,如果不做点什么,可能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她不能停下,要不然真的没有妈妈怎么办。 她推开碍事的爸爸,继续又拍又挠,夹杂着一声声含哭音的“妈妈”。 六神无主的齐悠悠也学她。 三重奏下,场面一度很凄惨。 齐鸣礼看得是又酸又羡慕。 他跟文雯一样,心焦程度不相上下,怎么最后反馈不一样呢? 没有心,这俩孩子对他没有心。 不过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眼见着罐罐的手在流血,心疼啊。 “停下,等妈妈气消了…” 他还没说完,门开了,文雯红着眼走出来。 两个孩子一人抱住她一条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齐罐罐奶音轻颤:“错了,嗝,妈妈,呜呜,罐罐,错…” 她还自己去拿竹条往文雯手里塞,手摊开给她打。 文雯立刻注意到她手上的伤。 只见嫩生生的爪子上出现破皮夹杂着血迹,圆乎乎的指甲还有外翻的倾向。 文雯立刻蹲下来,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态度一瞬间软化被齐罐罐察觉了去,她顺势环住她脖子,用破碎的奶音说:“罐罐,错了,妈妈,不气,打,罐罐,好不好…” 齐悠悠哭:“打悠悠也可以,呜呜,对不起妈妈。” 文雯深吸一口气,倒是没再推开,可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哄好。 心软的人一旦心硬起来,那便是钢筋水泥浇筑。 她知道养孩子心累,但是没想到会累成这样。 感情无法双向,父母之爱和孩子对父母的感情呈现极端失衡,她们无法做到和她一样的在乎,这样的事情她第一次遇见,自然觉得软肋被插中,所付出的情感一下子贬值了许多。 齐鸣礼也许是看出来了,竟然反过来劝说她:“孩子的眼里我们不是全世界,她们的眼里还装有其他,虽然很残酷,我们可能只占据部分。” 文雯之所以将孩子视作全部,也是因为她一直围着孩子打转,将所有情感寄托在她们身上,所以她也希望两个孩子能用全部的感情回报她。 她不懂得孩子越大,走的越远,有时候必要时刻做父母的还要成为推动者,让她们远行,去探索未来。 “我…”文雯哽咽。 齐鸣礼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 “你真该换种生活了…” 至少要将所有重心从孩子身上转移,找到‘自我’。 也许之前玩票性质的找工作,是个突破口。 第35章 金毛被三 齐鸣礼一通分析后,文雯也觉得自己该改变了。 只不过这些天她多少也看过一些招聘,都不是很感兴趣。 晚上齐鸣礼揽着她,指了条路。 “电影厂在招放映员,你要是暂时找不到想做的就试试这清闲的工作,咱们边干边摸索。” 文雯趴在他怀里:“这工作很多人抢着要吧,我也不一定能上啊。” 黑暗中,齐鸣礼碰碰媳妇儿的脸,“试试呗又没啥。” 他没说的是这厂子他还是挺有把握的。 他巡逻的时候去过几次,和这地方的领导多次打交道,晓得这里面的人多多少少是外貌主义,厂长尤其是。 做电影的审美高,看人审片都有高标准,齐鸣礼对自家媳妇儿的脸还是很有自信的。 不说其他,敲门砖有了。 正经事说完,文雯感到旁边人不规矩起来。 文雯推开他,脸色微红:“你做什么。” 齐鸣礼一头雾水地蹭过来:“抱你睡觉啊。” “那你别乱动。” “没有啊。” “还说没有。” 文雯转了个身,齐鸣礼大呼冤枉,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被窝里又有一阵蠕动。 没多久,腿上传来异样,齐鸣礼害羞:“…媳妇儿你碰我腿毛干啥,痒痒的。” 这欲拒还迎的手段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怪招人的。 文雯:“……” 坐起身,掀开被子,两个毛孩子正在为蹭到他们边上而努力。 因为她还在气头上,晚上就把齐罐罐扔到另一个房间和齐悠悠睡,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还带上姐姐一起。 被子一掀开,冷风灌进来,两个孩子还穿着初春的睡衣,趴在床尾冲他们讨好一笑。 齐鸣礼看了眼没动作的文雯,然后把这两坨心虚的崽提上来,放在两人中间,盖上被子后:“睡觉!” 文雯望向他,齐鸣礼直接把她按在床上:“睡吧媳妇儿。” 文雯轻叹一声,背对着他们睡下。 窸窸窣窣间,齐罐罐越过姐姐,爬到她身边,像往常一样抱住她一条胳膊蹭蹭,眷恋地喊:“妈妈~” 文雯在黑暗中勾起嘴角,不过就一丝,很快又止住。 因为妈妈背对他们,齐罐罐看不到这样的变化,又颠颠地去亲她,直到把她亲痒了,文雯才回过身,淡淡道:“折腾什么,睡觉。” “妈妈妈妈妈妈——” 文雯捂住她的嘴。 她怎么没有发现齐罐罐这么会撒娇。 平常看多了她对齐鸣礼爱答不理,对她时还没有看奶瓶热络,没想到一朝翻脸竟然转变成这样,不得不说有些小开心。 原来拿捏齐罐罐只需要一个冷脸。 等孩子又贴上来亲亲后,文雯故意推开她,她反倒更加锲而不舍。 “再闹回房间睡。” 齐悠悠赶紧凑上来捂住妹妹的嘴,用气音:“罐罐别闹,妈妈又生气了。” 才没有,齐罐罐捕捉情绪这块还算合格,她没感觉妈妈生气了。 还要再动作时,身体腾空,一下子被抱到爸爸怀里。 “呀!”烦人! 齐鸣礼:“罐罐你妈妈不让你闹,爸爸给,你随便亲。” 俊脸作势要凑过来。 “啪——” “嘶!” 齐罐罐爬爬爬,又爬到妈妈那里,这回好歹是不动了。 齐鸣礼龇牙咧嘴的,手摸摸自己的脸,那里疼的咧,嘶。 真下手啊… “媳妇儿,为啥啊,小小年纪两副面孔,”他向旁边的齐悠悠寻求安慰,“悠悠给爸爸抱。” “爸爸,我已经是大孩子了,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你离我们远点睡。”齐悠悠一本正经。 “噗。”文雯没忍住,齐罐罐趁机一个亲亲。 齐悠悠还动手推。 齐鸣礼那个心情真是说不出的心酸,为了表示抗议,他真的往一边躺远了,做出一副孤立她们的模样。 但显然没人在乎,齐悠悠甚至摊开双手双脚呈大字型睡觉。 最后两个孩子依偎着妈妈,爸爸一个人心碎到天明。 第二天,文雯打算去电影厂,齐罐罐说什么都要和她形影不离,撒泼打滚都使出来了。 齐悠悠自然也想跟,不过在她开口前,齐鸣礼先丢给她一道选择题。 “是去托儿所还是跟爸爸去警所,你选一个。” 案件上还有些细节问题要问孩子,两个孩子有一个要跟他一起,另外托儿所这回的事闹得有点大,一些家长表示要给托儿所做大门,以后孩子出入更加严格,齐罐罐应该不会喜欢那种氛围。 果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去警所。 分配好,他们分别出发。 齐罐罐还带上老狗。 她这回学聪明了,出行必带狗,更加安全。 齐鸣礼还给她做了辆车,能打方向盘,身后还能有人推的车车。 齐罐罐只要躺在里面就可以了。 文雯刚要推车,老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脖子和四肢戴了条绳跑在前面,大大省了她的力气。 齐罐罐在车里咿咿呀呀,兴奋怪叫。 一路来到电影厂,招工办外有好多人排着队面试。 因为不知道什么岗位在招,文雯踌躇着要不要进去。 齐罐罐刚好仰头,拍着方向盘,气势汹汹地对她说:“走!” 文雯看她一眼,没反应,齐罐罐又换了副甜笑:“走嘛~” 文雯只好推她在末尾排了队。 前面是一个胖乎乎但五官精致的妇女,看着很讨喜,她想张口问招聘的岗位,恰好这人又转过头。 “你…”好… “妹子,你家娃娃摸我屁股。”妇女哭笑不得地指了指齐罐罐。 低头一看,果然齐罐罐在揪人家裤子,文雯闹了个大脸红:“不好意思啊,罐罐放开阿姨。” 齐罐罐听话地缩回手,踹怀里,腼腆地对她笑,一副乖得不得了的样子。 妇人看着乐呵,“你家这孩子挺逗。” 齐罐罐看到刚扯出来的裤子又被她了夹回去了,有点手痒。 文雯连忙握住她蠢蠢欲动的手,低声:“罐罐听话,不许作弄别人。” “哦~” “不好意思啊。”文雯再次给人道歉。 因为这个女人四肢都挺胖,所以衣服才容易被肥肉夹住,齐罐罐就是手欠! 女人大方地摆摆手:“没事,妹子你也是来应聘广告助理的吗?” “广告助理?” 女人看她这表情就猜到她对这个职位一无所知。 “就是给拍广告的演员找助理,你这样应该不是找这活儿,那你是来干嘛的?” “我来找工作,这里除了广告助理没有别的工作了吗?比如放映员?” 女人同情地看她一眼:“真是不巧,放映员这职位前一分钟刚定下,喏,你看那边,最嘚瑟的那个人就是。” 女人给她指了位置,文雯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清秀的男孩子在笑。 放映员这工作简单轻松还能免费看电影,有时候还能淘到内部票卖给别人赚外快,再没有比这好的工作了,也难怪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叹气。 女人见不得人叹气,说:“又不是只有放映员这岗位了,有个助理工作也很不错的,来试试呗。” 她一副完全没把文雯当竞争对手,还大方科普的模样让人诧异。 “嗐,这能不能中还得看命,就算中不了,回家跟我那口子学煮饭也是一样的。”她是真心无所谓,心宽体胖不是说说的。 文雯轻声道了句谢,毕竟有这么敞亮心胸的人谁见了都会喜欢。 “妹子,别人叫我胖姑,你叫什么?” “文雯。” “呦,这名字取得真秀气,你这孩子呢?”早在看到这大胖孩的时候她就想问了,太可爱了! “罐罐!”齐罐罐自己回答。 “哎呦!”胖姑心一下被击中,从兜里掏出地瓜干给她,蹲下来稀罕个不停。 齐罐罐先看了眼文雯,看到她没反对再接过,还说了声谢谢。 她抱着地瓜干咬,可惜咬不动只能当磨牙棒,不过就算这样她也给胖姑一个大大的笑脸。 “娃娃太可爱了,怎么生的啊。” 尤其是啃东西的时候像仓鼠一样。 “这孩子贪食贪吃。” “能吃好,不像我家那几个瘦猴,丑死了,胖点好看。” 胖娃娃在她这里是顶级幼崽,越胖越爱。 这话让文雯不好再说什么,她示意胖姑往前,队伍不知不觉往前了好长一段。 “怎么这么快?” 几乎是成堆成堆人进去,又很快出来。 胖姑连忙拦下一个人问出了什么事。 那人却最先看到一直乖乖趴着的老狗,说了句“晦气”就走了。 简直莫名其妙。 胖姑再拦下一个,那人盘靓条顺,脸色却不好,也睨了一眼原本存在感不高的老狗,眼底有愤恨。 “伺候狗的工作不干也罢,我是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转型当模特的,谁知道让我从伺候狗开始,这活老娘干不了,爱谁谁。” 说完这姑娘扭着腰走了,胖姑又拦下一个脸色不太好的。 那个人一上来就说:“别去了,里面那只祖宗丧的要命,跟要死了一样,你过去逗它,还想咬你。” 他显然被凶过了,一脸青白交加,一副屈辱的样子。 听起来很不妙,胖姑有点怵。 说好的广告助理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后都要伺候奇怪的动物。 原本以为助理是伺候人的工作,苦点累点没事,好歹是个人不是,现在变成伺候狗算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还怎么弄。 “要不我还是回家好了。” 文雯劝她:“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她也觉得没有进去的必要,不过还是这句话,既然来了,进去看看也好。 前面的人进进出出,已经加速,很快到胖姑。 面试官是导演。 “你要是能让这只狗跟你亲就过关。”他指了一边没精打采的金毛。 导演支着下巴,等她表演,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胖姑哪会这个,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面试的人为什么进去没多久就出来,她也表示自己要走。 导演熟练地摆手让她出去,显然已经料到。 人出去后,导演:“这是第几个了?” 导演助理:“八十七个了。” “后面的一起上吧。” 他累了,毁灭吧。 助理支吾:“就剩最后一个了。” 导演头疼得直喊“哎呦喂”。 为响应国家爱狗不杀狗的号召,他们电影厂高价买了一只颜值最高,据说“最温顺”的狗来拍广告。 他就想拍个美美的宣传片,怎么就把狗拍抑郁了呢? 工作才开始,它竟然抑郁了?! 他都没抑郁!一只狗先抑郁了?! 合理吗!不合理啊!!! 导演气得想摔杯子。 就为这只狗莫名其妙的毛病,他才要找个广告助理治愈它,不过因为狗助理不好听才挂羊头卖狗肉,换成广告助理这样还过得去的岗位。 现在国内借警犬东风,都在宣传狗是人类忠诚的朋友,可这股风毕竟是最近才开始刮起,给狗治心病的医生没有,另一只高颜值的狗也不好找,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灰心丧气地让下一个人进来,例行开口:“你要是能让这只狗跟你亲就过关。” 额,在外面已经听到过胖姑吐槽,亲耳听一遍导演的要求,文雯还有些无言。 她转过去,打算看一眼就出去,却发现原本趴着的狗直起身,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既没有亲近,也无反应,跟个木头一样。 应该是不亲的吧,文雯想。 她正要说自己要离开,结果导演站了起来,一脸兴奋地来到一人一狗中间。 他搓搓手:“不得了不得了,它居然动了!” 那副趴着等死的死样不见了,好歹愿意正眼看人,跟天上下红雨一样不可思议。 “就你了!”导演宣布。 “?”文雯一脑袋问号。 却见这时,金毛在导演震惊的眼神中站起来,迈着矜持的步子来到文雯身边,围着她打转一圈后,向门外冲去。 门外胖姑正在逗齐罐罐玩儿,时不时把脸藏在手掌里又在下一秒出现。 她这副模样怪好玩儿的,齐罐罐也愿意配合,只要胖姑的胖脸圆眼露出来就开始笑。 不过很快她又被胖姑身后的金毛吸引注意力。 金毛可怜巴巴地挪过来,发现她在看它,尾巴摇的飞快,不过还是那副死样子,整张脸拉得好长。 齐罐罐嫌弃得不行。 好丑的狗哦。 老狗直接挡在金毛面前,眼神有排斥之意。 “昂呜呜呜——” 金毛见过不去,仰天长呜一声,道尽了心酸和苦楚。 翻译过来就是:“隔壁王八蛋死狗骗了我好多罐头,还带着我的小情人跑了呜呜…” “求您给我做主…” 第36章 金毛大战法斗 “咋回事啊,这狗咋自己出来了。”胖姑奇怪道。 她和齐罐罐正玩得开心,冷不丁有只狗在后面嚎,吓死她了。 拍拍小心脏,她惊奇地发现,金毛又不嚎了,变成一抽一抽的哭泣,眼泪鼻涕流下来,看着好不可怜。 老狗:“汪!”走开! 金毛哭得更凶,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它只不过是想让可怕的存在帮忙收拾一下隔壁的狗,怎么这么难。 文雯走过来,胖姑立刻问:“里面发生了啥,这狗怎么哭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 甚至她到现在都没明白。 不过看到金毛想往前一点,又被老狗呵退,文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视线落在漫不经心啃地瓜干的女儿身上,她觉得金毛该是找罐罐有事。 她蹲在罐罐面前,借着帮她擦口水的机会,问:“这只狗狗为什么来找罐罐,能告诉妈妈吗?” 说个不能提的东西,其实她很早就发现,自己的女儿好像被所有狗偏爱,甚至能影响狗的行为,可能也听得懂狗的语言。 也许是什么怪力乱神,也可能是天赋,总之她的女儿能告诉她这只金毛为什么哭得这么凄惨。 “妈妈,抱~”齐罐罐伸出手。 文雯将她抱起来,齐罐罐用她匮乏的词汇量连说带比划。 文雯的脸色渐渐微妙起来。 原来…一只狗也有为爱萎靡的时候。 所以这只金毛是顺着她的味道来找罐罐主持公道的? 文雯没来得及深想,导演围着金毛拍大腿,一副也要哭的模样。 “你到底怎么了!我把你买来不是让你给我表演哭的,再哭就真丑的没法看了,广告拍不了,我给你哭一个?” 金毛可怜兮兮地看齐罐罐,又被老狗凶了一下,它缩起脖子。 导演看到这一幕,勃然大怒:“这哪里来的狗,是不是它欺负你了!” 说着他还要去拿扫帚打狗。 病急乱投医的导演只想尽快治狗! 但是齐罐罐不满地冲他龇牙,奶凶奶凶的。 “不许,打!” 导演根本听不见,没有扫帚他直接脱鞋赶老狗,希望金毛看到这一幕能开心一点。 谁知道老狗没打着,金毛还挡在老狗面前,挨了他一记。 结结实实屁股墩一下。 导演瞬间理不清它们的关系了,不是这只丑八怪凶他的金毛才让它更难过的吗?反护着它干嘛? 还给他一个白眼。 玛德,这好人是不能做吗? 再一看,金毛颠颠地跑到刚才面试的女人面前,讨好地笑了。 笑了… ?! 一连多日都是一张逼脸的死金毛,它竟然特喵的笑了! “这狗是我们家的,别打它。”文雯出声打断导演繁多的念头。 金毛还冲母女俩在尾巴,像是在邀功。 导演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 不过也不是不能挽救。 他连忙走到文雯面前,一改刚刚崩溃的脸色,正经道:“你被录取了,现在可以上班吧。” 虽是问询,可这话透露着一股不容置喙,急不可耐、迫不及待、殷殷期待… 文雯被他眼里看救命稻草一样的光吓得后退两步。 看得出来,导演真的很急,真的被金毛弄得要发疯。 文雯只能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还没考虑好…” “不用考虑了,就你了!”导演斩钉截铁,为留下她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我们厂里待遇是一等一的,月工资十五,试用期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不喜欢这岗位,可以申请调岗。” 周围人听到这么优渥的条件都瞪大了双眼,导演助理更是惊得合不拢嘴,他的工资才十块钱,咋滴这个女人可以这么高,呜~ 还有这调岗听都没听说过,为啥给这女人这些优待,简直嫉妒死了。 他不明白,周围人更不明白了。 导演轻咳两声,指着那只正摇尾巴讨好的死金毛:“你只要让它乖乖听话,什么都好说。” 金毛本来有一头油光水滑的柔顺毛发,跑动时犹如金色瀑布,初见时还能露出治愈的笑容,简直就是人类心中的高颜值狗。 导演在见到它第一眼就知道宣传片的主角非他莫属。 可买回来的时候有多兴高采烈,现在就多闹心。 如今它丧着张脸,一副死老婆的样子大大影响了拍摄进度。 是每一次想起前后差别都能心梗的程度。 虐狗让它听话?不可能。 他可不敢顶着爱狗宣传片的名头顶风作案。 反正狗是砸手里了。 现在金毛终于有了转变,他自然要死扒着这人来上班。 在导演如狼似虎的眼神下,文雯还没说什么,胖姑按耐不住杵了杵她。 “我…” “别犹豫了,你先和大帅沟通沟通感情。” 金毛叫大帅,闻言拼命向文雯…怀里的齐罐罐摇尾巴。 这一幕被导演看在眼里,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没找错人。 他和制作组的人走远了些,蹲在那观察大帅和文雯的互动,也算是最后检测一下她。 再者大帅状态一天不好,摄像组的人就一天开不了工,都旷了好多天,也不差这一会了。 文雯看向远处,又看向大帅,一时失语。 这么草率的吗?她心想。 “妹子,你怎么让它笑出来的?”胖姑也见过大帅那副死样子,有些好奇文雯是怎么做到的。 “看不出来你狗缘挺好。” 文雯扯了扯嘴角,抱紧了齐罐罐。 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大帅是因为罐罐一句话才阻止导演打老狗。 胖姑掏出地瓜干逗大帅,想让它也给点反应。 大帅尾巴不摇了,舌头不吐了,侧过身拿屁股对她。 “嘿,这狗太不讨喜了!”胖姑把地瓜干放进自己嘴里咀嚼,一边说,“我可是吃过狗肉的怕不怕!” 大帅打了个响鼻,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胖姑:“……” 忒气人。 如果不是导演在那边虎视眈眈,她真可能手痒打狗。 和大帅一比,旁边的老狗就可爱多了。 她反手将剩下的地瓜干喂给老狗。 老狗却不如她所想吃起来,而是叼起地瓜干来到文雯面前推给她和齐罐罐。 胖姑:“……”虽然没被拒绝,但是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大帅看到这一幕,立刻跑到胖姑身边,拱她的口袋。 “诶诶诶,别动我,干啥呢!刚给你不要,现在没有了。” 胖姑重心不稳,被狗拱得直接坐在地上,兜里最后一根地瓜干抖出来,大帅叼起它学着老狗的模样,殷勤地送给齐罐罐。 老狗不屑地白它一眼。 文雯把齐罐罐放下,扶胖姑起来,听她骂骂咧咧,还有点心虚。 可很快大帅和老狗在那吵得不可开交,大帅一改小媳妇作态,凶的要命。 边吵吵,边蹭到齐罐罐身边,老狗再一次死命拦住,大帅更加激动地吵吵。 只有她的宝贝女儿靠着车子,双手插兜,做出看戏的姿态。 胖姑噗嗤一声笑出来。 文雯连忙走到齐罐罐身边,小声:“罐罐让它们停下来好不好。”周围的视线越来越多了。 她女儿神奇的本事,她不想暴露。 孩子还小就承受许多目光,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齐罐罐听妈妈的话,连忙跑向两只狗,一手环一个,勒住它们的脖子,叫它们不敢再出声。 安静后,她邀功似的看向妈妈,文雯想捂脸。 傻孩子,暴露了不是,她只是想让罐罐不着痕迹地让两只狗停下来,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大。 “难怪老人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你家孩子这要勒死它们的架势确实挺让人害怕。”胖姑若有所思。 文雯没想到她是这么理解的,舒了口气,赶紧点头:“可不是嘛!” 远处导演待的地方,他摸摸下巴问旁边的助理:“我以前是不是太温和了,才让这死狗蹬鼻子上脸,如果我早点学这丫头强横一点,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事了吧。” 助理无语地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整天捉鸡撵狗的,我们不一样,说不定最后被捉被撵的是咱们,导演您实际一点。” “哦…”导演又说,“我看她能行,下午让人带她去办入职手续,明天来拍,记得下午把景布好。” 他是彻底放心把金毛让她带了。 那边胖姑看差不多到吃饭时间了,直接邀请道:“咱一起去食堂吃饭?” “在这吃?” “是啊,你是这的员工了当然能在这吃,我家那口子又是这里的厨师,我进去蹭口饭也没问题,去尝尝味道保准你会爱上。”也是因为家里有关系她才知道电影厂招聘。 她念出今天的菜单:“梅菜扣肉,辣白菜,醋鱼,还有拌黄瓜…” 齐罐罐摇摇妈妈的衣服,砸吧砸吧嘴,显然被馋到。 但其实文雯还在纠结这份工作该不该要,总觉得不太靠谱。 可被胖姑热情邀请,她又不好拒绝,最终只能用齐鸣礼昨晚跟她说的话鼓劲。 试试看呗… 最终三人两狗一起去食堂。 食堂都是一群长相不差的男女,进到这里眼都要花了。 胖姑的老公早早帮她占了位置,正招手。 他老公和胖姑一样,白胖白胖的,很有夫妻相,听胖姑说文雯是她新认识的朋友,热情地帮她们打饭,满满当当的。 他还给两只狗三个肉罐头。 “这狗怎么在这,拍摄组可把它当宝贝一样的供着,怎么让你们带出来的。” 胖姑拍了他一下,咽下嘴里的饭后:“你咋不跟我说是招狗助理,它鸟都不鸟我。” 男人摸头:“你没过啊,我听说这回要人没有那么多要求,很简单的啊。” “才不是,八九十号人就文雯妹子合格了,这狗跟她亲,导演就让她带。” “这样啊,没事,国营饭店还招人,咱们可以使出看家本领。” 胖姑想想也是,本来就是厨艺起家,来电影厂不过是遛遛弯,她还能去隔壁国营饭店。 “文雯你下午陪我去不?今天就是让你和这狗培养感情来着,咱们出去溜溜?” 文雯却目露难色,“恐怕不行。” 这只狗有点感情问题要解决,她可能要去看看。 胖姑:“行吧,要是我应聘上了,你记得来找我吃饭,不能给你打折,但保准料最实在。” 文雯笑:“嗯!” 齐罐罐在吃一块稀烂的扣肉,听她这么说,很给面子地说:“罐罐,去!” “哎呦这闺女真贴心,来姨姨给你擦擦。” 齐罐罐吃得满嘴都是,凑到她面前让她擦,露出那张白嫩嫩的脸。 他老公看得心痒痒,“媳妇儿,咱还要一个?嘶——” “老娘在家旷了两年都是为了照顾家里的兔崽子,再来一个你是想我死床上是吧!” 男人脸色瞬间涨红,手忙脚乱地让她别说了。 什么荤话都敢在外人面前说,脸都没有了。 胖姑剜了他一眼。 文雯当没听见。 胖姑和隔壁刘慧敏还真不一样。 … 下午借齐罐罐的嘴,还有大帅指路,她们不知不觉来到罐头厂。 文雯对着罐头厂的牌子出神,大帅却朝门那边的狗冲去。 它不再似扭扭捏捏的怨夫,用最锋利的爪牙面对懵逼的法斗,一副势要你死我活的姿态朝它咬去。 法斗看起来又胖又懒,但它灵活,左右腾挪的速度很快,金毛十下里有七下落空,这让它更加气急败坏。 文雯和齐罐罐再加上老狗无语地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那只让大帅戴绿帽的狗是谁… 真是不可思议… 闻声而来的保安,搬来了瓜子和凳子:“妹子又是你啊,来跟叔说说这是咋了。” 他现在也看法斗不顺眼,想看看它又有什么乐子。 文雯告诉他法斗和金毛的纠葛。 “母狗是真不挑啊,看上这肥狗什么了?”保安问出所有人的心声。 法斗又懒又丑实在比不上高颜值的金毛。 “真稀奇,可能丑得别有一番风味吧,尊重。”保安做出点评。 “哦对了,”保安指了指一边的宣传栏,“成绩出来了,你去瞅瞅呗,看完记得来感谢叔。” 他觉得这次批卷能公开透明,自己的大嘴巴有出一份力。 听保安说完,文雯觉得自己名次一定不差,连忙去看。 从下往上,直到第一个,那人名赫然就是自己。 被齐鸣礼说中了,罐头厂并没有直接把名额给内定的人。 不过她也没有激动之感,早在听说有内幕的时候她就不期待这个成绩了。 这时,齐罐罐跑来问她:“妈妈,帅帅,让罐罐帮,要不要么?” 金毛打不过法斗,已经在哭了。 文雯:“……” 第37章 投名状 罐头厂门口,法斗和小白狗一家四口趴在齐罐罐面前。 法斗小三上位,小白狗又眼瞎不挑嘴,这才导致金毛错付,有她看着,法斗不敢再争勇斗狠,乖乖被金毛殴打。 等它身上都挂彩,金毛也筋疲力尽的时候,齐罐罐喊停,抬头去看妈妈,像是在问:可以了吗? “可以了…吧。” “你帮妈妈问问大帅能认真工作了吗?” 齐罐罐去看大帅。 大帅立马人性化点头。 那文雯就放心了。 至于法斗,听到结束后,跑得比什么都快,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渣得让人无话可说。 保安看完热闹,问:“妹子你啥时候去办入职,这事拖不得。” 成绩昨天出来,一直没有人认领的话会被取消的。 文雯想着一会还要回电影厂,那里的人事也在催她入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保安说,只能含糊道:“我再考虑考虑。” 比起给她坏印象的罐头厂,她更属意电影厂,可是电影厂这个工作感觉不大正经,她怕干不好,一直悬着心。 文雯心里百般纠结,不等保安再开口就打算回去了。 齐罐罐坐在车里,两只狗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几乎不费文雯什么力气。 文雯借机走了会神。 电影厂还是罐头厂。 还没想出个头绪,肩膀传来一股力气。 “文雯妹子,你想啥呢,叫你好几声了。” 刘慧敏站在文雯身后,她身后正是纺织厂大门。 “你来看成绩的?来得巧啊,刚出来,”刘慧敏眉开眼笑,“姐一直帮你关注着呢,刚看了你可真行,压根不用姐帮就拿了个第一,一起去瞅一眼?” 说着,她边拉文雯到旁边公布栏看去。 公布栏前站着好些人,都是那天劝她不用报名的熟面孔,大多人也认出她,看到她过来又去瞅了瞅第一上面的名字,不自觉让出一条路。 “看看你的大名!” 刘慧敏指着那个位置,嘚瑟的模样好像是她自己拿了第一。 文雯看了眼就退出来,也顾不上周围那些躲躲闪闪的眼神了。 纺织厂那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对咄咄逼人的陌生人和工作人员还记忆犹新,这么一想还是电影厂好些。 文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刘慧敏还想着跟她攀关系的事:“你啥时候来报道,虽然咱们不在一处,但这里我熟,多少能罩着你。” 文雯:“我在别处谋了份差事,不来了。” 原本还垂头丧气的落榜生瞬间支起耳朵,尤其是第二名,看文雯的眼睛都在发光。 “咋的呢?!”刘慧敏瞪大眼睛,跟她科普纺织厂多好,“咱厂子的福利很好的,你看我都想在这养老了,来呗,咱还能一起上下班,多好。” 刘慧敏想去攀她胳膊,被文雯下意识躲开,手落空后,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一副被背叛了的样子。 文雯避开她逼人的视线,连忙说自己还有事,才不用听她洗脑纺织厂有多好。 在她心里始终不明白邻居一家为什么突然变得热情。 刘慧敏看她铁了心的样子,在她走后默默呸了一声。 枉她费心讨好,文雯竟然一点也不受,她彻底看清之前看似打动这女人的行为,其实都是自己的错觉。 自认为社交能力一流的刘慧敏哪里遇到过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越想越气,回到家后她还气得不行,跟王宏伟躲在房里骂隔壁一家。 “一家子奇葩,难怪没人接近他们,我又是帮忙找工作,又是热心帮她看成绩的,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从文雯身上下手应该是没戏了,得想其他办法,”她翻了个白眼,问丈夫,“齐警官在警所有朋友吗?” 听了来龙去脉的王宏伟也叹气:“这个人谨慎得很,没见他和谁走得近,跟无缝的蛋一样。” 一点破绽都没有。 “你也别愁,我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给他送去,说到底从女人下手没什么用,咱们直接点去找齐鸣礼。” 辅警的事情有些时候了,如果不是绑架案的事情出来,恐怕早就定了,不过也给他争取了不少时间。 “他和他老婆一样也是个没心肝的,要咋弄才行?” “我给他介绍的是一条财路,他尝到甜头自然就懂我们的好了。” 刘慧敏:“你啥时候找他。” 王宏伟咬牙:“晚上。” 晚上他值夜班,而绑架案听说有新线索,他猜测齐鸣礼晚上会加班。 … 晚上值班的时候,王宏伟走过每个科室,见大部分都没人,只有刑警处还亮着灯,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他在保安室拿出准备好的洋酒,还有“礼物”。 洋酒一瓶价值就两百,可能不值一提,不过它旁边的皮草却是有钱人家才能消费得起的东西,以品相看,四位数是有的。 他一边摸着油光水滑的料子,一边等待。 八点半,刑警处灭灯,整个警所除了保安室,归于黑暗。 其他警员离开,齐鸣礼最后一个走出来,王宏伟在他示意开门的时候拦下了他。 “齐警官进来坐坐?” 齐鸣礼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不了,该回去了。” 王宏伟听过不少主任在背地里说齐鸣礼难约,今天有幸见识,也是无奈。 他只能使出杀手锏:“有件事想向您请教一下。” 齐鸣礼:“明天再说吧。” 已经很晚了,老狗在他腿边一直不安分,如果不是他牵着,早就一个人回去了。 看他真的要走,王宏伟连忙凑到窗子前,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是有关辅警的事。” 齐鸣礼心里叹气。 原来真是为了这事,他之前早有猜测,今天总算定下心。 说起来隔壁对他们家格外关注就是从他升职,刑警处增加辅警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开始。 齐鸣礼不想给任何人特殊,用之前打发人的那套说辞:“这件事我听所里的安排,看他们的选拔情况吧。” 王宏伟才不信他,什么选拔情况,恐怕早就有名单出来了,想要谁不想要谁还不是齐鸣礼一句话。 如今保安处那个空降的家伙也有了消息,随时能顶了他的位置,如果不把握住齐鸣礼这条线,他就完了。 “齐警官咱们好歹是邻居,也没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今天正是好时候,我酒都开了,进来喝一杯啊。” 齐鸣礼抿唇,他记得值夜班的人禁酒,王宏伟真的是病急乱投医。 他好心提醒:“这么晚了还是不要喝了。” 王宏伟心里骂他是茅坑里的臭石头,三请都请不到人,他自认脾气好也忍不住发火。 可他有事求人,只能笑着去门外拉人,还要伏低做小陪笑。 老狗已经不耐烦,又加之王宏伟走出来的时候带着股令人厌恶的气味,于是朝他咆哮。 王宏伟想着都临门一脚了,也就无所谓,今天就算被狗咬一口,他也要把齐鸣礼留下来! 拉扯间,齐鸣礼只能跟他进来。 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毛短光滑,棕色带蓝的貂皮,旁边洋酒特有的英文字母倒显得不起眼了起来。 “你这…” “汪!!!汪!!!汪!!!” 老狗扑向貂皮,王宏伟都来不及扑救,就见它已经咬着貂皮摔打,模样跟疯了一样。 加之它呼吸急促,喘息声明显,让人感觉不对劲。 “放开!”王宏伟扯着另一头貂皮心疼得不行,“齐警官把它抓起来啊!” 齐鸣礼赶紧去拉老狗的绳子,喝令它停下来,可老狗眼睛发红只顾拉扯貂皮,看着真有点疯魔的样子。 很不对劲! 老狗从来没有这么失去理智过! 它是看到貂皮才开始变成这样,齐鸣礼瞬间回忆起档案室里的某些描述:狗对动物皮毛有时会又有巨大反应,严重的可能产生应激反应。 它会出现性情大变,眼睛充血,呼吸急促等反应。 这时候只能努力安抚它。 齐鸣礼三步并作两步,从一人一狗的角力中将貂皮扯出来,扔向门外,再抱住狂吠不止的老狗。 “安静些,没事的。”他一下又一下抚摸狗。 “齐警官,这狗疯了!”王宏伟扶着腰控诉,“这只狗不合格,我劝你赶紧处理它。” 他的心在滴血!那么好的貂皮啊,被糟蹋成那样,还说丢就丢,即使是送人的,他也心疼死了。 齐鸣礼继续摸狗头:“不好意思,这貂皮的损失我来赔。” 听他这么说,王宏伟腰也不疼了,这不就是现成的可以拉进彼此关系的机会嘛! “你哪的话,不用赔,本来就是送你的,这狗可能也是老了才突然发疯,你别担心,如果你不方便处理,可以让我帮忙。” 只要让他当上辅警就行。 齐鸣礼垂下眸,将老狗夹在自个儿咯吱窝下,去掏怀里的钱包:“你说说看多少钱,要赔的。” 至于他家的狗,别想碰。 王宏伟:“这不是客气了吗,真不用。” 齐鸣礼目光刺向他,里面有着不容置喙,让王宏伟身形一僵,他只能打哈哈:“你这也太见外了,咱们都是邻居了,没必要因为一件貂皮起矛盾,物是死的没什么好赔,只要以后咱们互帮互助就行。” 他觉得是时候提辅警的事情了,没想到齐鸣礼却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这料子不错,哪有卖。” “你真不用赔,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并不好找。” 王宏伟真的服气,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想着赔。 “如果你真要补偿我点什么,”王宏伟搓手,“你看,我们保安室最近有人员调动,只要你肯帮我运作一下,调到刑警处就行,你随手的事,很容易的。” 老狗终于平复下来,齐鸣礼看它还有点喘直接把狗抱怀里。 齐鸣礼轻笑一声:“这料子是从投机倒把那群人手上买来的?” 王宏伟噙着的笑瞬间收敛,嘴唇有些抖,“齐警官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人,你要是不想帮忙也不用这么说吧,我寒心啊!” “咱们是邻居,也是同事,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怎么敢这么说我。” 身为警察跟投机倒把的人做生意,是知法犯法,别说是保住工作了,他可能直接滚蛋!这罪名不能认。 王宏伟是真没想到齐鸣礼把人与人之间的情分隔得这么开,要是正常人早就顺势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齐鸣礼:“我错了?” 王宏伟露出一副不是滋味的表情。 齐鸣礼像是有些愧疚,不再抓住投机倒把的事情不放,也不再提赔偿,说起岗位的事:“行,我也实话跟你说,辅警这个位置太多人想要,我身处漩涡,不可能轻易给谁下决定票。” 芝麻大小的岗之所以这么多人看重,其实也是因为警犬系统重启落座刑警处又一下子站稳脚跟,让某些人看到国家在这中间给了多大的支持。 比起一辈子看得到头的职级,他们觉得利用警犬系统可以有更多突破。 齐鸣礼实话实说:“你也不行。” 王宏伟知道他是要跟他推心置腹了,这就是突破口! 他再次邀请齐鸣礼坐下来。 这次齐鸣礼没拒绝。 见此,王宏伟心下满意,还给他倒了杯酒。 齐鸣礼摇晃着酒杯里的酒,嗅它辛辣微甜的果味:“白兰地?” “您好鼻子。” 齐鸣礼只闻不喝:“我没喝过,但是闻过。” 在部队的时候,总有些瘾君子想诱骗他犯错,酒就是个好用的玩意儿。 不过他们一次都没成功过罢了。 真是久违了。 齐鸣礼不喝酒,就只闻味道的模样,让人以为他有多沉浸在酒香里。 王宏伟心里大喜,觉得是时候透露点什么。 “我这有些发现要跟您提。” “您刚当上主任最缺功绩,听听看?” 齐鸣礼:“你说说看。” “这貂皮确实来得不正经,那伙人,您看是要端还是要自留?” 齐鸣礼挑眉:“怎么说?” 他似乎有点兴趣,还放下了酒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齐鸣礼可没有这么认真对待过他,一时让王宏伟得意起来。 “我之前巡逻的时候发现一些皮草商,干的就是投机倒把,您要是要端,我助您一臂之力,祝您再高升一把,如果想蹭一波买卖,也大有可为。” 第38章 齐老头的家被偷了 王宏伟不当值又想赚点外快的时候,常常会帮一些没办法出外勤的同事巡逻,钱不多,他看重的是这份人情,所以他在所里的人缘很是不错。 不过发生空降这事后,他也明白了,跟底层警员交好没用,干什么事都帮不上忙,还不如讨好一个有出息的上级,如果这个人恰好刚刚晋升,尚不算稳时他没有一般人的傲气,最是好攀谈。 于是王宏伟把目光放到了齐鸣礼身上。 为了让齐鸣礼感兴趣,他将遇到皮草商的事情和盘托出。 早前南区刚刚开发,有一批皮草商在这干山货买卖,就被巡逻的他遇到。 穿着警官服的他尾随这群人在巷道里走,原以为这是什么立功的机会,却没想到那路错综复杂,最后他和同事走散,落单后被抓了个正着。 等被抓进交易的破房子,他才看清楚那些人卖的不是什么普通皮草,都是些动物保护国际联盟会保护的野生动物,他们在国内猎杀,再用高价卖往国外。 意识到不是普通投机倒把的行当,王宏伟知道自己玩大了。 那些人身负猎刀、木仓杆,刀口舔血,都不是他能惹的。 他立刻发挥八面玲珑的本事和他们攀谈才算躲过不必要的血光。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被迫答应了他们一些条件,比如他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他们知道警所兄弟巡逻的路线,助他们避开危险。 与此同时,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这群人说如果他有意向,可以带他一起做生意。 王宏伟知道里面的利润有多大,可一家老小都在这里,又不是真的亡命天涯的主儿,加上他内心胆怯,到底不敢同流合污,因此没答应。 索性他很少替同事巡逻,给他们提供消息的时候不多,他这才安心躲在保安室。 至于说带人杀回去将他们一锅端,王宏伟没想过,将人赶尽杀绝从来都不是他的人生信条,更多时候他只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件事后,双方都保持了一定的平衡,他们也知道他不待见他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如果王宏伟还有情报则是给他个大红包。 也就是辅警的事情出来后,王宏伟才打破平衡主动联系,还以低价买了他们的貂皮。 将整件事交代完,王宏伟期待地看向齐鸣礼。 无论是揭发检举一网打尽,还是利用职务之便赚钱,都是条不错的路。 齐鸣礼却不如王宏伟所想心动,他还是一副让人看不出情绪的模样,王宏伟不由皱眉。 没多久,齐鸣礼终于给出反应。 “你有这样的机会竟然还看得上辅警的位置。”他啼笑皆非道。 “我…” 王宏伟哑然,他这不是没胆子吗,只要找个人承担危险,他就不需要费任何力气还可以得到其他机会。 没有任何风险的事情对他这种没什么冲劲的人来说才是最保险的。 “老哥风险与机遇并存。” 齐鸣礼给他倒了杯酒,亲自递到他嘴边,王宏伟鬼使神差地就着他的手喝下那酒,回过神后才发现这是多失礼的行为。 他连忙道歉,齐鸣礼却不在意地摆手,继续之前的话:“前途都是挣出来的,你不去努力哪里够得上,再想想就算我帮了你,那些有身份有背景的能眼睁睁看你抢走位置吗?” 就因为关系错综复杂,太多想走捷径的人出现在小辅警的名单上,所以他才悬而未决,体制内的人看重前途,看重辅警背后可以得到的机会,又不是真看上这么个边角料,竞争大着呢。 如果真帮王宏伟得到这份工作,他一个没人脉没背景的人又能待多久? 他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这人不出错。 王宏伟没说话,额头突突地跳,这是他酒精上头的表现。 齐鸣礼又给他添了杯酒:“慢慢想,我能帮的实在不多,只能告诉你一个,李主任的侄子、伍副局长的儿子也在名单上。” 所以在这些人面前他王宏伟算什么?如果没有实绩还是不要来蹚浑水。 这是齐鸣礼的劝告。 另一重深意则是他暂时不想掺和进皮草贩子事件里。 据他所知,近些年警所没有一起关于皮草商落网的消息,能做到这个地步,王宏伟那有限的帮助起的作用并不大,他怀疑这里面还有其他警员的影子,以他目前的位置也不知道能不能查。 基于这方面,齐鸣礼还是将‘机会’让给王宏伟。 只要他不轻举妄动,这件事还是要王宏伟自己决定怎么处理。 王宏伟口中念着“李主任”“副局长”,一副失了神的样子。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压惊之后,他看向齐鸣礼的眼神还包有一丝期待:“要不我们一起查这个案子?有功劳一起分。” 说到底他还是害怕。 “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齐鸣礼继续为他倒酒。 王宏伟都能察觉到的危险,他当然也能,便是说到这份上他还是不肯放弃拉他当垫背。 “貂皮的出处我帮你保密,至于损失,如果你执意不肯要,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有需要刑警处的警犬,我优先借你。” 话到此处,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看王宏伟还是下不了决心,他也不催,对这种摇摆不定的人,他不能主动催,否则事情一旦不顺,他就会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他头上。 至于担心王宏伟有危险? 齐鸣礼却不在意,从来以身入局的就只有他自己,妄图拉他下水,不可以。 王宏伟脸烧红,神智也有些眩晕,他问:“要是立功了我能升主任吗?” 齐鸣礼倒酒的手微顿,轻笑一声:“也许。” 他升主任是因为警犬系统和那起古物盗窃案,还有王牌军队出身的名头。 如果皮草商这件事够轰动,不说能不能成为主任,倒是一个队长跑不了。 王宏伟也是喝大了才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一杯接一杯,只觉得这酒真的能带人飘飘欲仙,他的眼前似乎出现升职加薪后的情景,伴随着齐鸣礼那声“也许”。 … 十点半,处理好酒和貂皮,齐鸣礼叫来另一个人顶班,送王宏伟回去。 他碎碎念了一路,等交给刘慧敏,齐鸣礼才松了口气。 刘慧敏接过王宏伟软成烂泥的身子,好悬才支撑住,问:“咋喝的这么醉。” 齐鸣礼把酒和脏了的貂皮递给她:“老大哥心里藏事,喝点酒疏解疏解也在情理中。” 老大哥? 刘慧敏耳尖听到这个词,笑开怀,她估计王宏伟晋升的事情八九不离十了。 “多谢你啊鸣礼。” 齐鸣礼点点头就往隔壁走,耳边还能听到刘慧敏骂王宏伟死酒鬼的声儿。 等回到家,两个孩子已经睡下,只有文雯还在等他。 夫妻俩就今天的事情跟彼此交了个底。 文雯跟他说自己决定去电影厂的事。 齐鸣礼则嘱咐她以后避着点隔壁。 “还有绑架案已经有眉目,从南区抓来的人招了点东西,所里最近有大动作,不能让罐罐她们乱跑了,我和你先一人带一个,过段时间看看托儿所的情况再决定。” 是换一个托儿所还是继续上,要看那个大门修的怎么样。 文雯点头。 “唔,有机会看能不能找到把孩子送回来的好心人吧。”文雯提议。 齐鸣礼:“这是自然,不过也难。” 他不是没问过当天的小警察,不过都没问出什么。 … 齐家村。 来这边已经有几天的罗富路罗国强一直住在齐鸣礼一家从前住的小西间。 原本齐鸣仁只打算让他们住两个晚上,谁知道两个年轻人嘴甜会来事,自愿帮村里人干挑大粪的活,一不小心在这立足了。 需要粪的人家喊他们给田地浇粪,每桶一分钱,而帮齐家人干活则不收钱,这种几乎白给的劳动力,哪家不喜欢,纷纷劝齐鸣仁一家将他们安顿下来,想住多久住多久。 齐鸣仁也喜欢这种走投无路的冤大头,用得特爽快,根本没问他们什么时候去找‘亲戚’,一副已经将这事忘了的模样。 罗富路兄弟自然装作不知道,一直勤勤恳恳‘攒背粪钱’。 村里粪坑处,罗国强鼻子处蒙着布,倒在粪坑不远处,说话瓮声瓮气:“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快累死了。” 他每天都想吐。 罗富路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把粪装满,扶了把腰才去找弟弟,一坐下来也是瘫着。 不过就算是现在他也谨慎地看四周有没有人。 确定没人,他才说:“快了,今晚我们再出去一趟摸清路,明天白天休息,明晚行动,东西都磨滑溜了吗?” “当然,”罗国强碰他一下,带着点狡猾笑意:“咱重点可要放在齐鸣仁这家哈。” 说到这个,罗富路也是一脸笑,伴随着恶狠狠的意味。 “当然!” 不为别的,就为了齐鸣礼是这家的孩子,他也要让这一大家子倒霉! 谁能想到,他们打算亡命天涯的时候,能遇到齐鸣仁这个蠢蛋,打从来到这家他就支起耳朵听他们家有没有个叫‘齐鸣礼’的人。 巧的是,齐鸣仁一回家就和爹妈提起了齐鸣礼,罗富路那时候特想说一句老天有眼。 爷爷和族人的仇可以报了,他要让他们加倍奉还。 一切按计划进行。 第二天晚上,农村人早睡,从太阳下山到夜黑风高的时间,两个人可以在村里窜个遍。 他们从小耳濡目染,行动时脚步都是特地训练过的,因此不会有人发现。 一圈下来,偷到的值钱东西很少,都是些零散的票和钱,大头的肯定藏在各家各户最隐秘的地方,可惜他们来这里的时间短,没办法仔细查看。 不过就算是这样,作为重点目标的齐鸣礼一家,他们已经摸得透透的了。 藏白菜的地窖底下,最里面的墙壁,靠近死角的地方有一块黄泥,撬开它就可以得到这一家值钱的玩意儿。 每次齐老头和齐老太进出这里都很谨慎,基本不开地窖门,就连吃饭的时候眼睛也会下意识看向这边。 如果是没经验的还以为老人在发呆,但他们知道这是两个老人格外看中那地才会不受控制地去看。 终于有一天他假借老鼠进地窖的事让老头开门进到里面,紧盯他的面部神态,从他最紧张的地方查探,也就明白值钱的东西在哪了。 而制作一根钥匙,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如愿找到黄泥后的盒子,他们只来得及把它藏起来,没来得及细看就离开,不过感觉分量不轻,应该不是普通东西,就连盒子都是雕花的,凭兄弟俩见过的世面保证,这个盒子可能也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黑暗里,两个人眼神都凝聚起一团火。 发财了! 最后关头,最是不能出错,两个人抹黑往大门走。 只要离开这里,外面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眼见着离门越来越远,齐老头房里传来声音。 两兄弟见势赶紧猫着腰躲在屋子侧面。 齐老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离门不远的地方,脱了裤子就开始放水,连茅房几步路都懒得走。 罗国强暗中翻了个白眼。 等他解决完进屋,罗富路等了几秒才有动作。 不过很快他和罗国强被屋子里的声音吸引。 里面,齐老头似是醒夜后睡不着拉老婆说话,提起了齐鸣礼。 罗富路顺势蹲下,和弟弟听墙角。 这几天别的没有,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家人对齐鸣礼这个儿子各种恶毒的咒骂,他们这才知道齐鸣礼有多不招家里人喜欢,每到这时候他和弟弟都听得特别舒心。 就是爱听! “鸣仁那个工作…” 屋里,齐老头顿了很久才说:“咱去哪找鸣礼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早知道当时留个联系方式了…” 罗富路在心里狂吼:我知道他们在哪!!! “老头子,咱可以去问他战友,之前寄回家里的信还在,地址咱知道,往回寄一个就行。”齐老太提醒。 “是个好办法。”齐老头难得赞许了一句。 齐老太:“可那个黑心肝的如果不帮忙怎么办。” 说到这里,齐老太忍不住呸出声。 “不怕,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一种血的人,不怕他不帮忙。” “万一呢…那个脏心烂肺的都不联系咱们可见是没有心的。” 齐老头像是做了很大的思想斗争,好半晌才说:“他没儿子,如果想有儿子送终,肯定要求这帮兄弟,大宝…可以喊他爸,算了还是金宝吧。” 齐老太:“对!是这个理儿。” 齐老头:“不过也怕万一,如果文雯怀上了咋办?哎…” 齐老太:“不会!那蹄子不会再有孩子了!” 齐老头好奇:“你干什么了?” 齐老太嘿嘿笑两声,不说话。 听墙角的罗富路和罗国强瞪大了双眼:哦吼—— 见里面不出声了,两兄弟连忙跑路,走之前罗富路摸黑写了点东西在门口,这才离开。 第39章 绑匪生意兴隆 第二天天还没亮,齐老太这时候要起来做早饭。 刚出门窗户下几个大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过她大字不识,也不大在意那是什么东西,咕哝了句“哪个乱写东西”就去做饭。 厨房里,刘翠芬和马佳佳已经在干活,一个在拌猪食,一个在砍柴,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当对方是空气。 这样的情况早就发生,齐老太已经见怪不怪,她也不关心两个媳妇儿有什么龃龉,只要不影响屋子里的男人就没关系。 她从酸菜缸里拿出今天要吃的量,一点点切碎,脑子却不受控制浮现那字,随后又疑惑家里的谁那么胆大包天敢到大家长的屋外涂鸦。 至少她两个儿子不会吃饱了撑的,两个孙子也因为畏惧老头子不敢太岁头上动土,至于两个租客…… 慢慢的,她感觉出一些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砍柴的人是那两个小伙子,怎么变成马佳佳了? 擦擦手,齐老太连酸菜都不剁了,跑回小西间。 停在门前,她还知道敲门,不过敲了几下之后里面都没有动静。 “大路大强,你们在吗?” “我进去了啊。” 齐老太没再客气,推开门,定睛一看,里面却连个人影都没有,被子还好好叠着,没有睡过的痕迹。 齐老太心里突突的,她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又撒丫子跑回自己屋,摇醒老头子。 “老头子不好了,大路大强不见了,快醒醒。” 齐老头皱着眉坐起身,齐老太那张没刷过的嘴正对他,熏都熏精神了。 “他俩咋滴一声不吭走了,刚刚我醒的时候还发现咱窗户下面写了东西,赶紧去看看啊,白吃白喝这么久就交那么点钱背那么点粪哪里够,可千万别跑了。” 齐老头连忙让她给自己穿鞋。 齐老太三下五除二帮他穿好,带他去看那些字。 “写的啥啊。” 齐老头也不太识字,再说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他只能勉强认出齐鸣礼的名字,“怎么还有老三的名儿?” “去叫老大起来,算了叫老二,他识字多点。” 齐老太也同意,月底的时候老大被赶了回来,现在就在家,老二腿一直不好,家里就剩下老大这一个劳动力,可不能让他睡不好。 于是她到齐鸣义的房里将人拖来。 齐鸣义一瘸一拐,像个木头人一样被她拉着,眼无焦距的他被按在窗户下看那一行歪七扭八的字。 “老二你仔细看看上面写了啥,你爹看着有鸣礼的名字,家里那两个白吃白喝的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留下的,他们是不是认识鸣礼。” 齐鸣义注视着那一行字,无视了齐老太的问话。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去,上面虽然写得乱,可还是能分辨:你们家的宝贝小爷拿走了,别怨爷,父债子偿,找你儿子齐鸣礼要去吧…… 后面是齐鸣礼一家的地址。 齐鸣义的目光停在地址处久久移不开,他的眼睛渐渐聚起光。 “写了啥,”齐老头不满他磨叽,推了他一把,“供你读的几年书白读了吗,赶紧的。” 齐鸣义被推倒,整个人趴到墙上,坚硬的墙体和还没恢复的腿一磕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好不容易撑起身子,背后已经起了一层汗,齐鸣义眼底愈发阴翳,咬了咬腮帮子,直到尝到铁锈味儿才开口。 多日不开口,他声音沙哑难听:“那两个人是小偷,偷了老三房里的东西还有家里的宝贝,家里有什么宝贝吗?” 最后一句是问齐老头的,他注意着他的表情,看他在听到宝贝两个字的时候脸色都变了,明白自己家可能真有什么好东西。 齐鸣义不怀好意地问:“爹,咱家真有宝贝啊。” “谁说的!”齐老头下意识反驳,心里已经哇凉哇凉的,只想去地窖看看。 齐老太憋不住,比他还急:“你先去找村里的领导说咱家出贼了,赶紧去抓人。” 齐鸣义扶着墙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擦去墙上关于齐鸣礼一家的信息:“那我去了。” 齐老头喘着粗气:“去什么去,先去检查丢啥东西了,赶紧!” “老二你回自己屋看,这边我和你娘来。” 齐鸣义顺从离开。 等他消失在视野,齐老头让齐老太在地窖口放风。 家里藏的东西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算是齐老太也只知道有这么件东西和大致位置,只希望那两个贼不知道东西放哪里。 摸黑爬下去,摸到放东西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他顿住了,所有的侥幸通通消失。 齐老头人没挺住,当即软了身体。 黄泥后面的东西是他最值钱的东西,藏的地方更是隐秘到极点,却没了… 齐老太见人久未出来,决定自己下去。 平常不舍得点的蜡烛她都拿出来了,用那光照亮地窖,却看见老头子摊成一坨的模样,她吓得赶紧跑过来。 “咋了,真没了?” “没了…”全没了… “咱快跟村长说啊!报警!”齐老太想拉他起来。 齐老头却软得更厉害了:“那东西不能见光,不能跟别人说。” 齐老太不太懂是什么东西还不能见光。 齐老头推开她,瞪着她歇斯底里:“你听着,不能提地窖丢东西了,一定不能!要不然老子掐死你!” 齐老太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的齐老头,颤抖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点头。 从地窖出来,齐老头还直着眼,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便是村里不断传来吵闹声都没让他恢复精气神。 齐鸣仁却光膀子跑来,慌慌张张:“爹娘,咱村被偷了!人都闹起来了,咱家有东西丢吗?” 齐老太看向齐老头,欲言又止。 齐鸣仁一看这神情,直接明白事情坏菜了。 “咱家也丢东西了?!丢啥了。” 齐老头苦涩地想:丢的是老子的命啊。 地窖里藏的不是别的东西,全是些容易让人下放当劳改犯的玩意儿,他原来想着就算现在无法让东西见天日,可总不会世世代代禁下去,为了以后子孙能发达,这才昧下东西偷偷藏着。 哪想到,那两个狗东西胆子这么大! 关键是他还不能告诉别人自家丢了啥。 真是有苦难说。 面对齐鸣仁的问题,齐老头咽下差点喷出来的血,说:“咱家就丢了些钱和票。” “就?” 齐鸣仁不太相信,可齐老头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齐鸣仁:“那我去跟村长汇报,他要去找县长和书记,说是要抓这人。” 齐老头头更疼了,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希望人被抓到。 抓到的话东西暴露,不抓心又疼得紧。 他想的是,那两个人死了算了。 这件事在齐家村挺轰动的,家家户户都丢了东西,屋前屋后都有人在咒骂偷东西的贼。 现在许多人都堵在村长门口,各种哭各种骂,最后得知偷东西的是那两个挑粪的外地人,更是气得不行。 他们仿佛都忘了要人挑粪时还请人家留下长住过,什么恶毒就说什么,连带着对收留他们的齐老头一家都恶语相向。 有人让齐老头一家赔村子里的损失。 齐老太不依了,当街撒泼,和那些扣屎盆子的扯头花。 “就该你们家赔,谁让你们引狼入室,都怪你们家鸣仁,要不是他没出息就不会被赶回来,没被赶回来就不会遇到这两个杀千刀,就怪你们!赔我钱!” 周围人纷纷附和。 “赔钱!” “赔钱!” “去你娘的,关鸣仁什么事儿,你们一个个的就是嫉妒他去过城里,垃圾玩意儿,自己没本事给儿子谋职位,现在倒好意思说我儿子没出息,你们才没出息!” 扯头花大战更加激烈,齐老头一边看着不帮呛不阻止,齐鸣仁碍于自己是男的也学着他爹的模样,但背地里希望亲娘更狠点。 好在没一会村长来阻止,他和村支书了解个大概后只能想到去找县长。 县长最终找警局局长。 可惜找了三天警局也没有任何线索,局长只能报到省里让他们代发通缉令,晓瑜临县临省,让其他地方帮忙看着点人。 这事很快穿到隔壁袁洋县。 听说这一起聚众失窃发生在齐家村,正公干的齐鸣礼都留了一耳朵给说八卦的其他警员。 再听到两个盗贼的化名是‘大路大强’,齐鸣礼心里有数了。 是当初逃跑的罗家人。 落网的罗仲新等人逃过一死,不过现在半死不活地在下放地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如果罗富路两兄弟被抓到,差不多一个下场。 他叮嘱底下的人:“既然这事已经在所里挂名,平常注意点,从咱们这流出去的人肯定要抓回来。” 其余人没有异议。 提过这一嘴后,眼前事才是最重要的。 从抓来的薛卫兵口里得知被绑孩子藏身的地方,他们现在就在这附近埋伏。 另一边,可能是久联系不到薛卫兵,绑匪察觉到不对劲,今早终于按耐不住主动联系郭志达一家让他们交赎金。 齐鸣礼只能和另一名同事分做两批,一人带领人救孩子,另一个则是在绑匪要求交易的地儿等着抓人。 绑匪要求郭志达在中午之前到达离火车站往北一千米处的地方,那里有个废弃的厂子,找到一个红色的简易集装箱,把钱放在里面,他们承诺第二天他儿子就可以回家了。 那同事觉得他们会在拿到钱的时候往火车站逃,于是在火车站安排好便衣,几乎是三步一个,不愁抓不到人。 齐鸣礼对他们的计策没有发表意见,带着人依旧守在南区荒芜的东南角。 说来他们跟这地方真是太有缘了。 罗氏一家人占据这里当偷鸡摸狗的据点,落网后这里的房子空出来,人人嫌晦气,以至于到现在都处于闲置状态,等好不容易有人愿意买这里的房子,却发现买的人就那么零散几个,依旧空荡,齐鸣礼猜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绑匪才把人安置在这里。 嫌晦气的人不喜欢靠近,买在这里的人又少,平常注意点也听不到孩子的动静。 他们正躲在一座空院子,四面墙都有几个警员偷偷探听情况,还有其他四个方位的同事在不同的院子里以同样的方式听音,锁定大致位置,再利用游走在巷道里的警犬,警犬提前闻过借薛卫兵和郭志达儿子的味道,利用这一点去确定哪间屋子藏人。 和郭志达交易的绑匪一早离开,他们没赶上时候,不过其他绑匪却可以一锅端。 此时,听闻一声犬吠。 齐鸣礼就知道时机到了,他和一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往目的地去。 到达后,还和上次一样,让人分作两排围住屋子,他去敲门。 里面的人小心翼翼靠近,问了句:“代号?” 齐鸣礼就知道没错了。 “上!”他一挥手。 … 另一边,郭志达又收到一封信。 “…把你身边的条子都清走,否则一会让你看到你儿子的尸骨,五分钟内把赎金扔集装箱里,扔完马上走,我们会一直监视你们的行动,别耍花招,否则现在就把你儿子剁了!” 郭志达不敢再耽误,把钱扔进去后离开。 从始至终,警员都躲在废弃厂子外的草丛监视着这一切。 半小时后,没有人出现。 一小时了,仍然没有。 三小时仍然没有。 顾卫国摸了把头发,真是奇了怪。 他朝前压上,仔细观察四周,仍然没有动静。 他再也憋不住,带着人悄悄往前,不断压缩包围圈。 这时候,守在火车站的警员跑过来,慌里慌张的:“报告,今天的火车都走了也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糟!”顾卫国瞪大眼珠子,赶紧往集装箱那跑,却发现那里哪还有一箱子钱。 “艹!人跑了!” “跑哪去了?”草丛里的警员立刻议论纷纷。 他们三四百号人在这竟然让东西丢了,还没抓到人。 “走我们去南区找齐鸣礼。”顾卫国咬牙。 哪怕抓不到人,也要把孩子救出来,否则就真完蛋了。 只是可惜了他千辛万苦得来的机会! 与此同时,电影厂后面的小院子。 一处下水道井盖传出来些动静。 有人撬动井盖,从里面有声音。 “老大我们到哪了?” “南区吧,走了这么远应该回来了。” “快打开,臭死了。” “砰”的一声井盖打开,又臭又脏的人重见天光。 可后脑勺却被什么东西指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喊:“不许动!” 几个人僵着脖子转过来,一个奶兮兮的胖丫头正用小木棍指着他们,看他们转过头还笑? 几个绑匪:“…” 生意又来了。 第40章 群狗出巢 从下水道里一共出来四个人,一个额头到眉骨位置有刀疤的人提着一个箱子,下水道里的淤泥盖住箱子本来的军绿色。 其余三人,一女二男。 刀疤男去看四周,另外三个则将在场唯一一个孩子围起来。 柳如一抱胸:“娃娃你爸爸妈妈是谁?” 徐文浩和旁边的兄弟耳语:“这奶团子身上穿挺好,感觉家里有点钱,你觉得咱们能要多少钱回来。” 孩子身上一点补丁都没有,而且穿的小裙子看起来很柔软漂亮,初步判断这家人应该是中产,还是愿意为孩子花钱的中产。 王伟大摸下巴,估摸:“三万吧,毕竟不能跟罐头厂厂长儿子比,而且她就一闺女,更不值钱。” 徐文浩:“这小孩怎么一直不说话,是傻子吗?” 柳如一蹲下来换上知心大姐姐的表情,又问了一遍齐罐罐是哪家的孩子。 齐罐罐却捏住鼻子一脸嫌弃:“臭!” 三个人刚从下水道出来也知道自己臭,但看她这样就不乐意了,故意走近几步。 下水道里的臭味自不必说,齐罐罐干呕了好几声。 “啊啊啊啊!” 她气得又是大叫,又是跺脚。 刀疤男在一瞬间警惕:“伟大,捂住她的嘴。” 王伟大依言照做。 好嘛,齐罐罐直接晕倒,省得这些人把人敲晕。 柳如一乐了,扛起孩子:“回去慢慢问。” 四个人重新掀开井盖,却在关上的刹那听到由远及近的狗叫,紧接着是狗子刨井盖的声音。 徐文浩当机立断重新掀开井盖,把狗拖进来敲晕带走。 “请你们吃狗肉。” 三个人对他赞许地点点头。 干了这么一大票确实要好好吃一顿。 这中间,他们又走错三次路,眼见着天黑了才到家门口那个井盖。 沿着梯子往上,出来后一个个面如菜色。 任谁在下水道里待半天都会受不了。 可刚一出来,他们发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留家里看孩子的小弟呢?按照以往的经历,他都是第一个出来迎接,报告孩子的情况。 还有屋子里原有三个孩子,日常哭闹,怎么今天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几个人产生不详的预感。 放下胖娃娃和狗后,四个人一点一点朝屋里走。 刀疤男从腿边把匕首掏出来,其余三个人在门的左右蓄势待发。 轻轻推开,匕首横于身前。 里面黑漆漆一片。 小弟和孩子都不见了。 徐文浩:“怎么回事!” 柳如一在院子的地方发现许多脚印。 “有人来过,”她看向刀疤男,“数量不少。” 王伟大:“是条子?” “不清楚,以防万一咱们要赶紧走。”徐文浩。 刀疤男立刻掀起井盖往里面钻,柳如一已经下去半截身体,正要去扛齐罐罐和狗,徐文浩按住她的手:“逃命要紧,这孩子太费事,不带她。” 王伟大:“直接弄死得了,她看到咱们的脸了。” 柳如一有些犹豫,手却很诚实地放在孩子脖子上。 王伟大看不得她磨叽:“赶紧。” 柳如一手上动作加大,齐罐罐眉头渐紧。 “汪!” 就在这时,老狗醒来,看到这一幕,想都不想咬上柳如一的手。 “啊!!!” “死狗,你给我放开!” 老狗死死咬住手腕,咬合力一点不输年轻狗,甚至那股狠劲让人害怕,因为柳如一感觉自己的手没有知觉了,像是被咬断了一样。 井盖附近洒了一地血,柳如一的神情越来越痛苦。 徐文浩、王伟大赶忙来帮忙。 一拳又一拳砸在狗子身上,用尽全力。 可老狗还是没有松口,因为被痛打,它身体不受控制地避险,使得嘴下越发用力,一边躲,一边咬着手跑,扯动柳如一,让她疼得尖声大叫。 一时间,她面白如纸,上气不接下气:“别…好疼…别扯…啊!” 徐文浩和王伟大只能停下。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跑不掉啊。”王伟大着急道。 这时,屋前屋后有了响动。 徐文浩心想要糟,怕不是真是条子在附近,刚刚柳如一一声尖叫又把人引来了。 他呼吸急促起来,当机立断:“把刀给我,先把狗砍了再说。” 王伟大立刻丢过去一把开刃的森森军刀,在夜里都闪着冷硬的光。 齐罐罐被胃里翻江倒海的动静憋醒,睁开眼睛后,恶心得想吐,随便找了个方向就开吐。 “呕——” 这一吐刚好吐进井盖口,吐了柳如一一身。 她半截身子还在下水道里,另外的头和手全都无一幸免。 下水道的腥臭,还有胃液的酸臭,令她头晕目眩,胃跟着一片翻腾。 外加失血,她都不知道是晕过去好还是吐一场痛快。 徐文浩和王伟大不由自主地离远了一点。 “早知道就不带这孩子了,太累赘了,”王伟大抱怨,“要不然直接…”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徐文浩侧耳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军刀迅速驾在孩子细嫩的脖子旁,再近一分就是大动脉的位置。 手指微动,刀近一寸,眼看就要划破皮肤。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老狗! 只见它迅速放开柳如一,身形一闪,下一刻出现在徐文浩拿刀的手,重重往那一咬。 徐文浩感到一股直击灵魂的痛从手腕到脑袋深处,犬齿啮咬直直扎进骨头里,好像要咬碎他的手骨。 豆大的汗水流下,他死咬着牙才没有发出声音。 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愈加狰狞。 齐罐罐见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这一声好似打破了什么禁制,死寂的东南角弄堂变得喧闹,四地都是犬吠。 前后左右,唯余犬声。 一声声都带着狠劲。 迅捷的奔袭声逼近。 老狗松开徐文浩,退到齐罐罐身边,发红的眼睛看着他们,大有鱼死网破之意。 徐文浩竟然从一只狗身上感受到杀气,他控制不住颤抖一下,然后捂住手退到井盖附近。 “快走…” 他感觉很不好。 不是因为条子。 目光移到还在哭泣的孩子身上。 是她的哭声,还有不顾一切飞奔来的可怕东西。 “快走…” 柳如一忍着眩晕,顺着梯子往下,王伟大紧随其后,徐文浩一只脚刚踩在梯子上。 大门被什么东西踹着,刨着,四面墙也有不一样的动静。 他没敢继续看,刚要再往下,老狗咬住了他的衣服。 “放开!” “砰——”门被破开。 数条眼泛红光的狗前仆后继窜进来,合围在井口位置。 徐文浩呼吸都停了。 狗子密密麻麻,数不清到底几只,令人头皮发麻不说,还发狠地看他,让人一动也不敢动。 下面,王伟大还在扯他裤脚,“你快点!” 一滴汗从徐文浩脸上滑落。 “浩子,你干嘛呢?!”王伟大是急脾气最讨厌磨磨蹭蹭的人,更何况现在是逃命! 刀疤男已经跑得不见人影,柳如一也踉跄地往前,就他和徐文浩在原地,可急死他了。 徐文浩没有给他回应,王伟大只能继续拉他,可他还是一动不动,王伟大火大道:“那我走了!” 走开几步,他感觉不对劲,刚退回来几步就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徐文浩身上下来。 一只又一只的,发着红光,呼吸粗重的东西排成一排面对着他。 “浩、浩子,啥玩意儿啊…” 黑咕隆咚的,他看不清,他害怕啊。 上面的徐文浩叫苦不迭,他想让王伟大走,又不敢发出声音,因为有一只狗咧着牙在他脖子旁边准备时刻咬断他的脖子。 他只期望兄弟自求多福。 寂静之中,王伟大后退一步。 一排野狗开始低吼。 他瞳孔紧缩,是狗!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王伟大疯了似的往前跑。 可惜狗比他速度更快,很快将他围住。 王伟大把衣服脱下来拧成麻花,挥舞着让它们退后,两三只野狗直接跳起来抢过衣服扔在一边。 王伟大被另外的狗扑倒在地,很快享受了一把狗牙在脖子处徘徊的待遇。 其余狗去追不远处的柳如一。 没一会,女人的惨叫伴随着野狗低吼,很快又归于安静。 井口旁的狗看向抹眼泪的齐罐罐,尾巴摇的飞快,一点凶残样都没有,反而像是在邀功。 齐罐罐抱住老狗,看都没看它们。 顾卫国带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群狗在井口围着一颗人头,狗头却都看向院子中间那个胖丫头。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怪异,还有这个胖丫头怎么有点眼熟? 顾卫国走近齐罐罐,其他狗都朝他抬起了爪子,他不由自主地和胖丫头保持三步距离。 蹲下,细看,更眼熟了,这不是齐鸣礼他闺女吗? “队长?”一名警员凑近,“这怎么回事?” 原本他们这一队留下来收尾,见再没有绑匪的踪迹就打算回去,没想到这里又有动静了。 “你问我我问谁,”顾卫国指着徐文浩,“你去查查他。” 小警员瑟缩道:“有狗…” 这种野狗凶起来是能吃人的,他不敢。 “…”顾卫国,“让人把这里围起来。” “胖丫头,你怎么在这。” 听到他的话,齐罐罐抬起头,一下就认出他是之前被老狗追着跑最后只能躲在房顶的倒霉蛋。 有他在,爸爸是不是也在? 齐罐罐带着哭腔喊爸爸。 顾卫国不擅长带孩子,也想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连忙让小警员去请齐鸣礼。 因为他那边让人跑了,齐鸣礼又已经找到孩子,腾出手后就给他收拾烂摊子,人在废工厂附近排查。 赶来后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他风风火火地走进来,齐罐罐一看到他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顾卫国注意到这群狗耳朵抖了抖,全都埋下了头。 “爸爸——呜呜呜!” “罐罐,你怎么在这!” 齐罐罐放开老狗,扑向爸爸的怀抱。 齐鸣礼还不知道她被人从电影厂拐出来的事。 五分钟后,齐罐罐边哭边比划总算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指着冒头的徐文浩:“坏人!” 徐文浩身边的狗亮爪子的亮爪子,龇牙的龇牙,一副给她出头的模样。 顾卫国在一边大为震惊:“你闺女…” “这么招狗喜欢呐。” 齐鸣礼听得惊心动魄,哪有时间理会他的态度,把齐罐罐前前后后都看了个遍:“受伤了吗?” 齐罐罐指指胃,指指头:“痛!” 这还得了,齐鸣礼抱起闺女就要走。 “诶诶诶,齐鸣礼给我回来,”顾卫国急忙,“这些狗怎么办,我怀疑这些人是绑匪头目。” 齐鸣礼抱着孩子往那边看去,把脖子上的哨子扔给他:“老狗是警犬,你带着它…”那些狗应该不会为难它。 说完人已经走了。 顾卫国半信半疑地吹起哨子,指了指包围圈里的人。 老狗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往那一站,野狗迟疑地往旁边让开。 “…还真可以。” “把人给我抓回去!” 其他警员立刻把徐文浩抓起来,还有下水道里的另外两个人。 两个负伤,手上鲜血淋漓,再看老狗嘴边的血,众人都明白了。 另外一个还在叫嚣着放他离开。 顾卫国拍拍他的脸,快意道:“回去就让你的喽啰们认一认,你们喏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本来以为不能立功,可能还会挨局里批评,没想到峰回路转啊,顾卫国心里乐开了花。 “留一小队在这里,其他人,收队!” … 一切归于平静后,一道人影从角落走出来,很快又钻进另一户人家。 这一户门前有灯笼,昭示着有人住。 伟叔进门后,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 应修明拿着书打哈欠,有些犯困。 “你想知道外面发生啥了吗?”伟叔挤眉弄眼。 应修明不甚在意,将书页折叠,起身,打算回房。 “诶!”伟叔叫住他,“是那胖丫头出事了。” 想到那个孩子,应修明看向他,眉头不自觉蹙起。 伟叔嘿嘿一笑:“你晓得咱家附近还有个绑匪窝吗,我刚知道。” “乖乖,刚刚那声势浩大的狗群全冲那地方去了,就为了救她。”他拍拍小心脏,还有些心有余悸。 应修明重新坐下来:“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遇难成祥不足为奇。” “可这世道能容得下这样的本事吗?谁又能说得通呢?”伟叔认真道。 应修明给自己倒水的手一顿。 是啊,科学无法解释,普通人会将一切难以理解的事情妖魔化。 应修明轻叹一声。 伟叔:“不想想法子?” 应修明垂眸,“如果鸣礼站的够高,又有谁敢乱说。” 伟叔深深地看他一眼,好像懂了,摇头晃脑地走出屋子。 第41章 走私案来了 齐罐罐被带去医院检查,没什么事,不过鉴于这一次惊吓,回家这一路上她都赖在齐鸣礼身边。 齐鸣礼先带她去接留在警所被同事照看的齐悠悠,然后才回家。 想到文雯在电影厂遍寻不到女儿会着急,齐鸣礼又马不停蹄去接她。 回来后,两个孩子已经互相抱着睡着了。 文雯见到齐罐罐后,吓白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可她内心止不住愧疚,怪自己没看好孩子,她让齐鸣礼跟她讲发生了什么事。 齐鸣礼将来龙去脉告诉她。 文雯听得惊心动魄,出声犹带哽咽:“都怪我。” 齐鸣礼忙说:“跟你没关系,谁知道绑匪会出现在那里。” 没能在集装箱附近找到绑匪,就连火车站都没有绑匪的行迹,他们百思不解,经过齐罐罐从下水道被抓的事后才明白这群人怎么逃脱。 仔细想想集装箱底部铁皮处确有一些破损的痕迹,当时他们只以为旧工厂年久失修,集装箱内部破损,所以没当回事,现在想来,很可能集装箱下就有一个井盖,绑匪利用这一点拿到赎金,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再通过错综复杂的下水道路线彻底离开警察的包围圈。 如果不出意外,警所就是翻个底朝天都难以找到线索。 现在他的同事应该已经去翻集装箱,看有没有井盖。 一旦被证实,那伙在南区抓到的人将百口莫辩。 齐鸣礼又说:“除了这件事外,另一件事比较要紧。” 文雯从他郑重其事的表情里看出不寻常,心里也紧张了些。 “罐罐喊来不少狗,现在不知道散去没有,有很多警员都看见了,我不知道怎么给这事写报告。” 目测有五十多条,齐鸣礼猜测如果不是附近就那么多条狗,可能她还能叫来更多。 罐罐前段时间刚过一周岁,现在满打满算虚岁两岁,这么小一个孩子能让这么多条野狗出动,指不定有什么人要乱说话了。 文雯摸摸齐罐罐熟睡中的脸,也有些犯愁。 呢喃:“罐罐,你是怎么做到让狗狗听你话的啊。” 其实很早之前,两个大人就有这样的疑惑了,只不过碍于孩子还小,可能连她都不明白这是什么能力,所以他们也就没有深究。 现在却有更多人看到这些,该怎么跟人解释呢。 齐罐罐未进入深眠,梦中听到有人叫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妈妈坐在床边,撅着屁股往她身上爬,咕嘟一声“妈妈”。 文雯忙把孩子抱进怀里。 却不想下一刻,无意识的齐罐罐从喉咙里压出一道狗崽子才有的嘤嘤声。 齐鸣礼和文雯对视了一眼,都苦笑起来。 这下说不清了,而且也就罐罐能做得到。 “实在不行就顺其自然。” 在扑朔迷离的猜测之前,他会让案子本身成为吸睛的存在。 拐子偷孩子,还勒索钱财,这放在任何时候都是社会性事件,把人们的注意力拉到这上面来就行了,至于破案的过程发生了什么他尽力压。 …… 第二天上班,齐鸣礼特地去听周围的声音。 从前他是不会做这样的举动,一心只关注在工作上。 突然如此还有些不适应。 原以为会有许多人讨论昨晚的事情,包括那五十多只狗,没想到更多的是听到众人在讨论另外一个逃跑的绑匪。 案桌上就是昨晚的调查结果,应该给是记录员给他的。 打开一看,上面陈述绑匪从集装箱底下的下水道逃跑,后在南区抓获,逮捕三人,经过一整夜的审讯,有人供出还有一个头目还逃亡在外。 还有一纸红头文件夹在里面,是局长特批的通缉令。 “齐主任,警务长找。” “找我?”齐鸣礼放下调查记录。 “是啊,三个绑匪伤了两个,咱们的警犬可立了大功,你赶紧去吧。” 齐鸣礼这才想起来,老狗的丰功伟绩。 他记得它身上也有伤来着。 “咱们的人看过了,没任何事,”警员一副惊叹的口气,“老狗还真给咱争气,就连医生都说它这个年龄本来都该养老了,现在看着却比其他狗还健壮,啧,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齐鸣礼心里一个激灵,不禁由老狗逆生长想到齐罐罐。 哎呦,可千万别跟他闺女有关系了,老父亲也受不住啊。 “可能是所里伙食好,”齐鸣礼敷衍道,“我先去务长办公室。” 警务长办公室。 四十多岁就华发早生的警务长听顾卫国汇报昨晚的事情。 不同于在同事前面绘声绘色地表演,此时的顾卫国带上沉稳,简明扼要地跟上司分析此次事件,同时带上小心思提出自己的不足。 “…是我考虑事情不全面,才让绑匪有逃跑的机会,不过索性最后在南区抓到人,昨晚我们又连夜让薛卫兵认了下人,证明没有错抓,只不过还有一个头目跑了,不过您放心,我们会尽早抓回来。” 警务长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下次注意,多跟鸣礼学学,这次孩子能救出来多亏了他。” 顾卫国心里酸溜溜,他在草丛里也等了很久的绑匪,是他们太狡猾,又不是他不努力,您就偏心吧,哼。 他来务长办公室前还以为会得到表扬,但事与愿违,他还是严肃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顾卫国这才想起来这位警所“阎罗王”的名讳。 现在头是愈发的低。 可面上他还要以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连连说是。 直到齐鸣礼进来,气氛才好了些。 不过相较于顾卫国一进来就寒暄,他则是开门见山问这位领导有什么事吩咐。 一边的顾卫国心里直呼他不会做人。 “这次找你们来是给你们分配一下后续任务,”警务长出乎意料也是个干脆的人,直说:“绑架案收尾工作交给治安处的,顾卫国你到时候和你们的李主任说一声,你继续协理。” 顾卫国闻言大喜,正欲说好话,警务长示意他出去。 顾卫国:“……” 等人都走后,警务长才将一份文件交给齐鸣礼。 神神秘秘的,齐鸣礼不免郑重起来,打开后却是一怔。 这是动物保护国际联盟会发来的一封秘密文件,他们委托国内警力配合帮忙抓住残害野生动物的宵小,打击售卖过程的洗.钱行为。 齐鸣礼联想到王宏伟还有他提到过的皮草商。 原以为自己不会这么早直面这件事,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是回到他手上,还多了一个打击洗.钱犯的任务。 难度加倍啊这是。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齐鸣礼翻到文件后面,那里写了这起团伙的不完全行动轨迹,他只能说:“我尽力而为。” 警务长舒展眉头,难得开了句玩笑:“你该说保证完成任务。” 齐鸣礼苦笑。 “如果不出意外,这件案子之后,你我就不是上下级了。” 不到三十岁的警务长……是连他都会嫉妒的程度。 不过大收获之下,也预告着大风险。 这一起国际事件,办得好便可更进一步,办不好可能命都没了。 升官发财也要看有没有命。 警务长只是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凭什么齐鸣礼会是接下案子的那个人。 凭他是王牌军出身? 警务长摇摇头,他觉得这个出身只能占百分之四十,其余…… 也许眼前的年轻人身后也有一个谜。 “绑架案的功劳也有你的一份,我都记下了,”警务长提醒他可以走了,交代他去交接一下案子后续。 从警务长办公室离开,齐鸣礼遇上一直等在外面的顾卫国。 “有事?”齐鸣礼一边走一边问。 “咱俩合作一把。” 齐鸣礼耳朵竖起来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你们刑警处的警犬挺好用的,借我使使?要是抓到那个人功劳分你一半。” “成交。” 顾卫国还以为他不会同意,正在肚子里打草稿,没想到齐鸣礼竟然同意了。 他瞪大眼睛:“真的?” 齐鸣礼点头,“不过有个条件。” 顾卫国就知道没这么简单,表情一下收敛:“你说。” “昨晚上的事,我不希望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来。” 他指的是从出现到消失都很诡异的五十多只狗,还有召唤它们前来的齐罐罐。 “就这?”顾卫国还以为是什么呢,连忙答应。 这回换齐鸣礼感到一阵奇怪:“你们不好奇昨晚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顾卫国觑了他一眼:“你是她老子,训狗的时候肯定没少看,你们家一定有什么秘而不宣的本事,行了,你少来得瑟,我又不会探听。”他想了一晚上只能想到这个,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也难怪只有齐鸣礼能吃上警犬这碗饭。 这样理解的啊…… 齐鸣礼破天荒地笑出声,以后就咬死自家有惊为天人的训狗本事! 他拍了拍一向不对付的同事,感谢他提供的新思路。 顾卫国一言难尽地看向他,要不要这么嚣张啊,好欠,暂且先忍忍,等立功了再跟他分道扬镳。 齐鸣礼来到保安室找王宏伟。 在保安室值班的人却说他今天请假了。 于是齐鸣礼只能等下班后去敲隔壁的门。 刘慧敏却说他到现在都没回来。 “老王这几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嘛,鸣礼你知道他去干嘛了吗?” 齐鸣礼摇摇头。 余光瞥见王宏伟脱下的脏衣服沾着几根黄色毛发,心里有了猜测。 回到家,他躺下,梳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盗窃案有两名在逃人员,绑架案也有一个,他身上还背着一个走私案要处理。 来警所不久,大案子倒是遇到不少,算起来还真是忙。 他估计王宏伟已经掺和进走私案,是作壁上观顺藤摸瓜,还是跟他一起呢? 齐鸣礼没想出个头绪。 身上有一股重力袭来,齐鸣礼无奈地喊了一声“罐罐”。 经历昨晚那些事,再有另一个绑匪没有落网,他和文雯就没有送孩子去托儿所。 今天她请假照顾孩子们。 齐罐罐骑在他身上,玩他衣服上的五角星。 齐鸣礼拍拍孩子的背,“昨晚是不是吓到了。” 齐罐罐闷头回答:“嗯。” “下次要跟在爸爸妈妈身边,如果不是你跑到没人的院子玩,怎么会遇到他们。” 齐罐罐竖眉:“他们,臭,吼,罐罐。” “对啊,所以以后不能随便乱跑。”他都不知道说过几次了,前段时间有过一次教训,倒是不想着往外跑了,不过还是喜欢玩,家长一不小心就会找不到人。 “罐罐,生气!” “你现在知道生气了,昨晚哭得可惨了。”齐鸣礼逗她。 齐罐罐拍了下他,带着恼羞成怒的意味。 她拉齐鸣礼袖子,一边往床下爬。 齐鸣礼:“干嘛呢,爸爸累了就想躺会儿。” 齐罐罐握起小拳头:“报仇去!” 齐鸣礼乐了:“就凭你?” 齐罐罐想想也是,张口便是一声“汪昂呜——” 齐鸣礼笑:“学狗叫也没用。” 直到走廊出现踢踏的碎步声,还有邻里的尖叫。 “卧槽!”他突然反应过来,翻身坐起,连忙捂住她的嘴。 可惜晚了。 “哪来的狗!!!” “啊啊啊,怎么这么多野狗!!!” “救命啊——” 齐鸣礼对上齐罐罐无辜的眼神,声音发飘:“原来你是这么叫狗的啊,快让它们走。” 齐罐罐不。 “这个月的零食没了。” 齐罐罐赶紧:“汪昂——” 片刻之后,他竖起耳朵,脚步声没了,只有邻居心有余悸的咒骂。 嘶,齐鸣礼把闺女拎到眼前,终于想起来有什么是他遗漏的事情。 他郑重其事道:“以后不许在人多的时候这么叫唤,等爸爸说可以了才行,听到没有。” 齐罐罐歪头,显然不懂为什么。 傻孩子,当然是为了保护你,齐鸣礼捂头。 齐罐罐现在就相当于是行走的警犬系统,还是升级版,对那些犯罪分子来说是巨大的威胁,要是让他们知道她还这么小就有这本事,还不弄死她? “那,报仇?” 好家伙,她的注意力还在报复那些让她哭的家伙上。 齐鸣礼没好气:“去什么去,已经被警察叔叔抓了。” 齐罐罐转头看老狗,它汪了声。 齐罐罐哼了声:“还有,骗人,走!” 说着就要下床,齐鸣礼只能把人捞进怀里。 “天都黑了,咱们不折腾了,自然会有其他叔叔抓到人的。” 齐罐罐动弹不得,气得咬他,就算是这样亲爸也没放开她。 她只能去看老狗。 老狗接受到视线,在齐鸣礼面前溜了出去。 齐鸣礼:“……” 他有预感绑架案的功劳都会是他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老狗刨门将他唤醒,一脸疲态地示意他跟它走。 它身上还有血腥味儿,一下就让齐鸣礼醒神了。 第42章 齐鸣礼中弹? 齐鸣礼一大早就出任务,两个孩子只能由文雯带着。 她只请了一天假,如今只好带孩子去上班。 来到电影厂,文雯先到照顾金毛的屋子。 金毛一看到齐罐罐就摇尾巴,乐颠颠地跑过来,又很有分寸感地离她一步远。 文雯拿起刷子给金毛梳毛有些感慨。 也就是罐罐来了大帅才这么活泼。 虽说大帅收拾完法斗开始认真工作了,不过平常也是高冷范儿,现在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就只有齐罐罐来了才有。 金毛身上都干净清爽后,到了送它去拍摄的时候。 文雯想让孩子们在这间屋子等她,金毛却不干,就围在齐罐罐周围。 “你怎么这么黏罐罐啊。” “妈妈,一起!”齐罐罐和姐姐在玩金毛的尾巴。 只能这样了。 “不过你们不能打扰其他叔叔阿姨工作。” 齐罐罐和齐悠悠自然满口答应。 齐悠悠还牵着妹妹的手,说:“我一定把罐罐看好了,不让她乱跑,妈妈放心吧。” 想起齐悠悠的‘丰功伟绩’,文雯能放心才怪,不过只能这么做了,大不了她在现场多看着点,而且因为这次下水道的事情,电影厂那几个井盖都被封了起来,应该不会出事。 到达拍摄现场。 文雯照例拿到导演给的剧本,逐字逐句解释,交代金毛怎么做。 这份工作的难度不在于训练金毛,大帅本身听得懂人话,难度在于让它愿意听人话,如果做到了,它会按照指示完成指定的画面动作。 听起来很简单,但导演在一边全程都咬着手指紧张的不得了。 不能不紧张啊,前两天顺利得跟做梦一样,结果文雯才请一天假,这死金毛就故态复萌,装起忧郁深沉,让它笑,直接表演一个猛男落泪。 那画面,是导演回忆起来都心梗至今的程度。 齐罐罐看妈妈在那边说了半天它要怎么笑,点评了句:“笨!” 金毛眉毛抖两下,嘴巴使劲往两边咧,吐着舌头还真有点阳光天使的感觉。 “对就是这样!”导演喜得拍大腿。 “保持,就这样,清场清场,快点拍啊!” 拍到下一个金毛需要跳过障碍物,英勇踢开道具木仓的时候,它却因为障碍物太高撞得头晕目眩。 齐悠悠在一边说:“如果爸爸的狗狗是这样,一定不能要了。” 齐罐罐附和:“不能要!” 好嘛,金毛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下一条完美跳过,附加一个帅气的甩头定格。 导演摔剧本:“漂亮!” 看看这光影,还有如金色瀑布一样的毛发,抖动起来跟拍洗发水儿广告似的。 金毛状态出乎意料地好,画面质量都高级了不少,导演打算把之前拍的不甚满意的部分重新拍一遍。 “道具组的,赶紧布景,清场了清场了无关人员离开现场。”他拿起大喇叭。 “罐罐咱们也走吧。”齐悠悠看许多叔叔阿姨都走了,很自觉地要带走妹妹。 齐罐罐指了指妈妈,意思是妈妈还在啊,不能乱跑。 文雯像是有所感应朝这边走过来,“你们就在这待着,哪也不能去。” 齐悠悠心虚地点头。 刚刚差点就犯错了。 导演还在那边吼着,布置完现场已经一个小时后了,正要开拍,他转过头来却看到这么一幕。 他那只死金毛笑得跟个傻子一样让两个小孩骑在身上。 那种笑容是就算打死他都没法想象的甜美。 导演在这一刻脑子里想到许多治愈的镜头语言,只要金毛能保持这个状态,今年的宣传短片评奖,他一定能得到个金奖。 他连忙跑到金毛面前,亲自捧着剧本跟这个祖宗说:“大帅,看看爸爸,一会镜头给你特写,你就这样行不行。” 金毛甩头,继续载孩子转圈圈,把他当空气。 齐罐罐看到这一幕咯咯咯地笑起来,大帅更加卖力地转圈了。 齐悠悠都被它转晕了,连忙下来。 导演咬咬牙,大声:“大帅!” 狗子吓得一个激灵,不耐烦地冲他汪一声,好像在怪他打扰。 导演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他就是拍摄得意忘形了,忘了这只死狗的尿性。 无论试了多少次死狗对他都是那副死样子,他生无可恋地把剧本给文雯:“你跟它说要点。” 文雯翻动就一页纸的动作指导,蹲下来和金毛说。 可金毛怎么都进不了状态,转头一直和齐罐罐互动。 齐罐罐拔它一撮毛,它开心地转圈,齐罐罐在它的背上捏褶子玩儿,它也能陪笑,把狗腿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罐罐你到妈妈这来。” 文雯把孩子抱到一边,齐罐罐倒是听话,就是她走哪,金毛就要蹭过来,根本不愿意听人说话。 文雯到底没学过怎么训狗,之前凭借齐罐罐留在她身上的气味,金毛听她的话,可现在齐罐罐本人就在现场,它自然是紧着这个真人。 没一会儿,文雯感到心力交瘁。 导演:“怎么回事啊。” 两个人都有点急了。 齐罐罐看看妈妈,再看导演,一巴掌拍在金毛头顶。 也不见多大的力气,大帅吓得趴到地上,五体投地。 “不乖,打!” “唔唔——”金毛呜咽出声。 这回,文雯再说什么,大帅都认真听着。 全程看在眼里的导演,也有点心动,要是他也和这小姑娘一样虎,大帅是不是也能乖乖听他的话。 导演搓搓手,呸呸两声,一巴掌盖在金毛头上。 “嗷——!!!” 金毛跳起来,眼睛瞪凸,惊现眼白,就着导演的大腿就是一口。 “啊!!!” 导演吓了一跳,腿上的痛感令他心都快死了。 这也太双标了,他每天供这只祖宗吃喝,平常还要关注它拉屎健不健康,结果现在打一下都不行,心寒。 “导演你没事吧。”文雯迟疑,“要不要去医院。” 导演捂着心口摇头,它咬的不深,还都咬在裤子上,没多大点事,就是心口疼,他不死心地问:“为啥我就打不得。” 文雯思考了一会,给出一个理由:“……可能狗对小孩子天然就比较宽容。” 所以怪他不是个小孩子喽…… 这个理由勉强能接受。 导演一瘸一拐地走回监控器前。 文雯给大帅交代完剩下的流程,就让它上场了。 这一次,大帅发挥得很好,一条过,导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拍摄一直到中午,下班前导演叫住要去食堂的母女俩三人。 因为今天过于顺利,他的表情也很和煦。 “文雯啊,你家这两个孩子愿意参与到拍摄当中吗?咱们另算钱。” 一个早上过去,他还是有点眼力见的,大帅对这两个小孩可比其他人亲近,可能真跟她们是小孩有关系。 它比任何时候都卖力,结束一条拍摄就跑来陪两个孩子玩耍,就算被揪毛也乐此不疲。 可见是真喜欢这两个孩子。 再观察两个孩子的长相,都是机灵可爱那一挂,镜头不小心扫过的时候孩子意外很上镜,唇红齿白圆溜喜庆,他心里一动产生了让孩子陪大帅入镜的想法。 这一想法一旦萌生,他脑子就控制不住开始预设剧情,灵感也随之而来。 他很快意识到可行,忍到下班才说。 “我考虑一下。”文雯觉得还是问一下孩子他爸比较好。 “你们慢慢想,大帅的个人镜头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它和警察的合体画面,孩子的部分比较后面。” 文雯记下了。 …… 齐鸣礼跟随老狗来到南区又一片区。 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住的都是散户,而不是聚集在一块儿的某个家族。 因为这里出了名的不团结,经常有邻里矛盾需要警察调解,齐鸣礼在警所没少看到同事为了这一块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叹气。 不是隔壁偷煤块了,就是自家的水被楼上的偷了,就算是自个儿种的菜都会被举报说是占用公地……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让齐鸣礼来评价就是一个字:“乱”。 现在老狗把他带到这个地方来,难不成那个逃跑的头目在这? 他要不要回去再找几个同事? 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伍达和一两个脸生的同事。 至于为什么不带顾卫国,自然是齐鸣礼也有些不喜欢他,所以直接带上伍达这个稍微有点好感的同事。 他们站在街角不显眼的地方,打扮得跟个街溜子一样,是个人看了都会离远远的程度。 伍达拿着根烟假模假式地抽:“人在哪?” 老狗已经在这转了两圈,一直未能确定到哪一户。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妨碍了它。”齐鸣礼说。 他能从老狗身上闻到血腥味儿,老狗肯定也可以凭借这个来定位。 何况它还来过一次,怎么会不记得路,可它现在竟然犹豫不决。 齐鸣礼感觉事情不简单。 “我们四个人,一人一个楼梯查上去,以狗叫为号,薛卫兵说那个男人脸上有道疤,注意辨别。” 伍达和另外两个人正要走,齐鸣礼觉得不行,这样还不保险,连忙让他们停下,把他们带到不远处的煤场。 他给几个人解释:“咱们人带的不算多,先查探清楚在不在,确定了再去叫人,找个正经由头也好全身而退。” 受雇于煤厂,给订了煤的人家送煤就是一个好办法。 几个人到煤厂里,出示警员证,煤厂小老板很快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能帮忙破案,还能有免费劳动力,一举两得,他答应得格外爽快,还把订单给了他们。 几个人没一会就换了身煤厂工人的打扮,背起各自的运煤车,往那四个楼梯去。 运煤车只有中间两个轮子,人在前面拉着,完全靠人力。 四个人够呛到目标地,又各自背了一摞的蜂窝煤在肩上往楼上去。 老狗跟在齐鸣礼身边,还在到处嗅,他们走上了第三个楼梯。 …… 此时三单元六楼的地方正在做一起不可告人的交易。 刀疤男陈木从下水道逃出来后,带着所有赎金来到这里的住处。 可当他打开箱子却发现原定的五万块只有三万。 目前所有同伙都进去了,关孩子的地方也沦陷,他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但事情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陈木还在寻找给郭志达一个教训的时机,此时警所却将他的通缉画像贴了出来,他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再待,打算离开。 为了顺利逃跑,他需要一个武器。 他联系上之前卖军刀给他们的人。 现在这些人来这交货。 两人巴掌大的黑铁盒子有四个,摆了一桌子,各自里面都躺着一杆木仓,他可以选一把。 早上他们已经试过一把,那把擦枪走火,还发出声音了,如果不是这栋楼的人都是些过自己活儿的鼠辈,他可能又要换地方藏。 “别看了随便一把都是好货,没看不出来你这么磨叽,一会我还有单子要交。”卖货的人不耐烦。 陈木却不恼怒,而是拿起剩下三把细细看去。 最旁边的那把已经被他弃了,射只闯进来的狗都做不到,实在没用。 再卖货人再三催促下,陈木才选定一把。 卖货人立刻把剩下三把扣上锁。 “一万。” 陈木呼吸一滞,他知道这玩意儿贵,没想到会这么贵。 而且别以为他没见识,这些东西都是别人不要的淘汰货,竟然还卖得这么贵,也就是欺负他没有途径拿到货。 他压下心里的不满,沉默地拿出还没捂热的钱,分出一万块。 卖货人吐两口唾沫在左右手,一边数。 用十分钟的时间点了又点,再三点算完毕没有错才露出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下次要还是需要尽管找我。” 陈木:“还真有一单生意。” 卖货人笑得越发深了,意味深长道:“你说说看,只要我们能办到,一定给你办好,只要钱到位……” 陈木余光落在那个军绿色的箱子上,心又是一梗,不过为了能有命享受他还是狠下心,说:“帮我离开袁洋县。” “咦——” “怎么最近这么多人要离开这儿。” 卖货人大为震惊。 他心想这里是不好混了吗? 不会啊,南区就是犯罪分子的天堂,怎么会不好混了。 “兄弟你放得下这里的生意吗?”卖货人笑道。 陈木心想生意都被警察端了,还谈什么生意。 随着警所越来越正规,案子一个接一个的破,他们的生存环境只会被压缩,他和伙伴就是这样。 以前靠着下水道的把戏他们敲诈了那么多人都没事,也没想到会栽,还让警察全端了。 “接不接?”陈木直截了当。 “接!”卖货人爽快道,“接一个人是接,接两个人也是,干嘛不接。” 商量好,两个人各自收拾好东西。 卖货人开门走出去,余光看到走廊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眼神一厉:“谁!” 陈木大惊,连忙拿上木仓,走出来。 只见走廊上有一个佝偻的背影立着,像是要下楼去。 陈木拉木仓套筒。 那人转过来,手里却是一小摞蜂窝煤,脸上身上都是煤灰,脏兮兮的,有些小紧张地搓手指,看到陈木和另一个人不快的脸色,急忙从怀里掏出煤厂订单,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是送煤的,走错地方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断鞠躬道歉,脸上谦卑极了。 陈木和卖货人对视片刻,再看那人,急得好像都要哭了,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陈木握木仓的手缓缓放松,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又没发现任何不对,卖货人凑到他边上用仅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怎么下不了手啊。” 送煤的人站在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尤其是看到他脸上的疤,更加瑟缩了,不过很快也许是他们不说话,以为他们放过了他,他胆子大了起来:“请、请问,你们知道李淑梅家怎么走吗?我把灰弄这上边了,字都糊了。” 他扬了扬订单,一脸苦涩。 陈木思考了下发现真有这个人,就在楼下最右边的地方。 “在楼下右手边。” “谢谢谢谢。”那人鞠躬,然后开心地往楼下走。 很快楼下有一户人家的门被敲响。 陈木放心了下来。 卖货人耸耸肩:“一般来说,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无辜,只要接近我们附近,一般就一个下场。”死。 但是看起来这个人没有那么狠心。 卖货人在这里看过不少看似心狠实际优柔寡断的人,他们大多已经死了。 现在陈木还活着,但是在他眼里已经和死人无异。 “我走了,后会有期,等我们的消息。”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记得备好钱。” “嗯。”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陈木一颗心出现失重感,尤其是卖货人刚刚无意识露出看死人的眼神,令他一阵心悸。 越想心跳得越快,他最终握紧了木仓奔下楼,脸上的伤疤更加狰狞。 他疯狂地找那个身影。 五楼李淑梅家,没有。 四楼、三楼…… 二楼,他终于看到了人,还有早上那只死狗。 电光火石间,有个声音在心里大喊:他根本不是送煤的! 陈木呼哧呼哧喘着气,他眼睛亮得吓人。 举起木仓。 “嘭——” 第43章 齐鸣礼:爸! 齐鸣礼被发现的时候用尽平生百分百的演技才得以逃脱。 逃开这两个不法分子的视线后,他切切实实地松了口气。 为了不露破绽,他甚至按照陈木所说敲响了楼下住户的门。 将最后那点煤送进去,他急忙撤离。 老狗在五楼等他。 早在他察觉那间房有异,就让老狗轻声下楼,毕竟那些人很可能见过老狗。 把老狗抱紧怀里,齐鸣礼的心才回暖了些。 老狗打量了他好几眼,见他没事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抓人。 它已经闻到确切味道了。 “咱们回去找人来。”齐鸣礼小声。 对这些人逞匹夫之勇没有用。 这事怪他,要不是他没把绑匪看在眼里,一心只想着先确认对方身份再实行逮捕,也不会落得个逃跑的下场。 他更想不到会撞到绑匪和其他组织在进行木仓械交易。 他们来到二楼走廊。 楼上却传来力大势沉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多次靠第六感避开死局的齐鸣礼心里一沉,身体朝一边歪去。 “嘭——”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肩膀一疼,泅湿一片,他歪倒摔下楼梯。 齐鸣礼来不及感受身上哪里受伤,迅速跑向安全的地方。 绑匪在二楼,仅需十几秒就能从楼上下来,他利用这个时间差,迅速逃离。 好在事前,他们在这附近徘徊了许久已经摸清楚这里的地形,否则他今天一定会栽在这。 离开三单元,齐鸣礼从旁抄近道钻进小灌木丛,沿着这一条路拐进另一栋楼,七拐八拐后,肩膀那里越来越疼,心跳得越发快,眼前也有些晕乎,但是他不敢歇。 按照经验,就算逃离不法分子的视线也不是最安全的。 比起他刚熟悉这片区域,对方可能比他更加熟悉。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另外的片区,最好是他不熟悉的。 齐鸣礼抱着狗,避开人群,专注走偏僻的路。 又跑了十几个地方,跑到他也记不住方位为止才停止。 他停下来分辨这里是哪里。 因为这里不同寻常的安静,让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因为整个南区只有东南片区人烟稀少,这还是托他们警察数次搜查的功劳呢。 齐鸣礼放轻呼吸,眼睛四处搜寻。 片刻之后,他认命了, 这里真的是东南区那片弄堂。 齐鸣礼额头沁出许多汗,嘴唇发白,老狗担心地舔了舔他的手指。 齐鸣礼摸摸它的头以示安抚。 突然它的耳朵立起来,看向身后的位置,森白的牙龇着。 齐鸣礼猜测绑匪追了上来,他低头,正好撞见血迹滴落在地上,晕出一片血花。 向后一看,果然还有两三滴。 纵使他捂得再严实,也有血液从指缝之间渗出。 他用脚碾过有血的位置,企图用泥沙盖住痕迹。 这时突现脚步声,齐鸣礼忙放轻动作,飞快往前跑去。 进到一个甬道,他躲在一堆杂物后,尽力将自己缩起来。 再往前一点是一户人家的外墙,他可以翻进去,不过这是退无可退的时候。 他在赌,赌这堆障碍物不足以引起对方注意,以及他小心再小心后,地上已无痕迹。 比起狂奔可能引起暴露,他更擅长就地隐藏,他的班长对他说过,与其让匪徒察觉到你在逃命,一步步突破你的心理防线,不如躲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他猜,让他也方寸大乱。 这样更有利于自己存活。 靠着这一手,齐鸣礼许多次反败为胜,在背后绞杀对方。 他屏住呼吸,也合住老狗的嘴。 一分钟过去,绑匪脚步愈加清晰。 两分钟过去,他竟朝这而来,齐鸣礼眉头不由皱紧。 绑匪竟然不按他设想地略过此处,还朝这里来? 那就只能使用第二种正面而上的方法了。 他从腰后掏出木仓。 里面只有十发子弹,并无补给,这也是他不一开始拿出来的理由。 好刀要用在刀刃上。 轻轻拉动套筒,子弹上膛。 杂物堆映射进来一道影子。 沙沙沙—— 是鞋底和泥沙磨蹭的声音。 齐鸣礼握紧了木仓,默数三个数。 三—— 二—— 一—— 他踏出来,左手托着右手,瞄准,正要击发。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伸了过来,反折了他拿木仓的那只手,迫使木仓口对准天空,随即那人推来厚重一掌,齐鸣礼不得已后退,来人再五指张开轻巧地擒在他手腕处。 齐鸣礼手腕一麻。 他的心沉到谷底。 碰到硬茬了? 从他离开部队就没有遇到过有谁可以掣肘他至此。 齐鸣礼险些拿不住木仓。 薛卫兵和徐文浩等人没有提过最后一个绑匪会武啊。 一切发生不过须臾。 齐鸣礼打算竭尽全力了,他脚往前灌力,胳膊肘往这人心口而去,绑匪回防之际,他就可以找到机会扣动扳机,虽然不会命中,但让他负伤却可以。 “呵。”这人后退一步,让他的一脚落空,发出一声轻笑。 声音清润,让人忍不住抬头。 齐鸣礼眼神如刀地看去,顿时愕然,手上动作滞在半空。 “爸!!!” 他失声。 甬道内光线偏暗,来人的五官被打上浓重的阴影,如阴山斧石,浩如深渊。 …… 应修明替齐鸣礼除了肩膀上的子弹,任他疼得龇牙咧嘴,眼睛发直。 “爸,爸,你轻点,疼,有麻药吗,给我上点,嘶。” 应修明给伤口上了点消炎止血的药,堵上一层棉花,缠上绷带后方才看向这个女婿。 惯以温和的面容示人,如今却带上点肃然,齐鸣礼就有些受不住地低头。 “爸……” 对这个亦师亦父的长辈,齐鸣礼自是恭敬,见到他也分外欣喜。 两个人见面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和文雯在一起前他们就因为因缘际会结识,这之后他视他为投缘的后辈,暗中教导点拨,教他这个农村来的小子怎么在军中那样一个复杂的地方立足。 齐鸣礼这才在军中荟萃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视他为恩师,比生父还要亲近的长辈。 这之后他还将女儿嫁给他,齐鸣礼感激得无以复加,发誓要孝敬他一辈子。 不过应修明一直居无定所,他也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倒好他们又一次重逢,齐鸣礼都能想到文雯高兴的样子,还有两个孩子至今未见过外祖父。 一纸书信到底比不上看到真人。 齐鸣礼刚跟他解释完甬道之事的始末,又想向他报告这几年他和文雯的近况。 应修明的样子却像极了要说教的时候,每当这时候就是他哪里做得让他不满意的时候,齐鸣礼瞬间乖觉地缩起脖子。 至于哪里让他不满意了,齐鸣礼只能想到甬道里的角斗。 “知道自己的问题了吗?” 齐鸣礼:“大意了……” “还有吗。” “武力退步了。”齐鸣礼头皮发麻。 疏于练习这一点很致命。 “还有。”应修明把染血的棉花扔进炭盆,看着它被火舌舔舐。 齐鸣礼脑袋飞速运转。 应修明目似点漆,火光倒映在眼底,簇火丛生。 “自矜托大是什么时候有的毛病。”他问。 自以为是,自信过头,总以为自己能化险为夷,便是致命。 齐鸣礼眼前好似惊雷劈下,他愕然地看向岳父。 “爸……”他想说自己没有,可话到嘴边,刀疤男的脸在眼前划过,他开不了口了。 他确实低估了任务的危险性,哪怕部署过,可最后还是选择了单刀赴会,落了个被追的下场也是活该。 他没意识到绑匪的不可控性,他以为只剩一个人后,抓人便简单了许多。 齐鸣礼低头受教。 应修明摇摇头,知道他明白轻重也不再逮着这一点不放,继而催促他把落下的武力练回来。 连他一个老头子都赢不了像什么话。 如果他不改大意自得的毛病,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以力破力也不是不可以,说到底还是实力减退,再加上不缜密的计划,才会有此狼狈。 他以为能用演技骗过对方,却忘了这是游走在犯罪线上的亡命之徒,身体敏捷度跟不上,挨这一弹不冤。 伟叔这时候走进来,笑嘻嘻:“地上都清干净了,一点血都没留。” 应修明:“辛苦了。” 让两个老人为他擦屁股,齐鸣礼羞愧更甚。 老狗没见过恨不得埋地下的齐鸣礼,那双眼睛竟有些通人性,带着新奇意味多看了他好几眼。 “你这狗有点意思。”伟叔看到忍不住发笑。 避开老狗身上被子弹擦伤的地方,齐鸣礼薅了把狗头。 “爸,你跟我回去吗……”齐鸣礼面带犹豫。 应修明身份特殊,不愿意和家里人在一起给他们带来祸事,便是文雯都不曾亲自教养,他对这个提议是忐忑的。 应修明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果然他摇了摇头。 齐鸣礼连忙:“那让文雯和孩子们见见您。” 应修明还没说话,伟叔先笑出声:“你紧张什么,我们也没说马上走啊。” 齐鸣礼眼前一亮,“那你们可以留多久。” “唔,”伟叔托着下巴看应修明,故意卖关子,“说不准。” 齐鸣礼急:“您给个期限。” “暂时不会走,你放心好了,”伟叔也不逗他了,“这次回来应该会常住。” 他们的身份处理好了,也买了地,这块鱼龙混杂的地界很适合他们隐藏自己。 伟叔视线落在应修明身上,这老小子年纪越大舐犊之情就越重,想女儿也想外孙,局势刚好一点点就要回来,他只能舍命陪君子。 齐鸣礼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他们在这多久了,怎么也不来看他和文雯,可话到嘴边,他选了个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你们是不是根本不会现身。” 伟叔下巴抬起,指向应修明的位置,一副都是他的主意的样子。 应修明躲开齐鸣礼控诉的眼神,淡定自若地给自己沏上一杯茶。 齐鸣礼长叹一声:“爸你知道文雯很想你……” 应修明喝茶的动作不由止住,垂下眸子不和任何人对视。 他想起了那孩子…… 齐鸣礼说的,他很清楚,对于一个从小缺失父爱渴望父爱的孩子来说,他对文雯太残忍。 也因为这个他总有些愧疚和情怯。 越愧疚便越情怯。 故而,他选择远远看着,隐秘期待着像今天一样,有一个‘偶然又不那么偶然的机会’令父女相见。 可在机会来临前,他则是多加考虑给女儿一家会带来的影响,比如老一辈的恩怨会不会波及到他们。 应修明复杂的思绪自脑中一闪而过,齐鸣礼难得孩子气要一个说法,他只能扯开话题:“那两个孩子我都看过了,你们养的很好。” “……只是有些顽劣。” “您见过?” 伟叔挤眉弄眼:“何止见过,还是我给你送回去的呢。” “原来是您……”齐鸣礼恍然,又有些感慨。 “她们现在还想着离家出走吗?”伟叔笑得褶子都加深了些,“这么小怎么就这么古灵精怪,老头子我可还记得文雯小时候很乖的。” 应修明这时插了句嘴:“她也离家出走过一回。”后来只身在外吃了点被人欺负的苦才变乖的。 “家学渊源啊哈哈哈。” “我改天和文雯一起带孩子来认认人。” 齐鸣礼适时说,一边观察应修明的脸色,见他不言不语就有些无所适从,不由看向伟叔。 伟叔隐秘地点了点头。 齐鸣礼这才舒了口气。 应修明脸上闪过纠结,最终化作一抹不自在,开腔:“一天三次药,保持清洁,如果夜里发烧多喝水,你先回去吧。” 齐鸣礼其实还不想走,应修明却提醒他:“今天打草惊蛇,要是不抓紧拿人,明天你就等人远走他乡吧。” 齐鸣礼听到这个皮都紧了,时间紧任务重,他连忙告辞。 伟叔送他,在门口的时候又喊住他,看一眼四下没人,说:“必要时刻喊你闺女帮忙抓人,也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那丫头的本事,还真有点神乎其技,善口技的人伟叔也看过不少,可也没见能听懂狗话,让狗听人话的,那丫头你可以培养一下。” 他简单提了几句那天群狗来助的场景,齐鸣礼捂脸表示知道了。 齐罐罐你到底在多少人面前展示过! “嗯——”伟叔拖长了音,犹豫再三还是说,“修明变扭,我们的处境也不到能光明正大走街上的地步,见面可以,但不要来往过密。” 齐鸣礼:“我明白的。” 伟叔看着他走,回过头和门后的应修明撞了个正着。 他乐了:“你怎么做窃音小人。” “倒茶叶。”应修明举了手里的茶壶。 伟叔才不信,只一个劲地笑。 应修明撇开头,不与他争颜面,云淡风轻地说:“其实两个孩子还是可以常来串门的。” 伟叔一下就想到刚刚的话,夸张道:“只允许外孙来串门吗,那你闺女呢,对她也太狠心了吧。” 应修明朝他脚上浇了些茶水。 “嘿,你这人!” “母随子来,都是客人,我不似你,做不出赶人的事。” 伟叔原地呸了一声。 应修明淡声:“鄙陋。” 伟叔动了动脚趾头,鞋面上还有点水珠,气笑了,谁恼羞成怒泼水,谁方才赶女婿的。 “平日你人模狗样,还有些章法,如今一听到女儿外孙的消息端都端不住了吧!” “呔,方寸大乱的那个你给我站住!给我洗鞋!” 应修明端着茶壶施施然地往回走,点评道:“聒噪。” 第44章 带着八只狗出街 电影厂拍摄顺利,金毛给力,下午三点拍摄提前结束。 收工的时候,金毛围着齐罐罐依依不舍,就是不放人。 文雯和齐悠悠在一边都略显多余。 “妈妈,大帅抢妹妹。” 抢不走,因为妈妈会出手。 “罐罐,回家了,回家做好吃的了。” 这话极为管用,齐罐罐都不稀得理大帅了,忙跑来问她吃什么。 “咱们去国营饭店买酱猪蹄,你还记得那个胖婶婶吗,她会做好吃的猪蹄。” 猪蹄炖的稀烂,齐罐罐能吃,她还打算买点蹄花汤。 一边啃猪蹄,一边喝蹄花汤,再打一碗白米饭,炒一盘青菜,晚饭就搞定了。 “好啊好啊。” 齐罐罐舔舔嘴巴,颠颠地跟上来帅根本不敢拦,甚至还想加入。 不过作为照顾它的助理,文雯有权力让它回专属的屋子里。 母女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文雯左右手各牵着一个,听两个小朋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童言稚语,心里格外舒畅。 以前这个时候,她一般是给孩子洗衣服,或是缝点小孩衣物,所有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哪有机会体验工作是什么样的。 上班这些日子倒也遇到了些麻烦,她要应付突然多起来的人际往来,也有过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人长久处在安逸里,会变得迟钝,她免不了变成这样,也挨过几次骂,这个时候工作对她来说就是找虐。 可一旦过了那个劲儿,她又不觉得那是什么苦。 文雯自我总结,平淡日子里找刺激不是坏事,尤其是找虐到自愈的过程让她不再那么脆弱。多接触人后,处事也有了长进,至少她觉得木头一样的自己有些开窍了。 她现在觉得吹过的风都是甜的。 齐罐罐注意到她的好心情,连忙摇摇她的手,文雯低头时,小脸带着狗腿的笑:“妈妈,带,罐罐去买糕糕呀~” 奶香味儿的调调,简直要甜到人心坎。 她还很聪明的带上姐姐:“给,姐姐买,绳绳呀~” 眼睛不断发射可爱光波,文雯真受不住,不禁自言自语:“要去吗?” 齐罐罐使眼神给另一边的姐姐。 齐悠悠接收到,大声附和:“去呀,妈妈去吧,妈妈好久没买香香了。” 她记得抽屉里擦香香的膏体都快见底了,最重要的是自从那次放纵地逛过供销社后,她们都没机会再去了,现在经过罐罐提醒,瞬间唤起那时的记忆,更想去了。 “可是爸爸已经买了呀。”家里这些东西都是齐鸣礼买的,她没关心过,反正他会第一时间补上。 齐罐罐想到什么,再接再厉:“爸爸兜兜坏了,买线!” “你还知道买线补兜呢,”文雯失笑,看来这孩子对去买东西很执着,可她还是想逗一下,“可你爸爸会自己缝,可能早就缝好了不需要我们买线呢。” 齐罐罐觉得她这话说的不对,买线也可以给她缝兜兜啊,她给文雯展示自己坏掉的兜。 “……你的兜是因为装太多零食,”说到这里文雯顿住,不忍心告诉她,就因为她老藏他们允许之外的零食,所以齐鸣礼才摸黑剪掉的。 她也就没有补。 可怜的孩子,还是不告诉她真相了。 “去嘛去嘛~”齐罐罐抱住她的腿不走了。 齐悠悠抱住她另一条腿:“去吧去吧。” 文雯哭笑不得,耍赖耍到她头上了。 去是可以去的,不过她不能养成什么都依孩子的习惯,也不能让她们以为撒撒娇就能得偿所愿。 “那咱们约法三章。” 齐罐罐和齐悠悠都露出一脸懵的表情,文雯才想起来这两个是没上过学的小傻蛋,哪里懂什么约法三章。 “就是讲条件,买东西可以,但是不能什么都要,罐罐只能买最喜欢吃的一样,悠悠也一样,只能买一种颜色的发绳。” 听明白了,两个孩子齐齐垂头丧气。 文雯狡黠:“要不还是不去了吧,你们说呢。” 这还得了,“去!” 三个人拐了个弯朝供销社去。 “滴滴——” 街边一辆警车车喇叭响起。 母女三人看过去,车门打开,熟悉的人从里面跑来。 “差点就找不着你们了,去哪。” 文雯注意到齐鸣礼身上换了一身黑色衬衫。 “我带孩子去供销社,你怎么在这。”他不是去出任务了吗,还把老狗带走了。 文雯朝他身后看,果然在警车里看到趴着睡着的狗,这是完成任务了吗? “唔。” 齐鸣礼卡壳了。 他要是跟老婆说要带罐罐出任务,会不会被打。 不会,齐鸣礼自己就先否定了这个可能。 文雯很温柔不会打他,但很可能不让他上床。 还有上次因为绑架案让罐罐去了趟医院的事情,她至今耿耿于怀。 齐鸣礼想想就头皮发麻。 齐鸣礼迟疑过久,对上她生疑的眼神,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所里有只狗出了毛病,我想着咱们罐罐和狗子有缘分,想让她去看看。” 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可齐鸣礼纠结太久了,文雯心细如发觉察出一些不同:“这样啊……” 她也不说让不让孩子去,齐鸣礼心里急,想想不久前布置警力已经耗费了好多时间,现在离天黑只剩几个小时,如果不抓紧,天黑后抓人的困难更大。 “好吧,”齐鸣礼给撒谎的自己一个轻轻的嘴巴子,他坦白,“抓最后一个绑匪的时候出现点问题,可能需要罐罐帮忙,老婆我错了,不该骗你,你就让我带走罐罐吧。” 飞快地说完,他去看文雯的脸色,果然那上面已经不如之前好看了。 “会有危险吗?”文雯问。 “我全程让罐罐待车里,决不让她出现在绑匪面前。” 文雯不说话了,齐鸣礼认为那是默认,连忙扛起齐罐罐就走。 时间不等人。 留在原地的齐悠悠拉了拉妈妈的衣服,她还要和罐罐去供销社呢。 文雯摸摸她的头。 她知道齐鸣礼一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才要使动女儿,可能很棘手,她也担心来着。 “啊啊啊!”什么都不知道的齐罐罐就这么被扔在了后座。 老狗闻到她的味道忙蹭过来。 齐罐罐愤怒地薅了把狗头,对齐鸣礼提要求:“要妈妈!” 她要去供销社啊! “等爸爸忙完,带你去供销社,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齐罐罐又不叫了,试探:“红糖糕糕?” “买!” “绿豆糕?” “买!” “罐罐?”她吸溜一下口水,“糖水罐罐!” “买……想买什么买什么。” 齐罐罐满意了,又问他:“爸爸带罐罐去哪呀~” 闺女你现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为了口吃的就跟人走可不是什么好事,齐鸣礼心里腹诽,也就他这样的家庭能养得起这只吞金兽了,看看别家,一年到头可能就去一次供销社,这孩子倒好,牙没齐就把供销社逛遍了。 “让老狗告诉你我们去哪。” 齐鸣礼为了再次验证心中的想法,让齐罐罐问老狗。 他借着后视镜观察一娃一狗。 只见齐罐罐用人话又问了一遍老狗,老狗安静几秒后开始叫唤。 齐鸣礼是没听懂,不过他看到齐罐罐煞有介事地点头了。 “老狗怎么跟你说的。”齐鸣礼不由好奇。 “抓坏人,爸爸和狗狗流血了。” 她摸摸老狗身上的皮外伤。 齐鸣礼听完她的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的罐罐是真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比他这个爸爸还厉害,齐鸣礼与有荣焉,可很快他又纳闷,怎么这么平静呢。 齐鸣礼:“闺女爸爸受伤了,你不心疼吗,还有你不害怕吗?” 齐罐罐思考‘心疼爸爸’这四个字,脱口而出:“没死,不心疼。” “欻——”警车打了个急转弯。 车里的人颠来倒去,齐罐罐倒在老狗身上。 齐鸣礼骂了句脏话,车子停稳后,他转过来,幽怨地说了声:“兔崽子,白疼你了。” 心寒,就是心寒! 齐罐罐还委屈呢,干嘛呀! 老狗跟她说,爸爸受伤受得很快乐,他遇到了很喜欢的老爷爷,所以有什么好心疼的! 还有她正要找之前熏晕她的坏人报仇,哪里会害怕。 倒是现在被这么一个打弯,她生气了。 父女俩同地不同频,各自记仇。 …… 车子开到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可以看见不远处顾卫国和伍达牵着警所那七只狗整装待命。 正事来了。 齐鸣礼用无比认真的表情对后排的齐罐罐说:“爸爸需要你叫来很多狗狗,帮爸爸找坏人,罐罐做得到吗?” 齐罐罐趴在窗户往外看,这里有点偏远,她不确定能叫来多少。 齐鸣礼帮她把窗户降下来。 齐罐罐:“汪昂呜——” 齐鸣礼屏住呼吸,注意周围的动静。 不多时,前后左右的视野里,都有狗朝这奔来。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数不过来的狗头,密密麻麻,很有第一次见的盛景,保守估计也有五十多只。 不远处的顾卫国、伍达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哇操!” 那天是晚上没能仔细看,也因为天黑看不清,如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土狗田园犬、大小型猎犬、昆明犬……至少有七八种犬类在里面,还有些不认识的,有些家养身上干净的,也有浑身上下脏得看不出本身是什么的,它们主动往后靠,避免了蚊蝇靠近罐罐。 齐鸣礼还注意到,就连不属于犬科的鬣狗都在里面! 它们长相丑陋,粗糙的毛发立着,齿形的牙锋利无比。 齐鸣礼听人说过,这类动物的咬合力比狮子还强能够撕碎所有猎物。狗尚且不吃人,可鬣狗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它们还喜欢群体出动,齐鸣礼数了数,至少七八只在里面。 鬣狗和真正的狗各站一边,像是井水不犯河水。 齐鸣礼倒吸一口凉气,问齐罐罐:“罐罐,不是狗的怎么也来了。” 鬣狗的声音是咯咯咯的,怎么会被狗叫声吸引来。 齐罐罐挠了挠茂密的头发,她也不知道呀。 但是她能感觉那批丑丑的狗不会伤害他们。 “爸爸,不要吗?” 齐鸣礼不知道该不该要,有鬣狗加入一定有好处,它们敏捷且嗅觉强大,可它们也凶残,是会吃人的,万一把绑匪就地吃了,他怎么交代。 齐罐罐听了他的顾虑,说:“不怕,不会。” 吃人的话,她会出手。 齐鸣礼又从副驾驶的位置拿来一些衣料让齐罐罐扔给那些狗,这些衣服是他之后让人去搜陈木房间的时候拿的,只可惜那时候他已经跑了。 他开始交代之后的事,“一会爸爸跟它们去找坏人,你在车上,爸爸把老狗和警所里四只狗狗留给你,让它们保护你,你哪都不能去,知道了吗?” 齐罐罐一边扔衣服,一边随意点头。 齐鸣礼不太放心,只能叮嘱老狗看好人,这才打开车门出去。 为防万一,他还把车门锁了。 他走向伍达他们,亲自牵来四只狗,让它们围在警车旁边。 觉得没问题后,才跟两个人出发。 松狮,罗威纳,马犬,拉布拉多几个头争先恐后凑近车窗,对里面的齐罐罐笑得灿烂无比。 齐罐罐挨个摸狗头。 她听爸爸的话,在车里坐了好久,抠车座、拆方向盘、玩安全带……直到车里什么都拆干净,她没得拆后,她想出去了。 上下左右都看过去,她将视线移到四个狗头堵着的窗户。 不知道是齐鸣礼忘了,还是降下来给她通风的,她能从这里钻出去。 几只狗争抢着趴在地上当垫背,她一点没受伤地落地。 脚踩罗威纳,抱出老狗,齐罐罐气沉丹田,“走!” 找爸爸!抓坏人! …… 顾卫国跟着三只警犬去找绑匪。 那五十多只狗闻过味道后就各自散去了,由齐鸣礼和伍达去追踪。 他挑这轻省的活,溜溜达达地走过大街小巷,一边安抚群众,一边规劝看热闹的人家赶紧回家。 走着走着,转角的地方,他和远处骑在松狮头上的胖崽子来了个四目相对。 顾卫国擦了擦眼睛。 他记得齐鸣礼已经把胖崽子关起来了,怎么她在街上溜达。 不待细想,手里的三只狗欻地奔过去,顾卫国根本握不住狗绳,反被带得往那里狂奔。 “死狗!给我停下!” 三只狗根本不听他的,很快来到齐罐罐面前摇尾巴,吐舌头。 齐罐罐看了看气喘吁吁的大叔,又看了眼他手里的狗绳,歪头:“绳绳,给,罐罐?” 都是熟狗,她要所有狗狗的牵狗权。 “给什么给,”顾卫国扶着腰喘气,“赶紧回车里,小心你爸揍你。” 齐罐罐鼓着脸,“坏蛋!” 三只狗连忙回过头抽各自的狗绳,咬在嘴里。 顾卫国不给。 三只狗就用力拉扯。 “噗通”一下,顾卫国倒在地上,被拖到齐罐罐脚下。 松狮那张天生丧脸凑近了,嘴角滴下的唾液落在脸上,嘴巴动了动,顾卫国都觉得它是不是笑了一下。 更令人难受的是,三只狗相当谄媚地把绳子给了胖崽子。 顾卫国狠狠地骂了句脏话,扔开狗绳,自以为气势很足地说了句话。 “你等着,我要跟你爸说!” “你等着屁股开花吧!” 七根狗绳在手,怀里还有一只老狗,齐罐罐很忙。 理完手里的狗绳,她对这个讨人厌的大叔挥了挥手。 拜拜。 第45章 齐罐罐中弹? 下午四点,在老百姓不知道的时候,袁洋县全城戒严,火车站、汽车站、出城的大小路径等都有警员排查进出人员。 乔装打扮的陈木只能来找卖他木仓的人。 对方听到他现在的处境,很是嘲笑一番。 陈木脸上挂不住,青青白白的:“你赶紧送我离开。” 他穿着不知道哪个厂的制服,手上还提了个箱子,出门很不方便。 卖货人陈报国瞄了眼陈木手里的箱子,笑容越发深。 “你现在想出城,一个字,难。” “你中午才说可以送我出去的。” “我还劝过你杀了那个送煤的,你听了吗?”陈报国一屁股坐在靠背椅上,双腿翘在桌子上,一副大爷样儿。 陈木一听他提起送煤的,脸色登时不好。 他不会傻到一天以内见到两次同一只狗以为那是巧合。 所以他赶紧开了那一木仓。 可他更没想到对方身手那么敏捷,转眼就躲开了子弹。 陈木不是个没有见识的,很快认识到那个人有不俗的武力,从躲开到翻身下楼,他展露出来的板正身姿,无一不昭告他不一般的身份。 陈木警铃大作,追出去,可来来去去找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对方的影子,他这时候就知道不好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也亏得他早回去一步,否则家里的钱可能就没了。 不过也怪他追人浪费时间,他逃出来的时候,街上多了警车还有许多巡逻的便衣。 陈木一下确定那个送煤的是警察。 不说他当时如何恼恨,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只能找陈报国。 “今时不同往日了小老弟,你要是没被发现,咱避过这次风波总能平平安安地离开,可你偏偏让条子找到了,你说说你,他们这些人就像烦人的苍蝇,闻到味儿就非得抓到你,然后叫上一堆苍蝇,一起啃得你骨架子都不剩。” 陈木喉咙发紧,一整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浑身紧绷,陈报国这一番话将他心里的恐惧放大了许多倍,他终于目露祈求:“你说过会帮我,多少钱都可以!” 陈报国没说话,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嘀嗒——嘀嗒——” 陈木对面的墙壁有一座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好东西,座钟外有雕花,里面的数字用不知名的璀璨宝石嵌上去,华贵无比,此时秒针滴答滴答地走着,一下又一下打在他心上。 陈木烦躁地握起拳头,他很想把陈报国打死,更想把座钟推倒。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 陈报国眼睛转一圈,没回答他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兄弟你是干什么的?” 跟你有关系吗? 陈木警惕地看过去。 违法乱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都有一条不成文规矩,就是不暴露各自的行当,关起门来做好自己的生意。 陈报国现在属于坏了规矩。 “嗨,”陈报国笑了声,“你也可以不说,不过我今天累了,不想做你这单生意了。” “你!”陈木指着他,“你不讲信用!” 陈报国摊手:“按理说我们这样的人最讲信用了,但是送你出去这件事还真要知道送了什么人。” “之前不用,为什么现在要。” 陈报国耐心地跟他解释:“自然是想知道你罪有多重,警方使了多大决心抓你,这样我们也好评估送你出去的风险。” 还有就是任务越难,钱也越贵。 陈木咬咬牙跟他说自己是干什么的,陈报国惊讶地挑眉,上下看了眼陈木。 这可是袁洋县比较大的拐卖孩子组织了,没想到竟然有陈木。 不过他听说不久前,他的同伙都被抓了,警所对这件事持一网打尽的态度。 如果接下,这笔生意有点棘手啊。 警所的人一旦有线索,就会倾巢而出。 之前就有消息,警所警犬系统重启成功,也就是陈木一旦出去,面对的就是天罗地网。 他想起一件事,上午他们就打伤了一只狗。 陈报国记得绑架案的相关人员前两天才进去,而今天狗就找上门了…… 那只狗可能不是普通的狗,极有可能是警犬。 这么一想,警犬系统竟然效率这么高! 陈木对警犬也有所耳闻,不过了解的不多,听陈报国喃喃自语的分析,不禁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头上隐隐有汗渗出,唇更白了。 他想到来的时候确实听到过狗叫。 陈报国摸下巴:“很可能街上都是警犬。” “这就难了……” 简直是地狱级别的,而且陈木必须离开,否则他这个避难所迟早暴露。 陈报国当即坐不住,腿也放下来,脑袋疯狂转动。 陈木:“多少钱我都给你,你送我走!” 陈报国心里的算盘持续作响。 之前本想让陈报国跟另一伙人一起出城,现在看来,只能分批,他可不敢让别的客户跟陈木搭车。 可一旦这样上下打点就要更多钱。 算了一分钟,陈报国最终说出一个数:“两万。” “这么贵!”陈木攥紧了箱子,怒火充斥大脑。 他和兄弟姐妹好不容易干了一票大的,也才得到三万,买木仓就花掉他一万了,再要两万,等于他这一单白干,被抓进去的人也白受罪了。 陈报国此时却像一个黑心的商人:“这还只是初步的钱,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顶着陈木吃人的眼神,陈报国开口:“有小孩死在你们手上吗?” 他估计是有的,陈木这一支的绑架犯在袁洋县七八年,孩子陆陆续续抓了不少,保不齐就有个别被撕票的。 陈木点了点头,算是证实了他的想法。 拐来的孩子,有钱的就找父母勒索,没钱的就卖到别的地方,其中发生过父母不管不顾打算生二胎的,孩子又长得不怎么样,且身上毛病一大堆的,一般就是一个死;卖向外地的,也会发生死在半路的情况…… 可以说,陈木这一伙人,手上都沾过血。 “进去了就是死刑犯啊。”陈报国看着他,又加高了砝码,“四万!” 陈木眼睛充血地望着他,渐渐摸上腰后的木仓。 他如果答应陈报国,不仅这单白干,连他之前的存款都要折进去大半部分。 “我劝你再想想。”注意到他的动作,陈报国眼神冷了下来。 这是他的地盘,陈木真是脑子不清醒,被逼到这份上当真是该。 陈木停下掏木仓的动作,半晌:“好,我给你……” 他颓然地垂下手。 陈报国满意了。 他把人领到茅厕。 “跳进去,洗洗身上的味儿,洗完给这院子周围也撒上点,我现在去部署。” 茅厕是那种天然大坑,光是站在门口都叫人臭得想吐的,要他跳进去,无异于让他臭死在里面。 “你要不进去也行,等警犬来找你呗。” 陈木还想再挣扎一下:“路上气味那么杂,找不到这也说不定。” “那警犬是怎么找到你住处的,我可听说了,警犬的鼻子经过训练可是会变得越来越灵,你要是想试试,到别处去死。” 陈木不说话了,屏住呼吸,冲进茅厕。 很快听到一声噗通,陈报国放心了,临出门前对里面的人说:“臭完了,就洗洗,用臭水。” 又是粪水又是臭水的,就算是哮天犬在世都找不到人。 …… 陈报国走在街上,双手插兜,宽大的衣服随意穿着,他溜达在街上,眼神落在那些很可能是便衣的人身上,还有街头巷尾出没的狗。 不由纳闷。 他听线人说过,警所里只有八只狗,怎么现在街上有好多跑来跑去时不时冒出个头的狗。 这些应该不是警犬,陈报国猜测。 可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他来到一个国营商店,花了五毛钱打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对面比他还鬼祟,像是生怕什么人听到一样,说话极小声。 陈报国暗暗骂了句胆小鬼,这才笑眯眯地对他说:“王警官有桩生意,不知道您有兴趣吗?” 那头,“你又有什么事?” “帮忙运个货出城,加急,加钱。” “非要这个时候?今天戒严。” 陈报国眼神一黯,故作为难:“再放货就要砸手里了。” “砸就砸呗。”对面很不负责地说。 陈报国拿电话的手用了些力,从喉咙里压出笑:“那您日前交待洪家兄弟的那桩生意可能也要黄,咱们的人出去正好提你的货嘛。” 王警官声音急促了些:“你们在哪提货,几个人。” 陈报国听着这话感觉有些不对劲,王警官也反应过来了,立刻:“那是我的货,我自然要关心,我还要知道你们怎么部署的,也好到时候给你们消息。” “您的货都是比较贵重的,咱肯定是倾巢出动了,您放心,准没事,不过我这的小买卖得出去,才有更多人去运您的。” 对面纠结了很久,才说:“你要我怎么做。” 陈报国轻笑一声。 …… 齐鸣礼和伍达带人跟着狗绕了又绕,终于等到它们停下来的时候。 两个人累得腰都快断了,撑着膝盖吐气。 伍达:“这是哪。” 齐鸣礼分辨了一下:“东边那片厂区。” 周围都是些工厂。 “是这了吗?”伍达问。 齐鸣礼仔细观察在原地嗅来嗅去的狗,皱眉:“应该不是,它们又被什么干扰了。” “那怎么办。” 齐鸣礼看了身边十多个警员,对伍达说:“你去再叫人过来,悄悄围住这一块。” 伍达看了眼回去的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虽然路程不长,可他现在累得根本不想走。 不过这件事必须有一个人做,他只能回去找人,临走前他又嘱咐:“这回你可别打草惊蛇,等我回来再行动。” 他视线落在齐鸣礼肩膀鼓起来的地方,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绷带,上午他又听到木仓声,不难猜测,齐鸣礼受伤了。 “知道了。” …… 齐罐罐和八只狗走在街上,引来了许多注目礼。 碍于队伍中有几只大型犬,没有人敢接近,不过窃窃私语少不了。 还有许多小朋友对她露出了崇拜向往的眼神。 齐罐罐不由挺了挺小身板。 “看那娃娃,不得了了,谁家的啊,看着真气派。” “骑这么大的狗也不怕被咬,勇得很喏。” 有男人看着威武不凡的狗,心里蠢蠢欲动,“这狗多少钱啊,我也想买一条,这娃娃卖不卖嗫。” 八只狗同时看过去,向他亮了亮牙齿,男人瞬间不说话了。 “妈妈,我也要!” “要什么要,你敢养,我打断你的腿!” 齐罐罐被这么多人看着,脸都红了,每个脚趾头都舒服地张开,发际线上的毛都炸了开来,一时间和松狮竟然有些相似。 直到怀里的老狗汪呜一声,剩下七只狗带她来到一个厂区外,周围人才少了许多。 齐罐罐也闻到了爸爸的味道。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股臭粑粑的味道。 齐罐罐想让狗狗走,可老狗冲她叫了声。 ‘坏人的气味停在这了。’ 也就是说狗狗它们再也闻不出坏人的味道了。 齐罐罐痛苦捂住脸,认命地把捂住鼻子的手拿下来,朝空气里嗅了嗅。 yue—— 又嗅了嗅。 yue—— 又双…… 她嗅到了。 同时脸也绿了。 齐罐罐埋进松狮的毛发里,给它们指了个位置。 厂区后的小院子。 陈木把自己收拾好,身上遍布臭水和粪水的味道,他自己都不敢闻,只能用两块布堵住鼻子,这才没让自己窒息。 就在他要在院子里撒粪水的时候,门口来了不速之客。 毫无章法的敲门声,时弱时强。 他心里一紧,朝那边喊:“谁。” 同时木仓已经拿在手上了。 门外不知道回了什么,他又问一遍,边往门的位置走。 这回听清楚了,可他突然不明白了,怎么有孩子的声音。 “是罐罐啊~” 陈木把木仓重新塞进裤腰带,放松地打开门想一看究竟。 门一打开,他却是僵在原地。 狗! 好多狗! 还有一个胖娃娃! 这个胖娃娃还很眼熟! 不用想他就认出是那个在电影厂被他们抓走的小孩。 她没事,还跑来找他,陈木短短三十年的阅历怎么也理解不了这出。 直到—— 胖娃娃怀里的狗转过来。 他死都忘不了的土狗,冲他龇了龇牙。 所以这些狗是警犬! 说时迟那时快,陈木摸向身后的武器,除松狮和老狗外的所有狗冲过来。 “嘭——” 一木仓,惊动不远处的齐鸣礼。 原地懵圈的狗仿佛一下寻到方向,向那里狂奔,此起彼伏地狂吠。 越来越多的狗朝这里聚集。 第46章 来自外公的宠爱 陈木打了个空木仓,五只狗奔来的时候,将他的木仓顶了出去。 木仓落在不远处,被马犬眼疾手快地叼在嘴里。 陈木不顾几只狗给的压力去掰马犬的嘴。 就在他要抢到时,不知名的鬣狗和野狗闯进了这间院子。 一个接一个,眼神比之警犬残忍,陈木心里一怵,不顾会不会受伤强抢木仓,马犬最终还没守住。 下一瞬,子弹不要钱地上膛,发射。 “嘭嘭嘭——” 松狮向后退了退,自有其他狗挡在齐罐罐面前。 越退越后。 “罐罐!” 齐鸣礼跟随野狗来到这里,却看到了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爸爸。”齐罐罐高兴地叫了他一声,还邀功,“罐罐抓坏人!” 齐鸣礼给了她一个一会找你算账的眼神。 院内狗声人叫不断,战况激烈,令人毛骨悚然。 伍达先扒开狗群,探头看向门内。 一看,吓得结巴:“齐哥!你快来!” 齐鸣礼连忙上前,齐罐罐也好奇地催促松狮往前,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听话的松狮死活不动一下。 齐罐罐气得拍它脑袋,自己溜下来,小裙子又被它咬住了,不得寸进。 “啊!” 不得了了,竟然有狗敢拦她做事了! 多新鲜啊,几百年未有,它们是要造反吗! 齐罐罐真的毛了,可这回就连老狗也不让她上前,拼命用身体拱她退后。 “罐罐,别过来,乖一些。”齐鸣礼回过头郑重其事道。 为什么啊。 齐罐罐从来都没有这么好奇过。 “啊啊啊——”院内惨叫传来。 齐鸣礼和伍达抢先一步进门,几名警员紧随其后,他们火速关了门,隔绝了齐罐罐所有视线。 院内的打斗已经接近尾声。 周围躺倒几只野狗,不知是死是活。 还有疑似陈木的男子满脸血水,刀疤之上再添新伤,这次比任何时候都严重,爪痕从额头到眼睛,垂直到半张脸。 他一只手捂住受伤的半张脸,另一只手却被鬣狗啃食着,可见森森白骨,腿部位置也有数只鬣狗趴在那。 陈木待的那一块,血液不断喷涌。 其他野狗挤不进去,却垂涎地看着,不知道是不是想分一杯羹。 陈木向着他们这边看来,几个人从他眼里看到了愤恨……还有求救。 “怎么办?” 空气里血腥味渐大,伍达脸色不大好,胃里一阵痉挛,他想吐。 “齐主任,过去的话会被咬吧,要不我们再等一会,反正他这种是死刑犯,难逃一死。”有警员提议,得到周围人的赞同。 “是啊。” 齐鸣礼分明看见,有一只鬣狗想要啃下陈木的脸皮,陈木举起了手里的木仓。 他们迅速警戒,退到有遮挡物的空间。 齐鸣礼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手摸上腰侧的木仓,他吹响哨子,在院内的五只警犬有样学样藏了起来。 可木仓响迟迟不来。 数息之后,几个人探出头去,发现他被啃得更惨了,那杆木仓被他用作击打鬣狗的普通工具。 “他没子弹了!”伍达大喊。 几位警员瞬间放松下来,他们甚至有心情调笑。 “让你吓唬我们!哈哈哈,活该。” 齐鸣礼默不作声地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几只警犬围了上来。 此时陈木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齐鸣礼再次吹了声哨子,手向前一挥,警犬推开了凶残的鬣狗。 “齐主任咱的警犬竟然不怕这鬣狗。”几名没见识的小警官惊叹。 他们不知道几只警犬身上有来自齐罐罐的气味,鬣狗自然不敢怎么样。 齐鸣礼没说话,看着奄奄一息的人:“抓起来,收队。” 小警员具是一脸嫌弃,不过还是认命地扛起陈木,几只鬣狗还想上前,警犬忙站到他们身边。 出去前,齐鸣礼把自己的衣服盖了上去。 “别让我闺女看到。” 小警员露了个明白的眼神。 但他多虑了,松狮在他们出来的那一刻,就把齐罐罐往身体.下刨了。 也怪齐罐罐现在的身体易推倒,很快就被它一身毛发挡住了视线。 齐罐罐:“……” 齐鸣礼拉住队伍后面的伍达,耳语:“留一队人,埋伏在这。” 他刚刚躲避时,柱子旁边有一个房间是敞着的,他看到了些不像是陈木那样性子的人会有的东西。 比如那个华贵无比的钟,还有一把精致的梳子。 他去过陈木的住处两次,里面简洁无比,哪里像这里,多出来臭美的东西。 他一下就推翻了这院子是陈木另一个据点的想法。 这里很可能是别的不法分子的。 那座钟价值不菲,周围厂区都是工人,就算攒半辈子钱都不一定买得起里面一块宝石。 能有这样的财力,却住在这样一个掩人耳目的地方,他不得不往坏处想。 “可刚刚木仓响,可能已经惊动人了。”伍达担心他们早已打草惊蛇。 “我带人大大方方地走,就说人已经抓到了,你藏好就行,这里值钱的不少,万一有人回来拿呢。” “看到人就行,别轻易出手。”齐鸣礼总觉得能让陈木冒险来找的人不是普通人,很可能比他更危险。 不久之后警所会出面在这里贴上封条,查封资产,如果不法分子还想从这里拿走东西,只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行动。 说完,齐鸣礼走到院外。 齐罐罐在气急败坏地拔松狮毛,看到他来委屈巴巴地喊了声爸爸。 齐鸣礼心说算账的时候来了。 他拎起胖乎乎的闺女。 说起来齐罐罐虽然年岁小,不过体型却直逼大她三岁的齐悠悠,还比她重,他拎不到一会,手臂就被压得下沉。 最后他将孩子夹进咯吱窝。 齐罐罐以为他在玩,咯咯咯地笑起来。 八只狗在父女俩身后,各自咬着自己的狗绳,乖乖跟着。 “不是说好了在车里等吗,你怎么又不听话!” “回家就揍你!” 齐罐罐一听笑不出来了:“爸爸,糕糕!” 怎么不买好吃的,还要打她,而且她有乖乖等,只是太无聊才出来,更何况也没有跑远,是来找爸爸的。 气死她了! “你还有理了是吧。”齐鸣礼啪的一下打在她的屁股上。 “汪汪汪!” 老狗、罗威纳、马犬、松狮、杜宾、拉布拉多、德牧、史宾格犬纷纷朝齐鸣礼吼叫。 齐鸣礼颇为无语,转过来瞪了它们一眼。 他在管教孩子,来这一出,长此以往将威严不存。 齐罐罐又是个皮的,还得到她亲外公一句“顽劣”的评语,所以这孩子必须管。 可身后八只狗虎视眈眈,又不是能讲道理的。 齐鸣礼想了想,连忙在街上拦下几个还没回去的小警员,让他们送警犬回去,只留老狗在身边。 这时一直不见人影的顾卫国跑了过来:“听说你抓到人了?” 齐鸣礼:“嗯。” 顾卫国忿忿地看着父女俩,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小的抢他狗,老的抢他功。 “警务长说任务交给我们治安处了,你这样功劳算谁的。” 齐鸣礼:“事情紧急,来不及计较这些,而且我调的人也多是你们治安处的,功劳各半。” “那你一会亲自跟警务长报告。”顾卫国不情不愿地说。 齐鸣礼随意地点点头就离开。 身后顾卫国还不依不饶:“管管你家孩子,妨碍公务了!” 不用齐鸣礼出手,老狗自发地冲向顾卫国,让他再次感受了一波被追赶的狼狈。 “啊啊啊啊,齐鸣礼!救我!让它走开啊!!!” 齐鸣礼加快了脚步。 耳边清净后他带孩子往东南区去。 “糕糕?”齐罐罐还念着。 “先带你去见你外公。” 顾卫国有一点没说错,让所里人戒严这件事他要跟他们解释一下。 事出突然,他都没来得及报告,要回去一趟。 趁这个机会也可以让应修明来管教齐罐罐。 一举两得。 至于老丈人会不会教孩子,齐鸣礼不担心。 老丈人比他厉害,又出身不凡,想必教导孩子也有一套,他和文雯注定无法把所有精力都投注在孩子身上,正好可以试试让孩子的外公带。 这样的话,老丈人和伟叔应该不会走了吧…… “歪歪?” “是外公。”齐鸣礼想了想,“你叫爷爷也行。” 他不介意自己的孩子叫应修明爷爷,反正齐老头那样的,齐鸣礼是不会让孩子认他的。 就当他入赘好了,他无所谓。 他到应修明住址的时候,两个老人一个在看书一个在劈柴。 应修明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好像在说怎么又来了? 齐鸣礼摇摇头,应该是错觉。 “爸,孩子先放你这,我一错眼,这孩子又不见了,你好好教教她,我先回一趟所里,如果晚了就让他在您这睡。” 说完他人已经出去了。 应修明和齐罐罐大眼瞪小眼。 “爷爷?”齐罐罐双手乖巧地放在肚子上,眼睛时不时看向门口想着爸爸突然出现。 伟叔放下斧子走进来:“你该叫修明外公。” “歪歪。” 齐罐罐乖乖的,哪还有刚刚气急败坏的模样,她记得这两个好人,对他们颇有好感,不过到底几天不见了,她和他们又生疏起来。 应修明不自在地嗯了声。 虽然他早就知道孩子身份,不过正经唤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还有些莫名的情绪,让他也有些拘谨。 “你怎么回事。”伟叔一下就看出应修明不对劲,想嘲笑一下。 应修明直接指着外面:“我观天象,今夜有雨,你要是再不劈柴,晚上也不用做饭暖灶了。” “真的假的?!” 应修明颔首。 这还得了,伟叔连忙跑去出继续。 院子里很快传来断断续续的劈柴声。 见爸爸一直不出现,齐罐罐瘪了瘪嘴,看向一直注视着她的老人。 脑中自动回忆他照顾她的短暂时光。 渐渐的,齐罐罐蹭过去,甜兮兮地喊了声“歪歪”。 应修明肩膀放松下来,嘴角复归含笑的弧度。 今时不同往日,面前这个是他亲外孙,她叫他外公了。 他抱起孩子放在膝上,让她面对着自己。 “又偷跑了?” 齐罐罐撅嘴:“没~” 她连说带比划,说自己乖乖听话待车里,是爸爸久不回来怕他丢在路上才去找人的,而且“坏蛋,罐罐,找的!”她甚是骄傲地拍拍小胸脯。 “那是你爸冤枉你了。” “嗯呐!” “他还不识好歹不感谢你。”应修明若有所思。 对对对,齐罐罐眼睛奇亮,外公理解满分! “不谢谢,打,罐罐了!”她指了指屁股,委屈不是说说的,眼眶瞬间湿润。 应修明摸了摸孩子眼周,皱眉:“怎么还打你了,太不该了。” 嗯嗯嗯!对! 齐罐罐用力点头,抱住他一直胳膊继续告状:“坏蛋,罐罐抓抓,爸爸,带罐罐,买糕糕啊,坏人有,糕糕没有呀~” “爸爸坏!骗,骗,罐罐!” 她还伸手抓了把空气,失落得跟落汤鸡一样。 应修明听明白了,将孩子抱紧了些,斥道:“出尔反尔,如何当好父亲!鸣礼越发不着调了。” “这么看来是鸣礼的错,他却将你甩手丢来这里,改日我要教训教训他!” 齐罐罐眼睛瞪圆,好像在问可以吗? 同时她隐约感觉好像抱到什么金大腿了,笑容克制不住地挂在嘴角。 嘿嘿,歪歪真好。 应修明捋了捋孩子乱掉的鬓毛,心疼道:“外公带你去买,你父亲言而无信,那外公给你补。” 哦?!齐罐罐:“紧假?”真假? 应修明:“嗯。” 他抱起孩子就往外走。 伟叔停下劈柴的手:“你去哪呢!” “供销社。”应修明简短道。 “欸欸欸,你要买什么我去就好了。”伟叔拦下他。 应修明:“没事的,上次出门还是买这孩子衣裙的时候,这么久了出门没事的。” 伟叔为难:“你就不怕出个万一?” 他们现在是可以随意上街的身份吗? 伟叔坚决拦着。 齐罐罐看两个老人僵持着,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又吹了吧,她顿时难受地埋进应修明的怀里。 应修明拍拍她的背做安抚。 “你不是部署好了吗,你不相信自己的手段还是觉得我会露出马脚,再说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们,不必担心。”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伟叔只能放行,不过他这回仔仔细细地瞅当鹌鹑的齐罐罐。 应修明一个比他还谨慎的人,竟然愿意两次为这孩子破例。 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喜,老伙计愿意出门是一件好事,可也是件麻烦事。 哎。 他还是去劈柴吧。 应修明带齐罐罐到最近的供销社。 里面还有几个来采买的人家,两个营业员忙不过来。 应修明决定自己拿货,将齐罐罐举高。 “想要什么?” 齐罐罐眼睛放光地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糕糕?” 应修明不知道她要什么糕,亲自取了绿豆糕、红豆糕、山药糕、红糖糕、枣泥糕…… 每拿一样,齐罐罐都要来一声“哇~” 这些糕点还都堆在了她怀里。 更哇塞了。 几乎是每样都来一盒,齐罐罐兴奋得要冒泡。 结果应修明问了一句:“还要什么?” “可以?”齐罐罐简直要上天,糕糕的数量远超她的预计,不过她一不小心回忆起妈妈说过只能买一样的话,故有此一问。 其实早就超过了一样的标准,齐罐罐期待地看向歪歪。 应修明怜爱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可以相见齐鸣礼和文雯平常都是怎么对待孩子的,竟然如此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不可以买糕点之外的东西。 真是可怜可爱。 虽是顽劣了些,可乖巧极了,是个好孩子。 “可以,想什么都可以。” “哇~”齐罐罐崇拜地看着他。 如此晶亮的眼神,应修明硬生生觉得心酸。 他女儿这些年是不是缺衣少食的,按理说不会,可这孩子怎么如此……拮据。 小小年纪连吃食自由都没有。 “还要什么?”应修明又温声问了一遍。 齐罐罐目光落在糖水罐头。 应修明:买。 菠萝黄桃苹果的全买。 有些拿不下了,他只能把东西暂时放在柜台。 结账的家长和孩子看到这一幕,表情各不相同。 家长:这什么家庭,怎么这么浪费,惯孩子也不是这么惯的。 孩子:哇,哇,哇,哇…… 有孩子甚至拉了拉亲妈的裤腿,露出渴望的眼神。 亲妈转手拧住他的耳朵,狰狞地笑:“咱什么人家,你敢这么买,老娘打断你的腿。” 也有熊孩子胡搅蛮缠,在地上撒泼打滚:“我也要买好吃的呜呜,买!” 直接被家长拖出去,真的打了一顿。 不过这都影响不到应修明他们。 齐罐罐买完罐头,还想要奶粉,他给她挑了款最好的,直接拿三罐。 齐罐罐现在看他的眼神已经不是放光了,而是直接一口亲在亲外公的脸上,表达喜爱之情。 她决定,歪歪就是除妈妈姐姐外她最喜欢的人! 应修明淡定地擦去口水,轻飘飘地又来一句:“还要什么?” 这句话在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不断在店内响起。 营业员也好,那些家长和孩子傻眼地看到柜台那的东西越堆越高。 不约而同地发出感叹:这是啥家庭啊…… 好有钱的样子…… 吃的最多,其次是整个店的漂亮头绳,也不知道小娃娃哪有那么多个头可以绑,竟然全买了。 买完头绳,那个看起来巨富的家长又问了句:“还要买什么?” 孩子可能觉得没什么好买的了,视线随意落在色彩艳丽的玩具上。 巨富家长:“买。” 各种积木,娃娃,男孩玩的木仓,车,都被放在了柜台上。 此时柜台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放了。 这对老小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两个营业员连忙给他们算账。 足足算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清楚。 应修明爽快地付了钱和票。 也没见他拿出一麻袋的钱,就是轻飘飘地拿出几张钱票给营业员。 营业员一看,都快傻眼了,随即又是肃然起敬。 这可是大几千元的票子啊! 全国能有多少人可以有,少之又少。 她们还要反给他找钱。 找完钱后营业员小心翼翼地问:“这些我们给您送回去吧,您可以把地址给我们。” 应修明沉吟了一会,摇摇头,反要打电话。 五毛钱的电话,营业员很痛快地送了。 电话打去警所刑警处。 齐鸣礼刚好在写报告,听小警察说有电话专门找他,连忙接听。 电话里,熟悉的声音让他去南区一家不知名的供销社拿点东西。 齐鸣礼不知道老丈人这是哪出,只能放下手头的事情,赶来南区。 他甚至猜测是不是齐罐罐太难带,老丈人受不了,所以找了个借口让他来接人。 可当来到地址上的供销社,面对营业员谄媚的脸,他指了指面前成山的东西,张了张口。 “……” “他们人呢。” 营业员听他问起这个,肃然起敬,“他们去成衣店了。” 孩子刚刚啃红糖糕的时候把衣服弄脏了,家长大手一挥又带着她去买衣服了。 “您家是这个,”她竖起了大拇指,感叹,“真宠孩子啊。” …… 半个小时后,等齐鸣礼搬完东西,回到警所,字还没写两个,电话又响了。 “您好,我们是南区国营成衣店……” 第47章 吃瘪的齐鸣礼 齐鸣礼报告没写几个字,又被叫去了南区。 一来一回,天黑了下来。 他还在辛苦搬运应修明买的东西。 不对,应该说是应修明给齐罐罐买的东西。 他搬的时候简直触目惊心。 这是囤货吧! 他真是放心太早了! 原以为把孩子给他带,能教出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没想到事情走向竟然朝相反的方向走。 他那老丈人明明是个儒雅矜贵的绅士,纵家财万贯,也从不铺张浪费,怎么会如此大手大脚,仿佛暴发户。 齐鸣礼心里泪流满面。 他手抖地抱起最后一批衣服,成衣店老板亲自笑眯眯地送他出去。 蹒跚地走回去,宅子内已经亮起了灯。 齐鸣礼那股气劲儿也膨胀起来。 他一定要跟老丈人说清楚这么惯孩子会出事的! 还有齐罐罐现在一定得意坏了,他也要好好跟她讲道理,把她吞下的东西给吐出来,教她做个勤俭节约的人! 这个家还是要靠他! 这么一想,齐鸣礼雄赳赳地走进去,气昂昂地放下衣服。 应修明看来轻飘飘的一眼。 齐鸣礼顿时泄气。 齐鸣礼委委屈屈地问:“爸你怎么能这样……” “你怎么可以买这么多东西给孩子,会把她惯坏的。” “就像您说的,罐罐有些顽劣,你怎么可以助长她放浪。” 应修明挑了些眉,这个形容…… “怎么就放浪了,”顶多纵了点,他有分寸的。 “爸,事实摆着呢……”他瞥见成山的东西就来气,孩子还悄悄看过来,更加冒火。 见他还瞪孩子,应修明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正襟危坐打算和他聊聊今天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齐鸣礼心里不安了一下。 “是你带孩子出门,要她帮着叫来群狗说带她去买好吃的吧。” 齐鸣礼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不禁头皮发麻。 “是……” “孩子担心你去找你,你却打她。” “我……”就小小地拍了下小屁股。 “事后抓到人,你出尔反尔,还丢来我这里让我教训她。” 细算下来,确实是齐鸣礼有错。 他脸皮涨红,声若蚊蝇:“错了……” “什么?”应修明觑他一眼。 齐鸣礼含糊:“我错了。” 孩子还在那边呢,他不能把脸丢了。 “听不见。” 齐鸣礼:“……” “再有,”应修明还没说完,“你未能信守诺言,我替你践行,何至于反指责于我?” 再说钱还是他的。 “爸!”齐鸣礼深吸一口气,“我错了!” 他就不该跟老丈人讲道理,说不过qaq 应修明下巴点了点那边的小人儿:“你冲她说去。” “爸,给我点面子。”齐鸣礼期期艾艾,“再说您买这么多,也确实夸张了,我胳膊差点没折。” 应修明沉吟一会,看向山一样的东西,认真问了句:“多么?” “多!”齐鸣礼激动道。 他颤抖的指尖指着那里,“您买就买了,也不用买这么多啊。” 好吃好玩的占满了桌子,还在地上叠得高高的,冒尖了都。 “鸣礼。” 应修明换上一副复杂的面孔,“你虽然不富裕,但是也别苛待她们,你要是没钱可以跟爸说。” 沉默…… 齐鸣礼实在谈不上穷,他还小有资产,但再多的钱在老丈人面前都是不够看的,他姑且认下这个“不富裕”。 可换个角度思考,万一齐罐罐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他可能真会被她吃穷,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齐鸣礼的心梗了又梗。 应修明看他垂头丧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行了,我给你收尾只此一回。” 齐鸣礼警惕:“那您可不能再这样惯着孩子了。” 这样就是惯吗? 应修明认真思考了下。 他记得文雯小时候也是要什么有什么,她也没长成骄奢的性子啊。 他将视线复归孩子身上。 齐罐罐吃得满嘴都是糕点碎屑,十足可爱。 应修明不觉得他惯孩子了,只是力所能及之下给到最好。 如果齐鸣礼觉得这是惯,那就是他能力达不到。 思及此,应修明逻辑自洽。 谁知齐鸣礼仿佛能看懂他,幽幽来了句:“爸,你从前告诫过我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度,您给齐罐罐的固然是您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可她这么小能吃得消吗,光说这些吃的,你想撑死她啊。” 为防止应修明来一句“放坏也没事,”齐鸣礼赶紧说:“她还小什么都大包大揽是依靠您,您难不成能照顾她一辈子?” 应修明想说可以,话到嘴边却生生滚到肚子。 孩子还小,三观塑形中,他如果和齐鸣礼日常教导呈巨大冲突,对她来说不见得是好事,反显得割裂。 脑袋忽而清明。 他被外孙女第一次叫他外公冲昏了头脑。 真是……年纪大了。 容易被一个孩子的糖衣炮弹忽悠,还是自己巴巴上套的。 想明白,应修明终是失笑摇头:“确实是我铺张浪费了。” 齐鸣礼心里暗喜,说嬴老丈人了! “不过,”应修明仿佛猜到他的小心思,悠悠道,“你的做法也不对。” 言而无信,倒打一耙……并不比他好多少。 齐鸣礼:“……知道了。” 他磨蹭到齐罐罐身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孩子一脸质疑地看着他。 刚刚亲爸说可以周末可以带她出去玩。 “外公已经带你去供销社了,爸爸再带你去就没意思了,要不改成逛街吧。” 可齐罐罐不相信他了。 齐鸣礼心里泪流满面,连声保证,齐罐罐才半信半疑地点头。 时间不早了,齐鸣礼决定带齐罐罐回家。 走之前,父女俩齐齐看向这堆东西。 齐罐罐是舍不得。 齐鸣礼是为难。 带是带不走,带几样是可以的,但是其他东西呢,又该放哪。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伟叔进来说道,“隔壁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 早在齐鸣礼说孩子可能留宿的时候,他就收拾好了。 应修明此时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感受了许久的风,才对磨磨蹭蹭的父女俩说:“快走吧,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风又变得迅猛,仿佛是应和他的话,空气都带上凉意。 齐鸣礼不敢耽误,应修明送他们到门口,说:“明天若是下雨,让她不用来了。” 雨天路滑,不值得跑这一趟。 齐鸣礼知道他说的谁,点了点头后,抱着孩子快步消失在弄堂小道。 还没到家,雨就下了起来。 淅沥淅沥渐渐变成哗啦哗啦。 纵使有齐鸣礼的衣服罩着,齐罐罐也淋成了落汤鸡。 蓬松的毛发都在嘀嗒水。 好在回来的及时,文雯给她换掉衣服,带去洗澡才没着凉。 齐罐罐沉入暖水里,又有妈妈给她擦身体,舒服地眯起眼睛。 文雯点了点她的头:“爸爸带你去哪了,以后再这么晚回来,就让你们睡门口。” 这话可不止是对齐罐罐说的,门口的齐鸣礼听到摸摸鼻子,不自在地走到大女儿身边,一边擦自己头发,一边陪她玩儿。 齐悠悠却拉起他就往餐桌上走,说:“妈妈买了好吃的,我们等了很久你和罐罐都没回来,东西都快凉了,爸爸你快吃。” 桌上有炖烂的猪蹄、蹄花汤,一小碟清爽的青菜,还温温的。 齐鸣礼心里一片熨帖,亲了亲女儿的脸,又跑回浴室。 浴室传来文雯恼羞的声音:“你别添乱!” “羞羞呦~”还有齐罐罐的打趣声。 等真正坐下来,齐鸣礼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三两口就扒掉一大碗饭,再配上好吃的肉,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爸爸,你给罐罐留点!” 眼见桌上的酱猪蹄要光盘,齐悠悠急了:“你不能欺负罐罐没来就全吃光。” 她还要来捂老父亲的嘴。 齐鸣礼笑嘻嘻地拿泛油的脸蹭她。 “爸爸你脏,别过来!啊啊啊!” 齐鸣礼哈哈大笑:“罐罐今天吃了好多零食,她可不饿,爸爸帮她吃完吧。” “不行!”齐悠悠边擦脸边坚决扞卫那碟没剩多少的酱猪蹄。 齐鸣礼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齐悠悠冷哼一声,不为所动。 文雯把包着小被子的齐罐罐抱出来,走过来时横了齐鸣礼一眼。 “罐罐都吃什么东西了。”她给她洗澡的时候,小人儿的肚皮都是鼓的。 齐罐罐坐在床上,手臂伸出小被子就要去亲妈妈。 她自己也心虚,吃了好多好吃的,饭都吃不下了,可不就心虚嘛。 可文雯不吃她那套,直接去问孩子她爸。 齐罐罐只能退而求其次,抱住姐姐,吧唧一口印在她脸上。 如果妈妈知道罐罐偷吃了那么多好吃的,姐姐要救救罐罐呀~ 齐悠悠:罐罐好爱我~ 她也凑过去亲了一口可爱的妹妹。 两个小姐妹思维不在同一天频道,却和谐地玩起了亲亲的戏码。 齐鸣礼放下筷子,让媳妇儿坐在旁边。 突然这么郑重,文雯担心:“你不会真让她吃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她想到各种油炸难消化的零食,脸色都不好起来。 齐鸣礼瞅她的眼神,“唔,这个要问咱爸。” 问咱爸? 问咱? 爸? 嗯——齐老头? 不对,齐鸣礼提起齐老头都嫌晦气,平常能不提就不会提,更多时候也不会想喊他爸。 而且他也说了,从分家开始就不想认他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文雯垂下眸子,手不由攥起来。 齐鸣礼摊摊手,故作轻松:“就是你理解的,他老人家给罐罐买了好多吃的玩的,搬都搬不过来。” 是他的作风,钱管够,文雯想。 “他在哪,我可以去吗?”不对,她应该问,“你和罐罐去没给他找什么麻烦吧。” 她目露焦急,还有深藏眼底,又近乎克制的想念。 “哪能啊。” 随即他支吾地说出今天出任务被老丈人抓现行,还要帮他收尾的事。 齐鸣礼语速极快:“你不用担心,伟叔都处理好了!而且爸好着呢,老当益壮,我都要在他手底下吃亏。” 文雯不知道他还受伤了,思及他下午换了身衣服,问:“伤哪了?” 她视线游移在他身上,齐鸣礼指了指肩膀,怕她担心说:“都处理好了,真没事。” 他以前出任务伤得比现在重的情况也有,文雯从一开始还会哭哭啼啼到后来也习惯了,还学会了帮他处理伤口。 文雯走近想看看他的伤,齐鸣礼没拦着,解开扣子让她去看肩膀。 揭开一小块绷带,不大的伤口像是弹孔,那里的血已经凝结。 看上去处理得确实很好。 “我说没事吧。” 文雯沉默地给他合上衣服,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问出一直念着的问题:“我能去看看他老人家吗?” 罐罐和齐鸣礼都去过了,她也想。 “你是他闺女自然可以。” 文雯眼睛一亮。 “不过这几天就不要过去了,”不想她多想,齐鸣礼解释,“咱爸说这几天有雨,让咱们找好天气过去,他是心疼你呢。” 文雯也没露出多高兴的表情,齐鸣礼凑近去看她,才发现她眼眶都红了。 “欸,媳妇儿你别,这是高兴事儿啊,不哭不哭。” 齐鸣礼想去抱她,被文雯推开。 转身去给罐罐拿衣服。 给孩子穿衣服,齐罐罐乖觉地任她动作,甚至她也察觉妈妈心绪起伏,忙和姐姐抱住她。 两个孩子把文雯抱住,她随她们去了,懒得动弹,可心里却并不平静。 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好似高兴,也未有开怀的感觉。 她似乎想马上见到多年未见的父亲,又不敢马上去探望。 如此这般,反反复复,纠结得人心绪不宁。 外面雨声淅沥,风声呼号,她也更乱了。 她不知道在他面前要表现什么情状。 跟他说这些年自己对他有怨,还是对他说自己很想他。 哎。 “妈妈~” 齐罐罐亲亲她的脸,小手已经摸上她眉心的褶皱。 轻轻抚平,孩子瘪瘪嘴说:“罐罐错了,不吃,多了。” 孩子竟然以为是自己贪吃外面的吃食,让她伤心了。 文雯眉心的结一下就解开了,顺势一问:“那你告诉妈妈,外公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齐罐罐掰着手指数:“红糖糕糕、绿豆糕糕、红豆糕糕、桃桃罐罐……” 她每说完一样,文雯脸黑一分。 就这齐罐罐十根手指都不够用的。 “你又吃了什么呢?”文雯含笑问。 齐罐罐又给她数。 齐鸣礼在一边看着都忍不住捂脸,罐罐啊,再说下去,就算是你外公买的,你妈妈也要打你屁股的。 果然不久之后,齐罐罐就被罚站了。 她还很委屈。 但今天又莫名不敢哭闹,整个人都丧了不少。 好在姐姐坐在她身边安慰她。 齐罐罐这才把买来的最好看的头绳给了她。 “罐罐你真好!” 齐悠悠开心地亲了一口她。 …… 夜里,文雯辗转反侧。 第二天直接做了个决定。 她要去见见父亲,就今天! 第48章 我保证,他们都会死 很小的时候,文雯常会想什么时候能见见生父,想见面时要和他说什么。小小的孩子在脑子里构思当天见面的细节,幻想以后能和他生活在一起,得他教导。 她可以肆无忌怛地和他告状哪个先生对她不好,哪个先生又是爱教歪理的,她想生父一定会为她遣了不喜欢的先生。 父女俩可以平静地生活下去,就跟她偶然看到的普通之家一样。 可惜幻想终究是幻想,应修明从头到尾只出现过两次,最后一次还是因为她离家出走被人绑走的时候。 她至今也不清楚那些人是单纯的绑架犯还是同他们家有仇。 他们抓了她,扔在荒山茅草屋里,几天不见人影。不见打她,也未给她吃的,偶尔来看只是想知道她有没有逃或者是否死了。 饿得快死掉的时候,应修明才来。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生父,记忆里儒雅端方的长衫男人这次穿了身利落的中山装,伟叔叔则是换了身看不出制式的军装。 他们将她救出来送回去,却也没逗留。 她只来得及问上一句“什么时候再见”。 便是这句话,应修明也无法给她回应。 文雯当日的失落一直延续到现在,尽管那以后她收到了天南海北的信件也还是有遗憾。 她更大之后试图查清楚伟叔的军装制式是目前哪一支队伍的。 托一统的福,军装都是统一的,区别只在于是什么兵种。 可匪夷所思的是,她翻遍了所有,也没找到契合的,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却在一本讲述军阀混战的书里看到了相似点。 从那时起,文雯彻底死了和生父像平常人家一样的念头,甚至她连提都不提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还以为只能通过信件联系,现在突然得知他老人家和她同处一个地方…… 文雯五味杂陈之余选择直接来见他一面。 偏巧雨大,到处雾蒙蒙的一片,齐鸣礼请假借了单位里的车把她送来,车后两个孩子叽叽喳喳。 主要是齐罐罐在偷摸告诉姐姐她买了哪些好东西,她要跟她一起玩儿。 弄堂里不能开车,齐鸣礼只能就近停车。 下车前,他转过头来对齐罐罐三令五申:“不许玩水!不许踩坑!否则我要没收外公给你买的东西。” 当日齐罐罐在警所踩水坑的事还记忆犹新,齐鸣礼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如果不是怕老丈人和文雯多年不见会冷场,再加上两个孩子都闹腾着要来,他也不会带她们来。 听了他的话,齐罐罐说不上来是不是失落,又或者是心思被戳破有些恼羞成怒,整个人都不高兴了,不过她到底是答应了,齐悠悠也连忙保证会看好妹妹。 下了车,齐悠悠和齐罐罐两个人同撑一把伞,不会撑伞的两个人拿着伞都是一副东倒西歪的模样,好在伞大可以完全罩住她们,这才避免了淋湿。 齐鸣礼揽着文雯走在后面。 “开心些,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文雯:“我紧张……” 齐鸣礼闷笑起来,换来文雯轻轻一捶。 齐罐罐鼻子好使,就算是下雨天也能闻出气味,东拐西拐找对了地方。 她敲了敲门。 她人小力弱,还是敲第三次的时候,里面才传来伟叔的声音:“谁啊?” 齐罐罐奶声奶气:“是罐罐呀~”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听到没有,过了很久才来开门。 大雨已呈瓢泼状,就算站在门檐下都有可能被溅湿。 伟叔撑着伞,打开门,看到来人,大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这几天不用过来吗?” “伟叔叔……”文雯道。 他将目光落在齐鸣礼身侧的女人,卡壳了一会,笑意渐渐浮上脸颊,让他眼角眉梢都多了几道愉悦的皱纹。 “雯小姐,都这么大了……” “进来,你们先进来。” 他热情地邀请,还主动抱起了两个孩子冲进屋里。 齐悠悠和齐罐罐兴奋地咯咯咯大笑。 “修明!快看看谁来了!” 一到正屋,伟叔就迫不及待喊喝茶看书的应修明。 应修明舔了舔干涩的唇,放下许久未喝已经凉透的茶,默默给旁边的红泥炉子加炭。 “烤烤火吧。” 此时齐鸣礼和文雯已经进屋,他不知是对夫妻俩说的还是对两个孩子。 红泥炉子里的炭烧得通红,多看一会,眼睛都要刺疼。 不过这样的好东西确实将屋子都烘暖了。 添完炭,应修明这才看向夫妻俩。 “爸……” 文雯语带哽咽,眼前也起了雾,蒙蒙一片时,她看到应修明看着她无奈地笑了。 “坐吧……” 桌子上有新茶有糕点,像是知道有人要来特地摆上的。 伟叔语含头疼:“这老家伙知道你们一定不会听话,猜到你们要来,屋子都暖上了,好吃好喝的也拿出来了,我还不信跟他打了赌,现在看来下个月的柴又要我劈了。” 齐鸣礼讨好地笑笑:“我以后下班来给您劈。” 伟叔翻了个白眼,心说就你? 他可是日挥五百下都不会累的人,齐鸣礼这个输给应修明的人可能砍一百下就不行了。 应修明给两个人换上新茶,各砌了一杯。 他现在有点不敢看闺女含泪的眼睛,砌完茶拿起点心盘子逗外孙女。 齐罐罐容易上套,看见吃的眼睛就粘上去,齐悠悠自上次见过他后隔了许久才来,有些拘谨。 不过她晓得面前这个人是亲外公,很快就熟悉起来。 逗乐了一会,齐鸣礼很有眼力劲地把孩子和伟叔支了出去。 应修明那诡异的心虚和无所适从又出来了:“……” 整个屋子只剩下雨声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和炭裂开的噼啪声。 “你的信我都看过了,鸣礼待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爸……” 应修明心里叹气,闺女小时候是哭包,他没在跟前感受不到没什么感觉,想着这辈子应该也不会见到,没想到老了,孩子都当妈了,竟然还是爱哭。 他应修明最经不起女人的眼泪折腾。 心虚啊。 “不哭了,”他温声,“这些年苦了你,爸对不起你。” 文雯已经泣不成声,被这句对不起弄得眼泪决堤。 哄小孩似的,应修明把糕点往她那边推。 这辈子都没怎么哄过人的他,只能歉意满满地看着闺女。 “爸,你还走吗?” 应修明含笑的嘴一僵,垂下那有些湿润的眼眸,他叹气地说:“能不走就不走。” 可一旦发生了什么,他是一定会离开的。 文雯却只听到他说的“不走”二字,终于破涕为笑。 应修明递给她一方帕子:“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这话一出,他又是沉默。 哎。 亏欠这孩子良多。 好在他私产颇多,可以在物质上弥补。 想起昨天的事,他顺嘴一问:“你和鸣礼过得很拮据是吗?” 曾经他是有给文雯一些产业的,按理来说可以快活大半辈子,可齐鸣礼买个东西有点小家子气,让他猜测文雯是不是把产业给败了。 不过没事,他可以补。 注意力被转移,文雯哭声渐收:“……爸钱不是这么花的,而且鸣礼在警所上班,一个月工资是固定的,他要是大手大脚容易被人查。” 睿智如应修明在某些时候却有直通通的想法。 “您也别让罐罐她们染上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对孩子不好,”实在没忍住,她吐槽了一句,“您看她都胖成什么样了。” 罐罐那么胖,她都快抱不动她了,整个家属楼,问谁家孩子最胖,都会指向齐罐罐。 每次她们讨论怎么养孩子的时候都会带上她,遇上了还会问,每次她都想捂脸逃跑,除了孩子贪吃,真没什么可以说道的。她们要是知道齐罐罐一个月要消耗多少奶粉就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胖了。 希望应修明能懂她这份奶孩子的尴尬。 应修明抠茶壶:“哦。” 他心里寻思,也没有那么胖啊。 可在女儿面前,他就不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就以前的生活各自展开说说。 一时间冲淡了不少生疏和距离。 …… 这天所有人都是开怀的。 离开都带着依依不舍。 齐罐罐更是抱住应修明大腿表示不走了。 “既然想留,问问你外公。” 齐鸣礼早有将孩子托老丈人代管的心思,齐罐罐闹这一出正好让他给所有人打预防针。 再有托儿所两个孩子都不乐意去,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齐罐罐反复拉扯应修明,不惜把他一条规整的裤子弄得皱巴巴。 “罐罐陪呀~” 她是真舍不得那一堆好吃的,昨晚做梦都是啃奶糕,早上起来直接把姐姐的脸啜出了红印。 拉了拉小姐妹,眼神示意:咱们留在这里玩吧! 齐悠悠看向父母,试探地说:“我帮爸爸妈妈看着罐罐,不让她干坏事。” 文雯觉得两个小捣蛋鬼干坏事的几率一样大,谁也别说谁。 她之前没想过把孩子放老父亲这里。 罐罐突然来这一出,她又觉得可行,白天她和齐鸣礼都要上班,正好把孩子托付给他,这样一来,她爸也不会突然一声不吭地跑没影了。 简直一举两得。 可以说夫妻俩想的都一样。 文雯默认后,就看应修明和伟叔了。 只见把齐罐罐抱到腿上的应修明笑睨了两人一眼,一副看破他们小心思的模样。 “房间我已经给俩孩子收拾好了,就看她俩什么时候入住了。”伟叔早有准备。 齐鸣礼打蛇随棍上:“以后麻烦爸和伟叔了。” 应修明:“两个孩子可以留,但你们以后却要少来。” 不是他杞人忧天,他不出门照顾两个孩子倒还行,可齐鸣礼老往他这跑性质却不一样,以防万一两家明面上还是要疏离。 齐鸣礼也明白其中利害。 说好后,两个人就把孩子扔在了那。 从弄堂里出来,文雯幽幽地吐口气:“我还以为会怨怼他老人家……” 头一回和生父坐下来谈天说地,竟还相谈甚欢,少了那么多愤懑,出乎她的意料。 齐鸣礼搂了搂她没说话。 他没有应修明这样的父亲,有限的记忆里,齐老头和他一言不合就你来我往,多数是他进攻,他让着他罢了。见到父女俩这样相处,他也不知道该说羡慕还是遗憾。 文雯不会和应修明剑拔弩张,可明明该和和美美的一家人,中间却有二十多年的空白,说实在还是可惜的。 …… 第二天,齐鸣礼下意识冲好奶要塞给旁边的奶团子,手伸了很久也没人接。 文雯从洗漱间出来看到这一幕,噗嗤一笑:“你在干嘛?罐罐在爸那。” 闻言,齐鸣礼睡意褪去些许,眼皮睁开了一点。 果然床上没有那只胖崽子了。 他咧开嘴,又倒回去,含糊道:“再睡十分钟。” 不用伺候胖崽子起床,他可以赖床十分钟。 嘿嘿,这日子真美。 可回到警所的时候,他所有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的报告没写完,顾卫国一大早来找麻烦。 话里话外都是他抢功的事。 齐鸣礼被他吵得不耐烦,只得唰唰唰写了一上午的报告。 另外伍达那边传来坏消息,他没蹲到人。 警所又马上要查封那户,想来他所怀疑的第三人不会再出现。 伍达见他有些烦,主动跟他说一个好消息:“听我爸说,你的辅警很快就要上任了,到时候就有帮手了。” “呦,他终于要来了?”齐鸣礼阴阳怪气。 自从发生王宏伟来贿赂他的事,他就拟了张名单,全权交给所里决定,谁知道他们又扯皮到现在,最后花落谁家他还真不知道。 “你也知道这事拖太久了。”伍达拍拍他。 齐鸣礼心情并没有好起来,他现在只想知道陈木背后的人。 “你在那块地方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人吗。” “没有,我把治安处保安处武警处的人都叫来守着了,什么都没发现,应该不会再出现了。”伍达连连保证,他甚至猜测是不是齐鸣礼疑神疑鬼,可能那个宅子就是陈木自己的。 “保安处怎么会跟你一起,这么缺人吗?” 使唤万年不动的看门岗,警所的门户可怎么办。 “也就一个,”伍达摆摆手,“保安处的王警官,他正好在那,就被我拉来做苦力了,我一会去谢谢他。” “王宏伟?”齐鸣礼灵光一闪。 伍达摸摸脑袋:“我不认识他,应该是吧。” 王宏伟怎么会出现在那…… 齐鸣礼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是巧合吗? 他摇摇头,王宏伟大门不守跑到那里怎么可能是巧合,如果是那天正好没事凑热闹看他们抓人,也不是他的性子。 他记得王宏伟跟皮草走私案有关系…… 可他竟然在厂区那块出现了。 之前撞到陈木和另一个人进行木仓械交易。 那木仓械走私和皮草走私案有关系吗? 都是走私…… 齐鸣礼有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这都是同一批人! 如果要证实这一点他该向关联人——王宏伟直接询问。 先要知道他去南区做什么,又为什么出现在厂区。 “啊对了,”伍达想起一件事,打断齐鸣礼的思考,“你之前把警力部署在各要道上,我们发现了点东西。” 一般老百姓出行都是没问题的,他们当时只是要拦着可能逃跑的陈木。 可就是有那么一辆车很奇怪。 那是一辆运纸箱的卡车,都进到南区工厂那块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没卸货,还在拉走了一些空箱。 这个举动就很奇怪,只是当时他注意行人,没关注卡车这个大物件就让他们走了。 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奇怪。 “那你还说没发生啥事!”齐鸣礼从牙齿缝挤出声音。 “你让我关注人,没说车啊。” 齐鸣礼:“……” 他估计空箱都是幌子,极有可能是发现了警所的人,他们慌不择路随便找活计干的结果。 齐鸣礼长叹一口气,“我去找陈木,今天必须让他吐出点东西!” 他已经想好怎么威逼他的话术,结果审讯的小警察直接把口供给了他。 还不少,三四页呢。 他在上面看到陈木那群绑匪这些年犯的事,桩桩件件都逃不过一个死。 “他怎么那么痛快就吐出来了。”齐鸣礼有些好奇。 小警察小声:“顾警官审的,他最近心情不好。” 齐鸣礼明白了,不禁好笑。 顾卫国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他翻到后面,终于找到自己想看的。 陈木交代,他去找一个叫陈报国的人庇护,从他那里买的木仓。 对方手里资源很多,日常做倒手的活计,只要钱给够,什么都可以找来卖给你。 至于其他他就不知道了。 齐鸣礼走进审讯室。 不知道顾卫国用了什么招,陈木不省人事地倒在在地上,浑身都在抽搐,可就是没有伤,跟他关在一起的徐文浩等人脸煞白地不敢看他。 齐鸣礼敲了敲关徐文浩的铁栅栏。 在他惊惧地看过来后,主动蹲下,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问他:“认识陈报国吗?” 徐文浩忙不迭点头。 他知道眼前人是谁,就是那个胖崽子的警察爸。 他们差点拐了他的女儿,他和他们有直接的仇,想惩罚他们轻而易举,他只想表现好点,不再受苦。 齐鸣礼:“你们以前都是怎么联系对方的,我也想跟他做笔交易。” 徐文浩不信,不过他不敢说什么,把知道的都告诉他。 一会后齐鸣礼站起来,居高临下:“你倒是识相。”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以给我减刑吗?”徐文浩爬过来。 陈木知道的联络方式只有一种,他不一样,他是组织里的智囊团,对外交涉的活一般都是他来。 只希望这点优势可以帮到自己。 徐文浩目露渴求。 齐鸣礼觉得有趣,又蹲下问:“南区的老鼠你都知道吗?” 徐文浩迟疑了,瞳孔不断紧缩。 他面前这个警察是想要一锅端啊…… 可真这样,他就算减刑离开,刚踏出这里一步,可能就被乱刀砍死了。 他不敢说。 齐鸣礼:“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审你,放心说。” 他这么小声,是不想让其他警员知道什么后打草惊蛇,也不让徐文浩有顾虑。 徐文浩看向几个同伴,柳如一、王伟大可还看着他呢。 齐鸣礼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保证,他们都会死。” 徐文浩哆嗦地靠近了些。 …… 齐鸣礼离开后,王伟大迫不及待问:“你刚才和警察说什么了。” 两个人说得那么小声,根本听不清。 徐文浩靠坐在自己那个栅栏上,身体软成一滩泥。 他摇了摇头:“我求他减刑,一直求,没用。” 他说谎了。 可他们就算怀疑也没关系,都要死了不是? 而刚刚那个警官说会为他争取减刑。 第49章 齐悠悠的心结 警所和南区不法分子的风起云涌,一点也影响不到齐罐罐吃喝玩乐。 在外公这里确实爽啊,她有好吃好玩,还有姐姐陪,简直不要太开心。 而且伟叔会做好多木工,他给她做小木车,给姐姐做木偶娃娃,两个人都喜欢。 亲外公还会讲故事,她们没事就喜欢来找他。 齐罐罐最喜欢听他讲打仗的故事,每次讲到这个外公能讲一天。 她们的阅历少,有听到不明白的战斗武器的时候,伟叔的木工就帮了很大的忙。 托他的福,不过半个月她和姐姐就收集了好多木制军事武器,为了安放这些,他还给做了个柜子专门放。 两米长,半米高的柜子有木仓有人偶还有坦克,简直就像小型的战场。 就这伟叔还怕会放不下。 应修明就笑着说:“她们迟早将我的存货掏光,等什么时候讲不出故事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伟叔翻了个白眼。 “你没继承家业前,我记得你是读书会的主席吧,志向好像是当个天桥说书人,凭你肚子里的墨水,应该能再讲十年,我岂不是要把手给干废?” “浑说什么呢,你才天桥说书人,”应修明好笑,“明明是外交领事。” 话音刚落,两个人具是沉默。 伟叔叹一句:“造化弄人……” 此时院子里传来尖叫,应修明什么愁绪都没了,连忙走出去看。 一看,他忍不住捂脸。 这几天下雨,院子是露天的,怕淋到两个孩子,他特意交代天晴之前她们不能出去玩儿。 可现在罐罐这只崽子从院子这头跑到院子那头,嘻嘻哈哈开心的像两百斤的胖子,齐悠悠好点没有跟她一起胡闹,不过她站在泥坑里,也没好多少。 伟叔看到这一幕乐了:“第几回了?” “五。” 雨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这俩孩子就偷偷摸摸玩了半个月的雨,最放肆的时候就像现在,风里来雨里去,快乐似神仙。 伟叔这半个月来第不知道多少次说:“可不能打孩子啊。” 应修明给了他一个“要你说”的眼神。 他就算以前没养过孩子,但自己也当过孩子,天然不喜棍棒教育这种事,现在怎么可能反用这种方式教育孩子。 不过齐罐罐是个贪玩儿的,他该想想办法,否则这样下去容易生病。 “你给她做一件蓑衣吧。” “我不会,”伟叔摊手,“不过我能把以前隔水的布料给她改小了让她穿。” “那就这么着。” 在风雨里来去的孩子嘻嘻哈哈,额发都湿了还乐呵呵,满是童稚的脸蛋尽显天真烂漫,两个自觉已经是老人的人看得都有些感慨,竟有点不想打扰这一幕。 不过出于理智,应修明还是喊了人进来。 齐悠悠比齐罐罐懂事,知道这样玩儿大人会不喜欢,先替妹妹挡下雷。 “外公我没看好罐罐,对不起。” 她头低低的,一边的齐罐罐看她的样子也学了起来,不过哪个是真心,哪个是敷衍认错,一眼就看得出来。 应修明摸摸懂事的齐悠悠,她有什么错呢,不过就是纵着贪玩的妹妹,自己认错罢了。 他觉得这孩子有些过分维护妹妹了,竟没有普通二胎人家争宠的场面。 “你没错,”应修明道,“不过你们是脏小孩了,要自己洗干净才行。” 他推着两个人进屋。 伟叔感叹一句:“这俩孩子感情真好,要是你哥也能对你这么好就好喽。” 应修明横过来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去烧热水洗衣服。” “切~”伟叔。 屋子里,两个孩子找衣服换。 来外公这半个月,她们已经学会自己洗漱换衣,很熟练地换上后,又有伟叔的热水,她们就着水擦手洗脚,不一会又是一枚干净的孩子。 应修明把她们叫到正屋。 主要是对调皮捣蛋的齐罐罐,应修明道:“这几天你不能再跑出去。” 齐罐罐露出晴天霹雳的神态。 应修明好笑:“等你伟爷爷把雨衣做出来才能玩,但是在这之前你要听话,罐罐也不想感冒吧,若是感冒了就更不许玩了。” 齐罐罐瘪瘪嘴:“好哦。” “悠悠也是。”应修明视线落在齐悠悠身上,她还脸红了一瞬,忙不迭点头。 不能玩就不能玩吧,齐罐罐拉着姐姐去吃好吃的。 却被伟叔告知,糕点只剩一半,奶粉也没有了。 齐罐罐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伟叔喜欢逗她:“都是你吃完的哦。” 膘也长在自己身上。 齐罐罐肉眼可见的又胖了。 她低下头可能都看不到自己的脚。 “看得到!”齐罐罐努力收腹,低头看去,却发现确实看不到,不由露出要哭不哭的神情。 齐悠悠连忙:“姐姐看到了,罐罐不哭。” 齐罐罐吸了吸鼻子,“罐罐,不胖。” 齐悠悠给予肯定:“不胖。” 伟叔嘴欠道:“胖的,我们看见没用,你自己看不见就是胖。” 齐罐罐又一次低下头,发现确实像伟叔说的,“哇”的一声哭了。 应修明走过来,“你逗她做什么。” 伟叔蹲下来拍拍孩子那个胖肚子,还带响的,事实胜于雄辩。 齐罐罐哭的更惨了。 齐悠悠去推伟叔,使出吃奶的力:“讨厌,妹妹不胖!她只是容易饿。” 伟叔稳如泰山,还有心思问应修明:“一会我还去买奶粉吗?” 正哭泣的齐罐罐偷偷支起耳朵。 “要不要帮忙减个肥?” 应修明本来想说不用,但是看到孩子日渐圆润的脸,他不知道说什么。 正常孩子的脸有多圆,他没概念。 “减减?”他迟疑。 至少还给他女儿的时候,不能和之前差太多。 “哇!!!” 齐罐罐是真的伤心了,不给吃算怎么回事! “呜呜——”齐悠悠表现得比她还难过,“妹妹又没有吃的了呜呜,爸爸……我要没有妹妹了……” “又”这个词就很魔性了,至少两个男人都严肃起来。 应修明更是把齐悠悠拉到身前,问:“为什么是‘又’呢,跟外公说说好不好。” 齐悠悠哭到打嗝:“坏蛋,你不给罐罐吃的。” 应修明哭笑不得,这算是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还被打上坏蛋的标签,有点心酸是怎么回事。 “不减了不减了,告诉外公吧。” “真,嗝,真的?” “是喽,你外公最讲诚信了。”伟叔帮腔。 齐悠悠冲伟叔哼了一声,等齐罐罐也平静下来后,她才细细说起至今还记忆犹新的噩梦。 有关在齐家生活的日子一直都是她的结,齐老头一家对她和妈妈不好这件事,变成了她心里化不开的疙瘩,一想起来就难受。 现在应修明想听,她就絮絮叨叨毫无章法逻辑地向亲外公告这迟来的状。 她本来是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的孩子,小时候可能比齐罐罐还单纯,可经历过齐家的一切就都变了。 刚回去的时候,除了妈妈,所有人都让她把好吃好玩的交给家里的齐大宝齐金宝。 她都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给,那时候她心里不服气,妈妈也跟着生气,可一点用都没有,还害得妈妈被针对。此后大伯母和二伯母就把所有的活都给了妈妈。 妈妈还怀着罐罐,好几次都流了血,齐悠悠也好几次差点失去妹妹。 最后也没等到足月,罐罐提前出生。 出生后更惨,知道她是女孩子后,齐老太比齐老头还刻薄,放纵两个伯母把她们所有吃的都搬空了,她偷偷听到她们要把罐罐饿死,让妈妈再给爸爸生小弟弟。 罐罐被饿的那几天,呼吸都是弱的,她每天都被会失去妹妹的恐惧包围。 她不要什么弟弟,只要妹妹。 所以之后爸爸回来,她们又有吃的后,她会把所有好吃的都给罐罐。 磕磕巴巴地说完,两个大人都沉默了。 泪眼朦胧的齐罐罐拉起小姐妹的手,反安慰她:“罐罐在呢。” 年过半百的伟叔很久没有这么感性了,他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虽然齐悠悠说的多是自己视角发生的事情,可他还是发现雯小姐那时候过得有多艰难。本来就柔弱的性子,还怀着孕,又要顾着大孩子被欺负,可能早已心力交瘁。 “修明……”伟叔欲言又止地看向应修明。 应修明眨去眼底的湿润,故作平静:“你去买点好吃的回来。” “你……” “去吧,顺便把齐鸣礼叫过来。” 伟叔知道他这是动气了,忙遵照吩咐出门。 等人离开,应修明摸摸两个孩子的脸蛋,帮她们擦去眼泪,然后一个人回屋发呆去了。 眼神落在房梁的某个位置,那里有个暗格,是一把新式木仓,能消音,杀人于无形。 他听完齐悠悠说的话,脑子里就闪过这么个杀人灭尸的想法。 可理智又让他回归现实。 他之前无法及时出现在女儿身边保护她,现在依旧不能轻举妄动。 应修明此时终于正视自己的问题: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就算他保下孩子的命,给了她优越的生活,可也把她关在小天地里剥夺了她个性发展,否则他应家的孩子该是纵意快活,不痛快了还有武力可以兜底,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当时的选择却又是最优解…… 想到这些,一阵无力感席卷而来。 这口气又在心里不上不下,以至于齐鸣礼被叫来后,他让人在屋子里跪了一天。 之所以是在屋里而不是落雨的院子,还是为了顾及他在孩子面前的形象。 夜半时分,他慢慢踱步到齐鸣礼罚跪的屋子。 应修明无力改变一切,可要这么算了也不可能。 他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齐老头一家的具体位置。 他想去会会他们,哪怕不能做得太过,也要让这家人身上脱层皮。 “爸,我……” 齐鸣礼站起来给他添水添茶,头低得很低,依旧能看清楚他嘴角是破的,伟叔在他来的路上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也清楚为什么叫他来。 “我将女儿托付给你的时候,你答应过什么。” “护她敬她爱重于她,直到死。” 所以应修明才肯把独女嫁给他。 “那在齐家村发生的事又怎么回事!” 应修明一下将他撂倒,令齐鸣礼本就疼痛难忍的膝盖更难受,可他还是板正地跪下。 应修明极少发脾气,就算是被亲信背后捅刀子也没有发过火,不是他脾气有多好,而是很多时候他更理性,从事件本质到最终结果,他在处理问题上会更注重于解决问题。 只有这一次,直面自己在亲女的事上无能为力,他万般恼火却无能为力,就算想着事后算账还要深究这样做的后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因为文雯那孩子已经脱离苦海,他要是轻点重点地报复回去,在不能彻底解决这家人的前提下,很可能给孩子带来又一麻烦。 这样瞻前顾后,令应修明无所适从。 他窝火,却只能撒在齐鸣礼身上。 “是我的问题,我高估了他们的道德,用钱养出一群蛆,这之后我让他们把这些年从我身上吸的血都吐了出来。” 齐老头没有他的钱,日子只会紧巴巴的,他最在意面子,心心念念的就是修缮祠堂,给他争面,现在囊中羞涩一定难受得不行。再者没有他的帮助,他们一家一辈子都无法翻身,想当城里人只会是痴人说梦。 应修明森然地看着他,眼底晦涩,比起让他们爬不起来他更想杀人。 但他知道不能这么说,于是他问:“你能保证他们永远过得不快活?” 齐鸣礼脑子里自动出现齐老头带给他的苦难。 恨声:“我可以!” 应修明得到他这句保证并没有多释怀,他心底留着念头,总有一天他要亲自会会磋磨他女儿的人。 “你走吧。” 齐鸣礼艰难地爬起来,向他鞠了一躬才离开。 走之前他去两个女儿的房间看了看。 两个孩子已经睡了,就连睡觉都是抱着的,齐罐罐都快有齐悠悠大只了,还喜欢窝在别人怀里,捏人家的胳膊。 跟只踩奶的猫一样。 看完,齐鸣礼闯进雨里,连夜回了家。 第二天,来自云省旗头县的信才迟迟而来。 罗富路,那个听了齐老头齐老太墙角的,给齐鸣礼添堵来了。 看过信的齐鸣礼突觉昨晚和老丈人保证的事情,保守了。 大义灭亲可能更好。 第50章 暗涌纷起 罗富路为了恶心一把齐鸣礼才写了这封信,所以信上用的是化名。 不过他们偷了全村人的事情早就传遍邻省,再者一看寄信地址,齐鸣礼就知道是谁了。 信上寥寥数语,却都是嘲讽。 嘲他被自己亲娘玩弄于股掌。 可能罗富路自己都觉得好笑,所以写得极为详实。 事情是这样的,他先是嘲了一番小西间跟猪窝一样,再就是笑他孤家寡人,家里没一个人想他好,尤其是齐老头齐老太。 老头老太太从前想给齐鸣礼介绍大队长家的女儿的事也被他拿出来说。 那时为了能多分地,他们要他娶队长女儿,没成想他一声不吭娶了一个没有来历背景的文雯。 之后是他也不知道的事情。 齐老太想介绍刚守寡的村长女儿给他,那时候文雯刚生下女儿,他们心思浮动,想让齐鸣礼离婚再娶,用齐老太的话来说就是:“和村长结成亲家,家里人能少奋斗二十年,就是鸣仁去竞选村长也有大希望咧。” 之后便是老太太和两个儿媳妇策划饿死他老婆女儿,暗地里示好村长闺女。 罗富路损得很,在信里写道:“……差一点齐警官丧妻丧女,再攀高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后来齐鸣礼回来了,这事也没成,又因为只是示好阶段,村长闺女只知道齐老太她们对她的态度突然很好,并没往深了想,这事也就悄无声息地隐藏起来。 可并没有结束,齐老太的心思歪到另一边上。她找“大仙”买了副绝子的药,偷偷掺在文雯的饭里让她吃了进去。就是想让文雯生不出孩子,让齐鸣礼自己离婚。 在老一辈人的观念里没有儿子是天大的事,还会让男人抬不起头,齐老太打算好找个机会借口给家里人检查身体,让赤脚大夫给全家人看看,等文雯被查出来不能生后,就可以撺掇齐鸣礼离婚了。 赤脚大夫她都找好了,可惜又发生分家的事情这才耽搁。 分家后齐鸣礼还火速带老婆孩子离开,让齐老太更没有发挥的空间,不过这件事她一直记着,就等再找机会捅出来,只要再给齐鸣礼找一门好亲事,让他更进一步,他们相信就能重新“笼络”住这个儿子,让他知道她们对他的好,让他对家里重新感恩戴德。 夫妻俩还往深了讨论,考虑到齐鸣礼桀骜不驯,不再娶了怎么办? 齐老太说了,如果他不娶了也没关系,他只有两个闺女,以后总要有人养老送终吧,那就一定要依赖家里的男丁,所以不管的齐大宝还是齐金宝,总越不过他们俩去,齐鸣礼到时候还是要“讨好”他们一家。 信到这里,连罗富路都觉得这家人恶心得不行,使劲嘲笑他。 “……齐警官,我把你的地址告诉他们了哦,可能再过不久,就可以家人团聚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家的人真不是东西,将我兄弟当做牛马,一些好东西就当是补偿我们当牛做马的功劳吧,后会无期……” 看完,齐鸣礼将纸团了团,扔进火炉里,任它化作飞灰。 亲眼看到纸被火舌舔舐干净后,他来到厨房外,静静地看着为他忙碌的女人。 窗明几净的小厨房,几乎只能站进一个人,再多一个恐怕转身都难。烟雾缭绕中,女人白皙细腻的脸蛋若隐若现,那只本该拿画笔按琴键的手却握在锅铲处,葱白的指节看似柔弱无骨,却在发力时青筋凸起。 家庭带给女人什么从她身上可窥一角。听文雯说起过,她小时候学过西点,在厨艺上一点就通,从前学这些是兴趣爱好,现在发挥这一点却是为了生活,为了他。 齐鸣礼从未有过一刻这样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小仙女被拉下凡尘,被藏进疙瘩屋里,被恶人惦记迫害,最后出身恶人窝的他也没能让他们自食恶果。 从另一方面讲,如果不是他,她该有更好更安逸的生活。 齐鸣礼顿时觉得自己和齐家那一窝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盯久的人,停下动作,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做什么?” 不说话光盯着人看,怪吓人的。 齐鸣礼硬挤进狭窄的空间,从后面抱住她,为她拿开正翻炒的锅,等周围再无嗞油的声音,复归安静后,他蹭了蹭细腻的颈侧,声音莫名发沉:“老婆,你……” 他想问后不后悔和自己结婚,后来反应过来孩子都生了问这样的问题是不是太渣,于是打住话头。 “你想说什么?”文雯觉得齐鸣礼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有些担心。 “我想说,咱们要好好的,一直一直好好的。” 文雯噗嗤一笑,心里纳罕,滑头也会认真说好话了? 齐鸣礼一惯没正形,又是个直男,说好话的时候不多,闹腾她的时候会直接上手,这么温情倒是第一次见。 “你受什么刺激了?” 齐鸣礼没有回答,反而说:“要不以后的饭我来做。” 文雯真觉得不对劲了,她艰难地转过身,摸上他额头。 没发烧啊。 她和齐鸣礼分配过任务,他在的时候就负责家务,她做三餐,饭后所有都由他清理,这都坚持好几年了,怎么突然大包大揽了。 齐鸣礼把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用额头抵着她。 逼仄的空间,这么近的距离,文雯脸渐渐烧起来,她总觉得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控制不住的事情。 “你出去……” “老婆……” “我们去医院做个体检吧。” 嗯? “你就为了说这个?”文雯恼羞成怒,“没病没灾去医院做什么?” 齐鸣礼有现成的借口:“我昨天去看罐罐,她又胖了不少,孩子长太快又不是好事,我担心她出问题想带她去医院看看,既然要去干脆我们几个人都去测一下,安下心,你说好不好。” 闻言,文雯皱眉:“爸是不是纵着她胡吃海塞了?” 齐鸣礼不敢说,神态间犹犹豫豫似乎把什么都说了。 文雯叹了口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就去吧。” 得逞了,齐鸣礼心里松了口气。 那个“绝子”的药,绝不绝子他不知道,但是绝对有害身体,也不知道家里两个小的有没有误食,齐老太的人品就不能信。 等他给家里都检查过了,就静待那伙人来,到时候有仇报仇。 “你出去吧,我来做。”齐鸣礼贴心道。 文雯这回真不能答应,推也要把他推出去。 齐鸣礼做的某些饭菜还不错,不过家常的小菜只能说正常能入口咸淡合宜,毕竟不能指望他做出花来,还有一些他自己都不喜欢的则是完全和好吃不沾边,如果只是为了活着可以吃吃看,可她觉得自己手脚齐全完全不用吃这种苦。 “你出去才是!” 读懂文雯嫌弃的眼神,齐鸣礼默了默,由着她把他推出来。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他不死心地补上一句。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听没听见,都不带搭理一下。 …… 体检的时间安排在周末。 齐鸣礼早早约好医生,一个上午就搞定了,之后医生让等通知。 齐罐罐因为前一天晚上被禁止吃饭,现在焉头搭脑的,齐悠悠也有点低血糖,齐鸣礼和文雯打算带她们去国营饭店吃完饭再回去。 下到二楼,一家人和王宏伟一家撞上了。 他们好像也是来检查的,手里拿着张单子喜笑颜开。 齐鸣礼因为搞到了南区部分犯罪分子的消息,连同陈报国的联系方式,也就暂时搁下找王宏伟的打算,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他。 医院楼梯口人来人往,可对方也一下看到他。 “齐主任你也在这?”王宏伟扶着刘慧敏走过来,动作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你这是?”齐鸣礼问。 “嗐,这婆娘这几天老说不舒服我们就来检查,这不,医生说怀上了。”他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年过四十,也算是中年得子,他是应该开心。 “恭喜啊。”齐鸣礼道。 “你来医院是?”王宏伟看他竟然把一家人都带来了,怀疑是犯了什么病,有些担忧地问。 “来体检的,孩子超重了不知道影不影响健康,顺便就一起检了。” 齐罐罐有气无力地踩了一脚爸爸。 她已经听了许多遍亲爹说她胖了。 生气。 王宏伟视线落在齐罐罐身上,心说也就是你们乱惯孩子,奶粉营养品不要钱地给孩子吃,要不然也不会胖成球,他煞有其事道:“确实该看看。” 刘慧敏挣开王宏伟的手,挤眉弄眼示意文雯到一边说悄悄话。 只剩下两个男人后,齐鸣礼想到刚好碰上,正好试探一下那天捉陈木却在厂区外看到他的事。 “听说抓绑匪的时候,你在南区帮忙,伍达还说要谢谢你呢。” 王宏伟脸上笑意微敛,目光不由看进齐鸣礼眼里,想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他这么问的原因。 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好像就是单纯地替人谢谢他。 可王宏伟到底多活了几年,该有的警觉还是有的,他察觉齐鸣礼在试探他。 试探他做什么呢,只可能是皮草倒卖的事,他又想管了? 可王宏伟却不愿意,齐鸣礼身上背的功劳足够他在警所混得风生水起,而他不一样,辅警的事情转交给领导做最后裁决的事,他已经知道,他自问在警所没有领导人脉,肯定巴不上这个职位,那就只能另想出路。 那天齐鸣礼有句话说对了,前途都是靠自己挣出来的。 他如果不拼不抢,很快就会被人顶替掉保安处的位置,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下岗。 可他要有儿子了,他必须给儿子一个好的生活,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有一个失业的爸,他更该努力。 皮草倒卖案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机会。 齐鸣礼那时候不想帮忙,现在也别想来掺一脚。 王宏伟神情自若:“不是你说功劳靠自己挣吗,我就想自己能不能捡个漏,嘿嘿,你们没怪罪就行。” 齐鸣礼眼眸深了深,笑容更情真意切了些,他拍拍王宏伟的肩膀,意有所指道:“你肯努力就行。” 那边,刘慧敏已经给文雯传授完生孩子的秘诀,并且苦口婆心地再次劝她生一个。 “我知道你不想生,但是家里有男孩和没有男孩是不一样的,你不想以后你和鸣礼兄弟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便宜女婿吧,他又不会给你们养老送终是吧,养儿防老啊妹子。” 文雯长叹一声,她只能谢谢这位姐姐的好意了。 正好瞥见齐鸣礼他们讲完话了,她连忙打断刘慧敏的喋喋不休。 “咱们过去吧,医院人多,你快些回去。” “对对对。” 医生说她年纪大不是生孩子的最好时候,要格外注意保胎。 刘慧敏现在可宝贝她的肚子了,生怕周围人给她撞了,听到文雯的话,赶紧朝王宏伟走去。 就这几步路,她那叫一个脚踏实地,看周围人那叫一个危机四伏。 几个人在医院门口分开。 文雯跟齐鸣礼咬耳朵:“我就没见过这么夸张的,她纺织厂的工作可怎么办啊。” 齐鸣礼:“估计要辞,她又劝你生孩子了?” “我跟她说过一次不会再要了,她好像忘了一样,”还说什么女儿不能继承家业的事,“可我也是我爸独女,他还不是说等他百年过后什么都留给我。” “离她远点,这几个月我估计有的头疼了。” 这么宝贝这孩子,不顺心的时候指不定闹出什么事,遭殃的还是作为邻居的他们。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来到国营饭店。 门外一群人围着,吵吵嚷嚷,看着好生奇怪。 走近,齐鸣礼问了外围的老叟:“大爷里面发生什么了?” “里面厨师吵起来了,在比试厨艺呢,咱在外面等吃就行,不花钱!” 大爷操着牛一样的声音,声音盖过所有起哄的声,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怀着好奇心,由齐鸣礼开路,一家四口挤了进去。 文雯一眼就看到醒目的胖姑。 她脸色不太好,一向爱笑的人专注自己手上的锅铲变得严肃了许多。 再看她旁边那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一脸志得意满,一副能轻松赢过胖姑的模样。 他最先炒好锅里的小炒肉,以文雯的眼光来看,大火炒肉,他把肉炒得稍微有点干了,恐怕口感会接近干巴。 可这人还是胸有成竹地给周围人递上分装好的小炒肉。 “大家都来尝尝,咱就喜欢些百姓常吃的菜肴,不整那些花活啊,感觉好吃的就给我投上一票。” 周围人起哄:“周大厨说笑了,你做的饭可是街坊邻居认证过的,一天不吃都不行呢。” “是啊,不吃就馋,就好你这口,肯定投你。” “给我来多点,周大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哈哈哈。” 周大厨笑哈哈:“都有都有,谢谢各位的肯定。” 齐鸣礼这边也被分了一盘。 他凑近闻了下,只觉平常,可周围人这么推崇可能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想到两个孩子都饿了,他打算先给她们喂一口。 筷子刚一夹,齐罐罐推了出去。 碗碟应声而落,周大厨不善地看过来。 齐罐罐紧紧抱住爸爸的腿,烦躁得摇头晃脑,眼睛也不乐意去看地上的肉,好像是什么脏东西。 周大厨走过来,蹲下:“小朋友浪费粮食是不对的……” 第51章 毒品案——这菜使人上瘾 “小朋友浪费粮食是不对的……” “咋能这么糟蹋东西呢?”有客人可惜道。 还有个撮鼻涕水的人眼巴巴低头看地板,感觉下一刻就要流出口水。 这也太夸张了。 可围着他们的几个人又多义愤填膺,好像他们真糟蹋了什么仙品佳肴。 齐鸣礼此时已经觉得荒唐了。 不过确实是自家孩子的错,他好声好气道:“不好意思,我没教好孩子,这道菜我付钱。” 他甚至低头对齐罐罐说:“罐罐,跟叔叔道歉。” 齐罐罐埋着头一声不吭,还把鼻子捂了起来。 周大厨在这块是被人尊敬的名厨,还是国营饭店的人催三四请请来的主厨,他刚入职就有许多老饕餮闻风而来,可想而知心气傲着。现在被个小娃娃这么下面子仿佛一下让他回到当学徒的时候,也是这样做什么菜都被扔掉,甚至喂猪。 一个气不顺,他的脸色就很难看,涨红涨紫的就跟活阎王一样,连齐悠悠都被吓得躲进文雯怀里。 齐鸣礼站出来挡住他的视线。 周大厨也知道众目睽睽之下跟个奶娃娃计较会失了身份,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他继续做自己的菜。 也不见他准备什么特别复杂的食材,全是些家常菜,火候都不见调一下,就这周围人还拼命夸“返璞归真”。 与他相反的是胖姑,她的食材则是比较高级又难处理的海参、藏香猪……可见是把拿手的都施展出来了。 做这些菜的用时很长,那道藏香猪至今还没出锅,还需要时不时调整火候。 猪在锅里,味儿已经飘出来,辛香,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齐罐罐更是频频踮脚去看。 可齐鸣礼看周围人却跟魔障了一样,只围在周大厨周围夸他做的菜。 “你们闻不出味儿吗?我觉得这个厨娘做的更好些。”齐鸣礼小声和旁边的老人说。 老人经验很丰富,摆摆手不以为意:“你不懂,再香的味儿,到周大厨这里都没用,咱们吃的是个口感,不吃烧心啊,你尝尝就知道了。” 说完他打了个寒战,“哈秋——” 避开口水沫,齐鸣礼又问:“您这么喜欢大厨的饭菜啊,看来他的水平很高了?” “可不是,以前他在玻璃厂当帮厨,没过多久就是主厨了,比他师傅还厉害呢,这之后周围好几个厂的人都来玻璃厂蹭饭,就喜欢他做的,我之前就是玻璃厂的,哎,可惜老周来国营饭店了,要不然我打算吃他一辈子的饭。” 那还真是铁粉了。 不过就算再铁粉也不可能跟周大厨跟到国营饭店,至少不可能天天吃这里的饭。毕竟国营饭店的饭菜还挺贵,一般人只舍得过年过节或是发工资的时候来吃上一顿。 果然老人摆摆手遗憾地说:“吃不起啊,都快把我十年的存款都吃没了。” 之前还能天天来,后来变成两天来一次,然后是三天来一次,最后变成一个星期来一次,要不然就真的要穷死了。 可不吃也不现实,周大厨做的饭菜是真好吃,他每天想吃他的饭想的不得了,一直不吃还容易头晕,吃了就会身体倍儿棒,他猜一定是老周在饭菜里放什么补药了,否则他一个老头子也体会不到龙精虎猛的感觉。 多亏了老周。 这不一听说他要和人比试厨艺,还能免费蹭上一顿饭,他就来了,他的票肯定全给老周。 接着齐鸣礼听了一耳朵周大厨厨艺是如何出神入化。 可他还是会被厨娘那边的味道吸引,对周大厨的大作反而平平。问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文雯,他老婆做饭也非常好,从小到大也是吃惯了山珍海味,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老周的名堂。 “我说不好,我和你一样,对胖姑的菜更感兴趣。” “胖姑?”齐鸣礼疑惑,“你认识她?” 文雯简单和他说了下两人的渊源。 “我真的怀疑他们的鼻子是不是坏了。”最后文雯偷偷补了这一句。 这时,齐悠悠注意到齐罐罐嘴边可疑的液体,扯了扯妈妈,等文雯低下头,示意她拿纸给妹妹擦擦。 齐罐罐都流口水了,眼睛看着胖姑守着的锅,眼睛都不带眨。 文雯感觉好笑,让齐鸣礼看她,边调侃:“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齐鸣礼想的却是齐罐罐前后两次不一样的反应。 旁边地上已经被人收拾过,只留一点没干的渣,齐罐罐甚至不想看到它,来到他另一边的位置。 他蹲下来,拿手在孩子面前晃了晃。 可笑这孩子还不满他的动作,皱眉看来。 “罐罐,看着爸爸,你告诉爸爸为什么不喜欢刚刚那盘炒肉。” 这孩子没满月的时候就馋肉,没道理因为旁边有一锅藏香猪就放弃炒肉,以这孩子的脾性更可能一边笑纳小炒肉,然后等待藏香猪。 只见,齐罐罐撇撇嘴,不高兴地抱他,说:“臭东西,不要。” 齐鸣礼回忆炒肉的卖相,虽说没有控制火候干了一点,但真不至于是臭东西。 “为什么是臭东西呢?” 齐罐罐要怎么跟爸爸解释里面有她不喜欢的东西,她揪着小眉毛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臭!” “好好好,臭。”齐鸣礼不逼她了。 周大厨做第二道菜比较麻烦,倒是炖品先好了,这次每个人只能得到点汤。 杯子大小,还装不满一杯,但每个人都喝的如痴如醉,不肯放过任何一滴。 旁边的老人更加夸张,喝完还舔杯。 被齐鸣礼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眼神。 “老周的汤比他任何菜都绝,你尝了就知道,估计以后你也会天天往国营饭店跑。” 正好分到他们这边,周大厨看了他们一眼,只往杯里加了指甲盖大小的量。 齐鸣礼:“……” 他到底没说什么,等人走后,他依旧给齐罐罐闻个味儿,看她快吐了,又拿开。 他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 文雯也凑过来看。 茶汤浑浊,味道普通,不知道什么汤底料熬的。 “我实在想不通,”她费解道,“就算再好喝,也不至于这么痴迷吧。” 对,就是痴迷。 “给我尝尝。” 她也要试试到底是什么琼浆玉液。 齐鸣礼避开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我要回所里一趟,很快就回来,等我哈。” 文雯:“干嘛去?” 齐鸣礼神秘地笑笑:“你不是也好奇吗这些人的表现吗,我当然是去验验这汤。” 说完他人已经偷偷钻进人群,连带着手里的杯子。 他走后没一会,胖姑那边终于有动静了。 她郑重其事地打开锅盖,做最后的收汁。 开盖的那一刻,整个大堂都弥漫着那股霸道的浓香。 这才是齐罐罐要吃的肉肉,直至此刻,她的肚子疯狂叫唤起来。 “妈妈,妈妈,罐罐,饿!” 她真的好想扑过去吃一口。 文雯刚刚帮她擦口水的纸已经湿得不能再湿。 她按住蠢蠢欲动的孩子,齐悠悠安慰妹妹,“一会姐姐的给你吃,罐罐咱们不馋哈。” 齐罐罐心神都在小猪猪身上,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好在没有等太久,胖姑开始分猪肉了。 周围人挑剔地看着她,没有刚刚讨论周大厨的菜品时的热烈。 胖姑咬着下唇,不同于周大厨随便准备的几道家常菜,她只准备了这一道祖传的菜肴,经过祖祖辈辈的研制,他们把能做的调整都做了,已经是最好的藏香猪做法,她完美复刻祖辈的手艺,能不能赢过周大厨高低也就靠这一道菜。 可周围人给的反应让她有点心凉。 打眼一瞥都是有点兴趣,却不够捧场的眼神。 她正要把目光收回来,没想到对上一双灯泡那么亮的大圆眼睛。 黑溜溜的狗狗眼里看她和锅里的猪肉跟看宝贝一样。 见到她看过来,正疯狂地摆手打招呼。 边上是她的好朋友文雯。 她也一直用鼓励的眼神注视着她。 胖姑失去的信心一下又回来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利落分好猪肉,放在一个个小碟子上,让人来取。 品鉴的人一个个上去取碟子,吃倒是吃了,可嘴里还是刻薄得很。 “跟周大厨的比差点意思,不过能做到这份上也不错了。” “别说还挺香,她要是肯跟周大厨学,一定能更上一层楼,怕是十里八乡都要出名喽。” “胖姑要我说,你完全可以拜老周为师啊。” “是啊,老周这一手你要是学会,国营饭店主厨的位置都是你的。” “说什么呢,传男不传女知不知道,老周这一手肯定要传给他儿子的,胖姑不姓周也不是男的,有什么资格学。” “要不胖姑你跟老周姓,求他认你当干女儿好了哈哈哈。” “女人啊,还是回家带孩子比较好,出来抛头露面就算了还跟人家老周别苗头,实在是丢人。” 一个个的说的越发过分,周大厨也不制止,咧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冷眼旁观。 胖姑肉眼可见脸都白下去,文雯不是个喜欢出头的人,除非实在听不下去,她正思考要怎么处理,齐鸣礼回来了。 他一看就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脸上还留着汗。 “吃的都堵不住你们的嘴,藏香猪不便宜,各位占到便宜就少说话,有埋汰人的功夫,肉都吃好几块了,给你们吃还欺负人算怎么回事。” 便宜占完了还恶心人没有这样的。 闻言,有些人羞愧不再说话,也有不服的。 “本来就是厨艺品鉴,不说话怎么帮胖姑进步,我们这是为她好。” 文雯记得这是那个让胖姑改姓的,她凑到齐鸣礼耳边耳语。 齐鸣礼来得晚只听到后面部分,经过文雯口述顿时明白了,对着那个人:“你这种人不跟胖姑一个姓怎么敢吃她做的肉,还品鉴,给你都不如喂狗。” 他家老狗没带出来,要不然咬死他! “你什么意思!”那人指着齐鸣礼气急败坏。 齐鸣礼冷笑一声,重复:“给你这种人吃不如喂狗。” 齐罐罐:汪—— 文雯赶紧捂住孩子的嘴。 她适时告状:“他们还想让胖姑回家带孩子,看不起女人。” 这时候齐鸣礼想起某一句主席语录。 ——女人能顶半边天,离了妇女没吃穿。 他缓缓念来,并给说话的人扣上大帽子:“有人质疑主席?” 这怎么敢! 一些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默默退到人群外,只要不傻都该知道质疑主席是多大的过错,指不定被人拉去谈话。 看他们都不说话了,文雯走到胖姑面前。 “那是我先生,你别怕,光闻着味儿我就觉得你做的最好吃。” 她没帮上忙,好在齐鸣礼能说会道弥补上。 胖姑动了两下嘴皮子,一惯说话利索的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腿边有一股拉力,她向下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罐罐那孩子已经到她脚边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指了指肉。 “罐罐,没有~” 她可是馋很久了,周遭又都是香味,她根本遭不住,只希望姨姨快给她盛肉吃。 “罐罐……”文雯无奈。 胖姑心里满满的感动,大勺一挥,给她盛了满满一碟,还包括四个猪蹄。 齐罐罐拿不动,文雯又在边上说:“太多了。” 她急得话都说不清了:“不托!” 就是剩下半锅她也能吃下。 “姐姐帮!”她还知道叫齐悠悠。 齐悠悠见状赶紧跑过来搭把手。 胖姑催文雯:“你也去尝尝,有什么不足的尽管提。” 但其实这是她最得意的一道菜,根本无可指摘,文雯这样吃惯好东西的都对她竖起大拇指。 有问题的是其他人,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在最后评比谁做饭最好吃的时候,竟然都把票给了周大厨。 胖姑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 齐罐罐满嘴流油地跑到她那边,把据说是“票”的红纸塞进胖姑怀里。 “最好!” 胖姑眼眶都红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输了,然后把半锅藏香猪都扛到齐罐罐面前。 齐罐罐:“哇!” 她开心到胖爪子都舒展开。 “也就你喜欢了。”胖姑安慰自己。 文雯:“我们都喜欢的,口味奇怪的是别人。” “是吧!” 这句话引起胖姑共鸣,她垂下的头瞬间昂起,甚至坐到文雯旁边,大吐苦水,“我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做的这么好吃,怎么就比不上他的干煸肉了,又老又硬的,这些人都是咋想的,我想破脑子都想不到原因。” 齐鸣礼从齐罐罐嘴里抢下最后一口肉,带着胜利的微笑,说:“你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姓周的,你在这工作没发现他做饭有什么问题吗。” 被抢肉的齐罐罐气咻咻的,泪眼朦胧地看向妈妈,文雯赶紧装看不见。 都胖成什么样了,正好减减。 “我这也刚来没多久,”胖姑回忆,“而且很多时候他做饭都不喜欢有外人看的,如果这次不是和我起了冲突,他也不会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做菜。” “什么冲突?”文雯关心道。 胖姑苦涩:“他不喜欢我,老给我使绊子,还不让我帮厨,一直让我干别的活进不了厨房不说,还累死累活,我一气之下就跟他打赌,赢了他让出主厨的位置,输了我自己辞职……这应该是我做的最后一顿饭了。” “我真的想不通,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就那么受欢迎,整的我祖传的手艺跟笑话一样。” 而且今天比试的材料都是各人出资,两个人一比,她简直大出血。 文雯也想不通,她犹豫地说:“我从小到大也吃过很多好东西,都是饕餮们认证过的,自认有几分品味,也看不懂今天的局面了,我帮你问问更资深的老饕餮?” 比如她爸和伟叔,他们见识多,肯定懂,就算不懂,也肯定认识这方面的专家。 胖姑感念她的心意,但其实是不抱希望的。 这时周大厨笑眯眯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桌的人。 “你收拾收拾吧,厨房里的一些刀具带回去,我们用不惯,留在这可能也要生锈,你也别灰心,输给我不丢人,我毕竟比你大几岁,看得多学得杂,咱做饭的,最讲究实在,不是说那些花里胡哨的食材加进去就可以做出让所有人满意的饭菜。” 胖姑:“那你说怎么做实在了。” 她真心请教,周大厨眼神闪了闪,含糊道:“你呀不适合干这个,永远也理解不了,问了也是白问,收拾东西去吧。” 胖姑非要问个明白。 周大厨冷哼一声:“说句不好听的,刚刚那人说的对,我有这本事肯定教的儿子,你难不成要跟我姓?就算你跟我姓我也不会教的。” 胖姑脸又白又青。 齐鸣礼帮两个闺女擦完嘴,冷睨了他一眼。 “谁知道你往吃的里放什么了,敢不敢让我进去看看?” 周大厨第一个念头是拒绝,而后不满地问他:“你谁啊。” 想进他工作间,做梦! 齐鸣礼倒没急着亮明身份,他在等检验科的报告。 …… 三天后,检验科的报告出炉。 第52章 废物爹和他能力出众的女儿 “齐主任,”检验科小张递来一份报告,严肃道:“您给的样本里掺有罂粟,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得到的。” 五十年代总理发布严禁鸦.片.毒.品的通令,作为鸦.片原植物的罂粟自然也被严厉打击,直到63年的时候中央还颁布禁.毒通知,严惩种植罂粟的人。 这么多年的打击下,这类毒株才没有泛滥,他不知道齐主任是从哪里得来的。 “果然是这玩意儿。”齐鸣礼连忙翻开看。 这种能让人成瘾的东西他在部队里没少被科普,所以在看到一些人对周大厨厨艺病态的追捧时,不免有所怀疑。 最让他觉得有问题的还是和他搭话的老叟。 他又瘦又小,眼窝凹陷,时不时就要打个寒颤,看着很虚弱。 这和戒毒所那些人的形象吻合,齐鸣礼这才带汤来检测。 看齐鸣礼过于严肃,小张主动说:“主任别担心,这个量还算少,只要不日积月累就不会上瘾。” 可坏就坏在有人已经上瘾了。 齐鸣礼想起国营饭店里不太正常的人,问:“如果有人成瘾了,能戒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答案。 “主任……”小张犹豫,“这玩意儿的威力堪比鸦.片……” 只要是毒,怎么可能想戒就戒,虽然不乏有戒成功的人,可也有大批复发的。 哎,只能说毒只要一沾上,就如附骨之疽,这辈子都废了。 齐鸣礼心沉了又沉。 “谢谢你啊。” 他拿上报告,往警务长那跑去。 在那前前后后报告了一个小时。 警务长的脸色也和他一样黑沉。 在袁洋县有人私自种植罂粟,还掺到普通百姓的饭菜里,甚至还让人成瘾,这件事非常严重! “将人控制起来不难,但是那些已经上瘾的人该怎么办。”齐鸣礼提出问题。 警务长也知道问题的关键在这里,他也不能给出一个好的方案,最多就是带那群人去戒毒所,可谁都知道能成功戒断的可能万中无一。 “而且我怕不止周大厨用了罂粟,县里可能还有其他毒.品。”齐鸣礼补充。 只不过从一颗小罂粟到搜遍全县寻找毒株或毒.品,这是个很大的工程。 警务长想了想,拨打高层电话。 片刻之后,“鸣礼你和我来,咱们去开会。” 开会的主角涵盖了警所大大小小的人物,警务长以上的警司、主任警司以及正副局长都在。 所有人围坐在椭圆长桌上,半张长桌的位置就没了。 齐鸣礼没想到来得这么齐全,他一个小主任瞬间不够看。 会上的大佬对毒.品的态度比他预想的大,他以为这次全县搜查稳了。 可又有人提出:“吃罂粟未入刑,咱们是不是不要这么风声鹤唳,可以查但是不用大张旗鼓,否则搞得人心惶惶也不好。” 齐鸣礼皱了眉。 又有脾气暴躁的人直言:“这可是毒,管他是不是入刑,咱们县是绝对不能冒险的。” 现在讨论的就是搜查的力度,轻了重了都不行。 警务长杵了杵齐鸣礼,“有没有什么低调的做法。” 安静的会议室,他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就都看过来。 齐鸣礼是那个最早发现罂粟的人,分到的关注更多。 不过他素来心理素质好,挺起胸膛,在一众大佬面前开口:“可以训练警犬的缉毒能力,不过我需要时间,目前只能先抓现有的罪犯。” 也就是说这是个长久的工作。 “对哦,咱们的警犬系统还在,是个好办法!” “多久能训练好?”有人提问。 “每天四小时,一个月以内。”齐鸣礼。 有不少人皱眉嫌时间太长。 齐鸣礼心说这还是快的。 但是也别无他法了,既能不惊动百姓,又有行之有效的方法,哪怕慢一点也有人会接受。毕竟有些人宁愿稳一点也不想出错。 会议到这里就没有齐鸣礼什么事了。 之后都是其他人的汇报和见解。 齐鸣礼在下面写自己的倡议书,关于倡导使用罂粟入刑法的倡议书。 刚才有人说到点子上了,罂粟未入刑。 虽然这类毒多有惩罚措施,可毕竟没有真正进刑法,那就还有人抱有侥幸钻漏洞,这次周大厨事件估计也是这样。 没关系,他会出手,他有战友在政务院看大门,总有机会可以接触到有能力改变局面的人,最次也能代他投一次信访的信箱。 会议在半小时后结束,齐鸣礼最后一个出来,走在他前面的高层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看得他莫名其妙。 他也准备走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好像在等他的局长和警务长。 警务长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从他脸色看不出什么东西。 局长示意两个人跟上。 到他办公室后,他方开门见山。 “罂粟这事你发现得很及时,”他先例行夸了一句,然后才提此次的目的,“上次老严交给你办的事有进展了吗?走私.洗.钱的案子。” 他是见这案子多日没动静询问一下进度。 “进度是有了,但是在这过程发现了更多罪犯,一时忙不过来。” 徐文浩给他提供了两三个不同类型的案子,不知道他有没有藏私,可就这几起,都需要他收集大量资料,另外医院的一番试探让他觉得王宏伟有意自己吃下走私的案子,所以他也就没有更进一步。 他真的是太忙了! 一起是卖.银,一起是地下赌场,还有就是与之相关的洗.钱,他没有三头六臂,真忙不过来。 徐文浩毕竟只干绑架,和这些人接触不多,能知道有这么一伙人还要多亏他敏锐的观察力,否则人家关起门来做生意,谁又知道各自是做什么的。 和局长简单解释一下,他露出一副叹为观止的表情。 “我一向知道南区乱,但是不知道他这么乱,鸣礼同志辛苦了。”他真心实意道。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还真有需要的,齐鸣礼看着这个所里的台柱子,说:“我怀疑所里有人和南区的团伙有联系,我希望所有案子都暗自进行。”他不想被同事背刺。 局长严肃起来:“有证据?” 齐鸣礼无法给出确切的证据,只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年纪不大倒是谨慎,”局长欣慰道,“要是所有人都是你这样,每年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哎。” “你说的那位保安处的同志,既然他对这案子感兴趣,你可以放手让他试试,我也想看咱们警所同志能有更多可能。”一个保安也能破获国际大案的话,不得不说能给警所挣更大的面儿。 齐鸣礼露出笑容:“有需要我和刑警处的兄弟会帮助他。” 局长对他更满意了。 这年头不贪功,懂得量力而为的人不多了,他料定眼前的年轻人继续成长下去一定能闯出更多的功勋。 齐鸣礼还有一件事:“关于徐文浩戴罪立功的事,请局长批准。” “可以酌情处理,定罪前我会写份报告将他的情况说明。” “谢谢局长。” 谈话最后,局长看向警务长。 “老严,你也帮帮这小子,这么多案子我怕他忙不过来。” 一直当木头摆件的警务长连忙应是。 他一答应,齐鸣礼心里就活泛起来了,所里的人他不信任,但在局长面前挂过名字的警务长,他倒是可以用用看,这样他的工作会轻松很多。 出了局长办公室,齐鸣礼立刻安排人手去国营饭店将周大厨抓起来。 这些小事可以交给下面的人,他主要是去查周大厨的罂粟来源。 前一波人先去抓人,他落后一步,往保安室走去。 正好王宏伟值班,他也要向他交代几件事。 王宏伟对他的到来感到惊讶,齐鸣礼可不是好请的人,更何况他压根没请,竟然自己来了。 稀客。 齐鸣礼随意落座,不同于上次王宏伟对他有所图,他防备着,这次反过来他需要让王宏伟办事。 齐鸣礼和蔼了许多,和他隔阂好像烟消云散了一般。 “我向上面的人报告过了,皮草走私案就交给你了,有需要帮忙的话和刑警处的兄弟招呼一声就好。” “你向上面的人说了?!”王宏伟不可置信,“真的可以给我吗?” “局长亲自批准。” 王宏伟激动得脸都红了,过了明路之后他就有可以差使的人了! 随即他又忍不住揣度齐鸣礼的态度,之前他怎么也不肯要这个案子,后来医院的时候感觉他又动摇了,他还怕他跟自己抢,怎么现在又突然全交给他了。 这些不由得王宏伟不多想。 齐鸣礼假装没看到他怀疑的眼神,半真半假地解释:“之前案子就多,我忙不想掺和,这个案子上面的也知道,差点就给我了,不过我是真忙,这不一个绑架案刚完,还有一个毒.品的案子,不推也要推,有什么需要跟我提,这案子危险性大,你小心就是。” 最后一句话相当于忠告了,也格外真心。 王宏伟瞬间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感动得不得了。 从警所出来,齐鸣礼和刑警处的兄弟直奔周大厨家。 本以为他家藏有罂粟,或是种植这玩意儿,可在他家小院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齐鸣礼想转头找警犬来嗅一嗅,瞬间想到它们还没有这方面的训练。 难道就这么算了? 视线落在从警察进门就开始当鹌鹑的周大福身上。 接收到视线,“警……警官,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虚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汗水,根本不知道这群警察来家里是做什么的。他又对警察这种人物天生惧怕,说个话都要抖半天。 “你爹做饭的时候有没有传给你什么压箱底的宝贝。”齐鸣礼问。 周大福想也不想地摇头:“他说我现在这么做饭就很好,不教我。” “自己是远近闻名的厨子,却不教你这亲儿子,奇了!”其他警员调侃起来。 齐鸣礼猜周大厨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饭不怎么样,甚至他也知道罂粟不是好东西,所以才不愿意把手艺教给儿子。 那这么看来是知法犯法了。 “你爹是什么时候发迹的,你还记得吗?” 周大福:“三年前吧,我爹突然开窍就成为了这里远近闻名的厨子,连我师傅都想拜他为师。”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为骄傲,声音都不抖了。 作案三年了……他够胆,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人真是他儿子吗? “你爹没有收你师傅为徒,反让他收你为徒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是这样。” “他是以自己做饭的秘诀做砝码让你师傅一点不藏私地教你。” “对对对!” 齐鸣礼轻嗤一声,周大厨好一个空手套白狼。 周大福期期艾艾:“警官您来我家找什么呢,我们都是良民。” 齐鸣礼看这胖子一眼,心说你爹可不是良民。 “主任我们查了三遍,什么都没有,反正兄弟们都去抓人了,咱们直接回所里审问吧。” 此时有个警员凑过来说。 “只能这样了。”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周大厨的罂粟是从别人那买的,他这次又正好用完,所以家里才没有。 不,还有一个地方有罂粟,“我们转道去国营饭店!” 周大厨用过的调料里一定有!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找个人来。 他闺女对那股味道很敏感,一问就吐。 虽然不道德,可他只有她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如果所有调料都拿去检验科,还不知道要多久出结果,能速战速决最好。 “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齐鸣礼火急火燎地赶回南区。 早上,齐罐罐她们又回南区去了。 …… “噗通!” 一个小时后,齐鸣礼又在某个房间被应修明罚跪了。 他刚和老丈人说完自己的意图,就被带到了密闭的房里。 “好你个齐鸣礼,以前你让老婆身处险地,现在还想拉孩子出去冒险,好样的,你是废物吗,要闻味儿你自己没鼻子吗?” 伟叔悄摸看了眼面沉如水的应修明,模仿他的心里活动说出这些话后,转头又给齐鸣礼求情。 “他也是觉得这孩子本事大,想锻炼一下孩子嘛,你也别太紧张。” 齐鸣礼疯狂点头。 应修明阴恻恻地回看伟叔,看得他犯怵,马上改口:“废物!确实是废物!吃老婆软饭不说还要吃孩子的!罪不可恕!” 齐鸣礼脸悄然地绿了。 感觉伟叔说的不对,又有一丝对的地方,怎么回事…… “这次太危险了,毒不是可以冒险的东西,你但凡有一丝在乎孩子就不会打她主意,你就在这跪着。”应修明道。 齐鸣礼心里冤枉,他不是让孩子去吃,只是让她远远的闻,不会有问题的。 “万一吸进去了呢?” “爸你这点放心,那天罐罐刚闻到个味儿就把东西掀翻了,我真不会拿孩子的健康开玩笑的。” 膝行到老丈人面前,他想进一步解释,应修明斥道:“跪好!” 齐鸣礼瞬间乖觉。 “要闻你自己闻去。” 放完最后一句话,应修明走出房间。 正院里,两个孩子一个在画画,一个吃着东西看画画的人画画,时不时还要投喂一口。 听到他的走动声,吃得满嘴都是的孩子咽下残渣后,软乎乎地问:“歪歪,爸爸?” “别理他。”应修明带了点情绪说。 “哦~” 应修明摸摸她的脑袋,说了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这么早就想到子承父业,真有他的,呵。” “该玩玩玩,以后你爸爸让你干什么不喜欢的事情你可以拒绝。” 这句话齐罐罐听懂了,忙不迭点头。 应修明温柔地替她擦去碎屑,和她一起看齐悠悠的画。 另一间里的齐鸣礼苦着脸和伟叔说话,他形象都不要了。 “叔,我冤枉啊,你知道的吧。” 伟叔:“你在修明那的印象变差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打从知道文雯发生那事,他对齐鸣礼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齐鸣礼:“哎……” 伟叔:“如果是因为这件事,你休想带走罐罐,另想办法吧。” 齐鸣礼:“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就是我最近好几个案子压身,人已经魔怔了,就想赶紧结案,是我浮躁了,确实有错。” 所以才会把主意打到齐罐罐身上。 还有就是之前伟叔提议他培养齐罐罐的话他记在心里了,可能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就不自觉想叫孩子参与进来。 伟叔见不得他颓废:“其实我觉得咱家娃娃有点天赋在身上,练练也没事,就是修明看得重,你还是少招他,等娃娃再大点也行的。” 齐鸣礼若有所思。 “你有空就多刷刷印象分吧。”伟叔补充。 齐鸣礼:qaq好嘞。 …… 天黑后,伟叔要去做饭,应修明没有留齐鸣礼的意思,让他赶紧走。 齐鸣礼差点哭出来,好惨! 他矿工半天,还罚跪半天,太惨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敢吭声地离开了。 动作一瘸一拐的。 两个闺女要去看她们残疾的爹,被强制喂了两口排骨就将亲爹忘在脑后。 齐鸣礼并没有回家,他虽然忙,但还记得今天是体检报告出来的时间。 一路来到医院,趁他们下班前拿了体检报告到主任医师处。 他将文雯的那份交给医生,等待他解读。 第53章 给你换个老公吧 “你妻子身体里的环磷酰胺有些不太正常,是不是有过不当服用西咪替丁的经历……” “这方面的药会造成不孕……” “另外,她还有宫寒的毛病,还有不少的月子病,现在看着没问题,老了就遭罪了……” “综合来看,她不适合生孩子。” …… 走在回家的路上,齐鸣礼脑子里都是医生对他说的话。 齐老头齐老太面目可憎的嘴脸在他脑海里闪现。 哪怕没有罗富路那封信,他也能完全理清楚他们对文雯下手的动机。 ——他们想用子嗣问题完完全全拿捏他。 可惜,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厌恶和逆反。 …… 站在家门口,齐鸣礼拿着体检报告不知道该怎么办。 文雯对她的身体情况有知情权,可这毕竟太糟心,平心而论这么被针对谁能心平气和。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件事让他意识到,自己才是最亲近之人痛苦的开端。 如果不是他娶了高山之地的明珠,她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而他在祸事发生后,对恶人轻拿轻放。 从小到大,除开家里人给齐鸣礼的阴影,所有人都赞他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齐鸣礼也以为家庭给他的磨难不过是成功路上的小坎,他自然而然地漠视他们,立于高地冷眼相待。 可就是这么一伙臭虫,轻而易举地伤到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齐鸣礼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高高在上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他就应该在一开始就将这些臭虫碾成粉末,化作飞灰。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无往不利的齐鸣礼于家事上输得一塌糊涂。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你怎么站这儿?” 文雯站在亮光处,诧异地看他。 屋里灯光融融,屋外齐鸣礼僵硬地递过去体检报告。 …… 文雯停下翻看报告的手,耳边是齐鸣礼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脸上是她少见的惶恐不安,眼神像是快要被抛弃的小狗,小心翼翼地怕她不跟他过了。 文雯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自小生长的环境都是极为单纯的,被这么阴暗地惦记还是头一次。 误入狼群的小白兔对上有獠牙的恶狼,它会的只有一动不动装死,极有可能还是难逃一死。 难怪在齐家村的时候,无论她怎么避其锋芒怎么听话,齐老太等人都能找机会磋磨她。 “老婆……”齐鸣礼期期艾艾道。 文雯发呆的时间太长了,他害怕。 在他的灼灼目光下,文雯不知道说什么,可接触到眼神的齐鸣礼心凉了半截。 她对他无话可说了。 完了,他一向软乎的老婆好像要黑化! 而且她竟然不哭! 不对劲不对劲,齐鸣礼害怕得直流冷汗。 当文雯开始收拾东西时,齐鸣礼脸直接发白。 他脑子里瞬间飞过文雯说过不下去要离婚的画面。 齐鸣礼颤抖了一下,按住文雯的手:“别走……” “我去我爸那住几天,我有点乱,”文雯拿开齐鸣礼的手,“你也想好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夜半时分,齐鸣礼独守空房。 凄惨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单身汉。 …… 文雯到应修明宅子的时候,他正给两个外孙讲睡前故事。 还是齐罐罐最先闻到妈妈的味道,跑来开门他们才发现她。 否则她还不知道要在外面站多久。 门打开后,齐罐罐和齐悠悠扑进妈妈怀里。 “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伟叔疑惑道。 雨刚停不久,时不时就要下一下,这时候出门可不明智,而且天还这么晚了,南区又是个不太平的地方,就算有要紧事也该明天再来才是。 应修明想得比较多,猜到女儿一定是遇到什么大事才会在方寸大乱的时候过来,否则她不会来麻烦他。 “先进来。” 待到屋里,应修明给她递了杯热水,又让伟叔把孩子带出去。 他问从一开始就沉默的女儿:“发生什么事了。” 文雯将今晚所受的冲击吐露出来。 也就是亲爸在身边,她才有勇气从齐鸣礼身边走开,找到一时清净的地方,她希望得到爸爸的意见。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可我总觉得这口气下不去。” “哪怕现在两家不在一块了,我还是有些气的。” 齐老太想方设法作践她,恶毒的程度令人大开眼界。 说着说着,文雯的眼眶都红了。 “我知道这事和鸣礼没有关系,可我总是忍不住迁怒,和后怕,”文雯看向应修明,“爸,这些日子我想住你这里可以吗?” 应修明点头。 他思虑良久,想着怎么安慰闺女,不妨她问一句:“爸你为什么会选鸣礼给我当丈夫?” 应修明默了默。 他当年的情况太特殊,假死得天衣无缝,当年的友人发小都以为他不在了,等同于断绝所有关系。另外为了自己和女儿的安全,他也不会考虑家世相当的人家来暴露自己。 后来有几家死得渣都不剩,更加让他笃定藏起来的想法。 哪怕之后他和部分友人相认,也没有改过这个念头。 在文雯长大后,他一度要招上门女婿。 哪知后面会遇到个等同于上门女婿的齐鸣礼,而且他各方面比平庸的软饭男好得多。 认识他时,他就像无根的浮萍,没有依仗的家人,只能在基层苦苦煎熬。有机会建功的时候,他一定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人,就是可惜分功的时候,老是被人挤占功劳。 有一次进山猎熊瞎子,作为考核任务,他被人摆了一道,有好几只黑熊袭击,导致生命垂危,应修明就是那时候救了他。 两人因此结识。 起初他只是想将他收归麾下,后来却起了将女儿托付给他的想法。 为了考校这个人,他就在他所在部队不远的村庄当了一年的赤脚大夫。 如他所料,齐鸣礼成长经历让他足够“独”,在逆境中熬心性,确有过人之处。 他再稍微一点拨,他就能在部队站稳脚跟,可见聪慧。 在他有了一定的声望后,也不忘他这个忘年之交,三番四次借着出任务照顾他这个“可怜”的赤脚大夫,应修明就觉得这年轻人不错。 后来他再三刺探齐鸣礼对家里人的态度,发现如他所料亲情十分淡漠,想来女儿不会有婆媳、妯娌问题。 这便是他看上齐鸣礼当女婿的综合因素。 这时候岳丈看女婿大约有六分满意。 剩下四分他打算让女儿来检验。 于是两个孩子顺理成章地认识,结婚。 文雯跟着孤狼一样的齐鸣礼一起生活,他根本没有回家和亲人团聚的念头。 刚开始确实是这样,文雯一直随军,生活平淡。 这之后他就没再关注小两口。 直到后来,齐鸣礼调任的事情上,他借用旧时人脉推波助澜了一下。 然后就发生了齐鸣礼上任前让妻女先回齐家村的事。 虽说是为了工作调动他要先安排好她们,可也正是如此文雯才会遇到这么多糟心事。 他算无遗漏,就是没算到因为自己的小举措横生枝节。 这也是他苦思两天突然发现的问题。 所以他在这件事上也有一定责任。 但是他也难免嘀咕,部队只是让他收拾东西,没有让他立刻走人,这么急做什么。 哎。 他现在看着闺女这张求解答的脸,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不成要说他对明里暗里培养起来的人太有自信?还是说齐鸣礼哪哪都好就是对家里人的防备心差了不止一点? 都不行。 他也羞于承认自己的问题。 想了很久,应修明张嘴又闭嘴,反反复复,始终没说出什么来。 “很难回答吗?”文雯有些委屈。 应修明小心地看着她:“要不,爸再给你换一个?” 事情都发生了,他不会时间回溯的法术,就只能帮她换老公了。 应修明在心里计算,怎样再培养一个出色的人才,以及要多久。 首先这个人要有情有义,文雯该是喜欢这样的人。 其次规避掉有家庭矛盾这点,就需要一个和睦的家庭,要么就是个孤儿,直接不需要顾虑这点。 像齐鸣礼这种虽然不看重原生家庭,不过有很大家庭矛盾的不能再要,这样她女儿才能没有麻烦。 最后他要有能力,否则他偌大一个家业,以后没人帮着守。 最最最后,他不能生。 这样罐罐和悠悠才能是唯二的继承人。 这么看来,可能要数年,除非捡像齐鸣礼这样的半成品。 应修明眉头微皱。 听了他自言自语的分析,文雯:“……” 闺女久久不语,应修明愧疚难当,到最后只能说:“爸还有老部下,有个别成家生子,跟你年纪一样的是没有的,大你一些的倒是有……” 除开结婚的,还有一两个老光棍…… 就是卖相不太好。 文雯无奈:“爸,咱们聊正经事呢。”怎么没正形起来。 应修明感觉闺女的心情好了一些后,也放松下来。 “你要非问我为什么帮你选了齐鸣礼,大概只能是因为他这个人不容易忘恩负义吧。” 他们应家对他有恩,他这个人就要背着这份恩情到死。 照顾他女儿,培养他外孙。 那为什么不挑一个应家世代忠仆呢?就像他刚才给女儿介绍下属那样。 哪怕他们是应家的人,他也有办法替那人隐姓埋名让他和自己女儿安度余生。 可这是天方夜谭。 那些人不仅是忠仆,也是死士,早就在各自族谱上写好了名埋进土里,只等着什么时候真身死了,和真身同眠。 训练初期,这些人都是使命感大于天的人,早容不下小家。 所以他才没有打这个主意,刚才说的都是胡诌,让这孩子开心一些的胡言乱语而已。 “你既然不想回去,那就住在这,多久都行。” 应修明这样说道。 他知道女儿的心结在哪,就是迟来的真相让她明白曾经黑暗的处境,而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迫害她的人都已经不在她的生活里了,连报复的地方都没有。 “爸找个时间让人去齐家村一趟帮你处理好不好?” 文雯抬起头,“要怎么处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断子绝孙。” 他不能随意害人命,但使使下作的手段却是可以。 一个晚上都皱眉的文雯一下打开眉头,诚如他爸所说,以牙还牙最是解气。 她自愿不生和被人害得不能生还是很不一样的。 “手伸过来。” 应修明要检查闺女的身体。 文雯把手放在桌上。 应修明搭脉,沉吟。 “还好,能治,回头我给你开几副药,你按时吃。” “时间不早了,你先去睡。” 天完全黑下来,文雯洗漱好后直接和两个孩子一起睡。 本来都昏昏欲睡的孩子许是感觉熟悉的人靠近,又撑起眼皮一人一边地把她抱住。 怀里暖呼呼的,又有一股奶香味,文雯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治愈了。 “在外公这乖不乖啊?” 齐悠悠:“可乖了!” 齐罐罐使劲蹭文雯,把她蹭笑了,“你怎么像只小狗一样,痒。” 孩子头发又长不少,还毛乎乎的,一蹭人就痒。 齐罐罐吧唧一口亲在妈妈脸上:“想妈妈。” “真的?怎么没听你们哭着找妈妈呢?” 文雯不信。 齐罐罐眼神游移,当然是因为这里有好吃好玩的,亲情被她短暂地抛掷脑后了。 齐悠悠:“我们都想妈妈的,罐罐有时候很想你的时候只能用吃的安慰自己。” “那她是真没少想我,胖了不少。”文雯调侃。 齐罐罐赶紧捂住小姐妹的嘴。 别说了,再说穿帮了。 心虚的样子让文雯闷笑起来,所有不好的心情烟消云散。 齐罐罐趴在妈妈胸前,“妈妈我们一起啊。” 齐悠悠:“对!一起住在这里!” 文雯眼珠子一转,轻声应了。 反正这段时间她不想看见齐鸣礼,就搬来爸爸这吧。 至于可能会给爸爸带来什么麻烦,文雯只希望伟叔能给力一些。 “睡吧。” 她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轻声哄。 本来就困的孩子很快就睡着了,睡前攥着她的衣服,一副生怕她跑的样子。 她们依赖她。 此刻文雯的心被占得满满的,什么齐老太什么齐鸣礼都不放心上了。 第54章 四朵金花 一个晚上的时间,被抓进警所的周大厨经过严审,终于说出罂粟来源。 他干了数十年帮厨,却没有任何拿手菜,别人可以轻易学会的菜系他因为对味道不敏感而始终学不会,眼见这辈子要庸庸碌碌,他不甘心这才起了歪心思。 他交代这种东西是他在在黑市得到种子后自己种的,地方偏僻,差点就不成活。 齐鸣礼问他是否知道县里有没有其他罂粟流通,他表示不知道。 得他带领,警所的人在他住宅后的山坳里找到那几株罂粟并销毁。 一簇火苗就将这毒株尽灭,一起熄灭的还有周大厨眼里的光。 三年间他用毒次数已经数不清,量少次多已经达到犯罪标准。 尽管痛哭流涕最终也还是难逃一死。吃过他做的饭的人被带到戒毒所,这辈子差不多是废了。 …… 齐鸣礼将目光移到黑市。 他又一次来找徐文浩。 他已经被关到单人房,其他几位同伴却在初审死刑后押往朝湖监狱等待枪决。 侥幸逃过一劫后,他对齐鸣礼感恩戴德,所以当他问起黑市,也是知无不言。 “这个黑市是几年前秘密开设。”他解释。 一般来说是搞点投机倒把小生意的平民百姓,后来随着南区发展起来,越来越多的外来人口涌入,成分不明的人也混在其中,黑市就有些乱了,卖的东西已经不仅局限于无害的东西。 如果要把贩卖毒株的人彻底铲除,黑市就很有必要进去一趟了。 “里面很危险。”徐文浩提醒一句。 “有多危险?”齐鸣礼问。 “黄.赌.毒,人口……只有你想不到,越危险他们就越警觉,基本上武器不离手。”比如木仓。 能搞到那玩意儿的只有少数人,其中就有陈报国他们,但谁知道还有没有更厉害的。 接触他们的条件也很苛刻,要么是有刚需的,就比如他们这些犯罪背景的人。要么有钱到陈报国等人愿意自动结交的。还有就是一些人情往来了,比如今天他们给点方便,明天他还一把刀的交情。 这些无一例外都需要身份证明。 齐鸣礼“没背景”就要闯进人家视野,极有可能会被当羊宰,收割点血。 齐鸣礼听完他说的表示清楚了。 他的第一反应,混进罪犯的圈子比较稳妥的办法就是——卧底。 可随即他又觉得不现实,如果一些罪犯在警所真有内应的话,不可能不认识他。 所以他当卧底的可能性为0。 视线落在徐文浩身上,齐鸣礼也摇了摇头。 这一个虽然看着乖了不少,但是也难保不是个定时炸.弹,万一他两边卧底,一边替警所查探贼窝,一边又给贼窝传递警所消息,那就出大乱子了。 届时,当警所真和贼人起冲突的时候,他可以金蝉脱壳…… 说到底,齐鸣礼无法完全信任他。 看来这件事只能推后了。 他还是先训练警犬的缉毒能力,再想办法查探黑市。 徐文浩之前给他提供的几起案件少不了也和黑市挂钩。 就比如卖银的,就和他提起的涉.黄有关系。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 …… 下午训练完警犬,齐鸣礼往南区走去。 工作不顺,老婆不见,真是再没有比他更惨的人。 雨季过后,天气转热,哪怕都傍晚了空气里还有点燥意。 南区东南角的弄堂里有一户人家,两个像年画娃娃的孩子在门口跳皮筋。 绳子被系在门前的石墩子上,齐罐罐和姐姐跳绳。 齐悠悠比她厉害,又比她灵活,怎么都嬴她。 但是没关系,齐罐罐叫来了两只狗朋友,让陪着玩儿,总有一只可以赢过小姐妹。 玩了一会,齐悠悠停下来,她是好气又好笑。 狗狗的腿不会向上弯折,它只会一套基础跳法,最简单的那种,不需要弯折腿的方法都快被它们玩坏了,她还就输给它们,可不就是哭笑不得。 “姐姐?”齐罐罐询问地看向她。 胖娃娃还想拉她继续。 可其实走快了这孩子还会踉跄,腿脚不利索的模样堪比八十岁。 所以她老输。 “不好玩。”齐悠悠道。 没有挑战,跟欺负孩子似的。 齐罐罐歪了歪头,“一会吃饭,忍忍。” “呀,”齐悠悠被她可爱到,揉揉妹妹的脑袋,比起玩皮筋,玩齐罐罐更有意思。 齐罐罐乖乖地让她揉。 她的眼睛看向门内。 伟爷爷在劈柴,歪歪在看书,妈妈在厨房。 刚刚还看管她们的大人,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了。 “走?”齐罐罐拉下姐姐作乱的手。 齐悠悠连忙摇头,她可还记得之前的事呢。 “可不能乱跑。” “不跑。” 齐罐罐指了指不远处那套房子,那是刚搬来不久的一家,几乎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她就是好奇。 “做客!”齐罐罐强调,“不远!” 齐悠悠被她说得蠢蠢欲动,说实在还不是因为这里的住户都跑光了,周围没个同龄人,她们才觉得没意思。 “那我们跟大人说一声。” 两个孩子哒哒哒地跑到伟叔那里,齐悠悠跟他说想要去串门玩儿,伟叔下意识是拒绝的。 可两个孩子的目光太过渴望,他一时间拒绝的话没能及时说出口,俩孩子误以为大人答应了兴冲冲跑出去。 他追至门口,看到两个人对着远处斜对面的住户敲起了门。 伟叔不想跟外人多有接触,于是躲在门口观察。 敲了许久的门,那户人家的门才打开,两个睡眼朦胧的素雅女子探头出来,看年龄可能不到双十,柔柔弱弱的看起来没什么威胁,他稍微放松了点。 再看她们困意十足的模样,虽说睡到现在的极少数,但也有可能是那种干三班倒的活的人,孩子们现在去相当于打扰人家,他估计很快就会被赶回来。 伟叔等呀等,连怎么安慰孩子的话都想好了,结果齐罐罐在那边一通比划,两个女人笑得花枝乱颤,还真让人进去了。 “……” 他跑去找应修明:“俩孩子跑隔壁去了,我还没来得及查人家底细,这可怎么办。” 应修明放下书:“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俩姑娘,瘦瘦弱弱的。” 应修明和他走到门口,遥遥望向那个地方,耳朵却已经支起来,听八方。 …… “棠棠,小秋快起来!。” 邱云荷、刘漫推开同伴的门,叫她们起床。 “哎呀!烦不烦,滚!” “漫漫姐,好亮啊,关门呐……” 邱云荷低头看两个跟着的小朋友,随手rua了rua其中一个脸最大的,轻笑:“有小朋友找我们玩儿,你确定不起来?” 回应她的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枕头。 刘漫那边虽然没有枕头,不过被子里的人埋得更深了。 邱云荷和刘漫互看一眼,无奈地关上伙伴的门。 她们带小朋友来到大堂。 齐罐罐和齐悠悠同手同脚地爬上一张老爷椅,坐在一处,看起来乖巧无比。 邱云荷看着有趣,特地拉过来又一张椅子,坐在她们对面,刘漫倚在她身边,可见腰肢曼妙的曲线。 齐罐罐掐了掐自己的腰,发现自己的和她一样宽,只要长度上去,她也能这么倚出好看的姿势。 嘿嘿。 邱云荷看看她又看看刘漫,噗嗤笑开:“漫漫,她在跟你比较,好逗一孩子。” 刘漫莞尔,嗔到:“古灵精怪。” 她站直了些。 “小朋友你说要找我们玩儿,有两个姐姐要睡觉,就由我们陪你喽,说吧玩什么。”邱云荷道。 本来她们四个人都在睡觉,偏巧门外的响动唤醒了觉轻的两个,有起床气的两个人嘀咕着一会怎么骂走搅人好梦的人,没想到门开后会看到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并两只乡间才能看到的土狗。 更可乐的是这两个胖嘟嘟的孩子还说要找她们玩儿。 这事多新鲜啊,头一回有小孩来找她们玩儿,胖一点的那个还从随身的小布兜里掏出了好吃的引诱她们。 邱云荷和刘漫当即笑开,将人请进来。 沐浴在两个漂亮姐姐的目光下,齐罐罐脸红了红,她扯扯姐姐的衣服,小声提醒:“绳绳。” 齐悠悠连忙把绳子抽出来:“我们来翻花绳呀!” “行。”邱云荷爽快地接过,柔嫩的手指来来回回地穿梭着,一个花绳的造型就成了。 红色的绳子,白生生的指节,还有她凑近时温温柔柔的笑容,齐悠悠晕晕乎乎地就翻起来。 一下又一下……然后她一个人翻完了,没给罐罐留。 齐罐罐也没出声,她还在看刘漫,两个人互看一会,都把人家看脸红了,她才勾勾手指。 过来啊,漂亮姐姐。 刘漫咬了咬后槽牙,说个不合时宜的,她觉得自己正被流氓勾搭。 偏这孩子还对她笑得殷勤,稚嫩的脸上只能看出天真无邪。 刘漫慢吞吞地走过来,孩子扬起胖嘟嘟的脸,她学邱云荷的样子手指挠了挠她下巴。 触手滑嫩,肉感极好,她越挠越爱,手指也就没离开。 这孩子也是个好脾气,任她挠小猫似的,刘漫渐渐散了些疏离。 “姐姐~”齐罐罐奶声奶气。 “嗯——”刘漫轻声应答。 齐罐罐凑近了闻,一副陶醉姿态:“好香~”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的动静都在邱云荷眼皮子底下,她一点没错过,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刘漫和小胖崽,刘漫竟然是被调戏的那个,可乐死她了。 刘漫捏了把孩子胖嘟嘟的脸,又去掐邱云荷的手臂。 “人孩子还等你翻呢,你专心。” 齐罐罐扯扯刘漫,不满她的注意力跑掉。 “我是罐罐呀,她是姐姐,你呢?” 她在做自我介绍,还帮齐悠悠的份都说了。 刘漫“唔”了声,“你可以叫我漫漫姐,她是云荷姐姐。” “漫漫!荷荷!”齐罐罐大声。 刘漫点了点她的小胖脸:“叫姐姐。” 邱云荷弯着眉眼:“这么叫也可以。” 刘漫拍她一下,示意她别添乱。 齐罐罐认真地告诉她们,旁边这个才是姐姐,她该怎么叫就怎么叫,还是漫漫荷荷个不停。 “她可太可爱了!跟真人娃娃一样。”邱云荷脸上满满笑意。 她都想把她藏起来了,每晚抱着睡。 刘漫从她那双泛情的桃花眼里看出跃跃欲试,了解姐妹尿性的她,轻拍她的头:“少胡思乱想。” “哦——”邱云荷拉长了音。 齐悠悠看着漂亮的邱云荷,问:“荷荷姐姐,以后我和罐罐还能找你们玩儿吗?” 邱云荷刘漫对视了一眼。 “你们找不到伙伴吗?”她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直接答应。 “找不到。” 两个人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里的住户大多搬走,孩子找不到玩伴也不奇怪。 “可以哦,”邱云荷摸摸齐悠悠的头,“不过大白天可别找我们,下午好不好,容我们睡个午觉。” 齐悠悠和齐罐罐立马点头。 这时候刘漫有意无意地问道:“小朋友你们是哪家的,家长同意你们出来吗?” 齐悠悠举手:“伟爷爷同意了。” “那其他家长呢?”刘漫循循善诱。 两个孩子不说话了,她们心虚到不敢看两人。 “……妈妈做饭,外公人很好会同意的!” 邱云荷:“那爸爸呢?” 对哦,爸爸呢……糟糕把他忘了。 齐悠悠心虚地笑了笑:“爸爸赚钱去,不和他一起。” “没住在一起?” “对哒!”齐罐罐高举双手,略显兴奋。 这是什么家庭,外出务工吗?不会吧…… 刘漫和邱云荷想到一块去。 “那你们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爸爸是做什么的很难形容,每次看他都是和狗在一起,妈妈最近也是。 她们都没有正经接触过“警察”这个词,有限几次,两个孩子被齐鸣礼看着,他也不会主动对孩子说自己是人民警察。 至于文雯的广告助理,更是两个孩子的知识盲区,她们只能感受到直观的画面,那就是妈妈每天都和金毛大帅在一起。 俩孩子丰富的脑袋无法支撑贫瘠的语言,比划来比划去自己的所见所闻。 邱云荷和刘漫以为孩子的爸爸妈妈是养狗的(?) 邱云荷低声问刘漫:“卖狗肉的吗?” 刘漫摇摇头:“估计是给富人养宠物的。”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在那种地方工作工资都会高一些,要不然也支撑不起孩子体面漂亮的穿着,还养的白白胖胖。 两个人对孩子更热情了些。 这时齐罐罐闻到了爸爸的气味经过。 该回家了。 她从椅子上滑下来,催齐悠悠:“回家回家呀,爸爸爸爸。”她指了指外面。 齐悠悠立刻会意,跟着溜下椅子。 齐罐罐看两个漂亮的人儿仍双眼放光,不过她已经闻到爸爸手上有好吃的,就只能先走了。 她和小姐妹向她们挥了挥手,带上两只土狗,相约明天。 邱云荷和刘漫送孩子出门。 孩子出去的那一刻,门立刻关起来,只留一个小缝儿。 她们可以从缝隙内看到俩孩子扑向一个从门前经过的男人。 男人只有一个侧面,身边也跟着一条土狗,一手一个抱起一个女儿。 从一晃而过的身影看,是个体面人。 那只狗又老又丑应该是他自己的,是个有爱心的人吧…… 门后的两人猜测。 第55章 剪头发 邱云荷、刘漫回房的路上讨论刚刚看到的那一家人。 这时一身红色睡衣的人暴躁地打开门,眼皮微合,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 她皱着眉,伸手挡在眼睛前,嫌这将落未落的夕阳给她带来刺眼的光。 暴露在空气中的雪白皮肤在最后一抹夕阳中成橙色调,给她添上一分靡艳,颓然。 “你们可太讨厌了。” 靡靡叮咛酥进人的骨头,好一个媚态天成的女人。 “唐棠你可算醒了,刚刚那俩孩子可好玩儿了。” 邱云荷走过去攀在她背后。 名为唐棠的女人推拒了一下,没推动只能任由她动作。 “孩子有什么好玩儿的。”她翻了个娇俏的白眼。 人影袅袅娜娜地来到太师椅,柔弱无骨地倚进去打了个哈欠。 刘漫给递了杯水。 温开水散开的水雾升起,迷蒙了几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的脸。 唐棠摆摆手:“行了管他是谁,准备一下,上班了。” 刘漫:“我去叫小秋。” 邱云荷:“我去挂门匾。” 分工完,不一会,又一个可爱软糯的女孩子从房里出来,门口也被挂上了“免费剪发”的牌子。 随着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天暗下来,这一户门前的红灯笼也亮起,门口微敞,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 另一边,齐鸣礼来到应修明的宅子,门都没让进。 他就找了个能挡风的地儿蹲下来。 看起来好不可怜。 齐罐罐和齐悠悠不忍心,一个人抱着奶瓶,另一个抱着碗来找苦命的老父亲说话。 两个孩子各坐在他一边。 这地方齐罐罐她们熟,就是当初她和姐姐露宿街头的地方,侧靠宅子,对面又是别人家后院的高墙。 “咕噜~” “卡兹卡兹~” 吸奶声,还有孩子吃炸小排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那股霸道的气味。 俩姐妹吃得可香了,有种不顾老父亲死活的感觉。 齐鸣礼本来还因为她们来陪他而开心,现在开心程度减半,心塞指数上升。 齐罐罐喝完奶后,侧头看姐姐碗里的饭菜。 “姐姐~”她眼巴巴、笑嘻嘻地看着小姐妹,露出讨好的模样。 筷子正要给齐罐罐夹肉,齐悠悠犹豫一下停住了,她摇头:“不行的,你刚刚吃了爸爸的零食,再吃就要撑了,外公说吃撑了容易生病。” 半个小时前,孩子爸爸带了两个孩子最喜欢的东西,一份是糕点,一份是玩具。 他的目的就是让两个孩子当气氛组,缓和一下夫妻双方的关系,但是没想到连门都进不去。 吃的还白白便宜齐罐罐了。 齐罐罐拇指食指开合成小缝隙:“一点点嘛。” 齐悠悠躲不过她撒娇,给她分了块骨头大的小排。 齐罐罐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到她那里,珍惜地捧着小排啃。 她比齐悠悠吃得还香,很难不让人产生食欲。 齐鸣礼被她馋得肚子直叫。 两个孩子异样的眼神看过来,齐悠悠:“爸爸你快回家吃饭吧。” “……” 回家? 这是把他排除在外了? 小棉袄漏风啊,他心凉了一片。 齐鸣礼不知道第几次叹气:“哎。” 齐悠悠看这样也不是办法,说:“爸爸你别叹气,你哄哄妈妈就好了。” 小小年纪的她已经能感觉出大人的某些矛盾,也热心地给爸爸支招。 齐鸣礼看她一眼,心想:自己连门都进不去,怎么哄,你外公根本没给机会……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久到齐悠悠都吃完了,齐罐罐骨头嗦到没味儿,齐鸣礼也想不到登堂入室的办法。 两个孩子陪他都陪无聊了,打着哈欠。 齐鸣礼看到这幅场景,只能叫她们先回去休息。 本以为这样说之后,他们将有一番依依惜别,毕竟他都要走了。 没想到孩子们朝他挥挥手,很快跑着回屋,齐鸣礼伸出一只手想挽留一下,她们当没看到。 “……” 算了,都是破棉袄,冷嗖冷嗖的,习惯就好。 齐鸣礼站起来活动僵硬的四肢,朝原路返回。 经过某一户亮灯的宅子后,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 他一个没注意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上。 齐鸣礼倒是没事,就是那人感觉像是撞到墙,一下就倒了,捂着鼻子哎呦哎呦个不停。 “不好意思啊兄弟。”齐鸣礼连忙给人扶起来,“我不是故意的,这儿太黑了。” 那人借着他的力道爬起来,骂了句:“晦气!” 声音软绵无力,似中气不足。 齐鸣礼没和他计较,借着残月的光亮打量一番。 面皮发白,阳气不足,他在心里评价了句弱鸡,就自顾自离开。 身后那人仍在叫骂。 齐鸣礼转过个弯。 路上又遇见三个行色匆匆的人,目标还都是他走过的小巷。 他不禁犯嘀咕,这里怎么突然活跃起来了,大批量的罗家人落网,少数土着嫌晦气也早就搬走,这里冷清了好久,是发生了什么吗? 按理说这样的风吹草动不足以惊动他。 可这里是南区欸,还是那片广为流传的作案之地,他警觉些也是应该。 当雷达疯狂作响时,一切蛛丝马迹都该查探,至少他要了解住进这里的又是哪些人。 齐鸣礼连忙赶回去,可那四个人早就不知所踪,弄堂里复归安静。 疑虑渐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他打算接下去几天蹲守。 可第二天,王宏伟出事了。 在他都准备穿上便衣前往南区的时候,刑警处的同事拦下了他,一脸火急火燎。 “主任,前两天王警官来咱们这要走几名警官说是抓人,可他们到现在都没回来,咱们是不是要去找人。” 这位同事也是担心坏了,怕没带过队的王宏伟会拉着他兄弟送死,所以希望能得到齐鸣礼的帮助。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他不知道! 王宏伟是个野路子,还整天神神秘秘的,好像生怕别人跟他抢功似的,跟案子有关的事,半句话都不说,而且他平常没有记录案件经过的习惯,他想查都没地方查。 “我知道了,你去找王宏伟的随身物件,带上警犬,去南区找一圈。” 尽管不好找,但是也没办法了。 他继续换上便衣,来到关徐文浩的地方。 王宏伟消失是跟走私案有关,他跟徐文浩要过联系陈报国的办法,可走私的人不一定只有陈报国,他想知道南区还有没有类似的组织。 徐文浩得知他的来意,苦笑着说自己真的不知道。 那可如何是好。 王宏伟离开了两天,二十四小时的最佳救援时间早就过去,不会已经…… 就在齐鸣礼焦躁不安的时候,警犬所在的后院下水道有那么几个人爬了回来,敲击井盖。 来找警犬的小警察,看到警犬围在一口井盖周围,疯狂嚎叫,就知道一定出事了。 然后他就捡到了断手断脚的王宏伟,还有身上没一块好肉的刑警处兄弟。 七八个人看起来极惨,不仅是身体受到重创,还有精神也出现问题,恍恍惚惚的。 消息上报到齐鸣礼那里时,整个警所也惊动了。 局长在办公室拍着桌子,大怒:“这是挑衅!” 生龙活虎地出去抓犯人,半死不活地被人冲进警所附近的下水道,简直就是挑衅警察的权威! 太猖狂了! “严兴业、齐鸣礼你们一定要把这伙贼人抓起来绳之以法!警备力量随意使用!” 齐鸣礼和严警务长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但其实两个人心里都在苦恼。 尤其是齐鸣礼,好不容易把事儿扔给王宏伟他还能把自己整残了,还搭进去几个同事…… 从局长那出来,齐鸣礼跟警务长达成共识,先去慰问受伤的同事,从他们那里获取第一手资料后再从长计议。 对方有武器,最好不要硬拼,否则伤亡不可估量。 …… 王宏伟被送到县医院救治,四肢都被固定住,按医生的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只能好好养着。 可齐鸣礼来看他的时候觉得他不仅有外伤还有“内伤”。 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什么话也不想说。 那他们还怎么问…… 刘慧敏又在一边哭得惨兮兮,怀着孕最忌讳心情大起伏,她这样的很快就哭缺氧了,还动了胎气,要不是这里是医院,可能还有流产的危险。 她很快被安排在王宏伟隔壁的病床上吸氧。 哪怕都这么危急了,王宏伟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严兴业示意他跟他离开。 “王宏伟心理素质不行,咱们去看别的同事。” 其他警员有断筋断骨的,也有身上皮肉被生撕的…… 齐鸣礼他们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除个别外其他人的精气神比王宏伟好多了,让答什么就答什么,最重要的是条理清晰。 “发生了什么?”严兴业拿出本子来记。 “早前王警官假意和那些人合作,双方约定好时间,说好不带家伙,他打算将人一网打尽……”那人扯了扯嘴角,心里在笑话王宏伟天方夜谭。 “可人家来了近五十个人,咱们斗不过他。” 那时候他定的那批皮草已经到了,正是点货交钱的时候,因为是稀少且珍贵的皮草,所以对方来的人很多,哪怕答应了不带家伙,可只有八个人的队伍在见到五十人的时候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不过王宏伟是有些急智的,他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连忙就要说没带够钱,想转头带更多人来。 那些人虽然半信半疑可还是让他们走了,只不过当他们去电话亭打电话的时候,对方也去接了个电话。 结果就是电话刚被接通,还未说话,几个人就被抓回去了。 严兴业停下记录:“他们有同伙!” 极有可能还监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王宏伟太轻敌了没发现。 还有罪犯的那通电话可能就是害他们被抓的原因。 但线索到这就断了。 而且下一次那些人可能更加警觉,这很难办啊。 局长有给他们期限。 最迟下个月,这伙人一定要入网! 严兴业和齐鸣礼走出病房,他问:“线索都断了,我们要不要冒险带大批人进驻南区?” 这是最糟糕的一步。 因为太容易打草惊蛇,使罪犯逃离不说,普通百姓也会被打扰。 两个人心知肚明。 从案件开端梳理到现在,严兴业没有思路,齐鸣礼只能找到一个突破口,他迟疑地开口。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这起案件是为了帮住国际组织抓住残害野生动物的宵小,打击售卖过程的洗.钱行为,如果咱们丢掉皮草这一线索,是否可以从洗.钱这一点着手?” 话毕,严兴业右手攥拳打在左手上,“可以试试!” …… 下午,齐罐罐齐悠悠应约而至,邱云荷的大门真的为她们敞开。 她们进去前发现没来得及揭下来的门匾,问她那是什么。 美人掩面哈欠,招呼人进来,随口应答。 她们这才知道这一家可以剪头发。 齐罐罐牵着美女姐姐的手,给她看自己蓬松的毛发。 齐悠悠帮忙翻译:“罐罐说她想让你们给她剪头发。” 邱云荷困顿的表情停住,缓缓浮现要笑不笑的表情,眼底还带有丝丝看不懂的情绪。 她走到几位姐妹的房间,囔囔:“有客来剪头了。” 起初只有一个刘漫从房间里出来,后来慢慢的另外两个人也趿拉着鞋走出来。 四位屋子主人终于露出真面目。 妖媚颓然的那个,笑骂:“哪个傻子……” 触及孩子剔透的眼珠子时,硬生生吞下糟污的话。 这就是昨天那俩吵人的孩子……看着挺招人稀罕。 可爱灵动的那个已经跑到齐罐罐和齐悠悠面前,新奇地看着两人,眼里透着说不出的喜爱。 而她眼睛下的乌青是几个人里最重的。 “姊妹们,试试?” 四个人的视线不由落在孩子油光水滑的毛发上,邱云荷摸上去时,发现有部分小杂毛是炸开的,跟触电了一样,怪有趣的。 她的头发又厚又黑,让人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真要剪?”刘漫替她可惜,“孩子不懂事,万一咱们剪毁了不是让她挨骂吗?” 自己可能也会惹来麻烦。 “听,罐罐话!没事!” 见她态度坚决,几个人沉吟一会互看对方。 “你们谁比较……会?” 邱云荷话音刚落,几个人都笑起来。 银铃般的声音,清脆动听,两个孩子还没反应过来她们说了什么不靠谱的话就被带着笑出声。 “哦,对了,剪刀,我去找!”宁小秋自告奋勇地回房翻箱倒柜。 “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印小人儿的报纸,上面应该有头发样式……” “要给这孩子设计什么造型呢。” 几个人叽叽喳喳,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齐罐罐和齐悠悠根本插不进去。 当所有东西都准备好,齐罐罐也被带到了临时桌椅前,大门在这时被敲响了。 “理发的,把老子的头发剪毁了,给劳资开门!” 四个人顿时收起笑,一人解开齐罐罐身上的围裙,一人推俩姐妹到最近一个房间,另一个收拾屋子,最后一个来到门口。 屋里,邱云荷说:“我们来玩躲猫猫,我们不叫你们出来,你就不要出来,更不能发出声音,不能玩好的话,不给剪头发了,以后也不跟你们玩了呢。” “好!” 两孩子齐声应,她们心思单纯以至于这么拙劣的游戏也觉得分外有趣,邱云荷摸摸孩子稚嫩的脸庞。 得到保证后,她迅速把门反锁,整理了衣服,示意姐妹可以开门了。 第56章 抓现行 黑暗的屋子里,窗帘被拉上,只有缝隙能透出一点光。 一开始还好,可时间久了,齐悠悠就有些害怕了。 她动了动脚,想到门口去。 齐罐罐把人按回床,被子掀开,将两人都闷了起来。 她用气声说:“姐姐,不出去昂。” 齐悠悠比她更小声:“可我害怕。” 若有若无的声音传进来,并不多么令人愉悦。 有女人的娇俏笑声,也有男人粗暴的喝骂,她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不怕不怕,罐罐在。”齐罐罐安慰道。 比起听到的声音,她还闻到外面有股血腥味,多年安逸的狗子雷达瞬间开始工作,以往养老的五感也在这时发挥到极致,比起齐悠悠只能听到些许男女混音,她能听到更清晰的话语。 有个男人在骂人,“王宏伟”三个字格外大声。 齐罐罐认得这个名字,隔壁婶婶骂人的时候就常常这么直呼叔叔的大名。 “……一个臭看门的,给他孝敬是看在他那顶警察的帽子,还敢反口咬老子一口,呸,看门狗一样的货色,等着,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狗东西!” 句句不离狗,句句在骂狗,给齐罐罐的应激反应逼出来了。 她看向已经平静的姐姐,小手拍拍她的背:“睡觉啦~” 齐悠悠小幅度点头。 有妹妹在身边,再有被子阻挡了一部分声音,她很快睡着。 这时齐罐罐悄摸从被子里钻出来。 越长大,她那一部分来自狗的能力也越清晰,就比如夜视。 抛却白天感受色彩和细节的能力,她能在黑暗的环境下看清周围,脚下有什么,手边又有什么,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避过那些障碍物后,她已经能趴在门边,侧耳倾听。 陈报国啪哒啪地抽烟,气得伤口疼。 邱云荷贴心地给他找来红药水,涂在虎口上。 红药水刚涂上一点,他“嘶”的一声推开邱云荷。 刘漫接住趔趄的邱云荷,用眼神示意她别凑上去,对方耸了耸肩。 唐棠:“你有什么事赶紧说,一会还要上班呢。” 上班两个词,惹得陈报国哼笑出声,唐棠看过来,陈报国也不掩讥诮。 “这批货算是砸手里了,县外的兄弟本来打算分到运费就去潇洒一回,现在肯定是没戏了,我怕他们闹起来,就想说先支一笔打发他们,你这给我支点。” “你陈爷会缺钱?”唐棠觉得他在开玩笑,翻了个媚态横生的白眼。 “都交给白皮子了,他说过段时间才能取,到时候还能名正言顺开银行存根,现在手里头确实没钱。” “巧了我也是。”唐棠不负责任地说。 陈报国虎目一瞪:“你怎么能越过我联系他!” 白皮子从不做陌生人的生意,她是怎么做到的,陈报国的警铃在一瞬间响起。 唐棠抠了抠指甲,如春水般的眼睛横了他一眼,“你说呢。” 陈报国脑袋宕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你这女人,真不要脸。” “脸?” 唐棠意味不明地重复一声,三个姊妹都笑了,花枝乱颤的女人笑出银铃般的声音。 “行了,给你就是,两倍偿还,”唐棠拍了拍睡袍上不存在的灰尘,“不答应的话,出门不送。” 臭女表子敢趁火打劫,陈报国刚要生气,不远处门缝的动静吸引了他。 那是一截衣服,衣角从缝隙探出来,还会左右划动,从门的一边划到门的另一边,神奇得很。 陈报国鸟悄地站起来,走过去,邱云荷刘漫动了,挡在他面前。 他指着那块:“你们没看到吗?” “乱看什么。”唐棠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不满道。 陈报国“嘿”了一声,他一个闪身躲开挡在面前的女人。 “欸!” 一把拉开门,一小孩仰头看来,黑白分明的狗狗眼饱含无辜,那片会跑动的衣角被她拿在手里把玩。 “这谁啊!”陈报国指着孩子。 他的大嗓门把床上那个也吵醒了,顶着一头散乱的头发爬起来,懵懵地看着一个凶巴巴的大人在和妹妹对峙。 “怎么又有个小孩!” 陈报国不自觉摸向身后的硬物,眼神变得可怕。 邱云荷几步上前,硬生生挤进一大一小之间。 她想把门重新关上,陈报国危险的眼神射过来,令人不敢再有所动作。 对陈报国来说,一切本不该出现的人事物在谈判的地点里出现,那就该解决掉,因为这个特性他避开过许多次危险,至今把这条标准奉为圭臬。 所以管他是不是无害的小孩,不合时宜就是不合时宜。 唐棠扭着腰走过来:“行了别一惊一乍的了。” “她们是谁?”陈报国问。 四个人都不说,他掏出黑家伙,抵在孩子的脑门上。 邱云荷惊怒:“你!” 刘漫担忧地看着这一幕,宁小秋面沉如水,不复可爱娇俏。 几个人这样的神态,让陈报国不得不多想,难不成是这几个娘们自己偷偷生的? 也不是不可能。 思考间扳机迟迟扣不下去,万一真猜对了,护崽的老母鸡可是真会伤人的。 他不由地看向唐棠,她倒是一如既往淡然,只不过片刻之后他不这么想了。 这女人握住他的木仓,手腕一转让这玩意儿从哪来到哪去,孩子也毫发无伤。 “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的,宁可错杀也不放过。”陈报国道。 “一个孩子能坏你什么事?”唐棠倚着门框,一只手还有闲情逸致挠孩子下巴,孩子眯着眼享受,像是下一刻会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真招人疼,唐棠在心里感叹一句。 “那你告诉我她家长是谁。”陈报国不依不挠。 唐棠眼波一转,起了逗弄的心思,含糊说道:“我们这些人都算她的家长,这样你也要除之后快吗?” 陈报国想从她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可唐棠一颦一笑都带着漫不经心,他自然看不清是真是假。 “她刚刚在偷听,如果是外人,我必须把她解决了。”他点醒几个女人,希望她们不要妇人之仁,否则不懂事的孩子出去乱说话也会给几个人带来麻烦。 唐棠噗嗤一笑,明艳的脸上泛起红晕,“你怎么这么怕啊,竟然还探究一个幼齿孩子,你看看她嘴里的牙长齐了没,听不听得懂我们的话还两说呢。” 手掌托起孩子的下巴,拇指和食指稍稍用力,孩子的脸颊肉就嘟成一团,没长齐的牙床就这么露了出来。 还真是一个牙没长齐的奶娃娃。 他放松了些。 床上,呆了一会的齐悠悠终于反应过来,忙跑到他们面前,狠狠一推陈报国,自己站在齐罐罐面前,“不准欺负我妹妹!” 她刚刚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报国都快忘了她,他指着这个看起来精明一点的:“这个怎么算?她总该懂事了。” 他阴鸷的眼神落在齐悠悠身上,看得她都快哭了,邱云荷连忙挡在她面前,急中生智:“陈爷这是我远方的侄女们,您别为难她们了。”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陈报国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蒙骗的。 “因为我还没答应要收养她们呢,但是也不能让您害了她们啊。” 她简单解释了下孩子父母双亡,孩子被送来的事情。 刘漫悄悄走过来,背对几个人,对齐罐罐她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齐悠悠眼里含着一泡泪,早就不敢说话了,齐罐罐倒是没什么畏惧的感觉,刘漫说什么都能得到她一个纯良的笑。 “行了,不会出什么事的。”唐棠终于不耐烦。 “你跟我去库房取,拿了就走人,晚上约了人的。” 陈报国觉得放过两个孩子违背了一直以来的原则,不过唐棠这句话之后他只能闭嘴,否则只怕借钱的事情免谈。 他和唐棠往后边的屋子走,一边说:“我就知道你们留了应急的,早拿出来不就好了,浪费我一番功夫……” 唐棠笑骂了句什么已经听不见了。 留在原地的邱云荷几人长出一口气,视线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大的那个已经在擦眼泪了,小的可能真是年纪小所以无知无畏,脸上一点惧怕都没有。 “你说说你,好好的玩什么衣角!”邱云荷气不过,点点孩子的额头。 齐罐罐低头揉搓衣角。 她就是太无聊了,偷听的时候有点听不懂啊,手就想活动一下,能玩的只有衣角嘛。 “罐罐乖呀~” “乖个……”邱云荷咽下脏话,“明天不许你过来玩儿了。” “罐罐乖!”她强调。 刘漫:“也不是她的错,确实没发出声音。” 宁小秋:“是陈报国这个人胆子太小,不关孩子的事。” 邱云荷气笑了,“我都没说什么呢,你们倒是护得紧。” 刘漫避开她的视线,碰了碰孩子胖嘟嘟的脸,心里还是想她来玩儿的。 宁小秋直接抱起齐罐罐:“明天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邱云荷睨她俩:“你多大她多大,该叫姨的,还有你会做饭吗?” 宁小秋:“……你别管。” 邱云荷心里哼一声,抱起另一个眼泪还没干的小可爱往房间里走。 刘漫见状也跟着进来,把门关上。 她替几个人拉开窗帘,光线瞬间冲进房内,让几个人都眯了眯眼。 宁小秋把齐罐罐放到床上,揉着发酸的胳膊,问:“宝贝儿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邱云荷刘漫的眼神瞬间看向齐罐罐。 孩子被几个大漂亮这么看脸红扑扑的,“都听到啦!” 几个人心里一紧,邱云荷赶紧问:“听懂什么了?” 齐罐罐就是没太听懂才犯迷糊的。 不过那人拿东西抵着她额头的梁子是结下了。 而且那个叔叔好凶,齐罐罐龇了龇牙,她可是记仇的。 “她们才几岁。”刘漫说是这么说,可该叮嘱的还是要说,“不能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要不然我们就再也不跟你玩儿了。” 齐罐罐和齐悠悠连忙点头,对小孩来说,一句不跟你玩了就是很大的事情了,要不齐罐罐怎么会宁愿玩衣角也不违背邱云荷不让她出声的承诺呢。 陈报国拿到钱后就离开了。 四朵金花晚上要上班,只能让孩子回去。 齐罐罐和齐悠悠前脚刚走,埋伏在附近的陈报国就堵住了她们。 “嘿呦,臭娘们竟然敢骗我,也就是我谨慎,要不真被骗了去。” 他得瑟地走到两个孩子面前:“说说你们是哪家的。” 如果不是职业不对,他觉得这俩小孩挺值钱,某些偏远山区应该很缺这样的童养媳。 “她们还真是护着你们呢,女人啊,就是心软,难怪成不了事,不过没关系,我能解决。” 说着话,他还要来掐齐罐罐的脸。 齐罐罐快狠准地咬住他本就受伤的虎口。 “嘶!”陈报国虎口一痛,把孩子使劲推开。 齐罐罐摔了个屁股墩儿。 “你数狗的啊!”他扬起巴掌,目露狰狞。 齐悠悠扑向妹妹想为她挡住。 正要落下的巴掌迟迟未到,熟悉的声音却响起了。 “我家的孩子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齐罐罐和齐悠悠霍地看过去。 “外公!” “歪歪!” 应修明却没功夫看她们,刹那间陈报国从身后掏出了个熟悉的东西。 伟叔反应也快,折了他的手,让这黑家伙掉在地上。 将人的胳膊都卸了后,伟叔感叹:“这年头什么人都能使这玩意儿了。” “你们是什么人!赶紧放了我!”陈报国知道是碰上有真本事的人了,他强自镇定威胁道。 眼神频频看向不远处的那栋房子,思考现在大喊,四朵金花救他的可能性。 可惜还没想出个头绪,应修明示意伟叔把他嘴堵上,他怎么也发不出声了。 掉在地上的东西正好落在齐罐罐脚边,她捡起来后还学陈报国的样子,拿木仓指着他大腿,发出咯咯的笑声。 黑洞洞的木仓口就这么对着他,他眼睛都瞪大了,腿使劲倒腾希望离远点。 伟叔朝他后脖子砍了一刀,陈报国才昏过去不折腾了。 应修明:“罐罐不闹了,给外公。” 齐罐罐不,她对这东西挺好奇的。 伟叔想强抢,她还背过手去。 “欸,你个孩子,小心擦木仓走火,不拿过来今晚不让你吃饭!” 不让吃饭?那不行! 齐罐罐连忙把东西递过去。 伟叔一把拿过来,一看乐了,保险栓都没开。 “把人捆起来,扔进柴房。”应修明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敢在他家门口危害他外孙的,这人还真是勇气可嘉。 “等鸣礼来,把人交给他。” “至于对面……”他看着斜对面的房子,沉吟了一下。 伟叔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查出来了都是女孩,挂剪头发的牌子,干卖皮肉的活,要不要……” 这是他这两天查出来的结果,更深的还没查清楚。 应修明看向大孙女:“悠悠,隔壁的姐姐伤害你了吗?” 齐悠悠:“没有哦,外公明天我还想和妹妹去玩儿,可不可以?” “还想去啊……” 齐悠悠连连点头,齐罐罐也加入进来。 应修明:“那就先不管她们。” 伟叔不答应了:“你不怕她们把脏的臭的过给俩孩子?” “做家长的,自己的孩子麻烦人家这么久,自是该登门,”应修明道,“明天就知道结果了,现在不要下定论。” 他是看孩子们喜欢那几个女孩,才决定轻轻放过,他相信以孩子的明眸是能分辨善恶的,哪怕她们其实不懂,但感受却不会骗人。而且他会医,如果真有什么,到时候也能看出来。 “回去吧。” 伟叔去拖陈报国,拖之前还揣了踹。 “在家门口害我家孩子,你真行……” “把人关进柴房后,看看附近有没有他的人。”应修明牵孩子进屋前嘱咐。 …… 第57章 齐鸣义到来 警所事情多,齐鸣礼加了一夜班,到第三天晚上才有空去南区。 这回倒是没有被拦下,伟叔竟然亲自来接。 齐鸣礼觉得受宠若惊,他以为老丈人态度放缓,文雯也松动了,接老婆回家指日可待。 没想到伟叔带他去了柴房。 那里有个熟面孔正怒视着他们。 熟悉的五官不正是抓陈木的时候碰巧遇到的走私案罪犯吗? 也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绑到他面前了?! 齐鸣礼当时的嘴型可以说能吞下一个鸡蛋。 伟叔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等着齐鸣礼发问。 齐鸣礼收拾好澎湃的心情后,果然按耐不住:“这是怎么回事?” “叔儿,你知道他是谁吗,这可是我警所兄弟找了好久的犯人啊,差点折了几个兄弟呢!快告诉我你怎么抓到人的。” 伟叔就将昨天这人要对齐罐罐她们不利的事说出来。 “你是没看到这家伙拿木仓对个小孩的模样,亏他下得去手。”伟叔狠狠踹了这人一脚。 正中陈报国胸,让他胸口一闷,蜷缩起来。 “他身边有同伙吗,你们没事吧。” 伟叔:“没大事,这小子身边没带人。” 既然这样,齐鸣礼就决定将人带回警所审问了。 今天带老婆回家的目的是要泡汤了。 “走之前把盒子带走,一匣子钱呢,估计是赃物,你回去问问。”伟叔把从陈报国身上搜来的钱匣子交给他。 “行,那我带走了。” 齐鸣礼接过钱匣子,紧接着对陈报国泛起了难,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把这么大一坨的人带走。 思考间,伟叔也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关于对面那几个女人的事。 他们还没确定这个人是不是跟那几个女人有关系,问两个孩子也不说。 不过就在昨天下午,两个孩子带应修明去拜访人家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要说没点什么肯定是假的。 思索两秒,伟叔上前一步,还是决定将对面的一些事情告诉他。 说完后,齐鸣礼反应果然很大。 “爸竟然没阻止罐罐她们跟罪犯接触?!他想什么呢!” “他怎么能由着孩子乱来,这不行,我要抗议!” “还有我们都将这里肃清过一次了,她们还敢来,是觉得没问题了是吧!太不将警察放在眼里了!” 气死他了! 伟叔按住他要冲去找应修明的身体,“你还是先解决面前这个吧,你到修明面前肯定吃不了好,还容易浪费时间。” 齐鸣礼:“……” 伟叔说的对。 他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给陈报国套上麻袋,背在身上。 到门口时,应修明也在那,好像是刻意等着他一样。 齐鸣礼气性又上来了。 结果老丈人说:“早就说过,以后少来,下次记住了。” “爸!”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应修明说完无视他径直离开。 伟叔在一边催:“你可快走吧,就昨晚有好几拨人在门外窜来窜去,不知道是不是来找这货的。” “你不早说!” 齐鸣礼危机感瞬间就来了,几步就离开了伟叔的视线。 …… 东区一处精致的小区内,第五单元501. “怎么样找到陈报国了吗?”唐棠问来人。 陈报国兄弟吴鸿慷摇摇头,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我们的人在陈哥会经过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找到他,这样看来很有可能就是条子对他下手了!” “现在我只能让兄弟们隐蔽,但是县外的兄弟伙还在那,不通知他们走,可能还在傻乎乎地等拿钱,可我们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拜托唐姐帮忙捎个信了,如果这事成了,必有重谢。” 邱云荷、刘漫和宁小秋都觉得这件事不妥,闻言已经皱起眉。 唐棠精明着没有立刻答应。 “这是你们的事,我可从不插手,再说陈报国还欠我钱呢。” 吴鸿慷此时没有一个二把手该有的样子,很是卑微,可说出的话却让在坐的人都忍不住胆寒。 “唐姐咱们好歹是合作关系,你看陈哥一不见,我就来通知你撤,算得上救了你们一命,再说陈哥最后可能就见过你们,万一他把你们供出来……几位妹妹长得如花似玉……那是扔人堆里都不可能埋没的长相,没有我们,你们以后也难在外面走动。” “帮帮忙,帮帮忙,拜托了,都是南区的兄弟姐妹,今天你帮我们,我们这些兄弟记你一辈子好。” 唐棠假意喝了口茶,心思百转千回。 吴鸿慷说得对,如果陈报国被抓对谁都不利,可要让她们去县外送信,也无异于朝火坑走。前者可能从此变成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躲在黑暗里,可好歹还有一条命在,后者却很容易丧命。 如果运气再好点,也许陈报国不会无缘无故地供出她们? 唐棠试着给他出主意:“不能找个普通人吗?” 威胁啊,绑架啊,怎么都好,肯定会有人上钩的,让这个人去送信,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了。 吴鸿慷不是没想过她这个办法,之所以不这么干是有原因的。 “那边的兄弟认人,不认识的人要是去了,很可能还没说话就被……”这些人得陈哥真传,警惕性很高,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不过最稳妥的还是唐棠去送信,“他们在陈哥那里见过你们,会信你们说的话。” “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先和几位姊妹商量一下。” 吴鸿慷虽然知道这是托辞,可他也不敢强逼着人答应,惹恼了对方自己这里也讨不了好。 “那你快些考虑,最好是这几天就把事办妥,否则迟则生变啊。” 他走后,屋子里安静了几分钟。 邱云荷轻嗤道:“他不让自己兄弟冒险,倒把主意打到咱们姐妹头上,真是好算计,当我们是傻子吗?” 唐棠:“先不管他,这事要拖。” …… 也拖不了多久了,五天时间,警察再一次全员出动,一半围在袁洋县郊区外,另一半依照陈报国的供词找到走私案的其他团伙,将其一网打尽。 这件事从开始到结束,持续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打击犯罪的力度空前大,袁洋县笼罩在阴云之下,普通人惶惑,真正的罪犯避其锋芒,躲在阴暗的角落风声鹤唳。 警所公布罪犯的那一天,他们这才知道是什么人落网了。 原来是一伙国际走私犯被抓获,这些人不仅走私野生动物皮毛,还有木仓械人口,多年来蛰伏在南区,不知道为多少人提供过作案工具。警察查封的时候,他们“军.火库”一样的仓库暴露在公众面前。 挤挤挨挨的三个仓库,都是重型武器,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出警人员当场就报告给警所高层,再上报中央。 中央高度重视,对袁洋县加派了人手。 主理这起案件的警官在警所一时名声大噪,其中就有齐鸣礼。 是他带回了关键人物,才抓到了这些毒瘤。 所有的同事把眼睛放在刑警处,让齐鸣礼压力倍增。 眼下厚重的黑眼圈就是最好的证明。 严兴业也不遑多让,短短半个月,他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头发都白了一大片。 两个人几乎是睡在警所。 陈报国牵扯出的人员,不止有走私案的人,还有洗..钱的小部分人名,白皮子是他提过最多次的人,不过所了解到的资料都太少,对方喜欢藏头露尾,故而他们无从查起。 “当初你还说要从洗.钱这头查走私,没想到现在倒是反过来了,这点线索,查什么查啊。”严兴业一脸疲倦地捏鼻梁,他甚至想不顾风度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 外人只看到他们破大案的风光,却没看到这案子牵扯出来的一连串破事。 齐鸣礼从一堆卷宗里探出头,眼皮像挂了两只茄子:“洗.钱的案子先缓缓吧,姓陈的不是还提供了个搞.黄卖银的吗,查这个比较现实。” 听说是四个女人,还是四个长得极其漂亮的女人,想毕查起来简单些。 而且陈报国所说的,和伟叔提供的对面住户很吻合,估计是同一伙,他到时候问问看可能线索就有了,这不比什么洗.钱的好抓吗! “今天早点下班吧,我要熬不住了,”严兴业撑着头,一副快要猝死的模样,“而且我要是再不着家,我老婆估计要跟我离婚。” 他说了个不咸不淡的冷笑话,齐鸣礼没感觉好笑,他直接吓一跳! 埋在案子里这么久,他因为抽不开身,根本没来得及和家里人说什么。 卧槽! “我也要下班!”齐鸣礼赶紧收拾桌子。 严兴业看他那样就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不禁在心里幸灾乐祸。 不过他一向冷脸惯了,齐鸣礼没能从他不苟言笑的脸上读出这么个促狭的念头。 两个人匆匆收拾好,锁上门,外面刚好是夕阳正当时。 严兴业这样的锯嘴葫芦都要感慨一句:“好久没看到过夕阳了。” 齐鸣礼没空跟他说这些,他要赶去给老婆孩子赔罪。 严兴业拉住他:“最近新警员补充,有好多养老岗要裁撤,还有刑警处也有人事调动,你上点心。” “警务长,你级别比我高,你操心就好,我专心案子。” 齐鸣礼真不想跟他扯了,拉开他的手后,撒丫子就跑。 严兴业臭骂了一句,“警犬总跟你有关了吧,也不听一下……” …… 齐鸣礼一路抄小路,低调地来到南区。 第一件事就是求伟叔让他进去。 是的,应修明又不许他进门了,他媳妇儿还默认了! 齐鸣礼心里苦啊。 “叔你让我进去,我是来认错的。” 伟叔看热闹似的:“齐警官哪里有错。” “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好小伙,你是半月不归啊。你知不知道你在袁洋县出名了,我可听说了你带人围住崇河村的时候可是很威风的。” 齐鸣礼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伟叔继续输出:“抓完人还让人来咱们这走了一圈,你什么意思啊。” 崇河村就是陈报国等人聚集的地方。 齐鸣礼哭丧个脸:“之前您不是说有四个疑似罪犯的人又回南区了吗,我就想说敲山震虎,给这地重新洗洗,叫他们不要那么猖狂,是好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抓你老丈人的。” 齐鸣礼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去我一条命都不敢。” “让我进去吧,求求了。”他低声下气道。 他打眼一瞥,小胖墩齐罐罐抱了个皮球偷偷朝这看,齐鸣礼连忙朝她张开手,“罐罐,到爸爸这边来。” 齐罐罐朝门口的方向跑了几步,齐鸣礼心里大喜,孩子就是他的通行证,虽然不是免死金牌,可能进家门一切就有转机。 孩儿他妈看在孩子的份上总该对他心软一点吧。 齐鸣礼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惜齐悠悠跑出来把齐罐罐抱回房了。 他伸出去的手,没能迎来小棉袄,齐悠悠问了句话,让他当场僵立。 “叔叔你是谁啊!” “不是……”齐鸣礼手胡乱比划,“怎么还不认人了,悠悠啊,是爸爸呀。” 伟叔在一边嘲笑:“笑死了,你谁啊,快走快走,我们家要吃饭了,没功夫招待你。” 他冷酷无情地关了门。 齐鸣礼在门口怎么敲都没用。 最后他只能用上毕生所学——翻墙。 翻墙时,出了点意外,落点是井口的位置,他差点一头栽进去。 文雯看到这一幕就要站起来,应修明适时夹一筷子菜过去,她不得不接。 “吃饭就好好吃饭,你动什么,规矩呢。” 文雯:“爸,我错了。” 几个人若无其事地继续。 齐鸣礼期期艾艾地走过来。 他将这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的事情说出来,希望能减轻点罪责。 “真不是故意的,那些人狡猾,都到了窝点了,还敢跑,我们只能带警犬连夜追,这样连追带截的才把人抓住,然后还要审他们,每天都是开不完的会,案件报告还要实时上交,我想回来都抽不开身。” 齐鸣礼倒苦水完毕,“就原谅我吧……” 齐罐罐感觉老父亲好辛苦,拉拉他的衣服,齐鸣礼一脸感动地低头。 齐罐罐偷偷给他扔了块肉。 油滋滋的肉直接递到他手上,“……” 闺女心疼我不是这么心疼的,拿个碗很难吗? 应修明看向齐罐罐:“好好吃饭。” “哦~” 齐鸣礼在边上孤零零地站着,期间所有人都将他当成空气。 直到应修明放下筷子,晚饭昭告结束。 他说:“你跟我来一趟。” 这套房子有一间单辟出来放书的地方,姑且算是书房,应修明打算在那里和齐鸣礼谈话。 等两个人都到书房后,齐鸣礼格外顺滑地跪下。 虔诚的模样看得应修明都是一默。 “爸,我错了,之前老头老太太的事让您糟心,也让文雯伤心了,我知道您不待见我,但是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还有这回的事,我是因为太忙,也找不到机会和您交代才不联系的,所里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占线,这件案子的影响超出所有人预期,中央更是高度重视,我才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 也是因为这样一直联系不上,久而久之,忙碌的时候就容易忘。 什么打电话托人寄信他全想过,就是抽不开身,所有人都找他。 齐鸣礼也很无奈。 应修明没对他的可怜表态,不过态度倒是软化了些。 “你起来。” 齐鸣礼不,他不敢。 察觉到他的松弛后,更不能松懈。 他跪的更笔直了。 应修明无奈:“我找你是因为你家里的事,你知道你没回家的这些日子什么人来找过你吗?” “谁?” “你二哥。” 第58章 拍摄大片 “齐鸣义?!” 竟然不是齐老头齐老太来,齐鸣礼表示很惊讶,他都思考好怎么收拾老头老太太了,怎么来的人是齐鸣义。 “就是他,”应修明说,“文雯回去拿衣服的时候差点和他撞上,你知道我的,你们家这么对文雯,我不会放过他,所以在你来之前,我让人把他打了一顿。” 目前不知道是死是活,可以确定的是高低是个半死不活,不知道在哪养伤。 他说完,仔细观察齐鸣礼的表情,如果他有一丝不忍,今天被打出去的还会有他。 好在齐鸣礼脸上只有思考,应修明放心了些。 他说让女儿和齐鸣礼分开除了有逗女儿的成分在,还带了点认真,要是他没能经受考验,他会亲手拆了这桩婚。 他应家人讨厌麻烦,喜欢快刀斩乱麻。 一刀不行,那就换木仓。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看你有什么想法。” 齐鸣礼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黑洞洞的眼仁带有试探,他一下明白这是一句考验。 齐鸣礼立刻正视起来,他跪得更笔直了。 “分家的时候我就决定和这些人划清界限,”齐鸣礼看应修明不是很满意这句话,紧接着说,“通过文雯这件事我更不可能和这些人缓和,不过这事要分人,老头老太太是主谋,受益人永远是大房那两口子,齐鸣义他们最多喝口汤占点小便宜……” 应修明闻言不满地皱起眉,古井无波的面容终于起了波动,眼神犹如利剑,薄唇紧抿,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发火的边缘。 “他们敢这么磋磨我闺女,你想轻拿轻放?!” 齐鸣礼膝行到他面前,“爸你别激动,当然不是!” 他原本对付这一家的办法里,统统都是指向齐老头齐老太还有齐鸣仁等人,齐鸣义这里反倒是顺带的。 不过他对付齐鸣义还是有招的。 就是老丈人别太激动,那眼神快吃了他,吓死人了。 “齐鸣义一直以来都活在老大的阴影下,说实在的,在老头老太太那里就是个透明的,他的自尊心很强,也爱和老大攀比,要对付他也容易……”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这就够了……” 之前为了让齐老头把他的钱吐出来,他设计了个买工作的局,老头的钱不仅吐出来了,也让他看到老大老二多年来的嫌隙因为这一件事越来越大。 齐鸣义对齐鸣仁存有嫉妒心,对老头老太太的偏爱早就心存不满,他为了能出人头地,甚至敢动刀,这就很可怕了…… 潜意识里,这个人很可能早就想把齐鸣仁砍了…… 这给了齐鸣礼新思路,在齐鸣义“起高楼”的路上,他可以帮个忙,让他感受到全方面碾压齐鸣仁的快乐,等到他志得意满之际再让他知道功败垂成…… 应修明曾听齐鸣礼提过这事:“你想故技重施?” 齐鸣礼:“爸,招式贵在好用,不怕用烂。” 应修明思考了一下,觉得还行,戏耍人的感觉有点像他。 “你看着办,我不希望再有人打扰到文雯和孩子们。” 齐鸣礼赶忙保证:“不会了。” 既然话已经谈完,齐鸣礼也有了思路,应修明就不打算为难他。 “起来吧。” “!” 可以吗? 齐鸣礼使劲瞅老丈人的脸色,然后一点一点地站起来,期间应修明都没什么不满。 等站直了,齐鸣礼也松了口气。 老丈人能让他站起来一定是原谅他了,他开心道:“谢谢爸!那我去看文雯了。” “谁说你可以去了?” 应修明刚消下去的怒火又有复起之势。 “噗通”,齐鸣礼又是一跪qaq “爸~”他期期艾艾道。 应修明看都没看他。 “爸你这样,我可是会搬来和你们一起住的,你要是不肯,我就把房子租在隔壁。” 应修明挑高眉毛:“你可能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 应修明懒得再和他废话,拿了两本书就出去。 齐鸣礼连忙看向不知道来了多久,在看热闹的伟叔。 “叔儿,我爸什么意思?” “小伙儿啊,这片能买的房子,修明都买下了,他是不会租给你的哈哈哈哈。” 那四朵金花的事情过去后,修明后知后觉有些害怕,对面毕竟不是什么好人,再宠孩子,也不能让她胡乱结交。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发生,他就把周围的房子买了,以后要是再有人要住这里,他还能筛选租户、买家,为孩子交朋友铺好路。 伟叔这些日子跟着他忙上忙下,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他幸灾乐祸地说完,看到齐鸣礼一副石化的模样,笑得更嚣张了。 小子,你对你岳父的实力一无所知。 “都买了……?” “除了不肯卖的,都买了。”他估摸这片弄堂百分之七十都是应修明的了。 齐鸣礼石化心碎的表情太好笑,伟叔促狭地给他支招:“你要是想老婆跟自己走,可以试试美男计,就是那种脱光光不要脸的……欸欸欸,修明别薅我头发!” 没走远的应修明听不下去,直接抓住这个老不羞的往回走。 都教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丢人。 等人走后,齐鸣礼眼骨碌一转,猫着腰往外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饭的厅堂已经没有人,饭菜也被收走了。 他贴着墙走,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路来到了熟悉的门房,就是齐悠悠把齐罐罐抱走拖进去的地方。 齐鸣礼猜测两个孩子会黏着妈妈睡觉,所以她们所在的房间,一定就是文雯待的地方。 他完全可以自己来哄老婆。 齐鸣礼想得很好,结果透过窗户一看,一大两小在午睡…… 这还怎么搞。 可就这么走他又不甘心。 他悄悄走进去,停在床前。 齐罐罐占据床内的位置,和以前习惯一样,睡觉就喜欢抱文雯的胳膊,睡着了手也不忘在上面捏来捏去,不知道还以为是踩奶的猫。齐悠悠比她安稳,会窝在她怀里乖乖睡觉。 齐鸣礼蹲下来,眼神落在文雯身上。 不见不念还好,突然一见,多日来的思念跟决堤的大坝一样,差点把他整个人淹没。 真是…… 齐鸣礼把老婆追回来的决心更大了些。 不过看她睡得这么香,他也没忍心打扰,看过瘾就离开了。 门小心关上,门内的女人睁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 齐罐罐睡梦中念了句“妈妈”,文雯正要转过身拍拍她,让她重新入睡,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罐罐你又不睡觉。”她小声。 孩子不爱睡午觉,哄她入睡的人是最头疼的。 文雯板起脸想让孩子知道错了。 结果这孩子一点也不怕,还滚进她怀里笑嘻嘻。 “不许吵醒姐姐!” “妈妈妈妈~”齐罐罐小声了些,撒娇味的尾音听得人心肝一颤,文雯也不例外,根本严肃不起来。 “小祖宗,你到底怎么才肯睡觉,一会妈妈要上班的。” “爱妈妈~” 要论哪个小孩最会撒娇,齐罐罐当仁不让,文雯笑:“既然爱妈妈,那就睡觉。” 齐罐罐绝口不提睡觉的事情,就是要缠着人亲,把文雯都搞无奈了。 无可奈何之下,她一只手盖在孩子眼睛上,希望她能识相睡过去。 可齐罐罐还以为她在和她玩,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就着这个姿势说小话。 “爸爸,走了,嘻~” 她是感觉齐鸣礼走了才醒来的,骗过他了!嘻嘻。 文雯看她狡猾的小模样,哭笑不得。 “这么久你就不想爸爸吗?” 齐罐罐听到这个就更不困了,她撑起身子,拇指食指一捏,比出一点点。 文雯秒懂:“小没良心的。” “妈妈,想?” 额,这让文雯怎么答,她心虚道:“一点点。” 话落,齐罐罐咯咯咯地笑出声,旁边的齐悠悠嘤咛一声,文雯赶紧捂住这孩子的破嘴。 到最后齐罐罐也没睡着,在她怀里各种闹,文雯突然有点想齐鸣礼。 如果有他在齐罐罐闹的人就是他了。 她双眼无神地看天花板,抱住孩子乱动的手脚。 午休起来,文雯要去上班,这回是把两个孩子都带上。 之前导演询问她是否让孩子入镜陪金毛拍摄,她本想问齐鸣礼的意见,可后来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不说,她也没问成,所以等导演再一次询问的时候,她就自己答应了。 齐罐罐和齐悠悠纯粹是想玩儿,问她们的意见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影棚已经弄好,为了展现和小朋友气质合拍,布景的时候放了玩乐的东西,秋千架、滑梯、跷跷板…… 小孩只要自然地玩就行。 后面才是重点。 有演绎拐子的人上场诱哄孩子,金毛这时候闪亮登场救小朋友于水火,最后画面定格在金毛和赶来的警犬训练员来了个友爱的击掌。 这是开拍前定下的最终版剧本。 “各就各位!action!” 齐罐罐和齐悠悠在场上玩闹,身后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导演在给这个人特写的时候已经想好用什么bgm了。 然后他看到当这人猫悄地过来想吓孩子一跳缓解气氛时,金毛提前入镜了! 大帅咬着这人的衣摆不放,怎么都不肯让他走近孩子半步。 那人不得不停下,朝镜头喊:“导演,你看……” 导演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和身边的助理说:“我觉得这一幕还不错,很考验大帅的反应力,就是和剧本有点出入,男演员的戏份直接被砍没了……” 一天五十块钱的男演员呢,就一个被抓的镜头也太亏了。 助理:“要不再试一次?” 导演觉得行,“卡,再试一次!” …… 无论多少次,金毛都没有让人靠近过齐罐罐她们。 导演没脾气了,就这样吧。 最后再补拍和训练员的击掌就行了。 结束后他给两个水灵的孩子发杀青红包。 齐罐罐兴致勃勃地打开。 一张蓝色的纸币,上面有个漂亮姐姐在开拖拉机。 她看不懂面值,文雯却清楚,两个孩子加起来的钱正好是她一个月的工资。 “导演这是不是多了……”戏份都没多少。 导演哈哈大笑:“小文啊,你这孩子真是实诚,收着吧。” 两个没有名气的孩子能有这么高价格确实是他故意的,不过也多亏孩子长得好,要是长得不好,他还不肯要,而且她们镜头前的表现力很好,给画面都整高级了,他是不会亏待这样的演员的,哪怕只是两个孩子。 还有就是…… 导演清了清嗓子,“我听说你爱人在警察局工作,能帮我个忙不。” 文雯不记得自己和别人说过齐鸣礼的职业,有些疑惑他是怎么知道的,可又想知道导演想说什么,等着他开口。 “就是咱们借人家训练员的衣服一直没能批下来,你们家那口在里面应该也有人脉,替我问问呗,也不用催,就是问问嘿嘿。” 原来根本不知道齐鸣礼具体是干什么的。 训练员?不就是齐鸣礼吗? 她捡着能说的替他解释:“我只是听说最近他们很忙,总局和分局里所有人都出动了,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没时间批复……我帮您问问。” “好嘞!”导演拍大腿。 解决完核心事情,他也起了八卦之心:“你爱人在警所是干什么的啊?” 文雯:“……打杂的不值一提。” 她最怕人问东问西了。 “听说最近咱们这不太平,多亏警察局的同志们了,辛苦辛苦。” “……嗯,”文雯连忙把和金毛玩的俩孩子叫来堵住导演的嘴,“导演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没有。” “那我带孩子下班了。” 导演:“行你下班吧,明天去宣传部报道哈。” “宣传部?” “忘了?”导演提醒她,“转岗啊。” 文雯还真忘了,她连忙说好。 临走前,她想来想去,还是问了句:“您怎么知道我家那口是警所的?” “嗐!”导演没什么好瞒的,说,“食堂的胖大厨随口提的,他也不确定,可我记下了。” 胖大厨?胖姑她老公? 文雯暂且记下。 走出电影厂,她朝警所走去。 这时,齐罐罐和小姐妹一对视,两个人一起拉扯她的手。 “妈妈,咱们去买东西吧!” “钱!钱!钱!”齐罐罐扬起她的大红包。 文雯失笑:“你们这样的,以后工作了基本是月月光。” 孩子可不懂她说的什么月月光,她们只会及时享乐。 一个两个撒娇都没边,文雯很快就缴械投降。 “买什么?” “吃!” “积木!” 齐罐罐倒是一成不变,齐悠悠最近迷上了各种各样的积木。 “那先去买东西再去吃饭。” “耶!”俩孩子异口同声。 …… 去供销社再到国营饭店,中间有一条街的距离。 街的另一头,是有名的贫民村。 有一人从那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漫步在干净的水泥路上,失意得跟条落水狗一样。 直到他看到熟悉的人影大包小包地从供销社走出来。 齐鸣义忍不住跟了上去。 跟着人来到另一条街,他看见那对母女走进他想都不敢想的国营饭店…… 第59章 谈起恋爱,不顾孩子死活 国营饭店自从出了个周大厨,停业整改一周后才重新开张,原来的主厨也换成了胖姑。 不过因为罂粟事件,原本一座难求的国营饭店变得门庭冷落,哪怕推出打折活动也没有多少人光顾,饭店备菜从原来的不够吃到剩许多。 胖姑这个新任主厨最近都闲得发慌。 文雯来的时候,她在大堂拍苍蝇,几个帮厨不是在雕花打发时间,就是发呆。 看到来人,她黯淡的眼神重新发亮。 她迎上来:“文雯妹子?!” “来吃饭?来来来,我带你去,今天的菜单都挺不错,狮子头,松鼠桂鱼,还有芹菜小炒肉……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热情地介绍完,齐罐罐已经两眼发光地说都要了。 她还把没捂热的红包塞进胖姑怀里:“给,都要都要!” 她有钱! 胖姑把钱还了回去:“我请你们,不用花钱。” 文雯被她的热情吓到,听到这话却反应很快:“这怎么可以?” 胖姑板着一张不容置疑的脸,把她们按在座位上,然后屁颠屁颠地往厨房走,远远的还能听到她吆喝帮厨过来的声音。 几个厨师一起,做饭也快,半个小时大份量的六菜一汤就做好了。 盛菜用的都是大盆,比齐罐罐的头都大,明显比平常菜的份量还多。 她“哇”的一声,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豪横! 文雯刚想说话,胖姑已经把筷子递过来了。 “胖姑……”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劲吃!不够我去添,或者有其他想吃的菜,我再去做。”胖姑大手一挥,让她坐下。 文雯却不知道该不该吃,太热情了,也太破费,还有无缘无故地吃霸王餐也不好。 “不用不好意思,”文雯把情绪摆脸上,胖姑一看就明白,她乐呵呵,“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当是我谢你们家的。” “谢?” 谢什么,最近都没怎么光顾国营饭店也没有给这里增加营业额,有什么好谢的,文雯不解。 “你们家那口帮饭店剜了姓周的这么个大毒瘤,可不得谢谢,没他帮忙我现在可还失业呢。”也不会被国营饭店重新请回来了。 “而且饭店也必须谢谢你们,要不还有更多人受害,到时候麻烦就大了,你就放心吃吧。” 如果受害人再多点,国营饭店讨不了好,毕竟是他们把周大厨请来的,庆幸的是周大厨来的不久,否则饭店说不定会关门。 看文雯面色松动了一些,她感慨:“你看我这门可罗雀的,你们来也是给我添点人气,放心大胆的吃,不够还有。” 她这么一说,文雯往周围看还真是,偌大的大堂,能看到的人影就一两个,和以前的国营饭店比天差地别,她安慰道:“慢慢会好的。” 胖姑感慨完也就不伤感了,她神秘兮兮地凑近,问了一个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 “你家那口是做什么的,我和我那口子猜他是警察,但是具体的就不知道是干嘛的了,他是怎么发现周大厨菜里加料了,神了!” 她一个做饭多年的人都没发现,竟然叫个门外汉提出不对来,都让她怀疑谁才是厨师了。 文雯猜齐鸣礼以前有类似的了解和训练,所以能猜到。至于为什么胖姑没有将周大厨和罂粟联系起来,她估计是因为谁都没想到周大厨会这么大胆。 经过国家对毒.品的打击,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么恶劣的事件,想不到也正常。 文雯也知道为什么胖大厨会猜测齐鸣礼是警察了,面对胖姑的问题,她轻描淡写道:“他就是警所里的普通小警员,能帮上忙就好,就是可怜了那些捧场的人。” 闻言,胖姑沉默。 吃个饭也能遇到这样糟心的事情,是谁都没料到的,那些人也是无辜。 “不说这个了,”沉默的气氛被她打散,胖姑指着桌子底下猫腰偷吃的小家伙,“赶紧吃,可把孩子馋坏了。” 文雯也钻到底下,一看,和一双黑亮的眼神对上,无奈:“罐罐……” 旁边还有个递东西的帮凶,齐悠悠讪笑着。 齐罐罐爪子上都是狮子头的残渣,脸上也有酱汁,被大人发现了还知道讨好地笑。 胖姑把两个孩子捞出来,和文雯一起擦干净她们,几个人这才边聊边吃。 大多时候都是胖姑说,文雯在一边点头。 吃完,两个大人还有话聊,齐罐罐和齐悠悠打了个报告就在大堂里撒丫子跑开了。 文雯偶尔一瞥就能看到孩子玩捉迷藏的身影,或是被两个年纪小的帮厨逗,渐渐的她也放松了些。 也就是这时候,齐罐罐领着齐悠悠来到大门旁的窗户边,两个人踮起脚透过缝隙,她们看到蹲在马路牙子上的落魄男人。 齐悠悠对蓬头垢面的男人没兴趣,还以为妹妹叫她看路边的野花。 可齐罐罐让她看得再仔细一些。 她指着男人:“你看。” 齐悠悠可没有她的好记忆力,都一年多了早不记得齐鸣义的脸,更何况他现在太落魄了,更难认。 齐罐罐嘴边勾起恶作剧时才有的笑容。 朝外叫唤了一声,“昂呜——” 不多时,齐鸣义身后渐渐来了,一只、两只、三只……大约有十只的野狗,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屁股的位置。 狗子们齐声一嚎,把齐鸣仁吓得汗毛林立,也就是一刹那的功夫,他飞一样地跑起来。 从街的这头跑到街那头,狼狈得不行。 不过很快齐鸣仁旧伤复发,腿动不了,这些狗却没打算放过他,在后面尽职尽责地追着,看他没力气还会撵。 他自暴自弃地等死还不行,野狗会挑他屁股咬,非要他动弹几步。 齐罐罐看得哈哈大笑。 在齐家村里的日子虽然短暂,可她还记得,就比如曾经这个人牵走了她的羊。之前是她人小,没有条件报仇,现在嘛人都送上门来了,肯定不会放过。 齐悠悠看得久了,也品出点味道了,“罐罐我怎么觉得在哪里看到过他。” “是坏蛋呀。”齐罐罐扒着窗沿说。 这时,文雯和胖姑走了过来,俩人还提着打包好的饭菜。 “悠悠罐罐,我们该走了,跟阿姨说再见。” 齐罐罐和齐悠悠不再给马路上的人眼神,牵着手奔向妈妈。 几个人在门口分别。 文雯难免被狗追人的一幕吸引,不过很快狗把人撵到巷子里,她从那人一瘸一拐的背影里看不出什么,还以为是普通人。 这么被狗追感觉有点可怜。 想到自己女儿的能力,开口:“罐罐,你能让那些狗狗停下吗?” 齐罐罐眼睛轱辘一转,“不能哦。” 好吧也许罐罐和那些狗不熟,文雯也不执着。 三个人一拐弯就消失在街角。 齐鸣义只看到一个背影,一声“弟妹”还没叫出口,人已经不见了。 周围几只狗看起来凶巴巴的,可到底没真的要他命,齐鸣义的胆子也大起来,顶着被咬的风险追上去。 街角有个分岔口,他咬咬牙选了个方向。 一路全凭感觉,当真的再次看到熟悉的人影后,齐鸣义陷入狂喜。 这些日子以来,这是他运气最好的一次了。 那对母女离他仅有百米远,这时个头稍矮一点的小女孩特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笑嘻嘻的,纯洁无暇的笑容里有许多不谙世事。 但笑得很莫名。 笑得齐鸣义心头一跳。 紧接着,他身后的狗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连拖带拽将他拉入巷子。 他根本没办法反抗,还离她们越来越远。 这种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无力感,让齐鸣义愤怒不已,结合这些日子叫天天不应的经历,他发了狠地捶打野狗。 一下又一下,专挑野狗的骨架子打。 有几只被他打得踉跄、倒地。 …… 文雯和孩子来警所找齐鸣礼。 也不干嘛,就是把导演的话带到,问他借训练员的衣服。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不过等齐鸣礼真出来后,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的眼神是那么炙热,烫得人不敢直视。 文雯低头,耳郭逐渐漫上点粉。 她磕磕巴巴地说完目的,齐鸣礼还目光灼灼。 真是…… 老夫老妻的,突然来这么一下,她也会害羞的,好像又回到刚谈恋爱的时候。 她把打包的饭菜递过去,快速说了句:“话已经带到了,我先带孩子回去了。” “等下……” 齐鸣礼上前一步,挡住她们的去路。 他拦下人,酝酿了好久才说:“你,想我没……” 这…… 文雯直接闹了个大脸红,她赶紧看向左右。 还好,这里远离门卫,没有站桩的人,警所门口也不会有人溜达,所以没人听到齐鸣礼耍流氓的话。 放心之余,文雯又不知道该怎么回。 齐鸣礼看她绯红的脸,止不住心动。 难道真是小别胜新婚? 他怎么觉得自家媳妇儿更可爱了,他忍不住啊。 于是他手悄悄往前探去,正如谈恋爱那会儿,想抓住心上人的柔荑,进一步互诉衷肠。 一只嫩生生的手放到他手里。 齐鸣礼欣喜,她主动了! 摩挲了一下。 嗯,一样的白嫩、光滑,嗯——嗯——? 怎么这么小。 他低头一看,齐罐罐那张绝顶可恶的脸映入眼帘,她还冲他笑。 “爸爸~” 齐鸣礼:“……” 齐罐罐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不过目标是齐鸣礼手背上的手毛。 她好奇那毛毛,想拔一根来看看,所以先对老父亲讨好一笑。 等揪下来后,果然老父亲脸都变青了。 她赶紧灌迷魂汤:“想爸爸~” “想个……”屁! 齐鸣礼后知后觉自己被薅毛了,丢开齐罐罐的手,他搓了一把那个位置才感觉好点。 全程看在眼里的文雯偷偷笑起来,在齐鸣礼看过来的瞬间又收了回去。 她拉起两个孩子的手,在齐鸣礼挽留的视线中离开。 齐罐罐那个小混蛋还偷偷朝他看。 她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可爱,齐鸣礼好想捏她肥嘟嘟的脸告诉她“可恶”“可恨”两个词就是她这样的! 警犬训练员的衣服是吗? 他明天就亲自去送! 唔,他记得下面的人提交的申请是希望他能把训狗的基本手势教一遍,那时候太忙也没顾得上,现在嘛……教一教也没什么。 打定主意后,齐鸣礼打算回去加班了。 可斜角处的人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齐鸣礼看过去。 哦吼!熟人! 齐鸣礼赶紧去看文雯她们,好在人已经走远,并没有直接对上齐鸣义。 齐鸣义步履蹒跚地走过来,浑身衣服破破烂烂,还挂着彩。 人走到近前,比起齐鸣礼一身制服,正气凛然,狼狈的他带有疯癫和兴奋,看齐鸣礼时眼睛里的光跟狼一样。 齐鸣礼假装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过了好几秒才恍然大悟,很快又不可置信道:“二哥?” 齐鸣义狂点头:“是我,是我……” “你怎么在这?”齐鸣礼收起惊讶很快就一副视若平常的模样。 齐鸣义原本以为的亲人见面热泪盈眶,是半点没有。 他兴奋的嘴脸收敛了一些:“鸣礼,哥来……哥来找你,你看咱们坐下来聊?” 他好饿,他还想要一个正经住的地方! 齐鸣义心里疯狂叫嚣着需求。 尤其是齐鸣礼拿着的袋子,一直飘散出食物的香气,让人忍不住看向袋子。 那可是国营饭店的好东西! 刚才他不确定是弟媳,现在看到齐鸣礼是百分百确定了。 早知道该进去蹭一顿,国营饭店的菜他吃都没吃过,齐鸣礼是他弟,一会一定让他也带他去一趟。 齐鸣礼:“我要加班的,有什么事周末有空了说。” “不是……行,晚点聊也可以,”齐鸣义指着身上的不妥,希望他识相一点,“你看哥现在这样,要不我去你住处等你,让我也收拾一下,我知道在哪,不过吧你们那的保安不太好,不让人进去,要不你手写个什么证明我一会给他看?” 多亏齐鸣义这不客气的语气,齐鸣礼又回忆起了齐家村的种种。 他似笑非笑,眼底的嘲弄不再遮掩。 齐鸣义皱起眉,心下恼火。 “我先去加班,有什么事有空说。” 他看看天,觉得时候不早了,看齐鸣义的眼神越来越冷淡。 “鸣礼,你看我这样你不……”齐鸣义憋了好久才说出一个比较合适的词,“心疼?” 齐鸣礼无情地戳破:“你让我可怜你啊?” 齐鸣义默了默,“我是你哥,你这样太不应该了,看到我这样你不应该嘘寒问暖一下?” 他想用兄长的威压,可齐鸣礼根本不吃这套,他轻嗤一声。 嗤笑的声音是连远处的保安都能听见的程度。 这样无法无天,目无尊长的样子和记忆里混不吝的齐鸣礼重合起来。 齐鸣义终于认清现实,他也想起来自己来袁洋县的目的。 为了能有一个出路,他瞒着所有人来找这个出息的弟弟,就是希望他能帮扶一下,不能现在就惹到他。 齐鸣义低下头,“行,你有空再说,我在门外等你,你把饭留下我对付一口。” 他也不求这个霸王带他去什么国营饭店了,有吃的凑合吧。 齐鸣礼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他。 “我媳妇儿给我送的饭,凭什么给你,神.经。” 说完他直接往警所门口走。 齐鸣义跟上来。 齐鸣礼对两个值班的同事说:“不认识的,兄弟辛苦。” 两个保安拿起警棍就去拦,还抽空给刑警处最年轻的主任敬了个礼。 “不辛苦!” 两个人的嗓门格外大,拦人的样子也很凶悍,军人之威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齐鸣礼正面接触到到这些,犹如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吓得他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走到警所对面的民房巷子里窝着。 慢慢的,他看到气派的警察进进出出,警车一辆辆出动,还有巡逻的警犬……这些都是齐鸣义没见过的场面。 抛开一开始面对威严肃穆的警所,他有着天然的害怕,可现在,他新奇,又激动。 一个念头在此刻悄悄生根发芽。 如果,他是说如果,齐鸣礼能把他弄进警所,当个体面人…… 第60章 升职加薪 齐鸣礼这次加班加得昏天黑地,他自己都没想到,一连几天警所大门都没出去成。 为电影厂送衣服的事情只能由其他人代劳。 走私案里的关键人物陈报国业务广泛,不仅在袁洋县内有这类案件,他在周围几个县区都有生意往来。 托顾卫国这个审讯能手的福,陈报国供出来的人物每天都在刷新。 理清楚这些需要花费警员大部分的精力,再加上审讯清楚后还要第一时间联系对方县区部署警力去抓那些走私惯犯,跨区域沟通没那么方便,两边都有人需要二十四小时守在电话前。 齐鸣礼身为主管这起案件的人之一,他不仅要全程参与,还要兼顾训狗事宜。 每天就是审讯,写报告,开会,训狗,接电话……偶尔还要出警。 一周下来人都瘦了十斤。 好在越往后陈报国招供的内容越少,他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这天难得能坐下来喝杯茶而不受电话骚扰,他只想歇息到天荒地老。 门就是这个时候被敲响的。 齐鸣礼瘫坐在位置上怎么都提不起力气去开门。 他是生怕一开门有叫他去开会的,或者让他交报告的,要么就是让他去审讯室一趟的…… 不想开,他要再歇会。 门又响了几遍,可能知道里面的人不会开了,门外的人自己打开。 严兴业把门打开又关上,整个办公室只有两个人。 他也找了把椅子,不顾形象地瘫坐在上面,惬意地舒口气。 齐鸣礼睁开一只眼睛,复又闭上。 都是难兄难弟,一把椅子而已,给他! 办公室内静悄悄,过了不知道多久,齐鸣礼都快睡着了,严兴业开口了。 “给你带来个好消息,给我打午饭就告诉你。” 齐鸣礼不想吱声,他表示自己可以不吃。 “真不想知道?” “你今天话有点多。”齐鸣礼无情开嘲。 他以前不这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共患难的交情让这个人开放了点,现在都开始逗他了。 但没有用,齐鸣礼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他也懒得上钩。 “……”没劲,严兴业闭上眼跟他说事儿。 “你那个盗窃案一直没能好好收尾,这回人给你抓回来了,你可以收尾了。” 盗窃案? 齐鸣礼一下睁开眼:“罗氏那伙人?” 更准确点,“罗富路罗国强兄弟俩?” 就是敢从警所逃跑的俩兄弟,因为这两个人所里的安保都加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有锁的地方还额外加了两个,就是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事。 严兴业“嗯”一声:“他们想偷渡到国外,巧的是找的人正好是陈报国那伙人。” 走私团伙不仅限于物,还有人,带两个人出国也不过是捎带的,同样是走私,还比运珍贵物品容易,兄弟俩不止偷了一个齐家村,沿途有什么偷什么,刚好凑够路费。 他们能找到这伙人既幸运,也是不幸的。 不幸的是,这些人还没走远,陈报国就落网了,他的那些生意曝光后,云省燕省两省警察紧赶慢赶,终于将人扣在国境内。 “这两个人已经押回来了,基于两省都是他们的作案地点,现在在讨论主审他们的具体是哪个省区。不过他全族都在这,案子一开始也是我们主理,我估计怎么讨论都越不过咱们,你只等拿人冲业绩就行。” 齐鸣礼揉捏太阳穴,喟叹一声:“可算抓到这俩兔崽子了……” 真能跑。 “能套出走私路线,顾卫国同志功不可没,刑警处预审科可能要添一名预审员,他太有天赋了。” 齐鸣礼撇撇嘴,心情又不是很好了。 顾卫国这喜欢为难人的性子原来是十分不讨喜的,巧的是他这样咄咄逼人的性格很适合审讯犯人,也算是找对发展方向了。 就是:“李主任会同意他从治安处调出来吗?” 严兴业摆摆手:“由不得他,预审科的科长很喜欢他,你也知道刑警处最近有多风光,他一个治安处的主任最近说话不如你们的人好使。” “而且我觉得他会巴不得送人来套近乎。” 治安处发展前景有限,他要想自己的位置动一动,就会走动局里的关系,先铺垫一下。 齐鸣礼听完他的分析觉得深有道理。 就是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看着万事不过心的警务长原来心思这么多呢…… 人不可貌相啊。 “你那是什么看傻子的表情……”严兴业朝他脸上扔过去一份报纸,“收收。” 齐鸣礼从善如流地收起报纸,他决定等案子告一段落,盗窃案彻底结案后,他请面前这位老大哥吃饭庆祝一下,再好好了解他。 严兴业听到他的打算,难得也挑了下眉。 齐鸣礼并不是个爱应酬的人,据他所知,调来这么久这个人是出了名的不爱参加饭局。 他能这么说,意味着真有结交他的意思,严兴业有些高兴。 不过他还是阻止道:“你也别急着庆祝,我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说所里裁撤的事,你等这事尘埃落定之后再请我也不迟。” 裁撤? 齐鸣礼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那时候他们着急下班就没有多交流了。 齐鸣礼示意他说说看。 “你也知道这案子牵扯太大,从中央下调许多警员,案子结束后,有一部分可能会留下,咱们这无事发生的时候都还挺太平,就是裁人换岗的时候肯定风波不断,你记得别掺和进去。” 齐鸣礼记下他的提醒。 严兴业看他听进去了也不再说,他没有表现出来的木讷,心里门清什么人该结交什么人该不搭理。 两个人都闭上眼睛,享受来之不易的休息时光。 …… 一切差不多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来到五月中旬。 盗窃案彻底收尾,绑架案告破,走私案主犯落网,牵连出崇河村这个窝点,三个案子的主理人齐鸣礼得到了晋升通知。 年仅二十八岁的警务长新鲜出炉。 他身边的警犬辅助破案有功,在警所的待遇增加。 齐鸣礼一时风头无两。 同时伍达经过伍副局长的运作,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他身边的带编辅警,接手下一批警犬训练任务。 顾卫国从治安处转到刑警处预审科。 新警员留任有数十名,与此同时,着名的保安处养老岗成了重点的裁撤处。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保安处王宏伟,谁让他掺和刑警处的案子,结果吃力不讨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宏伟因错误指挥,导致两名警员身体存在不可逆终身伤害,而他自己也因公伤残,警所决定将他的名字放在裁撤名单上,不过又特批他可以等到伤好之后再搬离警所家属楼。 晋升、裁撤名单公布的那天,几家欢喜几家愁。 …… 齐鸣礼也终于从忙碌里抽身。 他特地从后门离开警所。 正门有齐鸣义守着,他现在还想晾一晾他。 齐鸣礼偷瞧过一眼,不过短短一周的时候,他更落魄了。 他倒是想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一路低调地来到南区。 这回老婆孩子不排斥他了。 要不还得是远香近臭,多日不见,齐鸣礼猜测她们一定想他了。 他跟在文雯身边,跟个痴汉一样,走哪跟哪。 端茶递水,捶背捏肩,讨巧卖乖他什么都会。 文雯已经有些后悔心软让他进来了。 齐罐罐和小姐妹咬耳朵:“爸爸是跟屁虫。” 齐悠悠从积木里分神看了一眼爸爸妈妈那里,煞有介事地点头。 不过不关她们的事,她们已经是大孩子了,不黏大人可以自己玩了。 齐悠悠这么想。 可等到齐鸣礼终于说服老婆跟自己回去时,她又不答应了。 黏就黏了,怎么还把人带走了。 她头一个不答应。 齐罐罐也习惯了有妈妈没爸爸的日子,也不答应。 两个人同仇敌忾地拉住妈妈,看坏人一样注视着讨人厌的爸爸。 文雯完全是被齐鸣礼那股黏糊劲弄烦了,才口不择言的答应他回家。 现在两个宝贝女儿都不答应,她理所当然地反悔了。 “不是……你才答应的。”齐鸣礼心痛啊,怎么还出尔反尔的。 文雯才不管他怎么样,牵着两个孩子去洗手吃饭。 伟叔这时走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了句:“不知道你要来,没做你的饭,不好意思。” 齐鸣礼意识到他在赶客,差点没给他跪下抱大腿说自己不走。 可惜没用。 应修明在饭堂那遥遥看过来,只一眼齐鸣礼就乖乖地走了。 背影都透着股萧条,一步三转身,就想看看有没有人挽留他一下。 原来他把两个孩子交给老丈人教导的时候没想到自己有今天,老婆跟着跑回娘家,他反倒成了孤家寡人。 到头来他才是受伤的那个。 等彻底看不到齐鸣礼,趁着还没动筷,应修明问女儿:“不变扭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文雯呐呐无言。 也不是不变扭了,就是两个人太久没见,思念压过那些变扭,有些争吵的点好像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爸你是嫌弃我在你这白吃白喝了?”文雯暂时想不到什么时候回去,反问他。 应修明自然不会嫌弃亲女。 而且他现在私心不愿意女儿和外孙回去的,毕竟一个齐鸣义还是未知数,他不想双方遇到,再添麻烦。 “想留就留,多久都可以。” 文雯这才开心。 有父亲撑腰的感觉就是好。 齐罐罐抱住她一条胳膊:“不走,跟罐罐一起。” “是啊是啊,妈妈可以不要爸爸了,跟我和妹妹在一起。”齐悠悠附和。 “说什么呢。” 文雯下意识说。 她又很快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她问:“你以前都很黏爸爸的,怎么现在和罐罐一样这么嫌弃他,这是为什么呀?” 这孩子该是和齐鸣礼最亲的。 却见齐悠悠撇了撇嘴,“爸爸老是工作,都忘了悠悠和妹妹了,我也不要他了。” 饭桌上几个大人沉默。 细想一下还真是,从齐鸣礼来到袁洋县开始,时时刻刻都在忙,和孩子沟通交流的时间越来越少,后来虽说两个孩子顽劣,他动了把孩子送到应修明这的念头,美名其曰让岳父管教,可也不排除他那时候确实没有精力管孩子。 应修明思考了一下,这都快赶上他和文雯的情况了。 区别在于文雯见不到他,齐鸣礼还能见见孩子,可交流的时候确实不多。 考虑到父亲在孩子生命中的重要性,他说:“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去了就把孩子带回去几天,两个人每星期抽出几天和孩子玩闹一下,也没多久了,孩子的童年也才几年。” “知道了,爸。” 文雯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默默叹气。 …… 齐鸣礼心情不佳的回去,有那么一刻想折返直接住那了。 可惜他没胆。 老丈人在,不敢撒野。 年轻的警务长不久之前还在会上被局长表扬,现在的他垂头丧气地走回家,打算一会就馒头配开水解决晚饭。 早知道刚才就不要拒绝几位同事的晚饭邀请了。 他有丝丝后悔。 向门卫露了个面,他正要进去,一个人影窜了出来。 齐鸣礼吓了一跳,下意识飞去一脚。 那人噗通砸在远处的石头上,鬼哭狼嚎地满地打滚,声音有点耳熟。 年迈的门卫吓得从门卫室出来,打开手电筒照在那人身上。 边色厉内荏道:“谁啊,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旁边就是警局你信不信我一吹哨子,所有人都来抓你!” 手电筒一照,这人破布烂衫的,跟个乞丐没区别。 “哎呦,哎呦,是我啊,”那人嚎叫,“鸣礼是我,二哥啊。” “胡说八道什么呢,咋还乱认亲戚,呸,你赶紧给我走。” “齐警官受惊了,您赶紧回家吧,耽误就不好了。” 门卫认识齐鸣礼这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知道他在警所的一些事,所以不敢耽误他回去休息。 已经知道是谁的齐鸣礼礼貌地对他说:“这人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门卫想想他的身份,也不纠缠,很爽快地把人交给他,自己往门卫室走。 “跟到这来了……”齐鸣礼意味不明道,“你想做什么?” 齐鸣义身上有点烧,伤口持续地发炎,可他身无分文,齐鸣礼办公期间,他根本接触不到人,他有限回家取衣服的日子,门卫尽职尽责地把他拦在外面。 他们俩兄弟身份上的差别一下就显了出来,可他知道一定要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一个依靠。 他要活着,要很好地活着。 所有自尊心,还有什么长幼有序的优越感都没有了。 “鸣礼你帮帮哥,我需要工作,需要钱,求你了……这条命给你都可以。” “我听见他叫你齐警官,还有警察局的人,他们对你都很恭敬,你一定有办法把我安排到你身边吧,我给你打工,打虎亲兄弟,咱们是同宗同源的亲兄弟,你就帮帮我吧。” “安排到我身边?”齐鸣礼咀嚼这几个字。 齐鸣义希望满满地点头,他也想要穿上制服,哪怕是个看门的也行。 “我没有这权力。”齐鸣礼淡淡道。 还是那句话警所不是他开的,找关系也不是齐鸣礼喜欢的做法。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为了齐鸣义找关系,那还不如让这个工作烂在土里。 “你可以的!”齐鸣义吼。 看到齐鸣礼皱眉,他连忙缓了声音,“咱们去你家聊行不行,我好多天没吃饭了。” 原来还有狗肉吃一吃,可它们臭掉后,他就什么都吃不上了。 齐鸣礼最终还是带他上了楼。 他给两人配了馒头和开水。 面对齐鸣义不可置信的模样,他揶揄:“不想吃就走呗。” 他在家没时间做饭就吃这个,难不成要他特地给他做,想什么呢。 齐鸣义不敢再嫌弃,狼吞虎咽起来。 等他吃完,齐鸣礼还慢条斯理地嚼。 “鸣礼,你看我那工作……”齐鸣义再次提起。 那副就差跪下来求他的样子,让齐鸣礼看了好几眼。 一直等到吃完,他才说了句扎心的话。 齐鸣义当场僵立。 第61章 十狗惨死 齐鸣礼和文雯的房子布置得很温馨,三个隔起来的小房间,到处都是一家四口生活的痕迹,就连他们现在坐的位置都有齐悠悠的贴纸在上面,猫猫狗狗的图案尽显童趣。 可齐鸣礼说的话,却是那么没有温度。 他说,“警所不收残疾人。” 视线下移,齐鸣义那条有些跛的腿随意放着,可以看到连接大腿和小腿的膝盖怪异的扭曲着,尽管他走路的时候很注意了,可还是会被人看出端倪。更何况是在这么放松的时候,腿自然放置都能看到别样的扭曲。 齐鸣礼说完,给自己续了杯水,看向齐鸣义时,饶是他都有些被吓到。 只见齐鸣义微垂着头,眼底情绪晦涩,好似在压抑着什么,他倏然把腿收了回来,腿收回时撞到桌腿,沉闷的撞击声后桌上的杯子都晃了一下,可他像是不知道痛一样,只神情癫狂地拉住齐鸣礼的手,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腿好好的,不耽误干活的,你信我。” 齐鸣礼拂开他的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齐鸣义就知道自己去警所的梦直接碎裂。 “咚——”他发了疯一样捶打桌子,呼哧呼哧地喘气。 齐鸣义这副样子是齐鸣礼从来都没见过的,他抿了抿唇,倒没有呵斥他。 他这么反常想来另有隐情,结合王志刚此前给他发来的信,信上说齐鸣义顶替齐鸣仁败露后,齐鸣仁很快就顶了上来,期间齐鸣义竟然没有闹,可见是出事了。 看这腿的伤情,估计就是那段时间发生的。 他心知肚明这事只怕和齐鸣仁逃不了干系。 那这就好办了。 齐鸣义对齐鸣仁的恨意这么大,根本不需要他多出手,俩兄弟就会自相残杀的。 齐鸣礼给齐鸣义倒了杯水,推过去,让他冷静点。 可被毁了前途的人,哪能这么快冷静。 齐鸣礼看热闹不嫌事大:“咱们是兄弟,帮一下也应该,警所一些杂工什么的,我原本确实可以介绍你去。” 齐鸣义忽略了“原本”两个字,眼睛重燃希望。 “可你的条件真的不行。”齐鸣礼犹如推心置腹的好弟弟,一再提醒他身体上的缺陷是不可逆的。 齐鸣义抱住自己的头,痛苦道:“都是他,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公粮站的工作还是我的,如果不是他,我的腿不会断,畜生!我要杀了他!” “断我前途!” “我要杀了他!” 字字泣血,如果是不知情的人一定都同情这个七尺大汉,毕竟他说着说着就哭了,多可怜呐。 可齐鸣礼可是知道齐鸣义从小什么都爱和齐鸣仁比较,什么都想捞点好处,占便宜也是时有发生,公粮站的事,也是他把齐鸣仁伤了之后遭到报复,所以他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真的怪不了别人。 “鸣礼你帮帮二哥,我还是想要一份工作,求你了,我看弟妹和国营饭店的厨师是好朋友,有没有可能让她给我说道说道,让我进去帮忙,赚个吃饭钱就行。” 饭店总不会嫌弃他是个跛子了吧。 那也是个铁饭碗,据说每天剩下的饭菜都可以打包回去,可以省下来好多,还有固定工资拿,活也比下地轻松,这个也很好。 “她一定有办法的吧,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干活利索,之前公粮站的领导都夸我了。” “我是你哥,如果我在国营饭店站稳脚跟了,也是给你挣面。” 齐鸣礼可不敢给媳妇儿招来这么个烂摊子,他冷淡地说:“国营饭店不可能。” 齐鸣义急了,“怎么不可能了,弟妹有关系的。” 就算有关系也不可能给你用,齐鸣礼心说。 “那我……那我……”齐鸣义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让齐鸣礼给个主意。 “到时候再看,工作又不是馅饼能从天上掉下来,”齐鸣礼警告,“你最好给我安分点,敢把主意打到文雯身上,我把你另一条腿打断。” 听到他语气里的认真,齐鸣义赶紧收起健全的腿。 看齐鸣礼的脸色,上面有着让人看不透的思索,感觉自己还很悬的齐鸣义灵机一动,卖起惨来。 “鸣礼我实话跟你说,这回我是瞒着所有人出来的,一定要混个人样回去,否则我就……我就没法回去了,到时候爹娘也不管我,我就只能死了!你忍心吗?” 忍心。 齐鸣礼在心里说,可他没有表达出来,而是似是而非地宽慰:“老头老太太不会这么绝情的。” “怎么不会。”齐鸣义反应很大,“我不在,他们少赚多少工分,过年的时候只怕连猪肉都没得分,到时我要是一事无成地回去,只怕不给我饭吃。” “那你怎么说服他们离开家里的。” 作为唯二的劳动力,大儿子又是宝,竟然肯放齐鸣义离开,齐鸣礼有些好奇。 齐鸣义起初犹犹豫豫不肯说,后来想到自己要依仗老三,只能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他能离开其实也是骗了齐老头齐老太。 出门要路费,他身无分文,还巴望着两人给他钱,就胡说他在公粮站结交过一个朋友,他介绍他出来工作。 如果只是因为这,其实齐老太也不肯放他走,正是播种的季节,怎么可能放劳动力出门,可他骗他们说等出人头地就给齐鸣仁找工作,带全家离开农村去城里,他们这才答应。 可临行前,齐老头拉他促膝长谈,竟然想让他把莫须有的工作让给齐鸣仁。 抛开各种憋闷的情绪,齐鸣义当时冷汗都下来,他哪有工作给齐鸣仁啊。 后来还是他许下更多好处,说是给他们寄好多钱才糊弄过去。 五块钱的路费这才到手。 可来袁洋县都一个多月了,他不说寄钱回家的事,吃饭都成了问题,本以为一来就可以吃齐鸣礼的,住他们家,没想到现在才吃上他家的馒头。 齐鸣义现在急需一个工作。 说完来龙去脉,他希冀地看向兄弟。 齐鸣礼却只是笑笑说“知道了”。 感觉他态度软化,工作有戏,齐鸣义开心地舒了口气。 说完最重要的工作,环顾四周,没看到文雯,他奇怪道:“弟妹和侄女呢?” 齐鸣礼随意搪塞:“还没回来。” “这么晚不回来算怎么回事,鸣礼你怎么管不住屋里人,要是在咱村,大晚上不回家那都是不安分的女人,”齐鸣义自觉和齐鸣礼关系好点了,就给他支招,“不听话的女人就该打。” “之前王家村的招娣,她也好几次晚归,被他男人吊起来打几次就听话了,就不能惯!” 齐鸣礼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除了会打女人还会做什么?” “我……”齐鸣义看到齐鸣礼不虞,连忙止住话题。 不能说他屋里人,总能走动走动吧。 他站起来观察屋内布局,放眼望去一目了然,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三间房其实很小,至少在农村里根本住不开,不过齐鸣义也不挑了。 他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涌,打算去休息。 自然而然走向比较小的那间。 齐鸣礼奇怪地叫住他。 “你干嘛?” “睡觉啊。”齐鸣义说,“我都好久没睡过床了,就挑最小的这间,不打扰你们一家四口。” 他还要推门进去,齐鸣礼:“站住!谁让你进去了?” 齐鸣义傻住了,“那我睡哪。” 齐鸣礼:“我管你睡哪,这是我家,你原来在哪就回哪去。” “我是你哥啊!你让我睡贫民窟?!” “你说像话吗,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你这样对待亲哥,你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齐鸣义不理解,刚刚不是还聊的好好的吗,怎么一下翻脸不认人了。 “出去。”齐鸣礼心情不是很好。 齐鸣义也一脸菜色。 虽说要仰仗这个兄弟,可也太憋屈了吧。 他发狠地想,呸,又一个齐鸣仁,敢瞧不起他,等着以后发达了,肯定也有你求我的时候! 他深呼吸,一下又一下才平复下来。 他走到门口,重新扯起一抹笑:“有消息记得……”叫我。 不待他讲完话,“嘭——”的一声,门被关上,碰了他一鼻子灰。 齐鸣义拳头握起,恶狠狠地盯着门,心里出人头地的念头在此刻如野草般疯长。 …… 南区,夜凉如水。 齐罐罐不安地在床上翻身,身上大汗淋漓,惨白的小脸上还有泪花,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这种现象断断续续出现了一个星期。 起初症状还比较轻,文雯还以为孩子做噩梦,哄哄就好。 可之后越来越不对劲,演变到现在她竟然还在梦里哭了。 这对一个天天嘻嘻哈哈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孩子来说,太不正常了。 文雯大感焦急,连忙去叫应修明。 齐悠悠守在妹妹身边,小手拍拍她,脸上有同款的担心。 “罐罐不哭,姐姐在呢……不哭。” 根本没有用,齐罐罐的眼泪跟决堤的水一样,把枕头都晕湿了。 齐悠悠见此,着急地也想哭。 好在应修明来得很快。 见到孩子后,他赶紧给她把脉。 孩子喜欢吃喝,日常嬉闹下身子壮实,按理说脉搏该是强劲有力的,可现在却时快时慢,时有时无。 像是受到惊吓。 再看齐罐罐的面相,也像是被梦魇着了。 但是梦魇也不至于让脉搏变得时有时无。 应修明感觉有些棘手。 文雯看到他迟迟不开口,急得脸都白了:“爸,罐罐怎么了。” 她就怕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 “都怪我,要是我早点重视起来也不会这样,之前她就老做噩梦,我以为就是寻常的没太在意……” “我还叫不醒她。” 文雯说着说着,出现哭腔。 应修明:“我给她扎一针试试。” 取出针,人中穴、十宣穴、足三里穴,各扎一针。 孩子不正常地抽搐了一下。 文雯和齐悠悠都吓了一跳。 应修明注意到齐罐罐的睫毛抖了一下。 他轻轻碰了下针,孩子呜咽一声。 文雯担忧地叫出声:“罐罐,妈妈在。” 应修明打算换个穴位扎,孩子对银针是有感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醒不来。 他把针拔出来。 这过程中,孩子又叫了一声。 应修明陆陆续续给她扎上十针,在所有人紧张的视线下,齐罐罐才睁开眼睛。 齐悠悠小心地给妹妹擦眼泪,问:“罐罐你怎么了。” 齐罐罐刚醒来双目无神,眼睛根本不聚焦,吓得文雯把她抱住,声音颤抖:“没事的,妈妈在,罐罐别吓妈妈,你怎么了?” 应修明重新给孩子把脉。 随即他皱起眉。 真奇怪,怎么又恢复正常了,这也太快了。 他把孩子从女儿怀里抱过来,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回魂了。” 听到这句话,齐罐罐眼神才慢慢有了色彩。 接触到姐姐妈妈还有外公关心的眼神。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声音之大,把酣睡的伟叔都叫醒了。 他鞋都没穿,傻乎乎地往这边跑,嘴里念叨:“怎么了怎么了……” 到房间里,他跟梦游一样看着所有人,搞不清楚事情。 “呜呜呜呜……” 齐罐罐重新扑进妈妈怀里。 文雯着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怎么了罐罐。” “呜,死了……都死了,罐罐害的。” 应修明收针的手一顿。 “什么意思。”文雯问出所有人的疑惑。 齐罐罐边打嗝边复述:“叫去……嗝打坏蛋……的狗狗,都死掉了。” 都是她害的。 这几天陆陆续续做梦,她只看到零星的肢解画面,今晚却是完完全全看清楚了。 满地都是血,骨头都拆得七零八落。 是她在国营饭店那里叫的那十只瘦骨如柴的狗的尸体。 因由她起,果却是它们承受的。 此番因果才入梦来。 应修明和文雯都听明白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随意使用自己的能力,结果酿成惨祸,本来就是她的错。 但是齐罐罐哭得实在是太伤心了,也叫两个大人知道她是真的自责。 应修明摸摸孩子的头当作安慰。 “罐罐还梦到了什么。” “血……都是嗝……血。” 文雯心疼死了,看到这些大人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一个孩子竟然看见了。 “爸……怎么办。”她求助应修明。 应修明叹了口气,示意先把孩子哄睡,明天再探究她为什么叫狗打坏蛋,这个坏蛋又是谁。 齐悠悠在一边帮忙,她细心地给妹妹拍拍。 齐罐罐抱住她安全感回来了些。 等齐罐罐睡着,应修明小声地开口,“明天叫鸣礼来一趟。” 他觉得孩子爸爸能帮上忙。 他原来觉得孩子还小,并不注重这个,现在随着齐罐罐越来越古灵精怪,也越聪明,为避免她随意使用能力造成什么不好的情况,教孩子控制能力这件事要提上日程。 除开训狗的能力,还有今晚能梦到狗子惨死的能力也需要有人引导。 再一个就是孩子的心理承受力也要锻炼。 这么想想,齐罐罐的天赋也不知道好不好…… 第62章 齐罐罐荒唐的能力又增加了 第二天,得知齐罐罐出事的齐鸣礼特地请假来找他们。 一来就看到焉了的小胖妞,一言不发地躺在妈妈怀里,吃的玩的堆在身边也激不起兴趣。 这还得了。 齐鸣礼吓得赶紧问怎么了。 齐罐罐看都不看他,应修明冲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就在齐鸣礼来的前一分钟,他们在问齐罐罐放狗教训了什么人,又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昨晚小孩噩梦缠身,心神都是脆弱的时候,自然什么都说,现在却是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犯错了,就不敢在家长面前自揭短处,于是当起了缩头乌龟。 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应修明只能拿出插针包当着齐罐罐的面取出一根长针。 孩子对昨晚是有记忆的,自然知道被扎是什么感觉,下意识缩起来,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 “罐罐,你要是一直不说,外公也不知道该怎么对症下药,要是再做噩梦,可还是要扎针的。” 应修明是那么严肃认真,齐罐罐只能开口了。 她瓮声瓮气道:“有个坏蛋跟在罐罐后面,就是那个抢罐罐羊的坏蛋,然后……” “然后你就让你的狗朋友去咬人家了?结果狗狗死了?”应修明自动补上她未完的话。 齐罐罐点头。 那么又一个问题来了,“你为什么能感受到狗狗死了的?” “呜~”齐罐罐从嘴巴里溢出点哭腔,“梦见……呜呜。” 说完她又一次回忆起梦里的场景,抱住妈妈又是一阵哭泣。 文雯心疼地抱紧她,可随即又感觉不对劲,羊? 难不成…… 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会出现这些东西,应修明自言自语:“按理说孩子对没见过的东西应该没有概念才是……” 伟叔在旁边开腔:“该不会……是遇见什么脏东西吧。” 如果孩子能听懂狗的语言,还能用语言系统逆天来解释,那梦境这种东西虚无缥缈的就真的只能用神神叨叨来解释了。 这么一想,他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齐鸣礼在旁边半天,此时忍不住:“谁来告诉我,罐罐到底怎么了!” 伟叔搂过他肩膀,耳语几句。 他是把昨晚到今早的事情都告诉了齐鸣礼,然后小伙傻眼了。 “昨晚我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睡懵了。”伟叔说。 这时文雯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罐罐,你是说抢你羊的人吗?你竟然记得?” 她看向齐鸣礼,眼里有深深的不可置信。 “她还那么小竟然记得齐家村的日子,鸣礼,怎么办……” 那么黑暗的日子竟叫一个孩子记住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疼坏了。 齐罐罐看了看文雯快要哭出来的脸,不解地歪了歪头,她才是要哭的人不是吗? 齐鸣礼理顺来龙去脉后,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罐罐小时候的事情你都记得吗?” 也不是的,齐罐罐摇头,人的记忆力到底不比她当狗的时候,储存量太少,她也不是每件事都记得。 看她摇头,齐鸣礼和文雯却没有放松。 “你还记得小时候其他事吗?” 齐罐罐思考了一下,掰着手指细数。 “两个大坏蛋偷罐罐吃的……” “爸爸和妈妈吃掉了肉肉,就是不给罐罐吃……” “爸爸说带罐罐去吃国宴,”说到这里,她顺嘴问了句,“爸爸什么是国宴啊。” 齐鸣礼一下把齐罐罐的嘴巴捂上,好家伙记的全是自己吃喝拉撒那点事,他们以为的心里阴影其实就是记仇!记的还是自己吃不着东西的瞬间。 完全是他们多虑了。 伟叔揶揄:“不得了,国宴欸……” 齐鸣礼苦笑:“我那都是哄孩子的。”要不是她提醒都快忘了。 不过孩子记忆力这么好说不准能把欠她一顿国宴的事情记一辈子。 齐鸣礼终于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 应修明试图拉几个已经偏离聊天主旨的人回归正题。 “现在的重点是怎么解决罐罐做噩梦的事,她已经连续七天睡不好觉了。” “对对对,”伟叔清了清嗓子,“我小的时候吧,孩子受惊一般是去出事的地方踩踩鬼,要不试试?” 文雯:“这是封建迷信……”被看到会出事的。 她看向应修明,难得的是他竟然没反驳,还沉默了。 齐鸣礼:“那我带孩子去?” 应修明:“路上小心。” 齐鸣礼把齐罐罐抱过来,文雯表示自己也要跟着。应修明和伟叔留在家里照看齐悠悠。 他们走后,伟叔问:“你为什么不阻止,毕竟这事很玄。” “孩子能梦到野狗惨死本身就是玄奥的事情,也许去了还能解开她的心结。” 应修明如是说。 …… 路上,齐罐罐指路,齐鸣礼顺着她的感觉走。 文雯跟在他们身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齐鸣礼注意到了,无奈:“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罐罐可能看到了……”她顿了一下,才说,“你的两位兄长。” 她想问如果齐家的人来了,他打算怎么办。 她的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一点也不喜欢这伙人闯入,她想知道齐鸣礼的态度。 “不怎么办,来的人是齐鸣义,”齐鸣礼含笑看了她一眼,“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 “嗯,”齐鸣礼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也给她打个预防针,“这事我来处理,你不用管,以后难保他不会因为工作的事狗急跳墙来找你,你只管推到我身上,我来料理他。” “你原来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文雯问。 齐鸣礼确实打算自己对付自己这个兄弟,但是他没想到齐鸣义在他之前早盯上了文雯,所以还是告诉她,也让她不会有措手不及的时候。 “不用担心,我会处理。”齐鸣礼再次强调。 既然已经做不到不动声色地处理掉他,那也要做到不牵连家里人。 文雯那颗起起伏伏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回过神时,她发现路走过头了。 罐罐叫狗来的那天,她们是在国营饭店,她清楚地记得有一群狗拖着一个人到了后面的巷子。 现在齐罐罐指的路却是巷子深处,再往前,是袁洋县出了名的贫民村。 这里路都没修,房子都是破旧的木头房,水也不通,还要人工打水。 齐罐罐一路指来,在贫民村最脏最臭的地方叫停了。 文雯和齐鸣礼一看,都忍不住皱眉。 这里的房子有股腐朽的气味,脚底下全是黑色的泥垢,周围都是一些不事生产的奇怪人物,躲在房子里,或是其他看不见的棚子里,偷偷观察他们。 齐鸣礼浑身紧绷了起来,把文雯拉到身后。 齐罐罐在他怀里:“爸爸,那里。” 她指了指一个露天棚里,要他带她过去。 齐鸣礼朝那边走。 棚子是个草棚,四面透风,里面有什么一目了然。 一口锅,几块石头。 齐罐罐看到这些难过得瘪嘴。 齐鸣礼把锅上的盖子打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呛得两个大人都想吐。 锅底的位置有骨头渣子,还有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发霉的残羹。 骨头并不完整,都是被砸碎的,只有旁边有一块疑似头骨的骨头,看形状和狗有些相似。 齐鸣礼捂住齐罐罐的眼睛不让她看了。 可惜来不及了,齐罐罐不仅看见了还闻到了。 她挣脱出爸爸的怀抱,跳下来,蹲在地上大吐特吐,眼泪哗啦啦地流。 齐鸣礼把锅盖盖回去,看罐罐这个反应,应该就是那些死去的狗了。 他还注意到,周围的眼睛更多了。 无时无刻地窥探,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文雯拍着孩子的背,希望她好受点。 等齐罐罐吐完,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齐鸣礼将她背在身上,和文雯一起把这锅掀了,用土将骨头埋在地下,一边埋一边碎碎念。 “别来找我们家罐罐了……” “她还是个孩子……” “冤有头债有主啊,找吃你们的人……” 一边的土越来越高,另一边的坑却越来越大。 齐鸣礼差不多埋完骨头的时候,坑里的白骨也显露了出来。 这是…… 他和文雯对视一眼,抵不住好奇心挖的越加深。 很快一副小骨架被挖出来,四散的骨头看不出什么,可等到头颅挖出来的那一刻,齐鸣礼和文雯倒吸一口凉气。 人的头盖骨! 文雯吓得脸色泛白,她手颤抖地攀上齐鸣礼的胳膊,手温冰冷,隔着衬衣他都能感受到。 周围突然有了骚动。 鞋底碾过泥垢的声音,脚步声朝这而来。 齐鸣礼连忙把土盖上,握住妻子的手,故作轻松道:“走吧,一会爸该来找了。” 他用眼色示意文雯稳住。 好在文雯看懂了,收起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表情,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两个人没再废话,脚步看似镇定,实则步伐暗中加快。 他们越走越快,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犹疑地看一家三口待过的棚子。 想追上来的,也有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齐鸣礼在不知不觉中逃过一劫。 等回到热闹的大街上,来往人流冲淡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两个人有种知道了什么秘密而逃出生天的感觉。 “看骨头,感觉年龄不大……” 文雯话说完,齐鸣礼沉默地点头。 没想到只是陪孩子出来安魂的,竟然还能意外遇到这样的案子。 齐鸣礼打算立刻给所里打报告,否则他怕证据被销毁。 他连忙找了台电话打。 连线直接递到严兴业手上,简明扼要地说完贫民村的发现,他表示马上出警,齐鸣礼才放松下来。 “速度要快。” 严兴业在那头疲惫地揉额头:“知道了,你小子,说你什么好,刚告一段落,你又让所里的人忙上忙下,你想累死谁!” 能让他这么不顾形象地吐槽,也是因为好不容易有了点清闲日子,又有案子要忙,是个人都要发疯。 “你要不销假吧,自己的案子自己办,我不差这点功劳。” “别别别,”齐鸣礼劝阻他,“我今天真有点事,功劳全算老哥的,你去的时候小心点,我感觉不是很舒服。” 挂上电话,齐鸣礼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下。 当天晚上,他终于获准登堂入室,陪在老婆孩子中间。 夜里,几个大人都很紧张,不知道齐罐罐还会不会做噩梦。 一直观察到后半夜,齐罐罐四仰八叉地睡着,和以前一模一样,他们这才放心下来。 而另一边,齐鸣义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噩梦。 …… 齐鸣礼第二天是带着齐罐罐上班的。 他又和老婆恢复各自带一个孩子的习惯。 因为应修明明主动提出让他教孩子正确使用天赋的事,而不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滥用。 应修明的原话是:“不要再出现昨晚的事情了。” 这样的转变不可谓不大,至少应修明原来只打算让齐罐罐有一个轻松的童年,现在却不得不按实际出发改变策略。 “孩子天赋异禀是好事,我们也不能一味地放纵她使用这种能力。” 不久前应修明找齐鸣礼谈话说到这个,差点没把他惊到。 原来一直溺爱孩子的可是老丈人自己…… 他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就是怕没时间。 刚想调和时间,老丈人脸色立马变了,警觉的齐鸣礼哪怕真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 另一方面考虑到他和狗打交道的日子长,对孩子召唤狗子的能力有提升作用,于是他们让齐鸣礼带齐罐罐上班,和狗一起训练。 齐鸣礼心说养孩子和训狗还是不一样的…… 他总觉得经过这件事之后家里人把齐罐罐和狗子等同了。 真有种让人哭笑不得之感。 后院草坪上,齐鸣礼拍了拍手,一排的狗子,还有一个状况之外的小胖妞,它们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开始训练了哈。” 小胖妞齐罐罐看了看他,歪头,“爸爸?” 这是要做什么呀。 八只狗呼噜呼噜出声,提醒她训练不要说话,等看到齐罐罐小眉头皱起,它们又不敢出声音了。 齐鸣礼压住嘴角快要绷不住的笑,清了清嗓子:“接下来是锻炼你们的嗅觉!” “??——” 哨子声起,八只狗率先跑向目标——一只只登山包。 二十只登山包,只有一只有藏毒。 考的就是狗子的嗅觉、反应能力和速度,从里面找出最适合当缉毒犬的那只。 齐罐罐迈出一只脚,不知道该不该跟着找,于是看向老父亲。 齐鸣礼没动作,她想了想又拉扯老父亲的裤子,跟他说第二排最后一个有东西。 齐鸣礼:“???” 我是来教你训狗能力的…… 你怎么自己找上了…… 女儿除了能召唤来狗子,难不成嗅觉也向狗靠拢? 齐鸣礼此时觉得荒唐又合理。 第63章 易子而食 训练结束,齐鸣礼吹响哨子。 “原地休息!” 八只狗吐着舌头,就地趴下来,一副累惨的模样。 不过它们也习惯了。 倒是齐罐罐这只小胖妞,第一天遭遇这些,眼睛红红快要哭出来。 这次齐鸣礼专门逮着她嗅之前就遇到的臭东西,可烦死她了。 齐鸣礼走过来的时候,她直接背过身不理他。 齐鸣礼把她抱起来,上下抛了抛,脸上洋溢着骄傲和高兴。 她的女儿不止有神奇的狗狗召唤术,还可以在和狗相处的过程中理解它们的意思,现在又让他发现小家伙的嗅觉也是一绝,甚至比已经训练过小半个月的警犬还厉害。 就跟他当初猜测的一样,齐罐罐能立马识别出周大厨料理中有罂粟,她对这些东西是敏感和有记忆点的,她能立马闻出罂粟藏在哪。 和一众警犬相比,她的反应力、嗅觉能力,都是最突出的那个。 齐鸣礼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觉得这孩子是上天赐给他的。 尽管她还很稚嫩,但她很特别,很出众。 齐鸣礼重重地亲了口齐罐罐的嫩脸蛋。 “啊!” 没刮干净的胡渣刺得人生疼,齐罐罐气得要死,双手双脚都在抗拒这张大脸凑过来。 “哈哈哈哈。” 齐鸣礼没再惹这个小祖宗,不过也没放她下地,宝贝似的自己抱着。 警犬系统之所以被领导重新重视,是因为警犬自身有一些人都没有的能力。灵敏的嗅觉就是其中一项,它们的嗅觉比人的嗅觉灵敏一万倍。 武器,尸体,假钞,毒.品,炸.药,血液……这些危害到人民百姓的东西,它们依靠嗅觉就能分辨出来。 而齐罐罐小小年纪就能比肩警犬,他作为父亲怎么会不自豪。 不过一切先慢慢来,她还小,齐鸣礼在心里说。 “走,爸爸带你去休息。” 视线落在眼巴巴望着他们的狗子,他笑了一下:“解散!” 一声令下,八只狗奔向各自的小房子,那里有纯净水可以喝。 齐鸣礼带齐罐罐回办公室,因为升职的缘故,他现在有个独立的办公室。 孩子被他放在小沙发上,她立马拿起旁边的小水壶喝起水来。 隔壁办公室的严兴业听到这边的动静,立马走过来。 他早就想找齐鸣礼了,不过他一来就去训练,他也不好打扰,就等到了现在。 他来是为了昨天的人骨案。 警员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将齐鸣礼描述的地点围起来。 那边的人还算警觉知道破坏证据,好些骨头在警员赶到的时候都被敲碎成渣,根本还原不出原来的样貌,三三两两的街坊邻居出来都说这是野猫野狗,他们作为警察也不至于为了吃猫猫狗狗这样的事就对他们进行拘捕。 这就为难了到场的警员。 没有办法的严兴业只能让人地毯式搜查。 可家家户户都铲过去很麻烦,给人翻个底朝天也会引起公愤,不现实。他就想借一下刑警处的警犬,让它们帮忙找一下人骨。 听说狗找东西有一套,说不定能帮上忙。 事情越耽搁越容易出现变故,他想在近两天就查出点什么,避免夜长梦多。 和齐鸣礼说清来龙去脉后,他立刻就同意了。 “你早说啊,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他抱起喝水的闺女就要去后院,严兴业拦住他,指指齐罐罐:“孩子就不要跟了吧,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感觉那里的环境真的很糟糕,这么一个软乎乎精致可爱的孩子真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齐鸣礼想了想也对,罐罐在那个地方刚好吐过一场,还是心理阴影呢,暂时还是不要再去,大不了他也不跟着去了,直接把警犬借给他。 听完他打算的严兴业反对:“不行,你必须去,你的狗我怕控制不了。” 可把孩子单独放在办公室他也不放心啊。 思来想去,齐鸣礼都没找到一个好办法,还是齐罐罐主动攀住爸爸的脖子说要去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齐鸣礼提醒:“去的是咱们昨天到过的地方,罐罐确定可以吗?” “嗯。” 齐鸣礼摸了摸她的脑袋,对还要说什么的严兴业说:“走吧,速战速决。” 既然他都决定了,严兴业也不好说什么。 几个人带上刚休息一半的警犬,迅速到达现场。 八只狗一排站开,看起来还是很唬人的,而且一个个被叫来临时加班,眼里的怨气满得都要溢出来,看到它们的人,更觉得狗子凶神恶煞,都忍不住退后几步。 齐罐罐从爸爸的怀抱挣脱出来,体型最大的松狮主动充当她的坐骑,手里是从亲爸手里夺过来的狗绳,她转过头,酷酷地问爸爸要找什么。 找东西什么的她熟,刚才训练的时候她就一直找东西,属于是下意识反应了。 齐鸣礼张了张嘴:“骨头……” 他不好意思跟孩子说人骨,怕她害怕。 孩子随意点头,好似找这种东西是多么简单的事情,扯一扯松狮的毛就出发了。 潇洒的动作和听话的狗子,把严兴业和一众警员都看不会了。 警犬是来协助他们的,怎么被个孩子牵走了,不能啊…… “鸣礼,叫你家闺女不要玩闹,咱们在办公呢。” 齐鸣礼望着松狮背上的孩子,终于找回声音,“我怎么早没想到这种训练方式呢……” 狗找骨头是天赋能力,掘地狗就是这么来的。 警犬可以找的话,不知道齐罐罐找不找得到…… 原本可没打算让齐罐罐加入的齐鸣礼突然觉得对齐罐罐来说这是一次可遇不可求的实战经历。 他眼睛发光地喊后面人:“跟上!” 这个小村落很小,只有几十户的样子,都是些拥挤的条条巷巷,一不注意就容易把人跟丢。 八只狗在前面嗅来嗅去,偶尔才刨一刨,又在发现不是后果断弃坑。 带有腥气的骨头比较好找,毕竟可以闻到,可要是那种埋了不知道多久,被地下微生物分解的那种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还有一个对警犬很不利的地方,这里的地面是纯土质,还发青发黑,本身自带的一股臭味会阻扰它们找寻。 一个小时下来,警犬一无所获,降低了齐鸣礼的预估,不过他没有丧气,而是将目光放在团成一团的孩子身上。 松狮的背又厚又宽,齐罐罐又小小一只,团起来也不会掉下去。 不过找久之后,她也会因为无聊而忍不住打瞌睡。 她见八只狗子跟没没头苍蝇一样,皱了皱眉。 骨头而已,有这么难吗? 想当年,她一个人在丛林里,都不知道刨了多少好东西,怎么现在的狗狗连最好找的骨头都找不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齐罐罐叹息一声,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示意屁股下的松狮往西边。 八只狗很听话地调转方向。 跟着后面的严兴业:“鸣礼,叫你闺女回来吧,警犬分散开才能更有效率,这道理你该懂的啊,孩子胡闹你也跟着吗。” 他都有些后悔让齐鸣礼跟来了,他自己其实也可以带领警犬的,毕竟都训过一阶段,怎么着也该听得懂人话。 齐鸣礼:“再等等。” 周围的民房内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来,他们有些搬凳子拿瓜子,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严兴业可还记得警察来的时候这些人可是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的。 现在竟然这么明目张胆,是笃定了他们警察找不出什么吗? 严兴业生出一股气劲,招呼跟着傻转一小时的其他警员:“一半人跟我走!” 他是傻了才把希望寄托到几只狗身上,想到这个他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 看那些警犬四处乱窜,还不如自己想办法,他自己肯定也能找到尸骨! “罐罐,你能找到吗?”齐鸣礼走到孩子身边问。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警犬找骨头的任务了,而是考察齐罐罐能不能在警犬都没有收获的时候找到东西。 如果这样的环境下她都能找出东西来,那齐鸣礼对她能力的评估还要再往上一截。 齐罐罐皱了皱鼻子,让狗子停下。 她眼睛发光地看向爸爸,手指指了下地下,“这!” 其他地方不知道,但是这里一定有!因为这里气味最重,应该是不久前的骨头。 除松狮外,其他七只狗已经开始刨了,齐鸣礼也连忙叫人来帮忙。 看到这幕,不远处嗑瓜子的人瞬间不淡定了,他们要冲过来阻止,屋里一老人连忙按住人。 老人已经是鹤发鸡皮的年纪,一双眼睛也很灰黄灰黄的,嘴唇很薄,看着人的时候,眼睛和嘴都是下垂,一点笑意都没有,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他用破风箱的声音对几个按耐不住的小辈说:“不用管,就算查到什么也死不承认,他们抓不到具体的人奈何不了咱们。” “更何况,”老人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又不止咱家……” 那些也吃过肉的人家会自动跳出来暴露,然后替他们坐牢,而他们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就好。 “行得通吗,爹……”原本要冲过去的年轻男子过来扶老人,闻言还有些担心。 “怕什么,要死一起死了。”老人笑出黑黄的牙齿。 年轻男人不干了,“我儿子刚出生,可不能让他没爹,我不管,要是出事了您要担着,您吃得最欢,这事必须您担着。” 老人哼笑一声,拂开他的手,自己背手而立。 他看不上这个儿子是有道理的,跟只老鼠一样,怕这怕那,孬种。 “您都七老八十了也活够了,我不一样啊。”儿子反驳。 老人没再理他,浑浊的眼睛始终注视那个地方。 很快警察们有收获了。 几声哨响,到别处去找的一半警察呼呼啦啦往这里奔,四面八方都是他们胶质皮鞋踢踏的声音,颇为壮观。 果然有几家心虚的立马跳了出来。 如他所想,警察带走了那几家。 等警察离开这,年轻男人立马瘫软在地上,天知道看到警察抓人的时候他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膛。 “出息。”老人桀桀笑起来,“老子怎么有你这样的种。” 另一边齐鸣礼和齐罐罐并没有离开贫民村。 她又有了新发现,带着所有人到另一个地方。 干涸了不知道多久的烂泥水道,有许多成群的蚂蚁攀在一根白色物体上,齐罐罐虽然没能闻出来,可这样不寻常的现象还是叫她发现了。 齐鸣礼留下几个人去清理水道,继续跟孩子走。 再之后就是贫民村后的山丘了,那里的腥味最重。 齐罐罐带着人踩点了几个地方就让他们开挖。 这之后她就不找了,因为她也闻不到、看不到与之相关的了。 可能是年代久远,也可能是有些人把骨头弄成了渣,她也无从查起。 严兴业跟在警员屁股后面,一有发现他就会跟着铲两下。 看齐鸣礼他们停下来,催促:“估计还有,赶紧去找。” 他现在也不抱怨这群狗没用了,其实还是很有用的,这不一个小时的探究后还是有很多发现的。 他直接忽略了齐罐罐的作用,在他看来就是警犬的功劳,毕竟小女孩半天都不开口,全靠警犬刨坑提示。 齐鸣礼抱起孩子,齐罐罐冲他摇了摇头,于是他对严兴业说:“目前能找到的就这些,可以收队了,我建议是把这个村子围起来,按照咱们找到的,可能又是多人作案。” 严兴业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不过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把村子封了。 “我会向上级报告派出警力监视这个村子的人。” 齐鸣礼觉得可行:“那我先带孩子回去。” 孩子越找越没精神,肉眼可见地低落,齐鸣礼想赶紧把她带离。 打定主意后,严兴业怎么说都没用,齐鸣礼留他一个人进行收尾,快速离开这里。 等离开这里之后,齐鸣礼担心地看向怀里的孩子,却被孩子一句话刺激得心脏漏跳。 “爸爸……” “坏蛋,吃,罐罐的狗狗,生气……” “那些宝宝,为什么呀……为什么吃掉?” 尽管爸爸不让她看挖出来的东西具体什么模样,可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其他叔叔挖到东西的时候会高兴又难过地跑过来给其他人鉴定。 她看到了骨头架上的牙印,那是人留下来的。 在她的认知中,人吃动物的肉不少见,就像野狗被吃,尽管愤怒,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适者生存在动物圈里也是一样。 可人吃人却超出了她理解的世界范畴,人类也可以吃同类吗。 不知道是不是成为人类的缘故,她看着狗狗死掉是愤怒,那现在还多了许多难过、无措,还有恐惧。 数百年间只知道嬉闹世间的松狮宝宝,第一次当人,她真的被人吃人的世界吓到了。 就连是丛林,也多是喜欢幼崽的动物,除非特殊物种,否则不会发生吃幼崽的事。 齐罐罐说完后,忍不住身体颤抖。 齐鸣礼除了拍拍她,只能用苍白的话告诉她:“只有一些特别特别坏的人才会吃小孩,罐罐别怕,爸爸永远保护你和悠悠,用性命保证。” 齐罐罐难过得嘤咛一声,孺慕地喊了声:“爸爸……” 齐鸣礼抱紧孩子,心却一沉再沉。 如果齐罐罐没说,他还需要等法医报告才知道那是婴儿的尸体…… 这件事大了! 第二天上班,齐鸣礼肃着张脸来到警所,打算跟进一下案件。 没想到一夜没睡的严兴业给他带来一个残酷至极的审讯结果。 听完后,齐鸣礼久久没有回神。 “……易子而食。”他呢喃。 畜生! 第64章 易女而食 “更准确地说,都是些女婴出事。” 严兴业这样端肃面无表情的人在知道结果的那一刻都忍不住流露出震惊,现在看到齐鸣礼失神的模样很是能理解。 “那个村子里的人很穷你也知道,只要是吃的,山上的野味,地里的蝗虫,能吃的树皮……从来不忌口,短短几年生态就变成全县最差。但是我怎么都想不到,那些东西吃完了他们就开始吃人,这还是人吗?” 易子而食,在战乱年代说不定有,如今国家欣欣向荣,竟然还有这样的惨案,严兴业报上去的时候,局长县长书记等人都惊动了。 这是继抢劫、绑架、走私三案一起曝光后,全体领导再次将目光移向警所。 “你说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出去赚钱买粮,或者种地,”说到种地,齐鸣礼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那里是可以种地的,难道每年没有粮食指标吗?” 每个村都有自己的农村生产大队,这样的存在就是监督、刺激粮食生产的,每年的粮食还要上交公粮站,检验粮食合格与否,之后还有各村各县各省的评比,这可是会登报的。一年下来要是什么都没干,小到村长县长问责,大到国家领导人注意并予以批评。 而这么个贫民村怎么没有呢,不符合国家规定啊。 严兴业:“怎么没有,我也说了那里的生态早被他们自己人破坏得种什么死什么,有没有大队长都没有用。” 而且村子里的人都是懒骨头,不爱种田,不爱干活,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不事生产,他们自己都是持自我放纵态度的。 其实一开始是有领导想改善那里的生态,动员村子里的壮丁振奋起来,甚至发动了几次竞选生产大队队长的活动,可惜村里的懒骨头没一个想当,领导只能退而求其次,指派其他村的大队长来管管这个村。可惜收效甚微,被气走好几个,后来也就没有什么人想来管这个村了。 可见他们已经将坐吃山空刻进骨子里,有什么吃什么,没得吃就定期向县里的领导哭一哭。 哭之后是会有一批救济粮下放,他们就靠着这些活着。然后又是新一轮张嘴要吃伸手要饭。久而久之,领导也会烦,救济粮慢慢变少,毕竟粮食都是其他地区人民辛苦种的,都给要饭的是怎么回事。 “反正那些人脸皮厚着呢,县长奈何不了他们,每年的粮食指标就自动让其余村子补齐,这些都成了约定俗成的事了。” 齐鸣礼不可置信:“就真的不管了?” “我手底下的人收集来的消息是,县里已经决定将这个村子划出去,丢给其他县让他们管去,所以现在的状态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齐鸣礼:“这样的其他县肯要吗?” 严兴业给了个“你太天真”的眼神。 如果要顺利分割这个村,一种是让村子里的人自己离开,但是不现实,因为这些地痞一样的村民仗着无耻可是要吃家里一辈子,不会轻易离开基础设施完好的家。那么就只剩下连人带地划给其他县市。 贫民村的名声到底没有响到远近闻名的程度,总有冤种县长会想要接纳这里的土地和这里的人口,总有人觉得只要土地和人口增长了就一定会对政绩有所帮助,这不就上钩了吗。 “可分地又不是这么容易的事,那可是在地图上下刀子的活,怎么可能县长说的算。”齐鸣礼还是觉得划地这样的事不靠谱。 严兴业听完他说的话,这才第一次感受到这是个比他小上许多的年轻人。 只能说年轻人,你见识太少。 这么个拖累人的村子,可不止县长不想要,其他领导班子也不会坐视不管。 严兴业点醒他:“行政区划可在进行中呢。” 看到齐鸣礼终于恍然大悟,严兴业示意他一起去审讯室。 审讯室内还有预审员在审,两个人不便进去就问了门口的警员要了审讯记录。 严兴业来这是想进一步了解为什么都是女婴遇害。 顾卫国还真的给他们审出来了。 严兴业翻了几页就把本子扔给齐鸣礼,双手叉腰指着本子,一副有气没地方撒的模样。 齐鸣礼看完并不比他好,将本子重重扔在桌上,看一眼都嫌晦气。 “荒唐!”他怒喝。 贫民村的人吃小女婴竟然不是这几年才有的事! “到底是高估了他们,我还以为他们吃孩子只为果腹,没想到竟然还有灭女求子的作用!” 审讯结果上写了,这是贫民村一惯的传统习俗,里面被抓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存在杀死第一个女儿的现象。 只有“善良”点的没有选择吃她们,会找个地给孩子悄悄葬了,至于其他……大锅炖孩子已经不少见。 村里人重男轻女的观念也是代代相传,如果村里有人家第一胎是女儿,这第一胎全都逃不过死的下场,如果第二胎还是女儿,依旧要死,他们认为她们是男丁投胎的阻碍,要等到男孩出生才会留下后面的女孩。 弄死的女孩死后也不会直接解脱,这里的人为了能将孩子那身皮肉利用得更彻底,好些人家就会选择吃婴儿,美名其曰送孩子去更好的地方投胎。 他们认为刚出生的孩子不具有思想,死不死养不养全凭生她养她的人决定。 所以村民对女孩死亡完全不会愧疚,更不觉得会遭报应,于是这个传统不知不觉就留了下来,成为约定俗成的规矩。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顾卫国一脸亢奋地走出来。 别人审犯人是和犯人斗智斗勇,出来都是一副解脱后的疲惫感,他倒好,一点不觉得累,还知道给齐鸣礼两人汇报最新的审讯结果。 齐鸣礼知道他是找对工作方向了。 “二位,为了戴罪立功村民说愿意指证村里其他人。” 哪怕杀的是自己的孩子,可那也是重罪,村民被他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还愿意拉别人下地狱。 也就是说人证有了,现在任务的重点就放在找物证上了。 严兴业沉吟一会,对齐鸣礼说:“一个搜捕令是少不了的,我们向领导申请把村子翻个底朝天吧!” 之前只让警犬局部搜索是因为没有正儿八经的证据,现在审讯结果出来,想必搜捕的条子很容易下来。 齐鸣礼觉得可行,就是工程量有点大。 “刑警处的警犬全天听候差遣。”他说。 …… 未来的一个月里,警所从下属分局调来许多人进驻贫民村,展开二十四小时的掘地三尺活动。 有些人终于慌了。 王小虎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去找他爸,身后是他又怀孕的老婆,一见面一家三口就跪在老人面前求他自己去认罪,给家里人一个活路。 “爸,我儿子不能没有爸,小惠又怀上了,孩子没出生呢,我要看顾他们娘俩,您帮帮忙吧,我听说主动认错是不会死人的,还能减刑,没几年就放出来了,您看……” 老人浑浊的眼睛落在两个大人身上,他不慌不忙地卷烟草,等半根食指长的烟卷好,再慢悠悠地点起。 点燃后劣质的火燎味充斥在房间,刺鼻,难闻。 大人都忍不住捂鼻子,小孩直接扯着嗓子哭。 王小虎不满地看着老人,老婆碰碰他希望他能制止老人抽烟,可老人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后,他们谁都不敢说话。 随着夕阳西斜,最后一点光落下,房间内重归黑暗,不舍得点蜡烛就只有烟上的火星有点光亮,可也照不出屋里三个人是什么脸色。 时间久了,孩子喉咙嘶哑到哭不出来,两个大人都在等老人开口。 “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没有多少日子好活……” 王小虎眼睛亮了,对,他爸只有他一个儿子,这么说就一定会帮他! 老人话音一转,笑得刺耳:“但是为啥我最后的日子要在牢里度过。” 王小虎:“很快就会出来的!怎么会是在牢里度过呢。” 老人磕了磕烟蒂,亲手掐灭最后的火光,他将两根手指放在鼻子下,充满眷恋地深吸一口,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油然而生,使他在最后的烟熏雾绕中,说:“要死一起死,别怂。” 说完,他更是笑得开怀,桀桀声起,配合远处掘地的声音,吓得小惠和孩子颤抖不止。 她难耐地攀上自家男人,让他想点办法。 王小虎脑子乱得很,什么都想不出来。 但警察总有查到他身上的时候,邻居的指认虽迟但到。 这一天终于来的时候,王小虎将全部责任推给了老人。 “是他杀了我女儿,村里有这么个规矩可我就是不忍心,打算把她送人的时候就被老爷子先下手了。”王小虎如是推脱,“是他这个畜生干的。” 警察将目光落在垂垂老矣还需要拐杖支撑的老人身上。 老人看面相是凶了点,但是此时他张着没几颗牙的嘴笑得傻气,偶有精光闪过的眼睛也眯起来,看起来还算和善。 笑着笑着他还流口水了,着实不像正常人。 再有证据直指王小虎,警察最后带走了他和老人。 而不久后真正被放走的只有老人。 因为没有实质证据指向老人杀人吃人,哪怕亲儿子都指证他不止吃过自己的女儿,还曾经吃过自己的姐姐,可单凭老人神智失常什么也记不清却记得他是独生子这一点,警方都不能给他定罪。 和老人同时期的人也一个个离去,更是无从查起,他这才被释放。 回到家后,老人慈爱地看着唯一的孙子,还有儿媳的肚子,他对这个战战兢兢的女人说:“以后我哟只能和孙子相依为命了……” 小惠全身鸡皮疙瘩暴起。 贫民村里有罪的都进去了,留下的只剩恶人。 …… 抓捕告一段落后,县里开会,在行政区划还没彻底尘埃落定前要重整贫民村的风貌,扫除落后糟粕思想迫在眉睫。 这也是全县范围内的思想整治。 “女人能顶半边天”“男女性别分,社会平等人”“生男生女都一样”等标语贴满大街小巷。 差点饿死在街头的齐鸣义也因为突然的整治活动,找到了一份工作。 那天是真的快饿死的状态,他找到一直忙碌的齐鸣礼,非要求个工作。 齐鸣礼答应了,跟他说贴标语的事情,他说很多人不愿意去贫民村贴,只要他肯去就一定能参与工作。 齐鸣义大喜过望连忙去参加活动,不出所料选上了。 他在最初住过这里,以为对这里有一定了解,贴几张标语而已不在话下,刚开始的齐鸣义这样想。 贴标语的工资按照贴多少地区来算,贴满一个村,有三块钱。 虽说单价少,但是量多,袁洋县内的村落可不少,他笃定多贴几个村,肯定能发财。 可实际工作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 他每天的工作除了贴标语,还有防止村里人偷偷撕标。 每次都是刚贴上,下一刻就不见了,贴标的地方坐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他还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个说不好这里的老人会倒在地上讹你一笔。 所以他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只顾自己生存的他忘记了齐家村,忘记了齐家二老还有老婆孩子。 一直没能收到他工资的老头老太太急了,开始想方设法打听齐鸣义的消息。 二房的马佳佳是重点关注对象。 她没能挨过全家人的诘问,暴露齐鸣义去找齐鸣礼的事情。 齐老太当天就把多年不用的藤条找出来,将马佳佳吊在树上,她在下面死命抽。 马佳佳离地只有十公分,老太太的毒打却是四面八方的,怎么都逃不过,她不断苦求,也得不到其他人的同情。 小腹微凸的刘翠芬在一边落井下石,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弟妹也太不是人了,瞒着老二的行踪是想离间谁?俩兄弟本来就有点矛盾,她这样防备更让人寒心了,”话音一转她将话题转到老头老太太身上,“防就防吧,总不能连爹娘都防啊,还是说二房对您也有自己的心思?” 齐老太听得眉头一竖。 刘翠芬继续煽风点火,“咱们关心鸣义才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可二弟也太……去找鸣礼也不跟咱们说,咱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呢。” 马佳佳要不是被堵住嘴,现在恨不得吐一口唾沫到刘翠芬脸上。 以往她才是能说会道的那个,今天一席话,让她发现刘翠芬才是深藏不露的家伙。 “搅家精。” 齐老太“啪”的一下,藤条在马佳佳身上抽出一条血。 刘翠芬摸着孕肚,幸灾乐祸。 全场唯一有椅子坐的齐老头啪嗒啪嗒抽旱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鸣仁抱着儿子冷眼旁观。 马佳佳儿子齐金宝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抽打半小时后,齐老太才停下来,她累得直喘气,刘翠芬狗腿地上前给她捏肩膀。 抬头一看马佳佳,她倒吸一口凉气。 知道娘狠不知道她能这么狠,马佳佳被抽得翻白眼了都。 齐老头示意大儿子将人放下来。 一落地,马佳佳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两条腿血淋淋的,看着可怖。 齐老头此时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老二去找老三,那他俩现在在哪。” 所有人都看着她。 知道不说一定会被折磨得更惨的马佳佳:“在……” …… 远在袁洋县的齐鸣义打了个喷嚏。 齐鸣礼靠坐在他贴标语的墙下。 旁边的齐罐罐眼神头一次这么犀利地看人,齐鸣义都被她吓到了。 齐鸣礼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 “这个村子的生产大队队长你真要做?” 齐鸣义目露哀求:“鸣礼帮帮哥。” 齐鸣礼心里要笑开花了,不过他故作为难,“你的户口不在这,也不是本地人。” “还有你不是一直想当个城里人吗,一旦困在这个小村子想离开可就不容易了。” 齐鸣义自己有打算,大队长大小也是个村官,而村官也是官,他要是在这站稳脚跟了,高低也是个人物。 如果他能做出成绩,还可以竞选村长、副村长……那可是鲤鱼翻身,光宗耀祖! 如果更敢想一些,他在做出成绩后指不定可以调回旗头县。 当城里人固然是他的梦想,可要是像齐鸣礼一样也能有个单位,也算出人头地吧。 当生产队队长就是他曲线救国的办法。 “对,我想待在这!” 第65章 反派父女 尽管齐鸣义想接下贫民村这个烂摊子,可他户口不在当地终究成为他接手的阻碍。 他的自荐信也被村里唯一一个书记员助理压下。 贫民村内唯一能说上话的只有这个书记员助理,其他领导、村官在几年前陆续调离,所以这个地方是出了名的无纪律无组织。 书记员助理其实看到齐鸣义的自荐信的时候是惊喜的,他几乎想让他直接参与到工作中,可再一看他的户籍关系,他偃旗息鼓了。 他可惜又心痛地找到齐鸣义,拒绝他的请求,然后不死心地问他是否能将户籍转到燕省,哪怕他不是袁洋县的只要是同个省的,他也愿意让他当这个生产大队的队长。 齐鸣义当时特别想一下子答应,不过很快他的脑子想到齐老头那张脸,他沉默了。 书记员助理只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离开。 看着他远去,就跟自己的前途逝去一样,齐鸣义知道这可能是一辈子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了,他惊慌地喊住人,说:“您等等,户口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 书记员助理大喜过望,答应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处理。 一个月对他来说真的很宽松了,但只有齐鸣义知道这丝毫减轻不了他的压力。 不过他还是要对肯给他机会的人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然后他转头去找唯一的“人脉”——齐鸣礼。 …… 书记员助理回到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漏雨的破宅子,房间里总共有八个工位,原来是什么村民组长、团支部书记、村委村干部等人办公的地方,现在都空空如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人跑光前,他还傻乎乎地给书记准备公干的车票,然后嘛自然是书记走了他才知道他被调走,接下来几天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后知后觉要跑,但是他没本事没后台,上级对他调离的请求始终没有批复,所以他只能留在这里。 中间也有许多外地领导想要接手这里,可看看办公室如今的光景就知道他们失败了,灰溜溜地调去别的地方。 书记助理林大辉耸了耸肩,二郎腿翘到桌上,进行新一天的摸鱼。 没事这个破村子虽然开不出工资,但他好歹有一口饭,饿不死,只要不听不看不多管闲事,他就能平平安安到死,如果运气好点说不定有领导看到他步履维艰愿意拉他一把,让他在有生之年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要不像今天一样遇到一个上门愿意管理这个村子的冤大头也不错。 吱呀,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只硕大的松狮头先钻进来,林大辉吓得摔倒在地上,紧接着他看到松狮背上的小女孩,一下就知道是谁来了。 警察总局刑警处最年轻的警务长经常性带小闺女上班的事情已经不稀奇,不少人戏称他是女儿奴他也没反驳,林大辉更是没少看见他家闺女骑在松狮背上满山转悠。 他拍拍衣服,站直身体,等着迎接小女孩身后的大人物。 一身警服的齐鸣礼跨进门槛,对办公室只有一个人的情况早有预料,还是忍不住皱眉。 房间里唯一一个年轻人热情地给他递上水。 齐鸣礼摆摆手,他来只是为了递交一则消息。 “原来这里的书记员调到了其他市,他那边缺一个助理,他想到了你,问你要不要跟着他。” 前书记就在县长办公室,他原本是想亲自来的,不过因为最近贫民村的事,他不太想踏进这个村子,就委托和局长汇报完工作的齐鸣礼带来。 林大辉想都没想答应了,他兴奋地说自己可以立刻出发。 还是齐鸣礼叫住他收拾东西,小伙子的兴奋劲才有所收敛。 “不过这里不能没人,领导的意思是不太同意的。” 哪怕是前书记给他抛出橄榄枝,苦贫民村已久的领导也不可能眼睁睁放走唯一的“留守人员”。 林大辉肉眼可见地颓丧起来。 齐鸣礼眼里划过笑意,他清了清嗓子,说:“不过你要是能有个接替的人在这,领导也能放心让你离开,而且我看……”他的视线在没多少文件的办公室里搜寻,“找个人接替你应该没有什么难度吧。” “没难度没难度,”林大辉重新挂上笑容,“我立刻去准备。” 保准把贫民村吹得天花乱坠,再加上已经有过一轮整治安全系数直线上升,想必官瘾大的人会愿意来? 就算不来,他骗也要把人骗过来! 林大辉立刻想出好几个宣传方式,忍不住拿笔起草。 齐鸣礼敲了敲他的桌子,意有所指:“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吗?” “昂?” 林大辉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这位警务长说谁了。 “齐鸣义啊……也不是不行。”他思索。 这个人当大队长的决心,应该也可以转一转的吧…… 不过,他的视线落在这位身上,“您认识这个人?” 齐鸣礼笑笑不表态。 “话已经带到,你看着办吧,走了罐罐。” 齐罐罐和松狮对这个地方有些新奇,在各个工位上绕来绕去,听到爸爸召唤,连忙走过去。 齐鸣礼一把抱起她走向门口:“下午想吃什么?” “肉肉!” 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林大辉从思索中回神,快步走出去,路上随处都是挖坑找尸骨的警察,他随便拦下一个,问:“这些天来的年轻警务长叫什么。” 他依稀有点记忆,但是不确定,现在急需一个答案。 “齐鸣礼啊。”那人不满他阻止他干活,换了个位置继续挖。 林大辉呢喃:“齐鸣义,齐鸣礼……” 嚯哟!有点意思。 这个小破村子竟然有人找关系也要进来。 他是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名声不小的警务长是不是有什么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不过他很乐意把线给别人做个顺水人情。 怀揣着不为人知的心思,他很快就把齐鸣义叫来。 一个小小书记助理是没有户籍限制的,所以当他把这件事跟齐鸣义说,这人果然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对他各种感恩戴德。 “谢谢谢谢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以后但凡您有需要我绝对上刀山下油锅,您吩咐什么我就干什么。” 林大辉惊讶得挑眉。 怎么这人表现得跟没有后台一样,好谦卑啊…… 他原来想的是齐鸣礼为自己兄弟铺路,可能是为了给他农民的身份镀个金什么的,现在看来不太像…… 不过他也懒得探究,聪明人就该装聋作哑,他早就清楚这里的生存方式,否则前上司也不会离开还想着他。 看齐鸣义这么积极,林大辉就没有主动跟这人说太多助理岗的东西。 他来久了就会知道,这岗位比生产大队队长还不如,至少人家大队长有补贴,他就没有。这个工作只能吃饱饭,但是兜里没有一分钱。 交接工作第三天,齐鸣义直接上任,林大辉把属于他的工作牌换上,拍拍热情高涨的男人,说:“以后这个办公室就是你的了。” 没察觉到不对劲的齐鸣义压制不住心里的欢喜,颇有些豪情万丈,他感觉自己能马上立下一片功业,然后出人头地! 林大辉自觉不是什么太坑人的人,压下心里涌动的欢喜后,他若无其事地提醒这位新上任的朋友:“你的宿舍在以前的知青住所,那里现在也没人,你随时可以住进去,不过老哥这个过来人提醒你一句,天黑后就不要出门了。” “为什么啊。”还没反应过来的齐鸣义。 林大辉也愿意多说几句:“你觉得村子里的人是善茬吗,不出去是保护你的安全。” 齐鸣义不以为意:“现在好些人都进去了,还活动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咱俩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青壮年,还怕他们?!” 他都这么说了,林大辉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毕竟他已经问心无愧了。 齐鸣义还在畅想未来两个人如何治理贫民村,当天下午林大辉就坐上了去其他市的火车。 齐鸣义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第一天上任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只能又一次找齐鸣礼。 听说他们在附近的山上,他连忙往那边去。 都到半山腰了,一只只眼睛发绿的鬣狗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挤挤挨挨的头看得人头皮发麻。 贫民村出了名的爱吃,自然不可能放过活物,他一下反应过来这些鬣狗不属于村子,而是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 齐鸣义来不及思考这些鬣狗出自哪里,他只知道一件事。 跑! 他不要命地往山下跑,风呼啦啦地往嘴里灌,齐鸣义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身后的鬣狗还紧追不舍。 如果不是正好是下坡路,他都快跑不动了,尽管这样他也差点失力滚下山。 可这荒山根本没有可以躲的草垛,或是大树,光秃秃的生怕不知道人在哪里一样,鬣狗追他没有任何阻力。 几次踉跄后,齐鸣义终于看到一根光秃的死树,吃力地攀住,脚奋力蹬树干,树皮也不知道被哪个混蛋剥了,滑溜溜的,踩上去好几次都打滑,刺溜一下让他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落脚点。 穿着清凉的他生出许多汗,竟汗湿了整件衣裳。 他没能看到的高地上,俩父女冷眼看着这一幕,像极了一对反派。 按理说无论大人之间有什么矛盾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孩子不该掺和进来,可谁让齐罐罐忍这位没什么感情的伯父很久了,久到她憋不住问亲爸能不能吓唬一下人。 十只狗的死因一直让齐罐罐耿耿于怀。 按理说齐鸣礼不能教孩子坏的,而且按照岳父嘱咐是想让他教孩子不要滥用能力,让她学好,可他触及孩子睚眦必报的神情,他默许了。 而且细数下来,就是齐鸣义的错,如果不是他抢了孩子的羊,她也不会记仇到现在,如果不是他尾随文雯,罐罐也不会找到机会找狗子教训回去。再者那些狗,孩子可能不确定是不是他吃的,齐鸣礼却可以肯定就是齐鸣义所为。 所以教训一下也没事,只要别死了就行。 说起来他和齐鸣义的兄弟情分真是淡薄得令人唏嘘。 眼见底下那个人影上树不下来了,齐鸣礼摸摸孩子的头:“晚上你伟爷爷做了红烧鱼,爸爸带你回去好不好。” 听了他的话,齐罐罐眨巴着眼睛收回视线,“好。” 齐鸣礼揪着小胖妞的脸:“那这件事翻篇了吗?” 虽然孩子不再做噩梦了,可他还是想知道她的心结打开了吗。 齐罐罐轻轻点头。 狗狗的事情算是翻篇了,可吃小孩这件事还没有。 齐鸣礼轻轻叹气,他就知道。 齐罐罐这几天准时和他上班,可不止因为什么齐鸣义。 孩子平常吃喝玩乐没心没肺的样子,可一旦对某些事认真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很关注这方面的事。 山上、水道里、哪户人家的青石板下挖出了骨头,她都知道。 见得越多,对数量也越发敏感,已经到了一个连不识数的小姑娘都觉得死人太多的离谱程度。 齐鸣礼怕她有心理阴影,只能一再保证他会永远保护她。 易子而食,多残酷的词啊。 说话越发顺溜的齐罐罐,“那爸爸,你不仅要保护罐罐,还有姐姐。” 他顶了顶孩子额头,念誓词一般许下诺言:“当然。” 齐罐罐重新展开笑颜。 “把坏蛋全都抓起来!” “唔,我尽力。” “就要!全部!” “太多了,爸爸一个人抓不完啊。” 贫民村算是群体作案,行政区划如果没能将这一块划分出去,县长透露未来十几年这里都是重点监视群体。第一轮洗去的是杀人犯,第二轮就是扫恶习。 毕竟,坏人太多,恶事除不尽,警所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只能靠内部力量去化解。 齐鸣礼这么想着都觉得未来贫民村的改造工程巨大,听说这附近要设置公安站点…… 算了他已经做到该抓的都抓,其他事情就给陷在这里的齐鸣义解决吧。 齐鸣礼掂一掂小胖妞,带着她往山下走。 许久,窝在他怀里的孩子小声道:“我帮爸爸好不好,我会很厉害……” 稚嫩的话语响在耳边,仿佛一股神奇的力量注入四肢百骸,让铁汉的一颗心都泡在温水里,齐鸣礼眉眼浮现出柔和的神态,有胡茬的脸蹭在孩子脸上,温声:“好啊,求之不得。” 齐罐罐怪叫着推他。 声音传到不远处的齐鸣义耳朵里,看到人的他眼睛一亮,连忙大喊:“鸣礼!鸣礼!这这这!快救救我!” 齐鸣礼跟没听见没看见似的,走到另一条小道上,一会功夫人就没影了。 齐鸣义气极,呸了一声。 最让人生气的还是,这些鬣狗好像跟他有仇一样,旁边有人也不去追,光盯着他了,他想逃跑都没有机会。 “你们没看到那边有人吗,去咬他们啊。” 齐鸣义手不断指向齐鸣礼的位置,可几十只鬣狗不为所动。 “玛德!” ……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鬣狗愿意,单凭锋利的锯齿,他们就能把没多粗的树干啃断。 届时,也就没有他叫嚣的份儿了。 终究是鬣狗手下留情了。 第66章 走火入魔的邻居 处理完贫民村的事情,警所警员短暂迎来休息,不用再每天出警。 小警察是时刻盼着齐鸣礼不要再发现什么大案子了,这段上山下河的日子,他们真的累坏了。 虽然这些愿望没有当着齐鸣礼的面说,不过当事人自己也放慢了查案的脚步。 由徐文浩供出的几个犯罪团伙一直未有新线索出现。 隐约和卖.银案有关的四个女子销声匿迹,案件不得不搁置;地下赌场更是无从查起;至于洗.钱,除了得到一个白皮子的名字,他也没有其他收获。 陈报国和与之相关的走私犯算是最后的突破口,可总局已经审过好几轮都没有新发现,只有顾卫国和他还不打算放他们进监狱,坚持能从这些人身上查到其他案子的蛛丝马迹。 齐鸣礼现在就希望他能给力一点。 短暂的休整期就是他给顾卫国最后的期限,否则这些人不日也要送到朝湖监狱。 写完近期的工作汇报,齐鸣礼准时下班,小胖妞已经睡着,他直接把人抱起走人。 文雯终于松口回自家的小屋子,他可要亲自去接。 虽说住老丈人的房子齐鸣礼不会不好意思,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住自己家比较方便,至少在上班上会节省部分通勤时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自己家和老婆贴贴的机会比较大。他是真不敢在长辈面前做太多不正经的事。 所以当文雯松口后,他的心情跟飞天一样,爽翻天! 不过还是有个前提的,这次住老丈人家里,也给文雯带去新思路。孩子喜欢两个老人,文雯也想和父亲多多相处,所以她和齐鸣礼打算在两边轮流住。 自从应修明买了附近的房子,他很少再提让两个人不要接近的话。 从电影厂接回文雯和悠悠,一家四口回到家里。 多日不回,家里的一些东西都蒙上了灰,齐鸣礼因为工作有过连续半个月不回来的时候,之后更是直接住在老丈人家里,所以这边染上不少灰尘。 两个大人动手清理,小的也拿着布到处走动,有模有样地擦着。 大约快结束的时候,文雯让齐鸣礼出去买晚饭,一通活干下来,她都没力气煮饭了。 齐罐罐立刻喊了声:“肉肉!” 文雯看她一身膘,冷酷无情道:“都给我打素菜。” 齐罐罐不可置信,你37°的嘴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丢开脏兮兮的布,跑过来捂妈妈的嘴。 可惜文雯一个手就能把她双手包住拿下来,用眼神示意齐鸣礼快去。 “啊啊啊,妈妈坏!”齐罐罐控诉,她甚至还卷了衣服要回外公那里。 齐悠悠也是站妹妹这边的,两个人手拉手走到门边。 文雯失笑:“晚上外面有吃小孩的坏人,你们确定要出去吗?” 这一句话成功让齐罐罐刹住步子。 她已经是个有阅历的小孩了,知道世界很大,确实有吃小孩的大人,所以她知道妈妈说的是真的。 哎,两个孩子闷闷不乐地走回来,爬上床,在新换的床单上打滚。 文雯也扔开手上的工具,躺在床上,安详地闭上眼。 打扫卫生什么的,实在是太累了。 哪怕有齐罐罐报复式的作怪,她也不想动弹。 就这么歇了几分钟,门被敲响。 肯定不是齐鸣礼,可文雯也懒得应付不知名的客人,索性闭上的眼就没睁开过。 唔,在父亲身边多日,她也变得像个小孩一样任性了,换做平常敲门不开这样失礼的行为她是不会做的。 但她今天太累了,管他呢。 她可以装睡,两个孩子却蠢蠢欲动,在她们溜下床的时候,文雯无奈地睁开眼,整理好衣服。 门打开,刘慧敏那张凹陷的脸颊吓了她一跳。 她记得刘慧敏是个比较丰腴的体型,怎么两三个月没见就瘦成这样了。 文雯连忙请人进来,后悔因为自己的倦懒让人家在门外敲了这么久的门。 刘慧敏神情拘束地坐到位置上,齐罐罐和齐悠悠很有做主人的自觉,给她们端来水。 等完成任务两个孩子跑到文雯身边,她一手揽一个,温柔地夸奖:“真棒。” 这边温情脉脉,刘慧敏跟喉咙里堵了块石头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是文雯看出她不自在主动问她近况怎么样才让她生出一丝勇气。 因为这一声问候,她不自觉想到最近的事,一时眼睛通红。 “这是怎么了,别哭,”视线落在她微凸的肚子上,文雯焦急,“怀孕了可不能这么哭啊。” 她不太清楚她是怎么了,齐鸣礼也没有怎么跟她说过隔壁都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所以她是真的懵。不过即使什么都不知道,文雯也下意识觉得这事和王宏伟有关。 示意刘慧敏喝水冷静一下,她却突然哽咽几声,一把抓住文雯的手,力道之大跟揪救命稻草一样,文雯的眉头不自觉皱起。 她立马意识到什么,让两个有些八卦的小孩回房间。 齐罐罐和齐悠悠都能察觉到气氛不对,这个时候也不吵闹着要留下了,而是很快来到另一间房。 等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后,刘慧敏积压多日的凄苦一并爆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文雯妹子……我苦啊……宏伟现在还在医院半死不活,眼看就要交不上医药费要被赶出来了……” 文雯想,是来借钱的? 她倒是有钱可以借。 因为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她也没觉得棘手。 她一副不识人间疾苦的模样还是刺痛了刘慧敏,为什么自己家出了这么多事,她却能好好的越活越有滋味。 王宏伟在医院躺了这么久,断手断脚接好后,身体逐渐恢复,等医生说可以回家养伤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肯出院,可这个时候警所在知道医生的通知后直接断了他的医药费,现在的住房吃药都是他们自己出钱,赔进去好些积蓄。 她还听说这一批进去的警员工伤补贴只有一百块。一百块能干嘛,顶多多住几天医院。 再之后就是听到警所裁撤名单上有王宏伟的名字,夫妻俩挨个昏过去,刘慧敏还差点流产,这医药费救治费也越滚越多。 “你能不能借我们点钱……” 文雯:“借多少?” “五千块……” 说完,刘慧敏赶紧去看文雯的脸色。 “这么贵吗?”文雯思索。 她寻思王宏伟伤得这么重吗? “是啊很贵。”刘慧敏心虚道。 住个院是不用这么贵,但是王宏伟之前骗走私犯的时候假意跟他们买了一批货,这些都是真金白银付的,五千块只是当时的定金,就这他还是找别人借的,如今那人看到他们夫妻这么落魄,在医院闹起来要债。 刘慧敏吓得都不敢陪诊,只能出来筹钱。 文雯看出她神情有异,没有立刻答应,“鸣礼一会就回来了,我问问他,家里的钱都是他管的。” 文雯露出一个抱歉的笑。 刘慧敏看着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她又试图振作,“这次还有一件事我想求你们家齐警官,他现在升官了是吧,我和宏伟左思右想也就想到他一个可以帮忙的了。” 文雯眉心一跳。 “宏伟的工作……你看能不能让齐警官帮帮忙,这次的案子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怎么警所还卸磨杀驴呢,这不是寒我们的心吗,你看能不能让齐警官跟警所的领导说说情,宏伟也知道这次任务失误和他有关系,可终究还是罪犯太狡猾,他也没那么多经验嘛,他也想要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要是连工作都没有了,我们家真就没有指望了,我还辞了纺织厂的工作,又怀孕了,他要是再没个盼头,指不定都不想活了。” 刘慧敏更加用力地抓住文雯,“妹子,你跟齐警官说说吧,给宏伟一条活路。” 这…… 这件事真就是文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答应是肯定不能答应的,事情怎么样她不清楚,擅自答应会给齐鸣礼带来困扰。她不能为了邻居就给齐鸣礼揽下这种活。 她抽出自己被抓红的手,几次想张口拒绝,刘慧敏都一副想给她跪下的模样。 就这么僵持到齐鸣礼回来。 “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多日不见的刘慧敏。 齐鸣礼把饭菜放好,看到文雯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他回来了,你跟他说,家里还有点乱,我再去收拾收拾。” 说完已经溜进齐罐罐和齐悠悠的房间。 两个孩子趴在门上偷听的模样也被她抓个正着。 关上门,文雯指了指这两个调皮的,把她们抱回一边的床上,轻声:“都听到什么了。” 两个孩子故作深沉地对视一眼,又摇了摇头叹气,异口同声:“听不懂呀~” 噗嗤。 “那你们还那么起劲。”文雯笑。 “妈妈,饿~”齐罐罐撒娇。 文雯注意外面的动静,苦恼了一下:“可能还要一会。” “妈妈,”齐悠悠蹭过来,问她,“小眉姐姐的妈妈看起来不太好,是有什么事嘛?” 齐悠悠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她察言观色的功夫也在见长,一下就看出了邻居出事了。 文雯叹了口气,抚摸她的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大人的条条道道。 其实家里的钱是她管着的,如果不是五千块这样的大面额,她可以立马借出去,但如果是五千的话,她还是决定跟齐鸣礼商量。 再者就是工作的事了,这件事她真的做不了主。 “希望他们能熬过这一关吧。”她希望。 毕竟也不是多坏的人。 “那等我看到小梅姐姐,我多安慰安慰她。” 文雯夸了句:“咱们悠悠好贴心。” 不一会,门被打开,三人出来的时候,刘慧敏已经不在。 齐鸣礼已经把饭菜弄好,对想开吃的两个小家伙说:“洗完手再过来。” 孩子呼啦啦地跑去洗手,又很快坐好,迫不及待地扒起饭。 文雯:“工作的事,你答应了吗?” 齐鸣礼摇摇头,把盛好的饭放在她面前。 “工作的事也不可能答应。” 真开了这个口,以后警所的人都当他是心软的神,什么都跟他开口,那他还活不活了。他自己知道自身就查案有点本事,其他人脉什么的都没有刻意积累,断不可能帮上这种忙。 文雯:“那五千块我们要借吗,这么多钱,一次性借出去你会不会被人查。” 齐鸣礼领固定工资的,几千块几千块地拿出来不现实,另外也怕有人知道她特别有钱,继而查到应修明头上。 齐鸣礼:“谨慎起见借少一点。” 话音一转,齐鸣礼想到一个问题,他们家看起来很富裕吗,为什么她一下说要借这么多。 仔细思索一下,齐鸣礼都没觉得哪里有不妥,大家都是正常吃喝拉撒,也没有额外的应酬花销,不存在他隐形炫富被人盯上的情况。 不过这件事也提醒了他,以后要更加低调。 夫妻俩商量得差不多,准备开始吃饭。 然后文雯眉毛竖起来了。 “不是说不买肉吗?” 桌上那盘五花肉怎么回事,文雯用眼神询问。 尤其是齐罐罐现在大快朵颐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个牙没长齐的小奶娃。看他们注意到肉,她还死命往自己嘴里扒拉,生怕一会儿就被妈妈端走了。 齐鸣礼摸鼻子,讪笑:“胖姑太热情了,她一看到我就想请我吃饭,我说你们还饿着要赶回来,她就给塞了额外的肉。” 他可没撒谎,确实只买了菜,是胖姑好说歹说不停说,他才收下的,不过他还是多给了钱的。 薅群众羊毛,可不兴做。 “……算了。” 文雯也知道胖姑的热情,截断齐罐罐还要吃肉的动作,她把肉拿远了些,趁她要哭之前,把蛋羹递了过去。 这种美味让齐罐罐收起眼泪攻势。 第二天,一家四口去医院探望王宏伟,带着借出去的一千五百块。 同时他还带来一个消息。 “南区新开的肥皂厂有招保安的,你是警所退下来的,养好伤后肯定有人要,去那里试试?” 他给他指出一条新的路径,毕竟还是要养家糊口的。 刘慧敏拿着钱,失落的同时也有感动,就算不是警所的工作也算不错了。 “不过你可要抓紧恢复过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躺这么久了,骨头早接好了,就是王宏伟不肯复建,要不然都快好了。 齐鸣礼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 不就是想警所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让他继续在所里苟着吗。可惜工作的地方最不讲情面。 齐鸣礼自认替他安排好了一切,生活也有盼头,可王宏伟还是没有生气,和失魂落魄的人一样。 打击有这么大吗? 随即他想到可能是他安逸久了,失去了一部分抗打击能力,所以才会在遇到事情的后这么消极,不知道怎么应对。 “……我想单独跟你聊聊。”王宏伟终于开口,多日不开腔,一出声沙哑得不行。 刘慧敏差点喜极而泣,终于愿意说话了,这就是好兆头。 齐警官来对了! “那,那我们先出去!”她忙招呼人出去。 文雯牵着两个孩子出门。 屋里,短短几个月头上掺白发的王宏伟呆滞的眼神移向齐鸣礼。 意气风发的警务长。 凭一己之力抓到走私犯关键人物,让警所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破获他们的军.火库,让所有领导对他刮目相看。 这些都是他从来探望的保安处同事嘴里知道的。 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易,而他精心算计了那么久还是失败。 问题出在哪了,他想不明白人的际遇为什么能差别这么大。 这些日子他总喜欢把自己带入到齐鸣礼,幻想升官发财的人是自己。 梦里有多辉煌,现实就有多惨淡。 王宏伟目光灼灼地看着齐鸣礼,想要个答案。 “还是说你嘴上说把案子给我,其实背地里早就有了布置……” 齐鸣礼摇头。 “说真的,你的计划很不错,你有先天的条件,得到过他们的信任。” 要怪就怪陈报国这个人实在是太警觉了。 如果不是应修明阴差阳错把人抓住,就算是他也要与他周旋许久才可能有结果。 “可能是运气吧。”齐鸣礼最终这么概括。 “运气……”王宏伟喃喃自语。 这样的说辞根本无法说服他,只能让他陷入更深的悲愤。 他会觉得不公平。 “怎么可能呢。” “我说把任务给你就没打算插手,抓到他纯属偶然。” 王宏伟不知道信没信,神经质一般继续:“我每次复盘都希望他不要打那个电话多好……” 齐鸣礼长叹一声。 这就是他一开始不想接这个案子的原因,他早就猜到所里有他们的内应。 本身就是内应之一的王宏伟自己却没能看明白,他为升职的事鬼迷心窍,失去判断力才有这么一天。 “你好好休息吧。” 最终齐鸣礼只能这么说。 …… 最后一次见他们一家,就是他们搬宿舍的时候了。 第67章 新邻居 王宏伟一家搬宿舍那天,同一栋楼的邻居都来了,有说搭把手的,也有面带感伤在那感叹还以为能当一辈子邻居的…… 挤挤挨挨,把门外的小走廊都围住了,齐鸣礼这个正经邻居都挤不进去。 “王警官也是倒霉,带伤还要被裁。” “什么王警官,我家那口说他都办好离职手续了,不是警察了。” “也对,不过这次真险,你家那口跟他一样的职位,我还以为会是你们被裁呢。” “呸呸呸,你可闭嘴吧。” “不过话说回来,王警官平常表现得都还可以怎么就这么突然被裁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都围过来点,我跟你们说……” 那人卖了个关子,旁边的几个人看她一眼,很是无语。 不就是王警官办事出错,又因为所里没人脉帮他说情,所以被裁掉了吗,家里都有个警察,谁还不知道谁了。这个马桂花,看她幸灾乐祸的嘴脸真是倒胃口。 马桂花神神秘秘:“可不止因为这个,之前就有消息传出来王警官要被裁掉换有背景的新人,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情他也是要走的。” 众人先是替王宏伟惋惜了一下,很快问:“这人是谁啊。” 马桂花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众人猜,然后施施然地上楼回家。 其实她也不知道。 本想和王宏伟说说话的齐鸣礼又不想进去了,他觉得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们恐怕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尤其是外面有许多说是探望,实则落井下石的人。 他在外围帮忙把大件东西搬下去,也不和其他人说话。 人群外,齐悠悠眼眶红红地抱住王小梅。 她把她最好看的头绳都送给了她。 “小梅姐姐我舍不得你。” 王小梅沉默地看着头绳,本来不想哭的她因为小伙伴的哽咽声都忍不住流眼泪。 王宏伟出事的那几个月,她被妈妈送回奶奶家,说实话过得并不好,王家的人也是重男轻女,她这几个月净给堂哥堂弟洗衣服做饭,都快忘了玩是什么感觉了。 突然摸到柔软的头绳,她不自觉摸到自己的被表弟烧坏的头发。 她现在是寸头了,因为被烧坏了不少,大伯母直接给她剃成现在的模样,还说这样看着就是个干活利落的人。 王小梅藏了满肚子委屈要回家告状,可惜父母都顾不上自己,妈妈虽然觉得她这样不好看,不过她想着这样也算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打个样,好似通过这样的王小梅就能看到肚子里的男孩以后长大什么样,所以他们就默认了她这个发型。 “我扎不上了,还你吧。”她把红色头绳还回去。 齐悠悠不肯接,笃定了要给她,可王小梅也很坚持不想看到这样的东西,双手背在身后,还往后退了两步。 齐悠悠见状只能把头绳收回来。 没关系她还有七彩的毛线绳,可以用来翻花绳。 毛绒绒的七彩毛线摊在她掌心,这回王小梅没有拒绝了。 “我以后还能找你玩吗?”齐悠悠问,“你住哪里,我让爸爸带我去找你。” 王小梅:“妈妈说让我去外婆家,我可能要待在那里,不在县城里。” 齐悠悠:“为什么你不跟爸爸妈妈住?” 王小梅垂下眼,心里愈发酸楚。 因为新租的房子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给她住,哪怕是放沙发的地方都没有,妈妈就不肯带她这个拖油瓶了。 不过只要不去奶奶家她也认了,这次收拾完东西应该就不回来了。 “我真羡慕你们啊……”她不由自主地对齐悠悠和蹲在一边数花瓣的齐罐罐道。 她讨厌弟弟这样的东西,而隔壁阿姨就没有,她还听她说过不会再生其他小孩,真好。 不像她,大人生小孩都不跟她商量的。 齐悠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小年纪的她不说已经感同身受,至少不会拿自己的幸运之处打击别人。 “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她只能这么说。 蘑菇了许久的齐罐罐也举起手。 还有她呢。 王小梅露出今天为止最灿烂的笑容,“嗯!” …… 隔壁搬走后没两天,一户人家不声不响地搬进来,对方在门口挂了一排腊肉,他们才知道有人来了。 不过这户人家深居简出,来了半个月,也没有哪个邻居偶遇过,这么神奇的现象让这一栋的住户都忍不住谈论这个神秘的邻居。 住在齐鸣礼隔壁的隔壁邻居对中间这户最好奇,来来回回关注好几天。 可惜两户人家还是没能遇到,他们只能放弃这样的八卦。 除了齐罐罐。 她每天雷打不动地盯着外面的腊肉,门都不想出去了。 挂腊肉挂得这么明目张胆,就是在勾引她,引起她的注意! 也不怕被人偷。 腊肉旁边除了有只鹦鹉看着可什么人都没有,想偷可太方便了。 可随着年龄增加,齐罐罐会讲规矩了,她不会不问自取。 她还盼着隔壁邻居能卖她几块肉。 为了守到人,她每天都要蹲人家门口观察人家是不是在。 这天,她按耐不住踩在老狗身上趴在人家窗户上看。 可惜窗户封得死死的,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她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味道。 深吸一口,满满的爆炒腊肉的香气。 滴答,齐罐罐嘴巴泛起口水。 下一刻窗户从内打开,齐罐罐垂涎的瞳仁倒映出腼腆秀气的男孩……手里的腊肉。 吸溜——好香。 白皮肤的小帅哥瞅她那样,噗嗤笑出来。 水击玉石般的嗓音:“小朋友你是哪家的?” 小帅哥肤白气质佳,感觉很好说话。 她指了指旁边:“隔壁家哒!” 她翻出自己的小包包,里面有之前让狗子们去垃圾山翻出来的钱,为数不少,洗干净后就被她存起来了。 她是一只不需要靠父母就有钱的崽子。 拿出一张皱巴巴一块钱,她指指小帅哥手里的碟子,豪气万丈:“买!” 小帅哥似乎被她这么一下弄无措了,沉吟了一下才说:“不卖哦。” 齐罐罐不气馁,一块不行就两块! 她砸下两块钱重金,说:“买!” 这下,男人你应该识相点了,要不然……她还有钱。 小帅哥摇摇头。 屋里的烟熏味不再那么大了,他把肉放回桌上,没好意思关窗,人小孩盯着他手里的肉望眼欲穿,挺逗的。 “买嘛~” 她陆陆续续从包里拿出了一沓钱,这么多票子,是颜年看了都会惊讶的程度,应该是家里比较受宠吧,他猜。 “收起来吧,”他笑意浅浅地帮小家伙垒纸币,“想吃我给你装一点不要钱。” 齐罐罐顿时冒出星星眼。 遇见好人了! 小帅哥言出必行,将钱帮她收好,很快拿了个小碟子分装许多肉给齐罐罐。 她乐颠颠地跑回家后,颜年正要关窗,叠起来的钱从窗户缝隙里掉出来,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晚上颜国丰回来,看到没几两肉的盘子,拿眼神瞅自家小孙子。 怎么回事呢,今天就做这么点? 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颜年将碗筷整齐地摆放在他面前,笑容不变:“左邻来访,给了点见面礼。” “送我的肉?” “嗯。” 颜国丰稀奇地笑了,他这个孙子是体面人,送礼多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什么时候会送腊肉了。 “说来您不信,还是个三岁不到的孩子。”颜年将所有的肉拨到祖父碗里。 “应该是和您一样,无肉不欢。”闻着味道就过来了,让他想起小狗狗。 “是个会吃的。”颜国丰点评,“就是可惜年纪太小。” 他看着准备吃饭的孩子。 “来了这些天了,左邻右舍有你看上的玩伴吗,你也是个孩子不要学那些老气横秋的人说话,多和他们接触。” 颜年咽下嘴里的饭,才说:“交友讲缘分,您不要着急。” “呸什么缘分,这话你三岁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了,现在你十岁,七年间我就没看见你朋友来咱们家玩过!” 颜年年纪还小,可在待人接物上已经有大人的风范,总被人夸是别人家的孩子,可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知道,颜国丰觉得他太孤僻了,能真正能玩到一起的朋友一个都没有,感觉失去了当孩子的乐趣。 他小时候在颜年这个年纪呼朋唤友,招猫逗狗,每天和大人斗智斗勇,可颜年呢,他看书做饭种花,足不出户,跟个大姑娘一样。 除了不簪花,不蹲着尿尿,他就是个大姑娘。 颜国丰有的时候真忍不住嫌弃,偏还有别人家的大人夸他稳重。 稳重个屁! “祖父,”颜年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洁白的脸在微暖的蜡烛下绒毛毕现,透着淡淡的橘色,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宽容,“再不吃就冷了,你的身体不能吃冷饭。” “再过两个月我要去上学了,会交到朋友的,您别担心。” “哎——”颜国丰重重叹气。 就是这个死样子,感觉说什么对他来说都轻飘飘的放下,一拳打在棉花上,简称油盐不进。 孩子那双清透的眼睛看过来,落在他冒尖的饭上,颜国丰只好埋头吃饭。 说来好笑,他老子的老子,竟然怕一个孩子。 等吃完了,他也冷静了,提出一个新点子:“要不你和隔壁小孩交朋友吧,你不是和她说上话了吗,管她年龄多少。” “您说笑了。”跟个孩子能聊什么呢。 “……我白天要上班,不给你找个玩伴我怎么放心。” 颜年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擦拭桌子,碗放进盆里,蹲在那就开始洗。 应付道:“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待家里,待傻喽怎么办,离开学还有好久呢。” 现在都快放暑假了,颜年是下学期直接上五年级,还要等好几个月才能去。 颜年还是那句话:“不用担心我。” 颜国丰真的没办法了,他打算将自己扔到床上直接睡死,让这破孙子自己玩儿去吧。 颜年仿佛背后长眼睛:“洗个热水澡吧,活血。” 颜国丰的腿脚不太好,晚上有一个洗脚的固定节目,不过他希望他能在洗脚的时候一并把身体也洗了。 “……” …… 隔壁,一墙之隔处。 “今天代替王宏伟的警员到岗了。” 一家四口躺在床上,闲话家常一般,齐鸣礼回忆今天看到的人。 “局长都亲自去保安处走了一趟,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上岗的警察看样子有五十多,再过几年都可以退休了,这个岗位倒是刚好。一般空降的都带着点名不副实的气质在,可这个人老了还一身腱子肉,身体比年轻警员还要板正,感觉只当个保安都是屈才了。 “应该就是隔壁刚搬来的。”他猜测。 “希望是个好相处的吧。” 虽说不会特意结交,但是住的实在太近了。 文雯:“应该还不错,罐罐这个贪吃的家伙已经串过门了。” 她简单说了下小家伙刚刚端回来的东西,嗔道:“不过就停了她一顿肉就这么馋得慌吗。” 亲妈觉得找别人家吃肉这件事稍许丢人,不过跟小时候比,齐罐罐还算有长进,这回总算不是送什么袜子,知道给钱了。 只是她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去回礼了。 黑暗里,两个大人都捏了把孩子胖嘟嘟的脸,以示惩罚。 齐罐罐赶紧跑到床里面,和姐姐贴贴。 时间愈晚,四个人都要睡着之际,门被敲响。 齐鸣礼只能起来开门,犹带困意的眼睛落在门口两个人身上,有些诧异。 保安大爷将齐鸣义带来了。 他跟失了魂一样,缩在保安大爷身后,还一直颤抖。 大爷:“齐警官,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只不过这个人非要见你,还说要找你报案,我只能把他带来。” 如果不是上次看到过齐鸣礼将这个人带回自己家,大爷以为他们有些关系,他根本不会搭理他。 要报案该去警所,那里有值班的警察,大半夜找人家家里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齐鸣礼彻底清醒,“这件事我会处理,麻烦您把他带来。” 大爷摆摆手:“没事没事。” 大爷走后,齐鸣礼让齐鸣义等一会,自己进屋穿了件外套,跟文雯说一声就出来了。 两个人来到楼下没人的地方。 齐鸣礼这才问这位大哥大半夜的什么情况。 齐鸣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鸣礼有人要杀我!救我!” 他在知青院睡得好好的,差点让人把屋子点着了,被烟呛醒后,前后左右的门窗都被锁死,他差点没死在里面。 把窗子卸了逃出来的齐鸣义很肯定这是一起谋杀! 他这才明白林大辉临走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贫民村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只能来找齐鸣礼求救。 殷切地目光看向他,希望他能给个好主意,让他渡过难关。 齐鸣礼却是打个哈欠,“你们村子外面不是有个治安站点吗,你……跑来找我?” “我信得过你。” 谢谢你哦。 他叹口气,“走吧。” 都快发生命案了,他不得走一圈。 第68章 朊病毒风波 后半夜,齐鸣礼先去看了知青院的情况,然后带着齐鸣义到最近的警察局做笔录。 齐鸣义哆哆嗦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事情始末,这些话齐鸣礼都能背出来了,他还有空发散思维思考实地查探到的东西。 他到的时候火已经灭,齐鸣义住的那间门窗有被封死的迹象,然后就是他们用来烧他的东西了,竟然是些晒干的粪便,掺着些枯草,这些东西烧起来更多可能是产生烟,活生生熏死里面的人。 也因为这样,齐鸣义能较早察觉到烟味逃出来。 现场只有一只几乎快烧完的烟屁,就再也没有其他有破绽的东西,可齐鸣礼知道这个线索根本不算什么,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抽烟的老人。 “你这几天在干嘛。” 他猜测兴许齐鸣义做了什么让人把矛头对准他。 齐鸣义:“我想组织村民把地翻一翻,没人来,我就自己干了。” 他还没放弃当大队长的念头,甚至他还想当一村之长。为此干活都积极了很多,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不配合令人气愤,他脾气大好几次都忍不住在田里骂这群懒汉。 老了又不是死了,真把自己当祖宗,村里有锄头的那几家估计都锄不动地,他看到锄头上都是铁锈,可见很久没有人用了。 “他们不会因为我骂的几句话就想弄死我吧。”齐鸣义后知后觉惊恐。 齐鸣礼收起笔,“可能吧。” 齐鸣义打了个哆嗦,“有病!简直有病!” 齐鸣礼没空跟他一起骂人,他打了个哈欠:“这案子警所受理了,回去吧。” 齐鸣义一下拉住他:“我怎么办,我不想回去!” 齐鸣礼左右看看,招呼来一个小警察,对他说:“带这个人去空房间睡一晚。” 小警察:“管钥匙的同事还没上班。” 齐鸣礼对齐鸣义说:“那你凑合一晚在这睡吧。” 做笔录的房间就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根本没有睡觉的条件。齐鸣义拉兄弟的动作更大了些:“你家……让我住一晚吧,不不不,收留,收留一晚就好。” 齐鸣礼抽回自己的手,拍去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滚。” 说完人已经出了房间。 …… 第二天,他带齐罐罐早早来到贫民村。 这次来又和上次不一样了。 上次来这里找尸骨感觉阴森森的,这次感觉腐朽的气息更多些,放眼望去这里都是些老人,或嗑瓜子,或躺在屋外晒太阳,勾勒纵横的脸上没有一般老头老太太慈祥的模样,看过来时全是打量、堤防和算计。 很难想象,置身于这群人之中会是个什么样的精神面貌才能和他们相处下去。 齐鸣礼却还要深入群众,寻找蛛丝马迹。 夏日将近,虽然还是早上,日头已经炙热起来。 齐鸣礼打算带齐罐罐到有阴影的地方坐一会。 两个人来到村口大树下的井边,找到两块石头坐上去。 那里也有几个老人在纳凉说话,看到这个不久前来查案,甚至把他们家里人带走的警察都没有好脸色,慢慢的也不说话,用阴沉的眼神凝视父女俩。 齐鸣礼不想齐罐罐看到这些,都有些后悔带她出来了。 想把孩子的脸转向自己,却被她推开手。 “真讨厌!”孩子嘀咕,很快用自以为很凶的眼神回瞪过去。 齐鸣礼摸摸她的头,对那些老人眯了眯眼。 这三五个老人原本是不怕齐罐罐的,他们甚至想吓一吓她,可孩子的爸爸对他们释放的冷意令人僵了身体。 齐罐罐还以为是自己凶到别人了,开心地转头让老父亲看。 齐鸣礼瞬间冰山化水,鼓励似的挠挠孩子的下巴。 齐罐罐开心地眯起眼睛,转过头对那些老坏胚的时候,眼神冷下来,颇有齐鸣礼的神韵。 “爸爸,我看他们都是坏蛋,可不可以把他们抓起来。”这完全就是童言稚语了,她只是想把看不顺眼的人关起来才这么说。 齐鸣礼在齐罐罐的脑门弹了一下。 “抓人要讲证据,长得再像坏人,也不能随便抓。” 他跟齐罐罐说过要抓的是放火的坏人,可不希望她凭感觉断案。 “那要怎么找证据?”好奇宝宝发问。 这是一个给齐罐罐科普知识的机会,齐鸣礼当即说道:“证据是证明一个人确实犯罪的各种真实材料,比如找纵火的人,我们可以从他的作案工具或者探寻作案动机等来下手,还有就是基本的问、查、验几种办法去获得证据……” 齐罐罐听得晕乎乎,齐鸣礼一看好笑地停下话头,不知不觉说多了。 她果然没听懂,按自己理解的问:“等坏蛋再来放火,我们再抓他可不可以,罐罐现在不知道他在哪。” 齐鸣礼眼神一凝,低头怔怔地看向孩子。 她竟然不知不觉猜中了他原来的想法。 这里的老人谁都有作案动机,这使得破案的难度加大,能从上一轮大清洗下留下来的人他也不认为是什么善茬。警所将那些吃女婴的人关起来,放过这些老人,可不代表就默认上一代的老人家没有作案动机,只不过是人证不足才没把人抓起来罢了。 他们始终记得一句话,“吃女婴的传统一直流传着……” 坏人变老可不代表坏人就此收手了,或许他们还能更坏。 所以这次出门他并不指望能得到什么有效的线索,一直以来他只将破案的关键放在齐鸣义身上。总归他人在这里,那些看他碍眼的人,一定会二次作案。 这般心思,齐鸣礼谁都没说,可齐罐罐凭直觉猜对了,老父亲老怀甚慰。 父女俩嘀嘀咕咕,耳背的老人不知不觉坐近了些,然后齐鸣礼他们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一个拄拐的老人身下涌出一道黄液,周围老人看到纷纷笑了。 “老王你不行啊,今天数你最忍不住,哈哈哈哈,请烟,愿赌服输。”说话时露出满嘴黑牙的老人,伸出颤颤巍巍的手,边说边哆嗦流口水。 齐鸣礼把齐罐罐的脸转向自己不让她看,不过那股恶臭还是叫嗅觉灵敏的孩子闻到了,她嫌弃地捂鼻子。 王小虎的爹老王不情不愿地掏出一包烟丝,几个人看见了一把抢过来分一分,根本没打算剩下,一下子都给瓜分干净,叫老王看着心痛不已。 很快周围就有劣质的烟味弥漫,那些人如痴如狂地吸着,病态而疯狂。老王不回去收拾自己,反而坐在那吸二手烟。 齐罐罐先前和齐鸣礼去过一趟知青院,也见过那个烟屁,烟屁的味道和这个很像,她拉了拉老父亲的手。 “爸爸,味道……证据?” 齐鸣礼知道她要说什么,轻微摇摇头。 这里人买不起贵重的烟,最多买糟糕的烟丝应付烟瘾,村里人大多一样,并不能作为证据。 齐鸣礼沉默地观察了会儿,眉头的褶皱渐深。 他怎么觉得这些人吸烟的感觉这么病态呢,如果不是知道这是烟丝,他还以为他们在吸.毒。可要说不是吸.毒,这流口水打哆嗦的模样也太像了,还有一个老人更是尿失禁。 他们是不是有病啊…… 齐鸣礼大胆猜测。 老人病?他摇摇头,他不是这类的专家。 次日,他拉来法医,同个地点,昨日同样的情形上演。 当天法医神情严肃地回了检验科,主动要求他开放对关押的贫民村村民的研究。 然后不久后一份关于“朊病毒”的报告被放在齐鸣礼的桌上。 “朊病毒”是今年m国出现的最新研究发现,它跟“疯牛病”“雅氏病”挂钩,因此受到国际许多关注。法医追时事所以清楚这个病毒的情况。 他推了推眼镜,神情严峻:“我在关起来的村民身上一并做实验,老人和这群人身上都带有这种病毒,咱们的人发现晚了!” “这毒具有传染性!” 吃人肉的人都得了,人肉摄入人体内后,人体正常蛋白质变异,本体就会慢慢出现各种病症,可能会得一种使脑组织退化的“库鲁病”,一种朊病毒引起的海绵状脑病,大小便失禁、身体变得不受控制,甚至瘫痪等都和它有关。 这种病潜伏期长,病程缓慢。 国外的食人族部落就曾出现过。 听完科普,齐鸣礼脑子都要炸了。 “那咱们自己不会得了吧。” 他想起这些日子在贫民村查案的自己,脸色瞬间不好了。 法医叹口气:“这份报告不止您有,局长也收到了,咱们这批人最近都要在警所体检,专门的医生会上门。” 他又嘀咕:“我觉得是没事的,这种病毒的传播好像有什么特性……” 学艺不精的他只记得朊病毒的传染方式挺少的,但是终归没有细读那些研究报告,他也不敢打包票所有人都没事。 “糟糕!” 齐鸣礼惊呼一声,齐罐罐还整天跟他上班呢,她没事吧…… 视线转移到齐罐罐原本待着的沙发,孩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根本不明白自己身上存在那些威胁。 齐鸣礼痛苦地捂住脸,该死! 法医敲他桌子,“放轻松,孩子又没有吃人肉。” 齐鸣礼抬头:“你不是说发现晚了,它能传染……” 短短几秒他连父女俩的棺材尺寸都想好了。 法医:“……”时人对这个病毒的了解只能说还没普及,它还远不是瘟疫,说得严重些是医生的本能…… 但这话是能说的吗。 齐鸣礼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在所里加班,至少将体检的事情搪塞过去,免得家里人担心。 跟村子有关的人员大多是治安处和刑警处的警员,他的职位又比较高,最先体检。 齐罐罐傻乎乎地在齐鸣礼之前去体检,有过体检经验的她一点也不慌。 不过回来后她发现老父亲眼睛红红,看她的眼神跟她看肉肉的眼神一样,透着股珍惜的意味。 唔……莫名有种她现在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感觉。 在老父亲抱着她的时候,齐罐罐试探道:“爸爸,我今天想吃肉肉?” “爸爸找厨师爷爷给你做!” “糖醋鱼可不可以?” “可以!” “葫芦鸡?” “好。”齐鸣礼哽咽。 “炒牛牛?”吸溜~ “嗯。” 齐罐罐眼睛亮咻咻,一口气报出许多菜名,然后等待老父亲拒绝,今天的报菜超纲了,她不指望他能全部答应,不过可以讨价还价不是? 总比之前说都不能说好多了! 可没想到老父亲一下就答应了。 答应了! 不可思议! “真哒?!”幸福就像龙卷风,她感觉自己被吹到了天上,脚沾不着地,没有实感。 “嗯!” 齐罐罐激动地大口亲在齐鸣礼侧脸,让铁骨铮铮的汉子背都弯下一瞬。 此时他无比希望,法医所说的传染性什么的都是他胡说的! 传染两个字,在他这里等同于瘟疫,一旦沾上…… 齐鸣礼不敢再想。 大规模体检结束后,又是一段漫长等待报告的时间。 由于对这个病毒实在不了解,警所上下难免有人提前贷款恐慌,短短一周不知道有多少人开始写遗书,所里弥漫着一股消沉。 因为警所突然的封控举动,不知道是谁在县城里疯传瘟疫来临,给宣传城市安全的部门带来不小工作量,三天两头给所里打电话,问个结果。 可警所现在也风声鹤唳,贫民村被封,接触过他们的人员也全部控制起来做体检,体检报告却不是马上能出的。 连齐鸣礼这样的拿到报告也是三五天之后的事情了。 法医亲自送过来的。 “你看,没事的,你们这群人就是吓自己。”他绝口不提自己刚查出“朊病毒”的时候差点吓尿。 还是那句话,因为信息差和信息不足的缘故,他们对病啊毒啊什么的都存在超然的敏感雷达,所以才会弄出这么大场面。 齐鸣礼松了口气,紧紧攥住自己和女儿的报告。 “那个村子百分之九十都得了,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十,很可能有隐形遗传,他们可能没吃,但是估计基因里自带,被上一代传染了。”法医继而说出这个残酷的结果。 “那……所里什么打算?”齐鸣礼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走呗,开会去,”这就是法医来找齐鸣礼的又一目的了,“会上见分晓。” 为了体现这个会议的重要性,中央派领导小组,医学专家,各种想得到想不到的权威人士,进行电话会议。 “而,我们齐大警官,也就是最早主理贫民村案件的警员,也是发现‘朊病毒’的大功臣……将要仔细向上级汇报这次工作,”他看了眼手表,“你还有半个小时可以整理措辞。” 他说话带有幸灾乐祸。 不一会,严兴业也出现在这间办公室内,谁叫他也参与了贫民村吃人案件里。 三个人苦思冥想,又各种对细节…… 办公室里最闲的只有齐罐罐,嚼着糖果,看有图案的书,快乐~ 第69章 齐家村出息的后生仔 “朊病毒”事件有惊无险。 惊的是贫民村的人几乎都得了,而其他只单纯接触过他们的人没事。 吃人肉会得“朊病毒”这件事得到证实。 谁也不能保证其他地方不存在这样的事情,治安处的警员从上到下又被加了一项关注此类吃人现象的任务,相关宣传科普也被安排上。 检验科主任兼法医的彭州在会上提出,一些哺乳类动物如果长期以同类为食也会得“朊病毒”,他希望市场品检上,尤其是肉类,要跟上有效把控。“食品安全”“全国品检”几个词被反复提及。 他和其他领导唇枪舌战,很大程度分担了投注在齐鸣礼和严兴业身上的视线,让两个人私底下都松口气。 三个人讨论的时候早就想到这件事会被做成典型,成为警醒全国人民的存在,来的时候也做了心理准备,但是来开会的时候还是被现场的排场惊到了,会议在警所大会场开,设备包括各种摄影摄像电视留声机…… 踏进大会场时,肃穆,是三个人一致的想法。 饶是在部队训练过心理素质的齐鸣礼都忍不住升起一丝紧张,报告工作时更加谨慎了。 这个会一开就是好几个小时。 被留在齐鸣礼办公室的齐罐罐翻完最后一页画册,溜下小沙发,然后四下看了看,能玩的能看的她都转悠过去,很多都是她够不到的东西,不过她也没有执着,很快就放弃,将视线落在关上的门。 她太矮了够不到,不过老狗在沙发底下卧着,她需要时它就会出现。 齐罐罐让它在底下垫着,踩着这把老骨头快速打开门。 从老狗身上下来,它幽怨地看她一眼。 幼崽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幼崽了,她更胖了,它这把老骨头要不是一直有锻炼还真不经她踩一脚的。 齐罐罐摸摸它的狗头,又抱抱它,“棒!” 好吧,老狗被治愈了。 警所有点地位的都被叫去开会,只剩下小警察在各自的办公室工作,有些门敞着,有些关着,走廊空荡荡,齐罐罐这么个小孩走过去根本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警所里,齐罐罐对爸爸的办公室最熟悉,对食堂最喜欢,她知道路,一路溜达到食堂外,在门口探头探脑。 食堂下午四点开始备饭菜,有员工餐和领导餐的区别,两边的就餐区域也不一样,圆桌和有椅背的地方是领导吃饭的地方,只有那么两三间,其他都是大堂区域,四人座比较多。 齐罐罐人刚好和四人座椅子一样高,颠颠地跑到窗口的位置,踩着旁边的座位一下就看到今天的菜品。 莲藕排骨瓦罐汤正被人一罐罐拿出。 食堂的人多少都认识她,因为整个警所就属她跟亲爹上班的频率最多,也只有她是里面最胖最能吃的。 不得不说很好认。 再有不久前人家亲爹专门找厨师做好几道不是今日份菜单上的东西,齐警务长宠孩子没边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娃娃你又来了,还没到饭点呢,一会让你爸爸来打饭。”厨师把一盘子生米放进蒸米的灶里边说。 “什么呀,菜菜。”齐罐罐冲厨师爷爷甜笑。 “哎呦,咋滴这么让人疼呢,都笑到我老彭的心坎上了,”他擦干净手里的水,到窗口逗她,“今天有苦瓜。” 闻言,齐罐罐一整个大皱眉。 她也不是不挑的,苦瓜名列最不喜欢的食物前三。 老彭哈哈大笑,掐一把小胖孩的肉脸:“有咕噜肉,酸甜口。” 齐罐罐眼睛咻的亮了:“卖?” 老彭摇摇头:“还没到开饭的时候,一会叫你爸爸来打饭,我给你盛多多的。” “好吧。” 老彭看不得这孩子焉儿,从后厨摸出一碗花生米:“拿去吃吧,吃完大概就开饭了。” “谢谢爷爷!”齐罐罐甜滋滋地感谢。 她从桌子上小心下来,借衣服随便擦了下踩过的地方就乐颠颠地跑出去。 路上没有遇到过几个大人,整个区域安安静静,一人一狗在这样的氛围里去找所里最有人烟的地方,那里的人可以陪她唠嗑。 保安室开放着,颜年给颜国丰带来止疼的药。 颜国丰的腿疾已经有好多年,发作的时候大腿连接小腿的地方钻心疼,让人想把膝盖骨掀了,是早年间膝盖中弹落下的病根,那时候医疗比现在还不如,不能妥善取出他腿里的子弹,伤到了一根比较重要的筋。原本颜国丰已经站不起来,还好他没有放弃自己,复健几年,堪称奇迹地从可以站起来到能正常走路,除了会时不时疼一下,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疼也很要命,不是耐疼抗打击的军人还真扛不过去,大大小小的名医看过不少,怎么治都试过,最终还是无法摆脱疼痛,只能靠止疼药缓解。 颜年帮他准备好温水,药妥帖地放在旁边,又蹲下来揉他的腿,这样也能缓解一部分疼,聊胜于无吧。 颜国丰豪迈地把药塞嘴里,噶蹦几下下肚,又囫囵喝下水,赶紧阻止孙子的动作。 “没多严重,你停下吧。” 颜年用力揉按了两下,在祖父要强行收腿前收手。 站起来,用随身携带的手帕仔细擦过手指,他看向对他这一行为不满的祖父,道:“您这几天洗澡的时候是不是糊弄过去的。” 他手上……不提也罢。 “男人身上没点颜色怎么算男人!” “脏男人吗。”他淡声,“那再没有比流浪汉更男人的人了。” 颜国丰:“……” 颜年自知语气冲了些,不说话了。 祖父的腿疾也是他心里的疙瘩,他比任何人都盼着他能好,嘱咐他热水敷腿是他能做的少数事情里的一件,可老顽固一直都不配合。 颜国丰见到孩子真的不说话了也有些愧疚,试图解释:“我洗了的……” 只是没揉搓腿部筋脉而已,然后这垢还是暴露了。 “您……” 颜年话语未尽,余光里保安室的门口钻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还有一只乡间土狗,配合着探头探脑的姿势,他一时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是那天爬窗的小孩。 颜国丰久等不到颜年的说教,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圆肉球一样的齐罐罐映入眼帘,他脱口而出:“这是哪家养的小胖猪啊。” 齐罐罐的眉毛顿时拧起来。 她最近不喜欢有人说她胖,胖这个词配合着减肥,如果被妈妈听见了,她的肉肉就没有了。 “没有胖!” 她强调着走了出来,转过头又对投喂过她的小帅哥报以微笑。 原来保安室的叔叔不在了,她将视线落在这个不认识的老爷爷身上。 颜年重新变回那个温和有礼的人,对颜国丰介绍:“这就是隔壁那个孩子。” 他又看向齐罐罐:“你怎么在这?” 别是趁父母工作的时候偷跑出来的。 谁知还真被他猜中了,齐罐罐笑:“爸爸工作,我出来玩。” 颜国丰想逗一下她:“看来是偷跑出来的,按斤称,可以卖不少钱呢。” 颜年无奈地看向老不正经的祖父,对刚要炸毛的孩子道:“他开玩笑的。” 齐罐罐朝老头哼一声,从背后拿出花生米分享给小帅哥,“给!” 这也算是之前爆炒腊肉的谢礼。 不过颜年没接,只说了声谢谢。 “还是赶紧回去吧,要是家里人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齐罐罐脚尖蹭地板,提出邀请:“不回,你陪罐罐玩儿,好不好呀?” 打算送完药就回家的颜年想要拒绝,颜国丰杵了他一下,替他答应了下来,引来他无奈一语:“爷爷……” 原来一本正经的称呼都变成了爷爷,可见真的无奈。 颜国丰可不管他直接把两个孩子推出去。 希望这个小娃娃能唤起颜年这孩子的一丝童真。 颜年和齐罐罐面面相觑。 所以他现在是要带孩子了吗? 不过很快他发现,孩子试图在带他。 嗯……她带他去陌生的后院,带他认识一群大型犬,还带他学钻洞。 眼前草坪驾着许多训练障碍,简单、小型,小孩钻的洞正合适她和几条狗进出,和他一点也不适配。 但她不懂,一直在洞的那头招手。 不说颜年是不是肯放下心里障碍四肢着地在草坪上钻洞,他目测自己根本过不去。 这孩子叫罐罐是吧,但是她好像带他来错地方。 “哥哥进不去。”他坦言。 孩子又从小隧道里钻了出来,几只狗明显以她为先,和她动作一致,围绕在她身边。 颜年听说过袁洋县的警犬,但是不知道原来没有训练员在场,它们也能这么亲人。 钻不了洞,罐罐想让这个哥哥玩别的东西,可他直愣愣的不肯配合。 齐罐罐小大人一般叹气:“无趣。” 颜年接着水塘边的水洗过手,对她的话并无感觉:“我带你回去好不好?你爸爸该下班了,是时候回去了。” 齐罐罐仔细想了下,下班,唔,那就意味着食堂可以打饭了。 她瞬间不需要玩伴了,朝小帅哥挥挥手,一个人带一群狗朝食堂呼啸而去。 动作之利索,让人看不出是个胖成球的孩子,同时让颜年感到一丝被用过就扔的不对劲。 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感叹这孩子终于回去了,脚步跟上,看她投向一个刚从会场里出来的男人的怀抱,瞧见那亲昵的模样,颜年安心离去。 回到保安室,祖父问他玩得怎么样,颜年看到他脸上真切的关心,心里叹气,面上却浮上一抹欣喜:“那孩子挺逗。” 祖父也是病急乱投医,他和一个三岁不满的孩子能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带孩子罢了。可看到他情绪之变换,颜年也在心里想要不要真去结交一些朋友安这位老人的心。 可他和那些同龄孩子相处的时候,总是无法同频到童真童趣,不免扫他们的兴,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不宜交友。 哎,再试试吧。 …… 在会上汇报完工作,留下影像后,齐鸣礼严兴业和彭州在会议结束后一起离开。 刚出门就遭到了小闺女的炮弹袭击,他一把抱起,掂了掂。 “齐罐罐你又乱跑。”语气里倒是没有多大的责怪,警所毕竟是个安全的地方,他不需要那么担心。 “嘻嘻,爸爸肉肉。”齐罐罐给亲爸指路,目标正是食堂。 另外两个也要去食堂,索性一起了,他们继续讨论刚刚没说完的话。 “希望报社的人能把我拍好看点。”彭州道。 第一次上报纸他很注意形象的,回头还要买好几份报纸供在家里。 齐鸣礼:“夸张了,彭科长。” 彭州:“这可是全国性的报社啊,所有国人都能看到的,一辈子说不定只有一次,当然要重视。” 严兴业这时提了一嘴:“鸣礼不是第一次上报纸了。” 虽然只是地方报,可从盗窃案到今天的几起案子,他都出现在文字记录里,只不过用的介绍词比较隐晦,出于保护只用姓氏作为了称呼。 彭州强调:“这次不一样!” 这次大会拍摄的是大会场的整体场景,他们三个人坐的位置比较巧妙,刚好就在镜头能拍到的地方,所以他才希望自己上镜一点。 齐鸣礼倒是不在意,就算拍到了也可能删,他怕万一报纸上没有几个人的身影彭州不免失落就小小地提了一句:“咱们这样的其实还是低调些好。” “也是。”彭州想想是这个理。 …… 报纸次日就出版了,关于“朊病毒”的介绍居多,不过几个人在正面大照里还是找到了他们的身影,虽然小,可也清晰。 这份报纸发行很广,隔天就出现在远在旗头县齐家村的村委办公室里。 村官们都看到了头版大图,门口晒太阳的村长按照惯例拿报纸来看,一眼瞧出里面的不对劲。 图片左下角里有个人像是村里的后生,就是贼出息的那个。 他将米粒大小的人给其他几个人看,“这个人像不像咱村的鸣礼。” 几个脑袋凑过来。 “有点印象。”村书记。 “好像是他,村里最俊的就是他。”生产大队队长。 “他咋滴上报纸了。”村里会计。 村长指给他们看:“这是燕省的会议,他好像在那里。” “出息了啊这是。” 村长一拍大腿:“该死的齐大柱!他怎么就让这么个后生自立门户了呢,”他指着齐鸣礼身上隐约可见的警衔,“瞅瞅这是做了多大的官啊!” 不行他要找齐大柱说说,让他把人认回来,就这么放别的省,真是太亏了,如果齐鸣礼在自己省能这么出息,那就是他们齐家村的大靠山! 这么一想觉得亏大的他连忙带着报纸跑向田埂。 办公室里的人互相看了眼,“我爹是齐大柱那一支的族老,我去跟他说。” “鸣礼还是我远房侄子呢,我也去。” “可不能让这么出息的后生和咱们生分,我去了解一下燕省什么情况。” …… 第70章 拜高的齐家村族老 村里议事的祠堂,坐着好些大爷,一两个身穿中山装坐在最上头的位置,更多的是地里的庄稼汉,一身适合下地的短褐,随意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喝茶饮水。 他们手上每人都有好几份报纸,多是燕省这几个月的报道,不过这里的许多人都没读过书,装模做样看几眼就给折成扇子扇风,刚从田里出来,身上都是汗,扇子一扇,汗臭味飘满室内,为首的大家长皱眉,面上露出一些烦躁。 其实他刚从城里回来,后背也是汗,但是穿着体面的他不好跟这群汉子一样粗俗。 村长坐在他旁边,低声:“福叔,您多担待。” 被叫做福叔的大家长比这群人都大,但风霜岁月没有多荼毒这位老人,相反他看起来和这群日夜耕作的人不一样,比他们更体面一些,精气神都比他人足。 村长格外重视这位走出齐家村的族老,放着城里户口不要,他坚持将自己和儿子的户口留在这,齐家村的学堂还是这位出息的儿子帮忙办的,每年还鼓励孩子读书认字,包办各种奖学金和助学金。 虽然因为这年头高考这条路断了,很多孩子不来读书,可他们也坚持资助想读书的人,因而村长格外敬重这位,将他视作齐家村大家长。 一看他脸色不虞,村长就重重拍了拍桌子让嘈杂的人声暂停。 底下的人慢慢收起了唠嗑的劲,有些提前知道事情的人已经知道要讨论什么,忍不住看向不在状态的齐大柱。 齐大柱齐老头直愣愣的看报纸上齐鸣礼的身影,心里想的却是,他不是从部队退伍了吗? 不久前齐鸣义私自找老三,他们从马佳佳口中知道他们现在的位置,齐老头这回学聪明了特地让人代写一封信给齐鸣礼以前的战友,问问他的近况。 他是打着关心的名义问的,人家一定会回,不过那人却说齐鸣礼早不在部队了,他也不知道。 齐鸣礼不在部队,他也就认为老三这个有反骨的孩子自动退伍去别的省谋生,他觉得在部队都混不出名头的家伙在别的地方肯定也一样没出息,于是打消之前让他帮鸣仁再找个工作的念头,打算看着这个无根的家伙怎么自生自灭。连带着他对老二也更加厌烦,就他心野不安现状。 可现在却在报纸上看到神似老三的人…… 这一刻的冲击是巨大的,老三穿着笔挺的警服,身上有他看不懂的星星,看着就很不一样。 齐老头这才觉得以前的想法大错特错,原来即使他离开了部队,也可以在别的地方生根发芽,也难怪老二说什么都要投奔。 可他又觉得自己被骗了,他恶狠狠地想出息了也不知道回来,可见就是养不熟的。 同时,心底也有一抹声音让他陷入狂喜。 老三出息了,是不是说他这一支就能成为人上人了,鸣仁可以跟着他三弟干活,就不用在地里刨食,还有大宝那孩子可以跟着他三叔学本事……以后长大了让老三引荐去部队,走跟他一模一样的路,他们家很快就能富起来……说不定他也能捞个族老来当当。 这么想着,齐老头心里就一片火热,看报纸的眼神都好了起来。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重新笼络老三。 恰好,村长走到他面前,让他拿出之前的分家协议,表示他们不同意。 齐老头一下就答应了,跑回家从旧鞋底里拿出那张纸先一步在各位齐家村主事人前面把它撕了。 撕成碎片的纸被送到村长面前,他脸色果然好了很多,语重心长道:“我当初就不同意这件事,鸣礼可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后生仔,要不是拗不过你们,我根本就不会签什么分家协议。” 福叔听到“最出息的后生仔”几个字看了他一眼,村长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当然了再出息也没有志凯出息。” 福叔垂下眸子,其实村长有一句话说对了,这个不认识的后生仔确实比志凯出息一点,毕竟他已经是官,也是这个原因他才从城里回来。 村长清了清嗓子:“今年咱们祠堂已经翻新了大半,等彻底建好想请大家聚一聚,也是联络联络感情。” “感情”二字被他咬得极重,眼睛拼命朝齐大柱那使。 “族里大事,谁都不能缺席,”村长对齐老头强调,“大柱,你家鸣礼可要来啊。” 一边的小族老附和:“是啊,年轻辈的都来,也互相交流一下这几年在外面的情况,你家那三小子小时候还和我家那个一起玩过呢,也就是这几年大家忙着找活计都没时间聚聚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嘛。” 齐老头什么时候得到过这么多族老的注视,一下子脸皮都涨红了,只不过那张黢黑的脸很好地隐藏了这一点,他连连点头:“我肯定叫他来!” 有人看到那张分家协议,又有些担心:“要是他不肯回来怎么办。” 他是听说那次分家很是难看,齐大柱什么都没给这个儿子留,而且人家的户口说迁就迁了,可见是没打算回来,所以他就在担心哪怕单方面把分家的文书协议撕掉,可能还是挽回不了这个后生。 齐老头一拍桌子,有点大家长的谱了:“我是他老子,我叫他回来他就必须回来,否则我打断他的腿,他要是不孝,要下地狱的!” 几个有点身份的听他这么吹,还以为他和齐鸣礼的关系还有缓和的机会,连忙给他支各种拉拢儿子的招,把齐老头说得好似最有出息的儿子下一刻就风风光光地回来了,对他各种恭敬。 “鸣礼也好久没回来了,你是他爹怎么着都会惦念你,但是这孩子离开久了毕竟有点隔阂,咱要多关心他,关心关心这距离感不就没了吗,你也要多给这孩子好脸色才行。” 齐老头:“村长说的对,老三这孩子从小就独,最在意的就是我怎么看他,确实要给他点关心。” 福叔这时开口了:“那你家小子现在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本来侃侃而谈的齐老头顿时哑声。 他不知道。 一时间所有齐家人都看了过来,一二十道目光几乎刺得齐老头抬不起头。 他们眼里有戏谑和嘲弄,好像在说,你看你和儿子都彻底离心了,连他做什么的都不知道,装什么装。 福叔淡淡扫过齐老头,让他不禁背后生汗。 福叔重新拿起桌上的报纸,好似放过这个侃大山的人,慢悠悠道:“这是几个月前燕省袁洋县的报纸,这上面提到一个姓齐的警察局主任破获了一桩盗窃案,”他又拿起第二份报纸,“不久前,又是一个姓齐的警官抓到走私案的主犯……连着两天前报纸上说是一个警务长发现什么病毒要全国人民重视……” 祠堂落针可闻,随着他的话,所有人都关注他话里的意思。 一点一点折起报纸,福叔也不卖关子,“从普通警察,到警察局主任,再到现在,他很可能已经是警务长了。” “三十岁不到,连升两级。”村长呢喃。 看这么多齐家人都不了解这种等级代表什么,来之前做过功课的福叔说:“警务长上面只有四种人,这后生快爬到警察局中层领导的位置了。” 警所的等级是普通警员,警务主任,警务长,警司,主任警司,副局长,局长。 更可怕的是,他还不到三十岁,按照五十五岁退休年龄来看,他还有二十多年去拼搏,到时候指不定是什么官。 明白了的齐家族人倒吸一口凉气,齐老头都不免傻眼。 “俺家老三……” 他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又逐渐被一种苦涩的复杂侵占五感。 知道齐鸣礼有出息是一回事,知道他这么有出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出息一点他还会欣喜,可他那么出息就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齐老头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以后鸣仁还怎么压在他弟弟头上,以后大房弱,三房强,这不是乱套了吗? “哎呦,大柱你可是养了个好儿子啊!”旁边有人拍拍他的肩,目露羡慕。 齐老头的目光看过去。 “你就等着享福吧,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就好了!” 他们眼里都是羡慕嫉妒,齐老头刚升起的惆怅渐渐消退,他喜欢看这些人吃味的表情。 村长这时又站出来,“父子间没有隔夜仇,你这回要好好对人家,哪个孩子不想和家里爹妈处好关系的,也就是你一直只看得到老大,忽略了老三,要我说,养孩子就不该厚此薄彼!” “是啊,都是咱的孩子,都是一样疼的,等老三回家,爷俩坐下来好好谈谈,可不能留疙瘩。”村支书道。 “你要是不会说话,我麻子替你们说和儿,保准一家和和气气。”麻子脸的人说道。 “家里和和气气的才是福气。”福叔这时说道,落在齐老头身上的眼神别有意味。 齐老头一下福至心灵,对啊,跟老三处好关系以后日子不愁…… 他不是不明白,只是被这群人这里点拨一下,那里提一下建议,更加清楚了。 当场他和几位读过书的族老们一起给齐鸣礼去信一封。 今天这场家族聚会,哪怕不知道他家具体位置,他也知道该把信寄到哪里。 寄往袁洋县警察局的信在七天后如约而至。 齐鸣礼取信的时候还在想会是谁给他寄信,看到上面的地址的时候不由地挑眉,开信封的兴趣都没了。 他随手扔到办公桌上,任由齐罐罐将魔爪伸向它。 最近这孩子迷上集邮,已经将他所有过往信件上的邮票都撕了下来,整理成小册子,宝贝地放在她的包包里。 这还是她从悠悠身上继承来的游戏,目的就是为了和姐姐攀比一下谁集的图案多。目前悠悠靠着他外公几十年的积累,稳居第一,齐罐罐还在努力,可惜齐鸣礼这里少有新件,可见任重道远。 看着她差点把邮票弄坏,齐鸣礼在她求助之前自觉拿到手里,替她摘下那枚生肖猪的邮票。 “谢谢爸爸!” 开始会表达谢意的孩子亲了口爸爸。 齐鸣礼摸摸她的头继续工作。 齐罐罐看他一直没开信封,问道:“不看?” 齐鸣礼随意道:“心情好的时候看。” 他看到这封来自齐家村的信心情就不好了,能准确寄到警所来,除齐老头几个别无他想,他们来信能开心才怪。 齐罐罐扔开信,拉拉爸爸的裤腿,“我要去玩儿,好不好。” “又去找保安爷爷?” “嗯!” 这个保安就是隔壁邻居,齐罐罐一开始是不喜欢他的,不过谁让两人都是食肉者,他总会带些肉干投喂她,久而久之,她就特喜欢和这个爷爷一起混。 齐罐罐用湿漉漉的眼神求着他,齐鸣礼倒也没有不答应,只是说:“下午咱们不在所里吃饭,你只能玩一会,然后爸爸带你去找人。” 齐罐罐没有探究去找谁,和爸爸在一起她总能接触到不一样的人,习惯了。 她飞也似的往保安室跑,身后跟着小保姆一样的老狗。 来到保安室还是颜国丰值班,她一钻进房间就闻到了牛肉干的味道,眼睛爆亮。 “爷爷!” “欸!乖崽过来!” 才几天啊,她就已经和这位称孙道爷了。 颜国丰给她递了根细长的肉棒,孩子啃不动,但是很好磨牙,啜的也是津津有味。 齐罐罐还知道回礼,她从身上拿出绿豆糕投桃报李。 这绿豆糕还是妈妈做的,入口即化,也不噎人,吃完还有淡淡的绿豆甜味,小孩是一口一个,颜国丰吃着没两口就完了。 一老一幼就这么分吃零食,直到颜年来送药。 这次是一种止疼的草药,还没开盖齐罐罐就被臭得皱鼻,给了颜国丰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还走得远远的。 “乖崽你鼻子真好使。”颜国丰一边做苦脸,一边不忘夸奖。 他倒是没起疑,就是单纯觉得自己老了嗅觉不如年轻一点的罢了。 颜年已经打开药罐子,说:“这次加了三棱,不知道比上次的虎杖如何。” “敢情你在我身上试药呢。”颜国丰汗颜。 颜年心说,怎么都没有起色,也只能试试了。 黑黢黢的药汁,散发着恶臭,颜国丰看一眼都觉得倒胃口,心一横眼一闭,捏住鼻子就往下灌,看得齐罐罐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 勇士! 喝完后能看到罐子里的药渣,捂住鼻子的齐罐罐走近,胡乱指了一个:“三冷?” 颜年纠正她读音,示意她看微黄的扁圆形药材,“这才是三棱。” 齐罐罐放开鼻子嗅了一下,唔,冲得她又赶紧捂鼻子,又辛又苦。 颜年收拾好药,打算回去,临走前又把一份肉干递给齐罐罐,算是谢谢她陪祖父逗乐的奖励。 不知道齐罐罐已经吃过的他一走,颜国丰冲孩子伸手。 总共三根,齐罐罐分了他一根。 每次都这样,她不仅有颜国丰投喂,还有单纯的颜年补喂。 双份快乐! 不过很快她剩下一根肉条被齐鸣礼要去了。 他来接她去别的地方。 路上,他和这小家伙打商量。 “罐罐啊,你到处在吃,你妈妈问起你怎么又胖了,爸爸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有胖!” “……你悠着点吃。” “吃饭长高!” “你长胖。” “高!” …… 父女俩来到离贫民村治安处不远的一处破住宅。 第71章 有人买你命 治安处旁的破民房是一处拟拆迁的房子,原来住里面的好些人离开只留空房子,说是要拆迁重建,现在也没动静,陆陆续续的又有人回来。 齐鸣义没地方去,只能蜗居在这,躲着点人还不需要付房租,正适合他。 分布不均,高低不匀的小楼坐落成这片红砖建筑群,齐鸣礼带着孩子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弯,钻了多少巷子,才找到齐鸣义的住处。这是他第二次来,依旧识路艰难。 齐鸣义住的地方被四周的房子遮住,这房子又偏低矮,就形成了一个凹地,没有光照入,所有东西都灰色调。 屋子里还没有灯和蜡烛,压抑得不得了。 齐鸣义等齐鸣礼来都等魔怔了,见到真人后还以为是假的,揉搓了好一会眼睛。 齐鸣礼坐在房间内剩下的一张空椅上,想把女儿抱到腿上,她却避开了。 “爸爸我想出去。”这里挺奇怪的,孩子想出去看看。 齐鸣礼:“一会再去,爸爸说完事带你去逛。” 这么说着,齐鸣礼就不跟齐鸣义卖关子了。 他来这里就是安排齐鸣义的。 贫民村的事情一波三折,高楼未起,在这在三的挫折中,齐鸣义什么都没得到,他被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包围,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成功不了。 贫民村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看管处,在“朊病毒”无药可救的前提下,里面的人大概一辈子都只能在那里自生自灭。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了。 齐鸣义托体检没问题的福,好悬被放出来,相当于死里逃生,哪怕到现在都没查到是谁想半夜杀他都没关系了,因为整个村子的人都落不着好果子。 不过他也就此失业,被隔离在贫民村之外。 惶惶不可终日的这几天,他无数次想到齐鸣礼,希望他能帮帮忙,没有他,这袁洋县他怕是待不了了,好在现在他来了。 他用期盼的眼神看他。 齐鸣礼长话短说,一手按住心已经飘到外面,蠢蠢欲动的孩子。 “崇河村有个水利工程需要人,你可以去那里试试。” 这个工程是政府外包给其他组织建设的,施工处也被安排上治安点,他从文件上看到,想到了齐鸣义。 贫民村的差事告吹,他怕是内外双伤,感觉是时候拉他一把了。 果不其然,齐鸣义听说有活可以干,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 齐鸣礼仔细观察他的面部表情,又问起不相干的事:“你有跟老头老太太联系过吗?” 齐鸣义欣喜的表情一顿,摇摇头。 他过得艰难,来这里这么久,连裤衩子都要卖掉了,怎么可能有钱联系他们,更别提当初答应寄钱给家里的事情。 齐鸣礼看到他这反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看到来自齐家村的信的时候,就猜测离见老头老太太的时候不远了,所以今天才肯拉拔一下齐鸣义。这个兄弟可是他用来和齐老头他们打前阵的,可不能混得太寒酸。 “老三,你问他们做什么。”齐鸣义有些紧张。 每次提起齐老头他心情就不好,生怕又出事。 齐鸣礼遥遥头,不过片刻他终是拿出一直没看的信,当着他的面打开。 从齐家村寄到这,花了一个礼拜,他和齐鸣义都是齐家村的,不妨给他看看。 打开后,看上面的遣词造句,以及笔迹,他惊讶了一下。 竟然是村长代笔。 一目十行看完,齐鸣礼将信递给齐鸣义,嘴角挂着一抹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笑,齐鸣义信都没敢接,就说:“老三,哥哥没读过几年的书,你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不说也没关系……”笑成这样怪可怕的。 “祠堂翻新,让咱们回去聚聚开大会呢。”齐鸣礼淡声。 齐鸣义啊了一声,这件事可一直都是齐老头比较喜欢折腾的,怎么会把信寄给老三,而且他们怎么知道他在这? 齐鸣义突然就对齐鸣礼嘴边的笑容惶恐起来:“老三我可没出卖你,我没说你在哪,不是我说的。” 齐鸣礼没在意,反正迟早也要知道。 “你打算回去吗?”想到分家时候难看的样子,齐鸣义不确定齐鸣礼会不会回去。 “不回。”村长亲笔,口吻却文绉绉的,话里话外都是他在外出息了理当衣锦还乡,不用猜就知道齐家村的人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了。都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人,他回去不正好是羊入虎口,所以回什么回。 这虽然有点大逆不道,可也符合齐鸣礼的性格,齐鸣义只吃惊了一下就视作理所当然了,不过他也担心如果齐鸣礼不回去可能要被人指指点点,败坏他名声。 “我在乎?”齐鸣礼反问,瞳仁中印出一丝戏虐。 “……”确实,齐鸣礼就是个很叛逆的人,他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这不是还有你吗,”齐鸣礼稍后又补了一句,“我不回去,你倒是可以回去看看,到时候说不定你也在这里站稳脚跟了。” 他画着大饼,都还没实现,齐鸣义就忍不住开始幻想那一天,届时肯定是风风光光的。 “老二,我会帮你的不是?放心好了。”齐鸣礼蛊惑道。 齐鸣义激动道:“老三,你以后就是我再生父母,比亲爹妈还亲,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再不生二心!” “不生二心……”齐鸣礼咀嚼这几个字,在齐鸣义忐忑的视线中笑开,仿佛能看透人内心的眼睛渐渐散去猜疑,只留下对兄友弟恭的憧憬,“那以后我们兄弟可要互相扶持了。” 管他呢,齐鸣义的心思不就是那些,当下可以对你报以忠心,下一次被刺也不会手软,齐鸣礼早就知道,他不在乎他生出的小心思,就像工具不论有没有自我意识,只要用的衬手就好。 他只希望在未来有一天齐鸣义能有足够的战斗力去尽全力削老头老太太。 说完也差不多该告辞了,齐罐罐在门口望眼欲穿,早就不想待了。 齐鸣义心情极好地来到没说过几次话的小侄女,想掏颗糖诱哄一下,手刚伸进去,摸了一口袋清风,只好摸孩子的头表示友好。 可惜孩子动作极快地躲过了,一下窜到爸爸身后,用警惕的眼神瞪他。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跟她爸一样,齐鸣义腹诽。 “我们先走了,你早点去,我已经跟人说过了,直接去报自己名字就行。” “好!” …… 从这里离开免不了又一次弯弯绕绕。 齐罐罐却拉着他往别的方向跑,每经历一道弯,就能收获一处不一样的景,有些荒凉,有些野花丛生,她似乎在变着花样探索新事物。 左右无事,齐鸣礼也就由着她。 父女俩转过一道回廊一样的空地,开始有光亮后,就发现这里的人烟多了起来,十户里面也有三户是有人的。 就是不知道是像齐鸣义一样鸠占鹊巢的人,还是原来房子的主人。 不过也能理解,前者是无家可归的落魄人,后者是苦主。政府说重建却久不开发,给很多人带去了不便,苦主就是其中被坑得最惨的,有房子不能住还要去外面租房,又因为政策的不确定性一直没有拆迁款和安置房可以补贴,现在只能这样不尴不尬地住回来。 城建局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齐鸣礼头脑发散性地想这些,齐罐罐已经到达目的地,拉扯他的手臂唤醒他。 他们已经置身于一簇簇花丛,火红的花色鲜妍明媚,风吹过时清苦的气味入鼻,倒叫人精神一震,齐鸣礼情不自禁又吸了两口。 齐罐罐捂着鼻子,奇怪的看着爸爸吸空气。 “爸爸,”她瓮声瓮气,“不要闻。” 她踢开花丛掩盖下的植物,那是一个个已经成熟的罂粟。 所以爸爸,你看看你在吸什么。 齐鸣礼看到东西的那一刻,浑身僵硬,慢腾腾地捂住口鼻。 该死,有点尴尬。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闻罂粟是不会上瘾的,他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四下看了看,这里已经是几座红砖房的后侧方,至少他们周围没有人。 往罂粟花丛看去,大约半亩这么多,郁郁葱葱的,还有翻开一些阻扰视线的花,可以看到农家肥的身影,该是有人刻意种植。 真是别来全不费工夫。 警犬还没出师,齐罐罐倒是先一步为老父亲立功了。 齐鸣礼不打算打草惊蛇,要抓就抓种植的人,摘几朵花就没意思了。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孩子掐了一朵花,一边嫌弃得不得了,一边还要挤出花汁将一团团蚂蚁吸引过来,让它们摆出她喜欢的图案。 “你这孩子,到底是怕还是不怕呢。”齐鸣礼哭笑不得。 回应他的是齐罐罐的嬉笑声。 玩了一会,齐鸣礼忍不住问:“也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 “有呀。”孩子随意道。 齐鸣礼:“哪里!” 齐罐罐丢开花,小身体向后一转,手指直指身后的破瓦砾房。 可齐鸣礼看到的是一圈被红砖围起来的墙,墙后才是瓦砾房。 齐鸣礼记下,又问:“还有吗?” 齐罐罐脸皱起来。 没有了吧,她也不敢乱嗅嗅的。 她感觉老父亲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不免对他露出语重心长的样子:“是坏东西,不能碰!” 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其实带警犬认识毒.品的时候,齐罐罐是在旁边的,她当时找出坏东西时,齐鸣礼并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既要还要也要的感觉,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老父亲是被蛊惑了。 还好,齐鸣礼又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面孔,解释罂粟这些东西找出来就是要销毁的,所以不仅要找,还要全部找出来。 “很多?” “是,很多。” 齐罐罐若有所思,“罐罐帮。” 齐鸣礼笑了。 当天晚上,警所的人猫悄在罂粟花丛中盯梢,范围包括那半亩花地,还有身后的瓦砾房。 第一天晚上,没有人来。 第二天,没有。 第三天,没有。 …… 直至,第七天,蹲守的人都不耐烦了,打起了哈欠,瓦砾房先传来动静。 “不许动!” 呼啦啦十几个警员包围住一个人。 被抓的人是周大福。 他有一个刚进监狱的爹周大厨。 顾卫国审讯之后得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结果,这个胖子的作案动机竟然是想进监狱探望一下亲爹。 “他被他师傅抛弃了,现在整个县的人都知道他爹犯事都不肯雇他做饭,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坐牢的亲爹。” 齐鸣礼听了,吐出两个字:“成全。” 这几天,他和齐罐罐走在贫民村范围内,希望能查到更多罂粟,可惜那一片都走过了也没发现。 现在一个周大福窜出来他并没有多高兴,和周大厨一家的犯罪分子没有任何使案件延展的可能。 无趣。 他打算叫上齐罐罐和警犬再出门一趟,高低再巡逻一遍。 严兴业匆匆找来,拦住了他。 “罂粟入刑的倡议是你提的?” “啊?”你怎么知道。 齐鸣礼想起之前自己托京省的人去了一封倡议信。 “怎么了?” “局长让你去一趟办公室。”严兴业有些严肃地说。 从他的神态里,齐鸣礼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来到局长办公室,感觉应验了。 “鸣礼,有人要买你的命。”局长开门见山道。 他给他递了份从刑侦部武警大队来的讯息。 “咱们在‘民间’做卧底的缉毒同志说咱们所的同事被一伙京省的黑色会盯上了,人在京省,买命已经买到了咱们这,他们根据你的功绩将视线瞄准了你。” 齐鸣礼:“……因为那封倡议书?” 局长点头,他现在是又欣慰又憋闷。 “你说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干出这样的大事,想法不错,但是也别这么莽!也不想想负责缉毒的同志每年都要牺牲多少,你以为匿名就没事了吗?” 而且他估计齐鸣礼这封倡议书是有一定效果的,否则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就确定是我了?” 局长:“十有八九,所里就你接触了罂粟的案子,你说说这么明显的靶子,不射都亏,这几个月你低调一点。” “……需要我换个身份隐蔽吗?”他想到家里人,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一颗心不断下沉等着局长下最后通知。 “说不好……你随时准备着吧。”他叹气。 第72章 明年的今日,爷爷给你上香 位于东区盛龙街道的一处民宅内,悄无声息住进来一伙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地理位置很特殊,隔一条街的地方就是警所大后方。 每天都有人从这里窥看警所,哪怕看不到具体,也能逐渐了解警察出警、巡逻的频率。 黄永福拿着副望远镜又在偷窥。 于承祖从他旁边走过,吐掉嘴里的瓜子壳,“看到人了吗?” 黄永福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讲话。 于承祖翻了个白眼,拿起桌上的报纸,一双腿随意地搭在桌上,眼神在最近的民报上搜寻,报纸上正是一个星期前袁洋县警所开大会的照片。 “是哪一个呢……”他嘴里念念有词。 京省的大老板雇他们弄死一个小警察,只给了一个名字,模样都不知道,让他们兄弟好一顿烦恼,如果不是看在对方太有钱的份上,他都不想伺候这祖宗。 于承祖细算这一笔干下来,往后十年八年都可以逍遥度日了。 “阿福,老板说让咱们三个月内拿下他,你可给我快点把人找出来,保不齐老板还雇了别人,咱们要先下手。” 黄永福理都没理他,于承祖习惯了,自言自语:“啥时候能给张照片呢,警察的照片难不成还是什么领导人遗照不成,捂这么严实干嘛……” 黄永福拿下望远镜,这台望远镜是真货色,长镜头远距离,不是那种戴脖子上的寒碜物件,闻言道:“人家天高皇帝远,手未必能伸这么长,要不然也不会雇咱们这样的人了。” 房间里唯一的沙发被于承祖占了,他索性坐到一边的凳子上,“咱们找白皮子问问吧,他好像有警察人脉。” “你这几天没观察出什么?”于承祖绝口不提白皮子。 他可不想找白皮子,都是些吸血鬼,说不定会来分他的钱。 黄永福:“其实也不是一点没查到。” 于承祖坐起来,倾身:“我就知道你肯定谦虚了!快说说。” “是找到两个带狗训练的警察,其中一个还出现在报纸上,感觉很符合老板说的。” 于承祖连忙把报纸递给他,黄永福给他指了最边角的人物,虽然模糊,但也能看清五官。 “有脸就好办了。”于承祖开心道。 黄永福却没有多余的情绪。 据他观察,入住这个地方以来,这位入镜的次数不足三次,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他都逮不到人,有一点来无影去无踪的感觉了。 他估摸这就是个麻烦人物,所以才让于承祖联系白皮子,多个人好办事,更何况白皮子有警察人脉,借用人脉还能最后替他们确认一下,他觉得这笔生意不亏。 打的就是速战速决战,以后还能跟京省的老板搭上线,稳赚。 “你也说了我们如果不快点,可能老板就找别人了,我认为白皮子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于承祖思考他的话,逐渐沉默。 …… 另一处精致小区内,袁洋县地头蛇白皮子也收到一封悬赏邀请。 “绑架警察,有点意思。” 男人细皮嫩肉,保养得极好的手指夹着这封薄信,另一只手搂过一个黑皮帅哥,手指不安分地在他鼓胀的腹肌上按弹。 黑皮帅哥凑近想看,他也不吝啬地将信纸盖在他脸上,主打的就是个宠溺。 “不是绑架,”看过信,黑皮帅哥指出他话里的漏洞,“是买命。” 白皮子笑得花枝乱颤,“宝贝,咱们要委婉点,可不能打打杀杀的。” 他细嫩白皙的手附在黑皮帅哥手上,黑是黑白是白,色彩分明,禁忌又惑人,白皮子的瞳仁定定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忍不住亲了下。 黑皮帅哥后背汗毛林立,不自在地颤抖一下。 这一下让白皮子又笑开,他把信纸随意一扬,就着搂住黑皮帅哥的姿势取了一杯烈酒,一饮而下,没过多久,一惯苍白的脸升起两朵红晕,他的眼神也越发迷离。 黑皮帅哥替白皮子又斟了一杯酒,白皮子来者不拒,每当他倒一杯,他的手就往黑皮帅哥的腰下探一分,直到再也喝不动时他也刚好探到那处私密。 白皮子垂头,陷入深眠。 黑皮帅哥想也不想地拿开他作恶的手,粗暴地推开这人。 他冷着脸看都不看白皮子,径直来到隔壁。 那里有四朵颜色各异的金花,无聊地打着牌。 哪怕看她们打牌都比看白皮子耍流氓好,黑皮帅哥野子心里想。 “唐姐。”野子来到一个美艳女人身后。 “嗯。”唐棠没什么表情,继续皱眉对付眼前糟糕透顶的牌。 即使面无表情,她一身犹如春光乍泄的娇媚也是这里面最吸睛的存在,野子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视线从她的洁白耳垂到精致的锁骨。 “……到小荷那里去。” 唐棠的声音响起,野子慌乱来到牌桌对面,邱云荷还戏谑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差点叫野子就地挖坑把自己埋了。 刘漫噗嗤一笑,随后又清了清嗓子:“隔壁在做什么?” “哦,我刚好也是为这事来的,”野子找回自己的声音,道,“白皮子手里有一封悬赏警察的信。” “买警察命?”宁小秋奇道,“谁?” “是一个动了毒.品蛋糕的警察,钱给的很多,应该不止白皮子收到信了。” “他有兴趣吗?”唐棠打出一张a,语气随意地像询问天气。 野子回忆刚才房间里的情况:“感觉不是很感兴趣,你们也知道白皮子是个很谨慎的人。” 唐棠看向他,“可他也是个极爱钱的人。” 邱云荷扔出一张小鬼王,嘻嘻笑笑:“他会接的,要不咱们打个赌。” 三朵金花都站她那边,跟她下注,野子苦笑地摸摸裤兜:“我也想站你们这边。” 刘漫严词拒绝,野子再三告饶,又是好一通嬉笑怒骂,唯有宁小秋问了句:“也不知道他们要买哪个警察的命。” 唐棠见这局大势已去,索性把牌扔出去,权当耍赖加入聊天,“买谁的都不要紧,我就想知道有多少组织接了这个悬赏。” 宁小秋没有揭穿她耍赖的举动,顺势接下话茬:“姐姐想浑水摸鱼?” 唐棠给抛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 在场人看到了然地笑起来。 …… 三五个社会属性不纯的团体,在袁洋县聚集,齐鸣礼心有所感,将齐罐罐早早送回应修明处,连带着文雯和悠悠。 他渐渐的也开始上班不规律,出外勤居多,带着警犬巡逻的事常有,伍达陪着他在整个袁洋县乱窜,半个月下来,两个人都瘦了不少。 伍达都要感叹一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到底在查什么啊,老大。” 从东区进入南区的地接,伍达忍不住问。 齐鸣礼其实没查什么,他只是把自己当诱饵想抓几个人而已,知道自己被盯上,他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在他看来这件事有利有弊,虽说被人盯上了,可也给他提供了新思路,他希望通过这件事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到点什么,所以才在整个区游走。 伍达陪他完全是个幌子,齐鸣礼从辅警一事上已经知道他是伍副局长的儿子,把他儿子带身边,也可以借机找他老子借点人,为了两个人的生命安全,他一定会将许多保命措施用在他们上。 同时这起案子说不定能给伍达一个历练的机会,伍副局长虽然有担心不过还是让伍达来了。 这半个月,他身后陆陆续续出现定点定时伪装成路人的同志。 这个可怜人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真兢兢业业地陪他跑了半个月。 齐鸣礼看他这么辛苦,索性卖个好:“训犬过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伍达立马从焉了的状态满血复活:“好嘞!” 第一批警犬成功上线,齐鸣礼是活生生的学习招牌,他有很多关于二代警犬的问题,终于找到机会了! 出外勤就出外勤了,他心甘情愿的! 两个人逐渐走进一个厂区小巷。 原本还以为是寻常小路的伍达在和齐鸣礼侃侃而谈,都是些他在和狗磨合时出现的问题,齐鸣礼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眼睛却在警惕四周。 半个月了,那群要他命的人如果再不出手,他就要怀疑自己到底值多少钱了。 只有不值钱,才找不到干劲十足的杀手。 这么一想,其实也没有多开心。 说时迟那时快,兜头一个大麻袋。 伍达说话声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惊恐一叫。 “谁啊——!” “袭警了!” “来人啊,救命!” 没叫几声,又是哐哐哐几个动静,他的麻袋被人摘下,重见光明后就看到齐鸣礼和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好几个眼熟同事在小巷里狂奔,没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什么情况?” 谁来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伍达在原地团团转。 他晕乎乎地回警所,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齐鸣礼和出警的同事已经在大厅气喘吁吁。 “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齐鸣礼在调节呼吸,一边接过其他小警员递给他的水,没机会开口。 旁边还有没缓过劲的同事为伍达解惑了,三言两句解释完这半个月部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 他听完,头上出现一脑袋问号。 “怎么这个任务没跟我通气。”他郁闷道。 所有人看向齐鸣礼。 他喝完最后一点水,才慢悠悠道:“那是因为这个任务来源于‘听说’。” 他已经将这件事定性为扫黑行动,但是总要看到“黑”才能报警吧,要不然说不定来个没有相关触发事件拒不受理。 都是当警察的,什么流程早就烂熟于心了。 “所以齐sir你就把自己当诱饵在外面乱晃了半个月?” “咱们带警犬出去只是为了有用着它鼻子的时候?” 齐鸣礼不说话就是默认。 “……”伍达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狠人还得是您。 “敢在警察面前玩黑色会那一套……”齐鸣礼冷笑一声,周遭温度都降了几分。 “那抓到人没有。”伍达问。 刚才犹如战斗公鸡的齐鸣礼,幽幽地看他,念道:“扫黑除恶,任重道远。” “那就是跑了。”伍达耿直道。 “……” 大厅一时陷入静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齐鸣礼让其他同事回各自的办事处,自己到局长办公室去。 一进门,伍副局长也在那。 齐鸣礼给两位敬了个礼。 局长没好气道:“打草惊蛇了?” 齐鸣礼:“嗯。” “亏我和老伍为你筹划铺垫这么久。” 伍副局长笑眯眯的,似乎在打圆场,“齐警官兴许有别的发现?” “……今天的这一伙人并不专业,反侦察能力也差,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也许会有其他团伙接档。” 局长和副局长心说他在说废话。 伍副局长笑容慈祥,却说扎心之语:“哪怕他们不专业,可他们还是跑了,齐警官这是为什么呢?” 齐鸣礼:“追缉途中遇到了小麻烦。” 有其他更熟悉南区的人接应,能明显感觉出他们不是一伙的,两边的战力都不一样,他怀疑他们合伙勾结在一起了。 “也许咱们真该进行一次彻底扫黑活动,正好揪出袁洋县内的黑色会团体。” 事前他跟两位浅浅提过一嘴,这次更加坚定。 两个警局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这代表着更多警力将向齐鸣礼倾斜。 …… 南区东南位置的一家供销社内。 “崽啊,咱们回去吧。”伟叔拿着一副工具包,身上还要挂孩子买的糕点,就是说已经放不下了。 可齐罐罐明显还没买完,不肯走。 她好不容易求得伟叔带她出来买东西,没买尽兴不出去。 营业员还是当初看应修明豪掷千金的营业员,都认识她,看她这副样子,不由笑开花。 虽说供销社的东西不缺卖,可一下能卖出去这么多的情况也不多,这孩子的家长阔绰程度是她们平生仅见。 “要不我们把东西给你们送过去?”她们想出这样的解决办法。 伟叔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他到底拎起齐罐罐走人,谁想孩子还不服气,挣脱他的束缚后,一下就跑没影了。 伟叔气得牙痒痒:“熊孩子。” 他只能抱着这一堆东西,边找人。 齐罐罐则是在街道和民房间到处乱窜,很快就到家附近。 两个人前后脚,伟叔终于抓到她,正要大喊一句“小兔崽子过来”,下一刻眼睁睁齐罐罐头顶天降一个麻袋。 眨眼功夫,三四个人带着齐罐罐消失在街巷内。 伟叔目眦欲裂,东西都不要了朝那狂奔而去。 而对方更加嚣张,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许多头上蒙东西的鼠辈。 伟叔气笑了。 玛德,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敢在爷爷头上动土了。 他和这群人拳拳到肉地打起来,一点没留手,没一会就倒地好几个。 不过齐罐罐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伟叔知道这样不行,瞬息之间他在思考回去搬救兵比较好,还是假装不敌让人把他也带走好。 很快他选择了第二种,至少能第一时间知道孩子怎么样,防止有人害她。 于是,一米八的壮汉爷爷在胸口挨了一拳的情况下应声倒地,晕倒前他扯开一个男人头上的头巾,看到了他的脸。 怕事后败露的人只能把他也抓起来。 “呸,还以为多厉害呢。”匪徒吐了口口水在伟叔旁边。 “昏迷的”伟叔:艹,孙子,你等着,明年的今日,爷爷给你上香! 不远处露出的屋檐一角,正是原本的目的地。 只希望应修明能尽快察觉到不对,来救人…… 第73章 烦人的小孩,长那么可爱做什么 傍晚时分,该回来的人迟迟不归,应修明心里滋生出不对劲。 以他和伟叔多年来的默契,这样不吭一声就消失不是他的作风。 等到夕阳余晖褪尽的那一刻,他终于肯定真的出事了。 文雯刚下班,正念叨伟叔不该带罐罐出门:“点心都填到肚子里,这孩子又不肯吃饭了……” 齐悠悠在房间洗脸,这件堂屋里只有应修明和文雯。 他来到一无所觉的女儿面前,脸上有非一般的严肃。 文雯在这样的视线下话都说不出来,应修明给她一种山雨欲来之感,让人不由揪心。 “爸要出门一趟,你和孩子老实在家待着,如果明天早上我和你伟叔都都没回来,你们非必要就不要出门。” “爸……”文雯想问他去哪。 应修明继续:“我会把罐罐带回来。” 文雯喉咙一紧,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脸色一白,可她还是拉住应修明,急切道:“我去找鸣礼,让警察帮忙……” 应修明根本没想到女婿能这么用,因为在他的内心,求人不如求己,所以听她这么一说,神情不免一怔。 他沉默几息,“那你和孩子待在这,我去找他。” 不再耽误时间,他大步往外走,还没出得大门,门被人从外面急切推开,齐鸣礼张皇失措的闯进来。 “罐罐呢?!” 他神情紧张,目光在岳父和妻子身上搜寻,从两个人慌神的表情里他看出一切。 “竟然是真的……” 临下班前,有人给他来了个电话,说齐罐罐在他手里,如果今晚午夜前不出现在规定地点,就把孩子的尸体寄给他。 齐鸣礼还以为是什么恶作剧,因这些天处在生命威胁里,他一直心情不好,对方还以孩子威胁他,当下更加火上浇油,他直接冲对面嘲讽了几句,谁知道下一刻听到齐罐罐的呢喃呓语,他当时就不好了,想再确认一下是不是女儿,却被挂断了电话。 他一边让人去查电话归属地,一边慌忙跑来此处验证。 应修明和文雯的反应令他如遭雷击。 应修明直接拉他离开此处。 两个人到附近他另买下的房子,串线索。 齐鸣礼简单跟他讲了下最近有好几拨人悬赏他的命:“他们是想要我的命,所以才绑走罐罐。” 如果他不上钩,孩子危险,如果他上钩,孩子很大可能会和他一起危险,但只要他去,就有机会救孩子。 “原来是你造成的,”应修明深深地凝视他,“伟叔和罐罐在一起,孩子暂时没事。”但他终究是单枪匹马,也不知道能护孩子到几时。 “听着,我和你兵分两路,规定时间内如果没找到人,你自己去指定的地方,说什么都要让我孙女平安。”应修明道。 他当即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齐鸣礼拦住他:“爸你方便出手吗?” 应修明能依仗的只有他暗地里的力量,可一旦出手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人察觉。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他没和他说过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可凭齐鸣礼敏锐的观察力,他总觉得面前的老人背后是深渊,一旦踏错,万劫不复。 “管好你自己。” 应修明说了句重话,他只有心里的怒火积压不住的时候才会这样。 齐鸣礼嘴张了张。 应修明:“我原以为自己才是会给家里人带来灾祸的那个人,故而躲藏这许多年,不想你竟也是,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以后你也不用叫我爸了。” 他根本不去看齐鸣礼逐渐苍白的脸,大步离开。 …… 南区新晋富人区——墨翰小区,这里都是小洋楼,最花团锦簇的一栋洋楼里,齐罐罐和伟叔被关在下人房。 说是下人房,可也干净整洁,实在看不出是个关人的地方,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关上的门缝里能透着点光。 关他们的人走后,伟叔第一时间睁开眼睛,骂了句脏话,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被动过了。 “罐罐?”他小声叫着人,啪的一下孩子那双小肉手打了过来,吓得他一个激灵,伴着嘻嘻笑的声音,好似恶作剧成功。 熊孩子,真是个熊孩子,都什么处境了还熊。 “咱们被坏蛋抓到了知不知道。”他吓唬她。 “大坏蛋吃人吗?”孩子童言稚语,清脆又大声地说着话,如果伟叔的手没被反绑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捂住孩子的嘴。 有没有点被抓的觉悟! “小点声!再大点声他们就来吃你了。” 齐罐罐在黑暗里瞪大双眼,用手捂住嘴,也不说话了。 “孩子,你帮爷爷把绳子解开。” 孩子太弱小,绑人的人根本想不起来把她绑起来,正好便宜他。 伟叔示意她来身后,怕她看不到还贴心地移过去。 夜能视物的齐罐罐很轻松就找到绳子,可惜人小力弱,废了老大劲才让绳子松动。 可这绳子打的是死结,就算松出一丝,也还是没办法打开,她朝四周看,房间空荡荡没有任何工具。 “爷爷,罐罐打不开。”还有有些委屈。 伟叔叹了口气,背后的手拼命扭动,希望能借松动的地方把绳子扭开吧。 没一会,手腕磨出血痕,还有血腥味溢出。 齐罐罐看到那上面的伤口皱起眉,这时才有点真正被关押的感觉,也让她稍微忧虑了一下。 怎么办呢? 她看向唯一的出口,那扇被关死的门,上前拍了拍,还在挣扎的伟叔跟被电到一样吓得一哆嗦,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就地躺下。 ……兔崽子!敲门也不通知一下! 门很快被打开,看守的人凶神恶煞地进来,结果看到的是矮小的小豆丁在仰头看他。 胖嘟嘟的孩子最是可爱,连看守的人脸色都不知不觉缓和了一点,他粗声粗气:“干嘛呢。” “罐罐要嗯啊。” “啥?” 小女孩微微脸红,小声:“拉粑粑。” 守门的人听懂了,笑:“嘿,还害羞,真是……” 他下意识想带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去厕所,可下一刻想到什么又犹豫起来,“要不你在里面解决了吧,我给你拿盆也行。” 小姑娘顿时露出泫然欲泣的小表情,仿佛这是什么极度令人嫌弃的方式。 他的视线落在门口喝醉的兄弟上,“虎哥,小姑娘要去厕所,我带她去一趟,你看好人。” 酒鬼怎么可能听得懂,看门人只得重新把门锁起来,钥匙妥帖地放进衣服口袋里,这才拎起一直看他的小孩。 这孩子有肉墩墩的身材,长得很是憨厚可爱,湿漉漉的狗狗眼又深具无辜,而且她看着就还很小,被拎着也乖乖的,看门人只当她是个普通孩子,戒心时有时无。 这是一层套房,外面的家具没有多少,看着空荡,厕所在这一楼拐角处,很近,齐罐罐要在这短短时间内想出解开伟爷爷绳子和带他离开的办法。 眼前这两个人不算什么,楼梯口却窝着好多穿黑色衣服的汉子,看着可比看守的人可怕,他们看也不看齐罐罐这个关押的人从房里出来,好像只要不走到楼梯处,他们就不会管。 厕所单间独立,而为了通风,在看不到内景的前提下,这里设计了一扇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通过高度,可以发现这里至少是二楼。 齐罐罐在此驻足了一下,远处草坪处的四个人影让她眼前一亮。 嗷——漂亮姐姐! 远处,四朵金花正和一只满是卷毛的狗狗玩飞盘游戏。 隐约听到什么声音的卷毛狗叼着飞盘停下,僵硬地看向高处, 前一秒钟,它察觉不可名状物凝视,迫使它回望,去聆听,下一刻它吐掉盘子,飞一样地奔向那里。 狗狗的本能趋势它这么做。 “欸!玛丽回来!” “玛丽,姐姐在这,跑错了。” 四朵金花眼看狗不明不白地跑掉,无奈地看向彼此。 邱云荷:“麻将来吗?” 麻将也不行的唐棠拒绝,娉婷袅娜地走开。 刘漫看向邱云荷:“三缺一。” “……” 宁小秋:“我去找玛丽。” 逗趣的狗可不能一言不发地丢掉主人,等抓到它非要撸死它! 剩下两个人觉得无聊,也跟着去。 哪想到,随狗子来到关人的地方,看到一只似曾相识的小胖妞。 那该死的温馨记忆袭上心头,几个人恍惚以为已经过去好几年。 玛丽是一只骄傲的小母狗,此时却热烈地亲吻人类幼崽,小胖妞也是,跟小狗狗亲热个不停,都没看到她们,那张嫩呼呼的脸蛋比几个月前更q弹的感觉,几个女人都不知道该嫉妒谁了。 她们现在站在二楼走廊处,看门人紧张地走过来,低声为自己解释了几句。 “是这孩子哭着闹着要厕所,怕她哭出好歹,我才放出来的,几位姐姐别介。” 放? 三个人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哪里,彼此为一瞬间的了然而怔忡。 不是吧,这孩子就是白皮子抓来威胁那警察的人?! 这孩子是那警察什么人来着? 三姐妹连忙下楼,这几个楼梯让几个人走出脚踩钢丝的味道,高跟鞋差点没踩断。 来到一楼大厅,三个人顶着张恍惚的脸。 “这孩子和那警察是什么关系来着?”邱云荷呆呆傻傻地看向另外两人。 刘漫复杂道:“父女。” 宁小秋捂住额头,一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感慨:“白皮子说他很宠爱这个女儿,天天带着上下班。” 说完这些,三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邱云荷和刘漫对孩子的感觉更加不同,感慨之余,还心生一股难言的难过。 原以为是普通孩子和她们这群阴沟老鼠的一次意外邂逅,让她感受一番孩子的天真纯善,哪想到这孩子家世背景却是如此赤红,是一个不小心就能把自己刺个洞穿的颜色。 邱云荷:“看走眼了啊……” 刘漫:“当时没仔细查。” “哎。”宁小秋幽幽一叹。 三个人都没了玩乐的性质,也懒得去寻什么玛丽,回到主楼找到唐棠,将事情同她一说,唐棠先是一愣,后恢复正常,她笑骂:“不就一小孩吗,值得这么伤感吗?” 何况都多久了,也该忘了。 邱云荷从没觉得这么唏嘘和造化弄人,“分开的那天,她还和我拉钩玩,说是第二天还来,可咱们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我还愧疚了好久。” “那时候我都想好第二天做什么点心了。”宁小秋闷闷。 再见却是这么个模样,连身份都是对立的,那种感觉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清的。 唐棠看她们像是真情实感了起来,本想继续调笑几句,孩子昔日的音容笑貌在脑中生动起来,她摇晃脑袋也去不掉,索性也懒得说什么宽慰的话。 烦人的小孩,长那么可爱做什么。 野子走进房间,细腻如他一下就察觉室内不同寻常的气氛,眼神在每一个人身上搜寻,“怎么这是?” 邱云荷:“来得正好,白皮子有说怎么处理抓来的人吗?” 野子:“说是今晚午夜前要是那警察不来,就……”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几个人不约而同皱眉。 “消息准确吗,真是那警察的女儿?”邱云荷不死心道。 野子感觉这几个人有点奇怪,因此回答越发谨慎。 “是外地一伙擅长追踪的人查出来的,据说在警所附近观察了好久,”野子补充,“应该就是父女了,毕竟哪有带别人家孩子上下班的道理。” 哎。 四个人不着痕迹地叹气。 “怎么了这是?”野子问。 邱云荷意兴阑珊地摆摆手。 唐棠想起白皮子好像额外抓了个人,这又是干嘛的。 “那人完全是附带的,他看到了兄弟们的脸,只能一起带来了,最后都一样。” “抓到那警察后,”刘漫顿了一下才继续,“人真送回去吗?” 野子觉得更奇怪了,怪笑:“怎么可能,白皮子可不是那种人,姐姐们你们咋回事,你们才是最了解白皮子的人啊。” 宁小秋瞪他一眼,弱柳扶风般倚靠在沙发里,好似有无限愁绪在眼中。 野子不敢说话了,不管怎么怪,姐姐们现在心情一定不好。 …… 另一边,因无人管束,玛丽被齐罐罐成功带进房间里。 此时正用牙齿和爪子磨伟叔身后的绳子。 绳子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很结实,足足磨了半个小时。 绳子彻底绷断的那一刻,齐罐罐摸着玛丽的下巴安抚。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距离午夜还有五个小时。 第74章 齐罐罐的个人英雄主义 早前齐鸣礼以个人名义向所里报案,以图扫除恶势力,本来这事该徐徐图之,可孩子被牵连进去让他几乎方寸大乱,向值班的上级警司申请警力支援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平生以冷静冷血着称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要抓不住一样东西,胸腔里的一颗心跳得时快时慢,血肉浸凉。 刑警处警司叫梁曹,齐鸣礼站在他旁边希望他尽快批复。 梁曹抽着烟,从鼻子里呼出两缕烟气,眉头皱得死紧,这样的态度让齐鸣礼喉咙发紧。 “小齐啊,你这件事有公权私用的迹象啊。”大背头的梁曹掸掉烟灰,抬眼看齐鸣礼,眼白居多,在仅有一盏台灯的氛围下,有些许吓人。 “按理说,这个案子你该回避才是,可是让其他人来审理这个案子的话,怕是要走流程的……” 这句话根本站不住脚,所谓事急从权,哪怕齐鸣礼是受害者家属也没有这么个回避法,再加上事情就发生在当下,时间紧迫,哪有什么走流程一说。真走这破流程,孩子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梁曹就是在为难他。 齐鸣礼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纵使不记得哪里得罪过这位警司,如今也要好声好气地告诉他救人如救火的道理,希望他不要耽误。 香烟快燃尽时,梁曹猛吸一口,火星一下燃到指节处,好在那里的茧厚,火燎一下不过无关痛痒,看齐鸣礼隐隐要崩溃的神色才是最得他舒心的地方。 警所最有潜力的新人,不过一年连升两级,差点直逼他的地位,此时却在求他批申请,梁曹心里充斥着巨大的快感。 以前只是小警察的齐鸣礼各大工作通过严兴业上报还情有可原,如今呢,他和严兴业同级,就可以直接越过他这个警司向局长那些大人物汇报?所有的警力调配手续全是越级汇报,看不起谁,还是嫌弃他耽误事? 简直目中无人! 如今局长不在,整个警所值班警察里就他级别最高,他就是要治一治他。 梁曹重新取了一根烟夹在指尖,打火机在他旁边,他却看向了齐鸣礼。 齐鸣礼握了握拳,随后自如地给他点上火。 噼啪两声,滚轴样式的打火机冒起火星,随即火苗窜起舔舐卷烟,袅袅烟气升腾弥漫在房间。 “您给批复一下吧。”齐鸣礼低声,声音紧绷,“目前人质处在危险之中,如果不及时救援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梁曹又吸了一口烟,将吐出来的二手烟吐在齐鸣礼弯下腰时凑近的脸上。 “可以批,”还不等齐鸣礼高兴,他说,“人数可能达不到你的要求。” “什么意思。”齐鸣礼此时声音都变得危险起来。 “一个孩子的案子,只能给你一支特警小队。” 一支……特警小队? 五个人的小队? 听他说完,齐鸣礼咬紧后槽牙,直至颊边软肉被他咬出血,那点不理智想杀人的欲望才堪堪压下,他直言:“您的判断失误,这起恶劣性质的黑色会绑架案件,恐怕至少需要一个中队。” “调不出来。” 此时,已经临近八点,离午夜还剩四小时。 齐鸣礼瞄到墙上的钟,一颗心如坠冰窖,再多的耐心也化作飞灰。 暴戾之气油然而生,令他浑身气质一变,犹如尖刀出鞘,刺向梁曹。 “咚——” 一声沉闷的捶桌子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响起,犹有回声。 数息之后,受重力压制的梁曹反应过来,脑袋砸向桌子的痛后知后觉。 “齐鸣礼!你做什么!我是你上司,你想被开除吗!” 齐鸣礼一直弯着的背挺起,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脑袋。 看着梁曹满头是汗,青筋爆出,齐鸣礼深知时间不能再耽误了,揪着他一头杂毛道: “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拼着这身警服不要,我也弄死你!” 说罢他再不管梁曹,来到值班宿舍楼,一层一层拉响警铃。 “叮——” 尖锐刺耳的声音中,他面如阎王,刀削斧凿般的脸有令人胆寒的肃杀,武警处的还有刑警处的小队长们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直接忘掉要手续这一环。 此时,已经浪费了半小时。 到达约定的地点,又是半个小时。 距离午夜还剩三小时,好在齐鸣礼如约而至。 匪徒让他在东区未完工的小土楼内自投罗网,齐鸣礼于楼下一阴暗之所站立,他说要看孩子。 时间大概九点十分。 匪徒却直溜溜地冲出来,根本不给看孩子,仿佛一切目的只不过是要他的命,乌泱泱一堆人冲出来,目测约有一支五十人中队的规模。 如果齐鸣礼真单刀赴会,留下来的可能性是百分百。 他没有急着和这些人对上,而是在乱局之中细看,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可哪有什么孩子的身影。 齐鸣礼了然,但也不是很意外。 他自阴影中闪身,一下消失不见。 别栋民房小楼里,许多佩戴精良武器的警察利用带有麻醉效果的子弹进行远距离扫射。 终是民间小组织,哪怕黑木仓都只有十多把,很快不堪一击。 垃圾。 下面的人,一时间纷纷倒地,以为己方死伤惨重的小组织头头,冲四面八方喊:“臭条子,你再开枪,老子现在就叫人做了你女儿!” 他侧头吩咐,很快就有一个人影遁去。 齐鸣礼知道正餐来了,连忙做手势让另一支时刻准备着的队伍跟上。 他腕上的手表显示,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 “你干嘛不让于承祖他们带上那孩子?” 小洋楼内,野子帮白皮子揉着太阳穴,问道。 白皮子拉下一只按揉的手,轻吻上去,闻言笑得跟只偷了腥的猫。 “给他们做什么,孩子咱们抓的,功劳也是咱们的,我只是说借给他们个名头而已。” 唔,黄永福这个聪明人付了他点钱,借就借了。 “那万一那警察真上当,被他们干掉了,他们拿这警察的头去领赏咋办。”野子好似在为白皮子担心,生怕他吃亏一样。 “那他们也要给咱们分钱,否则走不出这袁洋县,”白皮子睁开眼睛,捏了把野子的脸,“还有啊,咱们也不要把别人当傻子,说不定人根本不上当正和于承祖火拼呢。” 想起四位姐姐隐约透露出对那孩子的异样,野子顺嘴一问,“要是警察真不上当,他孩子怎么办,真杀?” “宝贝儿,还没到最后呢,当然先看他态度嘛。” 如果他在乎自己的女儿,那他迟早会在他手里完蛋。如果不在乎,那……也不错,孩子自然可以先一步投胎去了。 而他也不亏,于承祖都成为了那警察的功绩,他也正好向京省的老板多要价,毕竟警察好难搞哦。 白皮子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走吧,去看看那小孩和老人家。”白皮子起身。 …… 此时下人房二楼来了几只不速之狗,具是附近人家豢养的宠物狗,毛发整洁,连同形象都是精心处理过的,可惜外貌不能当饭吃,一只只身材矮小,不是那种能战斗的大型犬。 玛丽把伟叔的绳子解开后,在齐罐罐的授意下马不停蹄跑去找外援。可惜这里是富人区,野狗都没几只,能找到的都是传闻中以温和可爱着称的宠物狗贵宾犬。 博美、泰迪、长卷毛。 可爱是可爱,就是感觉还不够人一拳的。 楼梯口的保镖哪怕知道这些是外来狗,都没怎么在意地让它们上来了。 实在是太弱小了,让人提不起警惕。 结果就是四只据说最温和亲人的狗把所有人都咬了,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速度之快,疼痛还没来临之前,他们先中招了,想抡拳头的时候却要因为它们是贵客的狗而束手束脚不敢下死手,以至于所有人都被咬了一口。 众所周知,被狗咬可能会得病,严重点的还会死。 一窝保镖连同看守的人当下觉得晦气死了,现在这个情况只能全体去医院。 “老子弄死它们!”不知道是谁想不管不顾。 玛丽是只可爱泰迪,是贵客们的宠物,它站在所有狗狗面前护着,龇着牙,大有他们敢动手就咬死他们的样子让不少人迟疑起来。 “贵客的狗要是弄死了,咱们也讨不了好,算了吧。” 看上去是保镖头子的人指着这四只狗,“我看它们都疯了,咱们去打针的时候把它们也带上。” 其他人觉得可以,保镖头子这就去找换班的人。 就在这时,四只狗在整个二楼内乱窜,一群人为了要抓它们也跟着跑来跑去,渐渐的离开了楼梯位置,被引进其他房间。 也就是这间隙,伟叔将锁住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孩子崇拜地看着他,伟叔挺起胸膛,他年轻的时候撬过不少锁,一根铁丝就足以开遍天下所有门,都是小玩意儿,只要他的手能动什么都不是问题。 门一打开,对上两个同款震惊脸的看门人,啊一声还不待说出完整的句子,伟叔直接跨步上前,一手一个敲晕扔回房间,塞住嘴,用他们捆他的方式捆回去。 伟叔认出其中一个就是被他摘了头套的人,立马补上两脚。 还以为什么货色,老子放水才让你得手,真以为自己能耐了啊。 没再耽搁,他带孩子偷偷离开。 二人极快地溜下小楼,绕到小楼后面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观察。 伟叔注意到,小洋楼哪怕不是十步一人,也有许多巡逻的人,身上还多有硬家伙,不由疑惑。 “这是什么贼窝?” 这阵仗虽不如他以前见过的大场面,可能在家国一统的今天看到也不容易。 想要离开肯定也不容易,他一个人终是双拳难敌四手,要等修明来,这个时候他绝对能发现不对劲,可真要来救援也要一定时间。 那岂不是只能拖延到那时?伟叔在心里盘算。 却见,陆陆续续的人从小楼上下。 “人跑了!” “找!” 被发现了。 伟叔看向四周,这里是小楼背后,后面就是一堵人造墙,高点的地方才有树,那是一片山林景观。 翻上去,躲在绿荫里,可能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他把孩子扔到背上,一点一点借助岩石缝隙爬上去,这对他不难,很快就到石墙顶,前面就是人工园林,路是从主楼到这的,可见是专门为主人所修。 不过他们逃跑,这儿的主人估计也没心情赏景,他们卧在哪个小草丛里,能躲过一阵。 想的很好,结果意外发生了,不远处有人缓步走来,影影绰绰像个女人。 伟叔高兴的嘴脸登时不知道该怎么收回去,直接抽了嘴角。 他要不要把那女人给绑了? 这么想着,女人后面保镖一样的人露出来,伟叔:“……” 前有狼后有虎,手上还没家伙,真行,这么多年又重温了一次局促。 那只能先原路返回,再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可齐罐罐一下从他背上溜了下来。 伟叔正要斥责,孩子的话音已经传来。 “罐罐保护爷爷,爷爷跑!” 说完,灵活的胖妞从伟叔手底下溜走,根本没给他机会捞人。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伟叔却只能在那一瞬间卧倒,观察那边的一举一动,只要罐罐一有危险,他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弄死这些人。 还有,他发誓回去一定要教这孩子遇事要逃跑,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 哪怕胖揍孩子他都要让她明白不能自投罗网的道理。 如果忽略他发红眼眶的话,恶狠狠的模样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 视线凝视那头,傻乎乎的孩子奔过去,他想了无数个孩子受伤的瞬间,整个身体蓄势待发,悄悄借草丛掩盖匍匐过去。 哪知道会看到这么个画面。 孩子是奔过去了,更是奔到人家怀里去了。 ???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看不清脸的纤弱女流也很快将孩子抱了个满怀。 伟叔眼睛瞪得老大,满脑子不可思议。 为什么? 怎么可能? 这不是真的…… 他们家孩子什么时候和坏人这么投缘? 还有她明明在他眼皮子底下,怎么就不声不响认识人了? 第75章 应修明的真面目 邱云荷没想到会捡到齐罐罐,看孩子飞奔而来,下意识就接住了她,等感受到怀里敦实的份量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个警察的孩子。 可既然入怀了,她却也做不出扔孩子的事,只不过柔和的面容换成面无表情。 齐罐罐“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使劲灌迷魂汤。 保镖上前,“邱姐,要不要去通知一下白老板?” 动静这么大,这么远都听到人质丢了的声音。 “你跟白皮子的人说一声,人在我这。” 保镖:“听说还有一个人,可能就在这附近,我们是不是?” 邱云荷看向齐罐罐,孩子朝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你知道另一个人在哪里吗?” 要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呢,齐罐罐边思考边问,“爷爷?” “对,他在哪?” 齐罐罐看向这个陌生的穿黑色衣服的人,联想到追他们的人就是这样的装扮,一下就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给两个人指了相反的方向。 邱云荷示意保镖去找,自己则带着孩子回住处。 黑衣服的保镖一走,齐罐罐一下放松不少。 走到半道,邱云荷实在抱不动这个小胖妞,要放她下来她还不肯,不要钱似的说着好听话。 “姐姐,罐罐想你,别丢下罐罐。” 她还怪委屈的,可邱云荷想到的是陈报国被抓走,好像她的警察爸就有参与,当时罂粟案和走私案是同一个人主理的…… 这么一想,她看孩子的眼神又是一变,将她放到地上。 “自己走。” 齐罐罐心里响起一声“啊哦”,姐姐不喜欢她了? 之前她还对她很好的,每次来都要抱抱她。 小孩子的敏锐有时候会因为他人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而觉醒,哪怕她现在连阵营都没搞清楚。 如果之前只是因为看到熟悉的人而开心,哪怕有黑衣服的坏蛋在旁边,她也没有怀疑这位小姐姐,现在却忍不住思考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她。 奈何直肠子久了,她直接问出这个问题,还故意悄咪咪地说:“这里有吃小孩的坏蛋,罐罐保护你。” 邱云荷听见她这么说,心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脱口而出:“如果我就是那个吃小孩的坏蛋呢?” 齐罐罐眨巴眨巴眼睛,表情出现一秒空白。 邱云荷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扼杀一个孩子的天真,突然有些后悔说出这句残忍的话了。 她这么苛刻做什么,算了,孩子而已,和他们敌对的是那群警察,又不是她一个孩子,而且投生警察家庭也挺好,至少她可以长成最好的模样,而不想她们……到时候要是真对上,也是大人之间的事。 想明白后,邱云荷想打个呵呵跳过这令人不适的话题,孩子却在这时候拉住了她的衣角,连带着脚步都停了下来,小表情绷着很像在酝酿什么。 “姐姐,不是坏蛋。” “罐罐带你走,就不是了。” 离开坏蛋窝,就不是坏蛋了。 这是什么逻辑,邱云荷噗嗤笑出声,再多的隔阂都因为这句童言稚语而治愈如初了。 她重新牵起孩子,慢悠悠往住处去。 把人带到其他三个姐妹面前,她们都和她一样一副不知道怎么面对的样子。 唐棠装得还不错,冷艳十足,看不出来什么,可到底是多年的好姐妹,有多少装的程度还能不知道嘛。 刘漫和宁小秋一副想接近又有顾虑的表情。 齐罐罐仿佛感受不到这里面的古怪氛围,挨个凑上去贴贴。 这个姐姐抱一抱,那个姐姐拉拉手,好似又回到当初那个光景。 唐棠在孩子的熊抱下,问:“她怎么在这,不是说跑了吗?” 邱云荷:“是跑了,半路上遇到我转而来找我了,我让人跟白皮子说,先把她放咱们这吧。” 刘漫:“你这是把她卖了……” “说这么难听……”邱云荷哼一声。 宁小秋蹲下来和齐罐罐对视,灵动的双眼落在她身上,里面有一丝追忆和怀念。 齐罐罐见漂亮姐姐光盯着她,却不上手,主动凑过去亲了一口。 宁小秋一怔,继而眉眼舒展,摸了摸她的脑袋。 齐罐罐嘿嘿笑起来,不过片刻她得到了这位小姐姐的投喂。 冰冻的气氛慢慢缓和,好似有回暖之象。 可也在这时候,白皮子来了。 本来就想来看人质的他听到人跑了,让人找了好久,现在最重要的那一个又被邱云荷找出来,他索性来这边看看。 他来的时候,孩子一无所知地在胡吃海塞,身边人时不时要搭把手,帮擦嘴的擦嘴,帮递水的递水,还有个专门拿糕点盘子的……都是他认识的美女老板。 白皮子感兴趣地挑眉。 “这是熟人局,认识的?” 视线略过孩子无辜纯真的眼睛,还有自他进来就端起来的几位姐姐。 唐棠放下满是食物残渣的手帕,娇媚的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白老板怎么来了,一会我们再把孩子送过去也是一样。” 白皮子找了张没人坐的沙发,没有骨头般窝进去,野子驾轻就熟地来到他身后帮他按摩肩颈。 白皮子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也不知道于承祖那边怎么样了。” 刘漫:“你们的人没去跟着吗?” 白皮子:“跟什么跟,这家伙生怕我跟他抢功,防得紧。” 他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风浪。 话题又回到孩子身上,“你们什么关系?” 目光不经意瞟向自他来后就当鹌鹑的齐罐罐,“你们关系不错啊,和那警察也有交情?” “不用试探了,我们姐妹就是看她可爱才拿来逗趣,你这里实在无聊,就连狗都只有那么一只,”唐棠在茶盘前坐下,意思意思给客人泡茶,白皮子却问:“有酒没,越烈越好。” “那狗可是我的心肝宝贝,能给你玩就不错了。” “嗤,白老板大气。”唐棠将一瓶烈酒放在他可以够到的地方。 野子很有眼色地在白皮子自己动手之前,打开瓶盖,给他喂了进去,贴心得白皮子直呼心肝宝贝。 四姐妹在一边无喜无悲仿佛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和野子都没有视线交流,好像根本不认识。 这时保镖抓着泰迪玛丽走进来。 “老板,狗抓到了,也已经打过针了。” 白皮子随意挥挥手,保镖立刻将狗放到地上,不出意外它会奔向它的主任。 可它径直来到了齐罐罐面前,一副狗腿的模样向她摇尾巴露笑脸。 白皮子:“嘿,爸爸在这呢,这个兔崽子。” 玛丽看都没看他,只一个劲地讨好孩子。 “汪!” 孩子把吃一半的糕点喂给它,它竟也不嫌弃,白皮子气愤地猛灌一口酒。 一人一狗在那边玩起来,有的时候还会出现两声孩子模仿狗叫的声音。 大人看着有趣,孩子却在密谋大事。 齐罐罐想让了解小洋楼的狗狗带伟叔离开,交流一通后狗子表示可以。 “汪呜——”去吧。 齐罐罐话音刚落,玛丽飞也似的往外跑。 “你怎么傻乎乎的。”一边观看全程的邱云荷。 可爱死了,没忍住撸了把她的脸蛋。 气氛正好时,酒越喝越多的白皮子看着孩子呢喃了一句:“还有两小时……” 和那警察规定的时间就是午夜前,距离那个时候还有两小时,屋里的几个人了然,不约而同看向孩子。 她一无所知地在角落里吃得欢快,身上那股憨劲,与他们暗藏锋芒的对话格格不入。 白皮子不禁笑起来:“这真是那警察的孩子吗,怎么这么贪吃,什么地方的东西都敢吃,一点警觉都没有。” 这样下去,就算那警察不上钩,他可能也愿意留这孩子多玩上一些日子。 人啊,总偏爱一些人畜无害的东西。 …… 齐鸣礼跟着回来报信的人来到小洋楼附近,又在他掉以轻心的时候抓住他。 匪徒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是五花大绑的形状。 齐鸣礼的时间不多,简单粗暴地用命威胁他带他们的人进去。 这人贪生怕死一下就答应了。 可齐鸣礼知道他这样的精神面貌很容易暴露,并不打算和他一起走,而是让其他人先跟着他,探清孩子所在,最好掩护她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以免一会交手的时候会伤到她。 他自己则是一点一点靠近小洋楼大后方,希望能找到突破的地方,好带人以不同寻常的方式打进去,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有钱人喜欢住在离大自然更近的地方,这小洋楼后面就是座山。 目测接近小洋楼后面的山坳,再深入一点,就能利用山坳翻进这洋楼内部,只要小心巡逻的人将手电筒照过来就可无虞。 齐鸣礼躲在山坳和人工墙连接的地方,正要往上爬,一道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靠近,伴有小小狗声。 “你别扯我,我要回去救人,死狗你放开!” 随着声音靠近,齐鸣礼很快认出是谁,打算躲起来的步伐止住。 人到近前时,他才喊了声“叔”。 来人吓得浑身一颤。 齐鸣礼立刻表明身份,迎接他的是一击重拳。 “吓死我了,我没在里面被弄死就是被你们父女俩吓死,一天天的……” 伟叔一边说一边和他蹲在墙和草垛里的死角。 “罐罐呢?”齐鸣礼连忙问。 伟叔:“我和她走散了,本来我打算躲在她附近找个机会救她,谁知道有只狗死命拉我走,不走还骂骂咧咧,差点把巡逻的人惊动。” 当事狗现在乖乖坐在他们对面,一副使命完成的样子。 “应该是罐罐让它这么做的,这孩子要救你。”齐鸣礼一下子猜到。 “可她自己还在里面呐,哎。” 齐鸣礼看了他来时的路,“这里可以通向哪里?” 他原来猜得没错,可以从这里进小洋楼,就是不知道目的地是哪。 “就是他们的大后方,后花园一样的地方。” 有钱人的后山都是人工种植的花草树木。 齐鸣礼:“这就好办了,本来打算我先去探探路,现在可以带人进去了。” 他正要回去通知人来,伟叔拉住他。 “修明呢?” 齐鸣礼一怔:“不知道,爸他说兵分两路。” 伟叔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找到孩子!我怕他会不管不顾地跟人火拼!” 这是齐鸣礼没想过的答案,应修明在他印象里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罐罐没救出来,万一误伤到孩子怎么办。 伟叔苦笑一声:“我怕他装成第三方的人直接搅浑这池水,让那些人应接不暇到管不了孩子,再一点一点地接近她。” 这件事多年前他就这么做了,那时候实在找不出完美的计划能全须全尾地把文雯救出来,当时应修明一不做二不休伪装成第三方势力加入战局,他赌的就是那些人不敢在他未出现的时候杀他女儿,甚至会保护她。 那些人果然上当,穿着别家势力的衣服,那些人也联想不到他要救人。 听他科普完当年,齐鸣礼背脊窜上一股凉意。 好疯! 他从未想过的疯狂! 那这还说什么啊,赶紧找到孩子! “嘭——”不同寻常的一声木仓响划破长空。 定格住齐鸣礼想攀爬的动作,瞪大眼睛朝来源处看去。 如果没看错,小洋楼大门都被轰开了。 !!! 这么强的火力,真是老丈人吗? 伟叔瘫软。 “他怎么把这玩意儿拿出来了!” 要死了要死了!!! “快!去找孩子!” …… 小洋楼前院猝不及防被远射,一茬接一茬倒地。 尖叫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分不清是小洋楼里的人叫骂,还是那些邻居们的喧嚣。 只不过就算这样,洞开的大门也没有人闯入。 白皮子被这一声吓得呛酒,疯狂咳嗽。 一个保镖跑进来,满脸惊慌。 “老板,流火会的人来了!” “什么?!”四朵金花惊愕。 流火会? 据说守着本地最大地下炸.药库的团伙,怎么会突然来?! 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真是他们?” 保镖:“那炸.药的废壳子都飞进来了,兄弟们都看到了,上面有他们的图案。” “老板,对面还朝咱们射击,咱们人都倒了一大片,他们的子弹跟不要钱似的,怎么办。”刚从木仓林弹雨中活着回来的另一个保镖跑到白皮子身边,想让他拿个主意。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白皮子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六神无主地扔了酒杯。 肯定干不动他们。 “你去叫停,杀人总要有个理由吧。”他吩咐手下。 随即,反应过来:“不能在这里了,先撤,警察听到动静一定会过来。”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动起来。 此时无人在意这是午夜前的最后一个小时。 齐鸣礼和伟叔在全力往小楼跑,先前放进来的匪徒和警员同志也在找她,再有从大门洞开那一刻从别的方向潜进来的人…… 三方都在找同一个人。 第76章 孩子去哪儿了 对面小楼内。 应修明站在三楼阳台前遥望前方。 夜时冷寂,无风无月,他站在黑暗里却有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仿佛是起夜时睡不着的主人家在登高而望。 角落里被绑缚在一边的真正主人差点以为这房子是这位看不清脸的人所有,而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视线落在屋内,家里的下人还有他的老婆孩子全都被五花大绑起来。 记忆不免回到几个小时前。 家里人都已经睡下,他散完步也要去睡了,却突然有一伙人在侧门敲门,端的是一个彬彬有礼,这样的作态即使不是友人也不会是个歹徒,男主人当时想。 可门才一打开,一切天翻地覆。看不清脸的人一股子涌进来,他和看门的老张还没张口就遭到禁言,嘴被封上,手脚被束缚,全程迅捷不到三秒。然后这伙人长驱直入,无视保镖和打手的身手,全都绑了起来。 行走过程中,贼首这才缓缓露面,他和其他人一样脸上带着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五官什么的根本看不清,却贴合了脸蛋,跟真人真皮似的。 他们被带到三楼最高的房间,眼睁睁看着他们布置这布置那,也终于看清这伙人手里都有什么家伙。 火.药、木仓、手雷……望远镜…… 设备是他这种见过大场面的老板也害怕的。 黑衣服的人挤满了房间,不知道洋楼其他地方有没有分布,总之他也不清楚这里头到底有多少人。 这是哪里来的黑色会……他不记得得罪过这样的人。 男主人回忆生意场上有哪些仇人,眼里有深深的恐惧。 头发有一两缕银丝的男人缓缓转过身,他怀里是一只博美,他的手轻轻抚过它腿上的针孔。 前不久,对面住户叫了一个兽医,刚才又询问过这里的人家,竟说这只博美走散了一会,回来就残存了一个针孔。 应修明猜测应该是那孩子的杰作,也就是说她没事,甚至偷偷做了什么。 他惯知道这孩子是个会闹腾的,想来也会保护好自己。 应修明对自己接下来要做事情有了更大的把握。 于是,对面门户大开,子弹犹如流星划过,留下了流火会的痕迹。 原本在前面手拿望远镜的人退到他身边,恭敬道:“老爷,那边的人打算撤退,小小姐也要被带走了,我们的人在朝他们靠近,一定能救下她。” 而且他们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被流火会的人盯上,连反击都显得绵软,应该是彻底被转移视线了。 “在他们退离的地方设伏,不要伤到孩子。” 应修明如是说。 流火会?地上被绑住的男主人眼睛瞪圆。 那……那不是倒卖军火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我命休矣…… …… 这场激战,旨在浑水摸鱼,齐罐罐就是那条被人营救的鱼。 白皮子却被这样一波又一波的袭击撩得火气渐盛。 下面的人来报,集火点竟然在对面楼房里,还不止一处,想针对性地反击都做不到。 嚣张,太嚣张了! 正怒不可遏时,四朵金花已经集合自己的人,一副要撤的模样。 他素来知道女人是种现实的东西,可一旦被舍弃的是自己,那个中滋味就令人咬牙切齿了。 “几位姐姐这是要弃车保帅?”他疯了似的,再也不复那种矫揉之态,阴柔的长相此时迸发出阴狠,“我平时尽心尽力帮各位生财,难不成都忘了?” 唐棠长叹一口气,盈满愧疚的眼睛落在他身上,好像有道不清诉不完的幽怨:“你也没说你得罪了流火会啊,我们弱质女流,怎么敢跟他们真枪实弹?” 未尽的话,其实不过就是各自保命罢了。 白皮子恨恨地摔了一只杯子。 他自己到现在都没弄清为什么会和流火会的人对上,他有钱却比不上那些能接触到高级玩意儿的人物,一旦遇到只能跑。 不过这事他总要弄清楚的,白皮子阴鸷地看了四个女人一眼,心腔里满是快要爆.炸的怒火,帮不上忙的贱女人!还刺激他的神经,真想弄死。 可他知道不能,哪怕他的势力在她们之上,可四个女人的姘.头多得跟牛毛一样,指不定里面就有一两个厉害人物,兴许流火会事情还要拜托她们帮忙查一查。 这么一想,她们还有用,白皮子只能自行咽下愤恨。 又是一波木仓响紧随其后,挑战他的神经。 他拔出腰间的木仓,神情疯狂,“给我射回去!” 先射痛快了再说! 他在南区这么久了,还没有人敢挑衅他,流火会这么不顾及他的面子一声不吭就挑衅,那也尝尝他的怒火。 还有到底是谁知道了他的藏身之所! 这个人更加可恶,他一定要揪出来! 白皮子走后,四个如花娇艳的女人绷直的肩颈都松了一刻。 还好,不用一起去死了。 “那她怎么办?” 邱云荷看向角落里睁着圆溜大眼睛的孩子,她懵懂脆弱地看着她们,令人心生不忍。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孩子虽说被白皮子抓了,可他现在没功夫处理她,倒霉的也是白皮子让她自生自灭,再有外面流火会的火炮攻击,她这么小一个孩子根本看不到存活的可能性。 “要不一起带走吧。”刘漫这时开口。 其余两人虽然没说话,可也有这么个意思。 一拍即合,一行人来到白皮子修建的地下室,打开里面的逃生通道,扬长而去。 齐罐罐就这么被阴差阳错地带走了,以至于齐鸣礼和伟叔都没找到人,溜进来的警察同事也没找到,便是应修明的人都扑了个空。 伟叔在寻找途中遇到应修明的人,齐鸣礼也遇到了同事。 “警务长,人质没找到,咱们的人很快就到了。” “先生……”应修明的人对伟叔摇了摇头,示意没找到。 三方人齐聚,警察同事先看向雄壮魁梧的不知名社会人士,隐约觉得不对劲。 普通人敢深入敌营吗? 齐鸣礼看他一眼,自然道:“是家里不放心孩子的亲戚,你叫什么名字?” “卢军。” 齐鸣礼深深瞧了他一眼,“你再去找找。” 因这一眼,卢军不再胡思乱想,转身离开。 伟叔在想要不要把人做了,齐鸣礼好像看出他的想法,对他摇了摇头。 他毕竟是警察,那又是他同事。 “我会盯死他,不会危害到爸的。” 伟叔也不纠结了,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他问应修明的人:“他人在哪?” “就在对面。” “刚刚那么大动静是咱们的人做的?” “嗯。” “警察要来了,你让他快撤。” 壮汉犹豫了:“小小姐还没找到。” 伟叔:“你当我是死的啊,修明将这伙人的视线转移走就行了,我负责找孩子。” “是!” 壮汉消失在两人面前,齐鸣礼不禁咂舌。 实锤了,他老丈人真在外面放炮…… 两个人在小楼内窜来窜去,索性白皮子和所有保镖集中在前头,无心大后方,这给两个人很大的方便。 可即使这样,齐罐罐还是不见踪影。 他们不免将希望寄托在一直跟着后面,兢兢业业企图带伟叔离开的泰迪玛丽身上。 齐鸣礼拎起小狗:“你知不知道罐罐在哪,就是……”他想了想怎么形容,“就是长得胖乎乎的那个小孩,你知道她在哪对吗?” 玛丽先是歪头思考了一下面前的两脚兽说的话,毕竟狗叫和人话还是需要稍微转化一下,明白过来后,她很快知道他说的是谁,连忙点头如捣蒜。 知道知道!就是那个不可言说的存在! “带我们去找。”齐鸣礼露出来这里的第一个舒心笑容。 不可言说之人的气味只要闻过就自动刻在每一只狗狗的脑海里,比空气中的火药味还要浓烈,根本不需要费力找寻。 玛丽带两个人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地下室,在逃生通道前站定,气味也是自这里截断。 爪子在关上的门上划拉,就是这里了。 齐鸣礼和伟叔试着打开,又同时皱眉。 逃生通道已经被关死,要打开不知道要多久。 可以肯定的是抓走罐罐的人还在上面火拼,可又是谁带走了她。 齐鸣礼骂了句该死。 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带齐罐罐离开,说句不着四六的话,她不过是个人质,放着自生自灭都可能,怎么会在主事人还在拼火的时候还有人想着带她离开。 “只有唯一一个办法了,”伟叔看向通道的眼神不善,“把这伙人抓起来……” 齐鸣礼拳头握起,后槽牙紧咬:“我来!” 他飞也似的离开地下室,和内部的同事汇合,有应修明在外吸引火力,他很快逼近白皮子…… 此时,警车的声音贯穿街巷,一刹那这些令人发慌的射击声停下,紧接着是楼内人呼喊着“警察来了”“快跑”的声音。 可这时,齐鸣礼和许多便衣警察离白皮子越来越近。 刚好,这片富人区的塔楼高钟内传来长长的报时敲击声。 “咚——” 正是午夜时分。 …… 墨翰小区警车鸣笛了一个晚上,震动了县城。 远不到天亮的点,警所的人就被叫起来加班。 哪怕心里苦不堪言也不敢说话,都是顶着黑眼圈来上班的。 毕竟是木仓战这种恶劣事件,在武器国有化的今天发生,少不得被市里领导问责,更会让不少人忌惮袁洋县这地方,流失人口这种都是轻的。 所以各种开会啊,汇报,还有出警任务都被安排上,警所里没一个是闲的。 其中最忙的还是齐鸣礼。 他不管不顾地抓了主犯,不小心受了一木仓,紧急处理后胳膊现在还吊着,然后又不顾伤情先行审问。 一通问询,却不想主犯竟然就是洗.钱的白皮子。 可齐鸣礼暂时无心处理这个案子,而是询问齐罐罐的下落,竟然得到一个不知道去处的答案。 “我哪管那小孩,自顾不暇啊,警官。” 受伤不轻的白皮子边被人包扎边挑衅地看向齐鸣礼。 犹嫌不够,补了句:“死了也有可能。” “嘭——” 齐鸣礼想都没想给了他一拳,白皮子刚缝合的伤口崩裂,眼角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 看那狠劲是差点没把他眼球打出来的程度。 周围都是同事,知道他女儿被绑架正心急如焚,还有这股疯狂劲都默认没看到他殴打罪犯的一幕。 白皮子这才有些收敛,可怎么说都是不知道。 齐鸣礼顶了顶颊边软肉,担心了一个晚上,一直紧绷的理智猝然断裂,逼得他几欲杀人。 他将人提起来,不顾自己有伤,狠命往白皮子弹孔伤处捶。 渐渐的,白皮子呕出几口血,“你……你不能杀我,你是警察……” 医务室的同事缩在一起,想阻止又有些不敢。 齐鸣礼按住流血的肩膀,狰狞道:“我就说今晚的主犯在乱弹之中死了。” “你是我抓的,如何还不是我说的算。”他少见地露出征伐血腥之相,不由让人想起这是王牌部队出身的尖子生,见过血还杀过人。 比白皮子这样的人还可怕。 所有人不禁屏住呼吸。 白皮子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还有愈加疯狂之态,坑坑巴巴地大喊:“我知道!我知道孩子在哪!” 齐鸣礼挥在白皮子心口上方的拳头停滞在半空中,竟然撩得一片衣领都动了动。 白皮子眼皮一跳。 疯子,这个警察为了女儿真的疯了! “我说,我说……可能是唐棠那几个贱人带走了她,孩子当时就是和她们一起的!” 果然重刑之下必有真言。 齐鸣礼冷漠地收起拳头,脸上的疯劲缓和下来。 顾卫国来到医务室,打算领人去审讯室。 刚到门口,就听到白皮子把什么都招了,还牵连出了四个卖银老板。 门口听了一会,顾卫国心里有了计较,先是黑色会袭警案,再是孩子绑架案,然后是洗.钱和卖银……哦吼,齐鸣礼这家伙运气真好,一连牵扯出这么多案子。 真是令人嫉妒。 不过齐鸣礼都已经把他的工作做完了,也就别怪他抢功了。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齐鸣礼犹带血丝的眼睛转过来,不知道怎么的,顾卫国的气势都低下去几分。 “……我奉上级命令,来带他去审讯室。” “我亲自审他。” “是我们科长让我……” 这件事还没出来个具体的结果,比如白皮子还没交代完那四个女人的藏身之处,齐鸣礼怎么可能把人交给他,他要第一时间知道。 而一旦去到审讯室,极端手段是不被允许使用的,慢慢磨白皮子的心理防线是个办法,可也无法快速得出他嘴里的实话,哪怕他说那四个女人对孩子很好,他也觉得孩子处于危险之中。 齐鸣礼等不起。 顾卫国到底争不过齐鸣礼,铁青着脸看他审问……说是审问,不如说是威逼,不过这样下来效率倒是快不少,白皮子很快吐露了所有他知道的关于那四个女人的藏身之处。 说完,齐鸣礼才将白皮子交给顾卫国,一纸申请警力支持的报告还是越过梁曹给了局长。 不多时,手续到手,尖刀出鞘。 五六点的天空,已经泛出鱼肚白。 一切掩藏在黑夜里的罪恶都将大白于世。 第77章 残花亦争春 应修明从墨翰小区全身而退后,满以为能见到齐罐罐的身影,谁知竟然被告知孩子又一次不知所踪,这让他不能接受。 他派出了许多人,又多番布局,思考了许多变数,连那些人撤退时候的路线都想到了,可孩子呢? 匪首退路已无,孩子还是丢了,简直滑稽。 难不成他老了,所以想东西还不全,以至于没能把匪徒的后招手段演算出来? 应修明怀疑着自己,可也知道不能这么耽搁下去,他很迅速地让已经撤退的手下回到之前的小区埋伏起来,哪怕那里已经被警察占了,可能抓一个是一个。 最后他们的人趁警察疲于应付的间隙抓住三只漏网之鱼,审问之下,还是没有齐罐罐的线索,应修明这才不得不承认孩子又丢了。 运筹帷幄多年的人一朝在变局上输棋,个中滋味难辨,失踪的还是亲外孙,又添苦涩,还记得他向女儿承诺一定带回齐罐罐,现在…… 应修明站在地下室里的身影都佝偻了几分。 “修明,抓来的人怎么办?”伟叔看着被打得不成人形的人询问之后怎么处理,眼见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榨不出来了,留在这里又是个麻烦。 “难不成让他活着出去?” 应修明想都没想就接话。 伟叔张口想阻止一下,又觉得没必要,盛怒之下的应修明恐怕也听不进去。 犹记得珉国二十九年,这位二少爷也是这么对叛徒说的,能管制他的老爷重伤,上面的大哥远在战场,谁都越不过这位,温文尔雅的人也终于显露出和应家人如出一辙的独断。 “鸣礼那边还没消息吗?”应修明问。 伟叔:“他已经在连夜审了,如果他那边都没有消息,就更不可能找到了。” 他抓的毕竟是匪首,和这几个喽啰不一样,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到对方身上。 应修明点头,脑海中不停在回忆昨夜种种,到底是哪一环失算了,哪怕流火会这种都能叫他拿来吸引注意力,没道理精心设置下孩子还会被有心人带走。 伟叔说过在一个逃生通道追丢的,火拼之下是谁可以越过白皮子这样的绝对领导者离开,又不被为难? 是不是还有另一伙和白皮子一样身份的人……他们拦不住的人…… 另一伙人? 会是谁。 应修明思绪渐渐清明。 “你让咱们的人注意一下有没有可疑的车辆离开袁洋县,不,让鸣礼来,他的身份方便。” 伟叔立马去打电话。 这就是这一通电话的时候,他飞快跑回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气。 应修明眉头松开了些,看来是个好消息。 “他们问出另一伙人的藏身之地了!”虽然有好几处。 伟叔边说边把县区地图拿出来,标注给他看。 一共五处地方,如果警察要一一盘查还不知道要多久,应修明当机立断,“咱们也去!” …… 齐罐罐被带到一处完全陌生的村子,这里到处都是乌瓦青巷,又没几个年轻人走动,田间地头多是老人小孩劳作,唐棠几个人横跨田野也没引来什么注意,即使有人看到这几个丽人穿行也好似平常一样移开视线,显然已经习惯。 她被带到一个隐蔽的村舍里,朴素极了,和洋楼简直天壤之别,不过四个漂亮姐姐连同她们的人来到这就放松了许多。 齐罐罐一整晚都没怎么睡,此时昏昏沉沉,东倒西歪,一下趴在邱云荷的怀里睡过去。 邱云荷感受到怀里的重量,罪恶的手伸向孩子的脸,用力掐了一把。 都是这孩子,要不然就不会警察穷追猛打了。 警车声音那样大,可见人多势重。 白皮子自以为用孩子可以拿捏住人家的警察爸,没想到最后是连自己老巢赔了进去。 就是不知道白皮子为什么这么蠢把自己的住处暴露了。 不过这也不是她该想的了。 “只是不知道白皮子这次损失多少?”刘漫看着堂屋里的几个人。 唐棠疲惫地揉捏太阳穴,一晚上没睡还连夜赶路,她都快撑不住了,对刘漫的问题,她缄默片刻,说:“怕是凶多吉少。” 说这话时,她嘴角才露出点笑意,本想看白皮子和警察等要他命的人互杀,她能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白皮子最先栽在警察手里,这可是天上掉馅饼为她黑吃黑提供便利。 白皮子洗.钱是个好手,她要是接管了他的势力,少不得不用求人洗.黑.钱,据说他手底下有好多熟知钱生钱的人才…… 这么一想,白皮子被抓的好。 不过……还是要看看流火会是什么情况。 今晚这么不管不顾可不像他们,不知道是不是也看上了白皮子的势力。 唐棠对身后的保镖道:“你去警察局门口守着,看白皮子是不是真进去了。” 只有确定了她才好安排后面的事。 保镖踌躇:“现在是不是不方便,风声这么紧,万一……” 邱云荷:“你扮作普通人,应该没事,咱们又不是白皮子,身上没有他那边的痕迹,不会被注意到。” 宁小秋:“不过还是要小心,如果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就不要回来了,尤其是不能回到这里。” 保镖立刻点头。 看着人离开,唐棠跟几个姐妹说了下之后的打算,重点在于怎么吃掉白皮子的势力。 邱云荷听到这个都不困了。 “这票干完,咱们都不需要开工,指不定能躺着赚钱。” 宁小秋眼睛亮亮:“是不是说咱们多一项营生了?” 唐棠眼带笑意地点头。 刘漫念叨:“那村里的孩子是不是可以停下‘学习了’?” 四个人具是一默,堂屋里剩余的保镖低下头恨不得什么都没听到。 良久,邱云荷怀里的孩子嘤咛一声,让所有人如梦初醒,她笑道:“当然,咱们都不做了,也没必要让这些人做下去。” 可唐棠却摇摇头:“还有好些老主顾要维持关系,不能一下就不做了。” 刘漫眼里的光渐渐熄灭,又听唐棠说,“不过可以少‘培养’一些人,放一批孩子去上学。” “这样也好。”刘漫呢喃。 宁小秋见房间里气氛古怪,转动眼珠子:“其实让他们一直干些伺候人的活也挺好不是?来钱快的事,谁不想要,再说这村子本来就从根里烂了,突然要它从良,又有谁会感激咱们呢?” 她可记得自己被拐进来的时候,这里的人是怎么规劝她的。 “姑娘,这活来钱快,你试试就知道了。” “你看你不事生产的模样,谁要你啊,上门倒贴人都嫌你不会种地……” “是啊,你长着这么张勾人的脸,天生就是干这行的翘楚,还想那些规矩人的做派干什么,笑贫不笑女昌呐……” 是啊,笑贫不笑娼。 她灵动的眸子下是怎样的恶意都被屋子里的人看个分明,一时间她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咱们既然入了这行,哪有什么回头路,姐姐们可别被白皮子那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人迷惑住,咱们是女流能依仗的只有自己,”她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这张皮子。” “你们忘了,还有好些人眼馋咱们的东西,如果不能利用这身皮肉又怎么找到最好的盟友,到时怕是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些还怀揣着莫名阳光心思的人一下就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刘漫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她没想到竟然是看着最单纯的宁小秋点出这其中厉害。 终是她天真了。 为了能找补,她急急道:“小秋说的对,刚来这的时候这些人对你们也不好,我说这话到底是看轻了姐妹们受的委屈,我向你们道歉。” 说到受委屈,四朵金花不禁想起各自这样那样得入风尘的理由,尽皆伤心处。 唐棠是因被迫嫁给傻子后,耐不住他时疯时傻,所以当人贩子看上她后主动投了罗网。 邱云荷更特殊,她是被人药傻后带来的,不小心失去记忆忘记自己是谁,只能寄身在这里。 宁小秋是这里最惨的,她是被自家男人卖来的,入贼窝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好看的嫁衣,红红的,显得她艳若桃李,她依旧记得那个杀千刀的赌徒丈夫拿着钱笑呵呵的模样,从此她也就对男人婚姻有了芥蒂。 刘漫则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对村里的生态已经习惯,却因为看到外面的世界想逃离,想要自由,最后结果还是落得一身伤。 四个不同际遇的女人最终在这个“靠女人讨生活”的村子里落户、相遇。 更大的磨难也是此刻重启的,一开始带领她们的男人是她们第一个难关。 男人变态又病态,在把女人们卖出去前,总要自己享受一番,打下自己的印记,可他的手段足以折了一个女人大半的命。 四朵金花身体某一部位一直有一处刺青,就是为了掩盖那男人弄出来的大片伤疤。 直到她们自己接客,客人只以为这是什么情趣,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是耻辱。 好在几年后男人被她们联手干掉。 不过伤害什么的已经刻在脑子里去不掉,再有被当成物品送来送去的经历,几个人麻木又痛苦。可因为四人容貌最盛,最受人欢迎,她们已经停不下来。 随着在外对接的资源更多,顺理成章成了原本村子里的主事人。 也就是这几年,陆陆续续有新人起来了,她们才不用那么辛苦。 而这一路,她们走了快十年。 回忆十年光景的四个人脸上都有片刻的狰狞,随后又平复下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也就没有人再提什么让村子变好的事了。 “咕嘟——” 四个人看向声音来处。 齐罐罐捂着肚子爬起来,她好饿。 还没睁开眼睛就开始伸手摸奶瓶。 可惜什么都没摸到,身边倒是有一个温软的怀抱,她以为是妈妈,自然地靠过去要奶瓶。 邱云荷让她一句“妈妈”闹了个大脸红,赶紧让保镖去找吃的。 唐棠看着孩子若有所思。 要留下吗? 还是赶紧送走? 她唯独没想过要这孩子的命。 就是留下或送走都是件麻烦事。 齐罐罐久等不到奶瓶,撅着嘴睁眼,看到不是妈妈而是这四个漂亮姐姐,不由在眼睛里蓄起水意。 她想起来自己是被坏蛋带走了,现在坏蛋不见了,可姐姐却没有带她找爸爸妈妈。 “罐罐要爸爸妈妈。”小奶音还带着颤。 邱云荷可不想这么早放小家伙走,她故意道:“姐姐舍不得你,想留你陪着我们可以吗?” 齐罐罐歪头:“爸爸妈妈一起?” “就你和我们生活,小秋姐姐每天给你做好吃的,你留下来好不好?”诚然有逗孩子的成分在,话里却有一分真。 “你们和罐罐一起,”四个人正要开心一下,又听她补了句啼笑皆非的话,“还有爸爸妈妈。” 姐姐们可以和她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在四朵金花听来,跟警察住一起那可不是什么吉利的话。 “我们可不想和你爸妈在一处待,”邱云荷笑骂,“只能选一边。” 那就只能是爸爸妈妈了,齐罐罐都不带多想的。 四个人刚要骂她小没良心,齐罐罐问:“罐罐带你们,玩,为什么不跟?” 你还带我们走呢,明明是我们带你离开火坑。 不过一个孩子怎么会明白自己什么处境,宁小秋走过来,抱起小胖妞做最后的挽留:“姐姐们只能在这里,外面的人都是坏蛋,如果不藏起来就……就会被坏人吃掉!你真的不愿意吗?” 只能想到这个措辞的她尽力给孩子解释。 齐罐罐还是摇头,不过还是做下保证:“罐罐保护你们?” 两个人只想把对方拉至自己的世界,谁也不肯让,可孩子竟然说她愿意保护她,宁小秋一时无言。 “来不及了,谁来都没用……”烂泥早就腐蚀了她们向上争光的花蕊,只剩下些许根茎扎根烂泥,汲取养分,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活。 回头路,不如说是断头路,更是不能回头。 齐罐罐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可四个人流露出的怔忡和伤感,影响着她说不出话。 四个姐姐该是鲜妍明媚的…… 彼时还不懂“鲜妍明媚”这个词的幼崽,希望这个时候的姐姐能阳光些,驱散她们周身的黑雾。 几年后她再想起这个时刻,依然会为负面情绪缠身的姐姐们难受,那是她为人以来第一次看到他人身上如此压抑的情绪…… 就如泥足深陷的残花,哪怕叶片凋零,亦不负和春天的约定,努力绽放,可因为确实活得不够好看,总有人踩上一脚…… 此时晨光微熹,再过不久雾散开,日头重盛。 两伙人悄然出现在村子周围。 第78章 四朵金花落网 搜寻齐罐罐踪影的人兵分好几路,经过各种排除,锁定了崇河村旁边的一个青瓦村。 步步逼近之下,总以为救孩子就容易起来,可应修明和齐鸣礼靠近这个村子的时候,从这个村庄奇怪的生态看出不同寻常来。 这里很少有男人,多是些老人小孩,哪怕尽力在种植庄稼,还有好多来不及种的荒地,更奇怪的是这里的老妪便是一副年老色衰的模样也要涂脂抹粉。孩子就更不用说了,十来岁的模样就学得跟大人一样。 应修明只在田间地头里站一会就被好几拨人警惕,从那些人防备的眼神看,总觉得这个村子不大普通。 当即他和伟叔假装是过路人,又赶紧离开才没引起更大的注意。 正在思虑村子里都是什么人时,村子内走出来一个人,看他打扮好似和这格格不入,黑色中山装,干净整洁,绝不是什么面朝黄土的地里人。 他们在齐鸣礼的人到来之前抓住了他。 没有人可以在他们的审讯下还能守口如瓶。 应修明因此得知青瓦村都有什么人,知道了这个村庄到底是干什么勾当的。 这是个淫窝。 村里男人长相不行的充当打手保镖,长得好看的和女人一样伺候人,再有就是些特殊的孩子也有可能小小年纪成为玩物。 年老或是残疾后淘汰下的人要回到田里种地。 “还真是把人一生都利用了彻底。”伟叔嘲讽。 这里离青瓦村有点远,到处都是一人高的荒草,是无人之地,他和应修明身后陆陆续续站着四五十个人。 中山装的男人脸上已经看不出人样,但他也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应修明已经知道里面的那四个女人是什么身份,身边都有多少人,还有孩子确实没事。 知道这些救援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不需要他参与也能成功,应修明知道自己不用跟着了,那四个女人身边的人武器少的可怜,还都是花架子,不说和他斗,区区警察就够抓她们的了。 抛开陈报国的武器和白皮子的财富支持,这些人根本不成气候。 恰巧这两个人都被他的女婿抓了起来。 他让伟叔将知道的消息悄悄告诉齐鸣礼,自己却隐了去。 不过哪怕是隐身,他和一些人也是悄悄隐在附近,避免出现意外。 …… 齐鸣礼和其他警员来的比较慢,不过也守在了崇河村,离青瓦村很近,他还带了狗,越接近青瓦村它们叫唤得越欢,他就知道找对地方了。 伟叔单独来找他,在其他警员面前一副受害人家属的模样,央着齐鸣礼这个真爸爸说了会话。 “鸣礼啊,孩子到底找得怎么样了,老头子就想知道结果!” “你要是找不到她,以后别进家门了!”伟叔用眼神示意齐鸣礼到别的地方说话。 齐鸣礼一副隐忍痛楚的模样,“在找了,您放心一定能找到。” 周围警员要过来安慰,齐鸣礼向他们摇摇头,两个人避开人群,伟叔将情况悉数说出。 “村里都是些老弱妇孺,充当那四个女人的眼睛,你要找到那四个女人就要先解决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睛。” 只要解决这个就都不是问题,因为那几个女人没想要孩子的命,不过也要防住她们听到消息又把孩子带跑,或是狗急跳墙时拿孩子作人质…… 所以一定不能有人给她们通风报信。 齐鸣礼严肃地听着,心里的打算渐渐成型:“多谢叔,您和爸先走吧,我能对付。” 伟叔知道他心里有成算也不打算多留。 齐鸣礼看着他离开后,算着时间去找在崇河村的施工队,之前他把齐鸣义安排进水利工程的施工中,没想到会用到他们的一天。 找来施工项目的负责人,他要他们带着伪装过的警察去一趟青瓦村,谈一谈可能会修到他们村里的河道。 这个河道是子虚乌有的,但为了真实性叫来负责人跟那些人,想必也不会怀疑,毕竟崇河村和青瓦村离得这么近,改河道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一定要把他们的人聚集起来。”齐鸣礼这样说。 负责人叫叶厂,和公家对接习惯,一副能说会道的模样,长得又比较让人信任,听到是为了让警察抓人方便出的任务,他立马答应。 “齐警官,我让他们以民主讨论的方式聚在一起,你看行吗?”叶厂脑袋灵光,很快就想到了对策,齐鸣礼拍拍他的肩,“就这么办!” 叶厂知道一点关于齐鸣礼和齐鸣义的关系,这次任务除了有便衣警察在里面,还有齐鸣义,想让他露露脸,也让齐鸣礼明白他对他介绍来的人的看重。 但其实齐鸣礼也不是很看重齐鸣义,一心只在救女儿身上。 和这群人一样穿上施工的衣服和帽子,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另有一伙便衣偷偷围住青瓦村。 一到地方,叶厂展露自己绝佳的社交天赋,大大剌剌地出现在村委会,和里面的人交涉水利工程的事。 谁知村委会里的人根本不需要询问,他们乐意的很,有些出乎叶厂的意料。 “这是好事啊,叶主任您随便来,咱们一定支持乡村工作!” 叶厂心说没事,继续和这位支持工作的领导说,“可能将您这边设置成下游,还有咱们预算可能不够给您这边做蓄水的大坝。” 村委会的主任听完,果然犯了难。 下游,就证明水质不咋地,可能要喝上游民众的屁股水。大坝也没有,他记得崇河村是有的,那以后放不放水岂不变成了崇河村的人说的算,也就是说以后还要仰赖他们给口饭吃? 深知其人心理的叶厂又火上浇油:“你们两个村子这么近守望相助不也挺好的吗?” 村主任不说话了,一股不悦升起。 叶厂带着的一伙人挤满了他的办公室,感觉不是商量事的,而是威逼的。 “我们不要这个工程了。” 叶厂隐蔽地和齐鸣礼对视一眼,眼里具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他顺势提出村民会议,“只要村民不同意我们就不这么施工。” 村主任心说,她们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同意,但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叶厂也该明白才是,为什么会有这么个愚蠢的提议。 “这个季度的工程哪怕做不到你们这个村子,也有可能在下个季度重启,到时候政府的资金不就足了吗,所以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是怎么想的。” 村主任立刻就不生气了,还为刚刚对叶厂的态度而自责。 叶厂一副理解模样,道:“所以希望您能召集全部人配合一下工作,所有村民一起讨论才有价值不是?” 他提及两次所有人,村主任潜意识里将村里人口想了一遍,想到村里的特殊情况,他小心看向他:“村里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女人,她们的男人在外面谋生,也就是春种秋收的时候回来一下,她们的意见能作数吗?” 人群中的齐鸣礼目光凝在村主任身上,不放过他脸上一丝表情。 这个村主任知不知道村里的真实情况? 叶厂:“没关系的,留在这的人最是清楚村里的情况,管她们是不是女人,再说我们也不会只来一次,之后具体动工肯定要你们更多帮忙。” 村主任一下就没有疑虑了,眉开眼笑,“是是是,您说的对,我立刻去召集人。” 他一走,村委会只有几个倒茶倒水的小人物,齐鸣礼借着这个机会找他们要了村民花名册,上面都是村子里的常住人口。 起初这人还不给,还是叶厂说一会开会要点名用,那人才拿了出来。 可齐鸣礼也注意到又有一个人朝村主任那个方向去了。 通风报信吗? 齐鸣礼的眼眸深了深,看来这个村主任身上确实有点故事,他摸着手里的表想到。 表盘上秒针飞逝,提醒他快点快点再快点,可现实却叫他慢了又慢。 村主任召集个人用了两个多小时还没结束。 齐鸣礼只能看花名册上的名单来分散注意力。 这一看,他发现白皮子招供出来的四个女人都不在这上面,想来应该不会出现在会议上。 但没关系,刨除没有武器的村民,和那些人动手才不会伤及无辜,也不会冤枉了人。 暗芒自齐鸣礼的眼底掠过,幽暗至极,让角落里一直想套近乎而又找不到机会的齐鸣义歇了心思。 原来他弟上班是这样的…… 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时间来到十点,村主任终于将人聚了过来。 他再回到办公室想领人前往,发现少了好些人。 “其他人呢?”他不免问。 叶厂不甚在意地说,“本来是想着如果你们同意了第一个方案就让人直接测量,但是……你看咱们还没到那一步,我就叫人回去了。” 村主任蹙起的眉又舒展开,他年轻时候可能是个美男子,现在老了也有股俊老头的神韵在,外表看很是亲和,连忙招呼叶厂等人去祠堂。村里大事都在那聊。 会议前,村主任先是抱歉地说有那么三四个人可能来不了。 “就是村里的桂花嫂,海棠婶,马大莲,她们几个上山采果子的时候摔了……” 叶厂不知道这会不会给齐警官办事带来麻烦,问了句:“不能叫来吗?” “躺在床上下不来,可怎么来呦。”村主任一副为难样子。 已经到这个地步,箭在弦上,叶厂清楚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他最终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给村民开会,和她们讨论。 叶厂的目的是在那边耗上几个小时,直到齐警官任务完成。 在侃侃而谈一个小时后,他终于听到一声木仓响。 这个村的人立刻警觉地站起来,一副要冲出去的模样,就连村主任都神情不对,想停下会议,叶厂阻止不及,她们已经冲到祠堂门口。 可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排警卫,各个拿木仓,对着这些孩子妇孺。 叶厂心说妥了。 看到齐鸣义和他带来的人躲在后面,那模样称得上一句胆小如鼠,叶厂心说真是同姓不同人。 一个妈生的,竟然性格胆识差这么多,难怪三十好几了还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如果是他此时一定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和兄弟共进退。 他今天观察了一早上,也确实发现这俩人关系不怎么样,齐鸣义更是话都说不上一句,以后怎么对他,叶厂心里突然就有数了。 “叶主任,你们什么意思?”村主任见出不去反而将矛头对向叶厂。 叶厂站到属于自己的队伍,耸了耸肩,“咱是老百姓,配合组织工作罢了。” 一语言毕,村主任和那些妇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看她们的模样,叶厂这样的聪明人离这些人更远了些。 这副样子很难说和齐警官办的案子没有牵车啊。 木仓响断断续续,不过也很快就停歇了。 叶厂使命结束,结束后齐鸣礼特意让人送他回去。 此时怀里多了一个他失而复得的女儿。 身后是一个又一个串成串一样的犯罪分子。 他和齐罐罐的眼睛都有些红。 离开前叶厂看了眼最醒目的四个女人,唔,一下就明白齐警官今天办的什么案子。 其中一个和他有过露水情缘的人还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又很快转开。 男人只要是有了钱,总会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他也不例外。 “认识?” 齐鸣礼的反应力一向杰出,单从这一眼的对视就发现了端倪。 叶厂发愣的眼神收回,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她们好漂亮啊,这么漂亮的女人也会犯错吗?” 他的语气是遗憾又可惜的,像个怜香惜玉……又有点好色的正常男人。 齐鸣礼想到什么,本来看叶厂的眼神带着礼貌和感激,现在却起了一丝探究。 他记得白皮子说过,这四个女人恩客众多…… 不排除叶厂就是其中一个。 好敏锐的洞察力,不过那又怎么样,叶厂垂下眸子,笑道:“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就先走了,您也不用让人送我了,这里我比您熟。” 齐鸣礼无论心里怎么想都只能暂且压下,他笑着目送他离开。 怀里的孩子从被接回他身边就恹恹的。 “罐罐,你怎么了,有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爸爸。” 孩子只是望向四个姐姐,眼眶红得要命。 忆及,木仓弹开始之初,“警察,举起手来”几个字—— 从前对爸爸是什么职业还不能说出个二三的孩子,终于明白了他每天穿着的衣服属于人民警察。 他成天和狗狗在一起,带她去挖骨头,找花朵,不是在玩儿,而是出于警察的天职,是任务,是工作。 她爸爸是个警察,抓坏人的警察。 而今天所抓的就是这四个姐姐,她的好朋友。 心里早就有所怀疑的孩子其实也不是很意外,就是很伤心,她的世界没有黑白,只有善恶。 恰巧,四个姐姐对她很好。 不过从今天开始,她的眼睛里有了黑白。 因为爸爸说:“哪怕她们对你再好,她们间接直接害过许多人,和你一样的孩子也包括其中,只不过你比较幸运,让人起了恻隐之心。” 可是还是好难过。 松狮宝宝哇的一声伏在爸爸身上大哭。 四个女人也再没有抬起过头。 第79章 狗听了都要摇头 青瓦村在那天之后被封了起来,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进过一次警所审讯室,经过审问,更是直接进了拘留所,再按情节严重性处以不同日数的拘留。 卖银不构成犯罪,多以行政处罚和罚款的形式实现。 可组织、强迫、协助组织卖银的—— “将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四朵金花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 不过因为这次护佑孩子的善举,齐鸣礼认为她们落实了一条减刑表现——“在日常生产、生活中舍己救人。” 他亲自攥写报告希望这样能答谢她们护着齐罐罐的恩情。 可严兴业阻止了他。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就这么看他写报告,却按住了他,不让他去提交报告。 齐鸣礼转过来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知道这几个娇滴滴的女人还做了什么恶事吗,我觉得她们不配减刑。” “说说看。”齐罐罐被找回来后,他也没有理由非要审那些人,所以一切的审讯都还给了预审科的同事,现在审到什么地步了还未跟进。 “好些姑娘不小心怀上的孩子你知道怎么处理的吗?” 他给了齐鸣礼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运气好点的孩子能被生下来充作村子的又一代预备军,运气不好的那就生不下来了。 别看四朵金花好看得跟天仙一样,心狠的时候堪比男人。 “你闺女要是没找回来,你信不信等个十年八年,她会成为下一个‘妈妈桑’。” 说完他最后拍了拍这个年轻人,打算扬长而去,齐鸣礼却叫住了他。 严兴业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怎么判都不是他们的事了,为什么会来告诉他这些? 严兴业就知道自己瞒不过他,认命地回头和他解释。 “我有些同学来问我这件事的进展,”看齐鸣礼费解的眼神,他解释,“他们在政.府大楼里工作。” “他们比我们这些当警察的还紧张,你说是为什么,别忘了十年前她们就发迹了,认识的人不乏现在位高权重的,你说从政当官的怕什么?” 怕名声败坏,齐鸣礼心里补充。 所以有些人不愿意让几个女人好过,怕她们说出点什么,让自己那顶乌纱帽去了。 严兴业主要是不想齐鸣礼趟浑水,白皮子的案子比那四个女人的还大,关注度却比她们低多了,仔细琢磨一下就该明白。 他人又不是真木讷,该卖好的时候自然是两头都不得罪,话带到老同学的情谊也维系下去了,齐鸣礼也不用白白得罪人。 齐鸣礼明白这层意思后盛他的情,对他说了声谢谢。 严兴业走后,他对着自己的报告发呆了好一会。 思考许久,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收报告,梁曹来了。 自从那天放狠话后,两个人已经到撕破脸的地步,出警的手续是后续补的,但殴打上级这件事也确实发生了,他等着这人什么时候发难,也想到了应对之策,可久等不到处罚。 这一次梁曹更是带着笑来,还给他泡了壶好茶送到他桌上。 齐鸣礼一瞬间嗅到他想重归于好的信号。 不过哪怕梁曹不打算为难他,他可还记得他为难他的模样,梁子结下后就不要妄图修复了,他差点让他失去了孩子,这笔账迟早要算的。 面对梁曹口不对心的示好,齐鸣礼都表现得淡淡的。 梁曹狠狠咬了牙,从怀里掏出了一条中华,摆明了送礼的意图。 他最后悔的就是那天让齐鸣礼点了根烟,还耽误他出任务,否则现在三个案子里他也能腆着脸要一个过来。 如果提前知道齐鸣礼能一个案子接着一个带出来就好了,一个警察可能一年到头都遇不上一个案子,偏他来了警所后一个接一个没完,更关键的是这些案子有线索后,他还都能抓到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他的运气。 扫黑还在进行,却又有两个重量级的洗.钱卖银案牵扯出来,谁看谁不眼馋。 想起他好多年不动一下的警衔,梁曹现在老脸也不要了,卖笑给齐鸣礼看,希望他大人大量。 “我那天完全就是头脑发昏,要不是我你早就抓住人了,哪还会耽误到现在,所以我这不是将功赎罪来了吗,我看你太忙,要不我给你打下手?” 齐鸣礼先是把烟推过去,这烟可不便宜,收了就是坏规矩的事了,梁曹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就明白他这次来的真正意图,笑笑:“我听局里的安排,抽不出手的时候会有同事帮忙的。” 梁曹带笑的脸几乎要维持不住。 他属实不知道怎么求人,送礼和陪笑都做了,齐鸣礼不也没动摇,按他的想法,他一个三级警司来和下属和好,他就该识趣,但是齐鸣礼显然不吃这套。 难不成要求别人? 他思考着所里还有谁,能间接帮他要到案子,齐鸣礼望着桌上的报告突然计上心头。 他沉吟着,好一会才说:“我现在确实有点力不从心。” 梁曹瞬间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有戏! “卖银案我可能没时间接触更深,可能需要有个人跟预审科的同事一起跟一下后续,”他看向梁曹,“如果领导不嫌弃它案子小的话尽管拿去。” “!”梁曹笑出褶子,“包我身上!绝对让她们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他这话就有点抢预审员的活了,齐鸣礼忽略掉这点口不择言后,故作随意道:“因为这次那四个女人阴差阳错救了我女儿,我想着做人不能没良心,不知道能不能借这个事帮一下……” “小齐啊,你还真是心善,”梁曹不走心地夸了句,随即明白什么,说:“她们这个情况好像能减刑,我要是接手了这个案子,保准能替你还了这个人情!” “那就麻烦领导了。”齐鸣礼心中石头放下,笑了下,有种一笑泯恩仇的气韵,让梁曹心花怒放,直接道:“叫什么领导啊,叫老梁!” 齐鸣礼不置可否,缓缓折起自己桌面上的报告,放回抽屉里。 案子很快交接到梁曹手上,他也如齐鸣礼所料很快为四个人写了减刑的申请。 申请通过的时候,严兴业却找上了齐鸣礼,一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样子。 “你和梁曹什么关系就不说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案子给就给了,怎么申请报告还送上去了呢,是不是你撺掇的?” 看齐鸣礼不说话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事是他促成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说让你不掺和了,咱们按部就班结案不好吗?”一连三个问题是他对这件事走向的疑惑。 也不需要齐鸣礼多解释,他就开始教育他。 “你好我好大家好就行了,你非要整这一出,你是觉得自己站太高了?” “这个人情我总要还的,还有——” “有本事做,没本事承担后果?” 他说的是谁,严兴业一下听出来。 床上叫小蜜,床下恨不得对方烂死在地里不叫世人看破那层人皮下的禽兽模样,哪怕他是个男人也觉得过于虚伪了些。 “你倒是……圣人……我竟然不知道你还存了这样的光风霁月,齐鸣礼你这人……”严兴业摇摇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些女人有错怎么判怎么罚让法律来,表现好减刑更是在情理之中,反正这案子是梁曹的了,什么事都该他担着。” 这话一出,严兴业都语塞,是啊,案子都是梁曹的了,后续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也是他该烦恼的事,和齐鸣礼又有什么关系呢。 齐鸣礼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却把梁曹坑了个彻底,他自己也已经尽力阻止了,也怪不到他头上了吧…… 严兴业兴冲冲地来兴师问罪,最后施施然回自己办公室。 齐鸣礼刚才其实有句话没说,那就是在他看来嫖的人和被嫖的人一样可恶。 因为他们的需求才助长了这样畸形的产业发展,怎么不算罪魁祸首,可现在他们竟然要稳坐高台去审判,去重刑加罪…… 狗知道了都要摇头。 将案子交出去一个后,齐鸣礼身上都轻松了不少,哪怕不能准时下班,他也能比之前加班时候提早一些回家。 齐罐罐被他送回应修明住处,这一回去倒头就睡,他下班回家还在睡。 文雯和悠悠都守了她一天,哪怕她睡到现在都不敢叫。 昨晚那么惊险,想来孩子也没得睡,她们心疼得不行。 她甚至睡不安稳,睡觉还皱眉。 谁家三岁不到的孩子睡觉会皱眉的,文雯更难受了。 最后还是齐鸣礼回来将孩子叫醒,才停止了她无休止的梦魇。 是的,齐罐罐又一次做噩梦了。 这次梦境并不可怕,只是让人愁苦烦恼,所以孩子妈也就没发现。 齐罐罐被叫醒后呆呆的,齐悠悠趴在她身边,冲她晃了晃手。 也就是这一下,让她知道自己回家了,眼前是熟悉的家人。 “姐姐~”齐罐罐软糯道。 “在呐!” “罐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文雯关切地上前,其实在她回来的时候应修明就给孩子看过了,不过不再问一遍她是不会放心的。 齐罐罐轻轻摇头。 梦醒时分,梦境也逐渐褪色,影响随之大打折扣。 齐鸣礼把孩子捞到身边,给她擦脸,让她清醒。 一家子人终于能坐在一起了。 这下是所有人都围在齐罐罐身边,给她科普一些被坏人拐跑后的应对措施。 比起上一次被薛卫兵抓,这一次更凶险,齐罐罐没能像上一次那样幸运叫来许多狗狗帮忙,也叫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也会因为环境而制约。就像这次富人区能充作帮手的狗实在是少。 齐罐罐不由地萌生出要训练属于自己的狗狗跟班的想法。 “爸爸,我想要狗狗保护我,一直跟在罐罐身边的狗狗。” 这可不容易,野狗到处有,可精锐不常有,以国内的情况来看,纯种战斗犬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养。而能保护他家孩子的一定是那种高大威猛的大型犬,还必须兼备警犬的素质,这就更难找了。 齐鸣礼暂时犯了难,没有立刻答应孩子,不过这件事让他留在了心里。 第二天他特意抽空去二代警犬那看。 好家伙以前没发现,二代警犬全是按照他那一批找的,品种一模一样。 可伍达训练得却不好。 场上一团糟,二代松狮懒惰,二代拉布拉多活泼,二代罗威纳一样不服管教……和他当时的情况一样,又像是升级版的难度。 齐鸣礼看了一会就去找伍达询问这些警犬都是打哪来的。 伍达:“照着第一批找的,模样一致就差不多买来了。” 齐鸣礼:“找谁买的。”如果能知道渠道,他也能给齐罐罐弄几条来。 伍达却是摇头,“京省下来的,咱们也不清楚。” 自此,齐鸣礼只能暂时放弃从外部得到大型犬的想法,他不由地看向二代警犬。 要是……能取伍达代之就好了。 这么想的齐鸣礼突然一愣,随即失笑摇头,他怎么把注意打到警所身上了,羊毛不是这么薅的,怕不是魔怔了。 算了这件事只能慢慢看了。 他重新回到办公室,为白皮子的案子抓耳挠腮。 随着白皮子落网,相关洗.钱的罪犯也逐渐出炉,名单整理了一溜,每天都有他们刑警处的同事进进出出抓人,陈报国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总算知道那群走私犯卖完东西得来的钱最后都怎么“清白地回来”,白皮子交代的东西上有详细的说明,自此走私案算是彻底破了。 不过还差一个案子。 之前徐文浩提供给他的案子有三个,一起是卖.银,一起是地下赌场,还有就是与之相关的洗.钱。 有两个关键人物都抓了,只剩下一个地下赌场不知道是怎么样一个章程。 这么一想,活可真多,有种干不完的感觉。 “扣扣——” 未等齐鸣礼说进,严兴业就敲门进来,甚至关上门隔绝外面的声音。 “跟你说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齐鸣礼放下案件梳理记录,想都不想道:“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卖银的案子有人出手了,很可能要换人办理,听说公诉和定罪这两项都有人严抓,梁曹的报告可能无效。” 齐鸣礼没露出什么表情,让期待他暴露点什么的严兴业失望了一下。 “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梁曹被针对,你一点事都没有,还有就是他这么低声下气找你要案子,肯定不会轻易放手,接下来你将看到咱们的警司和不知道从哪调来的专案组斗智斗勇。” 第80章 齐老二沾人命了 梁曹和专案组的勾心斗角,齐鸣礼没有掺和进去,连打听都欠奉,不过再怎么不关注,他们之间争锋相对的风声总能钻进耳朵里。 这些都要归功于他眼前这个人。 严兴业不知道第几次来到他的办公室明着讨论案子,实际不着痕迹透露那些人的动静。 “……昨天吧,就要不要减刑这个问题,梁曹又和人吵起来了,专案组的人驳斥他的申请,他还就不依不挠,哎,看不出来咱们这个警司这么轴呢。” 齐鸣礼写完最后一个字,不咸不淡道:“他那是起了好胜心,不赢一回专案组的人就不舒服。” 人家可是生生从他手上撕下这个案子,怎么可能会甘心,不使劲给他们找麻烦都对不起自己。 “倒是你,”齐鸣礼抬头,“怎么变得这么八卦,都不像你了。” 严兴业:“……我被逼无奈啊,就是我那些同学每天都给我打电话了解情况,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弄清楚隔壁案子什么进展,我也累啊。” 了解情况后还要跟老同学透露一下,透露完了想着隔壁办公室的人还不知道,于是他短期培养起来的分享欲就蠢蠢欲动,这不,直接上齐鸣礼这来了。 齐鸣礼遥遥头。 “要是梁曹败了,申请被驳回,你会亲自去和专案组的人接触吗?” 其实这才是严兴业最想知道的。 只见齐鸣礼很果断道:“不会。” 严兴业奇了,这么大费周章把案子给了他不对付的人,不就是为了还那四个人的人情吗,怎么的,这样人情不还了? “我已经努力过了。”齐鸣礼短短一句话堵住了严兴业的嘴。 在他看来已经做到尽力而为,成与不成都看命了,剩下的交给法律,说到底那四个人就是犯罪分子,他一个警察哪怕是还人情也没有说跟她们共情的道理。 说他的感谢浮于表面也好,或是说他这个人虚伪也罢,他该做的都做了。 “那梁曹危矣。” 危矣什么?齐鸣礼投去疑惑的眼神,却见严兴业一副卖关子的模样。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梁曹因为妨碍公务被上司斥责,不仅丢了协理案子的位置,还被警告处分了,如果这一年里再犯错,三级警司的头衔也要岌岌可危。 齐鸣礼知道的时候只不过附以一笑。 无论怎么样,火都烧不到他身上。 关于银秽案件的处理统共也不过纠结一个是否该减刑,只要这个争议解决了案子就可以移交给法院做最后判定,梁曹纵使被斥责,可也是他最开始将这个问题抛出,且人家四姐妹确实存在保护孩子的举动,种子已经被他埋下,结果不过是晚一些出来。 如齐鸣礼所料,随着时间发酵,专案组的某些人考虑到案件公正性,最后这个减刑还是被通过了,严兴业的同学到底没有通天的神通改变。 …… 时间来到月底,齐家村的人又给齐鸣礼发来了几封信,都是来沟通感情和希望他回复的,再就是反复提醒他祠堂会在一年后翻新好,希望他到时候能回来聚一聚。 祠堂翻新的日期越来越往后,不知道的还以为重建什么宫殿。 齐鸣礼一概没有回复,看完就直接烧了。 之后信来得不那么勤了,倒是转头发给了齐鸣义,不过看他看完信投来的眼神,齐鸣礼大概能明白。 齐家村的人走曲线救国之路,从齐鸣义那边旁敲侧击他的情况。 他有工资安定下来后给马佳佳寄过一封信,满心得意地告诉她自己的近况,谁知道齐老头反而和他先联系上,还收到这么一封回信。 晦气! “他们还以为你没收到,让我来问问。”齐鸣义将信递过去。眉眼间一股无语,也就是得不到老三回复才想起他这个人。 齐鸣礼看也不看地团成一团。 齐鸣义临时租的小房子没有纸篓,他团完只能放回桌上。 眼不见为净,索性闭起眼睛。 齐鸣义从他这态度中看出那股不必言说的厌恶,多嘴问了一句:“明年你回去吗?” “不回。” “这要被骂死吧。”什么得势就张狂,忘本啊,不孝什么的,那群村里人能骂到人自闭。 “你觉得我在乎?”齐鸣礼似笑非笑。 又是分家又是迁户口了,谁还在乎他们啊。 齐鸣义一噎,嘀咕:“我是要回去的,我也想把户口迁出来,老三到时候落户的事情帮一下?” 有本地户口工作都好找百倍,他可还想在这里安身立命买房呢。 齐鸣礼没说答不答应,而是反问他:“老头老太太能同意让你分出去?” “你要是还在家里,还能伺候他们和齐鸣仁,他们怎么肯啊。” 这句话完全就是戳齐鸣义痛楚,他一听拳头都捏起来了。 是啊,齐老头和齐老太让他回去就是想让他伺候他们的,说不定到时候又让他把现在的工作让给齐鸣仁,他回去种地。 “不可能!”齐鸣义大声道。 他如此愤恨,齐鸣礼不由一笑,声音蛊惑:“那你可要在工地里好好干了,最好让人觉得缺你不行,到时候哪怕齐鸣仁生抢也没用,还有一年呢,不急……” 这话一下击中了齐鸣义的心。 对啊,只要他有自己的手艺谁能抢走他的活呢。 这么一想,他干劲十足,回到崇河村的时候都带着股气劲,也不嫌弃脏活累活的了,什么都愿意搭把手,拼命和周围的人处好关系。 这样一副拼命三郎的模样让叶厂都诧异。 开窍了? 不过也就是让他稍微注意了一下而已。 直到齐鸣义不顾死活地救下快掉河里的焊工被他收做弟子,叶厂才真正看他一眼。 怕是得到高人点拨了,他这样想。 他心里逐渐有个名字浮现,应该也只有那个人和齐鸣义有点关系了。 齐鸣义这个人给他的印象一般,能力不行,还喜欢碎嘴子,更是好大喜功冒领过别人的功劳,他之前只是因为是齐警官介绍来的,所以多照顾了一下,可上次青瓦村一行,让他看出俩兄弟面和心不和,渐渐的他就收回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后面在他和其他工友聊天的时候提到他是自己一个人出来混饭吃的,他也没有很意外。 也就是说,齐鸣义是自己一个人在这边,而齐警官并没有很关照这个疑似亲戚的人。 叶厂当时彻底歇了和他交好的心。 现在他转变这么大,被谁敲打了不作他想。 既然他们的关系不如他所想的恶劣,甚至还有来往,叶厂愿意重新和齐鸣义相交。 之后一阵子,根本不知道叶厂什么时候疏远过他的齐鸣义只知道他这阵子对他格外照顾。 齐鸣礼再一次来他这里的时候,他向这个弟弟感叹了几句。 “这个县的人还蛮好心的,带我的那个主任很不错啊。” 齐鸣礼可没兴趣听他说这些,可一次两次的都会听到这个所谓的主任,他难免问了句是谁。 “叶厂叶主任,很好一个人,你认识吗?” 齐鸣礼一下就知道是谁了,在青瓦村帮过他的人,哪怕最后他让他有一刻感觉不对劲,齐鸣礼都要承认这是一个很机敏,很长袖善舞的人。 他没发表什么看法静静听齐鸣义三句不离叶主任。 看来他对他的帮助是真的很大,齐鸣义竟然也会夸人了。 齐鸣礼没对这个人多出想法,很快淡忘。 直到不久之后水利工程叫停,警所接到报案,施工现场出现死人,这才叫他将视线转移到这个工程和这个人上。 和叶厂的交流也多了起来。 他手底下出了命案,恰巧死者和齐鸣义关系颇好,他们被叫来警所的次数肉眼可见增加。 齐鸣礼因和齐鸣义的关系,自觉避让这个案子,这件事就交给了严兴业。 可查来查去都只有一个失足身亡。 查了月余的案子得到这个结果,严兴业都不可置信,私下来找齐鸣礼讨教。 齐鸣礼:“你是觉得案子有蹊跷?” 严兴业也不好说,就是死者身份奇异。 外来务工,举目无亲,身无长物,跟个孤儿一样,死了都不会有人关注。 齐鸣礼:“也许只是巧合。” “我在几年前的几个外包工程里都发现了有死人的影子,死者还都是没什么背景的人,你觉得这是巧合吗?”严兴业发出质疑。 那这可能真不是巧合了。 齐鸣礼不禁发问:“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严兴业就是头疼这一点,“除了能叫工程停下,损失一笔钱,真不知道能干嘛。” 等下!严兴业瞪大眼睛,在这安全的办公室都要压低声音问:“你说会不会是竞争对手搞的鬼。” 齐鸣礼思考的动作稍停:“不排除这种可能。” “我去查案宗!” 严兴业一脸兴奋地说完,很快消失不见。 …… 夜晚,齐鸣义躺在自己那张简陋的床上。 马师傅坠亡那天的事情不断在脑子里重现。 他倒也没真看到什么,就是刚好听到了点风声,想提醒在高处修理机器的马师傅一声。 前一天晚上,他在工地值班,下过一场雨,工地上几台挖掘机出了点问题,他听到有人给其中一两台挖掘机的伸臂油缸那里上了点润滑油,油不小心撒多了容易滑,如果马师傅去修伸臂可能要小心。 可当时他喊了半天,马师傅都没搭理他,他更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会结束,而自己也有事情做,就走开了一会。 然后命案就出现了。 齐鸣义当时在叶主任那里拿图纸,听到有人大喊出人命的时候,透过这边的办公室就只看到一滩红色。 可吓死他了! 他总觉得和自己没有及时提醒有关,和警察交代东西的时候就忽略了这一点没说,现在想想哪哪都透着惊心动魄。 他心虚极了,也害怕自己摊上事。 今天还是叶主任看到他脸色不好安慰他,他才好受了一点。 可现在想想还是害怕。 害怕到他总觉得身处在这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里,有一只手还在慢慢收紧网绳。 好似马师傅的鬼魂会来怪他,警察会给他判隐藏证据罪、故意隐瞒罪,这些罪名还是叶主任安慰他时候说的。 他希望他独善其身,说如果不是他没及早提醒马师傅就不会出这个事,他事后又没和警察交代润滑油的事,可不就变成了隐瞒隐藏的罪…… 齐鸣义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他带着这份害怕度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照常来上工,只不过不是在工地上,因为出现命案,工地被封,可老板是需要给工钱的,所以哪怕被封也不能让他们闲着,他和工友在测量河道。 齐鸣义也不说话,沉默地度过一天,工友知道他和马师傅关系挺好,把他的沉默也归结于他心情,倒是没多来烦他。 齐鸣义因着心虚又去找叶厂,询问关于自己是不是要和警察再说说这件事,对方叹息一声,一副随他的样子。 齐鸣义当场想到自己进监狱被判罪的画面,惨白着脸走了。 这一天他浑浑噩噩地度过。 夕阳燃尽,月亮悄悄爬起,他即将收工,东西都拿上要和河对岸的工友汇合。 这时,一股巨力袭来,齐鸣义脚底刺溜一下,往河里倒! 河边就是一块大石头,它有尖角! 生死之际,爆发出极大的生命力,齐鸣义腰身一摆,硬生生让自己转了个道,倒在石头侧面,避免和它正面接触磕得头破血流。 确认性命无虞的那一刻,他摸上狂跳不止的心脏,立刻转头去看什么人推了他,可他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深深的恐惧一下就攥住了他的心脏,令他喘不上气,满头大汗。 齐鸣义慌乱地爬起来,撒丫子狂奔,看路线是朝齐鸣礼的住处而去。 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 老三!有人要杀我!救命! 不过可惜齐鸣礼在岳父的住处,他只能去警所附近堵在他上班的路上。 齐鸣礼由此见到一个疯疯癫癫,衣服不知道为什么破了个口子,手上被不知名的东西擦伤还浑然不觉的齐老二。 不过听到他要报案,齐鸣礼到底是陪他做了个笔录。 齐鸣义诉说这几天的事情经过,事无巨细。 然后齐鸣礼就听到了那两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罪名。 “他这么跟你说的?” 这是欺负齐鸣义文盲还是欺负他不懂法,亦或是两者皆有。 齐鸣礼笑着笑着突然停下了。 叶厂,这么吓唬齐鸣义干嘛…… 第81章 宗族聚会前 将叶厂这个不知道算不算线索的人物告诉严兴业后,齐鸣礼一直等待有案情进展的那天。 可数日之后,案件竟然草草归入案宗,说是完结了。 齐鸣礼去找严兴业,对方一脸疲惫,似乎好久没睡过觉,看到他来就是一阵长吁短叹。 “怎么就结案了?” 有之前相似案宗在前,还有齐鸣义莫名被害在后,怎么也不该草草结案。 齐鸣礼能明白的道理,严兴业也清楚。 拿起桌上那杯浓茶呷上一口才开口:“证据不足,还什么都查不到,可不就被结案了吗?” 警所后来找叶厂问话,可这人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话术周密,让人根本看不透。 严兴业左右查不到证据,只能结案。 齐鸣礼只觉得草率,眉头死紧,似乎不满他的处理方式。 严兴业苦笑一声,也不是每个人都像齐鸣礼一样能在短期之内寻到线索攻克案件,他做了能做的,实在是查不到,就只能将这件案子埋在心里,等到有一天真正的线索来临再掘出来,就像警所内沉积着的陈年无头案一样。 案子既然结了,齐鸣义也很快知道,他很不满意这样的结果,来找齐鸣礼。 可找他也无用,案子他并不经手。 齐鸣义只能作罢,可他心里逐渐涌出许多恐惧。 在贫民村的时候有人要烧死他,现在又有人想让他撞死在石头上,这一件件的令他害怕恐慌极了,只想找人寻求庇护,求得安稳,在这个地方安然扎根。 他将目光移到齐鸣礼身上,眼里迸发出极强的求生意志,刺得齐鸣礼避开他的视线。 不用猜他就知道齐鸣义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那几句要他罩着之类的话。 “老三,我是你哥,你是不是也应该带我去见见世面?” 嗯?竟然不是求帮忙的吗? “你看我来这么久你都没给我介绍你的同事,我要是能认识他们,以后就不用每时每刻都麻烦你了……” “咱们是兄弟,以后肯定是要同进同退的,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不是?你日常需要维护的关系,或者不方便出面干的事,哥可以替你做。” 他殷切地看着齐鸣礼,不想他淡淡凝望片刻,随后似笑非笑的模样仿佛看透什么,让人一阵难堪。 可他不过是想要从老三这里捞点人脉而已,做这姿态干嘛! 齐鸣义心里升起一股气。 “老二,你别太贪心。” 齐鸣礼只说了这一句话。 纵然他没再说什么,齐鸣义也从他的态度上看出一丝对他的不以为意。 是觉得他没资格认识他的朋友吗…… 哪怕他有私心,可被这样对待心里也不是滋味。 桌子底下,齐鸣义默默攥了拳。 两个人不欢而散。 …… 这天之后,齐鸣义因着已经有手艺的关系,转而开始打听其他活儿,他已经不敢再待在原来的施工队,所以他对自己的焊工师傅倍加殷勤,就希望他能在结束这里的工程后还能带他。 数月之后,他的厚脸皮成功让他缠上自己的师傅,继而开始在各个工地里辗转。 一年后,他已经有了傍身的钱,祠堂新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回去了。 齐鸣义临出发的时候还特地来问过齐鸣礼回不回去。 “真不去?还是说需不需要我给你捎话。” 齐鸣礼手上拿着两根狗绳,一根栓老狗的,一根栓齐罐罐的,头顶还有一个齐悠悠在骑大马,听齐鸣义这么问,想都不用想地再次拒绝。 他没那个闲工夫跟那群人虚以为蛇。 齐鸣义来好像就只是问这个问题而已,听到他的答案转身就走,眼角眉梢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带着点笑。 齐鸣礼没有深想,而是继续溜娃。 已经五岁的齐悠悠赖在爸爸头上,一直以来她和齐鸣义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正式见过,今天突然见到这个熟悉的人,一些不好的记忆立刻涌上心头,忍不住先确认他的身份:“爸爸,二伯伯?” 齐鸣礼嗯一声。 齐悠悠转头四下张望,希望不要看到其他她不想见的人。 好在周围只有散步的邻居,她悄悄松了口气。 齐鸣礼听到这长舒一口气,不由失笑。 像是知道她害怕什么一样,道:“别担心,悠悠不想见的人爸爸是不会让他们出现在你面前的。” “罐罐见!”嘿咻嘿咻往前走的小胖妞顶着一张汗涔涔的脸转过来。 她最近在减重锻炼,故而每天歪在家里人怀抱的时间都少了,走路的次数逐渐变多。 听到爸爸和姐姐的话,想到未报之仇,难免心生遗憾。 齐鸣礼扬了扬手上的狗绳,“还有十分钟,别停。” 见什么见,你爸爸我也很不想见呢,先让齐鸣义这个虚荣怪去杀一杀这群人不好吗。 “爸爸,”齐罐罐幽怨地瞅他,说话已经很顺溜的她开启喋喋不休模式,“这里没有妈妈,可以不用走了。” 她不过是前半个月肉吃多了而已,有必要吗。 齐鸣礼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你那是肉吃多的问题吗,你是把肉当饭吃!”半点青菜都不见。 所以文雯才会体罚她,什么减重不过就是要治一治孩子罢了。 齐罐罐故作悲伤,齐悠悠借着爸爸手腕上的表看时间,给她比了个五。 拖延大法有效果,还剩五分钟。 齐鸣礼又扬了扬绳子,孩子没动,似乎陷入什么以悲伤为基调的异次元空间,呆在了原地。 齐鸣礼不用多想就知道这孩子是什么小九九,心里暗笑,也没真的再逼她往前一步。 三人一狗就这么耗到惩罚时间结束,齐罐罐向齐鸣礼张开了手臂。 “抱!” “……”齐鸣礼默数三个数,看她急得不行后才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抱起来。 总算和姐姐处于同一水平线上的齐罐罐得逞地笑了。 一切都被楼上的人尽收眼底。 颜国丰哈哈大笑,“这娃娃真有意思。” 楼道外面有一张特意支起来的桌子,颜国丰坐在桌子的一端,可以借着护栏镂空的缝看到下面的情况。 颜年在桌子的另一端写作业,听到他的笑声,稍一偏头也能看到,轻轻笑开,极轻极淡的笑容过后,他又转回来写未完的作业,还剩一篇作文。 想了想,他写下这篇作文的标题:邻里之乐。 作文是记叙文,要求写一些生活中的新鲜乐事,主打一个品味生活之美。 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写,隔壁家的两个小孩正好可以成为素材。 笔下发出细簌的声音,颜国丰探头一看,刚才还带笑的脸蓦地板正,从鼻子里哼出气来。 数落道:“你咋不写自己身上的趣事。” 不待颜年说话,他又是一哼:“是没有吧,你答应我交的朋友呢,再不行你同学也可以。” 颜年不与他多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刷刷一口气写完,才露出个无奈的笑:“爷爷,我尽力了。” “我看你是没尽心!” 颜国丰一看他不咸不淡没有烟火气一样的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年前说自己上学了就能和人正常相处,现在呢,一个同学都没带回来,也说不出和谁玩的好一点。 颜年任他说,神色如一,等颜国丰说完才道:“林承嗣想让我回去上子弟兵学校的初级班。” 所以他才没有多将心思放在交朋友上。 “什么时候的事!”颜国丰显得很吃惊。 林承嗣是他女婿,竟然越过了他给颜年寄信,他允许了吗! “其实在来燕省之前我就听到他这个打算了。” 颜国丰大怒:“你一直瞒着我!?” 颜年垂眸,掩下那丝愧疚:“我只是听到,并没有实际得到允诺,直到半年前您腿伤发作,京省才有信来,确定了这件事。” 竟然是半年前就出现的事……颜国丰想起那次腿伤,止疼药没有了痛得他夜不能寐,只能去给昔日的各个好友去信,希望借他们的人脉买到特定药,应该就是这次让林承嗣知道了他们的下落。 颜国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向孙子那张宠辱不惊的脸,不由咬牙:“你想去?” “想。” 几乎不需要多加思考,颜年这么说。 话落,颜国丰长久沉默,最后什么都不说了,起身,进屋。 送凉的秋风此时却有些萧瑟。 颜年收拾好自己的作业,放笔的时候,一眼看到笔盒内的信纸,他拿出来,展开,看了又看。 林承嗣的字,笔触锋利,笔走龙蛇,端的一个凌厉,但是信上的话语却似谆谆善诱的长辈,透着股恳切。但是颜年知道林承嗣其人和他的字一样甚是霸道。 他想接回他的意图十足明显。 纵使爷爷都到这养老了,可信还是来了。 初初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打算拒绝,他能想到林承嗣将他带走后,不止是为了上学,还有改姓换祠堂的事。 他只要不应就行,可不应的那些日子,爷爷的药也迟迟不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给林承嗣寄信,药确实很快就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瞬间就明白了。 颜年最终还是答应,只不过生生叫他推迟三年,三年后他会回京省直接参加中级班的入学考试。 三年也是林承嗣能接受的最低限度。 三年后,他也就不能在爷爷身边照顾了。 颜年握信纸的手用力,骨节分明的指头几乎要戳破这纸。 直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上来,终于叫他松开力气,再多的怅惘如潮水般掩于漆黑的瞳仁里。 “年年!” 来人大喊一声,像是要吓他。 颜年慢条斯理地收好信,随即拍了拍胸口,一副受惊的表现:“你好吓人。” 齐罐罐和姐姐嘻嘻哈哈地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一张椅子分着坐,有些挤。 齐鸣礼和颜年打了声招呼就拐弯进了隔壁。 一年不刻意地相处下来,邻居之间因为几个孩子的缘故也亲近了一点,他清楚颜年能带好两个孩子就由他们去了。 “你在想什么?”齐悠悠趴在桌子上问他。 她们都在他身边站了有一会儿了都没被发现。 颜年看向两个小丫头,没多说,而是反问她们:“今天要听什么?” “狼牙山五壮士!”齐罐罐举手。 “西游记!”这是齐悠悠。 俩姐妹互相看了眼,随即又换上对方要听的故事。 真是别具一格的默契,颜年想。 最终她们决定都可以,他讲什么就听什么。 犹如踢皮球一样的话语又是令人一笑,颜年:“西游的故事相对较长,那我们把短的那个先讲完吧。” “好!”两个小朋友异口同声。 颜年示意她们稍等,然后拿起书册作业走回房,放好东西后,他这才看向躺在床上扇风的老爷子。 “爷爷,我们要讲抗战时期的故事了,您不来听听吗,我怕自己说错。” 颜国丰继续扇风,还有闲情打蚊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就是不想理糟心的孙子。 “哎,既然如此,那我自己和她们说说这个葛学义五人的故事。” “宋学义!”颜国丰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葛振林!” 太糟心了,越看这个孙子越糟心,他怎么敢把烈士的名字说错的。 气! “再说错,老子铁定抽你!”一向不在孙子面前说脏话的颜国丰忍不住威胁。 颜年面上是一闪而逝的疑惑,内里却偷偷笑开,“尽量吧。” “什么叫尽量!是必须啊!” “老师课上讲的不多,只能尽量。”颜年解释道。 “说错也没关系的,下次我再跟罐罐她们解释,而且这五个人的名字也确实容易弄混。” 颜国丰腾地坐起身,呼哧呼哧喘大气,瞪着满脸无辜的人。 气死他了,他是不是故意的!但是怎么办,就是好生气! 颜年不再说什么,念叨着什么出门,仔细听好像在默念复习烈士们的名字,门外两个孩子们探头探脑,看到他看过来,纷纷露出软软糯糯的笑。 他要是不想让自己这个孙子去误人子弟,现在就要起来。 颜国丰果然起身,气呼呼地走出来,还知道自己搬椅子。 待到颜年一副乖觉得像个小学生一样听他说话,给他递水乖笑,仿佛一笑泯恩仇一般。 他咬了咬牙。 鬼精! 第82章 拿鱼干审判的齐罐罐 警所家属院。 最近刚开学不久,正是上学的孩子最苦的时候,每每从一个单元走过就能听到有孩子为作业太难哭,或是父母辅导孩子崩溃后的大喊大叫,又或是父母陪着不会做作业的孩子一起哭…… 齐罐罐最近特别喜欢在楼下晃悠,站人家单元楼下许久就为了听个墙角。 齐悠悠觉得不太好,可每次想拉她回去反被吵嚷的声音吸引住,脚根本迈不动。 八卦是人的本性。 这天也是一样,两个人坐在三单元楼下的石墩子上,吹着风,看不远处大榕树飘落叶,耳朵却支了起来。 二楼又有孩子在遭殃。 “三加三等于八,刘向党你属猪的吗!” “等于六,真笨。”齐罐罐点评了一句,迎来齐悠悠一句夸。 “妹妹好棒!” 她们现在不去托儿所了,但是日常会有爸爸妈妈轮流启蒙,不过因为罐罐定性不佳,还有就是年龄没到爸爸妈妈没拘着她,所以其实也没学到什么,如今能答出来,可不就是她妹妹十分聪明的缘故吗。 “刘!向!党!我再问你一遍,三家三等于多少!” 来了,刘向党爸爸没耐心了,他要打孩子了,每当这时候向党同学就会哭,使劲哭,然后响彻整栋家属楼。因为他的嚎哭下,其他正在做作业的同学不禁悲从中来想到自己,然后陪着他一起哭,最后整栋家属楼就都热闹了起来,这边一个家长数落一句刘向党,那边一个家长上门让刘向党爸爸安静些。 三楼的人探出脑袋,“刘裕你家孩子影响到我家孩子情绪了,让你家孩子哭小声点,不会辅导作业就不要辅导了,一天天的整栋楼都要给你哭丧呢。” 邻居恐刘向党久矣,一开始还温和相劝,现在直接人身攻击。 这在刘裕听来忒恶毒,他也是个不服软的,楼下都能听到他的咆哮:“郭敬业你少管我娃,他嗓门大是因为身体好,哭的肯定是你病秧子娃的丧!” 这话之后是三楼蹬蹬蹬下楼的声音,一看就是干架的前奏。 这阵势跟他们那栋楼完全不一样,至少在五单元里,她很少见到这种场面。 齐罐罐眼睛发亮,甚至想上楼看看。 齐悠悠则有顾虑,她觉得当个乐子听听就算了,可不能接近,她甚至拉妹妹往外走了点。 “罐罐咱们回家吧。” “不可以吗?”齐罐罐问。 齐悠悠果断摇头。 行吧,齐罐罐听姐姐的。 姐妹俩正要往回走,楼上冲下来个小炮弹。 来人胖乎乎的,八岁左右,眼泪鼻涕一把地冲下来都没看人,直接把齐罐罐给创飞了,跌倒在地。 倒地时手臂压在细碎的石子上有些刺痛,齐罐罐没反应过来,蒙圈地看过去。 第一反应竟然是,她好瘦啊。 这么轻易就被撞飞,可见她是瘦子。 齐悠悠吓了一跳,看她倒地,都来不及惊叫,赶紧扶起,看齐罐罐那副回不过神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她妹妹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 岂有此理! 一把推开比她高比她壮好几倍的男孩,指着他:“你干嘛撞我妹妹!” 刘向党抹了把眼泪视线终于清晰,又摸了把不太疼的膝盖,他刚才以为是撞到楼下的石墩子了,预想到的疼痛没来还惊讶了一下,现在看到小胖球一样的孩子这才明白。 他结结巴巴却仍不改大嗓门:“我,嗝,我不是,嗝故意的。” 刘向党这个肇事者眼睛红红,哭得比受害者还惨,反观齐罐罐去除一开始犯懵的样子,眼睛炯炯有神,跟看热闹一样看对方,眼底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兴奋。 “你是刘向党?”齐罐罐听他熟悉的声音,再看他手上的作业本猜测道。 毕竟他是三单元里最会哭,哭声最响的那个,音色都带着点嘹亮。 “是我……”刘向党哭道,“你们认识我?” “整栋楼都知道你的名字啦。” 齐罐罐没心没肺地说,刘向党直接一个大脸红,想到自己因为太会哭而闻名三单元的事实,不禁悲从中来又是哇地一声哭出来。 谁乐意因为会哭被人知道啊,还是这两个一看就比他小的孩子,男孩子的自尊心被戳得渣都不剩。 “哇——” “……” 楼上除了男人在叫骂,还有一个婶婶听到这声音,探头骂道:“你再哭,甭管你跑多远,我铁定下去抽你!” “哇!!!” 好悲伤,他妈妈也威胁他。 刘向党怕他妈真下来抽他赶紧往其他单元跑,边跑还不忘边哭。 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也是因为跑着跑着就累了,哭声渐止。 旁边递来一张纸。 刘向党接过道了声谢,紧接着一道极响的擤鼻涕的声音响起,只比他哭的时候小声一点。 “哇,”齐罐罐攀着姐姐的胳膊,“他好厉害。” 擤鼻涕有什么厉害的,还不是笑话他哭。 这话犹如一道利剑刺来,刘向党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又有决堤之势,他频频被戳到痛脚恼怒地瞪向那个小的。 “你们是跟屁虫吗,真烦!看什么看,小心我揍你!” 齐悠悠挡在妹妹面前,瞪着他,也不觉得他可怜了,气道:“我们回家而已,你才是跟屁虫!” 他们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来到三单元附近了。 三五单元中间并没有多远。 刘向党撇撇嘴,还想再说什么,齐罐罐捡起他自己丢掉的作业本晃了晃,递过去时开腔:“你错的好多啊。” 不需要刻意去看都能从那大片红色叉叉上明白什么。 刘向党恼羞成怒地一把抽过来,男孩子力气大,把齐罐罐拉扯得一踉跄。 “小屁孩懂什么!回家喝奶去吧!”刘向党气极。 齐悠悠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大孩子了,说妹妹是喝奶的小孩可以,但是不能说她,反驳:“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会得也比你多。” 刘向党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又或者是想借此扳回一城,故意道:“你几岁我几岁,我都一年级了,你怎么会比我厉害,”他用食指刮了刮脸,“羞死了,谎话精吹牛皮,也不怕把牛皮吹爆了。” 他脸上是嚎啕大哭后的高原红,数落起小孩的时候并不威风,反而显得滑稽。 齐罐罐:“三加三等于多少?” 刘向党笑容一收,他爸那张狰狞的脸在脑中一闪而过,他才刚逃出来,怎么还要面对这个问题! 他恶狠狠道:“走开!” 他甚至主动推了一把姐妹俩,逼得她们后退,扬起拳头恐吓她们。 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并没有将人吓退,还把她们的心气逼了出来。 齐罐罐大声道:“等于六!你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我揍你!”他挥拳过去,齐悠悠已经先一步挡在妹妹身前。 可拳头到底没有彻底落下,在那之前,有个人站在楼上目睹这一切,往下撒了点水在刘向党头上。 水不在多,就是凉,也让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居高临下的人。 是颜年。 齐罐罐和齐悠悠热情地向他摆手,和对待刘向党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而刘向党在看到对方轻飘飘的眼神后,手立刻收回来,手指曲起,眼神躲避。 他认出来,这个人是高年级的同学,有些怕他。在他有限的入学记忆里,这个看起来清瘦的学生前不久轻松接下了一个更高更壮的人的拳头,还能附赠一个过肩摔。 简直震惊一年级小学鸡的三观,从此不敢看高年级的人。 刘向党唰的一下低头。 颜年看没有再出现要伤人的情况后,又坐回位置写作业。 等看不到人,齐罐罐收回视线,和刘向党说:“你再凶,我姐姐也比你厉害,这些题她都会,你要是不服气还想打人,我们就到你爸爸妈妈面前做题,小屁孩都会做的题你不会,你等着让你爸爸抽你!” 这话属实扎人心窝子了,也很符合齐罐罐一向犀利的画风,刘向党听到果然害怕起来,可随即就是不信。 她们多大,他多大,可能连题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会解。 “试试就知道了。”齐罐罐向他伸出手,想要他手上的本子。 刘向党半是狐疑地递过去。 齐罐罐和齐悠悠都没到上学的年纪,可日常里家长都有在教,就算是齐罐罐这种用脚在学的都能把简单算术学个明白,更遑论乖学生一样的齐悠悠,很快就在刘向党错误最多的那些地方订正起来。 速度很快,快到刘向党感觉她在乱写。 “你看看吧。”把本子还给他的时候,齐悠悠说。 奈何,刘向党手上没答案。 错处这么多,要是会订正也不会留到现在。 面对着等他指正的姐妹俩,他咬咬牙:“你们等着,我回去用红颜色的笔给你们改。” 他嘚嘚嘚地跑回去,回到楼下的时候还知道擦掉齐悠悠写的,换上自己的笔迹。 忐忑地来到父母面前。 刚结束骂战的刘裕气喘吁吁地坐下,对儿子阴阳怪气道:“改好了?” 颤颤巍巍:“嗯…” 五分钟后,刘裕不可思议地看向儿子。 “你咋滴开窍了?外面吹个风就给你吹聪明了?” 刘向党脸红地嗫嚅:“嗯…” 刘裕哈哈大笑,刘向党也往那一瞥,竟然全改对了。 老爸对他又是摸脑袋,又是说奖励他吃肉,刘向党眼睛蹭蹭亮。 桌上正好有刚炸出来的小鱼干,他试探地拿了几个,刘裕都当没看见。 犹记得他吃块肉都要被殴的经历,简直幸福得想死。 看家长围着他的作业打转,刘向党赶紧朝三单元跑去。 看到那两个小孩还在原地,他松了口气,手背在身后,一晃三步走地来到她们面前。 俩孩子本来蹲在自家楼下的石墩子上,看到他来,连忙问怎么样。 “算你们运气好,做对了。” “那我姐姐是不是比你厉害!” 刘向党:“这算什么,有我做错的打底,你们也不可能错到哪里去,都是我的功劳。” 齐罐罐哼了一声。 刘向党往嘴里塞了根鱼干,嚼巴嚼巴,眼珠子一转:“不过你们要是能把我以后的作业都做对了,我就承认你们厉害。” 齐悠悠想也不想地拒绝。 她总觉得面前这个比她大点的男孩在占便宜,题都是她做的,还不是便宜他自己。 她可不想当冤大头。 齐罐罐帮腔,“你不承认也没用,姐姐就是最厉害的。” 刘向党好不容易找到有资格帮他做作业的,可不能就这么放过,拦住她们要上楼的步伐,“帮我做作业,否则下次就……”他看了眼楼上,生生将“揍你”两个字换掉,“我让所有家属区的小孩都不跟你玩!” 姐妹俩对视一眼,她们根本不稀罕好吗,从小时候到现在她们都是独来独往的! 只有她们孤立别人的份,没有别人孤立她们的可能。 “切~” 绕过刘向党,两个人就要回家。 刘向党心一慌,“你们怎么肯帮我做作业!” 还缠上来了,齐悠悠烦躁,看吧这就是看热闹的下场,以后让妹妹少凑热闹。 她想直接无视他往楼上去,拉起齐罐罐,却发现她不动了。 她妹妹的眼珠子落在刘向党手里的小鱼干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啊,用脚趾头都知道罐罐看上什么了。 齐悠悠捂脸,她嘴馋的妹妹啊。 “罐罐,咱们走吧,回家让妈妈做小鱼干。”齐悠悠把妹妹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齐罐罐摸摸下巴:“姐姐,别人家的小鱼干和妈妈做的一样吗?” “不一样吧。” “那我帮他写作业赚小鱼干。” 齐悠悠:“他们家的可能还没胖姑阿姨做的好吃呢。” “试试嘛。”又不亏。 齐悠悠果然劝不住妹妹,只能由着她。 齐罐罐到刘向党面前,在他稍显紧张的视线说:“我帮你写,你给我小鱼干。” “我不要你,我要你姐姐写。”刘向党想都不用想就说。 “……”好啊,小伙子,你成功拉踩了我。 齐罐罐:“我也会。” 刘向党看齐罐罐只到他腰部一样的身高,这么小一个,怎么可能会做一年级的算术题,她姐姐会做还说的过去,她一个小奶娃就算会一点,也不可能全做对。 想明白后,他道:“那我也不要你写。” 齐罐罐抿了下唇,瞪他:“我不给你写,姐姐也不会给你写!” 哼! 第一次被否认成这样气死她了! 刘向党一听到这个,露出一副难以忍受又只能默默忍下的模样。 “我可以让你写,但是错了的话,你姐姐要给我改!” “不会错!” “那,那明天晚上我放学来找你们。” 约定好后,齐罐罐向他伸出了手,盯着他的小鱼干看。 刘向党举高了点,“做对才能吃。” “……” 爱给不给,有些恼怒的齐罐罐拉起齐悠悠就上楼。 她又不缺吃的,就是嘴馋想试试别的东西,但凡尝过,她还不一定喜欢呢! 哼! 一回到家,齐罐罐跑向厨房,抱住妈妈的腿。 “怎么了?”文雯盖上锅盖,边问她。 “妈妈,罐罐想吃小鱼干。” 昂? “家里没有啊,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旁边那栋的小屁孩,他有我没有,他还不给我。” 那鱼干未必好吃,孩子缺的只是那口稀缺性罢了。 “那明天让你爸爸去买好不好?”现在也生不出来啊。 文雯柔声安慰,有些好奇她刚刚都去干嘛了。 “好吧。” 她明天就拿自己的鱼干去审判刘向党家的! 第83章 过继齐金宝 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位家长才知道孩子和隔壁栋的人产生了怎样的官司,不禁哭笑不得。 孩子愈大,除一惯的馋外,不知不觉出现了攀比心和自尊心。 他们倒没有说什么,毕竟只是孩子间的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 阴差阳错之下,两个人也就忽略了孩子帮着写作业这一关键。 在齐罐罐的描述下,他们只是在竞争,她甚至没有提及帮忙做作业这个词,他们只知道两个孩子就齐罐罐会不会做题而起了小争吵。 一笑而过之后,隔天晚饭前文雯当真给孩子准备了小鱼干。 文雯在一边看着火候,又嘱咐望眼欲穿的两个孩子:“做好了也不能多吃。” 这玩意儿高油高热量,多吃不好,尤其是在齐罐罐都胖成球的前提下。 “我不胖!刘向党能轻松给我撞倒了!” 这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俩家长都听闻过这个五单元最会哭的孩子,有幸见过一次,他几乎是两个齐罐罐,能给她撂倒有什么奇怪的。 “有受伤吗?”齐鸣礼关注的是这个。 齐罐罐遥遥头。 “出去玩小心些。”文雯嘱咐。 孩子越大,往外跑的时候变多,这里又是家属院,她安心的同时也不是很放心。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齐悠悠还好,除开小时候叛逆,现在变成了个乖宝宝,可齐罐罐就不太一样了,她有时候带着点童言无忌,容易戳到人,做事也有些易燥易怒。 夫妻俩对齐罐罐是最不放心的。 齐罐罐不满话题偏转,围在两个人身边强调自己是个瘦子。 奈何妈妈是无情的,“你晚上和爸爸出去跑两圈,我就承认你瘦。” 典型的转移话题下套子,齐罐罐才不上钩,当没听见般,转而盯着锅里的鱼。 “妈妈可以吃了吗?”狗鼻子的罐罐已经闻到喷香的味道了。 闻言,文雯打开锅,焦黄的小鱼干映入眼帘,一股酱香扑鼻而来,小鱼干事前腌制过,最后只需要过一遍油炸就好,盛起来也不过一小碗,还是为了防止孩子多吃。 盛给孩子的时候,孩子的眼睛都在发光,文雯笑她馋猫。 齐罐罐连忙抱着碗挨个分享,除了妈妈不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爸爸和姐姐都欣然接受,她还跑到隔壁分了一点给写作业的颜年,不过他也拒绝了。 吃完小半碗的时候,也到了赴约的时候。 齐罐罐牵着姐姐来到楼下,刘向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等在那了,正一脸焦急和丧气。 就在刚刚他差点要在他爸爸的眼皮子底下做作业,作业里掺着几题昨天的原题,他昨晚光顾着舒服躺平都忘了背,怕被发现只能带作业来到这里。他都想好了,以后姐妹俩给他做题,他负责背就好,这样就不会露馅。 看到人来,他松了口气,催促:“快点,你们好慢。” 本想把本子直接给大一点的那个孩子,可想到昨天的话,本子转了个道递给了小的,刘向党睨着小丫头片子道:“你最好全都做对了,要不然我就不给你好吃的。” 齐罐罐已经吃过自己家的了也不是那么馋,撇撇嘴,提笔就往上面写。 根本没用多长时间就把他那三十道题目做完了。 刘向党狐疑地把本子拿过来:“你不会乱做的吧。”如果乱作的他拿回去也是要被打的。 第二次了!又质疑她! 齐罐罐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你走!” 刘向党见此只能半信半疑地走回家。 让父母一检查,好家伙竟然全对,他爸还夸他开窍,刘向党脸当场红成猴屁股。 原来人家小妹妹是真的会啊,他这么质疑她,以后该不会不帮忙做作业了吧。 这么想着,他立刻拿了一把鱼干朝人家那里跑,希望能挽回一下。 来到老地方,他松了口气,那两冤大头姐妹还在,正拿着个碗坐在石墩子上,旁边还有一只丑丑的土狗。 他来到她们的面前,把一根小鱼干给齐罐罐:“算你这次运气好,过关了,给你小鱼干。” 齐罐罐看了他一眼,接过报酬,瞅了两眼,又嗅了一下。 平平无奇,还没妈妈做的好吃,呸,她就为了这个玩意儿遭到两次羞辱,简直不可原谅! 小鱼干只进过晾晒翻炒,根本没怎么调味,闻起来和文雯做的有天壤之别,真正得到了让人觉得也不过如此。 不过齐罐罐还是咬了一口赢来的小鱼干,果不其然品到一口苦味,艰难咽下后剩下的直接扔给了老狗。 “你干嘛!”刘向党怒道。 他的小鱼干啊,也就这几天有的吃,平常他都没能吃到一口,怎么可以喂狗,简直气煞他了! 齐罐罐仔细看老狗的反应,它在吃完后低声嗷了一下也说不好吃,她这才抬头对心疼坏了的刘向党说:“不好吃,还没有我妈妈做的好吃。” 齐悠悠趁机拿着那个碗往刘向党面前一现,酥脆酱香的味道扑鼻,惹得刘向党分泌唾液。 “你们也给我点呗。”他垂涎道。 “不。”齐罐罐很是气人地说。 这时她才终于感到找回主场的感觉。 她和姐姐当着刘向党的面把剩下小半碗的鱼干分食掉,只剩下碗底一两根残渣,边吃边露出陶醉的表情。 这表情属实欠揍,刘向党在想强抢能不能行,下意识往楼上看,刚巧见到那个凭栏倚靠的学长,若有所感地回视。 “……” 刘向党也是个爱吃的,让他放弃也是不可能。 “我拿弹珠给你玩,一次一条小鱼干。” 弹珠? 姐妹俩对视一眼,是什么时兴的玩具吗? 说实在她们的玩具很多,却也没玩过什么弹珠,也没人带她们玩这个多人游戏。 刘向党洋洋得意地掏出玻璃珠,这颗珠子小小一颗,外表剔透内里有一抹绿色藏在里面,怪好看的。 齐罐罐毫不犹豫拿残渣换了。 她和姐姐拿着这颗小珠子,有些新奇。 刘向党眼睛发亮地吃着好吃的,一边得意洋洋地给两个没见识的小屁孩科普:“我们班都玩这个,不玩就,就……”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了形容词,“不玩就是土鳖!” “这个总共七种颜色呢,一颗一毛钱,好贵的,不过我有三颗了,这学期就能把剩下四颗集齐。” 有三颗不同颜色的珠子对他来说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俩姐妹面前头都高了不少。 “只要你们以后帮我做作业,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们玩一下,让你们把那三种颜色的珠子都摸个遍。” 满以为她们会露出得了便宜的笑容,谁知齐罐罐开腔,问旁边的齐悠悠:“姐姐,一毛钱很多吗?” 她也是有钱的,就是不懂面值换算而已,她的钱有从前狗子们在垃圾场敬献的,还有过年时候长辈们给的,里面应该有不少一毛,应该可以全款拿下七颗弹珠吧,齐罐罐猜测。 齐悠悠想到妹妹随处放在她房间里的钱,“咱们自己的钱就能全买下来了。” “怎么可能!”刘向党下意识反驳,“你们就是小孩,家里人怎么可能给你钱!” 他也是一年级的时候才有零花钱的,每星期还只有三分钱,要是被找家长或是作业没做好甚至没钱,他是绝对不相信两个小屁孩比他有钱的。 还全买下来,鬼才信!邓闵都没她们会吹! 齐罐罐见他不信也没办法,今天没带小布包,没能拿出小钱钱砸在刘向党脸上向他证明,不过等她买来也一样。 说到作业的事,她表示不会再帮他做了。 “你的小鱼干不好吃,弹珠我也能自己买,你自己的作业自己做去。” “不行!”刘向党急了,“我还有其他好玩的呢,抽陀螺你会吗,我可以教你们,还有我还能买到小人书,你们能买到吗?” 这,这是什么? 人生阅历不丰富平生只关注吃的齐罐罐不认识这些,自从最好的朋友小梅姐走后无心交朋友的齐悠悠同样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在玩什么。 “那好吧,我帮你做,你教我们玩。” “成交!”刘向党激动道。 约定好,刘向党完全不给她们反悔的机会,忙不溜跑回家。 家里已经做好了饭,平常要是他到了饭点还没回来,少不得被他妈在整个小区吼,被拎着耳朵回来,吃饭的时候还会被数落。 可这回竟然没有! 他妈李琴只是温和地问他去哪了。 刘向党跟见了鬼一样。 他爸刘裕还给他夹菜,“赶紧吃饭。” 刘向党觉得跟做梦一样,原来作业完成的好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要是次次如此,他岂不是能成为家里的宝贝眼珠子! 还有他圈来的两个写作业的小奴隶感觉也不是很聪明,只要笼络住她们,肯定不会向他爸妈告状,好日子指日可待啊! 刘向党幸福得冒泡,大口嚼起饭食,享受爸妈给夹菜。 吃饱喝足后,他趴在地上玩自己的弹珠,他爸竟然也没踹他屁股,跟没看见一样! 刘向党胆子更大了些,想到弹珠还差三色,试探着开口:“爸,你能给我涨零花钱吗?” “多少?”刘裕问。 竟然没拒绝! 刘向党眼见有戏,又抖起来:“一毛?” 他紧张地看着自家老爸,他可是把零花钱翻了两倍啊,会同意吗? 只见刘裕沉吟片刻,提出条件:“你要是以后的数学作业也能像这两天一样全做对,我给你涨。” “没问题!”刘向党满口答应。 想到七颗弹珠就要集齐,刘向党睡觉都是笑着的。 …… 另一边,一家四口在话家常。 刚才齐罐罐和齐悠悠在楼下和刘向党说话被齐鸣礼看到了,欣慰于孩子终于有朋友了,他正在教孩子和朋友的相处之道。 谁料,齐罐罐却说不是在交朋友。 “我们是在和他做交易。” 但是具体是什么交易还没说出口,就被姐姐捂了嘴。 捂着妹妹嘴的齐悠悠明白替人写作业不大好,所以可不能让妹妹说出来。 她急急找补:“这是小孩的秘密,爸爸妈妈不能问。” 齐鸣礼和文雯无奈地笑,还要再说什么,齐悠悠直接把大漏勺齐罐罐拉进她的房间里。 “真是大了,还有秘密了。”齐鸣礼以一种颇为伤感的语气说,遭来文雯一个无语的表情。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就是想到孩子越大,离我们就越远了,以后秘密会更多,哎……” 这么一想,更是难过。 文雯捂脸,“你别胡思乱想了,她们才几岁啊,想这么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么多愁善感的齐鸣礼还真是少见,文雯猜测是有什么原因。 “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齐鸣礼沉默,还真发生了点事。 齐老二回到齐家村了,他回去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给他派加急信。 他觉得俩兄弟还没好到才分开不久就要叙旧的地步。 不过他还是打开了信。 信上,他向他透露,老头老太太还在打他的主意,见他两耳不闻村里事,还不回复信,甚至动了将齐金宝过继给他的念头。 “……老不死的打得一手好算盘,想把我儿子过继给你,让你继续供养家里,让我儿子去供养老大一家,他们是完全当我死人!不管你能不能咽下这口气,我是绝对咽不下去的。” 齐鸣礼知道齐鸣义是真的犯狠劲了,他是绝对要把这个家给搅得天翻地覆才罢休。但看到这段他并没有多大的心绪起伏,甚至有种终于到这一出了的看热闹心情,毕竟甭管谁要叫他爸,他都不会认的。 往下看,为了将他拉到同一阵营,齐鸣义很快转变了说辞,说了许多扎他心的话。 “老不死的还咒你闺女,说她们是赔钱货,迟早嫁人是别人家的,以后你们没人养,你女儿成为白眼狼看你怎么办……” “……嫁女儿后,你的钱就用来养女婿,老不死的觉得还不如给自己家。” 为了得到他这里的好处,齐鸣礼是相信两个老的会这么说。 其他倒罢了,“迟早嫁人”这几个字却很扎心,把齐鸣礼怒火都逼出来了。 他的两个宝贝女儿嫁人,这件事跟鬼故事一样! “噗嗤。”文雯听了半天他的碎碎念笑出声。 “你怎么重点还抓错了。” 想想两个孩子嫁人什么的,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想那么远做什么。 齐鸣礼却不如她乐观,信里一口一个嫁人,当时他血压都要上来了。 “过继的事你打算怎么办?”为了转移齐鸣礼注意力,文雯问。 久违地听到齐家人的消息,她竟然有些恍惚,继而是浓浓的无语。 都这么久了还不放过他们家,想着他们家的东西,真是极品。不过现在有她爸在身边,她也不怕就是。 主打的就是有爹撑腰,底气足。 而且她也相信齐鸣礼不会犯糊涂。 美目看向他,果然听他嗤笑一声。 “他们想得美,梦里继承我的财产吧。” 也就是这家人没出现在他面前,真要在他面前,高低打断他宝贝儿子的腿。 这家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舞到他面前。 有齐鸣义打头阵,应该还要不少日子,齐鸣礼猜测。 第84章 齐鸣礼是最大反派 所谓的祠堂聚会是在七月半的时候开始,正是秋风送凉的时节,正好可以祭祖。 齐鸣义回齐家村的时候村子里到处都是金灿灿的一片,田里好多饱满的穗被压弯了腰,风一吹更加不堪重负,好像下一秒就要折枝,足可见今年的收成不错,村里人脸上都带着笑。 抢收大概也就这几天的事,出来放风的齐鸣义看着这片金色出了神,出去的这一年多发生太多事,再见到这片熟悉的田他都快忘了啥是种地,也不用天天担心收成怎么样,一天到晚没个休息地干活。 他在工地做完自己的事就可以休息,偶尔还会放假,可要还是当初那个庄稼汉,真是一年到头都是累死累活的命。 对比两处的境地,他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是啊他的人生已经不一样了,从被老三安排进工地的那一天开始就不一样了。 来往的村里人看到他,渐渐朝这边涌过来。 地里的汉子大多光着膀子,下面穿条遮羞的裤子就可以了,这时节热得让人受不了,不穿衣服的后果就是全身除了有布遮掩的地方看不出来什么,其他部位被晒得黢黑。 和齐鸣义这个穿着衬衫,又肤色正常的比,像是从窑矿里出来的一样,对比实在惨烈。 不过村子里都知道他是外出务工了,现在是半个城里人,所以也不奇怪。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城里人就该比他们穿的体面,干着让人羡慕来钱快的活儿还不需要太过劳累。 逐渐走近,那种羡慕感愈大,只有走近了才能发觉齐鸣义的变化。 以前的他很是不起眼,只会为地里谁家苗压他家的地而争吵,实在上不了台面,可现在他沉静地注视地里的时候,那种小人气质竟然看不见了(?) 听说他是投奔齐家老三了,想到那个村里如今最喜欢谈的人物,许多人又觉得齐鸣义跟着他混有这样的变化也是应该。羡慕之余,想的最多的还是为什么自家没能出个齐鸣礼。 怀着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和感慨,他们走近和齐鸣义套近乎。 “义哥今天怎么来了,咱们今年的收成很不错,猪也养的好,估计能过个好年了,你回来过年的时候说不定能多分点肉。” 来人是大队长家的大孙子齐大力,上过几年学,又因队长家的关系,很是看不上其他人,齐鸣义过去就是他看不上的那个,今天竟然主动来和他说话,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又一次庆幸老三没回来,否则这份关注里肯定没有他。天知道回来的那天,他被村里的老人小孩围着打量的时候,那种被关注的感受让他差点热泪盈眶。 一开始他还诚惶诚恐,现在已经能淡然地吹嘘自己在外面的事迹了,也能对突然的搭讪游刃有余起来。 “嗯,就是来看看。” 才怪,他之所以来这是因为双抢近在眼前,老不死的想让他加入,还想让他把齐鸣仁的活都干了,他不想听那些明褒暗贬的话所以才出来溜达。 看到这一大片的粮食,好久不疼的腰又不舒服起来。 狗屎,他已经不是农民了,他是工人,干嘛给他收庄稼,收了二十多年,每年都差点腰断掉的感觉他受够了。 齐大力把扛着的锄头拿下来,一手靠着它,和旁边人对视一眼,问:“义哥你跟着鸣礼哥做什么啊,他是警察,你也是警察吗?” 旁边人是村长家的小儿子齐进宝挤眉弄眼:“不能吧,警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爹说鸣礼哥给你找别的工作了,是不是真的啊,燕省县城和咱们这的县城一样吗?” “你快说说吧,咱们都好奇死了。” 齐鸣义并没有跟村里人多说自己的工作是避免出现红眼病给他使绊子,只囫囵告诉他们是自己找到活计的。这话半真半假,不少人肯定能从他的身上猜到齐鸣礼,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排外很严重,要想站稳脚跟一定需要人帮衬。 虽然齐鸣义觉得齐鸣礼只在工作上帮到他的忙,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有部分功劳,于是默认了他们的猜想。 他摆了摆手,掀起嘴皮子:“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就只是普通工人,还有的学,没站稳脚跟呢,老三是帮了点忙,但是也要我肯吃苦才行。” “我跟你们说,刚到袁洋县我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惨的要死,兜里甚至没一毛钱,穷的嘞,所以还得是靠我自己熬过那段日子。” 齐大力若有所思:“这么难啊,好在你有鸣礼哥。” 齐鸣义一噎。 齐进宝咧着嘴:“哥,你是不是有工资领啊,能领多少嘞?” 齐鸣义哂笑之中又露出点自得:“没多少,都是些辛苦钱,不值当提。” 齐大力和齐进宝对视一眼,这怎么油盐不进啊,什么都问不出来。 索性,两个人问了个大的:“鸣礼哥怎么不回来,我爷他们都想见见他,他可是村里最出息的后生了,祭祖怎么能缺了他。” 齐鸣义眉头一扬,一股晦气油然而生,又一个来旁敲侧击老三的人…… “他啊,”齐鸣义想了想,“他忙不是,每天都是案子什么的,我也不懂,每次找我喝酒都在抱怨警察局给他的活多,烦都烦死了了。” 喝酒? 齐进宝眼前一亮:“你们联系很频繁吗?” 齐大力露出欣羡的眼神:“警察局一定很看重他吧。” “算是吧。”齐鸣义含糊回答。 齐大力:“我爷说他都上了好几次报纸,是真真出息了。” 回来后通过齐家村其他人东一句西一句知道这件事的齐鸣义用一副烦恼的口吻道:“是啊,出名了案子就多起来,好多人都点名让他办案呢,谁家三两葱被偷也找他,老三可不就烦死了。” 他用熟稔的语气说这些话,只会让人觉得他和齐鸣礼的关系很好。 “爸。” 一小孩走到齐鸣义身后,只有他大腿高。 是齐金宝,齐鸣义的笑容顿时真切了些。 “回家吃饭了。”瘦小的齐金宝孺慕地看着他。 一年多不见,他忘记了从前被亲爹打骂的时光,又在他关怀的几句话里感受到久违的父爱。 吃饭要紧,齐鸣义当即表示要回去。 齐大力:“义哥,我爷说让你下次来我们家喝茶,你可别再推辞啊。” 齐进宝:“我爹也想跟你聊聊村里的事,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可要常聚。” “再说再说,双抢快到了,有没有那个闲工夫还两说呢。” 说完,他一把抱起齐金宝快走了几步。 人走远,齐大力哼了一声,“也就是有个好兄弟而已,张狂什么。” 齐鸣义回来后就不怎么串门,平常人请他做客还要拿腔拿调,其他人以为他是气派了,可他们这些同龄人可不怎么服他的。 齐进宝:“算了,我要是有个出息的兄弟,还能在城里赚到钱,指不定你只能看到我的鼻孔了哈哈哈。” 庄稼人一年到头为了那口吃的才在地里刨食,更别说攒钱,像齐鸣义这种随口就是工人工资的,他们不仅是羡慕了,简直要嫉妒得眼睛发红。 “难怪爹想让齐老三回村里呢,你看跟着他老二都能当工人了……”齐进宝喃喃。 他也想当工人,学一门技术到城里住。 …… 齐鸣义进家门前收起笑,虎着张脸坐到吃饭的位置上。 上桌的有齐老头齐老太,有刘翠芬齐大宝,还有齐鸣仁出生还没一年的女儿,最后才是他们一家三口。 至于齐鸣仁,打从听到齐金宝被算计着过继,齐鸣仁还在那边帮腔,他气急之下直接把他殴得吐血,这几天都不敢出来见他。 齐鸣义很满意这个效果,他在工地上的一把力气可不是白练的。 桌上一盆清汤寡水的米汤,不知道多久的咸菜,还有几个地瓜土豆,比他工地里的饭菜都不如,那边为了能让工人吃饱有力气干活,一天也能吃到一次荤腥,陡然回来再过苦日子,齐鸣义很是不适应。 齐老太吊着双眼睛,一眼看明白他的嫌弃,阴阳怪气道:“咱家老二出息了,看不上这些饭,娘寻思着你想吃可以用工资买啊。” 她又嘀咕:“也没见你买什么回家孝敬。”她还惦记着齐鸣义说要寄工资回家的事,现在是毛都没看到一根。 可她又不敢再说什么,前两天老二揍老大的那股狠劲到现在还让人心有余悸。 老大不过说了几句金宝过继的好处都被打成那样,她都开始怵这个二儿子了。果然还是老大好,聪明又老实,倒是老二和老三混久了反骨也长出来了…… 一边的刘翠芬喜闻乐见老太太针对齐鸣义,低头给孩子喂米汤的时候,嘴角隐秘地掀起,孩子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才喝下没滋没味的米汤。 听到齐老太的话,齐鸣义直接翻了个不需要遮掩的白眼,拿起一个地瓜,就着汤水吃起来。 他不仅吃,他还吃得巨多,一个接一个地拿,老头老太太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盆里只剩下四个,这时齐鸣义才抹了把嘴,“嗝——” 顶着一桌子人铁青的脸,说:“我这不是没什么出息吗,我儿子都要靠老三养,我这个老子没出息实在是正常,没钱呢。” “啪!!!” 齐老头重重地拍下桌子,黑成碳的脸上全是不满。 刘翠芬喂饭的手都停了下来,支起耳朵听,怀里叫齐盼弟的女娃也看过去,只有齐大宝马佳佳和齐金宝不受影响地吃饭。前者是个吃饭大过天的人,后者则是有老公\/亲爹撑腰安然吃饭。 “老二你像什么话!你怎么跟你娘说话的,太不孝了!” “我可是畜生,”这还是打齐鸣仁的时候齐老太骂齐鸣义的话,“孝是什么,老大应该熟,我去问他?” 作势起身。 “你敢!” “不许去!” 老头老太太前后开腔,那股子着紧的感觉让人厌烦,齐鸣义一秒钟都不想看到他们,对老婆孩子说道:“别吃了,咱们走。” “你你你你……”齐老头你你你半天,“你个不孝的畜生!滚出去!” 马佳佳看向丈夫,这个滚出去就很严重了,不知道他要怎么应对。 齐鸣义无所谓地耸肩:“那我住祠堂去,我跟那些族老说老三之所以不回来是因为你们作贱他图他的钱,你说你齐大柱会不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他可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后生呢,听说福叔也在找他呢……我现在觉得老三不回来是对的了,我回去肯定劝他一辈子别回来。” “滚回你房间!!!” 听到齐鸣礼的二老果然坐不住,像是被戳到肺管子一样暴跳如雷。 齐鸣义扬起一抹胜利的笑,抱起儿子就往房里走。 齐老头气得直捶胸,“反了天,反了天,狗东西出趟家门就不认人,简直是畜生!老子养他还不如养条狗,它还能摇尾巴卖笑……白眼狼!” “老三不回来是他没良心,干老子什么事!” 他一点问题都没有,都是齐鸣礼不孝顺。 他可不能让老二出去胡说八道,万一让族里的大人物误会了就不好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哪怕老三一封信没回过,可族里的人对他的重视只多不少,隐隐有一定要把他拉拢回来的趋势。他这个爹少不得因为这个儿子在族里能说上话,可一旦触及老三的事可能都要排到第二去。 他可是保证过一定让老三回来的,可不能让老二这个老鼠屎从中作梗。 他一定要看着点老二。 “我给鸣仁送饭去。”刘翠芬站起来把孩子抗在身上,端起一碗粥一个地瓜就往房间走。 至于齐大宝现在还在吃,老头老太太素来疼他,吃多少也不管他。 回去的路上,齐盼弟动了动不舒服的姿势,脑中回忆着这场闹剧,明明没有牙也做出牙疼的表情。 啊,她这个反派二叔果然讨厌,打从回来第一天,让她觉醒自己看过的小说记忆后,她就不喜欢他。 齐盼弟磨牙霍霍,等着吧,等我长大了,一个个收拾你们。 哦,还有书里最大的反派,齐家三叔! 呵—— 第85章 宗族聚会时,齐鸣义:我有一个好兄弟 齐惠心没想过自己会因为吃东西噎死,死就算了,竟然会穿越到一本年代文小说里,又有齐盼弟这样一个令她吐槽欲爆棚的名字。 在她的世界里,这本小说乏善可陈,通篇除了家长里短就是刻画主角一家在七八十年代觉醒,然后下海经商成为富豪的商业文。 主角就是齐家村齐大柱的大儿子一家,身为男频商战文,这里的男性角色被着墨最多,齐盼弟这个大房的老二就没那么多戏份了,几句话概括了她的一生。 “齐大宝觉得莫大老板很不错,配得上他二妹,虽说年龄大了点,可年龄大也比较疼人,二妹嫁过去就能过富太太的生活,还能帮衬家里的生意……” “齐盼弟第一眼见到莫大老板,得知他是家里给她相看的丈夫,一张脸已然通红……酒足饭饱后,莫老板经常能逗得她开怀,齐盼弟想他真是个风趣幽默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好像也不错,她的一颗心渐渐沉沦……” 如果单纯看文,齐盼弟为主角团嫁给可以为家里带来助力的人,对于主角团来说,是个小爽点。毕竟齐盼弟她可是得到爱情,还能让齐莫两家更上一层楼呢。 可壳子是齐盼弟,内里是齐惠心的人只会觉得晦气。 呸,什么东西,这是披着人道主义的外壳行封建联姻之举!这是工具人给主角铺路,还要感叹家里人对她太好让她找到了爱情——姑娘因为剧情原因自己pua了自己,谁不说一声感天动地一家人。这也促成了大房“团结于内,一致对外”的说法。 穿越后的齐惠心想到自己可怜到要去伺候老男人就替自己觉得前途无望。 可随即她又想到既然穿书这么离奇的事情都发生了,那应该也可以将大男主视角变成大女主文。齐家大房别的不怎么样,经商却如有神助,常常有贵人相助,她可以顺着这个思路把大房的人收于麾下,先行得到他们的金手指人脉,为自己的商业帝国铺路…… 光这么想,齐惠心的心情就止不住澎湃。 不过这都要等到八十年代后期才能实现。 改革开放以后,到80年代初期,个体经济萌芽,最早正式允许私人经济出现也是1980年,部分城镇在那时候才允许个体户经营。 而在八十年代前,齐家大房是需要历劫的,他们会经历一系列沉痛的身心打击,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反派小人的作贱踩低,直到身心受创,进入人生最低谷。而带来这些挫折的,很大一部分出自本家的齐老二和齐老三,全书最恶劣担当。 不知道是不是作者情节排布问题,前期虐齐家大房的篇幅过多,商战仅占五分之二,一半多都在讲齐老大怎么被兄弟们背刺,齐老头和齐老太怎么被兄弟俩气死,所以到最后商战并不是全文最爽的篇幅,反倒是虐老二老三的时候最爽。这两个人也被称为全书最大反派。 现在离八零年代还有好长时间,还处于齐老大一家被压制的时期,不过齐惠心有信心等她再大一点可以掌握身体自主权的时候,一定能改变现状!她可是新时代的人,信息大爆炸都经历过了,穿书逆天改命这种事不是手到擒来吗? 所以为今之计是静观其变,她作为看客先收集一波齐老二的个人信息。 …… 时间来到七月半,整个村子的男人都聚集到翻新的祠堂里,红木青瓦砌成屋子,地上铺的是平整的线切石,整个祠堂又大又宽敞,不仅能容纳所有齐姓子弟,还有许多空间可以活动,气派又庄严,第一次进到屋内的人不禁连连感叹。 祖宗排位被放在正堂,还没到进场的时候不能点香。在此之前他们要先爬山去往祭台坟场,清除杂草添土上香送贡品宣告祖文,最后烧纸钱,做完这些再回来给排位叩首。 这些流程下来,天都黑了。 这时候所有的男丁都会留在偏厅吃完饭再走,也顺便聊聊天增进感情。 齐鸣义夹起一块供过的白果,狼吞虎咽起来。 一整天下来,是个汉子都要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一年他在工地上练出来的食量大涨,所有人都吃完了,他还只吃了个八分饱,还能再塞。 坐在最上首的大家长福叔轻咳一声,给自己擦嘴擦手后,看向齐鸣义。 “大柱家的。” 齐鸣仁先看过去,以为是跟他说,忙不迭要说话,齐老头赶紧拍他让他站起来。 “鸣义啊。” 齐鸣仁站到一半的身子僵住,所有人都看着他比别人高出一节,齐鸣仁一下燥红了脸,忿忿坐下,又狠狠瞪了眼齐鸣义。 齐鸣义没看到他的小动作,咽下最后一口白果,站起来。 福叔看了很满意,说话也越温和。 “好啊,出去一年了也还是这么有规矩,好孩子。” 齐鸣义眉头一挑,向齐老头瞥去一眼,待看到他黑脸,乐得不行。 他咧嘴一笑:“福爷爷也和以前一样,看来志凯哥有好好照顾您。” 下首第一位就是齐志凯,闻言对他点点头。 “说说你这一年多怎么过的吧,毕竟是咱们村出去的少数见过世面的后生,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也让这群不安分的小兔崽子取取经。” 他是知道不少人动了外出打工的心思,但是碍于自己没有后台可以靠,所以踌躇。如果齐鸣义愿意讲一讲,不管是讲外出的难处还是外面的好都能给小辈一个借鉴。 还有他也想知道齐鸣礼是怎么一个情况,左右得不到这个小辈的回信,那就只能旁敲侧击了。 福叔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齐鸣义在祭祖之前就知道逃不过,之前不说就等着现在呢,他早就想好了措辞,将自己设定成在异地艰难求生的上进青年不是难事,要把握的分寸是老三和他之间的关系和接触的过程。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没联系上老三之前过得可惨了,”他看向一双双好奇他怎么惨的眼睛,“那日子简直暗无天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地痞给我狠狠打一顿,肋骨断了都没钱上医院,全身都是伤,还有没钱没地方住,真就只能睡大街,吃老鼠和死狗肉,有一顿没一顿的,大家别学我啊,谨慎进城,城里的东西要票还要钱,都不便宜。” 齐家村的人不知道他还有这一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福叔看向齐老头:“你竟然没给孩子路费?” 齐老头想到自己给出去的几块钱,刚想反驳,齐鸣义直接道:“福爷误会了,我爹给过我五块钱路费呢。” 齐老头忙不迭点头。 却不想祠堂里的人议论起来。 “五块钱哪够啊,这可是出省啊,哪里不需要钱的,大柱叔真吝啬。” “是啊,要是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爹娘不说陪我走一趟,高低给我个百来块钱让我安家,哪有这样当人爹的,扣死他得了。” “五块钱能哪来干嘛啊,买一个月粮食都不够,还不包括住,义哥好惨啊。” “大柱叔什么德性我们还不知道吗,啧……” “也不知道如果是鸣仁那小子去,他会给多少。” “信我,多少钱他们都给。” 似乎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齐鸣仁是齐老头的宝,齐鸣义就是棵野草,不禁对他投去看破不说破的鄙夷眼神。 这些眼神让齐老头一阵恼火,他不以为耻,反觉得是这些人碎嘴,挨个瞪过去。 发黄的眼白一翻,一股子凶相,几个说小话的人哼笑一声转开头。 齐鸣义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兄弟,好在我很快就找到了老三。” 他顿了一下,果然众人关注点一下回到齐鸣礼身上,连齐志凯刚才一直低头的人都抬起了头。 齐鸣义一哂,随即自若地说道:“他当时太忙了,整天整宿地在警察局,要么就是出去抓人,我们只匆匆见过一面就不得不分开。那时候正好是遇上什么大案子了,就是上报纸的那种案子,我也就没打扰他。” 这里说得如此善解人意,其实是他根本进不了齐鸣礼的身,他来去匆匆的,别说照面,眼神都没有过交流。 “贵人事忙。”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齐志凯点评了一句。 “能上报纸那种案子应该很危险吧,带木仓吗?”有好奇的人提到木仓声音都激动得劈叉。 齐鸣义:“有木仓,我看到他们一批批的车出去,每个人都背着一把,可气派了。” “哇——”众人惊叹连连。 “案子结束后我才见到老三,他知道我没有活计就让我去干临时小工赚点钱。” 有人提问,“他怎么不直接给你安排工作啊?” “跟着鸣礼哥在警察局工作就好了嘛,打下手出力气也好啊,那可都是官才能进去的,义哥你去了说不准能认识好多人。” “是啊,混熟了也能介绍给咱们村的啊,多好啊。” 说起这个所有人都起劲了,好像眼前就有数不清的大人物可以供勾搭。 “只要搭上一个,出人头地也不是梦。”当真有人开始幻想。 齐鸣义在心里呸了声,这些道理他能不知道吗,可警察局是泥腿子随便进的吗,老三更不可能带他进去给他安排局里的工作,他又不是没提过想认识他的同事,还不是照样被打回来。 这群人和他之前一样想的真美。 福叔试探道:“鸣礼也没办法给你塞进去吗?” 齐老头齐鸣仁,还有村长和大队长这些村里有些威望的人不免支起耳朵。 齐鸣义:“老三倒是想的,但是我寻思着我一个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进去会出洋相,还容易给人拖后腿,这不就婉拒了吗?” 有人嚯的站起来,惊讶得下巴都没合上:“义哥,你知道自己错过了啥吗,那个铁饭碗啊!” 他说出了众人的心声,继而堂上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神色间都是他怎么这么傻。 齐鸣义故作淡然地摆手:“咱是庄稼汉,也装不起那个体面人,万一真发生点老三都兜不住的事,可就麻烦了,老三毕竟只是个小人物,能给我找工作已经是关照兄弟我了,但是咱也要看清自己不是,我齐鸣义没别的,就是特别清醒。我不该得的好处,一点儿不会沾,要不然这福气变霉运了可怎么好。” “鸣礼没想到你这么个拎得清的人,哥以前看错你了,好样的!” “看不出来啊,你这觉悟很好,难怪能在外地站住脚。” 福叔都夸了一句:“是个清醒的好孩子。” 齐鸣仁则是和齐老头对视了一眼,眼底具是震惊。 老三是真的有办法给人安排进公家单位呢…… 两个人的心不禁热切起来。 齐鸣义收下这些赞美,舒心得畅吸一口气,才继续:“这短工其实也公家活计,他们要整一些男女平等的标语,算是给城里乡里做宣传用的,有了它我也算有点收入了。” “后来有个村子要选村领导,我选上了……” 贫民村就他一个活官,那书记助理就是领导,而且要不是户籍的问题,他差点就是生产大队长了,齐鸣义心想。 又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村领导都能选上吗? 齐老头愕然地看向齐鸣义。 从前他发了疯一样想让齐鸣礼和村长大队长家的女儿结婚就是想让齐鸣仁可以在竞选村干部的时候得到村里大人物的支持,随着他逆反一切安排告吹,可现在告诉他齐鸣义成了村领导?! 齐老头震惊之余,还有狂喜,他大儿子又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兄弟了! 不过下一刻齐鸣义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灭他的欣喜。 “大家别这么看着我,那村子也没有多好。”齐鸣义苦笑地将自己被暗杀的事情说出来。 “我当时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还好我兄弟是警察,可以立刻接我的案子,鸣礼为了给我出气直接把一整个村子的人都给抓了起来,现在还被锁在一个地方出不来呢。” 齐老头异常激动,“那你领导的位置呢,还是吗,有没有给你调去别的地方?” 齐鸣义轻轻瞥他一眼,淡淡道:“哪还有什么领导可以做啊,村子都被控制住了。” 齐老头颓然地低头,其他人也很是可惜,热闹的大堂随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想如果这事摊在自己身上,那该有多心堵,多让人意难平。 齐老头恨恨:“老三做事太绝,也没必要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抓起来啊,真是……”气死他了,这样说不定还能给老大筹谋筹谋,也要个工作来。 齐鸣义看他反应眼底划过一丝冷凝,他今天可不止要说这些乱编的话的。 他长叹一声,“哎,也是差点发生命案不是?老三也要保护我的安全嘛,又正好村子里抓出来好几个不是东西的人,这不,只能丢工作……” 话音一转,“其实也没什么,我毕竟没当地的户籍嘛,如果有的话我现在高低也是个村长大队长什么的,到那时候如果还丢工作才叫难受,比杀了我还疼啊。” “什么?!” 这回是村长和大队长坐不住了,他们自己就在这个位置上,自然知道上位的艰难,结果齐鸣义一个流落外地,对外面村子没做过贡献的人竟然也差点和他们平起平坐了?! 两个人怎么都不愿意相信。 “大柱家的,你确定?这事可不能糊弄啊。” “外省能要你当大队长?” 齐鸣义抹了把脸,似乎很无奈,又含着一抹苦涩。 “叔,我怎么会骗你,鸣礼都能抓一村子的人给我报仇了,给我一个安身立命的身份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这这…… “他有这么大的权力吗?”他们还是不信。 齐鸣义就知道他们会怀疑,半真半假道:“您也别太吃惊,小村子而已,比不得咱们村这样的,人还没咱们这的人多呢,有志气的肯定看不上那,所以稍微运作一下也不是没可能。” 这么听来好像是那么回事,两个人都信了, 于是一整个堂屋里的人都沉默了。 知道齐鸣礼有出息了但是不知道原来他这样有出息。 “我要是有这么个兄弟,我得供起来……”不知道是谁说出了心里话。 齐鸣义:“可不是嘛,虽然最后没能当上那官,但是老三是个知道扶持兄弟的,安排我进了一个工地,让我去学本事,这才有现在的我。” 这话是真的,齐鸣义说得更加自然。 不过有之前村官的工作在前,这工作也不是那么香了,众人无不可惜。 福叔也有点沮丧:“老三是个好的,原本我还怪他一直不回信,不惦念村里,是个忘恩负义的,现在看你们的关系,想来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应该是有其他事阻了他回村的心……” 话落,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齐老头和齐鸣仁身上,竟都生出一股犀利。 齐鸣礼现在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个极力帮扶兄弟的人,要说为什么连祭祖这样的大事都不参加,一定就是齐老头了,毕竟他家的偏心,众人都有所耳闻。 “可惜了这后生……”村长叹息。 齐老头顶着这些视线,如芒在背,不禁攥住拳头。 “你们别忘了老三生来就是反骨,做了好多混账事……” 齐鸣义眼前一亮,心道来了。 按照老三说的做,果然批判大会少不了,不知道后面他要达成的目的是不是也能这么顺利…… 他默默地坐下来,眼看骂战一触即发。 第86章 宗族聚会:暴揍齐鸣仁 “老三那个混不吝的背着我去参军,不管他生病的老娘,能是什么好东西,那段日子都是老大没日没夜照顾才从鬼门关给她带出来。” 视线转到其他人身上,看他们那无动于衷的模样,齐老头咬咬牙决定说个严重,和在座之人有关的。 “老子给他挑的婚事他一个也不要,非要娶一个孤女,咱们村的人怎么就比不上那女的了?来历不明的人也敢要,万一出事了谁担待,老三这样不管不顾是根本没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齐老头这样说的本意是想让曾经议过亲的乡里同仇敌忾,齐鸣义却此时站出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爹给老三选的人也不是什么好的吧,说句得罪人的话,爹娘好像想过给老三相看寡妇呢,各位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是自己愿不愿意。” 寡妇? 村里家有寡妇的人不由看向齐老头。 尤其是村长眉头一跳,他家就有一个守寡的女儿…… 眼神带刀地落在齐大柱身上,两人视线对上,他躲躲闪闪很快移开,好似被戳中心思,面上难掩心虚。 结合齐鸣义的话,再观察他的这番作态,难不成真是他家翠莲? 想到这,村长一口气没上来,脸都气黑了,不过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寡妇是谁家的,他不好表现出不满,否则真就成自爆了。好在这几年守寡的人家也有那么几个,对他家翠莲纵有怀疑,也不敢肯定。 大队长余光见到他抖着手喝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出来打圆场,让大家安静。 “甭管是谁家的闺女,齐大柱你算计自己儿子也忒不是人了吧。”大队长厉声。 齐老头竖起眉头:“老子什么时候算计他了,他什么条件自己不知道吗,老光棍一个,村里人谁要他,我都是为他好。” “他什么德性我这个当爹的最清楚,从小就会逞凶斗狠,年轻一辈的小时候谁没被他打过,还敢提刀追着亲大哥砍,以后是不是要砍老子了?说他是白眼狼根本没冤枉他!” 看某些人真陷入回忆,他心里一喜,继续:“老三不回来那是因为我吗,根本不是,他是心里压根没有这个家,看不上村子里的每一个人。” “齐老三确实很独,”不知道是哪个回忆起小时候的事,说了句,“他都不跟咱们玩的。” “是有这么回事。” “这么看来,他……” 未说出口的话,所有人福至心灵:老三好像确实看不上他们。 但是这能承认吗,肯定不能的,人们往往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于是他们纷纷怪罪起齐鸣礼是独来独往的浑人。 “齐老三小时候还抢过我一个包子,都没给我道歉呢。” “我上山割的猪草也被他抢过,当时为了割那些东西手都破了,现在手心还有疤。” “我在山上遇到他,跟他打招呼也不回……” “对,我也是。” 齐鸣义在一边看热闹,心里一阵畅快,不管是老头子被口诛笔伐,还是倒油老三,反被深挖小时候那点事,他都听得津津有味。 前不久他给老三寄过一封信,除了是告状的,还有就是想让老三给支支招,挫一挫老不死的气焰,老三很快回信,要不说他脑子好呢,很快就想出了这么个在宗族聚会上搅弄风雨的主意,先是提他在外面的风光事,还有老三明里暗里的帮忙,洗去他不孝不悌的罪名,然后让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老头身上,让所有人都知道是老头子不仁义他才想断绝关系……将老头置于所有人的审判下,让他被村里人厌弃,以后他们兄弟想越过他做什么事也能脱离孝道的禁锢。 齐鸣义知道自己是给老三做了筏子,但是没关系,最终操作的人是他,要怎么说还不是靠他一张嘴,反正最后既得利益的也有他一份,他乐得看这些人讨伐两个人。 “我就说他不是好东西吧。”齐老头再次重复,“你们现在捧着他有什么用,他搭理过咱们吗?” 众人沉默下来。 齐老头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不想让村里人把老三不回来的事怪到他头上,可也没打算放过老三这么个大人脉。 于是他对着所有人说出自己的想法:“老三虽然是个孬人,俺承认确实没教好他,可你们也看到了有些人生来就是讨债的,我就一普通人怎么可能教的好,还得是咱们一起教他往好的地方走不是?” 大队长:“你啥意思,说白一点,别扯鬼话。” “俺的意思就是分家的纸也撕了,老三肯定要回来的,他要是一直不回来,咱们村里是不是可以出具一个什么文书让他回来。” 文书? 看大家都不是很理解,齐老头:“像是让他回村确认户籍的手续啊什么的。” 村长重重放下茶杯,他说齐大柱能有什么好主意呢,这种东西也想得出。 憋了好一会的气,这下终于找到发泄口,他破口大骂道:“娘的,当初按手印按那么爽快,我当你能想出什么好主意,你儿子早在协议写出来的那天就把户口迁走了,现在早落户别的地方了,你想用模糊分家协议的办法让户籍科给你工作,让他们传唤老三?齐大柱你脑子填屎了吧!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 还想借他们村领导的手办事,想太美,“你别忘了你儿子那边也有协议,到时候拿出来也是他有理。” 齐老头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当着小辈骂人,一时脸色青.白,嘴硬道:“你们当初不是很赞同我撕协议的吗?那就证明可以这样做啊。” 几个姓齐的村领导一起翻了个白眼,好家伙这个蠢蛋竟然没理解撕协议的用意。 村长那张干巴晒得通红的脸,此时难掩嘲讽,眼睛里有浓浓的嘲讽,“猪圈里的崽子都比你聪明,你是真不知道俺们的意思还是装傻。” 齐老头闻言脑子空白了一秒,让他撕毁分家文书不就是说明分家不作数了吗,齐鸣礼的户籍也该回来啊,到户籍科告老三户籍地址不明确,他人不就回来了吗。 “我们让你撕是表明村里还想让他回来,村里接纳他,让你去说和……不是说撕了纸迁出去的户籍就能回来,老三他自己手上就有一份文书,用这招对他根本没用。” 一口气说完,他再忍不住朝他的位置上吐了一口。 蠢东西。 满堂齐家人以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态注视着宛如跳梁小丑一样的人。 齐老头脸倏的白下去,背不自觉弓下来,旁边的齐鸣仁生怕这些刺得人无地自容的目光会转移到他身上,只能埋下头当自己不存在。 “我……我以为……”他以为让老三回来很容易,要是来软的,他就劝劝他,来硬的就用户口的事威胁他,现在告诉他软硬都不行,甚至还被嘲讽了一通。 可这个拿捏老三的办法,是他最后的底牌了,如果这样也没能把老三叫回来,他真没办法了。 这出闹剧到现在,众人心里多少明白齐大柱不顶用,遂将目光投到齐鸣义身上。此时大家想的是不论齐鸣礼有多糟糕,但是他姓齐不是,他只要肯回来,对齐家村就是有助益的,在场的人可以把那些小恩小怨放下。 坐在齐鸣仁之下的齐鸣义给自己倒了杯生啤,一口闷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让人觉得有压抑之感。 这玩意儿齐志凯搞来的,喝起来很怪,再喝一口,齐鸣义想。 一口又一口,一应人正要劝他别喝了,齐鸣义觉得烘托得差不多了,站起来,行动间似有醉意,大舌头道:“我要帮老三说几句。” 全场安静,想听听他能说什么。 “我爹娘不做人,我这个儿子要是帮老三说话,肯定要被打成不是人,可我就是要为他说几句话!” “老三之所以不管俺娘生病是因为她差点毁了他参军的路子,还想叫老大顶替他去部队呢……” 哗——众人哗然。 毁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齐老头那口子怎么敢的!而且那可是部队要是被发现…… 胆子真大,这是胆大包天啊…… 齐老头瞳孔一缩,全身都发抖起来,他用手使劲拉了下隔了一个位置的齐鸣义。 奈何他根本劝不动“酒鬼”。 齐鸣义眼睛稍微睁开一点,看到他们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连为老三澄清都不是那么不甘不愿了。 “嗝——要是有人要毁我前途,我,嗝,杀了他……” 借着酒意他才敢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会不会被口诛笔伐,毕竟他不是喝醉了吗,谁会和一个说胡话的醉鬼计较。 “要是我,我,我也要砍了那人……” 出乎意料的,场上竟然有人替他说话了,齐鸣义装作没听清一样四处乱看,实则却精准地找到声音来源——村长小孙子齐进宝。 他还瞄到村长脸上神情一下变得复杂。 好像有他不知道的鸡毛事啊…… “说老三是老光棍,还不是他们想找顶好的人家,帮,嗝,最好是能帮上老大,帮到这个家的,挑来挑去,不剩也难……” 众人看齐老头的眼神已经很奇怪了。 “老三是不好相处,可他小时候可没少被老大揍,俺爹娘根本不管,如果不凶点怎么活,说他抢你吃的,”齐鸣义转向那个说齐鸣礼抢包子抢猪草的人,说:“饥一顿饱一顿,饿疯了再不抢难道要饿死?猪草还是包子能填饱肚子就行,不抢你们的也会抢别人的,谁让你在那拿东西晃哩……”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强抢者竟然还被他说出理所应当来,可在场的人都没心思反驳,甚至开始同情起齐鸣礼,认为他事出有因。 见大家承受度都这么高,齐鸣义垂下眸子,突然想讲他自己的故事了。 他和老三在家里的待遇不相上下,他反而更苦一些,老三自己有本事可以闯出去,可他不一样,他只能用滑稽的迎合所有人的方式去得到那一点点齐鸣仁看不上的好处,他就好像个乞丐,向齐鸣仁这个长子乞讨东西。 齐鸣仁只有在不损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让他得一些好处罢了,有段时间他还真以为自己是这个家里过得第二好的,下面有一个比他还苦的齐鸣礼可以做对比,可是很快老三也靠自己飞出了这个家,有了很多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所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那条可怜虫。 深刻意识到这点,是老头老太太拿出大半辈子的积蓄为齐鸣仁买工作的时候,他羡慕又嫉妒,更加明白齐鸣仁和他的差距——老头常常念叨老大需要担起这个家,他会把所有资源砸在他身上,包括大半辈子的积蓄。 齐鸣义的不平在那一刻达到顶峰,所以他抢了老大的工作,只差一步他就能在公粮站站稳脚跟了…… 老大亲手毁了他的希望。 让自己的不平突破阈值,直接爆表,则是成残废的那天,还有得知老三在别的地方混得风生水起,连不知名的小偷都畏惧他的时候…… 大家都是兄弟,一个可以得到当家人的支持,另一个自己有本事可以远离原生家庭,他呢,什么都没有。 他寻求突破的决心从所未有的大,以至于他可以靠着五块钱跨省而去。 “哧——” 齐鸣义又开了瓶酒,一口气将它喝完,砰的一声扔到了远处,砸在墙壁上,残留的酒液在墙上蜿蜒下一道痕迹,给洁白的墙染上不容忽视的颜色,就如现在如疯如魔的齐鸣义。 无人怪他冒犯祠堂圣地,众人只被他不知道为何而来的煞气给镇住。 齐鸣义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众人心想。 他扶着桌子,身后的长椅都往后移去,险些让齐鸣仁坐不住,他刚想怪罪他,齐鸣义开腔了。 “我和老三一样,小时候总被老大欺负,我俩生出来就好像是他的奴隶一样……” “可凭啥啊,老子也是人。” “老子也是人,干啥这么区别对待,老子一点也不想当你儿子!” 他似乎终于控制不住心底的恶兽,粗暴地提起旁边人的衣领,拳头挥去,大吼:“老子是人,干啥什么都要以你为先,你算什么东西!” “嘭——”齐鸣仁被打倒在地,椅子随之倒地。 所有人忍不住站起来,他们没想到他会突然发作,更没想过爆发后的齐鸣义会变得这么悍勇,他们傻眼地看着齐鸣仁鼻子被打歪,流出汩汩的血。 可齐鸣义没有放过他,骑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至骨。 “他们说老子是残废,可我这条腿是谁弄的!都是你,抢老子工作不说还打残我,到最后呢也没保住工作,哈哈哈哈哈哈,活该齐鸣仁,你活该!” 齐鸣仁疼得尖叫。 “爹,救我啊啊啊!!!” “老二疯了!爹,救我!” 齐老头这才反应过来,爆呵:“老二!放开你大哥!” 说着,他还上手推齐鸣义。 可惜齐鸣义正当年,一身工地练的肌肉,早就今非昔比了,只稍微往后挥了一下,齐老头当场感到一阵巨力迫使他往后,失去重心,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懵了一下,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个醉鬼,老大的求救声从大到小,眼看再打下去要死人,齐老头这才想起堂上的人,赶紧求救:“快阻止他啊,老大要被打死了!” 一语惊醒看客,所有人都围了过去,一边拉开齐鸣义,一边查看齐鸣仁的情况。 齐鸣义本来就是装醉,打够本出了那口恶气后顺势让人拉开,他也装作体力告罄晕过去,打起了鼾声。 齐老头见他就这么睡过去,气不打一处来,想上去补一巴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旁边的村长一把子推开他,恶狠狠的:“齐大柱你想干嘛,娃子喝醉了,你也醉了吗?!” 齐老头只能忿忿地收回手,心疼地去看齐鸣仁。 “老大你怎么样,哪里疼,告诉爹,爹带你看大夫去。” 齐鸣仁觉得哪哪都疼,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混着被打出来的血,整张脸没一处干净。 福叔觉得这场闹剧该结束了,重重拍了下桌子,所有人看过来。 他沉声:“送鸣仁去看看,至于鸣义,就住我家吧。” “福叔!”齐老头不同意,“这个兔崽子欠收拾,老子一定要好好教他做人才行,让我带回去吧。” “不可能,本来你家的破事我不爱管,但是今天你让你两个孩子在祖宗面前动手,我一定要管,除非你齐大柱不当齐家村的人了!”福叔振声。 这话让齐老头成功说不出话,触及福叔和族老的眼神,他后知后觉,今天的事大了。 齐老头咽了咽口水,“我,我,我们现在就走!” 他扶着齐鸣仁飞也似地离开祠堂。 直到再也看不到父子俩的身影,福叔的视线方才落在齐鸣义身上,叹息:“可怜的孩子……” 装睡的齐鸣义心一紧,睫毛轻颤。 第87章 再起分家念头 齐鸣义这一出很快就传遍了齐家村,他在醉酒时候无意间透露的事情被传开,齐老头不当人的行为一下子家喻户晓。 在村子里住了这么多年,虽说互相之间知根知底,可每个人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私底下的事情并不会摊到明面上,再说总会有那么一些事不愿意对外说恨不得烂在地里。 齐大柱家的阴私暴露无余后,没能参加祭祖的女人们吃瓜吃到怀疑人生。 重男轻女听说过,但是没听说重大轻小的,还这么糟践小儿子而去供养大儿子,这是是什么嫡长子尊贵制吗,还是他们家有皇位继承? “这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了。”齐进宝给几个大爷嬢嬢解释。 “啥意思,进宝你说人话。” 齐进宝哂笑,好吧他都忘了,这些大爷嬢嬢都没读过书。 “大柱叔应该是想专门培养一个成才的,所以才把家里的东西都紧着鸣仁哥。”他解释道。 同时心里也格外羡慕,任谁被这么偏爱都会生出无数底气,如果家里人也这么对他就好了…… “也没看出鸣仁出息啊,大柱选错人喽。” 是啊,选错人了,齐鸣仁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真是白瞎了那些资源。 “大柱怎么不换个人培养啊,一头扎进鸣仁这个屎坑里也太傻了吧。”一个嬢嬢笑话齐大柱。 “可能是因为投在他身上的成本太大了,不敢收回来吧……”齐进宝猜测。 大爷蒲扇大的手拍在他身上,“进宝你咋又不说人话了。” 齐进宝无奈地挥挥手,知道他们听不懂索性不再解释。 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他觉得大柱叔对鸣仁哥偏爱是希望他能有出息的,供养一个有出息的孩子比供养好几个孩子简单,还能尽快出成果,所以他们就选了齐鸣仁。 就是可惜最后选错了人,可前期已经投入了不少,停下就等于本都收不回来,还有就是两个老人根本不信自己教养的孩子会比放养的差,那股子不认输的气劲就造成了他们持续性压迫两个小的,所以才会一再助长齐鸣仁的嚣张气焰,让三个孩子的关系更加畸形:大的心安理得使唤小的,小的平等地恨着家里所有人。 等齐鸣礼先行出人头地的时候,他们可能也发现了这个儿子跟他们离心了,所以自然没有升起挽回父子亲情的念头,这也就是大柱叔为什么老说鸣礼哥白眼狼的原因,他们自己都不相信孩子会跟他们亲起来,就只能到处抹黑对方,让人觉得自己是对的,并且始终相信精心培养的儿子只是运气不好否则早就光宗耀祖。 估计他们现在还在做齐鸣仁出人头地把两个弟弟压下去的美梦。 真是苦了鸣礼哥和鸣义哥,摊上这么一个死不悔改的偏心父母。 大榕树下大爷嬢嬢还在八卦,齐进宝则怀着各种心思离开了这里,朝福叔的宅子而去。 福叔日常是跟儿子住城里,不过他在齐家村也有房子,修葺得很气派,是村里一顶一的体面人家。只要寻着白墙青瓦的痕迹就能找到他们家的所在。 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这边看什么,就是想来。 距离醉酒闹事已经过去两天,福叔惩罚了齐老头和齐鸣仁去挑一个月大粪,轻拿轻放齐鸣义这个主谋,只让他打扫祠堂上下,这一判罚经过所有族老一致同意,谁也不能说什么。 齐进宝还没进门,在大门口就听到自家爹说话的声音,他想听听他们说什么,于是躲了起来。 “福叔,像大柱这样的咱们不能惯着,要是家家都出一个分配不均的事情,很容易造成家庭不睦手足相残的事,从他们家三兄弟就能看出门道来,兄弟间要有就一起有,没有那一个也不能有,咱得将这个思想跟村里人宣传一下……” 听到这句话,齐进宝垂眸,心想果然是他爹能说出的话。 “怎么不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齐鸣义突然出声,他手上还提着拖把和桶,像是刚从祠堂清理完。 齐进宝摇摇头。 突然又不是很想进去了,他爹的那套理论听得多了总是抓心挠肝,让他难受。 他不进去,齐鸣义还是要进去的,可门槛还没迈进,齐进宝纠结地叫住他。 “哥,你什么时候去燕省啊。” 他的脸上有让人看不懂的挣扎和紧张,好像这是个对他很重要的问题,如果齐鸣义不回答他就会怎样似的。 齐鸣义瞧了一眼里面几个人,将东西放到一边,然后带着他悄悄走远了一些,远离这栋宅子后才问:“你问这个干啥子?难不成你要送我哦?” 齐进宝低着头辨不清神色,“哥,你再跟我说说别的省是咋样的吧,说坏的就行。” 齐鸣义好奇怪他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需要,不过很快抓到问题重点,齐进宝一直生活在齐家村要知道那么详细做什么。 仅凭他在祠堂说的那些话就可以想象外地生活,他完全可以不用知道得那么清楚,现在却要求他多说一点,还多说点坏事,这是憧憬别省是怎么个模样,然后又因为去不了所以让他说难听话劝退? 这个弟弟他的心思有点多啊…… 齐鸣义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说:“外地人在那要是没人帮忙不容易找到活计的,我也差点灰溜溜地滚回来了。” 齐进宝头终于抬起一点,露出他失望又灰败的眼神:“原来外省赚钱的机会更少啊……” “可不是嘛,你想想咱们在本省县城都找不到活干,到外边只会更难。”齐鸣义真心实意地感叹一句。 “那你为啥还出去?” “我敢赌啊,我赌老三不会看着我在异地饿死。” 虽然兄弟俩多有龌龊,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家兄弟对他的恨肯定不如老大,不会眼睁睁看他死。 “那义哥赌对了,”齐进宝羡慕地看着他,“我要是也有这么一个愿意拉拔我的兄弟就好了。” 有故事。 齐鸣义做善解人意状:“这是咋了,有什么难处跟哥说说?” 齐进宝一屁股坐到田埂上,一时并没有说话,齐鸣义也学他坐在旁边,极有耐心地等他开口。 从这里的田埂可以看到不远处驶进一辆拖拉机,一年也就丰收的时候会有拖拉机出现,村里的小孩和大人都不免追着烟屁股跑,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光是倚在车门那里都让人觉得有股子和别人不一样的气质,那些人会围在他周围说着些羡慕夸赞的话。 即使看不到那个人什么表情,齐进宝也能猜到他此时是得意的。 他指了那辆车,那个人,对唯一的倾听者说:“之前开拖拉机的师傅退休了,他本来想让我当他徒弟的,这事只要到我爸那里过个明路我就是个司机了。” 他揪下路边的狗尾巴草,直接躺下,不再看那边一眼。 “不过我哥也想要这个工作。” 他一说起这个,齐鸣义就已经猜到结果了,两兄弟一定逃不开一个争抢,不过看齐进宝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是没抢过他哥。 司机,在这个年代也是个技术岗,铁饭碗,会开车的到哪里都可以混口饭吃,有车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有钱人、贵人,如果能让他们看上当专属司机,不仅工资有,而且面上也好看,是个有出息的活。 村长家有五个孩子,却只有两个小伙子,让谁去都会让另一个人不甘心。 “我爹说分配不均是家宅之乱,所以他谁也没让去,连我也不许,我……”恨他。 明明那个师傅先看上他的,只要肯交两百块钱学费,他会把这辈子的开车技巧都教他,他满心欢喜地告诉爹,却被大哥听见,也嚷着要学,最后他爹竟然谁都不让去了。 他眼睁睁看着老师傅选了其他人,跟他学得风生水起,最后开着拖拉机在村里招摇过市,惹来一片欣羡的目光。 每每这个时候,他对家里就多一分怨。 所以他觉得他爹说的也不算都对,分配均匀也没有多好,他平等地推开了他所有的机会,让两个孩子什么都没得到。 可这样只会让他心生怨怼。 “鸣义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争取?” “这有什么好争的,本来就是你的机会,我要是你不管是偷还是抢都要把钱凑齐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爹这样也不算多公平,是他自己无能,没能给你哥也搞来一个工作,反而还要要求你也别去了,你哥什么都没损失,倒是你失去了一个多好的工作机会啊。” 是啊,他大哥嘴皮子一动,他就失去一个机会,他爹却觉得这样就是兄弟同进同退齐家齐心,齐进宝无不讽刺地想,这跟大柱叔做的事也大同小异嘛。 只不过一个是平等的没有,美名其曰分配均匀,另一个是只投资一个儿子,表里如一的分配不均。 想明白这些后,齐进宝胸中一直积攒的意难平更有爆发之象,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被夹在火上烤,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控制不住炸了,到那时候遭殃的首当其冲就是家里人。 他第一次向外界求救,向齐鸣义倾吐,就是想让他开解开解自己。 “义哥,我该怎么办,我要是一辈子都没出息我会恨爹一辈子的。” “嗯——”耳侧之人沉吟许久,好像想到什么好主意,一骨碌坐起。 “哥你真有办法?!”齐进宝也赶紧坐起身,迫不及待问。 齐鸣义眼底精光闪烁,“是有个办法。” 齐进宝越发热切地看着他。 “弟弟,你跟我去燕省呗。” “昂?” 齐进宝一开始不是没有过这个念想,可也被他在外艰难求存的话给劝退了。 “不是有句话说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跟我去燕省,那边还有老三不是?他门路多,会的也多,就连你说的开车的活他也会,你要是还想当司机,可以让他教你,学完就回来,左不过花两趟路费钱。” “他会教我吗?”齐进宝没有被大饼冲昏头脑,首先想到的就是齐鸣礼其人的一些事迹,可以想见他不是个通情达理乐于助人的人。 齐鸣义眉头微动,这个齐进宝竟然不好糊弄,有几分聪明啊,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换一个说辞:“我也在外面做工人,身上多少有点技术在,要是老三不教你,你就跟我学工地上的那套,虽然比不得当司机轻松来钱快,可也是一份可以干到老的活不是?” 他说得诚恳,齐进宝觉得有道理,眼睛越来越亮,看样子很是心动。 齐鸣义再接再厉:“你横竖要花两百块去孝敬师傅,两趟路费,算上在我身边学本事和吃住花去的钱,几个月是可以轻松挺过去的,等你学成了回到这边就可以自己接活了。” “重点是要把技术学到手。” 一句话定调,齐进宝再不犹豫。 “那我跟定你了!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一定好好学!” 齐进宝恨不得给他跪下,阴霾散去后小伙子整个人都明媚了不少。 “不过——”齐鸣义这一停顿,让喜悦中的人心脏停跳一拍,却一点都不紧张,甚至期待他说点什么。 他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有所求才好,互惠互利的关系才最牢靠,他终于有了种落地的踏实感。 不怕别人有要求,就怕他没来由地对他好。 齐进宝正襟危坐,“义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能帮的都帮。” 齐鸣义再不客气,“我要你爹在分家协议上盖章签字,当证明人。” “你也要迁户口吗?!” 齐鸣义颔首。 他受够了异地户口给他的制约,现在老头子的名声已经被他弄臭,分家的事情指日可待,如果能借齐进宝的手加快进程,他就可以在秋收之前搞定所有事,然后带老婆孩子远走高飞。 “大柱叔不会同意的吧。”齐进宝面露难色,同时想到这件事比较难以达成的因素——齐老头。 他已经分出去一个顶出息的儿子,后面发生的事也叫人后悔不迭,剩下齐鸣义眼看也有了点出路,不握紧就算了怎么可能放他离开。 “我会想办法让他同意,这你不用管。” 齐鸣义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局都布置到这个地步了,由不得他了。 看来还要给老三再寄一封信,越到最后越要找个参谋。 第88章 地下赌场初显线索 齐鸣义和齐老头等人针尖对麦芒的时候,齐鸣礼正在赶往燕省宝燕县的路上,这里是云燕交界的地方,离云省旗头县也不过一个县的距离。 白皮子被审问多日,除了交代这些年洗.钱的手段和数额,以及一起犯罪的同谋等一系列罪犯名单,其中洗黑.钱的途径里也有赌.博相关,他却没能提供有效的赌场信息。 哪怕齐鸣礼再三交代预审科的人员向他提问地下赌场的相关内容,这人还是说不出有价值的消息。 齐鸣礼显然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本着对白皮子的怀疑,审了一轮又一轮,无休止的审问下,最后他终于还是开了口,提供一些不知道真假的话。 “……我确实和赌场那边的兄弟不熟,只知道他们是老港那边的口音,每个季度两边会有现金流通。” “怎么个流通法,在哪里实行?” “好像是在云燕交界的地方交易,那边还有水路轮船可以到港,一来一回挺快的吧……”他说得含糊不清,“最近应该赶不上他们交易,不过你可以到那个渡口看看,兴许有线索。” 因着这些话,齐鸣礼高低得走一趟。 这个线索如此的模糊,他申请外出公干都少了几分底气。 没有明确一点的线索,一般不会批这样的出省条子。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一直以来表现的太好,条子还是通过了,还给了一个星期的宽松时间,他还能带一个助手同行。 两天后行车上路,齐鸣礼协同辅警伍达一起。 中间还是出了点意外。 他头转到车里抱着狗呼呼大睡的胖崽子,又是一阵无奈,思绪不免回到没出发前。 来之前他向所里申请了公车出行,手续刚下来,老二的信却也后脚就到,直接被送到他办公室。 从歪七扭八的字迹里,他得知了他在齐家村发生的事情,老二说他按照他所说的卖惨办法狠狠地坑了把老头子,直夸他的主意好,但齐鸣礼知道他来信肯定不止是为了夸他。 果然,下面就是希望他出出主意的说辞,他说他也想分家,想迁户口,为此他还拉拢了村长小儿子,现在只差老头子那一关了。 “老三,爹肯定不会轻易放哥走,你给哥出个主意呗……” “你说我要是拿我以后的工资作保,能让老头子心动吗,他那么爱钱……” 看到这里,齐鸣礼就知道老二心里是有点成算的,可这还不够。 他早就干过类似的事,之前就拿工资拿孝敬想让老头子答应分家,可还是差了口气,直到答应给齐鸣仁一个工作才成事,可见老头是个不见重利不心动的人。 还有一方面让齐鸣礼打从心底觉得他迁户口的事情可能要花的力气比他大。 首先,他是经过部队调配来的袁洋县,不需要出具准迁证,可齐鸣义和他不一样,他都没有得到袁洋县的准迁证,怎么在旗头县办理迁出手续。 其次,得到分家文书,也只是自己一个人一个户口本而已,这并不能说明他可以随意迁到别的县。 齐鸣义是想的太简单,还是觉得他会帮他解决问题。 思及此,齐鸣礼觉得自己说不定要借这次公干的机会抽空和他见上一面,聊聊其中利害。 自己也要思考是不是真要帮到这个地步,起初他肯帮他对付老头子,不过是想借他的手坑一把对方,让两个人狗咬狗,可不想自己也成了被算计的一员。 如果被他证实,老二想从他这里空手套白狼……呵。 想好一切后,齐鸣礼就要开始忙事情,然后—— 在办公室玩耍的孩子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具是搞事情的兴奋。 齐鸣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将某句心里话说了出来,还被听觉灵敏的孩子听到了。 “……” 他发誓自己说话真的很小声。 “爸爸那你要回那个地方吗,就是有你爸爸妈妈的地方?”孩子问。 齐鸣礼不知道她具体听到哪一句才有此猜测,只能囫囵道:“可能吧。” 就是从这句话之后孩子开始死缠烂打地跟着他,想跟他一起出门,齐鸣礼说尽了好赖话都不没用,他换了个方法决定偷偷出门,和文雯通过气后,借着月色开了车就走。 哪想到,车开出好几公里后,从车后备箱钻出两个脑袋,从后视镜看到一人一狗突然出现的伍达,吓得差点将车撞向路边的树。 得亏刹车及时,才没受伤。 齐鸣礼脸上也是一瞬间空白。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不止是齐罐罐怎么来了,还有这次回去自己又要被老婆削…… 但送回去显然不现实,车子已经驶出好远,齐鸣礼头疼地问她怎么溜到车上的。 齐罐罐调皮地想,当然是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那时候两个大人都在忙收拾行李,她让姐姐打个掩护就朝楼下停着的车去了,中间没有人发现,嘻。 齐鸣礼:你还挺自豪。 没办法,他只能把孩子带走。 车子行驶一天,傍晚到达宝燕县,一到有人烟的地方,齐鸣礼就急急地给家属院保安室打了个电话,再让她们通知文雯孩子在他这。 做完这些,齐鸣礼发现早就一脑门的汗没擦,他恶狠狠地捏了把刚睡醒小脸红扑扑的人。 “我净给你擦屁股了,你等着吧,回去妈妈肯定收拾你。” 小没良心的倨傲地抬头:“妈妈才不舍得打我。” 齐鸣礼冷笑,“你妈妈严格的时候,爸爸都拦不住她抽你,你又不是没被竹条伺候过。” 该死的记忆突然回归,齐罐罐终于想起什么,怕怕地缩起脖子,讨好地对齐鸣礼笑笑:“爸爸不舍得罐罐被妈妈打对不对?罐罐是来帮爸爸出气的,有坏蛋打爸爸的坏主意,你别怕,我为你做主!” 真相是不是这样不重要,她一定要咬死了这件事,让老父亲对她心软。 这话让齐鸣礼转移了注意力,一脸复杂:“你都听到了?” “嗯呐!” “但是……你是不是听错了……”你爸爸是要去收拾人的,不是被人收拾。 “没听错!”齐罐罐一口咬定。 她都听到了,爸爸怀疑那个坏蛋要利用自己,她就是来保护他的,顺便她也想回到出生地,让小时候欺负她的人看看如今强大如斯的齐罐罐! 怕出其他幺蛾子,齐鸣礼对齐罐罐说:“这几天,你最好安分一点。” “爸爸!” 齐鸣礼:“这是大人的事,你少来掺和,爸爸也不知道你到底听全了没,但是这件事不是你能闹腾的。” 他只能这样跟孩子说。 齐罐罐鼓着脸一脸不服气。 他们住在宝燕县新开的宾馆里,打听到这个县只有一个渡口,白天两个人做实地考察,晚上再做复盘讨论。 两天下来一无所获,和齐鸣礼想的一样,不是交易期渡口就跟普通地方一样。 事情显然急不来。 “我打算明天去应聘渡口的卸货员,长年累月在这边工作的人兴许会知道什么。” 宾馆房间里,齐鸣礼将打算跟伍达说。 “我去吧,你在外围就好。”伍达觉得这件事有一定的危险性。 齐鸣礼目光落在他白净的脸上,不吐不快:“你这样的一看就不像会干活的。” “……齐哥,你要不要看一下自己?”他身上自带煞气,不笑的时候跟人间阎王一样,也不像干活的,反而像一个领导。 此话一出,两个人具是沉默。 两个人的形象都和此次活动不搭嘎,早知道就多叫几个同事来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一只小手猛地举起来,人还没桌子高,哪怕踮脚,手掌才刚过桌子边边。 齐鸣礼好笑地把人捞到腿上,“你又想干嘛?” 伍达笑:“可没人会要你个小孩当卸货员的,你能搬动什么啊。” “罐罐可以找小伙伴!” 齐鸣礼心一动,一下明白了。 他看向伍达,在孩子再要开口的时候,不动神色地抢先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讨论,这孩子也该睡了,这不困得都说胡话了。” 伍达也是个实心的,没感觉有什么不妥,直接起身离开。 等人离开后,齐鸣礼问怀里的孩子:“你想问狗狗?” 齐罐罐点头。 渡口鱼龙混杂,穿行其间的什么都有,如果正好有只狗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齐鸣礼回忆这两天的经历,好像是有一两只野狗出现过。 想到女儿的能力,这事八成能成。 “爸爸明天带你去渡口。” 齐罐罐鼓掌:“好哦!” 这两天老父亲和那个叔叔要工作,她要么被寄放在宾馆老板那里,要么在当地警所里,可无聊死她了。 第二天要做的事情不好让伍达跟着,齐鸣礼就和他说分开行动,分开前他嘱咐道:“你可以去附近的居民区探探路,据我所知渡口干活的一般图近会住在那里,如果有需要花钱买消息也可以,他们一般不会拒绝。” 见伍达点头,齐鸣礼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说:“如果事情有变,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人,记得赶紧跑,保命要紧。” 伍达长得就像没被社会毒打,没什么心机的样子,也难怪齐鸣礼会担心。 分开后,齐鸣礼则带着齐罐罐朝渡口附近走,身边还跟着只老狗。 刚到目的地附近,齐罐罐:“去。” 话落,旁边老狗有目的地朝某个地方跑去,没多久撵回一只狗。 是一只脏兮兮的细条田园犬。 两人两狗来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背离人群才能有两只狗一问一答的画面出现。 齐鸣礼全程听着一只狗汪一声,另一只嚎一句。 听不懂,但是它们好像很认真地在讲话。 不敢笑,但是忍不住,齐鸣礼使劲拉平嘴角的弧度,问一脸严肃正经的小人儿:“罐罐,你听懂了吗?” 罐女士矜持地点头。 “给爸爸翻译一下。”无论看过多少次,他总会被女儿这样的神通惊讶到,这才是老天爷喂饭吃的典范。 罐女士深沉道:“狗狗说,每三个月就有一伙看起来很有钱的人来渡口,他们的船上有好多肉、罐头,狗狗好想上那条船给他们当狗……” 齐鸣礼:“……话题偏了。” 齐罐罐轻咳一声,“它还说自己曾经跑上去过,看到了好多好多金子银条,他们只会在这里停一个晚上,快天亮的时候离开,听船上的人说他们要给许多客人送钱……要去港城……又在澳河停下。” 齐鸣礼喉咙发紧,和白皮子的证词对上了,追问道:“还有吗,比如什么更具体一点的地点。” 脏脏的野狗瞥他一眼,汪汪汪地叫起来,吐露着好些自己听过但理解不了的词汇。 齐罐罐翻译:“荆中,马仔,南区鬼门滩……” 三个词,齐鸣礼竟然只听懂两个,还不确定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叠.马.仔的意思吗?鬼门滩又是什么地方?” 狗子又是一阵汪。 齐罐罐:“就是爸爸说的这个,它说错了,狗狗说他们在船上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些了,其他时候他们都在玩骰子游戏。” 狗狗说的,她其实也不明白,只会复述,脑子却想象不出画面,她当即问:“爸爸什么是骰子,狗狗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它都说完了?”齐鸣礼没有直接回答。 齐罐罐点头。 齐鸣礼从兜里掏出早准备好的肉干递过去,这是他为了让谈话顺利而准备的,现在看来有罐罐在狗十分配合,肉干就当作奖励给它好了。 回忆着浅薄的线索,就当科普知识一样,他给孩子解释狗子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也好让孩子提前警惕这些罪恶的词。 “给许多客人送钱”可能涉及见不得人的金钱交易,也许洗涤手段就在这时默默开始了。 “停一个晚上,天亮才离开”也许当晚船上的人进行着什么狂欢游戏,比如赌.博,“叠.马.仔”这个词很好地佐证了这点。 “港城,澳河”这两个正是赌徒圣地。 “荆中”是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可“南区鬼门滩”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切入点,只要知道这个地方,他就可以深入调查。 可这案子涉及到港城和澳河,那必然要跨区联合破案,想到这里齐鸣礼又一阵头疼,那个纸醉金迷之地,治安混乱,黑道并存,警察都难插手,如果要从南区入手查到那两个地方…… 这案子棘手了。 齐鸣礼沉重地叹口气。 警生艰难,一关难过一关。 他摸摸孩子懵懂看来的眼,突然不确定让她继承衣钵的想法对不对了。 世间正义什么的,到底不如命重要。 “爸爸?”齐罐罐歪头。 稚嫩的脸上混着天真无邪,她好像浑不知自己在查案,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 齐鸣礼想想也对,孩子还小,能懂什么。 他摇摇头,将混乱地思绪甩开,嘲笑自己想多了,孩子才多大,也许长大了,她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到时候哪怕他想做主她走什么路都没办法。 “走吧咱们回去。” 从袁洋县而来,从白皮子口中得知这个渡口,却还要回去南区取证一个“鬼门滩”的地方,想想真是折腾。 就看伍达那边有什么收获了,如果没有,再查上两天就可以提前回去了。 父女俩回到宾馆,一打开门,血淋淋的伍达慌张地转头看来,手正忙着收拾东西。 看到他,激动得差点落泪:“齐哥,咱们快离开这!” 第89章 离大谱:过继齐鸣礼 伍达手上和腰腹那个位置有不同程度上的血液浸染,收拾的时候那些颜色不免沾到衣服上,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齐鸣礼说的没错,渡口附近确有线索可查,可那些人却三缄其口,嘴巴跟焊了铁一样,什么都不说,连他拿出钱来收买都没用。 如果仅是查不到线索就算了,他们还出手伤他,他胳膊和腰侧的伤就是他们用柴刀砍出来的。伤完人,那群男女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追着他到处跑,那股狠劲像是要他把命留下。 伍达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他不想死,生死之际爆发出巨大的潜能,凭着比那些人敏捷一些的身手迅速遁逃,这才保住一命,那些人到底比不上他这个练家子,甩脱后没能追上来。 不过他知道自己还不算安全,于是连忙赶回来通知齐鸣礼。 可齐鸣礼还没回来,他只能先行收拾行李。 “你回来的时候,有谁看见了?” 齐鸣礼帮忙收拾,边问。 伍达声音发抖,使劲回忆刚才的片段,“我跑的快,专门挑偏僻的地方,没什么人看到我,只有回来的时候老板看到我的模样,很吃惊。” 齐鸣礼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那群人不对劲,咱们向当地的警所报案吧。”伍达提议。 他不过是询问了几句渡口的情况就遭人砍,只能说明对方有问题,哪怕不为他一身伤,他也应该让这片辖区的警察警惕治安问题。 将想法告诉齐鸣礼后,他合上行李拉链,同意了,“你身上的伤也要找人处理一下。” 车上,齐鸣礼和伍达串起此行来宝燕县的口供。 “你记住,咱们是因为收尾白皮子的案子才来的这里,就为了捉拿他逃跑的余部,抓逃犯的过程中却丢了工作记录在这里,寻找途中被不知名的人胡乱伤害,你什么都没看清,只能狼狈逃回来,我们合理怀疑渡口居住人民有暴力倾向,需要当地警所介入,优化治安。” 伍达:“咱们为什么要做假供。” 本身就是警察,对假供这种东西很敏感的。 “还能因为什么?”齐鸣礼幽幽道。 地下赌场都跨区域流通到港城和澳河了,如果他们知道警察在查这方面的事情会有什么想法。那边的警察这么多年来肯定也有涉及这类案子,可落网的不过是些小喽啰,大头总是藏在阴影下,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办法避免麻烦,自己这里再来掺一脚加入更多警力只会打草惊蛇,让之后查案变得困难重重。 “不能让人意识到咱们也在查赌场这案子,更不能让袁洋县里的博.彩人意识到咱们在查这个。” 再有,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谁知道有什么地头蛇暴露了他们呢…… 齐鸣礼的眼神逐渐转幽深。 他连警所里的蛀虫都没抓到几只,又怎么会寄希望于外面的警察系统干净清白? 国家还远没到天下大公,朗朗乾坤的一天。 怕伍达会因为想不通而犯轴,齐鸣礼加重了语气:“你要是做不到这样说咱们就不去警察局,改道回去。” 伍达挣扎几息,想明白什么,沉重地点头:“我不会暴露此行的目的的,基于此的情况下我希望当地警所能彻查住在渡口附近的人员。” 很好,很识时务,也难怪当初可以毫无芥蒂地做个关系户,成为他身边的辅警,齐鸣礼满意地点头。 “当然如果调查过程中,咱们的同行要是自己查到了什么……”齐鸣礼思考又一情况,“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隐身起来,咱们自己的地盘还要查呢,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我们,打草惊蛇的后果咱们承担不起。” “是!” 一行人来到当地警察局,因为相同职业的原因,彼此都知道流程,笔录什么的很快就录好,伍达身上的伤同时处理完毕。 宝燕县的警察对这件事表现出足够的重视,同时表示会尽快展开调查,也希望伍达能留下来协助。 齐鸣礼看向伍达,对方轻轻点头。 一瞬间的眼神交流,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道:“不知道此次案件是否困难重重,如果长时间内无法取得案件进展的话,我希望伍达同志可以尽快回到本单位,回到他该待的岗位。” 也就是说,小伙子你虽然是受害者,但你也是人民警察,还是要回来工作的。 同时这句话也是警醒宝燕县警察局和伍达。 他的潜台词是催促对方警所提升工作效率,另一方面是希望伍达这个明为配合,实则监督并暗地里继续追查渡口事件的人如果确实找不到线索要尽快回来。 不知道他们都听懂了没,反正齐鸣礼拉着伍达到角落里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回,将自己的意思掰碎揉开了讲。 “首重自身安全,如果实在查不下去赶紧回来。” 伍达郑重点头,随即眼泪汪汪:“齐哥你人真好,当初卫国跟我说你的不好,我竟然没有反驳,我真该死。” “……”很好,你暴露了自己和顾卫国在背后讲我小话的事。 齐鸣礼:“你保重吧。” 每年牺牲的同事那么多,他只是惯例嘱托而已,倒也没有那么真情实感。 “在任务期还没结束前,我要去一趟云省旗头县齐家村,如果你有什么紧急的事要么打电话回所里,要么来这个地方找我。” 伍达吃惊道:“不再查了?” 齐鸣礼的目光掠过他身上的两处伤,心想他都伤成这样了换他去估计也查不到什么,于是道:“渡口那边我查的差不多了,再查下去,你等着给我收尸吧,下一步是回咱们的地盘深入挖掘才是……”渡口,只能以后再来了,希望袁洋县本地的赌场能给他更多的惊喜吧,也许有一天他会再来这里。 伍达听他这么说,眼睛亮起,这是有新线索的意思? 齐鸣礼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齐鸣礼走回去接齐罐罐。 他刚才和伍达说话的时候,把孩子托付给了其他警察。 再回去,跟他这边紧张兮兮的氛围不同的是孩子怀里捧着一堆零食,甜兮兮地笑,宛如什么认亲现场。 这边一个叔叔,那边一个哥哥,叫的好不亲切。 就是说她的老父亲在办事的时候,她已经靠一张脸一张嘴过上了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齐鸣礼欣慰又心累。 欣慰于女儿哪里都吃得开,心累于自己整天担惊受怕,每时每刻都上演什么勾心斗角。 “到爸爸这来,罐罐,咱们走了。” …… 旗头县和宝燕县相隔不远,在地图上就是前后脚的模块,不过一个属云省,一个在燕省的地图上。 开车从这里到县城只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 齐鸣礼直接带着孩子在城里的宾馆住下。 他还是没打算直接出现在齐家村。 今天来只不过是为了处理齐鸣义的破事,他不是要他出主意嘛,他来了。 …… 距离宗族会议又过去两天,福叔邀请村长、村支书和大队长几个村干部来自己家,想跟他们商量事情。 还是关于齐鸣礼的事。 其实自从上次闹剧一场,他们也看出来了,齐鸣礼和齐大柱的父子缘分估计已经走到头,是怎么修都回不来的那种。 儿子不搭理老子,老子到处贬低儿子,看他跟仇人一样,还想撺掇村领导向他施压威胁他回来,看上去哪还有半点温情,那齐大柱更是死不悔改专门扶烂泥一样的齐老大,眼看着齐老二也离心了,他和两兄弟能好才怪。 只有几个心里一直想让齐鸣礼回村来的村干部还不肯放弃,福叔一叫就赴约来了。 四个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福叔作为主人给几人泡茶。 他们家喝茶总比村里人讲究一些,有一整套茶具,青瓷白盏,不像村里其他人直接用大白碗泡茶,茶叶撒下去茶汤变黄就喝掉,喝完还要吐槽茶叶涩。福叔按照步骤需要过滤几遍茶汤,让茶叶彻底泡开,释放它真正的味道才给几个人添浓淡相宜的茶水。 挨个倒茶,几个人似模似样地品上一口,却没能说出什么品鉴的话。 除了福叔,这些人喝茶也和村里人牛嚼牡丹的喝法一样,这时候让他们附庸风雅也不可能,再说心里毕竟还有事,更是奉承话都说不出来,只想着怎么解决齐鸣礼这件事。 “哎。” 村支书叹了口气,“多好的孩子啊,大柱怎么给折腾成这样了,他也忍心……” 几个人纷纷摇头。 “到底是跟咱离心了。”大队长说。 福叔:“要是每家都有这么个拎不清的,咱们村也就别出什么好仔了,全都跟鸣礼一样,都走得了。” 村长:“到底是从咱村里走出去的血脉,一个姓的,想想怎么补偿他吧,最好能回来。” 可要怎么让齐鸣礼心甘情愿回来? 他们除了想让他回来外,还想他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帮衬村里,让村里的年轻人都能和他一起出息,从而更好地建设齐家村。 可第一步都没法实现,剩下的恐怕也是难如登天。 几个人想到这个问题,又是一阵无言,喝茶的喝茶,发呆的发呆,最终还是福叔发了话。 “我打算再过继一个儿子,你们觉得鸣礼怎么样?”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 嗯?! 其余三人震惊地看过去,可福叔脸上并无玩笑意味,每条皱纹都表现出认真。 意识到这不是玩笑,几个人都开始思考可行性。 福叔是有一儿一女的,一般来说不具备过继的条件,可几个人想一想好像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有福叔这个爹难不成还能比齐大柱那个差? 福叔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里也颇有家产,齐志凯又是个出息的,不仅在城里买了房,现在还是厂主任,两个人同样是村里比较上进的后生仔,当兄弟正正好。齐鸣礼到时候还可以白得一份福叔的财产,这跟天上掉馅饼比也没差了。 就是不知道福叔家里人能同意? 福叔老婆很早就去世了,女儿已经出嫁,犹如泼出去的水,过继是事情不需要她同意,可齐志凯能答应? 本来可以独占全部家财,现在却要和人分,不说分多少,换他们自己是不愿意的。 福叔知道几人心里的顾虑,让他们放宽心。 “志凯那边没什么问题,你们从小看他长大,还不知道他什么人吗,最是好心眼的孩子,听到大柱这么磋磨鸣礼,他也难过,没二话就答应了,再说了让鸣礼回来也是给村里做贡献,他没什么不乐意的。” 村长:“志凯是个好孩子,叔教的很好。”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一般孩子还小的时候才好过继,年纪小也就意味着好培养感情,以后才能做真正的家人,可齐鸣礼都多大了,他有自己的思想,已经有自己的人生路,福叔过继他,真真是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还要分一笔财产给他,这样对双方能好吗?尤其是肉眼可见的齐鸣礼那么冷心冷肺,能融入得进去吗? “我会将鸣礼当亲儿子对待,这你们放心,如果他愿意逢年过节互相走动走动就好,毕竟不是从小培养的感情,我也不强求他对老头子我多孝敬,能解开年轻人的心结,能让他不再抵触村里就好。” “福叔大义!”村支书一拍桌子,脸上都是佩服和激动。 “现在只剩找个人传话给鸣礼了。”村长道。 福叔:“让鸣义去吧,他们兄弟在同一处地方也好见面,而且我看鸣礼对这个兄弟也没有很绝情,说不定能说服他。” 听到这人,村长眼神闪了闪,不自在地端起茶呷一口掩饰脸上的神色。 福叔站起来要去后院找砍柴的齐鸣义,村长拦下了他,“我去吧,您少劳累一点,咱们村的团结还要靠您,我真的忏愧,我去跟他说。” 福叔:“也好,你好好跟他说,鸣义这孩子出去一趟,见识涨不少,人也有主意多了,你好好跟他说他一定能明白,都是为了村里团结嘛。” 村长点头。 后院,砍完柴,打算从后门去粪坑的齐鸣义被村长拦下。 第90章 黑心村长 齐鸣义见村长来没有惊讶,他和齐进宝之间的事情迟早也要这个大家长出面的,所以当他提出要和他谈谈的时候,以为是谈这事的齐鸣义从容答应。 “去外面谈吧。” 他和齐进宝的事情也不好在福叔这里聊开。 地点依旧选在粪坑,这地方虽然臭,但是也相对安静,此外那里还有可以寻乐子的人。 村长无所谓在哪里聊,答应了。 他跟着齐鸣义走,不一会就来到了村里的公共厕所兼肥料池——粪坑。 他们站在小山坡上,再往下走一点,就是粪坑。 建粪坑的地方是个凹陷的大坑,在上面用木板建了个小房子的模样遮挡,同时四面又有很大的窗户开着散风,站在这里已经能看到齐老头和齐鸣仁进进出出,抗粪桶的身影了。 两个人鼻子嘴巴都围着几块布阻隔气味,手上还有手套,可以说设备很齐全了。 有时粪水沾到身上一点,就能听到他们的嚎叫声。 挑上粪桶时也是小心再小心,生怕晃荡出一点腌臜。 这其中的狼狈样令人心生愉快,齐鸣义哪怕被越发熏人的味道折磨,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嘴角浮现出一抹恶趣味的笑,村长捕捉到,不由得脑壳疼。 看到自家人这么惨竟然还笑得出来,可见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齐大柱。 ——难怪想方设法都要分家,还找上了他家进宝。 这么看来齐鸣义当真是和家里离心,村长突然意识到叫他帮忙说服齐鸣礼过继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自己都要走,怎么会帮忙,再有鸣礼还是他在异地的靠山,要他是齐鸣义的话,肯定不会拿这种事招他,得罪他。 这事估计悬了。 可他来都来了,总要试试。 村长拿出多年锻炼出来的口才说过继的事,直把这事说的天花乱坠,好处多多。 “福叔是什么人咱们都知道,他啊就是还想挽回一下鸣礼和咱的关系,毕竟村里多年来不作为,没能早早看出大柱是这么个人,白白糟蹋你们多年,所以想补偿一下,都是为了村里的和谐嘛,咱们到底是同根同源的一家人嘛,哪有什么隔夜仇,即使有咱还能补救不是?” “福叔活了大半辈子也有一定的积蓄,鸣礼当他儿子完全不吃亏,你帮着劝劝呗,你们兄弟毕竟还有感情在。” “噗——” 村长说完,紧张地等待齐鸣义表态。 一开始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可随着话说完,脸上的正色像是碎裂了一样,喷笑出声。 村长脸色一下就不好了。 齐鸣义却忍不住,哪管他脸色怎么样。 一时间鼻孔微张,粪臭味挤压过来,胃里翻江倒海,他一边忍着要吐不吐,一边笑出眼泪。 过继,多大人了还过继,他嘲笑想出这个主意的人。 老三不要面子的啊,还有老三可不会在意什么村里团结,他已经解脱了,怎么会再入火坑,这些人有没有想过他会拒绝啊,谁没事给自己再找个爹啊,又不是奶娃子渴望父爱,他早就过了那个阶段了好吗。还有怎么都以为福叔是什么好的着落啊,傲慢得好像这是多大的恩赐一样,福叔那点家底,老三估计还看不上,他也不是一个会见钱叫爹的人。 齐鸣义还笑这群人都把人当傻子。老三哪需要到处找什么爹,他身上的价值就够所有人垂涎的了,这些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真当齐家村是什么风水宝地,福叔是什么香饽饽似的,谁不知道他们心里那点说不出口的龌龊。 齐鸣义自己代入齐鸣礼,都觉得一阵窒息,他们是怎么有脸跟他谈这个,还觉得这是什么绝好的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啊,都老糊涂了吧。 这般想着,齐鸣义差点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理智回笼看到村长那副黑脸模样,他又赶紧装作没笑的模样,他给村长解释道:“这味道太呛了,我实在没忍住。” 甭管真假,装也要装自己没有嘲笑村长。 “村长,我也直说了,老三是个有主意的人,我可没本事叫他同意这事,我也不是那种口若悬河的人,您另请高明哈。” 村长黑沉沉地看着他,哪怕齐鸣义现在表现出一本正经,可他还是觉得这人在笑,笑他们这个过继的主意,再结合刚才他的表现,他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村长已经很多年没这么憋屈过了,他是村里的大家长,福叔不在的时候,他和村里的几个老家伙有着最大的话语权,哪个不是捧着笑脸相迎的,齐鸣义倒好,竟然取笑他。 真是出去一年翅膀也硬了。 村长语带威胁,“你现在还没分出去呢,还是村里的一员,你就该帮着村里团结大家。” 见齐鸣义皱眉,他好像扳回一城,幽幽道,“没有我的签字没有你爹签字,这家就分不了,你就还是这个村的一份子,动歪脑筋也没用的。” “那您不管进宝的事了?”齐鸣义也不怕他,适时拿他儿子做筏,他已经拿捏住齐进宝的心思,有儿子在手里,他老子再怎么样也会顾虑一二。 果然,村长犹豫了。 齐鸣义稍微有些自得地昂起头。 看,只要提到齐进宝,从前再高不可攀的村领导都要对他这个小辈好言好语。 他是工人,而他只是农民,想要儿子改换门庭就需要他的帮助。 要他帮齐进宝也可以,等他完成分家改户籍吧。 “可是没有准迁证,你就算分家也只能在村里蹦跶。”村长掀了掀唇,近乎刻薄地说,显然是对他的态度着恼了。 借他儿子的前途威胁他,也不看看自己有几分本事,现在还没怎么样呢就胡思乱想起来。 打眼一瞥,齐鸣义不笑了,笑容这才跑到村长这里。 山腰的风一吹,依旧是满山屎尿味,一般人没有需要就不会来这,因此此处格外安静,远处还有热闹可以看,因此齐鸣义才觉得这里是个极好的谈话之地。 可现在他顾不上捂鼻隔绝气味,也顾不上齐老头和齐鸣仁狼狈的样子,一颗心哇凉哇凉的,想着准迁证是什么。 “准迁证是啥?”他也就这么问出声了。 “你不知道?!”村长狐疑地看过去。 想迁户口竟然不知道什么是准迁证,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没有落户地的准迁证,这边的户口就迁不出去。” 村长给他科普完,在心里吐槽,就算出去一年,见识也就那样吧,事情都考虑不周全还学人家诱骗孩子呢。 村长若有所思。 回忆起齐鸣义给小儿子画饼下套的事,一直在想这件事的真实性和可行性的村长做出一个决定。 齐鸣义这么不靠谱,他不打算让儿子掺和了,就算有泼天的富贵,以他这样的处事方法,想来也多半富贵不到哪里,那技术别是哄骗他签字的吧…… 齐鸣义打断他的思考,质疑道:“老三怎么不需要准迁证,我看他就没这档子事。”别是村长乱说吓他的吧。 村长心说,你是谁,老三又是谁,他自然是有本事处理好一切。 从他的眼神里,齐鸣义知道了什么,也不问了,反而是问怎么才能得到准迁证。 村长想起他刚才不尊重他的模样,现在也回敬出瞧不上他的做派,“这事还真要政府那些人帮忙才行,户籍迁移不是简单事,老三可以简单处理,你和他又不一样。” 齐鸣义蹙眉,这么说来他还要耽误不知道多长时间…… 分家协议上要签名,现在还多出来一个劳什子准迁证。 齐鸣义头揪着疼,这要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啊。 他咬咬牙,自诩能屈能伸的他,对村长露出一副诚心请教的模样,求着他给出个主意。 村长冷哼一声,齐鸣义赶紧从裤兜里拿出一根烟,抽火柴给他点上,特地捧到他嘴边,把孝敬的模样做足。 村长拿手挡住这根一看就贵的烟,直说消受不起。 齐鸣义回来这么些天了,也没见他拿出什么好东西来,村里人更是没沾他一点好处,等现在有求于人了才低三下四,见过不少小人的村长都觉得膈应。 “叔,我错了,我想事情想简单了,这根烟呢就当是我态度不好给您赔不是。” 见村长还是无动于衷,眼见不能给他出什么主意了,这样的态度下去,别说迁户口,分家都可能变悬。 不能这样。 齐鸣义在想怎么办,怎么哄好他。 既然这样再拿齐进宝的未来威胁他就得不偿失了,还是先哄着他把分家的事情处理好。 心念急转,计上心头,他换了个说辞,说的话比蜜还好听,“我想过了,没有准迁证也没关系,咱就是说分家就可以了,也没必要迁出去不是,我只是想和鸣仁他们分开,不是说非要走,您看在我有这么个爹的份上,成全我分家的心吧。” “不迁户口了?”村长诧异。 “不迁了,只要和我爹分开就行,我还是咱村里的一份子,还听您的话,教进宝本事就跟教我弟弟一样,我一定好好教他,让他也成为一个城里人,您到时候跟着享福就成。” 教齐进宝不再是什么交易,在他的话里成了同为村里人互帮互助的一种举动。 这样态度果然令人舒爽万倍,哪怕觉得齐鸣义变脸极快,可村长还是架不住这样的好话,态度松动起来。 他不再排斥那根烟,由着齐鸣义递到嘴边。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答应帮他,老神在在道:“你将老三劝回来,我给你签分家协议。” 村长到底是村长,姜还是老的辣,很快想出这么个置换的法子,分家毕竟不是迁户口,分就分了,中间还能得到老二帮忙说服老三,很值。 至于进宝……本来不打算让他们再接触的村长犹豫了一下,虽然他感觉齐鸣义不靠谱,给自家孩子下套,可现在是他有求于他,应该会尽心吧…… 心思在“有求于他”几个字上打转。 想了想,他试探地对齐鸣义说: “既然进宝你都帮了,我们家招财你也顺便帮了吧,两兄弟同一个妈,一个要是当城里人了,另一个留在农村也不好不是?” 村长看着齐鸣义,眼神不错过他脸上的一丝神态。 齐鸣义脸上的笑几乎要绷不住。 老东西狮子大开口!果然是同个村的,没一个好货,跟齐老头的贪有得一拼。 “不留一个儿子在这儿孝敬您吗,都走了地里的活怎么办?” 村长眯了眯眼,自然道:“我总得一碗水端平不是?地里的活我还能应付,等到他们都成城里人了,我大概也就退休跟着去了,以后这齐家村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齐鸣义听得差点咬碎一颗牙。 老东西真是既要又要,哪还有在外德高望重的模样,他知道村长不算好,对他们家平平,老三发达前甚至看不上他们一家,但是他没想到他能越老越不要脸,跟他说出今天这番话。 退休前当村长,退休后还打算当个城里人,想的很美! 偷偷深呼吸几口,齐鸣义扯起笑:“没问题!招财来也好,俩兄弟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紧张齐鸣义答案的村长满意地点点头,放松下来吸了一口烟,拍拍他的肩,一副冰释前嫌的模样:“年轻人不要浮躁,踏实肯干才是好小伙,你的事叔帮定了,我一定不让你爹耽误你,以后啊村里的孩子们还要你们这些走出去的人帮衬帮衬。” 齐鸣义背在身后的手握得死紧,恨不得指骨都捏碎,可他还要表现出一副虚心的态度。 “您甭怪我,是我想差了,总想跟鸣礼一样,连他迁户口也要学,但是我现在想想自己也没那本事生出来个准迁证,就不折腾了,不迁也是一样,本来的目的也只是分家而已。” 村长听到他这犹如自嘲的话,彻底相信他已经断掉迁户口的念头。 “别这么丧气,你能在城里好好营生就很好了,你看村里人,除了福叔一家,谁还是个城里人了?又不是人人都是老三,分家的事你也别担心,你爹这么糟践你们兄弟,叔帮定了。” 齐鸣礼给他深深鞠了一躬:“麻烦叔了!” 又是好一番捧,村长才心满意足地抽着烟离开。 刚走几步,他随意磕了磕烟灰,扭头问还在原地的人:“鸣礼啊,你这是啥子烟呦,把牌子告诉叔,我叫进宝也给我买个。” 一瞬间福至心灵,“哎呀,我这有现成的,您不用去买了。” 齐鸣义三步并作两步,把兜里的烟直塞进他口袋。 村长没拒绝,颠来晃去地腾下山。 背后是齐鸣义铁青的脸,含着他渐渐消下去的假笑,整个人扭曲得很。 刚在地里浇了一桶粪的齐鸣仁,又回来挑下一桶,抬头间偶然见到他这副吃人模样,吓得坐地上去,粪桶倒地,咕噜噜地到他腿边,洒出一些残渣,沾到裤子上,他却什么没空在意,忙不迭地拎桶下山。 老二是又要打他?他要回去让爹来帮忙。 齐鸣义根本没注意到这个插曲,满脑子都是村长那张恶心人的脸。 难怪能坐到村长的位置,没一个善茬。 站了不知道有多久,齐进宝从山下跑了来。 气喘吁吁的,却难掩激动,“义哥,办事处来电话,有人点名找你,听声儿像是鸣礼哥!” 齐鸣义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一阵风过,齐鸣义欻地跑出去老远,刚上山没多久的齐进宝:“……哥你等等我!” 第91章 每天一个坑人小技巧 办事处的几个村领导围着村里唯一一台电话,互相使眼色,最好能在齐鸣义还没来之前和对面的搭上话,对方只说找齐鸣义却没交代自己是谁,众人不免好奇。 试了几次都不成,对面好像有个小孩在玩电话,时不时就传出点童言童语,他们也没办法和对面那人聊上。 直到有人从那只言片语的男声中推测出来可能是村里最出名的后生齐鸣礼。 这些人更想去聊一聊了。 这当然不是乱说的,有对齐鸣礼印象深刻的人在电话外小声和同事讨论:“他们家那口子怀孕生孩子的时候,准生证就是我给办的,来我这好几趟了,不会认错。” “你和他有交情,去问问这后生这次为啥不回来。”又有人道。 明显这次祭祖齐鸣礼没回来成了大家都在关注的事。 还不等那人有所动作,齐鸣义刚好赶到,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齐鸣义来到电话处,办事处的人又围在周围,他只能捂着话筒和对面说话。 旁边人一个个竖着耳朵,八卦得很。 电话也没有持续很久,就三分种的样子,全程都是对面的人在说,齐鸣义只有听的份。 他挂上电话的时候,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禁不住好奇,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鸣义谁啊,是你弟吗?” 齐鸣义看了他一眼,下意识说不是。 也不管那些人信不信,径直离开。 老三在县城宾馆约他见面,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但是恰好他有事找他。 城里就只有一家宾馆,六三年建的,旗头县没有人不知道,这也是县里最出名的建筑物,如今过去都快十年了,周围也没其他房子能超过这个宾馆。齐鸣义不需要刻意找就知道在哪。 宾馆的门面是一栋酷似茶楼的地方,客人可以在上面吃饭喝茶赏风景,他的对面就是一条曲水河,不比江的浩渺,不过它的小家碧玉之感也让在茶楼上的人感受到不一样的舒适,至少河上水汽蒸腾,茶楼更添凉爽,又可以登高而望一览众小。 齐鸣义出现在小楼,一抬头就看到齐鸣礼所在的位置。 楼上支着一排桌子,周围都没有客人,就他们父女俩。 松弛,是他看到老三时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他看上去很悠闲,那是不是说明找他办事会容易得多。 怀揣着这样一个想法,齐鸣义加快了脚步。 本来还在闹腾爬护栏的孩子看到齐鸣义,护栏也不玩了,直勾勾地盯着他。 齐鸣义的脚步一顿,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侄女,但是每一次都能感觉她不是很喜欢他。 这并不是错觉,孩子长得憨态可掬,可看到他的时候通常是面无表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欠她钱了,齐鸣义很多时候都摸不着头脑她对他的敌意是来自哪里。 不过一个孩子而已,他多看两眼也就罢了,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坐到老三对面,他学着客套几句,然后开门见山地引入话题:“信都收到了?” 看到他点头,齐鸣义适时引入话题:“你不回来是对的。” 齐鸣礼示意他说说看怎么个对法,如果没记错,刚开始他还来问过他好几次要不要回来呢。 齐鸣义将几个村里老人的烂臭主意告诉他。 “福叔想过继你。” “过继?”齐鸣礼果然不淡定,眉头一下皱紧,满脑子匪夷所思,还掺着一丝啼笑皆非。 看到他破功的表情,齐鸣义心下诡异地畅快几分,然后好心道:“就今天的事,热乎着呢,他们还让我把你劝回来。” “你答应了?”齐鸣礼抽了抽嘴角问。 “算是吧,”不待老三眼神杀过来,齐鸣义苦笑着补充,“他们拿分家的事情当把柄,你不回来,我也分不出去。” “但是我想着你比我还有主意,我就算来当说客,你也不能答应不是?都跳出火坑了谁还回来啊,要我说这些人就是老糊涂。” 齐鸣礼敏锐地找出问题关键,“谁跟你做的交易。”或者说是谁威胁他了。 齐鸣义直接就把村长给卖了。 齐鸣礼:“你来信的时候不是说已经拿捏住他儿子了吗,怎么还能被他反要挟住。” 说起这个,齐鸣义把不久前和村长的一番谈话道出,随即大吐苦水:“他那模样根本不跟着我的预想走,本来是拿进宝前途威胁他给我签字当证明人的,可后面聊着聊着我不小心就顺着他的思路跑,一感觉他对进宝跟我学东西不是很上心,我自己就上套了,主动说帮忙,除了进宝还有一个招财也叫他给我塞过来了。” 现在回想刚才的对话,跟被下降头一样,后悔的情绪不断滋生,把他肠子都悔青了。 “这不,一下子就变成我要一拖二,还给了我劝说你的任务,我啊现在头大的很。” 听完,齐鸣礼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一股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他不上不下。 他意识到自己也成了局中人,被村里人反复下套,这感觉并不愉快。 给自己满上一杯茶,他做思考状。 他不说话的时候,在一边早已按耐不住的齐罐罐跑到隔壁桌又跑回来取走一叠花生米,不知道在忙什么。 齐鸣礼稍微一瞥,看她没闹出什么事也就没管了。 “你在村里怎么提我的?” 村里人不是第一次想让他回去,但是没有哪一次这么荒谬离谱过,他一个成家多年的人还要被过继,说出来简直笑掉大牙。当然也从侧面反应出这些人为了让他回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什么助长了他们变得这样急切?还利用起老二。 这是齐鸣礼思考出来的问题,一种奇异的直觉让他总觉得老二借着他的名头闹出什么他不知道的幺蛾子,故有此一问。 他犀利的眼神落在对面人身上,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齐鸣义接触到这视线下意识不敢看他。 老三的直觉真是一如既往的可怕,让他想起自己在祠堂里吹嘘他的事。 他一边引导人骂他,一边又在吹嘘他在外面各种帮他,以至于村里以为他本事巨大,可能也是因为这样,那些老东西更想拉拢他了吧。 他当时不是没想过这是在坑他,可是半点没收敛,现在火烧到自己身上了,就真觉得疼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齐鸣义更不敢说了,如果说出去老三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准迁证更是泡汤。 对面传来一声轻嗤,齐鸣义更加心虚地低头。 他不知道自己这番做派已经让齐鸣礼心里有数了。 “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地坑我啊。” 齐鸣礼嘲讽。 老二都不用说什么,那眼神就佐证了他的想法。 稍微想一想,他就明白了,能让村里那群人开眼的无非就是看上他身上的利益,而过继这种事都能想出来,只怕是老二说了什么更让他们疯的事。 村里有好些拜高踩低的长辈,他们令人作呕的脸现在还时不时出现在他脑子里。 “我是不可能回去的。”齐鸣礼明确地跟他说。 “那我分家迁户口咋办?”齐鸣义急道。 “这也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且不说分家的事就能难倒你了,迁户口要的准迁证你有吗?” “我把招财进宝俩兄弟带去袁洋县,你再随便给个口头承诺,签字的事情村长会帮我的,”齐鸣义底气不足地说道,“还有那个准迁证,老三你会帮我的吧……” “说得轻巧,”坑他坑得不予余力,现在又让他各种帮忙,知道老二一向不聪明的齐鸣礼还是觉得厌烦,他最讨厌蠢人了,直言道,“帮你我没什么好处。” 齐鸣义急得身体前倾:“咱们是兄弟,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看齐鸣礼对这话不为所动,齐鸣义久违地想起这个兄弟最是无情,一噎。 但他除了齐鸣礼这个人脉还真什么都没了,只能继续说好话,“老三你都帮我找过工作了,也不差这次的事了吧,帮帮忙,哥记你一辈子好。” 这个好齐鸣礼可不敢让他记。 老二这个人,典型的小人,记仇不念恩,他甚至不如那些升斗恩斗米仇的人,他是连小恩小惠都不一定记。 早就摸透了他秉性的齐鸣礼丝毫没有半点心软。 齐鸣义颓然地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脸,喃喃:“就这么回去我不会甘心的,说什么我都要和老大分家。” 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决心,“不解决完这件事我回去也没意思,老三你最后再帮我一次,我给你当牛做马,决不食言!” 甘当牛马什么的也没能让齐鸣礼心动,老二说的话跟放屁也没差。 “你就啥事都不需要我干吗,”齐鸣义见他兴致缺缺,咬牙切齿,“要不我回村里帮你弄老大?他小时候不是最欺负你吗?” 说起这个,齐鸣礼想起这趟让齐鸣义回来的目的了。 他本意是想让他给老头添堵的。 齐鸣义的信里也只提了下齐鸣仁和老头子被他坑到挑粪的地步,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进展。 问起这个,齐鸣义说没再找到机会了。 “他想让我过继你儿子,你就这样报复的啊。”齐鸣礼戏谑。 齐鸣义脱口而出:“那福叔他还要过继你呢,你咋没动作。” 齐鸣礼不想他还能反驳,一时顿住,继而笑开:“你倒是提醒我了。” 孩子都有两个的人还天天被一群老家伙算计身份上的那点东西,真的该敲打他们一下了。 “你想怎么做。”看他笑,齐鸣义不自在地缩起脖子。 那感觉是老三又在憋坏了。 齐鸣礼看他一眼,“你先管好自己吧。” 听这话,齐鸣义又萎了。 这时捣鼓半天的齐罐罐从隔壁桌回来,捧着那碟花生米到齐鸣义身边,踮脚之余还努力把那盘花生米推给他。 齐鸣义一喜,这是要亲近他的模样? “给我的啊,罐罐是吧,真是个好孩子。” 他帮着把花生米拿过来了点,孩子见状又跑回齐鸣礼身边,催促他吃。 “吃。” “好好好。”齐鸣义笑着道,“这孩子看来是要跟我亲,老三你看她是认我这个伯伯的,我是你兄弟你也得认。” 齐鸣礼眉头一挑,看向齐罐罐,她冲他乖巧一笑,回过头又面无表情地看着齐鸣义吃。 光这模样,齐鸣礼就知道孩子搞幺蛾子了,她根本没想和齐鸣义交好。 毕竟灭狗之仇,夺食之恨,可以让小家伙记恨很久。 他好以正暇地看着齐鸣义吃花生米,在他拾起一把往嘴里塞的时候,坐正了点。 果然,下一刻,这人脸皱得不行,咀嚼的动作都停住了,露出牙酸的表情。 “花生米里放什么了?”齐鸣礼感兴趣地问小家伙。 齐罐罐指了指隔壁桌。 上面有五花八门的调味料,被她整合在一个盘子里,让每一颗花生米都浸透了它们古怪的味道。 如果齐鸣义少吃点还没事,可他偏一把塞,于是一点的怪味变成了直冲脑门的那种。 齐鸣义瞪了孩子一眼,碍于齐鸣礼在场不好说什么。 齐鸣礼轻敲孩子的小脑瓜以示惩罚,也没有很疼,就是让孩子不至于在老二这里落下话柄。 “她还小,你不会怪她吧。” 齐鸣义:“……不会。” “既然这样,我倒是可以再跟你说几句。” 看他这么憋屈,齐鸣礼心情好了点,也肯大发慈悲地给他出出主意。 “村长不给你签,你大可以找其他村干部,至于怎么让他们答应就看你的本事了,我想你都在村长这里栽过跟头了,跟其他老头谈判应该不会犯老毛病了吧。” 齐鸣义眼睛一亮,神情中都是希望他再说一点,嘴里食不下咽的东西都在这一刻变得好吃起来,嘎嘣嘎嘣直往下咽。 一张脸一时扭曲,一时兴奋,诡异得很,齐罐罐更远离了些。 “老头子不给你签,你也可以卖他一个承诺,比如帮着齐鸣仁出人头地什么的,”齐鸣礼最后透露一点,“这事我干过,百试百灵。” 最后,齐鸣礼觉得谈得也差不多了,做最后总结。 “不要靠着我的名头胡说八道,否则……”一切尽在不言中。 “准迁证,自己想办法,要你能花钱买,我也没意见,唔,大概千八百的,想来你凑凑也会有,没有的话,唔,可以问问老头老太太?总之你自己想法子。”齐鸣礼意有所指。 在这一瞬间的心念转动下,他又想到了坑人的办法。 不过只看老二那张放光的脸,他觉得他会上钩的。 “最后不用跟他们提我回来过。” 说完这些,齐鸣礼抱起齐罐罐扬长而去。 第92章 齐老头天天上套,套套都一样:拿捏 受齐鸣礼启发,齐鸣义第二天就去找了齐老头。 秋收在即,大伙都在准备这件事,在家磨镰刀的磨镰刀,修耙子的修耙子,还有整粮仓的,忙得不亦乐乎。 除了齐老头和齐鸣仁,他俩还在山腰上的粪池里劳作,齐鸣义要找他们很容易。 再次来这鬼地方,他也做好了准备,半张脸尤其是口鼻的位置都用一块布围起来,阻隔外面的臭味。 即使这样还有一股骚味,这地方属实不是个好的。 打算速战速决的齐鸣义站在了正要下山的俩父子面前。 说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能从老头身上看到点父爱,不过这都是给齐鸣仁的。齐鸣义看得分明,老头桶里的粪水比齐鸣仁的还多,像是要给他分担一样。 他想,要有一次老头子能对他和老三展露出像今天一样的溺爱,不,可能也需要什么溺爱,只要有一点关心的东西,一家人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不会坑他坑得毫无压力。 他在外面学会了什么是人畜无害的笑,此时扯出一个就为了降低他们的警惕,不过看老大向后退了一步,齐鸣义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他收回略傻气的笑,冷着脸道明来意。 “我要分家。” 两个人似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粪桶里的东西才晃荡一下,被丢在地上。 齐鸣义嫌恶地后退三步。 齐老头露出一口又黄又黑的畸形牙,整个人如同发了疯的狗,只看见他嘴巴一开一合,大吐唾沫星子。 齐鸣义不由更远了点,仔细听他又喷了什么污言秽语。 “老三那个白眼狼分家老子已经让人笑话过一次了,你想都别想!真是养不熟的狗东西,老子缺你吃喝了?吃我的喝我的,现在就想过河拆桥,你想得美!” “我是你老子,你必须孝敬我,养我,当牛做马报答我!” 一口气说完,他喘了喘。 齐鸣仁往老头子身后站定,底气足了不少,眼球一打转,出来劝,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老二咱们是一家人,爹和娘都还好好的,可不兴分家那套,你可别学老三那个忘恩负义的,做人可不能学他。” 说齐鸣礼忘恩负义,齐鸣义都不免为他说一句话。 他记得老三是有给家里寄钱的,他好像提过这是当初答应老头的养老钱,每个月积累起来,过年全部寄到,一个月都没落,现在倒好,那钱跟喂了狗一样。这些哪怕是买断情分的钱也足够了,从小到大没给任何好处,缺衣少食的,为了买断这关系还要花钱,老三给的真的够够的了。 他被这俩恶心得透透的,早知道分家不容易,但不知道过程这么晦气。 再一个做人不能学老三,难不成学他?跟老三这个出息人比,他齐鸣仁又是什么树上的鸟。 “老三不是个好的,但是你又是什么好鸟了?”齐鸣义真诚发问。 齐鸣仁脸黑了下来,“我看你出门一趟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以为学老三混不吝就能分家吗,爹和我是不可能答应的!我是你哥,长兄如父,你要听我的!” 这句话叫他说完身上的气势不知不觉都回来了点。 齐老头十分赞同的模样,刻薄地看他一眼,很是看不上他学人精的样子。 像是打定主意要把老二困死在这个地方,和他们一样做个农民,甚至不想他学老三飞黄腾达。 齐鸣义早就想到了他们会是这副嘴脸,面上没有表现出很激动,只有放在背后的拳头悄悄攥紧。 这个家他分定了。 他看向老大,“之前我答应过爹等我站稳脚跟,也给你找个工作,本来没打算反悔,现在……”他故意停顿一下,果然看到齐鸣仁激动了起来,“你们这么见不得我好,那我也没必要遵守约定,我倒是可以不分家,你齐鸣仁一辈子也别想当个城里人,跟老头子一样只能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你有那么好心?!”最先出声的是齐老头,他比齐鸣仁还激动,眼睛都瞪凸了。 齐鸣仁呼吸有些急促地向老爹求证:“爹,老二说的是真的吗?” 齐老头拍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齐鸣仁注定做不到,他为了当城里人,为了有一份工作早就抛弃良心,要不然也不会对亲兄弟下死手,让他废掉一条腿,所以一听到老二和亲爹有这样的交易,可不就亢奋起来。 他的脑袋瓜子甚至没去想老二会不会坑他。 沐浴在两个都有点失去理智的人的目光下,齐鸣义才感觉找回了点主场,他拿出一早编的那套说辞,恶意满满地开口。 “我记得之前跟你们说过吧,我差点就在别的地方当官了,如果没有意外,本来老大可以跟我在一个地方工作的,”他好以正暇地看着两个人犹如调色盘一样的脸色,故意道,“也别嫌弃那是个村,农村和划成县区的村到底不一样,咱们这到城里要好几个时辰,那地方走几步路就是什么什么区的,和咱们这泥疙瘩一样的地方不一样。” 对面的两个人张了张嘴,陷入回忆,很快想起老二在祠堂里说过的话,听他事情没成的时候,当时他们一边可惜又一边幸灾乐祸。 又听齐鸣义道,“想想看如果我是村领导了,往里面塞个人是不是简单多了,又或者老大还能有其他的路,试想袁洋县在搞大建设,和政府的合作多了,老大要是能因为我的关系在工程里插一脚,后半辈子的钱早就挣到了吧,既能学本事又能挣钱……” “爹爹爹……”齐鸣仁语无伦次,仿佛那样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说仔细点!”齐老头还好点,没被冲昏了头,希望他说明白点。 齐鸣义好笑:“知道我现在是干嘛的吗,就是跟着其他工程队建设农村的,里面的油水我也就不说了,反正顶头的人赚的是我好几千倍。” 爷俩互相看了眼,眼里都有错亿的震惊感。 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是信了的。 齐鸣义信口胡诌的话配上他堵定的神态,还真能唬人。 “分家吧,这对我们都好,外面歧视外地人,我要是想立足就要成为本地人,你看差一点我和老大就可以改变种地的命了。” 齐鸣仁扯了扯齐老头的衣服,满眼都是挣扎。 他真的心动了,如果和老二分家他能得到那么大的成就,最后还能拉扯一把兄弟他是愿意的。 可齐老头还没有冲昏了头,他在想老二已经错过一次机会了,还能捡到漏吗? 这个问题,齐鸣义早有准备,他不着痕迹地将齐鸣礼拉入了话题。 “我们三兄弟好歹也是一个妈生的,你们看我老三矛盾那么多,他最后不也帮我找了工作?就算我没那个命捡大漏,老三也会出来帮忙的,他总不会看着老大在他的地盘活活饿死吧,我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呢。” 这话足够有说服力,有兄弟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死道理摆着,齐老头和齐鸣仁心里又信了一分,他们奴役老二老三的时候常常就用这样的词,现在被反用到自己身上,还真信了几分。 两个人态度渐渐软化。 见此,齐鸣义再乘胜追击,“反正我过几天也要回去了,你们仔细想想到底分不分家,不分家我还在工地又不会变,分了家我才有更多机会,也能帮到老大。再一个就算我老二没什么用,老三这个现成的贵人不也在前头吗,您瞧瞧村里有多少想巴结他的,福叔到现在还念着老三呢……” 话至此,他也不再多说,反正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 齐鸣义最后看了眼做思想斗争的爷俩,晃悠下山。 他要去找大队长,问问他愿不愿意给他当证明人。 只不过半道他遇见了齐进宝冲他招手。 齐鸣义没理会,当没看见。 齐进宝打招呼的手刹时顿住,急忙跑到齐鸣义跟前。 “哥你咋了,我给你打招呼呢。” 他听他爸说齐鸣义愿意带上他和齐招财,不知道有多感谢他呢,这样兄弟俩就不用争来争去,也能落个好名声。 可惜齐鸣义一直埋头往前走,他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弟弟,”齐鸣义终于停下来,眼底藏着满满的恶意,又以无可奈何的口吻将村长逼他一拖二的原委告诉他,欣赏他震惊到失措的表情,然后才包含遗憾地说,“我仔细想了想,一拖二我可能真做不到,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打工的,能带你混进去就不错了,再来一个我八成都要被人赶出来,就这样吧,当哥哥的对不起你,这次算是食言了,你还年轻总有办法走出农村的。” “哥……”齐进宝惨白着一张脸不知道要说什么,但见齐鸣义挥挥手要走,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挽留,怕是要永远失去这个机会了,他急切地拉住他,“哥,这事我爹做得不地道,我跟你道歉,但你别这样,弟弟还想跟你混呢……” “弟这事帮不了,我心里窝火啊,哪有叔这么逼人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齐鸣义不再说什么,步子重新启动,甚至更快了,好似要将齐进宝甩到身后。 “哥!” 齐进宝最后也没叫住齐鸣义,他浑浑噩噩地站在田埂上,不知道目标在何处。 每次都这样,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能摆脱现在刨地的身份…… “进宝!” 远处跑来一个男人,一边跑一边喊:“回家吃饭了!” 齐进宝看向齐招财,默默握紧了拳头。 狗屁的一碗水端平。 天杀的齐招财…… 就因为哪都有他,爹才处处搅了他的路。 此时此刻,齐进宝心里生出无限恶意,盼望着走来的男人怎么不去死。 如果他是独生子,他爹也不用天天想什么一碗水端平了。 “想什么呢,快回去。”跑到跟前的齐招财喊他,想拉他走,却发现怎么都拉不动,还一直盯他,让人觉得毛毛的,不禁疑惑地望向这个弟弟。 “你咋了,又发什么神经。”齐进宝已经不是第一次发呆了,他习惯性在他面前挥挥手。 “哥,”齐进宝终于开口,却是问了他一个问题,“我想了又想,如果义哥觉得咱们一起到他那边会是他的累赘,不肯教咱们真本事,或者只能顾得上一个,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可能的,你放心好了,他老爹老娘都在齐家村呢,他不敢不教咱们的,爹还说了前半个月花咱们自己的钱,后面的就让他负责咱俩伙食开销,这样花的少。” 他信誓旦旦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齐进宝眼眸深了深,“咱们这样不是欺负人家吗,他要是一气之下不教咱了怎么办?” “你是不是傻,”齐招财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头,“他一家子几乎都在村里,怎么敢骗咱们的,爹可是村长啊,要是给他们穿小鞋,够他们全家吃的,义哥只要还是咱们这的人就要听爹的话。” “之前不是说帮他分家的吗。”这件事他和他爹在吃饭的时候说过,他爹也是同意了的,怎么现在听齐招财话里的意思不太对啊。 齐招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亲弟弟,一副你脑子坏掉了的表情。 “他不教好咱,爹是不会帮他的,所以你别胡思乱想了,快饿死我了,赶紧跟我回家。” 齐进宝一手捂着肚子,一边拉扯起弟弟。 齐进宝挥开他的手,冷淡道,“我自己会走。” 他颓然地踩在土地上,越过齐招财往前,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哪怕身后有呼喊声,也没停。 他理解齐鸣义为什么出尔反尔了,是他那个贪心不足的爹逼得人家放弃了他。 他之前还在欣喜于他对他们家这么好,想着到他的地方少麻烦他点,以后赚了钱给出去一部分算作学费。所以当齐鸣义说不带他走的时候,他还是有怨的,他最讨厌给他希望又摧毁的人。 可现实却是自己亲爹算计着人家,还想他出钱出力当冤大头,将心比心如果他是被算计的人,也不愿意带两个拖油瓶。 归根结底,他爹要挟他一带二不够,还要算计人家的钱。 既要又要,精明的算盘下不知道的还以为齐鸣义欠了他们家多大的人情。 可那不过是一个分家的事情而已。 他究竟有没有想过拿着这个把柄,人家也会有不乐意的时候,像现在,根本挽回不了! 当久了村长,他爹真以为村里是他的一言堂了吗! 跑出去好远的齐进宝看到远处大队长和齐鸣义相谈甚欢的场景,一下子刹住车。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一阵心悸,该死的直觉叫他心里起了阵阵不安。 之后几天的事,果然出现了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变化。 …… 齐鸣礼在旗头县待了两天才回去,正好赶上公干结束汇报工作,伍达到现在都没回来,他只能从他偶尔打回来的电话里了解那边的情况。 不知道是渡口的人太老油条,还是宝燕县的警员警惕性太低,到现在都没发现渡口的问题,还是将视线聚焦在伍达被人伤害的问题上,可纵使是在这个问题上,对方也没能找出伤害伍达的人。 他们仿佛一夜之间隐身了一样。 伍达待了一个星期后,案件甚至进展到教育阶段,他们找不出具体的施暴者就想用这样的方法优化治安问题,教育渡口的居民。 他在那边也没能查到其他关于渡口赌场的线索,那些人好似惊弓之鸟,在经历这一回后直接隐匿于黑暗中,叫人查不到一点痕迹。 伍达果断回来。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所带的警犬队伍出现了犬瘟热(俗称狗瘟),传闻中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犬类传染病。 第93章 齐家村后续 大队长有个大孙子叫齐大力,在村里也是个霸王的存在,经常拿着大队长的名头混日子混工分,日常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村里不少姑娘都烦他街溜子的那一套,他自己也没什么本事,除了是大队长家的孩子真是一点优点都找不出来,不过大队长年纪也快到退休的时候,所以大部分人家虽然明面上还讨好他,其实背地里愣是一个都看不上他。 到了要结婚的年纪,好人家的女孩们都不愿意和他相看,搬出大队长的名头都不管用,齐大力又是个眼光高的,不好的不要,于是就变成了村里有名的单身汉。 大队长不知道为这亲爹妈早死的大孙子着急过多少次。 可当齐鸣义找上他,说可以带齐大力出去见世面教他本事后,他觉得自己这个孙子好像有救了。 学了本事就不再是啥也不会的白痴,有了本事啥姑娘不跟他啊。 而他只要帮齐鸣义办成分家的事就可以。 大队长根本不用多想就答应了,还对齐鸣义感恩戴德。 和村长的态度一比,真是高下立现。 齐鸣义都觉得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特意问了句:“真答应了?不需要我再做点啥?” 大队长露出不解的神色,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比如条件是劝老三回来……” 他这么一说,大队长一下想到在福叔那儿和几个老家伙说的话,老人精一下就明白了什么,拿分家这事换老三回来这事应该也就那几个老家伙做得出来。他猜齐鸣义在找他之前一定还找了其他人。 “叔是明白人。”齐鸣义赞了句。 大队长:“老三为什么不回来,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我也想叫大力那孩子出去闯一闯,还不是一辈子在地里没什么出路吗,不管是老三还是你,我都有私心,并不想你们走,可大力是我亲孙子,我哪能阻了我孙子的路,说我自私也好,背了那些老家伙的意也罢,我死之前也要把大力的事安排好,你的事可以放心交给我。” “我当年想叫大力学修路,上门求着人家老师傅一个月,他都没给我开过门,我知道这事有多难,技术啊……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肯教,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人拿老三的事要挟你。” 大队长在村里活了大半辈子,眼见一条腿已经在棺材里了,看得更明白,他很清楚齐鸣礼对村里的价值,他如果还是村里人,凭着他的身份人脉,村里肯定能更上一层楼。齐家村头上有公家人,他们这里就是最安全的村子,不仅有利于人口迁入,齐鸣礼还能成为一些大小伙的榜样,让大家拧成一股绳,如果有人也学着他走出去,又回来建设家乡,齐家村就会越来越好。 最重要的一点,跳开建设村子的问题,和齐鸣礼亲近一些也是给自家选靠山,都是村里的干部,心里什么小九九谁还不知道谁了。 所以他才会和几个老家伙这么希望齐鸣礼回来。 可齐老三是个怎么样的人啊,那是真正从农村里杀出来的娃,从小乖张,跟匹野狼一样,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驯服的,所以他不肯回来也在他的预料中。 既然都知道他是什么性格了,再以这个条件逼齐鸣义,那就是白白把让孙子出人头地的机会扔水里了。 大队长可不是这样的人,这事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可不能让他整得和人结仇一样,所以他再次强调不需要齐鸣义做其他事。 “我这边完全没有问题,倒是你爹,他的思想工作你要好好做。”大队长意有所指。 真正阻碍的大头还是齐大柱这个人。 齐鸣义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几天又住回了家。 一天里总有几回能看到他们在角落里盯着他嘀嘀咕咕,明明心动得要死却还要讨论很久,齐鸣义即使心里着急也不能表露出来,不过暗地里他已经叫老婆孩子收拾东西,准备随时离开。 事情一直拖到三天后,大队长亲自上门和齐大柱说了什么,老头才终于下定决心让齐鸣义分家。 文书协议当晚就签好,此外还有一则保证声明,齐老头要齐鸣义答应发达之后一定要带齐鸣仁一起干,如果他反悔死后不能入祠堂。 人死要落叶归根这一观念在老人心里根深蒂固,对他来说比什么断子绝孙的毒誓还要严重。 齐鸣义宗族观念薄弱,一点没觉得这是什么威胁,签声明的时候直接偷着乐了。 从此齐大柱一家的分家事宜彻底结束。 事后齐鸣义给大队长包了五块钱红包。 他好说歹说才把人说心动了,可离最终分家还差口气,也多亏他补了这一口气。 “你爹对鸣仁这小子是真好,我一跟他说这辈子除了靠你和你弟,老大一家绝不可能有额外的际遇,他一下就想明白了。” 现在已经不是想老二老三会不会坑他们的事了,他只要明白没有老二老三,老大更没机会,他现在该想的不是拿捏孩子,而是让老二做出保证,齐大柱是真真切切想怎么让老大出人头地,所以一明白这主次关系,就愿意签了。 “还是您有办法。”齐鸣义捧了一句。 大队长摆摆手,都是当局者迷罢了。 还有就是他也想要让这件事速战速决,只要齐鸣义和自家大孙子走了,这事就尘埃落定了。这几天村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看到他就要试探几句,他也心虚啊。 “事办完就赶紧走吧。”大队长这样说。 齐鸣义是当天晚上走的,赶夜路的他谁都没通知。 行李早就收拾好,要带的人也就只有老婆孩子和一个齐大力。 这一走,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尤其是村长和齐惠心。 齐鸣义好歹给村长留了封信,大致就是自己能力不够可能带不了招财进宝两兄弟了,让村长另外找师傅教他们,他要回去赶工程了云云。 村长想起今天之前齐进宝刚跟他吵架,说他不道德坑得齐鸣义不肯教他的事,还说他和大队长走的近,怕他转头教别人去了,让他再去和齐鸣义谈谈,村长觉得他危言耸听,齐鸣义在他这里就是怂包,干不出得罪他的事。 从上次谈话之后,他自觉清楚齐鸣义这个人什么样,他有求于他,不敢不教的,不过基于小儿子那快发疯的模样,他最多就是去试探一下大队长那边什么态度。 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 所以当得知齐鸣义直接走了的时候,村长恼怒又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耍他了! …… 齐惠心一觉醒来得知自家二叔分家脱身后,两眼一黑身子都软了。 玛德,这个节点正是家里开始惨的时候! 齐鸣义这个天杀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齐家村村长,往后他们家被明里暗里穿小鞋,干最多的活,得最少的工分……因为分到不好的粮种导致一年到头的收成不好,粮食都没能交齐,一家人差点没饿死。村里人更在村长的带头下孤立一家人,导致没一个接济他们的。 她一想到往后几年都要过这样惨的日子,恨不得再穿越一次。 都怪她这个身体,什么事都不能参与。 她在铺着被褥的菜篮子里睡觉,离床不远不近,正好在屋子中间,齐大宝因为年纪已经大了,他的房间正是原来齐鸣礼住过的小西间,他们再看不上齐鸣礼,也还是很好地保留了小西间,觉得这里有风水就让齐大宝住了进去。 从齐惠心这边看去,床上有两条人影在做原始繁殖运动,仿佛一点也预料不到往后几年的悲惨事。 齐鸣仁和刘翠芬严格执行齐老头齐老太多子多福的方针,想给齐大宝多几个伺候他的弟弟,为此不停努力,刚生完齐惠心没多久就开始了这项古老的运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村妇身体好,反正刚开始听到声的时候,她是大为震惊,好在习惯之后也没什么,当做晚间固定动作片来听就好。 可她现在忍不住了,扯着嗓子就在喊。 “¥%#&%&……*&(&%*” 生生生就知道生,生尼玛呢。 有本事生没本事养,后面几年能活着就不错了,还生! 嚎的这么大声,床上的人终于抖了一下,她亲爹骂了句脏话。 中途被打断,应该是萎了,齐惠心想。 “妮儿怎么回事,”刘翠芬揽住自家男人,尖利的嗓子也有了几分慵懒气,“真不懂事,老娘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给她生弟弟。” “烦死了,以前都不嚎的,我还以为她乖的咧,再吵吵我给她扔老二房里,反正现在房子都是咱的了。”齐鸣仁不满道。 “继续继续。”刘翠芬也不看一眼孩子,催促身上的人赶紧硬起来。 “……” 齐惠心翻了个白眼。 双手附于肚脐处,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 “啊——!!!” 床上又是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紧接着是齐鸣仁黑着一张脸提裤子,披着件衣服就来拎菜篮里的齐惠心。 片刻之后,孩子出现在空荡荡的东侧间。 又是一声“嘭”的关门声,她被关了起来。 齐惠心瞪着死鱼眼,就是说,她已经提醒过了,要是之后发生死孩子的事情就不要怪她了,她是不会把吃的分给别人的。 …… 第二天得知齐鸣义离开的福叔是第三个不安的人。 这说明和齐鸣礼搭上关系更难了。 其中最坐立难安的当属近期犯事的齐志凯。 “爸,怎么办?”齐志凯急得团团转。 宗族聚会过去他就回城里上班了,他是石料厂的裁切科主任,一直在城里和村里来回跑也不是个事,如果不是真有事他半点都不想回村里,今天回来还是想叫他爸再想想办法,让他见见齐鸣礼。 可他听到了什么,齐鸣义一声不吭地离开,让齐鸣礼回来的事好像也没有后文了。 他之所以想见齐鸣礼也是因为有点事要他帮忙。 半年前石料厂出现一场火灾,他那个科室是严重的重灾区,可以说什么都烧没了,好在厂长身家厚,厂子能继续开下去。他请到专业的消防民警查事故原因。 经过好几个月的查探,他们终于发现是消防设施出了问题,那批灭火的装置就跟装饰品一样,没一点用不说,还是易燃的材料,所以才会让他管理的那片区出现不可扑灭的火势。 厂长知道这事自然要彻查的,不过那时最多查什么人以次充好,就算查到他,他也早就找好了替罪羊,应该不会走到被开除的地步。 可最近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了主意,说是厂里的灭火装置都是跟消防那里买的,还都有编号,他要是顺着这个线索查,说不准还能找到投机倒把的贩子。 这下好了,厂长直接报警让公安参与了进来。 公安办事比消防民警给力,已经找到了那批卖出去的设备,指不定什么时候查到他身上。 而投机倒把的罪名一旦坐实,是要定罪的…… 替罪羊知道这茬后他不肯帮忙了,给再多钱都没用。 齐志凯想到自己好几年前就开始赚这项外快,数额之大够他做很多年牢,简直不寒而栗。 “爹,我不想坐牢。” “您说怎么会这样,明明只是以次充好的事儿,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倒卖了,还要定罪……你说会不会有人要搞我。”大半年前的案子转一圈还能让案件性质都变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厂里有人要搞他。 福叔:“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你再跟那个人谈一下,让他把案子认下来,咱们可以给更多钱。” 齐志凯说起这个就头大,那个人现在都不见他了,再多钱都没用。 “咱们再问一下齐鸣礼吧,他是警察系统里的,人脉也广,让他出面应该能混过去。”齐志凯又一次提出要见齐鸣礼。 福叔对这件事也无可奈何。 “鸣义都走了,听说齐大柱还给他分家了,鸣礼更没可能回来了。” “那我怎么办!”齐志凯揪着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 “爹来想办法,爹想想……” …… 福叔还没想好要找谁,两天后齐志凯就坐牢了。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没声没响进去的消息传来,他直接晕倒在宅子里。 好在村长当时在才没让他丢命。 醒来后的福叔哭嚎不止。 “上头没人啊,上头没人,土娃子咱们上头没人才让人这么欺负!志凯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土娃子是村长的小名。 “齐鸣礼也不是个好的,要不是他对咱们不管不顾,志凯也不会直接进去了,我好恨啊,他真的没心肝啊!” 村长对齐鸣礼一家正有气,顺着他的话说道:“他们一家都是那样,叔你别伤心,他老子还在村里呢,我给侄子出气!” 第94章 狗瘟,瘟到了齐罐罐身上 袁洋县这次的狗瘟来势汹汹,起初只是街头巷尾多了几只没了气息的流浪狗,之后是无人的角落传来腐肉的烂臭味,人们扒开犄角旮旯的地方,这才发现又死狗了。 一开始还没什么人关注,只是随着狗死得越来越多,统计之下有人骇然地发现平均每天有十多条狗死掉,这才引起众人的关注。 对于这样不正常的现象,迷信的以为县里出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脏东西,不迷信的觉得这样死下去整个县都会出毛病,毕竟死这么多狗说不定是有什么传染病细菌什么的,总之他们都怕这些东西会对人产生影响而恐慌着。 好在专家很快就发挥了他们的作用,查清楚连日来多狗死亡的真正原因——狗瘟。 也叫犬瘟热,一种专属于犬科猫科的疾病,传染性极强,一旦得病死亡率极高。初期症状表现为发高烧,精神萎靡,打喷嚏腹泻;中期持续高烧,引发肠道疾病,表现为呕吐拉稀,身体部分位置出现流脓;最后得了病的狗狗将抽搐,口吐白沫,直至死去。 不过这些对人类都没有影响,狗瘟不会传染至人类身上。 县里的人得知这一结论纷纷松了口气。 相较于他们的放松,养狗爱狗的人家以及驯养警犬的警所可谓是愁云惨雾。 前者和狗有了感情,见不得这样生离死别的事,后者所代表的价值和损失难以估量。 警犬总共十五只,患病一大半,死掉三只。 其中齐鸣礼有八只警犬,现有一只拉布拉多患病,现在正隔离,其余六只得病警犬属于伍达,现在已经折损三只,他手底下总共也只有七只警犬,现在也只剩下一只健全,三只病犬。 人刚从宝燕县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整就去看到警犬的尸体,大高个的汉子难得泪眼婆娑了下。 再看全队只剩下一只健全的松狮,得病的拉布拉多、罗威纳和马犬都一副随时要去了样子,他眼前阵阵发黑。 事业才刚开始,先损一半的战将,再坚强的人都要哭了,再一想到他爸为他事业铺路耗费精力才得来这么一个机会,他更受不了这样的局面。 警所聘请的医者团队围着得病的警犬做各种检查,他插不进去手,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齐鸣礼在他旁边,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焦急模样。 “有的治吗?”伍达问他。 “有,m国那边早就研究过狗瘟怎么治,也就是国家最近几年对狗不够重视,所以也就没引进,不过你离开的这几天已经送来了,但是局长的意思是还要再检查一下,保证万无一失,”齐鸣礼宽慰他,“别担心会治好的。” 伍达要哭不哭:“可是那几只还是死了。” 他心疼的是这个啊。 虽然几只狗训练的时候都不好好配合,几个月下来没有成效,还让他在前来检查成果的领导面前丢脸了,可他也没想过它们会死啊,可心疼死他了。 “调皮是调皮了点,可也亲人的很,咋还会遇到这样的事……”伍达喃喃。 齐鸣礼想到了自己也有一只拉布拉多在治疗,叹气。 “他们是怎么染上的。”伍达问。 他想了解他不在的这几天狗瘟是怎么传到所里来的。 齐鸣礼回忆了下:“先是县里病犬多了起来,一开始所里没什么问题,就是之后咱们这两队的警犬有被带出去巡逻过,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被染上的。” 伍达诧异道:“它们平时都不肯听我的话出门,谁能让它们出门的。” “……我女儿。” 其实齐罐罐也没带出去多久,她嫌累溜没两圈就趴在狗狗身上让它们带她回来了。 说起来也就是这一次之后,齐罐罐和狗一起发烧了。 想到这,齐鸣礼眼神沉了沉。 伍达打断了他思考:“我的警犬队伍都这样了,你说我还能待吗……” 他带队的警犬死一半,已经到重大损失的地步了,估计写检讨都是轻的,伍达担心有人会借题发挥趁机把他撸掉,问齐鸣礼也是想在他面前卖个惨,甚至想让他站自己这边。 好在齐鸣礼给的反馈是好的。 “这属于躲不过的天灾人祸,不可抗力因素,怪你没用。” “可我的训练成果并不理想。”伍达对他如实说。 所以齐哥啊,你要么力挺弟弟,要么传授点更好用的训狗技巧吧,伍达在心里呐喊。 齐鸣礼顶着灼灼目光,淡定道:“换谁来都一样,谁一开始是顺利的啊,再一个那都是后面的事了,你也不用想那么远,先克服眼前的困难才是。” 伍达沉默了一瞬,看向狗舍那边,有个医生正在给罗威纳打针,从他脸上也能看出点犹豫和纠结。 思索了一下,伍达颓然地发现,要是那三只狗都挺不过去,也不说谁撸了他,如果他的队伍里只剩下一只警犬了,那他也可以直接辞职了。 “你说的对,希望它们能挺过这劫……” 后面的治疗伍达和齐鸣礼全程跟进,不过因为齐鸣礼这边只有一只警犬中招,所以他并不需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 警犬最先得到救治,大约七天之后,病情得到好的控制,甚至有好转的迹象,那些医生这才开始救治外面的狗。 先是在医院开放狗瘟的专治窗口,让有主的狗得到治疗。再就是野狗的救治问题,不比有主的狗可以由主人带到医院治疗,它们更多是自生自灭的状态,时下之人对狗的怜悯度实在低的可怕,如果不是它们得病而死,少不得有人会抓野狗做狗肉盛宴,所以警所这边承担起给野狗打针治疗的任务。 齐鸣礼在接受过简单的皮下扎针训练后也要出这次任务。 这个时候齐罐罐已经褪去高烧,她拉着要出任务的老父亲。 “罐罐也去。” 文雯摸上她低烧的脑袋,不准。 齐罐罐这次发烧来势汹汹,没有半点征兆,她都给吓坏了,孩子刚好一点更不能让她出门折腾。 可这一次孩子十分执着,明明脸上还有发烧后的红晕在也不掩饰自己非去不可的想法,文雯头疼坏了,让齐鸣礼快点消失在眼前,省得孩子惦记。 齐鸣礼给了齐罐罐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施施然地走出了家门。 齐罐罐气得捶床,“坏妈妈。” “等你好了再说,到时候你想去去哪。”文雯给她盖上被踢掉的被子。 尽管文雯千防万防,还是让齐罐罐找到溜走的机会。 下午齐鸣礼外勤结束后回家换衣服,被齐罐罐逮到了。 彼时文雯在陪她睡午觉。 找到机会的齐罐罐偷偷摸下床,拉住了要走的亲爹。 执拗地看着他,死死抱住他一条大腿,看样子死活都要跟他走。 齐鸣礼弯下腰,小心地指了下床上,结果被小孩的手捂住嘴。 齐罐罐目露祈求,除了尴尬的婴儿期她少有这样的时候,更大一点就越不会这样,就连要爸爸妈妈带她去供销社买东西时都没有这般情状,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想要的总会得偿所愿,只不过或早或晚,或换个人达成目的而已。她的小脑袋瓜里好像藏着很多让大人为她妥协的计谋。 而现在嘛,齐鸣礼说不上来,但总感觉她很焦躁,让她不自觉释放出这样原始的恳求。 齐鸣礼想了想把孩子抱起来。 齐罐罐以为他答应了,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谁知道下一刻亲爹走到床边叫醒了妈妈,“我带罐罐出去一躺,放心我可以照顾好她。” “……”这样能出去才怪。 果然文雯起身,睡意朦胧地说着不许。 “爸爸,你……”是不是傻。 明明可以跑掉的。 “傻孩子,这叫报备。” 前不久齐罐罐同志一声不响地跟着他去宝燕县,这已经触到文雯女士的底线,回来后她罚他睡地板,到现在也没让他上床,齐鸣礼吃了教训,这会儿懂得先报备了。 要是还让齐罐罐悄无声息地消失掉,他大概一年半载都要打地铺了,这腰也可以不要了。 齐鸣礼心酸地想,每次都是齐罐罐惹出来的事,最后背锅的都是他。 他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比早上的温度低了点。 “那更不能让她出去了,要是复烧就麻烦了。”文雯。 “我给她穿严实点应该没事。” 说着话,他又给齐罐罐加了两件衣服,一个冬天才带的羊毛帽,齐罐罐嫌热想扯都被他按住了手。 文雯还是不大愿意。 “妈妈,罐罐想出去。” “非要现在?等你好全了随便你想去哪。” 齐罐罐非常坚持,“就现在。” 齐鸣礼:“我半个小时就给她测一下体温,保证不让她复烧。” 话说到这,文雯知道父女俩是铁了心的,只能放他们走。 出家门后,齐鸣礼先和自己带领的队伍汇合,队伍里有大多都是和他一样只训练了一下的临时扎针员,只有一个是正儿八经研究动物的医生。 所以除了他之外,其他警员看到齐鸣礼带孩子上班都习惯了,不过孩子不吵不闹的,医生也不说什么耽误工作的话。 “齐队,东区的野狗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下午去南区。”那名医生拿着袁洋县的地图在看,他不是本地人,只能临时拿这东西了解一下要负责的范围有多大。 “爸爸我们去那里好不好?”齐罐罐埋在齐鸣礼肩上,给他指了个方向。 她说的小声但这里的人都全神贯注地等待齐鸣礼出发的指令,自然也听得到这一声细弱的童音。 医生闻言皱了下眉,可齐鸣礼惯着孩子竟然真顺着孩子。 警员最是听令二话不说地跟上。 这样的情况下,医生有些不满,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就听到孩子这指指那指指,让他们绕来绕去。 等她终于说停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个地方正好是早上来过的街区,里面的野狗也被他们救治过了。 怎么能听孩子瞎指挥,医生推翻了一开始这孩子不耽误事的想法。 瞎指挥就是耽误事。 虽说这病不会传染人,可大面积狗死亡也会产生许多病变细菌,间接影响人体的其他健康,所以他们才会花大力气去救狗,这是个争分夺秒的活,不能由着孩子乱来,随行医生上前一步想和这位带队警察交流一下。 他们在街区内,外面就是大马路,站的位置是街区公共厕所,齐罐罐指了指脚下的井盖。 “这儿?”齐鸣礼问。 齐罐罐恹恹地点头。 齐鸣礼立刻叫人搬开井盖,医生要说的话被一阵阵腥臭堵住,是常见的腐尸味。 “齐队,这……”搬井盖的警员试探道,“是不是都死了。” 实在是太臭了,很像死得透透的那种。 救狗的时候也时常会遇到死过多日的,一般是要就地烧掉。 其他警员立刻拿出口罩挨个发放过去,等所有人都佩戴好了,搬井盖的同志才彻底打开盖子,钻了下去。 不久之后下面的人喊:“还有活的!” “都臭成这样了,竟然还有活的?” “快抱上来看能不能治!”有警员喊。 抱出三只活的野狗,又连背带扛带出十多只凉透,甚至腐坏的。 那三只肉眼可见的奄奄一息,需要医生亲自出马。 他上前看了下,“只能试试,不确定最后能不能活。” 他能做的也只是给狗打针,让它自己熬。 打完针需要有警员将狗到医院,其他死掉的狗,也需要留下两个人来焚烧,还要现场做消杀,队伍一下失去三个人。 分配完任务,齐罐罐又给他们指了其他方向。 还是在他们早上来过的地方,这次是在一个废弃的打谷场。 县区改造的时候这里已经不种地了,打谷场自然没用,又因为周围的住户都搬走,他们只在外围看了下没发现异常就走了。 齐罐罐指的位置是打谷场里一处废弃草料下面的位置。 自然有人掀开那些废草烂梗,露出里面一窝气息极弱的奶狗。 警员试探了下他们的体温,确认患病,却不能立刻开始治疗。 奶狗不比其他野狗,使用的药量有讲究,他们这里只有成年狗能用的大剂量药剂,要治它们就只能再让人带狗去医院。 队伍又离开一人护送奶狗上医院。 齐罐罐继续指路,这回医生都不说什么耽误事的话了。 他就是好奇,这个小丫头怎么能精准找到这些狗的。 当事人不好问,他就悄悄问旁边的警员里面有什么关窍。 那警员挠挠头,好像也不是很清楚,只说:“齐队他们家天生跟狗有缘吧,他的警犬队伍是这个,”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脸上满是夸耀和欣羡,“所以他闺女应该在这方面有独特的方法……” 医生觉得不然,这模棱两可的话显然糊弄不了他。 他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一样之处。 第95章 逐渐成规模的狗子军团 孩子每一次寻找遗落的野狗时,都会做一个鼻翼翕动的动作。 她仿佛是在嗅什么。 医生也学着她耸动鼻尖,努力分辨空气中的味道。 却没有任何发现。 医生更加好奇和疑惑,放在孩子身上的注意力也变多了些。 之后他们又救治了三处野狗,无一例外孩子都没带错路,这样高的识路水平让医生多了几分思考。 直至傍晚搜救彻底结束,不过因为这一次临时换班,南区那边已经有其他警员搜救,所以现在他们这些人可以到点下班。 齐鸣礼怀里的孩子已经睡过去。 本就在病中,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齐鸣礼正要带孩子回家,医生拦下了他,并邀请他有空的时候可以带孩子来趟医院。 “小丫头五感方面应该有些问题,我愿意给她做个全面的检查。”他说。 曹毅在国外学的动物医学,接触过很多动物,日常要和它们打交道,知道它们的习性,研究的多了,对一些动物的身体数据了如指掌,其中就有猫科类犬类五感灵敏度和人类的对比数据。 他刚才观察小丫头寻路的时候,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她一个小孩怎么能对道路这么明晰,好像不会迷路似的,据他所知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空间感知能力并不出色,所以迷路是很正常的情况,可这孩子不仅没迷路,还能精准找到路线,没有出现过遇到墙走不出来的情况。这就有点像大自然中某些拥有“超级感官”的动物了。 其次就是对她一翕一合动作的猜测,他怀疑这孩子的嗅觉能力远超普通人,可以闻到空气中寻常人闻不到的气味,有这样优势的人,他也见过,那些人用这样的能力受聘于全球最大的香精工厂,或是最富盛名的酒庄等等,这些人无一例外嗅神经十分出色,他怀疑这孩子也是这样。 齐鸣礼定定地看着医生,猜测他这么说的意图,可惜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孩子的五感怎么了?” 医生说出自己的猜测,关于下午孩子的表现,他也想证实一下,家长到底比他了解孩子,说不定能解释真正的原因。 而且,“我很好奇她识路和寻狗的本事都怎么来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齐鸣礼拿出那套家学渊源的说辞。 “我们家养狗,孩子很熟悉狗味,鼻子也比一般人好点,所以能闻到。她识路这种事,完全就是我平常训练出来的原因了,孩子记忆力不错,走过的路总能记得。” “可是……”曹毅觉得不是这样,他觉得逻辑不对,奈何齐鸣礼很快打断他,“时候不早了,咱们下班吧,明天还有许多活要干呢。” 眼看夕阳下沉,周围都黑起来,确实到了要回去的时候,曹毅只能放弃更进一步地询问。 他想着明天也许可以继续观察这个小丫头,问了句:“她明天还来吗?” 齐鸣礼犹豫了下,思索几番不太确定道:“看她妈妈允不允许吧,本来下午是不让她出门的,孩子有点烧。” “发烧了?”曹毅不知道齐罐罐是带病出门,孩子一直埋首在齐鸣礼身上,除非必要也不和任何人说话,让人看不出她在生病。 “低烧。”齐鸣礼用手试探了下孩子额头,温度还和上午一样,他顺势提出告辞,“我就不跟你多聊了,晚回去一会儿,孩子妈又该念了。” 曹毅这回阻拦不了,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他希望明天可以再见到这个让他有探知欲的孩子。 可惜,第二天他和人换队伍去了西区,也就无法知道齐鸣礼带没带孩子上班。 这样过去一个月,他再没有和那名警务长合作过,每每想换队伍又不可得,曹毅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接受。 直到所有救治任务结束,他在返回研究院前才又一次听到关于这孩子的事迹。 那时候他已经坐在回去的车上,同行的刚好才和齐鸣礼合作过,是研究院的一名老师,不过他不研究动物,而是正经的病毒学专家,这一次跟来是想研究狗瘟是否具有人畜共患的隐患,后来发现不具有传人性,他也留下来帮忙了。 老专家和邻座谈及任务时遇到了个灵动的小丫头,他很喜欢想多相处几天,又说了点接触时发生的事,从他的描述中,曹毅不用猜都能知道是谁,很自然地凑过去加入他们的聊天。 “老师我也和这个小丫头同行过,不过那时候她在生病,人没有您说的那么活泼,所以她现在是好了吗?” 老专家慈眉善目地点点头,“你也认识罐罐?” 名字对上了,警务长喊小孩的时候就是叫这个名字,曹毅连忙凑近了点,积极在过道探出头来和他们交谈。 “我认识这个孩子,同时关于这个孩子的某些问题我也想向您请教一下。” 曹毅认为孩子身上比大人都要强一些的空间感知能力和可能优于正常人类的嗅觉很值得讨论。他将自己短时间内的体验告诉两位老专家,希望他们能解惑。 最开始说认识齐罐罐的老专家听他说完,一副了然的模样,他摆摆手说:“我和齐队一起工作的时候就发现了,于其说是他带领我们,不如说是那孩子在带队工作,你提出的问题我也想过,”都是科研型人才,天生对异象有求知欲,他也试图去研究这个孩子,可孩子爸爸却直言不希望他打扰孩子,老专家尊重他们,现在看到又有人刨根问底,他套用孩子爸爸的话回答他,“不管孩子身上有多少可研究的,她也只是孩子,过分关注,对人对她都不是好事。” “可这真的很有研究意义,人体研究最近重登国际舞台,通过这孩子的脑域、嗅神经的研究,也许我们可以认识得更深更广,认识到人类的更多可能性。”曹毅急切道。 “你疯了吧,她还是个孩子。”老专家脸色变了下。 “我们可以先记录她的身体数据,如果真的有异常值完全有研究的价值,之后只要观察她的生长痕迹,记录变化,肯定有所收获的,国外就有研究特殊人类的机构,我们……” 老专家不想再听,脑袋偏转道一边,他和旁边的老搭档对视一眼,纷纷闭上眼睛装睡。 过道的小友应该是典型的研究狂魔,要是被他盯上进实验室供他研究都是轻的。可是他们觉得那孩子还远不到需要被研究的地步,据他所知他们家就是和狗比较投缘,有这个前提在,他愿意相信孩子只是对狗敏感,包括但不限于也许她能感受到飘来飞去的狗毛,所以能找到那些遗落的野狗…… 两位老专家一想到这些就不再纠结孩子的事,实在是他们活了这么久见到太多离奇的事,多年以前参加过国外人体研究的老专家还遇到过更奇怪的案例。比如那些没有训练过就精通催眠的人,他们这算天赋异禀吧……还有那些感知人类情绪时习惯用色块代表的人,他们眼里的色彩随对面之人的情绪变动,这算神奇吧,但研究下来也不过是心理疾病。 曹毅兴冲冲地说完,却没能得到相应的反馈,只能闷闷不乐地缩回自己的位置。 他的老师说,一切在自我认知之外的东西都值得深入了解一下,为什么眼前的这两位专家不这样。 虽然最终无法如愿,但他还是将袁洋县的小插曲记录在自己的日记本上。也许哪天翻开,他还会有研究异常儿童的想法……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 袁洋县狗瘟的事情最终落幕,全县狗死亡的统计结果令所有人都吃惊。 在他们的全力救治下,还是有五百多只的狗死亡,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县里有这么多狗。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人们忌惮这个病吃狗肉的人变少了,狗也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此次救治野狗的过程,最有收获的当属齐罐罐。 在避免更多狗死亡的前提下,她是跟着老父亲在全区逛了个遍,同样的也将那些素不相识的狗认了个全。相当于到一个地方,收一个地方的手下,她手底下再也不是散兵,攒零合整,袁洋县的狗子们开始有了一个隐形的主人。 如果有人观察齐罐罐就能发现她的周围从不会缺狗,偶尔是躲在草丛里的狗窥伺她身边的一切,也许是垃圾桶边上的狗默默注视着她,又或者喜欢溜达的流浪狗以她为圆心绕上好大一圈巡视…… 这些狗在没有人命令的前提下,已经学会了护主、监视和巡逻。 这些齐罐罐都知道,但年纪还小的她只觉得有趣,并不会深思。 不过时间久了还是有发现这一现象的人——齐悠悠。 她才是最经常和齐罐罐在一起的人。 年纪小的她心思细腻,善于观察,却不会去表达,所以哪怕察觉妹妹身边每天都有不同的狗做着相同的事,她也不会去说。 所以这一不同寻常的现象就一直保留了下去。 …… 今年秋天短暂,冷空气来的早,提早进入严寒时节。 齐家村却不太好过,公粮站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多次退回他们的粮食,次次说是不达标,为此还向上面反应他们种粮食敷衍,害得村委会里写着勤劳集体的锦旗被收了回去。 锦旗是荣誉象征,村里有且只有一面,还是三年前好不容易得来的,现在收走了,无疑是说他们不勤劳,齐家村的人因为这件事全村上下都不大高兴。 累死累活送粮食,竟然说不达标,来来回回又是折腾好久,最后好不容易达标了,锦旗没了,种种下来像被下了降头一样,晦气得很。 村长作为被责难的人,心里头一股子气没地方发泄,好在齐大柱又上门招他了,他一下就找到了撒气的人。 起因是自从齐鸣礼和齐鸣义两家都走后,他们的田就归了老大一家,齐大柱是来找他领来年的粮种的,他甚至还要多领点回去,嘀嘀咕咕要这要那。 村长冷笑着给他挑了好几袋去年的坏种,不知道会不会发芽的那种。 “好好种,明年的勤劳集体就靠你给我挣回来了。” 齐大柱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一拍胸脯保证得老好了。 这开启了他往后年月的惨事,每每想起都不知道今年这个时候哪里得罪了村长,因为坏种不出苗他再找村长要种子的时候什么都没得到。 …… 另一边,齐鸣义破天荒地给齐老头来信了。 信里是他言辞恳切地希望他爹能支援他几百块钱,说是看上了一个给齐鸣仁的职位,想着也许不需要他辛苦打拼就能给他买一个过来,所以希望他给钱打点人脉。 这套路齐老头很熟,之前老三给老大介绍工作的时候就这么做过。 上一回,老大确实得到了工作,如果不是后来老二和他抢来抢去估计已经是个城里人。 齐老头想,老二也算是出息了,有能力给家里人找工作了,基于上一次他搅黄了老大的工作,他不打算掏钱,认为老二要赔老大一个工作。 齐老头让齐鸣仁代笔,很快回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 信的大致意思就是齐鸣义要花买工作的这笔钱,齐老头不出。 齐鸣义怎么肯,当即把信撕了个稀巴烂,晾老头好几个月。 直到他们等的焦急的时候才回信说自己没钱,攒了很久都凑不够,最后工作被人买走了。 看到这的时候,老头差点心梗,齐鸣仁也有些责怪他。 好在信的最后是齐鸣义又找到一份工作。 齐鸣仁刚要开心,随即看到这份工作所要的打点费时脸色都变了,实在是因为打点费又贵了不少。 齐鸣义在信后面劝他们要不要再等下一个机会。 “……爹,要不再等等吧,八百块不是小数目,我最多凑个两百,您看要不这次就算了。” “……就是不知道下回会不会更贵,哎。” 短短两句话,让看信的两个人犹如烈火烹烤,煎熬得很。 “爹,怎么一个工作这么贵啊。” 齐老头心忖,五百块买一个工作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初介绍费三百,因为老大老二换来换去差点丢工作又要两百打点,也才过这么几年又涨……可以理解,但是接受不了。 实在是太贵了。 可想到齐鸣仁还跟着他下地刨食,他实在是不忍心。 这和当初老二说给老大安排工作不太一样,可花钱买工作效率更快,齐老头犹豫了… 算算他最后的棺材本,也只能凑到四百。 要是当年那批东西没丢就好了……天杀的小偷! “老大,你跟老二说让他出一半,要不然,要不然……” “要不然”了半天他也想不到什么威胁的词,祖宗家法那一套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心意,齐老头这才意识到老二是真的逃离了他的掌控。 他咬咬牙,让齐鸣仁用有限的词汇打感情牌,“一定要让老二出一半的钱。”要不然他也是没钱可以给他了。 齐鸣仁读书不多,文绉绉地打感情牌根本不可能,他只会写哪年哪月施舍给老二一个馒头一个地瓜…… 信寄出去后,难逃再一次被撕碎的下场,不过齐鸣义的目的也达到了。 接受那笔钱后,他离买到准迁证更进一步。 第96章 齐老头中风 齐老头最终还是决定将作为棺材本的四百块钱寄出去,然后每天都在等让齐鸣仁去工作的通知。 他现在做梦都是大儿子出人头地衣着光鲜的模样。想着他出息以后自己能成为第二个福叔,被接到城里享福,皱巴巴的老人皮都舒展不少,笑容都比平时多了许多。 年关所有人都不劳作,专心搞过年的事,他家要出个工人,齐鸣仁有工作的事情很快就被他传扬了出去。 齐老头时不时就出门一趟,有的时候是去供销社提酱油,有时候是去买盐,买完东西就往村口老槐树底下一坐,和人唠嗑,一唠唠半天,都是说齐鸣仁要出息了,逢人就嘚瑟自己有三个城里孩子。 他这么嘚瑟的时候还是上一次齐鸣仁去工作的时候。 那会儿子全村在他这么“有意无意”宣传下都知道了齐鸣仁要当工人的事。那时候好些人配合他说了许多恭喜羡慕之类的奉承话,话里话外无外乎是发达了别忘了他们。老头被捧得飘飘然什么都敢应下,谁知道这份嘚瑟最后变成齐鸣仁没去成城里齐鸣义反而去了,事情走向让村里人都看不清了。齐老头那之后也确实郁闷了好一阵子,然后就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家老二受伤,老大重新去工作,他才重新露出笑脸。 村里因这曲折的故事不知道猜测了多少兄弟阋墙的故事,虽然齐老头一概不承认就是了。可之后祠堂两兄弟当众打起来也证实了齐老头家一团糟污,他怎么否认都没用了。 现在老大重新有工作,还是老二给他找的,让他们又看不懂了,敢情当初打得那么凶都是在玩? 他们兄弟不和的传闻摇摇欲坠,齐老头借着这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澄清以及推销一番自己教儿子的方法,证明自己的教育理念没错。 “俩孩子是有点矛盾,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到底是亲兄弟,有劲一块使,有城一块进,打架啊啥的也不妨碍他们互帮互助嘛…” “孩子就是要这么教,平常打打闹闹没事,关键时候要充作一股绳,你们要早这么教孩子现在估计和我们家一样了。” 齐老头二郎腿翘起来,得意地笑着,仿佛在说他们这些人不会教孩子。眼看他越说越离谱,有人不免想起他最出息的儿子,提了嘴:“那你家三娃子呢,他这次祭祖可没回来。”潜台词:你教的也没多好啊,最出息的可跟你离心了。 村里人已经抓着这件事好久了,齐老头想洗白自家畸形的养孩子模式可不太容易。 “老三那能一样吗…”看这几个老家伙露出“咋滴老三不是你娃”的惊疑表情,齐老头急忙找补,“算了,那我就好好说道说道,你们也看到了老二现在工作稳定,就是老三帮的忙,老三再混账他也要给老二找工作,我教的没错!” 这么说来确实有一点点道理,如果不提老三离心的事,确实是带家里人发达了。 亲近大的,教育小的付出,哪怕小的离心,可在这些年耳濡目染之下也会帮衬家里,而大的得了便宜只会对老的更加感恩戴德,倍加孝敬…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一些人若有所思。 齐老头看他们都听进去了,“好为人师”的他满意地点点头,对围在他周围的老家伙说,“以后啊老大和老二都是城里人了,我也可以放心了,我齐大柱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可儿子命好啊,都让我给供出去了。” 他舒心地长出一口气,双手互相插进袖筒里,这时候的寒风都刮得老大一阵,把他鼻涕都吹了出来,他也就是舔舔继续嘚瑟,看样子越说越火热,根本不愿意停。 “等老大在城里站稳脚跟,我大概也是要走的,哎以后就不能和你们这群老家伙一起唠了,听说城里人都不喜欢说话,只爱坐什么什么厅里喝茶喝什么啡的,我是不能习惯的,不过也没办法,老大孝敬我,到时候我不想去也会被他拉着走的,就是不知道这田以后要分给谁…” 越说越得意,感觉下一阵就要鸡犬升天了。 旁边人逐渐不耐,他这嘚瑟样太不讨喜,鼻子都朝天了,互相看了眼周围,和自己一样露出难以忍耐表情的不少。 可也不想立刻走,他们还想多听一些,毕竟三个孩子都有工作这种事在农村确实难得,没看人家村长啊支书那些人的娃都在地里刨食吗,可见进城是真的难。 大风口处他们挨得更近了些,可以互相取暖。 “城里都是啥样的,你们家仨孩子都去过了,给咱们说说呗。” “城里啊…” 齐老头起了个范儿,凸起的眼球一转,故意卖关子道:“下次再跟你们唠,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老婆子没酱油腌肉又该念叨了。” 说完施施然起身,还拍了拍屁股后面的灰。 这幅讲究人的模样可是逗笑了旁边人,更可恶的是他还吊人胃口,于是有人故意讥讽道:“酱油啊…好贵的,你也舍得买,要进城了确实不一样啊,滴血了吧。” 说到这个齐老头起劲,也不知道听出那丝嘲讽没:“可不,一两五毛呢!” 五毛钱可是他说起来就心抽抽的程度。 不过老大眼看要进城,他想着也没几顿了,要让孩子吃好点就狠心从见底的积蓄里抽出五毛钱。 还得是他,慈父心肠啊… 他走后,树底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瞧他那个嘚瑟的劲儿,臭显摆!” “一年到头都不一定去趟供销社,为了跟咱们显摆估计花不少钱,可辛苦死他了…” “齐大柱有句话说对了,他就是命好,要不就他那德行…呵…” “散了散了,都回去吧,为了听他讲城里的事,这几天光往这里跑家里一点活没干,都快被骂死了!” “那你可白来了,大柱那狗东西哪去过什么城,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他来这只是给咱们炫耀的。” “那你还来。” “没法子自己没本事,可不就想跟他套套关系嘛,指不定哪天我家拴子能入他们的眼呐。” 父母之爱子则计之深远。 并不是他们有多想巴结齐老头,而是为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儿女,不得不多出点小心思。 众人静默,心思也纷纷起来。 拴子他爹说的对,齐大柱现在是村里最出息的人家,单一个齐鸣礼就可以比过福叔,剩下两个儿子也各有各的出路,眼看着一家人就要飞出土疙瘩,他们该想的不是嫉妒他们,而是怎么在最后的时间里跟齐大柱处理好关系。 这么一想,念头通达,所有人不声不响地离开,又在过年时纷纷到齐老头家拜年,上到亲戚,下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来了。 因为他们,齐老头一家这个春节过得可谓是十分热闹,最令他开心的是每个上门拜年的人都不是空手而来,这家一筐鸡蛋,那家一两肉,把他们家伙食都丰富了不少。 这些东西齐老头都欣然接受。 全家人都包围在羡慕夸赞中,还有邻居表现得依依不舍,好像他们一家马上就要离开齐家村进城了。 齐老头和齐鸣仁处在这样的氛围下,人飘得厉害,真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进城了。 齐鸣仁现在甚至不去照顾那些粮种,他每天的事情就是听周围人奉承,看刘翠芬给他做体面衣裳,有过一次当城里人的经验,他自然知道城里人怎么打扮。 衣服要整齐有线条,穿在身上要规整,不能像之前一样大布兜子往身上套图省事。 这样下来起初废了好几块布,之后有章法后又做了一套又一套衣服,把全家的布票都用光了,不过谁也没说什么,谁也不觉得有问题。 除了齐惠心。 矮小的人扶着凳子学站立,看夫妻俩讨论城里人怎么穿衣服怎么拿腔拿调,一会又嘻嘻哈哈做成为有钱人的白日梦,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从她这个角度看,刘翠芬穿着已经不是那么合身的衣服弯腰剪布料,稍显紧身的薄棉袄有一道凸起的弧度,不太明显,但已经初显形状。 正是她被扔到东侧间那晚怀上的,已经四个多月。 玛德,想到这里,她恨不得给这两个母猪种狗一人一腿。 新时代的女性谁这么生孩子的。 她磕磕绊绊学说话,终于会开口后,有一天按着刘翠芬的肚子说“不生”两个字,本意是劝这位女性觉醒不要沦为生育机器,以她现有的条件多生孩子对她没有好处。 一个只知道啃老的烂人一样的老公,和她记忆里一定成不了的工作,会让齐鸣仁更加病态成为一个非打即骂的家暴男,还有即将面临的穷困饥苦也会让她吃尽苦头。 这些,她有口难言,只能用贫瘠的两字箴言提醒这个女人。 然后她反手给她两个耳光。 齐惠心说不出那时候什么感觉,只是又气又心疼,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后胸口几欲爆.炸。 这个女人蠢得无可救药,她可以用时代大背景下女人还没有崛起意识的理由宽恕她,甚至可以理解她蠢钝的做法… 可是她也越发觉得自己和这群人格格不入。 刘翠芬说,哪个人家就一个男娃子的,你爹都被人看轻了!我巴不得多来几个… 这是她掏空脑袋都想不出来的词句组合。 她气得不再管她。 冷眼旁观这两个男女叽叽歪歪,一个人做着幼崽时期的腿脚“康复训练”。 外面那些人怎么捧这一家子的她也听到了,可齐鸣仁却照单全收,真以为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城里人了,齐惠心等着他们翻车反噬。 倒腾着小短腿,时间来到年后,齐鸣义的信姗姗来迟。 信一来,齐老头就飞快地送到齐鸣仁手里。 “快念念!” 全家人激动地围在齐鸣仁身边。 齐鸣仁识得一点字,用来读懂齐鸣义匮乏的语句很容易,一边开信,一边道:“也不知道是个啥工作,比不上公粮站的我可不要…” 话虽这么说,可他眼睛却发亮地看着信封,配合身后一堆收拾好的行李,他像是可以随时出发的样子。 齐鸣仁打开信,逐字看去。 眼神从高兴转为震惊,下一刻气急败坏。 这副模样实在反常,齐老头:“咋了,工作很差吗,没事先做着,爹之后再让老二给你换个。” 齐老太低估了句:“别是让咱们鸣仁干苦力吧…”话里还挺看不上苦力。 刘翠芬摸着肚子也有些担心。 房间里唯一一个小孩,齐惠心已经猜到什么,一副了然的模样,趁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时候,给每个人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继续扶着床练习走路。 很快,齐鸣仁隐隐要发疯的语气传来。 “老二说工作本来十拿九稳了,可是突然来了个关系户,工作被截胡了!钱也要不回来了!” 捏着信的手越来越紧,俨然要戳破纸张。 “爹!怎么办!” 齐鸣仁脑袋嗡嗡的,到手的工作没了,钱还赔进去了,最近一段时间忙上忙下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他气得想当场撕碎老二。 齐鸣仁口不择言:“老二是不是耍我呢,他是不是没尽心,他说好要帮我的,怎么一下就没了!” “爹,爹,爹,你快跟老二说说让他别用这个跟我开玩笑!” 齐鸣仁眼睛充血,手抓住齐老头,希望他能给自己做主。 可齐老头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顾不上他,声音虚弱:“钱…没了?” 他的四百块钱… 四百块呢! 四百…他最后的钱… 白眼一翻,呼吸一滞,他晕倒过去。 “爹!” “老头子!” 齐鸣仁、齐老太、刘翠芬眼见他倒下,都手忙脚乱起来。 可老头子嘴角歪斜,口吐白沫,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 几个人不敢耽误,赶紧送齐老头去找村里赤脚大夫。 人往板车上一放,齐鸣仁刘翠芬和齐老太联手推着走。 齐惠心慢慢悠悠地走向厨房,她记得那里还有几个窝窝头,先藏起来,也不知道晚上有没有人给她做饭。 至于在呼呼大睡的齐大宝怎么办? 关她什么事。 板车和齐鸣仁一行人委实吸精,一路上不知道招了多少个人的眼,很多都凑上来问上一句怎么了。 关心不见得有,大多是看热闹的心态,谁叫整个春节这一家子太狂太傲,不当人,村里的人私底下都在骂他们得志便猖狂。 齐鸣仁嫌他们烦,大吼一声:“滚!” 围着的人撇撇嘴不再凑上来,不过也远远的缀着。 怕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八卦群众甚至不下地了一直跟到赤脚大夫那里。 “大夫您帮忙看看我爹怎么了!” 刚一入院子,齐鸣仁大声叫人,把午休的老大夫吓了一跳。他迷迷瞪瞪地走出来,看到手脚抽搐口吐白沫的齐老头,一下睡意全无。 望闻问切都来了一遍,随后下了一个结论。 只见他摇摇头,叹息道:“他中风了,你们现在赶去城里还有治好的机会。” 突发性高血压引起的中风要立刻治才能痊愈,但是他这里只是乡下小地方,专业的仪器和药都没有,等真到城里人可能救得回来,但是后遗症肯定也会有。 “城里要花不少钱吧。”齐鸣仁有些迟疑,据他所知家里没什么钱了。 “肯定要花钱的。”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大夫想。 齐鸣仁看向齐老太:“娘,家里…” 齐老太明白他什么意思,想到家里的财政情况,脸色几变,最后咬咬牙:“他是你爹,怎么着都要去一趟医院,不过没事都是老二把你爹气成这样的,上医院的钱让他出!” 这么一想还真是这个理,齐鸣仁一下就轻松了,他不想背债。 一行人赶忙朝城里去。 围观群众看了半天只听到齐鸣义气齐大柱,害得他都中风他,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咋滴能气成这样?” “大柱不气别人就好了,一定是发生了啥。” “有没有可能是工作的事?”有人猜测,“你们看年都过了,他们家老大还在村里,估计是工作的事黄了…” “还真有可能!” “那这么说老二也是个没本事的,老大都进不了城了。” “嘿!”有一人拍手,叉腰,“那我还给他们送鸡蛋!哎呦我去,我的鸡蛋啊!” “一家子没出息怎么配吃我的蛋,气死我了!” “你那鸡蛋算什么,我家腊肠都给出去了!” “还有我的肉!” 声音此起彼伏,说的都是巴结齐老头给出去的东西,现在看到他们家也没有那么厉害,只觉得那些东西都不应该给出去。 有人心疼的厉害,捂着心脏叫老大夫给他看看。 “我也要,给我也看看!” “我我…” 一声声此起彼伏,老大夫无奈地招呼他们进来。 却说另一边,救治不算及时的齐老头到医院后还是没逃过半身瘫痪的厄运,从今往后他的身体有一半是没有力气动弹不了的,可以说他以后连劳作也出现问题,重活累活是不用想了。 齐鸣仁听到医生诊断宛如晴天霹雳。 他想的是工作没了,亲爹干不了重活,家里的地怎么办… 眼前阵阵发黑,他只能蹲下来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倒。 齐老太在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后半辈子都没指望了。 刘翠芬也捂脸在哭,偏在此时肚子里的孩子在动,可她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她和齐鸣仁一样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齐老头虽然瘫痪,可救治及时没有生命危险,要住院的话又要花钱,几个人掏掏手里的钱发现只能付得起打点滴的钱,住院是想都不要想了。 至于让老二付钱?那也要他们先把钱垫进去才行,医院不允许赊账。 想想住一晚的费用,齐鸣仁:“咱们回家吧,爹没事了。” 齐老太看了他一眼,“嗯”一声。 医院走廊,几个人等齐老头点滴打完才送离开。 板车来板车去,折腾一天,几个人都累的够呛。 一回来齐老太就让齐鸣仁写信给齐鸣义。 “至少让老二把钱吐出来一部分,否则你爹的病怎么治。” 医生的意思是不会死,可瘫痪是治不了的,只能靠个人身体素质看恢复程度,后续特效药可以试一试。 买药就需要钱,只能叫老二把之前的钱吐出来。 信几乎是连夜寄出去,几个大人都在焦急等待齐鸣义回信送钱。 不过比齐鸣义来信更早的是村长叫他们下地的通知。 “你们家的地再不种还要不要了,想着进城连工分都不要了是吧!行,但你们也要学你们家老二老三先把户口迁走!” “否则就还是农民!!”村长语气不善,“先头老二老三的地可是你们自己要来的,现在上面光秃秃的像什么样!还想不想吃饭了!” 村长从春节前后一直观望这场戏,还以为齐鸣义真有能耐了,结果等来的是齐大柱这厮中风的消息。齐大柱什么心性他比谁都了解,能把他气到中风那就不是一般的小事。 他们家最近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齐鸣仁的工作,他看齐鸣仁好比心尖尖,只会更着紧,所以很可能就是齐鸣仁工作的事情黄了。 村长现在来就是落井下石来的。 他报复不到齐鸣义那小子,就从他兄弟老子下手,还有齐鸣礼那份也要他们一起偿还,谁叫齐鸣礼对志凯的事一点忙都不帮。 好以正暇看几个人,村长指了指他们家都快生锈的锄头,催促之意溢于言表。 可齐鸣仁、齐老太和刘翠芬都不再状态,一副傻眼的模样。 齐鸣仁最为激动,那副快疯了表情让村长皱眉退后几步。 “老二迁户口了!!!!” 齐鸣仁大吼一声,目眦欲裂。 “什么时候!” 第97章 蔫坏的村长 “什么时候?” 村长语气古怪地复述一遍,随即脸上止不住地咧开笑容。 他觉得齐大柱家的戏越来越有趣了,连他都知道齐鸣义有迁户口的念头,他家里人竟然不知道,这关系真的好吗? “他不是你兄弟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迁的户口?我还以为他分家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说起分家,村长冷哼一声。 分家跟迁户口两码子事,齐鸣义从来没提过后者,所以齐鸣仁他们是真不知道。 很快他想到凭老二的歪脑筋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这事瞒的这么紧肯定事先就预谋好的。 既然老二这么贼,齐鸣仁很难不怀疑他的工作是不是老二故意搅黄的,他是不是以为摆脱家里了,所以给他办事也不尽心了,或者甚至不想让他也发达起来! 越想越是这个理,齐鸣仁终于找到发泄的点,气得腿脚发颤。 村长看到他这样,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随口说了句:“鸣义也是有出息了,你这副模样好像不想他好似的,没得你这样的大哥,能走出去一个是一个,开心点。算算日子现在快迁出了吧。” 齐鸣仁一下抓住话里的关键,急于求证:“现在还没迁出吗?” “没呢,在走审核流程,迁出的手续还在城里户籍科,不过也快了吧。” “老大,咱不能让老二随便走了,我和你爹还在这儿呢。” 齐老头倒下,齐老太就只剩下大儿子这么个主心骨,她觉得老二一定不能被分走:“你爹都这样了,他得留下来。” 要不然地没人种,钱没人还,最后岂不是要累死老大,她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齐鸣仁也觉得是这个理,连忙问村长现在有什么办法不让老二走吗? 村长假模假样批评道:“你们怎么坏成这样,老子是喊你们下地的,不是跟着你们害人的。” 他面上一副很后悔来这的样子,甚至很是不给齐鸣仁好脸色,走到门口,像是马上要走:“别错过春种,要不然真没饭吃了,村里不养闲人,也不救济懒汉,我先走了,记得下地!” 齐鸣仁几步上前堵住路,疯疯癫癫的一定要得出一个答案。 齐老太也拦住村长,哭天抢地的:“村长呦,俺和大柱就这么仨孩子,已经走一个了,可不能再走一个,大柱不能干重活了,老二要是不回来帮忙是要累死人的!” “就算户口在这,他也不见得会回来帮忙,咱当初明明记档了的,你们把老二老三的地都要过来了,累死也要给我种!村里哪个不是这样的,大柱家的你们啥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村长找到机会就嘲讽,义正言辞之下是满腹暗爽。 齐老太被他说得脸一阵青白,他们当时没想过老二会迁户口,还以为能叫他回来帮种地,所以才会要了那两块地,现在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当初也没说连户口都迁走啊!他这是骗人!俺是他娘,俺不同意!”齐老太声音尖利,很快又软化下来,“您要是知道阻拦的办法就说说吧,俺家真经不起拆了,分家好歹还在一个村,要是迁户口这孩子肯定不会回来了,我给您磕头,您可怜可怜我们!” 齐老太坐到地上,作势给他弯腰低头,端的是一个可怜女人可怜母亲不希望家庭分崩离析。 村长乐得配合他们,装模作样地想拉齐老太:“嘿咋滴能这样,你快起来,耍无赖是吧…这干老子啥事呦,今天就不该来!” 他“气得”拍大腿。 偏偏齐鸣仁一副和他干上的样子,堵在门口不让他出去。 “老二这事没有跟爹娘商量过就不做数,他这么不孝您不管管他吗?”齐鸣仁说。 最后,村长“气急败坏”道:“有本事你们去户籍科耍泼皮无赖,兴许他们还能收回成命呢!” 赌气一样的话让他说完,然后大喝一声“起开”,看样子是真生气了,齐鸣仁觉得他这个办法可以,顺势放他走。 母子俩对视一眼,尽显凶狠。 齐鸣仁呸的一声,恶狠狠道:“老二真不是个东西!” 他反正工作没了,眼见老爹后半辈子要赖上他,那就一定要拉个垫背的! 次日,齐鸣仁和齐老太去了趟城里。 齐老太本着精湛的演绎,将齐鸣义塑造成一个无情无义发达后就不管爹妈死活的人,在政府大楼内的人民招待处又哭又闹还谈上吊… 终于齐鸣义的户口被按在了旗头县齐家村。 这时远在袁洋县的齐鸣义刚收到家里“催还钱”的信,他理都没理,打定主意不还钱。同时对信里所说的齐老头半身瘫痪的消息偷偷乐着。 这时的他心想自己户口都迁了,还还那些鸟人的钱做什么,于是更加心安理得。 直到要去领新户口本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迁户口失败的事,窗口人员委婉地说:“您是不是和家里人有什么矛盾,那边的同事说他们不同意您迁到这…” “同志,我有咱们省准迁证的!”齐鸣义焦急说。 窗口人员支支吾吾,神情抱歉:“可是那边不放人…您的家人也在闹…领导那边是希望两边可以统一意见…实在是不好看…” 这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齐鸣义脸色刷的就白下去,可还要重复:“我有准迁证的…” 窗口人员摇摇头,那意思很明显,虽有准迁证,可要是有亲属太会闹腾,事情一样糊。 “下一个!”他朝外喊。 齐鸣义不得已离开队伍。 他犹如灵魂出窍,悠悠荡荡在街上,想的都是齐鸣仁齐老头齐老太那些人的嘴脸。 就这么一闹,他彻底摆脱他们的努力付之一炬。 所以,钱?做梦! 瘫痪?活该! 怎么没死呢! 最不济他还是分家了,他安慰自己。 两边的邪火恩怨经过这件事推到又一高峰。 事情传到齐鸣礼这边的时候,他结束春节假期,刚回到岗位上。 齐鸣仁狗爬一样的手写信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应该是打听了他的单位所以才寄来的,就像之前由村长代笔的那些信一样。 年后第一眼看到这些实在不吉利,他足足晾了这封信三天才打开,后来发现打开晚了。 这封信都是乐子! 齐鸣仁说,齐老头瘫痪,管他要钱。 还说,老二不仁不义要迁户口,齐鸣礼觉得这是指桑骂槐。不过很快他看到齐鸣仁以一种近乎骄傲的口吻说他和齐老太如何阻止这件事后,齐鸣礼只剩下看乐子的心情。 最后是老大希望他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出手治治老二。 “老二就不是个东西,他把爹都气成这样了,老三你会管吧,还有钱的事…” 齐鸣礼不会管。 他将纸撕碎扔垃圾桶。 钱,他早就按照当初说的给足了,一个月五块,一年六十,再多,没有。 还有信里提到老二迁户口的事,据他所知迁户口花费不少,老二不可能这么快凑齐,所以他应该是照他之前暗示的内容骗了家里的钱,至于具体怎么骗的老大没说,不过可以断定老大也被坑的不轻,毕竟他只有气急败坏才会写来这封信希望他能出手,否则以齐鸣仁心性绝不可能和他联系。 他们两个人的矛盾只能说唯生死不能解。 他从小被他按在泥里生活,而齐鸣仁从小妒忌他,变本加厉作践,两个人这辈子都和解不了,相看两厌。 这事他乐见其成,打定主意隐身看戏。 结果齐鸣义转天就来找他哭诉。 齐鸣礼这才把事情串起来。 齐鸣义听了他的暗示,所以也用了工作当诱饵骗老头老太太的积蓄买准迁证,然后因为钱和工作都打了水漂成功把老头子气中风,老大这才按耐不住给他来信。 而齐鸣义迁户口的事被他们搅合一下也没了。 两边可以说都没讨到好,唯一可喜的是齐鸣义好歹成功分家。 但他怎么会满足,他要的是彻底摆脱他们,所以来求齐鸣礼。 “老三你人脉广,帮哥哥这个忙呗。” 齐鸣义在齐鸣礼的家门口蹲守,看他回来了直接在门口就聊了起来。 知道老三不想让他去打扰文雯和孩子,他也识情识趣地没敲门,看他表现这么好,怎么着也要帮个忙吧,齐鸣义想。 结果齐鸣礼拒绝了。 他说他没那个本事,这话说出来,齐鸣义根本不信。 任他嘴唇说破皮也还是拒绝,齐鸣义心里暗恨。 齐鸣义无情地送客,回到自己家将门都关严实了。 齐罐罐跑来,想扒着窗户看看外面也叫他抱了回来。 “有什么好看的。” 三兄弟彼此互斗,各怀鬼胎,他可不希望影响到孩子,之前带孩子看乐子没注意,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整合,他心里有多番感受,这才惊觉里面的问题,更不可能让孩子围观这场闹剧了。 老二是听了他的话所以坑了老大和老头,老大又不甘心来信让他帮忙整回去…一整出大戏,端的是勾心斗角、宅院深深… 想到这齐鸣礼不禁失笑,抱着孩子说:“长大以后不求你孝敬我,你别坑我就行。” 孩子脑袋一歪,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他内里的情绪,主动凑过来要抱,环住他脖子时,说:“爸爸别难过。” “我难过什么啊…”齐鸣礼说笑到一半,嘴角缓缓抿直,也不说话了。 “我、姐姐,还有妈妈对你好,不难过。” 跟哄人一样,真是长大了,齐鸣礼心里感慨。 他其实没有伤感,就是发生的这些事让他有种该倒霉的人终于都倒霉了的感觉,更多的是感慨。 得知齐老头中风的那一刻,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这个小恶人终于让老恶人付出代价了。 仅用一个暗示就让那些人又斗了起来,而他兜兜转转损失的只有老头从他那里得到的六十块钱,而钱最终转移到老二买证的口袋里,最终打了水漂而已。 心情一阵阵的,齐鸣礼早就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很快调整好不合时宜的情绪,低头对孩子道:“说吧又想让爸爸帮你做什么?” 齐罐罐小朋友这一出感人肺腑的安慰,了解她的人很清楚,她该是有事献殷勤了。 果然,孩子深沉地低头三秒,抬起,红果果一样的小嘴巴一开一合:“我想跟姐姐去供销社买东西。” “去呗,爸爸带你去。”现在的齐鸣礼过分好说话。 可小棉袄可不止要他跟随,还提了要求:“花爸爸的钱可不可以呀~” 齐鸣礼挑眉,图穷匕见啊,这是没钱了? 两个孩子都有零花钱压岁钱在身上,按理说春节刚过兜里还很富裕才是。 “钱花哪了?” 齐罐罐做乖巧状:“买炮竹花完啦…” 她和姐姐几乎承包了小区小朋友整个春节的炮竹,所以穷的快。 “妈妈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文雯端着盆菜走出来,对齐罐罐一副好气好笑的样子,“她刚才还想拉我去消费呢。” 敢情先找上的文雯才来找他的,估计还在她那边碰了钉子。 “你可别惯着她,该教他们存钱了,可不能再这样大手大脚下去。” 文雯进厨房前特意对齐鸣礼说。 齐罐罐瘪了瘪嘴,撒娇:“爸爸~” 软乎乎的身体靠过来,给他捏肩捶手,十分任劳任怨。 齐鸣礼假装不吃她那套:“你这么乱花钱,指不定把你爸花穷了,咱们就只能住大街了。” “不会不会,只花了一点点。”齐罐罐比了一个一咪咪的手势。 心虚的样子都把齐鸣礼逗乐了,最后存留在心里的情绪同时消散,他朗笑:“行,带你去买。” 想要什么都行。 齐罐罐欢呼一声,和走过来的齐悠悠击了下掌。 她们想要买的积木,有了! “爸爸你真好!” 两姐妹同时说,一人一边,各自亲了一口老父亲。 这一刻,齐鸣礼一颗心仿佛被填满,满满当当地感受到独属于他的幸福。 ——来自女儿们对他的亲昵。 他决定第二天给她们买尽最喜欢的东西。 同时也幸好去了这趟供销社,才有机会点亮破案道具。 第98章 小孩的阴谋诡计 前段时间是春节,一批批人手里头有闲钱,购物欲旺盛,很快将供销社都买空,之后一连补了好几次货才勉强满足客户需要。 齐鸣礼想现在都是年后了,应该不至于出现哄抢的情况。事实确实如此,带孩子来的时候遇到刚补完货,货架上的东西满满当当,还有很多没见过新鲜东西。 这次来说好的让孩子想买什么买什么,他也就不拘着她们,由着两个孩子在货架上挑挑拣拣,齐鸣礼则是随意看了起来。 现在人不多,声音也不嘈杂,能更清楚听到看到柜台前的人的一举一动。 他本是随意一瞥,无心一听,却听到了让他意外的话。 “倩倩姐,再给我来一百套牌,六十副麻将。” 柜台售货员一副熟稔的模样:“老规矩,牌子货?” 那人从鼻子压出一个“嗯”。 齐鸣礼在听到这些对话开始就躲进了货架间的死角,从他这个方向可以看到男人钝感十足的侧脸,以及肥胖的身体,一双手撑在柜台处故作深沉,五指套着三枚戒指,像是什么暴发户。 齐鸣礼脑子疯狂思索着什么。 这么多牌和麻将如果是分开被人买去,一个月消耗这么多也合情合理,可这人一下子买这么多就很有问题了,最不可思议的是供销社的人和他的关系看起来不错,不像是第一次消费,那么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此男子,不止一次光临这儿,并且多次大批量购买这些玩意儿。 而这些牌桌游戏又是非常经典的涉.赌性质游戏。 这让齐鸣礼想到久无线索的地下赌场案。 “用我给你送去?” “不用。” 售货员从角落拖出三大箱的东西,用小刀分别划开纸箱,露出内里一幅幅崭新的牌和麻将,一个箱子可以装一百二十副牌,二十套麻将,她数出二十副扔回角落的空箱子,又把另外两个箱子里的四十副麻将给他验看。 “牌有,但是麻将只有四十套,一星期后补货,你可以那时候来。” 那个人让她重新封起箱子,然后说:“不用了,就这些,剩下的我回去想办法。” 说完他朝外面做了个招手动作,很快跑进来两个人抬着箱子走人,而他付完钱也很快消失。 谈话,开箱,清点,验货,取货给钱,前后加起来只用了五分钟,齐鸣礼看着表计算。 人走后,他走到售货员面前,帮着她把弄乱的货架整理好。 “谢谢你啊同志。”售货员一边收拾一边对他说。 齐鸣礼摇摇头,目光落在散乱的牌上,正是刚刚售货员拿出来的二十副, “红龙牌的?”齐鸣礼指了指那,“你们还进这个?听说很贵的。” 他像是在问这么贵真的有人买吗?别进了货到时候卖不出去砸手里。 售货员笑:“没见识了吧,刚刚就有个人一下买了一百副,这个很好卖,我们可不会做赔本买卖。” 很好卖。 齐鸣礼眼眸深了深:“总不会那么好卖的,这东西逢年过节拿出来玩玩就差不多了。” “才不是嘞,”售货员摆摆手,“牌不滑溜谁爱玩,肯定要勤换的,一看你就是不经常打牌不懂。” “是是是,”齐鸣礼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但是一下买一百副也太夸张了,这要打多少年哦。” 售货员本来也有这个疑惑,之前问过一次,对方说他们是工地的,这些牌是供所有工人下班打发时间的。想到一个工地上百号人,也不奇怪了。 “哪个工地啊。”齐鸣礼好奇。 “没说,咱们县最近工程多,指不定是哪个呢。”售货员不在意地说。 她似乎和那人也止于买卖双方的关系,知道的有限。 这些充作桌上游戏的工具,还有那工地之说,齐鸣礼想地下赌场的案子他有头绪了。 这里面一定有许多可以挖掘的地方,正想再问细节,两个孩子一人抱了一副积木玩具走出货架,要他结账,齐鸣礼只好按下不言。 积木包装比他两个女儿的头都大,每个都有她们身子长,抱起来就看不到路了。 齐鸣礼帮她们把积木盒子提起来,“只要这个了?那爸爸结账了。” 倒是不贪,说是积木就是积木。 不过基于齐罐罐贪吃的属性,他又等了两秒给她反悔提要求的机会。 两秒过后,无事发生。 齐鸣礼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了下齐罐罐,这是转性了? “不买吃的了?”齐鸣礼问。 齐罐罐眼睛发亮:“你要给我买吃的吗?” 这幅样子是真没想到他愿意给她买吃的啊,齐鸣礼想。 得到他默认的态度,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又冲回货架里。 齐鸣礼又找到机会套话,一边把积木放到柜台上让售货员算钱,一边问:“你们每个月能卖出多少牌啊。” 售货员头也不抬地计算积木价格,随口答:“几百副吧。” 一星期进一次货,每次一两百不等,来来回回也有好几百了。 “都能卖出去?” “可不,工地那些人手粗,常常能把牌摸毛乎了,自然换的勤。” 就算换的勤也不可能这么个换法,而且这个牌的价格不便宜,工人哪里舍得这么花钱,这话里的矛盾也不知道售货员自己清不清楚。 齐鸣礼感觉自己对这些纸牌麻将有了更多思考,从这条线索查下去说不定有惊喜。 两个孩子拿着好吃的出来,齐鸣礼这回很爽快地付了钱。 他们走后不久,两个便衣上门,将售货员以及店里的账本带走,了解情况至深夜才放她离开。 这一通下来,齐鸣礼在第二天收到调查报告。 经过售货员回忆,供销社和买牌的人经常有合作,他每个月都要补货,每次都是一两百副牌和数量不定的麻将,因为有这规律她们才会多进牌少进麻将。 但是她们确实和那个男人交流不深。 这是她反复强调的。 报告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齐鸣礼一目十行地掠过下面的文字,直到一处,他的目光才缓缓定住。 “…有次进货晚,他直接没来了,估计是找别家买了,那个月少了好多进账。” 因为这句话,齐鸣礼又跑了两趟其他供销社。 他惊讶地发现,这些供销社有志一同地每月都会进大量的牌桌用具,包括又不限于纸牌麻将… 这么大批量的需求一定不简单,即使不是地下赌场也藏有其他猫腻,他不相信什么工地这么有钱,用的起牌子货,还月月换新。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惊动那些售货员。 不过也是那时候起,每个供销社门外都有一两个泼皮无赖在街上溜来溜去。 齐鸣礼想只要抓到那个进货的人,也许就能撕开一角迷雾。 他这个查案的开始频繁逛起供销社,出门必带孩子掩人耳目,对外称带孩子买东西。没多久几个供销社都眼熟了他们。 齐罐罐和齐悠悠很是过了一段美好生活,时不时被爸爸领出去买东西,他的钱包在瘪,她们的玩具在变多。 有时候频繁起来一星期里有六天都在去供销社的路上,家属院里的孩子每回看见她们满载而归,眼睛里泄露出来的羡慕嫉妒都快把两个人杀死了。 有些孩子吵着闹着也要,身边的家长会给他一巴掌,然后被提着耳朵教训。 刘向党又一次放学回家看到胖丫头一手抱罐头,一手啃奶糕,嘴里也跟着口水泛滥,心里发酸。 身后跟着拖书包而来的邓闵:“别看了,你什么家庭人家什么家庭。” 哪家能天天让孩子去供销社败家的,全家属院也就这俩姐妹花了。 “那我还是男娃呢,她们家都没个男的,就不该给她花钱。”刘向党气愤地说。 “你看齐叔叔在意吗?你这个男娃还不是成天被你爸追着打,也没给你钱花。”邓闵冷静地给他分析,“所以这跟你是不是男的没关系。” 刘向党嘴瘪了一下,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你别说了!烦死人了!” 邓闵的话让他想起悲惨的春节生活,别人家欢天喜地地迎接过年,他呢,每天都在挨打,棍棒加持下,全身没块好肉。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恶狠狠地看向已经走到楼梯口,很快消失不见的一家三口,瞪着某个身影的时候尤其用力。 年前他还央齐罐罐写作业骗零花钱,现在恨不得打死她,以解心头之恨! 之所以对她这么恨,是因为他让人代写作业的事暴露了。 前面还好好的,他不用写作业还能美美地得到零花钱,可纸包不住火,只消一场期末考试他就暴露了。 成绩下来那天,他的哭声不再仅限于单元楼内,他被他爸追着打,哭声也响彻在整个家属楼里,让他把所有脸面都丢尽了。 而罪魁祸首齐罐罐没有得到任何伤害! “怪人家给你写作业啊,”邓闵吸溜着鼻涕吐槽,“她比你聪明,还比你小,你爸还能怪她呐?他嫌你丢脸呢。” “你烦死了!”刘向党吼。 反正他不管,齐家两姐妹就是得罪他了,他现在已经让整个院的小朋友都不要跟她们玩,他要孤立她们! “我觉得这招没用,”邓闵分析,“她们现在好吃好喝的根本想不到你,而且你孤立她们,好东西都分不到了,你好久没零花钱了吧…” 扎心了,这话一下就给刘向党的心扎的千疮百孔,作业的事情一败露,他爸没再给过他一分钱,他现在什么都不能买。 一想到这,他眼泪又要下来了。 邓闵嫌弃地看他一眼。 刘向党吸了吸鼻子:“那我可以抢她们的!你要不和我一起吧,你不想要吗?” 邓闵也有点想,但是没说,只问:“你想怎么抢?” 他就是单纯好奇,人家家长很宠她们,他不怕被告状吗?到时候免不了一顿打吧。 “保密!” 说完这句话,他跑远了,邓闵觉得他应该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紧接着第二天一早,享受周末的他听到了一声鬼哭狼嚎把他从美梦里惊醒,跑到走廊才看到一个蒙头遮面身形酷似刘向党的人被狗追得满院子跑,往远处看齐家姐妹在那指挥着什么。 “啊…他的脑子果然想不到什么好的…” 和他一样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不少,对这一幕指指点点。 邓闵鞋都没穿就下楼了,路过追人的两只狗,它们半个眼神都没给他,果然是专门咬刘向党的。 他走到两姐妹身边,搓了搓鼻子:“刘向党怎么了?那狗是你们家的吧?” 齐罐罐含糊不清地点头:“他抢我东西。” 他这才注意到齐罐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一块栗子糕,又香又软,空气中还飘散着甜。 他咽咽口水,“别追他了,太吵了,我都被吵醒了。” 齐悠悠看他一眼,再看日头,好像在说“你好能睡。” “咱们当好朋友吧,你别让狗追刘向党了。” 齐罐罐看向姐姐,看到她点头才叫回老狗它们。 两只狗一只跑了回来,另一只朝反方向跑,不一会就躲到别的角落,再也看不见。 刘向党当即腿软,他感激地挪到兄弟身边,正要说话就听到他对面目可憎的二女说:“我们既然是朋友了,你分我一点吧。” 他的视线落在齐罐罐只剩下小半块的点心上。 刘向党宛如晴天霹雳:“邓闵!你怎么能背叛我!” 齐罐罐看他这幅样子,本来不想给的糕点也给了出去,一分为二,将干净的给他。 邓闵当着刘向党的面吃下去,一点也不心虚,气得他哇哇大叫,叫着叫着眼泪鼻涕也跟着出来了,看着好不可怜。 齐罐罐和齐悠悠“噗”的一声笑出来。 热闹看完她们也要走了,邓闵问:“明天还做朋友吗?做一天朋友一块点心。” 哭嚎声骤停。 齐罐罐和齐悠悠收了笑。 “姐姐,他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好骗。” “罐罐,他好狡猾,我们不跟他做朋友。” 达成共识,姐妹俩手拉手就要走,邓闵:“其实我是真心跟你们当朋友的,别误会。” “你们看,”为了证明他和她们同仇敌忾,他的手伸向了小胖子的耳朵。 狠狠一拧! “嗷!!!” 姐妹俩对视一眼。 ——他好识相哦。 ——他好能屈能伸哦。 “那你当我们的朋友吧!”两个人异口同声。 邓闵松了口气,目送她们一蹦一跳地离开。 “邓闵!!!”刘向党杀猪一样的声音响起。 邓闵蹲下,摸着老朋友的耳朵,安抚:“来日方长,我已经打入敌人内部了,等取得她们的信任,我给你报今天的仇。” “真的?”刘向党半信半疑,“不是为了骗吃的?” 邓闵真诚道:“你觉得我看上她们的糖衣炮弹了?怎么可能,我们是兄弟,我不会这么肤浅的。” “如果能混到齐叔叔的队伍里,也许我能偷学一点当孩子的经验,这样的话你就能用在你爸爸身上,也当个受宠的小孩了,到时候你就不用靠抢了。” 竟然这么为他着想,刘向党一下就不气了,一整个泪目。 邓闵迎着他的目光想:啊栗子糕真好吃,不知道下次是什么… 第99章 脑补帝——齐鸣义 这天周日,邓闵做完作业被家里人使唤着去买盐,隔壁的隔壁是刘向党家,他看到邓闵出门也跟了上去。 “你跟来做什么,又不买盐。” “我不要待家里。”刘向党不爽地说。 最近家里人对他很不友好,天天骂他猪脑子,聊天之余还会谈及要不要生个二胎重新练号,这谁受得了。 “那你跟着吧。” 为了满足刘向党晚点回家的愿望,两个人跨区到最远的一个供销社买盐。 意外的是遇到了昨天才见过的齐罐罐一家。 “她们又跟着爸爸出来买吃的了。”刘向党酸酸地说。 看她们轻车熟路地在货架间拿东西他很难不嫉妒,整个供销社也没多少人,她们的身影出奇的显眼,一样又一样地拿,拿不动的时候旁边的大人还会搭把手,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谁家能被这么败啊,“齐叔叔一个月的工资哪够用啊。”刘向党和旁边的邓闵说。 邓闵默默点头,“可她们家是双职工啊,她们把齐叔叔的钱花完,还有她们妈妈的,应该还能买好多。” 刘向党只是想发表一下齐罐罐两个人不好养,不是想跟他讨论她们家多有钱,这样显得自己家又穷又不舍得给孩子花钱,更心酸了不是。 “你还是去买你的盐吧。”他在门外等,暂时不想看到那俩姐妹。 邓闵走进供销社和售货员说要一斤盐,付了钱和票,拿过自己的盐袋子才走到齐叔叔身边,陪他看两个孩子买东西。 “齐叔叔好。”邓闵打招呼。 齐鸣礼注意到这个男孩,“你是?” “我是罐罐和悠悠的好朋友,我爸爸是武警队的邓潮海,我爸爸和我说过你很多事,他说你是刑警处最厉害的警察。” 孩子上来就是一通夸,真挚的眼神配上认真的话语,齐鸣礼都不好意思了一下,尤其是他还知道自己是刑警处的,对他有一定了解。 “过奖了,没这回事,所里的很多同事都很优秀,你爸爸也很优秀。” 邓潮海这个名字虽然没听过但是不妨碍他跟着夸。 左右看了眼,齐鸣礼随手从旁边货架上拿下一盒椰子糖给邓闵:“叔叔请你吃糖。” 邓闵的嘴偷偷翘了下,“谢谢叔叔。” 如他所想,齐叔叔是个大气热情的人。 还想说什么,门口进来一个人,他的后脖子被人提起来,看似缓慢实际迅捷地被眼前的齐叔叔转了个位置,他侧对着门口,齐叔叔也侧对着门口。 “?” 接下来他们俩就一些学业、生活情况开始了无营养的对话。 “你几岁了?” “几年级了?” “期末考几分?” …… 刚才送人糖果的时候还只是打发小孩的举动,现在突然这么关心,谁不说一句有猫腻。 要是普通孩子只当是大人的闲谈,可邓闵人小鬼大,总觉得不对劲。 他随意应对这些问话,视线偏转到门口突然出现的人身上。 邋遢,是他对那人的评价,基于他穿得很富贵,五根手指上的金子真的很吸睛,他想这是一个邋遢的富人。 邋遢富人也没待太久,买了几副扑克牌就走了。 齐叔叔这才停下他刻意的关心,然后召唤他两个吞金的两个女儿,表示让她们跟着外面的叔叔走,而他有事要离开一下。 邓闵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看,俨然是两个地痞无赖一样的人。 齐叔叔怎么会让他的两个宝贝女儿跟着流氓走呢,邓闵觉得他不是这种人,他又仔细观察了下那两个人,从他们精明的眼神,到他们的身高体型,他想这两个人应该不是普通的地痞。 应该是爸爸给他科普过的便衣叔叔吧,他想。 那这么说齐叔叔是在公干? 想到他的反常,难不成公干对象是那个买牌的人? 所以他是要去抓人了,才将女儿托付给别人? 这么想好像十分合理,邓闵点头摸下巴。 他的视线着落点在邋遢富人的站位,地面上有一点点红色泥土,他拉住就要走的齐叔叔,指着那个位置的土,“叔叔,你看。” 看什么,齐鸣礼想甩开这孩子,再晚就要跟丢人了,他这么多天打卡供销社就是为了抓人的,可不能让他跑了,如果能让他带着回到贼窝附近就更好了。 这么想着他应付式地看过去,嘴上说着:“看到了,你放开我……” 齐鸣礼话语一顿,刚要移开的视线又定住。 红泥? 袁洋县多为黑土,红泥少见,买牌的人偏沾上了。 据他所知,红泥只有一个地方有——北区。 袁洋县最没有存在感的地方。 齐鸣礼看向这孩子,他装作一个小大人一样跟他分析,“叔叔,你看他脚底湿润的土,他一定是刚从田里出来,但是我没有见过有人穿金戴银地下地,所以他很矛盾,他是不是坏人。” “……” 齐鸣礼噎了一下,随即失笑,真的不能耽误时间了。 “叔叔还有事,你和罐罐他们一起回去,现在太晚了,听话回家。” 说完,人已经迈步向外,他朝那两个“地痞”一样的人点头示意,一下消失在街角。 此时供销社只有他们三个小孩,外面两个素不相识的叔叔,还有一个一直等着他出门,又久等不到有些跳脚的刘向党。 邓闵想了想,走到齐罐罐身边,“你爸爸走了。” 齐罐罐拿上最后一个感兴趣的糖糕才说:“知道。” “他丢下你们跑了。”邓闵不想看到她这么淡定的神情,明明这小孩比他还小很多,可被抛下的时候竟然一点要哭的样子都没。 “爸爸刚才说了外面的叔叔会带我们回家的,你不要怕。” 她还反过来以为他怕了,“……” 一错眼,齐罐罐跑到姐姐那边,邓闵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没看到小朋友正常反应而不甘心的心情,他追上去,“齐叔叔走了,谁给你结账啊。” 齐罐罐:“外面的叔叔啊,到时候再让他找爸爸要回来。”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为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呢。 他这么小的时候如果亲爹妈突然把他丢在一个地方,不说会不会哭了,他的情绪一定不会太好,可齐罐罐为什么能接受突然的分离,还这么淡定,她真的只有三岁吗? “其实你要是不开心或者害怕的话我是不会嘲笑你的,”邓闵说,“你要是花两块糖糕雇我,我也能把你安全送回家。” 视线在货架上的齐罐罐收回眼神,看向他,一下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馋好吃的。” “一点点。”邓闵实话实说。 本来觉得这里和她们最熟的就是自己和刘向党,如果她肯用吃的收买他,他可以勉强送她们一趟,可齐罐罐她不按常理出牌,她十分信任外面陌生的叔叔。 这就有点难办了,他只能坦白从宽。 一切为了蹭吃蹭喝,不丢人。 时下小孩能想齐家姐妹一样花钱的,可谓是凤毛麟角,她们一个月逛供销社的次数可能是其他人一年的量,邓闵是想抱大腿,但是碍于自己年龄稍涨,自认脸皮越来越薄,所以一直不肯表现得那么明显。 齐罐罐看出他的意图,他脸都红了。 还好她没有再说什么,让人付钱后就走了。 三个小孩并一个刚刚跟上来的刘向党走在前面,后面两个叔叔不远不近地跟随,分担大部分重物。 满满当当两大袋,任何人看到都要咂舌,两个小警员可是把两个月的工资都搭在这上面了。 “哪有人这么养孩子的。”其中一人嘀咕,“难不成警务长的工资比我高很多?” “别猜了,专心别跟丢人了,花这么多钱养出来的金娃娃可不能让她丢了,要不然咱们可赔不起。”另一个人提醒。 两个人不再开小差,专心充当护卫一样的角色。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才到家属院,两个人要把人送到家门口使命才算完成。 眼看没几步路了,邓闵和刘向党说可以自己回家,充当保护的警员想了想也就没坚持。 这时候齐罐罐哒哒哒跑过来从两大袋子里拿出一大盒糖糕递给邓闵。 “欸?” “爸爸都请你吃糖了,我就请你吃这个。” 其实是因为她想到自己馋肉的那些日子有点可怜人家罢了,毕竟谁还没有个尴尬的馋嘴期呢。 旁边的刘向党眼睛都瞪出来了。 他靠抢都没抢过,为什么她们直接送了?! “我呢?”他不禁问。 你什么你,齐罐罐用眼神传达出这个意思,哼一声,她对抢她东西的人不是很喜欢,更何况刘向党对她一直有敌意,她又不傻会请这样的人吃东西。 “嘿你这小屁孩!” 刘向党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撸起袖子示威,可惜齐罐罐和齐悠悠理都没理他,直接和提东西的两个叔叔走回家。 刘向党指着她们的背影,气坏了:“臭丫头!” 转过头,想找个同盟一起骂一骂,入眼的就是邓闵递来的糖。 “齐叔叔买给我的,我请你。” 刘向党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打开糖纸闻了闻,随即眼睛一亮:“椰子糖?!” 这可是一块一毛钱的椰子糖啊,刘向党把糖塞嘴里,还要珍惜地舔舔糖纸,他看邓闵的眼神一下就变成了看亲兄弟似的。 邓闵也往嘴里塞一颗,含糊地说道:“经过我今天的观察,齐罐罐和齐悠悠确实和普通小孩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是不是我学了也能让我爸天天带我去供销社?” “唔,”邓闵沉吟一声,“我觉得她们对齐叔叔没有那么多的父女情。” 要不然不会他要走也不哭一下,货架上的东西好像比齐叔叔这个人还有吸引力,这合理吗? 感觉不合理的邓闵觉得这其中一定有可以挖掘的地方,所以他猜测,这一定就是女人们常说的“若即若离”。 “我觉得你可以疏远孤立你爸几天,让他觉得他在你心里没有那么重要,然后他会害怕会恐慌,最后开始珍惜你这么一个儿子,供销社什么的估计也能成……” 怕刘向党听不懂,他按照自己理解的再次解释:“就是疏远他疏远他,等他害怕了再亲近他。” “你觉得齐罐罐是这么对他爸的?”刘向党发出灵魂质疑,“因为这样所以他爸才这么疼她的?” 邓闵诡异地沉默一秒,说实在他只解读出她们父女之间没有那么深情厚意……后面都是他脑内的情景幻想。 这一波他带入三岁时的自己,只有这样想才能解释齐罐罐对父亲的态度。 “那你觉得有没有道理嘛。”邓闵将选择的空间留给刘向党。 刘向党迟疑地点头,“有道理的。” “那你回家试试嘛。” “好,我回家试试!” 达成共识后,邓闵又给好朋友两颗糖。 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回家。 …… 另一边,齐鸣礼跟着差点跟丢的人来到一个临时起的住宅。 而这附近是北区建筑工地——袁洋县即将建立的经济技术开发区。 跟到这,为避免孤军深入的问题,他又溜达到其他地方,于视野稍高的土坡上,他看到了建筑工地全貌。 到处都是施工用的机器,好些工人在打地基。 其中有一个腿脚不太好的人引起了齐鸣礼的注意。 那走路姿势很像齐鸣义,让他多看了两眼。 他身边跟着个人,也眼熟。 不过到底离得太远,他无法看清全貌,只能将这事记下,采了把红泥,确认和供销社看到的一致他才离开。 晚上六点,工人下班,齐鸣义回到出租房,那时候齐鸣礼已经等候多时。 他会出现,实在叫人猝不及防。 尤其是他身后的齐大力,乍见名人,话都不会说了。 “这这这……这是……” 齐鸣义暗骂他一声出息,走过来,对不久前才拒绝他求助的齐鸣礼摆出一副冷脸,他自认有些脾气要叫老三看点脸色。 刚摆出这副表情,齐鸣礼一句“老二我有事找你”,叫他脑袋空白了一瞬。 老三一般无事找他,可一旦有事一定都不是小事。 “啥,啥事?” 不知道为什么齐鸣义紧张起来。 “出去聊。” “还,还没吃饭呢……” “我请。” 嘶,这还是他认识的齐鸣礼吗,这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那我收拾收拾再跟你去。” 齐鸣礼叹气:“赶紧的。” 齐鸣义不再说什么,心里惴惴的。 遥想每次老三约他,不是告诉他老头老太太给齐鸣仁买工作了,就是告诉他迁户口的难…… 前者让他和老大起了大矛盾,后者让他亏八百。 这次又是什么他不能承受的事啊…… 第100章 红泥土上的罪恶——赌 齐鸣义手里拿着两个馒头,心里骂着老三是吝啬鬼,一面又忍不住想他想和他聊什么。 两个人在街角巷道里跟个接头的人一样,鬼祟得很。 “咱们就不能去饭店聊?”齐鸣义忍不住问。 “关门了……”齐鸣礼无语,“你以为我想跟你在这呢,谁叫你屋子里有个齐大力的。” 他这次来主要是确认点工地上的事,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你找我究竟什么事?”齐鸣义咬一口馒头。 “你现在是在北区开发工地?” “你知道?你要是再晚点找我我就搬到那边的宿舍了。”他老婆孩子已经提前住进去了,就等他一点一点把东西挪过去了。 那傍晚看到的人就是他了,齐鸣礼继续:“你们工地怎么样?” 齐鸣义感觉一阵莫名,“你这是在关心我?” “……算是吧。”齐鸣礼眼神看向四周。 “挺好的,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其他活计介绍我也来者不拒哈。” 齐鸣礼瞧他脸上的贪心,想说些泼凉水的话,可想到今天这一出的目的也就没打断他的幻想,“我要是有消息一定告诉你。” “你在工地有关系要好的吗?” “我师傅、叶主任,还有几个工友吧,但是其他的说实在交情一般,都是不同施工队整合在一起的,还在磨合呢。” 后面齐鸣义说了什么齐鸣礼没关注,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一个名字,“叶厂?” 杀人案的嫌疑还在他心里压着呢,怎么北区施工队还有他。 齐鸣礼提醒他小心,随即进入正题:“你都在工地这么久了,平常不干活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咋可能不干活,人老板给你发工资,恨不得让你整天长在工地上。” 齐鸣义笑他说胡话,齐鸣礼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总有休息的时间吧,这时候做什么?” “躺着。” 随地躺下休息。 “没别的活动?”齐鸣礼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怎么跟供销社售货员的话对不上,“比如做些打发时间的游戏?” 齐鸣义嚼巴嚼巴馒头,使命咽下去的同时,摇头。 “老三你到底想知道啥?”齐鸣义含糊不清地问。 老三是警察突然关心起他上班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齐鸣义其实一直担心着,“是不是工地有问题,不会要封吧?” 他紧张地盯着齐鸣礼的神情,好在他很快地摇头否认。 “那是啥事?” 齐鸣礼看他一眼,有些犹豫该透露多少,这在齐鸣义看来是真有事发生,心情一下紧张起来。 再三斟酌过后,齐鸣礼问:“你们工地上有没有一个手指套好几个金戒指略显富态的人,穿的……” 两次见面下来其实也看不出他什么穿衣风格,第一次很正常,第二次很邋遢,不好定义。 “我料想带戒指下工地的不是工人,如果是你们工地领导你就帮我留意,如果不是你就不用管了,不过如果工地上有什么异常情况你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他透露的很少,主要看齐鸣义观察和领悟能力,要说他有多指望他也没有,只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 那个买牌的人进的是施工队附近的民宅,抓他不过是时间问题,可他更想知道点别的东西,找出他们无可辩驳的证据。 齐鸣礼最终无功而返,留下一个一头雾水又莫名恐慌的齐鸣义。 回到住处,本该收拾东西准备搬家的齐大力不在。 他们一家和齐大力合租了北区一套三房的屋子,这几天一边上班一边忙搬家事宜,可他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在工地上的时候就常常这样,教完他东西人就跑没影,齐鸣义都习惯了,在心里不知道骂过多少遍,教人的时候也不再那么尽心。 他收拾一阵,将衣服打包好,直接和衣躺下,脑子想了很多今晚让人没头尾的事,打算深入想想的时候门被打开,齐大力推门进来。 “你去哪了?”齐鸣义语气不大好。 齐大力摸着脑袋,虽说脸上有笑容,可又让人觉得勉强,齐鸣义多看了两眼。 “我刚刚把一袋子东西带过去了,每天搬一点没多久就可以退房了。” 原来是这样啊,齐大力的东西没多少,早就在北区的住处了,他带的东西想毕是他的,齐鸣义严肃的神情收起来。 “今晚就这样吧,早点睡。” 一阵细细簌簌地脱衣服声,随后齐大力支支吾吾的话传来。 “义哥,我,我刚刚出门丢了点钱在路上,黑灯瞎火的一直都找不回来,我能找你借点钱吗?” 齐鸣义刚合上的眼睁开,难掩惊讶:“你这是丢了多少还要找我借钱,别是丢一大笔连吃饭钱都难了吧……” 大队长给这个孙子的钱少说好几百,这要是都丢了简直不敢想。 齐大力脸一下苍白下去,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全丢了,我这么晚回来就是找钱来着,可是一直找不着……”说完,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齐鸣义都跟着头疼了,这么多钱都丢了,“要不我陪你找找?”他也不是个有钱人,要是齐大力钱丢了那他跟他合租什么,不说合租了接下来肯定要他接济他,一想就是一大笔钱,齐鸣义可不想当这个好心人。 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真找不着,找百八十次了。”齐大力形容绝望,“只能求你借点钱了。” 齐鸣义觉得这样不行,“我陪你再去一趟,被别人捡去可亏死了……” 齐大力只能带他在去北区的路上找寻,来来回回连蜡烛都用上了,两个人最终无功而返。 最后齐鸣义肉疼地借给他五块钱应付之后的吃饭问题。 齐大力接过钱的时候辨不清神色,嘴里说着感谢话。 之后几天,齐鸣义一边工作一边观察工地,想看看有没有齐鸣礼说的那个人,可惜都没什么重大发现,反倒是知道了齐大力如何偷奸耍滑。 齐大力总在他忙的时候玩消失,说是帮忙其实不知道去哪,他又是他一力引荐进来的,卖的还是他师傅的面子,他敢这么作贱这种机会,齐鸣义一阵火大,誓要揪住他偷懒的证据,狠狠教训一顿。 找到一阵空闲的时候,他尾随着又要不知去向的人,从不引人注意的小门离开工地来到附近的民宅,只见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外,小心拨开脚下的泥土取到钥匙,打开院门外的锁后又在同一个位置埋回钥匙,闪身进院,一下就没了人影。 齐鸣义正要跟上,不知道从哪走出一个胖子将原本的院门锁上,制造出这户无人的模样,做完这些他才鬼祟地离开。 齐鸣义一下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他脑袋跟团乱麻一样想着齐大力怎么有这么个秘密,一会又想到那个锁门人鬼祟的模样,感觉就不是什么好人。 等等! 那个胖子锁门的时候手上带了好几个金戒指…… 齐鸣义欻地调转回工地。 他装作没事人一样干了一天活,也不问齐大力去哪了。 齐大力跟他回去,路上支吾半天:“哥,你再借我点钱呗……” 齐鸣义脚步一顿,古怪地看向他,“不是才……” “裤口袋破了,又丢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他苦着脸把破洞的口袋给他看,那股倒霉的委屈劲活灵活现。 “你再借我点呗,我这几天就写信给我爹让他寄钱过来,很快就还你。” 这回齐鸣义没说话了,齐大力咬咬牙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他说:“你今晚就留在北区吧,我回去收拾最后一点东西,也没多少了。” “哥……”齐大力不妨他这招转移话题,还要再说,可齐鸣义很快走得没影,一副生怕他找他借钱的模样。 等见不到人,齐大力对着他离开的位置骂了句“穷鬼”。 齐鸣义当晚找到齐鸣礼,将今天的事一一告诉他。 一个怕卷上什么案子积极反馈给警察,另一个正愁没有新进展,一拍即合,露出多日来的笑容。 “你确定那个胖子是停在了一户锁了门的院子?” 他跟踪的时候,那胖子是进普通民宅,可不是什么院子。 齐鸣义很肯定地点头,他有心问齐鸣礼在调查什么案子,话到嘴边却怂的不敢发出声音。 “就,咱们村那个齐大力也掺和进去了,你也可以把他抓了。” 他卖人卖得毫不心虚。 “好!” …… 第二天,齐大力又一次偷奸耍滑离开,却再也没回来。 第三天,齐鸣义回北区的住处,马佳佳跟他说后面一片院子闹出点动静,不知道怎么的被人围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他吓得上班都要绕路走。 第四天,他就被通知工地暂停施工,身边一个个工友被聚集起来,挨个被叫去了警所谈话,有安然无恙回来的,自然也有怎么都没回来的,通过回来的人透露,几个工地领导都在里边儿喝茶,这些人里也包括叶厂。 齐鸣义当晚直接失眠,第二天只能顶着黑眼圈去找齐鸣礼求他给个明白,天天战战兢兢的,他要吓死了。 …… 他整个人都是憔悴的,胡子拉碴没有剃,眼窝深陷,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齐鸣礼百忙之中来见他吓了一跳。 “怎么弄成这样?” 齐鸣义幽怨地看他:“工地到底咋了,整的都停工了。” “犯事了呗。”齐鸣礼轻飘飘带过。 这事齐鸣义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提供了一个很有效的嫌疑人——齐大力。 齐鸣礼现在十分庆幸没有立刻抓那胖子,而是先抓了齐大力。 那胖子是老油条,审讯的时候什么都问不出来,齐大力不同,他一进警所就怂,什么都说,也愿意带警察进那间院子。 后来齐鸣礼才知道院子里有密道,可以助人立刻撤离,如果他先抓胖子以院子的秘密威胁他,他也是不用怕的,因为里面的人一听到响动会立刻离开,他们警方什么便宜都得不到还会打草惊蛇。 由齐大力带进去就可以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那些人还以为是什么新人入伙,根本没想到逃跑,于是他们端了那个小院,查获一堆赌资和赌具。 挨个审问后,工地的秘密彻底告破。 原来他们这样的工地不在少数,常设有赌局,本来只是小打小闹,下面那些工友或者工头玩个乐子而已,追溯到五年前确实是这样,不过随着南区开发多有鱼龙混杂混进来开始,这些游戏渐渐引进港城人才,于是乎规模不小心变大了。 这几年由南区扩张到了北区。 玩牌的开始分三六九等,工人是最低等,上头的领导才是大头,甚至有些局还是他们自己组的,叶厂在里面也充当着很重要的角色。 他是组织人也是牌局上的庄家,透过这些玩意儿,一边给工地上的人发工资,一边赚回他们的钱,一整套回旋镖下来资金又回到他手上,他成了工地上最赚钱的存在。 每个工地领导都管辖着一片区,开展这样的活动,而后他们自己走入更大的名利场——南区鬼门滩。 鬼门滩终于显出真正的雏形,齐鸣礼这几天忙上忙下就是为了这件事,只要叶厂几个领导能松口带他们进去所谓的鬼门滩,地下赌场的案子就成了一半。 叶厂和那几个人在做最后的挣扎,不过他知道他们也快抵挡不住了。 破案在即,齐鸣礼是真没空和齐鸣义多说,这件事真不是他可以掺和进去的。 黄,赌,毒,只要沾了其中一个,哪个不是惨,齐大力如今还在所里进行戒赌教育。 “总之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大力呢?”齐鸣义问,这总要告诉他了吧。 齐鸣礼觉得这可以说,于是说了他的近况。 “就是小额聚赌,正教育着,等这事过去再给他放出来,你也知道这件事很严重,所里的意思是不能走漏消息,所以不仅是你还有你那些工友都要在我们的监视下,这几天就不要随便乱说话了。” “监视!”齐鸣义打了个寒颤,他是真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 他不知道的是,更严重的在后面,这场风暴持续了许久…… 第101章 出发港城前 由于叶厂还涉及当初的杀人案,他比其他工地领导还多了好几道审讯,和之前一样他对杀人的事情完全撇清干系。 但是凭着这次聚赌案,一些蛛丝马迹被发现。 经过工地其他领导的只言片语警所方面得到一个讯息:参与鬼门滩聚赌的人通常会在事后发生点流血报复事件。 工地上死的那个人只是几位赌桌大佬在输钱后因为不忿而到对方工地上闹事,想让对方牌桌上嬴的钱都从工地上赔掉而使用的阴招,叶厂知道但是他选择包庇,是因为他也这样做过,双方默认要为各自擦屁股,所以才有叶厂吓唬齐鸣义让他不要多事的事情发生。 可后来齐鸣义整天神经兮兮的,就好像知道点什么内幕一样,叫别人想将他除掉,所以后来才会被暗害。 以上推测,在抓到其他区域的工地领导而得到证实。 人真不是叶厂杀的,但是他有包庇的罪责在。 至于凶手是谁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这事有了眉目,严兴业一扫当初的颓然,整个人都活了起来,一头扎进同类型陈年案宗里,进行深入调查,似乎要将那些案宗和上次草草归档的案子都解决掉一样。 齐鸣礼有地下赌场的案子在身,总是跟严兴业抢嫌疑人。 那些人在两个人密集的审讯中逐渐崩溃,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都吐露了。 齐鸣礼因此了解到更多讯息。 南区鬼门滩原先只是小资聚赌,后来港城势力进驻才越玩越大,最近这几年已成最大的地下赌场,之所以叫鬼门滩,是因为里面的人都是晚上进场,脸戴鬼面掩盖身份,再到凌晨的时候作鸟兽散,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一开始这样的活动很是神秘给人刺激感,后来进场的人多了,为了方便管理,各种人物都在鬼门滩里留下了名字,以至于即使不用鬼面,也有人知道面具下是什么人物,鬼面也就成了象征物。 搞清楚什么是鬼门滩后,齐鸣礼着手开始抓“鬼面人”,他打算先从进场开始。 这一切就需要被抓之人的帮忙了。 这场活动秘密进行许久,从进场获得鬼门滩宾客名单,到实施抓捕,查询、冻结非法赌资,再到接触到最上头的港城人物,警所忙活了五个月。 那封名单是进场名单,存放在一位马仔身上,齐鸣礼要得到他都需要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打点用的钱财流水般地花出去才得到,从而知道都有谁参与到赌.博里。 至于赌博外的集资、报复性事件也要查。 名单下来后就是抓捕启动时,期间齐鸣礼和参与任务的同事挨个受伤,好几次抓捕任务都快要暴露在阳光下,还好有整个刑警处支撑着才没有泄露,让赌场案没有止步于此。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警惕的人发现袁洋县如今的大行动,察觉到禁赌风波在席卷整个县城。其中切断嫌疑人的联系网最难,一不小心就有暴露的可能,每天刑警处的人都是绷紧了皮在干活,监听监视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贴身跟随已经抓捕到的人…… 等到整个袁洋县最大的地下赌场被全端,港城的人也浮出水面。 这便是齐鸣礼走进港城澳河的入场券。 整个地下赌场案在暗地里进行,刑警处因为全员插手的原因,整个部门自动自发在所里安静下来,归于低调,没人知道他们在不声不响的时候解决了这么个大案子,每个办公室的门都是关着的,无人知道那里面每天都是无人的状态。即使有个别人察觉到刑警处的风起云涌,在局长的授意下谁都不敢公然讨论这样的不对劲。 于是乎刑警处渐渐成为所里的边缘部门。 也就是这时候,齐鸣礼接到了局长的新任务。 他要他借此机会潜入港城澳河协助当地警所解决多年沉疴,抓出当地有黑色会背景的赌桌操盘手,最大的赌徒。 “两年,无论案件进展到哪一步,你都可以回来。”局长这样说。 办公室里就他们二人,谈及无比危险的未来,两个人脸上只有凝重。 “你家里人我们会派人保护好,同时整个刑警处的人你可以挑大部分跟你一起去,如果有用上港城那边的警察,只要拿出我给你的批令,他们会听。” “新身份也已经造好了,都在这个袋子里。”他递给齐鸣礼一个文件袋。 他什么都给齐鸣礼安排好了。 齐鸣礼接过文件袋,手上沉甸甸的,正如他此刻沉重的心情。 不是害怕胆怯,是觉得肩上更重,责任更大。 港城和澳河,赌徒遍地,不要命的人比比皆是,那是挥金如土的地方,滋生出的黑色产业只多不少,更何况那边还有近乎合法的黑色帮派横行,连警察都无可奈何。 那里是秩序崩坏的地界,法律和人民警察起不了约束作用,追名逐利,钱权横行已稀疏平常,由此衍生出一种新身份:古惑仔,那里俨然变成了他们作乱的天堂。 齐鸣礼知道接下这个任务会遇到什么,这个任务危险至极且前途未卜,一招不慎他可能丧命异地,可他还是接下了。 五指并拢于眉间处,用最端正的姿势立正敬礼,眼中有坚毅的男人愿意担起人民警察的责任,于黑暗中踽踽独行。 局长看着这个年轻人,年老的他可以感受到这个年轻人身上蓬勃的生命力和勇往直前的勇气,国家成立不到五十年,祖国山河有太多地方处于灰暗,人民需要秩序,可有能力又有资格参与战斗的人太少,齐鸣礼走到这一步,且能跳脱出小县城去往别的地方都是靠他自己,他见着这个年轻人一步步走来,知道他有能力也有资格,扫除黑暗的入场券他可以靠自己得来,未来名警也将有他一席之地。 齐鸣礼未来可期。 只要他平安回来,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他。 “回去收拾一下人际关系,沉静几个月,以全新的面貌去往港城。”局长拍拍他的肩。 “是!” 离开局长办公室,走过一个个科室,停在保密科门前,齐鸣礼脸上不辨神色,这里常年闭门,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再过不久也许他在警所的资料都要搬到这,然后换做其他人生活。 他对此持服从态度,当年部队里也有些潜伏、当卧底的任务,他完成的还算好。 只是这一次比过往小打小闹的任务要严峻些…… 齐鸣礼望了一眼门牌才走,希望下次他可以亲自来领自己的档案资料,将他的身份放回档案室。 接下来的几天,刑警处做地下赌场案的最后收尾,这两年内凡是参与者必将活在他们的监视下,严兴业来办这件事,齐鸣礼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一切都在秘密进行中,齐鸣礼这才跟家里人交代出公差的事。 为期两年,不论怎么样他都回来。 文雯听到这么长的任务期,一天都没说话,两个孩子都不知道妈妈怎么了,一整天下来都不敢触大人霉头,晚上还抱团睡一间房里。 此时夜深人静,房间里的灯呈橘色暖光,孩子不在身边,她才有机会问一句非去不可吗? 一开口,竟然是满溢的哽咽。 两年到底太久了,是齐鸣礼出任务以来最长的时间,依赖他的人怎么会舍得。 齐鸣礼什么都没回答,却好像什么都说尽了,半片灯光下他眉目俊挺,又实在刚毅,是那样的说一不二。 文雯知道怎么样都打消不了他的主意了。 幽幽叹息一声,齐鸣礼的手摸上她的脸,视线描摹着五官,刻在心里,带着缱绻和珍惜。 文雯对上那样的视线,心里颤动,下一秒避开,更难过了。 见她这样,齐鸣礼也不好受,可该说的还是要说。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回咱爸那,孩子们也很喜欢外公,会适应的,就是有一点别让爸宠没边了。” “悠悠下半年也要上学了,她的课业我不担心就是害怕她会在学校被人欺负,你看着点,让她别受委屈。” “罐罐啊……”他轻笑一声,“这小捣蛋一般不会吃亏,不让别人吃亏就不错了,她是最让人担心的也是我最不担心的,我就是怕你管不动她,打小就是人精……不过没事,有什么可以等我回来,我来收拾她。” “孩子还小,身上又有点本事,最是容易骄傲,我不叫其他人知道她的本事除了怕有心人害她,也是怕她迷失在这里,成为仲永,另外所里一些训练她还是要去。” 这件事他和局长报备过,用他手底下的狗也听孩子话的理由让她参训,那些狗在训练之下嗅毒的能力更上一层楼,时不时就要出门巡逻,一般人又叫不动它们,齐罐罐正好加入进去。 絮絮叨叨到最后,就是对最重要的人说的话了。 “我每个月的工资会发到你手上,你尽管花,不用担心我,时间一到我肯定回来,保准身上一点事没有,还有齐鸣义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他敢来找你,等我回来肯定打断他的腿。” “等你回来有什么用?”文雯憋着气说。 齐鸣礼一哂,“有爸在,他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文雯要听的不是这个,她当然知道她爸不会让她受委屈,还用齐鸣礼这个不负责任的丈夫说嘛。 她赌气一样拧了一把齐鸣礼的腰间,往两个女儿的房间走去。 她今晚不想和齐鸣礼睡在一张床上。 齐鸣礼想挽留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碰了一鼻子灰,郁闷得不行。 知道文雯的反应会很大,也料到她不容易哄好,可齐鸣礼也没想到后面的日子都在用来哄老婆孩子了。 为此他还偷偷翘了两天班,把谈恋爱时候的把戏拿出来哄人,遭到文雯的无情嘲笑。 他接她上下班,每次必带红玫瑰讨欢心。 结果被她说俗气,转头花瓣就让女儿掰扯着玩儿了。 虽然怎么都哄不好老婆,可齐鸣礼也用这段时间最大限度地陪着她,两个人默契地不说离别话,静静过着余下的日子,哪怕文雯对他挑刺,他也觉得甘之如饴。 铁汉子在这样的日子里滋生许多不舍,几乎要将整颗心填满。 要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齐鸣礼加紧处理身边的关系网。 得益于他没有那么多私交,处理起来很是痛快,唯有齐鸣义这个麻烦东西需要他出面警告训诫。 可他处在失业风波里,对他这个罪魁祸首很是不满,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齐大力因着赌.博还关着,他一点不关心,就是问他能不能给他其他活计。 可齐鸣礼没道理为他打听建设局的标书,也就不知道正在组建的工程队有哪些,齐鸣义为此失落得跟什么样似的。 “老二,你要想真在这站稳脚跟就少依赖我,谁不是自己打拼出来的,长点心吧。”这是齐鸣礼的劝诫。 说完这个,他又是老话重提:“我有点事要出门一趟,我们家这边不需要你多关注,不止是你还有你老婆那边也不要去打扰文雯,管好自己管好她。” 马佳佳经过被齐老太磋磨已经变得沉默寡言,可他始终坚信狗改不了吃屎,希望老二能管好自己屋里的婆娘。 “你这话说的好像很久不回来一样。” 齐鸣礼:“……”敢情真没听出来他要远行。 “警察出差很难懂吗?你给我安分点,否则等我空下来绝对弄你。” “……知道了。”齐鸣礼认真的神色叫齐鸣义不禁坐正了些。 “比起我和齐鸣仁的恩怨,咱俩的仇说多不多,但是说少也不少,你躲老大背后干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什么他入伍通知下来教唆老太太不让去的事,还有他结婚对象的事,说不清了,反正齐鸣义这个坏胚没少躲后面使坏,齐鸣礼现在站得比他高,是清算还是放过,主动权在他手里。让初到袁洋县的齐鸣义受点小苦,不过是小打小闹,他还没有动真格,但是要是他真敢趁他不在闹腾文雯,他不会放过他。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再犯贱,否则新仇旧怨……” 他的视线落在他完好的那条腿上,话中已是不言而喻。 齐鸣义默默收回腿,闷声:“知道了。” 老大打断他的腿,老三这个当弟弟的还威胁他,这算什么事啊…… 齐鸣礼心里松了口气,这才有了指点迷津的想法,也算是给这个蠢货找点事做,或者是让他和齐家村那些人再次交手消磨一下精力。 “你要是最近这没事干,我给你条建议,准迁证那八百还压着呢,齐大力也还没出来,你最好趁这个时候赶紧把事办了,否则要是让大队长知道你把他孙子带到拘留所,你讨不了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102章 分崩离析前的齐家村 转眼到了齐鸣礼离开的那天,哪怕再多的不舍,他也还是要背上行囊离开。 走的那天下毛毛雨,齐鸣礼没让文雯和孩子送。 “渡口的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一会一个吆喝声,不是个告别的好地方,而且人多眼杂的,不适合你们去。”他这样劝说。 文雯也就没坚持,只叮嘱他在外好好照顾自己。 再多的话,其实之前都说过了,分别之际反而没那么多要交代。 现在她只想好好记住齐鸣礼的模样。 两个孩子只有齐悠悠品尝过分离,三岁的时候她和爸爸第一次分别去往齐家村,现在是爸爸要离开她去别的地方工作,还是一样的不舍。 齐悠悠埋进爸爸的怀里哭,一抽一抽的,可怜得好像是齐鸣礼抛弃她一样。 齐鸣礼心疼得紧。 就是怕两个孩子反应太大,所以一直有给两个孩子打预防针,直到两天前才跟她们确认自己要出差,想着这样下来分离的时候不会出现泪眼汪汪难舍难分的场面。没想到真到这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齐鸣礼摸摸孩子的脑袋。 “爸爸你会很快回来吗?” “大概等你上二年级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那要好久。” 齐悠悠稍微一掰扯就知道这有多久,不禁悲从心来,眼泪更有决堤之势。 文雯被这一幕感染,眼眶微红。 怀里一个哭得凄惨,面前一个眼泪欲落不落,楚楚可怜,齐鸣礼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扎着,要跟她们一起流眼泪。 直到一只小手扯他的衣角打断这样的情绪,齐鸣礼低头,齐罐罐那张圆溜溜的脸映入眼帘,她脸上一点伤感都没有,只有肃穆。 肃穆……??? 齐鸣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齐罐罐真的少见的郑重其事。 “爸爸,你放心走,我帮你照顾妈妈和姐姐。”齐罐罐说。 伤感什么的一下褪去一些,一个直到他膝盖的小孩说要帮他照顾一家老小,多少是有点喜感在的。 齐鸣礼缓缓展开一个笑容:“好,那这个家就交给罐罐了,罐罐一定不能让妈妈和姐姐受到欺负。” 像是得到一个重大的指令,齐罐罐更加端正地站好。 “好了,真该走了。” 齐鸣礼将齐悠悠推开一小步,给她擦掉脸上的泪,最后抱了下文雯和齐罐罐,快步离开。 步履匆忙跟害怕有人追一样。 哒哒哒…… 好像还真有人追,齐鸣礼耐不住往后看一眼,谁知对上黄毛老土狗的眼神,身后齐罐罐冲他跑来,她说:“让老狗跟爸爸去,我保护妈妈,狗狗保护你。” 什么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他已经体会过了,离别就该一走了之,她追上来,只会让人更加不舍,而且齐罐罐竟然愿意将陪着自己长大的老狗让给他……齐鸣礼喉咙仿佛有一坨棉花堵住,叫他发不出声,只能以点头回应她。 齐罐罐挥挥手,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可声音却是哽咽的:“爸爸再见。” 不明白什么是离别的齐罐罐在经历这一遭后懂了。 不过她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崽子了,既然答应了要像个大人一样照顾家里就不能哭了。 齐罐罐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目送齐鸣礼离开。 齐鸣礼走后,一家三口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去南区住。 颜年从学校放学回来,看到隔壁收拾东西,以为他们家在大扫除,难得问了句需不需要帮忙。 他一向不是个热心的人,只是看齐罐罐和齐悠悠在搬有她们那个体型大的箱子想搭把手。 可等到真搭把手才发现这箱子有多轻,他露出讶异的表情。 “里面是我们的娃娃哦。”齐悠悠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 “搬出来做什么?”外面阴雨绵绵的可以排除晒娃娃这个选项。 “去找……唔,”齐悠悠赶紧拉扯一下齐罐罐,在家里外公他们的存在是秘密,谁都不可以说出去,齐罐罐经她提醒立马改口,“去外面住。” 这样的回答不免让人以为齐鸣礼在外面置办了房屋,现在嫌弃单位分配的房子所以出去住,颜年理解这样的做法,这里的房间确实有点小。 “那还回来吗?”他问。 齐悠悠点头,齐罐罐补充:“爸爸说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颜年又问一遍“需要帮忙吗”,齐罐罐姐妹俩摇头。 箱子里都是她们的玩具,除此之外没什么好带的,外公那里都有。 “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们添点东西。” 颜年反悔自己家,很快拿出一叠书本放在箱子上。 “这是我一年级的书,悠悠不久后就要入学了,可以参考预习一下。” 齐罐罐顿时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谁喜欢带书本出门的啊,简直要怜爱姐姐了。 颜年好笑地看着她的小表情,这么小就厌学可不行。 倒是齐悠悠接受良好,还向他道谢了。 颜年看她们家确实没需要帮忙的,转身回了自己家。 去南区的车子还要一段时间才到,在此之前家里的物件都被盖上布,防尘用的,一家三口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傍晚不开火,就由文雯去外面饭馆打包饭菜,姐妹俩闲着无聊就去找邓闵告别。 邓闵不算合格的小伙伴,他最常和她们不对付的刘向党玩儿,但是谁叫他是第一个抛出朋友橄榄枝的人,所以齐罐罐愿意跟他多交流。 三个小朋友在五单元楼下说话,此时毛毛雨已经停了,经过洗浴,天朗气清。 听到她们要离开家属院一段时间,邓闵最先惊讶了一下她们竟然另有住处这一事,但很快就想通了,齐叔叔那么有钱,有钱住外面也不是稀奇事,家属院也有很多在外面买房的。 说起来他爸也有这个打算,邓闵:“你们那房多少钱啊,不贵的话我让我爸买你们家隔壁。” 啊?没想到会遇到这个问题的齐罐罐懵圈了一下,还是齐悠悠转移了话题:“我们也不知道,爸爸说我们还回来住的,也不是直接走掉了。” “以后我们就不找你玩儿了,你找别的小朋友吧。” “这你放心,我有很多小伙伴。”邓闵自信地说。 “刘向党?” 邓闵摆摆手,“不是他,他最近也不想跟我玩儿了。” “怎么了?”齐罐罐和齐悠悠一下起了兴趣。 “唔,”邓闵眼神落在俩姐妹身上。 要说这事,还跟她们有关系。 之前刘向党听取了他“若即若离”的主意,可惜实施没两天就被他爸扇巴掌了。他爸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于是狠狠揍了一顿刘向党。 因为这个他就单方面孤立他,和他冷战,之后他爸妈真的在认真考虑二胎的事情,两个人的友谊真就跟打翻的小船一样了,刘向党觉得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所以到今天都没搭理过他。 这事不太能和齐罐罐她们说,于是邓闵省略最重要的过程,只说结果,“我和刘向党闹掰了。” “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会和好的。”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刷脸就可以了,再说他出馊主意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刘向党早就习惯了。 在他看来小孩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 眼前这两个搬家也不是大事,就是可惜以后不能再蹭吃蹭喝蹭玩具。 他情真意切地说:“我会想你们的,回来后随时找我玩儿。” 齐罐罐真被他脸上的神情给骗了,一口答应,两个人的友谊在她心里又增加一分。 告别邓闵,妈妈也回来了。 吃完饭,夜色已至,趁夜出行的三个人大约要很久以后才会回来。 …… 齐鸣礼走后,齐鸣义很是失业一段时间,不过他在和齐老太她们斗智斗勇,也就无心焦虑工作的事。 趁齐大力的事情还没有走漏风声,他给大队长寄去几封信,无一不例外都是求他帮忙的。 直到最近才有回信。 大队长看齐大力在他手底下学本事的情分上答应再次插手,说可以帮忙瞒着村长和齐老太他们几天时间,压下户籍科传到村里的确认消息,让齐鸣义趁这几天的时间加紧办。 齐鸣义承他好意,说了好些漂亮话,之后几天都在忙这事,嘴上还起了几个火燎泡。 不过当新户口本发下来,他看着自己崭新的身份,感觉一切都是值的。 村长察觉到这事已经是尘埃落定后,他和大队长当场在村委处打了起来。 前面几十年都没红过脸的老搭档,只因为各自考虑小辈未来出路就让两个人互相猜疑,一个得了另一个的好处,亲孙子眼看就要飞出山疙瘩,村长则是那个便宜没占到,反倒被亲儿子记恨的人,于是乎和大队长闹掰。 渐渐的村里的气氛逐渐不对头,两个人都有点别苗头的意思,村民隐约开始站队,村长和大队长已然针尖对麦芒。 如今帮着齐鸣义迁户口直接引爆他的神经,都是五六十岁的人,打起架是毫不留情,你一拳我一掌,恨不得就地弄死对方。 还好村委不止他们两个干部在。 村支书跑出来拉架:“这是干什么!给我分开!” 其他办公室里的人因为这个动静都跑了过来,一边劝架,一边支起耳朵搜集八卦,齐家村好久没出新八卦的了,上次还是齐大柱家的破事,盘来盘去早就说烂,有新的自然能调动其他人的积极性,本来今天打算下地的干部也不去了。 他们想知道村长和大队长怎么打起来了,领导和领导打架不是小事,严重的话可能还要被党处分的。 隐约知道他们有点小矛盾的支书,恨自己这几个月没早点去开解,否则也不会闹出这么丢人的事。 他驱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都散了,不是什么大事,该下地下地,别往外说给娃娃们听,对咱们村不好。” 几乎是半推着人,那些凑热闹的才肯离开,人一走,支书立刻关了门。 两个当事人在薅头发,狰狞着一张老脸难舍难分。 支书头疼地捏住鼻梁,大声呵斥道:“给我分开!像什么样子,竟然还学婆娘扯头发那档子事,丢不丢人啊!” 都是有孙有儿的人了,竟然还干这么有损威严的事,他真的对他们的恩怨很费解,“之前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孤立我的事就不说了,现在怎么回事,给我个解释!” 他上前,使劲将人从中间分开,可惜事与愿违。 村长和大队长呼哧呼哧地喘气,互相拽着对方不坚韧的毛发不放手,都是几十年的好搭档了,谁还不知道谁,一个人要是先放开手,那就输了。 两个老东西都事犟货,支书连说三个好样的,也不再劝,叉着腰看他们僵持。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两个人的头皮都受不住了,这种时候他们的默契好像又回来了,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分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支书看了不禁冷笑出声。 “现在能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吧,究竟是什么事让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连脸都不要了!” 多新鲜啊,两个村里领导,两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家伙,两个算得上德高望重的人竟然当着别人的面打起来了,简直百年难闻,今天这一出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要引发多大的舆论风暴,少不得村里都要闹一闹。 他总要知道原因才能帮着压下即将要来的事。 另一方面,支书心里也纳罕能让他们斗成这样的事。 “我寻思着你们平常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么今天就给闹了笑话,说说吧都是公事大半辈子的熟人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村长直接翻个白眼侧身不理。 大队长揉着头发也不愿意开口。 支书走到他们中间,“到底啥事,不说清楚两个村领导打架是要处分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两个上头的人了,一下就让他们皱起眉头。 优秀党员当大半辈子了,可不能临了背上一个处分。 大队长想了半天只觉得不能将真实的原因说出去,随口解释:“没啥,他头上有虱子,要我给他弄死,你这么跟外人说就好。” 支书哈哈大笑,随即冷下脸:“你觉得能骗过谁。” 村长不耐地说:“就是这么回事!你管别人怎么看!” 反正村里就是他们的一言堂,谁敢嚼舌根来年的粮种就别想拿好的!村长发狠地想。 支书看他们真不打算说什么,为难了一下:“要是真给组织上知道了你们自己解释,这理由我是没办法说出口的。” 他说完也不再管了,直接走掉。 屋子里的两个人互相冷哼一声,昭示着这事没完。 齐家村从此刻起走向分帮分派的路,团结之势隐崩。 第103章 穿越者黑化进行时 村长不是省油的灯,寻到一个机会来找齐鸣仁,将齐鸣义的事告诉了他,他不打算放过大队长,话里话外攀扯他下水。 “这事都是大力他爷干的,连我也给骗了,要是知道户籍科的人来确认消息,我肯定会告诉你们的,可现在公告期都过了,也没法子了。” 大日头下,齐鸣仁杵着锄头,一张脸难看得厉害,村长嫌火不够大似的:“这个老东西怎么能干这种缺德的事,你爹妈都还在呢,怎么能帮着那兔崽子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啊,哎……” “他和老三一样就是个畜生!” 齐鸣仁火气大到呼哧呼哧在喘气,一张脸黑红黑红的。 他后面不远处,老娘和怀孕七个月的老婆还在锄地,好半天才种上一棵苗,然后就是扶腰休息半天,一天下来根本干不了什么活。全家上下三个劳动力,能干活的也只有他一个,这几个月下来饶是他起早贪黑,还是没能把老二老三的地都种上,而他自己已经快累断腰了。 还有老二迟迟没能寄钱回来,也是全家人一大心病。 现在好了,他竟然收买了大队长彻底将自己分出去,齐鸣仁气得人都快炸了,一股气憋在心口横冲直撞,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叔,还有办法没,咱不能让这个不是人的狗东西在外边逍遥下去!” 村长摇头,他要是有办法也不会在这给齐鸣仁找不痛快了,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才要将怒火转移到齐鸣仁身上,看他跳脚看他无能为力,他自己都好受不少。 摸上头皮,那里的痛好了不少。 “那队长你也要管管啊,他做的事可寒了咱的心啊,我想不通他为啥要帮老二干出这样的事。” 在齐鸣仁看来能帮齐鸣义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今天高低要讨个说法。 村长正愁不知道怎么给大队长好看,齐鸣仁就立刻递了这个话头,他语速极快地说:“你听说没大力已经不在咱村了,他不见的日子刚好就是你家老二走的时候,你说这不是巧了吗,我怀疑啊老东西该是和老二做了交易,让他带大力出去学本事了,所以他这么帮着他就说得通了。” 村长换上一副唏嘘的语气:“你家老二也太……你才是他哥啊,怎么还肥水留外人手里呢,之前还听说你也要走,可现在……你说是不是大力顶了你的位置啊。” 话落,齐鸣仁忿忿地将锄头掷地上,凶狠地骂了声“混账”。 村长看仇恨已经在齐鸣仁这边种下,心情颇好地离开。 他料想齐鸣仁不会善罢甘休,至少会拿大队长收齐鸣义贿赂的事大做文章,届时老东西的支持率下降,他这时候将事情反应到领导那里,他肯定吃不了好,革职都是便宜他的…… 村长静静等待这件事发生。 但是他没想到齐鸣仁远没有他想的那么聪明,在闹事的时候把他也卖了,大队长三言两语就让他说出挑事的人是谁。 知道是他在背后挑拨离间后,他也不是吃素的,“贿赂”是吧,村长和他共事多年,谁还不知道谁了,因为都是村里的领导哪个吃回扣,哪个过年的时候悄摸昧下一只猪,稍微一留意都能知道。 他能帮他掩饰,那也能捅出来。 很快,“村长贪污公粮”的事就在村里宣扬了起来,村子里各个角落都在讨论这件事,一时间闲言碎语四起。 村长知道后脸都黑了下来,在心里痛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齐鸣仁,心里恨不得他去死。 没多久两个人被叫去县里谈话,回来后都得到一个警告处分,可谓是一起沉沦,谁都讨不了好。 回来的时候关于他们两个的通报批评从村里大喇叭传出:“各位乡亲,关于村长齐晓明大队长齐开征‘贿赂’及‘贪污公粮’等事情的调查结果如下……” 两个人走在村间小路上,哪哪都是这样的声音,简直了,两个人这辈子没有这么难堪过,甚至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偷偷摸摸地回村委会还要经受村里一些老家伙们的视线洗礼,然后还要被县里来的监察人员批评教育,一通下来两个老家伙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可这不是最糟的。 村里两大领导失职,让村民看到他们自私自利的一面,这时候清清白白为村里任劳任怨的村支书就被人民群众看到了。 一直看戏的村支书突然就越过两个人得到了许多村民的信服,村里逐渐不再是村长的一言堂,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之后开村民大会,村长组织不起来的村民却叫村支书叫来了,村长和大队长这才惊觉权力和威信力的流失,只不过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而现在,村长正痛恨着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齐鸣仁和大队长。 大队长对先闹事的齐鸣仁也没了好印象,先头因为自家孙子占了他进城的名额,他还愧疚来着,一直不知道怎么补偿他一家,现在嘛愧疚什么的统统烟消云散,对这个给他抹黑的家伙没好脸色。 齐鸣仁还对老二迁户口的事焦头烂额,没能察觉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感受。不过就算察觉了他也只会觉得两个人罪有应得,反正都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这对他来说只是狗咬狗一嘴毛…… 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怎么对付老二。 后来齐鸣仁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家里人。 在床上躺着的的齐老头气得直起一半身子,但是又没能彻底起来很快就回落到床上,齐老太担心地给他顺气,让他不要生气。 屋里还有个没主意的刘翠芬,只能看向当家的齐鸣仁。 “原本我打算去燕省一趟,高低让老二把钱吐出来,”齐鸣仁看向屋里的人,“但是我没钱,路费都凑不够,我就想爹给个准话,咱家还有没有钱。” “没,没,没了……”嘴角歪斜的齐老头说。 小中风的他只是身体不便,但到底没死,这些天修养下来中气依旧足,血压平稳的时候甚至可以坐起身,不过今晚这个话题注定让他无法将血压保持在一个平稳的状态下。 齐鸣仁视线从老头子身上转开,眼里的希望渐渐湮灭。 “我今天找几个村里的叔伯借钱,他们都不借我,爹咱家真没指望了,老三给我的工作让老二搅黄了,老二现在还骗咱们钱,我进城的办法彻底没有了。” “爹你真没什么办法了吗?” 齐鸣仁打小习惯靠父母,现在顶梁柱突然塌了,日子还变得落魄了,他根本承受不住。 “老,老大,别,别急,爹想,想。” 不一会齐大柱说:“再,求,求,村长?” “他现在也一脑门官司,管不到咱。” “福,福叔?” “打从志凯进去后,他就不回村了。” 可以说现在是谁都靠不上了,否则也不需要专门把人聚起来讨论这些。 齐老头也没了主意。 屋子里陷入沉重的缄默。 屋外,齐惠心坐在低一级的台阶上,耳朵支起听里面的动静。 她什么都听到了,稍微一想就知道齐鸣仁和齐老头已经走到众叛亲离的地步,现在还能好好活在都是靠家里那点存粮,他们不知道再过几个月第一茬粮食收起来时,就是他们真正倒大霉的时候。 她腿脚不再软后,已经开始学着屯粮,平常家里除了躺在床上的齐老头都会出去劳作,她很容易溜达到外边捡东西藏东西。 几天前,她提醒过这家子粮种不太好,让他们警醒一下,结果反被齐鸣仁这个家暴男抽了一把耳刮子,现在还肿着,从那以后她什么都不指望了,偷偷存粮,给自己做战备储物。 今天他们要开小会,她也跟着来偷听一把,结果就听见他们要去燕省找齐鸣义的麻烦。 据她所知,他们真正能去燕省的时机在一九七八年以后,现在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果不其然,路费都凑不齐。 齐惠心对着天空冷哼一声。 他们要是好好对她,她这个先知其实是可以帮忙的,可这窝垃圾对她不好,那她也不会圣母心发作,给他们筹谋,哪怕要跟着过几年苦日子,她也不怕。 来啊,崽种们! 互相伤害啊! 齐大宝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支着二郎腿抖动的小妹,走到她面前:“盼弟,你干啥在这。” 他瞧一眼关不大严实的屋门,猜测是大人在谈事情,她一个女娃是不能听的。 齐惠心看向这个胖子大哥,翻了个白眼。 这个家全部都是奇葩,齐大宝就是那个得奇葩们盛宠的小奇葩、巨婴。 全家上下为了他身下三寸的男性象征,可劲宠他,宠得都没边了,逐渐长成霸道性格,自私自利到极点,家里有点好东西都要进他口袋,不给就闹,不满足就哭,还连摔带打的,齐惠心吃过两次亏,现在都避着他。 但是有时吧难免露出真性情,烦他烦的要命。 “你啥眼神?”齐大宝在她面前站定,犹如一堵墙,身上的肥膘duangduangduang的。 齐惠心扯出一抹假笑,用手摸摸眼睛:“进沙。” “赶紧走,这里不是你一个女娃可以来的,爹可不耐烦看见你了。” “……哦。” 既然好心提醒过了,齐大宝就问起其他问题:“你看见厨房里的大饼没,我饿了,找不着。” 把大饼藏起来的齐惠心:“没。” 齐大宝失望地垂下眸子,然后闯进了屋子里找大人们要吃的。 齐惠心只听到齐老太大呼心疼的声音,她拍拍屁股站起来寻思着可以走了。 已经看到她的刘翠芬却逮住她:“妮儿,你怎么在这,衣服洗了吗?” “……”叫一个刚会走路满打满算只有一岁的孩子洗衣服,这是什么魔鬼,齐惠心没打算理会这件事。 她要是一岁就会洗衣服了,那她以后还不得负责一家子的衣服,她不想早早就吃这样的苦,装傻充愣着。 随后刘翠芬过来拎她的耳朵:“不是教了你很多遍吗,怎么还不会,你爹白天下地已经很累了,你妈我还怀着你弟弟也要下地,你爷还躺着呢,全家就你最闲,吃白饭就算了也不叫你下地,洗个衣服而已,赶紧的,不洗完今晚别睡了。” “疼啊!!!”齐惠心扯着嗓子喊。 她看到齐老太带齐大宝去厨房了,没一会就有烟飘出来,她却要被按在洗衣桶前。 玛德…… 面前的桶有一大堆衣服,哪是一个小孩能洗完的,齐惠心坐在那装木头。 刘翠芬坐到她旁边监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高耸的肚子。 齐惠心不想洗衣服,突然来了句:“妹妹什么时候来,我让她帮忙洗衣服。” 这句话主打恶心一把刘翠芬,她不是想生儿子吗,她偏问候她闺女。 果然刘翠芬气坏了,巴掌扬起来就要打下去,齐惠心见这架势忙躲闪开,让这一巴掌落了空,刘翠芬行动力不便,很艰难地从矮凳上站起来。 “兔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存心咒老娘呢,它是你弟弟,弟弟!” 弟你个头,齐惠心站到她对面和她对峙着。 这般狼一样的眼神,叫人气不打一处来,刘翠芬也一样,没一会就觉得气得肚子直抽抽,孩子很快在里面闹腾上,让她肚子发硬发疼。 “哎呦!”她扶着腰大喘气,忙安抚里面的小祖宗,“别踢了,你姐是畜生,你甭管她说啥,等你出生我就打死她。” 草,齐惠心骂出声,打死她……这话都说出来了,她保证她死之前一定先拉齐大宝上路。 阴冷的视线落在刘翠芬身上,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些天她真的受够了这一家子,刘翠芬是她唯一心疼心软的对象,但她又知道这个旧时女性被旧思想荼毒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都是远着她的,直到现在她对她说出这么恶毒的话,齐惠心的血终于冷下去。 她第一次在这家人面前发起了火,踢翻这一堆臭衣服。 刘翠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动作,手指颤抖地指着她。 “小畜生,你,你,要死啊!” 肚子内翻江倒海,视线内孩子胆大包天,她觉得自己要气死了,也顾不上肚子难受,直冲过去要给她好看。 但到底孩子的身躯比她这个孕妇矫健,一会就跑没了影。 “反了反了!” 齐鸣仁被她这边的动静惊动,走过来,不耐烦道:“怎么回事,爹要睡了。” 刘翠芬攀住他一条胳膊支撑身体,呼哧呼哧地喘气,齐鸣仁看她这样,摸上她肚子,皱眉:“你咋了,不是要生了吧,才刚七个月,不应该啊。” 刘翠芬使劲换气,好不容易心跳没那么快了,才扶着肚子告状,她指着地上一堆衣服:“妮儿弄翻的,我叫她洗衣服,她不乐意还咒我生女娃!” “女娃”两个字狠狠地触到齐鸣仁眉头,他不满道:“她不知道不能乱说吗,老子打断她的腿,跑哪去了,成天吃白饭,叫她洗点衣服就闹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得了!” “不知道跑哪去了。” “没事,她有本事一辈子不出来,一辈子不吃饭,出来老子就揍死她。” 刘翠芬舒心了,肚子里的孩子渐渐平复下来,她猜这么贴心的崽一定是个男娃。 齐惠心是躲进了原来齐鸣义的房间,她知道出去就要挨打,所以正在想法子。 她甚至在想要不要一走了之,这个鬼地方是一刻都待不下了。 当她伸出弱小的爪子后,什么逃跑啊都烟消云散。 她丧气地环抱住自己,呢喃:“好想回家……” 如果她重新死一次能回家她也是不怕的,可她担心死了也回不去就麻爪了。 “或者立刻长大也行啊……” 她还能逃跑,现在这副样子可能跑到村口就叫人贩子给抓了,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好惨,好惨…… 她好像除了认命,蛰伏到长大没有一点办法。 哎。 小小的人儿蜷缩在房间角落,不安地睡过去,直至天明时分听到屋外有响动才推开房门走出去。 休息了一夜,自认可以经受毒打的她出现在全家人面前。 昨晚那一出肯定触怒这些大人,她少不了一顿打。 果真,齐鸣仁即使忙着干农活,都要抽出时间拿竹条抽她一顿。 边上吃饭的刘翠芬还拍手叫好,齐大宝一边吃一边看热闹,齐老太忙着喂齐老头,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过来。 齐惠心毫无灵魂地哭泣、流泪,满足刘翠芬等人的报复心理后,她可以抛开肉身疼痛,进入到下一个阶段——灵魂出窍般思考问题。 她在思考,面前这几个人什么时候亡。 唔,她就是想想而已,抚慰一下身心重创的自己。 结果,中午时分,血淋淋的刘翠芬被抬进了屋里。 哦,她早产了。 第104章 蝴蝶扇动翅膀——齐鸣仁思变 真是天道好轮回。 齐惠心又一次坐在廊下,支着脑袋听屋里的鬼哭狼嚎。 她想自己大概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此时此刻的内心分外平静。 生育,一直是二十一世纪女青年谈虎色变的词汇,她也不例外,一般来说她会对生育的女性报以担忧,而后自己默默害怕,并且告诫自己一番不要结婚生子,一通流程下来,她还是高贵的单身贵族。 但是面对今天这一出,她一点担忧的情绪都没有,直接进入到告诫自己谨慎结婚的流程。 “啊啊啊!!!” 屋里撕心裂肺,屋外除了一个齐惠心坐在外边,什么人都没有。 齐鸣仁把刘翠芬送回来后就又回去种地了,齐老太则在屋里帮忙接生,齐大宝在看到亲妈浑身是血的时候就害怕地跑回了屋。 从送人回来时齐鸣仁和齐老太的对话里可以知道,刘翠芬是因为累抽抽了然后摔倒才导致的早产,而且她应该是摔得很实,否则不会流那么多血。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齐老太的喝骂。 “嚎什么嚎,宫口都没开,你省点力气,别真要生的时候没力气,把我孙子憋坏了老娘可饶不了你……怎么血还在流,不会难产了吧……” “站都站不稳,你有什么用啊,这情况还不知道要生几天,老大要累死在田里了,真是扫把星!” 嘶,老太婆真可怕,齐惠心心有戚戚地溜到其他小房间里,她怕自己被逮进去帮忙接生,凭借全家就她一个可以使唤的底层人,齐老太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这间房间离临时产房有点近,房子还不隔音,还是能很清晰地听到隔壁哽咽哭闹的声音。 随后是齐老太打开门的声音,向她这边走来时还嘀咕了句“盼弟那妮子呢”、“热水都没人烧”…… 齐惠心对自己的神预测竖起大拇指。 刘翠芬哼唧到晚上,才昏睡过去,她的血应该是止住了,不过孩子还是没下来。 齐老太照常煮饭,吃完饭再去看一眼她,发现还是要生不生的死样子就回去睡觉了。 刘翠芬的难产很是难熬,一开始只是出血,漏羊水,可宫口打开的太慢,她就要忍耐越来越剧烈的宫缩疼痛。 到第二天还是没生出来的她感觉半条命都要没了。 期间齐老太都忘了给她送早饭,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早饭刚好被几个人吃完,最后还是齐惠心给她端来剩下的米汤才让她好受点。 齐老太已经看过她的肚子,料定今天崽子还不一定下来就跟齐鸣仁下地去了,临走的时候叫齐惠心看着点,真要生的时候来喊她。 齐惠心无语至极,千防万防没有防住,最后只能端了碗米汤走进产房。 里面的味道实在不好闻,又腥又骚,都没人打理。 视野里刘翠芬常年泛黄的脸惨白惨白的,呼吸时弱时强,疼得厉害的时候就大喘气,不疼的时候才恢复正常,高耸的肚子让她只能仰躺,叉开腿保持着要生的模样。 齐惠心拧着眉走过去,将碗凑到她嘴边,闻到米汤的味道,一直闭眼的人立刻睁开,猴急似的凑到碗口,大口吞咽。 看她能吃,齐惠心一颗心逐渐放下。 她虎着张脸,对她说:“奶下地去了,爸也没来看你,你说你给他们老齐家生什么儿子,他们配吗,你这么辛苦到底图啥,图你屋里人打你,还是图他们家不给你吃早饭。” 她真的是最后一次大发善心,希望能点化这个可恨可怜的女人。 玛德,她真是活菩萨,回去肯定能入选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了。 刘翠芬喝完最后一口,舔舔碗底的米粒,碗被她舔的跟洗过的一样,这才偏头看向刚到床高的小孩。 “妮儿,你是不是中邪了,说的什么浑话,叫人听去是要被吊起来打的,看在你伺候老娘的份上,我不跟你奶说,以后别再说了,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你长大也要经历几遭的,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说完,肚子再次发硬起来,她再一次频繁喘气,中途还尝试用力,可惜功亏一篑还是没有一点要下崽的样子,这一遭下来脸更白,嘴都青了。 用虚了不少的声音问齐惠心:“帮娘看看口开多少了。” “……” 见齐惠心定定地站在原地跟木头一样,她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指望不上她。 齐惠心默默地从房间出来,关上门,重重吐了口气。 这气是屋里的浊气,还有她心上的郁气。 如果她再同情这村妇,她就是猪。 到第三天晚上,刘翠芬才真正要生,只不过这回是断定真难产了。 眼看宫口都开了,孩子迟迟不下来,羊水已经快流干了,她却失了力。 反正一晚上都是齐老太的声音,整个小院都充斥着她暴躁的唾骂,不知道其他屋的人怎么样,反正齐惠心一整晚都没睡好。 天将明时,才有细弱的婴儿啼哭传来,莫名让人松了口气。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随之而来的是闷雷和呼啸的风。 哗啦——哗啦—— 倾盆大雨一泻而下。 整个屋子都躁动起来。 “快带上油盖,哎呦怎么说下就下啊。” 齐鸣仁跑出屋子朝刚从产房出来的老娘大喊。 他有好些粮种扔在地里,原想着今天再栽土里,谁想到雨先来了。 齐老太怀里抱着个孩子,疲惫的脸上有喜有忧。 “老大你又有儿子了,”齐老太叫住齐鸣仁,“就是娃身体不太好,可能……不好养。” 说是不好养都是客气的,可以说是很难养了,还是那种很费钱的难养。 齐鸣仁听到前半句刚想笑一笑,老娘后半句又让他脸色发黑,他打算看一眼娃的想法一下打散,烦躁地说了句:“七活八不活,要真活不下去就让他早投胎去吧。” 他的孩子可不能是少爷命,他们家也没钱养个病秧子。 齐鸣仁提醒道:“娘,咱家的粮种,你把孩子放下,跟我走,我一个人收不过来。” “哦哦,就来。”齐老太连忙返回屋里,把孩子一放就走。 刘翠芬身上难受得很,嘶哑地唤她:“娘你帮我擦擦身吧,难受得紧。” 齐老太:“我没空,地里还有的忙,你先这样吧,等我回来,要么叫盼弟来,”孩子在她床头,面带死气,她看一眼就糟心,“你看看你生的种,一点大宝的样儿都没有。” 男孩在农村里确实很珍贵,可也要是个健康的男孩,否则还不如一个会干活的女孩。 刘翠芬听到她的话转头去看拼了老命生下来的孩子,后知后觉到一股子心酸,“你咋滴这么不争气……”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现在家里可没有钱能给他买补品。 最后她叹了口气,支撑着身体自己爬起来用干布给自己擦身。 这场雨下了一整天,盖好油盖后也不能下地,齐鸣仁和齐老太很快回到家里,期间齐老太只给刘翠芬煮过一碗热糖水,吝啬的模样看得齐惠心直翻白眼。 不过在意识到自己不合时宜的情绪后她立马收了起来,她绝不能因为这个而同情刘翠芬。 同情沙贝,会变得不幸。 不能下地,怎么去袁洋县讨钱的事又被提及。 齐鸣仁和齐老太坐在齐老头屋里讨论,齐惠心再一次坐在了他们的屋外听墙角。 “交完公粮,其他的都换成钱吧,爹你觉得呢,”齐鸣仁空荡荡的脑子只能想到这个主意,“村里都是势力鬼,看老二老三都不搭理咱了连钱都不愿意借了,呸!” 还有更过分的,有些人找他讨要过年送的东西,那副嘴脸让齐鸣仁恨不得吐他一口。 东西又不是他求着要的,是他们献殷勤上赶着的,现在落魄了想要回来了,不可能! “可,可以。”齐老头说。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是一家,一家之主,你,你来决定……” 一家之主…… 齐鸣仁迷茫了一下,随后是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本能让他回避这个词附于的责任。 他不说话,齐老头慈爱地看着他:“爹,信你。” 齐鸣仁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场面又安静下来。 只需要半年,齐老头和齐老太就知道这个儿子不堪大任了,齐惠心心想。 也许都不需要半年,在粮食生长的头几个月就能感觉到这批粮长势不好,可覆水难收,粮种入地就没有重新拔出来的说法。 怀揣着某种先知先觉,齐惠心加快了囤粮的步伐。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 终于到收割第一茬粮食的时间,翻开地一看,地瓜土豆……这些好养活的,又小又孬十分营养不良,齐鸣仁和全家都不敢相信,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公粮是交不上了,甚至还倒欠一批,这么孬的粮食也卖不出去,只能自己吃,可当好些像是根本长不大的粮食从地里挖出来,他们发现粮食甚至还不够吃。 一家人除了齐惠心,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几次求助村长看看地里的粮食,他说没问题,几次求村里人施舍粮食,他们不愿意给…… 齐鸣仁只能安慰家里人等下批粮种重新种下去就好了。 可春去秋来,过去一年,粮食种了一批批,收割一茬茬,他们家的地跟被下诅咒了一样,总是出废粮,公粮那边也欠了好大一批。 这么古怪的事情,有人猜是人为的,也有人往怪力乱神方面去想。 前者只有少数人猜到管理粮种的村长在给齐鸣仁一家好看,后者让整个村的人都觉得齐鸣仁一家有晦气。 再加上他们家的老三一直半死不活,都一岁半了,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他们家沾邪祟的传言愈演愈烈,村里人更远着齐鸣仁了。 齐鸣仁对村里的传言感到无可奈何,所有人都不管他们的死活,全家上下饥一顿饱一顿,瘦得不成人样,皮包骨和浓重的黑眼袋仿佛被人吸走精气一样,更加坐实染邪祟的传言。 他只能寄希望下半年的粮种,那是他求着村长换来换去才换来的好粮种。 “咱们再种一次,这回我住地里,肯定不孬。”他对全家说。 他亲自去挑粪水堆肥,天冷加盖,天热送水,把那些苗照顾得跟亲儿子似的…… “怎么还是这样……” 半年后,齐鸣仁颓然地坐在地里,看只有手指长短的地瓜,生出许多绝望。 村长和看了快两年热闹的村民围在他们家的地周围,指指点点。 村长走过来,蹲在他面前:“鸣仁啊……” 他不知道说什么,拍拍绝望的年轻人,只摸到一把骨头,满意地收回手,再拍去手上的灰尘。 视线落在那些地瓜土豆上,眼睛里闪过恶意的笑。 都是他泡过药的种,能正常长大才怪。 “要不下一年吧,你把这些瓜和苗都收回去,能挨几个月,到时候……到时候再看吧。” 齐鸣仁抬起头,眼里麻木又颓丧,村长似乎不忍再看立刻走远了,还招呼周围人各自回去。 “都别看了,过几天有雨,不赶紧收是不想吃饭了吗?” 村民因此一哄而散,不过干活的时候总要唠两句齐鸣仁那稀奇古怪的地,毕竟他们自己的地可照顾得好好的,一眼看过去家家丰收,和他形成惨烈的对比。 齐鸣仁在地里坐了很久,齐老太在一边疯疯癫癫的哭:“老天爷啊,你是不想让俺活啊,到底为啥这么对俺啊……” 手一下又一下捶在地上,都渗出血了还不肯罢休。 刘翠芬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地流,看到旁边无动于衷的齐惠心,一时火气,扇了她一巴掌:“又偷懒!” “……”齐惠心冷漠地看过去。 她今天一早被拎出来干活,她说什么了吗,草! 哪有三岁的孩子下地的,玛德沙比! “看什么看,再看今天不用吃饭了!” 齐惠心立刻低头,掩饰住眼里的冷意。 泄愤似的,她用力地拔起一根地瓜苗,奈何人小力弱,拔到一半根茎断裂,大半根须都在地里,她手上拿着的只有叶子和一点点根。 “你要死啊,”刘翠芬推了她一把,“这么浪费粮食要遭报应的!” 你全家都遭报应了知道不……齐惠心默默爬起来,徒手刨开泥,把剩下的根和地瓜挖出来。 哪怕不是养尊处优,小孩的手也比大人的嫩很多,这一下皮都破了。 但是不会有人关心她,敢因为这个嚎一声,只会迎来拳打脚踢,所以齐惠心冷静地不开口。 一家人期期艾艾地刨地一整天后,只有半筐,里面的粮食个头比正常还小一半。 全家看了都心生绝望,这根本撑不到下一次种地时候。 唯有齐惠心接受良好,她知道这几年他们家还要再苦下去的。 晚上,沉默了一天的齐鸣仁将人聚在了齐老头的房里,他有一个重大决定要宣布。 “咱们全家都去投靠老三,再让老二还钱,否则这日子过不下去!” 第105章 投奔齐鸣礼——麻烦来了 “咱们全家都去投靠老三,再让老二还钱,否则这日子过不下去!” 门外角落,被克扣晚饭因此饿得昏昏欲睡的齐惠心一下瞪大眼睛。 卧槽,蝴蝶效应吗,怎么办,那明明是一九七八年以后的事情啊,要是提前去了会发生什么完全不知…… “咱们家已经没有出路了,”齐鸣仁对屋子里的人说,“村里人什么样咱们也看到了,没人在意咱的死活,现在还有点力气和粮食可以上路,等走不动道儿了就真没救了,死在屋里估计都没人给咱收尸。” “可这是咱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啊……” 齐老头没说话,齐老太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祖祖辈辈都在这个山疙瘩讨生活,亲戚孩子也在这,真要走哪里舍得。 齐鸣仁烦躁道:“可他们都不管咱们,一个个还落井下石,惦记他们做什么?” 从半年前开始他们家的水都要自己去很远的村口打,村里人不声不响地把流经家附近的水道给改了,他和齐老太围追堵截又是撒泼打滚的都没有用。 可见这一村的人都没把他们的死活放在眼里,他和齐老太刘翠芬因为吃不饱饭早就虚的不行,村口的井那么远,走一趟下来人都要不行了。 “那老齐家的祖宗还在这儿呢……” 时下宗族观念很强烈,可不是说说而已,齐老太认为他们要是走了,能回来倒好,不能回来就完了,不能落叶归根的话,下阴曹地府都是要被祖宗唾骂的。 齐鸣仁看了眼老娘和眉头深锁的老爹,知道他们都怕他一去不回的担忧,为了能达到目的,他只能安抚着说还回来。 “到时候咱不仅回来,还要风风光光的回来,让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看咱们家在外面过得有多好。” “还是不好,”齐老太想了又想,说,“老三……你也知道他是什么人,眼里没爹娘的人未必会帮咱,老二学了他的样,钱指定要不回来。” “要不再试着种一茬吧,说不定不会这么倒霉,娘去请大婆偷摸着烧点纸,什么邪祟都该没了,”她出主意道,“顺便也让她给咱家老三驱驱邪。” 虽说这样的封建迷信被禁止多年,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民间还有许多蛰伏着的神婆,要请的话还是有的。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抱着孩子刘翠芬不禁低头,正好对上孩子吐口水的傻样子,这孩子两岁了还是不会说话,甭管谁逗他谁也不搭理,好像自己有一个世界似的,老人家说这样的一般是缺魂,也许叫神婆来看看是好的。 齐鸣仁到现在都不愿意往自家得罪神明身上想,毕竟和得罪人相比,得罪这些传说中的东西可能会更加恐怖。可他找不出地里种不出好粮的原因,连反驳都显得无力,只能铁青着脸不说话。 “就是请神婆的钱不好拿出来。”齐老太又说。 是啊,现在家里根本拿不出钱,想用粮食换钱粮食又长成那样的孬样。 “我,我有个法子……” 刘翠芬期期艾艾地开口,齐鸣仁表现得很不屑,“老子都没办法,你有啥法子。” 一个女人家难不成还能比他有主意? 刘翠芬咬住下唇,“我娘家有个侄子有点先天不足,家里人想找个可以照顾他一辈子的人……” 那侄子比三儿还不如,是真真切切的小傻子,可家里老祖宗最喜欢这个和他长得像的小辈,连带着操心他一辈子的事,于是想到找“童养媳”这个办法。 “所以……你们看,妮儿……”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紧张地看向屋里的齐老头齐老太和齐鸣仁,希望他们能给个主意。 “主要二弟三弟的事闹出去后,他们都看不起咱,地里出这个事后更不愿意和咱往来了,如果能让妮儿住过去,两家的联系至少没断,他们也答应给钱……如果请大婆的钱不够,趁这交情,还能再借点……” “我这都是为了家里好。”她又急急补上一句。 随即又像是对齐鸣仁说的:“如果到时候不请神婆了,咱也能利用这笔钱去找老二不是?” 良久,齐鸣仁:“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爹娘你们怎么看?” 屋外的齐惠心握紧了拳头,全身都在发抖,恨不得冲进去给里面的人一人一拳头,送他们上西天。 怎么看?看捏马的,卖女儿的事答应的这么快的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她这辈子的亲妈,这么恶心人的主意竟然是她提出来的,齐惠心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家里其他人对刘翠芬呼来喝去,她该是对这个女人最友好的人了,可她现在都说了什么啊! 齐惠心眼睛都气红了。 “其实这样也好,妮儿跟着他们至少不用像现在一样挨饿。”最终齐老太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她的话虚而气短。 “就是这么个理儿,妮儿跟着咱实在太苦了,家里也有两个男娃要养我就总怕忽略了她,她要是过去那边,吃喝肯定不愁的,以后咱家要是实在过不下去兴许她能记得咱们的好,帮衬着点。”刘翠芬越想越对。 门外的齐惠心被她这番话恶心得都快吐了,明明没吃什么,胃里却一阵痉挛,胃液翻涌间嘴里一阵阵冒酸水。 “那咱们找个时间把她交过去吧,请大婆的事儿不能再耽搁了。”齐老太说。 噌的一下站起来,她再也听不下去,她要逃出去,她一定要逃出这个鬼地方,就算流浪死在外边都比待在这里好一万倍! 齐惠心跑出家,一路向偏僻的路跑,也就几百米的距离,再爬上那处的山,山坳背光的地方,她从杂草堆里刨出一个竹篮,里面放着她所有的食物。 里面有干的不能再干的饼子,地瓜干,炒熟的大米,一大块冰糖,还有零零散散从地里捡来的能吃的东西。 看到这些的时候,那些不安的感觉才散去一些。 现在粮食才是她最大的底气。 清点完东西,就是盘算什么时候离开最稳妥了。 她一个人坐在这山间,别人看不到的斜坡小洞里,脑子一遍又一遍演练各种逃跑计划。 直到夜幕降临,想的差不多后,她才离开。 回到家后,一家子人眼神时不时就往她身上看,犹如看待宰的猪,掂量她能有多少肉供他们割。 齐惠心心里冷笑一声,行为举止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晚上的饭桌上,她碗里的米汤里竟然还能找出两三粒米,她抬起头,刘翠芬笑眯眯地看过来,眼里慈爱又温和。 她打了个寒颤。 狗东西。 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在齐惠心眼里都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怀疑米汤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拿起勺子在米汤里搅了搅,随即舀上一勺给浑噩的小弟。 “三弟,啊——” 她脸上挂着笑容,看周围人什么反应。 刘翠芬:“这是给你的,你自己吃就行。” 说是这么说,可她也没拒绝小老三吃这一口,齐惠心知道米汤里大概没料了,也不再喂他,而是自己往嘴里扒。 “咱们妮儿是个好孩子,以后也要这么照顾弟弟啊。”齐鸣仁给她夹了一块咸菜。 他从来都是无视这个女儿的,突然夸一句,让齐惠心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却还要强撑着陪他演父女情深。 齐惠心露出一个孺慕的笑,“爸,我以后一定对家里人好。” 这话引来家里人哈哈大笑,看他们的样子很是满意她的表现。 第二天,刘翠芬离开了整一天,晚上才回来。 齐惠心摸到她屋外,熟练地听墙角。 “怎么样了?”这是齐鸣仁的声音。 “一开始说是能给六块钱,后来被我硬生生讲到十块钱。”刘翠芬洋洋得意。 刘家人想用齐鸣仁地里的事压价,说他们沾了晦气,怕带这个女娃娃回来会影响家里的运道,还是刘翠芬使劲说和齐惠心能干会照顾人才让他们重新提了几块钱。 “十块钱能顶什么用,二十都少了好吗。”齐鸣仁不太满意地说道。 “咱家这样也没半办法了,先这样吧。”刘翠芬劝道。 “什么时候带走?”齐鸣仁问。 齐惠心支起耳朵,大大的眼睛越发谨慎地看向四周。 “明天后天就来。” 听到这个具体时间,她不用再听了。 今晚就跑! 贴着墙摸回屋,谁也不知道她来过,除了又去厨房偷吃的齐大宝。 不过他那个脑子光想着饿,一时没反应过来溜走的人为什么要偷听这个问题。 直到第二天,家里遍寻不到他二妹的人,又有好些他娘那边的亲戚来相看说要带她走,脑容量不大的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妮儿到底去哪了啊?”刘翠芬着急道。 “你们家盼弟会不会在地里。”娘家嫂子问。 “全找过了,没有。”齐鸣仁有点着急,人没了这不是耽误他收钱吗。 “爸妈,我昨晚看到盼弟在你房间外偷听……” 所有人都看过来,尤其以刘翠芬脸色最不好看:“你咋不早说。” 估计是偷听到什么,所以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娘家嫂子,皱眉:“今天这人还能带回去不,我也是抽空来的,不能耽搁太久。” 刘翠芬大哥:“麻烦死了,这么会跑的女娃买回去做什么,成天想跑哪会有什么安生日子,大林子老婆可不能是这么个不安分的主儿,咱还是走吧。” “别啊,肯定能找回来,”刘翠芬急急挽留,“估计在哪里躲着了,妮儿一向听话,也怪我和她爸没跟她讲清楚,她估计以为自己要去吃苦头,所以躲起来了,她那么小一个也跑不到哪里去,再找找肯定能找到。” 说着就拍拍齐鸣仁让他再去找找。 为了那十块钱,齐鸣仁只能不情不愿地再出门一趟。 漫山遍野,村里村外,齐鸣仁都跑了个遍,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找到。 刘家人当天就回去了。 到手的钱飞走了,一整个晚上家里人都没有心情吃饭,时不时就要骂一番齐惠心。 “我早就看出她不是个好的,在家就什么活都不干,也就你们俩惯着,现在好了,一听要把她送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跑了,也不想想三儿的病怎么办,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又怎么办,送她出去又不是要她去死,亲家难不成还能苛待她?!”齐老太越想越气,啪的一下扔下筷子。 “这贱蹄子要是找回来你俩都别拦着,我一定给她好看!” 小女孩家敢干出这样的事,不给教训说不过去,一定要吊起来狠狠打一顿! 齐鸣仁和刘翠芬没有异议。 他们以为找齐惠心只会是时间问题,可一天两天过去了,人还是没能找回来,他们这才慌了。 “不会真跑没影了吧……” “她怎么敢的,外面也没粮没屋的真不想活了?”齐老太问齐鸣仁,“老大怎么办?” 他烦的不行,大吼一声:“最好给老子死外边一辈子别回来,敢回来我一定打死她!” 这天之后,一家人不再刻意找人也是因为实在找不到人,所以只能偶尔留意一下有没有哪个地方突然有死掉的三岁女娃。 没有那十块钱就不能请神婆,地里还是种什么,什么变埋汰,而且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少,每天喝的稀饭越来越稀,全家饿得只能勒紧裤腰,这日子过得比过去饥荒还惨。 齐鸣仁再一次提出要投奔齐鸣礼,这一次他带着十分的执着,誓要说服齐老头齐老太。 “爹,娘这日子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我可以去求老三,跪下来给他磕头都成,只求他给我个工作,我真的不想种这破地了,再种下去命都要种没了。” 他猛地跪到地上,给二老磕了个响头。 这一声,叫齐老头都坐起了身,齐老太更是三步走到他面前要扶他起来:“老大呦快起来,你咋这么狠,疼不疼啊,你是要心疼死娘啊。” 一时间担心祖宗怪罪的想法都抛掷脑后想不起来了,齐鸣仁是他们最爱最疼的孩子,如今看到他这么痛苦,两个老人也快哭了,一腔慈父慈母心肠更加深重。 齐鸣仁眼睛挤出两滴眼泪,死活不肯起,“娘,我真的熬不下去了,小时候是我糊涂一时欺负了老三才让兄弟俩离了心,让爹娘也难做,是我不好,但是我真的想改了。” 他伸手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忏悔之意让两个老人都动容,他们也有些后悔当初那么对齐鸣礼了,否则老大不会这么卑微地跪在这,可能早就在兄弟的帮衬下飞黄腾达了。 齐老头想这其中有自己的责任在,沉重地叹了口气,“爹去,去求他。” 齐鸣仁还要再给自己一巴掌的手顿住,露出一个喜极而泣的表情:“老三小时候最想得到爹的关心了,您去求他一定会好好对咱们的,到时候等我有了工作一定好好孝顺你们,和老三一家好好相处。” 齐老太看着这一幕悄悄抹去眼泪,即使不愿意她还是想问一句:“老三那样的人会答应给咱活路吗?” 齐老头:“我,我,我是他,他爹!让他给,给老大安排,就要,安排!” 他们都觉得齐鸣礼可以轻而易举给他们安排工作,如果是他亲自求情,拉下脸来,齐鸣礼是要帮一帮的,他连同样对他不好的齐鸣义都能帮,他们是父母,哪怕一开始对他不好可眼见要改好了,他怎么也该打破隔阂出手相助。 知道齐鸣礼有多狠心的齐老太咬咬牙:“要是他到时候见死不救,老娘亲自去跪他,他要是要脸就一定会顾忌。” 齐鸣仁眼前一亮,激动:“谢谢娘!” 事情商量好,一家人开始准备收拾东西去袁洋县。 根据他们的粮食推算,可以坚持一个月左右,徒步去袁洋县不需要这么久,完全足够支撑路上的消耗,就是可能要辛苦一点,毕竟他们没钱坐车。等到了袁洋县就什么都好了,到时候可以吃住在齐鸣礼家,还能省一笔开支。 想好后,第三天天黑黢黢的时候一家人偷偷走了,他们没通知任何人,就怕有人阻止。 家里三块地,每年要交的公粮都颇多,如果告诉别人要一走了之肯定会被扣下来的,所以不通知任何人悄悄离开最好。 至于被发现了逃跑后怎么办……齐鸣仁想着等那边安顿下来立刻就回来,应该也没什么事。 就这样齐鸣仁一家离开了旗头县。 第106章 船只上的罪恶 此时时间已至1976年,两年过去齐鸣礼从港城辗转至澳河。 一年前,港城金龙街黑榜老大耿世海的亲儿子被人刺杀于家中,家里却有他身边智多星独眼的指纹线索,独眼的家族亦是澳河第二大家族,两方一向沆瀣一气,互相包庇,经此一事港城澳河黑色会明朗的局势一下变得扑朔迷离。 两派相争,抑或是内斗已经无人分辨清楚,他们只知道太子爷死的那天,金龙街的木仓声就没停过。 这样的争端下,之前抢地盘,抢势力,瓜分港城资源的帮派都跟着遭殃,一个不小心就陷入乱局,那些个日夜里金龙街的水都是红色。 这样恶劣的社会性案件,当地警察终于有机会插手进来。 他们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剿灭了一个又一个小势力,重创大型的帮派。等各方势力察觉自己力量大损的时候,港城黑色会的地盘已经缩小原来的一半。 金龙街不再姓耿,有一半回归公家。 那时候为了不暴露,他还是死去太子爷身边的狗腿子,为他守灵……这时耿世海的势力已经大减,只要再蛰伏一段时间就可以混进他的队伍里进行下一步,哪怕不能进入核心队伍只能当个打手,可也能在队伍外远远看到耿世海,只要打架够狠,命都不要,不愁他看不到他。 齐鸣礼来到港城刚一年的时候就是这么得到太子爷赏识的。那时候他改头换面,几经生死做局,才得到他一点青眼,得到跟在他身边的机会。送他上路的时候,他真的分外不舍这枚棋子,如果不是同为卧底的港城警察不小心招来智多星独眼,他可能会在几经思量间放过他。 齐鸣礼一向信奉放长线钓大鱼。 可到底变局发生在瞬息间,导致他现在要从头得到耿世海的信任。 然而这时候他被差遣到了澳河。 “你们这批人都是跟在阿龙身边得他信任的人,可如今……”老人哽咽了一下,拿出手帕擦眼泪,眼球凸起看人时尤其可怕,“阿龙的仇我不可能不报,条子盯咱们盯得太紧,我不能出手,但把你们送到仇人身边还是可以的,你们之中要是有人拿到独眼的头,我分他一半家产收做义子。” 齐鸣礼身边人呼吸发紧,他也跟着眼红垂涎。 耿世海原来有三个儿子,后来慢慢都被他仇家干掉了,于是乎他的私生子阿龙就跳了出来,一下就成为了他的心肝肉,毕竟他年纪大了,这个儿子估计是他最后一个血脉。 独眼杀他儿子,逃回在澳河的大本营躲起来,他是怎么也不会放过他。 断子绝孙的老人家现如今疯狂到失去理智。 …… “老板,这些人都是不够资格的,为什么还让他们送死。”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独眼哪怕垂涎我的位置,可他也不会拿阿龙的命刺激我……他更该做的是杀了我。” “您的意思是……有内鬼?” “有没有试试就知道了,再说他们没能保护好我阿龙也该死不是吗?” …… 第二年是齐鸣礼待在澳河的最后一年,他化身为澳河一个着名赌场的马仔,赌场的名字叫荆中,正好就是当初在宝燕县查获的线索。 进入赌场自有耿世海的人安排他们深入,于是没一点资历的他和同伴们得到培训的机会,但耿世海的人太少不成规模,他们只能慢慢从基层混起,一般来说,赌场只用熟人,便是马仔也是用他们自己培养的人,所以一开始是进不去赌场的。 齐鸣礼踏踏实实地干了半年,期间身边一个个同伴消失,或是因为露出马脚,或是打了退堂鼓,露马脚的人什么下场自不必说,那些打退堂鼓的估计也回不去,耿世海不会放过胆小鬼。 把他们安排到这,除了达成目的,没有退路。 半年后,二十人的队伍里只剩下五个。 仍是进不去内场的一天,不过他可以出任务了。 半年时间,他的踏实肯干得到周围人的认可,又有耿世海的人给他露脸机会,有主管看上他要带他外出“收货”。 为了准备“收货”,赌场的人又准备了半年,据齐鸣礼观察,他们好像在筹集非常庞大的资金。 一筹集完,如期行船,齐鸣礼和其余上百号人登上大船。 船行至澳水之上,一路平稳地来到熟悉的地方——宝燕县。 齐鸣礼摸摸脸上的胡子和眉尾的疤,庆幸这两个特征都是真的,胡子拉碴的他和几年前来宝燕县的自己肯定不一样,被认出来的可能性降低。 他在船上仍是给人干杂活,哪里都小心,哪里都讨好,除了干活卖力,并不不起眼,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喽啰,所以没有那么多人关注他。 齐鸣礼因此默默逛遍整条船,还能看见密室里一箱箱即使黑木封箱却仍在缝隙处发散金光的财帛。 宝燕县那只在渡口生活过的狗曾经说过它在船上看到了好多好多金子银条,应该就是这些了。 数不尽的金银玉器在黑木箱中堆积,称一句金山银山不为过。 夜晚船行至宝燕县,络绎不绝的“客人”上船,黑木箱里的东西被人抬出来,齐鸣礼远远看着,想知道这笔庞大资金最后会落入谁手。 同时,他才发现当初那些渡口居民在这摇身一变,成为了各个“客人”的保镖。 而那些“客人”才是真正上场的玩家,身边保镖拿着一箱箱赌资,为他们今晚的狂欢买单。 这些“赌资”有些是有名有姓的珠宝,某个人的象征物,或是哪个朝代的古物……每一件都有前主人的标签,有些拿出去都会叫人打上旧文化烙印,一失足便是牢狱之灾。 齐鸣礼想到了一起群体盗窃案,当年如果罗氏族人把东西带来这边处理掉,也许就没有他立功什么事了。 齐鸣礼默默记下“客人”的脸,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推测社会身份,一晚上脑子没停过。 而上船的“客人”在酒色歌舞里沉迷,在骰子骨牌上挥金如土,一点都没留意到身边有只毒蛇在窥伺。 在这场游戏上,没有绝对的输家—— 输了不见失望,赢了蹦上三尺高。 输去来路不明的赌资,赢回来的是无主的真金白银…… 这样的游戏规则该有多令人着迷啊。 齐鸣礼一整个晚上就没看到有谁是哭着出去的,这些人脸上都是雀跃和兴奋。 黑木箱很快就见底,见底时亦是天亮时,“客人”散尽,盛宴结束,船回澳河。 累了一个晚上,有些人回房休息,有些人才要开始收拾狼藉。 齐鸣礼就是那个收拾东西的人,他疲惫地按了下额角,到底是年纪大了,记东西不如年轻时候利索了,他庆幸有资格上船的人不多,脏乱差还算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他摸摸身边老狗的头:“走吧,上班。” 他确实是只勤勤恳恳的牛,一晚上高度紧张中,能像他这样还没倒下的不超过十人,目之所及,甲板上都是随地昏睡过去的人,摇晃的风浪让他们睡得更沉了。 于是齐鸣礼和为数不多的同伴开始清扫。 路过一间歌舞女郎梳妆的房间,老狗停了下来,齐鸣礼以为它是要他从这间开始打扫,无所谓从哪里开始的他走了进去。 乱扔一地的衣服,来不及收拾的化妆品,还有东倒西歪的酒水饮料,是那些上船表演的人留下的,表演完她们拍拍屁股下船,倒留下一堆垃圾给他。 齐鸣礼从门口收拾到门内,转眼就见老狗站在一个箱子前,侧头看他。 “怎么了?”齐鸣礼走过来。 老狗拱了拱箱子。 有什么东西吗,想着这个问题齐鸣礼打开箱子。 这时扑面的白色粉末袭来,他仰头退后,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轻巧地翻出箱子,在快要跑开之际,被齐鸣礼抓住手腕拖了回来。 手中的触感让齐鸣礼感到一阵讶异,可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嘭——” 令人牙酸的撞击声,随即是个小女孩的痛呼声,她被他拖着撞到了黑箱子上。 齐鸣礼因这声音手下放轻了力道。 白粉散去,低头,他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三岁小娃。 很快他看了眼开着的房门,三步并作两步关上门。 “小孩你是哪家的,怎么会在船上?”确保这个房间只要他们两个,齐鸣礼开始问。 齐惠心揉着发痛的头,这男人怎么这么粗鲁,痛死她了。 听到他的问题,她反问:“你又是谁?” 清脆的女童声音响起,齐鸣礼说:“你不应该在这,我送你……” 本想说送她下船的话,可瞥见窗外波涛阵阵,齐鸣礼咽下话头,他感到一阵头疼。 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管她是什么理由混上船的,一旦被人发现免不了一个被喂鱼的下场,外面的人可不会因为她是女童而放过她。 齐鸣礼自己处在如履薄冰的境地,实在不愿意管陌生女童,再一个他已经决定不管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三个月后一定要返回袁洋县,已经到了约定的两年之期,延长的三个月是来扫尾的,如果中间再因为这个女童发生变故,他又怎么向妻女交待。 “待在这我会死吗?” 女童发问,她长着一张像是饿了好久的脸,别人家的孩子白白胖胖,她脸上一点肉都没有,还蜡黄蜡黄的,跟贫民窟里出来的一样,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小孩的天真,像是真的在思考生存问题。 和他的女儿们真是太不一样了。 “这里是哪里?”她见齐鸣礼不说话又问。 从齐家村逃出来,齐惠心辗转了一个月,走哪算哪,现在早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了。一路乞讨才没饿死,没得乞讨的时候就偷,可偷东西有风险,这不因为不小心偷到几个贼小气的女人身上,她被发现了人家要扔她去喂鱼。 她们话里话外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让她明白自己是遇到坏人了,那几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被装到一个大箱子里送上船,期间没有逃跑的机会,原以为命不久矣却没想到开箱的人不是那些心如蛇蝎的女人。 但眼前的男人看着也不是好人。 络腮胡,刀疤眉,一脸凶相,因为紧张感让他身体紧绷起来,连带着让本不显眼的肌肉鼓胀至肉眼可见,感觉比那几个女人还可怕。 他说她不该在这想要送她去死。 她想,这辈子就算到头了,也要弄清楚这里是哪,眼前人是谁,否则下地狱找阎王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哭诉。 “你到底是谁?” 齐鸣礼走过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甚至居高临下的:“不想喂鱼就安分地躲起来,不要出声不要到处乱走。” 从这个角度看去,这孩子更小了,只有齐罐罐两岁一般大。 他将人重新抱回黑箱子,关箱之前想了想,道:“今晚十二点停船,你只有这一个机会可以离开,否则等维修船只的人进来,你依旧逃不过。” 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但是他什么都说了,希望她自求多福。 将一个幼女留在这艘到处都是坏人的船上,他有罪。 可这个变数一旦被发现,他如果要保她,势必做出牺牲,牺牲什么不得而知,可只要有一点点暴露自己的可能,他会死。 他死了,他该怎么回家。 怀着这样的念头,齐鸣礼重新关上箱子。 打扫完这间屋子,他关上门,接着第二间第三间……直至把一整条走廊的房间都打扫完,然后他走到甲板上和其他人汇合,去往有赌桌的房间清扫,那几个地方规定不能单独进去,所以必须有一个及一个以上的人陪同。 天明时分开始行船,傍晚才收拾好这些房间,等到晚上那些在甲板上睡觉的人才陆续起来。 船停了下来。 齐鸣礼和一起收拾的人站在走廊处,扶着腰朝廊间的窗外看,到码头了。 远远看去乌泱泱一堆人,数不清有多少,火把的光照耀在每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宛如杀人越货的悍匪等待他们这船待宰羔羊。 不过这都是他的错觉,船上和码头上的那伙人出自一家。 第107章 齐鸣礼好红 码头上的人一会要上船和他们交接,交接完他们一行人就要回赌场。 下船前,齐鸣礼多次看向藏小女孩的房间,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他已经站在甲板上了,能看到的只有那个方向黑漆漆的走廊窗户。 “终于能下船了,累死我了。” “我一定要回去睡三天三夜。” “都怪那些人,自己不收拾全丢给咱们,我腰都要断了,我一会去问主管这一趟有没有补贴,这么亏身体的活,没有补贴的话那我下次死活不来了。” 这些都是累了两天的人,每个人浑身酸痛,两天没睡觉困得好像下一刻要猝死,齐鸣礼随大流也抱怨了一句,但显然十分心不在焉,不过谁也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只以为他是累迷糊了。 那边主管边打哈欠边下船和码头同样是领头羊的人说话。 齐鸣礼目光看向四周。 如果那女孩能看懂时机,现在从船背后离开是最好的。 所有人都聚集在甲板和码头上,她要是从后面溜走不会有人发现。 船的背后是河,跳下去朝反方向游,命就算保住了。 可他耳朵时刻留意着四周风吹草动,却一点水花声都没听到。 齐鸣礼垂下眸子,一阵浓重的疲惫袭上心头。 他在想什么天方夜谭的东西,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看得懂时机,再说就算真懂得跳下去求生,她会水吗,万一在河里淹死,也是白跳。 他的想法可见荒谬。 那孩子还是逃不过一个死。 她还看着那么小,上船前估计吃过很多苦…… 不能再想了!齐鸣礼闭上眼。 很快主管谈完事情,看向船上的人,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下船。 紧接着码头上的人一拥而上。 船和码头之间有四条舷梯,两边上两边下,不出一会儿就换人完毕。 齐鸣礼看向旁边舷梯的人,均是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样貌,他眉心狠狠一跳。 要是那女孩真被抓住,焉有命在…… 一股鬼使神差的念头从心而起,齐鸣礼从整齐划一的队伍中走出来,走向主管,他的背佝偻了几分,从兜里拿出最好的烟递过去,巴结的模样让人一下看出他有事而来。 主管漫不经心地接过,对这名自己招进来的人有点印象,他算是赌场里比较肯吃苦的那一个,老油条们不想出来“收货”,又各有靠山,他不好强逼,所以这个年轻人就成了很好的第二选择,好像叫什么里? 他来找他做什么? 主管好以正暇地听他说事,一边嗅这烟。 烟不算什么好烟,但应该是他身上最好的牌子货,主管把玩着却不想抽。 “主管,您看这两晚咱们有补贴吗,”齐鸣礼搓搓手,很像出来要赏钱的,“兄弟们都累坏了,我想拿这钱买松快。” 松快什么,可能是可以让他松快的人,松快的药……起初齐鸣礼也不懂为什么要把出去逍遥说成松快,但入乡随俗,别人这么说他就这么说。 主管一下了然,显然很懂什么意思,露出微妙的笑,不过下一刻他说:“一晚上五块。” “昂,那岂不是只有十块?”这钱在这里实在算不上多,甚至少。 干最多的活,却只拿这么点钱,实在很不符前一夜挥洒金钱的形象,他适时地表达震惊。 主管很是不屑:“怎么嫌少?可以不要啊。” “不是,不是,”齐鸣礼连忙说,可能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问,“那还需要帮忙的吗,我可以去船上帮忙,只要能赚点。” 他这副贪小便宜的模样叫主管看了都忍不住上下打量他几眼。 “你很缺钱?” “嗯……”齐鸣礼低头。 “这好说,我跟独眼说一声,你直接上去就行,也是一晚上五块钱。” 独眼……!!! 齐鸣礼心头一跳,难不成刚才和主管说话的人影是他? 回忆起来,只有一个细条身影,看不清脸。 他真出来了? 从他牵扯进杀耿世海儿子的事件开始,这人早就躲了起来,赌场和一些社交场合都不见他。 独眼和新上任的太子爷一直不对付,他瞧不起他以私生子的身份上位,太子爷看不上这个第二把交椅,更不屑他智多星的称呼,他总以为独眼不在自己家族发展是因为觊觎他们家家业,觊觎未来会属于他的东西,所以从来不给好脸。 独眼是家里三子,家产分割到他这边早不剩什么,所以他才出来混,除了给自己争取一席之地外,还能联合耿世海横行港城,为家族牵线搭桥,一举多得,那个时期他很是在家里得脸。在耿世海的儿子一个个死去后,他甚至生出更大的野心…… 可这时候阿龙出现了,所有的计划都要搁置,年迈的雄狮因为要保护幼崽,他又磨起了爪子,独眼只能蛰伏,可初出茅庐的阿龙实在是太不把他当回事了,屡屡骑在他头上拉屎。 又是一回发生口角,他没忍住将人打了一顿,但他到底不敢把阿龙怎么样,所以阿龙只是被打伤在家,只要修养几天就没事了,齐鸣礼当时就在现场,连同被打昏的保镖一起,区别在于他是装晕,等独眼走后,他纠结要不要杀了阿龙挑起争端。 当时局势实在不明,阿龙成为太子爷也没多久,他在耿世海心里的地位有多重谁都不清楚,他死了又会带来怎样的影响难以估量,他们警方最终要做是整治港城澳河,其次是耿世海和澳河赌场这边的领头羊,杀一个黑色会老大的儿子并不在目标单上,种种下来才让他犹豫了一下。 谁知不等他再思考,同事让老狗发出一声紧急狗啸声,警示他被去而复返的独眼发现了。 于是乎,齐鸣礼没再犹豫,阿龙也没躲过。 解决完这件事,齐鸣礼又去想办法通知耿世海的人,他的人一到,他的同事就安全了,而他只需要顺势躺在作案现场装死就好。 阿龙死去的现场,不止他一个活着,所以他身上的嫌疑和其他人均等,至少保证他一段时间是安全的。 后来耿世海的安排在他看来也是让他们赴死,不过只要不用和他直接对上,对齐鸣礼来说就有生还的可能。 阿龙死的蹊跷,独眼不会留下来被审问,他的命只能由他主宰,所以他逃回了澳河本家,彻底隐匿。 这是齐鸣礼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 他不自在地抠了抠脸,不知道现在这张脸如果对上独眼会不会暴露。 可他统共在独眼面前没有出现过几次,那几次里还是在保镖堆里,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齐鸣礼想。 主管看他这一副迟疑模样,讥诮道:“又嫌少啊,那你可以不去啊。” “我去……”齐鸣礼深吸一口气。 “欸等等,你叫什么来着?”主管叫住要走的齐鸣礼。 “您叫我阿里就好。”齐鸣礼鞠躬卑微道。 说完,他连忙跑向船,猴急的模样真像是来赚外快的。 主管轻蔑一笑,走到独眼那边,“三爷,我这给您安排一个人上去盘,好让兄弟们轻松一点。” 盘的是那些“客人”输掉的财宝,他们都分门别类地收拾进黑木箱里了,有他的人上去帮忙,相信很快就能清点交接完。 独眼可有可无地点头。 船上除了财宝要清点外,还要有人给船做保养,加油,补漆,电焊等还有好多事,多多少劳动力都好。 “你那还有要上去的没,也一起好了,早收拾好早结束。” “我去问问。”主管点头哈腰。 …… 齐鸣礼快速跑向船舱,来往的人很少进到这里,他们都在甲板上,或是去搬运财宝。 齐鸣礼见那扇门前还未有人,松了口气。 自若地走进去,关门,反锁,打开黑箱子,一气呵成。 他希望小女孩能听他的话已经逃掉。 可事与愿违,孩子窝在里面,眼睛闭得很紧。 她果然没逃掉。 齐鸣礼庆幸自己回来了,心里亦生出一股愧疚,是他凡事先想到自己,才会忽视这孩子面临的巨大生存危机。 他枉为人民警察。 齐鸣礼的手探向她额间,正常体温,就是唇太白了,甚至起皮,他左右看了下,可叹一开始收拾得太干净连水都倒了,屋里什么都没有,最后只能接浴室里的生水给这孩子润唇。 水一到她唇边,他就看到孩子努力地吞咽起来,随后慢慢睁眼。 “叔叔……”沙哑干瘪的声音让齐鸣礼多喂了一口水过去。 “这种时候怎么敢睡着?”哪怕不会逃跑,也该躲到别的地方,怎么还一动不动地等别人发现。 “我……”孩子支吾两声才不好意思道,“我饿昏了。” 太久没进食,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目光掠过窗外漆黑的景色,应该是到他提过的下船时机了,齐惠心有些惊讶,她想不到眼前这个人会来救她。 齐鸣礼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原因,心里有些不好受,他从口袋摸出一块饼干递过去。 自从有了个贪吃的女儿,他的裤兜从来没空过,即使到了这边也没戒掉这个习惯,偶尔饿了可以凑合一口。 看齐惠心狼吞虎咽地吃完,齐鸣礼叹气,心里对她说了句抱歉。 是他作为警察却对人民苦难视而不见,才让这么小的孩子处于危险中。 “对不起……我该带你逃出去。” 他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齐惠心愕然地看过去,坏人样的叔叔竟然跟她道歉,眼里还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太突然了吧。 他肯给她一口吃的,她就很感激了。 齐鸣礼收拾好心情,将人拎起,走向浴室,撬开上面的一块木板,他将人塞进管道里,“待在这别动,不要发出声音,等我来接你。” 齐惠心抱着管道,小心踩在上面,愣愣地点头。 齐鸣礼将木板重新封上,看外面无一丝异样才离开。 船上人忙上忙下,修补的修补,清点的清点,一直忙到第四天,期间齐鸣礼有空就给小女孩送吃喝,叫她不至于饿死。 养护这艘船实在是费工夫,他为了小女孩留到最后,可其他人总有下船或是休息买补给的时候,齐鸣礼就趁着这个机会假意倒垃圾去,大布兜一罩什么都看不见,纵有检查的人让他多检查几次真垃圾,总有一次是掉以轻心的。 第四天晚上,终于将小女孩带下船。 夜黑风急,孩子只穿了件单薄的旧衣服,齐鸣礼身上的牛仔衣披在她身上。 齐鸣礼问她从何处来,是哪家的。 孩子一问三不答。 齐鸣礼只能趁这个时机将孩子送去当地警所。 警所门口,他推了推小女孩:“朝那里走,里面有叔叔阿姨会照顾你,会帮你找家。” 齐惠心拽住他一条裤腿:“我能跟着你吗?” “当然不能。” “那我也不要别人,我不回家,也不想别人给我找新家,如果是这样他们会不会把我送去善堂当孤儿?” 会。 齐鸣礼很清楚这样的孩子会被怎么处理。 从这孩子口齿清晰的话里,他提取了几点信息,她可能知道自己家在哪,她也清楚不回家的后果,但是她还是不肯回去,那就只能是她自己不愿意回家,甚至这次流浪到船上都是因为她故意离家而为。 齐鸣礼认真道:“你不能跟我,我养不了你,你一个人流浪是活不下的。” “我可以。”孩子赌气般回复。 齐鸣礼从她身上想起了齐罐罐,牵起一抹笑又很快隐没:“你有什么能力活下去,你是能招呼来一群专听你话的小动物,还是遍地野狗给你翻垃圾找钱?” “……”什么鬼? 叔,你在看什么奇幻小说吗,思想比我还超前。 齐惠心脸都菜了。 “还是你那小胳膊小腿能干活?” “你见过专门培养小孩的窑子吗,里面有很可怕的妈妈,教你很坏的东西,这你也不怕吗?” “外面还有好多没能吃上饭的,万一看上你这身细皮嫩肉呢,我见过吃人肉的,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女孩。” “就算是这样你也可以吗?” 齐惠心:“……我去还不行吗?” 齐鸣礼再次推她。 齐惠心走出几步,又回头:“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齐鸣礼反问。 “齐惠心。” “我记住了,一会进去就和警察说,让他们试着找你的家人,没有什么比先活下去重要,如果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先忍忍,长大就好了。” 齐惠心久等不来他自我介绍,蹙眉。 还要再说,人已经闪进黑暗,一个步子就找不到了。 齐惠心握了握拳,她总会知道他是什么人的。 风吹起空荡的衣服袖子,惊觉他的衣服在自己身上。 她摸上衣服口袋,那里有一个钱包,打开来能看到里面零散的钱,也不知道是存了多久,打了多久的工才攒下来的。 这个叔叔看起来就不是有钱人,如果再没有这笔钱,他应该更穷了吧。 但是她也好穷的…… 可他好歹救了她一命…… 齐惠心看看警所,又看向他消失的地方,不敢再纠结果断转身,趁人还没走远赶紧把衣服和钱还了。 就当还人情了。 第108章 木仓杀独眼 码头方向,船保养得差不多了,独眼带人来检查。 他身边一半人上去验收,他自己则是在船下溜达。 无聊之际点起一根烟,狠狠抽两口,吞云吐雾的时候才能让他心情得到舒缓,一只眼睛映照着这点点火星,短暂地陷入发呆。 可一根烟最多抽五口火星子就逼近了手指,在手指被烫伤前独眼将烟扔到地上,用鞋撵灭。 “不经抽,没意思。” 再要点上一根,却发现这是最后一根了。 身边保镖极有眼色地走上前,将最新的国外货拿出来,那是一盒和独眼平时抽的烟完全不同的品类,连烟壳是精铁铸就,一看就很精致。独眼眼熟的很,不就是雪茄吗。 “还挺会享受。” 保镖低下头,抽出一根就要递过去被独眼拦下。 “抽不惯。” “那我给您去买。” 码头不远处就是繁华的商业街,只是这个时候店关门了而已,可只要是独眼想要的,让关门的店重新开一下也完全没问题。 “走吧,一起。” 待在码头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出去溜达,午夜时分的商业街他又不是没见过,他还知道这边的暗市在哪,估计这个点正是活跃的时候,内陆那边管不到他们这边,他们这里的人早早就偷偷开放了私人买卖,私底下做生意的一抓一大把。 他兴许能在暗市淘到什么出其不意的好东西。 怀着这个想法的独眼先是买完了烟,由保镖帮忙点火,捧到他嘴边。 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他身后的“马记士多”大门被破,木板什么的全被卸了下来,晚上睡在店里的老板屁都不敢放一个,瑟缩在角落,胆小如鼠的模样让人看着无趣。 独眼的一只眼睛眯了眯又故意去拿了好几条新烟扔给保镖,老板还是一点要说话的样子都没。 独眼轻嗤一声,意兴阑珊地扔下几张钱,“走。” 三五个人走在寂静的大马路上。 烟抽完一根扔一根,后面几个保镖一路跟一路捡他的烟头,独眼有这么个怪癖,他喜欢看别人捡他丢掉的东西,弯腰时卑微的模样能大大取悦他。 一路向暗市出发,一盒烟也被抽完了。 嘴巴有些干,他又去破开一家店门,用同样的办法取到想要的饮料。 苹果味的气泡水甫一入喉,让他大大舒了口气。 站在店门口,这时一个人影走过,他有些眼熟这样身形的人,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还有一只似曾相识的狗跟着。 猛灌一口汽水,瞄准那边,他将空了的瓶子扔过去,目标正是那人的头。可惜那人灵敏度不错,闪开了。 “咚”的一声,铝罐砸在地上,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上很是刺耳。 铝罐骨碌碌到齐鸣礼脚下,他看向寻衅的人。 他们中间还不足十米,可惜黑暗里捕捉不到对方的脸。 只是对方三五成群,皮衣痞样,很像是澳河随处可见的小混混。 齐鸣礼以为是这样,直到那人用两根手指招呼他过来,“过来”两个字让他瞳孔收缩。 是独眼的声音。 “叫你过来没听见吗!” 旁边保镖喝骂,将走神的齐鸣礼唤醒,眼看他们要来“请”他,只好自己走近了些。 “隔那么远做什么,怕我们啊。”独眼又打开一瓶汽水,跟逗乐子一样调侃。 齐鸣礼只好又走近几步,站在小店的台阶下,和台阶上的人对望。 也仅是一个眼神的时间,齐鸣礼又低头。 “嗯……你有点眼熟啊。”独眼也看到他了,本来是对他的身形感兴趣,现在他思考是不是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有印象的人一般都记得大概。 “抬起头。” 齐鸣礼犹豫了一秒才抬头,他在赌独眼从前根本不会注意到他,而现在他比之前的形象更加粗糙,他应该不会认出他…… 可惜事与愿违。 “呦呵,长得面熟啊,老熟人?” 具体是谁独眼当然记不住,可抓回去问一下不就清楚了吗? 几个保镖逐渐走上前,身后的老狗逐渐靠近,齐鸣礼后退着离它越来越近,直至一人一狗相贴。 独眼:“兄弟告诉我你叫什么?” 齐鸣礼:“咱们不认识。” 独眼不信,他示意保镖把人扣下来。 齐鸣礼不断后撤,那几个保镖十分没有耐心一拥而上想直接擒拿。 齐鸣礼在瞬息间思考是乖乖束手就擒不露马脚好,还是反抗。 他最终选择了反抗。 保镖伸过来的手都让他避开。 独眼看他的一招一式,那种熟悉感又回来了。 经过专门训练的人和普通人打架是不一样的,尽管多有隐藏,还是能看出端倪,再者他是智多星啊,这名头可不是白来的,看上几眼那人打架的路数,就发现了他的不同。 和保镖争勇斗狠的招式相似,又多一丝正统有序的规整感,没那么无厘头和随机性,招式路数像是早就定好。 视线偏移,那只瘦长的狗静静立着,也像是随时要加入战局。 这场面,这狗,这人,在港城的记忆不由被调动起来。 有一回金龙街的人在隔壁麒麟路打架,也有这么一个人一只狗配合着放倒数人,他特别欣赏其中一人不要命的打法,也喜欢那种乱中有序的招儿,他一颗招人的心蠢蠢欲动,可惜还没招,耿世海那蠢材儿子捷足先登了。 他不至于去抢那蠢货的人,人却是记下了。 独眼亲自走到狗的跟前。 近距离看这狗和那天看到的狗的身影重叠。 独眼想,就是港城那人了。 从港城到这儿,还能见到真是有缘。 独眼玩味地笑了,视野里这只野狗冲他炸毛,怕它发狂,他退后一步。 再转过头时,他的保镖已经尽数被放倒。 有这本事却没在耿世海手下,反倒来了澳河,让人不由深思。 “兄弟在哪高就,来我这不?” 独眼不慌不忙地抽出腰后的木仓。 他观察过了这个人手里没有家伙,只要离的远些,他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要怕他手里的铁疙瘩。 手里的家伙举到面前,一只眼轻飘飘地瞄准场上唯一站着的人,玩儿似的轻笑。 齐鸣礼举起双手。 独眼就知道会这样,得意地哼哼,瞥到鬼鬼祟祟靠近他的狗,笑容邪恶。 木仓一点点移到狗身上。 “别开枪!”齐鸣礼吼道。 老狗不再动了,木仓眼又回到齐鸣礼身上。 “算你识相,”独眼心情极好,“我们一定见过,告诉我你是谁?” 无法,齐鸣礼只能告诉他。 “在港城见过您几面。” “呜呼,我就知道记忆不会出错,”独眼吹了声口哨,“继续说。” “我本是耿龙的人,他死后,”齐鸣礼看了他一眼,“耿世海怪我们没有保护好他儿子,发了疯地要杀我们,我只能出逃,于是来到了这里。” “还有吗?” 齐鸣礼:“没有了。” “撒谎!”独眼往他脚边开了一木仓。 齐鸣礼被吓得弹跳起来,这个动作很好地取悦了独眼,他还以为这个人是个不怕死的汉子呢,啧,都一样,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人。 “我再给你个机会,好好说。” 独眼只是想诈一诈这个人,他审讯的时候有一个习惯,一般不会相信审讯者的第一遍供词,会毫无止休地一直问,一直问。 他平等地怀疑他说的每个字,如果供词被无数遍说出,改无可改,他才会信上一点。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穿着我荆中赌场的马甲?” 独眼示意他看看自己身上都穿了什么。 他没穿外套,可里面的衬衫马甲都还在的,也有赌场的徽记。 “你知不知道这赌场是我们家的,想骗我,呵。”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子弹正中齐鸣礼的大腿,令他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老狗闻到那血腥味,眼睛逐渐变红,在黑夜里散发诡异的光。 “抱歉兄弟我不得不多想一些,外面都在传我是杀耿龙的人,耿世海不知道有多想杀我,”独眼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你看你一个耿龙身边的人,却跑到荆中赌场,你跑来前主子死敌家实在可疑啊,不是来为耿龙报仇的又怎么会来我的地盘呢,我要是你早就远走高飞了。” 木仓举着太累,他换了个手,“你说说你是不是耿世海派来戴罪立功的?” 齐鸣礼刚要开口,独眼示意他别急:“想好了再说,黑灯瞎火的,我都不知道下一木仓会打到你哪个地方。” “我……我,”齐鸣礼满头大汗,一手捂住自己的大腿,“是耿世海派我来的,他让我潜伏进荆中赌场,找机会杀你。” 这就对了嘛,独眼觉得这个解释就很合理,举着枪的手徐徐放下。 他亲切地走过来,“你还有其他同伴吗,告诉我,我不为难……” 他踱步下台阶,正说着话,一道奇快的影子飞来,快到他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手腕一阵剧痛。 “啊——!!!” 这一声划破夜空,叫寂静的街道都添上几分惊怖。 狗咬的地方正是他拿木仓的手,剧痛让他差一点握不住,连连扣动扳机,却早就失去准头。 这只狗的牙齿深深嵌入,像是要咬断他的手,木仓没按动几下,他发现自己的手都动不了了。 这时齐鸣礼拖着步子上前,躲过他的木仓并夺下,下一刻木仓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独眼哪能这么轻易认输,生死存亡之际,他要是认输就只有死路一条。 用还有点知觉的另一只手妄图重新拿回木仓,可齐鸣礼比他更快,他的手没有受伤,将木仓轻巧地换到左手。 砰砰砰——连击四木仓,正中独眼身上,他无力倒地,激起阵阵灰尘。 齐鸣礼脱力,一屁股坐到地上。 将人翻个身,独眼死不瞑目地睁着眼。 刚才那四木仓里也许有一木仓正中他的要害,让他当场毙命。 幸好,幸好先把那几个保镖按倒了,否则他就是那个倒下的人了。 老狗终于可以松口。 齐鸣礼赶紧起来检查它有没有受伤,刚才独眼又是颠它又是用另一只手锤击它的脑袋,发了十足的狠。 老狗鼻子有轻微出血,低低呜咽一声。 齐鸣礼摸摸它的头,“咱们一会就去治。” 眼下是要解决面前这几个昏死的保镖。 这里离码头很近,所以独眼才敢带这么点人出来,他开了好几木仓,估计已经引起那边的注意,他需要马上撤离。 齐鸣礼利索地给地上几个人补了一木仓,又紧急给自己的大腿扎上布,然后抱起老狗离开。 结果刚一转身,一个拖着长衣服的小孩站在小巷后面,那诡异的画面,吓得他差点三魂七魄散去。 齐鸣礼真真切切哆嗦了一下。 “叔……叔……” 听声音是那个和他同姓的孩子,应该是被他的样子吓得不轻,说话磕磕巴巴。 “不要在这说话,咱们要赶紧走。” 他一把拎起孩子,拖着条腿要走。 齐惠心晃悠着腿,挣脱开他的束缚:“我能自己走。” 齐鸣礼不再管她,在前面带路,时不时看她有没有跟上。 两人一狗很快走出商业街。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许多人从码头而来。 本来发生木仓战在澳河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这里一天里能发生五六次,可商业街的位置比较特殊,离码头有些近,独眼又刚好在,他们就赶了过来,不过主管是重新折回来的,所以路上多花了点时间。 到现场时,主管一眼看到了独眼的尸体。 独眼的特征十分明显,他就一只眼睛,在人群中只有他带着眼罩。 他还死不瞑目,主管当即腿软地站不住。 完蛋了,三爷被弄死了!!! 他就算不是荆中赌场的继承人,可也是人家老赌王的三儿子啊,要死了! “谁啊!”主管大吼。 “赶紧来人看还能不能治!” 其实他手底下的人早就冷透了。 赶来的保镖战战兢兢,也是一副天要塌的样子。 主管将视线落在几个倒地的保镖身上,“看看还有没有活的。” 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全是被崩了脑子,当场死亡。 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 “你们怎么没跟着三爷!”主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差别攻击,“这件事是你们失职,我一定要将这件事上报!你们谁都别想好!” 发完火,他一阵心灰意冷,别说他们讨不了好,实际上整个码头上的人连同他自己恐怕都不好了…… “这里有血迹!”有个保镖喊。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 第109章 对面不识大侄女 齐鸣礼带人走了好远的路,才在一处农舍停了下来。 这里十足荒凉,农舍嵌在山体里,杂草掩映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里住了人。 很难想象他们是走了多久的路才来到这,而在澳河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经很少有这样没开发到的地方。 不过看到远处的垃圾山,也不难猜出为什么没开发这块地。 齐鸣礼熟门熟路地来到一扇门前,将齐惠心和老狗放到地上,小女孩走不快,最后还是他扛着走,老狗受伤更不敢让它乱动,所以齐鸣礼拖着腿一带二。 叩响门。 起先里面并没有声,好像没住人一般,直到齐鸣礼锲而不舍地敲门才有一声询问是谁的声音。 “暗河。” 暗河是他这次任务的代号。 “吱呀”一声,门很快打开,“断水”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出现在门口,他先是看了眼四周,而后很快注意到齐鸣礼身上的伤,“快进来。” 屋里暗的不见天光,直到“断水”将蜡烛点上。 “我……”齐鸣礼刚要汇报工作,“断水”阻止了他,看向他大腿上染成红色的布,“先治伤。” 他从床下拿出工具,边问:“来的时候有发现异常吗?” 齐鸣礼:“没有,我一直有注意血迹,没让它留在路上,所以没人追上来。” 他一路上真是小心再小心,一开始意识到血迹这个问题还是小女孩说的,他一下惊醒,赶紧给自己又缠了几层布,然后七绕八绕才来到这。 独眼的人如果发现他流的血,最后也无法追踪到他。 “有些疼你忍一下。”他要取子弹了。 “没事,你尽管取。” 齐鸣礼随手拿过一边的布咬在嘴里,脸转向一边,他发现一直安静着的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看他,于是手覆上她的眼。 挖子弹没什么好看的,极有可能喷出血,她一个小孩哪里能看。 其实这手遮的也不算严实,齐惠心还是能看到一星半点。 比如齐鸣礼发白的唇正死死地咬住布,应该是什么麻药都没上,所以痛苦到面目狰狞,青筋暴起,一滴滴汗从额角滑下,可他一声不吭。 就……他么很汉子。 再想到她在商业街看到的那一幕,他干净利落杀人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还有这个陌生的老大爷,人虽沧桑,但是身体却很是强壮,走起路来都是虎虎生风的那种。 认识的人都这样不一般,她感觉这个坏叔叔背后好像有点东西。 她是不是抱到什么了不得的大腿了。 遮眼的手小幅度地动了下,然后放下,伤口处理好了。 “你帮我看看它。”齐鸣礼把老狗抱到身前。 “断水”接过老狗,检查了许久:“没什么问题啊。” “可它刚刚头还肿了个包,或者可能是内伤。” 独眼刚才可是下了死手,怎么会没问题。 “断水”再次观察了下:“真没事,这狗生命力真顽强,你看他脸上的地方都结痂了,恢复能力够快的,不过看它还年轻,自愈力强,也不奇怪。” 怎么会不奇怪,老狗不年轻了,齐鸣礼想。 不过“断水”已经检查过好几次确实没发现问题,就连它流鼻血的地方都看过,给的结论依旧。 齐鸣礼姑且将这奇怪的事压下。 “我要汇报工作。” 看“断水”将东西都收稳当后,齐鸣礼说。 他严肃地交代今晚发生的事,齐惠心慢慢张开了嘴。 麻爪,这还是卧底片呢,怎么跟以前看过的警匪片对上了。 “……独眼已死,现在的问题是我可能回不去了,码头上的人估计已经调动起来,应该知道了我不在,恐怕会影响到后续的任务。” 甚至于他都回不去了。 “断水”眉头紧蹙,事情很严重,可独眼的死又像是破开迷雾的一道光。 “我想是不是要回耿世海那里,明面上我还是他的人,也许可以嫁祸给他。” 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们警方又可以见证耿世海和老赌王新一轮交锋,从而在乱局中收拾港城澳河中的势力。 可这又十分冒险,齐鸣礼已经受伤,再者他们不知道耿世海是不是一个卸磨杀驴的人,他这一去可以说是生死难料。 还有齐鸣礼并不是他们港城警察,他是来协助的,不是来牺牲的,当初港城和内陆协商好这批警察要在两年内离开,现在已经到了时间,这个关口齐鸣礼不能出事。 “断水”迟迟不能下决定,沉吟一会才说:“你今晚先在这休息,我回去汇报,后续听组织安排,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齐鸣礼答应了下来。 “这里安全吗?”他顺嘴一句。 “断水”笑了,舒展了那细纹密布的脸,烛火下略显慈祥:“当然,这里是警方和政府联合保下来的地方,别看外面臭气熏天,可这是唯一一块不受外来资本挟制的土地。” “放心待在这吧,就由你充当一回守山人,暗河同志。” “好。”齐鸣礼笑。 “屋里什么都有,吃喝随意。” 嘱咐完他才离开。 齐惠心搓了把脸,蹭到这个叔身边,“你是谁啊?” 她心里隐约有几个答案,但最终都在刚才出去的人提到警方和政府的时候指向一个。 “你是警察吗,还是国安局的?” “你竟然知道国安局?”齐鸣礼有些惊讶。 “我知道的可多了,”齐惠心皱了下脸,她可不喜欢被人看扁,“你到底是谁?” 齐鸣礼想了想还是对她坦白:“我是警察,刚刚那个叔叔也是。” 话音刚落,齐惠心眼睛噌的亮起,欻一下抱住齐鸣礼大腿,跟只谄媚的小人一样。 “叔,我以后跟着你,你保护我行不?我以后赚多多的钱给你。你别看我还小,可我脑子里一堆生意经,等开放之后我就做生意,挣老多的钱。” 齐鸣礼啼笑皆非,手不轻不重地弹她一脑瓜,“学什么生意,你还是要回自己家的,以后还要上学,哪有这么小做生意的,等你长大再想这些不迟。” “我是认真的,你给我做监护人吧,我不回家,老爹老娘要把我卖给别人当童养媳,我跑出来他们肯定要恨死我,一回去指不定打死我。” 齐惠心挤出两滴眼泪,说得可怜巴巴,她之前不说自己身份是不相信这人,可是一得知这位叔的公家身份,她愿意什么都说,只求大佬捎带。 “你还真是自己跑出来的,你怎么这么敢的,你才几岁。” 上次这么小敢离家出走的还是他家两个宝贝蛋,怎么这个也这样,难道是这般年纪的孩子都叛逆? 至于童养媳这事,他觉得不难解决,“我可以送你回家然后让你们村妇女主任看顾你,你爹娘要是不想落个买卖儿童的罪名坐牢去,就不敢再打你主意,我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可不兴再养一个。” 这么明明白白说下来,齐惠心失望地低头,等到齐鸣礼问她家具体是哪里的时候,她故意装傻充愣说不知道。 反正她打定主意就是不回家。 齐鸣礼见她真的不肯再说,点评了句“鬼精鬼精的”就暂时搁下这事。 目前最重要的是想想后续怎么办。 独眼是老赌王的儿子,澳河又是他们的大本营,那是连耿世海都不好插人进来的地方,可转眼自己儿子死在自己地盘上,他就算不重视自己儿子的死也要担心一把自己的安危,还有脸面问题。 所以齐鸣礼料想老赌王会有所行动,如果可以趁此机会让他将怀疑放在耿世海身上,两相对抗下此消彼长,对警方很友好,他们可以借机做许多事,料想几年后港城澳河的格局兴许能重新排布,换洗。 他能想到,“断水”肯定也能想到,在犹豫什么呢? 平安度过一夜,第二天“断水”早早来到这。 他带来一队人,队伍里有齐鸣礼见过一面的港城警察总局局长。 双方互相敬礼。 那种统一战线战友的感觉回来了。 “‘暗河’同志接内陆通知,你的使命已经达成,可以回家了,恭喜。” “达成?” “是的,昨晚多亏你及时的消息,我们连夜让人伪装成你的模样出现在码头,留下属于耿世海那边的线索混淆视听,就在刚刚金龙街发生爆炸,这场战已经掀起波澜,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交给我们,上面也说务必送你安全离开。” “从今天起,你的代号将留给下一个人,你可以迎回自己的姓名了。” 港城局长伸出手,与齐鸣礼交握。 他知道他的名字却没有现场说出来,是为了保护他。 港城局势太复杂,所有卧底都以代号存活下去,哪怕任务结束也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暴露真实姓名。 齐鸣礼郑重地再次敬礼。 真是谁能想到这场港城行会以杀了独眼告终,他以为三个月后他会一无所获地离开。 齐鸣礼庆幸于那夜留在码头的决定,才让他找到潜藏了大半年的独眼,也幸好昨夜他出来送小女孩回家,才又有机会正面对上他。彼时他那么弱,独眼自恃自己有木仓有人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所以才有他击杀他的可能。 真是运气好…… 临走前还让他立功了。 …… 由警方的人安排,齐鸣礼才能港城政府控制下的码头回到内陆。 就是临行前,小女孩的事让他有些头疼。 她像是真赖上他了,走哪跟哪,一步不肯离。 他想送她回去,那航行之时肯定要经过宝燕县,这孩子就是那时候被带上船的。 可齐鸣礼几经打听她都不肯说实话。 就这样他只能改了直达的船行路线,绕到宝燕县,再从陆路回袁洋县。 到宝燕县的那天,他特地去了趟当地户籍科查小女孩的名字。 结果遍寻寻不到一个叫“齐惠心”的名字。 齐鸣礼不由怀疑这是个假名字。 他重新审时了一番这早熟的孩子,只见她老神在在一点都不慌他去查她底细,可见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查不到。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你是不是跟我说假名了?” 齐惠心夸张道:“冤枉啊!我从小到大都是这名字!骗你是小狗。” 她在心里默默说,她没穿越前她就叫齐惠心,这个齐盼弟的名字她不认。 齐鸣礼摸了把寸头,感到一阵棘手。 “我真不能带你走,我有家,有妻有女,我出趟门带回一个小孩,她们还以为我出去干嘛了呢……” “我反正是不回去的,你是警察难道要送我进火坑吗?” 齐鸣礼一噎:“那我给你找户好人家收养?” 齐惠心斜睨他:“我是女孩,谁家要赔钱货,还有其他人能有你靠谱?叔你这么厉害,养我一个不算多,等我以后长大十倍还你。” 这又是讲道理又是画大饼的,真真猴精样儿,齐鸣礼只能先带她离开户籍科。 接下来几天这孩子还是不松口,齐鸣礼只能逗留宝燕县。 齐惠心看他犹如看犯人,吃饭睡觉都要跟着,尤其是睡觉的时候她会抱着自己的被褥睡睡沙发睡地板,要么睡门口,齐鸣礼别想消失一秒。 这样密集的盯盯策略下,齐鸣礼只要不用强真就奈何不了她。 这到底是谁家孩子啊,这么难缠…… 最终齐鸣礼归心似箭,和那一丝怜惜这孩子命运坎坷,他到底还是屈服将人带回了袁洋县。 回去前,他把自己潦草的络腮胡剃掉,露出真容。 边上的齐惠心捧着脸:“叔,别说刮掉胡子你瞬间就是好人了。” 真俊儿呐。 清爽又干练的大叔,要是他一开始是这么个形象出现在她面前,她二话不说就跟他走,哪会误会他是个坏人。 齐鸣礼:“……我有两个女儿,其中那个小的我想你和她会有共同话题。” “那太好了,她叫什么名字?” “齐罐罐。” 齐惠心咀嚼着这个名字,“哪个guan?” 冠,贯,莞,蒄……? 好奇怪的名字。 “奶罐的罐。” “哦哦,”原来是这个字,好奇怪,再读两遍。 嗯?等一下,“你也姓齐吗?你叫啥?” 齐鸣礼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把光滑的下巴,一边颔首。 “那咱们还真有缘,要不你收养我吧,都是一家人我就不用改姓了。” “……” “真的,全天下那么多个姓氏,能遇到一起的真不多,考虑一下吧。” “……” “我把你当亲爸。” “……” 久等不来他回复,只看到他越来越无语的表情,齐惠心萎了。 不能答应她收养一事,齐鸣礼倒是可以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我叫齐鸣礼,真名,我希望你也可以告诉我真名。” 他期盼地看着她,“小孩子是不能撒谎的,告诉叔你叫什么?” 可齐惠心现在已经石化了,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一片乌鸦飞过她的头顶,一通嘎嘎乱叫。 真他么抓马…… 第110章 齐老头一家杀来 《知道他是大反派后我不知道怎么笑了》 《抓马事件之缠上大反派》 《千里送人头》 如果之前有人告诉齐惠心她会遇到书里大反派,她是万万不能和齐鸣礼走在一条道上的,她会在离开那一刻选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离开齐家村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不想和那群沙比玩儿吗,怎么还能逃出千里依旧遇到齐鸣礼这个齐家村的,他甚至还是书里齐鸣仁一家视角下的究极大反派,他们全家的仇人。她是不太想见到与这一家子有关联的人,这说明她怎么都逃不开。 不过此时此刻可以确认一件事,蝴蝶效应又应验了。 齐鸣仁本该安安分分种地,几年之后才会想着去到袁洋县;书里她是十多年后要被齐大宝当作礼物送出去的联姻对象,根本没有童养媳一出;“齐盼弟”也压根没有机会和她三叔有面对面的机会…… 所以她这是完全改变所有人的轨迹了吗? 那书里还有多少可以参照的内容。 齐惠心少见地迷茫起来。 眼前有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回神了,你这小孩怎么老喜欢装傻,你到底叫啥。” 她对面的人无奈地说。 叔,有没有可能是她现在无话可说、哑口无言、一言难尽呢,齐惠心默默注视齐鸣礼这张脸想。 面前这个可是真三叔。 不过经历船上这一遭后再去看书里大反派,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她穿的书是以齐鸣仁一家为视角,所以齐鸣礼这个人一直是他们的敌对方,他给他们一家都造成了许多直接或间接的痛,比如齐鸣仁去投奔齐鸣礼的时候遭到了他的羞辱,比如他不管他们家的死活,让他们在新的城市里风餐露宿,还有因为做生意的事,有时候齐鸣礼还会带城管刁难他们,前期几乎是赚多少罚多少,甚至有时是入不敷出……这些都展示了他对齐鸣仁一家的恶意,让读者对他的感官很不好。 齐惠心穿书前和普通读者一样对反派深恶痛绝,认为这个大反派可恶且绝情,唾弃他是个连自家兄弟都容不下的人,甚至在他公器私用的时候认为这人不配当警察。 可一旦她深入书中,成为里面的人,看事情的观念立刻变了。 只要和齐鸣仁一家相处过一段时间,什么主角身份,什么可怜之家,统统放屁,齐鸣仁这一家在她这里就是极品。 所以她才逃了出来。 那时她对齐鸣礼还停留在他是大反派的印象上,直到这次和大反派不期而遇—— 身为卧底在已知有暴露风险的前提下他还是救下了和他素不相识的小孩,单这一点他就是合格的人民警察。 齐惠心觉得齐鸣礼会成为反派是不是也和她一样遭遇到齐家人的迫害,所以才会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反过来报复回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无可厚非。 人的三观就是这样潜移默化地转变的。 “叔,你有兄弟姐妹吗?” 齐鸣礼诧异地看她,这孩子思维这么跳跃的吗,他没有正面回答,“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 避而不谈,齐惠心一下子就get到他的想法,看来没错了齐鸣礼不喜欢他那些兄弟们,连提都不想提,那她最好是不要暴露身份,否则更不可能赖上他了。 “叔,我真叫这个名字,以后也只会叫这个名字,你不用再套我话了,”表明立场后,她还用了一招以退为进,“还有你要是真不打算让我赖着,等回到你待的地方,我自己找善堂或者孤儿院住进去,我死也不会回家。虽然我是女孩,但只要我干的活比男孩多,会有人收养我的,到时候我给那家人当牛做马,如果实在没人要我就去捡破烂养活我自己……”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越说越离谱,齐鸣礼都不忍心再听了,卖惨也要有个度,当他听不出来呢。 “我想想办法。”最终他这样说。 第二天两个人启程回袁洋县。 而就在他们还没回去的这几天,齐鸣仁已经带着一家老小抵达了袁洋县。 一来肯定是找齐鸣义和齐鸣礼俩兄弟的,一个可以追债,一个可以投奔,先找谁都没差,不过齐老头希望先看到出息的那个来接他,所以他们先去警所这个最好找齐鸣礼的地儿。 可惜还没进去就被人拦了下来,好说歹说自己是谁也没用,反而被持棍的警察拿下,齐鸣仁这才不敢再放肆,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因着一家人都看到了警所是怎么样一个气派的地方,齐鸣仁对投靠齐鸣礼的主意更加有信心。 他们在离警所不远处蹲守,想着齐鸣礼下班可以逮到人。 可从早到晚,任何一个疑似齐鸣礼的人都没有出现。 齐鸣仁纳了闷,对靠坐在别人家墙下的齐老头说:“当初信就是寄来这儿的啊,怎么找不着老三,爹这可咋办。” 天已经黑,如果没能找到齐鸣礼,他们就要露宿街头。 齐老头的手从人家的白墙上拿下来,暗自感叹这墙真不孬,等和老三关系处好了让他买一栋给他和老大住,听到齐鸣仁的话,歪着嘴磕磕绊绊回答:“可能是加班吧,听说警察局经常加班,老三的职位也高,受局里器重呗,咱们先委屈一下去找老二,住他家,顺便让他还钱。” 说着让齐老太扶他起来,他的身体有一半不能动,可另一半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只要有人扶着还能走路。 “只能这样了。”齐鸣仁亲自过来扶亲爹。 之前村里给齐鸣义也寄过信,他们手里还有从马佳佳那里得到的地址,顺着找来到了荒凉的贫民村附近的民宅。 这里的建筑已经被拆掉,除了各种机器,哪有什么人影,外围还拉了一条横幅——“施工重地,闲人勿近”。 很明显齐鸣义搬家了,一大家子人不禁皱眉,茫然地看向四周。 今晚他们怎么办。 可无论怎么想,身无分文的他们只能在附近背风的地方休息一晚。 齐大宝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了。 “我要住大房子!爹你和爷爷骗人,我要跟着三叔住大房子,不要在街上,丢死人了。” 他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撒泼,引得灰尘泥屑飞扬,齐老太忙凑过去安抚:“乖乖,咱不闹啊,这不是还没找到你三叔吗,一找着立刻让你住进大房子,再让你三叔给你找几个人伺候你陪你玩儿。” 他们都以为出息了的齐鸣礼有单独的住宅,所以和齐大宝展望未来的时候就提到让他住进大房子,这孩子至今念念不忘从小土房换到大高楼。 “那我也不想睡大马路!我要床啊啊啊!” 齐老太扭头看向老头子,想让他给个主意。 齐老头:“大宝,咱忍忍,找到人就好了,你二叔欠咱们许多钱,你这次要是乖乖的,爷带你去供销社买好吃的。” “真的?” “真的。”齐老头保证。 话音刚落,他们躲风的地方有户人家打开门。 “大半夜的嚎什么嚎!滚远点,谁让你们在这的。” 这人是刚洗完澡要睡觉的人,结果被齐大宝那声破锣嗓子吵到,干脆来门前赶人了。 也不是非要为难这种露宿街头的人,可他们不能扰民啊。 这人火气被挑起来,难免凶神恶煞的,把刘翠芬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他们家小老三到现在还只会用哭来表达情绪,他的哭声是尖利的,和齐大宝的声音有异曲同工之妙,很快又吵到几户,纷纷开门指责他们。 齐老太狠狠拧了把刘翠芬的胳膊:“不是让你看好他吗,赶紧哄哄。” 他们知道这个病儿一旦哭泣是很难止住的,刘翠芬赶紧低头开始哄,其实心里也烦的要命,这孩子差不多要被全家人放弃了,连她都在想下一胎的事情,只等齐鸣仁安顿下来就开始造人。 周围人可没有耐心忍受他们无休止的吵闹。 “别在这吵吵,我家孩子要学习,你们耽误不起。” “家里有老人受不住你们这样吵,赶紧走吧,要不我们可要找警察了。” “附近就有治安点,我要告你们扰民。” 街坊四邻七嘴八舌,对他们露出不耐。 齐大宝受不了这么多指责,立刻站起来叉腰吼道:“我三叔是警察,你们算什么东西,你敢叫警察我就让三叔把你们都抓进牢里,一辈子别想出来!” 齐老太也难忍这样的场面,附和:“对,我家老三是警察,少在这吠吠,叫来警察你们也讨不了好!” 周围人都要气笑了,“你个老太婆真有意思,这是我家的屋子,让你靠了吗,你在这躲风,我可没答应,警察来了也是我有理。” “还有你那什么警察儿子,谁信啊,谁家有警察儿子还睡大街的,笑掉大牙喽。” 旁边人应景地大笑几声,把一家子都笑得脸红了。 “走吧别丢人了!”齐鸣仁脸上躁得慌,低斥还要说话的老娘和老婆。 几个人最终落荒而逃。 齐老头看出齐鸣仁不快,磕巴地宽慰他:“找到老二老三就好了。” 齐鸣仁没说话,他觉得这事玄,也不知道他们要狼狈几天才能找到两人。 这般担忧着,他们一路走一路被人嫌弃有小孩的哭声,不由自主地来到北区。 荒芜的北区现今最大的动静就是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工程了。 时隔两年重新启动,工地上的人正加班加点地干活。 一行人看了几眼这样浩大的工程,长完见识后就没心情看了。 他们要想今晚怎么办。 附近倒是有民房,齐鸣仁看向已经不哭闹的小老三,对刘翠芬警告道:“别再让他哭了,否则我把你们娘俩扔荒山里。” 刘翠芬瑟缩着脖子答应。 齐鸣仁这才满意地带着一家人来到民房附近,走过几间民房,他发现这里好像有几户人家是没人住的,当即一喜,这是不是说他们可以住进去…… 他专门找那种门口有锁的人家,再从门缝看进里面,如果里面是杂乱的,那就很可能是无主的。 不过还要等时间再晚一点,确保不会有人从外面回来才能住进去。 他们就靠坐在选定的一户人家前。 一直等到月上梢头,不远处的工地都下夜班了,也没人停在这间屋子前,他们终于敢确认这没人住。 晚上的住处有着落了。 齐鸣仁正要去撬门,洒满银光的路上有一个人拖着疲惫的步伐走来,他吓得收回撬锁的手,坐回地上。 等人走近,月光照在那人脸上,和他有点相似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齐鸣仁眨眨眼,狠揉一顿眼睛。 他身边的几个人也看到了那人,本来昏昏欲睡的眼睛瞪得圆溜。 “老二?!” 是那个天杀的老二吗,是那个欠他工作又欠他钱的老二吗! 齐鸣仁走进几分,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觉得今天受到的屈辱终于有地方可以发泄了,害他们全家这么落魄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老天有眼!!! 拿着安全帽的齐鸣义模糊间听到有人叫他,迷蒙着一双眼看过去。 只见前方隐约有几个人或站或坐,不像是他的工友。 倒像是—— 齐鸣义此时升起莫名不安,他停下脚步。 刚刚那边的人是叫他“老二”对吧…… 谁会这么叫…… 他哪怕困得睁不开眼也能转动脑袋瓜子思考。 老爹老娘和傻缺老大的那张脸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齐鸣义后退了两步。 可惜晚了。 齐鸣仁已经逼近。 他刚要转身离开就被抓住后衣领。 耳边是熟悉的阴恻恻的声音,“你想跑?” “爹娘还在这儿呢,不打个招呼?就算分家迁户口你也还是爹娘的儿子,老二你可不能忘本,是不?” 齐鸣义清醒了,“是……是……” 现在的他犹如被咬住后颈的困兽,一天辛劳下来让他无法反抗擒拿他的人,还有因为这太过突然和惊悚的相遇,让他也想不起反抗。 齐鸣义满脑子都是怎么办,真大晚上见鬼了。 他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疼,真的疼。 所以他没有在做梦。 特么的,真的晚上见到鬼了! “老二你见到爹娘也不必这么兴奋吧。”齐鸣仁将人推到齐老头和齐老太面前。 齐鸣义直面歪眼斜嘴的老头,和对他阴沉着脸浑身散发阴毒气质的老太太。 玛德,吓都要吓死了。 “老二,一大家子没地方住,你会收留我们吧。” 齐鸣义当然不可能收留他们,可齐鸣仁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别忘了你还欠爹老大一笔钱呢。” 听到这话,齐鸣义哆嗦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千里迢迢跑来找他讨债的。 齐鸣义当即苦着一张脸,想着要不要给他们跪下,很快又否定了,他就装作很愧疚的样子,说:“我没钱,当初爹娘的钱来的太不及时了,我这不……我抢不过那些有关系的,您要是早同意我早就帮老大找好工作了……” “钱是肯定没有了。” “我不管!”齐鸣仁提着他的衣领,怒吼,“反正我们会盯着你还钱,直到你还完为止,要么把你现在的工作给我!” “现在立刻给我和爹娘找地方住!” 齐老头结巴地说:“老二,不还完钱,我们赖你一辈子。” 齐鸣义将齐鸣仁的手从颈间拿下来,看向老头,心下冷笑。 谁能证明他欠钱了,他可是为老大筹谋工作才花他们的钱,所以那钱不是他欠的,也不是花在他身上的。 天皇老子来了,他也没欠钱。 “想什么呢,赶紧给我们找地方睡觉,你大侄子困死了。” 齐鸣义看向小胖子齐大宝,轻飘飘地说:“行,我给你们找地方住。” “你们还没见过老三吧……” 第111章 鸠占鹊巢——家被偷了 “你们还没见过老三吧……” 齐鸣义看向几个人,“我屋太挤了住不下你们几个,要不我带你们去找老三?” 齐鸣仁拒绝:“我和爹娘在警所守了一天也没看到他,先不折腾了,今晚先住你这,明天再去找老三。” 这两年齐鸣义已经很少关注齐鸣礼,听他们这么说顿时明白齐鸣礼很可能还在出差,他在心里感叹了句这差出的够久,一边又暗自窃喜,他有办法祸水东引了。 齐鸣义:“你们再等几天也还是见不到老三。” 齐老太:“为撒子?” 刘翠芬:“他总不能住警察局吧。” 齐鸣义:“老三出去公干了,好久才回来,你们见不到他很正常。” 齐鸣仁皱眉:“那你问个屁,赶紧的,我和爹娘都累了,往后就住你这了。” 齐鸣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赖上他,吃屎比较容易。 “见不着老三你咋不去见老三媳妇儿了?见她跟见老三是一样的,她现在是电影厂职工也是体面人,给你们找住处不是容易的很吗,”他摊开手,表示无奈,“我这真住不开,年前我小儿子刚出生,大力也有了个相好……” 说到齐大力,齐鸣仁来劲儿了,他想起自己工作那事,又去提齐鸣义的衣服,“我那工作是不是给大力了,所以你才能和他爹狼狈为奸。” 一想起自己没能进城,八竿子打不着的齐大力进城了,他就火大。 齐鸣义除开一开始错愕以至于束手就擒,现在已经打起精神的他挥开齐鸣仁的手,故意在他碰过的地方拍了拍,“我可没有,你少乱说。” “那你给他找什么工作,大队长又凭啥帮你,你有没有把我这个亲哥放在眼里。” 没有。 齐鸣义心说,这亲哥还不如外人呢,自己心里没点数还来赖他,老头老太太把他当个宝,他就真以为全天下都要拿他当宝了? 尽管心里唾弃死齐鸣仁了,可从他脸上看不出端倪:“队长哪有帮我,他帮我什么了,你们误会他了吧,大力跟我是因为队长拿以前的情分压我,叫我收留他,一开始我也是不答应的,但不知道为啥大力就赖上我不放了,我寻思着队长以前对我还不错就让大力留下来了。” 齐鸣仁往地上吐了口痰,还要再说什么,齐老头打断他们,他现在有些困了,暂时不想他们歪缠下去。 齐鸣仁领略到这层意思,也明白来日方长的道理,“甭说那些有的没的,老子可不信你,以后咱们的账慢慢算,现在先去你家,爹身体不好。” 齐鸣义半天不动,他今晚绝不可能让他们进家门,他深知家里人什么德性,一旦开了这个口,他们一定会蹬鼻子上脸,尤其是爹娘一定会拿着孝道还有欠他们钱这事做文章,往后他和马佳佳绝没好日子过,兴许家都要成他们的了,而他一家老小说不准还要伺候齐鸣仁几个人。 这么一想,齐鸣义每根汗毛都竖起来,警觉着这一伙人。 “真住不开,你们要想睡地上估计都够呛。”齐鸣义就是不往自己家走半步,跟他们耗。 他通宵干活是常有的事,有时候直接和工友睡工地,马佳佳都习惯了,所以短时间内她不会来找他,也不会在齐鸣仁面前暴露住址。 虽说这个办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他目前只能想到这个。 哦,不对,还有刚刚灵光一闪的主意。 “我建议你们直接找老三她媳妇儿,她能给爹娘伺候得舒舒服服,也不用在我这和我耗着了。” 虽然有点折腾,可齐老头可耻地心动了,他想起老三媳妇那个任人拿捏的好脾气,感觉自己能立刻过上好日子,再一个老二刚刚说了老三不在家,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安定下来,等老三回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他肯定不敢赶走老父老母。 再一看齐鸣义动都不动一下的样子,似乎今晚要跟他们耗在这,齐老头心里有了主意。 “老大,咱们去老三那里,”他冲齐鸣义的方向冷哼一声,“老子先不跟你计较,时间还长,迟早收拾你个杀千刀的。” 哪有一个父亲称自己儿子是杀千刀的,这有仇的模样让齐鸣义扯了扯嘴角,他一个口眼歪斜,说话磕碜的人到现在还看不上他这个儿子,可齐鸣仁是什么好东西吗,他但凡有本事也都不会让老爹老娘睡大马路。 就这,两个老人还没意识到齐鸣仁的无能,还把他当宝。 他严重怀疑齐鸣仁上辈子是不是救了老头老太太。 齐鸣义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咧开嘴:“我这就带你们去。” 他明知道齐鸣礼在单位的房子不足以容纳下这么多人,可还是要将人带去,这一行人突然到来,使他忘记了齐鸣礼出差前对他叮嘱不要骚扰文雯的事…… 已经很晚了,道路冷清,大街上的店门大多已关,可还是能从干净整洁的大街道想象出白天这里该是怎样繁华的街景,没见过的几个人因为得知要有住处,心神放松下也有心情看这城是什么模样。 心里和旗头县的县城对比起来,他们发现袁洋县好像比旗头县还要繁华一些,马路比那边干净,店铺比那边多,就连楼房都是很规整地分布。 感觉在这儿定居还不错。 齐鸣仁想等他在这有份工作,有了收入一定要好好逛逛。 齐老头则是盯着那些白墙房子,问齐鸣义那些房子多少钱。 从齐家村到这,其实他也清楚如果真在这边定下了回去是不可能的,那就要搞清楚这些房子怎么卖,兴许老三有办法……他现在是大领导,有钱有势,看到父母没地方住,应该会帮忙的吧…… 齐鸣义看了一眼那些房子:“一平九十。” 齐老头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 那他更要跟老三处好关系了。 “到了。”齐鸣义在警察家属院外停下。 他指着里面的楼房,“老三家被分配的地儿就在里面。” 齐鸣礼住的地方是规整的公家房,比齐鸣义在北区外的租房要气派多,没见过什么市面的齐鸣仁等人都多看了几眼那高楼。说真的他们从没想过自己有住上这种洁白如新的房子,夜色虽然让人看不清许多细节,可他们能看到家属院各种绿化布局,更夸张的是前面还有保安帮忙看着这里的房。 “好,好,好,”齐老头连说三个好,“没想到我齐大柱也有住楼房的一天。”震撼感让他磕巴都好了很多。 齐大宝比他激动多了,直接欢呼雀跃起来。 “哈哈哈哈,我要跟大龙小虎说我住上楼房了!” 齐老太喃喃:“老三真的出息了……”那和这孩子处好关系是必须的了,她以后得对他好点,他小时候就可希望她疼他。 刘翠芬抱着孩子觉得生活总算有指望了,三弟这么出息,老齐家还是有人的…… 这边的动静让盯他们许久的保安皱眉,他从保安室里走出来,手电筒照在每个人脸上。 “干什么的!” 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家家户户都已经入睡,哪能让他们这么喧哗的,再一看他们的穿着,哪里来的破落户,保安的语气差了不少。 一束光照在齐鸣仁脸上,刺得他只能闭眼,手指着那保安,“给老子放下,我们来找人的。” 他的语气有些冲,保安本想移开的手电瞬间不动了。 “大晚上找什么人,明天再说吧。” 齐鸣义推开齐鸣仁,连忙上前打圆场,“叔,是我啊,您还记得我不,我是齐鸣礼的二哥,齐警官啊您回忆回忆。” 保安室统共也只有两个人值班,齐鸣义每次都遇到同一个,今晚也一样,不过他毕竟两年没来了,就希望人家对他有点印象。 保安凑过去,齐鸣义尽量展现自己友好的一面。 “是你啊,小伙子。” 齐鸣义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他听到了连他都意外的话。 “可齐警官一家都不在啊,好像是出差了还是在外面买房了,只有偶尔才来打扫一下卫生,你怎么会来这找人,你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吗?”保安怀疑地看着他。 “老三……”齐鸣仁要说话,齐鸣义赶紧让他闭嘴,生怕他说出什么露马脚的话,这才笑笑说,“当然知道,就是他让我们来的,家里人来投奔但是没地方住,他说他这边有空房,这不我们就来了。” 保安思考了一下,上下打量齐鸣义和他身后的几个人一眼,如果他手边有电话高低要向当事人确认一下,可齐鸣义又是认识的人,确实是齐警官的家人。 齐鸣义不想让他思考太久,忙笑着递过去一根烟,“后边的真是家里人,等下次我弟妹再回来打扫卫生的时候,您可以确认一下,现在您看天很晚了,是不是让两个老人去休息一下,一个身体还不太爽利,可不能给他弄病了……” 保安看向齐老头,他确实一副身体有问题的样子,比他还老许多,再看刚刚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子,他长得和齐警官有一点像,好像是一家子。 “行吧,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上去,带钥匙了吗?”他又试探了一句。 齐鸣义哪敢让他带着上去,连忙:“带了带了,您就不用跟上去了,这里还需要您看着点,万一有宵小趁您不在……那就不好了。” 保安一想也是,毕竟不是白天,晚上可不敢擅离职守。 “那你们自己去,”想了想,他又说,“到值班室写一下到访记录。” 到时候要是遇到齐警官的老婆孩子就拿这个问他们。 齐鸣义爽快地写下到访记录,然后带着一行人快速来到齐鸣礼的住址。 门上果然有锁。 因着周围都有邻里,且每一个都跟警察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几乎是打着手势交流,不敢发出声音。 门由齐鸣仁来撬开,可能是因为这里属于警所家属院,许多人觉得这极安全,所以锁没有用很刻意的二重锁,不是开锁达人的人多开两下也开了。 几个人很快到屋里。 隔壁屋里,颜国丰睁开眼,侧耳细听了一会,逐渐拧眉,等动静彻底没有了,他怀着满满的狐疑重新进入梦乡。 另一边屋里,开了灯的一大家子有些失望地看着这里的小空间。 “还以为多大呢,这怎么住的开啊,比咱乡下的猪圈还小。”齐鸣仁吐槽。 屋里只有两间可以用来睡觉的房间,其他地方挤挤挨挨的,厨房也小,客厅和吃饭的地方重合在一起,一张沙发、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就差不多沾满了空间,让人感觉更小了。 齐鸣义瞥了眼齐鸣仁,他觉得这房子算是五脏俱全,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不堪,不过也能理解,齐鸣仁这人幻想着住大别墅呢,自然看不上这样的房子,再有能趁机贬低一下老三,他肯定会往狠了吐槽。 他摸了把屋里的家具,上面根本没多少灰尘,完全可以直接入住,文雯还贴心地把沙发、床那些用布盖上,看着干净很多。 齐鸣义正要掀开布,齐大宝一个跳跃直接跳到沙发上,“哇,这椅子真舒服。” 另几个人连忙也坐下试了试,这条长沙发勉强能容下他们,齐鸣义收回手,看着他们在沙发上扭来扭去,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他嘲讽地笑了。 “大宝和小老三睡这儿,爹娘睡那张大点的床,我和翠芬委屈点就睡那张小的。”齐鸣仁给几个人分配好。 其他人没意见。 “那你们先休息,我先回去了。”齐鸣义说。 齐鸣仁陷在沙发里,表情嚣张,“老二我和爹明天找你去,你别想跑就是,跑也没用,大不了我们登报找你,所以乖乖在那待着,你记着今晚我们只是暂时放过你。” 齐鸣义脸上的假笑有一瞬间碎裂,又很快恢复,“我怎么会跑,我可是这儿的人啊。” 这样不痛不痒地刺了句,他才转身离开。 今晚确实没让他们踏进他屋里,可他知道只要这家人还在麻烦就会源源不断。 不过索性不算大事,他回去跟老婆孩子说让他们少出门,然后他住工地上就不会遇到这家子,也可以避免被他们赖吃赖喝。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他现在希望老三能早点回来,他特想看他怎么收拾鸠占鹊巢的人。 这么一想,回去的路上齐鸣义脚步都轻快起来。 第112章 齐鸣仁——我要变有钱 一夜过去,风平浪静的表象下实则暗潮汹涌。 第二天天刚亮,齐鸣仁就带着全家人开始翻这房子的每个角落。 他们犹如是在自己家一样,对房子肆意妄为。 齐大宝在齐罐罐和齐悠悠的房里淘到许多他没见过没玩过的玩具。 那些玩偶积木是那样精致,叫人移不开眼,从前只和小伙伴玩过泥巴的他哪玩过这个,一整天都泡在玩具堆里爱不释手,这个玩够了就换下一个,这房间的玩具太多了,一天下来竟然怎么都玩不完。 家里的小老三流着口水抱着一只狗样的娃娃啃得不亦乐乎,齐大宝只允许他玩那个丑丑的玩具,但是没关系他很喜欢这个玩具,而且他还可以玩别的。 他现在坐的床,头顶有许多层层轻纱流泄而下,是非常典型的公主床,他可以扯着这些轻纱给狗狗玩具做一件衣服,直到整张床的轻纱都叫他撕下来,成为片片碎屑,狗娃娃也穿不上他缠的衣服后,他就将这些轻纱抛上抛下,看它们轻飘飘落下的样子,时不时发出“哇!”“哦~”的声音。 齐大宝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被这样的画面吸引,扔开一堆他拼得乱七八糟的积木,跳上床,捡起更多小老三撕开的布,撕得更碎,再重复他的动作,将整个房间都洒满碎布。 小老三在一边捧场,又叫又跳。 两个人,四只脚,在床上踩出许许多多个黑色脚印,把本来洁白的床单染成灰黑色。 卫生间里,齐鸣仁尝试用齐鸣礼的刮胡刀剃胡子,不过他不太会用这玩意儿,差点没给自己刮出血,他看到洗漱台上有一盒满是蝌蚪文字的盒子,打开后里面的方块状东西和他在供销社见过的肥皂一样,于是用来抹到胡子的地方,感觉那里滑滑的,这才重新刮胡子。 他见过齐志凯用过一次这玩意儿,他就是这样润滑胡子的,当时看得很新奇,现在他似模似样地做下来,感觉也就那样吧。 轻啧一声,他又对着镜子弄自己的发型,手摸上去一手滞涩又腻滑的触感,他这才想起自己有一段日子没洗过头了。 农村人洗头用清水,但是他知道城里人用肥皂或者外国进口的洗发水。 眼神往卫生间搜寻一圈,许多瓶瓶罐罐在特意隔出来的小柜子里,他努力分辨上面的字,终于找到一瓶用来洗头发,蜂花牌子。 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感觉很高级,他就拿起来用了,也不知道该用多少,洗完头半瓶的洗发水的都用完了。 洗发水旁边有个万里牌的吹风机,那玩意儿插上电,吹出好大一阵风,吓了他一跳,齐鸣仁拿他放在头顶,没一会就有模有样地吹起头发。 头发很快干,都不需要他耗费大半天等自然风干。 还怪好用哩。 齐鸣仁拿着这玩意儿到处吹吹,还吹出了乐趣。 刘翠芬在外间找到一个藏粮食的缸,里面有很多她没见过的干货。 有带贝壳拳头大的干贝肉,还有好几盒人参,好几只爪子有海腥味的东西,一坨坨有刺巴掌长的海物……她都不太认识,就是那几盒人参个头又大又好看,感觉是里面最值钱的。 刘翠芬连忙拿给齐老太看。 齐老太围着这几根老参,啧啧惊叹:“这值好多票子了,收起来,改天拿去卖钱。” “算了,我来藏。”说着齐老太抢过这四五根好东西,转了一圈感觉哪里都不安全,遂将东西放到原来自己带来的包袱里。 “你再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值钱的。” 刘翠芬回到缸前,翻出更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一个都不认识,只能让齐老太来指认,齐老太其实也不懂,但是她能看明白这些东西上面的包装,凡是装这么好看的,一定都是值钱的玩意儿。 她统统拿上放回自己那里,很快包袱都不够装。 一缸的好东西有一半被她拿走,剩下一半是既没包装又不认识的玩意儿,齐老太觉得就冲这一半的收获,她能得不少钱,听说好人参一根好几百到一千,还一根难求…… 齐老太的眼里闪过贪婪,舔着干涩的嘴唇:“想不到老三这么有钱。” 这时候她对齐鸣礼一家的财力才有了几分具体概念,呼吸不自觉烫了几分。 “娘下面还有一袋米,城里的米跟咱们的就是不一样,包装得这么好,米这么白,看着都馋了,也不晓得是什么味道。” 有那些好东西在前,齐老太有些看不上这米,随意道:“想吃就拆了,这几天就当咱的口粮了。”反正那些带来的剩余糙粮他们也吃腻了。 这边掏完粮,齐老太来到齐老头身边。 他从刚才开始就在琢磨一个鲁班锁。 这锁是套在一个嵌在墙里的柜子上的,像是小孩玩意儿,可他怎么都打不开。 齐老头一下意识到里面可能有好东西,说什么都要打开来看看。 “这玩意儿比门锁还难开,里面说不准是老三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 齐老头想用暴力打开,鲁班锁却纹丝不动。 齐老太也跟着一起琢磨,手还上去摸了摸,灵光一闪,“咱可不可以将它烧了,就烧外面的木头。” 齐老头觉得可以。 齐老太立马去灶房点火,接上火种再回来。 火舌舔过鲁班锁,发出一阵香气,是令人安心且心折的气味,两个人深吸了几口,感觉心情都平静下来,这气味还引得屋里的几个人走出来,围在柜子前。 “这不会也是什么之前玩意儿吧……”齐老头迟疑地说。 可也来不及了,火已经把它烧着了,除了烧得慢还有白烟外,和普通木头比没什么不一样。 一早上很快过去,到中午的时候这块不大的木头才烧完,柜子也能打开了。 齐老头动了动僵硬的腿,打开柜门。 眼前的东西让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眶,齐鸣仁呼吸急促,“这这这……” 他们眼前的东西是齐鸣礼一家的私房啊。 里面有美玉两块,一只绵羊,一只小狗形状,即使是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也能从那上面的绿意水头看出价值不菲,这已经不能说是几百几千能拿下的东西了,也许几万?齐老头他们不确定。 这样的估价,才他们激动成这样。 齐鸣仁一下就把玉拿到手里,念念有词:“要是把他们卖了,还要什么工作啊,万元户……咱是万元户了!” 有两块玉佩在前,底下放着的小一千存款和各种票都不算什么了。 “赚大发了……” 是啊,赚大发了。 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在老三家里转一圈就能得到这些,一辈子都可以不用奋斗了。 齐鸣仁珍而重之把玉放回原来的小盒里,然后揣兜里,才对高兴坏的齐老头说:“爹,老三要是回来知道咱拿走这些怎么办,我不想还给他,我找到的就是我的。” “有这些东西咱可以在城里买房,不用靠老二老三也能立足,说不准比他们过得还好。” 刘翠芬从震惊中缓过神,吐了好大一口气,也说:“咱不能还,三弟能赚到这些也是因为有爹娘给的一条命才能有今天,他该孝敬爹娘的,咋能要回去呢。” “对!”本来也有些担心的齐老太觉得这个大儿媳说的对,“难得你还有这样的脑子。” 齐老头眼神闪闪烁烁着一阵光,半晌默默把柜子里的钱和票拿出来藏到怀里,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脏才有所平静,“老三是个出息的,他能挣回这些以后也还会有本事赚更多,可老大不一样,他什么都没有,帮衬一下兄弟也是应该的,他要是追究我是他老子我来跟他说。” 决定好后,屋里的几个人合上柜子的门,连同那心虚的感觉都锁了起来。 齐老头轻咳一声,他有话要说:“虽然我是他老子,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就是来睡一晚的,可什么都没动哈,怎么着都不能城人。” 另外几个人连忙应是,脸上又挂上轻松的笑。 他们想好了,反正齐鸣礼还没回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他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把钱花出去,到时候死无对证,死不承认就是,他们只是借他屋子住一晚可什么都没干。 假使被发现了,可钱也花出去了,齐鸣礼又能怎么样呢。 都是一家人,他还能来砍他们吗,他可是警察啊,既不能冤枉人,也不能做犯法的事,所以这个哑巴亏他多少要自己消化掉,到时只要让爹娘对他好一点,兴许齐鸣礼不会太计较。 说白了,他们觉得齐鸣礼损失这点钱不算什么,他旧屋都不住了钱都没带走,可见是不太重视这些钱的,他们猜测齐鸣礼比他们想的更有钱。 有钱人散点财,也是给自己涨面儿,所以应该……不会……出事。 齐鸣仁看向老爹老娘想,如果有事也有他们挡着,老三不敢做什么的。 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也知道这样会惹怒齐鸣礼……可这样安慰自己后,真是浑身轻松。 身怀巨款,几个人商量了下怎么花。 “咱先了解一下这城里,看看哪可以卖玉,如果能认识一些有钱老爷就更好了,钱会更多。”齐老头。 “还有几根品相很好的参,去大药房卖,也能回来好大一笔钱。”齐老太。 齐鸣仁:“这边不知道有没有黑市,去药店会压价的,如果没有就回趟旗头县,那应该能卖更多,还是要多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不能急。” 齐老太同意。 “那……咱现在出去逛逛?”刘翠芬提议,她小声道,“咱有钱了。” 这个提议遭到全家人同意。 有钱人是什么样的,不就是买买买吗,他们现在有钱了也能这样。 此时齐大宝蹭到他爹旁边,“爹那个绿色的石头怪好看的,给我吧,我要那个小狗的,小羊的给你。” 他刚刚看到了被他爹收进怀里的石头,比他捡的所有东西都好看,一眼就看上了。 齐鸣仁拳头举起来想给这小子一个教训,齐老太笑呵呵的:“还是咱大宝有眼光,这么小就能知道啥是好东西,老大给他。” 不过因为那玉太过贵重,她也嘱咐道:“可不许摔了,要是坏了你爹抽你奶奶也不会帮你的。” 齐大宝自然一口答应,然后眼巴巴地看向亲爹。 齐鸣仁不太想给:“给大宝的话还咋卖,少好多钱呢。” 他是想买房的,两块玉佩还不知道够不够,但他知道一块肯定不够。 “我听说好玉养人,大宝跟咱们受了好些苦,让他戴一阵吧,这不是还没卖吗,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不稀罕了。” 这话是凑到齐鸣仁耳边说的,齐大宝什么都没听见,也就不知道自己无法完全得到玉。 最终得到玉石体验卡的他,对脖间的玉爱不释手。 他一身邋遢衣服套在身上,时不时还溜肩,那抹翠绿便是最显眼的一处,所有人的视线都忍不住看向那地方。 齐鸣仁有种不好的预感:“娘,这么戴出去不会被偷吧。” “谁敢大白天偷你东西哦,再说丢了可以让老三找回来,瞎担心,你瞅咱大宝一戴上看着多富贵啊,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就是这衣服差了点意思。 齐老太大手一挥,“走,买衣服去!” 刘翠芬指着她昨晚睡过的房床底下,说:“那有缝纫机。” 就是好像被闲置了很久。 缝纫机可是这年代十分贵重的东西了。 齐老太这辈子都没摸过几次,听到她说缝纫机被扔到床底下,瞬间跑去看,果然在那找到后破口大骂:“这败家娘们,这么好的东西咋地丢这!” 根本不会过日子,她看上面还很新,心疼死了。 连忙把这台拆卸成零件的缝纫机拉出来,抱怀里。 “老三咋给这女人买这么贵的东西,也太拎不清了,不用买来做什么,钱太多吗!” “那咱还买衣服吗?”齐鸣仁问。 老娘这么气愤,应该会自己来做衣服吧,满脑子都是买房的他不太希望花冤枉钱买那些又贵又不好穿的衣服。 可齐老太最终放下缝纫机,说:“去!” 一台缝纫机不能阻止她去享受当一个有钱人的快乐。 一行人只能出发。 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开,偶遇院里的人时,和他们格格不入,可自诩有钱就是体面人的他们没有意识到,还昂首阔步犹如一只只招摇的公鸡,引得院里的警察家属开始八卦起来。 这家子怎么这么嚣张,是谁啊,住这的局长一家都没他们装样。 …… 身后,有几只狗闻到熟悉的味儿默默寻来。 狗眼聚焦在一个胖孩身上,准确点是他脖子上的狗崽玉坠。 可货不对版,让几只尾随的狗困惑不解又踌躇不前。 脑容量不大的它们只能分出一只去寻另一个方向同样气味浓重的老祖宗,求她答疑解惑。 …… 齐鸣仁几个人对此无知无觉,来到供销社后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买疯了。 第113章 狭路相逢,齐罐罐出 齐鸣仁一家在供销社买买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可以随便买,以前路过瞧都不敢多瞧几眼的现在能随意把玩,可以说非常爽。 齐鸣仁买了两条烟,齐老头换了一根新烟枪,齐大宝买了许多好吃的,刘翠芬都给自己争取来好几个能带头上的装饰发箍。 这些人真是不花自己钱不心疼,一趟供销社下来花了五十块钱。 之后齐老太还说要给全家换身新衣服,连刘翠芬都有。 他们来到一家气派的成衣店。 齐老头齐鸣仁还有十二岁的齐大宝穿上一身和他们气质不符的西装,衣服料子据说是意大利货,整套西装的版型很流畅,像电影明星才穿的衣服,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新衣服的几个人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那股精气神就和街上的普通人不一样。 齐鸣仁也不心疼钱了,问买衣服的销售员多少钱。 “诚惠两千七百元。”销售员殷勤地说,“我帮您打包起来。” 他要上前伺候齐鸣仁脱衣服,结果被结实地推了一把,销售员往后退了几步,涵养极好的他含笑问:“怎么了客人?” “你讹人呢,怎么会这么贵!” 齐鸣仁满意这身衣服所以舍得花钱,可听到具体价格后他还是会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西装贵,可他不知道会这么贵啊。 买不起,以手里的现钱来说,他们根本买不起。 他把衣服脱下来扔到一边,以此来展示自己的怒火。 齐老太也赶紧去剥老头子和齐大宝身上的衣服,一边骂骂咧咧。 “咋滴城里人都这么喜欢讹人啊,看咱们是乡下人也不能这么欺负啊。” 高攀不起的价格让她连城里人都不装了。 齐大宝不想脱下小西装,他觉得自己穿着可神气了,配上脖子上的玉像是一个小少爷。 “奶,你给我买一套吧。”他不让齐老太脱去衣服。 “乖乖你听话,这家店是黑店,他家的东西不好,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说着强硬地把齐大宝身上的衣服扯下来。 本来规整的衣服叫他们都弄皱弄出线了。 销售员神情严肃地向柜台处老板打了个手势。 老板走到他旁边:“怎么了?” 销售员:“老板,这些人毁坏咱们衣服。” “你胡说!”齐老太炸了。 齐鸣仁攥着拳头挡在前面,一副他很不好惹的模样。 销售员指着齐老太手里的衣服:“您看,出线了。” 老板往他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眼神立时严厉起来。 店里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意大利手艺人精心制作好几个月才得来的成衣,无论是质地还是巧思都是一等一的,每种款式更是只有一件,它们不该被抽丝剥线,被扔到地上。 “各位请给个解释。”老板如是说。 “有什么好说的,是你们这衣服质量不好,你们俩人够坏的啊联起手来讹人…”齐鸣仁嚣张无匹地说,“我们不买了,也不想跟你耗,这次就放过你们,再讹我们一定报警!” 老板直接气笑,被贼喊捉贼他还是第一次。 他一点都不怕他们,“那就报警,让警察评评理,老夫人手上都是陈年老茧,那些就是证据。” 销售员:“我事先提醒过他们要小心些,他们不听。” 齐老太摊开自己的手,一看还真有一两根丝缠在上面,她狡辩道:“不管俺的事,要怪就怪你们质量不好。” 说完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掌,又用手剐蹭自己身上的粗布,直到手上没有那些细丝后,得意地给老板看手,摆明了一个死无对证。 天真老板和老实伙计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咱们走!”齐鸣仁大手一挥,带一家老小离开。 齐大宝走到老板面前,可惜地看了眼衣服,然后说:“我三叔就是警察,你们报警有啥用哦。” 打击完老板,正要神气活现地离开。 老板追上他:“你三叔是谁?”这么嚣张,他非要好好见识见识。 “听好喽,我叔是齐警官!”说完人已经被护崽的老太太拉了过去。 老板扭过头和里头的伙计说:“这里你们对付,我去趟警察局。” 笑死,能在满地都是国营店铺的街上有个挂靠铺子,他严重明也不是吃素的,谁家还没点靠山了。 出了成衣店,齐鸣仁一行人也不去买什么西装了,除了小老三,每个人买一套得体合适又便宜的衣服就差不多了,饶是这样五个人也花了近一百块钱。 供销社五十块钱是打开他们的胃,现在这一百块钱他们觉得还能接受。等到他们能波澜不惊地花点一千块钱,区区西装恐怕也不算什么事了。 第一次体会到当阔绰的有钱人,这滋味令人陶醉。 消费不停歇,一行人又逛到别区去。 不知不觉,人已在南区。 …… 红旗小学外,齐罐罐踮着脚往里看。刚放学,大门敞开,许多小学生络绎不绝走出来,却没一个是她要找的人。 齐悠悠已经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齐罐罐再过半年也要入学。 不过那都是半年后的事,她现在是来接姐姐回家的。 她,还有伟叔,以及护驾的两只狗狗都在人群中搜寻那个小身影。 主要还是伟叔在找,毕竟他人高马大视野广。 他这边看着,齐罐罐身边却又跑来一只狗,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齐罐罐分出心神来听,然后渐渐将注意力放在狗狗汇报的事上。 狗狗说,有她气味的狗子项链戴在了陌生人身上。 从小到大,应修明给她和齐悠悠陆续送过几块生肖玉佩,大部分都放在南区的宅子里,只有一块是放在家属楼。南区有她东西肯定不会戴到别人身上,有这个可能的也只有家属楼那一块了… 她不怀疑狗子们的鼻子,所以她家是进小偷了? 这时,伟叔已经看到齐悠悠,牵着她的手和对方汇合。 背着小书包的齐悠悠也看到了他们,连忙跑过来去牵妹妹的手。 齐罐罐被一左一右地牵着,抬头,扯了扯两位,说:“我被小偷偷东西了,你们要跟我去确认一下吗?” 伟叔:“丢东西?丢什么了?” 他思考南区是不是又有小偷团伙复起了,算算时间罗氏一伙人还没到从监狱放出来的时间。 “是在旧家的玉佩丢了,”为了增加说服力,她指了下通风报信的狗,“它说哒。” 这几年下来家里人都知道她能听懂狗语,所以对狗和她说话这件事并不觉得奇怪。 齐悠悠:“在哪呀?” 齐罐罐:“唔,在不远处,咱们去看看吧,确认一下,如果真是我的玉,我可不希望有别人戴过。” 有点小洁癖的齐罐罐不喜欢二手物品。 伟叔:“那就去瞅瞅,看看谁胆大包天敢偷到咱们头上。” 三只狗里只有一只识路,由它带路,剩下两只安分当护卫犬。 很快到了一家供销社,里面没多少客人,所以那一家子格外凸显。 最先认出齐鸣仁的是齐悠悠。 她一下刹住脚步,脑子又回想起三岁那年的阴影,抿唇皱眉的模样跟遇到什么烦心事一样。 紧接着认出齐鸣仁齐老太等人的是齐罐罐,她也想起一些幼崽期和这一家子的恩恩怨怨,她磨了磨牙,危险地看过去。 真是冤家路窄… 姐妹俩截然不同的反应让伟叔惊奇了一下,也看向供销社里的一家人。 只见这些人跟暴发户一样什么都买,什么都要,像是那种人傻钱多的土款。 不过当中一个跑的最欢的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随着走动,他颈间的碧玉晃来晃去,又水又润,一看就是好货,只不过玉随着他晃荡来去叫人看不清上面的图案。 等小胖子终于不晃悠的时候,是他当场拆核桃酥,对着门外的他们吃起来,一颦一笑极具炫耀。 “……”他可能把他们当成馋嘴的过路人。 因为他已经走到供销社门口,伟叔也就看清了碧玉是什么形状。 确实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奶狗样。 但这玉是齐罐罐贴身的东西,他需要再确认一下。 “罐罐,那是你的玉吗?” 齐罐罐面无表情地点头。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玉都不算什么了,反正被齐大宝戴过,她也嫌脏,现在重要的是怎么收拾这群讨人厌的家伙。 “他们是谁?”伟叔说出自己的感觉,“你们是不是认识?” 要不然齐悠悠不会和齐罐罐不会这么反常。 齐罐罐抬头跟伟叔告状,“伟爷爷,他们是爸爸的兄弟和他爸爸妈妈,那个胖子现在戴的玉就是我的!” 齐悠悠轻声补充:“是大伯、婶婶、爷爷奶奶和堂哥他们。”解释完,她是一个字都不想说了,以后也不想再叫他们。 伟叔听她说完,明白了里面的人是谁,脸直接拉了下来。 他知道一些文雯的事,对这一家子的感官很不好。 不过敏锐如他,一下还是想到不对劲的地方。 罐罐的玉佩好好地放在家属院怎么会戴在这个家伙脖子上,还有他并没听说齐鸣礼他们家是什么有钱人,而他看到的是这些人如蝗虫过境一般横扫商品,他们什么时候有这钱的? 伟叔觉得这玉这钱来路不正,他怀疑文雯被偷家了。 齐罐罐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五只身形高大的野狗,路人都要绕路的那种。 她有些跃跃欲试:“爷爷,我要教训他们。” 伟叔沉吟了一下,看到身后的大野狗,汗毛一竖,故作自然道:“你想现在就抓他们吗?”他只以为齐罐罐是想抓小偷,完全不晓得她是想报私仇。 齐罐罐:“是啊是啊。” 抓起来打一顿! 伟叔其实是比较想让他们交代玉和钱的来路,如果他们真的偷了,可以走吃牢饭的流程,但孩子想用武力… “要不咱们等抓了他们先审问一下,送警察局前再打一顿?” 齐罐罐:“也可以。” 脑回路和本件事持不同侧重点的两个人达成统一。 于是他们等在供销社对面的巷子里,密切注视这一家子。 他们看到这一家子毫不心疼钱地买买买,伟叔少见地觉得是不是抓人的时机不对,给这群人花钱,他觉得特糟蹋。 好在没一会他们那不下的时候终于出来了。 几只大野狗围着他们,下边咬住新衣服将人拖入他们所在的巷子里。 四个大人两个小孩被迫拉走,迫于这狗太大只,他们只敢口头救助,不敢真动手打狗。 路过的人怎么会为了他们得罪那硕大的狗头,忙绕路离开。 巷子里无人,只有几个人一脸菜色。 “咋,咋办…”刘翠芬结巴道。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狗头,整整五只,另外还有三只是盯着他们,像是防止他们逃跑的。 齐大宝吓的都快哭了,用怀里许多好吃的引诱这些狗,想让它们不再咬他新衣服不让他跑。 可惜这些狗跟中了邪一样不受一点蛊惑。 齐老太咬牙,双手合十拜拜这些狗:“狗大人你们到底想干啥,咱是良民,快走吧…” 她对能一口吞掉她脑袋的狗发怵,腿都抖了起来,没一会躲在她身后的齐老头身下传来一阵异味,随即瘫软在地。 “老头子!” 齐鸣仁看了眼齐老头吓破胆的样子,原来有狗已经轻咬他的头了… 他立马转头不敢再看,脑子里疯狂在想怎么逃跑。 这些狗应该是疯了,可每只都有他胸口那么高,盯得又紧,不知道怎么才能逃跑。 齐罐罐就是这时候和伟叔走来,齐悠悠默默跟在最后,用两个人的身形阻挡自己。 齐罐罐朝另外正在监视的三只看过去。 一个眼神它们就知道她要什么了,连忙跑到齐大宝那里,尖牙对准他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啊!别过来啊!爹爹爹爹…奶我的脖子我的脖子!” 齐老太往他那个方向看去顿时目眦欲裂。 齐大宝脖子那有两只狗一左一右咬来咬去,她感觉宝贝孙子下一刻就要被咬断脖子了,当即尖叫一声不管咬她衣服的狗冲过去。 “大宝!畜生!别动他!” 齐大宝是家里最重要的一个大孙子,在齐鸣仁有且只有一个正常儿子的情况下,他就是全家的心肝肉。 他绝对不能出事! 刘翠芬也红着眼睛冲了过去。 第114章 送齐鸣仁进局子 “汪!” 将齐大宝脖子上的玉坠咬开后,几只狗奔向齐罐罐,刘翠芬和齐老太扑了个空,几只狗从她们身上感受到威胁于是大叫了一声。 五只巨型犬一起狗啸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它们不是宠物狗或是寻常野狗,身量大声音也响亮,这么一咆哮整个巷子内的小动物都吓跑了去,再不见一只野猫野鸟。 刘翠芬和齐老太扑到齐大宝身上,像护崽的母鸡,凶悍地看向那些狗。 理所当然的,野狗献殷勤的对象也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们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扑闪着大眼睛很嫌弃地看着一块好玉,她身后有个孔武有力的老大爷,两个人穿着体面,甚至可以说比大多数人还要好,感觉是体面人。 几个人连忙去看齐大宝的脖子,那里的玉果然没有了。 齐老太急了:“这玉是我们的!赶紧还过来!” 小女娃无动于衷,还是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玉。 齐鸣仁看到这几只狗对她态度不一般,料想应该是狗主人,破口大骂:“臭丫头这狗是不是跟你有关,赶紧叫它们散开。” 齐罐罐朝四周挥一挥手,几只狗不再咬着他们而是将人围住。 这一举动无疑证实了这些狗和齐罐罐的关系。 见此,第一次被畜生恐吓成这样的齐鸣仁气急败坏地要给小女娃一个教训,几步走上前。 “汪汪汪!” 一只野狗冲他吼,身体前倾,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一时间齐鸣仁竟然不敢再靠近。 他只能向唯一一个大人求救,可说的话却不好听。 “喂,管管你家孩子和狗。” 伟叔施舍给他一个眼神,齐鸣仁更来劲了:“让它们滚远点!” 齐老太一边安抚抽泣不止的齐大宝,一边恶毒的咒骂:“你们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狗咋能随便带出来,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一点素质都没有!你敢这么吓唬人我让你进局子,今天的事不给俺们说清楚了,你们别想全须全尾地离开。” 刘翠芬适时插嘴:“要赔钱,看把我宝吓的,我们要去医院检查,你们要赔钱!” 齐老太都快忘了这茬,经她提醒,赞赏地看去一眼,然后说:“对,赔钱!”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玉上的齐罐罐收回嫌弃的眼神,叫狗子叼好了,虽然她不想要了,可也不想扔了便宜别人。 齐鸣仁指着玉:“你们这伙强盗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 “这是我的。”齐罐罐说。 她抬头看向伟叔:“是我的,后面有我的生日。” 伟叔看向叫嚣的一群人:“你们听好了,今天抓你们是因为你们偷了我们家东西,就算到警察局也是我们有理,谁坐牢还不一定呢。” 这话属实让人没想到,那几个人都愣了,他们自己知道这玉来路不正,但也清楚这玉到底是谁的,怎么会有两个陌生人说玉是他们的,可看他们的模样也不是认识的人…… 臭丫头说玉上有她的生日,这是他们都没发现的事,难道这玉与眼前人有关,眼前人又和齐鸣礼家有关系? 胡思乱想一通,齐鸣仁梗住脖子:“这玉就是我家的,你们明抢就算了还想骗我,我要去警察局揭发你们!” 这般贼喊捉贼,让伟叔都叹为观止。 “你们偷我的东西了,”齐罐罐皱眉,“还偷了什么?” 齐老太呸了声,掐腰曲腿:“你才偷呢,小小年纪就知道诬陷人了,怎么心眼这么坏,你谁家的!” 她这话也有试探的意思,万一是认识齐鸣礼的人,这玉又真是她的,他们也好想一想对策和话术。 老太太贼精,就指望着套话让她认识眼前的人。 谁知臭丫头抬头去看她旁边的大人,问:“爷爷,我要搜他们的身。” 那老爷子很随意地点头,像是一个溺爱孩子的家长,毫无底线。 齐鸣仁几个人正要谴责这一行为,下一刻那臭丫头挥个手,在场八只狗全扑了上来。 全身上下都被毛茸茸地蹭过,狗头都探进他的衣服里了,齐鸣仁想要阻止,伸手去拽狗头,结果差点把手伸进人家嘴里,他碰到一点尖牙就吓得赶紧撤出。狗爪子还在他新衣服上扒拉,上衣里的票轻易被扒出,再之后狗爪子伸不进裤兜,于是就撕咬那里的裤子,很快他那一叠钱就掉到了地上。 家里管钱的都是爷们,很快齐老头那里也发生同样的情况。 掉在地上的钱和票都被其他狗叼到那女孩的脚边。 眼睁睁看自己身上的钱被掏空,这谁受得了,更何况是才得到一天富人体验卡穷怕了的齐鸣仁。 他红着眼冲上去,呼哧呼哧的,在狗上前的时候攥起拳头狠狠砸上去。 齐罐罐看得皱眉。 她示意这些狗保护好自己。 狗狗们开始闪避,齐鸣仁还以为它们是怕了他,登时生出无限勇气。 一群死畜生而已,他鼓励自己,又一拳狠狠给到狗身上。 齐老太和刘翠芬看到狗并没有太凶恶,连忙上去帮忙。 越打也就越发现这些狗是空有凶悍的皮囊,其实被训得并不敢真对人类怎么样,于是他们更加变本加厉。 齐罐罐鼓了下脸,这和她想的不一样,怎么被欺负得这么厉害,“揍他们吖!” 随着这一声令下,原本有些顾虑的狗瞬间支楞起来。 奶奶的,让这几个人类几下是看在老祖宗的面子,现在老祖宗发话就不要怪它们了。 几只被拽住毛,被齐鸣仁等人一直捶脑袋的狗开始发威。 它们用上锋利的牙和爪子。 齐鸣仁等人一下就受伤了,新衣服出现几道划痕。 齐鸣仁伤在手臂,有好长一道划痕,刘翠芬伤到脸,爪子挥下这张脸一下出血,现在捂着脸痛哭流涕,齐老太是大腿被狗咬住,如果不是有一层外衣包裹,她感觉那尖牙都要刺破皮肤了。 她当即吓得屁股尿流,不敢再动:“老老老,老大,救命——!!!” 身后的齐老头和齐大宝抱作一团,一个庆幸自己现在是个残废没有加入进去,另一个庆幸自己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冲锋陷阵的事不需要他,其实旁边还有一个小老三,只不过他躺在地上,身体呈大字型在地上滑动,自己和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局势翻转,齐罐罐立马叫停,又心虚地看一眼伟叔。 她不想叫他们见血的,但是反抗的力度控制不住,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好在伟叔没有怪她。 狗子们再一次将人围住,这一次发过威,齐鸣仁等人有些怕他们了,不敢再污言秽语地骂。 “这些钱票有沉香的气味,是家里柜子的气味,爷爷他们偷东西了。”齐罐罐说。 伟叔厌恶地看着几个人,“真是眼见为实,他们真是……” 他形容不出,怎么会有人这么贪婪。 “你们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伟叔问。 随即他猜测:“入室偷窃?” 齐鸣仁瞪大了眼:“你们是谁!” 为什么眼前的小女孩能知道钱和票上的气味,钱票确实是他们从散发着香气的柜子拿出来的,但是为什么她会知道。 齐鸣仁心里有些猜测,“我们没有偷,这就是我的东西。” “撒谎,”齐罐罐叉腰,气得脸又圆了,“这是我家的东西!” “你是谁?”齐鸣仁连忙问。 “我是齐罐罐,你就是偷了我家东西,我要带你们去警察局,关起来!” 姓齐…… 难不成是齐鸣礼的崽。 “你爹是不是老三,就是,就是齐鸣礼。”齐老太激动道。 她才不要去警察局,如果眼前的臭丫头是老三的女儿,她就是她奶奶,她可不能这么不敬老人。 齐罐罐哼了声,“你是不是想让我因为爸爸不追究你,不可能的。” “略——”她做了个鬼脸。 她这话无疑是默认。 想到她只是个女娃,又是她不待见的老三的女儿,按照年纪来看就是当年那个早就该死的孩子,齐老太越看她越不顺眼,可爱伶俐的孩子养成这样,可见老三给她花了许多钱,这臭丫头哪里配啊,再看一边唯唯诺诺的大宝,她就心疼起来,长子嫡孙过得还没一个臭丫头好,这不是在戳她心窝子嘛。 齐老太语气都不好起来:“臭丫头你这么对亲奶奶是会遭报应的,赶紧给我磕头道歉,否则等见到你爸,我一定告诉他你有多坏,大宝是你堂哥,还是男丁,你敢让狗吓他,这是要吊起来打的。” “大姐,我觉得你欠收拾。”伟叔开口。 他比齐老太还老上几岁,可岁月格外优待他,没人看出这一点,于是他也就顺着她的面相喊她大姐。 “不知道你怎么偷到鸣礼家的,但是既然偷了就别倒打一耙了,还有你们家是什么样的我也有所耳闻,鸣礼要是知道你们这么骂他闺女,他会善罢甘休?” 几年不来往就把自己之前的恶行都淡忘了,还以为两家关系能修复如初? 美的吧。 “你们家老三是干什么的都忘了吧,他是警察,你还敢到他家里偷东西,真是嫌安生日子过太久。” 齐老太眼神飘忽:“我没偷拿,你乱讲什么!” 她本想赌和齐鸣礼最后骨肉之恩,料想将来事发他不敢怎么样,可她面前的老家伙说的话让她怕怕的,不免去想最坏的可能。 “偷没偷去趟警所就知道。” 伟叔递一个眼神给齐罐罐,钱那些东西都拿回来了,也稍微教训了他们一下,是时候送去警察局了。 于是齐罐罐示意几只狗再次咬住这些人的衣摆,一边往警察局拖。 这可不得了了,一看要动真格,齐鸣仁等人一下就慌了。 “大侄女,我是你大伯,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叫这些狗放开我,咱是一家人,不能这么闹笑话给外人看,大伯给你吃糖。” 齐罐罐白他一眼,拆穿他:“你小时候根本没抱过我,你拿我们家的钱买糖,我要向严叔叔告状!” 他们买的那堆东西现在正被另外三只狗狗驮着呢,地上好几百块钱和许多票也让狗子叼着,可见她是多嫌弃它们,碰都不愿意碰。 见齐罐罐油盐不进,齐鸣仁看向两个人旁边一个一直低着头现在才被发现的女娃,齐悠悠和小时候长得一样,只不过是长得更漂亮了,他一眼认出来。 他连忙用同样的话术想让这个侄女心软。 他不知道的是,这里面最讨厌他们一家的人就是齐悠悠了。 她根本没搭理他,所以一点成效都没有。 齐老太见此恶声恶气道:“老天啊,快看看这两个齐家小辈吧,她们想把自己的爷爷奶奶送去坐牢啊,不孝不义的狗东西啊,来雷劈死她们吧……” 伟叔不悦地看过去,他没想到老东西这么咒两个孩子,当即斥道:“说什么呢,嘴给我放干净!” “这是我家里的事,你又是哪根蒜啊!”齐老太冲他吼,一点都不甘示弱。 “他是我爷爷!”齐罐罐说。 “狗屁的爷爷,我才是!”沉默了很久的齐老头骤然爆发,用不太利索的嘴皮子反驳。 他面目狰狞,又嘴眼歪斜,齐罐罐看一眼就不看了。 她看着路,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我没有你这么丑的爷爷,你不能再这么说,等我上学了,会在小朋友面前抬不起头的。” 齐老头更生气了,抖着手指“你你你”半天。 说着话的功夫人已经到警所,伟叔没有进去,齐罐罐对这里很熟悉,也不需要他。 报案,呈物证,做笔录……她熟得很。 虽是南区的警所,可认识她的也不少,谁叫她总是带着总局的警犬出街,认不出来才怪,再加上八只狗里混有一只总局的警犬,警察稍微一瞥就认出来了。 其实这事很好审,警察一凶起来,嘴臭的齐鸣仁等人一下就乖觉了,他们一辈子都没遇到官威如警察一样的人,一到审讯室直接被吓傻什么都招了。 刚做好将人关起来的准备,好家伙警察发现这伙人又被前不久一个西装店老板举报了。 罪名是寻衅滋事。 这都不用说啥了,直接羁押。 没一会,齐鸣仁等人除齐大宝和小老三因为年龄和确实没怎么参与进去所以没事外,其他几个都被拘留了起来,拘留是比较轻的行政拘留中的治安处罚一环,也就几天功夫就能被放出来。 重点在他们被放出来后,西装店老板要告他们,要他们赔偿损失。 如果齐罐罐等人也追究的话,也可以通过法律追回损失的财物。 当然这是他们被放出来后该考虑的。 现在齐鸣仁等人正“蹲大牢”。 一辈子都没进过拘留所的他们,进去的时候一脸土色,惶恐至极。 可惜一点悔意都没有,甚至对齐罐罐这个小孩感官更差,在拘留所里的时候都在谩骂她,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 而齐大宝抱着弟弟在警所外嚎啕大哭。 齐罐罐对此毫不知情,她回家后就跟妈妈告状了。 她告诉她自己遇到了齐鸣仁一家子,还说他们偷自己家东西的事。 文雯听得心头一紧。 好几年没听说过这一家子情况,突然再听到还是会升起一阵烦闷。 应修明默默喝茶。 看到文雯不太高兴的样子,齐罐罐安慰她:“妈妈别怕,罐罐把他们送到局里关起来了。” 她答应过爸爸会保护好妈妈的,就一定不会叫她再遇到那些讨厌的人。 只是那些人偷了旧家的东西,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齐罐罐有些想去看看,不由看向喝茶的外公。 只见他轻轻点头,好似明白她想什么。 “你妈妈和悠悠留在家里,外公明天陪你去看看。” 第115章 齐鸣礼无语 齐罐罐和外公从南区离开的时候,齐大宝看到她,带着小老三偷偷跟上。 一个晚上过去,他和小老三又累又饿,不知道去哪。 他只知道他和那个小女孩有仇,她送他全家进了局子,那她就要对他负责,他也要报复回去,不过碍于她身边有大人,他只能偷偷跟随。 应修明头稍微偏转少许,见是鬼鬼祟祟的的孩子,皱了下眉。 “外公,他是那一家子最宝贝的孙子。”老早就闻到他身上味道的齐罐罐不大高兴地说。 她想起齐老太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一直都是爸爸妈妈外公和伟爷爷护在手心里的崽,可到了那个讨厌的人嘴里她还不如身后那个死胖子值钱,哼,气人! 应修明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罐罐不必跟他比,你和悠悠是全家的宝贝,他……”轻笑一声,含着半分不屑,“怎么配和你比。” 齐罐罐抱住外公的手臂,腻过去,眼含孺慕:“外公你真好,你也是我们最喜欢的人了。” 这话大大取悦了应修明,他一把将比小时候重许多的小胖娃抱起来,含笑问她:“我和你爸爸你最喜欢哪一个。” “你!” 这不是什么致命的送命题,对齐罐罐而言是送分题。 “我最最最喜欢外公!最最最最喜欢妈妈和姐姐!”至于爸爸,呵呵,两年了谁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 两年间信件一封都没有,跟与世长辞了一样,每次和小朋友介绍家庭成员的时候都不知道该不该和对方说家里有个失踪人口。 理所当然的,齐罐罐更亲近应修明。 爷孙俩来到家属院,却在楼梯口看见自家房门大开,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应修明皱着眉,思考这里的门锁是不是该换了。 齐罐罐耸了耸鼻尖,走过去时她能闻出高个子男人身上熟悉的气味。 停在几步远,那人旁边的小女孩看过来。 对方长着一张面黄肌瘦的脸,身形是她的二分之一,正亲昵地拉着她爸的衣服。 是什么原因在两年后让她爸带回了一个小女孩。 齐罐罐看着男人的背影,喊了句“爸爸”。 虽然她这个逆女不是很想他,但是重逢总是能引发点别样的思念之情。 齐鸣礼从呆愣中回过神,看向声音来处。 齐罐罐和应修明在他身后。 两年不见齐罐罐长高了点,不过还是那么胖,那么可爱,应修明还和过去一样,只不过到底年纪上来了头上白发增加了一两丝。 齐鸣礼鼻头微酸,连忙走过去抱起孩子,叫了声爸。 他把孩子掂了掂,一腔慈父之情满涨。 两年间他因为工作性质一直在两地漂泊,也不敢联系家里人,所以今天的重逢才叫他心情激荡。 可怀里的孩子却不如他激动,指着地上的小女孩问是谁。 还一脸怀疑和受伤,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 “爸爸,你怎么可以出去两年身边多了别的崽,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带我去。” 齐罐罐还在看他身边的孩子,一下子情绪就上来了。 “她是爸爸路上捡的孩子,”齐鸣礼摸摸她的脑袋解释,随即指向屋里的狼藉,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天知道他一回来就看到自己家成垃圾堆是什么心情,他还以为家里被洗劫了,到处乱糟糟的还脏,家具也移了位,本来洁白的墙到处都是小孩手掌印,他知道齐罐罐和齐悠悠不会这么做,所以才很疑惑。 应修明走上前,也看到房子被糟蹋成什么模样:“遭贼了。” “遭贼?”这是警所家属楼,哪个小偷敢从这偷东西? “你大哥和你爸妈。” 齐鸣礼惊讶地张大嘴巴。 什么鬼,齐鸣仁?他们怎么会在这? 如果是以这家人的破坏力确实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可应该还不止,就是不知道文雯和孩子们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齐鸣礼心一下提起来。 “不过已经被罐罐送进警察局了,东西偷了不少,你既然回来了就交给你处理了。”应修明皱着眉看他,想起两年前他答应过不让家里人骚扰到文雯的话,有些生气了,“这件事不处理好你也不用再见到我闺女了。” 说完他把孩子抱回来,再不看齐鸣礼一眼,也不关心那个所谓捡到的孩子,直接离开。 齐鸣礼张了张嘴,有种无处话凄凉的感觉。 他回来的时候幻想的是合家欢,是老婆孩子围着他嘘寒问暖,哪里是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 他凄楚地搓了把脸。 齐惠心拉拉他的衣摆,视线还在被抱走的孩子身上,她被人抱着转头看他们了。 “叔,这孩子是你的女儿吗?” 齐鸣礼叹气:“是啊,她叫罐罐。” 齐惠心记得书里齐鸣礼只有一个女儿叫齐悠悠,哪来的罐罐,啊草书里的剧情真是离的越来越远了,齐惠心生无可恋。 还有为什么她都逃到这了还要遇到齐鸣仁一家子,也太晦气了吧。 齐惠心疯狂想该怎么办,她不想掉马。 齐鸣礼既然知道这件事就不会留着它过夜,当即要回警所。 只不过在那之前,新换班的保安拦下他向他确认了一下访客名单。 “……齐警官是这样的,前两天之前一直来找你的亲戚又带了几个来找你,但是你和你夫人不在我没办法做确认,他们又一直要进去,我这……我看那人确实是您认识的就放进去了,所以您再看看这几个人是不是您认识的。” 保安说的很忐忑,给他看登记在册的名字,他非常希望齐警官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如他所愿的是,齐警官对这几个人名表示认识,可下一句话却让保安觉得自己饭碗不保。 “……但是我不想他们进我家。” “齐警官,我……”保安惶恐又后悔。 好在齐鸣礼说:“下次这些人统统都别放进去,这次就算了。” 这些人里还包括齐鸣义。 在访客记录里看到他的名字的时候,齐鸣礼又一次感受到对齐鸣义的厌恶。 他又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将访客名单带走,齐鸣礼继续向警所而去,相信这份记录也能成为他们非法入室的证据。 回袁洋县之前,他的述职报告早于他抵达局长办公室,所以一到警所他很容易就拿回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他的“奖励”。 是两年前破获的案子以及这次港城澳河之行累计起来的功勋,从一级警务长到一级警司,连升三级,再往上便是主任警司,副局长,局长,越往上越难,不过他已经看到了未来…… 一个刚三十出头的一级警司的未来。 回来的悄无声息,所里的人哪怕知道他消失两年也不敢问什么,因为任务的隐蔽性,他这次的升迁也是悄悄进行,一个人换了个办公室而已。 齐鸣礼将齐惠心扔在自己办公室,他去处理齐鸣仁一家人。 拘留所拥有很高的围墙,内部有很严谨的民警把守,递交手续后,他看到了这一家子。 时隔多年,他们在铁窗里,他在铁窗外,窗子不大,刚好能把他们挤在一处。 老头老太太和齐鸣仁也很惊讶能见到他,刚才警察来带他们来这房间的时候,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现下看到一身威严警服的熟人,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随即老头老太太很是激动地来到窗边。 “老三,娘终于见着你了,”齐老太看到他身上肩章和随行的普通民警很不一样,立马感觉到齐鸣礼有多不同,感觉出去有望,她特别高兴,“快,让他们放了娘。” “老三,”齐老头颤颤巍巍地占据窗口一个角落,也激动道,“咱爷俩好久没见了,出去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齐鸣仁看到对他们凶的一批的民警安分地站在齐鸣礼身后,一时有些嫉妒,别扭道:“这些是你的人吗,你知不知道爹娘和我在里面受了多大的委屈,你得把他们开除了。” 两个民警面面相觑。 他们记得自己是吃公家饭的,齐警司既不是直系上司也没有权力将他们开除。 齐鸣礼侧头:“他们脑子不好,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他看向因他这话而忿忿的几个人,短促地笑了声:“来的路上我了解了一下你们此次的涉事金额,我两个孩子的玉坠,外加一千块钱以及你们在人家衣服店里糟蹋的衣服,修复起来估计大几百,这些足够你们蹲三年牢了。” 听到他的话,里面的人呆住。 坐牢,坐什么牢,他们不要坐牢,一辈子良民的人最听不得坐牢两个字。 “咋,咋可能……”齐老太呢喃。 还是齐鸣仁反应快,捂住了她的嘴,“老三那个店老板故意讹人的,至于你们家的东西我们真没偷,你别瞎说哈,我们是一家人,可不兴这么陷害的。” “我倒是挺庆幸自己入职的早,否则有你们这几个法盲拖后腿,可能政审都过不了。” “下午我会聘请律师,他会代表我对你们提起诉讼。” 他来,是为了给这案子提供新证据——访客记录,给他们带来恐慌之余,他感受到时隔多年自己还是不喜欢这一家子,那股子邪火从见到人开始窜高。 他不可能放过他们,更不可能和他们互诉亲情。 他们之间也没有这样的感情。 齐鸣礼走后,身后人从不可置信中回神,疯狂狡辩和祈求,奈何他根本不回头,而后他们只能怒骂,什么脏的难听的统统骂出来。 齐鸣礼只当是蚊子临死前的嗡嗡。 短促的见面后,还是有很多工作,比如他当日在宝燕县船上记下的关于上船之人的人脸,这些都需要他绘制人像递交给当地警所。 忙完已经是晚上了,他带着齐惠心到南区。 担心了一天以为会见到那一家子的齐惠心感觉自己又能苟下去了,得知这家子入室偷盗还理直气壮,她真觉得齐鸣礼黑化成为反派十足合理,齐鸣仁一家活该被创,而且她感觉仅是法律制裁都是便宜他们了,对付野蛮人就该简单粗暴武力挟制。 不过她向齐鸣礼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只当她是小孩戏言。 齐惠心想着齐鸣仁一家会被关多久,不知不觉来到南区一户宅子前。 这地方她也不熟,熟的只有在门外徘徊的齐大宝和小老三。 卧槽! 刚还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的齐惠心毛都炸起来了,她忙躲到齐鸣礼身后。 心里祈祷,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二妮儿!” 齐大宝跟着齐罐罐来到家属院外面,不过他不敢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然后又跟他们从家属院到南区,虽然一直有心找那个胖女孩算账,但是她身边一直有大人,怂货一个的他只能在这地方徘徊,希望能遇到落单的小女孩。 一天下来又累又饿,还有小老三要带,他都快崩溃了,一转身就看到齐盼弟的脸,不敢相信的他喊了出来。 揉搓着眼睛跑向对方,自然而然的,他看到了自家三叔那张脸…… 由于他没进去家属院,所以不知道齐鸣礼在那,时隔六年他记忆里关于齐鸣礼的脸已经很模糊,可谁叫从小到大家里就这么个“传说中”的人物,再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很容易想起来,毕竟齐鸣礼的外表没怎么变。 齐大宝怯怯地走到齐鸣礼面前,“三,三叔……” 齐鸣礼看看他又看看大腿后边的人,沉默了。 眼前这个十几岁的胖子叫他三叔,已经不需要想他是谁了,然而他在叫他三叔之余,还管他捡到的小女孩叫二妮儿…… “真他妈……无语。”他吐出一口气。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有齐家人要跟着他出现在家里人面前? 还是他自己带回来的。 齐鸣礼看了眼不远处的家门,感觉今晚是回不去了。 他拎起齐惠心:“解释解释?” 又看向胖子齐大宝,黑着脸:“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比起对齐惠心的软语,对齐大宝说话声音都变严厉了许多。 第116章 恶狗出笼 齐惠心期期艾艾:“叔,你听我解释……” 齐大宝战战兢兢:“没,没……” 齐鸣礼将两个小孩,外加一个已经睡过去的小老三带到离家远一点的地方审问。 齐惠心知道纸包不住火后只能将家里的情况告诉他,包括齐鸣仁和刘翠芬要卖了她的事。 …… “……有那样的父母,倒不如让我当个孤儿。”她说。 她无疑是个有主意的,倔强又聪慧,所以才会偷逃出来,只是受年龄拖累才会被抓到船上经历那一遭,可上天应该给了她一些运气,让齐鸣礼在最危急的时候救了她。 可现在再遇到齐鸣仁一行人,不得不说,她的运气似乎用完了,也许命运要回到原点,她还是要和烂人们纠缠一生,最后还要被他们压榨最后的价值,嫁给糟老头子。 齐惠心不甘心,她不想变成那样,她穿越这一遭不是去联姻给齐鸣仁一家铺路的。 “叔,我在家的时候就听说过你,也认出了你,之所以不告诉你也是清楚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我怕你会丢下我,”齐惠心情真意切地说,“我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我讨厌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和他们有瓜葛,如果你不愿意收留我,我会自己走。” 表达清楚立场后,她作势要走。 先来拦她的不是齐鸣礼,而是齐大宝。 “妹,你不能走,爹娘进局子了,我要管我。” 他拦在齐惠心面前,膀大腰粗的身体是齐惠心的两倍。 这么一强一弱的对比,齐惠心却没有给齐大宝面子:“管你个头,你怎么不跟那对狗男女一起住局子啊。” “你!” 齐大宝正要抡胳膊,齐鸣礼将小女孩扯过来,犀利地看向齐大宝。 “我家里那墙是你弄脏的吧,还有我女儿的房间也是你弄乱的对吧。” 齐大宝紧张起来。 “你刚才在那宅子外鬼鬼祟祟,你信不信我敢把你送进去陪你爹娘。” 年龄是这孩子保护伞,可他是谁,他是警察啊,要教育一个孩子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带有威慑力的眼神压向这个在家无法无天的孩子身上,他颤抖了一下。 “三叔,我,我,别把我送进去,我错了……” “求你,别,我只是,没别的意思,我现在走行吗?” 齐鸣礼没说行不行,他试探地往前走几步,没被拦下,齐大宝眼睛一亮,撒开丫子就要跑,那边齐惠心闲闲地来了句:“把你弟带走。” 本想一个人逃跑的齐大宝咬牙深恨,他自己溜就算了还要再带一个拖油瓶,心里气得不行,却还是要带上小老三。 可以想见,没有溺爱他的大人在,还有一个智障的弟弟,他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齐大宝拖着小老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远处走,看方向像是北区。 齐鸣礼转向齐惠心,看到她乖乖一笑,有些复杂。 她其实和他小时候还蛮像的,都想逃离原生家庭。 只不过他隐忍,她是直接付诸行动。 看在这一点上,齐鸣礼会给她一条生路。 他会给她一口饭吃,直到她长大成人。 现在齐鸣礼把齐惠心带去了儿童福利院。 等他找到合适的人收养这孩子后,他才会把人带出来, 齐鸣礼给了院长一笔钱,让她看顾这个孩子,至少让齐惠心在院里过得比别的小孩好。 这么对一个孩子不道德,可他是不会带她回自己家的。 把人扔下后,齐鸣礼又赶回南区。 齐惠心看着他的背影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刚刚又不动声色地卖了个惨,她是希望齐鸣礼直接收养她的,但以目前来看这个男人虽然心肠好,可也不容易心软,想来是厌恶极了齐鸣仁,连带着对她也不如之前。 …… 回到南区,齐鸣礼乖溜地跪在了应修明面前,表示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他还简单讲了下齐惠心的事,希望他们不要误会。 至于家里的狼藉,他会自己收拾,只不过之后可能要和他们住在南区了。 应修明没拒绝,就是让他生生跪了一个小时才放他和老婆孩子团聚。 齐鸣礼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之后就是他期待已久的家人团聚时刻。 然而,也不知道回来后的齐罐罐说了什么,文雯一上来就对他审问了一番。 齐鸣仁一家怎么处理,他身边的小女孩是谁,现在在哪,两年间做了什么…… 诸如此类,叫他解释了一晚上。 不过也因着这夜谈,两年的隔阂渐渐消失。 文雯和孩子们一点点了解他两年的生活轨迹,间或会说一些自己的生活状态,后面谈话的气氛越来越好。 齐鸣礼最终成功留在屋里,搂着老婆孩子睡大觉。 …… 另一边齐鸣义处却不是很好了。 齐大宝堵着他不让走。 还是原来那条路,那间上锁的宅门外,他有预谋地等在那儿。 齐鸣义真的是日了狗,他就不应该再走这条路。 齐大宝死死抓住他一只袖子,还叫小老三拉他另一只。 “二叔你不能不管我,我爹娘被送局子里去了,都是因为你他们才会这样的,你要养我。” 齐鸣义想拉开他的手,听到他的话顿时愣住,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 他也不执着地扯开他了,幸灾乐祸道,“咋滴进局子了。” “三叔回来了,他忒不是人,自己家的人都不放过,爷奶说的对他就是个白眼狼,”齐大宝难受地说,“都怪你带我爹娘去他家,他一生气就把他们关了进去,我不管,他们出来前我一定要跟着你,否则我就到你工作的地方哭。” 说着耍赖皮似的坐在他的鞋子上。 “……”齐鸣义黑着脸瞅这死胖子,他竟然敢威胁他。 但偏偏……他相信这种赖人的方式他是能做出来的。 不过齐鸣义到底是大人,他也不可能被个小孩挟持,当即拳头抡起来给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拳。 一拳,让他松开了手,蒙圈地看过来。 一脚,让他从齐鸣义鞋子上滚到旁边。 一拳一脚,一点虚的都没有,齐大宝被打的部位火辣辣的疼。 来不及哭嚎,齐鸣义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你奶吗,敢威胁我,学点好的吧,你敢去我工地上闹一次,我就打你十顿。” “你奶对人那套不适合你,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 说完拂开小老三没什么力气的手,潇洒离开。 两个小孩子而已,哪怕能给他带来点困扰,但也是有限的。 就像是第二天,齐大宝和小老三真去工地闹,到他家门外闹,多打两顿就老实了。 齐鸣义没有留手,拳拳到肉,让孩子肋骨都断了两根。 也因为这样,齐大宝不敢再去找齐鸣义。 同样的,齐鸣礼那边他也不敢去触霉头。 没人养他,他又没东西吃,最后就只能和小老三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本来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偷鸡摸狗也养不活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鸡不进圈,鸭不潜水,牛马乱叫,还有地沟里的老鼠都窜来窜去…… 齐大宝在村里经常是抓小动物的好手,有时候因为自己这本事能给自己加不少餐。 所以他这几天饥一顿饱一顿的,倒也过得还可以。 倒是小老三那边不太好。 他偷偷抓来的鸡鸭不想分给小老三,导致本就瘦弱的小老三有油尽灯枯之象。 齐大宝没打算扔掉他,他总想着没粮食的时候,也许小老三可以帮忙。 这个邪恶的念头他悄悄地藏在心里谁都没说,小老三什么都不懂,他觉得自己就能做他的主。 齐大宝是个没上过几年学的孩子,他的课本还没更新到悌孝忠信礼义廉,所以他还保留孩童中天真的残忍,所思所想只为自己,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 就这样过去小半个月,小老三快要咽气的时候,齐鸣仁几个人出来了,正疯狂地寻找齐大宝。 他们虽说出来了,可也只是暂时,等到齐鸣礼和那西装店老板的律师来找他们后,还要面对诉讼案件,如果他们还不起还是要坐牢,那是比拘留还严重的罪,可能上升刑事处罚,进监狱会是他们最后的宿命。 但现在还没有到那时候,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家里的独苗苗。 把所有齐大宝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过去,他们终于在北区找到人。 彼时齐大宝在啃一只老鼠肉。 会飞的鸡鸭不容易抓到,会跳的鱼很大可能从他手里溜走,倒是老鼠一扑一个准,他最擅长的就是抓这个。 老鼠肉烤起来很好吃,就是肉少,叫他一直不能填饱肚子,时不时就要看向小老三身上的肉,才能抑制住一点饥饿。 此时小老三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齐鸣仁来找到他们的时候,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齐大宝看到将他视若掌珠的家里人,两眼泪汪汪地扑到他们怀里,诉说着这半月的委屈。 齐老太心疼得直冒眼泪,一个劲儿地喊“心肝肉”。 刘翠芬将他身上都摸了个遍,想确认一下身体情况,结果摸到了他断掉的肋骨。 齐大宝“嗷”的一声,推开亲妈。 “咋了这是!”刘翠芬着急道。 齐大宝立马挤出硕大的眼泪,将齐鸣义打他的事情告诉给家里人。 断肋骨这种一般都是慢慢养,他掀开衣服给他们看自己身上的淤青。 “都是二叔干的!” “混账!”齐鸣仁刚从拘留所出来,一身的戾气无处可发,见到唯一聪明的儿子成了这副样子心疼得姚明,“我要打断他的腿!” “奶找他去!”齐老太捋起袖子。 “我知道在哪!” 有家里人在齐大宝底气十足,自告奋勇地给他们带路。 第一次堵齐鸣义的时候齐鸣仁等人都是不知道他家在哪,可他要他们养的时候可是摸到他们家去的,所以知道他们住哪。 “仨儿……” 这时刘翠芬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让一行人的步子止住,看向她的方向。 只见刘翠芬一只手指伸到小老三的鼻子底下,有些吓到的模样。 齐大宝心里咯噔一下,心虚地抱住他奶:“爹娘,我没把三弟照顾好,我没用找不到吃的,三弟都没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奶你们会怪我吗?” 说着,眼泪又下来了,齐老太忙给他擦眼泪:“不怪不怪,都是仨儿没福气,你一个小孩子能一个人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知道在牢里的时候奶有多担心你,就怕你……仨儿早早去了也好,也不用再吃苦了,希望他下辈子能生的脑子好点……” “是啊,是啊……”刘翠芬喃喃。 “行了,”齐鸣仁把她怀里已经变凉的孩子往旁边一放,“刨个坑立个碑葬了就行了,咱还有事。” 他们所在的地方很偏僻,埋人很方便。 这孩子瘦弱,坑都不需要挖多深,没一会就挖好一个坑。 刘翠芬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没让他这么草率的下葬,把身上一件外套给他裹起来才埋进土里。 所谓的碑也只是烂木头插在上头。 就是写名字的时候他们犯愁了。 因为小老三从小就痴痴傻傻的,所以家里都不太喜欢这孩子,没取正经名字,就仨儿,小老三这么叫着。 名字是一个人的标签,齐鸣仁等人从心里觉得一旦他有名字了,以后要是舍弃这个孩子的时候会舍不得,所以没有人主动提出要给小老三取名字。 “要不算了吧……”齐鸣仁最终说。 其他几个人没什么意见,他将手里的木块轻轻一推,只当它是自己倒的。 一行人继续前往齐鸣义的住处,并且决口不提这件事。 打从知道小老三脑子有问题后,在他们心里就有意识疏远他,所以他现在死去,对他们来说顶多可惜了下他是男娃这个身份。 到齐鸣义的住处后,那些小老三的事情就自动清出所有人的脑子。 齐大宝指着一户破旧的院子,“这里就是二叔的家。” 他上次来还看到齐金宝了呢,他也有了个弟弟,也才几年没见,一家子吃穿都比他好了不少,以前齐金宝都是样样不如他的,齐大宝简直嫉妒的发疯。 他被齐鸣义修理的时候,齐金宝这家伙还在一边看热闹,他当时又气又委屈,发誓一定要给他好看! 现在好了他带着他奶来了。 二叔敢打他,可他一定不敢打爷奶。 他要是敢碰一下他们,是要戳脊梁骨的。 怀着这样隐秘的快乐,齐大宝跑去敲门。 这个点齐鸣义在工地,家里只有马佳佳和两个孩子。 没什么戒心的她打开了家门。 看到齐老太凶神恶煞的脸后,她再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 第117章 山崩之势 “娘……” 马佳佳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齐大宝得意地笑着,刘翠芬和齐鸣仁齐老头面无表情。 “你什么脸,看到老娘是这个态度?!”齐老太强硬地推开门。 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宅院,又小又破,既没有乡下的家大,还不如齐鸣礼家整洁,老太太嫌弃地皱眉。 想到以后要住这儿,心里不是很得劲,于是脸色更加不好。 “奶……”齐金宝走过来挨个喊人。 齐老太本来想给个好脸,可一想到齐大宝在他们这受到的委屈,脸直接拉得老长。 她一间间地推开房门。 宅子里只有两间能睡的屋儿,再就是一间煮饭一间储物的屋子,老太太嫌弃得不行,却还是开口,“从今儿起,我和你爹就住这儿了,睡觉的屋一间给我和你爹,另外一间给老大夫妻,你再去收拾一间出来给大宝。” 马佳佳:“……那我们。” 齐老太的安排根本没有考虑到二房,难不成让他们睡大街? 凭什么,她有些不忿。 “啪——”脸上挨了一巴掌。 马佳佳不可置信地看向齐老太。 “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就按老娘说的做。” 齐金宝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去看他娘,结果本该善辩的亲妈在老太太面前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一点都不敢反抗。 他失望地垂下眼。 这一幕仿佛让人回到齐家村的日子,他和亲妈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活在爷爷奶奶和大房的阴影下,现在日子刚好过一点,难不成又要回到过去了? 齐金宝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还没回来的亲爹身上,希望他能赶走这些人。 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和亲妈去收拾杂物间给齐大宝住。 两个人慢吞吞地收,其实都在等待齐鸣义回家,可再怎么样,他也是要晚上才回家。 经历白天和晚上,齐鸣仁和齐老太等人已经适应了这座宅子,权当自己是主人家,享受着马佳佳一家的饭菜,使唤这对母子,堂而皇之地睡在了他们家的屋里。 齐鸣义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老婆孩子站在院子里跟罚站一样。 “怎么不进屋?”他疲惫地说,“给我煮完汤面,我饿了,放一个鸡蛋。” 说着人已经推开主屋的门,对上齐老头嘴眼歪斜的脸和齐老太刻薄又阴毒的眼睛,吓得他倒退一步。 玛德,又见鬼了。 齐鸣义擦擦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太累眼花看错。 可一连擦了几遍,这二老都没消失,他就知道自己惨了。 “老二,你可终于回来了。”齐老太说,“我和你爹等你老久了。” “啥事……”齐鸣义将屋子里的蜡烛重新点上,故作镇定地问。 老头老太太的脸在烛火下更加清晰,眼底的怨毒和恶意也随之放大,令人不寒而栗。 “大宝是咱孙辈里头最大的那个,是我和你爹的宝贝疙瘩,你怎么敢把他打成那样。”先抛出个小的来进行谈话。 齐老太之前已经和齐老头商量过要怎么把这宅子彻底归到自己手里,现在就是慢慢数齐鸣义罪状的时候。 “他到我工地上闹,诚心不让我赚钱,没打死他也算念他是自家人才收手的。” “可他是你大哥的儿子,你大侄子,我和你爹他们有难你不说来赎人就算了,咋滴连口饭都不给他吃,还打他一顿,你这样太不像话了吧!”齐老太一拍床板,硬挤出威严的模样。 齐鸣义却只从她脸上看到咄咄逼人。 因为他们鸠占鹊巢的事,他本就火气盛行,没立刻发作是看到老头老太太那张脸,有从小到大的心理阴影作祟,所以才暂时不发作,可老太太的话成功让他火气更上一分。 “他又不是我儿子,关我什么事,要不娘跟齐大宝说一声,让他叫我声爹,我也就勉强给他口吃的。” 齐老太不妨他这么不给面子,瞪大了眼睛。 齐鸣义走到床边,掀开二老的被子,接收到他们惊愕的表情,吐出一口气:“打从我分家起就跟你们没关系了,别说齐大宝了,就是你们俩,我也是不认的,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你浑说什么!你个天杀的,这么对爹娘是要遭报应的!”齐老太尖叫着抢回被子。 “混账!”齐老头结巴地说,“不是人的狗东西!” “我要让祠堂把你除名了!你一家死了也不能进祠堂受供奉!” 他指着这个不孝儿子,浑身颤抖。 但齐鸣义在乎吗,他根本不在乎,强行将两个人拖下了床。 “你干嘛呢!” 齐鸣仁赶到,他拎着棍子走进来,狠狠朝齐鸣义背后砸。 齐鸣义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他感觉后背骨头都错位了一下。 他刚从工地回来,又累又饿,这一下算是给他打精神了。 齐鸣仁还在那骂,“你个畜生,连爹娘都敢动,真不是东西!” 说着又一棍要下来。 齐鸣义闪身躲过,紧接着攥起拳头也狠狠报复回去。 齐鸣义多年来干的体力活,比齐鸣仁力气还要大,不过他没吃饭影响了打人的力道,齐鸣仁却是吃饱喝足还睡了一觉,两个人一时间打得势均力敌难舍难分。 你来我往,各有挂彩。 最后还是齐鸣义先败下阵来,他真没力气了,躺倒在地上受了齐鸣仁砸到脸上的一拳。 打完这一下,齐鸣仁也脱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 房间里的东西都叫他们打砸了个遍。 一直在门外的马佳佳和刘翠芬这个时候才敢进屋,一人扶着一个。 本来躲在床脚的齐老太跳下床,狠狠踹了脚齐鸣义。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畜生呢,敢这么对爹娘和亲大哥,你是要遭雷劈的,”说完感觉还不是很解气,又是一脚过去。 他们也就是现在欺负一下力竭的齐鸣义,等他缓过来,谁输谁赢还不知道,齐鸣义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将这一刻的屈辱记在心里。 “我和你爹进拘留所都是你害的,你要是不撺掇我们去老三那屋,怎么会出事,现在一点愧疚都没有,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呢,怎么敢还来怪我们。老三那个狗东西我和你爹肯定是要放弃他的,你嘛,我统共就你们仨,想着跟你亲一些,叫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是给你悔过的机会。” “我可没错,别不敢找老三麻烦就来我这犯贱,”齐鸣义却不领她这假惺惺的情,冷笑着开口,“我自己家凭啥给你们住。” 宅子就这么大,刚好够人住,他们一来全给占走了,凭什么,佳佳和金宝银宝又要住哪里。 做亲人三十多年了,他从他们身上一点好处没捞着,好不容易摆脱还要被赖上,赖上后倒叫他老婆孩子和他没地方住? 这是什么道理? 齐鸣义挣扎着起身,到厨房拿了把菜刀进屋。 不明所以的人看到他拿来的这玩意儿,瞳孔紧缩。 “老二你要干嘛!”齐鸣仁大吼。 齐鸣义掂了掂手里的菜刀,手指放在刀锋上,立刻出了一抹血,叫他满意地点点头。 菜刀指向几个人。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你们大可以留下,不过等我缓过劲儿,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他现在的样子就跟变态一样,真有点疯狂的样子。 齐老头和齐老太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咱们走!” 最终齐老太愤恨地说道。 “娘!”齐鸣仁不满地看向亲娘,他都打赢了怎么还走呢,这架可不能白打。 齐老太扶起齐老头率先走出宅子,齐鸣仁没办法只能带上老婆孩子一起。 屋里的齐鸣义松了口气,瘫软地坐到椅子上。 刚要叫马佳佳给自己做饭,门口传来哭天喊地的声音。 听那声音,齐鸣义脸一下黑了。 随着哭声越来越大,周围邻居纷纷开门看热闹。 “黑心肝的儿子养了有什么用啊,亲爹娘都被赶出来了,叫我们睡大街啊!” “天可怜见啊,养儿子几十年养出一条白眼狼……老天爷啊,这是畜生啊。” “呜呜呜,老伴儿啊,怎么办啊。” 邻居们纷纷上前探头探脑。 齐老太哭得伤心欲绝,齐老头假装抹眼泪,配上他半身不遂的样子真有些可怜,而齐鸣仁在一边哭:“爹娘是儿子没用让老二这么羞辱你们,呜呜呜……” 齐大宝嚎啕大哭:“叔叔婶子们,求你们给我们做主啊,家里二叔要砍我们呜呜呜。” 邻里面面相觑。 “这家好像是齐工的,这是他老娘?” “他咋滴是这么个人啊,太可怕了。” “不会吧,感觉他做不出这样的事,咱再看看……” …… 齐鸣义知道完了。 齐老太这么一闹,他再拿出菜刀来也威胁不了他们了,甚至还不能偷偷解决这些人,否则一个杀人的罪名逃不掉,再因为她这么一闹,周围邻居都要骂他没良心。 这些邻居都是工友,每天工地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要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就只能收留他们。 齐老太这是在逼他。 齐鸣义咬着牙出门,周围邻居看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胸膛剧烈起伏,心里气得要死,却还要微笑着和他们解释。 “我这老娘脑子不好,我大哥才来我们家没搞清楚情况就信了她老人家的话,我这就带他们进去,打扰到大家了不好意思,对不住。” 转头到齐老太那里,面目狰狞:“娘,您快跟我进去吧,再不吃药这病好不了。” 他又小声到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我只给您这一个机会,败坏我名声对您没好处,我要是不在意了,您就算哭死在这里也没用。” 比起别人的指指点点,他更害怕齐老太无休止的吵闹,吵到本就劳累的工友,到那时候可能这一片的人都不会留他在这里住。 为今之计也只有暂时让齐老太他们住进去,他既不用被人指指点点也不用怕扰民。 齐鸣义威胁的视线落在齐老太身上,盯着她骨碌乱转的眼睛。 还好这老太婆还是识相的,真装作傻乎乎的模样,让他搀扶着走了。 见此情景,邻里都知道了齐鸣义家有个脑子不太好的亲妈。 宅门一关,隔绝所有人的视线后,齐鸣义欻的一下离她老远。 两家人泾渭分明地站在院子里,眼里透露的信息都是恨不得对方去死。 最终齐鸣义把齐金宝那间房和刚收拾出来的杂物间给了齐老太等人,至于怎么分他们自己决定。 而他们一家四口人都要窝在一间房里。 不大的床要睡下四个人,简直在为难人,半夜被挤热挤醒的时候,齐鸣义真希望屋子塌了,房梁砸死隔壁那些人。 …… 隔壁也不太好,齐大宝跟着齐鸣仁刘翠芬睡杂物间,齐老太和齐老头睡齐金宝的房。 杂物间和齐金宝的床都不算大,几个人挤在一起半宿都没睡着。 横竖睡不着齐大宝就说起了在齐鸣礼那边撞到齐惠心的事儿。 他告状:“二妮儿还装作不认识我,三叔对她比对我好。” 齐鸣仁手枕在脑后,思考逃跑的女儿和齐鸣礼怎么会有关系。 刘翠芬猜测:“该是她逃跑的时候遇到了老三,可能还被他收留了。” “那咱们是不是要把她带回来,现在咱家什么都没了,一个女娃娃还是能卖不少钱的。”她还想着之前童养媳的事。 齐鸣仁:“老三和妮儿很熟吗?” 齐大宝:“熟!她扒着三叔,他都没说什么,也没扯开!” “那就先不让她回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他就是不想让齐惠心就这么回来,也许她在老三那边能有别的作用,他想。 既然都聊到齐鸣礼了,刘翠芬想到他们家欠下的债,忐忑地不知道怎么办。 这也是目前为止最近的危机了,如果不还上就真要去坐牢了。 齐鸣仁:“怕啥。” 他手探进怀里,那里有一块生肖羊的碧玉贴在身上,也是他最后的砝码。 当初那孩子收走了狗仔玉坠,却不知道羊仔玉佩在他这里,老三那时候刚回来也没有仔细清点过自己家的东西落了一块玉都不知道。 明天他就把玉坠卖了,还上钱就啥事也不怕。 不过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人被最近发生的事吓破了胆也就忘了他还有一块玉的事,齐鸣仁不打算提醒他们,也是怕这些人到处嚷嚷坏他事。 第二天,他也是一个人出去溜达找客户。 有钱人很少出来晃悠,要打听不容易,齐鸣仁就去供销社国营饭店附近蹲,哪个买东西不眨眼,他就跟上去观察。 跟踪人的结果就是他摸到了南区黑市的入口。 1967年初有消息灵通的人听说国家有意开放个体户,嗅觉灵敏的他们就先开启了摊贩人生,在南区新开了个黑市,此黑市不如以往卖些见不得光又犯法的东西,全是正经营生。 具体营生也包括典当行业。 齐鸣仁一下多了个出手的途径,当天就在一个收玉的大摊子前把玉坠出掉了。 死当的价格谈到七千块,因为谈不到更多只能这样卖。 他摸着兜里的钱走出黑市的时候正愁不知道能不能完全还上那些钱,天降一棍,他被打昏了过去。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棍棒加持。 齐鸣仁发不出声音,只能感觉到自己腿断了,手被折断了,还有肋骨也相继断掉几根…… 昏过去前,他想是不是老二报复…… 伟叔和应修明从暗处走来,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玉坠。 这里是南区,也是他们耳目众多的地方,早在齐鸣仁一家子出狱应修明就叫人看住他了。 很早之前,他就说要会会这家人,直到今天才有机会。 齐鸣仁这一身伤就是他给这一家的见面礼。 …… 两天后,齐老太扶齐老头出门散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缘由摔了一跤,把自己也摔成了瘫痪。 齐鸣义一下子要伺候三个残废。 因为是大庭广众之下抬进来的,他甚至不能将他们丢到荒郊野岭去。 齐老太尾骨断裂,脊椎受伤,齐老头本来好多的半身瘫痪又严重起来,现在已经说不出话。 齐鸣仁断手断脚,粉碎性骨损伤,没有好的医生的话,这辈子可能行动上会出问题。 齐大宝和刘翠芬看到家里的顶梁柱被弄成这样哭得差点撅过去,感觉后半生无望了。 他们甚至怀疑是齐鸣义下的黑手,到处和邻居说他坏话,害得齐鸣义在工地上受到好多有色眼镜。 两家人对对方的恨更深了一层。 在两家都想对方死时,命运似乎听到了祷告,袁洋县发生了地震。 死亡来临。 …… 地震,早在牲畜出现异常的时候就昭示了这一天迟早要来。 8.0级地震席卷而来时,袁洋县出现人间炼狱的景象。 摧枯拉朽的力量下,房屋倾颓,跟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座连着一座,山崩地裂…… 第118章 人间炼狱 一切的仇怨都在惊天威能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地震是夜半三更来的。 剧烈摇晃的时候,齐鸣义还好醒来,连忙叫上老婆孩子跑出门外,房屋倒塌的那一刻才没被掩埋。 至于齐鸣仁一家,房屋塌陷的时候他们正在睡觉,眼看着已经被埋,他不打算去看有没有人生还。 他想,他终于可以永永远远地摆脱这一家的阴影了。 就算是面对废墟都叫人高兴。 可身下的震感愈发强烈,地裂了,远处工地上轰隆隆的,像是高楼倾覆,一切归零,工人们夜以继日的努力也白费了。 北区多小宅院,高楼反而少,所以和他一样逃出来站在空地上的人也有很多,多是茫然地看着废墟。 “救……救命……” 不远处塌陷的西侧房传来动静,一只手伸了出来。 齐鸣义认得,那只手的主人不久前和他才打过架。 齐鸣仁现在虚弱得连砸在身上的墙体都推不开。 齐鸣义示意老婆孩子抱紧自己的脑袋蹲在原地,他在剧烈摇晃中摸索着挪到那附近。 透过砸下的石墙缝隙,可以看到齐鸣仁和刘翠芬身影。 齐鸣仁身上是刘翠芬,这女人担下了绝大多数的伤害,现在不知死活,只看到她全身都流着血。 齐鸣仁其他部位被压在房梁和石头下,有些地方看着像是受伤了,但他仍活着,齐鸣义都要感叹一句他真的命大。 接着,他从旁边取过一块巨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缝隙堵上。 “老二!”里面的声音闷闷的,齐鸣仁惊恐地尖叫,如果不是手脚皆断他肯定要剧烈挣扎的。 齐鸣义觉得他聒噪,地上有许多不停滚动的石头落在他脚边,伸手一够就能拿到,他一点一点地将能抓到的堆叠在齐鸣仁头上盖着的墙体,还往下摁了摁。 石头滚落,有些填补上他那边的空隙,阴差阳错地给下面的人置了个密封的空间,随着齐鸣仁不断挣扎,氧气大量消耗,他呼吸越发困难…… 齐鸣仁现在是个残废,齐鸣义觉得这样做他逃不出来。 慌乱之中都是逃窜的邻居,没人注意到他这边在报私仇。 “都到前面空地上,别乱跑!” 不知道是谁喊了声,慌乱的人群突然有了方向,齐齐往一个地方逃。 这震动先上下晃荡,绵延许久,每个人都走得艰难。 好不容易到指定的空地上,所有人必须蹲下才能保持平衡。 齐鸣义和老婆孩子挤在一起。 组织集合的人在前头,是齐鸣义工地上的一个小组长,为人很是不错,所以他刚刚那一喊才有人响应。 “家里头有人被埋的赶紧上报,咱等这震动过去马上去救人,现在是危险时期,大家互相搭把手哈。” 没人有意见,纷纷上报。 “我娘没出来。”有个年轻人抹眼泪哭着喊着。 “我家娃……求你们先去救他吧……” “还有我,我媳妇儿被压在房梁下了,我实在没法子救她,求求大家了……” 有几家当真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求人。 齐鸣义在这之中缩小存在感,一言不发。 他刚才做了什么马佳佳和齐金宝都看见了,可他们也没说什么,现在更是全家人都守着那个秘密当锯嘴葫芦。 …… 地震来临前,齐罐罐比所有人都先感知到。 她曾在山林森野中感受过这样的震动,那久远的记忆还留有余威。 树木成片倒下,山峦上下晃动又左右摇摆,没一会地面上一切凸起的景物都被夷为平地… 林野间,没有逃散干净的鸟兽再无生机,天地唯剩死寂。 作为松狮的她是早早就逃了,和一群伙伴幸免于难。 还没开始震动的那几天,她神经质一般想逃离屋子,空气中隐隐传来的危机叫她寝食难安,这感觉下齐罐罐第一次哭着叫爸爸妈妈跟着她逃跑。 家里人都不解她突然而来的情绪,齐罐罐困于遥远的记忆里却又因为记忆太遥远而怀疑自己,纠结了好久才说出自己的感受。 “…我觉得要地震了,快逃。” 家里人原来是不相信的,可说话的人是齐罐罐,而不是一些胡说八道的小屁孩。 齐罐罐和会胡说八道的小屁孩的区别之处在于她身上自有神异之处。 这由不得几个大人不信。 齐鸣礼郑重其事地问她确定吗? 齐罐罐点头。 齐鸣礼选择相信她。 他开始观察身边动物的怪异举动,近的有警犬躁动不安,远一些的是周围邻居每天都有牲畜鸡飞狗跳。 他立马将这样的情况上报。 地震这样的天灾不容小觑,受限于现在不发达的科技无法早早让人发觉,齐鸣礼提出的几个非自然现象却可以。 局长一下重视起来。 不过他还要上报县里的其他领导,层层上去后还要开会讨论,专家评定… 可地震不等人,等要发布全县通知的时候,天灾已至,来不及了。 齐鸣礼在焦急地等待结果,可齐罐罐等不了了。 大半夜,她带着狗,一家一家上门跟他们说地震要来了,想让那些人有个准备。 这些人是近两年陆陆续续来南区东南角的租户,应修明渐渐开放这些房子让人住进来。 齐罐罐是他外孙,这些租户里虽然被她这一闹生气可也不敢得罪她,明面上答应会注意的,可转头该做什么做什么。 齐罐罐急在心里,无法她只能召集县里的野狗登堂入室,叫野狗撵人,直至退出屋外。 每家每户门前都站着一只龇牙的狗,敢靠近就凶给他看,一时间倒叫这些租客郁闷不已,不敢真收拾熊孩子,只能在背地骂齐罐罐。 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还说地震来了这种晦气话,是谁都要生气的。 有人见应修明这么惯着孩子想找他理论一番,成了就继续租下去,不成也好另外找地方。 可就在这时候,地动山摇,所有房屋在一瞬间倒塌,在屋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有傻住的,被震动波及相继倒在地上的,此时都能强烈地感受到震感,地裂的时候有些人差点还栽进去… 第一波震感过去,所有人呆傻傻地看向应修明那个方向,那个提醒他们有地震的小孩哭得跟什么似的,此时正窝在妈妈怀里嚎啕。 “娘耶…这娃娃怎么知道有地震的…” 一块瓦片从高空掉到他身侧,差点就击中他脑袋,眼见着瓦片四分五裂,再看向已经倒塌的房屋,他油然生出死里逃生的庆幸。 和周围人对视一眼,又看向老房东那边的小娃娃,眼里都带上了感激和敬畏。 是的,敬畏。 都说小孩能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东西,感受到大人感受不到的现象,他们想房东家的小孩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而有这样“灵性”的人都是大运气的孩子。 普通人自然会敬畏这样的人。 震感一波又一波,齐鸣礼组织所有人到空地静坐,顺便查看南区伤亡情况。 好在有齐罐罐那一闹,他们这片区无人伤亡。 紧接着他来到南区其他地方,这些地方却不如他们那里幸运。 人被掩埋在房屋下,到处都是哭声哀嚎,昔日繁华的街道成为废墟,此刻成为人间炼狱,人类的埋葬场。 齐鸣礼后悔当时怎么不立刻通知县里的人,如果都通知到了让他们都留个心眼,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惨样。 这一次他不顾什么打报告的流程,集结南区所有警力,展开紧急救援。 余波阵阵又说夜里实在不是救人的好时候,人都站不稳,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震动稍停一下就去救助掩埋在废墟下的人。 此次临时集结的警力不算多,帮助实在有限。 他为这次过失深深后悔。 直到—— 齐罐罐带着身后成百条野狗出现。 她的身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逃到南区的警犬,身后是乌泱泱的狗头。 看到这些狗他就知道前方那个矮墩墩的孩子是谁。 “齐队…”有警员迟疑地问,“那是不是你女儿?” 即使有手电筒照着,尘埃漫天下其实看不太清,一双双发红的狗眼才是可怖的存在。 白生生的小女娃只有一个轮廓,可以从她身边跟着的警犬认出应该是她。 就是不太敢认。 齐鸣礼弯唇:“是她。” 孩子和狗群慢慢靠近,露出真容,是少见的严肃,哪怕鼻头眼眶发红,也不减那丝忧国忧民的气质。 忧国忧民? 齐鸣礼为自己这个形容发笑。 “爸爸,我来帮你。” “好!” 有狗嗅人味儿,爪子刨废墟,救人的速度更快了。 再有齐罐罐这个比狗还灵敏的鼻子,救援力度减轻许多。 警员们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这支临时加入的不伦不类的队伍,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和狗的配合到达这一步。 狗找人,狗刨坑,刨不动的,他们上去当苦力。 人狗一下变得非常和谐。 甚至它们存在感大大高于他们这些警员。 由于有些人救助及时,体力还在,也愿意加入到救援中,渐渐的队伍扩大,军民同心。 一个晚上过去,南区受伤三百二十六人,皆为轻伤,无一人死亡。 接着是回东区。 清晨的薄雾散尽,震感时有时无,比昨夜好一些,但真有余震的时候也好不了多少。 南区宅子低矮所以很多人容易死里逃生,但东区高楼林立,多是筒子楼,这么大震动里面有许多人来不及逃生,一层接一层困死在楼里,待到整栋楼倒塌,生存的可能性极低。 他们来到东区的时候看到排排倒的房屋,不禁升起一抹无力。 目光中,建筑物不成型,路上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到处都是残骸。 这里犹如一座死城… “会有活着的人吗?”有人呢喃出声,问出所有人的迟疑彷徨。 “尽力搜寻吧。”齐鸣礼只能这么说。 他看向牵着他手的孩子,明明已经疲惫得不行还坚持着,齐罐罐是有些娇气在身上的,被家里人疼宠着,年幼时光几乎是长在长辈怀里,即使这么大了有时候还会要大人抱她,可这一次她没有向齐鸣礼伸手。 齐鸣礼刨坑的手多有受伤,临时带上手套才好一点,双臂因为频繁抬重物有些发颤,他问齐罐罐:“累了吗?” 如果孩子说累了,他可以带狗去搜人,齐罐罐可以原地休息一会。 可她摇头了。 哭腔传来:“爸爸这里…” 她闻到的生人气味有限,更多的是血腥味。 而且这里的建筑是钢筋水泥,比南区那些木头泥瓦房还坚固,已经不是可以靠双手将人刨出来的程度,她觉得自己救不了他们。 “怎么办?” 齐鸣礼脱下手套,用唯一干净的手背替她擦掉眼泪,温柔地说:“我们尽力就好,罐罐很棒很棒,尽力就好…” 他已经能想象到半个区都沦为葬场。 虽然无力,可也如同他说的,只能尽力而为。 身后数人悄悄抹了把脸,撇掉上面的眼泪。 救援进行中—— 在一些好大建筑物面前人力所不能及,齐鸣礼和其他人只能请求支援。 总局这边却死伤惨重,人力物力跟不上他们的救援速度,又因为地震磁场等各方面原因,打给外界的电话通通发不出去。 以燕省为圆心,这场地震波及多个省份,多个县区出现严重人财物的损失,当天全国都知道燕省大地震的事。 救援队伍紧急从四面八方而来。 齐鸣礼一行人始终站在救援第一线,在震后七十二小时里向死神争夺活口。 另外他身边总有一个小身影陪在他身边,指挥着一只只狗帮忙抢险救灾。 第三天晚上,终于有隔壁省的救援队入燕省救援。 齐鸣礼抱着累昏过去的孩子和那些人见面,他身后是此次地震幸存者、年富力强愿意留下来帮忙的人。 旁边是一只只体力不支的狗。 “老弱病残者已经留在南区安顿,目前能够统计出来的死亡人数…” 齐鸣礼顿了下,“三千余人。”这个数字还在扩大。 “感谢你们带来的物资…” 所有人目露沉痛。 第119章 天灾奇难,危如朝露,齐氏父女,同心共胆 这场浩劫持续多日。 齐罐罐的身影每每出现在抢险现场,配合着大人们救下一个又一个人。 很多时候,七八只充当搜救犬的野狗在嗅人味时她已经精准找到被掩埋者的具体位置,所以很多救灾人员愿意跟在她身后救人。而且有她在许多听不懂人话的野狗会配合着救援,刨坑的刨坑,进地坑的进地坑……使得这场救援变得容易了些。 因为及时救援,即使缺乏各种物资,袁洋县的死亡人数也是整个省最低。 灾后统计的时候,齐鸣礼和齐罐罐的表现无疑可以占据报纸一栏。 “天灾奇难,危如朝露,齐氏父女,同心共胆……” …… 灾后重建时,齐鸣礼这个率先对地震做出反应且在救援中表现出色的人得到了晋升,现在已经是三级主任警司,已经成为警所人人敬羡的人物。 表彰大会上,鲜亮的警徽佩戴在身上,身边是他成长了许多的女儿。 齐罐罐在救援中的作用实在惊人,所以她站在了他身边,接受荣誉。 她那份天资在救灾中渐渐展示在人前,五感敏锐,且具备让所有狗听训的本事,这一切都让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惊叹着虎父无犬女。 表彰结束,齐罐罐的名字又一次在齐鸣礼和局长的对话中出现,之前偶有提及这孩子救人的英姿,可这一次局长是认真地在和齐鸣礼讨论她的未来。 “京省有培养特殊人才的学校,你家孩子很符合,考虑一下吧。” 原来的警所大楼坍塌,新办公场所在南区的宅院内,经历过这场浩劫,局长老了许多,发间长了许多白发。 他拍着齐鸣礼的肩膀:“我已经将你推举到京省去了,这样一家子也不用分开了。” 齐鸣礼思考着学校的事儿,又听到他说起调任,一时错愕地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这么突然。”齐鸣礼终于找回声音。 “难不成你要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小县城里?”局长好像故意嘲笑他不上进。 当然不是,任谁三十多的年纪就是警司主任都会生出其他野心,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去争取副局长、局长的位置,到那时往多了算也不过四十左右,然后他可以由县及市,甚至是省…… 可现在局长竟然为他铺路,铺向了京省…… 京省,那可是政客的天堂,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向他敞开大门了吗,齐鸣礼觉得自己在做梦。 局长看他发呆的模样摇摇头,“回去吧,我这还有好多工作。” “哦,好。” 齐鸣礼走后,局长并没有立刻开始后面的工作,而是起身出去溜达了。 南区受灾程度是几个区最小的,简单的临时避难所就建在这里,局长走在其中是为体察民情,看看伤情。 这里还有个大大的加盖房,里面多是需要治疗的人员,一间加盖房能容纳五十人,医护人员穿行其中,伤患间或哀嚎两声立马引得他们过去,一切井然有序。 站在门口,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身影上。 那人弯腰低眉给伤者包扎,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细致,可养尊处优的手也难免沾上一些血污,缠好绷带后只看到他给自己洗了很多遍的手。 还是这么爱干净,局长想。 “大……你哥在看你。”伟叔走到应修明身边,低声。 “不认识。”应修明将擦手的布扔到他身上。 伟叔张了张嘴,看看门口又看向他,最后摇头轻叹。 “……他现在姓什么?” 前头传来声音,伟叔反应过来是跟他说的,立刻回道:“嬴。” 只听应修明嗤笑一声,“连自己的姓都不敢要了,孬。”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不管门口那人。 珉国一遭,各寻生路,从今往后,亲缘不复。 伟叔沉默中叹了口气。 看到亲人还在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一副要恩断义绝的样子,哎。 但他知道应修明是认真的。 应修明已经走到门口,被那局长拦了下来,伟叔连忙跑过去,他记得兄弟俩一直不是很对付,怕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矛盾。 离得近了,他却听到:“…鸣礼那孩子我给他推去了中央,希望他能另有作为。” 伟叔看向应修明,却看到他淡淡地回了个“哦”。 不是,能不能多说两个字啊… 他着急啊,原来是大少爷对二少爷横挑鼻子竖挑眼,可经历过生死和离别,他好不容易对应修明有好脸,怎么自己反而矜持上了。 离开那避难所老远,伟叔忍不住开口:“是不是对他太过冷淡了?” 应修明横来一眼:“你管?” 一个背弃身份甘当他人牛马的人怎么配当他哥。 之前应修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还想兄弟俩叙叙旧,交流一下这些年的逃亡经验,没想到…转头听见别人叫他局长,后面连姓都改了…真的生气了。 再一个他看到他并不显惊讶,可见是知道他身处何地。 应修明却没见过他来主动找过他。 “不久后鸣礼估计要北上,咱们在这的人也收拾一下…” 反正日后也不在一个地方,他对大哥的态度如何也没什么关系了。 …… 齐鸣义后来去领了齐鸣仁和齐老头齐老太的等人的尸体。 尸体面目全非,只能草草火化下葬。 期间齐鸣礼来过一趟,看到那些骨灰和齐鸣义站了一会就离开了。 这是兄弟俩最后一次见面。 齐鸣义等待重建的过程中也没闲着,他寻思到处都塌了,也许用的上他,于是到处打听有没有活儿。 可惜比他专业比他优秀的工程师一个个进驻袁洋县,他们这些野生的工程队无法插手重建工作,他原先想师傅帮忙,却听闻老人家已经去了。 齐鸣义最后一个靠山也塌了。 重建好后,闲上半年,存粮告罄,他不得不去袁洋县下的小农村,给人干种地的活。 兜兜转转,还是种地的命。 …… 齐惠心所在的儿童福利院是最早一批受救助的地方。 她和院里的小孩得到即使救助,全都活着。 齐罐罐最先找到困在厕所的她,让狗狗将她带了出来。 当时天蒙蒙亮,雾气弥漫,但她还是认出齐鸣礼的女儿,还有远处的齐鸣礼。 正要说感谢的话,小女孩问她:“为什么要躲在这?” 好臭…… 她虽然没直接说出来,但是齐惠心感觉出来了。 “曾听人说,地震时候躲在厕所比较好,空间小不容易塌,东西少不容易被砸,还有水……” 好吧这就是个蹲坑,没有水。 齐罐罐将她拉了出来,期间都是那些大型犬支撑住顶头的木板,中型犬刨她身边的障碍物,她说哪边多挖两下,那些狗都听话地照做。 这简直刷新了齐惠心的世界观,敏感如她已经能察觉到一些事。 小心翼翼地问:“这些狗能听懂你的话?” 不对,是“这些狗愿意听你的话?” 忙着救人的小姑娘点点头算作回答。 看到这点头,她当时心里头直接炸起了烟花。 和小动物沟通的能力…这不是女主文里的待遇吗! 而齐罐罐本来是不存在于书里的人物! 到底谁才是天降女主!本来她觉得自己是,现在却有些怀疑了。 从此刻开始,齐惠心打定主意要缠上齐罐罐一家。 跟在能人异士身边,总好过孤军奋战! 打定主意后,她当真跟了上来。 一开始父女俩同款嫌弃她,但齐罐罐只是一个小孩,她稍微一哄一逗,再有一起救人的情意在很快就攻陷了她,齐罐罐不排斥她了。 齐鸣礼才是那个令她犯难的人。 可某一天,当他去了趟北区,据说是去找齐鸣义,回来后他对她的态度也松动了。 齐惠心知道机会来了,在整个救灾过程中疯狂刷好感度。 重建后,她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文雯是个和善的人,也是护崽的人,对她好却也没有越过她两个孩子。 齐惠心不是那种非要别人偏爱的孩子,很容易就接受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一家五口倒也相安无事。 而后,他们来到了京省。 齐鸣礼升迁,文雯调动到京省电影厂。 齐罐罐进入特殊学院学习,她第一次听闻有这么个学院,兴趣满满。 可那学校是寄宿制,她能知道的有限,齐罐罐也从不会跟齐鸣礼以外的人说学院里的事,总之神秘极了。 她和齐悠悠进入京省子弟兵学校上学。 在这里又遇到了齐罐罐和齐悠悠的老熟人,颜年。 是一枚俊秀的美男子,相处下来犹如清风朗月一般。 鹤立鸡群的颜值让她觉得…特么的…好像遇到了关键人物。 多年以后,回想第一次见面,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第六感。 那时候,齐罐罐齐悠悠还有颜年等人一起组成行动队,为国.安局效命。 这让已经是警所局长的齐鸣礼气得不行。 他拼死拼活坐到那个位置上去,自家宝贝女儿却投入其他部门,他想让她们回来还需要借调! 每次一家五口聚在一起的,他总要在两个女儿面前长吁短叹,愁容满面一番。 齐惠心知道他都是装的。 因为无论她们在哪里发展,都已经成为了他的骄傲。 据她有意无意的观察,齐罐罐是队伍里的能力者,齐悠悠承袭了她们外公的医术,担当奶妈,颜年是其中的智力担当,另外两个男生则是力量型打杂选手。 这配置让队伍屡建奇功,成为安全部门里的王牌军。 齐惠心有时候也会羡慕这一家子精彩的人生,会为了她们激情澎湃的英雄人生半夜咬被子。 她羡慕极了。 每当这时她就拉着文雯去赚钱发泄。 具体战场包括又不限于各大车站、工厂门口… 只要赚到钱,数着这些钱,她就能平复羡慕嫉妒的情绪。 金钱使她快乐。 她也希望让文雯也快乐。 小女儿在寄宿学校上学,只能定期见面,大女儿跟着外公学医术,还要兼顾学业,那些年月里,这个以家庭为主心骨的女人变得有些落寞。 她不想看着这如花一样的女人露出思念的表情,所以每次出去摆摊都带上她。 要发财就一起鸭! 文雯是第一个知道她爱财如命属性的,她不仅没说什么,还给了她一笔启动资金。 七岁的她靠着这笔不算多的钱财(她愿称之为零花钱),赚了多出本金两倍的钱。 她夸她好厉害。 齐惠心第一次被这么肯定,恨不得化身赚钱机器,赚好多钱给她看,让她疯狂夸夸。 大开放格局下,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于是一边上学的她一边带着文雯赚钱。 两个人越发亲密,有向好姐妹方向发展的趋势(?) 后来需要的本钱多了起来,她也是二话不说提供帮助。 齐惠心当时眼泪鼻涕一把,信誓旦旦地给她保证要带她发家致富,当大富翁。 那时候她也不过十岁。 然后被打脸了… 因为某一天她发现文雯的私产已经让她成为隐形富豪。 她才是那个穷人… 汪的一声哭出来! 原来一直以来她都是哄着她玩儿! 赚钱什么的都是她一头热! 哭的止不住时,那柔软的女人轻柔地给她擦去眼泪,说:“不哭,看你这么认真地搞事业,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当大富翁只是一个小目标,为什么不想一想全国首富的位置?” 好家伙,这不是“每天先赚它一个亿”的小目标吗?异曲同工啊,齐惠心泪眼朦胧地看过去,感觉自己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 不过她确实被激励了。 一开始她的目标是富翁,之后是拥有和文雯一样的财富,然后变成她所说的全国首富。 这些梦想她也就用了十五年来达成吧。 目标达成的那一天,她向全球首富发起挑战。 而在她耳濡目染下,文雯总能追至第二富的位置。 这女人,有点厉害????。 她在商海里沉浮,齐罐罐等人在枪林弹雨里闪躲。 他们的人生一样很精彩,到最后可以发现他们得到了小时候所不能想象的一切。 时间一直来到她们这些人年近三十的时候。 这个节点,齐罐罐和齐悠悠是家里重点盯盯对象。 国.安局的肱骨能人回到家也要被催婚。 可惜齐罐罐和齐悠悠一个赛一个的寡。 姐妹俩似乎更愿意和彼此一起过下去。 文雯手指着齐罐罐的脑袋:“那你看看颜年啊!” 齐罐罐低头长吁短叹,齐惠心从她眼神里看出“无语”两个字。 寡王之王,正是他们队里的颜年,比她们年长,也是单身,算是整个局里的钻石单身汉,据说追求者已经排到京省开外。 “你们看看心心,她都有儿子了,你们呢!公鸡都没带回来过一次!”文雯的眼睛看向齐悠悠。 齐惠心抱着自己儿子嘿嘿笑。 在结婚生子这点上,她稍微比这俩姐妹超前了一点。 “妈妈~”齐罐罐抱住文雯的手臂,蹭过去讨好地笑,齐悠悠趁机又是捏肩捶背,一顿表现。 齐惠心知道齐罐罐新一轮的撒娇要来了,每当这时候文雯总是抵挡不住的。 果然不出一分钟,文雯就被哄好了。 她总是这么爱她的女儿们。 齐鸣礼醉醺醺地回来。 局长大人刚蹭上国宴这种高端局,正是意气风发时。 然后他打开了从国宴上打包回来的菜。 猪肘子,白菜心,点心包子,鱼和虾… 好吧,她只会这么形容,这些菜经过一段时间只剩下朴素的食材可以夸了。 齐鸣礼醉意熏然地看向齐罐罐:“喏,爸爸答应过你的,带你吃上国宴的菜!” 嘶,再看这些东西好像不平凡了,都是满满的父爱啊。 齐惠心支着下巴看一家人,笑得眉眼弯弯。 这哪里是什么反派啊… 作者乱写的吧! …… 日子还要继续,一天后齐罐罐和齐悠悠又要离开家,在保家卫国的道路上发光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