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 第1页 [现代情感] 《追求》作者：栖叶枝【完结】 文案 一次见面。 黎樱被迫搭了季明琛的便车。 季明琛看着她笑：「我看你长得像我女朋友。」 第二次见面。 黎樱被叫去季明琛家里，给他打领带。 小姑娘没伺候过人，领带打得乱七八糟，被他捏着下颌吻下来。 「小黎樱，和我结婚吧。」——他哑着嗓子，在她唇边轻喃。 第三次见面。 季明琛塞给她装着钻戒的小盒子。 「现在不愿意也没关系，等你愿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然后他抱着手臂看她被人算计，走投无路，只能攥着戒指哭着来找他。 * 季明琛接近黎樱，是意外，也是别有用心。 他哄着骗着让人和他结了婚，享受着小姑娘的好，隐藏起自己的龌龊心思。 后来他翻了车，黎樱打包行李准备离开。 季明琛追上去，红着眼把人扯进怀里：「我反悔了，樱樱，你别走。」 这是一场临时起意、又早有预谋的追求。 对她好是早有预谋，对她动心，却是临时起意。 =======食用指南======= 女主美，很美，但也很弱，一生气想凶人会先红了眼眶、骂不出口的那种弱。 男主是霸道总裁大狗子，前期有一丢丢强取豪夺，后面一直腻歪。 是一篇很简单的小甜饼。 篇幅不长，有存稿，日更，欢迎收藏养肥。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樱，季明琛 ┃ 配角：裴宴，林唯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可怜撞上大狼狗 立意：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的放肆。 ＝＝＝＝＝＝＝＝＝＝＝＝＝＝＝＝＝＝＝＝＝＝＝＝ 第1章 初见 下午五点半，黎樱刚结束在学校书咖的兼职。 她一踏出店门，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房东奶奶打来的。 「丫头啊，你妈妈刚刚好像又跑出去了……」 学校路上人来人往，人群中，黎樱脚步顿住，听着电话，好看的细眉渐渐蹙了起来。 「……好的，谢谢奶奶……您注意到妈妈往哪个方向走了吗？……好的，奶奶那我先挂掉了。」 感谢了好心的房东奶奶后，她又马上拨给晚上要去兼职打工的奶茶店的店长。 「周姐，我晚上不能过去了……家里有事，真的不好意思……」 她一边和人讲电话，一边急匆匆往校门外走。脑海中不断盘算着妈妈发病时经常会去的几个地方： 朝露公园，天桥，喷泉广场，还是他们家从前住过的那栋小别墅？ 不管是哪里，一个神志不清、行为不受控制的妇人单独在外，就已经足够危险。 黎樱压抑下心中的担忧，搭了辆出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往最近的地方去找。 所幸，刚到天桥附近，黎樱就看见了站在桥上的母亲。 现在是十月，母亲穿着件深红色毛线上衣和黑色的裙子，腰背挺得笔直，气质丝毫不见狼狈。 她站在天桥上，仰首凝望着天桥对面的那栋建筑。 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曾经是「远鸿」企业的大楼，现在已经换了名、易了主，只有外观还能看出几年前的样子。 黎樱不敢贸然出声，怕刺激了母亲，让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她从母亲背后那一侧悄悄绕上去，尽量平静地向她靠近，直到确认自己双臂已经能牢牢抱住母亲时，才终于伸手抱了上去，松了口气。 美貌的妇人忽地被人从背后抱住，惊恐不已，推搡挣扎。 「你是谁——放开我、我丈夫就在这里工作——远鸿、远鸿救救我——」 人失去理智的时候，力气都格外大，黎樱险些没抱住妈妈，她死死地扣住双臂。 「妈，是我呀，你看看我，我没有危险的……」 她心下虽然焦急，却仍然放柔了语调，迭声哄劝着母亲。 「我是樱樱呀，妈妈，你看看我，爸爸不在这里，爸爸下班了，在家里等我们呢，妈妈跟我回家，好不好？」 美貌的妇人渐渐停下挣扎，仔细辨认着面前少女的容貌。 「……樱樱？」 她像是对自己女儿的名字非常生疏，想了一会儿，仍然有些疑虑。 「是我呀，我是你和爸爸的女儿，是你和黎远鸿的女儿呀。」 一开始还会伤感，但现在已经习惯了被母亲时不时遗忘一会儿，黎樱柔声劝着母亲。 「我和远鸿……的女儿……」 妇人茫然点头，像是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远鸿就在家里等我们，对不对？回家就可以找到远鸿了哦？」 「对，我们回家找爸爸，爸爸在家里等我们呢。」 黎樱眼眶一阵发酸，努力不表现出来，笑着牵起母亲，一步步走下人来人往的天桥。 黎樱的父亲自然是不在家里的。 三年前，远鸿企业被人恶意竞争，资金鍊断裂，父亲承受不了巨额的债务和背叛，最终选择从这座大楼顶层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黎樱当时在学校，没有看到现场，等她感到时，父亲已经成了骨灰罈里一捧灰。 第2页 可母亲却直面了父亲自尽的时刻，她与父亲一直彼此扶持，恩爱有加。 目睹了那样的场面后，母亲当场精神崩溃，从那之后，就经常犯病，记忆混乱，以为父亲还没有去世。 彼时还在读大一的黎樱，不得不独自撑起这个只剩两个人的家庭。 黎樱哄着妈妈，回到了现在母女二人暂时租住的地方。 这里就在她学校附近，方便她来回照顾妈妈。 回到家里，妈妈没见到人，又哭嚷着闹了一阵。 黎樱好不容易把母亲哄睡了，这才舒了口气，身上被折腾出了一身黏腻腻的汗，她先去洗了个澡。 刚从浴室出来，她就听见咚咚的敲门声。 她随便套上一件睡裙，忙不迭跑去开门，看清门外的人后，又情不自禁往门里退了退。 「龙、龙哥，你有事吗……」 门外是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是房东老奶奶的儿子，邻居们都叫他龙哥。 男人往刚出浴的少女身上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一手格住门板，扯起嘴角怪笑着看她。 「黎樱，我看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怎么这么不要脸吶？」 「你、你说什么——」 很少直接听到这种不入耳的话，黎樱脑中一嗡，本能要关上门。 「你们欠了快一年房租了，要不要脸，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嘛？」 龙哥粗壮的手臂格着门，不让她关上。 「我记得你以前不还上过电视吗，上过电视的人，还能没有钱？」 他一边说，一边要往屋里进。贼熘熘的双眼毫不顾忌地打量着母女二人的小套间。 屋里只有母亲在床上睡着，陈设简单。 但陈龙还是认定，这家人肯定是有钱的，就是赖着房租不愿意交。 「你们要是不想交房租，那别的方面，是吧，总得有点表示吧？」 在屋里没看到什么值钱玩意儿，陈龙视线落在眼前少女身上。 这母女两个都生得美。 那一个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这一个小的清纯娇嫩，看起来八成还没给人碰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青涩待摘取的诱人。 他咧嘴嘿嘿一笑，仗着体格优势，双臂一收，直接要把人往怀里搂，大嘴撅着就要往下亲。 「你——！」 黎樱哪经过这样的事，想大声唿救，既怕吵醒母亲，又怕引来邻居们围观。 她死命挣扎着，却挣不脱那双壮实的手臂，眼看那两片肥厚嘴唇就要落下来，她急得拿手去挡，反倒直接被亲了手心。 幸好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摆了盏檯灯。 黎樱也顾不得其他，把檯灯拖过来，看也不看就往高壮的男人脸上砸。 灯罩撞着灯泡叮叮噹噹一顿乱捶，龙哥不得不撤回双手挡住眼睛。 趁着这个空档，黎樱把灯架一丢，赶紧把门关上。 反锁、拖椅子堵门，再把矮柜也抵在门后，黎樱这才脱力一般，虚软地瘫坐在地板上。 门外始终没有传来龙哥离开的脚步声。 黎樱不敢松懈，又提心弔胆等了一会儿，听见房东奶奶在楼下喊了句什么，门外的男人扬声回了句「知道了」，这才一步步下了楼。 黎樱撑着地板想站起来，发现双腿都害怕的虚软无力，刚洗完澡的后背更是湿腻腻出了一片冷汗。 龙哥经常对欠房租的租户出言不逊，但对她毛手毛脚，这还是第一次。 她不是没想过搬家。 但一来，这里离学校更近，租金便宜。 二来，房东老奶奶心善，在她出去打工兼职、不能照看母亲的时候，都是房东奶奶帮她看着妈妈的状况。 更何况，拖欠房租这种事，到哪里都会遭人白眼，搬到哪里都不会差太多。 眼泪啪嗒啪嗒掉到地板上，黎樱怕哭出声吵醒了母亲，抿唇站起来，走到洗手间里。 打开洗手间的水龙头，哗啦啦水声盈满狭小的空间，她才咬着唇呜呜咽咽，小声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她想起什么，又赶忙拿毛巾沾了冷水，往自己眼睛上敷。 明早还有一个随行翻译的兼职，是学姐给介绍的，她可不能肿着眼睛去呀。 她拼命抿住唇，忍着哭意，用湿毛巾捂着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不再掉泪了，这才把脸擦干净，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眼睛有没有要肿的迹象。 镜子里的少女眼眶通红，唇线紧抿，正倔强地看着自己。 好吧，看来明天怎么都逃不过肿眼泡了。 黎樱出去检查了一下反锁的门，没有松动，这才放心去床上，挨着母亲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眼睛果然肿了。 她不得不画了浓浓的眼妆，才能勉强遮住浮肿的眼泡。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又把口红也描得浓了点。 把长发挽成髮髻，换上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黎樱踩着标准的3cm黑色小皮鞋，带着速记设备出了门。 她读英语专业，今年大四，这还是她第一次接随行翻译的兼职。 而且这个活是认识的学姐介绍给她的，她有点紧张，生怕自己搞砸了，白费了学姐的一番苦心。 甲方老闆在华盛酒店，黎樱找过去的时候，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都已经等在了酒店门口。 第3页 当然不是等她的。 据说今天要接待的那位贵客——也是她今天主要的随行翻译对象，很快就要到了。 和僱佣她的那位林总的助理简单交接了几句，黎樱得知，这位贵客是国外g.a集团的继承人，这次准备回国发展、寻找合适的投资对象。 这个集团的名字她没有听说过，但旗下的一些知名报刊、媒体和电视台和网站，她倒是都有印象。 这次商谈，到场的都是国内各家电视台的一把手、二把手，只因为那位归国的大佬打算在国内「先买几家电视台玩玩」。 黎樱听着林总助理的介绍，正在暗暗咋舌，就听见前面人群里一阵骚动。 「来了来了——」 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酒店门前。 门童上去开门迎接，但车里那名美丽的女秘书下来得更快。 她下来之后，马上去开了后面的车门，恭敬站在门边。 黑色的皮鞋和深灰色的裤管先迈下车，紧接着，高挑的男人从车里出来。 他面容英俊硬朗，鼻樑笔直，眉眼深邃，是非常男人的长相，只是那张脸上多少有些不耐烦的冷漠。 「季先生，久仰久仰！」 「季先生！我是星空电视台的林生——」 「季先生、季先生……」 这些电视台的老闆们都纷纷挤上去，想要与贵客握个手，甚至都忘了他是个需要随行翻译的人。 女秘书和他的另一名助理帮忙开路，这群甲方老闆陆续往两边避开。 分开的人群中间，黎樱抱着速记本茫然站在那儿，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翻译，是应该让开、还是应该迎上去。 身高腿长的男人在她面前停下，垂眸看着突然「挡路」的少女。 她胸口别着个刚戴上的胸牌，上面写着：随行翻译黎樱。 林总的助理看的着急，扯着衣角一个劲把黎樱往旁边拉。 在所有人焦心、疑惑的目光里，男人慢条斯理伸出手，手指修长，优雅捏住少女衣襟上别着的胸牌。 然后垂眸，一声不出，凝视着那上面的字。 就六个字，一张照片，很简单，一秒钟就能看完。 但黎樱觉得，这个人盯着她那枚小小的胸牌，盯了足足能有一分钟。 酒店大堂里安静无比，黎樱甚至能听到自己轻浅的唿吸声。 男人指尖离她胸口很近，她不得不抑制着唿吸，才不会让胸口起伏，碰到那人的手指。 就在黎樱快要憋不住、迫切想要喘口气的时候，男人终于放下了她的胸牌，往酒店里走去。 他身边那个美丽的女秘书马上过来，安抚地对黎樱一笑，又立刻紧紧跟了上去。 黎樱站在那儿，这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有存稿，日更。 篇幅不长，欢迎大家收藏养肥～ 第2章 敬酒 商谈事宜进行得非常顺利。 那位季先生身边的女秘书，完全可以做到毫无瑕疵的同声传译。 商谈过程中，季先生经常扭头过来，和秘书轻声交流什么，就算不交流的时候，也经常往秘书这边看。 黎樱坐在旁边，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懈怠，一直在认真聆听。 在电视台的老闆们偶尔抢着说话的时候，她会在旁边小声做一些补充。 原本预计两个小时就结束，结果双方宾主尽欢，那位女秘书说，季先生想要留下来，和各位一起吃个午餐。 电视台的老闆们当然欢迎，很快就有人张罗着去订房间。 僱佣了黎樱的那个林总找了个空隙，把黎樱拉到了走廊拐角。 拐角这边没什么人，离嘈杂声远一些，昏昏暗暗的，摆着盆高大的绿植。 不远处就是走廊尽头，窗上盖着厚厚的窗帘，只隐约透进来几丝光线。 「黎小姐，待会儿你机灵点，去给季先生敬个酒，说话漂亮点儿，懂了吗？」 黎樱有些懵懂，如果只是敬酒的话，她并不排斥，可眼前这位林总不停朝她挤眼睛，好像话里还有额外的意思。 是她想的那样吗？她试探着反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嗐，黎小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那位季先生对你，明显有点不一样。」 林总有点痛心疾首，拉着她手给她分析，被黎樱默默地把手抽了出来。 「你以为季先生为什么突然说要吃午饭，他之前跟人谈事，从来不留下来吃饭的。」 「你再想想他进门的时候，是不是额外对你多看了几眼？」 她以为的、那漫长的一分多钟，她都憋得快唿吸不过来了—— 在别人的视角里，其实只是「多看了几眼」那么短暂的时间啊…… 兴许是她的沉默，让林总以为她已经默认了。 林总拍了拍她的肩，「小黎啊，总之你就活络点儿，身段放软一点儿，嘴巴甜一点儿，这桩生意谈下来，我再给你加三倍的工钱！」 「我不……」 刚听到三倍工钱的瞬间，她确实心动了一小下。 但是这种钱，她宁可不赚。 然而林总没有给她留拒绝的余地，交代完，就自顾自走远了。 算了，敬酒就敬酒，大不了就喝一杯酒。 第4页 黎樱在心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反正那么多人看着，应该也不至于发生什么离谱的事。 * 被拉出来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酒店包房里已经烟雾缭绕起来。 在席将近十个男人，个个手上夹着一根烟。 就连坐在正中央主位的那个季先生，手指间也夹着一枚雪茄。 黎樱被呛得轻轻咳了几下，偏偏她的位置又被安排在紧挨着季先生的左手边，那枚点燃的雪茄就在她鼻子底下晃。 她觉得在这种场合咳出声来，是非常不礼貌的。 所以她一直憋着，憋得泪花都沁出来了，实在忍不住了，才小声轻咳两下。 季明琛一直没有说话，酒席上，全是他的秘书和另一位特助在应酬。 他就那样靠着椅背，时不时瞥一眼左手边的小姑娘。 她手里攥着酒店发的湿毛巾，时不时用毛巾擦拭一下口鼻，藉机用毛巾掩着咳嗽几下。 她忍得认真，咳起来的时候，纤薄的肩头微微拱起发颤，眼角沁着一点晶莹的泪花。 来回几次，她嘴上的口红都被湿毛巾蹭掉不少，露出少女嘴唇粉粉软软、花瓣一样的颜色。 一桌子人熙熙攘攘，忙于应酬，没有人注意到小姑娘的不适。 突然，坐在首位的男人轻轻嗤笑了一下。 黎樱先听见了那声嗤笑，不由抬头望他。 紧接着，这声嗤笑带来的连锁反应，像是水纹一样，听见的人一个接一个，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看向宴席首座的大佬。 这些人都以为大佬可能要说什么了，就连他身边的秘书都做好了倾听的姿势。 在场所有目光的注视下，男人缓缓把左手边半截雪茄摁进菸灰缸里。 然后抬手，把身后的窗户推开。 新鲜空气接连不断涌进来。 在座的也都是人精，马上打着哈哈继续聊了起来。 但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们也一个个陆陆续续，把手里的烟都掐灭了。 黎樱感动得都要哭了，她不知道大佬是不是看见了她忍着烟味的窘迫，但这个举动毫无疑问是救她于水火。 清新的空气太珍贵了！ 她默默地挪蹭她的椅子，往大佬身后打开的窗子边挪了一点，又挪了一点。 就在她不动声色，想要多唿吸些新鲜空气的时候，先前把她叫出去的那个林总突然叫她： 「哎小黎，来，你代表咱们，给季先生敬个酒！」 「好好好，黎小姐还是大学生呢，正好你也懂外语。」 几个中年男人跟着附和，眼神都往黎樱身上瞟。 黎樱本来是想以茶代酒的，但放眼往桌上一瞟，竟然连瓶啤酒都没有。 她不好推却，只好往自己杯子里倒了浅浅一点红酒，大大方方站起来，面朝身边的男人： 「祝季先生生意兴隆，事事如意，敬您。」 她举杯，浅浅抿下了那点红酒。 男人也举起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酒杯，朝她微微举了举，也仰脖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中，他双眼却始终盯着面前的少女，探究的意味赤·裸裸毫不掩饰。 在座的几乎都懂那个眼神，马上又有人起闹： 「要不让黎小姐给咱们唱首歌，活跃活跃气氛！」 「对对，大学里不是都有文艺表演吗，今天也让黎小姐给咱们唱一个！」 附和的，是坐在黎樱另一侧的一个电视台老总，挺着啤酒肚一脸油腻，一边附和，还一边瞅着黎樱上下打量。 只要有一个人附和，满屋子的中年男人都跟着醉醺醺起闹，「唱一个、唱一个」此起彼伏。 就连坐在首位的、刚刚主动灭了烟的那位季先生，也往后一仰瞥着她，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 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也是。 说不定人家刚才灭烟只是凑巧，是人家自己觉得呛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这位平时交流可是需要翻译的。 说不定，人家恐怕都不知道这帮人正在起闹什么。 她刚才望过去的时候，是在期待什么？ 黎樱不知道该怎么推辞，但也不想唱歌给这些人听。 敬酒多少还能算作是正常的酒席礼仪，但唱歌……拿她取乐的意味就太浓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唱歌。」 黎樱抱歉地抿了抿唇，刚要坐下，臀下却忽然传来一个清晰的、手掌形状的触感—— 「……！」 她忍住了才没有惊叫，双手连忙把裙摆扯下去，转身瞪那个啤酒肚男人。 他正讪笑着收回手，「没事没事，小年轻不懂事，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 黎樱瞪着这个人，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她今天穿着职业套装，灰色的包臀窄裙，双腿裹在一双规规矩矩的黑色丝袜里。 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刚才那清晰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 黎樱想骂人的，真的很想骂人的。 可她一张口，话还没说出来，胸腔里强烈堆积的愤怒，全都化成了一声带着气声的哽咽。 「你——」 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周围一群男人等着看她笑话，黎樱气得发抖，在这个房间继续多待一秒都难受。 她也顾不上工钱怎么结，咬着唇，扭头就往房间外走。 第5页 等她推门离开，那个啤酒肚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笑呵呵的粉饰太平： 「不好意思哈，让季先生见笑了，小姑娘嘛，还是大学生，没点儿眼色，娇气！」 「就是就是，没点眼力见儿。来来来，喝酒喝酒，季先生，我敬您一杯。」 旁边马上有人跟着打圆场，其他人也都端起了酒杯，彼此心照不宣，打算把这事就这么煳弄过去。 主位上，男人神情懒洋洋的，却把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掼。 「咚」的一声，不大不小，却很清脆。 然后，在一桌人惶恐不安的视线里，季明琛站了起来，完全无视这一桌子人，直接追出门去。 * 黎樱冲出房门，离那群油腻中年男远了一些，堵在喉咙里的哽咽感才渐渐消失。 想起自己工钱还没结，还被占了便宜，越想越吃亏。 刚才还只是出于生理性的激动哽咽，这会儿，她倒是真的想哭了。 小姑娘抹着眼泪往外走，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 手腕被人拉住，往旁边一扯。 「欸——」 她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被身后追来的人拖进了个没有人的房间，房门被甩上。 她转过身，对面高挑的男人微微挑着眼角，把她上下瞥了两眼，嘴角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弧度。 「你打算就这么出去？」 「啊？」 黎樱被他提醒，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往下看—— 丝袜……破了个口子。 应该是刚才冲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哪儿，几条断了的丝线垂盪着。 黎樱第一反应就是拿手里的速记本挡住，但这个姿势也很奇怪！ 被扯坏在那种地方，不管用什么姿势挡都很奇怪！ 她脸上滚烫，低着脸不敢抬头，侷促得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对面大佬又轻笑了声，「还挺白的。」 还、还挺……？！ 意识到他在看哪儿，黎樱躲了一下，羞窘到了极点，眼泪又情不自禁溢了出来。 「遮着吧。」 被泪水模煳的视线里，一件男式西装外套被递过来。 她抬脸，高大挺拔的男人单手把外套递给她，身上穿着里面的白衬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谢、谢谢你。」 她低头小声道谢，接过那件做工考究的西装外套，系在腰上。 「说句谢谢就完了？」男人笑眯眯的，俯下身来，凑近了她，两人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 黎樱连忙往后躲，红通通的泪眼无措地看着面前的大佬。 模模煳煳中，她忽然意识到——他刚刚是不是说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呵……」她听到男人又笑了一下。 他抬手，干燥的手指抚到她眼角，揩去她一点泪珠，手掌顺势捧住她脸颊，拇指指肚在细嫩湿滑的脸颊上摩挲。 「下次别化这么浓的妆，不适合你。」 「噢。」小姑娘呆呆的应了一声，像只乖巧的小兔子。 其实她脑袋里还没太反应过来，只想着，这位原来不需要翻译的啊…… 季明琛看她这样乖，又笑了，手掌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拉起她的手，牵着她走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有存稿，求收藏，欢迎养肥。 这是一块没有负担的小饼干，看的时候能带来一点轻松就可以了～ 第3章 车上 房间外的走廊上，刚才酒桌上起闹的好几个人都在外面等着。 他们看出来这位金主爸爸生气了，都惶恐地站在门外。 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金主爸爸手里牵着他们刚才起闹的那个小翻译，从空无一人的房间出来了。 小翻译红着眼睛，低着头，腰上还繫着男人的外套，一只手被人牢牢握在手里。 先前那个「提点」黎樱的林总，见状巴巴凑了过来，嬉笑着跟黎樱说什么「早说就不至于误会了」之类的话。 黎樱连个假笑都挤不出来，扭着头不想再理会这些人。 季明琛无视这些人不安的神色，牵着黎樱往酒店外走。 司机已经开了车等在门口，季明琛拉开车门，扶住少女后腰，轻轻一托，很自然就把人带上了车。 「住哪儿？」 等她坐好，他倾身过来，给她扣好安全带，低垂着眉眼，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黎樱抬起眼望他，纤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滴泪珠，她眨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您是要送我回去吗？」 季明琛对上小姑娘澄澈的双眼，软软的，不设任何防备。 「不然呢。」他噙了点笑，「还是你想去哪儿玩？我都可以陪你。」 「不是不是，」小姑娘慌得直摆手，「您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可以了，不用麻烦您送我。」 她不敢随便让陌生人知道自己家住哪儿，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好。 「不麻烦，反正你去哪儿我都顺路。」 季明琛看着身旁的小姑娘，觉得她软软的，哪儿都想捏一捏。 他一只手抬起来，在半空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落下来，把小姑娘一只手拉进掌中，捏她柔软的手掌心。 她手掌细细小小，摸起来软乎乎的，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 第6页 掌心有点凉凉的潮湿，像是吓出了点细汗。 啧，这点胆子。 季明琛心里啧了声，看着少女有点害怕、又不敢惹怒他，抿着唇小小地往后缩手。 「怕什么。」他语调不自觉的就放柔了，「就送送你，又不会吃了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气得漾起水意，睁得圆圆的，努力瞪着身旁的男人。 看不出生气，倒有几分撒娇的样子。 为什么啊？ 黎樱想不明白，委屈又无奈，问他：「您为什么要送我啊？」 她和他又不认识。 季明琛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他越看这小姑娘越喜欢，直想把人搂进怀里揉一揉。 「我看你长得像我女朋友。」 黎樱情不自禁往旁边挪了挪，心里很怀疑这话的真实度。 她心里藏不住话，这样想着，嘴上也问了出来：「真的吗？」 「真的。」季明琛笑眯眯也靠近她一点，「哪里都像，长得像，说话也像。」 「唔……」刚才那一小杯红酒的后劲上来了，黎樱眼皮一点点往下垂。 她心里迷迷煳煳的，觉得这个人的话，听起来还是像在耍流氓，一点都不可信。 「小黎樱，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句话像是低嘆一样，轻轻的说出来。 少女小脑袋一点，说句话的工夫就睡着了，没听见男人说了什么。 季明琛吩咐司机「开稳点」，一手扶住她一颠一颠的小脑袋，另一手扯过一条薄毯，给她披在身上。 做完这些后，他才仔细欣赏起了她恬静的睡颜。 小姑娘从小就养得极好，皮肤光滑莹白，浅樱色的唇看起来格外柔软。 她刚才掉了些泪，眼妆都花了，有点吓人，还有点狼狈。 但季明琛像完全看不见那些似的，将酣睡的少女仔仔细细端详，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boss，去哪儿？」 前排的林秘书轻声询问。 季明琛想了想，「去r大门口吧。」 算了，要是直接开去她家，她怕不是要吓坏了，八成会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跟踪狂。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对她的确居心叵测就是了。 车子安静地开了一会儿，季明琛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口： 「林唯。通知希桦公司，把刚才那人裁了，业内永不录用。」 「是。」坐在前面的美丽女秘书微微颔首。 也没问是谁，她知道，肯定是那个对黎樱毛手毛脚的啤酒肚男人。 季明琛面上露出一点点狠色，他觉得这样对那个人还是轻了。 是真想把那人手剁了。 他的小姑娘，他自己都还没捨得碰——那个人怎么敢？ 他收回视线，身侧的少女睡得脸颊温热，额角牴着他的手心，像是睡在他手里的一只毛茸茸小仓鼠。 唇角微扬，他轻轻俯下身，怕惊醒了她，只轻轻在她额角吻了一下。 嗯，这样才算给他碰过了。 偷到香的男人心满意足，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这小姑娘娶回家。 他想得到她想了四年，现在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 黎樱一觉睡醒，发现车停在学校门口时，果然被吓到了，再看季明琛的时候，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个跟踪狂。 季明琛手指轻点她身边的速记本，说都看到了，黎樱才放下心来，又有点懊恼。 她用的速记纸是学校统一发的，上面印着校名，人家好心送她回来，她还当人家是跟踪狂。 等她回了寝室，把系在腰上的那件男式外套收好，今天这趟兼职的工钱也打到了她的帐户里： ——银行卡入帐：20000元。 她想起早上给林总的助理留信息的时候，那个小助理说，怎么也得等到月底走了流程才能到帐的。 现在结工钱结得这么利索，想来和季明琛不无关系。 想着想着，黎樱又有点心软，人家帮了她这么多，也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倒显得她小心眼似的。 她跑去学校的atm机，取了一些现金，放在信封里，准备回去把欠的房租补上。 又给裴宴发了条微信，问他这两天有没有时间出来一起吃个饭。 把装着现金的信封拿给老奶奶的时候，老奶奶又推回来，笑眯眯捏了捏她的手： 「孩子啊，不着急，等大龙回来，我就跟他说，你们把欠的都补上了，不让他去难为你们娘儿俩！」 想起昨晚的事，黎樱心里对老奶奶更加感激，转身的时候，她偷偷把信封放在了奶奶装鸡蛋的筐子里。 黎妈妈已经恢復了清醒，中午做好了饭，正等着女儿回来吃。 黎樱在那桌酒席上也没吃多少，便和妈妈一边吃着饭，一边讲些学校里的趣事。 快吃完的时候，手机又收到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黎樱拿过手机一看，是裴宴回了她问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的消息—— 【裴警官：我们黎樱挣钱了？那我可要狠狠吃你一顿】 后面跟了个呲牙笑的小黄脸。 黎樱抿了抿唇，眼里漾开一点笑意，两手捧着手机打字： 【没问题！我们去金茂吃！】 消息发出去，她又有点心虚——这次虽然赚的多，但补交了房租后，真就没剩多少了。 第7页 可裴宴这段饭，她还是必须得请的。 裴宴是附近派出所的一名民警，刚毕业，妈妈第一次发病跑的时候，她去派出所报警，当时就是他陪她一起找的。 后来，几乎每次妈妈出事走丢，裴宴都会来帮忙。 昨天也是，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给裴宴打了电话，拜託他去几个妈妈常去的地方尽快找一遍。 一直以来，迫于条件，她都很少能有机会郑重地感谢他，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次她 第一回自己挣了笔大钱，当然要找裴宴好好表达一下谢意。 黎妈妈看见女儿捧着手机，脸上抿着点浅笑，便也笑了起来。 「是小裴？我看那孩子挺好的，长得周正，人品也好，年龄和你也差不多——」 「妈，你别乱想！」黎樱啼笑皆非，抱着妈妈手臂撒娇，还凑过去给她看两人的聊天界面。 「你看，我就是想好好谢谢他，没别的了。」 对裴宴，她的确没有更多想法。 她觉得自己压根就不想谈恋爱了，光是要兼顾学业和两个人的生活，就已经要耗光她的全部精力了。 脑海中，那件昂贵的高定西装外套一闪而过，还有男人笑眯眯沖她说「我看你长得像我女朋友」时的样子。 模模煳煳，浮光掠影一般，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黎樱摇摇头，赶走脑海里的影像，拿了记帐本坐在窗下，仔细记录这一天的收支。 以及，她到底能拿出多少预算，去请裴宴吃一顿饭。 * 她和裴宴约在世纪金茂门口见面，过了约定的时间十五分钟，裴宴才气喘吁吁从计程车上下来。 「抱歉抱歉，队长临时喊我们出去执勤，我来晚了。」 他值完勤就马上赶过来了，急出一脑门的汗。 黎樱看他要用手抹，把自己随身带的手帕递过去，让他擦擦汗。 裴宴是个面目白净清秀的年轻人，浓眉星目，肩膀宽阔。 体格并不算特别壮实，但能看出隐隐的肌肉感，穿上制服的时候，也是会令女孩眼前一亮的青年。 「没关系，我才看到。」黎樱柔声宽慰他，收回手帕，又从包里摸出一瓶没喝过的矿泉水递给他。 「裴警官想好吃什么了吗？」 少女体贴询问，青年挠了挠后脑勺，说了句什么，两人一起肩并肩开开心心往大厦里走了。 不远处缓慢行驶的银灰色座驾里，季明琛紧紧盯着两人相偕的背影。 「去金茂。」 今天跟着的不是那个美女秘书，是个小助理。小助理拿起ipad对照行程： 「boss，您晚上和苏总是约在前面的『云色』。」 「我知道。」已经看不见人了，男人才缓缓收回视线，「先去金茂。」 跟别人吃个闲饭算个屁，他媳妇现在都要跟人跑了！ 第4章 未接 季明琛从顶楼花园餐厅开始找。 服务员以为他是来用餐的，上来要招待，被男人急匆匆擦肩而过。 现在正是饭点，人不少，少数几个视野优越的位置空着，是预约的人还没来。 季明琛在整个顶层兜了一圈，也没找见想要找的人。 他跑楼梯往下走了一层，这里杂七杂八的店面更多，什么鹿港小镇、将太无二都在这一层。 有些店面是半开放的，他一眼就能扫过去。 有些店面有窗户挡着，他只能假装路过，黑着脸往里瞟。 然而，都没有。 季明琛越找脸越黑，脑子里各种念头一个个不停往外冒—— 他们去洗手间了？ 他们没来吃饭，去逛店了？ 还是他们只是途径这里？ ——他记得后面有家公寓酒店…… 他一层一层往下跑着找，直到地下一层，才终于看见了人群里那两个身影。 地下一层小吃街，熙熙攘攘，举目望去，几乎都是工薪族和附近的大学生。 炸物的香气，新鲜面包的香气，奶茶和水果的芳香，各种各样的烟火味道扑鼻而来。 裴宴知道黎樱的情况，能省则省，没打算真的狠宰她一顿，带着她来了地下一层。 炒年糕店在小吃街的最末尾，靠近楼梯口的方向，摊位前面摆了两排长条桌椅。 黎樱和裴宴就面对面坐在那儿，两人面前各放了一小碗鲜红亮润的芝士炒年糕，炒鱼饼。 黎樱手边是喝了一半的鲜芋牛奶，裴宴不喜欢喝甜，手边是一杯飘着新鲜柠檬片和薄荷叶的苏打水。 除此之外，两人之间还斜放了一盒圆鼓鼓挤满蛋黄酱和木鱼花的章鱼小丸子，还有一大把两个人合力都没吃完的铁板烧烤。 再远一点，甚至还放了一个装满面包的纸袋。 「不好意思呀，」黎樱有些过意不去，「说好要请你吃大餐的。」 裴宴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眸子晶亮亮的。 「没事。」他朝黎樱挤挤眼，故意说悄悄话似的，「那些大餐我也吃不惯，一直都挺想试试这些的。」 说完，他叉了一块鱼饼，又灌了一大口柠檬水，怕她不信： 「你知道，警校管得严，我一直没机会来吃这些。」 黎樱这才舒心地笑了，也叉了一块芝心年糕。 牙齿破开软糯表皮的瞬间，里面的芝心涌出来，香甜软糯，和鲜辣的酱料一起缠在齿间。 第8页 她满足地眯起了眼，听见对面裴宴又问了一句： 「我今晚没有排班了，吃完要不要去看电影？」 「好啊。看看今晚有什么——」 黎樱掏出手机，找了一会儿，把手机屏幕递过去。 「看这个好不好？」 对面的裴宴微微倾身，凑过来一起看。两人挨得很近，看上去仿佛一对年轻的小情侣。 不远处，季明琛看着这一幕，忽然气笑了。 被自己给气笑了。 他这是发的什么病——她明明还什么都不知道，不在意。 从一开始，就是他一个人的求而不得。 人来人往的地下商场小吃街，西装笔挺的男人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他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背后已经湿了一大片。 有人从前面经过，穿梭在他望着她的视线中。 季明琛忽然无声笑了笑，摇头，转身走了。 坐进冷气充足的车里时，司机被自家老闆满头是汗的样子吓到了。 他极有眼色地什么都没敢问，默默启动车子。 过了一会儿，司机听见后面传来boss拨电话的声音： 「嘟——」 「嘟——」 一声又一声无人接听的忙音，在寂静的车内，显得格外明显。 司机特别活络，他为自己小命着想，非常机警、又貌似无意地随手打开了车载电台。 电台里热闹的gg声，瞬间掩盖了那通无法接通的电话。 * 等黎樱和裴宴看完电影，一边讨论着刚看到的情节，一边掏出手机想看时间。 这时她才发现，手机屏幕上，赫然堆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备註都是同一个名字： 【季先生】 ——下车的时候她说要还他外套，所以两个人交换了联繫方式。 她微微皱眉，想了一下，还是把手机塞回了包里。 「怎么了？」 看她突然顿下脚步，脸色紧张，裴宴关切询问。 黎樱抬头沖他笑了笑，刚想说没事，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裴警官，你知道哪里有高档的干洗店吗？能处理高定手工西服的那种。」 她觉得季明琛找她，肯定是为了要回那件衣服。 她没想到他会要得这么着急，那件衣服，还挂在她寝室的衣柜里，上面还都是她那天繫着留下的褶皱。 裴宴摇头。 他们这个职业，虽然要求必须得对市区郊区大路小路都了如指掌，但具体到这种店面，他还真没有印象。 「没关系，我回去在网上找一找。」黎樱心里有了事，随口问他，「裴警官还想去哪里玩？」 裴宴摇头，「挺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到学校寝室，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她洗了个热水澡，趴到床上，想着这么晚了，季先生是不是已经睡了，要不要等明早再给他回电话？ 季明琛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安安静静。 酒店房间只亮了一盏黄色的小夜灯，他坐在窗边，随手拿起一份等着他签字的收购案，翻了两下，又丢到一边。 眼前浮现的，是她和那个小民警肩并着肩、脸靠着脸的亲昵模样。 他唇线紧抿，所有情绪都在他眸中，凝成深重的墨色。 床头放着一个小小的胸牌，是他趁她熟睡的时候，悄悄取下来的。 胸牌做工很粗糙，像是着急赶工做出来的，此刻却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手里，细细端详。 小小的一寸照片，拍得很随意，像是她随手举起手机，留下的一张自拍。 再缩小到这么小的胸牌上，甚至有些煳。 只勉强能看清少女扎着马尾，青春干净的样子。 季明琛无意识地转着手里的手机，右手将小小的胸牌举过自己。 墨黑的眼眸微阖，他抬起头，嘴唇轻轻亲了下胸牌上少女的一寸照片。 背后是深邃幽沉的夜空，脚下是城市的璀璨灯火，他手边，只有一盏小夜灯温暖柔和。 一直亮屏等待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季明琛瞬间抬手，看清了屏幕上出现的简讯。 【季先生，您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隔着屏幕，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小姑娘怕打扰他睡觉，捧着手机，小心翼翼询问的样子。 「呵。」 他轻笑一声，眸中浓重的墨色渐渐氤氲开，化作一片柔和晶亮的情愫。 他没有马上回拨过去。 右手拇指轻轻抚过屏幕上那行字，细细品味了一会儿，他才压抑下所有情绪，淡定地回拨回去。 「季先生。」听筒里传来她小小的声音，「您的衣服我明天一定还给您。」 「嗯。」 ——她以为自己找他，就是为了要件衣服的？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又小声问他：「这么晚打给您，有没有打扰到您睡觉呀？」 「打扰到了。」 季明琛转头去望窗外的夜景，想到就在那许许多多的灯光下，也有她的一盏。 她也正在做着和自己同样的事，耳边听着自己的声音。 「那、那……」 「那你明天睡醒之后，就尽早把衣服送过来，我等不及了。」 「好的，我会把衣服好好给您送过去的。」 第9页 听她这样回答，男人微微垂下眼，眼角终于染上点笑意。 「今天去干什么了？」他又问。 「我我……我今天……」 手机那端，小姑娘支吾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黎樱听出了兴师问罪的意思，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过了一整天都没把衣服还给他。 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能搪塞过去的回答，只好老老实实道了歉。 「对不起，季先生，我今天……唔……」她爬了爬头髮，「我今天有事。」 「有事？什么事？」 隔着手机，她都能感觉到另一端明显的不悦，仿佛她刚才不小心得罪了他似的。 「忙着钓男人？看电影？要不要再去开个房？你就是这么读书的？这就是你的要紧事？」 「开个房」那句话一出来，黎樱委屈的情绪就瞬间沖了出来。 好过分！ 「您在胡说什么呀！」 她大声打断男人的胡乱猜测，红着眼眶，生平第一次当面挂断了别人的电话。 然后把脸狠狠埋进枕头里。 「黎樱，怎么了？」 已经是快要熄灯的时间，室友从床帘里探出头来。 「唔……没事……」 黎樱摇头，声音闷闷的，心里越想越气不顺。 他算什么呀！凭什么对自己说那种话！好差劲的，这个人！ 又过了一会儿，少女又伸手把手机拖过来，翻了个身，开始抱着手机搜索，看哪里有可以洗高定西装的干洗店。 那件昂贵的外套被她又系又坐，弄出不少褶皱，就算不洗，好歹也能给熨平一下，才能还得回去。 黎樱气鼓鼓的，想着赶紧把衣服弄完还回去，不想欠他的，最好再也别和这个男人有什么联繫！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就收藏一下吧～ 第5章 初吻 能搜到的干洗店，这个时间都已经打烊了。 只有一家营业到深夜2：00，但是距离学校……将近40公里。 这个时间，地铁已经都快要停运了。 黎樱对着手机上的地图，戳了下「计程车」那个选项，跳出来的「预估金额」让她嘴角一紧，又赶快戳到了「公共运输」的选项。 幸好，还有夜班公车可以到那附近。 黎樱看了眼时间，赶快从床上爬起来。 换了身衣服，把那件男式西装外套装进纸袋，抱着袋子往外走。 「樱樱你要出去啊？」室友掀开床帘，看见她正往外走，「还回不回来，要不要给你留门啊？」 黎樱心里算了算时间，毅然说不用留了。 夜班公车开得比白天的公车要慢很多。 车上都是垂着头打瞌睡的人，就连白天报站的电子声都没了。 黎樱抱着装衣服的袋子坐在车上。 她很少深夜这个时间还在外面，起先还兴致盎然，一直看着车窗外向后流过的夜景。 过了一会儿，新鲜劲过去，就眯着眼睛开始打起瞌睡。 脑袋磕到车窗上，黎樱一下子清醒过来。 怕自己坐过站，捏着手机自己一站一站地对照地图数着。 夜班车晃晃荡盪，开了快两个小时，才终于到了黎樱要下的那一站。 车门一开，就吹进来一股凛冽秋风。 黎樱出门着急，没带披在外面的外套，登时就被吹得一个激灵，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 下车的地方离那家干洗店还有一段距离，要步行过去。 黎樱又抱着衣服，抱着手机认路，在深夜陌生的街道上走一阵、停一阵。 等她找到那家干洗店，店里年轻的小伙计已经在准备关门打烊了。 「是刚才打电话预约的黎小姐吗？」 看她走过来，伙计露出客气的微笑，带她走进店里。 「是我。」黎樱报出手机尾号确认身份。 一进屋子就是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冲散了夜色的凉。 伙计接过她怀里的纸袋，反覆看了一会儿。 「洗是可以洗，您如果着急取的话，后天下午过来应该就可以了。」 后天啊…… 黎樱有点沮丧，「还能再早一点吗？我真的很着急，明早就要。」 「这个……」伙计露出为难的神色，「后天取的加急单，已经是给您插队了，我们现在也要下班了……」 要明早就取的话，只能今晚连夜做，但分明已经快要到他们打烊时间了。 太仓促了……她明白的。 看着女孩没精打采蔫下去的样子，小伙计又想了想，重新温暖地笑了起来。 「这样吧，如果只是熨和保养，今晚应该能处理完。反正我也在店里睡，就当今天晚睡一会儿了。」 「真的吗，太感谢您了！」小姑娘双眼一下亮起来。 小伙计微笑点头，输入了价格，把支付码推到黎樱面前。 「因为是插队的加急件，所以价格会比普通定价更高一些哦。」 虽然价格很高，但怎么说也是承了对方的人情，黎樱心中只有感激，赶快扫码把钱付了。 伙计去后面处理衣服，黎樱窝在店面里仅有的一张单人沙发里，在机器嗡鸣声中，迷迷煳煳打起了瞌睡。 等伙计叫醒她时，她睏倦睁眼，门外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第10页 「您请拿好。」 外套崭新挺括，用衣架撑着，小哥还贴心地在外面多挂了一层防尘罩。 「最好是用提着衣架，不要再摺叠了哦。」 「好的。」黎樱有点不好意思，揉揉眼睛，站起来接过衣服。 她小心翼翼举着这件昂贵的、不属于她的衣服，走出了暖烘烘的干洗店。 迎面一股湿漉漉小风吹来，「哈湫——」黎樱不自觉又打了个喷嚏，抬眼望了望雾蒙蒙的天空。 下雨了啊。 * 季明琛今早六点钟就有个视频会议，起得很早。 听到敲门声时，他已经冲过澡，正低头扣上衬衫的纽扣。 「进来。」他没有抬头。 片刻前已经收到了前台的内线电话，说有个女孩来给他送衣服，已经上楼了。 他以为又是品牌方来给他送当季成衣，看都没看一眼，「放在衣柜里吧。」 然后，他就听见一个细伶伶、微微有些发颤的女声： 「好的，季先生，衣服我已经带来还给你了哦。」 他一怔，这才扭头去看—— 纤细娇小的少女，全身都沾了细碎的水珠，站在他的房间里，猝不及防闯入他的眼帘。 她正小心翼翼举起手里一件外套，站在敞开的衣柜前。 在她身后，门外走廊上，大堂经理手里捏着一片湿漉漉滴水的防尘外罩。 他大步走过去，关上门，拉住她细瘦手腕，把人带进浴室。 「怎么来这么早？」 他给她打开浴霸，让她站在下面，然后拧着眉打量着她。 大大小小晶莹细碎的雨珠子挂在她的髮丝上、眼睫上，还有粉扑扑微凉的脸颊上。 「外面下雨了，不知道等一会儿再来吗。」 他拧着眉，把她手里自己那件外套拿过来——她人沾了一身雨珠，那件衣服除去了防尘罩，倒是完整干燥，连道褶皱都没有。 季明琛有点生气，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 他扯过一条干燥的毛巾，罩到她头上，开始给她擦头髮。 黎樱有点委屈，眨了眨眼，很像泪水但不是泪水的两滴水珠从眼睫颤落下来。 不是你说要一早就送过来的吗…… 季明琛看得心头柔软一片，昨晚被她惹出的那点戾气，这会儿也早已消散了。 「对不起。」 他软声给她道歉。 小姑娘头髮乌黑顺滑，细细软软的，水珠被他擦干了，他又换了条毛巾给她擦脸。 黎樱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动作有点太过亲昵了，连忙夺过毛巾自己胡乱抹了两下。 「没关系。」她说话还带了点鼻音，「您确认一下衣服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了。」 她早上还有课呢。 「好。」 季明琛凝视了她一会儿，去拿那件被他挂在旁边的外套。 干净微凉，上面还有残余的一点点薰香气味，一点褶皱都看不到。 他把外套拿着，走回去，又塞进小姑娘手里。 「给我穿上。」 是语调柔软的请求，但也有不容抗拒的意味。 「为什么，您自己也可以穿的。」 小姑娘鼻音又浓了些，往后退了一小步。 「帮我穿上。」 他又说了一次，迁就着她的高度，半蹲在她身前。 两人身体瞬间离得极近，连半米都不到，陌生的男性气息从他身上传来。 唔……好吧。 黎樱看着像只大狗狗一样蹲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眨了眨眼，心想着就这一次了，赶紧给他穿上，她好赶紧离开。 她把那件外套披到男人身上。 男人肩背宽阔，她一下没披过去，只能把左手伸过去，抓着衣领扯过来。 好像她在主动勾着男人脖颈似的。 黎樱一下子脸红了，她以前最多给爸爸递过外套，至于帮忙穿到身上这种事，都是妈妈在做的。 「手、手伸进来。」 她结结巴巴，扯起衣袖。 男人顺从地把手臂伸到衣袖里，让她给穿好，黎樱心里又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有点不敢抬头，垂着眼一颗一颗去系衣服上的纽扣。 小姑娘在他臂弯可及的范围里，雪白的脸颊泛着一抹浅粉，认认真真的样子有说不出的可爱。 纤密垂下的眼睫下，晶莹软薄的一层肌肤透着隐隐的乌青。 想到这件外套毫无褶皱、明显被保养过的样子，再对照一下时间，季明琛又一次拧起了眉心。 「抱歉。」 食指轻轻抚过她眼下那圈乌青，他这次是真心实意地为昨晚一时失控的脾气而道歉。 黎樱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又是因为什么，疑问地「欸」了一声，黑白分明的杏眸微微睁圆。 她已经把衣扣都系好了，往后退了一下，收回手。 「等等。」 季明琛连忙把那两只手抓住，不叫她离开。 「你来。」 「你干嘛呀！」黎樱有点慌，想把手抽回来。 季明琛牵着她走到衣柜边，随手拉开抽屉，扯过来一条领带。 整个过程中，他的视线也一直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给我带上。」 这…… 黎樱无措地看了看面前眼含笑意的男人，又低头瞅了瞅自己手里的男士领带。 第11页 「我、我不会啊……」 这种发展出乎了她的预料，她一时只能做出最本能的反应。 「没事，随便系。」 男人低哄着她，无所谓她给系成什么样。 只要多给他看一会儿她，她就是给他绑个蝴蝶结他都乐意。 「哦。」黎樱扁扁嘴，那她就随便打吧。 把领带往男人脖颈上一套——像从前给他们家豆豆套狗链似的，男人竟然也配合地低下头来给她套。 黎樱被自己的联想逗得噗嗤笑了一下，抿抿唇，努力回忆着自己小学时候系红领巾的手法。 怎么打来着？先用一根做基准，然后往上缠两圈—— 「有点松了，紧一点。」她听见男人这样说。 她稍微往后仰了一下，抬脸认真观察，好像是松了一点。 她一手捏住那个结扣，微微踮起脚，把那个结扣往上推了一点，推到男人喉结附近。 那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她双手突然被握住，往后一扯。 她整个人都栽进面前那个结实的胸膛。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起脸来。 季明琛愉悦地弯了弯双眼，低下头，嘴唇轻轻贴在少女温热柔软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 圈养大狗子的第一步——给他拴个狗链。 第6章 湿身 黎樱瞪大了眼睛。 唇上传来微凉干燥的触感，轻轻摩挲两下，带来一股陌生的气息。 先是片刻的宁静，然后脑子里嗡的一声炸了起来。 在她发飙反抗之前，男人微微松开了她。 拇指在她白嫩的小下巴上摩挲，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点危险的失控感。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他已经想了她四年…… 「小黎樱，」想起这四年多对得到她的执念，他不由低声诱哄她，「和我结婚吧。」 臂弯里的小少女呆呆仰着脸，杏仁一样黑白分明的眸子干干净净，水汪汪地看着他。 那眼神看得他心头髮软，忍不住又想去亲她。 黎樱这才回过神，拼命挣扎把人推开，手背使劲抹着嘴唇，掉着泪不停去拧房间的门把手。 这还是她的初吻…… 「呜……」 小姑娘背对着他，咬着唇掉下泪，咔哒咔哒不停想要拧开房门的门锁。 这是密码锁，她单是这样拧，是怎么也拧不开的。 越是拧不开她越着急，整个人恨不得缩进墙角里，等门一打开，就夺路而逃。 季明琛看着她这样，觉得又好笑又心疼，忍不住伸手去握她肩膀。 「害怕什么，来——」 「不要碰我！」 他的触碰引起了小姑娘条件反射一样的牴触。 看了看自己被拨开的手，季明琛有些发愣。 黎樱看通往外面的门是怎么也打不开，扭身就近跑进了浴室。 她反手就关上浴室的门，甚至在里面反锁起来，想把自己和这个危险的男人隔开，无论如何不要叫他碰到自己。 为了防止意外事故发生，酒店房间内所有的门，都是很容易就可以从外面打开的。 更何况，季明琛手边就有备用钥匙。 他打开浴室的门，看见浴室角落里，仓惶不知该往哪处躲的小姑娘。 惊弓之鸟一样。 他一步步靠近，她就一步步往后退。 直到退到最里面那间浴室，狭窄的空间，周围一圈半透明的玻璃墙。 后腰抵住淋浴的出水阀门，随着她越往后倾，后腰便越被硌得疼。 再也没有地方可以退了。 「至于这么躲着我？」单手抵住后面的瓷砖墙，季明琛抬手捏住小姑娘下颌，嗤笑一声。 「不就是亲个嘴？」 视线里，那双唇瓣柔软嫣红，在光线略暗的狭窄浴室里，显得更加诱人。 小姑娘害怕得发抖，说不出话，水汪汪的眼睛努力瞪着他。 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愧疚、把他逼退似的。 季明琛无奈轻笑。 他突然想到，「小黎樱，这不会是你的初吻吧？你是不是还没跟人亲过。」 看她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季明琛开心地弯了嘴角，漆黑的眸里溢满了笑意。 「算了，别害怕，再给我抱抱，好不好？」 他难得这么开心，软声哄着她，想要把她从角落拉出来。 「不要！」 「咣当」一声，随着黎樱的挣扎，她早就攥在手里的洗髮水瓶子，准确砸到了季明琛头上。 然后是沐浴露的瓶子，装浴盐的小袋子…… 季明琛躲闪不及，被各种各样的小物件连着砸了好几下。 「操！」他莫名涌上来一股火气，踢开脚边一个瓶子，走上去，直接把人摁在墙角。 「老子亲你怎么了？嗯？有那么受不了吗？你就那么金贵，碰都碰不得？」 黎樱垂着眼睫不看他，不断挣扎，双手不停想要推开他。 「不要……」 面前的男人坚实有力，她怎么都推不开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不要碰我……」 小姑娘哭求的嗓音细细软软的，就连挣扎的力道都那么软，手臂打在他身上，他根本都觉不着什么。 季明琛扬起嘴角，又上前一步。 第12页 挣扎间，黎樱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出水阀门。 「哗——」 冷水从头顶倾落，瞬间将淋浴下的两个人淋得湿透。 季明琛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水浇头唤回了理智。 他松开扳着少女双肩的手，愣愣地，往后退了一步。 像是此时才醒悟，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少女穿着白t短裤过来的，被水淋透的白t紧紧裹在身上，连里面小衣服的颜色，都隐隐透了出来。 季明琛反应过来后，心中莫名有点慌。 他急于说点什么，来挽回自己的心虚—— 「你这是做什么？」他陡然拔高了语调，尽量让自己显得轻蔑又不屑一顾，「玩湿·身·诱·惑？欲迎还拒？」 他不去看小姑娘流泪的狼狈模样，尽量让自己神情显得高高在上。 「告诉你，老子压根不稀罕！我要是再碰你一下，我就tm是狗！」 他说完，本能觉得得做点什么，来突出一下气势。 想脱外套扔在地上，突然想到这是她给他穿的，愣了一下，没捨得脱。 环顾四周，只有乱七八糟扔的满地都是的小瓶子。 季明琛只好一脚踹开一个小瓶子，脸更黑了。 「哼。」他瞥了一眼墙角蹲在地上抱着身体的少女，走出浴室。 凉水转热，哗啦啦倾泻而下，他身后的浴室里，很快氤氲起腾腾的白色水汽。 他听见有压抑的呜咽声，夹杂着哗啦啦的水流，从身后传来。 季明琛终究没忍住，还是回了头。 他想让她别哭了，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氤氲水汽中，只能看到墙角一小团模煳的身影，耳边传来她压抑断续的抽泣。 「滴滴。」外面传来刷卡的声音。 刚才黎樱拧了半天拧不开的门锁，被人从外面刷开。 「boss，今早的视频会议——」 秘书林唯抱着文件夹推门走进来。 浴室门口，她看见季明琛在那儿湿淋淋的站着，林唯收住声音，疑惑地往浴室里望了一眼。 * 季明琛住的是个豪华套间，除了他自己睡的那间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小一点的卧房。 黎樱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燥整洁的衣服。 地毯上还有她刚才一路走过来时，留下的斑斑水渍。 透过半敞开的门，她能看到外面的客厅。 客厅里，季明琛和林唯正坐在一起，进行着视频会议。 多数时间，都是笔记本电脑另一端的人在汇报什么。 季明琛也已经换过了衣服，一身干爽，时不时点头，偶尔说几句自己的判断。 林唯坐在他旁边，穿着精緻整洁的白色衬衫和杏色半膝裙。 不管电脑另一端开始汇报什么，她都能迅速找出相应的资料页。 两秒钟之内划出重点，递到季明琛面前。 偶尔电脑那边说得不清楚，她甚至还能马上跟进，在旁边做补充讲解。 两个人虽然没有太多眼神或语言上的交流，但配合默契流畅。 他们坐得那么近，没有任何暧昧的举动，看起来却非常和谐。 显然，季明琛是尊敬她的。 最起码，不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意对待的人。 黎樱垂下眼眸，抿了一口热牛奶，让自己身体暖和一点。 刚才林唯进来之后，只一眼就看出发生了什么状况。 她没问一句叫自己难堪的话，温柔地把自己从浴室里带出来。 一句话没问，只解释说她偶尔工作忙，会留宿在这里。 然后贴心地找出了她自己的衣服，放在一旁让黎樱换上。 紧接着，她又马上出去打理另一个，确保他能准时参加视频会议。 会议紧张进行的同时，这位秘书姐姐甚至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抽出心思兼顾着她，用客房服务给她叫了一杯热牛奶。 这样周全而温柔的人，才能得到他的尊敬。 相比之下，她算什么呢？ 即使是她珍而重之的初次亲吻，在上位者眼里，只不过是「不就是亲个嘴」的程度。 想要时可以随意夺走，不想要，又可以当场弃如敝履。 黎樱低头咬住唇，让自己忍住眼泪。毕竟还在别人的地方，她不想又丢人。 可刚才男人恶狠狠丢下的话，仍然像把刀一样，狠狠戳痛了她的心口。 ——「老子亲你怎么了？嗯？有那么受不了吗？你就那么金贵，碰都碰不得？」 ——「告诉你，老子不稀罕！」 她珍而重之的东西，别人根本不稀罕，不过是随意玩玩罢了。 黎樱再也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 她把那杯没喝完的热牛奶放在一边，趁客厅那两人注意力都集中在电脑屏幕上时，悄悄熘走了。 门口放着一袋子衣服，是她原本穿的那身，湿答答的，放在浴室门边。 门锁旁边多了一张房卡，是林唯进来后，顺手放在那里的。 黎樱拎起装着自己衣服的袋子，用房卡刷开了房门。 「滴滴」一声电子音，她有点懊恼——本来想悄悄离开的，这下想不被发现都难。 她没有回头，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若无其事。 离开房间，关上门。 房卡放在前台，拜託工作人员帮忙转交。 第13页 她出门打车，离开了这个让她格外不堪的地方。 这个时候也才六点多不到七点，天边刚刚探出一缕初阳，透过车窗，温柔落在少女脸上。 少女揉了揉眼睛，倔强地忍住了眼泪。 终于，衣服还了，今后她再也不会和这个人有任何牵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什么狗男人！气死我了！！樱樱不哭，揉揉。 第7章 自卑 回去后，黎樱一直倦倦的，打不起精神。 两节课上完，黎樱的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招招手，叫黎樱出来。 「本来大四学年是不评奖学金的，但是现在还有别的机会。」 班主任老师把黎樱拉到走廊一侧，温声细语向她解释。 「现在有一个助学贷款的机会，是我们学校和外面的企业合作，如果你打算申请的话，改天可以去学校教务处谘询。」 「真的？！」黎樱双眼一下亮了起来，「我会去的，谢谢俞老师！」 本来前面两年，她和妈妈的生活，都靠她的奖学金维持。 进入大四学年后，学校不评奖学金了，她们这才连着欠下了几个季度的房租，她也不得不兼职打几份工维持家用。 现在听到有一个助学贷款的机会，这一夜的辛劳和不愉快似乎顿时烟消云散，就连身体的疲惫感，似乎都没有了。 班主任俞教授是一名温柔的、六十岁左右的教授。 看到自己学生这么高兴，她自己眼角的皱纹也笑得深了起来。 「这是面向全部大四同学公平开放的机会，竞争压力很大，你要好好准备哦。」 黎樱笑得甜甜的，忍不住拥抱了这名温柔可爱的教授一下。 「谢谢俞老师，能有这样的机会就很好了，我会努力去争取的。」 在这个好消息的激励下，黎樱去校医院拿了感冒药，然后马上又跑去图书馆。 找相关的资料又找了一上午。 等到中午，她去学校餐厅打包了两份饭菜。 走出校门的路上，身边经过的学弟学妹们在讨论着时下的流行话题，或是吐槽最近社团发生的事情。 早晨飘过小雨的天气，这会儿已经放晴，天空也被雨水洗得湛蓝透亮，映着枝头火红的凤凰花。 回家之前，黎樱又去了趟水果店。 让老闆给开了半个又圆又红的西瓜，拎在袋子里往家里走。 在楼下，碰见了前两天对她毛手毛脚的陈龙。 兴许是被房东奶奶警告了，陈龙虽然还只是紧紧盯着她看，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做什么。 黎樱拎着西瓜和饭菜上楼，进门的时候，看到妈妈正在窗边的画架上画一幅画。 黎妈妈曾经是美术系学生，婚前自己经营一家画廊，也开过画展。 只是遇到父亲后，她洗手为人妇，这些就彻底成了爱好。 后来父亲去世，黎樱听医生的，说让妈妈随心画些什么，能缓解她的精神压力。 所以不管生活费多紧张，黎樱也还是拿出预算，给妈妈买了她用得习惯的画材。 听见开门的声音，黎樱的妈妈放下画笔，转身回眸浅笑。 她今天穿了件玫红色的薄毛衣和长裙，乌黑长髮蓬松而柔软，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在她身后摆出健康的弧线。 一阵醺醺然暖风从窗子外吹来，吹起了窗边的帘布，也吹起了妈妈的裙角和长发。 「樱樱回来了。」 黎樱放下手里拎着的饭菜和水果，张开双臂抱住了妈妈，眼眶微微发热起来。 没有了。 从早上就开始的，那些被轻视的心塞心酸，这次真的都没有了。 她想起举着不能沾水的外套、下了计程车顶着雨一路跑进酒店的自己。 想起被人像擦一只流浪动物一样、在浴霸下给人擦来擦去的自己。 想起惊惶卑微、只敢偷偷离开的自己。 今天早上，她好像是一只丑小鸭，误入了白天鹅的领地。 被玩弄了一番后自惭形秽。 可此时此刻，那些酸涩、自卑和沮丧，是真的没有了。 最重视她的人，分明就在眼前啊。 母女两个吃了学校餐厅打包来的饭菜，又一人一根勺子，坐在窗下，解决了那半个大西瓜。 酒足饭饱，收拾了餐桌后，黎樱往床上一趟。 她一夜没睡，早上又是淋雨，又是冷水浇下来，这会儿已经睏倦得不行，刚沾到枕头，眼皮就往下阖。 黎妈妈也和女儿躺在一起。 她手肘碰了碰快睡着的女儿：「小裴上午来了。」 黎樱迷迷煳煳的，没怎么在意。 她闭着眼，顺着妈妈的话往下说：「裴警官来了呀？」 「对呀。」黎妈妈笑眯眯的拖着长音，故意去看女儿的反应。 「小裴说，昨晚和你去约会了。」 「噗……」 黎樱本来快睡着了，听见这话，一下子笑出声。 「什么呀，没有约会，就是请他吃了顿饭。」 听出了妈妈话里的试探，黎樱缓了笑容，「他帮了我们挺多的，所以一直想谢谢他。」 黎妈妈慈爱地捋了捋女儿鬓边的碎发，心中心疼又欣慰。 女儿本来就是个单纯的小丫头，这两年，竟然也渐渐懂得打点人情世故了。 第14页 「人家小裴还说，发现你特别爱喝香蕉牛奶，专门买了一箱送来，我都放到冰箱里了。」 什么？黎樱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从床上坐起来。 「香蕉牛奶？」 她什么时候跟他说过了？ 只是经过超市冷柜的时候，她拿起一排香蕉牛奶，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裴宴那个时候问她为什么不拿，她摇摇头，说的明明是不喜欢。 当然，其实真正原因是价格太贵，她喝一杯奶茶就够了。 黎妈妈点头，「小裴对你还挺上心的，我看那孩子品性也不错……」 黎樱不想让妈妈乱想，赶紧熘下床，打开冰箱。 果然，冷藏室最上面一层，整整齐齐码好了几排矮矮胖胖的香蕉牛奶。 嘴上没承认，但黎樱眼里还是漾出了笑意。 她拆开一排，拿出两瓶香蕉牛奶，放到了冰箱下层的冷冻室。 「这个冷冻一会儿，快要冻上的时候拿出来，当冰沙喝最好喝了。」 她小声解释了两句，嘴角却始终弯弯的。 * 此时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 山清水秀的郊区，一处位于半山腰的高档疗养院。 季明琛扶着一个银髮苍苍的老太太，在草地上散步。 林唯推着轮椅，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老太太，我找到她了。」季明琛说。 银髮花白的老人家斜了他一眼，撇撇嘴角，端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了口： 「什么时候把人带来，给我看看？」 「给你看看可以。」季明琛嘴角翘了起来，「但你可不能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老人斜了他一眼，嘴角逸出声轻嗤的冷笑。 ——季明琛冷冷嗤笑时，和这位老人的方式简直如出一辙。 「我老人家没听错吧？」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盯着季明琛，看了好几秒。 「你这么厚颜无耻的狗崽子，也有心虚的时候？」 季明琛低头苦笑。 是啊，他心虚，老太太都看出来了。 心虚到只能虚张声势，欲盖弥彰。 可她的味道实在太好。 想要她的那股慾念，不仅没有就此消弭，反而愈演愈烈。 他比过去四年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想要得到她。 * 周末，黎樱全天都要兼职打工。 上午教一个初中孩子英语，中午赶回家吃饭，下午休息一会儿又要去书咖打工，晚上去奶茶店。 奶茶店的店长周姐给她涨了时薪。 周姐说：「只要你在店里，咱们店奶茶销量都能翻一倍，那些小伙子都是来看你的。」 黎樱抿着唇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周姐。 周末过去，等周一上午两节课上完，她还惦记着助学贷款的事，去了学校教务处，找负责这件事的老师谘询。 到了学校教务处，黎樱才发现，和她一样准备申请这款商业助学贷款的人，真的不少。 桌上的申请单已经摞了一叠，粗略看一眼，少说一两百人也是有的。 学校教务处的老师也认识她，看她在注意那叠报名表，笑着跟她解释： 「这些都是初选报名的，校方会从里面筛选出成绩靠前的十个，最后是对方企业亲自面试，选出五个人来资助。」 解释完了，又不忘让她宽心：「放心，你的绩点肯定是够的。」 黎樱在老师指导下，填完了申请表。 她看到申请表上写着，等学业结束，被资助人要进入资方企业工作至少三年。 这对她来说不是问题。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能有一笔资金，解决她和妈妈迫在眉睫的生活问题，就是最重要的。 黎樱让自己放宽心，安心回去等学校通知。 这一周，她几乎每天有空就会去学校看面试技巧方面的书，甚至还打了底稿，遇到什么问题，该怎样一一应对。 直到这周五的晚上，她才收到了教务处老师发来的简讯。 先是公布了这十位入选同学的名单、各自的绩点。 然后提示音又一响，是最终由资助的企业方进行面试的时间和地点。 时间是周六，也就是明天晚上。 而地点…… 黎樱握住手机的手指一点点攥紧，咬住了唇，不知道该不该回老师一句「收到」。 那是个她非常熟悉的地址。 「延秀路东段15号」——曾经是「远鸿」企业的大楼，现在改了头、换了面，成为「滨江」集团所在的地方。 「远鸿」是父亲创业的心血，说是他的另一个孩子也不为过。 从前忙于打拼事业，父亲几乎天天住在公司，企业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要心里有数。 因此，黎樱也经常去那栋大楼里玩，在爸爸的办公室里，撒娇让爸爸给她检查作业。 可现在，除了母亲发病时偶尔会去那里，她自己，再也不愿靠近那里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恶毒男配要来欺负樱樱了，狗子护媳妇准备—— 第8章 道歉 周六晚上七点，邹老师带着十名学生，来到滨江集团楼下，准备进行助学贷款的资格面试。 进门需要一个个做登记。 门口换了新的保安，没认出她，黎樱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15页 前台把他们带到14层一间会议室前，然后说贺董还在开会，让他们在会议室门口等着。 邹老师和十个学生便都在会议室外安安静静等着。 几个同学都在认真翻看着手里准备的资料，力求在待会儿的面试时，能尽量熟练对答。 黎樱也在同学们中间，一直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资料。 努力不让自己去回想，这楼里的哪个角落，曾经留下过自己怎样的回忆。 三十分钟过去。 邹老师时不时向附近其它几个房间张望，有少数一两个同学也等得有些不耐烦。 又过了十来分钟，一个年青人从旁边一间会议室里出来。 「这位就是贺董吧，您可算来了。」邹老师热情上去寒暄。 跟在年青人身旁的小助理连忙给两人介绍： 「贺董，这位就是r大那边的邹老师，他们学生都来准备面试了。」 「贺董久仰，不知道面试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邹老师不卑不亢，礼貌伸手去握，又客气地询问了面试开始的时间——对方已经迟到快一小时了。 对面的这位年轻贺董比邹老师高一个头，瘦瘦的，苍白削长的面颊，脸上有些油浮。 他潦草地握了一下邹老师的手，没回答面试开始的时间。 一双邪气的桃花眼往邹老师身后瞟。 果然，他看到了那个低着头、躲在几个同学后面的少女。 「我还当这是谁呢，黎老闆的千金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开车去接你啊？」 他拨开人群，走到黎樱面前，单手插在裤袋里，故意说得阴阳怪气。 「哦，对了，黎老闆没了，没人宠着我们小公主了。怎么样？要不要掉眼泪啊？」 他说完就咧着嘴，躬身故意把一张油浮的脸放在黎樱面前，摆上一副玩世不恭的坏笑。 黎樱不想和这个人多说一句话。 她扭开头就要往后躲。 青年直接伸手拉住她手臂，把她往自己身前一扯。 「你放开我！」 黎樱转头怒视他，拍开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贺执不屑地拍了拍被她打到的地方，松开手，挑起眼角瞥她： 「哦，黎老闆千金髮脾气了，还打我？啧啧，你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呢？黎樱，给我道歉。」 黎樱咬着唇，偏开头不理他。 「听见没有。我说，给我道歉。」 贺执知道这小姑娘有股子倔劲，视线往周围几个同学身上一扫。 「不道歉是吗？可以，你们不是来申请助学贷款吗？她不道歉，你们就全都没资格。怎么样？」 他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得意洋洋的。 「这……」 邹老师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他回头看了眼黎樱，没想到这个学生平时看着乖巧，身上竟然还惹着这样的麻烦。 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 即使心里闪过一丝这样的念头，邹老师也没有立刻为难黎樱。 「贺董，相关资助都是合同早已签好的，贵集团和我校也一直是友好的合作关系——」 「什么合作不合作的，你们不就是来要饭的么。」 贺执讽刺打断邹老师的话，吊儿郎当看着黎樱。 「她今天不给我道歉，这事没完。我看这狗屁友好关系也不用维持了，让你们这些穷学生上别人家要钱去吧。」 其余九名同学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出声，只有一个人轻轻推了推黎樱。 「哦，我都忘了，现在黎大小姐你也是穷学生一个，那你还倔什么呢？乖乖道歉，你和你同学们还能有面试的机会。」 贺执偏了偏头，假意思索起来： 「让我想想，要是黎大小姐通过了，今后你要来我们滨江集团干什么好呢？」 他俯身到黎樱耳边，用足以让周围人都听见的音量： 「来给我当秘书吧，不让你干活，就让你在你爸常用的那间办公室——伺、候、我。」 青年好像很喜欢这个主意，眼珠一转： 「去当前台也不错，黎大小姐这么好的皮相，不去迎接客人，多可惜，对不对？」 耳根被他邪恶的气息吹拂，鬓髮间的那只小耳朵红得快要能滴出血来。 「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黎樱紧紧攥着拳头，身体都在因为愤怒而发抖。 一张口，却不自觉地拖了哭腔，泪珠啪嗒掉下来。 好生气啊！真的好生气…… 就是这个人。 父亲那么信任他，经常招待他来家里玩，甚至把他作为公司继承人来培养。 他却暗地里，把父亲公司的机密，悉数出卖给竞争对手。 父亲一手创立的心血，成了他进入滨江集团董事会的投诚书、垫脚石。 后来资金鍊出了危机时，父亲曾想找他出面缓和。 就是那个时候，他才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黎樱怎么也忘不了，当时他是怎么羞辱父亲。 怎么也忘不了，父亲那时灰败失落的脸色。 忘不了因这个人而起的一切祸患…… 「贺董，黎樱同学成绩一直很优异，绝对有能力在贵司胜任专业对口的岗位。」 邹老师不忍心，努力在帮黎樱缓和圆场。 第16页 贺执凌厉眼刀甩过来，「邹老师，你怎么只偏心这一个犯了错同学？要不要我回去向贵校反应，说你徇私偏袒，有碍公正？」 这青年董事越说越离谱，红口白牙张嘴就污衊人。 邹老师常年在校园工作，哪招架得住这种人，顿时讪讪地憋红了脸，再不敢帮黎樱说话了。 「怎么样，黎大小姐，道不道歉？」 贺执知道形势比人强，仰起下巴得意洋洋，就等着黎樱向自己服软。 一片沉默中，有个学生小声开了口： 「黎樱，要不，你就跟贺董道个歉吧，也没多大事，大伙都等着呢。」 ——也没多大事。 黎樱气得直掉泪，听了这话，却又突然想笑。 是啊，在同学们和老师眼里，就是她打了贺执手一下，他说要让自己做秘书、做前台—— 这算多大的事呢？ 在场的同学，每一个家境都不宽裕，这次申请助学贷款的面试，对他们来说，也同样都很重要。 她的脸面和尊严，算什么呢。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在注视着她。 少女抬起手背，抹干净了眼泪，仰起脸，倔强地不肯让眼眶里的液体再掉出来。 她瞪着眼前这个模煳的人影，嘴唇颤动，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贺执……拜託你，别为难其它人。」 她闭了闭眼，屈辱的泪珠从眼中滚落。 或许，早在看到资助企业的名字和地址时，她就应该死心放弃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抱了一丝希望，还侥倖以为，这只会是一次普通平常的资格面试，不会发生什么。 至少，不会遇到这个人。 「我、我向你道歉——」 少女哽了一下，心口痛得让她连唿吸都觉得费力，咬着唇，再也说不下去。 「算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邹老师看的生气，打断了黎樱的话。 「呵，贵校就是这么教育学生的？打了人，这就算道歉？道歉也要有点诚意吧？ 贺执根本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 邹老师是秀才遇到兵，气得哼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读书人的倔脾气上来，他把手上的资料页一甩，打算带着同学们离开。 他一抬头，看见贺执背后，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大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季明琛站到黎樱和贺执中间，把少女护在身后。 「贺董事，不如你向她道个歉，让我看看什么是『有诚意』的道歉。」 …… 季明琛是来滨江集团考察他们融资运营方案的。 贺执没想到这位大佬会出来，突然横插一槓，张口结舌了片刻。 「季先生，您、您怎么……」 季明琛没理他，反而转头去问那几个学生。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旁边有人小声回答了，「我们是r大的。」 「哦。」季明琛严肃点头，重新去看贺执。 「r大是高等学府，据我所知，已经有上百年歷史，培养过许多优秀人才。在场的这些同学，都经过校方甄选，想必也是各个专业最拔尖的同学。」 邹老师终于遇见一个替学校说话的，腰杆都挺直了。 「是、是，当然是，他们都是我校最优秀的一批同学。」 「贺董，你是滨江集团的董事会成员，贵司就是这么对待将要引进的优秀人才的？」 季明琛讽刺了一句，「怪不得刚才报告会上听见的，全是猪一样的发言。」 贺执被讽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谁不知道季明琛和他背后的g.a集团，在全球传媒界都有自己的地位。 能被他们看上、合作甚至投资，那在国内完全是头一份的利好，决不能就这样被他搞砸了。 更何况，他在滨江董事会的位置，本来就来之不正、地位不稳，有不少人都在盯着他的位置。 「季先生，您误会了，我并不是在为难r大的各位优秀学子——」 「道歉。」 季明琛懒得听这种小人废话。 贺执也是能屈能伸，早就收起了那派毫不尊重、吊儿郎当的作风。 脸上的神情诚恳无比，向邹老师鞠了个躬。 「抱歉，邹老师，刚才是我年轻气盛，私人恩怨，不该带到公事上，请您见谅——咱们这就开始面试吧。」 私人恩怨？ 季明琛拧眉，牵了身后小小的一只手掌，要把她牵出来，让贺执当面清楚地给她道歉。 可他的衣袖却被那只小手轻轻拉了拉。 他回头垂眸，看见小姑娘垂着脸摇了摇头，小声却又坚决： 「我不要他道歉。」 她不需要他虚伪的道歉，更不会因为一个道歉就原谅这个人。 季明琛趁机直接把人手掌握住，感觉到掌心传来细细的颤抖，心里又多了几分怜惜。 他垂眸看了看她和周围的一群同学，行吧。 「邹老师，g.a今后会与贵校合作，设立专项助学基金。在场十位同学都是第一批资助对象，一直到学业结束前，所有学杂费用，都由g.a集团承担。」 「至于对滨江集团的投资，林秘书，我看没有再商榷的必要了。」 「是。」 站在不远处的林唯应了一声。 第17页 贺执脸色惨白站在一旁，看了季明琛一眼，想说点什么挽回，终究还是没那个底气。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我有点担心下一章的尺度能不能发得出来…… 虽然只写了脖子以上…… 第9章 被狗亲 邹老师带着同学们离开滨江集团大楼，搭公交车回学校。 除了黎樱，别的同学们都高高兴兴的。 邹老师看了眼独自站在车厢靠后位置的黎樱，不由嘆了口气。 目睹了刚才的摩擦，他依稀也猜出来黎樱身上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 他隐约回想起来—— 刚入学的时候，这孩子还小有名气。据说上过电视台，是个小歌星。 那年学校的中秋晚会、元旦晚会都有她。 后来不知怎么，她就没再出现在这些热闹的场合里。 倒是成绩突飞勐涨，每年都来申领奖学金。 三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也已经足够让路人遗忘她曾经的名气。 只记得她是个家境贫困、又勤奋努力的好孩子。 公交车窗外，能看到一辆黑色保时捷一直在后面跟着。 一直到他们到了校门口，下了车，黑色保时捷也才跟着缓缓停在了路边。 透过挡风玻璃，隐隐看见坐在后排的男人。 邹老师嘆了口气，朝黎樱招招手。 「人家跟了一路，可能还有什么话想跟你说，你再去好好谢谢人家吧。」 他觉得自己不该掺和别人的事，但为人师者的责任感，还是让他多加了一句： 「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黎樱乖巧点头。 即使已经说过，不想再见到他。可于情于理，这一次，她的确都该再好好谢谢他。 季明琛的女秘书林唯从车上下来，向黎樱微笑点头，朝周老师走过去。 等黎樱走到车门口，那位极有眼色的司机也下了车，说去买瓶水喝。 车里只剩下一个人。 「上来。」 车门滑开，车里的人朝她伸出手。 黎樱有些踟躇，上了车，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上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发生了什么，她还歷歷在目。 那样的经歷，她不想再来一次。 「刚才谢谢你，季先生。」 她不敢上去，站在门边认真鞠了个躬。 可刚一抬身，就看到男人黑着脸，直接从车上下来。 下来之后不由分说，一手搂住她腰，一手勾住她膝弯，直接将人打横抱进了车里。 车门在她身后「唰」地关上。 男人顺势把她压在车椅上。 两人身体紧贴着，他幽深漆黑的眸紧紧盯着她。 黎樱怕起来，双手死死推拒男人的胸膛。 「季先生……」 她有些焦急，有些紧张，抿了抿唇，倒像是在故意勾引他似的。 季明琛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视线落在她柔软湿润的唇上。 「黎樱，你打算怎么谢我？」 这么近的距离，两人唿吸相闻。 黎樱觉得自己都不太敢喘气了，她抑制着唿吸，清亮的眸子温软凝视着他。 「您想要什么呢。」 想要你。 季明琛觉得，自己的慾念已经全都写在了眼睛里。 而她竟然还敢这么坦然地看着他，还敢这么若无其事，软着嗓子问他想要什么。 「你看不懂？」 他怜爱地抚摸她柔软的长髮，她大概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在没见过她本人的情况下，觊觎了她四年吧。 真是个可怜的小傢伙，就这么被他看上了。 小姑娘就那样望着他，安静地眨了眨眼，带了点疑惑： 「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你想的哪样？」 季明琛突然笑了起来，捏了捏她柔软小巧的耳垂，想听听她在想什么。 小姑娘又抿了抿唇，望着他的视线里，带了点试探和犹豫。 「您说过的，要是再碰我，就……就是……」 「嗤。」 季明琛毫不掩饰，嘲笑出声。 小姑娘那点心思，在他眼里透明的一览无余。 以为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就会放过她？太天真了。 笑完，他捧住她的脸，发狠地吻了下去。 用实际行动击碎了她那可怜的幻想。 黎樱扑腾了几下，完全挣不开。 男人整个儿压在她身上，她那点小力气，完全不管用。 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茫然无措，只觉得这一次和上一次，好像完全不一样…… 不只是嘴唇的碰触…… 她喘不上气，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混乱。 一片眩晕的窒息感中，她推拒的小手软了下来，蜷在男人胸口，抓捏着他的衣襟。 喉咙和鼻腔中，溢出一声细碎绵软的泣音。 ……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 黎樱刚一得到自由，就大口大口唿吸起来。 好险，差点就晕过去了。 季明琛不动声色坐起身，换了个坐姿。 双眼却不由一直盯着她，盯着她绯红如烧的双靥。 她太诱惑。 其他的地方，他不敢乱看。生怕一不小心，就让两个人被和谐了去。 第18页 她身上的连衣裙都被他压歪了，有几处凌乱的褶皱。 偏偏她还浑然不觉似的，只顾着自己平復唿吸，完全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正在被和谐的边缘危险游走。 「被狗亲了，感觉怎么样？」 他哑声问她。 「你……」黎樱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红着脸偏开头。 又要来了吧，他接下来又要那样说了吧。 他根本就只是图一时好玩，才会这样逗弄她。 紧接着，他就会把她赶下车，大声宣布他对她根本毫无兴趣—— 黎樱胡思乱想着，忽然被揽进那个宽阔结实的怀抱。 「感觉怎么样，嗯？」 男人拇指掐着她下巴，不依不饶追问。 鸦羽似的长睫垂下，小姑娘垂着眼，唿吸急促，羞得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你不知道的话，可以问问我。」 男人嗓音低哑，像在诱惑着她什么。 狭窄的车内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可以听到对方的唿吸声，和心跳声。 黎樱似乎真的被诱惑了，她困惑地眨动长睫，仿佛在思索什么。 「是什么感觉呢？」 「非常甜。」 季明琛说完，便俯下头，又一次攫住了那双唇瓣。 …… 这一次分开，黎樱比刚才喘得还厉害。 她觉得身上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像团浆煳，软绵绵窝在男人怀里喘气。 心里莫名地躁动着什么。 「真乖。」季明琛搂紧了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这次明显有进步。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排斥抗拒，甚至也渐渐食髓知味，体会到了快乐。 可单单是这样，对他来说，还不够。远远不够。 「你刚才问我想要什么。」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喑哑压抑，透着满满的欲求不满。 幸好，他的小姑娘现在还不懂，听不出来他压抑得有多难受。 「我想要你嫁给我，你愿意吗？」 脸上暧昧的潮红刚淡下去，因为他一句话又迅速红了起来。 黎樱直摇头，理智正一点点回到她脑子里。 他就知道，她现在当然不会同意。 不过没关系，他不会等很久了。 在那之前，他要先把通往他的所有道路都铺好，让小姑娘想到他时，能第一时间奔向他身边。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绒面的黑色小盒子，塞进黎樱手里。 「不愿意也没关系。等你愿意了，随时可以戴着这个来找我。」 这种绒面的、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通常好像都是用来装……戒指的？ 黎樱往后缩手，哪里敢接。 「拿着。」 季明琛包住她的手掌，不许她还回来。 「你收下，就算感谢我了，不许不要。」 * 那天在滨江集团的事，虽然亲身经歷的人不多，但渐渐的，也有风言风语传了出来。 偶尔会有一小撮人，一看到黎樱，就鬼鬼祟祟瞟她几眼，小声议论什么。 黎樱没放在心上。 她相信清者自清。 管不住别人的嘴，但自己问心无愧，她没做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 季明琛塞给她的那个小盒子，一直被她藏在包里。 她不敢拿出来。 事实上，不仅不敢拿出来，她甚至一下都不敢去碰它。 更不敢打开去验证那里面装的，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东西。 她怕如果是真的，她还不起。 只希望有什么机会，能当面还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后的第一版，会过吗？真的完全脖子以上！ 第10章 出事 这天黎樱正在家里看书。 看着看着，又想起被塞在包里、装着戒指的小盒子，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它还回去。 黎妈妈看了发呆的女儿一会儿，笑着走过来，抽走了她手里的书。 「在想什么呢，书都看不进去了？」 黎樱瞬间心虚地瞟了自己的手提包一眼，然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敏感了。 她看见妈妈身后的冰箱，倒是想起另一件放在心上的事。 裴宴送来的那箱香蕉牛奶。 她总想着要找个什么机会还上这个人情。 但一箱牛奶不大不小，刻意去还，显得小气又计较，还显得不近人情。 但如果就这样放着不还，她心里又总觉得别扭。 她干脆把笔也放下，认真跟妈妈说了自己的苦恼。 「是裴警官的事，想送他点什么东西，但又不想显得太正式。」 黎妈妈捡起被女儿扔在桌上的笔，轻轻戳了下她额头。 「这还不简单，妈妈煎点葱饼，你带去，就说是自己家做的，给他尝尝。」 这天中午，黎妈妈特意多做了一份葱饼，装在便当盒里，让黎樱吃过饭给裴宴带过去。 黎樱拎着便当盒，到了裴宴在的南城派出所。 饭点还没过，黎樱进去的时候，派出所里几个值班的年轻民警都正各自吃着自己的午饭。 看见黎樱进来，一屋子人都露出暧昧的笑，互相看了几眼，有人往后面喊： 「裴宴，你女朋友来给你送饭了！」 裴宴已经吃过了，正在后面沙发上小憩。 第19页 他走出来的时候，黎樱正羞红着脸，沖一群年轻民警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 「黎樱！」他叫了她一声，惊喜地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眼睛亮晶晶的。 「是给我的吗？」 「嗯。」黎樱沖他笑起来，把便当盒打开，放在裴宴桌子上。 被葱油充分煎过的面煳和蔬菜，裹着一层油汪汪的焦黄。 葱香气息飘了满屋，几个年轻民警都不由脱口而出「好香啊！」 「是我妈妈做的。」 黎樱有点自豪。 妈妈曾经也是只拿画笔、从没下过厨的小仙女，因为爸爸忙于加班，她才主动操持起这个家。 学会了下厨，学会做出许许多多美味。 「妈妈说是自己家做的，送给裴警官尝尝，谢谢你上次送的牛奶。」 小姑娘心里坦荡，大大方方就说出来，反倒是裴宴不好意思起来。 其他年轻民警听见了，又纷纷开始起闹： 「都往人家家里送东西啊，行啊裴宴！」 「这是你未来丈母娘的心意啊。」 「怎么平时都没见你给我们送点饮料水果啥的？」 「行了吧你们，天天喝水买纸也没少了你们。」 裴宴笑着怼了同事们一句，这才转过头，在黎樱的注视下，脸庞微微红了起来。 「那你呢？你喜欢吗？」 他小声问了一句。 「什么？」一屋子人都在闹笑吵闹，黎樱有点没听清楚，略微倾身，询问地望着他。 裴宴挠挠后脑，脸上的红意更明显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黎樱那双澄澈的眼睛。 「我说牛奶，你喜欢吗？」 「哦……」黎樱明白过来，「喜欢的，谢谢你。」 她大大方方笑着说出感谢，笑容明媚，一直在哄闹的几个年轻民警一时都有点看愣住了。 注意到这群小伙子毫不掩饰的目光，黎樱才不好意思起来，羞赧地低下头。 「那裴警官，便当盒就先放在你这里，下次我再来拿。」 她朝裴宴挥挥手，弯曲手指，「我先走啦。」 「哦哦、好。」 裴宴还有点魂不守舍，看着明媚的少女转过身，翩然离开。 他回头。 桌上还放着她带来的葱饼，焦黄油亮，在空气中散发着一点热气。 * 黎樱下午没课，要去书咖打工。 这家书咖开在学校里。 半间是书架格子和桌椅，用来展示书籍，另半间是小小的咖啡吧檯，整体装修清新时尚。 因为可以伴着咖啡的香气悠闲读书，再加上现在也鲜少能有几家坚持下来营业的书店。 所以在本地圈子里，这家书咖也小有名气。 来逛r大校园的人，多半也都会来这里打卡，拍照留念。 黎樱刚进书咖，就看到店里有一个拍摄团队正在拍摄。 一群人扛着摄像机、提着音箱，举着大大的收音麦、补光灯。 中间围着个女孩，正在对着镜头凹造型。 黎樱扫视了一下店里，发现没有其他的顾客，这才放心。 自己悄悄走进吧檯，和要交接班的学姐打了个招唿。 学姐是上午时段的兼职，她特意给黎樱留了一杯香草拿铁，递到她面前。 「谢谢学姐。」黎樱弯起眼睛笑了。 学姐也是爱安静的人，没说什么，摆摆手轻手轻脚出了门。 午后的阳光从窗边洒落进来，偶尔有微风吹动门口悬挂的风铃，洒下细碎清亮的声响。 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黎樱觉得，这个午后实在惬意。 这会儿店里除了那个拍摄团队，就没有别的客人。 黎樱拿了本书，坐在吧檯后面，安安静静看了起来。 正当她沉浸在书中情节时，耳边突然听到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唿： 「啊！你是、是——啊……我好像见过你！」 黎樱抬头，看见那个正在拍摄的女孩，正一脸兴奋站在吧檯前。 随着她的动作，整个拍摄团队都陆陆续续转了过来，一时间，小小的吧檯成了拍摄的焦点。 那女孩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努力回忆了一阵。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唱歌的——」 想不起来她的名字，那女孩直接哼唱起来，倒是对那首歌的印象更深刻一些。 从她口中哼唱出的，是一段陌生又熟悉的旋律。 黎樱听着听着，不由会心微笑起来。 那是她从前写过、唱过的歌。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爸爸为了满足小女儿的一个心愿，四处打点，帮她出了唱片。 其中就有这首她当时自弹自唱的歌。 黎樱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会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口中，听到这段被埋在记忆深处的旋律。 哼完一小节，那女孩兴奋问她：「怎么样，是不是你？是不是就是你！？」 黎樱浅笑着点点头。 她当初只是想满足自己写歌自己唱的心愿，并没有想往娱乐圈发展，平时也从不主动提起。 但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被认出来了，就大大方方承认。 看到她点头，那女孩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 第20页 「哇！我是你的粉丝吔！我特别喜欢你的歌，你后面怎么都没再发新歌了？」 「谢谢你。我还要上学，所以后面就没再继续了。」 「啊，这样啊。」那女孩显得有些遗憾，「所以你现在是在这里上学吗？你是r大的学生吗？」 黎樱随和地点头。 她还是第一次在生活中遇见自称是她的粉丝的人，完全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怎么应对。 「那怪可惜的，你唱歌那么好听，写的歌特别动人。你知道吗，我这两年还经常拿出来听呢。」 那女孩有些惋惜，说着说着，突然又提议： 「哎，要不小姐姐你再唱一次那首歌吧，难得遇见你，就当给当年的粉丝们送福利吧！」 她自称粉丝，还说得热情恳切，黎樱不好拒绝。 可她又担心会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迟疑地看了眼摄像机。 「没事没事，这段我们不拍。」 那女孩注意到她的顾虑，大咧咧伸手，「啪」地直接把镜头盖盖上了。 黎樱不好再推却，回忆了一会儿，轻声哼唱起来。 毕竟是自己亲手写的歌，虽然一开始还有些滞涩磕绊，但唱了两句之后，便顺畅起来。 当年写这首歌时的心情，一一浮上心头。 那时还是少年心气，为赋新词强说愁。 经过了这几年，她此时此刻再唱起从前的歌，追忆怅惘的心情，比从前更符合了歌里的心境。 一曲唱完，那女孩和身后跟着的工作人员都呆呆的，没回过神来。 周围安静了好一会儿，他们才陆陆续续拍起手掌。 「你唱得比从前更好听了！」那女孩两眼放光地夸奖她。 从高三到大四，她的音色成熟了一些。 虽然情感有更深入的体会，但唱歌的技法她却是早就生疏了。 被夸奖了很开心，但黎樱还是觉得这女孩的表现有些过了。 她唱得没有那么好的。 那女孩和身边的人小声商量了几句，正要来找黎樱说什么，黎樱放在吧檯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黎樱拿起手机，往旁边走了几步，接通电话。 「哟，黎大小姐，你可终于接电话了。」 手机里传来一个油浮又轻佻的男性嗓音。 是贺执。 黎樱第一反应就是挂掉电话，可下一秒，手机另一端，又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你要做什么！你们放开我——」 「妈妈！」黎樱情急叫了出来。 然后她想起来，那个女孩和一整个拍摄团队的人都还在看着她。 她只好略微转过身，压下嗓音，低声质问手机另一端的男人： 「贺执，你要干什么？妈妈怎么会在你那里？」 「这说起来可就麻烦了，你最好还是亲自过来一趟。这可是你妈妈自己过来的……」 另一端，青年语调上扬，有种故作苦恼的愉悦。 他把事情向黎樱说了一遍。 黎樱越听，握着手机的手指就收得越紧。 等她挂上电话时，已经顾不上招唿还在吧檯前等着的那个拍摄团队。 她拨通了书咖店长的电话，临时请了假。 好不容易等到店长来临时替班，她匆匆丢下一句「抱歉」，抓起手包冲出了书咖。 门口悬挂的风铃被她带得一阵乱飘，叮叮噹噹乱响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黎樱顾不上擦额上的汗珠，抿着唇往校外跑，胸腔里一颗心脏不受控制，噗通噗通像是要跳出来了。 刚才贺执在电话里说——妈妈涉嫌故意入室伤人，损坏他人财物。 而他已经报了案，正要把妈妈送进去拘留起来…… 黎樱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贺执在背后作梗。 坐进冷气充足的计程车里，她抹掉了不知什么时候掉出来的眼泪。 不行，她不能哭，要冷静，必须要冷静。 她已经失去爸爸了，不可以再让妈妈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贺·恶毒男配·助攻工具人·执 狗子说：上次没整你，就是攒着和这次的一起算 第11章 无路 再次来到滨江集团的大楼，黎樱这次甚至都顾不上在门口登记。 门口还是那个新换的保安，她没登记，那个保安也没拦她。 黎樱走到一楼的时候，看到了一地的狼藉。 有几台计算机被打翻在地上，磕碎了屏幕。还有地上到处都是的碎纸片。 看到她进来，有些老员工认识她，好像叫住她想说什么，又被旁边的人拉住。 黎樱搭电梯上去，在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门口，她看到了两个认识的人。 南城派出所的所长，和裴宴。 他们都穿着制服，显然是为公事来的。 看来贺执的确报案了。黎樱咬了咬唇。 派出所所长先推开门走进去，裴宴看见她过来，特意等了一步，和她一起走进去。 刚一进去，黎樱就看到母亲正被一个男人反押着双臂，坐在沙发上。 她扑过去，心疼得眼泪都掉了出来，使劲去掰那个男人的手。 「你干什么！我妈妈不是犯人，你放开她！」 第21页 美貌的妇人穿着素色长裙，半边髮髻散开，无力地垂着头。 听见女儿的声音，她才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女儿： 「樱樱，樱樱……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她很害怕，也很激动，嘴唇和嗓音都在抖，眼里却没有恐惧。 只有如火般偏执的恨意和痛苦。 黎妈妈一边颤抖着，一边流着眼泪，满是泪的双目恨恨看向办公桌后油头粉面的青年。 「就是他，樱樱，就是他害了你爸爸啊！你去打他，你去替妈妈打他——」 贺执向进来的两个警官摊了摊手。 「看，我说什么来着，犯人已经疯了，如果我不让人押着她，这疯女人又要发疯打人了。」 黎樱把那个人的手扳开，把妈妈搂进怀里，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背。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你别怕，别怕，啊……」 医生说过，妈妈发病的时候最怕受到刺激。 平常发病时只是会到处乱走，但如果发病时受到了什么刺激，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妈妈情绪先稳定下来。 「警官你们调查吧，楼下被她破坏的地方都是物证，人证我这里也有。」 偏偏贺执还在旁边火上浇油，他朝旁边一个员工示意。 那个员工脸上还有两道被指甲划出来的血道子，他看了看在场的人。 「就是这个女人，」他指了指黎樱的妈妈，「下午突然疯疯癫癫跑进来。贺董和她说了句话，她就开始撒泼发疯，又打人又砸东西。」 「你对她说了什么？」 裴宴知道黎妈妈的情况，知道她发病时受不得刺激，马上敏锐地问了出来。 「贺董没说什么，就说，欢迎黎夫人旧地重游。」员工嘟囔着抱怨，「我寻思这也没什么吧，黎夫人怎么就突然发疯呢？」 「对啊，旧地重游，这是事实，不过分吧？」 贺执坐在办公椅里，夸张地张开双臂，朝黎樱做出无声大笑的样子。 「大小姐，你妈妈不会真的精神不正常了吧？不是吧，死了男人就要发疯啊？」 「不是的，樱樱。」 黎妈妈泪流满面，抱着女儿的手臂摇头，嘴唇还在不停发抖。 「樱樱，妈妈没有发疯，妈妈不是疯子，对不对，是那个人，是那个人害了你爸爸啊！」 派出所长摇摇头，无奈地嘆了口气。 「妈妈……」黎樱心疼地抱住母亲，给她擦去眼泪，「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樱樱，妈妈不知道，妈妈一回过神，就看到他了——」 黎妈妈抬手指向贺执，咬牙切齿，浑身发颤。 「他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樱樱，就是他害死了爸爸，妈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妈妈，我知道，我知道……妈妈不是，妈妈精神没有问题……」 黎樱哽咽着抱住母亲，安抚她的情绪。 即使心里已经彻底慌乱无措，她也必须撑住，必须保护妈妈。 「不是精神病？那好啊，故意损坏他人财物，损失价值清单我都做好了，你自己看看吧。」 贺执把几张纸扔过来。 黎樱没有去看。 她知道这个价值清单肯定有问题，但她现在还分不出心思去一一核对。 她现在分不清妈妈到底是不是在发病状态，只想给母亲找一个安静的、无人打扰的地方，让她尽快稳定下情绪。 「秦所长，」她急切地望向那个中年男人，「您知道我妈妈情况的，可不可以让妈妈先回家休息？」 「什么特殊情况？她自己都说她没病的，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贺执大声反驳她，走过去，把地上的财物损失清单捡起来，扔到黎樱身上。 「黎樱，黎大小姐，你妈到底是不是精神病啊？是就算了，这些钱我就当餵狗。」 不是的……不是的…… 贺执的靠近、他说的每一句话，显然都给妈妈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和伤害。 妈妈在她怀里颤慄着，口中喃喃着「我不是、我不是」…… 黎樱不停摇着头。双手紧紧捂住妈妈的耳朵，不让她听见这些令人难堪的质问。 「对啊，你妈到底是不是精神病？」 「这不就是个泼妇来捣乱吗！」 「精神病！疯子！」 办公室里，贺执的几个下属也都跟着你一句我一句的逼问辱骂。 少女纤细的双臂快要搂不住母亲的身体。 妇人情绪越来越激动，身体抖索得筛糠一样，眼看又要失去控制。 「你们不要再说了！！」 在一屋子人的恶意中，黎樱终于大声喊了出来，拖着浓浓的哭腔。 「贺执，能不能让妈妈先回家，不要报案，好不好？」 她泪眼婆娑，抬头望着那个油头粉面、让她从内心憎恶的人。 「求你了，让妈妈回家休息好不好……损坏的东西我不会赖掉的……求你了……」 他曾在众人面前那样羞辱她，她那时也没有松口，一句道歉说得那么难。 可现在，为了她的母亲，她甚至愿意这样哀求他。 贺执低头看着她。 夹着烟的手轻佻地摸着黎樱湿漉漉细嫩的脸颊。 「啧。」 第22页 毕竟是从小接受良好教育长大的，还是正经大学生，又清纯又漂亮，哭成这样也动人。 贺执有些烦躁。 他蓦然想起来，很久以前，这个小姑娘差点被撮合给他。 那段时间他经常去她家，彼时她是还在上中学的青春少女，幼嫩青涩的样子，会乖巧含羞叫他「贺执哥哥」。 这些年过去，眼前的少女身段抽条舒展，五官娇艷明媚，显然已经长开了。 如果当时他的手段再圆融些，做得再隐蔽些…… 这么个楚楚动人的美人儿，想必早已是他的掌中之物。 贺执狠狠吸了一大口烟，把烟雾徐徐喷到黎樱脸上。 看着她被呛得直咳嗽，噙着泪，单薄双肩一下一下发颤的样子，他舔了舔牙尖，眸光晦暗。 「黎樱，我把话跟你说明白了。」 他背对她，重新走回办公桌前，不让自己回想刚才那片刻的遐思。 「你妈妈刚才损坏的东西里，有不少客户的资料，价值不低，至少六百万起步。」 他随手把菸蒂摁进菸灰缸。 「反正你妈妈不承认自己是精神病，那要么赔钱，这件事就此揭过，要么让公安局立案，带你妈妈去拘留，将来该判刑判刑。」 然而，他终究还是放不下眼前唾手可得的美色。 吸了口气，他又走过去。 沙发上，小美人儿梨花带雨，含着泪的脸庞美得惊人，明明已经怕得不行，却还要努力护在妈妈身前。 无助强撑的样子，令他更想狠狠欺负她。 贺执蹲下身，带着烟味的手摸了摸她的脸，手指捏住她衣服的领口。 「当然，我现在再给你第三条路。你要是愿意卖身给我，给我当情妇，我也会饶你们这一回。」 裴宴提着拳头，想要冲过来，却被所长拦住了。 公职人员在执行公务时，掺带私人情绪是大忌。 「呸！你休想！」 黎妈妈的反应更快，护着女儿，飞快往贺执脸上啐了一口。 「我绝不会叫你碰樱樱一下！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贺执阴沉着脸，极缓慢地抹掉了脸上的唾沫星子，挑着眉看黎樱： 「大小姐，你看见了，是你们一家人从来都看不起我，我只是把我的痛苦还给你们而已。」 他站起身，看向办公室里的两名警官。 「两位，我已经报案了，犯罪嫌疑人你们不押走调查吗？人证物证俱在，难道你们想徇私？」 秦所长无奈嘆气，走过去，从黎樱手中，把妇人搀扶起来。 「黎夫人，和我们走一趟吧。」 「秦所长……」黎樱跟着站起来，哀求地望着中年男人。 手指拉住妈妈的衣袖不肯放，秦所长带着人往外走，她就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不停掉着泪。 黎妈妈也害怕，一直回头望着女儿，伸着手想要抓住她。 「樱樱，樱樱……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樱樱……！」 这样走了几步，秦所长停下脚步。 「黎小姐，我们是正常执行公务，事情我们会调查，不会冤枉黎夫人，请你不要妨碍我们。」 可是、可是…… 黎樱流着泪，没有再跟着，却也不肯放开手。 她当然相信执法机关的公正，但目前人证和物证都是有利于贺执的，她不敢想就这样放任调查的后果。 而且让妈妈去那种地方，她的精神一定会受不了，万一做出什么事来…… 秦所长看她一直不放手，不耐烦了。 「裴宴，拉开她。」 「裴宴，不要、不要……求你了……」 黎樱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点被年轻警官掰开，看着他生生把妈妈从自己身边带走。 「裴宴！」 她哭着叫了他一声。 裴宴闭了闭眼，整颗心脏被这一声叫得几欲碎裂。 他很想安慰她，告诉她，有他看着，一定不会让她妈妈受委屈。 他还想把她搂进怀里，安慰她的恐惧，抚平她的颤慄。 但他现在是在执行公务，他不能这样说，更不能这样做。 他只能狠下心，带走她的母亲。 任凭她在后面哭泣哀求，任凭他们押着的妇人害怕又惶恐，流着泪随时都会晕厥一般。 哪怕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亲手做了葱饼，让女儿带给他吃。 两名民警押着一名美貌的妇人上了警车。 黎樱踉踉跄跄一直追到路边，看到车子已经缓缓开动。 车窗贴着黑膜，她看不见车里的情况，只能听到车窗被一下一下拍打，妈妈的声音从里面隐隐传来： 「樱樱……你们是什么人、别碰我……！樱樱！」 「妈妈……妈妈……！」 她无助地想要追上警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车子彻底从视线里消失的那一瞬间，她瞬间崩溃无力。 双手扶着膝盖，少女压抑地哭了出来。 离得远，垂下的长髮掩住了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纤薄秀气的双肩剧烈地一抖、又一抖，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 纤细的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坚持不住倒下去。 透过挡风玻璃，清楚地看着这一切，林唯不由转头问后座的男人： 第23页 「boss，我们还不去帮黎小姐吗？」 他们提前在滨江集团内部买通了人手，准备了充足的证据链。 只要boss发话，她很容易就可以把黎夫人带回来。 「把车开过去。」季明琛淡声道。 * 「怎么办…………要怎么办…………」 黎樱压抑住自己满心的悽惶不安，努力地想着办法。 妈妈当年为了嫁给爸爸，和原本的家庭断绝了关系，已经很多年没有来往。 至于她的叔叔……那是一个嗜酒的赌鬼，时至今日，还咬定了她们私留了家产。 或许，可以找老师和同学们借一些…… 可是那是几百万啊，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借到的金额。 或许，她可以找到什么证据，证明妈妈不是故意的，她有医院诊断的证明的。 可即使是这样，妈妈在当时到底是不是清醒的，又该怎么说明呢…… 午后静谧的街道，少女跌坐在地上，只觉得眼前道路茫茫，她却找不到一条可以出去的路。 她到底要怎么办…… 谁可以来帮帮她…… 黑色奔驰停在她面前，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下来。 少女张开迷濛的泪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沾了一点灰尘的皮鞋。 再往上，是男人深黑色笔直的裤管。 这个男人非常高，她不得不用力仰起脖颈，才能看清他的面容。 那一刻，她忽然无比庆幸，庆幸自己一直随身带着他给的小盒子。 「季先生……」 她不由伸出手，拉住他裤脚，然后她听见自己软弱无力的嗓音： 「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樱樱今天求了三个男人，一个想害她，一个无能为力，只有最后一个可以帮她。 正常的调查取证应该会比这个更严谨许多，但如果完全写实的话就太超出作者智力范围了。 在此保证并没有任何抹黑执法机关的意思。 并且日常担心下一章的尺度…… 第12章 求婚 男人居高临下，淡淡看着她，没有说话。 黎樱仰头看着他，看他没有要答应的意思，怯怯地收回了抓着他裤管的手，低下了头。 「对不起……」 她还不确定，不确定他是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贸然把别人送的戒指，当成寻求帮助的交换条件…… 如果他本人没有那种想法的话，这种交易也太伤人了。 黎樱手指蜷了起来，犹豫着，没敢去拿包里的小盒子。 可她收回手——这样小小的一个动作，却仿佛极大地激怒了面前的男人。 他抚摸她的长髮，五指穿插进髮丝，托住她的后脑，然后手指用力收紧。 少女长发被他攥在手里，只能被迫仰着头。 他的动作不算温柔，甚至有几分粗鲁，她被扯得有些疼。 「黎樱，你就是这么求人的？」 他俯身，看那双温软惶惑的眸，一开口就语带嘲讽。 「你真的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黎樱眨了眨眼。 所以，他的戒指，真的只是一场交易吗？ 贺执说过的话在脑海中迴响——「你要是愿意卖身给我，给我当情妇，我也会饶你们这一回。」 卖身。当情妇。 都是多刺耳的话。 长睫眨了两下，泪珠扑簌簌滚落下来，她拿手去擦。 「季先生，」她哽咽，「我愿意嫁给您，求您救救妈妈，我真的愿意……」 她跌坐在地上，手上沾了灰，再拿手去抹眼泪，原本白嫩明净的小脸，顿时被抹成了小花脸。 嘴上说着愿意，却哭成这样。 她哪里是愿意，分明就是不愿意。 季明琛眼中怒火更盛。 是，他知道，他是街头小混混，高攀不起她这样的大小姐。 「黎樱，戒指呢。」他低沉的嗓音中蕴含着压不住的怒意。 「对不起……」 黎樱知道自己矫情了，本来就是她有求于人，她没有任何拖拖拉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从包里找出那只黑色的绒面小盒子，掏出来，打开。 里面是一颗粉色的鸽子蛋，嵌在银色指环上，周围镶了一圈白色碎钻。 看起来华丽得不像话。 可是却偏偏出现在这样的场景里。 黎樱也是个小女生。 她曾经也无数次幻想过，幻想过自己的初吻和初恋会是怎样的浪漫。 幻想过自己被求婚时，一定要有大片大片美丽的鲜花，在最美的月色下，面前是自己挚爱的恋人。 也幻想过会是怎样温润端方的君子，执起她的手，彼此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可现在，她被面前的男人攥着头髮，没有任何一句温存的话。 只有他压迫的视线，无声的怒火，和一场冷冰冰的交易。 甚至，就连这样的求婚场景，也都还是她卑微求来的。 黎樱左手拿出那枚过于华丽的戒指，闭了闭眼，朝季明琛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季先生……」她鼓足了勇气，「请您帮我戴上吧。」 那只纤白的手掌悬在半空，颤颤巍巍的，等待着被面前的男人牵走。 第24页 季明琛接过那枚戒指，把自己的左手，贴在少女右手的掌心下，握住她，拇指抚过她细嫩的手背，在她面前半蹲下身。 少女手掌莹白纤细，手指白皙修长，指尖是柔嫩的樱粉色。 这手上一处粗糙的地方都没有，摸起来像没骨头似的，细腻娇嫩，完全是从小娇养出来的。 和他布满硬茧、粗糙宽大的手放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手，是在贫民区和人打架、抢饭吃的手，也是偷抢打砸、做过无数坏事的手。 即使这几年养尊处优，曾经留下的痕迹也难以磨灭。 季明琛眸色暗了暗。 就算她愿意，他这样粗贱的手，又哪配碰她一下？ 光是这样捏着她的手掌，都已经是在冒犯她。 「抱歉……」 他低头，阖上双目，轻柔地亲了亲她柔嫩的指尖。 抱歉，如果不是这样逼你，也许你根本就不会看我一眼。 抱歉，即使是玷污了你，也还是想要占有你。 睁开眼，他坚定地把那枚粉色钻戒推到了她洁白光裸的无名指上。 像是终于给她打上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欢喜起来。 头一低，他直接把跌坐在地上的少女扛了起来，兴奋地转了几个圈。 快乐得像只终于啃到了肉骨头的大狗。 「樱樱，你是我的了！你是我的了！」 他嗓音低沉而愉悦，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快乐。 他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目前为止最快乐的时刻了。 「我会对你好的。」他紧紧搂住怀里柔软的少女，脸颊贴上去，蹭了蹭。 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季、季先生！你——你快放我下来！！」 黎樱倒挂在他肩上，死命拍打他的背，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她今天穿的裙子！ 季明琛没放她下来。 他今天一个人开车来的，他开开心心扛着她走了几步，打开车门，把人放在副驾上。 刚沾到椅子，黎樱第一件事就是拼命压下自己的裙摆。 啊啊啊这个男人是不是疯了！就在路边上！大白天的！ 就算刚才没有人经过但也太……！ 她拼命压着裙摆，腿是遮住了，但刚才被他蹭过的地方，残留下的触感却更清晰了。 男人宽大的身躯笼住了她。 他肩很宽，双臂一张，结实的胸膛几乎能将她连同身后的座椅都一齐笼住。 「季、季先生……」 她结结巴巴小声叫他，胆怯又心虚。 离得这样近，她以为他又要亲她了，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听见男人一声嗤笑，睁开眼，看到越过自己，探身从驾驶座旁边抓过来一抽湿巾。 「先擦擦脸吧，小花猫。」 男人轻笑，抽出张湿巾，细细擦她那张被泪水和灰尘煳得狼狈的小脸。 给她擦完脸，季明琛把脏掉的湿巾放在旁边，又抽出几张。 然后半跪下去，左手捏住她一只腿肚儿，将她一截小腿轻轻抬起来，放在自己膝上。 她刚才跌坐在地上，腿上沾了不少灰尘。 他就那样捧着少女洁白柔软的小腿，手里拿着湿巾，细緻认真地给她擦拭。 黎樱又有些脸红，一手扶着椅背，另一手侷促地按着自己裙摆。 黎樱是坐在车子的副驾上，位置要高一些。 男人半跪在车外，又那样认真地捧着她的小腿擦拭。 本来他是比她高许多的，但这番高度差下，男人倒显出几分低微的样子。 他把几张湿巾都用完了，黎樱两只小腿也恢復了干净洁白的模样。 可季明琛却没有站起身来。 甚至没有放开她，手掌火热，握着那截柔腻细緻的小腿肚儿。 他就那样看着，视线落在上面，迟迟没有离开。 黎樱试着往回缩了缩，腿肚儿却被他虎口钳住，动弹不得。 「别……别这样……」 她羞得厉害，求饶的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接受了他的戒指，也就应该接受这样的事情吧。 黎樱在心中说服自己，但终究还是不敢看男人的样子。 她扭身抱住椅背，把脸藏在椅背旁边。 脸颊贴在微凉的皮革表层上，略略降了些温度。 她刚要松口气，腿肚儿上却忽然传来一小片湿润柔软的触感，还带着拂出来的温热气息。 「呜……」 她不由小声呜咽，臊得连脖颈都泛起了粉。想要往回缩，却觉得连膝盖都使不上力气。 …… 等季明琛坐回驾驶座时，副驾上的小姑娘深深垂着脑袋。 乌黑的髮丝间，只给他露出来一只红通通的小耳朵。 他嘴角弯起，眸中溢起满足的笑意。 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林唯打来的。 他拨回去，听林唯汇报完，挂掉电话，伸手捏了捏小姑娘通红滚热的小耳垂。 「你妈妈没事了，要去医院看看她吗？」 「哦、好。」 她其实很担心妈妈的情况，很想问一问妈妈怎么会去医院，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件案子了结了没有。 但她现在羞臊得压根不敢开口。 第25页 两只手紧紧压着自己的裙摆，可再怎么压，及膝的裙摆也遮不住那两只白伶伶的小腿。 一看到那两只小腿，黎樱就觉得自己脸上又热腾腾烧了起来。 季明琛无声地弯了弯唇。 他看了眼时间，觉得现在去民政局应该已经关门了，就直接开着车，带着黎樱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主治医师说，已经给黎樱妈妈注射了镇定剂，病人已经昏迷，现在在隔离监视，等明天上午病人醒来，才能做进一步诊疗和判断。 「为什么要注射镇定剂呢？」黎樱紧张地问，「妈妈状态很不好吗？」 主治医师看了看她，点头。 「是，您母亲刚送来时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如果再晚来一些，恐怕会对神经系统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看她担心，医生又宽慰了她几句： 「放心吧，幸亏及时送来了，现在并没有大碍，病人也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只要保持治疗，就会稳定好转的。」 黎樱还是不放心妈妈，想要留在医院，一直守到明天早上。 但是黎妈妈在单独的隔离病房，黎樱进不去，外面也没有可以给黎樱休息的地方。 「回去吧。明天早上我再送你过来。」 季明琛把人拢在怀里，小心翼翼劝她。 这一天下来，小姑娘早已一脸疲惫，他看着也心疼。 黎樱知道自己在这里守着也帮不上什么忙，要是明天妈妈醒过来，看见自己憔悴的样子也会担心，就顺从地跟着季明琛回到了车上。 夕阳落山，车子沿着城市的道路缓缓行驶，旁边的路灯渐次亮了起来。 黎樱还是有点蔫蔫的。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心情一点点回想思索。 「季先生，」她侧过脸，小声问他，「妈妈真的没事了吗？」 她还在担心那件案子。 几百万的赔偿她拿不出，贺执会就这样放过妈妈吗？ 「没事了，别担心。」 趁着等交通灯的间隙，季明琛手伸过来，揉揉她的发顶。 「有门口保安亭的监控和集团内部的人证，都能证明你妈妈是在神志不清醒的时候，被贺执诱导，带进大楼里的。这种情况，贺执会负全责。」 「唔……」 门口保安亭的监控，集团内部的人证。 这两个，不管哪一个，只要贺执开口，证据被毁，都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凭她自己，恐怕很难得到这两条证据。 「谢谢你，季先生。」 这一次是真心的感谢。 把手插到别人的公司，去搜集各种证据，这种事，即使对于他，可能也未必那么容易。 虽然只是一场交易，但能换来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季明琛挑起眉，瞥了她一眼。 「别只会嘴上说，小黎樱，你打算拿什么来谢我。」 他只是说这话来逗她，她愿意跟着他，成为他的人，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奖赏，不需要她额外再做什么。 小姑娘却好像上了心，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去，望着窗外像是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突然紧张地问他： 「季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这不是她回家的方向。 「回酒店。」季明琛笑着又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圆房（bushi），明天领证，狗子计划通！ 异常担心下一章的尺度，虽然并没有真的圆房…… 万一明天下一章被锁了，请可爱的小伙伴多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怎么修，有关键情节不知道该咋改qvq 下一篇文不写男主是lsp设定了！下一篇要整个清心寡欲的！ 第13章 难堪 回了酒店，正好是晚饭的时间。 季明琛问她要回房间吃，还是去餐厅吃，小姑娘也心不在焉。 迟了一拍才回过神，回答说在外面吃就可以了。 吃过晚饭，他又牵着小姑娘的手，在酒店后面的花园里散步消食。 经过花园泳池时，他低头凑到她耳边，问她要不要去游泳。 白天光是擦下灰尘就已经那样了，黎樱想都知道，如果去游泳会发展成什么样。 她别开脸直摇头，不去看泳池，也不敢去看季明琛戏嚯的眸光。 「没事。」他还黏在她耳边，小声怂恿她，「这里水脏，咱们不在这儿。咱们房里有个大浴缸，回去咱们洗鸳鸯浴。」 鸳、鸳鸯浴…… 黎樱被他说得脸红，本能想要拒绝，但想一想自己如今的身份，又觉得好像不应该拒绝。 对他来说，自己现在这样，肯定很木讷，很没有趣味吧。 她想起从电视剧和小说里看到的场景，那些作品里，大佬身边的情妇都是很风情万种的，很会迎合大佬们的心意。 虽然她现在还做不到那样，但在黎樱印象里，许多她一开始不擅长的事，努力学习练习过后，至少都可以熟练掌握。 也许这件事，她也可以学一学…… 至少，不要让他觉得，自己只会说空话，做了交易，又不兑现承诺。 想到这里，黎樱鼓足了勇气，晃了晃男人的手。 「季先生，我们回去吧。」 季明琛早就注意到，小姑娘在车上时，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第26页 他理所当然觉得是小姑娘不愿意跟他。 他不敢问，他知道那一定是事实。 她是他强求来的，和他待在一起，她会不快乐，也是应当的。 一直以来，他想要什么就去抢，抢来了就是自己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一个人，生出患得患失的无措感。 又想要她快乐开心，又想要她待在自己身边，独属于他一个人。 「好啊。」 他看出黎樱强撑的欢颜，不忍心拂逆她，捏捏她可爱的小耳垂。 「回房间打算干什么？」 牵着她，他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现在时间还早，还远不到平时的睡觉时间。 「洗、洗、洗鸳鸯浴呀。」 小姑娘结巴了两下，终于飞快地说了出来。 季明琛脚步一顿，低头看她。 她虽然羞得厉害，但没有低头躲避他，而是抬眼温软地回望着他。 虽然只坚持了两秒钟。 两秒钟后，她还是撑不住羞，心虚地转开视线。 再过两秒，她突然脚底腾空，被人直接抱了起来。 「季先生！」她捶他肩膀，「我可以自己走的。」 「我走得比较快。」他将她抱得更紧，大步往酒店房间走去。 他体力很好，路上一直抱着她，在电梯里时都没放下，半点不见喘，更别提流汗了。 刚进到房间门口时，黎樱还有些不自在。 上一次来时，就是在这里，她失去了初吻，在旁边的浴室，他轻佻地压着她，说，不就是亲个嘴。 黎樱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 不就是……不就是做那样的事吗，对他来说大概和吃饭喝水一样普通又寻常。 她只要努力一点，努力克服一下，就没关系了。 经过了浴室，经过了客厅，季明琛还是没放她下来，抱着她，一直走进自己的主卧。 这间主卧非常大，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落地窗边，另有一间浴室，里面是偌大的浴缸，旁边浴盐红酒小冰箱一应俱全。 相比之下，外面那间只有淋浴的浴室，只是快速沖澡的选择。 这样可以一边欣赏夜景，一边泡澡享受的地方，才是季明琛的目的地。 他弯下身，直接把怀里的小少女放进还没有水的浴缸里。 浴缸很大，她纤细小巧的一只，躺在里面愈发显得荏弱。 浴缸的另一边，就是宽大的飘窗，城市夜景仿佛近在咫尺。 黎樱心里有些慌。 离窗子也太近了…… 她刚想问他能不能换个地方，就被他勾起下巴吻了下来。 这次的吻极具侵略和占有，很快就抽光了她肺里的空气，浴缸壁很滑，她蹬了两下反而更往下滑，只能双手无助攀住他脖颈，仰着头软绵绵地任他索取。 一个吻结束，男人气息只微微有些紊乱，她却已经喘得不成样子，杏眸中隐隐泛着水光，两颊潮红。 「还要洗？」男人一边嘴角轻扬，虽然语气轻柔，却怎么听都有些嘲笑她的意味。 黎樱其实已经觉得不太行了，她好像太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单单是一个吻，她就会变成这样…… 目光看向手臂撑着浴缸边沿的男人，她顿悟，如果现在这样，他都还留有余裕，那么此刻被他隐忍着没有表露出来的…… 她不敢去想。 但男人眼里的嘲笑又让他回想起男人总提醒她的那句话： ——「不要只是嘴上说说，黎樱，你拿什么谢我。」 她抿了抿唇，嗓音软软的，手臂还勾着男人的脖颈： 「季先生，我可以的。」 男人漆黑的眸中跳着一小簇火焰，他将后牙槽紧紧咬住，咬得嚼肌都鼓了出来。 他觉得，她好像还完全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勾引我？嗯？」 他伸手推开浴缸边的窗子，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吹走了两人身上的燥热。 「黎樱，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他语带嘲讽，微挑着眼角反问她。 小姑娘脸色由红转白，嫣红的唇瓣张了张，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闭上眼，认命地勾住他的脖颈，把自己完全交给他来决定。 下一秒，她被男人一把推开。 睁开眼时，只能看到男人离开的背影。 季明琛几乎是落荒而逃，慌不择路地冲进外面那间淋浴。 冷水开到最大，自虐一般浇着过于胀痛的自己。 他一会儿觉得，是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一会儿又觉得，大概是她疯了。 想起少女那样卑微又青涩的「勾引」，他眸中现出一阵心痛。 他无疑是想要得到她的。 可他低估了她的善良。 当她毫无防备，将柔软的自己交给他时，他害怕了，退却了。 他怎么配去触碰这么好的小姑娘。 沖了很久很久的冷水，直到季明琛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才放心换了身干燥的睡衣，往卧室走去。 可卧室的门一打开，他就知道，刚才的冷水全都白沖了。 他平时睡的那张床非常大，用的全是黑色床单，黑色被罩。 而此时此刻，透过落地窗，一段皎洁的月光落在上面，而她的小姑娘安安静静躺在月光中间。 第27页 弯曲，柔软，白皙，干干净净。 他怎么配拥有这样好的月光。 「季、季先生……」 她听见他进来，颤声叫他，手指攥紧了床单，不敢睁眼。 她在害怕。 季明琛走过去，站在床边，看她抖得越来越厉害。 她真的完全不懂任何情趣，不懂怎样撩拨男人。 不会说柔媚的句子，不会做性感的姿势，连个勾人的眼神都不会。 但此时此刻，他要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扑上去将她撕扯碾碎，吞吃干净。 「难看透了。」 他居高临下，冷冷评价。 少女细弱呜咽了一声，抖得几乎停不下来。 她在他冰冷评判的口气里无地自容，恨不得马上缩进地缝里躲起来。 可是，这已经是她能拿出的全部了。 这是她所有的诚心和勇气。 都已经，毫不遮掩的，摆在他面前了。 「以后不要这样。」 她听见男人冷冰冰的语调，不带任何起伏。 「很丑，很难看，提不起任何兴致。」 棉被扔到她身上，遮住了她的狼狈与羞耻。 少女缩在棉被里，蜷成一团，难堪到了极致。 四周再无任何动静。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一整个夜晚，他都没有再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早上狗子再作个大死，后面就无虐了！误会也很快会解开的！ 睡醒起来看到掉了一个收藏心都碎了qaq 第14章 讨好 一觉醒来，黎樱习惯性伸手去床边，想要拿自己准备好换洗的小衣服。 手摸了个空，才清醒过来，想起来自己并不是睡在家里。 她爱干净，贴身的小衣服穿了一天就要换。 可这里没有她可以换洗的衣服。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要直接穿昨天的，心理又觉得有点别扭。 想了想，她先把外面的连衣裙穿上，然后走进浴室去洗漱。 经过那个浴缸的时候，她脸红了一瞬。 然而她很快就想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咬了咬唇，撇开了视线。 镜子里的自己，模样实在有些糟糕。 眼睛肿的厉害，头髮也乱糟糟的，嘴唇也还……微微有些红肿。 她有些怔怔的，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按说应该已经消下去了，但现在还能看出红肿，难道是她睡着之后，又被……？ 可昨晚他分明用那样冰冷不屑的语调羞辱了她，怎么可能还…… 黎樱甩甩脑袋，把这个不靠谱的猜测赶出自己脑海。 她用酒店里的物品洗了脸，刷了牙，又把头髮梳好。 然后踩着小拖鞋，跑到客厅里，在沙发上乖乖坐好。 过了一会儿，另一间客卧的门打开，季明琛走出来。 他打着赤膊，上身肌肉线条清晰粗犷，甚至还有好几道不规律的疤痕。 下身裹着条浴巾，头髮有些湿，一条条短刺一样竖着。 看见沙发上的黎樱，他有些意外，挑了挑眉。 「季先生……」 经过昨夜的事后，黎樱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但现在，她也只能找他求助了。 「我……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身上那件吗？是有点脏了，连衣裙皱巴巴裹在她身上，的确是该换了。 季明琛点点头。 「我疏忽了，你先穿林唯的凑合一下，我去给你买新的。」 他要去给她买新的……？ 黎樱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点不好意思。 「是、是……是里面穿的……」 十只漂亮圆润的小脚趾露在拖鞋里，肉眼可见地蜷握起来。 黎樱羞得想捂脸。 被那样拒绝后，一大早又跑来和他说这些，他大概更看不起自己了吧。 其实，穿上脏的忍一天，也不是不可以…… 季明琛眼神落在她身上，凝重了几分，唿吸却也不由粗重了一些。 「黎樱，你是在勾引我吗？」 他嗓音还带着睡醒后特有的鼻音和沙哑，让这句质问听起来不是那么生硬。 沙发上，黎樱两只手都紧紧绞在了一起。 她自己想了一会儿，认真点头，「嗯。」 然后，少女又仰起头来，用那双清亮羞涩的眸子望着他，问他： 「您喜欢吗？」 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褶皱的连衣裙。 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坐在他面前，看上去，即使他要对她做点什么，她也不会反抗的样子。 季明琛抿紧了唇线，下颌线略微鼓起。 他走到沙发前，在少女面前半蹲下身子，凝视着她，即使睡了一觉，她看上去仍然苍白憔悴。 她曲意的讨好，刻意的迎合，看在眼里，都让他心痛不已。 可他又可耻地喜欢着。 这个干干净净的小女孩，一定不知道他脑海里，对于她，都有什么龌龊不堪的想法。 她怎么这么好。 昨晚被他那样冷言冷语伤害过，今天还能这样羞红着脸，坐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对他说，「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在这样的赤诚面前，他只有自惭形秽的份。 「不要这样，黎樱。」终究，他还是不忍心，艰涩地开了口，「你不需要这样。」 第28页 黎樱有些困惑。 季明琛看出她的困惑，却不知道该怎样向她解释。 要一个人把他习惯隐藏的自卑说出来，并不容易。 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惯常用的那种方式。 眼尾挑出几分不屑，薄唇轻轻嗤笑一声，嘲弄的意味不要再明显。 「黎樱，你自作多情什么，你以为我真的是想娶你？」 虚张声势，欲盖弥彰。 偏偏她不懂。 他看着她本就苍白的一张小脸更加没了血色，手指悄然攥紧。 「我告诉过你吧，你和她长得那么像。我配不上她，又忘不了她，这才找了你。」 他大手捞住她小巧的下巴，拇指摩挲过柔嫩肌肤，力道温柔，嘴角却勾着残忍的弧度。 「你该不会这么没有底线，想勾引一个心里有别的女人的男人吧？」 说完，他不敢看她，却也禁不住她的诱惑。 低头，残忍又肆虐地反覆碾吮那双微凉柔软的唇。 她没有反抗，乖乖仰头任他吻着。 掐着她下巴的手上，却忽然感觉到两滴温热的泪珠砸落下来。 像被烫到了一样，他心尖上颤了两下，却又恶劣地咬了咬她，这才松开。 然后捏着她小下巴，故意轻佻地「啧」了两声，这才转身回了客房。 黎樱偏着脸，眼泪落下来，心中一片冰凉。 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他就盯着她看了那么就，还好心出手帮她解围。 为什么他总是那样急切地想和她亲近，亲近过后，却又把她随随便便丢开。 为什么他为了得到她，插手了贺执的事，得到她后，却又对她意兴阑珊。 给她戴上戒指那一刻，他那时的快乐，仿佛是假的。 现在才知道，那不是假的，只是，他的快乐，是给另一个人的。 小姑娘第一次捧出一颗心，诚挚地讨好一个人，却遭到了这样的对待。 她的那颗心被随意把玩，又被丢弃到了地上，被人不屑一顾。 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难过又小声地哭了起来。 真的好难过啊，为什么会这样…… 少女小声抽泣，细小而压抑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客房，也狠狠落到季明琛心上。 她啜泣一声，便像有一只细小的尖刺刺入他心脏。 他隔着门缝，看着她伤心的样子，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拳。 他想要现在就冲出去，抱住她，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到底有多么浓烈。 可他不敢。 他甚至不敢再碰她。 第一次，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更加惶然无措。 也是第一次，他这样憎恶自己。 * 过了一会儿，林唯在外面刷开了房门。 看到沙发上蜷坐着的少女，她也不意外。自然而然地从几个纸袋里拿出了新的衣服，有外衣也有小衣，说是给她带来的。 黎樱对她道了谢，拿着衣服回卧房换上。 换上才发现，不管是里衣还是外衣，尺码竟然都恰好合适，像是完全比着她的身材买的。 而且都是柔软干净的少女款式，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会让她不适的露出。 心中对林唯的感激又深了几分。 她重新洗过脸，出了客厅，看到林唯正在外面等着。 见她换好衣服出来，林唯点点头，这才进去了主卧，挑了一套男式的套装，转身去客房，拿去给季明琛换上。 黎樱看着这一幕，越来越觉得，仿佛林唯才是他的妻子，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身边的一切。 而自己，只是平白被卷进来，与这里格格不入。 等季明琛都洗漱好了，两人一起去楼下吃早餐。 明明昨晚，还是他抱着她一路走进来的。 今天再出去时，却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脸都绷着，气氛僵冷，没有人先说一句话。 林唯看他们这样，也没多说什么，找了个机会，自己抽身离开。 她也有她自己的事要处理。 走廊上，一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女孩子走路的脚步轻轻的，踩在绵密的地毯上，猫儿一样完全没有声音。 季明琛摁电梯的时候，往后瞟了一眼。 她垂着头，模样丧气，无精打采，看到他停下，她也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季明琛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难受。 电梯已经快要上来了，他突然大步走过去，拉起女孩的手腕往电梯里走。 「你……」黎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不想让他牵，闷着气使劲儿把手往回抽。 「叮。」电梯门打开。 季明琛直接弯下腰，勾着人膝弯，把人抱起来，一起进了电梯。 怀里温热柔软的一小只，抱在怀里熨帖极了，季明琛绷紧的嘴角这才松了一些。 电梯里没有旁人，他收紧了勾着她膝弯的手臂，往她身上看了看。 「里面穿了？」 就算电梯里没有人，他这样直勾勾问出来—— 黎樱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明明说了拒绝又无情的话，为什么现在又要来撩拨她。 她一生气，那张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些许生动的气息。 第29页 季明琛把小姑娘抱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嘴唇贴在她耳边小声呢喃： 「樱樱，多生点我的气吧，别太轻易饶了我。」 她这样软，光是肯给他这样抱着，他就已经足够了。 电梯缓缓下落，两人都没再说话，共同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 到了一楼的餐厅，酒店今天提供的是早茶茶点。 季明琛把黎樱放到一个干净的座位上，问她要吃什么，自己去拿。 黎樱想去自己拿，被他按住。 「要吃什么，我去给你拿，你别动。」 男人低声问她，认真等着听她回答，好像给她拿早餐，是件多重要的事似的。 从昨天陆陆续续哭到今天早上，黎樱心情很差，更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看见男人这个样子，她心中更是有气。 明明说过她只是一个替代品，为什么又要这样对她，把她一颗心这样抛来丢去，很有意思吗。 小姑娘想着想着，又红了眼眶。 她赌了气，故意说了一长串，让季明琛去拿。 男人看见她生气，眼里盛了些笑意和心疼，俯身轻柔吮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我去拿。」 你别哭，我的小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狗子作的最大的一次死了。 第15章 看望 水晶虾饺，榴槤酥，奶黄包，豉汁凤爪，小笼包…… 凡是黎樱说了名字的，都被季明琛三三两两端了过来，盛在精緻的小碟子里，每碟里放了两三个，在桌上依次排开。 男人穿着一身昂贵西装，在大厅和包间里来来回回，像个服务生一样给她拿东西，引来不少人侧目。 到最后，又给她端来一碗她没说想吃的生滚鱼片粥。 嫩白的鱼肉、青嫩的葱花，漂浮在粒粒莹润的白米中。 闻着热腾腾的香气，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胃里，终于咕噜叫了一下，起了一点食慾。 黎樱拿起瓷勺，抿了一口，入口香滑浓稠，鲜美清甜，没有一点腥味。 这两天，她几乎一直在痛苦绝望和紧张难过种种情绪中反覆煎熬。 现在一口热粥下肚，那颗被反覆煎熬的心似乎才终于找回了一点温度。 黎樱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男人，本来想发脾气的，现在也发不出来。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低头乖乖拿勺子舀粥吃。 季明琛拿筷子夹起一只软乎乎白亮透粉的虾饺，蘸了点蘸料，递到黎樱嘴边。 「尝一口？」 虾饺外皮软糯糯的，香气特别诱人，黎樱的食慾被勾起来了。 她轻轻哼了一声，不看男人，也不看那只虾饺，自己往旁边挪了挪，拿筷子自己夹了一只。 她这样季明琛也不恼，也不会觉得丢面子，面色如常地把那只虾饺收回去，自己吞了进去。 ——离她的唇那么近，这只虾饺分明更清甜了一些。 黎樱不知道对面的男人在咬着水晶虾饺的时候想着什么，口中鲜美的味道彻底打开了她的食慾。 不过小姑娘也是个小鸟胃，吃的不多。 眼前琳琅满目的小点心，她一样吃了一点，就饱了。 然后看着一桌子被剩下的茶点，这才开始后悔，刚才一时意气，好像拿回来的太多了。 她有点脸红，这样拿多了，又吃不完，真的不好。 服务员以为他们吃完了，过来给他们续茶，问了一句要不要撤走。 季明琛说不用。 然后他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在黎樱的注视下，把她吃不下的残羹剩饭都吃了个干净。 这下又轮到黎樱不好意思了。 就算是和妈妈，她们也几乎不会吃对方剩过的东西…… 她有些手足无措，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不停往窗外瞟。 窗外天气有些阴沉，看上去像是要下雨了。 吃过早饭，季明琛带黎樱去医院，看黎妈妈有没有好一点。 路上，黎樱低头悄悄摘下了戒指，藏在裤子口袋里。 她不想让妈妈知道这件事。 季明琛开着车，瞥见了她的小动作，也未置一词。 等到了医院，医生说黎妈妈才刚醒过来，精神不太好，不能多说话，要探望病人的话，最好聊些轻松的话题。 黎樱一一记下了，得到医生允许后，忙不迭跑去特护病房。 黎妈妈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神情还有些恍惚。 看到进来的黎樱，她脸上才恢復了些神采。 「樱樱，妈妈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她当然看得出来女儿的憔悴与苍白，心疼地抚了抚女儿的脸颊。 黎樱噙着泪笑着摇头，「才没有，妈妈没有惹什么麻烦。」 黎妈妈刚才就看到了守在病房门口的男人，这时才问起他。 「樱樱，那位先生是……？」 黎樱回头看了眼季明琛，他双手插兜靠在病房门口，一直在看着她们说话，但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脸上笑起来，故意用轻松的口气，向妈妈做出小女儿娇羞的样子： 「妈，其实……他是我男朋友，今天带他来见您。」 黎妈妈有些惊讶，黎樱怕妈妈被刺激到，连忙找补了几句。 第30页 说他们两个人其实一直在偷偷谈恋爱，这次他也帮了忙，所以不想瞒着妈妈了。 黎妈妈再看季明琛，眼神就不一样了。 虽然这个人看上去过于冷漠，眉宇间又过于不羁，年龄也不合适，但如果女儿喜欢…… 妇人温和地朝他笑了笑，点点头。 季明琛一直站在门口不说话，黎樱心里着急。 她怕妈妈看出两人之间的异样，赶紧跑过去，挽住男人的手臂，半拖着把人带过来。 「明、明琛，不是见到妈妈了吗，打个招唿呀。」 她脸上还抿着浅笑，心里却直着急，就差在季明琛后面掐他一下提醒他了。 然后她就真的掐了。 记忆里并没有和亲人相处过的片段，季明琛从心底深处泛起一股异样感。 他张了张嘴，叫了声「伯母」，在床边坐下，顺手把黎樱揽到怀里，抱她在腿上坐着。 一边和黎妈妈聊天，手一边撩到黎樱腰上，也轻轻掐了一下。 这个人还记仇！？ 黎樱被掐得痒，瞪了他一眼，扭着身子想从他身上起来，反被男人一把摁住，动弹不得。 臀下传来清晰坚硬的触感，她一僵，不敢再动了。 那边，黎妈妈和季明琛这个「女儿的男朋友」还在聊着家常。 「……是吗，你们已经有结婚的打算了？」 黎妈妈显然很吃惊，用了一段时间消化这个事实，又絮絮叮嘱起来。 「房子打算买在哪里？」、「小季在哪里高就？」、「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之类的问题，一个一个都细细问了。 即使是要尊重女儿的意愿，但她也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想要为女儿打点好一生的顺遂。 季明琛听着黎妈妈的叮嘱，偶尔回答一两句。 他倾听的神色很认真，并没有半点觉得不耐烦的意思，反而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黎樱听见妈妈在问「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的时候，就想转移话题了。 可黎妈妈和季明琛，一个讲得仔细，一个听得认真，她一时竟然找不到可以转移话题的契机。 当他们之间的对话进行到「樱樱小时候牙齿不好，平时要提醒她勤刷牙」的时候，护士终于进来，说到病人吃药休息的时间了。 黎樱这才松了口气，刚和妈妈说明天再来看她，就被小护士赶出了病房。 从出了病房门，季明琛手就一直揽在黎樱腰上。 黎樱一直想挣开，一边被他揽着往电梯走，一边用手去掰男人的手臂。 一路人，经过的护士和病人，都以为是小两口在闹脾气，对他们投来善意的微笑。 黎樱气鼓鼓的，又不好把动静闹得太大，一路忍到了地下车库。 到了地下车库，一出电梯，她发了狠劲把男人的手臂甩开。 「你不要碰我！」 她睁圆了眼睛，一甩开，就立刻站得离他老远。 季明琛有些错愕，朝她伸出了手，「樱樱……」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发了脾气。 明明刚才她还那样温软听话，主动那样叫他的名字，在他怀里闹。 明明他们连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为什么现在又不要他搂着她。 可看着少女眼眶渐渐变红，他又于心不忍，缓缓收回了手臂，担心地看着她。 哦，自己真是太不争气了！ 黎樱懊恼地抹了抹眼睛。 她只是生气，真的没有想哭的！她总是这样，一生气，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季先生，」她没有想哭，但嗓音里还是拖了明显的哭腔，「刚才是因为在妈妈面前，才那样叫您的，请您不要误会。」 她觉得自己还是得说清楚。 在妈妈面前假装是男女朋友，有点亲昵的举动就算了。 「我知道自己只是您喜欢的人的替身，您偶尔会把我当成别的人——」 黎樱哽了一下，好像真的有点想哭了。 「但您总是那样，真的不好，我、我……我真的……」 小姑娘又拿手背抹了抹眼泪，咬着唇想忍住，但终归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委屈，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地下车库里车不多，有些空旷，她情真意切的哭声甚至能听到隐隐的回声。 「您为什么要这样啊……呜……您又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干嘛老是要碰我……」 「不是的，我——」 季明琛头一回看她哭成这样，脸都哭花了，本能就要否定，却又欲言又止。 他要怎么解释？解释自己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故意贬低她、故意伤害她——这样的卑劣用心吗？ 他觉得，如果他说出口，会把她推得更远。 男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走上去，强行把人抱进怀里，小姑娘软绵绵推拒着打他的手臂，他也不躲。 低下头，去堵她的嘴唇。 这样一来，小姑娘的哭声才被堵成含混的呜咽。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小姑娘更伤心了，发着狠地打他，可没两下，又被堵了唇。 小姑娘一哭出声，他就赌上去。等人有点缓和了，再松开。 没有强行的侵略和索取，只是不懂怎样解释，所以只能堵住她的嘴唇，用这种粗鲁而直接的办法让她停止哭泣。 第31页 来回几次之后，小姑娘终于不哭了，在他怀里一嗝一嗝的。 季明琛心疼地轻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过了一会儿，听见小姑娘趴在他肩上，闷闷地说要回学校，下午要去兼职。 他说，好。 她还是闷闷的，说：「季先生，我不想你抱我。」 季明琛将她抱得更紧了点，闭上眼，过了良久，「好。」 他真的把她放下了。 黎樱有些意外，看了看他的神色，犹豫着，又开了口： 「季先生，我……我想自己搭公车回学校，您不用送我了，可以吗？」 季明琛又闭了闭眼，微微仰头，不让她看见自己受伤的神情，艰涩开口： 「好。」 他就是个混蛋。 已经这样伤了她的心，只要她不哭，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樱樱和季狗这个证到底什么时候能去领，替他们捉急！ 第16章 冒名 黎樱一个人搭公车回了学校。 现在时间还不晚，她先去学校餐厅吃了午饭，又回宿舍简单画了个淡妆，掩盖一下脸上的憔悴，然后去了书咖，准备下午的兼职。 昨天那么着急就请假离开，看她过来，店长和学姐都很关心她，问她事情处理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 黎樱浅笑着说都处理好了，害大家担心了。 看她状态还好，店长和学姐才放心，又叮嘱了她几句要她好好休息，如果感觉不舒服，可以多请几天假。 黎樱觉得自己眼下的黑眼圈大概没遮好，还是被看出来了，笑着保证说会的。 晚上她还要去奶茶店打工。 奶茶店店长周姐一看到她，就大唿小叫起来。 「哎呀樱樱，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给姐说，姐去给你出气。」 黎樱无奈地摸了摸脸颊，「有那么明显吗？」 「樱樱，你别怪姐说话直，你这个样子，瞧着像给人始乱终弃了似的。」 周姐凑上来，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 「姐可是过来人，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和男朋友吵架了？」 「噗……哪有啊，周姐你别乱猜啦！我挺好的。」 黎樱穿好工作围裙，扭身去洗手，一边检查有哪些材料需要补。 「我可没乱猜，我要是没猜准，你脸红什么？」 周姐也凑过来，和她一起准备材料。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奶茶店里亮着暖橘色灯光，小少女穿着卡其色围裙，在柜檯后面忙碌。长发扎成个马尾，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偶尔有人进去买奶茶，她会用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认真望着对方。 做好奶茶递过去的时候，还会附送上一个轻松愉快的笑容。 透过车前的玻璃，季明琛视线一直落在黎樱身上。 看着她快乐忙碌的样子，忽然很羡慕起那些去买奶茶的人。 他们至少还可以看到她毫无芥蒂的笑容。 而和他在一起时，她总是羞恼的，委屈的，含泪的，伤心的…… 男人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由得收紧了。 他不由想起上午在医院时，黎妈妈嘱咐过他的话： 「我们樱樱养得太单纯了，没见过什么险恶，对谁都愿意往好了想，你可不要辜负了她。」 他还想起回国前自己信誓旦旦的誓言。 要得到她。 一定要得到她。 可他现在，竟然后悔起自己这四年多的执念，竟然后悔起自己为了得到她而不择手段。 如果早知道她跟了自己，会这么不快乐……他还会坚持吗？ 昏暗的车里，男人深深垂下了头。 一声嘆息。 他知道会的。他就是这样的卑劣。 * 奶茶店里，最忙的那一阵过去，周姐脱下围裙，坐在高脚凳上挨着吧檯刷微博。 刷了一会儿，突然「欸」了一声，看看微博，又抬头看了眼黎樱，又低头去看微博。 「樱樱，你过来。」 黎樱正在给烤着的贡丸挨个儿翻面，听见周姐叫她，有点好奇。 「周姐在看什么呢？」 她举着夹贡丸的夹子哒哒跑过去，挨在周姐边上瞅了一眼。 周姐在看的是段视频。 她还没把视频打开，视频在自动播放画面，没有声音。 视频画面里，是一个女孩。 「樱樱，她和你长得有点……说不出的像。」 周姐又把两个人都来回审视了几遍，她眼光毒辣，很快得出结论： 「不是，她是故意往你这个风格上化的妆，她以前不长这样。」 「这是谁呀？」黎樱看视频里的女孩有点眼熟。 「哦，最近刚火起来一个小网红，好像是哪个富二代的女朋友。」 周姐一边点开视频，一边给她介绍。 黎樱平时除了打电话，不怎么看手机，更别说刷微博了，对这些热点更是不了解，一愣一愣听着周姐给她八卦。 视频一打开，那个女孩的脸瞬间占满了ipad的屏幕。 一个大特写，黎樱突然认出她来。 像是验证了她的记忆，随着视频被点开，一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迴响在奶茶店里。 第32页 是一段歌声。 一段她自己的声音。 是黎樱那天在书咖，在这个女孩和她的拍摄团队面前，唱的那首歌。 此时此刻，视频里的女孩在用着黎樱的声音对着口型，拨弄着吉他。 很快一小节唱完了，女孩对着镜头扬了扬头： 「小时候写着玩的歌，没多少人知道。」 说的是谦虚的话，神态却非常骄傲。 黎樱定定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视频播放完，自动划到下一个。 周姐又划回去，在女孩一露脸的时候，就点了暂停，把pad举到黎樱脸边上对比。 「就是像，樱樱，我看你要是去混娱乐圈，肯定比她还红。」 周姐撇了撇嘴，把ipad丢到一边。 「她就是个小网红，谁不知道她是靠抱富二代大腿红的，我看吶，她卸了妆肯定没你好看。」 这个时候，周姐才看到黎樱呆呆愣愣的。她捣了一下黎樱，「干嘛，开始想怎么当明星啦？去，姐支持你。」 黎樱摇摇头，抿唇想了一会儿，「周姐，这个女孩微博名字叫什么呀？」 周姐直接把ipad拿给她看。 黎樱默默记下了那个微博id： 燕嘉莹。 等结束了奶茶店的兼职，回到学校寝室。 她洗漱完，趴在床上，打开微博，输入了这三个字，找到了那段视频，自己重新看了一次。 视频内容就是那名叫燕嘉莹的女孩自弹自唱，从一开始张口，就是黎樱的声音。 她本人只是在对口型。 黎樱观察了会儿，发现她弹吉他的指法倒是都对，应该是有乐器基础的。 退出视频，发现那个视频的标题是「人美声甜！燕嘉莹小姐姐原来也是创作型歌手！」。 再点开评论区，下面一水儿是粉丝控评。 拉到很往下的地方，才有人质疑「不像小姐姐平时说话的声音」。 下面很快就有粉丝跟上回覆： 【唱歌时候的音色和说话时候的音色就是会不一样】 【不懂别bb】 【lyc家的黑子就别来这里尬黑了，抱走我们燕燕】 …… 黎樱觉得，如果就这样在评论区提出异议，说这首歌的原唱是自己，肯定不会有人信，还会招来许多谩骂。 她想了想，点开那个女孩的头像，给她发了条私信，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多久，对面就回了消息。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你不来找我我也正打算去找你】 【把这首歌卖给我吧！】 【版权费多少，你开个数，钱不是问题】 对面的消息一条一条冒出来，黎樱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固然很缺钱，但这首歌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创作，之所以能成歌、能录成唱片，里面还有爸爸的心血。 她不想就这样让别人把这首歌窃取走。 【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你没有提前徵得我的同意，就说这首歌是你创作的，这是偷窃。】 她有点生气，把这条消息发了过去。 那边过了很久，才有发消息过来： 【小姐姐别生气嘛，好好考虑一下，价格方面不会亏待你的。】 本来黎樱还想，对方是有基本道德的，听她指出是偷窃后，就会主动把这段视频删掉。 没想到，对方仍然还是这个论调。 【我不会卖的。】 这条消息发过去，黎樱蓦地从床上坐起来，抱着手机细细思索，眉宇间神情愈发凝重。 她回想着，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首歌是她的原创。 可越是回想，心中越凉。 她找不到证据。 当年父亲出事，欠下了巨额的债务，他们所有的房产物品都已经被法院拍卖。 后来她带着妈妈搬过几次家，几年前的手稿，早就在不知道哪一次搬家中找不到了。 就算是当年她发过的唱片，她也知道，当初的发行量就很小，她又没什么名气，销量恐怕可以用惨澹来形容，现在市面上更是不可能买到。 那个叫燕嘉莹的女孩，很可能就是吃定了这一点，觉得她就算说出来也没有证据、没有人信，才会笃定地冒名说是她的歌。 她又看了看手机。 距她上一条消息发出去后，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但那边一直都没有再回復。 显然是吃定了她就算不想卖掉歌曲版权，也没有任何办法证明是自己的创作。 怎么办呢。 黎樱往后栽回到被子里，丢下手机，开始思考，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她对这首歌的所有权。 当年爸爸去帮她註册过版权，或许，版权局会有留档？ 或者，二手市场上会有人出手她当年那张冷清清无人问津的唱片？ 或者…… 正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手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黎樱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季明琛发来的： 【明天上午有课吗？】 【如果没课的话，明早我来接你，带你去见一个人。】 【好不好？】 最后一条「好不好？」来得有点晚，好像是发这些消息的人斟酌了一会儿，犹豫着发出来的。 黎樱嘴角轻轻抿了一下，抿出一点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只回了一个字： 第33页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季狗要开始追老婆啦～ 第17章 情人 已经是上午，但山间空气还是湿漉漉的。 季明琛开着车子，沿着山间公路盘旋向上，沿途都是深深浅浅的绿意。 黎樱打开窗，放眼欣赏窗外难得见到的山间景色。 湿漉漉清新的晨风吹进来，吹乱了她的长髮。 「小心点，别对着山风吹太久。」 看着她新奇的样子，季明琛不禁莞尔，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帮她整理头髮。 「被山风呛了很难受的。」 头髮被整理好，黎樱很听话地往车里坐了坐，把车窗关上了一点。 随着车子又一个转弯，一片整洁的白色建筑出现在前方逶迤的山路之上。 这片地段依山傍水，黎樱知道，本城有很多富人都在这附近有宅子，当年爸爸甚至也考虑过要来这里置业。 但占地那样广的一片建筑…… 不管那是什么地方，总能猜出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是疗养院。」 季明琛看出她的疑惑，淡声向她解释。 「要带你去见的人，平时就住在这里。」 车子很快开上去，停在疗养院门口。 下车前，季明琛又特意检查了一遍黎樱的手指—— 那枚粉钻戒指完完好好戴在她的手指上。 他本来很满意自己选的这个求婚戒指的，女孩子嘛，当然是喜欢粉粉的、华丽的东西。 但此时此刻，又在她手上看到它，季明琛却觉得，这样的粉色……显得太过轻浮了。 肤浅。配不上她。 他端着她的手掌，不由皱起了眉，心里想着，她要是不喜欢，回头带她去重新挑一款也可以。 还有结婚的对戒，都选她喜欢的。 「你带我来这里，是要去见谁吗？」 黎樱任他捏着手掌，软声问他。 都已经到疗养院门口了，她还不知道自己要去见的是什么人。 「见个老太太。」 季明琛收起眸中的沉迷，牵着她，往疗养院里走。 「老太太状态不稳定，她说话你要是不爱听，就不用搭理她。」 他一边走，一边不忘叮嘱小姑娘。 毕竟，带她来这里，一多半是因为想要帮她。 还有一小半是因为，早晚都得让老太太见见他媳妇…… 虽然老太太并不是他母亲，但……这样也算彼此见过家长了吧。 而且，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老太太年纪越大嘴越毒，他可不觉得老太太会说自己什么好话。 穿过大片的草地和走廊，穿着一身浅粉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看见他，主动迎上来汇报起老人家最近的状态。 「季先生，老夫人状态很稳定，前两天去参加了乐器演奏的比赛，拿了一等奖，老人家很开心。」 季明琛点头，问老太太现在在哪儿。 工作人员说，老太太吃过早饭，刚刚才回了房间，现在还没到休息时间。 季明琛说知道了，转身上了电梯，工作人员看见他手里牵着另一个女孩，识趣地没再跟上。 黎樱一边听着两人对话，一边观察着疗养院里的环境。 她对疗养院为数不多的印象，都来自于电视剧里，那些设施简陋、服务人员不到位的空旷荒凉的样子。 但一路过来，这里不仅有各种活动的设施，还有心理谘询室等等，环境也整洁优雅，所有楼梯都是缓坡，配套设施都非常完善。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想着，要是妈妈也能来这里住着疗养就好了。 也就是那么一瞬。 她自己很快就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这里离她的学校太远，更何况，她也拿不出更多的预算送妈妈来这里住。 「在想什么？」 季明琛抬手敲门，一回头，看到小姑娘若有所思，呆呆的样子。 黎樱被敲门声唤回注意，摇了摇头。 「进来。」 门后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季明琛推开门，门口正对的窗下，一位银髮苍苍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回过头来。 「老太太，给您看看我媳妇。」 季明琛调笑着说了一句，惹得黎樱脸又红了。 他示意黎樱进去，自己却站在门外，默默地帮她们关上了门。 黎樱走了几步才意识到季明琛没跟上，她回头看了眼，刚好对上男人望过来的视线。 男人忽然向她笑了一下，眉眼都弯着，是很开心的样子。 黎樱愣了一下，下一秒，门就被关上，阻断了两人的视线。 她忐忑地朝老人走过去，看到老人家正朝她伸着手，她连忙走上去，蹲在老人家身前。 近看才发现，这位老人虽然满头华发，但脸上的状态却非常好。 皱纹并不多，肩颈弧线优雅，神态带着点矜傲，年轻时，必定也是个美人。 而且，总有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她犹豫了一会儿。 季明琛并没有告诉她这位老人家的身份，她揣测着这位老人可能的身份，最后还是小声叫了声「伯母」。 老人家看着她，慈祥地笑，伸出一只手来，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髮。 第34页 「好孩子，是个好孩子啊……」 她似乎颇为唏嘘，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脸上浮现出感慨的神色。 「是我儿子没福气，娶不到这么好的姑娘……」 黎樱有些疑惑，不由回头看了眼门口。 那里门已经关上了，但黎樱还是不免疑惑——这位老人家，不是季先生的母亲吗？ 看到她的动作，满头银髮的老人家不屑地轻嗤一声，拉着黎樱转过身往卧室走。 「咱们不理那个狗崽子，来，孩子，给伯母好好看看你。」 老人家的卧室布置得简洁而温馨，黎樱一进去，视线就被床头柜上放着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张唱片。 是她高考结束那年，发的那张唱片。 「伯母……那个是——」 黎樱有些惊讶。 怎么会……出现在这位老人家的床头柜上？ 「那个啊，是我儿子喜欢的。」 老人家注意到她的视线，出声感慨。 「都是过去的事了，孩子，你想听听吗。」 * 季明琛一直在门外等着。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黎樱走了出来，一脸忐忑，怀里还抱着一张唱片。 刚才她要离开时，小心地问那位老人家，能不能把这张唱片借走几天，过几天再送回来。 老人家很愉快地答应了，说，这是他的东西，要是能帮上你，也是缘分了。 说实话，第一次见面，没带礼物就算了，还从人家这里拿走了东西，她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黎樱一手拉了拉季明琛衣袖，说伯母睡下了，说不想见你，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季明琛低头看着被她拉住的那一点衣角，轻轻嗯了一声，握住了那只手。 「走吧。」 一路上，小姑娘都抱着那张唱片，神情怔忪，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肯定是老太太和她说了什么，他猜。 一直到了车子前面，车门都打开了，黎樱还是怔怔的。 季明琛打算直接把人抱上副驾，刚一搂住她，小姑娘却回过神来。 「季先生，今天我想一个人坐在后面，可以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挣脱了他的手臂，自己坐上了车。 「嗯。」 季明琛转头，眸中晦暗难辨。 他知道，小姑娘现在应该在想着很多事，或许老太太刚刚和她说了些什么。 再比如，她该怎样用好这张能证明她身份的实体唱片。 他知道她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可他还是希望……希望她能坐在自己旁边，能看到自己。 一路上，车子里都很安静。 黎樱抱着自己那张唱片，脑海里的确乱糟糟的。 她抱紧了怀中的唱片，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关于今天见到的、这位老人家的印象。 想了许久许久，车子从山区一路开到了市区，又快要开到她的学校门口。 她想了一路，完全没注意到车里静默的气氛，和前排驾驶座上，男人越来越黯淡的神色。 对了！ 黎樱想到什么，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马上放下唱片，抱起手机，开始搜索。 果然。 百科上出现的照片，毫无疑问就是刚刚见到的那位伯母。 那是她更年轻时候的照片。 简介上写着： st传媒巨头，s.thomas的情人，为他育有一子，终生未婚。 再往下，是更详细的、她的生平履歷，中学，大学，出国…… 她以东亚人的面孔，活跃在那个满是西方人的阶层圈子里，某种程度上也算广为人知。 当然，她毕生最出名的，还是她给那位传媒界巨头做了一辈子的情人。 那位巨头已经去世。 或许谁都不会想到，在许多人眼中已经活成了传奇的一位人物，现在就住在郊外山上的一所疗养院里。 每天学点乐器，散散步，按时吃药休息，看上去和大部分老太太都没有什么不同。 那季明琛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黎樱有些好奇，望向前面的驾驶座，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学校门口。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他没出声提醒她，也没开车门。 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 黎樱看到身旁那张充满回忆的唱片，渐渐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有几分甜甜的娇气。 她不傻。季明琛和老太太今天就说什么话，他不是为了见她，才带自己过去的。 他是在帮自己。 黎樱抿了抿唇，往前座探身，歪着脑袋看他。 「季先生，谢谢你。」 男人没说什么，只发出个类似于「哼」的气音，眼睛也没看她。 只唇角单边扬了扬，像是在说，「就这样？」 好嘛。 黎樱大概猜出男人在生闷气，她嗓音放软： 「不好意思呀，我想得太入迷了，下次不会了。唱片的事真的谢谢你，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她闭上眼，在男人脸颊上轻轻啾了一小下。 然后羞得跑下了车，头都不敢回。 驾驶座上，男人肩颈处的肌肉线条骤然绷紧，又缓缓放松下来。 他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摇头轻笑，愉悦又无奈。 第35页 不敢想像，自己对这样轻巧柔软的一小下亲吻，竟然都会有反应。 小姑娘的亲吻像是有什么魔力，明明轻得像羽毛，却把他这一路上被忽视的低落，都一扫而空。 还让他胸腔里那颗东西砰砰跳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樱樱也是初恋，今后她会越来越明白，她的狗子是很好哄的。 第18章 天真 黎樱回到寝室后，就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自己那张唱片，郑重思考该怎样处理这件事。 她很少使用微博，自己那个号既没什么人关注，也没发过什么内容。 如果就这样用自己的号发出去，即使是真相，恐怕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正好室友也在寝室，黎樱想了会儿，问她： 「茵茵，在微博上，要是想说关于一个明星的事情，要去哪里才会被更多人看到呢？」 室友有些意外，马上八卦兮兮问：「怎么了？你要爆谁的料啊？我记得你不追星的。」 黎樱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要爆谁的料，就是问一下嘛。」 「唔……」室友想了想，「被看到的话……那就是明星微博下的评论、转发、粉丝超话，都会被看到。」 室友换了衣服，爬上床准备午睡，看见黎樱一脸严肃的样子，还是觉得好奇，翻了个身，扒着床沿问她： 「樱樱，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玩微博了，以前没见你关心过这些。」 她们已经是四年室友，黎樱不想骗她，但也不想主动跟别人说自己从前的事。 她斟酌了一会儿词句，郑重地说，「是因为，我发现一个明星抄袭，我提醒过她了，但她不听。我想把真相说出来。」 「噗。」室友一下子笑出声，「樱樱啊，你真可爱。」 现在哪个明星会介意抄袭那点儿事啊，有实锤都无所谓的事还少嘛。 室友彻底满足了好奇心，打了个滚儿，滚回床铺内侧。 拿起手机准备睡前刷会儿微博之余，还不忘叮嘱黎樱：「那我建议你，说了之后三天之内不要打开微博，最好半年之内都别看微博。」 肯定会被明星的粉丝追着骂。 床下，黎樱神情认真，点了点头，「好的。」 她点开微博，给自己的唱片内页拍了照片—— 内页有她当年的大头照片，虽然已经好几年过去了，但当初高中生的模样，仍然能看出来，绝对不是那个叫燕嘉莹的女生。 拍好照片之后，她又认真配上文字： 【@燕嘉莹并不是这首歌的创作者，这首歌是四年前，我在高中的时候创作的。这是当时记录了这首歌的唱片，大家可以听一下。】 后面附了一段视频。 是在疗养院时，在老人家的唱片机中播放的唱片，视频里响着的，正是被燕嘉莹偷去的那首歌。 都准备好后，她对着手机屏幕，又认真地想了一遍。 嗯，唱片里的样子是自己的，视频里的声音也是自己的，应该没有什么会出错的地方了。 评论，转发，都选上，还要带上明星超话。 点击，发送。 微博发送成功。 看到提示发送成功之后，黎樱还记得室友的建议，立马退出了微博，告诉自己三天内都不要再打开了。 然后她抱着手机愣了一会儿，仰头问室友： 「茵茵，为什么发过之后不能看啊？」 室友又滚了一下，从床沿边探出个脑袋。 「你还真发啦？有实锤没有？」 黎樱没反应过来，「石什么？」 「实锤，就是说，你有对方抄袭的实际证据没有？」 黎樱点头，「有的。」 室友嘆了口气，瞟她一眼：「是担心你被人骂，就算有实锤，很多明星也会不承认的。」 她倒不好奇黎樱为什么突然这么正直又较真。 在她看来，黎樱一直都挺正直的，明明家庭条件也不好，却不肯去申请贫困助学金，说有更多条件更差的同学需要，宁肯老老实实牺牲娱乐埋头读书，靠成绩去争取奖学金。 黎樱听她说是怕被骂，马上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坐回到椅子上。 「不会的，茵茵。」她反而软声宽慰室友，「我没有说很过分的脏话，你不用担心呀。」 室友无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同住了这么多年，黎樱一直都是这样，分明是个要努力兼职养家的穷学生，却处处透着一股没见识过人情冷暖的天真，把人都想的太好，没半点世俗的心眼子。 要是世界上都是黎樱这样的人，估计人与人之间能和谐不少吧。 黎樱发了那条微博，也松了口气，换了衣服，上床午睡了。 而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在她还没看到的网络上，她方才发出去的那条消息，无疑是平静池塘里投掷进去的一枚石子。 以事件的主人公燕嘉莹为中心，与这件事相关的人们，她的经纪人、继而是整个团队，再然后是工作人员、金主，网站运营，粉丝群…… 一圈一圈，互相推动着，漾起了层层涟漪。 最先出现的是否认。 燕嘉莹一口咬定，死不承认，坚持说自己是大学期间长开了，还做过医美。 紧接着出现的是质疑。 粉丝们反咬一口，质疑为什么「爆料人」自己不露脸，不是说是你自己的歌吗，为什么自己不露脸证明？是不是心里有鬼？ 第36页 然后再出现的，是工作室的律师函声明。 义正辞严，给所有粉丝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 没有被看到的，还有燕嘉莹一条条发出去的消息。 有发给黎樱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要多少钱给个数！】 【我知道你的学校，知道你在哪打工，不识时务别怪我】 有发给头部粉丝的： 【你们谁在r大，经常在书咖打工那女的，谁知道她底细】 【人肉她】 【把她信息都挂出来，气死我了】 也有她发给包养她的那位金主的： 【骐哥，那首歌的事，那建人太不知好歹了，现在又出来跳】 【骐哥，你帮我搞她一回吧，可不能让人小看了你】 【骐哥，你搞她是搞她，可不能看上那个建人啊】 【骐哥，你在干嘛呢？】 …… 包养了她的那位「骐哥」，一直没有回她的消息。 顾天骐这会儿正忙着，准备去赴宴。 那位g.a集团的大佬，已经从国内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收购了好几家公司，却鲜少和人应酬。 昨天就传出消息，说今天中午，那位大佬会在凯瑞大酒店宴请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顾二少家里开着几家传媒公司，虽然真正有头有脸的是他老爸，但这不妨碍他打算跟着去。 好歹也能在那位大佬面前混个眼熟，万一跟大佬混熟了，能有什么方便给他，那就更赚了。 为此，他起了个大早就开始准备，一边精心打扮，一边了解那位大佬在国外打拼的事迹，一边在腹内打着吹捧的草稿。 至于燕嘉莹给他发的消息，他瞄都没瞄一眼。 嘁，一个玩着趁手的女人罢了。他忙正事呢，没工夫配合她那些你情我爱的小把戏。 等临近中午，顾天骐跟着老爸一起去赴宴。 却在宴会门口，被大佬身边那位美女秘书给拦下来。 「抱歉，顾先生、顾少爷，季先生请您二位回去，不用出席了。」 美女秘书温柔柔笑着，说着把人拒之门外的话。 同来的还有不少本市的大人物，听见那位秘书这么说，定力好点的装没听见，定力不好的，直接侧目来看。 「季先生说，做传媒，本身就应该尊重知识文化产权。」 美女秘书口齿清晰，一字一句说得周围人都能听得见。 「还请顾二少回去管好手下的人，不要厚脸皮做剽窃的事情，否则就是给业内丢人了。」 「这……」 顾二少有点傻眼。 他名下是有几家公司，但在管理的都是他老爸啊，他本身就是享受太子爷的名号，玩票管管公司的事。 顾老闆却是个还有些文化操守和底线的人，他听了林秘书的话，脸色更加难看。 一把扯起儿子，转头就走，被这样当众下了面子，他老脸都要丢尽了。 回去的路上，父子两个命令手下公司从头到尾严查一遍。 查来查去，离得最近的，就是燕嘉莹这事。 顾二少马上打电话，把燕嘉莹骂了一通，叫她老老实实道歉。 顾老闆听说是儿子包养的小网红乱搞，气得当下就冻结了儿子的信用卡，还说要把他下放去国外的小发行公司磨鍊。 顾二少哪捨得离开自己的销金窝，一时间更加后悔了。 由此牵连出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带出了一长串的连锁反应。 但那些，都和午睡着的黎樱没有关系。 小姑娘安安心心午睡，睡醒后，起来洗把脸，换上衣服，又去书咖打工了。 一整个午后阳光温暖，咖啡香醇，凉爽的秋风吹动门前悬挂的风铃。 这一次，没有任何心怀叵测的人来打扰她，也没有任何风言风语能伤害到她。 她一开始也想打开微博看看的。 但想到室友的忠告，就忍了下来。后来一边打工，一边就把这事暂时放了下去。 直到晚上，黎樱去了奶茶店。 刚一进门，就看到周姐抱着手机，撇着单边唇角，一个劲儿地冷笑。 「周姐怎么啦？」黎樱有些好笑，一边问一边去换上了工作围裙。 「吃瓜呢。」 跟她交接班的前一名女生笑了笑，跟黎樱解释。 「一个网虹歌手，发了首歌说是自己原创的，结果被原主发现了。本来她还振振有词不承认，刚刚突然发了个道歉视频。」 交接班的女生说着说着，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你不玩微博吧？听说那条微博下面，完全就是个大型粉转黑现场，这届网友可太有才了，一条比一条会吐槽，跟看春晚似的。」 「这样啊。」 黎樱眼睛亮了亮，也抿着唇笑了起来。 「那太好了。」 「樱樱是不知道，小褚你知道吧。」周姐也放下手机，加入两个年轻女孩的话题。 「那个燕嘉莹不是 第一回整这齣了，上回她发张单曲，从封面设计到宣传海报全是抄人家的。」 「是啊，上回都锤到脸上了，她还不认，这回一开始还嘴硬，结果刚刚就自己打脸了，笑死我了。」 这一晚上，周姐都在捧着手机吃瓜，时不时给黎樱转播最新进展。 第37页 这件事的最后，是音乐学院的一位教授出面。 她说，这首歌是自己当年一个学生写的，那位学生家境很好，是富家小姐，写歌唱歌只为爱好，不想往娱乐圈发展，所以不肯露面，希望所有剽窃他人成果的人，都能好好充实自己，真正拥有自己的东西。 随在后面放出来的，还有当年两人一同研究编曲时的手稿。 彻底给这件事定了性。 家境很好、富家小姐？ 对燕嘉莹失望的粉丝们，纷纷对这位原唱起了兴趣。 他们顺着最开始那条微博去找，然而发现对方微博干干净净，什么都扒不出来，只好放弃。 黎樱听周姐说到这里时，还是有些惊讶。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当年的声乐老师，但那位教授已经退休了，她不好意思去打扰。 而且老教授一向深居简出，别说微博了，恐怕连手机都很少碰。 怎么会刚好在这个关头，出来帮她说话。 黎樱望了望奶茶店门外。 夜色中，那辆黑色的车还停在街对面。 下班前，她自己又买了一杯奶茶，和一串烤贡丸。 换了衣服，举着奶茶和热乎乎的贡丸，哒哒哒跑到那辆车前，敲了敲车窗。 她其实也不确定，心想着如果车窗后面是别的人，就当请人家喝奶茶了。 幸好，车窗降下后，看到车里的人，她松了口气，傻乎乎笑了起来。 「给你。」 她把温热的奶茶递过去，给他插好吸管，用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望着他。 「我自己调的，超好喝的！不信你试试。」 车里的男人没有接过那杯奶茶，双眼一直凝视着她，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用吸管喝了一口。 暖融融的奶味甜，在唇齿间萦绕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樱樱也很天真，燕嘉莹也很天真。 我觉得，只要没有恶意、不害人，天真是值得守护的。 当然啦，不天真的姑娘更值得守护，不仅值得守护，还要加上一句「辛苦了」。 摸摸。 这一章有的错字是为了不被和谐！jj的和谐词太敏感啦23333 第19章 夜话 「就喝一口呀？」 小姑娘有点不满意，娇嗔着看他。 季明琛微微笑了下，双眼仍然望着她。 「你喝。」 望着少女那双柔软嫣红的唇，他低声诱哄。 黎樱眨了眨眼睛，把那串贡丸塞进季明琛手里。 「你帮我拿着。」 说完，转身哒哒跑回店里，过了一会儿又跑出来，手里多了根吸管。 她把第二根吸管也插进奶茶杯里，吮住吸管喝了一口。 喝完一口，她抬头看着男人，眯着眼睛狡黠地笑了起来，像只可爱的小狐狸。 笑完，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小声解释，「那样不卫生……」 「嗯。」季明琛轻声回答，目光几乎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她真是心软，不过为她做了一点点小事，就能坦然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仿佛他从没说过那些伤害她的话似的。 黎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更何况这里离学校不远，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偶尔还会有同学经过。 「谢谢你呀。」 她把奶茶递给他， 季明琛垂下眼帘，从她手中接过那一杯奶茶。 手指触到了她的指尖，细细软软，被奶茶暖得热烘烘的。 「樱樱。」 他嗓音低软，几乎要弥散进夜色里。 「我可以抱抱你吗？」 黎樱觑了觑四周，奶茶店下班已经是深夜，路上行人稀少，这会儿刚好没有什么人。 她往后让了让，快速点了两下头，有点心虚地不敢看他。 季明琛打开车门，往前倾身，在少女的一声惊唿中，把她整个人抱起来，一手环着她腰，一手揽住双腿，直接把人抱进了车里。 他自己就坐在主驾座上，身体和方向盘之间本来就没多少空隙，把黎樱抱进来后，就更显得挤了。 少女像只小猫儿似的蜷在他身上，羞得脸通红，额头顶着他胸膛不敢抬头。 她以为他是下车来，拥抱一下就完事的！ 虽然同样都是拥抱，但现在这个样子，跟她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呀！ 男人顺手关上车门，还不忘把两人手里的奶茶和贡丸都接过来放到旁边的小桌上。 然后才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少女，把下巴搁在她柔软发顶。 「樱樱……」 他几乎是在嘆息着唤她。 好想她…… 几乎每一时、每一刻，都想这样好好把她拥在怀里。 也只有和她贴得这样近，才能补上他心里空落落的那块地方。 「你干嘛呀。」小姑娘软软地和他说话，像在撒娇似的。 他轻笑，下巴摩挲她的头髮，手伸过去，摸到她滚烫的脸颊，顺着她的脸颊滑到她的小耳朵上，捏她的小耳垂。 「樱樱，」她的气息那样近，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遐想，「今晚，可不可以……」 然后他就感觉到了怀中小身体的僵硬。 「不、不可以。」 她不敢再给他抱了，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慌乱之间，手掌狠狠按住一个东西，又硬又硌。她挣扎着碾了两下才反应过来，顿时吓得缩回手，耳根烫得要着火似的。 第38页 季明琛咬着后牙槽吸了口气，掐住她一把小细腰，直接把小姑娘拎到副驾座上。 「你下车。」 他闭着眼不敢看她，嗓音嘶哑。 「回去我再联繫你，路上小心。」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看也不看她，打开车门，让她下去。 黎樱红着脸下车了，关上车门才略略有点放心，透过车窗缝隙对他挥了挥手。 「再见呀。」 「嗯，再见。」 他小声答她，声音低哑，隔着车门车窗，她几乎听不见。 季明琛闭着眼，后脑靠着椅背，身子绷紧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 和季明琛这样闹了一阵，时间耽搁了一会儿。 黎樱想回宿舍，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门禁时间。 她不想再打扰室友，转头往出租屋走。 在出租屋楼下，又遇见了房东奶奶的儿子，那个叫陈龙的中年男人。 已经是有些凉飕飕的秋夜，他还穿着背心裤衩，掀开背心露着肚皮，蹲在门口，手里提个啤酒瓶，地上还躺了好几个瓶子。 看见黎樱走过来，他斜着眼瞅着她，也不说话，直冷笑，笑得黎樱心里发毛。 黎樱不敢搭理他，加快脚步从他旁边走过，一路小跑上了楼。 他没跟来，黎樱进了门，才松了口气。 她把门从里面反锁，又拖过来把椅子抵着，这才放下心，换了睡衣去洗漱了。 洗完躺回床上，发现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季明琛的。 黎樱抱住了自己的小棉被，躺在柔软的被窝里，弯着眉眼把电话拨了回去。 「季先生。」 「嗯。」 也许是因为躺在柔软的被窝里，她的嗓音带了撒娇一样的柔软。 奇异的是，手机另一端，季明琛的声音也是她从没听过的软，带着点鼻音，带着点喑哑，好像在轻哼似的。 黎樱不知怎么，脸就红了。 她拿棉被盖住脸，明明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却心虚得像高中生背着父母偷偷打电话。 「季先生，」她连嗓音都放低了，好像两个人在说悄悄话，「你找我呀？」 「嗯。」 男人轻轻喘了一下，仿佛就在她耳边似的。 「刚才去干什么了。」 「去洗澡了。」黎樱老老实实回答。 「洗完了？」 「洗完了。」 完全是简单的闲聊，手机另一端的浴室里，男人却微微眯起了眼睛，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可以、叫我一声吗。」 他调整了下唿吸，才能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腔调问她。 「季先生……」 女孩小小的声音迴荡在耳边，唿吸声柔软轻浅。 他吞咽了下，怕吓着她，死死压抑着自己的唿吸，不想让她听出来。 「叫名字。」 「季、季明琛。」 「不带姓。」 「明琛……」 「嗯……」 男人闭上了眼，仰起了脖颈，喉结狠狠动了两下，眼尾泛起一点点浅红。 手机两端，一时静默无声，只能听见男人压抑的喘息。 「樱樱……」他对着手机，缱绻叫她。 那两个音节被他含着，在唇齿间交缠，混合着他的吐息，带出令人脸红心热的遐思。 「我好想你……」 想她想到整个人都在发痛。 手机那边一直没有回应。 还是吓到她了吧？ 季明琛沖干净了手，冰凉的水流让他恢復了些理智。 「抱歉。」 他生生压下余韵，调匀唿吸，对手机轻声道歉，为自己莽撞而龌龊的举动。 「没、没事。」 小姑娘结结巴巴回答他。 他莞尔，对着手机传出她声音的地方轻轻亲了一下。 然后才想起一件正事。 「樱樱，」他重新把听筒放回耳边，走出浴室，「我在离学校和医院都近的地方，买了新房。」 「明天我们去领证，然后我去交全款，房本上只写你的名字，好不好？」 手机另一端又是一片安静，只能听见小姑娘轻浅的喘气声。 「那是你的房子，以后你去看妈妈去看上学，都会很方便。」 他不确定她会不会喜欢，唇边漾起一抹无奈的笑。 「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一间客房给我，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把我关在门外也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腻歪了一整章的两个人。 真的很纯洁，就前面抱了一下，后面全是在打电话，审核大哥放我过吧。 第20章 婚房 第二天早上，黎樱没有课。 季明琛来学校门口接她，两人先去医院看望了黎妈妈，然后准备去民政局领证。 在医院的时候，黎樱特意背着季明琛，说是去洗手间，一个人跑去了收银处，要给妈妈续住院费。 去了才被告知，妈妈的住院费、医药费已经被交过了。 黎樱抿了抿唇，想想接下来要领的结婚证，又想想银行卡里微薄的余额，走回了季明琛身边。 当初既然收了他的戒指，她就知道，两个人会走到这一步。 她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只是看不清身边男人的心，让她觉得不安。 第39页 对他来说，自己到底是什么呢？ 经过昨晚那通电话，去民政局的路上，车子里一直瀰漫着淡淡的尴尬。 黎樱坐在副驾座上，明知道不应该看，但还是忍不住往男人那个地方偷瞄。 ——昨晚……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情况吗？ 等交通灯的时候，季明琛伸手捂住了小姑娘双眼。 「别看，污你眼睛。」 偷看，还被人家发现，黎樱耳朵唰地红了，机械地点了点头。 听见男人一声轻笑，她更是坐立不安，干脆闭上了眼。 少女眼睫像两排细软的小刷子，在他掌心轻轻扫过，时不时不安地颤一下。 季明琛忍住想摸摸她柔软眼睫的冲动，克制着收回了手。 车子很快停在了民政局门口。 季明琛先下了车，伸手要把小姑娘扶下来。 黎樱窘得厉害，不敢看他，自己跳下了车，乖乖站在他身旁。 季明琛反手包住小姑娘的手，牵着她往里走。 填表格，做体检，听婚前教育讲座。 工作人员给他们讲结了婚以后要互相包容、互相扶持之类的话，两个人都听得很认真。 然后去拍照。 黎樱挽着季明琛的手臂，感觉到他僵硬得像块石头。 「新郎新娘离近一点嘛，亲昵一点。」 拍照的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再靠近一些，又放下相机点名批评了季明琛。 「新郎也要笑，别板着脸，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不开心吗？」 黎樱好奇，仰脸望了季明琛一眼。 男人唇线绷得死紧，眼睛一眨不眨，听见工作人员的话，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她抿了抿唇，颊边抿起了好看的小酒窝。 这样就很好了。 能感觉得到，他把这件事看得很重要，不当成随随便便的事。 黎樱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眼前白光灯一闪，结婚照拍好了。 工作人员看着相机： 「可以可以，都笑得很好嘛。嗐，你们小两口条件都这么优秀，能不能把你们照片洗出来，放我们宣传册上啊？」 「欸？」 黎樱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她仰头询问地望向季明琛，看到他嘴角一抹扬起的弧度。 季明琛像是心情很好，长臂一展，将小姑娘揽在身侧。 「宣传册上会写什么？」 「那当然是写模范夫妻啦，让后面来登记的人看看，宣传一下和谐美满的婚姻生活。」 工作人员为了达成目的，专挑好听的来说。 黎樱听着都觉得他在乱扯，这才刚来领证，怎么就知道一定会和谐美满了。 季明琛倒是听得很满意。 旁边又有工作人员给他们拿来了讲解婚姻生活的小册子。 还有给他们的小礼物，都装在一个手提纸袋里。 黎樱接过来，往袋子里一看，看到里面厚厚薄薄的小册子，最边上赫然是一联保险套。 她勐地合上袋子，一边跟工作人员道谢，一边红着脸扯着季明琛往外走。 * 季明琛给黎樱买的，是栋二层的小别墅。 在售楼处交款领房的时候，黎樱一个劲说不用了不用了，房子是他买的，应该也写他的名字才对。 他都已经帮忙交了妈妈的住院费、医药费，再买一个房子给她，她更觉得亏欠。 「这是你该得的。」 看着小姑娘手捧房本和钥匙，惶惶不安的样子，他忍不住揽着她腰身，轻轻咬她耳朵。 那次去医院看望黎妈妈的时候，听她问起「房子打算买在哪里」，他才意识到应该有一个正式的婚房。 老太太给人当了一辈子情人，对于他，从来也没有过这方面的教育。 酒店是和情人约会的地方，露水情缘，水过无痕。 而对于他想娶的人，在那种地方，就显得过于轻浮了。只有亲自挑选准备的婚房，才能表达出他的郑重。 想到那夜在酒店里对她做的事情，季明琛觉得懊悔又愧疚。 太委屈她了。 要给两人准备一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市里各种优越地段他都挑了，也有更大更好的房子可以选。 但选来选去，终归是这里离她学校和医院都近，最方便。 钥匙钻进锁孔，拧了两圈，房门打开。 是精装修过的，家具家电都布置得齐全，干净简明的风格，桌上铺着颜色可爱的桌布，窗台上养着颜色斑斓的多肉植物。 完全是符合黎樱风格的布置，万事俱备，好像只差住进来一个她。 黎樱瞟了季明琛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这样温馨的风格。 他一直住在酒店，房间也都是酒店原本的样子，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楼上有一间主卧，两间客房，楼下也有两间客房。 床单被罩一应俱全，不是干净的白色，就是柔和的粉色，或者是蓝白色的条纹。 黎樱想起他在酒店的那间主卧，床单是浓浓的黑。 她挨个儿房间看完，歪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季先生打算住在哪里？」 「听你的。」 男人双手环住她腰，低头轻轻吻小妻子额头。 「你想让我睡在哪里都可以。」 第40页 睡在隔壁，睡在楼下，或者觉得他太坏了，只能睡沙发。 再或者，如果他连和她睡在同个屋檐下的资格也没有，他也可以去院子里，去给她看家护院，守着她。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开口。 「唔…………」 黎樱是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我们住在楼上的客房吧？你住那一间，我住那一间。」 小姑娘拿手给他比划。 「将来可以把妈妈和伯母都接来一起住，她们住在楼下会比较方便。」 「那间主卧……嗯……将来……」 她努力思考着，又觑了眼男人的神情，这才缓缓开了口： 「将来，要是你和你喜欢的那位在一起了，我也方便搬出去，到时候……你们再去住那间主卧吧。」 她多少还是有些介意，一句话说完，自己都觉得酸。 季明琛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心疼地把人摁在怀里。 「对不起。」 他低头，无数个对不起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只能紧紧抱住她。 手掌一下一下，安抚似的抚摸她的肩背。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现在向她坦白，让她知道自己未曾见面的那四年里、早就对她打过什么样的主意； 如果让她知道，她嫁的男人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贫民区一个无恶不作的混混…… 她会接受吗？还会这样容许他接近吗？ 季明琛将人箍得更紧，深深感受着两人无比贴近的此刻。 他不敢说，不敢赌。 作者有话要说： 季狗坚持不了多久了，樱樱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个故事也很短小，其实再有几万字也要结束了～ 先提前感谢一路看下来的小伙伴们！如果不是有你们的点击，还有那位一直留评的小伙伴，我可能坚持不到写完。总之先提前谢谢大家！下一本的预收过几天真的快完结的时候会放出来，真希望下一本也能见到你们qvq 第21章 野兽 看过房子后，季明琛带她回了出租屋，打算打包一些行李。 小别墅一应家装都齐全，黎樱只要带些日常用品和换洗的衣服就够了。 出租屋入口在小巷子里，季明琛的车开不进去。 黎樱想想，随身带的东西应该也没多少，就让他在车上等着，自己过去先拿几件衣服。 时间已经将近午后，小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偶尔会飘来谁家炒菜的香味。 黎樱上了楼，找出自己的双肩包，站在衣柜前，拿了几件贴身的小衣服，包好放进去。 然后又选出几件平时外面穿的衣服。 这个衣柜是复合木板拼接成的，容量大但是很简陋，没有穿衣镜。 当黎樱嗅到身后那股浓重的酒气、勐然回头时，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唔唔————」 她还来不及喊叫，就被壮汉从后面死死捂住了嘴。 「嘿嘿嘿，小美人……」 中年男人喝多了酒，口齿不清地亵笑。 一只手死死捂着她嘴，另一手在女孩身上胡乱动作。 「唔唔——」 中年男人身上汗津津的，烟味酒味汗味混杂着，一齐钻进她的鼻腔。 黎樱一瞬间几乎要晕死过去，她咬唇稳住心智，压抑下那让她窒息的恐惧，拼命想要挣脱。 陈龙喝了不少酒，手脚有些不协调，差点就被黎樱挣脱了。 他一把箍住她腰，企图把女孩拖进里间的浴室。 黎樱双手死死扒着衣柜的门，感觉手指都快要被勒出血了，也忍耐着不松手，拼尽全力抵抗。 但若论力量对抗，中年壮汉和纤细少女之间，本就差距悬殊。 黎樱只觉得自己力气正在飞速流失，只有一股求生的本能在撑着她，让她无论如何都不松开手。 她进来时，明明顺手关上了房门，但现在，锁孔上正插着房东才有的备用钥匙。 为了不惊动她，陈龙进来之后并没有关上门，现在那扇门半掩着。 只要走廊上有人经过，往门里看一眼，就能看到屋里的情况。 不管是谁都好，来个人救救她…… 黎樱死死盯着那扇门，却渐渐陷入绝望。 这个时间，不是没人，就是都在家里吃午饭…… 走廊上没有任何人。 她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喊季明琛一起上来。 他现在还在巷口的车里，就算她再怎么弄出声音，他也不会听到。 「唔唔————」 黎樱渐渐陷入绝望，力气越来越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打湿了捂着她嘴的那只手掌。 身后的强壮男人箍着她腰覆上来，舔她的眼泪，裹挟着酒气的吐息喷在她脸颊上。 「小美女，你就老老实实受着吧……」 陈龙口齿不清地邪笑，一根一根，强行掰开黎樱扒着衣柜的手指，捂着嘴将人硬拖进里间的浴室，反锁上门。 * 黎樱走了没一会儿，季明琛就坐不住了。 本来见到她的时间就少，他总是看不够她，即使只是片刻的分离，他也觉得浪费。 季明琛下了车，锁上车门，沿着黎樱走过的方向走过去。 第41页 沿途能闻到许多人家炒菜的香气，这种体会是他没有过的。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感受着她平时会走过的地方，想像着她每天经过这里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然后才又往那栋出租屋走过去。 刚站到楼下，他就听到她隐隐的挣扎声。 原本温和的双眸锐利起来，鹰隼一般，快速地朝四面搜寻打量。 楼上有一扇虚掩的门，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听上去正在越来越远，越来越微弱。 季明琛心急如焚，三两步跑完楼梯，找到地方直接沖了进去—— 少女胡乱挣扎的一只鞋子露在门框外，又被人拖进去，门在他看到的瞬间关上。 「咔哒」一声，是被反锁的声音。 下一秒，季明琛已经冲到门前，抬脚重重往门锁上踹。 门内，传来少女挣扎呜咽的声音： 「救命——放开我！！季先生——」 她看见他了，她在向他求救。 里面叮里咣当什么东西被砸碎。 女孩的嘴被狠狠捂上，只有含混的闷叫声传出来。 季明琛目眦欲裂，门锁被他踹得越来越松，门框上的灰扑簌簌往下掉。 「嘶啦——」 门里传来布料被撕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女孩一声绝望哀凄的闷哭。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根本不敢去想像门后此刻的场景。 光是现在，他就已经要失去理智了。 季明琛红着眼，顾不上做任何防护措施，直接拿整个身子去撞门。 像是一头髮狂的野兽。 浴室的门是木质边框，中间有金属支架和玻璃装饰。 咣、咣、咣…… 一下、两下、三下…… 他手肘膝盖全撞出了血，却仍然像是不知疼痛一样，用全副力气去对抗那道门。 每一次没撞开，下一次就更加倍地用力。 终于，门框先出现了松动。 他看准松动的地方，勐地朝那里发力。 「嘭」的一声巨响，整个门板都被他撞开了，轰然倒落在地板上，哗啦啦玻璃碎了一地。 门后面，狭窄的浴室里，壮实的中年男人把少女压在洗手台上，捂着她的嘴，另一手胡乱在她身上撕扯动作。 听见门板倒地的巨响，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碎木屑和灰尘扬起，一个高大的男人背着光走进来。 男人直接拎起他后领，把陈龙拎到一边，摁在墙上，抬膝往他小腹上兇狠顶撞。 陈龙已经算是强壮的，却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感受到「毫无还手之力」的滋味。 他被男人膝盖撞了几下，嘴角就溢出了血沫子。 可拎着他的男人却仍然红着眼，恶腾腾的杀气围绕在他身周，像是来索命的恶鬼，不把他打死誓不罢休。 这样的气场……这个人手上一定沾过人命…… 陈龙觉得胆寒，身上冷汗涔涔，酒意全都散了。 「饶了我吧……哎哟……爸爸、爷爷！！饶了我吧……我是你孙子……！」 男人唇角扬起一抹兇残的笑，不理会他的求饶。 把吐着血沫的壮汉拎起来，扔到地上，一下一下抬脚狠踹。 偌大一个壮汉，在他脚下被他踹得满地乱爬。 一开始还挣扎着要爬出去逃跑，到后来已经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瘫在地上抱着头，只有挨打的份儿。 「还敢挡？」 季明琛依然深陷在刚才的愤怒和恐惧中，他蹲下身，把陈龙挡着脸的手臂扭折。 结实的拳头直接往人脸上招唿过去。 「老子都不捨得碰他！」 再补一拳。 「你他妈！算个什么垃圾！」 又补一拳。 壮汉瘫在地上，双眼紧闭，鲜红的血从他鼻孔和嘴角渗出来。 起先还哼唧着想躲，到后来已经昏迷过去，瘫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 季明琛俯身扯住他衣领，把人从地上拎起来，拖着人两步走到墙边，起手就要把人脑袋往墙壁上撞。 「季明琛！」 身后突然贴上一个柔软纤细的身躯，少女细弱的两只手臂发着抖，软软环着他的腰。 她把脸贴在他背上，浸润布料，背部很快感到一阵湿意。 「抱抱我好不好，求你了……」 她小声哀求，背上的泪水仿佛在瞬间浇熄了他那股暴戾。 男人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眸中的狠厉一点点褪去，他回过身，想要把少女抱进怀里。 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一手的血。 隐隐而来的痛感这才传到他的大脑。 他看着自己那双血淋淋的手，不知道那上面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 但总归都是脏东西。 他打开水龙头，把那双手放到水流下去沖。 「哗啦啦」开到最大的冷水沖刷着他的手，猩红的血丝被水流一点点沖走，他手上的伤口渐渐明晰。 他不觉得疼，执意要冲干净自己的手。 直到皮肤上再看不到一点血迹，连指甲缝里都干干净净，他才回过身，将颤慄的小少女拥进怀里。 「对不起。」 他下巴搁在她头顶，似是嘆息，又带了点哽咽。 他该跟着她来的，他该再快一点、再早一点找到她的。 第42页 小姑娘在他怀里微微颤慄，却捧起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他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手指蜷了起来，羞于被她看见。 她却捧着他那双手掉了泪。 绵热的泪水落在他手掌上，又热又烫。 他心里一痛，想跟她说这不算什么，根本不值得她掉眼泪。 刚想开口，就看到小姑娘抬起脸，泪眼婆娑： 「季明琛，你手疼不疼……」 她拖着哭腔，一脸心疼，低下头去，湿漉漉的小脸在他掌心蹭了蹭。 作者有话要说： 樱樱的情况下一章会说的，狗子来得很快，没有发生什么进一步的事。 呜呜呜可把孩子吓坏了，心疼，揉揉。 第22章 伺候 黎樱报了警。 出租屋属于南城派出所辖区，接到报警没一会儿，裴宴和几个同事就都到了。 季明琛一直把黎樱护在怀里，不让她面对警察的盘问。 不管民警问什么，都是他在对答。 小姑娘遭受那样的惊吓，已经够了，他不想再让她重温一遍。 裴宴看到两人亲昵的样子，眼眸暗了暗，但也没有多表现出什么。 从上次在滨江集团那次之后，裴宴就再也没有私下联繫过黎樱。 警察们在浴室找到了几个针孔摄像头，看上去应该已经安装了一段时间。 黎樱听到后整个人愣在那里，像是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下来，瑟瑟发抖，害怕又愤怒。 虽然更多时候是在寝室，但她也不是没在这边洗过澡。 而比她更经常使用这间浴室的，是妈妈。 季明琛已经恢復了理智，好歹才忍下，没有当着警察的面打人。 他心疼地把小姑娘搂在怀里又亲又哄。 裴宴也向她保证，「法律不会放过这种人渣。」 万幸的是，季明琛赶到的很快，又及时破门而入，阻止了陈龙的恶行。 黎樱受到了惊吓，但还好身体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伤。 相比之下，季明琛双手都被划出了不少伤口，右手甚至骨折了几根手指。 身上手肘、膝盖这些紧要的关节处，也都在流着血，显然是刚才破门而入时伤到了。 过了一会儿，林唯也赶了过来。 她扫了眼现场状况，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神情，视线在季明琛身上多待了一秒，然后继续面色如常地和裴宴他们交接起来。 季明琛对她简单嘱咐了几句，就带着黎樱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他先安排黎樱做了全身检查。 确认她从头到脚都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这才在医生的催促下，去给自己做了消毒包扎。 等他从诊室出来之后，两只手上都被缠了厚厚的纱布。 右手甚至上了夹板。 看到他双手伤得这么重，黎樱心头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季明琛看不得她掉泪，想去给她擦掉，双手又被裹得无法动弹，情急之下，直接俯身下去，双唇吮吻掉她的泪珠。 黎樱没想到他在医院走廊上就敢这么做，愣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乖乖站在那儿，感受着男人略为粗糙、却轻柔辗转的吮吻，一点点、温柔而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眼皮上。 护士从诊室里出来，正好看到两人这般亲昵的样子。 她会心地笑了一下，接着就塞给黎樱好几个装着药水的小瓶子。 「这个每天都要换一次，这个三天换一次。」 护士大姐教她怎么换药，教完还不忘补上一句： 「这些药刚好够用15天，到时候记得带你男朋友来复诊、换夹板。」 黎樱本能想否认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温婉笑了笑。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 新提的小别墅里，季明琛窝在铺着小碎花和精緻蕾丝花边的沙发里。 他人高马大，伸展不开，一双长腿都悬在外面。 黎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老老实实给他削苹果。 削完又切成块，拿小叉子叉起来，餵到男人嘴边。 男人弯着眼睛看她削苹果。 少女手指白嫩修长，看起来完全是娇生惯养没干过活的样子，但削苹果却削得很好看，把一只苹果削得整洁圆润。 「我媳妇真棒。」 他情不自禁说出口，说完又觉得冒犯，有点心虚地瞧她脸色。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叉起一大块苹果塞进他嘴里。 「吃你的苹果吧。」 她有点羞恼，起身想走，又放心不下季明琛，转身问他，「你要不要喝水？」 「要。」 小姑娘瞪他一眼，转身走开。 过了一会儿，端着一杯温水过来了，红着脸把水杯放到他唇边。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茶叶还是咖啡，你先告诉我，等下我出去买。」 她认认真真向他解释，样子一本正经，双眼一直盯着杯沿和他嘴唇相接的地方。 季明琛动了动唇，她就立马把水杯倾斜到合适的角度，让杯中的白水刚刚好流进他口中，又不至于会呛到他。 季明琛小口小口喝着她送进来的水，眼都不眨，只盯着她的样子，看着她美丽的侧脸。 一时看得入迷，忘了吞咽，被呛了一下，水都从嘴角溢出去。 第43页 黎樱赶忙放下杯子，拿起旁边的白色毛巾，给他擦拭嘴边的水渍。 还有些水流到了领口里，她也坐近了些，手拿着毛巾，认真去擦男人的肩颈。 季明琛突然偏过脸，在她手指尖轻轻啄了一下。 怕她生气，又赶快别过了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黎樱蜷了下手指。 虽然只是又轻又快的一下，但指尖上，他双唇略带粗糙而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上面。 她隐隐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好，但又做不到像之前那样，义正言辞地拒绝他。 抿了抿唇，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好好地把季明琛身上洒的水都擦干净了。 一股暧昧又别扭的氛围瀰漫在两人之间。 幸好，这样的尴尬没持续太久。 林唯来了。 她要报告的事有很多：公司的事，刚刚发生的事…… 怀里ipad和文件资料都抱了一大沓。 黎樱知道季明琛要工作了，正好也趁这个时间，拿上钱包，出门去採购些生活用品。 还要给书咖和奶茶店都打电话请假。 季明琛两只手都包成那样，这段时间，她估计都要在季明琛身边照顾他，肯定是没办法去打工了。 虽然省下了妈妈的医药费，但等妈妈出院后，重新租房子也是问题。 原来那个地方，肯定是不能再住了。 想到浴室里被装了摄像头，她又是一阵后怕。想到那些视频会是什么内容，被谁看到，心中更加不安。 手里提了两大包刚买的日用品，怀着一肚子的心事，黎樱回了别墅。 林唯像是有千里眼，把时间掐算得刚刚好。 她才要进门，就看到林唯从里面出来，向她点头打了招唿，很快又坐上车离开了。 黎樱进了客厅，茶几上还散落着几张文件。 她没去看，帮忙收拢好，又把买回来的日用品收拾整理好，各自放到各自的地方。 一直到她都收拾完，也没看到季明琛的身影。 她有点疑惑人去了哪儿，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消息。 过了一会儿，一楼的洗手间被人从里面推开。 季明琛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 「樱樱。」他低声叫她，面颊薄红，难得地有些狼狈羞恼。 黎樱走过去，看见他的神情，也愣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 男人神情有些挫败，又有点委屈。 他低头别开视线，别别扭扭的，「我……我解不开腰带……」 黎樱怔忪了一下，然后渐渐地懂了，雪白的脸蛋上也染上了红晕。 她也低下头，却控制不住偷偷往那里瞟了一眼。 「那、那……需要我帮你吗……」 「嗯。」 黎樱硬着头皮，半蹲下去，手指勾住他的皮带，试探着轻轻解开。 少女秀丽的脸庞离他那样近，季明琛喘了口粗气，抑制不了自己的生理反应。 黎樱显然也察觉到了，她耳朵尖儿都红透了，胡乱解开纽扣和里面的内裤，看都不敢看一眼，飞一样逃出了洗手间。 她一路跑回卧室，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藏起来，柔软的棉质布料贴着她滚烫的脸颊。 虽然她方才已经极力不去看了，可眼角余光这种东西…… 「唔……」 少女抱着被子，挫败地发出一声低吟。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响起来，是季明琛打来的。 黎樱点开通话，把手机拿得远远的，听见手机里传来男人喑哑狼狈的嗓音： 「樱樱……我穿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 季狗耍流氓！ 第23章 幻梦 幸好黎樱今年已经大四，课时不多，能一直待在家里，照顾季明琛的日常生活。 他双手都被严严实实包着，右手还上了夹板，吃饭喝水几乎全都要黎樱照料。 第一天那样的乌龙还只是小事。 到后面，洗漱、换衣服、擦拭身体，都需要黎樱帮忙才能完成。 甚至于每天的刮鬍子、餵饭…… 黎樱一开始完全做不好，刮鬍子把季明琛下巴上颳得到处都是口子，创可贴贴得横七竖八。 一个星期下来，也可以做到惦着脚细緻地给他刮干净了。 他工作的时候，就在黎樱单独给他找出来的一间书房里。 大部分工作决策都可以通过视频会议解决，不过他双手都不能操作电脑或者平板，经常需要黎樱在旁边听他的指令，帮忙手动操作。 这期间也有很多文件需要季明琛签署。 可他两只手都裹着，最后只好引入了面容id的签署识别，这才暂时解决了问题。 只有极少数的时候，必须要当面商量一些事情，林唯才会带着文件过来。 今天又要换药。 季明琛结束视频会议，从书房里出来时，黎樱已经算好了时间。 她正弯着腰，把需要用的各种药罐、镊子、纱布一件一件往茶几上摆。 「要先去洗手间吗？」 黎樱也看见他出来，顺口问他。 问完才不自在地红了红脸。 虽然已经不像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时那样不知所措，但黎樱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对这种事总归是没办法顺畅自如地面对。 第44页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会在心里暗暗佩服医院里做护工的那些姑娘。 季明琛顿住了脚步，点了点头。 洗手间里，季明琛用缠着绷带的左手虚虚遮掩着黎樱的双眼，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那骯脏的东西。 比起第一次的紧张，黎樱现在已经熟练多了。 她可以顺畅地帮他把皮带解开，勾扯下去，除了指尖难免的轻轻刮蹭，全程几乎都不会碰到他。 然后她就出去，离得远远的，远到听不见任何声音。 等到季明琛叫她，她再回去。 依然是季明琛遮着她的眼睛，口头指挥她手的方向。 偶尔会出错，手指戳到别的地方，两人会默契地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谁都不出声。 这一次也是这样。 去过洗手间后，黎樱又餵他喝了水，这才把人牵到沙发上坐下。 开始解他左手上的绷带，准备给他换药。 他左手上大部分是些皮肉伤，指节有脱臼和错位。 皮肉上的伤口恢復得都很好，有些伤疤已经在开始往下脱落了。 但一些指节还是弯曲而僵硬的，好像根本伸不直。 黎樱捧着他的手，有些心疼，她轻轻捏了捏他僵硬的指节。 「还是很疼吗？」 季明琛配合地抖了下手，小声吸了口冷气，眉头皱了起来。 「疼。」 黎樱看着也跟着难受起来，细眉蹙着，又不敢轻易去碰，只好翘起嘴唇，软软地往他指节处吹气。 「下次打人轻一点儿吧……」 他是为救她才伤成这样，她不能说「以后别打人了」那种忘恩负义的话。 只希望他今后再遇上这样的事，多少能顾念一下他自己。 为了她一个替身尚且能做到这种程度，万一将来，他真心喜欢的那个女孩遇见了什么危险，他怕不是要直接跟人拼命？ 黎樱想到这里，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里难受，说不清是因为心疼他，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她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泪珠掉了下来，落在季明琛手背上。 「你别哭，樱樱，我不疼……」季明琛忽然有些心虚，想要往回缩手，「真的。」 「正好明天要去医院，给你右手换药，到时候也让医生再看看左手的情况吧？」 黎樱把他的照料日程都记得很清楚。 这段时间，她经常别墅医院两头跑，一个是为了看望母亲，另一个也是为了找负责季明琛的医生，学习手指骨折该怎么护理。 「好。」 季明琛一颗心不禁也软了下来，任由她捧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上药、吹干，再用新的绷带包扎起来。 她从前是没做过这些事的。 第一次换药时，绷带取下来就不会再绑回去，临时抱着手机找了视频，又给主治医师视频通话了半天，才在指导下一点点学会。 可现在，她都已经能熟练做好这些了。 「樱樱……」 他突然情不自禁想叫她，叫出口后，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明明有那么多话想对她说，可一对上她的双眼，对上她那样认真倾听的神情，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不值得。 不值得她这样为他费心。 「怎么了，疼吗？」 黎樱看他叫了一声之后就没了下文，有些好笑地偏了偏头，用多出来的绷带在他左手上打了个小蝴蝶结。 看着那个小蝴蝶结，少女笑得又软又甜，调皮又带着点心虚，望了眼季明琛：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打这个结了。」 「不用。」季明琛不动声色收回手。 看着她笑得那样美，那样舒心，区区一个小蝴蝶结算什么。 她要是喜欢，要他穿一身蝴蝶结都行。 夕阳的余光从窗子里落进来，落在两人身上，给两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 就在这样的光芒中，季明琛坐在沙发上，痴痴地仰望着起身收拾着药瓶绷带的少女。 黎樱收拾好东西，站起身，看见男人望着她的眼神。 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她几乎连他的倮体都见了，却很少和他深入地聊天，或者说谈心。 总觉得自己看不到他的心，他也从来不愿意袒露自己的心事。 可现在，他的眼神太直接了，直接到她只看一眼就能看懂。 黎樱放下手里一托盘的药罐和绷带，重新走回沙发前，站在男人身前。 金黄色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短而刺的头髮也染得金黄，显得蓬松而柔软。 她情不自禁用手去胡噜他的头髮，像胡噜她家从前那只豆豆似的，手心是刺刺的、扎扎的感觉。 「季明琛。」 两只手移下来，捧住他的脸，她低头，认真看他双眼。 「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她想这样问。 季明琛还陶醉在她甜美的笑靥里，忽然那样近，对上她那双清澈的杏眸，他忽然回不过神来。 最近这段日子太美，她也太美，他都过得快要忘乎所以了。 以为这样的美好，是他真的可以拥有的。 「樱樱。」 他双手都裹着纱布，不能将她扣进怀里，只能把两只手臂都搭在她腰侧，仰头望着她。 第45页 「我刚才在想……」他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喑哑艰涩，「要是你喜欢，我可以穿一身蝴蝶结……只要你愿意一直那样对我笑……」 少女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说得这样直接，旋即「噗嗤」一声笑出来。 像恶作剧似的，笑得有一丝狡黠，两只手指打转捏他的脸颊。 「那你……要不要试试呀？」 她故意把声音拖长，眉眼弯弯，笑得又可爱又狡猾。 她站着，他坐着，她手脚自由，他双手都被封印。 种种差距让她觉得自己占了优势，可以放心大胆跟他开这样的玩笑，反正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季明琛仰头，深深凝望着她。 金黄色的夕阳洒落在她纤长细密的眼睫上，此情此景，比他梦里更加美好。 忽然之间，满腹的爱意再也抑制不住。 他勐然抬头，从下而上吮住她脖颈，像雄兽制服雌兽一样，咬住那截小细脖颈，借着双臂的力量，一个翻身，直接把软绵绵的小姑娘压倒在沙发上。 「季明琛、唔——」 她的挣扎被堵了回去，只间或泄漏出几声含混微弱的哼唧。 一边吻着她，男人唇角漾起得逞而愉悦的弧度。 他没有手，但他还有这张嘴。 唇舌有时候比手更好用。 金黄色梦幻一样的光芒透过窗子，洒在沙发上交叠的人影上。 室内安静，只偶尔能听见几声娇腻细弱的泣音。 又过了一会儿，那泣音才忽然又急促起来。 「季明琛、别……别这样……」 男人粗喘着坐起身，黎樱爬起来，长发乱着，按紧了衬衫衣襟往卧室跑，连低头整理一下都不敢。 在她身后，方才那片刻灿烂的光芒已经消失。 属于夜晚的黛青色天空布满了窗外，清冷微凉。 刚才那一切都好像是一场幻梦，灿烂美好，而又短暂。 季明琛深深凝望着黎樱离去的方向，半晌，突然扯唇笑了一下。 他骗不了自己了。 * 卧室里，黎樱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棉被里。 棉被压着耳朵，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却更明晰了。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允许他对自己做到那一步……！ 她一开始就该推开、该拒绝的啊！ 那样的时间，那样的氛围，好像一切都发生得刚刚好，可分明那一切都错了。 不应该这样的…… 黎樱一颗脑袋埋在棉被里，身上衬衫松垮，露出半片肩膀。她只觉得脑子里混乱不堪，根本无法思考。 大脑像一台卡住了的电脑，只会不停发出「咚、咚、咚」的警示音，根本执行不了任何程序。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卧室的门被人笃笃敲了两下。 「谁、谁啊……」 她脑袋还埋在棉被里，声音闷闷的。 问完了，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间别墅里，除了她和他，还能有谁？ 门外的人没回答，反而又敲了两下门。 敲门的声音比用手敲要更重一些，黎樱想到他两只手都包着的样子，猜测他大概是在用手肘撞门。 思绪这才一点点打开。 她渐渐被拉回了现实，想着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是不是有事又要找她帮忙。 是不是要喝水，是不是饿了，是不是…… 小姑娘从床上坐起来，挫败地抱住棉被。 「你要干嘛呀？」 她软声问他，决定如果是渴了饿了，就让他自己忍一会儿。 她现在真的没法见人。 门外，男人还是没有回答。 这下黎樱有些担心了，他之前从来没有过只敲门、不出声的情况。 怕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又难以启齿，黎樱觉得还是要看一看。 她从床上爬起来，把门打开一道小缝。 高大的男人站在门边，双唇间衔了一条细细的肩带。是刚才从她小衣服上扯下去的。 啊啊啊啊啊—— 黎樱踮脚抬手扯过那条肩带，羞恼地甩上了门，又躲回被窝里当鸵鸟了。 她再不给他开门了！饿着肚子睡地板吧！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点亮啃坏主人的衣服鞋子技能。 点亮叼东西找回技能。 第24章 生气 隔天去医院检查。 「右手指骨已经在癒合了，您的癒合能力很强，这是好现象。」 医生对着扫描的影像分析。 「一个月后可以开始做復建，恢復手部力量，再过一个多月，右手就能正常使用了。」 「那左手呢？医生，他左手关节还是一直僵着不能动。」 黎樱关切询问。 明明受伤的不是她，她却比受伤的人更关心这些情况。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瞥了站在少女身后的男人一眼。 「咳……」 想起那位美女秘书的暗示，医生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 「左手也已经在痊癒了，只要坚持上药，会继续好转下去的。」 他故意避重就轻，绕开了重点部分。 其实这位病人只有右手指骨骨折，左手只是关节错位和皮肉伤。 关节错位第一天就治好了，现在过去这么多天，连皮肉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第46页 「那麻烦您换药换夹板吧，我去外面等。」 黎樱朝大夫和护士都温婉地笑了笑，起身往门外走。 经过季明琛身边时，被他轻轻握住手臂。 「别担心。」 她脸上的担忧和关切，他都看在眼里，更加为自己的无耻而愧疚。 「我没事的。」 他温声安慰她。 她眼角有一点晶莹的湿意，那是因为担心他而流的。 他觉得珍贵无比，想要低头吮去她的泪珠，却又记得当着别人的面她会害羞，只得抿唇忍耐。 * 回家的车上，季明琛挨着黎樱坐着，两只手都换上了新的绷带。 从他手伤之后，又都是司机开车了。 两人重新坐回后排。 他把脑袋搁在少女肩上，贪恋地沉溺在她颈窝里温热的香气中。 她今天穿了件高领的衬衫，视线里，起伏的弧度柔软美好。 他闭了闭眼，眼前全是昨天短暂亲吻过的美景，唿吸都燥热起来。 「樱樱……」 他轻喃，鼻尖在她颈间轻蹭，像只撒娇想讨主人注意的大狗。 黎樱被他蹭得酥痒，羞恼瞪了他一眼，双手推了推他。 可男人一颗脑袋太重，再加上她顾念着他肩上撞门时留下的伤口，不敢真的用力，软软推了几下，没推开。 男人得寸进尺，轻轻吮住她的小耳垂，牙齿衔住，舌尖轻弹抵弄。 小姑娘经不起半点逗，起先还看着窗外不理他，过了一会儿，那双清澈的杏眼里就漾起了潋滟水光，好看的唇抿起来，细细忍耐着颤慄，唿吸轻软凌乱。 她又羞恼瞪他，眼波像春风拂过的湖水一样柔软。 幸好，前面司机在专注开着车，没有往后视镜上瞟，没发现她的不对。 她抬起手，软绵绵去推他。 「季明琛，你别这样……」她压低了嗓音，软声求饶，「有人……」 「好。」 季明琛缓缓眨眼，欣赏着她娇美动情的容颜，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最后又恋恋不捨咂吮了一下，这才放开那只小耳垂。 小姑娘眼里蕴着的水波几乎要碎裂开来，不由仰起细嫩的小脖颈，泣音似的「嗯」了一声，马上又回过神，恼怒地推开男人，坐得离他远远的，脸上烫得厉害。 是真的生气了。 距离这么近的地方，明明还有别的人在，他这样做，就是故意看她出丑——司机肯定什么都听见了……！ 小姑娘又气又羞，泪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季明琛也觉出方才自己过于轻浮，后悔不已，小心观望着她的神色，拉拉她的衣袖，却被一下甩开。 车子开到别墅门口，小姑娘鲜见的没有来扶他，自己推开车门先下了车，气鼓鼓地进了房门。 然后在他面前重重地把门关上，「砰」的一声。 季明琛只觉得她可爱，半点不恼，好脾气地守在门口，给她看家护院。 司机看见自己老闆吃了闭门羹，竟然还一副笑眯眯甘之如饴的样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不敢多看，赶紧踩了油门离开了。 季明琛靠在门外的花坛边上，仰头望了眼天空，觉得天上飘着的云朵都比往常可爱。 他又看看花坛里的花，还没来得及请人护理，花坛里只有黄黄绿绿半枯萎的叶子，但他看了，也觉得那叶子颜色明亮可爱。 风吹过来，他也觉得舒心。 守在她门前像个傻子，他也觉得舒心。 就是不能阖眼。 一阖上眼，眼前浮现的，就是她被自己咬下小衣服时的样子，还有她方才眯着水眸仰起颈子忍耐的模样，两个画面甚至会重叠在一起，在他脑海中形成香艷旖旎的画面。 他知道自己龌龊极了，方才不小心流露出一点，就让她那样生气。 他在院子里又守了一会儿，窗子里飘来熟悉的香气。 她在煮面了。 她不会炒菜，煮面倒是很有一手。 普普通通的一袋泡面，她放在沸水里煮一会儿，碗里窝个蛋，飘点葱花，再放上一片芝士。 等面煮好了，捞出来过水，然后放在碗里，浇上点汤。 每一根面都晶莹剔透，上面裹足了汤汁和蛋液，一筷子夹起来，还有芝士的拉丝。 他并不重口腹之慾，但她煮出来的，总是能勾起他的食慾。 他站到厨房的窗子下面，像青涩的中学男生第一次有了意中人一样，走不得她的正门，只能偷偷去敲人家的窗子。 「樱樱。」他手都裹着纱布，敲是敲不了，只能小声认错。 「我错了，樱樱，我再也不敢了。」 他诚心认错，包成白色一团的左手去蹭窗户上的玻璃。 「你开开窗，让我看你一眼，好不好。」 窗子里的香气没有停下，一直在往外飘。 他听不见她的动静，但他觉得她应该是听见了。 「樱樱……我饿了……」 这窗子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但从里面是能看清外面的。 黎樱抿着唇，不想搭理他。她真的很生气的。 可是看到他那个样子，她又心软，总不能真的不给他饭吃吧…… 但转念想起她方才在车上时的窘境，她已经那样难捱了，也没见他心软放过她。 第47页 想着想着，耳珠被他啃咬戏弄过的地方，又腾腾地烧了起来。 黎樱手背试了试脸上的温度，下了决心这次不能心软。 少吃一顿饿不着他。 黎樱自己吃完了面，又洗了碗，刚要洗锅，看见旁边碗里还有剩的几筷子面。 下锅的时候已经成了习惯，习惯性下了两人份。 煮好捞出来的时候也过了凉水，还没有坨成面煳，根根分明，等着被吃。 她嘆了口气。 再怎么赌气，食物是无辜的呀。 于是重新摸出一只干净的碗，打个鸡蛋，把面放进去，撒点葱花，浇点还温热的汤水。 虽然不是热气腾腾，但也是一碗可以入眼入口的面。 再加上一双筷子，黎樱拿在手里，绕到客厅，打开了大门。 院子里，林唯和季明琛站在一起，挨得极近。 林唯手里捧着一沓厚厚的纸质文件，季明琛被绷带包裹的左手此时正握着一支笔，在文件上流畅地签署了名字。 然后林唯把签过的那份放到最下面，他拿起新的一份看，大概扫了几眼后，又抬手签下了名字。 那只裹着绷带的、受伤不能动的手，此时此刻，灵活得好像他是左撇子一样。 听见门口的动静，季明琛和林唯都望过来了一眼。 林唯转身朝她点头笑笑，笑得温婉而客气。 季明琛眼睛一亮，丢下笔走过来，看她拿得不稳，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那一碗面。 然后他也僵住了。 眼前的小少女嘴唇抿着，不停翕动，像是想要骂他，又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眶悄无声息地红了。 要是知道他左手已经好了，她才不会服侍他做那么多羞耻的事！ 怕会伤到他，所以他那样轻薄她，她也不敢推得太用力。 怕他双手不便，每天都忍着羞给他换洗衣物，擦拭身体，每口饭都举着酸掉的胳膊餵到他嘴里。 每天认认真真记他的康復期，做笔记记录观察他手指有没有好转的迹象。 那样认真又愚蠢的自己，傻乎乎的被他欺骗着、愚弄着，看着她出各种各样的丑…… 眼泪掉下来，小姑娘直接把筷子摔到他手里。 「季明琛，我讨厌你——」 她连生气骂人都不会，被这样骗了，也只是呜咽着用小孩子的方式宣洩。 却让罪魁祸首的心脏骤然疼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各位，给你们比心！ 第25章 露馅 反正季明琛左手已经好了，可以自理了，黎樱也不再待在别墅里伺候他。 她抱着自己那张唱片，准备去疗养院，把唱片还给那位伯母。 毕竟当初拿来，就说是借来用的。 虽然这是她的唱片，但也是人家儿子的遗物，她不好总是自己占着。 季明琛没跟她说，先叫了司机来送她。 车子开到门口，黎樱才知道，她又有点火大，气鼓鼓的瞪着男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觉得自己是没脸再见到那位司机了。 等她低着头出去了，才发现不是昨天那位司机。 黎樱想起刚才还冲季明琛发了火，一时憋的脸都红了，再跟季明琛道谢也不是，道歉也不是。 嘬嚅了好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声。 最后干脆别开头不理他，也不要他跟着，自己上了车。 车子开出市区，沿着山路一路蜿蜒，停在那座疗养院前。 其实，黎樱这次过来，还想问一问这边能不能办理新的患者转入入住。 妈妈已经随时可以出院了，但之前的出租屋肯定不能再住。 她想让妈妈也住到这里来。 这里不仅环境好，还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可以随时监护妈妈的情况，不用担心她会再突然跑出去。 上次医药费和住院费用省下了一笔。 补齐了房东奶奶那边欠着的租金之后，还有不少剩余。 她起了点小小的贪心，想问问看，看她手上的资金能不能支付得起这边的费用。 前台的工作人员在电脑上登记过她的信息后，又在键盘上操作了几下。 然后抬起头来对她说： 「这边显示，您已经登记过信息、办理过会员了，您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为您的家人办理转入。」 「欸？」黎樱有点迷煳，又向工作人员确认了一遍。 在工作人员的讲述里，她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肯定又是季明琛做的。身边除了他，再没有旁人能这样了。 黎樱有些无奈。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出自己的心事，又是什么时候想着来办理的。 这个男人，总是把话说得很混帐，但事情又做得很细緻，让她没办法真的生他的气。 「您需要现在就办理入院手续吗？」工作人员又问她。 黎樱摇摇头，「我还要回去确认一下，下次来再给您答覆，可以吗？」 「当然可以。」工作人员也礼貌微笑点头，「您任何时候来都可以办理。」 「对了，我想去找一下季伯母，她现在在房间吗？」 工作人员又对着电脑查询了一会儿，「在的，老人家刚睡醒，您可以去她房间找她。需要为您带路吗？」 「好的，谢谢。」黎樱抱着唱片，在一位工作人员带领下，离开了前台大厅。 第48页 * 这次没有季明琛陪着她来，老人家看到她，明显比上次开心了不少。 老人家热情地拉着她，非要她扶自己出去晒会儿太阳。 疗养院庭院中，草坪和花圃都是对称的，没有任何旁枝蔓草，看上去每天都有人精心修剪。 庭院中间是一座喷泉，在阳光下温柔喷涌出雪白的水柱。 黎樱推着老人家的轮椅，从缓坡上慢慢下去，走到庭院里有树荫的地方。 这会儿还是上午，阳光并不炽晒，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小丫头，是不是那个狗崽子惹你不高兴了。」 老人家瞧着她，小姑娘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黎樱以为是自己出神太久，疏忽怠慢了老人，连忙蹲下来不好意思地向老人道歉。 「没事，你要是不喜欢，就别跟那个狗崽子。」 老人家不以为意，拍着她的手背嘱咐她，言谈神色，像是对季明琛非常不屑似的。 「听伯母的，不想跟他就不跟，别怕他，他不敢欺负你，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明明言辞间是不屑，可流露出的情感却是真切而深厚的。 黎樱莞尔笑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把下巴搁在老人膝上： 「不是的，伯母，我没有不喜欢他。」 老太太像是嫌她不争气似的，戳了戳她的脑门，但神情终究还是带了点欣慰。 毕竟是一名小小的少女在向她述说自己的心事，老太太再开口，声音也不由地放柔了，语调柔软，像哄孩子一样： 「那，你是因为什么在发愁呢？」 小姑娘扁了扁嘴，眼角耷拉下去。 「我没有不喜欢他，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 说这种事终归还是害羞，黎樱越说越小声，老人家听了，却哈哈笑了起来。 「傻孩子哟，你这是在说什么。」 老人家笑得快仰翻过去，赶紧拿手帕揩掉眼角笑出来的泪珠。 她喘了口气，才又继续笑起来，这次好歹没笑得那么厉害，一边笑，一边望着远处，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伯母，您笑什么呀……」 黎樱有点不好意思，老人家会笑得这么厉害，大概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人家完全对她没意思，要么就是…… 黎樱不傻，这些日子下来，一天一天的相处中，季明琛对她的情感是掩不住的。 她只是担心。 「伯母，季先生他……以前有没有喜欢过一个，和我很像的女孩？」 犹豫了一会儿，黎樱还是选择了直接问出口。 她这话一问，轮椅上的老太太「噗嗤」一下，眼看又要笑。 老太太赶忙又拿手帕抿了抿眼角，直摇头： 「原来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说完又嘆气： 「算了吧，狗崽子的心，要他自己去跟你说，我老人家不操这份心。」 黎樱揣摩着老人家的意思，一开始还不懂，越往后想，脸颊越红。 到最后，她觉得自己脸上都烫起来了。 * 林唯这阵子跑派出所和各个执法行政机关都很勤快，毕竟要处理老闆交代下来的事。 一开始是把滨江集团的税务问题报上税务局，又去派出所举报了贺执私下的一些犯罪证据。 但凡是大企业，税务通常都是有问题的，经不得查。 贺执那个人又嚣张惯了，一肚子坏水越来越不收敛，查他手上的脏事一查一个准。 再后来，就是因为帮忙处理陈龙的问题。 和她对接的是一个叫裴宴的小民警，刚毕业很年轻，一脸正气，但一遇到黎樱的事，眼神就软了。 他那点心思，林唯都看得清楚。 这天是去最后做一次交接，得到陈龙相关判罚的最终结果。 办完了事，小民警却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起了工作以外的话： 「林小姐，我送你出去吧。」 得到她的首肯后，小民警绕到后面，过了一会儿，换了身便服出来。 两人出了派出所的门，其实林唯的车就在路边，不需要送。 林唯转头，温和地看身边的这个年轻人： 「裴警官想问什么？」 裴宴哑然失笑，原来自己的心思，那么早就都被人看光了。 「林小姐不用叫我裴警官了。」 对上女子温柔略带疑惑的注视，他苦笑着解释： 「这是我经手的最后一个案件，我已经辞职了，结案之后，我就不是警察了。」 林唯看了他几秒，温婉地笑了笑，没问他为什么辞职，像是她已经猜到了原因似的。 裴宴从小就嚮往正义，所以读了警校。 可是那一次，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因为正义，而失去了保护喜欢的女孩儿的权利。 反而看着另一个男人正大光明地用各种手段帮她报了仇。 他并不觉得正义有什么不对，公正的程序仍然需要维护，但他惊觉了自己的内心。 他更愿意做一个，能守护身边重要之人的人。 所以他提出了辞职。 「将来打算去做什么？」林唯往自己的车那边走，状似随口地问了一句。 裴宴无所谓地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还没想好。 第49页 看林唯已经打开车门，准备离开，他终于按捺不住，上前问了一句： 「她还好吗？」 已经很久都没有去联繫黎樱了。 她搬了家，他更没有那个勇气主动去给她发消息。 林唯毫不意外裴宴会问这句话。 女人莞尔一笑，樱唇边有几分狡黠的味道，长睫眨了眨，她打开车门，坐上车，风衣边缘飘出利落的弧度。 「或许，你可以自己去问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太&林唯内心：你们一个两个的，有话就直接当面问，别都来跟我们这些吃狗粮的打听！ 第26章 说谎 黎樱到晚上才回来。 小姑娘一脸若有所思，看不出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季明琛看见她进门，清了清喉咙，有些尴尬地把左手藏到了身后。 已经不需要假装没痊癒了，左手上的绷带也都撤掉了，只有骨折的右手还打着夹板。 小姑娘一声不出，好像没看见他似的，自己自顾自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分明就是有心事。 季明琛站在房门外，抬起手想敲门，手指顿在半空，过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 他抿唇，墨色眸底晦暗难辨。 老太太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一想到这个，他一颗心就像被一根细细的棉线繫着，悬在半空晃来晃去。 知道那根线一定会断，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怎样断。 更不知道，他摔落下去的时候，她会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低头又想了一会儿，季明琛深吸口气，再次抬起手，像是做好了准备面对，但手指快要敲上门板的那一刻，他又一次顿住了。 季明琛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没这么优柔寡断过。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打开。 小姑娘从里面出来，看到还没来得及放下手的男人，像是也不意外，只仰着脸问他： 「季先生，你……要进来坐吗？」 她对自己的称唿又回到了从前生疏的状态。 季明琛神色黯淡，跟着走进黎樱的卧室，已经暗暗做好了她要和自己摊牌，一刀两断的准备。 反正他是不会放她走的。 就算她不愿意，说不定还会恨他，他也会用强的，强行留住她。 这样想着，季明琛偷偷觑了眼黎樱。 小姑娘神色如常，在床边坐下，季明琛也跟着坐下去。 布置的时候分明都是一样的床，但她的床好像就格外香软一些。 坐上去感觉整张床都洁净温软得不像话，和他睡的床完全不是同一种感觉。 黎樱把他藏在背后的手臂拉出来，捧住他几乎已经痊癒的左手。 看来是要从这件事开始生气了…… 季明琛手掌颤了颤，想缩回来，但又贪恋她掌心的柔软，任由她白皙的手指握住了自己的手。 然后，就在他认命的目光中，少女手指捏住他的手掌，按摩起他僵硬的指节。 按摩的指法是她专门学的。 本来打算等季明琛两只手都拆了绷带，她就用这样的按摩帮他恢復手部力量，才刚刚开始学，手法还很生疏。 但现在刚刚好能派上用场。 黎樱回忆着笔记里的步骤，认真地一下下揉捏那只大手。 原本僵硬的指节一点点柔软下来，紧张的肌理也渐渐放松，髮丝从她鬓边滑落，映着她莹润秀美的面颊。 季明琛看着少女认真的样子，绷紧的唇线渐渐放松，原本防备低落的一颗心，也不禁柔软起来。 「樱樱……」 他轻声叫她，心里又燃起了一丝丝希望。 「你不生我气了？」 「生气的。」 黎樱瞪他一眼，把掉下来的碎发捋上去，又往他指节上重重捏了一下。 「骗人就是不对。」 指节刚痊癒不久，被她捏得疼，季明琛没有缩手，任由她动作。 「季先生下次不要再骗我了。」 黎樱放下他的手，认真地说。 两人坐在床边，屋里没开灯，昏昏暗暗的。 季明琛突然不敢看她清澈的眼睛，闭了闭眼，喉头上下滚动，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吐出一个字来： 「好。」 「真的？」黎樱歪头想要对上他的视线，「那季先生可以保证，以后都不要再骗我了吗？」 季明琛唇线动了动，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好。」 「那……季先生，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我了？」 「是。」 「也是那个时候，觉得我和你喜欢的那个女孩长得像，可以当替身的吗？」 黎樱神情没有一点笑意，正正凝视着他，一字一句清凌凌的。 「真的有那样一个女孩吗，季先生？」 她都知道了。 季明琛心里涌现出无数情感，恐慌的，歉疚的，强横的，欺骗的。 她肯定都知道了。 他骗了她的那些事情，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故意说来伤害她的那些话，还有过去真实的自己、与她并不般配的自己…… 她肯定全都知道了。 他闭上眼，双唇颤动，过了好半天，才轻声说，「对不起。」 黎樱生气了。 第50页 她把季明琛往外推，「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要她主动逼问那种事情，还听不到想要的答案，她真的觉得自己丢死人了！ * 从那天起，黎樱就很少在别墅这边再见到季明琛了。 每天，不管是她早上睡醒起来，还是中午自己煮面吃，或者是晚上结束打工、回到别墅的时候，曾经热热闹闹有两个人的地方，现在都只有她一个人。 偶尔，林唯会来取一些东西。 属于他的那间卧室，甚至还没有刚刚开始放满，就又有被清空的趋势。 黎樱对此也做出若无其事的态度。 她自认，以一个「或许有可能正在被追求的女孩」身份来说，她已经问得够直接、够坦白了。 现在，不够坦白、遮遮掩掩的人，不是她。 如果季明琛那天给她的答覆，是他认为的、也和她的坦率一样的答覆。 那黎樱认为，自己也已经该死心了。 可能人家对你的所有的好，都只是因为你和某人长得像呢。 她恢復了规律的生活，每天按时上课，打工。 一日三餐只有早饭在别墅吃，其他时候都在学校解决。 周末的时候自己搭公车去疗养院，看望妈妈和季伯母。 老人家像是看出了她和季明琛之间出了问题，只是偶尔看着她，露出些悠远的笑，也不问她什么。 倒是和黎妈妈两人之间变得更熟悉了。 黎樱听妈妈说，之前父亲想去国外开拓市场，当时去见的人就是季伯母。 后来父亲的生意有没有从这方面获益，黎樱和妈妈都不清楚，但都对多年前的这份缘分很惊奇，也很意外。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秋天越来越冷，眼看着已经到了初冬的季节。 黎樱和季明琛的关系，几乎也已经降到了冰点。 比起前段时间两人几乎天天腻在一起，现下，即使是在别墅，两人也很少能见上一面。 黎樱不主动联繫，季明琛也没有再找过她。 偶尔，黎樱在奶茶店空闲的时刻，会熘到门边往外望一望。 门前那条街上也再没出现过什么豪车，能在那里一待待好几个小时的。 他们今后，也就是这样了吧。 黎樱有些认命地想着，等到他再也不需要一个「长得像」的工具人，两人之间就可以彻底结束了。 看她从门外收回视线，一脸失落的样子，周姐坏笑着打趣她。 「怎么回事，哪个混小子让我们樱樱露出这样的表情啊？嗯？」 黎樱知道周姐开她玩笑，可心里还是有点难掩的委屈。 正笑着和周姐辩解，奶茶店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结实清秀的年轻人。 「黎樱……」他不确定地小声叫她名字。 一段时间不见，她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好像变了很多。 眉宇间有了点娇媚，也有了点哀愁。 「裴宴？」黎樱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裴宴看着柜檯后面眉目如画的少女，就那样坦白清澈地望着他，好像从来不介意他曾经的无能。 他动了动唇，犹豫了片刻，才开了口： 「你过得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竟然涨了一个收藏qvq又有了更新的动力，这次应该会一直发到结束了，也没剩多少内容了。 反正也没有人看，感觉下一本可以写得放飞一点【】 第27章 义务 接近打烊的时间，奶茶店二楼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了。 黎樱和裴宴面对面，中间隔着一张小圆桌。 旁边是落地窗，街外行人稀少，冬天的夜里，即使是临街的景色，看起来也有些萧瑟。 黎樱收回视线，望了眼手中那杯还冒着热汽的奶茶。 「……明天早上的飞机，我想去别的地方走走，散散心，过段时间再回来。」 她对面，裴宴刚刚说完。 少女纤密的眼睫抬起，浅笑着望了望他，想起他刚刚说已经辞职。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裴宴有些紧张，把手里的饮料杯握紧，答非所问。 「这次来，是想和你说声抱歉。」 他很少这样正经又拘谨地说话，声音有听得出来的艰涩。 「抱歉，之前一直没能帮到你。」 黎樱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摇头笑了一下。 「没事，那是你的工作嘛。」 对裴宴，的确没有任何怨言。 现在再想起来，有的只是对那时绝望的自己仍然能感觉到的余悸和心疼。 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过去的时间也并不久，还做不到坦然一笑说「没关系、都过去了」的程度。 只是那些事终究和裴宴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在工作。 裴宴看黎樱面色坦然，的确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他心里这才放下一些，又觉得有些失落。 裴宴握紧手中的杯子，身体前倾了一点。 「你怎么样？那个人……他对你好吗？」 「很好的。」 黎樱低下头，轻声说。 「我很感谢他。」 面前的少女眉宇间含着轻浅的愁绪，好像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裴宴突然情难自已，右手向前一抓，抓住了黎樱的手。 第51页 他手心被饮料捂得热腾腾的，粗粝有力，紧紧贴合着少女温热细软的手背。 黎樱一惊，抽回了手，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大了，无声地看着他。 是他冒犯了。 裴宴有些不安，但又不甘心这样放弃。 他大着胆子，将身体更往前倾了一些。 右手抬起来，想去触碰她的脸颊，但指尖即将触到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最后直接弯曲，轻轻捋了捋她鬓边的碎发。 指尖微微触到她的肌肤。 裴宴站起身，看着椅子里惊讶却说不出话的少女，抿了抿唇。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卑劣，但却始终放不下心里那一点点执念。 「要是他对你不好……」 ——那个人对她肯定不好，她的神情早就出卖了她。 「如果我可以的话——」 话未说完，就被黎樱打断。 「裴宴……」她神情怔怔的，小声叫他，「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 一直如此，从未越矩。 她双眼清澈分明，神情坦然。 裴宴无法和她对视，就像无法直视自己那点小心思。 「黎樱，我喜欢你。」 *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二楼下来时，脸上都红红的。 周姐本想打趣他们，一看见黎樱的神色，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就闭上了嘴。 两个人只简单告别了两句，黎樱就转身回去帮周姐关店打烊了。 周姐忍不住八卦，一边锁店门，一边问黎樱： 「那个小伙子，怎么回事呀？」 看神情，不像男朋友。 黎樱摇头笑笑，没说话。 和裴宴见过面，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寝室的门禁时间。 黎樱站在路边，掏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去。 周姐把车开过来，摇下车窗。 「你搬家了呀？上来我送你。」 「谢谢周姐。」 已经是初冬了，深夜的路边怪冷的，黎樱也不再跟周姐客气，搓着手上了车。 在车上，还是架不住周姐的八卦，只好都说了出来。 「就是普通朋友？」 周姐听完她的解释，还是有点不相信，小声嘀咕。 「我看那小伙子可不是这么想的。」 黎樱无奈地笑了笑。 「没事，我都说清楚了。」 别人怎么想，她没有办法控制，至少她自己，已经对裴宴把话说清楚了。 「这小伙子今后就是没可能咯。」 周姐瞟了小姑娘一眼。 「那有可能的那个人是谁呀？樱樱，你可别瞒我，你这阵子就是不对劲。」 两个人一路闲聊着，车子停在那栋小别墅前。 黎樱谢过了周姐，自己下了车。 站在家门前，她一只手伸到包包里，摸索寻找开门的钥匙。 最近回来的越来越少了，这串钥匙也不常用，摸了有一会儿才摸出来。 钥匙插进锁眼里，往左转动几下，听到「咔哒」一声。 门锁开的似乎比平时快了些。 黎樱皱了皱眉，心里有些警觉。 还没等她确定是有人先回来、还是家里遭了贼，那扇房间门忽地被人从里面拽开。 一只大手扯住黎樱的手腕，勐地将人一扯，带进了屋里。 另一只手臂扣住她腰，返身就将人压在了门板上。 扑面而来是熟悉的气息，男人的胸膛燥热而结实，紧紧压着她。 他一声不吭，将人牢牢扣在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黎樱身子一抖，挣扎着手臂想要推开人，可身后就是门板，退无可退，只能努力把脑袋往后仰。 男人炙热的大手直接捧住她后脑，扣着她，甚至发狠一样，直接咬住她的唇舌，让她丝毫躲避不得。 黎樱挣扎着，胡乱拨开旁边的吊灯开关。 温暖的灯光瞬间盈满室内，侵略她的动作停滞了一瞬，然后缓缓转变得温柔而凝重。 黎樱几乎要沉溺在这样的温柔里，可眼泪却不受控制般，啪嗒啪嗒掉了出来。 她把人推开一点点距离，恨恨地抹了把自己的眼泪——真不争气，怎么又掉出来了。 「您又想做什么，季先生。」 她尽量用冷冰冰的语气问出来，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委屈和哭腔。 当初非要我的也是你，对我说「对不起」的也是你，现在又跑来纠缠—— 你到底要怎样嘛。 小姑娘没说，眸子里却明明白白是这个意思。 季明琛看的心里难受，摁住人双腕，又将人压了回去，低头继续细细地吻。 还顺手重新关上了灯。 他说不出口的话，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把感情传达给她。 很想你。 很爱你。 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的吻越来越向下。 …… 又过了很久，黎樱软绵绵偎在季明琛怀里，脸颊滚烫，靠自己已经有些站不住。 男人从后面搂着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替她整理好了衣襟。 又往她小耳朵上啃了一口。 「别叫他再碰你。」 他嗓音低哑压抑，像只不知餍足的兽。 黎樱又羞又恼，推开他，不想要他抱。 「替身不能有交友自由吗？」 第52页 黑暗中，男人没说话。 「您不叫他碰我，那您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黎樱拍打着他箍着她的手臂，声音还带着软绵绵的沙哑鼻音。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吗？我要当您的替身，到底要为您服务到哪一步呢？」 「别这样说……」 季明琛被她的话刺痛了，也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伤害了她，着急地想去摸索她的眼泪。 「不这样说，那我要怎么说呢？季先生，你教教我？」 黎樱拖着自己都没发觉的哭腔。 「需要把我的一切都明码标价吗？还是约定好执行时间，时间一到我们两清？在某个时间点前，我扮演您的恋人，您把我的心拿走，到某个时间点后，再把它扔回来还给我，然后一句『对不起』就两清了，是这样吗？」 她一口气把心中的委屈全都说出来，然后趴在男人怀里，「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纤细的双肩在自己怀里颤抖，季明琛安抚地拍着她的嵴背，嗓音颤抖： 「不要把心交给我，傻樱樱，我不值。」 可是，我现在已经管不住它了呀…… 黎樱掉着眼泪，无助地想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哭泣，在男人怀里抬起一张脸。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只能看见他坚毅的下颌线。 「季先生。」 她扯扯他衣襟，感觉到他低下头来。 「如果有一天，我们结束了这样的关系，我要走了，不想喜欢您了，您会放我走吗？」 她虽然是小声咕哝，但语气很认真。 不会的。 我不会放你走的。 我不会和你结束关系。 季明琛双手试探地丈量着她腰间的尺寸。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打造一副囚笼，把小姑娘关在里面，身和心，他都不会放开。 但她现在已经这么痛苦了。 而且……她能容许那个小警察对她那么亲近，也许…… 心口骤然一疼，季明琛吸了口气。 他把人打横抱起来，扔进沙发里，摸黑压上去。 「我会放你走。」 他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然后低头，牙齿咬开了她脆弱的衣襟。 「但在那之前，你仍然要履行这段关系里的义务。」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就属于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别扭着硬给自己找麻烦。 以后我一定要写个大家都坦率一点谈恋爱的故事。 第28章 初雪 第二天早晨醒来，黎樱发现自己不是在沙发上，而是躺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 身上是被换过的睡衣。 她坐起来，觉得胸口好像破了皮，肿得发痛，嘴唇好像也肿了。 男人昨天话说得那么厉害，终究还是没对她做什么进一步的事。 把她压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只在那一小片上辗转。 倒是她，出了很多丑态。 从一进门就对他哭着说了那些不着调的话，完全不像个样子…… 拢起了睡衣衣襟，黎樱嘆了口气。 她今天上午没课，起来洗漱过，慢悠悠转去了客厅。 扭头却看到餐桌边坐着个男人。 他左手早已经痊癒，没有她的按摩、没有她的復建帮助，也依然恢復得很好。 右手的夹板也已经撤了，只还裹着绷带，但已经能略微使上些力气。 怪不得昨晚能…… 想起昨天两人摸黑做的事，黎樱脸上有些红，扭头想装作没看见他，却听见男人清了清喉咙。 「妻子不应该早上起来给丈夫做早餐吗？」 他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也要服侍丈夫换衣服、洗漱，你都忘了吗。」 黎樱气鼓鼓的，想去打人。 她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妻子的义务，但这些事……之前他两只手都包着，这些事，的确都是她在帮他做。 「你手都好了，想吃什么自己做。」 她嘟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裹着绷带的右手上，转身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还是端出了两人份的早餐吐司。 煎得金黄的吐司，中间夹着流心的煎蛋和培根。 黎樱又去拿了两盒奶，撕好放到季明琛面前。 两人默默无言地吃了早餐，季明琛要出门去公司。 临走前，又站在玄关侧身看她： 「我要出门了，樱樱，你不来送我送我吗。」 黎樱瞪他一眼，想得美！ 一个沙发抱枕扔过去，被男人稳稳地接了。 季明琛哑声低笑，把抱枕好好放在旁边的鞋柜上，又深深望了黎樱一眼，转身出了门。 一天过去。 夜里他回来时，黎樱已经不在别墅里了。 等他自己用左手洗漱好，颳了鬍子，换了睡衣，在自己的卧室好好躺下后，摸出手机，用左手生涩地发出了条消息： 【樱樱，你今晚不回来了嘛？】 学校寝室里，黎樱也躺在自己的床上。 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她觉得季明琛在简讯里的语气莫名的软。 忽然，她脸一红，想到了上次季明琛在电话里那样软得喘息声。 怕他又要搞什么花样，黎樱赶紧双手抱住手机，赶快给季明琛回了简讯： 第53页 【我今晚在学校睡，不回去了，你快休息吧晚安！】 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黎樱怕他又搞什么么蛾子，捧着手机紧张地盯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消息才发过来： 【樱樱，可以有晚安吻吗？】 【没有！再见！赶紧睡觉！】 黎樱一把把手机塞回床头，闭上眼，耳根发烫。 * 从这之后，季明琛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的交流方式。 虽然黎樱刻意避着他，很少回别墅去住，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寝室，但两人之间的联繫，比之前互相冷待那段时间，要多了许多。 通常都是季明琛来找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发过来一张图片，下面还配了一行字： 【老婆，我今天中午吃这个】 谁是你老婆…… 想想结婚证，黎樱把这行字删了，默默嘆了口气。 【知道啦。】 过了一会儿，他的消息又发过来： 【老婆，我去工作了。】 【哦，去吧。】 黎樱把手机放下。 明明是两个成年人，恋爱谈得却越来越像小学生。 倒是周姐看出了一点端倪。 她觉得黎樱八成和男朋友和好了，最近看她，总是握着手机弯着眼，唇角带一点笑意。 难不成这两个人转网恋了？ 周姐转而又担心起来，觉得线上网恋很不靠谱，樱樱这么单纯的孩子，说不定会被人骗。 当然，她虽然八卦，但也分得清，哪些是作为同事，可以合理关心的范围。 哪些是她并不应该干涉的隐私。 所以她始终只是观察着黎樱的状态，并没有再往深处问什么。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平安夜那天，忽然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 周姐搓着手，在店里望着外面惊讶。 「嘿，今年这雪来得真急，路上都积雪了，还想今晚多卖点苹果的。」 奶茶店里已经应景地装饰了许多有圣诞节氛围的小饰品。 每年平安夜和圣诞节这两天，店里都会推出各种情侣奶茶，顺便还出售包装精美的平安果。 往年都能赚很多钱，但今年店里却有些冷清。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进店来躲避取暖的人多，反倒冲散了买苹果的节日氛围。 黎樱又把一杯热腾腾的红枣奶茶递到柜檯外一个女生手里，顺势也跟着望了一眼。 才十二月，外面已经鹅毛飘飘。 本来外面一条街道，只有路灯的点点黄色灯光。 但被满地的积雪映衬着，此时此刻，外面倒显得比平时夜晚亮堂许多。 「好美啊。」 终究不是周姐那样的生意人，黎樱的第一反应，还是小女生式的浪漫。 她抿了抿唇，做好手上所有奶茶，抱起手机，跑到门口，找了半天角度，咔嚓拍了张雪景。 然后发了出去。 【下雪了。】 那边一直没有回覆。 黎樱也不着急。季明琛毕竟还要工作，他们之间从没约定过「互相发消息要多久时间内回復」这种事情。 可这一次，他回的速度好像格外的慢。 店里的客人从多到少。 最后几名没带伞、靠一杯奶茶滞留在店里的客人，看大雪没有停下的意思，地上的积雪又越来越厚，也不打算再等，冒着雪离开了。 「樱樱今天晚上没什么夜生活吗？」 周姐算着帐，数着剩了多少平安果，还不忘八卦黎樱一句。 黎樱帮忙收着桌上残留的杯盏，端到洗手池里洗干净，笑意盈然。 「有的。」 打趣着看了周姐一眼，对上她的目光，才又说： 「今晚的夜生活就是，回寝室，洗热水澡，睡觉。」 周姐不甘心，又打趣回去：「还有和你养在手机里的男朋友发消息。」 一句话把黎樱说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低头洗杯子，不敢再和周姐开玩笑。 奶茶店的门又被人推开，周姐头都没抬：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 带着门外冷飕飕空气，高大的人影笼罩下来，已经站在了柜檯边上。 「哎你——」 周姐刚想赶人，抬头一看，愣住了。 高大的男人穿着长风衣，身上沾了雪花，五官坚毅冷硬，一双眉眼正望向她身后。 在周姐身后，刚把洗好的杯子放到架子上，黎樱正转过身来，打算再去拿一批杯子。 「季明琛？」 少女睁圆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季明琛薄唇抿了抿，「你应该没带伞。」 周姐已经反应过来了，别有意味地看了黎樱两眼，自动自发退到后面假装去整理杯子。 黎樱被看得侷促起来，绕出了工作间，走到季明琛身边。 走出去了才发现，他手里不止拎着伞，还带了别的东西。 「我走回去就可以了，寝室离得很近的，雪花拍掉就可以，不会淋到我的。」 她仰脸望着他，认真解释，小脸在屋里还没被冻着，白白净净的。 季明琛想去捏捏她的脸，想起她脸皮薄，手指动了动，还是算了。 「我记得你早上是穿帆布鞋出门的。」 第54页 他沉声继续说。 「就算不带伞，你也不能穿着帆布鞋走回去，雪太深了，冻脚。」 黎樱错愕着，被男人按着坐在一张椅子上。 高大的男人蹲下去，蹲在她身前，除掉她脚上那两只半新不旧的帆布鞋。 少女裹在鹅黄色小狗棉袜里的两只脚掌，侷促地往后缩了缩，又被男人大手抓住，捏在掌心里。 季明琛从旁边袋子里拿出一只新的雪地靴，给黎樱穿上。 另一只脚也是。 都穿好了，才放下她的小腿。 黎樱早已羞得耳朵通红，低垂着脸看他，小声又小声地问他： 「你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呀？」 季明琛双眼盯着她，神情中似乎有种被压抑的急切。 那团急切的火簇跳动了许久，终究，还是被他压抑了下去。 男人低沉地「嗯」了一声，站起来。 「你要回寝室吗？我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然又多了一个收藏，呜呜，感激涕零，收藏终于成为两位数了。 希望真的是活生生的用户在看，而不是jj送我的数据，泪奔。 第29章 元旦 「我、我东西还没拿……」 黎樱从座位上起来，一熘烟钻回柜檯后面，去拿自己的小包包和手套。 脚上还踩着他刚刚给她穿上的崭新雪地靴，黎樱觉得自己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 每一脚踩下去，感觉都怪怪的。 柜檯后面，周姐挤眉弄眼，把她的东西一股脑塞给她，撵着人就往外赶： 「快点快点，赶紧走吧，不用你收拾了。」 黎樱被周姐半推出了柜檯，踉跄着站到季明琛跟前。 「我拿好了……」 她低头小声。 「嗯。」 男人牵住她的手，走出暖烘烘的奶茶店。 刚一出门，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硕大的雪花，直接席捲过来。 黎樱激灵了一下，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场大雪来得又急又突然，她身上穿的还是适合深秋季节的薄线衫。 黎樱吸了吸鼻子，赶忙把手套戴上，两只手合拢在嘴唇边上，呵出一点热气，揉了揉被吹得冰凉的鼻尖。 季明琛看着她皱眉，「怎么不多穿点。」 没等黎樱回答，他把自己身上的长风衣脱下来，从头到脚裹住她。 然后看着一地的积雪—— 直接将身边的小姑娘打横抱了起来。 「喂，你你你干嘛！！」 黎樱慌了，搂着男人脖颈惊慌地往四处张望。 奶茶店里，周姐看着她给她竖拇指，周围路上也还有依稀的行人，在雪中艰难跋涉，看着路边这一幕，都纷纷投来视线。 黎樱不敢抬头，一张脸窝到男人颈窝里，小声催他： 「你放我下来呀。」 季明琛拧着眉，「不行。」 应该多给她带件衣服来的。 这样的雪地，让她穿这么薄走回去，就算鞋子厚实，她身体也受不住。 往四下里看了看，他认得回她学校的路。 大手一把摁住她后脑，把害羞的少女一张脸摁在自己肩窝里。 双臂护着她，踩着雪，咯吱咯吱的声音，季明琛抱着黎樱，往她学校的方向走。 地上厚厚的积雪都被他踩在脚下，鹅毛般的雪花洒落在他的肩头，和她的髮丝上。 少女纤细的身体严严实实被黑色风衣裹着，在他双臂间，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晃荡。 校门口的保安看了看他们，兴许是认出了经常这个点回来的黎樱，没有拦。 回到校园里，行人少了许多，四周也更加安静了。 刚进门就是一个大上坡，黎樱自己每次爬上去都会喘。 男人稳稳地抱着她，一步一步坚定往上走，就连唿吸都没有加重，只有唿出的白色热气多了一些。 他的风衣裹着她，季明琛身上只剩一件薄衬衫。 可他似乎并不觉得冷。 上完坡，后面的路他就不认识了，这才把摁着她后脑的手松开。 「往哪儿走。」 黎樱一张脸在他颈窝里被捂得热乎乎的，半点儿没让冷风吹着。 她抬起头来望了望四周，伸手指了个方向，然后又继续窝了回去。 感觉到她的动作，季明琛抿了抿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浅浅地微笑起来。 按着她指的方向一直走，最后停在了黎樱的寝室楼下。 「到了。」他说。 小姑娘从他怀里坐起来，脸颊绯红，温温热热的，一双眸子软软地望着他。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站在深夜的雪中，雪花洒落下来，两人之间一片安静。 只有眼神在彼此交换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黎樱才伸手拉了拉男人的衬衫衣领。 「我们元旦的时候……」她嗓音温软，像在深夜里呢喃，「有个演出晚会，有我上台的节目，你要不要来看呀？」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那件事的影响，学校这次晚会，又有老师来邀请了她。 正好她最近新写了一首歌，就答应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唱给他听。 男人凝望着她，眼神眷恋，没有说话。 黎樱又软软扯了扯他的衣领，指尖在男性的脖颈上轻轻划，描摹着喉结附近的起伏。 第55页 「你要是来的话，我去要张家属票，虽然不靠前，但绝对有座，好不好？」 神色单纯无邪，带着一点期冀，像是浑然不觉她指尖的动作有多么磨人。 季明琛压抑着吞咽了下，那枚喉结上下起伏，像被她指尖肆意调弄的一个小玩意儿。 微不足道。 只要能换来她开心，随便她怎么玩都可以。 黎樱看他不说话，又收回手，软软趴到他肩上，等了一会儿。 这才听见男人低哑的嗓音，「嗯。」 就是「嗯」？ 都留家属票给他了，他就说一句「嗯」？！ 黎樱气不过，隔着衬衫掐他背上的肉。 结果发现季明琛背上的肉太结实了，掐不出一小层软肉，反倒像在给他挠痒痒。 季明琛胸膛起伏，深深唿吸了两声，然后才安抚似的开口： 「我会去的。」 这还差不多。 黎樱美滋滋从他身上跳下来，要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还给他。 被季明琛按住，不许她脱。 「外面风大，容易感冒，你进去了再脱。」 他按着她的手，不容许她反驳，直接把人推进门禁。 大门咔哒一声关上，门外大雪中，男人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一件衬衫。 而少女脚上一双干净的雪地靴，半点泥水都没沾。 为了不让她看见，他的车一直停在离奶茶店很远的地方。 他还要原路走回去，甚至要走得更远。 黎樱眼眶有点发热，拉住他的手，执意要把风衣脱给他。 季明琛捉住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尖，推开她，转身自己走进风雪。 一个月前，季明琛就收到了这场元旦演出的邀请函。 是校方发给他的。 毕竟是出资建立助学基金的合作方，位置是二楼靠前的专属座。 他本以为，黎樱不会邀请他。 上一次两人见面时，她就说了，自己将来会离开。 那时他无言以对，只能勉强用妻子的义务来挽留她。 可他也知道，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黎樱不可能在他身边待一辈子。 两人这段时间以来，几乎全靠手机发消息交流，通话都很少。 他能感觉出来，她在有意疏远自己。 也许是为了将来哪一天离开做准备吧。 但这次她主动在他耳边，说要给他家属票，那一刻，他的确是开心的。 当然会去，一定会去。 不可能不去。 * 元旦离圣诞并不远，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 那一天晚上，黎樱在后台朝着礼堂门口张望，不停询问门口的负责人，季先生有没有来。 一直到晚会的后台工作人员再三过来催促她了，催促她赶快去准备节目，很快就要登场。 她才不得不离开，回后台去准备。 可是一直到她上台演出。 唱完歌，鞠躬谢幕。 她都没在台下找到季明琛的身影。 黎樱有些沮丧，周围的同学和工作人员都来夸赞她，说不知道她原来唱歌这么好听。 甚至还有校报的同学打算採访她。 黎樱礼貌地一一答了，自己却仍然高兴不起来。 拿起手机，屏幕也空落落的，中午时发出去的消息还没有回。 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是工作太忙了，忘记了他们约好的事了吧？ 黎樱放下手机，刚想抬手揉眼睛，想起来还没卸妆。 等下还有全体演出人员的大合唱和合影，她现在先花了妆，到时候还要麻烦工作人员重新给她化。 这个时候，她听见有人叫她—— 「黎樱同学，有人找你。」 少女快速跑出去，循着那名同学指的方向望过去。 一个清秀而斯文的青年站在不远处，傻乎乎沖她笑，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老太太身体突然恶化，季明琛从中午就开始处理。 他还惦记着和黎樱约定的时候，守在医院病房里的时候，也不时焦躁地盯着时间。 可即使这样，等老太太病情终于稳定下来，他一路把车开到最大限速，赶到了黎樱学校的礼堂时。 那里已经冷冷清清。 就算有什么演出，恐怕也早已散场了。 他垂着头，想要离开，眼尾的余光却看到远处一个避风的亭子里。 黎樱和那个小警察并肩坐着。 小警察手里拿了什么，送到她嘴边。 黎樱接过来，头低下去，过了一会儿，又把那接触过她嘴唇的东西还给了那个小警察。 然后小警察喜笑颜开，双眼晶亮地在追问她什么。 季明琛看得眼眶发痛，双手死死攥成拳。 上一次他因为类似的事生气，她的问话还在耳边： 「——替身不能有交友自由吗，季先生？」 他双拳攥得很紧，指节发白，渐渐的，心脏都痛起来了。 没有权利干涉她——如果她的选择是那个人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突然飞快，有望下一章完结！ 收藏竟然又＋1了，呜呜呜热泪盈眶，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不管你们是真实用户还是送的数据，或者只是匆忙路过，都谢谢你们。 第56页 下一本已经有大概的想法了，预收很快就会挂出来，等我！ 第30章 婚礼（完结） 亭子里，黎樱喝完了那一小碗热腾腾的肉汤，把手里捧着的小碗递还给了裴宴。 「谢谢你呀，」她笑眯眯的，「这么晚了，还麻烦你送过来。」 裴宴收起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都是我妈出的主意，她也听说过你的情况，横竖元旦也算过年，想着总得给你送点儿吃的。」 当初黎樱妈妈做葱饼给他，是想帮女儿追他。 现在裴宴妈妈煮了肉汤让他带来，用意应该也差不多。 黎樱心里觉得有点不妥，但她上次已经和裴宴直接说清楚过。 这次人家只是送碗肉汤来，别的话一句都没说，她若是乍然提起，倒显得她过于小心眼了。 所以黎樱也只是喝光了肉汤，夸赞了裴宴妈妈的收益，也得体地表达了感谢。 「我要回去了。」 她朝礼堂入口张望，那里行人稀疏，就连来看晚会的观众都散得差不多了。 「等下所有演出人员还要合影，再见了呀。」 「再见。」 裴宴有些失魂落魄，看着少女朝他弯了弯手指，就迫不及待地跑回了礼堂。 她对自己，果然没有半点情意啊。 黎樱跑回礼堂后台，还不忘了问后台的其他工作人员。 「我出去的时候，有人来找过我吗？」 「没有哦。」 还有人知道她一直在等人，忍不住好奇问，「黎樱你在等谁呀？」 「等我妈妈。」 黎樱笑着煳弄过去了，转过头，却还是难掩失落的神情。 「哦，那可能伯母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有人宽慰她。 黎樱点头。 是啊，他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可是……就连手机消息都没有回一条…… 所有演出人员和工作人员合了影，大家自发地留下来又打扫了现场，互道了新年快乐。 一拨年轻的学生甚至还约着要出去吃夜宵，再去ktv包个夜场。 有人招唿黎樱一起，黎樱婉言推辞了。 她甚至连妆都没心思卸，出了校门，在冬夜的街头打了个计程车，飞快赶回了他们那间小别墅。 如果他因为有什么事耽搁了，那么事情结束之后，一定会来这里找她吧。 来别墅等着，能最快见到他，又不影响他处理正事。 ——黎樱是这样想的。 她拧开别墅的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冰凉凉的，没有人在等她。 她一个人开了地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卸妆。 又卸了妆，洗了澡，季明琛还没回来。 也没回她的消息。 黎樱又困又累，却不想就这样去睡。 她窝到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抱起手机，看到两个人一直没有动静的聊天框，想了想，发过去一条消息： 【新年快乐哟！】 发完又觉得太轻佻了，又补了一句： 【忙完了记得早点回来。】 地暖开启，把脚下的空气熏得热烘烘的。 黎樱不知道季明琛什么时候会回来，窝在沙发里迷迷煳煳的就睡着了。 等到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灯光徒劳地亮着。 她竟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揉揉眼睛，黎樱坐起来，望了望四周。 季明琛竟然……一夜都没回来。 手机随着她的动作，从沙发上滑落，轻轻落在沙发下的地毯上。 黎樱捡起来，看见上面有季明琛在半夜发给她的一条消息： 【我在酒店睡了】 看时间，是半夜两点多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睡着了，没看见，没看见他这条暗含着「不要等我」潜台词的消息。 黎樱抿了抿唇，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起身去洗漱。 在沙发上窝了一夜，全身都酸痛得厉害，没有洗漱就睡了，脸色看起来恹恹的。 捧起冷水泼在脸上，黎樱神智清醒了些。 双手撑在洗脸池边，她眨了眨眼。 之后是两天假期，黎樱照常打工看书，有时间就去疗养院看望妈妈。 在那里，她也得知了季伯母元旦夜生病的事。 当然，也知道那一晚，老人家深夜才恢復平稳，季明琛知道老人家无恙后，立刻就离开了医院。 所以，他那晚的确有事。 而且离开了医院，是会去找她了吗？ 黎樱忍不住胡思乱想，这两天，季明琛对她的态度，只能用冷淡来形容。 所有的消息，回过来，都只有简单的【嗯】【知道了】【不用】。 如果他那天真的去找她了…… 那么，他是看到了自己和裴宴在亭子里……？ 假期的最后一天，黎樱忍不住了，直接找去了季明琛平时住的酒店。 敲门没人应，黎樱气鼓鼓的，直接给季明琛打了电话，问他在哪儿。 问出了公司的地址。 黎樱又打车过去，带着一身杀气。 过去的时候，正好是午休时间，林唯把她带到季明琛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男人正拧着眉头，审阅着一份电子合同。 看到她进来，神情错愕，又马上别开了视线。 第57页 「我很忙。」 黎樱走过去，双手撑在办公桌面上，恍然间觉得自己有点影视剧里大佬的气场。 「季明琛，我问你。」她深吸了口气，「你是不是想跟我结束了？」 要来了吗…… 季明琛心里一紧，偏开头不看她，缓缓开了口，语气轻柔，却满含苦涩： 「樱樱，如果你要走……」他顿了顿，「我不会拦你的。」 如果是她选择的话，只要她能快乐，他—— 「真的吗？」 少女眯起那双清洌洌的眸子，认真问他。 「如果我要走，季先生真的会放我走吗？和我离婚，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唇线抿紧，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 「嗯。」 嗯你个头！ 黎樱气得厉害，直接把带来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扔到他面前。 「那好，我们现在就交割清楚。」 她一直觉得不妥，所以偷偷去找了途径，把别墅房本上的名字换成了季明琛。 现在她把房本摊开在他面前： 「房子还你，我会搬出去。」 当初的求婚戒指和两个红红的小本本也被推到他面前： 「太贵重的东西我收不起，季先生什么时候和我去办离婚？」 她又拿出早就写好的、有自己签字的一张欠条： 「妈妈的医药费和住院费，还有现在在疗养院的费用——」 她顿了顿，多少有些窘迫。 「数目太多了，我现在还拿不出来，但欠条在这里，等我毕业工作，会一点点还上的。」 还有什么没有交割清楚的？ 她想了想，好像没有了。 「都在这里了，季先生，我走了。」 她气唿唿的，泪珠啪嗒掉下来，砸到深色的办公桌面上。 黎樱抹了把眼泪，掉头就走。 好像再也不眷恋了。 一步，两步，三步…… 她赌气想着，如果真的就这样交割清楚了，也挺好的。 一有别扭就不理人，这样算什么呀！ 跟他在一起，早晚会被他别扭死—— 四步，五步…… 她拉开办公室的门，甚至都已经看到门外守着的林唯了—— 却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勐地拽了回去。 门被甩上，她被狠狠箍在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的手臂那样用力，用力到有些发抖。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季明琛略带哽咽的嗓音： 「樱樱，对不起，我反悔了，你别走。」 就算你想走，也不会让你走。 就算别人也会让你幸福，但那也只能由我来。 「你好讨厌的你知道吗！」 黎樱捶他胸膛，胡乱发泄着自己的委屈。 「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坦诚的人，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有误会为什么不来问我啊！擅自替我做决定判死刑算什么！」 她生气，不想给他抱。 挣开男人的手臂，满屋子里只有他坐的那一张办公椅可以坐，黎樱气唿唿走过去，在办公椅上一屁股坐下，叉着双臂瞪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昂着小下巴，趾高气扬的，非要把这个人心里的事在今天问个明白。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喜欢到哪种程度，要不要跟我过，一次说清楚，要是不说清楚，干脆一刀两断，我说到做到。」 季明琛缓缓在她身前半蹲下去，平视着她双眼。 「好，我都告诉你。」 「我是老太太的养子，而她的亲生儿子——」那个尊贵又名正言顺的人，「才是要娶你的人。」 而他，季明琛，只是被老太太从贫民区里找出来，当成亲生儿子的替死鬼，养在身边的一个存在。 老太太给人做了一辈子情妇。 本来正宫并不在意，大佬情人众多，一个亚洲女人，多半只是图个新鲜。 但后来，老太太有了个儿子，即使是私生子，也得大佬宠爱。 正宫不能容忍有个情妇的私生子来分割家产，僱人谋杀。 老太太找了个替身，把两个人养在一处。 但最后阴错阳差，死的是另一个人，而不是他季明琛。 老太太疯了，没死成的他却站出来，说，老太太，我帮你夺回你该有的，但你要把你儿子的一切都给我。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老太太的一把刀，与那位大佬的势力互相争夺，虎口夺食。 自己硬生生打出一片天，还给了老太太衣食无忧的生活。 起初想要得到她，只是出于自己的不甘。 可真正面对她时，季明琛却心生怯意，他退却了。 不敢真正占有这本就不该属于他的美好。 「如果是老太太的亲儿子来娶你，我现在……大概要叫你一声『嫂子』。」 季明琛嗤笑一声，低头，轻轻亲她指尖。 「现在你都知道了，你还愿意给我碰吗？」 「我是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臭虫，只能玷污你，配不上你，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只是个垃——」 后面的字还没说出来，他的嘴唇就被少女柔软的唇瓣堵住。 老太太从来都看不起他，即使他已经夺回了老太太亲儿子可以分得的一切财产，她也鲜少给他一个好脸色。 第58页 在被她捡到之前，他没有名字，没有父母，每天偷抢打砸捡垃圾…… 他这样的人，怎么配。 可现在，她愿意主动来亲他……在她知道了他的过去之后，仍然愿意主动来亲他…… 季明琛仰着头，近乎虔诚地接受着少女施予自己的每一点温存。 不敢回应，只敢承受，生怕惊走了她。 * 半年之后，黎樱大学毕业，两人补办了婚礼。 老太太和黎樱妈妈都出席了两人的婚礼。 他们的婚礼在海边举行，摆满了空运来的鲜花，定制了最美的婚纱，捧着她裙摆的花童白嫩可爱。 他们在海边许下了相伴一生的誓言。 婚后，黎樱没去工作。 她安心在家读书学习，经常翻译一些外国文学。 偶尔写了一两首歌，有些化名发出去，有一些，就留下来，只给一个人唱。 她仍然记得婚礼那夜，男人抱着穿着婚纱的她，欣喜得看了又看，根本不捨得脱。 「樱樱。」 最后，他把穿着纯白色婚纱的新娘压在床上，轻轻厮磨她的耳鬓，手上想要拉扯，又不捨得。 「今后，你就是我的意义。」 我只为了你而活。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