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福宝是糙汉爹爹心尖宠》 第1章 池鱼 苍元二二三年,北苍国,靠山囤,苍龙山脚下。 热浪围拢着山脚下一座茅草屋,太阳炙烤着大地,已经连续三年了,靠山囤颗粒无收,连年干旱。 一团雾气今天终于聚集成了人形,人形很小,模样清晰,是个看上去只有三岁左右的奶娃娃,一双大眼睛,柳叶般的细眉间隐约可见黑色火焰状的胎记。 她漂浮在屋顶上,低头看了眼土炕上躺着的跟她长得一样的小人,仍旧呼吸微弱。 这就是她,她叫池鱼,身体和灵魄被分开了的倒霉蛋。 在这个屋子里已经躺了三年,三年来她从未下过土炕,也从未睁开过眼。 可她知道她有一个疼她,爱她,照顾她的爹爹,她爹叫池凤鸣,她想睁开眼,想叫他一声爹。 池凤鸣今天的心情极好,哼着小曲正在给他的宝贝闺女熬米粥。 这米可是他费了大力气走了五十里路跟别人淘换回来的。 咕噜噜的砂锅里不断飘出米香味,池凤鸣一步也舍不得离开灶火。 池鱼飘到了池凤鸣跟前,看着胡子都没顾上刮的爹爹,甜糯糯的叫了声:爹爹。 可池凤鸣听不见,也看不见,只专心盯着灶火上的砂锅。 院子里的大槐树上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池鱼一激灵,朝着门外飘去,外头的日头正毒辣,她一出去就会被照散。 隐在大槐树枝叶里的是一个比她大的男孩,她见过他,上次就是他用弹弓打伤了爹的后脑勺。 屯子里很多人都对爹指指点点,嫌弃爹养着她这个只会喘气的活死人给村里招了灾。 他们骂她倒霉蛋,他们想尽办法想让爹扔了她。 池鱼见他已经把石子放进了弹弓里,瞄准了爹爹的脑袋,她急的在门口转圈,扯着嗓子喊爹爹,可池凤鸣只管哼着他的小曲。 池鱼急了,飘回里屋,看着土炕上粉嘟嘟的小脸,道:“阿鱼,你快醒醒,那个坏蛋又来打爹爹了。” 土炕上的奶团子手指动了动,池鱼见有效果,接着道:“上次那弹弓打的爹爹流了好多血,这次他又瞄准了爹爹的头,再不帮爹爹,爹爹会被打死的。” 奶团子的眼皮开始动,可不管她怎么使劲,她始终睁不开眼。 池鱼急了,一个俯身就朝着奶团子冲去。 只见,奶团子眉宇间黑色火焰闪动几下,她竟睁开了眼,猛地从土炕上坐了起来! 糯糯的小软嗓里传出吐字不清的低唤。 没人应她,她只能自己下了炕。 池凤鸣最后又搅动一下米粥,嗅了嗅香气。 “阿鱼,爹今天给你熬了米粥。” 池凤鸣的声音低醇甘冽,像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 他捧着大碗,才转身,手背一疼,大碗跌落在地上应声碎了,里面的粥撒了一地。 “哎呀……” 院子里同时响起重物坠地和一声惨叫。 池凤鸣黑着脸几步就出了屋。 却看见院子里一个奶团子拿着长竹竿正对准着一个蹲坐在地上的男孩。 “爹爹!是他打的你!” 奶团子转头去看傻愣愣不知所措的池凤鸣。 他对上奶团子忽闪着的大眼睛,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上透着一抹红,柳叶般的细眉间黑色火焰状的胎记隐约可见,藕粉色的肚兜是他今早才给她换上的,眼底突然湿了,是他的池鱼醒了! 池凤鸣颤抖着把奶团子抱到了身前,粗粝的指腹轻抚上奶团子的小脸,这娃跟那女人长得可真像。 他永远忘不了乱葬岗里女人用匕首划开自己的肚皮,满是鲜血的一双手里托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娃娃。 他抱回她整整三年了,今天她终于睁开了眼,还开口叫了他一声爹,男人看着八尺有余,可终究也只有二十岁,此刻听见奶呼呼的小声音,心底软的不行,眼底有潮气翻滚,他曾以为这孩子活不了了。 “爹爹……” 池鱼奶呼呼的窝在池凤鸣的怀里,蹭了蹭他。 池凤鸣答应一声,笑容还没展开,摸着奶团子小脸的手背一疼,鲜血就涌了出来。 奶团子也“哎呀!”一声捂住了脸。 他赶紧去看,池鱼嫩白的小脸上一道醒目的口子已有血珠在滚落。 “该死!” 带着怒意的声音从池凤鸣的牙齿缝里钻了出来,真该死,竟然划伤他闺女的脸! “哼!打你们怎么了?你们都是坏人,俺娘说了,都是你给屯里招了灾,这小玩意早该死了,你非养着一个活死人,就是晦气!” 男孩举着手里的弹弓,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仰着脖子,瞪着池凤鸣父女,完全不在乎池凤鸣眼里要吃人的狠劲。 “说什么?” 池凤鸣把奶团子放在地上,一把扯住了趾高气扬的男孩,提着他离开了地面,衣领勒住他的脖子,男孩咳嗽几声,嘴里又骂着:“一个死人都能活了,她难道不是怪物吗?” “你……” 池凤鸣不善言辞,只气的不断收紧手下的力道。 男孩被勒的快喘不上气了,用了狠劲一口咬住了池凤鸣的胳膊。 “坏蛋……” 奶团子看见爹爹的胳膊被咬住,扯了男孩悬在半空的腿,也狠狠咬了下去。 男孩吃疼,就要去踹地上的小人,被池凤鸣另一只手钳住。 男孩他认识,是屯子里黑寡妇的儿子,秦大壮,今年七岁,仗着她娘跋扈,他也整天在屯子里横行霸道,上次打伤他的脑袋,他没追究,可这次他打伤了他闺女的脸! “爹,绑上。” 奶团子已经松了嘴,拿了根绳子递到池凤鸣跟前。 “阿鱼,问问他以后还打不打人了?” 绑了手脚的秦大壮倒在地上,被池鱼骑着。 池鱼点点头,奶呼呼的问道:“以后还打不打人了?” 秦大壮瞪圆眼珠子,恨不能吞了眼前的小东西,要不是她拿竹竿敲他的手,刚才对准池凤鸣脑袋的那一下,能让他脑袋开了花! 他一死,屯子里的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她扔回乱葬岗了,心底愤恨,不觉就张嘴要咬她的腿。 池鱼却趁他张嘴的时机,把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只知了塞了进去。 知了受到惊吓,扑棱棱的往秦大壮的喉咙里钻,他干呕起来,一脸惊恐的看着笑容甜甜的池鱼。 “还打不打人了?” 池鱼晶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眉间黑色火焰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黑的吓人。 秦大壮被吓得一时竟不敢说话,扭着身子把池鱼从他身上掀翻下去。 池鱼不哭,也不恼,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小屁股上的土,重新蹲到秦大壮的跟前,“还打不打人了?” 奶声奶气,吐字都不很清楚,小软嗓更是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可她执拗的问着,这是她爹让问的,她得问出来。 秦大壮已经把嘴里的知了生吞进了肚子里,腾出了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俺要去叫俺娘,俺要让俺娘打死你!” 第2章 以后阿鱼保护爹爹 池鱼揉揉耳朵,咚的爬到地上咬住了秦大壮被绑着的胳膊,“是你先要打爹爹的,又把爹爹胳膊咬流血的。我就问你还打不打人了?” 松开嘴,秦大壮的胳膊上就出现了一个带着花边的血痕,她随即小手一挥,尖锐的石头又砸在了秦大壮的脸上,“鱼的脸也流血了。还打不打人了?” 石头打破了秦大壮的脸,他不敢哭了,冲着奶凶奶凶的小团子一个劲的点头,“不,不打了,不打了……” 池鱼这才又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池凤鸣的跟前,抱住他的小腿,坐在了他的脚面上,“爹,他说不打人了!” 她仰着小脸,脸上的血还没干涸,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挂着,看的池凤鸣一阵心疼。 “走,回屋爹给上药!” 把奶团子抱到怀里,池凤鸣没再看地上的秦大壮。 她搂着爹的脖子,小嘴巴贴上他的耳朵,“爹爹,阿鱼醒了以后可以保护爹爹,谁再欺负你,我就咬谁!” 池鱼一边跟池凤鸣说着,一边冲地上正在蠕动的秦大壮龇了龇牙,秦大壮哇的一声又哭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软糯糯的小丫头露着两颗尖牙像只厉鬼! 看着秦大壮屁滚尿流的样子,奶团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池凤鸣的指腹粗糙,掌心宽厚,此刻却轻柔的捏着药粉仔细的给池鱼上药,细长的一道口子,不是很深,可他看的心惊肉跳,这么娇嫩的皮肤,要是以后留下疤了可怎么办? “爹爹,不疼!” 奶团子洞悉到池凤鸣的心事,摇着他的胳膊道。 “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像今天这样打回去,你只管打,有啥事爹担着,爹就在你身边。” 池凤鸣认真的看着眼前豆芽菜似的奶团子,心都要化了。 “还饿呢吧,等一下,爹去给你找吃的。” 池凤鸣揉了揉池鱼的头顶,把她乱糟糟,毛茸茸的小头发重新绑好。 屋里能吃的早已见底,唯一的一点米熬成的粥也被秦大壮打翻了。 池凤鸣的眉头蹙的老高,再怎么着也不能饿着闺女,他必须再上一趟苍龙山了! 他转身又回了里屋,出来时腰间绑了碗口粗的绳子,“阿鱼!”他叫了一声,却没人应。 院子里一道小身影蹒跚着走来走去,她要尽快适应走路,适应说话。 池凤鸣朝着闺女走去,得把她放回屋里去,不能带着她上山,那里太危险,他每次从山上回来都得躺三天。 “阿鱼!” 池凤鸣才靠近池鱼,就瞪大了眼,脸瞬间苍白如纸,一条手臂粗的蛇正吐着信子对准了池鱼。 见爹出来了,奶团子迈开小短腿就跑,可才迈开一步,脚下一滑,她就朝着地上栽去。 “阿鱼……” 池凤鸣嗓子都破音了,脚步如风到了池鱼跟前。 小丫头还是结实的摔了一个狗啃泥! “爹爹……” 奶团子撅着小嘴,一脸委屈,她是不是就是一个倒霉蛋? 才醒来就被人打伤了脸,现在又无缘无故的摔个大跟头。 池凤鸣心疼的抱起奶团子,赶紧检查她有没有事。 一圈看完才松了口气,好在没事! “爹爹,这个软软。” 池鱼的泪还在眼圈里打转,瘪着小嘴,手伸到池凤鸣眼前,一条蛇尾正软踏踏的被池鱼握着。 “快放手!” 池凤鸣看清楚是刚才那条蛇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巴掌朝着奶团子的手上拍去。 大蛇滚到地上,不知道何时已经没了气息,耷拉着脑袋躺着,池凤鸣上前确定它是真死了,才缓了口气。 这条蛇是被池鱼给压死的! 他反复的看看大蛇,又看看奶团子,他的池鱼怎么这么倒霉呢! “爹爹,做饭饭!” 池鱼嫩白的小手指着地上的蛇说道。 对呀,这蛇如果没有毒倒是一顿美味呢! 经过反复检查,池凤鸣确定这蛇没毒,还肥嫩的很,很小的时候,爷爷曾做给他吃过。 “爹的闺女还真是好口福!” 池凤鸣不用上苍龙山了,弯腰捡起大蛇,抱住闺女回了里屋,马上就给闺女去做蛇羹,这条蛇够他们吃三天的! 夕阳笼罩下来,天边的热浪收敛了些,茅草屋顶有冉冉炊烟升起。 蛇羹的鲜香飘了出来,盈满整个院落。 夜幕彻底拉下来时,池凤鸣把蒸好的蛇羹端了出来。 一大一小两碗蛇羹散发着香气,奶团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来,爹喂!” 池凤鸣把大碗拿在了手里,顺势就要喂池鱼,池鱼却小嘴紧闭,连忙摇头。 “鱼要自己吃!吃小的,爹爹吃大的。” 雪白的莲藕伸出,她指着那只池凤鸣留给自己的小碗,小软嗓挤出奶音。 奶娃娃还知道心疼爹了,池凤鸣的心底甜丝丝的,笑容就更深了,“阿鱼在长身体,要多吃饭,来,爹喂!” 他哑着低醇的嗓音哄着池鱼。 奶团子见爹不肯吃,干脆捂住嘴,可蛇羹的香气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她忍不住咽着口水。 池凤鸣知道这奶团子固执,蛇羹再不吃就凉了,凉了可就腥了,无奈,只能把那只小碗推到了她跟前,“快吃!” 看见小碗,奶团子眯眼冲着池凤鸣就笑,小手握住小木勺,舀了一口送到了嘴里。 一碗蛇羹下肚,父女两人都满足的仰躺在木凳上,夜幕闪烁着星星,这靠山囤原本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可三年前突然就闹起了旱灾,更奇怪的是老天爷似乎只针对这屯子,方圆三十里外的地方都一切如常! 如果老天爷肯下雨,或者这院里的老井能重新出水,大家的日子也许还能过下去。 早有流言传进他的耳朵里,说是因为他养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池鱼给村里招了灾,靠山囤大旱是老天在惩罚他们。 池凤鸣转头去看池鱼,池鱼已经睡着了,小嘴张着,轻微的鼾声传出来,粉扑扑的脸上挂着未退尽的笑容。 他不信,这娃娃是那女人用命生下来的,她不是灾星! 当年他能抱她回来,今后就能护她周全! * 翌日,天还未亮,池凤鸣已经起身,背了木桶,苍龙山脚下有一处还未完全干涸的山泉,虽然只有滴滴哒哒的水流,可也是全屯子里吃水的唯一来源,他每次都是天不亮就去放桶,等天边发出微弱的光亮,他的桶也就满了。 天大亮时,人们都起来了,他挑着水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每次他都能听见身后为了打水而大打出手的人们叫骂着。 可今天,回家的路上他没看见一个人! 第3章 秦大壮他娘 “娘,俺没骗你吧,这个活死人醒了。你快给俺报仇,他爹没在。” 昨天被打了的秦大壮果真叫来了他娘。 “小东西,你还真睁眼了?” 茅草屋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池鱼的耳朵被人拎着,通红了一大片。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大壮他娘,黑寡妇李春香,靠山囤闹了三年旱灾,也没饿瘦这女人,此刻正满脸横肉的冷笑着,看着被她拎小鸡崽一样悬空着的女娃娃,眼底带着凶狠。 池鱼是在睡梦中被李春香给拎出来的,此刻看着满院的人,眼睛才逐渐清明。 “救鱼,救鱼!” 她朝着人群呼救,软软糯糯的奶音招人爱怜,可大家迫于李春香的恶名,更忌惮她尸生女的身份,都没上前阻止。 听见她出声,“啪”的一巴掌抽在了池鱼细嫩的小脸上,赤红的巴掌印子顷刻就印在了奶团子的脸上。 李春香狞笑起来:“还敢求救?那姓池的把我儿子都打成啥样了,我打他养的崽还犯法了?” “爹爹不欺负小孩子,不许冤枉爹,鱼打的,鱼打的!” 池鱼的泪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奶团子长得好看,一双星眸通红,此刻一哭,大家的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是你这小畜生,你还会咬人呢?” 李春香一听儿子是被一个三岁的小女娃给欺负了,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捏住池鱼的嘴就要去敲她的牙。 “啊呀,大壮他娘呀,这可是造孽呀,快松手,松手。” 带着焦灼的声音随着来人一路小跑的传进了院里。 喊停李春香的是里正齐老头的媳妇,大家都叫她齐老太太。 她曾经见过一眼睡在土炕上的池鱼,那闭着眼的小模样很是惹人喜欢,此刻听说她醒了,连早饭都没顾上张罗就朝着池家来了,可谁承想,小丫头会被李春香欺负! 齐老太扒开人群,气喘吁吁的到了黑寡妇跟前,“都是个没心没肺的,谁家还没个娃娃,都舍得这样打?大壮娘,你松开。” 她试图从黑寡妇手里抢下池鱼。 偏李春香身体肥硕,力气又大,她掰了几次都没掰开,这家伙的手更使劲了,眼见丫头的耳朵都流血了,齐老太不得已松开。 “阿奶,鱼的脸先被哥哥打的。” 池鱼忍着疼,瘪着嘴,看着一脸焦急的齐老太,忍住了眼泪,憋着不哭,“爹爹,没打他!” 末了池鱼又加了一句。 这句话让齐老太太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春香,人家孩子被欺负,大人都没动手,这你家孩子被打了,你个大人就要报仇? “你再不松手,俺可回去喊里正了。” 齐老太端出了里正夫人的架势,脸冷了下来,平日里她李春香张扬跋扈也就算了,现在这么针对一个奶娃娃,实在让人看不过去。 “你喊,你去喊,正好让里正给做主,把这灾星祸害给赶走,你们谁不清楚,自从姓池的把这丫头从乱葬岗背回来,咱屯子就开始闹灾,老天爷专挑着咱欺负,同一片天空,方圆都下雨,偏偏咱靠山囤干旱成灾,三年了,颗粒无收。” 黑寡妇也来了情绪,虽然这三年她靠着娘家接济不缺吃喝,可终究不如自己有。 大家也被李春香的话给激怒了,“谁说不是呢,一个尸生子,抱回来就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晦气自己还不够,连累的正个屯子都每个好!现在又活蹦乱跳起来,谁知道是什么鬼怪,滚出靠山囤!” 满是怨气的声音从人群里爆发出来,奶团子见众人又引火到爹爹身上,咽下了所有的眼泪,“鱼不是妖怪!” 她的小软嗓铿锵有力,可发出来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众人的激愤中。 李春香嘿嘿的笑了起来,脸上的横肉乱颤,打她儿子,不行! 她又撬开了池鱼的嘴,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石头,她今天一定要敲碎这丫头满口的牙。 “不能啊,大壮娘,可不能啊!” 别人没注意,齐老太可看的清楚此刻李春香的可怕,这要敲下去,女娃娃非得送命。 “你给我松开!” 齐老太咬着牙一脚剁在了李春香的脚面上,用了十足的力气,李春香疼的把池鱼一甩,嚎啕着就去护自己的脚面。 池鱼随着被甩的力道越过人群,朝着角落的古井而去! 众人迅速躲开,谁都没阻拦一下。 随着池鱼划出的弧线看向角落里的枯井,那口井自靠山囤建立都没出过水,几辈人填了几次都没填平,后来索性也就不管它了,里面有多深,没人知道!这栽下去活着的可能太性小了。 此刻看着给靠山囤招了灾的人就要掉进去了,都不由松了口气,摒住呼吸开始祈祷摔死她吧! “阿鱼!” 千钧一发之际,池凤鸣回来了,他扔掉肩上的水桶,朝着老井扑去。 可他终将还是回来晚了,扑过去只抓到了奶团子的一只小鞋。 井口有斑斑血迹! “为什么,为什么?给她一条活路就那么难吗?” 池凤鸣疯了似的朝着人群吼,赤红的双眼都要滴血了,那么可爱,那么懂事的娃娃! 他要救他的闺女,他昨晚还说要护她周全! 池凤鸣扑向老井就要往里钻,被众人拉住了脚。 “凤鸣啊,不值当的,又不是亲生的!” “是呀,凤鸣,带着这样一个拖油瓶,将来你可怎么娶媳妇,这眼看你都二十岁了,还是一个光棍,也得替自己想想呀!” “鸣啊,这可能就是命,让她去吧!” 最后一句是齐老太说的,她抹着眼泪,声音哽咽,这是老天要收回那女娃呀! 池凤鸣的牙都要咬碎了,他拼了命的蹬开众人,猛地站了起来,几步跨到了李春香跟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双目赤红,像厉鬼附身,力气大的李春香都挣脱不了。 他拖着她朝着老井走去,没人敢阻拦,池凤鸣已经疯了。 “你横霸乡里,欺负左邻右舍,老天爷都容得下你,你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奶娃娃?既然这样,咱们去给她陪葬!” 池凤鸣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看都不看李春香惨白的脸,她得给他的闺女偿命! 正当池凤鸣摁着李春香的头往老井里塞的时候,老井发出了一阵阵咕噜噜,咕噜噜的声响。 第4章 老井 “爹爹,爹爹……” 微弱的声音自老井里传了上去,池凤鸣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自己的闺女了,把李春香肥大的猪头从老井里拽出来,却没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 “阿鱼,爹在,阿鱼,是你吗?” 池凤鸣已经爬到了井口里,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 里面却没了任何声音,李春香见机挣脱了池凤鸣的钳制,抬脚踢到他的身上,把他往老井里推。 本就半个身子已经进了井里,又被李春香一踢,池凤鸣就彻底掉了进去。 “啊!” 众人都捂住了嘴,这黑寡妇当真心狠手辣。 “欺负我李春香就是这个下场,都看看,记住了!” 横肉乱颤的黑脸上,一张臭嘴里发出阵阵狞笑,她先去看院里看热闹的众人,欣赏够了她们的恐惧,才转身去看井口,池家人这次该都死了吧。 她又往里探了探身子,肥硕的大头一下子就占据了一半的井口。 “姓池的,这都是你活该,非养着这么一个活死人,这下好了吧,都给人家陪……” “葬”字还没说出口,从老井里猛然喷出了一股水柱,水柱冲天而上,力道很大,大到把二三百斤的黑寡妇都顶出了老远,只见那黑寡妇浑身湿透,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最后头发凌乱,满脸是血的爬在地上不敢动了。 “老天爷哎……” “俺滴娘呀,这是水,咱靠山囤有水了……” 众人都倒抽凉气,不敢置信,这已经废弃了上百年的老井可从来没流出来过水呀。 只见冲天水柱上坐着一人,正是刚才被打下井的池凤鸣,他的怀里窝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团子,小团子正忧伤的看着院子里的众人,她的目光悠悠,逐一扫过这些人的脸,将他们的长相牢牢记在了心里,最后停留在齐老太的身上。 这个慈眉善目的阿奶救过她,她记得! 水柱像有灵性一般,见周围没了危险,才缓缓往下降落,带着两人平缓的落在了井边。 池凤鸣抱着奶团子站稳,奶团子从他的怀里探出半个脑袋,冲着井边说道:“龙爷爷,谢谢你救了小鱼,小鱼同意你在这里继续住着了。” 奶呼呼,甜糯糯的小软嗓具有安抚人情绪的功效,老井咕咚咕咚往外冒了几个泡,清澈的水就溢到了院里,冰凉清润,漫到人们的脚底,瞬间就滋润了院里的一切,远处的老槐树有些焦急,哗啦啦的抖动着叶子,奶团子冲着它笑了笑,眼光一转,水流就朝着老槐树而去。 “老天爷开眼啊,咱靠山囤的人有救啦!” 众人都跪倒在地上,双手合十朝着天上拜去。 “这是我家的井,水是龙爷爷的。” 奶团子不解的看着众人,老井里有了水跟老天爷有什么关系? 大家这才看向粉嘟嘟的小人,他们的确没有听错,这小人说了两遍龙爷爷,难道这口老井里住着龙? 不可能! 众人眼神交汇,龙都是住在天上或者海里的,还真没听说过那条龙会住在井里,还是一口没水的井! 这奶团子本就古怪,年龄又小,怕又是在说什么胡话呢。 众人都沉默着忽略她的话,又拜了几拜起身连忙去找自家的木桶,靠山囤里的老井冒水了,谁还去苍龙山接那点猫尿似的水滴? 大家你推我搡的往井边挤去,“哎呀,都慢点呀,别推到了。” 齐老太被挤到了边上,连同靠了边的还有池凤鸣和他怀里的奶团子。 奶团子看着已经开始你打我,我推你的众人,摇了摇头,她都说了,这井是她家的,水是龙爷爷的,拜老天爷没用,他们怎么就不听呢? 第一个冲到了井边的人挂了彩,额角的鲜血不断的往外流,他顾不上去擦,咚的一声把木桶投进了井里。 明晃晃的井水晃得人眼前发白,木桶里很快满了,他兴奋的提上来,想着一头扎进去,先喝个痛快。 可木桶提上来却一滴水都没有,甚至湿都没湿! “这是我家的井,水是龙爷爷的。” 奶团子看着那人滑稽的样子,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这一次大家才正眼去看池凤鸣怀里的粉团子,小小一团,猫一样窝在男人的怀里,噘着嘴,看着大家。 “你的意思,大家得拜你,求你?” 有开悟了的,上前一步,本该谦卑着,可话出口却生出了三分鄙夷七分不屑! “哼!” 奶团子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扭头钻进了池凤鸣的怀里,不再看他们。 “阿奶,你去打水回家吧,鱼喜欢阿奶!” 瓮声瓮气的小声音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井是她家的,水是龙爷爷的,这里她说了算! 齐老太深深看了眼奶团子,她额间黑色火焰胎记在阳光下烈烈灼人,心下道:这女娃看似倒霉,却能逢凶化吉,这必是有福报之人,将来怕有大作为,她得护着她。 “好,好,阿奶要谢谢池鱼,阿奶代表齐家老小谢谢池鱼的赐水之恩!” 齐老太说着就要朝着池鱼跪下。 “爹爹,快看阿奶!” 池鱼又从池凤鸣的怀里钻了出来,见齐老太的膝盖就要碰到地上了,连忙让她爹扶住了,她喜欢这个阿奶,这个阿奶救过她!这个阿奶还相信她说的话! “阿奶不谢,鱼喜欢阿奶!” 她终于笑了,唇角两个浅浅的酒窝让奶团子看上去更加惹人怜爱。 齐老太点了点头,她也喜欢池鱼,没再客气,穿过人群,提着自家的木桶到了井边,井水清凌凌的往外开始冒,她都没费劲,水桶里就满了。 她捧了一口放进嘴里,不敢置信的又喝了一口,这水清冽甘甜,像掺了蜜糖,她看着池鱼,连连称赞:“甜,甜,真甜,阿奶谢谢池鱼!” 见齐老太能打上水,其他人也顾不得别的,纷纷把木桶扔进了井里,咕咚咕咚的声音响着,可众人提上来的木桶却是空的,如同刚才那人,连木桶都没湿,大家不信邪,几步就跑到了齐老太的木桶前,把齐老太扯到一边,伸手就进了她家的桶里。 第5章 槐花香 “这真是撞了邪了!” 众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捞不上来半滴水珠! 天干气燥,火球般的太阳已升至正当中,人们的嗓子眼里跟着了火一样,可眼看着清冽的水就在跟前,喝不到嘴里,无名的燥火让众人心底的怨气再一次爆发。 “老子偏不信这邪,一定是你这小妖女使了什么障眼法!” 离得最近的一个男人淋起木桶,恶狠狠的看着池鱼,恶叫一声后兜头朝着自己的头顶淋了下去。 可水流却避开他,如数朝着地上落去! 他彻底傻了眼,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最后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以膝为脚迅速的朝着池鱼的方向挪去。 可人还没靠近,就被池凤鸣一脚掀翻在了地上,他已经忍无可忍了,“滚,立刻,马上滚出池家!” 他的眼底喷火,死死瞪着地上的男人,竟然敢说他的宝贝闺女是妖女! 男人愣怔片刻,这池凤鸣是屯子里出了名的闷葫芦,从前虽很少跟大家说话,可也从未跟乡亲们红过脸,这会凶神恶煞感情是碰到了他的逆鳞,一个抱回来的女娃娃还真当成了亲骨肉呀!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其他人也幡然醒悟,都朝着池鱼跪下,搓着双手,感谢她给靠山囤带来了水。 可奶团子却看都不看他们,只窝在池凤鸣的怀里,给他顺着心口:“爹爹,不气,不气,水留着,不给坏人喝。” “滚,都滚出池家!” 池凤鸣咬牙切齿看着地上一众小丑,自己闺女都说了不给坏人喝,他得听话。 见没有缓和的余地,大家都冷了脸,灰溜溜的出了池家院子,装死够了的李春香也悄默声的随着人群走了,再装下去,恐怕真要被打死了。 齐老太见大家都走了,有些尴尬的提起掀翻在地上的木桶,也没好意思说再打一桶,刚要张口说告辞,池凤鸣先开了口:“齐大娘,你重新打水吧。” 齐老太一愣,心下了然,这凤鸣是明事理的,随即点了头,朝着老井走去。 木桶提上来,齐老太转身的瞬间,阵阵幽香夹裹着丝丝甜味窜到了鼻息间,好些年没闻到过了,这是槐花香! 池凤鸣也闻到了,正在四处张望,奶团子悄悄在他耳边说道:“爹爹,抬头,看大树。” 茂盛的老槐树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活力,此刻满树的槐花绽放在阳光下,荡漾着莹白的光芒。 “天啊!这老槐树可自打我嫁到靠山囤就没见它开过花,这……这……” 齐老太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了,这一天刷新了她太多的认知,不过有一点,她更加确定了,往后要跟池家尤其跟那奶娃娃交好! “阿奶,摘了做饭饭!” 奶团子此刻也来了兴致,蹬着两条小短腿想要下来。 池凤鸣把她小心的放到地上,看着齐老太道:“齐大娘,去摘些回去给家里人充饥吧。” 齐老太自然愿意,千恩万谢着,都闹了三年旱灾了,别说吃槐花,就是槐树皮都被扒没了。 奶团子此刻顾不得其他,先跑到了老井边,蹲下身子望着井口,奶声奶气道“龙爷爷,你可也看见大树爷爷了?” “看见了,这老东西倒是会找靠山,要不是你这女娃子,老子才不会给它灌溉!” “你才老东西,你个老东西,我可比你还小一千岁呢。我跟这女娃娃有缘分,专气你这眼红病!” 老槐树突然哗啦啦的响了起来,池凤鸣和齐老太自然不知缘由,还以为起风了,都赶紧往天上看,这要是真起风了,没准会下雨,可看了半天,碧蓝的天空中除了那轮喷火的太阳,一丝云彩都看不见。 奶团子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两个老爷爷打架了! 她掏了一瓢水蹒跚着走到老槐树下,沿着它的四周浇了下去,“树爷爷喝多多,阿鱼喜欢树爷爷!” 老槐树哗啦的更厉害了,一串串雪白的槐花像老人的胡子,等着奶团子去撸。 奶团子果真踮起脚揪了一大串,自己没舍得吃,朝着老井跑去,井边有潺潺细流往外冒着清水,干涸的院落需要滋润,她胖乎乎的小手拿着槐花在清水里荡漾,水池冒的更欢实了,井里的黑龙方才就馋那老槐树的味了。 这小奶团子深得他心呀! 老井里的水柱游龙般缠绕在奶娃娃四周,隔绝了太阳的毒辣。 齐老太连连咋舌,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池家院子,今天这些事,她能记一辈子,也能跟其他人显摆一辈子。 池凤鸣远远守在一旁,看着奶团子玩,直到发现她累的实在睁不开眼了,才上前把她抱进了怀里:“阿鱼得休息了,爹抱你去睡一会,饭好了,爹再喊你!” 奶团子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可还是强撑精神说道:“鱼要陪着爹,要给爹烧火!” 池凤鸣答应着,人已经到了里屋,里屋出奇的凉爽,把奶团子放到了土炕上,微弱的鼾声已经打了出来。 他没离开,出神的望着酣睡的奶团子,小丫头水灵灵的,出奇的漂亮,细嫩的小脸上伤疤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没留下任何痕迹,今天发生的事情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从前,他从不相信世间有神明,鬼怪,而今,他却突然信了,抬手粗粝的指腹轻抚着奶团子额间黑色火焰,像下定了决心,轻喃道:“就算你是妖魔,也是爹唯一的心肝宝贝,爹最喜欢的池鱼!不管将来会有什么灾祸都降临到爹身上,爹背着!” 奶呼呼的小团子冒出一个鼻涕泡,转了个身,一点没有要醒的迹象。 再说齐老太回到家,大家看到她带回来的东西,眼睛都冒出了绿光,纷纷围了上去,顾不得手有多脏,抓起一把槐花就往嘴里塞! “哎呀,你个没出息的,都慢点。” 齐老太心疼的佯怒道。 齐里正拉了齐老太回屋,关上了房门,他是从外边回来的,屯子里今天在池家院子里受了气的人已经找过他了。 第6章 吓唬人 靠山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老老少少加起来也有五百户了,他这个当里正的可得一碗水端平了。 他斜睨着满脸笑容的齐老太,敲了敲装着野草枝子的旱烟袋,“你给我讲讲今天的事。” 齐老太一看自家老头子的脸色就知道他已经知道池家的事了,干脆也不矫情,翻身坐到了土炕上,眉飞色舞地把经过讲了一遍。 看着蹲在土炕下的老头子不发表任何意见,齐老太生气地踢了他一脚:“这事你不能犯糊涂,池家那小丫头俺得护着,不光俺,你还有院里那一群,以后都得维护她,以她马首是瞻!” 齐老头蹭得站了起来,把早已没了火星的烟杆子插进了嘴里,“妇人之见!” 说完气呼呼的走了,跟这老婆子过了一辈子了,还不知道她说话的夸张劲,池家的事他还得斟酌斟酌,不过,今晚那些人还要再探池家,他到底该不该拦呢? 背着手回到了院子里,看着满院的儿孙争抢着吃槐花,甜丝丝的香气让他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终究没上前,扭身出了院子。 夜黑风高,靠山囤的夜晚很是安静,连只虫叫声都没有。 白天在池家吃了瘪的这伙人窸窸窣窣地出现在了池鱼家的茅草屋前。 “都别争抢,咱们一个一个来。” 他们事先排好了队,提着自家木桶,猫着脚,不发出丁点声音。 老井在月光的笼罩下越发显得幽深,有木桶溅起水花的声响,却很快淹没在了夜里。 池鱼却听见了,骨碌从土炕上爬了起来,透过窗户缝里朝外看了看,几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底。 她等了会,发现外屋的爹爹没有动静,该是白天累坏了,此刻睡得正沉。 “爹爹!” 池鱼尝试着又叫了一声,确定爹爹不会轻易醒,她的小手一卷,隐了身形的黑龙就出现在了她跟前。 “黑龙爷爷,有办法罩住屋子,不让爹爹听见任何声音吗?” 黑龙挑了挑眉头,这算个什么事,悬在半空转了一圈,俯视着下边的奶娃娃,“去吧,干你想干的去吧。” 小嘴一咧,奶团子笑了,扭着小屁股爬到土炕上,小短腿试探着往地下滑。 她费了些力气终于从土炕上下来,又踮着脚,把爹给她盖肚子的一件白里衫披到了身上,两只发髻睡觉前爹爹就给她拆了,经过昨夜的翻滚,毛茸茸的黑头发此刻凌乱不堪,她又揉了揉,半边脸都被遮住,才蹑手蹑脚绕过爹爹的土炕出了屋。 老井前围着瞪圆了眼的众人,都在用手比画着所有的不可思议,他们又扑空了,木桶跟竹篮一样,沾不到老井半滴水! “这池家人是要把咱屯子里的人都逼死呀,有水了也不让喝,他们不仁咱们还讲啥义呀?” “就是,想当年池老头就是一个逃荒的,要不是老里正收留他们爷孙俩,早不知道在哪喂狼了。” 压低着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奶团子的耳朵里,她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不让这些坏人喝水,真的错了吗? “一把火烧死他们,这井以后就是咱们的了,反正眼下不是他们死,就是咱们亡。” 有人说着已经掏出了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和火把,都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火苗就蹿了起来。 有人连忙去拉扯他,那屋里可还睡着两条活生生的人呢? 一直躲在暗处的齐里正也看不下去了,这伤天害理的事可不能做! 他不敢出声,只快速地朝着院子里跑去。 那人的火把已经做出了要扔的动作,却在火苗窜动间,照亮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鬼呀!” 那人失声大叫,手僵在半空。 众人应声望去,也吓得大叫起来,快速朝着外边跑去。 披着爹爹白色里衫的奶团子干脆双腿蹦着朝他们追去,这些人竟然想杀死她和爹爹,那她就吓唬吓唬他们! 握着火把的人像被人定住了,眼看着一团白影伸着手臂朝他而来,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火把掉下来,迅速点燃了他的头发,锥心的疼痛让他意识回笼,顾不得身上的火,扭头就朝院外跑,其他人见状,也来不及给他扑火,扯着他两条腿就跑。 奶团子轻笑起来,又赶紧捂住嘴,生怕黑龙爷爷遮不住她的声音,吵醒了屋里酣睡的爹爹。 见院子里的人都跑光了,她没意思地又折回了屋里,费劲地扣着炕沿想爬上土炕,奈何土炕太高,她怎么扑腾小短腿都上不去,最后干脆一蜷缩躺在了地上,眼睛才闭上就呼呼地睡去了。 黑龙从外边过来,看着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奶团子,摇了摇头,卷着她轻柔地放到了床上。 晨曦热烈地发出第一道光,靠山囤又迎来了炙烤的一天。 池凤鸣推门刚要舒展腰身,就看见了院子里站满了乌泱泱的人,领头的竟是里正! “大伙这是?” 他不解地望着大家。 里正干咳两声,把没有火星子的烟杆子从嘴里拔了出来。 “凤鸣啊,我带着你这些伯伯大娘来跟你打个商量。” 齐老头显然有些底气不足,昨晚的事他做得有些亏心,所以话刚出口人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身后的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之前没商量过这个环节呀,可里正都跪了,他们直挺挺地站着不像话,也都赶紧跪了下去。 池凤鸣眉头一紧,两步就跨了过去。 “齐大叔,有事说事,别这样!” 他去拉齐老头,可老头正铁了心不起来,蔫头巴脑,浑浊的老眼里可怜巴巴忍着泪花。 池凤鸣没办法,一掀衣服也跪了下去! “这……这……凤鸣你快起来!” 齐老头看见池凤鸣这样,有些急了,他是想道德绑架他的,可他这一跪下去,他就不好开口了呀。 池凤鸣也是一个犟种,哪里会听他的话,直挺挺地拧着眉头看着他们。 “哎,凤鸣啊,我老头舔着脸来跟你替大伙讨水来了。” 齐老头把自己降低到了尘埃里,官架子都不敢拿。 池凤鸣一听,蹭得站了起来。 “水的事,是我家池鱼做主!” 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众人的心都凉了一半,一个三岁的娃娃,会做什么主?更何况这娃娃还不曾受过大家的待见! “爹爹!” 奶呼呼的小软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奶团子被院子里乱哄哄的声音吵醒了,叫了几声爹爹,没人应,她就学着昨晚的样子从土炕上自己下来了。 “阿鱼,你怎么下来了?” 池凤鸣慌忙地跑到闺女跟前,抱起她赶紧检查有没有伤着,里屋的土炕可高着哩。 大伙彻底相信池凤鸣说的话了,这小丫头就是他的眼珠子,心肝子呀! 小小的一团窝在了池凤鸣宽厚的怀抱里,她贴上他的耳朵,糯糯道:“爹,他们是好人吗?” 第7章 晴天惊雷 她记得之前在院子里欺负过她和爹的那些人,那些人昨晚还想把她和爹爹烧死,那些人不能喝他家的水,可眼前这些人呢? 池凤鸣瞬间明白了闺女的意思。 抱着她到了院里,跪着的人还真不是坏人,至少不曾欺负和说道过池家是非,也不曾欺凌,坑骗过其他人,所以他看着奶娃娃的眼睛,认真的回答道:“好人!” “好人可以喝水!” 小脸上灿烂的笑容比阳光还明媚,晃得池凤鸣的眼底潮湿起来。 “阿爷,坏人要受到惩罚的,坏人不能随便喝水。” 奶团子望着仍旧跪在地上的齐老头,小声音缓缓响起,她昨晚看见过地上老爷爷的脸,老爷爷有去阻止那些坏蛋的。 “嗳,罚,罚,罚。” 齐老头连忙点头,这奶娃娃果真如自己老太婆说的,不简单呀。 “齐大叔,带着大家快去打水吧。” 池凤鸣抱着奶团子闪到了大槐树的阴凉处。 大家提着满满的水桶,眼底都是千恩万谢,这池家的小丫头长得可是真好看,年画娃娃一般,透着股说不出来的灵气,都暗自下了决心,回去就让自己的熊孩子来找这娃娃玩,得多走动起来!能不能沾福气的,至少吃水会方便。 院子里络绎不绝的有人进进出出,唯独昨天看热闹,还有欺负人的黑寡妇不敢踏进半步,只能提着水桶去苍龙山脚下收集那点猫尿似的水滴。 三年来,靠山囤第一次这样热闹,比过年都让人兴奋,大家第一次奢侈的全家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的出来继续找树皮,却找的特别带劲! 齐老头吧嗒着塞满了野草根的旱烟袋子,猛嘬了几口:“梓良,海生啊,村里那些个游手好闲,整日里总爱说人闲话,看人笑话的混子也该整治整治了。” 被叫做梓良和海生的,是靠山囤除了齐家另外的两大家族的族长,范梓良,秦海生。 昨天去池家闹事的除了黑寡妇就是他们两家的人了。 范梓良黑着脸不说话,昨晚被烧的人可是他亲弟弟,那被烧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他里正可是见了的,他还没去找池家要说法,这里正倒先发制人了。 秦海生嘿嘿笑了起来:“治,里正您放心,回去我就把那些个家伙拎到宗祠,让他们跪着去,往后谁在欺负人,我打断谁狗腿。”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研磨的很细的丝瓜藤,这玩意虽然抽起来也呛人,可总比里正的野草根强多了。 “哼,别不当回事,我等着你们的态度呢。” 齐老头拿了秦海生的东西气鼓鼓的走了,自家的狗还得自家的主人打。 他回到家,推开门,今天倒是出奇的安静,他喊了好几遍都没人应,把怀里的丝瓜藤小心的放了起来,背着手也出去了,这眼看就要中午了,早起只喝了点白开水,肚里什么都没有,现在饿的有些发慌。 “这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干啥?” 齐老头拉住风风火火的一个妇女,问道。 “哎呀,里正,这不送奶娃子去跟池家丫头玩吗。” 说完都不等齐老头再问,扯着冒着鼻涕泡的小女孩就往池家赶。 齐老头好奇,跟了上去,这一去可惊呆了。 池家不大的院落里挤满了高高矮矮的奶娃娃,都在跟池鱼玩呢。 小丫头站在人群里,虽然个子是最小的,可样貌却是最出众的,瓷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莹润的光,一眼就能让人瞧见。 小丫头赤着脚,手里捏着一根叫不出名字的草,正每人一根递到他们手里。 看着所有人都有了,又指挥着离她最近的齐家四个小子一会刨坑,一会浇水。 池凤鸣抱着胳膊,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齐家这些臭小子怎么凑小闺女那么近呢? 他想把他们全赶走! 可奶娃娃沐浴在阳光里的笑容那么好看,跟他们在一起她那么开心,他的心情很复杂。 “爹爹,爹爹……” “阿奶,娘……” 突然所有的孩子都发出了急促的叫声。 池凤鸣拨开人群,几步就到了奶团子跟前,揪起齐家七岁的大牛看着池鱼就问:“阿鱼,是谁欺负你了?” “池叔叔,没人欺负阿鱼妹妹,你看这里。” 他怯生生的看着池凤鸣的后脑勺,感受到了一股股凉意席卷着全身。 奶团子扒开了池凤鸣揪着人的手,给他拍了拍胸口,贴住了他的脸:“爹爹,没人欺负鱼。你看,这是什么?” 池凤鸣干巴巴的咳嗽一声,抬手抚平齐大牛胸前被揪皱了的衣服,才顺着奶团子笋尖般的手指看去。 满地金灿灿的稻穗低垂着脑袋,雪白的大米已经撑开了外皮,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四周已经围拢过来的众人。 众人也都瞪着眼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是齐老太回神快,一把揪住不知道何时凑到了她跟前的齐老头,往前推了一把,齐老头踉跄几步,差点踩到那些个苗苗。 “阿鱼,你这是从哪里来的苗苗?” 奶团子伸手朝着老槐树一指:“树爷爷的树坑里有好多呀!” 大家顺着奶团子的手看向老槐树,老槐树的树坑四周,果真长满了一簇簇青翠的小苗苗。 “池鱼他爹呀,你可是养了一个好闺女呀,这简直是老天爷给咱靠山囤送来的福星呀!” 齐老头有些激动,扯着池凤鸣的胳膊一个劲的摇,他满眼里已经都是金灿灿等着丰收的稻穗了! “啊呀,池鱼真是咱靠山囤的福星呀!” 其他人也跟着双手合十的膜拜,都想挤近了沾一沾福星的福气。 咔嚓—— 正当众人朝着池鱼围拢时,天空响起一道惊雷。 惊雷瞬间就炸响在耳边,众人的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一时头疼耳鸣。 池凤鸣早已眼疾手快的捂住了池鱼的耳朵,可等缓过神来时才发现,被他护在胸前的奶团子两个红绳系着的圆发髻,不知何时被炸开了,毛茸茸的小脑袋上黑发直竖,正冒着浓浓黑烟,小脸也黑湫湫的,只能看见一双滴溜溜转着的大眼睛! 第8章 烤焦她 “阿鱼!” 池凤鸣的声音都嘶哑了,抬着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的闺女这是遭了雷击? 八尺高的汉子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奶团子慌了,他的爹爹怎么哭了? “爹爹,鱼是要被烤焦了吗?” 奶声奶气的小委屈,可怜巴巴的,可她不敢哭,拼命忍着眼泪。 刚才一个凶神恶煞的大胡子,左手持锥,右手持鼓,冲着她恶狠狠的问:若是把院里的稻苗给了那些人,就要把她烤焦了,可还要给? 池鱼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头,稻苗可以长出雪白的大米,她记得爹给她熬的粥就是用的这个,很甜。 她想让爹吃甜甜的粥,也想让院子里这些对她好的人吃粥。 “哪里疼,告诉爹爹?” 池凤鸣已经没了主意,整颗心都被揪紧了,听着闺女小软嗓里的委屈,他的声音也哽咽着。 “鱼不疼,爹爹不哭。” 奶团子怕爹爹不相信还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池凤鸣这才一把把池鱼抱进了怀里,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连眼泪都顾不得去擦,先去检查池鱼的身体! 确定了奶团子没伤到分毫,这才缓了口气。 可心口的怒气无法遏制,仰着头,冲着又在密集的黑云骂道:“老天爷,你是不长眼的吗?她一个奶娃娃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你这样对她!” “对,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这靠山囤都旱了三年了!” “开眼吧,别糟蹋一个奶娃娃啊……” 院子里的大人看见池鱼的样子,也都心疼极了,跟着池凤鸣仰着头冲着天上喊着。 乌云竟散了! 万里晴空重新出现,大家的心情有些复杂,刚才老天爷是不是打算给靠山囤下雨的? 可那乌压压的黑云里如果再有惊雷打下来,会不会还只打这小丫头? 奶娃娃软糯糯的样子实在太招人疼,他们竟然舍不得看着她受伤。 “齐大叔,你安排大家去老槐树那里把苗分了吧,赶紧种到自家田里,谁家需要浇水,就自己来这边挑!” 池凤鸣一直没松开揽在怀里的小人,瓮声瓮气的声音昭示着男人刚才哭的很伤心。 他得先回屋里给奶团子收拾收拾,然后稳定下自己的情绪。 大伙忙碌起来,连孩童们都十分高兴,兴许往后不用吃草根和树皮了,刚才他们种下去的可是长成了金灿灿的水稻呀! 靠山囤坐落在几座大山的中间,太阳西沉的早,可今天大家都不去休息,等最后一人把水浇进了田里,都蹲在田埂上等着奇迹的发生,可天彻底黑下来了,青翠可人的小苗苗也没见有任何变化。 这不对呀,白日里这些小苗苗在孩子们的手里可是瞬间长高结穗成熟了的呀! 他们有些沮丧,耷拉着着脑袋失神的望着田里的禾苗。 “愚蠢,一个奶娃娃,一个障眼法都能把你们耍的团团转。” 厚重的嗓音里没有好气的朝着蹲着的众人吼道。 大家抬头,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是范梓良和范氏一众男丁,他们推着板车,车上放着几个麻袋,还有躺着被裹得严实的范春良,这范春良便是那晚想要烧死池鱼父女的人。 齐老头磕了磕没有火星子的烟锅子,从田埂上上来,“梓良这是又去打秋风了?” 一句话引得田间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朝着范梓良指指点点,这次旱灾范氏的人之所以没有怎么忍饥挨饿,全靠了范梓良嫁到外边的九个姐姐。 可救急不救穷,都三年了,范氏的人从不主动去寻求其他的自救办法。 “里正啊,您在其位也要谋其政,不管我用了什么方法,总归没让这一众姓范的跟着挨饿。” 他转身朝着板车上的几个麻袋拍了拍,随后拔出腰间匕首,朝着麻袋一戳,白花花的大米就露了出来。 “这届选举谁要是能投票我来做里正,今晚就可以去范氏祠堂领米。” 这话范梓良是冲着田里已经安静的人群说的。 齐老头气的胡子一翘一翘,只想跺脚。 范梓良却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这么多年了,范氏一直被齐氏,秦氏压着,现在连一个独门独户的池氏都要骑在他们头上了,他咽不下这口气,不能光明正大的整死池家那对糟心的父女,那他就拿下这靠山囤,以后明着弄他们! 骨碌碌得板车走远了,田埂上上来的人更多了,他们围着齐老头,相互看着。 田里的禾苗仍旧没有发生任何奇迹,他们想明天就能吃到饭的愿望越来越远,范梓良的话却越来越清晰,奶娃娃,障眼法,这些字眼不断的冲出大脑,池鱼那孩子大多数都是今天第一次见,虽然爱怜她,可终究是知道她的出身的,更何况,障眼法这个事情,他们都听说过。 那小丫头额间黑色火焰胎记灼灼,只看一眼就令人难忘,这正常人能长成那样妖冶的模样? “里正,这都忙活到后半夜了,太累,我先回去休息了。” 有人还是耐不住了,不想再继续守着那份辛苦,找了托词想先走。 见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都说话了,齐老头沉默的黑着脸。 难道真要大势所趋? 他白日里看了一场雾里看花?显然也有些不自信的齐老头背着手跟众人反方向的走了,他又去了田埂里。 * 池凤鸣收了院里的稻谷,虽然没有多少,熬成粥也够他们父女两人吃上几天的,更何况他这里还有上次没吃完的蛇肉,田埂上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百思不得其解,白日里都是亲眼所见,他不信别人说的障眼法,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奶团子。 “爹爹,鱼不是妖怪。院里的龙爷爷,槐树爷爷也不是妖怪。” 奶团子看着一直没有舒展眉头的爹爹,心思玲珑的她真怕爹爹不要她了。 “龙爷爷,槐树爷爷?他们在哪?” 池凤鸣摸摸那团子的头顶安抚着。 奶团子放下碗跳到了池凤鸣的腿上,攀上他的脖子,莲藕小臂一伸“就在那里啊!” 池凤鸣顺着去看,晚风习习里,只有满院静谧,一棵老树,一口老井,还有开始返青的地皮。 哪里有什么老爷爷,难道闺女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 “真是一个憨憨,丫头能看见,那是因为她通灵,她有神农烈焰,里面可蕴藏着神农之力,你肉眼凡胎也想看见我们?” 两个白胡子老头各自占据着自己的地盘,看着远处一对父女。 第9章 疯长吧 池憨憨看了一会,勾起唇角笑着对奶团子点头:“果真有龙爷爷,槐树爷爷,爹也看到了,爹的阿鱼怎么会是妖怪呢!” 池鱼一双大眼睛晶亮的闪着,看吧,看吧,他就知道别人也能看到。 她从爹的怀里下去跑到了院子里跟黑龙还有老槐树玩去了。 池凤鸣站起来,抱拳郑重的朝着院落里作了三个揖,无声说道:“感谢二位对小女的照拂,有朝一日需要凤鸣,必以命相报。” 两个老头吹了吹雪白的胡子,哼了一声去跟院子里的奶团子玩了。 * 齐老头独自一人坐在田埂上皱着眉头嘬着早已没了火星子的烟杆子,一脸愁容的看着田地里的青苗,心底呐喊着:“小祖宗呀,你们快长呀,像在池鱼家院子里那样疯长吧!” 呼啦啦的夜风吹过,地里的禾苗仍旧纹丝不动,齐老头满脸的皱纹更深了。 屯子里今夜亮着灯的人家很多,院落里却没乘凉,尤其是得了池鱼家青苗的人家,更是紧闭屋门,一家几口围在土炕上商量着要不要去范氏祠堂领大米。 一个是看不见希望的青苗,一个是白花花唾手可得的大米,人们的心里也乱糟糟的。 “齐老大,俺可告诉你,今天你们哥五个,谁要是敢踏出这个屋门,俺打断谁的腿,俺可不是你们那软柿子老爹,俺就认准池鱼了,那范家摆明了要跟你们的爹争这个里正,还不是想给范春良报仇!” 齐老太把手里纳着的鞋底子往土炕上一摔,吼了一声。 蹲在下边的六个儿子,四个媳妇,三个孙子都是一震。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谁都不敢抬头。 齐家老大老二不是没有动心思,忍饥挨饿了多少天了,他爹当不当这个村官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眼下,他们只想不饿肚子,范梓良都撂下话了,他们想去拿些米回来! 齐小六见屋里太压抑,清了清嗓子,道:“娘,为啥只嘱咐俺五个哥哥不许出门,俺代表不了齐家?” “你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东西,你出去那范家试试,他能给你个米粒不?” 齐老太气的又拿起土炕上的鞋底子朝着齐小六就抽,地上其他的人都摒住了呼吸。 齐小六抱着脑袋乱窜,“俺不去,俺才不去呢,俺明天要带着三个侄子去找小池鱼玩呢。” 齐老太这才住了手,脸色缓和下来:“还是你小子行。” 说完她气哼哼的瞪了一眼地上其他耷拉着脑袋的儿子们,推门出去了。 屋里又传出了齐小六满屋乱窜的声音,他被五个哥哥给削了。 齐老太没去别处,而是悄悄去了范氏祠堂,她要去看看有多少人去拿米。 范氏祠堂灯火通明,门前却清冷异常。 齐老太撑着不断打架的眼皮,一直等到了天亮,晨曦的光照下来,靠山囤远处的苍龙山也清明起来,齐老太实在撑不住了,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里。 齐老太前脚到家,齐老头后脚也霜打的茄子似的回来了。 一夜过去,奇迹并未发生。 * 奶团子坐在池凤鸣的背篓里,两人吃过早饭就带着禾苗去了自家地里,原本想把奶团子放在老槐树的阴凉里待着的,可想到上次黑寡妇的事,池凤鸣还是决定带在身上。 奶团子倒是乐的出去,睁开眼睛至今,她眼里的风景只有茅草屋。 太阳刚升起就开始毒辣,从茅草屋出来没多远就是各家的田地,池家的在最里面,池凤鸣跳上田埂,才迈开几步,奶团子就从背篓里探出了小脑袋。 “爹爹,鱼也想下去。” 小软嗓发出奶声奶气的软音,池凤鸣压根就抗拒不了,只能把她放了出来。 奶团子小脚才着地就想撒欢,她太喜欢这田间风景,虽然这里到处被太阳晒的都起皮了,可昨天种到地里的稻苗还是给贫瘠的田野里增添了一抹绿色,郁郁葱葱的。 莲藕般的小胳膊朝着禾苗挥着,一簇簇青绿看见奶团子也支棱了起来。 池鱼干脆跳了下去,在田间翩然转动。 禾苗上仿佛浮动起晶莹的水光,星星点点般洒向大地,她连蹦带跳如同一只跳脱的兔子跟在池凤鸣的身后。 今日池凤鸣给她穿了一件嫩粉色的连襟上衣,齐膝阔腿裤,配着同粉色的绣花鞋,鞋上绣着蝴蝶,这是前些日子池凤鸣用猎来的兔子去镇上换来的。 看着奶团子穿着好看,心里也美滋滋的,他掖了掖身上已经分不出颜色,又全是窟窿的汗衫,把后背的背篓挪到了前边,“阿鱼,你在这里玩,爹爹插秧。” 奶团子重重点头,可却停在了爹爹身后,等爹爹拿了秧子,她也伸出了小手,几根苗子就躺在了掌心。 奶团子学着爹爹的样子插起秧来。 撅着屁股,弯着腰的样子甚是可爱。 远处有断断续续的人来到地里,看种下的禾苗,都是昨天见证了奇迹的,虽然昨天奇迹没有再次发生,可终究不死心,都又出来,转悠到了自家田埂上。 远远的一抹粉色,在田野里耀眼,大家一下就认出来是老池家的地。 这池凤鸣和他的宝贝闺女也出来插秧了? 有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去看,那挺立在天地间,身高八尺的汉子不是池凤鸣又会是谁? 他们好奇的走了过去,见父女两人正干的起劲,不由有些想打趣:“哎呦,凤鸣,你也来插秧呀?这池鱼不是会变戏法吗?你让她再变一个不就行了?对了,让她行行好,把俺家地里的也给变熟了呗。” 池凤鸣斜睨了说话的那人一眼,最后不屑的转头,继续干他的活。 奶团子直起身,悠悠开口道:“自己种,甜甜。” 一句话堵得说话的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其他人也一哄而笑,却都不离开,跟在父女两人身后,想看他们家的地里会不会出现昨天的奇迹。 半天的功夫,池家地里的禾苗才插完。 池凤鸣把脸上都是泥巴的奶团子捞进了背篓里,背到后背朝着茅草屋走去。 “爹爹,给苗苗浇水。” 才到家,奶团子就看着池凤鸣,指了指老井。 “好,浇水,不过,阿鱼需要休息了,爹爹一人去。” 他打了水来,给奶团子洗脸,奶团子乖巧的点点头。 池凤鸣拿了一把马扎出来,放到了老槐树下,让奶团子坐着,他提了两个木桶,咚的一声扔进了老井里。 院门外站着一直跟着他们的众人,见池凤鸣提着水出来,想搭讪,看见他黑着脸,又缩了回去。 奶团子也起了身,跑回厨房端了一个碗出来,舀满水,屁颠屁颠的跟在了池凤鸣的身后。 第10章 要种庄稼 “阿鱼!” “阿鱼!” 齐老头家的一个小儿子,三个孙子狗撵了似的朝着池家跑来。 “哥哥……” 奶团子捧着一个瓷碗,转头先扯开了一个笑脸。 原本跟着池凤鸣的人也停住了脚步,看着几个奶娃娃。 “阿鱼,哥哥来找你玩啦,咱们去田里捉蚂蚱可好?” “嘿嘿,齐小六,你还去捉蚂蚱?你倒是去看看有没有一只蚂蚁?” 看热闹的先起哄了,冲着齐小六一顿调侃。 齐小六腰一叉,虽然才七岁,可也已经是要脸要皮的男子汉了。 “要你们几个懒骨头管!” “嘿,你个臭小子找打呀,喊谁懒骨头?” 有人作势要去打齐小六。 “哥哥,不去玩,鱼要种庄稼,吃米饭。” 她转头又朝着池凤鸣的方向走,爹爹已经走到田埂上了。 “好,阿鱼,我们也要种庄稼。” 齐小六朝着几个人哼了一声,回了奶团子一声,拉着几个侄子一溜烟的跑进了池家的茅草屋里,再出来时,每人手里都端着一个碗,碗里盛满了井水。 “哥哥棒棒,自己动手,自己种庄稼,饭饭才甜。” 甜糯糯的小软音在五个孩子渐行渐远的背影里响了起来。 几个跟了几步的大人突然就有些脸热,这奶娃娃都知道不去玩,要种庄稼吃饭,自己怎么就只想着不劳而获,一蹴而就呢?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觉低下了燥红的脸。 屯子里三五成群的孩子也都跑了出来,学着池鱼的样子,捧着自家的碗,把老井里的水端到了田里,灌溉到青苗上。 孩子们端不平的碗里洒出的水润了一路,烈日竟一时没晒干,荒脊了三年的田间小路上,在孩童们劳作时的欢声笑语里,生机勃勃起来。 后来有大人不断的加入,把茅草屋老井里的水挑到自家田里,老井源源不断的冒着甘冽的清泉。 日头正当午时,田地里的禾苗也喝足了水,支棱棱的泛着青翠。 人们都坐在了老槐树下乘凉。 奶团子跑到他们跟前,嘴角两颗酒窝一笑就醉人,她指着满树槐花道:“大家吃,拿回去做饭饭。” 人们这才发现老槐树又开花了,上次齐老太和村里一些人说过一次,可后来大家来看过,只见绿叶,没见花! 众人感激的看着奶团子,竟没像从前那样你争我抢,而是排了队,有序的上前采摘所需的量。 就这样一连半月,除了范氏,屯子里的男人日出就来茅草屋挑水灌田,女人带着孩子在彻底泛青的田间找些野菜,混合着槐花做成饭菜,虽不抗讥,可终究比吃树皮的日子好过多了。 齐老头的脸上逐渐舒展起来,靠山囤重整旗鼓的日子看来要到了。 他又嘬了口没有完全熄灭火星子的烟杆子,今天他特意放了丝瓜蔓研制的碎末。 “里正,今天看着心情不错嘛?” 齐老头的身后突然传出一声阴阳怪气来,吓了他一跳,转身就对上了一张嚣张的脸。 “我当是谁呢,是梓良呀,怎么,今天没去你几个姐姐那转转?” “里正,您别只把我当成假想敌,这半月来,靠山囤的变化您也看在眼里,大家能暂时不挨饿,可是老池家的功劳,目前这老池家的凤鸣威望可越来越高呀,难道他不是在给自己铺路?” “里正的换届再有十天可要进行了,村里人人有参选的资格,池凤鸣的爷爷当年虽然是逃荒来的,可在这屯子也住了二十年了,如果有机会能当上这靠山囤的里正,往后怕靠山囤就要再增加一个池姓大家族喽。” 范梓良见齐老头的脸已经黑了下来,知道自己前边的话起了作用,又添了几句。 “哼,梓良,做人要厚道,如果不是里正要换届,如果不是你也想坐坐这里正的位置,你会把白花花的大米给别人吃?咱靠山囤闹饥荒已经第三年了,哪年你对马上要饿死的人舍过一次粥?可他池家,一个外来户,把家里有的都贡献给咱村子了,至少村子里的人不用逃荒,不用啃树皮了。” 齐老头从嘴里拔出烟锅子,上前一步,迎上范梓良阴毒的眼神,还是觉得不解气,又说道:“我也老了,如果这次换届,大伙真能拥护凤鸣,我也会支持,这凤鸣才二十岁,虽然话不多,可心地善良,更何况,他有一个好闺女!” “你……哼,齐老头,别太乐观了,说白了吧,这池家我迟早要弄,我弟弟到现在还没好呢,一张脸彻底毁了,将来怕也难找到媳妇,他池家不是有个好闺女吗?那就让她给我弟弟做童养媳来赎罪!” “你,梓良呀,你说的话真是造孽呀!” 范梓良哪里还会跟他啰嗦,背着手哈哈笑着离开了。 齐老头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喘不上来,真是畜生! 他不断的顺着自己的胸口,好一会才缓过劲了,咬了咬牙,最后转了方向朝着茅草屋走去。 奶团子正在院子里扑蝴蝶,池凤鸣在修补一件叠了很多个补丁的里衫。 “阿鱼!” 齐老头进院就喊池鱼,这小丫头才过了半个月,个头似乎蹿了一些,步子迈的也更稳当了,红润的小脸上镶嵌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他老齐家怎么就没生出来个闺女呢! 回去要跟老婆子念叨念叨了,三媳妇四媳妇五媳妇还没生养过呢,得赶紧让他们生,最好能生个像池鱼这样的年画娃娃。 “阿爷!” 奶团子停下脚步,先叫了一声人,转身跑到别处,提了一个马扎送到了齐老头跟前,“阿爷,坐!” “嗳,好好,谢谢阿鱼!” 齐老头的心越发的软了,这糯糯的小模样可真招人稀罕,谁家三岁的娃娃能这样懂事呀,他拍了拍胸口,暗自说道:“齐家列祖列宗啊,让儿媳妇们生个闺女吧,实在不行,让齐老太生一个也行呀!” 他眼气的看看跟前的奶团子,又看看闷葫芦一样的池凤鸣,又锤了锤胸。 “齐大叔,不舒服吗?” 池凤鸣见他一直在锤胸口,担心的问。 “凤鸣呀,叔来是想跟你掏心窝子聊几句,叔不会绕弯子,直接问了?” 齐老头把眼睛从奶团子身上挪开,却也不敢去看池凤鸣,虽然说了不会绕弯子,可还是吞吞吐吐的。 “您说?” “你是不是也想做靠山囤的里正?” 齐老头把头都快缩到裤裆里了,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问出了这句话。 第11章 摆下擂台 “您还是接着捶吧!” 闷葫芦凤鸣不多说一句话,低头继续手里的活。 “嗳,凤鸣,你啥意思?” 齐老头有些急了,瞪着眼。 “齐大叔,别想太多,我从没想过。” 他还真没想过,这一生能这样恬静的活着就是一桩幸事了。 “如果你想,我齐氏一族愿意做你的支持者。” 齐老头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齐凤鸣跟前认真的看着他。 只低头干活的池凤鸣,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一句话。 “好,既然如此那就由齐氏护着池家。” 说完齐老头背着手走出了院子,拿下下届里正连任的决心更强烈了,不为别的,只为了要护住身后那只奶团子。 * “里正,里正,快出来看呀,出大事了!” 天才亮,靠山囤里就响起了惊呼声,惹得还在睡梦里的人们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齐老头连滚带爬的从土炕上下来,连汗衫都没顾上披就跑了出去。 屯子里其他的人也都纷纷出来,看着一溜烟往回跑的人,连忙问:“咋的啦?” 跑的上气不接下去的那人双手撑着膝盖,不断的大口喘息,他的嗓子眼已经冒烟了。 “哎呀,狗子,你倒是说呀。” “二大娘,让俺喘口气。” 大家都摒住呼吸等着他喘匀那口气。 “大伙都快去看看,咱田里的稻苗要吐穗了!” 那人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喊道。 “啥?” “真的吗?” “老天爷啊?” “活久见。” 一时间各种声音感慨着,众人又都一溜烟的朝着自家田地里跑,这要是半个月就抽穗了,那是不是很快就能有大米吃了? 田埂上,有妇女掩着嘴哭的,有汉子不断拍腿的,他们辛苦劳作了大半个月,这青苗在一夜之间竟然吐穗了! 齐老头也激动的不断嘬没有火星子的烟杆子,爬满了皱纹的脸上没断过笑。 池凤鸣牵着奶团子也出来了,走向郁郁葱葱的稻田。 范氏一族的人酸溜溜的站在远处看着那些疯子一样的人,撇着嘴,才吐穗,怎么就跟大米吃进嘴里了似的。 “族长,咱们得想办法了,有了这口老井,咱屯子迟早会恢复往昔,这里正的位置您要是拿不下来,往后咱范氏可就要没落了。” 有人看着范梓良,担忧起来,范氏已经跟齐氏撕破了脸。 范梓良的脸色也很难看,原本以为还可以利用人们的饥饿筹划一些日子,此刻看来,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眯了眯眼,朝着田里走去。 经过奶团子时,他停了脚步,看着池凤鸣道:“凤鸣啊,你这闺女本事不小呀,这给大伙的啥新品种的水稻呀,才耕种半月就能吐穗,这将来打了米,可敢吃?” 他的声音可不单单是冲着池家父女说的,更没刻意压低,此刻,田间众人的兴奋劲已经敛了很多,听范梓良这样一说,也都纷纷从田埂上上来了,以齐氏为首,由齐老头带头快速到了池家父女跟前,将他们护在了身后,用一道人墙隔绝了范梓良的挑衅。 “梓良啊,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水稻早熟,也不是稀奇事。” 不等池凤鸣说话,齐老头悠悠开口,想当年他年轻时也曾游历他国,有些见识,更何况,这么多年世袭下来的里正,齐氏的威望在靠山囤撼动起来也不是一句话。 “这里正说的有道理。” 秦海生带着秦氏的人也走了过来,他们的田没跟齐氏的在一块,上次欺负奶团子的有齐氏的一部分人,所以后来种了稻苗的秦氏人并不太多,此刻看着两大家族不和,心底竟没由来的美滋滋的。 “吆,这谁把海生给露出来了。” 多日不露面的黑寡妇牵着秦大壮颤悠悠的走了出来,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 齐氏和范氏的人都忍着笑,不敢出声。 “大嫂,啥时候回来了?” 秦海生哈巴着,赶紧迎了上去,这要是他大哥不死,秦氏的组长也轮不到他来做,可大哥是死了,却还有后,李春香更不是省油的灯,一心想把他整下来,自己掌管秦氏这一大家子。 一时间,因为稻苗抽穗,靠山囤里的三大家族竟然都聚齐了。 她瞥了眼秦海生没说话,却径直走向齐老头,“里正,这早熟的水稻俺倒是在乡大夫那里也听说过呢。” 大家都不敢插话了,她把她的嫡亲哥哥乡大夫都抬出来了,谁还敢说啥,只是都不明白这黑寡妇的葫芦里卖的啥药。 “这次回来,乡大夫让俺给大伙带句话,这里正的换届就在眼巴前了,还沿用咱以往的政策,大伙来推举。大伙推举的那一定是能带着屯子里的人更好生活的,能解决大伙问题和困难的,有能者居之嘛。” 范梓良挑了挑眉毛,这是给想做里正的摆下擂台了哈。 “也是啊,先前这连年干旱,每家都自顾不暇,可以说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下虽也好过不到哪里,可毕竟这水稻吐穗了,好日子也算有盼头了,那眼下这都到了膝盖的水稻再挑水怕也解决不了问题,这样,我范某提个建议,这谁能三日内想出来省时省力的灌溉之法,谁就是里正的候选人。” 既然有人摆下擂台了,范梓良必然要抓住机会。 有心之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好,眼下这还真是个迫在眉睫要解决的问题。” 齐老头应下了,原本这个问题他今早就有考虑的,现下能有更多的人集思广益更好。 人群散了,都三三两两的又回到了田埂上,蹲在边上瞅着绿油油的水稻穗,心底一片欢愉。 齐老头三步并做两步的追上池凤鸣,“凤鸣,你可有好想法?” 池凤鸣已经把奶团子抱到了怀里,此刻停下脚步,看着齐老头,“没有。” 他回答的干脆利落,并不是他藏着掖着,是确实没有办法。 这灌溉之法无论怎么想,源头怕也只能是茅草屋里那口老井,所以于情于理,齐老头都要先问下池家人。 奶团子眨着亮晶晶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齐老头,嘴角笑容盈盈。 齐老头又想抬手去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了,方才护着他们父女可并非一时冲动,昨天回去他就挨个找过齐氏的人了,都跟他一样,愿意扳倒范梓良,保护小丫头。 当然,范梓良那天说的话,齐老头没跟池凤鸣讲,怕这后生再闯出什么祸事来。 “那就没事了多想想,无论如何不能让那姓范的得了便宜。” 齐老头拍了拍池凤鸣的肩膀,背着手走了。 “爹爹,刚才阿爷他们是在护着咱们吗?” 奶团子贴上池凤鸣的耳朵,软软的问。 第12章 范氏的方法 池凤鸣看着佝偻着背的齐老头,点了点头,他不怕范梓良,要真刀真枪的打一架,他未必会输,可方才被人给护住那一刻还真温暖了他的心。 “那阿鱼会想办法的。” 奶团子甜糯糯的声音在池凤鸣的耳边回响。 池凤鸣笑着,却真的相信跟前的奶团子会有办法。 日出日落,有了追求和目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下子三天就要过去了。 靠山囤的三大家族都把族里的人召集到了一起,商量和研究目前有利于靠山囤灌溉的方法。 齐老头则是把族里人都叫到了茅草屋。 孩子们一看见池鱼就高兴的围了上去,池凤鸣被排挤了出去,他抱着手臂靠在大槐树下,冷着脸看着一群臭小子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齐老头见池凤鸣没兴趣参与他们的讨论,又招呼着众人提着自家的马扎朝着老槐树下围拢。 奶团子跟大家打完招呼,指挥着小伙伴盘腿也坐在了老槐树下,小胳膊撑着下巴,等着听大家的主意。 可院里的人这个挠挠头,那个扣扣指甲,没一个发言的。 齐老头叹口气,道:“听说范氏那边想到的是用竹子搭架水渠,引到田里。” “哦,这到是个好主意。” “是呀,是呀听着不错。” 身后有小声音开始响起,齐老头吧嗒一声把烟锅子敲在了鞋底上,真是群不争气的,这不是灭自家威风呢吗? 众人赶紧收了声音。 “那老秦家还没想出法来,咱们只要想一个就能跟他们抗衡。” 齐老头转身瞪了众人一眼。 “竹子怎么来?” 鸦雀无声中,奶团子的声音糯糯的响了起来。 “哎,老范家也在为这个发愁,这竹子用量可不小,想要办成这事,唯有去后山砍竹子。” 一听后山,齐老头身后又传来一众倒抽凉气的声音。 “没人敢去吗?” “山脚下的竹子倒是有人敢去砍,可这再深了,没人敢上去,也没人上的去。” 齐老头抬头看向奶团子,这一问一答里竟只有他们两人。 奶团子还一针见血的问道了点子上,不由睁大了眼睛。 “阿鱼,你想到了什么?” 他从马扎上飞快的起来,学着孩童们的模样盘腿坐到了奶团子跟前。 “竹子的方法不行。没那么多竹子,更何况,竹子可以引到低处,那高出的田呢?” 齐老头一拍巴掌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对对,阿鱼说的对,那高出的田呢?”他眨着眼看着奶团子思考的模样。 身后的小伙伴都挠了挠头,不明白池鱼妹妹在说什么,不过见她跟里正阿爷理论的起劲,都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奶团子勾了勾笋尖般的手指,齐老头就把头凑了过去,池鱼附到他耳边,还用手遮着,悄咪咪的说了几句话。 众人都支棱着耳朵,可惜一字都听不见,只看见齐老头不断的拍自己的大腿,一张老脸都要笑出花了。 “池鱼啊,你真是咱靠山囤的小福星!” 齐老头一下子把池鱼从地上抱起来,兴奋的想给她撂高高。 却又怕摔了她,只能抱着他转圈圈。 池凤鸣看见了,几步跨了过去,一把从齐老头的手里夺过了奶团子,刚才见他抱着心肝宝贝闺女转圈时,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给摔地上了他赔得起吗! “哎呀,凤鸣呀,叔高兴过头了,放心,这手里有准头,摔不了咱闺女!” 齐老头还想去抱奶团子,却被池凤鸣严实的护在了怀里。 大家看着这一幕都嘿嘿的笑起来,现在不光这池凤鸣是一个憨憨,里正怎么看着也像一个憨憨了。 齐老头清了清嗓子,佯装咳嗽,敛了脸上的笑容,提上自家的马扎又背起了手,道:“一群兔崽子,别在这瘆着,都跟我回去。” 随即想到什么,又转了身:“你们这些小不点,留下来好好陪着阿鱼玩。” 最后才咧开嘴冲着奶团子笑:“阿爷走了,咱们明天见。” * 第二天的太阳如期升起,靠山囤的三大家族又聚集到了田边。 范氏一众男丁精神头不是很足,一个个顶着个熊猫眼,看来昨晚是熬夜了。 齐老头吧嗒了几口装了丝瓜藤沫的烟杆子,悠然的从众人身边走了过去,范家人昨晚用尽了各种方法想从齐氏人嘴里套出他们想到的办法,可连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齐老狐狸眯眼看着奶团子小狐狸,两人默契的挑了挑眉毛,这小狐狸是真不简单,昨天她爬在他耳朵边把方法只告诉了他一人,防的就是范家人去问其他人,这三岁的奶娃娃莫不是长了七巧玲珑心,这层都早已预料到了。 他朝着奶团子竖了一个大拇指。 池凤鸣黑着脸,看着一老一小的默契互动,突然心塞了! 秦氏本次就是打酱油的,黑寡妇就是和稀泥的,这不管将来谁做了靠山囤的里正,都得礼让她三分。 这擂台上只有齐氏和范氏了。 齐老头和范梓良站在了包围圈里。 齐老头冲着范梓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范梓良也没推辞,朝着众乡亲拱了拱手,道:“咱范氏这三天集思广益可谓是绞尽脑汁,为咱靠山囤众乡亲谋福利……” “好……” “嘁……说重点吧!” 范氏众人拍着巴掌先喊了声好,随即人群里发出了一声嘁还有紧随的奚落。 范梓良的脸一红,握拳放在嘴边尴尬的咳了一声,继续道:“先把咱的模型抬上来。” 只见喊着整齐号子声的一众男人扛着一捆绿竹走了过来。 “众乡亲都瞧好了,往后咱们就可借助这绿竹引流了,把竹子都连接起来,一端搭在老井边,一端引到需要灌溉的田里,省时省力,至于所需绿竹,咱靠山囤到处都是呀。” “都说金山银山不如青山绿水,梓良这把绿竹都砍了,靠山囤以后防风防沙靠啥?再者,这竹筒还能引流到高处的梯田里?” 大家随着齐老头的问话都开始不断点头。 “高处的梯田咱就可以就近人工挑水去灌溉呀,防风防沙?眼前不是应该先考虑怎么不饿死吗?” 范梓良急躁起来,扒拉了一把头发,想瞪眼睛。 “高处还需要人工,倒也省了些人力,只是这竹筒的水流可不会太充足。” 齐老头老神在在的捋了把花白的胡子。 “那齐里正倒是说说你的方法!” 范梓良彻底不能忍受了,冲着跟前眯着眼笑的齐老头喷了一句。 第13章 简直不可思议 齐老头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咽下心口的不满。 朝着小奶娃偷偷瞧去。 粉嘟嘟的奶团子,朝着他扯开一个笑,缓缓点了点头。 “那就请诸位跟着我移步吧。” 齐老头扬起下巴,斜睨了一眼范梓良,最后看着身后一众齐氏子孙,挥了挥手,“抄上你们的家伙,跟我走。” “好嘞!” 齐声高亢的回应声震响山谷,一群人跟在齐老头的身后浩浩荡荡。 奶团子骑在了池凤鸣的脖颈上,跟齐老头同频的步伐。 好几次齐老头都想去问奶团子:“确定可以了吗?” 又怕这个节骨眼上生了别的事端。 他掌心的汗都开始往外冒了。 “鼠鼠已完成任务。” 就在齐老头停在了梯田最高处时,奶团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齐老头浮浮沉沉的一颗心总算回落了一部分。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别再往前靠,然后招呼齐氏拎着工具的子孙快速的朝着围拢着靠山囤的几个老井跑去。 众人不解,这些老井可早就没有水了,难道是要重新挖井? 要是能挖出水来,靠山囤又何必怕这三年旱灾? 范梓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还以为这齐老头有多高深的办法呢! 秦海生狗腿子的往里钻了钻,凑到齐老头跟前:“叔,咱这是要挖井?” “你小子就是聪明。” 齐老头哈哈大笑一声,看见众人就位,扯开嗓子喊了声,“下井,起土!” 齐刷刷的人朝着四周的八口井跳了下去,没一会,井口的人就提着篮子把新土倒了出来。 “嘁……” 这次是范氏的人起了哄。 “乡亲们,咱里正也是黔驴技穷了,被逼的都开始挖井了,可不是每口井都像茅草屋那边一样,能重新冒水!” 身后众乡亲也都大眼瞪小眼,烈烈日头炙烤着大地,人们看着跟前的齐老头。 齐老头谁也不看,只盯着梯田最高处这口井。 脚下已经有不少的新土被倒了出来,他忍不住又看了看奶团子,奶团子却只捏着新土玩。 “咋的里正,又想让这女娃娃给俺们变戏法?也行啊,闲着也是闲着,看看戏就当解闷了!” 范梓良挑眉看着不时往池鱼身上撇的齐老头,夹枪带棒的一顿讽刺。 “你……” “凤鸣,还是别冲动的好,这刀子可不长眼睛。” 齐凤鸣哪里受得了他这样讽刺他的闺女,转身就要去掐范梓良的脖子,却不料范梓良猛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尖刀,抵住了池凤鸣的肚子。 “呜……” 眼看着池凤鸣铆足了劲就要硬干,奶团子一扔手里刚才把玩的泥土,范梓良闷叫一声,尖刀从手中滑落,他的嘴里不知何时被堵上了一个土球,还有毛毛绒的东西骑在了他的脖子上,两个鼻孔也被堵住了。 脸色瞬间涨红起来,他喘不上气了,胡乱的挥舞着胳膊朝着人群里冲。 “呀,老鼠,快看,是老鼠!” 有人尖叫着躲开范梓良。 奶团子拍了拍手上的土,看了眼范梓良,冷哼了一声。 然后转身对齐老头说了声,“阿爷,出水!”又张开胳膊让池凤鸣抱。 窝进池凤鸣怀里后,奶团子又探出头来,朝着还在乱窜的范梓良喊了一声,“鼠鼠,回来。”随即,几只鼧鼥 tuobá,从范梓良身上下来,跑到了池凤鸣脚下,快速的顺着他的腿爬到了奶团子的身边。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于此同时,齐老头一声令下,八口水井下的人快速的被拉了上来,人才上来,八口水井就同时冒出了水。 环绕靠山囤的四周,连同梯田最高处的井都在喷着水往田地里浇灌。 “天啊,简直不可思议!” 范氏和秦氏的人都发出了惊呼声,忍不住上前几步。 有些踉跄的范梓良被扶住,他恨恨的甩开他们,朝着井口扑去,“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他不甘心,也不愿意相信的看着,几近疯狂。 “里正,您可真是人才!不过,这水是咋来的,您早有如此神力,如此好方法,为何让咱靠山囤白白旱了三年?” 人群里有质疑的声音开始响起。 齐老头的笑容尴尬的僵在脸上。 范梓良阴鸷的眸里有要杀人的冲动,今天的老脸是丢到家了。 他咬着牙站了起来,这一切绝不可能是这齐老头的想法,他身后一定另有高人! 是谁? 他环顾四周。 池凤鸣? 不,这闷葫芦没那能耐! 他的眼神最后定格在额间闪着黑色火焰的奶团子身上,她的肩膀上,怀里甚至背上,两腿上都坠着一只只老鼠! 想到老鼠,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这就对了,是这小丫头,这小妖女在作妖…… 范梓良深舒口气,平复着心情,整理了下凌乱的发髻和衣衫,朝着齐老头抱拳作揖:“里正,我也想问这水是咋来的,您早有如此神力,如此好方法,为何让咱靠山囤白白旱了三年?您不会就等着里正换届用此功劳博得推荐吧?” 齐老头的脸更僵了,他哪有什么神力,这都是那奶娃娃教给他的,可她答应她不说的。 他委屈的看向池凤鸣怀里的奶娃娃,皱着眉头无声祈求:“阿鱼,救救,阿爷。” 奶团子叹息一声,从池凤鸣的怀里探出头来:“你们别为难阿爷了,办法是我想的。就是把八口井让我的朋友鼧鼥tuobá给打通了,跟我家的老井连到一起,这样就形成了九井连接。就算地势最高的梯田因为有其他水流的波动,也能灌溉上去。” 她的话一出口,众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天啊,又是这小丫头……” “是啊,真是靠山囤的福星……” “福星啊……” “这女娃娃太聪明了……” 齐氏众人率先朝着奶团子的方向跪去,齐声喊道。 他们的声音才落地,奶团子就被一阵邪风卷着从池凤鸣的怀里扯了出来,身上挂着的鼧鼥 tuobá也被甩出去老远,有一只没忍住,一张嘴,竟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知哪来的狂风只卷着池鱼,一会抛向高处,一会扔到树上,最后又在地上摩擦。 池凤鸣从惊愣中清醒过来,跑着扑向正在被拖拽的奶团子,可那股风的力气太大,连同八尺的池凤鸣都一起拽走了,齐老头和齐老太还有其他乡亲也纷纷清醒过来,朝着那狂风扑去。 八只鼧鼥 tuobá顾不得几乎被粉碎了的五脏六腑,也都冲了进去。 狂风如刀,刀刀落在众人身上,可谁都没退缩,没松手。 秦氏和范氏的人一开始只眯着眼看,可后来见小丫头和乡亲们被撕扯得死去活来,一部分人,不忍心也都扑了过去,想救下那小丫头。 第14章 池憨憨,别阻拦 风散了! 众人都紧紧的拉着彼此的手,谁都没松开,无力的躺在地上,一切都毁了吧?那么大的风,稻田该扑了,水井该被土淹了,靠山囤该又回到了之前。 可想着被围在了中央的奶团子脸上又都露出了疲惫的笑。 好一会他们才在众人的呼喊里睁开眼,大刺刺的太阳照的人眼晕。 他们被搀扶着从地上起来,却发现身上没一点伤,甚至连疼痛似乎都是假的! 做了一场梦? 池凤鸣心疼的抱着脸上青红相间,头发凌乱,沾满杂草的小奶包,眼泪不受控制的扑簌簌往下掉。 奶团子艰难的抬起手,扶上池凤鸣的脸:“爹爹不哭,阿鱼不疼,真的不疼。” 她强忍着疼冲着池凤鸣挤出一个笑脸。 嘴角的酒窝里沾满了尘土。 他把另一只手里的八只鼧鼥 tuobá放在了她的怀里,一同抱着。 她这才看见它们身上的伤没有消失,小手悄然放进了嘴里,却被一只小鼧鼥给拦住了,用只有奶团子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阿鱼不用为我们耗费精血,我们养养很快就能好。” 奶团子还是咬破手指趁着没人注意,在每只鼧鼥的嘴里抹了一下。 随后陷入了昏迷! “快,先带池鱼回去休息。” 靠山囤里的一切都没发生变化,田地里的水稻正在灌浆,刚冒水的八口井咕咚咚的喷着清水,人们只是感觉喉咙又紧又干,想喝水,除此并无任何异常,仅仅那奶团子被伤的遍体鳞伤。 众人不解,这奶娃娃到底怎么得罪过这老天爷,上次是被雷击,这次又被风打,真真的是个倒霉蛋,可大家都不想说出口,心疼的看着池凤鸣抱着奶团子消失在了视野里。 田间一时无语,唯有李春香和范梓良若有所思的眯着眼,望着池凤鸣走远的背影久久出神。 * 两天后,奶团子就能下炕了,张罗着要去院子里玩,池凤鸣抱她出去,放在了老槐树下,蹲下身子看着她,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轻柔的说道“阿鱼,咱只在这里玩,不出远门,嗯?” 奶团子点点头,爹有心事,她已经看出来了。 “爹爹,鱼想喝甜水水。” 她软着小奶音,冲着池凤鸣笑。 池凤鸣无奈,只能起身去厨房给她倒水,如果可以,他一刻都不想离开她,甚至,他想带着她离开靠山囤!两次天灾把他吓坏了,他真怕再来一次,他的心肝宝贝就没了! “树爷爷,龙爷爷,告诉我屯子里出什么事了?” 她望着站在跟前的两个白胡子老头,一脸严肃。 “你爹不想让你知道!” “我们也不想让你知道!” 两个老头异口同声。 奶团子一下子就红了眼,一泡水在大眼睛里打转,瘪着小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两个老头一下子就没了注意,你扯扯我的胡子,我扯扯你的。 “哎呀,好了好了,我们说。” 最后还是两个老头投降了,冲着奶团子说道:“屯子里的水稻眼看就要熟了,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大批的鸟飞来,有些人家的稻子已经遭殃了,范梓良想了一个办法,让人们拿着锣鼓日夜轮班的赶鸟。这次的方法是范梓良想出来的,齐老头被起病了。” 水稻? 害鸟? 遭了! 奶团子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口气冲进了厨房,池凤鸣刚给她调好加了蜂蜜的水,见她跑进来,一把捞进了怀里,把碗送到了她嘴边。 奶团子只能先喝水,心里急,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她一边打饱嗝,一边说:“爹爹,外边的敲锣声是因为田里有飞鸟吗?” 池凤鸣一下子就皱紧了眉头,却也舍不得提高声嗓,“是谁告诉阿鱼的?” “鱼自然知道,爹爹,咱们得帮忙,不然米米就要被鸟吃光了,大家又要饿肚子。” 奶团子说着一直含在眼里的泪就掉了下来,一颗一颗挂在她的小脸上,池凤鸣看不得,却又不得不狠心,转了头,“爹爹不想让阿鱼去,爹爹发现,你每次帮助那些人后都会受伤,爹爹想带你走,离开靠山囤。” “爹爹!” 池鱼攀住池凤鸣的脖子,呜呜的哽咽,那强忍着的哽呜声让池凤鸣都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可他还得阻拦。 突然,他只觉后背一热,连忙把奶团子从脖子上抱下来,发现她的嘴角有鲜血在流。 “阿鱼,阿鱼,这是怎么了,别吓爹爹……” 池凤鸣手忙脚乱的就去给她擦嘴,又不知道她这是哪里受伤了。 “你个池憨憨,你以为你阻拦丫头就是对她好?她不想你伤心,有惦记着水稻,这是急出病了。” 带着槐花香的一阵风吹来,有声音就传进了池凤鸣的耳朵里。 他一怔,竟是因为自己! “快救她,别让她出事!” 他噗通一声朝着空气跪下,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起来时,额头都渗血了。 “哎,池憨憨呀,别阻拦,这是她的命,躲是躲不掉的。让她去吧。给她吃下。” 一颗白色的药丸出现在池凤鸣的手里,同时一股水汽冲到他的额头,只觉一阵沁凉,他顾不得检查自己,先把药丸喂进了奶团子的嘴里。 “爹爹!” 奶团子缓缓睁开眼睛,见池凤鸣双目赤红,有些自责,是她让爹爹担心了。 “阿鱼,爹爹错了,爹爹不该阻拦你,爹爹这就带你出去,你想去哪?” “谢谢爹爹。爹爹真好!” 奶团子又重新趴到了池凤鸣的肩头,“去田埂里。” * 田埂上,一块田里三三两两的人们都拿着铜锣用力的敲着,他们已经没法喊了,嗓子哑到已经不能出声,好在击鼓敲锣是管用的今天那些鸟可比昨天少多了。 “爹爹,不好,大批的鸟快要到了,这样阻止不了鸟群。” “那怎么办?” “找阿爷,织网!” 稚嫩软糯的小声音里蕴含着力量,池凤鸣点头背上池鱼就朝着屯子里跑去。 齐老头正在抹眼泪,前些天凤鸣在家照看奶团子,那些害鸟就吃掉了池鱼家的水稻,他们没来得及去给她家赶。 齐老头也自责的只捶胸口。 “这次水稻收了,从咱们的田里给阿鱼家补上被鸟吃了的。” “对,对,老婆子,你说的对。” 齐老头冲着齐老太只点头,一些精细的事上有时候还是他家老太婆想的周到。 “爹,阿鱼来了!” 齐老大见池凤鸣背着两天没见的奶团子直冲他家,两人脸色都不好,都没敢问怎么回事,直接领着进了他爹的屋。 第15章 疼闺女没有下限的凤鸣 齐老头听见池鱼的名字,本能的一骨碌就从土炕上跳了起来,批了衣服就下了炕。 人已经进了屋,池凤鸣满头大汗,早已分不清颜色的汗衫都要滴出水来。 齐老太哎吆一声,转身就先出去了,再进来时端了两碗清水。 把奶团子从池凤鸣的怀里接过来,心疼的给她擦脸颊的汗,“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来叫你叔过去?干嘛非要带着阿鱼冒着这毒日头出来!” “阿鱼要来,不怪爹!” 奶团子看着把她放在心坎上疼的齐老太,糯糯的回了句。 池闷葫芦凤鸣不做解释,一口气喝了一海碗的水。 这才看着齐老头说道:“阿鱼说害鸟群马上就要来了,范梓良的方法抵挡不住。” “啥?” 齐老头一下子蹦了起来,瞪着眼珠子。 齐老太赶紧去打他的肩膀:“你个沉不住气的,惊炸个啥,再给我吓着阿鱼了。” 见齐老头瞪自己,她又拧了下他的胳膊,“阿鱼能来找你肯定是有解决办法,有阿鱼在,你急个啥!” 齐老头看看软糯糯的奶团子,这才把没有火星子的烟杆子放进嘴里,猛嘬了几下,压住心下的惊慌。 稳了稳心神,这才强挂上淡定:“阿鱼,害鸟群大概几天到,可有办法解?” “最多三天,织网。” 三天? 织网? 齐老头拧着眉头看着奶团子,这时间太短了,那么多的稻田,这要织多大的网?更何况要现织网,这织网用啥? 奶团子咽了口口水,见齐老头欲言又止,开口帮他解惑:“我见过咱屯子有一种牛筋草,用它,召集所有人,分工赶制。” 嗳,齐老头一拍大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有方法,有目标了,这事再难也能成! 齐老太则心疼的抱着池鱼不肯松手,捋着她汗湿了的小头发,念叨着:“你说俺们阿鱼怎么就这么聪明,什么都知道呢?这简直就是俺……” “靠山囤的福星。” 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池凤鸣一把抢了过去,护在怀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齐老太惊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凤鸣沉默寡言大家都知道,可这是闹的那处? 齐老太哪里知道,池憨憨是被吓的,他捋了捋前两次他的心肝宝贝闺女被雷击风打都是因为屯子里的人跪拜,说池鱼是:他只想了想那几个字就从脑子里快速删除了,随后那些灾难就降临下来,他不管自己总结的对不对,只要能帮小闺女规避灾难伤痛,他都要去做,哪怕被人认为是怪物,有病,他也不在乎! 一口气冲出了屯子,池憨憨这才把捂在怀里的奶团子放出来,奶团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整张小脸都憋红了。 “爹爹,可安全了?” 奶团子嘴角的酒窝里又盛满了酒,她冲人一笑,就能让人醉了,池憨憨嘿嘿的笑了笑,一手托着奶团子,一手不好意思的去挠后脑勺! * 齐老头把愿意相信他说的话的人家都召集了起来,安排有序,本来不想打扰池鱼的,可没有池鱼在身边,他就像没了主心骨一样,所以跟池凤鸣商量后,还是把织网阵地挪到了茅草屋,只是要求大伙晚上干活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影响他的心肝宝贝休息。 大家又给池憨憨加了一个外号,疼闺女没有下限的凤鸣。 这次没采取齐老头建议的只有秦氏的人,一来,秦氏的人种的稻米少,二来,他们觉得不会有什么害鸟群,三来,他们觉得这次范梓良的方法就很有效,立竿见影,又何必神神叨叨呢。 所以都闷头睡着大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去田地里,看见干了一夜活的人,个个顶着黑眼圈,哈欠连天,不由的摇了摇头,“里正,何必非费这劲呢,您认个输,我去做个中间人给您和梓良调和调,没啥过不去的,这次就算他足智多谋,为咱乡亲能出谋划策,到时候推举也不一定支持他的人就多!” 秦海生碰碰齐老头的肩膀,说道。 齐老头把烟杆子从嘴里拿出来,朝着秦海生喷了一个烟圈。 秦海生闻出来了,这是上次他拿给他的那包丝瓜藤丝,要早知道范梓良也想争做里正,他干嘛非去巴结这即将下架的拉秧瓜! 他心疼的捶自己的胸口,那可是他攒了很久都不舍得抽的丝瓜藤丝呀。 “齐叔,那别说我没提醒您,这不和解也是您的意思,将来有朝一日这梓良真的功成名就了,我可是需要他庇佑的。” 话说的够明白的了,齐老狐狸又不傻,朝着秦海生哼了一声:“好言劝不了要死的鬼,海生呀,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扭着身子回了茅草屋。 院落里,小奶团子已经起来了,正蹲在地上帮着大人们递牛筋草。 齐小六也起来了,跑到茅草屋,凑到了奶团子跟前,从身后掏出来一个用牛筋草编制的蚂蚱。 齐小六的手真是巧,编的蚂蚱翠绿翠绿活灵活现的。 “谢谢哥哥!” 奶团子把蚂蚱放进了怀里。 从厨房瞥见这一幕的疼闺女没有下限的凤鸣,把菜板子剁得蹦蹦响。 他发誓一定要学会编制所有的小动物,小花朵,让小闺女都见识一个遍,这样以后在看见臭小子们送的东西了就不觉得好了,他的心肝宝贝,可不是一个草编的臭蚂蚱就能骗走了的。 夕阳西下,秦氏的人今天干脆都没有出来赶鸟,因为今天一只鸟都没来,所以,他们经过茅草屋时又禁不住给他们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屯子里,范梓良和秦海生干坐在院子里说着话,这要是从前,来人了,怎么着也会整上两菜,喝上两盅,而今,没那条件了,可架势得有,范家的饭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酒具,酒壶里装着清水,一人跟前放着一个小瓷杯。 “海生兄弟见谅啊,哥哥对不住了,以水代酒招待你了,真是打脸呀。我先自罚一杯,干了!” 范梓良捏着精致的酒杯,似乎已经有了三分醉意,看着上赶着来的秦海生。 这秦海生是谁呀,靠山囤里三大家族之一的族长,仗着嫂子是黑寡妇,仗着会舔齐老头,先前可没少挤兑他,而今,不一样上赶着来他这接哈喇子了?! “哎呀,梓良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弟弟我,一向都很敬重你,只是从前眼皮子浅,脸皮子薄,不好意思登门来攀扯,而今,经过这些事,弟弟,真心佩服哥哥的智慧,还望哥哥以后多点拨小弟。” 秦海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珍藏了很久都舍不得自己抽的丝瓜藤丝,推到了范梓良跟前。 范梓良眼皮都没低,只一口喝下了杯子里的清水。 真是一只老狐狸! 秦海生见范梓良没应声,捏起酒杯才要开口,范家的门被重重的砸响了:“秦老二,你给我出来,田里出了那等大事,你窝在范家这窝里干啥?” 第16章 斗鸟护食 在这屯子里敢这样砸他范梓良的门的也只有黑寡妇一个人。 秦海生露出抱歉的一个笑,赶紧去开门。 黑寡妇的力气大,正卯足了劲要踹开门,却不想秦海生会突然打开,她扑了个空,人就顺着打开的门扇撇了下去,肥硕的大腿这次可是劈的够大,疼的她几哇乱叫,眼泪都出来了。 秦海生也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可不光是他嫂子,更是乡大夫的亲妹子,这要是因为自己李春香出事了,得有人活剐了他。 赶紧就去拉已经摊在了地上的黑寡妇,可使出了浑身的劲都没拉动。 范梓良热闹看够了,才抬腿到范氏胡同里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帮忙。 起身还没站稳,秦海生的脸上就挨了一记滚烫的巴掌:“老二,长嫂如母,你这样暗害俺,安的是啥心?” 秦海生的脸上热辣辣的,低着头没说话,这是在范氏胡同呢,他得忍着。 黑寡妇见他忍气吞声立好人人设的样子,又要上前,被范梓良拦住:“秦嫂子,咱先说正事,这田里出啥大事了?” 黑寡妇一拍大腿,嗷得叫了一声:“老二都让你给我气糊涂了,赶紧的招呼人去田里,来了一大群鸟,正朝着水稻田扑呢。” 众人都是一惊,尤其秦海生,腿都软了,一个劲的往地上哧溜,他拉住范梓良的胳膊,祈求道:“哥哥,帮帮弟弟,苦了这些日子可就等收这点粮食果腹呢。” 范梓良一把把他提了起来:“范氏儿郎,抄锣鼓咱们去田里帮忙。” 一声令下,范氏胡同热闹起来,这次范氏没种一颗水稻,可他还是愿意帮忙,尤其在这为难时刻,他更要带着范氏的人往前冲,暗自感激这群害鸟给他制造了机会。 太阳才落下,此刻的靠山囤像被罩下来一块黑布,乌压压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大伙都咽了下口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鸟,它们箭一样从天上冲下来,不光要吃稻米还想要吃人! 奶团子招呼着小伙伴们捡了些柴火放在路上点燃了,微弱的光亮给井然有序干着活的人们照亮了些,大伙基本上把网都搭上了。 秦海生他们跑过来时就瞧见了遮住了天的鸟群正朝着地里冲。 他赶紧招呼众人敲起锣鼓,冲进了人群。 扑棱棱,扑棱棱,扑棱棱…… 不断的鸟群冲向地面,他们的锣鼓声压根吓不走它们。 鸟群一层层压下来,淹没了锣鼓声,范梓良和秦海生抱着脑袋开始乱窜,秦氏的田分的远,跟屯子里其他的人家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鸟群见冲不开这边的网,都调转了头朝着秦氏的田里飞去,顷刻间,秦氏的田地里鸟过而空,只留下了光秃秃的水稻杆子挺立在水中央。 秦海生和一众秦氏的人嘶声大哭起来,一切都完了,眼看着不用挨饿了,这下好了,没有尽头了! 范梓良遥遥望着远处被兜罩住的其他田地,眉头邹的更紧了。 “海生兄弟,既然咱们吃不上粮食,那就所有人都饿着。” 他指了指没有丝毫损失的那边。 秦海生抹了一把眼泪,心一横,暗骂一声,抄起锣鼓用尽了全力的敲打起来,其他人也明白过来,拾起地上的工具拼了命的敲,都饿着吧,都饿死吧! 呼啦啦的鸟群从田野里飞起,又朝着另一边飞去,他们跟着鸟群跑,越跑越欢,越欢越敲,那边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也抄了手里的工具,拼命的敲打起来,朝着网子正钻的鸟被惊得不断煽动翅膀,腿却套在了网洞里,怎么都挣扎不出来。 没被套住的鸟刚飞起来又被飞过来的给撞倒了,两边的锣鼓声让本就乱了方寸的鸟群更加混乱起来,在半空中你碰我,我撞你的,一些甚至被挤了下来,摔在地上不动了。 奶团子绕过人群,悄悄从地上捡了些回来,全扔进了火里,小六子带着其他孩子也学着奶团子把捡了回来的鸟扔进了火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一股焦香让大战了一夜的人们精神一振。 堆成了小山的烤鸟泛着肉香在孩子们黑漆漆的笑眼里,显得更香了。 齐老头咽了咽口水。 他拉扯了下齐老太,齐老头也偷偷咽了咽口水,把齐老头的胳膊扒拉开了,她怎么能去争抢孩子们的一点吃食呢。 池凤鸣穿过人群,把蹲在地上的奶团子抱进了怀里,她的小脸上也黑漆漆的,肉嘟嘟的小手里拿着她拆出来的鸟肉送到了池凤鸣的嘴边。 “爹爹,你吃,香香。” “爹不饿,阿鱼吃。” 池凤鸣也禁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味道的确好香。 奶团子瘪着嘴,要哭的样子,坚持着把肉又送到了池凤鸣嘴边。 “凤鸣啊,快吃,你看你不吃咱阿鱼都要哭了。” 齐老头凑了上去,身后陆续也有其他人凑了上来,眼巴巴的看着奶团子送到池凤鸣嘴边的肉,眼睛都舍不得眨。 如果眼睛会说话,池憨憨应该读明白了,他们都在拼命的说:如果你不吃,让阿鱼给我们啊! 池憨憨也的确读懂了,所以张开嘴,一口吞了满口的肉。 “凤鸣啊,这是什么肉?什么味道的,好吃吗?” 齐老头忍不住问了一句。 “阿爷,你们也去吃,很多多呢,吃完了,田地里的都可以吃,你们看那么多。” 黑笋般的小手一指,齐老头这才瞧见,牛筋草编制的网上沾满了不再挣扎的鸟,地上也铺了厚厚一层,还有护了一夜的稻谷泛起了金灿灿的光芒,饱满的颗粒压的稻穗沉甸甸的弯着头,它们已熟透了! “里正,咱们丰收了,不仅有米吃,这还有肉吃了!” “有米吃,有肉吃了!” “里正啊!” 有挨近齐老头的,一把把他抱住了,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往齐老头身上淌。 齐老头也热泪盈眶,哆嗦着嘴唇,三年了,靠山囤这些人哪里吃过大米,吃过肉呀! 他哽咽着声音把那人从身上推开,这功劳他可不能居了,今天这一切都是池鱼给他们带来的,该感谢也该感谢这娃娃。 他已经眼泪巴巴的望向了奶团子,嘴唇哆嗦着,开口道:“阿鱼啊,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真是咱……” 池憨憨望着齐老头即将出口的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嘴里的肉都忘记往下咽了,一把把池鱼摁到了怀里,扭头抱着她就跑…… 第17章 想要闺女,自己去生 池憨憨飞奔的脚底板都要起火星了。 齐老头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凤鸣这孩子是怎么了?他要歌颂娃娃的话还没出口呢? 不让说可不行,他必须要让全屯子的人都知道,今天他们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了池鱼,鸟虽小可也是三年来第一顿肉,今后大家必须都要对池鱼好! 他合上惊掉的下巴,转身对众人道:“大家都听着,咱们一会就有米吃,有肉吃了,今天这一切可都是拜池鱼所赐,稻苗,灌溉,织网,防鸟可都是她教给俺的,大家以后都要对这娃娃好,有了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先拿来给这娃娃呀!” 众人都认可的点头,几次事情下来,这娃娃的确让人刮目相看,才三岁的年纪竟然懂这么多! 虽然这孩子有些倒霉吧,可她从未连累过他人呀! 人们心底泛起涟漪,低头瞧瞧自家的傻孩子都正在往自己嘴里猛扒拉鸟肉呢? 不觉又朝着池憨憨远去的背影看去,奶娃娃漂亮精致的样貌出现在脑海里,他们不想承认鄙视自家的娃了! 田埂上,秦海生和范梓良带着自家一众亲眷斗败了的鸡似的瘫坐在地上。 秦海生还在吧嗒吧嗒掉眼泪,一个大男人已经嚎了一晚上了。 他真的没脸面对秦氏众人,是他不相信齐老头的话,是他草率了,是他想要提前巴结范梓良! 啪啪啪—— 秦海生双手抽在自己的脸上,嘴里不停的骂:“你个鼠目寸光的,打死你,打死吧!” 双颊在烈日下红肿的吓人。 他连滚带爬的朝着齐老头他们的方向而去。 “齐叔,您得救救咱老秦家这些人,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挨饿吧,俺没事,您不用管俺,可怜可怜他们吧。” 秦海生到了齐老头跟前,抓着他的裤脚,匍匐在地上,哭着求道。 齐老头是个心软的,看着眼前景象,往下咽肉的劲都小了。 “你们先过来吃些,剩下的事等收了稻子,让池鱼来定。” 他把裤脚从秦海生的手里拽了出来,招呼着秦氏其他人也来吃烤鸟肉。 “怎么样?香吧?俺家池鱼烤的。” “吃,多吃点,地里有的是,俺家池鱼给网回来的!” “嗳,你们看看这金灿灿的水稻,用了可不足月余就成熟了,神奇吧,俺家池鱼赐的苗!” 齐老头看着一片一片的人群,得意的说着,一口一个俺家的池鱼,毫无违和。 他可不光是对齐氏男女老少说的,他更要对此刻新加入了的秦氏说的,教化这些人的思想刻不容缓! 靠山囤必须所有人达成一致,将来都要对小丫头好才行! 秦氏的人也不断点头,想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还真都跟那小丫头有关系。 都忍不住点头,原来里正跟范梓良过得这几招都是小丫头的主意呀! “叔,这个啥味?” 秦海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凑到了齐老头脚边。 齐老头看都不看他,曾经他拯救过他,是他不信他的话,不,是他不信他家池鱼的话。 秦海生眼珠子一转,扯了扯齐老头的裤脚:“叔,您还别说,俺看您家池鱼就不简单,那一定是上天的仙女下凡来拯救咱屯子的!” 齐老头扔了一只吃了一半的鸟给秦海生,道:“你也看出来了,俺家池鱼不简单吧?” “太不简单了,您家池鱼简直是神童。” 秦海生一口一个您家池鱼,换了一顿饱餐。 齐老太看着齐老头,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就好像池鱼真的是她齐家的了! 这边的热闹一点没传到茅草屋,池憨憨抱着奶团子一口气跑回了家里,插上门栓,把奶娃娃放到了土炕上,捂着她的耳朵,不让她听外界任何的声音,好半天,见没有任何异常,池憨憨嘿嘿的笑了,看吧,他猜测的没错吧,只要别让他的心肝宝贝听见那些人说的那些话,灾难就不会来! 可他仍旧没有大意,松了捂着奶娃娃耳朵的手,却不松开她,一直抱在怀里,亏得现在的茅草屋清凉,不然池鱼都得被热出痱子来! “爹爹,你真好,阿鱼喜欢爹爹。” 软糯糯的小甜音轻轻荡起,奶娃娃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跟前一脸灰的糙汉子爹爹,心里甜丝丝的,有爹爹护着的日子可真好。 池凤鸣咧嘴一笑就露出了满口的白牙,“你是爹爹的亲闺女,爹爹不亲你,不疼你,天理不容!” 天彻底黑了,院子里传出脚步声,池憨憨才确定,这次真的是没事了,才把已经睡着了的奶娃娃放了下去。 “凤鸣啊,咱家阿鱼呢?” 院子里是齐老头他们,他们把收回来的稻米都堆在了池家的院子里,没有分谁家是谁家的,全混合到了一起,女人和孩子们把拾回来的鸟也都放在了院子里。 池凤鸣从屋里出来,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才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大家都心照不宣,看来是奶娃娃睡着了,这个疼闺女没有下限的爹爹是怕吵到他家宝贝闺女了。 不过大家也都自觉的放轻了动作,尽量不发出声音。 池凤鸣看了眼齐老头,先梗着脖子,小声纠正了一句:“阿鱼是俺池家的。”然后不等齐老头回答,又指了指地上的东西。 齐老头一吹胡子,压低着嘶哑的声音,显然有些不悦,反驳道:“当年可是俺爹给了你爷爷这个茅草屋容身,你们才有了落脚之地,这阿鱼也是从靠山囤的乱葬岗里背回来的,俺说咱们池鱼有错吗?” “你……” 疼闺女没有下限的凤鸣没有想到堂堂一个里正,竟然这样无理搅三分。 他被气的憋红了脸,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想要闺女,自己去生呀!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想要闺女,自己去生呀!” 齐老头气的呼呼喘着粗气吹自己的胡子。 “凤鸣啊,别跟你叔置气,不是俺们不想生,这不生不出来了吗,俺们齐家已经五代没有女儿了,这见着一个这么可爱的,是打心眼里疼的,咱们一起照顾她不好吗?” 齐老太走过去,一边给齐老头顺气,一边低声的跟池凤鸣说道。 “那也不行!” 执拗的池憨憨可是疼闺女没有下限的爹爹,他只想给她独一份的疼爱! “哼,走,老婆子,回家,咱生女娃娃去!” 齐老头也是气急了,竟然扯过齐老太的胳膊当着众多晚辈说出了这么不羞不臊的话。 第18章 爹爹,我不会真是妖怪吧? 齐老太的老脸早不知道往哪搁了,这臭老头真是的,真这么想也不能这么说呀。 有生之年老齐家能添一个池鱼这样的丫头她死都瞑目了。 她都催了几个儿媳妇几次了,可儿媳妇们的肚子个个没动静,难不成还真让她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生? 她挣脱齐老头的手,又折回到池凤鸣身边,低着嗓子道:“好,好,凤鸣,别生气,往后俺们跟阿鱼保持距离。” “嗯,还有那些臭小子也要保持距离,我家池鱼不喜欢蚂蚱。” 池凤鸣仍旧黑着脸,没做让步。 齐老太差点笑出声来,还真是一个憨憨。 满院的人也都捂着嘴快要憋出内伤了。 “爹爹,阿爷,阿奶。” 池鱼睡饱了,水灵灵的往门边那么一站,当真比年画娃娃都喜人。 齐老头哪管齐老太说了啥,早已抢先到了奶娃娃跟前,把早已洗净了的手又往后背擦了擦,才抱起了池鱼。 “阿爷!” 池鱼又甜甜糯糯的叫了一声。 “在,在,阿爷在。” 齐老头那个心花怒放呀。 见闺女被齐老头抢先抱走了,当下就黑了脸,可当着闺女的面池凤鸣不好翻脸,可铁青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奶团子自然看得到,张开了双臂朝着池凤鸣伸:“爹爹,抱抱阿鱼。” 池凤鸣瞬间笑的见牙不见眼,几步就到了齐老头跟前,挑衅的眉毛一跳一跳的,都不知道这老头在高兴个啥,以为捷足先登抱到了小闺女,小闺女就是他家的了? 想什么呢! “爹在,爹在,吓着了吧,以后再有陌生人靠近,你就跑开,再不行就抓把沙子往他眼睛里扔。” 池凤鸣把奶团子紧护在胸前,高声嘱咐着,生怕齐老头听不见。 齐老头的胡子气的一跳一跳,干瞪眼没别的办法,他又转悠到齐老太跟前了。 齐老太瞪他一眼,也有些没好气,抱住奶团子了怎么就不知道往她这挪两步,让她也看看小闺女,都快一天没见到了,这心里很是想的慌。 “爹爹,支锅做饭吧。” 奶团子看了看满院子里的乡亲,又看看收回来的稻谷和鸟,就明白了齐老头的意思。 茅草屋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几乎除了范氏还有黑寡妇,其他的都在了,池鱼不说做饭还好,她一说,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响起咕噜噜的肠鸣声。 大家还是早上吃了那些烤鸟肉,后来再无进食,早已饿的天胸贴后背了。 “对,对,做饭,阿鱼该饿了。阿鱼,你说这些打回来的粮食咱们怎么处理?” 齐老头又来精神了,只要不让他出茅草屋,出把子力气那没什么。 他看着池鱼,眯眯笑着,这小丫头可真好,他老齐家怎么就没生个闺女出来呢! “阿爷,今晚就蒸大米干饭,再把鸟炖了。剩下的稻谷留出种子,各家按人头先分了,应该能将就到下茬稻谷成熟。” 奶团子摸着下巴,思考事情的样子认真着哩。 齐老头的眼泪都出来了,三年了,靠山囤的人们又能吃上大米干饭了。 他泪巴巴的望着奶团子,心底却由衷的赞叹这丫头的聪明,刚刚他只想到了把米各家平均分了,并没想到今晚大家先吃顿丰收饭,更没想到先把种子留出来。 看来他老了,思虑不周了,靠山囤的里正恐怕真的要让贤了,心底悄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阿爷这就去安排!” 齐老头一双眼笑的快眯成缝了。 “阿奶,那些鸟留下今晚的,其他的也都分下去吧,往后要是想放的长远些,倒是可以烟熏后晾干。” 奶团子从池凤鸣的怀里直起身,趴到了他的肩膀上,看着齐老太。 刚才睡的好,这会人起来了也精神气爽,池鱼觉得自己说话都利索了,还能说很长很长的语句了。 “好,好,俺这就去安排!” 齐老太也领了令,把手里的围腰往身上掸了掸又重新系上了。 池凤鸣也发现怀里的小团子突然跟个小大人一样,说话不光利索了,还巴巴的会安排事呢。 把她举到了跟前,四目相对,池凤鸣在她黑白分明的瞳仁里都瞧见了自己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邋遢样了! 不觉有些脸红,他这个邋遢爹好像有些给她丢人了。 “阿鱼,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你怎么会懂得安排这些事?” 池凤鸣干咳一声后,继续望着奶团子的眼睛问道。 “爹爹,阿鱼也不清楚,只是觉得睡醒以后浑身通畅,头脑清楚,这些事情看见了,脑袋里自然就冒出来想法了,而且小嘴一张就都说出来了。” 奶团子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住了小嘴,往池凤鸣的方向靠了靠,压低着小软嗓,“爹爹,我不会真的是妖怪吧?” 说着晶亮的大眼睛里就浮上了水汽。 池凤鸣眉头一紧,妖怪?谁敢说一个试试! 他的池鱼只是一个神童而已,这聪明难道也是罪? 看着奶团子眉宇间原本漆黑的火焰胎记,此刻淡了几分,竟透出了一丝粉红。 他不觉想到了给她吃下的那颗白色的药丸,莫非是那东西催化了闺女的智慧? 他挠了挠头,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爹的闺女只是开智的早,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说话也叭叭的,太爷都夸爹是天才呢,你是爹的闺女,自然跟爹像。” 他用头抵住了奶团子的头,两人在院子里你顶我,我顶你,一时间不愉快的话题才算过去。 再说茅草屋外,已经热闹的跟过年似的,人们升起了篝火,篝火照的四处跟白昼一样,大家还支起两口大锅,三三两两的舂米的舂米,杀鸟的杀鸟,一片欢声笑语。 见池凤鸣抱着奶团子出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她走近了才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齐小六带着三个侄子还有屯子里其他的孩子也立刻围了上来。 “阿鱼,给!” 齐小六从身后捧出一把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递到了她的跟前。 奶团子刚要去接,池凤鸣把身子一扭,“哼,我家阿鱼不喜欢小兔子,更不喜欢狗尾巴草,阿鱼,等着明天爹用牛筋草给你编大鱼。” “爹爹真好。可是爹爹,如果阿鱼不接小哥哥的,他是不是会伤心呢,我看小哥哥的手都流血了。” 池凤鸣瞥了眼齐老头家小儿子的手,手指上的确有的红肿,有的结痂了,把奶团子放在了地上,情绪不高的道:“阿鱼那你去跟他玩吧,但是,记住了,记住了……” 第19章 你能做俺媳妇吗? 奶团子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跟前有些窘迫的爹爹。 “记住了,记住了,一会过来吃饭!” 池凤鸣最后憋了这么一句话出来,他一个连婚都没结过的大小伙子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教闺女处理这种事情,心塞得想捶胸口,更想捶靠山囤的这些臭小子,没事编什么狗尾巴草兔子! 愤愤地走进人群里,接过舂米人手里的活,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阿鱼,俺爹说你是咱屯子里最聪明的小孩,你可以教教俺怎么变聪明吗?” 大了阿鱼一岁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看着奶团子,心中敬仰之情滔滔不绝。 “俺娘也说了,你是全屯子里最好看的女娃娃,你能做俺媳妇吗?” 另一个吸溜了一口鼻涕泡的男孩推了一把想变聪明的男孩,站到了奶团子跟前。 奶团子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粉嫩的小脸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然后,她伸出手学着爹的样子道:“想要变聪明,就要多吃饭哦。” 又去摸另外一个男孩的头:“我长大了可能就变丑了,所以做不了你媳妇,你要继续找好看的哦。” 齐小六拍着腿笑得前开后合,他的池鱼妹妹太聪明了。 远处的大铁锅里已经飘出了肉香,炖出来的鸟肉和早上烤出来的味道截然不同,混合着另一口大锅里的米香,惹得大人都忍不住咽口水,孩子们更是拉着手围着两口大锅转圈。 野外篝火已经照不到的地方,一堵墙一样的女人坐在一个男人身上,发泄完了心中的邪火,看着他一张烧毁了的脸,有些嫌恶的说道:“你大哥也够废物的,连一个奶娃娃也斗不过。” 男人虚脱地挪了挪身体,想要抱住黑寡妇的腰,奈何使了几次劲也没环住,“姐姐,好姐姐,你可不能不要俺了,俺变成今天这模样还不是为了给你母子两个报仇?俺这辈子可只喜欢过你。” 黑寡妇牛眼一瞪,怒喝道:“范春良俺跟你说城门楼子,你跟俺说胯骨轴子,找打?” 范春良赶紧抱着头嘿嘿地笑了,“别着急,明天不就到了选举里正的日子了吗?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更何况,谁做里正不也得礼让你三分,礼让俺乡大夫的大舅哥七分吗。” “呸,不要脸的家伙,谁是你大舅哥了,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狗模样!” 黑寡妇提上裤子,狠狠瞪了范春良几眼,远处飘荡着久违的肉香,她忍不住深吸了几口。 “呸,一群没吃过东西的蠢货,一顿干饭,一顿炖肉就被收买了,没骨气。” 黑寡妇拧着身子回了屯子。 范春良整理好起来,已经看不见黑寡妇的人影了。 他朝着屯子的方向也呸了一声,顺着肉香往光明的地方走去。 “哎呀喂,这是谁呀?” 已经端着海碗开始大快朵颐的人们看见走进的范春良,调侃了一句。 “唉吆喂,天爷呀,这不是范家二少爷吗?这大晚上的您了不睡觉这是出来转悠啥?” 范春良嘿嘿地笑了几声,眼睛忍不住往两口大锅里瞟,干旱三年,范氏的人虽没饿死,也没去逃荒,可也没好过到哪去,毕竟好几百口子人只能靠着九个姐姐养活,姐姐们毕竟都是泼出去了的水,这每次接济的粮食他们都缩衣节食勒紧了裤腰带地省着吃,三年来何曾像他们这样吃干米饭就着炖肉呀!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齐老头走过去挡住了他的视线,剩下了饭喂了狗都不能给他吃,这人曾经还想烧死他的阿鱼呢! 当然了今晚这饭是剩不下的,靠山屯更是一只狗都没有。 “春良啊,天不早了,还是快回去休息吧,锅里没东西了。” “哎,你个里正可不能一碗水端不平呀,范氏子弟难道不是靠山囤的乡亲?凭什么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俺们就得看着?” 他朝着齐老头拱了拱肚子,顶得齐老头差点打翻手里的碗。 “你个不讲理的,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你范氏有了口粮食恨不能藏裤裆里,咱们艰难时,你们谁施舍过一口?” 齐老头显然怒了,敢砸他的饭碗,他可不是吃素的! “姓齐的,你们只顾着吃啦!” 齐老头把碗一放,其他齐氏的人也都围了过去。 可谁知这范春良平时就好个偷鸡摸狗,此刻瞧准了机会,呲溜一下子钻出了人群,朝着两口大锅奔去。 “哎呦,谁给老子使绊子!” 离大锅还有几步远时,范春良脚下被人一绊重重栽倒在了地上,手里抓着的沙子也散了出去,这家伙是想往锅里扔沙子,真是挨千刀的,自己吃不上,也不让别人吃! 他呸出来一口的土,呼啦一下眼睛,一个精致粉嫩的奶娃娃出现在了跟前。 奶娃娃手里端着小木碗,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正瞧着他。 她认识这人,这人坏得很,上次还想烧死爹爹和她,她记他一辈子。 范春良见给他使绊子的竟然是池家的妖女,心中的怒火骤然升起,张嘴就骂:“妖女,上次是不是你吓唬的我?” 说着他就要起身去捉池鱼,池鱼一闪,她厉害的爹爹就把范春良重新掀翻在地上,用脚压住了他的后背。 “上次是哪次?” 奶呼呼的小软嗓里轻飘飘的一句话。 “还敢装傻,上次你装鬼那次?” 范春良不甘心的扭动着身体,这该死的池家父女,上次怎么就没烧死他们!要不是他们,他怎么会变成而今的丑模样。 “装鬼那次是哪那一次?” 池鱼仍旧软着声音不急不躁,甚至小奶音里还含着委屈。 其他人也早已围了过来,端着碗吃着饭,看着这货出丑。 “你个小畜牲,老子上次要烧死你们那次!” “哦……” 众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嘴巴,发出了一声惊呼,这货原来还想杀人,杀人不成反被人给烧了? 都扭头去看齐老头,今日这顿饭吃得好,饭后还有大瓜,靠山囤可从来没出过杀人犯,范春良被烧伤这事是被压下来的,那晚去过茅草屋的人,除了范氏的人就只有齐老头,因为范春良没真的烧毁茅草屋,范梓良又说了半天好话,这事毕竟不光彩,齐老头才睁只眼闭只眼给遮掩过去了。 可谁知道这家伙今天又犯在小丫头的手里了! 第20章 奶团子充当军师 “好你个妖女,你竟然阴俺……” 范春良嘴里的粪还没喷完,就被池凤鸣一脚踢掉了下巴。 这厮竟然想要烧死他们,这事他还毫不知情。 不是说好了由他来保护他的小闺女吗?怎么感觉好像他被保护着? 范春良耷拉着下巴,张着合拢不上的大嘴,眼睛里聚集了恐惧,池凤鸣的样子太吓人了。 他啊啊啊地叫着求饶,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去烧过茅草屋?伤没伤到我家阿鱼?” 池凤鸣双眼通红,他提着范春良的衣领,冲着他吼道。 范春良彻底蒙了,他娘的他现在能说得了话吗?还伤到他家阿鱼?他真的瞎吗?他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了,他家的闺女好好的给他使了绊子,他怎么这么贱非要来这找虐。 范春良此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呜呜呜地摇着头,眼泪都出来了。 齐老头不能让池凤鸣动了私行,赶紧给奶团子使了个眼色。 奶团子朝他撇了撇嘴,还翻了一个白眼! 他爹爹虽然看着凶,可做事是有分寸的,这坏家伙差点要了他们的命,让爹爹给他点教训受点皮肉之苦有何不可!! 齐老头不敢置信,赶紧揉了揉眼睛,小奶团子竟然瞪他呢,难道看出来他想和稀泥! 他咽了咽口水,想说点什么最后又缩了回去,也是,这丧良心的范春良就没干过正经人事。 咔吧 池凤鸣抬起手又落下时,范春良的下巴接上了。 “说,你什么时候去烧过茅草屋?伤没伤到我家阿鱼?” 一根筋的凤鸣,继续追问刚才的话。 “凤鸣,不,池大哥,我错了,我是真错了,我改,我一定改,往后看见您跟池小姐了,我绕道行吗?您放我一马。” 范春良哪里还顾得上咬合骨疼,眼泪吧嗒地匍匐在池凤鸣的脚下,哀求声一句接一句。 池凤鸣踢开他的脏手,显然耐心已经不足,“说,你什么时候去烧过茅草屋?伤没伤到我家阿鱼?” “大哥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清楚地说一次,这不是彻底坐实罪名吗?他才不傻,不回答,不说,要死了想耍赖皮,赌一把范氏能不能有人来救他。 池凤鸣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长腿一抬踢到了范春良的肩膀上,给他撂出老远。 他打了几个滚,护住脑袋想装死,又一下被提了起来,“说,你什么时候去烧过茅草屋?伤没伤到我家阿鱼?” 这他娘的没完了,以前跟这姓池的没打过交道,竟不知道,这憨憨一根筋。 被内涵是池憨憨的凤鸣已经握紧了沙包一样的拳头,“爹爹,他怕是饿得没力气说了,要不把这蛤蟆让他吃了?” 一旁的奶团子充当起了军师,嫩白的小手里捏着一只癞蛤蟆,晃着让范春良看了眼,踮着脚往池凤鸣跟前送。 “说,说,俺说。” 范春良都快要吓尿了,那可是癞蛤蟆,他生平最怕的东西。 哆哆嗦嗦,他把那晚发生的事情又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池凤鸣发狠地把他提起老高又狠狠地摔了出去,“滚,以后再对我闺女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烧的就不是你那层皮了。” “滚,快滚。” 人群里也爆发出愤恨声,亏得那晚奶团子机灵吓跑了他,不然,这父女俩可就被烧死了。 齐老头躲在暗处摸了摸鼻子,那晚他虽然去阻止了那些人,可也曾压下了此事,这终究让他在池家父女跟前有些抬不起头来,所以,暗自下了决心,往后这池鱼就是齐家的老闺女,他要加倍地疼她,保护她。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池凤鸣真的心存芥蒂了,齐老头总觉得这后生对他冷冷淡淡爱答不理的,他试图找了几次话题都被有心事的凤鸣给无视了。 见闺女吃饱了,池凤鸣这才把池鱼又抱在了怀里,已经后半夜了,他的宝贝该休息了。 跟齐老太打了声招呼就先带着池鱼回了茅草屋。 路上,池鱼有些犯困,却也没忘记想要问的话:“爹爹,你在气齐爷爷吗?” “嗯!” 有心事的凤鸣只单单地嗯了声,并不去看怀里的奶团子。 “那晚齐爷爷有阻止他们的,只有那坏蛋想做坏事,齐爷爷不坏的。” “嗯。” 这样的道理有心事的凤鸣是懂的,只是此刻,他的宝贝闺女不懂他,他仍旧没去看怀里的奶团子。 奶团子伸出小莲藕一样雪白的胳膊绕在了池凤鸣的脖子上,“那爹爹就是在生阿鱼的气喽?” 这次被猜中心事的凤鸣没有嗯,停在了茅草屋的当院里,把奶团子从脖子上抱下来,让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且严肃地问:“那阿鱼知道爹爹为什么生气吗?” “知道。” 奶团子撇撇嘴,要哭的样子。 已经心软了三分的凤鸣强迫自己不能心软,硬了声音问道:“为什么?” 奶团子的眼泪跟不要钱的金豆子似的开始吧啦吧啦地往下掉,明明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强忍着,哽咽着声音道:“不该独自面对坏人,不该让自己处在危险里,应该叫醒爹爹,让爹爹保护阿鱼。” 心已经彻底软了的凤鸣,为了给奶团子一个教训,让她记住,她的身后有他这个爹爹,声音里硬是挤出了一分的凉意:“以后再这样,爹爹绝不轻饶,爹爹会打池鱼板子,打屁,可记住了?” 奶团子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可是,爹爹,阿鱼也想保护爹爹,阿鱼是爹爹的小棉袄,小棉袄不就是给爹爹保暖,保护爹爹的吗?那天我跟你说了,阿鱼醒了,以后谁欺负爹爹,阿鱼就咬谁。那你打了,不气了,阿鱼再保护你,可以吗?” 心已经一塌糊涂的凤鸣彻底崩溃了,眼泪比奶团子的掉得还凶,这傻孩子怎么吓都吓不住呢! 两个已经几千岁的老头抱着手臂看着院子里两个只想为彼此好的泪人,眼底竟然也酸酸的,不由得两人也抱住,埋头大哭起来。 再说这范春良连滚带爬,满身是血地回到了范家,把身怀六甲的范大嫂都差点吓晕过去。 范梓良听完范春良的讲述,提了自家粪叉就要去找池凤鸣,他一连生了三个闺女,从内心是把这个弟弟当儿子养的, 而今看着他被人欺负成这样,怒气不打一处来。 范大嫂见劝不住,心思一动,躺在地上不动了,这些个事本来就是范家做得理亏,这要是再去找那池家闹,往后范家可怎么在屯子里活! 第21章 老二,你是有什么主意 范梓良慌了,赶紧扔了手里的粪叉抱起范大嫂回了屋,早有经验的稳婆跟他讲过,说看范大嫂这胎的肚型里面装的应该是个带把的! 全屯子谁家不知道他范梓良做梦都在盼小子,不管那稳婆是讨好他说的,还是真看出来的,他都得小心着。 土炕上,范大嫂的脸色很不好,虚弱地说道:“就当给孩子积德了,今天的事算了,行不行?”她先去看自己的男人然后又去看不成人样的小叔子。 “孩子二叔,行不行?” 范大嫂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小叔子被打成这样,心里也是疼,可奈何自家小叔太不争气。 “行,行,嫂子,你别说话了,休息,你赶紧休息,我这就去山脚下打水,你喝了水再休息。” 范春良也吓到了,这一胎他大哥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要真因为他出点啥事,他还真没脸了,以前都是天不亮大嫂带着孩子们去接水,此刻,他也顾不得满身的伤,赶紧拦了这活。 没办法,全屯子除了范氏别人都吃池家的井水了,只有他家被隔绝在茅草屋外。 他挑着木桶,狠狠地朝着茅草屋的方向呸了一声,又赶紧加快了脚步离开,生怕有人瞧见了传到池凤鸣的耳朵里了,那家伙可太吓人了。 天亮时,范春良的木桶也接满了,他咬着牙挑在了肩上,接这猫尿似的一点水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呀! 他又想到了茅草屋那口老井里清凌凌的井水,不由咽了咽口水,今天里正的推举,他得让他哥好好想想办法,把那姓齐的老头挤下来,只要大哥坐上了里正的位置,那口井的水还不任由他范家人用! 这样美滋滋地想着,脚下倒也生了些速度,可他到家时,范嫂子已经起来做早饭了,哪里还能等得上喝他一口水。 这范嫂子性格温婉贤淑,自然不会怪范春良,她也知道苍龙山流下来的那点水的速度,这能挑回来已经不错了,赶紧迎了笑脸,“他二叔,赶紧进屋休息会,一会咱就能吃饭了。” “好,俺也不困。嫂子,俺大哥呢?” “带着孩子们去田里转悠转悠,说看看能不能也下点秧,种点稻谷,听说昨晚他们都吃上干饭了。” 已经有了五个月身子的范大嫂做事很是麻利,她一边说着,这边一边添柴火。 “那行,嫂子,俺去找他们,去看看,” 范春良扭身又出去了,他还惦记着今天里正选举的事呢。 屯子里的人基本都起来了,好久没见各家烟筒都冒烟的情景了,远远望去,晨雾和袅袅炊烟交叠笼罩的靠山囤还真是漂亮。 范春良找到范梓良时,他正蹲在田埂上皱着眉头。 这别人家的地里都湿漉漉的,他范氏的田里还干裂的土地起皮,这怎么种庄稼? 越看越生气,最后他跳到地里狠狠剁了几脚,吓得三个闺女抱成团,谁都不敢说话。 “大哥,别生气,今天不就是里正推举的日子,咱们坐了这里正的位置,还怕田里没水?” “老二,你是有什么主意吗?” 范梓良看着一脸得意的范春良,问道。 范春良俯身过去,贴上范梓良的耳朵,悄咪咪地说起悄悄话来。 “能行?” “啥行不行的。哥,这事就要这么搅合,只要没个定论,肯定会有上面的人来管,只要能来人,凭咱还能不更占优势吗?” 范梓良琢磨了会,觉得这办法也未尝不可,靠山囤旱灾闹了三年了,要说谁家还能拿出点银钱,怕也只有他家了,只要上面能派人下来,他的银钱就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朝着范春良的肩膀拍了拍,“老二,有时候,你小子这股混劲也能顶事。” 哥俩嘿嘿笑着回了屯子,选举也是在吃了早饭以后了,以往都会把大家召集到齐老头家,因为齐家世代都是这屯子里的里正,人们只是走过过场,这里正怎么选也都跑不出去这齐家。 可这次,齐老头却通知所有人都戴上马扎,吃了早饭去茅草屋。 一说去茅草屋,屯子里的孩子可高兴坏了,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光着脚丫子就排世界去找牛津草了。 他们都记得齐家老六给漂亮的小池鱼送的蚂蚱还有小兔子,那小丫头可喜欢哩,他们也要送,他们也要小池鱼冲着他笑,这以后要是能天天去找小丫头玩就好了,那丫头水灵灵的可漂亮呢。 大人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是端着海碗在门口吃饭顺便聊个家长里短,可看着孩子找牛筋草是为了给奶团子编玩具,不由得暗自较上劲了,都记得齐家小六子送东西时,那小池鱼一双漂亮的眼睛笑着时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 这要是自家儿子被多看几眼,往后会不会…… 哧溜一口喝完了海碗里的米粥,有个大娘就小跑着到了自家儿子跟前,猫着腰跟他一起找草。 其他大娘也不甘示弱,饭都顾不上吃了,拉着自己儿子换了阵地去找。 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根毛毛,孩子们的爹爹也不乐意了,也都纷纷加入找牛筋草,狗尾巴草的阵列里,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不在意时,这东西就在你眼前晃,你想找时,却怎么都找不到。 这不,一家几口找了好一会,什么都没找到。 “这一个个都在找金子?不赶紧吃了饭去茅草屋,瘆着啥哩?” 齐老头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出来了,看见遍屯子猫着腰的人们,吆喝了一声。 人们应声看去,齐老头拉着他最小的儿子,身后跟着剩下的五个儿子还有五个儿媳妇,三个孙子每人都背着竹筐,筐里堆满了牛筋草和狗尾巴草,齐老头跟在最后,手里提着的菜篮子里都是。 人们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齐家可真行,竟然来了一次垄断! “好了,好了,都赶紧去拿马扎子吧,别跟这翻白眼了,俺家阿鱼可不是谁家的蚂蚱,小兔子都收的。” 齐老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了一句,带着齐家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茅草屋走去。 他可没忘记昨晚池凤鸣那爱答不理的样子,今天这桩大事还得有他的同意才能行,他不是说要给阿鱼编大鱼吗?这些个牛筋草狗尾巴草可是他齐家费了半宿的时间给打来的,总能感动他了吧! 第22章 就不让你齐家生女儿 茅草屋,池凤鸣和阿鱼已经吃过早饭,爹爹在厨房洗碗,奶团子在跟老槐树玩。 老槐树用枝条给奶团子做了一个秋千架,老黑龙隐了身形在她身后给她荡着。 小丫头被推出去老远老远,高高荡起时像鸟一样飞翔在半空中,满院里都是她银铃般咯咯的笑声。 “哎吆,天爷哎,怎么能荡这么高呢,这要是摔下来……” 齐老太刚进院子看见半空飞荡的池鱼,吓得魂都掉了,扔了手里的篮子,大步跑到了槐树底下,张开双臂接在下方,话没敢说完,她咽回了肚里,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她可不能给她家池鱼招灾! “阿奶,没事的,你看我还可以荡得更高呢。” 奶团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喊着下边的齐老太,然后就荡得更高了,都快要飞到老槐树的树顶了。 “天爷哎……” 齐老太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了,这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玩这个,也曾高高的荡漾着,自由自在,可没谁敢荡得这样高,她一边提心吊胆着,一边又仰着头羡慕地盯着秋千上的一抹粉嫩。 年轻真好! “阿鱼妹妹,俺来推你。” 齐小六放下竹筐,跑了过去,可还没挨上藤条架,就被齐老头抢先给推到了一边,还瞪着眼,没好气道:“臭小子,一边去,哪轮得到你来!” “阿鱼呀,阿爷来推你,阿爷推得可棒呢?” 齐老头扭头看向池鱼时,已经换上了温和可亲的模样,齐小六立刻明白了自己被亲爹给嫌弃了。 老黑龙抱着双臂吹着胡子,瞪着跟前跟他抢活干的齐老头,有些生气。 “嘿,老东西,这点你没我行了吧,你看看我给小丫头整的这玩意,她能玩一整天都不腻,你这活,谁来了都能代替。” 老槐树幸灾乐祸的瞧着满脸黑线,有气没出撒的老黑龙,心底那个舒坦。 “哼,别得意,赶明我给我家丫头整个你见都没见过的,你一条破藤子算个啥?” 老黑龙气呼呼地坐回到老井边,恶狠狠地瞪着已经接替了他推着小丫头的齐老头,怨恨地道:“就不让你齐家生女儿,改天见到送子观音必须特地嘱咐了。” 阿嚏—— 齐老头无端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又没生病,怎么会打大喷嚏?难不成是谁在琢磨自己? 这样想着屯子里的人陆续地进了茅草屋,看见秋千架下的齐老头,都有些没有好脸色,齐老头心下了然,感情是这些个家伙们在腹诽,他冲着进来的人,嘿嘿地笑:“都找的,先歇会,俺带俺家阿鱼再玩会。” 这是茅草屋好吧,齐老头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又开始一口一个俺家阿鱼了,怎么就成他齐老头家的了?都是一个屯子住着的,这阿鱼先前的三年虽然都只躺在屋里,没跟谁见过,可睁开眼以后这些个日子里,跟大家可都已经相熟了,谁家吃的还不是小丫头赐的米?谁的喝的还不是小丫头引来的水? “哎呀,里正啊,这大热天的,你可让俺家阿鱼少玩会呀,别中暑了。” “是啊,里正,快让俺家阿鱼下来喝口水,你看俺家阿鱼的小脸都晒红了。” 两个婶子有些不服气,也一口一个“俺家阿鱼”地开始说话。 齐老太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一叉腰,就想要跟说话的林大嫂和秦杨氏干架。 “那是俺家阿鱼,请问,各位这是来茅草屋挑衅俺来了?” 八尺高的汉子黑着脸往几人跟前那么一站,气场无形之中就透出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冷意。 几人都咽了咽口水,一根筋的池憨憨,大家可都见识过,谁敢跟他争醋吃,都陪着笑脸不说话了。 “里正,那是俺家阿鱼,你是来茅草屋挑衅俺来了?” 自带冷意让人有压迫感的凤鸣又转向了齐老头,这次连齐叔都不叫了。 “凤鸣说的哪里话,这不昨晚你说要给阿鱼编大鱼,我给你送牛筋草还有狗尾巴草来了!” 齐老头赶忙去把放在一边的竹筐扯过来,还不忘给自己的儿子,孙子们使眼色让他们也赶紧提着竹筐过来,一股脑都堆到了池凤鸣跟前。 池凤鸣低头看着小山一样高的草,嘴角抽了抽,心口猛跳了几下。 他哪会编什么劳什子大鱼? 他甚至连蚂蚱,狗尾草的小兔子都不会编! “嗯,知,知道了!” 池憨憨难得的竟然口吃了,刚才凝聚起来的气场一下子就散了,他眼神躲闪地看着齐老头,露出了一分尴尬,“不忙了,俺就给俺家阿鱼编!” 齐老头挑了挑眉毛,他又没说让他现在编,只是,怎么突然觉得眼前的后生好像在心虚什么? 难道这凤鸣不会手编? 刚要深入刺探军情,又想起来,今天不宜跟凤鸣闹掰,赶紧敛了好奇,低眉敛目道:“随意,随意!” 池憨憨暗自松了口气,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可以学! 然后,重新凝聚气场,看向齐老头:“东西放下,你们可以走了。” “不,不,凤鸣,今天还有件大事得借你这院子用用,咱屯子的里正换届选举今天举行,你这院子里的大槐树是全屯最凉爽的地了,得借用借用宝地!” 院子里的人已经很多了,都提着马扎,看着池凤鸣,他是池憨憨又不是池小气,嗯了一声越过齐老头去抱秋千架上的奶团子,奶团子小脸红扑扑的,正看着她爹笑呢。 “爹爹真好!” 她吧唧一下在池凤鸣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池凤鸣本是性子很淡的人,屯子里的这些个事,从前他从不掺和。 脸立马红透了的池憨憨有些得意地又转头看向了齐老头,“看吧,啥时候,自己闺女也跟自己爹爹最亲,这个争抢不来的。” 齐老头这个羡慕呀,讲真,他真想从池憨憨怀里抢过这奶团子抱回家养几天,这屯子里也不是没女娃,可谁家女娃也没这丫头招人稀罕! 可他不能发作,只能哀怨地去看齐老太。 齐老太也是羡慕得不行,无奈又心酸地回了齐老头一个别急的眼神,她看了看远处几个儿媳妇,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有种,有田,还怕长不出来庄稼呀。 齐老头领会了,压下心底的艳羡,张罗着各家按照顺序坐好。 秦氏到得还算早,只有范氏一大族迟迟未到,大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有人提议,把范氏的票作废,齐老头思虑良久最后还是派大儿子再去叫一遍。 这齐老大小跑着刚出院门,范氏一大族的人浩浩荡荡的到了,走在人群最后的是黑寡妇还有她的儿子秦大壮。 秦大壮显然有些不情愿,扭着身子磨磨蹭蹭,他对茅草屋早有心理阴影了。 “窝囊废。” 黑寡妇拧了一把秦大壮的胳膊,疼得他几哇乱叫,要不是这娃娃也要算票数,她又怎么舍得为难他! 第23章 跟老天爷抗一抗 “里正,真是对不住,来晚了,来晚了。” 范梓良迎上齐老头,抱拳先道歉,这伸手不打笑脸人,齐老头只能干忍着。 “来了就好,先就位。” 齐老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范梓良便搀扶着自家媳妇朝着范氏的方阵坐了下去,随后范氏众人也落座。 唯有黑寡妇没有到秦氏那边,也没到其他几个小姓人家里面,依靠在院门口的木栅栏上,抱着肩膀斜睨着眼看院子里。 齐老头瞅了她一眼,见她不动,也懒得管她,走到了人群最前边,清了清嗓子,“规矩俺就不耽误大伙时间赘述了,也就这么点事,这往后大伙想让谁来带领咱们发家致富,就投谁一票,俺来唱票,海生你来记录。” 说着齐老头就找了一根棍子扔到了秦海生跟前,靠山囤已经穷得吃不起饭了,更别想选举还能用什么笔墨纸砚,就最原始的席的记录就行,按照方阵来,轮到谁就说想推举的人名就行。 顺序很简单,从屯子里姓氏人最多的家族开始,那自然是齐氏,齐老头率先开了口,“俺选池鱼!” 他大声唱完这一票,原本还在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的人们都愣住了,院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范梓良和范春良也是一惊! 池凤鸣抱着池鱼猛地站了起来,眼冒火星地瞪着齐老头。 齐老头不好意思又无奈地挠了挠头,走到了池凤鸣跟前,拉了父女二人进了里屋。 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三人出来,池凤鸣仍旧黑着脸,却也没多说什么,抱着奶团子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秦海生麻溜地在地上写下了池鱼的名字。 紧接着便是齐氏其他人的推举,大人小孩出奇地一致都选择了池鱼。 这让接下来的范氏有些手足无措,原本他们商量一致要选池鱼,让池鱼和齐老头打擂台的,而今齐家人都选择了池鱼,他们也只能临时改变策略。 “俺选俺!” 范梓良腾的从人群里站了起来,脸色难看。 齐老头唱了一票,范梓良做了表率,其他范氏人也都心知肚明,自然是跟着领头的走,都纷纷投了范梓良,局势跟一开始预想的有些不同。 到了秦氏这边,秦海生先是看了看倚在院门口的李春香,抽了几下眼角,然后低声问道:“嫂子,您先来。” “俺一个寡妇家家的,人微言轻,哪里有先发言的权利,你才是秦氏族长,这表率不也得你来?” 黑寡妇见缝插针,只要有机会,都要踩上秦海生一脚。 “是,是。嫂子,那对不住了,我就先来了。” 秦海生收回目光,眼睛里压抑着什么,缓了几口气,又换上了一副笑容,“俺选池鱼。” 齐老头暗自给秦海生竖了一个大拇指,这小子可以培养,这次没站错队,有眼力劲。 其余秦氏也纷纷迎合。 推举池鱼当选的票数一路攀升,几乎没了悬念。 剩余屯子里几个人口少的林姓和萧姓也都投了池鱼。 池凤鸣弃权,最后黑寡妇投了范梓良,可尽管如此,池鱼也以对决高的票数成了本届里正候选人。 “不行,俺不同意,让一个三岁的女娃娃来当里正,这是过家家呢?她毛都没长全呢,能干得了啥?” 范梓良都快要被气炸了,本以为自己的票数会略低齐老头,那他就跳出来把池鱼推上去,毕竟这几次屯子里发生的事,这小丫头出的主意很不错,为乡亲们谋了些福利。 可事态发生了变化,成了他跟小丫头对决,还输得这么惨! 好在他跟范春良商量的对策还能用,只要把池鱼拉扯进来,他们就能撒泼打诨。 这不一个大男人,跳着脚把院子里的票数都给毁了。 毁就毁了,刚才的结果大家都已经看见了。 “就是,一个奶娃娃能做得了里正?这不是在开玩笑吗?你们都是认真的吗?” 黑寡妇的声音从人后传来,带着浓重的鄙夷。 人群里窃窃私语起来,其实多少有些心里犯嘀咕,刚才的确有跟风的劲,不过这小池鱼虽然年龄小,可带给大家早熟的稻苗,教给大家灌溉,甚至带领大家护粮保收,都是亲身经历,这些智慧可在齐氏,范氏,秦氏这些族长之上。 “奶娃娃能做官是有先例的,我朝开国年间有位叫伯俙的三岁便中了进士,授秘书省正字职务。” 这次开口的是奶团子,他从池凤鸣的怀里正了正身体,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大家。 这是大人的事,她一个孩子是不该参与的,可齐爷爷方才在屋里说的对,范氏对里正这个位置势在必得,如果范梓良得了势,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池家。 上次范梓良还用刀子对着爹爹的肚皮来着,她记得,所以,决不能让范氏上位。 可齐爷爷管了这么多年靠山囤了,他不该下来的。 谁知,齐老头噗通一跪,声泪俱下:“俺老头不是自私之人,三年了,靠山囤眼看就要废了,五百户的屯子这要是全去逃荒,能撑下去的会有几人?可阿鱼你醒来后咱屯子就发生了这般大的变化,有水,有粮了,这往后的好日子还远吗?但俺老了,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所以,俺愿意退位,阿鱼,你真的比爷爷聪明多了,爷爷求你带着大家走出一条活路,就当积德行善了,可好?” 往前数的三年里,池鱼虽然没醒来过,可屯子里的人对她的数落她清楚,都说因为她给屯子招的灾,爹爹受了多少委屈她也清楚,老天爷偏心眼,迎合着大伙的说法,这干旱一闹就是三年,还偏偏只针对靠山囤! 骨子里的倔强让她一个三岁的奶娃娃不想认输。 当积德行善? 连老天爷都觉得她是一个灾祸,一个不祥之人,一个倒霉蛋,那她能不能用自己的智慧,带着乡亲们跟老天爷抗一抗呢? 生来就是个倒霉蛋又怎样?凡事没有绝对! 可外边的乡亲愿意相信她吗? 见奶团子眉头都皱成小山了,池凤鸣护女心切,一把把人护在了怀里,低柔的哄着:“阿鱼,不要为难,遵从内心,不想管的话咱就不管。” “爹爹,阿鱼能保护你,你相信阿鱼吗?” “相信!” “爹爹,我也想保护外头的阿爷阿奶,伯伯伯娘,叔叔婶婶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你说我能行吗?” “能行!” 池凤鸣先是瞪了眼齐老头,什么叫先斩后奏,赶鸭子上架今天他全领会了,这齐老头把会场搬来茅草屋是有预谋的! 可此刻看着奶团子的样,只想把懂事的奶团子揉进身体里,让她不难过,不需要背负这么多,可想到那次她急火攻心都吐血了,他不敢反驳她。 只能做她坚实的后盾。 齐老头朝着这父女两人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几人才又出了茅草屋。 “俺们没读过书,谁知道你说的是谁,说的真假。你一个从未出过门的三岁奶娃娃,字恐怕都不认识,还认识什么伯俙?就算有这号人,你也想效仿?你可有人家那本事?” 第24章 大人别掺和 黑寡妇有些急眼,范家兄弟就没个靠谱的,早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她应该先把她的乡大夫哥哥请过来坐镇的,毕竟这里正也归乡大夫管辖不是。 可而今这局势,要是池家人做了里正,她往后在屯子里还能有好日子? 绝不能让这丫头得逞! 只要从中搅合,这事达不成一致,那今天的选举就得作废。 奶团子笑眯眯地望着黑寡妇,小狐狸一样,嘴角跳动着两颗酒窝,最后移开眼睛,不再看她,而是望向刚才推举她的这些人。 “阿爷阿奶,伯伯伯娘,叔叔婶婶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你们是真心想让我做靠山囤里正吗?” 奶娃娃吐字清晰,铿锵有力,如果不是三岁的粉团子就在眼前,他们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三岁奶娃娃说话的神态,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劲让人心底一颤。 “俺是真心的!” 齐老太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看着奶团子的眼睛,说道。 “俺是真心的!” 随后上前一步的是齐老头的五个媳妇还有五个儿子。 “阿鱼妹妹,俺更是真心的。” 齐小六带着三个侄子紧随其后。 “俺是真心的!” 随即院子里呼声一片。 奶团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圈红了,眉宇间黑色火焰在烈日的照耀下灼灼地跳动,似要燃烧起来。 咔嚓—— 呼呼—— 突然之间,天空骤变,跟上次一样毫无征兆,晴空万里响起惊雷,惊雷过后是拧着圈的狂风,惊雷不炸别处,也不炸别人,只在池鱼头顶盘旋,狂风也不卷别人,只在奶团子的腰间缠。 池凤鸣快要抱不住他的池鱼了。 又来! 池凤鸣咬死牙齿,就算把他撕了,他也不会松手。 可谁知,奶团子却放声说了句:“好,那我就接下这靠山囤的里正!” 一句话定了众人的心,也让异象突起的天空安静下来,惊雷停了,狂风散了,奶团子在池凤鸣的怀里窝了窝,好累,她虚弱道:“阿爷阿奶,伯伯伯娘,叔叔婶婶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有爹爹,咱们坐,坐下来,慢慢跟这位还有那几位掰赤掰赤。” 葱白小手指了指黑寡妇还有不远处的范氏兄弟。 大家都听话的又坐回到自家的小马扎上,齐老头也坐到了齐老太身边。 齐小六带着孩子们,一脸崇拜地望着池凤鸣怀里的奶团子,此刻她哪里像坐在爹爹怀里的奶娃娃,在孩子们的眼里,她就像坐在了宝座上,指点江山的女皇! “你们不服?” 这个‘你们’自然指的是黑寡妇还有范氏的人。 “哼,不服,你就是个妖女!” 一直躲在了黑寡妇身后的秦大壮,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来了股勇气,突然探出头来,恶狠狠地回了句。 “那妖女就打到你服!六哥哥,带兄弟们打他!” 奶团子突然不笑了,从池凤鸣的怀里一抬头,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反应最快的还是齐小六,已经扯了齐氏几个大个地窜到了秦大壮的身后,扯着他从黑寡妇的身边出来,摁在地上就是一顿猛捶。 “杀千刀的,你们这些个小畜牲,给俺住手,别打俺儿子。” 黑寡妇显然没想到奶团子会来这样一番操作,齐家那些个半大小子跟只听话的狗一样,任由她怎么骂都不停手,气急了,她上前就要去抓齐家的孩子们。 “哎呀,大壮娘,何必动气呢,孩子们玩呢,咱们大人别掺和。” 齐家还有几个小姓人家的婆娘纷纷过来,拦住了要打孩子们的黑寡妇,一个个脸上挂着笑,肩并肩地当着她,不让她靠近秦大壮半步。 “你们就是故意的,这是要屈打成招,硬让我们屈服呢。不服,不……” “娘,俺不行了,俺扛不住了,娘,快认怂吧,咱服了吧,他们拧成一股绳了,咱扯不断呀。哎呀,娘呀——” 黑寡妇横行靠山囤半辈子了,今日在这吃了瘪,她狼嚎着,瞪着秦氏一族的男女老少,可谁都不愿意上前一步帮忙,把头扭向了别处,假装没看见,她只能破口大骂,可没骂几句,她儿子的哀求声又传来了。 秦大壮是黑寡妇的软肋,此刻听见他杀猪般的嚎叫,心都碎了,只能投降,看着冷着脸的奶团子,道“服,俺服了。” “哥哥们,住手吧。” 小奶音慵懒地传了出去,她又窝进了池凤鸣的怀里。 池鱼黑眸透着犀利,望着地上残喘着粗气的秦大壮,“往后看见我尽管说我是妖女。” “不,不,不敢说了,不敢……” 秦大壮连看奶娃娃的勇气都没了,尤其她额间那团黑气,更加让他害怕,这就是一个妥妥的妖女!残暴至极! 黑寡妇面服心不服的走到秦大壮跟前,扶他起来,心肝宝贝的嚎啕了一通,可谁都当没听见,孩子打架吗,谁家孩子还没挨过揍。 哀嚎够了,见讨不到好处,只能收了声,乖乖的又去了门口站着。 范家兄弟自然看的不屑,孩子就是孩子,这就制服黑寡妇了? 鬼才信! 他知道这奶娃娃也不会信。 挑着眉看着这小丫头接下来还要干啥,黑寡妇不闹事了,不证明今天这票选就能作数了,不能够的!他范氏兄弟还在呢,有他们在,这靠山囤的里正要么是齐家人,要么是他范家人,绝无可能是这个奶娃娃。 “据说你是读过书的?” 奶娃娃休息够了,这次让爹爹把她放到了地上,她迈着小短腿到了范梓良跟前,抬着头,仰望着高大黝黑的汉子。 范梓良低下头,对上一团粉嫩,大眼忽闪着,纤长卷翘的睫毛像两只蝴蝶在煽动翅膀,让人看一眼就能被萌化的软团子。 毫无攻击力! “怎的?想文斗?” 范梓良想笑,一个毛都没有的奶娃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要管一个有着五百户的屯子。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我还是想先问清楚,你可曾读过书?” 小软嗓里的声音清凌凌的,如老井里喷出来的井水,透着一股凉。 范梓良无端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范氏在靠山囤也是大家族,想当年他也是读过私塾的。 “好。我朝开国年间有位叫伯俙的三岁便中了进士,授秘书省正字职务。可有此人,此事?” 范梓良一愣,皱起了眉头,私塾他读过,可这么些年了学过的早就就着饭吃了,哪里还记得曾经学过的知识,而今能治理这偌大的家族,无非靠的一点小聪明。 跟前奶团子说的有模有样,这人莫非真的存在? 他的嘴皮都干裂起来,无意识的舔了舔,又用余光去撇范氏那边的人,大家都伸长脖子在看他,尤其他那三个女儿都竖着耳朵呢! 第25章 文斗 范梓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说有吧,这不是给眼前的小东西垫脚吗? 可说没有呢?大家是不是会怀疑他不曾读过书? 那有损他的威望。 毒辣的日头升至半空,老槐树下的知了叫得更欢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范梓良的脸上往下掉,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同一个位置,竟然起了一个个小坑! 池鱼一直仰着头看着黝黑的范梓良,反正她这会不累。 范梓良真想一脚踢飞她。 这丫头简直就是一个恶魔呀,怎么能这么折磨人呢? 她不再问他第二次,可不问就等于没问过吗? 小丫头软萌无害地嘟着小嘴,扬着小下巴,就那么看着他。 他始终要给出一个答案,这事才能算有个终结。 “时间太久远,俺依稀……依稀……依稀记得好像有……有这么个人!” 范梓良的舌头生平第一次打结,一句话回答得磕磕绊绊。 可院子里却交织着不同的声音,有秦氏和范氏那边倒抽凉气的,有齐氏这边拍手叫好的,更有赞扬这奶娃娃有学识的。 “可那又咋样?你还想比肩前人了?你个女娃娃,争强好胜个啥,才三岁大一点,不能消停长大等着嫁人啊?就不能学学你招娣,盼娣,来娣三个姐姐?” 范梓良的脸彻底挂不住了,本以为回答个有,能拉回来一些个颜面,可此刻看来却不是。 他弯下腰,扯着嗓子朝着池鱼吼道。 被点了名字的是他的三个闺女,此刻三个闺女都低着头不敢看人群里的父亲。 今天的父亲比以往更暴躁。 池鱼却笑起来,她一笑,阳光都没她灿烂,耀眼得不敢让人跟她对视,“那还真的文斗?” “哼,小丫头,会吟诗作对就能当饭吃?就能治理好屯子?” 范梓良也笑起来,还夸张地拍了几下大腿,自古以来可没这个道理。 “那咱们比比谁更聪明?” 小奶音从小软嗓里飘出来,似乎在跟范梓良打商量,他竟然自恋地听出来几分妥协,求饶。 比聪明? 只要不吟诗作对,他的聪明才智在范氏无人能比,不然靠山囤旱灾三年,凭啥他范氏子弟没挨饿? 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他望着池鱼,抬高了下巴,“怎么个比试法?” “我出三个题,你来答,怎样?” 还没等范梓良出声,院子里就响起了其他的声音:“毕竟是个孩子呀。” “里正赶紧想想办法呀。” “真是自不量力,族长的聪明可是在整个指山乡都能排上号呢,一个臭丫头也敢来叫板。” 池鱼回头看着关心她的众人,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用担心,又看向池凤鸣,用嘴型喊了一声:爹爹。 池凤鸣赶紧给她加油鼓劲,奶团子又笑了,转身,轻轻拍了拍额间黑色火焰,看着范梓良继续问了句:“我来出题,你来猜?” “好呀,小丫头,这可是你选择的路,输了以后别哭鼻子说我老汉欺负人呀。” 范梓良招了招手,有人就赶紧递了一个马扎过去。 齐小六也眼疾手快地几步回屋端了一碗水出来,又拿了马扎放在奶团子的身后,“阿鱼妹妹,坐。” 池鱼笑眯眯地谢过齐小六,坐在了范梓良的对面,接过海碗,喝下一大口甘甜的井水,齐小六接过转手给了一旁的小兄弟,站在池鱼身后给她捏肩捶背的。 齐老头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行! 不自觉也站到了池鱼的身后,其他人紧随,后来就成了以池鱼为首和以范梓良为首两个方阵的对抗,大家都挽起袖子,安静地瞪着眼睛,只要形式不好,随时都可以撕了对方。 “那我开始了?” 软糯糯的小奶音激荡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没有任何杀伤力,像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奶猫,惹得对面哈哈大笑起来。 范梓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只见奶团子伸出右胳膊,抬高,攥紧的拳头举过头顶后,把食指缓缓伸开,指尖指向天空,悠然问道:“这是什么?” 大家刚才屏住的呼吸一下泄了出来,这么简单的问题,别说范梓良,就是他们这些个没见识的妇女也能答出来。 范梓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句:“自然是你的手指头。” “错!” 范梓良的声音才落地,奶团子紧跟了上去,一个‘错’字,又让大家一激灵,这难道不是手指头? 都瞪圆了眼珠子看向稳坐在马扎上的小丫头,只见她粉嫩嫩的小嘴一张,道:“这是一。” 众人哗然,这还真也是一。 范梓良气地哼哼了几口粗气,抬手让大家都闭嘴,他需要安静。 “第二题!” 显然已经乱了方寸的范梓良又开始暴躁了。 奶团子仍旧笑眯眯的,右手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只问了句:“这是什么?” 范梓良这次谨慎了很多,皱着眉头,看着小丫头白白嫩嫩的手指头,这个问题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大家也都默契的沉默,静静的思考,有了刚才的草率,谁都不敢轻易觉得简单了。 半柱香后,范梓良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汗,他觉得这丫头古怪得很,这个答案绝不是‘她的手指’那就是她刚才告诉大家的‘一’? 反复的斟酌,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说:“这是一。” 大家有点头的,也有跟着说一的,既然上次小丫头说手指头不对,是一,那么她又问相同的问题,肯定她制定的答案就是正确的呀。 “错。” 却听见小丫头又说出了这个字,也没跟大家绕弯子,直接说:“这是天空,这根手指头指着天呢。” 嘁—— “这不是玩阴的吗——” “对啊,答案她怎么说怎么是,那人家回答的也没有错呀?” 范梓良暴躁地站了起来,凶狠地瞪着眼下的小丫头,这小东西的确古怪,还阴! 他爆了一句粗口,转身冲着身后吼道:“都闭嘴!” “第三题!” 众人见奶团子仍旧没有放下她笋尖般的食指,就猜出来这第三题还要说这根手指头,都不禁替范梓良捏了把汗。 “我爹爹做饭为什么不用这根手指?” 去他娘的! 范梓良要疯了,他怎么知道池凤鸣为啥不用那根手指做饭! 被气疯的范梓良原地转了三个圈,突然脑袋灵光一闪,他站直身体,看着奶团子已经收起来的手指,说道:“这根手指你在指着天!” “错,因为这是我的手指,我爹爹做饭用自己的手。” 奶团子缓缓从马扎上站了起来,抱着双臂,看着几乎要原地爆炸的范梓良,“你可服气?” “服他娘的狗屁气,你个小东西玩阴的,这怎么能有标准答案?” 第26章 想白嫖 范梓良粗厚的大掌已经伸到了奶团子的脖子下边,看见池凤鸣手里握着的镰刀,还有她身后人人提着马扎,龇牙整装待发的狠样,又不甘心的收了回去。 “其实很简单,你若是思虑周全完全可以一次性把可能的答案都说出来,这跟做里正没区别,难道不应该思虑周全?一件事情需要分几个层面来分析的情况会有很多,不想清楚,只一味地钻死胡同,不是会走弯路吗?” 奶团子已经敛了脸上的笑容,看着范梓良,有人告诉她这叫脑筋急转弯! 她不清楚什么叫脑筋,也不知道什么叫急转弯,只要额间黑色火焰胎记发热,就会有一个小哥哥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给她讲稀奇古怪的事情,她若遇到问题也会给她出各种主意。 小哥哥的想法千奇百怪。 正走小神的奶团子脸上一热,她立刻清醒过来,池凤鸣已经把她护在了怀里,可脸上还是被什么东西溅到。 伸手去摸,竟然是血。 范梓良被气得喷血了,捂着胸口怒目圆睁。 “当家的,你这是何必呀,俺们服软了,俺们认输了,里正,你快来给做做主,俺们不比了,俺们同意池鱼做新的里正。” 范大嫂踉跄着拨开人群跑到了范梓良身后,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男人,哭喊起来。 大家盯着她已经显怀的腰身,忍不住伸手帮忙扶着。 没人跟他较劲,是他在跟大伙较劲。 齐老头从嘴里抽出没有火星子的烟杆子,在鞋底上磕了几下,看着脸色铁青的范梓良道:“靠山囤新一届里正推选完毕,就是池鱼,明日上任。” “各位阿爷阿奶,伯伯伯娘,叔叔婶婶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你们都听见了,的确有三岁就能做进士的先人,所以,我也能做咱靠山囤地里正。那就按照推举结果执行吧。” “不行。” 范梓良挣脱开范大嫂,上前几步,狰狞着又吼了一声。 池凤鸣扭身挡住范梓良凶神恶煞的模样,捂住了她的耳朵。 “啊呀,梓良呀,你就别执拗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靠山囤自古没有选票结果成立又被推翻的,池鱼票数以多胜少是事实。比试也是你同意了的,这愿赌服输嘛。” 齐老头实在看不下去了,到了池凤鸣跟前也挡住了小丫头的视线,这人的嘴脸此刻是真难看。 范梓良咬着牙,瞪了眼范春良,这撒泼的黑寡妇撤了,打诨的范春良一直不出场,他一个人撑得实在难受,可就这样收场往后范家人怎么在屯子里抬头? “你们吃着池家的米,喝着池家的水,自然愿意讨好她,俺们范氏可没捞到任何好处,虽说之前春良犯浑,可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范氏其他人可没犯过错,被连累的都挨饿着呢。” 范梓良感觉大势已去,可仍旧不想认输地蹲了下去,挠了一把头发。 “这是想要稻苗,想要井水呀?” 奶团子轻声问,没想到这黝黑的大高个最后会争取一个这样的请求。 “对,都是一个屯子的,谁还不犯错,犯错改过,以后不再犯了,不还是一个好人吗?古人都说了浪子回头金不换,有错就改重新做人,范氏的人也总得给个机会。” 范梓良说的自然是范春良,那货缩在范嫂子的身后,一直都没敢露头,可怜他这个哥哥还在强撑着,争取最后的福利。 “阿爷,咱屯子有借贷还息的说法吧?” 奶团子自然不会因了他几句话,就白白给了他范家想要的,只是可怜那些范家的随从,所以想到了其他的办法。 “有,有的。” 齐老头双眸一亮,他就说这丫头精明得很,这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一转就是一个。 “好,那您给范家人核算一个数目,禾苗按借贷先给他们苗,收了稻谷给利息,用咱多少钱,也折合成利息。你可同意?” 池鱼望向蹲在地上的汉子。 范梓良没想过要了禾苗最后还稻谷,他想白嫖的,可看眼下的情况似乎不行。 他看向范氏那边,那边的子弟都眼巴巴地期望着他赶紧同意,这三年来依附在族里出嫁的九个姐姐那里过活,已经够被人看不起了,现在有个可以靠自己劳动获得口粮的机会,还不赶紧应承下来? 范梓良抹不开面子,“要俺们利息不……” “俺们同意,里正,给俺们苗子和水吧,俺们愿意给利息,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在咱屯子待下去,不依附别人了,俺们多付点利息都行啊!” 范氏旁支看不下去了,尤其上次眼见这屯子里的人都吃上干饭了,他们只能靠着从范梓良那拿回来的一点点米,数着过日子,而今有可以自己重新种地的机会,怎么能不种,咱庄稼汉就靠种庄稼保温饱才硬气。 “你们,哎……” 范梓良气得又蹲在了地上,抱着脑袋挠。 范氏旁支的几家悄悄地挪到了另外的方阵里。 眼下池鱼成为靠山囤的新里正这事算是敲定了。 齐老头的眼睛突然就湿了,范家也不用去跟亲戚乞讨了,希望靠山囤在池鱼的带领下能尽快的步入征途,他吸了吸鼻子,咽下眼底的酸涩,清了清嗓子:“我宣布正式退位,往后咱靠山囤的里正就是池鱼了,你们可同意?” “同意!” 满院除了范梓良和黑寡妇人人都高亢地喊出了这两个字。 池凤鸣则是温柔地摸了摸奶团子毛茸茸的发顶,“闺女,累了吧,来靠爹怀里睡一会。” 奶团子窝在了爹爹宽厚的臂弯里,蹭了蹭他,小奶猫一样收起了所有的狡猾精明。 她倒是不困,饿了是真的,整整一上午了,她可只喝了几口水,肚子里咕噜噜地叫了几声。 声响传到了洋溢着笑容的人们那里,这都才意识到,竟然饿着他们的奶团子了,都一拍大腿,连马扎都顾不上拿,一个个卷着尘土奔出了院子里。 大人跑了,连小孩子也不见了。 只有范梓良和范春良兄弟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没回过味来是发生了啥? 怎么才一瞬间,满院子里的人都跑了,连他挺着肚子的嫂子都被闺女们架着跑了。 没反应过来的还有池憨憨和奶团子,两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 第27章 全屯彼此洗脑 “哼,瞧见了吧,想要树立威望可不是光耍小聪明就能行的,这些个人抬你个奶娃娃上位,还不是想着将来以后好拿捏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呀,这人心隔肚皮……” “哎呦!” 范春良这会倒是敢叨叨几句了,可话还没全说完,就被池凤鸣一脚给踹翻了。 生起气来的凤鸣是很吓人的,黑着脸,瞪着眼,能吃人的狠劲搂都搂不住。 范春良咽了咽口水,赶紧爬到了范梓良的身后,蹲在地上的范梓良一直都在缓着劲呢,都被气得呕血了的汉子早没啥力气了,此刻看见弟弟被打,还是蹭得就站了起来,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张开了双臂挡住要吃人的凤鸣。 “这是干啥,干啥?还不让人说话了咋的?” 范梓良虚张声势,此刻的他是有些怵这八尺高的汉子的。 “要说滚出俺家的院子说。” 池凤鸣一手抱着奶团子,一手去推范梓良。 范梓良哼了一声,拉起地上的范春良,叨叨了一句:“别说俺兄弟俩,口服心不服的人多了去了,你看这才选举完,大家嘴上说得好,可听见这丫头饿得肚子咕咕叫,不还是都扭头跑了?” 池憨憨的脸更黑了,其实他也想到了这层。 “爹去给阿鱼做吃的。” 靠山囤没米之前他都没饿着过他的闺女,现在他有米了,更不缺一口吃的。 奶团子攀住池凤鸣的脖子,软软地说了声:“爹爹,阿鱼不饿”。 池凤鸣心疼地蹭了蹭她的额头。 抱着自家闺女去了厨房,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那两兄弟。 范家兄弟才出了院门就看见了飞扬的尘土里,一帮人又像被狗撵了一样,卷着黄土朝着茅草屋奔来。 “昨晚俺才做的锅巴,这东西吃着香脆,俺阿鱼肯定喜欢。” “她婶子,你说得对,俺阿鱼吃完你的锅巴,正好喝点米糊,这米糊俺磨得可细呢。” “对,对,赶紧的,这往后有了啥好吃的得先给俺阿鱼送来,可不能让她挨了饿。” “老范家的,这以后你可得事事都多听听俺阿鱼的建议,没有俺阿鱼,咱靠山囤可度不过去这次的难关。” “老秦家的,你可放心吧,往后这阿鱼就是俺亲闺女,不,比亲闺女俺还亲。” 各种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得很,一字不落地传了出来,靠山囤出现了百年不遇的彼此洗脑的宏大场面。 兄弟两人被挤到了田埂里,人们又都聚集到了池家的院子里,捧着从家带出来的仅有的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 孩子们也满身泥巴地回来了,一人捧着一堆泥巴,傻小子似的冲着池鱼嘿嘿笑:“阿鱼妹妹,哥哥给你抓了泥鳅。” “儿子,做得好。” “儿子,做得对。” “往后要比疼亲妹妹,不,比疼你爹娘还要疼你阿鱼妹妹,有啥好吃的先拿过来让阿鱼妹妹吃,有啥脏活累活,你们都干了,决不能让妹妹干活,听见没?” 几个婶子耳提面命地嘱咐跟前自己的儿子。 池家小院里一时都是给自己儿子闺女,媳妇相公洗脑的,都恨不能把池鱼接回家供起来了。 小奶团子咽了咽口水,压力太大,靠山囤的画风突变,她还没适应过来呢。 没适应过来的还有池憨憨,池憨憨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以前只有一个齐老头齐老太想跟他争闺女,这怎么突然全屯子的人都盯着自家闺女了? 他护食的小公鸡一样把他的闺女护进了怀里。 刚要抬腿跑进屋里,就被那些眼尖的婶子看见,扯住他的胳膊,把奶团子给抱了出来,放在老槐树下的石桌上,拿来的好吃的赶紧地堆了过去。 抓了泥鳅的男孩子在姐姐妹妹们的帮衬下也宰杀完毕交给了自己的娘。 由齐老太领着几个麻利的就进了茅草屋的厨房,叮当一阵地忙活着做泥鳅。 院子里的汉子们,有抽着旱烟的,有三五说话的,突然间好像一个大家庭,不分彼此,不分姓氏。 等泥鳅做好,端上来时,池鱼已经下了石桌,让伯伯们又回家取了自家的桌子过来,大家分着坐在了一起。 各家的吃食摆在一块,重新分配,人们乐呵呵地吃得很是尽兴。 范氏兄弟二傻子似的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的范大嫂挺着肚子忙前忙后,一张脸上都是笑容。 忍不住啐了一口:“一群马屁精!” 可心下还是忍不住嘀咕,这样其乐融融的场景从前可从来没发生过,日子还能这样过? 范梓良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是鸡脑袋了,想不明白,摇了摇头,气哼哼地忍着饥肠辘辘走了。 午后,人们把前几日种在了苗床上的稻苗移了出来,从每家匀出来一些先给了范氏。 家家户户都兴高采烈,再有一个月,这稻苗就能成熟。 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哼着小曲三五成群地相互帮助,很快手里的活也就干完了。 黑寡妇趁着夜色,拉着秦大壮悄悄溜出了靠山囤,她要出去搬救兵,她要赶紧去告诉做乡大夫的哥哥,这靠山囤里出怪事了,不仅只在史册上记载的早熟水稻出现了,那个尸生女还给全屯子的人都下了蛊。 夜色来临,池凤鸣把睡着了的奶团子轻柔地放在了土炕上,搭了干净雪白的里衣到她的肚子上,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想着今天的情景让池憨憨有压力了。 像下定了决心,他悄默默地到了院子里,看着堆成了小山的牛筋草还有狗尾巴草有些犯难地抓了一把过来,蹲在地上开始鼓捣,可他鼓捣了半天愣是啥也没弄成,临了还把手割伤了。 池凤鸣一生气,甩了手里的草,大步出了院子。 再回来时,手里拎着强睁着眼的齐小六。 “池叔,我明天白天教你行吗?” “不行!” 池憨憨求人还很硬气的说道。 “这玩意可难学了,您歇着,往后我给阿鱼妹妹编行吗?” “不行!” 危机感更加强烈的池憨憨,瞪圆了眼珠子,他干嘛非把这货拎来教自己? 齐小六气得哼哼唧唧,可又不敢哭,生怕吵到了屋里的阿鱼妹妹。 可他真心不想教,这池大叔竟然用不教以后不许来找阿鱼妹妹玩威胁自己。 委屈的齐小六还是掉了金豆子,抓过了一把牛筋草,没好气地问:“学啥?” “大鱼。” 假装没看见齐小六眼泪的池憨憨,泯灭了良心,回答了一句。 第28章 生出显摆的心思 齐小六趁着夜色,狠狠地瞪了他阿鱼妹妹的爹爹好几眼,若不是为了明天还能跟阿鱼妹妹玩,打死他也不会教别人编鱼! “你个臭小子,动作慢点!” “这个结是怎么打的?” “你再慢点。” 已经跳起脚挠了无数次头的暴躁凤鸣,看着齐小六一双灵活的小爪子在暗夜里穿梭,恨不能给他砍了按自己手上。 天将亮的时候,池凤鸣提着四不像的草编鱼推了推已经歪到一边睡着了的齐小六,问道: “咋样,很像吧?活灵活现的。” 池憨憨得意地左看右看。 齐小六揉了好几次眼睛都没认出来这是一条鱼,可又实在太困了,他想去睡觉,打着哈欠,不走心地说道: “像,太像了,池叔,您的手好巧。” 池凤鸣认同的看了看自己一双宽厚的大掌,笑眯眯地拍了拍齐小六的肩膀,“好小子,有眼光,去吧,赶紧回去睡觉,明晚咱们继续。” 齐小六丧着一张脸,哼哼唧唧地走了。 池憨憨提着牛筋草编制的大鱼插在了池鱼的房门上,他想让闺女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爹爹送的礼物。 * “爹爹,这是你送给鱼的吗?” 迈着小短腿跑到了池凤鸣跟前的奶团子,一手提着昨夜某人的草编,一手抱着他的小腿仰着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着。 池凤鸣一手捞了她到怀里了,用头盯着她的额头。 “爹爹答应阿鱼的肯定办到,你说,以后还想要啥?” “只要是爹爹送的,阿鱼都喜欢。” 甜糯糯的小奶音里全是满足的幸福感。 虽然智慧卓然,可终究是个三岁大的奶娃娃,总愿意粘着爹爹讨宠爱。 “好,那爹爹以后再给阿鱼编。” “嗯嗯,阿鱼最喜欢爹爹了。哦,对了,爹爹,给你这个。” 池鱼说着就从斜挎的小挎包里往外掏东西。 小挎包是池凤鸣托了齐老太给闺女缝制的,藕粉色的布料上还绣了一条金色的鲤鱼,奶团子喜欢得紧,拿到手到现在就没离开过身。 池凤鸣顺着胖乎乎的小手去瞧,池鱼滴溜溜的眼珠一转,大眼一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种子。 “这是?” 池凤鸣捧在手心里左右端详。 “这是菜种,这个是白萝卜,这个是胡萝卜,这个是黄瓜,还有这个是茄子。” 小丫头一股脑变戏法似的掏出来好多。 池凤鸣都看傻眼了。 那藕粉色的小挎包竟然能放下这么多东西的吗? “这些哪里来的?” “树爷爷放进去的。” 奶团子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跟爹爹说是从梦里来的吧! 这些东西的确是昨晚梦见的,今早就出现在她的口袋里了。 为了不让爹爹恐慌和害怕她,她只能栽赃到树爷爷身上了。 “哦。” 池憨憨哦了一句,把各种种子分类放好,没再深究。 奶团子松了口气,提着她的草编在大槐树下绕着圈跑。 “爹爹,我想去找小六哥哥,让他看看这个。” 池鱼把爱不释手的草编提到了跟前,冲着池凤鸣说道。 奶娃娃嘴里的六哥哥自然是齐老头家的小六子,池凤鸣一听,脸就黑了下来,可想到齐小六今早口是心非的样子,心里还是很不爽,那小六子应该是笃定他闺女不会喜欢他编的丑东西的。 “去吧,去吧!” 看着闺女喜欢的舍不得放手的样子,池憨憨竟然生出了显摆的心思,挥了挥手,大方的答应了。 池鱼兴高采烈地提着爹爹牌的草编,一蹦一跳地朝着屯子里走去。 庄稼人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人们早早起来了,见一团嫩粉朝着屯子里蹦,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冲着池鱼点头,“早呀,池里正!” 奶团子却只举着手里的草编,冲着他们笑,“快看,我爹爹送的大鱼,漂亮吧。” “漂亮,漂亮。” 看着小丫头阳光般灿烂的笑脸,人们不忍说那个四不像可跟大鱼扯不上边。 奶团子显摆完,又一蹦一跳地朝着齐家去了。 齐小六也已经早早的起来了,此刻正在帮着齐老头扫庭院。 “小六哥哥。” 小软嗓奶呼呼的,齐小六一听就知道是池鱼的声音,扔了手里的东西,撒腿就往门外跑。 “阿鱼妹妹。” 见果真是胖乎乎,迈着小短腿的粉团子正在迈自家的门槛。 茅草屋没有门槛,奶团子进院子从来不用这么费劲,可齐老头家的门槛却高得很,奶团子第一次自己来,费了好几次劲都没迈过去。 “哥哥抱你。” 齐小六一脸姨母笑的望着犯难的奶团子,想着她教大家编网防鸟,对付范梓良时的样子,再看看她此刻皱着小眉毛跟一道门槛较劲的娇憨样,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过去逗弄。 奶团子见是齐小六出来,先提了手里的草编,“小六哥哥,你看看我爹爹送的大鱼,好看吧?” 齐小六点点头,随了奶团子的心意,道了一声:“好看。” 躲在暗处的齐凤鸣冷冷哼了一声,心下道:臭小子,还不承认我这是青出于蓝了? 在池凤鸣得意间,齐小六已经把奶团子抱过了门槛。 池凤鸣一拍大腿,人也从暗处出来了,真是大意失锦州,竟然让这臭小子抱了自家小闺女,突然就有了种自家鲜嫩嫩的大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疼。 “爹爹,爹爹怎么也来了。” 奶团子张开胳膊就想让池凤鸣抱,刚才小跑着进的屯子,又爬了半天门槛,早把她累坏了,此刻看见池凤鸣,满心欢喜。 池凤鸣把奶团子捞进怀里,瞪了一眼个子已经长到他大腿的齐小六一眼,哼了一声,迈开长腿朝着院子里走去。 “爹爹是来给齐叔送菜籽的。” 池凤鸣自然不会承认是跟踪奶团子,想看看奶团子是怎么显摆他送的草编的。 “好,好,爹爹真好,这样大家就都有菜吃了。” 池鱼真的太喜欢他这个善良的爹爹了。 齐老头和齐老太还有几个齐家儿媳妇听见声音也从屋里出来了,“唉吆喂,这大清早的一睁眼就看见俺家阿鱼,真是让人心情好哩。” 齐老头说着就伸手要从池凤鸣的怀里接人。 可池凤鸣却没打算松开,而是抬高了下巴,斗鸡一样看着齐老头。 齐老头被看得一脸莫名其妙。 这时奶团子软乎乎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爷,快看,我爹爹送的大鱼,漂亮吧?” 齐老头瞅一眼洋洋得意的池凤鸣,瞅一眼奶团子手里的草编,把头也高高地仰了起来。 第29章 阿鱼,怎么讨回来? 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厮杀,最后还是齐老头败下阵来:“好看,好看,阿鱼喜欢的都是最好的。” 齐老头实在不服气,又不想让满脸笑容的奶团子受到打击,只能打击自己的心了,脸上挂起笑,揉了揉奶团子毛茸茸的小脑袋,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斗胜了的公鸡一样的池憨憨。 池憨憨反应慢了半拍,等回过神来时,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耷拉下来脑袋,从怀里掏出几包东西塞到了齐老头的手里:“给你,这是些菜籽。” 已然没了刚才的斗志,池憨憨瞪了齐老头一眼。 “哦?这可是好东西,昨晚俺还在跟老头子商量着今个去隔壁村子赊点菜籽回来给大伙种呢。” 齐老太接了过去,放在手里左看右看,她自然明白这凤鸣手里不会有这些东西,这必然又是小丫头弄出来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问啥。 只感激地看着奶团子,心里又羡慕了一个遍。 池里正给大家又整来了菜籽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靠山囤,每家每户都得了些,当天就种到了田里。 可有了心事的凤鸣这几天却一直闷闷不乐。 从齐老头最后的认输里,他看见了自己的失败,或许自己给闺女丢脸了。 他连草编鱼都做不好! 这一晚上,他没去提溜齐小六,而是独自一人坐在牛筋草的跟前,不断地反复练习,可练习了半夜还是没有任何长进。 后半夜晚风来了,窸窸窣窣,带着凉意。 一堆堆牛筋草和狗尾巴草出现在了老槐树下,几张熟悉的脸带着笑容,默默站在了齐凤鸣跟前。 “凤鸣,别气馁,俺们来教你。” 齐小六和他的几个大哥,还有齐老头,秦家几人,甚至范氏的几个旁支都来了。 池凤鸣一愣,眉头皱了起来,哼了一声转过去了身子,这群家伙是来嘲讽自己的吧。 “你个憨憨,俺们不是为了你,俺们是为了俺们池里正的脸面。”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提高阿鱼妹妹的审美。” 一群人都蹲到了闹别扭的池憨憨跟前,扯了牛津草到手里,手把手地教有些笨拙的汉子。 在第六天早上,池汉子又把大鱼插在了池鱼的门上,这一天地里的蔬菜也都长成了。 池鱼提着活灵活现的草编大鱼又去屯子里显摆时,发现林嫂子正扯着个嗓子哭。 “你个窝囊废,没骨气的,你倒是去给闺女撑腰呀。” “哎呀,你别嚎了,闺女被打,我能不心疼吗?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谁家闺女还不在婆家受点委屈呀。” 回腔的是林嫂子的丈夫林旺,四十来岁的汉子无奈地蹲在院子里,吧嗒吧嗒嘬着烟杆子。 “哎呀,我苦命的闺女呀,这当爹的没骨气,我这当娘的不怕成泼妇,我去把闺女接回来。”林嫂子的哭声更大了。 “阿鱼,这事咱怕管不了。” 是齐老太走到了池鱼跟前,低声说道。 “为什么?” 她可没忘记自己身为里正,是要为乡亲们排忧解难的。 “哎,这林家在咱屯子的根基本来就浅,林家一共两房,一房还很早就出去了,一走几十年,了无音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一房的林嫂子还只生了两个闺女,大闺女前些年嫁到了上岩村,听说至今没有生养,在婆家很是没脸。那娃也是命苦,摊上一个爱喝酒的,这喝醉了就打人,那家人也不是个东西,总觉得这林家人丁单薄,还没个男孩,更是不把那闺女当人看。” 齐老太说着也抹了两把眼泪,都是一个屯子住着的,林家挨得齐家也近,所以,林家的事情她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奶团子听着气的两个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小粉拳攥成了小拳头,“不行,我得管。” 说着她就朝着林家走去。 齐老太也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林嫂子已经起来,正要撕扯干坐着不动弹的男人。 见有人进来,赶紧抹了把满脸的眼泪,瞧清楚是池鱼,先是一愣,而后眼泪又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连串往下掉。 “池里正,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这日子可怎么过?” 林大嫂松了林旺的衣领,又瘫坐在了地上。 “梅芝的命太苦了,生下来就没过过好日子,好不容易长大了,模样出落的水灵,被上岩村王里正家相中,咱瞧着这王家在上岩村也是名门大户了,嫁过去不会亏待闺女,可谁知道,却把闺女送进了火坑里呀,三天两头因为不会生娃遭毒打,今天有人来报信,说娃的腿被打折了,你说我这当娘的,怎么能不心疼,我要去把娃接回来,可这老东西却不让。” 林大嫂也是气急了,满心里只想着上次奶团子跟范梓良斗智慧,只觉得她就是一个大人呢,一股脑往外倒苦水。 抬起头看见坐在齐老太怀里,眨巴着红彤彤跟兔子眼睛一样陪着她哭的还是一个奶娃娃。 林大嫂一下子泄了满腔的气,哭得更凶了,这奶娃娃就算成了靠山囤的里正,怕也给他们主持不了公道,做不了主,护不住他们呀! “是不能这样平白地接回来。” 正当林大嫂又想去撕扯林旺时,奶团子的小奶音夹杂着刚哭过的鼻音,说道。 “啥?” 林大嫂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忘记号啕了,流着眼泪盯着陪着她哭的奶包子。 “梅芝姐姐不能白白挨了那些打,咱不仅要讨回来,还要让姐姐跟那坏蛋和离才行。” 林大嫂彻底不哭了,擦干净脸上,手上的泪珠,一把把那团子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盯着她的眼睛急忙问道:“阿鱼,怎么讨回来?” “那自然是以牙还牙,他们打断了梅芝姐姐的腿,那坏蛋的腿自然也不能留着,给他也打折了,看他还嫌不嫌弃梅芝姐姐。” “自然,他嫌不嫌弃,梅芝姐姐都不能再跟他过日子,打女人的男人不可靠。” 奶团子吸了吸鼻子,她只能用能理解到的范畴跟林大嫂说道。 “可这没骨头的哪里敢去给闺女报仇!” 林大嫂又犯难了,打架她不怕,她刚才也想直接去闺女家把那该死的女婿打废的,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女人,放狠话,想想可以,真去打架,她又能沾到什么光。 “林伯娘不要着急,我自然有办法。” 奶团子脑袋瓜子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第30章 跟爹说,爹去削他 “林伯伯,你晚饭后到一趟我家吧。” 才到林旺小腿高的奶团子眨巴着波光粼粼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一愣,说实在的,林旺从内心里是不确定跟前小丫头的能力的,接触得太少,即使她给屯子里办了几件事,可终究年纪太小,三岁,他三岁的时候还在和泥巴玩呢! 可鬼使神差的,林旺却朝着池鱼点了点头。 出了林家门,齐老太往身后瞧了瞧,又拉着池鱼到了离林家稍远的暗处,压着声音说道:“阿鱼,林家这事咱们还是不管的好,管不了,梅芝的公公可是上岩村的里正,蛮横得很,你阿爷曾经没少吃过他的闷亏,更何况,这是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 “不,阿奶,我一定要管,梅芝姐姐是从靠山囤出去的,靠山囤就是她的娘家,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奶团子皱起小眉头,额间黑色火焰都被挤得变形了。 “啥是家暴?为啥又是零次无数次,你这奶娃娃说的都是个啥?” 齐老太见池鱼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劲,有些无奈。 “家暴就是被家里人给打了。” 奶团子也是今天才知道‘家暴’一词,小哥哥说,家暴决不能姑息,姑息的话有可能会出人命,她没见过梅芝姐姐,可她见过林伯伯和林伯娘,都是老实本分的好人,她不想梅芝姐姐死。 “那啥是零次和无数次?” 齐老太显然被这些新鲜词儿勾起了兴趣,拉着池鱼打破砂锅问到底。 奶团子皱了皱小鼻子,她也问脑海里的小哥哥了,小哥哥说,就是只要突破了第一次,往后就收不住了。 可她理解得也不深刻,甚至有些似懂非懂,但是,她觉得,打人,尤其打好女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就是,一旦开始了就不会停下来吧,大概你可以这样想。” 齐老太忍不住点头,好像很有道理,就像她家的老头子,一旦拿起那烟杆子就放不下手了,当时不抽第一口,也不会有后来的上瘾。 对,是上瘾。 齐老太冲着池鱼不断点头,这女娃果然是有大智慧的。 “那俺先送你回去,晚饭后让你阿爷和几个哥哥也过去,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 齐老太抱起了奶团子朝着茅草屋走去。 池凤鸣侍弄完地里的稻田还有菜园,就早早做好了饭,此刻正眼巴巴地朝着屯子里眺望。 远远看见齐老太抱着一团粉嫩,几步就迎了上去,没开口先接过了自家闺女。 可看见闺女的情绪不是很高,脸立刻黑了下来:“咋的,有人欺负你了?跟爹说,爹去削他。” 奶团子看着自己的爹爹,又想到林伯伯说的话,突然感动得就想哭了,小脸埋在池凤鸣的怀里,蹭着他的衣服。 池凤鸣更慌了,炮仗一样就要炸起来。 齐老太赶紧安抚道:“凤鸣啊,别着急,没事的,没事。是林旺家出了点事,俺池鱼过去帮忙了,应该是想到梅芝那孩子命苦,心里难受的。” 奶团子也赶紧收了情绪,从池凤鸣的怀里钻出来,小鼻子红彤彤的,小脑袋捣蒜锤一样一个劲地点头,还不忘附和着齐老太的话安抚着“嗯嗯,爹爹,阿鱼没事,就是觉得有爹爹真好!”。 见池凤鸣冷静下来,齐老太把事情经过又絮叨了一遍,后来抹着眼泪走了。 饭后,池凤鸣把奶团子放在了老槐树的石桌上,自己坐在石凳上,让池鱼看着自己的眼睛,严肃而认真地说道:“第一,我的闺女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有爹爹撑腰;第二,我的闺女可不能有小秘密瞒着爹爹,爹爹要参与闺女的计划。” 奶团子伸手就抱住了池凤鸣的脖子,细嫩的小脸贴住糙汉子冒出了胡茬的脸,爹爹的胡子扎得池鱼的脸生疼,可她不愿意松开,被爹爹疼爱着真好。 “阿鱼先跟爹爹说说,计划怎么对付那坏蛋?” 藏了心眼的凤鸣决定先套一套小丫头的话,如果这件事情有危险,他绝不会让她参与,哪怕被乡亲们戳脊梁骨,他也绝对会阻止。 没有心眼的池鱼一双眼睛晶亮,小嘴叭叭叭地说了自己的计划,可她越说,藏着心眼的凤鸣脸色越黑,心都揪到了一块。 “不行,爹爹不同意,你林伯伯不是会打人的人,再说了,你跟着去,一旦被发现了,跑都跑不了。” 池凤鸣一副不能商量的语气。 正当奶团子小老鼠一样鼓着腮帮子着急时,林旺吧嗒吧嗒迈着沉重的脚步出现在了茅草屋前。 池凤鸣看了一眼林旺,扶额无奈叹气,看吧,他绝不会看错人,这林旺哪有打人的力气和勇气? “哎呀,你个林旺呀,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筹措个啥,赶紧的,大家商量着看怎么把闺女给接回来。” 齐老头赶上先出了屯子的林旺,看着他的模样,恨铁不成钢。 林旺唉声叹气,头低得更低了。 池凤鸣拿了马扎放到院子里让他们坐,自己又抱了小闺女在腿上,斜睨着林旺,等着他先开口。 却不想这家伙张嘴竟然说道:“各位,别费心了,个人有各命,都嫁出去的闺女了,娘家人再去掺和会被人笑话的,这往后老二闺女都没法说人家了,更何况,胳膊拧不过大腿,让娃认命吧。” “林叔呀,你这是说了个啥呀,这要是梅芝妹子真被打出个好歹来,你真能面对?” 齐家老大第一个对林旺发出了灵魂拷问。 “俺们帮你,你也不敢去给梅芝姐姐撑腰吗?” 齐家二老第二个对林旺发出了灵魂拷问。 见林旺不看大家,只往裤裆里钻,池凤鸣的脸阴沉得都能下雨了,亏得他的闺女还在这干着急呢,亲爹都放弃了! 池凤鸣生气地刚要起身把林旺提起来扔出院子,池鱼猛地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叉着腰,第一次凶狠狠地扯着小奶音喊人: “林伯伯,你要真不想要这个闺女了,我们救回来后你就跟梅芝姐姐断了父女关系吧!” 林旺抬头,畏畏缩缩地看着奶凶的池鱼,筹措着:“池里正,你真能给俺做靠山呀?” 还需要爹爹给做靠山的奶团子,对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砰砰地拍着胸脯:“既然做了靠山囤的里正,就会保护你们,就会做你们的靠山,不让你们被欺负。” 胆小如鼠的汉子竟然被激起了斗志,猛地从马扎了站了起来,涨红着一张脸,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说道:“好,那俺也做回硬气的爹,给俺闺女撑腰去。” 林旺成了硬气的爹,这池凤鸣可却想拖闺女的后腿了,他不想让闺女去冒险,暗搓搓地去扯奶团子的衣角。 第31章 骂我爹爹可不行 池鱼正起劲地规划着怎么让鼧鼥给坏男人在水里或者饭里下泻药,完全顾不上有了情绪的凤鸣。 “阿鱼,你确定你林伯伯能打断人的腿吗?” 池凤鸣瞥了眼瘦弱如鸡的林旺,又在奶团子跟前鼓了鼓自己胳膊上结实饱满的肌肉,甚至连齐老大和齐老头也给池鱼展示了自己的力量,都想在这件事上帮忙。 池鱼却不想让这么多人掺和,有些事情越简单越好。 “爹爹,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就跟齐大哥他们在半路上接应我们吧。” 总算给爹爹找到差事的池鱼,赶紧去看爹爹。 池凤鸣扶额,暗地里踢了踢林旺。 他知道林旺其实还是没胆的,他希望他能主动站出来,可被点燃了勇气的林旺显然充满了斗志。 “咱们这样呀阿鱼,爹爹去敲闷棍,然后第二天爹爹跟你林伯伯再去接人,你跟齐哥哥在半路接应我们吧。” 怕没有表达清楚,更怕林旺没有领悟了他话里的意思,池凤鸣小跑着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提了碗粗的一根棍子,递到了林旺跟前,却看着池鱼,“阿鱼,让你林伯伯挥几下你看看。” 林旺果真没领悟了有心计的凤鸣的意思,拿了木棍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 那软绵的力道,的确不能一下子敲断坏男人的腿,这种事就该稳,准,狠,一次成功,断没有钝刀子拉人的情况。 池凤鸣看出了闺女脸上思索的表情,夺过了林旺手里的棍子,喊了声:“阿鱼看这里。” 声落,木棍已经结实地敲在了石凳上,木屑翻飞,木棍应声断成了无数段。 林旺和齐家父子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最后敲闷棍的活被池有心眼给拦了过去。 第二日,太阳将要落山时,池凤鸣和林旺也到了上岩村,正赶上大家吃晚饭的时间,两人悄默默地摸到了林梅芝的婆家。 “你个丧门星,为什么没去打酒,不知道老子每天晚上必须喝酒才能睡着吗?” 林梅芝匍匐在院子里抱着头,连哭都不敢出声,只抽搭着肩膀。 对她拳打脚踢下死手的正是她的丈夫王金来。 “儿呀,打几下出出气就行了,真打死了晚上谁给你暖被窝,先来吃饭,明个娘去给你打酒。” 梅芝婆婆偏着心眼子,连看都不看昏倒在地上的林梅芝。 林旺气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缓上来,知道闺女的日子过得不好,可没想到却是这般非人的日子。 池凤鸣拉住了要往院子里冲的林旺,把几只鼧鼥放了出去,扯着他先离开了。 * 跑了半宿肚的王金来被人打晕后敲断了腿扔在了门口,第二天梅芝婆婆发现时,人还没清醒。 “儿啊,这是怎么了,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动我王家人?出来!” “你个丧门星还在磨蹭什么,赶紧去给你男人请郎中呀,你个死人……” 王家院子里传出来梅芝婆婆骂梅芝的声音。 黑瘦的小老太太爆发力却不小,扯着嗓子喊得半条街上的邻居都听见了,端着碗出来看热闹,却谁也没上前去搭把手。 “娘,我疼,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王金来被他娘的叫骂声惊醒,刚要动,却差点疼得再次昏过去。 梅芝见王金来醒了,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拐杖掉在了地上,人也跟着摔了下去。 梅芝婆婆生气的上前就是几脚,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丧门星,没用的东西,蛋不会下,还不会走路了?”。 梅芝哆嗦着想要起来,可腿哪里用得上劲,又栽倒在了地上。 梅芝婆婆抬腿刚要再踢一脚时,听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声: “梅芝,爹来了!” 王家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林旺通红着双眼几步就到了正趴在地上的林梅芝跟前。 “哎吆,什么风把亲家吹来了,我正要扶梅芝去看大夫呢……” “闭嘴,人我接走了,孩子的腿是怎么断的你们很清楚,我好好的闺女给的你们,你们看看现在给我折磨成什么样了,这日子没法过来。” 林旺早已在门外把这老太婆骂闺女的话全听见了,此刻又怎么会相信她换上的虚伪的笑脸。 瘦弱的身板横在了梅芝前面,瞪着皮笑肉不笑的老太太。 林梅芝拉住林旺的衣角,才确定了眼前的男人真的是自己胆小怕事的父亲,眼泪忍不住的就掉了下来。 “梅芝,爹来晚了,走,爹带你走,这日子咱不过了。” “爹……” 林梅芝松开一直紧咬着的嘴唇,嘴唇早已破皮,此刻一张嘴,鲜血就流了出来,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呵,这靠山囤而今穷得狗都跑了,你还敢接回去一个要被休了的女人?梅芝爹,这梅芝是只不下蛋的母鸡,你难道不清楚?” 梅芝婆婆敛了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换上了本来的面目,浑黄的老眼里全是厌恶。 王金来被林旺一口一个‘爹带你走’,‘这日子没法过了’给刺激到了,骂骂咧咧着想爬起来上前撕扯林旺。 奈何一双腿一动就钻心的疼。 梅芝婆婆见状,突然意识到,不能让梅芝走,儿子成了这样,总得需要一个伺候人的。 她想着就已经靠近了林梅芝,枯树枝一样的手张开就要去挠梅芝的脸。 “啊……” 突然手背一疼,她缩回来一看,上面赫然一道血口子。 “谁?哪个想死的竟然暗害老娘。” “是光明正大地打你。” 人群里传出一声软糯的小奶声。 池鱼扬着手里的弹弓,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靠山囤的壮汉,他们卷着灰扑扑的尘土,提着碗粗的木棍,朝着王家的方向走来。 奶团子太小,梅芝婆婆找了半天才看见领头的奶娃娃,忍不住啐了一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哪来的有娘生没爹教的家伙?” 刚要关门的人们又探出了脑袋,实在好奇刚才握着弹弓的小丫头是谁。 小丫头也不恼,迈着小短腿,胖乎乎的小手淡定地又装上了一粒石子,瞄准了凶恶的老太太。 “我是靠山囤的里正,叫池鱼。骂我没事,骂我爹爹可不行。” 回答完老太太的话,池鱼就松开了拉满了的弹弓,飞旋的石子精准地敲在了老太太的门牙上。 探头探脑的人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老太太满口鲜血,上门牙应声碎了两颗。 第32章 我叫池鱼有事冲我来 “娘,娘,你怎么样了,你个丧门星,还不先看看娘。” 王金来蠕动着肥胖的身体,叫骂着往老太太跟前挪。 林梅芝本能地动了动身体,想要去看婆婆,却被奶团子喊住:“梅芝姐姐你不是丧门星。” 林梅芝一愣,几年下来她都成条件反射了。 眼里的泪立刻又蓄满了,似乎丧门星就是她在这个家的称呼。 “走,梅芝姐姐,我们带你回家。” 林梅芝这才去看已经快要到门前的女娃娃,只见女娃娃精致幼嫩的小脸,瓷白莹润,柳叶眉间一簇黑色火焰似乎在灼灼燃烧,她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妹妹呀,怎么她叫自己姐姐呢? 一直协助林旺护着林梅芝的池凤鸣收回了盯着奶团子的目光,淡淡说了声:“不用多想,那是我闺女。” “好呀,竟然是你闺女。” 梅芝婆婆一听可不依不饶了,叫唤着就想要起来去打池凤鸣。 池凤鸣拉着林梅芝躲开了老太太的扑咬。 “我说了,不要欺负我爹爹,有事冲我来。” 奶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们跟前,哼哧哼哧地散着鼻音,彰显着她已经气急了。 “哎呀,王家这是遭了啥无妄之灾呀,老天爷呀,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吧,您睁睁眼快收了她吧。” 老太太瞧见池鱼眉宇间黑色火焰,吓得只拍胸脯。 “谁,是谁来王家撒野了?” 看见自家门口围满了人,人群里时不时传出老太婆哭天喊地的声音,王富贵握着钢叉从外边冲了过来。 “我当是谁这么威风呢,原来是梅芝爹呀。” 王富贵看见被护在中央的林梅芝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他王家可不是能随便欺负的,扬了钢叉就要打人。 “住手!” 含了怒意的奶声,随着跺脚声响起。 王富贵低眼去看脚边的奶娃娃,早已气急的他抬腿就要往池鱼身上踹。 池鱼手里的弹弓可是装了石子的,哪里肯吃眼前亏,趁大家都往这边涌时已经松了手。 石子狠狠的敲在了王富贵的迎面骨上,疼得他收回腿龇牙咧嘴地把钢叉对准了池鱼。 “住手!” 靠山囤的汉子们举着手里的木棍,瞪圆了眼。 王富贵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一哆嗦就跌坐在了地上。 眼下只有王家三口,他们可对付不了这些凶悍的汉子,转头去瞪趴着门缝的邻居,可门里的人只悄悄地关紧了些门缝,一个人都没出来帮他应敌。 他们才不会出去呢,平日里他仗着自己是里正,可没少欺负人! 而今这王里正也有被收拾的一天,他们家打人家闺女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人家爹爹会来找呢。 “梅芝爹,你们这是要干啥?” 王富贵见所有人都在护着跟前的奶娃娃,只能调转了方向,对准了林旺,事情的导火索还是林梅芝。 “我要把我闺女带走,这日子没法过了,我闺女是人,不是一条狗整日里随便你们打骂,和离吧。” 林旺一甩衣袖,干巴利索脆地回答了王富贵的话,这上岩村他一刻都不想待了。 “齐大哥抱抱,我们走。” 奶团子看着愣怔的王家人,不等他们回答,朝着靠山囤的汉子们说道。 池凤鸣蹲下身子让林梅芝爬在了他的背上。 “你可想好了,出了王家门就再也别想回来了。” 王金来爬过去,拉住了林梅芝的腿。 林梅芝回头看着地上狼狈的男人,心头竟然没有丝毫的留恋。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把王金来蹬开,看了眼前面的池鱼,点了点头。 “走!” 池鱼的小软嗓吆喝了一声。 浩浩荡荡的人离开了王家大门。 见大势已去的王富贵,朝着人群里扔了手里的钢叉,叫喊着:“你们这些土匪,就不怕我去告你们吗?” 池鱼回眸甜甜一笑,两个酒窝就坠在了唇角,“我叫池鱼,是靠山囤的里正,有事你冲我来。” 靠山囤-里正? 王富贵不敢置信地咬牙切齿,随后冲着街道上叫骂起来:“看戏的都出来,是上岩村站着撒尿的就别躲在门后。” 以池鱼为首的队伍里发出了阵阵笑声,他们又卷土而去了。 夕阳西下时,队伍回到了屯子里,林梅芝已经昏了过去。 林大嫂和林雪芝守在她的跟前,一个劲地抹眼泪。 池鱼也红着一双小兔子似的眼睛,梅芝姐姐太可怜了,新伤叠旧伤全身就没一块好地方。 林旺蹲在土炕下,抱着头,没有骨气的汉子,很懊恼没有早点去把闺女接回来,平白让人给折磨成这样。 “里正,池……里正……” 土炕上林梅芝干裂的嘴唇轻启,闭着眼睛似在说梦呓。 “啥?咋了闺女,你别怕,你回来了。” 林大嫂听见闺女的动静赶紧凑了过去,低声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可林梅芝好似根本听不见,陷入梦魇般,一个劲地转着头。 “里……里正……池里正……” 这次林大嫂听清楚了,她的梅芝一直叫着的是池鱼。 池鱼也听见了,到了土炕边,踢了踢林旺:“林伯伯,抱我上去。” 林旺赶紧回神,左右擦着两只手,确认干干净净了才把奶团子抱到了土炕上。 “梅芝姐姐,我池鱼,你回来了,安全了,别怕,别怕。” 奶呼呼的小软音清凌凌的。 林梅芝果真安稳了些,可仍旧没睁开眼,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不往下掉。 “他们……他们很坏……你得跑……快跑……不然要……要吃亏的……” 林梅芝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用尽了余力说完这句话又陷入了昏迷。 林旺吓得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身体不能自控的哆嗦起来:“这可怎么办,给阿鱼招惹麻烦了,给咱靠山囤招惹麻烦了。” “林大哥,你出来。” 池凤鸣压不住心底的火气了,敲了敲门,人没进去,隔着门喊了句。 他不清楚林梅芝说了啥,可他听见了林旺说了啥,林旺不敢出去,可怜巴巴地望着也正朝下看着他的奶团子。 奶团子却咧嘴一笑,“林伯伯,别怕,我不跑,他们来了,咱们再打回去。”说着她又扬了扬手里的小弹弓。 这只弹弓还是上次秦大壮留下的,她看着好玩就给收起来了,没想到这次竟还派上了大用处。 林旺的脸垮得更厉害,看着一脸无畏的池鱼,起身抱起他就出了屋门。 看见池凤鸣和院子里其他的人,把池鱼塞到了池凤鸣的怀里,急声道:“上岩村的人可能很快就要来了,你们快躲起来,梅芝刚才说了,他们坏得很,不能让你们跟着吃亏。” 第33章 田里着火了 嘁…… 大家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个字,随即又坐回到了小马扎上。 奶团子窝在了池凤鸣的膝盖上,看着垂头丧气的林旺,只能劝慰着,像爹爹平日里哄她一样,声音奶柔奶柔的。 “林伯伯,你放宽心,大家能一起去救梅芝姐姐,就没想过要躲,他们来了咱们再一起对付。” 池凤鸣心底软了一大片,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 大家戒备了好几天,靠山囤却仍旧风平浪静,日子一晃就是半月,没有迎来上岩村找麻烦的人,却迎来了第二茬水稻的丰收,黄橙橙的穗子压弯了枝头,放眼望去一片金黄。 再有两三日便可收割了,大家还是商量着一起劳作,起先范梓良是不乐意的,因为范氏的田地在全屯子是最多的,可按照人口却不是最多的,他怕分粮食时他们吃亏。 可想到斗不过那小丫头,只能咽下心底的恶气。 这天晚饭后,范梓良把范春良叫走了,兄弟两人悄悄地到了地里,蹲在田埂上忧心地抽着闷烟。 “老二,有啥法子多留下些粮食不?” “这个简单呀大哥。” 范春良的歪主意可一转一个。 他凑到范梓良跟前,贼兮兮地说道:“间苗!” 范梓良眼睛一亮,人家都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范家兄弟两人就能顶个诸葛亮,这就两字,范梓良就明白了范春良话里的意思,当天晚上兄弟两人就拿着小镰刀,背着包袱在黄澄澄的稻田里开启了‘间苗’式的收割。 这样走一圈下来既不会让人发现谷穗少了,范家又多收粮食了。 兄弟两人兴高采烈的间苗呢,远处飘来一阵焦香。 随后冲天火光随风而起,兄弟两人跑上来时看见了拿着火把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正在别处点火。 “你他娘的谁呀?为啥干这丧尽天良的事呀。” 范春良脱下鞋子就朝着那些人打去。 范梓良则跑向屯子,扯开嗓子就喊人:“着火了,田里着火了!” 人们从睡梦中惊醒,穿戴不齐地朝着村外跑。 池凤鸣抱着奶团子也出来了,正好碰见迎面奔来的大马,马上的人蒙着脸,尽管火光冲天,可仍旧看不清楚这些人的长相,一连十多人,骑着马从他们跟前飞奔而去。 靠山囤尽管有九口井,可此刻也灭不了这冲天火光,人们只抢下了为数不多的粮食,剩下的全被烧光了。 “阿爷,阿奶,不要哭吗?不要伤心,烧了咱们再种。” “秦伯伯,秦哥哥,你们起来,不要弄了,那些不能要了。” 天亮了,池鱼看着满地颓废哭丧的人们,心底也很难过。 可她强忍着,她不能倒下,不能失去信心。 她跑到齐家人跟前,有跑到秦家人跟前,最后看着一脸焦黑的范梓良哼了一声又转向了范大嫂,“范嫂嫂,不要着急,要保重肚子里的宝宝。咱们还可以重新再来的。” “重新再来,怎么来?家里已经没有留下多少米可以做种子了,如果都拿来种了,这些日子吃啥?再挨饿吗?” 有人憋不住了,嚷嚷起来。 挨饿的日子过怕了,再也不想尝试! “都是你非要去逞强,放火的一定是上岩村王家人。” 范梓良咕哝了一句,他以为很小声了,听到的人不会太多,可大家却都安静了下来。 朝着他这边看。 “都瞪着我干嘛?难道不是吗?眼看就要收割的稻田被人烧了,这眼巴前得罪过的人,只有上岩村,这池里正有推卸不了的责任,这是决策的失败,救了一人,废了一季的田,值了。” 范梓良想挑动大家的情绪,把事往池鱼身上引。 可谁知林旺却站了出来,跪在了众人跟前,抬手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大耳光子。 “都是我的错,我太窝囊了,白白让闺女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而今,又给大伙招来了灾祸,林家仓里的粮一粒不留全部贡献出来做种子,菜园里的菜也全供大家吃。我林某人在这谢过大伙救梅芝,受我一拜。” 说完林旺就朝着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头上都出血了。 “林旺,你起来。” “林大哥,别这样,都是大伙自愿的。” 人们都上前去拉地上的林旺,范梓良蔫巴巴地躲在了一边。 “大伙都累了,先回去休息,下午咱们再商量接下来怎么种田,都别气馁,有阿鱼在,不会让大伙饿肚子。” 奶团子看了眼范家兄弟,跳上了一旁的土坡,两只手放在嘴巴,做成喇叭状,给大伙鼓劲。 “对,咱们屯子有阿鱼呢,没啥可担心的。” “就是,这有水,有田,有种子,还有手有脚,咱们跟着池里正干就行了,都别气馁。” “对,加油!” 奶团子举着攥紧的小拳头奶萌萌地喊了一句‘加油’。 大伙嘿嘿笑着也学着她的样子举着拳头喊‘加油’。 人快走完时,池凤鸣截住了范家兄弟。 “凤鸣兄弟,你啥意思?” 池凤鸣八尺高的大个子在跟前一站,范梓良就觉得心悸。 “我家阿鱼当着大伙的面虽然啥也没说,可她心里有数。我也记得昨晚是你兄弟俩最先发现着火的,你兄弟俩昨晚在田里干啥?” 池凤鸣抱着双臂,眯着眼睛,一张脸冷下来的时候不怒自威。 范春良咽了咽口水,腿不自觉地就开始发软。 范梓良提溜住他的衣领子,怒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俺们出来撒尿不行啊!” “当然行,不过要是让我查出来,昨晚的火跟你兄弟俩有关,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池凤鸣瞧了眼正在往他这边走来的池鱼,压低了声音。 “池姓的,你可不能瞎说,俺们不干自损的事,昨晚俺们就是提前收走了点粮食而已。” 范梓良被话一激就合盘脱出了。 “全拿出来做种子!” 池凤鸣又威胁了一句后,迎着奶团子走去。 阳光下,高大的男人举起一团粉嘟嘟的圆球,走在光晕里,晃得范家兄弟眼睛直疼,这一对啥父女,怎么都这般吓人! 昨晚好不容易抢收到的一点粮食也保不住了,这往后还能在这对父女的眼皮子底下干点啥事? 他们朝着父女二人的背影里呸了一声,赶紧又回头朝着屯子里奔去。 午后最毒辣的日头过去后,人们收拾好,都纷纷来了茅草屋。 屯子外边,几辆载满了人的牛车也正在气势汹汹地朝着靠山囤前进。 第34章 有老神仙来赐福 老槐树下池鱼坐在爹爹的腿前,挺直了脊背。 池凤鸣宽厚的大掌里握着一把刻着祥云纹的木梳,木梳细细地穿过奶团子柔软细滑的头发,最后聚拢在池凤鸣的手心里,他手指灵巧的转了几个圈,两个双丫髻左右坠在了两边,不算厚重的头帘被池凤鸣修剪得正好齐眉,遮住了一半的黑色火焰,粉嘟嘟的奶团子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收拾得精致可爱,站在男人们身后的婆姨们都羞红了脸。 她们想不明白一个汉子哪里学来的这些,这凤鸣不仅仅给奶团子发髻梳得好看,就连身上虽已褪色,却洗的干净的粗布衣裙都特别别致,屯子里这个岁数的娃娃都还赤着脚,穿着肚兜呢。 啧啧声不断传来,一圈艳羡的孩童都去扯娘的衣角,满眼不舍地望着奶团子的爹。 “爹爹。” 奶团子护食的小兽一样窜到了池凤鸣的腿上,一把圈住了他的脖子,想遮挡住那些投射来的视线。 有些东西左右是舍不得分享的。 “哎呀,娘学会了,一会回去娘给你洗洗头,也给你梳。” 见自家的女娃娃都从别人的爹身上移不开眼睛了,妇女哄着跟前的孩童。 孩童们这才又露出了笑容,朝着池鱼招手:“阿鱼,你快下来吧,俺们不抢你爹爹。” 池鱼犹豫着,想下去玩,又怕她们诓骗了她。 “去吧,爹爹只给你梳头。” 池凤鸣捋了捋她鬓角的碎发,低柔地承诺着。 奶团子这才从池凤鸣的腿上跳下来,朝着门口其他的孩子群里跑去。 男人们都坐在马扎上要商量接下来的安排,这些事情女人们原先都不会参加的,可现在家里也没啥事,而且也都担心接下来的口粮怎么弄,便都跟了出来。 人们也不着急等奶团子跟孩童们玩了会,停下来后才问道:“池里正,昨晚抢救下来的稻谷是做不成种子了,各家凑了凑,可绝不够每家田地里都种上的。” 男人想尽量说得轻松些,可想到往后就没吃的了,隐约里就透出了焦灼。 “不够种的田里就种些红薯吧。” “啥是红薯?” 吧嗒着烟杆子的齐老头一下子就蹿了起来,眼睛放光的看着跟前的奶团子。 他就知道这奶娃娃不会让全屯的人再饿肚子。 池鱼的小胖手就伸进了藕粉色的挎包里,左右掏了半天,拿出了一块长相极丑中间圆圆,两头尖尖,其中一头还长了嫩绿色藤蔓的东西,放到了齐老头的手里。 “阿爷,这就是红薯,可以直接吃,甘甜爽口,可以煮了或者烤着吃,也能晾干了以后再吃,还能打成粉做成各种美味。” 奶团子眨巴着水波粼粼的大眼睛,小嘴张合着解释红薯的吃法。 齐老头早已开始咽口水了,没想到这么丑的东西竟然这么好,忍不住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眉头不禁一展,甘甜清香! 屯子里其他的汉子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池鱼红薯怎么种,怎么吃。 齐老头却注意上了红薯尖尖上长着的藤蔓,他开始往外倒,红薯蔓从奶团子藕粉色的挎包里出来了,他越倒越起劲,那小挎包像一个无底洞,虽然鼓鼓囊囊,可他已经倒了一堆出来,那小挎包也不见扁下去。 其他人也发现了齐老头的动作,跟着他一块往外倒,手都停不下来,似乎一直倒下去就能倒出来意想不到的宝贝。 池鱼呵呵地笑着,看着汉子们的傻劲。 人们也呵呵地笑着,眼睛却都盯着池鱼身上藕粉色绣着黄色鲤鱼的包包。 原来秘密都在这里! 他们又瞬间把目光移到了齐老太的身上,这是齐老头缝制的,他们都记得。 就连身后的妇女也傻傻地看着这一切,这挎包绣上锦鲤后竟然能成了宝库吗! 都恨不得立马回去把压箱底的布料找出来,给家里人都缝制一个。 齐老太也是满眼疑惑。 池鱼挑了挑眉,这些个玩意可没在挎包里,都在她头上的火焰里呢。 正当大家期盼着能倒出什么不同的玩意时,藤蔓吧嗒一声到头了。 众人愣住,就这? 这就完了? 不愿相信地皱着眉头,看着池鱼似乎大有来头的挎包,祈求道:“池里正,再给俺们弄点好玩意出来呗,您这个包包里都有啥呀?” 奶团子叹息一声,从身上取下挎包,从里往外翻了一个遍“什么也没有哦,这里会出现什么我也不清楚,这些都是昨晚梦里白胡子老爷爷给的。” 一本正经的奶团子眼不眨,心不慌地编着瞎话,临了她又说了句:“老爷爷仙风道骨,手里拿着一个浮尘,他就这么往我的包包上一挥,然后说‘池里正,明天带着乡亲们种到地里吧,不过大家可不要偷懒,谁犯懒耍奸不干活,红薯可不会长出来的哦。’” 小家伙甚至学着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然后看着大家瞪圆了眼珠子的样,又道:“我也想跟老爷爷多要点东西的,可老爷爷眼睛一瞪,说‘小家伙,不要贪心,要一步一步走,不然,这些东西也不给了。’吓得我,赶紧不说话了。老爷爷就变成一股烟消失了,醒来我扒开包包一开,里面果真躺着老爷爷说的红薯。” “哦,竟然是有老神仙来赐福了。” “哎呀,老神仙呀,您可放心,俺们绝不偷懒耍滑,都会踏踏实实,好好干活的。” 大家伙一股脑跪在了地上,朝着池鱼藕粉色的包包就是一通叩拜。 池鱼偷偷抿了抿嘴巴,脑子里的小哥哥昨晚告诉她,这里的人都相信童话故事,相信有神仙,想光明正大地拿出原本不存在的东西,那就让他们的信仰站出来说话。 奶团子贼溜溜的小眼神可没躲过池凤鸣的眼睛,不过他也看了好几眼那被翻了个的包包。 怎么种植,怎么养护,多久成熟,奶团子趁着大家注意力集中时,赶紧教授了一遍。 惹得大家又是一顿叩拜。 牛车咕噜噜地停在门口都没引起人们的注意,车上的人交换一个眼神,迅速跳下来十多个妇女,都叉着腰,恶狠狠的朝着院子里冲来。 第35章 八个姨母,九个舅母 “林梅芝,你个小贱人出来!” “那什么池里正,你也滚出来!” 冲进来的这些女人先声夺人的叫骂起来,还跪拜在地上的人们都没反应过来,最外头的都是些妇女孩子,林梅芝也在其中,她已经可以下炕,今天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听见声音,本能的浑身颤抖起来,抬了几次的手都没抓住林大嫂的衣角。 来的是王金来的八个姨母,九个舅母。 上岩村,指山乡,这些人可都是赫赫有名的悍妇,跟靠山囤的黑寡妇有一拼的存在。 人们已经都站了起来,把池鱼护在了人群之后。 有离刚才这些人近的孩童,竟然被一脚给踢开,孩子被踢疼,滚落在地上,揉着眼睛哭起来。 “你们干啥,怎么打孩子?” 被踢了的孩子娘不干了,上前一步喊了一声。 “好狗不挡道,我们今天来是找林梅芝,还有你们那里正的。” 林梅芝被林大嫂还有婶子大娘的给护在了身后。 这些人说着就去扒拉横在眼前的妇女,妇女家的男人不干了,几步上前就拦过了女人,挡在了几个悍妇跟前。 “吆喝,男人要打女人啦,大家都来看看呀,这靠山囤的男人也打女人呀,林梅芝呀,你真开眼看看吧,这哪的男人不动手呀。” 男人还没上前,其中一个悍妇就嚎了起来。 院门外呼啦一下子围满了不知道何时多出来的陌生妇女。 他们本来就是被请来看热闹的,此刻听见暗号,都铆足了劲往院子里冲,靠山囤有眼尖地认出了这些人都是几个邻村平时爱凑热闹的人。 呵,这是有备而来呀。 被吆喝的汉子一愣,这样的帽子扣下来,还真让他接不住。 靠山囤其他的汉子也是眉头一拧,攥紧了拳头,上前一步站在了男人的身后,都瞪着眼前无理搅三分的悍妇。 “各村的乡亲父老呀,都来看看吧,这靠山囤的男人可不能嫁呀,这屯子穷,人也凶恶呀,谁家姑娘将来嫁过来可都不会有好结果呀。” 见不少靠山囤的男人都聚了过来,悍妇又换了一套说辞,继续唱丧。 被带过来看热闹的邻村妇女开始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靠山囤闹灾三年,早已穷名在外,这三年,适龄的男子娶不到媳妇,女孩子也不好找合适的婆家,这些悍妇帽子这样一扣,那些个半大小伙子和待嫁出阁的女孩心里咯噔一下。 “你们这些刁民不是团结,不是彪悍吗?来呀,打我们呀,啊?你们看看把我二姐的牙打成啥样了,啊?还上门抢人,她林梅芝是王家八抬大轿娶回门的,打两下怎么了?” 悍妇声声质问,步步紧逼,汉子们生生握着拳头,却不敢出手揍人。 “刁民这是在说谁呢?” “自然在说你们靠山囤的人!” 奶团子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她扒开人群,缓缓走到了隐忍着的男人们跟前,朝着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都退回去,这是女人的事,自然由女人解决。 其中一个悍妇,拉住了说秃噜了嘴的,只想去捂她的嘴,这小丫头刚才可是问得‘刁民这是在说谁呢?’ 谁回答了谁不就成刁民了吗! “俺二姐的牙就是你打落的?” 被引导着承认了是刁民的悍妇龇着牙朝着奶娃娃吼了一声。 “一个刁民,打就打了,有啥不敢承认的?” 奶团子敛了眉眼,小软嗓虽然还是奶声奶气却透出了寒意。 “啥?你个小东西说谁是刁民?” “自然说的你,你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刚才还牙尖嘴利的悍妇竟然被奶团子堵得没话说了,只见她黑着脸,憋着气,攥紧的拳头就要朝池鱼砸来。 奶团子却一闪站到了边上,扯开嗓子就喊:“有人打小孩啦,都来评评理,都来看看呀,哪有大人欺负小孩的,这不是恶霸行径吗?有啥样的娘就会有啥样的孩子呀,这往后她家的闺女可怎么敢娶呀,那儿子更不敢嫁呀,娶了,嫁了可就是跳进火坑了,只要是八抬大轿抬回去的,打你们的孩子几下又咋了?连小孩子都打得人家呀,怎么会心疼别人家的孩子呀!” 池鱼学着悍妇刚才的一套,竟然声泪俱下也唱起了腔调。 不就是煽动别人的情绪吗? 她也会! 跟前的悍妇竟然一愣,脑子一时连弯都转不过来了。 她的身后已经有人开始议论,甚至有人唉声叹气说道:“哎呀,你不知道,俺家侄女刚跟她家以亲呢,今天这一出,怎么让俺觉得看清楚了些啥呀?回去俺得跟俺大嫂说道说道呢。” 这悍妇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明明是来给二姐出气来了,这怎么还搭进去了儿子的亲事呢? 王金来的一个舅母见情况不好,扯了一旁的正在跟池鱼对峙的三姐,往王金来的娘跟前一推,她上前一步,刚要说话,人群里一直被护着的林梅芝开口了:“各位邻村,婶子大娘,你们上前来看看俺。” 她鼓足了勇气,挪开了被吓到一直打颤的腿,缓缓走向人群,她得出来了,不能一直缩着,连三岁的娃娃都不怕她们,她也该勇敢些了。 说着她就去解身前的盘扣。 “林梅芝,你个骚蹄子你这是要干啥?大庭广众之下要让男人全看光呀!” 嘴巴还肿的老高的王金来娘终于开口了。 靠山囤的男人们见状,都赶紧背过去了身。 林梅芝冷冷一笑,看着自己的婆婆,退下衣服,只着了肚兜,她背对着被拉来看戏的邻村婶子大娘,“你们都看看,这些个伤都是王金来和俺婆婆打的,她们稍有不顺就会拿俺出气,就因为俺生生不出娃娃来。不给吃饭都是小事,可王金来竟然想逼着俺去跟他爹睡,说看看这样能不能生出娃来……俺不同意,她们就打断了俺的腿……” 林梅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拿衣服死死捂住自己的头。 林大嫂白着一张脸,踉跄着奔到了林梅芝跟前,死死抱住了哭得浑身颤抖的孩子,她用力抽打自己的脸:“都是娘不好,娘瞎了眼了,给你选了这样的畜牲人家呀,乡亲们呀,你们可给评评理,做做主呀!” 林大嫂说到最后都快要断气了! “你个不要脸的,你个骚货,明明是你提出来的,是你想勾引自己的公公,是你不会下蛋……” 王金来的娘扑腾着想去打已经哭晕在地上的林梅芝。 早已忍到极限的奶团子朝着全是妇女的人群里喊了一声。 第36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靠山囤的婶子大娘,姐姐妹妹,把这群不要脸,不讲理的东西们打出靠山囤。” 早已蓄势待发的女人们冲着王金来娘带过来的九个姨母和九个舅母火速围了过去。 “啊呀,杀人了……” 她们抱着头一边喊,一边往外逃窜,连滚带爬很是狼狈。 外边被请来看热闹的人也咬着牙趁乱踹了几脚,真是畜生不如。 踹完就上了自家的牛车,看都不再看她们,真是污人眼睛的东西,驾着牛车朝着屯子外走去。 男人们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着自家彪悍的媳妇打人,心下打颤,这往后可要好好待媳妇,不能让她爆发了怒气,这可不好惹,看看那雨点般的拳头那么有力,不觉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梅芝啊,你可说句话呀,好歹我也是你婆婆呀。” 王金来娘从人群里钻出一个脑袋,才张嘴说了一句话,就被梅芝娘给狠狠扇了回去。 见求救无望,几人只能瞅准时机朝着牛车上蹿,想着只要上了车,驾着牛车荡平这破茅草屋! 奶团子手里握着一把青草正举着喂两头凑过来的黄牛。 黄牛见有人朝着套在身上的平板车上跳,不满地哼了哼鼻子,前蹄一扬,牛车就竖了起来,把车板上的人给卸了下去。 “你个畜生,还不听使唤了?” 被摔疼了的王金来娘抓了手边的石头就要往黄牛的腿骨上敲。 “哎呀……” 池凤鸣一双黝黑的眸子可没离开过闺女,只要发现情况不对就会第一时间冲过去,此刻看见老太太的恶劣行径,掏出上次小丫头放在他这里让他给矫正的弹弓,放了石子,精准地打在了她的胳膊上。 黄牛气愤地朝着她喷了几下鼻子,抬起蹄子把她踢出去了老远。 “哎呀,天爷呀,您睁眼看看吧,这妖女都对牛施法了,牛都造反了。” 爬不起来的王金来娘,哀嚎着朝他们的姐姐妹妹们爬。 那些人见状早不敢靠近牛车了,都朝着屯子外的方向跑,回头时才发现昏倒在地上的二姐,又返回去,几人横七竖八地抬着她就往屯子外跑。 这一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对付靠山囤这群刁民恐怕得让另想别的办法。 “好乖乖,都给你们吃了。” 收了脾气的黄牛蹭着奶团子的小手,呼呼地讨好着小丫头。 小丫头个子小,两头黄牛竟然跪下前蹄匍匐在了地上,好让奶团子能摸到它们的头。 奶团子眯着眼睛笑,抚摸着两头黄牛的头,另一只手里的草喂到了它们的嘴边。 靠山囤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往后啥稀奇事发生在他们池里正身上都是正常的。 一个个嘿嘿笑着搂着自己辛苦了的媳妇,看着门口的两头大黄牛,曾经,靠山囤家家户户也很富足,这黄牛他们也都有的,可三年旱灾下来,屯子里连狗都没剩下,别说黄牛了。 “池里正,这牛您打算怎么处置。” 奶团子看看黄牛,又看看大家,她自然是尊重它们自己的选择的。 “牛牛,你们想留下来吗?” 奶声奶气的询问声带着特有的童真。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孩子终究是孩子,这哪有问它们的,它们哪里会做选择。 可就在大家的笑声中,两头黄牛竟然朝着奶团子一个劲地点头。 她接着又问了句:“你们想回去吗?” 两头牛扭着牛头一个劲地摇头。 再一次被刷新了认知的乡亲们不笑了,都恭恭敬敬地看着黄牛跟前的奶团子,他们怎么忘记了,这可是能跟老神仙交流的人呀,怎么能跟常人比。 这样想着就齐刷刷地朝着奶团子跪下了,叩拜着说:“感谢上苍赐福靠山囤,阿鱼真是俺们靠山囤的……” “福星。”二字还没出口,警惕性极高的池凤鸣已经跨到了池鱼跟前,抱了她就跳到了平板车上。 牛牛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从地上起来,撒开腿就带着他们两人朝着屯子外飞奔。 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发生在眨眼间,众人张大的嘴巴还没合拢,他们的福星已经不见了。 大家面面相觑,这凤鸣怎么又这样? 牛牛停在了距离苍龙山很远的地上,它们仰望着覆盖了茂密植被的大山,却一步都不敢挪动了。 池凤鸣抱了池鱼下来,给她擦了把额头的汗,“阿鱼,渴了吗?” 奶团子萌萌地摇着头,一双晶亮水润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苍龙山。 “阿鱼,这里可不敢靠近,里面有猛兽。” 池凤鸣怎么会看不懂奶团子的好奇是为了啥。 “可是,爹爹,里面有好多好多好东西呢,放着可就浪费了。” 奶团子不解,有猛兽就驯服呀,为什么要浪费这里面的好东西呢。 “浪费就浪费了,靠山囤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上山必亡。” 虽然不尽然,池凤鸣还是不会让奶团子上去,曾经他也有上到过几米高的地方,猎到了几只野兔,却差点死掉,他记得当时咬他的是一只熊。 那熊已经咬住了他的腿,后来在他全身嗅了个遍竟然莫名的掉头走了。 他觉得一定是多日来没洗澡把棕熊给熏到了。 那几只野兔给奶团子换来了一些褪色的布料,还有大米。 “嗯嗯,阿鱼知道了爹爹。” 池鱼乖乖点头,因为她爹爹眼底的惧意太浓,她不想执拗吓到爹爹。 “牛牛,咱们回去吧!” 奶团子拍了拍黄牛的背,应该已经没事了,乡亲们该都回家了。 黄牛呼呼的回应着池鱼,等他们坐稳,掉头又朝着屯子里走去。 远远的就有人看见了两辆牛车,一前一后朝着屯子里来,上面坐着黑色粗布的男人,男人怀里窝着一个粉团子。 “哎呀池里正,您可算回来了,真不知道俺们说错了啥,你这爹爹就跟疯了似的抱着你跑了,有啥忌讳,俺们不能说的,你们明白着告诉俺们,往后俺们都记住还不行吗?咱别总这样躲闪了呀。” 大家迎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话。 池凤鸣大手一抬,黑着脸,没从牛车上下来,生怕他们又说,他也好带着闺女再跑。 “以后少跪拜我闺女,少说是那……” 池凤鸣赶紧捂住了嘴巴,差点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那啥?” 众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一个个挠着后脑勺看着池憨憨。 这么高深莫测吗? 齐老头眯了眯眼,从嘴巴里抽出抽了一半的烟锅子,没舍得把剩下的火星子磕掉,看着众人道“俺知道了,这样,今晚都去俺家,俺说给你们听。别在这为难凤鸣了。” 第37章 福星二字不可说 池凤鸣暗自松了口气,以他不善言辞的口才想要跟大家伙解释明白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今天的齐老头很给力,朝他投去一记眼光,齐老头正好接住,两人眼神交融,最后池凤鸣嘴角展开一丝笑容,齐老头也微微点了点头。 池鱼也笑眯眯地看着齐老头,齐老头朝她赶紧走了过去。 “阿鱼啊,这红薯该怎么种呢?” 齐老头还抱着那块红薯呢,更惦记着这闻着味道不错可以变化着花样吃的红薯怎么耕种。 “这块你们先分着吃了吧,可以生吃。把那些藤蔓按照每两片叶子剪成小段种到地里就行,大概月余便可成熟。” “月余便可成熟。” “真是太好了,这神仙赐的东西就是宝贝呀。” 众人又盯住了池鱼斜挎着的藕粉色的包包,此刻的池鱼不会知道,屯子里将会盛行人人背挎包。 大家在池鱼的指导下分食了那块红薯,都意犹未尽地砸吧咂嘴。 “好吃,清甜爽口,还能顶饥。” 齐老头捋着发白的胡子,又把没了火星子的烟杆子放进了嘴里,吧嗒几口,回味着红薯的滋味。 * 两头黄牛就留在了茅草屋,拴在了大槐树下。 “你们两个蠢东西福运不错,竟然吃到了小丫头的七神草,既然如此,以后要好好服侍小丫头呀。” 老槐树又幻化成了人形,围着两头黄牛转了几个圈。 “哞哞!” 两只黄牛认同地朝着老槐树哼叫了一声。 “好了,好了,可赶紧住嘴吧,小心吵到你们的主人了。” 老槐树赶紧给它们做噤声的动作,黄牛闭了嘴,朝着屋里的窗子上看去。 皎白月光照耀着窗棂,一室静谧,池鱼睡得很稳,完全没被外边的牛叫声吵到,小嘴微张,打着微微的鼾声。 齐老头家这边却热闹得很,屯子里会不会针线活的都跑来朝齐老太请教当初怎么给池鱼缝制的挎包,用的啥针法绣的那锦鲤,齐老太自然不会吝啬,她一边教授,一边手下动作不停,家里虽然除了她和五个儿媳妇再无女性,可为了能得到老神仙的青睐,她把家里的人头都算上了,今夜就算连轴转,她也要赶制出来,让齐家所有人都挎上包包。 每家都带了煤油灯过来,借着月光围坐在院子里,男人们也都精神头十足,她们干手工活,他们围着齐老头打听白日里池凤鸣的情况。 “快说说看呀齐大爷,俺这心里跟住着一只毛毛虫似的,钻得俺心里只痒痒,你快说说,为啥凤鸣总做出那样怪异的事。” 秦家的一个汉子,往齐老头跟前凑了凑。 “啥?凤鸣做啥怪异的事了?” 正在埋头飞针走线的妇女也被这句话给吸引了,都抬头去看说话的秦家汉子。 汉子脸一红,赶紧去挠后脑勺。 “你个后生,让你说哩,这会还脸红了。别别扭扭的往后可怎么娶媳妇。” 范家嫂子调侃一句,却没想到竟然激怒了刚才的秦家汉子。 “俺怎么别别扭扭了,俺娶不到媳妇难道不是这天灾影响的吗?” 秦汉子生气地怼了一句,气得眼圈都红了。 “哎呦,这怎么还生上气了,你个死老头子,还不赶紧说说是怎么回事?” 齐老太赶紧去按范大嫂的肩膀,生怕再因为一句话生了嫌隙。 范大嫂朝着齐老太摇了摇头,她本就是性子和善之人,又怎会因为口角跟人家生气,更何况,刚才她还真是失言了,不该拿靠山囤适龄汉子没娶上媳妇说事。 “秦兄弟,你别跟嫂子一样,嫂子这张嘴没把门的,刚才的话真的是无心的,这往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也会留意着给有合适得了给你做媒。” 范大嫂知错就改,赶紧的朝着秦汉子道歉。 秦汉子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又坐回到了齐老头身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家在齐老头的提醒下也想起了前几次池凤鸣抱着奶团子跑的事,又追溯到了前两次雷击,风扯的事,大家都不由抽了一口凉气,原来竟然是大家给小丫头招了天灾!? “恐怕真的是这样,只要咱们跪拜,想要说‘福星’二字时,凤鸣就急眼了,不由分说地抱着阿鱼就跑。所以大家往后都别再说那两个字了,咱们观察着,但凡会给咱池里正带去伤害的,咱都不去做,池里正可是咋靠山囤的福……” 齐老头嘴里的“星”字还没出口,就被一拥而上的人们捂住了嘴,差点没憋死他! 翌日,人们上工去田里,个个都顶着一个黑眼圈,见面不问吃了吗?先问,老神仙进你梦里了吗?你那包包里有没有宝贝呀? 人们都遗憾地相互摊手。 或许昨晚老神仙去投顾别的地方了。 池鱼在院子里给两头黄牛喂草,黄牛跪着前蹄匍匐在地上,小丫头喂完这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有路过的乡亲看见,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奶娃娃又从小包包里掏东西,他赶紧也去掏自己的,却什么也没捞到。 不觉就朝着茅草屋的院子里走去。 牛牛警惕性极高,感觉有人正在靠近,赶紧去拱奶团子的胳膊,它们已经站了起来,护在了池鱼的身前。 “秦二叔,早呀!” 池鱼一看是认识的,拍了拍黄牛的腿骨,黄牛这才让开,却乖巧地又爬在了地上,示意池鱼骑到它的背上去。 奶团子就蹬着小短腿爬了上去,黄牛站起来,见奶团子比来人高了,也昂起了牛头。 “早呀,早呀,池里正,您刚才是喂牛呢?” 秦二叔的一双眼打量着池鱼身上瘪瘪的包包,又看看自己的。 “是啊,秦二叔,牛牛喜欢吃那样的嫩草。” “是呢,是呢,二叔以前养牛的时候也总去给它们割嫩草,不过,池里正,您的嫩草我看是从口袋里拿出来的,这又是老神仙赐的?” 奶团子呼呼地点着头,坠在两边的丫髻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秦二叔死心了,看来不是昨晚老神仙没来,是没去他们那里,再没有询问的欲望,耷拉着脑袋默默地出了院子,朝着田埂走去,他还是踏踏实实的种稻田,种红薯去吧,他摸着身上跟池鱼无差别的包包,却始终舍不得摘下来。 第38章 池鱼抛出诱饵 靠山囤兴起了人人都配挎包的时代,哪怕是刚出生的娃娃,出生当日都被母亲赐了挎包。 池鱼没想到一个无心之举竟还形成了一种风尚,她明白大家也都想得到老神仙的垂怜,可哪有什么老神仙?只是她不会戳破,生活中,有点念想总是好的。 当然这是后话。 日子过得飞快,田地里一半的水稻已经成熟,人们趁着早上天气凉爽全屯的人都下了地,很快稻子就收割到了茅草屋的院子里,还是老样子按照各户人头分配,不偏不倚,这次范氏兄弟倒是老实,并未找麻烦。 靠山囤有早熟水稻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捂着新收的稻米才两天,靠山囤迎来了一个大人物。 太阳毒辣得让人都出不了屋,树上连知了都没有,茅草屋里聚集了好多娃娃,都是来陪池鱼玩的。 这边被老黑龙罩着,暑热透不进来。 池凤鸣给孩子们做了很多锅巴,放到他们跟前,让他们边吃边玩,自己则去院子里劈柴了。 齐小六见池凤鸣走远了,压低了声音偷偷的说了句:“我昨天偷偷套我娘话了,苍龙上还真的是有去无回的,阿鱼妹妹,你打听苍龙山,是想上去吗?” 池鱼眯了眯眼睛,她还没想好,似乎时机未到,“暂时不去。” “那你打算啥时候去?能带上我一个吗?” “也带上俺。” “带上俺。” 一群小伙伴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开始说话。 池鱼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要是让外边的爹爹听见了,往后她想靠近苍龙山可就难办了。 “你们一个个小萝卜凑什么热闹,回去别跟你们爹娘说今天的事,谁要是传出去关于苍龙山任何的话,我打断谁的腿。” 齐小六凶恶地叉着腰,瞪着眼睛拍打跟前叫叫嚷嚷的小家伙们,跟他年纪差不多和比他大几岁的,他自然不敢动手,可言语上没有送过他们,也给了重重的警告。 “放心吧,这是咱们跟池里正之间的秘密,那些大人没有掺和地份。” “小六哥哥,不要打人。” 池鱼朝着齐小六挤了挤眼,齐小六这才收了手,站到了一边。 “给,你们吃这个。” 池鱼从小包包里掏出了一些红彤彤的果子,果子的颜色实在好看,小家伙们刚拿到就塞到了嘴里,牙齿咬破的瞬间,酸酸甜甜的果汁就爆满了整个口腔,令人神情为之一震,每根毛孔都能支棱起来。 “每人最多只能吃两颗哦,剩下的拿回去给家里人,吃了可以避暑,如果谁偷偷多吃了,可是会流鼻血的哦。我这里还有好多好吃的哦,不过要保守咱们之间的秘密,才能吃到好吃的。” 池鱼抛出诱饵,加以利诱,那些大孩子,小孩子的头点得跟捣蒜的锤子似的。 齐小六看到这一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还是阿鱼妹妹聪明,方法多。 茅草屋里都弥漫着一股清甜,孩子们吃完了自己的份,把红果果不舍的放进了自己的小包包里,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池鱼不愿意离开茅草屋,可池里正说,果子放的时间太久了就没有功效了。 出了茅草屋大家撒开鸭子就跑了,都想着送完果子赶紧再返回来找池鱼玩,这里可比家里好多了,池叔叔给做好吃的,池里正也给好吃的,而且这里还出奇的凉爽。 孩子们回去后一股脑都从小包包里往外掏红果果,还念叨着池鱼交代的每人吃下的数量和果子的功效。 家里人都看傻了,回过味来以后,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崽,高高的抛起又接住,兴奋得跟过年的似的。 “崽,这是中午梦见老神仙了?老神仙给的吗?” 爹爹或者娘亲或者爷奶都瞪大了好奇的眼睛,等着自己崽点头呢,可自家崽一脸懵懂,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跟前的脸,“想啥呢,这是池里正给的。” 哎…… 众人又跌回了现实里。 人们刚吃下池鱼送的果子,齐老头家的门就被一脚给踹开了。 “乡大夫到了,齐老头还不快出来。” 齐老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乡大夫?李秋水?黑寡妇李春香的哥哥? 这下火球似的天气里,他来干啥呢? 他可有足足四年没踏足过靠山囤了,而今冒着酷暑而来,怕不是好事,一骨碌从土炕上起来,去开门时还没忘记盯住齐小六赶紧去茅草屋通知池凤鸣和池鱼一声。 “哎呦,这是啥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进屋,进屋……” 齐老头赶紧迎上已经自行下了轿撵的李秋水,陪着笑脸。 “齐老先生这身子骨倒是挺硬朗,看来这靠山囤的山水养人呀。本来早该来看望大家伙的,奈何我这一乡大夫管辖着咱们八九个村子屯子的,有时候这精力实在有限,这不趁着你上报更换新里正这事,我就亲自来一趟,也算正事给咱们靠山囤的新里正正名了。” 胡同里已经围了听见动静的人们,听见他这话都嗤之以鼻,这家伙要是真顾念大家伙的死活,闹灾那些年怎么不见他露面。 “哎呦,乡大夫,这天可毒辣着呢,您别总站着,您来咱范家坐吧,咱那边是前些年刚翻盖的新房,更防暑些。” 范春良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走到了李秋水跟前,眯着一双小眼,除了看李秋水还在四下里看李春香有没有跟着一块回来。 “这是范春良,范家那老二对吧,听说年轻有为,聪明着哩。” 李春水只看了一眼范春良就挪开了眼睛。 “我就不去范家了,咱们去池里正家坐坐吧,这次来还有好些事情需要跟她商量呢。” 李秋水笑眯眯地捋了捋黑色的胡须,一双眼眸尽可能的放着柔和的光,可常年强势惯了的人,再收敛着眉宇间的戾气都还在。 齐老头一听他主动要求去池鱼家,心底不禁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心底盘算了个遍也没想出来这李秋水肚子憋着啥坏。 “乡大夫,您瞧这天热得都快要把人烤焦了,咱们就别挪动了,您先在俺这里歇歇脚,俺让老婆子备上茶,再让人去叫池里正,您看这样可好?” 第39章 喜鹊叫,贵客到 “你这家门我就不进了,改天再登门品尝嫂子泡的茶,那茅草屋虽破,可听说却凉爽得很,是有神灵庇佑的地方,咱们北苍国虽不信乱神怪力,可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些事我这个做乡大夫的还是要亲自去验证一番的呀。走吧齐老先生,还有各族族长,跟我一起过去吧。” 齐老头心下暗骂,这老匹夫感情是有备而来,这啥都打听清楚了,看来黑寡妇没少说阿鱼的坏话。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此去可不是好事,也不知道小六子那臭小子有没有把消息带到池家。 “走!” 见齐老头不动,李秋水的几个随从上前一步就抓住了齐老头的肩膀,用力推搡,他只顾着心下想对策,一个没注意,被推得踉跄几步,头差点撞到墙上。 “你们干什么?” 齐老大一把扶住了齐老头,其余四人也赶紧上前,齐家五子把齐老头护了个严严实实。 范梓良心下泛酸水,这就是他打死都想生儿子的原因,这个时候有三个儿子,可比身后那三个丫头片子强多了,不由得瞪了几眼身后的招娣,盼娣,来娣,甩开袖子跟她们拉开了些距离。 “吆,齐老先生,这是要干嘛,要跟官家动手?” 李秋水阴阳怪气起来,看着齐老头齐刷刷的五个儿子都出来了,这要是都拿下了,要想赎人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刚要开口让随从拿人,就听见了远处传来一道稚嫩里夹杂着奶音的声音。 “阿爷,这有贵客上门,怎么不迎着去我这里正那里呀,莫不是又忘记自己已经卸任了。” 李秋水倒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程咬金杀出来,他本来灵机一动想打他齐老头一个秋风呢。 “池里正呀,是我老糊涂了,这也正要带着乡大夫去茅草屋呢。” 齐老头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方才李秋水一句话他都吓得差点跪了,跟官家动手,这帽子扣下来,他五个儿子可就完了。 更何况李秋水的眼波里都透着坏气,看见有救星过来,赶紧推搡着五个儿子进了门里。 随着哞哞的声音,李秋水才看清楚一头黄牛背上驼着一个身着粉色粗布短裤,半袖斜襟衫的娃娃。 忍不住又眯起眼睛,这传说的神乎其神的娃娃除了长得精致些,皮肤白嫩些似乎没看出来哪里特别。 “乡大夫,贵客上门,怎能不去靠山囤里正家里呢,走我给您带路。” “这就是咱靠山囤的新里正呀,还真是一个岁三的那娃娃,这口齿够伶俐的,看来果真是神童呀,不过,池里正,你又怎的得知有贵客到了呢?” 整个胡同里除了李秋水带来的人几乎都摒住了呼吸,看来这乡大夫果真来者不善呀,这就开始刁难人了?靠山囤没人不知道他妹妹跟池家有仇,这样名目张大的就来,也不怕丢了官衔? “喜鹊叫,贵客到呀。我家院里的老槐树上一早就来了一只喜鹊,叽叽喳喳叫了一个早上呢。” 池鱼眨巴着奶萌奶萌的大眼睛,瞧着李秋水。 李秋水倒没料到小丫头会这样说,捋着他的山羊胡子,“当真有喜鹊,不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齐老头的心咯噔一下子,这老匹夫不整出点事来是不罢休吗? 他赶紧去看牛背上的池鱼,池鱼笑眯眯地朝着他笑,他这才又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自然是真有,不信就来茅草屋看看吧。” 一直骑在牛背上的池鱼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秋水,此刻他倒显得势弱了几分。 “哈哈,有趣,走,那咱们去茅草屋。” 李秋水哈哈大笑了几声,弯腰进了他的两人抬的轿子。 其他人也纷纷跟在了池鱼的黄牛后边,心下猜测着老槐树上到底有没有喜鹊,反正他们长这么大可没在靠山囤见过喜鹊,手心里不禁都替池鱼捏了把汗。 靠山囤的路不平整,刚才来的时候李秋水已经叫骂了一路,这一路颠簸的他都快要散架了,不然刚才他也不会冒着酷暑下了轿撵,没想到去茅草屋短短的路程竟然更加崎岖不平,好几次轿夫都险些摔倒,把轿子抬得七倒八歪,李秋水的脸被晃的更白了,可后边跟着那么多人,他不能发火。 池鱼躺在牛背上竟然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嘴边惬意的吹了一首悦耳的童谣。 大家看着前边的李秋水,也都觉得解气,没人上前替他们一把,好在路程并不远,茅草屋就出现在了眼前。 门口站着高大黝黑的汉子,汉子手里握着一把斧头,看样子是正在劈柴。 轿子停下来,李秋水扶着轿夫缓了好一会才出来,可刚跨出一步,人就吐了。 人们捂着嘴纷纷避让,这让李秋水的脸更白了,他愤恨的瞪了眼跟着的几个随从,随从赶紧松了捂着鼻子的手,上前几步搀扶住双腿发飘的李秋水。 把人搀扶进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好在这里有个石凳,他也不讲究了,赶紧坐了上去。 “上茶!” 李秋水脱口而出。 “爹爹,家里可有茶?” 池凤鸣抱着劈柴用的斧头,生人勿近的站在黄牛身边上,黑着脸摇头。 “乡大夫,实在对不住,咱靠山囤旱灾没过去呢,这茶没有,您将就着喝点白水?” 池鱼无奈的摊摊手,年画娃娃一样无辜有懵懂的样子,让人想不忍发飙。 李秋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跟她掰扯,摆了摆手,不管啥水,先让他喝上一口压压惊吧,早就知道这靠山囤被降了天灾,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热。 “我去,我去打水。” 见池凤鸣只抱着他的斧头,并没有动身要去打水的意思,齐老太赶紧接了这活,麻利的端了几碗水过来,“您喝,几位也赶紧过来润润喉。” 李秋水咕咚咕咚喝下了一碗,这才压住胃里翻滚的难受劲。 他推了推旁边的碗,“你们也喝些吧。” 早已嗓子冒烟的几人得了令,赶紧捧了碗就喝。 可其中一人碗口挡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时,却让池鱼和池凤鸣一愣。 那双露在外边的眼睛不就是那夜来烧稻谷的骑马汉子吗? 她一直以为是上岩村王富贵来报复放的火,正琢磨着怎么去收拾他呢,此刻看来倒是冤枉他了,原来想要靠山囤的人饿肚子的是这跟前的父母官。 池凤鸣不觉抱紧了胸前的斧头。 哞哞哞,几声牛叫声,拉住了池凤鸣的理智,在李秋水已经恢复了清明的注视下,他看见一头通体土黄的牛竟然双腿跪倒匍匐在地上,让那小丫头踩着它的头下来了! 呵,世间之大,今天也算让他开了眼了,这头牛看来他得牵走了。 “池里正,这喜鹊在哪里呢?” 踏进院子以来,他可什么都没听见。 第40章 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 池鱼从黄牛背上下来,稳稳当当的坐在了李秋水的对面,看着脸色恢复了些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几个随从,这一个个的身量还都对上了。 “不就在那枝头上吗?” 胖乎乎的小白手指向上一指,一只双翼幽蓝,头尾黝黑,身体雪白的喜鹊果真立在枝头,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人群。 池鱼小胖手轻轻击了几下,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后,拍拍翅膀飞走了。 众人啧啧声起,还真有喜鹊,这喜鹊鸟长得还真好看。 “鹊叫枝头上,喜事连连到。好呀,好呀,今天这喜鹊还真是应景,池里正呀,我今天来第一是正式地给你授权,第二呢,是有要务需要你督办。” 李秋水又捋上了他的山羊胡子,一双不大却透着精明算计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对面的奶娃娃。 “请指示。” 奶声奶气里出口带上了小大人的话,小脸上不知何时已敛了笑容。 靠山囤跟着过来了的人也往前围了围,都想知道这李秋水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范春良往前挤得更是欢实,终于到了最前边,赶紧哈巴狗似的拿了一把扇子给李秋水扇风。 其他人吃了池鱼给的红果子,此刻再毒辣的日头都不觉得热,更没有出汗,唯独范家人没有人来找池鱼玩,所以也没吃上果子,范春良这么一扇,一股汗馊味只冲李秋水的天灵盖。 他邹了邹眉头,抬手制止了范春良。 范春良会意,收了折扇站到了他的身后,昂着头看着对面一众村民,好像自己也是官家人了。 不由自主地又打开了折扇,悠悠地给自己扇起风来。 汗馊味再次飘过来时,李秋水差点吐了,暴跳起来,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扇子,哗啦啦给撕了个粉碎,扔到他脸上还怒吼了句:“滚,离我远点。” 终于原形毕露,不再端着虚伪的假和善,李秋水暴躁地扯了把领口,这他奶奶的茅草屋也不凉爽呀。 见范春良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才又重新坐回到石凳上,“也不是啥大事,就是今年的赋税政策下来了,靠山囤闹灾三年我也记挂在心呢,所以这三年都是乡里承担了你们的赋税,而今听说你们有可以早熟的水稻,屯子里也有了井水,温饱问题已解决,所以,今年的赋税池里正就把之前三年的一并算上吧。” “赋税?” 池鱼倒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 “哎呀,天爷啊,咱们可拿不出赋税呀。” “是呀,是呀,这不是要人命吗?这灾年都没过去呢,哪里有银子交税呀。” “里正,池里正,快想想办法呀?” 听着人们焦躁的声音,李秋水的心终于愉悦了些。 对面的奶娃娃和她黑沉着脸的爹都一言不发,李秋水起身,拍了拍并无灰尘的衣袍,看向齐老头:“齐老先生呀,虽然说你已赋闲下来,可毕竟齐家世代是这靠山囤的里正,这次赋税你协助池里正完成,别的地方限期十天,咱们就八天吧。” “啥,乡大夫,这怎么可能?咱靠山囤的现状您可都看见了,这老天爷还跟咱闹着天灾呢。别说八天了,就是八十天也不行呀。” 齐老头的脸色更加难看,这不是要大伙的命呢吗? “那就五天吧。” 李秋水可没打算让他们讨价还价,在他这讨价还价的代价他们可承受不起。 一听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让本就不富裕的时间更加紧迫了,齐老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颓然地白了一张脸。 池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石凳上,踮着脚攀着池凤鸣的脖子,一步也不让他挪动。 “那今天就这样,池里正我就回去静候佳音了。” 李秋水说完哈哈笑着朝着他的两人抬的轿子走去。 身后跟着的随从在经过池鱼和池凤鸣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跟那晚一样凶恶。 几人嚣张而来又嚣张而去。 院落里一时都是哽咽声,齐老头磕打着他的烟锅子,用了几次力都没找到旱烟口袋,气的索性什么也不放了,放进嘴里猛嘬了几口。 见人走远了,池鱼也不肯松开攀着池凤鸣的小胳膊,只柔糯糯的试探着叫了一声“爹爹。” 池凤鸣全身都弥漫着要杀人的暴虐,大掌握着的斧头都硌出血了,池鱼闻见了腥味。 她知道爹爹很生气,很想砍了那狗官,可她不要爹爹出事,她要爹爹好好的。 “阿鱼,松开。” 池凤鸣的嗓子都哑了,一双眸子也充斥着血红。 “爹爹不要阿鱼了吗?” 奶团子干脆贴服在了他的怀里,趴在他的颈窝间,带了要哭的鼻音。 池凤鸣虎躯一震,不要阿鱼? 怎么可能! “爹爹你不要冲动,阿鱼可以解决,阿鱼可以保护爹爹。” 池凤鸣颓然地扔掉了手里一直死死握着的斧头,环住了池鱼,红着眼道:“是爹爹没用,爹爹没用。” “咱们去告他狗日的,靠山屯旱灾三年没见他来过,这才有了点果腹的粮食就赶来征税收,这不是往死里逼大伙呢?” 秦海生站起来,也是红着一双眼,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去告他狗日的。 “对,告他狗日的。” “告死他!” 都不在压抑着心底的怒火,举着手响应号召,反正是拼了。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赋税是朝廷制度,咱们去告谁?告他李秋水征收赋税?告老天爷给咱靠山囤降天灾?” 奶团子从池凤鸣的怀里出来,理智清明,看着情绪高亢的众人,只反问了三句话。 池鱼的话音一落,齐老头吧嗒烟锅子的声音更大了,他做了一辈子的里正了,这些个道理可是懂的,告什么? “那怎么办?不能告,不能反抗,没钱,没粮,只有五天时间,咱们怎么办?” 这次抓头发的是范梓良,他手里有几个余钱,可也远远不够支付赋税的呀。 “阿爷,咱们一共需要交多少,您有数吗?” 齐老头沉默了会,把烟锅子从嘴里掏出来,烟杆子上竟都是血。 “起码得近万两。” 近万两? 众人又都颓然了,扒了皮也凑不出来呀。 “也不是没办法解决。我有一法大家可愿意尝试?” 池鱼等的时机或许成熟了,她看着几乎要被逼上绝路的人们,决定提前干那件大事了。 第41章 她还小不懂靠山囤的规矩 “什么方法?” “池里正你快说,上刀山下油锅俺都愿意去。” 人们又重新聚拢起来,团团围住了池鱼。 池凤鸣敛着眉眼,看着一旁的闺女,突然不好的预感袭来,他张嘴刚要阻止池鱼说话。 “上苍龙山!” 池鱼先一步开了口,珠落玉盘的一声奶音却激起了千层浪。 刚才还在喊可以上刀山下油锅的汉子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其他人也惊得连嘴巴都合拢不上。 老井里却传出了一阵龙啸,无形的气流从井底盘旋上来围在了池鱼周身。 “天爷啊,苍龙山的神灵呀,您莫怪罪池鱼,她还小不懂靠山囤的规矩。” 齐老头和齐老太双双跪倒在地上双手合十无措地拜着。 “阿鱼!” 池凤鸣的声音也厉了几分,虽没责怪池鱼,可也透出了阻止她继续说的意思。 “这比让俺们缴赋税死得还快……” “不能上,不能上,那山是被下了诅咒的,有去无回……” 大家开始纷纷退避,脸上惊恐万分,真像山上有啥妖魔一样会吃人。 几百年来从没人迈出过一步,也没人敢迈出过! “爹爹,我去。” 池鱼执拗地朝着池凤鸣说道。 爹爹的眉头已经锁成了一团,她知道爹爹生气了,可今天既然开了口,她就要办成! “爹,俺也去!” 第二个发声的是齐小六,他跪到齐老头跟前,重重磕下一个头。 “阿爷,俺也去……” “爹,俺也去……” 随后连绵起伏孩童音荡起一片波浪,男孩女孩都勇敢地站了出来。 “哎,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别跟着起哄。” “我打死你的了。” “女孩子家家的安分点。” 大人们反应过来后并没有领孩子们的情。 “爹爹,相信阿鱼。” 池凤鸣自然气到爆炸也不会动手捅一下自家闺女,他气的无非是池鱼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可软糯的小软嗓里含着委屈和祈求时,池凤鸣无法不去看池鱼的眼睛。 大眼里全是打转的泪花,可倔强的奶团子硬是咬着嘴唇不让眼泪下来,她红着小鼻头,又说了句:“爹爹,相信阿鱼。” 池凤鸣投降了,拉过池鱼的小手,大掌拭去她眼角的泪珠,点了点头:“好吧,爹爹陪你!” 好吧,既如此,那就刀山火海陪她去闯一遭吧。 见池凤鸣松了口,其他人家也停止了打骂自家孩子。 “凤鸣啊……” “齐大叔,别劝了。” 池凤鸣直接打断了齐老头想要规劝的话,再说也无用,因为他拉不回来他的闺女。 “哎……” 齐老头抱着头蹲在地上流下了眼泪。 “阿爷,别哭,阿鱼会带宝贝回来给你们的。” 池鱼吸了吸鼻子,刚哭过的鼻音有些发闷,让小奶音听着更软人心。 大家也都跟着抹眼泪,不是他们不相信池鱼,他们是不相信苍龙山。 可而今连凤鸣都跟着发疯了,他们更阻止不了。 “阿爷,咱们的时间太紧迫,我和爹爹今晚就出发。红薯看样子还需要半月有余才能成熟,你带着大家盘点下手里的稻米还剩多少,留下能撑到红薯成熟的口粮,其余的都卖出去,只是,不能按照粮食的价格卖,按照现在粮食价格高三至四成去卖,咱靠山囤早熟水稻怕早就被十里八乡盯上了,这或许也是一次机会。” 大家又是一愣,听得云里雾里的,高价卖粮食?不,高价卖粮种? 齐老头暗松了口气,到什么时候也还得是他家池鱼啊,都这么紧要关头了,还不忘细致地安排剩下的事,变卖剩余的粮食是肯定的,可他没有想到不按粮价卖。 “秦伯伯,你也要领任务。” 池鱼安排完齐老头的事后转身去找秦海生。 “在,我在,里正您吩咐。” 秦海生一听还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精神一震,赶紧上前。 “秦伯伯,你明天后天两天需要去南岭镇和凤阳县找到最大的两家药材铺打听出来两味药材的价格。切记不能去指山乡,两天跑两个地方,这路途确实很远,你能完成吗?” 秦海生沉思了一会,拍着胸脯保证道:“里正不计前嫌愿意信任我,给我派任务,路虽远,可就算把脚指头跑烂了,我也绝对完成任务。不过,您要打听什么药材的价格?” 秦海生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郑重的承诺后,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池鱼勾了勾小胖手指,秦海生就把耳朵凑了上去,大家只看见了秦海生忍不住瞪圆的眼珠子,却没听见任何声音。 “秦伯伯可记清楚了?” “清……清楚了。” 秦海生自然记住了,可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将要去药材铺打问那样的药材价格。 这一天天的怎么跟做梦一样! 大家伙也闪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两人,可两人只打哑谜,摆明了这事是个秘密,谁也别打听。 “好,秦伯伯牛大这两天归你,让它拉着你,或许会快些。” 池鱼点点头,小手又一指在老槐树下的两头黄牛,其中被叫牛大的听见喊它的名字,哞哞地朝着秦海生叫了两声。 算是正式打个招呼,自从吃了小丫头的七神草,它兄弟俩可只认小丫头的。 “好,好,里正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秦海生感动地去抹眼泪了。 “里正,需要俺干点啥?” 范梓良见秦海生都领了任务,心里泛酸,他范家在靠山囤的排名可在秦氏之前呢。 “你们能兄弟拍好乡大夫的马屁就行了,俺们的疾苦不用你们操心。” 有看不过去,把今天范春良的愚蠢行为都扣在了范氏的头上。 “去他娘的,谁在那叫唤呢?” 范梓良一听这含沙射影的话就不乐意了,大眼一瞪就想找人打架,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掐架!” 奶团子小手一掐腰,朝着人群里吼了一声。 “俺没想掐架,但是你们也不能排挤俺,屯子里这次摊上这事,俺范氏也得出力。” 范梓良红着脸,粗声粗气地说道。 “好,那最后一件事就有你来负责。” 池鱼的脸上挂着小狐狸得逞的微笑,看着跟前高大粗壮的汉子,这男人贼是贼了些,却终究不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之人,至少在为范氏其余人求稻苗的担当就比范春良强了不少。 “啥?你说?” 第42章 就当他们死了 池鱼也是勾了勾小胖手指,让范梓良贴耳过去的。 三件事,只公开了一件,大家越发觉得池鱼神秘了。 可范梓良的脸色却很难看,哼哼唧唧似乎不愿意去。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范伯伯任务很重,但是池鱼相信你能完成,而且会遵守好秘密。” 一句范伯伯叫得范梓良松动了心思,刚才她叫秦海生伯伯的时候,他就不服气了,总觉得这小丫头还没对以前的事情冰释前嫌,而今一声伯伯,似乎他狭隘了,小丫头虽小,却八面玲珑。 “好,就冲你这声伯伯,俺接下任务。” 范梓良一拍大腿,爽朗应下了。 夕阳西下之际,靠山囤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人们却没离开茅草屋,他们都记得池鱼说,时间紧,今晚他们就上山。可那是苍龙山,尽管这次要上山的是他们靠山囤的福…… 可终究让人担忧,毕竟从未有人上去过,而且这次一同去的还有池凤鸣,这万一一去…… 池家可就连个后都留不下了,这样想着就又有人开始抹眼泪了。 一直蹲在地上磕打烟锅子的齐老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浑浊而满含热泪的老眼看向一直给他跪着的齐小六,招了招手“儿子,你当真下定决心要上山?” 齐小六靠过去,就听见了爹问的话。 他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算死,就算是跟爹娘断绝关系,也要去?” 齐老头的泪已经流了一脸,此刻满脸的沟壑在夕阳的照耀下似乎都是血红的。 齐小六也哭了,死死咬着的嘴唇都出血了,可还是点了头,他想上山! “好,那爹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你去吧,为了靠山囤,就当把你祭山了,六子,你记住,但凡能活着,爹希望你活着,可如果只有一线生机,你也要让给阿鱼,能做到吗?” 苍龙山上有啥谁也不知道,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苍龙山不能上,上必亡! 他此刻只能寄希望于池鱼,却又想拿自己孩子的命换池鱼的。 “爹,放心,如果非要死人,那就让六子死,我会保护阿鱼妹妹的,我们会带好东西回来的。相信阿鱼妹妹,相信我们。” 齐小六终于开口了,唇瓣上全是咬碎了的皮肉。 六子……齐老头终究是不舍的,和齐老太还有齐家其他人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看见齐家的大义,孩子们听见齐小六的壮语,也都纷纷给自己爹娘磕头。 他们也想给家里人排忧解难分担负担。 后来,每家都从心头上割了一块肉出来,把家里自告奋勇的一个给送了出去,跟着池鱼上山。 池鱼自然不会让那么多人都去,最后选了三男,七岁的齐小六,十三岁的秦更新以及十八岁的范大牛。三女,二十岁的林梅芝,十三岁的范招娣以及十八岁的秦素素,加上她和爹爹,一共八人。 八人的晚饭是在茅草屋吃的,池凤鸣把一直保存着的鸟肉这次全做了,蒸的米饭,虽然隐约觉得此次上山没有危险,可还是想把最好的拿出来给你们吃饱。 “池大哥,我来帮忙。” 林梅芝看着厨房里忙活的男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池凤鸣摇了摇头,并未说话,本就是话少之人,在女人跟前边更不愿开口了。 “梅姐姐还是去院里坐着吧,我去帮池大哥。” 这次站起来的是秦海生的妹妹秦素素,生了一把好嗓子,说话清脆得像山上的黄鹂鸟。模样也生的标志,虽是农女,却也杨柳细腰,皮肤不白却也细滑。 林梅芝蹙了蹙眉,没再说话,只能又坐回了石凳上。 秦素素却没征求池凤鸣的意见,钻进厨房坐到了灶火旁拿起一旁的柴火就往里加。 池凤鸣仍旧没说话,自顾自干自己手边的活,饭菜一会也就做好了。 才摆到石桌上,各家端着炖好的鸟肉也过来了,都推到了孩子们的跟前。 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即便说了让他们去祭山,就当他们死了,可孩子们终究是为了屯子,更何况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临走前,把身边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他们吃了吧! 一顿饭吃得很是压抑,池鱼只扒拉了几口就说饱了,池凤鸣也没什么胃口,抱着池鱼先回了里屋给她换身长衣长裤。 再出来时,院子里又站满了人,满院寂静,只有苍穹上闪烁着银光,今夜的月盘已是满月,清辉照在分别人的脸上,尽是苦楚。 “走了,在家等我们。” 池凤鸣套好牛车,把池鱼放了上去,池鱼挥手对着院子里已经抽泣起来的人群说道。 其他人也跳上了平板车,见都坐稳了,池凤鸣扬鞭抽在了空中,牛二朝着苍龙山奋蹄急奔。 一车人披着月光停在了苍龙山脚下。 巍峨的高山耸立在夜空里,月光也照不透它的茂密。 “有后悔的,不想上山的,现在还来得及,坐上车牛二就能给你们平安地送回去。” 池鱼看着车上的面孔,再次确认着。 齐小六呲溜就从平板车上下来了,生怕晚一步就别牛二给拉回去了。 其他人也迅速的下车,站到了池鱼的身边,“好既如此,咱们上山。” 池凤鸣一把抄起奶团子把他放在了脖子上,迈开长腿朝着山上走去。 “池大哥,你慢点!” 扯了扯背篓,紧跟着跑的秦素素低声说了句。 池凤鸣回头蹙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了声:“牛二还在那边,跟不上可以回去。” 秦素素一愣,没想到有史以来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竟会是这个,不觉红了眼圈。 可谁都不会照顾到她的情绪,没那个条件,都只顾着迈着步子往山上赶,他们的时间可只剩四天了。 一路除了池凤鸣的脚步飞快,大伙跟得吃力,其余并未发现有甚可怕之处。 奶团子先是骑在池凤鸣的脖子上,可越往上走树枝越茂盛,为避免枝丫划伤她,池凤鸣又改成了把她抱在了怀里,用衣襟裹着。 他在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和路程,如果那玩意真的出现了,这样包着闺女,或许能避免她受伤害。 这样想着,耳朵不觉动了动,他停下脚步,侧耳去听,不由大惊,高喊了句:“都别动!” 第43章 它们还只是宝宝 静谧的深林里,突然这么一声,吓得大家腿都软了。 “池大哥,怎么了吗?” 林梅芝走在了最前边,此刻迈着一条腿在半空中也不敢放下去,回头去看池凤鸣。 池凤鸣身后跟着其余的人,也都停下了脚步。 有风掠过枝头,沙沙作响,吓得秦素素哆嗦几下,眼圈又红了,可她不敢哭,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地望着池凤鸣,如果不是为了她,她怎么会来送死呢,可他始终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快上树!” 确实是它来了,池凤鸣记得它的脚步声,沉重而有力,它迈动一步,地都跟着颤动。 大家迅速地找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树,刚抱住要往上爬,池鱼戳了戳池凤鸣的胸膛,抬着小脑袋看头顶的大树,“爹爹,你看。” 池凤鸣抬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树梢上蹲着白色的,棕色的,黑色的个子都不大的看着像狗的动物。 这是它们的孩子,池凤鸣认得,他们虽然有些像狗却不是。 可到底是什么,池凤鸣也不知道,只知道它们很凶残,食肉,体积大得吓人。 “爹爹,不要怕,它们很温和的!” 温和?池凤鸣怎么都没办法把那庞然大物跟温和联系到一起。 “阿鱼,闭上眼睛。” 池凤鸣从身后抽出一把尖刀。 “爹爹!” 池鱼见到寒芒,赶紧去抱池凤鸣的胳膊,“别伤害它们,它们还只是宝宝。” 说着,胖乎乎的小手就朝着树梢招了招。 树梢一晃,嗷呜一声,一团雪白就落到了池鱼的怀里,粉嘟嘟的小舌头吐出来就舔池鱼的脸。 池凤鸣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这些东西,反倒激发他们的兽性。 池鱼被舔得奇痒难耐,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其他颜色的小东西见池鱼笑了,也纷纷从树梢上跳下来,去够她的小脚丫。 “爹爹,你看他们不伤害人,放我下来吧。” 池鱼央求池凤鸣,她想下来,想去挨个都摸摸它们。 池凤鸣把池鱼轻轻地放在了地上,一双眼却始终没离开她,看着这些玩意的动静。 见池鱼下了地,小东西们嗷呜着围着池鱼转圈。 “给张嘴!” 池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一个陶罐,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光洁的木棍,往里搅动了几下,对着小东西的嘴巴轻柔地做着张嘴的动作。 早已明白了奶团子意图的小东西一个个乖乖地张开嘴,伸着粉色的舌头。 池鱼把木棍上往它们的舌头上一抹,它们卷了舌头到嘴里,眯着眼高兴的嗷呜嗷呜叫得更欢了。 空气里弥漫出槐花蜜的香甜。 “阿鱼,这是些啥?” “爹爹,他们是熊。” 熊? 池凤鸣揪紧眉头,闻所未闻,他只觉得曾经想要咬死他的那只庞然大物跟怪物一样。 咚咚咚- 咚咚咚- 山坡上开始地动山摇,一些早已松动了的泥土都被震得从高处滚落下来。 “阿鱼-” 池凤鸣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几只他嘴里的庞然大物已经到了他们的跟前。 除了池鱼,其他人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了。 他们瞪着拳头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瞧着挡在了池凤鸣跟前的池鱼。 他们俯下身子,朝着池鱼嗷呜一声,然后嗅了几下,最后熊掌一挥把池鱼抓起来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他们几只也学着领头的,把其余人也抓起来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他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哪里还敢睁眼,只觉得身下是毛茸茸一片,身子一晃一晃的似乎在移动。 池凤鸣已经睁开了眼,他就在池鱼的后边,这些熊竟然驮着他们在往高处走! “都睁开眼,没事了。” 池凤鸣跟身后众人说道。 他们这才偷偷从指缝往外看,不由惊呼了一声,惹得身下的熊竟然搔了搔耳朵。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大熊停下了脚步,熊掌一摸又把池鱼从背上给捞了下来,把她放稳到地上后,指了指前方散发着一束光亮的地方,又指了指池鱼。 池鱼点点头,它是在告诉她,那个地方只能她进得去。 “爹爹,你们休息会,等天亮后可以在四周挖些菌菇山货,认得草药的可以采些草药回去,我到前边看看。” 池鱼跟池凤鸣说明情况,这次,恐怕要把爹爹也留在外边了。 池凤鸣拉着池鱼的胳膊一个劲地摇头,不行,怎么放心让闺女一人去那看着像要吸人进去的光洞里呢。 “放心爹爹,我会很安全的。这里有很多好东西,你们尽管采,熊熊也会在这边保护你们的。” 池鱼朝着池凤鸣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汗水早已浸湿了鬓边的碎发,池凤鸣心疼地给闺女捋到了耳后,忍着眼泪别过了头。 “爹爹,等我。” 池鱼一咬牙,转身朝着光束里跑去。 在池鱼靠近时,光束突然扩大,亮得人都睁不开眼,等光束消散,他们能看见东西时,池鱼已经不见了,甚至连方才那一束微亮都没了。 池凤鸣忍下眼泪,看了看守在四周的庞然大物,它们没有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来临了,火把已经熄灭,四周有风吹过,呼啸着掠过耳畔,那些庞然大物竟然搂住那些小崽了卧倒在了地上,没一会竟有呼呼的声音传出来。 池凤鸣小声的对众人也说了句:“抓紧时间休息会,一会天亮了有的忙呢。” 可被看着能一口吃他们三个的庞然大物包围着,他们怎么劝自己都睡不着。 池凤鸣抱着手臂,找了一棵大树,靠在上面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不断出现那次上山被熊咬住腿,最后没被吃掉,或许不是因为自己没洗澡把熊熏跑了,而是它们嗅到了阿鱼的气息,所以才放过了自己! 忧伤地睁开眼,看着已辨不出方向的暗夜里,默默地念了句:“大鱼,爹爹在等你,一定要回来。” 本以为睡不着的众人,再睁开眼时太阳已经挂在了树梢上,脚边有些散落的野果子,厚重的熊掌把野果子又往他们的脚边推了推。 “六子,咱们能吃吗?” 范大牛轻轻碰了碰齐小六的胳膊。 齐小六哪里知道,他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哪里能给他一个十八岁的汉子拿主意。 “你跟阿鱼妹妹最亲厚,一定也受这些的待见,你拿一个,看它们急不急。” 范大牛实在有些饿了,可又不敢自己去拿来吃,不断地鼓动齐小六。 齐小六被拍了彩虹屁,心里很是受用,这里还真是除了池大叔,阿鱼妹妹就数跟他亲了,这样想着,手便朝着脚边大熊推来的果子摸去。 第44章 另一个空间 手下摸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熊,看着它的反应,齐小六提醒自己但凡发现它有丝毫的不悦,要立马缩回手来,赶紧道歉,必要时,还要说下自己跟阿鱼妹妹的关系。 可直到手到摸到果子了,也没见大熊有啥反应,心下不觉大喜,把果子攥到了掌心,拿了回来。 一股清甜带着奇香扑鼻而来,齐小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最后不忘礼貌地又征询了大熊:“这个果子闻着跟阿鱼妹妹上次给我吃的一样香,我真的能吃吗?” 大熊竟然听懂了,听见他说阿鱼,大眼亮晶晶地朝着他点了点头。 众人这才都去摸脚边的果子,这些庞然大物竟然都成精了,还能听懂人的话,真是了不得呀。 池凤鸣从外边过来,就看见了这一幕,斜靠到大树上,看着他们啃果子。 突然一只果子伸到了他的眼前,粗糙厚重的熊掌带着腥味。 池凤鸣犹豫了片刻,因为他已经认出来,跟前这只正是曾经咬过他的那一只,看见它早已愈合的伤口好像又疼了,池凤鸣皱了皱眉。 见池凤鸣不动,纯黑色的大熊耷拉下去脑袋,围着池凤鸣转了几圈,又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扔了果子,扭头跑了。 池凤鸣琢磨着黑熊方才递果子时的神情,还有他没接时的落寂,心念一动赶紧去把它扔了的果子捡起来,才擦干净,纯黑色的大熊嘴里吊着一只野兔跑了回来。 兴高采烈地朝着池凤鸣跟前递。 呵,原来它们也有记忆。 池凤鸣笑着从它的大掌里拿过了早已断了气的野兔。 “谢谢你!” 池凤鸣由衷地发出一句感谢,把野兔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背篓里,他可舍不得吃,等阿鱼回来了,他做给她吃。 嗷嗷嗷- 见池凤鸣把它送的兔子珍藏进了背篓里,黑熊也高兴地叫了几声。 “都吃饱了的话,咱们抓紧时间找找看,能采什么就采些什么,趁着天亮,尽可能多地找些珍贵值钱的。” 池凤鸣看着已经吃了些果子的众人,安排下去活,他们可不是来野炊的,山脚下还一摊子事呢。 众人赶紧抹一把嘴,把背篓背到了背上。 “池大哥,我跟你一块吧。” 秦素素率先起身,凑到了池凤鸣跟前。 齐凤鸣看都没看她,直接回绝:“我自己单独行动,你们两个女的跟小六子一块,也能照看他些。” 被内涵了需要照顾的齐小六不高兴了,拍着胸脯子赶紧说:“俺不需要照顾,俺已经是男子汉了,俺也可以单独行动。” 池凤鸣拎起他的脖领子,把他又提溜到了人群里,“必须选一个组队,不能单独行动。梅芝要不就你带着他。” 林梅芝听见池凤鸣喊她一声梅芝,不觉睫毛微颤,眼底湿意泛滥,她咬着嘴唇不敢去看池凤鸣,只一个劲地点头。 池凤鸣看着她的样子,蹙了蹙眉头,最后拍了拍齐小六的脑袋,迈着大步走了。 秦素素没好气地瞪了林梅芝一眼,哼了一声,问道:“你们谁要跟我一块。” “俺,俺想跟你一块。” 范大牛羞红着一张脸,赶紧应秦素素的问话。 “走,招娣妹子,咱们一块。” 秦素素白了一眼范大牛,扯了一旁的范招娣不由分说的就也走开了。 几只熊熊一边啃着果子,一边看眼前他们奇奇怪怪别别扭扭的样子。 时间如梭,一晃便天黑了,大家今天的收获都不小,采到了很多品质极高的珍菌和药材,范大牛和秦更新两人结伴竟然猎到了不少的猎物,其中不乏几头野猪。 可夜幕都拉下来了,池凤鸣也没盼到他挂念了一天的那道小身影。 曾经亮着光束的地方早已不见,他甚至已经辨别不出来闺女当时是在什么地方消失的。 他忍着焦灼熬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可池鱼还是没出现。 池鱼当时被光束吸走就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光束把这里跟外边隔绝了起来,形成了两个世界,这里开着鲜艳的花朵,却温度很高,一只通体雪白的老虎站在光束里等着她的到来,见她站稳,叼了她就朝着更深处狂奔,池鱼也不知道它跑了多远,只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颠吐了,白虎才在一处洞穴前停下来,把她放下,就一个劲地推着她往山洞里走。 池鱼也没犹豫,迈开小短腿就进了山洞,“哇,好热!” 才走进去没多远,池鱼就忍不住喊了一句,额头已有细汗冒了出来,她是吃过冰莓果的,按道理,她不怕热,可这里的热异于屯子里的,只想把人烤化了。 咬着牙继续往里走,既然白虎把她送到了这里,这里一定有什么。 越往里越热,就跟已经接近了太阳,池鱼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双目通红,连头发丝上都滚着热浪。 可她没有退缩,继续前进,每迈进一步,肌肤就被灼得疼几分,热疼过后,肌肤上就烙下一道红痕。 池鱼走到了最深处,眼前跟火海一样。 她被烤得快要睁不开眼了。 脚下发虚,她站不稳,失衡往下坐去,屁股才着地,就又跳了起来,地上烫得跟翻滚的开水一样! 这么一折腾,池鱼眼前倒没刚进来时那么模糊了,她这才打量四周,就在刚才自己坐下去不远的地方,有一枚赤红色的蛋! 可这么热的洞,蛋的周身竟然裹着厚厚的冰,冰面上还呼呼地冒着白气。 她走近,蹲了下去,笋尖般的小手指戳了戳那枚蛋。 冰层下,赤红的蛋壳上似乎印着一只小鸟的样子,池鱼忍不住把蛋捧在了掌心。 这蛋可真大,真漂亮。 池鱼眨巴着波光粼粼的大眼睛,朝着蛋哈了口气:“这么热,你怎么被冰包着呀,你是生病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手去搓蛋外边的冰层。 洞里的麒麟之火都没让蛋的冰层化出一丝水汽,池鱼的小手才搓了两下,竟然有水滴滴了下来。 “不要怕,我来救你出来。” 池鱼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给蛋哈气。 水滴越来越多,池鱼周身的热气也越来越浓烈,额间黑色的火焰似乎也活了,冒着熊熊烈火盘旋在了赤红蛋的冰层。 冰层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开始重新凝结,很快水滴又不滴了。 池鱼深吸了口气,一屁股朝着赤蛋坐了下去。 第45章 是给我的报酬吗? 滚烫的地面对赤冰蛋来说早已习惯,这点热度融化不了它,可奶团子坐下来后情况已不乐观。 小丫头小火球般的身体不断输送出热浪,赤冰蛋被夹裹在中间,这次动弹不了了,冰层很快又开始滴水,湿了池鱼身下的衣服。 池鱼忍住不动,直到看见脚边有水流出来,她悄悄地转动了几下。 咦? 竟然是软的了,小脑瓜飞快的转着,突然意识到赤蛋是不是被自己给坐熟了? 赶紧挪开身体,捧到掌心。 还好,还好,蛋蛋没熟,不过脱了冰层的赤蛋更红了,蛋壳上印着一双翅膀,池鱼小心翼翼地捧着赤蛋放到了一旁的石头上,“你睡在这里吧,我不能陪你了,爹爹还在外边等我呢,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去做。” 她拍了拍蛋壳,虽有不舍,却不得不离开。 可在转身时,赤蛋嗖的从地上飞起来,钻到了池鱼的挎包里。 “你要跟我走吗?” 池鱼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闪着光芒。 赤蛋竟然在她的包包里来回地晃动起来。 “好,那我就带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池鱼一蹦一跳地出了山洞,山洞外白虎仍然在守着,见她出来,长啸一声,盯住了她的挎包。 “别看,这个可不能吃,我要带走。” 池鱼赶紧捂住挎包,护住了赤蛋。 白虎围着池鱼转了几圈,最后又叼起她朝着另外的地方奔去。 还没到地方,池鱼就嗅到了前方的气味,她眯着眼睛笑呵呵地看着白虎,捋了捋它的胡须,“好样的,知道我正需要这些,这算是给我的报酬吗?” 她从虎口里跳下来站稳了。 白虎点点头,迈着优雅的步子带着她朝前走去。 成片的野生人参园和灵芝园,他们才走进来就有从泥土里钻出来的人参头顶还有红色的果子,一颗一颗拍着队跳到了池鱼的挎包里。足足得有十多支。 另外一边的灵芝园里也自动献出了五六朵赤灵芝。 池鱼拍拍小挎包,对着这片大地说了声:“谢谢。” 随即小手一洒,似甘露似鲜血的液体扬向了大地,很快没入了土地里。 四周的灵植支棱棱的泛起油光,藤蔓,枝叶上都跳动着光晕。 “走了!” 池鱼朝着大家挥了挥手,又站到了白虎嘴边,虽然这边未曾有过黑夜,可池鱼知道,只见已过去两天,她必须赶紧赶回去,爹爹还在等她。 “辛苦你了!” 池鱼又捋了捋白虎的胡子,白虎叼起她朝着外边奔去。 光晕再次亮起时,池凤鸣已经焦躁的坐立不安了,眼看就要天亮了,他们已经上山三日了,再不下山,下山不知道都成什么样了,可他闺女还没回来。 “阿鱼!” 池凤鸣顾不得遮挡光亮,朝着光束里跑去。 “爹爹。” 池鱼也听见了爹爹的声音。 白虎也从光晕里出来了,扬着高贵的头,巡视着周围的一切,熊和四周的动物都单膝跪在了地上,池凤鸣警惕地看着比熊还让人心惊胆战的白虎,冷汗直冒。 他的闺女被白虎叼在了嘴里! 人靠近时,腰间的尖刀已经握在了手里,他打算跟它同归于尽的。 “白虎,快放我下来,那是我爹爹。” 幼嫩的奶声里有焦急。 白虎斜睨一眼不远处的池凤鸣,它会怕他? 哼了一声,扭头还是先把池鱼放在了地上。 “爹爹对我特别特别好,别伤害他,没有爹爹,我早死了。” 池鱼似乎猜到了什么,扬着小胳膊,踮着脚想去摸白虎的头。 可她才到白虎腿脚高! 白虎听了她说的话,看了几眼池凤鸣最后竟然卧倒在了她跟前,把头伸到她跟前,任由它抚摸。 在那么多匍匐在它脚下的兄弟跟前被小丫头这样抚摸着,终究有失威严了,它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池凤鸣呆愣在不远处,看着跟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没在继续前进。 小丫头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跟白虎道别吧。 “谢谢你白虎。” 奶团子最后抱住白虎,小脸贴住了白虎的脸,还撒娇地蹭了蹭。 白虎长啸一声,竟然露出了老父亲般的慈爱和不舍。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奶团子最后还是一步三回首的走向了池凤鸣。 白虎眯了眯眼睛,最后转身又冲回了光束里。 熊驮着他们又下了山,这一趟虽然时间很长,可终究收获颇丰。 光是池凤鸣,范大牛和秦更新猎到的野味就挂了好几熊,更别说还有秦素素和范招娣他们的采的珍菌还有齐小六和林梅芝采 的药材,浩浩荡荡的下山路上,几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山脚下,牛二不停地踢着脚边的砂石,可它终究不敢再往前进一步。 它的小主子已经去了三天了,它望眼欲穿,时刻都期望着风吹过以后会有它期盼的身影出来。 可天又亮了,太阳也升了起来,它的小主子还是没出现。 牛二下定了决定,把脚边最后一粒石头踢走,哞哞叫了几声后蹬着后腿对准了上山的路,它要奔上去去找池鱼。 “牛二,牛二!” 正要使劲奔跑时,熟悉的小奶音遥遥地传了过来。 牛二红着牛眼去看,它的小主人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噗噗的喷着热气,牛眼角竟然流出了眼泪。 熊把他们送到了山脚下便返回了山上,牛二的平板车上都装不下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秦哥哥,范哥哥,你们先带一部分回屯子,也跟大家报个平安,然后再来接我们。” 池鱼骑到牛二的背上,抱着它的脖子亲昵了会才安排剩下的事。 “好,好!” 两个半大小子咧嘴就笑,黝黑的肌肤上泛着汗渍,从前感受不深,此刻,他们对眼前的小里正佩服得早已五体投地了。 屯子里在连天前就陷入了沉重中,人们的脸上都没有一丝笑容和生机,尽管在齐老头的组织下稻谷都卖了一个好价格,可没有池鱼任何消息,再有天大的消息他们也提不起兴致。 都后悔放池鱼上山了,就该哪怕去逃荒也不该让她上山的,不敢赌那一把。 “齐大叔,眼看交税的日子就要到了,您得拿个主意呀,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呀?” 秦海生昨天夜里回来了,回来后才知道池鱼他们一直未下山,送了孩子上山的家里人已经在默默准备衣冠冢了! 第46章 回来了,回来了 “不知道!” 齐老头提不起任何兴致,只吧嗒吧嗒抽着他的烟锅子,一双老眼通红。 “齐叔,俺妹妹也跟着上山了,咱总不能日子不过了吧,更何况,他们也未必就遭遇不测了。可眼前的事得解决不是?” 秦海生有些着急了,谁家都难过,可难过又能怎样,目前他们更要好好生活才能对得住上山为他们谋求福利的人。 “解决他奶奶个腿,让他李秋水找俺来!” 齐老头暴怒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边说着,老泪已经流满了脸颊。 “老头子,要不组织些个年轻力壮地去山上看看?” 齐老太也跟着抹眼泪,试探性地问了句。 “住嘴!” 齐老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齐老太的话,已经搭进去了八个人,还要再送死? 要了他老头子的命吧! 苍龙山那是被下过诅咒的,老祖宗的谏言怎么能忘! 他又蹲到了地上,痛苦地捶打了着胸口,他的阿鱼啊! “齐老头,再有两天就是交税的日子了,你敛了俺们的粮食,换的钱呢?这姓池的三天了都没从山上下来,该是早喂了野兽了。你把钱拿出来,大伙分了算了,逃荒也罢,饿死也算,各家有啥本事,各家去施。” 范春良不顾范梓良的劝阻硬是找来了齐老头家。 “春良,你说的个啥话!上山的可也有你的亲侄女,竟一点担心都没有,尽想着卖稻谷那两钱了。” “姓秦的,你别招惹我呀,你不是为了那两钱,这么早来这院为啥?亲侄女又咋样,左右也是一个赔钱货,迟早要嫁人的,回不回来有甚重要。” 范春良瞪了眼秦海生,他怕池凤鸣没错,可他不怕秦海生。 “你……” 秦海生被范春良气得捏着拳头想要冲过去打他。 可他的拳头才举起来就被人从后边给拦住了。 “范大哥,你听春良净说浑话!我生气了才要打他呢,可也没打着。” 秦海生红着眼,想辩驳几句,要是真打架,他拼了命,也是不怕范春良的,可范梓良也来了,他就没了胜算。 “大哥,大哥,你可算来了,这姓秦的要打人,你看他捏着的拳头都沙包那么大了!” 范春良赶紧收了刚才的张牙舞爪,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只差把口水摸脸上充当眼泪了。 范梓良看了眼秦海生,把他的拳头狠狠甩到了一边,走向了范春良。 范春良得意的看着秦海生和齐老头挑衅地挑动着眉毛,刚要仗着他哥来了,再逼一把齐老头,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范春良不可置信的捂住脸看向范梓良,“哥,哥,你打我?”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半边脸瞬间就肿胀起来,嘴角也有鲜血溢出,范梓良下手很重,打完他的手被震得都在颤抖。 齐老头和秦海生也是一愣,都知道范梓良把亲弟弟当亲儿子培养的,护犊子得很! “滚回去给招娣收拾入殓的衣物,还有再敢来齐家要钱,我打断你的腿。” 范梓良咬牙切齿地瞪着不争气的弟弟。 “你,你向着外人,大哥,你打我!” 看着大哥黑着脸,却没再打他第二下,范春良耍无赖的劲上来了。 范梓良恨铁不成钢,看着弟弟的模样,举着巴掌又要扇下去,门口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齐大爷,齐大爷,回来了,回来了。” 一个后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啥?回来了?谁?” 齐老头一窜从地上就起来了,抓住正在喘粗气的后生,一连三问。 “是,是,是,池……池里正!” 他终于喘匀实了最后一口气,在所有人满眼期待下说了出来。 齐老头,范梓良,秦海生话都没听完,撒丫子就朝着茅草屋跑去。 两个正直壮年愣是没跑过已经年过花甲的齐老头。 他们到达时,院子里已经没了人,只有牛二卸下来的满院子的山货。 三人也顾不上看,一股脑又朝着苍龙山的方向跑。 屯子里其他听到了消息的人也赶紧往茅草屋这边跑,尤其送了人上山的人家,听说都回来了,更是压抑不住心底的思念都跑了出来。 牛二已经拉着第二车货物正在往回走,车上坐着秦更新。 “齐大爷,来了?” “是,是,好孩子,好孩子,真回来了,真回来了!” 齐老头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没停下脚步,只跟秦更新打了个照面,就继续朝着苍龙山跑,那小奶团子他还没看见呢。 后面的人越来越多。 在阴凉处歇脚的众人看着热浪里狂奔而来的人们,都站起来垫脚眺望。 “是阿爷他们!” 池鱼对着池凤鸣说道。货物实在太多,已经往回拉了两车,可还有很多。 其他人不愿意跟着牛车回去,所以都留下来陪着他们父女二人了。 “阿鱼,阿鱼,俺的阿鱼呀!” 越到跟前齐老头的腿反而越发软的迈不开步子了,远远看见池凤鸣肩头上的粉团子,眼泪就糊住了眼睛,他的阿鱼该没伤到哪里吧,他怎么看不清楚呢,顾不得停下来擦眼泪,他一边迈着绵软的步子,一边拼命眨巴着眼睛去看。 “阿爷!” 软乎乎的小奶音从小软嗓里飘出来,齐老头的心这才算定了。 他的阿鱼好好的! 扑通一声,他跌倒在了地上! “阿爷!” “爹!” 齐小六和池鱼见齐老头摔倒了,都朝着他迎了过去。 虽然一直被无视了的齐小六觉得向他跑来的不是亲爹,可仍旧留着泪扶起了都摔破了膝盖的老爹。 “阿鱼,都好好的吧?” 齐小六仍旧被忽视着,齐老头盯着阿鱼,不错眼珠地看她有没有在山上出什么状况。 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拉着齐小六,一直未曾松开,贴着齐小六皮肉的地方有汗渗了出来,可他爹还是没松手! “哼,口是心非的老头!” 齐小六鼻子一酸,眼泪被热出来了,他赶紧擦了一把,嘟囔了一句:“真热,眼睛都被晒出汗了。” “臭小子,回去让你娘给你熬山楂水喝!” 齐老头抱着奶团子,牵着齐小六朝回走,完全忽视了身后黑着脸的池凤鸣。 齐小六嘁了一声,他家哪里有山楂? 不过,心里比喝了山楂水还舒服! 范梓良也牵着范招娣的手,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只深深地看了她几眼,确定她身上没有伤,帮他们拎着带回来的东西,也朝着屯子里走去。 其余人也被家里人接走了,东西被屯子里的人都带了回去。 靠山囤前一刻的阴郁一下子就没了,又都聚集到了茅草屋的院子里,看着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啧啧称奇。 “里正,您让俺打听的事都办妥了!” 秦海生是藏不住事的人,凑到了池鱼跟前,悄悄地跟她咬耳朵。 第47章 你猜的果然没错 “好,辛苦了。” 池鱼朝着秦海生点头,奶声奶气地赞扬着。 牛大听见池鱼的声音,挣脱缰绳跑了过去,听见她只夸了秦海生,赶紧去蹭她的胳膊。 “牛大,你也辛苦了。” 池鱼拍拍牛大压低下来的牛头,从包包里掏出一把七星草喂给它吃。 小院里没多会就聚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几人,叽叽喳喳不停地问,能从苍龙山回来,这些人以后就是靠山囤的名人了。 齐小六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给大家讲在山上怎么打猎,怎么找珍菌山货。 “你们就这么顺利地上山了?没遇到点啥猛兽?啥要命的玩意?” 有人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齐小六。 “顺利?俺们可是九死一生回来的,老祖宗说得对,苍龙山还真是不要轻易上去。” 他自然不是危言耸听,他们早看出来了,山上的猛兽之所以不伤人是因了有池鱼在,如果她不在呢,他们恐怕早给它们塞牙缝了。 想到那些庞然大物,齐小六浑身鸡皮疙瘩还是会起来。 “那你们到底遇到了啥?” “哎呀,遇到了跟这屋檐一样高的叫熊的猛兽。” 齐小六指着池鱼家的茅草屋,又用手圈了一个很粗的圈,比作成了熊的腰。 大家都捂着嘴巴不敢接话了,那么高,还那么粗壮,想想他们都头皮发麻。 “阿鱼,这是卖粮种挣下的一百两银子,也只能有这么多了。” 齐老头从角落里出来,把早已没了火星子的烟杆子从嘴里抽出来,脸上的愁容又漫了上来。 池鱼把齐老头握着碎银子的钱袋子又推了回去,“阿爷,不打紧,总有办法解决的。” 不是还有两天时间吗? 足够了,她看了看秦海生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看了看一直没敢上前的范梓良,朝着他们两人招了招手。 “爹爹,阿爷,咱们到里屋去说话。” 一行人到了里屋,池凤鸣把闺女放在炕上,让她坐下,自己靠在了她旁边,秦海生和范梓良有些拘束,就那么站在一旁,齐老头蹲在了炕沿底下,又去掏他的旱烟袋子,却也没重新点烟,就那么干嘬着,有阿鱼在,他尽量不抽烟,就他那丝瓜蔓研磨的丝丝,就算再细,抽起来也呛人得很。 “秦伯伯,你对比了几家的价格?” 池鱼知道要想一下子解决这么大一笔赋税,单靠外边的东西远远不够,最终还需要用到她包包里的物件。 “不下五家,最后选中了最大的两家,这是店铺的字号。” 秦海生赶紧上前把早就准备好的名字递给了池鱼。 池鱼摊开看了一眼,重新折叠好给了池凤鸣。 “确定这两家跟乡大夫没有关系吧。” 最后池鱼又问了句,虽然知道李秋水的手伸不到那么远,可以防万一,还是让秦海生多留意了下。 “没有,没有。他在凤阳县不够看,在咱这算个人物,可真正到了县城,他啥也不是。您放心就行,都打听过了的。不过,里正,咱真有那两样宝贝?” 池鱼没回答,只朝着秦海生神秘一笑。 秦海生就明白了了,他跟前的小丫头小狐狸一样,现在又怎么会跟他透实底。 也就不再问了,按下藏着猫爪子似的心,站回到范梓良身边。 “范伯伯,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你猜的果然没错,李秋水身边的几个人不是普通的随从。” 范梓良想起探听到的消息就一身恶寒,他皱着眉头看向池鱼,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小丫头毕竟还是孩子,在强权恶势力跟前能撑多久? “是土匪?” 池鱼虽然在反问,可也藏不住肯定的语气。 范梓良瞳孔急速地收缩,眯着眼看着跟前的奶娃娃,当真啥都没逃出她那双水灵灵透亮的大眼。 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池鱼的问话。 “另外,南岭镇可以收山货皮毛的几家铺子都跟李秋水还有那几个山匪有关系。” 意料之中。 池鱼点了点头。 “那咱们把院里的东西拿到凤阳去卖?” 齐老头截止到现在才知道范梓良要打听的是个啥,这家伙嘴倒是严实得很,这次他没打听到半点消息。秦海生那憨货这次更靠谱,嘴跟个铁疙瘩似的不管谁问,怎么问,绝口不提。 “不,就去南岭,就去那几家铺子,还要大张旗鼓地过去。” 池鱼思索了片刻。 齐老头从地上起来,跟范梓良,秦海生站到了一起,等着奶团子接下来的安排。 “阿爷,你跟范伯伯再挑上几个年轻力壮的,把院里的东西分类,把成色最上等的挑出来拿到铺子里去卖,价格你看着讨要就行,不过,对外就宣称这次拿出来的是最次等的。还有,好的都在我这收着呢,散出消息说我上了苍龙山,在山上发现了宝贝。” 池鱼一本正经小大人一样,小脸鼓鼓囊囊,一说话唇角扯动就能看见两边跳动的酒窝,甜甜糯糯的,你只看她的样子,还以为她在给你讲笑话。 齐老头和范梓良不断地点头。 “那俺呢?” 秦海生又压抑不住心底的猫爪子了,见齐老头和范梓良又分配了新任务,生怕把自己拉下了,赶紧上前一步,眼巴巴地看着池鱼。 “秦伯伯,你和爹爹带我去凤阳镇。” “去凤阳镇?这还来得及吗?光赶路咱们就得走一天呢。” 秦海生不怕累,可他担心下丫头坚持不住,更何况,时间确实来不及呀。 “这就要看范伯伯和阿爷渲染的宝贝有多金贵了。” 池鱼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范梓良。 范梓良眉头突突地跳了几下,抬头悠悠望向池小狐狸,自己被这小丫头拿捏了! “阿鱼,你放心就行,有阿爷在,一定会给你们争取时间。” 齐老头的精神头终于足了,浑浊的一双老眼也散发出了精光。 池鱼和池凤鸣还有秦海生是轻装上阵,只有三人和一个盖着一块兰花花布头的背篓坐在了牛大的板车上。 齐凤鸣在空中甩着响鞭,牛大一听就奋蹄跑了起来。 “池里正,那里面就是那啥吗?” 秦海生看着兰花花的布头,一双眼盯着背篓,长这么大可还从未见过人参,灵芝呢,有生之年若是能摸上一把,吃上一口,死都值得了。可这些金贵的东西是要换钱缴税的。 第48章 要卖的莫非是太上老君的仙丹? 凤阳县是有宵禁的,他们赶到时,城门已经关了,三人无奈只能在郊外的废弃山神庙里将就一宿,第二日城门打开时她们赶了第一波进城,街上的铺子都还没开。 “爹爹,咱们先吃早饭,不着急去。” 池鱼趴在池凤鸣的耳边低声说道。 池凤鸣点了点头,以为是闺女饿了,在他们要去的济仁堂药铺对过,找了个早点铺子三人坐下,要了些简单吃食。 一顿饭池鱼吃得慢条斯理,秦海生看得都有些着急了,池凤鸣这才发觉闺女是故意的,她不想赶脚程匆匆忙忙地进店,显得很迫切。 随即瞪了秦海生一眼:“别总催,时间还早着呢。” 秦海生眼神狠狠剜了池凤鸣一下,还早?哪里还早,他们没有时间了,今天可是交税的最后一天了,事还没办呢,返回去的路程还需要一天一夜呢,能不着急? 可池凤鸣不接他的眼神,只顾着看他闺女吃。 秦海生如热锅上的蚂蚁,此刻已经连坐都坐不下了,站起身来回在池鱼身边走。 池鱼看着对面的铺子,她已经数过四波人了,秦海生选中的铺子生意确实不错。 “好了,秦伯伯,你别来回晃了,我吃饱了,我跟爹爹进去,你在外边等我们。” “啊?里正,我也想跟着进去长长见识。” 秦海生来回搓着掌心,他不想单独留下来,他也想开开眼界。 “前几天他们见过你了,你再跟进咱们不好要价。” 池鱼也没跟秦海生绕弯子。 “好吧。” 秦海生不情愿地目送他们进了铺子,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耷拉下脑袋。 “您请进,先生是看病还是抓药?” 店小二很有眼力劲,见池凤鸣拉着一个奶娃娃,奶娃娃身上背着一个盖着一块兰花花布头的背篓,一身粗布衣衫,很标准的庄稼汉,也没势利眼,热情地打了招呼。 池鱼冲着店小二甜甜的笑了笑,店小二自认也算阅人无数了,可今日见到的这女娃娃当真让他眼前一亮。 凤阳县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他们的铺子又是凤阳镇数一数二的大药铺,这每天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了,可他从没见过这么水灵灵,粉嫩嫩的农家女娃娃,一身旧布衣遮不住她瓷白的肌肤,精致的眉眼比这凤阳县县令千金还好看七分呢。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请问,掌柜的可在?我们想卖药。” 池凤鸣简单扼要地说明来意。 “在,不过掌柜得在忙,我可以给您看看要卖的东西。” 店小二已经上来了。 “还是请小哥哥把掌柜的请来吧。” 池鱼把身后的背篓从后背挪到了身前。 店小二皱了下眉头,这父女俩有些故弄玄虚了,跟了掌柜的五年了,目前还没他收不了的药材呢。 “你这小丫头,倒瞧不起我了,你要卖的莫非是太上老君的仙丹?” 店小二生了几分闲气,原本看他们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小丫头也奶萌可爱的,却没想到反倒看不起他了。 “差不多吧,小哥哥还是帮我们请掌柜的吧,如果掌柜的不在或者真没时间见我们,那我们先去别家看看。” 池鱼虽这般说着,却也稍稍的扯开了一点布头,背篓里露出了几根人参须须。 店小二眼尖地瞧见了,一拍大腿,一溜烟的转头朝着里屋跑去。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店小二陪着一位约莫五十岁出头的老头出来了。 这人该是秦海生见过的济仁堂掌柜,李老先生了。 李掌柜看着二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这两位眼生,是第一次进店来卖东西的,原本他们很少收散货,即使收了也会是附近日子过得不好的相熟农户的,算是积德行善了。 像今天这样的,还是头一遭遇到。 不过小伙计说他们带来了人参。 “请先生进里屋说话。” 李掌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池凤鸣就帮着池鱼提着背篓随着他进了里屋。 里屋是李掌柜坐诊瞧病的地方,此刻里面已无病人,吩咐人端了茶出来。 “二位看着面生,可是咱凤阳县人?” 李掌柜试探性地问道。 “凤阳县,岭南镇,靠山囤人氏。” 池凤鸣也不隐瞒,要想做成买卖,坦诚应该是第一要素。 “吆,这离得可够远的。不过,靠山囤那地界不是在闹灾吗?我这药铺虽不是凤阳县第一,可次货是绝对不收的。” 一听靠山囤,李掌柜的心开始犯嘀咕了,三年旱灾下来,人都要饿死了,哪里还能有力气挖山参,更何况,靠山囤的苍龙山可是人上不去的。 “是不是好东西,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池凤鸣掀开了兰花花的布头,头顶红果果的人参几十株整整齐齐地躺在背篓里。 池凤鸣只给他看了一眼,就又盖上了。 “这可是好东西?” 李掌柜的眼睛都快要拔不出来了,能不是好东西吗?那么完整,那么新鲜的人参他还是第一次见呢。 “好东西,好东西,先生打算买多少银子?” 他迫不及待地看着池凤鸣。 可谁知池凤鸣却转头朝着坐在了他腿上的奶娃娃问了句:“阿鱼,买多少?” 李掌柜一愣,让一个奶娃娃做主? 随即把目光调整到了池鱼的脸上,虽然他做人很正直,童叟无欺,可一个看模样只有三岁的娃娃会什么讨价还价? 只见池鱼咬着嘴唇,看着李掌柜思索着。 随后朝着李掌柜伸出了胖乎乎的三根手指。 “三百两?” 李掌柜问道。 “三百两一株,这里有十株,一共三千两,您可有实力吃下?” 池鱼紧盯着李掌柜的眼睛,这才是十株人参,她还有五朵灵芝呢,如果连人参都没有实力收下,她的五朵灵芝又怎么办? 李掌柜吹了吹胡子,这小丫头可知道刚才说的是多少吗? 三千两,不是三千钱呀! “小丫头,上百年的人参也没这个价格呀?” “这些参都是有五百年份了,阿爷,只问你,可有实力收下。” 池鱼一把把布头掀开,背篓推到了李掌柜眼前,人参连根须都不曾损坏,色泽上乘,年份足,他看得都移不开眼睛了,伸手捧了一根到了掌心,从开始跟师傅学徒开始,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参呀。 不过,也是真贵,这小丫头要价够狠。 “两百五十两!” 李掌柜咬了咬牙,他济仁堂自然出得起三百两银子,只是商人吗,砍价压价是本性。 第49章 阿爷不讨价还价了? “三百两!” 池鱼没任何退让的意思,一双大眼水灵灵的看着李掌柜。 李掌柜焦躁地捋着胡子,天两天有个眼生的后生来跟他打问过人参灵芝的价格,这年头,这样好的药材哪里是人人都采得到的,他便说了一个中等偏下的价,没等到那后生来,反倒等到了这个下丫头。 可下丫头眼太尖,要价又狠。 他有些犹豫。 可静静躺在掌心里的货是真稀罕! “二百八十两。” 一咬牙一跺脚,李掌柜又往上抬了抬价格。 “爹爹,收拾收拾咱们走,这济仁堂没有缘分收下咱的人参,所以,咱的灵芝更别往外拿了。” 小丫头说着就从池凤鸣的腿上跳了下来,拉起池凤鸣的手就要往外走。 池凤鸣已经从李掌柜的手里拿回了那颗人参,放回到背篓里,重新盖上了布头。 “等等,请留步,请留步!” 李掌柜眼看着小丫头扯着池凤鸣已经走到了外屋,急得啥也顾不上了,小丫头刚才说还有啥? 灵芝? 他莫不是听错了,这年头能有人参已算奇迹了,她竟然还有灵芝? 倘若真的有灵芝,那他可必须拿下! “哎呀,小祖宗,小祖宗,请留步呀,何必着急呢,三百两的高价,你还不让我犹豫下了?” 李掌柜已经拉住了小丫头背上的背篓。 池凤鸣低头去看脚边的奶团子,奶团子也正仰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停下了脚步。 “阿爷不讨价还价了?” “哎,不还了,不还了,不过,我要先看过你说的灵芝,倘若成色不好,我老头子也是有脾气的。” 他虽这样说着,可还是怕他们跑了,一直没松开拉着背篓的手,扯着他们又回到了里屋去。 “好,那阿爷,你把人参清点下,下边就是灵芝了。” 奶团子坐到了凳子上,端了茶碗喝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李掌柜,这个阿爷人很好。 李掌柜赶紧的把上面几层的人参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摆放到了桌子上,赤红色的灵芝就跳到了眼里。 “哎呀呀,哎呀呀,这是了不得了呀!哎呀呀……” 李掌柜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捧着手里沉甸甸的赤灵芝,眼冒金光。 今天可真是遇到贵人了呀! “小丫头,你说这次要多少钱,我绝不还价。” 李掌柜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一万两。” 池鱼气定神闲,似乎谈着的不过是几百钱的生意,可就算沉稳如池凤鸣也不免心底敲起了小鼓,一万两?他都不知道闺女这都是从哪里学到的知识。 李掌柜这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答应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赤灵芝,一万两值。 李掌柜给他们兑换成了银票,再三拉着池鱼想留他们吃午饭,可池鱼还是推辞了,靠山囤那边应该已经乱成粥了,他们得赶紧往回赶。 “您给我留下个姓氏,下次我也好找你们。” 李掌柜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扯着池凤鸣的胳膊,不想放他们走,再三央求,往后再有啥珍稀的药材了都给他送来,他绝无二价,他们要多少给多少。 “靠山囤,池家。” 池凤鸣有些无奈,这样担惊受怕的生意,有一次就够了,他可不盼着往后还让闺女上苍龙山。 看着两人走远,李老头赶紧招呼了店小二去县衙找县令大人。 池鱼跟秦海生碰了头,秦海生已经急得几次想要冲进店里,见他们终于出来了,几个箭步就迎了上去。 “咋样,里正?” 池鱼被池凤鸣抱在怀里,此刻跟秦海生正好对视,她朝着他点了点头。 秦海生拍着胸脯,总算可以喘一口匀实气了,剩下的他没敢多问,跟着他们跳上了牛板车,牛大休整了一晚连一上午,此刻已经充满了力量,待他们坐稳,出了城就狂奔起来,一点也不输汗血宝马的速度。 可他们到家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 距离靠山囤交赋税已经过了一日。 苍龙山脚下围着很多人。 池鱼他们才赶到就闻见了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气。 “糟了,有人受伤了。” 池鱼拉住爹爹的胳膊,眼里全是不安。 李秋水身边那几个人可是土匪,她不该让阿爷他们来挡他们的。 果真,齐老头齐小六,秦更新,范大牛还有范招娣,秦素素,林梅芝都被五花大绑在了苍龙山脚下的树上。 “拿了老子的钱,不交货,想黑吃黑?” 随从老大扬着鞭子朝着齐老头身上就抽。 “打,使劲打死他们,齐老头手里有钱,他刚把村子里的粮食都当粮种卖了,还有这些个山货也卖了不少钱呢。” 范春良跳着脚在随从老大身边来回蹿。 “老二,快闭嘴。” 范梓良咬牙,瞪着范春良。 范春良看都不看范梓良一眼,他早眼红了。 “吆喝,范族长以往可是很识时务呢,今个是怎么了,想当英雄?现在立威可来不及了,那小丫头已经是靠山囤你的里正了。不过,你可以做我老丈人。” 随从老大哈哈嘲笑几句,又走到了范招娣跟前,捏住了她的下巴。 “不,不要动她,她还只是一个孩子,求求你放过她,老二,快求求这位大爷,放过招娣呀。” 十三岁的年纪,正花朵一般,虽然生在农家,可模样长得很是周正。 “好嫂子,就让招娣依了大哥吧,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去了山上吃香的喝辣的,往后大哥还能在十里八乡罩着咱范家,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呀!” 范春良躲开了范大嫂拉住他的胳膊。 “你个丧了良心的家伙,不得好死,连自己的亲侄女都坑害呀。” 齐老太冲着范春良的肚子就顶去了。 老太太虽已年过花甲,可力气不小,范春良一个没留神,硬是让老太太给顶出去老远,最后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这挨千刀的出卖了大家,他告诉了李秋水还有他的随从,池鱼没在山上,池鱼和她爹还有秦海生出门了,至于去干什么了他们不清楚,不过,她在山上得了宝贝却是真的。 “胡四,先干正事。既然他们几个曾经上去过苍龙上,那就让他们带路,再上一次。” 李秋水琢磨苍龙上已经多年,苦于没有理由一探究竟,一来是因为他也忌惮老祖宗传下来的遗训;二来,他没有领路人。 这下可好了,苍龙山很快就要被他踩到脚底下了! 第50章 不是甚大事 手被反捆着,六人像糖葫芦一样被绳子串在了一起,胡四扬着手里的鞭子正在朝秦更新身上抽,他的衣服已经破了,皮肉开裂,鲜血干在身上,一动就撕扯着伤口。 齐老头在最后一个,额头也淌着血,血迹模糊了眼睛。 池凤鸣带着池鱼赶到时,正看见他们几人往半山腰走。 他已经听见了熊的叫声,今天的熊不同往日,带了几分凶残。 “爹爹,引那些土匪上山。” 池鱼有些着急。 “放心,交给爹爹,你趴在牛大背上,不要下来,也不要动。” 池凤鸣把池鱼放在了牛大背上,卸下了套着牛大的平板车。 池鱼抱着牛大的脖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牛大哞哞地叫了两声,回应池凤鸣。 李秋水和屯子里其他人也发现了他们回来了,都朝着她这边走。 见池凤鸣停下了脚步,赶紧给他摆了摆手。 池凤鸣只能咬牙先上山。 “里正。” 范梓良此刻有些抬不起头来,压低着声音喊了池鱼一声。 “阿鱼啊,快些救救你阿爷,还有你六哥哥,他们被带去山上了。” 齐老太哭得嗓子都哑了,见到池鱼像见到了救命的活菩萨。 “阿奶别着急。” 她松开牛大的脖子,干脆坐正了身体。 李秋水不屑地冷笑一声,“池里正,你督办的事情怎么样了,赋税缴纳可已经推迟一天了。” “乡大夫,放心,税款已经全部收齐,只是一部分在我爹爹那里,一部分在阿爷那里。” 池鱼看着李秋水,心里盘算着爹爹的脚程,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追上他们了。 “哦?倒是让我没想到,敢问,池里正在山上得了什么宝贝呀?一些子就筹齐了那些个银两。” 李秋水露出贪婪的凶相,想要逼近池鱼。 才想伸手把池鱼从牛背上拉下来,就被牛大一蹄子踢到了肚子上。 “哎吆。” 李秋水痛苦地叫了一声,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 “找死。” 胡四拔出腰间佩剑,可人还没靠近就听见了苍龙山的林子里传出一声惊叫。 “呀,真的有宝贝呀!” 胡四一听,转身就朝着上山的路口跑,哪里还顾得上给李秋水报仇。 李秋水被其他人扶了起来,怒目圆瞪,“池里正,你竟然敢纵牛伤我?” “乡大夫可是冤枉我了,我刚要跟你靠近说说山上的宝贝呢,可谁承想你竟然踩到我的牛蹄子了,你踩疼它了,它自然踢你。” “好,我不跟你个孩子斗嘴耍贫,赶紧跟我说,在苍龙上到底发现什么宝贝了。” “你来,我告诉你!” 池鱼抿着嘴,浅浅地笑着。 李秋水掸了掸身上的土,朝着她靠近。 池鱼拍了拍牛大的背,牛大才敛了它的脾气,李秋水过来后,池鱼说道:“山上有熊心豹子胆!” “你……” 李秋水被激怒了,可有瞪着牛眼一直看着他的牛大,他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山上传来了一阵杀猪般的叫声。 随后是池凤鸣带着他们六人从山上往下跑,好像身后真有吃人的怪兽般。 杀猪般的叫声越来越大,李秋水甚至还辨别出了其中有胡四和范春良的惨叫。 他给身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悄悄退了出去,朝着苍龙山的方向跑去。 没一会,那人和池凤鸣他们一起回来了,苍白着脸,哆嗦着嘴唇道:“乡大夫,吃人了,有怪物吃人了。胡四的胳膊没了。” 他被吓破了胆一样跌坐在了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李秋水。 李秋水浑身一寒,胡四的胳膊被吃了? “老爷,救不救人?” 有人询问。 李秋水急速地收缩着他那双不大的眼睛,盘算着胡四的剩余价值,一个残废了的土匪往后还能不能给他效力? 稳了稳心神,他看向池鱼。 池鱼也正看着她。 “池里正,既然已经收集齐赋税,那就赶紧交了,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回去处理。” 他决定舍弃胡四,先全身而退,再找时间去探苍龙上。 “爹爹。” 池鱼叫了池凤鸣一声,池凤鸣上前从怀里掏出来李掌柜给的银票。 李秋水接过,数了好几遍才确定确实是数量足够的银票! 在池鱼叫池凤鸣时,齐老头也颤抖着正掏怀里的一把钥匙,他负责卖粮,卖山货的银子被他锁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可听见李秋水不可置信的声音后,迟疑着看池鱼,池鱼朝着她做了一个收好的动作。 “这靠山囤可有姓池的人家?” 李秋水才附耳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悄悄话,身后传来一声问话。 众人去看,高头大马上一个四十来岁,身着官服的人正在朝着他们策马而来。 池凤鸣已经抱了闺女到怀里,警惕地看向来人。 那人到了大家跟前,勒住缰绳下了马,凭着直觉直接到了池鱼和池凤鸣跟前。 “这位怕就是池小姐了吧?” 男人看着倒是和善。 池鱼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问道:“我姓池,请问你是哪位?” “哦,冒昧了,我是凤阳县县丞,汪明海,奉县令大人令,前来感谢池小姐。” 汪明海再带一股威严之气,池鱼看了看池凤鸣,池凤鸣点头后,她才从他怀里下来,朝着汪明海行了一个礼:“农女池鱼,靠山囤里正,见过县丞大人。” 汪明海虚浮一把,悄然打量池鱼,竟没料到她会是靠山囤里正。 “县丞大人,下官李秋水,指山乡乡大夫。” 李秋水也赶紧凑上前去,跟汪明海打了一个招呼。 汪明海方才还觉得李秋水眼熟呢,这下来看还真是指山乡乡大夫,曾经也是打过照面的。 “你们这里今天倒是热闹,不过,我看这怎么身上还有伤?” 汪明海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位伤员。 “哦,劳烦大人记挂,不过一点小纠纷,下官正在处理,不是甚大事。” 李秋水抢先一步赶紧捏了一个由头上前报告。 “是的,不敢劳烦您,就是来了几个土匪到咱靠山囤行凶,恰巧被那几位撞见,就动了手,乡大夫也正巧来咱靠山囤收赋税,把土匪给赶到苍龙山了,乡大夫正在安排人缉拿呢?是不是呀乡大夫?” 池鱼也不跟李秋水抢先机,等他说完,自顾自地补充了几句。 第51章 亲自督办 李秋水没料到池鱼会在这个时候摆他一道。 赶紧朝着汪明海点头,“都是下官应该做的,为民除害,为民除害。” 李秋水额头的汗如豆般一颗颗不断往下掉。 汪明海点了点头,今日他来靠山囤并不是为了公事,所以,也不想掺和太多。 “既然如此,乡大夫快去捉拿土匪吧,我这里跟池里正说几句话。” “好好,这就去,这就去。” 李秋水点头哈腰,赶紧带着几个人朝着苍龙山入口跑去,心下不断念叨,“胡四啊胡四,你要是死了便罢了,如果没死可别怪我不念旧情呀,要怪就怪那诡计多端的小丫头!” 山林里还在不断传出哀嚎声,胡四的人连上范春良此刻山上一共八人。 “胡大哥,您救救我,救救我。” 范春良匍匐着朝胡四的方向挪,他的左腿已经被咬掉半截,身下鲜血只流。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让黑熊的眼睛都充斥着血色。 “你他娘的滚开,别再往老子这边爬了,老子的胳膊也断了,哪有力气管你个龟孙,要不是你通风报信,老子能来这吃人的苍龙山?” 胡四此刻想撕了范春良的心都有,哪里还会顾念他的死活,他自己的一条左胳膊也已经被咬没了,带着的六个兄弟已死了一个人,这笔账都要算到这姓范的头上的。 “不,不,胡大哥,这是那小丫头设的局,跟我没关系,救救我。” 范春良快连祈求的力气都没了,身后地动山摇,咚咚咚跺在地上的声音震耳欲聋。 胡四和他的人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就要看见曙光时,李秋水熟悉的身影让胡四的眼眶一热,他就说李秋水不会不管他的,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李秋水扶额,胡四竟然没死! 他回头看了眼已经跟着到了山脚下的众人。 以池鱼和汪明海为首,正眺望着他这边的动静。 “池小姐,您手里可还有赤灵芝?” 汪明海的关注点只在池鱼身上,今日他快马加鞭来靠山囤就是打听赤灵芝的。 “自然还有。” 昨日她可是只给了李掌柜一朵,她手里还有四朵,她料到会有人来向她求灵芝,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来得还这样巧,正好帮她震慑了李秋水。 “还请池小姐能卖与我。实不相瞒,本县县令乃我姐夫,五代都没生出来过闺女,好不容易老来得女,自然如珠如宝地疼着,可三个月前骑马郊游,不慎坠落,醒来后便咳血不止,大夫说伤及了肺腑,需用赤灵芝配药方能除根保命。姐夫已苦寻三月有余,昨个李掌柜得了赤灵芝送到府上,可一朵哪里够用,起码要三朵,所以才央求了李掌柜获悉了小姐住址,冒昧前来,还望能可怜我才五岁的外甥女。” 汪明海不怒自威的模样,此刻声泪俱下的讲述,倒真让人心生怜惜。 池鱼自然相信汪明海说的,那日进城,因为宵禁宿在山神庙时,她听到过从山神庙经过要上山采药的两人讲起,凤阳县县令大人在万金求灵芝。 所以那日在济仁堂她才敢跟李掌柜开口要了万两。 “请县丞大人回禀县令大人,小女处理完事情,不日必亲自送灵芝上门。” 池鱼没有推辞。 汪明海有些犹豫,李掌柜送去的灵芝足够这几天外甥女使用的,可万一用完了,跟前的小丫头还没到怎么办?汪家三代也才盼了县令夫人这么一个妹妹,妹妹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女儿,两家自然都放在心尖上疼的,见不得她受半点苦。 “池小姐可是还在担心那些土匪?” 汪明海不死心,他想要跟池鱼一同回县衙才能把心放肚子里。 池鱼顺杆爬地点了点头,有他这个县丞在,李秋水自然不敢袒护胡四,更不敢再为难靠山屯里其他人。 “这个好办,我亲自来督办,一会乡大夫缉拿人回来了,当场宣判。” 池鱼眼冒星星眼的看着汪明海,汪明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还是第一次除了外甥女,被另外的女娃娃这样眨巴着眼睛看,不过,他的心都快要化了,这小丫头可是真可爱,软软萌萌的。 苍龙山这边,胡四看见李秋水带人过来,以为是来营救他的,感激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双腿都要飞起来了,一路狂奔,只冲李秋水而来。 范春良最后求救无门,眼看着身后的庞然大物已经逼近,干脆闭上眼睛晕倒了。 几头黑熊围着他转了几圈,最后叼起他朝着山下走来。 “乡大夫,您可过来了,快跑,山上的怪物太可怕了,是熊,好多好多熊,有屋檐那么高,还吃人了。” 胡四扯住李秋水就往回走。 李秋水拧着眉头,心里也在打鼓,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早把他吓坏了,可他还得硬着头皮上来。 此刻听见胡四这么说,佯装淡定,“没出息,什么场面没见过,人你都杀过,还怕死人。来人把胡四拿下。” 李秋水捋了捋胡须,已经转身越过胡四朝回走了,脚步如风,生怕慢了一分就被那些熊给逮住了。 “呜呜呜!” 胡四被堵住了嘴巴,满眼的期许还没散尽就这样被李秋水给五花大绑了。 “县丞大人,土匪已缉拿归案。” 李秋水见汪明海并未离开,头皮都发麻了,原本以为做做样子就行了,可眼下看来怕是不可能了,他暗自朝着胡四的方向看去,警告的意味尤其明显。 胡四这才看明白,原来是有官大的来了,他成了炮灰! “呜呜呜!” 胡四跺着脚,想要挣脱钳制,不行,他要争辩几句,虽然跟着李秋水没少干坏事,可终究并未杀人,也就是放放火,抢抢豪绅们的钱财,他罪不至死。 “胡四,别再挣扎了,给自己徒增伤害,剩下的半条命不要了?” 李秋水见胡四想要鱼死网破,冲着他说了句,话里的意思他相信胡四能明白。 “胡四,你是土匪可认?” 汪明海浓眉一竖,声如洪钟。 胡四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赶紧点头。 “既然身份确凿,乡大夫你就整理好文书上报县令大人此人劣迹,人我就先带回县衙去了。” 汪明海既然答应处理这件事情,就不会再假手他人,他已明显感觉到这李秋水跟眼前的土匪是旧相识。 “是,是,是。” 李秋水赶紧点头哈腰,这边话音才落,咚咚咚地震般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 第52章 苏县令 池鱼抬头去看,是熊出来了,嘴里还叼着耷拉着手臂像死了似的两人。 “啊,怪物!” 有胆小的村民吓得连连后退。 “别慌,它们不伤人。” 池鱼赶紧安慰,可话出口又觉得有些苍白无力,它们嘴里还叼着鲜血淋漓的两人呢,说它们不伤人有些牵强了。 “它们不伤好人。” 池鱼又赶紧补充了一句,熊嘴里叼着的一个是土匪,一个是范春良,这两人着实算不得好人。 可村民哪里见过这阵仗,双腿打着哆嗦,吓得都快要站不住了。 齐老头扶着齐老太太也是一个劲地往后退。 池鱼上前几步迎了过去,也挡住了熊继续前进的步子。 它们停下来,把嘴里吊着的人一甩扔到了汪明海的脚下,两人都已昏死过去了。 熊想去叼小丫头,又想到了自己刚叼过坏人,这些人太脏,不能弄脏了小丫头,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匍匐到了地上把头伸向池鱼,向她求抚摸。 池鱼跑过去,先抱住了那头黑色的大熊,拍拍它的脑袋,又转身到棕色的那头,挨个抱了个遍,才又站到了它们跟前,它们就这样匍匐着,小奶团子站着还没他们高,她扬着小脑袋,看了会儿,才转身去看汪明海。 汪明海早已一脸不可置信了,那么可怕的庞然大物,竟然奶狗一样温顺地任由小丫头抚摸! “池小姐,你认得它们?” “是的县丞大人,它们是苍龙山的卫士,是英雄呢。你看它们刚才还协助乡大夫制服土匪了呢。” 池鱼小嘴轻启,奶呼呼地说道。 汪明海看着脚下的两人,两人虽然伤痕累累,可并未伤及性命,这些庞然大物果真还通人性了?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越发对眼前的小丫头好奇。 点了点头,他朝着池鱼挥手:“既然如此,赶紧让它们回山吧,往后不得随意出入苍龙山。” 池鱼高兴地跑到熊跟前,撸了撸它们的头,附在黑熊耳边嘀咕了几句,就见熊从地上起来,转身走回了苍龙山。 本以为此次前来苍龙山可以收获奇货珍宝的李秋水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被池鱼给打了一个没脸,痛失左膀右臂,可心里终究咽不下这口气,凭她一个小丫头竟然短短五日内便筹得了万两白银,这苍龙山里必定有宝贝。 “池小姐,咱们上路吧?” 汪明海抬头从巍峨的苍龙山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池鱼。 池鱼朝着汪明海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池凤鸣“县丞大人,我需要先跟爹爹回家一趟。” 汪明海自然答应,她不回去取灵芝,把她带回去也没用呀。 池凤鸣过去把奶团子抱到了怀里。 奶团子想到什么又探出脑袋去找齐老头:“阿爷,我最多三日便回来,你要照看好屯子,请个大夫赶紧给你们看病。” 齐老头一个劲地点头,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 范梓良欲言又止,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弟弟,心里矛盾得很。 “乡大夫,把这两人一块带上,咱们去趟县衙吧。” 汪明海看着脚边的两人还有一旁心如死灰的胡四。 范梓良颓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不争气的弟弟也该吃些苦头了。 随即咬了牙,扭过头,不再看范春良。 回到茅草屋,池凤鸣打水给池鱼先梳洗了下,换了身干净的衣裙,抱着她重新出来,出来时,她的后背上多了一个小背篓,背篓上盖着一块蓝花花的布头。 池凤鸣把池鱼放到了牛大的平板车上,一跃自己也坐了上去,他不可能不跟着去的,一向都是闺女去那他去那的,可不能单独让闺女跟着陌生人去县府。 一行人在夕阳即将落下西山时出发了。 第三日的晌午他们才到了凤阳县,县令大人姓苏,名万锦,生的女儿名苏暖暖。 听说汪明海把可以提供赤灵芝的孩子给带回来了,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匆忙地来见池鱼了。 这一见,就结下了往后很长的缘分。 当然,这是后话。 “我已听明海秉过,你这小丫头可是个奇人儿呢,手里有赤灵芝,能跟兽交流,还是靠山囤的里正呢?” 池鱼朝着苏万锦行礼问安,一双水眸清凌凌地泛着水光,忽闪着的黑蝶翼卷翘着,刘海被风吹起,眉宇间黑色火焰就露了出来,透着说不出来的灵性。 “哎呀,真是了不得呀,神童,神童!” 苏万锦连连称奇,一双眼睛粘在池鱼身上不肯下来,本就喜爱女儿,此刻看见这样软软糯糯,粉粉嘟嘟的一团,真想捧到手心里认了干闺女。 苏万锦被突至的想法给惊喜到了,他一拍脑门,满脸的笑容如春风般,他怎么就这么聪明,认个干女儿不仅给自己宝贝闺女找了个伴,自己还多了闺女,这是一举两得,赶紧拉过池鱼,轻声说道:“是叫池鱼是吧,我往后就叫你阿鱼吧。” 自来熟的苏万锦被池凤鸣狠狠地鄙视一眼,一县的父母官怎么感觉要跟自己抢闺女? 他不着痕迹的往池鱼身边凑了凑,可人家苏大人压根不去看他投射过去的威亚,只一个劲地看着跟前的奶团子,“阿鱼,你有一个姐姐,叫暖暖,我这就带你去见她,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咱们这样,往后你就住在这里,干爹来抚养你。” 池鱼眨巴着清凌凌的大眼睛,看着自来熟的苏大人,她什么时候答应让他做干爹了? 池凤鸣一听还真是要跟自己抢闺女,一把从苏万锦的手里夺过了池鱼,护在胸前,凶恶地瞪着他:“阿鱼有爹,我叫池凤鸣。” 老母鸡护小鸡一样的表情,苏万锦懂,他拍了拍池凤鸣的肩膀,“好,好,好弟弟,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着急,干的,是干爹。” 什么干的湿的? 池凤鸣把手里的背篓往地上一扔,“不是想要赤灵芝吗?这里有三朵,你们收好了,俺们走了!” 他护着怀里的小人扭头就往外走,大步流星般,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拦下来。 可不慢也被拦下来了。 “哎呀,非惹我生气吗?阿鱼还没见到她暖暖姐姐呢,怎么能走?” 苏万锦说着就去掰扯池凤鸣的胳膊,想要虎口夺食把池鱼抱到自己怀里。 池鱼见池凤鸣皱起眉头,眼底泛起了冷意,赶紧抱住他的脖子,小手轻缓地给他顺后背:“爹爹不生气,不生气。” 苏万锦眼红了,他的宝贝若是不生病,从前也这么孝顺体贴的,想到生病的宝贝闺女,不由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苏家五代都不曾生养过闺女,到了我这一代总算祖宗庇佑,生了暖暖,可谁知道我的暖暖竟然生病了,可怜她孤苦伶仃,没有姐妹,这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有眼缘的,可被人家爹爹当成了居心叵测之人。阿鱼,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我的暖暖是不是很可怜。” 池凤鸣没有料到堂堂县令大人竟然会哭,倒弄得他一个农家糟汉子不知所措了。 “你是爹爹请来的救兵吗?” 正当池鱼在想怎么安慰爹爹,怎么安慰跟前的县令大人时,一道奶声清亮有力地传了过来。 第53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粉色对襟广袖短衫,鹅黄襦裙刚及脚面,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丫头正歪着头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门口的三人。 “你是爹爹请来的救兵吗?” 见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她又问了一句。 一双眼已经只盯着池鱼看了。 不远处的奶娃娃看上去比她要小两三岁,可模样却生得好看,瓷白细滑的小脸在阳光下泛着光晕,虽然身着粗布裙衫,可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却扎着耐看的丫髻,丫髻用红色的丝带缠着,有风吹过,丝带飞扬起来,染得小丫头白皙的小脸上又透出了一抹红。 “暖暖,快过来,这是爹爹给你找回来的妹妹。” 苏万锦赶紧朝着苏暖暖张开双臂。 苏暖暖就像小蝴蝶一样扑进了苏万锦的怀里,攀上他的脖子,粉嫩嫩的小嘴撅得老高,“爹爹可不许骗人,这个妹妹暖暖好喜欢呢。” 她说着就荡着身子让苏万锦抱着她靠近池鱼。 池凤鸣和池鱼无语对望,这来送一趟药,怎么感觉羊入虎口了呢? 什么叫找回来的妹妹? 池凤鸣又暗搓搓地把池鱼往身后拉。 苏暖暖一见池凤鸣的举动,双眼立刻红了,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着急地说道: “你就做爹爹的救兵吧,往后只要你让我吃的药,我全吃行吗?” 苏万锦一听,这下可好了,这小祖宗终于肯吃药了。 赶紧凑到池鱼跟前,低眉敛目,“阿鱼啊,算我求求你了,留下来住几天,跟你暖暖姐姐玩几天行吗?哪怕就几天,她身体不好,怎么哄都不肯吃药,你看,见到你就自己说要吃药了。” 苏万锦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这边说着话,眼眶就红了,可怜巴巴的看着池鱼。 池鱼为难。 她仰头看着爹爹,跟前的小姐姐确实很招人喜欢。 池凤鸣更为难。 苏万锦对女儿的疼惜他感同身受,都是做爹的人,可他真怕池鱼莫名就多了什么干爹,湿爹的,往后不要他这个糙汉爹爹了。 不由得就皱紧了眉头。 “咳咳咳……” “阿鱼妹妹,求……求你了……留下……” 苏暖暖眼见池鱼犹豫着,他身边的高大男人更是一脸不情愿,急得剧烈地咳嗽起来,白眼一翻,晕倒在了苏万锦的怀里。 “暖暖,暖暖,快请李大夫!” 苏万锦吓得脸如白纸,抱着苏暖暖就往后院跑。 池鱼跟池凤鸣也紧跟了上去,事情怎么突然就这样了?看上去很健康的小姑娘怎么说晕就晕倒了呢? 池鱼还眼尖地发现苏暖暖的嘴角有殷红在不断渗出,她的内伤应该很严重,看来之前的确没有好好喝药。 “暖暖啊!” 一个美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哭得死去活来。 李大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被架了过来,他擦着额头的汗,赶紧进屋给苏暖暖把脉。 “哎,这是急火攻心,加上受了毒日头的晒,肺上的伤又恶化了。” “不是已经吃了两次赤灵芝了,怎么会恶化?” 哭肿了眼的美妇人便是苏暖暖的娘汪明音,一听闺女的病恶化了,身子都吓软了,差点就摊在地上。 “夫人也别急,这几日的药小姐应该是没吃,所以才这样的,若灵芝还有,我尽快去配了药,让小姐务必尽快喝下,三日便可好转。” 李大夫的声音都发颤了,这小祖宗可别有什么事呀,不然他真怕自己人头不保,县令夫人可是把这个闺女当眼珠子的。 “辛苦李大夫,请您快去配药。” 苏万锦已经明白了,赶紧做了请的手势,让管家带着李大夫出去。 自己揽着汪明音坐到了床上。 “二位进来吧!” 苏万锦叫的是一只守在了门外的池鱼和池凤鸣。 “暖暖姐姐怎么样了?” 进屋见到如此悲伤的气氛,池鱼的小心脏不由得一抖。 苏万锦未出声,可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汪明音方才走得急并未看见最后边的池家父女,此刻听见软糯的小奶音,强睁着红肿的美目去看门口的人。 一眼就惊艳了自己,“老爷,这样的妙人你是如何找到的,你听见了吗?她在叫暖暖姐姐,在叫姐姐呢,来人,快去准备礼物,等暖暖醒来,我要认这女娃娃做干女儿!” 池凤鸣的脸又一次黑了,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先看自己闺女,怎么才见面就惦记上他的闺女呢。 原本躺着的苏暖暖一骨碌也从床上起来了,攀附在苏万锦和汪明音的脖子上,探着小脑袋往他二人中间钻。 “爹爹,娘亲,我要这个妹妹!” 得了,人醒了,看样子没啥大事。 池凤鸣拉起池鱼就要往外走,咯—— 苏暖暖咯嘣一下又晕了过去。 “池老弟呀,你就可怜可怜这个孤苦的孩子吧,难得遇见投缘地,你可别总说要带阿鱼走了,就住三天,三天行吗?” 苏万锦堂堂知县大人,都差点给池凤鸣跪下了。 在他失神间,汪明音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池鱼跟前,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几步就到了苏暖暖的床边。 “妹妹,妹妹……” 苏暖暖又适时的醒了,张着小胳膊要池鱼。 池鱼无奈地笑了,“暖暖姐姐,我可以到你床上吗?” 苏暖暖的头点得跟捣蒜锤似的,赶紧往里挪了挪,空出很大一块地来给池鱼。 苏万锦赶紧给苏暖暖使眼色,苏暖暖吐了吐小舌头,又虚弱地扶住了额头,“妹妹,原谅姐姐不能扶你躺下了,你自己过来可行?” “哎呀,哪里需要你操这份心,为娘在这里呢,能让你们两个干什么,来,娘也陪你们躺下。” 汪明音说着就把池鱼放到了床上,自己弯腰就要去退脚上的鞋袜。 池凤鸣拂袖一挡眼睛,转身赶紧往外退,苏万锦朝着汪明音偷偷竖了竖大拇指,也紧跟着出去了。 “哎呀,池兄弟呀,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阿鱼不会有任何闪失,我们夫妻还有犬女就是单纯地喜欢她,一见如故而已,我已让管家备下了住处,我带你去看看。” 苏万锦扯着苦大仇深的池凤鸣出了苏暖暖的院子。 “阿鱼妹妹,你几岁?” “三岁。” “你长得真好看,我怎么好像见过你一样。” 池鱼没说话,她也有这样的感觉,总觉得苏暖暖面善,似曾相识,所以才由着他们这样演戏也没拆穿。 第54章 爹爹,你看 汪明音连夜比照着苏暖暖的吃穿用度给池鱼备了一份,都送到了池凤鸣的院子里。 翌日,当池凤鸣再见到自己闺女时,连着揉了好几次眼睛才确定了跟前扬着小下巴看自己的是池鱼。 芙蓉色的宽袖对襟衫配着同色的襦裙,双丫髻上簪了珍珠珠花,软萌粉嫩的一团抱着池凤鸣的小腿,扬着头看他。 他弯腰把池鱼捞进怀里,跟她头对头地贴着额头。 “干爹,暖暖也要这样的抱抱。” 苏暖暖学着池鱼的样子,抱着池凤鸣的小腿,扬着小下巴,忽闪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她今天的气色倒是很不错,白里透着红。 池凤鸣敛眉低眼去看地上蹲坐在他脚面上的小丫头,个子倒是比他的阿鱼高些,可也左不过是个才五岁的小丫头,这样软软萌萌地看着你,还真让人硬不起心肠来拒绝。 可她一句干爹,叫得池凤鸣心里慌张,他可还没做好多收养一个闺女的打算呢。 “干爹!” 苏暖暖软着小奶音摇晃池凤鸣的腿。 池凤鸣皱了眉头,忍不住又去看地上的奶娃娃。 “干爹,抱抱!” 苏暖暖的眼眶已经红了,池凤鸣如果再不抱她,她一定能哭出来。 好吧,池凤鸣投降了,腾出另外一只手,弯腰把苏暖暖也捞进了怀里。 “干爹,贴贴!” 苏暖暖刚钻进池凤鸣的怀里就伸长了自己的脖子,要跟池凤鸣贴额头。 池凤鸣无奈,抱都抱回来了,只能也跟她贴了贴。 苏暖暖和池鱼在池凤鸣的怀里咯咯咯地笑起来,两人也抱着不断的贴贴。 银铃般的笑声左右夹击回荡在池凤鸣的耳畔,他的池鱼似乎从未这样开心地笑过,忍不住,嘴角也微微上翘。 三天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池凤鸣带着池鱼离开县衙那一日倒是没遭到阻拦,只是苏暖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池鱼也一个劲地抹眼泪,才三天时间,两人的感情已胜似亲姐妹。 牛大的平板车已经停在了县衙门口,汪明音给池鱼搬了满满一车的东西,抹着眼泪跟池鱼道别,还一个劲地跟她说马上会带着暖暖去靠山囤看她。 池鱼也红着眼点头,这个干娘她很喜欢。 鞭子在空中抽了一个响,牛大哞哞一声,抬起蹄子就奔了起来。 * “乡大夫,你看见了吗?就是那头牛,那是俺家的呀,你可得为俺做主呀,靠山囤的人太欺负人了,一个小妖女带着一群野蛮的汉子,把俺家金来媳妇掳走不说,还打伤了俺的腿,打掉了内人的门牙。” 王富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李秋水诉说着当日的委屈,他的腿这几日才能下炕,就赶紧来找李秋水告状了,可巧竟然在县衙门口碰见了这恶霸一样的父女俩。 李秋水长长的叹了口气,眯着眼望着绝尘而去的身影,不会让他们就这样舒服下去的,出来混的总得要还,那小丫头剁了他的左膀右臂,没那么便宜。 “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得学会忍。” 李秋水拍了拍王富贵的肩膀。 王富贵不得不把话又咽了下去,上次求李秋水烧了靠山囤的稻谷,已经让他拔了不少毛,心疼了他好些日子,这要是再让他想法把林梅芝给弄回来,还不得再破费?有这钱,还不如给儿子再娶一个呢! “胡先生这次有救吗?” 王富贵转了话题,绕到了胡四这。 李秋水一听胡四的名字就头疼,他已经偷偷递了不少银子希望让胡四在牢房里日子过得好些,别把他给供出来,可谁知道,胡四竟然狮子大开口想要出狱。 这能是一句话吗? “有老子在就不会让你们受罪,只要还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们一口汤,跟着老子好好干就是了。” 李秋水摔开衣袖,倒背过手,又望了一眼县衙大门。 王富贵咽了咽口水,赶紧哈巴狗一样点头。 池鱼和池凤鸣平躺在牛大的平板车上闭着眼睛,脸上盖着采下来的梧桐叶子,牛大不用人赶,早已认得路了,它又加快了脚步,天黑之前要赶到山神庙里歇脚,不然就要露宿荒野了。 哞哞哞- 牛大突然停了下来,朝着前方一个劲地叫。 池凤鸣扯掉脸上的梧桐叶,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一双锐利的黑眸警惕地四处打量,天已经有些暗了,池鱼也跟着坐了起来,“爹爹,你看。” 池鱼小手一指,池凤鸣顺着她指的方向,就看见了一个男人跪在地上,背上还趴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孩子,男人身上用藤条缠着,拉着两个简易的担架,担架上分别躺着一老一少两个妇女。 “阿鱼,别看!” 池凤鸣赶紧捂住了池鱼的眼,太惨烈了,这应该是逃荒的流民。 “爹爹,救救他们吧!” 阿鱼有种强烈的感觉,远处的几人不是坏人。 池凤鸣有些犹豫。 “爹爹,今晚反正都要去山神庙,咱们就把他们救到山神庙,给些吃的,喂些水,行吗?” 小软嗓里尽是祈求,池凤鸣又哪里是心肠冷硬之人。 点了点头,拍了一把牛大的背,让它往前靠了过去,才靠过去,那人就警惕地回头来看。 一双眼被落日染上了血红,脸上乌漆嘛黑,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他挣扎着似乎想起来,可试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还险些倒了,顾念着背上背着的孩子,最后只能继续跪着,却腾出手护住了那孩子。 池凤鸣跳下牛车,到了那人身边,“前面有个山神庙,我们带你们一程,你们去休息会再赶路。” “真的吗?” 那人开口,嗓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池凤鸣点了点头,看唇形,也知道这人在反问他。 那人打量着池凤鸣,没丝毫松懈,反倒把背上的男孩护得更紧了。 “你不用害怕,你们都成这样了,没有打劫的价值,我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想让你们到庙里了吃点东西,喝点水,这孩子好像病得不轻。” 池凤鸣只能看见男孩的脸和嘴唇都是黑的,像中了毒。 “你相信爹爹吧,大哥哥的情况很不好,大婶和大姐姐也快不行了,山神庙就在前边。” 池鱼也爬下了牛车,走到池凤鸣跟前,奶声奶气的小软音带着莫名让人心安的调调。 那人咽了咽口水,又看看池凤鸣还有他身后的牛车。 这汉子看着倒像是种庄稼的糙汉,只是这粉嫩的小丫头却像千金大小姐,男人犹豫着,扯开粗嘎的嗓子,低声问道:“少爷,有两位好心人想帮咱们到前面的山神庙,您看是否要接受?” 第55章 救助 “少爷?” 男人又叫了一声,身后的男孩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着急了,把男孩从背上翻转过来,赶紧去探他的鼻息,呼吸早已微不可查。 “少爷!” 男人号啕一声,扑在男孩的身上,扯着已经发不出音调的声音就哭。 身后藤条担架上的两个女人听见声音,眼皮动了动,也想要挣扎着起来,却奈何没有一点力气,只急得用手抠身边的地皮。 “大叔,可快别犹豫了,大哥哥看样子快要不行了,你真想眼睁睁看着他咽气吗?” 池鱼上前一步,冷了脸。 男人抬头看着池鱼的眼,清亮的眸光倒映着自己此刻的无能和狼狈,他的泪流得更凶了。 不能让少爷咽气呀,他必须活着。 男人下定了决心,松开一直咬着的嘴唇,点了点头。 就冲着小丫头干净的双眼,他赌一把,他们不是坏人。 池凤鸣赶紧上前一步把男孩抱到了牛车上,放平在上面。 又转身把地上残喘着粗气的两个女人也抱到了车上,最后去搀扶男人。 池凤鸣本以为男人伤势是最轻的一个,却没料到男人身上早已没了完好的地方,尤其一双膝盖都磨出了白骨,这是跪着走多久了? “是我抱你上去,还是扶着你,你自己上去?” 同是男人,池凤鸣觉得有必要征求他的意见,即使已经亲眼所见他的虚弱,可凭着他双腿露出了白骨也没放弃身后的人,他敬佩他的勇气,更尊重他的尊严。 男人身上的重担卸了下来,反倒没了支撑着的力气,此刻虚弱得连张口的力气都没了。 他朝着池凤鸣点头眨眼,就是发不出丁点声音。 “爹爹,抱他上去,他再向你求助。” “是这样吗?” 池凤鸣看着铁骨铮铮的汉子。 汉子又点了点头。 池凤鸣一把把汉子抱了起来,迅速放到了车上,四个人占据了整个车,没了他们父女两人的位置。 “爹爹,我可以走路。” 池鱼赶紧扯池凤鸣的衣角。 池凤鸣哪里舍得让他的宝贝闺女走路,更何况现在天色已经见暗,更不能让她短胳膊短腿在地上费劲走,捞起她,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牛大不乐意了,踢着脚下的土堆,哞哞地叫着,一双牛眼哀怨的瞪着池凤鸣。 “走吧,我背着阿鱼跟着你走。” 池凤鸣似乎明白了牛大的意思,拍了拍它的背。 牛大噗噗噗的喷了几下鼻子,显然生气了,真是不拿它当牛用了?才拉了四个人,它还有力气能再驮上他父女两人呢。 池鱼摸索了会小挎包,再掏出小手来时,一把水嫩嫩还坠着水珠的七神草就伸到了牛大的嘴边。 牛大几口就吃完了,吃完后冲着池凤鸣抬着蹄子蹦跶了几下,它浑身都是力量。 没有办法,牛大的犟劲上来了,池凤鸣只能抱着池鱼骑到了它的背上。 池鱼的小掌心里躺着一枚红彤彤的果子,她弯腰塞进了男孩的嘴里,然后拍了拍小手,牛大扬起牛蹄子就跑了起来。 山神庙之前他们住过,牛大只要走过一次的路都能记住,所以不用池凤鸣操心,牛大就直奔而去。 本就不远的路程,在牛大火速的奔赴中很快就到了。 池凤鸣又逐一把车上的人抱到了屋里,山神庙虽然已经废弃,可好歹能遮风避雨,里面还铺着厚厚的稻草,专供过路人歇脚。 池鱼也没闲着,从车上拿来水囊,小心翼翼地往男孩的嘴里喂。 男孩没有睁眼,可当水囊靠近唇边时,本能地开始吞咽。 池鱼暗暗松了口气,知道吃东西就还有救。 男孩一口气喝掉了水囊里大半的水,直到他不再张嘴,池鱼才挪到了男人身边,男人没有躺下,而是靠着墙坐着,见池鱼也要喂自己水,赶紧摇了摇头,他还能坚持。 他指了指男孩身边看样子小一些的女子,又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 池鱼就明白了,赶紧到了女子身边,把水囊里的水轻柔地喂进她的嘴里。 女子的嘴唇早已干裂起皮,此刻接触到水源,像水蛭一样吸附住就不松开了。 “给!” 池凤鸣又从车上拿下来一个水囊,递到了男人跟前。 男人又是一阵摇头,他还不着急喝,先让他们三个喝够了。 “喝吧,车上水还多着呢。” 池凤鸣没有收回水囊,看着男人眼里多出了几分欣赏。 男人看向屋外的牛车,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可莫名就相信跟前的糙汉,接过了他手里的水囊,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早已渴到嗓子冒烟的男人,此刻被清洌的水滋润了,他长长的舒了口气,重新活了过来,身体里每根汗毛都在激烈地吸吮着水分,忍不住,男人又捧起水囊灌了几口,水囊很快就见了底。 池凤鸣果真又拿来一个,递到他跟前,男人赶紧摆了摆手,喝不下了,是真喝不下了。 池凤鸣哈哈大笑着靠着他的位置坐下来,也灌了几口水,还真多亏了县令夫人想得周到,给他们带的水比带地吃的可要多。 两个男人看着不远处的粉团子,粉团子小彩蝶一样,一会飞到这人身边,一会飞到那人身边,一会给男孩嘴里喂点水,一会又塞进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一青年,一少女两个女人已经醒了,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青年女人虚弱地问道:“昌哥,这是什么地方?是阴曹地府还是靠山囤?” 一听靠山囤三个字,池鱼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和池凤鸣齐刷刷地看向被叫昌哥的男人。 男人有些懵,脑子一时竟转不过弯来。 这两父女是听见阴曹地府吓坏了,还是听见靠山囤吓坏了? 靠山囤和阴曹地府没什么两样,他们早就知道那里一片荒芜,已经闹了足足三年旱灾,相传,遍地尸体,全是被饿死或者渴死的,阴曹地府也不过如此。 这里的人恐怕也都海害怕听见靠山囤这个地方吧! “都不是,这里是一个废弃的山神庙,不过已经过了凤阳县,再有五六日应该能到靠山囤。” 男人艰难地开口,虽然已经喝过水,可干裂已久的嗓子没那么快恢复,他出口的声音粗嘎难听。 躺着的女人又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滑落:“我对不起主子,没照顾好少爷……” “娘,少爷他,是不是……是不是不行了?” 一旁的少女哽咽着抽动肩膀,眼睛侧过,去看一旁了无生机的男孩。 第56章 流放靠山囤 池鱼也随着她们的目光去看地上的男孩,男孩的脸色和嘴唇全是铁青色。 他身中剧毒,如不是池鱼连着喂了他好几颗红果果,怕现在真的已经不行了。 三人都暗自垂泪,山神庙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池鱼想到什么,哒哒哒地跑到了男人跟前,粉色的襦裙用的上好的纱纺,薄如蝉翼,尤其适合夏天来穿,男人看着小蝴蝶一样飞来的女娃娃,不由得挺直了脊背。 这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按理来说,他应该给她跪下磕头的。 这样想着,男人也就这样做了,完全没顾及露着白骨的膝盖,在池鱼才靠近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池鱼赶紧去拉他的胳膊。 “大叔别这样。” “不,不,请一定受下我这一拜,小姐心善,今日救下我等性命,来日必会报答。” 男人哪里肯起来,一边磕头,一边说着。 “真不要这样,没准咱们还要继续作伴走呢。” 池鱼的语速很快,生怕慢了,男人又要磕头。 “什么意思?” 这话果真阻止了男人又要磕下去的头,他蹙着眉头,看着跟前的池鱼。 “听你刚才跟那位大婶的谈话,你们是要去靠山囤?” “小姐也知道那个地方?” “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么邪性的地方,北苍国最贫瘠的地方了,世上怕也没几人不知道那里。不过,小姐方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也要去靠山囤?” 男人像是在问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靠山囤怎会养出这样水灵灵的女娃娃呀,他真是妄想了。 “对呀,我和爹爹就是要去靠山囤,我们住在那里哦。” 池鱼的小软嗓里带着掩藏不住的骄傲。 男人不敢置信地盯着池鱼看,生怕自己是产生了幻觉,抬手用力地拍打了几下脸颊,生疼的感觉,提醒着他现在很正常。 池鱼的笑容就这样挂在唇角,“而且,我还是靠山囤的里正,所以,你们若真是要去靠山囤,我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一直在哭的女人还有少女强忍着悲痛,从男孩的身上收回了目光,转移到池鱼身上,她说自己是靠山囤的里正? 尽管一个看着只有三四岁的奶娃娃说自己是里正,他竟然不怀疑! “真的吗?那小姐可认识林旺?” 男人眼里的光辉一下就被点燃了。 池鱼点头,小嘴又张开了:“不仅认识林旺大叔,还认识林大嫂,林梅芝姐姐,还有齐报国齐阿爷。” 男人的泪花忍不住开始闪烁,没错了,他眼前的女娃娃果真是靠山囤出来的,林旺是他哥哥,他叫林昌,离家已有将近三十五年,可靠山囤的里正齐报国他是记得的。 激动地上下打量池鱼,老天爷总算开眼了,让他们遇到了贵人,此番少爷吃的苦也该到尽头了。 “咱屯子已然如此富裕了吗?” 林昌指着池鱼身上的打扮,又去瞄庙外的牛车,牛车上可装着很多好东西呢。 满心期望地盯着池鱼的小嘴,等着她回答,却看见奶娃娃小嘴一瘪,面露愧色道:“暂时还没富裕,甚至连温饱都还没解决,不过,请放心,大家都没去逃荒,都好好的呢,屯子里已经有粮食可以收了,暂时不会饿肚子。” 说了一半,池鱼没再继续,看了一会林昌,问道:“大叔是林大叔什么人?你看着跟林大叔长得很像。” 听到说大哥,林昌的眼眶就发热了,他吸了吸鼻子,仰着头不让眼泪出来:“我叫林昌,是林旺的弟弟,十岁那年被一户人家买走做了护院,一去就是三十五年,而今带着妻子木素菊还有女儿林听雪护送主子家的少爷到屯子里养病,才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亲人。” 终究还是没忍住,说起亲人,铁骨铮铮的汉子脸上挂满了泪痕。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林大叔的弟弟。 可他说的少爷为何要到靠山囤养病? 三年旱灾下来,靠山囤别说是个养病的好地方,说是能吃人的地方也不过分,又哪里适合养病? 看着跟前女娃娃的迟疑,林昌知道还不能说出所有的实情,只能忍着低下头,选择了沉默。 池鱼也没再追问,和爹爹到牛车上拿了些吃的出来,分给了林昌还有木素菊和林听雪。 男孩一直没醒,紧闭着双目,到了后半夜呼吸才算有了起色。 池鱼又从小包包里掏出了一枚青色的果子,把果汁挤到了他的嘴里。 男孩似乎不喜欢青果的苦涩,皱着眉头无意识地抗拒着。 池鱼就捏了他的下巴,迫他张着嘴,把整颗青果汁都喂完了才松开他。 可尽管如此,男孩仍旧没有醒来,只紧锁着眉头,冷汗不断往外冒。 “都休息吧,他一会就没事了。” 池鱼打了个哈欠,走到池凤鸣跟前,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了。 “辛苦了阿鱼!” 池凤鸣把闺女抱进了怀里,心疼地抚摸她的发顶。 “爹爹,阿鱼好困!” 池鱼眼皮都开始打架了,强撑不住一点精神头了,窝在池凤鸣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一会就打起了鼾声。 林昌没有睡意,一直守在男孩身边,他没有忘记刚才奶娃娃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他一会就没事了。 他愿意相信她,可少爷中的剧毒无解呀! 男孩额头的冷汗一直在冒,他像陷入了梦魇之中。 “爹地,快跑,不要管我。” “父皇,儿臣愿意接受流刑,去北苍最贫瘠之地,只求善待我母后。” “母后,儿臣不孝!” 男孩的嘴里不断传出呓语,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 林昌给他解开衣服,又扯了自己的里衣沾了水给他擦身子。 整个后半夜,林昌几乎都没休息,守在男孩身边一直照顾他,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临时,他实在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整个山神庙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爹地,不要哭,小渊还活着。” “妈咪,你快醒来,叫120,快救爹地!” 男孩的冷汗已经退了,可浑身被火炙烤的热浪并未消失,他感觉有什么在撕扯他的身体,他的头都快要炸开了,一帧帧电影似的画面不断地往他的脑海里灌,梦中,他瞧见了一个身着古代衣衫,却跟他张着一张相同的脸的男孩,一脸愁容,满嘴是血的趴在地上,身后还有刀光撞击的声音,厮杀声震耳欲聋,他的身体被人护着,那明晃晃的剑就刺穿了护着他的那人的心脏,鲜血染透了他的衣服,他被北苍国皇帝废黜太子之位,流放靠山囤了! 第57章 别靠近我们阿鱼 池鱼趴在男孩的身边,盯着他呓语,真是奇怪的人,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给他喂下最后一颗青果汁后晨曦的光亮撕开了暗夜的伪装,大地恢复了光明。 晨曦的光透过窗棂,门缝照到了屋里,池鱼盘着腿坐着,一双水眸盯着男孩恢复了常色的脸。 男孩经过昨夜洗髓换骨般的疼痛后,身上轻松了很多,此刻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想开口,可嗓子眼里像堵着一团棉花,他发不出声音。 多日来不曾见过光亮,乍然睁眼,眼睛竟还有些无法适应。 男孩眯着眼睛,让酸涩感慢慢消失,缓缓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奶娃娃,正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笑呢。 男孩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小哥哥,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软嗓里飘出来的声音带着稚嫩的软糯,男孩点了点头,侧目去看,一旁的林昌也醒了,正含着眼泪,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家少爷真的醒了! 男孩张嘴,无声喊了一句:林叔。 林昌自然看得懂男孩的唇形,知道在叫自己,赶紧爬到了他的跟前,擦掉眼泪,哑着嗓子喊了声:“少爷!” 男孩冲着他点了点头。 林昌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木素菊和林听雪也醒了,见到男孩睁开了眼,匍匐到林昌跟前,流着眼泪看着男孩笑。 池鱼默默地站到了边上,池凤鸣把她拦进了怀里。 几人哭够了,池凤鸣才问了句:“咱们可以出发了吗?” 再晚些,恐怕天黑前就到不了了。 平板车上躺着三人,坐着一人,牛大的背上还驮着两人。 这一路过来,亏得没人,若是有人怕都要骂他们一句不人道了。 可谁能知道,此刻的牛大浑身都是力气,再来一个平板车它也能拉动。 哞哞地叫着,四个蹄子踏得尘土飞扬。 黄昏的晚霞染红天边时,牛大带着他们回到了囤子里。 它还没进囤,入口处就挤满了人,都踮着脚,伸长着脖子看着入口处。 都五天没见到他们的里正了,干啥都提不起精神头,吃饭都不香了。刚要做晚饭,就听见了牛大的叫声,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挤到了道口来迎接池鱼。 “阿鱼,可算回来了,你走这几天阿奶都睡不着呢。” 齐老太用衣服擦着眼角。 “哎呀,总算是回来了,回来了呀。” 齐老头的声音都颤微微的,眼圈也泛着红。 囤子里其他人也都附和着,看见池凤鸣怀里的奶团子里,主心骨一下子就找到了,都纷纷上前围住了牛大。 牛大哞哞两声也没轰开人群,只能无奈地停在原地。 池凤鸣抱着池鱼下来,还没站稳就被齐老头一把抱了过去。 大伙你传给我,我传给你,似乎抱一下池鱼,都能沾染上啥福气。 池鱼都被传得快要晕了。 “好了,好了,都快别传了,阿鱼都要晕了。” 范大嫂把池鱼护在怀里不肯松开了。 她还挺着个大肚子呢,池鱼也不敢动,生怕惊扰到她肚子里的宝宝。 “伯娘,快放我下来,小心肚子里的小弟弟。” “啥?里正,你说俺媳妇肚子里的是男孩?” 范梓良突然蹿了出来,因为吃鱼一句话,眼珠子都涨红了,他把池鱼高高的举了起来。 池鱼皱着眉头,却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范大叔真是重男轻女,他的三个闺女不好吗? 非要生出个儿子才算! 池鱼蹬着腿要从范梓良身上下来,范梓良高兴,那里肯放手,又把池鱼高高的抛了起来。 “哎呀,你可别吓着里正里。” 林大嫂有些看不过去了,一把接住池鱼又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就是呀,别吓着里正了。” 护在了林大嫂身前的是林旺。 要啥儿子,他更想再生个跟池鱼一样的女娃娃呢! “就是,你个糙汉子,没个轻重的,别靠近我们阿鱼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上来,挡住了范梓良。 还范家族长呢?也不看看而今谁家不是盼着生女儿,尤其祈求能生出里正这般精致聪明的女娃娃呢,偏他还想生儿子! 范梓良嘿嘿的笑了,傻呵呵的摸着后脑勺退到了一边。 “对了,林伯伯,你快去车上看看,林昌伯伯回来了。” 池鱼从林大嫂怀里钻出一个脑袋,毛茸茸的小柔发上染着晚霞的余晖。 林旺一时没反应过来。 “快去呀,快去看看是不是小叔回来了。” 还是林大嫂机敏,碰了碰傻愣愣,还在思索的林旺一下。 “娘俺来抱。” 林梅芝从林大嫂的怀里接过了池鱼,林大嫂腾出了手,扯着林旺就往牛车那边走。 大家也都安静了下来,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林梅芝跟着她娘的步子,也到了池凤鸣的跟前,抱着池鱼悄悄地站到了他的身边,低声叫了声:“池大哥!” 池凤鸣只蹙着眉头点了点头,并未去看林梅芝。 秦素素,暗自呸了一声,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看吧,池凤鸣可不光冷淡她一人,这热脸生生地往上贴的不也才得到一个点头回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不是? 还不回去撒泡尿照照,一个嫁过人,还下不出蛋的女人,有啥脸要贴他们里正的爹呀! 秦素素扭着细腰,也凑了上去,“林大叔,听说林家不是只剩你一脉了吗?这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弟弟?” 林昌哪里还能听进去别人酸唧唧的话,早已热泪糊了眼睛,盯着已经到了眼前的林旺。 “大哥!” 粗嘎破锣嗓里喊出了压抑已经的声音。 “昌子,真的是你呀?你还活着?” 林旺的声音也哽咽了,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蹿了出来。 “活着,活着呢。” 林昌挣扎着想要下来,给大哥磕头,可奈何双腿没有力气。 “哎呀,昌子呀,真的是你呀,当年你走的时候还是一个萝卜头呢,而今都老了。” 齐老头闻声也走了过来,他记得林昌走那年他才做了靠山囤里正,林家因为穷,一个大户人家路过,正好缺护院,这林昌就把自己卖了,换了几两银子交给了大哥。 他走那日,还是他去送的! “齐大哥。” 林昌哽咽着声音去看早已斑白了头发,佝偻了背的齐报国。 一切都变了! “昌哥,这是到囤子里了吗?” 木素菊干裂的嗓子发出的声音也不好听,她已经在林听雪的搀扶下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跟前一个个衣衫补丁套补丁的众人,鼻子一酸。 第58章 故渊 “到了,到了,素菊,快来给大哥,大嫂磕头。” “大哥,大嫂,这是内人,还有小女。” 林昌指着身侧的两母女,看着林旺还有林大嫂。 林大嫂也是一个劲地抹眼泪,这一家子看上去比他们还惨。 “走,走,咱们回家,回家!” 林旺拍了拍林昌的肩膀,这才想起来还是在屯子外呢,眼见着天要黑了,总不能这么一直站着,赶紧说道。 “对,回家,回家!” 林大嫂也赶紧不哭了,拉着木素菊的手,拍了拍。 “这?” 林昌却犹豫起来,他此次回来靠山囤可不是衣锦还乡的,戴罪之身哪里敢进家门。 他扭头看了眼昏昏醒醒的男孩,最后看向了池鱼。 池凤鸣顺着林昌的目光看去,知道了他是有话要跟池鱼说,转身到了林梅芝跟前,伸手去抱池鱼。 却在抱住池鱼时,手擦到了林梅芝的手背。 她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瞬间就红透了,可糙汉子一心只想着把闺女给林昌抱过去,压根没留意到自己碰到人家的手了, 林梅芝的心里钻进了一只小鹿,小鹿咕咚咕咚地乱撞着她的心脏,她都不敢抬头去看高大的汉子。 “林昌伯伯,是有话跟我说吗?” 林昌点点头,有些为难,可都这个时候了又不得不说,“阿鱼爹,我可以跟里正单独说几句话吗?” 言外之意大家都懂了,纷纷往后退,池凤鸣把池鱼放到了牛背上,拍了拍牛大。 牛大扭着屁股带着他们朝着僻静处走去。 众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牛大的方向,才五日不见,怎么感觉牛大都要成精了! “里正,请受我一拜!” 林昌在板车上坐正身体,忍着膝盖上的疼痛,跪了下去,这一下,模板上都沾染上血肉了,可他没皱一下眉,而是郑重地给池鱼磕了个头。 连同木素菊还有林听雪也都规规矩矩,板板正正的给池鱼磕了个头。 池鱼这次没说话,她知道林昌一直跟她保留着些秘密。 看来,这是要说出来了! 她抬高眼皮,去看昏睡着的男孩,这个秘密一定跟那小哥哥有关。 只见林昌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一个锦帕,递到了池鱼跟前。 池鱼打开,里面包裹着一个通关文书,原来小哥哥的名字叫故渊,是北苍国太子,而今被废还被实施了流刑发配来靠山囤! “好,那我知道了,今晚你们暂且住到我家,待明日另作安排!” 既然如此,再住回林家自然是不行的。 林昌感激的又给池鱼磕起头来,当真没料到才三岁的娃娃,竟然懂得这样处理事情。 牛大的背被小手拍了一下,它就朝着囤子里又走去了。 夕阳已经彻底藏到了山后,靠山囤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三人最后被安排住进了茅草屋,林旺没敢问,知道池鱼这样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 齐老头更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赶紧组织着众人回家张罗饭去了,各家今晚都要做多些,凤鸣累了,今晚就不让他再做饭了,各家做好端来直接给他们吃。 院子里摆着石桌,池鱼坐在石凳上,老槐树的藤条伸展下来,缠住了她的身体。 池鱼的小脸就贴住了枝蔓,“树爷爷,阿鱼都想你了。” 她的脚下,老井里也流出了清泉,清泉缠住了她的小腿后再没敢往上进。 池鱼弯腰捧了一捧清水,也在小脸上蹭了蹭,“阿鱼也想龙爷爷了。” 两个老头就摇身一变,化出了人形。 三人在院子里逗趣,池凤鸣安排好了四人的住处,就抱着双臂靠在门上看着池鱼一人在院子里转圈。 他看不见老槐树和黑龙,不过他知道,此刻院子里并非只有池鱼一人! “池里正真是一个神奇的妙人!” 池凤鸣的身后响起一道粗嘎暗哑的声音。 林旺见林昌伤了腿,回到家里赶紧找了木头给他做了一个简易的轮椅,此刻林昌转动着轮椅到了池凤鸣跟前,看着院子里的小身影,感慨的说道。 池凤鸣没急着回答他,而是继续盯着闺女,看够了,才悠悠低头,“人自然是妙人,是好人,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待着,别给囤子里招惹祸端就好。” 林昌身体一僵,这个糙汉看似憨憨一个,竟什么事情也没瞒过他的眼睛。 “阿鱼爹爹放心,靠山囤是我的家乡,阿鱼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往后,我林昌的命就是她的。” 林昌严肃地看着池凤鸣,给出一个承诺。 池凤鸣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抬眼继续去看自家的闺女。 门口有陆续的脚步声传来,是各家做好的饭菜端来茅草屋了。 虽不丰盛,可也足矣果腹,看着满桌的饭菜,林昌的眼眶又热了,原本以为靠山囤就是人间炼狱,他们一路跋涉而来就是等死来了,却没想到,这里竟发生了这般变化。 人们不仅能吃上米饭,还有各种蔬菜! 池凤鸣请了林大嫂和林梅芝进屋照顾木素菊和林听雪吃饭,让齐老太去照顾一直没有再清醒的男孩。 男孩住在了外屋,木素菊和林听雪跟池鱼住进了里屋。 这一晚就这样将就了下来。 翌日,太阳升起时,故渊也睁开了那双迷离的眼睛,他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揉揉要裂开的太阳穴,故渊打量着四周。 前世他才活了九岁,是故氏财团的少爷,一场车祸让他一家三口阴阳两隔,本以为会这样死去,没想到竟然魂穿到了这个也叫故渊的废太子身上。 才捡了一口气,还没喘匀实,就被人给截杀了,原本就中了剧毒的身体哪里经得住折腾,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含着浅笑,嘴角两边坠着酒窝,额头有黑色火焰胎记的女娃娃。 想到那个女娃娃,故渊眉头一锁,想要从混乱的记忆里翻找线索,头突然又炸开了,他闷哼一声,抱住了头。 正在这时,池鱼推门而入,带进来一室阳光。 故渊强忍着,眯眼去看,昨日见过的奶娃娃又出现在了眼前。 原来昨天不是梦,真的有个精致的女娃娃喂他吃过东西。 “池鱼,阿鱼?” 故渊盯着眼前的小人,开口的声音像破锣被敲响了一下。 第59章 两人对上了暗号 池鱼懵懂的点头,一时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叫自己的名字,倒是一个聪明的,昏昏醒醒的竟然还记住了她的名字。 忍不住嘴角的酒窝又深了几分,聪明的人很多,可这样好看的却极少,她看着眼前清瘦的故渊,他长得比囤子里所有的男孩都好看,虽然脸上没有血色,可紧抿的薄唇还是被他挤出了一抹红,高挺的鼻梁像女娲娘娘刻意修饰了几遍的,一双眸闪烁着黑曜石般的光亮,却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深邃,一身粗布麻衣也没遮掩住周身的清贵气度。 真不愧是北苍太子! “阿渊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 池鱼已经进来,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扬着头,看着盘腿坐在土炕上的故渊,踢了小脚上的鞋子就要往上爬,她想看得更清楚些,可小短腿蹬了几次都没上去,她竟然第一次发现爹爹盘的土炕这么高! 真不知道每次醒来,自己爬趴下去时多么幸运没被摔了。 又攀了几次,还是没任何进展,她撅着小嘴,生起气来,下次要跟爹爹说,把这土炕给刨了。 故渊看着下边跟自己生闷气的小人,脸早已红透,他的长相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宫里,都无人能及,可无一人敢这样大胆地在他跟前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狭长的眼角带了冷意,他斜睨着地上还在想法往炕上蹿的奶娃娃,不想伸手帮一下。 因为用力着急,奶娃娃的额头都出了汗,细软的头帘粘在上面,池鱼额眉间的黑色火焰胎记就这样露了出来。 故渊突然瞪大眼睛,看着黑色胎记燃烧起火焰,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弯腰把下边的小人捞到了炕上。 池鱼被按着坐在了故渊的对面,他的手指很冷,触到池鱼的眉间,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如果有一辆车,小明从家里开出来,小红坐在副驾驶,请问,车是谁的?” “如果的!” 奶团子奶声奶气,不加任何思索地脱口而出,曾经有个小哥哥,考过她这个问题。 “阿鱼!” “小哥哥?” 池鱼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珠子,这个脑筋急转弯她还从未跟第三人讲过,这是她跟小哥哥之间的秘密。 两人对上了暗号似的,都好奇地打量着彼此进行确认。 “你会讲树上的猴吗?” 奶团子决定再试试他,万一不是脑海里一直给他出主意,陪她解闷的小哥哥呢? “树上骑个猴,树下八个猴,请问一共几个猴?” “如果是‘骑’个猴,那就是九个猴,如果是‘七’个猴,那就是十五个猴。” 池鱼终于确定了眼前清瘦的男孩就是总在自己脑子里说话,给她讲故事,给她出主意的男孩了。 不由得喜上眉梢,都没来得及站起来,挺着身子就往故渊那挪,脸几乎都要贴上故渊的脸了,她眼睑上忽闪着的纤长睫毛,故渊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这边也是心下激动,竟没想到,眼前的女娃娃竟然是一直跟他神交,陪他解闷的女娃娃。 曾经,他以为那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还缠着爷爷在地图上给他找了半天靠山囤,他跟爷爷说每天晚上他睡觉前都会进入一个黑色火焰的黑洞里,里面能听见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那个世界里住着一个叫池鱼的女娃娃。 爷爷担忧的第二天就带着他去了医院,检查精神科。 一度,故渊也以为自己病了,可那么真实的交流,甚至那火焰型的黑洞,他只要闭上眼都能画出来。 冰凉的小手抚摸在池鱼的眉间,曾经他画出来的黑色火焰就是这样的。 “是,我就是你的小哥哥,我叫故渊。” 故渊眼底的冷意早已散去,强忍着心底的激动澎湃,从小的培养让他不轻易展露自己的喜悦。 可生人勿近的冷漠在确定跟前女娃娃的身份后,早已散得无影无踪了。 “阿渊哥哥,阿鱼真的见到你了。” 奶团子扑进故渊的怀里,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蹭,都忘了他身上还有伤。 被碰到了伤口,故渊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池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从故渊的怀里出来,“阿渊哥哥,我是太高兴了,都忘了你还伤着,我要跟你保持距离,免得再让你受伤。” 故渊被她软糯的话语都逗笑了,忍不住撸起她的头顶,毛茸茸,细细软软的发丝很是顺滑。 “不碍事。” 故渊轻柔着声音。 尽管故渊说了不碍事,可池鱼还是往后退了退,拉开了跟他的距离,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又挂到小哥哥的身上。 看着池鱼谨慎的样子,故渊又被逗乐了,他一笑,满屋的阳光都黯淡了。 “小哥哥,你一直住在皇宫吗?” 池鱼真想爬过去,摸摸那张好看的脸,可不得不强忍着。 故渊摇了摇头,现在的他不曾在那里住过,他以前都住在神农庄园,那是故家的半山别墅。 可该怎么跟眼前的小人解释他的世界呢? 故渊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见小哥哥不笑了,池鱼赶紧闭紧嘴巴,双颊鼓得高高的,她眨巴着水眸,用眼神跟他道歉,像极了他曾经养着的小河豚。 池鱼真想狠狠敲自己几下,怎么偏偏选了这个问题问呢? 小哥哥是被废黜的,还被自己爹爹赶来了这种贫瘠的地方,现在一定伤心死了,她还偏偏再提起,真是一个笨家伙。 这样想着,小手就攥成了拳头,狠狠地敲在自己的脑袋上。 “这是干什么?” 池鱼才敲了一下,故渊就赶紧拉住了她的小胳膊。 “小哥哥,你不要难过,也不要想家,更不要想你的坏爹爹,以后我不会让你受苦的,我要让你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你相信我。” 池鱼往前挪了挪身子,盯着故渊那双黝黑又忧伤的眸。 他忍不住裂开嘴笑了,心底暖融融一片。 插科打诨的小插曲倒让故渊不用解释他曾经居住的地方了,罢了,说不说都一样,既然来了这里,他便是北苍国废太子故渊了。 两人在屋里待了半晌,池鱼才出来,刚出来就急火火地喊着爹爹要商量大事。 池凤鸣扔下手里的活几步就跑到了池鱼跟前,闺女要办的事都是顶天的大事,必须排在最前头。 “阿鱼,怎么了?” 池凤鸣给她捋着汗湿了的头发,见她很是着急,心下跟着也是一沉。 第60章 种田盖房样样棒 “爹爹,咱们来给阿渊哥哥修建屋舍吧,就在茅草屋的后边。” 奶团子叉着腰,已经来回往后院跑了三次了。 “啥?” 池凤鸣第一次没领悟到闺女话里的意思。 池鱼就四下里张望了一会,确定院门口不会有人进来,悄咪咪地凑到池凤鸣的小腿边,扯着他的衣服让他蹲下身子。 池凤鸣蹲下来,把池鱼抱在了腿上。 她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把昨日林昌给她的文书复述了一遍。 池鱼一直盯着池凤鸣的眼睛,没有办法他只能露出惊讶之色,“既然你都知道他的身份了,还要给他修建屋舍?他可不是来享福的!” 池鱼皱着眉头,撅着小嘴道:“爹爹,我是靠山囤的里正,有权利管辖领地里的流放人员哦。” “是,是,我们阿鱼是里正,有好大的权利呢,你说怎样就怎样,可以了吧!” 池凤鸣哪里舍得让闺女生气,赶紧顺了她的话,曲着手指刮她的小鼻子,不就是盖屋舍吗?后山有的是木头,这个难不倒他。 “我就知道爹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不像阿渊哥哥的坏爹爹。” 池鱼撒娇的同时也没忘记编排一次故渊的皇帝爹爹。 池鱼不是心血来潮,她是一个实干派,说了就做。 才吃过早饭,就拿了木炭到了故渊的屋里,他还不能下炕。 “阿渊哥哥,你来画出来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我去给你盖。” “哦?小丫头还要给哥哥盖房子呀?” 故渊接过她手里的木炭,用衣服擦了擦她小手上沾到的木灰,打趣地问道。 “那是自然,我以后还会给阿渊哥哥置办世上最好的东西呢。” 池鱼推了推他的胳膊,催促他赶紧画。 倒没料到小丫头还真有心。 她小胳膊没多少力气,可还是咬着牙把吃饭的方桌给拖了过来,“阿渊哥哥,画在这上面。” 故渊笑笑,捏着木炭画了起来。 他们还住着茅草屋呢,哪里来的精力给他盖屋舍,等他好了,便和林昌一家自行搭间茅草屋就行。 可小丫头睁大着眼睛,滴溜溜地期盼着他落笔呢。 故渊便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很快规划出一处院落,再睁眼时,手下如有神,哗哗地在桌面上勾画起来。 “阿渊哥哥,你画的房子可真好看。” 池鱼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看着桌面上铺陈出来的画面,都想象出来故渊住进去的模样了。 两边各三间,左侧住人,右侧是杂物间,盥洗间,厨房,正中央还有两间正房,一个连廊把一个家串了起来。 “阿渊哥哥,这里为什么是两间房?” 池鱼小手指着正中央的两个屋子,不解地问道。 “自然是你一间,我一间。你都给阿渊哥哥盖这么漂亮的房子了,我还能让你住着茅草屋吗?” 故渊看着池鱼,一本正经地说着。 这自然不是他应付池鱼的,而是希望将来真能盖这样的一个房子,让小丫头住进去。 池鱼小手托着下巴,仔细地看着故渊画的房子,一点点记到了脑子里。 “我都记住了,那我将来就住阿渊哥哥的隔壁。” 池鱼眯着眼笑了起来。 * 一连五天,故渊都很少看到池鱼,他以为她跑出去玩了,总守着他一个下不了炕的人肯定无聊。 便耐着性子也没去向木素菊和林昌打听。 直到第六日,林听雪笑着跑进来,跟他说靠山囤今日有大事,他才问了池鱼的去向。 “您跟我出去看看吧。” 林听雪说着就要去扶故渊下炕。 故渊原本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却听见窗外孩童唱歌的声音,“池里正,真正好,种田盖房样样棒!” 种田盖房? 故渊来到靠山囤这些日子来,第一次出了茅草屋。 刚出了院子,眼前的景象却惊呆了他。 池鱼带着大家兴高采烈地去了地头,连片的红薯叶子还是青翠青翠的,下边的红薯早已长得老大,有些都破土而出了。 茅草屋后边一座木屋搭建的屋舍屹立着,跟那日他画的一模一样! “阿爷,收割吧,今晚咱们吃红薯宴。” “好嘞!” 震耳欲聋的回应声久久不散,人们吆喝着纷纷下了地。 林昌的腿还没恢复,可硬是不做轮椅了,拿着一根棍子当拐棍,他也挪到了田埂上,看着干得热火朝天的人们,心里也痒痒地想下去。 木素菊和林听雪恢复得很快,因为没有内伤和外伤,养了几天就能下炕了,此刻,木素菊也加入了收割的队伍。 “阿鱼,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木素菊一边捡着池凤鸣刨出来的红薯,一边好奇地问道,这东西从前从未见过。 “能吃,还能变着花样吃呢。” 卷着裤脚,露出一截小腿的池鱼头上顶着一顶荷叶形的藕色帽子。 那是故渊画了样子让木素菊给池鱼缝制的,说这样带着出去可以遮阳。 效果倒真的好,戴着好看还能遮太阳。 木素菊赶紧点头,捡得更有劲了。 故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听着远处传来的嬉笑声,现下不觉艳羡起来。 田间地头上,人们挥洒着汗水,头顶的太阳尽管很烈,可也没让劳动人民退缩半步,故渊的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此刻,只有他一个闲人! 夕阳的余晖撒下来时,人们也把最后一块红薯堆到了池家的院子里。 小山一样高的红薯个顶个的大,肉粉色的外皮下全是粉嘟嘟的肉,阿鱼说这样的红薯生吃都很香甜呢。 孩子们得了宝贝似的在地里又挖出来一些小的,在身上蹭干净了,放嘴里就吃,晚饭都还没做呢,一个个就都吃饱了。 “阿鱼,你给咱的可真的都是宝贝呢,这玩意,是真好吃呀。” 齐老头的烟锅袋子难得背在了肩膀上,他又咬了一口清脆的红薯,冲着池鱼嘿嘿地笑。 “你个糟老头子,告诉你多少次了,叫红薯,红薯。” 齐老太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剜了齐老头一眼,随后立马把笑容又挂到了脸上,“阿鱼,你说今晚咱们先怎么吃?” 见没人回答,赶紧去找,老槐树下石凳上,豆油灯染着豆丁大的光亮在石桌上,池鱼正端着一个瓷碗放在了故渊跟前。 大家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八九岁,模样清贵的男孩。 院子里的孩子们也都停止了嬉闹,随着大人的目光朝着光亮处去看。 柔白的灯光下,清瘦的男孩一张脸倒是好看,可光好看有啥用? 齐小六哼了哼鼻子,这是那天躺在牛车上的病秧子吧,那日匆忙,他又躺着,脸黑黢黢的什么也没看清楚,现在洗干净了,长得倒挺扎眼。 他率先走到了石桌前:“你是林伯伯家的吗?” 第61章 你说谁有病呢 清冷的眸子里不怒不喜,故渊端坐在石凳上,看着很快围拢上来的孩子们。 他不着急回答齐小六的话,就那么坐着,等着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齐小六的脸开始涨红,这小子还真是傲慢,凭什么,就凭长得好看? 他又上前一步:“你是林昌伯伯的儿子吗?” “小六哥哥,他叫阿渊!” 池鱼挡在了故渊的跟前,隔绝齐小六他们投射过来的敌意,抢先一步开口,免得故渊说出什么惊人的语句,莫名的,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份。 听见奶团子的声音,齐小六立马就收住了要发狠的眼神,笑着转头看向池鱼,“阿鱼妹妹,这几个是我尝过最甜的,我没舍得吃完,每个都给你留了一部分,给,你吃吧。” 齐小六献宝似的把一直用衣服兜着的红薯摊开在池鱼跟前。 池鱼望过去,有些面露难色,这些果真都是齐小六吃过的,上面他咬过的地方因为时间久了都晕出了一圈黑色。 “给啊阿鱼妹妹,你尝尝,真的很甜。” 见池鱼不动,齐小六又往前凑了一步,把红薯往她跟前推。 “不嫌脏吗?你咬过的东西也好意思再给别人吃,不怕有病渡给阿鱼了吗?” 故渊站了起来,把池鱼拉到身后,清瘦的身板也能给她挡的结结实实。 “啥?你说谁有病呢?” 齐小六一下子就炸毛了,挺着胸膛就要往故渊的身上撞。 故渊怕他伤到池鱼,转身把她护在身前,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齐小六自然还没碰到故渊,他的后脖颈子就被人给捏住了。 一双腿离地,他气愤地蹬着。 “臭小子,说你有病呢,你吃剩下的东西还拿来给阿鱼吃,怎么想的。” 池凤鸣黑着脸,声音里带着怒意,方才要不是故渊那小子先护住了闺女,他早过去把齐小六捧着的东西打翻了。 齐小六一时语塞,他只想着把最甜最脆的选出来留给池鱼吃,竟忘记了这些都被他咬过了。 “哎呀,真是个憨憨。我要是你池叔,非凑你屁股几下不可呢。” 齐老太过来解围,拍打了几下小儿子的头。 池凤鸣顺势也就松开了他,可仍旧没有好气。 “阿鱼啊,别搭理你六哥哥。你碗里端的啥?” 齐老太是心思活络之人,拍了拍自己的傻儿子,让他退出了池凤鸣的视线,开口转移了话题。 故渊还护着池鱼呢,此刻池鱼的小脸埋在了故渊小腹的位置,小脸贴着他的肚皮,他该是肚子饿了,里面咕噜噜,咕噜噜的肠鸣响个不停。 听见齐老太说她碗里的东西,赶紧推开故渊,重新端起大海碗,扬着小脑袋冲着故渊笑:“阿渊哥哥,给你吃这个,我刚呼得红薯。” 这样的红薯煮熟了会更甜。 故渊接过了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香甜扑鼻,良好的教养让他忍着饥饿,没有自己先吃,只是端着碗。 “阿奶,你带着大家把锅里的红薯分了吧,这会吃正好呢。” 池鱼小手指着厨房的方向,在大家收红薯时,她教给林听雪给大家呼了一锅。 齐老太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到了一起,招呼着大家往厨房走。 “快吃阿渊哥哥。” 池鱼扯着故渊的衣角,让他坐到石凳上。 故渊便坐了下去,把碗也放在了桌子上,望着碗里的红薯发呆。 神农庄园里也有一块地是专门用来种红薯的,爷爷说是因为他爱吃,所以,家里常年备着。 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发顶,“谢谢!” 跳动着的灯火映进小丫头的眼睛里,里面的星辰大海便都清亮起来。 齐小六见池鱼爹爹不盯着他了,悄悄地又溜到了石桌旁,挨着池鱼坐下。 “阿鱼妹妹,我刚才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想让你吃剩下的东西。” 齐小六赶紧解释。 “小六哥哥,我知道,谢谢你。” 甜糯的小软嗓里飘出来的话比刚才齐小六吃下的最甜的红薯都甜。 见池鱼并不怪他,不由得又挺直了胸膛,挑衅地看向一片捏着红薯小口吃着的故渊。 故渊并不应战,只管吃小丫头送来的红薯。 “阿鱼妹妹,明天我能参观你的新家吗?” 见故渊不搭理自己,齐小六只能重新看向池鱼。 池鱼伸出小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她还不想让故渊知道茅草屋后边木屋的事。 可齐小六已经嘴快的问完了。 故渊眼角余光看着可爱萌软的小丫头嘴角笑容不自觉地扩大。 齐小六赶紧握住了嘴巴,小脑袋滴溜溜地四处张望,寻找池凤鸣的身影,他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 池鱼冲着他摇了摇头,齐小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再没继续木屋的事情。 “林昌媳妇,你家那孩子性子够冷的,也不爱说话。” 范大嫂一边从锅里往外拾红薯,一边问一旁的木素菊。 木素菊先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哎吆,瞧我这破嘴,林昌媳妇别介意,我没别的意思,不过,你家那孩子的长相可是一等一的好。” 范大嫂见木素菊愣着皱眉,赶紧打起哈哈。 “就是呀,这等皮相比女孩子都好看呢,不过回来咱这靠山囤,往后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可咋受这份苦呦。” 其他的妇女也跟着应和,院子里故渊的样貌当真惊艳了她们的眼。 “阿渊可以的,我们都能吃苦的,都能吃苦。” 木素菊总算明白过来,她们都把故渊当成了她的孩子。 她没更正,也没承认,在这里知道故渊身份的人越少才越是好事。 * 人们在茅草屋的院子里闹腾到半夜才散,池鱼早已困得坚持不住,窝在池凤鸣的怀里睡着了。 粉嘟嘟的小嘴微张着,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打湿了池凤鸣胸前的衣服。 “池叔,我来抱阿鱼回屋吧。” 故渊看着池鱼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擦她的口水,可池凤鸣全是警告意味的眼神,让他硬生生的忍住了。 “你个臭小子,好好在靠山囤盘着,少惹事。往后去后边的木屋里住,少在我眼前晃悠。” 池凤鸣凶了眼前看着碍眼的故渊一句,忍不住瞪了一眼,把怀里的小闺女搂得更紧了,明明木屋都可以住了,小丫头偏偏还要找一样可以给故渊照明的东西,真不知道这臭小子怎么跟小闺女这么快就熟络了。 酸气从脚趾一直冲到了头顶。 第62章 你们还有组织? “池叔,木屋我不会住的,您和阿鱼搬进去,我和林叔一家住在茅草屋。” 故渊看着池凤鸣黑着的脸,知道他是担心池鱼,怕自己给她招惹了麻烦,所以,他刚才的话他并不生气,可还是想要表明自己的决定。 池凤鸣又瞪了他一眼,说得漂亮,若不想住,干嘛要画图样给闺女,口是心非的家伙,池凤鸣直接给人家扣上了帽子,一句话也没回抱着自己闺女回到了里屋。 林昌见池凤鸣走了这才敢跟木素菊和林听雪靠近,“少爷,您还是住到木屋吧,那里更舒适些。” “林叔,你又忘了,以后叫我阿渊。” 这里没有少爷,只有一个普通的故渊。 林昌赶紧打嘴,“是是,瞧我这记性,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行了,赶紧都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帮忙分红薯呢,还有,以后别劝我住木屋了,木屋留给阿鱼住。” 他回头去看里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可奶团子方才张着小嘴,流着哈喇子的憨态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晰,嘴角忍不住上扬。 林昌看着高冷清贵的男孩,从前在宫里时他就很少笑,从京城出来之后更是郁郁寡欢,无一日不在忧伤,而今,总算能看见他的笑容了,看来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忍不住眼角又有了湿意,宫里那位有指望了,只愿她一切安好,保重自己,等着这位重振旗鼓再回京。 想到这一切,林昌也忍不住朝着茅草屋里去看,这一切都是小丫头的功劳呀! 罢了,只要主子高兴,住哪里都行! 他起身先到茅草屋看了看,见池凤鸣已经躺下了,回来推了推木素菊和林听雪回屋去睡觉,自己扶着故渊也回了外屋。 第二日,先来了茅草屋的是靠山囤的孩子们。 他们打了赌,说林昌伯伯家那个病秧子一定在睡懒觉,他们要把他赌被窝臊他的脸。 可谁知道刚到了院子里,就看见了背对着大家,在石凳上坐着,手里捏着一本书的俊俏男孩,正在读书! 清瘦单薄的肩膀挺直成一条线,左手垫在石桌上,右手捏着书卷,晨曦的光亮柔和地笼罩在他身上,院子里的孩子们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天呀,这家伙竟然认识字! 大伙迅速转头去看齐小六,齐小六也正在抱着双臂,拧着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故渊,那小子真的拿着一本书在读,看来他这池里正左膀右臂得力助手的地位要不保了,自从这臭小子住进了茅草屋,阿鱼找他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心底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 看来今天高低要给这臭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他初来乍到需要了解靠山囤的规矩。 “走,会会他去。” 孩子们自动给齐小六让出了一条道,靠山囤他们只认池鱼是老大,齐小六是老二! “姓林的,你果真要跟我争老二的位置吗?” 齐小六一拍石桌,坐在了石凳上。 故渊整理好手里的书,放在了一旁,抬眼去看齐小六。 哦,是昨天那小子,这小子大早上就气势汹汹的来找茬,原来是担心自己的位置不保呀。 老二? 故渊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齐小六打眼去看,浑身立刻都不舒服了。 “姓林的,你别高傲,谁还不认识几个字了。你要想做池里正的跟班也不是不可以,你得能过了我这一关,如果我出三题,你能答出来,我就同意你加入我们的组织。” “哦,你们还有组织?” 故渊挑眉。 “那是自然,俺们的组织叫靠山囤护鱼队,誓死保护池里正,不管啥事,俺们绝对服从池里正。” 齐小六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说起池鱼,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与有荣焉的劲头。 “护鱼队!不错。” 故渊重复了句他们的队名。 “你想给我出什么题?” 故渊倒来了兴趣。 只见齐小六举着右手食指,食指向上,靠近了故渊。 齐小六周围的小伙伴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题可是当年池里正打败范族长的难题,齐小六这小子是想把林家这病秧子虐得体无完肤呀! 都瞪大了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是该挫挫这小子的锐气了,一股子清冷傲慢劲。 故渊挑眉,示意齐小六继续。 齐小六便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什么?” 故渊嘴角一抽,他自然知道他问的什么,这个动作还是当年他教给小丫头打擂台的。 “倘若我答对了,可否也给你们出一题呢?” 故渊的冷傲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从小骨子里自带的。 齐小六冷哼,想当年狡诈的范族长都答不出来,他不信跟前这个弱鸡一样的家伙能答出来,“当然可以,你快答吧,别磨叽。” 故渊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迈了几步,他虽清瘦,可个子却比齐小六高出不止一头,“你这根手指能延伸出三个答案,第一,你的手指,第二,天,第三,倘若你问,齐阿爷为何不用这根手指做饭,答案便是,因为这是你的手指。” 噢! 齐小六身后的孩子们又开始倒抽凉气,忍不住发出了惊讶声。 这家伙简直不是人,竟然一次答对了! 齐小六也不敢置信,同时不认输地瞪着故渊,“你小子作弊,一定是阿鱼给你讲过这个考题。” “我从不作弊,如果你认为我作弊了,那可再出一题。” 故渊重新坐回到石凳上,看着脸红脖子粗的齐小六。 “你……你……” 齐小六哪里还有啥可以考人的题目呀,他这一生也就指着这一道题来唬人了,此刻急得额头上都出汗了。 “既然如此,那我来给大家出一题吧。” 故渊也看出了齐小六的窘迫,决定不再逗他,便说道:“一个加一个在什么情况下等于三个?” 齐小六和他身后的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着你,嘴里不断地重复着故渊的题目。 “阿渊哥哥!” 池鱼也醒了,林听雪给她梳洗好后,她就一蹦一跳的出来了,方才在屋里,她就听见了故渊的声音。 故渊迎着光去看晨曦里的粉团子,忍不住脸上的表情就柔和了起来。 “阿鱼,过来!” 故渊朝着池鱼招手。 池鱼过去,坐到了他旁边的石凳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看着齐小六还有他后身后的众人。 “有答案了吗?” 池鱼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她也是第一次听阿渊哥哥讲这个题目,可她已经想到了,嘴角的小酒窝调皮地跳着。 齐小六羞臊得低下了头,其他人也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退出赛道。 第63章 给靠山囤出谋划策了 “阿鱼,你来说说看。” 本是清冷模样,故渊在池鱼跟前却连眼角眉梢都翘着。 其他人也顾不得羞臊了,齐齐抬头看向池鱼,他们的池里正自然是绝顶聪明的,“里正,快说答案,让这小子看看咱靠山囤里人的智慧!” 齐小六更是瞪着崇拜的大眼睛,只盯着池鱼看。 奶团子清了清嗓子,看向故渊,道:“算错的情况下等于三。” 孩子们都往后倒退一步,池里正可是靠山囤最值得让人崇拜的,这次怎么给了这么个答案! 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从聚焦池鱼的身上挪到了故渊身上。 心下赶紧暗暗祈祷,可千万要答对了,阿鱼可是靠山囤的里正呢,她要是错了,跟前的臭小子不更要骄傲了吗? 可却管不住脑子里一个劲钻出来泼凉水的,他们刚才也想到了,算错的情况下,可怎么可能会是这个答案呢? 却见清冷的男孩从石凳上下来,站到了池鱼跟前,屈指在她挺翘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宠溺地说道:“小精灵鬼,还真答对了!” 呵! 其他孩子的眼睛也都晶亮得像初升的太阳,刚才他们也都想到这个答案了,只是没敢站出来说而已,看来,自己也是绝顶聪明的,可以跟里正比肩,不由自主地看着故渊挺直了胸膛,你个会识字的出的题,俺们也能答出来,谁肚子里还没几两墨水呢! “阿渊哥哥快说说,一定还有其他的答案。” 池鱼捉住他的胳膊赶紧摇着撒娇,她知道他一定还藏着其他答案。 其他孩子也支棱着耳朵,竟然真的有其他答案,不由得想要知道。 “好!” 故渊的嗓子已经恢复了,此刻好听的声音像偶尔落在老槐树上翠鸟的叫声。 “从生物学角度来看,一男加一女就可能等于一个父亲加一个母亲加一个孩子就是三了。” 池鱼滴溜溜地转着黝黑的大眼睛,她自然不懂什么是生物学,可她明白了,小哥哥是说的男人和女人组成家庭以后,又生出来的孩子加到一起就是三个了。 可齐阿爷家加起来怎么是八个呢? 她低着头拨弄着自己手指。 好看的柳眉都要打成死结了,池鱼无声地列举了靠山囤好几个家庭,可基本都不等于三。 齐小六和其他孩子也都看着故渊,他一句“生物学”把他们整懵了。 “不必深究!” 故渊自然知道当下的年代,只生一个孩子的家庭太少了。 “算错的情况下是最标准的答案,阿鱼真是聪明得让人佩服,不愧是靠山囤的里正。” 故渊决定给池鱼抬轿子,就是一个脑筋急转弯,确实没必要非要烧脑地去论证。 其他孩子一听,都朝着小池鱼伸出了大拇指,齐小六也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阿鱼,其实俺刚才也想到了,只是……” 只是他不是百分百确定,所以,错失了回答问题的时机。 “嗯,小六哥好聪明。以后我们一起玩。” 池鱼说的‘我们’自然包括了故渊。 齐小六像下定了决心,从石凳上下来,也走到了池鱼跟前,和故渊左右站在池鱼旁边。 “好吧,我同意你加入我们了,我叫齐小六,今年七岁了。” 他先慷慨地来了个自我介绍,却在说年龄是暗搓搓地又给故渊摆了一道,看着他病恹恹的劲,也就只是个子高点,那瘦弱不堪的样子,一定没自己年长! “以后大家就叫我阿渊吧,深渊的渊。今年九岁。” 故渊沾着一旁杯子里的水,在石桌上写下了一个渊子。 大家都围上来看着,他写的名字可真好看,可他们不认识,只能嘿嘿地干笑着,叫了声‘阿渊’。 只有齐小六从心里默默地把自己排到了第三的位置,这家伙竟比自己大,而且个子也比自己高,更重要的是他认识字,以后可以更好的保护阿鱼妹妹,所以,他甘愿把老二的位置让给他! “阿渊,以后咱们一起保护阿鱼妹妹!” 齐小六朝着故渊伸出一只手,故渊接住,跟他的交握住,齐齐看向了池鱼。 他一定会保护她的,他的命都是她救的。 这场风波就此结束,他们又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阿鱼,这些红薯往后咱们都要怎么吃?” 院子里小山一样高的红薯堆着,冉冉升起的太阳把它们身上的颜色烤得早已没了昨日的鲜亮。 池鱼抬头看了看天,这老天爷怎么还舍不得收收神通呀,天天这样暴晒靠山囤也不累吗? “这次,咱们就让它给咱们变美食,它不是厉害,想晒死咱们吗?咱们偏不如它的意。” 奶团子左手指日,右手叉腰,也就是她敢这样,换一人敢这样说老天爷,说太阳,不被家里老人打死,也少不得一顿胖揍。 小伙伴们都拍手叫好,这也是他们喜欢阿鱼的另一个原因,勇敢! “阿鱼,你仔细说说!” 故渊自然不会跟着他们胡闹,却也不去责怪池鱼,他来自二十一世纪,当然不相信指天说日就是犯罪了。 “红薯可以晒成干,晾透了的红薯干能放很久,将来可以煮着吃,还能磨成粉做成粉条。” 故渊点了点头,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储存方式自然是最妥当的,可若是新鲜的能多吃些时日岂不是会更好,他思索片刻,说道:“阿鱼的办法自然不错,我提另外一个建议,咱们可以挖个地窖,把红薯,地里成熟的蔬菜采摘下来后放进去,地窖一般都是冬暖夏凉,东西放下去能新鲜很长时间。” 池鱼漂亮的眼睛一亮,赶紧冲着故渊点头。 齐小六还没反应过来故渊说的是个啥道理,不过也跟着点了点头,只是他是在赞扬自己的眼光,把老二的位置让给了他,这不,他已经在给靠山囤出谋划策了! “仔细说说,这个地窖怎么挖?挖在哪里?要多深?” 池凤鸣偷偷看了一早上的戏,此刻被故渊的想法吸引,走到了孩子们的跟前。 故渊仰起头看着黝黑的汉子,“池叔叔感兴趣?” 池凤鸣浓眉一拧,“少废话,臭小子,赶紧说。” 故渊低头掩嘴一笑,却也不藏着,说道:“想要挖经久耐用的地窖,所选的地方土质一定要硬,太松的地方容易造成坍塌,另外,这个地方不能潮湿有水,深度大概茅草屋这样就够了,形状大概是这样的。” 故渊说着就折回石桌上,沾着杯子里的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地窖的形状。 故渊的动作停止,池凤鸣的脑海里也形成了地窖的选址。 第64章 猫一样撒娇 “苍龙山脚下!” 池凤鸣和池鱼同时开口。 故渊不应声,他不熟悉靠山囤的地形地貌,可看着开心的父女两人,知道,他们选择的地方一定不会有错。 可想到又可以靠近苍龙山了,齐小六的眼就冒光。 “池叔,俺们也都可以去帮忙。” 才到了池凤鸣腰间那么高的臭小子,也想挑大梁?他才不信呢,他知道,这小子一定是又惦记上苍龙山里的山货了。 “你小子消停点。” 池凤鸣敲了一下齐小六的头。 “爹爹,小六哥哥的想法没错,咱们已经可以解决温饱了,可仅仅这样能行吗?屯子里需要富裕起来。” 池鱼又想到了不受待见的林梅芝,还有那么多没有娶上媳妇的大哥哥,苍龙山上的物资丰富,那是大自然馈赠给他们最好的礼物,他们该利用起来。 “爹爹也懂,爹爹只是担心那些猛兽伤了你。” 池凤鸣想到那些熊还有那头雪白的老虎心肝都颤,毕竟是动物,有兽性,谁能保证它们不会发狂? “爹爹,放心。它们是我的朋友,绝不会伤害靠山囤的人。” 池鱼拍着胸脯保证。 池凤鸣筹措着,没有立刻答应,或许该跟齐老头还有几个族长商量下。 “这事不急在眼下,爹爹明天给你答复。” “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奶团子赶紧抱住了池凤鸣的小腿,坐在他的脚面上,小脸贴着他的腿,猫一样撒娇蹭着。 故渊的眼神黯淡下来,前世,今生,他的爹地都不曾这样跟他互动过! 见池凤鸣有松口的迹象,齐小六也学着池鱼的样子抱住了他另一条腿,脸也贴上去,一个劲地蹭。 池鱼和齐小六还有其他的孩子都哈哈的大笑起来。 惹得池凤鸣的心也软软的,竟发不起狠话。 故渊躲到了一边,远远看着他们的热闹,男孩子也可以这样耍赖皮的吗? 在池凤鸣被孩子们围得无奈时,屯子里其他的人也来了,看见自家的崽在调皮,脱了鞋就要朝着他们屁股上招呼。 “别打,没碍事!” 池凤鸣难得替这群皮小子求情,出口的声音有些生硬。 听见是池凤鸣求情,大伙这才住了手,冲着池凤鸣憨笑着赔不是。 齐小六也早已松了手,一溜烟的蹿到了故渊身边,齐老头气得一个劲地吹胡子。 “阿爷,你跟爹爹安排这些红薯吧,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池鱼扯了扯齐老头的衣服,指着那些红薯,“爹爹知道怎么处理。” 池凤鸣点了点头,他知道小丫头这几日的心思都在茅草屋的后边。 便遂了她的心思,摆了摆手让她走了。 院子里很快只剩下了大人们。 池凤鸣把院子里的大娘,婶子,小媳妇,大闺女们分成了三队,一队负责挑拣分类大小个,好坏;一队负责把一部分小的,甚至坏的红薯切成薄薄的干,一队负责晾晒起来。 他则带着齐老头还有几个族长出了院子,朝着苍龙山脚下走去。 “挖地窖?还真是一个新鲜的词。” 秦海生好奇得很,自从池家的小丫头醒了,靠山囤突然之间发生了很多有趣又新鲜的东西。 池凤鸣点了点头,走到苍龙山脚下一棵茂密的松树下,蹲下,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学着故渊的样子把地窖画了出来。 “这个倒是不难!” 范梓良有些别扭地跟大家融合着,上次范春良做了叛徒,让屯子的人吃了不少苦头,他从内心有些过意不去,可又有些怨恨池家父女不近人情,不讲情面,硬是看着范春良被带走判了流刑三千里。 这唯一的弟弟此去,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是,这件事情不难,可另外一件事有些困扰凤鸣。” 池凤鸣看向几人,面露难色,从他的内心,他不想大伙碰苍龙山。 可池鱼有句话说得对,靠山囤需要富起来,如果光靠种田,怕猴年马月也无出头之日。 “咋了,凤鸣是遇到啥事了吗?” 齐老头把才点着的烟杆子从嘴里抽了出来,看着吞吞吐吐的池凤鸣,心跟着揪了起来。 “阿鱼提议开放苍龙山,山上的物资丰盈,把那些山货办下来变卖,只是,山上的猛兽各位也见到过,上山再遇到若是有了危险,或者丧了命,可如何是好?” 听完,齐老头也蹲在了池凤鸣身边,把烟杆子重新放进嘴里,拼命地吸了几口烟锅子里的火星子才又点燃起来,他从嘴里吐出一股浊烟。 “富贵险中求,我同意池里正的想法。” 秦海生第一个投了赞成票。 范梓良和齐老头都低着头一直没说话。 他们也顾忌着山上那些猛兽呢。 “凤鸣,阿鱼可否能掌控那些东西。” 齐老头试探着问了一句,他从内心是相信池鱼的,可骨子的恐惧还是不断往心眼里钻,范梓良其实也想问同样的问题,此刻抬着头,看着池凤鸣。 “阿鱼的原话是这样说的:“爹爹,放心。它们是我的朋友,绝不会伤害靠山囤的人。”所以,我相信我闺女,但是,毕竟涉及会有危险,各位请三思后再做决定。” 良久后,齐老头烟锅子里的火星子彻底熄灭了,他才把烟杆子从嘴里抽出来,在鞋底上磕了磕,说道:“我同意阿鱼的想法。” “我也同意池里正的想法。” 范梓良也同意了,当然他不是迫于无奈,是真的觉得池鱼有把握控制他们,他想让范氏的人跟着那小丫头过上好日子。 再说,茅草屋后面的木屋里,池鱼带着齐小六他们几个孩子在满屋子里转悠,让大家出主意,左侧主屋里该怎么布置。 一群臭小子能有什么好眼光,一个个屁颠屁颠地跟在池鱼的身后,却一个像样的主意都拿不出来。 齐小六无奈,悄悄溜出了木屋回了茅草屋,池鱼带他们几个出来时没叫故渊。 他还一直在琢磨,为啥单独把故渊给孤立了,现在才知道,原来阿鱼妹妹盖的木屋是给故渊的! 打心底觉得阿鱼妹妹偏心眼了,不只给他盖房子,现在还在为咋布置而犯愁,既然是给他住的,主意自然他自己拿,所以,他又悄悄地回来了。 “也不知道你是修了几辈子福气,这辈子遇上我们阿鱼妹妹为你如此费心。” 齐小六见到故渊,就没好气地扔下了这样一句话。 第65章 真有这么好的东西? “你是刚从木屋回来吗?” 故渊的声音清清冷冷,却也悦耳。喜怒从不挂于脸上,他端坐在土炕上,捏着书,尽管齐小六的语气很不好,他仍旧涵养极好的温和声音问道。 “明知故问!” 齐小六蹿到炕上,盘腿坐在了故渊的对面,盯着他清冷倨傲的脸,气更旺了。 故渊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齐小六。 “没你之前,阿鱼妹妹最爱跟我玩了,姓林的,你到底给俺池鱼妹妹灌了啥迷魂汤,她咋就对你那么好?” 齐小六酸溜溜的,只要故渊敢否认阿鱼对他的好,他一定会炸毛跟他打一架。 “以后叫我阿渊。” 故渊平静如水地抛下了这样一句话,清清淡淡,无悲无喜。 “嘁!” 齐小六跟不上他的思维,可也不跟他矫情。 “不想让阿鱼费心,你就多做些事。” 故渊说着又拿起了方桌上的书,捏在手中,眼已经落在了文字上,可却一个字也没看清楚,眼角余光看着齐小六的脸,等着他发飙。 “姓林的,你还真过分呀,给你住的房子,凭什么让我做事?喜欢什么样的,喜欢什么东西,直接告诉阿鱼不就得了,非要她费心地猜来猜去,思来想去,你不是诚心的吗?” “如果不是我住的,是阿鱼以后住的,你愿意做事吗?” 故渊撇着齐小六。 “啥?给阿鱼住的?” 故渊点了点头:“我会一直住在茅草屋的,往后阿鱼住木屋。” 齐小六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脸上的怒意也散了,笑容无法控制地挂在脸上。 “那我自然愿意做事,我还想亲手给阿鱼妹妹布置新房呢!” 齐小六手支着下巴很快就开始畅想要给池鱼住的屋子里摆放什么了。 故渊摇了摇头,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书,伸着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干啥?” 被打扰了思路的齐小六,又拉下了脸。 “给阿鱼做张床吧。” “对,对,对,做床,不能再让阿鱼睡土炕了,这玩意池大叔盘得死高,阿鱼都上不去。” “床上挂淡粉色的床幔,这里蚊虫多。” “对,对,对,昨天我还看见阿鱼妹妹脖子上被蚊子给叮了一个红疙瘩呢。” “如果再有一个琉璃镜,一个夜明珠就更好了。” “对,对,对……” “等等……” 齐小六嘴比脑快,故渊才说完,他已经顺溜地接上了,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压根没见过人家说的玩意。 “啥是琉璃镜,夜明珠?” 他好奇地看着故渊,这么好听的名字,一定是好东西。 “琉璃镜可以映照出人的模样,用来梳妆穿衣最好不过。夜明珠可以代替油灯,晚上照明,这东西很亮的。” 故渊想着从前在宫里,这些个最常见的玩意,此刻却成了奢望。 “真有这么好的东西?那咱们去哪给阿鱼妹妹弄来?” 齐小六两手一摊,小手掌汗津津的,一个大子没有,别说琉璃镜,夜明珠了,怕是一床幔子都是妄想。 木床他倒是可以自己动手给池鱼打一张,可其他的怕是凭力气不能拥有的。 “我来想办法。你能做什么?” 故渊自然明白齐小六的意思,还是先征求他的意见。 “我最多可以砍来木头,给阿鱼做张床。” “好,那就我来画样子,你再比照我画的给阿鱼做几个柜子。不过这些事情咱们要悄悄的干,别让阿鱼知道。” 故渊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齐小六赶紧点头,认识字是真好,这小子懂得的东西还真多。 他不自觉地看着清瘦的故渊又多了一份崇拜。 * “阿渊,这块玉可不能卖呀,这是您周岁时皇上……” 故渊抬手打断了林昌的话,把跟前一块羊脂玉推了过去。 “卖了吧,换些有用的,我说个清单,你去想法买来。” “可是,咱们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卖它,毕竟是皇上给的,留着做个念想不好吗?” 故渊摇了摇头:“卖了吧!” 林昌见故渊如此坚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听完他的交代,转身出去了。 池鱼从木屋回来时正看见爹爹和故渊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她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想给两人一个惊喜,可谁知道,她还没靠近,池凤鸣就发现了她,赶紧咳嗽一声,给故渊使了个眼色,跟他拉开了距离。 太过明显的掩饰,池鱼一眼就看出来两人一定在瞒着自己商量什么事。 “爹爹,阿鱼是不是你闺女了?” 池鱼爬到了池凤鸣的背上,小胳膊圈着他的脖子,小软嗓撒娇的时候能化了世间最刚硬的东西,无人能敌。 “自然是。” 池凤鸣拍着闺女胖嘟嘟的小胳膊,回答得毫不犹豫。 “可阿鱼觉得爹爹好像多了一个儿子,现在都开始有事瞒阿鱼了。” 小丫头精灵鬼一般,哪里肯让秘密过夜,既然发现了,就想早早的知道。 “爹爹怎么会有事瞒阿鱼呀,没有的事,就是方才爹爹眼睛里进沙子了,让这臭小子给爹吹吹。” 池鱼一听爹爹眼睛里进沙子了,赶紧从他背上下来,转到他跟前,担心地去看他的眼睛。 果真见爹爹的眼睛有些红。 “爹爹快把这个吃了。” 池鱼从小挎包里掏出一个蓝得发黑的果子,递到池凤鸣的嘴边,有些焦急地问道:“爹爹什么时候弄伤的,里面进了什么?” 池凤鸣的确伤了一下眼睛,在挖地窖时,有沙子进去了,只不过他没那么娇气,用苍龙山那些还在滴着的猫尿山泉清洗过了,只是现在还发红发涩而已。 “阿鱼不要担心,爹爹没事的,已经洗过了,刚才这小子也给爹爹吹过,现在彻底好了。你的东西留着吧。” 池凤鸣把眼前的团子抱到了腿上,看着她担心的样子,心里一阵自责。 眼睛虽然还疼,可他舍不得吃闺女的东西,她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自己这么点小事,可不能浪费了她的好玩意。 “爹爹!” “嗯,爹爹在……” 池凤鸣才张嘴,池鱼就把手里的果子塞到了他的嘴里。 池凤鸣只能吃下。 故渊看着戏精一样的池凤鸣悄悄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池鱼也没在打听两人刚才再说什么。 第二日,池凤鸣吃过早饭,把池鱼叫到了身边,“爹爹征求了屯子里几个族长的意见,他们也同意开放苍龙山。” “爹爹真棒!” 池鱼立刻从石凳上跳下来,挂到了池凤鸣的脖子上,小嘴吧唧一口在池凤鸣的脸上嘬了一下。 “不过有条件,谁上山都不可单独行动,必须报备后结伴而行。” 池鱼又朝着池凤鸣竖大拇指,她的爹爹看着憨憨粗粗的,却精细着呢。 第66章 不想搭理故渊 翌日,齐小六就到茅草屋来报备要上苍龙山。 他带着几个小伙子,背着竹篓,昨天屯子里的人就都知道苍龙山开放了,只要报备后有同行的,又不害怕的就可以去上山。 池鱼一双眼亮晶晶的,笑眯眯地朝着齐小六笑,眼里全是期盼。 齐小六忍着不去看奶团子渴望的小眼神,内心暗骂了故渊一万次。 “六哥哥,我也想去。” 奶团子见齐小六不接招,只能绕到他跟前,摇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 “阿鱼妹妹,这次不行,下次,六哥哥一定带你去行吗?” 齐小六最不能听见池鱼的小奶音,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却不得不强忍着拒绝她。 池鱼的眼里立刻就含上了一包水汽。 故渊在一旁打量着两人,看着齐小六,这小子真是不能委以重任,几次都差点要答应,被他一记眼神给阻拦了。 齐小六暗自咬牙,冲着故渊瞪眼,就会支使人的臭小子,有本事自己上呀,干嘛总让我来做坏人。 “阿鱼,六哥哥上山去给你打野猪,回来给你做烤肉,再采一些珍菌,到镇子上去变卖了给你买糖可以吗?” 池鱼若是再继续央求他,他就要哭着答应了,齐小六忍不住朝着故渊瞪去。 奶团子算是明白了,这里面有搅事的,她瞪了一眼一旁一直抱着双臂,一言不发,可眼神却丰富的故渊。 故渊一愣,赶紧从齐小六的身上收回目光,冲着池鱼扯开一个笑容。 齐小六暗自松了口气,看着小池鱼瞪故渊就明白了什么事都瞒不住这小丫头,看好戏的冲着故渊扯了扯嘴角。 故渊赶紧松开胳膊,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挪到了池鱼跟前,抓起她的胳膊,学着她的样子说道:“阿鱼,别生气吗?我是想让你在家陪陪我,我身体还没好利索,你们全去山上了,独留下我一人,我觉得寂寞。等我过几日好了,咱们跟齐小六他们一起去不好吗?” 池鱼听着他蹩脚的理由,抱着双臂哼了一声,转头不去看他,“我会记录下来你们这一队人上山的时辰,每队只有四个时辰,四个时辰后还没下山的话,会派人去找你们,往后便取消你们上山的资格。”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屋走,不想搭理故渊。 “好,好,池鱼妹妹,你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做烤肉。” 齐小六知道刚才的话池鱼是对自己说的,赶紧应下,池鱼生气了,他看得出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凶。 故渊也咽了咽口水,小丫头生起气来还挺吓人。 “活该!” 齐小六冲着故渊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出了院子。 他才走,林昌就从外边回来了,他刚去了一趟大哥家,今天要进城,想去看看大哥家有啥需要添置的,林旺自然不会让弟弟为自家花钱,他的日子过得艰难,他都看在了眼里,眼下没有能力帮他,岂能再成为他的累赘,林昌只能回来了,想着借了牛板车去一趟凤阳县,主子这么好的玉佩,到镇上可卖不出什么价钱。 可才进院子就发现气氛有些紧张。 “阿渊,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故渊已经恢复了往昔的清冷,看着林昌问道。 “哦,马上出发了,您要是真没事,我即刻就出发,只是,靠山囤离凤阳县太远,我想借了阿鱼的牛板车。 “嗯,去吧,阿鱼在屋里呢。” 故渊看了眼紧闭的木门,摇着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不该说的别说。” 故渊望着快要走到门口的林昌,又添了一句。 “请您放心,我有数。” 林昌回头,给故渊郑重地鞠了一躬。 故渊挥了挥手,朝着院外走去。 齐小六他们还等着他过去画床和柜子样呢。 “这里!” 看见清瘦的身影从茅草屋出来,齐小六压低声音,赶紧给故渊招手。 故渊瞪了眼齐小六,没应声,朝着他们的方向加快了脚步,这臭小子真会选地方,就不能多走几步,离茅草屋远点?生怕池鱼发现不了吗?不安好心的家伙! “哎,阿鱼搭理你了吗?” 故渊才走来,齐小六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故渊没搭理他,捡了一旁的树枝,“我就画这里了,有不明白的随时问我,我只画一次,也只解答一次,往后到了茅草屋,谁都不能问跟床和柜子有关的问题。” “嘁-” 齐小六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脑子里已经发出了愤恨的指令,嘴里忍不住嘁了一声。 故渊不搭理他,只管画自己的,齐小六只能赶紧靠了上去。 简单的样式,不难完成,只是在床头和柜子的门上都要刻上鲤鱼的样式倒是需要费些时日。 “这些样式可都能做出来?” 故渊画完,扔了手里的树枝,拍拍手上的木屑,看着齐小六。 齐小六抬眼瞪了他一眼,瞧不起谁呢? 就这简单的样式,还难得住他了,虽然只有七岁,可他的手灵巧得很,草编,木工活,只要他看一眼就都能做出来! “可有看不明白的?” 故渊又多问了一句。 “你真是狗眼看人低,在你眼里,别人是不是都很笨?这么简单的样式,我们还不用你来给拆解。” 齐小六彻底没好气了,起身把地上的图案全部用脚擦了。 故渊无意识的蹙了蹙眉,他的确有那么几分怀疑齐小六的实力来着。 “你就瞧好吧!” 见故渊没说话,齐小六也懒得再跟他斗气,甩着背篓到背上,招呼着其他人朝着屯子外走去。 故渊摸了摸鼻子,掩着眼底的尴尬又朝着茅草屋走去。 池凤鸣和屯子里其他的男人都去了苍龙山脚下挖地窖,茅草屋来了很多婶子大娘继续整理院子里的红薯,木素菊也弯着腰正在干活。 林听雪又在给池鱼梳头发,今日她给池鱼穿了一件新衣服,昨日她新做的,她的针线活很好,尤其在袖口绣的锦鲤活灵活现,池鱼袖口甩动,鱼就像游动起来一样。 “听雪姐姐,你的手可真巧,这绣工绝了。” 池鱼看着袖口上的锦鲤,脑子里盘旋出一个生财之道。 “主子娘从小就给我请了最有名的师傅教我刺绣,这一手活没有十八年,也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姐姐今年不是才十八岁吗?那么小就开始学了?” 池鱼无端地望着自己的小胖手,这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绣活了,自己连碗都没洗过。 小脸才垮下来,一道清瘦的身影就笼罩了下来。 第67章 精灵鬼,都算计到他身边人身上了 “哼!” 池鱼扭了个身,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故渊过来了,不想搭理他,只盯着自己的小胖手看。 “阿鱼,不要生气了。” 故渊没哄过人,此刻有些别扭的红着脸,低着头看着奶团子气鼓鼓的脸,只能放低姿态。 “阿渊哥哥是坏人,有事瞒着我。” 池鱼委屈起来,仰起头时大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好了,阿鱼不要生气了,是想学这个吗?让听雪姐姐教你可好?” 故渊说着手掌就搭在了池鱼的头顶,抚摸着她柔软的细发。 奶团子赶紧点头,可看到自己的小胖手,随即又摇头。 “如果组建一个绣坊,让听雪姐姐教大家刺绣,屯子里没出阁的小姐姐既可以习得一门手艺,还能卖了绣品补贴家用。” 池鱼盯着故渊。 故渊屈指刮上她的小鼻子,就知道她是一个精灵鬼,都算计到他身边的人身上了。 “听雪姐姐,你可愿意教大家?” 林听雪一直站在池鱼身后,看着两人的互动,说真的,她一直待在故渊身边,还真未见过他跟哪位公主,皇子走得如此近呢,眼下看着他宠溺小丫头的样子,像极了池鱼的爹爹。 “听雪姐姐?” 故渊见林听雪迟迟未回答,又唤了她一声,自当是她不愿意呢,可谁知道是林听雪想到池凤鸣竟然走思失神,忘记了回故渊的话。 “教大家倒是可以。不过学刺绣可是一个苦差事,进了绣坊的女孩子往后也不能做家里田里的粗活,一双手得养着,这样一来,可还有人愿意学。” 林听雪赶紧收敛了思绪,上前一步回故渊的话。 “池里正,咱真的能组建绣坊吗?” 在忙着院子里红薯活的大娘婶子们,耳朵可一直竖着呢,听见池鱼的建议,早停了手里的活。 池鱼点了点头,她是真的想组建的,听雪姐姐这样好一门手艺,如果屯子里其他姑娘能学会了,将来嫁人在婆家也算有一技之长的。 “池里正,让招娣,盼娣,来娣跟着林姑娘学吧,俺家的活不用三个孩子干的,往后俺都包揽了。” 范大嫂摸一把额角的汗珠,赶紧到了池鱼跟前。 “娘,俺不学,俺要帮你打理家里,田里的活计呢,让两个妹妹学吧。” 范招娣也放下手里的活,跟着她娘到了池鱼跟前,有手艺活谁不想学呢,可她已经十三岁了,眼看就到了说人家的年龄,哪里还能悠闲地学这学那?更何况,爹爹一直都不待见她们三个女娃娃,如果都学刺绣不干活了,爹可不会同意的,与其谁都不能学,还不如她退出给两个妹妹争取机会。 “招娣!” “娘,啥也别说了。” 范招娣环住范大嫂的胳膊,一张笑脸上挂着苦笑。 “好,我记下了,如果绣坊组建好了,盼娣,来娣两个姐姐可以过来让听雪姐姐看看,其他想学的也都可以过来,适合的,想学的,都可以留下。” 池鱼蹬着两条小短腿从石凳上下来,拉着林听雪的胳膊朝着厨房走去。 “听雪姐姐,咱们去给爹爹他们送水喝吧。” 林听雪的耳尖莫名其妙热辣辣地烧了一下,她朝着池鱼点头,把早已放凉的白开水灌进了水壶里。 池鱼从小挎包里掏出一个橙黄色的果子,交到林听雪的手里,“听雪姐姐,你把这个果子切片放一些进水壶里吧,剩下的给院里的乡亲们也调配一壶。” 临了又说了句,“剩下一些给故渊哥哥留着。” “嗳。” 林听雪接过,麻利地动作起来,橙黄色的果子被切开,一股略带苦涩却又夹杂着她说不出来的一股酸酸的清香,飘进鼻子里,让人提神醒脑。 “阿鱼,这是啥果子,从前从未见过,味道真好。” “上次去苍龙山摘的,闻着味道好,便留下了,名字我也不清楚。” “闻着酸酸涩涩的,我给取个名字可好。” 故渊从外边进来,看着厨房里的两人。 两人听见声音齐刷刷地朝着他看去。 “叫啥?” 池鱼好奇的打量故渊,她知道他懂得多,一时也想听听他能想出什么好听的名字。 “柠檬。” “柠檬?” 池鱼重复了一遍故渊的话,却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两个字。 故渊便捧了她的小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的写下了柠檬二字。 倒是很别致的名字,池鱼小脑袋一点,算是认可了。 一壶泡了柠檬片的凉白开提到了院子里。 三人又提着另一壶出了院子。 “阿鱼,你当真想组建绣坊吗?” 林听雪牵着池鱼的小手朝着苍龙山脚下走着。 火热的太阳正升至头顶,晒得人眼晕,这靠山囤当真跟个火焰山似的。 池鱼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听雪自然不是想藏着自己的手艺,难得从小学来的,本以为来了靠山囤这一辈子也就荒废了,而今听见池鱼说要组建绣坊,心底激荡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除了组建绣坊,你或许还有另外一个生财之道。” 故渊眯眼看着远处苍劲巍峨的苍龙山,说道。 “晒柠檬干吗?” 池鱼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故渊。 故渊一愣,这小丫头难不成还有读心术?他可才想出来的注意,这会她就脱口而出了! “你咋想到的。” “我不告诉你!” 池鱼朝着故渊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就迈开小短腿跑开了,她可还没忘记他跟爹爹咬耳朵,说秘密的事呢。那她也不要跟他交换秘密,让他着急的猜去吧! 故渊愣在原地看着跑远的一团粉色,眼底复杂。 汉子们在太阳的炙烤下身上的汗衫早已湿透,一个个黝黑黝黑的。 “爹爹。” 池鱼一眼就看见了自家爹爹,喊了一声,朝着池凤鸣的方向跑的更快了。 “你慢点,别摔倒了。” 池凤鸣把手里的耒耜插到刚翻上来的土里,迈开长腿朝着闺女的方向走去。 齐老头嘿嘿的笑着,也从背上抽下来旱烟袋子,“都上来休息会吧,俺家阿鱼过来慰问大家了。” “好嘞。” 地窖里传出几声应和,有人就顺着绳子上来了。 “池大哥!” 林听雪紧随着池鱼的脚步,生怕她被绊倒了,见奶团子扑进了糙汉子的怀里,也停下了脚步,红着脸,喊了一声。 “林姑娘。” 池凤鸣看了眼跑的满头是汗的林听雪,竟破天荒的应了人家姑娘主动搭讪的话! 第68章 阿鱼这是要做生意呀! “池大哥,齐阿爷,各位都快来尝尝池里正给你们泡的柠檬水。” 众人都围拢上来,好奇地看着林听雪把水壶里的水倒在了瓷碗里。 淡黄色的液体里飘散着一股清香。 有人已经忍不住端起碗喝了一口,入口酸涩,回口却甘甜,忍不住又喝了几大口。 “池大哥,给。” 林听雪见池凤鸣只管抱着池鱼,也不去端水,便端了一碗过去,递到他的跟前。 “谢谢林姑娘!” 池凤鸣接过,一口饮了下去。 林听雪又顺势给他倒了一碗。 池鱼滴溜溜的一双大眼在爹爹身上看看,又在林听雪的身上看看,掩着嘴笑了起来。 “笑啥?” 看见闺女的笑脸,池凤鸣不自觉地也心情极好。 池鱼只捂着嘴,一个劲地摇头。 她的目光从他身上又转移到林听雪身上,尽管她什么都不说,池凤鸣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许瞎胡闹!” 故意拉下来的脸黑了下来,池凤鸣抱着奶团子朝着阴凉处走去。 “这么热的天干嘛非跑出来?” 池凤鸣盯着池鱼的额头。 “爹爹,听雪姐姐手可巧呢,你看这是她给我做的衣服,阿鱼可喜欢听雪姐姐绣的锦鲤呢,你瞧都能游起来。” “还有,听雪姐姐可善良呢,她都愿意教屯子里姐姐们刺绣呢。” “爹爹?” 见池凤鸣只皱着眉头,池鱼碰了碰他的肩膀。 “嗯,你听雪姐姐是个好姑娘。” “爹爹该娶亲了。” 阿鱼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见池凤鸣还黑着脸,也不敢去看他此刻的样子,可她还记得上次被黑寡妇打入老井时,屯子里的人说的话,“是呀,凤鸣,带着这样一个拖油瓶,将来你可怎么娶媳妇,这眼看你都二十岁了,还是一个光棍,也得替自己想想呀!” 她不想成为爹爹的拖油瓶,他不能影响爹爹娶媳妇。 “爹爹不娶亲,爹爹还没把闺女养大呢,爹爹要看着闺女出阁,闺女幸福了才想自己的事。” 池凤鸣低柔了声音,把闺女抱进了怀里。 池鱼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最终还是连累爹爹了吗? “阿鱼,你给俺们带的这是啥水,怎这好喝呢,解暑得很哩。” 齐老头走过来,见池鱼红着眼掉眼泪,池憨憨也皱着眉,赶紧打哈哈。 “阿爷,那是柠檬水。里面放了柠檬片。是阿渊哥哥给果子想的名字呢。” 池鱼抹了把眼泪,暗自重振旗鼓,她要尽快强大起来,不做阻拦爹爹成亲的拖油瓶。 “还有,爹爹,阿爷,我想在屯子里组建绣坊,还有柠檬晾晒坊。” “俺的天爷呀,俺家阿鱼这是要做生意呀!” 齐老头一拍大腿,赶紧蹲到了池凤鸣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池凤鸣怀里的奶团子。 池凤鸣也竖着耳朵去听。 “听雪姐姐从三岁就开始学刺绣,她的手艺可好呢,你们看,这是她绣的。” 池鱼说着就又把袖口还有衣摆处的绣着的锦鲤展现出来,怕众人看不出来锦鲤活灵活现,赶紧转了几圈。 “好,好,真好,看见了看见了,可别再转了,俺老头都被你转眩晕啦。” 齐老头赶紧拉住池鱼,哪里是他眩晕了,他是怕奶团子热着了。 “那绣娘从哪里来呢?” 池凤鸣把池鱼重新抱坐到自己腿上,做池鱼人肉垫子这事,他乐此不疲。 “听雪姐姐说想要学刺绣,一双手就要娇养着,粗活重活不能继续干,怕手糙了,绣品做出来的就不精细了。所以,屯子里未出阁的姐姐,还有年纪小的妹妹们又有多少能被送来学?我也没底,阿爷,你觉得这事有多难?” 齐老头把烟杆子放进嘴里,嘬了几口,烟锅子里早已没了火星子,刚才他就已经给磕出来了,在池鱼跟前,他从不抽烟,免得呛到他的阿鱼。 “的确不好办,年纪大些的都是家里的劳动力了,年纪小的也要学着干活,都是庄稼人,谁家愿意养着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呢!” 齐老头也有些发愁。 “带薪学徒!” 故渊才走近,刚张了口,声落竟然跟池鱼异口同声说出了相同的答案。 齐老头和池凤鸣整齐划一地转头看看池鱼,又转头看看故渊。 这两个奶娃娃已经商量过对策了? 故渊强忍着心下的好奇,看着池鱼,“阿鱼,那你说说怎样带薪学徒?” 池鱼这一刻也才确定她真的能洞悉故渊的想法,似乎真的是他肚里的一条蛔虫,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池鱼皱起好看的小眉毛,盯着故渊清瘦的脸,绝不是这家伙跟爹爹咬耳朵时,不然她一定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不是他偷偷给小六哥哥使眼色时,如果是那会,她也能知道他们在干吗?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她能知道他脑子里的想法的呢? 奶团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竟然只盯着故渊的脸,一句话都不说。 “阿鱼!” “阿鱼!” “阿鱼!” 三声焦急的呼喊,把池鱼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着众人赶紧解释道:“爹爹,阿爷,阿渊哥哥,刚才阿鱼在想问题。” 见她眼里的光又清亮起来,三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池鱼决定再确定下,自己到底能否洞悉故渊的想法,于是决定:“阿渊哥哥,既然咱们一同说的答案,那一起说说想法可好?” 故渊看着奶团子,眉毛无意识地跳动了几下。 奶团子大脑里就出现了答案,这家伙拒绝,他也在试探自己。 果真,故渊摇了摇头,坚持让池鱼说。 池鱼掩下心底的好奇,清清小软嗓道:“阿爷,上次屯子里交完赋税,剩下的银子可以用来支付绣娘的工钱。把绣娘分类,会绣活的,有基础的,纯学徒的,按照不同情况制定不同工钱,来咱绣坊,不仅能学刺绣,还能领工钱,有了钱不也能减轻家里负担吗?” “妙,真是妙呀!” 齐老头忍不住又拍自己的大腿,真是好办法呀。 “如果绣坊长时间不盈利,岂不是工钱需要一直贴?那图啥?” 齐老头又问了一句。 “所以,绣娘是有分层次的,会绣活和有基础的跟着听雪姐姐应该一学便会,她们会了便可以有产出,目前是纯学徒的,给她们定个期限,需达到什么水准,只要能有基础,便也就能有产出,往后能成为师傅,能做传承的在纯学徒这一批里挑选,培养她们需要投长线。” 齐老头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是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那啥又是柠檬晾晒坊?” 第69章 今晚我必须让池鱼妹妹吃到野猪 池鱼盯住故渊,这次紧闭小嘴,她不说话了。 故渊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确定跟前的小丫头能共享自己的脑电波,会读心术,反倒坦然了,他朝着齐老头和池凤鸣作揖行礼,然后靠近几步道:“阿鱼在苍龙山摘得一果,我们命名为柠檬,此物有很多功效,对人体好处甚多,因采摘后若不能很好地保存便会腐烂,所幸,此物切片晾干后泡水跟鲜果对人体功效相差无几,此物很是罕见,如果能采摘后,晾干变卖价值会很可观。” 一番话说得很是通透。 齐老头和池凤鸣都看着眼前清瘦的故渊。 “那开晾晒坊所需成本多少?工序复杂吗?” 池凤鸣对故渊说的这宗生意倒是很感兴趣,他们挖的地窖马上就完工了,地窖挖得很大,或许也可用来储藏柠檬。 “池叔,这个倒是比绣坊要简易,而且适合男子经营。” 故渊看着池凤鸣晶亮的眸子,也不等他继续发问,接着说道:“采摘,清洗,切片,晾晒,储存。” 他简易明了地把步骤分解给池凤鸣听,池凤鸣越听越感兴趣,从这些个步骤来看还真的不难。 “咱苍龙山即已开放,往后上山采摘各类果子,菌类的活计一定会多起来,咱们还可以把能晾晒的都晾晒好,制成干货,再看看各家能否凑些银两出来到镇上租个摊位,干脆咱自己卖。” 齐老头也兴致十足。 “如此更好,这样整个产业链就都是自己的了。” 故渊点了点头,老成持重地加了一句话。 齐凤鸣和齐老头已经站了起来,两人朝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对着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就连一向不爱笑的凤鸣都冲着故渊挤出了三分赞许的笑容。 “爹,你也夸夸俺,你看俺弄什么回来了。” 几人刚要转身走,不远处传来一道酸溜溜的童声。 他们回头,便看见了以齐小六为首,七八个半大小伙子光着膀子抬着一头漆黑的野猪,野猪的四个蹄子上挂着几人用衣服做成的包袱,里面装的鼓鼓囊囊,连几人的背篓里也都是货物。 “你个臭小子,有啥好嘚瑟的,不就是干点苦力,有啥可骄傲的,你看人家阿渊,认识字,会出主意,这有智慧才是有真本事哩。” 齐老头虽然数落着齐小六,却也几步就走到了他的跟前,从他背上接过压弯了他脊背的背篓。 池凤鸣也赶紧挥手朝着挖地窖的汉子招呼,汉子们跑过来,把半大孩子肩膀上的野猪给接了过来,好家伙,这头猪可够沉,全屯人都来吃,怕三天也吃不完。 “阿鱼妹妹,今晚六哥哥给你做烤肉。” 齐小六顾不得累,凑到了奶团子跟前,让她赶紧去看那头大野猪,那可是他打的,当时上山,他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砍树准备给池鱼做床和柜子的材料,第二个就是要猎一头野猪,回来给池鱼吃。 可眼见池鱼给他规定的时辰就要到了,别说野猪,就是一只兔子都看不见。 齐小六垂着胸口,扯开嗓子喊了一声:“今晚我必须让我池鱼妹妹吃到野猪。” 话音才落,一头走路颤颤巍巍,像喝多了站不稳一样的大黑野猪冲着他就过来了。 齐小六赶紧拉弓对准了野猪,三下五除二把野猪给放倒了。 池鱼点头,一碗柠檬水也递到了他的跟前。 齐小六乐呵呵的接过,朝着故渊挑衅地动了几下眉头,一口喝下,这才回味出刚才入肚的水有些不同,赶紧去看碗里,“阿鱼妹妹,这是什么水,咋这么好喝,喝完嘴里好像吐沫都多了。” “柠檬水!往后你上山,我都提前给你泡好让你带着。” 池鱼又往他的碗里倒了一些,身后其他小伙子也赶紧喝了,伸手跟他们的池里正要。 奶团子就屁颠屁颠跑着过去给每个人都添了些。 喝着池里正亲手倒的水,怎么吧嗒都觉得清甜。 一群人欢天喜地地朝着屯子里走去。 齐小六猎回来一头野猪的事他们还没进屯子就传遍了全屯,都高高兴兴地站在村口等着迎接归来的英雄。 赤着脚的孩童们一边跑一边流哈喇子,距上次吃鸟肉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他们都忘记肉是啥滋味了。 “娘,快看,小六哥哥猎的野猪,今晚有猪肉吃了。” “娘,俺想吃肉。” 孩子们扑进娘的怀里,压抑不住嘴上的馋劲。 道口的婶子大娘有些为难地拍着孩子的后脑勺,“好,好,一会俺去老里正家给俺娃讨一口去。” 大家都以为齐小六会领着大家直奔齐家,可他却停在了茅草屋,转身看着大伙,“赶紧架锅,杀猪,咱们今晚在池里正这里吃猪肉喽。” 齐老头走到儿子跟前,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齐老太也擦了把眼角,暗自给儿子竖了一个大拇指,就该这样,有啥好吃的就得先搬来池家,给小丫头吃! 院子外的稻田里架起了高高的架子,大黑猪被退毛,开膛破肚了。 故渊牵着池鱼的手,把他拉回到了院子里。 他一言不发,只傻愣愣的盯着她的眼睛,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故渊的眼实在酸得受不了了,才眨巴了几下,然后低着声音问道:“阿鱼,你到底是怎么侵入我大脑的?你是不是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 池鱼摇了摇头,一点没听懂他说的什么。 “那你会读心术?” 池鱼继续摇头,还是不明白他问的意思,什么是读心术? “好阿鱼,你告诉哥哥吧,哥哥都要好奇死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脑子里的想法的?” 阿鱼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了那么一大堆新鲜词,竟只是想知道自己怎么知道他的想法的呀。 “这里一热,你的想法就自动在我脑子里响起来了呀。是你自己亲自告诉我的。” 池鱼嫩白小手指了指眉宇间的黑色火焰。 “竟是这样吗?” 她额间的黑洞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穿透他的心思,传递给小丫头? 故渊百思不得其解,捏着自己的下巴,瞪着眼,端详着小丫头额间的火焰。 “真的是因为它吗?那你能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吗?” 故渊还是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真的要说吗?” 奶团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故渊。 第70章 糟糕了,阿渊哥哥 故渊蹙着清秀的浓眉,也回看着小丫头,她的一双水眸里映着他清冷的样子。 故渊第一次在别人眼里看见这个样子的自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赶紧转开了眼。 池鱼原本挂着笑容的小脸突然僵住,她抬手捂住额头,额头冰凉一片,镇的她都觉得疼了。 “糟糕了,阿渊哥哥,我脑子里没有你的声音了。” 她一摊小胖手,使劲地摇晃了几下小脑袋,可里面仍旧没有别的响声,撅着小嘴,满脸委屈。 故渊压抑住快要乐开了花的小心脏,按住了池鱼的肩膀,“是真的吗?” 激动得快要起飞的声音藏都藏不住。 “阿鱼妹妹,快来,告诉六哥哥,你最想吃猪的什么地方?” 齐小六横冲直撞地到了两人跟前,拉起奶团子的胳膊就往外走。 “阿渊哥哥。” 池鱼回头去看故渊,故渊正在掩着嘴笑,见小丫头又回头了,赶紧去收嘴角。 “快来呀,阿渊哥哥。” 故渊背着手迈着优雅的步调,朝着小丫头走去。 真是太好了,小丫头的读心术终于失灵了,不然他真怕自己晚上都睡不安稳! 齐小六瞪了眼故渊,“能不能快点!” 真不明白干嘛非要等他,猪就在田里挂着,他想吃就自己去看呀,又不是不认识路。 “阿鱼,里脊和五花烤出来的最好吃。” 齐小六又撇了撇嘴,猪可是他猎来的! 两条里脊和两条五花肉被故渊提回了院子里,他喊来了林听雪。 “听雪姐姐,给我找一块瓦片,再弄一个炭炉吧。” “好!” 林听雪赶紧点头。 “木姨,你帮我把这几块肉清洗处理下,都切成薄薄的大片,然后用盐腌制上。” 故渊把手里的肉交给木素菊,木素菊接过,眼里的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从前在宫里,主子何曾摸过这些东西,而今,却不得不低头。 “对了,木姨,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胡椒粉。” 木素菊赶紧点头应下,应下后才意识到主子竟然会做饭?他何时会得这些? 忍不住问道:“阿渊,你会烧饭?” “会的木姨,今晚我做给你们吃。” 从前在神农山庄他可没少下厨。 “嗳,我这就去,这就去。” 木素菊又忍不住用围裙去擦眼睛,一个堂堂的太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齐小六缠着池鱼给她讲在山上的惊险,奶团子无奈地看着小六哥哥,他已经讲了三遍了,难道都没发现吗?耐着性子捧着下巴望着齐小六,可眼珠子时不时往故渊那边瞟。 林听雪已经把点着的木炭放进了炉子里,瓦片也洗刷干净,木素菊端着腌制好的肉也出来了。 “阿渊,你说的那什么胡椒粉,大家都没有呢。” 木素菊刚才出去打听了一圈,大家都摇头,说听都没听过。 “阿渊哥哥,你想要找的可是这个?” 小丫头可算逮到了机会,赶紧从石凳上下来,小手在挎包里一阵乱摸,最后攥着拳头往故渊跟前一伸。 一把原生态的胡椒颗粒就出现在了小丫头的手里。 “呀,这就是胡椒呀,这一粒粒地看上去跟羊粪蛋子似的,闻起来还有股呛人的味,阿渊,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木素菊皱着眉头凑到池鱼手上闻了闻。 “对,就是这个,木姨,你拿去碾碎吧。” 故渊以前就知道小丫头有个神奇的口袋,就像哆啦a梦的那样,想要什么都能给变出来,今日一见还真如此。忍不住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快去做好,肉一会就能吃了。” 池鱼赶紧点头,又屁颠屁颠地跑回到了石凳上。 齐小六的鼻子早气歪了,气哄哄地去找其他小伙伴讲他今天在山上的惊险了。 炭炉子上烧着瓦片,故渊往上刷了一层油再将薄薄的肉片铺在了上面,滋啦啦的声音伴着特有的肉香很快就引来了人们的注视。 “猪肉还能这样吃?” “不知道呀,看着倒是新鲜,走,去看看。” 手里没了活的几人结伴到了故渊跟前,蹲在了不远处,看着滋啦冒油的烤肉片,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故渊把肉翻了一个面,接过木素菊手里的胡椒粉,她研磨得倒是很细,捏了一些均匀地撒在了焦黄的一面,另一种气味就出来了,满院里都飘散着奇特的香气,炭炉旁的人越聚越多,故渊把烤好的几片肉夹出来放到碗里拿到了池鱼跟前。 人们的目光又移到了池鱼身上。 池鱼有些筹措,第一次吃东西被这么多人关注着,她不敢下咽了。 “阿鱼,快吃,冷了就发硬了。” 故渊低着声音,满眼都是宠溺地看着跟前的小丫头。 池鱼把肉片放进了嘴里,眼睛瞬间就眯了起来,赶紧点头冲着故渊道:“阿渊哥哥,太好吃了。” 故渊臭屁的抬头去找齐小六,正好跟他的目光厮杀在半空中,他做的烤肉那是很绝的,如果能再刷上些蜂蜜会更好吃,你猎得猪又怎样,没有好厨子,再好的食材也不没用。 齐小六不气地冲着他瞪眼睛,“马屁精,没有我打来的野猪,你能做成啥烤肉,还奇奇怪怪的。” 从前,他们屯子里可是把大块的肉先煮熟了,然后串在棍子上用火烤干了吃的,那样吃着才香呢。 “给你尝尝。” 故渊把第二次出锅的烤肉递到了齐小六的跟前,齐小六本想拒绝的,可鼻子里缠绕上的香气,让他把志气抛到了九霄云外,端着碗一溜烟地跑到了池鱼跟前。 “嗯嗯,好吃,这个好吃。” 他满嘴是油地冲着池鱼喊。 故渊的唇角又忍不住上扬起来,这里的人都很淳朴,他喜欢这里。 靠山囤今夜又热闹到了半夜。 人散了,池鱼一人坐在石凳上,托着小下巴仰着头看着天上银盘似的月亮。 “小丫头这是有心事?” 池凤鸣洗漱完了,见闺女还坐在院中,赶紧靠了过去。 “爹爹,你说世间有没有跟月亮一样又大又圆,还会发光的东西?” 池凤鸣坐到石凳上,自然地捞了闺女坐到自己的腿上。 “阿鱼这是想让爹爹给你摘月亮?” 小丫头叹息一声,“爹爹,如果月亮能摘下来放到木屋里给阿渊哥哥照亮该多好呀,阿鱼想送阿渊哥哥一个特别的物件。” 池凤鸣的心里立刻泛起了酸水,这臭小子一顿烤肉还想换月亮了? 第71章 夜明珠 池凤鸣自然没有摘月亮的本事,跟着小丫头也叹息一声,手肘支在石桌上,胳膊撑着下巴,“爹爹也真想能摘下来月亮挂在阿鱼的屋里,还想给阿鱼的屋顶都缀满星星。” “爹爹真好,阿鱼要快快长大,阿鱼不想让爹爹操心阿鱼。” 池鱼窝在了池凤鸣的怀里。 “池大哥,该带阿鱼回去休息了,天色不早了呢。” 林听雪轻缓地走近二人,低柔着声音说道。 池凤鸣借着月光看见光晕里披散着头发的少女,恬静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她总是柔柔淡淡轻声细语的。 “好!” 本想只点头回应的,可却应了声。 林听雪弯腰就去池凤鸣的怀里抱奶团子,纤长的秀发丝滑柔顺,她才低头,一缕还未干透的发就从肩头滑落下来,羽毛一样扫过池凤鸣的手背。 他不由得浑身一僵,挺直着脊背不敢动了。 “那我把阿鱼抱回去先给她洗漱了,你也早些休息。” 木素菊和林听雪还跟池鱼住在里屋,林昌和故渊跟池凤鸣住在外屋,没有办法,茅草屋实在太小,没有多余的房间安顿他们,有两个女子在池鱼的屋里,池凤鸣自然不好再随意出入,所以,这些日子都是林听雪给池鱼梳洗后带她回屋睡觉。 院子里就只剩池凤鸣一人了,突然间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他仰着头看着夜空中清冷的月光,琢磨着小丫头的要求,什么东西跟月亮一样能在夜里发光呢? 一股清流打着圈从老井里出来,几近透明的颜色,若不是有水汽在池凤鸣的鼻子上浮动,他也发现不了,抬手去挥,掌心却多出来一颗碗大的珠子,珠子雪白,透着莹润的光亮。 池凤鸣不敢置信地来回翻看,“这,这是什么?世间真有人可摘得月亮?” “傻憨憨,这是夜明珠,丫头想要这个还不容易,跟我老龙说呀,我有的是。” 水柱盘绕着池凤鸣转圈,却沾不湿他一片衣角。 “龙王爷?!” 池凤鸣惊讶,他竟然听到声音了。 “傻憨憨,这些都给你,不过,你要到那日才能拿出来,我也想给小丫头一个惊喜。” 老龙又是一卷,八颗同样碗口大小的珠子又落到了石桌上。 “这些都给丫头玩。” 老龙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看着已经靠过来的老槐树,吹了吹额角垂下来的头发。 “怎么?看着眼馋?这些比你那破秋千怎样?” 老槐树瞪他一眼,财大气粗个啥,不就几颗破珠子吗?他亨一声,转身又隐入树里睡觉去了。 老龙也自觉没趣,卷着回了井里。 池凤鸣看着满桌子的夜明珠,眼都不敢眨了,老天爷呀! 一堆夜明珠的光亮把天上的月亮都比下去了,此刻茅草屋满院生辉,若不是人们早已睡下,一定发现了这异常的光亮。 池凤鸣也意识到了,赶紧回了屋,找来一个黑色的麻袋,一股脑把八个夜明珠都装了进去,系紧口,背着去了后院的木屋。 晨曦刚露鱼肚白时,故渊就醒了,他有早读的习惯,捧了一本书刚要出门去读,林昌就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牛大也撒了欢地围着牛二转圈,却也不发生任何声响,它知道小丫头还没醒呢,它不能乱叫,吵到她,尽管很想很想她,可它得忍着。 “林叔,一切可还顺利。” “少爷,顺利,您的玉换了不少东西呢,只是您说的夜明珠小的找遍了整个凤阳县都找不到一颗。” 林昌把刚卸下来的东西搬到了故渊跟前,他说的清单除了夜明珠,别的倒是都置办齐了。 故渊叹了口气,终将还是不完美呀! “这些东西您先收好,明日找机会交给木姨,剩下的我跟她交代,您赶紧去休息。” 故渊没让林昌打开一样一样去查,他信得过林昌,自从出生,林昌和木素菊还有林听雪就照顾他,他没什么信不过他的,眼下看着他眼底的青色,心里心疼。 “林叔,辛苦了。谢谢你。” 林昌一愣,自从出宫,主子都善于表达了,随即忍不住笑,“不辛苦,不要谢,不要谢。” 这才是鲜活的人呀,从前的主子只知道阴沉地读书,从未笑过,更不爱说话,甚至都不曾有过知己,而今,倒像变了个人。 故渊挥了挥手,林昌鞠躬退下了,故渊放下手里的书先去厨房淘了些米又切了些瘦肉放在一起,搁在炭炉子上熬着了。 天边越发亮了,他捏着书踱着步子一边读一边走,背着一只手,清瘦的脊背看着让人心疼。 其他人都起来时,炉子上的粥也熬好了。 “好香呀!阿渊哥哥,是你做的吗?” 池鱼皱着小鼻子,满院子找香气。 “是,你个小馋猫,鼻子倒是灵,你别动炭炉,小心烫着。木姨,你去给阿鱼把粥盛出来吧,其他人也都有份。”故渊拉住她要往厨房冲的小身体,手指顶着她的额头,不让她再动。 “好,好,阿鱼,听你阿渊哥哥的,这要是烫伤了可了不得呢。” 木素菊赶紧应下,拍打了几下身上的衣服,把围裙重新系到了腰间。 “皇后娘娘,小主子都会自己煮饭了,您可放心吧,他好好的,不,他越来越好了呢。” 木素菊端着碗,一边盛粥一边掉眼泪。 “快别哭了,小心阿渊看见。” 林昌站在木素菊的后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她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从小跟皇后一起长大,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这次皇后遭了难,太子被流放,皇后唯一能信任的人唯有她了。 “是,没哭,没哭,你看错了。阿渊越来越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木素菊赶紧盛好粥,递给了林昌,让他端去给池鱼和故渊,她的一双眼一定还通红呢,不能让故渊看见。 林昌接过,出了厨房。 池鱼一连喝了两碗故渊熬的粥,拍着圆滚滚的小肚皮,看着故渊:“阿渊哥哥,你都可以开酒楼了。” 她调皮的打趣故渊。 故渊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她倒是想得美,他这辈子哪也去不了,只能待在靠山囤了。 “绣坊和柠檬晾晒坊的事一会咱们分头商量下,我跟听雪姐姐去找齐阿奶还有范大嫂她们,你和爹爹去找齐阿爷范族长秦族长吧。” 池鱼看见了故渊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赶紧转了话题。 第72章 明明软萌可欺 知道池鱼要在屯子里组建绣坊还有柠檬晾晒坊,大家伙早早地吃了早饭,又朝着茅草屋聚拢而来,池鱼还有故渊都还没出院门就被堵了回来。 “池里正,您快看看这丫头可能进咱绣坊?” “哎呀,池里正,俺这孙女打小就手巧,您看俺身上的衣服,可都是她给做的,她才八岁呢,就这般好手艺了,若是能进咱绣坊学学手艺,这将来说不定还能绣龙袍呢!” 排挤了众人,扯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老太满脸堆笑推到了池鱼跟前。 林听雪一听这老大娘的话,吓得瘫坐在了地上,脸刷刷的白了下来,无措地朝着四处张望,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可是死罪,更何况,靠山囤还有一个被流放的废太子,这不是给他招灾祸呢吗! “阿鱼!” 林听雪无力地喊池鱼。 她自然知道池鱼清楚故渊的身份,池鱼也听出了这老太话里的危机,上前去拉林听雪,小脸也黑了,刚要训斥,另一道声音响了。 “瞎咧咧个啥,都多大岁数了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再胡咧咧往后别出门子了。” 齐老头见状,上前一步把正眉飞色舞夸奖自家孙女如何好的老太太给骂了。 林昌和木素菊也软着腿过来把林听雪搀扶起来,“老婶子,祸从口出,可不能什么都说呀,这是给咱屯子招灾呢呀。” 木素菊终还是没忍住,说了句。 “哎呀,林昌媳妇呀,你这话说得俺可不爱听了,谁招灾了。俺不就是夸了夸自家孙女吗?” 老太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大不敬,还想要反驳几句。 “好了,咱这绣坊可不为皇家服务,你如果想着孙女将来干大事,还是别来我们这屈才了。” 池鱼的小软嗓在人声中还是响了起来。 齐老头还想上去怼那老太太几句,池鱼的话就落地了,大家都抬头看着端坐在了石凳上的奶团子,明明软萌可欺,此刻沉着脸时,倒让这些个大人都不敢吱声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要建绣坊,要招绣娘,就得遵守规矩,这第一条就是要管住自己的嘴,第二条,就是能吃苦,要虚心。第三条,尊师重道。” 刚才还张扬的老太太不吭气了,耷拉着脑袋,她刚才也就是一时嘴快,更何况,他们这穷乡僻壤的靠山囤里的老妪说的话还能传了出去? 只觉得是她们大题小做了! “想要做绣娘的,排好队,过来让听雪姐姐先过目,筛选出来的人,后期会有一轮考评,能通过的会根据考评结果来定工钱。” “快排队呀,真有工钱拿。” “盼娣,来娣,你们待会哪怕不要工钱也要进绣坊学门技能,娘没本事教你们,可娘也不能耽误你们。”范大嫂推着两个闺女往人群里挤。 池凤鸣和故渊对视一眼,这奶团子已经有板有眼地开始选角了,他们是不是也该把柠檬坊的事提上日程了? 他清了清嗓子,可试了几次,也张不开嘴张罗大家。 齐老头无奈,把才抽了一半的烟锅子从嘴里抽出来,舍不得直接磕掉,用手摁在了上面等火彻底熄灭后,小心地放在了烟袋子里,下次还能抽一次。 他走到池凤鸣跟前,抬眼瞅了眼脸红脖子粗的凤鸣,又看了看给他鼓舞眼神的故渊,无声叹息,看来只能他出头了,他学着池凤鸣,清了清嗓子,道:“咱屯子不仅要组建绣坊,还要组建柠檬晾晒坊,经营柠檬干,其他干货,所以,想跟着干的,跟我走,咱们到院子外边去商量商量。” 汉子们呼啦一下就围住三人拥簇着朝外边走去。 众人拾柴火焰高,三天后,靠山囤组建的靠山绣坊就成立了,在苍龙山脚下汉子们挖的地窖的右侧,地窖和绣坊被上苍龙山的一条路隔开,左右相对,地窖的前方成了晾晒场,挨着地窖修建了四个木屋,跟绣坊一模一样,用来储存货物。 绣坊和晾晒场没划分给谁,集体出银两组建的,只是都统一归在池鱼这管理,这次就连刺头范梓良的毛也捋顺了,高高兴兴地往外掏银子,只是想到家里少了两个重劳动力,眼看着媳妇就要生了,心里难免有些疼,将来要泼出去的水,干嘛非要这般费心培养! 盼娣和来娣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乖巧懂事,一双小手生得纤长均匀,虽干了不少农活,可修养些时日,将来没准会成为一个好绣娘。 林听雪很喜欢这两个孩子。 秦素素和林梅芝也被选中,都是两个有些基础的。 还有屯子里几个半大小姑娘,一共选出来十来个,林听雪让她们明天来绣坊,她要看看她们的能力,这也是池鱼要求的,要根据这次考评定工钱呢,她可大意不得。 晾晒场这边也十分热闹,分了采摘组十人,竟然以齐小六为首池凤鸣为辅;清洗组五人,由秦海生带领;切片组十人由齐老头带领,最后负责晾晒储存的一共十五人,由范梓良负责。 浩浩荡荡的晾晒场也喊着,明天要正式开工了。 屯子里没被安排工作的也不生气,一个个都拍着胸脯说田里的活他们包了。 就这样,一个屯子,五百户将近一千人就这样分工了。 “池叔,醒醒了,咱们该上山了。” 齐小六精神亢奋,几乎一夜没睡,天才蒙蒙亮就到了茅草屋,轻轻敲起池凤鸣的窗户。 “臭小子!” 池凤鸣佯怒一句,披了衣服下炕,昨日就商量好了,他们会提前两个时辰去山上,剩余其他人按照照常时辰上来跟他们汇合就行。 这两人先行上山是有事要做的,再有一个多月就是那个重要日子了,齐小六揽下故渊的活可还没干多少呢,他需要一个帮手,不得已,齐小六向池凤鸣求助了。 太阳升起来时,山腰上传来了采柠檬的人们的呼叫声,山脚下的晾晒场里已经忙碌起来,前些日子齐小六几个上山不光猎来了野猪,也踩了不少蘑菇菌子,可都是上等的好货,今天正好先晾了。 “里正。” “里正。” 端坐在绣坊的众人见池鱼进来,赶紧站起来齐齐喊道。 池鱼朝着他们压了压手,她可不是来视察的,她是来当不拿工钱的学徒的。 悄咪咪的坐到了最后一排。 “今天的考题很简单,我们就绣一朵腊梅吧。” 每人手里都领到了一褐一红的绣线。 第73章 绣坊是她的囚笼 池鱼团着红色的绣线揪了揪,头倒是找到了,可却怎么都穿不进针里。 林听雪从她的手里接过来,对准针眼稳稳地穿了过去,池鱼都没敢眨眼,可还是没看清楚。 “不要着急,慢慢来。” 林听雪把针放到池鱼掌心。 池鱼皱着好看的小眉头,对着绣花针发愁。 悄悄抬眼去看别人,大家都开始干活了,她还找不到起点。 “腊梅?” 池鱼闭上眼睛想象着腊梅的样子,再次睁开眼时,脸上露出了笑容,紧了紧竹绣绷,她对着薄薄的棉布一针就扎了下去。 “嗯!” 一声闷哼,池鱼左手食指的指尖上就滚落下几颗血珠! “小笨蛋!” 故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看见小丫头指尖的殷红,心底一沉,几步就到了她的跟前,抓住她的手,想都没想就放进了嘴里,赶紧吸吮她的伤口。 “阿渊哥哥也觉得阿鱼笨呀!” 池鱼有些委屈,她也觉得自己笨,每次看见爹爹缝衣服,她都想抢过他手里的活,可她什么也不会,好不容易有师傅可以教授了,她却连针都拿不稳。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女娃娃也有很多做不好女红的,就像我的母……母亲。” 故渊早已融合了原身的记忆和感受,看见笨笨的小池鱼就想到了深宫里那位女子。 “可是阿鱼想给爹爹缝补衣服,还想以后给爹爹做衣服。” 池鱼固执地又捏起插在了棉布上的针。 “不要着急,我来给阿鱼描个样子。” 林听雪绕了一圈又到了池鱼跟前,看见故渊也在身侧,又瞧见了棉布上滴落上的几滴殷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拿过池鱼手里的竹绣绷捏着一根炭,鲜血做蕊画了几个花瓣。 林听雪的手的确好巧,只几下,一支娇俏的腊梅就挺立在了棉布上。 池鱼禁不住想,如果将来听雪姐姐能给爹爹做衣服该多好呀,忍不住看着林听雪的脸就失了神。 听雪姐姐不仅手巧,脾气也温和,模样长得也俊秀,池鱼就越看越喜欢了。 “听雪姐姐画得这样好,我若是拿来绣了,反倒是浪费了,不如姐姐绣了吧,正好可以给爹爹做一对枕头。” 林听雪的手一抖,差点把竹绣绷扔到地上。 她不敢看池鱼,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哪里有未出阁的女孩子给男人主动绣枕头的呀! “阿鱼,你看看我这个给池大哥做枕头可好?” 秦素素听见了池鱼的话,早已起身把快要绣好的样子递了过来。 秦素素也的确是一把好手,这腊梅绣的甚是好看。 池鱼看着脸红透,头越来越低的林听雪,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她这强拉硬拽也不是办法。 “很好看呢,阿鱼喜欢,不如等考评结束后,秦姐姐给了阿鱼吧。” 池鱼才不要秦素素的腊梅枕到爹爹的头上呢,她喜欢爹爹,谁都看得出来。 “好,好!” 秦素素干巴巴的应着,没好气地瞪了眼林听雪,半路还杀出一个程咬金了,她怎么就跟林家姐妹这么八字不合呀,先有林梅芝,再有林听雪,怎么喜欢池凤鸣的女子越来越多了? “秦姐姐赶紧回去完成作品吧,一会时辰要到了。” 池鱼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秦素素这才扭着腰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其他绣女都忍不住偷偷地憋着嘴角。 林听雪却偷偷地收起了滴着池鱼血滴的那块料子。 故渊把池鱼拉出了绣坊,“小丫头你可知道要求未出阁的女子给男子绣枕头是无理的要求吗?” 故渊低着头,弯着腰看着小丫头的眼。 小丫头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 “我不想做爹爹的拖油瓶,爹爹该成亲了。” “那也需要他们自己愿意才行,你干着急有什么用?” 故渊有些无奈,他也是个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大人保媒拉线。 “那我去要回来,自己绣给爹爹。” 池鱼有些赌气。 “好了,别去了。你的手都伤了。” 故渊扯住小丫头莲藕般的小胳膊,拉着她不让她走。 “那要不咱们上山去找爹爹和小六哥哥吧。” 池鱼也就是做做样子,真让她拿回来,那是真就浪费了,她一个连针都穿不好的人,谈何刺绣! 故渊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跟着她朝着上山的路上走去。 巍峨的苍龙山就在眼前,郁郁葱葱。 故渊眯眼去看,一眼望不到顶! “走吧!” 池鱼牵住故渊的手,刺绣她不在行,可爬上她难不倒她,小短腿肉嘟嘟的,可不影响她的速度。 故渊跟着都有些费劲。 “你慢点,走怎么快辨得出方向吗?” 池鱼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故渊,看似无所不知的阿渊哥哥竟然是个山盲,这方向还用辨别吗?每棵树,每根草都在给她指引方向呀,爹爹他们在哪里,它们早已告诉她了。 “你放心跟着我走就好了,二十步后靠左的地方有颗桂花树,此刻开得正香,再三十步后你抬头就能看见一棵柠檬树,不过树抬高爹爹他们够不到,所以,满树的果子黄澄澄的都挂在上面呢。” 池鱼闭着眼睛,看都不看。 故渊抬眼朝着远处眺望,别说二十步后,就是十步远的距离都被茂盛的枝丫挡得严实。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知道里面的一切的? “怎么?不信呀?” 池鱼黝黑的大眼睛提溜一转,“若是我都说对了,下山时阿渊哥哥要背着我。” 小丫头撒腿就跑。 一团藕粉在碧绿中穿梭,这里似乎才是她的天地,绣坊是她的囚笼。 故渊摇摇头,随着小身影往山上走。 果真,二十步后一阵桂花香飘散在了鼻息间,小丫头已经靠在了桂花树上,抱着双臂,嘴里吊着一根草,得意地朝着她挑眉毛。 “好吧,你赢了一半了。” 故渊追上池鱼,把她嘴里的草给揪了下来,先说不卫生,再说了,小丫头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小痞子。 “呵,阿渊哥哥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那咱们就三十步后再见。” 小丫头一窜就朝着远处跑去。 故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早已认输了! 三十步后故渊果真见到了柠檬树。 只是却没见到小丫头的身影! 第74章 我带你去看风景 “阿鱼……” “阿鱼……” 故渊焦灼的喊了几声,快速地朝着四周去找。 “阿渊哥哥!” 小丫头的声音悠悠传来,故渊却仍旧看不见她人,忍不住着急道:“阿鱼快别闹了,赶紧出来,这深山老林的小心发生危险。” “你抬头,往上看。” 小奶声里满是笑意,声音自上而下飘荡下来。 故渊这才又回到了柠檬树下,扬着头去往上看。 这一看,心都差点跳出来,小丫头竟然爬到了最高的枝丫上,站在上面正颤巍巍地来回荡着。 故渊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到了小丫头,她一不小心再摔下来,这要是从几丈高的大树上摔下来? 故渊不敢想象。 他尝试着往上爬,可从前的他,现在的他都不擅长这个呀! “阿渊哥哥,你别着急,我摘完这几个大果子后下去接你哦,这上面的风景很美的。” 池鱼一边往树梢走,一边还不忘看着下边努力爬树的故渊。 “你快别动了,等着哥哥去拉你。” 故渊有些急了,她站着的那个枝丫实在太细了,可她还不自知地在往末梢走。 故渊的冷汗都下来了,可越是这样越是爬不动。 池鱼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先折回到了主干上,顺着树干往下一滑,呲溜就到了底,连带着才爬了一点点高的故渊都摔了个屁股蹲。 “没事吧?” 故渊赶紧起来,拉着小丫头转着圈地看。 “没事,没事,走,阿渊哥哥,我带你去看风景。” 池鱼扯着故渊的胳膊就又要上树。 故渊赶紧摇头。 池鱼哪里管他的反抗,小手放在嘴里吹响了一个口哨。 瞬间,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几只猴子,一只体型大的弯腰就钻到了故渊的裆里,故渊没料到会这样,被窜出来的猴子吓了一跳,赶紧抱住了猴子的脑袋,他爬在了猴子身上后,猴子一窜就上了树。 池鱼跟着往高处蹿,一人,几猴,没多会就到了树顶,参天大树几乎如云,故渊死死抱着猴子的脖子,不敢松开,小丫头已经站在了树梢上,又开始荡漾了! “阿渊哥哥,你快睁眼,这里很美的,你看看,快来看看。” 池鱼喜悦的声音压抑不住,她太喜欢山里的风景了。 故渊忍着恐惧,慢慢地睁开眼睛,可身体仍旧不敢动弹。 眼睛完全睁开后,彻底被征服了,一簇簇火红,一堆堆金黄,远处缥缈的山峰,近处飘忽的云朵,这些都在眼下! 他慢慢从猴子的身上起来,学着池鱼的样子缓缓站了起来,池鱼朝着他伸出小胖手,鼓励他走过来。 故渊摇了摇头,小丫头脚下的枝丫太细了,承受不住他们两人。 故渊不动,可猴子却早已洞悉了池鱼的意思,他背着故渊往前一窜,稳稳地落在了池鱼跟前。 池鱼蹿到了另一只猴子的背上,猴子带着他们在枝丫上跳,黄澄澄的果子落进了池鱼的挎包里,故渊也伸手摘了几颗,两人对视呵呵笑了起来。 猴子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嘻嘻地笑着,把摘来的果子扔进嘴里,才咬一口,就被酸得龇牙咧嘴,一顿乱叫起来。 池鱼和故渊乐得更欢了。 树上的柠檬被摘完了,猴子才算解气了,背着他们又窜到另外的树上,从这棵到那棵,过了一会才到了池凤鸣他们休息的地方。 池凤鸣听见声音,警惕地站了起来,看清楚竟然是猴子背着池鱼和故渊过来了。 “爹爹。” “池叔。” “你们?这是?” 池凤鸣想问,又觉得,只要有闺女在,啥稀奇事都不算啥了,干脆也就不问了。 把她从猴子身上抱下来,禁不住皱了皱眉头:“怎么突然变沉了?” 池鱼就从挎包里掏出一颗柠檬,“这里装着一棵大树呢。” 原来如此,这丫头鬼精鬼精的。 池凤鸣顶了顶她的额头,把她放在了脖颈上,招呼众人过来,就安排下山了。 齐小六艳羡地凑到故渊跟前,碰了碰他的肩膀:“骑着猴子啥感觉?” 他也想骑猴子! 故渊看傻子似的看了眼齐小六,没说话,只看着眼前粉嘟嘟的奶团子。 “嘁,神气个啥,阿鱼还带俺们骑过熊呢。” 齐小六哼了一声,不搭理故作高冷的故渊了,几步追上池凤鸣,仰着头去看奶团子,“阿鱼妹妹,什么时候也带六哥哥骑猴子呀?” “现在就可以呀。” 池鱼说着就吹了口口哨,一只浑身金色的猴子就到了齐小六跟前,齐小六赶紧把背篓拿下来塞到了故渊的怀里,麻利地窜到了猴子的背上。 林昌从后面上来,把故渊背上的背篓拿下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猴子一窜就上了树,从这棵一跃到了那棵,沿路都是齐小六的惊叫声…… “骑着猴子啥感觉?” 故渊凑到瘫软在山脚下的齐小六跟前,学着他那会的口吻,问道。 齐小六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他吐的苦胆水都出来了。 “你个臭小子,你阴我,明明脸色惨白,硬是强装,让我好奇是吧?” 齐小六攀着一旁的大树站直了身体,想趁着故渊不注意扑倒他,可谁能想到这家伙机敏得很,一闪就躲开了,两个小伙子你追我赶的笑闹着往前跑去。 林昌望着清瘦却快乐的身影,不由想,主子这也是因祸得福吧! 采摘组的收获颇丰,光是从池鱼小挎包里就掏出来小山一样高的柠檬,其他人也摘了很多,还有菌子,木耳等山货,大家都分好类放在了晾晒场,一会就来了清洗组的把东西抬到了几口大缸里。 日子不知疲倦的一晃就是一个月,晾晒坊的库房里也堆起柠檬干和山货,三天前已经在镇子上租下了店铺,取名:靠山山货。 明日大家决定到镇子上的铺子里去铺陈产品,这个时候自然少不了池鱼,她不去,大家心里没底,都央求着她去,没办法她只能答应了,可不管她怎么说,故渊都不答应出靠山囤。 齐小六这次竟然也不凑热闹。 第二日,只有池凤鸣还有齐老头几人赶着牛大和牛二去往指山乡。 池鱼总觉得故渊和齐小六,甚至齐阿奶,木姨都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她问爹爹,爹爹只摇头说没发现什么呀,还摸着她的脑袋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第75章 靠山山货铺 池鱼便没再深究,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池凤鸣暗暗松了口气,拍了拍牛大的背,牛大哞一声跟牛二呼应着朝着屯子外走去。 镇子建设在指山乡,临街的一条青石路修得笔直宽敞,街两旁是一排相同的青砖黛瓦房,这条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做生意的主要集中在了这里,这里还设有逢六会有集市的风俗,只是靠山囤这几年穷,哪里还有能力来赶集?渐渐地都快要忘记这个习俗了。 而今,他们要在这里做买卖了,跟着出来的几个靠山囤汉子都挺直了身板子,看着自己屯子的招牌:靠山山货,与有荣焉。 店铺的位置选得不是很起眼,好的位置早就抢光了,这个也是好不容易遇到人家要搬迁到县里才让出来的,不然,连这个边角怕也摸不到。 池鱼倒不担忧位置偏,酒香不怕巷子深,从靠山囤出来的山货都是精品,她有信心能卖得好。 牛大牛二停稳在铺面前,大家就都动起手来,满满两车的山货倒是吸引了不少来往的人。 他们很快把货摆到了陈列架上,此时的太阳也升至了半空,街边的大树倒是遮挡了些酷暑,可终究还是太热,人们都用衣袖扇着风。 池鱼给秦更新还有范招娣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从牛车上抬下来一个储水的大木桶,两边摆上了碗。 “柠檬水,免费品尝了,清爽解暑,饮一口唇舌生津!” 秦更新是个聪明的,早就记住了故渊编的词,见招娣摆放好了碗,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柠檬水?” “啥是柠檬?” “不知道呀,从未听说过。” “走去尝尝,反正也不要钱。” 议论声响起,围在靠山山货铺子的人越来越多。 人们看着招娣从木桶里掏出黄澄澄的水,水面上还飘着零星的桂花,桂花的香气很快就窜了出来,夹带着丝丝缕缕的酸涩。 “小丫头,给我一碗。” 一个体型较胖的大婶,已经满脸是汗了,渴得嘴唇都起皮了。 “好,给您阿婶。” 招娣麻利地把碗递到了胖大婶的手里。 她端起碗一口喝下大半。 “咋样,啥味道?” 人们没喝自己手里的,伸着脖子看着胖大婶,虽说是免费的,可终究是陌生人给的入口的东西,更何况,柠檬这东西可谁都没听说过。 胖大婶砸吧砸吧嘴,刚才喝得太快,她都没尝出啥滋味来,只是觉得半碗水喝下,肚里没那么燥了,嗓子眼里也冒着丝丝凉意。 人们就看见她又端起碗,这一次她饮了一小口,慢慢地往下咽,让柠檬水在口腔里待了一小会,然后缓缓滑入喉咙,桂花香混合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尤其后调里酸酸的味道让人在燥热的夏天里精神一震,人也觉得清爽了。 “好喝,真的好喝。比凉茶的味道可好几百倍呢。” 胖大婶终于发言了,人们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没再犹豫,纷纷往嘴边送。 “的确不错。” “好喝又解腻。” 这位大叔刚从馆子里用过午饭,午饭吃的油大了些,此刻喝下柠檬水,只觉得嘴巴里不黏腻了。 “丫头,啥是柠檬呀?这水怎么调配的?” 大叔好奇地打量着跟前的招娣。 招娣脸一红,赶紧低下了头。 秦更新上前一步遮住早已羞红了脸的招娣,“大叔,这是俺们掌柜的,你可以问她调配方子,我们掌柜的有好多方子呢。至于柠檬,你们可以到铺子里看看。” 人们这才顺着秦更新的手指去看,只见陈列台前,一个站在了马扎上才勉强勾到台面的奶团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这家店真是太奇怪了,竟让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来做掌柜的! 大家都走上前,冲着池鱼好奇地问:“娃娃,你真的是掌柜的?” 池鱼嘴角缀着的酒窝里装着满满的笑,她点了点头。 “各位刚才喝的是柠檬桂花水,这两个加一起调配可以生津止渴,宣肺开胃,舒缓情绪,长久饮用效果会更好。” “这是柠檬片,这是鲜柠檬。” 池鱼见时机成熟,掀开了陈列台上的盖布。 黄澄澄的果子看上去比柑橘的个头要小些,没柑橘圆润。 一旁箩筐里的柠檬片没有新鲜的那么黄,一片片圆形,捏起一片都能看清楚里面干瘪的果肉曾经跟柑橘很像。 “这些要卖多少钱?” “柠檬鲜果两文钱一个,柠檬干一百文一斤。” 小奶音不急不缓,从容应对。 人们刚才已经尝到了柠檬水的味道,听见价格也不贵,都纷纷要买一些回去泡水喝,还围着池鱼要其他搭配的方子,没一会,一箩筐的柠檬鲜果和柠檬干就见了底。 没买到的人有些着急,使劲往前挤,“各位别着急,今日的存货已经售完,明日还会拉来,请各位明日早些来,记住找靠山山货的招牌。” 奶团子挤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里正,后院……” 秦海生赶紧上前,扯着池鱼的衣袖就要告诉她,后院的仓库里柠檬片和鲜果还有很多呢,就被池鱼一个眼刀砍了过来,吓得他一哆嗦,后面的话也没敢说完。 人们在铺子里转悠着,看其他的山货,见这家的东西便宜还上乘,便稍了些自家短缺的。 “里正,你为何不让俺说?” 秦海生见铺子里没了人,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凑到池鱼跟前。 “阿渊哥哥说今日只让我卖这些量,说这叫饥饿营销。” “饥饿营销?” 秦海生都开始挠头了,好生僻的字眼。 不过今日他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一个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今日只泡这些柠檬水就用掉了有一百文的柠檬片呢,还配了些桂花,这都是钱呢,不过,换来了不少顾客。 “里正,你瞧咱这铺子也开起来了,货也上好了,可总得有人夜里盯着,总不能让您一直守在这里,到底还是需要放一个看门的吧?” 秦海生搓着手,一双眼不错眼珠地看着奶团子。 池鱼勾唇一笑,残阳散下来,透过茂密的枝丫星星点点地散落到奶团子的脸上,“秦伯伯倒是给我推荐一个人吧?” “哎呀,里正,您可别逗俺了,俺知道你能看出俺的心思来。” 秦海生生怕池鱼说出别人的名字,赶紧堵了一句上去。 第76章 露了马脚的凤鸣 “你也推荐让更新哥哥留下呀!” 池鱼调皮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一脸期盼的秦海生。 “啥?秦更新?” 秦海生显然没料到池鱼会说出秦更新的名字来。 “他不行,一个毛头小子能干成啥。” 秦海生瞥了眼正在干活的秦更新,他是秦氏旁支的一个孤儿,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了,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现在都十三岁了,连一个说亲的都没有。 “秦伯伯,从前你也是毛头小子,现在不也成秦氏族长了吗。” 一句话让秦海生无话可说。 “再说了,晾晒坊里你还管着一摊事呢,哪里有精力打理铺子,交给更新哥哥吧,左右也没啥太值钱的,就让他学着做做吧。” 池鱼看着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正红着一双兔子眼睛,巴巴看着自己的秦更新,冲着他一笑。 林更新的泪就掉了下来,里正竟然这样瞧得起他,他一定要给她争气,好好打理铺子,把铺子里的生意做大! “里正,您放心,我一定用心做。” 他哽咽着声音。 奶团子也跟着点了点头。 “可别只耍嘴,这么大的生意交给你了,若是有个差池你也别回靠山囤了!” 秦海生端出了族长的架势,语气里不由就带上了教育人的口吻。 “请族长放心,更新在铺子就在,往后还请族长多教教我。” 林更新赶紧给秦海生作揖。 秦海生哼了一声,也不好再说什么,好在秦更新是秦氏的人,池鱼能让秦氏的人掌管铺子也是对秦氏的重视,他总不能一直打击秦更新。 池凤鸣过来把池鱼抱起让她靠进了怀里,他可看见她偷偷敲自己的腿了,站了那么久,一定累坏了。 “靠爹爹怀里休息会。” 池凤鸣低醇的嗓音带着特有的磁性,大掌搂着闺女的后脑勺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奶团子猫一样窝在了爹爹的心口处。 听着爹爹强有力的心跳,池鱼的心就安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爹爹身上的气息,有些汗味,却不嫌弃地往他衣服上蹭了蹭。 “凤鸣,你带着里正到后院休息会,我们几个把这些活干了就行。” 秦海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早已练了出来,一眼就瞧见池凤鸣是心疼闺女了,小丫头也该是累坏了,这站的功夫可不短。 池凤鸣也不推辞,抱着闺女闪身去了后院,后院还凉爽些,镇子上虽没靠山囤烤得慌,可也闷热得厉害。 “爹爹,放我下来吧。” 到了后院,缓了会劲的池鱼已经没刚才那么累了,从池凤鸣的怀里探出头来,仰着头看着脸上也有汗的爹爹,有些心疼。 “不碍事,爹爹抱着你会更舒服些。” 池凤鸣哪里肯让闺女再累着。 奶团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你睡会,等他们忙完咱们就回去。” 池凤鸣轻拍池鱼的后背,让她继续爬在了自己的怀里。 池鱼舒服地窝着,倒很快就睡着了。 再睁眼时,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睡饱了吗?” 池凤鸣垂眸看着睡眼惺忪的奶团子,这次该休息够了。 她萌萌地点头,两边挽起的丫髻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那咱们回家喽!” 池凤鸣把池鱼一架就让她跨坐到自己的脖颈上了。 牛大和牛二已被牵到了铺子前,忙活完工作的人们都清洗了把脸,此刻虽有倦容,却一个个满脸堆笑,单单今日一天,铺子里就收入了将近二十两银子呢。 池凤鸣背着奶团子出来时,秦海生第一次羡慕了。 看着一团粉嫩骑在高大男人的脖子上,心底也跟着软成一片,他也要奔三十的人了,却一直无儿无女,曾经也带着媳妇看了不少郎中,而今仍无所出,为此媳妇没少受李春香的奚落。 “凤鸣啊,你也累了,俺来背里正吧。” 他虔诚地伸着双手,满眼期盼。 可谁知不怕累不怕苦的凤鸣瞪着秦海生哼了一声跨到了板车上。 秦海生尴尬又落寞地收回手臂,暗下决心,一定也要生个闺女,看这凤鸣还嘚瑟不。 牛大牛二奔驰在夕阳西下里,朝着大片被染红的晚霞追逐,人们坐在平板车上快来地唱着歌谣。 夜幕刚刚拉下来时,牛大牛二哞哞叫着进了屯子。 可屯子里一片漆黑,鸦雀无声,两只牛都被惊到了,扬着前蹄不肯往前走了。 “爹爹!” 池鱼扯住池凤鸣胸前的衣服,显然有些紧张。 池凤鸣心底一紧,暗自咬牙! “阿鱼别怕,有爹爹在。” 他跟进拍着奶团子的后背,轻声安抚。 “牛大,没事,你大胆往前走,去木屋。” 池凤鸣腾出一只手去拍牛大的背,牛大显然愣了下,随即扬起蹄子又往前走了。 木屋在茅草屋的后边,池凤鸣没说去茅草屋而是说得去木屋,别人没注意到,可池鱼却听出来了。 木屋是过几天要让阿渊哥哥他们住过去的,他们现在过去干什么? 刚想要问爹爹,牛大就在木屋前停下了。 “阿鱼,你先在上面等等,爹爹下去看看。” 说着,他就朝着板车上其他人疯狂招手。 不会演戏的凤鸣看着有些笨拙,他的小动作小眼神全收进了池鱼的眼里。 看吧,她就知道有事情,爹爹神神秘秘的劲也露出来了吧,可奶团子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全屯子里的人在密谋什么。 “阿鱼,你就乖乖坐着,不要怕,爹爹很快就能过来,千万别怕。” 池凤鸣一步三回首地叮嘱着孤独坐在板车上的闺女,真想捶自己胸口,捶那臭小子的胸口,干嘛非鬼迷心窍听他的鬼话,要弄什么‘惊喜’,这要是吓到闺女可怎么办,他的脚步迈得沉重而缓慢,他后悔了! 秦海生扯着他的胳膊,“别露馅了,大家都辛苦一天了!” 他压着声音,在池凤鸣的耳朵边嘀咕了一句,原来他竟然也知道,看他死死拉着自己胳膊的样子,就知道了,这货一定是那臭小子安排在他身边的卧底,就怕他临阵倒戈吧! “若真吓到我闺女怎么办?老子不想干了!” 池凤鸣咬牙切齿起来! “牛大呀,你可哞哞两声吧,给阿鱼壮壮胆子,我很快就回。阿鱼啊,千万别怕,不行你就拉住牛大的尾巴……”池凤鸣倒着往回走,一双眼只盯着独坐在板车上闺女,可他已经折不回去了,不光秦海生拉得紧,门口已近在咫尺了。 “爹爹……” 小奶音软软的带着颤音,池鱼倒是不怕,可谁知道出声竟然这般柔弱。 第77章 惊喜 池凤鸣的声音堙灭在了暗夜里,池鱼的四周只有牛大牛二了,牛大应景地哞哞着,像在给奶团子唱歌。 “牛大,不怕哦。” 池鱼拍着它的后背,缓缓往牛大的方向挪了挪,四周一片漆黑,有风掠过,撩着她鬓边的发丝,今晚连月光都没有。 一双黝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朝着四处张望,她想从周围发现些端倪,可他们都隐藏得极好,她什么都发现不了。 “牛二,你也来。” 池鱼看着牛二紧张的情绪,朝着它招招手。 牛二哒哒哒地朝着牛大靠过去,头挨着牛大的,两只眼睛无措地在看着漆黑的四周。 “爹爹。” 池鱼挪动了几下,她想下去了。 小短腿耷拉在车沿边上,板车有些高,她在琢磨能不能直接跳下去。 大眼睛瞪着地面,腮帮子圆鼓鼓的。 “祝你生日快乐!” 就在她瞅准距离,想要一鼓作气跳下去时,耳畔响起悠扬的歌声。 眼前骤然亮起,门口一下子窜出了很多人。 奶团子呆愣在那,像被钉住了,“臭小子,看吧,把我闺女吓到了。” 池凤鸣从人群里钻出来,朝着推着轮椅车的故渊冷哼了一声,火急火燎地朝着池鱼奔去。 “阿鱼。” “爹爹。” 两父女紧紧的抱在了一起,池凤鸣的心里一钻一钻的疼,真的吓到小闺女了! “爹爹,阿鱼没怕,阿鱼勇敢。” 池鱼攀着池凤鸣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原本耷拉着脸的池凤鸣听见闺女的话,这才柔和了脸部线条,声音放得很是柔和,“那臭小子说要给你一个惊喜,还说这是什么生日派对,今日是你的生辰,闺女,生辰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故渊为首,推着林旺做给林昌的轮椅,轮椅上放着一个三层的花花绿绿的东西,故渊的四周三位个头比故渊略微低些的女孩举着一个圆滚滚散发着光亮的球,屯子里其他人都有序地跟在他们身后。 “阿渊哥哥!” 池鱼的大眼睛里都要冒星星了,女孩子们手里捧的珠子太漂亮了,像天上的月亮。 故渊推着的东西也很新奇,还有他们一起唱的歌,悠扬而欢乐,池鱼很是喜欢。 洋溢着笑容的小脸上藏不住的幸福。 “阿鱼妹妹,祝你生日快乐!” 故渊上前一步,扬着头看着被池凤鸣抱在怀里的奶团子。 “爹爹,阿鱼想下去!” 池鱼盯住故渊还有他身后的一切,赶紧跟池凤鸣说道。 池凤鸣朝着故渊哼了一声,蹲下身子轻柔地把小闺女放在了地上,“就你花样多。” 他不得不承认,今晚故渊搞的这些,小闺女喜欢。 “阿渊哥哥,这是什么?” 小手指着轮椅上三层散发着甜甜香气的东西问道。 “过来,阿鱼。” 故渊把手伸给池鱼,池鱼握住他的手就靠了过去。 故渊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来一个用纸板做的像帽子,又没有顶的帽子戴在了池鱼的头上。 “这是生日蛋糕,特意为你做的,很好吃。你对着它们默默许个愿,就可以吃了。” 故渊推着池鱼到了蛋糕跟前。 屯子里其他的孩子也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他们也从未见过这样新奇的玩意,看着好看,闻着也香甜,还有池里正头上戴着的没有顶的帽子,像一个皇冠。 孩子们一会看看池鱼,一会看看蛋糕,忍不住一个劲咽口水。 池鱼在故渊的指导下两只手交握住放在了下巴前,她闭上眼睛默默地许下了一个愿望。 “好了,阿鱼,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故渊把一把小木刀放在了池鱼的小手里,“你可以切蛋糕分给大家吃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把主场交给了池鱼。 “池里正,生日快乐!” “池里正,生日快乐!” “池里正,生日快乐!” 孩子们欢天喜地地拍着手对着池鱼喊。 池鱼咯咯地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容在夜空中荡得很远。 “真是会玩花样。” 在后边举着夜明珠的齐小六皱着鼻子,很是不服气。 切下的蛋糕被林听雪和木素菊放到了碗里,池鱼先拿了一块哒哒哒地跑到了池凤鸣的跟前。 “爹爹,你先吃!” 奶声奶气的小软嗓里尽是欢乐,她把第一块蛋糕举到了池凤鸣的跟前。 池凤鸣眼里一热,赶紧接过,他的好闺女,什么时候都把他放在了第一位! “谢谢爹爹!” 池鱼抱住池凤鸣的腿,小脸在他的腿上蹭着,她最喜欢这样抱着爹爹,爹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爹爹给了她生命,所以,她要谢谢爹爹! “好,好。爹爹不要阿鱼谢,快,赶紧去吃蛋糕!” 池凤鸣强忍着,不让眼底的水汽掉落,当着这么多人呢,这若是哭了该有多难看,可看着碗里闺女端过来的蛋糕,鼻子还是一酸,一颗泪就掉了下来。 他赶紧背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这龙王爷送的东西是真好,八颗夜明珠照得亮如白昼。 在故渊的带动下,大家也学着他的样子热烈地鼓起掌来。 池凤鸣又赶紧转过了身。 “快去阿鱼,去吃蛋糕。” 他又催了一句。 池鱼这才端了一块到自己手里,用竹片挖了放进嘴里。 甜甜香香,柔软细滑的感觉很不错,她猫一样眯起眼睛,点着头:“好吃,真好吃,阿渊哥哥,谢谢你。大家也快吃。” 人们这才纷纷往前走,三层的大蛋糕终究只够屯子里的孩子们吃了个尽兴。 “阿渊哥哥,你吃。” 池鱼把竹片送到了故渊的唇边,故渊迟疑片刻,还是张嘴一口吃了。 齐小六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阿鱼妹妹,给六哥哥也吃一口。” 他刚才已经吃到了,只是看见池鱼喂故渊,忍不住想争宠。 奶团子看看碗里还有好大一块的蛋糕,挖了一块,才伸出小胳膊,却被故渊截胡了,他张嘴吞下去,眨着眼睛看池鱼:“不给他吃,阿鱼你自己吃。” 他护住了小池鱼手里的蛋糕。 齐小六气得转着圈想打故渊。 齐老太还有林听雪,木素菊,林昌已经招呼着大家进了后院,后院准备了好多好吃的,都是在故渊的指导下做的,夜明珠被架在了特制的木桩上,满院生辉。 所有的美食都一字排开摆了长长的一片,大家记得故渊说这叫自助餐,谁想吃什么就拿什么。 齐小六争不过故渊,灰溜溜地进了院子。 池鱼拉着故渊的衣角,问道:“阿渊哥哥,发光的圆球是什么?” 第78章 各样礼物 故渊把奶团子抱到平板车上,自己也跳了上去,跟她坐到了一起,看着院子里柱子上的夜明珠,他曾经让林昌寻遍了整个凤阳镇都不曾得到一颗,池叔竟然一下子弄出了八颗,故渊怀疑地看着这个糙汉子,却被他拉着脸一瞪,说道:“臭小子,少瞧不起人,谁还没几个富亲戚了,这是亲戚送给阿鱼的礼物。” 故渊便没在多问,他有啥资格问? 此刻听见池鱼问,才想起了昨晚的情景,他摸了摸池鱼的头,道:“阿鱼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宝宝了,那是夜明珠,你爹爹送给你的。” “爹爹送的?” 池鱼着实有些吃惊。 故渊点了点头。 随即他趁着奶团子找池凤鸣时,把一直在身后藏着的东西拿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渊哥哥,这又是什么?” 池鱼接过快要跟她一样高的布娃娃,上下左右地翻看了个遍,布娃娃长得可真好看,还有黝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穿着漂亮的衣裙。 “你叫她芭比吧,我送你的礼物。” 故渊看着她手里的芭比娃娃,这里条件有限,做出来的芭比娃娃跟现代的没法比,现在的身体是用硅胶制成的,这个是用棉布和稻米壳填充起来的,模样是他画好林听雪绣的。 “谢谢阿渊哥哥,我好喜欢。” 池鱼抱在怀里舍不得松开。 “臭小子,赶紧下来去吃点东西。” 池凤鸣见两人说得差不多了,礼物臭小子也送了,走了过来,把他赶下了平板车。 故渊笑了笑走进了院里。 “爹爹,谢谢你。” 今晚池鱼都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谢谢了,今晚她的确很幸福,全屯子的人都过来给她过生辰,大家还给她唱歌,阿渊哥哥更是做蛋糕,送礼物,她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那些不是爹爹送的,是龙王爷送的,说要给你个惊喜,阿鱼可喜欢?” 池凤鸣不敢居功,指着院子里散发着光亮的夜明珠,跟池鱼纠正。 “龙爷爷?他竟然也知道阿鱼的生辰啊!” 池鱼倒是没想到会是老黑龙送的夜明珠。 “那我一会要去谢谢龙爷爷!” 池鱼歪着头朝着茅草屋那边看。 “好,一会爹带你去看。还有其他礼物,爹带你去看看。” 池凤鸣把奶团子抱到怀里朝着木屋里走去,正屋里已经亮了起来,一颗最大的夜明珠被故渊放在了木屋的正房里。 “推开门去看看!” 走到正屋的门前,池凤鸣放下池鱼。 “这是给阿渊哥哥的屋子。” “这是给你的。” 故渊走上前,看着池鱼,坚定的说道。 “恭喜池里正乔迁。” 其他人也放下手里的碗筷,大声说道。 池鱼皱着好看的小眉头,怎么就成了她乔迁了?木屋是她给故渊盖的,想要转身再去说明,门却被人推开了,“阿鱼,阿渊哥哥是不会住的,谢谢你的好意,这里你来住,阿渊哥哥住茅草屋,你别犟,不然茅草屋我也不住了,我跟林大叔出去另外搭建屋子去。” 故渊拉着池鱼的手,不让她转身,带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 “阿渊哥哥!” 池鱼抬头有些委屈,她想让他住得舒服些。 “走,带你去看看。” 故渊拉着她继续往里走,屋顶上有垂吊下来的木雕小星星,小月亮,风一吹就来回飘荡,这是池凤鸣一颗一颗雕刻好后又一颗一颗挂上去的。 再往前走是一张她不费劲就能爬上去的木床,木床虽然不高,可是却很大,足够池鱼在上面翻跟头呢,大床上挂着粉色的床幔,床的一侧摆放着高大的衣柜,故渊过去拉开,里面竟然挂着各式各样的小衣服,这些料子都是上次他让林昌买回来的。 衣服是林听雪和木素菊做的。 池鱼在屋子里绕了一圈,眼早已红了,原来她们神神秘秘的竟然都是为了这些。 “星星和月亮是池叔做的,床和柜子是齐小六做的,衣服是听雪姐姐和木姨做的。” 故渊一样一样说。 池鱼的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哗啦啦地往下掉,金豆子撒在地上一样,落了一脸。 “阿鱼,你别哭,是哪里不喜欢吗?你告诉我,我去重新做。” 故渊见奶团子哭了,慌了神,赶紧上前,板着她的肩膀,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池鱼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她哪里是不喜欢,她是感动的。 “阿鱼妹妹,怎么了?” “闺女怎么了?” “池里正怎么了?若是不喜欢咱们明个扒了重新给你盖。” 一群人都围拢上来,把正屋的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池鱼摇着头,“没事,就是高兴的,我喜欢,很喜欢。”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感情是小丫头感动了。 大伙这才散了又围着院子里那些菜转圈了。 * “龙爷爷,阿鱼来看你了。” 那边还没散场,池鱼一个人偷偷跑到了前院里,朝着井口一边跑一边喊。 咕隆隆,咕隆隆,水井里翻卷着水声。 池鱼知道是黑龙在回应她,今晚它的回应声也异常兴奋呢,是在替她高兴吧! 小短腿迈得很快,她几步就到了石凳前。 黑龙已经从井里出来,幻化成人形抱着池鱼坐到石凳上。 “龙爷爷,你送我的夜明珠我很喜欢。” “那玩意龙爷爷多的是,不要在意。” 黑龙一边说话,眼睛一边朝着池鱼的小包包上瞧。 “龙爷爷也喜欢我的包包?” 池鱼发现黑龙的异常,问道。 黑龙尴尬地佯装咳嗽一声,眼睛却始终不舍得从上面挪开,“没,没有。” “阿鱼的包包很漂亮,一定要随身佩戴在身上哦。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黑龙用上了哄的手段。 奶团子不明所以,只一个劲地点头。 “对了,这是我给你和槐树爷爷留的蛋糕,很好吃的哦,快,你们都尝尝。” 池鱼把一个瓷碗端出来,里面有一块蛋糕,她把两把竹片摆在了石桌上,老槐树这才从一旁现出了身形。 本以为藏得很好,却不想早被奶团子发现了。 “你装呀,你隐身呀,你别出来呀!” 黑龙捏了其中一片竹片,没好气地瞪着老槐树,这个老东西嫌小丫头刚才进院没喊他的名字呢,生气,又忍不住好奇,就隐了身,偷偷待在他们身边。 “我装也好过你骗小丫头!” 老槐树脖子一挺,朝着黑龙吼了一声,池鱼转悠着大眼睛看着黑龙,露出了瘆人的笑容。 第79章 你认识这颗蛋? “龙爷爷?” 奶团子眯着眸子,从小软嗓里挤出了一丝声音。 黑龙一震,咽了下口水,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 这丫头是真不好骗,一点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 黑龙抬手朝着老槐树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圆话。 可老槐树纵了纵肩膀,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早来不及了,难道他看不见小丫头的小眼神吗? 老槐树虽已无法阻拦小丫头要继续探究,却也自知做错了,也不敢反抗,任由黑龙掐自己的胳膊。 “别听这老怪物瞎说,我疼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骗你。” 黑龙只能自己打起哈哈来,希望能蒙混过关。 奶团子是那么好骗的吗? 显然不是! 只见奶团子的眉又压低了三分,她看向老槐树:“树爷爷,你说!” 老槐树也赶紧往后退,怎么火又引到自己身上了?恨不能再次隐身。 “小丫头,你不能柿子专挑软的捏,你,你,你让他自己说。” 老槐树说话都结巴了,最后腿快的躲到了黑龙身后,推着他上前独自面对奶团子。 黑龙咬着牙瞪老怪物,却不得不满脸堆笑的看着奶团子,这老家伙真是一个惹祸精,招惹了事还不敢面对,他又狠狠往老槐树的大腿上拧了一把,疼的老槐树眼泪都下来了,忍着吧,谁让自己嘴欠呢。 “龙爷爷,说吧。” 奶团子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战,咬住青山不松口。 “哎,其实也没啥,我就是觉得你包包里的蛋甚是不错。” 老槐树终于松了口气,这家伙还算有勇气终于绕道蛋上了。 “哦?龙爷爷看得到我包包里火红的蛋蛋?” 奶团子惊讶的看着黑龙,一边说着,小手已经伸进了挎包里去摸从苍龙山带回来的那颗蛋。 这些日子以来她可没让蛋蛋离身,甚至连睡觉都是搂着它的。 她用自己的身子一点点暖着那枚赤红的蛋蛋。 也是在今天,池鱼感觉到它不再结冰了。 “丫头,丫头,你别把它拿出来,就让它待在里面就好。别动它。” 黑龙见奶团子已经在四处翻找,赶紧上前按住了她的胳膊。 “龙爷爷,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怕我的蛋蛋呢?你认识这颗蛋?” 池鱼眨巴着黝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黑龙。 黑龙连忙摆手,不能说,这可不能说。 老槐树碰了碰他的肩膀,黑龙拧了一下身子,“说的什么话,我老黑龙何曾怕过什么,就是单纯不想让你费劲找,天都这么晚了,你也累一天了,该去休息了,我们也都困了。左右不过是一枚蛋,改天看也不耽误。” 黑龙说着还打了一个夸张的哈欠。 池鱼的小手松开那枚蛋蛋,从里面退出来,真是奇怪,蛋蛋竟然不肯出来,还滚进她的掌心里,使劲蹭着她,似乎在央求别把它掏出去见人。 她只能从石凳上跳下来,看了看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的黑龙,也没戳破他,指了指石桌上的蛋糕说道:“那好吧,你们两个把蛋糕吃了吧,我回去睡觉了。” 两人暗暗松了口气,赶紧点头。 池鱼拍了拍一直不安的蛋蛋,等它镇定下来这才出了院子朝木屋走去,爹爹和阿渊哥哥都说今晚要她睡在木屋里呢。 “老家伙,我刚才是嘴快,可真不是故意的。你若真要生气,就气吧。” 见奶团子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老槐树才跟黑龙道歉。 黑龙颓然地往石凳上一坐,“算了,跟你生气有何用!终究是我利用了小丫头神农烈焰的神力,是我欠了小丫头,这份恩情我老龙誓死相报。只要她能好好的。” 他怅然若失地朝着木屋的方向看去,就在刚刚他都嗅到她的气息了,可终究没勇气相见! “你也是,刚才都能见面了,你干嘛阻止小丫头拿出来呀!” “你不懂,这是我答应她的,在她涅盘前绝不相见,而今还不到时候。希望这一世,她能破壳重生。” “哎……” 老槐树长叹一声,拍着黑龙的肩膀陪着他在石凳上坐着。 木屋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几颗夜明珠照得院落里亮如白昼,人们都已散了,只有池凤鸣,林昌,故渊还有木素菊和林听雪围坐在一起等着奶团子从前院回来。 “回来了。” 林听雪赶紧站起身,朝着池鱼走去。 “可累坏了吧,这一天折腾的,看这小眼睛都熬红了。” 林听雪把池鱼抱进了怀里,心疼地看着池鱼因为犯困而有了血丝的眼睛。 “快,听雪,伺候阿鱼先去睡。阿渊,你也赶紧去睡,太晚了。” 林昌也瞧见了奶团子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看早已有了倦容的故渊。 “爹爹,我不要阿渊哥哥回茅草屋。” 就在林听雪抱着池鱼经过故渊身边时,她的小手迅速伸出一下子抓住了故渊的胳膊。 “阿鱼,松开,快去休息,别胡闹。” 故渊去掰她的手,一边柔着声音说。 池鱼抓得结实,任由故渊怎么掰都弄不开,他又怕弄疼她,压根也不敢使蛮劲。 木屋的房间自然是够住的,就算林昌夫妇和林听雪都住进来也是够分的,可这样一样,这臭小子又到自己眼皮底下了,池凤鸣皱着眉头。 “罢了,你们都搬过来吧,两间正屋两个小的各一间,左侧耳房咱们几个分着住。” 池凤鸣想到今天故渊给池鱼操办的这场生辰宴还算热闹的份上,还是吐口同意让故渊住木屋了。 “池叔我……” “就这么决定了。” 池凤鸣打断了故渊的话,他早就撂下过话,绝不住木屋的,而今又怎能食言! “阿渊哥哥,困。” 奶团子摇着故渊的胳膊,小奶音里都是困意。 故渊心下一软,再固执下去怕小丫头还得遭罪,只能点了头。 随着林听雪一起到了正屋门前,故渊道:“阿鱼,这次能松开了吧,我都到门前了,你松开我才能进去。” 池鱼勉强睁开眼睛,见真的已经到了门前,松开了故渊的胳膊,“阿渊哥哥睡隔壁我才能睡得香香。” 她嘴角的小酒窝一笑就能看见,故渊点了点头:“好,我就在隔壁,快去睡吧。” 奶团子一个点头的动作都没做完就歪倒在了林听雪的肩头。 翌日大家还沉浸在梦乡,靠山囤的清静就被咕噜噜的车轮声打破了。 汪明音带着苏暖暖到了靠山囤。 第80章 暖暖姐姐,这是在干吗? 汪明音的妆都哭花了,她没想到靠山囤的路会这么难走,更没想到靠山囤会这么远。 原本计划着昨天到的,正好还能赶上给干闺女过生辰,谁承想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池鱼见到汪明音时,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苏暖暖也好不到哪里,赶紧张开小胳膊让池鱼抱,池鱼都没苏暖暖高呢,怎么可能抱得动她,可还是赶紧走到她们跟前,跟她们相拥到一起。 汪明音哭得更凶了,将近一个月没见到干闺女了,她茶饭不思,明显清减了许多。 “干娘,不要哭了,这次来就多住些日子,不着急走。” 汪明音眼泪汪汪地看着池鱼,赶紧点头。 林昌夫妇又搬回了茅草屋,汪明音和苏暖暖住进了木屋里。 靠山囤热闹起来,这么些年了屯子里来的最大的官也就是乡大夫了,今天县令夫人和千金竟然住了进来,这是何等的荣耀。 齐老头让齐老太招呼着屯子其他几个家族管事的妇女都候到了池鱼家,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 他们到来时,汪明音正指挥着带来的两个婆子收拾给池鱼的礼物。 “天爷呀,这是绫罗绸缎吗?可太漂亮的。” 老秦家的都不敢上手去摸,她的手太粗糙了,生怕给挂出丝来了。 两箱子的衣服料子,两箱子的鞋袜,还有一箱子的首饰头面,汪明音出手阔绰,这都觉得带得少了。 她抱着小丫头左右打量,个子好像长高了,模样更加水灵了,小奶膘粉嘟嘟地透着瓷白,一身衣服做得精致合体,尤其衣袖和领口点缀的锦鲤更是栩栩如生。 汪明音忍不住朝着奶团子脸上亲了一口。 “阿鱼这衣服是谁给你做的,手竟然这般灵巧。” “干娘,是听雪姐姐。我们屯子里现在也有自己的绣坊了,等下午酷暑消散些后,带您去看看。” 池鱼朝着林听雪招手,林听雪和木素菊就一起到了汪明音跟前,两人朝着她弯腰作揖。 故渊和林昌在她二人的两侧,等她二人礼毕,他们才抱拳跟汪明音问了个好。 汪明音眯眼看着跟前的人,这四人的气度礼节可不像普通人。 正在她打量几人时,池鱼附在她耳边低声把故渊和林家人的身份告诉她了。 这事瞒不住汪明音。 汪明音不敢置信的杏目圆瞪,靠山囤里竟然住着一位废太子,这事,她家老苏竟然未透露过半分,心下便也知道了事情的轻重,面上不露惊讶,抬手示意几人不必多礼。 汪明音强压着心底的悸动,用眼风去扫一旁端立着的清瘦男孩,模样长得是真不错,只是太瘦了些,人也清清冷冷的,她便转了话题,看着林听雪道: “林姑娘,你请清点下那些箱子里的东西,替阿鱼收着吧,那些料子,鞋袜还请费心给阿鱼修整下,别舍不得,都做给她穿吧,我看你绣活好得很,赶明还要请教一二呢。” “听雪谨记下夫人吩咐。请教可不敢当,夫人有什么活儿尽管吩咐听雪就好。” 林听雪又是一揖,伺候过皇后的丫头,这点眼力劲都没有的话早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 她看得出来这县令夫人是真心疼着池鱼的。 林昌和木素菊帮着林听雪清点了东西,问过池凤鸣后都搬进了池鱼屋里。 池凤鸣跟汪明音打过招呼后便跟屯子里其他的汉子上工去了,晾晒坊里的活可多着哩。 苏暖暖早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子,手里拿着一根藤枝满稻田地追赶蝴蝶。 池鱼拉着故渊也出了院子,去找苏暖暖。 原本以为她在田里,可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人。 “你这小丫头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认输啊。” 齐小六的声音从菜园子里的大树下传来。 故渊拉着阿鱼的手就走了过去。 只见大树上两个娃娃正费劲地往上爬。 “暖暖姐姐,这是在干吗?” 池鱼忍不住问。 苏暖暖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往下看池鱼:“阿鱼,你来的正好,我在跟这个小哥哥比赛爬树掏鸟窝,刚才扑蝴蝶我输了,我跟他说扑蝴蝶不是我的强项,爬树才是,他不信呢。” 池鱼仰头去看,茂密的枝叶里果真藏着一个小鸟窝。 从前怎么没发现,池鱼一撸袖子就要去抱大树。 却被故渊拉住,朝着她摇了摇头。 “你是裁判,怎么能亲自上阵。” “阿鱼,不用你上阵,等着我给你把鸟窝拿下来,里面若是有鸟蛋,中午给你蒸蛋羹。” 齐小六也朝着地上张望,看着池鱼,露出洁白的小牙。 池鱼只能遗憾作罢,爬树也是她的强项。 她只能眼巴巴的抬着头,看着他们呲溜呲溜往树上爬。 原本齐小六是领先的,可后来苏暖暖却赶超了,而且越爬越快,大有把齐小六甩的快要看不见尾了。 “暖暖姐姐,你要小心哦。” 见到苏暖暖已经钻到了枝叶里,齐小六锤了大树一把,推头丧气的下去了。 竟真的输给一个臭丫头! 他不服气的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瞪着他们。 苏暖暖把鸟窝顶在头顶,抱着大树又哧溜哧溜的下来了。 看见地上的池鱼眯眼就笑:“阿鱼妹妹,给你,果真让他说准了,这里还真有好多鸟蛋呢。” 苏暖暖把鸟蛋从头顶上端下来,递到池鱼跟前。 池鱼两眼放光,看看鸟蛋,又看看大树,真想爬一遍! 故渊握着拳头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池鱼这才收回贪婪的目光,“暖暖姐姐,你赢了。走咱们去蒸鸟蛋!” 她拉起苏暖暖的手两人一蹦一跳正要走,看见远处抱着手臂一脸不服气的齐小六,苏暖暖松开了池鱼,跑着到了齐小六跟前,扯上他的胳膊,“走,愿赌服输,你输了就罚你给我们烧火。” 齐小六一懵,这是哪来的小丫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六哥哥,她是我的暖暖姐姐,你就叫她暖暖吧。” 池鱼见齐小六别扭着,脸色很是不好看。 “骑着猴晕猴,爬树比不过小丫头,也不是很丢脸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故渊强忍着笑,看着齐小六。 他的一句‘骑猴’让苏暖暖的眼里都要冒火光了。 第81章 又懵了 齐小六的脸彻底黑透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跟他作对他林渊浑身都不舒服吗? “你不晕?哪天咱们再上山比比?” “好呀,好呀!” 两个剑拔弩张的男孩正在刚劲,两个眨巴着大眼睛的小丫头听见上山,竟然不等他们开口,异口同声地替他们答应了。 “不好!” 两声怒吼,两个男孩子终于统一了战线,朝着池鱼和苏暖暖吼了一声。 两人一愣,这两人不是在掐架吗? 两个女孩,你看我,我看你,委屈地瘪着嘴低下了头,故渊上前一步,扯起池鱼的胳膊,齐小六也紧随其后跟了上来,可还没等他去拉池鱼,他的胳膊反倒先被扯住了。 “六哥哥,人家从来没骑过猴,求你答应跟阿渊哥哥的比赛吧,带人家也参加,好不好?好不好?” 苏暖暖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使劲往下砸,整张小脸上顷刻间就湿哒哒的了。 齐小六又懵了! 池鱼学着苏暖暖的样子,使劲挤了挤眼睛,也没挤出一滴眼泪,她只能巴巴地看着故渊,故渊瞧着她难受的劲,屈指朝着她的小鼻子上挂了一下,“又想上山?” 池鱼赶紧点头。 “明日跟你组队。” 故渊终还是不忍心拒绝小丫头。 “六哥哥……” 见故渊已经答应池鱼,苏暖暖娇软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齐小六一瞪故渊,故渊无奈地纵了纵肩,齐小六烦躁地搔了几下头,可想到要骑那窜天猴,他忍不住脊背都冒冷汗,咽了咽口水,想试图吓退小丫头:“那谁,哦,暖暖,那只猴子身上奇臭,而且它窜起来老高了,你若没有抓紧,摔下来死的可会很难看的。即便不死,下来后也会吐得翻江倒海,苦胆水都留不住。” “真的吗?窜天猴吗?” 苏暖暖已经一脸期盼地仰头望天了。 齐小六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午饭后,汪明音哄着两只奶团子好不容易睡了会午觉,可没一会苏暖暖就起来了,她实在太兴奋了,压根没有睡意,她悄悄地用头发丝挠池鱼的鼻子,池鱼打了一个大喷嚏,人也跟着醒了。 “阿鱼妹妹,咱们去田里捉泥鳅怎么样?” 池鱼摇了摇头,一会她要带着干娘去绣坊呢,“六哥哥可是捉泥鳅的好手,可以让他带你去。” 苏暖暖的大眼睛亮闪闪地恢复了生机。 酷暑敛了一些后,汪明音给两个奶团子重新梳洗,换了干净的衣服,一手一个拉着她们从木屋里出来。 故渊还在屋里看书并未出来,齐小六已经跑到晾晒坊去帮忙了。 一行人到了绣坊,林听雪出来相迎。 汪明音倒是没料到外表就是几间破木屋的绣坊里竟然有十多位绣娘。 她捏着她们的绣品,看得认真。 苏暖暖趁着没人注意她,又偷偷地溜了出去,刚才下车时,她就注意到了齐小六在对面的晾晒坊里,出了绣坊她撒开腿就跑。 冲到齐小六跟前时,他又一次懵了。 县令家的千金怎么神出鬼没的?他拍拍小心脏,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大小姐,你又想干什么?” “抓泥鳅!” 苏暖暖也不扭捏,扯着他的胳膊就要他走。 “你还真会玩!” 他想挣脱她,可才扬起袖子就看见她一双大眼里含上着一泡水汽,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去’,她的泪就能立刻滚下来。 她娘经常用这一招对付她爹,而且百试不爽! 齐小六彻底投降了,耷拉着脑袋任由小丫头扯着自己朝稻田里走。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一个县府县令的千金对这些男孩子的事这么感兴趣呢! 刚灌满了浆的稻田里泛着特有的青草味,苏暖暖背着一个小竹罐,猫着腰在稻田里穿梭,小脸上,衣服上已全是泥巴。 夕阳西下,汪明音拉着池鱼回来后还没见苏暖暖到家,脸色难看起来:“王妈,小姐还没回来吗?” “夫人别着急,小姐没跑远,就在屋前看人着泥鳅呢。” 王妈赶紧替苏暖暖扯谎,一只手一个劲地给苏管家摆,让他赶紧去田里把小姐接回来。 苏管家扭身,正要悄悄退出去,汪明音的声音响了起来:“都别动,我今日倒要看看这丫头要疯到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她一发话,谁都不敢动了。 池鱼被汪明音抱在膝盖上,“阿鱼,还是你文静,瞧瞧你暖暖姐姐,跟个假小子一样。我跟你打个商量?” 池鱼抬眸瞧着汪明音,暗地里替苏暖暖捏了一把汗,她都能猜到,汪明音一定是想让她跟听雪姐姐说,让苏暖暖跟她学刺绣。 果不其然,汪明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看听雪的刺绣手艺实在喜欢得很,你帮干娘去说说,让暖暖跟着她学习学习吧,也收敛收敛她的性子。” 想到上次在绣坊小手指被针扎破时钻心的疼,池鱼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好在爹爹从不逼迫她,她忍不住替苏暖暖求情:“干娘,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学刺绣的。” “干娘不求暖暖将来成为什么大家,只想着用这个绑住她,让她收敛下性子。” 汪明音自然听出池鱼话里的意思了。 “哎吆,小姐呀,怎么才回来?” 池鱼刚要据理力争时,苏管家一拍大腿,惊讶地叫了一声。 大家随着苏管家的叫声,成功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苏暖暖的身上。 池鱼赶紧捂住了眼睛,她自然知道去田里捉泥鳅会搞成什么样子,只是没想到苏暖暖更是人才,就跟在田里打滚了几个滚一样,如果不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转,她就跟一个泥塑差不多了。 “王妈,请家法!” 汪明音忍了又忍,可终还是没压住心口的怒火,把池鱼放在石凳上,朝着一旁的王妈喊了一声。 王妈没敢挪动身子,这还在外边呢,哪里有家法? “王妈,连你也惯着她吧!” 汪明音见王妈不动,气得自己起身,转悠着找可以拿到手里教训苏暖暖的东西,棍子太粗,枝条抽得太疼,她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那样顺手的。 怒气冲冲的走到了苏暖暖的跟前,一道小身影却出溜钻到了她的跟前,把苏暖暖护了一个结实。 第82章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俨然就是另一个小泥塑的齐小六扯着嘴笑,整张脸只能看见黑白分明的一双眼,整齐洁白的一嘴牙,其他跟苏暖暖一样全是泥。 “姨,你可不能动手打暖暖,她这都是为了您,她说你最爱吃鱼鲜了,咱这靠山囤也没啥鱼,就是稻田里的泥鳅又大又肥,这玩意收拾干净了,做着吃可好吃呢,比那什么鱼鲜更美呢!” 一句‘姨’叫的汪明音眨巴起眼睛来,看个头,听声音也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这思路倒是清晰。 她斜睨着苏暖暖,“真是为了为娘?” 苏暖暖是个就坡下驴的主,见为娘的已经缓和了态度,赶紧重重地点头。 心下甚是感激齐小六,她就是在田里念叨了一句说要抓了泥鳅给娘吃,他就记住了。 “干娘,泥鳅可是好东西,肉质细嫩鲜美,最主您食用了更是对症下药。” 池鱼也已经起身,到了他们跟前,跟苏暖暖挤了挤眼睛,随即扯着汪明音的衣袖。 汪明音弯下腰,把耳朵凑到了池鱼跟前,池鱼用手捂住嘴巴,贴在了汪明音的耳朵根上,跟她咬耳朵。 “丫头,你怎么知道干娘的隐疾的?你会看病?” 汪明音不敢置信,她是有便秘的,所以,痔疮也时常发生,很是困扰她,这件事情除了王妈还有苏万锦知晓,她敢打赌连苏暖暖都不知道,而今,小丫头却能看出来,赶紧拉了她的小手朝着石凳那边走。 这种事情也不好当着太多人问,她攀着池鱼的脖子,脸也凑近她的耳朵,她一呵气热气就往池鱼的脖子里钻,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干娘没有别的问题,暖暖姐姐也康复得很好,明天我给你们上山采些药材调理调理,很快就能好的,今日捉泥鳅的人可是有大功劳的。” 池鱼又要给苏暖暖求情了。 汪明音更是聪明人,本就惯着苏暖暖,别说他们求情了,就是不求情,她也舍不得打的,就是做做样子罢了,一个千金大小姐,整日里没点文静劲,她真怕将来嫁不出去。 “王妈,带他们两个去沐浴更衣。” 她摆了摆手,瞪着一双美目刮了自己闺女一眼,又拉着池鱼把她抱到了膝盖上。 齐小六和苏暖暖出来时,夕阳的余晖正好染红天边的云彩,天气也凉快了些。 齐小六不好意思的一个劲地往下拉衣服,他出来时穿了苏暖暖的一条裤子,上身赤着,别别扭扭地往边上靠,不敢让他们看见他的熊样。 好在那臭小子不在,不然又要笑话他了。 “小伙子过来。” 汪明音朝着沿着墙根,想要出院子的齐小六招手。 齐小六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汪明音上辈子一定是个绝户,这辈子看见谁家孩子都稀罕的起劲。 “姨,我叫齐小六。” 齐小六也是一个嘴甜的,一句一个姨,他一定不知道此刻攀的亲戚可是县令夫人呢。 “看来是排行老六了,我家暖暖也排行老六,上面五个哥哥。” 汪明音把苏暖暖拉过来,捋了捋她还没干透的头发,把她抱到了另一个膝盖上,左一个粉团子,右一个奶娃娃,她此刻心里那个美呀。 “苏管家,你去打听了小六是谁家的娃,到家里给娃取身衣服来,今晚就留在这边吃饭。” 苏管家赶紧应声,他早就知道了这孩子是靠山囤老里正家的小儿子。 袅袅炊烟升起,木素菊和王妈在厨房里忙活着,汪明音拉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 池凤鸣和林听雪一前一后回来了。 院子里的烟火气让池凤鸣一愣。 之前的茅草屋只有池鱼和他,后来,故渊还有林家人住了进来,茅草屋总算多了些热乎气,此刻看着孩童绕膝,美妇端坐,厨房里热气缭绕,汪明音的性子虽然在紧紧压着,可活泼跳脱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她在院子里一会跟小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一会又要跳皮筋。 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四十岁六个孩子的娘了。 这一趟她可没白来,靠山囤虽然路途遥远,大伙日子过得清贫,可这里的氛围极好,她不用端着县令夫人的架子招待这个,拜访那个的应付了。 看着池鱼脸上的笑,池凤鸣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池大哥,快洗把脸吧,很快就能吃饭了。” 林听雪端了洗脸水出来,一手拿着新的汗巾子。 池凤鸣接过,看了眼林听雪,说了声:“谢谢。” 他的声音低醇干净,带着挠人心肝的磁性,林听雪的脸都红到耳根了,扭头赶紧进了厨房。 夜幕拉下来时,茅草屋也开饭了。 虽不是大鱼大肉,几人却吃得满足。 “池鱼妹妹,咱们赶紧去睡觉,明日还要上山呢。” 苏暖暖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皮,拉着池鱼就要回木屋。 “阿鱼,你要带着苏小姐上山?” 池凤鸣放下手中的碗筷,看向池鱼。 池鱼哒哒哒地赶紧绕到了池凤鸣跟前,攀住他的脖子,小脸就往他的脸上贴,“爹爹,暖暖很可怜的,她都没见过大山,你就让我去吧,明日还有阿渊哥哥,六哥哥呢。” 她小胖手朝着两个男孩子一指。 还没等两个男子回答,苏暖暖也到了池凤鸣跟前,攀住他的脖子,小脸贴着他另一侧的脸,“干爹,暖暖好可怜,今日第一次吃到泥鳅呢,我好向往远处的大山,让池鱼妹妹带我去,好不好,我们会很乖的。” 娇软的小声音里带着祈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让人无法拒绝。 从前只有池鱼让他无可奈何,现在又多了一个会撒娇的苏暖暖,不管他认不认她这个干闺女,反正人家就是一口一个干爹的叫着! “池叔,放心吧,明日我们两个也跟着呢,不走太远。” 故渊不苟言笑,清清冷冷。 “凤鸣,就让孩子们去看看吧,我家这丫头从小除了县衙,校场,的确从未去过那样的高山,就让她去开开眼界,这样,明日让苏管家也跟着,好看管着,你可能放心。” 汪明音真想跳起来也加入孩子们明日的活动,可她见池凤鸣的样子,似乎很不愿意让人靠近苍龙山,便也压抑着心底的澎湃,先给孩子们求情了。 池凤鸣纠结的看着自家闺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不吐口似乎就不近人情了,只能点了点头。 第83章 找错靠山了 汪明音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狡黠。 拍了拍两个闺女的小屁股,“赶紧走吧,去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去征服那座高山。” 她扯着两个团子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后院的木屋而去。 “我今晚要跟你们两个睡,我要监督你们晚上聊天,我还要叫你们两个明日起床呢。” 到了木屋,汪明音不回自己的房间,跟着苏暖暖生生挤进了池鱼的屋里。 才进屋就被满床的玩偶吸引了,汪明音和苏暖暖睁大着惊讶的眼睛。 眼睛都不够看了,她们从床上拿起毛茸茸,软乎乎的大兔子,还有她们叫不出名字的漂亮娃娃,一个长得像狸猫,又像人的玩偶成功把汪明音征服了,她太喜欢它憨态可掬的样子了,抱着怎么都不肯松手了,苏暖暖也是一样,抱着垂着大耳朵的兔子一个劲往脸上蹭。 池鱼赶紧把她最爱的芭比娃娃抱进了怀里,生怕一会再进来个王妈,抱住不松手了。 “阿鱼,这些都是谁做的,可太招人稀罕了。” “阿渊哥哥设计,听雪姐姐做的,都是咱们靠山绣坊出品呢。” 汪明音又是一阵赞不绝口,最后硬是抱着哆啦a梦跟两个孩子挤到了一起。 三个人你捅我一下,我摸你一下,满室银铃般的笑声,久久回荡在木屋里。 本来约好天亮就出发的,可太阳都升起老高了,三人也没起床。 大家也都没去叫她们,知道她们昨晚闹得晚,故渊在茅草屋的石桌前坐着,手里捏着书,齐小六咬着手指甲盖不停地在院子里转圈,他在琢磨今天怎么逃过这一劫。 他可再不想骑那窜天猴了。 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可行的方案。 “哎,林渊。” “叫我阿渊。” “你可真别扭,好吧,阿渊。咱们必须得去吗?” 齐小六坐不住,却也耐着性子蹲到了故渊旁边的石凳上。 故渊点了点头,他可不放心让奶团子一人在山上,他可没忘记上次她爬到树顶,站在树梢的样子,这若是没个人看着万一…… 故渊赶紧打断自己的思绪,没什么万一,她去哪他跟到哪便罢了,绝不让她做危险的事。 “你就是跟她们一伙的!” 齐小六暴躁地从石凳上跳了下来,“你就想看我出丑!”。 “哎呀,我肚子疼,我应该是生病了,我去不了了……” 齐小六见吼故渊也不管用,突然捂住肚子,表情痛苦地看向故渊。 小眼神才瞟到故渊那边,三道身影,一高两矮就出现在了眼睛里。 齐小六赶紧咽了咽口水。 “六哥哥,你生病了?” 池鱼迈着小短腿就跑到了齐小六跟前,捏住他的左手腕,小手指灵巧地搭在了他的脉门上。 “小六哥哥?” 奶团子抬眸,斜睨着他。 她虽还不精通医术,可每日里清晰呈现在脑海里的一本泛黄的医着典籍,源源不断地输送进了她的大脑里。 齐小六见池鱼的表情,就知道他的谎就要被拆穿了。 “没,没有。阿鱼妹妹不用担心,我身体强壮着呢,我……” 他自己都编不下去了,赶紧从池鱼的手里抽回自己的胳膊,干巴巴地咳嗽几声。 “你已经认输了吗?” 苏暖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跟前,仰着小脑袋看着齐小六。 齐小六脸一红,胸脯子却挺得老高,男子汉怎么能轻易认输呢?即使想到那几只猴子腿都打哆嗦,可还是强壮镇定,他说道:“小丫头说谁呢?谁已经认输了?一会别哭鼻子才好。” 他朝着苏暖暖皱鼻子做鬼脸。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咱们赶紧出发吧。” 汪明音过来,拉住苏暖暖,看着其余几个孩子。 四个孩子齐刷刷地抬头看向汪明音,他们没听错吧! “你们没听错,我也要上山,我要去监督你们,陪着你们,免得你们得意忘形。” 汪明音毫不心虚,绝不承认是自己也想去玩。 两个女孩子无奈地耷拉下了脑袋,这要是母上大人跟着,还骑啥窜天猴? 苏暖暖都想抠地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想对策。 “那太好了,姨,咱们这就走,您可要看好暖暖了,那深山老林里什么都有,老虎,熊,蛇,还有什么窜天猴,可都是不好惹的玩意呢,咱们可不能碰那些。” 齐小六一个箭步就跨到了汪明音跟前,挽住她的胳膊,殷勤地介绍起苍龙山上的特产。 “哦?” “啊!” 汪明音张大着嘴巴,发出了一声声惊叹,可眼睛里的光亮越来越盛,恨不能一闭眼就瞬移到苍龙山。 池鱼捂住小嘴就笑,齐小六恐怕找错靠山了。 故渊也摇了摇头,只有他没看见汪明音满眼的期盼吗? 那可不是恐惧! 一行五人很快到了苍龙山脚下,汪明音用当家主母的身份强压着王妈和苏管家留守茅草屋看家,绝不让他们跟着,他们跟着还能有她的自在了? 想都不要想。 叉着腰,扬着头,她哈哈地笑了起来。 “走,去征服它们!” 汪明音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声低吼。 带着头朝着苍龙山上跑去。 苏暖暖可不认输,小短腿迈得也很欢实。 故渊拉着池鱼,齐小六只能去追苏暖暖。 大家伙一口气跑到了半山腰。 “噢,噢,噢……” 汪明音和苏暖暖不约而同地站到了一个小山头上,冲着远处的苍翠喊着。 大山也友好地回应她们“噢,噢,噢……”。 “阿鱼,把你的朋友们招呼出来吧,让干娘见识见识。” 喊够了,汪明音凑到了池鱼身边。 池鱼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这个干娘可真调皮,竟然一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也是,汪县丞见过她跟熊交流,苏县令都已知晓,没理由她干娘不知道她能御兽。 “那干娘和暖暖姐姐可要闭上眼睛哦。” 池鱼也逗弄着她们。 两人果真赶紧闭上了眼睛。 齐小六却哀嚎着挠树皮了,那几只猴子可别来。 故渊的小眉毛也紧皱了起来。 只听见耳畔传来小丫头吹起的一阵悠扬的口哨声。 不多时,远处就有了动静,树梢淅淅索索,哗哗啦啦,山石震动,小山摇晃。 苏暖暖激动的拉着汪明音的手,一个劲地跺脚。 “娘,娘,它们要来了,要来了。” 汪明音深深吸了口气,它们要了,还没一次性见过那么多样动物呢,这次的见识,她能跟七个哥哥吹一辈子了。 美目流转着光辉,她早已偷偷地睁开了眼,去打量远处的动静。 第84章 绝活 领头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白虎,它的身后跟着些直立行走的熊,熊的身上趴着金黄色的猴子,空中盘旋着长着五彩羽毛的鸟,汪明音都舍不得眨眼睛,一行浩浩荡荡,地动山摇。 “暖暖,暖暖,你看见了吧,是白虎啊!” 汪明音忍不住激动地去抠苏暖暖的手。 苏暖暖也早已兴奋得直跺脚了。 “看见了,看见了,我还看见闪着彩虹光的小飞蝶了呢。娘,他们可太可爱了。” “对,对,太可爱了,娘想带回去养着哦!” 汪明音的声音里都是满满的遗憾。 齐小六早已站到了远处的边角上,同故渊都保持了一些距离。 随着苏暖暖和汪明音的两声‘可爱’两个男孩的目光在空中交集,她们说的是可爱吗? 不应该瞪着眼珠子抱到一起哭,喊着:太吓人了,我怕,我怕吗? 故渊也悄悄往齐小六的方向挪了挪,上次只见到了窜天猴,这次的阵仗让他也着实惊讶,不仅有熊,还有白虎。 尤其那白虎高傲凌厉的眼神,一看就是王者! “吱吱吱,吱吱吱。” 金色的猴子看见齐小六后指着他,兴奋地在熊的肩膀上拍手掌,它还记得上次带着这个男孩跳跃,男孩下来后在地上转圈呕吐的样子。 这次他还要带着他跑。 齐小六赶紧往故渊的身后缩,故渊强装镇定,虽然挡着齐小六,额角的冷汗也下来了。 一群小伙伴就这样到了几人跟前,白虎为首匍匐在了池鱼跟前,等着她示下。 池鱼过去,胖嘟嘟的小手先摸上了白虎的头,然后翻身一跃就到了白虎的身上。 故渊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阿鱼。” 白虎闻声看去,对上故渊的眼眸后,缩了缩瞳孔。 “阿渊哥哥,快,你来,我们一起。” 池鱼朝着故渊伸出小胳膊,白虎没有起来,等着远处强壮镇定的男孩过来。 它没排斥这个男孩坐到自己背上。 故渊的腿有些发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白虎跟前,又被小丫头给拉到虎背上去的。 当他反应过来时,老虎已经站了起来,睨着跟前一众同胞,威严地发出一声虎啸。 熊和猴子,甚至那些彩色的鸟都朝着剩下的人围拢过来。 “娘,我要那只金色的猴子,你要哪个?” 苏暖暖两眼放光的盯着金色的猴王。 汪明音更是已经耐不住了,抬腿朝着棕熊走去。 齐小六缩了又缩,只盼它们能把他当做透明的空气! 棕熊也匍匐在了地上,让汪明音坐好后轻缓地起来,生怕惊扰到小丫头的客人。 猴王捞着苏暖暖放到了自己的背上。 它的小女儿眨巴着眼睛看着齐小六。 奈何齐小六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他的默念声成了叨叨声,回荡在四周。 小猴子走过去,用尾巴卷起了齐小六,把他往背上一甩。 齐小六差点要晕过去,终究难逃! 五彩小鸟萦绕在半空,彩蝶在几人身边飞旋,一行人朝着深处走。 “六哥哥,咱们比赛吧,看谁蹿得高!” 苏暖暖抱住猴王的脖子,向着齐小六回头,他落在了最后头,脸色已经吓得惨白。 齐小六一听苏暖暖的话,又差点晕了,这县令夫人和千金可真是奇人呀,竟如此胆大。 他装死一样瘫软在小猴子的背上,死死地抱着它的脖子,生怕它一兴奋不给他反应,直接蹿起来。 “小六哥哥!” 苏暖暖软着小桑,挤出一声央求。 齐小六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继续不答应。 小猴子却耷拉下了脸,冲着猴王发出一声鼻音,两只眼神交汇一下,等小猴子过来时,两只迅速朝着远处窜去…… “噢……” “还可以再快吗?” 苏暖暖一连串的欢声在林间荡漾。 故渊替齐小六默哀了三分钟。 两只猴子带着苏暖暖和齐小六已经窜到了树梢上,攀着枝丫这棵树跳到那棵树上。 齐小六只翻白眼。 “熊大哥,你有啥本事?” 汪明音压抑着兴奋,毕竟她不能跟一个五岁的孩子一样,她都四十岁了,她要沉稳着,可这只熊也太稳了,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带着她在林间溜达,她也想体验一把飞奔的感觉好吧。 “吼!” 棕熊低吼一声,不知从哪里竟然掏出了一个蜂窝递给了汪明音。 汪明音拿在手里,一阵甜香扑鼻而来,满满的蜂蜜味。 “是给我吃的吗?” 汪明音问道。 棕熊竟然点了点头。 汪明音压抑着心底的悸动,它们竟然能听懂人话,真是活久见! “熊大哥,我不吃蜂蜜,给你留着,你带我像他们一样飞奔起来可好?” 棕熊转头回看汪明音,给了她一个不屑的眼神,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吗?更何况,它是能飞的吗?它是跑和跳的选手。 汪明音没理解刚才棕熊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继续央求,“熊大哥,我不怕的,别看我年纪大,我有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心呢,你带着我奔一个吧!” 池鱼掩着小嘴笑,干娘可太有意思了。 以前她端着时可没看出来她竟然这样活宝。 池鱼捏着手指在嘴巴上一吹。 五彩飞鸟竟然聚拢起来落在了棕熊的身边,棕熊把汪明音一翻,她落在了飞鸟叠起的翅膀上。 它们的大翅像一张毯子托起汪明音朝着天空中飞去! 棕熊抱着自己的蜂蜜到了白虎跟前,递到小丫头跟前。 池鱼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往自己嘴里倒。 故渊都没来得及阻止,熊吃过的她也敢吃。 咕咚咕咚咽了几口,池鱼把蜂窝挪到了故渊唇边。 他赶紧摆手摇头,可奈何是在白虎背上,小丫头咄咄逼人地朝着他靠近,他只能闭上眼睛张大了嘴巴。 一股香甜缓缓滑入喉间,满嘴里都弥漫着百花的香气。 池鱼眯着眼看着故渊笑,“阿渊哥哥,蜂蜜也吃了,你想不想也体验下飞奔的感觉。” 故渊的心咕咚一下跌落到了湖底。 他能说不想吗? 最后他还是说了,可说了能管用吗? 自然是不能的。 通体雪白的虎本就不是凡物,此刻更听命于身后的池鱼,它支棱着耳朵,只等她发号施令呢,树上蹿的,天上飞的,早已在展现了它们的绝活,逗得那三人连连大叫,它早已压抑不住冲动,想在小丫头跟前展示技能了! 第85章 生肌幻彩 “走吧,白哥哥!” 池鱼在白虎后背一拍,小软嗓里压抑不住兴奋。 白虎虎躯一震,刚跃起来,池鱼便迅速转身窝进了故渊的怀里。 故渊一只手赶紧抱住她,另一只手死死地抱着白虎的脖子。 小丫头窝在他的心口,他竟然没有那么心慌了,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心跳缓缓回落,脸上的冷汗不再往外冒,他这才定睛去看,白虎竟然真的像在飞一样,跃起树梢那么高,几乎要跟半空的飞鸟齐平了! 几个腾空跳跃,她们停落在了一处水帘前。 水帘落下形成了一个水潭,水潭清澈。 汪明音是第二个落下的,猴王第三个到,最后小猴子驮着齐小六蔫蔫地到了。 他都晕了好几次呢,若它强行攀蹦怕把他摔了,这小家伙这次竟然还吐了它一身! 他是小丫头的朋友,不能伤了他,它只能小心翼翼地带着他正常地到了此处。 池鱼过去叫醒了齐小六,扶着他下来,他的腿软得都支撑不住身体,汪明音和故渊也赶紧过来扶住齐小六,给他找了一块光滑的石头让他躺了下去。 池鱼安抚着小猴子,拉着它的小手捧在了掌心,另一只手伸进小包包里,摸索了一会,从里面拿出一个跟她屋里差不多的芭比娃娃递给了它。 小猴子接过,睁大了猴眼,喜欢地赶紧搂进了怀里,抬眸朝着池鱼露出一个猴笑,至此刚才落后的隐瞒才算过去。 小猴子捧着娃娃兴奋地奔到其他猴子跟前,让这个看看,那个看看又舍不得让他们碰。 其他猴子一脸艳羡。 “做废的都收着?” 故渊到了池鱼身边,看着她神奇的小口袋,这丫头竟然把他上次吩咐林听雪做的废了的都收藏了起来。 她软软地点了点头,“阿渊哥哥设计的,舍不得扔。” 故渊上扬的唇角让清冷孤傲的眉目染上柔和。 “阿渊哥哥,你跟六哥哥到那边的水潭里去泡一个时辰。我跟干娘还有暖暖姐在这里,一会咱们会合。” 小手指指向水帘的另一侧,那边也有一个水潭。 “我回家再洗澡,这么多人呢。” 故渊左右看看,虽然只有四个人,可也有这么多动物看着呢,荒郊野外的洗澡,他还真不习惯。 “那水能清除哥哥体内的余毒,你快去,快去。” 池鱼不理会他的别扭,推着他朝着齐小六的方向走。 齐小六已经缓和过来了,此刻正偷偷睁着一只眼睛,看着局势发展,如果一会还要骑猴,他干脆就一直装晕。 “别装了,快起来!” 故渊踢了踢齐小六,齐小六从石头上蹿了起来。 “你这家伙替我干嘛!” “猴子都跑远了,你还装个什么劲?” 故渊垫着他的衣袖扯着他的胳膊朝着另一侧的水潭走去。 “阿鱼,苍龙山可太有趣了。还有这水温温热热的泡在身上真舒服。” 汪明音先下了水又沿着边把两个小团子接过去放在了里面。 “干娘要多泡会,它可以生肌幻彩呢。” 池鱼说道。 汪明音不可置信地掬来一捧水,肉眼看着跟普通的水并无区别呀。 心下刚想着,从脚底板蔓延上来一股温热,水潭里的水咕嘟咕嘟冒起热气来。 “干娘快去吧!” 池鱼催促着汪明音。 汪明音点头朝着中央游去,两个小丫头只在边上靠着。 所有的动物在池鱼说要下水时已消失不见。 等他们泡够了,穿好衣服上岸后,它们又像忠诚的侍卫一样齐刷刷地出现了。 “娘,你真的变得好年轻哦。” 苏暖暖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看上去年轻了不下十岁的娘亲。 “真的吗?” 汪明音摸着自己的脸蛋,她自然看不见,可触手细腻光滑富有弹性的脸蛋也让她吃了一惊。 苏暖暖也摸了摸自己心肺的地方,那里好像全部康复了,之前还有些闷堵,蹦跳时间长了甚至有些气短,现在症状都消失了,她扯了扯池鱼的小手。 池鱼朝着她点了点头,虽然给了她一个肯定。 阿鱼妹妹真的好厉害,自从认识她后感觉自己遇事都顺了。 故渊和齐小六也都精神焕发地走了过来,齐小六方才还要死不活想要晕的状态早已消失不见。 故渊清清冷冷的模样倒是还在,只是清瘦的小脸上泛起一些红润,之前隐在暗里的黑气消散了,故渊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舒畅。 几人下山时没在骑猴坐虎,它们驮着从山上给他们猎来的野猪,狍子,小兔子。 五人此行收获颇丰,苍龙山脚下,齐老头带着靠山囤的汉子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见他们下来,赶紧从它们身上卸下猎物,感激地朝着他们拱手。 池鱼也感谢地摸摸每个的头,它们蹭着小丫头的掌心,满足的转身回了山上。 “阿爷,爹爹怎么没来呢?” 池鱼看着人群里久久没有出现的高大身影,忍不住问道。 “阿鱼,你爹爹去镇上送货了。” 齐老头赶紧过去,抱起奶团子,低柔着声音说道。 一丝目光都没分给齐小六,就像池鱼才是亲生的,他是捡来的。 齐小六早已习惯了,自嘲地纵了纵肩膀,靠山囤的汉子们笑着拍拍他的脑袋瓜子。 池鱼看看天,朝着齐老头又问道:“爹爹走了多久了,一人去的吗?” 在听见爹爹去镇上送货的话后池鱼的心口就被什么扎了一下,隐隐的疼让她感觉很不好。 “走的时间不短了,货没多少,凤鸣说自己去就行,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 池鱼这样一问,齐老头才发现池凤鸣去的时间的确不短了。 “阿鱼别急,或许凤鸣已经回来了,这是还没来得及来接你。” 汪明音感觉到了池鱼的不安,赶紧过去拉起她的小手,安慰着。 池鱼点了点头,心下的不安并未消减,爹爹若是回来了,一定会来接她的。 “齐大叔,走,咱们赶紧下山去看看。”汪明音招呼着众人赶紧朝着山下去。 大山遮住了山下的太阳,今晚的云彩灰蒙蒙的,没有晚霞。 茅草屋屋顶上已经升腾起袅袅炊烟,汪明音和齐老头暗暗松了口气,池凤鸣应该在家里了。 可当众人迎出来时,高大的身影仍未出现! 第86章 池凤鸣归 池鱼的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阿鱼,你爹爹兴许是铺子里的事情绊住了,这天也没多晚呢,咱们安排人去迎迎。” 汪明音从齐老头的怀里接过池鱼,把她鬓边吹乱的发丝往耳后拢了拢,低柔着声音,此刻早已收敛了孩子般的心性,端庄知性地为池鱼提供强而有力的依靠。 池鱼深吸口气,或许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她看向齐老头,“阿爷,让齐大哥,齐二哥,还有范伯伯,秦伯伯都各选一人,带上火把去迎迎我爹爹吧。” “好!” 齐老头赶紧应下。 故渊给林昌也使了一个眼色,林昌点头,朝着齐老头走去,“齐大哥,我也去。” “好好。” 几人赶紧去招呼其他人了,再晚些怕伸手不见五指了。 人们来得都很快,手里握着没点燃的火把,先跟池鱼来打声招呼,就匆匆出了屯子。 汪明音招呼着孩子们用了晚饭,也不强让池鱼回屋休息,知道她在担心池凤鸣,抱着她坐在了膝盖上,同她一起等,苏暖暖也格外安静,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故渊也没回屋,在池鱼的身侧站着。 林听雪的手指上一个劲地绞着手帕。 屯子里的人草草的应付了口吃的,也都默默站在院门外,朝着路口张望。 天彻底黑透时,远处的羊肠小道上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光亮。 “回来了,回来了。” 齐老太跑回院子里,朝着池鱼喊。 汪明音抱着池鱼就站了起来。 几人站在院门口,眺望着远处一字排开的火把逐渐靠近。 爹爹回来了,池鱼瞧见了牛大的平板车,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回落。 “阿鱼!” 人未到,声先起。 池凤鸣的嗓音低沉淳厚,在静谧的夜里传出老远。 “爹爹,阿鱼在,在这里。” 汪明音抱着池鱼往池凤鸣归来的方向走。 池凤鸣一把抱住了奶团子,也顾不得身上的汗味会熏到闺女,只想先抱住,稳稳心神,也让闺女感受到爹爹真实的存在,三年来,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他知道小闺女一定担心坏了。 “爹爹在路上遇到些事情耽误了,也没来得及让人捎个信回来,让阿鱼担心了。” “诸位,凤鸣让你们担心了。” 池凤鸣说着就朝着大家鞠躬致歉。 “哎呀,这是说的啥,人好好回来就行。” 齐老头上前阻止池凤鸣,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瞟见了平板车上躺着的人。 “凤鸣?” 他忍不住问。 “回院说吧。” 池凤鸣转头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女人,抱着池鱼朝院子里走。 池鱼趴在爹爹的肩膀上,一双黝黑的大眼盯着牛大拉着的女人。 女人紧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回来的路上遇见的,瞧见还有一口气,不忍心让她自生自灭就带着她返回到了镇子上去看郎中,这才耽误了。”池凤鸣简明扼要地说明经过。 林听雪端了一碗水无声递到池凤鸣手边,他接过,一口喝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齐老头在老槐树下蹲着,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锅子,烟锅子里没有半点火星子,遇到要分析事情时,他就想让东西堵住嘴巴,好像只有这样,脑子才能转着思考。 “可问了底细?” 汪明音本不想说话的,毕竟她只是客人,还是女眷,可涉及了干闺女爹爹,她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池凤鸣摇了摇头。 “可还有得救?” 齐老头也憋出来一个问题。 池凤鸣有多善良他们都知道,想当年也是他把进气多出气少的池鱼抱回来的。 池凤鸣这次点了点头。 “镇子上的郎中说没有伤及要害,就是腿骨骨折,肋骨有一个也折了,能不能醒就要看今晚过后了。” 这也是池凤鸣没有问出底细的原因,人家压根就没醒过,他怎么问? 郎中只给配了药,死活不把人留下,说什么也非让池凤鸣拉走,无奈,他只能给拉回靠山囤了。 “爹爹,放我过去。” 池鱼小眉头皱得老高。 池凤鸣把闺女放到了平板车上,车上的女人满头大汗,嘴唇干裂。 池鱼小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眯着眼睛沉思。 “脏腑有些损伤,索性脑袋没事,今晚若能挺过高热,剩下的静养就行。” 池凤鸣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闺女,奶娃娃说的竟然跟镇上的郎中一模一样,啥时候闺女还会瞧病了? 屯子里的其他乡亲也都好奇地朝着平板车上张望,刚才池里正的话他们可都听见了。 “都是睡着时,老神仙教授的,我也是最近才开始学。” 池鱼扯开一个尴尬的笑。 大家哦了一声,没再继续探究。 “把人放我屋里吧,今晚我来照看着。” 汪明音朝着池凤鸣说道。 总不能让他一个未娶大男人照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呀。 “夫人不可,还是让听雪来吧,听雪以前也曾照看过病人,有这方面的经验。” 林听雪赶紧上前,从汪明音那揽下了这个活。 她是县令夫人,又是客人,怎么着也不能让她操心。 就这样,被救回来的女人安顿在了林听雪房间。 她连夜给她熬了从镇上带回来的草药,细心地喂了下去。 这一夜,林听雪一眼没闭,一会给她用帕子降温,一会给她往嘴里喂水,在天将亮时,女人的高热退了。 林听雪长长地舒了口气,忙活了一夜,身上的汗就没落过,她站起身扭了扭脖子,拉扯了几下黏贴在身上的衣服。 “听雪姑娘,你去洗洗休息会,我来替你照看她。” 汪明音听见隔壁的动静,起床到了林听雪的屋里。 “夫人你可快去休息吧,她高热已经退了,怎能劳烦你照看。”林听雪说的是事实,尽管是在靠山囤,可她的身份尊贵,怎么能干下人的活。 “嘘,别惊扰了隔壁的孩子们,你都说了高热已退,我也就是坐在一旁看着她,也不用再做什么,去回来我就走。” 汪明音推着林听雪到了门口。 林听雪只能应了,加快脚步朝着盥洗的房子里走去。 汪明音重新回到屋里,见女人的胳膊不知何时耷拉到了床外,便走了过去,轻轻捏住给她放到舒适的位置。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低眸打量床上的女人,不由一怔。 第87章 追问到底 跟前的眉眼似曾见过。 可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她敲打着太阳穴,在记忆里翻找了个遍也没对上号。 女人的皮相不错,虽闭着双眸,可单凭那细长眼角也能判断出,一定是一双大眼,高挺的小琼鼻两侧鼻翼收敛得很好,鼻梁高挺,秀眉弯弯,脸色虽然苍白,皮肤却干净透亮,不像普通农家女。 汪明音失神间,林听雪已经进来了,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还在滴着水珠,晕湿了她后背一大片。 “着什么急,头发都没擦干。” 汪明音从床边离开,看着林听雪。 林听雪微微俯身,给汪明音行了一个万福礼。 “你这丫头!” 看着林听雪这般庄重,知道她是顾忌着她的身份,抬手虚浮一把,让她站直了身子。 罢了,既然这样,她再待在这里怕这丫头还是不得安生。 “既然她已无碍,你也别硬挺着,好歹趴在桌子上小睡会。” 汪明音嘱咐林听雪一句,转身出了她的屋。 目送汪明音离开,林听雪拿着汗巾擦着头发,床上的女人呼吸已经平稳,她轻轻推了推她,想看能不能唤醒她,可试了几次,女人都没有要睁眼的迹象,她便趴到了桌子上,一夜未眠,此刻眼睛酸得厉害,她的确地休息下了。 再次睁眼,是被池鱼唤醒的。 “阿鱼。” 林听雪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站在跟前的奶团子已经梳洗妥当。 “听雪姐姐,你到我屋里去睡吧,她已经没事了,一炷香左右应该能醒。” 池鱼醒来后先进来给床上的女人把了脉,确定了伤势。 林听雪起来伸了伸胳膊,拍打了几下脸颊,蹲下身子跟池鱼平视,“姐姐睡饱了,小阿鱼真是一个知冷知热的宝贝疙瘩。” 忍不住就去刮奶团子的小鼻子。 池鱼眯着眼睛笑,她好喜欢这样温柔的听雪姐姐。 “阿鱼。” 池凤鸣站在院子里叫池鱼,女孩子的闺房,他不便随意靠近。 池鱼听见是爹爹的声音,拉着林听雪的手哒哒哒地朝着外边跑去。 大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刚才两人说话时,她已经醒了,只是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她不便睁眼。 此刻打量着眼前,青烟色的罗帐左右挂起,床幔有丝丝缕缕的清香,她又朝着远处去看,屋中间一个圆形茶桌上面摆放着一个看着很粗糙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支雏菊。 这该是一个女孩子的闺房。 她眯了眯眼,去回忆怎么会到了这里,眸光落在了角落里被盖住了光辉的夜明珠上。 瞳孔一收,构造如此粗糙的木屋里竟然摆放着如此罕见圆润的夜明珠! 就在她思索间,池凤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记得这低醇甘冽的音色,这就对了,她记得自己是被一个身形颀长五官深邃的汉子救了的。 这该是汉子的家了。 盯着那颗夜明珠,女人咳嗽了一声。 林听雪和池鱼折回了屋里,就看见了女人咳嗽着转着头,似乎要睁眼的迹象。 “娘……娘……求求你们放了我娘……” 她低声哭泣,眼角有泪滑落。 “姑……” “娘”子还未出口,林听雪的声音就被池鱼阻止了,她悄悄扯了扯林听雪的胳膊,没让她上前去唤床上的人,并非池鱼想要探究别人隐私,而是这个时候强行叫醒正在呓语的人恐会惊扰了她,造成心悸! “娘!” 床上的人见久久没人上前,便扯开嗓子提高声音喊了一句后,猛地睁开了眼。 “这是哪里?” 她蹙着柳叶细眉,双眸含泪,娇弱的样子让人看了禁不住心软三分。 “大姐姐,这是靠山囤,你在听雪姐姐屋里呢。” 池鱼拉着林听雪这才走到了她跟前,黑白分明的大眼溜溜地看着她。 女人侧目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个子小小,却粉雕玉琢的团子,小团子穿着讲究,梳子双丫髻,丫髻上别着珍珠簪子,她又往上抬眸,林听雪的模样就清晰了起来,穿着粗布,头发用布头梳着,装扮着仆从的样子,可一张脸还有一双手的皮肤却很细嫩。 “靠山囤?听雪姐姐?” 她重复着池鱼的话。 靠山囤-怎么这么熟悉的名字呢? 女人确定自己听说过。 汪明音从茅草屋过来,瞧见池凤鸣站在院子里,上前问道:“凤鸣这是在等阿鱼?” 池凤鸣回头给汪明音抱了抱拳,然后指着林听雪的屋里,道:“醒了。” 汪明音秀眉一挑,知道池凤鸣说的是屋里的女人,随即点了点头,“那我进去看看。” 池凤鸣点头。 汪明音便提着罗裙迈着小步进了林听雪的屋里。 “夫人!” 林听雪叠手揖礼。 “娘!” 池鱼也软着小奶音喊了一声。 床上的女人就看见了一个样貌极好,身段婀娜的女人到了跟前,她先抱起了奶团子,又俯视着自己,“醒了?” 知道是在问自己,女人赶紧点头,还试图起来想要行礼,被汪明音阻止了。 汪明音笑容淡柔,继续问道:“姑娘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女人掩唇一咳,细长上翘的一双眼悠悠地看向汪明音,柔着声音道:“回夫人,我是苍季人,名叫季双双。” 一把子拿捏得很好的声音。 “苍季?可是很远的地方呀,季姑娘怎么弄成这样了?” 汪明音摆明了是要追问到底的,开玩笑,她能不问吗?万一池凤鸣救回来的是一个杀人犯呢? “双双母女一年前被生父抛弃,母亲一病不起,将养了一年,有些好转后,母亲不想再待在伤心地,便随母亲投靠苍州姨母,苍州姨母名为李思娘,却不想在路上遭遇土匪,我娘……” 季双双说着音声就哽咽得不能自语了。 林听雪端了一杯水过去,蹲下身子,轻柔地放在她的唇边,让她喝了些许。 “我娘被土匪杀了,我在逃亡的路上摔下悬崖,中间有清醒过一次,记忆中看见过一张男人的脸,再睁眼就是这里了。” 汪明音听完并无表示,她说得逻辑清晰,事件明了,可看着她那张脸,她总觉得曾经见到过,或者见到过相似的,却一时对不上号。 便只能悄悄把她说的几个地名,人名记下了,一会空了让苏管家安排人去打听打听。 “季姑娘先安心养着吧。” 汪明音把奶团子往上托了托,来龙去脉她给问了,相信站在院子里的池凤鸣也听见了,人也醒了,至于要怎么处理,怕她不能越俎代庖了。 第88章 分离 自称季双双的姑娘眼角的泪还在流,楚楚可怜。 汪明音没多做停留抱着池鱼出了屋子。 “爹爹,抱抱。” 池鱼伸着小胳膊朝着池凤鸣的方向扑。 池凤鸣接过池鱼,朝着汪明音点头致谢。 汪明音赶紧摆手,“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她说的真假我查了再告诉你消息。至于去留,还得你自己做主。” 池凤鸣拧着眉头,陷入思忖中。 “先让她养好伤吧。” 救都救了,怎么着也不能现在把人赶走。 “你说呢阿鱼?” 他看向怀里的池鱼。 池鱼望着林听雪的屋子,也点了点头。 三人朝着前院而去。 “这位妹妹怎么称呼?” 季双双的声音微弱,撑不起一丝力气的样子。 “林听雪,叫我听雪就行。” 林听雪过去又喂了她一些水,给她掖了掖被角。 “刚才的夫人是家里的主母吗?” 季双双继续问了一句。 林听雪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淡淡的笑,她只摇了摇头,并不多做解释。 季双双见林听雪不愿多说,只能闭嘴。 “季姑娘先休息,我去厨房给你那些吃的来。” “有劳听雪姑娘了。” 季双双闭着眼睛,任由眼角的泪继续流,弱柳扶风的样子我见犹怜。 林听雪悄然退出了房间,把门虚掩住。 细碎的脚步轻巧地绕到了厨房里,早饭熬的米粥,倒是适合病人吃。 林听雪这几日很辛苦,除了要顾着绣坊还有照看季双双。 池鱼也早晚过去给她把脉,在众人的照料中,三日后,季双双的气色终于好了些,说话的气力也大了,人靠在床头,自己端着饭细嚼慢咽地吃着。 汪明音端坐在圆桌前,看着眼前季双双的举动。 吃饭说话的修养气度倒真不像普通人家养出来的。 “夫人,老爷来信了。” 王妈进来,朝着汪明音揖了一个万福。 “好。” 汪明音应下王妈,随后看向季双双,“季姑娘歇着,我先走了。” “有劳夫人惦念,双双感觉好多了,再过几天能下地后便可以帮着家里做些家务。”季双双坐直身体,双目直视汪明音。 汪明音没说话,跟王妈一起出了屋。 石凳上,池鱼和苏暖暖相视对望,叹息声一声接连一声。 故渊坐在另一端,看着她们。 “我的两个宝贝是怎么了?何事发愁?” 汪明音的音色清亮,性格爽朗,刚迈进院子就听见了两个团子的叹息声,不觉就翘起了唇角。 “娘,暖暖不想走,暖暖要继续住在阿鱼家。” 苏暖暖转眸看向汪明音时泪珠已经挂在了脸上。 池鱼惊讶地伸手摸了摸,温温热热,还真是新鲜出炉的。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瞧,这是怎么练就的本事呢? 她挤了挤眼睛,不管用! 她又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肌肉生疼,可眼泪还是没出来。 她瘪着嘴,只能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 汪明音心疼的揽过两人,一阵心头肉地喊着。 故渊唇角上扬着好看的弧度,一双眸深邃幽暗,在看见池鱼掐自己想逼出一把眼泪时,差点破防笑出声,太可爱了! “谁说咱们要走了?” 汪明音见自家闺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拍着她的后背问道。 “爹爹的书信都来了,一定是爹爹耐不住寂寞,要接娘亲回去了。” 苏暖暖哇的一下哭出了声,算算日子离开家也有十日了,爹爹可从来没跟娘亲分开过这么久,若不是这里真的有趣,她也实在想爹爹了。 可她不想回去! “夫人,老爷的信。” 王妈上前把苏万锦的信递了上去。 汪明音的心也是一沉,自由的日子看来真的要结束了,她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闺女,眼圈也红了。 摊开信笺,刚劲有力的字体一看就是她家老苏的。 看完,汪明音也留着眼泪,摸着池鱼的小脸,“干娘得回去了。” 离别的伤感充斥进池鱼的小心脏,她的眼也红了,依偎进汪明音的怀里,“干娘,阿鱼舍不得你。” 细软的小奶音让汪明音更难受了,苏暖暖见缝插针道:“娘亲,你把我留下吧,过几日你来接我,又可以住上几天了。” 汪明音的杏眸里闪起朵朵光辉。 晚饭后,汪明音跟池凤鸣道别,顺道告诉了他查询季双双的结果。 “苍州确有叫李思娘的,是一个早已过气的歌姬,现在百花艳歌舞坊做教坊嬷嬷。她有一个季姓姐妹,当年两人义结金兰,也曾是百花艳的两朵花魁,那李思娘说,后来她的妹妹季良怀了身子,被人赎走,从此两人再无来往,只是当年却是身怀有孕,可到底产下的是男孩女孩她并不知道。所以,那季姑娘的身份……” 汪明音看着池凤鸣,把查询到的都告知与他,希望他能据此做判断。 池凤鸣抱拳感激汪明音,有这些消息足够了,反正他只是顺手救人,等人好了,便要送走的,到底身世如何却也没挂在心上。 翌日,吃过早饭,汪明音就抹着眼泪跟池鱼道别了,依依不舍地把奶团子搂在怀里,恨不能一起揣走! 奶团子也是红着眼,虽然才十多日,可人和人缘分就是如此,这些人都钻进了小丫头的心坎上。 “娘亲,不要惦念暖暖,暖暖一定会乖乖跟听雪师傅学刺绣的,你放心,等你下次来,我一定给你一个惊喜。” 苏暖暖这次竟然干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点要哭的迹象都没有。 汪明音佯怒的瞪着自家闺女,这小没良心的这是想要赶紧打发了自己走,好为所欲为吧。 “王妈,小姐就交给你了,拿出当年你看管我的劲头来,把小姐看管好。” 汪明音转头望向王妈,王妈可是汪明音的奶娘,说是她一手调教的汪明音也不过分,她有多严厉,上次去苍龙山汪明音如何想尽办法把王妈留下就能想想出来吧。 苏暖暖上一秒还在眉开眼笑,听见王妈要留下来陪着她的这一刻,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豆大的泪珠啪啦啪啦的往下掉,她赶紧抱住了汪明音的腿:“娘亲,女儿舍不得跟你分开,你把我也带走吧。” “暖暖乖乖,好好在这里跟着听雪师傅学习,我会让王妈随身跟着你哦。娘亲可指望着快快来接你呢。加油!” 汪明音拍拍苏暖暖的后背把她拦进了怀里。 第89章 池里正在做坏事 慈眉善目的王妈静静地站在两母女的身侧,看着她们彼此表演,早已习惯了,这对活宝母女一对狡猾的狐狸。 可再好的狐狸,也耐不住有好猎手,她可不管怎么样,既然把人交给她看管了,她一定会做得很好,谁也别想敷衍她! 在对上王妈坚定的眼神后,迎着日出,汪明音踏上了回县衙的路。 池鱼把呆坐在地上的苏暖暖拉起来,给她拍了拍小襦裙上的尘土。 附在她耳边低语道:“放心,有我在呢。” 池鱼差点就要当着王妈的面拍胸脯了。 苏暖暖刚还在哭的要打嗝,听见池鱼的话,咯嘣一下给噎了回去,看着她挺着小胸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立刻破涕为笑。 王妈睁着大眼看看池鱼的小脸,又看看苏暖暖的,扯开一抹笑容,道:“两位小姐可不要糊弄我老婆子。其实我一点不凶的。” 苏暖暖打了一个寒战,池鱼回给王妈一个灿烂的笑容。 王妈心下一片柔软,眼前的奶团子太招人稀罕了,别说她不凶,就是真凶,看见这样的小模样,她的心就算是石头做的,也会被她的笑容给击碎成粉末的。 “王妈,那我就带着她们两个先去绣坊了?” 林听雪见时辰不早了,绣娘们该都开工了,上前一步站到王妈跟前。 王妈点了点头,恭敬地让她们先走在前头。 她静静地跟在了后头。 三人对视一眼,只能先去了绣坊。 太阳升起老高,绣坊里没有一丝风,池鱼和苏暖暖一会便热得满头大汗了。 王妈站在身后也不断地擦脸上的汗珠子。 “王妈,你先回茅草屋避避暑,那边凉快,再喝一杯龙井水解解渴,我跟阿鱼妹妹那也不去,先把这些针脚都学会了。”苏暖暖很是贴心地为王妈着想。 王妈想到茅草屋龙井里清甜的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今天的老天爷也真是邪性,一丝风不透,生生地下着火球子,这是要热死谁吗? 她用衣袖忽闪着风,可衣袖带起来的风都是热的。 “好吧,那我快去快回,小姐可不能乱跑。” 王妈最终还是答应了,看着两个小丫头汗湿的后背,忍不住心疼。 她哪里就是不近人情的老古板了? 看着她们扭着身子坐在绣绷前,强忍着性子,心下也难受,本就该是撒丫子跑的年纪,她才不肯拘着她们呢,她想看见团子们脸上阳光灿烂的笑容。 转身笑着从绣坊里出来。 “成功!” 池鱼跑出绣坊,朝着屋顶上的两人招手。 故渊和齐小六见到人出来就知道事情成了,把盖在屋顶上的干草都掀开了,绣坊里露进凉爽的风。 绣娘们深深地舒了口气,就说今天的事情太怪,绣坊一直都很凉爽的,今日怎么突然就闷热不透气了,原来是精怪的池里正在做坏事。 都忍不住又气又笑地冲着她摇头! “看见要过来屯子的姐姐了吗?” 齐小六才下来,池鱼就拉住他的胳膊,紧声问道。 “看见了,看见了,刚跟着一个大娘进了屯子里了。” “什么意思?阿鱼妹妹,什么姐姐,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不能丢下暖暖。” 苏暖暖也早已蹿了出来,凑近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人。 故渊清清冷冷地站在一旁,不远不近的待着,可耳朵却支棱着,随时准备着听小丫头跟齐小六要干什么去。 “范大嫂托她的姑母给秦愣子做媒人说媳妇呢,前几日秦愣子和她娘已经去女方家相看了,秦愣子一下就相中人家姑娘了,这不央求媒人尽快安排来秦愣子家相看锅舍呢。” 齐小六把苏暖暖拉到跟前,神神秘秘地说着。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苏暖暖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齐小六。 “这是咱屯子三年来第一桩相亲喜事,你难道不好奇?” 齐小六歪着头看着苏暖暖。 池鱼也看着她,反正她好奇,她想去看看,她还记得屯子里有好些个还没娶亲的大哥哥呢。 “这……” 苏暖暖筹措着,咬住手指头,她没理出来要去瞧人家相亲的兴趣点是啥,去看人还不如下田抓泥鳅呀。 “啊呀,你在这里等着你的王妈妈过来吧,我们要走了。” 齐小六见苏暖暖一直没有应承,拉着池鱼就要走。 苏暖暖一看急了,赶紧钻到了两人中间,伸出手让齐小六拉住她,“我也要去。” “阿渊哥哥,来呀。” 池鱼朝着故渊招手,故渊有些别扭,可好奇心驱使,他也想去看看古人怎么相亲。 轻咳一声他低着头朝着小丫头走去。 池鱼没先回屯子,而是拉着他们几人先去晾晒坊找了齐老头,她记得晾晒坊的地窖里藏着从苍龙山采来的一些鲜果,大家伙都说是留给她吃的。 她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今日这些果子要派上用场了。 听是阿鱼来取果子,齐老头那个高兴呀,还没见她主要要过啥吃的呢,赶紧吩咐人下地窖给她取来了。 故渊接过池鱼刚要背起的小竹篓拉着她朝着屯子里走去。 齐小六和苏暖暖小跑着跟着两人。 街上已经隔三岔五地站着几人,都在交头接耳。 “里正,是里正来了。” 有人发现池鱼,赶紧闭了嘴,齐刷刷地站到了墙根下,给池鱼把路让开。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经过范大嫂家后就是秦愣子家了。 池鱼就看见了快要临盆的范大嫂正挺着圆滚滚的大肚皮朝着秦愣子家张望。 “范伯娘!” 池鱼特有的小奶音响起,她已经到了范大嫂跟前。 范大嫂听见小奶音就回了头,像看见救星一样,想要蹲下身子,奈何肚子太大压根蹲不下,只能猫着腰,可猫着也费劲,故渊便把奶团子抱了起来。 范大嫂感激地朝着故渊点头,故渊没有回应,习惯了清清冷冷,生人勿进,此刻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范大嫂也不生气,凑近池鱼,“池里正,你快去听听,这来相锅舍的女方亲戚太过分了,把咱靠山囤说得啥也不是,曾经咱屯子也是富甲一方的,而今也在好转,咱已经不在忍饥挨饿,甚至还集体开起了铺子,他们凭啥狗眼看人低,就认准了靠山囤的人要穷一辈子?” 池鱼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谁敢欺负靠山囤的人,不行! “阿渊哥哥,放我下来!” 小软嗓里的小奶音带着几分凌厉。 第90章 撒饵 故渊便放了池鱼下去,往上提了提背篓,默默站在了池鱼的身侧。 见池鱼阴沉着小脸,齐小六和苏暖暖也敛了嬉笑的模样。 秦愣子家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有几道人影。 “秦奶奶!” 池鱼一边迈门槛,一边喊。 秦愣子娘就在院里,她早已看见了。 “哎呦,池里正,这么热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秦愣子娘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朝着池鱼的方向跑去。 院子里其他人看向门口。 早知道靠山囤做里正的是一个三岁的女娃娃,而今一见,却让人惊艳,那小模样水灵灵的甚是好看。 “快赶紧进来!” 秦愣子娘说着就弯腰把奶团子从门槛一侧抱进了怀里。 秦愣子也撇下了其他人到了他们跟前。 “娘,俺来抱吧。” 秦愣子娘得腰不好,曾经受过伤。 “去,去,你一身的汗腥味小心熏着俺家阿鱼了,赶紧去拿马扎,拿团扇过来。” 秦愣子娘把怀里的池鱼一护,刀子似的双眸就瞪了过来,她能抱奶团子的机会本来就少得可怜,这次好不容易摸到了,怎肯放手,亲儿子也不行。 想到亲儿子,心口不由又是一阵闷堵,曾经都想着生儿子好壮门面,而今,儿子大了,说亲都是难事,这不,相个亲都让人家戳脊梁骨,哪里有生女儿好。 看着怀里娇娇软软的小人,恨不能拿自己儿子跟池凤鸣换了。 “好,好!” 秦愣子赶紧应下,扭头就往屋里跑,完全把院子里来相看他家的人给忘在了后脑勺。 “娘,快坐,我来给池里正扇风。” 秦愣子一溜烟地又跑了出来,把板凳摆放在院子里的大树下。 秦愣子娘坐了下去,让池鱼坐在了她的膝盖上。 秦愣子站在她们身后给她们开始扇风。 “吆,愣子娘,这就是传闻中的池里正吧。” 跟着女方娘一起来的婶子,挂上笑脸朝着秦愣子娘挪了挪,也不强势地站着了,赶紧蹲下身子,看着池鱼,没想到秦愣子家竟然跟她们屯子的里正关系这样好。 婶子忍不住拉了拉女方娘的衣角,让她也赶紧过来蹲下,看看靠山囤的里正,都说这小丫头有老神仙护佑,身上有许多宝贝哩。 “愣子叔,快给阿奶们拿凳子搬桌子,我送过来一些镇好的果子,现在吃正合适,赶紧收拾了让阿奶,阿爷们解解渴。” 池鱼看着蹲在地上的几人,刚才这几人的姿态可端得高,愣子娘掀着门帘左请右请也没把人请进屋里,人家抱着手臂在院子里转悠着,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家这几间陈旧的瓦房。 “嗳!” 秦愣子裂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小陀螺似的滴溜溜跑了几个来回拿板凳搬桌子,最后从故渊的手里接过背篓,在池鱼身侧给故渊还有苏暖暖摆了两把凳子。 泛着凉气的水果满是汁水,几人没见过这样的果子,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拿。 “吃,秀琴娘,秀琴婶子,秀琴二叔,别客气,快吃。” 愣子娘把水果往几人跟前推了推。 “嗳!” 婶子忍不住先拿了一个,一嘴咬下去,汁液流了一嘴,当真是甘甜解暑,似乎方才还糊在身上的一层汗在汁水咽进肚里后就消散了。 “她爹,你吃,快吃一个。” 婶子朝着自家男人挤眉弄眼,手里抓了两个过去,一个塞进男人手里,一个悄悄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池鱼的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秀琴娘一直没动,看着自己的妯娌这般,觉得有些没脸了。 “秦奶奶,这是镇子上的铺子这一个月盈利分的银子,你收着。” 池鱼从小包包里掏出一个荷包,荷包里鼓鼓囊囊的,看着怎么也得有三四两的银子。 她早就说过了,靠山山货铺子是大家伙的,盈利每户都有。 苏暖暖瞪着大眼睛看着这些人之间的暗战,忍不住想给池鱼竖大拇指,这小丫头可真行,都说财不露白,可她偏反其道而行,这把饵替秦愣子家撒得好! “哎呦,里正,这可是真好呀,咱的铺子看来生意很好呀,老天爷真是开了眼了,眼见田里的稻子又能收了,另一块地的红薯再有一个月也成熟了,这些吃不完,往后都可以卖出去呢。” 愣子娘也是一个通透的,自然明白池鱼选择这个时候把分润拿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池鱼看着愣子娘笑。 “愣子娘,你看咱们今天能来靠山囤相看锅舍,也是从一开始就认可了愣子的。” 婶子赶紧咽下一嘴的水果,说道。 “秀琴婶子说的是,我们也很相的中秀琴呢。” 秦愣子娘拍了拍秀琴婶子的胳膊,刚才就这婶子最难缠,说什么秦家的屋舍太旧了,说什么靠山囤都穷得叮当响了,甚至连屋都不肯进就要走。 “秀琴娘,来你也尝尝咱靠山囤产的果子。” 秦愣子娘拿了一颗红艳艳的果子塞进了秀琴娘的手里。 秀琴娘接了,她的一颗心也落了地,愣子这事怕是成了。 “阿奶,你让愣子叔去找齐大叔,给这两位阿奶装一担稻谷,一担红薯。” 池鱼见事情有了进展,看向被叫秀琴娘还有婶子的两位妇女,奶声清扬道:“两位阿奶,这些稻谷和红薯拿回去做种子吧,至于怎么种植,怎么养护,可问问愣子叔,他可是我们屯子里种地的好把式呢。” 秀琴娘抬头又看了眼秦愣子,这人名贱,是为了好养,秦愣子可不是真愣,小伙子个子高挑,模样周正,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人,自家姑娘一眼就相中了,今日来走这一遭,也是来看看,靠山囤而今恢复得怎样了。 看着眼前的光景,怕好日子也不远了。 只是没想到妯娌才进院便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 “阿奶,这支簪子送给秀琴婶子。” 奶团子小手又伸进了小包包里,从里面掏出一只银簪子。 “池里正,你快收起来,怎么好让你往外拿东西呀。” 秦愣子娘赶紧往回收池鱼放在了桌子上的簪子。 “秦奶奶,我是靠山囤里正,给见面礼也是给得上的。” 池鱼摁住秦愣子娘的手,把簪子又往秀琴娘跟前推了推。 清亮的眸子看着秀亲娘。 苏暖暖吃吃地盯着池鱼的挎包。 故渊则一脸姨母笑地望着池鱼。 第91章 靠山囤涌进大批媒婆 “大嫂,簪子你若是不想收,我可就收了,我娘家侄女今年十六岁,也待字闺中呢,这愣小子,我看跟我那侄女倒也般配。” 秀琴婶子凑近秀琴娘,压低着声音说了一句。 从池鱼说给稻谷,给红薯时,秀琴婶子就开始眼红了。 秀琴娘猛地抬头,瞪了一眼自家妯娌,赶紧伸手把桌子上池鱼推过来的簪子抓紧在了手里。 秦愣子娘一颗心算是落回了心里,簪子收了,这事就成了。 秦愣子给池鱼打团扇的力道更大了,一阵阵凉风夹裹着水果的清香不断飘来。 门外探头探脑的人们看了一个全程,都竖着大拇指夸赞池鱼聪明。 屯子里大龄未娶的汉子们经过了秦愣子这桩事后又有了说亲的信心。 他们该有信心,因为靠山囤的里正叫池鱼,就在秀琴娘和婶子走后第三天,靠山囤一下子涌进来大批的媒婆,见着汉子就问是否成亲。 一时间吓得汉子们都不敢出门了! 媒婆见逮不到未娶亲的汉子,干脆进了茅草屋,才进来便瞧见了刚回来的池凤鸣。 十几个媒婆一股脑把池凤鸣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小郎君,你可婚配了?” “你来看看这是我们村首富家的大女儿,长得可漂亮了。” “去,去,你们村首富家的闺女都十八岁了,看看我们村里正的闺女,十四岁,这面若桃花,杨柳细腰的,娶回来看着都养眼!” 池凤鸣被一群人说得一愣一愣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了。 林听雪牵着池鱼和苏暖暖从绣坊回来就看见这一幕。 池鱼小跑着要去解救爹爹时,只见一道身影跳弹着冲到了人群里,她大喊一声:“放开我家相公!” 媒婆们愣在当中,手里还捏着要做媒的女孩子们的小像呢! 池鱼,苏暖暖,还有林听雪也愣在了当场,她们听见了什么? 季双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爹爹是她的相公! 媒婆们讪讪地松开了抓着池凤鸣衣服的手,不好意思地给他捋平,干巴巴地笑几声,“你家这小相公相貌可太出挑了,往后可看好了。” “对了,我们打听下,这可是池里正家?” 有个媒婆反应倒是快,看着季双双,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茅草屋的主人。 季双双点了点头,她昨天就已经能下床了,只折了一条腿,在池鱼的照料下,恢复的速度很快。 她早已摸清了此刻的处境,更摸清了靠山囤的情况。 “那池里正可在?” 媒婆又追问了一句,看着眼前模样俏丽,身材窈窕的女子忍不住多看两眼。 季双双指了指她们身后的奶团子。 媒婆们齐刷刷地回头。 眼睛一下子就撞进了披着满身金光的池鱼。 奶团子正攥着拳头,蹙着眉头瞪着她们呢,虽然看上去正在生气,可一点都不影响她奶嘟嘟招人爱怜的模样,这样精致的瓷娃娃当真是这靠山囤出来的? 媒婆们大着胆子往池鱼的方向靠了靠,不断打量跟前的小人,小人虽然看着才有三四岁,可不管是眉毛,还是眼睛,还是鼻子,嘴巴,都活生生的表明了她的美人胚子,这小模样若是长开了,可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男儿要遭殃了。 “你们是来给我爹爹说媒的吗?” 奶团子压抑着被人盯着瞧的不爽,开口问道。 婆子们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方才的汉子是这池里正的爹爹。 “不是,不是。” “池里正不能误会,我们可不敢破坏里正爹娘的感情。” “是呀,是呀,我们今日来是给屯子里其他未娶亲的小相公说媒的。” 媒婆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你们也可以给我爹爹说媒的。” 谁知奶团子竟然软了声音。 她爹爹也没娶亲呢,都说是她耽误了爹爹,她不能做拖油瓶。 小手接过媒婆们手里的小像,挨个看去。 婆子们面面相觑,偷偷去打量方才喊汉子相公的女子,有些理不清楚了。 季双双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林听雪搅弄着手指上的帕子。 “阿鱼,这个好看。” “阿鱼,这个眼睛好大。” “阿鱼,我觉得干爹会喜欢这个。” 苏暖暖从池鱼手里的小像中抽出一张,摊开在池鱼跟前。 两只小团子头顶着头看着铺摊在石桌上的小像。 季双双和林听雪也朝着那边望去。 “我也好喜欢。” 苏暖暖拍着手叫好。 池鱼也点了点头。 “两位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是咱们的镇花呢,十八岁,模样是没得挑,一手绣活更是绝技。” 媒婆走上前,把小像拿起来折叠好揣进了袖子里。 “你干嘛收起来,拿给我爹爹去看看。” 池鱼见媒婆又把小像收了起来,有些着急。 “池里正的爹爹在哪里呢?” 媒婆一摊手,池鱼这才看见院子里早已没了池凤鸣和季双双的身影。 一院子的媒婆自当是小两口闹别扭呢,哪里还真会给他说亲。 林听雪的眼角有些泛红,她瞪了眼媒婆们,抬脚进了厨房。 “池里正,咱这屯子里没娶亲的汉子可不少,你不能不当回事。” “就是呀,池里正,虽然咱们屯子前些年遭了灾,可眼下的情况都已好转,各地未出阁的姑娘们都看在眼里呢,这不,有些托了我们来看看情况,若屯子里的小郎君当真还不想娶,我们就赶紧去寻摸别的村了,毕竟这些姑娘是有数的。” 池鱼这才静了下来,刚才确实是她乱了方寸,见有人围着爹爹撕扯,一着急竟然忘记了她为了把屯子里未娶亲的汉子们推广出去,在秦愣子相锅舍时就抛了砖出去,而今玉引来,差点因为自己而又给推了出去。 “各位大娘先请坐,大哥哥,小叔叔们怎么会不着急呢,这样,给我两天时间,我把屯子适龄的大哥哥,小叔叔们的信息给大娘收齐了如何?” 池鱼眨巴着大眼睛,水凌凌的大眼里倒映着这些人的模样。 她们哪里真舍得去别的村寻摸,靠山囤的人们一定还不知道,此刻他们这里的汉子多吃香,谁不想要可以早熟的稻子?谁不想要可以当菜,可以当主食,可以做各种美食又高产的红薯? 更何况,靠山囤背靠的苍龙山开放了。 第92章 你不适合我爹爹 “这可是敢情好呢。” “咱们手里模样好,家世好,手灵巧的姑娘可一大把呢,池里正可要当事来办呀。” “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在池里正这院子里搭一个帐篷住上三五日,等池里正整理好了,咱们就得行动,免得来回奔波呢。” 几个媒婆叽叽喳喳地围着池鱼。 池鱼的头都要大了。 “各位大娘手里的小像留给阿鱼可好?” 可不能留这么多媒婆住进屯子里,她们在很多事情不好商量。 几个媒婆相互看了一眼,本来手里姑娘们的小像可就是自己的资源,现在资源要公开了,等于把自己的财路公开给别人了,不觉都捂紧了手里的东西。 “还藏个什么劲,刚才我们两个都看了一个遍了。你们围着我干爹在他跟前晃荡时怎么没想着该捂着呢?我们屯子里的大哥哥现在可抢手得很呢。若不想留下的,可现在自行离开。” 苏暖暖往池鱼的方向挪了挪,看着一众媒婆的小心思,一针见血地捅破了各自的小心眼。 “瞧这位大小姐说的什么话,咱们没啥可捂着的。” “是呀,是呀,这是我要保媒的姑娘。” “这是我的。” 媒婆们讪讪地把手里的小像又重新叠放在石桌上,小丫头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他们屯子里的大哥哥抢手得很! “天也不早了,各位就先回去,两日后请再来,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结果。” 池鱼从石凳上跳下来,媒婆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好,那我们两日后一早可就会来的。” 领头的媒婆见赖着不会有结果,只能答应下来。 院子里终于清净下来。 林听雪烧好的水也晾得差不多了,先给池鱼和苏暖暖端了一碗出来,里面放了新鲜的柠檬片。 “听雪姐姐可瞧见我爹爹去哪处了?” 池鱼一直惦记着池凤鸣呢。 林听雪湿润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应该是跟季姑娘到了后院。” 季双双的模样长得更艳丽些,尤其那双细长微扬的眸子总是流转着波光。 她见到过几次季双双偷偷瞄池凤鸣的样子。 “我去看看!” 池鱼都没顾上喝一口水,朝着后院小跑而去。 林听雪和苏暖暖也紧跟了上去。 后院的木台阶上,季双双正红着眼回头看池凤鸣。 池凤鸣面对着她,看不到出现在转弯处的几道人影。 季双双的身子弱柳扶风般一歪,正巧朝着池凤鸣的身上倒去。 从池鱼她们的角度看去,就是池凤鸣正拥着想要回屋的季双双。 池鱼睁大眼睛,蹙起眉头,爹爹什么时候跟季双双如此熟悉了? “池大哥,对不起,刚才头晕。” 季双双攀附在池凤鸣的脖子上,一双嫩滑的胳膊露出来,皮肤贴住池凤鸣的脖颈。 “无碍!季姑娘早些休息,请尽快养好身子。” 池凤鸣把没有骨头似的季双双从身上拉下来,后退几步,跟她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爹爹!” 池鱼到了池凤鸣跟前,扬着头看池凤鸣。 池凤鸣弯腰捞起池鱼,“怎么跑得满头是汗。” 他卷了袖子给池鱼擦额角的细汗,手肘横在两人之间形成一段距离,并不让她趴到自己的脖子上,那里刚才被季双双的胳膊蹭到了,他得先去洗干净了才能让小闺女再沾。 “季姑娘方才看似在仗义解救我爹爹,怎么我总觉得不对劲呢?你用自损声誉的法子,莫不是想要赖上我爹爹?我爹爹虽还未娶亲,你也还未嫁人,可你不适合我爹爹。这样的小心思还是收了吧。”池鱼从池凤鸣的怀里转过身去,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季双双,她正扶着额头微眯着眸子,虚弱地娇喘呢。 “池里正教训的是。方才是我思虑不周,一心只想解救池大哥出来,并未顾忌到池大哥还未娶亲,我的名声倒罢了,只是别误了池大哥。” 一把子拿捏得很好的腔调蕴含着无力的柔弱,季双双说着话一双眼就红了,无辜地看向池凤鸣。 她救了他出来,虽用的方法不当,可终究是在他被困顿住时伸出的援手,而今被池鱼这样说,她又拿出一副完完全全在为池凤鸣着想的架势,再加上她这样的姿色,季双双觉得是时候拿捏住跟前的糙汉子了。 落泪无声,可颤抖的消瘦的肩膀让季双双看上去,真像是被池鱼欺负惨了! 池凤鸣剑眉一敛,黝黑的脸上立刻布满了阴云。 季双双瞧着这招奏效,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滑落的更凶了,在她细嫩的肌肤上一路蔓延到唇角,真真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我闺女说得对,往后别再往我身上贴了。姑娘回屋休息吧,养好身子后尽快离开!” 季双双还等着池凤鸣责骂池鱼小小年纪不分是非呢,却听到了他第三次驱逐自己。 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季双双迷蒙了双眼,无助地软着声嗓喊了声:“池大哥难道真的……” 看看池鱼又看看站在稍远处的林听雪和苏暖暖,最终还是忍了下去,把想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这样,反倒让人觉得池凤鸣好似真的对季双双做过什么。 季双双一双眸子全是委屈。 “我爹爹真的希望你尽快离开,我也希望你离开。” 池鱼朝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季双双补了一刀,把她营造的遮遮掩掩彻底撕开。 季双双见这对铁石心肠的父女并不好糊弄,掩去泪痕,朝着池鱼揖了揖身子,然后吸了吸鼻子,转身朝着屋里艰难地挪去,她断了的一条腿还不能沾地,留下一个委屈的身影给众人。 池凤鸣抱着池鱼转身才看见身后无声站着的苏暖暖和林听雪。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抱着池鱼转身回了茅草屋。 池鱼无奈地摇了摇头,眸光在爹爹和林听雪之间来回看。 奈何两人谁都不回应她,她只能叹息一声。 “阿鱼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池凤鸣带着池鱼已经到了院子里,把她放到了石凳上。 “爹爹,以后可要小心这个季双双,她的心思不简单呢,我看她总想算计爹爹。若是她再兴风作浪,阿鱼可要出手教训她了。” “这个家你说了算!” 池凤鸣宠溺的看着池鱼,不会反驳她的决定。 “爹爹何不趁着有媒婆上门也挑选一个中意的呢?” “小丫头尽管操心别人,爹爹的亲事无需操心,爹爹心里有数,以后不许再提让爹爹娶亲。” 池凤鸣一听池鱼又提让他娶亲,心下烦躁,脸上的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的凤鸣黑起脸来着实吓人。 池鱼很少见到爹爹这样对自己,不觉咽了咽口水,却也不想退让,撑着胆子道:“可是,爹爹,那些大娘拿过来的小像可都好看着哩,爹爹当真不看看吗?” 第93章 相亲大会雏形 “或许可以举办一场相亲大会。” 故渊从厨房出来,摸了摸池鱼的脑袋,看着气氛有些紧张的两父女,最后忍不住出了主意。 他今天跟齐小六一直在晾晒场忙活,并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 听见木素菊在念叨季双双,才打听了几句,知道了奶团子在操心屯子里大龄青年娶亲的事。 “相亲大会?” 奶团子这才收回了紧盯着池凤鸣的那双眸子,转向故渊。 池凤鸣也拧着眉头看一旁的臭小子,这家伙若真出什么馊主意,看他不打他屁股。 “成亲本该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男女双方若都心意相通,彼此愿意携手一生,岂不更是佳话。如若,媒婆只是拿了姑娘的小像让男方来看,成亲后才发现不对版,将来不夫妻不和睦不说,退亲的也是有的。若媒婆只是贪男方的钱财,并没有如实将男方的不足相告女方,这不是坑人吗?所以,咱们大可以提供一个具体的时间,一个具体的场所,借着举办某个事宜的由头,将未婚男女约来,彼此来挑选相得中的。” “那如果来参加大会的人本就没安着好心,有意隐瞒呢?” 池鱼接上故渊的话,这个主意到是很新鲜,她喜欢。 “可以建立一个诚信机制,在大会上看对了眼的双方在离开时需要彼此登记详细信息,由第三方,也就是双方所在村子里的长辈相互来核实,谁没有说真话,没有如实相告实情,就拉入黑名单,散发至十里八乡媒婆之手,那这人将来再嫁娶,恐怕就难了。所以,这个方法完全可以杜绝想隐瞒的。” 池鱼一个劲地点头,池凤鸣却狠狠瞪了一眼故渊。 “阿渊哥哥,我同意这个办法,你过来,快坐,咱们研究下细节。” 池鱼朝着故渊招手,故渊就这样坐到了池鱼跟前,把池凤鸣挤到了一边去。 两个小人在石桌前嘀嘀咕咕,一会说话,一会在桌子上画着。 齐凤鸣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进了盥洗室,他还惦记着被季双双贴过脖子的事呢。 第二日,靠山囤未婚待娶的适龄青年就接到了池鱼的告知,汉子们也兴奋异常,可以自由挑选心仪的姑娘,这是天大的好事呢,他们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故渊和池鱼又开始研究大会的场地,流程。 齐小六和苏暖暖挤了几次都没凑进去,气得两人在他们跟前跺脚甩胳膊,来回地在两人眼前晃,坐着各种鬼脸。 两人的模样倒是让池鱼灵机一动,“阿渊哥哥,咱们还可以利用这次乡亲大会,把咱们绣坊的作品推广一番。让咱屯子里参赛的都穿上咱绣坊的衣服。” 故渊的唇角翘起老高,这不就是现代的时装秀吗? 小家伙的脑袋瓜子倒是灵活。 故渊点头表示同意。 “阿鱼妹妹,你能想到这个可全凭我跟暖暖呀,你们让我们两个也加入吧。” 齐小六赶紧拉着苏暖暖过去,凑到了池鱼跟前。 “他们两个倒还真有用处。” 故渊看了两人一阵,最后替齐小六说了句好话。 齐小六赶紧向故渊挑眉,感谢他在这个时候仗义挺兄弟一把,就冲这个,往后少跟他闹几次别扭。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相亲大会雏形就定了出来。 跟媒婆约定好的日子到了,媒婆们吃过早饭就坐着牛车来了靠山囤。 池鱼已经端坐在石凳上,等着她们到呢。 “池里正呀,我要保的闺女配咱屯子哪位更合适呀?” “哎呀,你这老婆子,啥时候轮到你先挑选了,一边去。” 有人不服,推搡一把挂着笑,伸长脖子在池鱼跟前的媒婆。 “大家都静静,无需推搡。” 奶团子清了清嗓子,跳到了石桌上,就着石桌的高度,她勉强不用让媒婆没低头瞧她了。 大家都停下要推搡的动作,住了嘴,看向池鱼。 “首先感谢各位惦念我们屯子未娶亲的大哥哥,小叔叔们。我替他们谢谢各位。” 池鱼叠手放在腰间,朝着众媒婆行了一个万福礼感谢。 接着说道:“各位要保的姐姐都很优秀,阿鱼一时也很难匹配,所以,靠山囤决定要举办一场相亲大会,把给为手里的姐姐请过来跟我们屯子里的大哥哥,小叔叔直接见面,双方谁跟谁有意,可自行定夺。” “这可不行。那有姑娘家亲自来相亲的。” “对呀,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有他们自己选的道理。” 两个媒婆率先不同意了。 “各位大娘难道不是受了姑娘爹娘托付,来屯子里盲选的吗?谁已经相中我们屯子里的人了?” 池鱼唇角的小酒窝上染着醉人的笑意,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滴溜溜地看着众人。 媒婆们一时哑然,还真的是盲选,只是受了托付,是靠山囤的汉子就行,只要能让自家姑娘嫁过去,什么模样不重要,能成为靠山囤的媳妇是首要的。 现在静下来,再细细回味下小丫头说的方法,似乎可行。 来相亲大会的都是靠山囤的汉子,姑娘们还可以自由选择,这样既可以选到称心的,将来过得不好还不遭埋怨。 都朝着池鱼靠近,坐在了石桌围着的石凳上。 池鱼干脆也没下去,盘腿坐在了桌子上,跟媒婆们把昨晚定下的相亲大会大概的流程说了一遍,自然,这只是第一次接洽,先要说服媒婆同意这个方案,再由她们去转述给女方父母和女方,对方能不能接受这种方式还有待商榷,但是池鱼认为,她们会同意,毕竟这样对于她们来说更有利。 媒婆兴冲冲来,兴冲冲去,心下对靠山囤三岁小里正更加佩服起来。 靠山囤要举办相亲大会的消息不胫而走,本就已经被推上风口浪尖的靠山囤,最近在十里八乡的热度一直不减,大家对这次的相亲大会喜忧参半,毕竟谁都不愿意让自家未出阁的闺女抛头露面让众多男人来相看。 可如果不参加这次大会,又怕错过了嫁入靠山囤。 “闹了三年天灾的一个破屯子,一夜之间还成了香饽饽了?” 李秋水捋着他的山羊胡子,这两个月来,镇子上生意最好的铺子是一个叫靠山山货的铺子,据说也是靠山囤的,专卖苍龙山上的特产! “春香呀,你出来的够久了,也该回屯子去看看了。” 李秋水露着精光的一双小眼看向黑寡妇李春香。 第94章 故渊给池鱼暗暗点了一个赞 李春香袖子往上一撸,碗粗的小臂就露了出来,脸上的横肉乱颤,“自然该回去了,我倒要去看看那个妖魔鬼怪在做啥妖。” “哎,春香,你要搞好跟屯子里乡亲们的关系,你是我李秋水的妹妹,自然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呢,很多事情可不是用蛮力暴力能解决的,学会融入。” 李秋水望着妹妹,一个劲地摇头。 李春香自然是懂的,只是骄纵惯了,不愿意跟人低眉敛目而已。 “好,我懂,大哥放心,我这次回去绝对不惹事。” “这就对了,咱们不惹事,可不代表咱怕事,有些事情还是要搞起来的。” 李秋水嘿嘿地坏笑起来,相亲大会,他倒是要看看他们能整出什么花样来。 第二日,正当屯子里一片祥和热闹时,李春香和秦大壮坐着轿子回了屯子。 “海生啊,挺忙活啊。” 秦海生正在晾晒坊扎着围腰,挽着袖子清洗采摘回来的柠檬鲜果以及其他可以晾晒的果子,菌类。 只听着熟悉,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的声音,秦海生抬起头就看见了李春香宽厚的身板子。 惊得一个踉跄差点跌进了水缸里。 日头打西边出来了,李春香自打进了秦家门可从来没有如此和风细雨的跟他说过话。 一时受宠若惊,赶紧擦干手上的水,把裤脚放下,几步到了李春香跟前,“大嫂,你回来了。” 他摸了摸秦大壮的头,两个多月没见,这小子个头见长。 秦大壮不待见秦海生,被他摸了一把,瞪着眼使劲甩头。 “你个熊玩意,不叫二叔,在这犯什么牛劲呢!” 李春香见秦大壮不礼貌,抬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哎呀,大嫂,可不能打大壮呀。” 秦海生吓得赶紧把秦大壮护进了怀里,心下嘀咕,才几个月没见,嫂子转性了? “海生,你可不能惯着这小东西,叫二叔!” 李春香牛眼一瞪,本就眼白多,此刻一瞪,更是吓人,饶是亲儿子也被吓得‘哇’一声哭了。 秦大壮好一会都没从惊吓里回过神来,娘可从来没凶过自己,今日回屯子怎么还针对上他了呢,哭得肩膀颤抖,肥脸通红,可李春香似乎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他只能推了一把秦海生,跟他拉开距离,唯唯诺诺地叫了句:“二叔。” “嗳,嗳,好孩子,好孩子,不哭了,这天热得要命,再哭下去要中暑的。” 秦海生赶紧撩起衣服想给秦大壮扇风。 被秦大壮一记眼风给瞪了回去。 秦海生干巴巴的笑了几声,放下了衣服。 “海生,我从镇子里买了些东西,还有一些是乡大夫给的,你一会给各家都送点去,东西不多,好歹是些心意,这包糖,你单独给池里正送去,小孩子嘛,都喜欢甜的。” 李春香从怀里掏出印有徐记字样的包裹,递到秦海生跟前。 秦海生迟疑着接过,徐记糖果在镇上可是有名的好吃,又贵,李春香竟然肯给跟她有过节的池鱼买来吃。 秦海生知道自己狭窄了,他竟然在猜忌大嫂是不是在糖里下了药,想要毒死池鱼。 “海生别用那种眼神看着嫂子,我一个女人家家的,还没了依仗,人再不凶悍些还不被人欺负死,嫂子也是明事理的人,从前厉害不过是为了生计,为了你这不成才的侄儿罢了,我们母子住在娘家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落叶归根,你侄子再蠢笨也是靠山囤的人,他死去的老爹还埋再这里,他也该回来的。” 李春香已经看懂了秦海生的迟疑,心里把他暗骂了一万遍,可脸上却挂上了泪珠。 “我再坏也断不可能去害池鱼,她而今是靠山囤的救星,现在靠山囤都依仗着她呢,我也懂。送这包糖无非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希望她能接纳我们母子,跟我们冰释前嫌,嫂子再厉害也没坏心眼,我吃给你看。” 李春香人胖可动作却不慢,她已经又从秦海生的怀里夺过了那包糖,撕开一个口子,抓了一把就塞进了嘴里,当着秦海生的面吞了下去。 秦大壮见真的是糖果,伸手也要去抓,被李春香抓住,狠狠地打了一下,“没出息的货,这是给你池鱼妹妹的。” 说着,她又递到了秦海生跟前。 齐海生这次再无疑虑,赶紧接了过去,把被撕开的口子掩了掩,这可是好东西,可不能洒出来了。 “嫂子放心,我一定亲自给池里正送过去,你的想法我也一定传达到,咱秦家人好歹也是靠山囤的大户,怎么着池里正心里也是有数的,您放宽心回去住着。” 秦海生看着自家嫂子,这一刻,他是打心眼里认可李春香是嫂子的。 李春香点了点头,让拉着东西的伙计留下来等着秦海生一起走,她扯着秦大壮回了屯子。 黑寡妇回来还给每家每户送了东西,这事全屯子都觉得惊讶,可伸手不打笑脸人,都乡里乡亲住着,他们便收下了秦海生送来的东西,靠山囤是李春香的婆家,尽管他男人死了,可谁都没权力驱逐她的,所以,她要回来住本无可厚非,而今肯放低姿态,想跟大家好好相处,大家乐得接受。 “她回来便罢了,这里是她的家,没人阻拦她。只是往后再横行霸道,欺邻霸舍可别怪我不给故去的秦伯伯脸面!” 池鱼晚饭后正跟故渊在石桌上研讨相亲大会的事,秦海生揣着那包糖就到了茅草屋。 池鱼把糖又推了回去:“秦伯伯,你给她送回去让秦大壮吃吧,心意我领了。” 小脸上不笑时带着特有的深沉,秦海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把糖拿了回来。 “秦伯伯,让她安生在屯子里教养秦大壮,屯子里自然没人说三道四。可若是她作妖……” 池鱼在秦海生将要迈出院子时,又开了口,她一双明亮的大眼里闪着果断,没说完的话都在眼神里了。 秦海生郑重地点了点头,池鱼年纪虽小,可做事果断,是很多大人都不及的,她眼神里的意思他自然懂,这次嫂子回来若再跟以前一样,别说池里正不同意,他都不会看着不管的。 秦海生大步迈着出了茅草屋。 故渊看着跟前的小丫头暗暗点了一个赞。 “等以后有机会哥哥给你做糖吃。” 他忍不住还是摸了摸小丫头的头顶。 “阿渊哥哥还会做糖吗?” 池鱼晶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早已没了刚才在秦海生跟前处理李春香事情的深沉。 见小丫头像是馋了,郑重点头,暗下决心,一定尽快给她安排糖吃。 第95章 相亲大会被命名 相亲大会经过多方商榷,定在了十五日后。 这期间靠山囤的水稻又一茬成熟了,田埂上的红薯也收割了,屯子里的稻苗重新下苗,红薯刚种,也正是大家有空闲的时候。 此次相亲大会被命名为:靠山品鉴会。 靠山囤筛选出来了十五位男子作为代表参加品鉴会,媒婆那边也谈好了十五位姑娘,日子就这么定了下来,双方又最后沟通了流程,便彼此去安排了。 故渊设计了图样,由林听雪给靠山囤参加相亲大会的汉子制作服装。 故渊则又承担了大会美食的制作和陈列。 齐小六和苏暖暖成了童男童女需要在大会开场上走一段秀,这项工作自然落在了池鱼头上。 各方忙碌开来。 “听雪妹妹,我也会刺绣的,你看我伤的是腿,手可没事呢,整天这样养着,光吃家里的饭,什么都不做,我这心里也难受,明日我跟你去绣坊吧。” 季双双侧身看着背对着她躺着的林听雪,低声央求。 自从上次被他们看见她和池凤鸣后,林听雪就很少跟她主动搭话了。 她看得出来,林听雪有心事,而且这桩事恐怕跟池凤鸣有关系。 狭长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狠戾,她看中的男人可容不得别人来抢。 “绣坊是池里正的,我可做不了主。” 林听雪没有转身,闭着眼睛回了一句,她实在不想看见季双双那张妖媚的脸。 “妹妹不如先看看我的活怎么样?” 季双双起身把盖在夜明珠上的黑色布头扯了下来,屋里立刻亮堂起来。 “这是我正在绣的荷包,妹妹看看给池大哥用可合适?” 她挑着眸子,纤长的手指上捏着一只还未完成的荷包。 林听雪坐了起来,低头去看她递过来的绣品。 荷包上正绣到一半的是一支正在开放的并蒂莲! 林听雪的眸子缩了缩,不得不承认季双双也有一双巧手,绣得并蒂莲栩栩如生! “绣工确实不错,可这只荷包却不适合池大哥。” 林听雪把荷包扔回到了季双双的怀里。 “姑娘还是静养吧,池大哥希望姑娘尽快养好后去寻亲人呢。” 林听雪重新躺回到小榻上,又只用背对上了季双双。 季双双眯了眯眼,她的确没猜错,这丫头也相中池凤鸣了! “池大哥希望我尽快好,可不一定希望我尽快走。” 季双双把黑布重新蒙到了夜明珠上,摸着黑上了床,躺下后才对着空气低声说了一句。 语气里尽是道不明的暧昧。 林听雪的眉头皱得老高。 “听雪姐姐!” 林听雪从屋里出来,正巧碰上池鱼和故渊也同时拉开房门。 她叠手朝着两位作揖,“二位早!” 池鱼哒哒哒地朝着林听雪跑了过去,拉起她的手就要走,抬眸却瞧见了林听雪脸色不好,“听雪姐姐怎么了?眼睛怎的这般红肿?” “没事,应是昨晚有灰落入眼里,揉得狠了些。” 林听雪赶紧将头扭到了一旁。 故渊蹙眉去看林听雪,那分明是哭的,睁着眼骗三岁小孩,当真能骗得了她吗? “姐姐用这个煮水后先清洗眼睛,再找干净的帕子浸湿敷上半个时辰吧。” 池鱼把一把散发着清香的小雏菊放在了林听雪的手里。 林听雪扯开一抹笑容,点头接下,拉着她朝着木阶而下。 池鱼转头朝着林听雪的房间里看去。 房门虚掩,一抹青色的裙摆露出一角。 季双双! 池鱼明白了,一定是这个女人欺负听雪姐姐了。 看来品鉴会结束后就该跟这女人谈谈如何送她走了! 十五日内做好十五套故渊设计的特色衣服,对于绣坊来说还是不小的挑战,林听雪早饭都没吃就直接去了绣坊,到了晚上也没回来,差人来告知,说这些日子要住在绣坊,连夜赶工。 池凤鸣拧着剑眉,吞了一口菜进嘴里。 池鱼看看故渊,用眼神询问:“阿渊哥哥,你给大家设计了什么复杂样式的衣服吗?” 故渊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摇头,似乎并不复杂吧? 可对于现在的缝纫技术来说,或许有些难度? 他决定晚饭后去一趟绣坊,跟林听雪碰个头。 “臭小子,把这个给她带去。” 池凤鸣从厨房里出来,见四周没人才从背后掏出一个食盒。 “天太黑,食盒又重,我可提不动!” 故渊双手一摊,短小的手臂,细短的指头,的确看着没什么力气,池凤鸣又看了看已经黑透的天。 “需要我送你过去?” 他盯了会故渊,最后憋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故渊挑挑眉,“嗯!”了一声。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前一后朝着苍龙山脚下的靠山绣坊走去。 绣坊里灯火通明,池鱼又从黑龙那里要了几颗夜明珠,放在绣坊用。 绣坊的窗户上倒影着窈窕身影,林听雪此刻只有一人在,她正俯首裁剪图样呢。 “听雪姐姐!” 故渊推门而入。 “阿渊,你怎么来了?” 林听雪抬眸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高大的身影。 “这臭小子要来给你送饭,又胆小怕黑,非拉着我给他作伴。” 池凤鸣把提在手上的食盒放在一旁空着的台面上,看着故渊一本正经地胡说着。 故渊不搭话,只看着林听雪。 林听雪的脸色绯红,一抹红晕都爬到了耳根上。 他来得有些多余吧,想退出去,可前面有林听雪,后边有池凤鸣,他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阿渊找我有事吗?” 还是林听雪发现了故渊的尴尬,打破了僵局。 “嗯,听雪姐姐可是做不来这种衣服?” 林听雪摇了摇头,虽然有些古怪,可依葫芦画瓢还是没问题的,故渊给的图样已经够清楚了。 “那为何非要住在绣坊?” 故渊很是冷静,原身有对林听雪所有的记忆,她大他九岁,是以贴身侍女的身份从小伴在他身边的,可她跟他姐姐没区别。 林听雪是受了委屈在逃避。 “少爷和小姐对这次品鉴会都很重视,毕竟这种衣服是听雪第一次做,生怕出了差错,所以想着提前几日完成,若有需要修改的也好预留时间。” 林听雪心下一紧,压着惊慌赶紧跟故渊说。 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都太熟悉彼此的性格,她生怕被故渊发现端倪,一个戴罪之身,哪里敢对谁动心思! “若是如此,便把剩余几个绣娘也叫来,你们一起做,晚上也好有个伴。” 池凤鸣的声音适时响起,空荡荡的屋子里久久盘旋着他低醇甘冽的声音。 第96章 寻找可以搞的事情 “不必麻烦的。我一人可以。” 林听雪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堵住耳朵,不去注意高大威猛的池凤鸣。 池凤鸣浓密的剑眉敛着寒气,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你当真只是为了赶制衣服?” 瞧见林听雪移开了目光,池凤鸣压着怒气,本就不善言辞的他今晚说的话已经超量了。 林听雪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随你!” 终究不该软了心思的,池凤鸣转身大步跨出了绣坊的门。 林听雪藏在眼底的泪瞬间决堤,溃不成军,一时都迷了眼。 “听雪姐姐何必呢,若是喜欢他就敞开心扉呀。” 故渊摇了摇头看着两个别扭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阿渊,我又哪里来的资格喜欢他。” 林听雪无助的声音里都是悲伤。 池凤鸣出去并没有走远,蹲在了绣坊门口,抱着头发愁,他也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风,好端端的非要操心人家姑娘的事,这下好了吧,碰了一鼻子灰,心口闷闷的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不领情的林听雪。 “池叔。” 故渊出来喊了声池凤鸣。 他站了起来,瞧见故渊身后跟着提着食盒的林听雪,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藏起来了的心思不会轻易再露。 池凤鸣没应故渊的话,朝着暗夜里走去。 林听雪把故渊提在手上的灯笼接了过来,照在他的脚边,低眉敛目的跟在他的身侧,这才是她的使命,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故渊背着手又摇了摇头,跟在池凤鸣的身后朝着茅草屋走去。 * 李春香提着菜篮子,天还没亮就去了秦海生家的田里,先给红薯松了土,又给稻田除草,太阳升起来,酷热降临,她才收了手里的活,拔了些菜,准备回去给秦大壮做饭,一路走来,看见她的人们都瞪着惊讶的大眼,多少年没见过她李春香下地干活呀,此次看来真是改邪归正了。 她友善地朝着众人点头,经过了茅草屋,又折了回来,站在门口看着端坐在石凳上干活的季双双,“这是凤鸣救回来的季姑娘吧,长得可真水灵,早就听说了凤鸣家里藏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季双双抬眸,一双丹凤微扬的眸里流转着光华。 她礼貌一笑,单脚站起来,朝着李春香作揖,“这位嫂子是?” “嗨,你叫我秦大嫂,或者叫我春香都行。” 李春香往里走了走,又停下了步子,她对这个院子心有余悸,虽然看着此刻院子里只有一人,可一想到曾经在这院子里被欺负,她还是会心慌。 “哦,原来是春香姐,来,快来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季双双招呼着李春香往里走,她撑着拐杖就进了厨房。 李春香坐到了石凳上,不转眼珠地看着跟前的季双双。 这女人果真长得够味,一看就不是善茬。 “姑娘的身子可大好了?” 回屯子第二日她就打听出来了屯子里近来发生的大事小情,最让她感兴趣的便是这季姑娘了。 池凤鸣那样冷情的人救了人还给带回了家里,这姑娘一定不简单,而今一见,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个美人。 “劳姐姐挂念了,彻底康复恐怕还需要些时日,这腿还不得沾地。” 季双双看了看左小腿处,眼里有很好让人分辨的伤痛。 “李姑娘不必着急,安心在咱屯子住着,而今咱屯子的日子好过起来了,也不差你这口吃的,更何况,凤鸣可是一个热心肠,想当年……” 李春香说得兴起,一时间差点把池凤鸣从乱葬岗抱池鱼回来的事给秃噜出来,意识到时,赶紧闭了嘴。 季双双却瞪圆了眼珠,“姐姐,别一口一个季姑娘了,叫我双双吧。” 李春香端着季双双给的水,赶紧喝了几口,压住想要八卦的嘴巴。 “姐姐,你刚才说的想当年?是什么事呢?” 季双双试探着往下打听,她知道这个想当年说的一定是池凤鸣,只要跟池凤鸣有关系的她都想听。 “没啥,没啥,你就记住了我们屯子里的凤鸣可是全天下心肠最软的男人呢。” 李春香嗅到了跟前季双双对池凤鸣的好奇,最后决定话说三分,只给池凤鸣树立好人形象。 或许拉拢拉拢这位季姑娘能改善跟池家的关系呢。 即使便不好,没准也能成为大哥说的“搞事情。” 这样想着,李春香看季双双的眼神就更亲切了。 季双双听到季春香说池凤鸣心肠软,眼眶不觉就红了。 低头一针下去,却扎在了指腹上,“哎呀!” 没忍住疼痛,季双双闷哼一声,赶紧把指头缩回来,指腹上已经出了血,血染透了荷包上正绣着的并蒂莲。 她含在嘴里吸吮着,心事爬满了双眸。 “双双妹子这是有心事?” 李春香赶紧放下手里的碗抓住了季双双的手,心疼地看着她通红的指腹。 “妹子这荷包是送给凤鸣的?” 季双双抬起雾蒙蒙的水眸,点了点头。 季双双也没想到,跟这皮肤黝黑的,样貌丑陋的李春香竟然一见如故,很多心思很想跟她吐露。 “哎呀,凤鸣可是好福气呀,双双妹妹,你可要抓住机会,我们屯子里盯着凤鸣的小蹄子可不少呢,不说别的,眼巴前,我那小姑子眼看就要过完十八岁了,我给她托了多少人,在镇上,到县里去寻摸婆家,可人家一个都看不到眼里,愣是觉得咱屯子里的凤鸣才是良配,还有,这才来没多久的林姑娘,满眼里也都是凤鸣!哎,可怜呀,林家还有一个被休掉的林梅芝也总找机会想贴凤鸣呢。” 李春香压低着声音,把观察到的几个姑娘对池凤鸣的心思都说了。 季双双倒没料到自己情敌竟然这样多。 这汉子虽然粗糙,可模样生的却是不错,家境更是有她没有探寻明白的神秘,这么破落的房子里竟然每个屋子里都有夜明珠! 这池凤鸣很有可能非池中之物! 季双双的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大颗的泪珠子就砸在了李春香的手背上,李春香一激灵,看向委曲求全的季双双,“双双姑娘可是有什么委屈?” 季双双撇着院门外很长时间都没人经过了,干脆趴在了石桌上,呜呜哭着,“我被,我被凤鸣……” 第97章 池鱼可不好被利用 李春香压抑住激动,生怕自己的兴奋劲被季双双看出来,听她这话里的意思,有更大的猛料呢! “双双妹子别难过,也别害怕,你我虽第一次见,可怎么瞧着都面善,姐姐想结交你这个闺中密友呢,还有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我大哥乃是指山乡乡大夫呢,你若真有冤屈,我定让大哥给你申冤。” 李春香拍着季双双的后背,言语里催促着她赶紧说下文。 季双双这才抬起通红的水眸,哽咽着,“春香姐当真可愿意帮我?” 她反握住李春香粗糙的厚掌,她是乡大夫的妹妹,她岂能不知道! “可怜的双双妹子流落到我靠山囤,咱们姐妹能遇到也是缘分,我李春香没别的本事,就是爱打抱不平,你说。” “春香姐,我被凤鸣,被凤鸣……” 季双双哆嗦着嘴唇,试了几次最终还是咬住下唇难以启齿。 李春香一口气被季双双提起来堵在嗓子眼,一会扔下去,一会拎上来,她的心脏都跳得咚咚咚地快了起来。 “哎呀,妹子,你可真愁人,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有啥不能说的?你若真的难以开口,我就先走了,等你想说了可以到我家找我。” 李春香用上了缓兵之计。 “春香姐!” 见李春香的屁股已经离了石凳,季双双赶紧又握住了她的胳膊,一双水眸里都是祈求。 “姐姐可一定要为我保密,我被凤鸣破了身子!” 季双双终于把憋屈在心底的事告诉了李春香。 李春香被惊得跌坐在石凳上,她听见了什么? 凤鸣破了人家季姑娘的身子,而今仍然黑不提白不提地晾着人家,可真没看出来他池凤鸣竟然是这样的人。 心底翻涌着的喜悦都快要压不住了。 池家,池凤鸣,池鱼,这次看你们还能怎么蹦跶! “可有证据?” 李春香瞧了瞧四周,凑近季双双,这种事情想必她一定从未跟人讲过。 季双双咬着嘴唇摇头。 “这就难办了,这样,你再想想有什么其他细节,这件事情我会告诉我哥,让他给你主持公道,势必让凤鸣给你一个名分!” 李春香从石凳上从容地站了起来,她的天下又要回来了! 茅草屋的院落里清净下来,季双双擦干眼角的泪痕,她望着李春香走远的背影,唇角一抹上扬的弧度灿烂地绽放成笑容。 * 正午的太阳移至正当中,王妈和木素菊先回来做午饭了。 见季双双端坐在老槐树下绣着手里的荷包,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两人瞧见她,就收了声,礼貌客气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绕过她进了厨房。 季双双挑了挑眉头,瞧吧,这个家里谁都没把她当成一份子,她就是一个外人。 “王妈,木姨,菜我已经摘好了,米饭也闷在锅里了,你们看看还需要我做些什么不?” 季双双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厨房门口,她一出声把两个头挤着头正在说悄悄话的人吓了一跳。 “季姑娘走路都不出声的吗?” 木素菊没压住心底的火气,拍着快要被吓出来的小心脏,冲着季双双喊了一声。 “我有出声的呀,是二位说悄悄话太投入了。” 季双双说着话,一双眼就红了。 “呵,倒是我们的不对了,我们说我们的话,也没啥可背着姑娘的,就是做奴才做久了,说话养成了不大声的习惯,姑娘若是看不惯,可以不看的。” 季双双有一双灵敏的耳朵,她听见了快要到院门口的池鱼还有故渊再有几步就能转到院子里。 “木姨,菜我摘了,饭我蒸了,还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你说我就行,可别生气呀,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谁知道季双双没被激怒,反而哭了起来。 “哎,你……” 木素菊冲出厨房时就瞧见了已经进了院子的池鱼和故渊。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看着两人,“阿渊,阿鱼,我没支使她干活!” “是,是,阿鱼,你可别误会,木姨没让我干活,是我自己想做的。” 季双双也赶紧转头,掩了眼角的泪。 木素菊有些着急,以前在宫里,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季双双的这点伎俩着实浅薄,可却给她使了一个绊子。 她担心地看向池鱼,毕竟现在是寄宿在池家的。 池鱼看看紧张的木素菊还有干着急的王妈,又看看哭得一脸委屈的季双双,小奶音从小软嗓里飘了出来:“哦,既然是你自己想做的,那今天中午就辛苦你了,王妈和木姨也劳作一上午了,晚饭就你来做吧。让她们歇会,往后若是有王妈吩咐的事,你就尽力做了吧。” 众人都是一愣,看向池鱼。 池鱼从眼里挤出一抹笑,深深的酒窝就坠在嘴角。 季双双差点扶不住墙,这该死的小丫头! “是,是,阿鱼说得对,我本该提前把饭菜烧好的,只是没估算好你们回来的时间,怕饭菜凉了,你们歇着,我这就去炒菜!” 她佯装着要挪动腿,用眼角余光去看众人,放慢了动作,等着众人劝住她,抢下厨房里的活。 可大伙都干站着,嘴巴也被封住了一样。 季双双只能咬着牙迈进了厨房里,她生平最恨的地方! 院落里的老槐树下,大家围着石桌坐着,喝着故渊新泡的柠檬水,季双双愤怒地把一把干柴扔进了灶膛里,真恨不得把这遭瘟的地方一把火烧了。 柴火添得有些多,压住火焰,厨房里冒出一股股浓烟,季双双被呛得咳嗽起来。 木素菊起身要去帮忙,被池鱼给无声拦了下来。 就这样,季双双拖着一条伤腿把一家八口的饭菜做好了。 正在她夹着拐杖要把最后一碗饭端到桌上时瞧见了进了院的池凤鸣。 “咣当!” 季双双跌倒在地上,手里的饭碗也应声摔了下去,白花花的米饭上沾满了灰。 她仰着头,满眼是泪地看向池凤鸣,池凤鸣看着围坐在石桌上的众人,最后眯眼跟池鱼对视一下,随即转了头,“怎么这么不小心,盛饭这样的小事很难做到吗?” 季双双硬生生的看着高大的身影进了盥洗室又出来,最后也坐到了石桌上,她还趴在地上,等着池凤鸣扶她一把呢,不是说他是全天下心肠最软的男人吗?看见她摔倒,怎么竟然无动于衷呢? 第98章 那家伙是来对付爹爹的 泪水连连的水眸委屈地看着石桌上的众人,季双双咬住薄唇,“对不起池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声致歉声配合着小肩膀颤抖,好似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尤其池凤鸣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大姐姐,快起来吧,都是池鱼安排得不妥当,都忘记你的腿脚不灵便呢。” 池鱼到了季双双跟前,朝她伸出胖嘟嘟的小手。 季双双抓住她的手,借着她的力气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心下却早已骂了她个体无完肤,她发誓一定要收拾这个小绿茶。 “大姐姐,米饭没有多余的了,你吃池鱼的吧。” 池鱼带着季双双到了石桌前。 “不用,不用,阿鱼正在长身体,我一顿不吃没什么的。” 季双双算是看明白了,一切都在这小丫头的掌控之中,她就是不想让她吃午饭。 “阿鱼,你快坐下吃饭,待会饭冷了吃了可对身体不好,快尝尝我的手艺,如果吃着好,往后我都做给你吃。” 季双双脸上挂着笑,完全看不出此刻的厌烦,推着池鱼重新坐到石凳上。 池鱼顺势就坐了下去。 捏住筷子夹了一口茄子,不得不说,季双双的手艺确实不错。 “大姐姐手艺还真是不错呢,这味道真好吃。” 池鱼眯着眼一副享受美食的表情。 “那往后双双给阿鱼做饭。” “好呀,好呀,大姐姐真好。王阿奶,木姨,这段时间村子里要举办品鉴会,绣坊也缺人手,您二位就过去帮些忙吧,厨房的事就交给大姐姐吧。” 池鱼就这样把季双双彻底锁死在了厨房里。 季双双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竟然一点反驳都做不了。 她偷瞄着始终都没抬头的池凤鸣,罢了,为了他,她忍了,从前什么苦没吃过,来日方长。 老槐树哗啦啦地在池鱼的头顶响起,黑龙也卷着凉意在池鱼的周遭盘旋。 池鱼抬头看向正盯着池凤鸣的季双双,眼神暗了几分。 季双双发现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扯开一个羞赫的笑,希望小丫头能看懂她对她爹爹的情谊。 日子像手中的流沙,握都握不住,再有三天就是靠山屯品鉴会举行的日子,这些日子来,靠山囤迎来送往,接待了不少十里八乡前来拜访的里正,豪绅。 大家都在期盼着这场盛宴。 李秋水在烈日当头之时骑着高头大马到了靠山囤,他捋着两撇山羊胡,眯着小眼睛看着跟从前不一样了的屯子,挑了挑眉毛。 “哥!” 李春香挎着菜篮子,看见熟悉的身影果真是哥哥,赶紧跑了过去。 “春香,辛苦你了。” 李秋水拍拍李春香宽厚的肩膀,从前这个妹妹可从来不会下地干活的,也用不着她下地,而今为了他却委曲求全。 “能成就哥哥的大事,这点苦算得了啥事。” 李春香裂开嘴就笑,这次她要搞的事情可是大事。 李秋水点了点头,随后附在李春香耳前,问道:“那季双双果真相貌不凡?” 李春香赶紧点头,何止相貌不凡,一股子骚劲都在那双狐狸眼里呢。 “大哥?” 李春香看着捋着胡子的李秋水,突然就明白了他提前到达的目的了。 大哥已经有五房姨太太了,看来很快就要有第六房了。 “大哥,可是,那丫头已经跟姓池的……” “唉,无妨,先见见再决定要不要给她做主。” 李秋水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几人朝着屯子走去,这次来李秋水没像前两次阵仗那么大,只带了一人,两人骑马而来,高大马背上的深青色逐渐看不清楚了,池鱼才从角落里出来。 “认识?” 故渊看着脸色不好,眼里没了笑意的池鱼,扯了扯她的小手。 “那家伙是来对付爹爹的。他叫李秋水指山乡乡大夫。” 终究是心软给爹爹招来了祸端,李春香不该留下! 午饭后,人们只休息了一小会的功夫便都去忙了,最后收尾的工作了,人们都很紧张。 季双双拄着拐杖悄默默的进了屯子,敲响了李春香家的门。 “春香姐姐!” 李春香迎出来,赶紧拉住季双双的手,季双双朝着她甜甜一笑。 “快进来,外头的日头太毒辣了。” 她握住季双双的细腕,指腹下细滑柔软的肌肤透着三分清凉,她忍不住回头看季双双,只见她微翘的双眸里几丝虚弱,可透着粉色的脸面若桃花,这酷暑天里抱住这样一副身子都能解暑了吧。 “春香姐,怎么了?双双脸上有脏东西吗?” “是有一些锅灰呢,双双是下厨了吗?” 李春香说着抬手把季双双脸上并不存在的锅灰擦了一把。 季双双赶紧扯着袖子往脸上擦。 “春香姐,现在可还有?” 想到每日里要围着锅台转悠,季双双想打死池鱼的心都有了。 “没有了,妹妹身子都没大好,凤鸣都舍得让你下厨房了?” 李春香试探的问了一句。 季双双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过池凤鸣了。 “唉,真是一个痴情的傻丫头!” 李春香拍了拍季双双的手背,带着她朝着里屋走去。 “春香姐,这位就是乡大夫了吧?” 里屋正坐着李秋水,他早已听到了庭院里黄鹂般婉转的声音,一把子腔调像毛刷子在他心头来回涤荡,他都要坐不住了。 “是,双双妹子,我把你的事情跟我大哥讲了,我大哥很是同情你,所以决定亲自来询问你些事情,也好为你做主呢。” 李春香把季双双往李秋水跟前推了推。 李秋水一双小眼里都是精光,早把眼前一身媚骨的季双双看了一个遍了。 “春香,你先去忙,我跟双双姑娘谈谈。” 李秋水早已忍不住了,赶紧打发李春香出去。 “好,地里的活正好还有些没收尾呢,你们聊,我先去干了。双双,我大哥会为你做主的。” 李春香跟李秋水一奶同胞,她太了解他了,更何况他花名在外,见到季双双的那一刻,眼珠子都不动了,她就明白了,这双双姑娘又入了他的眼了。 李春香锁了家里的门,扭着屁股走了。 季双双和李秋水被单独留在了里屋,池鱼和故渊看着上了锁的门,对视一眼,街上有一棵树正好长歪了,探到了李春香家里的院子里。 第99章 撒气 里屋早已一片旖旎。 “双双姑娘,你要细细回忆那些细节,池凤鸣是这样摸的吗?” 李秋水的声音传了出来。 故渊赶紧捂住已经探头过来的池鱼的耳朵。 皱着眉头,忍着恶心继续听李秋水的声音:“凤鸣是这样动的吗?” 季双双在李秋水的强攻下早已软成了一滩水,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故渊的脸越来越黑。 “今日回去一定想法探寻到池凤鸣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胎记,最好是隐藏在不易暴露的隐私地方的那种,这样咱就可以一击即中,让他池凤鸣非娶你不可。” 故渊捂着池鱼的耳朵,没让那些污言秽语进入她耳里半点,直到带着她出了李春香家,走出老远,他也没想着松开捂着池鱼耳朵的手。 “阿渊哥哥,他们是在想办法对付爹爹吗?” 小丫头气鼓鼓地看着故渊,眼里都冒火了,忘恩负义的季双双,不仅想霸占爹爹,还要害他。 故渊点了点头。 “可有办法破解?” 池鱼压着心底的怒火,攥着小拳头。 故渊思索片刻,提炼了下语言,把李秋水让季双双去干的事情说了下,这或许会是个突破点,可到底怎样反杀,他一时也没想明白。 “我有办法了。” 小手指朝着故渊一勾,故渊贴耳过去。 晚饭后,大家又都去了绣坊和晾晒房,后天的品鉴会就在绣坊后的空地上举行,场地也需要修整装扮,茅草屋里又只剩下了季双双一人。 她才要起身回屋,池凤鸣回来了,今日的他有些不同,眼神迷离,透着几丝血红,他靠近了,季双双才闻见竟然是酒气。 心下大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茅草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池凤鸣还喝醉了,“池大哥,用过晚饭了吗?” 五日来,池凤鸣第一次回来。 池凤鸣眯眸,凑近季双双,七分醉意,三分醉态,他摇晃几下身子,稳住后跟要靠上来的季双双保持着安全距离,“哦,原来是季姑娘,我外出给阿鱼采办,今日才回来,太累了就在齐大叔家多吃了几杯酒,兴许是很久不吃,今日这酒还上了头。” 池凤鸣平日里可不会跟她说这么多话,季双双心花怒放,上前一步靠近了池凤鸣。 池凤鸣红瞳一缩,却稳住想要倒退的身躯,任由季双双挽住了他的胳膊。 “季姑娘可否辛苦给我打些洗澡水。” 喝醉了的池凤鸣腔调里竟然浸了三分撒娇的憨态。 季双双眸里的笑意更深了,尽管腿脚不方便,可就是用手捧,她也要接下这活,没准今晚,她就能跟池凤鸣做了真夫妻。 “凤鸣,你先坐石凳上休息会,我给你烧热水去,很快的。” 季双双的声音里更柔媚了,她看着池凤鸣把他推到了石凳上。 厨房里很快升起袅袅炊烟,季双双麻利地把调好的水提到了盥洗室。 “凤鸣,我扶你过去!” 季双双又朝着池凤鸣靠了过去。 “不要,我要自己进去,你去休息,你还伤着。” 池凤鸣躲开了季双双攀附过来的胳膊,冲着她一笑。 季双双的花心被撩拨到了,咬住嘴唇,这憨货平日里装的冷冷淡淡,一眼都不看她,竟也惦记着自己还伤着呢。 心思迟疑间,池凤鸣已经大步进了盥洗室,门没被关死,留了一丝缝隙。 季双双悄然靠了上去,里面的夜明珠盖着的黑布没有拉下来,漆黑一片,好在今夜有月光,快要变圆的银盘挂在树梢,月光趁着季双双悄悄推开的木门调皮地跳到了屋里,一束光正好打在已经退下了衣服,背对着季双双的池凤鸣身上。 季双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池凤鸣有让人看着就有安全感的宽阔后背,宽肩窄臀,腿长占七分,更显得他高挑。 季双双眸光一缩,瞧见了池凤鸣左臀上黑色的蝴蝶翅膀印记。 她刚要推门而入,耳朵动了动,把门赶紧拉紧,朝着后院走去。 池鱼她们一行人回来了,她不得不退出来。 池凤鸣方才还一片红丝的眸子里早已清明,把衣服穿好到身上,刚才被季双双摸过的地方他都洗了三遍了,可还是觉得脏。 “爹爹!” 池鱼跑到院子里,先朝着盥洗室门口张望。 池凤鸣已经黑着脸抱着双臂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了。 他看着池鱼没应声,大家都好奇地看着她们父母两人,这两人之间怎么了? 凤鸣可是不会给阿鱼甩脸子的,难道池鱼做了什么事? “爹爹!” 池鱼笑嘻嘻的缠住池凤鸣的腿。 “爹爹,不要气了,以后再也不让爹爹做这样的事了。” “还想有以后?” 池凤鸣已经把萌软的奶团子提到了怀里,明明该气的一蹦三尺高,可此刻看见池鱼的脸,就什么气都没了。 “爹爹不娶亲,肯定还会被惦记。” 池鱼嘟着小嘴,跟池凤鸣分辨。 池凤鸣自然知道这次的事都是他自己招惹的,他怨不得池鱼。 “爹爹不会娶亲的!” 池凤鸣的倔强可不是一般的大,此刻冷着的声音很伤人! 池鱼缩进了池凤鸣的怀里,眼睛都红了。 红了眼的还有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林听雪,她借着月光看向远处高大的汉子,虽然不知道父女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可也听出了些门道,小丫头又让他考虑成亲呢吧。 “阿鱼,我带你去休息。” 故渊扯了扯池凤鸣的衣袖,让他放池鱼下来。 今晚的事情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故渊不出现还好,他一露脸,池凤鸣才缓和的黑脸又拉了起来,“臭小子,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不然你会看不到明天的月亮。” 凶狠的男人瞪着腿边的故渊,说到月亮,他更想要把他拆骨入腹,这臭小子把月亮何时会照进盥洗室都算计得分毫不差,真不知道眼前的两个小东西是什么转世,一个比一个精明鬼怪! 故渊坚持挂着脸上的姨母笑,得让这个男人撒撒气,不然会憋出病来! 池凤鸣瞪够了故渊,用眼刀子凌迟了他无数次后,瞪着他吼了句:“走,睡觉去!” 带着他和池鱼回了木屋。 林昌和木素菊刚才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虽然故渊被废,可他终究是位太子,更何况当年皇上也是在气头上才废黜了他,而今,不还是偷偷派了自己的暗卫前来靠山囤吗! 第100章 会场 月光温柔地披散下来,季双双被打扰了好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林听雪闭着眼睛,静静听着她的动静。 池凤鸣今日喝多了是多么好的机会。 有些不甘心。 “听雪妹妹。” 季双双起来轻声唤林听雪。 聆听雪假装听不到,没一点反应,甚至还传出了微弱的鼾声。 季双双确定林听雪已经睡熟,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走去。 房门被拉开又关上,林听雪睁开了眼,静静坐直身体,听着门外的动静,果然没多久隔壁池凤鸣的房门被轻轻敲响,“池大哥,你好些了吗?双双给你送杯水进去吧。” 敲了几次不见池凤鸣应声,季双双用力一推,房门露出了一条缝,季双双俯身看去,里面没有人。 细眉轻蹙,她转身要下台阶,却在大院门口看见一抹熟悉的衣角。 提裙下去,她紧走了几步。 月光朦胧中,高大的身影挺括,季双双认得那身衣服是池凤鸣的,大半夜的他去晾晒房干什么? 不敢高声喊,季双双只加快小碎步朝着男人的方向迈进。 男人似乎发现了身后的人,也没回头,只把手背到身后,给季双双打手势,让她赶紧跟上。 季双双咬住嘴唇,心下大喜,这闷骚的男人竟然知道自己会去找他,竟半夜先出了门,要诱她去没人的地方呀! 站在门口看着熟悉的两道身影,逐渐隐进了暗夜里,林听雪留着泪咬着薄唇转身回了屋。 男人和季双双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直到了晾晒房,径直朝着地窖而去。 季双双知道靠山囤有地窖,只是从未下去过,心里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这凤鸣要玩什么花样,不过看着挺刺激,拍了拍胸脯,大着胆子也跟了下去。 季双双才站稳,身后一个宽大的怀抱就抱住了她,“小东西,以为是姓池的?” 竟然是李秋水! 季双双转身小粉拳一下紧着一下地敲在他的胸口前,“你个没良心的,大半夜干嘛穿成了池凤鸣的衣服诱骗我来此地?” 娇嗔一声,季双双也只能佯装生气。 李秋水握住她的粉拳,放在了唇边,“还不是你这小东西太馋人,更何况,这样不是更刺激?” 打横把女人抱起来放倒在了地上。 天快亮时,齐老头起来了,想起故渊今日需要用大量的红薯,便简单收拾了下,朝着地窖而去。 齐老头今日走的另一条路到晾晒房,刚到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离开,他喊了声:“凤鸣!” 兴许是离得远了,没人应齐老头,齐老头摸了摸后脑勺,凤鸣这么早来晾晒房干啥? 又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应,齐老头干脆也不叫了,背了竹篓就要下地窖,地窖洞口探出来一个脑袋,把齐老头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齐大叔,对不起,对不起!” 季双双已经整理好衣服,只有头发有些散乱。 她赶紧出来,扶起齐老头,齐老头拍着胸口,看跟前的女人,是池凤鸣救回来的季姑娘。 可她天不亮来地窖干什么? 齐老头突然一拍脑门,昏黄的老眼露出笑意,原来是这样! “季姑娘赶紧回吧,我什么也不知道,也没看见凤鸣过来。” 齐老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跟季双双提着。 季双双先是愣,随即想到,齐老头应该是看见李秋水穿着池凤鸣的衣服的背影了。 也不多做解释,只羞红着脸,低着头。 多一人怀疑她跟池凤鸣的事,她嫁给池凤鸣的几率就更大一些。 今日靠山囤将迎来热闹的一日,季双双捋了捋散乱的头发迎着还未发出的曦光进了木屋。 * 大家早早吃了早饭就到绣坊的空地上了,空地设置了两个入口,一个入口种了一棵枫树,枫树叶子早已红透,喜气地挂在枝头,这边安排靠山囤的男子入场。 对过的入口种了一棵樱花树,雪白的樱花也开满了枝头,此刻正散发着幽香,风吹过,幽香飘出很远,这里是女子们的入口。 四周有篱笆围着,篱笆上挂着移植过去的忍冬,忍冬也正开花,四周成了一片花海,看着让人舒畅,挨近篱笆的地方摆放着条形的桌子,桌子上铺着粉色的桌布,桌布上绣着飞鸟。 屯子里天才亮就挤满了从各村子过来看热闹的人,此刻看见用来举办大会的会场,都惊艳得也想报名了。 “听雪姐姐,服装都没问题了吧?” 池鱼从会场忙完进了绣坊,看着林听雪问,林听雪赶紧点了点头,没问题了,她都检查三遍了,齐小六和苏暖暖的都穿在身上了。 “你们两个的动作都记熟了吗?” 池鱼又转头看向紧张的齐小六和苏暖暖,尤其齐小六手心都出汗了。 两只小脑袋也赶紧点头,只是苏暖暖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齐小六,他真的准备好了吗?想到贴着自己手掌的那些汗,她真替他捏了一把汗。 “阿渊哥哥,吃得都到位了吗?” 小丫头一样一样地确认,故渊过去抬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牵着她的小手朝着绣坊空着的一间仓库走去,那里被故渊征收过来做了临时厨房。 一层层的木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精美的吃食。 故渊捏了一个小蛋糕放进了池鱼的嘴里。 小丫头眯着眼,香甜的滋味盈满嘴巴,她赶紧点头,阿渊哥哥的手艺都不知道跟谁学的。 故渊又把炸好的红薯条沾了西红柿酱送到了她的嘴巴里。 小丫头清亮的大眼一下子瞪圆了,酸酸甜甜的滋味从没吃到过! “东家可满意?” 故渊调侃的望着小丫头。 “阿渊哥哥,我也要参加大会,她们相亲,我去吃东西。” 要早知道阿渊哥哥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她说什么也不要在场外端着架着招呼那些要过来的里正,豪绅! “傻丫头,我就在这里,什么时候想吃了跟我说,我做给你便罢了,何须你去参加这相亲会才能吃到!” 故渊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小丫头。 “给你这个!” 故渊最后从身后掏出一个用糯米纸包着的有多种颜色组成,一圈一圈缠绕在一起像彩虹的圆形的东西递到了池鱼眼前。 池鱼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里面有蜂蜜,有柠檬,有桂花。 “阿渊哥哥,这是糖吧!” 第101章 阿鱼,有媒婆带着姑娘来了 “彩虹棒棒糖!” 看着小丫头晶亮的眸子,故渊的唇角扬得更高了。 “尝尝味道!” 见小丫头只抓在手里不肯去吃,故渊催促一句,这大热天,可别化了。 “我要先拿着。” 池鱼可舍不得吃掉这么好看的糖。 “阿鱼,有媒婆带着姑娘来了。” 齐老太掀帘而入,一脸笑容,靠山囤可从未这般热闹过。 “好,我这就去安顿。” 她赶紧捂住手里的棒棒糖,生怕被人抢了去。 齐老太自然已经看见这样鲜艳好看的玩意了,想问,却瞧见小丫头紧张护着的样子就猜到了一定是故渊给她做的好吃的,这是护食呢,便不逗她了,转身又出去了。 “你吃两口再走,放在这里,等你忙完了再来吃剩下的。” 故渊看着小丫头满眼不舍,无奈摇头,物资缺乏的年代没办法,孩子们连吃个糖都觉得进了天堂。 小丫头拨浪鼓一样摇着小脑袋,她才舍不得吃呢,她先拿着,连糖纸都不撕开一点。 一手握着棒棒糖,一手抱着芭比娃娃,池鱼出现在第一次来靠山囤的姑娘们跟前时,姑娘们都爱得不行,一个个争着想要抱在怀里。 苏暖暖抱着手臂瞪着故渊,偏心的哥哥,为什么只有阿鱼有那圆圆的看着极好吃的东西? 故渊挑了挑眉,没搭理杀意甚浓的苏暖暖。 “暖暖别气,等一会咱们完事了,六哥哥做给你吃。” 齐小六轻声安慰。 “六哥哥也会做的吗?” 苏暖暖终于收回了怨恨的目光,眉开眼笑地看向齐小六。 齐小六裂开嘴,露出一嘴白牙,他应该会的吧,故渊当时做的时候他全程跟在身边,那些蜂蜜也还是他陪着故渊上山跟熊要的呢,他记得做起来并不难,所以,当看到苏暖暖期盼的眼神后,赶紧拍了拍胸脯,“会的,很简单,一会六哥哥做给你吃。” 苏暖暖终于笑了,又拉住齐小六汗哒哒的小手了。 池鱼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的裙衫,窄袖,裹胸长裙,长裙刚到脚面,优雅又不失活泼。 她穿梭在人群里,迎接各村里正和前来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老头和池凤鸣跟在她的左右,由齐老头给她介绍前来之人的身份,池鱼打过招呼后由池凤鸣带着去入座。 故渊随后安排人给入座后的人端去一碟炸红薯条,一壶蜂蜜柠檬水。 老天爷今日也很给力,太阳一直隐在云彩后,靠山囤的大地三年来第一次没有火烧火燎的酷热,微风很给面子地习习吹着,用来遮太阳的棚子上也缠着盛开的忍冬,隔三岔五地挂着铃铛,此刻小风一吹,环佩叮当,花香四溢,当真是个适合相亲的地方。 绣坊里前来参加相亲会的男子们已经就绪,此刻正在里屋换林听雪给做的衣服。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会穿这样样式奇怪的衣服。 “六子,我们来帮忙。” 故渊招呼齐小六进了屋,齐小六已经习惯了,此刻他身上穿的就是缩小版的。 “范三哥,这衣服穿上可衬得你不黑了哩。” 齐小六帮助叫范三男孩子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白色衬衫,深蓝色燕尾服,穿在身条细瘦的男孩身上,格外好看。 齐小六嘻嘻笑着,转身撅起屁股,对着男孩子们呼扇身后的燕尾,“阿渊说着叫燕尾服呢。” 男孩们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太不习惯了。 “你们穿着在屋里溜达溜达吧,都是比量着你们的尺寸做的,一会习惯了就舒服了,很精神。” 林听雪满意的看着跟前的男孩们,第一次见人家穿这样的衣服,倒真的很好看。 男孩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开始在屋子里走动,尽快适应衣服的拘束,池里正为了让他们尽快娶到媳妇真是费了心思,他们可不能因为不适应衣服而搞砸了。 苏暖暖穿着雪白的小礼服,齐小六穿着燕尾服搭配着她,两个小人手拉着手在那那么一站,让人眼前一亮。 会场的长条桌子上已经开始摆放吃食,外边很是热闹。 季双双今日也出了厨房,梳洗打扮一番后到了绣坊。 “听雪妹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熟悉的声音让林听雪心生厌倦,她耐着性子,摇了摇头,“季姑娘可以去问问阿鱼那边有无需要帮忙的,这边已经都安排妥当了。” 季双双也就是客气下,今日这样的场景,她怎么会让自己藏在幕后呢。 扭着柳腰出去了。 那抹粉色很显眼,季双双没费劲就在人群里找到池鱼了,到了她跟前,叠手交握在身侧,先给池鱼作揖,又转向齐老头,最后是池凤鸣,齐老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眯眯地看着季双双,又看看池凤鸣,用肩膀碰了碰池凤鸣,朝着他使眼色。 池凤鸣皱着眉头,没明白齐老头的意思,刚要开口询问,李秋水带着李春香和秦大壮朝着她们走来。 池鱼都还没来得及赶季双双走,李秋水已经上前,拱手道:“恭喜池里正又创佳绩呀,这一善举很是让人感动,池里正的才华让人刮目相看。” 他虽在对着池鱼说话,可一双眼却黏在了季双双的身上。 季双双已经悄然站在了池凤鸣身边,看见李秋水如狼似虎的眼神,她佯装害羞地想要扯池凤鸣的衣袖,可还没沾到人家,人家一闪跟齐老头换了个位置。 季双双的脸黑了下来,她是什么毒蛇猛兽吗? 本不想趁着今天人多把他搞出来的,可他的态度让她下定了决心,抬起水眸看向李秋水。 李秋水捋着胡子也正看着她。 “大姐姐,你带着乡大夫入座吧,不必再过来,留在身侧伺候着吧。” 池鱼早已注意到季双双私下里的小动作了,既然她贴上来了,那就成全她。 “是!” 娇软的声音允诺一声,她引着李秋水李春香走开了。 在经过没人注意时,李秋水摸了一把季双双扭着的小腰,这妖精竟然还想贴那姓池的,看来晚上得再收拾她。 齐老头不明所以,悄悄问道:“凤鸣,跟季姑娘闹别扭了吗?” 池凤鸣大眼一瞪,“齐叔,别乱攀扯,我跟她可没丁点关系。” 齐老头一愣,凤鸣分明吃了火药了,那天早晨他都撞了一个正着呢,怎么成了他强拉配对呢。 “凤鸣,这就是你不对了,跟人家姑娘都钻地窖了,怎么成了我给攀扯了。” 齐老头决定不惯着他,有些生气地回瞪回去。 第102章 品鉴会 钻地窖? 跟季双双? 齐老头还看见了? 池鱼和池凤鸣一脸懵地看着彼此。 齐老头眨巴眨巴眼睛,难道是老眼昏花看错了? 他干巴巴地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不断回放那道越走越快的背影,身高,体型,衣着分明是凤鸣没错的呀,还有当时跟他面对面了的季双双,这件事绝不是幻想。 齐老头把事情的经过给两人快速地讲了一遍。 池凤鸣沙包似的拳头紧紧的捏着,他回头怒气冲冲地看向凉亭里叠着手乖巧站在李秋水身后的季双双,竟然救了一条毒蛇回来。 “爹爹,别急,我有办法收拾她,让她再蹦跶一会。” 池鱼也看了眼季双双,甜美的笑容里藏着刺骨的寒意。 季双双看着三人都望向她这里,她福了福身子,“那天早上齐老头看见你背影了,把我堵在了地窖门口,他认定跟我在地窖的是池凤鸣,这老头现在八成在问池凤鸣那天的事,咱们还得早做应对。” 季双双压低着声音在李秋水身边说道。 “这个简单,有人看见更好,你把那件事情往后推,自当是在地窖里发生的,齐老头就是很好的人证了。” 李秋水捋着山羊胡,最近的好事可真多。 季双双再次看向远处的池凤鸣,就算得不到这个男人,她也要毁掉。 选出来的姑娘陆续都到齐了,在绣坊另外的房间里暂做修整。 池鱼跟凉亭里前来观看品鉴会的各位来宾示意后,退场去了绣坊里。 没多久,有悠扬的音乐响起,会场两端一棵红枫树一棵樱花树,树下站上了身影。 先是齐小六和苏暖暖提着小竹篮,竹篮里盛满了艳红的花瓣,两人隔空相望,齐小六在红枫树下,苏暖暖在樱花树下,乐声悠扬,两道小身影提着竹篮,一边走一边往上抛花瓣,花瓣散落一地,香气弥散。 随后两人相遇,牵起彼此的小手在场中央旋转跳跃,一个身着燕尾服,一个身着白礼服,精致的小模样扭动着小身子,像两个小精灵。 随后,靠山囤的男孩子也身着燕尾服端着靠山囤的山货从红枫树下走来。 十位姑娘手握团扇,团扇遮面的从樱花树下而来,到了场中央才把扇子放下,羞赧地看向对面的男孩子,男孩子则把手里的山货一一摆放到长桌上,姑娘们则到长桌前倒了一杯颜色各异的果汁朝着第一眼相中了的男孩走去,若是男孩也对女孩有意,会接过女孩子手里的果汁,然后把女孩留下,跟她介绍山货。 十个男孩,十个女孩竟然没一个扎堆的,两两结合,在相互不碍事的长桌前轻声细语。 场外的人听不见场内人在说什么,只能看见里面气氛融洽,温馨,一片甜蜜。 “池里正,你们这些小伙子穿的衣服很是新奇呀,是咱靠山绣坊出品吗?” 池鱼站在凉亭高处,看着场地里,有人走近她,朝着她抱拳。 池鱼行礼,小嘴一笑,糯糯一句:“正是呢。” “在下周不全,府城经商,跑的是海上生意,海那边有一群跟咱们长相有异之人,也穿类似衣服,可我看池里正你们做得更精致,更有韵味,您这里的山货,衣服可否卖与我。” 池鱼打量跟前身形宽胖的中年男人,没想到这次活动竟然还引来了府城的商人。 “山货倒好说些,这衣服产量可不会太高,更何况,成衣的尺寸我总不能每个都给您做一套吧,这种衣服还是量身定制的好。” 池鱼看着周不全,小脑袋里早已转了一百个来回了,几百个想法都钻进了脑子里。 周不全嘿嘿笑着看向小丫头,他在海外倒是有一间成衣铺子,只是铺子里卖的都是北仓人的衣服,前去选购的金发碧眼的海外人并不多,这次若能更换成小丫头的这种晚礼服,没准能救活那间铺子。 “池里正可有更好的建议?” 周不全憨憨地问了句。 “如果周老板能在海外有间铺子,咱们倒是可以合作经营呢。” 池鱼的小狐狸尾巴很快就露了出来。 “怎样合作?” 池鱼也干脆,“我们负责做样板挂到周老板的铺子,有生意后周老板负责把客人的尺寸丈量好,这边绣坊负责制作,经营所得五五分成如何?” 周不全真没想到看着只有三岁的奶娃娃竟然有这般善于经营的头脑,当即跟池鱼一拍即合,两人约定等活动结束后商定细节。 打发了周不全,池鱼再次看向场中央,不觉瞪大了眼睛,下边两两组合,竟然都成功了,彼此在登记信息。 池鱼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刚要下去找故渊,一滴粘腻滴到了手背上。 池鱼定睛一看,竟然是手里的棒棒糖化了!米浆熬制的薄纸也全贴在了上面。 好看的彩虹色都染乱了,池鱼的眼立刻红了。 棒棒糖举在眼前,池鱼瘪着小嘴:“看来我不得不吃掉你了。” 她心疼地伸出小舌头舔在了棒棒糖上,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就钻进了心里。 还红着的小眼圈里明明有泪花,可嘴角却有压抑不住的笑容。 下边的人都仰头看着凉亭里舔着棒棒糖,一会皱眉,一会笑得奶团子,软软萌萌的一团,看得人都心软。 “池大哥,给双双一个名分很难吗?” 突然间,场地围栏边上传来季双双的委屈的哭声。 “爹爹!” 池鱼一个激灵,赶紧朝着下边去看,方才还在仰望奶团子的人们也都循声望去,只见高大不苟言笑的池凤鸣被一个娇娇软软的身子抱着,他在用力地掰女子的手。 女子的手都被扯红了,可仍旧不肯松开,只一个劲地哭。 人们很快就都围了过去。 池鱼从嘴里拿出棒棒糖,这女人终于要开启表演了! 她转身朝着下边走去,转角处却被秦大壮叉腰拦住。 “你这小东西哪都别想去。” 他瞪着跟前的池鱼,凶狠地喷着热气。 池鱼也不恼,把手里虽然颜色已不清亮了的棒棒糖放在嘴边又舔了一口,忍不住哼了一声,“太好吃了。” 第103章 自然有凭有据 秦大壮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方才他就注意到小丫头手里颜色好看的东西了。 此刻见到小丫头吃得眉开眼笑,甜丝丝的气味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惹得他口水直流。 “这叫棒棒糖,可甜,可香呢,想吃吗?” 软糯的腔调里尽是诱惑。 秦大壮的大脑在指挥着他拒绝这个诡计多端的臭丫头,眼睛却不听使唤直勾勾地盯着小丫头嘴边的棒棒糖。 小丫头小粉舌卷着圈舔在糖饼上,看上去好吃的能让他把舌头都吞掉了。 他忍不住把满腔里的口水咽了又咽,最后忍不住道:“想!” “好,我给你送过去!” 毫无杀伤力的小奶音响起,雾蒙蒙的大眼睛害怕地看着秦大壮。 秦大壮见小丫头成了小软蛋,心下更是得意,他不仅完美地完成了舅舅交代的拦截任务,更要了臭丫头的好吃的,真是一举两得。 小短腿迈着小步伐朝着秦大壮靠近,秦大壮抱着双臂,肥硕的身躯把出口快要堵严了。 “给你!” 池鱼看看手里的棒棒糖,又看看已经近在眼前的秦大壮,把小胳膊伸了出去。 秦大壮已经彻底放松了警惕,松开了抱着的双臂,不屑地哼了一声,胳膊朝着小丫头伸去。 “下去吧!” 秦大壮的手几乎要碰到池鱼的棒棒糖时,不料她身躯灵活一转,小手用力一推,秦大壮就后背着的地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娘呀,救命呀!” 秦大壮惊呼一声,人已经无法控制地卷着朝下滚去。 李春香早跟李秋水去看热闹了,秦大壮发出的唯一一声呼救声也湮灭在了嘈杂的人声中。 池鱼清冷的一步一步朝下走去,经过满头是血的秦大壮跟前时,把棒棒糖又放进嘴里舔了舔:“一辈子你也别想吃到了。” 说完迈过他瘫软在地上的身体,朝着人群疾步走去。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着池凤鸣和季双双。 季双双哭得梨花带雨,手背上都是被池凤鸣掰出来的殷红印迹,眼看就要出血了。 “季姑娘,有什么话咱们回茅草屋去说,你别这样让池大哥下不了台。” 林听雪终于忍不了人们对池凤鸣的指指点点,朝着季双双开口。 季双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全是泪,林听雪不说话还好,她一开口,季双双满腔恨意更浓,“你算老几,凭什么掺和我和凤鸣的事?” “随便你怎么说我,只是,你别忘了,你这条命都是他救的。” “他救的?你真当以为他是大好人,很无私的吗?我是拿身体换的,他破了我的身子,贪图我的美色才救了我回来,把我治好,好继续玩弄!” 林听雪一听,皱紧的眉头无法松开,虽然她不想相信季双双的话,可那晚她看见了他和季双双一同朝着野外走去! 紧紧咬住的嘴巴都出血了,林听雪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别在这装的无辜纯善,他不想给我名分,难道不是被你这小狐狸给勾走了吗?”季双双怒目圆瞪看着林听雪。 大家都望着池凤鸣,熟悉他的,不熟悉他的都有,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季姑娘的的确确是池凤鸣救回来的,可池凤鸣会糟蹋人家姑娘?熟悉他的人自然不信! “姓季的,你别血口喷人,池大哥是什么人我们屯子的人都清楚。” 秦素素挣脱开被李春香钳制着的手,跑到了池凤鸣跟前,跟池凤鸣一同掰扯季双双抱着他腰的手臂。 “我自然有凭有据!” 季双双的胳膊最终在秦素素的帮助下被扯开了,她跌坐到地上,泪珠涟涟,委屈可怜地望着池凤鸣。 池凤鸣的铁拳早已握得青筋暴起,黝黑的脸上都是汗水,一双幽潭黑眸里蕴着怒火。 “季姑娘有怎样的凭据?” 池鱼的声音终于在人群的尽头响起,人们赶紧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季双双眯着眸子看向远处的身影,心下惊了几分,李春香不是说会让秦大壮拦住她的吗? 李春香也是一惊,这小丫头怎么下来了?她的儿子呢? 赶紧朝着小丫头身后去张望,却什么都没寻摸到,不由心下惊慌! 悄然退出了人群! 季双双的眼哭得红肿,她颤抖着声音哽咽:“他救我当日我无证人,也是在昏昏沉沉之时,可他褪尽衣衫时,我清楚地看见他左臀处黑色蝴蝶翅膀印记了。就在前两日,有人趁着夜里我出恭,将我打晕带到了地窖里,发泄完兽欲,留下我一人,等我醒来从地窖爬出来时碰见齐大叔才知道刚才走了的人是他池凤鸣!” 季双双纤纤细指一指,大家的目光又都落到了池凤鸣身上。 李秋水的瞳孔却缩了又缩,竟没想到这池凤鸣身上也有那样的印记? 会这般巧合? 他朝着季双双张望,想从她眼里得到确定的答案,可季双双此刻哪里顾得上跟他对眼。 林听雪也睁着一双水眸不敢置信地望向两面三刀的季双双,那晚她明明见到是她跟着那个身影走的,怎么现在又成了被人打晕带走的呢? 难道她错怪了眼前的汉子? 忍不住去望池凤鸣,心尖上一阵疼! “我本不想跟他撕破脸皮的,可我怀了身孕,孩子不能没有爹呀。” 季双双干脆匍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议论声一时声起,人们都开始推测事情的原委。 “我相信爹爹,第一,我爹爹身上没有蝴蝶翅膀印记,第二,齐阿爷这个证人还没问过呢。” 池鱼看着地上的季双双,小脸已经冷了,她到了她的跟前,蹲在地上,拉了季双双的手出来,小手指搭在了她的脉上。 片刻后,池鱼眯着黑眸,竟然真是滑脉! 季双双隐着嘴角的笑意,泪珠还在滑落,“怎样,池里正倒是公布下呀,我是不是怀了身孕?” “有身孕倒是不假,可一定不是我爹爹的。” 池鱼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季双双。 “齐阿爷!” 池鱼淡定出声。 “嗳,我在,我在。” 齐老头赶紧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站到了池鱼跟前。 “阿爷,你说说看,季姑娘可是从你这里得知跟她钻地窖的是我爹爹呢,你确定看见我爹爹的脸了吗?” 第104章 反杀1 “里正,这事我必须站出来给季姑娘做个证人。” 齐老头往前又站了站,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季双双,脸色复杂。 季双双感激地看齐老头一眼,普天之下果真还是有好人的。 “前天晨曦未亮时,我的确来过地窖,还跟正往外钻的季姑娘碰了一个照面。我确定以及肯定看见的是季姑娘。可走远的汉子是不是凤鸣,我不确定。” 齐老头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围观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大家都以为齐老头是来指正池凤鸣的,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逆转。 “骗人,你骗人,那日你分明说看见凤鸣了。” 季双双想爬起来去撕扯齐老头,她的眼更红了,这里的人都是蛇鼠一窝,她们是一伙的。 齐老太蹦出来,一把推开了几乎要抓住齐老头衣角的季双双。 “好不知羞的大姑娘,有了身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看着文文静静的,骨子里怎么这么骚呢。” 齐老太拍了拍齐老头的衣角,这种骚货可不能沾染自家老头。 狠狠瞪一眼又踉跄跌倒的季双双。 “阿爷,你为什么说的是不确定呢?那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日我到时,地窖外并无其他人,只有远处一个身形和衣着跟凤鸣相似的男子,我喊了几声,可男子并不应答,反而越走越快,我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更何况,那日天色尚暗,所以我不确定离去的背影是池凤鸣,但是,这季姑娘的确跟人钻了地窖!” 季双双再一次被钉死。 “齐大哥看到的人可是穿了这身衣服?” 林旺一头汗地奔了过来,举着一套已经褪色的衣服。 池凤鸣双眸一眯,林旺拿着的竟然是前些日子他丢失了的一套旧外衫。 齐老头看准后,赶紧点头。 林旺就展开在围观众人跟前做了展示,这套衣服是池凤鸣的,熟悉他的人都见他穿过。 “旺小子,这衣服你哪来的?” 齐老头见时机已到,追问了一句。 “是我在李春香家里找到的,前日早起,我见到一男子穿着这身衣衫一直徘徊在李春香家门前,起初我也以为是凤鸣,可想到凤鸣跟她关系也没亲近到这种地步,就想上前询问,我才要喊人,李春香就把大门打开把人迎了进去,那人回头关门时被我看了个正着。” 林旺一口气把经过说了出来,却在节点卡住,吊着等着听热闹的人们。 “那人是谁,你个林旺可真会卡时候!” “快说,快说,你可真让人着急。” 大家已经开始催促,林旺在人群里张望,看见熟悉的阴沉着脸的李秋水后还是缩了缩脖子。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姓林的,我妹妹一个寡妇,活得本就不易,你休要再给她招惹是非。” 李秋水这才发现李春香不在身边,只能自己跳出来去维护妹妹。 更要震慑住看着胆小怕事的男人,那日分明看仔细了的,并未发现身后有人,竟没想到还是有所遗漏! “我林旺窝囊怂包了一辈子了,别说给别人招惹是非,就是是非来招惹我,我都不敢反抗的。乡大夫,难道那日我看到的不是你吗?” 林旺拿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看向李秋水。 众人哗然,竟然是一乡之主的乡大夫,李秋水。 都脑子转不过来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季姑娘来靠山囤也不过两月有余,期间乡大夫并未造访过靠山囤,他来这里也才这两日时间,难道短短数日,两人就勾搭上了? 大家的目光已经有志一同地朝着李秋水望去。 李秋水见脏水已经引到了他这里,咬牙跺脚的朝着众人喊道:“看什么看,老子清清白白,何须半夜做这偷鸡摸狗之事!” “乡大夫,而今人证物证都已齐全。” 池鱼的话并未说圆满,她留了三分。 “什么人证物证?一件破衣服而已,季姑娘分明已经说了,破她身子的人身上有蝴蝶翅膀印记呢,现在不是该验明他池凤鸣真身吗?” “乡大夫,你要给我做主呀。” 季双双朝李秋水跟前爬去,拉住了他的衣角,而今,能依靠的怕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 李秋水看了眼脚底下的女人,本想一脚踢开的,可她梨花带雨,柔弱无助,尤其那双细长上翘的眸子,全长在了他的心头上,前两次的欢好更是让他回味无穷,这女人至今还能引起他的兴趣。 弯腰,李秋水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季双双拉起来,护在了怀里。 “你个死鬼,我说怎么四五日都不着家呢,敢情在这打野食呢。” 听见陌生的女声,池鱼唇角的笑容扯开了,好戏还在后头。 “说什么翅膀胎记呢?敢情你身上的玩意都被别人看光了呀,你不是说那对翅膀就是为找到我而长出来的吗?而今又拿出来骗这骚蹄子了吗?” 女声已近,挺着大肚皮,颤悠悠地在丫鬟的搀扶下到了李秋水跟前。 李秋水咽了咽口水,跟前正是他才娶了不到一年的五姨太,这位五姨太也是争气,进门第二个月就怀了身子,大夫说是个儿子,他李秋水盼儿子都盼魔怔了,直接把五姨太宠上了天,还允诺只要产下儿子,直接给她抬正了。 “香香,你来干嘛,我这里处理正事呢。” 李秋水把倚在他身上的季双双推了推,让她离开自己的身子。 “我不管,我不管,你的蝴蝶翅膀只能给我看。” 被叫香香的女人娇嗔着依进了李秋水的怀里,以胜利者的姿态鄙夷地看着一旁落魄的季双双。 “倒是没想到乡大夫也有蝴蝶翅膀呢,只是不知道是长在什么地方了?” 池鱼唇角梨涡泛甜,眨巴着大眼睛,看戏的不怕事大的追问一句,今天的事可还没结束,爹爹的冤屈还没平反。 “你个奶娃娃惦记我家大人的蝴蝶翅膀干甚?自然是长在不能轻易示人的地方呀。” 香香护着李秋水,警惕地看着跟前的奶团子,虽然只有三岁,可只要是母地,她都要防备。 “香香,闭嘴。” 李秋水终于忍不住了,推一把怀里的娇软,再说下去都要被扒光了,她不知道翅膀印记代表了什么,他还不明白吗? 祝:宝子们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105章 反杀2 “乡大夫,既然嫌疑人有两个,你穿着我爹的衣服打晕季姑娘出现在李春香家被人看到了,这算有了人证,衣服也在李春香家找到了,现在是不是把翅膀印记找到,就能真相大白了呢?”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流转着灼灼光华,池鱼引着事情的发展一步步朝着自己的设定里走。 “你们联合起来想坑我?” 李秋水怒了,他身上有什么他自己自然知道,现在想来,池凤鸣身上有什么季双双不见得知道了,怎么就大意了,当初应该问清楚她在池凤鸣身上看到的是什么! “我爹爹需要清白。” “岂有此理,他要清白就得来牺牲我的清白吗?” 两人在斗嘴,大家看看得津津乐道,却也在欢乐中逐渐看清楚事态的发展,眼前的乡大夫早已花名在外,她勾搭上季双双似乎也不意外。 只是可惜了凤鸣被无端牵连。 “既然如此,不如验验真身。” “放屁,谁要给你验!” 李秋水想上前掐死小丫头。 “谁在说我家阿鱼放屁?” 轻悠悠的声音里自带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这又是哪位人物来了? 大家伙又赶紧转头去找声音的来源,就看见一个坐着轿子,颤悠悠而来的娇美贵妇。 贵妇不是别人正是苏县令的夫人汪明音。 汪明音不是第一次来靠山囤,大家都认识她了,赶紧弯腰行礼。 她的身边坐着一位同样自发着威严的男子,男子深眸清冷。 李秋水的腿都软了,竟然是苏万锦! “县,县令大人!” 李秋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赶紧磕头,他虽然是乡大夫,可也不能轻易见到县令呀。 众人闻言,更是惊讶加害怕,也都跪在了地上,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见到了县令大人,激动的一个个无以复加,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快都起来,别磕头。” 苏万锦赶紧阻止,已经命身边护卫前去搀扶。 “干娘!” 池鱼哒哒哒的跑向汪明音,小软嗓叫出的声音软糯甜蜜,惹得汪明音都坐不住了,恨不能立刻马上把奶团子抱进怀里。 离开快有月余了,日日夜夜惦念着这个小丫头,她又明显地清减了许多。 “干娘来迟了,没让那些腌臜人欺负了你吧?” 汪明音心疼的把小团子抱进了怀里,有夫人在苏万锦尽管有一万个想要抱小丫头的冲动,也不敢从她怀里抢人,只能干看着眼气的手心只痒。 “阿鱼,干爹来给你做主了。” 他站在汪明音的身侧,扯了扯小丫头的裤脚,分给他一个小眼神总是可以的吧。 果真,奶团子转头过来,看着苏万锦,“干爹,阿鱼都想你了呢。” 苏万锦的眼眶子一红,里面的水汽就想往外跑。 “咽回去,也不看是在什么地方。” 汪明音娇嗔一句,媚眼如丝地看向身侧的丈夫。 看着一旁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娇媚的夫人,苏万锦赶紧吸了吸鼻子,换上一副嘻嘻的笑脸,是呀,不能哭,这是在靠山囤呢,他要是哭了,可是给小丫头丢脸呢。 把手重新背在了身后,他挑眉看向汪明音,“夫人,这样可好?可能镇得住那些腌臜人?” 汪明音美目一转,轻轻点了点头。 三人朝着人群里走,直到到了李秋水跟前才停下。 “乡大夫,你刚才骂谁放屁呢?” 苏万锦早已成了在公堂之上的苏万锦,此刻的话音里尽是威严。 李秋水死死闭着眼睛,竟没想到这该死的小丫头是苏万锦的干闺女,这都他娘的什么时候的事,他在跋扈,也不敢跟苏万锦梗脖子呀。 “大人,小人哪里敢跟谁说,我在说自己,说自己。” 李秋水满脸的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刺挠得他双眼生疼。 “说你自己我倒是管不了了,若是说我闺女咱们可是要说道说道的。” “不敢,不敢。” 李秋水在苏万锦跟前就是一个软蛋,现在哪里还有承认的勇气。 “那谁来给我说说,这里这般热闹所为何事?” 他来可是给干闺女撑腰的。 李秋水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事情又回来了,看来今天要折在靠山囤了。 大家伙也看明白了局势,凑过去,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那就是只要验了李秋水和池凤鸣谁身上有翅膀胎记就能定案了?” 大家赶紧点头。 “这样,池里正你给我找间屋子,选几个德高望重之人跟随本官进去给这两位验身。” 苏万锦一锤定音,容不得谁再反驳。 他临进屋时,朝着瑟缩着身子的季双双问了句:“请季姑娘再描述一遍那胎记的样子,颜色,位置。” 季双双听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让她大庭广众之下再次说明,无非是怕一会她反口。 季双双有些迟疑,竟从未注意到李秋水身上也有翅膀印记。 可他的夫人方才分明说了,这假不了,可他的在什么位置?什么颜色的?她竟一无所知,该怎么把李秋水给摘出来呢? 头一直没敢抬,季双双可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想办法。 她拼命地想了几次,都没想出来,满脑子里都是池凤鸣左臀上,黑色的蝴蝶翅膀印记。 “季姑娘?难不成,什么印记都是子虚乌有,姑娘只是单纯想嫁给池凤鸣?” 苏万锦看着筹措的季双双给她压下一道无形的压力。 诬陷,在北仓国可是要获罪的! 季双双一听,赶紧抬起委屈的水眸,她懂北仓的律法,小脸才让人看清楚,泪珠子就滚落下来! “请大人给民女做主,那日欺负民女的贱徒左臀靠上位置有一个黑色蝴蝶翅膀的印记。民女从不敢忘!还望大人给民女做主。” 季双双跪倒在苏万锦的脚边,只敢盯着他的脚尖。 李秋水听完季双双的话已经成了软脚虾,瘫软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苏万锦命人把他架起来,带领着一众人朝着屋里走去。 再次出来时,李秋水已经昏厥,仍然被人架着。 香香捂着胸口,此刻都要后悔死了,不是让她来抓狐狸精的吗,怎么成了当众揭发李秋水有胎记的活证人了! 她不安的搅动着手里的帕子,肚子上一鼓一鼓,孩子也跟着不安。 “本官来做个说明,经刚才多方查验跟季双双姑娘所述一模一样的胎记长在了乡大夫李秋水身上!” 祝:宝子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 咱们明年见! 第106章 下场 季双双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那夜她明明看得清清楚楚,池凤鸣的左臀上有黑色蝴蝶翅膀印记,那晚的月光那么明亮,不偏不倚地照进盥洗室…… 她抬眸看向池鱼。 池鱼窝在汪明音的怀里正舔她的棒棒糖呢。 是这个小丫头,她设计了一切! 她把池凤鸣摘了个干干净净,季双双要疯了,通红着双眼,突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要冲到汪明音的跟前杀了那丫头。 头发却被香香给扯住了,她死死薅着她,任凭发丝缠进肉里,季双双的头皮都流血了。 “放开我,放开我。” 她哭着祈求。 “放开你?若不是你这骚蹄子,大人能成了今天这样吗?你个不要脸的我要打死你!” 香香挺着大肚子嚎啕大哭,她的长指甲划伤季双双的脸。 “夫人,放过我,往后我给您当牛做马,放过我,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季双双认命的祈求香香。 池鱼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大戏,汪明音见小丫头高兴了,知道今天这事算是办完了,抬了抬手制止香香,“想要处理家事,回去处理,别在这丢人现眼。” “三日后我会去指山乡。” 苏万锦冷冷淡淡地望一眼烂泥一样的李秋水。 香香笨拙地作揖,县令和县令夫人跟前她自然不好继续发作,摸一把眼泪,脸上的妆都花了,她挥挥手让跟着她来的几人抬上李秋水,她连同伺候她的老妈子撕扯着季双双走了。 季双双死死瞪住池鱼,池鱼的梨涡挂在唇角,她启唇无声道:“害我爹爹,门都没有。” 来靠山囤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了,池鱼知道李春香去找秦大壮了,只是没料到她始终都没回来,朝着池凤鸣招了招手。 池凤鸣听完池鱼说的皱着眉头朝着身后走去。 “阿鱼,可是有其他麻烦?” 汪明音有些不放心,刚才池凤鸣的脸色很凝重。 “没有,干娘无需惦念。” 软糯的小声音奶呼呼的。 “好,有什么为难的不要藏着,尽管跟干娘说。对了,暖暖那皮猴子呢?” 汪明音总算注意到自家亲闺女一直没上来问安呢。 池鱼的嘴角抽了抽,苏暖暖和齐小六上山找熊拿蜂蜜了,说齐小六也要给她做故渊做的那种颜色鲜艳的糖。 池鱼把糖护在胸前,始终没舍得让苏暖暖舔一下。 “干娘,暖暖姐兴许是累了,在绣坊跟着师父休息呢。今天暖暖姐可好看呢,她还在场中央跳舞了呢。” 池鱼赶紧表扬苏暖暖,还把林听雪搬了出来,她知道汪明音一向欣赏林听雪。 “哦,那皮猴子还能静下心来跳舞呀?” 苏万锦喜出望外,早听夫人说了,暖暖放在靠山囤他就把心放肚子里就行,暖暖由王妈看着跟着一位优秀的师父学刺绣呢,而今还肯学舞了,倒真让他意外! “跳得可好看呢,等一会见到暖暖姐,让她给你们跳。” 池鱼乌溜溜的大眼睛到处在转,四处寻找齐小六和苏暖暖的身影,算着时辰也该回来了。 此时,林听雪正好从屋里出来,见是汪明音,忙上前作揖。 “林师傅,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暖暖那皮猴子调皮得很吧。” 汪明音还抱着池鱼呢,腾不出来手去握林听雪的,满脸的笑容也足以对她的尊重了。 林听雪捏了一把汗,“苏小姐天资聪慧,只要肯耐下性子,来日必会有所作为。” 她这话说得没什么可挑剔的,可汪明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而且她身边也没跟着苏暖暖,按理说,她应该已经知道了爹爹娘亲来靠山囤的。 “王妈,小姐呢?” 汪明音喊了王妈上前,事情绝不像阿鱼和林听雪描述的这般太平。 “小姐,小姐……” 王妈开始支支吾吾,她也没料到今日大小姐和县令大人会突然来访,所以才任由小小姐跟齐家小子上山了。 “王阿奶,暖暖姐可是跟阿渊哥哥在厨房?” 池鱼见事情不妙赶紧给王妈眨眼睛。 王妈瞬间明白过来,“瞧我这记性,小姐是跟阿渊在厨房呢,说是要做什么棒棒糖。” 一行人又朝着故渊待的地方而去,故渊一直没出来,守在厨房,可外边发生的一切都没瞒过他,此刻苏万锦和汪明音已经朝着他的方向而来,他都一清二楚。 只是,齐小六和苏暖暖上山并未回来,这倒是让他手心里出汗了。 “阿渊哥哥。阿鱼和干娘来看你了,快跟暖暖姐姐出来呀。” 池鱼扯着小软嗓使劲地喊,生怕屋里的故渊不能领会她的意思。 “带我去山上。” 故渊无声叹息,对着空气,凝着小眉头,最终还是对一直隐在暗处,跟了他多日的暗卫发出了命令。 “是,主子。” 一道声音响起,黑影一闪,屋里的故渊就消失了,这人的功夫当真了得! 苏万锦和汪明音一行人到了临时改造的厨房时,里面空空如也,别说有苏暖暖了就是故渊都不在。 池鱼一裂小嘴笑得灿烂,“阿渊哥哥怎么也不在呢?” 汪明音嘴角抽动,美目里柔光一片,心下暗道,你方才叫得那么大声,就算是睡着了的人也被吵醒了,更何况聪明如故渊,他能不知道你的意思? 暖暖那小丫头一定没安分,不然不会这么多人给她做遮掩,就连一向清冷的故渊都参与进来了,看来这小丫头该是上山了! “这群泼猴一样的孩子呀,也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 汪明音只能侧身看向苏万锦,但愿苏万锦别较真。 “夫人也累半天了,不如咱们回阿鱼的住处去等?” 苏万锦又岂能看不见夫人杏眸里的包庇。 一行人又转道朝着茅草屋走,微风习习,入眼处都是青翠,苏万锦深吸两口气,只觉得靠山囤流动的气息都很清爽,不是说靠山囤下着火球,都能把人烤熟吗? 这里舒适得很呀,难怪夫人和闺女来了就不想走呢。 眯着眼睛享受着微风拂面,汪明音已经偷偷去看王妈,王妈正紧张地搓手心呢,小姐怎么还不回来,可别出什么事才好呀,小姐可是苏家人的命根子。 正在汪明音把嗓子清了又清,张嘴要问王妈别的话时,从屯子里传来一阵地动山摇,像发生了地震。 苏万锦猛然睁开双眼,汪明音杏眸却急速地眯了起来,这震动,这声音她认识! 第107章 阿渊把饭做好了 果真是苍龙山上的熊下来了! 苏万锦可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一双眼瞪得像铜铃。 汪明音压下心口的悸动,赶紧伸出柔荑覆上了苏万锦的眼,可还是迟了一步,两只熊,一黑,一棕已经窜到了苏万锦跟前。 “跑呀大熊!” 还没收住兴奋劲的苏暖暖只觉得大熊停止了前进,并没看见前方是谁。 小脑袋从毛茸茸的熊背上探出来,看见是自家爹爹和娘亲,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大熊!” 汪明音再也压抑不住激动,已经从苏万锦的跟前把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收了回去,摸向眼前的庞然大物。 再加上自家闺女就坐在它身上。 自己夫人和闺女竟然如此胆大! 苏万锦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干爹。” 池鱼没想到苏万锦胆子如此小,赶紧唤他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红艳艳的果子放进了苏万锦的嘴里。 苏万锦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木屋里。 “爹爹。” “干爹。” “万锦。” 三道柔软的声音传进苏万锦的耳朵里,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跟前已无大熊,才缓了口气。 “扶我起来!” 他望着汪明音。 汪明音此刻的杏眸里蕴着水汽,雾蒙蒙地看着他。 苏万锦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汪明音的搀扶下苏万锦靠坐在床沿边,看着已有两月有余没见过的闺女,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闺女个子明显地高了,人也黑了,可看上去更健康了,罢了,夫人和闺女就是他的命,不就是胆子大些,跟平常家的高门贵女有所不同吗? 那又怎样? 他苏万锦还见到长毛的东西就颤抖呢! “过来!” 他张开双臂让屋里的三人都钻进了他的怀里。 池凤鸣敲门而入时看见这样的情景,心口一下子就塞住了。 几步上前从苏万锦的怀里把自家闺女还有苏暖暖给抱了出来,搂在自己的怀里,舍不得松开。 “你可好些了?” 凤鸣有些别扭地向苏万锦问道。 苏万锦的怀里一空,心头也一空,两个闺女都被人抢走了,他想起身跟池凤鸣理论,却被汪明音无声按住。 “本也没事,就是路途颠簸,有些累了。” 苏万锦只能忍气吞声哀怨地看着自家的两只奶团子窝在池凤鸣怀里。 “既然已无事,起来吃饭吧,阿渊把饭做好了。” 池凤鸣率先带着两只粉团子出了屋,留下苏万锦一脸惊恐地看着汪明音。 “他说的阿渊可是那个阿渊?” 苏万锦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汪明音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朝着他点了点头。 苏万锦就像当初的李秋水见到他一样,成了软脚虾。 故渊可是太子,虽然被废,可还是皇后的嫡长子,皇后的封号还在呀。 岂能让他做饭给他们吃! “夫人……” “老爷不必惊慌,阿渊的身份在靠山囤知晓的没几个。” 苏万锦的心口跳的咚咚响,他明白知道的没多少,当时通关文书还是他亲自加盖的,也是受托没有张扬,可毕竟是龙子呀! 他踢踏上鞋子赶紧下了床,跌跌撞撞朝着屋外前院走去,汪明音都扶不住他。 一路小跑着到了茅草屋。 大槐树下,石凳上池凤鸣和池鱼,苏暖暖已经坐好,故渊正端着一碟青菜出来。 见到神色紧张的苏万锦,故渊敛了敛眉目。 “干爹,过来坐。” 池鱼拍拍身边隔了一个空的石凳。 苏万锦只能先坐了过去,汪明音坐在了他的外侧。 “阿渊哥哥,这里。” 池鱼又拍着紧挨着自己的石凳,冲着故渊笑。 故渊的唇角这才又翘了起来,把菜摆到桌上,坐到了小丫头的身侧,池凤鸣冷哼一声,连带着瞪了眼故渊。 苏万锦瞧着池凤鸣瞪的这一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憨憨难道不知道跟前的是当今皇后的独子吗? “以后不准独自上山,这是靠山囤的规矩。” 池凤鸣夹了一筷子兔子肉甩进了故渊的碗里。 今日他照阿鱼说的去寻秦大壮和黑寡妇的踪影,一路沿着痕迹到了苍龙山,山脚下故渊正独自一人往山上走。 他是去寻齐小六和苏暖暖的,这两个事精就会给别人找麻烦。 池凤鸣悄然跟了上去,就在故渊快到半山腰时,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腿。 他加快脚步想上去帮忙,一道黑影闪出,一剑砍断了抓着故渊腿的手臂。 “你们这群该死的,我儿子一定是池鱼杀死的,我要报官,我要杀了池鱼。你也跟她是一伙的,你们都该死。” 粗哑着声音的竟然是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的黑寡妇。 池凤鸣听见说池鱼,再也忍不住,跑着上前,扯开故渊,一脚踢在了她的心口:“你儿子死不足惜,你也死不足惜。” 池凤鸣说着就举起拳头要往黑寡妇面门砸。 故渊一个眼神,隐在暗处的身影剑光一闪,黑寡妇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还没等血珠喷出,另一道黑影已经提着黑寡妇消失在了故渊的眼前。 “池叔,谁都不能伤害阿鱼!” 故渊此刻幽暗的深眸里迸发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阴狠。 秦大壮只是被推下楼摔伤了可不行,想要打死小丫头,那他就得先死! “臭小子,往后不准独自上山!跟我回去。” 池凤鸣什么也没问,扯了故渊朝着山下走去。 “是,池叔,阿渊谨记。” 故渊夹起碗里的兔腿,低眉敛目,甚是顺从。 苏万锦看着此刻的池凤鸣,佩服之情宛如滔滔河水连绵不绝! “阿鱼,吃这个,蜂蜜红薯,你今日吃过棒棒糖了,这个菜只能吃一块。” 故渊夹了切成长条蒸熟后淋了蜂蜜的红薯到池鱼的碗里。 苏暖暖把筷子往石桌上一放,撅起小嘴,满脸哀怨地瞪着故渊,“阿渊哥哥是坏蛋,用了人家拿回来的蜂蜜也不给人家做棒棒糖,坏人!” 苏暖暖一只眼睛闭着哭,另一只眼睁着在偷偷看故渊,小六哥哥也是一个坏蛋,拍着胸脯保证能做棒棒糖,可蜂蜜取回来了,却啥也没做成。 “暖暖不得无礼!” 看见又哭又闹的苏暖暖,苏万锦和汪明音同时出声制止。 “哎呀,苏小姐呀,你可别冤枉了我家阿渊,你瞧这是什么?” 木素菊见苏暖暖在哭,池鱼也正在不舍地往外掏吃了一大半的糖,赶紧端着一个盘子出来。 第108章 大喜事呀 盘子里躺着两个跟池鱼手里看似一样的棒棒糖。 “我家阿渊不会白白用了苏小姐辛苦山上找来的蜂蜜呢,这不,他亲自教给我怎么制作的呢,快,苏小姐快尝尝味道如何?” 木素菊把盘子举到早已停止了哭声,此刻正眼泪巴巴看着她的苏暖暖跟前。 苏暖暖咽了咽口水,棒棒糖酸甜的气味已经开始往她鼻子里钻了,虽然不是故渊亲手做的,可模样至少跟阿鱼手里的一样,不像六哥哥做的,就是一滩烧糊的黢黑,吃起来都是苦的。 “快吃吧苏小姐,一会该融了。” 木素菊见苏暖暖有些筹措,扬着笑容把盘子又递了递,这群有趣的孩子可真招人稀罕。 “苏夫人,这个是我家阿渊让给你做的,你也尝尝。” 汪明音倒没想到竟然还有自己的份,她素来爱吃甜的,只是为了控制体重从不敢贪嘴,而今看着跟前一圈一圈缠绕起来的彩虹,忍不住就伸手拿在了手里。 池鱼的棒棒糖已经吃了大半,因为一直不舍得吃,融了后的模样自然没有她们两人的好看,可她小舌头卷在上面,眯眼满足的样子足以说明这东西好吃得很。 三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毫无形象地开始了大快朵颐。 苏万锦偷偷擦一把冷汗,自家夫人和闺女在故渊跟前显得倒比他镇定自然得多,他不敢看故渊,捏着手里的筷子一直未敢夹菜。 “苏大人请用,今日到得很及时。” 故渊送了一筷子腊肉炒笋尖到苏万锦的碗里。 苏万锦赶紧起身,端着碗看着故渊。 其他人都跟看傻子似的看向苏万锦,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太紧张了,又坐回到石凳上,把故渊夹来的菜赶紧吃到嘴里。 “好吃,好吃,谢谢太……” 汪明音的手肘适时地在苏万锦的身上顶了一下,苏万锦赶紧改口道:“谢谢阿渊。” “苏夫人吃这个。” 故渊收回放在苏万锦身上的目光,夹了蜂蜜红薯给汪明音,这两人是他安排了林昌从县衙接过来的,为的就是在紧要关头助小丫头一把。 池凤鸣的嘴角高高翘着,臭小子还是有点用的。 苏万锦在靠山囤待了两日,第三日去了指山乡,李秋水的事还需要处理。 苏万锦再回来时,李秋水已经被罢免了乡大夫一职,他还带回来了季双双的消息,说季双双被带回去当晚就被打得小产了,李秋水自然不会给别人养孩子,所有人都认为孩子是他的,可是不是他的他自然清楚,这个锅他不得不背,可又咽不下这口气,而今,官还丢了,所有的怨气全撒在了季双双一人身上。 池凤鸣并无心情听季双双的故事,背起背篓就要出门。 “池大哥,我跟你一起走。” 林听雪见池凤鸣要走,紧跟了几步上去。 池凤鸣没有回头,可明显放慢了脚步。 一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林昌和木素菊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 又一日后,汪明音和苏暖暖抱着池鱼哭得稀里哗啦,她们要回去了。 齐小六偷偷躲在角落里望着苏暖暖,这小丫头一走,他又没有玩伴了。 眼睛小兔子眼一样红红的,真舍不得让她走。 可汪明音这次说什么也不肯把她再留下了。 她们走后,屯子里一下子清净下来,池鱼也无精打采,蔫蔫的,就连故渊给做的棒棒糖吃着都不甜了。 “阿鱼,不如我带你去捉泥鳅吧。” 齐小六拉住池鱼当着的秋千架,蹲在她跟前,望着她没有神采的眼睛。 池鱼摇了摇头,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那咱们上山如何?” 故渊也蹲下来,低着声音征求她的意见。 听见上山,小丫头的大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光彩,可随即就泯灭了,想到苏暖暖和汪明音曾经在山上的兴奋劲,而今没了她们,欢乐都少了,她继续耷拉下脑袋。 齐小六急得一个劲挠后脑勺。 “池里正,大喜事呀!” 正在两个男孩子一筹莫展时,快要临盆的范大嫂兴冲冲地跑进院子里,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伯娘快慢些,先坐下来。” 池鱼从秋千架上跳下来,赶紧扶了一把身子已经很重的范大嫂,让她坐在了石凳上。 范大嫂喘一口气,拍着狂跳的心口,她都忘了自己的身子了,看见眼前的粉团子,拉住了她的小手,“池里正,大喜事呀。” 她又说了遍进门一直在念叨的话。 “范嫂子,你倒是说啥事呀,怎么来回一句车轱辘话呀!” 齐小六耐不住性子了,又不得不强压着好奇。 “你个臭小子,嫂子高兴还不行呀。” 她佯怒的瞪一眼满眼好奇的齐小六,又把目光转移到池鱼身上。 “秦愣子和前些日子参加了相亲的汉子们的事都成了,人家姑娘家都托人来定成亲的吉日来了呢。” 秦愣子的亲事是范大嫂托了娘家那边的人给说的,她自然一直在关注,她答应了要给秦愣子说亲就一定要办到,只是没想到,参加了相亲的也都成了。 “这倒真是好事。” “是呀,大家伙都等着你来给挑选黄道吉日呢。” 范大嫂是先来打前战了,那些媒婆和屯子里小伙子的娘一会也就来茅草屋了。 “这可是为难我了,成亲的日子我可不会选。” 池鱼两只小胖手一摊,这种事情她可揽不下来。 “谁说你不会选,咱们可就只认池里正给定的日子呢。” 有腿脚利索的媒婆,已经拉着小伙子风风火火地到了院子里,想抢在第一个拿到好日子呢,这屯子里一下子要多出来十一位新娘子,日子冲了可不好! “你这婆子倒是奸诈,怎么就你先来了,先来也不管事,这事还得长幼有序吧。” 后来者居上的媒婆扯着前一个挤到了池鱼跟前。 池鱼都还没反应过来呢,院子里一下子就挤满了二三十人。 池鱼撅着小嘴巴,脑袋不停地转动着,这天大的好事可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了。 可怎么能一举两得? 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故渊眼里的池鱼又鲜活起来了。 上扬的唇角上挂着笑意,他拉过小丫头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下了两个字。 第109章 好事连连1 ‘集体’二字写在池鱼的掌心。 池鱼的眸子一下子就跳动起欢悦的光来,对呀,集体,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岂不是美哉! 故渊冲她点点头。 池鱼在石凳上站了起来,在熙攘中抬起小胳膊往下压了压,众人收了声,她看着大家:“既然各位如此信任我,我也不好辜负了谁,我倒是有个良策,各位听听如何。” 大家都期盼的望向站在了石凳上也没她们高的奶娃娃身上,一个劲的点头,这娃娃的智慧可非常人能及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咱们集体拜堂吧。” 集体拜堂? 池里正果真非凡人,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经过一番商议,方案很快确定下来,集体婚礼定在了下月初八。 靠山囤要举办集体婚礼的事又在十里八乡传开了,这次没在靠山囤选上女婿的人家捶胸顿足了很久。 十一位准新郎聚集在茅草屋的院子里,靠山囤而今的日子好过了,再不像前两年饿得都得啃树皮,他们手里有了余粮,有了些银钱,可要娶媳妇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们揣着家里所有的银子都交到了池鱼这里。 池鱼没拒绝,一一收下,这些人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到了肚子里。 初八这天很快到来,靠山囤又一次迎来大围观,热热闹闹的一天开始了。 把上次相亲会的场地扩大了,忍冬花换成了大红花缠绕在篱笆上,绣坊到处缠着红布,靠山囤一片喜气。 喜宴足足摆了两百桌,桌桌有肉,这还真是豪横,池鱼望向苍龙山,梨涡深深,这些肉是苍龙山上的伙计们给她送来的。 身着喜服的新人们由各自的亲人引着到了场地上。 屯子里最适合担当司仪的自然是齐老头,今日他也容光焕发,身着绛紫色衣服,发髻梳得光滑,肩膀上扛着他的旱烟袋子,袋子里池鱼给她换成了前些日子让秦更新给买来的上好烟丝。 可他舍不得抽,馋了就拿过来闻闻味。 嘴巴里闲下来就想找事干,齐老头把没有火星子的烟杆子又放进了嘴里,蹲在犄角旮旯里纵横了无数道的皱纹上都是喜悦。 “老头子,你躲在这里干啥呢?” 齐老太终于找到自家老头子了。 他把烟杆子拿出来,习惯性地在鞋底子上磕打了几下,扯着袖子擦了擦眼角。 “这是咋了?” 齐老太不明所以,赶紧问道,生怕他是哪里不舒服。 “别一惊一乍的,没咋的,就是高兴的。咱屯子从来没这般热闹过呀。俺爷爷在世担任里正时都没摆过两百桌的宴席呀,你瞧瞧,而今咱屯子里这喜气劲,十里八乡哪个能比得了!” “谁说不是呢,这可都是池鱼那小丫头给带来的福……” “气”字还没出口,齐老太的嘴巴就被齐老头给捂住了,一双眼不友善地瞪着她。 齐老太躲开他的手,佯怒着瞪他一样:“要你这糟老头子提醒我?我记着哩!” 齐老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他家老太婆而今对池鱼的事比对他的事都上心呢。 他往齐老太的跟前凑了凑:“老婆子,咱也生个这样的闺女吧。” 她都求了送子观音无数次了,可奈何肚子不争气她又能如何? “别说些没用的了,快准备吧,一会仪式要开始了。” 齐老太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齐老头,给他又整理了整理衣服。 “初进酒,与子同饮;再进酒,与子同食;三进酒,与子偕老。” 夕阳已下,在齐老头的念唱下新人们的婚礼开始了。 简而不繁,华而不俗,喜而不闹。 就在新人要被送入洞房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池里正何在?” 由远及近的声音里全是沙哑。 “在,我在!” 故渊把小丫头往身后拉,池凤鸣也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池鱼跟前,屯子里其他人也纷纷上来,挡在了池鱼前方,就连才拜了天地的新郎也加入了护着池鱼的队伍,新娘们扯掉了头上的大红盖头也站进了人群里。 大家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觉得突然而至的声音听着有些急促,怕不是好事,都想用自己给池鱼当肉墙呢。 急马嘶鸣,一阵尘土卷过,来人从马背上跳下来,竟是汪明海! 汪明海被一堵人墙挡住,根本看不见池鱼。 他定睛一看,人群里竟还有新郎新娘,不禁咧嘴一笑,这伙人怕是把他当成坏人了吧,这是在护着小丫头呢,心头一暖,这小丫头的人缘还真好。 “各位让让,我来找池里正是有好事呢。你们靠山囤今日要双喜临门呢。” 汪明海去扒拉那堵人墙。 有认识汪明海的,已经在身侧人耳旁开始说话了:“他是汪县丞,上次来过咱们屯子。” 最前边没见过汪明海的人听见声音这才卸了劲,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汪大人,连夜赶来可是有急事?” 池鱼被池凤鸣抱在怀里,也已经再朝着他的方向走。 汪明海左右躲闪着挡着视线的脑袋,从人群里寻找那抹熟悉的面孔。 最先看见的是池凤鸣,顺着他的脸往下,他的怀里池鱼的小脑袋还被护着呢。 见到池鱼,就像从姐夫苏万锦怀里接暖暖一样,习惯性地去伸手,却被池凤鸣一张黑脸给打回了现实,他是真想抱抱这奶团子,可奈何人家爹爹看得紧,只能尴尬地缩回手。 “苏大人让我必须今日亲自给你送来升迁令,恭喜池里正荣升乡大夫!” 汪明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递到了池鱼跟前。 “乡大夫?” “咱池鱼竟然成乡大夫了。” “这还真是好事。” “是呀,是呀,好事成双。” 人群里响起各种声音,池鱼已经接过汪明海手里的小册了,上面的确有加盖了府城太守官印的任命书,池凤鸣接过来看了看,把小册递到了故渊手里。 故渊看过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恭喜池大夫!” 齐老头为首,纷纷朝着池鱼跪下。 就这么成了乡大夫了? 池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呢。 “小丫头,恭喜呀!” 汪明海朝着池鱼抱拳,满眼的赞赏。 “汪大人快上座。” 池鱼赶紧回礼,池凤鸣招呼着汪明海,一时间场中的热闹气氛又被推上了一个新高度。 正在大家准备入席时,又有人从远处奔跑过来,扯着嗓子喊:“池里正!” 第110章 好事连连2 大家屏住呼吸,仰头去看来人。 来人径直走到了池凤鸣跟前,满脸是笑。 “范伯伯,可是伯娘生了?” 池鱼看着满脸喜气的范梓良。 范梓良连忙点头,“生了,生了,果真如你说的,这次生了个儿子。” “嘁——” 大家在听见范梓良报喜的消息后不屑地都转了头,而今的靠山囤,甚至临近的几个村子谁家不是盼着生闺女呢。 范梓良嘿嘿地笑起来:“大家伙别这样,俺下一胎一定要再生个闺女,像俺阿鱼侄女一样聪慧的。” 都三个闺女一个儿子了,他范梓良还要生? 尤其他那一句‘像俺阿鱼’更让大家想揍他! “恭喜范伯伯了,请尽快入席吧。” 池鱼摇着头看了看贪心的范梓良,范大嫂的身子骨可不适合再生产了。 范梓良赶紧摆手:“饭我就不吃了,你范伯母生产完身体有些虚弱,我得回去守着。我就是想亲自过来跟你报个喜讯。” 池鱼这才正了神色,看向范梓良,最起码是知道心疼范大嫂的,说完他就赶紧转头朝屯子里跑去。 趁着夜色,池鱼把小手伸进了包包里,再出来时,小手里多了一根个头不大的人参,“木姨,你把这个熬制了给范伯娘送过去吧。” 木素菊惊讶得都合不拢嘴了,这可是人参呀,虽然个头不大,可奶娃娃说给就给了,她可知道这个价值连城吗? “阿鱼,真给她吃这个吗?” 木素菊最后还是忍不住,捧着用帕子裹了的人参,揣进了怀里。 “木姨,别问了,听阿鱼的,她自有道理。” 故渊出来,拉起池鱼的小手看向早已没了范梓良人影的方向,他只高兴又当爹了,他知道之前池鱼给范大嫂把过脉,知道她因为年龄大了,这胎生得很凶险,她需要这根人参。 “木姨,辛苦你尽快去一趟。” 池鱼说完最后一句话跟故渊朝着人群走去。 酒席已经开始了,酒过三巡,大家都热闹起来,被送了洞房又出来了的新郎官个个满脸喜气,他们齐刷刷地端着酒杯朝着池鱼走来。 池鱼端着故渊给她单独调制的果汁正美滋滋地喝着,一群新郎官过来,扑通就朝着她跪了下去,惹得小丫头被嘴里的果汁都噎出饱嗝来了。 小手捂住嘴巴,防止不住的嗝一个劲地往外钻。 池凤鸣吓得赶紧给闺女拍后背,齐老头也紧张地赶紧给她端水,齐老太和其他发现了异样的婶子大娘苍白着一张脸合掌开始求神问佛了,刚才还划拳说酒令的桌子上也停止了动作,放下手里的酒杯,顾不得谁输谁赢,一股脑都跑了过来,围住饱嗝一个接一个打的池鱼。 担忧地望着她一张因为打嗝而纠结到一起的小脸,都心疼地跟随着她的节奏也嗝嗝嗝起来。 最前方的众新郎脸都白了,一个个内疚的无以复加,恨不能自己从未出现过,更恨不能替池鱼受这份罪。 可她们谁都帮不上忙,看着越聚越多的人,池鱼的嗝打得更厉害了,方才还有些时间间隔,此刻更是一个接一个,她都说不成话了。 “请让让,请让让。” 林昌护着故渊,从人群里杀出一条路来,“阿鱼,不好了,那些新娘也要过来感谢你呢。” 故渊人未到,声先起,池鱼惊得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扯住池凤鸣的胳膊喊了一声:“爹爹,拦住她们,可别让她们再跪拜了!” “好!” 池凤鸣一把把奶团子抱进了怀里,这才发现闺女竟然不嗝了。 池鱼也发现了。 故渊已经到了她们跟前,凝着深邃的墨眸看着她。 “阿渊哥哥,这个法子倒是管事。” 故渊扯了扯她藕节一样的小肉腿,朝着她点了点头,“最好再喝点热水,以后这些凉的果汁还是要少喝些,容易岔气。” 齐老头听见故渊的话赶紧把手里捧着的碗递了过去,这水的温度该是正好了。 池鱼接过,小脸早已红透,有些丢脸呢,小脸埋进了大碗里,齐老头赶紧给众人摆手,众人会意,蹑手蹑脚地散开了。 池鱼再次抬头时,眼前已无黑压压的人群,只留了十一位新郎,他们手里还端着那杯酒,人也还跪在地上。 “都快起来吧。” 池鱼见不得人们跪拜她,浑身不舒服,伸着小胖手让他们起来。 他们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朝着池鱼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池里正年龄虽比我们小,却受得我们这一拜,您不仅是我们的父母官,还给我们娶亲,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往后我们必将以您马首是瞻。” 新郎的代表娓娓道来,他们真心叩拜,真心感激,试问这十里八乡又哪个村子的里正能正真用心地操心他们这等小事? 他们的里正仅仅只有三岁,不光解决了大家的温饱问题,还带着大家挣钱,而今还解决了他们这光棍汉的家庭问题。 “各位大哥哥,小叔叔都赶紧起来,再跪拜下去池鱼又要打嗝了。我也是靠山屯一员,又是你们地里正,有义务有责任做这些的,都赶紧起来招呼宾客后回家陪新娘子吧。” 小奶音在众新郎耳畔响起,都感慨是三生有幸才遇到池鱼这样的好里正。 池凤鸣抱着池鱼坐到了汪明海所在的一桌,这桌上除了汪明海还有齐老头和故渊,秦海生。 齐老头和秦海生低着头都红着眼,不敢去看池鱼,这大喜的日子里,他们怎么能流眼泪呢,可想到池鱼即将要上任乡大夫,必然要离开靠山囤了,就像心尖上的肉让人生生地剜割着,疼得无法自已。 “齐叔,你别再流泪了,看得我也想哭了。” “臭小子别说我,你桌上那一摊水不是流的泪?” 齐老头不服气地怼了秦海生一句。 “二位仁兄因何事哭得如此伤心?” 汪明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今日嫁人的是这二位的女儿呢。 两人闻声,猛地抬头,满脸泪痕,却目露凶光地瞪着汪明海。 汪明海眉头一紧,难道跟自己有关? “齐阿爷,秦伯伯,这是干什么呢?” 这两位的眼神里都搁着刀子呢,刚走近的池鱼就发现了紧张的气氛。 第111章 好事连连3 齐老头眼疾手快,已经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池凤鸣拉在手里的奶团子给抱进了怀里。 “阿爷舍不得阿鱼走,往后阿鱼不在靠山囤了,阿爷恐怕要夜夜难眠了。” 说着齐老头竟然嘤嘤地哭了起来。 秦海生也靠了过去,拉住池鱼的手蒙住眼睛,嘤嘤嘤哭的比齐老头更大声。 “走?离开靠山囤?阿爷,秦伯伯,我为什么要走?” 奶团子彻底懵了,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她没做错什么呀,怎么要被驱逐出靠山囤了? 两人听见软糯的小奶音,又齐刷刷地朝着汪明海扔去眼刀子。 汪明海耸耸肩膀。 “恐怕跟上任乡大夫有关系。” 故渊上前,扯了扯齐老头的衣袖,让他把池鱼放在了地上,拉起她的小手坐到了凳子上。 “原来如此!二位还真是多虑了,苏县令特意请示过,乡大夫池鱼可以不搬迁至指山乡,仍旧留在原籍,在靠山囤辟出行政办公区域即可。” 汪明海赶紧补充苏万锦特意申请来的特权,本想单独跟池鱼交代的,没想到靠山囤两大家族族长,一个还曾经是靠山囤的里正,竟然会因为离别如此哭鼻子! “老汪,干嘛不早说呀。你可得罚一杯。” 齐老头听完汪明海的话得意忘形地拍上汪明海的肩膀,老汪都叫上了,还敢罚他一个县丞酒了。 “就是,这酒该罚,你不能话说一半,这若是让我们阿鱼迁走,我都做好要跟着过去的打算了。” 秦海生也抹掉眼泪,重重拍在汪明海的肩膀上。 “好,好,是我不对,没把话说完,我自罚一杯。” 汪明海倒真没官架子,跟他们两人勾肩搭背地坐在凳子上端起了酒杯。 * 靠山囤举办完集体拜堂后的第十五日,也是池鱼上任乡大夫,开始管辖指山乡一百一十个村子的第十五日,她把早熟水稻和红薯,还有土豆,玉米这些容易种植产量高的农作物都传了出去,而今一百一十个村子里已有三分之一的村子种上了,其他的村子根据地势,土壤一些种植了草药,一些种植了蔬菜,离凤阳县近的村子则重点发展了工业。 短短十五日,一百一十个村子的里正都真正见识了这个奶娃娃的不同。 又十五日后,范梓良广发喜帖要给幺子举办满月礼,早早写了帖子让盼娣给池家送来,他可是左打听右打听,确定了这天池鱼不会外出,才定的日子。 这些天来,他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会提着一篮子鸡蛋过来看范大嫂,起初,范梓良背着手仰着头,以为是因为他老来得子,因为有后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后来才知道,人家来看范大嫂只是想在靠山囤偶遇上池鱼,都想亲眼目睹下这个才三岁就成了一百一十个村子的乡大夫。 所以,范梓良这次给幺子举办满月礼无论如何都要把池鱼请来的,不然往后他可在亲朋好友跟前抬不起头来了。 “盼姐姐,范伯娘最近的气色好些了吧?” 池鱼给盼娣端了一碗故渊新调制的西瓜汁,她叫招娣招姐姐,叫她盼姐姐,叫来娣来姐姐,她不想加上一个娣字,这几个名字池鱼听着心里不舒服。 “好多了,俺娘天天在咱们跟前念您的好呢,说您让木姨送来的补汤可是救了她的命,让俺们到死都要记得您这份恩情呢。” 池鱼可不想听到什么谨记恩情,她十日前给范大嫂去把过脉,她的脉象还是有些不稳,所以,让木素菊又熬制了些补药继续送。 “盼姐姐无需记挂到心上,往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就是。对了,帖子我看了,姐姐回去跟范伯伯说,我尽量赶到,时间不会太确定,那天我要去趟镇子上,跟更新哥哥有要事商量。” 在盼娣眼里,池鱼虽然小小一团,可她的谈吐里自带一种威压,让人无法小看她。 她赶紧点头,“乡大夫放心,我一定转达给我爹爹。” 盼娣在池鱼跟前有些拘谨,乡大夫的官有多大她不清楚,可她记得曾经的李秋水来屯子都是有护卫,坐轿子的,只有大人物才这样,而今才三岁的池鱼就是乡大夫,所以,她是在跟大官说话呢! “盼姐姐,以后直接叫我阿鱼就行。” 池鱼笑着看盼娣,盼娣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跟林听雪学刺绣也有一些日子了,听说,她们两姐妹的活最好了,如果将来能凭借这份手艺寻个好人家就好了。 “是,阿鱼。” 盼娣也笑起来。 范梓良的日子过得原本就比屯子里其他人家富足些,以前有旱灾时,他的九个姐姐一直帮衬着,后来屯子里月月有铺子里的分红,盼娣,来娣在绣坊也都有工钱拿,他把幺子的满月礼看的很重,早早就列了单子去安排采购了。 煮了三锅红鸡蛋,让盼娣给弟弟绣了两顶狗头帽,两双虎头鞋,听说席面没有一百桌也有八十桌呢,这可是屯子里有史以来最大的满月礼了。 正日子这一天很快到来,天还没亮池凤鸣就套好了牛大,把穿戴整体的池鱼抱到了平板车上,她想着早点去镇上的铺子办完事早点回来参加范梓良家的满月礼呢,临走还把林昌和木素菊叫到了跟前,嘱咐他们一早就去帮忙。 晨曦未亮,牛大拉着池凤鸣和池鱼摇摇晃晃的出了屯子。 范梓良搓着手站在大门口一个劲的朝着屯子口张望,这眼看就要开席了,那小身影怎么还没出现。 原本预算的九十桌,而今硬是来了一百二十桌的人,大家一来先问的是:“池大夫今天也会来吃酒吧。” 他一个劲的点头,来,肯定会来的,阿鱼早就答应他了的。 更何况,阿鱼跟范家的关系可是没的说的。 “范兄,池大夫今天也会来吃酒吧。” “会的,会的!” 范梓良的脸笑的都有些僵了,这叫范兄的是他家哪杆子亲戚来着,他思索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范大哥,时辰眼看就要倒了,池大夫的席开在那一桌呀?” 在院子里打转的人们最终还是忍不住,又凑到了范梓良跟前。 第112章 一语成谶 “都请先就位,别着急,我们阿鱼一定会来的,只是,大家都该知道她身为乡大夫,管辖着一百多个村子的事务,一天到晚忙的那是脚不沾地。” 范梓良搓着手,搜刮脑袋瓜子里的词汇。 心下暗暗祈祷:“池鱼呀,池鱼,你可一定要来呀,不然我幺子这满月礼恐怕要砸锅呀,老范家可不能丢这个人。” “盼娣,盼娣。” 范梓良朝着院子里喊二女儿。 “那天可是亲自把请帖送到阿鱼手里的?” “爹爹就放心吧,女儿真的亲自交给乡大夫的,只是她说今天有跟秦更新哥哥早就约好的事情,必须要先去办了。” 秦更新? 那个穷酸破落户,要不是有池鱼的帮扶,他能在靠山囤算一号人物? 范梓良想到而今才只有十三岁的半大小伙子已经掌管了近十家铺子,而且每个铺子的生意都出奇的好,为此,池鱼还给秦更新请了一个老掌柜的专门教授他。 范梓良的鞋底子都快要磨破了,手掌都搓出一层皮来。 “爹爹,要不我出屯子去迎迎乡大夫?” 盼娣看得也着急。 “去,去,快去!” 范梓良赶紧点头,他若是能分开身,一定早自己去了。 盼娣一溜烟地朝着屯子外跑去。 已经坐在了桌子上等着开席的人都嘀嘀咕咕,生怕今日白跑了,都说范梓良跟乡大夫的关系好,他们才硬贴上来的,看来道听途说还是不能全信。 还是齐老头靠谱一些,至少他是经常抱池大夫的,这里头好些人都见过。 大家一个眼神递过去,都朝着齐老头那一桌上挪。 “齐大爷,池大夫跟您应该是很亲近的,我记得,您可是经常能抱到她的。” 有人碰一碰齐老头的胳膊肘,朝着他问道。 “嗯哼。咋滴?想学抱娃娃的经验?” 齐老头胡子一吹,眼睛一瞪,早留意他们许久了,一直在打听他家阿鱼的事,莫不是要做对他家阿鱼不好的事情? “瞧您说的,齐大爷,这不是知道您最受池大夫待见,想要您给引荐引荐,我们也想跟池大夫见上一面。” “见面干啥?若是正事走正常流程找你们里正上报就行呀,干嘛来这招?” 齐老头哼一声,把胳膊肘抽了回来,烟锅子在旱烟袋子里钻了几下,齐老头用大拇指把烟丝压实了,这烟丝可是他家阿鱼特意在镇上给他寻来的,平日里可舍不得抽! “哎呀,这不是啥公事,就是我们一些私人小事。” “啥私人事,你说说我先听听。” 那些人见范梓良指望不上了,干脆跟齐老头坦白了:“都传池大夫金口玉言,说谁家孕妇怀的啥,生出来准是个啥。而且说,只要让她的小手摸摸孕妇的肚子,孕妇想怀的是啥就是啥。咱们也想把池大夫请过去给媳妇看看,看看能不能生个她那样的女娃娃。” “哦,咳咳咳……” 齐老头一听这些人竟然是接着范梓良家幺子的满月礼来整这事的,不由得被一口烟给呛住。 啥?生女娃娃? 生跟他家池鱼那样的女娃娃? 真是太会做春秋大梦呢,他都跟老婆子努力半年了也没见有动静,还小丫头金口玉言,还让小丫头摸摸就行? 如果真是这样,他跪下也要求凤鸣让阿鱼跟自己老婆子睡了,这抱在怀里效果岂不是更好? “走,都走,别再动这些歪脑筋,往后一百年内凤阳镇都不会再有女娃娃了。” 齐老头也是气急了才口不择言的,却没想到一语成谶,整个凤阳镇后来真的都没谁家生出来过女娃娃。 “爹爹,来了,来了,乡大夫来了。” 十岁的盼娣牵着三岁的奶娃娃朝着范家宅院里走来。 呼啦一下子,大家把范梓良家的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门槛子都被踢飞了。 池凤鸣一只不远不近地跟在池鱼后面,见此情景,几步上前把自家闺女抱起护在了身前。 齐老头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张着双臂,老母鸡护小鸡一样一路护着,一路往池凤鸣这边走,“凤鸣,快带我家阿鱼走。” “阿爷,你慢点,小心摔跟头。” 池鱼皱起小眉头,看着脚步踉跄的齐老头。 “阿爷,没……” “事”字还没出口,人就朝下栽了下去。 门口众人一见,都捂住嘴巴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可不是道听途说,他们亲眼所见他们三岁的乡大夫一说一个准呀。 “乡大夫,我是牛家庄的牛吃草,这是我的请帖,我老父亲明日作寿,请您过去做客。” 陌生的脸出现在池鱼跟前,牛家庄她是知道的,是她管辖的辖区之一。 见小丫头在凝眉思索,牛吃草赶紧补充了一句,“我跟咱们屯子也是有亲戚关系的,范梓良大哥的六姐的小姑子的大姨妈家的表嫂家的堂妹是我媳妇,所以,今日趁着范大哥幺子满月礼也顺便把我的请帖给您递上。您可千万别推辞,我七十岁的老父亲可盼红了眼地希望您能光临呢。” 牛吃草的舌头像是租来的,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池鱼都给绕进去了,最后也没理明白牛吃草跟范梓良家的关系,他手里的请帖已经塞到了小丫头的手里。 这? 池鱼总不能再给他扔回去,不就是一个寿宴吗? 明日带上些礼物去便罢了。 见池鱼收了牛吃草的请帖,东王村的老王头也赶紧塞了上去,是后日自家老太婆的生日宴。 到后来,池鱼抱了满怀的请帖,西杨村,南明村,北张村…… 都是一日错一日,都给她排到三月后了。 她啥时候这么走俏了? 看向齐老头,齐老头正气地猛嘬烟杆子呢,这些个家伙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方法都能想出来。 “阿爷。” 池鱼朝着齐老头招了招小胖手。 齐老头赶紧凑了上去,池凤鸣也支棱着耳朵,想知道这些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阿鱼,他们说你金口玉言,现在家家都想生女娃娃呢,说你看过谁家孕妇,说怀的啥就能生啥,你的小手摸摸孕妇肚子,孕妇想里面是啥就能生出啥来。” 齐老头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地跺脚,这些家伙早发现了怎么不早说! 亲:今日一更,从南方一路回到北方,路途有些奔波,每年过年的迁徙很费心神。明日应该可恢复二更。 第113章 从来没有娘亲 “阿鱼,你说你阿奶或者你几个嫂子谁能最先生出女娃娃?” 齐老头禁不住诱惑,看着这么多人想要池鱼开了光的嘴给说一说,他也想先拔个头筹。 池鱼的小眉头一皱,齐老头的心就凉了半截。 池鱼还真不是吓唬齐老头,她早就给五个嫂子把过脉了,齐家除了齐大嫂生了两个儿子,齐二嫂生了一个儿子,其余的嫂子一直都没有动静呢,前些年是因为灾害缺吃少喝,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更别说添孩子了,齐大嫂,齐二嫂虽然也都生养过,可也的确伤了元气,其他三个嫂子更不用说了,三年吃喝不上,早伤了身子,想要怀孕怕是还需要些时日。 “阿爷,等我上山找些药材回头给嫂子们调理调理身体,娃娃一定会生出来的。” 池鱼嘴角的梨涡浅浅,一双明亮的大眼看着齐老头,只说会生出娃娃,也没说会生男娃还是女娃,更没提齐老头的只言片语。 齐老头想再深问几句,被池凤鸣一个眼刀子给瞪了回去。 齐老头只能把烟杆子放进了嘴里,猛嘬了几口,背着手蔫蔫的回了凳子上。 一堆的请帖池凤鸣找了一个背篓装起来,拉了池鱼的小手进了范梓良的家门。 范梓良早已望眼欲穿,朝着他们这边看了又看。 “阿鱼呀,你可来了,就等你开席了。” 池凤鸣和池鱼到了范梓良跟前,池凤鸣把一个小匣子递到了范梓良的手里,“恭喜,这是给孩子的礼物。” 范梓良赶紧又搓了搓手心,双手捧过精致的木匣子,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 “哎呀,阿鱼,真是让你破费了,送这么重的银锁呢。” 范梓良特意提高了声音,还把银锁从木匣子里拿出来,提在了手上。 众人的目光就锁了过来,那可是乡大夫送的礼物呢。 “这是我这个做叔叔的给小侄子的长命锁。” 池凤鸣黑着脸拆了范梓良的台,别以为他没听见他拔高了的音调,礼物由他来送和由池鱼来送可是两个意思,他范梓良偏偏要曲解成另外一个意思,那不行,他耿直的凤鸣地给他正过来。 “凤鸣呀,都一样,你送的跟阿鱼送的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范梓良赶紧打哈哈,那么多人看着呢,这礼物怎么着也得安置在池鱼头上,才能彰显出乡大夫跟他范梓良亲近。 “范伯伯,我今日是跟着爹爹来吃席的,听说满月礼上可以吃到红鸡蛋,阿鱼很喜欢吃鸡蛋。” 小奶音响起,池鱼适时地打断了范梓良还想要炫耀的心思。 其他人也暗戳戳地把乡大夫池鱼爱吃的东西记在了小本本上。 乡大夫池鱼爱吃红鸡蛋! 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放在了池鱼身上。 范梓良抖着银锁又晃荡了几次,都没再掀起任何风浪,只能作罢,请了池凤鸣到主桌上。 池凤鸣拉着池鱼坐了下来,一句跟着爹爹来吃席的把关系一下子转变了! 齐老头捋着花白胡须,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真是绝顶聪明的奶娃娃呀,他老齐家何时才能生出一个哪怕差那么一点点的也行呀。 范家的席面安排得很排场,尤其是池鱼所在的主桌更是多了一盘子红鸡蛋,齐老头抖抖胡须把一盘子鸡蛋端到了自己跟前,他家阿鱼哪里是真的喜欢吃红鸡蛋,真是一个猪油蒙了心的范梓良。 筵席开了,池鱼乖乖地坐在池凤鸣旁边,两条小短腿规规矩矩地放着,也不晃荡,左手扶着碗边,右手拿着筷子,池凤鸣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吃饭时一点声音都没有。 人们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光看池凤鸣给池鱼夹了什么,好记在小本本上,下次乡大夫过去吃自家席面时,也好按照她的喜好安排菜。 范梓良家的幺子长得不错,虎头虎脑欢眉大眼,模样更像范大嫂一些,池鱼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娃娃,很是好奇,范大嫂抱着儿子便朝着她的座位坐下,本来打算抱出来给大家看看便回屋的,可看见池鱼的小眼神后,还是决定抱近些让她好好看看。 见到正在吐泡泡的奶娃娃,池鱼的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小手,才满月的婴孩竟然知道抓握,握着池鱼的小手指力道还不小呢。 “爹爹,你快瞧。” 池鱼柔柔地抬起来,让池凤鸣看,她满眼的喜悦里藏着更多的询问,她想知道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会抓东西,看着范大嫂托着孩子的头,她的心里一涩,从来没人跟她提过她的娘亲是谁? 池凤鸣只看了一眼,把手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范大嫂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池凤鸣的眼都红了。 曾经这么小的池鱼还在生死边缘徘徊呢,哪里能抓握?更没娘亲托起她的脑袋,有的只有池凤鸣熬红的一双眼,那些日子里他敲响过多少才生产完孩子的人家的大门,只求让吊着一口气的池鱼吃一口产妇的奶,可…… 池凤鸣仰头又饮下一杯闷酒。 齐老头也发现了不对劲,赶紧给范大嫂使眼色。 池鱼赶紧收了眼里的疑问,把小手指从奶娃娃的小手里抽了出来,曾经在灵魂出窍的时日里,她看得清楚,茅草屋里只有她和爹爹,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娘亲…… “爹爹!” 池鱼的小软嗓带着独有的奶音,娇软娇软的,她这样看着你时,你的心都能融化掉。 池凤鸣几杯烈酒下肚,此刻一双深邃的眸子已经通红,就如那些年没日没夜照看她时熬红的一样。 一张胖嘟嘟的小手掌摊开在池凤鸣跟前。 池凤鸣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挂起笑容。 粗粗的小拇指都比池鱼的手掌长了,他轻柔地放在了池鱼的掌心,池鱼握住爹爹的手指,她掌心的温度很高,一下子就烫到了池凤鸣的心尖上,那一日,乱葬岗里的那个女人满手是血地托起她时,他的手指也曾这样放到过池鱼的掌心,她也是这样温温热热,却力道很大地握住了他的手,让他知道,她还有救! 一颗泪带着滚烫滴到了酒杯里,池凤鸣端起来,又一饮而尽。 “阿鱼刚出生时也曾这样握着爹爹,那时的温热爹爹至今记得,阿鱼是娘亲用生命换来的奇迹,你娘亲用双手把你接到这个世上送到爹爹怀里,所以,爹爹会守护阿鱼一辈子的。” 第114章 扯了谎 池鱼雾蒙蒙的水眸里有凝结而起的水花,小奶音很低,她想控制着不问地,可嘴巴还是快了一步:“爹爹,我阿娘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呢?” 看到别的娃娃都有娘亲,池鱼一直都把想要问爹爹的冲动藏得很好,甚至靠山囤所有的人也都刻意回避关于她娘的事,可今日看着范大嫂散发着慈母爱意的一双眼,看到范大嫂一双托着幺子的手掌,压在池鱼心底的话还是忍不住跑了出来。 池凤鸣通红而深邃的眸子望向远方,把手里的酒壶拿起来,仰头直接往嘴里倒。 “凤鸣,可不能这样喝酒,这是不要命了?” 齐老头急了,上前一步夺下池凤鸣手里的酒壶。 池鱼已经低着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了,她太不懂事了,不该问的,都忍这么久了,干嘛勾起爹爹的伤心事呢。 “爹爹,别喝了,阿鱼不问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阿鱼身边有爹爹就好。” 她吸着鼻子,一脸愧疚摇晃池凤鸣的胳膊。 范大嫂和桌上其他人也红了眼。 他能告诉奶团子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吗? 太悲伤的事情,池凤鸣不想让阿鱼知道,便扯了谎:“你母亲叫封揽月,她只是病了,在外公家养病,等身体好了就会跟阿鱼团聚的。” 对,那个女人叫封揽月,有一双绝美的眸子,池凤鸣闭上眼睛还能想起那女人的模样,池鱼长得很像她,可她死了,是他亲手埋葬的,又怎会在养病? 终于,池凤鸣在内疚中看见奶团子一双重新点燃了希望的眸子里闪烁起光亮,尤其额间火焰跳动着,像真的燃烧起来一样。 原来,她不是没有娘亲,她娘亲只是病了。 原来娘亲叫封揽月。 她要尽快把脑海里泛黄的医书背完,她要尽快学会看病,她要去外公家找娘亲,然后给她治病! 池鱼的小脑袋瓜子里此刻在指挥着千军万马。 封揽月? 这个名字也是齐老头和范大嫂第一次听到。 池凤鸣叹了口气,敛住心神,抬手摸了摸池鱼毛茸茸的小脑袋,“等阿鱼大些了,爹爹带你去找你娘亲。” 池鱼赶紧点头,一双大眼高兴地眯成了一条线,小嘴巴都合不拢了。 打死池凤鸣他都不会想到,此刻,为了哄闺女高兴,为了给闺女一个念想扯的一个谎话,在万里之外竟真的存在! 见奶娃娃高兴了,范大嫂才悄悄松了口气,把裹得严实的幺子递给了自己娘亲,她张开双臂冲着池鱼道:“阿鱼,过来,范伯娘抱抱。” 池鱼竟然没有拒绝,乖巧地靠进了范大嫂的怀里,范大嫂的怀里好温暖,柔柔软软的,还带着特有的奶香味,池鱼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再有逆天聪明的智慧,终究也是个三岁的娃娃,在一些事情上是绕不过去的。 “阿鱼真乖!” 范大嫂压住心底的难受,强挂起笑容。 其他人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池鱼跟吃奶的娃娃一样窝进了范大嫂的怀里,原来,乡大夫跟范大嫂的关系这样要好,跟母女一般。 大家伙的小本本上又暗戳戳的记了一笔! “谢谢范伯娘!” 池鱼没让自己沉浸在温暖里太久,稳定了情绪后就从范大嫂的怀里出来了,重新端端正正的坐到池凤鸣的身旁。 范大嫂擦了擦眼角,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她的娘亲已经死了,整个靠山囤的人都知道! 那就自己做她的娘亲! 范大嫂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都吓到了,这是不是在跟乡大夫套近乎?毕竟池鱼不光是一个三岁的奶娃娃。 所以,这事自然不能跟任何人提的,她只在自己心里暗暗发誓,要想对亲生孩子一样疼爱池鱼,无关身份地位! “阿鱼,给,再吃一个鸡蛋。伯娘先下去了。” 范大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没染红的鸡蛋,这是她娘从家里带来的,是跑山鸡下的蛋,她娘没舍得吃,给她攒下来专门做月子的,吃着更有营养。 池鱼点点头,冲着范大嫂笑一笑,把这颗蛋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包包里。 明日要给范大嫂送一篮子跑山鸡下的蛋。 其他外村的人眼里都闪烁着光亮。 池凤鸣今日吃的酒并不少,可他一点醉意都没有,背着池鱼朝茅草屋走去,月光披散下来,照亮前方的路。茅草屋的院门前有两团光亮,一高一低,是故渊和林听雪在等他们回来。 听见远处的脚步声,故渊松了口气,小丫头终于回来了。 提着灯笼,故渊朝着他们走去。 “臭小子,大晚上不睡觉,提着个灯笼满街跑什么!” 池凤鸣没好气地瞪一眼故渊,从前只觉得齐小六碍眼,现在更觉得眼前的臭小子碍眼。 故渊只把胳膊伸出去,让灯笼的光亮打在池凤鸣脚下,并不说话。 “阿渊哥哥,给你,吃这个!” 小胖手里握着范大嫂给她的鸡蛋! “好!” 故渊接过揣进了怀里,朝着池鱼扬了扬唇角。 “臭小子!” 池凤鸣突然就觉得喝下去的酒上头了,只想骂人。 故渊嘴角的笑容并未收敛,一步一步跟着池凤鸣的脚步,亲自打着灯笼,不让他绊倒了! 林听雪迎上来时,池凤鸣的脸色仍旧黑着,她便什么话都没说,随着故渊把灯笼也打在了前方。 “谁的眼睛就这样不好用了,需要你们费这般劳什子的精力?” 池凤鸣想把他们手里的灯笼踢飞,见林听雪过来,也不说一句话,无名之火猛然就点燃了。 林听雪一双缀了星子的眸闪了闪,里面分明有了水汽。 “听雪姐姐,爹爹今天酒吃得有些多。” 池鱼赶紧替池凤鸣解释了一句。 林听雪点了点头,他满身的酒气她早就闻见了。 小丫头什么心思,他还能不明白吗? 可他自己什么心思? 池凤鸣更加烦躁了,明明眼前有两盏灯笼,可眼前却花了,竟连路都险些看不清楚,脚步开始虚浮,一个踉跄,背上的小丫头一歪朝着故渊的方向倒去。 故渊心下一惊,手里的灯笼都提不住了,赶紧去护小丫头。 小丫头顺着爹爹的手臂,一骨碌便到了地上,稳稳地在故渊跟前站好了。 可池凤鸣却没池鱼那么稳! 第115章 阿渊哥哥上来 池凤鸣连着踉跄几步,最后还是没站稳要往下倒去,林听雪闭上眼睛给他做了肉垫子。 如期摔在地上的疼痛并未到来,高大的身躯带着酒气趴在了林听雪的肩头。 “听雪姐姐,恐怕要辛苦你把爹爹扶到屋里了。” 池鱼扬着头,皱着小眉头,似乎很纠结很为难。 林听雪的确为难,池凤鸣一个八尺高的汉子,她哪里能背得动他,可都这个时辰了,也不方便再去喊其他人,低头垂眸看见眼皮下的两个小人,一个三岁,一个九岁,也是帮不上什么忙。 “阿渊,你护好阿鱼先回屋,我把池大哥安顿好了再去给阿鱼洗漱。” 林听雪的声音很低柔,生怕惊醒了趴在肩头的汉子。 “嗯,你尽管照看他吧,我给阿鱼洗漱。” 故渊清清冷冷的声音在深夜里压低着。 说完,他便牵了小丫头的手朝着木屋走去,手下的小灯笼一晃一晃的。 “坐好,等我,我去给你打水。” 池鱼屋子里的夜明珠已经亮了起来,故渊把池鱼抱到了小木床上。 “谢谢阿渊哥哥!” 小丫头的小软嗓喊着甜甜糯糯的声音。 笑容又挂到了故渊的唇角,他掩门出去。 “主子,还是属下去打水吧。” 几道黑影齐刷刷地跪在了故渊跟前。 故渊摆了摆手,“都去休息吧。” 人影又迅速消失。 故渊提水进来时,小丫头已经踢掉了鞋子,一双雪白的玉足泛着莹光在床下晃荡着。 故渊拧了毛巾先给小丫头擦了脸,以前在神农庄园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在皇宫里更无需他亲自做,就连他的洗漱都是有专人伺候的,而今,他亲手伺候这丫头,却做得毫不违和。 小丫头扬着小脸,闭着眼睛配合地让他给洗。 洗完脸,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又伸了出来,故渊把水盆端过来撩着水清洗她的小手。 清洗完,故渊端着水出去了,再进来时已经换成了她的洗脚盆。 “阿鱼要自己洗。” 池鱼把小脚缩进了被子里,不好意思地盯着故渊的手里。 “过来,坐好。” 故渊把水盆放到床下,拍了拍一旁的位置。 他说的话一向都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口吻,池鱼撅了撅小嘴。 “乖,快过来洗完给你讲睡前故事。” 故渊又拍了拍一旁,耐着性子。 池鱼这才磨蹭着过去,“那讲两个可好。” “今天只能讲白雪公主,太晚了,睡不够的娃娃可是会长不高的。” 故渊不妥协地说道。 “那明晚阿渊哥哥还来陪阿鱼,讲灰姑娘。” 池鱼最喜欢听故渊讲故事了,曾经未见面时,晚上他就经常讲这类的故事给她听,而今,见面了,反倒没再讲过,可池鱼一直惦记着白雪公主的遭遇呢。 故渊点了点头。 小丫头的小脚丫子可真小,才他巴掌那么大,粉嘟嘟圆滚滚的指甲盖光滑可爱,细滑的肌肤因为常年穿着鞋袜,所以晶莹玉白,故渊第一次见到小丫头的小脚丫竟觉得如此精致! 院落外隐在暗处的暗卫大气都不敢喘,那可是皇后娘娘的独生子呀,虽然储位暂时被褫夺,可皇帝已经把他们派来了,这不是恢复身份的信号吗? 而今在这穷乡僻壤的屯子里给人家小丫头洗脚,皇上当时可是发了话的,需要上报他的一切行踪,那这洗脚之事可要上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缩着脖子不去往密信上写内容。 “好了,你先躺好,我去倒水回来给你讲故事。” 故渊的声音仍旧很轻。 池鱼点着头一跃就到了里侧,一滚就卷到了被子里,露出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故渊。 故渊摇了摇头,真不明白小丫头们怎么都爱听这些故事。 虽然心底在吐槽,手下的动作却麻利,不想让小丫头久等,手里好后净了手脸才坐到池鱼床边。 “阿渊哥哥上来!” 池鱼往里侧挪了挪位置。 故渊拧着小眉头。 小丫头见他纠结,不明所以,蹭得就从被子里出来了,扯着他的胳膊就往里带。 故渊被扯得已经倒了下去,又不敢使劲挣脱,怕伤了小丫头,只能踢了脚下的鞋子,靠着外侧躺下了。 从前,在遥远的一个国度里,住着一个国王和王后,他们渴望有一个孩子…… 院子里的暗卫也摒住呼吸,静静聆听暗夜里男孩子压低着的声音,他的音色偏冷,可此刻娓娓道来时却轻柔得像是羽毛撩在心尖上。 故事还没讲完,小丫头细碎的鼾声已经打了出来,故渊的眼皮也快撑不下去了,林听雪还没回来,这段时间都是她在陪小丫头睡,她不回来故渊也不敢走。 不知道强撑了多久,故渊的眼皮终于粘到了一起! 这边再说池凤鸣和林听雪。 池凤鸣耷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靠在一个柔软的肩膀上,鼻息间都是熟悉的气息,他眯着眼睛,背上已经轻了,他记得那小丫头附在他耳侧说要滑下去,又怕她摔了,他只能侧身,可终究是饮了些酒的,自己就没站稳,白白便宜了那臭小子去扶自家闺女,可他脚底发虚,有些踩不踏实,恍惚里见到小丫头稳稳落在地上,站在了他的脚下,他想站稳送闺女回屋的,可不知怎么的就朝下栽去,本已做好了跌倒的准备,可鼻子却碰上一具温软,他知道那是林姑娘的。 他想起来,可今晚饮下的酒怪得很,他的头沉地抬都抬不起来。 刚才他说她时,她看都不看自己,池凤鸣心下是憋着气的。 她林听雪是第一个他愿意主动去搭话的姑娘,当然,只是主动搭话,没有别的意思,他答应过池鱼不娶亲的,可这林姑娘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借着酒劲,他的思绪反倒清晰起来,他甚至想起来林姑娘还躲着他,还误会他跟那什么季双双。 高大的身躯毫无力气支撑,池凤鸣把大半个身子都朝着林听雪压去。 林听雪个头才到池凤鸣的心口处,此刻被重力压着,她的腿都软了。 他喷薄而出的热气只往她脖子里钻。 “池大哥,你可还好?” 林听雪总是温温柔柔,即便生气,即便被欺负也是这样! “不好!” 突然一声怒吼,林听雪身心一晃,脚下就再站不稳了。 第116章 睡麻了 池凤鸣高大的身躯本就压在林听雪的肩头,此刻她站不稳,池凤鸣也就跟着往下倒。 没想到会这样,他不想吼她的,他只是憋屈,只是…… 他心口堵着一团无名之火! 眼看林听雪的后脑勺就要着地了,池凤鸣虎躯一转,大掌捧着她的后脑勺使劲一转,她的人就到了上面,池凤鸣重重着地时,闷哼了一声,后背摔得生疼。 他侧头,林听雪的头也被重力牵引着朝前栽去,不偏不倚,他侧过来时,她的头落下来,两人的唇贴到了一起! 林听雪手里提着的灯笼在飞了出去,此刻斜在地上,燃成了一片。 火光不大,却也能照亮两人此刻的脸。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碰触,池凤鸣还是愣怔在那抹温软里了。 林听雪的脸早红透了,手掌撑着他的胸膛起来,他都没反应过来。 林听雪捂着脸跑回了木屋,池凤鸣木讷地从地上坐起来,右手护住心房,那里跳得太快了,快得他心慌。 唇上还残留着灼人的余热! 林听雪一口气跑回屋里,关上房门,整个人无力地靠在了门上。 指腹摸上薄唇,方才…… 她不敢去回忆那猝不及防的一下,可脑海里池凤鸣深邃而不羁的眸就那样扩大在脑海里。 她捂住脸任由池凤鸣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放映。 直到,隔壁池凤鸣的房门有响声,林听雪才摒住了呼吸。 外边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快地朝着她的门外靠近,整个屋子里都是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如果一会池凤鸣敲门,她该不该开呢? 两道声音在大脑里撕扯。 还没打出结果,那男人的脚步声便远了。 他又折回了自己屋里。 林听雪便知道了,今晚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外,除此什么都不是! 咬住薄唇,把池凤鸣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了出去。 池鱼翻了身,小短腿就压在了故渊的肚子上,他的睡姿一向端正,不像小丫头东倒西歪,一晚上他都不知道给她摆正过几次了,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她给重重地砸醒了。 故渊叹了口气,认命地任由小丫头的小腿在自己身上蹬来踢去。 破天荒地,故渊没有晨曦微亮就起床来读书。 暗卫在门口张望,可主子不发话他们也不敢进去。 故渊睁着眼睛侧身瞧着,小丫头纤长卷翘的睫毛投注下来的阴影,像一把小扇子,眉宇间黑中带红的火焰不被头帘遮挡时欢悦地跳动着,小丫头长得可真精致,像一个瓷娃娃。 故渊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他半边身子早麻了。 这丫头是真能睡! “阿鱼,该起床洗漱了,早饭快要做好了。” 林听雪轻轻扣了扣池鱼的房门。 “听雪姐姐,让她再睡会,一会我叫她。” 故渊赶紧应声,生怕吵到池鱼,他一直没敢起来读书,不就是怕挪动了她,她醒来吗,昨晚睡得那么晚,任她再睡会也无妨! 林听雪一惊,池鱼的屋里传来的是主子的声音,昨晚,他睡在池鱼屋里了? 他可是有洁癖,会认床的主呀! “阿渊哥哥!” 终究还是吵醒了她,池鱼睁开大眼看见故渊还在身侧,梨涡一陷脸上就扯开了笑容。 “要不要再睡会?” 故渊问道。 池鱼已经坐了起来,盘着腿在他身侧摇头。 林听雪推门进来,她已经听见池鱼的声音了。 这时看见故渊眼底一片青黑时不由皱了眉头,“你这么怎么了,认床,没睡好吗?” “不是!” 故渊悄然动了动麻木的半边身子,待能动了就也坐了起来,“我来给她穿衣服吧。” “好,那我去打洗脸水。” 林听雪作揖退了下去。 池鱼就像小猫一样滚到了故渊的腿边,仰躺在他的腿上,盯着他的脸看他的眼。 “别看了,无碍的,快起来穿衣服。” 故渊一手捂住池鱼的眼睛,一手拍她的后背。 眼前的视线全被遮挡,池鱼无奈只能接着故渊的力道站了起来。 林听雪再次进来时,故渊已经给小丫头穿戴整齐。 他站在一旁,看着林听雪给她洗脸,梳头,等一切完毕才去了另一个水盆旁净了手面跟她们一起出去。 今日的太阳倒是躲了懒,破天荒地没有出来炙烤靠山囤,天边甚至还出现了黑压压的乌云。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林听雪望着天边,这样的乌云密集起来,不出一个时辰一定会来场倾盆大雨的。 “还真的是要变天了!” 池鱼也扬着小脑袋看着远处。 今日她要去牛家庄叫牛吃草家参加寿宴呢,请帖她都接了。 “是有什么事吗?” 见小丫头出神,故渊问道。 垂在耳侧的小花辫一颤一颤地,池鱼点着头把昨天人们递请帖的事说了出来。 “你可真忙,还要管人家生娃娃的吗?” 故渊哭笑不得地看着跟前的小丫头。 “不然怎样?” 见故渊笑自己,池鱼噘着嘴,一跺脚,有些生气地扭头不去看他了。 “好,好,别生气,我们阿鱼是观音大师身边的仙子,替观世音大师来送子的。” 故渊敛了戏谑,攀上小丫头的肩膀,推着她朝茅草屋那边走。 一顿早饭都没吃完,斗大的雨点就朝着大地砸来,还真的落雨了。 人们惊喜地朝着茅草屋这边奔跑。 “乡大夫,你看到了吧,下雨了,下雨了。” 靠山囤的乡亲们都喜极而泣,三年了,靠山囤一滴雨都没下过! 大家身上都没穿蓑衣,任由雨点拍打在身上,雨珠很快连成一条线,哗啦啦地朝着大地上浇灌。 饥渴了太久的大地,此刻受到苍天的滋润,畅快地喝了一个饱。 今日,靠山囤的人都没去劳作,坐在家里欣赏这场久违的雨水。 “阿鱼,爹爹一人去牛家庄随个礼吧,这场雨看样子短时间不会停,你别去了。” 池凤鸣也还惦记着昨天牛家庄的事,既然接了帖子,他就不想让闺女失信于人。 “爹爹,我也去吧。” 池鱼从凳子上站起来,她没忘记当时牛吃草渴望的眼神,老父亲过寿兴许就是一个借口,他是想让她过去接触接触他已有三月身孕的媳妇罢了。 “池叔,我也想跟着去。” 故渊蹭到池凤鸣跟前,低着头,他很少这样粘着人,尤其在人多时,他更很少露面,可今日,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想让小丫头离开自己的视线。 第117章 这么多孕妇 池凤鸣凝眸看故渊。 目光却偏落到了林听雪的身上,她鬓边的发丝被雨水浸湿,贴在她白皙的小脸上,粉嫩的唇瓣轻抿着,池凤鸣就又想到了昨晚的温软。 “池叔?” 见池凤鸣拧着眉头不说话,故渊心下一沉,又喊了声池凤鸣。 “臭小子真粘人,再带个人看着你,我可没精力再照看你。” 他慌忙收回视线,麦色皮肤染上一层红晕。 “听雪姐姐,你也跟着我们吧?” 池鱼摇晃起林听雪的胳膊,今日反正绣坊也都休息了,不如出去转转,他们来屯子这么久了,还从未出去过呢。 林听雪咬着薄唇,看着故渊,她可不能虽然答应。 故渊点了点头。 池凤鸣朝着故渊哼了一声,转过头,唇角无法抑制地微微上翘。 平板车上装上了一个棚子,用来遮阳挡雨,一行人钻了进去,池凤鸣甩起长鞭,牛大的蹄子踏着雨水欢快地朝着屯子外奔去。 雨幕下,牛车越来越远,几道黑影一闪一闪地跟着牛车在雨中奔跑。 牛家庄离靠山囤有三十公里,好在今日的大雨下偏了,出了屯子没多远雨就停了,牛大跑起来飞快,小半日的功夫就到了牛家庄,牛吃草一直安排着人在村口迎着,生怕怠慢了池鱼。 他们到了村口,牛吃草已经亲自来迎了,一同那日的范梓良一样,只要没看见池鱼的身影,就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她不来,大话都说出去了,这要真的没请来,还不啪啪打脸。 “乡大夫,可把您盼来了,您慢点。” 牛吃草说着就想上前去虚扶池鱼,被池凤鸣给挡住了,池鱼从车棚里出来就被池凤鸣给抱在了怀里,哪里轮得到他来扶。 牛吃草干巴巴地搓搓手,赶紧往前一步去引路了。 牛家庄不是很大,统共不足一百户,加起来也就四百余人,今日全村人竟然都齐刷刷的在,整齐地站在街边上迎接池鱼,尤其是村子里育龄妇女都被排在了前头,怀着身子的打的头阵,都想让乡大夫看自己第一眼。 池凤鸣已经把池鱼放在了地上,牵着她的小手走着了。 她滴溜溜的大眼睛停在排列的队伍里,看着挺着圆滚滚的小肚皮的女人们,侧目看故渊,早上故渊那句:“我们阿鱼是观音大师身边的仙子,替观世音大师来送子的。”说得还真准,他们真当她可以送子呀。 “牛里正,你一会组织她们都到吃草伯伯家吧。” 池鱼见故渊咬着薄唇憋着笑,无奈的扶额,看向不敢上前的牛里正。 牛里正见乡大夫点了他的名,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他都缩在牛吃草身后了,竟还是被小丫头发现了,只见过一面,还是混迹在一百一十个里正里面的,这小丫头竟然都记得住他,抹一把额头的冷汗,他赶紧上前:“池大夫,这可都是牛吃草这老小子的主意。现在各屯各村都在想尽一切办法怀闺女呢,都想生一个跟您一样的。” 牛里正吞一口口水,如实汇报了自己知道的情况,他作为一村里正,这点觉悟还得有的。 池鱼黑着脸点了点头,还真跟齐阿爷说的一样! 牛吃草家已经准备上了筵席,看样子是只等他们到来了。 池鱼却没着急上桌,先让人腾了一张空桌出来,“让咱们村子所有待产,已孕,备孕,已婚,未婚按照这个顺序先排起来吧,我给大家探探脉。” 只知道靠山囤出了一个三岁的乡大夫,是个神奇的女娃娃,竟没想到还会医术。 牛里正连忙应声,转头出去时,给牛吃草竖了竖大拇指,还得是他牛吃草呀,真是给村里谋了福利,若真能沾了乡大夫的灵气,牛家庄也出个锦鲤女娃,他一定吃斋念佛三天。 大肚子挺得最大的一个其实就是牛里正的儿媳妇,因为快要临盆了,被安排在了第一位,他悄悄跟在身侧,竖着耳朵听池鱼要跟儿媳妇说什么。 “您的身体不错,没什么异样,今晚会临盆,这胎是个儿子。” 池鱼指腹搭在孕妇的脉门上,奶声奶气地挤着小声音。 “好,好,谢谢,谢谢乡大夫。” 孕妇起身赶紧致谢,都要临盆了,产下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可就是家里人都希望她怀的是个女孩,可世间能有这几个乡大夫这样的精灵呢? 牛里正的脸已经黑透了,狠狠瞪了一眼儿媳妇,背着手招呼下一个来义诊。 一圈看下来,竟没一个怀的是女孩! 牛家庄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也真是奇怪了,怎么这么多孕妇,怀的都是男娃娃呢!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无奈地看着牛里正和牛吃草,摊开小胖手,“我可是真心希望各位心想事成的,想生什么就生什么,奈何我就这点本事可都拿出来了。” 大家仰头长啸,这就是命了? “各位,别激动,这不还有没怀孕的吗?而且这胎生完各位还可以继续生的呀。” 池鱼咽了咽口水,把希望又给他们找到了。 “对啊,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咱们要有一个可以生出女儿的决心!” “好了,好了,都别围着乡大夫了,该让乡大夫入席了。” 牛吃草见都诊断完了,赶紧过来到池鱼跟前。 池鱼他们被请到了席位上,牛家庄的人热情得很,牛吃草七十岁的老父亲也很健硕,还出来给每桌都敬了酒,今日的池凤鸣滴酒未沾,他还需要负责驾车呢,这吃了酒万一醉了可是要出事的,车上坐着的任何一人可都容不得出半点差池! 因为惦记着路途遥远,吃完饭池凤鸣没敢多耽搁就带着众人踏上了回靠山囤的路。 故渊看着一直皱着眉头的小丫头,刮了一下她挺翘的小鼻子,“在纠结什么?” “阿渊哥哥,你说奇不奇怪,这个村子里所有有身孕的怀的都是男娃子。” 故渊挑了挑眉,他可没这个领域的知识,而且,他也不关心谁家生啥,“好了,别皱眉头了,都快要成小老太太了,生男生女这个事情到此为止,咱们都干涉不了的。再者说了,他们一心想要生个你这样的女娃娃,按的就是好心了吗?” 故渊一针见血,说出了大家心中的疙瘩。 第118章 前方有危险 池凤鸣拿余光看了眼故渊,还别说,这臭小子有时候说的话,办的事还真能让他看上。 池鱼坐在林听雪的腿上,她自然也不是个傻的,这些人无非希望能得到个锦鲤女宝宝,一冲飞天罢了,可整个牛家庄将近有三十个有了身孕的妇女,竟无一人怀着女孩,这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哞,哞,哞!” 今天下午的牛大有些反常,池鱼从林听雪的怀里出来,往外爬去,池凤鸣就坐在车辕上,此刻甩着响鞭。 “爹爹,你靠边停下,我需要看看牛大怎么了,它有些躁动。” 池鱼凑到池凤鸣跟前。 池凤鸣点点头,拉了把缰绳,牛大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自动往边上阴凉处靠,小丫头刚爬出车棚时它就嗅到她的气味了。 此刻不安的踢着脚下的沙粒,鼻子里一个劲地喷着热气。 “牛大,是累了吗?” 池鱼的手里已经握了一把七神草,牛大凑上去嗅了嗅,可怜巴巴地望着池鱼摇头,并不张嘴去吃,这要是放在从前,它早一口吞了,今日,提不起来胃口。 前方的气场很诡异,它能感应到,不想再往前走,它怕前方有危险。 “你是感觉到前方有危险了?” 牛大赶紧点头。 池鱼眯起眼朝前望去,靠山囤的方向的确黑压压的,像是天都塌下去了。 “你能感应到是什么吗?” 池鱼摸了摸牛大的头,牛大的心这才稍稍回落,没那么慌了。 可它也不清楚感应到的是什么,只觉得有锋利的戾气不断地散发。 它只能摇头。 “无碍,不要担心,有我在呢,不要怕,乖乖吃了这个,咱们走。” 池鱼又把七神草递到了它的嘴边,抚摸着它的脑袋,娇软的奶音带着无穷的力量,牛大听完池鱼的话,点着头把她掌心的草都吃光了。 还别说,这草除了能在短时间内让它恢复气力,竟还能定神。 “是有什么事吗?” 池凤鸣把闺女抱上车,看见她脸上没有了笑容。 “爹爹,天黑前能赶回去吗?” 池凤鸣摇了摇头。 “那咱们尽快走,前方恐怕不太平。” 苍龙出了靠山囤再往下蔓延连接的是凤形山,凤形山同属于凤阳镇,可凤尾却连接着西凉国西邱峰。 池凤鸣也赶紧跳上马车,“都坐好了。” 他朝着车里说了句,拍了拍牛大的背。 牛大会意,扬蹄就奔了起来。 尘土飞扬里,它把飞驰电掣一闪一闪的几个暗卫落下老远,可还是没能在太阳落山之前跑出凤形山。 今日的太阳隐去得飞快,进入凤形山后,天已彻底黑透,两盏灯笼挂在了车辕上,可仍然照不亮前方的路,迷雾已经悄然起了,前方的路越发的模糊。 “池叔,不能再快了。” 故渊从车里钻出来,坐到了池凤鸣跟前。 池凤鸣点点头,紧了紧手里的缰绳,牛大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可越往前走,方向越是难辨,迷雾已经越来越厚,甚至近在咫尺的人都不见彼此的脸了。 “阿鱼,你别动,就坐在你听雪姐姐腿上。” 池凤鸣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声音里的焦灼传递出去。 可林听雪还是听出了他音调里的不同,不由得把池鱼搂得越发紧了些。 “吱吱吱……” “是鼧鼥!” 池鱼高兴地摊开小胖手,让鼧鼥跳到了她的掌心。 林听雪吓得脸都白了,忍不住战栗。 “阿鱼,来我这里。” 故渊听见池鱼的声音,钻进了车里,见林听雪看见老鼠,吓得嘴唇都发紫了,坐到另一边,让池鱼坐到他这里来,林听雪怕老鼠! 池凤鸣也跟了进来,见到面无血色的林听雪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脱下外衫撑起来,在林听雪和池鱼中间隔出了一道屏障。 “阿渊哥哥,这凤形山的背后可是西凉国的地界了?” 池鱼把掌心的几只鼧鼥放在耳侧,听它们吱吱完,才看向故渊。 故渊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越过凤形山便不是北苍国了。 西凉国拓跋一脉生性好战,常年骚扰北苍边境,幸得北苍皇帝故明兰足智多谋,手下又有猛将南铭轩才使得西凉国安静下来,近几年也只敢搞些小动作,并不敢发起挑衅。 故渊想到那个便宜皇帝爹爹,脑海里不由得敬佩他治理国家的智谋,他是一个好皇帝,可终究不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阿鱼,出什么事了吗?” 故渊知道池鱼不会突然问这个,一定是她手心里的老鼠跟她说什么了。 “鼧鼥说,这座山里有西凉人,他们在挖山。” “挖山?山里有什么?” 故渊一下子提高了警惕。 “玄铁!” 池鱼把鼧鼥告诉她的,如实说了出来,几人不由一愣。 玄铁? 那可是上古用来制作神兵利器的材料,这座凤形山里竟然有玄铁,还被西凉人发现了,这可是大事,若是真被西凉人得到了,这天下怕是要遭殃了。 “不过,鼧鼥说,他们还没找到,但是也差不多了,今晚再探下去,玄铁洞就要被发现了。看来,咱们得阻止他们。” 池鱼的小嘴一抿,满眼坚毅,此刻再去凤阳县搬救兵怕是来不及了。 “池叔,你带着阿鱼和听雪姐姐都待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故渊没直接回池鱼的话,而是看向池凤鸣的方向,迷雾早已钻进了车里,故渊压根看不见池凤鸣的表情,可他的呼吸就在跟前,所以,他知道,池凤鸣能听得到他的话。 池凤鸣压着浓眉,他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可眼下也只能让这臭小子独自一人去了。 “臭小子,活着回来!” 池凤鸣把已经起身要到故渊身边的林听雪强按了回去。 “小主子,可不能去冒险呀,让他们去搬救兵,听雪哪都不让你去!” 林听雪压着已经哭出来的声音,死死咬着薄唇,薄唇上都出血了。 池鱼的小胖手也紧紧抓在故渊的胳膊上。 “阿鱼,把你的鼧鼥借给我吧。我会没事的,乖乖在车上等我回来!” 故渊拍了拍池鱼的手背,想让她主动松开自己,可阿鱼哪里肯,干脆抱住了他的手臂。 “别想溜走,要去带上我,我和鼧鼥能帮上你。” 池鱼可不会让他一人去涉险。 第119章 被擒 “好,那阿鱼松开我,我带你下去。” 故渊的声音轻了,像哄娃娃一样哄着池鱼。 池鱼果真松了! 故渊起身猛地把池鱼朝着池凤鸣的方向一推,池凤鸣精准地抱住了奶团子,怎么都不肯松开了。 故渊麻利地跳下牛车,五个黑衣人已经跪在了他的跟前。 “拦住他,你们拦住他,别让他去呀。” 林听雪不敢大声叫嚷,只能压抑着颤抖的声音祈求外边的暗卫,他可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子,怎么能让他去涉险! 暗卫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朝着故渊围成一个圈。 “要么跟我去,要么现在杀了我,你们选一个?” 清冷的声音不怒自威,亦如故明兰! 暗卫们一惊,谁敢跟他动手,就是自裁都不会伤他分毫呀。 “国难当头,是我北苍好男儿的就别磨磨蹭蹭,不怕死的跟我去会会那些西凉人。” 故渊背着头,清冷的眸子里尽是冷意。 “是!” 五个暗卫又齐刷刷地跪下,他们可都是北苍顶好的男儿,又岂会怕死? 一行人在池鱼拼命反抗时奔进了迷雾里。 她手里的鼧鼥早已跳到了故渊的头顶。 凤形山同苍龙山一样高,只是没有参天大树,几道身影在山间穿梭,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摸到了扮成了北苍商人模样的西凉人,此刻他们已经脱了北苍的衣服,穿上了西凉军装,好在只有一小队人,可也足足有五十人,而他们只有六人,一个还是九岁的孩子,若是硬碰硬的打胜算太小。 他给五人很快做了个手势,五人看明白,朝着四处散开,这一小队西凉军有些分散,该是觉得不会有人天黑到凤形山来,凤形山到了夜晚闹鬼,已经在附近传了三年。 刷刷…… 利索的声音带着寒光,从落了单的西凉人脖子上摸过,人瞬间到底被拖进了草丛里,再出来时,俨然已经换了人,如法炮制,另外四人也顺利的杀了落单的西凉人,换上了他们的衣服。 “都列队,今晚咱们就可以完成任务了,玄铁找到就是立了军功,大家都带上家伙跟我来,那边已经有发现了。”。 领头的西凉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地鄙睨着远处的苍龙山,很快,他们就可以带着神兵利器踏平这座苍龙山杀进凤阳县,活捉故明兰了! 故渊匍匐在远处,摒住呼吸,透过薄雾观察着远处的动静。 被鼓舞了士气的士兵举着手里的工具,领头的扯着缰绳朝前奔去,其他人跑步跟随。 见人都走了,故渊从暗处出来,进了营帐,这些人倒是粗心,营帐里竟无一人留守,看了四周并无其他发现,拿了角落里的东西,悄悄跟了上去。 巍峨的凤形山腹地被凿开了硕大的口子,洞口有人把守,火把把四周照得很亮,穿了西凉军装的几人不敢抬头,生怕被认出来,随着队伍进了洞。 见最后一人进去,守着洞口的人也跟着进去了,故渊从地上捡了一个火把,等里面的脚步声听不见了,他也钻进了洞里。 “哈哈哈!” 领头的西凉头头指着前方深黑里透着红光的地方,笑得前开后仰,他们找到玄铁石了! 更让他兴奋的是今夜他会活捉了北苍的太子,虽然已被废黜,可还是故明兰的儿子! 故渊拧着眉头看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竟然上当了,这人早就发现了他们,只是将计就计把他们全引到了洞里,来了个瓮中捉鳖! “小太子,没想到吧!不过,你没想到也正常,你才屁大一点就有这般勇气,也实属不易。”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画轴,展开后竟然是他的小像,画得有九分像。 五个暗卫也被堵了嘴钳制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 故渊倒是不怕,沉静的黑眸里都是清冷。 “干什么?自然是要拿你祭炉来锻出可以一统天下的利器,这要斩杀的第一人就是你的父皇,故明兰。” “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络腮胡子打量够了故渊的模样,把画轴重新卷好揣进了怀里。 “是谁给你的小像?” 故渊继续发问,并不因他的话而牵动情绪。 “自然是想你死的人!” 络腮胡不会小觑了眼前的小东西,早就知道他狡猾得很,在他去靠山囤的路上截杀了他几次,都没要了他的命,而今他还想试图套他的话! “小东西,任你命再硬,今日也逃不出我的掌心了。” 络腮胡上前一步掐住了故渊的脖子,提着他就离了地。 被扼住喉咙,呼吸一下子就稀薄了,故渊的眼珠子都要被憋出来了,眼泪顺着眼角不自觉地往下流。 “主子!” 暗卫想要挣脱钳制救故渊,后背被重物砸下,几人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故渊朝着他们摆了摆手,今日他还不会有性命危险,他还有利用价值,他们不会现在就杀了他的。 “哈哈哈!” 络腮胡子笑得放肆,他此刻自然不会杀了他,他可是皇后唯一的儿子,故明兰最器重的儿子,而今落到了他的手里,不好好折磨折磨他,就太对不起曾经死在故明兰刀下的西凉兄弟了! “哞,哞,哞……” 就在络腮胡子想要凌虐故渊时,洞口传来牛叫声。 “哪来的牛?” “将军,我马上去看!” 有人领命,朝着络腮胡子抱拳后赶紧朝着洞口跑去。 故渊凝眉,竟然是个将军,这人一定在战场上跟他的便宜爹交过手,不然不会这么恨他! 他不挣扎,免得激起男人的凶残。 他摒住呼吸,听着外边的动静,刚才那几声分明是牛大的声音,此刻只希望小丫头别进来! “哞,哞,哞……” 又是一阵牛叫声,方才说要去看情况的人一去不复返,牛叫声反而越来越近。 倒是有趣! 络腮胡子一甩手,把提着的故渊抛在他的那群窝囊暗卫身边。 故渊后背着地,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嘴里出来,他竟没吭一声,敛眸去看入口。 只见牛大的背上驮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正慢悠悠地朝着里面前行。 “刚才,是你打的他吗?” 奶团子伸着小手指,上山采药的小牧童一样,笑眯眯的一双明亮地眸盯着络腮胡子。 第120章 瞧你厉害的 络腮胡子都要笑出声了,这是活久见,这年头连一个三岁的奶娃娃都敢指着他的鼻子质问自己了吗? 他是打仗败给了故明兰,可不代表他不凶残,这奶娃娃难道看不见他凶恶的眼神? “你敢再问一遍吗?” 络腮胡子仰着头瞪着牛背上的池鱼,手已经摸向了腰间,他的佩刀斜挎在那里。 “阿鱼,回去!” 故渊已经站了起来,啐一口嘴里的血,看着笑眯眯,完全没意识到跟前危险的池鱼,心早就跳到了嗓子眼里,却不得不强装镇定。 他随着络腮胡子手上的动作,手也伸向了自己的胸前,刚才在营帐里他可是发现了好东西的。 不能只他有良计,他故渊也准备了过墙梯! “吆喝,还想逞强呢,想死得快点?” 络腮胡子听见故渊的声音,腰间的刀已经拔了出来,明晃晃地在人眼前晃,他身后站着的人也跟着嘿嘿大笑起来,将军的刀出鞘可是要见血的,奶娃娃的血是不是更甜一些! “你还真嚣张,今天要死的会是你。” 奶声奶气的小甜音飘出了最狠的话。 池鱼的梨涡落在唇角,笑意全在里面,她似乎傻子一样,完全看不见凶悍的男人手里提着能一刀砍断她脖子的凶器,竟然挑衅他! 络腮胡子本已转向故渊的脚步又收了回去,“他娘的,老子要砍人!” 他的刀尖冲着牛背上的池鱼就过去了。 “哞!” 牛大一抬牛蹄子就朝着飞跃过去的络腮胡子踢去。 这家伙倒也灵活,一个旋转躲过了牛大,竟没想到这牛还能护主! 还真是小瞧这小丫头了! 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人不行,他就十人一起上,今日发现了他的秘密,那就不能让她完整的出去了! 齐刷刷的十把剑都出了鞘! “都别动!” 故渊抬起头,撕开了胸前的衣裳,一把火折子已被拉开。 络腮胡子和他身后之人都是一愣,这小子竟然捡了他们的黑火药缠在了腰上! 这是要鱼死网破呀! “主子,不要!” “阿渊哥哥!” 两头的声音响起,全是焦灼。 “阿鱼,退出去!” 故渊红着眼朝着池鱼吼道。 络腮胡子的额角有冷汗滴落,这小子真他娘比故明兰还要疯,摆了摆手,让守在洞口的人给池鱼让出一条道来。 可池鱼哪里肯走,故渊腰间缠着什么她看得清楚,她要是出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的阿渊哥哥了吧。 “你们若是想活命,即刻放了阿渊哥哥。” 池鱼不动,反倒看向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冷哼,这他娘一个两个都来胁迫他,真当他是死的吗?不就是两个奶娃娃,还真敢点了火药把自己炸死在这山洞里? “去死吧!” 他黑眸一闪,以闪电般的速度给后面的人打了手势,两股力量一分为二分别朝着故渊和池鱼的方向同时攻去。 却在他们抬脚,故渊点燃火药之际都纷纷倒在了地上。 牛大哞哞两声匍匐在了地上,池鱼拍拍小手从牛背上跳了下来,走到已经昏厥的故渊身边,从包包里掏出牛大常吃的七神草揪下几片叶子放进了他的嘴里,又绕到故渊身后被反绑了双手的五人跟前,给他们也喂了几片叶子,解开他们手上的绳子,再到故渊跟前时,他已经转醒,正沉着一双蓄了暴风雨的眸子,冷冷地看着跟前的粉团子。 “不要命了?” 池鱼知道他已气急,赶紧软了声嗓,学着苏暖暖从前的样子,一双水眸这次倒是争气,一下子就红了,一泡水汽在眼眶里说落就落,她撅起委屈的小嘴,“我不能让阿渊哥哥死!” 吧嗒吧嗒不值钱的泪珠子全砸在了小脸上,池鱼的小肩膀还配合地抽动几下。 故渊见小丫头真的哭了,还想发飙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别哭了,一会再把他们哭醒了。” 清冷的声音里再没有了方才的严厉。 池鱼却仍旧颤抖着小肩膀,奶音里都是哭声,“他们才醒不了呢,没有我的七神草,他们一辈子都别想醒。” 池鱼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说话上梗着的小鼻子有多么的骄傲。 “瞧你厉害的。” 故渊把手里的火折子熄灭,拉起胸前的衣裳,遮挡住盘绕在身上的黑火药,他并不打算现在解下来,万一有变动,他这一动的炸药包还能给小丫头争取点事件。 池鱼看着他的小动作,哼了一声,上前挡住他的去路,踮起小脚就去撕他的衣裳。 本就松散了的衣服一扯就敞开了。 池鱼指着他身上的黑火药,叉起小腰,“给我脱下来!” 故渊抽了抽嘴角,这小丫头奶凶起来的模样还真能吓得住人! “等会把这些人处理了,我就解下来,乖,快到牛大背上去。” 故渊开始插科打诨。 小丫头才不管他这个,踮着脚就朝他怀里扑,“是想让我把你再迷晕一次吗?” 故渊一愣,没再躲闪了,罢了,争不过她,谁让她是个三岁小孩呢,手指顶住她冲撞过来的额头让她站稳,“罢了,拿你没办法,我脱下来行了吧!” 故渊在池鱼的监督下脱掉了缠绕在身上的黑火药。 暗卫们已经动手把晕倒的西凉兵反绑了起来堆到了一起! “主子,接下来怎么处理?” 有人上来领命。 故渊沉着眉眼,看了看远处,他记得方才这络腮胡子说那就是玄铁石了,可他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耍的诈,转头去看小丫头,“你见过玄铁石吗?” 池鱼摇摇头,随即却扯开嘴,露出整齐的小白牙,“阿渊哥哥莫愁,我的鼧鼥识得。” 几只探头探脑的灰鼧鼥从池鱼的包包里露出脑袋。 “去,你们去看看!” 鼧鼥跳出来,吱吱吱地朝着那些黝黑的石头跑去。 再回来时,又是一阵吱吱吱! “阿渊哥哥,它们说,那就是玄铁石。” 故渊点了点头,凝眸看着硕大的石矿,沉思片刻后,朝着身后之人招了招手,“分出去两人去凤阳县找苏大人。” 凤阳县有驻兵,这事交给苏万锦他放心。 两人一闪便出了山洞,其他人仍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方才他们让主子陷入了危险,作为暗卫这就是失职,失职就该死! 第121章 你用什么迷晕的我们? “都起来吧,方才也不是你们的错,是我思虑不周。” 刚才确是他轻敌了,责任在他怪不得他们。 “别跪着了,都起来吧。” 故渊看了眼地上受了伤的几人,终究还是他太小了,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他娘如此,他的护卫如此,甚至连小丫头都…… 一阵钻心的疼令故渊皱紧了眉头! “主子,这个怎么处理?” 有人跪挪到故渊跟前,低着头,双手举着从络腮胡子身上搜出来的画轴,上面是故渊的小像,他们方才可看见他拿出来过。 故渊深吸一口气把心底的懊恼藏好,调整情绪,接过展开,眯眼看去,画得惟妙惟肖还真是像呢,看来是熟悉他的人想他死呀! 他压着眼底的狠戾把卷轴收好,揣进了怀里,北苍皇宫里竟然有人勾结西凉人,这不是小事! “阿鱼,池叔和听雪姐姐呢?” 藏好脸上的情绪,故渊转身去看小丫头。 小丫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在车上睡觉呢!” “睡觉?” 故渊挑眉,这种时候他们会睡觉? 池鱼哼哼两声,把手里的七星草扯下几片递到故渊身下跪着的人跟前,“快去车里把这个放爹爹和听雪姐姐嘴里。” 那人双手接过,故渊点头后赶紧出去了。 “看池叔一会醒了不揍你。” 故渊没想到小丫头为了救他竟然会把两人也给迷晕。 “你用什么迷晕的我们?” 池鱼本也不想瞒着他,便从包包里扯出一截燃过的胡蔓藤合香,递到故渊跟前,“就是这个喽。” 不过,她不让故渊碰,这东西可有剧毒,不是百毒不侵之人可碰不得。 “它叫胡蔓藤合香。燃烧可令人昏迷。” 见她只露了一下又塞回到了包包里,故渊也不再深究,走到她跟前,低头瞪着她,“精灵鬼,就你主意多,不过,往后不可这样涉险。” 池鱼自然看得清楚眉眼高低,这个时候傻子才会跟人较劲,赶紧点了小脑袋同意了。 就在故渊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池鱼的耳朵动了几下,抬起小手握住嘴巴打了几个哈欠,眼皮也开始一耷拉一耷拉的。 故渊拉起她的小手找了个可以靠着的舒适位置坐了下去,“靠过来!” 他拍了拍腿。 池鱼就赶紧的躺了下去,几乎是才沾上故渊的腿,小丫头的鼾声就打了出来。 故渊嘴角一扬,精灵鬼这是听见外边池凤鸣急促的脚步声了,一定是他方才的一句:“看池叔一会醒了不揍你。”把她吓到了,这才装睡呢。 “阿鱼怎么了?” 风风火火进了山洞的池凤鸣见池鱼躺在地上,吓得声嗓都破音了。 “池叔别急,阿鱼只是累得睡着了。” 故渊赶紧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唇上,做让池凤鸣噤声的动作,轻着嗓子对池凤鸣说道。 池凤鸣禁了声,可没停住脚下的动作,不亲眼看见闺女安然无恙他是不会放心的。 几步到了闺女跟前,见她枕在故渊的腿上当真睡得正香甜,赶紧摒住呼吸,不让自己的粗喘影响了闺女睡觉,眼睛上上下下把人打量完才稍稍松了口气,他的闺女好好的! 松了口气,人才颓然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刚才醒来,抓着跟前的陌生人挥拳就打了下去,好在那人有功夫,钳制住池凤鸣把洞里的情况简要的做了说明,他提着一口气直奔这里。 “这都是你们制服的?” 池凤鸣缓过劲来,压着低沉的嗓子,问道。 故渊没吱声,只抬手朝着池鱼指了指,意思是都是她制服的。 小丫头这会是真睡着了,故渊不敢出声。 池凤鸣起身脱下外衫盖在了闺女身上,也是,他们之中,除了闺女,谁有这本事能让人瞬间昏迷呢,想到小丫头为了救臭小子竟然把自己老爹都迷晕了,迷晕他便罢了,竟然独自来营救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想到闺女把他以前说的不让她涉险的话都忘到脑后了,心口就堵得慌。 等下闺女醒来,他一定得狠狠教训臭小子一顿! 让闺女亲眼看看爹爹的厉害,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了! 林听雪拍着胸口跑进洞里来时,正看见幽怨地瞪着故渊的池凤鸣,小丫头睡在地上,几人都是好好的,她赶紧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从这里出发去凤阳镇虽然近些,可没有大半日也到不了,眼看天要亮了,为了不让这里的事情被人发现,几人商量着先出了洞,寻来石头费劲地把洞口给堵上,只留下了几只鼧鼥看守,洞里被迷晕的人不用担心,绝对不会自行醒来,树林里还有这些人留下来的帐篷,那些东西也得收起来,正在他们收拾东西时,从苍龙山的方向传来一些光亮。 林昌和齐老头带着屯子里的青壮年,拿着火把抄着锄头木棍来寻他们了。 见到池凤鸣,齐老头早已红透的一双眼又落下泪来,拍打着池凤鸣的胳膊,“凤鸣呀,这是要吓死叔呀,怎么就没回得去呀!” 林昌也是一脸焦急,见他们迟迟没回来,他想尽了办法都联络不到暗卫,便知道是出事了,这才找了齐报国一起出来找。 “擦黑的时候进入凤形山,山里起雾了,怎么都走不出去。” 林听雪温柔如水的声音在晨曦的微光里响起,她抬眸想着齐老头和林昌,眸子里还有没有散尽的恐惧。 齐老头举着火把朝着四周看了看,想要说这片山总是闹鬼,又觉得这个时候说不合适,便把话咽了回去,从肩膀上拿下背着的烟杆子,从烟袋里掏出一些碎了的烟丝揉进了烟锅子里,点燃后猛嘬了几口,烟雾吐出,才压下心口闷堵的话,这不地道的牛家庄人,一定是缠着他的阿鱼给那些妇女探脉才耽误了归程的。 他朝着牛家庄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也没解了心头的愤恨。 林昌什么都没问,径直走到故渊跟前,“阿渊,是等天亮再回,还是现在回?” 故渊瞧了眼车棚里一直没有醒的小丫头,又看了看东方的启明星,“等天亮吧,阿鱼睡下的晚。” 大家就都赶紧收了声,蹑手蹑脚地朝着牛车围坐下来,折腾了一夜了,大家都早已筋疲力尽,此刻坐下来就眼皮就想打架。 池鱼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爹爹把她抱起来放在车棚里时她就醒了,只是不敢睁眼,她这次是真的怕池凤鸣生气,打她几下她倒是不怕,可她让自己涉险,恐怕爹爹又要伤心了! 第122章 重回皇宫吗? 故渊侧着身子看着池鱼的小动作,她今日之举让他的心里暖融融的,他又欠了她一次。 苏万锦来了后,玄铁矿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很快,宫里那位也就该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了。 瞒是瞒不了的! 晨曦的光亮冲破最后的束缚,照亮大地时,凤形山里来了很多士兵。 苏万锦到得极快。 “阿鱼,你没事吧。” 从马背上跳下来,苏万锦最先到了池鱼跟前,瞒脑门子的汗。 池鱼掏出手帕给她轻轻擦拭,伏在他肩头,用只有两人的声音把玄铁矿的位置告诉了他,眼下还是由县令大人带着官兵进入最为合适。 “那些西凉人都在里面,给他们吃下两片叶子就能醒来,干爹,我得跟爹爹回去了。” 把手里的七神草交给苏万锦,池鱼才从他的身旁离开。 目送靠山囤一行人离开,苏万锦才挥手带着官兵进了凤形山里。 “阿渊哥哥,你是不是很快要离开这里了?” 池鱼看着故渊,突然问了一句。 车里的林听雪和故渊都是一愣。 “发现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你爹还不来把你接走吗?” 池鱼又补充了一句。 故渊摇了摇头,“我不会走的。” 他早已被废黜,又岂会轻易回去。 “对,阿渊哥哥不能轻易回去,给你那个狠心的爹爹一个教训。” 想到当时差点死掉的故渊,池鱼就一阵心悸,哪有亲爹爹这样对待儿子的。依了她这玄铁矿也该埋在这凤形山的。 故渊抬手摸上小丫头的小脑袋。 她水灵灵的大眼里就倒映出他的眉眼,大难不死真好! * “主子,这是苏大人呈上来的奏折。” 林昌单膝跪地,把奏折举过了头顶,苏万锦上奏朝廷的折子一定会先拿来给故渊看的,故渊早已料到。 他接过,摊开在跟前,苏万锦果真是了解他的,上面句句表的都是池鱼的功。 “主子,真不趁着这次机会,重回皇宫吗?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您呢?” 林昌把另一条腿也跪了下来,先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直起身后,一脸凝重地看向故渊。 绝佳的机会呀,可主子似乎并不想要。 “东西是小丫头找到的,我都是她救的,机会跟我又有何关系?” 清冷的眸子里已有不悦。 “可是……” “林叔,现在还不是时候。” 故渊直接打断林昌的话,想到怎么出地宫,想到一路上的遭遇,甚至想到络腮胡子手里的小像,他现在的处境,拿什么去护身边的人? “你去告诉苏大人,这件事办得很好,洞里的人一个活口不留,带上他们的首级上京。” 林昌领命退出故渊的房间,屋外的日头很烈,他抬头直视那轮骄阳仍然没驱散掉周身的寒意。 今日的池鱼又没能在屯子里待着,池凤鸣随着她去了杨家庄,牛家庄去过了,杨家庄自然也得跑一趟,这次倒是在天黑前回来了。 池鱼前脚到家,秦更新后脚就到了,他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已有三月有余没回来过了。 “更新哥哥!” 池鱼见是秦更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朝着他招手。 “乡大夫!” 秦更新走进,见院子里有齐老头,范梓良,还有故渊在,赶紧朝着池鱼行礼。 “几日不见,更新哥哥倒是跟我生分起来了。” 池鱼打趣秦更新。 秦更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以前因为日子不好过,十三岁的秦更新明显比同龄人更瘦小些,而今他的个子也高了,身上也有了几两肉,此刻看去倒像个十足十的男子汉了。 “更新不敢。不管到何时,您都是我的大掌柜的。” 秦更新有些拘束,不过说的也是大实话,当初若没有池鱼的力挺,哪有今日的他。 “可别拉扯了,更新哥哥快坐下来说话。” 秦更新这才坐在石凳上,木素菊端了一杯茶给他。 他端起青花白瓷的茶杯轻轻嗅了嗅茶杯里的茶叶,倒是跟他在镇子里喝到的不同。 “更新哥哥是又嗅到什么商机了么?” 最懂秦更新的还真莫属池鱼,他刚才的一个动作,池鱼就看出来他对木姨端来的茶感兴趣了,不过也别说,木素菊抄的茶独具香气。 秦更新也不回避,喝了一口茶杯里的茶,连连称赞,直说,这可喝的都是真金白银呢。 齐老头和范梓良见状也赶紧端起跟前的茶杯吸溜了一大口,香是香了些,可说真金白银可就夸张了吧。 秦更新只笑不语,随后对上池鱼:“更新这次回来是有三大喜讯汇报。” 齐老头和范梓良又赶紧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等着秦更新的下文了。 池鱼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她前几天跟他见面说的事怕是有着落了。 “这第一桩是咱们在苍州府的第十间铺子名号已经立起来了,而今干货,刺绣娃娃已经打开了局面;这第二桩喜讯便是专做南洋生意的周不全先生下了第一批燕尾服订单,足足有一万套呢。” 齐老头和范梓良都倒抽一口凉气,虽然不知道这一万套燕尾服能赚得多少钱,可光听这数目他们就得数半天呢。 “更新,那第三桩呢?” 齐老头都等不及了。 范梓良看秦更新仍然没有好眼色,可好奇心也被吊得发慌,抓肝挠心的想知道。 “这第三桩就是,您让我留意的有顶好学问的人找到了。” 秦更新断开声,最先看见池鱼的大眼在听到第三桩消息时终于明亮起来。 “哦?更新哥哥快说,那人有多有学问?” “据说是当朝大学士呢。” 秦更新竖着大拇指摆了摆,大学士的学问也算是顶天了的吧。 池鱼的眼更亮了,她赶紧转头去看故渊,故渊也正在凝眉看她,这小丫头找学问好的人做什么?没听说当朝内阁大学士谁是凤阳县的呀,倒是有一位来自苍州府的不假,可他又怎会回苍州府呢,他在京城玩那弄权术正乐此不疲呢吧。 “秦先生说的莫非是苏归苏大人?” 故渊也是回应小丫头的眼神,做一个不着边际的猜测。 可谁知秦更新看着故渊瞪圆了眼珠子,能知道苏归,苏大人,眼前的小子不简单呀,看来寻找老师便是为了眼前这人了! 第123章 臭小子,把手里的瓶瓶罐罐放下 “更新哥哥,你打听到的可正是这苏归大人?” 池鱼都高兴的要跳起来了,连阿渊哥哥都知道的人,必然是学问很厉害的人了。 秦更新赶紧点了点头。 “他怎么可能会回来?” 故渊显然不信,那只老狐狸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羽毛。 “具体为什么就不知道了,但的确回苍州府已有三日,据说是被免职的。” “免职?” 故渊数着朝中能动得了内阁大学士的也只有当朝宰相了,可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苏归被免职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见故渊如此问,池鱼心里就明白了,阿渊哥哥一定认识此人,既然是熟人这就好办了。 “更新哥哥可有此人的地址了?” 秦更新早已从衣袖中拿出了写好的地址,只等着她要呢。 齐老头和范梓良跟听天书一样听着几人的谈话,什么内阁,什么大学士,什么苏归,他们一点也没听明白他们说这些干什么,更不明白跟前林家的小儿子怎么会知道听上去很厉害的人物! 两人只能又端起茶杯喝了口秦更新嘴里说的真金白银。 “阿鱼,你找苏归做什么?” 晚饭后,故渊还是没忍住,朝着池鱼问道。 “我可没找苏归,我只是需要找一个学问顶好的人来做你老师呀。” 池鱼落落大方的说道。 倒是故渊一怔,完全没想到池鱼会为他着想到如此地步。 “我看今天说到这苏归,阿渊哥哥似乎很熟悉他,让他做你老师可好?” 阿鱼没忘记今日说道苏归是,故渊的表情,更何况,能在当朝做内阁大学士,这苍州府也就只这一人了。 “我肯学,他恐怕也不肯教的。” 故渊的声音淡下来,此人学问自不必多说,是内阁大学士里他佩服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只可惜他是宰相的人,当朝宰相偏又不是别人是他的外祖父! 他落得今日下场,他的外祖父功不可没! “阿渊哥哥肯学便好,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池鱼小大人似的站在石凳上,拍了拍故渊的肩膀。 看着小丫头信心满满的样子,故渊没忍心把苏归和他外祖父的关系说出来! 翌日,秦更新要回苍州府,那边有新开的几间铺子,需要他多去走动,池鱼便要跟他一起去苍州府,她要亲自去见见苏归。 池凤鸣和故渊不放心,自然也跟着去了。 这次的牛车是牛大和牛二一起拉的,秦更新早就想给池鱼置办一辆马车了,可说了几次都被池鱼拒绝了,她还是喜欢自己的牛大,牛二。 此时,牛车上已经安装了车棚,虽不华丽,可遮风避雨足够了,秦更新的马车跑在前面,牛大牛二跟在后边,几次牛大,牛二都压抑着牛脾气没去踢那迈着优雅小步伐的高头黑马,也不知道它在神气个啥,难道看不出来主子们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吗?偏它一边小跑,一边任由小风吹拂着自认为光滑飘逸的鬃毛,欣赏着沿路的风景,都没看见它的秦主子都想用小鞭子抽它了。 “哞……” 牛大和牛二同时朝着秦更新的高头黑马嘶鸣一声,扬着蹄子超过了它。 它先是一愣,竟没想到两头乡野黄牛竟然也敢跟它叫板,自己可是主人花了一百八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它在苍州府也号称小汗血宝马呢! 马劲也上来了,它不用扬鞭自奋蹄地朝着牛大牛二追去。 两架马车你追我赶,虽然跑得很快,却平稳不摇晃,车里的人坐得也算舒服。 “阿鱼,给你吃些这个,免得颠簸的难受。” 故渊抱着三个玉白的陶瓷瓦罐,一个里面他放了鲜橘皮,一个里面是柠檬片,最后一个里面放了切好的生姜,为了防止小丫头路途颠簸难受,又不知道哪种东西能管用,干脆三种都准备了。 池鱼朝着写有生姜的罐子里拿出一片姜,放鼻子下闻了闻,辛辣的滋味倒是让她精神了许多。 池凤鸣黑着脸,这次尽管臭小子准备得充足,他还是要多瞪他几眼,要不是为了他,闺女为啥要受这颠簸之苦,上什么苍州府呀,还有上次不顾安危去救他。 想到上次,池凤鸣转身朝着故渊冷声道:“臭小子,把手里的瓶瓶罐罐放下。” 故渊不明所以,赶紧都收好给了林昌。 “伸出手来!” 齐凤鸣继续说道。 故渊便手掌朝上伸出来摊开到池凤鸣不远处。 “啪,啪……” 两声响鞭猝不及防的抽在了故渊的掌心,疼得他眉头一皱,倒也没缩回去。 “凤鸣,你这是做什么?” 林昌已经反射性的护到了故渊跟前,张开双臂挡住池凤鸣的第三鞭。 “爹爹!” 池鱼的小胖手也抓住了响鞭的尾稍。 “池叔,你这是为何,阿渊不怕被打,只是,可否告知是阿渊哪里做错了吗?” 故渊把林昌推开,目光看向黑着脸的池凤鸣。 “我自然不会白打你。我倒是要问问你,今日到苍州府,可是这傻丫头为了你去寻老师?” 故渊点头,不可否认! “那就打的你不冤,你再准备吃的喝的,能代替了她的颠簸之苦?” 故渊了然,摇了摇头,把掌心摊开又往池凤鸣跟前送了送。 可自家闺女抓着他响鞭的尾稍呢,他怎么继续打? 手下没动作,嘴却没停:“再有,上次你冲出马车,独自去洞里,小丫头为了救你把我们迷晕,一人去洞里救你,还差点被西凉人伤到,我早就告诫过她,凡事都要先顾忌到自己安慰,可她全抛出脑后了,我这个爹爹可以不要,可她竟然也不爱惜自己,也是因为你,打你,可冤枉你?” 池凤鸣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向了一侧的闺女,他狠唧唧的话可不光是对跟前的臭小子说的! 这眼看又在外出的路上了,他必须杀鸡儆猴,让小丫头明白若是万一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再一人去面对,不顾自身安危,他可是要打人的! 故渊已经了然,原来上次被迷晕的事还没揭过去! 罢了,若是他也舍不得打小丫头,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必定还是不长记性,那就让他来吃些皮肉之苦吧。 第124章 陆字 池鱼干巴巴地咽了咽口水,爹爹这话含沙射影,她又岂能听不出来。 抓着鞭稍的小胖手微微收紧,纠结好一会,才松开摊到池凤鸣跟前,“爹爹,要不你也打阿鱼几下吧,上次阿鱼做错了。” 她低垂着眼帘,扇形的睫毛投注下来一圈阴影,那可怜的小模样任谁看见了都不会动手,更何况是池凤鸣。 响鞭一甩,在半空中就卷出一个震耳的响声,连同正在撒欢奔跑的牛大和牛二都是一颤,故渊和林昌几乎是同时扑到了池鱼的前头,挡住池凤鸣。 “凤鸣,你打我吧。” “池叔,你打我。” 两人都看着盯着池鱼的池凤鸣,池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也正看着他,刚才那声响鞭的确吓人,这若是真的抽到自己的小手上,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哼,你们就惯着她吧,那你们问问她,以后遇到危险还往前冲不冲了?” 池凤鸣气鼓鼓地看着故渊和林昌。 “爹爹,阿鱼不会了。” 倒不是认怂了,池鱼实在不想让爹爹生气,眼看着池凤鸣都气得眼睛红了,她哪里忍心,赶紧就坡下来。 “看在阿渊和你林伯伯的面子上,今天我不打你,但是往后在这样一意孤行,这小鞭子可不长眼。” 池凤鸣说完赶紧转头坐到了车辕上,这几句狠话说得他都快要心悸了。 林昌算是看明白了,这池凤鸣是不会真打阿鱼的,也就接着打阿渊震慑自家闺女罢了,可怜的太子爷。 林昌看着故渊通红了的掌心,心疼起来。 故渊摇了摇头,不疼的。 小丫头悄悄拉起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 七日后一行人到了苍州府。 池凤鸣拉着池鱼,两人仰头看着巍峨的城门,这苍州府当真可比凤阳县大多了,街上的行人穿着光鲜亮丽,脸上的面皮也都比靠山囤的嫂子们更白皙些。 “更新哥哥,咱们的铺子开少了。” 大家都没想到小丫头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都不禁低头去看她。 “这么大的府城,咱们怎么也要把店铺开到上百家才行,这遍地都是钱。” 她眼冒星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这都是需要张嘴吃饭,伸手穿衣的。 秦更新胸脯一挺,“大掌柜的放心,更新发誓一定在一年内把第一百家铺子开起来。” 池凤鸣把池鱼从地上抱起来,又拍了拍秦更新的肩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好小子,好样的。” 秦更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嘻嘻笑起来,“掌柜的,咱靠山客栈再往前走,穿过向阳大街就到,咱先去休息?” 池鱼点了点头,一路风尘仆仆,她们是该梳洗休息下了,不换身衣服都要臭了。 一行人又坐进了车里,放下车帘朝城中前行。 “靠边,靠边!” 才走到一半,迎面飞驰而来的马车扬着四蹄横行直撞,驾车的车夫还在不断抽打马背,路人吓得纷纷躲让,池凤鸣也扯着牛大牛二朝着边上靠。 池鱼撩开车帘朝外去看,这繁华的大街上怎么竟有这般行路霸道之人。 可才掀开,还没看清楚对面是辆什么车,车子已经疾驰而过,一阵风把对面的帘子吹起一道缝隙,池鱼眉头一皱,里面坐着的人似乎见过,可是谁呢? 她皱着小眉头快速地思考起来,直到车帘落下又飘起时,李秋水的八字山羊胡子露出来,池鱼才想起来,刚才看见的女人是季双双! 马车上挂着大大的陆字,被马车撞倒的人看见马车上的字只能自行爬起来,敢怒不敢言。 池鱼的眼皮跳了跳,沧州太守叫陆冀衡,这马车上挂的陆字该不是太守那个陆吧。 “更新哥哥,我见今日进城时那辆嚣张的马车撞了人都没人敢吱声,那上面的陆字,是哪家的陆?” 梳洗完毕,大家都换了舒适干净的衣服,围坐着等着开饭时,池鱼想到白日里的事,朝着秦更新问道。 秦更新自然见到了白日里的马车,只是没看见马车里坐着的人,他赶紧起身把房门关上,压低了声音,“苍州府独一份姓陆的自然只有太守陆冀衡。” 可马车里坐着季双双和李秋水,这两人何时到了苍州府还跟太守大人如此熟悉了? “怎么了,阿鱼?” 故渊看出阿鱼的疑虑。 “今日那马车上坐着季双双和李秋水。” 池鱼看了看故渊又看看其他人,决定把看见的说出来,她是百思不得其解,李秋水已被免职,这怎又坐上太守家的马车了? “季双双?李秋水?” 大家也都吃了一惊,自从上次季双双从靠山囤被李秋水的五姨太扯走以后就再没人关心过她的消息。 “更新哥哥,李秋水跟咱靠山囤有过节,你需得留意着,别被人找了麻烦。” 池鱼第一个想到的是怕这人算计秦更新。 秦更新赶紧点头,想要在苍州府做生意,这里的蛇鬼牛神早已打点过,即便有人找麻烦也不是容易的事,可若是这人跟太守大人攀扯上关系,可就麻烦了。 几人的面上也凝重起来,只希望在苍州府的这几日别跟李秋水碰上。 池鱼这次来是专程拜访苏归的,她没想着要去太守府拜见陆冀衡,毕竟苏万锦才是她的直属领导,她偷偷去见了陆冀衡这不符合礼制。 只是池鱼没想到这苏归竟然也不是容易见到的。 第二日,秦更新给池鱼准备了一份厚礼,池凤鸣拉着池鱼就到了苏府,却被告知苏大人谢绝见客! 一连三日,他们连苏家的大门都没进得去。 故渊压了压眉头,这老头脾气古怪,爱玩弄权术,空有满腹诗书,被免职了倒学会闭门谢客了。 “阿渊哥哥,这苏归可有什么爱好?” 池鱼推门走到故渊的屋里,径直自己倒了一杯茶出来,大口地喝起来。 “你慢点,小心呛着。” 故渊见她是真渴坏了,嘴上虽然说着她,见她一杯见底,又赶紧给她倒了一杯,她这样一天去三趟苏府都是为了他! 是不是他该亲自上门一趟? 可从前他是太子之时他都不曾跟自己交好,而今自己什么都不是了,他岂不更回避自己? 故渊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 “爱好?他还真有。” 故渊看着一脸不认输的小丫头,着实有些心疼。 第125章 爱吃甜食 “快说出来听听。” 故渊把小丫头抱到凳子上,她赶紧做好,一手托着腮,认真地等着她的下文。 “这苏大人嗜甜如命,特别爱吃甜食。” 爱吃甜食? 池鱼的脑袋瓜子里已经一闪而过了两种征服苏归的办法。 “如此爱吃甜食之人,他可有消渴症?” 故渊点点头,知道小丫头懂医术,便也不奇怪,“据说苏归常年吃药就是为了控制这消渴症,可他管不住嘴,宫里的御医对此病症也无良方。” 小丫头捂着嘴忍不住嘿嘿笑起来,故渊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就知道小丫头一定是想到办法了。 “说吧,精灵鬼,想到什么办法了?” 池鱼朝着故渊招招小胖手,故渊便俯身过去…… 当日晚饭时,靠山食肆推出了一道整个苍州府都没人见过的吃食-生日蛋糕! 作为苍州府的饕餮,哪家有啥独特的吃食,第一时间会通知这些人,苏归最近跟这些人来往密切,毕竟他也是饕餮一族,听说靠山食肆有什么蛋糕,还是甜甜腻腻那种,苏归便忍不住了。 “贵客,实在抱歉,请您明日早些再来,蛋糕今日真的没有了。” 店小二低头跟苏归道歉。 苏归叉着腰,嘴巴里不断分泌着唾液,靠山食肆里这个都是蛋糕的香甜味道,这味道勾得苏归抓肝挠心的,他烦躁的来回踱步,“让你们掌柜地想想办法,哪怕给我做一块出来也行。” “不是不给您做,食材都没有了,听掌柜的说,明日会做一个叫,叫……” 店小二突然把故渊教给他的名字给忘了,急得出了一头的汗。 池鱼在对面冲着店小二把手里的东西提了提,又拉了拉故渊的头发,店小二一拍脑门,一口白牙就露了出来,“对,掌柜的说叫提拉米苏,比这蛋糕味道更好呢。” 苏归咽了咽口水,显然他不信店小二的话,蛋糕的味道他都没尝到过呢。 “爹爹,这口实在吃不下了。” 正在苏归纠结时,甜甜糯糯的小奶音从一旁的饭桌上传了出来。 苏归转身去看,只一眼就眼冒金光了,小丫头的餐盘里有所剩一口的蛋糕正在往他爹跟前推呢。 “这位先生,我以原价买下你家娃娃这口蛋糕如何?” “这不合适吧,蛋糕我闺女都吃过了,这是剩下的,更何况,我还一口没吃呢。” 池凤鸣作势就要去拿被苏归护住的蛋糕。 “两倍,我出两倍的价格。” 苏归馋虫难耐,见人家不舍得卖,干脆下了血本。 池鱼的大眼睛晶亮晶亮的,朝着暗处的故渊不断地挤弄,这苏归还真是嗜甜如命呢。 “爹爹,你就让阿爷吃了吧,明日我买了提拉米苏给你吃,听说那个比这个更好吃呢。” 池鱼去摇池凤鸣的胳膊。 见女娃娃的爹爹动摇了,苏归一把端起池鱼剩下的一小口蛋糕赶紧塞到了嘴里,舌尖碰到蛋糕,蛋糕上挂着的奶油细滑香甜,再加上蛋糕特有的软绵,这一口让他满足的闭上了眼睛,久久回味着满腔的甜味,无法自拔,生平吃到的甜食里的最佳品质,最佳品质。 “阿爷,听说明日的会更好吃。” 池鱼扯了扯他的衣角把沉浸着的苏归拉回了现实。 “对,对,明日,明日,叫什么来着?” 苏归敲着自己的脑门子。 “提拉米苏!” “对,提拉米苏!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苏归看着扯着他衣角的小丫头跟她对视着嘿嘿一笑,两个爱吃甜食的人是有共同语言的。 这一夜,苏归在隔壁的靠山客栈定了房间,就为了明日能第一个吃到那叫提拉米苏的甜食。 这一夜,他竟然还失眠了,辗转反侧,嘴巴里都是晚上吃到的蛋糕的滋味,据说明日的提拉米苏比这个更好吃! 临近天亮时,苏归终于睡着了,这一睡可好,竟然到了午饭都要结束时,他一骨碌从床上下来,扯了衣服就赶紧往外跑,到了靠山食肆,整个人都颓废了,哪里还有什么提拉米苏的影子。 “又卖完了?” 他耷拉着脑袋,不等店小二开口,先抢了台词。 店小二也无奈地摊了摊手。 “哎呀,这叫提拉米苏的真是太好吃了,不枉此生呀。” 有从食肆吃完饭出来,经过苏归身边时,忍不住感叹。 苏归的心都在滴血,抬起头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胸膛。 “阿爷,可吃到提拉米苏了?” 池凤鸣牵着池鱼的小手也从食肆里出来,见到苏归,池鱼停下来,仰着头天真的问苏归。 苏归一见是昨日的小丫头,赶紧去看她的两只手,可手里什么都没有。 “你今日全吃光了?” 苏归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池鱼点着小脑袋,一双溜圆的大眼睛看着苏归。 苏归像死了半截似的无精打采的垂下两只胳膊,转身就要走。 “阿爷,你可是有消渴症?” 池鱼见时机成熟,跑到苏归的跟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苏归双目一眯,看向也只有三岁大的小丫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会看病喽。” “小丫头,就算你是神医,也治不好我的病哦。” 苏归收回目光,太医都没办法的顽疾,一个三岁的奶娃娃能治好? “我们屯子的阿爷都是我治好的,现在敞开了吃蛋糕,提拉米苏都没问题了哦。” “啥?你们屯子里的人能经常吃到蛋糕,提拉米苏吗?” “对哦,这里做这个的就是我哥哥呢,不过,他今日做完已经回屯子了,他不适应这里,应该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池鱼满脸遗憾。 苏归踉跄后退一步,这是什么惊天霹雳呀,干嘛让他尝到这绝世的香甜,又不让他吃到嘴里。 “你们屯子里的人真的可以经常吃到吗?” “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我们屯子里的私塾先生可以,其他人要在过生辰时哥哥也会做给他们吃。” “那你们还缺先生吗?” 苏归的嘴一秃噜竟然问出这么一句,可想收回来时,已经晚了。 “正好还缺一位。” 池鱼的小奶音紧跟了一句。 “你是哪个屯子的?” 苏归一咬牙,一跺脚,他都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干嘛要委屈自己这张嘴呢,他并无其他爱好呀,唯独对着甜食不可自拔。 “靠山囤!” 小丫头已经眯着眼笑的见牙不见眼了! 第126章 不是想要教书先生,你是想要人命呀 靠山囤?! 苏归终于开始警惕。他往后倒退几步,跟小丫头拉开距离。 “靠山囤需要私塾先生?” 苏归几乎开始咬牙,终于还是没对抗过肚里的馋虫,他盯着奶娃娃看了好一会,最终败下阵来。 池鱼圆鼓鼓的腮帮子上有深深的梨涡,小脑袋点得欢实。 “你们何时回去?” 苏归的语气里带上了三分怒气,被算计了的感觉很不好受。 “明日,倘若阿爷不想跟我们一起走,可以晚几天再去。” 池鱼说正事时一般都很严肃,只是小奶音出卖了她此刻的年龄,奶声奶气里全是娇软。 “你当真会医术,能治消渴症,往后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吃甜食?” 苏归动心除了无法抗拒味蕾上那点诱惑,更加把跟了他大半辈子的病去除掉,无端,看着眼前粉嘟嘟的奶团子,他想相信她的话。 “当真!” 池鱼答得无比坚定。 “罢了,老夫就跟你走一趟靠山囤。” 宽袖一甩,苏归背着手离开了靠山食肆,再没回头去看身后的一切。 翌日,天还没亮,秦更新已经给池鱼他们准备好了回屯路上需要的一切,还采购了些苍州府的新鲜玩意给池鱼,池鱼笑眯眯地看着秦更新,他的确有商业头脑,经营的十间铺子红红火火,尤其靠山绣娃铺更是成了苍州府名门闺秀们的新宠,都能以得到芭比娃娃而彰显身份。 而今,靠山食肆怕也会火一段时间了,故渊已经把蛋糕的制作方法教给了这里的大厨,只是要求他一月只售初一一天,原本秦更新还在担心,这样吊着顾客,恐怕这道美食会黄了,后来,因为蛋糕有钱都难求,竟然物以稀为贵,反倒销售的极好,当然这是后话。 “小丫头,可能走了吗?老夫的鼻子可都闻见提拉米苏的香气了。” 苏归掀开车帘,看着秦更新还在往马车上搬东西,忍不住吐槽。 “这就好了。” 林昌和故渊还有池凤鸣已经坐到了牛车上,只有小丫头和秦更新在凑在一起,嘀咕接下来靠山字号往后发展的方向,听见苏归的声音,转头冲着他软软一笑。 苏归看见小丫头见牙不见眼的甜蜜笑容,满肚子的气一下子就没了,跟欠了这丫头的一样,闷闷地放下车帘,苏归跟自己赌气,坐在轿子里一个劲捶打身边的软垫。 “掌柜的,更新都记下了,等您下次进城时,我给您交答卷,时辰不早了,您早些上路吧。” 秦更新打心眼里佩服这个三岁的娃娃,是真的聪明,几句话就能令他茅塞顿开,他冲着池鱼郑重地行了一礼! 池鱼张开双臂让秦更新抱着她上车,秦更新眼眶一热,虔诚地蹲下身子让池鱼趴到了自己的背上,娇小的婶子趴到自己背上时,温暖的热度传递过去,秦更新的泪就掉了下去,如果两年前妹妹没有饿死,该跟身后的小丫头一般大了,想到自己的妹妹,秦更新的心被针扎一样疼。 “更新哥哥,我会经常来开你的,你要加油哦。” 池鱼贴住秦更新的耳朵,悄悄地给他加油鼓劲。 秦更新点点头,方才还在催促她早点走,此刻竟舍不得松开她了,脚下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小。 “秦掌柜的,你能不能不磨叽了?都该成亲的年纪了,怎么这么优柔寡断的!” 苏归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又掀开了门帘,正好看见秦更新磨磨唧唧的样子。 “是呢哦,更新哥哥也有十三岁了,是该成家了呢。阿鱼下次来给你带上媒婆。” 上次集体相亲倒是拉下秦更新了。 秦更新脖子都红了,“更新还没心思成亲,没把靠山字号开遍北苍,我是不会成亲的。” 饶是这样说,心底还是浮起靠山囤那张清秀的面容。 “更新哥哥可有心仪的姑娘?” 池鱼直接忽略掉秦更新表的决心,瞧着他的后脑勺,而今的秦更新在靠山囤也是屈指可数有出息的青年呢,若是他真有心仪的姑娘,相信那家也该是愿意的,毕竟每月每家分的月银可都是他给赚回去的。 “掌柜的别取笑更新了,更新这样的出身,哪里敢想这些,再等些时日,更新有时间考虑个人的事情了,一定跟掌柜的彻夜交谈。” 秦更新压下了心底仅有的一点悸动,他还不够优秀,还没给池鱼赚到足够的钱,他要让池鱼成为整个北苍富甲一方的女娃娃。 “掌柜的一路顺风。” 秦更新把池鱼放到了牛车上,依依不舍地朝着她挥手。 池凤鸣点了点头,小鞭子在半空中卷了一个响,牛大牛二听见扬着蹄子就朝着城外奔去。 马厩里,秦更新的黑棕高头大马正在悠闲吃着草料,猛然间听见一阵牛叫声,忍不住抻了几下缰绳,它的朋友要走了,主人竟然不让它去送行! 卷长的睫毛弯弯翘着,黑棕竟然留下了眼泪,仰头朝着空中撕心长啸一声。 牛大牛二听见半空中传来的嘶鸣,听出来是黑棕的,也回应着哞哞叫了两声,之后奔跑的速度更快了,没一会便把苏归的良驹甩出去老远。 “牛大,牛二,可以慢些,他都跟不上了呢。” 池鱼嫌棚子里闷,干脆爬出来坐到了池凤鸣的腿上,她握着池凤鸣的鞭子,自然不会在牛大牛二的身上抽,只磨蹭着它们的后背。 牛大牛二转头看看身后飞扬着的烟尘,里面没有苏归马车的影子,不甘不愿地慢了下来,真不想等那老匹夫,谁让他曾经晾了它家阿鱼三天呢,而今,还不是巴巴的要跟着回靠山囤。 等天黑透了,池鱼他们已经找到了客栈,开好了房间,苏归才追了上来,只喊走不动了,老腰都要折了。 故渊和林昌还不曾跟苏归打过照面,也不想在路上露面,所以在房间里一直未出来。 池鱼摇了摇头,看着苏归,这苏大人还真是娇气包呢,这才走了多点的路,怎么就受不了了呢,真没看出来他哪里满腹诗书了! “娃娃,老夫怎么觉得你不是想要教书先生,你是想要人命呀,这么拼命地跑干什么呀?” 苏归被老管家扶着下了马车,浑身都要散架了。 第127章 你敢给,苏爷爷就敢吃 “苏爷爷还真是娇气包呢,阿鱼都没事呢。” 池鱼朝着苏归露出一个鬼脸。 苏归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看小丫头。 “这是什么?” 苏归已经扭过去的身子硬生生地又转了回去,盯着小丫头掌心里红艳艳,看着汁水甘甜的果子眼珠子都不动了。 “自然是可以让人恢复体力的果子呢。” 池鱼扔了一颗到自己的嘴巴里,小牙齿一咬,浆果爆开,溢满嘴巴,从池鱼唇瓣里溢出的香气格外香甜诱人。 “爹爹,给!” 池鱼又抛给池凤鸣一颗,池凤鸣放下手里的活接过来,当着苏归的面扔进了嘴里,舌尖卷着艳红,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吃完还不忘伸展着四肢,“阿鱼,当真是神果呢,爹爹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苏归的眉毛抖了抖,这父女俩一唱一和,干嘛非要馋他一个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老头子。 “娃娃,苏爷爷错了,苏爷爷不喊累了,往后都听你的,你给爷爷尝一个果子可好?” 苏归妥协的看着跟前的粉团子,这是什么孽缘呀,怎么就跟这么个磨人的小人搅合到一起了? “阿爷当真敢吃吗?不怕有毒?” 红艳艳的果子抛起又接住,灯火阑珊里,池鱼的笑容很是甜蜜。 苏归哼了一声,都跟着她到这里了,都吃了她的剩盘子,而今,还怕她一个果子吗?别说有毒,吃了立马爆体而亡又怎样?更何况,不会这样,娃娃和她爹不是刚才都吃了吗?还在这吓唬他呢,这么多年宰相都没吓得住他,当今天下除了那人,他谁也不怕! “你敢给,苏爷爷就敢吃。娃娃,你敢给吗?” 苏归挑了挑眉毛,将了池鱼一局。 池鱼把手里的红果子朝上一抛,在夜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到了苏归的掌心。 苏归捧起来举到眼前,只见艳红的果酱在果皮下缓缓流动,丝丝香甜随着果酱流动缠绕在鼻息间,很是奇异的果香。 苏归没有犹豫塞进了嘴里,眯着眼睛回味着舌尖上的触感,真是一场盛宴,这娃娃有趣! 苏归还没领略完嘴巴里的味道,浑身的筋骨都热烘烘的,整个人像被浸泡进了温泉里,肌肉松弛,大脑轻畅,他猛然睁大了眼睛,呵,这当真是神果呢,瞬间便恢复了体力。 他想要问娃娃这是啥果子时,池凤鸣已经抱着娃娃进了客栈,独留他和老管家在夜风里飘荡。 “老爷,咱也去休息吧,不然明日又追不上他们。” 老管家自然不知道自家老爷怎么了,只能看见他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那可不行,走,快去休息,可不能让娃娃把我落下。” 苏归拉起老管家的胳膊就往客栈里走。 老管家眯眸,方才还在喊胳膊腿都断了,要被颠死了的人,此刻竟生龙活虎一般了,他又朝里看看,目光落到了不远处正在上台阶的父女两人身上,那两人身上一定有古怪,他记得,那被废的太子就被流放到靠山囤了。 “木林,想什么呢?” 苏归拍拍老管家的手背,这人怎么傻愣愣地盯着人家父女的后脑勺看,路都不走了? “对不起老爷,方才腿抽了下筋,老奴这就扶您上楼。” 老管家木林赶紧敛了眸光,低垂下眉眼。 “哎,木林你也老了,不服不行呀,这腿脚着实经不住颠簸,等明日我跟娃娃再求个果子给你吃,那玩意吃了很不错。” 苏归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给老管家也讨一颗果子来,却没注意到老管家投注过来的复杂眼神。 “老奴哪里有那等福气享受小姐的果子,老爷可使不得再去求她。” 木林赶紧摆手拒绝。 苏归只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一脸惋惜,那可不是一般的果子呀,便也没再多说,抬腿朝着楼上走去。 这一夜,大家都睡得相当不错,第二日趁着苏归还没起来,林昌和故渊就钻进了牛车里,放下了车帘。 远处的木林揉了几下眼睛,“方才看见的身影很像太子殿下呢,可他不是被禁足在靠山囤吗?怎么敢私自外出?” 木林眯起眼睛,那小丫头的马车里有古怪! “木林,愣在那干嘛呢?” 苏归收拾妥当,拉开房门就看见了正在走思的木林,自从来了苍州府,这木林怎么总是失神呢。 听见声音,木林赶紧小跑着过去,“正在犹豫要不要叫老爷起床呢,见池小姐和她爹爹已经准备要走了,也没见他们喊您,我在琢磨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呢?” “哦?” 苏归捋了捋长眉毛,看向池鱼已经敞开了的房门,他们要撇下自己走? 理由呢? “老爷不信可悄悄绕道牛车前去掀开门帘看看,池小姐已经坐进去了呢。” 木林眼观六路,跟在苏归跟前已经三十年了,早已摸透了他每一个表情里的意思,看着他此刻的模样,赶紧追了一句。 苏归拧起眉头,脸上显然已经带了怒气,他朝着池鱼的牛车走去。 就在手要扯上车帘时,他陡然转了方向,手指朝着另一边的房门口一指,道:“娃娃,你是想抛下阿爷自己先跑,等着笑话苏爷爷娇气呢吧,你出来瞧瞧,苏爷爷已经起来了,你休想先跑,这次苏爷爷不给你机会。” 木林的脸一僵,他以为这次能知道了马车里的秘密呢,若真是那废太子私自离开流放地,这可是一个重大消息呢,老爷能借此参上一本,没准被重新被召回京城都是有可能的,可…… “苏爷爷早呀。” 池鱼从走廊里走了出来,由池凤鸣抱着,她扬着小胖手跟苏归打招呼。 苏归的长眉毛抖了抖,迈开步子朝着小丫头走去。 “娃娃,你今日坐苏爷爷的马车如何?你进来瞧瞧,苏爷爷的车里可有好东西呢。” 苏归已经忍不住扯着池凤鸣的胳膊就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没等木林摆马凳,一跃竟然自行跳到了车上,掀开车帘,“娃娃,你看,苏爷爷的车里可是有软软的垫子,顶好的香炉,更主要的是,苏爷爷这里有这些。” 苏归已经钻了进去,再出来时,手里拉着四个大食盒,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好吃的。 木林还没从苏归刚才的动作里回过神来,此刻见苏归老小孩似的拖出了他的超级食盒,脸上都跟着臊热起来! 第128章 你还瞧不起苏爷爷了? “咋样娃娃,来这里吧,咱们一起吃呀!” 苏归带着明显诱哄的语气,长得都垂下来的眉毛花白,他还一个劲地在打开那些视若珍宝的食盒。 池鱼在池凤鸣的耳畔低语几句,池凤鸣点了点头,把池鱼抱到了苏归的马车上,深沉幽冷的眸子朝着苏归的老脸上扫荡几下,虽无言语,传递的警告意味溢于言表。 苏归抖动几下长眉,心下却也一惊,这乡野汉子的竟有王者的气场。 “娃娃爹,要不,你也进来,咱们一起吃?” 苏归朝着池凤鸣举手里的吃食。 池凤鸣没好脸色地扭头走了,懒得理他,若不是闺女想找有学问的教书先生,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这贪吃的小老头! 故渊在牛车上浓眉紧锁,苏归竟然把小丫头把持到车上了,这老匹夫莫不是发现什么了? “阿渊。” 林昌拦住要掀车帘的故渊,压低声音朝他摇头。 凤阳县,靠山囤,牛家庄没人认识他,可苏归和他的老管家可常年在宫中走动,那是一眼便能认出故渊的,苏归本就是宰相的人,这若是抓到太子不在流放的可是抗旨不遵呢,这罪名压下来就更难翻身了。 林昌断不能让他出去。 “臭小子安静待着,牛大牛二有分寸,它们盯着呢。” 池凤鸣没有扭头,只拍了拍牛大牛二。 牛大牛二哞哞地叫了两声,回眸不屑地瞪了眼苏归的良驹,这头小崽子太嫩,它们不用费劲都甩出它几条街。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朝着靠山囤走,这一次,苏归舒服多了,沿路还让木林打开车帘欣赏起沿路的风景,这才对嘛,干嘛要跟投胎似的疯跑呢? 苏归悠然地看向前边的牛车,任由它可日行千里又如何?现在不也得压着神通吗,这女娃娃在他手里,看前面谁敢蹦跶。 苏归笑眯眯地把食盒往池鱼跟前推,他自然对她没有任何恶意,打见到第一眼起就喜欢的不行,又岂会生伤害她的心,“娃娃,你尝尝这个,绿豆酥,这个天吃这个能解暑。” 池鱼捏了一块放进了嘴里,苏归捋了捋眉毛,这娃娃可以,“娃娃,给你就吃,不怕苏爷爷下毒呀。” 池鱼差点想翻白眼了,她怕啥,从小就是百毒不侵的身体,他一块绿豆酥能把她毒死,也算他有本事了。 “你还瞧不起苏爷爷了?” “那苏爷爷当真会给池鱼下毒吗?” 苏归赶紧摇头摆手,他还从未想过给她下毒。 池鱼看着苏归可爱又紧张的模样,心头一涩,眼底划过一抹愧疚。 “苏爷爷,别做一个坏人。” 池鱼最后看着有些娇憨的苏归吐出了一句埋在心底的话。 苏归的脸一僵,他还能是个好人吗? 自嘲的笑笑,把另一层食盒又打开,“这里的蜜饯也很好吃。” 木林侧着耳朵,里面的谈话都进了他的耳朵里,心里一直在嘀咕,这姓池的小丫头怎么看都觉得不简单,还有前面的牛车,里面一定有猫腻,他得打起精神替苏归盯着。 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小马驹的屁股上,马驹吃痛,仰头嘶鸣一声,抬起蹄子开始奔跑起来。 牛大牛二见情况不对,那小黑马分明是冲着它们来的,这是想撞车? 撞车? 牛大牛二警铃大作,那马车上可还坐着阿鱼呢,不由地加强了警惕,在小马驹快要靠近它们时,它们一闪把小马驹逼进了一棵大树旁,“哎呦,这小畜生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就狂奔起来,多亏了你的两头牛,不然咱们都得翻车了呀。” 木林见自家的马车卡住不能动了,赶紧跳下马车,狠狠朝着小马驹的腿上踢了几脚,看着已经下了牛车,走到了他跟前的池凤鸣抽了抽嘴角,眼神躲闪的说着。 “阿鱼,你可还好?” 池凤鸣凶神恶煞地盯着木林,眼底的幽暗黑得吓人,木林咽了咽口水,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男人真凶。 “爹爹,阿鱼没事,只是苏爷爷撞到头了。” 苏归握住额头,额头上鸭蛋一样的大疙瘩已经鼓了起来。 “老爷呀,奴才该死,没有赶好马车。” 木林吓坏了,看着身体斜躺着,有气无力的苏归,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爹爹,咱们原地休息下吧。” 池鱼看着池凤鸣,苏归虽然没有啥大事,可毕竟年事已高,被这样一撞,还是觉得头昏眼花,眼前只冒金星。 池凤鸣点了点头跟木林一起进了车里搀扶着苏归躺好。 被木林这样一折腾,他们是七日后才回到了靠山囤。 以前听说过靠山囤穷,而真正到了这个地方,才知道流言不可信,靠山囤不仅不穷,比路过的隔壁几个村子都还有富足。 见有马车朝着屯子走来,齐老头赶紧解下腰间的围裙,擦擦手从晾晒坊出来了。 “阿爷!” 池鱼老远就朝着齐老头招手。 齐老头眼眶一热,他的阿鱼可算回来了,这都走多久了! 池鱼让木林把车停在了晾晒坊,池凤鸣则没做停留径直赶着牛车回了茅草屋。 木林想要去追,可池鱼跟齐老头聊正火热,她不发话,苏归也不催促,木林只能干着急,眼睁睁看着牛车消失在了视线里,盯了一路,就这样让人跑了,他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了眼窝在一个臭老头怀里的池鱼,忍不住想,这小丫头一定是故意的,她在故意拖延时间,好让牛车里的人脱身,他确定牛车里有人,可他没有证据。 这边池凤鸣把牛车直接赶进了院子里,见后面的马车没有跟上来,跳下马车,“臭小子,赶紧下来!” 故渊也利索的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身体才站稳,从茅草屋里走出一行人,故渊眯眼去看,只见一个六十五六模样,身体偏胖,模样慈祥,嘴角挂着酒窝,笑嘻嘻的人迈着官步走了出来。 故渊猛然间竟然没想起来这老头是谁,不过,他一定认识自己,自己也一定跟他见过。 “主子,是瑞王爷来了呢。” 林听雪跟在瑞王封庭的身侧,见故渊迟疑,知道他一定是没想起来此人是谁,赶紧作揖提醒了一句。 第129章 异姓王 瑞王? 封庭? 北苍唯一一个异姓王,先皇一个头磕在地上拜了把子的干弟弟! 他不在他的封地待着跑靠山囤来做什么? 故渊淡下脸色,朝着封庭行礼,“草民拜见瑞王。” 说着他就要跪。 封庭抬手,他身边的侍卫就已经上前扶住故渊,“太子殿下可是要折煞老夫了。” 他这一拜他可受不住,虽说他已被废,可终究是太子,他本就无心他们的权力之争,更不会偏颇与谁,可他血脉在这呢,谁也忽视不了。 “瑞王言重了,草民故渊早已不是太子。” “哎,不谈这个,不叫你太子,老夫就叫你阿渊,一个代号而已。” 封庭哈哈笑着走到了故渊跟前,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的盯着他,九岁的故渊在同龄人跟前个子算是高的,此刻已经到了封庭的小腹处,他弯下腰,盯着故渊的脸,“倒是比三年前老夫见你长高了不少,这模样更是比那木傲洋正派得多。” 故渊脸上仍旧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有淡淡的冷漠,封庭话里的木傲洋便是当朝宰相,他的外祖父了。 不过,封庭说的三年前见过他倒是让他想了起来,是有那么回事,三年前故渊记得封庭携带小女儿进宫感谢故明兰赐婚,当时在皇帝的书房里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才短短三年,封庭怎么都老成这样了? “不知瑞王不远千里从封地来这里,所为何事?” 故渊不去接封庭说木傲洋的话,朝后退了一步又行了一礼,这礼并不卑微,他虽然低眉敛目,可清冷矜贵的模样怎么都改变不了,这一礼只是晚辈对长辈的尊重。 封庭挑眉,好小子,是块可以雕琢的好玉料,能屈能伸。 “老夫还真不是来找你的,老夫是来找乡大夫池鱼的。” 封庭挺起腰背,朝着故渊的身后去看,他已知道乡大夫外出了,虽然都隐瞒了故渊的行踪,可他早已探知到故渊随着乡大夫出去了,这些,他并不会拆穿故渊,只是,他都回来了,那小乡大夫怎么没见着踪影呢。 池凤鸣一直站在牛车旁静静地观察着故渊还有封庭,有故渊在本也轮不到他上前回话,只是此时听见封庭是来找闺女的,心不由得紧了几分,方才林听雪说这老头是瑞王,这官职可不小呢,他找自家闺女干什么? 故渊已经听见身后池凤鸣的靠近声,他不动声色地挪动了几下,挡住还想往前的池凤鸣,抬眸看下封庭:“乡大夫就在后边,应该即刻也便到了,瑞王先请坐,木姨,上茶。听雪姐姐,去迎迎阿鱼。” 故渊朝着院中的小石凳旁引着就已做了安排。 封庭也不阻拦,随着故渊的动作挪到了石凳旁坐下,乡下有这样清幽的院子也属实不错了,尤其这院中茂密粗壮的老槐树遮挡住了所有的太阳,尽管这样酷热毒辣的日头,坐在石凳上都不觉得热。 林听雪的小碎步走得很急,池凤鸣转身也跟了出去,才出院门就拉住了她的胳膊,“林姑娘,院中之人是何人,为何来找阿鱼?” 林听雪早已满头大汗,这糙汉子不曾在这些尊贵的人精跟前服侍过,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危险,这些人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那句话说得不好了就能送了命,别看着瑞王笑呵呵的,那可是曾经先皇的拜把子兄弟,朝代更迭,多少从龙有功的大臣都没有善终,而他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有自己的封地,在这样的人跟前说话能不紧张吗? 池凤鸣这才注意林听雪的脸色苍白,双手颤抖个不停,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这酷暑天里她的手冰得厉害,“别怕,有我在呢。” 低沉的一句话像一个火种扔在林听雪的身上,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尽管知道这个糙汉子没有跟院子里人抗衡的能力,可有他这句话就够暖心的。 林听雪点点头,都忘记自己的小手还在人家掌中呢,“此瑞王便是中州之主封庭,此次前来是带了驻兵的,听雪猜测八成是跟前些天咱们发现的矿有关。” 池凤鸣稍稍松了口气,两人这才大眼瞪小眼,林听雪的脸腾一下子便红透了,赶紧从池凤鸣的掌中去抽自己的手,池凤鸣也不好意思的转身佯装挠头。 “爹爹,听雪姐姐,干嘛站在门外,怎么不进院里?” 齐老头抱着池鱼,身后跟着苏归,三人都走进了两人都没发现。 “阿鱼!” 两人不约而同地不好意思地叫池鱼。 池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的身上转,怕他们尴尬只笑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定睛在林听雪身上,“听雪姐姐,听阿爷说屯子里来了个派头十足的老头,还带着兵呢,可是来找我的?” 林听雪赶紧上前一步,拉住池鱼的胳膊,不让他们再往前走,先低声把院子里封庭的情况大致说了下。 “哦,瑞王竟然会来!” 苏归倒是先惊讶起来了,知道苍州府最近会有上京派驻来的大人物,只是没想到会是封庭。 “嘀咕够了就进来说话。” 封庭亮如洪钟的嗓子一扯声音直接传到了院子外。 “呵,臭老头,谁嘀咕了。” 苏归一甩袖子,率先进了院子,气哼哼的到了封庭跟前。 “你个老匹夫说谁嘀咕呢?” 封庭一看朝着自己压下来的人影竟然是老熟人。 “苏归大人,您不在宰相跟前出谋划策,怎么跑这穷乡僻壤了?” 封庭都要被气笑了,这两人只要见面都说不上三句好话,其余都是在互掐。 苏归被封庭一句话气得哼哧哼哧好半天接不上话,这老匹夫不会不知道自己被免职了,在这笑话他呢。 “苏爷爷是我请来的教书先生。下官池鱼拜见瑞王。” 奶声奶气的小软音打断了两个老头的剑拔弩张。 虽然经过了七日的颠簸,小襦裙也皱巴巴的,可池鱼一张笑脸上染着太阳的灿烂,梨涡就在嘴角边,深深两颗,笑意都在里面,一双如星子般的大眼黑白分明,一切的狼狈都遮盖不住她甜美的模样。 封庭一震,看清楚池鱼的模样后,心尖猛颤! 第130章 宣旨 “你就是乡大夫池鱼?” 封庭已经站了起来,越过还在气哼哼的苏归,径直走到了池鱼跟前,甚至蹲下身子,目光跟池鱼的持平,就这样毫不避讳地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眸子。 像,实在太想! 他压抑住心底的波澜,尽量放松脸上的线条。 池鱼点点头,不躲不闪地也在他的脸上来回巡视,瑞王的面相倒是和善。 “好,好,好!” 封庭连说三个好字,似乎再找不到其他多余的语言,他拉过池鱼的小手朝着石凳走去,到了石凳边拍拍故渊的肩膀让他起来给池鱼让座,他要让小丫头坐在对面,他想看着这张脸。 故渊没有言语,从石凳上从容站起来。 苏归抖了抖眉头,竟没想到这三岁的女娃娃竟然是乡大夫,这次还真是眼拙了。 不由得多看池鱼几眼,看来这丫头当初接近他是早有预谋的。 目光又移向院中的故渊身上,清冷矜贵的模样很有辨识度,一眼便能分辨出他的与众不同,骨子里的高贵气质一身粗布遮挡不住。 原来这小丫头是为了这位而找上自己的。 嘴角微翘,一个穷乡僻壤的茅草屋院落里竟然能一下子聚集这么多达官贵人,普天之下也算是奇事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反感这娃娃,反倒还稀罕得紧呢。 看好戏的心有起了,他看向封庭,心下好笑,这老匹夫的态度很嚣张呀,也太不拿太子当太子了吧,尽管他已经被废,可终究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这瑞王就这样把人家赶了起来,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他看好戏地望向小太子,犹记得这孩子心气极高,被这样折辱,还不得把桌子掀了? 可故渊只默默地站到了小丫头身后,同小丫头一起沉默的望向封庭。 竟然不爆发? 这太子的脾性还改了? 木林也悄然到了苏归身边,刚才小丫头的话一出口,他也吃了一惊,但终究是常年跟在大学士跟前的人,见惯了大场面,尽管心底惊涛骇浪,可脸上依然平静如波,他看向跟前,只盯着故渊,这就是那天在牛车上一晃而过的身影,半点错都没有,可人家现在就在靠山囤,谁能站出来说他曾离开过? 他看向刚坐了下去的封庭,他可比他们早来院子里,故渊是不是才从牛车上下来,或许封庭能知道一二。 悄悄扯苏归的衣角,苏归回头看一眼木林,皱着眉头问了句:“怎么了?” “这前太子殿下似乎也才从外边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风尘仆仆的劲呢,您不如向瑞王爷打听下看看。” 木林说得隐晦,可该点明的要点一个没落。 苏归没应承,只压了压眉头,眼底的不悦第一次显现。 “二位也别瘆着了,坐下吧。” 封庭指了指空着的座位,让故渊和苏归坐下,只是别坐在他手边,他不习惯,也别坐在小丫头手边,影响他的视线。 故渊和苏归就坐在了跟两人隔开的位置上,木素菊的茶也沏好端了出来,小心地摆在了石桌上。 扑鼻而来的香气让封庭的心一沉,眼前的小丫头真是越看越想自己的小闺女。 可现在是在靠山囤,跟他闺女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更何况,闺女的闺女好好在上京将军府待着呢,他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敛起心思。 “本王此次前来是奉了皇命,前来驻守凤形山的,同时带来了皇上的圣旨。” 封庭的声音很有力度,洪钟一般淳厚有力。 “池鱼听旨。” 封庭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卷轴,缓缓打开。 池鱼眨巴着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故渊和苏归已经站了起来,离开石凳。 故渊见小丫头坐着没动便想到,一定是她不知道怎么接旨,便几步到了她跟前,附到池鱼耳边低语几句,抱着她从石凳上下来,拉住她的小手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满院的人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苏归竟没想到上头派驻下来的人会是封庭,池凤鸣更是听得心头一惊,不由得抬起头来盯住了封庭手里那卷明黄的圣旨。 “下官池鱼接旨。” 池鱼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找自己,发现玄铁矿也不是她一人的功劳,他的儿子也占了大半的功劳呢,怎么不提呢,明眸望向故渊,故渊摇了摇头,用嘴型让她学自己的样子,池鱼只能先照做,学着故渊的样子,双膝跪下,虔诚地俯身下去。 封庭宣了圣旨,最主要的意思是对池鱼发现玄铁矿做的嘉奖,册封了她为凤阳县县主,说给的其他奖赏都在路上,到时候会有专人送来。 封庭宣完圣旨,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池鱼快谢主隆恩吧。” 他举着圣旨,已经把眼下的小人搀扶了起来,竟还弯腰亲手拍掉了她膝盖上的两簇灰尘。 池鱼叠手福礼后双手接过了那卷明黄,然后交给了身侧的池凤鸣,池凤鸣双手接过放进了怀里。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纷纷给池鱼道贺。 齐老头只惊呼:“俺滴娘呀,俺滴娘呀!” 打死他都不敢相信竟然见到了王爷,更没想到靠山囤竟然出了一个县主! 他此刻虽然如尘埃一样的存在,可也不能说退出就退出,不然他早去取来那面铜锣,敲着去报喜了。 县主,他的阿鱼竟然是县主了。 心底的浪花一朵接连一朵地激荡起来。 看着眼前的小丫头被众人包围着,封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是这么多年来宣读圣旨最开心的一次,骄阳下小丫头粉嘟嘟的小脸上坠着光亮,额间黑色的火焰胎记随着头帘地晃动,一闪闪地跳跃着。 “等下!” 突然,封庭眼眸一眯,两步上前,接过正要被抛起来的池鱼,颤抖着双手掀开她厚重的头帘,那处烈焰就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了封庭眼前。 “这是?” 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颤抖,手指想要去碰她的额头,又觉得太失礼。 “这是小女小时候不小心磕到后留下的疤痕!” 池凤鸣警惕地从封庭的怀里夺下了池鱼,一脸紧张的说道。 第131章 达成了一致 齐老头和故渊都是一愣,池凤鸣竟然说了慌,池鱼额间的烈焰明明是天生的胎记! 池鱼也不明所以地看向池凤鸣,池凤鸣只紧着眉头跟她摇了摇头。 池鱼便什么都没再问。 “原来是个疤,我还以为跟我小女儿一样是天生的胎记呢。” 封庭满眼遗憾,这孩子的五官,甚至笑容,跟他可怜的女儿简直一模一样。 “瑞王若是没别的事,还请离开吧,阿鱼也累了,需要休息。” 池凤鸣的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尤其在听说瑞王名封庭时,早已戒备上了,此刻更忍不住直接下了逐客令,也不管跟前之人到底多大的官,反正他就是一个乡野村夫,没什么教养可言。 他箍着池鱼的臂弯越来越紧,生怕谁会来抢走池鱼一样。 封庭也没料到池凤鸣竟然会直接赶人,凝眸看向一脸戒备的男人,心底的疑虑悄然升起,面上倒什么都不显:“那池县主先行梳洗休息,老夫改日再来,这段时日我就驻扎在凤形山,池县主也可随时来访。” 宽袖甩在背后,封庭跺着步子朝着院外走去。 池凤鸣浑身一软,颓然地坐在了石凳上,“爹爹。” 见池凤鸣脸色苍白,池鱼轻轻喊了声,小胖手捧着池凤鸣的脸颊让他看着自己的眼。 池凤鸣六神无主,想要躲闪,可闺女哪里肯让他回避。 “爹爹,他也姓封!” 聪明如池鱼,她早已从池凤鸣的异常里嗅到了什么。 那日,她记得爹爹说娘亲的名字叫:封揽月。 封,封,都是一个姓,会这样巧吗? 故渊离他们近,也听见了池鱼刚才的话,凝眸看向池凤鸣,今日的他的确一反常态,太过明显。 池鱼的一句,他也姓封,倒让故渊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段记忆,便是封庭说的三年前的一面之缘,他依稀记得封庭带着前去谢恩的少女很好看,额间一簇血红烈焰,如同此刻池鱼眉宇间的一般,只是颜色不同,那少女的名字叫封揽月。 猛地抬头去看池凤鸣,故渊突然明白了,难怪那日池凤鸣说池鱼娘亲名叫封揽月时,他觉得似曾听过,原来竟是瑞王的女儿吗? 池凤鸣把头埋进闺女的肩头,喃喃道:“阿鱼,爹爹累了,爹爹的真的好累。” “好了,爹爹,咱们回屋休息。” 池鱼拍着池凤鸣的后背,什么也没再说。 池凤鸣抱着池鱼朝着后院木屋走去,脚步沉重。 池凤鸣进屋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一下午连带第二日的一整天,若不是池鱼亲自探地脉确定池凤鸣没事,还真的以为他睡死过去了。 苏归被安置在了靠山私塾里,靠山私塾是月余前池鱼便安排搭建起来的,这两日苏归倒也自在,吃到了梦寐以求的提拉米苏,餍足地在小院里打着扇子晒太阳,故渊没来找他,他也没去主动拜访,倒是木林催促了他几次,让他去凤形山拜访瑞王。 他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在靠山囤靠山私塾做条咸鱼,从未有过的闲适让他很是惬意,尤其每日里娃娃送来的饭菜格外的合他胃口,那滋味从前在上京最有名的酒楼里都不曾吃到过。 “苏爷爷,可适应了靠山囤的风土?” 池鱼和林听雪进了靠山书院,林听雪托着一壶新泡的柠檬茶。 苏归老远就闻见了酸酸甜甜的香味。 从太师椅上坐直身子,他知道娃娃这几天也该找他摊牌了,毕竟煞费苦心把他诓来不是让他养老的。 “老夫一把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只能艰难适应喽。” 他端起林听雪斟来的水,一口下去,满腔都清爽起来,恹恹的精神都被赶走了。 “辛苦苏爷爷了,一会我便上山去给你配治疗消渴症的药材。” 苏归一愣,原本以为娃娃也就是随口一说,就是诓骗他的一个理由,看在那些好吃好喝的份上,他也没生池鱼的气,这件事就当她没说过,而今,她竟然又提起,还这样煞有介事,一本正经的。 “你当真能医治这病?” 池鱼点头,她早就承诺过的呀,这老头记性可不好。 “那我可就当真了,可就开始期盼了?” 苏归的眼里都是亮晶晶一闪一闪的光亮。 池鱼见他娇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爷爷好好休息吧,晚上熬好了药给你送来。” 池鱼起身,拍了拍手。 “娃娃,你也该给我分配任务了吧。” 苏归于心不忍,终还是自己开口问了池鱼。 池鱼的唇角微翘,转身时已经敛了小狐狸得逞的得意。 “苏爷爷当真想领任务了吗?” 呵,这狡猾的奶娃娃,还学会他的口吻了! 罢了,他也学着她的样子,点了点头。 池鱼朝着门口喊了声:“阿渊哥哥,出来吧。” 故渊清冷不苟言笑的小模样便出现在了苏归跟前。 苏归的眉毛忍不住抖了抖,一群小狐狸。 “苏爷爷,我先给你郑重介绍下,这些时日,您吃的糕点,饭食,都是出自我阿渊哥哥之手。” 池鱼拉着故渊的手一同站定在苏归跟前,小嘴里有得意。 苏归再次一愣,比知道了娃娃是乡大夫,知道了娃娃真的肯想办法治疗自己的消渴症更让他惊讶的是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肯洗手做调羹,还做的如此之好! “苏爷爷若是肯把满腹诗书教给我阿渊哥哥,我们愿意给您满腹美食,咱们做交换吧?” 小狐狸娃娃眨巴着调皮的大眼,看着眉毛一抖一抖的苏归。 威胁,妥妥的威胁,小狐狸娃娃的言外之意若是他不肯交换,往后就没得吃了呗? 这比要他的命更让他难受,这娃娃该知道的呀,一个老饕失去美食,谁能想想? 苏归的眼都要瞪出来了,早知道会是这样,“您只是这丫头的阿渊哥哥吗?” 苏归终还是排斥教授故渊的,毕竟他是宰相木傲洋的人,谁都知晓。 “贱民故渊,请苏先生手下。” 故渊握手行礼,虽还是清冷的样子,可拜师求学的这一刻没任何身段。 尤其一句‘贱民’更是抛却了那曾经的光环,太子早已是从前。 既然都已过去,他苏归也被免职,他还纠结个什么劲? “你这女娃娃厉害的很哦!” 苏归拉了池鱼到跟前轻点了下她的额头,这件事算是达成了一致。 第132章 小哥哥,这个可甜呢 “老爷,您还真打算在这靠山囤住下了?京城那么大一摊子事等您去主持呢。” 终于送走了那小丫头,木林跪在了苏归跟前,一把年纪了,眼圈红红的盯着苏归。 苏归拧着眉头,又喝了几口林听雪泡的柠檬茶。 “木林,你也喝一口,这大热天的。” 苏归起身给他亲自斟了一杯,木林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向苏归,一时间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三十几年了,按理说,该让你赋闲的,可老爷我的心事终还是没了呀。” 木林终于悄悄松了口气,他还记得自己的理想就行。 “这次若不是您惹怒相爷,怕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不过,相爷一向看重您,若是您这次能如了他的愿,重新回朝官复原职也都是小事呀。” 木林一直都没起来,好言相劝。 “我自有安排!比不会让相爷失望。” 苏归缩了缩眼眸,看向苍龙山的方向。 “那我是否晚些时候去回绝了池县主,您身体抱恙不能教授那位了?” 既然还记得自己是宰相的人,那必然不能收故渊做弟子,不然这要是传到上京,苏归可就百口莫辩了。 可谁知,苏归竟然摇了摇头,“以他的学识,本也用不着我来教的,他既然顺从了娃娃的安排,自然不是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既然如此,咱们干嘛还非要费劲做坏人,来都来了,这样岂不更能深入获取信息?” 木林一愣,还是老爷的头脑聪明,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想要靠近凤形山,想要协助相爷怕也不是容易的,而今能待在前太子跟前,各种机会便多的是了,毕竟他的身份不容任何人忽视。 …… 这边再说已经在凤形山安营扎寨的封庭回到营帐便命人取了纸笔,一封是写给四个儿子的,一封是上报故明兰的,他的儿子三个在中州,最小的一个在宫中做了大皇子的伴读,唯一的女儿也被故明兰指婚给了镇南将军南铭轩,都说瑞王对故明兰极为忠诚,他能不忠诚吗?五个孩子,两个都捏在了他的手里! 封庭研磨执笔,脑海里全是池鱼的模样,他必须把中州的三个儿子都招来见见池鱼,在给宫中的小五修书一封,让他去趟镇南王府,看看她的宝贝闺女清醒没有,三年了,她的女儿一直都没睁开过眼。 书信封好,八百里加急送了出去。 倘若这小丫头跟自家真的没关系,他也要想法发生点关系,挠挠头,该想个什么办法呢? 坐在太师椅上,翻来覆去,脑袋瓜子都要裂开了,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封庭有些烦躁,踱步出了营帐,这凤形山说来也奇怪这么高的山脉,竟然长不起来大树,上面都是荆棘。 眯眼朝着远处眺望,一簇荆棘里游走的青蛇映入了他的眼里,顿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来人,给我捉蛇。” 有了主意,封庭难以抑制的心情大好起来,侍卫很快过来,在封庭的指挥下,十多条碗口粗的大蛇被捉了回来,他眯着眼看了看这些阴冷的家伙,不禁缩了缩脖子,说实在的,这玩意着实让人稀罕不起来,可为了能跟小丫头发生上关系,他咬着牙多看了它们几眼。 “池县主,王爷邀您明日前往凤形山进行会晤。” 身着戎装的侍卫拿着封庭的拜帖出现在了茅草屋。 池凤鸣一听是封庭的邀约早已竖起了浑身的刺,握着手里的农具只想把侍卫打走。 “请先坐下喝杯茶。” 池鱼让了侍卫坐到石凳上,木素菊捧了茶出来。 “瑞王可有说是何事?” 小奶音软糯糯的,才坐下来的侍卫又赶紧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团娇软。 “不要紧张,小哥哥快坐下。” 池鱼去扯侍卫的衣袖。 小软嗓里飘出的一句小哥哥,让侍卫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松弛下来,这样软萌无害的娃娃的确招人稀罕,他不由自主地又坐了下来,捧起茶杯喝了一口,也不敢抬头去看池鱼。 “小的确实不知,不过这几日王爷都在为凤形山里的东西发愁呢。” 侍卫没有点名说玄铁矿,据说西凉那边已经开始有动静了,也是冲着玄铁来的,这玩意跟眼前的软娃娃一样招人稀罕。 池鱼心下了然,自然也知道玄铁的重要性。 “小哥哥帮我回禀王爷,明日午时前一定会到。” 甜美的笑意就在梨涡里,池鱼又给侍卫倒了一杯茶。 “小的一定带到。” 侍卫把池鱼斟来的茶一饮而尽,抹了把嘴站了起来,青涩的脸上皮肤黝黑,让人不容易看出他的年纪,可他有时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他年纪不大。 “小哥哥,把这个带在路上吃。” 池鱼从包包里掏出一把糖,这是故渊最新给她做的,不易融化,上面裹了油纸,易于存放,想吃了拿出来,撕开油纸就能吃。 “小的可不配吃。” 小侍卫受宠若惊,赶紧推拒,可池鱼已经捧着踮着脚塞进了他的腰带里。 她剥了一颗放进了自己嘴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小哥哥,这个可甜呢。” 一缕缕香甜从她的小嘴巴里飘散出来,小侍卫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方才还要往外掏糖的动作就停滞了下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黝黑的脸上格外清亮,“那小的谢过县主。” 他咧嘴一笑,整齐的白牙就露了出来,他也剥了一颗放进了嘴里,从未尝过的味道迅速袭来,从此以后这个味道便让他惦记了一辈子。 “封明阳那臭小子还没回来吗?” 封庭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营帐外的人面面相觑,按照道理也该回来了,可那小子连个影都没有。 “启禀王爷,还没回。” “臭小子,还整天说自己腿脚最快,这次回来看我不拧你耳朵,让你整天说大话。” 正在路上骑着快马飞奔的封明阳打了好几个打喷嚏,他赶紧握住腰带里的糖块,生怕一个震动给洒出来了,他只舍得吃了一块,剩下的,他要留着! 夕阳西下时,封明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直接朝着瑞王的营帐跑去。 第133章 想让你做瑞王府的小郡主呢! 翌日晌午前,靠山囤的牛大牛二果真出现在了凤形山,牛车上坐着黑着脸的池凤鸣。 一路上他都没说话,池鱼塞了一颗糖到他的嘴里,糖块融化,甜丝丝的滋味裹不住他心底的苦,只要想到封庭的封姓,池凤鸣连饭都吃不下,生怕这个封真的跟当年那个女人的封是一家,虽然那个女人已死,可若真的是瑞王的女儿,那他必然不会让女儿的遗孤再跟着自己! 养了三年的娃娃,池凤鸣觉得自己只是没怀她而已,整颗心都在她身上,比亲生的都亲。 可闺女越是懂事,他越发的纠结,若瑞王真的是闺女的外祖父,他不应该阻拦他们相认的呀! 糙汉子的心都要被折磨坏了,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问题。 牛大这次没跟他心心相印,牛蹄子奔得飞快,他还没理清楚思路呢,凤形山就到了。 牛大一声嘶鸣传得老远,已经有人禀告了封庭,封庭掀帘而出亲自去迎接了。 “阿鱼,真是辛苦你了,来我抱你下来。” 封庭生龙活虎地到了牛车前,池凤鸣才跳下来,人还没站稳,封庭已经朝着车上的池鱼伸出了胳膊。 池凤鸣咬着腮帮子看着封庭,在池鱼跟前他竟然来本王都不称呼,直接说了我,这是对池鱼有多喜欢?酸溜溜的滋味又蔓延上来,一路上吃下的两颗糖没了半点残存的甜蜜。 他望着池鱼,没有他的示意,池鱼没有让封庭抱。 这点倒是让正在生闷气的凤鸣好受了些,对等着他示意的池鱼点了点头。 池鱼这才让封庭抱到了怀里。 孩子独有的奶香气飘了起来,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连这气味都跟他女儿小时候的一样。 “我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好玩的,我带你去看看。” 封庭的声音洪亮,每次一开口就像敲响了一口洪钟。 此刻,半个营帐都知道瑞王盼星星盼月亮的人来了。 可谁都不敢转头去看,甚至连封明阳都笔直地站在封庭的营帐外,没有一丝懈怠。 “小哥哥!” 却在池鱼经过封明阳时,扯开小软嗓朝着封明阳叫了一句。 封明阳赶紧转身,恭敬地喊了声:“县主。” 却不敢抬头去看池鱼。 封庭哈哈一乐,“阿鱼认得他?” “他是昨日给阿鱼送信的小哥哥。” “嗯。” 封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池鱼的脸上看出来她很喜欢封明阳的,就是觉得,只要小丫头看到了眼里的,他都要弄给她,“臭小子,跟进来吧,今日就由你伺候池县主。” 封庭这话自然是对封明阳说的。 封明阳一愣,有些不敢置信,赶紧抬头去看封庭。 “臭小子,机灵点!” 封庭腾出一只手朝着封明阳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这孩子跟了他三年了,因曾救过自己一命才留在了身边,起初封庭以为他是个哑巴,因为连续两年他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却也肯吃苦耐劳,在军营里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因为他不说话,封庭无奈才给他取了名字叫封明阳,就这样留在了身边。 封明阳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此刻只一个劲地点头,掀开帘子让几人先进去。 池凤鸣在经过封明阳跟前时,跟他对视一眼,也认出了这是昨天到茅草屋的侍卫,哼了一声跨进了营帐里。 才进去,池凤鸣的心就凉了,这封庭若真是闺女的外祖父可怎么办,这人太会笼络人心了,半个营帐里都是吃的和玩的,连同小娃娃爱玩的小木马都整来了。 池凤鸣一时看得眼热,心下嫉妒得很,偏这个时候,封庭还开口说了句:“阿鱼,快来骑这个,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做的呢。” 池凤鸣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编的那些不入流的小兔子,小锦鲤…… 池鱼被封庭放在小木马上,还别说,这木马做得倒是精致,轻轻一动小马还会来回晃动,像真的在跑一样,虽然她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从前没玩过,眼下倒也稀罕。 “这是南夏进宫过来的荔枝,很甜的,整个皇宫也就三筐,我也才得了一筐,你快尝尝,若是觉得好吃,这些都给你镇上。” 封庭说着已经从冰块上拿下一颗新鲜的荔枝,拨开了外壳,趁着池鱼还没说不要时塞进了她的嘴里。 苍龙山上的确没有这个滋味的果子,还真是甜呢,被冰镇着,吃起来更加香甜可口。 漂亮的小脸上一双眼早已弯成了月亮,封明阳已经接替了封庭剥荔枝的活,见小丫头吃得高兴,手下的动作飞快。 池凤鸣的心口不仅光酸溜溜的,此刻还闷闷地疼。 “小哥哥,阿鱼不能再吃了,肚子都要撑了。” 池鱼实在吃不下了,看封明阳还要剥赶紧开口阻止,她玩也玩了,吃也吃了,总归该说些正事了吧,她不认为大老远的,一个堂堂的瑞王会显得请来她吃喝玩乐! 封明阳把最后一颗放进了池鱼的嘴里后,还真听话的住了手,站在她的身侧,等着封庭下一个指示。 “瑞王,您让下官来所谓何事呢。” 池鱼也从小木马上下来了,朝着封庭叠手福礼,从进了凤形山到进了营帐,她可还没行礼问安呢。 “阿鱼以后不用给我行礼,把我这里当家就好。” 封庭看池鱼开始一板一眼了,赶紧活跃气氛,刚才多好,一边吃着一边玩着,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吗,当什么乡大夫,做什么县主,若是做了他王府的小郡主,那一辈子只吃喝玩乐就好呀。 他眨巴着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池鱼,想让池鱼自行领会了他方才心底嘀咕的话,不都说这丫头决绝顶明吗?那应该能听见他心底的声音吧,快听听来吧,我想让你做瑞王府的小郡主呢! 池鱼皱眉,着实没明白眨巴着眼睛什么话也不说的瑞王是几个意思? 回头看向池凤鸣,池凤鸣耸耸肩膀,这瑞王莫不是脑子有病吧。 池鱼又看向一旁的封明阳,封明阳也正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家的瑞王。 这瑞王见几人都没听到他心底的呐喊,气得伸手拍在封明阳的头上:“臭小子,不是让你机灵点吗?本王都说了让阿鱼把本王这里当家,当自己家里呀!” 第134章 毒蛇 封明阳黝黑的脸先是一白随即便红了起来,他也拍着自己的脑袋,小声嘀咕了句:“还真是不够激灵的傻瓜。” 从封庭的脸上挪开目光,封明阳对视上池鱼的明眸,“县主,您就把瑞王当自己的亲人吧,小的看您也只有池老爷一个至亲,我们瑞王还缺一个孙女呢,做瑞王的小郡主吧!” 封明阳使出了十三年来所有的胆量,说完这席话浑身都湿透了,双腿虚软得几乎要站不住了,他觉得自己猜对了王爷的心思,也听明白了他咬牙切齿的原因。 便自作主张地跟池县主提出了那样无理的要求! 悄悄抬眸去看封庭,他正冲着封明阳暗自投笑脸呢,若不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他真想把这小子抱起来转三圈,深得他心呀! “下官以后不敢吃荔枝了。” 池鱼听完封明阳的话,赶紧站直了身体,小手垂在两侧,一双大眼里都是惊惧。 吃了人家的嘴短,她还玩了人家的玩具,这下好了吧,要给人家当孙子才能行了。 池鱼真想把吃进去的荔枝都呕出来。 封明阳和封庭都是一愣,脸上的喜悦也僵硬在脸上,他错愕地看着跟前的奶娃娃,这是被婉拒了,做瑞王府的郡主难道不比这乡大夫,县主来得更荣耀吗? 他可是北苍国唯一的异姓王,就算是当今皇上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王叔呢。 封庭气的浑身颤抖,可不能给奶娃娃撒气,更不能露出任何的凶恶之相,只能忍着心口撕裂的疼,蹲下身子,强迫自己的笑容营业,“阿鱼怎么吓成这样啦,封爷爷喜欢阿鱼,难道阿鱼感受不到吗?你瞧,昨晚为了给你做小木马,封爷爷的手都被挤破了呢。” 说着封庭竟然举起包着纱布的手在池鱼跟前晃了晃。 池鱼小眉头一紧,瑞王的确慈眉善目,而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瑞王亲近,可也不能就这样认了做爷爷呀。 看着封庭手指头上厚厚的纱布,池鱼的心尖上有酥酥麻麻的隐痛,让她很不舒服。 “好了,好了,不要为难,才三岁大的孩子皱什么眉头,这又不是买卖,我还能强买强卖不成?来,咱们坐下来说要事,这事暂时翻篇了。” 封庭看着奶娃娃的表情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定,心一个劲的往下沉,他真的好像把池鱼养在自己身边呀。 眼眸朝着木椅的暗处看去,这是最后一步了,若不是逼不得已,他还真不愿意走这一步。 池鱼见瑞王不再说什么,悄悄松了口气,转头去看一直黑着脸的池凤鸣。 池凤鸣也听见了瑞王的话,死死捏着拳头,指甲都陷入了掌心里,这一个两个地怎么都想跟他抢闺女,先是一个齐家,再是整个靠山囤,后来又来了一个苏万锦,现在再来一个王爷,这官位一个比一个大,他这个农家汉子出身的爹爹,都快要被人家一个个的比成渣渣了。 这若是哪天被皇帝看到了难不成也想要认亲戚? 池凤鸣纠结到一块的眉头疙瘩解不开了。 眼珠子能看见小闺女在看自己,可大脑却接受不到任何指令,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封庭对自家闺女的喜爱一目了然,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可他难道就是表面肤浅的爱了? 心下实在不服,池凤鸣此刻甚至下定了决心,决定晚上回去后要去求苏归,也收了他做学生吧,他要变强,他要变得有学识,他要考取功名,做闺女的大树! 只要他足够强大了,看将来谁还总觊觎自家闺女! “阿鱼,其实今天让你来是想商量下锻造营建设在什么地方更合适,玄铁矿眼看就要开采出来了,那些西凉人不会眼睁睁看着这块肥肉落在咱们嘴里的,据说他们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所以,这边要加快进度了,我想一边开采,一边锻造兵器。” 池鱼和封明阳都是一愣,这等军事要密他竟然一点都没避讳他们! 池鱼看封庭已经坐到了木椅上,看着他的眼,等着她回答问题呢。 她闭眼把凤阳县的地貌在脑袋一边过着,一边朝着木椅上靠。 “阿鱼,小心!” 池鱼还没复盘完所有的地形山脉,封庭一声惊呼把她惊得赶紧睁开了眼睛。 只见三四条碗口粗的绿蛇齐刷刷地咬住了封庭的胳膊,而他正是为了救自己,这些蛇躲在了她的木椅后,只待她靠近了好上来就咬,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封庭用自己的胳膊挡住了毒蛇的獠牙。 “瑞王!” 三声惊呼不约而同的响起,封明阳的脸彻底白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了,他紧张时如同高兴时一样,嘴就张不开了。 封庭的脸已经黑了,嘴唇也青紫,的确是毒蛇。 “爹爹,快出去喊人叫军医。” 池鱼已经两手并用捏住了几条蛇的七寸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池凤鸣也已惊醒,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争风吃醋,瑞王竟然能用自己的身体给闺女挡毒蛇,他的身份何等尊贵,竟然能连命都不要了? 脚下如风,池凤鸣几乎是飞奔出去的,不能让瑞王出事,先不说他是不是跟封揽月一个封,就冲他今天护着自家闺女的样子,他也要他好好的。 池鱼摔死蛇后抱住封庭的胳膊张嘴就朝着伤口吸去。 “县主!” “阿鱼!” 封明阳和封庭都已阻止不已,她的小嘴已经含住了他的伤口。 封庭一恼,用力就要抽回自己的胳膊,若是让池鱼也中毒了,他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吗? 可奈何此刻浑身无力,才动怒,不仅头开始发胀发晕,心口也开始钻疼。 “封爷爷,您别动怒,也别动,先平躺下,不要怕,阿鱼在,不会让您有事的。”依旧娇软的小奶音里全是紧张,封庭只能听话地乖乖躺了下去,他早已知道池鱼医术了得,就算被毒蛇咬了她也能救,就算她救不了自己,军医也早已在帐外候着了,只是没想到小丫头竟然用嘴巴给他吸毒血! 看着眼前跟自己女儿如此相像的一张脸,封庭的意识都开始模糊,嘴里不断地叫着一个名字…… 第135章 可怜的揽月 “揽月,爹爹的月儿。” “月儿!” 封庭迷迷糊糊地抓住池鱼的小手,青紫的嘴唇轻启。 池鱼浑身一僵,瑞王刚才叫的是揽月?封揽月! 眼泪立刻蓄满了眼眶,池鱼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她永远忘不了那日爹爹说出来的那个名字,她的娘亲就叫封揽月,那此刻眼前的老人竟真的是自己的亲人! 不,她不能哭,不能走思,现在娘亲的爹爹需要她的救治! 池鱼咬住嘴唇,让自己清醒起来,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摒弃一切杂念,池鱼再睁开眼时,眼底清明,冷静,她又俯身给封庭吸了几口血,直到伤口里流出了鲜艳的血,才扯了衣服迅速地缠绕在封庭的胳膊上。 “小哥哥,快过来帮我。” 小手早已没了力气,池鱼只能喊一旁傻愣着的封明阳。 封明阳哦了一声,抓起布条在池鱼的指导下先阻断了余毒蔓延。 “瑞王,先吃了这个。” 一枚紫色的果子捏在了指尖,池鱼抱着封庭的头,奶娃娃的气息就传进了封庭的鼻子里,他吸了一口,心下才逐渐平静下来,可眼睛仍旧没睁开,“月儿,是你来看爹爹了吗?爹爹想月儿,一别三年,只说你生产时伤了身子,至今昏迷不醒,爹爹知道,是爹爹害了你,你本不想嫁的,都是为了爹爹,我可怜得揽月……” 封庭嘟囔着嘟囔着竟然哭了起来。 小果子被池鱼捏爆,汁水顺着封庭嘴巴张张合合间倒也滴了进去。 做完了这些,池鱼才发现她的手已经颤抖得无法自已,这次她听得更清楚,瑞王嘴里念叨的名字的的确确是‘揽月’。 再也控制不住,大颗的泪珠子啪啪啪的掉在了封庭的脸上,一些还砸进了他的嘴里。 封明阳看着池鱼哭了,赶紧跪在了她跟前,想要抬手去擦她的眼泪,又怕自己的手太脏,他的眼圈也红了起来:“是哪里疼吗?” 刚才她可是用嘴巴吸的毒血,她才三岁,这万一毒血流进了嘴里,岂不是也会中毒。 池鱼只哭得更凶。 池凤鸣和军医进来时就看见了这样的情景,他的腿都吓软了,从未见过闺女这样哭过,扑过去抱起闺女时,她顺势软哒哒地倒在了池凤鸣的怀里。 “军医……” 池凤鸣几乎是跪着挪到军医跟前的。 夕阳西下时,一老一小才悠悠地睁开了眼,正对的两张床上躺着两人,两人同时睁开的眼,转头便看见了彼此,看清楚彼此的脸后,一老一小竟然都裂开嘴笑了。 “傻瓜!” 同时出声的两个字,两人的嗓音都沙哑着。 “小丫头,你为啥也晕了?” “老头,你为啥要救我?” “对哦,我救了你哦,这可是救命之恩哦。” “那你想怎样?” “做我瑞王府小郡主可好?” 封庭眨巴着红彤彤的眸子期盼地看着对面躺着,也正悠悠看着自己的奶娃娃。 池鱼的小嘴嗫喏一下,还没发声,帐篷的帘子被人猛地掀开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传来,几道身影就到了跟两人跟前。 “父王……” 一阵嘈杂,是封庭的三个儿子到了。 封庭无力的翻着白眼,这群兔崽子来也不挑个时候,他正跟奶娃娃要承诺呢,结果还没出,就被他们生生打断了。 “别嚎呢,我还没死。” 封庭的眼翻的都要抽筋了,这群臭小子真是讨打呢。 他用嘴巴指着池鱼,让这群家伙先看奶娃娃。 “爹爹,你嘴巴也被蛇咬了?” 封揽竹是封庭五个孩子里排行老三的儿子,虽然已有二十五岁,可整天还想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在封庭跟前也最没正型。 封庭都想啐他一口了,他是哪只眼睛看见自己的嘴巴也被咬了的? 还是老大封揽梅和老二封兰更沉得住气些,在看见三弟吃瘪后,拧了拧眉心顺着爹爹的嘴巴开始转身。 在对上已经自行坐了起来,正盘着腿坐着,看兄弟三人的池鱼时,不由心下一惊! “小妹怎么缩小了?” 开口的还是封揽竹,他一边说着竟然还上手去捏池鱼的脸颊,原本只想确认下是不是活物,没想到手才碰触那她的小脸,另一只手也忍不住伸了出去,两只手揉捏着池鱼,把她的小脸蛋都挤成包子了。 实在软滑! “哎吆!” 封揽竹还沉浸在这娇软的手感里呢,后脑勺就被封庭的鞋底子给打了。 “父王!” 封揽竹回头就朝着封庭不满地瞪眼,他实在稀罕眼前的小丫头呢,干嘛要阻止他呀。 封揽梅和封兰都干咳了两声,让封揽竹赶紧收敛,去看看小丫头的模样。 小丫头的小脸都红了,可丝毫不影响她奶呼呼,胖嘟嘟的样子。 “父王,这可是妹妹?” 像,实在太像,他们三个是看着封揽月长大的,她小时候的一颦一笑三兄弟可从未忘记过。 池鱼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脸,扯出了一个笑容:“我叫池鱼,是这指山乡的乡大夫。” 三人又惊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也就三岁的样子,竟然已是乡大夫? 转头去看封庭,封庭也已经起身,也正盘腿坐着,见三个像没见过世面一样的三个儿子,不由得想要扶额,可丢人也只能丢在家里呀,在池鱼跟前,总还得给他们三个留些面子,便开口道:“莫要吃惊,阿鱼虽然年纪小,可功绩可不小,她凭一己之力挽救了连闹了三年旱灾的靠山囤,教给灾民种植早熟水稻,还发明了九井灌溉法,更有一物多吃的红薯,更重要的是这玄铁矿都是她发现的。” 封庭与有荣焉地数着池鱼的功绩,看着跟前呆鸡了的儿子们,更加稀罕眼前的奶娃娃了。 从前他的月儿也如此聪明,总把几个哥哥比得傻乎乎,憨憨的。 “父王,既然这么好的妙人,不如抱回府里咱养起来呀。” 封揽竹嘴不怕死,也是嘴最快的一个,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封庭看着自家的憨儿子,真想拧着他的耳朵告诉他,他也想抱回家呀,可奈何还没那能耐,这不,救命之恩的戏码都用上了,也还没得到一句承诺呢。 封揽梅和封兰也暗搓搓地看着自家王爷爹爹,只要他此刻一点头,他们能立刻抱着人跑回王府。 “阿鱼,这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报答?” 封庭最后朝着儿子们翻了一个白眼,随后扯开笑容,换上了那副慈祥友善的面孔,甚至有些卑微地朝着对面的奶团子开口询问道。 第136章 左右为难 池鱼咽了咽口水,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倘若瑞王嘴里念叨的封揽月真的是爹爹说的封揽月,那眼前的之人便是自己的外祖父,她又怎能叫他“爷爷”呢? 可怜巴巴,一脸期盼着跟她要说法的样子也实在让人心疼,更何况,他拿命救了她,若不是他挡住了那些蛇,被咬的便是自己了,虽然,她百毒不侵,可外人并不知晓呀! 左右为难! 真是左右为难! “阿鱼,倘若瑞王不嫌弃你,往后可以分些时日到瑞王府小住。” 最后妥协的还是池凤鸣,他看着左右为难的闺女,终还是从心尖上剜下一块肉。 池鱼抬眸看向站在远处里的池凤鸣,心底暖洋洋的,普天之下还是爹爹最好。 可瑞王还是不愿意,只小住怎么能行,他要把小丫头冠上瑞王家的标签。 “阿鱼,这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报答?” 封庭执拗的继续追问答案,很显然地告诉了众人,方才池凤鸣的回答他不满意。 池鱼的嘴角抽了抽,他爹爹已经够大度的了。 “那瑞王想怎样?” 池鱼试探性的问道,想要探探封庭的底线。 “这毕竟是救命之恩,并非我挟恩图报,实在是膝下缺少个女娃娃绕膝承欢,我这岁数也活不了几年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孙女在身边。” 瑞王府说来也怪,三个儿子均已成亲,可就是一个女儿都未诞下,封庭也就剩下封揽月这一个宝贝闺女,还远嫁到了京城,虽说生了个闺女吧,可从未见到过,所以,封庭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女娃娃在身边。 这么明显的意图了,池鱼和池凤鸣总不能继续装傻了吧。 池凤鸣已经看向了咬着唇瓣的池鱼,朝着他点了点头,罢了,已经多了一个县令干爹了,现在也不差一个干爷爷了。 “那好吧,池鱼拜见祖父。” 池鱼端坐好身子,板板正正的跪在了床上,朝着封庭磕下一个头。 “快,快扶她起来。” 封庭激动的手都开始颤抖了,慌忙指挥着身边的封揽梅,让他扶起小丫头,可别在磕了。 随后赶紧从身上摸,见面礼总得要有的。 可摸索半天什么都没摸到,他随身的配饰都已经脱下放在一旁了。 封庭便把身上的王甲脱了下来,递给封揽梅。 封揽梅双手接过,眼神里多了几分顾忌,“父王这?” 这是不是太贵重了,封揽梅没把剩下的话说完,这件跟了封庭大半辈子的东西,整个北苍国也只有两件,一件在当今皇上故明兰身上,一件便是在封庭身上了,这王甲由上等的乌金箔和雪域冰蚕丝编织而成,穿在身上,薄如蝉翼,坚韧无比,一般的刀枪弓箭根本无法刺穿。 “这什么这,本王的东西还做不了主给谁了?” 封庭大眼一瞪,他自然知道儿子们不是眼红他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小丫头,而是而今他身在凤形山,紧邻的西凉人每天都在虎视眈眈,有这么一件衣服在,好歹是个保护,而今脱下来,不是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了吗? “父王,儿臣以为,这件衣服等以后再给不迟,至少等出了这凤形山再送吧。” 封揽梅托着衣服,提了最后的建议。 封兰和封揽竹也想劝,却被封庭打断了,“小气巴巴个什么劲,赶紧给我的阿鱼穿上,你们也都拿出看家的物件来,这见面礼可少不得。” 声如洪钟,封庭开嗓声音就大。 三个儿子只能闭嘴,封揽梅托着衣服走到池鱼跟前,低柔着声音,“阿鱼,往后就叫我大伯,我的名字叫封揽梅,这件衣服给你先穿上。” 池鱼抬手阻止,她早已看出来这件衣服对封庭的重要性,不然,封揽梅也不会阻止两次,“阿鱼往后叫你舅父吧,大舅父。” 在池鱼的心里已经把两个封揽月画上了等号,她跪着朝着封揽梅磕头。 封揽梅的眼窝子浅,看着软糯乖巧的小丫头,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大舅父,既然衣服送与阿鱼了,那阿鱼便先借与祖父穿吧。祖父,你别推诿哦。” 池鱼先是看着封揽梅,最后又转身看向封庭。 封庭眉毛一拧就想反抗,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穿回来。 可池鱼的小嘴已经噘了起来,圆溜溜的大眼里不知何时已经蓄上了眼泪,只要他拒绝,她就能立刻马上哭出来,才哄到手的奶娃娃,他可舍不得她哭。 赶紧点头,“好好,祖父先穿着,不过,你们几个都作证,这东西可是已经归阿鱼了,我是借着她的哦。” 三个儿子赶紧点头,只要老爷子肯先穿上,怎么都行呀,这东西关键时刻能保命呀。 王甲又穿在了封庭身上,他瞪着三个儿子,看他们在自己身上摸索最值钱的,可本就是外出公干,谁也不会随身携带太贵重的玩意,现在手头有的无非也就是随身的玉佩了。 “阿鱼,我叫封兰,兰花的兰,排行老二。” 封兰有一把子清亮的嗓音,出口声音清脆干净。 “拜见二舅父!” 池鱼同样郑重地行礼磕头。 “好好好,快起来,眼下二舅父身上的玩意都配不上我家阿鱼,等舅父回去了,寻了好玩意在补给你见面礼可好?” 池鱼笑着点头,什么见面礼不重要。 “阿鱼,快看我,快看我,我排行老三,你猜三舅父叫什么名字?” 封揽竹已经挤了过去,把封兰拉开,大脑袋凑到了池鱼跟前。 池鱼眨巴着大眼睛,奶呼呼的,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亲人,她心底的小鹿早已开始扑腾了,“阿鱼不敬,斗胆猜下三舅父的名讳。阿鱼猜,三舅父应当叫-封揽竹。” “哈哈,父王,你可真是捡到宝贝了,这娃娃忒招人稀罕,还这样聪明。” 说着封揽竹已经俯身上来,从床上把池鱼抱进了怀里,“阿鱼,你猜得一点不错,三舅父就叫封揽竹,你可记住了哦。”忍不住在她的小脸上使劲地蹭了几下,真想就这样抱着不撒手呢。 封揽梅和封兰性子内敛,不善于言表,可也早已手痒痒地想把小人抱在怀里了,眼看着老三这样抱着,心里那个羡慕呀,投注过来的目光都不友好了。 “把人给老子放过来。” 封庭的脸早已黑了,这臭小子手倒是快,他都没怎么抱呢,他倒是先上手了。 封揽竹一哆嗦,赶紧把池鱼放到了封庭身边,封庭一捞,就把池鱼捞进了怀里,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第137章 四公子的八百里加急 “阿鱼,除了这三个,我还有两个孩子,只是不在身边,排行老四的闺女叫封揽月,老五叫封揽菊,他二人而今在上京。” 封庭温柔地看着池鱼,可声音还是透出了一丝悲凉,三年了,那两个孩子一眼都没见到过呢。 封揽梅,封兰,封揽竹也都沉默地看向跟自己小妹长的一模一样的脸,若不是知道自己的外甥女在镇南王府好好养着呢,真的怀疑,这就是自己的外甥女。 他们也都极想小妹。 听见封揽月这个名字,池鱼一僵,看向脸上投注着阴影的池凤鸣,池凤鸣也拧着眉头,拳头死死攥着,难道真这样巧? 看着封庭脸颊两边的梨涡,又看看池鱼地,这两人都跟那叫封揽月的一模一样,可那女人已经死了,他亲手埋葬的,他们的封揽月在上京呀! 他纠结着要不要说出来,可当着池鱼的面,他还不想让她知道她的娘亲已经死了。 “王爷,四公子的八百里加急。” 帐外有风风火火的声音传来,封明阳站在帐外,“王爷,可要现在呈上?” “呈!” 洪钟似的声音响起,封明阳低着头捧着信笺进来。 池鱼就要从封庭腿上起来,八百里加急,一定是要事,封庭要看,她在实在不妥。 可封庭哪里肯让她起来,拍拍她的小脊背,“无碍,就坐在祖父腿上,听听你四舅舅说个啥。” 说着他摊开了信笺,封揽菊的小楷就呈现在了眼前,封庭看得大悦,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小五说月儿醒了,再将养些时日待身体恢复便奏请皇上带着珠儿来看咱们。” “太好了。” “太好了。” 兄弟三人都激动地喊出了声,据说封揽月生产时伤了身子,一直未醒。 “瞧我只顾高兴了,阿鱼,祖父的月儿醒了,她要来看祖父了,另外月儿有个跟你一样年纪的女儿叫南明珠,是苍元二二年五月十二日出生的,不知我的阿鱼生辰几何,这珠儿是你的姐姐还是妹妹?” 池鱼一愣,苍元二二年五月十二日? 天下竟然有这般巧合之事吗? 她也是苍元二二年五月十二出生的,她爹爹说她娘亲也叫封揽月,可此刻她却不敢说娘亲的名字了,只压着心底的疑问,朝着封庭道“还真是巧了呢,阿鱼也是苍元二二年五月十二生辰呢。” 听见闺女低低的奶音,池凤鸣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巧合太多。 “无巧不成书,无巧不成书呀,这就是缘分,待珠儿来了,祖父一定让你二人义结金兰。” 封庭今日太高兴了,一堆一堆的喜事接二连三地来。 “梅儿,你去张罗张罗,择个吉日咱们去靠山囤办个流水席,这认亲宴可要隆重些呢。” 封庭把信叠好揣进了怀里,又转头看向封揽梅。 “请父王放心,儿臣领命。” 他清亮的眸子盯着封庭怀里的池鱼,真想伸手去捏一捏,给小丫头举办认亲宴,他一定会办要多隆重有多隆重。 “父王,我们也要帮忙。” 封揽竹碰碰封兰的胳膊,把思绪飘忽的封兰拉了回来,封兰抱拳也向封庭请命。 封庭点点头,这事交给三个儿子,他放心。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池鱼跟封庭商议完锻造营建在苍龙上后又住了三日,这三日都在照看封庭,有她的紫浆果在,封庭体内的余毒早已清理干净,又吃了两日的果子,只觉得神清气爽,多年的头疾都好了,身体像年轻了十岁一样,封庭在帐前舞剑,池鱼则在一旁的小木马上骑着来回晃。 “报-” 突然,一声长喝传了进来,池鱼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封明阳赶紧扶着她,“小郡主没事吧?” 他紧张地蹲下身子查看池鱼的脚踝有没碰到。 “明阳哥哥不要紧张,阿鱼没事哦。” 奶声奶气里的甜一点不少于她送给他的那些糖。 封明阳搔搔后脑勺,黝黑的脸上呈现出一片红。 “说。” 封庭接过汗巾子擦了擦汗。 “回禀王爷,苏归求见。” 即已被免职,士兵便只能直呼其名。 封庭挑眉,没料到竟是这老匹夫来了。 池鱼眼神一凝,苏归竟然选择来了。 “传!” 池鱼已经从小木马上下来,站到了封庭身边,封庭低眸看了看脸色有些不好的池鱼,蹲下身子,扳过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有祖父在,你只管吃喝玩乐,什么也别操心。” 说罢,他又轻点池鱼的小鼻子,靠山囤里有什么,大家都明白,凤形山里有什么,大家也都明白,甚至苏归惹怒皇上,被免职,这个时候偏回了祖籍,又藏着什么,都是老狐狸,一嗅便知。 苏归被引进来营帐里,池鱼瞧见了,进来的只有他一人,那跟屁虫一样的木林没来。 “娃娃,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苏归在看见池鱼后便拍着大腿往池鱼跟前靠,似乎完全忘记了此刻身在何处。 封庭冷哼,真是会演戏,“苏大学士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 苏归才要到池鱼身边的腿硬生生停在了那里,转眸循声去找他看不上眼的封庭。 “瑞王爷也在呀,老眼昏花竟然没看见呢,这耳朵也不好使了,人老了是真不中用了。” 苏归咬牙,在听见封庭那句‘做戏子’时脸早绿了。 “呵,苏大人是该去看眼疾了,年轻时眼神就不好,这老了可别瞎了,若真瞎了可要害人害己哦。” “你这老匹夫才瞎呢!” 苏归终于忍不住几步道了封庭跟前,朝着封庭就开始顶。 他一介文弱书生又哪里能跟常年在校场操练的封庭比,头顶在了封庭的肚子上,封庭纹丝未动。 气的苏归长眉毛一抖一抖,连同浑身都在发抖。 “苏爷爷昨日没喝药吗?” 看着苏归颤抖的样子,池鱼扯开了小软嗓,不能再让两个老头斗下去了。 “喝药?” 苏归反问一句,倒也停下了攻击封庭的动作,“娃娃,你还记得我也是个病人呀?” 他哀怨的看着池鱼。 池鱼皱了皱眉头,见奶娃娃这样也没想到她临走配的药只够两天的,而今她离开靠山囤已经三天了。 “你配的那人参白虎汤,难道不是只有你才能得到那白虎须吗?” 第138章 三个舅舅进屯 池鱼悄悄地松了口气,看着苏归,小脸上的笑容渐渐现了出来,她不想苏归有事的。 “都怪池鱼,苏爷爷服用的药还真只有池鱼能配的。” “哎!” 苏归一甩宽大的袖袍,满脸委屈,狠狠瞪了眼封庭,把满腔怨气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都怪这臭老头没事拉扯娃娃来这里干嘛,一住还三天,难道不知道靠山囤每日都有大批人马聚集在回囤的路口期盼着池鱼回来吗。 就他封庭好意思?一个人霸占着娃娃,一占还三天。 “呵,苏大人到底是来讨药的,还是来讨别的呢?” 封庭回给苏归一个笑,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他可大着呢。 “瑞王想说什么?” 苏归倒也淡定下来,捋了捋长眉头,虽已无官职,可这么多年在朝为官,相信他瑞王也不会傻愣愣地把他怎样,可他嚣张的气焰还真的让人气愤。 “说什么?苏大人别告诉我你服用的汤药里的白虎真的难寻,我虽不懂医术,可白虎乃石灰,怕也是知晓的。” 封庭眯了眯眼,从前惯着这老头,无非是欣赏他满腹诗书,而今他竟然要加害他的孙女,岂能容他! “哈哈哈。” “哈哈哈!” 苏归是真没忍住,这一句,他瑞王还真输了。 池鱼也有些为难的看着封庭,他还真是说错了,赶紧朝着封庭的身边靠,看着小丫头的小动作,苏归的脸黑了下来,才三日,怎么觉得娃娃跟瑞王这老头这般亲密了呢? 这可不行,他相中的娃娃,以后还要收为关门弟子呢。 “娃娃,你来告诉这有学识的瑞王,白虎到底是个啥。” 苏归也随着池鱼的脚步到了封庭跟前,抓了池鱼的小胳膊到自己的身边,迫使她跟自己站在了一个战壕里。 “阿鱼,祖父真的说错了?” 封庭嘿嘿一笑,没有丝毫的局促,反倒是蹲在了池鱼的跟前,低柔下声音,朝着池鱼询问。 池鱼小脑袋赶紧点了点。 苏归眉头一皱,‘祖父’? 这才三天奶娃娃竟然被人强迫着当了孙子? 这可不行! “等等,什么祖父?你是谁的祖父?” 苏归不乐意的上前一步把站在了池鱼前面,挡住了封庭的视线。 池鱼扯了扯苏归的衣角,苏归这才也蹲了下来,实在是小娃娃才三岁,个子太小,而他又不愿意俯视着娃娃,总觉得从上而下去看她,会让她觉得有压迫感,这样蹲下来,娃娃跟他讲话也舒服。 “苏爷爷,我认了瑞王做祖父。” 小软嗓里飘出奶呼呼的声音,苏归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跟前的娃娃,才三天,竟然让瑞王捷足先登了,他悔恨地使劲捶打着胸口,悔不当初,就该在前几日先把娃娃收下的,有让这盛气凌人的瑞王抢先了一步。 “娃娃,别离这臭老头,你说说,他服用的白虎到底是个啥?” “人参白虎汤治疗消渴症是最有效的,只是世人都把白虎识做了石灰,所以服用才疗效有限,这里的白虎实则是真的雪白老虎,只是用的老虎的胡须而已。” 池鱼一口气把话说完,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封庭。 苏归原以为封庭会恼羞成怒,却没想到他竟然又呵呵地笑起来,“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涨见识了,涨见识了呀。我家阿鱼还真是博学多才,这样的古方都知道。” 封庭笑哈哈着已经把池鱼捞进了怀里,屈指刮向她的高挺的小鼻子,这小丫头真像一座宝藏,越往下挖越让人惊喜,凭着精湛的医术,即便她不做官也能有一番作为呀。 苏归也悠悠站了起来,看着豁达的封庭,突然,满肚子的气就消了,斗了一辈子了,都没斗过他,在封庭跟前自己始终少了一些豁达,或许这才是当年她舍弃自己选择瑞王的原因吧,无声叹息,看着封庭抱着池鱼,一脸温柔地笑,竟然觉得毫不违和,这两人还真像真正的祖孙。 罢了,也不是第一次输给他,落后就落后吧。 跟进扯了扯池鱼的小手,“娃娃,今日跟我回靠山囤吧,大家都想你了呢。” 他还真不是只为了自己那些药汤子,是真的看着每天挤在路口期盼池鱼回来的那些乡亲可怜。 尤其齐老头,一天到晚烟杆子都没离开过嘴巴,蹲在茅草屋的墙根下也不说话,只吧嗒吧嗒地抽个没完。 池鱼小心翼翼地去看封庭,离开的时间的确不短了,他的蛇毒也已全部清除,是该回去了。 “回吧,先回去等着祖父,很快咱们就又能见面了,再有几日你的三个舅舅也该把流水席准备好了,到时候祖父好好喝上几杯,这几日可真是高兴。” 封庭不是忸怩的人,看着小丫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其实也想回去了。 池鱼吧嗒一口在封庭的脸上嘬了一口,“祖父真好,祖父太可爱了。” 封庭的老脸一红,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就只有自己的王妃这样亲过自己,生养的这些个儿女没一个敢这样跟他亲近的,尤其她的这句可爱,更是让封庭心花怒放,老脸上都笑出了花了。 池鱼也幸福的看着封庭,心口很是舒服。 阿渊哥哥告诉她,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地告诉他,不要扭扭捏捏,要善于表达对长辈的爱。 阿渊哥哥果真聪明,看着此刻的封庭,池鱼觉得他很受用! 池凤鸣进来时就看见这样温馨的一面,也没去阻止,这两天他没留在凤形山,而是回靠山囤拉了货送到了指山乡的靠山山货铺里,今日才从铺子里回来。 “凤鸣,阿鱼就交给你了。” 在池凤鸣愣怔间,封庭已经抱着池鱼站到了他的跟前,把池鱼往他怀里一送,见他没反应,才开口说了句。 池凤鸣赶紧接过闺女搂进了怀里,两日没见到闺女了,天知道他有多惦记,有多想她呢。在闺女的小脸上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轻轻地亲了口,看着小丫头红扑扑的脸蛋,这才心满意足, “请瑞王放心,这是我亲闺女,我放在心窝子里疼的人,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从前没他们时,他都把她养得极好,现在有了他们了,他只会更好地对她。 封庭点了点头,他喜欢眼前的憨憨。 三人用过午饭后便坐着牛车回了靠山囤,在经过苍龙山时,池鱼和池凤鸣上了一趟山,苏归因为体力原因只能留在了牛车上,夕阳西下时,池鱼坐在池凤鸣的肩头从苍龙山上下来了。 “苏爷爷再服用三天的药便能好了。” 池鱼拍了拍自己的小包包,示意他放心,药她都备齐了。 苏归感激得老泪纵横,是真没想到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病痛竟然让一个三岁的娃娃给治好了。 他哽咽着嘴唇嗫喏,本想说几句好话的,可出口却成了:“看在你治好老夫的份上,我勉为其难收下你为学生,从今往后亲自教授你。” 池鱼小嘴一笑,小梨涡就挂在了脸颊上,甜美温柔地看着苏归。 三日后,靠山囤,人们已经开始在田里劳作了,晾晒坊和绣坊也都紧张的忙活着,最近的生意特别好,秦更新还在不断的下单子,人们一边抱怨累,一面又笑呵呵地捉紧了手里的活。 “范大嫂,你听见啥动静没有?” 正在插秧的秦氏直起腰看着范大嫂。 范大嫂擦了一把额头的细汗,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好像还真有声音,像是铜锣声。” 其他人也都直起腰,朝着远处去看,逆着光而来的三个英俊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队伍里有铜锣声。 热热闹闹地朝靠山囤走来。 “这是来咱们屯子的,找谁家的呢?瞧最前面的三个郎君可真俊俏。” 老婶子忍不住说道。 “是呀,也不知道是干嘛的,瞧见没,那些人可抬着不少木箱子呢,快,快让人去通知乡大夫。” 齐老太已经反映过来,朝着在路边玩的小孩子招手,下孩子腿脚快,让他们先去叫池鱼。 “婶子,我是阿鱼的三舅父。” 封揽竹朝着田里的婶子们说道。 “我是阿鱼的二舅父。” “我是阿鱼的三舅父。” 封揽梅和封兰这次竟也顾不得矜持,赶紧也说了一句。 “舅父?” 田里的人都面面相觑,谁都知道池鱼是怎么来的,现在竟然冒出来这么多舅父? 门人开始警惕紧张起来,把手里的泥巴都捏了起来,做好了随时要往他们脸上甩的准备。 “没听说阿鱼有哪门子舅舅呀,你们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齐老太已经从田里出来,见三个相貌,衣着均不凡的男子,也不像是来占便宜的。 “婶子,我是中州瑞王三子封揽竹,这是我大哥封揽梅,二哥封兰。” 封揽竹已经抱拳朝着齐老太站定,英挺的眉宇间透着清贵。 瑞王? 跟前三个好看的男子竟然是瑞王府的郡王! 不由得腿一软,齐老太差点摊在地上,好在封揽梅和封兰机灵,已经扶住了她。 两人都朝着封揽竹瞪眼,瞎高调个什么劲,看把人给瞎话了吧。 完全忘记了刚才抢着介绍自己是大舅二舅的样子了。 封揽竹折扇一打遮住了自己的脸,“婶子还别不信,今天我们来是摆认亲宴的。” 封揽竹难掩心底的激动,对着齐老太又嘀咕了一句。 “舅父!” 小奶音飘起,粉团子就出现在了屯子口。 封揽竹赶紧蹲下张开双臂等着池鱼扑进来。 池鱼小蝴蝶一样扑进了封揽竹的怀里,糯糯的叫了一声:“三舅父!” 封揽梅和封兰搀着齐老太此刻松开不是,不松开吧腾不出手来抱池鱼,看着老三抱着奶团子,心底那个痒痒,“阿鱼,大舅父在这呢。” 封揽梅终于忍不住朝着池鱼说了句。 “看看这,二舅父也来了。” “大舅父,二舅父!” 池鱼在封揽竹的怀里朝着两人行礼,小嘴一张甜糯糯的一声舅父就出来了。 好家伙,原来是跟靠山囤强宝贝的,看着跟前三个男子对阿鱼的满眼稀罕劲,齐老太可不想增加劲敌干脆朝着一旁一歪,“哎吆!”虚弱的叫了一句。 “阿奶怎么了?” 池鱼紧张起来,“三舅父,快放我下来。” 封揽竹虽还没抱够呢,可也不敢耽误,赶紧把池鱼放到地上,护着她到了齐老太跟前。 池鱼拉过齐老太的胳膊,小手搭在了她的脉门上。 “阿奶!” 娇娇软软的一声。 齐老太从封揽梅和封兰的手里直了直身体,缓缓睁开眼去瞧小丫头,“阿鱼过来。” 池鱼放下齐老太的胳膊,小胳膊环住齐老太的身体。 “阿奶这样整日的抱着我家阿鱼就好了。” 封揽梅和封兰没料到刚才还虚弱不堪的老太太,在阿鱼靠近后突然诈尸一样精神起来,弯腰就把池鱼抱进了怀里,最后还得意的看着他们三个。 眼睛,眉毛仿佛都在说:看吧,俺们才是跟阿鱼最亲的,你们一个舅舅算什么?阿鱼看见我不舒服都慌了,现在也只让我抱呢。 封揽梅,封兰,封揽竹一脸黑线,跟自己的父王争抢不过,现在连一个农家老太太也争抢不过! 三人气的只想跺脚,奈何在池鱼跟前,不好发作,只能陪着笑脸:“大婶,你先抱,一盏茶后换我们可好?” 封揽竹开始低声下气起来。 齐老太冷冷一哼,干脆扭头不去看他们了,任由他们抬着一长溜的木箱子,抬着十头猪,那又怎样,她们也不眼热,只要别来争抢他们的阿鱼就行。 “舅父,先回家吧。” 池鱼也是无奈,不知从何时起,人人都愿意抱抱自己。 三人只能耷拉着脑袋,怨恨的盯着齐老太的后脑勺。 封庭到了屯子时,没多久苏万锦,汪明音和苏暖暖也到了,今日还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封揽竹带来的是瑞王府的掌勺大厨,不说那些堆积了老高的十个木箱子,光是这带来的吃食都要堆满了小院。 汪明音笑呵呵的想要从齐老太的怀里接过池鱼时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从她进屯子到她已经坐在石凳上,这齐老头,齐老太,范大嫂,秦大嫂,林大嫂,屯子里其他的人都轮番的抱着池鱼,她的脚都没沾地呢,好像只要他们一放手,池鱼就要被人抢走了! 第139章 天女散花 “老姐姐,这是做什么?怎么咱屯子里的人一个个这是警惕着谁呢?这都抱着县主一个多时辰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汪明音身边的王妈悄然靠近齐老太,扯了扯她的衣服,她在靠山囤居住过,自然跟这些人都早已熟知了。 齐老太的眼圈一红,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今天这阵仗是瑞王府的三个郡王安排的,你可知道是什么来头吗?” 王妈故作不知地摇了摇头。 “他们是来摆认亲宴的,咱们家阿鱼被人家相中,认作干孙女了!” 齐老太想到这些,心口就开始闷堵,心里酸涩。 “这不是好事吗?有人给咱阿鱼撑腰了,将来也不怕谁再欺负她。” 王妈借机开导了一句。 这道理齐老太怎么会不懂,尤其要给池鱼撑腰的是瑞王,可她就是觉得这次瑞王认干孙女不会这么简单,或许,往后这娃娃就不能在靠山囤待了,总有一种要失去奶娃娃的预感! “可别总霸着县主了,毕竟那三位可都是瑞王的儿子,再者说了一会瑞王爷就要到了,咱们总这样不是让县主为难吗?” 齐老太一哽,怎么能让阿鱼为难呢。 想着她便低头朝着池鱼的方向看去,小丫头正窝在林大嫂的怀里,端着大方的笑容,看着远处忙活着的三个舅舅,其实让齐老太心里发慌的还有奶娃娃的样貌跟三个郡王的模样竟有八分的相似呢。 齐老太无奈地叹口气,朝着靠山囤的人走了过去,嘀嘀咕咕几句后,王妈牵着池鱼的小手到了汪明音的跟前。 “拜见县主。” 苏万锦带着汪明音和苏暖暖赶紧给池鱼行礼。 池鱼早先一步行了一个万福给苏万锦和汪明音,“阿鱼拜见干爹,干娘。” “嗳,好,好,快过来,阿鱼到干娘这里来。” 明明没多久才见过,可就是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又水灵了,个子也好像长高了些。 汪明音早按奈不住性子把池鱼搂进了怀里。 苏暖暖笑吟吟地看着娘亲怀里的池鱼,“阿鱼,这些时日可有上山?” 苏万锦看着自家的闺女无语地抚了抚额头,到时汪明音也悄悄地打量池鱼,她也想听山上的故事呢。 池鱼点了点头,每隔三四日她都会上山去跟那些熊,猴子还有老虎玩耍一番的。 汪明音满眼的羡慕,她都在琢磨着要说个什么理由再留靠山囤几日呢,山上的那些熊呀猴子呀,她好稀罕呢,见苏暖暖也一个劲地扯汪明音的袖子,池鱼的嘴角笑容更深,“干爹,我和听雪姐姐最近新琢磨了个绣样,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后,干娘和暖暖姐姐便留几日在靠山囤吧,让暖暖姐姐也学习学习。” 苏万锦就知道会这样,只是没料到会是小丫头来说情,便也不好驳回,冲着鬼精灵的三人点了点头。 “阿鱼,快来三舅父这里,这里有好玩的呢。” 封揽竹朝着终于可以站在地上的池鱼招了招手,他的眼珠子可随时随刻都在注意这小丫头的动向呢,靠山囤那些大婶才放她下来,他就瞧见了,只是在瞧准时机叫她呢。 池鱼点点头,拜别苏万锦和汪明音朝着封揽竹跑了过去,苏暖暖满目艳羡,今日她是客人,是随爹爹来参加宴会的,自然不能像池鱼这样洒脱自由,只能压抑着心底的小鹿,眼珠子随着池鱼挪动。 待池鱼靠近了,封揽竹从背后掏出几根看着跟木棍没区别的东西递到了她的跟前。 “三舅父?” 池鱼接过,疑惑地看向封揽竹。 封揽梅和封兰也过来,笑眯眯地看着软软娇娇的小人。 封揽竹没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一吹,火折子点燃了起来,“阿鱼,把手里的东西抬起来。” 池鱼照做抬起,封揽竹便把火折子往上点燃,只见木根瞬间滋滋滋地燃烧起来,只在眨眼的功夫里边炸起了无数斑斓的火花。 “爹爹,娘亲,快看,阿鱼手里的花真好看。” “快看,阿鱼手里拿的什么,竟然发着光开了花。” 靠山囤的人也惊讶地朝着这边看来。 只见一片绚丽的光亮里,粉嘟嘟的小丫头举着它们快乐地转着圈圈。 “竟然是焰火,这玩意可实在难得,当今能制作焰火的只有南夏人,南夏人每年也只给皇宫里进贡焰火,今日,竟有眼福在这里见到。” 苏万锦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实在没想到竟然在靠山囤能一饱眼福! 和故渊去办事才进来院子里的池凤鸣见到池鱼手里闪闪发光的东西,眼睛一花,头瞬间炸裂般的疼了起来,身体一晃就朝着一旁栽去。 “池叔!” 故渊身边的林昌手脚麻利地接住了池凤鸣。 “池叔不舒服吗?” 池凤鸣的脸已经惨白一片,毫无血色了,他揉着头,也不知因何,就是看见这绚丽的色彩,脑袋里像被刺进了一根刺,疼的他心慌气短。 “先坐下来休息会!” 林昌赶紧扶着他坐了下来,不由得心里嘀咕,这把池鱼当做眼珠子疼的凤鸣,见到一波一波的人都想来抢小丫头,是被气着了,若是他,他也得生气! 池凤鸣揉着太阳穴,方才脑袋里闪过一瞬的画面,闺女手里拿着的东西,好像曾经他也玩耍过! “爹爹,你看,舅父说这叫天女散花,是南夏国才有的焰火呢。” 池鱼瞧见池凤鸣,哒哒哒的跑了过去,举着手里的天女散花,一脸兴奋,这个礼物她实在喜欢。 “嗯,真好看,我家阿鱼是真的天女呢。” 池凤鸣抬手摸闺女的小脑袋,在见到小丫头朝着他跑来时,已经掩去了脸上的疼痛。 可他再去看池鱼手里的天女散花时,竟什么感觉也没有了,甩甩头,池凤鸣什么都没抓住,就好像方才的疼痛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爹爹,走,跟阿鱼一起玩去。” 池鱼扯上池凤鸣到了苏万锦他们跟前,又停下来敛了他们三个一同朝着封家兄弟走去。 靠山囤的人也跟了上来,都想好好看看这神奇的能发出绚丽色彩的木棍。 一根天女散花让封家兄弟成了包围的中心圈,三人的脸上露着骄傲的笑容。 第140章 小丫头的功绩已在身 “各位先玩这个,等到了晚上给你们看更有趣的。” 封揽竹已经跟她们完全打成了一片,趁着大家玩累了,休息的空档,他赶紧指了指角落里堆积成山的几个箱子。 大家都好奇地去张望,可箱子被盖着什么都看不到。 “哎,都别着急,在下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 “老三这又在做什么保证呢?” 是封庭到了,今日他倒是偏偏来迟呢。 “参见父王。” “参见瑞王。” “参见祖父。” 随着封庭的声音,地上跪了一片。 “嗨,起来都起来,今日,我只是阿鱼的祖父。” 说着他已经弯腰从地上把池鱼抱进了怀里。 “你三舅父给你整的这些个玩意可还稀罕?” 本是开嗓便声如洪钟的,此刻在池鱼跟前却压抑着,生怕一大声便吓到了自家的孙女。 “喜欢!” 池鱼毫不掩饰喜悦,同时朝着封揽竹甜甜一笑。 封揽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握拳干咳几声。 筵席已经摆下,精致得不像样,乡亲们坐在桌子上有些局促,就算是从前,靠山囤没闹灾害之前,可也从未吃过这样的席面。 齐老太碰碰齐老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声,“老头子,俺都不会吃这些呢,这看着实在不中用呀。” 齐老头剜了齐老太一眼,眼睛分明在说,你非要看样呀,闭着眼睛吃就得了。 可他也在犯嘀咕,这些个中看的吃食能中吃吗?他们可是要干体力活的,可别不顶饥呀。 瑞王扫过众人的脸,又看看桌上的佳肴,瞬间明白了大家的意思,端起手里的酒杯,站了起来:“今日我封庭认了池鱼做干孙女,特备薄酒请乡亲们做个见证,今日咱们就吃流水席,没那些个拘束,大家吃着怎么舒服怎么吃,怎么能吃饱吃好,怎么吃。我先干为敬。” 封庭一扬脖子把酒喝进了肚里。 大家也赶紧跟了一杯。 见瑞王没有架子,更不盛气凌人,都暗暗松了口气,齐老太碰碰齐老头的胳膊,齐老头这才先拿起了筷子,朝着桌上的菜夹去,大家见齐老头吃了,也才纷纷动筷子,一口吃下去,都眯起了眼睛,这大厨做的饭菜果真好吃,他们跟着池鱼可真是享了福了。 桌上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有人已经几杯酒下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池鱼道:“池里正,俺要敬你一杯,若不是你,俺们早饿死了,若不是你,俺也抱不上大孙子。” 说完痛快的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要做下去的临了,嘿嘿笑着道:“池里正,你可真是俺靠山囤的小福星呀……” 话音才落,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咔嚓响起一道惊雷,随即,树梢上卷起了狂风,甚至远处还聚集起大片的黑云,顷刻间便遮住了太阳。 “阿鱼!” 除了早已被身边的人捂住了嘴巴的那人,其他靠山囤的人早已扔下了筷子齐刷刷地朝着池鱼的桌上围拢过来,一圈一圈地拉着手遮挡在了池鱼跟前,池鱼也早已被池凤鸣捂着脑袋护在了胸前! 故渊,封家人,苏归可从未见过这阵仗,都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靠山囤的人扬着头,怒视着空中,一个个视死如归,“今日你敢劈下来,咱们就敢死给你看!” “对,还有你这风婆子,你若敢刮大风,俺们就敢用尿嗞你!” 众人一听这话,都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齐小六正招呼着小伙伴们要脱裤子呢! “雷公,你倒是打锤呀!” 天空中举着铁锥迟迟没有敲下去的大胡子正瞪着眼呢。 身边的风婆子说了一句看热闹的话,可才出口,底下传来的声音噎得她赶紧住嘴了。 “你倒是吹你的风呀,小丫头就在那里,你把她卷上来呀。” “我又不是没卷过,这次怎么着也该轮到他老龙降雨惩罚小丫头了吧。” 这锅一下子甩到了才轮来当值的西海龙子敖清身上。 敖清折扇一张挡住了半边脸,“我族龙神在那呢,我这点道行太浅。”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迟迟都没发下神威降下天灾。 “小丫头的功绩已在身,咱们在将天灾怕是不妥,不如收了神通,咱们也隐了身下去讨杯酒去吃如何?” 敖清干脆提了一个建议。 雷公,风婆子哼哼了几声便也收了手里的动作,上次对小丫头绛天灾,有那些村民护着,回来她身上都疼了好几日呢,小丫头身上的功德已有金光,若她在强行降灾,恐怕那些伤痛都会反噬在自己身上,都是当值的,干嘛非要较真呢。 “爹爹,他们已经走了。” 靠山囤的乡亲们一个个还在目露凶光的瞪着眼呢,小奶音弱弱的从小软嗓里飘了出来。 像是怕村民们不相信似的,池鱼的话音才落,天空便恢复了先前的晴空万里,就好像一切阴云都没来过。 “哦,哦,哦……” 人们兴奋的拍着彼此的肩膀,高兴的在原地转圈,他们战胜了那些天灾,保住了他们的阿鱼…… 池鱼感动的眼泪都出来了。 “别哭!” 故渊不知何时早已站在了她的跟前,如同那些村民一样护着她,此刻转头看见正在掉眼泪的小丫头,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嗯,阿鱼没哭,阿渊哥哥,叫大家回来吃饭。” 池鱼抹一把眼泪,瓮声瓮气的对着故渊说道。 大家已经安静下来,有序的回了座位,苏万锦凑近故渊,悄悄的问了句:“刚才是什么情况?” 故渊哪里知道,只能摇了摇头。 汪明音一脸痴迷的看着小丫头,真是神奇呀,方才这些人明明就是在跟老天叫板呀。 哈哈,他们竟然还真的战胜老天了! 她也好想这样威武一次! “娘亲就别惦记了,听六哥哥说,不能对阿鱼说……”苏暖暖不敢说那两个字,拉过汪明音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了‘福星’二字。 “说了会怎样?” “你瞧见了,绛天灾喽,六哥哥说,曾经阿鱼被雷劈过呢。” 汪明音赶紧捂住了苏暖暖的嘴,“今晚把你的六哥哥给我带过来。” 她要听完整的! 池凤鸣已经附在封庭的耳侧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封庭的脸色从原先的凝重到了此刻的敬重。 他又悠悠站了起来! 第141章 赏赐 “各位乡亲父老,请受封庭一拜。” 声如洪钟,封庭高大的身躯站立在当中,看着才落座的诸位,心底的激动难以言表,都是一些毫无功利之心的朴实农户,竟然能舍了生死守护阿鱼。 封庭朝着众人抱拳行礼。 靠山囤的众人也是一惊,赶紧起身,这可是堂堂的瑞王爷呀,他们可受不起的。 大家扑通跪倒了在地上,连连磕头,“瑞王可使不得呀。” “诸位快请起,你们受得起,往后我也加入你们,咱们一起守护小丫头!” 封庭赶紧去拉跪在地上的众人。 池凤鸣也携池鱼走了过去,朝着地上跪着的众人郑重的行了一礼,方才他们的举动着实让池凤鸣感动。 “哎吆,凤鸣快别这样,可别让阿鱼拜咱们,都是因为阿鱼,咱靠山囤才恢复过来,咱们都记挂在心里呢。”齐老头代表大家说出了心里话,都是朴实的农家人,谁也说不出来文绉绉的语调,可感激之情一直深记心底,齐老头哽咽一下,接着道:“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不管哪天只要池鱼有需要,俺们都会挺身而出的,更何况,已经知道了这些天灾是冲着池鱼来的,又岂会不去阻挡,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怕。” 池鱼扑进人群里,挨个拉起他们。 “都快起来吧,饭菜都快凉了。” 人们这才纷纷起来,随着池鱼重新入席,夕阳西下后封揽竹点燃起的焰火照亮了整个靠山囤。 “六哥哥,今日若大风再起,你当真敢用尿嗞它吗?” 苏暖暖靠近齐小六,在热闹的人声中悄悄地问齐小六。 齐小六脸一红,这小丫头当真什么话都敢问出口。 一旁隐着身子,嘴里正在啃鸡腿的风神一愣,停了手里的动作,幽怨地瞪着一旁的齐小六。 “那是自然,谁若是欺负阿鱼,我一定第一个冲上去打谁。” 齐小六拍拍胸脯毫不犹豫,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斑斓的焰火。 苏暖暖嗯了一声,也拍着自己的胸脯,“那我第二个冲上去,你方才解裤子时,我也做好了准备呢。” 齐小六一噎,这下连看都不敢看苏暖暖了,她的也能嗞吗? 另一边,池鱼和故渊安静地坐在石凳上,故渊凝着池鱼的小脸,心疼地问道:“当时果真被雷劈了吗?” 池鱼看着人群里正兴致勃勃看焰火的大胡子雷神,靠近故渊,点了点头,然后悄悄地抬手指向人群,“就是那个提着铁锥的大胡子打的雷,不过,他打的雷虽然打在了我身上,可一点都不疼,真的,他没用力。” 人群里的雷神没有回头,可池鱼的小奶音尽管已经极小,连故渊都凝神才能听清楚,他雷神却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此刻,嘴角的笑容勾起。 “好你们个雷神,风神呀,感情都想诓骗我呢,想让我做个坏人,告诉你们,这丫头救了我族龙神,往后别说给她降雨灾,我龙族还要护着她呢。” 敖清折扇一收,一张英俊的脸就在焰火里清晰起来。 “阿渊哥哥,又多了一个身穿白衣,手拿折扇的大哥哥,长得可真好看呢。” 池鱼盯着敖清。 故渊凝神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小丫头说的人在何处。 黑龙一闪化出了人形,大掌在故渊的跟前一挥,故渊眼前一疼,闭上再睁开时,竟然看见了池鱼说的大胡子和风神,还有白衣的大哥哥! 就连已经坐在了池鱼身侧的黑龙都瞧清楚了。 故渊咽了咽口水,额角的冷汗都下来了。 竟然真的不是神话。 故渊拍了拍心口,都能穿越来异界,这些传说中的神话倒也不必惊讶,故渊自我安慰起来。 “嗯,果真英俊潇洒。” 故渊应了一声。 “阿渊哥哥,你也能看见?” 故渊点了点头,怕她不相信,又指了指她一旁盘腿坐着的黑龙。 “龙爷爷,为何阿渊哥哥也可以看见你们?” 黑龙瞧一眼故渊,“不可言说!” “那爹爹以后可以看见你们吗?我好想让爹爹也见到你们呢。” “时机未到。” 这次开口的是捋着胡须的老槐树。 老槐树屁股一扭把故渊顶开了一些,自己坐在了小丫头的另一侧,就这样一黑一白像两个护法守在池鱼的两侧。 “树爷爷,那就是说,以后爹爹也是能看见你们的喽?” 老槐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池凤鸣的身上,怕也不会太远了。 流水席的第二日,宫里的赏赐终于到了。 池鱼和故渊还有苏暖暖被苏归箍在私塾里,此刻正在上课。 “参见公公,草民乃池鱼爹爹池凤鸣,小女此刻正在私塾读书,请移步跟我来。” 池凤鸣魁梧高大地往前来宣旨的公公跟前一站,这公公心下一惊,定睛去瞧汉子黝黑的脸,那双深邃黝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疏离,这张脸怎么觉得好像见到过。 却又想不起来,便挂上了公式化的笑容,给池凤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池凤鸣便没再多言,便带着人直接去了私塾。 木林一见来人竟然是德福公公,心下暗叫不好,这可是皇帝的心腹,自小便跟在皇帝身侧,几乎未曾离身过,而今,一个县主小小的赏赐竟然让德福来送,这恐怕冲的不是池鱼,而是故渊了。 眉间的愁绪浓得有些化不开了。 “老奴参见殿下。” 见故渊出来,德福赶紧跪在了地上。 “福公公请起,一路劳顿辛苦了。” 故渊背着小手,满脸清冷。 德福起来,看着故渊红润的面色,眼眶都红了,想来他身上的剧毒这是解了。 “老奴有福看见殿下,并不觉得辛苦,宫里很多人都惦念着殿下呢。” 故渊看都没再看德福,只拉着池鱼,完全拒绝再跟他交流的样子。 德福笑笑,倒也不去热脸硬贴故渊的冷屁股,这太子什么脾性,他太了解了。 随即调转了方向,看着故渊拉着的小丫头,便猜到了这应该就是今天的正主了,拂尘一甩,德福从怀里掏出圣旨,摊开清了清嗓子,“凤阳县主池鱼接旨!” 一众人跪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凤阳县靠山囤池鱼担任乡大夫期间治理有方,使得所辖百姓温饱富足,特册封为凤阳县主,赏:田地二十顷,奴婢五十人,黄金万两,金丝绣花长裙五十套,流彩暗花云锦十匹,碧玉玲珑簪一对,红珊瑚番莲花钗一对,邸一座赐名安乐居。钦此。” 德福公公一口气宣读完毕,抬眸看跪在底下的小奶团子,这赏赐可是前所未有的丰富了。 故渊只挑了挑眉头,都是些身外之物,他这便宜皇帝爹爹倒是精明,一点实权都没放下来,这是在防备着自己呢? 第142章 赏赐退了吧 “县主,快谢恩接旨吧。” 德福公公满脸笑容地盯着池鱼。 池鱼还有些懵,这赏赐的也太多了吧,还给了她五十个奴婢,这要她怎么养? “阿鱼,快接旨。” 见小丫头拧着眉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故渊轻轻碰她的胳膊。 “阿渊哥哥,我不能接,这赏赐退了吧,光是这五十个奴婢一天就得吃多少饭呀,我这茅草屋可装不下这么多人呢。” 小奶音里全是为难。 德福公公扑哧一声笑了,“凤阳县主请安心,您已有朝廷俸禄,养婢子必不在话下的,御赐的府邸即日便会开工建造。” “我不想去别处,阿渊哥哥还在这里呢,除非,皇上能让阿渊哥哥跟我住在一起,不然还是退了赏赐吧。” 德福一惊,他可做不了皇帝的主,太子流放靠山囤这是皇命。 故渊也是心口一紧,这小丫头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阿鱼不得如此,快接旨谢恩。” 池鱼还是执拗着没动。 德福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看着地上的粉团子,道:“县主,皇上圣旨上并未说明安乐居建造在何处。” 池鱼这才笑眯眯地接了圣旨:“谢主隆恩,那这安乐县主府便建在靠山囤吧。” 苏归抖了抖长眉毛,这小丫头的算盘打得精明,还不是为了想让这废太子住得好些。 德福公公一脸姨母笑,看着小丫头满眼欣赏之色。 苏归引了德福进了私塾,木林赶紧去泡了茶端出来,“我家老爷已来靠山囤做先生数月有余了。” 德福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透过朦胧雾气看向一旁的木管家,点头笑了笑,这话递得倒是及时。 “看苏大人气色,这靠山囤倒是比京城养人呢。” 德福放下茶杯目光已经不动声色地移到了苏归的脸上。 苏归挑挑眉毛,自然比那京城养人,这里空气好,吃得好,睡得好,更主要的是还有池鱼这个小神医给他看病,远离了权利喧嚣,人也放松下来。 “托皇上的福。” 苏归抱拳朝着京城的方向举了举。 德福心下冷笑,他倒是听出了不同的意味,据说,太子殿下亲自下厨给这老匹夫做饭吃呢,这话难不成是在炫耀? 苏归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就是这个意思,若不是皇上废黜太子把他流放靠山囤,又免了他的官职让他回乡养老,他能来这里嘛? 自然,他现在不后悔来这里,反倒是真心感激的。 “苏大人的感激之情老奴一定传达。这是一些上好的黄芪,请苏大人收下。” 德福招招手,有人捧着一个木匣子便进来了,打开放在了德福的手边。 苏归垂眸看了看,还真是进宫的上好黄芪,心下便知道一定是那人吩咐德福给他带来的,可他现在已经用不上了,便推回到德福手边,“有劳德福公公牵挂,草民的顽疾如今已痊愈,这味药材已经用不上了。” “哦?” 德福倒是惊讶,世间竟还有人能医治消渴之症? 随即目光就移到了池鱼身上,对了,这丫头都能解鹤顶红的毒,能治这消渴之症便也说得通呀。 “来的路上便已听说,县主不仅治理有方,能识得优越粮种,医术更是出神入化,苏大人顽疾便是县主治疗的喽?” 苏归剜了一眼德福,就知道这老狐狸要刨根问底。 池鱼就坐在他的对面,此刻正看着他。 虽无探脉,可只看着了德福的脸色和眼色,池鱼便知道了他身上也是有顽疾的。 苏归点了点头,“德福公公打听得倒是仔细,还真是我们娃娃呢。” 德福点了点头,也没继续说什么。 话题便这样停止,屋里一时无语,静得让人不舒服。 “德福公公是否还需要亲自监督府邸搭建?” 池鱼打破静谧。 “本也不用的,可选址发生了变化,想必老奴也不能即刻回宫的,怎么也要看着县主的府邸规划落实下来才能回去交差。” 池鱼抽了抽嘴角,没想到德福会顺杆爬,竟然还要多待几天。 故渊也抬起了黝黑清冷的眸,看向满脸笑容的德福,这不像他的风格,这人一定还有其他目的没有达成。 不动声色地看向他带来的那些人,倒都是些普通侍卫。 茅草屋已没多余住处,便把德福安排在了私塾跟苏归住在了一起,其余士兵在苍龙山脚下安营扎寨了。 靠山囤又热闹起来,齐老头把烟杆子甩在背上,背着手气宇轩昂地走在大街上,这皇宫里的公公都来他们屯子住了,他们屯子还要建凤阳县主的安乐居呢。 “老哥哥,你这身子骨可够硬朗的。” 德福见正在朝前走的齐老头,紧追了几步,跟他齐平,今日德福换上了侍卫给他新买来的衣服,这身衣服一换,便跟靠山囤的庄稼汉子没啥大区别了。 昨日,齐老头并未亲眼见到德福,看见跟前的人眼生,以为是哪个村子的里人又来看热闹的,打量德福几眼,“老弟是哪个村的?” 德福嘿嘿一笑:“我是来给县主送赏赐的。” 齐老头也没多想,“呦呵,你瞧瞧,真应了那句古话呀,人靠衣装马靠鞍呀,你衣服这么一换,跟俺这老农也没啥区别。” “哎,本来就没啥区别。这衣服穿着舒服的嘞。” 齐老头憨憨地笑了几声,见来人并无架子,也放下心来。 “咱县主可是百年难遇的聪慧之人呀,这池家在咱靠山囤几代了?” 德福绕着弯问了齐老头一句。 齐老头是靠山囤的老里正,世代管辖靠山囤,在他这一代出了变故,德福早已掌握了,只是并未查到更多关于池家的消息。 听见夸池鱼聪慧,齐老头与有荣焉,从肩膀上拿下烟杆子,烟锅子钻进烟袋子里装了烟丝进去,点燃后抽了一口,烟圈悠然吐出。 第143章 逃过几年慌而已 德福强忍着呛人的气味,脸上的笑容仍旧挂着。 “池家在咱这的根基并不深,凤鸣是在他小时候爷爷带着来咱这定居的。” 齐老头终于开口,德福压抑着眉开眼笑,听的连连点头。 “那凤鸣的爷爷是做什么的?” 德福继续追问。 齐老头眉头一皱,这才觉得不对劲,怎么还问上爷爷了,难道受个赏还要看爷爷? 凤鸣的爷爷可是逃荒的,这能说吗?可别影响了池鱼的赏赐。 齐老头赶紧闭了嘴,吧嗒吧嗒地抽自己的烟锅子。 人精中的老狐狸了,德福已经发现齐老头开始防备自己,又呵呵地笑了起来,“老哥哥,别多想呀,而今咱们阿鱼已经是县主了,说不定哪天有人扒出来阿鱼祖上有什么不风光的事来,也是怕影响了咱阿鱼的声誉不是?” 齐老头眉头一皱,心下琢磨着这话说得有道理,心下都开始回忆凤鸣爷爷那会有无违法犯忌的事。 “现在问问您,也是想看看万一有什么,也能早有对应。” 齐老头大眼一瞪,“应对什么?没什么万一,凤鸣爷爷一清二白,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人家无非也就是逃过几年慌而已。” 齐老头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连头都低下去了,好像逃荒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原来祖上并不在靠山囤! 德福眯了眯眼,当下便决定回宫后第一件事便是禀明皇上调查下池凤鸣的身世,这样貌真的像是在哪见过。 “逃荒而已,咱们又不是逃犯,老哥瞧把你吓的,这样说来,咱阿鱼还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呀。” 齐老头猛地抬起头看向德福,一把握住了人家的手,真是知音呀,尤其他这句,清清白白的人家,真是说到了齐老头的心坎上。 德福拍拍齐老头,勾着他的肩膀朝着晾晒坊的方向走去。 故渊从暗处出来,盯着德福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了神,原来德福留下来是盯上池叔了,可池叔有什么问题吗?池叔的祖上不在靠山囤,难道问题出在这里? “查下池家的底细。” 故渊低声说了句,身后的树影一晃,随即便没了任何踪迹。 德福很快就融入到了靠山囤,白日里跟他们一起劳作,晚上蹲在墙根下吃晚饭,靠山囤谁家的婆媳关系不好,谁家一直生不出娃娃,甚至谁是妻管严都让德福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三日后,负责给池鱼建造府邸的人马也到齐了,这下德福更有的忙了,池鱼话里话外渗透了多次希望德福公公回京复命,可人家硬是装傻充愣,呵呵笑着就是不动。 故渊早已截下了他放出的所有信鸽,便也由着他继续留下来了。 这次给池鱼建造府邸,故渊要亲自参与,他要给她建造一个舒服的住处,反正也不是他花银子。 于是在跟工部尚书亲自派驻下来的督匠商议后由他负责了设计。 池鱼好奇地把小脑袋凑到正在画草图的故渊跟前,小胖手指着上面一出问道:“阿渊哥哥,这是什么,怎么从来没见到过?” 故渊抬眸看她,“这是五谷轮回的,我们简称它为厕所。” “哦,竟然是茅厕啊,这个茅厕倒是新奇。” 故渊笑笑也没多说什么,自然是新奇的,这是仿着二十一世纪的抽水马桶做的茅厕,当今的世界怕是头一个了。 故渊熬了五日终于把安乐居的建筑图纸完成,交给督匠时,督匠都惊呆了,巧夺天工的设计堪称绝世之作呢,从不知道太子殿下竟这般有才华。 当即按照他所做的要求开始准备材料,因为有皇家财政的支持,什么特别的材料也难不倒他们,只要有人能提出要求,他们就能做出来,这不就连故渊画的沼气池他们都能锻造出来。 这些日子,故渊忙得脚不沾地,一边要跟着苏归学习,一边又要监督安乐居的建设,十日下来,故渊竟然都清瘦了,苏归看着故渊清冷单薄的背影,捋着长眉毛,怎么看怎么觉得现在的故渊跟从前的不同,虽然同样冷冷淡淡,不苟言笑,可而今的故渊眼里是能容得下别人的,而且他的脑袋里装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比如今日他画的叫淋浴花洒的玩意,他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是干什么用的。 而今,对他构思出来的安乐居越发的期待了。 “阿渊哥哥,这个茅厕若真如你说的这样好,咱们就大力推广下去。” 池鱼屁颠屁颠地跟在故渊身后,这个抽水马桶连接着一个硕大的沼气池,沼气池另一端连进了厨房里,特制的铸铁管子引着接入了灶具里,只要松开阀门,火折子一点便可以点燃烧水做饭了。 短短十日的功夫,安乐居已初具规模,青砖黛瓦足足占地两顷,左右厢房围拢出一个院落,正当中建设了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故渊说这叫别墅。 池凤鸣赶着牛车走了十天才返回靠山囤,牛车上竟然拉着琉璃镜。 “池叔。” 故渊赶紧给满脸汗水的池凤鸣递了一碗水过去。 池凤鸣接过,一口气喝下,抹了一把嘴,“你小子还真是一个神算子,周不全手里竟然还真有这琉璃镜,听说是阿鱼建造府邸便把手里所有的存货都给咱们了,你快看看可够用了。” 故渊跳上牛车数了数,主楼的别墅上用这些足够了,他要让小丫头的每个房间里都亮亮堂堂的,这里没法发电,不然他还真想给她安装上电灯呢。 “池叔,够了。” 池凤鸣点点头,难得一次没朝他翻白眼,抬头望着眼前的别墅,这房子建造得还真是好。 安乐居正式建成这天,锻造营也在靠山囤安营扎寨了,德福悄悄把写好的信笺绑在了信鸽的腿上,悄悄绕到了山上背着人扔回了天空中。 德福见信鸽安全地飞翔在了蓝天上,哼着小曲下了山,他才转下山,天上的信鸽便急速落到了苍龙山上。 安乐居,三个大字应了故渊的请求,由苏归提笔写下,齐小六请缨雕刻,选了吉日三天后正式搬家。 第144章 安乐居 安乐居入住这一天,轰动了整个指山乡,乡亲们都拎着东西朝着靠山囤涌来。 饶是德福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宏大的场景。 “恭喜县主乔迁之喜。” 提着一篮子菜的大婶子满脸笑容,一边恭喜着池鱼,一边把手里的菜篮子塞到了池凤鸣的手里。 “恭喜县主乔迁之喜。” 又是一波大嫂子拎着鸡鸭,鸡鸭被束缚着一个劲地扑腾,几根鸡毛都差点钻到了池凤鸣的嘴巴里。 “恭喜县主乔迁之喜。” 几个大汉赶着黑毛肥猪笑呵呵地跟池鱼恭喜。 池鱼的嘴角抽了抽,这消息倒是传得远,能来的乡亲看来是都到了。 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聚集在安乐居前。 “阿鱼,这么多人,咱们要怎么办?” 故渊也没料到池鱼一个乔迁之喜竟引来了这么多人,整个靠山囤都快要装不下了。 “支锅,待客。” 池鱼摆了摆小胖手,豪横地答道。 “好嘞。” 一旁的齐老头先应了声,他最爱张罗这些事,见到这么多人,早就安奈不住了。 靠山囤五百一十户人家都把自家的大锅抬了出来,摆在大街上,长长的一溜,甚是壮观。 人们七手八脚地开始张罗,袅袅炊烟里,盖着安乐居三个大字的红绸被缓缓揭了下来,烈日下精致的院子呈现在人们眼前,尤其那三层挂着琉璃镜的主楼甚至惹人眼。 “县主,咱们能参观你的新居吗?” 有人大着胆子询问。 “当然可以。” 池鱼笑嘻嘻的应了。 人们倒也自觉,生怕把池鱼的院子给弄脏弄乱了,都脱了脚下的脏鞋,有序的排着长队,一个一个地进入去看,才进去便迷乱了眼,左右厢房有各五十间,圈成的院子里把老井和老槐树画在了一个区域里,围绕着老井竟然建造了一个大大的蓄水池,人们摸着脑袋捉摸不透这池子是用来干啥的。 老槐树的四周种成了一片花海,花海中摆放了一溜白色的太师椅,太师椅上撑着一把白色的小伞,这若是躺在上面便也不用怕烈日照晒了。 再往里走便是耸立着的小楼了,这小楼的样子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的好看精致,尤其那四四方方宽敞明亮的窗户上都镶上了琉璃,他们只敢看看,一下都不敢摸,齐老头告诉他们,这一块琉璃都够他们一家五口吃上大半年的,他们偷偷数了数,乖乖,这一座楼上足足有二十块呢。 可真是皇上御赐的县主府邸呢,这手笔可真是大的嘞。 德福偷偷地挑了挑眉,暗自嘀咕,这手笔可不是皇上的,他掐指算了算,光这些琉璃的价值已超过了这座府邸,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有多厚的家底,竟然能用得起如此多的琉璃,皇上的御书房里也无非才有三块,这乡野小丫头难道竟富可敌国? 他偷偷抬眼去瞧站在小丫头身侧的故渊,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倘若这小丫头真的富可敌国,那她若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太子殿下的处境不是危险了? 可看着小丫头一脸福相,满脸笑容的模样,又觉得她一定不会伤害太子殿下的。 心里的小鼓咚咚咚地敲个不停。 人们轮番进入别墅里去看,又轮番去吃饭,直到折腾到半夜才散。 “阿渊,你给为师讲讲,这花洒是怎么用的,还有为啥那些粪便能产生什么‘沼气’?今天我还看见那沼气竟真的能点燃烧开水呢。” 苏归已经缠着故渊一整天了,可他分明已经给他讲过一遍了,他听不明白,便又缠上来了。 德福侧着耳朵,想尽可能多地收集故渊的消息,到时候好跟皇上去学。 可他说的那些东西,他一句也没听懂,只能悄悄溜进盥洗室里。 墙壁上果真悬挂着一把耷拉了脑袋似的葵花盘,德福走过去,把铁管上的开关轻轻一开,哗啦啦的热水竟然兜头朝他浇了下来! 德福捂住差点惊叫出声的嘴,仰头让暖烘烘的热水冲刷这疲惫的身躯,这样洗澡当真很舒服呢。 穿着衣服囫囵地洗了一个澡,德福提着湿哒哒的衣服又悄悄的进了厨房,厨房里木素菊正在烧开水他便凑了过去,一个劲地吸鼻子。 “拜见德福公公。” 木素菊吓了一跳,赶紧拍着心口给德福行礼。 “木尚宫不必多礼。” 德福哪有功夫搭理她,贴着灶具正一个劲地吸鼻子呢。 “公公是在嗅什么?” “木尚宫,你可有闻到出恭,小溺之气?” 木素菊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原来福公公是来找这些气味的呀。 “回禀公公,并无。” “就是啊,说来多奇怪,五谷轮回之后竟还可以这般利用,这太子殿下何时变得如此聪慧了?这些又是谁教给他的呢?杂家不才也曾追随圣上出游列国,可从未见过如此发明。” 德福终于挺直了脊背,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看着木素菊时,她脊背一寒,这些日子来的相处竟然让她忘记了,德福可是从小跟故明兰一起长大的,他的阴狠不比故明兰少几分。 “福公公恐怕是误会了,这些个玩意可不是阿渊发明的。” “阿渊?” 福公公眯眼重复了一句木素菊对故渊刚才的称呼。 木素菊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把抽在自己的脸上:“奴婢该死,是太子殿下。” “木尚宫这是干吗?快快请起?你倒是跟我说说出宫以后你们都遭遇了什么?这些日子以来,杂家可是觉得太子殿下变化不少呢?” 敛了笑容的德福换上了以往的腔调,莫名便让人脊背发寒,木素菊哪里敢起来,只低着头,指甲早已陷入了掌心里。 “福公公确实看错了,太子殿下并无异常,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都是县主教给太子殿下的。” “哦?竟然是凤阳县主吗?” 木素菊咬着薄唇赶紧点头,她只能抬出池鱼了,故渊不能露任何锋芒,他还在流放之中呢。 “竟是如此。这凤阳县主可不是一般人呢,说她富可敌国也不再话下吧!” “福公公饶命。” 木素菊浑身如筛糠般颤栗起来,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 第145章 德福公公可有查到什么? “德福公公也看上我这地方了吗,这里房子多,要不给你也留一间住吧。” 小奶音从德福的身后传来,池鱼抱着双臂冷眼看着一切。 木素菊的头低得都快要碰到地面了,刚才她甩锅的样子实在难看,可故渊不能出事! “哎呦,县主,咱家还真的是好喜欢这房子呢,您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有才华,赶明咱家一定禀奏皇上让工部那些自称才华横溢的家伙们好好来看看什么叫巧夺天工。” 德福笑眯眯地看着池鱼,能看得出来他的笑意溢满满眸,并无恶意。 池鱼走近德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俯低身子。 德福便单膝跪在了地上,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压低,好让小丫头够着不费劲。 池鱼大大的明眸就这样放大在德福的眼前,说真的,他见过的达官贵人不少,贵人家的嫡亲小姐,甚至皇宫里的公主在样貌上可远不如跟前的小丫头。 “德福公公,我不仅才华横溢还医术高超呢,要不怎么会在第一眼便看出来你头疾呢。” 小嘴巴一张一合,池鱼盯着德福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 德福的身子明显一震,他的小心思被小丫头发现了? 不由得嘴角抽动几下,“咱家没脸让县主给医治,可当知道您把苏大人的顽疾都治好了,这双老腿就不听使唤了,非要留下来呢。” 德福说着竟然还握拳朝着大腿上捶打,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举动无非就是想要引起池鱼的注意。 “这有何难。只不过……” 池鱼的笑容更深了,她自然早已洞悉了他的意图,自然也明白他不会伤害阿渊哥哥,可他对爹爹的事情那么上心怕不是简简单单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只不过怎样?” 德福紧张得赶紧追问一句,好不容易看见了的曙光可不能被突然飘来的乌云遮挡了。 池鱼的笑容敛了,明眸皓齿就在眼前,尽管只有三岁,却透着让人胆寒的压迫,德福不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只不过,我爹爹因何引起德福公公的青睐了?” 德福的心底一沉,果真什么都没逃过小丫头的眼。 他叹一口气,把曲着的另一条腿也跪着了,正了身子,道:“自打见县主爹爹第一面就觉得面善,似曾相识,是一位故人,这位故人是当今圣上的救命恩人呢,这些年皇上一直惦记着,想要寻到故人,却一直没有消息。” 德福并未说慌,只是稍稍更换了点内容,但,故明兰确实从未放弃过寻找那人。 池鱼皱起眉头,竟然还跟阿渊哥哥狠心的爹爹有关系,莫名就对这位皇上没有好感。 “德福公公可有查到什么?” 德福摇了摇头,这里的事情已经事无巨细的上奏上去,可上面一直未曾有半点消息,怕这池凤鸣也并无特殊之处吧。 池鱼勾了勾唇角,自然不会有消息,他放出去的信鸽都被阿渊哥哥打下来了,这几天喝的鸽子汤可全是他的那些信鸽熬制的呢。 “德福公公有消息了别忘记告诉阿鱼一声呀,还有,这些个设计都是阿鱼想的呢,靠山囤最早早熟的稻苗,红薯秧,蔬菜可都不是我凭空变出来的,我的身后住着一位老神仙哦。这不你瞧瞧这个?” 池鱼的小手从包包里掏了几下,再摊开在德福跟前时她的掌心里站着一只小小的,浑身赤红的雏鸟,德福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这只雏鸟竟然是一只雏凤,雏凤的嘴里衔着一株植物。 池鱼把另一只手摊开,雏鸟便把嘴里的枝藤放了上去。 “这,这,这是何物?”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德福此刻也结结巴巴。 池鱼看看左手的雏凤,又看看右手的藤枝,嘴角噙着笑,“它便是神仙爷爷给我的小凤凰喽,这个叫川芎,是她找来给你治疗头疾的。” 池鱼把川穹往德福的跟前伸了伸。 川穹? 还从未说过呢。 他还是朝着池鱼的手伸去,尽管从未见过,可他就是相信小丫头说的所有话。 “德福公公把它带回去煎服即可,三日后便可除根。” 池鱼把掌心的雏凤一转,她便又隐进了池鱼的包包里。 德福这下更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池鱼所为了,这小丫头竟然有神仙护体,往后他可要抱紧这条金大腿,少不得她的福泽能照耀到自己。 便赔上笑容,“县主放心,咱家在圣上面前一定不会多言,尤其靠山囤安乐居的建设构思绝不会往太子殿下身上靠半分。” 池鱼点了点头,朝着另一边一直没敢抬头的木素菊看去:“木姨,你也起来吧,往后有什么事也不必瞒着德福公公,我本就多智近妖,靠山囤无人不知,总不能白白让阿渊哥哥给我背了锅。” 木素菊已经哭得无法自已,她承认自己忘恩负义,在故渊和池鱼两人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故渊。 池鱼这话一出,是想让她不要难过吗? 可她这算是对池鱼的背叛吗? “阿鱼,我……” 木素菊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木姨,起来吧,我会跟你一起守着阿渊哥哥的。” “阿鱼……” 池鱼的话让木素菊的心更加撕疼起来。 当天夜里,故渊负手而立,背对着林家三人,“林叔,你带着木姨回宫吧。” 他终究留不得她继续待在靠山囤了。 “太子殿下别赶我走。” 木素菊跪到故渊跟前,声泪俱下。 “在你把阿鱼推到风口浪尖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个结局。” 故渊仍旧没回身,任由木素菊抱着他的腰哭得死去活来,从小便是她把他带大的呀,她从未生出过半分对他的异心,她只盼着他能好。 “可这事若是让当今圣上知晓了,殿下便永无回宫之日了,奴婢不能让殿下涉足危险,皇后娘娘可还在宫里等着您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哪里属于这个世界,奴婢都能看得出来,皇上又岂会不明白其中道理。” 木素菊终于缓缓抬起了头,泪水模糊了眼睛,“池鱼救下的当真是太子故渊吗?” 第146章 好,如你所愿! 故渊小身体一僵。 “那日太子殿下的身子是在我的怀里凉了的……” “素菊……” 林昌压抑着声音,想要打断木素菊的话,可她只悠悠地看了眼他,便又继续道:“您会做饭,会做蛋糕,会筹办生日会,还会建造这样奇怪的房子,甚至懂得怎么把粪便点燃,这些可不是我从前认识的太子懂得的。而今,您顶着太子故渊的脸,便不能给这具身体招惹灾难,皇后还在宫里等着您呢。” 故渊深吸口气,他虽然早已不是从前的故渊,可原来故渊的所有记忆都在他的脑海里,身边这些人对他怎么样,他一清二楚,他们自然不会害他,有的只有愚忠,可今天,为了摘出他来,他身边的人竟然让小丫头当人人肉垫子,这可不行。 “木姨从小看着我长大,不是娘亲胜似娘亲,所以,我不会要了您的命,可您必须离开靠山囤,回去吧,去母后身边吧。” 故渊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木素菊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咬着牙看着故渊,从小他便执拗,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今,他既已开口赶她走,她便是留不下的。 甚至,这一刻,木素菊想到了去求池鱼。 “木姨,不要再打阿鱼的主意,现在收拾收拾,让林叔送你回京吧。” 故渊幽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林听雪咬着手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林昌也不敢求情,故渊做了的决定,没人能改得了。 “素菊,起来吧,回屋去收拾收拾。” 林昌只能把瘫坐在地上的木素菊拉了起来,她是皇后的陪嫁丫鬟,从小一起长大,她把皇后当成了亲姐姐,所以,在故渊被废流放时她义无反顾的请求了皇后要跟着故渊来,为的便是照顾他,保护他,而今,他不要她了,她没有尽到对皇后的承诺,又有何脸面回去呢? 站直身体,双目无神地看着院子里,木素菊闭了闭眼睛,把眼眶里最后一滴泪留完,她的确忘恩负义了一把,在德福逼问她时,她就该咬舌自尽的不是吗? 可当时她没有,她硬生生地把救命恩人给抬了出来。 罢了,什么都不想了,木素菊盯着不远处的老槐树,一咬牙冲着老槐树便撞了过去,也别回宫里,哪里有脸面回去见皇后,一死百了吧。 “娘!” “素菊!” 林听雪和林昌惊呼一声,赶紧伸手去抓,可木素菊的速度极快,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故渊转身时便看见了木素菊的头已经装上了老槐树。 故渊黑眸紧缩,林昌已经跑到了软趴趴向下滑去的木素菊。 想像中的疼痛并没到来,木素菊悠悠的睁开眼睛,去看眼前的老槐树,方才她感觉自己撞在了一团棉花上,抬手去戳树木,硬的! 可怎么自己没事呢? “比折腾了,回去吧。” 故渊闭了闭眼,下了最后的驱逐令。 “听雪姐姐,木姨怎么没出来吃早饭?” 池鱼看了一圈,没发现木素菊。 “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想我娘了,让她回去看看。” 林听雪冲着池鱼笑笑,把盛好的粥放在了她跟前,眼神里除了敬重和喜爱并无任何怨憎,她娘的事怨不得池鱼半点,反倒是她昨日维护故渊的举动,让她更加喜欢她了。 池鱼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小眼睛滴溜溜的看了看故渊又看了看池凤鸣。 “快吃,待会凉了。” 池凤鸣跟她对视一眼。 得,看来爹爹也知道,故渊不看她的眼,他就猜到了肯定因为昨天的事,木姨被赶走了。 “阿渊哥哥,咱们打个商量吧。” 池鱼狗腿子的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故渊的碗里,故渊深邃的眸子眯起看下小丫头。 “往后,你有啥好点子,好主意了,先说给我听,把我教明白了,由我来做吧,我倒要看看有你这个军师在我身边,我能不能成为北苍国的女丞相。” 故渊竟没想到小丫头不是要给木素菊求情,而是让他从此隐入幕后! 奶团子虽然年纪小,可昨天听见木素菊说的那些话后,心口也是一疼,但终究想明白她也是为了阿渊哥哥,只要是为了阿渊哥哥,那她便不气她了,可阿渊哥哥竟把人赶走了! 爱护他的人少了一个,那她只能担起两份的责任。 故渊忍不住勾起唇角抚摸上她毛茸茸的发顶,“当真想做女丞相?” 池鱼嘴里正含了一口肉,听见故渊出声,鼓着腮帮子连忙点头。 “好,如你所愿!” 池凤鸣摇了摇头,只管吃自己的饭,两个小屁孩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五日后,德福来告辞了,他感激涕零的拉着池鱼的手,一个劲的说着感激的话,三十余年了,他从未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每次头会炸裂的把他疼醒,而今竟真的痊愈了。 “德福公公要记住答应我的话哦。” 池鱼忙从德福的手里抽回自己的小胖手,这老头哭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请县主放心。” 木素菊被故渊赶走的事自然瞒不过他,而他这几天也从屯子里的人嘴里再次验证了小丫头说的老神仙,此刻便更加对她敬重有加,眼神里缀着如同见到故明兰时的光芒。 “那德福公公计划什么时候回京复命?” “跟县主和殿下拜别后就走。” 德福怎么觉得自己听出来小丫头对自己的嫌弃了呢,他现在可早已成了她的崇拜者了,她可不能嫌弃自己。 “那德福公公一路顺风,吃完饭我便去送你。” 池鱼端起桌上的粥,一口气喝完了。 德福嘴角抽了抽,得,这下也别磨叽了,赶紧走吧,不然更招人烦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走,池鱼早已命人给德福备了靠山囤的山货,还有一些上好的人参,灵芝。 本以为送走了一个德福公公,终于可以消停几天了,太阳下去又升起才两次,池鱼这里就又有事了。 竟然是从苍州府递来的拜帖,说是苍州太守陆冀衡的寿辰在三日后要举行。 本来池鱼只是一个小小的乡大夫,可而今,她还是皇上亲封的凤阳县主,太守陆冀衡便想借此时机跟池鱼攀攀关系。 第147章 来攀附陆大人的 147 “这个你还真推辞不了。” 故渊把玩着手里的请柬,看了看烫金的几个大字,扔在了石桌上。 “陆冀衡?上次李秋水乘坐的马车就是陆冀衡家的,阿渊哥哥,你说这次会不会是李秋水在玩什么阴谋?” 小丫头从池子里探出一个头来,这几天故渊抽空在教她游泳,起初她还不知道这个大池子是干什么用的,后来才知道是用来游泳的,池鱼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的名字里有个鱼字,还真应了如鱼得水这个成语,小丫头扑腾进水里都不想出来,这燥热的天里,在池子里泡上一会还真是解暑。 池鱼很好奇,在阿渊的世界里都有些什么新奇的东西,人们简直都太会享受了。 “上次回来就忙了,倒是把李秋水这茬给忘了。看来得先查查他了。” 故渊冷了眸子,他还记得这李秋水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原本以为他会针对苍州府开起来的靠山铺子,而今,铺子倒是安安稳稳的,他竟然把主意直接打到池鱼身上来了。 “现在查怕也来不及了,阿渊哥哥不必担心,这次去陆府的恐怕也会有干爹干娘,更何况,是在太守府举行寿宴,他李秋水怕也干不了什么。” 池鱼说着又扑进了水里,故渊教给了她好几个游泳的样式。 眼看着细嫩的皮肤都泡出褶子来了,故渊趁她游过来,捞了她起来,拿着松软的巾子给她擦头,“要不我还是跟着你去吧。” 池鱼的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苍州府可不比别处,万一让人发现流放的废太子私自出了流放地,帽子一扣,他那臭皇帝爹爹一个不高兴再整出什么其他的幺蛾子来,还是让他乖乖在家吧。 “干娘也送了信来,说让我跟她们在苍州府先会合,等到了日子与他们同去太守府,有干爹,干娘,你就放心吧。” 池鱼任由故渊伺候着,他的手掌很轻柔,细软的棉布擦在头发上,她都不想睁眼了,游了整整一个下午,方才在水里不觉得,此刻上了岸竟然眼皮都抬不起来了,瓮声瓮气地还在交代事情,声音却越来越低。 小脑袋一歪,她也不怕摔了。 故渊早已捧住了她的脸,无奈地摇摇头,“听雪姐姐,你带阿鱼上去休息吧。” * 翌日,池凤鸣把牛大牛二套在了牛车上,林听雪给池鱼收拾妥当,牵着她从三楼上下来,故渊让她跟在池鱼身边林听雪一想也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出门不是随从一大片,池鱼现在毕竟也是凤阳县主呢,身边怎么能没个伺候地。 一行三人迎着骄阳朝着苍州府而去。 多亏了这些时日里牛大牛二修养得好,第三日的晌午三人便到了靠山食肆。 秦更新倒是没在里面,听店小二说他去谈生意了,要到用了午饭才能回来,店小二也是认识池鱼的,知道她便是大东家,赶紧热情地给她们张罗了饭食,有叫来了靠山居的伙计给最好的客房给她们收拾出来。 这些个铺子倒真让秦更新搭理得井井有条,生意很是红火。 汪明音是在晚饭结束后才到的苍州府,便也住在了靠山居,苏暖暖一见池鱼便拉起她的小手两人到一边去说悄悄话了,好些日子不见,她特别想池鱼呢,上次没能留下,她都哭了好几天呢。 “阿鱼,暖暖,过来。” 汪明音稍作修整,让王妈拿来了她给池鱼做的衣服,她知道池鱼身边有林听雪,她自然是不缺衣服的,可就是想亲手做了给她穿。 “你来瞧瞧,咱们明日便穿这个吧,跟你暖暖姐姐是同款呢。” 汪明音斗开衣服,粉纱缝制的窄袖外衫,胭脂红的抹胸下是鹅黄色的齐脚襦裙,配了雪缙云缎绣面鞋子,精致而不张扬,就连林听雪也觉得这苏夫人的手艺和审美很高雅。 两个娃娃这么一穿,还真像一对亲姐妹呢,当晚两个小丫头便头挨头的在一张床上睡下了。 第二日,没让池凤鸣套牛大二牛,用了三顶软轿,汪明音带着苏暖暖,苏万锦自己一起,池鱼则跟池凤鸣一起,牛大牛二起先很不高兴,踢着牛蹄子犯牛劲,从前不管去哪可都是它们驮着小主子的,这怎么去一趟苍州府它们就不配拉主子了呢。 池凤鸣拍了拍牛大牛二,拉起他们的牛耳朵,说道:“一会你们跟在我们后边,等晚上结束咱们一起回,这次就让阿鱼做轿子。” 哞- 牛大牛二一齐叫了一声,显然是有些怨气的,这城里人怎么这么矫情,骑牛就要狗眼看人低了吗?它家小主人可是这世界上最高贵的人呢。 软轿颤悠悠地停在了太守府门口,朱门高墙,门口左右蹲着一人高的石狮子,大门上挂着通红的灯笼,门口有管事的在招呼着来人。 太守府今日可真热闹,轿夫压下轿子,池凤鸣先钻了出来,又弯身去牵闺女。 汪明音和苏暖暖还有苏万锦已经下来了,站在原地等着池鱼出来。 “哎呦,苏县令,快请进,我家老爷一直在等您呢。” 管家应了上来,朝着苏万锦拱手。 苏万锦笑眯眯的回礼,管家就坐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苏万锦不动,才随着他的目光去看,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正朝这边走来,他快速的思索起来,不记得这是苍州那家公子少爷呀,可看样子,这苏县令是识得的,便也不催促,等着两人过来。 “干爹,干娘!” 池鱼给苏万锦和汪明音行了一礼,然后乖巧的让池凤鸣拉着站在了一旁。 老管家冷哼一声,原来竟然是苏县令的干亲,肯定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来攀附陆大人的,不由得甩了一个轻蔑的眼神给池鱼,真是连个招呼都没打。 苏万锦一见管家的态度,立刻黑了脸,正要跟管家说明池鱼的身份,衣袖便被池鱼拉住,她朝着苏万锦摇了摇头,狗眼看人低的人多了,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今日本就不是她的主场,没人识得反倒轻松呢。 第148章 都是久经沙场 苏万锦这才作罢,不过也在心里暗暗给这管事的管家记下了一笔。 被他引着进了太守府。 太守府的对面一个胖胖矮矮的身影在树下一闪,朝着牛大牛二的方向而去。 寿宴设在了太守府的后花园,三进的院子建得中规中矩,面积不小,古朴的白墙黛瓦,假山廊亭,庭上婀娜的丫鬟托着盼着步履匆匆。 绕过一座假山,管家停下朝着苏万锦道:“苏县令请稍后,小的去禀告大人。” 苏万锦点头后他便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池鱼抬眸去看,房顶上悬挂着聚雅堂三个大字,想来便是太守招待客人的地方了。 一眨眼的功夫,管家就回来了,回来后先跟苏万锦恭敬的行礼后,做了请的手势。 苏万锦掀了掀衣袍,最终还是放了下来,走到池鱼跟前,给池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管家竟然一惊,堂堂县令怎么如此恭敬一个三岁的小破孩? 他还没想明白,池鱼便拉起苏万锦的手跟他齐步朝着聚雅堂走去。 “苏大人,你可算到了。” 他们刚进去,坐在正中间的男人便站了起来,朝着苏万锦走来,脸上挂着客套的笑意。 “下官来迟,下官来迟。恭喜陆大人!” 苏万锦赶紧抱拳拱手。 “哎,苏兄能来,陆某很是高兴,快请坐。” 陆冀衡捋捋胡须,目光有意无意的往汪明音的身上瞟,记忆中苏万锦的夫人跟他的夫人是手帕交呢,曾经也见过一两次,今天再见怎么觉得越发的有韵味了? 明明跟他的夫人一样的年纪,怎么她看上去却像三十出头的少妇?尤其那鹅蛋脸上雪白细滑的肌肤上没有一点皱纹,一双星眸波光潋滟,她俯身跟他问安时,他抬手碰了她的细腕,肌肤清润,他忍不住想要嗅一嗅手指上汪明音残留下来的香气。 汪明音强忍着不适,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这陆大人越发的不像样了,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多花花肠子。 美眸里含了微怒,可这种场合下也不好发作。 陆冀衡身侧扭着柳腰的女子倒是斜睨了一眼汪明音,有些醋意地隔开了汪明音和陆冀衡。 “老爷,你也不给人家介绍下,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呀。” 娇嗲的声音听得池鱼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不由得抬眸去看,这一看差点把自己吓一跳,跟季双双竟然有着七八分像,可明显年龄又比季双双大了至少二十岁,保养得倒是不错,身材婀娜,风韵犹存,只是少了些庄重。 几人暗中对视一眼,都同一时间想到了季双双,看来今日的寿宴会很热闹。 “阿音姐,果真是你” 陆冀衡刚要开口介绍汪明音,从门外飘进来一道声音。 众人都敛了声,是太守府的当家主母叶明丽到了。 刚才娇嗲的女人咬着嘴唇去晃陆冀衡的胳膊,不是说了今天聚雅堂由她季良招待吗? 陆冀衡拍了拍季良的手背,朝着叶明丽就笑,“夫人快来,县令夫人到了呢。” 叶明丽脸上挂着端庄的笑,她就是冲着汪明音来的,自然就直接到了她的跟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阿音姐姐,一别二十一年未见了,方才明丽都没敢认你呢。” 说着眼眶就红了。 汪明音眼眉跳了几下,从前未出阁前的确算得上旧相识,嫁人后她也曾跟她见过一两面,非要强拉硬拽的说是闺中密友却也牵强,而今叶明丽来这么一处,想来一定是冲着陆冀衡身边的女人的。 便也跟着演戏,杏眸里有欲落不落的水汽,“丽妹妹,倒真的是姐姐的不是呢,前些年生了场大病,好些年不曾出门了呢。这次幸得陆大人邀约,跟丽妹妹能再次相见,也算是解了我的相思之苦呢。” 汪明音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在众宾客中炸响,仔细想来反倒是这太守府人只说漂亮话呢,人家都病了多年,也未曾见她去看看,而今还得人家惦念她! 陆冀衡身边的季良偷偷掩嘴笑。 叶明丽的脸明显一白,“说来也巧,我也在床上躺了几年呢,若不是我这季良妹妹协助搭理府中大小事宜,怕也养不回来,来,阿音姐,我给你引荐下。” 叶明丽毕竟也是久经沙场,很快便调整了状态,“这是太守府乐师季良。” 季良的脸一白,不自然地松开了挽着陆冀衡胳膊的手。 这还怎么挽着,人家正室再一次把她撕了个体无完肤,她一个乐师,大庭广众之下还这样挽着太守大人,脸还要不要了,薄唇已经要出印子,季良嫉妒的眸子里都是血红,这么多年了,凡事都被叶明丽压一头,本以为这次陆冀衡让她来聚雅堂是想抬她的,却没想到还是落了空,已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 季良却松开了咬着的唇瓣,嘴角绽放出笑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次的羞辱了。 汪明音挑眉,原来竟然连侧室都不是呢,这陆冀衡玩的倒是花! 池鱼心头一紧,靠近扯了扯池凤鸣的胳膊,悄然握住了他的手指,她记得季双双的娘亲就叫季良。 汪明音跟季良打过招呼后也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心下也是一沉,那季双双不会是? “夫人过奖了,既蒙老爷抬爱,季良便甘心替夫人分担。” 呵,好厉害的一张嘴,汪明音悄悄去看季良,倒真是够顽强的。 叶明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陆冀衡一甩衣袖,“季良,少说两句,随夫人出去招呼客人。” 真要被这两个女人烦透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掐架,相互扶持,相安无事不好吗? 瞧瞧人家苏县令身边这位,看着就温婉可人,陆冀衡又忍不住往汪明音身上瞟。 “阿音姐姐,你随我到厢房休息。” 叶明丽冷哼一声,瞪了眼陆冀衡,随即又换上了笑脸,对着汪明音道。 “好。” 温和的声音应着,汪明音看向池凤鸣,已经从他的手里接过了池鱼。 “暖暖,阿鱼,咱们去厢房。” “阿鱼?” “可是凤阳县主,池鱼?” 陆冀衡陡然一惊,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149章 那她就接招呀! 池鱼只能缓缓转头朝着陆冀衡作揖,“下官池鱼见过太守大人,祝太守大人福寿延绵。” “嗳,凤阳县主不必多礼,你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县主,来,快上座。” 陆冀衡已经到了池鱼的跟前,脸上有明显的恭敬之意,伸着手给池鱼做请的手势。 季良眯眼去看脚边的小丫头,竟没想到她就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原本以为是苏县令家的千金呢,竟然是靠山囤的人,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太守大人不必费心,下官随干娘跟夫人到厢房即可。” 池鱼没挪动脚,就跟在汪明音的身边,这里太压抑了,都是一些攀附权贵之人,她敢肯定,一会就有人能把牛皮吹上天了,在这里给他们陪笑脸,还不如跟暖暖姐姐一起呢。 陆冀衡倒也看出来小丫头不乐意待在聚雅堂,也没难为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他对池鱼的印象还停留在受了天灾的屯子,记得是苏万锦请的奏书,靠山囤叫池鱼的给寻来了早熟的水稻,不到三个月便可收割两茬,这小丫头还发明了九井灌溉法,正值那叫李秋水的犯了事,便也做了顺水人情,左右不过是一个乡大夫,而今,这小丫头竟然把玄铁矿的事给捅到了上面。 倒是一个福泽深厚之人,只可惜…… 他瞧一眼汪明音,冲着池鱼扯开一个笑容:“那凤阳县主请自便。” 支起身子,又看向叶明丽,“夫人切不可怠慢了凤阳县主,一会把戏折子递过去,让凤阳县主点出戏。” 聚雅堂里开始窃窃私语,都在盯着池鱼,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毛丫头竟然受得太守大人如此看重。 “请老爷放心。” 叶明丽扬着细眉,眼角却飘向季良,眼里全是戏。 季良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一行女眷终于离开了聚雅堂,前往仅次于聚雅堂的来仪厅。 来仪厅里已经有不少的女眷在,丫鬟婆子们小心地伺候着,见叶明丽来了,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给她行礼,毕竟是太守夫人,有品级在的,谁敢小看了? 叶明丽一手牵着汪明音,一手牵着池鱼,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都免礼,脸上的笑容温和,只是人到中年早已没了曾经的容颜,而今更是发福不少,脸上有些泛着油光,被身侧的汪明音一比,简直像两代人,可她仍旧没松开汪明音的手,“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自出阁前就交好的闺中密友,凤阳县苏县令的夫人,汪明音,这是她的千金,苏暖暖。” 汪明音和苏暖暖一一跟大家见礼,有些面孔熟悉,有些面孔陌生,这样的场面就是来热络人脉的。 “来,阿鱼,叶姨给你介绍下这里的人。” 叶明丽拉着池鱼的小手到了她的前方,自来熟地叫了池鱼一声阿鱼,还自诩了一句叶姨! 人们都好奇地打量着池鱼,只见她跟苏县令家的千金并无特别,只是个子小了些,两人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先入为主的以为是苏县令家的二千金了,只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重点撇出来介绍下呢? 正当大家好奇时,叶明丽缓缓开口了:“这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凤阳县主池鱼呢,才三岁便已是指山乡乡大夫了。” 众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世间竟真有如此聪慧之人?三岁便已是乡大夫,还是一个女娃娃? 不由都去瞥身侧自家的宝贝,一个一个高矮胖瘦姿态万千,端得那叫一个端庄典雅,没见着比眼下的女娃娃差了啥,有些佼佼者在样貌上甚至更胜于这皇上亲封的县主呢。 可心里这样想,脸上不能显露,嘴上更不能说,有人已来附和,“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听我家大人说起过凤阳县主,而今一见,果真清秀聪慧。” 池鱼冷笑,她一句话也没说,一件事也没做,就这样干巴巴地站在这,竟也能被人看出来聪慧。 “邢夫人说的可是呢,这凤阳县主一看就不一般,比我家这胖丫头可伶俐多了。” 池鱼皱了皱眉,心下不觉道,这位夫人你说就说吧,干嘛还比较上了。 她抬眸去看叶明丽,叶明丽也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好一招杀人不见血,这陆夫人一进来便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现在不仅仅在场的夫人们看自己不顺眼,更招来了那些千金大小姐的嫉恨。 池鱼去看刚才被拉来做比较的胖姐姐,这胖姐姐一双眸子里已全是水汽,此刻正幽怨地瞪着池鱼。 “各位夫人抬爱了,我虽不神通广大,却时运极好,有幸被我靠山囤的父老乡亲信任做了里正,而今带领我指山乡可算是走的康庄大道,这位夫人,你身上穿的雪梅含娇的刺绣便是出自我靠山绣坊,还有这位小姐手里拿的芭比娃娃也是我靠山绣坊制做,哦,对了,看来今日这些糕点也是我靠山食肆供应的了。” 池鱼的大眼睛在四周转了一圈,扬着头,笑眯眯地看向众人。 还当真以为她是软柿子呢? 开玩笑,不是要抬高她,让她成为这些人的眼中钉吗? 那她就接招呀! 就连叶明丽心底也是一颤,竟没想到这三岁娃娃竟然有这般气场,几句话就扭转了自己的局面。 靠山衣馆,靠山居,靠山食肆,靠山山货,原来这些竟都是小丫头的?! 人们开始竖起大拇指,这下是真的要佩服人家的聪慧了。 “凤阳县主,那靠山胭脂铺可也是你家的?” 刚才还一脸不屑心口不一的邢夫人,已经扒开了人群。 池鱼拉了汪明音和苏暖暖径自朝着一旁的座位走去,绕过傻愣愣一直没回过神来的叶明丽,坐正后,点了点头,“正是呢,铺子里的驻颜膏和焕颜水都是我亲自调制的,长期使用的话可跟我干娘一样年轻至少十岁呢。” 池鱼说着朝着汪明音的脸上看去,此时的汪明音肌肤雪白,明明已经将近五十岁的年纪了,脸上竟一丝皱纹都没有,说她才三十岁都说老呢。 汪明音朝着池鱼一笑,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干娘是真要感谢你呢,你的驻颜膏和焕颜水可是把干娘救了呢。” 不必言明,都是过来人,汪明音这一句话就说道了众人的心里。 第15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疼? 季良冷笑一声,经过叶明丽身边时,肩膀故意碰在了她的肩膀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下可疼?” 说着她竟然用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她这张脸上也用着靠山胭脂铺的驻颜霜呢,虽然看不上这奶娃娃,可不得不承认,驻颜霜是个好东西,若不是这个,陆冀衡也不会又上了她的床。 叶明丽已经快把腮帮子上的肉咬烂了,脸上不得不继续挂着笑容,“看看吧,咱们家的这些个千金大小姐也得多跟凤阳县主学习呀,女子可不能只盯着自己的夫婿,这有门手艺,经营一间铺子,将来可都是自己的依靠。” “太守夫人说的是。” 那些方才还满是嫉恨的千金,此刻朝着叶明丽行礼。 再抬眸时,眼里全是崇拜了,也顾不得礼数了,一股脑围到了池鱼跟前。 “凤阳县主,这芭比娃娃可还有其他衣服?” “凤阳县主,靠山食肆什么时候推出其他口味的蛋糕?” “凤阳县主,能否让我插队给我娘亲买一盒驻颜膏?” …… 一时间,整个来仪厅里都是询问池鱼各种问题的声音,再后来,连同那些一直端着的夫人也都加入了询问里。 “主母,姐姐带着紫云已在泛舟湖上了,让我来请您示下,可否移步去看采莲舞了?” 婀娜娉婷的身姿摇曳着香风,一阵叮当环佩声中,熟悉的身姿伴着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来仪厅。 池鱼和汪明音都抬眸去看,来人果真是季双双。 叶明丽明显没有好脸色,可在众人跟前也不好发作,更何况,也不知道这小蹄子用了什么手段,硬是让陆冀衡对她青睐有加,明明已经嫁人,却还让她住在了太守府,跟她的女儿受同等的待遇。 “知道了,你去告诉无双,我们随后便到。” 叶明丽压抑着心底的怒气,看了眼扭着腰肢的季双双。 季双双双手放在身侧,万福礼一顿,眼波流转着光华,饶是这一众女眷也看得眼睛发直,这陆家的二千金出落的越发明艳了。 “太守夫人,这可是二小姐,陆双双?” 季双双的出现倒是成功把池鱼解放出来,她把众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毕竟她有一把子好听的声音。 池鱼和汪明音也都看向季双双,怎么成了陆双双?她还叫叶明丽主母,难道她竟真的是太守府的二小姐? “见过秦夫人,正是双双呢,去年去了趟苍季,今年才回府中,听无双姐姐说您又来找过我,只是不巧没见到。” “哎呀,真的是二小姐呢,这出落得跟仙女下凡一般,我都不敢认了呢,听说,这次回来是带了夫君的?” 秦夫人满嘴的遗憾,她已跟叶明丽提过几次,想要把陆双双说和给自家的外甥呢。 “是,秦夫人,等会有机会我把夫君引来给您认识认识。” 陆双双说着话,眼神已越过叶明丽到了池鱼和汪明音的身上,跟她们对视上,也毫无惧意。 呵,季良,季双双! 她倒是自演自导了一出戏呢。 原来竟然是太守府的二小姐,可为何要隐姓埋名呢? “双双,引路吧。” 叶明丽显然已经没了耐心,“诸位,小女无双安排了采莲舞,请各位移步泛舟湖。” “是大小姐呢,也有两年没见到大小姐了。” 听见有人提自家闺女,叶明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无双小女紫云而今刚满周岁,前些年实在不方便,这边府里有什么事宜,便也不让她操劳了,可这丫头就是闲不住,你说管理一个偌大的总兵府后宅已够操劳的了,还要来这边为她爹爹的事费神。” 谁人不知陆冀衡的千金陆无双和总兵府的指挥曹旭喜结良缘的佳话呢,都过去两年了,人们说起来还津津乐道呢,这陆无双样貌才情在整个苍州府打着灯笼也是难找的。 指挥曹旭更是人高马大,英俊不凡,两人的结合可谓是天作之合。 叶明丽不着痕迹的看向陆双双,她自然已经知道她因何消失了将近两年,本以为她死在了外头,没承想竟然活着回来了! 陆双双朝着叶明丽一笑,乖巧地跟在了众人身后。 池鱼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太守府里的波涛暗涌只要不波及她们,她便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做,可若是这陆双双敢作妖,她便敢让她这次万劫不复。 因为苏暖暖和池鱼个子小,汪明音牵着两个奶团子放慢了脚步,跟众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待空气稀薄了,她才蹲下身子把池鱼抱进了怀里,另一只手牵着苏暖暖,继续朝前走去。 “苏夫人,小心脚下。” 汪明音刚转过一个弯,陆双双的声音响了起来。 汪明音淡淡地抬眸看向她,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带着散不去的厌恶。 “多谢季姑娘的提醒。” 陆双双瞳孔明显一缩,该是好久没听见有人喊她季姑娘了,一下子倒还有些不习惯,季姑娘?当初为了苟活下来,她不得不隐瞒身份,本以为以她的姿色嫁给一个庄稼汉子绝不在话下,却不承想竟成了笑话,还被人欺凌,而今,不用别人提醒,她也不会忘记那段过往。 “苏夫人若愿意叫双双季姑娘,也没问题,不过我叫陆双双,是太守府的二小姐。我这人记仇,你不提醒我,我还忘不掉那些不愉快呢,你这样一提醒,想要弄死你们的念头更重了呢。” 陆双双掩嘴一笑,明明说着杀人放火的威胁话,此刻竟然做作得像在跟汪明音聊家常。 “姓季的,你尽管放马过来。” 汪明音气得浑身颤抖,说狠话她不擅长,可看着眼前嚣张的脸,她气的脸都白了,池鱼扯开嘴角,冲着陆双双飘了一句话音不重,却警告意味十足的话。 “你!该死!” 陆双双终于端不住了,扬手就要朝着池鱼的脸上去抽。 细腕扬起,停滞在了半空,一只粗糙的大掌死死地扣着她,几乎要把她的腕骨捏碎了。 “池凤鸣!” 陆双双双目赤红,从嘴里愤恨地挤出池凤鸣的名字。 池凤鸣不看她的脸,实在嫌弃脏了自己的眼睛,“阿鱼,你也别看,这脏东西实在恶心人,太守府的苍蝇太多了,咱们还是秉了太守,先行回去吧。” 第151章 三个戏精 “池凤鸣,你可看好了,我现在可是太守府的二小姐,你这样抓着我的手,我喊一声非礼,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陆双双看向对面汉子的脸,这张脸还是这么有吸引力,她没一点抵抗的能力。 上扬的嘴角有得逞的骄傲,现在,在她的地盘,办他们这些土包子还能有问题? 她就不相信了。 “啪啪!” 正当陆双双想入非非,再要耀武扬威时,在张嘴,话音未出,池鱼迅速地伸出小手,啪啪两巴掌狠狠抽在了陆双双左右脸上。 小丫头才三岁,本不该有这么大的劲,可她看着她欠揍的样子,聚了全身力气在手上,这两下把陆双双的脸硬生生抽地肿了起来,左右脸颊通红,五个手指印子十分明显。 这下把她打懵了,池凤鸣和汪明音也懵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陆双双用另一只手捂住发烫的脸,“你们怎么敢?” “有何不敢?” 汪明音拉着的苏暖暖一蹦老高,双脚着地时重重跺在了陆双双的一双脚面上。 一瞬间转移了双颊的疼痛,陆双双疼得龇牙咧嘴。 池凤鸣也甩开了箍着陆双双的手,冷冷看着她疼得弯下腰去护那双脚。 “陆姐姐,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你,你干嘛要打我呀。” 苏暖暖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里的泪说来就来,此刻已经不要钱地撒在了脸蛋上,豆大的,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滚落,样子委屈可怜极了。 “双双,你在干什么?” 叶明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双双浑身一僵,不敢往回转头。 “夫人,你可要给我做主呀,双双姐可真凶,我只是不小心转弯时碰了下她的衣角,我还给她道歉了,可双双姐不知道有什么怨气,全撒在我身上了。” 苏暖暖扑腾着小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汪明音站着,怀里抱着池鱼,两人也哭得不能自已,尤其池鱼的小脸上还有朵掐出来的痕迹。 “暖暖,别哭了,先起来。哎吆,阿鱼,这脸蛋又是怎么了?” 叶明丽把苏暖暖扶了起来,又看见池鱼的样子,赶紧上前一步想从汪明音的怀里接过池鱼,却被汪明音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快,告诉丽姨,这是怎么了?” 池鱼眼泪汪汪地红着眼睛,受伤的小兔子一样朝着蹲着身子的陆双双望了一眼。 “刚才,她打暖暖姐姐,我气不过,刚要跟她理论,谁知道她上来就掐我的脸。她是太守府的二小姐,刚才差点连我干娘都要打呢。” 池凤鸣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这该死的女人,若不是她,闺女怎么会用自残的方式来扳倒她。 见人家爹爹已经到了要吃人的节骨眼上,叶明丽冷了声音:“双双,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不知道这几位是什么身份?你怎么敢动手?” 陆双双一直蹲着不敢起身,她决不能让人看见脸上的巴掌印子,叶明丽会看她的笑话,也会借此机会让她不再出现,她不能错失这次机会。 “主母,是双双错了,您别生气,我跟凤阳县主,苏夫人还有苏小姐道歉。” 陆双双说着就赶紧冲着三人磕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双双的错,刚才我猪肉蒙了心,才动的手,我错了,我错了。” 说着就往自己的脸上抽打。 啪啪的声音倒是响亮,她这样一来便能掩了先前的痕迹。 见陆双双也是真的下狠手,叶明丽冷哼一声,随即朝着汪明音道:“阿音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别生气了,等宴会散了,我一定教训这个丫头,给你个交代,给县主一个交代。” 她堂堂太守府夫人,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过。 身后有折返回来的脚步声,叶明丽心下有些着急,这事若让更多人看了热闹,丢的还是她太守府的脸,更何况,太守可是让她照看好凤阳县主的! “阿音姐姐,算我求你了,咱们先去泛舟湖上行吗?” 叶明丽狠狠朝着跪在地上的陆双双踢了几脚。 汪明音看向池鱼,池鱼点了点头,陆夫人再压着这事,她陆双双的戏转得也快,她们再揪着不放,反倒显得不懂礼数了,便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请,这边请。” 叶明丽暗暗松了口气,引着汪明音走。 苏暖暖被池凤鸣抱了起来,小丫头环着池凤鸣的脖子,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呢,从池凤鸣肩膀上钻出来的一双大眼睛,望着地上的陆双双笑了起来。 “若还能见人,就赶紧收拾收拾过来帮忙招呼客人。” 叶明丽最后一句话是跟陆双双说的。 “哎呀,怎么落在后面了,出什么事了吗?” 远处有想要看热闹的人挽着叶明丽想要打听。 陆双双听着渐行渐远的声音,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阴毒的一双眸子里全是血红,苏家,池家,她又给她们记下一笔了,‘嘶’她才摸上自己的脸,疼得忍不住出声。 “就你这点道行,难怪当年设计姐姐反被算计呢,陆双双,你一双罩子给我放亮点,别坏了老子的大事,滚,赶紧收拾收拾这张脸,去给我找机会。” 李秋水不知道是何时来的,此刻揪着陆双双的头发,迫使她扬着头看着自己。 陆双双的泪都疼出来了,当年勾引姐夫失败,而今勾引池凤鸣失败,她陆双双到底哪里不如人?她的样貌,才情在苍州府也数一数二的! 满腔愤恨,陆双双瞪着一双眼看李秋水,“我一定会扳倒那小丫头的,还有那姓苏的。” “这就对了吗?乖,快去收拾收拾。” 李秋水终于松开了扯着她头发的手,假惺惺地给陆双双整了整衣襟。 陆双双咬了咬牙,她现在无法反抗,只能认栽在李秋水手上,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泛舟湖上已有画舫停靠在边上,一群身着舞衣的少女手里拿着含苞欲放的荷花。 “娘亲。” 小黄鹂站在枝头正在练嗓一般的声音甚是好听。 顺着声音,池鱼便看见了一位身着绿衣的女子正迈着小脚,步步生莲地朝着叶明丽走来。 叶明丽一脸的阴霾再看见前面的女子时早已散尽。 “阿鱼,这是你姐姐,陆无双。” 陆无双,这便是太守府的千金大小姐了,果真端庄秀丽美得不可方物,尤其这周身的气度,可不是那陆双双能比得上的。 第152章 落水 “夫人可折煞池鱼了,可不敢跟太守千金称姐妹。” 池鱼从陆无双的身上抽回视线,看向叶明丽,她已经忍了一路了,张嘴就是丽姨,闭嘴一个阿鱼,现在还要给她强塞一个姐姐! 对不起,不行。 叶明丽明显一僵,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了,她哼了哼两声,这陆无双便到了跟前,“无双快来给苏夫人,苏小姐,还有凤阳县主问安。” “无双参见苏夫人,苏小姐,凤阳县主。” 陆无双果真人如其名,一把子声音天下无双了,深谷幽兰的气质让她一双清冷的眸子里多了几分跟人的疏离。 “不必多礼。” 苏夫人连忙去虚浮陆无双。 心下也是感叹,这叶明丽竟然能生养出气质样貌如此出众的女儿,忍不住也是多看了几眼。 “咿咿呀呀……”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陆无双绝美的样貌里时,跟在陆无双身后的奶娘怀里传出来小孩子的声音。 “小紫云也是爱热闹的,见今日人多,她也想说两句呢。” 叶明丽说着已经从奶娘的怀里接过了陆无双的女儿紫云。 “凤阳县主,你来瞧瞧,这小丫头很是激灵呢。” 说着就把嘟着嘴巴正在吹自己口水泡泡的紫云伸到了池鱼跟前。 池鱼倒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粉嘟嘟,水嫩嫩的女娃娃呢,自从她接管指山乡后,便再无一女娃诞生,此刻看见女娃娃,忍不住伸手轻轻碰碰了她的脸颊。 小手指上传来绵软的触感,细滑如云锦的肌肤十分具有弹性,池鱼看着她吐泡泡的样子,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苏暖暖也凑了上来,两人头挨头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娃,喜欢得紧。 可因为自己也是小孩子终究不敢张罗去抱。 叶明丽看在眼里,她这外甥女真的招人,不管是谁,只要看一眼便忍不住喜欢,把小丫头又往池鱼她们的方向抬了抬,总算看见凤阳县主的笑容了,悄悄松了口气,她这外甥女就是锦鲤体质,总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好运,这次更是多亏了她。 “娘亲,我可以去抱抱吗?” 苏暖暖看向汪明音,她的心里真的好痒痒,她想抱抱。 池鱼的一双大眼里其实也都是期盼,能看得出来,她也想抱。 陆无双暗暗攥紧了拳头,她的女儿才八个月大,看着眼前的池鱼和苏暖暖左不过也就是一个三岁,一个五岁,自己还是娃娃呢,又岂能抱别的娃娃?这若是给她摔了可怎么办? “不可,妹妹太小,不可乱碰的。” 汪明音当机立断回绝了苏暖暖的请求。 两个小丫头讪讪地耷拉下了脑袋,眼神一直跟着小丫头,小丫头已经从叶明丽的怀里转移到了奶娘的怀里。 “带小姐下去休息吧,看着时辰也该饿了,你先待回屋里。” 陆无双轻声跟身侧的奶娘交代一句,用身体挡着她们,让她们悄然退下了。 苏暖暖和池鱼目送着小丫头离开,满眼不舍和遗憾。 暗处的寒芒一闪,只露出了一角裙摆的身影隐了回去。 叶明丽安排众人入座,泛舟湖上已经摆下了酒菜,舞姬们也纷纷上了对面的小舟上,此时曲乐奏起,白粉渐变的舞衣翩然而起。 池鱼和苏暖暖起先还津津有味地看着,吃着摆上来的零嘴小菜,可吃饱了看着也就索然无味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苏暖暖终归更调皮好动一些,她给池鱼悄悄递了一个眼色,池鱼会意,两人便从椅子上溜了下来,蹑手蹑脚地从后边退了出去。 画舫没有行驶,只是停靠在泛舟湖上,用来娱乐和小憩的一个场所。从里面的廊庭出来,便是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便是船尾,站在船尾上倒是可以戏水或者采莲呢。 “阿鱼,你看是锦鲤。” 突然船尾上跃起一条浑身红透的锦鲤从船的这头跃到了船的那头。 “还真的是呢。” 池鱼应了一声,两人已不约而同地朝着船尾的方向走去。 却在刚靠近船尾时,两人发现船尾上吊着一个竹篮,竹篮子里正躺着嘴唇发紫的紫云。 两人惊呼一声,随即便开始喊人,可船的那头正在奏乐,任由她们喊得多大声也传不过去,整条走廊里空空荡荡,别说人了,一只苍蝇都没有。 两人只能赶紧先去捞绳子,竹篮被浸在了水里,小紫云明显是溺水了。 两人的力气不小,几下便把竹篮给打捞了上来,苏暖暖和池鱼两人又一起把满脸青紫的紫云托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别抱小姐,哎呀,怎么还站在船尾了,可别摔下去了。” 是奶娘急火火的声音,她一边跺脚,一边朝着两人的方向跑。 池鱼和苏暖暖也被吓了一跳,可托着小紫云的手却也稳稳当当没半点颤抖。 他们刚要说话,让奶娘去喊人,谁知几颗石子精准地飞来打在了苏暖暖和池鱼的手上。 两人心下大惊,齐齐喊了声:“不好!” 便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奶娘还没冲到她们跟前,三人便一同落进了水里。 “来人呀,有人落水了!” “来人呀,快来救命呀!” “夫人,快来救紫云小姐呀!” 奶娘显然已经慌了,拍着大腿在船尾转悠,又趴下去,想要看看能不能捞谁上来,可她划拉了半天,水面上什么都没有。 泛舟湖是引了活水进来的。 奶娘这下可慌了,踉跄着站起来,不管不顾地朝着船厢的宴会厅里跑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 奶娘一路跑来不知道跌倒了几次,因为害怕,腿软得早已站不起来,最后几步她是爬着进去的。 有人看见奶娘这个样子,也不敢耽误,赶紧搀扶着她进去了。 “怎么了?快说怎么了?紫云呢?” 陆无双惊恐地看着奶娘,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她都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紫云的。 不好的预感袭来,陆无双差点晕倒,幸得一旁的丫鬟扶住,她的声音早已颤抖得不成样子。 “快说怎么了?” 叶明丽此刻也顾不得其他,扯开嗓子吼了一声。 汪明音朝着身后去看,想要把两个小丫头拉过来,却发现早已没了人。 秀眉一蹙,她暗道一声:不好! 第153章 快看有人受伤了 “凤鸣。” 对,找池凤鸣,他应该就在外边的,方才他一直跟着她们到了画舫,把她们三个送进船舱后边侯在了外边,因为全是女眷,他进来也不方便,汪明音便由着他了。 脚步有些急,汪明音险些摔倒,不好的预感袭来,眉头锁着愁绪。 “凤鸣,凤鸣。” 汪明音四下寻找池凤鸣的身影,按理说,里面那么大的动静,他应该听见了,可现在连他的影子都没有。 “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小姐,这是怎么了?” 林听雪和王妈一同朝着她走来,她们是去跟太守府管家交接送的生辰礼了,这会完事了,跟着太守府的丫鬟来找她们。 “听雪,你快去找凤鸣。” “王妈,你快去找老爷。” “我去找阿鱼和暖暖,来不及跟你们解释了,找到人后在这里汇合。” 汪明音稳了稳心神,压住心底的狂跳,她不能乱。 林听雪和王妈看着此刻汪明音的样子,心也早提到了嗓子眼。 三人急匆匆地散开。 船舱里,奶娘早已抖得如筛糠,身子软踏踏的被丫鬟扶着,“夫人,小姐,快救救紫云小姐,她被苏县令家的两位千金掉到湖里了。” “什么……?” 陆无双眼前一黑人就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那凤阳县主和苏小姐呢?” 叶明丽总算还有理智,顾不得晕倒的陆无双,先到了奶娘的身边,揪着她的衣领,眼神凶恶。 “一,一,一同掉下去了。” “你可看仔细是她们两人把小姐弄下去的?” 叶明丽咬牙,这不是闯下大祸了吗? “是,老奴敢用性命做担保。” 奶娘都不敢再多想,一个八个月的孩子,一个三岁,最大的也不过五岁,泛舟湖可是引了城外的活水进来的,水流湍急不说,当年建造这湖时为了能在上面划艇游玩,建得很是深呢,曾经府里不听话,或者有人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把人往这湖里一扔,即使打捞上来,也无生还地,眼下这三个娃娃也恐怕凶多吉少。 “去找府医,先看看大小姐。宝翠,你去请老爷到船尾来。” 叶明丽松开奶娘的衣领,看着慌乱的众人,在场的除了她太守府的下人,剩下的都是来参加寿宴,苍州府非富即贵的头面人物的家眷了,她当着这么多人询问奶娘,无非也是让她们一会给做个人证,奶娘亲口所说,若真是这两个小丫头把自己的亲外甥女给弄到了湖里的,她必然会要个说法。 “阿鱼,暖暖!” 池凤鸣,林听雪,苏万锦,汪明音和王妈已经到了船尾,焦急地唤着两个孩子的名字,船尾处无波无浪,甚是平静。 “老爷,方才那奶娘说,就是在这里,暖暖和阿鱼抱着紫云,一块掉到这下边了。你快想办法呀。” 汪明音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她不敢往最坏的方面想,她也不能想,她的两个宝贝闺女决不能出事。 “扑通——” 池凤鸣一个猛子朝着船尾跃了下去。 水花四起,溅起老高。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下去找人。” 陆冀衡也匆匆而来,路上叶明丽早已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讲了,此刻一张脸黑得吓人。 身侧的小厮一听是陆冀衡的声音,哪里还敢耽搁,都纷纷往湖里跳,此刻谁都顾不得这湖有多深,自己会不会游泳了,都在水里使劲地扑腾。 一盏茶过去了,他们没找到任何踪迹。 池凤鸣灌了好几口水,他也不会游术,全凭着一身的力气还有心底的信念在水里扑腾。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体力越来越小,他想游得更远些,却奈何怎么也动弹不了了,腿上想被谁抓着死死往下拽。 他用力蹬了几脚,腿上一疼,有尖锐的利器划破了他的小腿,浓眉一皱,整个人便被一道大力拽进了水里,湖面上顷刻间泛起红晕。 “太守大人,快看有人受伤了。” 有眼尖地看见了远处泛红的湖水,惊呼了一声。 “快去看看。” 陆冀衡暗自咬牙,湖面上已有不会游泳的小厮开始挣扎着呼救,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 会游术的边先游到了不会的人身边,拖着他们往岸边走,另一波会游术的已经潜入了水里,去看水下的情况。 “老爷,凤鸣呢?” 汪明音好一会没看见池凤鸣了,眼看着远处湖面的血迹越来越红,不由得压下心口的悸动。 苏万锦也慌得不行,他的人也已经进了水里,他刚才有看见潜入水里的人就有他的人还有故渊的暗卫。 “夫人别急!” 苏万锦的脸也早已白了,拍着汪明音的肩膀,苍白地安慰着。 “王妈!” 林听雪伏在王妈的肩膀上,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贝齿早已嵌入唇瓣,血腥气染得四周都是。 王妈也流着眼泪,怎么突然成这样了,心底暗暗祈祷,老天爷啊,你可要好好照顾着这一家子呀! “太守大人,是凤阳县主爹爹受伤了。” 有人箍着池凤鸣的腋下,把他送出了湖面。 大家都是一惊,凤阳县主爹爹的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快,府医。” 早有府医候在这里,此刻陆冀衡一喊,三个府医都赶紧上前。 池凤鸣已经昏迷,胸口上插着的刀子明晃晃地吓人。 府医命人把人先抬到了干燥的地方。 “老爷,这?” 叶明丽早已没了主意。 陆冀衡咬着腮帮子上的肉,眯眼看向湖面。 “老爷,季良方才观察了下,画舫正好停靠在了上下游的接壤处,这人落下去,十有八九会被冲到下游呀。” 季良适时靠了上去,给陆冀衡行了一礼,细滑的柔荑捏了捏他的胳膊。 陆冀衡抬眸看了季良一眼,季良点了点头,陆冀衡才招手,“管家,带人去下游的荷花池里找找。” 叶明丽狠狠瞪一眼季良,季良也接招,回给她一个明艳而气死人的笑容,胳膊顺势攀进了陆冀衡的胳膊里。 “老爷,你快带人也跟去,我在这照看凤鸣。” 汪明音推了一把苏万锦,苏万锦皱着眉头看了眼毫无生机的池凤鸣咬了咬牙,抬步也跟了上去。 “凤鸣……” 林听雪几次要扑上去,都被王妈拦住了,她这样上去会影响府医的救治的。 “大夫,他怎么样了?” 府医抬头,豆大的汗珠跟着就滚落下来,他看向汪明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154章 能挡得住吗? 池凤鸣心口上插着的匕首还在淌血,府医不敢拔,它正中心脏。 “凤鸣!” 林听雪不管不顾地挣脱开王妈,朝着池凤鸣身边扑去,她跪在地上哆嗦着双手不知道该摸他哪里,他浑身都是血。 “凤鸣,听雪。” 汪明音也难过地掩住嘴,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泛舟湖往下走便是一片荷塘,此时的荷塘碧叶连天,把荷塘都遮住了,陆冀衡带着众人步履匆忙的走来。 他们才停下,有人过来靠近了季良,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冀衡回头看她,她裂开嘴角,朝着他说了两个字:“不治。” 陆冀衡的表情明显松了一些,然后朝着身后的人招手:“下塘找人。” 却在此时,荷叶里传来虚弱的声音:“干爹!” 奶呼呼的声音里透着疲惫,苏万锦一个激灵,那是池鱼的声音,他认得,几步便跑到了池塘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跟在他身后的人也纷纷跳了下去,朝着声音的方向快速地游去。 人们拨开荷叶便看见了脸色苍白的池鱼正在咬着嘴唇,拼尽全力的一手托着紫云,一手架着苏暖暖,费劲地往前游,亏得前几日,故渊教会了她游术! “阿鱼!” 苏万锦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瞥向自己已经人事不醒的闺女,心在这一刻都要停止跳动了。 “快,干爹,阿鱼不行了。” 池鱼已经没有丝毫多余的力气了,若不是他们到得及时,怕她也撑不住了。 身后的人纷纷上前把三人托了起来。 陆冀衡不敢置信的望着跟前的一切,都这么久了,这丫头竟然还能活着! “府,府医,快叫府医。” 陆冀衡咽了咽口水,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了。 “是!” 有人应声,便跑出了人群。 “紫云,娘的紫云。” 是陆无双踉跄着跑了过来,接过闭着眼睛,浑身湿透的紫云。 “别动她,放平在地上。” 池鱼缓了口气,冲着陆无双说了一句。 陆无双死死抱着自己的女儿,哪里还会听池鱼的话,此刻,她恨不能千刀万剐了她,都是她害得自己的闺女成了这样,现在还敢命令她把人放下! 恨意蒙蔽双眼,陆无双上前一脚踹在了池鱼的心口,苏万锦都没来得及去护,池鱼就这样结实地挨了一下。 “咳咳咳!” 池鱼爬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唇角有鲜血溢出。 “你干什么?你是何人?” 暗卫把苏暖暖放平在地上,看见池鱼被打,蹭得站了起来,从陆无双的怀里夺下了已经昏迷不醒的孩子,软剑出鞘抵在了陆无双的脖子上。 “有话好说,别伤了我女儿。” 叶明丽都要哭了。 这都是什么事呀! 陆冀衡身边围着的人赶紧后退了一步,上前来的是拿着刀的太守府侍卫。 “凤阳县主,你恃宠而骄先伤我外甥女在先,现在还要伤我女儿吗?” 陆冀衡一甩宽袖,负手立在人群里。 “能挡得住吗?” 池鱼也不去看陆冀衡,只跟跟前的暗卫问道。 “小的誓死护住县主。” 暗卫眯了眯眼睛,朝着已经拔刀相向的人挨个看了过去,眼神阴冷,他把怀里的紫云放在了脚边。 池鱼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挪到了紫云身边,必须得救她了,一刻都不能耽搁。 池鱼迅速的解开了紫云的衣服,掉下去的时候,她因为年纪小不会呼吸,灌了很多水,托着她是她已经探过她的脉,尚有一丝气息。 “干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 叶明丽和陆无双瞪着一双血眸,朝着地上的池鱼喊道。 池鱼不被干扰,只拧着小眉头,小手颤抖着,她本已无多余力气,刚才又没休息,还被人踹了一脚,可此刻小紫云没人救治便真的要没命了,还有苏暖暖也得救。 咬着牙,小紫云的衣服总算被扒开了,她迅速地检查了紫云口鼻中有无异物,闭上眼睛回忆故渊前些天教给她的溺水急救办法,紫云现在已经没了呼吸,心跳,那就先得给她渡气。 她捏住紫云的鼻子,掰开了她的嘴巴,俯身堵在了她的嘴巴上。 “天呀,这凤阳县主在干什么呀!” “伤风败俗呀,那还是一个娃娃呀!”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陆无双看见自家闺女都死了还被这样糟蹋,也不想活了,哭着就要往池鱼身上扑。 暗卫的软剑已经朝着她的肉里嵌入,也没丝毫心软的痕迹。 “无双,爹爹会给你做主的。” 就在暗卫要用力时,陆冀衡一把扯住了陆无双的胳膊,把她从暗卫的剑下救了下来。 “爹!” 陆无双扑在陆冀衡的怀里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起来。 池鱼的额头已经全是汗了,给她渡了气,小手又开始在她的胸膛上用力地按压。 “哎呀,快住手呀,溺水之人怎能这般救治,胡闹。” 府医匆匆赶来,见小小的身躯在不停地被按压,赶紧上前阻止。 可池鱼连看都不看她,她相信故渊教给她的方法,她亲眼见到过故渊把顽皮跌进她泳池的皮孩子这样救活的。 在池鱼的连番按压渡气下,紫云的小嘴巴里终于大口地吐出了水,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池鱼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可一刻都不敢休息,又连忙爬到了苏暖暖的身边,她还有呼吸,便看着苏万锦道:“干爹,把暖暖姐腹部朝下放在你的腿上,用力地拍打按压她的后背。” “好,好!” 苏万锦赶紧应着,把自家闺女抱在了大腿上,用池鱼说的方法去按压苏暖暖的后背。 才几下,苏暖暖的嘴里就呕出了大片的水,“阿鱼,阿鱼!” 苏暖暖总算睁开了眼睛。 “暖暖!” 苏万锦跌坐在了地上,此刻才觉得浑身瘫软没有半丝力气。 “不可能,不可能,溺水之人怎么能这样救呢?” 府医不敢置信地捋着自己的胡须喃喃自语。 “还不赶紧死过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陆冀衡无法压抑心底的怒气,朝着愣怔中的府医咆哮了一句。 怎么可能,都溺水那么久了,他们三个竟然没死。 “是,是,老爷!” 暗卫没拦府医,却也没放松警惕,另一只手里捏着暗器。 府医过去拉起了哭啼着的紫云的胳膊,然后朝着陆冀衡看去:“老爷,紫云小姐的确没事了。” 第155章 陆大人,我没多少耐心了 “紫云没事了,那县主爹爹救得如何了?” 陆冀衡也不张罗着府医去查看苏暖暖的情况了,那丫头已经坐了起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便话锋一转。 “我爹爹怎么了?” 池鱼大惊,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到了府医跟前。 小兽般龇着牙,眼里都是惊慌。 府医咽了咽口水,又看向了陆冀衡,陆冀衡点了点头。 “回禀县主,令堂恐怕性命不保,他被匕首刺中心脏了。” 如雷轰顶,池鱼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爹爹被刺,她和苏暖暖被算计,看来太守府里有人要他们死,会是谁? 陆双双? 不,她不是头脑缜密之人,恐怕这后边另有其人。 “我爹爹现在在哪?” 池鱼也顾不得其他,又盯上了府医。 “在,在画舫船尾。” 府医竟然被一个三岁奶娃娃凶恶的眼神给吓住了。 池鱼抬步就要走,却被太守府提着刀的侍卫拦住了。 “凤阳县主现在哪都不能去。” 陆冀衡终于抬起了眼睛,负着手,冷笑着看向池鱼。 竟然是他! “陆大人这是何意?” 池鱼快没有耐心了,爹爹伤在了心脏上,迟去一刻都是危险。 “哦,就是要跟县主要个说法,我尚在襁褓中的外甥女到底怎么惹到你了,竟让你下此毒手要淹死她?还是你生性顽劣,把她当做玩具,要往死里玩?” 陆无双哭得一度晕厥,此刻,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她也看向池鱼。 “你们亲眼看到我扔她下湖了吗?” 池鱼的小奶音里没了从前的软糯。 众人都站着,谁都没有开腔,因为谁都没有看见。 “你们亲眼看见我救她了吧?” 陆冀衡身后的人都纷纷点头,这倒是事实,就在方才,她用奇怪的法子把已经眼见昏迷,似乎都没了呼吸的紫云给救醒了。 “陆大人,让让吧,我没多少耐心了。” 池鱼不再发问,只看向陆冀衡。 陆冀衡咬着腮帮子,皱着眉头在思索什么,季良偷偷扯了扯他的胳膊,“老爷,放不得。” 他自然知道放不得,可身后这么多人看着呢,悠悠众口又岂能好堵。 “大哥哥!” 池鱼不再犹豫,喊了一声暗卫,暗卫领命,抱起她便一跃上了踩在了荷叶上。 大家都惊呼,这人的功夫真是了得。 “追,都愣着看戏呢?” 陆冀衡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一跺脚朝着前边的侍卫吼道。 “是!” 众人回神,赶紧朝前追去。 暗卫已经抱着池鱼没了踪迹。 陆冀衡带着众人朝着画舫船尾折回,他断定这小丫头一定是回去找她爹了。 苏万锦拉着苏暖暖也赶紧起身,疾步跟着。 “紫云,我的紫云。” 留下来的唯独有陆无双和叶明丽,两人都颤抖着双手把地上躺着已经不哭不闹的紫云抱在了怀里。 她哽咽着声音唤女儿的名字,紫云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陆无双已经哭肿的双眸,抬起小手要给她擦脸上的泪,张嘴喊了声:“娘亲!” 陆无双哭得更厉害了,她握住闺女的手在唇边亲了亲。 眼眸一眯,闺女的小手里像抓着什么! 暗卫一路抱着池鱼到了画舫船尾,池凤鸣躺在那呼吸微弱,脸色苍白,身上瘆着鲜血。 “阿鱼!” 见是池鱼来了,林听雪和汪明音总算找到了主心骨,失声喊她。 池鱼只点了点头,便看向毫无生机的池凤鸣。 伤得的确厉害! 池鱼蹲在池凤鸣身边,小手搭在了他的脉门上,随后从小包包里掏出一颗赤红的果子放进了他的嘴里,片刻功夫,匕首处的鲜血便停了,她深呼一口气双手握住了匕首。 “这刀插在了心脏上,县主当真要拔吗?” 跟着陆冀衡已经回来的府医赶紧上前阻止,她不觉得这小丫头懂医术,若真懂医术便不该这么莽撞地拔刀。 池鱼的确犹豫了片刻,随即松了手,在小包包里掏了半天,随后扯出一根根茎完整,胳膊粗的人参来,在身上蹭了蹭,然后掰下一截放在了池凤鸣的嘴里。 府医一愣,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上好的人参含在嘴里可以吊住人的气。 只见池鱼又重新握住了那把刀,此刻再无犹豫,眉头一皱,用了的拔了出来。 一股鲜血顺着刀尖地拔出,喷在了池鱼的脸上。 她一把捂住了伤口,深呼口气,就连年过半百的老府医都提了口气,身后跟来看热闹的苍州各家家主也跟着倒抽一口气,这小丫头的胆识着实不小,都踮着脚尖往前看。 池鱼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松开手,用匕首把池凤鸣胸前的衣服割开了。 鲜血早已染红了胸膛,她闭了闭眼稳住心神,这一刀扎的够狠呀,这是怕人死不了竟然还搅动了几下,脚边的刀显然也是特制的,刀尖是勾着的。 真是阴毒! 她记得跟医书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布包,里面有针还有线,她也在医书上看见过缝合术,不再多想,从包包里掏出来,找到针和线,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淡定的把池凤鸣胸前的伤口处理好了。 伤口清洗干净,池凤鸣的胸口就这样被踮着脚的人看见了,他的胸口右侧有一鱼尾胎记。 人群里有一人明显呼吸一滞,想要看的更清楚些时,池鱼已经把池凤鸣的衣服拉好了。 “太守大人一直跟我要说法,我爹爹在太守府伤成这样,谁能给做主呢?” 池鱼站了起来,冰冷的眼睛里都是质问,好在爹爹救治即使,更好在爹爹的心脏没有长在左侧,不然,怕是她都怕不能起死回生。 陆冀衡摸了摸鼻梁,有些讪讪,本以为这小丫头会淹死在泛舟湖里,这下不得不启动第二套方案了,手指朝着身侧季良勾了勾,季良便悄悄退了出去。 “凤阳县主请息怒,今日这事一定有蹊跷,令堂伤势看来很重,不如让府医先给看看,本管一定会彻查的。” 他一边说着眼神一边在池鱼脚下的匕首上瞟,那可不是北苍之物。 “不劳烦府医费心了,我爹爹片刻之后便会醒来。既然大人承诺彻查,我可能带爹爹先行回去?” 池鱼不拖泥带水,直接提了要求。 陆冀衡嘴角一沉,正在筹措间,有人匆匆跑来。 第156章 关入大牢 陆冀衡的唇角又扬了起来。 “什么事急火火的?” 他回身看着叶明丽还有陆无双,她抱着怀里已经恢复了生机的紫云。 奶娘耷拉着脑袋,跟在她们身后。 “老奴是来指认杀人凶手的。” 奶娘朝着陆冀衡一跪,早已满脸泪痕。 “你仔细说来。” 池鱼在看见叶明丽身后的奶娘时便知道她恐怕走不了了。 奶娘一边哽咽,一边把当时看见的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还指天发誓,若有半点虚言必遭雷劈。 池鱼冷冷地看着一切,奶娘讲述的过程并无问题,也确实如此,可她没看见打在她和苏暖暖手背上的石子。 “大人,姑爷来报,说是有要事。” 大家都在等着看陆冀衡将要怎么断案时,府里的老管家神色紧张地小跑着过来了。 “让他过来。” 大家都不吱声,能吃上太守府的瓜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让太守大人赶人。 池鱼还在琢磨管家说的姑爷是谁时,李秋水便已经上前,衣袍一掀,跪在了陆冀衡跟前,“粮需官李秋水拜见太守大人。” “起来说话。” “是!” 李秋水便站了起来,拍拍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了对面的池鱼。 “我要状告凤阳县主池鱼。” 他抬手直指池鱼。 苏万锦倒抽一口凉气,竟没想到李秋水竟然成了苍州府的粮需官,官职虽然不值得一提,可毕竟是给苍州驻军提供粮草供给的,是一个肥职,可他为什么要状告池鱼?这一个两个的都冲着池鱼来,怕是早有预谋。 “陆大人,既然是公事,在这里讲怕不合适吧,更何况,凤阳县主乃当今圣上亲封,这有人说告就能告的吗?” 苏万锦也上前一步,掀袍也跪到了陆冀衡跟前,今日是家宴,更何况,在家里处理公事怕也不妥吧。 可谁知陆冀衡眼皮一掀道:“苏大人何必着急,咱们先来听听也无妨。” 苏万锦被一噎,便知道了陆冀衡怕也早已知情。 “下官跟靠山山货铺签订了军粮供给,这前几次那秦掌柜给的货物倒没什么问题,可这次他却以次充好,把发霉的稻谷拿来给我军将士吃,这是何居心?下官已拿下那秦掌柜,根据秦掌柜交代,这一切都是凤阳县主指使,一查之下,下官才发现这靠山山货铺果真是归凤阳县主所有。” 李秋水说得铿锵有力,有理有据。 军需都可以弄虚作假,这可是死罪,看来这李秋水是要治她池鱼死的呀。 池鱼捏紧了拳头,他们竟然扣押了秦哥哥。 “这可是件大事,苏大人,你说当朝律法是怎么规定军需造假的惩罚呢?” 陆冀衡听着身后倒抽凉气的人们,窃窃私语,很好,基本女眷都知道池鱼是靠山山货铺的幕后之主呢。 苏万锦紧紧锁起眉头,怎么会这样?兜售发霉稻米,这怎么可能,秦更新就算再傻,也不会干这种事情。 他抬眸看向陆冀衡,很显然陆冀衡就是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判处绞刑,暴尸三日。” 陆冀衡挑挑眉毛看向池鱼,她虽然只要三岁,可毕竟已是乡大夫,而今更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北苍律法也该是知道的吧。 “苏大人,你可真够狠心的,我们县主大人才三岁,而且还是圣上亲封的凤阳县主,这怎么能说绞刑,暴尸呢?这样吧,先把人押入大牢,待本官查明真相再定夺。” 陆冀衡亲自把苏万锦搀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人,紫云小姐落水一事也请给做主呀。” 奶娘一个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再起来时,额头上已经流血了。 “查,本官会一查到底的。” 他笑眯眯地看向了池鱼。 这下你可不是什么锦鲤了,你要成了一条翻不了身的咸鱼了,这事才是一个开头,别急! “陆大人,下官百口莫辩,还望你查明真想还我清白,大牢下官不怕去,只是我爹爹还望能让苏大人带走。” “县主大人,你可想多了,令堂可走不了,不过,看在圣上亲封你的份上,让你父女两人住一间大牢吧。” 陆冀衡都想笑出声了,真是个天真的娃娃,还让苏万锦带走,他苏万锦能走得出这太守府吗? “来人,把凤阳县主等人押入大牢。” 陆冀衡宽袖一甩,便有人上来要去抓池鱼。 “放开阿鱼。” 苏暖暖一看急了,跑上前就咬住了侍卫的胳膊。 她是苏县令家的千金,侍卫自然知道,尽管胳膊上的肉被她咬得快要掉了,也不敢吭声。 “大人,当时把紫云小姐推下水的还有着苏小姐呀。” 奶娘恶狠狠的看着苏暖暖,是她自己来找死的。敢伤害紫云小姐,她也不会让她好过。 “哦?既然如此,苏大家一家先暂且委屈下吧,这事恐怕不简单。” 县城的理由呢,陆冀衡的嘴角翘得老高了。 “一起带走!” 他没再回身。 苏万锦没反抗,早料到会这样。 在经过陆无双身边时,她怀里的紫云却突然焦躁起来,张着小胳膊要往池鱼的方向去,嘴里还不断地吐出单个的字来:“放,开,阿,鱼……” 陆冀衡冷冷哼了一句,姥姥门前外甥狗,还一点没错,没良心的小东西,竟然敢求情,也不敢看他是为了谁? 陆无双见父亲脸色黑了下来,赶忙去捂紫云的嘴巴,紫云不敢,学着苏暖暖的样子,一口咬住了陆无双的手指。 八个月的孩子已是满口乳牙,这样咬下来,还真疼。 “紫云!” 陆无双忍不住叫了一句紫云的名字,这孩子是怎么了? 紫云这才委屈巴巴地松开了嘴,“娘,救,救” 紫云说不了完整的句子,单个的字发出的音也只能亲近的人猜个大概,不熟悉她的人压根不知道她在咿呀个啥。 陆无双回头看了眼被侍卫围着的池鱼,只能蹙着眉头走了。 “阿鱼!” 池凤鸣终于醒了,睁开眼,眼前的景物还不真实,全是虚影,可他先喊池鱼,他的池鱼怎么样了? “爹爹,阿鱼在,阿鱼好好的。” 池鱼扑到池凤鸣跟前,握住了他粗糙的大掌,强忍着眼眶里的眼泪。 “凤阳县主,请移驾大牢再续父女之情吧。” 亲们,弥补上昨天欠下的两章,喜欢的记得收藏哦。 第157章 竟是她 “可有人去报信了?” 书房内刚跟季良经历过翻云覆雨的陆冀衡衣衫不整,斜斜靠在太师椅上,一只手摸着季良粉嘟嘟的水蜜桃。 不时的捏上一把,疼得季良娇嗔地骂他不知羞。 跪在底下的人都不敢抬头,面红耳赤地听着季良的声音,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已经去了,明个晚饭前应该就能到了。” 地上的人答得磕磕巴巴,脸颊的汗都流到了脖子上。 “退下吧。” 陆冀衡摆了摆手,这娘们这些天给他吃的东西还真管用,像是一个毛头小子,看见她的身子就想缠。 那人赶紧退了出去,给他们关上了房门。 “老爷可在里面?” 叶明丽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书房外,见有人出来,便上了前。 “夫,夫人!” 显然没料到叶明丽会过来,吓得连退数步。 叶明丽已经黑了脸,她又不是鬼,至于吓成这样? 她刚要再开口问,里面便传出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季良那不知害臊的东西叫得整个院子都要听见了。 “这筵席都还没结束呢,就忍不了了?真是个狐狸精。” 叶明丽恨恨地朝着书房的门口跺了几脚。 “主母。” 陆双双低柔的声音响起,她是来给季良送参汤的,竟跟叶明丽碰了一个正着。 “不要脸的贱蹄子,跟你那骚气连天的娘一个货色,这是钻到哪个旮旯角里偷男人去了?看不见前厅那么忙,也不知道来帮忙,无双一个人都忙不过来了。” 叶明丽一巴掌甩在了她好不容易消肿了的脸颊上。 陆双双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冷笑讥诮地看着叶明丽,“我若真去了前厅不又抢了你女儿的风头了吗?听说曹指挥也进府了,怎么,你真想我过去伺候?” 陆双双将‘伺候’两字咬得格外清晰,好像生怕叶明丽听不明白里面的含义。 “小骚货,你一定会得报应的。” 叶明丽难得跟她继续斗嘴,尤其听她说曹指挥来了,更无心思搭理她了,她要去看自己的女婿了。 冷哼一声,丫鬟搀扶着叶明丽绕过陆双双朝前走去。 陆双双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深吸一口气,再忍忍,只要母亲能牢牢抓住父亲,她迟早能把这老妖婆和她假清高的女儿给弄死。 “爹爹,感觉怎么样了?” 池鱼摸了摸池凤鸣的额头,还好人没发烧。 “爹爹没事,无需担忧。” 池凤鸣的脸色仍旧难看,嘴唇干裂苍白,他看着自己闺女,想着白天里的事,便问道:“那紫云到底是谁害的?” 池鱼看了看四周,见走廊里没人,她进来的时候看过左右牢房,里面都没人。 “我不是十分确定,但这是恐怕陆双双脱不了干系。” “竟是她!” 池凤鸣咬牙,想到陆双双他真恨不能把她拆骨喂狗。 “对了,爹爹,我跟暖暖姐出船舱时没有看见你,你去哪里?” “有人把林姑娘的随身荷包扔在了我脚下,我怕她出事,便去找了,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直到跟她又碰上,才知道你出事了。” “那爹爹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弄的?” “当时为了找你,我跳进了湖里,在湖里有人扯住了我的腿,我跟那人打起来,他水性很好,我没看清楚他的脸,后来有人游过来,他便用刀刺了我,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爹爹,你看这刀。” 池鱼从怀里掏出那把从池凤鸣身上取下来的刀。 “看样子不像北苍的兵器。” 池凤鸣虽然不动兵器,可北苍人用什么样的刀,什么样的剑,什么样的匕首还是见过的。 池鱼点了点头,她也觉得事情太蹊跷,把匕首重新包好又放进了怀里。 “饿不饿?” 池凤鸣动了动身子,问池鱼。 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闺女该饿了。 池鱼摇了摇头,随后肚子咕噜一声响了起来,她的小胖手赶紧捂住,揉了揉,不让它发出更多的声音。 池凤鸣心口一疼,这是委屈闺女了,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绝不让闺女受这份苦。 “阿鱼!” 斜对面关着苏万锦一家,此刻正是苏暖暖在叫她。 她走到牢门前,抓住铁牢,脑袋也钻不出去,只能隔着铁栏说道:“暖暖姐,你们都好吧?” “好,我们都好,你切勿牵挂。” 此刻说话的是汪明音,她也已经抓着铁栏,红着眼睛,想要看一眼池鱼。 苏万锦抱着头,“阿鱼,都怪干爹没本事,救不了你。” “干爹快别这么说,都是他们算计好的。对了,看见听雪姐姐了吗?” 这话倒是真的,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了,今天的一切都是圈套,把他们困住怕只是第一步,他们后边应该还有其他动作。 “林姑娘和王妈被关在最前面的牢房了,咱们看不见她们,不过人都没事,你别担心。” 苏万锦赶紧安慰池鱼。 “阿鱼,给,你先吃些这个。” 苏暖暖费劲得让自己小身子往铁栏里挤,然后伸出胳膊对准池鱼的方向一抛,一团用手帕包裹得很好的圆团便到了离池鱼不远的地方。 她使劲得够了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已经碎成了渣的点心。 “阿鱼,你快吃,我跟爹爹还有娘亲都吃过了,本想给你剩些大的,可我没忍住,都吃了,就剩下这些碎渣了,你将就着吃了吧。” 苏暖暖隔着栅栏,压低着声音,她不敢高声,生怕外边巡逻的听见,在拿走这唯一一点吃的了。 池鱼的眼眶就湿了,她知道她们一定也饿着肚子呢,不这样说怕她有负担而已。 “好,阿鱼会吃的,你们早点休息,保护好自己。” 池鱼默默走回了池凤鸣跟前,把手帕里的点心渣子捏着放进了他的嘴里。 “阿鱼吃,爹爹不饿。” 池凤鸣只吃了一口,便拒绝再张嘴。 “爹爹,阿鱼刚才吃过了,你吃,你有伤,需要吃东西才能恢复。” 阿鱼这句话说得有道理,他不能成为池鱼的累赘,便又张开了嘴,池鱼一点点捏着放进他的嘴里,池凤鸣艰难地吞了下去,他要赶紧好起来,他的闺女需要他。 他们以为第二日会有人来提审,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人。 第三日傍晚时分,有人提着发馊的饭菜到了牢房。 “起来了,起来了,吃饭了。” 铁栏被敲得叮叮作响,震得人耳朵疼。 牢头提着饭桶,舀了一瓢直接扣在了铁栏里面,连一个碗都没给。 “快吃啊,今天就这一顿呀,别瞪着我,不吃,一会连这个都没了。” 牢头骄横地站在甬道里,斜睨着牢房里的众人。 第158章 陆大人费心思了 大家都没动,这饭菜不仅馊了,还臭了。 “呵,一个个骨头够硬的,不吃就饿着。” 牢头也懒得盯着他们了,爱吃不吃,反正就只有这个。 提着他的饭桶又出去了。 池鱼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小手伸进包包里边去掏,她的包包里装的大部分都是药材,药材可顶不得饭吃,可人参倒是可以保存他们的体力,她揪出上次给池凤鸣用剩下的,撅了一截塞进了池凤鸣的嘴里,又撅了一截放进自己的嘴里,剩下的扔给了苏暖暖她们。 眼看着送来的饭菜都没被动过,可这些人精神头却越来越好,牢头也是纳闷,真是活久见,来了他这牢房,都没有坚挺过三日的,这群人可好,已经坚持四天不吃不喝了,好,很好,这是遇到硬茬了。 他抽出了随身的皮鞭,在半空中抽了一个响,“吃饭,老子今天要看着你们吃,谁不吃,老子这皮鞭可不长眼。” 说着小鞭子还啪啪啪响了几声。 池鱼拧着眉头去看他,满脸胡茬,一脸横肉,看样子也是酒肉食色过度之人,就他这身板子,怕也活不了几天的。 “呵,老子说的就是你,你受伤了,你先爬过来吃。” 牢头盯着斜靠着墙的池凤鸣,皮鞭指着他的方向。 池鱼从包包里捏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对准了牢头的嘴,趁他又要骂池凤鸣的张嘴间,屈指弹进了他的嘴里。 药丸直接进了喉头里,他一吞咽,药丸便进了肚里,发现有什么东西进了嘴里时,他赶紧抠自己的嗓子眼,想要吐出来,可那东西入喉即化,早已没了踪影。 “谁暗害老子,有本事站出来说话。” 老头摁着自己的脖子,脸红脖子粗地开始叫骂。 “站不改名坐不改姓,本人池鱼。” 池鱼奶声奶气的小声音里都是讥诮,她冷冷看着老头暴跳如雷的样子,都是找死。 “你给老子吃了啥?” “让你可以安静闭嘴的东西,若你能安静下来,别在招惹我们,或许还能活命,不然,便只能七窍流血而亡。” “放你娘个屁。老子可不是被吓大的。” 老头一听便怒了,扬起手头的皮鞭就要往池鱼身上抽,池凤鸣不顾胸前伤口要撕裂的疼痛,抱住池鱼护在了身后。 “爹爹,我没事,他过不来了。” 池鱼赶紧让池凤鸣松手,扶着他重新躺下,那人出不了十步便会倒下,她在数着他的步子呢。 他越暴躁,死得便会越快。 眼看着就要到了牢门前,池凤鸣死死盯着那人的皮鞭,可他动弹不了,池鱼按着他的肩膀呢。 “呜。” 见被一个三岁的娃娃彻底无视了,牢头气的七窍都要生烟了,嘴里骂骂咧咧,扬着皮鞭迈出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步,脚步才落地,人便朝前栽了下去,七窍流血。 跟着牢头做学徒的小男孩一见牢头以这样奇怪的方式原地去世了,吓得扔下手里的东西,赶紧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陆冀衡终于露面了。 “池鱼啊,池鱼,你可真是胆大妄为,这人是你害的吧?” 陆冀衡还真是小看这小丫头了,竟然在牢房里能杀人于无形。 池鱼站在那里,抱着双臂,冷冷看着陆冀衡,这称呼都变了,看来这是找到要弄死自己的证据了? “陆大人定罪可要有证据,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奶娃娃,还被关着,怎么能有本事杀人?你还是赶紧找来仵作给他验尸吧。” 陆冀衡气得一哼,哪里还需要她来教了,不过自己劝自己,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生气呢,她池鱼也活不过今天了。 “池鱼,秦更新已经招供,说发霉的稻谷都是受你支使才拿去给粮需官的,你可认罪?” 池鱼皱起好看的小眉头,“不认,我要跟秦哥哥对峙。” 池鱼自然不会相信秦更新会这样做,她此刻只担心秦更新是否还活着。 “哼,你犯下的可不止这一条,来人,把池家父女给我带去前堂。” 今天本就会来提审她,只是她面子够大,由他太守亲自来提,死了走阴间也该觉得有面子。 陆冀衡哈哈笑着甩着袖子朝前走去,来人打开牢门,粗鲁的去抓池鱼和池凤鸣。 “你们别抓她,她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你们这样对她,不怕皇上追究吗?” 池凤鸣护住池鱼,胸口伤口崩裂,又有鲜血溢出,可他顾不得,他不能让人辱了闺女。 来人显然挺进去了,伸出去要抓池鱼的手又缩了回来,“少哆嗦,赶紧自己朝前走。” 最终也没敢抓池鱼,池凤鸣牵着池鱼的手出了牢门。 经过苏万锦他们的牢房时,给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让他们出声,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汪明音捂着嘴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苏暖暖也死死咬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苏万锦死死抓着铁栏杆,无声的泪流了满面。 公堂之上,陆冀衡已经坐在了上面。 池鱼本以为会见到秦更新,可上来的却是上岩村的里正王富贵。 这倒是让池鱼没有想到,这人自从上次派老婆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找事被打以后,消停了好些日子了,后来她成了乡大夫,管辖着上岩村,他便更老实了,整天夹着尾巴,从不出头,后来更是办了好几件对村民们很好的事,池鱼以为他已经是一个好人了,没想到今日会在这见到他。 “王富贵,你说你要状告谁?” 王富贵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一直没敢抬头。 “王富贵?” 陆冀衡见王富贵只哆嗦着身子,一句话也不敢说,便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回太守大人,草民要状告指山乡乡大夫池鱼,告她目无王法,欺凌村民,强抢民物占为己有。” 池鱼挑了挑眉毛,这点小罪名跟军需弄虚作假还值得一提? 也真难为这陆大人费心思了。 “哦,王富贵,乡大夫池鱼抢了你何物?” 王富贵终于把目光锁定在池鱼身上,眼里有明显的恨意,“她抢了草民的两头牛,整日里替她当牛做马,那可是草民花了八十两银子买来的,草民曾去讨要,可不知这乡大夫用了何法,那两头黄牛竟然只听她的话。” “哦,既然是你的牛,可有证据。” “自然有的,那牛贩子草民可请来作证。” “池鱼,可有此事?” 池鱼抬眸看向陆冀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花样了。 “牛大牛二是自己选的主人,我不曾强抢。” “哦,牛可自己选主人?你可再让它选一次?” 池鱼心口一滞,不好的感觉袭来,她捂住心口低唤了一声:“牛大,牛二!” 第159章 传牛上堂 “传牛上堂!” 陆冀衡惊堂木一拍,威武地吼了一声。 候在外边的侍卫闻声便快步走了出去。 池鱼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慌乱,她的牛大牛二被抓住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池鱼回头去看来人,她的牛大牛二今日倒是安静,一声都没叫,是怕吓到她吗?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随着来人的脚步移动,一阵血腥气很快飘绕到了池鱼的鼻息间,来人已经近了,可他们没牵着什么牛,一共上来两人,每人手里托着一个盘子,上面盖着血红的绸布。 池鱼眼里的泪无法控制地就流了出来。 “阿鱼,别看。” 池凤鸣把池鱼拉过去,护在了怀中。 尽管陆冀衡是太守,可池鱼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在这里可以不跪地。 陆冀衡看着堂下的两人,还真是感人,他都想拍手叫好了。 “把池凤鸣给我拿下,让他跪下。” 陆冀衡眼底的嫉妒终于藏不住了,看着他逞英雄的样子,他真不舒服,她池鱼可以不跪,他池凤鸣可不行。 侍卫上前朝着池凤鸣的小腿上就打。 可池凤鸣硬挺挺地站着,愣是没跪下。 “陆大人,当真要把事情做绝吗?” 池鱼见爹爹被打,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张开双臂去挡侍卫手里的木棍,水蒙蒙的大眼睛里迸射出寒芒。 陆冀衡哈哈一笑,都到这份上了,这小丫头还看不清局势? 到现在了哪里来的勇气跟他说这个? “住手!” 终还是好奇心驱使,陆冀衡挥手阻止了侍卫。 “凤阳县主,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呢?怎么?你还掐着我的软肋呢?” 真的要笑死人了,这奶娃娃呀,当真没外界传扬的聪慧。 “陆大人,太守府里恐怕不光有你的亲眷,还有你的西凉友人吧?” 淡淡的小软嗓里飘出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直捅陆冀衡的心窝子。 陆冀衡一双全是算计的眸子急速地收缩着,他蹙着眉头四处张望,好在今日堂上除了王富贵,倒都是自己人,饶是这样想着,额头上还是渗出了细汗。 “黄口小儿休得胡言!” 他已经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想要立刻马上给她定罪。 “哦,你是想要倒打一耙,把你和秦更新干的好事扣本官头上?小小年纪心机倒是深。” 陆冀衡终于稳住心神,他确定眼前的小丫头一定是在诈他,想要拖延时间。 想明白了,陆冀衡便也不再耽搁,“凤阳县主池鱼,你方才说是牛自己选的主人,那你就让它再选一次。” 陆冀衡说着就给端着盘子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点头,两人一同站到了池鱼跟前,把托盘上的红绸一掀,两只鲜血淋漓的牛头赫然放大在了池鱼的眼前。 池鱼惊得踉跄几步,险些站不稳,好在池凤鸣一直护着她。 “牛大,牛二!” 她的牛大,牛二竟然被人给杀了,此刻死不瞑目的睁着一双流着泪的眸子。 “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你倒是让牛亲自认主人呀?” 陆冀衡带着讥诮,看着脸色苍白的池鱼,这下该老实了吧,再不老实,这牛就是她的下场。 池鱼的泪早已模糊了眼睛,浑身颤栗。 “王富贵,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池鱼转头,死死盯着王富贵。 王富贵脖子一梗,“这两头畜生本就是我的,要它们死还是活都是我的事。” “本是你的?你叫它们,它们能应吗?” 池鱼上前一步,死死瞪着王富贵。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王富贵,看着如此凶恶的池鱼,竟然怂了,他慌乱地去看陆冀衡。 陆冀衡眯眼瞪他,真是一个蠢货,都被砍了牛头下来,还跟小丫头较个什么劲! 王富贵咽了咽口水,回了句:“你是要诓我,这牛都死了又怎能回答,你说是你的,你叫它,它能应吗?” 池鱼冷哼一声,捏了捏小包包,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两个侍卫跟前,使劲踮了几次脚也终究没够到侍卫手里的牛头。 池凤鸣便把小丫头抱到了怀里,她的小手颤抖着,一点点靠近牛大牛二,从头顶一点点摸到了下巴,最后才定格在它们的眼睛上,轻轻地拭去了还在流淌的眼泪。 “牛大!” 小奶音亦如从前她第一次给它们取名字时一样,她轻唤它。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小丫头神叨叨的样子,跟一个死了多时的畜牲验证什么奴仆情深吗? 正当大家都在看笑话时,侍卫手里的托盘上突然传出了一声牛叫:“哞……” 震天响的牛叫声,熟悉牛大的都能听得出来,这是它残存在意识里的最后一声哀鸣。 众人都傻眼了,愣在原地,连眼睛都不敢眨动。 “牛二!” 软糯糯的都是不舍,池鱼又朝着另一个托盘里的牛头叫了一声。 同样的,池鱼的声音才落地,牛二的叫声也响彻了整个大堂。 王富贵早已吓傻了,瞪着两只快要凸出来的眼珠子,颓废的跌坐在了地上,一个劲地抠身边的地,他现在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要看见这两只牛头了。 他满脑子里都是牛死不瞑目的样子,还有哞哞的叫声。 两个侍卫神情慌张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冷汗都出来了,此刻小风一吹,他们只觉得脊背发凉。 “啊……” 最终一声惨叫,两人把手里捧着的牛头朝着地上的王富贵扔去。 扭头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边,两只流着血泪的大眼死死地盯着他。 他也啊的一声惨叫,死死的扯住了自己的头发,“我不想杀了你们的,我不想的。” 他拼命地撕自己的头皮,挠自己的脸,想要找东西盖住自己的眼,太吓人了,他不要再待在这里。 只几下,王富贵便把自己撕扯得不成样子了,满脸满头都是鲜血,头发薅了下来,扔了一地。 “陆大人,是你,是李秋水让我杀了它们的,对,是陆冀衡,是李秋水,你们觉得死得冤枉,就去找他们呀,别找我。” 王富贵挥舞着粘连了血肉的一双手就要往陆冀衡的方向扑。 “他疯了,给我杀了他。” 陆冀衡跳下椅子,拉了一个侍卫过来挡住自己,竟没料到这王富贵竟然当场疯了。 绝不能留下活口。 侍卫上前,齐刷刷的五把剑一同插入了王富贵的胸腹之中,血溅当场。 第160章 是谁要动我孙女 池鱼已经捧了牛大,牛二的头颅放进了自己的小包包里。 方才是她请了小雏凤把牛大牛二残存的意识聚拢起来的,而今也算跟它们做个告别。 池凤鸣和池鱼冷冷看着眼前发生的变故,这王富贵死不足惜,他跟陆冀衡,李秋水都是一伙的。 “池鱼,你还真别得意,这件事情不会这样算了的。” 陆冀衡重新坐到了太师椅上,本以为用这两头她极为看重的牛打击她的,反倒把王富贵给吓疯了。 他手里还有一个秦更新呢不是吗? “这本也是一件小事,而今原告和牛都已死,本官也不再追究,但是,你犯下的大罪终究还是军粮作假之事吧。” “是与不是,不能仅凭太守大人和粮需官所说,我要跟秦更新对峙。” 池鱼寸步不让,她必须要确定更新哥哥是死是活,她已经失去牛大牛二了,决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本官岂会判冤假错案,带秦更新,请粮需官,拿证据。” 陆冀衡显然没有多少耐心了,一拍桌子,声音出口便是咆哮。 侍卫领命,匆忙出去,再进来时倒是李秋水和秦更新都一起到了。 只是,秦更新显然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看上去手脚尽断,头破血流,一只眼也在渗血,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堂下可是罪犯,秦更新。” 侍卫把软泥一样的秦更新扔在了地上,他显然支撑不住身体,便这样软哒哒地耷拉着脑袋,他还没死,强撑着一口气也没晕倒。 此刻听见有人叫他,他艰难地把另一只眼撑开一条缝,便看见了陆冀衡。 “我是秦更新,可我不是罪犯。” 微弱的声音细若蚊吟,但凡有人发出点动静,秦更新刚才的声音都让人听不见。 可大家还是都听到了,他虚弱的声音里透着不屈! 硬骨头,陆冀衡暗暗咬牙,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在逞强,不过,好在,在牢房里,他已经答应会指认池鱼了,便让他占了这口舌之快吧。 “秦更新,你可跟堂下之人认识?” 陆冀衡指着池鱼,让秦更新去辨认。 秦更新这才聚了浑身的力气把正在淌血的一只眼也睁开,他绝不能认错了主人。 粉嘟嘟,软糯糯,当真是他的大掌柜呢,可她为何在流泪? 他想爬过去,告诉她,别哭,他一点也不疼,可他没任何多余的力气,他要存着一口气,说最后的话呢。 “你可跟堂下之人认识?” 陆冀衡又问了一句。 秦更新没出声,只虚弱的点了点头。 池鱼一直眼泪巴巴地望着他,此刻她反倒希望秦更新能指认了她,让她来抗这一切,这样,他好歹能少受些罪! “你给总兵府供给的发霉军粮可是受了池鱼的指使?” 陆冀衡生怕慢问片刻这秦更新在断了气,赶紧直奔主题了。 池鱼朝着秦更新无声地张嘴巴,“是,说,是。” 可秦更新却扬着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陆冀衡,当着所有人的面,扯开了嗓子道:“不是!” 一句暴呵之后,便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人再也没抬起头来。 陆冀衡一拳用力地垂在了桌子上,就算死了,她池鱼今日也插翅难逃,今天若办不了她,明日可就不一定还有机会了。 “方才秦更新已经承认,现对池鱼宣判。” 陆冀衡没有坐下,就怒气冲冲地站在桌后,一双阴鸷的眸盯着池鱼,“斩立决,暴尸三日。” “威——武!” 两旁的侍卫高喊一声,从腰间抽出了明晃晃的剑,对准了池家父女。 池凤鸣铁拳紧握,胳膊上青筋暴跳。 “谁敢动我阿鱼试试。” 他如一只发疯的豹子,龇着血盆大口,倒也吓住了正要往前的侍卫。 “他娘的!” 李秋水见状,也怕迟则生变,从一旁侍卫手里夺过一把剑,转身就朝着池凤鸣的腰间捅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李秋水的刀尖已经挨上了池凤鸣的皮肉时,剑,应声截断,咣当当的掉落在了地上,李秋水的胳膊都被震出血了。 “是谁要动我孙女!” 瑞王封庭到了。 池鱼小身体一松懈,双腿虚软,她朝着地上倒去。 “阿鱼!” 矜贵清冷的声音飘忽进耳朵里,好像是阿渊哥哥的,可她好累,她睁不开眼睛去瞧了。 “阿鱼!” 是瑞王爷爷的声音。 “闺女!” 是爹爹的声音,她全都能分辨出来,只是,她睁不开眼。 随即,她的耳边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池鱼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宣软的棉被里,她应该睡了好久吧。 睁开眼,精神慢慢聚拢,她的眼里还有未化开的哀愁。 “阿鱼,再睡会。” 故渊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 池鱼摇了摇头,“阿渊哥哥,我睡了多久了?” “才一炷香的功夫。” 她的确睡的时间不长。 故渊清冷的眸里都是自责,他来晚了。 “爹爹呢?” “池叔在隔壁屋里休息,所有人都没事,都好好的救出来了。你放心。” 故渊心疼的看着眼圈乌青的小丫头。 “更新哥哥呢?” 故渊一噎,他不是善于撒谎的人,只一个停顿,池鱼便知道了,秦更新的情况一定不好。 “他不是很好。” “可尚有气息?” 池鱼做了最坏的打算。 故渊点了点头,有,可是仅仅有一丝气息在。 池鱼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便能把他救回来。 这样想着,她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滑到床沿边就要找鞋子。 “我背你去。” 故渊知道阻止不了她,便只能做她的后盾了。 秦更新吊着一口气,人始终没再睁开眼睛,封庭带来的人已经给诊治过了,都摇着头让准备后事,可池鱼还没醒,谁也不敢动。 此刻,池鱼醒了,她站在秦更新床前,小奶音软糯,却也沙哑“更新哥哥,不要怕,我来救你了,要相信我。” 只见,秦更新的眼角便滑下了一长串晶莹的泪珠。 一连两天两夜,池鱼不休不眠,硬是从鬼门关把秦更新给带了回来,第三日,他终于睁开了双眸,一时还停留在大牢里,被沾着盐水的皮鞭抽打的时刻,他记得,那人恶狠狠地要他陷害池鱼,他呀都要咬碎了,愣是一声未吭,后来,他们就打断了他们双腿双脚,一只眼睛险些瞎了,他闭着眼睛,嘴里喃喃:“别做梦了,我不可能陷害掌柜的,打死我吧。” 第161章 这是圈套 池鱼眼泪婆娑,显然这三天也早已把她累坏了,可她不愿意离开,捏着手帕轻柔地给秦更新擦额头的汗,“更新哥哥,没事了,阿鱼好好的。” 她的小软嗓秦更新是熟悉的,眼皮跳了几下,想要拼命睁开,可用了几次力,都失败了。 “掌柜的,要,要……” 他意识清醒,就是身体不受控制,秦更新心下着急,开口竟有些口吃了。 “更新哥哥,你先别说话,先好好休息。” 池鱼轻轻把水在他干裂的唇瓣上沾了沾,不忍心他继续被自己的梦魇着,轻轻推了推他。 “不,掌柜的,要说,要说,不然来不及了。” 秦更新显然是急了,嗓音低哑得都快发不出音了。 池鱼眉头一跳,贴耳过去,“更新哥哥,你慢慢说,我在听。” 低缓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池鱼身上清洌的气息也让秦更新的情绪缓和下来,尽管睁不开眼,可她的气息他熟悉,她的声音他熟悉。 “这是圈套,他们的目的是苍龙山上的锻造营,他们说用你把瑞王引过来,再去劫了玄铁。” 秦更新断断续续,艰难地把话说完,没等池鱼再问什么,头一歪又陷入了昏迷。 池鱼搭上他的手腕,探脉之后确定他没事,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果真跟她预料的一样! 小身子迅速地穿梭在明明灭灭的灯笼下,太守府的厢房旁也有书房,此刻,封庭正在跟故渊商量事情。 小丫头敲敲门,喊了声:“外公。” 封庭赶紧起身,几步就跨到了门前,拉开门看见果真是池鱼,又惊又喜,一把便把人抱到了怀里,“秦掌柜的事处理完了?” 池鱼点点头,额头上豆大的汗水随着她的动作便滴落下来。 封庭心疼得眼圈都红了,“都这么累了,干嘛不休息?” 他佯怒,真是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小丫头! “外公,锻造营谁在守着?” 池鱼来不及娇嗔,赶紧问道。 “你的三个舅舅呀。我留了三分之一的人马给他们。” 封庭此时还不知道池鱼担心什么,犹自心疼地盯着她通红的水眸。 “外公,这次的事情是冲着锻造营去的。” “什么?” 一老一少的惊呼声同时响起,故渊也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赶紧到了池鱼身边。 池鱼便把发现池凤鸣胸口的匕首,在堂上诈陆冀衡西凉友人的事,还有方才秦更新说的都讲了一遍,若不是秦更新情况紧急,她本该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还有自己的猜想先跟外公说的。 想到三个舅舅,池鱼的泪已经下来了,他们对她那么好,还有靠山囤的村民,若真有人冲着锻造营去了,靠山囤势必不能保全。 封庭刚来时已经封了太守府,可他们同样被总兵府的曹旭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说是凤阳县主谋杀他的女儿,要讨要说法。 “这么看来咱们是被瓮中捉鳖了,这曹旭难道也要背叛朝廷?” 池鱼不敢妄下定论,她实在不了解这曹旭,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锻造营可毁,但玄铁决不能落入西凉贼子之手。” 封庭咬着牙,已做好了失去三个儿子的心理准备,身为北苍大好儿郎本就该为国浴血奋战,保家卫国! “不,玄铁要保,锻造营要保,三个舅舅更要保。” 池鱼一把握住了封庭的胳膊,坚定地看着他。 屋里一时间没了声音,封庭和故渊都知道,此事难全,尤其他们现在被困太守府,想要去支援怕也来不及了。 “我有一法可试。” 池鱼终于眉开眼笑起来,忽闪着全是光亮的大眼睛,可里面都是泪水,但她笑了,那笑容自信而坚定。 封庭和故渊都朝着她的身上看,这样的笑容,竟莫名的传染,他们也不约而同的自信起来。 封庭抱着她到了里面,放她坐到凳子上,他和故渊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 池鱼也不卖关子,赶紧道:“舅舅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定不会有防备,陆冀衡料到把咱们困住,便不会有人去报信,所以,才敢联合西凉人袭击锻造营。倘若咱们能把消息送出去,三个舅舅早些准备,胜算会有多少?” 她看向封庭,事情分析得已经够清楚了,目前是谁去送信?谁出得去?还有胜算到底多少? 封庭的脸色有些凝重,为了救池鱼,他把三分之二的人手都带来了,前面两个若能解决,那三个小子即便提前准备,胜算也寥寥无几。 他只能白了一张脸,“胜算几乎没有。” “无妨,我还有一计。” 池鱼朝着两人勾了勾手指,两人便凑上前去,三个脑袋挨在了一起,池鱼的主意才说完,封庭已经惊呼起来,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奶娃娃,真是佩服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已经跟池鱼认了亲,不然,若被这小丫头给算计了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会留下。 “阿鱼,那你想让谁去报信?” “阿鱼,我去。” 故渊上前一步,拍拍胸膛,此去虽然危险,可他的脚程很快的,而且他人小,很容易混出府地。 池鱼却勾唇一笑,拍了拍小包包,“阿渊哥哥再厉害,也没有我的赤丹快。” 她话音才落,斜挎着的小包包金光一闪,从里面飞出来一只浑身赤红的小鸟。 两人看着落在了池鱼肩头的小鸟,这鸟也太小了吧,不过怎么看着那么像神鸟凤凰呢? “外公,阿渊哥哥,她叫赤丹,是一只雏凤,让她去送信就行,有它们在,咱们安心在太守府清理门户即可。” 两人呐呐的点头,他们的女孩还真是一个宝藏,怎么什么都有呢? 池鱼从肩膀上把雏凤赤丹捧到了掌心,贴着她的头低语了几句,“赤丹,你可能完成任务?” “阿鱼,你只管等着我们胜利的号角吧。” 赤丹一张嘴竟然能发出人声了,禁不住高兴地在池鱼的脸颊上啄了一下,还真亏了她周身干净的灵气和她额间的神农烈焰,才融了封着她的千年寒冰,把她重新孵化为人,更没想到这么快便能说人言了,那,离她可以化人身形也不远了吧。 池鱼捋了捋她赤红的羽毛,从小包包里掏出一颗雪白的果子送到了她的嘴里,“去吧,注意安全。” 赤丹扑棱棱煽动起翅膀飞了出去。 封庭一直都没敢喘气,此刻都快要把自己憋死了,面红耳赤,他方才真的见到凤凰了?还听到了凤凰说人话? 若不是有这两个小辈在这里,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让自己清醒清醒! 第162章 收拾那些坏蛋 “瑞王爷,请淡定。” 故渊微微翘起的唇角上有了一丝的轻松,他看见瑞王暗搓搓的激动。 事情终究还是小丫头解决了,本以为是个死局,此刻又峰回路转了,她还真是一个福…… 突然想到了什么,故渊狠狠敲了几下自己的头,硬生生把那个‘福’字从脑海里挤了出去,他发誓,往后在自己的字典里绝没有‘福星’二字。 “好了,外公你也洗洗睡吧,明天咱们还要收拾那些坏蛋呢,我跟阿渊哥哥去找爹爹睡觉。” 池鱼已经自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看着老的愣怔,小的自己打自己,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了,只能主动去牵故渊的手。 “好,好,阿鱼快去休息。” 封庭总算找回来一丝意识。 两个小人手拉手朝着池凤鸣的住处走去。 池凤鸣还没有睡,躺在床上,被林听雪伺候着喝水呢,他的伤也十分重,虽已不危及生命,但是为了救池鱼,伤口又崩开了,被封庭带来的大夫清醒按在了床上,林听雪还记得当时那大夫很凶的样子,“不要等到县主出来了,你闭眼走了。这伤口若再崩一次,神仙也救不了。” 他们自然知道这是吓唬人的话,可此刻他若执意挣扎去守着池鱼,便也是给她添麻烦呢,就只能任由大夫和林听雪折腾自己了。 “我想阿鱼了。” 池凤鸣咽下嘴里掺了蜂蜜的水,嘴里甜丝丝的。 “嗯,我也想了。” 林听雪朱唇轻启,低柔的声音像她肩头的长发,缠在了他的心头。 “这次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有些话一直没说,当时挺后悔。” 池凤鸣低垂着头,不敢再去看林听雪的脸。 “嗯,我也是。” 她又附和了池凤鸣一句。 虽是附和,却不是应付,看见他胸口插着一把刀,她当时都要哭死了,后悔为什么非要死鸭子嘴硬,故作矜持,明明已经喜欢上他了,却别扭地不去告诉他。 池凤鸣听林听雪这样一说,心底激动,抬手就握住了她的手。 “林姑娘,你能给阿鱼做娘吗?”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油灯燃烧灯芯噼里啪啦的声音,林听雪的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低着头,死死地咬住唇瓣,没想到池凤鸣会这样直白地问,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林姑娘!” 池凤鸣见她只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心下开始打鼓,不是对他也有好感吗?怎么他现在想要娶她了,她还不答应呢? 林听雪缓缓抬起头,盯着他幽深似海的一双眸子,从前没这般仔细地瞧过他,今日这样一看,竟如此好看,一双眸子虽然蕴着寒霜,却清亮得不掺一丝虚假,黑白分明,灯光一照更像一双黑曜石,闪得她都移不开眼。 “想要知道答案,先改掉称呼吧,赶紧好起来,你好了,我便给你答案。” 林听雪从池凤鸣的床沿上下来,说完捂住脸扭头朝着门外跑去。 迎面正好撞上过来的池鱼和故渊。 两人见林听雪捂着脸,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赶紧问了句:“听雪姐姐,怎么了?是我爹爹有什么事吗?” 林听雪赶紧收住脚步,把手从脸上拿下来,“没有,没有,阿鱼,你别急,凤鸣好着呢。” 池鱼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故渊抬眸深深地看了林听雪一句,她脸上的红晕尚在,这一句凤鸣便说明了她方才不是生气。 “早些休息吧。” 故渊拉着小丫头过来,让林听雪先行退下了。 小丫头眼底都有青色了,眼底的倦意甚浓,不能再耽误她休息了。 “是!” 林听雪行了一个万福礼,目送他们进了池凤鸣的房间才推开了隔壁的房间。 “阿鱼。” 池凤鸣方才便听见了阿鱼的声音,把正在琢磨林听雪的话扔在了脑后,眯着笑看闺女,好几日没这样看她了,感觉她怎么瘦了,眼底都是乌青。 “阿鱼,你快去休息吧,爹爹这里什么事都没有,瑞王带来的大夫已经给我包扎过了,用的都是上好的药,爹爹也困了。” 这样说着,池凤鸣还往被窝里钻了钻,甚至打着哈欠拍了拍嘴。 池鱼唇角一翘,知道爹爹是心疼她了,想要让她先去休息,可不看看他的伤,她又怎么能睡得着。 踢了脚上的鞋子,她顺溜地爬到了池凤鸣的床上,“我检查完便马上回去休息。” 说着小手已经到了池凤鸣的跟前,知道已阻止不了,池凤鸣只能配合的让她赶紧看完。 “这下可放心了?” 故渊见她检查完,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 她小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爹爹好好的,更新哥哥好好的,外公好好的,阿渊哥哥好好的,就连三个舅舅也不会有事,惦记了一圈,小脑袋终于不运转了,趴在故渊的肩膀上呼呼地打起了呼噜。 “池叔,今晚我守着她睡。” 故渊把池鱼抱了起来,才转身便感受到了一道锋利的寒芒刺在后背,赶紧转了头,扯开唇角挂起一个笑,对池凤鸣询问道。 池凤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不去看臭小子,若不是自己身体受伤,若不是见小丫头累成这样,哪里轮得到这臭小子来伺候闺女。 听见池凤鸣的哼了,故渊便知道他听见了,也同意了,抱着小丫头出了房门,直接到了自己的屋里。 把人放下,脱了鞋子,林听雪端着热水便进来了,浸了帕子要去给池鱼擦擦,故渊接了过去,试了温度正好才给池鱼轻柔地擦在脸上,最后又给她净了手,才松了口气,此时已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林听雪暗暗吃惊,这太子殿下也太会伺候人了吧,这般仔细,她都自叹不如呢。 第二日,总兵曹指挥果真又上了太守府,理由跟之前一样,给闺女要个说法。 陆冀衡即便私下审了池鱼,他也有官职在身,况且目前他们也无证据说陆冀衡怎样,便也不能一直扣押着,双方维持了诡异的平衡,却谁都没放松警惕。 封庭,曹旭,陆冀衡为首临时搭建了一个三堂会审,重新启动了紫云被淹案和池凤鸣被刺案。 “奶娘,你可还能再陈述一遍当时在画舫船尾发生的事?” 陆冀衡惊堂木一拍,率先发了一句问。 刺耳的惊堂木声,震得曹旭有些不舒服,他眯眼不悦地去看坐在了主位上的岳父陆冀衡。 第163章 你这是认罪了? 陆冀衡看着齐刷刷射来的两道寒芒,赶紧咽了咽口水,从前都是做主惯了的,此刻也没把持住。 他有些瑟缩地朝着瑞王还有曹旭拱了拱手,三堂会审哪里由得他先来发问,这里级别最高的当属瑞王封庭了。 封庭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冀衡,“曹指挥,下人是你家的,看来由你来问最合适不过了。” 曹旭点了点头,幽深的眸子里一片寒凉,五官倒是长得不错,只是常年在校场操练,皮肤有些黑,此刻衬得他竟然比陆无双看着要大好多岁,实才也只有二十岁而已。 “如实把那天的经过再说一遍,若有半点虚言,你该清楚我会怎么处理。” 奶娘浑身一颤,她能不知道吗?都在总兵府待了大半辈子了,谁人不知他曹指挥心狠手辣! 她抬起头坚定地朝着曹旭点了点头,把那天的经过又讲述了一遍,事无巨细。 曹指挥听得已经握紧了拳头,双目赤红的看着端坐在一旁矮几上的池鱼,就是跟前的小丫头差点害死了自家的闺女,他真想上前刨开她的心,看看里面到底是黑是红。 “曹指挥最好收敛些你要杀人的目光,是否是她池鱼扔下水的尚无定论,可把紫云从水里托上来,紧急施救,从鬼门关救她回来的可是池鱼,众所周知,当时在场的可不是只有一双眼睛。” 封庭可见不得有人这样怨毒地看着自家的宝贝,别说她无过错,便是有,那也有他这个北仓独一无二的异姓王罩着呢,由不得任何人撒野! 奶娘气得都哭了,当时真的只有她一人看见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她无力辩驳的地方。 “曹指挥可需要跟陆太守确认下当初救人的场景?来人传府医。” 封庭可不惯着他们,一边询问着曹旭,一边已经让传证人了。 即使是小丫头当初贪玩不小心让紫云失足掉进了水里,她也拼了命救了人了,这功过可是能相抵的。 可他还是相信小丫头的话,这件事情蹊跷的地方太多了。 “府医,将你那天看见的凤阳县主救人的经过如实讲来。” 府医看了眼池鱼,三岁的奶娃娃年画娃娃一般,叠着两条腿端坐着,不慌不忙,大眼睛里毫无惧意,忽闪着光亮,想起那天她救人的场景,他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一直打算寻找机会拜师呢。 府医这样想着,先恭敬地朝着池鱼行了一礼,然后才悠悠的讲述了经过,这可是太守府待了多年的陆冀衡的人,他没有偏向池鱼的道理。 曹旭右手手指有节奏的在案几上来回地敲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开始思索事情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曹旭才敛了方才眼中的戾气,看向一旁的池鱼:“凤阳县主可有要辩解的?” 池鱼塞了一块糖到嘴里,这是故渊来时带给她的,他新研发的口味,本是等着她办完事回去给她惊喜的,却没料到被困在了太守府。 池鱼从矮几上下来,走到中间,朝着众人福了福身,“奶娘讲述的并无虚假。” 她的小奶音一出,却故意停顿下来,看着对面曹旭和陆冀衡的脸,等着他们的反应。 “既已如此,你这是认罪了?” 陆冀衡显然有些按奈不住了。 曹旭却皱起了眉头,“凤阳县主这是觉得自己冤呀。” “自然是冤的。奶娘护主心切,自然只讲述了对她有利的,那么,请问,本该寸步不离的奶娘因何会扔下尚不会走路,才嘤嘤学语的紫云呢,她去了哪里?紫云独自一人独处的这段时间,紫云在哪里,谁靠近过呢?” 池鱼已经到了奶娘的身边,脸上没了方才的温和笑意,虽然还顶着一张娃娃脸,可此刻的气势却令人胆寒。 奶娘本能地往后瑟缩,她当天的确偷懒了。 “奶娘,请你回答我,你当时因何让紫云小姐一人独处,你去了哪里?” 奶娘一噎,她哪里敢说。 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回答她半个字。 曹旭一个眼神,候着的侍卫上前,铁锨般粗粝的手用力地搬开了奶娘的嘴,曹旭活阎罗似的阴冷声音便传了出来:“若这口牙妨碍你说话,便都拔了吧。” 奶娘的脸都吓白了,她知道曹旭一旦做了决定,便谁都改变不了,他说出来的话绝对都会照做。 奶娘的泪都快要流干了,她从侍卫的手里挣脱开脸颊,拼命的在地上磕头:“少爷,是老奴该死,您饶了老奴吧。” 曹旭抬手搔了搔鬓角,这是他已无耐心的表现。 奶娘再不敢求情,赶紧哑着嗓子道:“当日从画舫船舱出来,我便要带着小姐去侧舱休息,可谁知迎面来了一个丫头,她手里提着一壶桃花酿,那味道一下子把奴婢的馋虫勾出来了,小丫头便说,把紫云小姐放在屋里,没人敢靠近的,左右不会走路,她又是总兵府的大小姐,这总兵府和太守府本就是一家,谁敢动她不可,就这样奴婢被她诱惑着放下紫云小姐,跟着她出去了,本也没走远,出了侧舱,转了个弯,便在石榴树下小饮了几杯。等我再折回时,便看见了小姐落水的一幕。” 奶娘瘫软在了地上,这看管不利的罪名就够她拿命去抵了。 “奶娘当真只饮了几杯吗?” 池鱼眯着一双猫眸,又问奶娘。 当日她喝的桃花醉不假,可绝不是喝了几杯,那日她便闻见了她喷出来的酒气呛人,只是当时,人多,又都不同程度的饮了酒,这样混杂在一起,便也没人注意她了。 奶娘不敢承认到底喝了多少,曹旭已经心下了然,这馋嘴的婆子! “小姐独处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谁靠近过?” 曹旭竟然接了池鱼未问完的话。 奶娘赶紧去回忆,“时辰大约在初午时分,奴婢听见了采莲舞弦乐响起,那时奴婢才喝下了第一盅。女婢当时喝的兴起,又有那小丫头在一旁溜须拍马,所以我没留意到谁去了紫云小姐的侧舱。” 池鱼嘴角的笑容已经浅浅勾起,她抬眸,隔着老远的距离看向曹旭。 陆冀衡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可就是隐约觉得,自家女婿被小丫头牵着鼻子走了。 ** 各位小主,有免费票票的给投一票呀,月底作废,喜欢的点点催更,点点好看哦,么么哒,谢谢! 第164章 真相该就在今晚了 封庭也是挑眉,这小丫头可真行,抽丝剥茧般把事情的经过快要给还原出来了。 “请少夫人和太守夫人,还有府里当日在船舱伺候的所有丫鬟。” 曹旭仍旧没给池鱼好脸色,可还是顺着池鱼引导的方向发号了施令。 来人很快到齐,少夫人便是陆无双,太守夫人自然是叶明丽,除了当日伺候的丫鬟,季良和陆双双也进来了。 来人见到匍匐在地上的奶娘,都不由得抽了口凉气,堂上的气氛很是压抑,这是审出其他事情了? 深墙大院里谁背后还没点秘密,这若是被当众揭穿,轻则被逐出府,重则可是会人头落地的。 大家都战战兢兢,就连陆无双也紧紧蹙着一双秀眉。 曹旭瞥了眼堂下众人,如炬的眸光一一掠过众人的脸,最后定格在了季良的脸上。 季良正在勾着眉眼向陆冀衡瞟呢,没料到曹旭竟点了她的名。 “嗯!” 一声轻浮的嘤咛,让人不由得想到她方才脑子里想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陆冀衡因着她这声,都起了反应,艰难地坐着,眼瞧着可以泄火的女人在,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委屈地憋着。 “曹指挥请说。” 季良的腰肢已经扭了起来,从人群中站到了中央,到了奶娘的身侧。 “季乐师,五日前在画舫船舱,初午时分,你可还记得是谁坐在太守夫人的左手边吗?” 季良挑眉,她自然记得,那日她用眼刀子可凌迟过叶明丽无数次呢。 可曹旭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这个吧? 媚眼如丝,带着丝丝缕缕的魅惑,封庭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女人发骚也不看看场合的吗? 这若是他瑞王府的女人,早打得她面皮都掉了。 “这时日太久了,奴家记不清了。” 插科打诨是她季良的拿手好伎俩呢。 “哦,你最好想起来,不然本指挥有的是办法让你想起来。” 曹旭压抑着心底的怒火,他自然知道这女人是陆冀衡没有名份的姘头。 都争夺了十九年了,连一个侍妾都没混上,还在这装个啥? 季良听曹旭这样无情一说,气得跺脚,扭着身子朝着堂上的陆冀衡去看,还不管不顾的娇嗔一句:“老爷!” 陆双双的脸都沉下来了,若不是自己亲生的娘亲,她都想上去呼她一巴掌了。 “站直溜了,好好想。” 陆冀衡这个时候还哪里能给她撑腰,也黑了脸。 季良哼了一声,眼尾微翘的丹凤眼里带了水汽:“夫人当日左手边坐着苏县令的夫人苏汪氏。” 曹旭挑眉,继续问了句:“那凤阳县主和苏小姐所在何处?” “自然便在苏夫人后方左手边。” 季良想都没想,直接给出了答案,那日叶明丽为了跟凤阳县主打好关系,可一直拉着汪明音来着。 曹旭又看向自己的岳母叶明丽,“太守夫人,季乐师说的可有错?” “并无。” 叶明丽虽然不爱听心爱的女婿喊他一声太守夫人,可听见他喊季良季乐师时,心口还是舒畅得很。 姓季的永远别想冠上陆季氏,一句季乐师,把她钉得死死的。 “曹指挥,我不在场的证人,季乐师已经做了。那日,采莲舞跳到一半,我跟苏小姐因为内急才出了船舱,转弯到了侧舱的甬道便听见了孩童的哭啼声,那声音就从船尾传来,我们上前查探,看见竹篮里躺着紫云小姐,提上来才抱稳,那醉醺醺的奶娘便出现了,我们喊了一声,她都没反应,等我们要抱着紫云离开船尾时,两颗石子纷纷击打在我和苏小姐的手背上,手背一疼,紫云小姐便落进了湖里,为了救她,我也跟着跳了下去,苏小姐为了救我,也跟着下去了,可水流太急,才抓住了紫云,我们便被冲着朝下游而去,再后来被找到,大家就都知道了。喏,这是我手背上的伤,那石头打过来的力道很大,从我们的手背上落下去后,便直接沉入了船尾正上方的湖底,当时,我有留意,那石子比较特殊,上面有一层荧光粉,若有人碰触过,七日后手便会变绿。曹指挥只需今晚下湖捞上来那颗石子,便可以跟我的伤比对,看看我有无说谎,顺道可以根据荧光粉查查这府里到底谁想害紫云小姐。” 小奶音每一句话都咬字清楚,在场的众人都愣了,饶是曹旭都只能干瞪眼,这小小年纪的奶娃娃洞察力可是了得,还有这一番思路下来,他一个堂堂指挥都有些跟不上了。 “对了,曹指挥可以先看看接触过石头的手会变成这样的绿色哦,这颜色清洗不掉,月余后才会自动消失。算算日子,今天是我们被石子打的第七日了,我手背颜色显现了,用石头打我们的人手上也该显了。” 池鱼趁着大家都还沉寂在自己引导的思路里,把被石子打伤的手背往曹旭的方向举了举。 曹旭果真看见了池鱼手背上呈现的青绿皮肤。 “那石头到了晚上才会发光,一发光便能找到了,另外,曹指挥,我记得当日我抱起小紫云时,她的小手里似乎握着什么,那或许是找到凶手的另一个证物。” “可有看清楚是什么吗?” 曹旭眯着眼问了一句。 池鱼摇了摇头,同时眼眸瞥向了陆无双。 陆无双只轻轻压了压眉峰,并不去看池鱼,就像丝毫没发现她看自己。 曹旭已经心下有底,让奶娘在堂上的丫鬟中指认了一圈,也没发现给她桃花酿的丫头,就知道了,紫云落水当真是个圈套。 挥挥手,上来作证的众人便被遣散了下去。 曹旭看向陆冀衡和封庭,事情的脉络已经基本清晰明了,只待今晚下湖打捞石子,跟池鱼和苏暖暖手背上的伤比对形状,再根据石子找出始作俑者。 真相该就在今晚了。 陆冀衡早耐不住了,“我说女婿,你可真磨叽,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紫云是凤阳县主给捞起来的,她好好给抱住了,不就不会发生落水的事了吗?她没抱住给失手掉进了湖里,也是过失杀人,可也逃脱不了干系的。” “陆大人呀陆大人,你这太守是怎么坐上去的,判案的思路可真是清奇。” 封庭已经从堂上下来,弯腰把池鱼抱进了怀里,如不是早跟池鱼定好了方案,他真想现在就砍了这脑子里都是猪脑花的陆冀衡。 池鱼的心思可没在陆冀衡这里,她撇着被遣散下去的人,其中一人步履焦灼地朝前走得最快。 第165章 我手里还有一物 三堂会审的三人定于戌时下湖捞石头,太守府人尽皆知。 已进十月的北苍酉时才过没多久天已经黑透了,太守府里的丫鬟小厮们点了廊上的灯笼。 一道身影趁着天黑悄默默地摸进了画舫里,画舫这边的灯笼还没点亮,此刻伸手不见五指。 暗夜里有人轻轻舒了口气,等了片刻,确定这边没人来,朝着画舫的船尾迅速走去。 来人穿着一身黑衣,可腰肢纤细,一眼便能看得出来是位女子,黑布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步履仓促。 才到了船尾,深吸一口气,朝着湖里就跳了下去,这女子是会游术的,不一会便见她摒住呼吸朝着湖底沉去。 这一沉,原本盖着脸的面纱便松了,女人的脸在湖里清晰起来,不是别人,正是陆双双。 她在湖底沉沉浮浮一双手使劲地朝着湖底摸,她记得今日在堂上池鱼说沉入湖底的石头会发出绿色的光芒,所以,她眯着眼去找发光的石头,这石头不能落入曹旭手中。 她知道池鱼和苏暖暖手背上的伤都是真的,只是没料到这石头会发光,还会让摸过的人手上留下痕迹,那日把这石头打出去的人正是她,所以,她要率先找到石头。 “找到了!” 陆双双一个激动,一直摒住的嘴巴便漏了气,她抓着石头用力的蹬了几下才浮出水面,可饶是如此,也喝了几口水。 扶着船板,她看着手里抓着的石头,这怎么出了水面竟不亮了呢,难道是刚才着急抓错了,刚要重新折回湖里,船尾的甬道顷刻间灯火通明,无数的火把和灯笼同时亮起。 陆双双捂住嘴巴,暗叫一声不好,就要往湖里钻,刚把头扎进去,从湖里钻出来十来个彪形大汉,齐刷刷地把她给抬了起来! “竟然是你!” 曹旭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扔回了船尾的陆双双。 她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着身子,她没敢动,只紧紧地抱着双臂护着胸前的风光。 有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季良被人拉着,她哭喊着要往陆双双的身上扑,嘴里还一个劲地叫骂着:“浑蛋,是谁这么没良心,把我女儿推下湖了?” 陆无双冷冷的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嘴角的讥诮明显,真是丢脸。 “陆无双,是你对吧,是你嫉妒我女儿,是你想要害死她,一定是你推双双下湖的。” 季良疯狗一样想要撕咬陆无双,那张伪善的脸她早想要撕了,这对母女从未对她和陆双双慈悲过,所以才给自己的女儿招惹了祸端! “闭嘴!” 叶明丽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朝着季良的脸上稳准狠的两巴掌抽了下去。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你女儿手里拿着什么?” 叶明丽一指陆双双手里还在紧紧握着的石头。 季良又不瞎早就看见了。 “倒还敢贼喊捉贼,你这个当娘的倒是来说说,你女儿黑天半夜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季良再会撒泼打滚,此刻也理亏,在这么多人跟前,她无从辩解。 “你好狠的心,为何要害紫云,她还不足周岁。” 陆无双匍匐在曹旭的肩膀上声音哽咽。 “不,不是我,我被人给打晕了,醒来已经在湖里了,还差点溺水而亡呢。爹爹,你要相信我。” 陆无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到陆冀衡的跟前寻求帮助。 陆冀衡也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此刻真恨不能一脚踢死她。 “爹爹,爹爹!” 陆双双还在犹自的喊着,爬行的动作却是一滞。 池鱼挡在了她的跟前,身上披着灰青色的斗篷,小小的一团,“陆姑娘,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方才我们大家一直都在这里,你从踏入画舫的那一刻,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了,你还真以为我们会相信你被打晕了?还有,会发光的石头压根不存在,打我们的石头,当日我便捡起来了。” 说着,池鱼朝着林听雪一抬下巴,林听雪便捧着两颗石子到了曹旭,封庭和陆冀衡跟前。 曹旭捏起来,在池鱼受伤的手背上来回比对着,最后又把石头扔回了托盘上。 “除了此物,我手里还有一物。” 众人都睁大双眼朝着池鱼这边看。 池鱼从怀里缓缓掏出了一条手指长短的布条。 “这是那日我救下紫云小姐时,她手里抓着的东西。” 像是从什么地方撕扯下来的,池鱼扬着,离得近的都看清楚了。 陆无双双眸一眯,当日紫云竟然双手都抓着了。 她的手里有另一条,正是这青色软烟罗,在太守府里能穿着衣料的只有她和陆双双,当日陆冀衡一共得了两批,一个青色的给了陆双双,一批秋香色给了她,她的还没裁成衣裳,尚在总兵府的库房里呢,可陆双双的据说已经做了裙衫。 “阿鱼,给。” 故渊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了过来,他的手里提着一件衣裳,正是这青色软烟罗做的,这件衣服所有人都见到过是陆双双的。 “不,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陆双双的苍白无力的辩驳,那日她有发现衣服破了,只是没想到是紫云给抓破的,料子还留在她手里。 罗旭把池鱼递过来的布料在裙衫上比对一番,发现并不完整,随后看向池鱼,池鱼正看着陆无双。 “另一条在臣妾这里。” 终于,陆无双还是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另一条从紫云手里拿出来的布条。 两方一合,竟丝毫不差。 原来当日陆无双便已知晓伤害紫云的是陆双双。 好一招借刀杀人,陆双双自知已无力回天,朝着陆无双哈哈大笑起来:“陆无双,你真是够有耐心的,早知道凶手是我,竟然可以忍这么久,那孩子你也不想让她活着吧。” “这话何意?” 曹旭上前一步一把提起了陆双双。 “我的好姐夫,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曾经跟他表哥苟合,在跟你成亲前就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紫云真的是早产吗?” 陆双双痴痴地看着曹旭那张脸,曾经这张脸在梦里跟她缠绵悱恻过多遍,醒来却终究都是空,“我才是最爱你的,从小到大,你一点都没感受到吗?” 第166章 不如投降吧 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曹旭狠狠把跟前的疯婆子推倒在了地上,重新站起来,拍了拍上,好像刚才摸了什么让他恶心的东西。 这女人得了失心疯了。 他可没忘记在柴房里跟无双表哥翻云覆雨的陆双双当时多么的放荡,不仅他看见了,太守府一半以上的人都看见了,只是她再归来,陆冀衡下了死命令,陆双双从前的事谁敢提一句,就拔了谁的舌头。 自家爹都不觉得丢脸,这些下人也落得看个热闹。 众人都跟看猴子似的看着陆双双,她哪里来的勇气把自己干下的腌臜事倒扣在姐姐身上,婊子生的果真还是婊子! 看着曹旭鄙夷不屑,甚至万分厌恶的样子,陆双双彻底疯了! 陆无双冷冷看着陆双双,以前她赢不了,现在更赢不了,嘴角的讥诮冷人发寒。 “曹指挥,即已水落石出,现在可以证明我家阿鱼的清白了吧?” 封庭早已看得不耐烦了。 曹旭点点头,冲着池鱼掀袍一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我替紫云感谢凤阳县主的救命之恩。” 他做得坦荡,丝毫没觉得朝着一个三岁的奶娃娃跪下就失了身份,反倒从心底由衷地欣赏小丫头的冷静和聪慧,这一招瓮中捉鳖用得甚好。 “曹指挥请起,我跟紫云有缘分。” 池鱼赶紧上前扶起曹旭,曹旭为人耿直,跟陆冀衡并不是一路人。 “曹指挥清正廉明,相信也会还我爹爹一个公道。当日我爹爹下湖寻我们,在湖中被刺,重伤我爹爹的凶器乃是西凉人所用,而今在苏县令出保管,池鱼怀疑太守府有人勾结西凉人。” 池鱼扬着水眸,看着曹旭,她并不想跟剩下的人机会,今晚便是一网打尽时。 “哦?竟还有此事?” 曹旭只是听说凤阳县主爹爹受伤,却没料到会跟西凉人牵扯上。 “苏大人何在?” “下官苏万锦在此。” 苏万锦从人群中托着一个托盘缓缓从让出来的道上走了过来。 曹旭掀开托盘上盖着的布,下面赫然躺着刀尖带钩的匕首,若真不是北苍之物! “查,马上彻查太守府!” “你敢!” 陆冀衡急了,一拍大腿,冲着曹旭吼了一声。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没料到会成这样。 所以人都不敢出声,唯有曹旭和池鱼还有故渊看着暴跳如雷的陆冀衡。 “曹指挥你可是我半个儿呀,今天要抄老子的家,可问过老子同意了吗?” 陆冀衡用一根手指用力地戳着曹旭的胸口。 陆无双死死咬住薄唇,看着狂妄的父亲,她真的没想到父亲会勾结西凉人,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呀。 叶明丽也早已慌了,六神无主地朝着陆冀衡看去,季良却趁机靠近了叶明丽,从头上取下珠钗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双双还不给娘死起来。” 陆双双蓬头垢面,双目无神,可季良的话她还是听的,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靠到了季良身侧。 “别伤害我娘。” 陆无双颤抖着双手无助地朝着季良摆手。 季良会听她的? 此刻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眸,珠钗尖锐的一头已刺入了叶明也的脖子上,有鲜血顺着脖子流下来,很快湿了大片衣衫。 “夫君,求你,救救娘!” 此刻谁都不敢妄动。 啪啪啪! 几声击掌声响起,李秋水和一个瘦高长得像只猴子的男人走了出来,男人的一双眼直勾勾地黏在了季良身上,“还得是你呀。” 他走近,用西凉话说着,大掌在季良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季良扭着屁股白了他一眼,“馋鬼!” 季良说的竟然也是西凉语! “陆大人,我已接到大哥消息,他们已到了苍龙山脚下,包围了锻造营。” 男人朝着季良舔了舔舌头后,又看向陆冀衡。 陆冀衡一听,双眼的亮光闪得吓人,“瑞王,曹指挥,这下你们可明白了,老子在这陪你们这一处,无非是要拖着你们,消磨时间,给他们争取时间!” 曹旭的心里一咯噔,自己竟然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帮凶。 他慌忙地去看封庭。 封庭朝着他摇了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瑞王啊,那山上可驻扎着你的三个儿子呢,你再看看这四周都是谁的人,这里山高皇帝远,你们斗不过他们的,不如投降吧。” 众人这才发现太守府的围墙上站着黑压压的弓箭手,他们手上的弩正对准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他们被层层包裹住了,这西凉人竟然在苍州府潜藏这这么多人! 曹旭的脊背发寒,从前的太平盛世竟然都是假象,他聪明一世竟然从未发现! 封庭的黑眸迅速收缩,故渊把池鱼也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李秋水捋捋山羊胡子,一双眼只死死的盯着池鱼。 想当年就是她让自己颜面尽失,丧家之犬一样逃出了指山乡,而今,他要让她也做回丧家之犬,不,他要把她碎尸万段,她不是自诩聪慧,不是会设圈套让人钻吗? 没想到这次被包饺子吧! 只要一会西凉人把苍龙山攻打下来,得了玄铁,他便是首功之臣! “李兄,你心心念念的人不是就在那里吗?怎么,不敢动她了?” 西凉人语带讥诮地看着李秋水,一双毒蛇般的眼睛盯着故渊身后的池鱼,这小丫头据说是个福星呢,若是一会李兄玩不死她,他便带回西凉去给自家儿子玩,就是不知道这锦鲤福星会不会水土不服! 李秋水被他这话一激,冷哼一声,朝着池鱼走去,不敢动她?他今日就让她们都看看他李秋水可不是吃素的。 李秋水的身上披散着灯笼无法照亮的黑暗,他已经伸出手,要去抓故渊的脖子,不收拾了这小子,那小丫头怕也弄不过来。 故渊清冷的鄙睨着不远处的李秋水,背在身后的手把小丫头悄悄的往后推了推,跟自己拉开了些距离,这样即使有后坐力也不会伤到她。 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从袖口滑落在了手里,待李秋水的手朝着他抓来时,故渊往后一扬,右手迅速抬起,匕首划过李秋水伸来的手,他都没感觉到疼,手上的筋已被割断。 “啊!” 李秋水反应过来时,那只手已经耷拉着开始在地上淌血了。 西凉人见状,一扬手里的弩朝着故渊和池鱼就射了出去。 嗷—— 西凉人扣下弩时,太守府的半空中传出了一声瘆人的叫声。 第167章 快给这条黑龙找条母龙吧 “黑龙,阿渊哥哥快看是黑龙来救咱们了。” 池鱼从故渊的身后探出头来,兴奋地指着空中。 早已黑透了的夜空中哪里看得到什么黑龙,只有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布置在太守府外的西凉兵马被卷着抛出了老远。 总兵府的士兵和瑞王的士兵趁机朝外攻打。 瘦猴子西凉人大惊失色,上前几步就到了故渊的跟前,这蹊跷的怪事怕跟眼前的小丫头脱不了干系,弓弩对准着故渊,故渊不敢乱动,生怕伤了身后的小丫头。 “大哥,杀了那丫头,一切就迎刃而解了,这小丫头邪门得很,杀了她。” 李秋水死死捏着被挑断了手筋的胳膊,满头冷汗。 “闭嘴!” 瘦猴子西凉人叫骂一声。 李秋水赶紧闭了嘴。 “黑龙,这里。” 池鱼哪里还容得他们这般放肆,奶声奶气的一声召唤,暗夜中流动起一股冷风。 顷刻间,后猴子西凉人和李秋水便都被凭空卷了起来。 “啊——” 陆双双瞪着半空,双目欲裂。 “娘,快跑,咱们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她说着就去拉季良,季良没有防备,被陆双双一扯,原本握着珠钗的手一松掉在了地上,曹旭趁机抬起飞脚踢在了季良的身上,季良应声倒下,呕出一大片鲜血。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陆双双见季良倒在了地上,痴痴傻傻地指着她。 的确来不及了,黑龙已经冲着池鱼的方向盘旋而来。 他的龙头抵在池鱼的脸颊上蹭了蹭,庞大的身躯把陆冀衡在内的所有他的人都圈了起来。 “这世间真的有龙呀!” 剩余的人赶紧跪在了地上,朝着黑龙叩拜。 真龙下凡,这是何等大事,就连瑞王和曹旭都跪了下去,唯有池鱼和故渊站着,任由黑龙把他们卷到了自己背上。 太守府外一直藏着的另一波人,见到此异象更加不敢出来了,反正他们也只是来确保池家人没事的,现在危险解除了,更没有要露面的必要了,一道道身影迅速消失在暗夜里。 陆冀衡早已被吓晕,瑞王和曹旭的人控制了局面。 “瑞王,今晚之事怕需得上报皇上,太守勾结西凉人这并非小事。” 曹旭朝着瑞王拱拱手,陷害紫云的凶手找到后,他便早已解除了对池鱼和封庭的芥蒂。 “哎,这事还不着急。” 封庭朝着苍龙山的方向看去,那边的捷报也传来了,这里的事才算有了个了解。 曹旭便不再说话了,他看着封庭的方向便知道了苍龙山那边一定也早有防范。 “阿鱼,快下来个祖父说说,那边怎么样了?” 封庭朝着半空中招手,黑龙多日不见小丫头,此刻正稀罕得紧呢,哪里管得了底下的老头。 “黑龙,你见到我的赤丹了吗?” 池鱼攀着黑龙的龙头,两只小手抓着他左右的龙须。 听见池鱼说赤丹,黑龙明显一僵。 “竟没见到吗?那苍龙山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见黑龙不回答,池鱼有些急了,那边不能有任何闪失。 “小丫头放心,你交给赤丹的任务她一定会完成的,我看着她们收拾了那些入侵的西凉人才来的这里。” 黑龙眯着眼看苍龙上的方向,此战西凉人,赤丹并未向他求助。 池鱼的心稍稍回落,她就知道她的赤丹能完成任务。 “放我下去吧。” 池鱼拍了拍黑龙的头,总不能一直这样待在天上呀,她都困得快睁不开眼了,现在一点也不想耍威风了。 一声龙吟过后,黑龙把池鱼和故渊稳稳地放在了地上,他自己绕着池鱼盘旋几圈后倏地一声钻进了她的小宝里。 曹旭看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了,这小丫头竟然能驱使神龙! “苍龙山的危机可也是凤眼县主所解?” 曹旭朝着池鱼郑重的行了一礼,恭敬地问道。 池鱼打着哈欠点了点头,却实在没精力再给他解释了,哈欠过后大眼睛里水汪汪的一片。 “曹指挥,我们明日再议。” 封庭看着池鱼的样子,抬手打断了曹旭,弯腰把小丫头捞进了怀里,拉着故渊便往休息的地方走。 池鱼第二日,日上三竿了还没醒,她这一觉睡得可是饱了,等林听雪给她收拾妥当后在出去,太守府里已经彻底清理过了,那些不该再出现的统统有封庭和曹旭处理了。 “阿鱼,昨晚那龙还在你的包包里吗?” 苏暖暖终于等到池鱼出来,赶紧迎上前,她想摸摸包包上浮着的锦鲤。 池鱼点点头,朝着苏暖暖靠了靠,拉开包包,让苏暖暖去看,一条黑色的如同一条孩子拇指粗细的小黑蛇盘成了一个圈窝在了池鱼的包底,此刻还没醒来。 苏暖暖满眼艳羡地望着池鱼,“阿鱼,你快给这条黑龙找条母龙吧,让他们下一窝小龙,到时候给我一条好不好?” 她摇着池鱼的胳膊,使劲地祈求着。 包底的黑龙搔了搔耳朵,打了一个喷嚏,好家伙,才醒来便听见了有人让池鱼给自己找配种的呢,这还了得! 池鱼感受到了黑龙的异动,拍了拍他。 不过,心下也在琢磨,她见过黑龙幻化成人形的模样,虽然长了胡子,可五官面皮却跟那强拉硬贴的胡须格格不入,该是那日为了跟槐树爷爷比谁更年长些,硬贴上去的。 “你也在锁龙井里困了快千年了,是该给你找个伴了。” 池鱼喃喃一声,包底的黑龙冷汗都出来了,这两个小祖宗的心操得可够宽的,念了一个诀,瞬移到了故渊那里。 “阿鱼,你真好,我可是预定好了,这黑龙夫人将来生了小龙,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养一条的。” 苏暖暖亮闪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池鱼真的无法拒绝! “阿——鱼。” 池鱼才点了头,奶呼呼的两个字从不远处飘来。 紫云由陆无双抱着正朝着池鱼这边走。 “凤阳县主!” 陆无双站定,赶紧行了一个大礼。 紫云张着胳膊就要让阿鱼抱,都知道小孩子是不愿意让小孩子抱的,她们小胳膊小腿,抱的力度也无法掌握,所以每次被小孩子抱都是极其不舒服的,可紫云喜欢让池鱼抱。 池鱼盯着陆无双的脸又片刻的犹豫。 第168章 跟他讨要点东西不过分 “凤阳县主,您就抱抱她吧,她已经喊您的名字一早上了,这嗓子都有些哑了呢。” 陆无双说着已经把紫云递到了池鱼跟前。 小奶膘颤悠悠的紫云也着实招人稀罕,池鱼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就想抱抱,想亲亲。 “阿——鱼。” 紫云又单蹦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叫池鱼,往日里除了陆无双和奶娘,几乎没人能听得懂紫云嘤嘤了啥,今天却破天荒的,她叫得异常清晰。 三岁的小池鱼便再也忍不住,从陆无双的怀里接过了紫云。 苏暖暖也过去一起托着紫云,三张小脸在阳光下明媚耀眼! 三人玩够了,已都满身是汗,“可别着凉了,阿鱼,听雪先带您跟苏小姐回屋换身衣衫吧?” 林听雪见他们额头上的汗,想着身上也一定湿了,已是十月落叶满地的时节,天气早凉了。 “若还有话,一会给紫云换了衣服后,进来说话吧。” 池鱼笑着应了林听雪后,又转身敛了笑容,跟陆无双说了这样一句话。 陆无双赶紧点头,看着她们走远了,才抱着紫云转身先回了自己院子。 紫云玩得累了,用了些水,换了一身舒服干净的衣服,困意便上来了,嘟嘟着小嘴巴,还在含糊不清地喊着阿鱼,陆无双把她轻轻拦进怀里,哼唱着小调哄她入睡了。 “凤阳县主,无双想跟您解释那日布条的事。” 把紫云哄睡后,陆无双去了池鱼的院子,她已经在等了。 进去先跪在了池鱼跟前。 池鱼看着地上的人,也没叫她起来,她该受些罚的,为了自己的利益,终归是心狠了些。 “我只问你,知道想害紫云的人是陆双双是何时的事?” 池鱼的小脸冷冷的,就连往日里张开便是甜糯的小奶音,此刻也带着三分的寒意。 “您从荷塘里出来救了紫云后,我抱过她时,发现了她手里抓着的青色软烟罗,便知道了一切都是陆双双的诡计了,我人微言轻,父亲这些日子因着季良和那李秋水的关系对陆双双也格外看重,我不能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下打草惊蛇,所以,便没有阻止别人来冤枉您。” 陆无双说起陆双双,眼底浓稠的恨意都化不开。 “当真没有再更早只是便发现吗?” 陆无双已经一脸泪痕:“县主,虎毒不食子,紫云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弄死而无动于衷吗?我只是想让您这位权柄,智谋更足的人来惩治她而已。” 池鱼实在不懂这深宅大院里的明争暗斗,抬了抬手让陆无双起来了。 “往后好好待紫云。” 池鱼想到奶呼呼的小紫云心口也总是软乎乎的。 陆无双点了点头,大仇已报,她已再无心事,太守府也将不复存在,她的人生里剩下的便只有曹旭和紫云了。 曹旭站在书房中,浑身局促,竟没料到昨晚拿来陆双双衣服的男孩竟然是故渊,当今的太子殿下,虽然被废黜了,可最贵的血液是无法改变的,此刻清清冷冷的那这么一坐,无形的压力让他都不敢大口喘气。 矜贵的男子正蹙着眉头看他们将要上报上去的奏折,显然不满意。 他擦一把额角的冷汗,这看得不正是自己的呀,自己都写了什么?他拼命地想回忆起来,却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瑞王和苏县令也阴冷的看着自己,曹旭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曹指挥,太守陆冀衡勾结西凉人,陷害忠良,皆因一把匕首而起,可发现匕首端倪的难道是你?” 故渊冷眉一挑,把他的折子扔到了案几上。 果真是武将出身,竟然连殿下这点小心思都摸不透,封庭和苏万锦都鄙夷地哼了一声。 “自然不是我发现的,是凤眼县主呀。” “那你请奏皇上委派的新任太守为何不能推荐池鱼呢?她的聪慧不够?” 曹旭一皱眉头,“可她只是一个女娃娃,而且只有三岁。” “嗯?” 封庭和苏万锦捏紧了拳头,“三岁怎样?女娃娃又怎样?玄铁是你找到的?锻造营是你保住的?陷害你家紫云的凶手是你抓出来的?太守密谋造反是你平息的?” 两人齐刷刷朝着曹旭喷去。 曹旭突然醍醐灌顶一般清醒了过来,还真是如此,自己真的狭窄了。 “我这便立刻马上回去修改,信任太守之职当属推荐凤阳县主。” 故渊的唇角微微翘起,并未再开口说话,这次小丫头受了这般惊吓,还入了大牢,给了给远在天边的皇上保住玄铁,保住锻造营可是连她一直藏着捂着的东西都用上了,跟他讨要点东西不过分! 曹旭临时接管了苍州府的大小事宜,几人的奏折已当天用了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京城。 封庭和池鱼便也不想在继续待在这里,这里实在没靠山囤住着舒服。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分道扬镳了。 池鱼原本想要把秦更新带回靠山囤,亲自照料他的,可他怎么都不肯,说苍州府这边的生意他躺在床上也要管着,见他如此执拗,池鱼便也不再坚持,他的伤只需静养,不出三月便能痊愈,就连断了的手脚,在池鱼的圣手医治下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到了靠山囤,一行人没有直接进屯,而是绕道先去了苍龙山,苍龙山里还一堆西凉人呢,池鱼也惦记她的三个舅父,想要第一时间确定他们都好好的才能安了心。 想到要见三个舅父,池鱼的心口就像钻了只小兔子一样,扑腾扑腾地一个劲乱跳。 “阿鱼,我说过了,一定会完成任务。你看所有人都好好的,锻造营里的人没少一根汗毛哦。” 池鱼才从马车里钻出来,赤丹便一闪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池鱼已经捧过赤丹,小手指抚摸着她光滑水亮的羽毛,“一会奖励你三颗美人果怎样?” 赤丹的小眼睛一下子便亮了,扑棱着翅膀便钻进了她的挎包里。 可才钻进去片刻,便火烧屁股般从里面蹿了出来,直冲云霄,消失不见了,池鱼连喊了她十几声都没换回她一个回头。 第169章 北苍能得一池鱼何其有幸 池鱼百思不得其解,往日里赤丹最喜欢待在包里的,今日怎么跟活见鬼似的? 她扒开包,想要一探究竟。 拇指粗的黑龙正可怜巴巴地顶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她。 这又是怎么了? 她伸手进去把黑龙捞了起来,“黑龙爷爷,这是在委屈什么?” “我也有名字的,我叫敖烈,你往后别叫我黑龙爷爷了,我应该也没那么老。” 这? 池鱼的思绪一时没跟上来,不过黑龙爷爷的名字还真好听,她抚摸着他额角的龙须,唇畔的酒窝甜甜的,“好,敖烈。那敖烈爷爷能告诉阿鱼,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敖烈的脑袋又耷拉下去了,刚靠近苍龙山他便感应到了赤丹,一颗心扑腾的厉害,脑子里快速地想了一千个消失的方法,可始终一个都没去落实,他想见赤丹一眼。 思想斗争还没结果,赤丹便呲溜一下钻进了包里来,千年来第一次四目相对,赤丹竟然慌乱地消失了。 难道自己变了? “阿鱼,我看上去真的很老吗?” 敖烈答非所问。 池鱼摸了摸下巴,她记得黑龙爷爷上次化成人形时,脸上是有胡子的,而且还一头白发。 便点了点头。 这下敖烈可炸毛了,一闪从池鱼的掌心出来,白光过后,一个白衣翩翩手摇折扇的好看男子,眉眼含笑地把池鱼从地上捞了起来。 “小丫头,再看看我,我看上去真的很老吗?” 池鱼的眼睛都挪不开了,黑龙爷爷变成这个样子可真好看,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当神仙可真好,想要变成什么样子就能变成什么,她的小胖手不可控制地捧住他的脸,“敖烈爷爷,你这张脸变得可真好看,这下不老了。” 敖烈却白了她一眼,样子不老了,可被她这样一叫还能年轻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原本样貌,往后,叫敖烈,把爷爷两个字去掉。” 小丫头赶紧点头。 可赤丹到底为何方才跟见了鬼似的逃了呢? “无需担心,我不在包里后,赤丹就会回来了。” 敖烈叹息一声,望着担忧赤丹的小丫头。 “你跟赤丹是认识的吗?” 敖烈的心一疼,想到从前,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朝着池鱼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等时机到了,我给你讲个故事。” 池鱼便明白了,这一龙一凤是有故事的,便也不强人所难,知道赤丹一会便能回来,也放心了。 “阿鱼,走吧,大伙都休息够了,现在上山吧,再不去该晚了。” 故渊过来,上下打量了几眼敖烈,缩了缩眸子,从他的怀里接过池鱼,放在地上,牵起她的小手朝着苍龙山的方向走去。 曾经他和赤丹也是这般年纪时遇上的! 苍龙山里的白虎,棕熊,猴子早已嗅到了池鱼的气息,有些安奈不住了,可此刻在守着锻造营里的人,尽管已经接触了危险,却一刻都没敢放松。 里面的人也剑拔弩张的握着兵器不是朝外张望,这是出了大奇了,原本被西凉兵给包了饺子,正在奋力反抗呢,一路奇兵把他们救了,西凉兵被咬了个粉碎,而他们被这些奇兵给逼回了营地里。 虽已感知到它们像是在保护自己,可面对这些猛兽,心底终究没有底。 封揽竹曾试图跟他们交流,却被白虎一声虎啸吓得腿都软了,便只能一直僵持着。 此刻,看着有些兴奋的这些奇物,封揽梅,封兰,封揽竹更加紧张了,这是饿了,想要拿他们饱餐一顿? 暗暗命令所有人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正在此时,奶呼呼的一声:“舅父”从山林树梢上传了过来。 封家三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丫头来了,这可怎么是好,这里这么多凶恶的动物,可别吓到小丫头,她皮娇柔嫩的,一看就可口。 “领头的,那小丫头可动不得,她的肉不好吃,你若真饿了,便吃了我吧。” 封揽竹尝试着想要跟离他最近的黑熊打商量。 封揽梅也收了手里的剑,拿了一个树枝,捅了捅跟自己有段距离的金色猴子。 猴子想看傻子似的瞪了他一眼,又朝他龇了龇牙,它们会吃小丫头? “若你们能答应不伤害小丫头,我们的肉都可以给你们吃。” 封兰是三个里面最能沉得住气的,此刻听见越来越近的喊着舅父的声音,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跟白虎面对面了。 白虎离都没离他,而是转身朝着池鱼的方向奔去,只在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不好。” 三人惊呼,以为白虎是去攻击小丫头了,顷刻间便下了反攻的命令。 呼啦,士兵手里的剑都指向了围在他们四周的这支让他们胆寒的奇兵。 “大舅父,二舅父,三舅父!” “熊熊,猴王。阿鱼来了。” 小奶音异常的兴奋,骑在白虎的背上朝着他们招手。 封家三子以为自己眼花,出现幻觉了,小丫头竟然骑在虎背上。 熊和猴子,还有其他动物见到小丫头再也不压抑心底的狂喜,朝着白虎的方向便跑,一时间地动山摇,像是千军万马操练了起来。 “谢谢你们,是你们救了大家。” 所有的动物都围着池鱼,把池鱼从这个背上传到那个背上,最后又抛到了七彩飞鸟的背上,大伙好几天不见她早已想得厉害,此刻哪里需要她的感谢,能这样围着她看看,闻闻她的气息都是至高无上的奖励了。 封家三子还有众人彻底傻了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饶是封庭已知道会有一只林间奇兵来救援,竟也没料到会是这些凶恶的庞然大物。 真是稀奇,尤其此刻的场景,真是太震撼人心了,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父王。” 封家三子到了封庭跟前,见封庭也是满眼好奇,便知道了父王该也不知道林间奇兵会是这些凶物。 “此次与西凉突袭交战,我方无一损伤。” 封揽梅抱拳,还是先向封庭报了下情况。 “舅父!” 池鱼朝着封家三子张开了小胳膊,奶呼呼地喊他们。 三子的心早就扑到了池鱼的身上,本以为能化险为夷是苍天垂怜,竟没料到是这小丫头的部署!是她救了他们的命,保住了锻造营和玄铁,北苍能得一池鱼何其有幸! 第170章 敲山震虎 故渊倒是早见怪不怪了,这里除了他,别人的眼里都是惊讶。 池鱼带着她的奇兵跟众人纷纷做了介绍,说也奇怪,这些庞然大物在小丫头的带领下竟然跟人一样,纷纷跟他们击掌示好。 众人对小丫头的崇拜之情更加难以复加了。 “白将军,这是我外祖父,封庭。” 池鱼把白虎引到了封庭跟前,抱着白虎的虎头,甜糯糯地想它介绍封庭。 封庭站好,挺直了脊背,称呼一只虎白将军?倒是别致。 白虎的虎躯高大,都快有两个封庭那么高了,一身水滑的白色皮毛像是水洗过一般,除了额间有金色的一个王字,通身没有一根杂毛。 白虎靠近封庭,低头在他的身上嗅了嗅,然后又移到了封家三子身上嗅。 一顿操作让封家人大气不敢喘,饶是久经沙场的封庭,在虎威下也摒住了呼吸,他不知道这虎将军为何会有这番操作,脸憋得都通红了。 “外公,你快换气。” 小软嗓里飘出急切的声音,池鱼看着封庭通红的双颊,心下一紧。 白虎这才停止了探寻,回头跟小丫头的目光对上,池鱼点了点头。 白虎嗅得出来,封家人的确跟小丫头是血脉至亲,可封家人似乎还不知道。 确定了这层关系,白虎才屈膝趴在了地上,把小丫头放了下来,原本以为小丫头只是想要保护北苍将士,竟没想到会是她的亲人! 白虎即便匍匐在地上,也有一人多高,只见它伸出前爪,让小丫头跳到了掌心,托着她缓缓送到了地上,恭敬谦卑的姿态让人不禁去想这小丫头到底是何来历,竟能让丛林之王如此姿态。 “舅父!” 封揽竹还是手快脚快,白虎才把池鱼放在地上,他便捞起她抱在了怀里,这让封揽梅和封兰很是生气,每次都是这家伙捷足先登。 “大舅父在。来阿鱼,让大舅父抱。” 封揽梅抢了这句舅父的先,笑眯眯地朝着封揽竹的方向伸去。 池鱼便到了封揽梅的怀里,他还没捂热,封兰便来抢人了,“来,阿鱼,到二舅父这里来。” 池鱼便又到了封兰的怀里,终于轮番在封家三子的怀里都待过了,感受完他们没有因为这次动乱而受伤,悄悄地放下心来。 白虎长啸一声,山林里的树叶都扑簌簌地往下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其他的动物也齐刷刷到了它的身侧,白虎单膝一曲,冲着小丫头又吼了一声,其他动物也跪了下去,这是在跟池鱼拜别,她回来了,这里就不需要它们了。 池鱼点点头,一众动物这才起来,一步三回首地在白虎的带领下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一时间,林子里静了下来,封庭接过池鱼进了营帐。 “那些西凉兵现在何处?” 封庭在椅子上一坐,稳如泰山,气质冷峻。 封揽梅上前,单膝一跪:“父王,一部分反抗激烈的当时便被奇兵给吃了,剩下的都关押起来了。” 奇兵? 池鱼眨着水蒙蒙的大眼睛,这个称呼她喜欢。 封庭也点了点头,“拟了奏折尽快上报皇上,西凉贼子野心勃勃,一再挑衅我北仓边境,待我锻造营打造出玄铁兵器,看不踏平尔等。” 封庭想到西凉贼子嚣张跋扈的样子,气都不打一处来。 “外公莫气,这回西凉人一时半会不敢再来侵犯边境了,白将军故意放走了一个被咬断了胳膊的将领走,这下锻造营有奇兵守护的事怕很快就能传到西凉皇上的耳朵里。” “哦?是你授意的?” 糯糯的小包子点了点头,她当时跟赤丹说了句,记得放一人走,敲山震虎。 “哎呦呦,真是了不得哦,我的孙女还真是有大将之风哟。” 封庭乐的一张脸上全是褶子了。 故渊端着茶碗看着小丫头,还真是一个机灵鬼。 池凤鸣因为受伤没跟着上山,此时在床上躺着有些心烦气躁,他也想去山上转转,也想去看着闺女,却被林听雪给摁了回去,“林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池凤鸣有些不高兴了,他不愿意让池鱼离开他太久。 “你有伤在身,就好好躺着,阿鱼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林听雪即便摁着池凤鸣,可说话还是温温柔柔的。 池凤鸣叹息一声,凭他这强壮的身板子,这点伤能算得了什么事! 可林听雪不听他的,拿来了之前没完成的绣样,坐在他的屋子里干起活来。 上次皇上册封池鱼凤阳县主时,还赐了五十名女婢,最近也陆陆续续得到了,是由林昌给带回来的,他把木素菊送回宫里时遇到了德福公公,这差事便落在了他的头上。 安乐居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还让人有些不习惯。 不过从宫里挑选出来的奴婢,一个个到都是精明能干,规矩也懂,林听雪一边干手里的话,一边跟池凤鸣说接下来对这些奴婢的分配使用。 池凤鸣听得头疼,他一个大老粗哪里懂这些。 林听雪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只能等故渊和池鱼回来了跟她们说了。 天黑时,池鱼和故渊才回到安乐居。 看着齐刷刷的一众奴婢,池鱼的小脑袋也开始疼了,现在要养活的人突然又多了五十个,她的荷包呀。 “别急,你有俸禄的。” 故渊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了一口气。 “俸禄,那能有多少?” “每月发放米150斗,钱二千五。” 故渊早已算过,这些俸禄虽然不多,可维持家用还是没问题的,不过看着小丫头的脸,便知道了,她可不愿意守着这些俸禄养家糊口。 “阿渊哥哥,我得另辟蹊径,不能坐吃山空。” 池鱼的小脑袋又开始迅速地运转起来,可想了半天也没寻到合适的法子。 而今,靠山囤也恢复了往昔,甚至在她的带领下整个指山乡都开始富裕起来。 “怕是不日,便会有好消息传来,阿鱼,你不会窝在这山沟沟里太久的。” 故渊看着晶亮的眸子,想到封庭曹旭还有苏万锦他们上奏的折子,再加上封家三子对苍龙山被困一事的上表,恐怕池鱼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苍州太守之位还空着呢。 第171章 不想给自己身上揽担子 “我就愿意守着我的靠山囤,哪里也不去,更不想做什么太守。” 池鱼看着故渊,语带强硬,聪明如她,故渊方才说的话,她一琢磨便知道什么意思了。 “傻丫头,你如此聪慧,做了官能庇佑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不好吗?” 池鱼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她可不想给自己身上揽什么担子。 “我哪都不去,就在靠山囤待着。” 她嘟着小嘴又嘟囔了一句。 见故渊也是摇头,池鱼因为自己上一句话而脑中灵光一闪,随即对故渊道:“阿渊哥哥,有句话是叫,种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吧?” 故渊走到她跟前,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是呀,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阿渊哥哥,凭着靠山囤还有指山乡这百十来个村子,能不能建成一个可以引来外人玩耍,吃喝,玩乐的地方呢?” 故渊眯眸,这不就是要打造集吃喝玩乐一体的游乐场吗?故氏在现在,基本全国的旅游,游乐场都是他们建的。 而今他们所在的这个年代打造旅游,游乐能有多大可能性? 不过,北苍国富庶,人们也喜爱接受新鲜事物,如果按照现代旅游,游乐的思路建造这样一个场所,没准还真能吸引来不少游客呢。 “我来尝试画个草图,咱们再商量。” 池鱼就知道她的阿渊哥哥一定会有办法的,他才是世间最聪明的人,只是被他的坏蛋皇帝爹爹给困在这靠山囤了,她这样想着,不由得便哼了一声,抱起双臂,眼神凶了起来,她想,她一定会让靠山囤成为一个连京城都望尘莫及的繁荣之地,要让阿渊哥哥狠心的爹爹后悔。 故渊以为没立刻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小丫头生气了,这气凶狠狠的小眼神还着实让人有些害怕呢。 “阿渊哥哥,你好好想,这件事情咱们一定要做,而且要做成谁来了也不想走的地方,到时候,咱们名声做出去了,那些咱们看不上眼的来了也不让他们看。” 就当故渊想要解释时,小丫头的眼睛里恢复了往昔,扬着眸子看故渊。 故渊便乐了,这一次是彻底的开怀笑起来,虽然她表述得含蓄,可他知道她说的那些看不上眼的是谁,这小丫头又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呢。 初步的计划便这样定了下来,可故渊是个实战派,当晚便把自己的想法落实在了纸张上,这图一画竟然停不下来了…… 故明兰将奏折往案几上一扔,脸色阴沉,“这一个两个都跟朕请那小丫头的功,苍州之乱当真是她一个三岁奶娃娃能平息的?还跟朕说有什么真龙,奇兵?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他越说越气,最后竟然都坐不住了,蹭得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走动。 德福公公虽然从小跟在他身边,可此刻也是大气不敢出,观察着故明兰的神色,尝试着说了句:“皇上,其实奴才也曾亲眼见到过围着那小丫头的雏凤。” “什么?雏凤?” 故明兰眯起的眸子里带上了七分的危险,德福一个激灵,赶紧捂住了嘴巴,脊背都开始冒冷汗了。 奏折上说什么真龙,他此刻又说什么雏凤,靠山囤可是关着一个被废黜的太子呢,这样一想,德福吓得腿都软了,赶紧跪在了故明兰跟前,抬手甩了自己两个响亮的大嘴巴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给朕画下来?” 一张纸便落在了德福的脚边。 故明兰看着颤巍巍的德福,他知道他不会说谎,更不会害自己,可若说世间真有真龙,真凤,那他这个真命天子为何没见过! 恼怒充斥着全身,故明兰眯快速地排查着身边的人,思索着是谁会用舆情来制造气氛,这是要给那臭小子营造真龙天子的现象在靠山囤起义了吗? 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最不愿意看见的情况终将不能避免吗? 再睁开眼时,德福已经把画好的雏凤恭敬地递到了他跟前。 故明兰接过,看着画中之物,还真是古籍上记载过的凤凰的模样,难道靠山囤当真有真龙真凤? “起来吧,德福,那你说说看,朕该怎么样安置这小丫头?” 德福刚要起来,听完故明兰后半句话,又扑通跪了下去,“奴才不知。” 即便是故明兰肚里的蛔虫,可这个时候还是藏拙得好,皇上这明显开始抵触小丫头了。 故明兰挥了挥手,“退下吧!” “喏!” 德福死里逃生般松了口气,背朝后退着下去了,出了御书房,后背大片的衣襟都湿透了,都说伴君如伴虎哪里有半点虚言! “德福公公。” 德福才喘匀实一口气,身后娇滴滴的声音让他的弦又紧绷起来了。 “老奴参见端妃娘娘。” 德福说罢便要行参拜之礼,被端妃虚虚扶住,“德福公公快请免礼。” 德福便挺直了腰背,笑眯眯地望着这位小主,她便是当今宰相的孙女,皇后的侄女,故渊的姐姐木清音了,两年前被册封为端妃。 “本宫好些天没见到过皇上了,不知今日皇上可翻过牌子了?” 木清音一个眼神,身旁的贴身宫女便把一包银子塞到了德福的衣袖里。 德福嘿嘿一笑,“未曾!” 宫女给德福行了一礼,算是替端妃致谢了。 “若无其他事,奴才先行告退,御膳房那边还等着奴才去瞧瞧呢。” 德福弓起身子,拂尘往胳膊上一甩,朝着木清音行礼。 木清音摆了摆手,德福退了下去。 见德福走远,木清音朝着暗处的假山上瞟了一眼,随后便有一位捧着花盆的宫女出来了,花盆里栽着故明兰喜欢的兰花,德福早已闻见那是素冠荷鼎的香气,这宰相大人还真舍得下本钱。 御书房外候着的宫人给木清音见过礼后便进去想故明兰通报了。 片刻后,宫人出来,把木清音引了进去。 德福在暗处见木清音进去才给房门的宫人招了招手,宫人哒哒哒地跑过去,低头敛目的靠近了德福。 “香笼里的香可给皇上换上了?” 宫人赶紧低声道:“换上了。” 德福这才摆了摆手让宫人去继续守着了,自己朝着御膳房走去。 看来今晚皇上一定会去皇后娘娘那里了。 第172章 引来八方之财 御书房内,故明兰合上奏折,抬眸看向木清音,木清音柳腰纤细婀娜,才二十岁的年纪当真年轻好看,一张脸水嫩得能掐出水来。 当年,他的皇后也是这般年轻漂亮,看着木清音的脸,故明兰就想到了从前的木兮,都说侄女像姑姑,一点没错,眼前的木清音跟年轻时的木兮有九分像。 “端妃不歇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故明兰眼底有时间遗留下来的沧桑,本就是上位者,此刻脸上没有笑容时,更加令人畏惧。 “皇上,人家好不容易培育的素冠荷鼎今日开花了,想着让你第一眼看到呢。” 木清音的腰软脸媚,惯用的伎俩便是撒娇,这点他的木兮从来不会,但凡她有一份,他和她的关系也不会僵持到现在这一步。 见故明兰不说话,她便大着胆子捧着那盆兰花朝着故明兰靠近了一些,只有靠近他,才能有机会让他嗅到上面的气味,她才能有机会侍寝不是? 兰花的花蕊之中放了可以让故明兰情难自已的东西。 故明兰一把掐住了木清音的小腰,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她的下巴便让故明兰箍住了。 故明兰再无其他动作,只这样呆呆地看着她这张脸。 木清音便把手里一直捧着的兰花放在案几上,小手环住了故明兰的腰。 她自然知道故明兰在看什么,无非是透过自己在看她的姑姑。 她不在乎,她只要他的宠就够了,爱与不爱,与她不重要。 在这里只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宠,便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她要的是后宫至高无上的权柄!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木清音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僵了,故明兰才把她缓缓从自己的怀抱里推了出去,叹了口气,“端妃的心意朕知道了,兰花留下,端妃回去歇息吧,身子还没大好,往后别顶着太阳出来了。” 木清音以为自己听错了,眼前的男人眼眸清澈,没有丝毫的意乱情迷,难道是花芯里的东西还没起效?可她已经浑身难受,燥热不堪了呢。 “皇上……” 木清音发出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娇喘。 “端妃,退下!” 故明兰的声音里多了三分的冷。 他身边的宫人听见他的声音里有了怒意,赶紧进屋,恭敬地朝着木清音行了一礼:“端妃请。” 木清音不情不愿,可又不能继续留下来,身体里此刻像是已经有小虫子爬了,她只想把自己浑身的衣服都撕碎了,可眼前的男人却一眼都不再看她。 咬着牙,她退出了御书房! 她的丫鬟见状赶紧搀扶着人急匆匆地回了寝宫。 “扔出去!” 御书房里被木清音放在案几上的素冠荷鼎已经躺在了地上,沾染了泥土的荷花瓣型的花瓣上没了往昔的清素。 宫人猫着腰,迅速地打扫着,故明兰抬脚出去了。 德福已经恭敬地候在门外,“摆驾清慕宫。” 故明兰的嗓子里有明显的暗哑。 德福尖着嗓子跟身后之人喊了一声,暗暗擦了一把冷汗,当皇帝的也真不容易,明明知道身边的这些妃嫔各有心思,又杀不得,就像这端妃,皇上早已知晓她送的东西有问题,一早便嘱咐了他,只要端妃进来,提前必须要染上解毒醒神的药。 可尽管如此,故明兰还是吸入了素冠荷鼎里释放出来的气味,此刻翻动的情潮让木兮的脸不断的放大。 靠山囤,故渊和池鱼又头顶头地挨在了一起。 “给我的奇兵崽崽也建一个乐园,同时,还能让人来观赏。” 池鱼看着图纸,小手指点了点。 故渊眸光一亮,本想建造一个动物园的,又想到苍龙山里那些庞然大物实在太大了,便放弃了想法,此刻,池鱼这样一说,倒是令他有了别的想法:萌宠奇兵园。 他在纸上做了标注,池鱼很喜欢这个名字。 两人接着往下看。 苏归和封庭看着两个孩子,心下好奇,忍不住也凑了过去,这一看可把自己给震惊住了,何等庞大的工程,却又有趣极了,当下便表态要参与进来,不仅要出思路,还要出钱。 池鱼要建造乐园的事情不胫而走,很多人纷纷找上门来。 池鱼小手一摊,朝着故渊做了一个无奈的小表情,看吧,本来想偷偷摸摸搞事情的,这下又不行了。 参与的人多了,事情便推进得快,很快思路和框架便完成了。 这里不像现代有电力,很多设施恐怕只能靠人力还,用材上倒是有铁,可若是用了铁,人力推动上又是问题。 用木材倒是可以解决一部分设施,只是,当下谁的手艺能打造出来呢,他记得鲁班可不是生在北苍的。 就在这时,池鱼屁股整天跟着的齐小六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木马,“阿鱼,咱们再去骑一会吧。” 他追着池鱼要让她再骑一会他做的木马。 故渊一把抢过了齐小六手里的木马,端详起来。 齐小六很是气愤,瞪着故渊便跺了一脚:“姓林的,你又发什么疯!” 故渊看得认真,哪里顾得上他的叫骂,他记得齐小六的手的确很巧,上次池鱼的小床和柜子就是他做的,看来这家伙能委以重任。 “来,小六子,你发光发热的地方到了。” 故渊放下木马,把齐小六拉到小桌前,“看看这些玩意能做吗?” 齐小六还沉浸在他抢他小木马的愤恨里,都不想看这家伙能给他看什么好玩意,可耐不住好奇,便只瞟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往后的很多日夜里废寝忘食。 “姓林的,不,故渊,这些个都是你想出来的吗?” 故渊背着小手,臭屁的点了点头。 齐小六简直舍不得放下了,从小就偏爱这些手工木匠的活,而今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光问问题了,你可能做出来?” “能,我能!” 齐小六赶紧挺直腰板子,看向故渊。 池鱼也凑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这两人还真是有意思,爱拌嘴,可很多时候又奇异的默契。 靠山囤通往外界的路开始拓宽修建了。 池鱼说只有把路修通了才能引来八方之财。 第173章 敖清,神龙一族大显神通的时候到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月余已过,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冷了起来,树上的落叶扑簌簌地往下掉。 池鱼穿的小夹袄领子上围了一圈狐狸毛,更加衬得她可爱。 “眼看就要下雪了,阿渊哥哥,凤形山真的能成为你说的滑雪场吗?” 池鱼圆滚滚地跟在故渊的身后,扯了扯他的衣服。 “能,那边已经修理出来了,只要天公作美,下上一场鹅毛大雪,按照现在的天气一时半会也化不了,不仅仅可以滑雪,还能有更多雪上项目呢。” 故渊干脆牵起她的手,握着还算暖和,才大笑了要把池鱼的手揣进袖口里。 “下雪,下雪。” 池鱼碎碎叨叨的她睁开眼的第一个冬天,实在期待得很,可是怎么才能下雪呢。 仰着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池鱼陷入了深思,虽然已进冬季,可老天爷的事谁做得了主? 这雪到底什么时候能下,能下多大,还真不好说,若是能控制便好了。 故渊见小丫头皱起的眉头便知道一定是在为下雪的事犯愁。 他也发愁,这若是在现代,架上几架人工造雪机或者来几场人工造雪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学着她的样子,两人无精打采地坐在凳子上,小手支着下巴看着天空。 “敖清,咱们神龙一族大显神通的时候到了。” 敖烈和敖清一同看着地上的两个娃娃,自然知道他们在为什么发愁。 敖清点了点头:“神龙大人请放心,喷点雪出来还难不倒我。” 敖清在空中盘旋几圈,几乎是在顷刻间,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便的乌云密布,尤其凤形山的方向更是沉得像是天都要掉下去了。 “阿渊哥哥,你看要下雪了。” 池鱼一下子便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转着圈在院子里仰着头欢呼。 池凤鸣和林听雪也出来了,看着眼前的情景,不觉有些吃惊,这小丫头想什么来什么呀,才念叨下雪,这天就阴了,她伸出双手,已经有雪粒飘落下来。 这若是饱饱地下上一夜,凤形山上的雪一定很厚了。 “阿渊哥哥,爹爹,我要上苍龙上叫外公,叫舅父他们去,明日带他们去滑雪。” 池鱼像觅到了食的雀一样在院子里欢跳着。 “哎吆吆,这有了外公了,就忘记我这个老师了,有啥新奇的玩意了都没我的份,我这糟老头子是活该孤苦终老呀。” 苏归不知何时来了安乐居,挺好听见了池鱼要上苍龙山的话,酸溜溜地盯着池鱼。 “哪里少得了师傅,喏,你瞧瞧那边,阿渊可准备了好些滑雪板还有篱笆呢。” 池鱼小手一指,一堆器材便出现在了苏归的眼前,齐小六吸了吸鼻子看了他们一眼又赶紧去指挥屋子里正在干活的伙计们了,而今,虽然才九岁的齐小六俨然已经成了大师傅。 池鱼和故渊到了苍龙山脚下时,皑皑白雪已经覆盖了整片大地,苍龙山遥遥望去银装素裹,枝条上已挂满了雾凇,池鱼的鼻头都被冻红了,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冷,深呼吸着冰凉的空气,雪粒子只往她五脏六腑里钻,她仍旧不愿意闭上嘴巴,一直乐呵呵地傻笑着。 白虎亲自出来接她上山,她和故渊爬在虎背上,小脸贴上了它溜光水滑的白毛,贪恋地蹭了蹭:“白将军,明日你也来滑雪场吧,听阿渊说滑雪可好玩了,还有很多好多其他新奇的玩意。” 白虎几个飞跃已经到了半山腰,它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忘记多少时间没出过苍龙山了。 此刻,听见小奶音邀请它,心底暖烘烘的。 “白将军,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池鱼伸出手呼噜一把它的头。 白虎扬着脖子啸了一声,有了她的邀请,谁能阻止得了他下山? 想到此,虎心莫名的一阵激动,奔得更快了。 封明阳看着池鱼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干脆把她从地上直接抱了起来,小跑着进了营帐,还没等报告封庭,便直接进了营帐。 封庭见是池鱼,赶紧道:“阿鱼,这冰天雪地的,怎么上来了呀?快进来暖和暖和,你大舅父才把火笼旺了。” 白虎和故渊盯着一旁半跪着给池鱼搓手的封明阳,只觉得这个闷葫芦讨厌。 “明阳哥哥,我不冷。” 被封明阳搓得小手都要出汗了,暖烘烘的热流一直蹿到了脚底板。 见小丫头说不冷,封明阳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她的手,站起来又赶紧的从案几上拿了几个橘子过来,又半跪下来,剥了橘子,挑了上面的白线,才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她的嘴边。 池鱼见他剥得认真,笑眯眯的一口吃了。 “明阳哥哥也吃。” 池鱼把封明阳又递过来的橛子推到了他的嘴边。 “你个臭小子倒是会借花献佛,我这个干爹都没吃过你剥的橘子呢。” 封庭哼了一声,把小丫头抱过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又从封明阳的手里抢过了他剥了一般的橘子,想封明阳刚才一样剥了送到了池鱼的嘴里。 “谢谢外公。” 池鱼一笑,一双眼就眯成了弯弯的月亮。 “外公,我今日来是接你和舅父们下山的,明日咱们一起去凤形山玩耍,阿渊哥哥建造了一个滑雪场呢。” “哦?听说过赏雪,踏雪,打雪仗,咱还真没听说过滑雪呢,感情世间还有这般玩耍的样式呢?” 一听便是封揽竹的声音,池鱼朝着门口望去,果真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阳光,还未开口,先笑的封揽竹。 “舅父万安。” 池鱼从封庭的腿上下来,朝着陆续进屋的三个男子行了一礼。 他们那里舍得让她站着行礼,赶紧上前,可还是没抢过封揽竹,这家伙几步就到了池鱼跟前,把她抱进了怀里,赶紧握着她的小手用嘴巴给她呵热气,这么热的天,还生怕冷着了她。 “小三子,你快走几步,瞧瞧阿鱼的裤子都被你给弄上去了,这玩意着凉了,看我不削你。”封揽梅赶紧往下扯了扯池鱼才露了一个小缝的裤腿。 封兰已经退下了自己的披风裹在池鱼的肩上,同时把手里捏着的刚从京城送来的信笺又放回了怀里。 第174章 冰雪乐园 封家三子护着池鱼到了火炉旁,有封庭在,只能恋恋不舍的把小丫头又递还给了他,眼巴巴看着奶团子坐在封庭的膝上,窝在了他的怀里,想要去抢过来的冲动一个劲地击打天灵盖! “爹爹,我记得您的老寒腿一到下雪天就会疼,阿鱼还是让我来抱吧。” 封兰一直都是封家几个孩子里话最少的,此刻,却语出惊人,直接找了蹩脚的理由从老爹身边抢人了。 封庭白了他一眼,老寒腿疼算得了个啥,抱着宝贝孙女才是正事。 池鱼听的却是心下一疼,外公竟然有腿疾,当下便蹭着要下来。 “别听你二舅父的,外公好着呢。” 封庭可舍不得松开奶团子,又把她往上提了提。 “外公,你放我下来吧,我去给你配药,有阿鱼在,怎么会让你受病痛的折磨呢。” 池鱼说着泪珠子便巴拉巴拉地往下掉。 众人一看都心疼的揪起了一颗心,白虎更是一窜便到了封庭跟前,朝着封庭瞪圆了虎目。 它自然知道不是封庭惹的奶团子哭,可就是看见她掉眼泪忍不住暴躁。 “阿鱼,别哭!” 故渊不知何时也已经到了封庭身边,抬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珠。 “阿渊哥哥,我要去给外公配药。” 封庭无奈,只能把小丫头放到了地上,刚才她小眼泪砸到脸上时,他的心都差点碎了,每一刻都像一块巨石,压得他都快要喘不上气了。 “外公,等我很快的。” 池鱼不等脸上的泪痕干透,胡乱抹了一把,转身便朝着帐外跑去,帐外的雪已经下成了鹅毛大雪,此刻洋洋洒洒地飘散着,池鱼掀开门帘,一股冷硬的寒气席卷而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必须这么着急吗?” 故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件披风裹在了肩头。 池鱼皱着眉头,抿着嘴,重重点头,自然重要了,外公的腿疾这个天该是很难受的。 “要干嘛?走,我陪你去。” 故渊给她系好披风,把她露在外边的手裹进了袖口里。 再进来时,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被士兵抬了进来,是故渊和池鱼收集的雪,融化后熬了池鱼配的草药的。 “外公,快退了鞋袜。” 池鱼说着已经蹲在了封庭的脚边,话音才落,封庭都还没反应过来时,池鱼的小手已经去脱他的鞋子。 “别碰,脏!” 封庭已经阻止不及,阿鱼的小手已经握上了封庭的靴子。 封庭只能配合地赶紧退了鞋袜,把脚放入了药水里。 可谁知,一把小木凳放在了池鱼的身后,她回头,笑眯眯地望向故渊,“谢谢阿渊哥哥。” 故渊摸摸她的头顶,就知道这小丫头一定会给封庭做按摩的。 “阿鱼,别……” 封庭也意识到池鱼要干嘛时,急迫的阻止声都没说完,池鱼的一双小手已经浸入了药里,摸上了封庭的脚。 池鱼可不觉得外公的脚脏,反倒觉得能这样伺候他洗脚,给他做按摩心里欢愉呢。 封家三子,故渊,封明阳甚至白虎都一脸欣赏的看着池鱼给封庭洗脚按摩穴位的样子。 因为封庭腿疾的原因,池鱼推迟了去滑雪场,好在这场大雪一直没有停。 经过池鱼一连三日的精心调理,这场突然而至的雪还真没让封庭多年的老寒腿犯病。 第四日,一行人浩浩荡荡,哼着小曲奔驰在通往凤形山的道路上,虽然下过雪,可早已修理的宽阔平整的大道上积雪早已被人铲平,原本要大半日的路程,而今,不到小半日便到了。 马车停在了凤形山脚下,池鱼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不由得捂住了嘴巴,这还是她曾经印象里的风行山吗? 只见白雪皑皑里有小蘑菇一样的木屋子,木屋上插着彩旗,山脚下有一人多高,穿着红衣服,长着白胡子,带着锥子帽的老爷爷正憨憨地冲着他们笑呢。 “阿渊哥哥,这个也是你设计的吗?” 池鱼喜欢得很。 故渊点头,“他叫圣诞老爷爷。” 池鱼已经拉着他的手到了圣诞老爷爷的鹿跟前。 “老爷爷的鹿还会拉车呀?” 池鱼看着麋鹿身后的雪橇,满脸艳羡。 “你的鹿也可以!” 说着,故渊便拍了拍手,两只活灵活现,高矮一致的小鹿拉着雪橇到了池鱼跟前,随后便是森林奇兵里能触动的那些战士了。 池鱼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都不知道故渊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走吧,别发呆了,上面还有好多好玩的呢。” 故渊把池鱼抱到了雪橇上,两只小鹿便拉着她朝着山上跑去。 其他人也坐着专用的车子跟在池鱼身后。 众人惊叹与大自然的神奇后,更欣赏故渊的设计精妙。 滑雪场建在了半山腰,齐小六和工匠坊里的十多个伙计们早已候在了那里,脚上绑着滑雪的工具,只待他们到来呢。 “各位,这是阿鱼给你们安排的师傅,今天的游玩由它们全程负责教给你们。放心,他们都已很熟练了。” 故渊看着来人,说完后,朝着齐小六打了一个响指,齐小六刷刷地朝下滑去,中间竟然还做了一个腾空翻转的动作,看得封庭和苏归一个劲地拍着胸脯,直呼,这可太难了。 封家三子,封明阳,池凤鸣,甚至白虎和它身后的奇兵都早已跃跃欲试了,这玩意看上去可真好玩。 待齐小六滑回来,都迫不及待地选了师傅来教自己。 滑雪场里顿时热闹起来。 “阿鱼,我带你去别处看看。” 故渊也做到了拉着池鱼的雪橇上,拍了拍小鹿的屁股。 没多会,池鱼再次捂住了嘴巴,这次,她看见的不是插着小彩旗的木屋,而是用冰雕刻而成的各式各样的宫殿,古堡,小动物,甚至还有雪堆起来的各式各样的植物,美轮美奂。 才三天时间,池鱼都不知道故渊何时准备的这些。 从雪橇上下来,小蝴蝶一般飞到了冰雕中间。 这些冰里还被故渊加入了各色的颜料,此刻看上去,各式各样,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阿渊哥哥,你是不是想家了?” 池鱼看完一个雪人后,仰头去看故渊。 第175章 天大的好消息 故渊掩去眼底的悲伤,他的确想家了,池鱼看见的冰雕便是比照着他妈妈的模样雕刻的。 “阿渊哥哥,等我娘亲来了,让她一起做你娘亲。” 池鱼感同身受,这么多年来一直压抑着对娘亲的思念,无非是不愿意看见池凤鸣伤心,可谁又能理解一个娃娃渴望母亲的感受呢。 故渊见勾起了小丫头的心事,赶紧敛了心神,低下身子跟小丫头的眼睛对视,“好,阿鱼的娘亲便是我的娘亲。”。 见故渊有了笑模样,池鱼也才收了心思。 滑雪累了的众人在齐小六他们的引领下也到了冰雕这边,看着眼前如此壮观的美景,只称这雕刻技术鬼斧神工,一个个流连忘返,舍不得回去了。 这些人这一趟回去后,冰雪乐园的招牌算是打出去了。 很快十里八乡,甚至更远一些的村子,城镇的人都慕名而来,没了农活的当下,滑雪反倒成了当下苍州府人人都喜欢的一项运动。 故渊和齐小六又研制出了溜冰鞋,虽比不得现代冰鞋精致,在当时也算是最顶尖的设计了。 仅仅一个月,冰雪乐园便给池鱼赚了个盆满钵满。 正在大家围坐在一起研究接下来要开放的项目时,封揽竹风风火火地从外边跑了进来,满脸喜悦。 “爹,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他扬着手里的东西到了众人跟前,没料到今日池鱼也在,想把东西收起来却也来不及了。 “是甚机密?我的阿鱼可没什么不能知道的。” 封庭见三儿子有些躲闪的意味,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端坐好,声音里带了三分不悦。 “外公,你跟三舅父先商议事情,我跟阿渊哥哥去找明阳哥哥玩。” 池鱼见状赶紧站了起来,向封庭行了一礼。 封揽竹见池鱼这样赶紧拉住池鱼,“阿鱼,舅父没别的意思,就是高兴的一时过头了。” 封揽竹着急解释,急得额头上的细汗都出来了,“小妹,我的小妹要来看我们了。你不知道,她能醒来已是奇迹,而今还能再次相见,我都不敢相信呢。” “什么?你是说月儿?月儿要来?” 封庭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拿过封揽竹手里的信笺,读着读着老泪便落满了脸颊。 揽月,封揽月,她的娘亲吗? 池鱼的泪也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阿鱼不哭,外公也不哭了,咱们要笑,要高兴,你不知道外公都有五年没见过月儿了,等月儿到了我要郑重地把你介绍给她,让她收你做女儿。” 封庭高兴,说得颠三倒四。 池鱼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据说,封揽月也有个三岁的女儿。 因为瑞王的女儿要来,靠山囤又热闹了起来,杀猪宰羊地准备着迎接封揽月。 池凤鸣的心里堵了好几天了,好几次他都想跟池鱼说,他说的封揽月在靠山囤的坟地里埋着呢,可看着池鱼欢天喜地的为封揽月布置房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阿渊哥哥,咱们滑雪场的雪还没化吧?” 这已经是连日来池鱼每日必问的问题了。 故渊点头,摸摸她的头顶,“没化,老天爷垂怜你,这方圆四周哪里都没雪,偏偏这凤形山隔三差五下上一场大雪,气温还出奇的恒定,雪化不了,冰塌不了。” 此时,故渊和池鱼都没时间深究,因何只有凤形山有这般特殊的天气,盘旋在凤形山半空的敖清打了一个喷嚏。 “好,好。那阿渊哥哥,听雪姐姐可把新买来的棉花都续到了棉被里了吗?” 故渊心疼的板过小陀螺一样的池鱼,看着她眼底的黛色,脸上阴沉下来:“阿鱼,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你已经三日都没好好休息了,今日,必须早睡,什么都不要惦记了,乖,听话,明日睁开眼睛就能见到她了。” 池鱼咬着嘴唇点头,可亢奋的大脑哪里能停歇下来,她一遍遍在脑海里画着封揽月的模样,想着她见到自己后会是怎样的表情,只要想到封揽月三个字,她心口里藏着的小兔子便开始咚咚咚的乱跳,她都控制不住它们。 看着此刻的池鱼,故渊的心里像刺进了一根长长的尖刺,刺的他呼吸不畅,他曾经跟未出阁的封揽月有过一面之缘,依稀的记忆里,那张脸跟池鱼的的的确有三分像,可他也清楚的记得池凤鸣跟他说过的话,那叫封揽月的女人用双手刨出了难产的池鱼,自己死在了血泊里,池凤鸣亲手埋葬的。 “阿鱼……” 故渊艰难的喊池鱼的名字。 “嗯,阿渊哥哥,你说,是我漏掉什么了吗?” 池鱼紧张的望着故渊。 故渊的话便哽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了,终究舍不得把真相说出来。 “阿鱼,从前我对镇南将军府了解的很少,尤其南将军的后院,不然还可以跟你多讲讲将军夫人,不过,我跟瑞王他们打听了,南将军有个三岁的女儿,叫南明珠。” 故渊用将军夫人代替了封揽月,故意让这个名字淡化出去,他知道聪明如池鱼,她应该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果真,故渊看见了池鱼眼中有片刻的灰暗。 故渊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掌心,不让自己心软,“听说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喜欢她,就连皇上也经常诏她进宫,是可以在上书房读书的存在。” 池鱼咬着嘴唇又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可灰败的情绪只停留了片刻,此刻又流光溢彩起来,“阿渊哥哥,我也会喜欢她的。” 被打败了的故渊有些暴躁的扶住了额头。 “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听雪姐姐,我要去看看我选的罗帐她们有没挂好。” 小蝴蝶一般,池鱼欢快的从故渊身边飞走了。 这一夜,故渊未曾入睡,一直侧耳听着外边的声音,注意着池鱼的动向,可一整夜,池鱼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天才亮她便踢踢踏踏下了床,招呼了安乐居里所有伺候的下人们,“辛苦大家再仔细洒扫一遍,确保每个角落都干干净净哦。” “喏!” 没人有怨言,都十分乖顺的听从着池鱼的安排,麻溜的行动起来。 天大亮时,封庭和封家三子骑着高头大马朝着安乐居走来,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辆挂着‘南’字的马车。 第176章 封揽月 池鱼探头张望,脸上挂着笑,内心深处早已慌乱成了一片。 从前一直都在想象,而今,真的要见面了,池鱼竟然不敢朝前走了。 “阿鱼!” 故渊拉住有些想要退缩的池鱼。 “不必紧张,爹爹在呢。” 池凤鸣俯身把浑身轻颤的池鱼抱进了怀里。 爹爹身上的温度让池鱼逐渐平静下来,她稳了稳心神,朝着池凤鸣和故渊点了点头。 这时,封家几人便到了跟前,封庭先下了马,朝着池鱼走来。 “阿鱼,走,外公带你见见外公的月儿。” 封庭自然地从池凤鸣的怀里接过了池鱼,池鱼便被抱着到了马车前。 封家三子齐刷刷地站着,待封庭走近,朝着轿子口喊了声:“小妹,到了。” “辛苦瑞王,辛苦三位郡王了。” 从车里飘出来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疏离。 故渊和池凤鸣也上了前来,凝视着已经被丫鬟掀开的帘子。 率先钻出来的是一位样貌明艳,红唇大眼的女子,她衣着华丽,柳腰妙曼,只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的动作便扭出了不下五个花样! 封庭蹙了蹙眉,这便是南铭轩的另一位妻子秦素兰,当今皇帝的表妹了,因了这层身份捞了个平妻的资格。 她站稳脚,先抚了抚额,做出一副旅途疲惫,身体虚弱的姿态,然后才朝着封庭行礼。 “素兰见过瑞王,见过三位郡王。” “见过兰夫人。” 封家三子抱拳回了一礼,眼神只从秦素兰身上瞟了一瞬便都又挪到了马车上。 “小姐,慢些,小心碰了头。” 马车里又传来丫鬟小心翼翼的提醒声。 跌跌撞撞,有些急不可耐,想要下来的人动作有些大,晃得马车上的轿子摇摇晃晃的。 一个小脑袋钻出了马车,先张开大嘴狠狠吸了几口气,再睁开眼睛后朝着跟前的众人瞟了几眼,最后将目光落到了秦素兰的身上:“他们便是封家人了吗?哪个是我外祖父?” 趾高气昂的小语气里全是不屑。 封庭心口一睹,好不容易盼来的外孙女竟然这般态度? 冷了的眉眼不自觉地带上了三分严厉。 “小姐,快过来跟外公,舅父们见礼。” 秦素兰赶紧给南明珠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抱着池鱼的封庭。 南明珠见他怀里抱着一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女娃娃,有些不高兴了,外祖父来接自己,不是应该抱自己吗?怎么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呢? “你便是我外祖父吗?” 封庭都要被气笑了,是谁说南明珠温柔可爱的? 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丫头怎么看怎么像没有教养一般呢! “我是瑞王封庭。” 封庭显然是带了气了。 “我是大舅父封揽梅。这是二舅父封兰……” “我是你三舅父封揽竹,你母亲呢?” 封揽竹抢了封揽梅的话,一把从地上把叉着小腰的南明珠抱了起来,他实在想姐姐了,这都老半天了,看见的都是些不认识的,自己的亲姐姐为何还不出来呢? 南明珠见封揽竹这般无理,箍得她也紧,抬手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几下,封揽竹吃疼,可终究是自家外甥女不是?发火是不能够的,便只能朝着正皱着眉头看一切的池鱼笑了一下。 “封妈,还没给娘亲收拾好吗?外祖父和舅父们都等急了,你磨蹭什么呢?” 南明珠说着便朝着车辕踢了一脚,不解气,又踢了一脚,这一下正好踢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受惊,抬起前蹄嘶鸣一声便朝前奔去。 才扶着封揽月走到轿门口的两人又重重跌回了车里。 这一举动惊得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可已经受惊狂奔起来的马儿朝着远处跑去。 “爹爹,救人!” 池鱼失声大叫一声,众人才从愣怔中清醒过来,池凤鸣已经一个翻越跃到了马车上,扯住缰绳,用力地勒住了马儿,马儿嘶鸣,扬着蹄子踢腾了几下才安静下来。 “你!” 封庭腾出一只手来,提起了南明珠的脖领子,她竟然把马儿给弄惊了,难道没看见她的母亲正在下马车吗? “外公,明珠不是故意的。” 南明珠或许是被封庭要杀人的凶恶劲吓住了,或许是真的意识到错了,已经眼泪巴巴地哭了起来。 “哼!” 终究是才见面的亲外孙女,封庭哪里真打她,可心口莫名堵上了一块石头。 “瑞王别生气,小姐还是一个孩子,不知道轻重,咱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姐姐没伤着吧。” 秦素兰拍着心口走了上来,赶紧对封庭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封庭和封家三子赶紧朝着停下来的马车奔去。 池凤鸣已经跳下马车,牵着马,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呢。 “月儿,父王在这里,你快出来,让父王看看有没受伤呀。” 封庭的声音有些哽咽,早感觉到不对劲了,可还没探究出究竟来,先被那第一眼都没好感的丫头给搅和了,此刻想着刚才马儿受惊的样子,心疼急了,刚才马儿跑得快,可别摔着他的宝贝闺女了。 “小妹,没受伤吧,需要哥哥帮忙吗?” 封家三子也是焦急。 “王爷,少爷,你们先别急,小姐没受伤,我们马上出去。” 没等来封揽月的声音,反倒等来了封妈沙哑的哭腔。 封揽竹已经等不及了,放下怀里的南明珠,跳到了马车上,掀开车帘映入眼里的一幕让他的泪一下子窜了出来。 封揽月木头人一样,封妈正在搬她的腿,想让她坐到轮椅上,体面的出去,可费了半天劲也没成功。 封揽竹咬牙,一把擦掉眼泪,弯腰进了马车里,“妹妹,三哥来了,三哥抱你出去!” 封揽竹哽咽的声音里都是颤抖,他的妹妹这是怎么了呀。 可任由封揽竹灼热的眼泪烫在封揽月的胳膊上,她连眼都没眨一下。 “月儿!” “妹妹!” 封揽竹抱着封揽月从马车里出来,封庭,封揽梅,封兰都忍不住呼喊起来。 池鱼,池凤鸣,故渊,甚至秦素兰他们也一同朝着马车看去。 在对上那张记忆中的脸时,池凤鸣的呼吸都停止了,怎么可能? 急速收缩的瞳孔,无限放大了他眼底的恐惧,不等封揽竹抱着封揽月下来,池凤鸣捂着嘴跑了出去。 “爹爹!” 池鱼不明所以,赶紧去喊池凤鸣。 可池凤鸣已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眼前。 第177章 捧在掌心的掌中娇 池鱼恨不能分身,一半去追池凤鸣,一半在这里守着封揽月,眼睛都红了,哪块也割舍不下。 “林叔带人去追池叔,务必找到人,完好无损地给我带回来。” 故渊见池鱼的样子,心里也着急,寻了林昌,交代下去。 “阿鱼,先安心留在这里,池叔不会有事的。” 故渊轻声安抚着焦躁的小丫头。 故渊的声音童声未退,可此刻听在池鱼的耳朵里如清风般拂过她的心,让她一下子安静下来,既然阿渊哥哥说了,爹爹不会有事,便一定不会有事,朝着池凤鸣消失的方向又看了几眼,确定什么都看不到,最后把目光移到了封揽月的身上。 五色织锦绣海棠的裙衫上裹着白色的皮毛,不仅保暖,无端还给封揽月增添了几分高贵。 池鱼看着封揽月,就像在看二十多年后镜中的自己一样,此时,只要在场有眼睛的都发现了池鱼和面无表情的封揽月有着九成像,若不是她的亲生闺女就在这里,说池鱼是封揽月的女儿觉得没人质疑。 池鱼的心扑腾扑腾地狂跳着,这便是她暗地里心心念念的娘亲了,原来娘亲竟长得这般美,如天边的仙女,不染一丝尘埃。 “月儿。可认得爹爹。” 封庭老泪无法控制,早已发现了闺女的异样。 他已到了封揽月的跟前,用两人之间最熟悉的方式打招呼,可仍旧没换来封揽月一个眼神。 她呆呆地目视远方,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外界的一切声音都与她无关,可她明明听得见,看得见,却不回应。 “妹妹,我是大哥。” “妹妹,我是二哥。” “妹妹,我是三哥。” 封揽梅,封兰也上前来,脑袋和大掌轮番在封揽月眼前晃,可仍旧没换回她丝毫垂怜,似乎,她除了用呼吸证明她还活着,再无任何回应。 “王爷,郡王,老奴该死,老奴没照看好小姐,让小姐变成了而今这个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封庭白眉一竖,不怒自威,不是跟他说女儿难产遭难吗? 难产会把人弄成这样? 封妈一噎,抹着眼泪赶紧跪在了地上,看向封庭,“回王爷话,小姐在生产时伤了身子,自打小小姐生下来以后便再没醒过,也是前不久才醒来的,这不,皇上感念封家恩情,见小姐病情转好,为了解您和小姐的相思之苦,便命人送我们前来跟您相聚了,也是想借着您看能不能让小姐的状态有所好转。” 一阵唏嘘,封家众人都捂住了心口,他们捧在掌心的掌中娇,嫁去京城不到五年再回来已成这样。 “娘亲,珠珠好冷。” 南明珠的小脸冻得通红,下了马车都好久了,也没见有人引着进屋笼火,都聚在这里看她娘亲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偶娃娃有甚可看的,可在外公和舅父跟前,她可不敢这般说娘亲。 封揽月的眼珠子竟然越过众人直直朝着南明珠的方向转去,可也仅仅是转动了下眼珠子,再无其他动作。 众人又疑惑地看向封妈,不是说没任何反应吗? “小姐只对小小姐这声娘亲有反应,可也紧紧只能转动下眼珠子。” 众人都看向了南明珠,南明珠知道此刻自己成了焦点,扬起了高傲的小头颅,看吧,她就知道这个家是少不了她的,她可不仅仅是镇南将军府的宝贝,更是当今皇上的宝贝,而今,她还要成为封家人眼里的宝贝。 “外祖父,舅父,一直让明珠这般冻着吗?” 藕粉色的连襟袄子上绣着翩翩欲飞的蝴蝶,挽过头顶的发髻上簪着硕大的珍珠,脖子上围着一整条的狐狸毛,此刻的南明珠站在这冰天雪地里当真耀眼得很。 封庭压下心底的火,把池鱼往上托了托,让开一条道:“请镇南将军府小姐进屋上座。” 秦素兰扯了扯嘴角,她就知道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能行,什么靠山囤福星,神童,在南明珠跟前什么都不是。 她牵起南明珠的手越过封揽月朝着下人指引的方向走去,就连南明珠也再没多看封揽月一眼。 封妈无声叹息,赶紧从马车上搬下来轮椅,放到了封揽竹跟前,“三少爷,把小姐放这上边吧,这样坐着她能舒服些。” 池鱼看了眼已被磨掉了漆的轮椅扶手,一阵钻心的疼痛无以言表。 封揽月被放在了轮椅上,封妈推着她跟封庭齐平着往前走,池鱼还想盯着封揽月看,又怕被她发现尴尬,小目光便躲躲闪闪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了。 “月儿,爹爹跟你隆重介绍下,这是爹爹前些日子刚认下的外孙女,她叫池鱼,今年三岁了,你瞧瞧,她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呢?” 池鱼的小脸腾一下便红了,赶紧低下了头,好像生怕封揽月瞧过来发现她与她一点也不像。 可终究是她想多了,封揽月没任何回应,像个木头人一样,只会呼吸。 封庭也不恼,耐着性子,“阿鱼,这是我的女儿,她叫封揽月,今年二十三岁了,八月十五中秋节的生辰,那一日的月亮最美了,跟我的月儿一样。我的月儿最喜欢吃月饼……” 封庭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 “外公,不哭,阿鱼会想办法把……把姨母给治好的。” 池鱼想了半天才找到了姨母这个称呼,一边给封庭顺后背,一边信誓旦旦地说道。 封庭吸了下鼻子,猛地抬头看向池鱼,他的宝贝阿鱼是懂医术的呀,而且,医术超群。 “阿鱼,祖父的阿月靠你了。” 颤抖着一双布满了老茧的手,封庭又看见了曙光。 池鱼紧抿着小嘴巴,郑重地点了点头。 故渊因着她的一句姨母正在心酸呢,看见小丫头的模样,心底更是堵得慌,该来尽孝的跑得倒是快,他真不知道皇宫里那个便宜皇帝爹到底喜欢那丫头什么?傲慢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了,而且没一点礼貌,若她不是封庭的外甥女,不是这叫封揽月的女人的闺女,他早命人把她轰出靠山囤了。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给我更换了,看着都碍眼。” 才进了安乐居,还没进屋,屋里便传出一阵满是鄙夷的女声。 第178章 一对奇葩 “兰夫人,这个动不得,这都是县主亲自布置的。” 下人带了哭腔回着秦素兰的话。 “县主?呵,我还以为是郡主,是公主呢,一个县主怎么了,我堂堂镇南将军夫人还动不得一个县主的东西吗?” 秦素兰本就窝着一肚子火气,此刻见下人都敢顶撞她,吼了一声,扬起手便抽在了丫鬟的脸上。 丫鬟捂着脸,不敢出声,可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是让她的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县主不眠不休整整五日,亲自布置的会客厅竟被人说得一无是处,就算是将军夫人也该有客人的样子呀,丫鬟红着眼,一边流眼泪,一边不服气地瞪着秦素兰,自从被德福公公挑选上送来这里,虽然路途遥远了些,可一点苦都没吃过,别说被打,就连一句骂,县主都不曾让他们受过,而今,白白挨了这么个女人一巴掌。 “你这该死的奴婢,竟然还敢瞪我。” 秦素兰见安乐居里的丫鬟不但不知道跪下道歉,竟然还直愣愣地瞪着她,这若是在将军府,别说瞪她了,就是敢这样站着跟她说话,不打断她的腿算是她秦素兰没手段。 “来人,把这臭丫头的眼珠子给我挖出来。” 秦素兰回头看一眼身后带来的自己人。 那些被秦素兰目光点过的人赶紧上前,齐齐把捂着脸的小丫头围住了。 “兰夫人好大的威风呀。” 封庭刚要说话却被池鱼拦住了,她扬起奶声奶气的小软嗓,飘出了一句火上浇油的话。 秦素兰望向门口,目光跟封庭怀里的池鱼对了个正着。 “闹了半天,你便是凤阳县主呀,我还以为凤阳县主三头六臂呢,原来还是一个没戒奶,整日里需要人抱着的娃娃呀。” 秦素兰抽出锦帕在自己的鼻翼间擦了擦,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会池鱼,才语带嘲讽道。 “让兰夫人失望了。” 池鱼不咸不淡,回了她这么一句,她倒是要看看这才下马车,完全失了将军夫人仪态的女人到底要干啥。 “哼。的确很失望,还有,皇上赏赐给你的红珊瑚是让你用来膜拜圣恩的,不是让你摆出来显摆的。” 秦素兰指着正厅案几上摆着的一盆红珊瑚,更加恼怒了。 池鱼这才顺着她的手去看那盆红珊瑚,她并没觉得哪里不妥,虽然这红珊瑚极为珍贵,可她也没让它在仓库里长了毛,这摆出来既能供人观赏,还能给它透透风,怎么就触了这兰夫人的逆鳞了。 “这红珊瑚本是她爹受贿所得,后来被人告发,抄家问斩时收缴到了国库里,今个在你这里看到,怕是觉得是你在打她的脸呢。” 封庭贴在池鱼的耳边,低声跟她说,他也没料到池鱼竟然会摆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出来,不过,又岂能怪她,她又没在京城待过,更没料到她秦素兰会来。 “兰夫人这就有所不知了,这里是我安乐居最具灵气之地,把这物件摆放在这里不管我每日三日五醒的要来膜拜,更是想让众人都感受到皇恩浩荡,我们要一起学习,膜拜皇上的刚正不阿,清正廉明。” 一句清正廉明说的秦素兰脸红脖子粗的,竟没料到这娃娃竟还有一张好嘴,她秦家的东西今日到了她的手里,竟还成了她攻击自己的利器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长了这张嘴不好好说话,那便撕了算了。” 秦素兰一向泼辣,被南铭轩娶进将军府以后更是掌管了整个将军府,哪里受过这般屈辱,暴脾气上来哪里还顾得上是在瑞王跟前,上前一步就要去撕扯池鱼。 可人才迈出去一步,脚下一个踉跄,人便朝前栽去,封庭抱着池鱼往后一闪,秦素兰的半片一脚都没碰到池鱼,反倒是她胡乱挥着的双手勾到了案几上的红珊瑚,红珊瑚被她一扒拉,直直朝着地上摔去。 安乐居里眼疾手快的丫鬟小厮见状便要伸手去抓,被池鱼一个无声的眼神给阻拦了回去。 摔,摔个稀巴烂才好呢,她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人,这红珊瑚即是这么个来历,她还真不稀罕呢,由她亲自摔碎了,岂不是更好。 咣当—— 秦素兰倒地的同时,那盆曾经秦家视若珍宝的红珊瑚也应声摔在了地上。 一时间厅堂里静得落针可闻。 “不是我,是他,是故渊故意绊我让我摔跤的。” 秦素兰一指故渊,没好气地道。 她早就认出来他是废太子故渊,没上前问安,他就没点数吗?一个被废黜的人,而今便是一介贫民,又岂配让她将军夫人行礼问安?更何况,她还是他的表姑妈呢,方才也没见他先上来问安,此刻,竟然还帮着外人来欺负她了。 丫鬟早已上前把秦素兰搀扶起来,好在没受伤,只是脸上被率先来的红珊瑚里的泥巴染了一脸。 “表姑妈即还认得阿渊,就该知道阿渊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不管你今日因何前来,既然到了靠山囤,便要守靠山囤的规矩,是龙你就盘着,是虎你就卧着,这里,她池鱼说了算。” 一向冷傲的故渊,此刻更是生人勿进。 秦素兰一怔,倒真的被他的气势给吓住了,咽了几次口水,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来说话。 “故渊?太子故渊?阿渊哥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哒哒哒跑过来的小手拉住故渊的胳膊,摇晃着,带着一抹特有的夹子音朝着故渊撒起娇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南明珠,此刻,她正两眼灼灼的看着眼前清贵高傲的男孩,早就听说过太子故渊,只是从未见到过,从前,她去上书房就是为了能见见这位,却听说,他不同其他皇子公主一同上学,再后来,她都能得到皇帝的偏爱了,却也未能见到故渊一次,再后来,便听说,他被流放了。 早知道到了靠山囤能见到故渊,竟没想到这般快,还这般顺利。 只是,正在用力往下扒拉自己的手是怎么回事? 她可是堂堂镇南将军府的大小姐,每次皇上见了都要抱在膝头嘘寒问暖的存在呢,他为何像想甩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地在扒拉自己呢?! 第179章 我只说一次,你记住了 “请跟我保持距离。” 故渊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恶心,疏离地用了一个请字已是他最大的风度。 南明珠的眼圈一红,拉着他胳膊的手也是一顿,可却不愿意松开。 “阿渊哥哥,别这样对我,明珠很乖的,也很聪明的,一起在上书房里的皇子公主都有夸我呢。” 南明珠委屈巴巴,小夹子音里的哭腔藏都藏不住,何曾受过这般冷遇。 “躲开!” 故渊终于还是低吼了一声,从南明珠的手里抽回自己的胳膊,当着众人的面把外衫脱了下来。 林听雪一见这样,赶紧小跑着折回屋里给故渊取来了新的外衫,待他穿好,才冷着眉眼,看着气成了包子的南明珠:“我只说一次,你记住了,第一,往后别叫我阿渊哥哥,我娘从未给我生过妹妹。第二,往后再碰我的身体,哪里碰了就断哪里。” 那冰冷的语气冻得众人都倒抽凉气,从未见过他这般疾言厉色过。 南明珠倒还真被唬住了,可怜巴巴地朝着封庭望去,都说封庭是北苍唯一的异姓王,皇上对他从来都是另眼相看,他是自己的外公,见到自己被人欺负,这会也该气坏了吧,欺负自己不就是间接在打瑞王的脸吗? 可她眼睛都快要挤瞎了,眼睛里的眼泪再也挤不出半滴来,瑞王和封家三子愣是没一个回应她的。 瑞王他只抱着那个一直没舍得放下来的乡野丫头,此刻围着木头娘亲在嘘寒问暖呢,她和二娘怎么看怎么像是赠送的! 任凭她气得只跺脚,奈何谁也不接招,她只能闷闷地坐到了椅子上。 早已从地上站了起来的秦素兰瑟缩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犯了错,那盆红珊瑚虽然是她家的,可而今却是皇上送给凤阳县主的,她给打碎了,这是犯了死罪了。 可从小娇养的傲气还是让她一直昂着高傲的头颅。 “阿鱼,这人你想怎么处理?” 故渊把袖口挽好,转身看向池鱼时,脸上的厉色早已敛去,声音也清风拂面般带着令人顺畅的春意。 池鱼知道他说的是谁,抬眸看向秦素兰,此刻的她灰头土脸,没了方才的嚣张跋扈,没人注意到在故渊给她下了绊子时,秦素兰的胳膊伸向红珊瑚时,是她助力让那花盆倾斜的,尽管这物件价值连城,可在她池鱼眼里就是一盆花,既然她想用皇恩来束缚住她,那她便让她自食其果。 “这可是红珊瑚呢,价值连城倒是其次,最重要的它是圣上御赐下来的物件,而今被打碎了,这若是放在宫里,该当如何?外公,阿鱼从未进过皇宫,就是一介乡野丫头,您可知道该当如何?” 奶呼呼的小声音里带着思量,毫无攻击性,却把利害关系直接摆在了众人跟前。 秦素兰浑身一颤,她不确定皇上还会不会保她。 “若是平常宫女奴才,便是要砍掉双手的。不过,毕竟兰夫人可不仅仅是镇南将军的夫人,更是当今圣上的表妹,这该定何罪,看来还是需要让皇上定夺。” 池鱼点着小脑袋,她才懒得处理这烂人呢,按理说,封揽月来跟外公省亲,带着南明珠她可以理解,可让秦素兰也跟着来,她着实没有想明白,而今,见识了秦素兰的骄纵蛮横,似乎明白了些,这人就是送来给封家,给她池鱼添堵的。 而今封庭一番话,倒是把皮球又给踢了回去。 可池鱼可不想便宜了秦素兰,便又道: “这倒是有道理,不过,东西已经是我的了,给我损坏了怎么着也得先照价赔偿了,剩下的要按照什么律法处置,便是皇上的事了。” “你想怎样?” 秦素兰没收住脾气,凶狠地问道。 “这都没明白吗?我是在跟你索要赔偿呢,这物件都清楚价值连城,珊瑚这玩意从未有两株一模一样的,所以,我也不指望你赔珊瑚了,就折成真金白银吧,我最近手头紧,也不多要你的,就给我五万两黄金吧。” 秦素兰差点没气背过气,这小丫头敢跟她要五万两黄金! 她伸着五个手指头在自己跟前晃完又在池鱼跟前晃,五万两! “怎么?堂堂镇国将军夫人,圣上表妹,不会连区区五万两黄金都没有吧!” 秦素兰已经坐不住,直接站了起来,这乡野小丫头是瞧不起谁呢,赔就赔,她又不是赔不起。 “来人,笔墨伺候。” 秦素兰腰一叉,朝着身后自己的丫鬟吼道。 “是。” 丫鬟赶紧应声出去借笔墨了,池鱼跟候着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也赶紧跟了上去。 不多时,秦素兰的丫鬟捧着笔墨纸砚过来了。 秦素兰气狠狠的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封修书给南铭轩。 “来人,替兰夫人八百里加急送出去。” 池鱼见她把火漆滴了上去,羽毛也放了上去,迫不及待的喊人进来了,开春她建造游园的银子这下有了。 故渊和封庭都暗暗的抽动了几下嘴角,小丫头这波秋风打的水平可实在是高。 “既然如此,那便请外公给池鱼做个见证,皇上御赐之物不是阿鱼损坏的。” “放心,今晚本王便上书给皇上把今日之事做个说明。” 封庭立刻接过话来。 这件事情算是暂告一个段落,本以为会被奉为座上宾的秦素兰和南明珠不仅被大家看了笑话,更是灭了以往的威风,这仇恨算是记下了。 “湘竹,你带兰夫人和南小姐先行下去休息吧。” 池鱼看向方才被打了的丫鬟,她便是这次从皇宫挑选出来的一众仆从中的大丫鬟,从来时的路上便是她在统管这些人,来了后,池鱼便也没在换人,只让她凡事听着林听雪的安排便好。 “是!” 湘竹听见凤阳县主喊自己,赶紧福礼应声。 随后恭敬有礼的到了秦素兰和南明珠跟前,跟她们身边的丫鬟行完礼后,不卑不亢的道了声:“请二位贵客跟湘竹前来。” 一行人一离开,厅堂里的空气都顺畅了。 “封妈,赶紧把姨娘往炭火边上靠靠。” 池鱼的眼睛又粘到封揽月的身上了。 封妈赶紧带头,推着轮椅朝着火笼旁靠了靠。 封家三子便都围了过去,半蹲在封揽月跟前,有握着她的手的,有揽着她的胳膊的,可任由他们怎么倾诉分别的离愁,想见的思念,封揽月始终没有回应。 池凤鸣因见到了封揽月的样貌,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跑到了后山的乱葬岗,找到当年亲自立下的墓碑,疯了般开始挖。 第180章 阿鱼沉浸在孝敬母亲的场景里 “凤鸣,这是怎么了?” 追上来的林昌见状赶紧去拉池凤鸣。 可池凤鸣哪里肯听他的,只一个劲疯狂地刨着积雪未化的坟头。 林昌见阻止不了他,便招呼了跟着过来的几人,一同朝着没有刻名字的坟头挖去。 直到天黑下来,池凤鸣才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双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麻木了,指腹上血迹斑斑。 他当年亲手埋葬的人竟然不见了,里面连一根骨头,一根头发都没有! 原来今日见到的女人果真是当年的封揽月,可她当时已经断了气了的呀,她是怎么活过来,又是怎么从土里出来的,还有,她怎么会有一个跟阿鱼一样大的闺女的?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池凤鸣猛地从地上起来,看向林昌,一把钳住林昌的胳膊,“阿鱼呢,阿鱼是跟封揽月她们在一起吗?” 双目欲裂,池凤鸣狂躁的暴龙一般。 林昌赶紧点头,见池凤鸣的样子,生怕出了什么乱子,而今的池鱼可容不得出半点岔子。 “快,快,去找阿鱼,这里有问题,我怕阿鱼有危险。” 林昌吓得冷汗都出来了,随着池凤鸣急速地奔进了暗夜里。 “我先把针给您扎上,您别紧张,一点不疼的,阿鱼会轻轻的哦。给您扎上针,再给您按摩下穴位,别看阿鱼力气小,阿鱼找穴位可是很精准的呢,保准一会您浑身舒畅。” 池鱼已经带着封揽月到了五层她居住的房间隔壁,这里除了她和故渊居住,平日里并无其他人,而今,封揽月来了,池鱼想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便安排在了自己的隔壁。 池凤鸣风尘仆仆,满身泥土,满手是血的冲进来时,便见到了池鱼乖巧地站在封揽月的跟前,正在给她疏通按摩耳后和颈部的穴位。 女人没有任何表情,不会因为池鱼标准的动作而舒服地嘤咛一声,也不会因为池鱼的力度不够而去蹙眉,好似池鱼所做的一切与她毫不相干。 可池鱼却做得甘之如饴,她的小手动作着,小奶音还一个劲喋喋不休地在她耳边响着。 一旁的封妈掩嘴哭了起来,在将军府里,除了她对小姐寸步不离的伺候,便再无她人,将军常年镇守边关,南明珠又小,最主要的是她不愿意靠近封揽月,难得的是她愿意每天都甜甜地去喊封揽月娘亲,从她会说话起,皇上便命人带着她在封揽月的跟前叫娘亲了,那时,小姐还未清醒,南明珠一声声的娘亲叫得倒是真切。 池凤鸣愣在原地,看着眼前和谐而温馨的一幕,实在不愿意上前打破此刻的美好,他的阿鱼沉浸在孝敬母亲的场景里,额头都已出了细汗,却不知疲惫,小酒窝里盛着满满的幸福。 柔和的夜明珠投注下来的光亮打在两人身上,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在光晕里来回切换,若不是阿鱼眉宇间有黑色的火焰胎记,此刻的一大一小的模样便没区别。 池凤鸣叹息一声,转身出去了。 有些事情是骗不了人的。 封揽月的状态不是装的,此刻的她别说伤害池鱼了,就是瞪一眼池鱼怕都做不到,更何况,此刻,池凤鸣已百分百确认了,眼前的女人便是当年刨了自己肚皮把池鱼给接出来交给自己的封揽月。 既然还活着,那便好好活着,好好养病,等有朝一日康复了,跟他的池鱼母女相认吧。 “池叔!” 看着颓废的池凤鸣,故渊喊住了他。 他木讷的回头,毫无焦距地看着眼前的故渊,也不应声,只呆呆的看着他,脑子里想的却只有他的阿鱼。 “来我屋里吧,我给您清理下伤口。” 故渊扯着他的衣角让他随着自己进了屋。 池凤鸣的声音很空,他喃喃地把今天发生的一切给故渊复述了一遍,故渊早已听林昌讲过,此刻愿意耐着性子再听他说一遍,他知道池凤鸣需要一个倾听者。 “池叔,我会保护阿鱼的,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你说的事情我会暗中调查,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故渊把包扎好的手给池凤鸣轻轻地放了下去。 此时的池凤鸣眼里已经有了清明。 池鱼跟封妈一起伺候封揽月睡下才从她的房里出来。 封妈抹着眼泪对池鱼千恩万谢,池鱼只回了一个疲惫的笑容。 “阿鱼,过来。” 见小丫头已经疲惫得不成样子,故渊喊了她一声。 她便哒哒哒地跑到了他的跟前,想挤出一个笑容,奈何眼皮太重,她撑不起它们来了。 “都累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先休息会儿,她一时半会儿又走不了。” 故渊一边念叨她,一边已经抄起她打横抱了起来,明明只差六岁,可他却比她高出许多,力气也比她大许多,池鱼轻叹了口气,“我往后要多吃饭,胖到你没力气抱我。” 喃喃着,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故渊抱着池鱼轻手轻脚的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才上楼来,刚到了转角暗处的南明珠看见这一幕,气的差点喷出二两血来,她还以为高贵冷傲的太子殿下不允许任何人碰呢,眼下怎么就去抱那个乡野丫头了呢。 跺着脚又折了回去,一边走一边暗暗想着明日如何给池鱼好看。 不知道是因为换了地方,还是被气的,南明珠翻来覆去睡不着,“珠儿,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秦素兰翻了个身,面朝南明珠,费劲的睁开了眼。 “二娘,你说那个什么凤阳县主也很得皇上喜爱吗?” “依我看,跟对你的喜爱还差远呢,怎么,珠儿很介意那个凤阳县主?” 秦素兰干脆坐了起来,披了衣服在肩上,把南明珠也从床上捞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池鱼的厌恶! “我来这里可是带着皇上给的密令来的。” 秦素兰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似没头没脑的跟南明珠说了这么一句。 南明珠一愣,晶亮的大眼睛在暗夜里发着幽亮的光,“我也受了皇上的嘱托呢!” 第181章 让我制造些障碍 两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最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难怪她们才进安乐居便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原来都带着尚方宝剑呢。 “二娘,皇上想让你干什么?” 南明珠往秦素兰跟前又靠了靠,说来也怪,她自小便跟秦素兰更亲厚些。 秦素兰佯怒地睨了一眼南明珠,在她的额间轻点一下:“鬼精灵,好奇心还挺重,都说了是密令,竟然还敢问。” “二娘说嘛,我发誓一定会保密的,而且也一定会协助二娘完成任务的。” 南明珠撒娇地摇晃着秦素兰的胳膊。 秦素兰被南明珠磨得没了办法,附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让我多寻寻凤阳县主的错处呢。” 南明珠的笑容更深了,果真是这样,她小嘴微张,特有的夹子音便响了,“让我制造些障碍呢。” 两人的声音都极小,小到只有彼此能听见,可窗外隐着的黑衣人还是全听见了,见二人不再说话,一闪消失了。 “姨娘,我推你看看靠山囤清晨的雾凇吧,据说,京城可看不到呢。” 池鱼推着已经醒了的封揽月出了安乐居,冬日里的靠山囤有着别样的美,尤其清晨起来,一串串倒挂下来的雾凇把整个屯子装扮得像一个冰雪世界,纯净不染尘埃。 轮椅上的封揽月亦如昨日对任何事物都毫无反应,池鱼还是继续说着,她知道,封揽月听得到,也看得到。 “姨娘,你眼前这片地,等春回大地时便会种下一月能收割两季的稻谷,这些稻谷不仅救活了靠山囤,而今让更多流离失所的人安静下来,只要忍耐半月便可有收成,将来,我要把这粮种传遍天下,让天下从此不再有饥荒。” 小奶音清冷冷的在冬日的早晨里像才出了窝的小喜鹊跳上了枝头,兴奋地开了第一嗓。 “还有,远处一些,那些高一些的田里是用来种红薯的,红薯也不知道你吃没吃过,在我靠山囤而今家家户户都能吃到红薯,吃红薯的花样可多了,它既可以做菜还可以做主食,闲暇时还能做成小吃来消遣时光,喏,你尝尝这个,是阿渊哥哥发明的,说是叫红薯片,香香脆脆的。” 池鱼变戏法般小手里多了一捧金黄色的红薯片,干炸的薯片上还撒了白色的芝麻,老远就能闻见香气。 池鱼捏了一块递到了封揽月的嘴边。 封揽月不动,自然也不会张嘴巴。 “啊!” 池鱼耐着性子,给封揽月做示范。 “啊!”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直到池鱼喊了十多次以后,封揽月竟然奇迹般地张开了嘴巴。 池鱼的泪差点飚出来,都来不及去擦,先把手里的薯片送到了封揽月嘴里。 封揽月木讷的一张一合机械地研磨着嘴里的吃食。 池鱼擦一把眼泪,尽管没得到封揽月任何的褒奖,可心里暖烘烘的。 “姨娘,我再带你去看看靠山囤的地窖,这个玩意也好神奇的,冬暖夏凉,能储存很多东西呢,而今,咱们每日吃到的新鲜蔬菜都保存在里面呢。” 池鱼的小声音又像开嗓的小喜雀一样在枝头上响起。 她们一路走,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步和车轮印。 待她们转了一圈回来时,早饭已摆在了悯农厅,方形的大厅正前方挂着一幅牌匾,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哎吆,凤阳县主真是辛苦了,小姐心情很好呢。” 封妈见她们回来了,赶紧从池鱼的手里接过了轮椅,把怀里一直暖着的两条裘皮一条披在了池鱼的肩头,一条盖在了封揽月的膝盖上,把她膝盖上原来的那条拿了下来,这样能更快的暖和起来。 池鱼心下有数了,这封妈是真的疼封揽月,笑脸相迎,“封妈怎知姨娘心情好呢?” 封妈把封揽月散落下来的碎发笼回了而后,“小姐心情好时嘴角的弧度比平日要高出一分。” 这么细微的发现也只有贴心之人才能发现吧。 “娘亲,一个破屯子有什么可溜达的,你又看不明白,这一出去还迟迟不回来,一大家子都在等你开饭呢,珠儿都饿了呢。” 南明珠见两人聊得欢畅,把等着用餐的众人又晾在了一边,一下子没了好气。 封揽月的眼珠子果真动了一下,因着她的那句“娘亲”。 “好,好,小姐,别着急,我马上推您过去,咱们开餐,不让小小姐饿着。” 封妈赶紧收住了跟池鱼的闲扯,明明封揽月什么都没说,只是随着南明珠的声音微不可查的动了下,封妈竟然能回答出这么多答案。 “县主啊,您瞧,小姐现在的嘴角是不是跟方才不一样?她的嘴角比方才抵了三分,而且方才进来时还摊开的双手,此刻有些微微蜷缩了,这是她着急的表现。她是心疼小小姐饿肚子了。” 封妈也不再卖关子,推着封揽月一边朝里走,一边快速的压低声音给池鱼揭秘。 池鱼一愣,目光落在了封揽月垂在双腿旁的手指上,果真如封妈所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不由得心底一酸,一句娘亲竟然有如此大的魅力,那么,她也喊她一声娘亲呢,她会作何反应? “阿鱼,快来吃饭,饿坏了吧?” 失神中的池鱼已被池凤鸣抱进了怀里,在她孱弱的胳膊上笼了几下,看看她是不是暖和了。 爹爹的大掌很是粗糙,摩挲裘皮时都发出了刺啦的声音,可爹爹的大掌真的好温暖,比屋里熊熊燃烧着的火笼还炽热。 池鱼不再纠结,攀住池凤鸣的脖子,甜甜的喊了声:“爹爹。” 昨晚池凤鸣揽着池鱼睡觉之前,重新给她讲了一遍关于她的出生,关于封揽月,也把心底的疑惑全说了出来,他觉得池鱼有权知情,也低着头等着池鱼的责怪,责怪他曾经编了瞎话骗她。 可池鱼却窝进了他的怀里,留着泪说:“阿鱼怎么会怪爹爹呢,没有爹爹就没有阿鱼,没有而今的娘亲,阿鱼永远感激爹爹,曾经,爹爹说的那些阿鱼知道有些是假的,因为阿鱼偷偷去过乱葬岗娘亲的坟上,我知道那土坑里没埋着人。现在娘亲变成了这样,我一定要找出原因。” 第182章 朝食风波 八尺高的汉子抱着奶团子哭得眼泪婆娑。 封妈已经推着封揽月到了餐桌前,放在了封庭的左下手边,右下手边空出来是留给池鱼的,南明珠耿耿于怀了一个早上了,明明她才是瑞王的嫡亲外孙女,怎么还没资格做他旁边了? 她被安排在了封揽月的旁边。 池凤鸣把池鱼放在座位上,才回了自己的位置。 “谱还真是大,让一大桌子的人等你一人,凤阳县主待客的规矩有些不合适吧,朝食都这么晚给吃吗?莫不是不想让吃吧?” 南明珠一个眼刀子甩了过来。 池鱼扬唇一笑,“我安乐居朝食的时间一直都是太阳升起时。” 辰时才至,这哪里有晚? 南明珠气得嘴都歪了,还她安乐居,她堂堂镇南将军府的大小姐在外边还不敢说她将军府呢,一个小小的县主,竟然如此大的口气,看着真是令人不爽,可又寻不到法子回怼她,只气得一个劲地掐自己的手心。 故渊坐在池鱼的下手边,目光越过池鱼,看向封庭,封庭挑着眉头,听池鱼怼南明珠,没有一丝想要掺和的意思,他也才收回了目光。 见南明珠没了词,只被气得包子一般瞪着自己,便也不再搭理她,挥了挥手,先是由丫鬟鱼贯而入捧着铜盆站在了众人身侧伺候他们沃盥,之后第二波丫鬟小厮才依次端了餐食上来。 花样不少,可跟镇南将军府和曾经在皇宫吃过的朝食相比还是太逊色了,南明珠冷哼了一声,“封妈,你放着吧,我来喂娘亲。你去厨房蒸个石斛花蛋羹。” 南明珠连跟前的碗筷都没碰一下,看向封妈道。 封妈有些为难,倒不是不会蒸蛋羹,而是小小姐可从来没伺候过小姐用饭食呀。 见封妈筹措着不动,南明珠小手一抬,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一震,有些人碗里的饭食都差点洒出来,“出了将军府了,我还指使不动你了?” 见南明珠动了怒,封妈赶紧放下手里的碗,跪在了南明珠跟前,一个劲地磕头求饶,而今,她身在将军府,即使瑞王在此,她也不得不听南明珠的,明理人都知道,可南明珠这一招,不是在打瑞王的脸吗? 封庭敛着脾气,封妈是他瑞王府出去的不假,可而今,早已跟着女儿成了将军府的人。 更何况,他也想看看接下来南明珠要干什么,这让去蒸石斛花蛋羹是想孝敬封揽月吧,如果是这样有孝心的孩子,骄纵些便骄纵些吧,瑞王自我安慰着,仍旧不动声色。 “滚下去,去给我蒸石斛花蛋羹,这些吃食,我看着都倒胃口。” 南明珠不再看封妈,撂下这句话后起身从凳子上下来。 封庭终于抬头去看南明珠了,原来蛋羹是蒸给自己吃的! 呵! 封庭都要被气笑了! 南明珠犹自干着自己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封庭黑透了的脸。 她端起了封妈方才放下的碗,凑到封揽月跟前,舀了一勺粥便直接送到了封揽月嘴边。 封揽月没有张嘴,粥糊了她一嘴,剩下的顺着她的下巴流在了衣服上。 今日的封揽月穿了一件海棠斜襟裹银边的袄子,本就白皙的肌肤被海棠色一衬更加显得白皙干净,此刻的封揽月嘴角挂着饭,饭水还在不断往下滴,唇角肉眼可见的泛起了大片的红痕。 她还被烫到了。 “你为何不张嘴呀,你看饭都洒我手上了,手都被烫红了。”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南明珠先委屈上了,第二勺米粥已经又递到了封揽月的唇边。 “住手!” 封庭和池鱼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尤其池鱼,已经一骨碌从凳子上下来,小炮仗似的到了南明珠跟前,“她到底是不是你娘亲?” 她小手一指,奶凶的模样像只被激怒的小兽。 南明珠被她这样一吼,本就端不稳当的碗一晃,一整碗还冒着热气的粥便朝着封揽月的膝盖上落去。 “嗯!” 池鱼闷哼一声,接住了散落下来的热粥,粥水黏在了小手和胳膊上,烫的她只皱眉。 可她哪里顾得上自己,先去看封揽月的膝盖有没有事,确定了她的膝头没沾染上一粒米才松了口气,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封揽月,池鱼又扯了帕子把她嘴角的粥轻柔的擦掉。 “阿鱼,你的手。” 故渊捧起池鱼已经红了的手,眼底暗黑一片。 “听雪姐姐,打水来。” 林听雪早已跑去打凉水了,此时见到阿鱼双手通红,双腿都软了,迈开的步子像踩在棉花上。 池凤鸣几步就跟出了门,从被吓到的林听雪手里接过了铜盆,转身重新闪进了屋里。 “阿鱼,赶紧泡进去。” 池凤鸣显然也急了,盯着闺女通红的手,恨不得把跟前的南明珠给撕了。 “不,爹爹,先给姨娘擦。” 封揽月唇角的水泡已经肉眼可见的起来了,虽然她一直没喊疼,没动弹,可不代表不疼呀。 池鱼的眼泪早下来了,小手颤颤巍巍的用冰透了的巾子给她清理起来,又从小包包里摸出了一瓶写着烫伤膏的瓷瓶。 “我来,先让池叔给你处理手。” 故渊这次由不得池鱼在犯倔,从她手里拿过了瓷瓶。 见故渊冷了脸,池鱼也没在坚持,“你要轻些哦,给姨娘擦了后要呼呼几下哦,不然姨娘会疼的。” 池鱼把小手教给了池凤鸣,可一双眼却直勾勾的没一刻离开故渊的动作,小嘴里还一个劲的嘱咐着:“你轻点,再轻点。” “好了,该呼呼了。” 见故渊把烫伤膏盖了起来,却不继续剩下的动作,池鱼急的一下子就蹿了起来,池凤鸣都没能摁住,她已经甩着湿哒哒的通红小手到了封揽月跟前,踮着小脚靠近封揽月,冲着她唇边红肿起泡的地方疼惜的吹起了气。 封庭和封家三子都眯着眸子看着眼前的一切,神情有些恍惚,尤其池鱼对南明珠的那句质问:“她到底是不是你娘亲?”让他们不禁开始怀疑眼前的南明珠到底是谁了。 第183章 只要你在靠山囤一天便饿你一天 “你离我娘亲远点。” 方才被故渊推到在了地上的南明珠已经回过神来,怒目圆瞪,这爱出风头的凤阳县主到底要干什么呀? 池鱼不受南明珠的干扰,只盯着封揽月的脸,小心地给她才上了药的地方呼呼,她拿出来的药自然都是上乘的,可封揽月嘴角边的大水泡不是一下子就能消下去的,即便消下去了,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吧。 池鱼想到这个疤留在封揽月脸上心里就扎上了一根刺。 秦素兰淡然地看着一切,尤其瞧见封揽月要毁容了,心里都要乐开花了,这下南铭轩再回来后眼睛不会总粘在封揽月脸上了吧,长得好看又怎样,这下还不是自食恶果了。 这边的南明珠已经从地上起来了,见池鱼一点没搭理她的意思,更加恼怒了,目光飘向秦素兰想让她给自己撑腰,秦素兰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从凳子上挪开了屁股,扭着柳腰到了南明珠跟前。 “珠儿,这手都破皮了呀,瑞王,您瞧瞧,也起水泡了。” 秦素兰心疼地捧着南明珠的手。 封庭看了一眼,南明珠的手的确不知何时也已经通红一片,手背上有明显被烫起来的水泡。 南明珠这才定睛去看,方才只顾着生气了,总觉得手背不舒服,此刻经秦素兰这样一说才垂眸来看,这下可了不得了,张开嘴巴便大哭起来,一边还颤抖着肩膀:“你该死,竟然敢烫伤我,我要让爹爹带着千军万马把你这破靠山囤踏平,我要跟皇上说你欺负我。” 她的哭声很快传遍了整个安乐居,外边的人都捂住了耳朵,这孩子还正能嚎。 封妈端着石斛花鸡蛋羹进来时差点吓得没把手里的东西打翻了。 小小姐哭,大小姐嘴角有泡,才离开一会,怎么就出了这般天大的乱子呀。 她把蛋羹放在了桌子上,站在封揽月和南明珠跟前,左右看看,都不知道该先安抚谁了。 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半跪在了封揽月跟前,掉着眼泪去照顾她了。 南明珠见状哭得更加大声了。 “闭嘴!” 池鱼搔了搔耳朵,耳朵实在疼得厉害,忍不住吼了一声。 众人都是一个激灵,从未见过奶团子发这般大的火。 南明珠一向骄纵,此时也收了声,红着眼看池鱼。 “把地上的饭捡起来吃掉。” 池鱼小胖手一指打翻在封揽月脚边的米粥,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什么?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南明珠急了,这是把她当狗看了? “别跟我讨价还价,不吃掉地上的,只要你在靠山囤一天便饿你一天,等你什么时候知道匾额上的字的意思了,再说。” 本就因为南明珠烫伤封揽月而一肚子气的池鱼,哪里肯惯着她的大小姐脾气,想当年靠山囤三年灾荒之下,多少人都差点饿死,而今,这样一碗白花花的米粥就被倒在地上了? 封妈赶紧抬头求情:“凤阳县主别生气了,都是老奴的错,小小姐本就没有照顾小姐的经验,都是我没考虑周到,让小小姐赶紧吃蛋羹吧,凉了可要腥气了,地上的我来吃,我吃。” 说着她便抓了地上的米粥,也不管上面有没沙土,就要往嘴里塞。 “封妈,你敢吃进去,我就敢让你吐出来,谁犯的错,谁来承担。” 池鱼没有丝毫要让步的意思。 封妈捧着从地上捞起来的米粥也不敢往嘴里塞了,这若真的再吐出来,她都不敢想了,悠悠的目光转向池鱼,看着好温顺恬静的娃娃呀,怎么做事这般蛮横呀! “听雪姐姐,端个空碗给封妈。” “是!” 林听雪福了下身子,转身便从一旁的柜子里取了一个瓷碗过来,放到了封妈跟前。 “封妈,把米粥放进去,净了手赶紧把桌上的蛋羹给姨娘喂了吃了,都这个时辰了,她该饿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封妈在不能护着南明珠了,叹了口气,把手里捧着的米粥放进了碗里,有丫鬟便捧着铜盆进来,让封妈净手了。 净手后端起桌上的蛋羹推着封揽月靠了靠边。 南明珠和秦素兰僵持地看向池鱼,池鱼也看着她。 “哼,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饿死我。” 南明珠一甩胳膊,把手从秦素兰的手里抽了出来,甩下一句话哭着跑了出去。 “瑞王,您瞧这……” “吃饭,折腾了一早上了,都消停会。” 一直没说话的封庭终还是开口了,却没有要偏帮南明珠的意思。 秦素兰算是看明白了,这瑞王眼里这有凤阳县主! “那瑞王请慢用,素兰吃好了,先行退下了。” 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秦素兰觉得这个时候,她必须站在南明珠这边。 封庭挥了挥手,秦素兰便退了下去。 秦素兰一走,封庭和封家三子一窝蜂的围在了池鱼跟前,捧起她红肿的小手,心疼的无以复加。 封妈瞧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搞不懂了,被气跑了的不才是嫡亲小姐吗? 池鱼小酒窝一深一浅的交互动着,所有人都围拢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好不亲热。 “二娘,我得给爹爹,给皇上写信,不然我真的要死在这穷乡僻壤了。” 南明珠跑回了屋里,趴在桌子上,还在哭个不停呢,从未受过这般屈辱,那小丫头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县主而已。 “嗯,是,二娘也会给你爹爹和皇上写信的,这事必须有人来管,指望瑞王是不可能的了。” 秦素兰拦住南明珠的肩膀眼圈也红了,凭什么她们要遭这份罪。 当晚两封书信便送了出去。 “老大,你来说说对珠儿的感觉。” 封庭的书房内,封家三子齐刷刷的站在跟前,封庭点了封揽梅。 封揽梅蹙了蹙眉,他对南明珠的第一感觉并不好,这无关乎她的骄纵,“无血脉至亲的感应。” 感应? 对,封庭一直在找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他的内心感受,大儿子这样一说,一下子点到了他的心坎上,就是感应,从见到南明珠第一眼时,便没有那种亲厚的想要靠近的感应。 可第一眼见池鱼,全身沸腾而起的每一滴血都在热烈的支配着他,让他赶紧抓住眼前的小丫头,去靠近她,去疼她,去喜欢她。 他点了点头,“老二,你来说说对珠儿的感觉。” 封兰又被点了名。 他一向话少,可却不是没有感悟,只是不善言辞。 “无想要保护的欲望。” 封庭眉毛一动,臭小子果真是自己亲生的,这一个个都跟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一说一个准,竟然跟他一样,他也有这般的感觉,见到南明珠被池鱼欺负,恨不能也上去踩上两脚,可见到她反驳池鱼,又气的想要过去扇两巴掌。 “爹,她不像小妹的孩子。” 封揽竹不等封庭张开问他了,直接站了起来,扯着嗓门喊了一声。 三人都齐刷刷的望向他,封揽竹咽了咽口水,瑟缩了下脖子,“爹,我有些困了,想回去睡觉了。” 说着就想要往后退缩。 “臭小子,站着别动。 “你们说说,谁跟月儿像。” 封庭也到了三个儿子跟前,拦住他们的肩膀,四个脑袋头挤头的碰到了一起。 “池鱼!” 四个声音一起响起,四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可这太不可思议了,当年封揽月怀的不可能是双胎,那而今封家人的这份感觉和认知就太可怕了,他们都蹙着眉头,开始思考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公鸡的打鸣声都叫了四次了,封家三子才眼圈乌青的从封庭的书房里出来了,一整晚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池鱼推着封揽月从靠山绣坊回来后,悯农厅里的人果真都在等她,她微微朝着众人颔首,把封揽月推到了封庭身旁后,乖乖的也坐回了座位上。 “县主,您可真是太神了,称您神医都不为过呢,您瞧瞧小姐的嘴角水泡不仅消失了,这肌肤上还没留下任何的伤疤。” 封妈一边给封揽月往上提腿上的裘皮,一边感慨。 池鱼笑眯眯的冲着封家众人弯了弯眼睛,昨夜她偷偷潜入过封揽月的房间,在她熟睡时有把自己手指上的指腹血滴在她的伤口上,她的血不仅可以解百毒,更加可以愈合一切伤口。 秦素兰死死掐自己的掌心,嫉妒之心都在眼睛里了,可她却只能笑着恭喜封揽月:“恭喜姐姐能得如此福报,素兰昨夜抄了整晚的地藏经呢。” 她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便都飘过来了,封揽月能一夜康复的功劳怎么感觉突然便落在了她的头上了呢? 秦素兰有些尴尬的掩嘴,“哎呀,瞧我这不会说话的,姐姐能好,自然是凤阳县主的功劳呢,凤阳县主医者仁心,更有圣手大能,这若是能回宫伺候在皇上身边,少不得皇上能万寿无疆呢。” 啪嗒—— 故渊把手里的筷子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封庭的脸也瞬间黑透了。 这女人还真是黑心黑肺呀,竟然要打池鱼的注意。 秦素兰心里咯噔一下,这嘴怎么就这么快呀,怎么就把想要给皇上的谏言现在说出来了呀。 一把把的眼刀子狠狠凌迟着秦素兰,秦素兰大气都不敢出了,鸵鸟一般把脸赶紧往下钻,都快要钻进碗里了。 第二日的朝食没了南明珠,可一个秦素兰也恶心得大家不行。 池鱼的话在安乐居便是圣旨,这不,她说只要南明珠不吃撒在地上的米粥,便饿她一天,这话绝不是在吓唬她,昨天三顿饭没一人给南明珠送,就连封庭和封家三子都不行。 饿了一天的南明珠已经没多余的力气去发飙了,想着今日朝食该会有人来请她的,毕竟她的身份在这里,可等到日上三竿,马上便用午饭了,还没人来敲她的门,她捂着肚子,费力的拉开了房门,谁承想门口摆着的桌子上赫然是昨天早上封妈捧在了碗里的米粥! 南明珠一把又把房门关上了,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她不能倒下,她写给爹爹和皇上的信用了八百里加急送去的,她要等他们来解救她,她要看着池鱼被凌迟。 可眼前的小星星越来越多,她有气无力的挪到了床上,躺了下去,只要不动便可剩下体力,她要抗争到底,谁也别想压自己一头! 秦素兰也是记得来回转圈,南明珠已经马上两天滴水未进了,才一个三岁的娃娃,这哪里能受得了,她搓着手心,干着急。 “阿渊,一会到我书房,咱们杀一盘。” “好!” 远处传来封庭和故渊的声音,秦素兰等了一会,见再无他人的声音,暗中叫了声,有救了,便提着裙摆朝着拐弯处走。 “参加瑞王,参见殿下!” 秦素兰在给封庭和故渊行礼前早已铆足了劲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疼的瞬间便飚了出来,此时,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出现在他们跟前。 故渊掀开眼皮看了眼他的皇帝爹爹的表妹,这表姑姑才来可就给过自己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呢,此时,又恭敬的喊殿下了,这么反常的举动,不得不让人心生猜测。 封庭倒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秦素兰,蹙了蹙眉头,“兰夫人,这是怎么了?” “瑞王,珠儿可是您的嫡亲外孙女呀,姐姐怀胎十月从身上掉下来的肉,而今已被饿了两天了,一粒米,一滴水未进过,这若真的饿出个好歹来,姐姐知道了,岂会独活?” 秦素兰沧然泪下,掩面痛苦,她知道此时搬出谁来都不管用,唯有用封揽月来说事或许还能让南明珠躲过这次。 封庭的眼眸急速的收缩几下,心头肉被撕挠的疼不致命,可却也疼的让人能脱一层皮。 封揽月时封庭的心头肉! 封庭转头便朝回走去,大步流星。 秦素兰擦了擦眼角还在往下流的泪,叹息一声:“终究是嫡亲的。” 她瞥一眼矜贵冷傲的故渊,只说了这一句便福了福身子,转身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这大冷天的,她先去加件衣服,在去通知南明珠,一会该就有吃的了。 她猜的一点没错,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封庭亲自到了南明珠的房门前,在轻轻的敲她的房门,原本以为会是池鱼亲自来的,罢了,只要能有口吃的,先保了命再说吧。 可谁知,封庭都敲了老半天了,南明珠的房门一直未开。 第184章 小姐,您能动了 秦素兰见情况不好,也不躲着了。 “瑞王!” 她上前跟封庭打了个招呼,封庭有些别扭地干咳了一声,冲着她点了点头。 “珠儿,开门,是外公来看你了。” 秦素兰拍着南明珠的门。 “兰夫人小声点。” 封庭见秦素兰一边拍还一边吆喝上了,赶紧阻拦,他可是偷偷来的,这若是传到池鱼耳朵里了可怎么是好。 秦素兰这下算是明白了,有些没好气了,“您的嫡亲外孙女而今生死未卜,您真不担心她有个好歹的吗?” 封庭眉头一皱,胡子一吹,这女人怎么不知道好歹呢,他怎么没担心,没看见他怀里揣着两个大馒头吗? 索性也不搭理秦素兰了,抬脚一下踹在了房门上,房门开了,南明珠正在磨磨蹭蹭的下床。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应一声?” 封庭率先到了屋里,压低着声音,朝着里面的南明珠说道。 南明珠本就委屈,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此刻听见又遭埋怨,干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不动了。 封庭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不跟她计较了,从怀里拿出方才从厨房顺出来的两个馒头到了南明珠的跟前,“给,快吃点。” 南明珠留着眼泪都被气笑了,自己的亲外公鬼鬼祟祟地来看自己,明明知道她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只给她带了两个冷馒头,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秦素兰也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封庭从怀里掏出来的竟然会是两个冷馒头。 “我不吃。” 南明珠本没有多少力气了,此刻被一气,也不知道哪里就来了劲头,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封庭真想过去捂她的嘴巴,若不是想着她真的饿坏了,他的宝贝闺女会伤心,这两个冷馒头他都懒得给她送,这下可好了,人家不领情! “爱吃不吃。阿鱼说出的话向来丁是丁卯是卯,没人敢反驳,她不吐口给你送饭便没人敢送。” 封庭把两个馒头放在了桌子上,转头要走时,还是撂下了这句话,这是在安乐居,尽管他是瑞王,可也是客人。 说完封庭便没等南明珠的回答,径直朝着门口走去,可左腿才迈出一步,南明珠便抓了桌上的馒头朝着他的后脑勺砸去。 毕竟是武将出身,虽然上了年纪,可身手还在,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两个馒头飞出了房门,落在了地上,滚出老远,雪白的馒头上沾满了灰尘。 池鱼看着滚在了脚边的馒头,蹙紧了眉头,真是不知好歹,她哼了一声,把地上的两个馒头捡了起来。 “外公,你不听话哦,明天一天罚你也不准吃饭哦。” 小奶声从门口传来,封庭的心咯噔一下,这下可好了,被池鱼抓了个正着,他想躲都来不及了。 听见池鱼的话赶紧上前,脸上的笑容有些讨好:“阿鱼别生气,外公明日一天都不吃饭,要是觉得不解气,我后天也可以不吃饭,原谅我好不好?” 他都差去摇她的胳膊了。 秦素兰看得瞪圆了眼珠子,没想到杀伐果断,脾气如牛的瑞王竟然能低三下四地跟一个奶娃娃这样说话! 南明珠见自家外公这般讨好帮扶一个外人,更加气了,跳着脚朝着池鱼张牙舞爪:“姓池的,我还就告诉你了,我打死也不会吃的,若想让我吃,除非你亲自给我送饭菜,不然休想我碰一口饭!” 池鱼哼哼的笑了起来,把一直摆放在她门口的桌子又挪了挪,上面还放着那只盛着粥的碗呢,她把手里的两个沾满灰尘的馒头也摆了上去,“喏,给你送来了,把这两个馒头一块吃了吧。” 好家伙,真是够狠的,秦素兰咽了咽口水,看着桌子上的两个馒头,她的嗓子眼都疼了,无奈地看向南明珠。 南明珠目眦欲裂,“滚,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打死我也不吃。” 她咆哮着又哭了,这哭声惊扰了安乐居里所有的人。 “小姐别急,我一会便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封妈安慰着有些急躁的封揽月。 已经两天没听见南明珠站在她跟前喊她娘亲了,她担忧她,可无法表达。 所有人都退了出来,池鱼给南明珠又关好了房门,重新把桌子拉到了门口的正中间,只要南明珠开门便先看见桌上的东西,她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真是没吃过苦头的丫头,这白花花的粮食便这么浪费了? 休想! 封庭讪讪地跟在池鱼的身后,虽然觉得池鱼这般待客的确有些不合适,可珠儿也的确太过分了,也该让她吃些苦头的,不然再大些指不定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秦素兰缴着手里的帕子,只盼望着南铭轩和皇上能早日收到书信。 “姨娘,您别着急,什么事都没发生。” 池鱼站在封揽月跟前,娇软的小声音里很是恬静,跟南明珠的夹子音不同。 “我相信您能看得见,听得见南小姐的所作所为,若您真的疼惜她,便不能全由着她,姨-娘-” 池鱼干脆拉了凳子过来,坐在了她的膝边,小手拉住封揽月的手,最后落音时分开音调拉长了尾音,她想看看,封揽月听见她最后一个‘娘’字时会有何反应。 果真,一个‘娘’字落地,封揽月的眼珠子转到了池鱼的脸上。 池鱼一个激灵,挺直了腰背,嘴角坠着的酒窝还陷在脸颊上,额间头帘被风吹起,黑色火焰的胎记便露了出来。 被池鱼握着的封揽月的手竟然动了,她竟然从池鱼的手里抽了出来去抓池鱼的手。 池鱼也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把自己的小手递了上去。 “小姐,您能动了。” 封妈见状更是惊得喜极而泣,赶紧上前去看封揽月的状态。 只见封揽月颤颤巍巍,正费劲地去握池鱼的手,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额间露出来的胎记。 眼角有晶莹的湿意,最终凝结成泪珠滑落在脸上。 “王爷,王爷,快来看呀。” 封妈掩住嘴,一边哭,一边往外奔走,她得让瑞王来看看。 封庭和封家三子便住在四楼,封妈的声音又大,早已惊动了他们,此时已经放下手里的事情,抬脚而出了。 故渊也从旁边出来,身后跟着林昌。 池凤鸣一阵旋风一样从一楼奔到了五楼,大家都看向颤抖着嘴唇嗫喏的封妈。 “封妈,怎么了?是月儿出什么事了吗?” 封庭捂着胸口,能让封妈失控的事情一定是封揽月的事。 封妈赶紧点头,看着眼前人的脸色都变了,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各位别误会,是小姐有反应了,她能动了。” 封妈一拍大腿,这才能顺溜地把话给说清楚。 “什么?” 封庭知道封揽月在池鱼的照料下会有所起色,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抬腿便朝着封揽月的屋里走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他们推门而入时,正看见池鱼爬在了封揽月的膝头,封揽月低垂着眼帘温柔地盯着池鱼,手上的动作还有些僵硬,可以看得出来是在抚摸池鱼的头,饶是这样,也足矣令人振奋。 “月儿。” “妹妹。” 封庭和封家三子一股脑地围拢上来,盯着封揽月便叫。 可任由他们叫,封揽月还只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眼神一点都没分给他们,只低柔地盯着池鱼。 池鱼小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此时不该惊扰了这份宁静。 封庭和封家三子都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蹑手蹑脚,乖乖的拉了凳子坐在一旁看着跟前的两人。 池凤鸣和故渊相视一眼,也落在一旁的凳子上,屋里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夕阳下,有余晖漏了进来,散在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给两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彩。 “姨-娘-,你累了吗?” 池鱼从封揽月的膝头抬起了头,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封揽月,小嘴轻启。 封揽月竟然回应着摇了摇头,虽然笨拙,可能清晰地表示意图了。 封家三子又用手掩住了嘴巴,不让自己漏一丝气息,惊扰到她们。 “姨-娘-那你饿了吗?” 封揽月仍旧机械而笨拙地摇头,目光从未收敛一份落在池鱼的脸上,手从她的头上挪下来,已经去抓池鱼的小手了,待捂住的那一刻,表情有明显的松懈,之后,便是紧紧的抓握,那力道,让池鱼都感觉到疼了,可她没吱声,任由封揽月没轻没重地握着。 大家都好奇地听着池鱼出口的两句话,乍一听并无不妥,可仔细分辨,便能听出来,池鱼把姨娘两字分开拉长,而且重音放在了‘娘’字上,竟是这个字让封揽月起的反应吗? 正如,她的目光会随着南明珠的一句娘亲而转动? 封庭看向了故渊,故渊自然明白封庭的意思,这里出了池鱼便只有他一个小孩子了,他是想让故渊喊一声‘娘’来验证下此刻大家的猜测。 故渊皱眉,看向池鱼,小丫头正沉浸在此时的光景里。 舒了口气,他张嘴喊了声:“娘!” 出口的声音不算小,足够屋里的众人都听清楚,包括封揽月,可封揽月并无任何反应,还只呆呆的看着池鱼,她只看着池鱼。 大家不得而知了,都拧起了眉头。 “姨-娘-咱们去吃晚饭怎样,阿鱼饿了呢。” 池鱼故意朝着封揽月揉了揉自己的小肚皮。 封揽月果真有了反应,好看的柳眉明显的皱了一下。 “好的,小姐,老奴这边推您出去。县主,小姐要赶紧随您去用餐呢。” 还是封妈能解读出封揽月微不可查的动作里的意思。 池鱼朝着封揽月点点头,唇角里的酒窝上染着笑意。 众人也跟着起身,可封揽月丝毫没有要松开池鱼的意思,她做在轮椅上,她站在她身侧,总这样牵着手还是很不方便的,可封揽月就是不松开。 “阿鱼,你坐到小妹腿上去,我们把你们一起抬下去。” 封揽竹鬼点子最多了,他说着已经把地上的池鱼抄了起来,放到了封揽月的膝头,最后,还抚摸了下封揽月的脑袋,封揽月显然是欢喜的,池鱼才落到她的膝头,她的胳膊便环住了她的身体,生怕她跑了一般。 大家面面相觑,这难道便是血脉的感应? 封家三子伙同池凤鸣把两人抬了下去,直到到了悯农厅,封揽月还是不让池鱼从她腿上下来,只要见有人靠近,便箍得池鱼紧紧的,有时都能看到池鱼的呼吸不畅了。 “夫人,您别紧张,我们不会抢阿鱼的,你松开些手,你抱的这样紧,阿鱼都不舒服了。” 故渊实在忍不住了,耐着性子朝着封揽月靠近了几分。 封揽月没有回应故渊,但是明显的,紧紧勒着池鱼的手松了些力道。 她显然对外界的声音又反应了! 大家都意识到这一点了,心下高兴的都想放炮竹庆祝了! “姨-娘-我来喂你吃饭可好?” 饭食已经摆在了桌子上,见封揽月没有丝毫要松开自己的意思,池鱼的小软音糯糯的又响了起来,萦绕在封揽月的耳畔,她觉得浑身舒畅,这声音是她清醒以来听到的最美妙的音符了。 破天荒的,她又做了今日的另一个动作,点头! 大家都压抑着惊呼,封妈赶紧端了饭递到了池鱼的身边,池鱼调整了下位置,寻了一个既能夹到菜,又能很顺畅的给封揽月喂饭的地方。 大家便小心翼翼的看着跟前一大一小两个连体人一样,小的把饭吹的温度事宜后送到大的嘴巴里,大的盯着小的脸,她送进来,她便张嘴,待第二口再送进来时,封揽月抬了手握着池鱼的手翻转了方向,饭菜便到了池鱼的嘴边,池鱼眯眼一笑,一双眸子便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她张口吃掉,一碗饭吃的从未这般香甜过,你一口,我一口,很快见了底,封妈赶紧又递了一碗过去。 秦素兰全程都傻眼了,早有御医跟她说过,封揽月就是一个活死人了,这辈子都不能跟正常人一样的,而今,看着她不仅手能动了,这脑子也活泛了呀! 当然便流进了南明珠的房间,把晚饭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南明珠又气又饿,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厄运,这凤阳县主时专门来克自己的吗? “珠儿,我劝你还是把外边的东西吃了吧,只有有了体力,咱们才能去抗争呀。” 秦素兰昧着良心劝解,她也看出来了,只要还在安乐居一天,这里的天边是池鱼,可他们的任务给是池鱼找不痛快,这盟友都倒下了,她一人还能翻起什么风浪呀! 第185章 无辜而软糯的像只包子 “二娘,你是真想看着我死吗?” 南明珠早已没了之前的戾气,在秦素兰跟前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蜷缩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可眼神里的不屈和倔强依旧明显。 秦素兰哀叹一声,她又怎会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南明珠真去吃那已经馊掉的脏饭,她可是真…… 想到这里赶紧掐断了思绪,不能再想下去了,那个秘密只能烂在肚子里。 “二娘哪里舍得!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你还真能不吃不喝呀,这活人不吃不喝能坚持几日?别说你一个三岁的娃娃,便是我这般大人又能挨得过几日?” 秦素兰说着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爹爹,我想爹爹了。爹爹该应收到珠儿的信了,爹爹应该快要到了吧?” 南明珠的眼皮已经沉得抬不起来了,没有力气,嘴唇也干裂开了,微微用力一张便撕裂的疼。 她记得爹爹镇守在北苍和南夏交界处,那里距离这里并不遥远,有五日该就能到了,她只要再坚持三日,只需要三日爹爹便能来救她了。 这样想着,南明珠便也不觉得饿得想吐了,缓缓进入了梦里。 秦素兰只能红着眼睛给她关上了房门。 这边的池鱼无疑每个毛孔里都冒着幸福,因为,今夜,封揽月要搂着她睡。 从封揽月跟池鱼对视上,从封揽月看见池鱼的脸以后,她的手便没再松开过池鱼,连吃饭都不曾松开,要睡觉了更不会松开,池鱼便顺从地窝进了封揽月的怀里,躺进了她的床上。 这一夜,池鱼竟然失眠了,鼻息间尽是封揽月独特的香气,甘冽而清爽,丝丝缕缕的幽香如同寒夜里静静绽放的梅花,带着独特的冷意,孤傲而热烈。 这便是她的娘亲了,嫡亲的娘亲,待她查清楚,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她再也不会让娘亲离开她了。 “兰夫人,不好了,您快起来看看吧,小姐情况不太好。” 天还没亮,秦素兰的房门便被重重地拍响了。 秦素兰有些发懵地睁开眼,愣了下神才听明白,外边哭喊着敲门的是南明珠的贴身丫鬟冬梅。 披了衣服赶紧下来,“慢慢说,怎么了?” “小姐从后半夜开始便一个劲地嘟囔,我本以为是做梦说梦话呢,也没去叫醒她,可谁知,小姐越说越大声,此时叫都叫不醒了呢,一个劲地叫嚷着要杀了她,要杀了她,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怕是发烧了呢,这可怎么办呢,两天滴水未进的人再加上生病,这是想要人命呀。” 冬梅已经哭出来了,吓得浑身颤抖,那疼着的可是镇南将军的独女呢! “来春,快去请瑞王,还有通知大夫人。” 秦素兰抓了一把身侧举着油灯的丫鬟来春,掌心里早已全是冷汗了。 来春不敢耽搁,一溜烟地跑下楼去了。 众人赶来时,南明珠仍旧没有醒,脸颊已经被烧得通红,此刻,不断的说着梦话,一双手还在胡乱的挥着,“杀,杀,杀,爹爹,我要把池鱼剁成肉酱。” 虽是梦话,可吐字倒是清晰。 秦素兰想要捂住南明珠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屋子里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池鱼仍旧坐在封揽月的膝上,此刻被裘皮包裹着,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因为是从被窝里被拎出来的,此刻张着懵懂的大眼睛,水汽汪汪的,好像那边要杀死的不是自己一样,无辜而软糯得像只包子。 封揽月被封妈推着,本来不想惊扰她的,可病了的是南明珠,即使知道,这里封揽月顶不上事,但她必须在场。 此时,南明珠的话并未让封揽月做出任何反应,她从被封妈叫醒,睁开眼的一刻起,眼神的聚焦点只在池鱼身上,从前,她的眼里只有空洞,甚至无波无澜,即使会随着南明珠一声‘娘亲’而转动,也仅仅是转动。 而今,封揽月的眼里有光了。 封庭和封家三子听见南明珠的话,脸色也黑沉下来。 “府医,快去瞧瞧珠儿怎么样了?” 封庭还是嘱咐了一句,秦素兰他们来时都带了随身的府医,这路途遥远,更何况封揽月情况不好。 府医是常年专门伺候将军府的,对南明珠自然也熟悉,赶紧上前,冬梅已经拉了南明珠的手腕出来,府医探脉,捋着胡须闭着眼睛,再睁开时,眼睛里已聚满了恐惧,“小姐心肺已有衰竭之相,此时还在高热,若不即使治疗怕是会出大事的。” 秦素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瑞王呀,快下令施救吧,小姐可不能出事呀。” 封庭看向了一旁的池鱼,池鱼清冷冷的一双眸子正落在府医的脸上,冬日的后半夜更是清冷,可府医已是满头大汗,不知道是被南明珠的病情吓得,还是心里有鬼被自己吓得。 “姐姐,珠儿危在旦夕,你快醒来吧,快救救珠儿吧。” 见求封庭没用,秦素兰只能转头扑到了封揽月跟前,可被人给挡住,她靠不到她身侧。 她凄厉的求救声敲打在众人的心里,可池鱼不点头,众人也只能撒一把同情的目光,饶是知道南明珠身份尊贵,可连人家自己嫡亲的外公都耐得住性子,他们干着急又有何用? 封庭的心情很复杂,尤其看到自家闺女对池鱼的反应后更断定了闺女跟南明珠的关系恐怕不是亲子,可奈何又没有证据,这若真的死在这里了,恐怕会让池鱼惹火上身的。 “冬梅,扶你家小姐起来,喂一杯清水给她。” 池鱼的小软嗓淡淡的飘出一句话,仅此而已,南明珠连做梦都想要杀了自己,自己也不能伟大的不计较,还要对敌人,对欺负自己娘亲的人手软呀,让喂她一杯水已是最大的底线。 “是,是,谢谢凤阳县主。” 来春已经跑着回秦素兰的屋里去端水了。 “小姐,起来,先喝口水吧。” 冬梅扶着人事不省的南明珠,水杯往她的唇边靠。 来春见状也上前去帮忙,可南明珠还在嘀嘀咕咕的咒骂池鱼。 池鱼眉头一挑,又看向了一旁惴惴不安的镇南将军府里的府医。 第186章 年少成名的将军 府医瑟缩着肩膀,哪里敢去跟池鱼对视,他早听说了眼前这位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小神医。 池鱼看着府医的样子,又瞥见了南明珠喝水时露出的一丝舌苔的样子,便更加确定了里面的猫腻,将军府的小姐是个狠角色呀,两天没进食的情况下竟然还敢服用五色梅来让自己产生高热。 “外公,娘亲。” 南明珠气若游丝,虚弱无力地朝着封庭和封揽月张开双臂。 一声娘亲果真起了效果,封揽月的眼珠子寻声望去,可在对上南明珠的脸时目光并未形成聚焦,而是紧紧停留在那声熟悉到骨子的声音。 那张脸太陌生,陌生到封揽月没有探究下去的欲望。 没多时便又垂下了眸子,继续盯着眼下的池鱼。 南明珠被封揽月的表现惊住了,从前,可是任谁都叫不动她的,唯有她的一声娘亲是封揽月的一剂良药,而今,这唯一都为池鱼给抢走了。 怎么可能! “别在出幺蛾子,也别在试探我的底线,你即便是死在安乐居,我也能兜得住,若是真想死,便多服用些五色梅,你服下的那点剂量还死不了,还是那句话,想要吃安乐居里的饭先把门口你扔掉的东西吃掉,不然就离开我安乐居。” 池鱼的小脸已经冷了下来。 府医一愣,她竟然连他给小姐吃了什么药都看出来了,乖乖呀,他的小心肝都要吓出来了。 封揽月见池鱼生气了,抬手笨拙而缓慢地往她脸上挪,想要捧住那张小脸安慰。 南明珠的心更凉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想让她死,都觉得得她碍眼,那她走就是了,就算走,就算死在外头,她也绝不吃门口的那些东西。 “冬梅,收拾东西,咱们离开这里。二娘,你当如何?” 南明珠缓一口气,盯着秦素兰。 秦素兰自然也不愿意待在这里。 “将军将小姐托付给素兰,素兰自然是要跟着小姐走的,可这黑灯瞎火,天寒地冻地,咱们能去哪里呀?” 秦素兰的眼圈又红了,娇娇弱弱,风吹便倒的模样。 “任凭是哪里,只要不在这安乐居里受气便好。” 南明珠说着就要下床。 冬梅也阻拦不住她,便搀扶着她下来,给她穿了衣服,又赶紧收拾东西。 待他们背着包袱出来时,来春也搀扶着秦素兰收拾好了一切,从将军府里带出来的一般人跟着他们出了安乐居,封庭给封揽竹使了个眼色,封揽竹便跟了上去,替冬梅提了手里的包袱,又弯腰抱起了颤颤巍巍的南明珠,自然不是要再带回来,既然要走,便也要护送一程的。 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只出了靠山囤,在通往靠山囤的路上安营扎寨建了几个营帐,临时住了下来,南明珠不会走得太远的,她算计着至少爹爹该到了。 负责南明珠衣食住行的管事跟着封揽竹连夜准备了一应吃食,棉被,至少饿不死,冻不死,也算不枉费曾经叫了他一声舅父。 走了秦素兰和南明珠,安乐居里一下子清静下来,池鱼窝在封揽月的怀里,原本以为南明珠今晚这番折腾会让封揽月焦躁不安的,没想到,她真的仅仅只是对‘娘亲’二字敏感而已,今晚她瞧见了封揽月瞧南明珠的眼神,跟看一个陌生人毫无区别。 南明珠住在临时营帐里,因为服用了五色梅当晚便上吐下泻,胃里本就没什么东西,此刻一吐,连苦胆水都给吐出来了,这次的高热来势汹汹,一下子把她击倒了,本想装一把柔弱换封庭和封揽月的心疼的,没想到当晚便被拆穿了,而今真的病了,却利用不上了。 南明珠这一趟便是三天,帐篷里尽管笼着火,可还是冷得连张嘴说话都不想。 秦素兰也明显地憔悴了起来,浸了帕子给南明珠敷额头,眼泪便出来了,“二夫人,可别难受了,您看谁来了。” 春来掀开帐帘,赶紧对秦素兰道。 秦素兰抬起红肿的双眸,便看见了门口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却仍旧掩饰不住俊朗的容貌,年少成名的将军,都以为北苍的镇南将军府怎么也有四五十岁,却不承想只有二十六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好年纪,加之容貌清绝,怎么看都不像征战沙场之人。 “将军!” 秦素兰踉跄着扑进南铭轩的怀里,早已颤抖着哭成了泪人。 南铭轩心疼的抬起秦素兰的下巴,看着她红肿的双眸,消瘦的脸庞,心底很不是滋味,“怎么会弄成这样,好好的安乐居不带着,跑着荒山野岭做什么?” 秦素兰哭得早已无以复加,哪里还能说话。 她的贴身丫鬟春来也跟着哭。 还是冬梅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南铭轩跟前:“将军还是快去看看小姐吧。” 一句话把南铭轩的注意力引到了南明珠这里。 他揽着秦素兰到了南明珠跟前,此时的南明珠脸色苍白,双唇干裂,南铭轩俯身把她抱进了怀里,“珠儿,这是怎么了,爹爹来了,一切有爹爹在。” 他的声音也好听,南明珠被一具温暖宽厚的怀抱笼着,心下已经知道是爹爹来了,可眼皮重地抬都抬不起来,只嗫喏着嘴唇叫了声爹爹。 南铭轩心尖一颤,虽然跟南明珠相聚的时日不多,可终究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从来都是捧在掌心,放在心尖上疼的,更何况,封揽月在生她时难产,她的身子骨一向不好,他对南明珠便格外的疼爱,此时见自己的掌中宝成了这样,满腹的怒气一触即发。 “走,即可拔营,爹爹要踏平那安乐居,给我儿报仇雪恨。” 南铭轩一手抱着南明珠,一手揽着秦素兰出了营帐,帐外已有他带来的人马齐齐刷刷地骑在马背上,一个个戎装在身,威武凌厉,秦素兰终于昂起了头,曙光正在这时缓缓亮了起来,笼罩在他们身上,有了一丝丝暖意。 南铭轩抱着南明珠跨到了马背上,自从见到她,便没让她再离开自己的怀抱,秦素兰独自一人骑着匹马跟在他们身后,本就没离开靠山囤多远,骑着马不消多时便到了。 第187章 这是来给女儿报仇了? 马蹄惊得尘土飞扬,绝尘而来的铁骑里领头的是清隽的男子,男子怀里抱着虚弱的孩子,跳下战马,没等通传便抬脚进来的正是南铭轩。 “池鱼何在?” 声音里压抑着极力控制的暴怒,南铭轩站在了安乐居庭院里的正当中。 “县主,不好了,有位将军抱着南小姐来了。” 湘竹急匆匆地进了悯农厅。 将军? 南小姐? 几乎所有认知里有南铭轩的人都猜到了是南铭轩来了,这是来给女儿报仇了? 封庭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脸已经黑沉下来,他还在呢,轮得到他发火? 池鱼见封庭生气了,赶紧安抚道:“外公不必动怒,尽管吃你的早饭,这是在安乐居,谁来了也得守我安乐居的规矩,他既已自行进来,便也不必出去相迎,想来兴师问罪便再自己走进来。” 封庭已经起了半截的身子又坐了回去,看着池鱼奶呼呼的小胖脸,怒气便消了,“对,咱吃咱的饭,不能让饭凉了。” 封揽月盯着眼前的池鱼,还不明白为什么小丫头停止给她喂饭了。 “啊……” 破天荒的,封揽月竟然自己张开嘴巴,冲着池鱼发出了一个单调的‘啊’字,第一次池鱼喂封揽月薯片时,便一次次这样教给她张嘴的,现在每次饭送到她嘴边时,池鱼还是会说一个‘啊’字。 此时,封揽月的‘啊’显然是说给池鱼的,让她张嘴,她的手动起来还不灵便,艰难地挪到了池鱼拿着勺子的手上,握着她的手朝碗里舀饭,然后便要往池鱼的嘴里送。 这是见她迟迟不吃饭,着急了。 池鱼就着封揽月的手把勺子里没多少的米全吃进了嘴里。 封揽月的眼便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如餍足时的池鱼一样,一双眼笑起来便成了弯月。 南铭轩气呼呼地踏进悯农厅时,正看见封揽月的一脸笑容! 晨曦的阳光撒在她的身上,她的怀里窝着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乍一看去,就像小版的封揽月,只是奶娃娃的额间多了一簇黑色的火焰。 南铭轩张着的嘴愣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从未见过生病后的封揽月如此开心过,那溢满满眸的笑意是装不出来的。 “爹爹……” 南明珠干哑的嗓子里都要冒火了,爹爹怎么还不发火,赶紧把那碍眼的臭丫头踏成肉泥呀! 可她仰头便看见爹爹眼里的火在见到娘亲时已经偃旗息鼓了! “阿月,你能动了?” 南铭轩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往封揽月的跟前走。 可封揽月像没听见一般,只看着池鱼,盯着她手里的勺子,让她给自己喂饭,池鱼只瞥了一眼南铭轩便不再看第二眼,捏着勺子舀了掺了蜂蜜的米粥喂到了封揽月的嘴里,她再次满足的眯起眼睛,随即睁开就要池鱼也吃,池鱼便舀了喂进自己嘴里,如此反复,直到一碗粥见了底,两人才相视一笑。 再次期间,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噤声,就连南铭轩也没说话,等两人吃饱了,才蹙着眉头问封揽月怀里的池鱼:“你便是凤阳县主池鱼?” 池鱼这才抬起清润的眸子,看向跟前一身戎装的高大男人。 男人长得还真是不错,跟她的爹爹有一拼呢,可瞧见了他怀里窝着的南明珠,把打量的目光又收了回来,人家这是找来靠山要收拾自己了! 见小丫头的态度带着三分的倨傲,七分冰冷,南铭轩心底的火苗又开始蹿了。 “将军,那便是凤阳县主了。” 秦素兰见南铭轩直愣愣地盯着池鱼和封揽月,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正是我。南将军是来给她讨说法的?” 小软嗓里飘出来的声音带着挑衅。 南明珠虽然没有力气,可也捏紧了小拳头。 “你因何跟阿月长得如此相像?阿月因何如此喜欢你?你到底是谁?” 南铭轩没回答池鱼的问题,反倒把心底的疑惑全翻了出来,深邃的眸子里全是探究,封揽月的性情他太了解了,若不是她喜欢的,她绝不会靠近。 封揽竹朝着南铭轩竖了一个大拇指,这镇南大将军的名头不是白封的,有些眼力劲。 “既然都来了,先坐下来吃饭。” 封庭抬了抬眼皮,把目光落在了南铭轩的身上,这臭小子,进屋一双眼都没从闺女和孙女身上挪开过,他这么大一个岳父就坐在这,竟然一句话也不问! “岳父大人,小婿失礼了。” 南铭轩这才艰难地把目光从封揽月身上移开,作势就要给封庭下跪。 封庭一抬手,封揽梅和封兰便起身拦住了南铭轩。 “坐下吧。” 看在这小子眼还没瞎的份上,他堂堂瑞王就不跟他计较了。 南铭轩抱着南明珠坐了下来,南明珠始终不愿意睁开眼,可耳朵听得仔细。 “给南将军和兰夫人布膳。” “喏!” 一众小厮丫鬟应承着池鱼的话。 可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确,是给南铭轩和秦素兰安排膳食,仍旧没有南明珠的份,她池鱼是出了名的犟种,从前的种种,可不是她离开又回来便可以抹杀的。 鱼贯而入的丫鬟很快便把两人的饭食摆上了桌,只是南铭轩盯着这些,似乎也看明白了些什么,“冬梅,把小姐交给副官,命副官退出安乐居,在外安营扎寨,命军医给小姐诊治。” 冬梅已经恭敬的上前,从南铭轩的怀里接过了南明珠,她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成这样,一向冷傲的将军这次为何能咽下这份屈辱,还把小姐给送出去了,这不是长她人威风吗? 她抱着南明珠,南明珠死死掐着她的胳膊,发泄着心底的怒气,可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将军已经下了命令,更何况,凤阳县主摆明了要驱逐她的,再留下来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南铭轩携秦素兰坐在了餐桌前,一双眼又要落到封揽月身上,却被封庭的话给打了回去,只听见封庭问道:“南将军,老夫有一疑问请教。” “岳父大人请讲。” 南铭轩的目光跟封庭的在空中相遇,碰撞到一起,“月儿生产时你可在身边?” 第188章 故明兰竟然来了 南铭轩一愣,他自然没在身边,更没想明白岳父大人此时有此疑问到底为何,便如实的摇了摇头。 “兰夫人,我月儿生产时,你可在身边?” 秦素兰也是一怔,没想到瑞王的矛头调转得这样快,一下子对准了自己,她愣怔的模样,不用回答,大家便也有答案了,可秦素兰还是迎着头皮点了点头,“我当时虽没在屋里,可也是一直守在屋外的,直到听见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才离开的。” 不断搅动在手指上的帕子都要拧碎了,秦素兰一直没敢抬头。 “封妈,月儿生产时,你可在身边?” 封庭等秦素兰说完,便也不再深究其他,同样的问题便又转到了封妈身上,封妈是从瑞王府跟着封揽月过去的,封庭之前便问过,而今,再问一次。 封妈抹了把眼泪,看了看秦素兰,摇了摇头,之后便使劲咬住了嘴唇。 “池鱼是我最新认下的外孙女,生于苍元二二零年,贤婿,你作何感想?” 封庭仍旧不揭晓答案,又向南铭轩提出了一个问题。 南铭轩眯起眸子看向小版的封揽月,苍元二二零年,跟他的珠儿同年所生,样貌有跟自己的妻子有九分相似,从见到池鱼的第一眼,他便起了疑惑,若说池鱼是他和封揽月流失在外的孩子,他绝对相信。 此时,封庭这样问,难道池鱼真的是他的孩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池凤鸣死死掐住了掌心,原来封庭早已洞悉了一切! “将军,夫人莫不是与人私通……” “啊……” 秦素兰嘴里剩下的话还没出口,便为飞来的碗砸中了嘴巴,惊叫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可那飞来的瓷碗速度极快,她瞧见时依然躲闪不及,左侧嘴角被狠狠砸中,一颗牙都给崩掉了,嘴里的鲜血瞬间染红裹在锦缎上的雪白狐狸毛。 “你,你怎么敢对我动手?” 秦素兰嘶吼着指向池鱼。 池鱼已经从封揽月的腿上坐直了身体,此时正好面对着大家,跟南铭轩秦素兰面对面。 “因何?你方才是想污蔑谁?” 任谁都听得出来她方才还未说话的话是多么的不堪,说她可以,干嘛要扯上她娘跟人私通! 不砸烂她的嘴难道还留着让她吃午饭吗! “你个小野种,也不照照镜子,我是污蔑她吗?你跟她长成了一个模子刻地,将军的亲生女人便在外边,你倒是说说看,你是谁的种?因何跟她的一模一样!” 秦素兰火冒三丈,啐了口嘴里的血沫,毫不含糊地撕开了众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 “贤婿,这下看明白了吗?老夫千里嫁女本以为是天赐良缘,竟没想到将军府宠妾灭妻,我女儿险些命丧将军府,而今还要被泼一身脏水吗?” 封庭拍桌而起,一直未动秦素兰第一是因为没有证据,第二,是因为她是皇帝的表妹,虽然,皇帝抄了整个秦家,可当时并未诛杀秦素兰,事后还对她宠爱有加。 京城早有人秘传镇南将军府兰夫人当家做主,早容不下一直生病的大夫人了,顺着这条线索竟然真的让封家人查到了当年身怀六甲的封揽月曾消失过一段时间。 南铭轩猛地转身,瞪着秦素兰,大掌一伸便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双目通红,咬着牙逼问道:“说,你到底对月儿做过什么?” 秦素兰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珠都要被挤爆了,可她能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她喜欢了他二十年,可他转头便娶了瑞王的女儿,人人都说他们是天作之合,可她呢,她的身子早早地给了他了,她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呀。 “素兰什么都没做过,素兰只知道爱将军。” 她艰难地从嘴巴里挤出了这一句话。 南铭轩眼底的杀气越来越浓,手下的力道便不由得加大了。 “池鱼是谁的孩子?珠儿又是谁的孩子?” 南铭轩已经起了杀意,若她还是什么都不说,他便结果了她。 “爹爹,珠儿是你的孩子呀,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快放了二娘,二娘要被你给掐死了,你快放了她呀。” 南明珠不知何时从外边爬着进来了,正虚弱而艰难地越过门槛。 南铭轩浓眉紧蹙,“冬梅,把小姐抱走。” “我不走,我不走,爹爹是坏蛋,爹爹要杀了二娘。” 南明珠拼死蹬着要上前的冬梅,冬梅也是一个劲地抹眼泪。 “兰夫人还真是嘴硬呀,京城都在暗传的镇南将军府宠妾灭妻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庭也忍不住了,这女人还真是硬骨头呀,若再不说,他不介意把她弄回军营里关上几天。 “皇上驾到!” 就在南明珠哭喊,南铭轩再次要下狠手时,院落里传来了德福公公的叫声。 众人都是一愣,皇上? 故明兰竟然来了? 故渊的浑身立刻布满了尖刺,一张脸冷得吓人。 “凤阳县主的安乐居还真是热闹呀。” 一身黑色锦袍,墨发高束,身高九尺的男子在德福和苏归的拥护下缓缓朝着悯农厅走来,门槛上还挂着哭成了泪人的南明珠,此时憔悴得不成人样了。 “你个纸老虎,平日里只会在窝里横,出来了才几日便被收拾成这样了?” 故明兰竟然弯腰把南明珠抱进了怀里,伸手给她擦了脸上的泪痕。 都知道皇上疼爱南明珠,却没想到会疼爱成这样,宫里多少皇子公主都没被他这样抱过吧。 南明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脸埋进了故明兰的怀里,眼泪鼻涕一股脑地往故明兰的身上蹭,德福公公看得直冒冷汗。 “南将军,先放了人吧,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说说,这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样子可不好。” 故明兰环顾四周一圈,目光没在谁身上多停留一分,最后找了一个自认为舒服的凳子坐了下来。 南明珠还在他的怀里抽泣呢,他提了提她的后脖领子:“哭够了就抬起头来,告诉朕,都受了什么委屈?” “皇上!” 得了自由的秦素兰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吸了几口气,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南铭轩,最后挪到了故明兰身侧。 第189章 珠儿是朕的女儿,朕的十三女 除了封揽月和池鱼其他人已全跪在了地上。 故明兰只淡淡地看了眼秦素兰,便又转回了目光,继续盯着自己怀里委屈的南明珠。 南明珠也是会拿捏,眼泪鼻涕一大把,小肩膀还抽抽搭搭的。 “小废物,还有脸哭。” 故明兰的语气里带了明显的怒意。 南明珠这才敛了声,红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池鱼,“回皇上话,是凤阳县主,她想饿死珠儿,还非逼着珠儿吃馊掉的饭,不吃便赶出安乐居。” “呜呜呜……” 说着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故明兰这才抬眸去看封揽月怀里坐着的粉团子,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凤阳县主,倒是跟他想象的一个模样,精致娇俏的小丫头,只是没想到手段还挺硬,竟然连南明珠这个小魔王都给制服了。 池鱼不应声,不躲闪,跟故明兰对视着,眼里的敌意明显。 这便是阿渊哥哥狠心的皇帝爹爹了? 明明长得这般好看,却是个坏蛋,亲生儿子就在这里,抱着别人家的娃娃倒是紧。 别人家娃娃? 电闪火石间,池鱼从故明兰的脸上挪到了南明珠脸上,难道只有她发现了南明珠的样貌神韵像极了当今皇上吗? 故渊已经悄悄站在了池鱼跟前,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故明兰不友好的目光。 故明兰浓眉紧缩,这臭小子是什么意思? 怕自己杀了那小丫头? “瑞王,你眼光倒是独特,这小丫头不错。” 正当众人都在揣测故明兰想要干什么时,他又悠悠开口了。 封庭胡子一吹,净说大实话,他的眼光一向好。 “谢皇上赞许。” 封庭也不谦虚。 “瑞王快请起,大家也都别跪着了,这又不是在宫里。” 故明兰捋了捋南明珠的头发,神情淡淡。 大家便都起来了,也不敢落座,便站在一侧。 南铭轩的眉头上染着化不开的疑问,他还在盯着秦素兰。 “南将军也觉得眼前的小丫头跟你有关?” 那样的样貌,非说毫无关系却也是牵强。 南铭轩点了点头,他的性子一向耿直,藏不住话。 此时,从外头竟然扑棱棱飞进来一直火红的鸟,大家只听见了翅膀煽动的声音,想要看清楚是什么时,那小鸟已经落到了池鱼的肩头。 雏凤? 竟然便是德福画给他的那只雏凤! 故明兰眯紧了眸子。 赤丹在池鱼的耳边叽叽叽的说了一通,最后一闪消失了。 不过,她可没有走远,而是用了隐身诀闪进了池鱼的小包包里。 赤丹可是给池鱼带来了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池鱼还在消化方才赤丹的话,完全没注意到苏归给她使眼色。 故渊倒是注意到了,却也不想提醒小丫头。 “皇上,凤阳县主得您庇佑,福泽深厚,能与这林中之兽交流。” 苏归便只能抱拳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总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呀。 “那朕可否打听下,方才那只雏凤与凤阳县主说了些什么?” 故明兰饶有兴味,他自然早就听说了池鱼听得懂兽语。 他的目光略过故渊,又落到了池鱼的身上,池鱼哼了一声,见他怀里抱着的南明珠,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她说你是大骗子!大坏蛋!” 池鱼捏着小拳头,怒吼一声。 “放肆!” 池鱼的声音才落地,故明兰身侧的德福便喊了一声,这丫头是不想活了吗,竟然敢当面这般说皇上。 其他人也是心口一紧,齐刷刷的目光落到池鱼身上,脚步不由动起来,到了她的身侧,用自己挡住了她。 故明兰没想到池鱼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脸早已黑透,却耐着性子,探究道:“哦?一只鸟竟然知道朕是大骗子?朕骗谁了?” 一声冷哼又从众人的身后传了出来,封家三子都想去捂池鱼的小嘴了,这个时候还是先保持沉默得好,前方坐着的男人可不是普通人,那是九五之尊,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呀。 池鱼不怕他,又哼了一声,“你怀里的南明珠当真是南将军的女儿吗?” 一记惊雷! 就连故明兰也没料到她竟然直接问这个! 知道南明珠身份的可没几个! 眼底的杀意果真愈加浓烈起来,原来那雏凤竟然说了南明珠的身份吗? 屋外已有带刀侍卫拔刀站在了故明兰身后。 悯农厅里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封庭和南铭轩的掌心都出汗了。 此时,只要故明兰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侍卫便能把池鱼大卸八块,可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冷冷的看着故明兰,这个坏家伙,做错了事还不承认,欺负了阿渊哥哥还不觉得自己坏! 她瞪着眼珠子,眼底也聚起了怒意。 双方对峙间,安乐居的上空竟然传来一声咆哮而起的龙吟。 是敖烈感应到了小丫头的怒意! 他隐了身,可偌大的身躯还是把天边的太阳遮挡了去,天空霎时间便暗了下来,大冬天的,竟然起了狂风,打着卷把安乐居里的侍卫都给卷了起来。 “皇上!” 苏归和德福见情况不好,赶紧跪在了故明兰跟前。 故明兰岂能感受不到诡异,心口早揪紧了三分,这小丫头动不得。 “都退下,谁让你们拔刀的,我跟凤阳县主说说话,唠唠家常而已。” 淡然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故明兰抬手朝着身后带刀的侍卫挥了挥手,侍卫赶紧收了刀,恭敬地退出了悯农厅,空中的龙吟还在继续,院里的风却止了,被卷起来的士兵被晃得七荤八素,此时压根站不起来,没了任何战斗力,这若是在战时,故明兰便已经输了。 “珠儿是朕的女儿,朕的十三女。” 故明兰瞧了瞧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封揽月,既然已经被另外的人知晓了,怕也瞒不住。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皇上说了啥? 就连南明珠也猛地从故明兰的怀里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故明兰。 她竟然是公主? “朕把亲生女儿过继到月儿名下,也没辱没了将军府。倒是没想到月儿的亲生女儿竟然还活着。” 故明兰叹了口气,先看向了封庭,最后看向了南铭轩,这件事情当年也是权宜之计,只是后来,封揽月迟迟未醒,他便也没再提及,反正他的宫里多一位公主,少一位公主都没什么大影响。 第190章 倘若你能多看我一眼 故渊冷冷地看向故明兰,这便是他的父皇,对待自己女儿毫不在意的父皇! “请皇上把话说明白。” 封庭和南铭轩一同朝着故明兰跪了下去。 “都起来吧,既然话都挑明了,朕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故明兰先抬手让两人都起来了,再扭头看向德福:“给诸位赐坐。” 看来这将会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众人纷纷坐下,唯有故渊冷冷的站在池鱼身侧,不离开分毫。 故明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年瑞王千里嫁女,本是佳话,南将军战功卓越乃我北仓战神,你二位一个给朕镇守南夏,一个为朕镇守西凉,朕心甚慰,在南将军率兵前往南夏边境之时,朕便安排了暗卫守护将军府,可终究还是没看得住将军府,将要临盆的月儿失踪了,等朕的人再寻到她时,她已经被人埋在了坟地里,几乎没了气息,朕出动了宫里所有的御医轮番去医治,才勉强吊住了她一口气,她张嘴,只说了句,孩子,救我的孩子。救她时,她身边哪里有什么孩子,只有被刨开又缝上的肚皮,所幸,朕的十三公主那时也刚刚出生,她娘为了生她倒在难产里,朕便把她抱到了月儿榻前,是珠儿洪亮的哭声把月儿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就这样,珠儿养在了将军府。” 众人哗然,原来竟是这样。 南明珠早已哭得不能自已。 池鱼仍旧不友好地盯着故明兰,说得好听是为了救封揽月,还不是为了稳住南铭轩和封庭吗?封揽月当时岌岌可危为何从未让人给他们二人送信,事后还隐瞒了封揽月失踪过的事实,那么,为何即将临盆的封揽月会失踪,还千里迢迢到了靠山囤?事后,为何不寻将军亲生女儿? 故明兰自然也看得出来小丫头眼神里的探究,又叹了口气,“还不跪下!” 一声呵斥是对着秦素兰的。 秦素兰煞白着一张脸,乖乖跪到了故明兰跟前,“不要跪朕,你亲口跟瑞王还有南将军说吧,朕答应姑母的已经做到,曾饶过你一命,而今,你的命在瑞王和南将军手里。” 秦素兰颓然地跌了下来,嗫喏着嘴唇,楚楚可怜地看向南铭轩。 南铭轩眼底的怒意早已满了,从凳子上起来,蹲到她的跟前,咬牙切齿道:“竟然是你要害月儿!” “将军,倘若你能多看我一眼,我又何必要她死。” 他才是一切的根源。 南铭轩死死揪着秦素兰的衣领,此时,恨不能从未遇见过她,是她让自己妻离子散,差点家破人亡! “岳父大人,此人交由您处理。” 压抑住暴怒,南铭轩一把让秦素兰推搡开,双腿跪着朝封庭走去。 封庭没有看他,只死死盯着地上的秦素兰,这女人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来人,把她带下去!” 就算南铭轩不把人交给他,他也会要的。 封揽竹伙同侍卫把秦素兰清理了出去。 故明兰缓缓舒了口气,他知道池鱼心底还有疑问,甚至还有怨恨,“事后朕有派人来此地寻过月儿亲生女儿,可这里除了那片荒坟再无其他村落,知道有靠山囤这个地方,可他们始终连入口都没寻到过。万幸,凤阳县主长得很好,也跟月儿和南将军团聚了,更是早早便遇到了瑞王。” 池凤鸣心底的疑惑这才算是解了,原来当年是皇上的人把封揽月给挖出来了,当年,她竟然没死,而自己便把人给埋了,若是没皇上的人来挖,怕他便是杀人凶手了。 他相信故明兰说的话,当年,他也听别人说过,靠山囤邪得很,明明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却始终看不见村落,而且,那三年,村子里像在一个独立的异世,不然,为何同一片天空下独独靠山囤三年来不下一滴雨? “朕把事情说清楚了,凤阳县主能否不气了?” “不能!” 小丫头斩钉截铁,丝毫没给故明兰留面子。 “你是坏人,欺负阿渊哥哥的坏人,你把阿渊哥哥流放这里,阿渊哥哥差点死了,你可知道。” 她从未有一天忘记过要给他报仇。 故渊心底一暖,这小丫头竟然是想给自己出气。 嘴角已上扬起来,尽管小丫头劈头盖脸骂的是自己的亲爹,可就是觉得解气,觉得舒畅! 故明兰这一次的确被噎住了,废掉故渊太子之位,流放千里的确是他下的命令,可他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还不能教训自己的儿子了? 可尽管如此,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后来不也派了自己的暗卫前来保护吗? “哼!” 故明兰这次也不解释了,这是他的家事,也是一个爹跟儿子之间的较量,这里容不得第三人说和。 “哎呀,小祖宗,您可不能冤枉皇上,皇上每日里都惦念这殿下呢。” 德福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几步,想要靠近池鱼,被故渊给拦住了。 便只能隔着人,用特有的语调朝着池鱼说。 池鱼才不听他那个呢,也哼了一声抱起胳膊扭了头。 “咕噜。” 正在僵持间,故明兰的肚里只传出来一声肠鸣音。 他饿了! “小祖宗,奴才求您了,您先让皇上用口膳吧,皇上可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封庭和池凤鸣都先看池鱼,欲言又止。 “娃娃,我有一法倒是可以用来诊治将军夫人。” 苏归听了这老半天了,也总算疏离清楚这里面的人物关系了,这奶娃娃怕便是封揽月当年生下的娃娃,封庭这老匹夫还真是命好,原本以为他是强拉硬拽的认下的干孙女,而今来看,竟然是嫡亲外孙女。 眼红那是自然的,可眼下,还是得想法先给皇上解了围才是正道。 池鱼听见苏归说封揽月这才转头去看她,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师傅博学多才,或许真的有更好的办法能让她恢复呢。 “咱们,先给皇上传膳?” 苏归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脸上都是讨好。 池鱼又看了眼故明兰,冷哼一声,迅速把头扭开了。 “走,阿鱼,我带你和夫人去学堂。” 故渊终究忍不下心让故明兰饿肚子,转身推上封揽月的轮椅随着苏归朝着靠山私塾走去。 第191章 刺激疗法 悯农厅里没了池鱼也少了剑拔弩张,故明兰这才正了正身子,说实话,跟池鱼正面刚的时候,大杀四方的她竟然有一丝丝的惧意。 “听雪姑娘,快给皇上安排膳食来。” 德福赶紧出去招呼饭了,这人饿了的时候脾气大都不好,他生怕皇上一会再发火。 池凤鸣没有走,待众人的情绪稳定后,他才站了出来,朝着封庭郑重的行了一礼,“当年埋封小姐的人是我。” 故明兰,封家人,南铭轩都看向糙汉子,他一向话少,封庭都来靠山囤这么久了,他跟他说的话两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此时,汉子开口,明显有愧疚之色。 封庭便明白了,他这是在懊悔当初在还没完全确定月儿断气的情况下把她掩埋的事情呢,上前,他抱了抱池凤鸣的肩膀,“凤鸣,请受老夫一拜,是你救了月儿,救了池鱼。” 池凤鸣阻止不及,封庭跪下的时候,封揽梅,封兰和南铭轩也跟着跪在了地上,池凤鸣也赶紧跪了下去,“诸位别这样,凤鸣承受不起,当初若我能再多些判断,给封小姐找个郎中看看,或许便不会让她们母女分离这么久了,封小姐也不会落下这般病体。” “凤鸣可别再这么说了。起来,咱们都起来,这么说,阿鱼确实是我的嫡亲外孙女了?” 封庭扶着池凤鸣站了起来,浑浊的一双眸子里蒙着雾气。 池凤鸣点了点头,这一下,算是正式官宣了,一直没捅破的窗户纸,在池凤鸣的这一点头下,压在众人心口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父王,果真如此。” 封家儿子激动地握住封庭的手。 “阿鱼。” 南铭轩也喃喃自语,当初怒气冲冲地冲进悯农厅本是要来给珠儿报仇雪恨的,哪知见到阿鱼的第一眼便沦陷了,血脉骨肉至亲到什么时候也能第一眼认出来,铁骨铮铮的汉子,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 靠山私塾。 “姨-娘-” “姨-” “娘-” “娘-亲” 池鱼趴在封揽月的膝头,声音由小变大,字音逐渐清晰起来,她试探着封揽月对她的接受程度。 “啊-啊-啊” 封揽月激动的连连发声,可单调的词句连成语句也是单调的,她此时都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池鱼。 “娃娃,不如带着夫人到乱葬岗转一圈,或许能唤醒她尘封的记忆。” 苏归看着两人的互动,心底也是一片酸涩。 故渊抬眸,盯着苏归,思量着他这主意的可行性。 某些时候,大脑也是需要刺激的,封揽月能对孩子喊娘亲这般敏锐,应是她的记忆里有孩子的存在,这个方法未尝不可。 池鱼也是同意的,这些时日来,她一直在给封揽月治疗,所以,她的手才能动,虽然动作迟缓,可终究是有效果的,可她除了愿意辨别池鱼,其他,都被隔绝在外了,她也是同意刺激疗法的。 池鱼便点头同意了,她转头看向故渊和苏归道:“苏爷爷,阿渊哥哥,你们就在此等候我便可,我带娘亲过去。” 说着,她已经站了起来,绕到了封揽月的身后,握住了她的轮椅把手,乱葬岗那种地方,其他人还是不去的好。 故渊冷眉一皱,并不答话,而是上前一把把她捞起来,放在了封揽月的腿上,自己握住了轮椅,别说一个乱葬岗,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陪着她走一遭。 苏归也是沉了脸,瞪着池鱼:“娃娃,爷爷在你眼里就这般贪生怕死吗?一个乱葬岗而已,老夫还怕那乱神怪力?” 说着他已开始往起撸袖子。 池鱼见他二人的样子,知道今日他们势必会陪着去的,便也不再多言。 几人一同出了靠山私塾,迎面走来一群人。 正是靠山囤的几大家族族长,几人站在封揽月的跟前有些拘束,都早已知晓她是镇南大将军的夫人了,靠山囤里还来了重兵把守,安乐居被护得水泄不通,都不敢猜度里面来了多重要的人,他们连窥探都不敢,此时,正想来苏归这里打探打探风声,这边看见了多日见不到人影的池鱼。 “阿鱼。” 齐老头和齐老太太的眼圈一下子便红了,这些时日他们的心最是不安稳,生怕安乐居里出什么事。 “阿爷。阿奶。” 池鱼张开双臂,齐老头便赶紧上前抱起了奶团子,哎呀喂,他的心肝肉终于又抱回到怀里了,这一抱,仿佛整个世界都平静了。 “凤阳县主这是要去何处?可有用得上俺的地方?您只管说,俺秦氏一族绝对照做。” “俺范氏也绝无二话,您尽管吩咐。” 秦海生和范梓良难得地在池鱼这件事情上出奇的统一。 池鱼看着熟悉而可亲的面孔,吸了吸鼻子,“这位便是我娘亲了,因为生产时受了刺激,这么些年来始终沉睡着,这醒来了人也浑浑噩噩,并不认识人,我想着带娘亲到靠山囤的坟场走一圈,看看能不能唤醒她的记忆。” 众人都是一愣,靠山囤的乱葬岗戾气太重,他们的故人都供奉在自家祠堂里,并不埋入乱葬岗,据说那里曾是北苍,南夏,西凉交战之地,战争结束后成堆的白骨都埋在了那。 其实,靠山囤没人不知池鱼便是从乱葬岗里出生的,也正因此,当年猪肉蒙了心的他们才会排斥她,可这么多年一代代传下来,也没听说过谁家的人敢去乱葬岗,这百来年里也就出了一个池凤鸣去过,还捡回来一个池鱼,而今,池鱼为了唤醒娘亲,还要再去一次。 都传,去了乱葬岗再回来是会丢失魂魄的,而今,他们倒是什么都不怕了,挺直着胸膛跟在了池鱼身后,“俺也跟着去。” “俺也去。” “鱼啊,俺们都去。” 身后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池鱼看着他们,眼圈便红了。 “鱼啊,可不兴哭的,俺们的命都是你给的,那乱葬岗若真会吸人魂魄,先吸俺的,我们给顶住,绝不让那些东西伤了你们分毫。” 说话的是范大嫂,她怀里抱的范毛头已经咿呀呀在学说话了。 整个靠山囤的人都蜂拥而至,有的甚至已经做了先锋,直奔乱葬岗而去。 第192章 演绎 最终,池鱼还是没能拗过众人,在众人的拥簇下到了曾经人人畏惧的乱葬岗。 起初,一路上封揽月的眼里没任何光彩,甚至身边乌泱泱的人似乎她都看不见,只抬着眸子看远处的皑皑白雪。 只有手跟池鱼的紧紧交握在一起,池鱼不喊她娘亲时,她便也不盯着池鱼的脸,可只要池鱼坐到她的腿上了,也别想离开,尽管眼神没有聚焦,胳膊也是不放人的。 “娘亲。” 池鱼轻轻唤封揽月。 封揽月的身体先是僵持了一下,随后把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算是对池鱼的回应。 “娘亲,阿鱼不孝,又要再次撕开您的伤痛了。” 池鱼眼睛很大,一向清明的眸子里此时蓄满了泪水。 封揽月垂眸来看时,眉头一下子揪紧了,颤抖着手去给她擦眼泪,手才挪到了池鱼的脸颊上,她自己的泪便先掉了下来。 池鱼握住了封揽月的手,小脸枕在了她的掌心,“娘亲,阿鱼好向往你能尽快好起来,跟阿鱼说说话,陪阿鱼打打雪仗,还有,阿鱼想带娘亲去滑雪,去看冰雕。” 她的泪滴落在封揽月的手上。 “阿-阿-鱼-” 机械般,牙牙学语的孩童一样,封揽月叫池鱼。 池鱼抬眸,眼泪掉得更凶了。 “阿鱼,可别再哭了,阿奶的心都要碎了,你瞧夫人也伤心了呢。” 齐老太掩去眼角的泪,心下已经开始祈祷,让阿鱼的娘亲赶紧好起来吧,她愿意拿自己十年的阳寿来换池鱼娘亲的健康。 此时,浩浩荡荡朝着乱葬岗行进的每一个人都抱着这般的心境,都在暗暗祈祷,想用只的魂魄,自己的健康,寿命来换取封揽月的健康,坚定着这般的心念大家一同走入了乱葬岗。 此时,停下来,池鱼深吸口气,望向封揽月,小奶音掺杂了鼻音,“娘亲,爹爹当年便是从这里把我抱回去的,你可还记得这里?” 她小手指向远处,一座座荒凉的坟墓孤寂地躺在那里,因为没有新增加的坟头,所以这里的风貌从未改变过。 封揽月顺着池鱼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眸瑟缩了几下,赶紧便从池鱼身边钻,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众人都摒住呼吸,不敢打扰到她。 “娘亲,可曾记得这里,您便是从这里把阿鱼迎接到这个世界的,爹爹说娘亲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亲,奄奄一息时,为了抱住阿鱼,竟然刨开了自己肚皮,当时,一定很疼吧。” 小奶音颤抖得都快要说不成话了,池鱼的泪就没从脸上断过。 安静站着的靠山囤里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此时,没一个不哭的,都咬着嘴唇抽搭着肩膀。 从前,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些。 封揽月在池鱼的颤抖里重新抬起了头朝外看去,一帧帧画面浮现在脑海里,她无法控制自己,头开始撕裂般的疼起来,封揽月痛苦地抱住头,“先别杀我,让孩子先生出来,求你给她一条生路。” 她抱着头开始喃喃自语,彻底陷入了自己的记忆里。 池鱼死死咬住嘴唇,很快嘴里便漫起了血腥气,可她顾不得自己疼,心疼地盯着封揽月。 “松开。” 故渊冷冽的声音从池鱼的身边响起,话音才落,他冰凉的手指已经到了她的嘴边,捏住了她的脸颊,迫她松开自己的薄唇,池鱼扬着满是泪水的眸子看故渊,“阿渊哥哥,我难受。” “难受,便咬着这个,何苦伤害自己。” 故渊说着便把自己的手指横着放在了池鱼的嘴里,任她咬着。 池鱼哪里肯咬他,便扯了他的衣袖过来,咬住他的衣服。 “我求求你,你不是想卖了我吗,我乖乖听你话,只要让孩子生下来,我跟你走,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可以吗?” 封揽月兀自的说着,周围的一切又不在她的眼里了,此刻,她满脑子里全是曾经的恐惧。 提着大刀的两个凶狠的人,一路抽打她,嘴里不干不净叫骂着,几次还想要侵犯她,若不是她拼命反抗,怕早已被弄死了,她记得她摔下悬崖滚落在一片荒坟里时,那天的晚霞甚是绚丽,落日染得四周五彩斑斓,她本已绝望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挺着肚子咬破手指,把手指上的鲜血朝着荒凉的封地里甩,在荒坟里起誓赌咒,“若这些鲜血能滋养你们,请起来帮帮我,把这两个坏蛋杀死,我愿把所有的鲜血都供奉给你们。” 赌咒像是真管用了,提着大刀的两人啐了一口嘴的粘痰,因为她的逃跑,彻底惹怒了两人,不再眼馋她的美貌,决定在这里结果了她,再提着她的头回去复命。 却在这时,他们身后竟真的升起一团黑气,黑气时而游蛇般游走在地上,时而站起来跟在他们身后,就在他们的刀锋要落在自己身上时,成了两只巨大的手掌,死死扼住了他们的脖子,把他们提了起来…… “杀了他们,求你杀了他们。” 封揽月十指死死的揪着头发,眼睛瞪的溜圆,她已经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坟地中央,就如当年一般,她扯开了嗓子,“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愿意把自己献祭了。” 她手舞足蹈模仿着当年的场景。 她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死在了那团黑气里,可此时,她已要生了,早已没了多余的力气,孩子不能死在肚子里,她拼了命护住的孩子。 抄起地上的刀,她一刀破了自己的肚皮,便是那团黑气也震惊了。 她缓缓朝下倒去,“你醒醒,我去给你找郎中。” 记忆里,低沉甘冽的男声响在耳畔,可她费了好大的劲也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她只拼命的从肚皮里往外掏孩子,一双血淋淋的手举着只发出小猫叫一般的哭声的孩子时,那男人吓得差点跌倒。 “救救她,求你救救她,她还活着。” 男人接过了她的孩子,还抱到了她跟前让她看一眼,这一眼,她看的清楚,是一个女孩,额间有一簇黑色的火焰…… 一切演绎到这里,封揽月的眼再次睁开,对上池鱼,看见她额间的黑色火焰,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清晰,曾经刀落入肚皮的疼历历在目,她的孩子哭声微弱。 第193章 娘亲醒来了 “阿鱼!” 此时的封揽月星眸清明,虽蒙着浓浓的雾气,眼波流动里已有池鱼的身影。 她轻启薄唇,喊池鱼。 池鱼便知道,娘亲醒来了。 她哭着扑进封揽月的怀里,哭得小肩膀乱颤。 封揽月也掩嘴忍不住抽泣,三年了,她从未忘记过她的孩子。 “月儿!” 安乐居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过来了,封庭见到清醒了的封揽月激动得老泪纵横。 “月儿,月儿……” 喃喃的,南铭轩也忍不住叫心尖上的人。 唯有故明兰被德福拦着没靠近乱葬岗,他乃九五之尊怎能到这种地方。 “父王,大哥,二哥,三哥……” 封揽月抱着池鱼朝着靠过来的人喊道。 几人上前把她们团团拥住,一家子抱头痛哭,哭声染得四周的人也跟着哭,一时间整个乱葬岗像有新故之人下葬一般。 “快别哭了,瑞王一家大团圆,这是好事呀!”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封庭这才破涕为笑,他也真是老糊涂了,带着孩子们在这乱葬岗里干嚎个啥,可这样自嘲跪自嘲,他望着封揽月的脸还是忍不住一个劲抹眼泪。 “月儿。” 南铭轩挤进人群,怯懦地喊了她一声。 封揽月柳眉微拢,杏眸通红,望向人群里的男人,男人一身戎装,亦如当年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虽常年征战沙场,身上却满是霁月风华,她对他的心动从第一眼开始。 所以当皇上赐婚时,她是满心欢喜的,只是后来竟没想到皇上一同赐婚的还有一位平妻秦素兰,而秦素兰与他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感情怎容得下她去插足。 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她眼里的失望之色池鱼尽收眼底,抬眸望向南铭轩,娘亲落得今日这般,他难逃其咎。 “娘亲,外公,大舅父,二舅父,三舅父,池鱼给正式拜见你们。” 池鱼抽身出来,双手叠放在腰间,郑重地朝着封家人一一拜去。 众人才压下去的哽咽又窜到了喉头间。 封庭弯腰把池鱼抱在了怀里,扯着嗓子应了声“嗳!” 抱着池鱼,环着封揽月朝外走去。 池凤鸣躲在人群里,见他们一家团聚,心底竟然酸得直冒酸水,他的闺女没了…… “爹爹!” “嗳!” 两男声异口同声,池凤鸣和南铭轩都齐齐望向封庭怀里的小人,眨着满眼的期盼,希望她软软的一声叫的是自己。 池凤鸣随即想明白了什么,自嘲地又缩回了人群里,收回自己的目光,亲生爹娘都有了,他这个养父此时算得了什么,该退场了。 “爹爹。” 池鱼朝着池凤鸣的方向又喊了一声,才要张嘴应承的南铭轩见到池鱼的眼望着的方向,刚要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了。 而鸵鸟般把自己埋在人群里的池凤鸣刚要转身,又听见了闺女熟悉的小奶音,忍不住回身抬头去看,跟池鱼巴巴的眼神撞个正着。 “爹爹是不要阿鱼了吗?” 哽咽软糯的小声音里九分委屈。 池凤鸣哪里受得了她这般模样,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地揉搓般,疼得无法呼吸,怎会不要! 几步便挤出人群到了池鱼跟前,八尺高的汉子竟然红着眼,“阿鱼,我还能做你爹爹吗?” “爹爹。” 池鱼张着双臂就往池凤鸣的怀里扑。 池凤鸣连眼泪落下来都顾不得擦,先去接过小丫头,嘴角想牵起笑,可张嘴,却先哭了,“阿鱼还要爹爹?” 池鱼攀住池凤鸣的脖子,嘤嘤的哭声敲打着池凤鸣的心口,“阿鱼只有一个爹爹,爹爹哪里也别想去。” 她用力地箍着他,恨不能让自己粘在池凤鸣的身上。 “阿鱼,爹爹哪里也不去,就守在阿鱼身边,阿鱼去哪里,爹爹便跟到哪里。” 憨憨痴痴的凤鸣又开始说胡话了。 “是你,没错,就是这个声音,你说,放心,我定会让她活下来的。对吧,当年我把孩子托付之人是你对吧?” 封揽月仔细辨别这满是哭声鼻音的池凤鸣的声音,费了好大劲跟自己脑子里的声音比对。 池凤鸣看向封揽月,亦如记忆里的那张脸,他冲她点了点头。 封揽月的泪又一次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遮挡住视线,她赶紧从自己头上,身上,胳膊上摸,把值钱的一股脑往下撸,“我要感谢你,我要感谢你。” 封揽月此时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行动来表达此时的心情了。 还是封庭一把拦住了她,“月儿,为父会为你做一切的。” 封庭握住她的手,把她手里拽下来的东西又套回了身上,若是给了这些东西便是把池凤鸣推出去了。 “走,咱们回去再说,本王今日高兴,咱们摆上三天的流水席。” “这就对了嘛,还是封爷爷最好了。” 齐小六跳出来,拍手叫好。 “你小子有眼光!” 封庭哈哈大笑起来朝着齐小六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一老一少这般一逗趣倒真的驱散了方才悲伤的气氛。 当晚,靠山囤便燃起了篝火,架起了大锅,杀猪宰羊好不热闹。 屯子里早已不像当初缺吃少穿,可还是喜欢在大锅里煮肉炖菜吃。 “父皇,珠儿可以这样喊您吗?” 南明珠依偎在故明兰的怀里,怯怯地看着面容庄严的男人,从前只觉得万人之上的男人对她总是宽容溺爱的,原曾想是因为爹爹手握重兵,而今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他的孩子。 故明兰淡淡点头,并未答话,眼睛一个劲地朝着对面瞄。 他和南铭轩的桌子被孤立在另一侧了。 那边载歌载舞,划拳啃肉,这边冷冷淡淡,就连瑞王竟然也不来这边邀请他一下,故明兰心底窝着一团火。 “兰老爷,走,咱们去那边跳舞,吃肉去,那边的肉味道可是极好的,你还不知道吧,那肉可是阿渊亲手烤的,他那一手好厨艺,京城的御厨都比不上的。” 苏归显然喝了不少,醉眼迷离,倒也没忘记故明兰的嘱咐,在这里不能喊他皇上,这老头倒也聪明,直接喊了他兰老爷,这称呼? 故明兰瞪着眼,“你说什么?那小子还会做饭?他竟然给你做饭?” 第194章 凭我富可敌国,后有奇兵 “嗯哼!” 苏归显然很不喜欢故明兰这样的语气,给他做饭怎么了?他是他的师傅,还吃不得他一顿饭了? 回瞪一眼故明兰,干脆一甩袖子,转身便走,也不搭理他了。 木林一看皇上的脸都耷拉下来了,暗暗替苏归捏了把汗,弓着身子上前,“兰老爷,奴才扶您过去。” 故明兰本想再拿捏一会的,可看苏归来真格的,竟然连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了,现在本就被孤立着,这若是连苏归都不搭理自己了,可真连个台阶都没了。 提了提衣摆随着木林朝着对面走去。 池鱼蹲在故渊身边,托着小下巴看他烤肉,这次的五花肉用上好的蜂蜜腌制了,放在瓦片上呲呲冒油时香气飘出老远。 “馋了?” 故渊望着小丫头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弧度。 池鱼赶紧点头,方才他烤的那些肉,她一口都没舍得吃,都给娘亲,外公,舅父,还有爹爹他们送过去了,此时闻着香味,她的馋虫早苏醒了。 “再忍一下,马上好了。” 在小丫头跟前,他的话总是很多,一起也总是很低柔。 故明兰站在嘈杂的人群里,便也第一时间能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 这臭小子竟然真的都会做饭了。 从前琼浆玉液养着的孩子这是吃到了人间的疾苦了,才变成了这般吧。 “咱们一会全吃光光,一口都不给那坏蛋吃。” 池鱼咽了咽口水,想到什么,往故渊身侧靠了靠,压低着声音说道。 乍一听池鱼说的坏蛋,故渊竟然没立刻反应过来,琢磨了会才想到,她口里的坏蛋便是自己的便宜皇帝爹爹了。 轻柔一笑,腾出一只手摸上她的发顶,“对,不给坏蛋吃。” 已经走了过来,揉了揉双颊,扯了一个笑容,刚要蹲下来的故明兰因为两人的对话脸又拉了下来。 臭小子为了讨好小丫头竟然默许她人说自己爹是坏蛋。 小丫头机灵,发觉空气里的异样,抬眸便瞧见了黑沉着脸的故明兰,便站了起来,叉起腰,“不在你的阵营里吃你的山珍海味,跑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普天之下皆为王土,别说这靠山囤,便是你和他的命都是我的。” 小丫头奶凶奶凶的模样真是让故明兰气得牙痒痒,她对别人总是笑脸相迎,对自己却冰冰冷冷,明明他还亲封她为凤阳县主,赐了安乐居,赏了珍宝奴婢,怎么在她眼里竟得不到半点尊重? “我命由我岂由你。阿渊哥哥是由我护着的,他的命可也不归你。” 池鱼毫不示弱,叉着腰时竟然还哼了一声。 故明兰便真的气笑了,这世上还没第二个人敢这般跟他说话的。 故渊也站了起来,作势就要拉小丫头到身后护着,可小丫头哪里肯让他护着,反倒是把他扯到了身后,才到他肩膀高的小豆丁竟想护着他的周全。 “你凭什么护着他?” 故明兰忽略掉自家儿子的目光,蹲下身子跟小丫头的目光平视,挑眉不屑地问道。 池鱼思索片刻,再次抬眸时,眼里也有了三分不屑:“凭我富可敌国,后有奇兵。” 故明兰心底一咯噔,他怎么就忘了,封家三子所呈奏章里一再提及的森林奇兵,还有她手里的雏凤,那晚的龙吟,明显都是受她驱使的,这一筹码她握得的确好。 却也不想认输,“小丫头个子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就凭你这破屯子,那几间靠山铺子便可富可敌国了?” 小丫头见他上钩,依旧叉着腰“你还别不信,不出两年,我靠山囤所交赋税能顶得上你一整个北苍。” “小丫头哪里来的如此狂妄的口气?” “不信咱们便打个赌?” “如何赌?” “你给我一道手谕,靠山囤可与西凉,南夏通商,不出两年,我靠山囤能赚一座金山,一座银山给你。” “呵,好,我同意了,那就拭目以待!” 一大一小手掌相击,一直没敢喘大气的德福总算缓了一口气上来,他低声提醒了一句:“老爷,您没事吧。” 故明兰这才挑了下眉头,没去看德福,眼神挪到了故渊身上,“那肉再不翻面,可就全糊了。” 故渊不可置信地看着故明兰,皱着眉头蹲下了身子。 “凤阳县主,即已打成协议,你我可否吃肉庆祝下?” 池鱼得了便宜若还给人家脸色便显得小气了,一伸小手指着一旁的石墩子,“请坐吧。” 故明兰一掀锦缎黑袍坐了下来,“臭小子,还不上肉。” 故渊看了眼池鱼,池鱼给她挤眉弄眼,他这才把烤得正好的肉放到了故明兰的跟前。 故明兰挑起一块有些嫌弃的看了看,又朝人群中去找苏归,把肉晃了晃,一副得意的炫耀,随后吃进了嘴里,原本只是想堵苏归的嘴,没想到臭小子的手艺果真好,不起眼的一张肉片竟让他烤的滋味百转千回。 “在给老子上几片,德福,你去找些酒来。” 故明兰瞪一眼故渊,然后又招呼德福。 “喏!” 德福赶紧应下,屁颠屁颠地朝着瑞王他们而去,心下高兴的都要乐开花了,皇上和殿下的关系这算不算冰释前嫌了? 封庭亲自拿了酒过来,也坐到了他们之中,给故明兰斟了一杯。 故明兰也不客气捏了酒杯一饮而尽,酒过三巡,眼角染了些醉意,“女儿在朕眼里都是添头,不堪大用,生出来,若在皇家,便是和亲,亦或者赐婚给可稳固皇权的人家,若在平常百姓家便也是传宗接代的,而今,这小丫头倒让朕开了眼了。” 瑞王没搭话,反倒是故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自上而下的看向故明兰,眼底的怒意升起,他就知道他的心还是这么冷硬,即便看见了多次他抱着南明珠,也清楚那不过是他惺惺作态而已,他的心里只有皇权,哪里又曾在意过儿女的死活,尤其,女儿,在他眼里更是一文不值。 他替南明珠,替皇宫里脱胎投生在皇家的公主们感到悲哀。 抬脚,故渊踢翻了烤着肉的瓦片,“皇上还是早些休息,明日别忘了送来通商文牒。” 说罢,拉起小丫头朝着安乐居走去。 第195章 成了苍州太守 封揽月看着手里的吃食,犹豫再三还是朝着对面走去。 故明兰离开后,这边只剩下南铭轩和南明珠两人了,两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自从知道并非父女后,两人相处起来便多了几分别扭。 南铭轩夹了一块肉本想放到南明珠的碗里,伸出去的筷子最终又折回到了自己碗里。 南明珠撅着小嘴,暗叹了一声。 “珠儿。” 温软的声音响起,南明珠抬头去看,“娘亲。” 脱口而出,叫了三年的人早已习惯。 封揽月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样模样的娘亲南明珠还是第一次见,从前虽然跟她不亲近,可在镇南将军府里南铭轩不在时,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每日必须要去见两次的人。 “我给你送些吃的,我记得,你很爱吃猪耳朵。” 封揽月腰身纤细,身材高挑,亦步亦趋间风华无限,带着特有的香风翩然至南明珠跟前,自然地落座在了她的旁边,把手里端着的耳丝送到了她跟前。 从前,是这个孩子的哭声吊住了自己的命,后来,也是她一声声娘亲唤着她,给她撑下去的希冀,现在虽然知道了她不是自己亲生的,可她又有什么错? 纤纤玉指扶上南明珠的发丝,封揽月唤了声,“珠儿。” 南明珠的泪便无法控制的涌了出来,才三岁的孩子,哪里经受得住这般的温柔,她扑进封揽月的怀里稀里哗啦地哭起来。 南铭轩也想上前,却瞧见了封揽月往后躲了躲,便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相拥着的两人。 故渊想要捂住池鱼的眼,不让她去看。 可已经来不及,池鱼全看见了,她的娘亲正拥着整天跟她作对的南明珠。 心底涌起酸涩,小嘴撅了起来。 可尽管难受,池鱼还是没让眼泪掉下来,她多了娘亲和外公,舅父,不也没不要爹爹吗? 南明珠如果真的爱着娘亲,她又岂会介意世间多一人爱自己的娘呢! “如果珠儿愿意,如果珠儿往后能好好跟阿鱼相处,我愿意继续做你娘亲,倘若,珠儿容不下阿鱼,你我情分便到今晚。” 封揽月吸了吸鼻子,也已经看见了停住脚步,驻足望着她们的池鱼,她扳过南明珠的肩头,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话音轻柔而清晰。 南明珠一噎,她想要娘亲,即使知道了自己是皇帝的女儿,可自己的娘亲已经死了,三年来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娘亲,此时又怎舍得割舍,但是,让她跟池鱼和平相处,怕她做不到,她每时每刻都在想怎么弄死她。 见南明珠不回答,封揽月也不强求,缓缓站了起来,朝着池鱼的方向望去,“她是我的女儿,我必会护她周全,任谁想要伤害她都不行。” 她的声音仍旧温和,如春风拂面,可落到人的耳里却全是冰冷的刀锋。 莲步轻迈,封揽月离开了这边,自始至终没给南铭轩一个眼神。 “阿鱼,过来,娘亲抱。” 她蹲在池鱼跟前,脸上蕴着温和的笑,笑容里尽是温柔。 池鱼便走了过去,抱住了封揽月的脖子。 她贪恋娘亲的温柔! “走了,阿渊。” 她抱起池鱼,又腾出一只手来去牵故渊。 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纤长。 “皇上,您还好吗?” 德福低着声音,看着脸色阴沉的故明兰,他着实没明白故明兰怎么就跟小丫头打了赌,还同意了小丫头的要求,让这里成为三国通商交流之地,这可不是小事。 故明兰看一眼德福,“还真以为我喝醉了?” 他的眉宇间分明染着醉意。 “那小子的怒气朕全看在眼里,可朕的话他没听进心里,他还在怨朕。” “皇上保重龙体,切不可忧思过度呀。” 德福赶紧跪了下去。 故明兰一摆手让德福起来,仰头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翌日,池鱼醒来才知道故明兰带着南明珠走了。 “这是皇上给你的通商文牒还有任命书,恭喜娃娃呀,成了苍州太守!” 苏归早已在等着池鱼了,见她终于出来了,赶紧上前,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 故渊也站了起来,看向小丫头,小丫头昨晚睡得晚,此时起来,眼底还有浓浓的倦意。 她先接过了通商文牒,眉开眼笑地朝着故渊挥动,他早已看过,通商文牒写得明白,可放开之地可不仅限于指山乡,故明兰扩大到了整个苍州府。 “阿渊哥哥,这次他倒是挺大方。” 跳到故渊跟前,明眸皓齿地那么一笑,竟比初生的太阳都耀眼,故渊抬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肩上的担子可又重了。” “有阿渊哥哥在,别说治理一个苍州府,便是再多也不在话下。” 苏归看着眼睛都笑得弯起的池鱼,又看向故渊,捋了捋发白的胡须,有些人经营了那么久终究不如遇到了福气好的人呀。 南铭轩作为镇南将军守着南夏与北苍的边关,自然也不能出来太久,可看着跟封揽月和阿鱼的关系没任何缓解,他紧皱的眉头这两天便没松开过。 封庭和封家三子先上了苍龙山,第一批玄铁兵器就要制成,关键时刻需要人盯着。 池鱼和故渊要带着封揽月前去滑雪场小住几日,南铭轩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此时退下戎装的男子,多了几分柔和,“月儿,阿鱼,车夫伤了手,我来赶车护送你们吧。” 池鱼的眉头突突地跳了几下,这是还没死心,想要做她爹爹呀。 她抬头去寻自己的爹爹,池凤鸣今日还真不在家,去了苍州府那边的铺子里。 “池叔最快也要十日后才能回来,不行咱们等车夫好些再去?” 故渊试探着问,靠山囤也不是找不出第二个车夫,只是觉得南铭轩罪不至死,据他查来的消息,虽然南铭轩和秦素兰自幼一起长大,可他对秦素兰从来只有哥哥妹妹的感情,从未对她动心,当初同意娶秦素兰也是被逼无奈,他的便宜皇帝爹下的旨,想要娶封揽月必须连秦素兰一起娶了,早已对封揽月一见钟情的男子便只能点头,只是后来没想到秦素兰竟然因爱生恨,让将军府变成了这般。 这些他都跟池鱼说了,可看池鱼的样子,似乎不想这么便宜便饶恕了南铭轩。 第196章 不是教坏小孩子吗? 已是二月天,再用不了几日,天放晴后那满山的冰雪便该化了,池鱼心里清楚,再等不得。 “娘亲,可愿同他前往?” 池鱼始终不能从自己的嘴里对别的男人喊出‘爹爹’两字,即便跟前的男人是生身之父,她也张不开嘴。 封揽月掀帘望着站在地上,正仰头一脸期盼望着自己的男子,这男子如天边皎月,始终挂在她的心头,可当年秦素兰拿着他亲手所书的和离书扔在她脸上时,她看得清楚,那是他的笔迹。 她始终想要问个明白,便望向池鱼,“阿鱼,不若便让他给咱们做次马夫吧?” 池鱼敛下心口的闷堵,闪身上了马车,坐到了最里边,却仍旧没离开封揽月的身边。 故渊坐在她们两人的对面,看着依偎在封揽月肩头的小丫头,知道她是心软之人,更知道她在跟自己妥协,这个男人毕竟从未伤害过她,她只不过是在替娘亲打抱不平。 可夫妻之间的恩怨又是谁能解得开的,便是子女,又能判得出谁对谁错吗? “驾!” 一记响鞭抽起,南铭轩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欢愉。 靠山囤通往外界的路早已修得四通八达,平坦畅通,一时半刻便到了凤形山,一路上,南铭轩都不知道看着身后回了几次头,嘴角上扬。 马车稳稳地停靠在了冰雪奇园的门口,拴好马车,南铭轩还未上来掀轿帘,故渊已从轿子里钻了出来,掀起了轿帘,池鱼的小脑袋便钻了出来。 “阿鱼,爹爹抱你。” 见是池鱼,南铭轩的眸子一亮,赶紧张开了双臂。 池鱼纠结地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撅着嘴看向故渊,“阿渊哥哥,抱阿鱼。” 故渊只能上前,把池鱼抱下了马车。 随后封揽月出来,南铭轩的胳膊还没来得及收回,看向封揽月,南铭轩心口有些发紧,生怕她会跟池鱼一般拒绝自己,可不尝试一次又不甘心,便大着胆子红着脸道:“阿月,我抱你下车。” 柳眉轻蹙,封揽月如同池鱼一般纠结着打量他,他的心便瞬间跌入了湖底,手不自主地往回收。 “谢谢。” 正当南铭轩完全失去信心时,肩膀上落下封揽月的柔荑,随即是一声熟悉到骨子里的软绵细语。 南铭轩的嗓音都哑了,“阿月。” 见此情景,池鱼拉着故渊黑着脸先往前走了。 “谢谢你阿月。” 南铭轩抱住美人身躯后便不愿意松开了,已经下了马车,却迟迟没放封揽月下来,他看着眼下娇媚的妻子,三年了,终于又见到她星光般璀璨的眸子了。 “又何必谢我,当年你一封和离书,已经断了夫妻之情。” “和离书?什么和离书?” 南铭轩停下脚步,看着封揽月。 封揽月抬眸看向他时,泪珠已经开始滑落,珠珠圆润,滚落在脸颊。 南铭轩的心一下子被人给捏住了,疼得他无法呼吸,他低头吻住了她的泪,“阿月,不哭,你说清楚,即便是要判我死刑,也请让我死得明白,更何况,什么和离书,我从未写过。” “从未写过?可兰夫人给我的确确实实是你的笔迹!” 又是秦素兰! 南铭轩便知道了,小时候,秦素兰便时常缠着他要他教她写字,还时常临摹他的字迹,那和离书该是她写的。 可终究又是自己的过错,害了月儿,心下难过,愧疚。 “月儿,从来没有什么兰夫人,她不过徒有一个虚名,我说是秦素兰伪造的你可信我?” 南铭轩祈求地望着封揽月,把他从小教秦素兰写字的事情,还有她临摹他的字的事讲了一遍,不管她是否相信,他都要如实告诉她。 封揽月竟没想到会是这样,水眸潋滟里倒映着心心念念的男子,原来他从未负过自己。 点头,她头上的步摇轻晃,带起一圈圈涟漪,南铭轩低头捉住了那张三年未尝过的小嘴,冰天雪地里,银装素裹,底下的一团青色抱着一团鹅黄,敖烈赶紧捂住了眼睛,这小丫头的爹娘还真不害臊,这青天白日里怎么就开始啃上了,亏得小丫头先走了,不然,不是教坏小孩子吗?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凤形山上的天空呼啦啦地飘起了雪花。 雪花飞扬,翩然起雾,在天地间舞够了才落入大地的怀抱。 敖烈看着地上的南铭轩开心地抱着封揽月转圈,两人仰头冲着天空大笑。 突然,敖烈便也想要这样的浪漫了,眼皮撑开,他去寻小丫头的包包,赤丹还宿在里面吧,是不是这个冬天过去,她便可化形了? 池鱼也张开双臂想要接住这漫天的雪花,刚才敖烈那声喷嚏她可是听见了的,原来,凤形山的积雪不化竟然是敖烈在给维持着,“敖烈爷爷,谢谢你。” 敖烈一个趔趄差点从天上摔下来,这小丫头怎么就教不会呢,他都恢复真容给她看了,怎么还要叫敖烈爷爷? 小包包里传出一串咯咯咯的笑声,笑声银铃一般,传出老远,甚至远在天边的敖烈都听见了,他赶紧卷了身子,竖起耳朵来,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阿鱼,你叫他爷爷?” “也对,那家伙活的是很久了。” 说着说着,赤丹的声音便小了,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 池鱼小手拍了拍包包,“赤丹,来年你化成人时可别变成白头发老太太哦,不然,我还得叫你奶奶哦。” 奶声奶气的小声音拉回了赤丹的思绪,“阿鱼放心吧,赤丹可比那老东西年轻很多呢。” 两人都咯咯地笑了起来。 故渊同情地仰望天空,一团黑压压的云彩在半空中飞来跳去,看来是气坏了。 “阿鱼,咱们一起去看冰雕刻好?” 是封揽月和南铭轩追了上来,南铭轩的手包裹着封揽月的,两人的肩头挨着。 池鱼便知道娘亲又被拿下了,她没好气地瞪了眼南铭轩,有些想不明白,这男人有什么好的,都娶了娘亲了还娶秦素兰,平白给娘亲招惹那么多祸端。 “阿鱼,在他走之前,咱们一家在一起试试可好?” 走? 池鱼去看南铭轩,她怎么就忘了,这个男人迟早要走的,他是镇守边疆的将军,突然又转头去看两人交握着的手,一下子红了眼,这个可恶的男人是要把娘亲也带走了吗? 第197章 起誓 “阿鱼,好好照顾你娘亲,没人会分开你们的。” 南铭轩把一直握着的封揽月的手交到了池鱼手里。 池鱼一愣,看着南铭轩的笑容,这男人果真厉害,这洞察人心的本事可是不小。 她拉过娘亲的手,哼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留下南铭轩有些小尴尬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等故渊上来,才抱拳朝着故渊行了一礼,“谢谢殿下的帮扶。” 故渊挥了挥手,并未应答,随即又背过手,跟林昌朝着另一边走去,把所有的空间都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见故渊走远,南铭轩几步跟了上去,凑近她们母子两人,“阿鱼,有没有累,要不爹爹背你吧?” 没话找话,池鱼又冷哼一声。 封揽月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丫头脾气还真是倔,心下一转,想着怎么帮南铭轩说好话,便开口朝着南铭轩问道:“将军,既然你与那秦氏从未有过感情,娶回来也不曾有过夫妻之实,而今,她诛杀我也是事实,死罪怕也难逃,可我觉得你身边还是需要多几个伺候的人,要不等明日先回京城给你纳几房妾室再走不迟,南家人丁单薄,而今也只有池鱼一个,我身体又不好,不能耽误了将军生养子嗣。” 封揽月这一番话一出先在池鱼的心里砸起了涟漪,她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封揽月,真想过去问问娘亲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走了一个秦素兰,而今还要想着给他纳妾,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阿月,阿鱼,我今天再次起誓。” 南铭轩停下脚步,右手伸出三根手指,举过了自己的头顶。 两人也停下,转身去看一脸郑重的南铭轩。 “我南铭轩向天起誓,今生不再纳妾,也绝不会有外室,生与封揽月同室死同穴,绝不辜负她一片心意,若违此誓,愿死无葬身之地,即便死后也下十八层地狱。” 封揽月掩嘴便哭,她哪里是想听他这般诅咒自己,只是想让池鱼看看他对她的态度,改善对他的看法而已,可他却立下这般重誓。 “将军。” 封揽月扑到了南铭轩的怀里去堵他的嘴。 池鱼心底也是一沉,之前故渊曾跟她讲过南铭轩对娘亲的态度,可她就是无法释怀娘亲曾经受到的伤害。 而今,南铭轩一句句誓言如重锤般敲打在她的心口上,或许,他对娘亲是真的喜欢的。 娘亲看他的眼神也都是藏不住的喜欢,若她一直这样下去,势必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她是不是就成了坏人了? 池鱼又开始纠结,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叹息一声,往两人跟前迈了几步,然后碰了碰南铭轩的手,“喂,以后不许拿这种誓言吓我娘亲了,瞧把我娘亲吓的。” 听着池鱼的小奶音,南铭轩的泪便下来了,闺女竟然主动跟他说话了,虽然,她没喊爹爹,可只要愿意搭理自己,这便是进步,他知足。 封揽月也是哭着哭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南铭轩一把把池鱼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头,兴奋地在天地间转圈,封揽月跟在她们身后,一个劲地喊着:“小心点,别摔倒了。” 一家子其乐融融地进了冰雕山群里,五彩绚烂的冰雕,各式各样,封揽月和南铭轩也是第一次见到,惊叹于眼前的美景,刚要抬头问池鱼这些造型都是谁设计的,迎面倒下来的冰雕朝着他们迅速地砸来。 南铭轩一个翻转便把池鱼从脖子上捞了下来,又迅速地把封揽月扯进自己的怀里,拱起身子为他们娘两个筑起了一个人肉墙。 叠踵而来的冰雕呼啦啦地都朝着这边倒来,来势凶凶,容不得他有半点犹豫。 南铭轩拼了一身力气想要撑起一丝空间,让封揽月和池鱼出去,可后背的冰雕已如一座大山般朝着他重重压来,他连喘一口气的劲都快没了。 “阿月,稍后我撑起一个缝,你带着阿鱼爬出去。” 封揽月哪里肯听他说的,已经拼命从他身下钻了出来,到了他的身侧,跟他一同用背顶起了厚厚的残冰,冰峰刺骨,封揽月才把背靠上去,便暗暗嘶了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想要一起撑起来,让池鱼一人爬出去。 “都别动了,我不走,再坚持下,很快阿渊哥哥就能发现咱们的。” 池鱼的眼圈早红了,她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哽咽着声音,两人再动的话身后坠下来的冰会更多,不能让他们冒死给她撑出一片生路。 “好,我不动了。阿月,你朝着我这边靠来,先把身子挪出来,你的背不能总贴着冰。” 南铭轩咬着不断打颤的牙齿,跟封揽月说。 这样刺骨的寒冷直钻心肺,不能让阿月受罪。 封揽月哪里肯听他的,又把后背往上顶了顶想让南铭轩喘口气。 南铭轩自然发现了,深吸一口气腾出了两个手臂,一个勾住了池鱼,一个勾住了封揽月,“啊!” 一声嘶吼,他拼了全身的力气顶住冰山,又把两人从撑开的缝里推了出去。 两人才出去,噼里啪啦的碎冰便砸了下来,把南铭轩彻底埋在了底下。 “铭轩,不,不要,铭轩。” 封揽月又朝着南铭轩的方向爬,不断落下的冰还在继续朝下落着,她哭喊着用双手去挖冰块子。 “不要死,你别死。” 池鱼也喃喃的用手去扒,眼泪早已无法控制地往下掉。 一个笑脸都不曾给过他,甚至都不曾跟他多说过几句话,更不曾叫过他一声,他却用自己的身躯给她挡住了灾难。 “出来,你出来,我不阻止你跟娘亲了,我们一家才团聚啊。” “爹爹。你出来。” 阿鱼嘶哑着嗓子,朝着冰堆里喊。 可任由她怎么喊,里面也没任何反应。 封揽月去抱池鱼,捧住她冒着热气的手,心疼地用嘴去呵热气,池鱼的手都流血了。 “阿鱼。” 故渊跑过来便看见这般模样的池鱼,林昌也赶紧去帮忙挖,身后跟着的人见状早已吓坏了,也赶紧去救人。 “阿渊哥哥,救救爹爹,不能让他死。” 故渊赶紧点头,小丫头这是吓着了。 敖烈从天而降,硕大的身体盘住所有的碎冰,卷着扔出了老远。 南铭轩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下的雪早已被鲜血染红,封揽月喊了一声:“铭轩……”便晕倒了。 第198章 你喊了这个名字一整晚 池鱼从南铭轩屋里终于出来了。 所有人都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尤其是南铭轩身边的副将,铁骨铮铮的汉子硬是红了眼,哽咽着声音问池鱼:“小姐,南将军怎么样了?” 封揽月也捂着胸口,朝着池鱼问道:“铭轩醒了吗?” 封庭和封家三子想问,可看着池鱼疲惫的样子,最后又咽了回去。 池凤鸣也赶了回来,看着池鱼,“阿鱼,他怎么样了?” 知道这次遇险是那男人拼了命救了池鱼,从心底便也接受了他可以做阿鱼的爹爹。 池鱼冲着众人点了点头,“没事了,已经醒了,你们可以进屋去看他了。” 说完,还没来得及等到他人的回应,池鱼便朝着地上栽去。 一直支撑着她的力气全用光了,南铭轩脱离了危险,已经睁开了眼,她好累,好想睡一觉。 池凤鸣接住闺女,府医,军医紧跟着进屋,围了一圈。 故渊的脸都吓白了,坐在榻边一直没肯松池鱼的手。 “殿下,池太守确无大碍,只是累虚脱了,休息休息便没事的。臣已开了滋养的药,一会熬了给抬手服下,睡一觉,第二日便会恢复生龙活虎。” 跪了一地的大夫不断劝故渊,请他也去休息,可他就是不肯,直勾勾的眼里,只看着脸色苍白的池鱼。 他探得她的体温有些高,可这些家伙硬是要说阿鱼没事,他怎么放心得下! 池凤鸣没办法,朝着众人挥手,大家便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故渊一人照看池鱼。 没多会池凤鸣便端了熬好的药进来,温度已经正合适,故渊接过来便能直接喂小丫头,他的一双眼熬得通红,池凤鸣没有多言,看着他给池鱼喂完药,端了碗才出去。 故渊洗净自己,才瑟缩着蜷缩在了池鱼身边,今天的惊险把他也吓坏了,想到小丫头被埋在那些冰堆里,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紧紧地攥着池鱼的手。 可他也终究是个孩子,折腾一天,眼皮有些沉,再次探了她的体温,见已无异常,便闭上了眼。 等故渊再次睁开眼时,小丫头已经醒了,正爬在了被窝里盯着他纤长的睫毛瞧呢。 “阿渊哥哥,你可醒了。” 糯糯的小软音在故渊的耳畔响着,他侧头便看见了她,晨曦的光透进来,打在她的脸颊上,她脸上毛茸茸的细汗毛他都瞧见了,真好,睁眼便能看见她的样子,真好! “阿渊哥哥,谁是骄阳,你喊了这个名字一整晚。” 故渊蹙眉,看着眼前糯糯的小包子一样的小丫头,缓缓坐直了身子,昨晚竟然做梦了,很久没梦见过骄阳了,昨天阿鱼遇险,竟又让他看是梦见骄阳了,他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底的撕疼,在睁眼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我的妹妹,故骄阳。” “哦,原来你还有妹妹哦,名字真好听。” 故渊心底更疼,可不愿意再多说,掩去眼底的悲痛,冲着她点了点头,探上她的额头,看她还有无发热。 探着她的体温正常了,这才下床伺候她穿好衣服。 池鱼见他不愿多说,便也不追着问了,任由他给自己穿衣服。 “对了,阿渊哥哥,冰雕崩塌之事,可查清楚了?” “查了,人为破坏,该是想让前来旅游的南夏或者北苍的人死在这里,然后制造三国矛盾。” “可有抓住凶手?” 故渊摇了摇头,那人隐藏得很深,池鱼暗暗记下了这笔账。 林听雪带着其他婢女早已候在门外了,听见两人谈得差不多了,敲门进来,给两人进行洗漱,今天还有大事呢。 故渊牵着池鱼出门,正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池鱼便看见南铭轩又穿上了他的戎装,见池鱼进来,蹭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望向她。 在坐的全是长辈,即使池鱼已是太守,她还是规矩地给众人行礼问安,等到了南铭轩跟前,她仰着明媚的眸子打量他,可好一会了,池鱼也没动静,南铭轩盯着她的嘴,想听她喊什么,掌心的汗都出来了。 “池鱼,参见爹爹。” 正当所有人也都替南铭轩捏了一把汗时,池鱼的小声音响了起来,她看向南铭轩,嘴角的小梨涡便陷在了嘴角边。 亦如南铭轩嘴角的梨涡。 “嗳,嗳,嗳,好,好,好!” 南铭轩高兴得只差原地跳起来了,他奔到了封揽月的跟前,握住她的双手激动得像个孩子:“阿月,你听见了吗,阿鱼喊我爹爹了。” 封揽月点头,温柔地看着他。 他又跑到了封庭跟前,也握住了封庭的手,“岳父大人,你瞧见了吗,女儿认我了。” 封庭吹了下胡子,有些不想搭理这个疯癫的女婿了。 “池先生,你听见了吗?我也是阿鱼的爹爹了。” 这话听着别扭,可他原本就是池鱼的爹,谁都更改不了的事实,池凤鸣点了点头,显然没他那么高兴,却也不想掩饰眼底的嫉妒。 在所有人跟前都转了一圈,南铭轩才把池鱼抱到了腿上,“阿鱼,爹爹这就要返回军营了,你娘亲便托付给你照顾了,爹爹会常来看你们的,你空闲了,也可以带着你娘亲来看我,但是,最好还是我来,我舍不得你们奔波。” 铁骨铮铮的汉子温柔起来别具一番风味,池鱼看着这般模样的南铭轩倒是有几分可爱呢。 更何况,他把娘亲留下来了。 可转念想到,娘亲应该跟着爹爹在一起,才会更高兴吧,便转身去找封揽月:“娘亲,你跟爹爹一起走吧,这里有我爹爹,还有外公和舅父,阿鱼没事的,阿鱼想你们了便去看你们。” 封揽月怎会不知闺女心思,便走到了南铭轩和池鱼跟前,一家人抱在了一起,“娘只想跟着阿鱼,我昨晚便跟你爹爹商量了,等他空闲时来找咱们。” 阿鱼便没在多说什么。 送走了南铭轩,第一批玄铁剑也运送进了京,转眼已是春回大地,柳枝拖地,乳燕筑巢之季。 指山乡开发的旅游胜地也逐渐拉开了帷幕。 靠山囤而今可不是曾经的荒灾之地,苍州太守的办公地便修建在了靠山囤,而今,从南夏派来的使臣和从西凉派来商谈通商的大臣都已动身而来。 只是,这些人都被安排在苍州,并未往安乐居里引。 故渊的身份特殊,便由池凤鸣带着池鱼,苏归和封庭一同协助前往了苍州。 第199章 调虎离山之计用得甚妙 本以为这次到苍州府是个秘密,没想到竟然受到了夹道相迎。 官道两侧站满了人,大家手捧鲜花热烈欢迎苍州新上任的太守,都说是位年仅三岁的女娃娃,有好事和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珠子等着看热闹。 “娃娃,是城中百姓出来相迎了,你可要下来?” 苏归靠近池鱼的马车,敲了敲。 “好,那就改为骑马。” 池鱼也不扭捏,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她既然做了这苍州太守,便不惧相见。 池凤鸣勒住缰绳,封明阳快马加鞭上来,跟池凤鸣做了调换。 池凤鸣抱着池鱼,放到了马上,可她短腿短脚,哪里又能够得着自己骑马,便翻身上马到了她的身后,把小奶娃圈在了怀中。 封明阳悄悄打量马背上的女孩子,手又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被摸索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糖纸,心下暗自喜悦,能陪她出来这一趟,虽然隔着千山万水,她一路顾不得跟他说一句话,可他仍旧心满意足。 池鱼今日着了桃粉色的窄袖夹袄下配着葱绿色的长裙,乳白色的绣花鞋上绣着小麋鹿,可爱的模样一出来便萌化了一大片人。 尤其她一抿嘴,脸颊两侧的小奶膘白皙嫩滑,看得人只想上去摸一把。 “天呀,这女娃子也太可爱了吧。” “老天爷杀我,这么俊俏的奶娃娃竟然还绝顶聪明,你是老天爷亲闺女吗?” 人群中各种声音不断传出来,池鱼冲着大家挥手。 “明阳哥哥,给大家发糖,发红包。” 她可不光是苍州府的太守,而今还是遍布全国的靠山铺子的幕后掌柜,这见面礼可少不得。 “好!” 封明阳便跳下马车,从马车里往外掏糖果,红包,伙同他人一同向人群之中撒,人们更加雀跃了,都跳起来拍手叫好,一路进城直至到太守府,沿路的人都没断过。 “参见太守大人。” 曹旭带着苍州官员和总兵府一众人早已候在了太守府门前,他们算不得陌生人。 “曹总兵免礼。” 池鱼被池凤鸣抱了下来,她走到曹旭跟前,需得扬着小下巴才能看见高大的汉子。 曹旭便识趣的蹲了下来,这样池鱼看着她才不会累, 围观众人又是一阵唏嘘,都道是这小丫头连总兵大人都收买了。 曹旭可不管众人如何看待,他只遵从本心,是这丫头救了他的闺女,他便应当知恩图报。 “曹总兵,你抱我进去可好。” 池鱼溜圆的杏眸里全是光辉,她张开双臂朝着曹旭说道。 曹旭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还真是机灵友善的小家伙呢。 就这样大伙瞧见了总兵曹旭抱着沧州太守进了太守府。 太守府里早已焕然一新,没了从前陆冀衡在时的奢靡浮夸,曹旭抱着池鱼一路朝着书房走去,有一物,他必须第一时间交给她。 到了书房,只见曹旭把池鱼往凳子上一放,便赶紧去书桌上找东西,没多会,他捧了一个紫檀木的黑匣子过来,递到池鱼跟前:“给,这个重担,本官终于可以卸下来了。” 他交给池鱼的不是其他,正是太守官印。 池鱼打开看了一眼,便交给了立在一侧的苏归。 木林张着手等了半天苏归也没要交给他的意思,便讪讪地缩回了手。 “南夏使臣安排在了南边的驿站,西凉使臣安排在了西边的驿站,咱们虽有意隔绝两方势力碰面,可据我所知,他们已偷偷见过面了。” 此时的苍州府局面复杂,还赶上三国通商即将放开,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池鱼点了点头,他们私下有小动作就对了,没有才让人害怕呢。 “南夏和西凉都派了何人来我苍州商谈?” 曹旭一挥手,便有副官捧上来一本册子。 池鱼接过,看了几页。 南夏来使:南战。南夏战神。 西凉来使:拓跋飞羽,西凉长公主。 池鱼挑眉,倒是重视她,来的可都是重量级人物。 “曹总兵,咱们三日后凤阳楼设宴款待来客。” 苏归和封庭对视一眼,捋了捋胡子。 当天晚上,南西两侧的使馆里便接到了请柬。 “王爷,咱们南夏本不必应邀前来的,南夏盛产焰火,没她苍州这条商路,咱们的财富也收敛不完。” 南战的侍卫恭敬地把请柬递到了南战跟前。 南战没接,蹙起的浓眉上有明显的疑惑,从城门回来后他便一直沉着脸。 “阿珂,今日城门之上,你可注意到池太守身侧的男人?” 阿珂是南战的贴身侍卫,从小跟在南战身边,年纪虽然不大,倒是激灵得很,南战一说,他便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据说是池太守的父亲,名叫池凤鸣。” “池凤鸣!” 南战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脑子里不断闪现着池凤鸣那张熟悉的脸。 西边的驿馆前停了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很有标志性,一看便知道是西凉长公主拓跋飞羽的,这么晚了,看样子是要出去,果不其然,不消片刻,戴着斗笠的女子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远远看去,上了马车的便是西凉长公主。 马车朝着暗夜缓缓而行,几道身影悄然跟去,可就在身影跟去之后,一身黑衣的几人跃入了驿馆之中。 来人身披硕大斗篷,斗篷兜头而下,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长公主果真好计谋,这调虎离山之计用得甚妙。 “过奖了。” 拓跋飞羽斜靠在贵妃榻上,虽已是春天,可早春的夜晚仍旧寒冷,屋里染着炭火,拓跋飞羽的身上只着了一件透明的薄纱,妙曼的身躯在烛火之下泛着若隐若现的光。 男人只看了一眼,便侧过了头,“封庭锻造的玄铁剑削铁如泥,而今,整个禁卫军都已更换完毕,等来日整个北苍大军都换上此等兵器,便是西凉俯首称臣之时。” 拓跋飞羽勾唇一笑,“你在吓唬人家,人家只是一个弱小女子,又哪里懂得什么国家大事。” 她有一双勾人的妖媚狐狸眼,眼尾向前,她眯眼笑着看人时,带着夺人心魄的美。 男人听拓跋飞羽这般说,猛地转过了身,几步便到了她的跟前,俯身掐住了她的下巴,盯着她那双美眸,良久之后便倾身而下,扯掉了拓跋飞羽的薄纱。 天将亮时,西侧医馆的后门闪出一道黑影,黑影很快融入了夜色里。 * 凤阳楼今日被沧州太守包场了,宴请南夏,西凉使臣。 张灯结彩,凤阳楼不愧为苍州最大酒楼,里面不仅装修豪华,更是歌舞风流。 候在外边的侍从已经在引着来宾朝着池鱼这边走,小丫头来得很早,早已在整个楼里转了几圈,此刻已百无聊赖地把自己挂在了太师椅上。 “太守大人,南夏战王爷到了。” 有人进来禀告。 池鱼这才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道了声:“请。” 南战听着奶声奶气的小软音,心底一乐,这北仓皇帝有意思,竟然推一个三岁女娃娃来做这苍州太守。 掀袍而入,池鱼便看见了高大的男子儒雅的笑容,男子得有阿渊哥哥便宜爹爹那么个岁数了,据说还是南夏的战神,可看着眼前的男人身上毫无戾气,反倒有几分儒雅,就跟苏爷爷一样,像是会吟诗作画之人。 池鱼跳下来,朝着南战行了一礼,“给战王爷请安。” “哎呦,池太守可使不得。” 南战一跃上前,拦住了池鱼要行拜的身子,一双深眸笑意盈盈。 池鱼便也作罢,摆手请南战朝着左手边而坐。 落座后,南战朝着阿珂摆手,阿珂捧着楠木匣子上前来,低头递到了南战跟前,他一手托过,又起身朝着池鱼道:“此乃我偶然所得,名为白玉九连环,我是老了,至今未能解开,今日赠与池太守,望有朝一日能解解烦闷。” 池凤鸣和池鱼对视一眼,池凤鸣便朝着南战走去。 “谢南王爷。” 淳厚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沉着,池凤鸣虽然并无官职,可这么在南战跟前一站,并未有任何自卑,从容的面容上反倒有一丝尊贵。 放大在眼前的脸让南战的心乱了几分,甚至托着木匣子的手都有些颤抖,还是池凤鸣激灵,在盒子差点歪倒之时,稳稳地接住了,他这才抬眸去看南战。 黝黑的眸子里藏着冰冷的锐利,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子甚至紧抿的嘴唇都跟南夏皇宫里那位太像了,他想多看几眼,又觉太过失礼,赶紧掩了眼底的急迫,压下心底的疑问,抱拳朝着池凤鸣行了一礼,“多谢。” 池凤鸣只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池鱼身边,打开匣子让池鱼看了看,见她点了头才合上,然后站在了她的身边。 封庭和苏归到来时一下子热闹起来,两人还是亦如从前总是爱拌上几句嘴,此时,正在为楼下哪位姑娘的舞姿更妙曼而争论不休。 推门进来时发现南战已经到了,两人端了起来,跟南战见礼,南战薄唇勾起,都倒是北苍人团结,还真是如此。 几人落座,一阵香风随着侍卫的脚步声传到了包房里,池鱼知道该是拓跋飞羽到了。 “太守大人,西凉拓跋飞羽长公主驾到。” “请。” 池鱼亦如方才,并未起身,声音也并因为拓跋飞羽是公主而十分热烈。 叮当环佩,拓跋飞羽衣衫飘逸,薄薄的红纱下只着了裹胸和同色薄裙,同色的绣花鞋,脚腕处还系着红色的绳子,绳子上挂着一把小锁。 这拓跋飞羽果真衬得起着红色,若是常人,这身打扮只会显得艳俗,而所有的都堆积到她身上时,反倒衬得她肌肤雪白,宛如一朵红莲花,妖而不媚。 “太守妹妹,我可是来迟了。” 她的嗓音也不错。 池鱼这才起身,朝着拓跋飞羽走来。 “你这娃娃还真是精致,这若是配上我的火山桃花簪还真真把我都给比下去了呢。” 拓跋飞羽的性子倒是跟她的衣着一般火辣。 她说着已经抱起池鱼,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那把火山桃花簪来,没等池鱼拒绝,已经斜插到了池鱼的发间。 “都来瞧瞧,这娃娃是不是更加光彩夺目了。” 拓跋飞羽把池鱼举起来朝着众人的方向推。 大家都捏了一把汗,尤其封明阳已经把手里的剑紧紧的握了起来,倘若那女人再有过分的动作,他不怕让她血溅当场,哪怕她是什么长公主也不行。 不过,大家却也都无法反驳拓跋飞羽的话,池鱼发间的桃花簪的确流光溢彩,把池鱼的小脸上衬托出一层层的光晕,无形之中竟然多了几分神秘之色。 池鱼摸了摸发间,冲着拓跋飞羽一笑,小奶膘一陷,两个酒窝就出现了,晶亮的眸子里倒影着拓跋飞羽的样子,她紧紧的盯着她眼睛里的自己,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般模样。 “谢谢拓跋姐姐。” 她既喊了她妹妹,她便也叫她一声姐姐,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 拓跋飞羽哈哈一笑,刚要把池鱼抛起来,便看见了已经朝着她走来的两个男人。 离得她最近的是瑞王封庭身边的一个稚气未退的男子,远远瞧着模样,也就十二三岁,他手里握着剑,做着随时拔剑的准备,他之后紧步而来的是池鱼的爹爹,她认得,叫池凤鸣。 扬唇一笑,她把池鱼还是高高的抛起后,旋转一圈后把池鱼又稳稳的接住了。 “喏,完璧归赵,给你。” 拓跋飞羽把池鱼递到了已经飞奔而来的封明阳跟前。 可话音才落,她竟然脱口而出:“明阳!” 封明阳接过池鱼,先上下打量,见她无异样,这才定睛去看眼前的女人。 女人穿着自然是西凉的衣着,一看便跟北苍女子有区别,可他看了又看,不记得自己曾见过她。 “长公主。” 即便不认识这张脸,他也是知道她是拓跋飞羽。 拓跋飞羽的眸子里明显有了泪花,早已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笑容,柳眉轻蹙,不敢置信的咬住了薄唇,她不敢再轻易出口,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封明阳。 池鱼眯眼,方才她可是听的清楚,拓跋飞羽喊了明阳,而且她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那份惊喜和不敢置信无法掩藏,她认识明阳哥哥? 第200章 好家伙,不要爹,要个孩子总可以吧! 太守府,书房内,池鱼沉着一张脸。 封庭,苏归,池凤鸣分坐在两侧,都安静的没说话,从宴会回来,他们就看出了池鱼有心事。 今日宴会之前发生的小插曲,他们也都看在眼里,虽然不说,可也埋下了一个疙瘩,势必要尽快去查探一番的。 “娃娃,苍州的局势一向复杂,或许,也没你想的那么坏。” 苏归想安慰小娃娃几句,看着她这样,他心里难受。 池鱼抬眸,水灵灵的大眼睛瞥向池凤鸣,今日除了拓跋飞羽有异常,就连久经沙场的战王爷眼底都有压抑不住的情绪,他看向爹爹的眼光太过灼热。 “爹爹,你可认识南战?” 池凤鸣蹙着眉头摇头,他连苍州府都没出过,又怎会认识异国手握兵权的王爷。 封庭和苏归也看向池凤鸣,其实他二人也是注意到南战的异常的,都是混迹朝廷的老油条了,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今日,南王爷看你的眼神不对。” 还是封庭开了口,等着让苏归那老匹夫张嘴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为何?” 池凤鸣眉头又紧了三分。 封庭摇摇头,池凤鸣便又去看苏归,苏归也摇头,他便只能去看池鱼。 可池鱼也只摇头,若是能知道了,她便不用这般忧愁了,她真担心他们会暗地里算计爹爹。 池凤鸣的拳头在暗处捏的死紧,有事冲他可以,但别想伤害他的闺女。 * 西驿馆内,拓跋飞羽被人狠狠推倒在软塌上,男子罩着兜头的黑衣,动作粗鲁地撕扯拓跋飞羽的衣衫,她并没反抗,眯着一双妩媚的猫眸,看着眼前男人几度发狂。 “别忘了,你哥哥还需得我的药续命呢,别跟我玩花样。今日宴会上那小子是谁?” 男人的声音阴沉粗嘎,显然用的不是真声。 露在外边的一双眸子里染着血丝,眼底有想要弑杀的狠戾。 拓跋飞羽本还带着笑容的脸,听见他问那人,便没收住,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想到露出了破绽,又赶紧换上笑容,纤纤玉臂攀上男人的脖子,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勾住男人的腰,“怎么?吃醋?只容得下我的眼里有你?可你都要了人家几次了,人家连你的真容都不曾见过,我这人,你清楚,最是喜爱模样清俊的小生,不过,你若是不喜欢我这样,往后我再不看别人。” 娇软的红唇已经贴在了男人的耳畔,呵出的热气撩拨着他。 可男人显然自控力极好,明明都有了反应,却不上拓拔飞羽的当,反手把她挂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拽了下来,掐住了她的下巴:“据我所知,西凉三年前那场内乱里,太子拓跋明阳生死未卜。” 拓跋飞羽的瞳孔猛地一缩,这男人当真可只手遮天,今日的宴会上竟然都有他的人? 会是谁? 她的脑海里迅速地过了一遍今日宴会之上的人,能成为他的人可太多了,不由得一阵恶寒,他的野心昭然若揭。 掐着拓跋飞羽的手更加用力,指甲都陷入了她的肉里,男人哈哈大笑几声,他喜欢看她畏惧的样子,这比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求欢更让他兴奋,他俯身朝着拓跋飞羽压去。 窗外一道黑影轻闪,像一阵风刮过,男人的死士,拓跋飞羽的暗卫都不曾发现,可他们的对话悉数被她听去。 这边再说南侧驿馆,里面的戒备亦如西侧驿馆,密不透风,南战坐在书桌前,屈指在案几上轻轻敲着,阿珂跟了他二十年了,自然清楚他每个小动作都说明了什么,此时的战王爷心绪不宁。 阿珂把沏好的茶轻轻放在了他的手边,南战的目光落在瓷白的茶盏上,里面是他最喜欢的大红袍,可他连端起来的欲望都没有,满脑子里都是池凤鸣那张脸。 “王爷,您别想了,回来这么久了,您饭不吃,茶不思的,到底是因何呀?” 阿珂都要跳脚了。 南战抬眸看向阿珂,刚要开口说话,又朝着门口看去,尽管整个驿站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这也毕竟是在北苍,该有的小心,他还需得有,便用茶水沾了,在桌上写下了“荣庆五年。” 阿珂看着荣庆五年四个大字,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荣庆五年他才出生,难道王爷今日思虑之事跟自己的生辰有关?不觉脸红起来,“王爷何必如此愁烦,今年阿珂生辰虽不在南夏,可还要在王爷身边便足矣,阿珂可不讲什么牌面的,有王爷对阿珂的心就好。” 南战扶额,满脸黑线,他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就养出了这样的一个憨憨。 无奈地挥了挥手一时阿珂下去。 阿珂摸摸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出去了。 他探着脑袋朝着里面又留恋地张望一会,见南战不再看自己,便讪讪地关上了房门,嘴里不断念叨着:“荣庆五年,这一年除了是自己的生辰,还有别的事情发生么?” 实在想不出来,阿珂便摇着头走了,他走后,树梢轻晃,有东西隐入了暗夜里。 “太子拓跋明阳?” “荣庆五年?” 赤丹钻进了池鱼的被窝里,把今晚探听到的消息提炼了重点告诉她。 “你可有办法把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给阿渊哥哥?” 池鱼双眸晶亮,他们防备得再好也不会料到去探听消息的会是一只鸟。 赤丹为难的点头,最快的消息传递法她自然是有的,可动用此法,需得跟敖烈建立联系,她还没做好与他互通的准备呢。 可阿鱼急切的样子她看着又不忍! 便只能应下来。 池鱼挼挼了她的小脑袋,捧着她的头在她的脑袋上嘬了一口。 赤丹便飞到桌子上盘腿坐好,然后闭起了眼睛。 当她的神识进入到敖烈的领地时,敖烈激动得都不会说话了,赶紧去看身上的衣服有无褶皱,头发是否散乱,脑子里清晰的响完赤丹要说的话,他刚要挽留,想要一诉衷肠,赤丹却消失不见了。 耷拉下去的黑龙脑袋上闪烁着生无可恋的两只大眼睛。 他气恼又无奈的胡噜一把自己的脸,闪身去了故渊的住处。 故渊记下小丫头的话,待敖烈走后便紧急召了林昌和几个暗卫进来。 * 三国通商的磋商今日正式拉开了帷幕,太守府的聚雅堂里南战,拓跋飞羽,苏归,封庭都到齐了,大家相互见礼后便落在了座位上,等着池鱼这个东道主打开话匣子。 池鱼轻呷一口池凤鸣给她泡的水,甜丝丝的味道一下子便充斥了满嘴,她餍足地眯起了眸子,本就一脸小奶膘,此时就跟猫在太阳底下晒困了,慵懒地眯起眼要打瞌睡一样,光这样看着便能萌化了人心。 大家也都不急,等着她。 “那咱们先来聊聊这次通商彼此需要遵守的准则吧,我先说下,此次我北仓只允许开放苍州府辖区,可开放后,诸位不得在我苍州进行不动产买卖,农田买卖,不设置官方驿馆,交易所使用货币皆以所属地为准,贵国能留下我北仓多少财富,便需得看贵国货物吸引力了。” 池鱼此话一出,拓拔飞羽的脸色果真不好看了,南夏和北仓皆属物产丰富之国,即便是这小小苍州府可也比西凉的京都富饶,她能想到的便是自家漫山遍野的牛羊骏马,还有那些马奶茶。 南战则挑了挑眉,南夏有三国都没有的独一份的焰火,光这一点,他有自信,通商后能让南夏的经济飞跃而起,便也不开口,等着让拓跋飞羽先说。 拓跋飞羽潋滟一笑,“我西凉虽无绚丽焰火,也无茶树丝绸,可我西凉战马日行千里,又岂是轻易能得的?” 池鱼和南战都一齐看向拓跋飞羽,西凉骏马的确难得,她一出口便掐住了他们的咽喉。 南战一时无语,池鱼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跟苏归和封庭无声对视。 两人都暗暗摇头,他们也没料到拓跋飞羽会拿出这般杀手锏。 池鱼思虑片刻后,嘴角的梨涡深陷,她甜糯糯的喊了声,“拓跋姐姐,倘若我方不要骏马只要配种呢?” 在场的所有人均是一愣,好家伙,不要爹,要个孩子总可以吧! 拓跋飞羽的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地看向池鱼,这小家伙有点意思。 思量过后,拓跋飞羽还是没立刻答应,磋商便先告一段落。 待南战和拓跋飞羽走后,封庭一把把池鱼抱起来举过了头顶,“小家伙,你人不大,主意到是大呀,怎么想到以物,以币换取跟西凉战马配种的主意的呀!” 池鱼被高高抛起来,又稳稳落进了外公宽厚的怀抱里,她抬头,明眸皓齿,“若真要她战马,她一口回绝,况且,那战马从小在西凉长大若真的到了北苍不也见得能适应这里,倒不如引了战马的种子,跟咱本地的良驹结合,生产出适合咱本地的战马,这样,兴许将来的小马能比西凉战马更优秀呢。” 苏归也捋着发白的胡须连连点头。 没等到第二天,故明兰的书桌上便收到了第一轮磋商的结果。 “瞧瞧,朕的这步险棋还真是下对了,这小丫头就是一个鬼精灵。” 故明兰眉开眼笑的朝着德福说了声。 德福弓着腰,他自然也高兴,早已看出那小丫头非池中之物,将来毕竟会飞黄腾达呢。 端妃木清音听着里面的声音,掩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暗夜袭来,一切归于沉静,漆黑的夜色里,伸手不见五指,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飘落下来,池鱼的屋子里燃着的碳火很是旺盛,池凤鸣生怕冻着了她。 见她睡下,悄悄掩了房门。 “阿鱼,有阿渊的消息。” 池凤鸣才走不多时,赤丹便从池鱼的小包包里飞了出来,落到了她的枕头上。 迷迷糊糊的池鱼被赤丹叫醒,有些懵。 “阿渊哥哥来了吗?” “不是,是敖烈传来了阿渊给的消息。” “是敖烈爷爷来了吗?” 池鱼像是故意打岔,完全答非所问。 赤丹无奈的仰头倒在了她的身上,四仰八叉的仰望着屋顶。 敖烈的神识看着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眼里全是温柔。 “你的敖烈爷爷带来了你的阿渊哥哥的消息。” 赤丹说着拗口的话,反正池鱼此刻也不清醒。 “哦,阿渊哥哥还真是迅速。” 赤丹腾的从她身上起来,滴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这次你倒是听明白了?” “嗯。” “那你还跟我绕圈子。” 赤丹皱起小眉头,坐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不绕弯子,我的敖烈爷爷怎么多看你一会呀。” 池鱼一笑,赶紧躲开,生怕此话一处,赤丹要飞来打她。 赤丹闭眼把敖烈的神识逼出了自己的意识里,这小家伙这是讨打。 她忽闪了几下翅膀,终究舍不得伤她分毫,只能无奈的摊在了她的身旁。 “好了,我错了,以后不打趣你了,等有机会了,你可要仔细的给我讲讲你跟敖烈爷爷的故事。” 那是一个久远的故事,如果要讲,她还真的从尘封的记忆里好好的翻一番,可此时,不是回忆从前的时候,赤丹正色,盯着池鱼,“那两个问题有答案了。” 池鱼也敛了笑容,正色看向赤丹。 “太子拓跋明阳?拓跋明阳是当今西凉皇帝的弟弟,三年前西凉皇帝拓跋寒起兵造反,战乱中十岁的拓跋明阳重伤出逃,生死不知。那日,拓跋飞羽看见封明阳叫出了‘明阳’怕不是巧合,封明阳本就是瑞王捡回来的孩子,当初捡回来时浑身是伤,奄奄一息,救回来后一直不说话,都以为他是一个哑巴,却在一年前开口了,若是没猜错,这个封明阳怕便是失踪的前太子拓跋明阳。” 赤丹一口气把拓跋明阳的事情讲完了,讲的她都口干舌燥,她扑棱着翅膀到了桌上,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给自己。 池鱼眯着眼,想着一见到她就笑的封明阳,她觉得他没有失去记忆,这件事怕明日需得先跟外公聊聊了,堂堂瑞王,竟然收养着敌国的前太子,这件事情需得谨慎处理。 “哪荣庆五年又需何解?” 池鱼望向赤丹,赤丹也正在看着她,她在思索着用词,想着怎么能不吓着她。 第201章 养不熟的畜牲! 池鱼见赤丹有些筹措便知不好。 她正了色,看向赤丹,“有事别满我,荣庆五年,果真跟我爹爹有关吗?” 赤丹没敢点头,她不确定到底跟池鱼爹爹有无关系,“荣庆五年,南夏皇帝荣珏嫡长子在四岁时跟随皇后外出游玩,谁知竟然走丢,找到人时,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只有随身玉佩能证明身份,虽也暗中查找多年,却一无所获,帝后伤心,从此,南夏皇宫,除了南贵妃膝下二皇子,再无其他子嗣。” 赤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池鱼的脸色,聪明如她,她话说到这个份上,想必她也能猜出一二来了,可谁都证明不了池凤鸣便是荣珏嫡长子,毕竟当年都已宣告死亡了。 池鱼的眉头紧锁着,“那阿渊哥哥的意思呢?” “静观其变。” 池鱼可坐不住,“那南贵妃跟南战是何关系?” “兄妹!” 池鱼蹭的站了起来,若真的证实了爹爹跟南夏皇帝有关,南战岂不是会把爹爹当成眼中钉?毕竟他的外甥可是唯一储君人选,这无上帝位可容不得别人横插一! 再无睡意,池鱼在屋里来回走动,直到天边有了微亮,她披了衣服急急朝着封庭的院子里走。 封庭是被封明阳叫醒的,池鱼进屋时拉了封明阳一同进来。 穿戴整体的封庭端坐在中央,看着一同进来的两人,眼眸微眯,他的宝贝外孙女怎么看着很是疲惫,像是一夜未眠,“阿鱼,过来,外公抱。” 封庭忍不住张开双臂,让池鱼过来。 池鱼也不扭捏到了封庭身边,被他大掌一捞,便坐到了他的腿上,靠着他宽阔的胸膛,池鱼这才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出何事了?” 敏锐的封庭不会感受不到池鱼的异常。 池鱼深吸了口气,从封庭的胸膛里抬起头来,紧紧盯住了封明阳,“明阳哥哥,阿鱼自诩待你不薄,认你为兄长,西凉当朝高位之人残暴好战,西凉百姓多有流离失所,你真不曾想要回去?” 封明阳一怔,瞳孔迅速收缩,不敢置信的看向封庭怀里缩着的小人。 他浑身都在颤栗。 封庭也是一怔,回过味来后眼底蕴起了杀意,他盯着封明阳的眸子里已经染了血红。 “阿鱼……” 封明阳颤抖着声音叫池鱼,他想要靠近她几分,他不想看见她眼中对自己的疏离。 “明阳哥哥,我只问你,你可是西凉二皇子拓跋明阳?” 小奶音软呼呼的,本该带着甜蜜,可此刻,听上去却有三分薄凉。 封明阳还在筹措要怎么回答,池鱼便叹了口气,“你隐在我外公身边,我外公乃镇守西凉边境之人,我很难不去怀疑你别有用心。” 封明阳颓然一跪,朝着封庭赶紧磕头,待在瑞王身边三年,他可没干过一件对瑞王,对北苍不利之事,当年若没有瑞王,他早已被野狼啃食了。 “那你说,你到底是不是西凉二皇子?” 封庭眼神复杂,虽然只养了这家伙三年,可他看得出来,这孩子从未有过害他之心。 封明阳点了点头。 “亲眼看着兄长杀了父皇母后,他的利剑穿过我的身体,不带任何犹豫,我们与他,都是阻碍,我本也无心那个位置,是他太着急罢了。” 池鱼朝着封庭点了点头,封庭便把她放到了地上,池鱼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封明阳跟前,一把抱住了他颤抖的身子,“明阳哥哥,不是你的错,我也从未怀疑过你对外公的用心,刚才只是为了迫你说出真像而已。” 她娇软的小身躯就这样贴住了封明阳颤抖冰凉的身体,一下子,仿佛世间再无任何让他害怕之事,三年前醒来后他彷徨了两年,一句话都不说,像个行尸走肉的游魂,说来也巧,封庭竟然便给他取了名字叫:封明阳,听着明阳二字,他感觉自己的父王又活了。 再后来,见到池鱼,她对他的好更加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 “明阳哥哥,可愿意跟长公主相认?” 封明阳的眼里已经有水汽浮动,何曾不想? 他曾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死透了,可见到拓跋飞羽时,那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清楚的告诉了他,他对亲情的渴望,看着姐姐失神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了他的名字,他岂能不动容? 天知道那个时候,他都把自己的掌心掐流血了! 他点点头,算是回答了池鱼的问题。 “长公主看似风光,实则生活在水生火热里,你可知道,有一黑衣人整夜蹂躏欺辱与她?” 池鱼也不隐瞒,驿馆里的事哪里能瞒得住她的眼睛。 封明阳不敢置信的瞪着一双血眸看着池鱼。 池鱼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她可是西凉长公主,当今皇上的亲妹妹。” 封明阳咬碎了一口牙齿,嘴巴里全是猩红,倘若池鱼说的是真的,那姐姐的日子? “西凉而今可不比当年,拓跋寒生性好战,奈何国库亏损,而今,想要稳定军心,必然想要再次侵犯北苍,所以,长公主便成了拉拢有心之人的工具。” “那黑衣人是谁?” 封明阳的眼里也全是杀意。 池鱼却摇了摇头,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那人进出驿馆,甚至潜会住处也从未曾摘下过兜头罩着的黑衣。 “或许,长公主可以给你答案,你可想见她?” 封明阳看向池鱼,见姐姐是不是太奢望了? 可在小丫头软糯的声音里他竟然生出了妄想之心。 “外公,可有办法让明阳哥哥与长公主想见?” 池鱼看向封庭。 封庭已展开了眉头,他缓缓点了点头。 当天中午,拓跋飞羽才退了外衫躺入帐中,身下床板便发出了咚咚咚的敲击声。 屋内并无他人,拓跋飞羽一骨碌从床上下来,抽了悬在墙上的宝剑,她并未喊人,而是迈着步子朝床榻再次靠近,生在深宫之中,会三两下功夫傍身并不稀奇,更何况,西凉女子更是性情泼辣好动,很多女子都是整日里长在马背上的。 她才靠近,床板被猛地顶开了。 她一把露着寒芒的剑便刺了过去。 剑锋锋利,堪堪从封明阳的脖子处擦过,甚至,他躲闪不及,刀锋还是破了他的皮肉,血珠一下子滚落下来,她的剑尖便抵住了他的喉咙。 “皇姐。” 封明阳叫出了三年来不知多少次出现在他梦里的姐姐。 拓跋飞羽一愣,手下的力道手不及,还要朝着封明阳的喉间刺,却见这傻小子只看着她笑也不躲闪,便卸了全身的力气去阻止剑气,可还是刚才出手太快,那剑锋都收不急,她便用另一只玉手直接徒手去握,剑身很快没入五指的皮肉,她的掌心亦如方才封明阳的,血珠四起。 “松开!” 封明阳见她掌中之血,赶忙抬手挥掉她手中宝剑。 “手不要了吗?” “它方才伤了你,不要也罢。” 拓跋飞羽明媚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可唇角却扬起高高的弧度,她不想让弟弟看见她的难过。 封明阳一把搂过了拓跋飞羽的肩膀,头埋在了她的肩头,“皇姐怎么能这么傻。” 拓跋飞羽哪里肯回答他这样的问题来浪费时间,赶紧捧了他的脸,仔仔细细的去看,三年了,她从未有一天承认过拓跋明阳已死,而今她的执念成真了,她的嫡亲弟弟果真还活在人世! “你果真早已认出我了,为何才跟我相认,明阳,我带你会西凉。” 拓跋飞羽的声音满是激动,她颤着羽睫,羽睫上沾着水汽。 封明阳抬手擦去姐姐眼里的泪,“姐,我回不去了。” “皇姐能保护你,相信皇姐。” 拓跋飞羽不肯死心拉着封明阳的手,既然找到他了,她断没有再次松手的道理。 见二人陷入僵局,池鱼轻声咳嗽一声。 封明阳这才赶紧把拓跋飞羽轻轻推开,朝着床边走去,把床板往上提了提,“阿鱼,快上来。” 池鱼的小脑袋便露了出来,窝在里面的滋味当真不好受,她本不想跟来的,可奈何拗不过封明阳,只能随着他入了地道。 拓跋飞羽瞪着一双猫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全是震惊。 苍州太守竟然跟来了! “拓跋姐姐,这几日可安好?” “好,很好!” 拓跋飞羽干巴巴的应着脑子里全是浆糊了,完全没想到这傻弟弟竟然带着外人来跟她相认,带来的还是能要了他们命的人。 见拓跋飞羽有些警惕,池鱼也不多耽误功夫,这驿馆里的眼线可多着呢,“拓跋姐姐,我们想助你脱离苦海,你可愿意?” 拓跋飞羽一愣,她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蹙起的柳眉上没有掩饰住的哀愁便散了出来,她呆呆的看向池鱼,“你说什么?你可助我?” 池鱼便点点头。 可拓跋飞羽却无奈笑笑,“没用的,谁都救不了我,那人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更何况,拓跋寒也需要那人……” 她的话没全部说完,猛地转头看向封明阳,或许不是没可能,而今,前太子拓跋明阳还活着,那么,西凉便还有救。 “你想让我怎么做?” 她收回眸光,看向池鱼。 池鱼便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同意,只是,事成之后,你还需得助我皇弟登上皇位。” 拓跋飞羽点头之后,看着池鱼。 池鱼笑笑,她不看拓跋飞羽,只看向封明阳,她自然知道西凉若是能由封明阳来做皇帝,两国战事便可完全停止,得力的还是两国百姓。 “阿鱼,我……” “明阳哥哥,你不必着急回答,明日让长公主想办法送你回西凉去看看吧,我只给你五日时间思考,回来后给我答案。” 池鱼打断了封明阳的话,做不做西凉皇帝自然由他自己说了算,而今的西凉在拓跋寒的统治下百姓到底受的何等苦,她认为他该亲眼去看看。 拓跋飞羽的眸子里燃起希望和崇拜,她朝着池鱼郑重的行了一礼。 两人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原来苍州府的地下竟然有这样四通八达的暗道。 瑞王是北苍唯一的异姓王,瑞王府能一直长盛不衰果真是有道理的。 暂时解决了封明阳的事,池鱼的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尤其那神秘的黑衣人,他总觉得那人的目的并不是仅仅要搅黄这次商谈。 “来人,散布下去,太守池鱼昨夜染了风寒,而今高热不退,暂时不处理商务。” “喏。” 来人领命后急匆匆出去了。 池鱼需得休息几日才能给封明阳争取时间,不然,原定的今日下去三方再次磋商,这次便该有个定论了,在不确定封明阳的决定时,她想先按兵不动。 “哦,她竟然生病了?” 黑衣人把玩着手里的一只黑猫,许是捋的狠了,黑猫尖叫一声抬起爪子挠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男人看着白皙的肌肤上一道长长的口子不断往外瘆着鲜血,他捏住黑猫的后颈,大掌一紧,刚才还喘息的黑猫立刻便蹬直了腿。 “养不熟的畜牲!” 他把黑猫扔到了地上,把渗血的手背放在唇边吸吮起来。 带着面具的佝偻身躯在见到黑猫的惨状后,明显的瑟缩了几下,“回吧,继续监视,那东西尽快弄到手。” “是!” 佝偻身躯倒着退出了男人的房间。 有人进来清理了黑猫的尸体,随即另一人进来,恭敬的朝着黑衣人行礼,“那小畜生果真是病了吗?” “有进近出出的婢子在熬药,看着不像是假的,可那丫头诡计多端,着实不好猜她是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这人说的倒是中肯,不似方才来人。 黑衣人抬眸,只露出一双眼的罩子里透着阵阵森寒,“那东西何时能到手?” 男人靠了上来,把这人吓了一跳,他不敢后退,只颤抖着声音道:“东西已到手,可不只因何他没跟您说,小的也恐生变,在思索着怎么拿到自己手上呢。” 说话的男人也看不见脸,可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大颗的冷汗从面具下往下掉。 “好,知道该干什么就好。还有,也该给南夏战王和那姓池的加把火了。” “是,小的明白!” 这人也是倒退着恭敬出了男人屋子的,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男人百无聊懒,这才又想到了驿馆里的拓跋飞羽。 “确定他们两人都出了太守府,又先后回来了?” 池鱼拨弄几下肩膀上的赤丹,赤丹啄了啄她做怪的小手,“确定,而且那人的住处也已锁定。” 第202章 圈钱! 太守府闭门谢客,就连曹旭和陆无双来访都被挡在了门外,那人才堪堪算是相信了池鱼真病了。 这一病当真耽搁了四五日。 带封明阳回来时,眼里已没了往昔的光亮,颓废的不像样子。 池鱼心疼地看着他,“明阳哥哥,可需要先休息几日?” 封明阳双目无神的看着池鱼,他还有可以休息的日子吗?西凉的百姓早已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了。 “阿鱼,你可帮我夺回帝位?” 封明阳嘶哑着声音,扳起她的肩膀。 池鱼满脸关怀,就知道他见过西凉现状后会做出这般选择。 “好。明阳哥哥有颗仁义之心实乃西凉百姓之福。” 池鱼说完这些,两人再无言语,片刻之后,封明阳晕死在了池鱼的肩头。 翌日,三方商谈重新提上日程。 拓跋飞羽端坐在聚雅堂,今日的一身衣衫倒是庄重,穿了北苍石榴红的绣金绡纱长裙,把该遮的皮肉全都包裹住了,一头乌黑秀发挽了飞仙髻。 池鱼看着此时的拓跋飞羽只觉得眼前一亮,真真是一个难得的大美人。 南战长眉入鬓,看了几眼拓跋飞羽,倒是不知道她这身打扮是所谓何意。 池鱼皮笑肉不笑,抬了抬手,封明阳便捧着先前南战送来的楠木匣子到了她跟前,她接过,跳下凳子走到了南战跟前,把匣子打开,白玉雕成九连环便被池鱼拿在了手里:“南王爷的此宝贝,却未曾破解,想来也是遗憾,池鱼玩给你看看吧。” 说着,便双手摆弄起来,不消片刻,连成一气的九连环便被池鱼给拆解出来。 南战自是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南夏举国都不曾有人破解,而今,被一个三岁娃娃片刻功夫给玩明白了,早知池鱼聪明,却不知竟如此聪慧。 “池太守若真有大智慧呀。” 池鱼笑笑,又把九连环重新收回到了匣子里。 “我只是不想让战王爷留有遗憾罢了。” 池鱼盯着南战的表情,果真看见他的眸子很隐蔽地缩了几下。 这几日,苍州府暗地里吹出一阵风,说的是南夏南战将军,此次前来苍州不光是来商谈通商,更是来寻找南夏帝后十六年前丢失的嫡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从彼此的表情里寻出端倪。 “此物即已被池太守破解,便算不得宝贝了,本王必会再寻一物给池太守。” 南战先收回了眸光,他已确定苍州府里传出来的消息并非池鱼所为,且她已经发现了他在暗中打探池凤鸣的事情。 今日的商谈和谐得很,很快三方便达成了协议,通商文牒由苏归拟定好以后加盖了三方的官印,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听闻从苍州府一路通往靠山囤修建了很多可供游玩休憩之地,不知,我可有眼福先睹为快。” 拓跋飞羽兴致盎然地提出建议,此次三国通商,最大的亮点便是这次的旅游项目。 池鱼笑着点头做了正式邀约。 南战自是不会被落下,几人商定三日后便开拔前往靠山囤。 “朕不信阿渊会做出如此行径。” 故明兰把几张文书狠狠摔在了地上。 德福弓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他也猜想故渊殿下自不会做这般卖国求荣之事,毕竟皇后娘娘还在宫中呢,他即使再恨皇上,也必不会联合他人造反。 “你别不信,这割地的协议上加盖的可是沧州太守的官印,这官印可有假?” 需是自己的表情流露得太多,故明兰朝着德福失控地吼了一声。 “传宰相进宫。” 德福瞳仁狠狠一缩,皇帝这是要舍弃殿下了吗? 很快木傲洋便进了宫,在故明兰的书房内一待便是一夜。 第二日,木傲洋头重脚轻地从御书房出来,虽已疲惫不堪,可眼里全是得意,他手里的这道密旨再保宰相府百年昌盛足矣,遂昂首挺胸朝着端妃的住处走去。 苍州府,一行人约定的时间到了,齐刷刷地在城门外聚集。 几场雨过后,春回大地,暖意融融,万物复苏,沿路的丁香,桃花开得满眼可见。 池鱼和拓跋飞羽同乘一辆马车,马车的帘子被高高的挂起,拓跋飞羽的脑袋一个劲地往外探,若不是这身长裙束缚了手脚,她早已要求骑马前行了,这般美好的景色,辜负了岂不是一大憾事? 可奈何,她想留下一个贤良淑德的名声在北苍,便只能压着性子。 “这般的风景在我西凉可是见不到的,西凉一半的年月里都被白雪覆盖,也难怪我父兄觊觎北苍的富庶,这般景物放在谁的眼里也拔不出来。” 拓跋飞羽感慨起来,池鱼便笑而不语,能在她跟前敞开心扉说这些话,她是已把她当做自己人了。 她也学着她的样子,探头去看沿路的风景。 经过一处油菜花地,白墙黛瓦被包拢在里面,拓跋飞羽再也耐不住了,吵嚷着非要下来。 前行的队伍便停了下来,池鱼瞧着南战也是满眼惊喜,便知他们喜欢这里。 “在这里,那些村民和白墙黛瓦只是陪衬,这满山的油菜花才是主角,可若只是把自己置身在那花海里是领略不到那份壮观的,需得乘坐上木鹊飞上高处,瞧见了它的全貌,方可见识到它的美。”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着池鱼看来,她掩唇而笑,这下露馅了。 “外公真聪明,这便是出了苍州府的踏春第一站了。” “这果真是小丫头的手笔。” 苏归也很是惊讶,心下早已按奈不住,想要飞到高处去领略一番这奇妙的美景了。 一行人便朝着村里走去,古朴的村落里人们热情地出来相迎,街道旁有摆出来的一些农家吃食,山货供出来游玩的欣赏采买。 被村长领到一处空阔的院子里,池鱼指着停在院子里的一些木头大鸟,说道:“诸位可有胆量让木鹊带你们上天去看看?” 她满眼晶亮。 拓跋飞羽早已安奈不住,撸了袖子就要上前。 南战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这般奇巧的玩意竟然能上天?他禁不住抬腿上前,抚摸着高大的木头鸟,心下暗惊,这只是用来载人上天观景的,若是应用在战场之上,岂不是能轻易飞跃了敌军的城门? 思及处,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北苍果真不能小觑。 池鱼命村子里的人给几人讲解操作方法后便率先和拓跋飞羽跳了上去。 封庭和苏归虽已上了年纪,此时却也不落后,争先恐后的往上爬,都不知道小丫头什么时候种植了这些油菜花,还建造了这些大鸟,当真让人惊奇。 木鹊在几人的驾驶下稳稳的朝上上升,几人面色不改,甚至还期盼得很,都忍不住朝着地上的人挥手示意。 地上的村民更是友好地朝着他们挥手,没一会,木鹊便升至半空,都超过了高山上的树梢。 苏归这才有些双腿发虚,这玩意竟然能飞得这般高的,禁不住跌坐了下去,紧紧握着边缘,却舍不得闭上眼睛,探头朝下望去,果真是壮观,绿油油,黄灿灿的梯田上全是美景,偶有几枝桃花探出头来,更添几分春色。 阿渊哥哥说久居城市里的人是很向往这份自由的,她虽没理解什么是城市里的人,可当她坐上木鹊飞上天空时,那份畅然果真纾解了多日的一些烦愁。 几人在天上飞了大半日,直到太阳都要下山了,天边的余晖散出最后的灿烂,几人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地面。 “阿鱼,若是这里再有三五画师把我方才的神韵画出来,必是再绝不过了。” 拓跋飞羽兴奋地提出建议,谁知,池鱼唇边梨涡浅浅,她拍了拍手,便有人提着画架来到了几人跟前,把方才几人的画像一一摆放出来。 “天呀!” 拓跋飞羽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其余人虽没拓跋飞羽这般失态,可眼底里的巨震也当真遮掩不住。 “我这里的画师水准可还行?” 池鱼俏皮一笑,她来看过这里的当日也是这般跟故渊说的,第二日,便有画师入住了。 “我愿拿百匹汗血宝马换你这处的经营权。” 拓跋飞羽看着池鱼,眼眸的全是晶亮。 池鱼摇了摇头,这可不行。 “我再加五十。” 拓跋飞羽暗暗咬牙,她实在喜欢这里。 “若是夜晚在空旷之地,满天繁星之下,燃起篝火,再点上我南夏绚丽的焰火,这里更能增添一份魅力。” 南战也不着急,眺望着远方,深吸口气。 池鱼倒是眸中流波溢彩,这倒是一个好主意,“那战王可优先在这里定下几间铺子经营焰火。” 南战苦笑,才通商,这小丫头便引来了第一笔买卖,这钱却出的痛快,谁让人家的生意做的更好呢。 便是这样一路走一路玩,几人竟然走走停停,用了将近月余才算走到了靠山囤,沿路的风景从初春到了满树枝丫繁茂! 这一圈圈下来,光是战王爷和拓跋长公主已是很大的主顾,更不说开放以后其他人来以后对苍州府的经济增长。 既然到了靠山囤,故渊便是躲也躲不掉的,终究会跟两人见面,但并未挑明他的身份,可都是精明之人,身份又如此尊贵,又岂会不知道靠山囤里流放着北苍而今的废太子! 池鱼见到多日不见,清瘦了且又长了个子的故渊,张开双臂胖蝴蝶般翩然飞至他的身边,扑进了他的怀里。 窝在他的怀里,看着比她快要高出两个头的故渊,这些时日里,她却只长膘不长个,小嘴便憋了下去。 “给,快尝尝,我新发明的吃食。” 故渊的一双眼里全是笑意,他挥手,湘竹便笑意盈盈的托着托盘过来,瓷白的盘子里放着金灿灿黄亮亮的东西,散发着特有的香气,该是炸过的,另一个瓷碗里放着酸酸甜甜的红色的酱汁。 故渊捏了一个,沾了酱汁,递到池鱼嘴边,池鱼张开小嘴巴,啊呜一口吃了下去,完全忘记了方才还在苦恼的一身奶膘。 “真好吃,这个又叫什么?” “炸薯条,配炸鸡。” 故渊说着炸的酥脆的炸鸡腿已经到了池鱼的嘴边。 苏归咽了咽口水,他对任何美食都没抵抗里,脚步不自主的朝着池鱼和故渊的方向靠去。 “娃娃,苏爷爷方才分明从你眼里看见了懊恼,难道不是在烦忧这一身的膘?其实,这东西尝尝即可,你吃多了断然是不好的。” 说着,他已经不请自来的上手去捏那炸的酥脆的薯条了,学着故渊的样子沾了酱汁便往嘴里塞,才到舌尖便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太惦记故渊的手艺了。 池鱼也不恼,任由他去吃,招呼其他人也过来尝尝,可其他人碍于面子,谁也不上前,便是平日里最跳脱的拓跋飞羽也把头扭向了别处。 当晚摆宴,最受欢迎的莫属这薯条炸鸡了,池鱼揶揄的看着拓跋飞羽笑 南战哀叹一声,这次通商小家伙是早有准备呀,这吃喝玩乐一连环下来,没几人能受得了,看来南夏子民的荷包要憋下去了。 当晚便飞书出去,告知了荣珏,这里的玩乐稀奇,值得一来,同时请命,可散布出去消息,可前来苍州。 拓跋飞羽也写了信,无非也是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也希望拓跋寒能颁发诏书,开通互交。 黑衣男人截获两人书信,看罢后见并无其他,又重新送了出去,只是两人都提到了尽快颁发诏书进行互交,这若是两国商贾子民都来这里了,他的好事办起来可就难了。 算算日子,宰相也该到了,他眯起眸子,望向夕阳下翩然起舞的拓跋飞羽,竟然妄想飞出他的掌心,被他盯上的人岂能轻易逃脱! 他隐在暗处的眸子又盯上了故渊,很久不见,还真是想念,本以为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这常年养在深宫里的人会被折磨死,竟没想到混的如此风生水起,更是命大,竟然连鹤顶红都毒不死。 不过,没关系,这几日跟南战和拓跋飞羽走得越近越好,唇角勾起,他忍不住喃喃出声:“太子殿下,你面子也算大,你的宰相外公亲自来给你收尸了!” 第203章 我是来反水的! 当晚池鱼窝在了封揽月的被窝里,娘两个嘀嘀咕咕的说了大半日,这些个天日里,封揽月可是想得紧,可身为内宅女子,她又不能随意外出,便耐着性子等着池鱼回来。 “娘亲,你跟爹爹分开也有些时日了,明日我安排人把你送过去,你先在爹爹身边待几日。” 池鱼吸够了封揽月身上的气息,最后不得不忍痛跟她说出这样的话,接下来的几日里注定不会太平,她不想年轻待在这里。 “可是发生了何事?” 封揽月警惕地睁大一双眸子看向池鱼。 池鱼赶紧摇头,知道封揽月敏感,所以,更不敢将接下来的凶险跟她说明。 “无事,只是阿鱼不想让娘亲和爹爹分开许久,爹爹常年镇守边关,身边没个体己的伺候终究也不妥,往日,娘亲因为身子骨不好需得待在将军府将养,而今已经痊愈,也该夫妇团聚。” 池鱼说的自然是在情在理,可听在封揽月的耳朵里却越发的心悸,闺女这是在给她安排后路,她更加确信了这里将要发生大事。 脑子里快速地把安乐居里居住的人统统过了一遍,便理出个大概。 南夏的战王,西凉的长公主,更遑论这里还居住着以为当今的废太子,这些人聚到一起怕是让上京那位心里不踏实了。 更何况,而今皇上除了故渊一位太子,还有一个位年长太子的大皇子,大皇子虽然生母低贱,可奈何却攀上了宰相府,成了端妃的儿子,虽然两位皇子都是宰相府的女眷所有,可终究皇后想得更长远些。 她暗暗捏紧了手,如果不是会有危险,闺女自是不会非让她走的,既然如此,她便去给她搬救兵,只要是闺女想做的,她便做她坚实后盾。 “阿鱼说的也有道理,那明日娘亲便先去看看你爹爹。” 封揽月把池鱼又紧紧揽入了怀中,暖着她的身子,让她安稳睡下。 翌日,封揽月秉了封庭便暗中把封揽月送走了。 靠山囤四周的景物更是吸引的南战和拓跋飞羽留恋往返,本来订好就待三日的,可一待便是五日出去了。 这一日,拓跋飞羽自行去了苍龙山,直到太阳下山都没回来,跟随在拓跋飞羽身边的随从侍卫也一起消失不见了,池鱼赶紧派了人去找,可寻遍了也没看见人影,更动用了林中奇兵,可一点人影都没得到,一群大活人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这可不光是四周景物安全与否的问题,更涉及两国邦交的问题。 拓跋飞羽自然不是凭空消失的,她此时正在黑衣男人扣在身下狠狠折磨,一声声惨叫传出老远,可谁都救不了她。 男人邪肆的一双眸子张狂阴暗,拓跋飞羽的下巴被死死捏住,男人把瓷瓶里的五石散尽数倒入了她口中,当年,拓跋寒也是这样对这东西痴迷的,这是好东西,他要让她也一起享用。 果真,没多久,拓跋飞羽的眸子里异常明亮,情绪亢奋得很,这一夜,男子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滋味。 第三日,宰相木傲洋果真到了,骑着战马,带着铁甲卫,来势汹汹,一来便死死包围了安乐居。 “拿下叛国罪人。” 这叛国的帽子一扣,在安乐居的所有人便都被牵连上了。 包括封庭。 “下官不服,这叛国的帽子实在太大,宰相大人可有证据?” 池鱼倒是淡定,先呷了口水果茶,砸吧砸吧小嘴,细软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惧意。 木傲洋都要气笑了,还敢要证据? 不过,也早已料到他们会有此疑问,即便这小丫头不来问,恐怕瑞王也不会很快伏诛,便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卷轴,摊开在众人面前,所有人便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大意便是有人弹劾苍州太守跟西凉,南夏签署的通商文书实则是割地协议,实乃卖国之举,责令宰相前往查办。 “只是核实查办,宰相大人怎的就跟已经抓到真凭实据了一般,要治我们所有人于死地呢?” 池鱼的小奶音又响了起来。 木傲洋大掌在案几上一拍,满脸怒意,他可没功夫跟一个小孩子在这里纠缠,目光随之飘向了故渊,这逆子一直冷冷看着他,满眼敌意。 从他进来,到他坐下,他从未上前来恭敬地喊他声外祖父,本想留他个全尸,全了他跟女儿的一场母子情分,而今看来是自作多情了。 不说话也好,他今日能带着铁甲卫来此,想必他也该看清楚,是那位已经放弃他这个儿子了。 “老奴可证明,太守和瑞王还有前太子殿下早已跟南夏,西凉串通一气,想要谋夺我北仓江山,这边是证据。” 肃政厅里竟然是木林屈膝跪了下来,朝着木傲洋恭敬的磕头。 池鱼的眉头一跳,并不意外,她早已知晓那日进入黑衣人住处的其中一人便是苏归的老管家木林,而另一人是苏归,她悠悠转眸,去看苏归,苏归拧着眸子,似在思索什么。 她的太守印便在苏归的手里,他想要写什么样的文书都可以,加盖上去便是她池鱼的授意了,她跑不了。 可良久之后,就在木傲洋快要失去耐心之时,苏归还是没从人群中站出来,奈何只有木林一人作证,便是说不了众人的。 “宰相大人,文书便是苏大人的书房之中,此事,苏大人也是知晓的。” 木林也是见苏归不动,便开始攀咬,这个时候了怎能让他独善其身,这么多年了,他苏归是宰相的一条狗谁人不知?此时,到想要立牌坊了,怎么可能? “来人,去搜。” 有人应下便急匆匆出去了。 等再来上报时,却让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了,翻遍了苏归的住处,却什么也没找到。 木傲洋气的脸色铁青,死死瞪住苏归,难道都忘记,他来靠山囤的目的了? 僵持间,拓跋飞羽叮当环佩声响了起来,她甚至唱起了西凉的战歌。 女人扭着柳腰,腰上系着红色透纱长裙,她走动时,长裙随风摇摆,便露出了洁白脚踝和小腿。 “池太守,对不住了,我是来反水的。” 她盈盈一笑,在当中一站。 池鱼的神色一紧,不觉捏紧了手。 木傲洋的眸子里又全是笑意了,没了一个苏归,他还有其他杀手锏。 便朝着拓跋飞羽问道:“你是何人,又要反谁的水?” 拓跋飞羽理了理鬓边碎发,瞧向木傲洋,冷笑一声,可惜今日不能拉下那狗男人,便咬了银牙,玉指一指池鱼,先咯咯的笑了几声,然后手指又指向故渊,看了二人才悠悠开口:“本宫乃西凉长公主,拓跋飞羽,自然是要反沧州太守池鱼,还有北苍前太子故渊喽。” “不要卖关子,速速说来。” 木傲洋异常兴奋。 拓跋飞羽又朝着封明阳深深看了一眼,此一眼届时疼惜。 “这太守和前太子太过小气,跟我签订万匹战马助他荣登大宝,可却只允诺给我苍州府。” 拓跋飞羽一顿,流光溢彩的眸子落在木傲洋的脸上。 随即又道:“可你宰相大人不同,知我西凉更喜何物,这玄铁才是吾皇的心头好,你即允诺将来把玄铁矿给我西凉,本宫和皇兄又怎会不出兵扶持宰相大人呢。” “你……” 木傲洋没想到拓跋飞羽竟然会这般说,一盆屎扣在了他的身上,他冷汗已出,这里可是有哪位安插进来的人呢,。 不觉红了眼,愤恨的站了起来,哆嗦着手指指向拓跋飞羽,“一派胡言!” “本宫可是有证据的。” 拓跋飞羽说着便从怀中去掏东西。 可谁知,才伸进的手还没拿出来,一支飞箭便插入了她的后心之中。 一阵慌乱兵兵乓乓的响起。 拓跋飞羽应声倒下,屋里的人也动了起来。 池鱼被冲进来的池凤鸣和故渊护在了身后,封庭的利剑出鞘,已有多年不曾让它喝过乱臣贼子的血了,今日便再开荤。 一时间,安乐居哀声一片,池凤鸣终究未曾受过正经训练,那些蛮力一旦用完,再次厮打起来终究两手难敌众手,木傲洋带来的铁甲卫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他们的手中都拿着封庭才运送的玄铁剑,此物削铁如泥,更别说砍人了。 “小心!” 正当池凤鸣护着池鱼时,一把刀朝着池凤鸣的方向刺来,直直冲着他的心口处。 可当池凤鸣和池鱼反应过来时,却看见了那把剑插入了南战的胸膛中。 而冲着池鱼而来的那把剑被飞跃而来的苏归挡住。 “南将军来了!” 铁甲卫匆匆来报,木傲洋先是一愣,自觉今日不能取那些人的首级了,便指挥着众人先退出了安乐居。 苏归捂着胸口,一个劲的大口呼气。 池鱼见苏归的胸前并无伤痕,可刚才那把剑明明刺了过来,那人还用了狠劲,思索片刻,一把撕开了他的衣衫,轻软的金丝缕衣便穿在他的身上,他正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憨憨的笑着:“你竟是皇上的人!” 吃金丝缕衣世间只此两件,一件在外公身上,另一件本该在当今圣上身上,而今却在苏归身上,一切自不必言说。 池鱼没好气的把苏归推到一边,这老头的戏份还真多,把她瞒的好苦,冷哼一声,她转头去看南战,眸中却是复杂,这战王不是该盼着爹爹死的吗?怎么会给爹爹当剑? 她撕开南战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势,一个跟爹爹胸口处一模一样的纹身映入了池鱼和池凤鸣的眼中,池凤鸣扯自己的衣服,对比之下除了颜色,其他竟然都一样。 南战也看见了,池凤鸣的便是代表着皇室五彩鱼尾。 一场激战随着南铭轩的到来而平息下来。 安乐居里的伤员不少,可伤及性命的只有南战和拓跋飞羽,尤其拓跋飞羽危在旦夕,她本人更是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池鱼在救治她时便发现了她体内的五石散,此时,更是她瘾发作的时候。 封明阳在屋外来回踱步,眼圈泛红。 皇姐都是为了他。 “阿鱼求你一定要救救我阿姐,求求你。” 池鱼甚至听见了房门口传来的咚咚磕头声。 池鱼皱眉,“明阳哥哥,你先去休息,拓跋姐姐无碍,明日便可清醒。” 她自然不是吹嘘,有她在又怎么在阎王手里抢不回来人呢。 可封明阳还是不放心,一直跪着不肯起来,求完池鱼又救了天上各路神仙。 拓跋飞羽自然没事,可她体内的五石散需得清楚,这个光靠外力不行,还得靠她自己克服,池鱼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封明阳,封明阳自然听说过五石散,听完池鱼的话点了点头便去了拓跋飞羽的屋里,关上房门,这一关便是五日。 “臣南战参加太子殿下。” 南战醒来,见守在身边的出了自己的贴身侍卫阿珂,还有池凤鸣。 赶紧挣扎着起来,朝着池凤鸣跪下参拜。 池凤鸣吓得一跳躲到了桌子上。 这人可真是疯了,他怎么成了太子了? “太子……” “你打住,给我住嘴,我可不是什么太子,我是靠山囤土生土长的池凤鸣。” “可你胸口纹着跟我们一样的纹身,这是南夏人身份的象征,五彩凤尾更是皇室的标记。” 南战不仅扯开了自己的衣服还把阿珂的一起扯开了。 池凤鸣纠结着浓眉,他看了数眼,最后挪开了眼,他才不管什么劳什子纹身呢,他只是阿鱼的爹爹。 此时,池鱼推门进来,见到爹爹蹲在桌上,南战和阿珂正敞开着胸怀一脸期盼的望着池凤鸣,便知道了,他在跟爹爹讲故事了。 “爹爹,来,下来,做在凳子上。” 池鱼的小软音响起,池凤鸣才暗暗松了口气,准过头,哀怨的看一眼池鱼,然后跳了下来。 乖乖的跟池鱼坐在了凳子上。 “荣庆五年的事可是你南家所为?” 池鱼看着脸色苍白的南战穿好衣服,才开了口。 可谁知开口便是一棒重锤。 南战被惊得差点都站不住了,没想到小丫头竟然什么都知道了,就连荣庆五年都全然知晓。 池凤鸣不解的看着身边的池鱼,什么‘荣庆五年’? 不过,荣庆? 他怎么觉得这个词曾经在他脑海里出现过? 更想要去深究,脑袋去一阵撕疼,他赶紧抱住了脑袋。 池鱼掏出银针迅速的扎在了他的脑袋上,片刻之后,池凤鸣才恢复如常,却目光灼灼的望着三人,这三人都知道荣庆五年。 第204章 只是想你 荣庆五年! 又是这四个字,阿珂不解的看向池鱼和南战,这怎么一个两个地都说‘荣庆五年’难道这荣庆五年除了是他的生身之年难道还有别的大事? 再次扬眸看向南战,南战紧皱的眉峰上染着寒霜,“不怪你如此看我,怕世人都以为太子失踪是我南家人的手笔。” 他的语气里分明多了几分哀怨。 池鱼这便确定了,爹爹当年失踪该是另有隐情。 “你长得跟她真的好像,失去了你要了她半条命,如若可以,跟我回南夏吧,去见见她。” 南战艰难的想要坐起身来,可才一动,胸口的伤口又撕扯开了,殷红鲜血晕透衣服。 池鱼的眉心紧跳,从南战的表情里她竟隐约感知到他嘴里说的这人是位女子。 “不知所云!” 池凤鸣的心口怦怦直跳,都没待池鱼给他拔掉头上的银针,便站起身一阵风一样从南战的寝室中逃离出去。 南战舍身救他,他从内心之中是感激的,可若挟恩图报…… 若南战挟恩图报,他会怎样? 荣庆五年! 他的脑海里又响起这四个字,疼得他蹲在了地上。 “凤鸣,这是怎么了,头疼?” 林听雪急匆匆走来,蹲在地上去看脸色苍白的池凤鸣,他头上的银针乱颤,她便小心地给他取下,放在了掌心,轻柔地开嗓询问。 池凤鸣抬起迷茫的一双眸子,本就黝黑清冷的眸子里竟全是不知所措。 “没事了,没事了。” 林听雪把朝着她倒来的池凤鸣揽入了怀中,本该恪守大方的,可此时的池凤鸣太需要人关怀,她不忍推开他,便这样两人依偎在廊庭之中,良久之后,池鱼才不得不上前,地上太凉,两人待久了会伤身体的。 “听雪姐姐,把爹爹扶进屋里吧。” 池凤鸣两条腿虚浮的踩在地上,毫无力气,像踩在棉花上。 自三楼到四楼,仅仅一层之隔,池凤鸣却感觉自己行了万里路,身体疲惫极了,脑袋里嗡嗡作响,他不敢闭眼,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有一个三四岁大的孩童拼命跟他呼救。 “爹爹!” 池鱼望着双眼无神,毫无焦距的池凤鸣,知他该是想起了什么。 便耐心地守在她的身边,温软奶音轻缓响起,把荣庆五年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她听! “那一年,他们先坐的马车后坐的船,那男孩便是在汪洋大海之中消失的,被人推下了水,冰冷的海水侵蚀着他的意志,他明明能听见船上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可是身体便那样不受控制的往下沉,他的腿被人死死拽着,他再睁不开眼,等醒来时,睁开眼便已在靠山囤,可男孩什么都记不得了,他呆呆看着坐与床前老者,老者说是他的爷爷,他们祖孙相依为命,祖上姓池。” 池鱼眼角的泪便滑了下来,小手握住池凤鸣冰凉的大掌,她的爹爹在颤抖,这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的确想起来了,爷爷竟然便是当年在海底死死拉着他的太监,也是后来给了他二次生命的恩人,就如此时的南战。 夜幕来袭,一切被暗夜笼罩住,苏归的住处熄了灯,屋内却响起低沉的声音,这该是怕窗上的人影被人发现。 “这靠山囤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竟然来了这么多能人。” 苏归恭敬站在一侧,听着男人凌厉的声音,他只是知道这能人所说是谁。 他也暗自惊叹,果真是百年难遇,一个荒野小村里,竟然聚集了三国的太子! “皇上,若是此时扣下两人兴许一统大业便可实现。” 适应了黑夜的眼睛并不是不可视物,苏归此时便能看清楚故明兰的表情。 故明兰眼中有犹豫,虽只有片刻,却也暴露了他此时的不愿! “池凤鸣竟真是丝蕴的儿子,德福,你眼光果真毒辣。” 故明兰悠悠闭上了眼睛,似在缅怀什么。 德福恭敬站在一侧,哪里敢搭腔。 却实在不是他眼睛毒辣,实在是上官丝蕴的容貌太过出众,尤其那双明眸,无人能及,而这池凤鸣偏又袭了母亲的长相,便让熟悉上官丝蕴的人一眼便认了出来。 “都斗一辈子了,朕确实乏了,丝蕴也老了,朕不忍她抱憾终身,既然找到那孩子了,便送回南夏吧。” 苏归看向故明兰,竟没想到他竟有了隐退之心。 “那眼下困局,可由咱们出面?” 德福点点头,他自幼跟他一起长大,知道他是一个长情之人,幼时遇见的爱恋便再也放不下了,奈何造化弄人,主子和南夏郡主上官丝蕴终究没有善终。 故明兰看向苏归,似是在争取他的意见。 他捋捋发白的胡须,今日一局,本就是局中局,为的便是太子殿下,可若是由皇上出手解困,又怎知太子大能? “若太子不是一个能者,这天下也和该不是他的,既然如此,咱们便静观其变。” 故明兰最后说完,三人便再不言语,良久之后德福跟故明兰才从苏归的住处出来,又融入了木傲洋的铁甲卫里。 第二日,池凤鸣深呼吸一口气还是推开了南战的房门。 南战想挣扎着起来,却被池凤鸣阻止,那双幽暗的深眸里看不出情绪,他盯着南战的脸,良久,才道了声“战叔你老了。” 铁骨铮铮的汉子因为这一句话竟然泪眼婆娑,这一声战叔,南战便知他是想起什么了! “我母后可还好?” “只是想你。” 南战不敢深说,她自然不好,整日以泪洗面都快要到油尽灯枯了。 “若这里的局势解决了,我想回去看看她。” “当真?” “既已决定,自然说话算话。” 南战已经顾不得伤口崩裂,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自然可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是我的兵符,可调动苍州府牛家庄,杨家庄,栖霞镇我南夏隐在北苍的三万大军。” 三万大军? 池凤鸣瞪圆了眼珠,指山乡的牛家庄,杨家庄里竟然潜藏着南夏的军人,池凤鸣脊背发寒,故渊说的果真没错,接过触手生温的玉牌,池凤鸣幽暗的眸子又暗了几分,他看着南战:“你当真就这样给我了?” 南战一笑:“本王只是信你。” “我可记得舍妹亦是皇妃,且膝下有子。” 南战一噎,他的妹妹是贵妃,他的外甥是皇子,可皇子不是太子,且他是个痴儿,只是妹妹不认命罢了! 摇摇头,南战又道:“南夏唯有嫡出才是正统,你这皇后所处嫡长子健在,哪里轮得到他人,即已给了你,便拿去调用吧。” 池凤鸣攥紧了手里的兵符。 自从上次封明阳接替池鱼进屋照顾拓跋飞羽后,直到第五日才打开房门。 众人见到形容憔悴的两兄妹皆是一惊,短短五日,两人都脱了像,尤其拓跋飞羽眼窝深陷,眼底青黑浮肿,往昔的细滑肌肤没了往日的光彩,此时蜡黄一片。 “明阳哥哥,可是成了?” 封明阳含着热泪点了点头,池鱼跟他说若想要救活拓跋飞羽非得让她戒掉五石散之瘾方可,戒此毒瘾需得本人和看守之人均下狠心。 封明阳便抱着疯了一般撕挠自己和撕挠她自己的拓跋飞羽,整整五日不眠不休,给她唱儿时母亲唱给他们听的歌谣,给她讲儿时他们的趣事。 便是这样,拓跋飞羽还是弄得封明阳一身是伤,可他终究挺过来了,皇姐戒掉了五石散,重新站了起来,据皇姐说拓跋寒也食用了五石散并且依赖成瘾,才让那黑衣怪袍之人拿捏了。 安乐居里迎来了新的气象,尽管木傲洋一直在外叫嚷,甚至拿了靠山囤的人来要挟池鱼,池鱼本想动用苍龙山里隐着的那些伙伴,却被故渊阻止了。 趁着夜色,敖烈协助池凤鸣溜出了安乐居,朝着南战所说的地界奔去。 黑袍男人暴怒着找到木傲洋时,池凤鸣已经把人马集结好了。 “眼下之局怕只有拿下那位了。” 木傲洋瑟缩着瞳仁,他没想到这一日这么快到来。 “可确定那位当真在铁甲卫里?” 木傲洋只知道故明兰安插了人在铁甲卫中,却不敢想他本人竟然也在,这倒是出乎意料。 千载难逢之良机,按照他目前的处境,拓跋飞羽那疯女人的一番话难免不会传到故明兰耳中,故明兰生性多疑,倘若真的信了,那他往后的处境便只有死路一条,他站队大皇子众所周知再加上这一遭,恐怕宰相府百年基业不保呀! 似是下定了决心,他把目光从黑袍男子身上移开,“罢了,左右已成定局,便在这里有个了断吧。” 黑袍男子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他筹谋多年,终于在今天可以实现愿望了。 “宰相大人放心,木氏一族从龙有功待事成,必可再昌盛百年。” 一番话之后,靠山囤里的人尽数被赶到了晾晒场,身后用来居住的屋子被一把火烧了,熊熊火焰吞噬而起,灼得人睁不开眼。 池鱼的心揪成了一团,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往下掉。 故渊也看的心疼,红了眼圈,“阿鱼,你可曾怪我?” 倘若他不阻拦动用林中奇兵,或许,那些房子可保住。 “不怨阿渊哥哥,是那木相太残暴,好在暂无人伤亡。” 池鱼拉起故渊的手,知他有其他考量,池鱼也不为难与他,可若木相再得寸进尺,她便不客气了。 “若伤及到靠山囤之人性命,我必会让敖烈出手。” 这是池鱼的底线。 故渊点了点头。 不到晌午,木傲洋果真开始叫嚣,让安乐居里的贼子全都出来,他把尽数绑来的众人推搡到了外边,第一个被刀架住脖子的人便是靠山囤三大族长,可齐老头,范梓良,秦海生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没有半点贪生怕死,即使是才知事的孩童亦没有哭喊叫嚷的,都看着池鱼,冲着她摇头。 池鱼捏紧了小拳头,看来这人要来阴招了。 故渊握了握池鱼的手,朝着空中打了一个响指,敖烈便听见了,一阵吞云吐雾,天空顷刻间像被一块黑布兜头罩了下来,狂风肆起,除了靠山囤众人,其他人都被吹了个东倒西歪,趁着都迷了眼什么也看不清楚时,敖烈把靠山囤众人一卷带到了安乐居里。 黑袍男子却执了手中剑,抵在了故明兰的脖子上:“故渊,何必动用邪物,你若真有本事,跟我真刀真枪的打上一番。” 故渊看着便宜皇帝爹爹被人钳制住,心下一疼,他虽对此人无甚感情,可原身却感情强烈,左右靠山囤里的人已经被敖烈救了回来,那跟此人斗斗法也不是不可以。 “你赢不了的。” 故渊清清冷冷睥睨着几近疯狂的男子,男子只一双眼露在外边,其余都被黑袍罩着。 怕是相熟之人认出他来。 “故渊,你太狂妄了,当真觉得派出一个池凤鸣组成那三万人马便能胜了?你也不悄悄,翻过凤形山便是西凉地界,我当真没任何防备吗?” “无胆鼠辈,都不敢以真容示人,又有何脸面同我叫嚣。” 黑袍男子明显身形一僵。 故明兰眯眸嗅着身侧男人的气息,片刻之后便知道了此人是谁! 瞳眸暗沉,他不该走这一步的。 “放心,即便要你死,我也会在你落气之前让你看看我是谁的。” 黑袍男子给木傲洋递了个眼色,铁甲卫便齐齐排列上前,虽然他们才只有区区一万人,可奈何手中捏着削铁如泥的玄铁剑! 他一个手势,三千队伍已经朝着安乐居里冲去。 却在大门被撞开之时,“杀呀……” 一片厮杀之声由外边传来。 铁甲卫均是一惧,因那喊声太过响彻。 黑袍男子眯眼望去,却见乌泱泱,黑压压的人朝着这边涌来,人虽然众多,可还是能清晰的分辨出来是池凤鸣带着的南夏隐军和封明阳带着的西凉大军! 男子瞳仁猛缩,怎么可能? 西凉大军竟然临阵倒戈了? 他连连后退,怎么可能?拓跋飞羽,拓跋寒还需得仰仗他的五石散而活命呢,该拿他的话马首是瞻,为何此时却朝着他杀来! 飞扬的尘土已经到了眼前,可他仍旧不信。 太过庞大的队伍,即使铁甲卫手持利器,可终究也抵不过这般人数,只力气都要被消磨净了。 第205章 终! “珩儿,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尘土飞扬里黑袍男人用刀抵着故明兰的脖子。 他的脖子上已有血珠沁出。 黑袍男子的脚步一顿,阴冷的眸子阴鸷地瞪着故明兰,“你刚才叫我什么?” “珩儿,放下刀,父王可既往不咎。” “你竟然早已认出了我?” 男子踉跄几步,不敢置信。 他隐藏的这般好,就连木傲洋都不曾猜到他的身份。 “你和端妃做局捂死骄阳,陷害太子时,我便给过你机会了。” 故明兰明显叹息一声。 故渊手持利剑,身上染满鲜血,一步步朝着两人靠近。 “别再往前!” 黑衣男人暴喝一声,一双怒目猩红地瞪着故渊。 故渊停下脚步,他听力一向好,早已听见了故明兰方才说的话,也知道黑衣覆盖下是他的皇兄故珩,故珩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无一日不再找他的麻烦,就连尚未满月的婴孩都可利用。 想到他的妹妹故骄阳,故渊气得直打哆嗦。 “故珩,今日你还想背上弑父的罪名吗?” 故渊同样双目猩红,早知道迟早跟他有一战,只是没想到来得这般快,他犹记得,小时候,温文尔雅的珩哥哥总是牵着他的手跟父皇去问安的,从何时起,他和他的关系变成了这样? “弑父?你问问他,他何时用睁眼瞧过我?他从来都嫌弃我身体里流着歌姬的脏血。我明明才是长子,我明明比你更听话,可他却只中意你。那端妃才比我大了五岁,我却要整日喊她母妃,这是拜谁所赐?” 故珩干脆也不遮掩,一把扯掉了身上的黑袍,他的脸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木傲洋暗自咬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珩儿,你疯了!” 故明兰摇头,把他放在端妃名下养着,这点道理他竟然都看不懂,他哪里又有治国之才。 “没错,我疯了,早被你们逼疯了,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拿我当人看,我又何必怜惜你们?你们猜得没错,故骄阳便是我捂死的,那日看着她的挣扎我反倒觉得是她的解脱,皇家的公主,哪个幸福?哪个不是你笼络朝臣,巩固势力的工具?我赌你不会给故骄阳出头,怎样,我赌对了吧,你明面上流放太子,实则一路护送,还派了苏归来教授他学业,何时,你曾对我这般用心过?” 故珩句句质问,直叩人心。 “可这些也不该成为你残暴的理由。” 故渊又靠近了一步,看着几近疯狂的故珩,他竟然扔掉了手里的兵器,举起双手,又继续道:“你更想让我死的对吧,北苍皇宫而今只有你我两个皇子,我死了,能继承大业的便唯你一人,所以,你放开父皇,用我来换,你一直恨的都是我,不是吗?” 他紧紧盯着故珩的眼睛,看着他的反应。 故珩邪肆一笑,当真把故明兰往前一推,朝着故渊靠近。 便在两人错身交换之际,破空而来的一支飞箭狠狠插入了故珩的胸膛里。 他不可置信地朝着人群里纱衣艳红的女子看去,“拓跋飞羽,你竟然想我死。” 拓跋飞羽接着又是两箭,分别插进了他的左右手上,他手里的剑便拿不稳掉在了地上。 木傲洋被擒,铁甲卫便也扔了手里的玄铁剑。 故渊递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给故明兰。 故明兰接过摁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阿弥陀佛,皇上龙体无恙真是上苍保佑,太子也好端端的,真是万幸呀。” 德福上前抹着眼泪碎碎叨叨。 池鱼也从安乐居里出来,拉了拉故渊的手。 故渊只盯着被人擒拿住的故珩,“大哥,我从不肖想那个位置,你又何必执着呢。” 故珩冷哼一声,说得太轻巧了,何必他肖想?他一出生便注定了要坐那个位置,不像他,想要什么需得靠自己去争取。 “下辈子别转生在皇家了。” 故珩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故渊听的,皇家之人从来都薄凉,他故明兰亦是如此! 说完便闭上眼睛再不开口。 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 故明兰这才脊背发寒地盯着挤满了靠山囤的这些个士兵,其实,今日,故珩不足为惧?真正可要他性命的那池凤鸣手里的三万隐兵和封明阳手里的两万西凉铁骑,足足五万人马,已经进了他北苍,越过了边界。 心底的郁结不断扩大,他看向才有九岁的儿子,眼神深沉,这里面当真没有他的手笔吗? 池鱼早已发现了端倪,无声地朝前几步,娇小的身形挡住故明兰的眸光。 不对,这里的种种不是阿渊所为,这些都跟跟前的小丫头有关系,是她的气运影响了他的渊儿,当知晓他被喂下鹤顶红那一刻,他早已放弃了他,是这小丫头救了他。 池凤鸣是这小丫头的爹爹,她叫封明阳哥哥,原来竟是这样。 “池鱼,你想同朕讲什么条件,你说吧?” 池鱼扯开一丝冷笑,暗道一声老狐狸。 却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她瞧了瞧封明阳,又看看拓跋飞羽,才扯开了小软嗓:“请皇上出兵协助明阳哥哥讨伐暴君拓跋寒。” 故明兰冷哼,好精明的算盘,他北苍的将士捐出血肉之躯竟然连一座城池都换不了? “明阳哥哥,你的手书还不呈来给皇上。” 池鱼没放过故明兰脸上任何的变化,瞧着全是按照自己推想的来的,便朝着封明阳招了招手。 封明阳上前,恭敬把亲笔手书举过了头顶。 德福赶紧上前接过,递到了故明兰跟前。 故明兰黑着脸摊开,上面竟是龙郡和福城两地。 倒是两个富饶的城池,故明兰叠好,揣进了怀里,脸色早已恢复,他瞧了一眼故渊,道“你可愿亲自上阵,助西凉太子收复河山?” 故渊点了点头,这是小丫头给他铺的回京路,他怎能辜负! 瑞王手里的虎符便到了故渊手里。 整顿三日后,封明阳便率领大军朝着西凉边境杀去。 池凤鸣和故渊也辞别了池鱼,紧随其后,看着阵仗,不出月余便可传来捷报。 故明兰端坐在盘龙居里捏着透光的骨瓷,一双眸子是不是打量不远处的池鱼。 “阿鱼,而今你已被朕册封为郡主了,我可否向你提一个条件?” 池鱼懒懒掀开眼皮,斜睨一眼故明兰,没好气地问道:“靠山风景区不再加入股东。” 故明兰气得直想翻白眼,眼睁睁看着这日进斗金的地方不能收入囊中,故明兰就想挠头。 “那朕可否在你的安乐居里借一小间用来办公?” 故明兰的语气甚至开始低三下四,吓得德福赶紧捂住了耳朵。 “可,照价付租便可。” 池鱼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赤丹从她的小包包里飞出来,落在地上竟然成了一个同池鱼一样高,只是更清瘦一些的女娃娃。 敖烈扶额,他还要继续等? 遂现了真身,站在池鱼和赤丹跟前,捏了好几个诀,却怎么都变不成跟赤丹和池鱼同样大小的娃娃。 “敖烈爷爷,别费劲了,赶紧拉着我们去滑草吧。” 敖烈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朝着池鱼龇了龇牙,然后转脸冲着赤丹呵呵一笑:“无妨,丹儿,我可再等你一千年。” 说完敖烈身形一晃便抱着二人化身成龙飞入了云霄。 故明兰全程都不敢喘大气,这样人杰地灵的地方,别说交租,就是拿龙椅来换他亦是觉得值。 池鱼朝下去看故明兰的表情,笑弯了双眸,“阿渊哥哥,我等你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终! 第206章 小外 十年后。 “故渊,没你这么办事的,我的花轿先进来,今天这亲你得让我先接。” 靠山囤通往屯子里的路上,两路人马撞了个正着。 身形颀长,墨黑缎发披在肩头,俊美到带了三分妖冶的俊容看得敖烈都有些懵,明明每日都在眼皮子底下晃荡的小人怎么一夕之间便长大了?还长得这般好看。 敖烈姿容本已是上乘中的上乘,可此时在故渊跟前那简直别扭地都成渣渣了。 长眉入鬓,十九岁的故渊早已脱了孩童的稚气,骑在高大大马上,幽深的眸子里有上位者的凌厉,“敖烈爷爷,千年你都等了,今日又何必非跟我抢呢,你知道,我惧内,这万一若是晚了,我怕阿鱼从此不让我进安乐居。” 敖烈气的冷笑几声,不让你进才好呢,最好让你跪搓板。 这个词还是他偷偷听故渊说给池鱼的,说什么以后若是他不听话,不疼她,凶她,便让他跪搓板,这想来一定是非常折磨人的刑具,想至此,又勾唇一笑,他家的小赤丹就温柔多了,每次他犯错,她便只揪他的龙须,可她否知道龙的须是最不能碰的! 可他喜欢她的小手在他的须上作怪。 “不想,我还等着让我的小赤丹回家玩我的龙须呢。” 敖烈丝毫没有想让步的打算,瞪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故渊。 故渊搔搔鬓角,“槐树爷爷,热闹瞧够了,便出了支持下正义吧,你可曾还记得,赤丹曾说过,谁让阿鱼不痛快了,她便让谁不痛快?” 老槐树拄着拐棍悠悠现身,不好意思地干咳几声,都不敢去瞧敖烈,“是有这么回事呢。” “那烦请槐树爷爷给阿鱼千里传音,说我被敖烈欺负到不能接亲了,让她来救我。” 敖烈一听,立即炸毛,这小子竟然敢玩阴的,知道怎么拿捏他! 气到不行,暗自发誓,今晚一定要搅了他的洞房花烛夜。 “臭小子,咱们走着瞧。” 他虽说着狠话,眼角眉梢却全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他和这小子终于都可以如愿以偿迎娶自己的心上人了。 安乐居里,汪明音笑得见牙不见眼,都将近六十岁的人了,却依然有着三四十岁的容貌,这还多亏了池鱼给她的驻颜膏,今日,她的小闺女要嫁人了,她要来给她梳头。 “干娘教给你的事情可都记住了。” 汪明音把一些个初夜的房中事偷偷地提点给她,生怕她手忙脚乱。 池鱼的小奶膘早已褪去,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嫩得一掐都能出水,池鱼更是尤其的白里透红,细滑的肌肤上连一根绒毛都看不见,一双黝黑的猫眸浑圆晶亮,不染一丝世俗。 此时正红着脸,她不好意思说这些她早已知晓,娘亲和暖暖姐姐,还有听雪姐姐,不,该是听雪娘亲,即使林听雪此时已经是南夏皇后,可她还是喜欢喊她娘亲,都早已提点过她,都让她别紧张,说疼也就是一下的事,可她们一个两个越是这般交代,她越是紧张,她都不明白,这般美好的事情为何会疼呢。 不安地缴着手中的帕子,汪明音便知道小丫头紧张了,拍了拍她的手,附在她耳边又是一阵嘀咕。 池鱼的小脸更加羞红了,干娘说欲仙欲死! “你待着吧,干娘去瞧瞧赤丹。” 一起长大的孩子,都是被疼到心坎上的,汪明音又岂能拉下对赤丹的提点。 汪明音容貌虽然没变,可终究是上了年纪的,此时从赤丹屋里出来,早已疲惫不堪。 赤丹脸色煞白地从喜房里出来,溜进了池鱼的屋里,池鱼也正紧张到双手打颤,这一个疼,一会死的,搞得她好紧张。 “阿鱼,要不咱们不嫁了吧,这嫁个人再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 池鱼睁着圆溜溜的大眼,思索了片刻,终于张开了小嘴:“值得。” 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赤丹无力的瘫软在她的喜被上,“阿鱼,我还是好紧张,可还真的好喜欢他,想要天天跟他在一起。” 赤丹说完羞得一张笑脸通红。 这在这时,喜婆子喊了声:“新郎官接亲来喽。” 赤丹一慌,赶忙把手里的盖头盖在了头上,学着池鱼的样子端坐在了床边上,这样一坐,两个高矮胖瘦,穿着一模一样的新娘子竟然分不出谁是谁了! 两人暗自一笑,彼此会意,算是给两人最后的考验,看看能否认出自己的心上人。 当敖烈急得满头是汗,跑到故渊这边时,两人无奈对视,看着床沿上端庄坐着的两人,心下暗道不好,却也不敢言语,便仔细辨别起来。 只消片刻,两人便抱了自己的新娘朝着花轿里走去,新房自然设立在安乐居,只是需要到靠山囤里绕一圈。 “你怎知是我?” 被褪了喜服的阿鱼娇羞地看着故渊。 “我对你每一处都牢记在心,你小手指挨近指甲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黑痣。” 池鱼心下一暖,瞧着自己的手看去,果真如他所说,竟是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的。 “阿渊哥哥,他们说会很疼?” “那是他们不懂。” “她们说欲仙欲死?” “咱只欲仙不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