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攻臣计》 第一章 【正文开始】 「……朕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进去了没?」 周呈晔直瞅着前头妹子的身影,充耳不闻,直到有只手晃到眼前,才教他不快地挥开。 「没瞧见我妹子孕吐得厉害?」他怒眼瞪去,清秀面容是毫不掩饰的不耐。 「……你到底知不知道朕是谁?」男人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把他绑进宫。 「你哪位?」那声调慵懒又带了几分挑衅。 大定皇帝高钰定定地注视他良久,俊尔玉面上是难以忽视的阴冷。「朕驾临你家是皇恩浩荡,教你如此放肆?」 「哪来的皇恩浩荡?」周呈晔似笑非笑地斜勾唇角,带着几分邪气。「我只知道你大定的江山,有一半是我帮你打下来的。」 「既然都已经打了一半,那就继续打,干么那么客气?」高钰神色一变,换上笑脸,勾着他的肩,万分亲热。「就跟你说了,金漠族已经在北方大郡叩关了,那里你也熟,听说你曾守在北方大郡两三年,那里的地势战局,你是最清楚不过的。」 「没那么熟,也没客气着,你不是我伺候的君,我也不是你手下的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宫吧,我周家难得中秋团聚,不要打扰我跟妹子叙旧。」周呈晔面无表情地拉开他的手,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呈晔,朕可以跟你保证,去一趟北方大郡会让你极有收获。」 周呈晔勾唇笑得讥诮。「什么收获?」 「也许你会瞧见你最想见的人。」高钰卖着关子。 「我死去的爹娘?」俊魅玉面勾勒出令人不敢亲近的寒鸷,犹如腊月霜雪,教人冷进骨子里。 高钰张口欲言,却见周呈晔的妹子在夫婿殷远搀扶下走来。 「大哥。」周凌春软绵绵地喊着,可见方才大吐特吐一番,耗尽了气力。 周呈晔一回头,不过是须臾间,面上霜雪尽褪,融融笑意犹如三月春晓,嗜血恶鬼在瞬间化为俊尔谪仙,冷沉的眼眸化为一滩春水。 「凌春。」他起身拉着她坐下。「身子还不适吗?怎么没让你二哥再替你诊诊脉?他上哪了,改天大哥就把他的腿折断,拴在你身边,瞧他还能上哪。」 周凌春笑了笑。「大哥真是爱说笑。」 「就是为了博你一笑嘛。」他笑露白牙,笑意犹如夏日艳阳,灼灼繁花。 坐在一旁的高钰和站在她身后的殷远对视了一眼,沉默地交流着,最终有志一同地叹了口气。 谁都看得出他是说真的,唯有周凌春会当他在说笑。 这个双面鬼,唯有在妹子面前才有如此笑意。 「怎么叹气了?」周凌春不解地回头问。 殷远还没解释,周呈晔笑眯眼道:「怎么,照顾凌春让你如此疲累,凌春不如跟我回巴乌城,由我亲自照料。」 殷远目光森冷地瞪着他,还没开口,周凌春便笑吟吟地挽着周呈晔的手臂道:「要有大哥照料就太好了,大哥,你不如就在丰兴城待下吧,至少待到我生产,难道你不想见你未来的外甥?」 「谁家的大舅子会住在妹婿府上的?大哥倒是认为,倒不如你跟我回巴乌,你肚子里的孩子,大哥还能教他习字练武,将来肯定是周家的顶梁柱。」周呈晔宠溺地抚着她的发,甚至故意亲吻她的发顶,挑衅跟他互看不顺眼的妹婿殷远。 「要是生的是女儿呢?」 「大哥不希望你生女儿,周家的女儿太辛苦了。」周家传承,周家女儿生女必姓周,接手家中的当铺,撑起周家的天,就如她的母亲他的姑姑,一如她。 「可是我希望是女儿,女儿贴心。」 周呈晔笑柔了美眸。「只要是你的孩子都好,大哥都疼,都交给大哥教导。」 殷远闻言,咬了咬牙道:「大舅子,凌春肚子里的孩子姓殷,怎会是你周家的顶梁柱?」而后从周凌春身后环抱住她,大手轻抚着她仍旧平坦的小腹。 「啊……不是已经离缘了吗?」周呈晔直瞪着他放肆的手,一想到他亲亲妹子肚子里有了他的种,他真是恨不得将他碎屍万段。 当初要不是这家伙说要离缘,他又怎会千里迢迢从巴乌赶到丰兴城?害他被困在这儿,受尽高钰的骚扰。 「没送到官府注销,自然是夫妻,要不大舅子怎会承认这儿是妹婿府上?」周呈晔是只笑面虎,他殷远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反击纯粹是不想让妻子难为罢了。 「也是,但那份休书该是还在,明儿个我就送到官府那儿。」 「朕也能帮忙。」为了博取周呈晔好感,高钰很识时务地选了边站。「只要朕一句话,就能生效。」 殷远怒瞪着他俩,反倒是周凌春噙笑解危机。「大哥别玩了,要是让皇上认真就不好了。」她在殷远的搀扶下起身,又拉着周呈晔道:「大哥,咱们兄妹难得相聚,你就暂时别回巴乌城了,好不?你一个人在巴乌守祖坟已经很多年了,孤家寡人的,我不喜欢。」 「……我再想想,你先回房歇着,一会让你二哥给你诊脉。」周呈晔笑了笑,赶她回屋,目送她离去的身影。 「要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会以为你深爱令妹。」高钰懒懒说着。 「我是深爱着她,她是我这世上唯一深爱的女人。」望向高钰时的目光,繁花已落尽,森寒霜冻。 「那么……燕奇临呢?」 周呈晔神色不动地噙笑道:「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也好,不懂也好,朕是要告诉你,守在北方大郡的申屠业回报的军情上提起,金漠军里出现了面貌酷似燕奇临的男子,入阵奇袭,如入无人之境,刀起血溅,势如破竹,重创了大定军心。」 周呈晔微微眯起眼。「申屠业写的军情?」 「嗯,申屠业是你以往的副将,他为人如何,你该是比朕还要清楚才是。」 周呈晔垂敛长睫,半晌才道:「燕奇临死了……就算没被我一剑穿心,他也该死在火场里。」 「朕可不确定,虽说当初宫中那把火是朕放的,但朕可没有亲眼瞧他化成灰烬。」高钰托着腮,懒懒地闭上眼。「现在,你是不是多了点兴味,想不想到北方大郡走一趟?」 周呈晔静默不语,捧着茶浅啜,满嘴茶涩苦味。 他还活着吗?还可能活着吗? 五年前,这片土地还属于大燕,而他还是大燕镇守京畿巴乌城的盘龙将军。五年前,他和神官周奉言谋反,伙同大定郡主高钰,杀了当时的大燕皇帝,才让高钰改朝换代,定都丰兴,国号大定。 而燕奇临是大燕冀王爷,在宫变的那一晚,他一剑刺进了燕奇临的胸口,只因叛军已赶到城外,他急着回家中保护双亲,但是他始终犹豫,拖延了时间,待他赶回时,早已家破人亡,为此他才会守在巴乌城周家祖坟。 燕奇临还活着吗?他想着,久久无法回神。 一个月后,周呈晔不任官职,以监军身分,领援军前往北方大郡。 「早知如此,当初宁可要大哥赶紧回巴乌城。」送行时,周凌春皱紧了眉头,暗暗地腹诽皇上。 第二章 周呈晔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别担心,大哥不过是监军,押粮带援而去,会在过年前回来。」 「该上路了。」殷远一把将妻子抢了回来。 一身银甲戎装的周呈晔冷冷地睨着他。「把凌春保护好,待我回来她要是瘦了,我会将她带回巴乌城。」话落,看向其他几位送行的弟弟,身为兄长的他威仪难掩,一个目光就能传递讯息。 几个弟弟没应声,微微颔首。 半刻钟后,他领军往北方大郡而去,日夜行军,马不停蹄,抵达北方大郡时,正是最荒凉凄美,黄烟滚腾的季节。 「将军!」守城将领申屠业一见他,随即单膝跪下。 「起来,我是监军罢了。」周呈晔踢了他一脚,走进哨楼。「把最新军情和兵布图呈上。」 申屠业随即让副将呈上,讲解着紧张的战局。 周呈晔眯着眼看着兵布图,听完后,问:「领军之人真的酷似燕奇临?」他不是不信申屠业,而是不信高钰,天晓得那家伙为了将他骗到北方大郡会说出什么鬼话。 但明知可能有诈,他还是来了。 「极似,而且跟随他身侧之人极似江辽。」 周呈晔的心狠拽了下,半晌才道:「打上我的名号,寅时出击。」 「是。」 周呈晔独自坐在大堂上,心里说不出是怎生的滋味。江辽是燕奇临的心腹死士,是从小跟随的,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当初宫中叛变,江辽也在场,江辽既还活着,他可以认为燕奇临真的还活着,对不? 寅时出击,周呈晔领军冲锋,手执长剑横扫千军,直入敌军腹地,就只为了确认那人是否为燕奇临,然,就在迎战敌军副将时,他黑眸遽缩,喊道:「江辽!」 江辽见到他十分错愕,调马转向,他却直逼而来。 为了逮住江辽,周呈晔疏于防备,直到身侧有马逼近,他才察觉,侧身避开,却见是—还来不及开口,长剑已刺入他的胸口,他却不管,直瞅着那人,缓缓扬笑。 太好了……总算把这一剑还给他了。 前篇 用兵之知己知彼 大燕,凌霄十年。 武校场上,武官列席。三月春寒料峭里,大燕的武举最后一试在战鼓声中揭幕,三十六名武举子列队进场。 「殿下,就是那位,排在首位的那位。」 燕奇临眯眼望去,年少却分外出色的眉眼,雕琢出异样诡丽邪美的脸庞。「他?就是那个在首试里能拉满十二力弓、挥百二斤刀和举起三百五十斤重之石,以满分通过的举子?」 大燕的武举分为三试,首试为拉硬弓、舞刀与举石,硬弓拉满为十二力,刀路一套,但刀分为八十至百二斤,举石为一百至三百斤,可他偏偏破了纪录,举起了三百五十斤重,在武官中掀起话题。 二试着重策试,非但要默出一篇兵法,还得要以考官给予的地形战力,写出一篇战策,他文笔之好,让监考的礼部尚书扼腕他为何不弃武从文。 「正是。」 燕奇临略回头,似笑非笑地道:「周奉言,你不会是说错了吧,他身形虽高,但那张脸俊俏得犹如姑娘家,再加上那清瘦的身板,怎可能是破了大燕武举纪录的人?三百五十斤……五十斤都不知道举不举得起。」 燕奇临贵为大燕大皇子,央求皇上代监考武举最后一试,点出武状元,全都是冲着周呈晔这奇人而来。 「殿下,毕竟周呈晔才刚束发,少年俊秀,再过几年会更显男儿英武。」周奉言噙笑说着,好似已可见未来。 「怎么听起来你似乎与他相识?」 「他是下官的同宗旁亲,下官对他十分有信心。」 「原来如此,难怪仔细一瞧,就觉得你和他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燕奇临笑得有几分邪气。「就让我瞧瞧他到底还有何本事……二试时竟能写出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的战策,本殿下对他十分有兴趣。」 武举最后一试,骑射九矢中三、步射九矢中五,便是满分,剩余通过者则两两捉对,纵马以长枪对战。 然而,周呈晔才一上场,骑射五十步远,九矢全中,现场响起阵阵的抽气声,瞬间炒热了气氛,却也狠狠地灭了后头比试武举的信心,满分通过骑射的,竟只有二十一人。 到了百步步射时,周呈晔不费吹灰之力拉满了弓,箭翎凌空而去,嗡嗡作响,几乎是在眨眼间,他连出九箭,最后一箭甚至直接震碎了靶心,教燕奇临兴奋难耐地起身。 「了得……这小子本殿下要定了!」燕奇临虽为皇族,却在战场打滚,十三岁时随军往西北剿流匪,一战成名,后来更是巡守边境剿匪,战功彪炳回朝,如今十七岁已经掌了京畿重兵,培养不少心腹。 「不过,殿下,下官得说呈晔的脾性不佳,不是个好相处的。」周奉言丑话说在先,免得他日周呈晔顶撞他时,他羞恼砍人,可就亏大了。 「周奉言,你认为本殿下是个好相处的吗?」 「……还不差。」 「违心之论。」他哼了声,盯着场中的周呈晔,犹如看中顶尖的猎物。 他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作风是残虐了些,但看在他战功辉煌的分上,只要别太出格,父皇待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其他羽翼尚未丰厚的皇弟们,看见他就只能躲得远远的。 唯有几个没长脑子的嫔妃外戚,才敢暗地里找他麻烦,可惜整那些小角色,远不及出征在外的快感,没能激起他的兴味。 但眼前这个少年,能与他战个旗鼓相当,教他兴奋难遏。 场上二试过后,许是周呈晔的出场太过华丽,武艺太过惊人,竟让通过二试的武举失了水准,只余八人。 闱内纵马以长枪将对方撂下马为胜,周呈晔一上场,不过眨眼间,胜败立见。 「真是个教本殿下心痒的家伙,真想跟他对上一场。」 「要比试,往后多的是机会,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燕奇临笑得邪气地瞅着他。「你是不是瞧见了什么,怎么说起话来净打些哑谜?」周奉言为大燕神官,听说能观见未来,是他父皇仰赖的左右手,更是他童年伴读,他最好的一点是从不在宫中结党营私,安分守己得很。 「殿下多思了。」周奉言好笑道。 「是吗?」燕奇临哼了声,没再多说什么,目光专注在场边。至于为何会是场边,当然是因为周呈晔就站在场边,等待下一场。 随着时间过去,周呈晔连战连胜,比试来到最后一场,谁胜出,谁就是武状元。 「这人……」燕奇临沉吟着,看着即将与周呈晔较量的男人。「如果我没记错,这家伙应该是震威大将军之子符青。」 「想不到殿下竟然知晓。」周奉言诧道。 「本殿下当然记得他,那是三皇弟的母舅之子,好几次暗地里找本殿下的麻烦。」燕奇临懒懒托着腮。「喏,本殿下心情好,提点你去跟你周家兄弟说声防备。」 「下官认为该是不用,要是呈晔连这么点诡计都看不透的话,他也没资格成为武状元。」 第三章 「唷,敢情你是打一开始就认定他是武状元了?」 「殿下不也如此认为?」周奉言噙笑反问。 燕奇临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一听战鼓声,便将心思摆在场上。最终场的马枪对阵,范围更小,方圆约莫只有二十步宽,只要撂人下马,抑或是把人逼出闱外,都算胜出。 放眼望去,就见符青出手相当凌厉,旋上盘下,攻上不成,竟转打马腿,教燕奇临忍俊不住地笑出声。 「瞧,监场的兵部尚书和震威大将军竟然都没制止,更未挥旗以表犯规。」更了得的是,全场无人敢哼一声,彷佛这几招竟是算数的。 「嗯……算是常规嘛。」周奉言无奈笑着。 「常规吗?不过你兄弟骑术相当了得,都被逼到边线了,还能驭马逃开,瞧……符青的座骑都已经踏出边线了,唷……连暗器都准备使出了。」燕奇临喃着,就见符青从袖中射出暗器,而周呈晔像是早有防备,竟以长枪隔开暗器,甚至将一发打回符青身上。「周奉言,你该不会是早跟他提点过了?」 这一击真是回得可圈可点,就见长枪在他手上运转得行云流水,彷佛与他是一体。 「不,下官并未提点,纯粹是他自个儿的反应,不过……」周奉言话未完,燕奇临已经跃下了楼台,足不点地地朝闱场而去,顺手抽了场边禁卫的配剑,闪身至周呈晔身旁,和他同时挡下震威大将军劈下的一剑,轻而易举地将震威大将军震开。 周呈晔不禁看了燕奇临一眼,见他一身锦袍华衣,外头罩了件大红羽氅,只觉得他富贵逼人,威仪慑人。 周呈晔抬眼望去,只见他五官立体夺目,明明是个男人,却带着几分勾魂摄魄的阴柔妖美,面貌虽端正,却透着股邪气,依他所见,此人非善类,但他却帮了他。 「这是怎么着,震威大将军?」燕奇临懒声问着。 「殿下,周呈晔使暗器,违反规定,当斩。」震威大将军随即单膝跪下。 燕奇临睨了眼已经倒地的符青,忍不住咧嘴笑着。「怎么本殿下瞧见的暗器是他使出的?」他随手拉着周呈晔朝符青走去,踢开守在符青身边的兵部尚书,一把拉起符青,抖着他的袖,就见细微的银针从袖里掉出。 而后,面向周呈晔,甩着他的双手,再道:「如何,要不要本殿下搜他的身,还他清白?」 震威大将军和兵部尚书脸色猛地刷白,垂首不语。 「本殿下在此宣布,周呈晔为武状元,封御前将,谁有异议?」 「臣遵旨。」震威大将军和兵部尚书咬牙道。 燕奇临笑咧嘴,垂首瞅着周呈晔。「还不叩谢皇恩?」 周呈晔面无表情地屈膝跪下。「谢殿下。」 「是皇恩。」他好心提醒着。毕竟他只是代替皇上监考罢了。 「谢殿下。」 燕奇临玩味地瞅着他,一把将他拉起。「有意思,本殿下牢牢地记住你了。」侧眼望去,周奉言正徐徐走来,他撇唇哼笑了声,便迳自离开。 「不要紧吧。」周奉言笑问着。 「没事。」他看见倒在地上的符青已经让人抬起,看那气色应该是死不了。 「咱们边走边聊吧。」周奉言睨了眼一脸恼怒,显然不会善罢甘休的震威大将军,朝他微微施礼。就是要让朝中人知晓,新科武状元非但有大皇子罩着,更有他护着。 「现在就可以走了?」 「可以,至于服饰会有司礼监送到府上,好让你明晚可以赴宫宴。」 「还有宫宴。」周呈晔轻啧了声。 「今年是文武试,所以宫宴是文武同办,便不分琼林宴、会武宴了。」等快要踏出宫门时,周奉言才低问:「你觉得大皇子是怎样的人?」 「非善类。」 周奉言不禁低声笑着。「虽非善类,但大皇子绝对是个真小人,不玩背后伤人那招。」 「……你的意思是要我亲近他?」 「既然你决定走仕途,亲近大皇子对你而言,有利无害。」 周呈晔垂敛长睫不语,青涩的面容却有着世故的风霜,尽管年少却已能衡量利弊得失。「也是,横竖都已经招惹了大将军之子,不找个靠山,这官路可就难走了。」任谁都看得出武状元之名,分明早已内定,可因为他实力雄厚,又有大皇子相助,才硬是让这武状元落到他的手中。 他入朝为官,没有宏愿志向,更不为天下百姓,只是为了在这战乱的年代里,能拥有一点力量保卫家人。 找个靠山能帮他达成目的,他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既然你这般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周呈晔不置可否地微扬着眉,气势犹如出鞘锐剑,冷厉而不留一丝余情。「可为何我总觉得你让我结识大皇子是别有目的?」 周奉言笑眯了黑眸。「当然是要先替你寻好靠山,待他日你羽翼丰厚了,便能为咱们周家多尽点心力,你也不希望战乱频传,终至家人离散吧。」 「咱们虽是宗亲,但那也是百年前的事了,你突然找上门……到底有何目的?」不可否认,他会决定入朝,周奉言绝对是个关键,他在他身后推了一把。 他知周奉言另有所图,但基于他对他有助益,他暂时视若无睹。 可如今武状元已经到手,入朝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他总得要问清底细,算算这买卖划不划算。 要知道周奉言可是大燕神官,就连皇上登基也是当年承周奉言金口而得,对他万般倚靠。他认为周奉言那双听说可以看见未来的眼,势必是瞧见了什么,才拿他当这未知棋局中的棋子。 周奉言垂眼思忖了下才道:「呈晔,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我还真说不准,但请你相信,我绝无可能伤害你。」 周呈晔不语。倒不是在思索他话中真伪或真是信了他,纯粹只是话题已结束,无话可接,和他并没有熟识到可以话家常。 「对了,凌春近来身子好吗?」 瞬间,周呈晔面上的霜寒尽除,笑意如融融春光,一整个风光明媚,好似破云煦日,教往来的禁卫看直了眼。 「昨儿个我姑姑他们一家人刚到。」一提到妹子,他难掩眉眼间的喜悦。「预定会在巴乌待上几天。」 他爹是周家长子,底下有三个弟妹,虽成家后各自分门立户,分落在几处大城落脚,但一有闲暇大伙还是会聚在一块,况且今儿个还是为了他考武举而来,会比预定时间多待几天,若他中了,便为他庆贺。 「所以明日的宴席才会教你这般生厌?」周奉言努力地抿着笑。瞧,毕竟还是个孩子,心思不难揣测,尤其只要提起他视若己命的妹子,哪里还能板着脸。 「可不是,硬生生地浪费了我一晚的时间……对了,能不能提早离席?」 「这个嘛……」 周呈晔冷沉着脸,黑眸燃着杀气,在剑光闪动之间,蛮劲尽出,恨不得将与他对阵的燕奇临给一剑毙了。 混帐!他才进宫就拉着他比试,比试也就罢了,竟然让众人不得开宴,得等他尽兴了才能入席! 第四章 瞧,都已经戌时三刻了,再这样胡搞下去,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他答应凌春今晚要与他说考武状元的经过,再拖下去,她的就寝时间就到了! 难以掩饰眉眼间的怒火,周呈晔招招凌厉,直往命门而去,并未因为燕奇临尊贵的身分而放水,可事实上与燕奇临交手也容不得他放水,光是要格开他的剑,就已教他双手发麻。 「殿下,点到为止。」 周奉言的轻嗓一出,燕奇临随即收势,侧身闪避周呈晔来不及收回的剑尖,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往他颊上一亲。 周呈晔当场一僵,抬眼瞪去,对上燕奇临的粲笑俊颜。「你这小子真是不错,真是不错!」话落,还用力地抱住他。 周呈晔不自觉地皱紧浓眉,犹豫着要不要趁这当头给他一拳。 「过来,今儿个你就坐在本殿下身边。」也不管他允不允,燕奇临迳自就拉着他坐上主位。 「殿下,如此于礼不合。」他沉声说着。 坐在他身旁,待会他要如何提早离席? 「哪来的礼,今儿个是本殿下作主当家,本殿下说了算。」燕奇临亲热地搂着他,喊道:「还不开宴?!」 周呈晔张口欲言,但见这状况,猜测是多说无益,只能忍着气。 宴席就设在御花园里,文武一甲皆到场,还有几位文武官员,人数不算太多,但一个个假装目不斜视,实际上目光却不住地飘到周呈晔身上。 「喝酒!」燕奇临抓着他喂酒。 周呈晔想闪避已不及,硬生生被灌了一大杯,宫中黄酒又呛又辣,教他酒一入腹就觉得浑身发热,头皮发麻脑袋泛晕。 「殿下,周状元尚未用膳。」周奉言离席走来挡酒。「想喝的话,就由下官陪殿下喝两杯。」 燕奇临笑眯了邪气的眸,一把将他拉到身旁。「瞧,本殿下这是不是就左拥右抱了?本殿下没说走,你们两个姓周的都不准走。」 周呈晔眉头微皱着。完了……真的是个疯子,还说什么左拥右抱!他要回家,非回家不可! 思索了下,面对燕奇临的灌酒,他来者不拒,一连喝了三杯之后,直接往后一倒,装醉。 「殿下,瞧吧,就跟你说周状元还没进食,你就让他喝这般烈的酒,要他怎能不醉?这样吧,不如就让下官先送他回府。」周奉言自然明白周呈晔的心眼,拉他一把倒也不难。 周呈晔紧闭着双眼,庆幸周奉言还懂得帮衬一下。 「哪这般麻烦?把他送到本殿下的承泰殿。」 「……咦?」 「算了,本殿下亲自送他过去。」燕奇临酒杯一抛,真的将周呈晔往肩上一扛。 周呈晔紧闭着眼,心想,待大皇子离开承泰殿,他就能趁隙离开,压根没瞧见周奉言微带忧思的面容。 一进承泰殿,随即就有宫人迎了上来。 「见过殿下,这位是—」 「他是今科武状元周呈晔。」燕奇临随口说着,便拐了个弯,直朝寝殿而去,将周呈晔搁在床上,自己坐到床沿。 周呈晔紧闭着眼,等着他离去,然却感觉他的视线似乎缠绕在他脸上,下一刻他的颊被他轻抚着,教他猛地一颤,不解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不想前功尽弃,他只能继续装醉,直到感觉燕奇临起身,他才微微松了口气,听对方的脚步声直往外,他更加确定自个儿的法子奏效,但— 「关棠呢?」他听见他开了门问着。 「奴才立刻通报关都事。」 不一会,周呈晔又闻见了酒味,猜测是燕奇临在饮酒,恼他为何不回宴上喝,甚至还要宫人找人进殿,如此一来,他得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心里正恼,思索着下一步,门外已响起宫人的禀报声。 门一开,燕奇临随即把人给拖进房内。 周呈晔不敢张眼,更无心细听他们的对话,但一阵窸窣声伴随着撞击桌面的声响不住传入耳中。 打起来了?大皇子是打上瘾了不成? 「啊……殿下……」 周呈晔微微扬眉,思索这位关都事也太不济,怎么才一会儿,便教他发出如此古怪的声响? 「你小声点,要是把人扰醒,本殿下是无所谓,但就不知你心里作何感受。」燕奇临粗嗄喃着。 「人?殿下、殿下……啊……哈啊……不要……」 「不要?你把本殿下吸得这么紧,你说不要?」 周呈晔脑袋一片空白,那淫靡的拍击声不住地响起,震得他胸口一片灼热。 虽说他未经人事,却也不是没看过那类话本,猜得出两人究竟在做些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关都事……那是个男人,可是这声响……他不禁微眯眼,偷觑着。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周呈晔感到口干舌燥,胸口的灼热直朝下而去。 说不出这是怎样的感觉,一股巨大的冲击在他体内鼓噪着,让他的下体涨得剧痛,亟欲找到出口。 他该转开眼,赶紧冷静,但他却像是着魔般移不开目光,直到— 燕奇临蓦地回头,好似早知他清醒,压根不介意他偷窥,咧嘴笑得俊魅诱惑,他的胸口瞬间一窒,几乎是同一刻关棠也瞧见了他,一脸羞窘慌张,教他翻身跳起,狼狈地冲出门外。 他一路狂奔,直至回到府中,他的心跳依旧跳得又急又狂,身下的痛楚怎么也压抑不了。 他这是怎么了? 他从来不曾起心动念,有再多姑娘跟他示好,他也无动于衷,可这回他却……难道他一直八风吹不动,是因为他想要男人? 「……呈晔?」 他猛地抬眼,直睇着从黑暗中走出的男人。「……姑丈。」 「你怎么了?」翟玉瞧他面带绯红,泌着薄汗,猜测他恐是一路冲回家。「你该不会是为了跟凌春说几句话,从宫里偷溜回来的吧。」 周呈晔挤出笑。「是啊,凌春呢?」 「已经睡了,明儿个再陪她聊就好。」 「……好,那我先回寝房了。」他动作生硬地转身,但即使进房,体内烧灼的火依旧不放过他。 闭上眼,淫靡的一幕仍不住地骚扰他,教他就连入睡也不得安宁。 一早清醒,周呈晔精神萎靡,被春梦给折磨了一整晚,感觉像没入睡,于是,他决定叫同聚在周家大宅的堂弟们跟自己一起好生锻链身体。 不一会,就见他房前小院里,几个孩子叫苦连天,哀鸿遍野,直到一个个全都趴在地上,他觉得胸口郁闷稍解,才满意地放过他们一马。 「呈晔,你真是以整他们为乐。」从长廊转角走来的翟玉,忍不住好笑地道。 「姑丈这么说就不对了,是他们太弱,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年代,不将武艺学得精些,届时要怎么保护凌春。」他有功名在身,往后不能随意到处跑,就怕凌春远在空鸣,他救助不及,自然是将心力投注在几个堂弟身上。 「凌春有你这兄长真是她的福气。」翟玉一把搭上他的肩。「要不姑丈把凌春许配给你吧。」 「姑丈,大燕律例,姑表兄妹不得成亲。」如果可以,他自然会娶,但……他蓦地静默下来。 第五章 「说笑罢了,我怎会不知道。倒是你,心里是不是有事?」 「我……」周呈晔有些难以启齿,可偏偏他是真的找不到人商量。堂弟们年纪小他两三岁,而这事似乎又不便跟爹谈,二叔三叔就更不用谈了,至于姑丈……该是可以,只因他和姑丈的年纪近了些。 「这般难以启齿?」 「姑丈,我……十五了。」 「嗯。」 「我……不懂男女情事。」 「喔。」大舅子家教甚严,他明白。 「但我……」 「你想……嗯,那个?」翟玉朝他挤眉弄眼着。 周呈晔玉面微绯,咬牙道:「不是,我……」 「这事交给我就对了,你还未领官衔对吧,这几天该是不用进宫。」翟玉打断他未竟的话,迳自安排着。「这样好了,今晚我带你上花楼开荤,可姑丈我只负责送你去,便不与你同欢,因为你姑姑会不开心的。」 「不是,我—」 「放心,包在姑丈身上,绝不会让你爹和你叔叔们发现。」话落,拍拍他的胸膛,一副他了解的表情。 周呈晔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头回升起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谁要上花楼啊,听不听得懂人话?! 自己怎会找了个少根筋的家伙商量! 果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 掌灯时分前,翟玉找了个说词把他带了出去,送他进城里的一家花楼,挑了厢房和花娘便迳自离开。 周呈晔难以置信地托着额。就算他再分不清自己的心思,也不需要找个花娘确定自己喜好! 一听见外头有脚步声逼近,他二话不说地跳窗离去。 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走着,他却不知道该上哪去,因为城门已经关上。 巴乌城虽不禁城内夜间市集活动,但大约在掌灯时分就会关城门,除非有宫中令牌,否则是出不了城的……他的家在城南郊外,能上哪去?偏偏他身上的银两带得不多,找家客栈过夜也不知道足不足够。 正忖着,突地闻到一股血腥味,他不禁朝左侧巷弄暗处望去,果真瞧见有抹影子立在墙边。 他不想多管闲事,也没有多余的恻隐之心,正要离去时,想起凌春说过,她乐意助人并非良善,只因她私心期盼当她的亲人有难时,旁人也能伸出援手。 而他也希望,万一他日他的妹子有难,他救助不及时,有人可以拉她一把。 咬了咬牙,便朝那抹人影走去。 「……周状元?」 周呈晔狠顿脚步,只因那声音和那唤法—「殿下?」 在他把话问出口时,他发誓,他听见了细微的嗤笑声,让他无从理解的嗤笑声,而后—「周状元,麻烦你过来扶本殿下一把吧。」 周呈晔不自觉地皱起眉,想起昨日宫中他的放荡……他分明是一开始就知道他装醉,才故意闹上那一出。 宫中皇族居然放浪至此,明知有人在场亦作乐,一想到往后得跟这种货色同一阵线,他都想辞官了。 想归想,他还是朝暗处走去,只剩几步的距离,血腥味又更重了点。 这是怎么了?他是与他较量过的,他的武功了得又力大无比,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才一走近,他就被燕奇临紧抓住臂膀,他垂眼一看,他几乎浑身是血,巷弄太暗,他无法确定伤势,但肯定不轻。 「殿下,要不要在下去雇辆马车?」以防万一,先送回宫医治较妥。 「……不用,不过是轻伤罢了,身上的血是别人的。」 「可是殿下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因为本殿下被下迷药!」燕奇临咬着牙怒咆。「要不是如此,那些贼人恐怕就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殿下身边的人出卖了殿下?」要不是身边人,燕奇临想中迷药恐怕不容易。 燕奇临垂眸睇着他,猩红色的唇勾得极弯。「本殿下就喜欢聪明的人,像那种愚不可及的蠢蛋,本殿下不过是忘了处置,谁知道留着留着就留成祸了。」笑叹着,但一点惋惜或自嘲的意味都没有,彷佛这是桩再平常不过的事。 周呈晔不禁想,宫中和官场同样复杂麻烦,燕奇临遭埋伏恐怕也不是头回,甚至早已司空见惯。 唉,现在辞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当初实在不该被周奉言说动。 「殿下,咱们一直站在这儿也不好,在下还是去雇辆马车送殿下回宫吧。」最重要的,他并不想被牵扯到。 「别傻了,那票人现在肯定是大搜特搜,甚至堵住几条回宫的路,我又不是傻了自投罗网。」燕奇临没好气地啐了口,气息微乱地靠在他肩上。「喏,状元郎,离这儿不远有家一夜馆,知不知晓?」 「不知道。」他平日都待在城南郊外,除非采买,他甚少进城。 「……你不知道?亏你户籍在京城,竟不知道城里有这好玩之处。」燕奇临亲热地勾他的肩。「走,本殿下带你去开开眼界。」 「不用,殿下告知在下一夜馆在何处,在下送殿下过去便是。」虽说不知道一夜馆里是什么名堂,但瞧他眸色熠亮,就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不必推辞了,本殿下是看得起你。」 「殿下不用太看得起在下。」最好是可以有多远就滚多远。 「有意思,本殿下身边就缺你这种直谏的人。」 「……」所以他现在必须开始巧言令色? 「周呈晔,本殿下决定将你收在麾下,明儿个就上奏皇上,再没两日,你就会是本殿下五军营里的掌号头官。」 周呈晔额际青筋跳颤着,有股冲动想回家痛揍姑丈一顿!要不是姑丈,他不会倒霉地再跟这不正经的荒淫家伙扯上关系! 殊不知,更倒霉的在后头。 「喏,擦背呀,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周呈晔双边额际的青筋同时跳动,双手隐隐颤着,他靠着深深的吐纳,告诉自己必须冷静,绝不能杀皇族,因为一夜馆的掌柜瞧过他的脸,也知道是他把燕奇临给搀进上房。 燕奇临一旦出事,他周家可是会株连九族! 他娘的……为何他得伺候他沐浴?! 「殿下,在下手脚笨拙,殿下还是请个下人来擦背吧。」再深吸一口气,他努力让声音平静,试着与他理论。 燕奇临懒懒回头,侧着脸枕在浴桶缘。「呈晔,你有不满?」 「……不敢,只是方才走来,此处下人不少,挑几个伺候殿下该是足够。」他努力地平心静气。「时候不早了,在下也该回去了。」 「回哪呢?你不是住在城南郊外,城门都关了,你怎么回去?」他像只餍足的猫儿慵懒的眯起黑眸,冠玉面容有抹说不出的魅惑。 周呈晔微皱起眉,思索的不是他的话语,而是他的神情。 他比谁都清楚燕奇临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力气和武学都在他之上的人,可偏偏他就是有种教人转不开眼的绮丽风情,尤其当檀发披落在肩,半掩着他异常俊美的脸,生出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一种男人极致的美,像是毒,深入骨髓。 「横竖都让人备膳了,本殿下决定在这儿留宿一晚,你也待下吧,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六章 周呈晔回神,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无奈地闭上嘴。横竖他说再多也没用吧,这傲慢家伙哪里听得进他人意见。 万般无奈地拿起手巾替他擦着背。这才发现他身上确实没有伤口,倒是布满不少旧伤痕,像是斑驳的玉墙,失色不少。 「……你这家伙替人擦背都这般挑逗人?」燕奇临懒懒回头。 「嗄?」 「问你,昨儿个你瞧见那场景,是不是教你硬了?」说着,手便往周呈晔身下一探。 如遭雷击般,周呈晔随即往后一跳,气急败坏地将手巾往他脸上招呼过去。 「混帐!」他怒声咆着。他长这么大还不曾遇过这般放肆下流之人! 「……周呈晔,你不知道惹恼本殿下,会落得什么下场?」燕奇临面无表情地拉下手巾,敛笑的眉眼森冷慑人。 「有本事跟我对干一场,我要是输了便任凭处置,要是敢对我的家人动手……我跟你保证,我就算是死也拖你当垫背!」他豁出去了!明知不该如此,可他偏是吞不下这口气,容不得旁人放肆,哪怕他是皇亲贵胄也一样。 「对干一场?」燕奇临突地低低笑着,笑得像是只偷得鸡的黄鼠狼。「本殿下对武官的兴致不高,可你还是少年之姿,身子骨还没硬,该是挺可口才是。」 周呈晔脸色忽青忽白,掐死他的念头都有了。 他再不济,也不至于连他在暗示什么都听不出。 「我入仕可不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就是有这种荒唐皇族才会搞得民不聊生。 「可是你得承认,你跟本殿下是同类,因为本殿下可是亲眼瞧见你胯下之物高举呢。」燕奇临笑眯了眸,瞧他脸色忽红忽暗,心里更是满意。「本殿下还不曾让人这般造次,不过本殿下向来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看在你方才帮了本殿下一把,所以本殿下可以无视你的放肆,相反的,待会本殿下还会让人好生伺候你。」 「不用!」可恶,他就算夜宿街头也无所谓,只要能离混蛋远一点就好。 「周呈晔,你要是现在敢走,本殿下可不知道明日早朝时会在皇上面前参你什么,随便弄个杀头大罪,随便株连一两族应该是行的。」燕奇临笑得可恶地说着。 如他所料,周呈晔闻言僵硬地转过身,那双熠熠眼眸俨然都快喷出火了,像头被惹毛的老虎崽子。 「你到底想怎样?」 「本殿下身旁没有亲信,你这般说话,本殿下要是不在意,你自然无罪,换作他日他地,你—」 「殿下有何吩咐?」他走近,双手就按在桶缘。 「嗯……擦背吧。」他将手巾往他脸上一砸,约莫使三成力,估计和他方才丢来的力道相差不远。 周呈晔拉下手巾,见他转过身,真有冲动拿手巾勒死他算了。 可,不能,真的不能,他入朝为官是为了保卫家人,岂能因为他入朝反给家人添堵? 「呈晔,待会就让本殿下最疼爱的莲官给你开荤,你觉得如何?」燕奇临懒声问着。「这儿呢,什么样的男人都有,而莲官正是一夜馆里的红牌,是专属本殿下的,可以破例让你尝尝。」 「不用。」他咬牙切齿地道。 「啊……你不会是吧,别怕,待会本殿下给你示范。」 「与其示范如何淫乱男子,殿下倒不如想想到底是谁对殿下不轨。」就算他今晚逃过一劫了,天晓得改天他还逃不逃得过。 「太多了,本殿下懒得猜。」 真是有自知之明啊……「但这事总是得查,以免日后造成麻烦。」 当初周奉言为何偏将他引见给燕奇临?原以为是因为这家伙贵为大皇子,又多年征战有功,被封京营提督,镇守京畿。 要是能有燕奇临作为后盾,以武职来说,就算没有平步青云,至少可以仕途顺遂。可这家伙任性妄为,蛮横霸道,怎么看就是个惹事精,要是跟在他身边,想要全身而退都不是件易事。 「哪有什么麻烦?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的。要是有本事,就尽管来。」 「……跟在殿下身边的护卫,可有待满一年的?」他问得很含蓄。事实上他想问的是—大概多久得换一批护卫,大概多久就死得差不多了。 「有。」 「几个?」 燕奇临噙着坏坏笑意,睨了他一眼。「三个。」 「改天在下非得好生拜见这三人。」多多靠近这三人,必能保长命百岁。 「一个死了,一个还没出生,一个……」 「在下明白了。」所以,跟在他身边,等同提早跟阎王打交道就是了。 辞官吧……他才十五,还想多活几年,至少要活到凌春出嫁生子。 燕奇临哈哈大笑着,彷佛知晓他在想什么,正要开口,一夜馆掌柜的在门外启口道:「殿下。」 「不是说了不让人打扰?」燕奇临脸色说变就变,冷厉不耐了起来。 「江大人和庞大人想见殿下。」掌柜的在门外诚惶诚恐地说着。 「让他们在外头禀报。」 「是。」 「殿下。」外头换了道低沉的嗓音。 「江辽,调查得如何?」 「殿下,属下尾随其中一名刺客离去,那名刺客最终是进入震威大将军府。」 「知道了,你和庞彻回去休息吧。」他轻哼了声,彷佛早已猜出幕后指使者。 「殿下,请让属下守在外头。」 「由着你,顺便去问问掌柜,莲官到底见不见本殿下,本殿下有本事开了一夜馆,就有能力毁了一夜馆。」他话声极轻,甚至噙着笑意,却有着不把一切放眼里的无情。 周呈晔微扬浓眉。原来这一夜馆是他开设的,难怪他一进大堂,掌柜的就像条哈巴狗般迎了上来。 外头,不需要江辽转述,掌柜的赶忙应声。 抬眼,燕奇临笑问:「咱们方才聊到哪了?」 「殿下树敌不少。」周呈晔面无表情地道。 「是啊,这一位还是为了你得罪的。」 周呈晔哼笑了声。「在下可没这等福气,听闻震威大将军是三皇子的母舅,而殿下向来是三皇子一派的眼中钉。」 要知道京营里掌着三大营,其中尤其五军营兵马最多,每年各地卫所都得派卫士前往京城受训,这来去之中,又能与地方卫所串连上,身为京营提督的大皇子也莫怪成了三皇子一派的眼中钉。 又也许不只是三皇子,而是所有皇子的眼中钉,只因他太过出色,显得其他皇子太过平凡无奇。 换言之,他的敌人……数不清了。 燕奇临听着,双眼闪动光痕,随即放声大笑。「这不可能是你想到的,肯定是周奉言跟你提起的,可就算如此,你还是得选择投靠本殿下。」 「不,我是误上贼船,来不及抽身。」不知道现在辞官还来不来得及?要不,他就得想办法让自己立于无以撼动的地位上。 「你倒是识时务,而本殿下也绝不会让你抽身。」燕奇临从浴桶起身,毫不在意地在他面前展现充满力与美的精实身躯。「不过,你也别怕,本殿下麾下的五军武臣江辽、庞彻从小就跟在本殿下身边,至今还不是毫发无伤?这就是本事的差别。而本殿下相信你会是本殿下所期待的第三人。」 第七章 周呈晔取来布巾往他身上一罩,却见他动也不动,似在等着人伺候,他只能无奈地抓着布巾抹着他的身体。 「殿下太过厚爱,在下怕难负重任。」 「确实是厚爱,但你听好了,只要你肯把命交到本殿下手中,本殿下的命也在你的手中,是不?」 周呈晔明白他要的是互信,可问题是—「喂!」下身再次被偷袭,教他气急败坏地连退数步。 「有反应了呢。」燕奇临舔了舔唇。「果真是年少气盛,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周呈晔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这般下流行径,老是对他动手动脚! 如果可以揍他不知道有多好,要不这口气再继续憋着,他迟早吐血。 「殿下,莲官到了。」门外江辽禀告。 「让他进来。」 「是。」 门开,莲官一袭水蓝宽袍,腰不系带,檀发未束,他走到燕奇临面前,恭敬地跪伏在地。 「莲官来迟,请殿下恕罪。」 回应他的是燕奇临的一脚。不轻不重的一踢,教莲官无防备地往后倒下,这才教周呈晔瞧见了他的面貌—秀丽少年,面如敷粉,细眉大眼,有着男人的清俊更揉合了女子的妩媚,直教他开了眼界,原来有有这般秀美如画的男人。 「本殿下不是说了,只要本殿下一到,你就得伺候?敢情是本殿下疼宠你,教你放肆了?」燕奇临敛笑的眉眼,带着皇族特有的傲慢跋扈。 「殿下恕罪,莲官不敢,莲官只是在沐浴所以来迟。」莲官赶忙起身跪伏在地。 「所以你已经把自己弄干净了?」 「是。」 「那好,本殿下今晚要你伺候他。」 莲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对上周呈晔错愕的神情。 「殿下,在下说过不需要,为了能让殿下尽兴,请让在下到偏室休息。」 「现在休息还太早,你应该还没用膳,好好玩过之后再用膳,届时要休息……说不准你食髓知味还不肯呢。」燕奇临低低笑得暧昧,从衣柜里取了件中衣搭上,便往锦榻上一坐。「而且本殿下觉得多个人在旁,能让人特别尽兴。」 「恕不奉陪!」再待下去,他真的会揍人。 「周呈晔,你可以走,只是后果自负。」燕奇临懒懒说着。「你要知道,本殿下只是开心找到同好,所以破例让疼爱的小倌伺候你,你该感激,可如果你不懂感激,掉头就走,你周家和莲官会发生什么事,本殿下就无法预料了。」 周呈晔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拳头握得咯咯响。他长这么大,从未遇过这般不讲道理,行事全没个准则的混蛋! 他才不管这个小倌会出什么事,可他在意家人因他而遭殃……过了今晚,他发誓,他绝对要找周奉言算帐!都是他害他跟这混帐扯上关系。 心不甘情不愿地教莲官给拉到床上坐下,周呈晔浑身僵硬,不只是因为那混蛋就坐在锦榻上瞧着,更因为他未经人事,为何这等私密事,他得要在旁人注视下进行?! 然而,当莲官的手褪去他的衣衫,唇吻上他的胸膛,他浑身一震,只觉莲官的唇舌极烫,像一把火般直烧进他的心坎,顿时教他情动,呼吸沉重了起来。 可当莲官的吻直往他的身下而去,他吓得赶忙拉住他。 「呈晔,你太不识风情了,莲官的舌技一流,绝对教你欲仙欲死。」 周呈晔抬眼瞪去,不知燕奇临何时走到床边,双手环胸,一脸看好戏的欠揍神情。就这瞬间的抬眼,莲官已经拉开他的裤头,露出他早已昂首的灼热。 「不要!」他揪着莲官的发,却已不及。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不该看,甚至不该听,但他却像是鬼迷心窍般地看着这一幕,犹如昨晚那般,燕奇临浑身散发着令人无法转开眼的妖冶风情。 方歇的情欲,几乎在瞬间就点燃。 他真的有种堕落的感觉,一种……回不去的感觉。 隔天一早,蹑手蹑脚地回到家中,好死不死地遇上了害他历经一夜荒唐的始作俑者。 「嗯,姑丈替你安排得不错吧。」翟玉朝他挤眉弄眼着。 周呈晔冷沉着脸,心里默念着他是姑丈,是凌春最爱的爹,所以放过他、放过他……「我进去梳洗。」大概默念了近百遍,他勉为其难地压抑怒火,挤出几个字。 快速转进长廊,走到自个儿的房前,就见三名堂弟自动自发地练马步和吐纳,他们一见到他— 「大哥,你彻夜未归!」 周呈晔脸色一沉,教不懂看人脸色的老四周呈煦也察觉不对劲,默默地躲到老三身后。 「你有意见?」周呈晔走过去,一把将老三周呈阳推到一旁,毫不客气地扫开周呈煦的脚。「谁要你这样站的?蹲下去,开膝!胸口挺住,气沉丹田……说了几次都不会,脑袋是怎么了,空的吗?」 眼见周呈晔以脚调整着周呈煦的马步,横扫踩膝,顶胸踹腹,俨然是要将周呈煦往死里打。 老二周呈曦已经吓得直接装死,而老三周呈阳只能不知所措地跟在身边,以防老四一个不小心真被打死,直到— 「大哥,你回来了。」 那娇软软的嗓音在背后响起,面如恶鬼夜叉的周呈晔在回头的瞬间,笑若春风,眉眼带喜,浑身噙着斯文书卷味,将一身悍劲卸得连渣都不存,一把将最疼爱的妹子抱起。 「凌春,你在等大哥吗?饿了吗,大哥给你备膳好不?」啊啊,这软绵绵的小小身子,只要抱着她,天大的怒火都可以在瞬间弭平。 「爹爹已经弄了早膳了。」周凌春环抱住他,小脸直蹭着他的。「大哥陪我吃好不好?」 「好啊,虽说你爹爹的手艺平平,但只要跟你一道用膳,吃进嘴的都等同山珍海味。」他抱着她大步朝内堂而去。 「大哥真爱说笑。」 「疼你嘛。」 后头,周呈阳拉起被打得站不起身的周呈煦。「你说话怎么老是不经脑袋,大哥彻夜不归也轮不到你说嘴。」 「说说而已嘛……」呜呜,他干脆当哑巴算了。「哪有差那么多,凌春是宝,咱们都不是人……」他也很疼凌春,但他也不会只疼凌春,像大哥那般偏心,但这话他只敢想,没勇气说出口。 「还不是你没事找大哥麻烦,惹火大哥,害咱们都不能跟凌春一道用膳了。」周呈曦翻身跳起,毫不客气地再踹老四一脚。「说,你要怎么赔我?」 周呈煦泪如雨下。「我要离家出走……」其实他是被捡回来的吧!被当进当铺的老三都还比他得大哥二哥的疼,他一定是捡回来的! 对周呈晔来说,只要周凌春在,哪怕身处酷热沙漠,他也能感觉清凉欢喜,相对的,周凌春跟着双亲一回空鸣城,他就枯萎了。 因为没有周凌春来治癒他,在面对燕奇临时,总让他老是濒临暴走边缘,尤其当他听见震威大将军的儿子被押进一夜馆,被男人糟蹋得不成人形时— 「本殿下也不过是回报他而已。」燕奇临神情又邪又恶劣。「他让人招待本殿下上花楼,本殿下自然也要托人招待他进一夜馆,只是……怎会弄得他心绪失常,神智不清,本殿下就不怎么清楚了。」 第八章 话说完,那假装不解的无辜模样,教周呈晔有股冲动想踹他一脚。但他终究是忍住了,不只是因为燕奇临是他的顶头上司,更因为燕奇临跟震威大将军是结下死仇,他更是没有后路可退了,只能巴望燕奇临活得够久,别牵累他。 只是,所谓一报还一报,这道理他是懂的,也无法置喙。 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何有人可以带兵带得像燕奇临那般懒散,一早点兵,他人就消失不见……真想问他,当初他到底是怎么带兵镇守西北! 打他接了掌号头官之后,由地方卫所上京操演的卫所兵全都交到他手上,他每天忙得像狗,几乎足不沾尘,城郊外几个汛地军务都是他在跑,忙得几天回不了家也是常有。 而他大爷,常常不见踪影。 要不就是待他将任务处理完成,他人就出现了,以犒赏名义将他带到一夜馆,就如今日……明明觉得太淫乱太堕落,可偏偏他体内像是藏着另一人,教他总是无法抗拒。 尝过欢愉的滋味,就难以戒除。 他的情欲太容易被挑起,尤其当燕奇临那混蛋在身边对他上下其手时。 「你到底是有完没完?」他从莲官身上撤出,一把挥开老是在他臀上游移的手。 「你长高了。」燕奇临突地叹气了。 「……嗄?」他是靠摸臀发现他长高? 「你长得真快,本来个儿就算高了,现在又抽长了。」 周呈晔也忍不住叹气了。反正就是个行事没准则,不按牌理出牌的怪人,以为他会正常对话,实在是太高估他了。 「去忙你的吧,殿下。」他不清楚燕奇临为何老是殿后,先让他和莲官燕好,想想也只能以燕奇临是个怪人来解释。如果他够正常,又怎会大玩三人行?换言之,他大概也不太正常了。 「没太大的兴致。」 周呈晔看着他的。如果那个状态叫做没太大的兴致,怎样才算有兴致?分明就让莲官的唇舌伺候得很起劲。「我先到偏房歇息了。」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像是想起什么,拉住了正要下床的周呈晔。「呈晔,你进五军营多久了?」 「到这个月刚好满七个月。」已经习惯了他很跳跃的询问,周呈晔也懒得追问,回答便是。 「这差事你应该也差不多摸熟了。」 「托殿下的福,确实是如此。」他似笑非笑地道,不禁想这事真的非得在这时候提吗?他是不是把莲官给忘了? 「有哪几个卫所的卫所兵是你觉得素质不错的?」 周呈晔皱了皱眉,猜不出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管照实道:「就目前看来,我觉得铜锣城的铜锣前后卫所、常阳城的南北卫所、昆阳南籓卫所和徐州直忠卫所素质都相当好。」 「你觉得素质好与次之的,你掂算一下,约莫有多少人。」 周呈晔垂睫忖了下。「应该有四万人上下。」 「京营里头的呢?」 「京营里没有不顶尖的。」这就是他最意外的一点。 明明就不见燕奇临操兵演练,可偏偏京营禁军却是训练有素,毫不怠忽职守。 燕奇临听至此,终于满意地扬笑道:「明儿个你把方才说的四万人,再从五军营里挑出一万人,共五万人名单交给兵部调兵。」 「……殿下,京营没有统兵权。」出征或移汛是交由五军都督府统兵……所以,边关又战乱了? 「得了,五军都督府里大半都是三弟的人,要是由他们统兵,本殿下还有什么好打的?」燕奇临握紧他的手。「兵部那头有本殿下应付,你尽管放心。待大捷回京时,本殿下会一并拿下统兵权,废了五军都督府。」 周呈晔无言了。他把一切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彷佛一切皆会照他的想法进行,真不知道该骂他天真还是信他真有本事。 「知道了。」 「还有,明天办完这事,你就可以先回家,两天后找本殿下报到。」 「……是。」原来也要他随行……也是,燕奇临要是不在城里,他就得自求多福了,相较之下,不如到边境博得战功,回京想升职也不难。 「下去吧。」 「是。」 目送周呈晔离去,直到门板关上,他才脸色不善地瞪着努力忍笑的莲官。 「笑什么?」他口气冷沉地问。 「殿下分明对周头官大人有意,为何却……」 「本殿下不喜欢多嘴之人,别让本殿下再说第二次。」话落,一记硬挺,毫不怜香惜玉地埋进莲官体内。 他体内的湿润,是周呈晔留下的热液,光是如此,就教他益发亢奋,彷似他就在周呈晔的体内,与他交融。 如莲官所说,他确实想要周呈晔,但他更欣赏他的才华、更怀疑周奉言将他引见到身边的目的。 错综复杂的时局里,玩乐可以,要真祈求更多,就显得愚蠢了。 就算要得到他,待他把时局看清也不迟。 年底,五万精锐尽出,浩浩荡荡往北方大郡而去,为的是将一直侵扰边防的金漠部落给彻底击溃。 在寒冽的北风中,顶着滚滚黄沙和绵密霰雨日夜急行,实是再严苛不过的状态,但五万精锐无一落下,比预定时间还早抵达北方大郡。 一进哨楼,镇守北方大郡的总兵王全立刻迎向前来。 「末将见过殿下。」 「王全,状况如何?」燕奇临一坐下便问军情。 「战况狼狈。」王全面有苦色,但还是照实禀报。「殿下,边防军只余一半,军粮更只剩五天,昨儿个还快让金漠军攻进哨楼。」 「王全,你会不会太狼狈了?」燕奇临毫不客气地嗤笑了声。「边防军有八万大军耶,你也太挥霍了些。」 「殿下,要真有八万大军,末将岂会如此狼狈?」 「你的意思是说,北方大郡的实际状况和回传京城的军情截然不同?」燕奇临还是咧嘴笑着,彷佛是意料中的事。「北方大郡附近的千户所和卫所呢,这些加总也该超过八万兵马。」 「可问题是,潭关卫所、边镇千户所、顺德千户所和武定千户所的兵马早已移汛到盘罗山,根本不听军令调派。」王全咬牙切齿地道。 「那几个卫所指挥使和千户长难道不知战前总兵可行使统兵与调兵权?」燕奇临啧了声,回头朝周呈晔勾勾手指。「呈晔,咱们回京后,要记得别老是调中都和南郡的军,偶尔也要将这帮赖在边关,好吃懒做的卫所兵都调过来好生整治,要不连基本军令都不懂,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 「是。」周呈晔微颔首道,尽管他认为回京不易,甚至就算回得了京,恐怕也要费上几年时间。 该死……错过了和凌春过年守岁,还得被白白折腾几年?这些愚蠢的边防卫所到底是听谁之令,这般胆大妄为。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王全,把地形图拿来,先把金漠的驻紮处指出,咱们来商议怎么让边防军过个好年。」 周呈晔听完,脸都快绿了。 过年?只剩三天不到了耶…… 周呈晔毕竟和燕奇临不够熟,不知道他不只怪,还是个疯子。 第九章 全军歇息一夜之后,拂晓出击,江辽和庞彻跟在燕奇临的左右两侧,而他则负责殿后,走山径奇袭。 他不解。既是要奇袭,为何要挑在拂晓之际,更何况今日适巧无雪,就算走在山林之间,也不足以隐蔽。 但马上他就明白燕奇临的用意。 燕奇临压根没打算要隐蔽,而是直捣敌军,像个狂人,手握银戟,策马直朝金漠主帅而去,宛如不见对方已布了弓箭手,他从马上站起,掷出银戟,竟那般不偏不倚地叉住了金漠主帅的喉头,力道大得瞬间令对方身首分离。 转眼间,金漠兵大乱,燕奇临抽出腰间长剑,战鼓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震耳欲聋。 周呈晔一回头,总算明白为何他要事先让小兵抱着战鼓沿着山脊等候了。 此处是山坳处,山脊上的战鼓声会形成巨大回响,达到威吓作用,尤其在金漠主帅已死的状态之下,金漠兵必然心惊胆战,溃不成军。 出战不出一个时辰,随即告捷回哨楼。 久违的胜战,彻底鼓舞了边防兵的信心,几乎是将燕奇临视为神人般崇拜。 「殿下,为何不乘胜追击?」留守哨楼的王全得知大捷,却不解他竟提早回防。 「王全,你以为本殿下为何要你留守哨楼?」 「不是因为末将无能?」 燕奇临毫不客气地往他脑门招呼过去。「无能的将领守北方大郡,这是要大开门户,任人出入不成?金漠这回是分头进击,所以你才会摸不着头绪,进难攻退难守,面对这种战术,见好就收是最好的方法。还有,传令下去,从今天起庆祝大捷,弄最好的伙食给士兵们尝,最好再从城镇里找些乐官来,玩他个通宵庆过 年。」 「可是正是战乱之际……」 「本殿下是奉皇上谕令前来,本殿下现在是北方大郡的主帅,你敢抗令?」 「末将遵旨。」 待王全离开后,燕奇临才又道:「江辽、庞彻,将哨楼里较保暖的被衾全都挪给在外紮营的弟兄们,让些人进山找些柴火,别让他们冻着。」 「是。」 见江辽和庞彻都走了,周呈晔只好开口。「可需要属下做什么?」 燕奇临托腮懒声问:「呈晔,这一役,你学到什么?」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燕奇临大喜,放声笑着。 「周呈晔,你要是女人,本殿下就马上娶你为妻!」 「……殿下喜男色,娶妻有意义吗?」这种夸法,怎么让人开心? 「周呈晔,你老是这般直言不讳,就不怕真惹恼本殿下?」燕奇临喜怒无常,瞬间敛笑,眸色森冷。 周呈晔又忍不住叹气了。「再大不敬的话都说过了,殿下要罚早就罚了,不用等到缺兵之际,等到大捷回京后再清算,殿下意下如何?」 燕奇临摇头失笑。「怎么你胆子这么大?」想吓到他,还真不容易。 「那是因殿下有容人之量。」这一点,他确定是他少有的优点。 燕奇临哼笑了声,问:「可知道本殿下为何要大肆庆贺?」 「殿下曾与金漠军交手,熟知金漠军手法,既知是分头进击,想必这哨楼外必有埋伏的侦察兵,哨楼愈是欢欣鼓舞,愈可显露金漠军有多萧瑟且得忍受霜雪之冻,多少能损及军心,这亦是攻心为上的作法之一。」 毕竟大燕边防军正值疲累之际,而急行军而来的五万精锐也得休养生息,简单的手法就可以先逼退敌军,待大燕重整旗鼓,自能克敌制胜。 如今他才明白,燕奇临能几次大胜而归,并非是旁人的功劳,而是他确实是个疯子般的怪才。 燕奇临定定地注视他良久,没有嬉笑怒骂,神色正经端肃得教他浑身不自在,却不觉自己揣测出错。 「周呈晔,你近来见过周奉言吗?」他突问。 「属下进五军营后,就不曾见过他了。」 「是吗?」他垂眼想了下。「对了,今晚开始,你睡本殿下房边角房。」 「是。」 「你不问本殿下要你睡角房的用意?」 「不就是和江辽他们轮流值守?江辽他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还能有什么用意?」他回得理所当然。 「……他日面圣时,你可不能在圣上面前用这口气跟本殿下说话。」他想是他太过纵容他了,才会教他上下无别。 而且,太难逗了他,一点破绽都不留。 「殿下多虑了,毕竟这儿不是宫中,但如果殿下不喜属下的口吻,属下可以改。」他从善如流,只求相安无事。 「得了,你这性子。」燕奇临摆着手。「去去去,别烦人。」 周呈晔嘴角抽搐了下。到底是谁找他说些废话来着? 烦?去问问,烦的到底是谁。 当晚,哨楼里果真是大肆庆贺,欢声雷动,笑语晏晏。而哨楼外,五人一组侦察巡视。 周呈晔就站在临窗的位置,注意着哨楼外的动静,一方面瞅着大厅上笑闹的弟兄们。 说真的,这里的伙食远不及京城,没有半点海味,更没有白米,伙夫头的手艺也不怎么样,弄的纯粹就是吃得饱的。 他倒也无所谓,毕竟人在边疆,能吃得饱远比什么都重要,只是—— 「殿下,你只吃饽脖?」他观察燕奇临已经两刻钟了,发觉他宴席上竟然是吃饽脖配粗酒。 「不成?」燕奇临懒懒睨他一眼。 「用点菜吧。」 「不用,本殿下不吃粗食。」 「……饽饽才算粗粮吧。」他吃的是没有掺糖油,更没有包馅的硬饽脖,一个就有拳头大,口感又硬又粗,没配点水还真吞不下去,可不是京城那种和着黄米的精致点心,入口即化。 「本殿下爱吃。」 「……从京城吃到北方大郡,殿下还不腻?」他到底是嫌弃菜色,还是真对脖饽情有独钟。瞅着矮几上三道菜动都没动,周呈晔不禁又道:「吃点吧,入冬了边 疆没有什么菜,还有肉实属不易了。」 「你吃吧,本殿下要回房歇着。」把吃到一半的脖脖一丢,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又道:「他们要是醉死了再换一批,闹到天亮为止,还有,注意侦察兵的动向,有什么动静,立刻通报。」 周呈晔应了声,瞪着他动都没动的菜肴,正忖着该怎么处置时,江辽适巧从外头走来。 「把殿下的菜分给其他人吧。」 「不用送到殿下房里?」 「送去也没用,殿下行军作战时都只食脖饽。」 「……为什么?」 「大概是殿下已经察觉状态不明朗,省粮给士兵,以往殿下也总是如此,除非后援和敌军都能掌握,否则他不会用食的。」 周呈晔呆住,怎么也不相信燕奇临会做到这种地步,可偏偏江辽说得言之鏊系。 后来,他注意过几回,发现真如江辽所说,燕奇临确实都只吃饽脖,看得他都想吐了,真不是他太过养尊处优,实在是兵部发下的脖脖,若非急行军时求方便,军中是没人肯吃的。 一位皇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实属不易,教他稍稍改观。 但,他这鲁莽性子,或许该说是疯癫性情,实在教人头疼…… 第十章 「殿下,该打住了,敌军已经退入普罗山了,再往前恐怕有诈。」大雪之中,他策马来到燕奇临身边阻止着。 过完年后,燕奇临让麾下几名副将各自领军,分头出击,打算将分散的金漠军个个击破,而他则是跟着燕奇临突袭其他分散的金漠军。 可相处久了,他发现燕奇临的兵法难以捉摸,有时说退就退,有时则是穷追不舍,非要将对方歼灭不可。要是平常,在荒漠上追击,他只需要跟他跟紧一点,但要是入山境的话,自是该有诸多防备。 燕奇临侧睨他一眼,笑得意味不明。 「殿下是认为属下太过逾矩还是用兵太过保守?」笑得那副德性,真令人讨厌。他一直想跟他说,主帅实在不该莽撞的一马当先,可他是个不听人话的,所以他也懒得多说。 「都不是,呆子才会跟着进山。」他看起来像呆子吗? 「不然?」 燕奇临缓缓地拉起缰绳,后头跟随的兵马立即停下,朝四面八方散开,侦察的同时也将燕奇临护得牢牢的。 「你瞧,普罗山东边这头,是大燕的发迹之地,最早的城都潭关城。」燕奇临指向东边。「而过了普罗山一直向北百里都是大燕的国土,只是后来放弃了,才会有今日的金漠和其他部落窜起。」 北风刮得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他面上明明噙笑,却又有几分落寞,周呈晔一时竟难以移开目光。 好不容易僵硬地收回视线,周呈晔低声问:「为何要放弃?」 关于以往的历史,他多少是知情的。百年前,这片疆土还属于大定王朝,但却在大燕几次的侵扰再加上大定自身的宫廷内斗,让大燕堂而皇之地跨过了北方大郡,如入无人之境地占领了大定。 「因为北方太冷了。」燕奇临望向远方,嘴一张开便呵出白雾。「秋风起,霜降满天,入冬时,雪虐风饕……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冰寒之中,大燕在北方待太久,太渴望南方的温暖,而大定安逸了太久,才让大燕一举叩关。」 几年前他随军征战时,他就明白大燕多渴望可以在安定的国土里孕育出生命,而非在寒冷的关外,与寒冬搏生死。 如今他重历旧地,再次感受当年太傅说过的大燕历史。 「殿下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说起这些?」虽说他是个想法很跳跃的人,但他的跳跃总是有其关联性。 「因为本殿下不希望大燕重蹈当年大定的错误,所以呢……咱们绕到潭关吧,有些事总该做个决断。」他笑眯了眼,在风雪中显得森冷嗜血。 这就是决断? 一剑挡下了突袭的刀剑,周呈晔回头,一剑劈了行凶之人,回头再将燕奇临给拉靠在身侧,检视他身上的伤。 「殿下……你要算帐要也不需要在这当头!」他光火吼着,因为就在方才,燕奇临为了救他,手臂上替他挡了一刀,此时鲜血汩汨流出,湿了半边身子。 「喂,该发火的是本殿下吧,你没把自个儿护周全,累得本殿下为你受伤,本殿下都还没骂人,你倒是恶人先告状……是怎样,吃定本殿下了?」燕奇临一把将他推开,脚步踉跄了下,硬用长剑拄地才稳住自己。 「站都站不稳,你耍什么性子?!」周呈晔火大地再将他拽近,注意着四周,就怕哪里又埋伏了人。 「你又长高了,看起来真碍眼!」 「我长高关你什么事?」莫名其妙。 「启禀殿下,外头千户长和百户长已就逮,请问该如何处置?」外头,和周呈晔为同榜探花的申屠业一见室内血流满地,赶忙垂着眼。 「斩了。」燕奇临淡声说着。 「殿下,万万不可,要是斩了千户长和百户长,底下的卫士该如何处置?你认为底下的人会服吗?」周呈晔赶忙阻止。「战前自家人内乱,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是啊,战前自家人内乱是大忌,可人家在意了吗?」燕奇临哼了声,缓了口气,走了两步,踢着被他一刀劈成两半的潭关指挥使。 「战前不支援,不支粮,留着这种混蛋有何用?底下的千户长和百户长还不是一丘之貉!」 「殿下倒不如直接说咱们到潭关的主要目的。」周呈晔收起长剑,撕了衣袍下摆的布,硬是往他的肩上紧绑着。 「当然是抢粮。」他说得理直气壮。 「……抢自家人的粮?」 「错了,他们不是自家人,自家人是不会见死不救的。」说穿了,潭关一带的卫所因为宫中斗争而互相掣肘,这回不出兵,不给粮恐怕是与震威大将军那一派相关,毕竟他们也很清楚,他之前征战在外,和边防将领皆有交情,就从王全下手。 一旦边防守不住,或是出了大乱,将领回京领罪,再另派将领镇守,就能把王全换成他们的人。 一群蠢蛋……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为了让自家人接掌边防兵符,竟敢拿边防将士生命作赌注,甚至不怕北方大郡一旦被撞破,百姓会流离失所! 「就算如此,也不该急于一时除弊。」他当然知道阵前拒援,依例可以立斩,可实在不必要在这当头再多添一事。 「本殿下只要一想到这群蠢蛋干的蠢事,就吞不下这口气!」燕奇临哼笑着。 「而且本殿下差人回京传捷报,要求粮草,结果呢,你瞧到现在别说影子,就连封诏令都没送过来,本殿下不趁现在多抢点粮,难不成要本殿下的军士饿着肚子打仗?!」 「哨楼的存粮尚够,况且殿下要是抢了潭关卫所的粮,难不成要活活饿死底下的卫所军?他们不过是依令行事,何其无辜?况且,留下千户长和百户长,还大有用处。」 「什么用处?」 「光瞧这潭关卫所里头的裘衾摆饰,属下认为潭关卫所可能有和关外部落交易,这些部落有的可能已经投靠金漠,抑或者是遭金漠吞并,但毕竟不是人人都喜战,咱们要是能用交易的方式拉拢,好比以粮草换取马匹和皮草,只要能让部落喂得饱肚子,他们应也不想见血,何乐而不为?其中牵线自然是要委请曾交易的人,对不?」 「……周呈晔,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和关外部落私通往来,你知不知道这是杀头大罪?」 「别怕,我的顶头上司比我还大胆,这么点小事,他一定顶得住。」周呈晔老神在在,噙笑以对。 燕奇临瞪着他良久,不满道:「是不是本殿下夜里说了梦话,让你把本殿下的计划都给听去了?」 「殿下有这想法就太好了,还有——」周呈晔搀着他。「先回去疗伤如何?」 「怎么,你心疼了?」燕奇临笑嘻嘻地往他肩上一靠。 「是,属下心疼了,不知道又要浪费多少金创药,属下心疼死了。」要知道,药品在边防可是仅次于粮的重要物品。 「去你的!」燕奇临毫不客气地踹去。 周呈晔不慌不忙闪过。「何必问属下真心话?」 「闭嘴!」 周呈晔耸了耸肩,跟傻在一旁的申屠业吩咐了声,把计划告知千户长,随时回报军情动向,要是对方图谋不轨,以军法立斩。 第十一章 燕奇临睨他一眼,干脆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周呈晔也不吭声,把细节交代完毕,就直接将他扛在肩上往外走。 「混蛋周呈晔,你竟敢扛本殿下!」到底有没有瞧见他的伤口在喷血! 周呈晔充耳不闻,直接把他扛上马,打包走人。 燕奇临果真是铁铮铮的汉子,一道口子几乎见骨,他却吭也没吭一声。 为免燕奇临受伤之事影响士气,周呈晔干脆把他关在房里,也为他特地下厨,省得他老是吃饽饽。 然而,他把简单料理端进房,他大老爷却不赏脸。 「殿下别怕,我就算想下毒,也要等殿下除尽金漠再下手。」 「本殿下可真怕了。」燕奇临啐了声。「拿脖脖就成了。」 「没有脖饽。」周呈晔坐上床沿,特地将他随意料理的懒饭给端来。这道膳食做得极为简单,只因在这边防没香料也没酱,更别说有其他菜可以配色,他也只能将就点。 「要不是这附近没有河海,我就弄鱼汤了。」 燕奇临受宠若惊地道:「你会下厨?」 「当然,我跟某些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公子是不一样的,没练得十八般武艺是无法出人头地的。」 「……你不酸本殿下活不下去?」 「殿下何必胡思乱想把自个贬得那般低?」他舀了一口,亲自喂到他嘴边。 燕奇临瞪着他匙上的肉。「这什么东西?」 「懒饭,这是道简单瞎食,把米和肉、菜、鱼等等想得到的食材全都丢进锅里烩煮,可惜入冬了没菜,边防更不可能备菜干,更没有海味,所以只有肉跟饭,请殿下别嫌弃。」把汤匙又凑近了些,却见他又退了些,周呈晔有些不爽地微皱起眉。 特地为他下厨不是想邀功甚或讨好他,只是纯粹看不过一个主帅竟只吃脖脖,几个月下来,他分明都瘦了!如今身上还带伤,不好生调养,是想让身子更破败,导致战事更艰难不成? 「本殿下没嫌弃,只是——」话未竟,周呈晔已经抓准时机,把汤匙塞进他嘴里,但下一瞬他一把将他推开,当着他的面吐了起来。 这一吐,真是教周呈晔傻眼,怀疑自个儿煮出问题,可他尝了口,食材寻常但味道上等,怎会…… 不及细想,只能将膳食先搁一旁,拿起方巾给他拭嘴,再倒了杯茶给他漱口,便默默地收拾床边的秽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燕奇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本殿下不吃有脸之物。」 「……嗄?」 「不成吗?」 周呈晔将秽物清完,随即将小窗打开,让屋内气味好些。「我倒不知道原来富贵人家忌讳还不少。」 「富贵人家才没这忌讳!」 「不吃有脸之物……殿下长年茹素?」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和水里游的全都有脸,他似乎只能吃素了,是吧。 「巴乌城没脸的海味不少!」 「啊啊……贝类什么的。」至少还有几样能尝。「原来殿下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吃脖饽。」这事连江辽都不晓得,竟被他意外揭穿,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独占秘密的快意。 「刚才就跟你说了不是吗!就跟你说要脖饽就好,你偏是要招惹本殿下。」燕奇临恼火地掀起被子,往身下一比。「瞧,给你气得都硬起来了,给本殿下消消火。」 周呈晔怔了下,抓起床上的被子,毫不客气地往他脸上招呼过去。 「你这是以下犯上了,周呈晔!」他一把扯下被子,怒目而视。 「是殿下以上扰下,不成体统!」说着,端着膳食便往外走。「睡一会,它待会就软了,要真不肯软,我也是有法子的。」 周呈晔凶狠地收拢五指,威胁意味十足地离去。 燕奇临乏力地往床上一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了开门声,张眼望去,就见周呈晔竟又端了膳食入内。 「费了一点时间,但顺便替殿下熬药,多等会儿也无妨。」他将木盘搁在床上,又将一盘懒饭摆在他面前。「没有半点肉,用的是山上的冬菇和野菜,殿下将就点吧。」 「你哪来的冬菇和野菜?」他疲惫地坐起身。 「之前经过时有瞧见。」 「……所以你刚刚去摘的?」 「顺便罢了,横竖我也想尝,我已经受够了伙夫的烂手艺了。」周呈晔见他用左手吃得那般笨拙,不禁叹口气,接过了木匙喂着他。「如何?」 「……好吃,这是本殿下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他有点吓住,没料到他竟能在艰钜之中,弄出这般好味道。 「殿下盛赞了,不过是端不上台面的吃食,哪能跟宫中御膳相比?」 燕奇临撇唇笑得自嘲。「御膳好不好吃,本殿下不是很清楚,打母妃被毒死后,本殿下就再也不吃宫中御膳了。」 周呈晔愣了下。想起宫闱斗争,他虽非嫡,但身为皇长子,确实会成为众矢之的,也莫怪他会养成啃饽脖的习性。 像是察觉自个儿说得太多,他转移了话题。「倒是你,怎会学厨艺?」 「家里人手不多且族里崇俭,许多事都得自个儿动手,但会学厨艺是因为我妹子……她从小身子就弱了些,病时就没胃口用膳,我便抓着其他弟弟一道学,就只为了让妹子可以多吃一点。」 「你可真疼你妹子,逼着弟弟学,是心想你要是不在她身边,至少还有其他人能照料她吧。」 周呈晔微扬起眉,没想到他竟心细至此,几句话就看穿他的心思。 「这般说来,你的弟弟们身手也该是不弱。」 「当然不能太差,但他们都不似我有心走仕途。」他丑话说在先,省得他一时兴起,把他几个弟弟都拖到身边。 「得了,你哪里是有心走仕途来着?不是跟着本殿下,凭你这张嘴,几条命都不够死。」 「我一向是见人说人话。」他万般无奈地道。「只可惜上司不良,我等不正。」 燕奇临咽下最后一口饭,趁他不备将他拽近,拉着他的手往身下一按。「是跟本殿下学的吗?要真学精了,就给本殿下消火,这般折腾着,真是难过。」 「……殿下是手伤,不是手残,可以自行动手。」他很想用力收拢五指,真的。 「你也瞧见了,右手动不得,左手又笨拙得紧,再者本殿下身边明明有人,而且还是个同好,自是该多多照应。」强按着他的手摩挲着。 周呈晔可以感觉到掌心的巨大,透过了衣料烧烫着,充满生命力的脉动撼动着他,挑勾起他的情欲。 「先喝药再说。」他用仅剩的理智抽开了手。 燕奇临啐了声,接过药便一口饮尽,压根不管又腥又涩,又一把将他拽回床边,省得他反悔。 「你是故意让本殿下心急不成?」 「我说了要帮吗?」 「别说本殿下不讲理,改日你要是受伤,本殿下亲自服侍。」 「非要这般组咒我?」他就不能活得好好的吗? 「战场无常,谁知道呢?天晓得咱们还得在这里待多久,能多得一日快活就多得一日,是吧。」燕奇临诱惑着,直接拉着他的手进裤裆。 第十二章 当周呈晔一手握住贲张的巨大时,烙铁般的热度烫着了他,他不由得上下滑动着。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他喘着气息退出,回头对上燕奇临氤氲欲念的眸。「可以了吗?」 「可以,不过本殿下又想要了,得等本殿下完事,才会让江辽送他走。」 周呈晔推开他,迳自到屏风后头清洗,用最快的速度着装,想赶紧离开他的房,却听见他道:「潭关千户长的军情让申屠业确认过再行事,要真是可行,粮食可以依上头的数目换取皮草和马匹,且让他们避开战事。」 「是。」 踏出房门时,周呈晔沉着脸,不去听里头的声响,心里却像是被什么重压着,方才瞬间的欢愉反教他更为郁闷。 他轻吁口气,叫自己别去想,别去听。 他只想赶紧回京,他想要抱一抱凌春。 江辽特地告知周呈晔他有确实地将那名少年送回镇上。 他一脸莞尔,不懂江辽为何特地跟他解释,又或许他明白了,但装作不解。 不管怎样,他开始地和燕奇临保持该有的上下距离。燕奇临怎么吩咐,他便如何进行,不再逾矩犯上。 所幸,在打了几场胜仗后,也许是联合各部落的法子奏效,抑或者是天候开始入夏,金漠族不再为粮而侵扰。但他们都清楚,这只是短暂的平和,待秋风再起时,便是金漠族再度叩关时。 况且,金漠族不扰境,也不代表边境无事。 如燕奇临所言,粮,成了最大的问题。 北方大郡是片荒漠,根本无法栽种任何黍米,更遑论是蔬果,想在北方大郡实行屯田制,几乎是不可能,必须靠邻近城镇或卫所,甚至是大内供应粮草。 可惜,燕奇临亲笔写的军情奏报,依旧石沉大海。但也不见他气恼,甚至改分出一半的士兵沿着边防牧马,顺便巡逻,而后带着近一万的士兵前往离北方大郡最近的咕耶城,硬是强迫咕耶城的知府暂借出几亩田。 知府本是不肯的,但就在和燕奇临亲自密谈一刻钟后,知府双手奉上了二十一亩田,其中有十亩算是当地属一属二的良田。 至于燕奇临到底做了什么,等周呈晔瞧见十多天都下不了床的知府时,立即就明白了。 他并不赞同燕奇临的做法,尽管粮确实是个迫切的问题,可问题是距离秋天只剩三个月的时间了,这时栽种能种出什么? 可他偏就是有法子。 「旱稻?」他疑诧问着。 「你听过没?」江辽问着。 「……我听过。」他疑诧是因为旱稻是种劣米,旱稻米粒小又硬,想要炊成粥可考验功夫了,但一些穷困人家也会栽种旱稻,只因旱稻成熟极快,三个月就能收成。 「殿下说,旱稻适合种在穷水恶土里,最适合北方大郡。」 「殿下怎会连旱稻都知晓?」旱稻这种劣米在北方几乎是不见踪影的,依燕奇临的出身,他实在没道理接触旱稻。 「以往跟着殿下在西北征战时,那儿就栽了旱稻,殿下跟着大伙吃着旱稻,你不知道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他是大皇子,可是他却跟所有士兵一样,蹲在堂间捧着难以下咽的旱稻吃着,一样配菜都不食,全都给了士兵。」 睨了眼江辽那仰慕到愿意一生拿命作陪的神情,周呈晔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实情——因为燕奇临不吃有脸之物,所以只能扒旱稻。 「呈晔,近来你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殿下?」江辽突问着。 周呈晔脸色有些不自然。「能避到哪去?既在边防,就得想法子将金漠彻底击溃,要不得等到何时才能回京?」 「回京吗?我倒觉得殿下不适合待在京里。」江辽忧心地叹了口气。「朝中变化诸多,难以掌控,视殿下为眼中钉者如过江之鲫,要不是还有皇上倚重,殿下的处境堪虑。」 周呈晔不禁苦笑江辽真是个愚忠得无极限的蠢人,无视燕奇临的恶行。但不可否认的,燕奇临确实是个军事奇才,脑袋动得极快。 「不难,只要咱们能将金漠给歼灭,回京时殿下必定受封,更委以重任,届时还有谁敢动殿下?」 江辽定定地注视着他,细长的眸透着一股欣赏。「知道你多少把心思摆在殿下身上,真是教我宽心不少。」 周呈晔没好气地啐了声,只因他这说法太过一语双关。 对他来说,燕奇临太危险了,他必须拉出距离,依他所定下的目标前进,对他和周家才是最为明哲保身的做法,否则他走仕途可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可惜,旱稻还未收成,金漠族便提早叩关,只因今年的秋风来得比往来还要早。七月末,秋风刮起滚滚黄烟,带着几分刺骨寒冷。 边防的士兵铁甲残破,兵器短缺,衣衫补丁,简直像是一群穷兵,可恨的是宫中的粮草至今却是一点消息皆无。 就在金漠族叩关之时,燕奇临一马当先出关,像发狂般地杀入重围,也因而带动了士气,让两翼跟着往前厮杀,一口气将金漠族击退了近百里远。 回程时,他让士兵将哨楼外园的灌木林给砍了,只为了谪金漠族不能轻易躲藏。 但这终究并非永久之道,所幸旱稻熟成了,勉强应了急。 为了让士兵吃得下旱稻,周呈晔特地下蔚,指导着伙夫做了最简单的杂炊,让旱稻介于泡饭与粥之间,口感柔软许多,加上野菜和菇类提供得不少,当一锅锅的杂炊送上大堂时,士兵被香味给诱得大声鼓噪着。 「发生怪事了。」 就在周呈晔端着饭要回房时,却被江辽给一把抓住。 「什么怪事?金漠突袭了吗?」他并没有听见号角声啊。 「殿下竟然和人抢食。」 「……嗄?」 「殿下像是杀红了眼,企图端走整锅杂炊,可伙夫头不允,几个小兵也跟着抢,都快打成一团了。」江辽说得很急,拉着他回大堂。 当周呈晔瞧见燕奇临和几个小兵围坐在地,划拳抢食,却输得一塌糊涂时,他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 「周呈晔,这些兵都是你哪里找来的,一个个都这么会划拳,是存心要饿死本殿下不成?!」燕奇临耍无赖地抱着锅子不放,赌品奇差无比。 「殿下,愿赌服输!」小兵喊着,周围的兵将们因为燕奇临压根没怪罪,跟着大胆起哄着。 「去你的愿赌服输,那是啥?!这锅是本殿下的!」燕奇临状似光火地抱锅起身。 「你们围成一圈是怎样,全都造反了?要不是在战前,本殿下一个个把你们全都拖出去斩了!」 「要斩之前也要当个饱鬼啊,咱们已经很久没吃到像样的东西了,这杂炊刚煮时,馋虫都上身了,现在不让咱们吃,根本是要饿死咱们!」兵将们喊得很认真,像是忘了燕奇临的尊贵,也一时忘了金漠族已近在眼前了。 周呈晔听得啼笑皆非,弹了弹指,让大堂安静下来。 「各位,我倒认为在这儿争那一锅实在有点蠢,厨房至少还有十锅在煮,去抢厨房的如何?」 第十三章 「十锅?!」瞬间,人去楼空。 「馋鬼!要是冲锋杀敌时动作这般灵敏,还怕不能一战把金漠给除了?!」燕奇临没好气地啐了声。 周呈晔凉凉地看着他还抱着的那锅饭。「殿下,那一锅你吃不完。」那是三十人份的大锅,真亏他忍得住烫。 「本殿下就不能当宵夜?」 「明儿个还会再煮,煮个几天大伙就会腻了。」不用像什么宝贝凇地拽在怀里,实在是有点可笑。 「明儿个还煮?你很闲是不是?不准煮,就把他们当猪养就成了!本殿下以往吃到的旱稻那般难吃,非得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做难吃的味道。」话落,真把那一锅直接搬回房了。 搞了半天,周呈晔这才搞懂,这人是在吃醋。 唉,想想燕奇临还未满二十,还带着几分孩子心性,幼稚得还挺有道理的。不过,他得要怎么将身旁这个彻底幻灭的江辽给唤醒? 一抬眼,却见江辽露出一脸痴迷,吓得他爆起阵阵鸡皮疙瘩。 「江副官?」还好吧…… 「瞧,殿下真是亲民,一点皇子架子皆无,用此法凝聚士气,再次出击必定能将金漠给杀得落花流水。」 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说,江辽已经病入膏肓了。 总之,姑且不论到底是不是燕奇临的妙招,和士兵们打成一片提振士气,接下来的几役,确实如江辽所说,将金漠打得落花流水,而当时节进入严冬时,朝中派了押粮的监军来了。 更令人看以置信的是,三皇子燕禄成竟也随行。 「见过大殿下。」来者是三品御史刘源,必恭必敬地朝燕奇临作揖。 燕奇临兴致缺缺地应了声,虚应了一会,目光落到他身后的燕禄成。 「皇兄。」燕禄成噙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 燕奇临扬高浓眉。「这天寒露冻,三皇弟不在京里享福,怎会无故来到北方大郡饮风喝沙?」 燕禄成笑得万般无奈。 「虽然北方大郡距京千里远,但京里发生的事有官报送至此,皇兄该是知道,也就不用我再多说了。」 站在燕奇临身侧的周呈晔看了他一眼,垂着眼,回想上一回的官报上提及三皇子结草人作法咒杀皇上,被押进大牢候审。他原以为凭皇后与外戚的势力,该是会让皇上回心转意,没想到还是把三皇子流放到北方大郡了。 「不过哨楼里的房全都满了……」燕奇临沉吟了下。「庞彻。」 「属下在。」 「趁着天色未晚,送三皇子到咕耶城,交由知府安排。」 「是。」庞彻来到燕禄成面前。「三殿下请。」 「多谢皇兄。」 燕奇临摆了摆手,待燕禄成离开后,便吩咐厨房弄最平常的菜色招待刘源。菜一上桌,果真见刘源面有难色,尝了一口就没再动筷。 「怎,不合刘御史的口味?可没法子了,这已经是边防最好的菜色了,那盘里的肉是本殿下带人上山猎的野獾,入冬了,还算是挺肥美的。」燕奇临托着腮欣赏着刘源作恶的神情。 这些人过去尝的是京里最丰美的菜色,这种野獾野鼠之类的,哪里吞得下腹?可他就是故意这么说。 「这会刘御史带了兵械七千件、铁甲五千件、布匹六千匹……嗯,黍米三千石、黄米三千石、口粮一万石……」他翻看着江辽呈上的明细,看到最后竟莫名地低笑出声。 周呈晔站他的身侧,垂着眼自然也瞧儿上头明细,不难猜出他在笑什么。 果真,下一刻,帐本就已经砸到「刘源脸上,精准得没得挑剔。 「这是在耍本殿下吗?兵部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兵马驻守北方大郡吗?!」燕奇临大步走到刘源面前,还等江辽先将矮几撤掉,免得糟蹋食物后,才狠狠地踹翻刘源,一脚踩在他胸口上。「你拿这种哄小孩的明细,真当本殿下是蠢蛋吗?」 「殿下恕罪,下官只是依令行事,下官……」 「你敢说你没有中饱私囊?还是你要跟本殿下说是兵部暗中亏空?!」燃着慑人威仪,刘源不只是吓得面无血色,更因为他的重踩,唇角逸出血。 「殿下息怒,再追问下去恐是无济于事。」周呈晔见状,赶忙拉住他。 燕奇临哼了声,收回了脚。「明儿个,本殿下要你想法子把所有的兵械和粮都补足,否则你就留下来过冬,本殿下会让你知道北方大郡的寒风有多刺骨!」话落便迳自回房。 江辽留下来善后,而周呈晔则安排处置刚送抵的粮和兵械,顺便安排让护送刘源而来的一班禁卫住进哨楼里。 忙到快二更天才回房,却听见燕奇临房里有动静,他毫不犹豫地踹开相邻的房而入,果真就见不着灯的房里有四五位黑衣人。 他举剑格开迎面而来的长剑,一脚踹开逼近的人,随即闪身到燕奇临身边。 「谁要你过来了!」燕奇临怒声骂着,一脚踹飞人,砰的声响在房里回荡。「保护殿下是我的职责。」周呈晔淡声说着,心里极恼自己疏于防备,怎会忘了朝中派来的人也可能是刺客! 多么可憎!燕奇临为了镇守北方大郡,什么本事都使出,也早就预料朝廷送的粮食肯定不如预期,但再怎样也不该为了宫中斗争,暗杀燕奇临! 难道他们会不知道,一旦阵前大将殡逝,军心会溃散,金漠就可能压境?! 他们到底是把边防百姓和士兵当成什么了,又到底把燕奇临当成什么了! 「去你的职责,你——」 周呈晔余光瞥见一道银光,那般快速而狰狞,教他不及细想地扑到燕奇临身上,背上狠狠地挨了一剑。 燕奇临怔了下,诡丽的眸闪动着嗜血的光痕,回头就是劈斩,毫不给对方任何还手的机会。而几乎同时,听见声响的江辽和庞彻全都赶到,费了一点功夫将剩余的人全都逮住。 但可惜的是,一个个全都咬舌自尽了。 燕奇临愤怒得浑身发颤。他就是为了留活口才会一退再退,可这些刺客非但死了,还让周呈晔为他受了伤,教他恼怒不已。 回头查看周呈晔的背伤,几乎是见骨的深度,长长的口子差不多是从肩头砍到腰间,教他瞧得心都快凉了。 「军医,江辽快让军医过来!」 「……不用麻烦,我那儿有金创药。」他的二叔是个大夫,亲制的金创药压根不逊于宫中御医所制。 「在哪?!」 「在柜子里。」周呈晔乏力地坐在椅上,趁着燕奇临去取药时,道:「江副官,把刘源先押起来吧。」 「他是个文官,不成气候。」 「不……不把他押起来,殿下待会会杀了他。」杀了朝中派来的监军只会添麻烦。 江辽一个眼神,庞彻随即领命前去。 「是不是这一瓶?」燕奇临像阵狂风地刮到他面前。 「嗯。」 燕奇临轻手轻脚地脱下他破损的袍子,慢慢地把药洒在伤口上。 周呈晔皱着眉,托着腿,忍着背上阵阵的刺骨痛楚。二叔的药是没话讲的好,可就是有要人命的痛。 等到一瓶药撒完,他额上已经布满了细碎的汗。 第十四章 「很疼吧,扶你到你房里歇一会。」燕奇临温柔地将他扶起。 面无血色的周呈晔睨他。「殿下是不是被下药了?」 「什么意思?」 「不太像殿下。」周呈晔话一出口,江辽很捧场地笑了。 燕奇临脸色忽青忽白,忍着揍他的冲动。「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吗?」 「有点。」他甚至有点想吐。 燕奇临吐出一连串无声的秽语,搀着他进房,不一会庞彻把军医找来,而燕奇临则干脆先去找刘源。 一个时辰后,燕奇临回房,适巧遇见军医把汤药端来,便干脆接过了药进了周呈晔的房,就见他脸色苍白地趴在床上,身上已经裹上了干净的布条。 「怎么没给你盖上被子?」 「不冷。」 「起不起得来,该喝药了?」 「可以。」周呈晔用肘撑起上身,不过是瞬间,背上的布条竟开始渗出血,吓得燕奇临赶忙阻止。 「得了、得了,本殿下服侍你。」把汤药往桌上一搁,回头思索着要怎么帮他起身。 「你别使劲,放松……」他的双手穿到他的胸前将他抱起,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双眼直睇着他背上的布条,只要血再渗出一丁点,就会吓得他心头发麻。 「多谢殿下。」 「去你的多谢,还不是你挡了那一剑……」他端起药坐到床边。 「算是还了殿下替我挨的那一剑。」 燕奇临死死地瞪着他,要不是汤药还在手里,他真会一拳揍过去。「谁要你还了,本殿下开心挨就挨,你管得着?」 周呈晔懒得跟他抬杠,接过汤药,余光瞥见他袍角的血渍,试探性地问。「殿下杀了刘源?」 「能不杀吗?」 「就不能等到押解回京再审?」喝了汤药,他不禁叹口气。 「本殿下已经审过了,还让他画押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瞧,上头是他亲笔写的,写着是震威大将军让他带了羽林左军寅字班前来,就是为了要杀本殿下,此外还写上兵部中饱私囊,导致北方大郡的兵械军粮不足。」 他瞟了眼,庆幸他没有失去理智,「殿下认为这封遗书送到皇上面前能有多少用处?」 「这会成了无头公案,皇上不会审兵部和震威大将军,但是皇上不会放过这好机会,会趁着老三被流放的当头,趁机削减皇后一派的势力。而本殿下只负责将金漠击溃,回京封爵,接收皇后一派的职权,再掌京城兵马,届时再瞧瞧他们能拿什么对付本殿下?」 周呈晔觑他一眼,心想他大概对暗杀之事释怀不少,不过……「殿下没有派人对付三皇子吧。」 「对付他做什么?杀了他,好让那群傻子可以借机参本殿下?别傻了,老三就算被流放也不过是暂时的,皇后一派架起王朝半边天,削减也有极限,皇上最终还是得屈服,用各种理由再把老三召回京。」 周呈晔轻点着头,难得两人有共识,「殿下不想要皇位吗?」他是人中龙凤,精通文韬武略,虽然有点怪有点疯,但他拥有帝王的气度,浑然天成的帝王威仪胜过其他皇子。 燕奇临笑了笑。「无法产下皇嗣的皇子,注定与帝位绝缘,而这事本殿下打一开始就对皇上开诚布公,这么做,是因为本殿下不想隐瞒,而且本殿下才有机会可以独自在宫中长大成人。」 周呈晔不自觉地蹙紧眉。皇子之中,若有残疾者,无法即位,会被其他皇子视为废物,而不视为竞争对象,多少是可以逃过皇位斗争。 但他将喜男风一事公诸于世,就只为了替自己争取多一点存活空间……他可以明白他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艰困,可以明白他的孤单无依,可是明白得愈多,心会愈疼。 有时,忍不住为他感到可悲,明明该是天之骄子,却得待在北方大郡吹冷风,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不得赞赏便罢,宫中还一堆使绊子扯后腿的,如今竟还企图除去他…… 无言中,两人视线交流。有太多话,眼神就已透露,但他总是选择视而不见,选择心痛。 硬抽回目光,他僵硬地转开话题。「……这次补给的物品明显不足寒冬里让士兵穿不暖,会成为作战的败因。」 「所以本殿下杀了刘源,一来可以提振一些士气,再者……这场战不会再拖下去了。」 瞧他笑得胜券在握,周呈晔忍不住问:「殿下有何妙计?」 「谈不上妙计,纯粹只是每个地方都存在同样的问题。」他停顿了下,寓意深远地道:「总有人想要踩着别人的屍体当垫脚石,为了渴望的权力,压根不管会造成什么后果,你说,这是不是人根深柢固,永难改变的贪欲?」 周呈晔脑筋动得极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想要分化金漠?」 燕奇临无言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夸他还是恼他猜中他的计谋。「呈晔,幸好你是自己人,要是今天你是本殿下的敌人,肯定会教本殿下伤透脑筋。」周呈晔懒得跟他抬杠,直切问题。「但这事并不容易,殿下……」 「放心吧,这段时间你好生休养,其他事有本殿下扛着。」抱着他缓缓地趴睡在床,掖好被子,他依旧坐在床边。「睡吧,今儿个本殿下就待在这儿,有什么事便唤一声。」 「不好。」 「不好也得好,本殿下的房全是血腥味,怎么睡。」 周呈晔不想反驳他了。血腥味并没他说的那么重,他知道,他只是想照顾他罢了,闭上眼,心底暖着。 明知道不该享受他偶有的温柔,但人总是贪恋着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许是失血过多,周呈晔受伤之后,总是昏昏沉沉,偶尔还会发起高烧,那时便会听见燕奇临在他房里失控啦哮着。 好几次想叫他安静点,可他实在是说不出话,于是作罢。 偶尔热得浑身发烫,就会感觉有人擦拭着他的身体,又有时会有人小心翼翼地喂着水,让他稍解喉间的渴和唇上的干裂,然后,又轻轻地吮着他的唇。 谁会这么做? 不用细想,他也知道是谁。但就算知道,他也假装没发觉。 到底如此过了几天,他压根不清楚,只知道他再次清醒过来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身上的热度也已经退了。 转头望去,他的床边,趴睡着一个人。 他的睡脸正对着他,睡得毫无防备,像个大孩子般,然而他的发上沾着血,就连盔甲都搁在桌上。 周呈晔不禁轻叹了口气。 很糟,糟透了。 他在周奉言的鼓吹之下走仕途,为的是保护家人,要是太平盛世,他又何必这般汲汲营营?可他痛恨着腐败的大燕皇室,却又想利用朝中所给予的权势保护家人。 而燕奇临出生在大燕皇室里,却不是个只知享受玩乐的皇子。他是个怪人,是个疯子,却是会设身处地替士兵着想的好主帅,总是一马当先地迎战,以身作则地鼓舞着士气,不以威慑人,而是以亲和人,得到士兵的爱戴,愿意为他奋战不懈。他待他好,待他特别,他清楚,却必须视而不见。 第十五章 因为不能。 他不能对燕奇临怀有任何情愫,只能将他视为顶头上司,可是人的心向来就不是能自由操控的…… 周呈晔长指动了动,轻抚着燕奇临的发,几乎是同时,他张眼望来,随即笑魅了眼,像是终于放下了心。 「你终于醒了。」 周呈晔不动声色地缩回手,哑声问:「我昏了多久?」 「断断续续快一个月了,都开春了。」 「是吗。」燕奇临起身稍动筋骨,周呈晔这才见到他袍子右侧几乎被血染红了。 「殿下近来出战了几回?」 「今儿个是第三回,预计下一回要跟金军合攻金塔里。」 「殿下慎防有诈。」 「放心吧,要不是现在的军力不足,本殿下就会一口气灭了他俩。」将近来的战事稍作解释后,他便让人备膳和药。「先吃了,待会你想问什么,由着你问。」一顿饭,两人边谈边吃,待吃完时也问得差不多了,周呈晔对于现况掌握个七八分,也将燕奇临的心思摸得差不多。 「殿下要不要先去沐浴?」他有点受不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也是。」燕奇临点点头,又问:「你要不要擦一下澡?你背后的伤,口子收了,但还沾不得水,稍微擦过会较舒服。」 「也好。」他浑身黏腻得紧。 燕奇临差人备热水,不一会庞彻和江辽便抬了两大桶热水进房,顺便把浴桶也搬进来。 「……殿下这是?」 「本殿下就在这儿洗,这一桶是让你擦澡用的。」他把一小桶的水搬到他床边。「慢慢擦。」 周呈晔瞪着他大剌剌地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当着他的面沐浴。 他拧了布巾擦拭着上身,然光是听见那沐浴的水声就教他起心动念…… 「背上的伤还疼着吗?」 一抬眼,就见他浑身赤裸地站在面前,他宽肩窄臀,厚实的胸膛,肌理分明的腹部,而下身……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他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比他想像中还要沉重,他不觉得厌恶,但他却必须表现厌恶。 「殿下,弄到我的伤口了。」他哑声喃着。 一提到伤口,燕奇临立即清醒,从他身上退开。 「擦个澡……愈擦愈脏。」他摸着胸口上的热液,无力地叹了口气。 「怎,是在怪本殿下吗?没让你快活吗?」 周呈晔侧躺在床,懒得吭声,任由他拧了方巾将他浑身擦拭过,才回头打理自己。一把长发烤干,他穿着中衣便爬上了他的床,霸道地将他搂进怀里。 鼻息间全是属于他的气息,周呈晔瞪着他敞开的衣襟,忍住啃咬舔吮他胸膛的冲动,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不要想,全都不要再想了。 这不过是苦闷的边关生活里,偶尔的调剂,待他们回京之后,断不会再如此了。 他如此告诉自己,却在确定燕奇临呼吸均匀了之后,偷偷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四月,在燕奇临率军和金军合攻兄长金塔里后,金军取得部落族长之位,献上了降书,与大燕议和互不侵犯。 双方至此暂时休兵。 燕奇临八百里加急地将降书送回京,两个月后,朝中传回消息,要燕奇临即刻班师回朝。 费了点时间布好边防,又稍稍整顿了几座千户所后,燕奇临随即领着随他出征的弟兄回京。 抵京时,已是中秋。 宫宴上,燕奇临被封为冀王,属地在京城西方的盘阳,但仍旧镇守在京,掌管五军都督府,而周呈晔则在燕奇临的推举之下,封为盘龙将军,掌五军营,负责皇城安危兼班军操演。 封赏之后,周呈晔找了说词便提早返家。 而燕奇临也在不久后,跟着离开宫中,倒也没回刚赏赐的冀王府,而是前往了一夜馆。 「莲官见过王爷。」莲官如往常跪伏在地。 「消息挺灵通的嘛。」燕奇临懒懒地倚在榻上。 「一夜馆的消息向来灵通。」莲官再抬眼时,却意外只见到他。 「怎,只有本王陪着你不够?」哪怕莲官掩饰得再好,他依旧看得穿他的心思。 「不,只是王爷向来惯于找周将军同来。」莲官来到他面前。「能够只让王爷独占,莲官欢喜不已。」 「废话就少说了,赶紧让本王开心吧。」 莲官张口欲言,可终究还是没说,跪在他的腿间服侍着。 燕奇临有些心不在焉,想的都是周呈晔。那一夜过后,他们之间看似一如往常,他却隐隐感觉周呈晔更加拉开距离,回京之后,更是淡漠了几分。 他是哪里做错了,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充塞在他心间的是一股消散不了的闷气,哪怕他被封为王,得到他一直想要的统兵权,他还是一点快意皆无。 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但却有种永远到不了手的预感。 如燕奇临所料,掌五军营的周呈晔,一直在西屯训练班军,而他却是在宫中,两人少有交集,哪怕刻意寻他,也总是擦身而过。 而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年之后,他的耐性终于告罄,直接请周奉言跟周呈晔聊聊—— 「唷,今儿个风大,总算是把周大将军给吹进一夜馆了呢。」燕奇临似笑非笑地道。 「王爷这阵风自然大,在下能不来吗?」周呈晔皮笑肉不笑地道。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周大将军回京后,事务繁忙,连找你叙旧都难,今儿个要不是看在周奉言的面子,恐怕你已经忘了本王是谁。」燕奇临挪了位置,示意他在身旁坐下。 「千万别这么说,替王爷挡的那一剑,入冬后就一直隐隐作痛,想忘都难。」 周呈晔走到他面前,就在他前头盘腿坐下。 燕奇临垂着眼,一脚按着他的胸口。「谁要你挡来着,自个儿犯贱,别推到本王身上。」 「在下谨记教训。」 「去你的!」他略施了力,将他踢倒,随即压在他身上。「本王邀约你不来,周奉言说说你就来,你跟周奉言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呈晔忍不住叹气了。「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周神官是我周氏旁支吗?」 「本王真是活该倒霉,被你们两个姓周的耍得团团转。」 「在下不懂王爷的意思。」 「本王——」外头突地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甚至有人吆喝,打断了他的话,他不耐地走到门外,抓了个人问:「吵什么?!」 「回王爷的话,有个小倌逃了。」 「小倌逃了又怎样?」 「……他是被烙奴印的小倌。」 「饭桶,还不快去把人抓回,要是再发出丁点声响扰了本王兴致,就等着受死吧。」话落,一把将人推开便迳自回房。 「被烙奴印的小倌?」周呈晔低问着。「该不会又是哪个世家公子还是官家子弟跟错了主子,被抄家后罚进一夜馆了?」 他知晓一夜馆里有些小倌是领罪入馆的,终身为男娼。说来也真是种酷刑,硬要逼良为娼,早晚会造反的。 第十六章 「天晓得,宫中天天在斗,天晓得哪天又倒了哪一门哪一派,要怪就只能怪他们站错了边。」燕奇临压根不想知道那些烦人事。「喏,本王把莲官找来,咱们一道享乐……横竖你这闷性子肯定许久没发泄了。」 周呈晔眉头微皱。「不了,在下没兴致。」 「没兴致……你是不举了吗?」燕奇临手往他身下一探,却被他灵巧地闪过。 「在下家中有事,原本预定今日要到在下家的长辈至今未到,在下想派人去探探。」就知道色欲薰心的王爷找他只有这事,就因为太了解他,他才会避不见面。 「得了,这么点小事,本王派人去就行了,你就尽管在这儿玩乐。」他欲起身,却被周呈晔拉住。 「不了,在下是真的没兴致。」今天的他,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沉重,隐约感到不安。 「要是腻了莲官,本王可以帮你找个新的。」 周呈晔忍不住抽了眼皮子。「王爷,莲官很好,但在下没兴致……王爷没必要强人所难,想玩乐尽管去,压根不需要介意在下,失陪。」 燕奇临冷眼见他从身旁走过,随即擒住他的腰,趁他反击的瞬间,扣紧他的手反压在地。 周呈晔叹气,看他的表情像在看不懂事的孩子。「王爷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呢?」燕奇临舔过他的后颈,大手滑入他的裤子里,一把攫住灼热,轻柔套弄两下,随即硬挺了起来。「没兴致?这是啥?」 周呈晔皱拧浓眉,扣着他的手。「王爷,放开我。」 「偏不。」 「王爷是要逼我以下犯上?」他这一辈子都在压抑,别真是逼急了他。 「你有本事就动手。」他单手将他的双手扣得死紧,将他的身子扳成侧面,一把扯下他的裤头,随即含住前端,感觉他猛地一颤,几乎同时,他也跟着硬了。 「王爷……」周呈晔低哑喊着,偏是挣不开他的禁锢。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王爷……不要……」他强抓住最后一丝理智,不容他越雷池一步。 「为何不要?你明知道……」 「四哥……大哥,救我!大哥……」 远处传来的凄厉哭声,让周呈晔情欲褪尽,弓膝将燕奇临顶开,随即跃起,开门听着声音的方向。 他的心,极度不安,恐惧的想像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周呈晔,你敢拒绝本王!」燕奇临一把将他拽回。 「王爷,那声音……你方才也听见了,那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燕奇临一肚子火,可见他脸色苍白,话声微颤,忖了下便道:「应该是二重小院里,那里是专门给判进一夜馆的男子烙印的所在地。」 「不要……好痛!大哥……」 那酷似凌春的凄厉喊声,犹如尖刃刺进他的心坎里,教他足不点地的朝那声音来源而去。燕奇临闻声也觉得古怪,哪怕是要烙印也不会是在这时分……不多想,他便跟着周呈晔一道赶去。 待他们来到二重小院时,就见两名少年正与一夜馆的护院大打出手。 「呈阳、呈煦,你们怎会在这里?!」周呈晔一见两个弟弟出现在一夜馆,心如堕冰窖。 几名护院见燕奇临使了个眼色,便赶紧退到一旁。 「大哥……大哥,他们抓错人了,还伤「凌春!」周呈煦惊骇地指着房内。 「咱们要救凌春,他们不让我们救!」 周呈晔侧眼望去,就见房内有座矮榻,矮榻边和地上都是血,而矮榻上…… 「凌春……凌春!」周呈晔像是发了狂般地冲入房,瞪着背部满是血的周凌春,颤着手探着她的鼻息。 直到那微弱的呼吸掠过他的指尖,他才恢复了呼吸,哑声问:「二叔呢?」 「二伯在隔壁的客栈!我们今日进城的时间晚,来不及去城南,所以就先在客栈里住一晚,可是凌春突然不见了……」周呈煦边说边哭着,手足无措极了。 周呈晔脱下外袍将周凌春裹起,轻柔地将她抱起。 「先让一夜馆的大夫替她诊治吧。」燕奇临进房,低声说。 周呈晔横眼睨他,斗大的泪水滑落,启口冷道:「滚远一点。」他恨自己,非常恨自己。他沉溺于情欲时,是他妹子生死的一瞬间,这要他怎能原谅自己? 燕奇临怔住,只能任由他从身边走过,另外两个少年也紧跟着离去。 要他滚远一点……他之所以喜欢周呈晔,是因为喜欢他的桀骜不驯,喜欢他不同于他人的真诚,所以他允许他的放肆。 但周呈晔再怎么放肆,也有个底限,绝不会以下犯上。 可是方才他却要他滚,因为他最爱的妹子在一夜馆里受到重创…… 「方才是谁替那个小丫头烙印的?」抬眼时,谎丽的眸满是残虐的杀气。 「小人该死,小人不知道……是二掌柜命咱们动手的,要拿那孩子替代脱逃的小倌……」话未竟,开口的护院,已经死在自己的刀下。 提着护院的刀的燕奇临冷眼看向躲在护院后头的二掌柜。「是你?让小倌跑了,便想随便找个充数你瞎了吗?拿个小丫头充小倌!」 他恼火地斩杀了二掌柜,甚至连其他护院都不放过,可就算如此依旧解不了他心中怒火。 因为他知道,周呈晔方才那一眼透着绝不原谅。 他的眼神,寒厉而陌生,尖锐地划开彼此,再也回不到曾经融洽的过往……他大步往偏院去,拿了灯油便洒,一把火烧了。 火苗在瞬间轰然化为狰狞火舌,吞噬着腐败恶臭的销金窝,他不允任何人救火,更不管里头还有多少人。 逃不出的就全都陪葬,跟他的爱恋一起死去吧! 「大哥……我想到院子里走走。」周凌春娇软地撒娇着。 「不成,二叔说你得要趴在床上静养。」 「大哥,二舅舅太大惊小怪了,这伤才没那么疼呢,我只是吓到而已。」周凌春轻轻地扯着他的袍角。「大哥,不用担心,我才不疼呢。」 周呈晔睇着她,不舍地轻抚着她苍白的颊。「你不疼,可是姑姑和姑丈都很心疼,你安分一点,让他们安心一点。」后来,他才知道,那晚凌春是听见了一夜馆有古怪的声响,才会爬墙救了那位逃出的小倌,就连家传的裴玉环都送给那名小倌,却为自己惹来灾难。 凌春天性良善,能助人时绝不避开,可当她有难时,谁拉她一把?她救了人却成了替代品,烙印痛得教她咬人想挣脱,却反被砍了一刀,要不是呈煦和呈阳发觉她不在房而寻来,他真的不知道她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 他甚至有种错觉,觉得是因为他沉溺于欲望,才会教她在一夜馆里遭劫。 也许,这是上天的警告。 「大哥,前厅有你的客人。」周呈曦端了药进房顺便说着。 「不见。」他淡道。 凌春受伤后,燕奇临曾造访数次,但他一直没见,就怕一见到面,他会止不住心底的怒火。 可等他不来了,他却又有些在意。 第十七章 「不是姓燕的那位,是个姓周的,大伯说是咱们同宗的,要你去会会对方。」 周呈晔忖了下,无奈起身,却发觉周凌春还抓着他的袖角。「凌春,大哥去去就来,暂时先让你二哥陪着。」 「大哥,你跟四哥说不是他的错,要他别再哭了,他的脸都肿了,让他来见见我吧……他都不来,我又不能出门。」 周呈晔宠溺地替她拢着发。「好,大哥待会就把他押来。呈曦,把凌春看好。」 「是,大哥。」周呈曦乖巧地应着,发誓绝不会告诉周凌春,四弟再怎么哭也不会把脸哭肿……那是被打肿的,施暴的凶手刚离开。 周呈晔来到大厅,父亲一见他,拍了拍他的肩便迳自朝后院走去,把大厅留给他和周奉言。 「如果你是为了王爷的事而来,那么你可以回去了。」周呈晔毫不客气地道。周奉言虚弱地笑着。「呈晔,凌春遇劫,我也替她不舍,但把这事怪到王爷头上,似乎有点牵强。」 「是啊,我是在迁怒。」周呈晔无所谓地说着,却见周奉言掩嘴不住地咳着。 「你这是……既然病着,又何必为他跑这一趟?」 「我不是为他,而是为你,你告假多日,也该销假回五军营了吧。」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辞官。」 「辞官?」 「我在朝为官是为了保护家人,可假如宫中斗争牵扯到我的家人,就和我的本意背道而驰。」周呈晔顿了顿,又替他斟了茶润喉。「王爷不具帝命,也许眼前几位皇子你争我夺,与王爷暂无关系,但他日天下易主时,那可就难说了,我与王爷走得太近,难保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不在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但唯有他的家人不容一丝伤害,光是凌春这回遭劫,就令他痛得几夜不能眠,他怎能再忍受其他意外。 「不会的,王爷非但是大燕最强的武将,更是个心细如发之人,瞧他一回京,就拢络着众武官,将统兵权紧握在手,再将最重要的京营交给你,你就该知道他一直有所防备,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敢对王爷周边的人下手,那是在逼王爷造反,这一点,几名皇子和皇上都很清楚。」他掩嘴又咳了几声。「呈晔,三皇子已经从北方大郡回来,把王爷引进旱稻的功劳当成自己的,接下来定会想法子再将王爷给支到北方大郡镇守,如今你应该利用王爷掌握更多的兵权,才能在未知的将来里,把自己的亲人带往安全之地,不是吗?」 周呈晔垂敛长睫好一会,沉声问:「奉言,你在图谋什么?」他以为燕奇临与周奉言交好,可如今周奉言却要他利用燕奇临。 「我?」周奉言笑得苦涩。「如你一般,只希望家人安好,而为了让家人安好,我可以不计一切代价。如今,我的未婚妻正在王爷府上作客,我希望你可以陪我走一趟,让我可以带回我的未婚妻。」 「那家伙……」周呈晔对他这种胁迫的行为最嗤之以鼻。 「去瞧瞧他吧,你该去瞧瞧他变得多憔悴。」 「他樵不樵悴,关我什么事?」他有凌春的消瘦虚弱吗? 「就算我拜托你,你俩的事别将我的未婚妻牵扯在内。」 周呈晔恼瞪着他,只因从他的话里听得出他好似早已知情他和燕奇临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感。 他们将彼此的情感隐藏在暧昧之中。 他们彼此都懂对方的心,但是在这时局不明的年代里,不被允许懂。 周呈晔有些意外。 一如周奉言所说,他确实憔悴,而且瘦削。 但,就在他看见他的瞬间,那掩饰失落的跋扈霸道全都消失不见,他的眼迸现光采和露骨的眷恋。 「呈晔……」当他哑声唤着他的名时,他的心为之一颤。 他徐步踏进厅里,朝他施礼。「见过王爷。」 「你……」燕奇临有些手足无措,没想到真能将他逼到眼前。 光是他站在这厅里,就让这座厅堂看起来鲜活明亮,而不再如以往那般死气沉沉。 「王爷,既然奉言已将其未婚妻带回,在下在此别过。」话落,再次施礼,转身就走。 燕奇临愣了下,一把将他拽住。「本王没允你走。」 「那么王爷要在下做什么?」他面无表情地问着。「成为王爷解欲的工具?虽说一夜馆已经焚毁,但私下养小倌的官员不少,王爷要是不介意,倒是可以与他们同欢。」 他知道,一夜馆付之一炬的事是谁所为,更明白用心,但却不足以熄灭他的怒与恨。 当他的怒与恨是因为自己,燕奇临做再多也毫无意义。 燕奇临怒目瞪他,蓦地一把将他往后院的方向扯,直到进他的寝房,便将他给压上了床,放肆地吮吻着他的唇。 这是他渴望的吻,想要的人,每每触及他,总教他情欲难遏,然他满腔的爱火,回应他的却只有空洞。 垂眼瞪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周呈晔,他怒不可遏地重捶他身旁的床板。「难不成你真要任由本王予取予求?」 「在下隶属王爷管辖,王爷想如何,在下能置喙?」 「少跟本王打官腔,在这里,你是本王看重的朋友,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你做任何不想做的事,在本王面前,你必须如往常对待本王,你……」 「早说嘛。」 「嗄?」还在怀疑自己幻听,他已经被顶落床边,而凶手潇洒地翻坐起,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己。 「这儿可不是北方大郡,没有脸的食材多的是,你让自己消瘦,是要让我感到愧疚?别傻了,我妹子那笔帐就是挂在你头上,我就是会记一辈子。」周呈晔态度高傲,和方才的表现大相迳庭。 燕奇临有些摸不着头绪,但他明白了一件事—— 「你在耍本王?!」装无情,装面无表情,就是要惹他光火?!周呈晔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王爷此言差矣,咱们许久未见,谁知道王爷还记不记得在下是谁,总得要稍稍试探,要不在下表错了情,那可难堪了。」说穿了,起初不见他是因为心底那股 怒气,后来却是他近情情怯,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燕奇临火大地扑倒他。「你最好可以表错情,让本王瞧瞧你可以表错什么情!」 周呈晔早有防备,侧身后反将他压在身下。「我可不习惯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要不是奉言非要我来不可,我倒宁可待在家里陪我妹子。」 「你妹子……不就是个小丫头,教你这般护着!」他恼火地再将他反压,紧紧地抱住他。 「那当然,我妹子是我心头上的一块肉,她受到丁点损伤,就会数以万倍地伤在我心里。」 「那……」本王和她谁比较重要?!话欲问出口,他忙咬牙忍住。拿他家妹子和自己相比,多么可笑,这种蠢话他可说不出口。 但算了,只要他还肯见他,不将他拒于千里之外,怎样都好。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周呈晔才低声说:「三皇子回来了,接下来王爷会再度前往北方大郡吗?」 第十八章 「早晚的事,当初利用金漠内斗得到降书,但和平只是暂时的,金军的野心绝不只如此,况且就算金军这当头还不成什么气候,西北那头仍是有零星的战事,总得有人去处理。」 「这回我就不跟你去了。」 「本王也不打算让你跟,本王要你在京里当后盾,省得要啥缺啥,还打什么仗?分明是要逼人死在边关。」 「我也是这么打算。」有他在京城,至少有些事他能使上一点力。「喂,很晚了,还不备腾?」 「再一会。」他舍不得太早放开他。 「我饿了。」 燕奇临咂嘴起身,一把将他拉起。「本王先前就传人备膳了。」 「可惜,我还想替王爷弄个三头宴送行呢。」 「去你的三头宴!本王还不急着发兵,你省省吧你!」 周呈晔笑着。「放心,届时我肯定会弄上一顿丰盛的三头宴。」 燕奇临笑骂着,又舍不得地将他紧紧抱着,像是要慰藉这段时日被他冷落的郁闷。而他也由着他,只因他也清楚,可以如这般笑闹的时间,在将来,只会少,不会多。 十月底,三皇子燕禄成被封靖王,却不知为何竟被派到最南的须宁城。 隔年,燕奇临整军前往西北肃乱,而出发前夕,周呈晔依约在周府办了个三头宴送行,庆幸的是他用的是素三头,教燕奇临勉强扯出一点笑容。 只是,没料到燕奇临这一去,竟是三年。 凌霄十七年。 快马在官道上急驰如风,走捷径持令进了西城门,在夜深的御道上奔驰,出了二重门外,直接出了南城门。 骑士将马挂在一幢宅院后门,无声无息地翻墙而过,几乎是足不点地地朝东面一座小院落而去,无声踏上长廊,来到点着灯火的寝房外,正欲推门而入时,却听见里头传来暧昧的低吟。 他顿了下,接着听见——「晔爷,这般可好?」瞬地,他已经一脚踹开了门,吓得床上的人险些掉下床,还多亏周呈晔眼明手快地拉住。 「……莲官?为何莲官会在这儿?」 躺在床上,衣襟大开的周呈晔眯起微醺的眸,怀疑自己出现幻视,可偏偏眼前质问他的人燃着怒火的容貌太过于真实,让他猛地坐起身。 「王爷?」 「好你个周呈晔,本王在西北累得像条狗,你倒好,还有人服侍,压根不寂寞……」亏他千里赶路,沿路换骑,甚至把江辽都甩在后头,就只为了早一刻回京见他,岂料却教他撞见这般不堪的一幕。 「王爷在说什么?」周呈晔一头雾水。 「王爷误会了,晔爷是到周神官府上喝喜酒,有点醉,小的只是服侍晔爷就寝罢了。」莲官低声解释,赶忙站在床边。 「周神官府上喝喜酒?」 「奉言今晚成亲了。」周呈晔还有几分醉意,靠在床柱上。「莲官,时候不早了,你下去歇息吧。」 「是。」 燕奇临目光不善地瞪着莲官离去,大步走到床边。「莲官为何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 「让本王瞧瞧。」燕奇临一把将他推倒在床,毫不客气地扯开衣襟,俯身嗅闻着他的气味,逐而往下。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他们互相爱抚,热烈地回吻着对方,在彼此手中宣泄,像是满足了,却又觉得不足,赤裸着身子在床上交缠着,摩挲彼此着,张口啃咬着对方,像两头发狂的兽,直到朦足,才倦极相拥而眠。 周呈晔感觉有点不对劲。有一股酥麻感从背脊窜下,急速地朝下腹而去,凝聚在双腿间,教他猛地张开眼,就见有个男人伏在他的腿间,他想也不想地抬腿踹 去,岂料对方身手更快,架住了他的腿。 「周呈晔,你愈来愈大胆了,竟敢偷袭本王!」 「……王爷?」周呈晔错愕地瞪着他。 「干么一脸傻样?」 「王爷何时回京的?」 燕奇临微眯起眼,笑得又邪又坏。「敢情你昨儿个真是喝醉了,所以跟本王燕好一点印象皆无?」 「不可能。」周呈晔斩钉截铁地道。 「你又知道?」啧,这样也骗不过,真是不好玩。 「就是知道。」他压根没见血,代表他完好无缺。 燕奇临懒得睬他,又吸吮他下身,却听他低呼道:「王爷对我做了什么,为何会疼?」 「这儿?」他舔着前端。 「别用了。」又刺又痛又折磨人,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再榨干你一次就放手。」燕奇临压根不管他疼不疼,就是要照原定的计划将他榨干,这也正是他疼痛的主因。 完事后,周呈晔以花架上的水盆擦过身子,恼火瞪着笑得很得意的燕奇临。 「王爷怎会突然赶回京?之前的军情奏报上不是写了年底才会回京?」 「想你。」 「……是因为你知道靖王回京了吧。」 「也是原因之一,听说他一回来就调戏了奉言的未婚妻,结果奉言的未婚妻还拿短匕刺向他的胸口……啧,也不多练练,女人家那一丁点手劲要杀只鸡都难。」 燕奇临扼腕极了。 「她要真杀了靖王,奉言恐怕也保不了她。」 「所以为了护她,才会赶那么急成亲。」燕奇临啐了口。「老三那家伙既然敢招惹奉言,奉言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了。」 「他还有皇上当靠山。」 「呈晔,你以为皇上可以永远霸住那张龙椅吗?」 「王爷的意思是——」 「皇上老了,老三长大了,而且这一回他绝不会再让人有机会将他调往边境,所以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强。」燕奇临轻掐着他的颊。「为防万一,本王才会特地赶回。」就是怕他和周奉言被卷进不必要的斗争里,他才会千里赶回。 「对了,你还没跟本王好好解释为何莲官会在这里。」 周呈晔无言看着他。嗯……他有印象了,这家伙一整晚一直在他耳边问这件事……真是个烦人的家伙! 他真庆幸爹娘这几日不在家中,否则可就热闹了。 周呈晔跟燕奇临解释,莲官在一夜馆被烧的那晚,被一名官员救出,后来因缘际会他进了那位官员府上发现了莲官,知晓他过得不好,便对那官员软硬兼施,把莲官带在身边。 燕奇临哼笑两声,不予置评,而他双手一滩,反正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原以为两人还会有不少时间相处,但一切却如燕奇临的观察,世局悄悄改变着,尤其是皇上莫名地病了。 可九月时却又突地好转了,十月时几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教皇上龙心大悦,决定到周奉言府上斋戒。 周呈晔初听时,总觉得透着几分古怪,却又说不出何处古怪。而后听燕奇临和靖王燕禄成皆会随皇上前往,他以为有燕奇临在,自然出不了什么乱子,便没多想。 岂料,当晚燕奇临竟被以谋逆刺杀皇上等重罪被判入狱—— 就在周奉言走往六部时,一把长剑忽然从转角处横出。周奉言神色不变地往旁望去,低声道:「呈晔。」 第十九章 「我听人说,王爷入狱是因为你指认王爷有谋逆之意。」周呈晔神色冷肃地道。 他本想到刑部大牢探视燕奇临,但想想还是先找周奉言问清楚。他太清楚燕奇临绝无可能谋反,可听说当晚指证历历,指证之人又是个素有威信之辈,他当然得先问个明白。 「是。」 「为何?」见周奉言垂眼不语,似有顾忌,他低声道:「这儿不怕隔墙有耳,你大可以说。」 「呈晔,你对于大燕皇室有何看法?」周奉言突问。 「不重要。」 「很重要。」周奉言推开他的剑。「呈晔,这些年民怨四起,难道你没听见你的家人们提起过?」 「那又如何?」 「腐败的东西就该彻底根除,你不认为吗?」 「……别跟我打哑谜,我只想知道你指认王爷谋反,是受人所逼还是你不但利用了王爷还打算舍弃他?」 「都有。」周奉言回得坦白。「靖王拿我妻子的性命要胁我……呈晔,你不须担心王爷处境,最晚两个月,他必定能出牢狱,只因靖王需要他戴罪立功。」 周呈_微随起俊眸。「你在盘算什么,周奉言?」 「我要灭燕。」他笑道。「呈晔,唯有推翻大燕,百姓才有好日子过,咱们也就不需要时时担心家人会受各种斗争牵累……大燕皇室已经彻底腐败,为争权夺利,罔顾百姓,甚至当王爷在北方大郡作战时,不惜派出刺客暗杀,压根无视北方大郡乃是北方扼要之地,一旦门户大开,百姓将会流离失所……你还能忍受吗?」 「……你想当皇帝?」他脱口问着。「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可我已经找到真正的真命天子了。」 「谁?」 「大定郡主高钰。」 周呈晔整个傻眼。「那个懦弱又无能的大定郡主?!」高钰虽是大定的皇嗣,但百年前大燕入关后,大定皇族不断地往东退,即便企图复国也只是徒劳,直到几年前终于被废为一郡之主作为羞辱。 「相信我,呈晔,我绝不会看错。」 「……王爷呢?你可瞧见了王爷的下场?」他知道贵为神官的他拥有异能,可以预见未来,可他从未问过他关于未来之事,眼前是第一次,是为燕奇临而问。 「呈晔,你可以决定王爷的命运,但我必须告诉你,王爷毕竟姓燕,他……不见得能够成为咱们的战友。」 周呈晔脑袋一片混乱,直到周奉言离去,他还是呆站在原地。 他比谁都了解燕奇临,知道他遭遇许多不公,对百官有诸多不满,但不管再多次,只要边防有乱,他会为国家挥军而去……如果周奉言真要联合高钰造反,那么 头号对手便是燕奇临。 所以,诬陷他入狱,撤他兵权,是为了削减他的实力,而他将会戴罪立功,就代表着即将有战事要发生…… 奉言说得对极了,燕奇临绝对不可能成为他们的战友。 而他,根本不可能为了燕奇临扶持燕氏皇室,所以……他们即将成为敌人……站在刑部大牢石阶上,可见燕奇临就坐在牢房里闭目养神,他想见他,却不敢再向前。 曾经揣度过的可能,没想到会在这当头成真,而燕奇临……应该也早就猜到这个可能性了吧,他向来料事如神,在周奉言指认他时,他应该就察觉后头即将发生的事,而这当头,他能去见他吗? 敌人……他会是他此生最可怕的敌人。 年底,周家人难得没有聚在一块守岁,只因南方战火四起。 而周奉言在战火未起前,便已先对周家人说过,要他们避往丰兴城,在其他城镇的周家人亦是。如今周家老宅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依周奉言的计划,南方各地皆有民兵造反,朝廷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只因地方卫所节节败退,因而决定派出精锐京营前往镇压,岂料,京营和皇城附近的所有卫所竟全都抗令不出兵。 燕禄成将周呈晔找去,周呈晔只能双手一摊。 「阵前抗令,本王可以依例处斩。」燕禄成气得怒声晦哮着。 周呈晔耸了耸肩,一脸爱莫能助。「那就处斩吧,下官点过兵了,约莫十二万,皆是跟随冀王爷南征北讨的亲兵,认人不认符,哪怕抗令依旧不出兵。」听说皇上在周家斋戒过后,不知为何,健康急转直下,如今已经病得糊涂,朝中大事全都交到了禄燕成手中,只差一道口谕,或者是皇上早点咽下这口气,燕禄成便能直接登基为帝了。 「你的意思是说,要不是冀王带兵,这十二万精锐是宁死也不出兵?!」 「正是如此。」周呈晔压根没将他的怒焰看在眼里。 「换言之这十二万的兵是忠于燕奇临而非忠于大燕朝?」 「恐怕是如此,末将无能,靖王爷定夺吧。」他并非寻衅,亦非跟他对赌,而是他和周奉言皆认为—— 「带着皇上谕令,本王要你马上将燕奇临押出刑部大牢,要他立即出兵。」 周呈晔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不忘替燕奇临多争取点时间。「冀王爷被囚已数个月,难不成不给冀王爷稍作休息?否则哪来的精神领兵作战?」 燕禄成目露凶光,却又笑得张狂。「准,本王多给他一点时间,明日午时前出兵。」 周呈晔笑得万分虚假地道:「多谢靖王爷。」 要不是不能急于一时动手,他是万不可能放过此人的。 随着宫中禁卫来到刑部大牢,周呈晔差人开了牢门,一并放了燕奇临的亲卫江辽等人。 「王爷……」周呈晔走进牢房里,单膝跪在盘腿闭目养神的燕奇临面前,注视着披头散发,下巴满是青髭的他,他满身教他心痛的憔悴狼狈。 燕奇临缓缓张开澄澈的眸,似笑非笑地掀唇。「好久不见,呈晔。」 周呈晔直睇着他,呼吸放到最轻,回应得极轻,就怕声音溢出太多,会将他的情感跟着宣泄而出。 「战火四起了?」他哼笑问着。 周呈晔愣了下,随即逸笑。「王爷还是料事如神。」连战事发生都猜得着,那么,他是不是察觉了周奉言的叛变? 面对他,是最棘手的事,不能让他从他身上看出端倪,但很难,又或者该说,不论他隐不隐瞒,他也许都心底有谱。 「若非战事,老三那混蛋哪可能连审本王的时间都没有?他恨不得本王能早点死呢。」燕奇临让他拉了把起身,略略活动筋骨。 「战火从最南方的须宁城烧到哪了?」 周呈晔摇头失笑。「从南到北,已经烧到东旭城了。」 「本王记得你妹子住在空鸣城,要是从须宁烧到东旭,那么……空鸣是逃不了的,你……有让他们先逃离了吗?」 周呈晔怔住。他这话……是试探还是已察觉? 燕奇临笑了笑,拍拍他的颊,又问:「几时要发兵?」 「我跟靖王多要了点时间,明日午时。」 「明日午时……」燕奇临沉吟了声,蓦地握住他的手。「你现在该是负责镇守 京畿,手边应是没什么事,就替本王饯行吧。」 第二十章 周呈晔垂着被他握住的手。「……这是当然,就算王爷不肯,我也会替王爷饯别,好歹也要再弄个三头宴。」 「去你的三头宴,就算是素三头,本王也不吃!」燕奇临笑骂如往昔。 周呈晔笑着,眸底却满溢苦涩。 唉……其实,他是什么都知道了吧。 冀王府,主屋寝房里。 用过膳后,燕奇临舒服地泡在浴桶里,周呈晔则站在身旁替他刮去胡髭。 「呈晔,你知道本王为何不吃有脸之物吗?」他突问。 「……要说话先知会一声,要是不小心割断你的喉咙,你是要害我被江辽杀了吗?」他没好气地收了手,用手巾擦拭着他光滑的下巴。 「江辽杀不了你。」 「为何?」他对自己的武艺有自信,和江辽在伯仲之间,但他要是成了杀燕奇临的凶手时,那就难说了。 「嗯……你有空再去问问他吧。」燕奇临显然没意愿回答,反抓着方才问题追问着。「说呀,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会知道?王爷想说就说吧。」替他刮干净了胡髭,他自动自发地替他刷起背。 「因为本王很小的时候,有一天要用膳,蒸笼一打开,里头装的不是饺子,而是本王母妃被蒸熟而变形的头。」 周呈晔动作蓦地停住,不敢想像那是什么光景。 「本王的母妃是被毒杀的,死时面目狰狞,蒸熟之后更是骇人……」燕奇临说得云淡风轻,还不住低笑着。「瞧瞧,那是什么样的地方,竟这般对付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周呈晔沉默不语。因为他摸不着头绪,不懂他是在试探什么,抑或是有所感地想起过往。 「那之后,本王非常怯懦,非常恐惧,常想着下一个定是本王了,可没几日,周奉言来了,他是本王的伴读,可好笑的是他长本王也没几岁……他那个文弱的家 伙教本王的第一课,是抓着本王的手握着刀,杀了一个放肆的命妇。」 周呈晔眉头都快打结了。周奉言?那个文弱却拥有天赋的男人也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他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用意。 「他跟本王说,本王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杀人,一个是被杀,他问本王想走哪一条路。」燕奇临状似认真地扳着指头。「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那年本王才六岁呢,你想,本王会走哪条路?」 「还有哪条呢?」只有一条路吧。 「是呀,想活下去,只能杀人了,杀得麻木了,什么也不怕了。」他舒服地枕在浴桶边缘,抬眼直瞅着他。「对本王来说,周奉言等同是本王的恩人,在宫中,唯有他待本王好,哪怕本王明知道他在利用本王,本王也由着他。」 「王爷是指这回奉言指认王爷行凶?」还是接下来的事? 「只要不危及大燕朝,本王绝不会动他……而他也很清楚,哪怕生长在如此荒唐吓人的宫闱里,本王还是姓燕,是大燕朝的王爷,绝不会坐视皇室遭劫。」他说着,轻握住周呈晔有些发凉的手。「怎了,手这般冷?」 「王爷该起来了,水凉了。」他哑声道。 「也是,本王明儿个要出征,要是在这当头病了,可就麻烦了。」 周呈晔走到花架边取来大布巾。「不麻烦,只是会惹出笑话。」 「你这张嘴就吐不出一点好听的?」他没好气地踏出浴桶。 「下辈子吧。」他擦拭着他的身体,抚过他厚实的胸瞠,满是伤痕的身躯。 「这辈子好不好?」他轻抚着他的颊。 「嗄?」 「就这辈子,让本王听点好听的。」话落,他张口封住了他的唇。 没有丝毫抗拒的机会,他的舌已经钻入他的口中,像是狂风暴雨般地侵袭着他,撕扯着他的袍子,抱着他撞向床边的花架,随即又将他压上床,一把扯下他的裤子。 「王爷这是饱暖思淫欲了?」周呈晔哑声喃着,扣住他的手。 「面对你哪里要等到饱暖才动淫念?你知道……本王想要你,一直都想要你……」他舔着他下巴,吮吻着他的颈,啃咬他的锁骨,含住那粉色的蓓实,吸吮咬罗着。 周呈晔皱拧着浓眉,想要将他推开……只要他想,他就能将他推开,可是一想到他这次南下征战后,再见面他们就是敌人,他便无法推开他。 周奉言的计谋,就是要先让燕奇临入狱,再借着民兵造反,让他离开京城,一分散皇城兵力,叛军才能一举攻入城。他认为依燕奇临用兵如神的能耐,再精锐的兵也挡不住他,他就算战到满身是伤,也会回到京城。 但,在他入京之前,他们已经攻入皇城,而那时才会真正与他正面对决。 而他,不想看见他含恨的目光。 「怎,本王真教你这般厌恶?」燕奇临沉重的鼻息喷在他的胸口上,狠狠地往他胸口咬了口。 周呈晔直瞪着他。「疼啊,王爷。」 「也知道疼吗?有本王疼吗,嗯?」说着,又在他侧腹咬了一口,咬到渗血才放开。「就要你疼,要你记住,在今天晚上,你成为了本王的人,不管你允或不允,本王都要得到你。」 「你说要,我就得给吗?」他痛得反击,却被他反擒双手。 「你当然得给,必须给……」他舔着他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吮吻着。「明天过后,一切生死不明,你就当是作梦吧……让本王好梦一场,喏,在无尽的恶梦之 前,本王先讨个美梦不过分吧。」 周呈晔终于确信,什么都没逃过燕奇临的眼。他已经预知将发生的事,他甚至已经猜到周奉言的计划,可他还是照着计划走,因为他不得不这么做,燕禄成不会让他死守京城。 他知道,他们总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两人粗重地喘息着,不住地追逐着彼此的吻,啃咬着对方,像要在对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恨不得将对方揉入自己体内,再也不分离。 燕奇临抵着他的额,再吻着他的唇,藏不住的深情从诡丽的眸子投射出。 「……王爷,兴致真高。」周呈晔粗嗄喃着。他可以感觉他在体内变大,撑得他发痛了。 「是啊,本王光是看着你就硬了。」有多少次,他在脑海里妄想着如此占有他,如何将他压在身下,但从不敢奢望有成真的一天,如今美梦实现,反倒有些不真实了。 「下流。」 「好说。」他喃着,却从他体内撤出。 「王爷收兵了?」他有些意外。 「不,只是咱们换个阵形,你意下如何?长夜漫漫,你以为本王会这般轻易放过你?」他让他趴在床上,将被子塞在他的腹间,从他的身后进入了他。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一夜,一整个长夜,彻底地占有。 在周呈晔意识渐散之际,依稀听见他低哑地道:「呈晔,本王很想爱你,如果有一天,咱俩都能安好,你就当本王的男人吧,说你……爱着本王。」 第二十一章 他想应允,但强烈的快意却教他昏厥了过去,待他清醒时,燕奇临已经整军出发,他来不及亲口告诉他,他真的爱着他。 在当初第一眼见到他时,心里就有个声音告诉他要避开他,是因为在他还不懂的时候,爱意就已经悄悄萌生。 燕奇临二月挥军南下,五月时就传来捷报,i路势如破竹地往南而去,平了常阳,再至空鸣,七月时,已经挥军去了铜锣。 同时,皇城东西两侧大城被点燃战火,燕禄成拍板决定将皇城兵分成两半,往东西而去,完全照着周奉言的计划走。 接下来,就等着周奉言调回他巧计安排在外的民兵入城,由周呈晔伪装成禁卫入宫。在宫中空乏的当下,不须千人万人,只要精英百名就够用。 然,就在这当头,周呈晔的父母却和其二叔一起回到城南外的老宅。 「爹,不是要你们直接待在丰兴城,怎么回来了?」莲官托人通知他,他一接到消息便赶回家。 「你娘亲的旧疾复发,等不到你二叔回来取药,就干脆一道回来。」周邦晋无奈地说着。「都怪当初忘了把所有的药全都带上。」 「大哥,是我不对,我只记得带凌春用得上的药。」周邦兴一脸抱歉地道。 「啐,关你什么事。」周邦晋啐了声,拉着周呈晔到门外。「眼前战事如何了?」 周呈晔将近况大略说了说。「现在就等其他民兵到。」 「冀王爷不会杀回京吗?」 「不会那么快,他刚到铜锣,再下须宁得费上两个月一上的时间,就算他察觉不对劲要赶回也来不及了。」 「这样也好,你与冀王爷交好,爹也不希望有天你俩得在战场上分出高低。」他苦笑了下「是啊,不过先不说那些,待娘的状况好些,我会拿令牌让你们一路畅行到丰兴城。」 「不了,到处都是战火,这一路绕向空鸣到丰兴,险象环生,你二叔还受了点伤,倒不如先待在这里,反而安全些,而且……」他顿了下,看向后院。「你姑姑就葬在这里,我想在这儿多陪陪她。」 「姑姑有姑丈陪着,你要是太常待在这里,姑丈会心生不满。」周呈晔打趣道。 「有本事叫他来跟我说。」周邦晋哼了声。 周呈晔不禁苦笑。在凌春一受伤的那一年,姑姑去了,而那个常教他很想痛揍一顿的姑丈也因为伤心过度随之而去……正因为如此,大伙更加心疼起凌春。 但在心疼凌春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燕奇临。 谁疼他,谁能疼他? 他想疼他……如果可以,他想疼他一辈子。 因而,在关键的那一晚,因为周奉言被俘,一切计划被迫提早进行时,他跟大定郡主高钰要了个口头约定。 「答应你一个要求?」 「助你登基为帝,跟你要个要求,不为过吧?」 「可以。」高钰大气地应允了。 「记住你的话。」 他替燕奇临铺了后路,待高钰登基时,他可以利用这个要求,要他放过燕奇临。届时,再由他出面请求燕奇临忘了大燕,留在他的身边。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城南郊外爆炸声四起,猩红的火焰映亮了黑暗的巴乌城,人在宫中的他都瞧得见怵目惊心的天空,而他的家人还在城南外的老宅里。 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带着士兵和高钰攻进宫,趁着皇上寝殿防备空洞,欲取皇上性命,早一刻把该做的事做完,他就能早一刻去救人,然而就在接近寝殿的最后一个转角—— 「好久不见,呈烨。」燕奇临一身银白盔甲,长剑拄地,好似恭候多时。 周呈晔吸了口气,不敢相信他竟出现在宫中。「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王想你,所以回来了。」他似笑非笑地道,睨了眼高钰。「怎么郡主进宫也没通报一声?」 「奇临,让开。」周呈晔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难得了,你竟然直唤本王名讳,外头下红雨了吗?」 「城外爆开战火,我没时间跟你耗,让开!」他吼着,长剑直指着他。 他想过,只要高钰开恩,不降罪于他,他会向爹娘禀报,他想跟他厮守一生……可是多讽刺!他的爹娘在城外生死未卜,而挡在他面前的竟是他! 不,就算是他,也不能挡在他的面前……就算是他,他也会不惜一战! 燕奇临抽出了剑。「不能,不管本王再怎么不愿,还是姓燕。」 「高钰,先走!」周呈晔吼了声,先发制人。 燕奇临格开他的剑,放声喊道:「江辽,拦下他,就地格杀!」 在昏暗不明的廊道上,两人互击的长剑绽开阵阵火花,两人持剑较劲着。「来吧,呈晔,想好怎么死在本王怀里了吗?」 「我已经为你擦亮长剑了,受死吧!」周呈晔趁着长剑袭面的瞬间,沉腰闪避,左手持剑鞘格开他的剑,在起身的瞬间,持剑刺入他的胸口。 周呈晔以为他会闪过,届时他会窜过他,直攻皇上寝殿助高钰一臂之力,但……他傻愣地看着没入燕奇临胸口的剑,缓缓抬眼,就见他还是扬着笑。 那一瞬间,他模糊了眼。 「呈晔,你那是什么表情?」燕奇临低低笑着,唇角不住地溢出血来。「你做得很好。」话落,他将他勾近,吻上他的唇。「快去吧,家人还等着你……」 周呈晔胸口剧烈起伏着,张口却说不出话。 「本王终究姓燕,身负守护皇室重责,本王不能坐视不管,但……本王也会有败的一天,对不?」他轻柔地拍拍他的脸,以指摩挲着。「呈晔,本王已经厌倦了杀人与被杀的生活了,对我们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了……谢谢你,保重。」 他的身子猛地倒下,周呈晔想将他抱起,却突地听见第二声的爆炸声,他回头望去,只见南边的天一片刺眼猩红。 「快去……那不是本王的兵马,快去……」 周呈晔瞪着那片天空,回头看着昏厥的燕奇临……到底要他怎么选择?那边是他的爹娘,可是他是他最爱的男人! 在第三声爆炸声响起时,他喉间滚出了细碎的泣声,拾起燕奇临的剑奔跑而去。外头降下滂沱大雨,瞬间淋湿他全身,他却压根不觉得冷,一路朝宫外急奔,抢了系在宫外的马,一路举牌下令开城门,直朝城南而去。 一出城南,他像是发狂般地正面迎敌,万夫莫敌的气势,竟让敌兵慌乱四散,让他趁机回到家中,正庆幸家中并没有被炸药波及时—— 「二叔!」主屋外头,周邦兴倒在血泊里,他拂过鼻尖,心头一窒,随即起身入房,「爹、娘!」房内,像是被狂风肆虐过,他的父母浑身是血地相拥在一块,他跪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吼。 他什么也保护不了……他杀了最爱的男人,还赔上了家人…… 「晔爷……」 他顿了下,缓慢地侧眼望去,就见莲官瑟缩走来。 「对不起,我帮不上什么忙,对不起……」 第二十二章 周呈晔不发一语,起身稍收拾了桌椅,走到外头将周邦兴抱进房内,盘腿坐在地上,泪水静静地流着。 莲官见状,只能跟着跪坐在他身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头又有了动静,教他不安地问:「晔爷,外头的是王爷的兵马吗?」 「不是……」像是想到什么,他蓦地起身,拿了长剑随即又朝外而去,快速得教莲官来不及询问,只能赶紧将门关上,就怕又是一阵杀伐。 周呈晔骑马急驰入城,城里已有禁卫在巡逻,他无心留意,一路快马进宫,却见宫门上挂着皇上的首级,进了宫,乾天宫早已是一片火海。 他傻愣地站在乾天宫前,脑袋一片空白。 燕奇临说这是对他俩最好的结果……这算什么好结果?!如果他真爱他,为何不能与他并肩而行,为何要护着伤他至深的皇室?!说什么想爱他……他根本早就知道结果,那一晚的求欢,只是他的诀别!他无法更改他的立场,一如他无法抛下家人……可总会有法子,只要他肯再退一步,他们就可以得到垂手可得的幸福。 可燕奇临选择和大燕共存亡…… 「呈烨?」 他眼神空洞地回头,见是高钰,哑声问:「乾天宫为何着火了?」 「当然是我放的火。」 「……燕奇临呢?」 「死了吧,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决定前往丰兴登基了,我决定封你为——」 「不用。」他冷声打断他未竟的话。「我不再入朝为官,你找别人吧。」 最终,他回到家中,将父母和二叔葬在最爱的姑姑身边,在旁边再挖了个穴,将燕奇临的剑埋了进去,发誓不进丰兴城,只因为了这场战役,他失去了一切,他必须留在这里,守着他的罪。 直到妹子在丰兴城出了事,他才初次踏出了巴乌城。而后,他在丰兴城里听见了关于他的消息,就算是陷阱,他也想一探究竟。 他想见他,哪怕只有魂魄都好…… 【后篇:治下之百战不殆】 周呈晔蓦地张眼,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气味,他侧眼望去,瞧见坐在床边的男人。 瞬间,他的心像是停止跳动,只能直瞅着那个人。 不是梦……是他,是真实的他,不只是魂魄而已。 男人有双勾魂摄魄的眸,却没有一丝女子媚态,浑身刚强傲慢的气质,像是天生帝王般,垂敛长睫,睥睨着他。 五年不见,他瘦了,眉眼更加立体夺目,只是眸色淡漠。 「……王爷,药熬好了。」 「端进来。」 男人应答的声音,几乎瞬间令周呈晔的眼眶红了。 他有多久没听见他的声音……如今见他,才发觉他竟是恁地思念他。 江辽捧着药碗入内,看了周呈晔一眼,便将药碗递给燕奇临。 「江辽,你说,本王为何还得伺候他?」燕奇临捧着药碗,笑睨着江辽。 「还是让属下来?」 燕奇临懒懒地睨了他一眼,他随即必恭必敬地退到身后。 燕奇临捧着药碗站起,一把扳开周呈晔的嘴,粗鲁地把药灌进他嘴里。倒得太快,教周呈晔呛咳了起来,他咳得胸口剧痛,想察看伤势,才惊觉双手竟被高缚于床柱。 「奇临?」为何要将他绑起? 燕奇临眯起眸,大手紧扣住他的下巴。「放肆,谁允你直呼本王名讳?」 周呈晔不解地瞅着他,却读不出他的思绪。 难道他恨他吗? 他从没有预设这个可能性,他以为他们之间没有恨。 「王爷,他身上还有伤。」江辽见状,心急地提醒着。 燕奇临轻哼了声,一松手便回头。「江辽,本王要的,可有在房里待着?」 「有,已经在房里候着王爷。」 「看着他,要是敢耍什么花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是。」 周呈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才哑声道:「江辽,他是王爷吧……他是燕奇临吧!」 「呈晔,你冷静一点,他是王爷没错。」 「可他为何——」 「王爷失去记忆了。」 「……嗄?」 「那一夜,我被高钰逼得无路可退,眼睁睁地看着高钰杀了皇上,而后我离开寝宫想和王爷会合,却见王爷胸口中剑倒地,我想带王爷走,高钰却从后头追来……我以为他会要了我和王爷的命,可那时他只说,他要放火了,若有本事走,算是咱们的造化。」江辽话说从头,身上没有帕子,只能拉起袖角擦拭他唇角的药渍。「我背着王爷跑,出了北至门和随王爷进宫的一百轻骑会合,再自西城门离 开,到盘阳城和剩余的三万兵马,一路往西北撤。」 「然后呢?」 「军医救醒了王爷,可王爷说起话来却不怎么对劲,为了让王爷可以好生静养,我带着王爷一路退往潭关,因为潭关在北方大郡之东,是边防撤守的卫所,静养了一个月后,王爷的情况稳定了,我也才确定王爷遗失了一长段的记忆。」 「……哪一段?」 「王爷失去了十七岁之后的所有记忆。」 周呈晔呼出了一口气。「是吗……」十七岁以后……他十七岁的那年,他们初相遇,遗失了那段记忆,那就是把他给忘了。 莫怪他的态度恁地冷漠,喂药手法如此粗鲁。 忘了他……周呈晔垂敛长睫,说不出心底是怎生的感受,像是满腔热血却被泼了桶冷水,教他脑子冷却了,清醒了。 是他一厢情愿,想再见他一面,压根没细想过如果真遇见他之后,他又能做什么。 当年,家人离世和乾天宫大火,令他伤痛地封闭自己,除了周家人,再也不过问其他事,从未想过高钰竟偷偷地放了燕奇临一马,更没想到江辽竟带着他退到潭关这个三不管地带。 高妊夺朝换位,还得清除内乱,为了减少人手和开支,对于边防几个区块干脆放手,是意料中的事,只是他伤得太深,有太多事都未查清,如果他可以冷静下来,他便会寻找他……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做,白白浪费了五年。 「王爷在潭关费了三年多的时间才养好了身子,适巧那当头金漠族长金军偷偷地摸过界,却在普罗山这儿遇见王爷,金军知晓大燕已灭,也明白王爷处境,于是便提议结盟,一起攻打大定。」 「大燕只剩他一个皇嗣了,就算他复国,有意义吗?」周呈晔低声问着。 他们都知道燕奇临好男风,完全无法接受女人,根本无法传宗接代,就算复国了,除他之外再无子嗣,这种复国毫无意义。 可事实上,他确实是和金漠同一阵营,一再扰境。 「……我也不清楚王爷的心思。」江辽叹了口气。 沉默了会,周呈晔低声道:「你……为何还能以礼相待?」 「为何不能?」 「王爷胸口那一剑是我刺的,你该知道。」就算他没有亲眼目睹,但他知道当时燕奇临是在跟他对峙的。 「那是王爷所愿,王爷想与王朝共存亡,要是能死在你手中,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果。」江辽笑得惨然。「只是我终究放不下王爷,不管怎样还是想要救回王爷的命。」 第二十三章 「你这么做是对的。」 「只是……委屈你了,因为你……你是大定的主帅,所以暂时不能放你走。」 他指的是不得不将他的双手缚绑。 「那倒无所谓,横竖我也伤了,想逃也不容易。」胸口还隐隐作痛着,却分不清痛的是伤还是心。 「休息吧,用膳时,我会把饭菜端来。」 见江辽要走,他不禁问:「王爷在这儿都吃什么?」 「还是老样子,只是现在没有饽饽,他改吃青稞饼。」 难怪瞧起来就是消瘦得紧。周呈晔失笑,忖着,要是奇临能松开他的手,他就能为他下厨了,如果真能松开他的手,他一定会紧紧地拥抱住他。 忘了他也无所谓,忘了他们共有的八年时光也无妨,忘了曾经爱过他……也不打紧。在往后的人生里,他可以创造更多的记忆,他会让他再爱上他。 睡梦中,总觉得有双眼注视着自己,可每当他张眼时,房里总是空无一人。 是因为身上的高热引起的幻觉,还是真有其人? 周呈晔分不清,在房里睡得天昏地暗,早已忘了今夕是何夕,只是不由得想起在北方大郡的时光,那时的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冰冷夹带沙尘的气味,尽管情况不明,但是待在这有相同气味的地方,让他安心。 他再度清醒时,是被人唤醒的。 「喝药。」 那低哑的嗓音,教他抬眼望去,浅露笑意。「有劳了,王爷。」 燕奇临只是淡淡瞅着他,将药碗凑了过去,和之前几回相较,今天的喂药手法算是温和许多了。当然,在他昏睡时他是怎么喂的,他就不清楚了。 喝完了药,什么话也没说,燕奇临迳自弄了饭菜就往他嘴里塞。 周呈晔犹如嚼草般地吃着,哪怕吃不下,他也清楚不吃,只会拖慢他的复原速度,只是……「真难吃。」绝不是他味觉出问题,是伙夫的手艺烂到令人发指。 燕奇临撇了撇唇。「能吃得饱就该偷笑了。」 「可我有法子用同样的食材,做出不同风味的膳食,绝对好上千百倍。」这点自信,他是有的。 「你似乎忘了你是阶下囚?」 「我是个备受礼遇的阶下囚。」 「备受礼遇?教你有这种感觉,真是本王的疏失。」他双手按在他的头两侧,敛笑的面容散发着慑人威仪。「听说本王胸口上这个伤痕是你赏的,嗯?」 「我也还了王爷一剑,互不相欠。」虽说相较之下,他的伤轻得多……他蓦地一愣,想起两军交战当下,如果他真不记得他,这一剑也给太轻了…… 「你真敢说,要不是因为江辽,本王这一剑不会失了准头。」燕奇临更俯近他一些,哑声道:「听说,你和本王之间的关系匪浅。」 周呈晔微眯起眼,仔细地注视着他,想从他脸上寻出蛛丝马迹。「是啊,相当密切的关系。」 「有多密切?」他近到几乎要吻上他的唇。 心在颤跳着,只因他是如此地接近自己。来不及回答,他已经仰起脸吻上他的唇。几乎瞬间,燕奇临勾缠着他的舌,像阵狂风暴雨般,蛮横而不懂怜惜,滑入被中的手,一把攫起他的硬挺。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细微的声响惊醒他的意识,他听见江辽低声劝说着,「都说呈晔身上有伤……瞧这布巾都渗出血了。」 「怎,你心疼了?」「王爷在说什么……」江辽呆住。 燕奇临啐了声,一会又道:「你也犯不着把他想像得太美好,他是个男人,一个有欲望就想泄欲的男人就算他曾经跟着本王又如何,只要遇上另一个志同道合的男人,他一样可以献身。」 「王爷多想了,呈晔不是个重欲之人。」 「不想说了,你回房去。」 「是。」 江辽一离开,燕奇临便坐在床边,轻抚着他的胸口,可一会儿又紧握着拳,起身离去。 就在关门声响起的瞬间,周呈晔徐徐张眼。 假的,他失忆肯定是假的。 他本来是略略怀疑,可方才那一席话,教他确定了。他曾说过哪怕他失手杀了他,江辽也杀不了他……如今,他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 如果他真的失忆,他不会记得江辽喜欢他。 可为何他要假装失忆? 如果恨他,他可以不必救他,而且他的攻击失准,伤是伤了,但没有伤到筋络;既要将他带在身边,却又假装失忆……可他又跟金军结盟…… 一整夜,他闭着眼,不住地想着。 翌日,一整天不见燕奇临的身影。 周呈晔不打算追问,趁着晚上江辽替他换药时,央求着。「江辽,可以给我一点水,让我擦擦身子吗?」 「可是……」 「你也知道我前几天发着热,流了不少汗,浑身黏腻得紧。」虽说昨儿个燕奇临替他打理过了,但擦澡这个借口,江辽应不会拒绝。 江辽考虑了下才道:「你等一会。」 「多谢。」 约莫一刻钟后,江辽提了一桶水入内。 「可以帮我解开双手吗?」 「这恐怕不成。」 「那能否请你帮我擦澡?」他一脸无奈地道。 江辽细长的眯眯眼硬是瞠得圆圆的。「这……」 「否则我能怎么擦澡?」 江辽呆呆地看着他。他当然知道在这情况下他是无法擦澡的,但他也无法帮他擦澡,因为他知道在被子底下的他身无寸缕,男人的身体他不是没瞧过,但是、但是…… 「江辽,算是我拜托你。」 江辽注视着他半晌,动手拧了布巾,目不斜视地道:「失礼了。」 周呈晔不禁觉得好笑。从不知道江辽竟有如此青涩的一面,竟连耳垂都泛红了。 江辽拿着布巾从他的颈开始往下擦,动作快而迅速,彷佛全程都屏着气息。眼看他松了口气准备收工,周呈晔徐徐道:「还有下头呢。」 江辽手中的布巾瞬间掉了,黝黑的肤色竟微微泛着红,他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江辽,你过来一点,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再过来点。」直到江辽将耳贴在他的唇边,他才低声说:「王爷曾说过,哪怕我失手杀了王爷,你都不会杀了我……这是为什么?」 江辽面红耳赤地瞪着他,脑袋彻底糊成一团。 就在这当头,门板被人踹开。「江辽,你换个药也换得太久了些。」 「是。」江辽随即站起,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燕奇临冷冷地打量着他。「你刚才做了什么?」那神情分明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教他怒火闷烧着。 以为江辽只是比较贴近呈晔而已,但如今瞧来,似乎并非如此。 「属下……」 「江辽只是帮我擦了澡而已,王爷犯不着动怒吧。」周呈晔出面缓颊。 燕奇临眸色森冷,勾唇笑得又坏又邪,轻声道:「江辽,下去。」 「王爷,呈晔身上有伤……」 「是啊,那伤还是本王赏给他的,他要是再不安分一点,本王可以再多赏他一点。」燕奇临敛笑瞪着他。「还不下去?」 第二十四章 「是。」江辽回头看了周呈晔一眼,就盼他别再试图激怒王爷。 「你刚刚和江辽做了什么?」他坐在床畔看着他。 「请江辽帮我擦澡。」 「就这样?」 「要不我的双手被缚,能有什么法子?还是王爷愿意跟我打个商量,解开我手上的锁链?」 「不。」他答得斩钉截铁。 「那么王爷说吧,王爷将我囚于此处,所为何事。」 燕奇临哼笑了声。「还需要说吗?你是本王的战俘,到时本王要拿你跟大定朝谈判。」 「恐怕会让王爷失望,我并非主帅,不过是监军罢了。」 「可本王听说大定皇帝待你不薄,任你见驾不必跪拜,甚至可以直唤他的名讳。」他很难不揣测两人的关系,尤其当初是他带着高钰杀进宫的。 在他不在京的那段时间里,他和高钰存在着他不知道的关系。 「那当然,他的江山有一半是我帮他打下来的,他礼遇我是刚好而已,但如果你要拿我的生死作为谈判筹码,那真是太看重我了。」他这话说的真诚不假。 「是吗?」 「如果王爷有意跟我结盟,当咱们杀进大定丰兴城时,我会亲自杀了他。」这话,说的更是真诚不过。 混蛋高钰当初跟他说燕奇临死了……这笔帐回大定时,非找他追讨不可。 「你想杀他?」 「因为他骗了我。」 「骗了你什么?」燕奇临轻抚着他的脸。 「他骗我,让我以为我深爱的男人死了。」 燕奇临直瞅着他,似笑非笑地问:「是本王吗?」 「当然是王爷,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也只会爱那一个男人。」他直瞅着他,看着他瘦削的颊,心微微地疼着。「他跟我说,他想爱我,想带着我离开是非之地,可惜之前错过了。」 「……太可惜了,本王什么都忘了。」 「但王爷可以从这一刻记起,记住我爱着你。」他不会戳破燕奇临假装失忆,但他要燕奇临记住他的想法和决心。 燕奇临垂敛长睫,勾唇笑得极邪。「所以不管本王要你做什么事,你都会答允?」 「只要不危及我的家人,我没什么做不到的。」 「本王还是老话一句,可惜了,咱俩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护着你的家人,本王护着大燕朝最后的颜面,利益不一致,这谈判是破局了。」 「大燕朝已经灭亡了。」 「大燕朝还有本王在。」 「就算王爷能够复国又如何?王爷有本事传下子嗣吗?」 「天晓得?横竖没试过,试试又何妨?」燕奇临无所諝地耸耸肩,起身欲离去。 「大燕皇室未曾宽待王爷,为何王爷非要与大燕共存亡?!」周呈晔微恼吼道,不敢相信事到如今他还被燕姓给束缚着。「燕奇临!」 燕奇临没回答,踏出门外,听着他怒喊着他的名字,教他不禁勾弯了唇。大燕已经灭了,他从未想过复国,只是有太多时候,人总是身不由己。 连着几天,周呈晔都不见燕奇临的人影,江辽也是,而周乘晔手上的铁链放长了些,在他伤好些后,便能在床边走动。 负责送_食和照料他起居的士兵,亦是燕奇临以往总带在身边的亲卫,对燕奇临忠心耿耿,所以,不管他问了什么,总当个哑巴。 问不出所以然,他只能猜想他许是出战了。 从窗子望出去,只见皑皑白雪笼罩大地,寒气森然。 他并不怎么担心军情,又或者该说他并不在乎战事会有什么变化,只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他日复一日地等,直到半个月后,终于从窗口瞧见了归来的大军,然而绵延不绝的兵马,穿着的是金漠特有的服饰。 当晚,江辽替他端来膳食。 「大捷吗?」他问。 「申屠业守得还不错。」江辽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金漠军也跟着来到潭关?」 江辽微愕了下,低声道:「金漠族长带了部分兵马过来。」 「转移阵地吗?」才问出口,周呈晔便否认了可能性。要从潭关往大定边界攻,实是不可行,因为有普罗山成为重要屏障,光是要穿越普罗山,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神,就算真能一路往南而去,也会被挡在第二防线的郡南卫司,那里随时驻紮五万大军。 当然,这是高钰给的资料,确不确实,他就不清楚了。 「不是。」 「不然呢?」 「这些事你不需要担心,尽管养伤便是。」 周呈晔微扬起眉,猜不出所以然,又无法不管燕奇临的打算,干脆开门见山地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因为王爷当时分明是手下留情。」 「这……」 「王爷根本没有失忆。」 江辽张了张口,无奈地闭上嘴,快手替他换好药后,便道:「早点歇息。」 「江辽,如果你什么都不说,他日要是发生什么状况,我没有办法保护王爷,难道你要看憾事再发生?」 江辽夹在他和燕奇临之间实是难为,可偏偏他说得又极有道理,只能违抗王爷一次。 「如你所说,王爷确实没有失忆。」 「然后呢?」 「当日战场上,王爷以俘虏你为由,将你带回潭关,不让金军有机会接近你,可今儿个金军就是上门来讨你,想利用你撬开北方大郡的防线。」 周呈晔咂着嘴。「所以,他现在又想了什么法子拒绝金军?」 「王爷推说你伤势严重,尚在养伤,不让他见你。」 「这是什么烂借口?」 「因为最迟明儿个天亮之际,王爷会让人将你送回北方大郡。」 周呈晔不禁沉默。依现在的处境来说,他暂时离开确实较妥,至少不会扯了燕奇临的后腿。但要是他继续留下,造成两人嫌隙……要是两方内斗,也许他逮着时机可以将燕奇临绑回北方大郡。 在江辽离开后,他起身活动筋骨,估算着身子复原的程度,推算着走哪一条路最占优势。 夜里,门板突地被推开,他随即戒备。尽管房内不点灯,瞧不见来者面貌,他仍从脚步声辨认出不是燕奇临。 在手无寸铁的状态下,他只能选择静观其变再伺机而动。 而男人走到床边,突地嗤笑了声,随即压到他身上。只要他一个侧身,便能抬腿踹飞他,但他想起江辽说过的借口,只能保持不动。 「唷,真伤得这么重?让我瞧瞧……」男人笑着,大手竟是滑进被子里,摸的不是胸膛,而是他的下身。 周呈晔微眯起眼,漠视对方企图在他身上点起的欲火,然而对方的手极为灵巧,触摸的方式特别挑诱,饶是他也被勾起了反应。 「……金军,你这是在做什么?」门口响起燕奇临平淡无波的低嗓,随即灯被点亮。 「不过是来瞧瞧大定的将军生得什么模样,又到底伤得有多重。」金军有些扼腕地抽回手,回头,燕奇临已来到他的身后。「他看起来是伤得挺重的,一点反抗都没有,不过……他长得很俊,是不是先被你得手了?」 第二十五章 「那当然,本王觊觎他很久了,他落进本王手里,逃得了吗?」燕奇临嘴里说笑着,但眸中却染着杀气。「本王会拿他交易,但得在本王腻了他之后。」 「你要是腻了他,就先把他交给我,要不咱们一道玩乐也没什么不可,横竖不是没这般玩过。」 「有何不可?但还是等他把伤养好再说,要不怎么玩得起来?前些日子就把他的伤口又弄裂了,扫了兴致。」 「你这家伙真没个分寸,愈说愈教我心痒了。」 「江辽不是替你备好了人,尽管快活去。」 金军拍拍他的胸口,门外江辽随即带着他回房歇息。 燕奇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你是死人不成,连挣扎都不会?」 「……我是死人就不会有反应了。」何必一直瞪着他的胯下?「是江辽说你拿了我伤重未癒当借口,我当然得演得像样点。」 燕奇临微眯起眼,啧了声,暗恼江辽竟连计划都说了,就知道他是个大败笔。面带不快地在床边坐下,转移话题道:「怎,你不是挺禁欲,现在随便一个男人碰你都能教你兴致高昂……到底是谁把你调教成这副德性的?」 既然他已经察觉他未失忆,他也没必强装失忆,横竖都已经决定要送他回北方大郡了。 「不就是王爷?不过,和王爷相较之下,金军确实是有技巧多了。」 「你这混蛋,当着本王的面夸其他男人?」 「不是夸,是笑你空有蛮劲,不懂取悦人。」 燕奇临笑眯眼,一把攫住他的硬挺。「本王现在就好好地取悦你。」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巨大毫无预警地进入,教周呈晔闷哼了声,而燕奇临的气息就在他的耳边,双臂自身后紧拥住他……明明身子就像是被钝器撞击得发痛,可是他的喘息,他的体温,他的气味都令他疯狂。 「奇临……奇临,回到我的身边……回到我的身边。」周呈晔回头,舔着他的唇,吻着他的颊,因他而动情的俊脸染上诱人的绯红。 燕奇临握住他的腰,狠狠地撞击着,张口封住他的唇,如狂风暴雨般吸吮勾缠着,像是要将他揉入体内般,野蛮地一再渴求,压根不管他的身子撑不撑得住,一迳地攻城掠地,一回又一回,怎么也无法餍足。 只是离别又在眼前,他再饥渴也得节制。 四更天,大雪纷飞的夜色里,周呈晔被唤醒。 「呈晔,时候差不多了。」江辽低声说着,动手先解开他手上的铁链,将一套军袍交给他。 周呈晔疲惫地坐起身,浑身似是被燕奇临擦洗过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只剩下体内残余的痛。 「王爷呢?」 「还歇着。」江辽催促着他换军袍。「每日近五更天时都会有北方大郡附近的镇民,偷偷地溜至潭关卖粮,届时你就跟着咱们的人,假装护送镇民回北方大郡,再跟着他们一起走就好。」 「……王爷竟还能跟镇民买粮?」他微诧问着。 江辽见他毫不在意地在面前更衣,随即垂下眼,道:「当初庞彻就先将位在盘阳县的冀王府给搜刮一空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他那小子在这点上还挺精明的,可惜,在撤退时他断后,就那样去了。」 「是吗,太可惜了,那时说要一道喝酒,都还没喝到呢。」他穿上军袍,垂眼思量着。他原以为燕奇临是傍着金漠生存,如今看来,两人该是平起平坐。 表面上,金军像是颇尊重燕奇临,以他马首是瞻,事实上不过是暂时的屈从,相信这点心眼,燕奇临该是看得透的。他是那般爱演爱装的人,都已经是妖孽了,金军那点小道行,实在不成气候。 该注意的是金军的企图,而他……真该趁这当头回北方大郡吗? 他是该相信燕奇临,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呈晔,时候差不多了,快走吧。」江辽说着,还塞了一把短匕给他。 「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周呈晔抽出短匕瞧了眼,便插往靴筒藏着。「多谢。」 江辽轻扬着笑,送着他出卫所,低声道:「恐怕会走上一段路,你撑得住吗?」 「胸口上的伤已经不打紧了。」 江辽欲言又止,周呈晔瞥了眼,不禁放声低笑。「不用多想了,他还颇有分寸,不过……既然他人没来,你就帮我转告他,就说……」他故意贴在江辽的耳畔道:「只要他还活着,天涯海角,我都会将他掳回巴乌城。」 江辽愣了下,笑了笑,不置可否。「愿你一路顺风。」 「多谢。」 外头,两辆推车,两个做平民打扮的青年和一名亲卫已在等他。 周呈晔跟在其后,不住地打量地形,走了十几里路后,饶是天空还下着绵绵薄雪,他却已经汗流浃背,体力有些不支。 胸口隐隐作痛着,但他脚步一直没落下,直到出了卫所外的哨口,那名亲卫才留下,目送他与其他两名青年往北方大郡的边境而去。 周呈晔走在后头,分了点心神打量眼前的青年,虽然只瞧见侧脸,却总觉得似曾相识,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而且这氛围透着几分古怪,两个青年一路上没交谈,而且脚步极快,感觉上不像是一般镇民,反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民兵……北方大郡那头也培养了民兵吗?这轮廓面貌不似金漠族的深…… 才忖着,他听见了马蹄声,不疾不徐地从身后而来。 他没有回头,但光听那马蹄声推断,至少也有百人……犯不着浪费力气挣扎,现在的他没有多余的筹码下注。「族长。」 眼前的青年回头,这正面一瞧,周呈晔不禁失笑。就说他向来过目不忘,怎可能有印象却想不起是谁?会想不起来是因为当初这青年被堵着嘴,至今他还记得他遭燕奇临糟蹋得有多凄惨呢。 他今日会落进陷阱,该怪燕奇临和江辽,他们竟然没察觉这人就是当初被江辽带回哨楼的少年。 但他想一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依江辽的能耐,怎可能犯下这种大错,况且临行前他又给了他一把短匕…… 「昱人,做得好。」金军在周呈晔身边下马,朝他伸出了手。「周将军,身体初癒哪堪得起在雪地里行走,不如到我的营帐里避雪吧。」 周呈晔笑了笑。「金漠族长盛情,我就从善如流了。」除了跟着走,他又能如何? 眼前,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跟金军走,然后等着看燕奇临那个混蛋到底是如何算计他。 顶着愈来愈狂的风雪来到百里外的金漠主营,周呈晔的脸色已经苍白一片,就连唇也不见半点颜色。 一进营帐,金军马上差人备酒。「来,喝点温酒祛祛寒。」 「多谢。」他握着酒杯却不急着饮,反倒是先打量起主营帐。 里头比他想像得要来得宽敞,床板用毛皮铺着,就连地上都铺着毛毯,而营帐外的地上脚印是新踩的,代表这是新移地的主营。 从方才一路过来,营帐看不见尽头,散落在山脉侧面的天然屏障里,人数恐怕是数万到十数万不等,莫非……燕奇临想知道金漠的主营在何处,才会蓄意让他被掳走? 第二十六章 「瞧你身上都湿了,换下吧,要不一旦得了风寒,那可不得了。」金军取出一套金漠的服饰。 周呈晔想了想,搁下酒杯。「劳烦族长。」 「来,我帮你。」 周呈晔任他褪下他浸湿的衣袍,忍受他的手在他身上游移着,然当他的手欲拉开他的裤子时,他随即扣住他的手,轻声问:「金漠族长如此盛情款待,不如就好人做到底,先帮我换药如何?」 金军垂眼一瞧,果真瞧见他胸口布巾已渗出血。「瞧我怎会忘了这般重要的事。」他回头拿了药和干净的布巾,熟练地替他上药裹伤,趁机朝他胸前又掐又捏的。「燕奇临那个人,压根不懂怜香惜玉,你要是跟着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滋味。」 周呈晔笑了笑。「族长是要我叛国?」 「与其说是叛国,倒不如说是交易。」金军替他裹好布巾,便迳自喝了口温酒。「你也知道,虽然大定复国,但短短五年,内乱层出不穷,更别说外头了,你不觉得趁着这当头,一举攻入大定是轻而易举的事?」 「族长似乎是错估了大定,大定虽有内乱,但兵马有百万,想要一举攻下,凭金漠族恐怕非易事。」他知道金漠这些年吸收了不少部落,粗估兵马约在四五十万上下,但真正的精兵又有多少,这倒也不难算出。 「虽说我只有几十万大军,但我金漠兵强马壮,相较大定的虚弱,我可是占了上风。」 「既是占了上风,又何必与我交易?」 「因为我要你帮我打开北方大郡的门。」他痛恨北方大郡这道永远也攻不破的高墙。 周呈晔脸上笑意不变。北方大郡是沿着山脉而建,铜门高墙,能守能攻,百年前大燕攻入北方大郡,还是因为守将大开门户,要不循一般战法,根本就别妄想越雷池一步。 「如果我说不呢?」 「何必让我为难呢?你长得这般俊俏,我真舍不得杀你。」 「杀了我也没用。」 「也是,至少眼前还能拿你控制燕奇临。」 周呈晔闻言,不禁低笑。 「你在笑什么?」金军不悦地沉着脸。 「族长怎会以为拿我就能控制燕奇临?难道你不知道当初刺他胸口那一剑的人便是我吗?要不他怎会在我胸口上刺上一剑泄恨?」 金军微扬起眉,似是揣测是否可信,可偏偏这当头—— 「族长!」外头有人高呼着。 「不是说了不准叨扰!」金军恼声吼着。 「可是燕奇临率军偷袭咱们的前哨军。」 金军低骂了一句,阵色阴冷地瞅着周呈晔。「喏,如此看来,事实似乎和你说的极度不符。」 周呈晔挠了挠快笑僵的脸。「难道族长不认为,我不过是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弃子,所以他才会冷眼看我被掳,再从后追击而来?你太错估燕奇临的脑袋了,当初金漠从未在他手中拿下胜利,你怎会以为你能驾驭他那种疯子?他想复国,当然得要先把金漠吞了。」 「他只有三万的兵马。」 「绰绰有余了,当年我和他镇守北方大郡时,实际派出的兵马连两万都不到。」唉,没法子,实在是物资太短缺,大伙只好轮番上阵。 「是吗?那我就赌一把吧。」金军一把拽住他,将他扯向营帐外,差人拿麻绳綑住他的双手,再抱着他上马。「两翼听令,谷底包夹!」 金军一声令下,战鼓号角惊心动魄地响起,训练有素的金漠兵出营上马,随即散开。 周呈晔就坐在金军背后,很明显是要他当肉盾,他不怎么在乎,反倒是观察周围的山势,心想谷底包夹到底是怎么个包夹法…… 「族长,燕奇临逼近了!」金军后方有人高喊着。 周呈晔回头望去,冰冷的风雪逼得他眯紧眼,在雾茫一片,只听得见马蹄声和远方的一团黑影。 「散!」金军头也没回地下令,他身后的兵马随即朝两旁散开,而同时,他听见弓弦放开的声音,瞬间闻见了火药的味道。 就在黑影逼近的同时,两侧山道上射落了火箭,爆炸的瞬间马嘶叫声和人的哀嚎声四起,教他心口一窒,顾不得坐在急驰中的马背上,他借力往后一跃,以背落地后滚了几圈卸力,不管胸口的痛,随即拔起靴中的短匕割着麻绳。 「燕奇临!」他声嘶力竭地吼着。 岂料回应他的是——「是将军吗?!」 待马急驰而来,他才看清马上骑士是申屠业时,他已经被申屠业一把拽上马。 「……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奇临差人说你被金漠族抓走,一早就给了咱们暗示往普罗山底过来。」 「他人呢?」 申屠业指着前方两侧山径。「瞧,他在那里。」 周呈晔眯眼望去,就见燕奇临兵分三路,两路攻打金漠埋伏的火箭手,而中路由江辽正面迎战金军。 不过转眼间,情势逆转。 金漠兵四处逃窜,而燕奇临则策马在山径上奔驰着,像是要包夹住金军最后去路,然而,突然那方向炸开一阵烟雾,教人看不清周围的景物。 周呈晔抓起挂在马鞍右侧的弓箭。「申屠业,继续往前。」 「可是……」 「你敢抗令?」 申屠业只好硬着头皮策马直朝那阵烟雾而去,周呈晔眯起眼,在马背上站起,拉满了弓,朝锁定之处,毫不犹豫的放箭—— 箭头打下燕奇临的头盔,就连束发冠都被他打掉。 「周呈晔!」燕奇临难以置信地咆哮着。 就在同时,江辽已经快马来到燕奇临身后。「王爷,后面埋伏!」 燕奇临回头望去,不敢相信周呈晔射出的箭,竟掠过他的头盔,直中后方金漠兵的额头。 他扬着长剑砍杀而去,而周呈晔射出的箭几乎百发百中,没多久申屠业已经靠近燕奇临,周呈晔毫不犹豫地跳上他的马。 「你在搞什么?!」燕奇临怒斥着。「本王要是没瞧清楚,你岂不是——」被我当成敌人砍下马了?! 话未完,竟感觉颈上有抹冰冷的触感,他垂眼望去,竟是江辽交给周呈晔的短匕。 「燕奇临,你被我俘虏了。」周呈晔喃着,从他的身后紧紧地拥住他。「跟我走吧……我不会给你第二条路。」 燕奇临没辙地苦笑。 他自以为设下天衣无缝的计谋,将他归还大定,还能击退金漠,岂料这人更胜一筹……挺新鲜的,他成了战俘。 金漠兵熟悉地形,所以逃得极快,没逮着金军,唯一确定的是这一战重创了金漠。 而当晚,周呈晔押着燕奇临回到北方大郡,还大开门户,让燕奇临麾下的三万兵马全都进入哨楼。 对于守在北方大郡的兵将而言,毕竟燕奇临是在北方大郡同甘共苦过的主帅,就连他麾下的士兵都是有几分交情的,哪里能视作战俘,一见面就热络寒暄了起来,要伙夫赶紧端些像样的菜色出来。 而燕奇临一被押进周呈晔的房,随即就遭他压倒在床。 燕奇临直瞅着他,唇角勾了勾。「怎,刑求本王?」 第二十七章 回应他的是周呈晔的吻。几乎没有寒暄聊天的余地,他渴求追逐着他的吻,恨不得吞噬他…… 周呈晔抱着他的肩头喃着,难以承受腹内强烈的钝物撞击感。 「你忍忍吧。」 「你这混蛋!」 满屋淫靡的拍击声,周呈晔的低斥最终化为销魂呻吟,彻夜回荡。 周呈晔张眼,先愣了下,而后想起他回到哨楼……他和燕奇临回到哨楼。侧眼望去,身旁空无一物,抚着被褥,发现一点热度皆无,他随即翻身坐起,锦袍未系,长发未束便开门而去。 才刚转过转角,就见燕奇临、江辽和申屠业指着山形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燕奇临听见脚步声抬眼,一见他,浓眉随即攒起。「你在搞什么?!」他恼火地朝他走去,一把系好他的锦袍。「外头冷得紧,连搭件外衣都不知道吗?还有这头发,你……」 他啧了声,干脆直接把他拉回房。 「披头散发的像话吗?」一进房,燕奇临自动自发地替他梳发,将长发束起。 「你头发放下的模样,只能让本王瞧见,再有下次,有你瞧的。」 待发束好,周呈晔往他身上一倒,带着几分撒娇意味。 「你这是怎了,一大早的就想诱惑本王?」他抚着他的颊,大手滑进他的襟口,却摸到一股湿意,连忙拉开他的衣襟一瞧,就见布巾上果真又渗出血。 「你这伤老是裂开,要等到何时才好?」 「谁害的?」 将他抱到床上,燕奇临自动自发地把药翻出,上了药裹上干净的布巾。 「过来。」周呈晔拍了拍床边的位置。 「……你是不打算让伤好吗?」他话中有话,在他身旁躺下。 「你在床上就只想干那档子事?」 「男人嘛。」 「不要拖全天下的男人下水。」周呈晔轻掐着他微凉的颊。 燕奇临拉过他的手亲吻着,诡丽的眸朝他眨着。「那也要是本王爱的男人,才能老诱得本王欲望难遏。」 「如果真的是你爱的人,你不想和他厮守到老?」 「呈晔,你有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在那一夜去了。」周呈晔不愿再想那一夜,但还是必须告诉他。 「那一夜我抛下你赶回家中,我爹娘和二叔都已经被杀了,我没能赶得上。」 「抱歉。」 「又不是你的错,后来我再赶回宫中,想着也许你还有救,但一样来不及了,乾天宫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他疲惫地闭上眼,将额抵着他的。「比较庆幸的是我的弟妹们在丰兴城过得还不错,而我依旧住在巴乌城的老宅,这几年买了几亩田和庄子,你如果跟我回巴乌城,咱们可以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种田赏花,这不是很好吗?」 燕奇临遥想周家老宅,想着几亩田在秋收之时的金黄稻浪,想起周呈晔所住小院附近那一片柚树,三月时花香袭人,花落似雪。「听起来真是美好,但是本王毕竟姓燕,是大燕朝王皇嗣,大定皇帝怎可能容得下本王?」 「我可以跟他谈判,非教他点头不可。」这一点把握,他还是有的。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能教他点头?」想起当初在乾天宫瞧见他俩时,他心底真是怒极了。 「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伙伴,我助他复国罢了,我这天大的恩情,他能不还我吗?」疲惫张眼,他轻轻地吻着他的唇。「当初我带他进宫时,跟他讨了个请求,本以为一旦夺位成功,我便恳求他放过你,可惜,你那时已在宫中,外头战火又起,打乱了我的计划,在那一夜,我什么都没了。」 他说得风淡云轻,可如今回想,胸口依旧痛得像要爆开。 「这么说来又是本王的错了?」 「命吧,让咱们兜了一大圈,可既然现在让我再遇见你,你就别企图再离开我,我不会让你逃的。」 「听起来,像是没有本王就活不了了。」他不得不说这甜言蜜语教他听得身心舒畅。 「哪儿的话,没有你,这五年还不是过了。」听他咂着嘴,周呈晔不禁低笑。 「只是有点像是行尸走肉,要不是我妹子还在,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了。」 「又是你妹子。」他又必须听他说有多疼多爱他的妹子吗?饶了他吧。 「好笑的是,我妹子嫁给了当初她在一夜馆救的小倌。」 「嗄?」 第二十八章 「就说了,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他喃着,话语益发细微。「所以咱们能够再相遇,就是老天给咱们相守的机会,你如果不把握,小心天打雷劈。」 燕奇临原本还勾着笑,却突觉他有些不对劲,不禁往他额上一抚。「混帐,你在发烧,怎没说上一声!」 「难怪……昏昏沉沉,身子又轻飘飘的,老觉得像在作梦。」他疲惫张眼,还是不住地瞅着他。「我不是在作梦吧。」 可千万别让他一觉醒来,发现他还在巴乌城,孤独地守着周家祖坟。 「你……」燕奇临哪瞧过他这般脆弱的模样,心里疼得受不了。「你等一会,本王去把军医找来。」 「你不会不见吧。」 燕奇临不舍地将他搂紧。「不会,都成了你的俘虏了,还能去哪?」 「别骗我,敢跑,天涯海角都把你搜出来……」喃着,他逐渐失去了意识。燕奇临见状,起身却发觉被他紧握着手,哪怕人都昏了,手还抓得死紧,逼得他只好大喊道:「江辽,把军医找来,快!」 「是。」守在门外的江辽随即应了声。 燕奇临垂着睫,手抚过他的眼皮。他以为只有他受尽相思苦,却没想到原来一向倔强的他,也会因失去他如此惶恐不安。 他知道自己一直被爱着,却不知道被爱得如此的疯狂。 所以,他被俘了,甘心臣服。 就在周呈晔病得一塌糊涂时,燕奇临指点着大定军,还让江辽带着他的三万军力一并出战,而在周呈晔好得差不多时,大军已告捷回哨楼。 「真的?」周呈晔一觉睡醒,不敢相信竟听见这好消息。 「有本王指点,还能不拿下金漠?」那口气简直是不屑到极点。「不过,本王说的是金漠,而非其他部族。」 「那倒无妨,况且有些部族天性并不好战。」 燕奇临轻点着头。「要是回巴乌城,你缴印回去时,记得跟大定皇帝谈谈,看能不能让一些部族归化大定,可以把他们安置在北方大郡南方一点的城镇,好比像咕耶城这一类地方,横竖他们想要的只是安稳的生活而已。」 「嗯,我会记得跟他进言。」 「尤其是有些部族养马的方式很特别,还有他们的牲口品种也跟南方不同,这倒是可以学习或交易的。」 「干脆给我纸笔,让我把这些事先记下。」 「躺着养病的人要什么纸笔?我改天有空就顺手写写。」 「你想到什么就顺手写,届时我一并呈上去。」他向来就不是个纨裤王爷,他的脑袋里有许多想法,只可惜大燕皇帝从不采纳。 「记得不要去太久。」 「我会顺便去探探我妹子,她快临盆了……不对,等我回去,应该巳经生了,就不知道是不是女儿,如果是的话,我就带在身边亲自照料。」算算日子,等他回到丰兴城,别说过元宵,恐怕都要二月了。 燕奇临凉凉望去。「你承认吧,你偏爱小姑娘。」 「我去你的,我偏爱谁你会不知道?」 燕奇临拉着他的手往自个儿下身一按。「本王知道。」 周呈晔毫不客气地五爪收拢,燕奇临二话不说地拿开他的手。「自毁乐趣,你下半辈子还有什么好玩的?」 「天底下有一半都是男人,想玩,还怕没乐子?」 「好呀,咱们一块玩,瞧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燕奇临笑得危险。 「好呀,回巴乌你就知道了。」 「还要等到回巴乌?你快点康复吧,想憋死本王啊?」 「手借你。」 「太没诚意了。」他嘴巴被养刁了。 「我还在发热。」 「知道。」所以他一直很安分了,不是吗? 「体内应该会更热。」 燕奇临微微眯起眼。「你说得这般详细,是要逼本王采取行动吗?」 「说说而已,我是病人。」他很好心地朝他身下轻抚两下。「乖,等我病好。」 「你这小子!」分明是恶意挑衅! 周呈晔双手一摊,表情非常无辜。 燕奇临无声骂着,随即又道:「言归正传,这场战役是赢了,虽说没将金军擒获,但金漠确实是散了,而本王和麾下的军士……」 「记住,别再自称本王,你已经不是王爷,是我的战俘。」 燕奇临抽了抽眼皮。「你的意思是——我跟我的兵马全都成了你的战俘,要跟着你一道回巴乌?」那恐怕有难度。江辽方才说了,点兵之后,伤至伤残共有一千四百余人,其余尚有两万七千多人,这些人数要是跨过北方大郡,周呈晔不马上被扣上谋逆的帽子才有鬼! 「不,我打算只带你回巴乌,但如果你习惯有人跟着,你可以带几个跟咱们回巴乌一起农耕。」 「其余的?」 「其余的先安置在北方大郡,原本我打算先写奏章禀报我的决定,但这一病就拖了点时间。」 「为什么我觉得听起来你比大定皇帝还拥有决策权?」一想起他站在高钰身旁的模样,他就妒火中烧。 「哪有什么决策权?不过就是比照关外部族的归化方式罢了,比较不同的是你麾下这些兵全都是战力,更胜大定的边防军,留在北方大郡,一来大定替你养兵,二来边防有需要随时能调动。」 「你这算盘打得真精啊,拿我的兵去保卫大定。」虽说猜得着他的心思,但就不爽免费地把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交到别人手中。 「横竖搁着也是搁着,能让他们得到妥善的照顾才重要,这才不枉他们如此抛家弃子地跟随你。」他动了下,往他腿上趴着。「释了兵权,你和我才能无忧无虑地过着退隐的农耕生活。」 「那就这么着吧。」要不还能如何? 「奇临,谢谢你。」 「得了,你赶紧把病养好,才是谢我的最佳法子。」 周呈晔低低笑着,感觉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发,令他快入睡。「放心,最迟这几天咱们就动身回巴乌。」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和他回到他最熟悉的故乡。 可就在周呈晔病癒,将北方大郡的一些杂事处置妥当,正准备动身回巴乌时,雪淹没整片荒凉的大地。 「……这怎么回事?」周呈晔走在哨楼穿廊,看着从天而降的银雪和一望无际的银色世界。 「你这人到外头都不知道多添一件衣服吗?」燕奇临拉开大氅,从他身后将他包覆得严实。 「奇临,你以往在北方大郡瞧见过这么大的雪吗?」 「没有。」北方大郡入冬后气候酷寒,但因为地处荒漠边缘,水气不足,难以凝成大雪。细如沙的霰雪是有的,但如鹅毛般的大雪倒是少见,连他也是初次见着。 「这种状况似乎不适合远行。」 「肯定。」 「那只能等大雪停了。」 「放心吧,这种雪下不了太久的。」 话是这么说,但这场大雪却硬生生地连下十日还不停,就连马都受不了这种酷寒而暴毙。周呈晔当机立断,让申屠业下令,大开门户,让关外的部族可以进入北方大郡避寒。 「这么做好吗?」燕奇临沉吟着。 第二十九章 「放心,临时安置,皇上那头不会有意见,横竖我已经先禀报此事,他会答应的。」 「老是挟恩先斩后奏,早晚闹出事。」 「……你是要我眼睁睁看那些部族百姓死在这场大雪里?别说人,还有牲口,这些都是极重要的资产,要是就这样没了,岂不是可惜。」 「那你就让申屠业好生管理造册,每个人的姓氏籍地全都不能落下。」 「这点小事,我早就吩咐下去了,绝不会让金漠军趁机踏进北方大郡。」这点问题他早就想到,总不能因为一时心慈而酿成大祸。 燕奇临耸了耸肩,一把从身后抱住他。 「人来人往的,你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他头也没回地道。 「是怕你冷。」 周呈晔垂眼不语。真要说的话,他发觉燕奇临的身子不比以往。虽说他总故作强悍,没让人察觉,但两人相拥而眠时,不难发现他的身子总是透着微凉,彷佛体 内有股寒意。 等到回巴乌之后,再让他二弟好生替他诊治,他再从食的方面好生替他补一补。北方大郡实在太冷,要想调养身子着实困难。 「在想什么?」燕奇临在他耳边哑声问着。 「想这场雪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停?」随口虚应着,就见申屠业迎面走来,没细看后头跟的人的样貌。 「将军。」 「怎么了?」 「驿使到了,还有一名男子跟着驿使前来,说是将军之弟。」 「可有问他名字?」周呈晔心头一颤。 好端端的,他的弟弟怎会跑来北方大郡?难不成……凌春出事了? 「大哥。」周呈阳从驿使后头走出,不由自主地打量着燕奇临。 之所以打量,不纯粹是因为他见过这个人,更因为他和大哥太过亲密,亲密得不寻常。 周呈晔压根忘了燕奇临在身后,一把抓着他问:「凌春出事了吗?」 「没事,是凌春担心大哥,担心都哭了,大伙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只好推派我到北方大郡确认大哥安危。」 「怎让她哭了,她有孕在身怎能掉泪,很伤眼的,你们怎么不逗她笑?」 「只有大哥才行逗她笑。」 「真是……」周呈晔紧抓着他的手,这才发觉他双手冻得很。「怎么冻成这样?你就这样顶着风雪过来?」 「雪下得太大了,马都不肯跑了,剩下的几十里路,我是跟驿使一起用走的。」 「好了,那些先别说……申屠业,让人给舍弟备个热水,他不泡点热水不成。」话落,便迳自抓着周呈阳往自个儿房间而去。 燕奇临被遗忘了,脸色阴鵞地瞪着心上人离去的身影。 「王爷……」申屠业双手奉上宫中的急信,本来是想交给周呈晔,但他走得太快,所以只好…… 「申屠业,你脑袋是残了吗?这儿哪来的王爷?宫中的急信你敢交给一个不相关的人,真是好大的胆子,令人佩服。」哼了声,他也头也不回的离去。 申屠业抓着信,头痛得想哭了。 有什么法子?一个是他以往的顶头上司,一个是他的同袍上司,他很习惯地把信交给他们,是一时改不过来啊…… 「所以,你们人现在都在巴乌城的老宅?」 「嗯,那时军情回传时,听说大哥中剑后下落不明,凌春哭得可凶了,睡也不能睡,直说要去找你,殷远提议,大伙一起回巴乌城等你。」 「那丫头……哭什么呢,这不是白哭了一场,要是伤了眼该如何是好?」周呈阳说着,心疼又不舍,恨不得能飞回巴乌,好让凌春放心。「呈曦那家伙要是没能 将凌春照顾好,回去看我怎么整治他。」 周呈阳不禁苦笑。他们谁都不愿面对大哥的整治,那状况只能说是一个惨字。不过……「大哥,咱们要不要稍候再聊?」 虽说他心里有诸多疑惑,但总觉眼前不适宜交谈。 「我等着你跟我说殷远那家伙有没有好好善待凌春呢。」 「你妹夫要是没善待你妹子,难不成你要娶自家妹子?」被晾在一旁许久的燕奇临冷不防地道。 「也许。」周呈晔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我跟我弟叙家事,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你的房间,我想到你房间待会也不成?」 「你没瞧见我弟在泡澡?」 「那又怎样?」 「真是恶习不改。」周呈晔低喃着,随即起身。「呈阳,不要泡太久,待会一道用膳时再聊。」 「是。」 两人一走到隔壁的房间,周呈晔便遭燕奇临压在墙边。「谁恶习不改?」 「方才我弟脱衣服时,我瞧你眼睛张得挺大的。」 「有人不给看,我瞧瞧别人养养眼。」 周呈晔二话不说地朝他腹部给了一拳,而他反应也快,反手擒住后,直接将他压在墙上强吻。 唇舌交缠着,燕奇临的手堂而皇之地滑入他的衣衫里,嘴唇立刻被他咬了口。 「你!」 「容我再提醒一次,我弟就在隔壁。」周呈晔舔去唇上的血。 燕奇临眯紧了眸,火大地甩门离去。 「幼稚。」周呈晔啐了声,懒得理他。 晚膳时,燕奇临迳自和周呈阳聊得眉开眼笑,甚至用过膳后,一同回房。就在开门时,燕奇临一把将周呈阳推进自己的房。 「进去!」他命令了声,便拉着周呈晔进周呈晔的房,立刻便将他压上床。 「你在干么?」周呈晔凉声问着。 「我要让你弟知道咱们是什么关系。」 「……别闹了。」 燕奇临张口封了他的唇,大手随即朝他身下招呼了过去,不过三两下便撩拨起他的情欲。 周呈晔不自觉地轻吟出声,却蓦地听见隔壁砰的一声,两人不禁对视一眼。 「……刺激有这么大吗?」燕奇临好笑问着。 但当第二声再响起时,燕奇临随即起身,抓起长剑便往隔壁而去。 一踹开门,便见两人在打斗,周呈曝拳脚功夫了得,虽然手无兵器,但掌击对方罩门,随即又朝胸口腹部而去,一个旋身便将对方给踹到燕奇临这头来。 燕奇临一把揪住被打成破布娃娃的男子,仔细一瞧——「金军?!来人,戒备!周家小弟,把这家伙綑起来,去保护你大哥!」 话落,他便朝外而去,不一会哨楼里号角声响起,训练有素的士兵开始沿着楼层搜寻同党。 一刻钟后,分别在哨楼两边逮着了正欲放炸药的金漠士兵,趁着尚未酿祸之前全数拿下,而后再仔仔细细地搜过一遍,对照名册上头的姓氏寻找是否有相关部族掩护他们潜入。 搜查的效率极快,一个时辰里便已经速审速决,将其部族赶出北方大郡外,潜入的金漠兵则是立斩,在其他部族面前杀鸡儆猴,立下威信。 「要不是那家伙性急想杀我,却遇到你家小弟,这事情恐怕要闹大了。」燕奇临跟着巡逻完后,回到他房里。 「是啊,当初这事真该交给你才是。」 「你把我当什么,连那种小事也要我处理?」 「战俘。」 「真敢说。」 周呈晔耸了耸肩,瞧了眼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周呈阳。「吓到你了?」 第三十章 「不,没有。」周呈阳轻摇着头。 「呈晔,你这小弟真不错,拳脚功夫真了得,眨眼间就把金军打得落花流水,我都忍不住同情金军了。」「我亲自教的,能差到哪去?」 「原来如此,难怪五军营在你的操练之下,一个个那般强劲。」燕奇临一把勾住他的肩。 「得了,你只会把苦差事丢给我。」这种赞美对他一点意义都没有。 燕奇临哈哈大笑,不否认真是如此。 反倒是周呈曝沉默地一直观察两人,观察到周呈晔都忍不住问:「你想问什么就尽管问,直勾勾地在瞧什么?」 「不……只是大哥并没有跟我介绍这位是谁。」 「你应该还记得,凌春在一夜馆受伤时,他也在场。」他认为他该是还记得,所以不需要特别介绍。「况且凌春受伤时,他也上门过几回,你应该也见过。」 「所以他真的是前朝的王爷?」那个听说已经被大哥亲手杀了的燕奇临? 「是,但他现在是我的战俘。」 「特别的战俘。」燕奇临恶意地扳过他的脸,吻上他的唇。 周呈阳俊目微瞠,却不敢有所动作,直到燕奇临笑得一脸坏,不住地打量周呈晔,等着他动手。 岂料周呈晔却只是平静地道:「就是这样。」 「嗄3」燕奇临吓到了。 「不是这样吗?」周呈晔一把揪起他的衣襟。 「是……当然是。」只是他没想到他承认得这般大方,毫不遮掩。他忍遏不住地将周呈阳抱进怀,朝周呈阳摆着手,「回我的房睡去,别打扰咱们。」 周呈阳浑身僵硬地起身,回房时呆坐在床,听见隔壁传来细微的喘息呻吟声,教他不禁捣住发烫的脸。 所以……他刚刚并没有听错? 正因为急着去救大哥,所以他下手才没留情,可谁知道他俩竟会是这种关系……这么说来,大哥当年那般郁郁寡欢,是因为他? 算了,能让大哥开心也好,省得他们一个个都遭殃没好日子过。 是说……这声响是不是大了点? 周呈阳捣着发烫的脸,不知道是该出门走走还是捣着耳朵入睡。 隔天,大雪终于停了,一碧万顷的天空出现了久违的煦日,雪微融着,寒气更加逼人。等了几天,确认了所有部族名单之后,周呈晔便将誊本和帅印交给驿使送回京城,同一日便和燕奇临启程回巴乌。 回到巴乌时,都已经快二月了,一进周凌春的房,她便扑进周呈晔的怀里,哭成了泪人儿。 「傻丫头,大哥这不就回来了,怎么哭成这样,是要大哥难受吗?」周呈晔不舍地轻抚着她的发。 「大哥……不要再出征了,你又不是官!」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大哥答应你。」周呈晔享受着周凌春的紧紧拥抱,无视在场殷远和燕奇临杀人般的目光。「别哭了,要是哭坏眼睛,我还得修理你二哥,他多无辜。」 被点名的周呈曦一一话不说地把自己慢慢变小,偷偷地躲到殷远身后。 周凌春不禁破涕为笑。「大哥就爱说笑。」 「是啊,就爱逗你嘛。」 在场所有人同时摇着头。不,他是说真的……其中反应最为激烈的,莫过于企图逃出巴乌城的周呈曦,可惜的是他这大夫哪里也去不了,还得帮他妹子坐好双月子才成。 「啊……原来有客人,大哥也不说,害我……」周凌春这才发觉他身后有几个 人,小脸绯红,不住抹着泪。 「不打紧,他们不是客人。」周呈晔轻柔地替她抹泪,温柔得像在呵护一样珍宝,任谁都看得出周凌春是他心尖上的一块肉。 「可是……」周凌春怯怯地朝燕奇临颔首,却微地一怔。「欸……大哥,我见过他呢,在那个……」 「对,他就是那个害你受伤的混蛋。」 「喂……」燕奇临撇着嘴。 「我说错了,那小子才是混蛋。」周呈晔精准的指着殷远,而殷远还在怔忡之中,只因他是识得燕奇临的。 周凌春赶忙缓颊,就怕他又找她相公算帐。「大哥,都过去了,我很好……对了,大哥,要不要先见见你的外甥女,我还没替她取名呢,等着你给她取名。」 「在哪,大哥瞧瞧。」 见到睡着的小丫头,周呈晔一把抱起才出生未满足月的婴孩,亲吻着她的颊。燕奇临在旁瞧着他的神情,简直快怀疑那婴孩是他女儿,总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闷。 后来,周呈晔替婴孩取名为周茵,还开心地说今晚要大展身手,给妹子好生补补。燕奇临无声走到屋外,这才明白为何觉得闷了,因为在这里,有他的家人,而他却不像是他的家人,就连客人都不是。 「爷,呈晔久未回家,和家人相聚一会是再正常不过的。」江辽在身后低声劝。 「我有说什么吗?」他的心思何时变得这般容易揣度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周呈晔从屋里走来。 「跟你妹子聊得痛快了?」他一嘴酸味地说着。 「晚上再聊,现在得准备晚上的膳食,你要是累了,就先到房里歇着。」他指着一进门旁的房间。 「你让我睡仆房?!」燕奇临难以置信地道。 「暂时的。」 「随便你!」燕奇临光火地踏进他指的那间仆房,结果却见……「莲官?」 「王爷。」正在整理房间的莲官回头赶忙作揖。 「你居然在这里……」他气得牙齿都打颤了。 「我没有去处,晔爷才会收容我……」 燕奇临抬手,阻止他再继续往下说。「我要歇息了,你下去吧。」 莲官怯怯地退下,赶忙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燕奇临气到连话都不想说了,往床上一倒,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废话,他怎么可能睡得着,他简直恼怒得快爆炸了,还睡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呈阳请他到主屋用膳,他黑着脸,一点客气的笑意都挤不出来,一进主屋,才知道竟是要在周凌春房里用膳,就因为她还在坐月子,受不得一点风。 「燕大哥,这儿坐。」周凌春一见他便招呼着,俨然视作邻家大哥。 相较之下,站在她身边的殷远倒是一脸防备,想不透为何大舅子怎会跟这号人物凑在一块。他清楚燕奇临和一夜馆的渊源,更知道他原本的身分。 「你大哥真是疼你疼得紧。」燕奇临也不客气,直接往她身旁坐下。「是啊,大哥真的很疼我,一直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的,我很替他担心。」 「……你希望他娶妻生子?」据他所知,周家是女人在当家,要是周凌春要周呈晔娶妻生子,说不准他会立刻点头答应呢。 「当然,我大哥很喜欢孩子的。」 「是吗。」他闭了闭眼,心想他再怎么拼命,两人也生不出孩子的。这话题教他心头更闷了,不禁懊恼自己当初为何要跟他回巴乌? 「可是我大哥说,他最爱的人死了,他不想娶妻了。」 燕奇临微扬起眉。「是喔。」 「燕大哥,我听说你跟我大哥认识很久了,那你见过我大哥喜欢的人吗?」 「……没听他说过。」 第三十一章 「那真是可惜了,要是知道的话,就能找个相貌或性情相近点的,只要相处久了就能日久生情了。」周凌春说着,就见其余三个哥哥已经开始端菜摆碗筷。「哇,今晚吃这般丰盛?!这时节怎还有浅蜊和凤螺?」 「当然是你四哥我这段时间去翻江找的啊。」周呈煦得意洋洋地说着。 「得了,不就是一点东西,得意什么?」周呈曦一把将他给推到天涯海角去,把手中那一锅端到她面前。「这道韭菜蚵蛋粥里的蚵,是二哥我跳到翻江里好不容易捞上来的。」 「二哥,辛苦你了。」 「胡扯,那是我让岁赐进翻江找的。」殷远很不客气地吐槽。 「妹婿,跟舅子抢功劳,我只能说你很不聪明。」 「二哥,再不去端菜,你会被直接埋在后院,那就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了。」 周呈曝很认真地提醒着。 周呈曦马上揪着殷远一道上厨房,可以少跑个几趟。 一票人走光,周凌春随即先替燕奇临舀了一碗粥。「燕大哥,先暖暖胃,这是我大哥的拿手菜,尝过的人,没一个不说好的。」 「……我尝过。」他接过手,尝了口,还是他记忆中的美味,余光却瞥见她意外地瞅着自己。「怎了?」 「没,我只是好意外,大哥他……只为自家人下厨的。」周凌春若有所思地道:「我大哥肯定很欣赏燕大哥。」 她大哥防备心极强,从没见他亲近家人以外的人。 「是吗?」他倒不知道他竟只给自家人下厨,那么那年他愿意为他下蔚,是把他视为自家人了? 「不知道这种只有海味的菜,燕大哥尝不尝得惯。」 「我不挑。」 「以往我大哥不是这样的,可有一年开始,他只吃没脸的食材。」 「是吗?」他的心隐隐蠢动着。 「我问过大哥为什么,他说有个人只吃没脸的东西,久了,他也跟着习惯了。」她说话时不住地瞅着他,「那年改朝换代时,大哥他最爱的人死了,在我家祖坟旁,他做了一个小坟,我曾经挖开瞧过,里头只埋了一把剑。」 燕奇临静静地听着,觉得她话中带着试探。 「什么样姑娘会佩剑呢?那是一把五尺长的长剑,一般姑娘是挥不动的,而大哥从那年开始就一直守在这里,就连我要成亲他也没离开过……我想,要不是大哥还有他该尽的责任,说不准会跟着去了呢。」 「……你怎会跟我说这些?」他饶富兴味地注视着她,发现她的眼和周呈晔非常相似,只是少了一分冷厉。 「我不希望大哥在这里孤老一生,我想见大哥开怀大笑的样子。」 燕奇临张了张嘴,欲开口时,菜又上桌了,一道道的菜,全都是没脸的食材,摆满了一整桌。 「你怎会坐在凌春身边?」周呈晔口气不善地推了燕奇临一把,硬是要他让座。 燕奇临从善如流地坐到旁边的位置,一把勾上他的肩。「我发现凌春的眼跟你长得很像。」 「废话,她是我妹子。」周呈晔瞧他桌上已经盛了一碗粥,便干脆替周凌春先布菜,再提醒她哪几道菜只能浅尝几口,毕竟海味偏寒,而她还在坐月子。 等大伙全都落坐,周呈晔才介绍江辽和燕奇临,状似寻常,但他特地要大伙举杯敬燕奇临。 「大哥还能活在这世上,是因为他,往后你们见到他,喊他一声燕大哥,就像是你们多了个大哥,咱们就不分彼此了。」话落,他一饮而尽。 大伙随即举杯饮尽,视线互相交流,有人懂了,有人还摸不着头脑。 燕奇临则激动得差点在众人面前吻了他。 这些话,是他听过最隐晦却又最明白的告白了。 等到宴席结束,他回房梳洗,正坐在床边擦着发,就见周呈晔进了他的房。 「不是说喝醉了,要回房歇息?」燕奇临问着,抬头却被他强势吻着,嘴里满是酒味,而他发梢还滴着水,不住地滑落在他身上。 燕奇临享受着他的吻,享受他难得的激情,满足他吻过他的喉头又吻着他的胸膛,碍事的衣物很快被脱去,教他有点受宠若惊,而当他的吻落在他的双腿间时,他粗重地闷哼了声。_「你怎么了?」燕奇临拉着他的发问着。 「难道你不知道禁欲的人,偶尔也会很渴望?」周呈晔哑声喃着,不住地含吮着他跳颤的巨大。 燕奇临怀疑他是醉了才会如此热情,正盘算着明天再把他灌醉,他便已经爬到他的腿上,握着他的巨大,抵着他翕合的入口。 「等等,你这样会受伤……」话未尽,他已经逐步吞噬着他,美丽的胴体微微地弓起,清俊面容满是情欲。 直到坐到底,周呈晔才微喘息地贴在他的肩头,哑声道:「明儿个随我去祭祖。」 「……好,你怎么说怎么好。」他抱着他的腰,嗄哑问着,「很疼吧?」 「还好,我趁着沐浴时准备好了。」 「何时学了这门功夫?」不敢相信他竟为了取悦他做到这种地步。 「要不你以为我留下莲官是为什么?他能教的可多了,就连我庄子里的庄头都被他调教得服服贴贴的。」 「所以,你这是在跟我解释你不曾再碰过他?」 「我又不是你。」哪怕心里有人,还能在外头寻欢。 「啐,我心里只有你,身体也只要你,咱俩有什么不同?」燕奇临微微顶了下,听见他低吟了声,不禁略加重力道,直瞅着那因为他而显露魅惑风情的眉眼,忍不住吻上他的唇,不住地顶着。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如他所言,奉陪一整晚。一整晚,他都在半醒半昏之间游走着。 重回巴乌城,燕奇临从王爷变成了农户,白天开始跟着庄头学着栽种和培米的学问,夜里夜夜笙歌。 为此,他可以忍受周呈晔离情依依地告别坐满双月子,准备启程回丰兴城的周凌春。 其实,他也挺喜欢周凌春这丫头的,也能理解为何周呈晔独宠这位妹子。 好不容易十八相送终于把人送走了,才一会儿,便又听见马车声停在门前。 他往门口探去,这一看,只能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见过皇上。」周呈晔态度淡漠,连作揖都省了。 「周呈晔,你这态度是不是愈来愈淡漠了些?朕认为这趟北方大郡之行,你该为此感谢朕才是。」高钰一进主屋大厅,理所当然地往主位一坐,等着奉茶。 燕奇临掏掏耳朵,既不行礼也不开口,坐在一旁,等着瞧周呈晔怎么摆平,偶尔拨点心神,睨着跟随高钰前来的周奉言夫妻。 「不知皇上驾到,所为何事?」周呈晔客气地问着,让莲官去煮茶。 「朕亲笔写的信,你没瞧,是吧。」 「我不知道有这件事。」 「难怪你没有回丰兴城覆命。」 「覆什么命?」 「接下都督一职啊。」 周呈晔脸色一沉。「皇上该知道我无意为官。」 「朕当然知道,但是眼前的情况不同了,不是吗?」他懒懒地瞧了燕奇临一眼。「按例,战俘该押解回京才是。」 第三十二章 「皇上,能彻底击溃金漠,燕奇临功不可没,我在奏章上该是写得一清二楚,甚至就连留在北方大郡的近三万兵马,都已归化大定,皇上没道理不允,毕竟那都是一等一的即战力,并非大定将领能比拟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朕打算在巴乌城设都督府,将班军和朝中有品秩的武官子弟送到这儿,交给你俩训练,如此一来,他岂不是更能言正名顺地在巴乌城紮根?」高钰循循善诱着。「你要知道,他的身分不只是一般大燕人,而是大燕皇嗣,朝中有人为此事议论纷纷,吵得朕头痛,朕倒是可以极力摆平,但要是到时候有人不长眼想危害你远在丰兴城的弟妹,该如何是好?」 周呈晔眯起黑眸,杀气横生。 说白一点,他根本就是拿他弟妹威胁他……「奉言,你意下如何?」 「我认为这法子不错,以归化之名,助朝有功,自然能消弭朝中异言。」周奉言说得极轻,始终垂着长睫。 燕奇临托着腮,跷着脚,等着周呈晔驳斥。 「……那就这么着吧。」 「喂,这跟你当初说的完全不同。」燕奇临不快地道。 「是不同,但也是个法子。」 「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居然要他帮仇人练兵……到底是要他死后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不需要战俘的意见。」 燕奇临咬了咬牙,却又听他说:「只要能在一道,其他都不是问题,况且皇上也不需要担心他会有子嗣的问题,因为他和我在一块,咱俩是谁都不会有子嗣的。」 「就是知道他不会有子嗣,朕才愿意接纳他,倒是你……周家没有你开枝散叶,没人传承你一身武艺,那是一大损失。要不朕替你安排几个……」 周呈晔没兴趣听他摆出一副为他好的样子,冷声打断了他。「少假了,都答应帮你练兵了,那不是把我的武艺和燕奇临的奇兵战略全都传承下去了?」 「好,既然你都点头了,朕也不罗唆,给你们一点时间叙旧,朕回马车上歇息。 看着高钰大摇大摆地从面前走过,想到往后还得替他练兵……燕奇临真是一肚子火,还没得发泄,周奉言之妻已来到他的面前。 「王爷,多年不见,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于丫儿说着,红了眼眶。当年受他帮助许多,却因为相公谋反而算计他,对于这事,她至今耿耿于怀,得知他还在人世,不管怎样非得走这一趟不可。 燕奇临张了张嘴。「没事,你呢,过得好吗?你家那口子待你如何?」 「很好的。」她说着,回头拉着周奉言。 「王爷……」周奉言哑声启口着。「停,咱们之间没恩没仇,犯不着到我面前忏悔。」 「当初,我认为劝服不了你,但也从未想过对你痛下杀手,毕竟你是我看大的孩子,是我……」 「我只问你,当初你是故意将周呈晔引见给我的吗?」 「是。」 「嗯,对这点,我还得感激你,至于大燕什么的……反正都没了,多说无益,不过……」他突地一把揪近他。「让我咬一口解气,不过分吧。」 周奉言闻言,要避已经来不及——燕奇临吻上他的唇,再狠咬了一口。「丫儿,可以把你家相公带回去了,往后有空闲,入京时再去拜访你。」 「好。」于丫儿笑说着,拿出手绢轻按着周奉言的唇。 送走了周奉言夫妻和高钰,周呈晔冷冷地睨着燕奇临。 「怎?」 「你这是故意在挑衅我?」「哪是。」燕奇临笑得又邪又坏。 「横竖这都督府,你是非得和我一起管理不可,手里掌着权,往后好办事,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我是不满,可我也由着你了,不是吗?」 「燕奇临,你完全不明白我多不能忍受你碰了其他男人。」话落,他转身就走。 燕奇临双手环胸。「笑闹罢了,何苦认真?」他就是知道他不能忍受才故意这么做,要让他知道他有多不满。 原以为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岂料用过膳后,周呈晔便进了他的房。 进了他的房便教燕奇临够意外了,更没料到的是他竟缠绵地吻着他,对他上下其手,教他直摸不着头绪,待他回过神时,才发觉他的双手竟被绑在床柱上。 「你这是……」不会吧…… 周呈晔笑眯眼,搓揉着他的玉囊,舔弄着他巨大的前端,长指缓缓地滑到股间。 「周呈晔,你别闹!」 「唉呀,你害怕了?不过是笑闹罢了,何苦认真?」周呈晔皮笑肉不笑地道。 燕奇临直瞪着周呈晔,就见周呈晔褪去衣物爬坐到他身上,而且周呈晔笑着,眼神却令人冷到骨子里,可偏偏又捧着他的巨大进入他的体内。 燕奇临微眯起眼,可以瞧见自己将周呈晔的后穴撑到最大,瞧见自己是怎么进入他,心底不禁一阵激动。随即感受周呈晔不住地摇摆着腰,迎合吞吐,时快时慢地折磨他,直到感觉周呈晔体内一阵抽搐,他立即明白他快要泄了,立刻撑住,等着余韵褪去。 燕奇临粗喘着气息,等着他快意方歇,要开始第二波攻势,他竟起身下床,随意地清洗着自己。 「喂……哪招呀你,知不知道我快要爆炸了?」他粗嗄喃着。 「知道,我就是知道才会起身啊。」周呈晔依旧笑眯眼。 「你……」 「多谢招待。」他笑说着,不忘拿拧干的布巾擦拭着他胸口上的热液和濒临临界点的巨大。 「招待什么?」 「我满足了,你慢慢来吧。」 「我怎么慢慢来?」他拉扯着缚住他的铁链。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一脸爱莫能助。「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人,通常是旁人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回。」 「你……」他不敢相信他竟挑这当头报私仇。 「对了,在潭关时,你总共绑了我几天?」 「……两天。」 「鬼扯,是二十一天。」 「你不会真的要绑我二十一天吧!」他暴啦着。 「肯定要的,早点休息。」 「周呈晔,你给我回来!」见他要走,他不禁放声吼着。 周呈晔回头,拿了布巾往他嘴里一塞。「乖,夜深了,安静点。」 燕奇临一双眸子像要喷火似的,暴喊着模糊的下流话。 「再吵,我就上你!」 马上的,燕奇临安静了。 而他,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燕奇临简直不敢相信他竟如此对待自己,尤其是在这欲发不能发的当头,这不是要痛死他吗?! 正怒火中烧,突见周呈晔又开门入内,教他喜出望外,认为他不过是打算小小惩治自己罢了。岂料,周呈晔入内只是替他盖着被子,而后又往他下身摸了两把。「睡吧。」 我睡你的……一整夜,燕奇临骂到快吐血,周呈晔却是铁了心的头也不回。周呈晔就是要让燕奇临明白,他的妒火有多么浓烈,报复的手段可以让他吐光 体内的血! *欲知周凌春与殷远曲折的爱情故事,请看《圆房这么难》。 *欲知周奉言与于丫儿的缠绵恋曲,请看《养妻好忙》。 后记 【后记 在bl领域的小突破 绿光】 大家好,我是绿光。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写故事的时候,主角背景设定不说,就连所有配角的个性和设定原因,都会在我的脑袋里跑过一遍。想当然耳,谁配谁,当然都在我脑袋里头成形且细节自成了,然后把这堆人一起丢进整个历史背景里,不一定每对都写,但在我的脑袋里跑得很开心就是。 而周呈晔这一对的出线,说来是有点意料之外,因为没打算这么早写,又或者会在脑袋放一阵子之后,很自然地消失不见。(要知道激情总是消散得很快) 会动手写,该归功阿编。 周呈晔这个角色,原本是罗曼史《圆房这么难》里的一个小配角。当时写《圆房这么难》时,脑袋里莫名出现了好几对配对,但我压下窃喜的心,打算慢慢编排,交稿后,我还偷偷跟吾家阿编暗示。 岂料,她问的却是——「周呈晔跟谁?」 「……没有出现在这本书里。」相信我,我当下都想撞墙了! 书里头至少有两对人马暗示得万分明显,可是阿编感兴趣的却不是那几对啊!更可怕的是,在书里头完全没有透露出周呈晔有此倾向,我超想问阿编到底是用哪一只眼发现他的秘密的! 至于在《圆房这么难》后头写的《养妻好忙》,里头就确切地点出两人关系。所以说,加上这本bl,这三本书算是同一系列了,人物有关联,但年代有差距就是。 后来要写大纲时,阿编又问:「攻受组合是?」 「攻是周呈晔。」其实我觉得他是攻受倶佳。 「……蛤?」相信我,阿编这个蛤字,蛤得真的很失望,谁都听得出来。「我还以为他是受,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一定是受。」 我超想问阿编她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但为了不让阿编失望,我更动了设定,其实都可以啦,我没有很强制谁上谁下的,开心就好。 最终,在忙完书展前的罗曼史后,终于动笔了。天晓得我在写罗曼史时,这一对老是在我的脑袋里骚扰我,骚扰得我偷偷加了点近乎3p的场景,算是我在bl里的小小突破吧?(这能算突破吗?我心虚了……)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