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夫甜娘子》 楔子 戚家,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富商,从事茶楼、镖局、布庄、钱庄四种买卖,各由戚家四位公子掌管打理,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商界内的势力可是大得吓人。 既然家大业大,自然奴仆的需求量也就多,戚管家定期都会向奴仆贩子买回新人,补足府内不够的仆佣人数。 而她,草儿,就是在一个多月前新补进来的丫鬟。其实草儿看起来瘦瘦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做不了什么粗重工作,本来戚管家是不打算买下她的,但当时她一直用一种水汪汪像是快掉泪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让他莫名出现一种愧疚感,好像不买下她是什么天大的罪过一样。 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戚管家一时心软也顺便买下她,将一身脏污的她带回戚家,让她好好梳洗一番后,才发现原来她长得很不错、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但这些只限于她静静的、不说话、不做事、没有其他动作的时候。 因为她……其实动作慢、呆呆的,是个迟钝的傻丫头! 「来了来了,抽签的时间到,丫鬟们都赶紧靠过来吧……」 奴仆们所住的后院里,戚管家此刻拿着一个大签筒,吆喝着所有丫鬟们赶紧靠过来,准备举行三个月一次的抽签。每个丫鬟一听到又要抽签,莫不出现惊恐的神色,好像抽签这件事是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一样。 拿着扫把慢吞吞回到后院的草儿,困惑地看着这一幕,这是她进入戚家之后第一次遇到抽签的事情,所以她根本不懂,为什么那些姊妹们看起来好害怕,好像签筒会跑出一条毒蛇咬她们一口似的。 戚管家看着呆站在一旁的草儿,像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马上喊道:「丫头,你还傻愣在那做什么?快过来抽签呀,抽完没事就可以继续去做你的事了。」 「喔。」她乖乖应答,拿着扫把慢慢靠近,原来抽完没事就可以继续去做自己的事,那些姊妹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想不透,单纯的脑子没办法思考太复杂的事,要不然头会发疼,反正她只要照着戚管家的话做就对了。 丫鬟们排成长队,一个个轮流从戚管家的签筒里抽签,她们每个人都是一脸胆战心惊地伸手抽起一支签,之后便大大松一口气,欢天喜地地离开队伍,脚步轻快得简直快飞上天了。 「哈哈……没事了,我这三个月放心了。」 「谢天谢地,老天保佑,我没事了……」 「很好、很好,顺利逃过一劫!」 没过多久,排在草儿前头的丫鬟们都已经抽完签,换她面临最要紧的「生死关头」。 她也没有想太多,就学其他丫鬟一样,直接在签筒选一支签,然后慢慢抽起,就见白净的竹签下方被涂上红红的一条横线,很醒目、很刺眼,但她却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其他的签也都长这个样子吧?嗯,应该是这样子,没错。 「没事了……」任务完成,她也学其他的丫鬟转身离开队伍,脑袋里想的是她刚才扫到一半还没扫完的地。 「等等。」戚管家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走,脸色显得异常的凝重。「丫头,你有事。」 她眨眨眼,没想到戚管家这么厉害,连她事情还没做完都知道。「是呀,我花园里的地还有一大半没扫,所以我现在要继续去扫地了。」 「嗄?唉……」他感到挫败地大叹了口气,总觉得每次和她说话都像鸡同鸭讲。「不是这个事,而是你……抽到签王了。」 「呃?签王?」什么是签王? 排在草儿后面一位的丫鬟惊呼出声,兴奋地说:「签王出现了?太好了太好了,咱们排后头的不必抽了,这一次的签王已经出现啦!」 「哈哈……抽签结束了,这一次的签王已经出现啦!」 后头的丫鬟们开心地赶紧传递消息,一个传一个,让其他丫鬟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签筒里只会有一支签王,只要签王出现,她们就不必再抽了。 「丫头,你……你是这一次的签王,未来的这三个月,你可得要……辛苦一点了。」戚管家忍不住叹了再叹,让这个傻乎乎的丫头抽中签王,会不会对她太残忍了一点,她真的应付得来吗? 但就算应付不来也得硬着头皮去应付,毕竟这就是规矩,要是在她身上坏了规矩,他往后怎么管理这些丫鬟,丫鬟们绝对不会信服的。 草儿还是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睁着无辜的双眼,困惑地问:「戚管家,签王要干什么,是必须要扫更多更多的地吗?」 她一进到戚家里,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做什么事情都会搞砸,所以戚管家才把她派去做最简单的扫地工作,扫了一个多月,她已经扫出一些心得出来,动作也变快了,所以如果是要扫更多的地,她有信心,自己绝对可以做得来的。 「从明天开始,你不必再扫地了,你的工作会换成别的。」 「呃?换别的?换什么?」那她的扫地工作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终于扫出心得的说…… 「换成三公子院落里的专属贴身丫鬟。」 「喔。」她傻傻地应着,这有比扫地还简单吗? 戚管家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丫头,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所以你一定要忍耐,好吗?」 忍耐什么?她不解。 「相信我,三公子绝对不会吃人,他心肠很好的,真的。」 他是没饭吃所以才吃人吗?对于戚管家说的话,她愈来愈疑惑了。 「这绝对不是一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事,而是件好差事,真的!」戚管家越解释越激动,但听起来却总像是欲盖弥彰。 那你为什么眉越皱越难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唉……丫头,这三个月保重了……」戚管家再度大叹出声,希望这个傻乎乎的丫头绝对要撑住,不要被吓得变更傻呀! 谁教他们戚家有这样的麻烦主子存在,这也不是他愿意的,会一个个轮流把丫鬟给「推入火坑」,他也是万不得已的呀! 第一章 直到后来,经由戚管家好心兼努力的解释过后,草儿才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他们戚家的三公子每三个月就会换一次院里的专属贴身丫鬟,其他公子如果要换贴身丫鬟,可是大家都抢着要做,唯独三公子丫鬟缘不好,没有丫鬟肯主动调过去,戚管家只好使出终极大绝招——抽签定生死。 听说是因为三公子有起床气,脾气不好,才会惹得丫鬟们受不了,待没多久就纷纷求去,为防丫鬟们继续三天两头就说不干了,戚家才会订下这样的规矩,让三公子身旁的丫鬟每三个月就固定换一次,并且在这段时间内提高贴身丫鬟的薪饷一倍,要她们好好忍耐,吃苦当作吃补,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 但……起床气很可怕吗?她想像不出来,只好不想了,反正她只要照着戚管家的吩咐,乖乖调过去做事就对。 一大清早,草儿端了一盆温水往三公子的院落走去,正式开始她的贴身丫鬟工作,一路走来,看到她的仆役们都会对她摇头叹气,好像她这一路走过去是要赴死一样。 「唉,可怜呀!」 「不知道她撑不撑得过第一天呀……」 因为类似的「惨案」都会发生在新的贴身丫鬟上工的第一天,每个丫鬟都会又哭又尖叫的冲出房,吓得几乎快去掉半条命,没有一个例外,他们只怕这个傻乎乎的丫头会更惨,三魂七魄被吓得只剩一魂一魄,那就可怜喽。 但草儿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仆役们怜悯的目光,她很小心注意手中的水盆,免得半路就被她不小心弄倒,终于顺利进到三公子的院落,推开房门,进到内房里,准备叫三公子起床。 她先把温水放在盆架上,然后就来到床边,好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他有着非常有型的剑眉,鼻梁也又高又挺,再配上一双有棱有角的薄唇,看起来就是个非常有个性的男人。 她虽然偶尔在花园里扫地时会看到戚家的四位公子,但都是远远的观望着,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所以感到很好奇、很新鲜,原来传说中的三公子就长得这个模样。 「好好看……」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她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瞧着他,有种奇怪的害羞感,不知不觉便被他沉睡好看的表情给吸引住了。 她喜欢这张沉睡的脸蛋,第一眼看到就有种说不出的好感,所以她更是不懂,为什么其他姊妹会避他如蛇蝎,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她在床边瞧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必须赶紧叫三公子起床,戚管家有吩咐,三公子每天都要早起练武,却又总是一熟睡就很难醒过来,需要丫鬟将他给唤醒,所以要她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叫醒,免得他晚起之后一整天都心情不好,这样就会有很多人遭殃的。 她伸出手,有些害羞地轻拍他放在被外的臂膀,小小声地喊着:「三公子,该起床了。」 然而熟睡的男人一动也没动,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果然睡得很沈。 她只好鼓起多一点勇气,加重拍打他的力道,提高音量,再度喊道:「三公子,该起床了!」 结果男人还是不为所动,依旧睡得死死死,像是就算天整个塌下来也砸不醒他一样。 「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办呢……」她轻蹙起眉,显得非常困扰。 「丫头,要叫醒三公子的不二法门就是绝对不能够心软,使尽你所有吃奶的力气给他拍下去就是,然后千万记住,拍完之后一定要马上闪开,懂吗?」 「一定要闪开,记住……一、定、要、闪、开!」 想起戚管家千叮咛万交代的事情,她还是非常迟疑,一定得这么做才能叫得醒三公子,真的没别的办法吗? 还有,为什么要闪开?她想不透,不过她没有继续思考下去,反正照着做就是了。 她看着自己纤细的手,终于下定决心,听戚管家的话做准没错,因为戚管家人很好,绝对不会诓人的! 「好吧,那……我要使尽所有吃奶的力气了……」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豁出去地将掌心一挥而下,很有气势的大喊:「快点起来——」 啪地一大声,她重重地朝他臂上打下去,打得她的手都跟着痛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收回手,拚命揉着自己的掌心,眼角微微泛出泪,却见三公子依旧不动如山,像是对她的吃奶力气根本就不痛不痒一样。 她傻眼的瞪着床上的男人,没想到这样子还是叫不醒他,她很沮丧、难过,她果然只适合做扫地的工作而已,连叫三公子起来这种小事情她也做不好,她在换工作的第一天就把自己的新工作给搞砸了。 正当草儿难过得皱起柳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际,床上的男人却突然之间有了动作,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坐起身,伸手掐住就站在床旁的草儿脖子,开始发起他的起床气来—— 「该死!痛死人了,是哪个家伙这么不要命了?」 她狠狠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但掐住她脖子的力道又缩紧不少,害她只能瞪大双眼,僵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戚无秋火大地扒开垂散在前额的发丝,继续咆哮:「吵什么吵?本公子睡得正好,哪个想死的家伙这么……」 他发泄到一半,终于有些回过神来,看着床边被自己给掐住纤细小脖子的可怜小丫鬟,瞬间感到莫大的心虚,意识到自己的火爆起床气又在第一天吓坏新来的丫鬟了。 「戚管家没有告诉你,叫醒我之后就要快点闪,才不会无辜遭殃吗?」他心虚归心虚,但说话的口气依旧不善,就像是在骂她一样。 她只是微张着嘴、瞪大着眼,俨然已经彻底被吓坏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脸色非常苍白。 戚无秋有些懊恼的微微申吟出声,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待会儿这个小丫鬟绝对会吓得冲出他的房,在外头又哭又叫的缩在角落频频发抖,就像之前无数个丫鬟一样。 他抹抹脸,将刚起床的难看脸色赶紧给抹掉,尽可能地努力扬起和蔼可亲的笑容,放柔语气地说:「丫头,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她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只不过苍白的脸色变得更惨白,显然已经惊吓过度了。 「在我放开手之后,你不要尖叫、不要大哭、不要冲出门去,我只是一时失手不小心抓住你,完全没有恶意,所以你绝对不要害怕,好吗?」音调放软放软再放软,但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 吓傻的人儿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但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戚无秋只好当作她已经听进去了。「那好,我现在松手,答应我,绝对不要冲出去。」 戚无秋轻轻松开自己的手,本以为草儿会不顾一切地转身夺门而出,和其他的丫鬟没什么两样,但神奇的,她竟然听话的没有逃跑、没有尖叫、没有痛哭,还是乖乖的站在原地,只不过那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难看了。 「丫头,你……还好吗?」他担心地碰碰她肩膀。 没想到他不碰还好,一碰就惨了,草儿瞬间大翻白眼,身体一软,根本就是彻底昏过去,比又哭又叫的夺门而出还糟糕呀! 「小心!」他动作俐落地猛一往前伸手,将她给抱住,然后翻个身让自己居于下方,成为她名副其实的垫背。 「喔!该死,痛死我了!」 戚无秋的肚子被昏倒的草儿一压,差点吐出胆汁来,他的后脑勺也狠狠地在地板上撞了一下,瞬间头昏脑胀,全身上下痛得让他很想打人。 他拍拍倒在他身上的小丫头,痛得暂时无法坐起身来。「喂,丫头,你快点醒醒,真有这么可怕吗?快点给我醒来……」 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直接昏倒给他看的丫鬟,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丫头,胆小如鼠到这种程度,他反过来也被她给吓坏了。 「真的是……啧!」他认了认了,谁教他先失手掐了人呢?是他理亏在先,活该一早醒来就吃苦活受罪。 不知道过了多久,草儿终于从沉沉的昏睡中苏醒过来。 她慢慢睁开眼,发现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而她现在正躺在三公子房里靠窗边的卧榻上,窗外艳阳高照,让她全身都热了起来。 「你这个丫头,可终于醒了。」 「呃?」她赶紧坐起身来,才发现软榻旁的椅子上坐了一名男子。 男子身穿暗红色的上好绸衣,有型的剑眉微扬,双手环抱在胸前,隐隐散发着难以掩饰的霸气,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让人不容忽视。 他正是戚家的三公子,戚无秋,是无戚镖局的主事者,也是草儿必须服侍的新主子。 哇,他睁开眼之后看起来更是英气好看了…… 草儿有些沉迷地瞧着戚无秋的脸,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狂跳着,之后才猛然想起自己要服侍主子起床的事情,便赶紧走下榻,来到水盆边,窸窸窣窣地开始弄了起来。 戚无秋纳闷地看着她到底想干什么,一双眉挑得高高的,耐着性子等待。 过没多久她终于回到他的面前,非常恭敬的双手奉上湿布巾,有礼地说:「三公子,请擦脸。」 「呃?」他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难道她看不出来他早已梳洗完毕了?「我已经擦过脸,甚至连衣裳都已经换了,你没注意吗?」 她先是一愣,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啊,对耶……」 这下子戚无秋还真的翻起白眼来了,怀疑这个丫头到底是真的呆,还是故意装傻在耍他。 看到主子表情有些不满,草儿开始慌了起来,她赶紧将布巾放回水盆,然后急着想冲出房。「奴……奴婢去帮三公子端早膳。」 「丫头,回来。」他没好气地马上叫住她。 本想离开的小身子顿了一下,之后还是走回戚无秋面前,胆怯地问:「三公子……不吃饭吗?」 相信我,三公子绝对不会吃人…… 但她现在看来,主子的表情却很可怕,像是随时都会吃人一样,她本来还以为戚管家是好人,绝对不会骗她,结果她还是被骗了。 呜呜……她很瘦、很小、没什么肉,她不想被吃呀…… 戚无秋瞪了她一眼,她那什么表情?好像他会直接把她给生吞活剥一样。「都已经快近午了,我早就已经用过早膳,你可以不必忙了。」 「喔。」原来他已经吃过了。这让她瞬间松了一口气,放心地应答。 戚无秋这时才有心思仔细地瞧着她,发现她的五官很精致,细细的柳眉、小小的樱唇、圆润的双眼,虽然不是抢眼亮丽的那一型女人,却像个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可说是非常的有气质。 她一点都不像是当丫鬟的料,反而像是走错地方的大小姐,只可惜这些都只是外表的假相,才刚和她相处一小段时间,他就发现她其实是个傻气的小丫头,一点都不聪明伶俐。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草儿。」她恭敬地回答。 「你是这一次抽中签王的丫鬟?」如果真的是,那倒是有些糟糕。 她点点头。「奴婢会认真服侍三公子三个月的。」 「你不怕我?」他挑了下眉,刻意吓唬她。 他脾气冲动又火爆,早上起床的时候更是他最无法控制情绪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丫鬟们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敢来他这当差,这个丫头刚才也已经尝到苦头了,难道还不怕他? 草儿顿了一下,之后还是诚实地回答:「怕……」 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脖子,她好怕再被主子给掐住,主子的起床气实在是太可怕了,难怪其他姊妹们都不想来这里当差。 不过她要忍耐,戚管家说,只要待三个月就好,三个月一到,她就可以回去扫她的地,暂时不必换工作了。 戚无秋随着她的动作注意到她那纤细的脖子,才发现脖子上头似乎有淡淡的瘀痕浮现,这让他不由得心虚,总觉得对她非常的过意不去。 说实话,她其实很顺他的眼,看起来也乖乖的,很听话的感觉,不像其他调过来的丫鬟,一开始就把他当成像是毒蛇猛兽一般,怕他简直到了一种让人感到好笑的程度。 但她却不太一样,就算怕,她也很坦然地面对他,让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比其他的丫鬟们好,对她存有某种程度的好感。 而且她长得也很不错,很赏心悦目,有这种丫鬟在身边,没什么不好的。 第二章 只不过她太迟钝了,而他太过粗鲁,如果真的把她留下当贴身丫鬟,不必三个月,他怕不出三天她就会遍体鳞伤,害他落了一个虐待下人的罪名。 所以绝对不能把这样一个傻丫头给留在身边,为了彼此都好,他还是要戚管家再换另外一个丫鬟来吧。 内心打定主意之后,戚无秋便说:「草儿,我让戚管家将你调回原来工作的地方去,好吗?」 「呃?」没想到草儿不但没有欣喜若狂,反倒是水眸泛泪,一脸委屈地瞧着他。「三公子,您……不要奴婢了,是吗?」 「啊?」她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本以为她会迫不及待地马上答应的。「让你回去原来的地方工作不好吗?你在这里根本就……」 「三公子您真的不要奴婢……」草儿沮丧地低下头,鼻音越来越浓厚。「奴婢又搞砸新工作了,戚管家一定会很失望的……」 她已经让戚管家失望很多次,不希望继续再让戚管家失望下去,所以就算待在新主子身边会让她有些怕怕的,她还是会努力待下来,努力适应新工作。结果新主子却不到一天就要将她给退回去,她会很对不起戚管家的,她已经快没有脸面对他老人家了…… 她越想越伤心,蓦地低声啜泣起来。 这让从来就不善于应付女人的戚无秋更是头大,真是不知道该拿这个丫头怎么办才好。 「喂喂喂,你到底在哭什么,我只是要你回到原来的地方,又不是要赶你出戚家。」他根本就不会安慰人,越是急躁语气就越不好。 「呜……三公子不要奴婢了……」她继续哭,越哭越可怜。 「这件事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你如果笑我还可以理解,你哭我才真的觉得莫名其妙。」 「呜呜……三公子不要奴婢了……」 「不是我不要你,只不过你真的不适合待在这,你还是回去原来的地方会比较好。」该死,不要再哭了! 「呜呜呜……三公子不……」 「够了,住嘴!」戚无秋终于受不了的抓狂咆哮出声,吓得草儿马上乖乖闭嘴,但眼眶中的泪水还是不断滑落,那楚楚可怜的眼神直瞧着他,害他又莫名其妙心虚起来,好像他把她给遣回去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一件事一样。 但他根本就没有做错呀,要她回去是为了她的一条小命着想,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哪天自己会再次失手掐住连躲都不会躲的她,害她无辜的小命断送在他的手上。 不能心软,他绝对不能心软,就算这个小丫头再怎样表现出楚楚可怜、万般委屈的模样,都不能够再将她给留下来,免得到最后是害人害己。 他态度强硬地命令她。「把你脸上的泪水给擦干净,我马上带你去找戚管家,要他把你给调回去,再换一个新的丫鬟来。」 戚无秋的动作像一阵风,快速地越过穿廊,带着草儿去找戚管家,他的性子急,有什么事情能尽快处理就处理,不喜欢一直拖下去。 而动作慢、脚步小的草儿,只能非常努力地在他后头追着,她追得很辛苦,不想被他给彻底抛下。 好不容易在前院找到戚管家的身影,戚无秋赶紧将话给挑明,他不要草儿当他的贴身丫鬟,要戚管家再换另一个丫鬟过来。 结果戚管家听到是脸色大变,不顾尊卑之分的强硬拒绝。「不行,绝对不能换丫鬟!三公子,您这三个月的丫鬟就是草儿,已经没有任何的转圜余地了。」 「为什么?」他不满地大皱着眉。 「绝对不能坏了规矩,要是奴才这次让三公子换掉草儿,往后绝对会有其他丫鬟如法炮制让三公子换掉她,这样子绝对没完没了。」 戚无秋火大地揪住戚总管的衣领,只差没粗鲁地将他给摔出去。「戚总管,我不管你到底有几百、几千种理由,总而言之,这个丫鬟我是换定了!」怎么连换个丫鬟都这么麻烦,他到底还是不是主子呀? 「绝对不行!三公子,您不能坏了规矩呀——」面对自家三公子的糟糕脾气,戚总管也早已练就一身不怕死的勇气,硬是和他对峙到底。 「我不管,我就是要换——」要比大声,他可绝对不会输。 「不能换不能换不能换,绝对不能换——」 草儿非常沮丧地看着戚无秋和戚总管开始你来我往,谁都不肯让步,内心的沮丧更是严重了,只觉得自己真的一无是处,只会替他们添麻烦。 她真的很努力想做好事情,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把事情搞砸的,真的…… 眼看着情况继续僵持不下,一行三人最后干脆跑到书房里找担任戚家宗主之位的大公子戚无双决定一切,反正戚家他最大,一切他说了算。 「三弟,你想换丫鬟?」 「没错!」戚无秋态度非常强硬,就连口气也是。 「这倒有趣了,从来都只有丫鬟说想『换掉你』的分,没想到竟也有你说想换掉丫鬟的这一天出现呀……」 身穿紫衣的戚无双从书桌后起身,来到草儿面前,颇有兴致地瞧着她,虽然她沮丧地一直低着头,他还是发现到她脖子上可疑的瘀痕,这下子对他们的「相处情况」更是感到好奇不已。 「啧啧啧,瞧瞧这是什么?三弟,人家丫鬟才刚刚去你院落里当差第一天而已,你就把她给伤成这样,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戚家专门在虐待家仆,之后又有谁敢进戚家工作了?」他故意指着姑娘家脖子上的瘀痕揶揄三弟。 戚无秋虽然非常心虚懊恼,却还是替自己辩解:「那是失手、是失手!」 他怎么知道她笨得连闪都不闪,就这么乖乖的让他掐住脖子,还连挣扎都不挣扎,他也很错愕的! 草儿也赶紧替自己的新主子解释。「大公子,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闪过三公子的起床气,才会变成这样,三公子绝对不是故意的。」 「天哪,三弟,这个丫鬟居然还帮你说话,我是不是该叫戚总管赶紧去外头看看,天是不是要下红雨了?」从来都只有丫鬟在私底下抱怨三弟的分呀,结果这一个小丫头居然反过来帮三弟说话,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戚无秋知道自己在丫鬟堆里算是个「声名狼藉」的主子,但听到自家大哥大剌剌地调侃他,他还是感到非常的火大及不满。「大哥,你到底让不让我换?别这么罗嗦,就直接讲吧。」 戚无双飞快思考着,他这个三弟早就该收敛收敛那莽撞火爆的脾气,或许让这个丫头待在三弟的身边磨他的脾气,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们一个是慢郎中、一个是急惊风,个性完全不一样,相处起来肯定是磨擦连连,或许……也会很有趣。 一抹诡异的笑浮现在嘴角,他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好好磨磨三弟这要不得的糟糕脾气,他就不叫戚无双!「戚管家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在这个丫头身上破了第一个例,那戚管家以后怎么管束这些丫鬟,所以绝对不能换。」 「大公子英明呀……」戚管家喜孜孜地附和着。 「什么?」戚无秋不满的眉皱得更是难看了。「大哥,难道你就不怕闹出人命吗?」 「那你就想办法不要闹出人命呀。」 戚无双无预警地将草儿推向戚无秋的怀里,她吓得踉跄一倒,忍不住惊叫出声。「啊——」 「小心!」戚无秋担心地大喊。 娇软的身子一跌入戚无秋的怀里,属于她的淡淡香气立刻萦绕在他的鼻间,让他的心莫名一跳,心头瞬间浮现奇怪的悸动,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她好娇小,好像无时无刻都需要人保护一样,幸好他反应快速,赶紧伸手搂住她,稳住她的身体,才没让她在众人面前跌个狗吃屎。 那软软的身子依偎在他的怀中,竟然让他萌生出一种奇怪的保护欲,好像他天生就是该保护她,看不得她受到任何伤害。 对于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些想法,他有些震惊,只觉得莫名其妙,赶紧甩掉心中奇怪的悸动感,他扶正草儿的身体,在确定她不会再跌倒之后,这才放开手,和她微微拉开距离,免得再受到她的影响。 「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他有些恼地质问,大哥明明知道这个丫头笨手笨脚的,还这么捉弄她,简直就是在欺负她。这个丫头已经够瘦弱了,再这样欺负下去,那怎么得了,还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三弟,反正这三个月她就是你的责任了。」戚无双才不管三弟那带有谴责意味的眼神,反倒乐见三弟下意识地护着这个小丫头。 「什么意思?」他眉头大皱,瞬间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三个月里,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就是得让她毫发无伤的在你身边当完差。」 「那如果没办法呢?」 「那你的院落就别想有新的丫鬟去帮忙了。」戚无双幸灾乐祸地笑。「如果真变成这样,我想那些丫鬟们绝对会开心得飞上天,再也不必每三个月就胆战心惊地玩一次抽签了。」 「你……」戚无秋火大地瞪着自家大哥,只觉得大哥根本就是存心要看他的好戏,才故意这么做。 他瞧着身旁的小丫头,她用一种有些期待、又有些怕再受到伤害的无辜眼神看着他,让他又禁受不住地心软下来,就怕再看到她楚楚可怜地落泪。 他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不知道这个丫头是有心还是无意的,不管她的眼神、还是动作,都恰恰好踩在他的罩门上,让他有种难以招架的感觉。 「三公子……」她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那软绵绵的恳求嗓音像是在求他不要丢下她一样,害他这个硬汉险些招架不住,真的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了。 这个丫头是来当他的克星的吧?算了,三个月就三个月,他只要忍一忍就会过去的。 但她到底能不能毫发无伤的待在他身边,顺利当完差三个月?他……还真的是没把握呀…… 戚无秋想了很久,要让草儿顺利在他身旁当完三个月的差,而且毫发无伤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 不要让她靠近自己! 所以,他硬是命令在镖局打杂磨练的小伙子每天一早都要来戚家报到,负责将他给叫醒,因为一朝被蛇咬,他再也不敢让草儿做这件事,他真的很怕自己会再次失手掐上她可怜的小脖子,再度将她吓到昏过去。 但是,戚无秋将草儿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反而让她感到很失落,她觉得自己在主子眼里根本就是个没有用的累赘,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回到原来的地方扫她的地算了。 但她还是很努力的想要改变主子对自己的印象,她相信,只要自己够认真的话,主子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的,不会再避她避得远远的。 早膳时间一到,草儿非常认真地端着早膳进到戚无秋的院落里,她在轻敲几下房门之后,便主动打开门走进去。 「三公子,奴婢送早膳来了。」 她一走进去,戚无秋早已梳洗完毕,全身上下都打理好的刚从内房里走出来,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霸气,让她一开始感到有些害怕,但习惯了之后,反倒觉得非常有安全感,好像只要站在他身旁,她就不怕会被欺负一样。 虽然在这里也没有人会欺负她,但她就是喜欢这种安心的感觉,心思单纯的她也早就忘了自己第一次被不小心掐住的那种惊恐感了。 「三公子,早。」她朝他恭敬地行礼。 戚无秋只是淡淡地瞧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回应,不想和她有太多的牵扯。 每每看到娇小的她,总会不自觉担心起她来,就怕她无法胜任丫鬟的工作,他不习惯这么注意一个人,而且她还只是个丫鬟,所以总是故作冷淡,想藉此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不小心依偎在他怀里的那一幕,虽然早已过去很久,但在他脑海中还是印象鲜明,甚至属于她的香气,好像也还萦绕在他身边,久久不散,让他一直觉得非常困扰。 紧接着从内房出来的是每天从镖局过来叫醒戚无秋的少年阿久,他一看到草儿手中还端着沉重的托盘,赶紧笑着靠过来帮忙。「草儿姑娘,我来帮你把早膳放上桌。」 「谢谢阿久哥。」她漾起甜甜的笑,非常诚恳地感谢他。 草儿毫无心机的对阿久漾起甜而柔的好看笑容,这让戚无秋瞬间感到非常的不是滋味,一早起来火气就不小。 这个丫头每回面对他时,都是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模样,好像他多么虐待她一样,但他明明就什么事情都没对她做,顶多就是不太理她而已。 但她每回面对阿久,都笑得非常甜美可人,那反差之大,让他觉得非常的不满,老是有一股冲动,很想把阿久给踢出去。 她明明就是他的贴身丫鬟,她和一个外人这么亲近是在干什么,她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主子存在? 第三章 说不想在意,但他还是忍不住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对别人笑,就是不对他这个主子笑,这让他很在意、非常在意,在意到忍不住想发火! 「哼!」戚无秋故意哼了一声,然后就在椅子上坐下,摆明了「本公子正在不悦」当中,生人勿扰。 草儿和阿久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赶紧收敛态度,恭敬地将早膳给摆上桌,不敢再多说什么话。 将早膳都摆上桌之后,草儿和阿久也跟着坐下来和戚无秋一起用膳,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也不习惯下人们在一旁站着服侍他用膳,所以他都会要求他们跟着一起吃。 草儿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饭,眼光却经常偷偷地瞄往戚无秋的方向看,她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了主子生气,感到有些丧气,如果她再机灵一点的话,或许就知道为什么每天一早主子脸色都不太好了。 她不希望主子总是对她板着脸,这样会害她跟着紧张,想笑都笑不出来,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继续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僵硬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缓和下来。 她真的很希望,主子能够喜欢她,别再避她避得远远的…… 好不容易,一顿安静到诡异的早膳时间终于结束,草儿起身尽责地开始收拾桌面,努力做好丫鬟的本分。 「草儿姑娘,我来帮你收拾碗盘。」阿久好心地起身想帮忙收拾,反正他在镖局也打杂打习惯了,帮忙一下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 「谢谢阿久哥……」她无以回报,只能感激地再次道谢。 眼看着草儿又要对阿久漾起甜美的笑容了,戚无秋双眉一蹙,故意开口干扰他们。「阿久,既然已经用完早膳,你赶紧回镖局去,顺便告诉其他人,我今天午后才会进镖局处理事情。」 哼,想对他的丫鬟献殷勤?也得看他准不准呀! 「喔,好,不过先让我帮完草儿姑娘吧。」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有人已经下逐客令了。 「不必了,你让她自己收拾就好,反正这是她的工作。」啧,还真是个完全看不懂状况的蠢蛋! 草儿看到主子似乎又要开始生气,赶紧说道:「阿久哥,我自己收拾就好了,你快回镖局去吧。」 「可是你……」 「只是收拾个碗盘而已,又没有什么,我自己可以应付,真的。」她一连点了好几个头,就怕他硬是要继续帮下去。 既然连草儿都说不必帮忙,阿久只好搔搔头,不再帮忙,真搞不懂老大哪时变得这么小气,连个忙都不让他帮。 「那……老大,阿久先走一步了。」他觉得老大好像对草儿特别在意,但在意的方式似乎怪怪的,但到底是怎样的奇怪法,他又说不上来。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阿久离开之后,草儿也差不多收拾好桌面,退出去前她小心翼翼地问:「三公子,早膳之后有什么事情奴婢可以帮忙的吗?」 「不必,我会在书房看兵书、帐,如果没事,你就别进书房打扰我,其他地方你爱怎么忙就怎么忙,反正你自己找事情做就是。」帮忙?她别帮倒忙,他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她沮丧地垮下小脸,非常没有元气地回道:「喔,奴婢知道了。」 他总是这样,将她遣得远远的,都不让她靠近帮忙,好像她是瘟神一样,她的心很受伤,很酸、很涩,却也只能乖乖听话,免得让他更加讨厌她。 她是真的很不讨人喜欢吗?都怪她太笨手笨脚,她要继续努力,要让自己变得聪明伶俐一点,才不会被主子一直讨厌下去。 但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变得聪明伶俐?她单纯的脑子根本思考不了如此高深的问题,只能端着碗盘默默的退出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想变聪明……应该很难吧?凭她这么钝的脑子,应该是没救了,唉…… 坐在书房里,其实戚无秋有些心不在焉,从前他只要一开始看起兵书,就会非常沉迷地一直看下去,什么事情都打扰不了他,但最近这种状况却突然开始有所改变。 因为草儿那个丫头,害他破天荒地分了神,怎样都无法静下心来看他最爱的兵书。 「啧,烦死了……」将手上看没几页的兵书给暂时搁在书桌上,戚无秋此刻脑袋里想的还是草儿的状况,他要她随便找事情做,她会找什么事情来折磨自己? 她有些迟钝,还笨手笨脚的,有时候思考事情时像是脑袋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一样,然后就傻傻地愣住,所以让他忍不住担心,总是心神不宁,对她的牵挂没来由的多。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他之前的贴身丫鬟没有一个能够让他注意到这种程度,或许……也和她的太过迟钝有关系吧。 不行不行,越想越不对,越想越不放心,他还是去看一下的好,免得她又出了什么差错,到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没错,还是去看看的好!」看了不一定安心,但不看绝对安不了心,所以他势必还是得走这一遭。 从椅子上起身,戚无秋走出书房,开始在院里寻找草儿的身影,只不过他找了几个她比较常出没的地点,都没有找到她,这让他不由得纳闷,想不透她到底会到什么地方去。 「奇怪,她能躲到哪去?我的院子也就这么大而……呃?」找到一半,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兵器房房门大开,像是有人闯进去,一瞬间他的头皮发麻,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赶紧走了过去。 她该不会在里面吧?依她的笨手笨脚,还敢进到兵器房,她是不要命了吗? 虽然他的兵器房里没放什么珍贵的刀剑,都是从前拿来练习用的旧东西,但也杀伤力惊人呀,平常都是锁起来的,不过想要进去也不难,找他或是戚总管拿钥匙就开得了,不过他真的没想到,她的脑筋会动到他的兵器房头上。 急急来到兵器房门前,戚无秋往内一看,果然见到草儿正在里头踩着小凳,努力擦窗户,但窗户的两边,可是一整排向上延伸的刀架,一把把亮晃晃的刀子就横躺在刀架上,刀尖锐利得一碰就见血,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的心一惊,很想马上叫她下来,但又怕他的吼声反倒会吓到她,到时候弄巧成拙,那就糟糕了。 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下回他一定要多禁止她一项事情,那就是绝对不要踏入兵器房半步! 「啊……讨厌,上头擦不到……」不行,她要努力,绝不能放弃! 窗户很大、很高,草儿努力伸长手,还是擦不到最上头的横栏,但她仍不死心地在小凳上踮起脚尖,说什么都一定要擦到才肯罢休。 该死!别踮脚、别踮脚!戚无秋在门边看得冷汗直流,有好几次都差点要吼出声来,却还是只能忍住,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吓到她。 她如果摔下来怎么办,那绝对会是一场灾难,如果再加上兵器架倒下来,那她的小命到底还保不保得住,他可一点都不敢去想! 笨丫头,快下来,没人要你这么拚命的擦窗户,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啊……」 踮脚尖的小小身子突然重心不稳地往左边倾斜,就快要碰上左边的刀架了,戚无秋瞬间抽起叠在门旁的练习用木片,毫不犹豫地奋力一甩,左边的刀架顿时从中间一分为二垮了,上头的兵器全都纷纷掉落在地,发出好大的声响。 「呃?」草儿错愕地看着身旁的刀架垮成一堆,脸蛋渐渐刷白,不明白自己刚才有碰到刀架吗,要不然刀架为什么会垮? 「惨了,我要被骂了……」她一直都很认真地在擦窗户,没有碰刀架呀,怎么办,刀架真的不是她碰坏的,她不想被主子讨厌…… 小小身子因为受到打击,又有些虚软的往右边的刀架倾过去,戚无秋紧张地再丢木片,顿时右边的刀架也应声垮下,刀子散落一地,害得草儿再度受到惊吓,脸色更是难看了。 「这……真的不是我碰坏的……」她哪时有如此天大神力,能够把这些刀架给碰倒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戚无秋终于忍不住的狂吼出声:「丫头,快从凳子上下来!」 「啊?」草儿一转身,才发现原来戚无秋就站在门边,还怒气冲冲的模样,好像正在怪罪她把刀架给碰坏一样。 她慌乱地赶紧解释道:「三公子,真的不是奴婢碰坏的,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啊——」她一紧张,脚步跟着站不稳,一不小心就从小凳子上跌下来了。 「别跌——」戚无秋错愕地瞪大双眼,因为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哎呀!」草儿狼狈地正面趴倒在地,还拍起了不少地上灰尘,她难受地大咳出声,都快被地上的灰尘给呛晕了。「咳……咳咳咳……呃?」 她看着自己的左手,压在某一把倒在地上的长刀刀尖上,感觉掌心似乎有着奇怪的刺痛感,将掌心翻起来,才发现上头多了一道红色的口子,正慢慢渗出血来,几乎要染红了整只手掌。 她傻眼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低声喃道:「流血了……」 「真是该死!」戚无秋紧张地来到她面前,赶紧蹲下身检查她的伤口。「有没有帕子,快点先压在伤口上止血。」 她下意识地瞧向拿在右手的肮脏抹布…… 「不准用你手上的脏抹布!」戚无秋干脆猛力撕下自己一块衣摆,完全不心疼一件用上好布料做成的衣裳就这么浪费了,赶紧暂时将她的左手掌心包起来,免得流更多的血。 看到她手上鲜红的血迹,他的心狠狠地缩了一下,感到心疼不已,照理说练武的人对这样的小伤根本就不痛不痒,但伤在她的手上,就是让他内心泛疼,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伤害一样。 她这么娇滴滴的,一定捱不住痛的,得快点替她上药才行! 戚无秋打横抱起她,将她带出兵器房,快速地往自己的卧房走去,她害羞地脸蛋泛红,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主子给紧紧抱在怀里,因为她受伤的明明就是手,而不是脚呀。 而且这举动也不符他们主仆的身分,所以她鼓起勇气说道:「三公子,奴婢可以自己……」 「闭嘴!」他语气急切地吼道。 她乖乖地住嘴,头垂得低低的,又开始沮丧了,没想到她连擦个窗户都能擦出问题,她还是回去扫地好了。 戚无秋用脚踹开房门,将她放在外厅的椅子上坐好,赶紧又进到内房里,将自己平常使用的跌打损伤药全都翻出来,忙着要替她上药止血。「快,把你受伤的手伸出来。」 她听话地伸出左手,任由他处置,他半蹲跪在她面前,先用清水将她手上的血渍全都擦干净,然后赶紧撒上伤药,替她的伤口止血。 他紧皱着眉,担忧地叮咛道:「忍一忍,等一会儿就不痛了,知道吗?」 「嗯。」她点点头,却控制不了自己,眼眶逐渐盈满泪水,鼻头也酸酸的,随时都有可能会哭出声来。 他看到她眼眶中积聚的泪水,以为她是因为痛得受不了,才被逼出泪水,赶紧问:「很痛吗?是我动作太粗鲁弄疼你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你要告诉我,不要傻傻的什么都不说……」 他可是第一次帮娇滴滴的姑娘家上药,已经够小心、够谨慎了,没想到还是把小丫头给弄哭,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只会吼人,不会安慰人,一看到她落泪,他更是头痛,一颗心也跟着慌乱起来,完全没了主意。 草儿还是忍不住地流下两行泪,晶莹的泪珠不断滑落,让她看起来更是可怜兮兮的。「奴婢可以……和三公子商量……一件事吗?」 「什么事?」 「奴婢不会让大公子知道奴婢受伤的事情,奴婢会想办法不连累三公子的,所以……可以请您别不要奴婢吗?」她知道自己受伤会害得主子往后没有丫鬟服侍,她不希望主子被她所连累,但她更怕主子因此而更加讨厌她,讨厌到要将她给赶走。 她很没有安全感,一直担心自己的笨手笨脚最后会让戚家终于受不了她,将她给赶出戚家,到那个时候,她就没有地方去了,所以不管戚管家交给她什么样的工作,她都很努力地在做,就怕戚管家后悔当初将她买下。 她已经很小心地在做事情,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受伤的,她不想再给主子添任何麻烦了。 草儿越哭越伤心,泪也流得更多了。「奴婢……真的不是故意要受伤的,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听她抽抽噎噎的难过道歉,戚无秋先是一愣,之后他的心竟微微揪痛了起来。 他还以为她是因为伤口痛而哭泣,没想到她居然是以为他不要她了,所以才会难过得掉泪。 第四章 她真的很傻,待在他身边又没什么好处,这可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工作,就只有她拚命想着要留下来,还因此而哭得一塌糊涂。 他之所以想避开她,是怕自己粗手粗脚的伤了她,如果除去这个问题不谈,其实他对她……有着无以名状的好感。 或许正是因为她太过娇弱,总是散发出一股需要人保护的楚楚可怜气息,才会激起他想保护她的欲望,要说他是大男人心态也不要紧,毕竟他想保护她的念头是真的,而且从一开始就出现了。 只不过之前的他一直在刻意逃避,不想承认自己居然会在乎一个有些傻气的小丫鬟,故意压抑自己的真正情绪,而不是选择正视她的存在。 看到她沮丧、她难过、她落泪,说实话,他的心情也非常不好受,同样开心不起来。 「傻丫头,别哭了。」他伸手抹去她两颊的泪水,扬起难得的温柔淡笑,轻声哄着她。「我又没说要赶你走,你哭什么?」 「真的?」她愣愣地看着他,像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所说的。 「当然是真的,我不会赶你走,所以别哭了,好吗?」就算他之前曾经有过想将她给赶走的念头,现在也舍不得了,他舍不得让她继续难过地哭泣下去,只要能让她停止落泪,要他做什么都好,他不会有第二句话。 他的罩门从一开始就被她给踩得死死的,完全无法招架,所以他认了,既然避不开她,那就接受吧,一切就顺其自然。 一得到戚无秋的允诺,草儿原本晦暗的心情像是终于看见曙光,瞬间松下一口气,内心感激不已。 「谢谢三公子,谢谢……」她抹掉自己的泪水,向他漾起一抹非常甜美的笑容,真心感谢他继续让她留下来,没有嫌她笨手笨脚的不要她了。 她的笑容像灿烂的太阳,让他的心顿时有股说不出的暖意,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柔和了,在不知不觉间,一颗刚硬的心因她而渐渐软化,展现出不曾有过的淡淡柔情。 他喜欢她的笑容,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永远都这么甜美地笑着,别再愁眉苦脸了…… 在那之后,戚无秋又改变主意了,他决定让草儿跟在他的身边,好「就近监视」,省得她再有机会出什么乱子。 因为他不想再时时刻刻担心她,怕她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又笨手笨脚的出了什么意外,所以还是带在身边的好,这样他会放心不少。 对于戚无秋突如其来的改变,草儿感到万分的开心,这让她终于有被主子肯定的感觉,虽然戚无秋的想法……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三公子,请喝茶。」 「三公子,奴婢帮您拿书。」 「三公子,吃点水果吧。」 「三公子,您累了吗?」 「三公子,要不要……」 一整天下来,除去到镖局的时候,草儿都跟在戚无秋身边,绕着他团团转,像只小麻雀一样的吱吱喳喳,倒还真是让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但他又舍不得叫她住嘴,因为她一直漾着灿烂甜美的笑容,非常努力地在讨好他,像只忠心的小狗儿一样,他怕叫她住嘴,又会刺伤她的心,让她失落地躲在一旁暗自啜泣,害得他也跟着一起难受。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缠着他,他肯定受不了,但换成她……他只能忍耐,忍久了倒也习惯了。 不过另外一个原因是,他喜欢看她一直对他笑,这让他的心情很不错、很爽快,还有种莫名的虚荣感,好像他就是她的天一样,谁都无法取代。 「三公子,您要去镖局吗?」一看到戚无秋似乎又要出门了,草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离开别院,来到戚家大门前,眸中透露出失望的神情,还真的非常像小狗儿。 她讨厌被丢下的感觉,她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别院里,那会让她感到很寂寞,一点活力也没有,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她喜欢跟在主子身边,不管做任何杂事都好,所以她每回都很希望主子去镖局之后能够早早回来,让她有事情可以做。 戚无秋站在门前,看到她又用一双可怜到不行的眼神瞧着他,他无奈地微叹口气,就怕她露出这种神情。「你想跟去镖局,是吗?」 她拚命点着头,原本失望的眼神也瞬间一亮,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就像是在问他——「可以吗?可以吗?」 「你会骑马吗?」虽然无戚镖局和戚家都在京城里,不过还是有一段距离,所以他平常去镖局,习惯骑马过去,比较快速方便。 草儿摇摇头,难道不会骑马就不能去?这样她会很失望的。 「这样啊……」现在多了一个不会骑马的小跟班,倒是让他有些犹豫,考虑该要怎么办才好。 不让她去,她一定苦着一张小媳妇脸给他瞧,如果她真的要跟,那就…… 戚无秋轻叹一声,遇到这样一个小克星,他也只能扬起无可奈何的笑,为了她而选择妥协。「算了,我们走路过去,顺便让你看看京城的繁荣热闹,好吗?」 「嗯!」没想到主子竟然答应了!她开心地漾着大大的笑容,兴奋地赶紧用力点头,像是怕他下一刻就反悔一样。 这是草儿第一次如此兴奋地走在京城街道上。 道路两旁有着各式各样的商贩,来来往往的行人熙熙攘壤,非常的热闹,她对每样事物都感到好新鲜,都好想停下来仔细看看,但她没办法,因为戚无秋一直往前走,她只能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就怕一不小心便跟丢他了。 他的脚步大又快,完全没有顾虑到她到底跟不跟得上,她也不敢说,只能非常努力地紧紧追随,就算疲累也不敢吭半声。 主子好不容易才答应带她一起出门的,她才不想因为自己的脚步慢而被主子嫌弃,要不然主子下回可能又将她给留在戚家了。 她走在后头,瞧着他宽厚的背影,不知不觉漾起了一抹淡笑,其实和主子相处久了之后,她有种感觉,主子只是爱摆脸色了些、脾气不受控制了点,才会让人害怕靠近,不容易让人瞧见他的好。 他会帮她上药、会哄她别哭,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异常温柔小心,就怕再度伤到她,像这样的一个男人,又能够坏到哪去? 除去一开始他故意遣开她的那段日子,其实他对她很好的,好到让她有时候心会隐隐悸动着,并且泛着一股淡淡的甜意,每每让她回味不已…… 「哎呀!」不知不觉间看得太入迷,她一不小心踩到路上的石块,就这么在人群中狼狈跌倒了。 然而走在前头的戚无秋还是继续快步向前,完全没发现后头的小人儿出了什么状况,一心只想着要赶紧走到镖局去。 身旁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大多只是瞥了她一眼,又继续走自己的路,没有多加理会。 「好痛……」草儿从地上慢慢站起身,拍拍沾上灰尘的裙摆,揉着自己疼痛的膝盖,当她终于感觉到疼痛减低不少之后,才又抬起头来,却赫然惊觉,她已经看不到戚无秋的身影了! 「呃?三公子?」她心慌的往前追了一小段路,却还是没有看见戚无秋的行踪,这让她更是感到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无戚镖局在哪里,所以根本就不敢乱走,只好停在原地,像个迷路的孩子,茫然无措的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希望那张熟悉的面容能够赶紧回过头来找她。 「三公子……」她痴痴地望着人潮,就连语气也缺少了该有的元气。 身旁的行人继续来来去去,只有草儿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头顶上的阳光热辣辣地照射下来,害她流了一身汗,却不敢离开原地,就怕戚无秋回过头来找不到她。 他会回来找她吧?应该会的,她要对自己的主子有信心,他绝对不会抛下她不管的…… 但她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却始终等不到戚无秋回来的身影,这让她的心越来越慌乱,她的旁徨、无助全都写在脸上,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 就在草儿依旧旁徨的站在原地时,前方的人潮似乎出现了奇怪的骚动,一群无辜的路人莫名其妙地被个反方向急冲回来的暴躁男人猛力碰撞,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哎呀,痛!你挤什么挤……」 「抱歉,借过、借过!」 「搞什么鬼?赶着去投胎呀……」 「草儿!」 「呃?」草儿讶异地抬起头来,终于发现戚无秋回过来急着找她的身影,原本沮丧的心情顿时一振,又漾起了笑容。 「三公子!」他回来了,他回来找她了! 戚无秋一路撞了数不清的无辜路人,好不容易才又回到草儿面前,他没心情喘气休息,火大地劈头就是先念她一顿。「你这个丫头居然连跟个路都会跟丢,我真是服了你了!」 他一刚开始还有稍微注意一下她到底有没有跟上,看到她都有跟上之后,他就放心地继续往前走,没有再多留意她的状况。 结果没想到,就在他即将到达镖局门口时,回头一看,才发现早已不见她的身影,不知道被他落在路上的什么地方了。 一想到这个丫头一定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担心地赶紧往回走,一颗心吊得高高的,就怕她会在这段时间让什么居心不良的坏人给骗走,再也回不到他的身边来。 幸好她还在,他终于放心了,却又忍不住生气,一颗心因她而起起伏伏,没完没了,都快让他抓狂了。 相较于他的怒火,草儿还是很开心地笑着,脸蛋泛着嫣红色泽,让他想继续气也没办法,原本的怒火像是肚子被针戳了一个大洞,没多久就消了下来。 「唉……」大叹一声,他抹抹脸,已经很认命了,对于她,他总是有担不完的心。「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跟上?」 她原本的灿烂笑容微微收了起来,局促不安地问:「真的……一定要讲实话吗?」 「废话,赶紧从实招来!」他瞪了她一眼,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喔。」她只好乖乖照实回答,希望主子不会太生气。「因为……三公子的脚程很快,奴婢才会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戚无秋这下子才恍然大悟,他从没顾虑到她娇小的身子,脚步根本不可能和他一样,硬是要追上他,肯定会追得很辛苦。「草儿,下次如果再遇到类似这样的情况,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傻傻的咬牙忍耐,知道吗?」 是他太粗心了,没有考虑到她的状况,他应该更细心一点才是,不能总是大而化之的,只顾到自己,却没顾到别人。 「三公子,您……不生奴婢的气吗?」她有些讶异地睁大眼,还以为自己会挨骂的。 「傻丫头,你以为我很爱生气吗?」他失笑出声,揉揉她的头,完全不在乎主仆之间的尊卑规矩。「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会放慢脚步,让你可以轻松地跟上,就不会出现这种走丢的蠢事了。」 她的傻气,有时候让他觉得可爱,有时候却是让他感到无可奈何,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甘之如饴地承受,谁教她是自己挂心的对象。 对于这个小丫头,他可是越看越觉得顺眼,要是她哪一天离开他身边,不需要他再时时刻刻的担心,他肯定会非常的不习惯。 不对,他讨厌「要是她哪一天离开他身边」的这种想法,他要她乖乖的一直跟着他,成为他一个人专属的丫鬟。 草儿摸摸自己被揉乱的头发,心中那股甜意又泛了出来,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并不讨厌他这样的碰触。 不只不讨厌,更可以说是……喜欢,很喜欢…… 喜欢他始终在意她的举动,也喜欢他又气又无奈的叮咛她的神情,她喜欢看到自己的倒影出现在他的瞳孔里,成为他眼睛里的唯一。 「我这次放慢脚步,你要是再跟不上,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他故意吓她,但语气却一点都不严厉,只是单纯逗着她好玩。 「嗯。」她赶紧笑着点头。 「那就走吧。」 草儿开心地随着戚无秋再度迈开步伐,但才刚踏出第一步而已,她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也摇摇晃晃的,差点就站不稳。 「小心!」戚无秋机警地马上抓住她的双臂,不让她真的倒下去,表情是异常的担心。「草儿,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她摇摇自己有些晕眩的脑袋。「头有些昏昏的,有点难受……」 他摸摸她的额头,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怕她有任何万一。「该死,你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她脸上的红潮依旧,直到这一刻戚无秋才觉得那红潮很不寻常,她根本就是已经被热昏头了! 第五章 没想到这个丫头会娇弱到这种程度,他心急如焚,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暂时让她休息降温,免得她最后干脆昏了过去。 「怎么办,这附近有没有……对了,四弟的茶楼离这里最近!」事不宜迟,他马上带着草儿往无戚茶楼的方向走,先让她休息再说。 戚无秋急急忙忙将草儿给带进无戚茶楼,直接走上三楼专门留给戚家主子们使用的高级厢房。 进到厢房里,他马上让草儿坐下。 「草儿,你再忍忍,再一会儿就会舒服一点的。」摸着她依旧发烫的脸蛋,他的双眉忍不住纠结起来,心疼她的不舒服。 「嗯。」草儿乖顺地点点头。 其中一名店小二赶紧进到厢房里,不敢怠慢自家的贵客。「三公子,请问有什么事情是小的能够帮忙的吗?」 「你快去拿一杯退火的凉茶来,还有湿布巾,别耽搁太久。」 「小的明白了。」 小二退出厢房之后,戚无秋先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掉脸上的汗,免得她又中暑又着凉的,对她是呵护备至。 一边帮她擦汗,他一边忍不住碎念出声。「我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带在身边也不是,不带在身边也不是,怎么做都不对,你就是一定会出状况。」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了,总觉得她像是一块嫩豆腐,不管再如何的小心翼翼,豆腐还是很容易碎,很容易就受到伤害。 但他还是不断地想尽办法,想要好好地呵护她,就算得绞尽脑汁,苦恼得让他快要抓狂,他还是不肯放弃,一定得想出个完美的方法才行。 「三公子,凉茶和湿布巾拿来喽。」小二动作迅速地将戚无秋要的东西端进来,放在桌子上,便又退了出去。 戚无秋赶紧将湿布巾打开,再帮她擦一次脸蛋,让她能够舒爽凉快一些。 擦完脸蛋之后,他将凉茶拿到她面前,柔声轻哄着:「来,把这凉茶喝了,可以降火气,嗯。」 草儿捧住茶碗,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随着茶水进到肚子里,原本有些燥热的体内终于舒畅了些。 「慢慢喝,别急。」他像是在哄非常脆弱的刚出生娃儿一样,从来没对哪个女人如此小心翼翼过。 对于他对她的关心、呵护,草儿一点一滴的都放在心里,牢牢地记住,舍不得忘,他对她的好,早已超过主仆之间的界限,可以说是已经将她给宠上天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没了规矩,让他继续不顾尊卑之分地呵护她下去,但她舍不得叫他停止,她私心地希望这种日子可以继续下去,永远不要结束。 他早已将她给宠坏,就算三个月的时间到了,她也不想离开他身边,回到原来的地方,和他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她想一直留在他身边,如果其他的姊妹们真这么害怕在他身旁当差,她可以继续把这个工作揽在身上,不会有第二句话。 她喜欢他,就算身分悬殊,她还是喜欢他,现在的她,只要能够待在他的身边,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不再有任何奢求。 或许她永远都不能、也不该向他坦白自己的心意,那也不要紧,只要能保持现在的状况就好,对她来说,就已经非常足够了。 她不敢奢望太多,就怕太过贪心,老天爷会惩罚她,会将她原本已经得到的幸福给全都收回去…… 「三公子,谢谢你。」她漾起柔而甜的笑,无以回报他,只能说出自己内心最真挚的感谢。 「说什么谢呢?傻丫头……」他故意微蹙起眉,不喜欢她如此拘谨的道谢,让他感到两人之间有着主仆尊卑的距离存在。 她觉得自己又跟丢又中暑的非常丢脸吧,突然笑着轻吐舌尖,自嘲一番。 难得见她显露出俏皮的模样,让他的眼睛瞬间为之一亮,所有焦点都放在她红润诱人的双唇上头。 情不自禁地,他伸手想抹去她嘴角的余渍,但他的指尖才一碰上她的唇,一种异样的酥麻感便经由指头迅速传递到他的心口,让他的心震荡了一下,心神迷醉。 草儿也因他没有预警的碰触而愣了一下,一颗心害羞地狂跳着,而他此刻看她的眼神也和刚才完全不一样,让她有些无法适应。 「三公子……怎么了吗?」她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好小心地探问。 「呃?」戚无秋终于回过神来,他刚才居然有股冲动,想吻上她红润的唇,想知道那滋味是不是非常甜美,不过他当然不会让她知道他的邪恶念头,赶紧打混过去。「没事,没什么……」 这一刻,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对她的渴望,原来他不只想要将她的人给留在身边,连她的心、她的情感,他都贪婪地想要,希望她能完完整整的属于他。 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他的心居然被一个傻丫头给驯服了,看到她笑,他就开心;看到她难过,他也跟着不好受,他的思绪早已被她给占满,除了她以外,再也看不上其他女人了。 原来时时刻刻将一个女人牵挂在心的感觉,就是喜爱,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笨手笨脚的丫头,但感情这种事是毫无道理可寻的,一栽进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不过他一点都不觉得后悔,倒是非常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情感,对她的喜爱更是明确了…… 厢房外,戚家四公子戚无雍站在微开的门后,本想进去和三哥打声招呼,不过在看到厢房里的景象之后,他倒是停住脚步,没有走进去的打算。 「无雍,你怎么停下来了?」戚无雍的亲亲小娘子燕晓苗本来也要一起走进去,结果戚无雍却突然停在门前,害她不得不赶紧停下脚步。「不是要进去和三哥打声招呼吗?」 「你看。」戚无雍脸上扬起一抹兴味十足的笑,小声地示意她。 燕晓苗从微开的门缝望进去,就看到戚无秋对着草儿嘘寒问暖、照顾备至,那异常温柔的举止,让她不敢置信地傻眼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那一个总是火爆莽撞的三哥,居然也会有这么温柔小心的时候,天该不会是要下红雨了吧? 戚无雍对这景象同样是啧啧称奇呀!「三哥前一阵子还避这个丫鬟避得很勤,怎么这一会儿倒完全变了一个样,简直是把那个丫鬟给捧在手心里护着,我都快分不出到底谁才是主、谁才是仆了。」 他是知道大哥故意不让三哥换掉这个丫鬟,是想试试看拿这个丫鬟治治三哥的糟糕脾气,结果没想到,倒还真有意想不到的进展。 在面对这个丫鬟的时候,三哥全身上下的气焰都收敛许多,懂得克制了,这的确是一个不得了的转变。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物克一物,傻人有傻福?」燕晓苗也越看越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有所耳闻,听说仆人们在私底下开赌,赌这个有些傻气的丫鬟能安稳的在三哥身旁待多久,看三哥何时会再度受不了的向大哥要求更换丫鬟,听说赌局是一面倒,没人看好这个丫鬟能够撑超过一个月。 结果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一个月了,看来这场赌局会是庄家通吃,其他人全军覆没。 戚无雍和燕晓苗相视一笑,非常有默契地将门给再度关起,不去打扰厢房内那一对身分快要颠倒过来的主仆。 未来的发展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倒是非常的拭目以待…… 自从去过一次无戚镖局之后,草儿就「食髓知味」,想要常常到镖局陪伴戚无秋,面对她像是雏鸟努力跟随母鸟的举动,戚无秋虽然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默许了她。 因为说实话,他也喜欢她时常陪伴在他身边的感觉,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一抬起眼,就能看到她灿烂又甜美的笑容,就算他再疲累,也能够从她的笑容得到力量。 这一天,草儿在下午的时间来到镖局门口,手上还提着一个大篮子,镖局大门内,许多在前院广场上练武的镖师们看到她现身,全都放下手中的兵器,来到门前笑着团团围住她。 「草儿姑娘,你又来了呀……」 「草儿姑娘,外头太阳正热,快进来门檐下,别再继续晒了。」 「草儿姑娘,你的篮子看起来很重呀,要不要我帮你拿?」 他们这一群镖师,整天活在只有男人的世界里,很苦闷呀,所以只要草儿一出现,他们都非常喜欢围住她,逗逗她,拿她娱乐娱乐。 况且,她虽然有些傻气,但其实是个小美人,他们当然非常乐于亲近她,就算吃不到,用看的也聊胜于无。 对于这一群总是异常热情的镖师们,草儿并没有想太多,认为他们都是非常好心热情的人,况且他们都是戚无秋的部下,一定都是好人,和他们相处她倒也很自在。 「喂!你们这一群家伙,练功不练功,全都围在大门边做什么?」在屋内的戚无秋听到外头有人不断的「草儿姑娘」长、「草儿姑娘」短,叫得肉麻兮兮的,忍不住火气马上往上飙,走出屋子制止他们继续肉麻下去。 是谁准许他们这么亲密叫她的?都是一群心怀不轨的家伙,全都在打他的贴身丫鬟的主意! 「三公子!」被镖师们围在中间的草儿看到戚无秋出现,随即漾起灿烂的笑容,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他身上。 「你们还围住她做什么?快让开,别挡住她的路!」再缠着她,他就要手痒开打了! 镖师们一看到老大开始发火了,只能摸摸鼻子赶紧让路,不敢再逗弄人家小姑娘,他们很清楚,老大对这个丫鬟可是宝贝得很,谁都不能动她,连一根寒毛都不行,独占欲可是强到一种可怕的程度。 所以他们虽然总是爱逗弄草儿,却还是知道该有所节制,免得真的惹恼了老大,他们可是全都会一起遭殃的。 镖师们很有默契地往两旁一退,马上让出一条路来,让草儿可以顺利地到戚无秋身边去,她先是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才又想起一件事情,赶紧停下脚步,将手中的沉重篮子放下。 将篮盖给掀开,里头是满满的饭团,她拿出自己的手帕,将其中两颗特别大一点的饭团包在手帕里,放在自己的怀中,小心翼翼地保护好,然后才对镖师们说:「镖师大哥们,这些饭团是要给你们吃的,不要客气,请尽量拿哦。」 「什么?有饭团,太好了,我刚好肚子饿了。」 「没想到有饭团可以吃,草儿姑娘你实在是太好了!」 「留给我一个、留给我一个……」 「不要抢,一人只能拿一个,别那么贪心……」 顿时之间,镖师们开始大抢出手,说什么都要吃到草儿带来的饭团,瞬间又乱成一团,只顾着抢饭团,早已经把草儿给抛到一旁去了。 戚无秋看到草儿笑盈盈地来到他面前,故意哼了一声,便转身进到屋里,表达他的不高兴,不过她已经习惯他不时摆出的臭脸,不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依旧笑盈盈地跟着他进门。 戚无秋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脸色依旧臭得很,厅内还有镖局的李管事,就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草儿也不管李管事那看好戏的笑脸,继续追到戚无秋身边,努力想要讨好他。「三公子,奴婢专门带了饭团过来,要给您吃哦。」 她打开怀中的手帕,露出里头的两颗饭团,拿起其中一颗,递到他的面前。「三公子,请尝尝奴婢的手艺。」 她可是请厨房的厨娘教她包饭团,学了很久才终于有模有样了些,学成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让他尝尝看她的成果。 结果戚无秋还是不领情,语气酸溜溜地说:「专门要给我吃的?我看应该没这么好吧,你是专门做给那些『镖师大哥们』吃的,我只是附带的而已。」 那股酸味还真是重呀,一旁的李管事很想笑,但他还是拚了命地忍住,免得等会儿小命不保。 他们这个老大,平常对镖局的兄弟们都很豪迈大方,不拘小节,但只要一扯上和这个小丫鬟有关的事,就变得小鼻子小眼睛,事事都要计较,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没心眼的草儿根本听不出主子话里的酸味,非常诚恳地说:「谁说的,这两颗饭团是奴婢特地为三公子准备的,和其他镖师大哥们所吃的都不一样,才不是什么附带的而已。」 「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非常认真地点头。 听到她说他的饭团是「特别」的,他原本不悦的心情终于缓和了不少,还反过来开始觉得有些得意。 这表示他在她的心中也是个特别的存在,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可不允许她把其他人的分量也看得和他一样重,她的心中只能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知道,自己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浓厚了,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的笑容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其他人都别想分一杯羹。 除了笑容以外,他想要得到她更多的东西,他开始变贪心了,总是希望,两人的关系能够再亲密一点,最好能够跨越主仆这条界线。 但到底该怎么做,才不会吓到单纯的她?这正是他感到犹豫的地方…… 发现戚无秋的神色已经和缓下来之后,草儿再接再厉,笑容洋溢地问:「三公子,试试看,好吗?」 在她甜甜的笑意之下,戚无秋当然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突然之间灵感一现,他干脆直接往她手上的饭团咬了一口,态度是异常暧昧,存心打破两人之间的主仆距离。 草儿没料到他居然会对她做出如此暧昧的举动,双颊马上泛起羞涩的红潮,虽然感到很难为情,内心却也同时浮现出一股甜意,并不讨厌他的举动。 「三公子,好吃吗?」她娇羞地问。 「嗯……还不错。」虽然盐似乎放多了点,有点咸…… 「那三公子多吃一点。」她开心的把饭团又往他的方向移一些。 他还是不接过手,故意耍赖。「我手有点酸,你直接喂我吃好了。」 「啊?真要这样?」她的脸蛋又更红了些,好害羞,厅里还有其他人耶。 「当然,乖乖听话。」他就是要让她慢慢习惯两人之间的一些亲密小动作,以后才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呀! 「喔。」既然是主子的命令,她虽然害羞,却还是乖乖听话地照做。 戚无秋勾起笑,大大方方地接受她的喂食,贪看着她甜意十足的笑容,内心也浮现出一股甜甜的感觉。 第六章 在感情上,她是生嫩的,所以他只能配合她,努力放慢脚步,免得她会一时惊慌地退缩回去,这样他就得不偿失了。 李管事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的展现甜蜜,一个喂一个吃,简直已经快将他给甜晕了,实在是看了又嫉妒、又羡慕,真想躲到没人的角落自我哀怨一番,怎么自己就找不到这样一个甜姑娘呢? 轻咳几声,李管事小心翼翼地询问:「老大,小的还是先出去,等一会儿再进来和老大讨论刚才的事。」 戚无秋一边接受草儿的喂食,一边回答:「不必,我们继续谈吧,别浪费时间。」 「喔,那……好吧,关于这次押镖的镖师人选,除了老大要亲自出马之外,不知道老大还属意哪些镖师?」 听到李管事的话,草儿讶异地一愣,赶紧问:「三公子,您要出远门吗?」 「没错。」 平常他都是放手让镖局内的镖师押镖,由经验老到的镖师带领新的镖师一起出去,好培养镖师的实力,但这次商家委托要运送的东西非常珍贵,价值连城,而且经过的地区有不少土匪窝在附近,风险不小,所以他决定亲自出马坐镇,免得出什么乱子。 「那三公子要出去多久?」 「来回一趟大概要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一想到可能有半个月的时间没办法见到主子,草儿马上用一双微泛水光的眼睛瞧着他,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行。」一看到她那种眼神,他就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毫不留情地阻止道:「你乖乖留在戚家,不准跟,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要来镖局,他可以允许,是因为镖局没有什么危险性,他也就由着她,但押镖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什么时候会发生危险都不知道,他当然绝对不允许她跟随。 但草儿还是不肯放弃,继续用着软绵绵的撒娇嗓音说:「三公子……」 「不行,别以为我每回都会让着你。」该坚持的部分,他还是得坚持到底。 「三公子……」再加上水汪汪的眼神。 「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你别轻重不分。」不行不行,他不会中计的。 「三公子……」 「够了,住嘴。」 草儿终于认命地住嘴了,但表情却是十分沮丧难过,只差没真的落下泪来而已。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逾越、任性了些,但她真的很想一直跟随着他,连片刻都不愿分离。 半个月……好久呀…… 只要一想到两人即将有半个月的时间见不到面,她的心就酸酸的,还隐隐泛着疼,多想任性地叫他不要走,但她却说不出口,也不该说出口。 至少……在他动身离开之前,她可以为他做一点事情吧,她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跟随他,只要还有时间的话…… 草儿再度振作起精神,关心地问:「那三公子,你们什么时候要启程?」 见她不再吵着要跟,让戚无秋放心不少,也就坦白地说:「五天之后。」 「什么?五天之后?」草儿狠狠地抽了一口气,脸蛋瞬间刷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启程了,完全让她措手不及。 怎么办,只剩五天了,再五天他就要离开了…… 戚无秋发现她的脸色居然苍白起来,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他担心地问:「草儿,怎么了?」 「奴……奴婢还有事情,要先回去了!」她突然将手中的饭团连着手帕一起塞入戚无秋手里,便急急忙忙地转身离开镖局,一反常态。 「草儿?」他错愕到了极点,怎么她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她没有理会他的叫唤,不留下来跟着他一起回去,破天荒第一次抛下他自己回到戚家去,这让他非常的不是滋味,还有种像是突然间被抛弃的荒谬感觉。 他刚才有说错什么话吗?要不然为什么她会反应那么大,好像他给了她多大的打击一样? 「搞什么鬼,有没有谁能告诉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戚无秋从来都没有想过,草儿竟然在躲避他,居然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天出现! 昨天跟她说了要离开半个月之后,今天她就一反常态的和他拉开距离,不再像之前一样黏他黏得紧紧的,除了一早她得服侍他起床用膳之外,用完膳之后她就将自己给关在房里,躲他躲得彻底。 为什么?他又不是上青楼妓院,而是去押镖呀,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他怎么想就是想不透。 「啊啊啊……烦死人了!」 无戚镖局里,一群即将跟着戚无秋一起押镖的镖师们本来在讨论这次任务该注意的事项、细节等等,结果没想到坐在主位的戚无秋却突然烦躁地抱怨出声,吓坏一干人等,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们每次行前都会如此讨论,很一般呀,到底哪里烦死人了? 但又没有人敢冒死询问他怎么了,因为他们感觉得出来,现在的他很烦躁,脾气非常不好,还是少惹为妙。 顿时之间,镖局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敢再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就怕又被说烦,但……如果不研拟,他们押镖时遇到问题怎么办,到那个时候再想办法,可就太迟了。 忽地,戚无秋瞧了一眼围在桌旁的众人,纳闷地问:「怎么停下来了,继续说呀,发什么呆?」 「嗄?喔,是是……」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戚无秋却依旧无法静下心来听进去,没有草儿在身边,看不到她那甜甜的笑容,他就感到全身不对劲,尤其她现在又不知道在对他闹什么别扭,让他更是烦闷,已经到了无所适从的糟糕地步。 他心神不宁,归心似箭,根本无心在押镖的讨论上头,但他又不能走,只能继续坐在位子上,等着讨论结束。 这时打杂的阿久正巧经过敞开的大厅门前,戚无秋一看到他,眼睛一亮,赶紧唤住他:「阿久。」 「啊?」阿久停下脚步,来到戚无秋身旁。「老大,有事吗?」 「你有没有……」戚无秋突然发现,讨论的声音似乎又停止了,他转过头一看,果然其他镖师们都一脸好奇地瞧着他,想要知道他想向阿久问些什么,那好奇打探的神情,让他看得非常的……不爽! 「看什么?谁叫你们停下来的?」真是一群欠揍的家伙! 「喔、喔……是、是……」 镖师们继续埋头讨论,努力一心二用,一边讨论,一边分神注意戚无秋,因为他们真的是太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们老大整天都心神不宁的,几乎到了快要坐不住的地步? 戚无秋低声地问阿久:「阿久,草儿出现了吗?」 「草儿姑娘哦,没有看到她的人耶,奇怪,平常这个时候她应该早就来了啊……」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戚无秋双眉微蹙,感到非常的不是滋味,她现在连镖局都不来了,可以说是躲他躲得彻底。 他不想这么想,但就是忍不住一直往坏的方向钻牛角尖去,不过他还没有完全死心,或许……她等一会儿就会出现的,只要再等一会儿的话…… 继续怀抱着那一丝丝希望,戚无秋吩咐道:「阿久,如果等会儿草儿出现了,记得马上让我知道,懂吗?」 「放心吧老大,如果草儿姑娘真的出现了,小的一定马上告诉你。」 「那就好,去做你的事吧。」 阿久离开之后,戚无秋继续跟着镖师们讨论押镖细节,但他的心还是一直挂念着草儿的消息,希望她等一会儿就会出现,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但直到太阳即将西下,他所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他彻底地感到失望、不解、愤怒,不懂她为什么一定要疏远他,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啊啊啊啊啊——真是该死!」他猛拍了一下桌子,从椅子上站起身,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像是一阵风般地离开大厅。 被吓了好大一跳的镖师们纷纷挤到门边,看着戚无秋迅速离去,那暗红色的衣裳此刻看起来像是一大团火焰,正在他身上熊熊燃烧着,就像他此刻躁怒的心情。 「老大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谁知道?」 「老大现在出去是想干什么?」 「想杀人?」 「那到底谁会是倒霉的那一个?」 「这个嘛……」 不管到底是哪一个,反正只要不是他们就好! 戚无秋急匆匆地回到戚家,一心只想着赶紧找到草儿,要和她把话说明白,免得心中一直梗着巨大的疑惑,让他非常非常的不好受。 他不要她一直避着他,有什么问题可以直说,就是不要什么都不说,让他完全不懂两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走在回廊上,他恰巧看到草儿出现在不远处的穿廊,他本想唤住她,结果她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还朝着和他的院落完全相反的方向走过去,不知道想到哪里去。 他无声地跟在她后头,想要弄清楚她打算要做些什么,结果没想到跟着跟着,她居然走进了一个他想都没想过的地方—— 他二哥的院落里! 「该死!她跑去二哥的院落里做什么?」他很想冲进去,质问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但他还是忍下这口气,在院门外等待,等着草儿走出来。 他等了又等,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终于见到草儿从二哥的房里走了出来,她还笑盈盈的对着二哥躬身行礼,两人似乎相谈甚欢,气氛融洽,更是让他看得心里直冒火。 她和二哥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为什么她宁愿跑来见二哥,就是不肯见他?他才是她现在的主子,难道她忘了吗? 草儿转身往外走,戚无秋赶紧躲在一旁的大树后头,不让她发现,直到她离开之后,他立刻进到二哥的院落里,打算要来好好地「询问」一番。 「二哥!」戚无秋猛力将房门一推,大剌剌地走了进去,那惊人的气势,就像是要来讨债一样。 戚无烟微微一愣,以为他是不是走错门了。「三弟,这里没人欠你债,你的嗓门可以小声一点。」 「谁说我要来讨债的,我要来问你事情。」 「我能回答你什么事情?」戚无烟困惑地轻轻挑眉,一袭淡蓝长衫的身影悠闲地落坐桌边,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草儿刚才来过你这里,是吧?」他咄咄逼人的口气,简直是醋味十足呀! 戚无烟喝茶的姿势一顿,接着故意装傻地问:「有吗?」他答应小丫头,不能泄密的。 「有,我亲眼见到了,你别想骗我。」戚无秋瞥见桌上放着两颗用盘子盛住的饭团,双眼瞬间瞪大,像是逮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强力证据。「这是草儿给你的饭团是吧,这样你还敢说她刚才没有来你这里?」 戚无烟瞧了桌上的饭团一眼,继续装傻。「这是我家丫鬟拿来摆着给我当宵夜吃的,如果你真这么想要,你拿去吃我也不反对。」 这两颗饭团是小丫头刚才拿来送给他的「谢礼」,他吃了一小口,咸了点,不合他的口味,他真的不介意三弟拿去吃,能帮他吃完最好,省得浪费食物会遭天谴。 他暗暗觉得好笑,因为三弟现在的表情、口气,就像是做丈夫的在查妻子和别的男人偷情一样,那酸味之重,简直弥漫了整间房,他就快被酸死了。 这一对主仆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明明都想着对方,却又都没有向对方说明白,三弟更离谱,还开始猜忌起来,把他也给牵连进去,他是何其无辜呀! 又喝了一口茶,戚无烟非常好心地提醒三弟。「三弟,你如果有什么问题,与其质问我,倒不如去找你家的那个小丫鬟说个清楚,这才是解决之道。」 第七章 他答应小丫头不对三弟透露任何事情,可没有答应她不给三弟提示,如果是她自己说出来的,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戚无秋困惑地皱眉道:「二哥,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我都听不懂?」 「就叫你去问你家的丫鬟了,这样还不懂?」戚无烟懒得和他继续说下去,直接起身将他给赶出门,要他回去找他们家的小丫鬟。「你在我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答案的,快点回去,别再烦我了。」 「嗄?等等,二哥,我还没问完……」不让他问,分明就是有鬼! 「哦,你是要饭团是不是?没问题,二哥我马上拿给你。」彻底装傻到底。 「二哥、二……」 「再见,不送了。」戚无烟在将饭团塞到戚无秋怀中之后,便毫不留情地关起大门,眼不见为净。 没问到任何答案,这让戚无秋内心更烦闷了。 从二哥这里问不到答案,他只好转身离开二哥的院落,一颗心焦躁不安,不知道他如果真的问了草儿,她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 他很怕,怕不是他想听的答案,那样他绝对会无法接受的…… 戚无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自己所住的院落里,一进到房间,他就看到草儿正认真地擦桌子,非常尽心地在做自己的工作。 「啊,三公子,您回来了。」草儿一发现他回来,便赶紧替他倒杯茶水,笑盈盈地说:「三公子,请喝茶。」 戚无秋在桌旁坐下,其实心情非常的复杂,他想要问她刚才为什么要去找二哥,但却迟迟问不出口,将自己憋得非常难受。 如果他今天没有提早回来,没有看到她去找二哥的那一幕就好了,或许他还可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必这么心烦了。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可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如果是平常的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问出口,但一遇上她,他却开始犹豫、怯懦了,变得一点都不像平常的自己。 正因为在乎,反而更是显得小心翼翼,就怕会破坏两人之间原本的关系,所以他非常的挣扎,第一次面对这种两难的局面。 到底要不要问?他的心继续承受着煎熬…… 草儿的心思全都放在其他的事情上,并没有留心戚无秋此刻异常沉默的反应,只想着赶紧把事情做完,快点回自己的房里去。 他舍不得她太劳累,所以总是要她该做的事情做完就可以去休息,她一刚开始还真不习惯,也怕其他的丫鬟知道了会有不好的话传出去,但在他的坚持之下,她还是妥协了。 等到该做的事都做完后,她便恭敬地问:「三公子,还有事情吗?如果没有事情,奴婢就要退下了。」 她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戚无秋有任何进一步的回应,只好再问一次。「那奴婢退下喽?」 还是没有反应,她终于感觉到他有些怪怪的,但她并没有多想,只想赶紧离开,因为她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得抓紧时间做,再不抓紧时间的话,恐怕会来不及了。 她在躬身行完礼之后,便转身准备离去,没想到戚无秋却在这最后一刻突然叫住她。 「草儿,等等。」 「三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吗?」她又回过神来,等着他指派工作。 戚无秋挣扎了好久,最后还是这么问了:「你……刚才有去过哪里吗?」 「呃?」她愣了一下,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她刚才的确去了二公子那里,但她不想让他知道,不希望他太快发现「那一件事」。 她不善于说谎,所以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说了生平第一次的谎话。「奴婢……都一直待在这里,没有到其他的地方去。」 「真的?」 「当然是真的,奴婢……不会说谎的。」她话说得结结巴巴,可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不会说谎?哈,真是好一句不会说谎!好了,你可以走了。」他几乎快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语气也激动起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去吵你!」 她居然欺骗他,原本心思单纯的她,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谎了,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三公子……」草儿被他激动的语气吓了一跳,内心也跟着慌乱起来,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我已经叫你离开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奴婢……」 「够了,我暂时不想和你说话,你退下吧,没有我的叫唤,你也暂时不必出现在我面前。」亏他还如此的信任她、珍惜她,结果她回报他的是什么?竟是刻意隐瞒的谎言! 她微咬下唇,难过得眼眶微泛泪光,不希望他这么生气地对她,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挽回这样的局面。 怎么办?她不想惹他生气的,一点都不想…… 看她又泪眼汪汪,这让戚无秋更是烦闷,硬是偏过头不再看她,不想再对她心软。「你还站在那边做什么,还不离开?」 她强忍着眶中的泪水,再度躬身行礼。「奴婢……告退了。」 踩踏着沉重的步伐,草儿终于离开戚无秋的房里。 一听到她将房门关上的声音,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叫她不要走,却还是硬生生地忍下来,让那扇门彻底隔绝他们俩,拉开彼此之间原本非常靠近的距离。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不知道,他只觉得心很涩、很痛,对于她的刻意欺骗,他真的很失望,非常的失望…… 为什么会在他即将离开半个月之前发生这样的事?他的情绪完全被打乱,根本无所适从…… 在戚无秋将草儿赶出房之后,隔天一早换成他主动疏远草儿,对她不理不睬。草儿终于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但除了担心之外,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而且他即将动身离京的日子也只剩下四天,越来越紧迫,她一边挂心着他疏远的态度,一边又担心「那一件事」无法完成,两边一起煎熬,几乎连饭都快吃不下去。 日子很快地过去,明天一早戚无秋就要动身离开了,而草儿房里的灯火却是一夜未灭,直到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房里的人儿依旧彻夜没有合眼,努力想要把握最后的时间,要将手上的东西给完成。 「太好了,终于缝完了!」收起最后一针,草儿开心地笑了,她终于完成了这件披风,而暗红色的衣料,正是戚无秋惯穿的色彩。 这些天里,她只要一有空闲,就努力赶制这一件披风,希望能让戚无秋在押镖的路上穿着,为了要缝这一件披风,她每天都只睡两个时辰,最后一天甚至整夜熬夜都没有合过眼,眼睛早已酸涩得红成一片,几乎都快要睁不开了。 她终于赶在他要出发之前完成披风,可以送给他了,仔细地检查一遍,确定都没问题后,她将披风摺叠起来,抱在怀里,不顾疲累的想马上将披风送到他手上。 走出自己的房间,太阳已经升起了,仆人们也早已起身开始工作,草儿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快步来到戚无秋的房门前,伸手敲敲门板,说道:「三公子,您醒来了吗?奴婢是草儿。」 她等了好一会儿,房内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困惑地想再敲门,结果一使力,却发现门微微打开了。 既然门都开了,她干脆就直接走进去,希望能尽快见到一直挂心的主子。 「三公子?」 进到内房,她来到床边,脸上原本的笑容却瞬间一僵,因为床上根本就没有戚无秋的身影,他……已经起身离开戚家了? 她错愕地喃喃道:「怎么会……他平常都没有这么早出门的……」 草儿紧张地走出房门,离开戚无秋的别院,急切地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半路上遇到在整理花圃的花匠,心急地问:「请问,你有见到三公子吗?」 「三公子?他一大早就经过这里,出门去了,怎么了吗?」 「他……真的出门了?」为什么完全不让她知道,为什么他连让她向他说一声路上保重的机会都不肯给,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她好不容易才缝好的披风都还没有交给他呀,他怎么可以走、怎么可以走? 「对了……镖局,或许他还在镖局,或许他还没有离开京城!」她不死心,一张小脸难得出现倔强的神色。 草儿紧紧抱住怀中的披风,赶紧跑出戚家,守门的家仆知道她是戚无秋的贴身丫鬟,而且戚无秋也允许她有事可以去镖局找他,对她偏爱得很,立刻就放行了。 她往无戚镖局的方向拚命地奔跑着,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希望还能够碰上戚无秋。 如果不把这件披风交给他,那她这些天以来的苦心就完全白费了。 她使尽力气,不断地奔跑,虽然整夜没睡让她非常疲累,她还是不肯放弃,硬是咬牙撑住。 途中好几次她忍不住停下来喘气,脚软得几乎快要站不稳,她还是深吸口气后,再度迈开步伐,使尽全力拚了。 她一定要到镖局去,或许他人就在那里,她绝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 好不容易,草儿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镖局门口,再也跑不动了。 「草儿姑娘,你怎么了?」在前院的阿久看到她虚弱地倚在门边喘气,赶紧靠过来关心,怕她出了什么问题。 草儿紧抓住阿久的手,心急地问:「阿久哥,三公子人呢?」 「老大?他一早就跟着其他镖师们押镖离开了,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快要出城门了吧。」 「什么?三公子……已经走了……」她心一凉,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难过地哭出声来,豆大的泪珠滚滚滑落,接连不断,一发不可收拾。 「草儿姑娘,你怎么了?」她这一哭,简直把阿久给彻底吓坏了。 「呜……三公子……」为什么不等她?她的心好难受,好像被人给紧紧掐住一样,几乎要无法呼吸了。 「呜……我想见三公子,我想见他……」为什么要这样疏远她?她到底又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了,他要这样惩罚她,让她连对他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他这样一走,两人就必须分别半个月,半个月对她来说,真的好久呀…… 「好好好,草儿姑娘,别哭了行吗?」阿久对哭泣的姑娘家完全没辙,连安慰都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那这样好不好,我骑马带你去追追看,看能不能在城郊追上老大他们一行人,好不好?」 草儿绝望的心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光芒,紧紧抓着阿久不放。「阿久哥,你真的能够带我去见三公子吗?」 「我带着你尽量赶看看,希望老大他们离开的速度没那么快,那或许还有机会。」 阿久从镖局牵出一匹马,打算带草儿去追戚无秋一行人。 草儿从来就没骑过马,虽然感到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咬牙上马,坐在阿久的背后,跟着他一起在大街上奔驰。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的,她想要见戚无秋,拜托一定要让他们追上,只剩这最后的机会了! 马匹快速地奔驰,穿过一条条的街道,通过城门继续往城外的官道狂奔,速度一点都没有减缓下来。 他们在官道上奔驰了好一阵子,终于在即将进到山区的岔路口发现戚无秋一行人的踪影。 「老大!」 骑在马上的戚无秋听见叫唤,立刻拉紧缰绳,停下马,其他的镖师们也跟着停下来。 他一转身,就见到阿久骑着马急急冲来的身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久,怎么了?」 「老大,我们可终于追到你了!」阿久在戚无秋身旁拉紧缰绳,将马匹给停了下来。 直到此刻戚无秋才发现阿久背后紧紧抓着他不放的草儿,讶异极了。「草儿,你怎么会来了?」 原本一直害怕得闭着眼的草儿听到戚无秋的声音,立刻睁开眼,又哭又笑地说:「三公子……」太好了,她终于见到他了,幸好还来得及…… 「该死,你怎么哭了?」他翻身下马,也将草儿从马背上给抱下来,看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给狠狠拧住一样,既难受又心疼。 他虽然气她对他说谎,因此这几天都故意疏远她,但其实他的心里也非常的不好受,每晚都睡不好。 他一方面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另一方面是不想看到她因为他要离开而哭泣,所以才没有向她道别,没想到,她竟然不顾一切地傻傻追过来,而且还哭得一塌糊涂。 第八章 一看到她难过地落泪,他便不争气地心软了,无法狠下心来理都不理她。 「别哭,我只是出门半个月,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不断抹着她脸上的泪,心也跟着隐隐揪痛。「没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不是吗?」 她还是哭,但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开心还是伤心了。 「三公子,奴婢……奴婢有东西要给您。」她将紧紧护在怀中的暗红色披风摊开来,抽抽噎噎地说:「这是……奴婢花了几天的功夫赶制出来的披风,要给……三公子路上穿着保暖。」 「这……真的是要给我的?」他讶异地瞪大双眼。 她点点头。「因为时间很赶,所以奴婢无法做得太精细,希望三公子不会嫌弃奴婢的手艺。」 他看着她眼下明显的暗影,终于恍然大悟,明白她这一阵子为什么总是逮到机会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连镖局都不来了。 原来她是为了要赶制这件披风给他,原来她的心一直是挂念着他的,但他却误会她了,搞得自己患得患失的,脾气糟糕得几乎无法控制。 他错了,他不该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急着将她给定罪,还连让她替自己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三弟,你如果有什么问题,与其质问我,倒不如去找你家的那个小丫鬟说个清楚,这才是解决之道。」 脑海里想起了二哥曾经叮咛过的话,他终于鼓起勇气想把事情给一次弄个清楚。「所以你那一天去找我二哥,到底是为什么?」 「呃?三公子,您怎么知道奴婢去找过二公子?」她讶异地一愣。 「怎么知道的并不要紧,重要的是,你找我二哥做什么?」 披风已经完成,草儿觉得不需要再保密了,便坦诚回答:「奴婢是去答谢二公子帮忙的。」 她想要帮戚无秋缝一件披风,却苦于不知道该如何得到较好的料子,她本想拜托戚管家,让她先预支自己的薪饷,好去买布料,没想到戚管家却好心地帮她询问二公子戚无烟,看能不能让她去二公子的无戚布庄找适合的布料。 毕竟是要做给戚家自己的主子穿的,戚管家觉得草儿有这份心意很好,而且自从她当了戚无秋的贴身丫鬟后,戚无秋的脾气也收敛不少,当然乐意帮忙。 戚无烟在知道草儿想做的事情之后,便爽快地答应她,让她去无戚布庄挑她所想要的料子,反正是为自家弟弟做披风,他没什么好反对的。 为了感谢戚无烟的帮忙,草儿才亲手做饭团送给他,好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 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戚无秋终于明白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做,莫名其妙吃了一顿没有必要的飞醋,害彼此这一阵子都很不好过。 他真是太蠢了,如果当初他没有意气用事地将她给赶走,而是执意要她向他坦承一切的话,或许两人就不必承受这些天来的煎熬了。 「哈哈哈……」他开心地将草儿给紧紧抱在怀里,完全不管身旁众人的讶异眼光,此时此刻他只想要紧紧地将她给抱住,感受属于她的温暖、柔软,舍不得将她给放开。 这个让人又怜又爱的傻丫头,他真想无时无刻都将她给带在身边,让两人片刻都不分离的在一起,只可惜他不能这么做,要不然绝对会苦了她。 草儿没想到戚无秋会突然将她给紧紧抱住,完全不顾尊卑规矩,傻傻地愣在他的怀里,害羞得整个脸蛋都红起来了。 「三……三公子……」她的心跳得好快,脑袋也快要无法思考,属于他的气息将她给紧紧缠绕,让她好像有点醉了,整个人……飘飘然的。 不过当着大家的面,真的让她觉得好害羞,害羞到很想马上找个洞将自己给埋起来。 戚无秋才不管她到底害不害羞,他就是要趁这一刻好好抱紧她,好满足自己对她的渴望。 他为她心慌、焦急、痛心、不舍,这种种的情绪反应,都只在说明一件事,在两人点点滴滴的相处之下,他早已对她投入不少情感,逐日加深的情感让他根本舍不得放开她。 他可以说是爱惨了这个小丫头,所以看到她伤心、委屈、哭泣,他的心会比她更难受,恨不得自己能够替她承担所有的难过情绪。 珍惜着这最后一刻相处的机会,戚无秋柔声地对她说:「草儿,乖乖的等我回来,别再哭了,我答应你,会尽量早点回来的,好不好?」 「嗯。」她在他怀中轻轻点头,害羞的脸蛋漾起一抹淡而甜的笑容,一颗心暖暖的,像是被他的体温给烘暖似的。 两人之间的疙瘩终于在这一刻化解开来,先前的疏离此刻已不复见,两颗心瞬间又紧紧地靠在一起,不再感到沮丧落寞。 她喜欢他的拥抱,喜欢他的柔声轻哄,喜欢他对她一切的好,如果可以,她希望两人之间不会再有任何误会、猜疑,她能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陪着他过日子…… 她没什么心愿,就只有这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一个…… 在和草儿告别之后,戚无秋一行人再度启程,进行他们预定的押镖工作。 因为草儿来送行,戚无秋一路上都是精神奕奕的,带领着镖师们越过山路,顺利将货物给送到南方去,中间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他归心似箭,心里一直忍不住思念着她,不过穿着她亲手替自己缝制的披风,就好像她也一同陪伴着他一样,让他的心稍微感到一些安慰。 「咦?老大,你的披风下摆内侧好像有写字耶。」 回程的路上,他们暂时停在路经的河流边休息,某位镖师眼尖的看到戚无秋的披风内摆似乎有写字,还满好奇到底写了些什么字。 「有写字?我怎么没注意到?」戚无秋马上拉起披风的下摆,果然在内侧的地方发现到字,那个字是一针一针绣上去的,绣工看起来非常精致。 那是一个「草」字,字迹看起来非常娟秀好看,他将另外一边的下摆也拉起来看看,果然在另一边发现了一个「秋」字,字迹同样非常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姑娘家的字。 他脸上勾起淡而柔的笑容,喜欢她的这一点小心思,绣上了两人的名字,就好像两人会一直在一起一样,任谁都无法将他们给分开。 「哇……真漂亮的字,老大,你们戚家的丫鬟该不会琴棋书画样样都要精通吧,连一个小丫鬟都能绣出这么漂亮的字,真是不简单啊。」 经镖师这样无心地一提,戚无秋顿时纳闷了起来,这字是她请别人先写好,她再照着绣上去的,还是她根本就识字? 但戚家有谁的字是这么娟秀的?他想不出来,因为戚家里识字的除了他们兄弟之外,就是几个管事,几乎都是男人,根本写不出如此娟秀的字迹。 「难道……草儿真的识字?」但如果她真的识字,她又怎会来到戚家当丫鬟?贫苦的人家根本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就更不用说可以练出一手好字了。 对了,他一直觉得草儿有种大家闺秀的气质,这种气质很难想像会在丫鬟的身上出现,只不过这种气质被她的笨手笨脚给转移掉不少注意力,他也就没有多加留心这件事。 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就是这披风的绣工极好,没想到她做什么事情都笨手笨脚的,针黹工夫却异常的精湛,让人不敢置信。 当他收到披风的那一刻,感动都来不及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到她绣工一流的奇怪之处,直到现在他才有心思想这些蛛丝马迹,忽然觉得她身上似乎有什么谜团等着他去解开。 将披风珍惜地放下,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真怪,回去该要好好的问问她……」 暂时将这些疑问搁在心上,他吆喝着其他镖师们休息够了就要继续赶路,他希望能够尽快回到京城,给她一个惊喜,他好想念她灿烂甜美的笑容,真希望此时此刻,她就站在他的面前,让他一解相思之苦。 快了,只要再过几日,他就能回到京里,回到有她在的地方,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和她分开了…… 戚无秋不在戚家的日子,草儿变得很闲,没有什么事情做,在整理完他的房间之后,她所能做的就是乖乖地等待,等着他从外地回来。 她每晚睡前都会帮他祈祷,希望他这次出行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她不希望他受到任何的伤害,安然无恙地回到她的身边。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痴痴地等着,盼着戚无秋回来的日子快点到来,她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咦?那个不是三弟的贴身丫鬟吗?」 草儿刚从厨房和其他丫鬟们用完午膳,准备要回到戚无秋的院落去,却在经过花园时被人给唤住,她停顿下脚步,才发现叫住她的人是大公子戚无双,赶紧有礼地躬身行礼。「大公子。」 戚无双淡笑地说:「我记得你叫草儿是吧?在三弟那当差还『安全』吗?」 「安全,当然安全!」她当然是护着自己的主子,不想帮主子招来麻烦。 戚无双一脸兴味地瞧着她,没想到她能安稳的待在三弟身边,还被三弟保护得好好的,简直把她当成宝在看待。 这样一个笨手笨脚的小丫头到底哪里好了,居然值得三弟呵宠地捧在手心上疼惜,连碰都舍不得碰一下? 不过能有人治得了三弟那火爆脾气也是不错的,他这也算是误打误撞,收获是意料之外的好。 「丫头,如果三弟欺负你,尽量告诉我没关系,我绝对会替你作主的。」他状似关心,其实看好戏的意味颇为浓厚。 「多谢大公子的关心,不过三公子人真的很好,没有欺负奴婢,请大公子可以放心。」她帮自己的主子说话,主子才没大公子所想的这么坏。 「他真的没有欺负你?说真的,对于那个粗手粗脚的三弟,我还真不相信他没在你身上弄出任何一点伤来,应该多多少少都会有吧……」说着说着,戚无双忍不住伸手想在她身上找些蛛丝马迹,就是不相信戚无秋没让她受任何一丁点的小伤。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记怒火咆哮瞬间从不远处震荡开来,那声势直逼响雷呀!「大哥——你想对草儿干什么?」 「呃?」他们俩皆错愕地一愣,这才发现戚无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花园里,并且还急匆匆地朝他们的方向冲过来,整个人杀气十足呀! 草儿没想到戚无秋居然提早回来了,开心地漾起笑容,恨不得马上飞奔到他的身边去。 「三公子!」他真的回来了吗?该不会是她在作梦吧,如果是梦,那她一点都不想醒过来。 戚无秋急急地来到他们面前,抓住草儿的手,将她一把拉到自己的背后好好护着,独占的意味十分浓厚。 「大哥,你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对她做什么?」哼哼哼,他的草儿只有他能碰,其他的男人最好全都离她远一点,连大哥也不例外! 「唷,火气这么大?」戚无双脸上依旧带着笑。「大哥只是和你的小丫鬟说说话而已,这样也不行?」 「岂止说话,你还想对她动手动脚,别以为我没看到!」啧,幸好他提早回来了,要不然他的草儿可就要被大哥给吃豆腐了。 「啧,三弟,你哪时变得这么小气了?」 「就是现在,不行吗?」戚无秋拉着草儿赶紧离开花园,免得继续被戚无双「恶意骚扰」。「草儿,我们回院里去,不要理无聊的大哥。」 「真……真的?」她有些犹豫地瞄了戚无双几眼。 「当然,别怕他,反正有我护着你!」 「三弟,你又能护着她多久?」戚无双很坏心地故意提醒道:「算算时间,三个月的期限也快要到了,不是吗?」 「呃?」他瞬间一愣,如果大哥不提醒,他倒还真的忘了。 戚无双故意跳过戚无秋那难看的脸色,笑着瞧向草儿。「草儿丫头,等三个月一到,你要不要改到我这边当差,绝对会比在三弟那里『安全』不少。」 「大哥,你少打她的主意!」戚无秋紧紧地抓着草儿,隔着花园火大咆哮。「就算三个月到了,她也不会到你那边去的,她会继续留在我这边!」 像是怕草儿会被抢走一样,戚无秋赶紧拉着草儿离开。「草儿,我们走吧,别再和大哥废话下去。」 反正三个月的时间一到,他还是会让草儿继续留在他身边的,况且除了草儿之外,大概也没有丫鬟会心甘情愿到他身边当差。 他只要她一个,除了她以外,其他的丫鬟他都不接受! 戚无双看着自家三弟像在防贼一样的要草儿避他避得远远的,就觉得好笑到了极点,只是故意说些话刺激三弟一下,结果他还真的被刺得频频跳脚,只差身上没着火而已。 「看来,三弟是真的陷下去了,可惜她只是个丫鬟……」 虽然戚家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反正戚家已经够有权有势了,不必靠女方的家世撑腰。但只是一个丫鬟,身分真的太低了点,如果三弟到最后执意要娶她,依三弟的冲动性子,他想拦恐怕也拦不住,只能由他了。 「啧,他们俩八字都还没一撇,我想这么多做什么?真是没事找事做……」甩甩头,他往自己的院落走去,对于弟弟们一个个找到心中所爱,他也满替他们开心的,不过自己倒是一点都不动心,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羡慕的。 反正一切都听天由命,未来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他都乐观其成。 戚无秋带着草儿急急走回自己的院落,就怕大哥从中作梗,硬是要把草儿从他身边给抢走,坏他的好事。 没办法,他大哥爱捉弄弟弟们的「恶习」由来已久,他可不想落得和四弟一样的下场。 前不久四弟才遭殃过,在上山替茶楼的生意寻找新茶种的时候被大哥摆了一道,让四弟妹以为他是坏人而恶整了他一顿,不过却也让他们俩因此而结下相守一生的姻缘。 回到院落,进到房里,直到密实的关上房门之后,戚无秋才暂时松一口气,不必担心戚无双刻意追过来搞破坏。 「呼……暂时安全了……」 一放心下来之后,他立刻转身面对着草儿,她一脸欣喜,完全不掩饰看见自己的开心。 「三公子……」 「草儿!」戚无秋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思念已久的心瞬间被属于她的香甜气息给安抚,贪恋不已。 他好喜欢这样抱着她,光是这么单纯地抱着她,就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舒畅,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够带给他这样的感受。 第九章 他真不敢想像,如果有一日,她真的离开他身边,他会多么失落、怅然,肯定会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都难安的。 草儿漾着甜甜的笑容,第一次鼓起勇气伸手轻轻回抱着他,放纵自己享受着和他之间异样的亲密,不去管两人身分上的差距。 就算三个月到了,她也不要离开他身边,她自愿一直当签王,她想其他的丫鬟姊妹们一定会很开心,肯定不会和她抢这份差事的。 「三公子……」她柔声轻唤。 听见她软绵绵像是在撒娇的声音,让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终于难以自制地在她唇上落下一记淡而疼惜的吻,好稍微满足一下自己对她的渴望。 她的唇好软、好甜,就像他之前所想像的一样,让他一吻就上了瘾,真不想太快放过她。 他早该这么做了,她是属于他的,她的甜美只允许他一个人品尝,谁都别想来抢夺! 草儿没料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先是错愕地愣住,之后双颊马上泛起羞红的色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他……他居然吻她,这……这可是她的初吻呀! 她虽然感到惊讶,但心里却觉得欣喜、甜蜜,她不怪他莽撞地吻了她,如果他吻她是因为喜欢她,这对她来说,是再开心不过的事情了。 戚无秋和她亲密地额抵着额,笑得满足又温柔。「草儿,以后私底下的时候,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她又欣喜、又羞涩地说:「这……这样好吗?」 「怎么不好?快,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叫一声来听听。」一定很好听。 「这……」她有些迟疑,难掩害羞。 「快点,别害羞,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俩,没什么好顾虑的。」他笑着继续怂恿她,非得满足自己的想望不可。 她挣扎了一会儿,之后才害羞地小声地唤着:「……无秋。」 「再喊一次。」他的心瞬间酥酥麻麻的,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天籁一样的那么美妙。 「无秋。」 「再一次。」不够不够,一点都不够呀! 她又羞又窘地轻捶他胸口一下。「好了啦,别这样欺负我。」 「哈哈哈……好,这一回就先放过你,现在不习惯也不要紧,多叫几次你就会习惯的。」他还是紧紧地抱着她,舍不得放手,简直就像是抱上瘾了一样。 他决定了,他要让她不只习惯叫他的名,还要习惯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一切一切,他要她完全接纳他的所有,然后……成为他的妻。 他想娶她,他非常确定自己的心意,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女人入得了他的眼,能让他心甘情愿付出所有的情意,只为博得她甜美的一笑。 他相信,那美好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的,他要加紧脚步让她习惯这一切,两人才能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发展。 轻抚着她依旧嫣红的脸蛋,戚无秋此刻终于有心思问她其他的事情。「对了草儿,你的绣工很好,你很善于女红吗?」 她心头泛甜地依偎在他怀中,老实回答:「我……不是很清楚。」 「怎么不清楚?要不然你为什么突然决定要缝一件披风给我。」这不是非常矛盾吗? 「只是突然想到,然后我就做了。」她顿了一下,才恍然惊觉。「对耶,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到底会不会女红,但却很顺手地做了这件事。」 戚无秋困惑地微蹙起眉。「那你识字吗?披风内的字是你自己绣的,还是先请人写给你绣的?」 「是我自己绣的,啊……原来我识字……」她也是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识字的。 她的回答真的非常奇怪,她好像忘了自己会女红及识字的事情,一切都是凭着本能做出来的。 这下子戚无秋终于感觉到非常的不对劲,他继续问道:「你有没有家人?原本住哪?为什么会来戚家做丫鬟?」 「呃?」她傻傻地愣住,努力想了好一会儿,脑中却还是一片空白。「我……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叫草儿的?」他的眉越皱越紧,对她的状况越来越困惑。 「是奴仆贩子帮我取的名字,因为他问我名字的时候,我答不出来……」 她努力回想着,试着要想起其他事情,但只要她努力想从脑海里挖出些什么,一种难以忍受的抽痛就会干扰她,逼迫她放弃思索下去,只想让脑袋彻底放空,如此疼痛才会减缓下来。 看她皱起眉头,捂着额角,像是很难受一样,戚无秋担心地问:「草儿,怎么了?」 「我头好痛,每次只要我开始努力想事情,头就会一直抽痛……」所以她都刻意什么都不要想,就这样单纯傻气地过日子,免得害自己难受。 一听到她头痛,戚无秋心疼地说:「那就不要想了,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吧……」 她这反应分明就是忘了自己的过去,非常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让她失去从前的记忆,然后阴错阳差地来到戚家当丫鬟。 也或许是因为意外让她变得有些傻气、太过单纯,不知道要怀疑自己的身世,就这么认命地在戚家乖乖当个小丫鬟,直到现在才被他发现有问题。 既然知道她的身世有问题,他就不会置之不理,得赶紧请大夫过来帮她诊断,看她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伤还没好,因而影响她的记忆。 另外,奴仆贩子那边也要查一查,看贩子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将她卖进戚家的,只要有任何一点和她身世有关的蛛丝马迹,他都不会放过。 她想不起来不要紧,他会帮助她找回属于她的一切,就算得用尽所有办法也在所不惜…… 戚无秋回来之后,草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但她忙得很开心,非常乐在其中,和前一阵子消沉没有活力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可以为喜欢的人而忙碌是件快乐且幸福的事,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辛苦的,只要能讨得他欢心,她再辛苦一点也不要紧。 这一天,草儿和戚无秋约好了,午后会带小点心去无戚镖局给他和其他镖师大哥们吃,所以她一整个早上都在厨房里忙碌,好不容易才蒸完一整笼的包子,等会儿全部都要带过去。 镖局都是练武之人,食量大得很,所以她不准备多一点是不行的,就怕他们不够吃。 厨娘大婶帮着草儿把刚出炉热腾腾的包子放进大竹篮里,一边跟她闲聊。「草儿,你每天都提着一大篮食物走到镖局去,不会嫌累吗?」 「不会呀。」她笑笑地回答,只要能够看到无秋,就算要她从北城门走到南城门,她也很乐意,何况只是从戚家到镖局这一段路程。 「其实你可以不必带这么多食物过去,只要准备三公子的就好了呀,他才是你的主子,其他镖师你大可不必管。」 「不行啊,只有三公子有,其他镖师大哥们却没有,他们可是会嫉妒三公子的。」她才不要替无秋带来这种麻烦,所以她还是尽量帮所有的人都准备,这样无秋才不会太难做人。 「哎呀,傻丫头,他们嫉妒就让他们嫉妒呀,说不定这样子三公子还会比较得意呢!」呵呵呵…… 戚家里的下人现在都知道,戚无秋护草儿可护得紧,那已经不是单纯主仆那样简单了,大家都在传,虽然她只是个身分低下的丫鬟,要成为戚无秋的小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现在只是时间早晚的差别而已。 也只有她这个傻乎乎的丫头能够制得住三公子的脾气,这世上果真是一物克一物啊! 「谢谢大娘帮忙,我要走了。」包子都已经全放入篮子里,草儿也就不再跟厨娘大婶多说,赶着要出门了。 「路上小心啊。」 「嗯。」 提着沉重的篮子,草儿笑容满面地踏出戚家大门,往无戚镖局的方向前进,路上各式各样的摊贩都无法吸引她的脚步稍作停留,一心只想着要尽快到心爱的男人面前,想多陪在他身边一些时间。 才走到一半,她和一辆马车擦身而过,继续向前,但那马车却突然紧急停止下来,紧接着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男子从车里走下来,急急地喊着—— 「若柳!」 「呃?」草儿顿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有莫名的熟悉感,她困惑地微蹙起眉,接着继续往前走,没有多作停留。 「等等,若柳!」那男子赶紧跑到草儿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在仔细看清她的面容之后,他的口气更是激动不已。「你果然是若柳,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他刚才在马车上,从格窗不经意地瞥见她一眼,惊诧万分,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她,她居然没死! 草儿困惑地瞧着他,虽然对他的样貌似乎有一种熟悉感,却认不出他来。「请问……我认识你吗?」 「你……不认得我了?」他讶异地瞪大双眼。莫非……她失忆了?他先是震惊,之后转念一想,这样对他来说或许更好,他就能够顺利得到她了! 他内心非常欣喜,但表面上还是装得很担心。「我是孟承知,是你的表哥呀,你想起来了吗?」 「孟承知?表哥?」她微眯起眼,似乎同样对这个名字有模糊印象,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不舒服的诡异感觉。 为什么会不舒服?她不知道,脑袋还是一片空白…… 她困惑地问道:「你是我表哥?那我……又是谁?」 「你叫樊若柳,还记得吗?我不但是你的表哥,还是你的未婚夫呀!」 「啊?未婚夫?」她……连未婚夫都有了?这意外的发展让她错愕地呆愣住,不敢相信,也完全不知道该要如何反应。 孟承知激动地继续说道:「若柳,你突然消失,害大家都担心极了,想尽办法到处在找你,要不是我因为有事来京城一趟,也不会发现原来你在京城里。」 「我……真的是你的表妹?」她狐疑地瞧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所说的话,她的确对他的长相有熟悉感,但却直觉地不想靠近他,只想离他远远的。 如果他真的是她表哥,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如果他真的是她的未婚夫,她怎么会一点开心的反应都没有,反而感到说不出的……忌惮? 忌惮?是了……她有点怕他,虽然他看起来非常斯文,但是没来由的,她就是怕他,不希望再看到他…… 「若柳,你当然是我的表妹,我绝对不可能认错的。」孟承知扬起和蔼可亲的笑容,伸手想要握住她。「大家找了你好久,快跟我回去吧,知道你还活得好好的,其他人一定会很开心的。」 「啊——别碰我!」孟承知的手才一碰上她,她就吓得赶紧往后退好几步,下意识地甩开他的手,原本拿在手中的篮子也摔落在地,包子还掉出好几颗。 「若柳?你怎么了?」孟承知讶异地看着她。 他那震惊的表情,像是对她排斥的反应感到非常伤心、难过,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直觉地就是不想被他给碰触到,希望能离他越远越好。 「我……我不认识你,所以不会跟你走的。」她又往后退了好几步,打从心底不想靠近他。 「若柳……」 「别靠过来,要不然我会叫救命的!」她心慌地赶紧转身跑走,不想理会这个自称是她表哥及未婚夫的男人,她只想快点到无秋的身边去,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别让孟承知给找到。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怕他,只想着要逃,逃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被他给找到…… 草儿气喘吁吁地冲进无戚镖局里,在跨院里练功的镖师们看到她出现,全停下手边的事,争着要和她打招呼。 「草儿姑娘,你来啦……」 「草儿姑娘,今天比较晚哦……」 「草儿姑……呃?」 她一反常态地理都不理他们,直接往大厅的方向冲,这让他们忍不住纳闷起来,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她一进到大厅里,就看见戚无秋的身影,他正和李管事对镖局上一个月的帐目。 一发现她来了,戚无秋马上停下工作,从椅子上起身走向她。「草儿,怎么喘成这样,有谁在追你吗?」 「三公子!」她激动地扑到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一点都不像平常的自己。 他大感诧异,因为这可是他第一次遇到她如此「主动」,整个人顿时飘飘然的,非常开心又满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飞来这样的艳福,但是他可不会傻傻地放弃这种好机会,他无声地朝李管事摆摆手,李管事便非常识相地暂时退出大厅。 直到李管事离开之后,戚无秋才轻轻回搂住她,柔声询问:「怎么了?这么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我还以为我们俩又分别半个月没见面了呢!」 她无心理会他的调侃,只是紧紧地窝在他的怀里,闻着属于他的气息,让自己激动不安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别再没来由地害怕下去。 只有他,能给她安心的力量,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好像就可以什么都不必担心、什么都不必害怕,因为他会替她挡住一切,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见草儿一直不说话,这让戚无秋开始担心了,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草儿,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告诉我,怎么了?」 她摇摇头,不想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只想忘掉,通通忘掉,将那个男人的一切全都抛开,再也别想起来。 「草儿,回话,你只是拚命地摇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反常过,让他感到心慌,如果她是被人给欺负了,他绝对第一个冲出去帮她教训那人一顿,要别人再也不敢欺负他的人! 草儿在心情平复了之后,才微微松开紧抱着他的手,故意撒娇地说:「我……我差点在路上被野狗追着跑,好可怕……」啊,她似乎变得聪明一点了,还知道要找个藉口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不会起疑。 「差点在路上被野狗追着跑?为什么?」他眉一挑,不解地问。 「因为……因为我今天带着香喷喷刚蒸好的包子出门,野狗被包子的香味给吸引,才会向我靠了过来。」 「香喷喷的包子呀……」他左瞧右瞧,这才注意到她今天是两手空空的过来,不见篮子。「那包子呢,我怎么没有看到?」 「包子在……」 第十章 她收回自己的两手,才赫然惊觉手上提着的篮子不见了,后知后觉地想起,她一时惊慌把篮子给遗落在半路上,连捡都没捡地就往无戚镖局的方向跑,根本忘了还有包子这回事。 「啊!糟了,我把篮子忘在半路上,里头还有好多好多的包子……」她好不容易才做出那一大篮的呀! 草儿急着想要回头去救包子,但戚无秋笑着搂住她的腰,不让她去。 「哈哈哈……算了,忘了就忘了吧,别再回去捡了。」她总是会出现这么迷糊的时候,别人或许会骂她蠢,但在他眼中看来,却是可爱到不行,让他真想好好地怜惜她。 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管她做出再怎样迷糊的事,他都无条件地包容,没有第二句话。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的包子……」她非常心疼地扁起嘴。 「你不是说野狗就是因为你的包子香味才围住你的,那它一定趁你跑掉的时候痛快地把包子给吃掉了,现在回去捡也没有用的,不是吗?」 「呃……」她哑口无言,不敢告诉他根本就没有野狗这回事,她的包子很有可能还大剌剌地躺在路中间,等着她回去「相认」呀! 「或许不只野狗,连乞丐也会闻到香味去抢包子,所以你现在回去大概也没有用了,顶多只能捡回一个空篮子,里头的东西绝对不会剩下。」他说服她打消念头。 「对喔,还有乞丐……」这下子草儿才放弃回头去救包子的念头,表情却是无比的沮丧难过。她辛辛苦苦做的包子,就这么浪费掉了,她好不甘心,也好心疼呀…… 「好啦,别难过了。」戚无秋爱怜地亲亲她的发顶、额头,碍于镖局内很有可能随时会冒出碍事的家伙,他也不敢对她有太过逾越的举动,免得她会害羞得不敢见人。「要不然下回我吩咐一个仆人陪你过来,这样就不怕有野狗再找你香喷喷的包子麻烦了。」 她心虚地摇头说道:「不……不用这么麻烦啦。」 「为什么?」 「就只是一次小意外而已,我想……下次应该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她越说越心虚,直到此刻,她的心还有些慌呢! 「真的?你怎能这么肯定?」他再度挑了挑眉,总觉得她的语气很虚,有些可疑。 「反正……我可以自己来,真的不需要人陪着。」草儿鼓起勇气再次强调,希望能够说服他。 戚无秋虽然觉得她的反应有些怪怪的,还是选择顺着她。「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下次小心一点,知道吗?」 「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终于有心情漾起笑容,轻轻地依偎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寻求他带给自己的安全感,让心情能够平静下来。 她是他的草儿,才不是什么樊若柳,她没有表哥、没有未婚夫,她是戚无秋的丫鬟,想跟在他身边一辈子的丫鬟。 她不要离开他,不想再见到那个让她感到害怕的男人,她要把刚才的事情忘掉,彻底忘掉…… 虽然草儿说她真的没有事,但戚无秋还是隐隐觉得,她好像在忌惮些什么。 她每回出门总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怕被什么人给发现,于是再次提出要仆从陪她的建议,却又被她给再度拒绝,让他非常的……不是滋味。 用完晚膳后,戚无秋要戚管家去请大夫过来一趟,帮草儿诊查身体状况,在等待大夫过来的期间,草儿则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书房卧榻上等待,连他在一旁一直注意她都没有发现。 她到底在想什么?很可疑,绝对有什么问题才对! 过没多久,大夫便被戚管家给请到书房里,戚无秋一看到大夫出现,有礼地起身招呼。「大夫,要麻烦你帮她看看,她过往的记忆都想不起来,我猜她或许曾经受过什么伤害。」 草儿迟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行礼。「大夫您好。」 「你好,姑娘请坐吧,让我来帮你看看。」 「好。」她乖乖地坐下。 大夫大致帮草儿检查完一遍之后,对在一旁关心的戚无秋说道:「戚三公子,这位姑娘脑后曾经有个伤口,依照愈合的程度判断,可能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因为都覆盖在头发下,所以才不容易发现。」 他表情有些凝重地点点头。「大夫可以从伤口样貌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很有可能是意外撞击所导致的,而且冲击力道肯定不小,才会出现三公子刚才所提到的,姑娘对过往的事情都没有印象,留下失去记忆的后遗症。」 草儿在一旁听着大夫的解释,试着回忆看看,希望能抓回一些什么,但还是一点用也没有,只要一想她就头痛,真是屡试不爽。 「那大夫,有办法治得好吗?」戚无秋继续询问。 「如果硬是要医治,是有危险存在的,如果姑娘目前的生活没有因为失忆而造成太大困扰,我会建议暂时先不要妄动,或许她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自然恢复记忆也不一定,这种例子也是有的。」 一听到有危险性在,他就不敢让她冒险,暂时打消医治的念头。「多谢大夫,这样我大概知道了。」 请戚管家送走大夫后,戚无秋思考起草儿身世的问题,看起来目前暂时是没办法从她自己的身上解开这个谜题了。 而原本将她给卖来戚家的奴仆贩子,直到现在还没找到行踪,所以她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情况下被卖身为仆,同样也是一个未解的谜团。 「唉……」草儿想起先前在街上遇见那个自称是她表哥及未婚夫的事,不由得轻叹了口气,虽然声音极细微,却还是让戚无秋听到了。 戚无秋微蹙起眉,她这个模样真的太过反常,分明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却又不说,他非常不喜欢她有事情瞒着他的这种感觉,他希望两人之间不要有任何秘密,免得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他一定要想办法套出她的话才行,要不然他会一直在意下去,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做。 「草、儿!」他在她身旁坐下,刻意加重语气引起她的注意。 「呃?啊——」她才刚回过神,就被戚无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向他的怀里,吓了她好大一跳。 「无秋,怎么……唔?」她才一靠到他的怀里,他便霸气地吻上她香甜的唇,让她完全无法招架,只能如他所调教的迎合他,羞涩地微启红唇,让他能够更进一步品尝她的甜蜜。 她的顺从像是引诱,他当然毫不客气地加深两人之间的吻,舌尖挑逗地缠着她的,恣意地贪求属于她的甜美芬芳,舍不得太快停下这缠绵火热的吻。 直到草儿被吻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戚无秋才依依不舍地暂时放过她,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喘气,一双手牢牢环着她的腰,占有意味十足。 他得意地轻啄她小巧的鼻子,故意威胁她道:「下次你要是再心不在焉的,就别怪我用这种方法『整治』你了。」 「你……真是坏……」她又羞又窘地娇声抱怨。 「哈哈哈……但为什么我从你的语气听不出任何讨厌的感觉?嗯?」他就爱这样子逗弄她,看着她因他而娇羞、迷醉,看着她对他的爱恋之情与日俱增,眸中充满着对他的恋慕。 逗弄完她之后,也该来和她讨论正经事了。「草儿,你最近到底在心烦什么,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也不一定。」他在她耳边柔声询问,希望她能乖乖的回答他。 「呃?」草儿没想到他又开始问这件事,原本的激情一退,又开始想要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也没什么……」 「草儿,我要你说实话。」他扳正她小巧的脸蛋,就是不让她逃避问题。 她气恼地微嘟起嘴,讨厌他又提起这件事,而且还非得问出一个答案才肯罢休,害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她最近去镖局,虽然没有再遇到孟承知,但她走在路上总觉得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人在暗中偷偷窥视她一样。 就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但她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才一直不肯讲,很希望他不要再继续追究下去。 面对草儿始终不肯吐实的情况,戚无秋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他可不会让她一直逃避这个问题下去。「草儿,你要是再不说,我可要——」 叩叩! 就在这时,杀风景的敲门声出现,打断了戚无秋原本的逼供,这让草儿暗暗松一口气。 戚无秋没好气地微蹙起眉,语气颇不耐地问:「什么事?」 房外传话的丫鬟语气恭敬地说道:「三公子,大公子有请,希望三公子能马上到前厅一趟。」 「到前厅?有什么事吗?」 「有客人来访,另外,大公子还吩咐,请三公子带着草儿一起出现。」 「为什么草儿也要出现?」她只是个丫鬟,有必要一起出现吗? 「奴婢只是照着大公子的吩咐传话,至于为什么,奴婢并不清楚。」 此刻戚无秋的眉蹙得更紧了,完全猜不透大哥这么吩咐的用意,只好答道:「我知道了,我等会儿就过去。」 传话的丫鬟先一步离去,而戚无秋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放开草儿,暂时停止对她的逼供,打算先应付完前厅的事情再说。「草儿,我们走吧。」 「嗯。」草儿莫名地感到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她甚至有股冲动,不想到前厅去,但大公子指名她一定要出现,她不出去又不行。 戚无秋和草儿一前一后进到前厅里,戚无双已经坐在主位上,另外还有一个陌生的斯文男子坐在客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草儿一见到坐在客位的男子,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赶紧往戚无秋的背后躲,非常不想和那个男人见面。 是孟承知!他怎么会追到戚家来的,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草儿,怎么了?」戚无秋担心地看着躲在自己背后的草儿,居然在她脸上看到前所未有的惊慌表情,瞬间对厅上那个男人产生警戒,认为他的出现对草儿会有某种伤害。 「若柳!」孟承知一看到草儿出现,兴奋且激动地马上站起身,走向前想靠近她。 「站住,别过来!」戚无秋将草儿给护在背后,不让他靠近。「你是谁?这里可没有叫什么若柳的人。」 戚无双微皱起眉命令道:「三弟,不得对客人无礼。」 「大哥,他是谁,他来戚家是想干什么?」他才管不了那么多,语气不善。 「他是来找人的。」 「找谁?」 「很可能……就是你背后的草儿。」戚无双神色有些复杂地瞧向草儿。 「没错,我是来找你背后的那个姑娘的。」孟承知表情凝肃,万分正经地说道:「她不叫什么草儿,她叫樊若柳,是我的表妹,也是我即将过门的未婚妻。」 「樊若柳?未……未婚妻?」戚无秋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的草儿已经有未婚夫了?这怎么可能? 不会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草儿是属于他的,才不会是别人的未婚妻! 「我叫孟承知,是从祈年县来到京城洽商的,偶然之间发现失踪已久的若柳原来在京里,但却失去从前的记忆,连我都不认得了。」 戚无双看三弟情绪很激动,尚无法接受有人上门讨草儿的事,便由当家的他主动向孟承知询问:「孟公子,可以请你告知樊姑娘是如何失踪的吗?」 「大概在半年多前,若柳从自家离开出门,之后就突然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们派人找也找不到,还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她居然会出现在京城,而且还成为贵府的丫鬟。」 孟承知花了好一番心力,才终于查清楚她的落脚处,原来她现在在京城有名的戚家当丫鬟,便决定正式上门拜访,希望能顺利将她给带走。 戚无秋心一沈,无法确定孟承知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但他内心的震撼迟迟无法平复下来,就怕孟承知所说的话……是真的。 如果草儿真的是樊若柳,真的是孟承知的未婚妻,那他怎么办?草儿跟孟承知有婚约在先,而他和她之间却什么承诺都没有,他根本就没有半点优势。 但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之前,别想他会放开草儿,现在的她依旧是他的,谁都带不走! 「请你们把若柳还给我,她不该是你们的丫鬟,她可是个正经人家的闺女,让她做丫鬟的事简直就是在污辱她。」孟承知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草儿紧紧揪着戚无秋的衣袖,心慌地低喃道:「我……不想走……」她不想离开无秋的身边,她不要跟着孟承知走,她不在乎自己在戚家必须当个丫鬟,只要能留下来,要她做什么都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害怕,她就是对孟承知有莫名的排斥感,完全不想靠近他。 戚无秋感受到她的惊慌,除了心疼之外,更是打定主意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有机会被孟承知给带走! 他反手紧握住她的手,像是要给她安心的力量。他对孟承知说道:「草儿对过去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我们又怎能肯定,你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都是真的,而不是骗我们的?」 「我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和你们周旋,就因为她是我表妹、是我的未婚妻,我才会不顾一切也要上戚家拜访,希望她能重新回到我身边。」 「那倒不一定,或许你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而你是因为某些原因才会如此积极地想要得到她,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他狠瞪着孟承知,气势可一点都不输人。 「呃?」孟承知的表情微微一僵,像似不小心被人给猜中什么心事一样,但他很快地便恢复神色。「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将若柳还给我,还想强迫她继续在戚家当个小丫鬟?」 「那是当然,她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在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之前,她还是戚家的丫鬟草儿。」他察觉到孟承知刚才的表情有异,这下子更是绝不让步。 戚无双尽量以中立的姿态处理这一件事,不偏袒自己的弟弟,免得让人有非议的机会。「所以孟公子,你有什么强而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草儿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樊若柳?」 「这……」他本以为把人给要回不会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毕竟她现在的身分只是一个小丫鬟,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看着孟承知有些支支吾吾,像是另有隐情,戚无双干脆提议道:「既然孟公子拿不出什么确切的证据来,就换我们派人去祈年县查这件事,看那里是不是真有一个失踪的樊若柳姑娘。」 「大哥,就直接派我镖局的人去吧,绝对可以很快地查出这件事来。」戚无秋有非常强烈的预感,孟承知肯定是隐瞒了什么不利自己的事情,既然知道草儿有可能是祈年县的人,他派人去祈年县走一趟,或许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答案出现也不一定。 第十一章 或许,孟承知根本就不是草儿的未婚夫,一切都是孟承知在说谎,如果真是这样,那对他就是再有利不过的消息了! 哼,想抢他的草儿,得先秤秤自己有多少斤两,得看他准不准! 戚无双点点头,接着询问孟承知。「孟公子,你应该不介意我们派人去祈年县查证这件事吧?」 孟承知微微蹙眉,像是有些犹豫,最后说道:「你们要去就去吧,反正我和若柳之间的关系是假不了的,如果这么做就能让你们相信我所说的话,我当然是乐见其成。」 他敢赌,他们去祈年县也打听不到什么,状况对他是绝对有利,那些「不利」他的事情,他们肯定打听不到,也没有人会知道的。 只要若柳还是失去记忆的状态,他就不怕自己的事情被揭穿,因为「那一件事」,只有他和若柳知道,根本就没有外传出去。 所以他不必怕,他们要查就去查,反正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那好,在三弟派的人从祈年县带回消息之前,草儿还是留在戚家,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再让她做丫鬟的工作,会把她当成客人看待,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到戚家来看她,我不会阻止你的。」 孟承知明白今晚想要顺利带走樊若柳是不太可能的事,只能点点头,答应了戚无双的安排。 她终究还是得回到他身边的,无论她到底还记不记得他,她都是他的! 在孟承知离开戚家之后,草儿就马上被安排到客房居住,而她也暂时卸下戚无秋贴身丫鬟的工作,还拨了另一个丫鬟来服侍她,真的被当成娇客看待。 但她不喜欢被这样对待,这等于是将她和无秋给拉开,她再也无法时时刻刻地陪在他身旁,只专心当他一个人的丫鬟,其他的都可以不必理会。 她的心很慌、很乱,很害怕听到他们从祈年县带回来的消息,因为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结果……不会是她想听的…… 「无秋!」 草儿急忙忙地冲入无戚镖局里,就像是在躲避什么甩不掉的麻烦家伙一样,一看到戚无秋在大厅内,她便毫不犹豫地往他背后钻,将自己纤细的身子藏在他的背后。 戚无秋纳闷地偏头看着背后的小丫头。「草儿,怎么了?」 「他一直到戚家缠着我,我不想见到他……」她脸上出现非常困扰的表情,脸色难得这么难看。 「他?谁?」 没过多久,草儿口中的「他」冲进来了。 「若柳!」孟承知出声唤道。 戚无秋一看到冲进来的男人,立刻大摆臭脸,明显不欢迎他的到来。 「孟承知,你来做什么?」原来就是孟承知缠着草儿不放,难怪草儿会一脸花容失色的跑来找他,寻求他的庇护。 孟承知理直气壮地说:「我来见若柳,不行吗?」 他本来是去戚家见若柳的,结果没想到若柳一见到他出现,马上跑出戚家,直冲到无戚镖局来,害他追得半死。 戚无秋硬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草儿,不让孟承知看到。「草儿不想见你,你请回吧。」 「为什么?」他气恼地强调道:「是你大哥答应我的,我可以随时来探望她,你现在怎么能够刻意阻挡?」 戚无秋冷笑。「的确,大哥是答应过你,可以随时到戚家探望她,只不过嘛……这里可是『无戚镖局』,并不是戚家,所以我对你可没什么耐心,看你是要自己走出镖局大门,还是需要我派人『请』你出去?」 「什么?你……」 他根本不让孟承知有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喊道:「你需要人请?没问题,来人哪!」 「老大!」挤在门外看好戏的其他镖师们立刻机灵地进到大厅里,一群人声势浩大。 「送客,要怎么送,随你们。」他摆摆手,懒得多理看不顺眼的家伙。 「是!」哈哈……乘机整死他! 「喂,你们想干什么?啊——」他错愕地惊叫出声,没想到这一群粗鲁人居然直接将他给打横扛起,把他当山猪似地抬了出去。 亲眼看着孟承知被丢出无戚镖局大门,戚无秋才大笑出声。「哈哈哈……看他之后还敢不敢来我的地盘撒野,哼,不自量力!」 转过身来,他将草儿轻轻地拥入怀中,安慰受惊的她。「草儿别怕,没事了。」 「我讨厌他……」她语气娇柔地撒娇,贪恋着这一刻的亲密,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真希望时间能够停止下来,让他们永远都能够这样相依在一起。 「不要紧,我也讨厌他,下次他再来搔扰你,你就尽管来找我,我的那一帮兄弟都会帮你解决他的,嗯?」 「嗯。」她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一被他熟悉的温暖及气息给围绕住,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觉得自己变得好脆弱好脆弱,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好喜欢他、好爱他,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他,再也容不下其他的男人,如果要她以这样的心情嫁给他之外的男人,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可怕的酷刑。 她只想要和他相守在一起,就算没名没分也不要紧,现在的她好想躲起来,躲到孟承知找不到的地方,这样她就不会被逼着嫁给孟承知了。 「无秋,不如你把我藏起来吧,只要孟承知找不到我,我就不必嫁给他,我还是可以留在你身边的……」她豁出去了,她可以不要恢复记忆,可以不要知道自己的过去,她真的不想离开他,只想成为他一个人的草儿。 「草儿,你这个傻丫头……」戚无秋柔声安抚着她,就算他心里也感到不安,却还是说:「还没有确定那个孟承知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你不必太过担心,自己吓自己。」 「可是……」 「放轻松,别想那么多,看到你落泪,我的心会疼的。」他很爱她,对她所投入的情感,已经深到收不回来了,所以只要有任何一丁点的希望,他就绝不会放开她,他想尽办法都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不让给其他的男人。 他只想娶她为妻,除了她以外,他谁都不要,他这一辈子就只认定一个她,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能让他倾尽全心的珍惜、照顾、爱护,就算用尽一切办法也在所不惜。 祈年县离京城并不远,一来一回只需四天左右的时间,所以他派出去的李镖师和陈镖师差不多也快带回消息了,很快地就可以证明孟承知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内心深深地盼望祈祷着,老天爷会眷顾他们俩,让他们可以顺利地相守在一起,而孟承知所说的谎,终究会被拆穿,再也骗不了任何人…… 隔一天,被派去祈年县打听消息的镖局李镖师率先顺利回到京里,戚家一得到消息之后,便主动邀请住在客栈的孟承知过来,好当面弄清楚一切的事情。 大厅里,除了戚无双、戚无秋、草儿、孟承知、李镖师之外,就没有其他人在场,虽然二公子戚无烟和四公子戚无雍同样担心这件事情,但毕竟他们不是和这事情有切身相关的当事人,所以戚无双还是让他们俩回避,免得场面太过混乱。 戚无秋和孟承知分坐大厅两边,而草儿就坐在戚无秋的旁边,草儿的表情有些凝重,倒是孟承知老神在在,像是笃定情况一定会对他有利一样。 坐在主位上的戚无双开口说:「李镖师,把你在祈年县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 「是的,大公子。」李镖师站在大厅中间,老实地回答:「我们已经去祈年县调查过,那里的确有樊若柳这位姑娘,并且在半年多前突然失去踪影,下落不明。」 祈年县的樊家是个经商的小康之家,除了樊若柳之外,就只有哥哥樊如星一个家人,两兄妹相依过活。 但半年多前,樊若柳出门去庙里上香,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樊如星焦急地四处寻找,甚至请人帮忙,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找了三个月,没有半点进展,众人都劝樊如星想开一点,或许他的妹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终于心死地不再寻找妹妹的下落,而樊若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成为一桩悬案,没有任何人知道。 之后,因为怕触景伤情,樊如星便到外地经商去了,希望能经由四处奔波的忙碌逐渐淡忘失去妹妹的伤痛,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回到祈年县了。 「我们问过附近的居民,他们形容的樊若柳和草儿姑娘非常神似,所以草儿姑娘是樊若柳的事情,应该是真的。」 戚无双继续询问最要紧的事情。「那……樊若柳真的有未婚夫吗?」 「她……有。」李镖师顿了一下,还是老实地回道:「樊若柳有未婚夫,听说是从小便指腹为婚的表哥,表哥的名字就叫……孟承知。」 李镖师话一说完,戚无秋暗暗地抽了一口气,不敢相信孟承知居然真的是草儿的未婚夫,一颗心瞬间揪痛起来,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了。 他本以为事情会有转机的,所以才会让镖局的人去祈年县调查这件事,结果没想到……事情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竟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无秋……」草儿心慌地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同样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好不容易证明了她的身分,结果紧接着要面对的却是和心爱的人分离,这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戚无双再问:「李镖师,那陈镖师呢?三弟说他派了你们俩一起去,怎么陈镖师却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因为我和小陈一起到达祈年县打听和樊若柳有关的消息,虽然很顺利地问到她的事情,却发现原来孟公子并不住在祈年县,而是隔壁的邻县,为求慎重起见,我先将在祈年县打听到的消息带回来,而小陈再去邻县确认我们打听到的消息是否有任何遗漏。」 孟承知轻笑一声。「的确,我是住在祈年县旁的邻县,你们慎重是好事,不过就算到我住的县城里打听,也改变不了若柳是我未婚妻的事实。」 「李镖师,是这样吗?」戚无双再度向李镖师确认。 李镖师点点头。「的确,这个消息应该不会有误。」 毕竟这是当地居民都知道的事,而且樊若柳失踪的事情在当地也早已传开来,造假不了,陈镖师之所以会到邻县再去确认一次,也只是因为他做事向来比其他人更慎重一点,就算明知道这一趟到邻县去只是浪费时间,他还是决定前往。 孟承知得意地对戚无双说道:「既然证明了我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你们应该要把若柳还给我,让我将她带回祈年县,恢复她原本的身分。」 戚无秋激动地起身怒吼道:「不,我绝不让你将草儿给带走!」 「现在你还有什么立场阻止我?」孟承知有恃无恐地瞧向他。「若柳只是阴错阳差才来到戚家当丫鬟,大不了你们当初花多少钱将她给买下来当丫鬟,我可以将钱还给你们,甚至要多一倍也不要紧。」 「你……」 「还是需要我去找回若柳的哥哥,你们才肯放人?没想到堂堂一个鼎鼎大名的戚家,居然霸道地扣着人不放,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肯定对你们的名声大有影响。」 戚无秋激动地辩驳道:「但草儿根本就不想和你——」 「三弟,冷静下来。」戚无双不得不制止情绪激动的他。 「大哥!」戚无秋愤怒地瞧向自己大哥,没想到大哥居然会帮着外人。 戚无双知道三弟的心情,但于理,他必须公正裁决。他思考了一会儿,转而瞧向孟承知。「孟公子,现在我们只确定你的未婚妻的确叫做樊若柳,但还是缺少了最后一点证据,证明草儿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樊若柳,你能提出任何证据,证明草儿的身分吗?」 「这……」孟承知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信心十足地说:「若柳的左手手腕内侧有一块像是弯月形的紫色小胎记,除了和她较亲密的人,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这一个胎记应该足够证明她的身分了吧?」 草儿脸色瞬间刷白,下意识用右手握住左手手腕,像是想将什么东西给遮住一样。 戚无双注意到她的动作,隐隐觉得事情大概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草儿,可以请你露出左手手腕吗?」 众人都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她逃避不了,只能用着微微颤抖的手,将左手衣袖慢慢往上拉,露出手腕上那不可能错认的紫色弯月形小胎记。 戚无秋不敢置信地瞪向那块胎记,一颗心彻底凉了,几乎承受不了这残酷的事实。 一切真相都出来了,草儿的确是樊若柳,而樊若柳的确是孟承知失踪半年多的表妹兼未婚妻,孟承知有权将她带走。 戚无双轻叹一声。「三弟,你不能继续再感情用事下去,这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草儿她……」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毕竟他们有婚约在先,而你……什么立场都没有。」 戚无秋恍若被狠狠甩了一巴掌,既狼狈又不堪,这真的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他和草儿明明就是互相喜爱,却只因为……他们相识得太晚,她早就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 就因为这个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相爱的他们俩就必须被迫分开,必须承受分离的痛苦,这要他怎么能够认命地接受? 孟承知不再理会愤怒的戚无秋,直接对戚家的主事者戚无双说道:「我希望能够尽快带若柳回祈年县认祖归宗,所以戚大公子,你们愿意放人了吗?」 他已经和戚家人周旋够久了,为免夜长梦多,他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若柳给带走,免得再有任何意外。 「大哥!」戚无秋激动地瞧向戚无双,眸中尽是强烈的哀求,希望大哥不要真的答应。 他不能失去草儿,失去她就好像活生生地将他的心脏挖出来一样,会让他生不如死呀! 他不想管她到底是谁的未婚妻,不想管她到底是草儿还是樊若柳,他只想要留下她,他们俩才是真正相爱的一对呀! 戚无双也感到非常为难,就算明白这么做对三弟非常残忍,但他身为戚家宗主,必须维护戚家的声誉,绝对不能感情用事。 狠下心肠,他还是对孟承知说道:「你要带樊姑娘走,那就请吧,我不会阻止你的。」 「多谢戚大公子。」好不容易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将人给带走,孟承知再也不怕戚无秋那像是想将他给碎尸万段的狠厉眼神,迳自来到草儿面前,对她扬起了和善的笑容。「若柳,我们走吧。」 草儿惨白的脸色中看不到任何的喜悦之情,有的只是心慌、恐惧,她不想和孟承知离开,对他就是莫名的排斥,但现在的她却身不由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十二章 强烈的茫然、不安将她给团团围绕住,她不敢去想像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只能被动地面对这让人心慌的事实,毫无抗拒之力。 到底有谁能救她?她的脑袋早已一片空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草儿最后还是被孟承知给顺利地带出戚家,和他暂时住在同一间客栈里,准备明天一早启程离开京城,回到祈年县去。 戚无秋眼睁睁看着茫然无措的草儿被孟承知给带走,简直是心痛如绞,要不是其他人阻止,他会跑去客栈,不顾一切地将草儿给带回来,不管这么做到底会不会坏了戚家的声誉。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拆散他们俩?他们相爱并没有错,错的是造化弄人! 隔天一早,客栈大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正是准备载孟承知和草儿回到祈年县去的,在客栈里用完早膳,草儿便神色憔悴地跟着孟承知走出大门,即将上车离去。 「若柳,上车了,出了京城之后必须赶一段山路,才能到下一个城镇投宿,所以不能耽搁太多时间,免得日落之前赶不到。」 孟承知先一步走上车,而草儿却依旧站在马车旁,依依不舍地看着人潮逐渐多起来的大街。 她真的必须离开这里了? 现在的她所记得的点点滴滴,都是在这座京城里发生的,今天离开之后,或许她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这里来了吧。 她还记得,第一次和无秋去镖局,她傻傻地站在原地等他回来找她,当她看到他出现时,内心的激动喜悦几乎无法克制,也对他产生了更强烈的依恋。 所以,如果她现在一直站在这里,他是不是也会再次出现,将她给带走,不让她有机会离开他的身边、离开这座京城? 她唯一深爱的男人就住在这里,她怎么可能甘心离开?只要一走,就等于必须抛弃这一段感情,两人之间再也不可能有结果了。 心一酸涩,她的眼眶便忍不住泛红,心碎地落下泪水,她好想见他,就算只有一眼也好,她好希望能在这最后一刻看到他的出现,甚至不顾一切地将她给强留下来。 她的心早已是他的了,没有他在身边,她的人生根本是了无生趣,只能像没有生命的娃娃般木然地活着…… 在车里的孟承知久等不到草儿上车,只能再次开口唤她。「若柳,你还在看什么,该上车了。」 「呃?」她猛一回过神,看着孟承知那已经有些不耐的神情,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望也在瞬间被浇熄,绝望地感到心灰意冷。 她和无秋已经无缘了,不管她再挣扎多久,这样的结果也不会改变,她……还是早早死了这条心吧…… 她心情低落地低下头,最后还是没有任何选择地走上马车。 当她坐定之后,孟承知马上吩咐前头的车夫:「可以走了,快赶路吧。」 「是。」 车夫鞭子一甩,马车便开始在街上快速奔跑,往城门的方向前进。 而刚才的一切,其实全都落在躲在暗巷中的戚无秋眼里,他看到了草儿的等待、挣扎、失落,但他却没有走出去,甚至不敢让她知道他就在这里,就在她伸手可及之处。 因为他就算出去了,他又能做什么?孟承知是她的未婚夫,而他什么都不是,如果他真的冲动地抢了她,只会落得强抢人妻的恶名,这么做会对戚家带来不好的声名。 他不能为了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连累到整个戚家,所以就算再痛苦,他还是得忍下,不能冲动行事。 如果他能有一个强而有力的理由留下她就好了,他好恨自己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她跟着其他的男人离开,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椎心折磨,痛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他的心像是被割下好几道又深又长的伤口,汩汩地涌出鲜血,痛不欲生,他无法替自己的心疗伤止血,所以只能任由那椎心刺骨的疼痛继续蔓延,无止境般地折磨着他。 他好恨、好恨,恨拆散他们俩的种种一切,更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真是该死!」 他手掌紧握成拳,狠狠地朝身旁的墙壁猛力一捶,将墙壁给捶出好几道清楚可见的裂痕,但这么做还不足以发泄他压抑在心中的怨火,他已经快要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想要大肆地破坏一番。 再不让他发泄,他就快要抓狂了! 「呀——」 戚无秋冲回无戚镖局,就在跨院里朝着木头人偶奋力出手,他双手拚命地捶打,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就算他的手掌已经泛红、疼痛,他还是没有停下来,手上的痛根本就比不上心上的痛,他一点都不在乎。 如果手上的疼痛能够让他暂时忘了心上的伤痛,他不介意再多折磨自己一点,只可惜这么做一点用都没有,他还是痛苦不已,胸中的怨怒之气依旧无法平息。 「该死!我一定要想办法,在他们俩还没真正成婚之前,说什么我都要想办法扭转一切!」他愤怒地一边捶打,一边嘶吼,气势惊人又可怕。 为什么要他放弃?就算眼前障碍重重,也无法改变他和草儿才是真正彼此相爱的事实,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非得因为早已订下的婚约而被拆散,说什么他都忍不下这一口气! 没错,他一定要想办法,死也要想办法扭转这一切,要不然他绝对会永远后悔,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其他镖师们都窝在一旁看戚无秋发泄情绪,没有人敢阻止他,就怕好心叫他停下来,反而被他要求来个一对一的对打,害苦了自己。 「现在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着老大慢慢发泄完情绪呀!」 「那如果怎么都发泄不完呢?」 「老大总会累的嘛,等老大累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把他拖去休息,别让他再继续折磨自己。」 「说得有道理……」 「喂,你们看,小陈回来了!」 众人将视线转往大门的方向,见原本被戚无秋派去祈年县的另外一位陈镖师终于骑马回到镖局。陈镖师和马匹都是喘吁吁的停在大门前,就像拚了命好不容易才赶回来一样,感觉起来有些不对劲。 「小陈,你怎么了?」 陈镖师赶紧跳下马,进到镖局,急问:「老大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老大禀告。」 众人非常有默契地指向在跨院一角打木头人出气的戚无秋,陈镖师赶紧朝戚无秋的方向冲过去,一脸的急迫。「老大,不好了!」 「吵死了,你们全都暂时别来烦我!」戚无秋火大地揪住陈镖师的衣领,现在的他心烦意乱到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他得赶紧想个办法把草儿给抢回来才行,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烦他,要不然他真的会动手打人! 陈镖师虽然很怕会被正在盛怒当中的戚无秋给莫名其妙打一顿,不过他还是必须把所发现到的事情赶紧说出来。「老大,我……我有关于孟承知的重要消息要告诉老大。」 「别提到他的名字,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就恨!」 「不行呀老大,你一定要听,出现在京城的这一个孟承知是假的!」 原本还在盛怒之中的戚无秋大大一震,终于放开揪住他的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真正的孟承知根本没来京城,是有人冒用了他的名字呀!」 陈镖师往邻县走了一趟,本来只打算再次确认完孟承知和樊若柳的婚约关系就要回京,结束任务,没想到这一走,却发现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孟承知和樊若柳的婚约关系的确是无庸置疑的,但是……孟承知正待在自己的家里,根本没有出门,当然也就不可能出现在京城里了! 「你说什么?」戚无秋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说孟承知现在正待在自己的家里,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京城里?」 那带走草儿的那一个孟承知又是谁?那家伙竟然不是草儿的表哥? 「我也怕搞错,所以很仔细地确认过这一件事,孟承知真的待在他的家里,现在出现在京城里的这一个孟承知……根本是假的!」 他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急急忙忙地赶路回京,希望能够来得及,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晚了一步! 「真是该死!」一想到草儿现在被个假扮孟承知的男人带走,那男人对她不知道有什么奇怪企图,戚无秋就感到心惊胆战,万分担忧,恨不得马上飞奔到她的身边去,将她给救回来! 他们已经出发快一个多时辰了,再耽搁下去的话,恐怕很难再追上他们,他没什么时间好浪费了! 戚无秋即刻转身往马厩的方向跑,简直是心急如焚。「你们几个人跟我一起去追马车,其他人留守镖局,一定要想办法将他们给拦下来!」 「知道了,老大!」 草儿跟着孟承知离开了京城,马车在城外的官道上行走,渐渐地,京城的城墙已经消失在视线可见之处,放眼望去换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林子,接着行至人烟稀少的蜿蜒山路上。 马车内,草儿和孟承知分坐两边,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因此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 她看着格窗外的景色,表情是一脸的木然,离开京城越远,她的心情就越低落。 「若柳。」 听到孟承知的叫唤,草儿心下一惊,始终不敢正眼看他,对他莫名忌惮的感觉一直都没有消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他,但是只要一见到他,她直觉就想要逃,好像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 只可惜她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她无法了解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么,一颗心始终慌乱不安。 他伸出手,轻轻勾起她了一缕发丝,痴迷地笑着说:「你虽然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但却还是像以前一样的防着我,真是让我感到有些伤心呀……」 他本以为再也没办法得到她了,当初还觉得非常可惜,没想到她居然没死,还让他在京城发现她的身影,这巧合真教他惊喜万分。 这一定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她终究还是属于他的,再加上她忘了从前的事情,这让他能够更轻易地得到她。 这一次,绝对要让她真正成为他的女人,他不会让她再逃了! 「别……别碰我……」她赶紧往旁边移去,想避开他不怀好意的手。「我不喜欢这样……」 他原本痴迷的神色瞬间一凛,变得阴邪猥琐,和之前的斯文形象判若两人,终于露出隐藏已久的真实面目。「你迟早要习惯的,最好乖乖认命,省得再自讨苦吃一次。」 「你……」他狰狞的神色教她心惊胆跳,脑海中浮现了一些景象,教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见自己在一个人面前摔了下去,那个人是……是…… 草儿捂住忽地剧痛的额际,她想不起那个人到底是谁,只知道似乎是个男人,一个异常偏执的男人…… 「草儿——」 突然之间,有五匹快马出现在山路上,正从山路后方慢慢逼近中,草儿像是听到戚无秋在叫唤她的声音,赶紧掀开车后帘,瞧着后方那疾驰而来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楚那些人的模样,但她知道,是戚无秋带着人来追她了! 她开心地扯开嗓音喊道:「无秋,我在这里,无秋!」 「该死,他们为什么会追来?」孟承知看着远方逐渐逼近的那队人马,惊觉情况不妙,赶紧吩咐车夫。「加快速度,越快越好,绝对不能让他们追上!」 车夫也跟着紧张起来。「可是这是山路,况且马车再怎么快,也比不过……」 「我不管!总而言之,你想办法给我加快速度,尽你所能就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绝不允许戚无秋再来搞破坏! 「这……我尽量试看看,驾——」 车夫大甩鞭子,马车的速度顿时加快,但还是比不过马匹追赶的速度,两方之间的距离已渐渐拉近中。 孟承知气急败坏地催促道:「快点,再快一点!」 「驾——」 后方的马匹越来越逼近,跑在最前头的戚无秋清楚见到掀开车后帘的草儿,激动地大吼:「草儿!」 「无秋!」她好开心,他终于还是追来了! 孟承知死抓住草儿的手,不让她有机会离开她,但他这么做只是让草儿激烈地反抗起来。 她死命地想收回自己的手,靠往车门边。「放开我,快放开我!」 「不,我不会让你再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去的,你是属于我的!」他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可怕,让人更是畏惧。 孟承知硬要将草儿往车里拉,她不肯,两人就在车内拉扯,僵持不下,险象环生,有好几次草儿差点就要摔下车了。 第十三章 在后方追赶的戚无秋担心不已,一颗心紧紧揪着,就怕草儿会出什么意外。「草儿,别做傻事,乖乖等我去把你给救下来!」 孟承知愤怒地叫嚣道:「你别想将她给带回去,她是我的!」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甘心放开她,他绝对要死抓着她不放。 他用尽最大的力气抓着草儿的手,恶狠狠地威胁她说:「除非你死了,要不然我绝不可能放过你,想会到他身边,我看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让我走,放开我的手——」 草儿突然低下头,出其不意地使尽全力咬住他的手背,害他痛叫出声。 「呜哇——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孟承知奋力地甩开她,将她给推下马车。 草儿从马车上滚落在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整个人往山路旁的斜坡滚了下去! 「啊——」 戚无秋胆战心惊地呐喊道:「不,草儿——」 马车继续往前走,完全没有停下来,戚无秋赶紧冲到草儿滚下去的地方,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毫不犹豫地也跟着滑下斜坡,简直是不要命了。 「老大!」 其他镖师们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随着草儿消失在山路上,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 「草儿!」 戚无秋不顾危险地滑下斜坡,沿途紧抓身旁的杂草、树枝,想要减缓滑下去的速度,弄得两只手都伤痕累累,鲜血从一道道割伤里渗出来,染红了整只手,但他还是咬牙忍着,绝不放弃能够救她的机会。 好不容易,他终于滑到坡底,看见她娇小的身子就倒在地上,身上的衣裳多处都撕裂开来,整个人就像个破娃娃似的没有半点反应,他心惊地赶紧扶起她的身子,非常害怕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草儿,你别吓我……快醒醒,草儿……」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探出她尚有微弱的呼息,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发现抱着她的手臂湿湿的,才惊觉她的后脑勺正流着血,顿时吓坏了他。 「你一定要撑下去,我马上带你回去找大夫,别离开我,求求你别离开我……」他好害怕,如果她真的死了,他的心也会跟着死去,痛不欲生,他不准她就这么香消玉殒,狠心地抛下他不管! 他绝不让她死去,就算只有渺小的机会存在,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他赶紧撕下自己身上的衣裳,双手颤抖地将草儿脑后的伤口包扎起来,暂时止住血,接着又再撕下衣裳,绑成长条状,然后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用布条将两人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不让她从他的背上滑落。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他咬紧牙关,伤痕满布、淌着鲜血的双手紧抓住斜坡上的树枝,带着她一步步往坡上爬,死都不肯放弃! 他一定能成功地将她带上去的,他要相信自己,绝对能够办到! 戚无秋奋力地背着草儿往坡上爬,有好几次都差点一脚踩空摔落下去,他的双手很痛,痛到最后已经麻痹了,就算如此,他还是咬牙撑住,不让自己有退缩的机会。 他一定要救草儿,如果救不了她,他绝对会痛恨自己一辈子,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幸好他爬到一半,镖局的两名伙伴已走下斜坡,来助他和草儿一臂之力,另外两名伙伴则继续追拿逃跑的孟承知,非得将他抓到不可! 终于,一身狼狈的戚无秋顺利地将陷入昏迷的草儿送回戚家。 一进家门,他便焦急地大喊:「快,快去找大夫过来,能多快就多快!」 「是!」仆人不敢有半点耽搁,赶紧找大夫去。 戚无秋将草儿带回客房,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在床上,心里既担忧又恐惧,就怕娇弱的她撑不过去。「草儿,答应我,你一定要撑下去,别抛下我就这么走了……」 「三弟!」 听到戚无秋一身狼狈的带着草儿回来,戚无双立刻来到客房关心,就连戚无烟和戚无雍也来了,他们一进到客房内,就见戚无秋跪在床旁,紧紧握住草儿的手,一颗心完全放在草儿身上,对他们的叫唤恍若未闻。 三人都很担心,如果草儿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戚无秋会承受不住,甚至会发狂也不一定。 「来了,大夫来了!」 被急急叫来的大夫赶紧进到客房,开始替草儿检查处理伤势,戚无秋也在这时被带往一旁坐着休息,但他始终不肯离开客房,坚持寸步不离地陪在草儿身旁。 戚无雍一看到他鲜血淋漓的双手,惊诧地说:「三哥,你的手上都是伤,赶紧处理处理吧。」 「我没事,不过只是小伤……」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心思管自己,他只要草儿能够顺利脱险。 戚无雍关心地嚷道:「就算只是小伤也得要处理呀!快,谁赶紧去拿一盆干净的水还有伤药来,把三哥手上的伤给处理一下……」 戚无秋现在一颗心全放在昏迷不醒的草儿身上,任由仆人替他的双手清洗、上药、包扎,对于手伤的痛早已没有任何感觉。 在大夫将草儿身上的伤都处理完毕之后,戚无秋又冲到床边,担心地询问:「大夫,她的情况怎么样?」 「她的左手臂因为强力撞击而骨折,脑后则是因为撞到尖石而划伤了,幸好抢救得早,要是再耽搁一段时间,情况就很危急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会活得好好的?」 大夫点点头。「她的手臂需要较久的时间复原,得要小心照顾,至于脑后的伤,不是非常严重,幸好没有伤到要害,应该一阵子就能苏醒过来,只要能醒过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听完大夫的回答,戚无秋始终害怕高悬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他大大地松了口气,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草儿的命总算被他给捡回来了,他不必再害怕有可能会永远失去她了。 等她一醒,他保证再也不让她离开了…… 她浑浑噩噩地陷在黑暗中挣扎,头不断地阵阵抽痛,熟悉的景象不停地出现在她脑海中,逼迫她不得不去面对。 她看到了……一间眼熟的屋子,还有一个让她感到亲切的男子,那个男子好像是……是她的哥哥。 「若柳,你要出门?」 「是呀,我要去城南的观音庙上香,祈求一切平安顺利。」她柔声应道。 哥哥最近经商不是很顺利,所以她想去帮哥哥祈求好运。另外,她还希望祈求自己绣的一些手帕、香囊,寄放在店家贩卖能赚些小钱,帮哥哥贴补一些家用。 樊如星微皱起眉,不太希望她出门。「若柳,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最近那个薛少岗又来缠着你不放,你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出去。」 薛少岗是他们县令的小侄子,人看起来斯文,却是个纨子弟,偶然间见到樊若柳,便对她吃痴迷不已,他仗着有县令伯父当靠山,不顾她已有婚约在身,不时来搔扰她,想将她占为己有。 樊若柳淡淡一笑。「哥,你别这么紧张兮兮的,我只是出去上个香,一下子就回来,不一定会碰到他的。」 「凡事小心一点总没错,我在想,你要不要赶紧嫁给承知,只要你一成亲,薛少岗那个家伙就不能拿你怎样了。」 她轻蹙着眉说:「我……还不想那么早成亲。」 她和表哥根本没有任何情感可言,就只是单纯的表兄妹而已,她真的很不愿嫁给表哥,况且表哥似乎也对她没什么意思,要不然两家就不会直到现在都没动静,肯定是表哥也不乐意这门亲事。 「你不想这么早成亲?你都已经十八,早就该嫁了……」 「哥,我先出门上香,等上香完回来,我们再谈。」她笑笑地赶紧提着篮子出门去了。不想再听哥哥的叨念,更不想他跟来,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嫁给表哥的,如果表哥也没有这个意思,或许他们俩可以商量一下,解除这桩婚约,别再让这婚约束缚彼此。 樊若柳一个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往城南的方向走去,浑然不知从她一出门就有人暗地里跟在她背后,等待最好时机靠近她。 她一无所觉地拐进小巷子里,打算走捷径到观音庙,没想到这么做却让他们逮到机会,在没有其他人看到的情况之下,一把捂住她的嘴,将挣扎不休的她给硬是拖上马车,顺利地将她给带走了。 马车里,她被绑住双手,嘴巴被人用布巾塞住,还有两个男人监视着她,她惊慌害怕地瞪着他们,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要抓她。 过没多久马车就进入一间大宅第,之后便停了下来,两个男人紧接着将她给拉下车,逼迫她走上阁楼二楼,最后将她给推入阁楼的一间房间里,便识相地离开了。 「唔!」她因为强大的推力而狼狈的跌倒在地,有好一会儿无法起身,就在这时,让她感到十分厌恶的熟悉男人嗓音突然在房里响起,这才惊觉这间房原来还有其他人存在。 「若柳,你可终于来到我身边了,我等这一天不知道已经等多久了。」 是薛少岗!恐惧瞬间攫住她的心神。 薛少岗笑着来到樊若柳身边,他蹲下身,好心地拿掉她嘴里的布巾,解开她手上的绳子,一脸非常怜惜她的模样。「啧啧啧,那些人也真是太粗鲁了,居然这样对待你,等会儿我必须好好的训斥他们一顿才行。」 他摸着她柔嫩的手,发现她的左手腕上有一个小巧可爱的弯月胎记,他正想抚摸那胎记,但樊若柳猛力地收回手,不让他再继续轻薄下去。 樊若柳心惊胆战地瞪着他,警戒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就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薛少岗,你要人把我绑到这里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想要干什么?当然是想要好好的疼惜你呀!」他对她露出了痴迷的笑容。「以后这间阁楼就是属于你的房间,你只要待在这里好好的服侍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你作梦!」她用尽所有力气伸手推倒他,紧接着便爬起身挣扎着逃离房间。 薛少岗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一招,所以被狠狠地推倒在地。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他气愤地站起身来,绝不让她离开。 「啊——」樊若柳才刚跑出房门,就被追出来的薛少岗死抓住手臂不放,她拚了命地挣扎着,死都不想成为他的女人,她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要叫救命了!」 「你叫呀!」他表情变得狰狞可怕,他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到手,谁都别想阻挠。「反正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如果乖一点,我会待你温柔一点,你要是再继续不听话,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了。」 「你这个该死的禽兽,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你住嘴——」他狠狠地用另一只手甩了她一巴掌,那强大的挥打力量让她一瞬间往后倒,原本被他紧抓住的衣袖,也因为强力的拉扯而被撕裂开来,她整个人便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薛少岗一脸惊愕,没想到好不容易将她给带回来,却出现这种意外,完全让人始料未及。 「啊——」在昏厥过去前,她想着自己会死在这里吗? 不,她还不想死,她想好好地活着回去呀! 戚无秋不眠不休地照顾草儿,虽然他身上也有伤,也有些疲累,但没亲眼见到草儿清醒,他就无法真正安心下来,所以不管其他人如何劝他,还是执意要亲自照顾她。 戚家其他的兄弟都拿他没辙,只好让他亲自照顾草儿,然后留一名丫鬟在一旁帮忙,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发生,也好赶紧通知他们。 草儿在沉睡一天后,突然变得很不安宁,她好像一直在作恶梦,双眉紧蹙,让在一旁照顾的戚无秋紧张不已,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草儿姑娘流汗了……」丫鬟看到她脸上冒出了些许冷汗,赶紧拿来巾帕想帮她擦汗。 「让我来吧。」戚无秋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不顾手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掉脸上的汗,期盼她的情况能尽快转好。 没想到,她挣扎得越来越厉害,甚至还惊慌地尖叫出声。 「草儿,你怎么了?草儿,醒来,快点醒来!」他担心地拍拍她的脸蛋,希望能将她从恶梦中给唤醒,而她的恶梦似乎非比寻常,因为她从来没有露出过如此惊恐的神色。 「啊——」 「草儿,你正在作恶梦,醒来就没事了,快点醒来!」她到底怎么了?别再发生任何意外了,他希望她能赶快醒来,不停地唤着她。「草儿,你醒醒……草儿……」 她猛地从慌乱挣扎中睁开双眼,拚了命似地大口喘气,终于摆脱可怕恶梦的纠缠。一睁开眼,她还处于惊魂未定中,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苏醒过来,戚无秋难掩兴奋激动,开心地抚着她微湿的脸蛋。 在她昏睡的时候,他的心一直不安地揪紧着,深怕她无法苏醒过来,就算有大夫的保证,他还是无法彻底放心,就怕事情有任何变数。 幸好她真的醒了,他不必再承受等待的煎熬,那就像是永无止境一样,几乎将他折磨到心力交瘁。 她茫然了好一会儿,神思才慢慢清明,看见床旁因为一直守着她而神色憔悴的男人,他眼下有着暗黑的阴影,好像非常疲累,却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眼神中有着执着深情。 「无秋……」看着熟悉且令人心安的他,她的心有着无比的感动与欣慰,忍不住热泪盈眶。 「草儿,我的草儿……」他俯下身,难以克制情绪地将她紧紧搂抱住,内心感到万分欣慰。「醒来就好,以后不要再用这种方式吓我了……」 「呜……无秋……」她只能用没有受伤的那一只手紧紧回抱着他,在他令人安心的拥抱中完全卸下心防,放任自己哭出声来,彻底发泄掉内心所有的情绪。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她的确是樊若柳,假扮孟承知的人其实是一直对她不怀好意的薛少岗,而她之所以会失去记忆,全是因为从阁楼上的楼梯摔下来,碰伤了脑袋。 当时的她倒在楼梯下,全身疼痛,意识越来越模糊,薛少岗心虚地怕她会死在他的地方,马上叫他的手下将她带走,打算悄悄处理掉,不让其他人有机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来。 因此,他的手下偷偷将她运到县城外郊邻近的山里,将她随意一丢,就赶紧走了,却没想到,她还苟延残喘地活着,并没有死成。 她不知道自己在山里昏迷了多久,只记得当她醒来之后,脑袋一片空白,全身脏兮兮的傻坐在山路旁,不知道何去何从。 然后,她被恰巧路过的奴仆贩子给当成了无家可归的乞儿带走,打算将她卖掉多赚一笔卖身钱,她便跟随奴仆贩子辗转经过好几座县城,最后到了京城里,终于被戚管家给买下。 难怪她会那么害怕薛少岗的靠近,她虽然忘了他,内心却依然记得他曾经带给她的恐惧,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躲避他,根本就不想靠近他。 听到她痛哭的声音,戚无秋很心疼,只能不断地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别哭,已经没事了……」 他再也不会让她遇到任何意外、让她遭受到任何伤害,这样的痛苦折磨一次就够了,他愿意替她承担往后的磨难,只要她能平安活着就好,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要紧。 伤在她的身,痛在他的心呀,他要不计一切代价的保护她,再也不让她离开他的身边,他要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将她给牢牢守护住。 第十四章 她是他心甘情愿用性命所爱的女人,除了她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能让他倾心至此,无怨无悔。 樊若柳终于在他的怀里漾起笑,慢慢从恐惧害怕的情绪中平静下来,他的陪伴对她来说,就是让她振作坚强的最好力量,没有人能够比得上。 如果没有之前的意外,她就不会辗转流落到京城,然后遇见了他,或许这都是上天巧意的安排,虽然中间还是经过不少波折,他们俩最后还是相聚在一起,再也不轻易分开。 她相信,所有的磨难都即将结束,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分开他们俩,他们会紧紧握住彼此的手,珍惜着相聚在一起的机会,然后……直到终老…… 直到终老呀,她期待着,非常非常的期待…… 在樊若柳醒来之后,戚无秋终于肯放过疲累的自己,乖乖地回去休息,结果他一躺上床,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清醒,可以知道在樊若柳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有多么的心力交瘁了。 但是在补足精神之后,戚无秋又「故态复萌」,整天守在客房里,说要陪着樊若柳一起养伤,两人也好有个伴,不会太无聊,惹得樊若柳哭笑不得,大家也拿他没办法,干脆就由着他了。 「草儿,该喝药了,我来喂你吧。」 樊若柳坐在床上休养,她的左手现在还无法乱动,虽然她还有右手可以用,但戚无秋就是不让她有自己动手的机会,不管是用膳或是喝药,总是他亲自伺候她,让她很感动,却也忍不住心疼。 因为他的两手都还包裹着,他的手上也有伤呀,虽然他一直坚持只是小小的皮肉之伤,根本就不必在乎,但她怎么可能不在乎,那可是他拚了命救她所留下来的证明。 戚无秋从丫鬟端进来的盘子上拿起刚煎好的药汁,很熟练地用汤匙舀起一小匙的药汁,先吹凉之后,再往她的嘴边送。 虽然已经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叫樊若柳,但他还是喜欢叫她草儿,她也没有纠正他,随着他叫,反正只要他喜欢就好。 樊若柳张开嘴,乖乖地喝下药汁,两人默契十足,配合得非常好,就算没有说话,还是能从他细心帮她擦掉嘴角余汁的小动作,感觉到两人之间从来没有断过的甜蜜情愫。 虽然休养的日子非常枯燥乏味,不过有他陪在身边,就算再平淡的生活,她也觉得很幸福,现在的她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两人能够平静的互相依偎,不再有任何意外将他们给分开,她就非常心满意足了。 平安就是最大的幸福,现在的她可以深深体会这一句话的意思,所以现在这种无风无浪的单调生活,对她来说,反而是非常幸福的日子。 况且,她的身边还有最爱的男人寸步不离的陪伴…… 「若柳!」戚无秋才刚让樊若柳喝完药汁,一个激动的男人不顾一切地冲入客房里,害得房内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樊若柳转头瞧向那名男子,瞬间漾起了不敢置信的笑容,情绪和那个男人同样激动。 「哥!」她激动地唤道。 「若柳,你真的还活着!」樊如星万分欣喜地来到床边,心情激动得忍不住眼眶泛红,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见到妹妹平安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自从妹妹失去踪影教他遍寻不着之后,他就四处经商,希望用忙碌来忘掉心中的伤痛,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想起她,悲从中来。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妹妹了,没想到戚家派人找到了他,告诉他妹妹现在正在京城的戚家里,他毫不犹豫地立刻跟随戚家人来到京城,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他的妹妹真的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樊若柳也跟着红了眼眶。 「说什么对不起,你能平安就好……」 兄妹好不容易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戚无秋淡淡一笑,领着丫鬟暂时退出房内,留给他们兄妹一个空间,能够好好的畅谈一番。 事情都一件件地解决妥当,接下来该处理的……就是薛少岗了! 戚无秋扬起一抹嗜血的笑容,他要是不好好的给薛少岗一顿好看,他就不叫戚无秋! 「你们快点放我走,我的伯父可是祈年县的县令,和不少官员交好,让我伯父知道你们软禁我,他绝对会要你们好看的!」 薛少岗一被无戚镖局的镖师抓住后,就被逮回京城,暂时软禁在镖局里,等候处置。 他被关在一间简陋的房子里已经好几天了,非常火大,拚命捶打被锁上铁链的房门。「我要出去,快让我出去!」 他拚命捶打,打得自己的手都痛死了,本以为外头看守他的人还是像以往一样对他不理不睬,没想到这次却出现开锁链的声音,好像终于要放他出去了。 他狰狞低一笑,只要他一回到祈年县,他一定要伯父给他们好看,替他报仇! 就在薛少岗的期待下,门终于打开了,来开锁的镖师一脸幸灾乐祸的笑着。「薛大公子,有人来探望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顿时心生警戒,因为镖师脸上的笑容很不寻常。 「等你到了前厅,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被镖师押着来到大厅里,一进到大厅,里头除了戚无秋和几名镖师之外,还有另一名眼熟的中年男子也在,一看到那男子出现,他马上兴奋地扬起笑容,觉得自己终于有救了。 「伯父!」他挣脱镖师的箝制,开心地往薛县令走去。「伯父,你是来救——」 「薛少岗,你给我跪下!」薛县令瞬间板起脸,怒斥出声。 「伯父?」薛少岗错愕地一顿,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叫你跪下,你是没听到吗!」 气氛非常的不对劲,薛少岗不敢再造次,虽然非常不情愿,还是依照伯父的命令跪了下来。 在薛少岗跪下之后,薛县令赶紧对坐在椅上喝茶的戚无秋讨好地笑着。「戚三公子,下官保证,往后绝对会好好的管教这个侄子,不会让他再继续为非作歹,请再给下官一次机会,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戚无秋瞧了频冒冷汗的薛县令一眼,终于冷冷一笑,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十分浓厚。「薛县令,我请你过来看看你的侄子到底做了些什么『好事』,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薛县令一咬牙,终于狠下心肠回答:「一百大板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往上……」 「伯父,你要打我?」薛少岗不敢置信地大呼出声。 「你给我闭嘴!」薛县令愤怒地斥责他。「你差点就害了樊若柳姑娘一条性命,打你这一百大板还算是轻的了,认命吧!」 戚家财大势大,只要他们靠关系拿些钱去疏通上位者,他头上这顶乌纱帽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摘下来,为了保住他的官位,他也只能牺牲侄子了。 谁教侄子捅出这么大的一个楼子,还惹上不该惹的人,就必须承担这样的后果! 为免戚无秋还不满意,要继续往上加,薛县令赶紧命令随着自己过来的官差,准备「大义灭亲」。「来人,马上给我杖打他一百大板,而且绝对不能手下留情!」 「是!」官差虽然感到讶异,因为从前不管薛少岗犯了什么错,薛县令都不会责罚他,但既然县令都发下命令,他们当然还是照办。 「啊——啊——」薛少岗趴在地上,被打得痛叫出声,这一百大板打下去,他没死也会去掉半条命呀! 他痛得冷汗不停地流,没想到戚家人竟然有办法让伯父如此战战兢兢,还不惜打他一百大板以示惩戒,完全不管他到底受不受得了,就怕得罪了戚家。 薛县令管不得薛少岗凄惨的哀号声,要手下继续打,打完了才能停手,然后边流冷汗边小心的询问戚无秋。「三公子,这样你……还满意吗?」 「马马虎虎啦。」他故意摆出一脸不太满意的表情。 薛县令一惊,紧张地再度命令道:「那……再用力一点打、再更用力——」 「啊——」 听着薛少岗「美妙无比」的惨叫声,戚无秋微微勾起嘴角,悠闲惬意地继续喝茶,替自己和草儿感到爽快无比,终于狠狠地报了仇! 他可不会笨到自己亲手动用私刑,让薛少岗有抓住他任何把柄的机会,当然是将薛县令给「请」来京城,要薛县令亲自制裁自己的侄儿,让薛少岗吃一顿大瘪。 这就叫做借刀杀人之计,既不会脏了他自己的手,也能达到报仇的目的,他何乐而不为! 在戚家养病的日子,是樊若柳感到最幸福快乐的时刻。 因为不只有戚无秋疼她、宠她,连她哥哥也留下来陪伴她,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全天下最好命的女人。 因为她有伤在身,不适合远行回乡,而戚家人也殷勤地留她下来疗伤,妥善地提供一切需要的帮助,哥哥也答应陪她一起留在戚家照顾她,希望她能快快好起来。 而且戚家其他公子对她也很好,根本早就把她当自家人看待了,大公子甚至直接戏称她为「三弟妹」,害她怪难为情的。 她像是突然多了很多的家人,这让她的心被喜悦所填满,脸上始终都漾着笑,心情非常的好。 「呼,天气真好……」 坐在戚家花园内的凉亭里,樊若柳一脸轻松惬意地瞧着园内景色,好好放松一下,之前养病一整天待在房里,都快将她给闷坏了,再不出来透口气,就怕她手上的伤还没好,又被闷出个病来。 在她瞧着花朵发愣时,男人无声地从后朝她逼近,非常亲密地将她给搂抱在怀中,在她耳旁低问:「在想什么,嗯?」 「无秋?」她微偏过头,看着背后的男人,漾起甜美带羞的笑颜。「你今天这么早就从镖局回来了?」 「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当然要早点回来陪你。」他摸摸她越显红润的脸蛋,满意地笑着。「肉都补回来了,真好,这样才是我可爱又甜美的草儿呀!」 她前一阵子消瘦的模样,看得他真是心疼极了,幸好这阵子他吩咐厨子煮了一堆可以补身的药膳给她吃,她的气色也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不补回来行吗?你们简直是把我当猪一样照三餐在喂,我撑都快撑死了。」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故意抱怨,现在的她不是吃就是睡,再过不久肯定被他们养成一只大肥猪。 「有吗?我瞧瞧?」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瞧了一圈,之后才哄着她。「你才一点都不像猪,就算真的变成猪,也绝对会是一只最可爱的猪,让人舍不得吃,只想好好疼惜。」 「你……还真是越来越会花言巧语了。」她抱怨归抱怨,脸上甜美的笑容却泄漏了她真正的心思,其实她开心得很。 「什么花言巧语,我这可是在说实话。」他可没说谎,这的确是他发自内心真正的感受,不管她变成怎样,他对她的喜爱永远不会改变。 「少来了……」 「咳、咳、咳——」 凉亭里两人亲亲密密,凉亭外却有个男人非常刻意地咳出声来,就是要打断他们的卿卿我我。 樊若柳往外一看,立刻害羞地赶紧将黏着她不放的戚无秋推开。「无秋,是我哥哥……」 戚无秋只好照着她的意思赶紧松手,厚脸皮地笑着和樊如星打招呼。「大舅子,你好。」 「谁是你大舅子了,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樊如星板着脸,对他们之间太过亲密的动作颇有不满。「光天化日之下的,你在对我妹妹做什么,规矩一点。」 自他陪着妹妹留在戚家养伤,戚无秋就开始对他猛献殷勤,还抬出大哥戚无双来和他商讨妹妹婚约的事,他才知道原来妹妹和戚无秋早已互相倾心,而他们又从妹妹口中知道孟承知对这个婚约的态度也不甚积极,转圜的机会不小,便打算先从他身上下手。 对于妹妹和戚无秋两人之间的情感,以及戚无秋无微不至的细心照顾,身为哥哥的樊如星是看得一清二楚,也明白妹妹是非戚无秋不嫁了,但是看到他们俩无所顾忌的亲亲密密,他还是感到有些火,非常的不是滋味。 妹妹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好归宿,他做哥哥的当然是乐意也祝福她,但还是会忍不住感到有些失落,只好把一些闷气出在抢走他妹妹的男人身上了。 戚无秋还是继续厚着脸皮攀关系,反正现在他不习惯,叫久了也就会习惯的。「是是是,我下次一定注意的,请大舅子放心。」 「你……」他对戚无秋的厚脸皮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莫可奈何地摇摇头。「算了算了,我和戚大公子约着谈事情,你最好守分寸一点,别再乘机占我妹妹的便宜。」 他必须先和戚大公子商量好退婚需付出的诚意赔偿条件,之后才能正式去孟家提退婚的事情,这样成功的机会才大,而他们这两家的家长正忙碌着,这两个小辈倒是轻松惬意呀,看了就火大。 「遵命,大舅子。」戚无秋笑着说。 再听戚无秋大舅子长、大舅子短下去,他真会不习惯到全身起疙瘩,所以决定还是赶快离开,就不必再听了。 直到樊如星走远之后,戚无秋故意苦着一张脸对她说:「唉,你大哥要我守分寸一点,怎么办?」 佳人就在眼前,还逼他只能看,不能搂搂抱抱,这简直就是在折磨他呀! 「那……就换我占你便宜喽。」樊若柳原本的笑容中多了一抹俏皮神色,换她主动伸手勾住他的臂膀,好好地安抚他一番。 戚无秋原本沮丧的神色一振,精神又回来了。「你可以再多占我一些便宜,我一点都不会介意的。」 自从她恢复记忆之后,他发现她的个性变得不太一样了,少了些傻气,多了些俏皮,这应该才是她原本真正的性情。 不过不管她的性情如何改变,他对她的喜爱不减反增,总而言之,他这辈子就是认定她了。 「少得寸进尺了你……」看着他那万分期待的神色,她又好笑又羞涩地瞪了他一眼,才不想让他太过得意。 戚无秋还是不死心,继续怂恿道:「好啦,再多占我一点便宜,绝对不会吃亏的,来吧来吧……」 她被他那「垂涎」的神色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呵呵……才不要,我才不会中你的计……」 「反正现在大舅子不在,不怕他骂人。」 「不行、不行,喂……你又开始不规矩了……」 凉爽的午后,一对有情人的欢笑声回荡在花园里,久久不曾停歇,像是在预告着幸福美满的未来即将到来,不再有任何悲哀伤痛。 笑声继续传递着,就像是要将他们俩此刻的幸福也传递出去般,让所有人都能感染到这一份快乐,扬起祝福的笑容…… 尾声 樊若柳在戚家整整休养了一个月,手臂的伤才渐渐痊愈,终于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地活动了。 等到樊若柳的伤全好了之后,她便和哥哥一起启程,打算去找孟承知,将所有事情做个了结,戚无秋当然是跟着他们一起出门了。 坐着马车,来到孟承知所在的县城里,戚无秋本来要跟着樊若柳他们一起当面见见孟承知,却被她给阻止了,他只好一个人坐在停在孟家门前的马车里,一颗心焦虑不安,简直难受到了极点。 樊若柳和樊如星这一次是来孟家商量取消婚约的事情,这对戚无秋来说非常重要,因此他忍不住地紧张,希望事情能够顺利解决。 但他们已经进去孟家有好一段时间,却迟迟没有出来,这让在马车上等待的戚无秋越来越焦虑,就怕孟家不肯放人,所以两方才僵持不下,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到底该怎么办? 「啊啊啊……真是急死人了!」待在马车上快待不下去,他烦躁地吼叫出声,最后干脆走下车,在人家的大门前来回踱步,踱完一遍又一遍,简直没完没了。 「不行,我得赶紧想个办法,如果孟家真的不答应解除婚约的话,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逼得他们一定得……」 「无秋。」 「呃?」他烦躁的脚步一顿,这才发现樊若柳和樊如星终于从孟家大门走出来了,他赶紧来到她的面前,非常担心结果到底是如何。「孟家的人怎么说?他们答应解除婚约了吗?」 「你们两个自己谈吧!」樊如星先行至马车上,让小俩口自己说去。 「这……」她有些欲言又止,柳眉微微皱起,看起来商量的结果似乎非常不好。 这让戚无秋的心紧紧一缩,恨不得马上杀进门去,用拳头让孟家不得不点头,答应解除两人之间的婚约。「你别担心,换我进去和他们谈,我就不信他们——」 「啊,等等,别冲动!」樊若柳赶紧抓住冲动的他,别让他真的闯了进去。「我话都还没说完,你也先听我把话说完嘛。」 「看你的表情,我也知道结果是什么,他们一定是……」 「他们答应了。」她立即回答。 「他……嗄?」他一脸错愕。「你说什么?」 「我说,孟家已经答应解除婚约了。」她俏皮地一笑,她只是想要小小吊他一下胃口,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激动,差点就真的要冲进去了。 「你是说真的?」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是真的。」 孟承知本来就只把樊若柳当妹妹看,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就算两人有婚约,他也迟迟没有完婚的打算,一听到樊家想要解除婚约,他当然点头说好,让樊若柳能够和真正所爱的人在一起。 所以最大的问题就是说服孟家父母也同意放弃这门亲事,樊如星已经和大公子戚无双商量过,只要孟家愿意取消婚约,戚家可以帮助孟家扩展他们酒庄的事业,当作是对孟家的补偿。 孟家二老想了想,反正自己的儿子也没有那个意愿,退了婚自家又有利益可取,没有考虑太久,也就答应了。 「是真的……是真的……哇哈哈,这简直是太好了!」戚无秋紧张的心情瞬间一松,开心地紧紧抱住樊若柳,才不管这里是不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才不管大舅子会不会不高兴,他就是想抱住她,和她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让她也感受到他的快乐。 他终于可以和心爱的女人相守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阻碍,这一段路真是好不简单,他们好不容易才守得云开见月明,真正的修成正果。 樊若柳任由他将她给紧抱在怀,和他一起开心地笑着,因为她同样等这一刻等很久了,能够顺利解除婚约,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 从今以后,她是樊若柳,也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草儿,她会像从前一样,与他形影相依,寸步不离,不论他去哪里,她都想要陪伴在侧。 他爱她有多深,她对他的爱就有多浓,他可以为了她不顾性命,当然她也可以,而且没有任何犹豫。 但她更希望,两人能够不必再面对生离死别的痛苦,而是能牵着彼此的手,过着平淡的生活,细水长流的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两人逐渐老去。 她所想要的幸福很简单,而她也已经开始期待着,接下来和他的生活,一定也能一路幸福甜蜜地走下去,就如她所想像的一样…… 书后小记: *想知道戚家四公子戚无雍是怎么歪打正着娶到燕晓苗,请看【娘子出招】之一花蝶1271《整夫小娘子》一书。 *想知道生性慵懒、最怕麻烦的戚家二公子戚无烟,怎么惹上疯丫头梁昭颖,最后还只想娶人家,请看【娘子出招】之三花蝶近期《戏夫水娘子》一书。 第二本上台一鞠躬 金妍 哈罗,很快又和大家见面了,我是金妍,上一本书的后记提了自己偏好的故事风格,这一次来谈谈这本书的写作构想吧! 其实在最一开始,女主角的形象并不是走傻气型的,我本来预计配给火爆三公子一个古灵精怪的女主角,把三公子气得连连暴走,但后来想想,这样的配对我很难抓男主角之所以会喜欢女主角的理由,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线很难处理得好,所以在几经思考之后,决定把女主角的设定给换掉。 哈哈,因为三公子的身分背景及个性已经不太可能更改了,所以我只好从女主角的身上下手啦! 后来会决定让女主角带有傻气的特质,是因为这样男女主角的个性刚好是一个大反差,比较容易激起火花,故事会比较好进展,而我也还满喜欢那种又傻又可爱的女主角,所以就努力朝这个方向发展。 将女主角的形象改成傻气丫鬟之后,脑中的灵感也就很顺的出现了,非常直觉的就是觉得火爆的三公子会被她克得死死的,百炼钢因她而变成了绕指柔,我也很努力的想把这种感觉写出来,希望大家都能感受得到。 写到这里,我又要努力去和新稿子奋斗了,不要想说后记只有短短的这几行,我可是坐在电脑前面绞尽脑汁,打了超过半小时才打出来的呀,天知道有时候写后记比写故事的难度还要高上无数倍,让人忍不住苦恼兼想打滚,看能不能再多滚个几行出来。 滚呀滚,滚呀滚,结果脑袋还是空空,我想……我还是把继续打滚的时间省下来,拿去写新稿子比较实在一点好了。 最后一句,希望戚家三公子和小丫鬟这一对甜蜜冤家的故事,大家看完之后会喜欢喽!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