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美眉》 楔子 冷杰,别以为这是男人的名字,她可是道道地地的大眼美眉,最好的朋友是──蟑螂。 她在台北租屋,十坪大的套房,除了同事不要的电视机之外,屋里到处可见纸箱。纸箱的用途极广,可以是衣柜、可以是桌子、可以是椅子、可以是垃圾桶、可以是洗衣篮,也可以是蟑螂的家。 上班时,她总是穿着快洗成灰色的牛仔裤和绉巴巴的花格子衬衫,头发用绑便当的橡皮筋随便一扎,脚上是沾满灰尘的男性化休闲鞋,有时脚跨了出去,休闲鞋还会留在原地,露出被老鼠咬破似的廉价袜子。 下班回到租屋处,一进门她就开始大跳脱衣舞,从门口脱到床边,只剩内衣和内裤,常常连澡都没洗就倒头睡觉。 早上醒来,她都在五分钟之内洗好澡、洗好脸、刷好牙、穿好衣,然后把脏内衣裤顺手扔在浴室外的纸箱里,等到星期天才洗。 她的办公桌和制图架也是乱七八糟,有时抽屉打开,还会跑出一、两只受了惊吓的蟑螂,桌子下不是偶尔掉了一、两包卫生棉,就是掉了几个图钉,若不是因为她图画得不错,老板老早就想开除她了。 追究起乱七八糟的原因,应该跟名字取错有关,女孩子应该取洁净的洁,结果却取了英雄豪杰的杰。 再加上她有九个哥哥,一家十二人,住在三十坪不到的房里;爸爸是矿工,认为唯有读书才能改变贫穷的人生,养成他们只会读书,不会做家事的恶习。 在她十八岁那年,爸爸不幸被活埋在矿坑里,获得不少的理赔金,妈妈把理赔金分成十份,刚好她又考上中部的大学,从此她就过着一个人的独居生活,唯有过年过节才会回家探望妈妈。 两年前,大哥生意失败,偷偷把妈妈的房子拿去银行抵押,但还是救不了他的工厂,大嫂受不了负债的生活而离婚,最后大哥索性把一儿一女丢给妈妈照顾,自个儿跑掉,害她现在所赚的钱,四分之三要汇回家给妈妈还债。 严格说起来,她不是不想妆扮自己,而是她连买口红的钱都没有。 第一章 刚领薪水,冷杰习惯在这天犒赏自己的辛劳。 来到麦当劳买早餐,排在一对身材高挑的情侣后面。 一股浓郁的香水味从女子的身上散发出来,令冷杰眉头打结。 "哈啾!"冷杰对人工香味向来过敏,大量的鼻水和口水一起迸出去。 "我的西装……"男子似乎背后有长眼睛,知道自己的西装遭到大洪水袭击。 男子皱着眉转过身,他有一张汇集成熟和俊俏的脸孔,左耳戴了一只圆形耳环,若不是那身剪裁合宜的西装,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有正当职业的上班族。 但不可否认地,在冷杰的心目中,他是个空前绝后、罕见的美男子。 当倚偎在男子身边的女人慵慵懒懒地转过身,冷杰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披肩的秀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小巧的红唇,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有一双让人嫉妒的长腿,简直美得不像人类,像妖怪。 确实如此,因为这位大美女居然有一颗很大的──喉结 和大美女一比较,就连自认是大眼美眉的她也毫无机会可言。 "你是不是感冒了?"大美女关切地问,但声音意外地沙哑。 "你别靠近我!"冷杰又发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哈啾声。 "我的老天!"幸亏男子闪得快,不然西装上就会爬满鼻涕虫。 "是你的香水味让我鼻子过敏。"冷杰诚实以对,鼻孔里还有一条小鼻涕虫。 大美女从镶满珠子的皮包里取出摺叠整齐的手帕。"你把鼻子擦一擦。" "谢了,我用吸的就可以了。"冷杰谢绝大美女的好意,用力吸鼻。 大美女和男子同时用看到异形的眼神,紧盯着她把鼻孔里的小鼻涕虫吸不见;大美女手捂着嘴,两颊胀得像汤包,一副快吐的表情,男子则是咋了咋舌。"你的卫生习惯很不好。" "关你屁事!"冷杰用引以为傲的大眼狠瞪他一眼。 "你应该道歉才对!"大美女一副心疼男友受到委屈的模样。 "我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你害我的。"她心中莫名其妙有股敌意。 自从见到小曼的老公宋辰弼之后,冷杰原本平静的心湖就泛起了涟漪,她这个人一向懒惰,活动范围局限在办公室和家里,偏偏男同事个个都长得很爱国,自知高攀不上她这位大眼美眉,让她苦无人追。 她当然不会把没人追的原因归咎于自己的缺点──"乱七八糟"使然。 如今,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大帅哥,但他却有大美女相伴,真是气死人了! 男子对她的狡辩,脸上出现淡淡的怒气,再加上他戴耳环,让人联想到他曾经是不良少年;虽然他现在人模人样,但冷杰还是不免担心自己会被痛扁。幸好服务生及时开口。"先生,你的餐点好了。" 男子拿着餐盘,一个转身,冷杰想要让开一条路让他过,谁知两人却往同一个方向闪身,餐盘撞到冷杰,冰咖啡摔了出来,黑色的咖啡液溅到牛仔裤的拉练处,此刻她的模样像尿裤子般狼狈…… "你是故意的!"冷杰铁青了脸。 男子毫不认错地反击。"是你自己来撞我的。" 冷杰眼里闪着泪光。"我这样子,你叫我怎么去上班!" "我的西装还不是被你弄脏了!"她的眼泪对男子毫无作用。 "不一样,鼻水和口水是没颜色的。"眼泪攻势无效,冷杰改以怒吼。 "买件衣服和裤子赔你就是了。"男子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 冷杰眼睛一亮。"你打算买多少钱的衣服和裤子赔我?" "两千块够不够?"男子打量着她一身廉价的衣着。 虽然他的眼神里有明显的轻蔑,但冷杰不介意;扣除给妈妈的生活费,和七千块的房租,她每个月可用的钱也不过是五千块。就连她所拥有的电视和冰箱,也是同事施舍的旧东西,所以,两千块对贫困的她来说,不无小补。 冷杰笑脸相迎地说:"钱给我,我自己去买。" 男子脸上的藐视加深,转向大美女。"拿两千块给她。" "下次出门,记得要带现金。"大美女嘟囔着打开镶珠皮包。 "你用女人的钱"冷杰倒抽一口气,眼睛大得像枚五十元镍币。 "不行吗?"男子扬着冷笑,十分邪气,但却好看得不得了。 "看不出来你喜欢吃软饭!"冷杰认定他是牛郎。 男子手指夹着千元钞,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你到底要不要?" "当然要。"冷杰不客气地抢下钞票,不拿的是白疑。 "看不出来你顶不要脸的!"男子调侃道。 冷杰嗤之以鼻地说:"龟笑鳖无尾的牛郎。" 男子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我哪里像牛郎?!" "别再吵了,蛋堡凉了就不好吃了。"大美女不耐烦地提醒。 冷杰飞快地用完早餐,然后就往女厕跑。 天生穷命的人,就要懂得节俭,她都是在家里以外的女厕上大小号,所以她每个月自来水费的帐单,从不超过八十块,这就是她力行省水的傲人成果。 来到女厕,冷杰没有敲门的美德,因为里面如果有人在蹲马桶,门自然拉不开,所以她毫不考虑地拉开两间厕所中的一扇门。 随即,一阵尖叫声响起,从冷杰和正在如厕的大美女口中同时发出,然后冷杰快速地把门掼上,到另一间厕所去上小号,一边上还一边胡思乱想。 大美女居然像个男人似的,站着撒尿?! 怎么会这样?冷杰以为自己该去配副老花眼镜。 但,那么近的距离,就算是老花眼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吗? 回想刚才的情节,大美女一手撩高裙子,一手放在前面,想也知道,放在前面的那只手在干什么;越想越不对劲,半晌,冷杰终于想通了,大美女应该是男扮女装的人妖,难怪他有那么大颗的喉结! 这么说来,那个美男子不就是同性恋难怪他会戴耳环! 冲完了马桶,冷杰走出厕所要洗手,看到大美女正对着镜子擦口红。 大美女以责怪的语气说:"你真没教养,也不会先敲门或先问一声!" "谁教你上厕所不锁门!"冷杰故作镇静的反击,但却以促狭的眼神瞄他。 大美女没好气地说:"门锁坏了。" "算你运气不好。"冷杰扭开水龙头洗手。 "你至少该向我道歉吧?!"大美女背抵着洗手。 "我还担心我会长针眼呢!"她近乎失礼地打量对方。 "你干么这样看我?"大美女对她不友善的态度感到相当不满。 冷杰一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这样是哪样?" 大美女噘着小嘴说:"彷佛我是妖怪。" 这个充满女性化的噘嘴真妩媚,令冷杰看傻了眼。她一直希望自己的举手投足之间也能有如此的效果,可是她的嘴唇有点厚,噘起来会像卖猪肉的;她叹了一口气,抱着嫉妒的心情揶揄。"你是人妖,跟妖怪只差一个字。" 大美女甩了一下飘逸的长发。"你说话这么毒,一定是缺乏滋润。" "不关你的事。"冷杰一脸恶狠狠的严肃,他的话明明比她还要恶毒百倍。 "你叫什么名字?"大美女修长的腿交叉起来。 "干么?"冷杰盯着他没穿丝袜却找不到腿毛的腿发呆。 "我叫李如芝,想跟你做朋友。" 冷杰立刻质疑。"你有没有爱滋病?" 这算哪门子的问题?若不是李如芝天生温柔,早就使出男人本色,一拳把她打到月球上;但他看得出来,她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没心机的傻女,他最喜欢跟她这种人交往,感觉毫无负担。"你放心,我一向注重人身安全。" "冷杰。"看他那么有诚意,冷杰只好交心了。 "名字不错,又冷又洁净,不过这个名字似乎不适合你。" "你错了,是英雄豪杰的杰,所以我不爱清洁,不是没有道理的。" "原来如此。"李如芝拿起手机,纤细的手指真好看。"你的大哥大几号?" "我没有大哥大,也没有电话。"冷杰是公共电话的爱用者。 他难以置信地低呼:"老天!你是山顶洞人吗?" "穷人。"冷杰坦承。 "那你公司的电话号码是几号?" 冷杰想了一下,勉强拼凑出公司的电话号码。 李如芝一副很耳熟、但却想不起来的模样。"这个号码好熟……" 这时,门外响起男子不耐烦的敲门声。"如芝,你是不是跌到马桶里了?" "你尿裤子了!"冷杰一进办公室,就被跟她同样是助理的夏美芳叫住。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是在麦当劳被咖啡泼到。"冷杰厉声纠正她的无知。 夏美芳皱着眉说:"你好歹换条乾净的裤子再来上班嘛!" "我怕上班迟到,要扣薪水。"冷杰走到位子上坐。 "你这样子搞不好会被开除,当心因小失大。"夏美芳就坐她隔壁。 "没那么严重吧你别吓我。"冷杰从桌上的垃圾堆中找出口香糖咀嚼。 夏美芳是个有八十公斤重的恐龙妹,每次在电视上看到戴着黑色头套、露出两个眼洞,因为援交被捉的恐龙妹,冷杰就不免担心第二天上班会看不到她。算起来,两个人是同病相怜,都乏男人问津。 只不过,冷杰向来有信心,会比她提早脱离门可罗雀的处境;毕竟,世人都有只注重外表的肤浅观念。她跟夏美芳刚好相反,她是没内在美,夏美芳则是全公司公认内在美最美的女人。 夏美芳就像是个开心果,每当大家工作压力太大时,她就会表演胸部夹原子笔的特技,让大家放松紧绷的神经,一扫阴霾。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夏美芳一脸不跟狗开玩笑的表情。 "九月二十八日,教师节,可惜没放假。"冷杰发出啵啵的响声。 "今天是新老板要来的大日子。"夏美芳郑重提醒。 "那旧老板呢?"冷杰吹出一个大泡泡。 "当然是跑路了。"夏美芳真怀疑她是不是同事? 冷杰误会地说:"现在是上班时间,旧老板居然还在运动?!" "他是欠了一屁股的债,跑到大陆去了。"夏美芳没好气地指出。 对喔!公司三天两头就会有两、三个穿着丧服似的,愁眉苦脸、自称是老板亲戚的不速之客;老板每次都躲到窗外墙壁的突起处,万一被找到,就扬言要自杀。 她原本以为这是老板的家族游戏,顶血腥的,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他们是来讨债的。 那些亲戚八成不看新闻,要债就该请流氓开的讨债公司才有用。 不过,话说回来,公司负债累累,聪明人应该不会接手。 "我懂了,新老板是个笨蛋,替旧老板擦屁股。"冷杰一口咬定。 夏美芳敬佩地说:"听说,新老板是日本人,会六国语言,聪明得不得了。" "上班时间,别嚼口香糖。"一声不悦的警告从冷杰的背后冒出来。幸好冷杰正把口香糖吹成泡泡,不然她可能会因为误食口香糖而去洗胃。 不过,她被这么一吓,泡泡破掉,黏在鼻上,双手吃力地撕去差点害她窒息而死的口香糖。 夏美芳向来不喜欢来人,赶紧假装办公。 "凤姊你差点害死我。"冷杰不知脸上还有残余的口香糖。 "我告诉你多少次,上班时要规矩点。"王凤英故意不提醒她。 "下不为例。"这句话,冷杰至少说过一百遍以上,但她从来做不到。 "要不是有我罩着你,你恐怕早就回家当米虫了。"王凤英习惯以恩人自居。 "凤姊,你今天真水。"冷杰猛然发现王凤英穿低胸晚礼服来上班。 王凤英故意弯下身。"我听说,新老板帅得让女人见了会流鼻血。"呼之欲出的胸部,映入冷杰的眼廉,只要看一眼,就算是柳下惠也会投降。 她真怀疑会流鼻血的人是谁?凤姊向来靠美色得到工作,不知道新老板会不会成为她的床上客?全公司的同事都拭目以待。 冷杰的兴趣只有钱。"太好了,这样我可以赚点医药费。" "冷杰,我劝你,快把桌子整理一下。"王凤英看不惯地蹙眉。 "来不及了,新老板来了。"夏美芳小声地提醒她们。 只见向来有屠夫之称的屠经理,陪着一名男子走进总经理室。 "妈呀!"冷杰惊喘一声,视线一直停留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板上。 "你干么叫妈?"王凤英回过头来看她。 "就是他把咖啡泼到我裤子上。"冷杰将椅子往后一推,指着物证。 "他真帅,我得赶快再扑点蜜粉,让自己更美。"王凤英早已心猿意马。 冷杰泼冷水地说:"就算你用完全部的蜜粉,他也看不上你的。" "为什么?"王凤英不悦地眯着眼,鱼尾纹少说有十条。 冷杰慎重其事地说:"你们没看到他戴耳环吗?" "少见多怪,满街都是戴耳环的男人。"王凤英嘲笑道。 "其实他的女朋友,今天早上跟我做了朋友,叫李如芝。" "没关系,我有信心横刀夺爱。"王凤英扭着臀部回到座位上。 信心?冷杰不禁叹了一口气,她相信王凤英这回肯定踢到铁板,以后走路扭着的将不是臀部,而是脚。 但她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事实上,她才是该有危机意识的人;她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责怪老天无眼,让冤家路窄…… 松岗彻,其实不是新老板,而是新老板的儿子。 接下这间有如烫手山芋的烂建筑公司,完全是他爸爸给他的考验;毕竟,他将来要管理父亲遍及世界的事业,这次的考验对他意义重大。 以他的能力,化腐朽为神奇并不是难事;首先,他计划裁掉不必要的冗员,节省人事费用,然后再积极开发市场。 虽然他在台湾可以说是毫无人脉,但有了李如芝这位长袖善舞的朋友,他一点也不担忧没有人脉来源。 在台湾,鲜少有人知道李如芝是男性,但他所开的公关公司,不仅跟媒体之间的互动非常良好,还负责好几家大企业的公关业务,加上他跟政界也颇有交情,有了他的协助,松岗彻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一进公司,他的作风不同于别人,他不先跟属下打招呼,而是要屠经理依职位的高低,直接请属下进总经理室与他面谈。 从对谈中,他就能判断出谁该留下,谁该走人;虽然是凭直觉决定生死,但他的直觉向来准确。 两个小时过去,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是笑着走出总经理室,有人则是红了眼眶。还没被叫到的人,莫不提心吊胆,坐立难安,唯有王凤英信心满满,一会儿照镜子,一会儿调高胸部,彷佛是要去跟心爱的男人约会。 但,出乎意外地,王凤英走进总经理室不到五分钟就夺门而出。 冷杰看她眼里闪着如星的泪光,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王凤英深吸一口气说:"我被开除了。" "为什么?"冷杰大吃一惊。 "他说他不要花瓶。"王凤英的眼神从悲伤转为愤怒。 冷杰神经大条地说:"他怎么知道你连图都不会画,只会……" 虽然她是实话实说,王凤英也明白她没有恶意,但在这个时候说中她的要害,无异是落井下石,教王凤英情何以堪,顿时萌生反击的念头。 "你别太得意,光凭这张乱七八糟的桌子,你也会被开除。" 冷杰急声解释。"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讶异办公室里有抓耙子。" 王凤英的目光四处张望。"说得对,谁的嘴那么贱……" 这时,屠经理走过来。"冷杰,轮到你了。" 冷杰大牌地说:"我待会儿再去。" "随便你。"屠经理乐见她去领失业救济金。 王凤英不安地说:"你赶快去,免得他以迟到为藉口开除你。" "不要紧。"其实冷杰是有意迟到,让他苦苦等候。 "我若是找到工作,一定会关照你。"王凤英感动得眼花闪烁。 "凤姊你人真好,只可惜那个抓耙子不了解你。"冷杰有些不好意思。 冷杰送王凤英到电梯外,两人依依不舍地拥抱,但王凤英抱她抱得太紧,当下把她的胸部压小一个罩杯,但她还是笑脸相迎。 结束十八相送之后,她又跑去上厕所,忘了洗手,便直接往总经理室走去。 光线有些暗,镶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没开,但檀香木的办公桌上有一盏橙黄色的桌灯开着,桌灯的头扭向冷杰,整个气氛像在审问犯人,让人很不舒服。 两人对看半晌,眼神交会之间,彷佛冒出开战的火花,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你的手是怎么了?"松岗彻眼神犀利得令人不寒而栗。 "很乾净啊。"冷杰吓一跳,以为他知道她上完厕所没洗手。 "你进来前不会先敲门吗?"他冷声质问。 "是你叫我进来的,你明知我会进来,我干么要多此一举地敲门?"冷杰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并没她想像得那么厉害,是她自己穷紧张,还害细胞平白无故死了上万个,不知道能不能向他要收惊费?不过看他脸色那么坏,她只好作罢,把这笔帐记在脑海里。 "我是总经理,你好大胆子,居然敢跟我顶嘴?" "你以为你是皇帝?要不要叫人把我拖出去斩首示众?" "你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作?"松岗彻对她不敬的态度大表不满。 "当然想,不过我是不会拍马屁,也不会苦苦哀求。"冷杰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真有骨气。"松岗彻冷哼一声,但这句话其实是赞赏多于贬低。 在麦当劳的那一幕又浮现他脑海,当时他就因为她这一对如孩童般纯真的大眼睛,留下深刻的印象。 虽然她的穿着邋遢,但他把她想成是灰姑娘,原本还对她有一点心动,想做个拯救灰姑娘的白马王子…… 可是,这点心动却因为她尖酸刻薄的说话方式而幻灭。 看他陷入沈思,冷杰有些不耐烦。"总经理大人,你能不能痛快一点,到底是要我走?还是要我留下?" "你说,你有什么优点?" "吃苦耐劳,克勤克俭,任劳任怨……" "我又不是要菲佣。"松岗彻打断她如数家珍的吹牛。 不让女人把话说完,这家伙肯定有大男人主义。"我很会画图。" "有没有去现场的实务经验?"松岗彻指的是亲自督导工人按图施工。 "没有,没人派我去。"都怪旧老板,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他提议地问:"你想不想独当一面?" "求之不得。"冷杰迫不及待地点头。 松岗彻扔了一个文件夹在桌上。"这个case,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完成。" 冷杰当场愣住。按理说,他应该是一脚把她踢到太平洋才对,为什么他不但没这么做,还一副要重用她的模样?他是吃错药了,还是另有阴谋诡计? 她怀疑文件夹上有涂一层毒液,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不开除我?" "你为什么不打开文件夹看看业主是谁?" 冷杰照他的话做。"李如芝!" 这就是松岗彻无法开除她的原因之一,如芝想起她给的电话号码跟他要接管的公司电话号码一模一样,马上对他威胁加利诱,逼他不能开除她。 另一个原因是他对她产生了兴趣。男性化的名字、乱七八糟的习惯……她就像不加冰不加水的威士忌,又纯又烈,很想让人喝一口,看看会不会喝醉? "是他指名要你为他设计新家的。"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冷杰拿着文件夹起身。 松岗彻忍不住地说:"麻烦你,出去时去厕所一趟。" "我刚上过一号。"冷杰说话向来很少修饰。 "你如厕之后洗手不照镜子吗?"松岗彻怀疑她没洗手。 冷杰努力保持镇静。"我急着赶来见总经理大人,没空照镜子。" "你的脸需要照镜子。"松岗彻觉得她脸上黏的脏东西有碍观瞻。 冷杰没有自知之明地问:"我的脸怎么了?" "我哪知道你脸上黏了什么脏东西!"松岗彻没好气地撇撇嘴。 "口香糖。"冷杰恍然大悟,同时也认清一件事,那就是王凤英并没她想像的善良;那女人居然没告诉她脸上残余口香糖,分明是想陷害她失业!幸亏她福大命大,没被奸人所害 第二章 "你怎么还没走?"屠经理从脏乱的桌前经过,旋即停住脚。 冷杰从垃圾堆中抬起脸,看了眼壁钟:"下班时间又还没到。" 屠经理催魂地说:"到不到都跟你无关,反正这个月的薪水会照常发给你。" "总经理大人交给我一件案子,我得看完才下班。"冷杰还打算加班。 "你没被开除!?"屠经理一副跌破眼镜的惊讶表情。 "托你的福。"她低下头,身体瘫在椅子里,继续看案子。 "你用了什么方法让总经理收留你?"屠经理不得到满意的答案不肯罢休。 冷杰不情愿地又抬起头。屠经理这个人,虽然方头大嘴,但是却小眼小鼻,他的个性就像他不搭调的长相,别扭极了。 他负责人事和采买,掌管经理级以下的同仁考绩,而且还连续三年都请她吃"大饼",由此可见,他非常讨厌她。 归咎起原因,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习性南辕北辙,屠经理永远都是西装笔挺,大家甚至猜测他连内裤都熨烫过;冷杰最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因为他生气时鼻孔会往上翘,像极了猪头。 灵机一动,冷杰唱起黄梅调。"总经理大人一见我就笑,再见我就更高兴,你要我滚蛋,总经理大人就会跟你把命拼。" 屠经理果然如她所料,露出两个黝黑的鼻孔。"我去问总经理。" 她按捺不住地问道:"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恨不得我失业?" "你在抽屉里养蟑螂,而我最讨厌蟑螂。"分明是一见蟑螂就尖叫。 冷杰理直气壮地说:"谁教你给我烂桌子!"一只桌脚比其他三只短两寸。 "烂不代表脏,我的桌子还不是三脚高一脚低。"屠经理向来主张废物利用。 冷杰也有节俭的美德,但屠经理比她更小气,连喷效都舍不得买。"蟑螂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买喷效来喷死它们,不就得了?" "问题是,它们随时都会远道来找你。"买喷效根本解决不了事情。 "脚长在它们身上,不关我的事。"冷杰无可奈何地耸肩。 "它们明明是受到你的吸引而来。"屠经理气得肺快炸了。 "也许我上辈子是蟑螂。"冷杰有感而发。 "强词夺理。"屠经理没看到松岗彻走出总经理室,发飙地吼叫。 松岗彻皱着眉头指责道:"你们两个在办公时间吵架!?" "是屠经理找我麻烦。"冷杰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总经理,你看看她的桌面有多乱!"屠经理赶紧转移焦点。 "我看到了,叫她整理乾净不就行了。"松岗彻轻描淡写似地指示。 "不行,这叫乱中有序,你们是不会了解的。"冷杰习惯在这样的环境中才会有灵感。 屠经理以为这是个好机会,一个乱七八糟又不听上级命令的女职员,留她不得,乘机建言。"总经理你听听,她这么难以管教,实在不该留下她。" 松岗彻有苦难言。"屠经理,你是不是质疑我的决定?" "属下不敢。"屠经理吓得浑身发抖。 "去忙你的事。"松岗彻有话要跟冷杰说。 "属下告退。"屠经理深深一鞠躬,临走前还瞪了冷杰一眼。 "哇咧!是谁在放屁?"冷杰咽不下这口气,决心报复。 松岗彻嗅了嗅鼻。"我没闻到臭味。" "哦,原来是马屁精的味道!"冷杰趁屠经理没走远,大声地宣告天下。 屠经理猛地转过脸,碍于总经理在场,敢怒而不敢言,只见他两个鼻孔变成山洞,冷杰则是故意凸起一只中指着鼻子。 松岗彻不想卷入这场无谓的战争,咳了一声,把冷杰的注意力拉回来。"如芝刚打电话来,要请你吃晚饭。" "去哪里吃?"冷杰想当面向李如芝道谢。 "她家。"李如芝手艺好到能当圆山饭店的大厨。 "地址给我。"冷杰从垃圾堆中,轻而易举地找出纸和笔。 "我开车载你过去。"看到这种情形,松岗彻决定随便她乱下去。 冷杰不领情地说:"我自己搭公车去就行了,不好意思麻烦总经理大人。" "我也是客人之一。"松岗彻直言不讳。 "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冷杰不习惯当电灯泡。 "你说什么?"他一时没会过意。 冷杰看到隔壁桌的美芳朝他们看。"没什么,你当我没说。"看在他是总经理大人的分上,她留点口德,不把他和如芝的关系说出来,过去的不愉快就此一笔勾消。 她很乐意跟他成为室友,办公室朋友,但愿他们关系仅止于此…… "总经理好像对你有意思!"夏美芳以椅子的滑轮,溜到冷杰座椅旁。 "没这回事,我只是刚好认识他的朋友。"冷杰又开始嚼口香糖。 "你怎么这么爱嚼口香糖?"夏美芳不以为然地蹙眉。 "保持口齿清新。"其实是冷杰心地善良,以帮助残障人士为乐。 "万一让屠经理见到,你会倒大楣的。"夏美芳四处张望。 冷杰老神在在地说:"他不敢对我怎样。" "我原本还担心你会被开除。"夏美芳松了一口气。 "总经理大人有眼光,发现我是一块璞玉。"冷杰往自己脸上贴金。 "总经理是这么说的吗?"夏美芳的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不安。 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涌上冷杰心头。美芳平常话不多,因为她的嘴巴是用来吃的,但她最近却很聒噪,尤其是对她的私事特别感兴趣……冷杰摇了摇头,她不该质疑好友,更不该对她有所隐瞒。"其实是总经理大人的女朋友逼他不准开除我。" "晚上我们一起去庆祝。"夏美芳显得十分兴奋。 "很抱歉,我跟别人约好了,改天再说。" "是男的吗?"夏美芳压不住好奇心。 "没错。"李如芝是男的没错。 夏美芳追间。"男朋友?" "你今天好像特别喜欢问东问西。"冷杰露出提高警觉的神情。 "我只是有点难过,你比我先有人追。"一抹悲伤的微笑爬上夏美芳的唇角。 "普通朋友罢了。"冷杰摇了摇头,奇怪的感觉在心里逐渐扩大散开。 "真的吗?"夏美芳脸上写满不相信,令冷杰相当不悦。 这时,垃圾堆中响起电话铃声,冷杰拨开十数张没被采用的设计图(因为每一张都是她呕心沥血之作,她舍不得扔。)接电话。 她趁着接电话的同时,希望夏美芳能知趣地自动闪开,但显然她并没有寓去的打算…… "冷杰。"冷杰习惯一拿起话筒就报上名字。 "小杰,我是妈妈。"从电话彼端传来焦急的声音。 "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冷杰压低声音,家丑不外扬。 "小伟突然肚子痛,我现在人在医院。"冷妈妈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检查出结果了吗?"小伟是冷杰的侄子,不太爱说话,有自闭症的倾向。 自从大哥失踪之后,冷杰心疼妈妈六十几岁还要照顾两个小孙儿,曾经带着他们去找大嫂;没想到大嫂以有新家庭为由,拒不见面,从此小伟的脸上就失去笑容,至于侄女小仙则是天天上网,对着电脑哈哈大笑。 "是急性盲肠炎,医生说越快开刀越好。"冷妈妈据实以告。 "那就快安排他住院动手术。"冷杰进一步地问:"有什么困难吗?" "你是知道的,我身上没有多少钱。"冷妈妈语带惭愧。 "要多少钱?"冷杰一听到没钱,就头皮发麻、四肢无力,感觉自己似乎也需要住院。 "一万块跑不掉。" "你先让他进手术房,我去借钱。" 冷妈妈哽咽地说:"小杰,谢谢你,麻烦你了。" "妈,你别跟我客气。"冷杰可以想像得到妈妈一定是哭了。 "生了九个儿子,却没一个比得上你贴心。"冷妈妈越想越生气。 这倒是真的,大哥跑了,二哥和三哥成了美国人,四哥在大陆当大老板,他们三个都以远水救不了近火为由,对妈妈的处境不闻不问。 五哥是小学老师,六哥是公务员,他们两个以房屋贷款沉重为由,无力帮助妈妈。 七哥在德国攻读博士学位,八哥是画家,九哥是半工半读的大学助教,这三个以收入不稳来搪塞。 想到九个不负责任的哥哥,冷杰也不由得鼻酸起来,但她还是打起精神,以轻快的语调安慰妈妈。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人家里连一个孝顺的孩子也没有。妈你别难过了,下班后我会尽快赶去医院。" 挂断电话,猛地发现夏美芳已回到自己的位子,佯装忙碌。 "美芳,借我一万块,我侄子开刀住院。"冷杰硬着头皮向她求助。 "我的薪水不是吃掉就是跟会,我手上没有闲钱。"夏美芳一脸的歉意。 "没关系,我去跟别人借。"冷杰绝不多费唇舌求第二次。 在下班时间到以前,冷杰都是处在发呆状态。 上帝!冷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好希望天上能掉下钞票! 看着夏美芳偷偷摸摸的,像只特大号的老鼠般,从她眼角余光溜出办公室,她的眼泪差点流下来,但她强烈的自尊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原以为她和美芳是手帕交,现在才知道两人的友情薄如卫生纸,真教她难过得想去碧潭……不是自杀,是去散心。 突地,松岗彻经过她面前,对她眨眼示意,她这才想起今晚有约。意念一转,或许她可以向他或李如芝借钱;于是她等他走出办公室才动身,为的是不让人误会她和总经理大人关系匪浅。 进入地下停车场,远远就看到他站在一辆黑头宾士车旁边,朝她挥手。冷杰加快脚步朝他而去,他马上很有绅士风度地替她拉开车门,等冷杰一坐进去,他便关上车门。 待他也坐进驾驶座,冷杰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问:"总经理大人,能不能借我一万块?" "做什么用?"松岗彻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向她。 "你想干什么?"冷杰吓得赶紧双手环胸,全身神经紧绷。 "帮你系安全带,不然你以为我要吃你豆腐吗?"松岗彻揶揄地一笑。 冷杰原本苍白的脸立刻被飞来的红晕包围。"我侄子要开盲肠,缺手术费。" "他在哪间医院?"松岗彻修长的手指放在排档杆上。 "啊!我忘了问我妈!"冷杰一手拍打着额头。 "你妈住哪里?"松岗彻被她毫不矫揉造作的率直深深吸引住。 "基隆。"冷杰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问这做什么? "那可能是基隆那边的医院,我请如芝查查看;你侄子叫什么名字?" "冷径伟,麻烦你顺便帮我向如芝小姐说声对不起,我今晚不能去赴约。" 松岗彻拿起手机,拨通电话之后,把事情完完整整地陈述一遍,然后挂断手机,等如芝的回音。车里的冷气才刚打开,空气中彷佛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气,让两人都不好意思看着对方。 明着不好意思,暗的却无所谓,冷杰面对着车窗,从反影偷看他。 唉……冷杰在心里低喟了一声。他又帅又多金,却偏偏是个同性恋,让她连倒追的机会都没有。就算她有王凤英的企图心,想改变他的性向,可是她不忍心伤害李如芝,李如芝不是她的朋友,还算得上是救命恩人…… 不一会儿,手机的铃声响起,松岗彻不得不敬佩如芝的办事效率。 "查到了,是??医院,我开车送你过去。"松岗彻挂上手机后发动车子。 "我自己坐计程车去就行了。"冷杰觉得跟他独处好痛苦。 "我坚持。"松岗彻快速地将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 她不信任地问:"你知道基隆怎么走吗?" "车上有卫星导航。"松岗彻指着前方的萤幕。 有钱真好,冷杰拜金地希望自己将来能嫁有钱人,就算他是黑人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孝顺她妈就成交;反正关了灯,她自己也会变成黑人,这么想就行了。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冷杰想跟他谢谢,可是道谢不足以表达她对他的感激,她想到更好的报答方法。"我以后会更卖力工作。" "应该的,这是你做属下的本份。"松岗彻并没被感动。 "就算做到吐血,我也不会请假就医。"冷杰加重语气强调。 "那怎么行?我可不希望公司少一名大将。"松岗彻发出心疼的声音。 "我好想哭哦!"从来没有人重视过她,冷杰不由得悲从中来,眼里泛泪。 "盲肠炎是小手术,不会死的。"他一手伸到她的发上,轻轻地拍了拍。 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柔,从他的手中,透过她的乌发,传进她的心坎里。冷杰浑身一颤,把脸转向车窗,从反影中看到自己含情脉脉的眼眸;她对意乱情迷的心情感到痛苦,幽幽地叹口气。"我想哭是因为我终于遇到一个好男人。" 松岗彻关切地问;"你以前的男朋友都不好吗?" 不要这么温柔!冷杰在心中呐喊,但却以平常的语气说:"我没谈过恋爱。"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好男人都名草有主了。 "你是处女!?"松岗彻大表意外,那对大眼睛应该能让男人前仆后继地追她。 "不像吗?"冷杰回过头来,以怒火熊熊的大眼睛瞪他。 还好松岗彻开车很专心,没看见她凶狠的眼神。"那你说的坏男人是谁?" "我九个哥哥,他们都不孝顺我妈。" "有你孝顺你妈,你妈应该会觉得很欣慰。" "我对你那么不客气,你还安慰我,我真该去撞壁,以死谢罪。" 冷杰看着他的侧面,有如希腊人的鼻梁,心中一阵激荡,但她不停地强迫自己想到李如芝;若不这么想,她的手一定会伸到他鼻梁上。她为自己可耻的欲望感到沮丧,尤其是,她竟然后悔跟李如芝交朋友…… "我没放在心上。"松岗彻直视着前方,没发现她眼里有痛苦的纠葛。 "你越这么说,我越想死。"她受不了地哇哇大叫。 松岗彻不会读心术,当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痛苦,随口说:"好吧!其实我恨不得扒你的皮、啃你的骨、吃你的肉、你的血。" "我就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你还真难伺候,照你的要求说,还得被你训一顿。" "跟你开玩笑的,总经理大人。"冷杰刻意大笑,但眼角挤出一滴泪珠。 他面带严肃,毫不客气地说:"你的笑声怎么跟牛叫一样难听?" "我哪比得上李如芝!"冷杰打翻醋坛子地撇撇嘴。 松岗彻弥补地说:"他的笑声像杀猪,你跟他比宛如天籁之音。" 在看似愉快,却略带淡淡哀愁的气氛下,他们来到医院的门外。停车场设在医院后方,车子正驶经大门前,还在行进中,冷杰突然一手褪去安全带,一手拉开门把,一副要跳车的模样,嘴巴不忘说:"谢了!" 松岗彻捏把冷汗地大叫。"你别开车门,我得把车先停好。" "我自己进去就行了。"冷杰赶紧把车门关上,特别声明到此为止。 等松岗彻在停车场停妥车子后,他边拔钥匙边对她说:"我总要去提款机领钱给你吧!?" "说得对。"冷杰吐了吐舌,模样超可爱的。 松岗彻的心怦然一跳。"还有,我也得看看我救的人是谁。" 难不成他想染指小伟!?难不成这就是他借钱的原因!?但她又不能得罪他,不仅是为了小伟,还有她需要这份工作,才能养活妈妈和两个未成年的侄儿。 冷杰尽量压制怒气地说:"我先声明,我侄子才十五岁,不准你要求他以身相许。" 松岗彻以挑逗的口吻回答。"如果我要你的家人报恩,我会指名你。" "变态!"冷杰用蚊子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心里却该死的涌上一股甜蜜。 "你嘟嘟囔囔什么?"松岗彻和冷杰同时步下车。 "我看到我妈了。"冷杰乘机拔腿就跑。 * 其实,冷杰是用千里眼,看到妈妈在手术房的门外。 听到妈妈一开口就问钱带了没,她才开始担心,去领钱的松岗彻会不会找不到地方?或是,他一气之下就开车走了? 她为自己不谙人情世故感到懊恼不已,她应该乖得像只他养的哈巴狗,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才对,不是吗?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有一条界线,如果跨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妈妈之际,电梯门发出"铃"的一声,松岗彻随后便走了出来。他双唇不高兴地抿成一条线,紧锁的眉宇之间;仍然迸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魅力,冷杰看了几乎无法呼吸,而站在一旁的冷妈妈也看傻了眼。 松岗彻收敛不悦,和颜悦色地朝着冷妈妈点头。"伯母你好。" 冷妈妈满脸胀红地回过神来,拉了拉女儿的手臂。"这位先生是?" "总经理大人,也是借钱给我的人。"冷杰不得不佩服他老少咸宜的魅力。 "谢谢!谢谢!"冷妈妈感激得眼花朵朵,拚命地鞠躬。 "不客气,助人为快乐之本。"松岗彻把一叠钞票交给冷杰。 "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去约会了。"冷杰像赶苍蝇似的挥手。 冷妈妈狠瞪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赶总经理大人走?" "伯母,我的确还有事,我先告辞了。"松岗彻打算鞠躬告退。 "小杰,还不快送总经理大人!"冷妈妈命令道。 "我要去看小伟。"冷杰扭过身,作势要走进手术房。 "他人在手术房里开刀,谁都进不去。"冷妈妈急忙拉住她。 松岗彻站在原地不动,冷妈妈是长辈,他应该听长辈的话,等冷杰送他。他以饶富兴味的眼神打量她们母女,冷妈妈妈出乎意料地比冷杰高半个头,身材保养得很好,多一分太肥,减一分则太瘦,但她的脸却非常苍老。 这也难怪,生了九个不肖子,天底下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会开朗得起来。 但,她的眼睛好大,除了眼角布满皱之外,那对大眼睛完全遗传给了冷杰。 冷杰闹别扭地甩开妈妈的手,不听话地说:"那我陪你一起……" "你真不懂事!"冷妈妈不让她讲完,长手钻到她身后。 "哇咧!妈,你干么拧我的大腿?"冷杰失声大叫。 "谁教你不听话!"冷妈妈端起老娘的架子。 冷杰没好气地顶嘴。"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没人陪他会走失。" 这个笨女儿,说话没口德,在总经理大人面前自暴其短,真把她给气死了。连瞎子都闻得出来,眼前站了一位白马王子,做妈的,当然要替女儿牵红线。"让总经理大人见笑了,其实小杰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了解。"松岗彻丰l貌地说。"明天我再来探望伯母和小伟。" "不好意思劳烦总经理大人。"冷妈妈心中有股丈母娘见女婿的喜悦。 身为女儿,冷杰一眼就看出妈妈在打什么算盘,但她又不能直说他是同性恋;再说妈妈本来就是寡妇,另加生了九个不肖子,早该习惯没指望的感觉,所以她不客气地泼冷水。"我妈的意思是,你别脱裤子放屁。" "乱讲!"冷妈妈的长手又一伸,冷杰吓得像青蛙似的往前一跳。 "不跟你吵了,我送总经理大人出去就是了。"冷杰高举双手投降。 冷杰跟在松岗彻的屁股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里,冷杰还没站稳,突然被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家人,有老有小,连推带挤地猛撞了一下。 她本能地想伸手抓住什么东西支撑身体,哪知一个慌乱,一只手竟抓到松岗彻左胸的小突起…… 她羞愧地赶紧松开手,想将手垂下来,哪知背后又被一顶,上半身竟然贴紧着松岗彻的身体!?更糟的是,她的手居然摸到他的重要部位!她立刻像是摸到病菌般地飞快松开手,脸已经热得快可以煮蛋了。 好不容易出了电梯,冷杰觉得有解释的必要,她不想被他当成色女。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冷杰支支吾吾,说得支离破碎。 松岗彻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被撞的,不过还挺舒服的。" "你该去看精神科医生。"冷杰真想赏他一巴掌。 "是看泌尿科才对,看看有没有被撞坏!"松岗彻一脸担忧的表情。 冷杰落井下石地说:"反正你不会有后代,坏了也没关系。" "我为什么不会有后代?你会算命?"松岗彻惊骇道。 "差不多。"同性恋若是能生出小孩,上帝肯定会疯掉。 松岗彻不信邪地问:"你怎么算出来的?" "从你的性趣看出来的。"冷杰怀疑他装傻,不过他演白疑演得满像的。 性和兴是同音异字,松岗彻虽然精通六国语言,但一时之间听不出弦外之音,他半信半疑地喃喃。"我的兴趣是打球和玩滑翔翼,没听说这两项运动会影响生殖能力……" 冷杰不耐烦地嚷叫。"你走快一点好不好?" "我口有点渴,想喝可乐,你要不要也来一罐?" "你请客,当然好。"冷杰最喜欢占人便宜,不占的是白疑。 "你几乎是照你妈的模予刻出来的。"松岗彻从贩卖机中取出两罐可乐。 "我比她矮。"母鸡下蛋下多了,蛋就会越下越不健康,这是冷杰的心声。 他把一罐可乐递给冷杰。"我是指长相。" "你何不明说我有张苦命脸?"冷杰最怕遗传到她妈的人生。 松岗彻恭维地说:"我的意思是,你跟你妈长得一样美。" "红颜薄命。"她边喝可乐边往停车场走去。 "怎么没看见伯父和你大哥?"松岗彻跟在她背后。 "我爸死了,我哥跑了。"她不胜唏嘘地叹了一口沉重的闷气。 "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别客气,尽管跟我说。"松岗彻诚心意地说。 冷杰停下脚步,她一直期望有个男人能对她说这句话,在她的幻想中,这话说的男人应该是她的爱人,想不到现实生活中,却是从男同志口中说出来,实在讽刺。但管他的,她不会放弃大好机会。"我要钱,很多很多钱。" 他立刻送她一个良心的建议。"那你该去抢银行。" "真没诚意。"冷杰只想抢他的提款卡,但先决条件是要知道他皮夹在哪儿。 "对了,还有另一个办法。"松岗彻皮笑肉不笑地说:"卖身。" "我才不做妓女。"冷杰怕遇到变态客人。 松岗彻想了一下,又说:"做情妇如何?" "这倒可以考虑,但是我找不到条件符合的情夫。" "你有什么条件?"来到车前,松岗彻手扶着车头喝可乐。 "英俊多金,身强体壮,还要有个不会捉奸、告我妨害风叱的老婆。" 其实,最好是没有老婆的,因为她这个人不仅爱占人便宜,还有很强的占有欲,她无法跟另一个女人分享男人。冷杰幽幽地看着他,她所说的条件,根本是从他量身打造而来,只可惜她也无法跟另一个男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松岗彻直言不讳。"我虽然有这种朋友,但他们都住日本。" "你可不可以施舍我一张机票钱和一个月生活费,让我去日本勾引他们。" "破坏别人家庭,会遭天打雷劈的。"他分明是有捉弄她。 "白搭!"空欢喜一场的冷杰,朝他的车报复地踢一脚。 松岗彻猫哭耗子地问:"你的脚痛不痛?" "不痛。"冷杰转身就走,进到医院,才抱着脚叫妈。 第三章 一如往常,冷杰脸上挂着微笑走进办公室,但心情却已不复以往。 不仅是因为她昨晚守在病床旁边,根本就没有回家睡觉的缘故,更因为自己满脑子盘旋着松岗彻的身影,赶也赶不走,令她相当痛苦。 好几次,她想去精神科看看有没有值班医生,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得了神经病?不然她为什么会喜欢gay? 该怎么办?她双手枕在脑后,背瘫靠着椅背,双脚抬到垃圾堆的桌上,看到肮脏的高跟鞋,还有牛仔裤拉链处的污渍,虽然路人都对她投以异样的眼光,但她毫不在意,她习惯任何轻蔑的眼神。 不过,她却突然放下脚,用屁股把椅子滑进桌下,深怕让松岗彻看到。 陆陆续续走进办公室的同事,向她道声早,她都置之不理,因为她现在心情恶劣到极点,谁敢招惹她,她就给谁看白眼球。 正当她拿起垃圾堆中的杯子,看见里面剩下昨天没喝完的隔夜茶,才刚喝了一口,肩头被人从后面猛地拍了一下,差点呛死她;她回过头恶狠狠地看是哪个凸肚短命的想害死她,只见夏美芳笑吟吟地说:"昨天,有人看到你坐进总经理的车里。" "是哪个多嘴的人看到的?"冷杰目露杀气地逼问。 夏美芳面有难色地咬唇。"我不能出卖他。" "那你就不必多问。"冷杰冷哼了一声。 "冷杰,你早上吃炸药是不是?"夏美芳畏惧地看着她。 "吃空气。"冷杰的肚里像藏了百只青蛙的合唱团,突然一起唱歌。 "我这儿还有一份三明治,给你吃。"夏美芳把手中的三明治恭敬地奉上。 "谢了。"看在三明治的分上,冷杰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改变。"你别介意,我空肚子时比较容易发脾气。" "吓死我了!"夏美芳改成关心的口吻。"你心情不好是不是跟小伟有关?" 冷杰避重就轻地说:"都是我妈没问清楚,医药费还欠一万块。" "我有,我借你。"夏美芳突然变成了活菩萨。 "你昨天不是说你手头紧……"冷杰百思不解地看着她。 "昨晚是标会日,我心想手上没钱也不好,所以就把会标下来了。" 冷杰的心一窒,昨天她把美芳当见死不救的混蛋,原来是自己心眼太小,她想跟她说声对不起,但这三个字却梗在喉咙里,结果脱口而出的竟是丑话。"我先说,钱借给我,是不会生利息子的。" "我们是好朋友,用不着算那么精。" "很好,没白交你这个朋友。"冷杰十分满意。 "今天晚上你有没有空?"夏美芳重提一起吃晚饭的事。 "我要去医院。"冷杰想到松岗彻也要去,不自觉地脸红了起来。 "你脸怎么这么红?"夏美芳的警觉性像猫一样灵敏。 "吃太快了。"冷杰掩饰不安地拿起隔夜茶轻啜。 夏美芳伸了伸腰。"该开始工作了。" 冷杰发现她腰际上的大号游泳圈似乎变小了。"你最近好像瘦了一点!" 她充满骄傲和娇羞地说:"我现在跳韵律舞减肥。" "难不成你……正在谈恋爱!"冷杰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夏美芳喜不自胜地点了点头。"你总算看出来了!" 冷杰迫不及待地说:"什么时候带来让我瞧瞧?" "他很害羞,连我家人都不肯见。"夏美芳有口难言似地摇头。 冷杰自觉不该追问下去,反正母恐龙的对象一定是公恐龙,美芳的男朋友少说有一百公斤的吨位;而且想看恐龙,去租侏罗纪公园的录影带不就能看到了,只不过直到现在还没有同事乐捐录影机给她。 再说,她自己也有一大堆烦恼,根本无暇管别人的烦恼,她把吃完三明治的塑胶袋,捏了一捏,往垃圾桶投去。 她的运动细胞极烂,投了一个篮外空心,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夏美芳就先一步帮她把塑胶袋扔进垃圾桶内。 这时,屠经理拿着马克杯走过来。"夏美芳,去泡杯咖啡给我。" 冷杰打抱不平地说:"你自己不会去!?美芳又不是菲佣。" "又不是叫你,你鬼叫什么!"屠经理冷眼瞪她。 "你敢叫我,我就请你吃蟑螂脚。"冷杰不甘示弱。 夏美芳接过马克杯。"举手之劳而已,要不要也泡一杯给你?" 冷杰有点气美芳拆她的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屠经理跟美芳之间好像怪怪的……但她很快地否决了这种想法,众所周知,屠经理有老婆,美芳应该不会笨到自食恶果。 "我喝咖啡会头痛。"冷杰有点心烦地摇了摇手。 "那我帮你泡茶,喝隔夜茶会伤胃。"夏美芳拿着她的茶杯走开。 "你要是有美芳一半乖巧,就不会没人追。"屠经理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句话像枝毒箭射进冷杰的心中。"是哪个烂嘴巴的告诉你我没男朋友的?" "我的眼睛和大脑。像你这种乱七八糟的女人,真该拖出去枪毙。" 松岗彻刚好走进办公室,就被屠经理大吼大叫的声音吸引过来。要不是刚接管公司,还需要借重屠经理的长才,他巴不得立刻叫他滚蛋。"屠经理,你怎么可以对下属说这种话!?" "是开玩笑,我和冷杰向来如此。" "是吗?"松岗彻和屠经理同时看着冷杰。 无视屠经理求饶的眼神,冷杰毫不客气地说:"当然不是。" "冷杰你……"屠经理紧咬着牙,鼻孔朝天,鼻毛气得跳出来。 "说实话才不会被天打雷劈。"冷杰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屠经理,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听到类似的毒话。"松岗彻语带警告。 屠经理吓得满头大汗。"是,总经理,不会有下次。" "冷杰,屠经理若再犯,你尽管告诉我。"松岗彻一味地偏袒。 "遵命,总经理大人。"冷杰双手合拱地领命。 松岗彻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和一张便条纸。"这是业主家的钥匙和地址,你下午抽个空,过去看看。" 来到李如芝的新家,冷杰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不过如果是走错,她就不可能打得开门,所以她怀疑自己来到天堂。 白色毛海地毯,白色皮沙发,白色液晶体大电视,白色桌子和矮柜,白色烟灰缸,白色纱廉,白色古董电话,天花板上还有朵朵白云。 若不是白色墙壁上挂了一幅黑白的沙龙照,是李如芝美丽的脸部特写,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来到天堂。 四处看看,她发现李如芝十分酷爱白色。不过,她记得没错的话,李如芝要求色调必须是白色以外的颜色,而且要配合法式家具;这么一来,这里的家具不就全部不要了?真可惜,有钱人就是这么浪费。 更可惜的是,她很想要这些完好如新的家具,却找不到地方放。 冷杰一边参观,一边用素描簿记下原来的设计。其实这里设计得非常棒,让人有置身天堂的感觉,前一个设计师若是知道自己的设计被淘汰,半夜肯定会咬着枕头哭;她没把握能设计得比现在好看,但她会尽力而为。 来到最后一个房间,是间客房,虽然跟其他地方差不多,也是以白色为主,但床单床罩都是深蓝色,像大海,让人忍不住想投入大海的怀抱…… 砰地一声,冷杰扑到床上,只躺了半秒钟就进入梦乡。 "睡美人,该起床了。"一声叫唤彷佛从远方传来。 "人家还要睡。"冷杰如梦呓般低语,睡姿呈现难看的大字型。 "天黑了。"松岗彻站在床尾拉她的脚。 冷杰吓醒,正襟危坐地看着面前正松开领带的松岗彻。"总经理大人!" "你也太不像话了!"松岗彻打开白色衣柜,把领带挂在架子上。 "你是怎么进来的?"冷杰张开大嘴,毫不淑女地打呵欠。 看着她没气质的动作,松岗彻心湖起了一阵涟漪。对生活在上流社会的他而言,一直以来,所接触的都是娇生惯养的名嫒,四周充满了造作的味道,她的率真反而让他感到新鲜。"用钥匙打开门,走进来的。" 冷杰点了点头,心里暗骂自己笨,他是如芝的男朋友,拥有钥匙不足为奇;但一想到他们同居,她的心立刻像被人打了一拳。"现在几点了?" "七点。"松岗彻把名牌衬衫拉到西装裤外,然后一一解开扣子。 "你在干什么?"冷杰看傻了眼,大眼睛睁得圆圆的,眼珠彷佛快掉了出来。 褪去榇衫,松岗彻把皮带从西装裤上一抽。"换轻便的衣服。" "在我面前?"她的两颊像枫叶被秋风一点一滴地染红。 "你有九个哥哥,男人的身体应该早就看习惯了。" "拜托,你又不是我哥哥,而且长大之后他们也不会在我面前脱裤子。" "你把眼睛闭起来,不要看不就行了。"咻的一声,是拉链拉下去的声音。 冷杰十分用力地闭上眼,深怕自己会偷看。"这间是你的房间!?" "暂时的,找到适合我的房子就搬。"松岗彻直言不讳。 "那如芝不是会伤心?"冷杰恨自己有高兴的感觉。 "他巴不得拿扫把把我扫出去。"他把褪下的衣服整齐地挂好。 "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冷杰心中高兴的感觉扩及脸上。 "他嫌我妨碍他。"松岗彻已经换上休闲服了。 "好了没?"冷杰有些不耐烦。 "还没有……"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你想干什么?"她发现他的声音逼近,猛地张开大眼。 "吻吻看台湾处女的感觉。"松岗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低了头。 这怎么可能?他不是男同志吗?冷杰惊讶地张大嘴,接着,脑袋一片空白。 四片唇轻轻交缠,很温柔,淡淡的触感,让冷杰感到眼眶一阵湿热,她很快地合上眼,任由他的舌尖挑逗吸吮。他的手绕到她背脊上,将她的胸部紧紧抵着他的胸膛,这是梦吧!?但她清楚地知道──不是。 在她背后的手,不知什么时候钻进花格子衬衫里,他的手心比她想像得柔软,可想而知,他从没吃过苦;随着抚摸,她的身体强烈地想要他,可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她抓住仅剩的一丝理智,用尽全力推开毫无防备的他。 "恶心!"冷杰用袖子狠狠地抹了抹唇,表示十分厌恶。 "你刚才明明是很陶醉的样子。"松岗彻不以为然地嘲笑道。 "你乱讲!我才没有!"冷杰手一伸,拿起羽毛枕头朝他攻击。 松岗彻轻而易举地夺走枕头。"没想到你嘴里的味道还顶乾净的。" "谁像你有口臭!"吃口香糖的好处,就是在这种时刻发挥作用。 "你乱讲!我才没有!"他故意学她的口气撒娇。 "你真不是普通的恶心,居然学女人说话的调调。" "跟如芝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觉染上恶习。" "我要去医院了。"她想下床,但被他强硬的身体突如其来地压住。 "不急,我还没玩够。"松岗彻眼里明显地可以看见两团火簇。 冷杰急声大叫。"你别闹了,我妈在医院等我去换班。" "我已经去过医院,而且我还请了看护照顾小伟,要伯母早点回家休息。" 冷杰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对,他对她和她的家人太好了,她应该报答他,就算以身相许也不为过;但如果她真的把第一次给一个男同志,那会带给她什么?即使侥幸没得爱滋病j可是她永远也甭想得到他…… 只不过一个吻,她的身心就已经快把持不住,她怎么能跟他嘿咻!? 虽然激情不断地在她体内窜升,但她提醒自己,再下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一股凉风轻拂过她的胸,冷杰吓一跳,花格子衬衫的扣子什么时候解开的?还有肉色便宜胸罩什么时候被被除去的?更糟的是,他的双手什么时候握住她的胸部?她又羞又惊地大叫。"住手!快住手!" "来不及了!"松岗彻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冷杰十指嵌进他的肩头,仍推不动他。"我要告你强暴。" "是你主动躺在我床上,引诱我犯罪。"松岗彻玩得不亦乐乎。 "不要……"她嘴巴说不要,但背脊却挺高,令双峰高耸伟大起来。 "阿彻,你在房里吗?"李如芝看到玄关处的意大利皮鞋,对着屋内大喊。 "在,不过你别进来打扰我。"松岗彻正在兴头上,以命令的语气回答。 看到染尘的高跟鞋,李如芝嘴角勾起一抹贼笑。"冷杰也在吗?" "如芝!你快进来救我!"既然纸包不住火,冷杰就认了。 "我该听谁的才好?"李如芝来到门外,耳朵贴着门板偷听。 "当然是我!"松岗彻和冷杰异口同声地大喊。 李如芝倏地推开门。"身为女人,自然是要帮女人。" "你明明就是男儿身!"松岗彻坐直身子,懊恼自己没锁门。 "我是来迟了?还是来早了?"李如芝看他穿着衣服,以为错过了好戏。 "你最好现在滚出去。"松岗彻的男性象徵挺得几乎快戳破运动裤。 李如芝暧昧地眨了眨眼。"我去做饭,你们可要快一点。" "我该告辞了。"整理好衣服的冷杰随即冲到李如芝旁边。 李如芝挽着她的手,从冷杰的态度,他看出她并不想跟阿彻嘿咻,他感到有些惊讶;他跟阿彻是从幼稚园到现在的好朋友,阿彻一直深受女孩子的喜欢,他真不敢信阿彻也会有踢到铁板的一天,他对冷杰拒绝的理由,产生莫大的兴趣。 "不准走,我昨天买了好多菜,你要留下来帮我吃光光。" "那我怎么办?"松岗彻饱受胀大的折磨。 "还不快去洗冷水澡!"李如芝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冷杰被李如芝拉进厨房,他的手劲大得足以力拔山河,不愧是男儿身。 看着他围上有花边的围裙,不论是洗菜还是炒菜,动作虽然乾净俐落,但仍能保持优雅的女性气质,拿锅铲时小指还会微翘;跟他比起来,连打蛋都会把蛋壳打进碗里的冷杰反而更像男人。 都怪老爸,书读的少,才会把她的名字取得这么男性化! 原以为他拉她来厨房,会不高兴地问起刚才的事,但他却一边哼着歌,一边炒菜,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模样。 他越是轻松,冷杰就越内疚,眼里不由得浮出泪水。这时,正在切洋葱的李如芝刚好看到,心想她反正只会越帮越忙,于是乾脆让她去客厅等算了。"你还是去看电视好了。" "如芝,对不起。"冷杰的上半身呈九十度的弯曲,深深一鞠躬。 "没关系,只要把床单送去乾洗就行了。"李如芝将洋葱切得细如柳叶。 "你不生气!"冷杰抬起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炒洋葱。 "早就习以为常了。"李如芝用木勺翻动洋葱。 "他曾经带女人回来……"冷杰吓一跳,松岗彻竟然是双性恋!? "我也会带男人回来嘿咻。"李如芝把锅盖盖上,拿水果刀削马铃薯。 "他不生气!?"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看来完全不适用于他们。 "我们虽然同居,但井水不犯河水。"马铃薯皮削得又薄又没断。 冷杰下结论地说:"你们两个好奇怪!" "你也是。"李如芝把削好的马铃薯切成大小一样的块状。 刚才是意外,如果是在头脑清楚的情况下,冷杰绝不会跟双性恋者上床。但刚才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吻,她就差点理智全失,她知道,就算她能把持住身体,却越来越难控制自己不爱上他。 她违心地强调。"我很正常,除了乱七八糟之外。" "对了,你打算怎么布置我的家?"李如芝转移话题。 冷杰百思不解地问:"现在的布置就很棒,为什么要改变?" 李如芝一脸陶醉。"因为我新交了一个法国男友。" "那松岗彻怎么办?"难过啃蚀冷杰的心。 李如芝喜新厌旧地说:"房子装潢好,他就得滚出去。"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是人之常情,冷杰却很不以为然。但要不要挽回李如芝的心,是松岗彻的事,她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语调平稳地说:"也对,他留下来会触景伤情,还是叫他滚出去好。" "我有一个想不通的疑问,你为什么不跟他嘿咻?" "我要等到洞房花烛夜才嘿咻。"冷杰努力保持目光坚定。 李如芝唯恐天下不乱地怂恿道:"他的技术超棒,值得你破例一试。" 冷杰挑高眉蜂,不屑地说:"没兴趣。" "说谎的人会变小木偶。"冲完冷水的松岗彻适时出现。 "你高估了自己。"在他紧迫盯人的直视下,冷杰感到胃部一阵翻搅。 "这句话,等于是向我下挑战书。"一抹挑□的冷笑爬上松岗彻的唇角。 李如芝把炉火关小,因为他闻到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深怕天雷勾动地火,把厨房炸成碎片。他看看阿彻,又看看冷杰,有个有趣的发现;阿彻的姿态很轻松,冷杰却显得神经紧绷,光比气势冷杰就输阿彻一大截。 而且,冷杰越是拒阿彻于千里之外,阿彻就越想接近冷杰。 看不出冷杰顶聪明的,居然会使用欲擒故纵的手段,把阿彻耍得团团转。 像这个时候,就该有好管闲事的媒人出来,凑合他们两个,这个伟大的使命,李如芝自然当仁不让。他打破沉寂地问:"你们两个要开战吗?" "没错。"两个人再一次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 "我们来打赌嘿咻,赌注是一人一万块,以一个月为限,如何?"李如芝看他们都意气用事地点头,为了公平起见,提出附带条件。"此外,有两个规则,一不能霸王硬上弓,二不能以开除做要胁,如果你们都没异议,就这么定。" 冷杰先声夺人地说:"我赌我赢。" "当然是我赢定了。"松岗彻自信满满。 "我也赌阿彻赢。"旁观者清,李如芝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太好了,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到两万块。"冷杰打肿脸硬充胖子。 其实,她已经看出自己中了圈套,她原本以为会懊恼不已,没想到竟完全没有任何不悦的心情,反而是暗爽在心中…… 老天爷!吃晚饭时听高亢的法国歌剧,冷杰的耳膜几乎快被震破了。 这还是小事,李如芝要她和松岗彻先开动,他去补个妆;他们两个大眼相瞪,基于礼貌,当然要等主人来才能动筷。 等到菜都凉了,李如芝才穿着蓬蓬裙,头上戴着金色毛毛虫似的假发,脸上贴了一颗美人痣,手上拿着丝制的扇子,彷佛在演法国宫廷电影般出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法国人不用筷子吃米饭。 李如芝不愧是公关高手,让这场晚宴在笑声不断的气氛下结束。 饭后,冷杰主动要求洗碗,她不知道这是身为在场唯一女性的天职,还是有意表现贤慧给松岗彻看,总之,她洗碗就像洗澡,只洗盘面和碗里,也不擦乾,就交差了事,而且,就连擦桌的抹布掉到地上也不管。 她表现了女人的天职,换松岗彻表现男人的义务,送她回家。 但,车子却在途中改变方向,停在一间玻璃门雕着樱花图样的高级服饰店前。 松岗彻拔出车钥匙,语带轻松,表情却十分严肃地说:"下星期六,有一场事关公司业务的晚宴,你需要一套好一点的衣服去参加。" "我不行,我没见过大场面,会丢公司的脸。"冷杰慌乱地直摇手。 他不容拒绝地命令。"你只要站在我旁边,面带微笑就行了。" "为什么要派我去?公司里比我强的设计师多的是。" "那是场要带女伴参加的晚宴,难不成你要我带夏美芳去?" 这倒是,除了在育达读夜校的总机之外,公司就只有她和美芳是女人,男同事们都说,美芳有一半的恐龙血统,她则有一半的男性血统;为了两万块的赌金,冷杰必须忍痛和他保持距离。"你可以找如芝陪你。" "他那晚有约会。"松岗彻睁眼说瞎话。 看他一副没她会死的模样,冷杰有点心动,而且晚宴少不了什么鱼子酱之类的美食,但是,她怕到时候她会露出饿死鬼投胎的原形,贻笑大方。"你应该认识不少带得出场的美女……" 松岗彻软硬兼施地说:"这是公事,我会算你加班费的。" "我先说,如果我出糗,你不能骂我。"冷杰先安排好下台阶。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了?你别骂我就阿弥陀佛了。"松岗彻率先下车。 "还有,买衣服的钱要算公费。"冷杰斤斤计较的补充。 这个女人不但名字男性化,神经男性化,作风男性化,性格男性化,就连乱七八糟的程度都比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的长相却非常女性化,而且还有女性化的小心眼、爱吃醋、爱胡思乱想,反而让他深深着迷。 "下车吧!"松岗彻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进到服饰店,冷杰却对装潢产生兴趣。"这家店设计得真好!" 松岗彻对她的观察力投以激赏的眼神。"我果然没看走眼。" "什么意思?"她一脸狐疑。 "一般的女人走进店里,都会先被漂亮的衣服吸引住目光。"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不正常吗?冷杰本来想顶嘴的,可是有其他客人在,而且她们的目光还盯着她牛仔裤上的污点看,她只好和颜悦色地说:"实在是这间店的设计太耀眼了,不知道是哪个大师设计的?" 松岗彻听了,脸上不禁浮出洋洋得意的笑容。"这间店的老板娘是我家的旧识,我在大学三年级时,接受她的邀请,利用暑假来设计的。" "吹牛不打草稿!"冷杰脱口而出。 "你不信可以去问老板娘。"松岗彻一个招手,一位穿着和服,雍容华贵的妇人走过来。 "阿彻,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惠子姊,是思念的风。"松岗彻甜嘴甜舌的模样,令冷杰大开眼界。 惠子娇笑地说:"你少来如芝的那一套,害我手臂满是疙瘩。" "惠子姊,她不相信这间店是我设计的。"松岗彻指着冷杰。 惠子打量着冷杰,虽然看到她牛仔裤上的污点,但她的表情并没有任何令人不舒服的轻蔑,反而是露出甜美的微笑。 "阿彻没骗你,他在大二时参加日本室内设计师比赛,不仅得到金赏奖,还被喻为天才设计师。" 冷杰不情不愿地自贬。"好吧!算我有眼不识泰山。" 阿彻带女孩子来她店里,意图显而易见。"有没有看中的衣服?" 看着挂在架上一排如花海的华服,美得让人目眩神迷,冷杰的脚不由自主地移向衣服前,双手先在自己的衬衫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拨开每一件衣服瞧,触感真好,柔软滑细,每一件都让她爱不释手,无法作出决定。 冷杰看到价码条问:"上面的价钱是不是以日圆计算?" "新台币。"惠子阅人无数,知道她有如被王子青睐的灰姑娘。 "啊!每件衣服都要十万块以上!"冷杰不敢相信似地咋了咋舌。 之前,她想钱想得快疯了,松岗彻则建议她抢银行或做情妇,其实都不对,应该开像这样的服饰店才对;更可怕的是,除她之外,店里还有三位女客!看来台湾钱真的是淹脚目,唉……怎么没淹到她脚下?。 "惠子姊你眼光好,挑几件适合她的和服给她试穿。"松岗彻另有主张。 惠子观察入微地说:"小姐皮肤白皙,穿水蓝和淡粉色的都好看。" 惠子一个招手,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店员,领着冷杰到试衣间;然后惠子挽着松岗彻的手臂,到店后铺着榻榻米的休息室坐下。 小茶几的旁边放了个炉子,惠子一边沏日式抹茶,一边问:"你女朋友?" 松岗彻尽量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属下。" "少来了,你一定在打歪主意。"惠子露出犀利的目光。 "我是喜欢她没错,但她对我没那种感觉。"松岗彻苦笑道。 "女人嘛,哪个不喜欢吊男人的胃口!"惠子一脸了解的表情。 松岗彻叹了一口气。"我被她吊得快得胃病了!" "不过,她好像不太爱乾净。"惠子终于忍俊不禁地笑了。 "率性是她的特色。"松岗彻丝毫不以为意。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惠子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冷杰穿着淡蓝色,裙角点掇风铃草的和服,亭亭玉立地走了进来;她也知道自己美呆了,脸上有些娇羞的红晕,跟刚才邋遏的判若两人。 同一个时间,松岗彻看傻了眼,而惠子这才明白阿彻眼光独到…… 第四章 冷妈妈看着站在窗前伫立良久的冷杰问:"你在想什么?" "想设计图。"冷杰没有回过身,脑里想的全是松岗彻的俊脸。 "骗肖!明明是想男人!"知女莫若母,冷妈妈毫不留情地戳破谎言。 冷杰脸色丕变。她爱顶嘴其来有自,全是拜她妈所赐;人家母女是没事嗑瓜子,她们是没事嗑牙齿,比赛谁的舌头比较麻辣。 照冷妈妈的说法,这样才不会一被外人欺侮,就讲不出话,放不出屁,哭得满脸麻花。 毕竟,社会是现实的,瞧不起穷人的比瞧不起日进斗金的妓女多。 灵机一动,冷杰想到反击的武器!她转过身来,眼皮一眨也不眨,深怕错过妈妈脸部表情的变化。"你才是,主治大夫一来,你就抛媚眼。" 冷妈妈倏地满脸通红,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也放不出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守寡守了八年,从没对死去的老公以外的男人动过心,即使有几个三姑六婆的邻居想替她穿针引线,她连人都没见到,就一口回绝,难道这次她真的会晚节不保? 躺在病床上的小伟,平常一天说不到两句话,突然开口附和姑姑的见解,而且一说就是一个星期份。"我也觉得奶奶的第二春来了,奶奶你要好好把握,我问过主治大夫,他老婆去世三年了。" "小孩子,有耳没嘴,大人说话别插嘴。"冷妈妈脸转向孙子开炮。 "奶奶!你脸红了!"小伟兴奋得像发新大陆的哥伦布。 "被你气的。"冷妈妈羞得想挖地洞。 小伟一脸的委屈。"明明是姑姑起的头。" "我就是气你被你姑姑带坏。"冷妈妈赶紧把矛头转向冷杰。 "怎么都没看到小仙?"冷杰适时地转移话题。 冷妈妈无可奈何地叹息。"她每天忙着跟网友聊天。" "这样不好,报纸上每天都有少女被网友骗身的社会新闻。" "我知道,但我一劝她,她就嫌我唠叨。"冷妈妈一脸忧心忡忡。 小仙比小伟小一岁,才十四岁,因为家庭的缘故,过分早熟;不管是爸妈离婚,或是爸爸跑掉,妈妈再婚,甚至妈妈给她吃闭门羹,她都没掉一滴眼泪,一直压抑的结果,迟早会爆掉。 冷杰自知她不能像不负责任的大哥大嫂,对小仙漠不关心,只是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冷杰叹口气说:"等我工作告一段落,我会回去开导小仙。" 这个家,自从冷爸爸去世后,一直都是乌云密布,冷妈妈期望快快有好事出现,于是眼巴巴地看着冷杰。"我什么时候可以当主婚人?" "啊?"冷杰一脸的茫然。"谁要结婚?" "当然是你,傻女儿。" "我跟谁结婚?" "当然是总经理大人。" 没错,松岗彻是对她有意思,但只针对她的处女身以及打赌的事。冷杰也不否认自己喜欢他,甚至想以生米煮成熟饭,逼他娶她;可是她考虑很久,还是觉得不能接受他是双性恋的事实。 冷杰坚定地说:"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我也不会嫁他。" 冷妈妈气得猛跺脚。"你眼睛被蛤仔肉糊到是不是?" "他是双性恋,我无法接受。" "胡说!"冷妈妈起身想掴她一巴掌。 冷杰洞悉地飞快闪身。"我还见过他男朋友。" 小伟急声大喊。"奶奶,姑姑没骗你,他戴耳环。" "戴耳环能代表什么?你别不懂装懂。"冷妈妈的手僵在半空中。 小伟一知半解又自以为是地说:"这是举世公认,代表他喜欢男人。" 其实,要看是戴哪只耳朵才能判断他是不是男同志。 戴右耳,是玻璃圈共通的戴法;戴左耳,像松岗彻,只是追求时髦而已。 冷妈妈信以为真,不由得悲从中来。天底下哪个做母亲的,都免不了有嫌贫爱富的心态,希望女儿将来吃香喝辣,希望女儿带金龟婿回娘家;更何况总经理大人对女儿这么好,而且还爱屋及乌,请看护照顾小伟,让她回家休息,原来只是空欢喜一场。 "怎么你跟我一样命苦!" 冷杰佯装不在乎地说:"有其母必有其女。" "反正姑姑名字男性化,做人也男性化,姑姑你乾脆当自己是男人不就好了。" 小伟才放完厥词,耳朵便被冷杰拧了一圈。"你皮痒!" 冷杰买不起关于室内设计的书,只好跑到图书馆搜集资料。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居然是挂着微笑的王凤英。 两人静悄悄地走到图书馆外,坐在阶梯上。冷杰是第一次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见到王凤英,她没想到她居然脂粉未施、穿牛仔裤,但跟过去的浓妆艳抹相比,还要更漂亮,不愧是有办公室之花头衔的美人胚子。 "你怎么会来图书馆!?"冷杰脸上藏不住讶异的表情。 "跟你一样,来找室内设计的资料。"王凤英一派轻松自在。 "凤姊,你找到工作了吗?"冷杰觉得自己好差劲,很少关心别人。 "没去找,我想先充实自己比较重要。"王凤英已经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冷杰眼中不觉流露出替她高兴的笑意。"凤姊你变了!变得更漂亮了!" "是变聪明,我终于知道没有三两三,是不能上梁山的。" "没错。"冷杰非常赞同地用力点了一下头。 "我听说你受到重用。"王凤英语带恭贺。 冷杰谦虚地说:"还好啦,做不好一样会被开除。" "有总经理做靠山,谁敢动你一根头发?"王凤英消息灵通。 "你听谁说的?"冷杰本来想解释两人没关系,但她不想越描越黑。 "美芳,我昨天在百货公司碰到她。"王凤英据实以告。 "她乱说的,谣言止于智者。"冷杰希望打住话题。 看她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王凤英更加确定消息无误。不过,她被开除这件事,着实令她愤愤不平,她很想知道是谁在背后嚼舌根,直到昨天那只黑手逐渐浮现在她脑里。"昨天我不仅碰到美芳,还在同一个楼层碰到屠经理。" 冷杰没听出她话中有话。"那你昨天应该去买乐透,搞不好会中头奖!" "问题是,你难道不觉得太过巧合了?" "凤姊,你暗示什么?" "我是担心美芳步我的后尘,跟有妇之夫是很少会有好结果的。" 夏美芳哈男人哈得口水常挂在嘴边,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她在网上以小甜甜的代号,谈虚拟恋爱,这么说来,她的确有可能病急乱投医。 冷杰感到一阵不寒而栗的颤意。"你越说,我心里越起毛球。" 王凤英抿了一下唇,只有她最清楚屠经理根本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曾经仗着掌管人事资料,打电话骚扰她,她威胁告状,他才不敢再造次。都怪她自己让他以为她人尽可夫,于是她以肯定的语气警告冷杰。"我怀疑抓耙子是屠经理。" "我会小心的。"除了屠经理,冷杰也不做第二人想。 "你也要提防美芳,免得被穿小鞋。" 一连四天,松岗彻都没有来骚扰冷杰。 冷杰也无暇多想,除了上厕所和吃便当之外,其他时间皆埋头苦干;每天几乎都是忙到晚上十点,才弯着僵硬的脖子,以机器人的走路方式走回家。 法国人天性罗曼蒂克,为了营造出这种气氛,她特别重视灯光效果。此外,客厅的地板改成帝王石,卧室改铺热情的暗红色地毯,并把原本放电视的地方,设计成装饰用的壁炉。 电视则改放客房,客房当然就成了休憩的视听房;厨房改为开放式空间,并在餐厅加上隐藏式酒柜;浴室里除了有按摩浴缸之外,另外还从天花板垂落耐热耐湿的植物盆栽…… 她连小细节都没有放过,像是门把、电源开关、水龙头…… 经过不断的修改,设计图的雏形逐渐完成,她的脸上终于露出喜悦的光彩。 小心翼翼地拿着设计图,冷杰迫不及待地用高跟鞋踢了踢总经理室的门,在得到请进的回应之后入内;她将设计图摊在桌上,像个想得到糖吃的小孩,嘴角泛着稚气的笑容。 "总经理大人,请你过目和不吝指教。" 松岗彻连看都不看。"我又不是业主,你拿给我看干么?" "不看拉倒!"她没好气地撇撇嘴,完全不明白松岗彻的苦心。 "如果你对自己没信心,你就无法成为优秀的设计师。"松岗彻指出。 冷杰听不进去,一时无法控制情绪地落泪。"不打扰你了。" "老天!你哭什么?"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冷杰哽咽地说:"你骂我,我当然要哭。" "我哪有骂你?"松岗彻无动于衷。 "刚才,还有现在。"她近乎无理取闹地耍大小姐脾气。 他公事公办地说:"公是公,私是私,你要分清楚现在身处哪里。" "我是笨蛋,这样总行了吧。"冷杰习惯用袖子揩泪。 松岗彻拿她没办法似地猛摇头。"你大姨妈来了是不是?" "人家辛辛苦苦画好了设计图……"她抽噎地连话都说不完整。 松岗彻起身走向她,双手搭在她肩上,把她推向沙发,语调恢复私底下相处时的温柔。"我了解,你辛苦了。现在你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眼泪停了再出去,我趁这个时间,好好欣赏你的大作。" 冷杰要胁地:"你如果敢说不好,我会哭得更凶。" 他揶揄地道:"那我不用看了,也不用做总经理了。" "求求你看,但不要把我的设计批评得一文不值。"冷杰双手合十恳求。 松岗彻一眼就看出她的缺点。"以浪漫为设计重点是很好,但空洞了点。" 听到他前后不一的评语,冷杰的心如洗三温暖,屁股上像被针扎,她连忙扑到桌前,看着设计图。她越看越觉得无懈可击,根本找不到一丝缺点;她怀疑他是因为失恋在即,拿她当出气筒,真是个公报私仇的小人。 一抬起脸,原本想讥嘲他的,但看他目光严厉,三字经哽在喉咙里,她露出困惑的表情,却以撒娇的声音问:"你觉得要加什么?" "你自己想。"松岗彻不是卖关子,而是训练她负责的工作态度。 "小气鬼!"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滴上微红的眼眶里。 一份设计图,如果只是设计师自己闭门造车,就算画得再好也无济于事。简单的说,好的设计是由设计师的创意和业主的想法,两者结合为一才进得出火花;而松岗彻一看图就知道,这里面完全没有如芝的风格。 "这段时间里,你有跟业主通电话吗?" "没有,有什么不对吗?" 果然不出他所料。"你没跟业主沟通,如何了解他要的是什么?" 冷杰实在不愿意被他看扁,强词夺理。"靠心电感应。"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松岗彻拉长了脸。 "是,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如芝,电话几号?" "连这都不知道,你需要好好反省。"松岗彻在纸上写下电话号码。 又被训的冷杰,气得牙痒痒的,却只能看着纸条,拿起桌上的话筒,按下数字;铃声响了三下后,变成答录机的声音,冷杰挂上电话,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如芝不在家,我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吃饭?"松岗彻反问。 "我妈教过了,用不着你费心。"她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投降地叹了一口气。"你不会在答录机上留言,跟他约时间吗?" 冷杰重新拿起话筒,按下数字,在听到哔的一声之后,开始留言。"如芝,我是冷杰,我被总经理大人骂得好惨,明天我去你家跟你诉苦……" 突然松岗彻打岔地说:"改成星期一。" 冷杰照着他的意思修改,然后挂上电话。"为什……" "明天有晚宴,你白天至少该去美容院洗个头和化个妆吧!?" "没钱。"冷杰直截了当,但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比抢匪还厉害。"松岗彻掏出一千块。 她不满意地低呼。"才一千块哦!" "我知道行情用不着一千块。" "我还要做脸,让皮肤看起来掐得出水。" 松岗彻才不平白无故做冤大头。"今晚早点睡觉就可以了。" 冷杰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对了,我没有像样的鞋子搭配和服。" "你再想想看,你还缺什么?"他用嘲弄的语气,唇角还有一抹冷笑。 她乘机揩油地说:"手表、皮包和耳环。" "去找跟你有心电感应的朋友借。"松岗彻面无表情。 没有日行一善精神的家伙,明明钱多得花不完,却不肯分一点给她花,若是他死后不下地狱,这世上就没天理可言!冷杰心里恶毒地想着,不自觉地从眼里流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光,一时口无遮拦地说:"你对我这么不好,还想要占我的便宜,门儿都没有。" "你现在给我占便宜,我就买给你。"她的话正中松岗彻的下怀。 "哼!我才不卖身!"冷杰捧着设计图,像只被迫着打的老鼠溜了出去。 难道他对她有那种意思?不可能,冷杰摇了摇头,她只想做他的办公室朋友,一点也不想成为共处一室、共躺一张床、共枕一个枕头、共用一条被子、共同棵裎相对的那种室友…… 夕阳从窗外射进房里,橙黄的光线中,很明显地看到浮动的灰尘。 冷杰的房间比上个星期更乱,连脏衣都懒得放在洗衣篮里,而是随地乱扔。 和服比她想像得麻烦,整整奋战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才战胜。这时,门铃响起,是松岗彻照约定的时间准时来接她。 冷杰细碎地移动步伐,一打开门,松岗彻像见到鬼似的瞳孔放大。"你家遭小偷了吗?" "我每天加班,累得没时间整理。"冷杰强调辛苦,希望能加薪。 "哇!灰尘这么厚,起码有一年没打扫了吧!?"松岗彻手指划过电视机上。 "又不是你住,你穷嚷嚷什么?"冷杰给他看白眼球。 松岗彻担忧地说:"这样迟早会生病。" "乌鸦嘴。"她的身体早就被锻练成百毒不侵。 "好歹你是个女人,家务事该做做。"他咋舌地打量四周。 "这不是我家,是租的,而且我还是女孩。"冷杰又抓到小辫子。 松岗彻粲然一笑,黑色深邃的眼眸里有两簇火焰跳动。此刻冷杰向上拢起的乌发,发尾的地方有少许细细的发丝垂落在白皙的颈部,比起那天用橡皮筋随便一扎,此刻的模样更令人心神荡漾。"你是在暗示我,你想变女人吗?" 四目交缠,眼波流转,冷杰彷佛被他催眠了,她没有办法移转开视线,更没有办法阻止愈来愈快的心跳。 看着他朝她逼近,冷杰感到他温暖的呼吸轻拂过她的脸颊,一种难以压抑下去的害怕,使她全身不寒而栗地颤抖起来,如果她再不回神,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猛地背过身,颤着嘴唇说:"你会不会系腰带?" "你的手真短!"松岗彻有点失望,但他有预感快了。 束紧的腰使她上身向前一倾。"你想把我勒死,谋财害命啊!?" "不绑紧一点,裙子的下摆会松开,大腿就会让人看到。"松岗彻言之凿凿。 "你很有经验嘛!"冷杰心想一定有很多日本女人请他代劳过。 "我以前常帮我妹妹绑腰带。"他自若地回答。 冷杰不由得冷哼一声。"还有其他日本女人吧!?" "你在吃醋吗?"松岗彻闻到一股酸味。 "白疑,醋是用喝的。"她回过身,拿起放在床上的皮包。 松岗彻呆站在原地。"我感觉到胜利离我越来越近。" 突然,冷杰在经过他面前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手指朝他眉心偷袭地一弹,让他变成印度人。 报仇的感觉真好,冷杰笑嘻嘻地说:"别再作白日梦了,再不出门就没得吃了。" 松岗彻视这举动为"打是情",心情好极了。他绕到不能走快的冷杰前面,绅士地拉开门,望着她看似淑女的背影,不忘耳提面命地警告。"你要记住,千万别狼吞虎咽,把公司的形象毁了。" 计划被识破,冷杰显得有些无精打彩。"是,总经理大人。"。 "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现在美若天仙?"松岗彻一脸认真。 "灌迷汤对我起不了作用。"她不屑地噘噘嘴,心里却乐得半死。 "我要飞上青天,上青天……"冷杰边甩钥匙圈边鸡猫子似地鬼叫鬼唱。 "吵死了!"松岗彻忍不住地大吼一声,心情恶劣到极点。 被他这么一吼,冷杰突然头痛欲裂。"我的头快要爆炸了!" "叫你少喝点,你不听,活该。"松岗彻毫不同情。 "那么多人找我讲话,害我口渴得半死。" 冷杰自己也没想到,晚宴中独领风骚的人会是她这位灰姑娘。 晚宴是由一间国内知名的建设公司举办,其中不乏长袖善舞的女明星,但也许是那些男士见惯了熟面孔,又加上穿着和服的她像极了日本洋娃娃,让人耳目一新,争先恐后地想知道她是谁。 她笑而不答,让他们猜,有人猜她是未来影坛的明日之星,有人猜她是从日本来的千金小姐,还有人猜她是从天上来的仙女…… 被男土们团团围住的冷杰,让松岗彻连介入的机会都没有。说实话,她是达到他原先的要求,做个称职的花瓶,但只要一听到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他就气得肺快炸了。 跟那么多男士调情,冷杰舌头都乾了,只要她一说口渴,十几个高脚玻璃杯就会立刻捧到她面前;她根本不知道喝下的是鸡尾酒,直到她开始感到头晕目眩,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她几乎是在半扶抱下,被松岗彻押进车里。 松岗彻咬牙切齿地说:"全场就看你像蝴蝶似的,满场飞舞。" 冷杰身子一斜,脸倒在松岗彻的手臂上,笑着说:"你嫉妒我受欢迎。" "你别妨碍我开车。"幸好松岗彻的手臂肌肉强而有力,车子才没因此而打滑。 4c咦!你怎么有两个头?"冷杰眼花撩乱。 松岗彻没好气地说:"你喝醉了。" "怪物!打怪物!"冷杰发起酒疯来,打得松岗彻满头包。 松岗彻赶紧把车停到路边,抓住她的手。"你别闹了行不行?" "不好了!我想尿尿!"他突然哇哇大叫起来。 "就快到你家了,你忍着点。"松岗彻用力踩着油门。 "不行,我膀胱快爆炸了。"冷杰时而语无伦次,时而说话正常。 "这儿有个公园……"车头一转,松岗彻把车子停在公园旁。 "我是淑女,不是狗,你怎么能叫我随地大小便?" "店家都打烊了,你将就一下。" 松岗彻像屁股着火似的,连忙把她拉下车,冷杰一个脚步不稳,趴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动的呕吐声。她已经醉得搞不清楚吐和尿的不同,再回到车里,整个人蜷成蚕宝宝,缩在椅子上叫苦连天。"妈呀!我的胃好难受哦!" "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别喝酒。"松岗彻心疼地看了她一眼。 "我再喝就罚我变成小狗。"她闭上眼睛,眉宇之间痛苦地扭曲。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妥,松岗彻边拔钥匙边说:"到了,我扶你进屋里。" "男女授受不亲。"冷杰推开车门,脚一软,摔成狗吃屎的糗样。 "看吧!又是一次不听话的报应。"松岗彻这次索性袖手旁观。 "你别再说风凉话了,还不快扶我起来。" "皮包给我。"到了门外,松岗彻接过皮包。好好的一个名牌皮包,里面却乱七八槽,有原子笔、笔记本、绿油精、零钱、一堆男士们毛遂自荐的名片,甚至还有卫生纸包的鸡腿,但就是没有钥匙圈。"钥匙怎么不见了?" "开门!快开门!"冷杰发疯般地敲打铁门。 "安静点,别吵到邻居。"松岗彻被她搞得也快疯了。 她像迷路的小孩坐在地上喃喃。"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回想地说:"我想起来了,你刚才在车上玩钥匙。" "妈……我想睡觉……"冷杰的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 "你别乱跑,我回车上拿钥匙。"松岗彻转身离去。 很快地,松岗彻拿着钥匙圈回来,打开了门,把睡着的冷杰拉起来;冷杰突地张开眼,眼神显得迷迷蒙蒙。"爸!怎么是你?" "乖孩子。"松岗彻拍拍她的头,吃豆腐地应了一声。 "爸,我好想你……"冷杰一看到床,身体像被地心引力吸过去般倾斜。 "先别睡,先把牙刷一刷。"他一手扶着她,一手挤牙膏。 "我是不是死了?怎么一点力气也没有?"冷杰连牙刷都拿不动。 松岗彻挽起袖子,当起保母来。"来,张嘴。" "啊──"冷杰立刻张大嘴,牙刷在她嘴里刷来刷去。 "把牙齿合起来。"松岗彻还来不及拔出牙刷。"不是叫你咬牙刷。" "咦──"冷杰松开嘴,然后把牙齿闭合,这次是刷牙面。 他按部就班地命令道:"喝水,漱口,把水吐掉。" "呸──"冷杰呸了一大口水,接着被扶到床上。 男人真命苦,爱上冷杰的男人更苦命!这时松岗彻才恍然大悟,毫不矫情的冷杰早已深深掳获他的心,所以他才会容忍她乱七八糟的习性,甚至像个佣人般替她脱去鞋袜,盖上被子,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告辞。"我走了!" "爸,你别走!"她弹了起来,双手紧环着松岗彻的脖子。 "小傻蛋,你认错人了。"松岗彻扳开快勒死他的一双纤细柔荑。 冷杰抱怨地问:"爸,你为什么替我取这么难听的名字?" "你不喜欢,去改名字不就得了。" "我又想吐了……"冷杰两颊鼓胀了起来。 "你还真麻烦!"话才一说完,代志就大条了。 "好点了没?"松岗彻看着脸色发白的冷杰。 "谢谢,舒服多了。"冷杰坐在床边,用他拿来的湿毛巾擦脸。 "清醒了吗?"从她变得清澈多了的大眼中,松岗彻看到自己关心的表情。 "嗯,不过四肢还是无力。"冷杰想把毛巾放回浴室,却站不起来。 松岗彻从她手中拿走毛巾,到洗脸台洗了一下,拧乾后一甩,然后挂回空荡荡的架上;这女人居然只用一条毛巾,从头擦到脚,真不卫生。 来到床边,皱眉看着被单上五颜六色的秽物,开始为她发愁。"床被你吐脏了,你今晚怎么睡?" 冷杰无所谓地说:"睡地上啦!" "老了会得风湿病!"松岗彻大表不赞成。 她有恃无恐地说:"我骨头很硬,不会有事的。" "要不要去如芝那儿睡?"松岗彻掏出手机,准备通知如芝。 "我不想太麻烦他。"冷杰不想做电灯泡,妨碍他们所剩不多的嘿咻。 他想了一下说:"那去饭店好了。" "凯悦?"她一直很向往睡豪华大饭店的床。 "我知道,我出钱,你就去。"松岗彻又得当凯子了。 冷杰咧嘴一笑。"你越来越了解我。" "起来吧!"松岗彻好人做到底。 冷杰双手吃力地撑在床上,试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我爬不起来。" 大好机会又来了,松岗彻不由得唇弧上扬,露出经佻的表情。"我抱你。" 就在冷杰还来不及反对之下,整个人被抱了起来,倚偎在他怀里,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胸膛有多结实。 她抬起脸,想叫他放她下来,但却被他含情的眼眸深深吸引住,看到他的唇突然向她逼近,她连忙别过脸。"我口臭。" "你果然是清醒的。"松岗彻温柔地一笑。 她喘不过气地说:"腰带好紧,帮我放松一点。" 松岗彻只好放她下来。"你吐了那么多,居然肚子还是鼓的。" "对不起,麻烦扶我去厕所,我要拉肚子。"冷杰的胃忽然一阵绞痛。 松岗彻怀疑地说:"上吐下泻,你该不会是食物中毒!?" "太好了,我要找医生开证明,向建设公司勒索。" "不准,我已经跟对方谈妥一笔大生意。" "万一我要住院,医药费谁付?" "我。"松岗彻扶她到浴室,便出来把门关上,替她把床单拉掉。 冷杰好不容易撩开裙子,坐在马桶上,却没马上哗啦啦,反而不好意思的要求。"你能不能到屋外一下?我不想让你听到泄洪的声音。" "好。"他才拉开大门,又被叫住。 "慢点!卫生纸没了!"冷杰可不会放过任何削凯子的机会。 "是,姑奶奶,我去便利商店买。"松岗彻哭笑不得道。 一下楼,停在不远处的车子不在原位,松岗彻冲了过去,地上也没有留下电话号码,这表示不是因交通违规被拖吊,而是被偷车贼偷走他心爱的车子!老天,他是招谁惹谁?怎么会这么倒楣? 第五章 衰尾的一晚,到警察局备案之后,天空开始打雷下雨。 在离警察局不远处,偏偏有两辆计程车发生擦撞,各自叫来一堆计程车助阵。 整条马路被两边人马堵住,原本松岗彻冒着雨问其中一辆计程车司机,要不要载客,却差点被围殴。于是他只好步行到车阵外招计程车,还把西装外套脱了,给冷杰当雨伞,自己则是淋成落汤鸡。 到了凯悦,冷杰坚持要松岗彻洗了热水澡才能回家。 冷杰把他换下来的湿衣服,交给客房服务的人拿去乾洗,不久就睡着了。 不久后,浴室的门突然出现一条细缝,接着是全开,松岗彻下半身裹着浴巾走了出来。他拿起床头柜旁的电话,正要请服务人员送他的衣服过来,却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冷杰惊醒地看着他。"你感冒了?" 松岗彻颤着唇说:"我得赶快回家睡觉。" "不行,你就在这儿睡。"她一手按在通话键上。 "那你要睡哪?"松岗彻不抱太大的希望,以为她会坚持要他睡椅子。 冷杰将身子挪到床的另一边。"床这么大,足够我们两个睡。" "你打赌会输哦!"他一头倒下,才发现自己很虚弱。 "你敢乱来,我就报警。"冷杰从牙缝里迸出警告。 "我现在只想睡觉。"他眼皮沉重地合上。 她用手摸摸他额头。"你发烧了!" "嗯……"松岗彻口齿不清。 冷杰关心地问:"要不要喝杯热茶祛寒?" "不要。"他侧过身子。"麻烦你把灯关上,我要睡了。" "关灯会让我没有安全感。"冷杰其实是怕他摸黑偷袭。 "哦……"松岗彻虽然了解她的心思,但没力气反击。 安静了一会儿,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冷杰越想越不放心;之前他细心照顾她,她当然不能对生病的他置之不理。 她坐起身,看着他小麦色的背脊;他一定酷爱游泳,肤色才会这么健康,害她好想抱他…… 还有,他的身材真好,从宽阔的肩膀到腰身变得越来越窄,这种倒三角形的身材,是国际男模特儿的标准条件;看着他紧而小的臀部裹在浴巾里,她竟冲动地想拉掉浴巾,一窥究竟…… 老天!她是怎么了?怎么满脑子想乘虚而入? 冷杰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要不要我去买斯斯给你?" "拜托你快点睡,别再讲话了。"松岗彻近乎生气地求饶。 "人家是好意,担心你会得肺炎死掉。"她恼羞成怒地指责。 他可怜兮兮地叹了一口气。"我很好,求求你快睡行不行?" "怎么只有一条被子?"冷杰这才想到他没盖被子。 "柜子里还有。"松岗彻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不是病死,而是会被她烦死。 冷杰下床来到衣柜前,一手拿被子,一手拿枕头,替他盖上被子,然后抱着枕头,站在床尾,衡量了一下,找出中线位置,把枕头放上去,想到一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又可赚钱又可保住清白。"谁越过这个枕头,谁就罚一千块。" "好。"他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冷杰蹲在床边看着他的俊脸。"你睡着了吗?" "干么?"松岗彻不情愿地抬起眼睫,眼里爬满红色的血丝。 "我睡不着,我可不可以看电视?"冷杰徵询他的意见。 "只准看无声的。"松岗彻真的、真的很想伸手掐死她。 "那我去洗澡。"她又改变主意。 "请便。"他再次合上眼。 冷杰不放心地叮咛。"你不能偷看哦!" "你不会把门锁起来啊!"松岗彻火气冲到喉咙。 "我怕你会破门而入。"她站起身,嘴巴吹着轻快的口哨。 真是恩将仇报!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她却不让他睡觉!而且从浴室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显然她是把冷热两个水龙头一起扭开;再加上她那鸡猫子似的歌喉,唱着什么小雨来得正是时候…… 松岗彻试着把脸埋进枕头里,但完全无效,他气得大吼。"你能不能把嘴巴闭起来?安安静静去做你想做的事。" 砰地一声巨响,冷杰把浴室的门重重地掼上,以示抗议。 五分钟之后,松岗彻正要见到周公,突如其来的强烈地震吓醒。 又是冷杰搞的鬼!不知什么原因,她像无尾熊般,背在床上磨来蹭去! 他双眼惺忪地瞪着她。"你别动来动去行不行?" "我的背好痒,你帮我抓抓好不好?"冷杰满眼全是期待。 "你再不让我睡,我就掐死你。"松岗彻一个伸手,冷杰却笑得嘴都合不拢。 "你的手超过枕头了,欠我一千块。" "唉……"松岗彻背过身子,眼角流下一滴眼泪。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 刺眼的阳光照在松岗彻疲惫不堪的脸上。 但,让他醒过来的原因,不是阳光,而是又麻又痛的手臂。 一睁开眼,就看到冷杰把他的手臂当枕头,睡容显得十分满足。 不是他小气,实在是他不想得肌腱炎;他的手太重要了,要拿碗筷,要拿书笔,还要一手掌握她的胸部……虽然他很轻地抽回手,但她还是醒来了,大眼睛因为作了个好梦而显得精神奕奕。"你感冒好点没?" 松岗彻摸摸额头,烧已经全退了。"全好了。" "我来打电话叫早餐。"她一个翻身,背对着他拿起价目表。 "你没穿衣服?"松岗彻还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确定没看错。 "那件和服那么贵,当睡衣穿会遭天谴的!"冷杰说完后拿起电话拨0。 "你至少该穿内衣……"松岗彻眼睛突地一亮。 他想通了,她刻意不穿内衣是因为她想开了;他的身体迅速地发热发烫,比昨晚至少要再高了两度以上。 他舔舐着乾涩的嘴唇说:"我懂了,你想勾引我。" "鬼扯!"冷杰瞪他一眼,然后对着话筒点餐。 "你的背真美!"松岗彻十分十分轻柔地移动身躯。 冷杰挂上电话。"非礼勿视,日本没有这句话吗?" "我想起来了,你昨晚要我替你抓痒。"他双手扣住她的肩膀。 "放手!已经不痒了!"冷杰妄想抵抗,但他以强壮的身体压住她的后背…… 一颗眼泪从冷杰盛满惊慌的大眼睛里掉下来,很快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地从她眼角掉到枕头上。 她没有发出哭声,只是以悲伤和无助的眼神看着他,嗫嚅哀求道:"不要……" 他颓然地放下她的双腿。"拜托你别哭行不行?" "哇……"她双手捂着泪痕交错的脸,反而放声大哭起来。 "好好好,算你赢,我不强迫你就是了。"松岗彻起身走向浴室冲冷水。 听到关门声,冷杰放开手,眼泪立刻止住;她想,她也需要用冷水惩罚她的身体。 叛徒!她咒骂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她的心咒骂她白疑。 在台湾没有几个称得上是白马王子的男人,现在好不容易从日本来了个白马王子,她竟然为了一万块的赌金,错失欲仙欲死的大好机会…… "你的公司好漂亮!"冷杰改到李如芝的公司和他见面。 "是阿彻设计的。"李如芝低着头,看着桌上的行事历回答她。 "缺不缺人?"若不是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难找,冷杰会马上递出辞呈。 听出她的声音很沮丧,他百思不解地抬起脸。"我还嫌员工太多。" 冷杰毛遂自荐地说:"如果有人辞职,你记得要来找我。" 昨晚,阿彻没回家睡觉,早上他出门时也没见他回来,李如芝用脚趾头想就知道,阿彻风流快活去了,而且对象一定是冷杰。 他原以为今天会看到如花绽放的成熟女人,没想到冷杰居然像凋谢的花,一副快死的模样。 李如芝开门见山地问:"昨晚阿彻是表现不好?还是太好了?" 是发生在今早,不是昨晚,所以冷杰大力的据实以告。"什么事也没发生。" "骗人!"孤男寡女同在一张床上,就算三岁小孩也不会相信他们没嘿咻。 "我喝醉了,他感冒了。"她简单明了的解释。 李如芝恍然大悟似地说:"难怪你心情不好!" "你误会了,我很庆幸自己还是处女。" "你的大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 眼睛是灵魂之窗,他清楚地看到她有一个不安的灵魂。 上次的晚餐,他们三个人饭后坐在沙发上,他强迫他们两个陪他看他已经看过五遍的"冬季恋歌"录影带;他刻意安排阿彻坐中间,她紧张得像条橡皮筋,只要阿彻身体一动,她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假装要去洗手间小解。 五十分钟的录影带;他算过。她总共去洗手间七次,比尿失禁的病人还严重。 这表示,她对阿彻有一定程度的喜欢。 有着一颗女人心的他也有这种经验。好几次在同志酒吧触到电,但若是那人身边已有男伴,他就会心神不宁,想接近他,又怕被拒绝,她的心情一定也是如此。 从李如芝的眼神中,冷杰晓得他可能看穿了她,但她又不能承认…… 她想了一下,找到个藉口,却还是不小心露出马脚。"我是因为他不满意设计图才心情不好的,你别到处宣扬。" "我看看设计图。"李如芝暂且放她一马。 "如果有觉得不好的地方,尽管说。"冷杰憧憬能听到赞美。 "我不喜欢冷冰冰的帝王石。"他一开口就泼她冷水。 冷杰心凉了半截。"那用回地毯,还有呢?" "这个开放空间最好做一个可以点蜡烛,又可以喝酒的吧台。" "没问题,我回去后会修改到让你满意为止。"她同时希望就此打住。 "还有……"李如芝眉头微蹙,指着视听室摇了摇头。 她窘迫地咬着下唇。"不好吗?" "客房要保留,这样阿彻来才有地方睡。" 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你不怕法国男友吃醋!?" 当然是趁他不在的时候,邀阿彻来聚聚。"他不以为忤。 "小心点,纸是包不住火的。"冷杰竟因为吃醋而眼里冒出熊熊大火。 "你好像很不喜欢阿彻来我家睡……"李如芝感到莫名其妙。 冷杰故作俏皮地吐舌。"我是担心你法国男友误会。" 李如芝宽心地点了点头。阿彻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可以说是男同志心中的理想伴侣,万一新男友见到之后移情别恋…… 但,他虽然了解冷杰是好意,可是他和阿彻的友情坚定不移。"这倒是,不过任何人都无法影响我跟阿彻的感情。" 感情!看来如芝对旧情仍然念念不忘,这种脚踏两条船的行为,冷杰十分瞧不起;但她不好意思警告他小心淹死,只是脸臭臭地看着他走向一道柜子前,打开柜门,里面居然挂了一套黑西装。 冷杰呐呐地问:"你在干什么?" "回复男儿身。"李如芝已将上半身脱得精光。 "原来你的胸部是假的?"冷杰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我不是没想过要变性,但我的工作有时候需要我以男人身份出现。"李如芝放了张千元钞票在桌上。"对了,我昨晚捡到一只猫,你能不能帮我去买饲料?" 冷杰摇了摇头。"这次让我报答你。" "顺便帮我把饲料带回去,免得它饿死。"李如芝得寸进尺地要求道。 她咽了口口水,提心吊胆地问:"他在不在?" "去找房子了。"李如芝说谎是不会眨眼的。 "那钥匙怎么还给你?"冷杰露出微笑。 "交给楼下管理员就行了。"李如芝在谈话间已经换好了西装。 "别忘了去卸妆。"冷杰好心提醒。 冷杰抱着一包猫饲料,看到沙发上有人影。"你怎么在家!?" "我一直都待在房里睡觉。"松岗彻盯着电视看新闻。 "臭如芝!居然骗我!"冷杰脚一蹬,高跟鞋随即各飞一个地方。 "我回来时,他已经出门了。"松岗彻对她不感兴趣似的,头都没回。 冷杰试着保持冷静,不然她可能会把他的嘴打开,把猫饲料倒进去,让他知道冷落她的下场! 但其实她应该高兴才对,两万块的赌金眼看就要唾手可得,只是难过的情绪却不停啃噬她的心…… 伫立良久,空气中窒人的气氛,使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偷偷地在他背后做深呼吸运动,稳定好情绪之后,若无其事地走到他面前,而且很不巧地挡在电视机前,以轻快的语调问:"请问小猫在哪里?" 松岗彻偏着头,边看电视边问:"什么小猫?" 冷杰把猫饲料随手一扔。"如芝昨晚捡了一只小猫回来。" "你干么?"松岗彻生气地把压在他脚上的猫饲料踢到一边。 "你把小猫藏到哪里去了?"冷杰恶声问道。 "如芝对猫过敏。"松岗彻用电视遥控器关掉电视。 "那家伙!"冷杰心一窒,难不成如芝想要她加入他们的三人世界!? 松岗彻站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要不要来杯咖啡?" "我该走了。"冷杰嘴巴这么说,可是脚却不肯移动。 "等一下,我有话问你。"松岗彻立刻出声留人。 "什么话?"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欲走还留的心情? "如芝看过设计图,满不满意?"松岗彻端了两杯咖啡走出厨房。 总不能告诉他,被他说中了吧?那他一定会露出得意的嘴脸。想了一下,冷杰抬头挺胸,表现出骄傲的样子。"要修改几个地方而已。" "那还好。"不可能!松岗彻心里这么想。 "房子找得怎么样?"冷杰靠着椅把,远离他而坐。 松岗彻啜了一口咖啡后:"今天下午约了房屋仲介商见面。" 冷杰是不喝咖啡的,而且她怀疑咖啡下了药。 照理说,她应该起身告辞,但她的大脑却在找话题;半晌,她佯装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对了,如芝说要保留客房给你住,你想要客房变成什么样子?" 松岗彻专业地说:"我没意见,重要的是整体性。" "我懂。"冷杰有目的地刺探。"你想要单人床?还是双人床?" 他毫不隐瞒地说:"双人床,方便我带女人来这过夜。" "你不怕如芝会杀了你!?"其实是冷杰想杀了他。 "他会送我保险套。"松岗彻咧嘴一笑。 这男人连可恶的样子都好看!她低头抠弄着指甲,里面残留着橡皮擦屑,虽然她动作看起来很正常,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越来越难面对他,他的眼神令她心悸…… 她又找了一个话题。"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据实以告。" "你问。"松岗彻突然手伸到桌上,拿起一包饼乾。 "为什么要开除凤姊?"冷杰想知道抓耙子是谁。 "谁叫凤姊?"松岗彻完全不记得这个名字。 "王凤英小姐。"冷杰道出全名。 松岗彻清脆地嚼着饼乾。"公司不需要人体花瓶。" "是谁说凤姊是人体花瓶?"冷杰逼问。 他一口把咖啡喝完。"我说的。" "是屠经理乱说的吧!?"冷杰的嘴角不屑地勾起一抹冷笑。 "我又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笨牛。"松岗彻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凤姊很优秀,你不该只听片面之辞。"她一口咬定他被屠经理骗。 "我去一下洗手间,回来再跟你讨论这件事。"松岗彻起身走进洗手间。 一听到门关起来的声音,冷杰立刻无声地冲到厨房,拿着水果刀再冲回客厅,把猫饲料切开一个口,倒出少许的饲料,掺进饼乾里。 此时她又听到洗手间里传来洗手的声音,来不及回厨房把水果刀放回去,只好把水果刀扔到沙发上。 这就叫"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只不过刀子是插在敌人的身上。 松岗彻回到沙发上,拿起饼乾,边吃边叹息。"我确实应该留下她,这样午餐就有点心可吃。" "凤姊会做点心!?"冷杰睁大眼睛注视着他。 "还是草莓口味的乳酪蛋糕。"松岗彻吃得津津有味。 "你吃过?"冷杰努力控制自己想躺在地上笑着打滚的冲动。 "差一点就吃到。"松岗彻把饼乾递到她面前。"很好吃,要不要来几块?" "不用。"冷杰急忙摇手。 是他嘴太笨?还是猫饲料真的好吃?反正猫饲料是她出钱买的,她有权带走,如果真的好吃,以后就当早餐吃。 "那天,我没看到她手上有拿东西去总经理室。" 松岗彻暗示道:"她藏在衣服里。" "不可能,那天她穿的是低胸紧身礼服。" "你还想不通吗?你现在衣服里也藏了草莓乳酪蛋糕。" "你想吃草莓乳酪蛋糕想疯了。"冷杰根本没想到他话中暗藏玄机。 松岗彻的目光落在她诱人的双峰上。"是啊,我的确快疯了。" "要不要我去买?"她一副想要落荒而逃的样子。 "不用去买,你把衣服脱了,我就可以吃了。"松岗彻哈哈大笑。 猪八戒!他居然把女人的乳房形容成草莓乳酪蛋糕!?不过还真有道理! 第六章 为了修改设计图,冷杰每天早出晚归,累得跟狗一样。 回到家,还剩一点体力时就吃泡面,没体力时就吃猫饲料。 好不容易完成设计图,今天终于可以提早回家,在楼下遇到王位小姐;她们都住在这一栋出租套房里,楼层不同,也算邻居,不过冷杰跟她们只有点头之交。 本来她想早点上床睡觉,但被其中一位赵小姐叫住。 "最近新搬来了一个大帅哥,你有没有见过?" 冷杰不感兴趣地说:"没有。"会租套房的男人肯定是穷光蛋。 另一位钱小姐接着说:"我昨晚在电梯里碰到他,他还对我微笑。" "他对我更好,还帮我提袋子。"第三位孙小姐一脸陶醉。 "我们联合起来,为他举办欢迎会如何?"赵小姐突发奇想地建议。 "好主意,但他好像工作很忙,不知道有没有空参加?"钱小姐面露忧色。 孙小姐乐观地说:"会的,他看起来像乐于敦亲睦邻的好男人。" 听她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全围绕在新邻居身上打转,表面上三人都和和气气的,但互别苗头的意味浓厚,一场风暴俨然成形。 可是按照常理判断,又帅又好的男人通常是名草有主,冷杰忍不住泼冷水。"他搞不好已经有女朋友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三位小姐一起瞪她。 "他住几楼?"冷杰心想要闪远一点比较安全。 赵小姐语带妒意地说:"你运气真好,他就住你对门。" "你们三个大可放心,我对穷光蛋没兴趣。"冷杰赶紧声明。 钱小姐是本栋大楼的包打听。"我听你对门的旧房客说,新房客替她买了一间至少三十坪的房子,请她割爱这间鸽子笼;不过我搞不懂,他既然有能力买房子,为什么要租小套房住?" 孙小姐猜测地说:"依我看,他可能是想追这栋大楼里某位小姐吧!?" "如果他已经设定了目标,那我们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傻瓜,男未婚女未嫁以前,咱们都还有机会。" "对,女追男隔层纱,主动点准没错。" 冷杰对她们立志向上的话充耳不闻,她好羡慕她对门的旧邻居狗运那么好,不像她只有踩到狗屎和吃猫饲料的运气,她喃喃自语地说:"他怎么不来找我?我愿意把我的套房让给他。" "你那间是蟑螂屋,他才不会要。"钱小姐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打扫乾净就行了。"冷杰吓一跳,她从来没邀请邻居进去参观过,她们怎么知道她房里有蟑螂?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三位小姐立刻开始整理仪容。 "各位大美女好!"熟悉的男声从冷杰背后来,令她不寒而栗。 "我们哪是大美女!"孙小姐羞答答地娇笑。 赵小姐迫不及待地问:"新邻居,请问你贵姓?" "我姓松岗。"松岗彻刻意站在冷杰旁边,一派轻松自若。 "你国语讲这么好,完全看不出来是日本人。"钱小姐啧啧称奇。 这三个笨女人,难道没发现他没回礼,问她们姓什么吗?冷杰为她们感到悲哀的同时,心中涌起想掀他底的冲动! 但一想到他的身份是总经理大人,冷杰只好以看戏的心情,密切注意剧情发展。 "松岗先生,我们想为你举办欢迎会,这是本大楼的规矩。" "很抱歉,我的工作非常忙,不过还是谢谢你们的盛情。" "对,以工作为重的男人才称得上是男子汉。" "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们很乐意帮你。" 冷杰恶毒地想──真可惜,他根本不是男子汉,而且他的需要吓死人。 一群人边说边往电梯间走去,电梯门刚好打开,一个香喷喷的大美女走出来,当下抛了一个媚眼送给松岗彻。 大美女人还没走出大门,钱小姐忙不迭地说:"她是在酒店上班的,而且还是专门勾引别人老公的狐狸精。" 松岗彻不予置评,手按着正要关闭的电梯门。"美女们请优先。" "真难得这年头有绅士!"赵小姐眼里彷佛有萤火虫在飞似的亮晶晶。 孙小姐急切地问:"怎么没看你带女朋友来?" 松岗彻耸了耸肩。"我目前没有女朋友。" 冷杰看着她们的表情,真像买了乐透彩;人人有希望,个个没把握。 松岗彻装作不认识的模样看着冷杰。"这位小姐怎么都不说话?" "我说不说话关你屁事。"冷杰目露凶光地瞪着他。 "冷小姐她八成大姨妈来。"赵小姐一副是她肚子里蛔虫的样子。 "她虽然住你对门,不过她工作也很忙,有需要还是找我们好。"孙小姐是在国税局工作,落井下石是她的专长;而赵小姐是在男子美容院做事,最喜欢刮别人的胡子;再加上包打听的钱小姐,三个人是标准的三姑。 "我们三个都是热心助人的单身女子。"钱小姐补充说道。 "冷小姐的心肠不好吗?"松岗彻偏偏把话题又转回冷杰的身上。 "关你屁事!"从三方射来的杀气,使得冷杰不由得担忧自己命在旦夕。 "大姨妈来最好喝中将汤,脾气就不会这么火爆。"松岗彻面露关心。 "对了,松岗先生在哪儿高就?"赵小姐再把话题转开。 "建设公司。"松岗彻有问必答。 钱小姐打探地问:"松岗先生,你的职位是什么?" "总经理。"松岗彻最讨厌调查别人"钱"途的女人。 "那你应该很有钱,怎么会租套房住?"孙小姐继续追问。 松岗彻不得罪人地说:"是上天安排我来跟各位大美女做好邻居。" 若不是电梯门打开,冷杰住的楼层到了,她真想吐──他是双性恋骗子! 这家伙跑来做她邻居,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安了什么坏心眼;他就像八爪鱼,有好几只触角,不仅想在办公室对她伸出魔爪,还在她的地盘伸出魔爪。 从今天开始,她要在门后多加几个安全锁,免得他登堂入室…… 一肚子闷气的冷杰,边吃猫饲料边看电视。 猫饲料有鱼酥的味道,好吃又便宜,所以她又新买了一包。 她这个人,从小没零食可吃,牙齿洁白整齐,偏偏吃东西会漏嘴;此刻她盘起的双腿上面满是屑渣,但她神经很大条,完全没感觉,照常一口接着一口。 门铃突然响起,冷杰以为是对门的讨厌鬼,没好气地应道:"没人在家。" "小杰,我是妈,你快开门。"冷妈妈大老远跑来,肯定有急事。 冷杰飞身到门前,骇白了脸拉开门。"又发生什么事了?" "小仙……"冷妈妈正要说,身后忽然响起开门声。 "伯母,好久不见。"松岗彻露出亲切的笑容。 冷妈妈心里有数地问:"总经理大人,你怎么住这儿?" 冷杰说他是男女皆可的双性恋,虽然她非常清楚他住这儿的原因,但她也不赞成他们两人交往;没有一个女人能跟另一个人分享老公,更何况竞争的对象还是个男人! 一想到他的屁股另有用途,冷妈妈心就沉了下来。 松岗彻意有所指地瞄了冷杰一眼。"这儿风景好。" 只穿了一件宽大t恤的冷杰,有一双兔子最爱的腿,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缺点;虽然她此刻恨不得把他眼珠子挖出来,但她更关心小仙怎么了?"妈,别跟他废话,还是说正事要紧。" "小仙逃学又逃家,把我急死了。" "她这么不乖,养了也是白养,随便她去死。" "小杰,别说气话,小仙还未成年,有很多事都不懂。" 冷杰噤口不语。电视上都演,无父无母的孩子会更懂世事,也许小仙是例外…… 这时松岗彻介入地问:"伯母,你有没有带同学通讯录之类的东西来?" 冷妈妈一愣,原本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脑里一片空白,听到他这么说,她突然回复思考能力。她要出门前,小伟有跟她说话,但她没有理会,她回想地说:"小伟说,小仙跟网友在一起。" 冷杰立刻接口。"我们回去打开她的电脑,就可以查出是哪个网友。" "我开车送你们。"松岗彻好心地自告奋勇。 "鸡……"冷杰的嘴突然被手堵住。 冷妈妈感激地鞠躬。"谢谢总经理大人。" "那快走吧!"冷杰拍开她妈的手,正要锁门。 "你总得穿条长裤吧!"松岗彻和冷妈妈异口同声道。 回到基隆,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小伟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冷妈妈先下车,人还站在车旁,冷杰不识好歹地叫松岗彻滚蛋,结果却被冷妈妈拧着耳朵楸下车。 冷妈妈一再地向松岗彻道歉,松岗彻知道她们可能还需要车,所以跟着进屋里。 一进屋,冷杰就跑到小仙的房里,不一会儿竟传出哇哇大叫。 冷妈妈一行人都冲进房里。"你鬼叫什么?" "完了!她把网友的资料全删除了。"冷杰无可奈何地叹气。 "别紧张,姑姑,我偷看过她的电脑档案。"终于轮到小伟说话。 "小伟,你真聪明。"松岗彻赞赏地摸了摸小伟的头。 小伟苍白的脸孔,一下子全变红了;他引着大家到他的房间,电脑开着,上面有一长串网友的详细资料。 冷杰扑到电脑前,松岗彻就站在她的身后,两人专心地瞪着电脑萤幕,耳边传来小伟略带骄傲的声音。 "我发现她最近在整理衣服,所以我就把她的网友资料记了下来。" "太好了,我们去警察局,请警察把她的网友给找出来。" 冷妈妈不赞同冷杰把小事闹大。"闹上警察局,我担心小仙反而会怪我们。" "妈,你就是太宠她了,她今天才会无法无天。"冷杰反驳道。 "姑姑你别凶奶奶,你不常来,你不了解小仙……"小伟的话被打断。 冷杰自以为是地说:"我不是不了解她,而是她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有多黑暗、多可怕,你们没看电视吗?难道你们不知道网路上有很多色狼?" 小伟拉长了脸,澄清地说:"小仙的网友,清一色是女生。" 松岗彻若有所思地问:"小伟,你知不知道小仙跟哪个女网友在一起?" 小伟指着萤幕上的一个名字。"这个最有可能,小仙最近跟她密集通话。" "不好意思,洗手间借我用一下。"松岗彻点了点头推门而出。 "去马路上撒,我家又不是公共厕所。"冷杰放炮似地大叫。 "你再对总经理大人不客气,我就拿扫把揍你。" "妈,小仙该不会有同性恋倾向?" 冷妈妈张口欲言,但又迟迟不出声。 小伟扶着奶奶坐在他床上,接着说:"没那么严重,小仙想半工半读,奶奶不准,她才会离家出走。" "她有病,奶奶供她吃、供她住、供她读书,她人在福中不知福。" "小仙是不忍心看奶奶为了贴补家用,每天驼着背穿珠子穿到腰酸背痛。" 冷杰心疼地惊叫。"妈!你缺钱为什么不跟我说?" 冷妈妈噙着泪说:"你自己也要有生活费,而且我还可以动。" 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冷杰趁着松岗彻不在,下定决心似地说谎。 "妈,你放心,我下个月除了加薪之外,还有一笔两万元的奖金。" 口沫横飞地才说到一半,还来不及收回,松岗彻正好推门而入。 冷妈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吗?总经理大人?" "冷杰没骗伯母。"松岗彻好心帮冷杰圆谎。 "总经理大人,谢谢你……"冷妈妈身子一滑,意图下跪。 松岗彻赶紧扶住她。"伯母,是冷杰以自己的工作能力换来的收获。" "没有你,哪有冷杰!"冷妈妈哪会不知道女儿是自从他接手公司后才受到重用。 冷杰风凉地说:"妈,生我的人是你,不是他。" "总经理大人是我们一家人的衣食父母。"冷妈妈狠狠白她一眼。 小伟在一旁帮腔地说:"没错,姑姑你应该要向总经理大人道谢才对。" 谢个屁!冷杰很想这么说,但说出来肯定会被她妈从厨房里拿出菜刀,把她大卸八块! 唉,这两个只会看表面的肤浅家人,哪里知道她的苦衷!他会对他们这么好,根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把她当成妓女那种鸡),不安好心眼…… 这时,松岗彻的手机铃声响起。"对不起,我到客厅去接电话。" 冷杰发愁地喃喃自语。"不能报警,那要怎么找小仙?" "但愿小仙能迷途知返。"冷妈妈双手合十地祷告。 小伟也跟着说:"希望菩萨能显灵。" "希望萨让我中乐透头奖。"冷杰心存贪念地默声祷告。 "找到了,如芝正在去接她回来的途中。"松岗彻兴奋地推门而入。 原来他藉口去洗手间,是为了找如芝帮忙协寻,但这种事只能碰运气,他不说是怕他们抱的希望越大,万一没找到,随之而来的失望也会越大。 冷家三口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他怎么会是双性恋者! 李如芝看过新设计图之后,非常满意,于是工人开始照图施工。 这张设计图,就像第一次做母亲难产生下的孩子,冷杰非常在乎施工品质。 那双大眼睛有如探照灯,紧紧盯着工人们的一举一动,让他们感到非常不舒服,老工头忍不住打电话给松岗彻,请他劝劝这位神经质的女设计师,不要动不动就尖叫,免得让左邻右舍误以为发生集体强暴案。 松岗彻急忙赶来排解众怒。老工头是他在设计惠子姊的服饰店时,合作愉快的夥伴,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老好人;虽然他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相信错的人一定是冷杰。 老工头拉着他到屋外,一副头痛欲裂的表情。"我知道是我不对,以为冷杰是男设计师,才答应你做这个工程,但你怎么会请这种神经兮兮的女设计师,搞得大家都快跟她一样变成神经病!?" "你看过设计图之后觉得如何?"松岗彻反问他意见。 "除了你之外,是我见过最好的一张设计图。"老工头肃然起敬。 "这就是答案啦!"松岗彻一派轻松地双手插在裤袋里。 "真的只有这个答案吗?"老工头一脸狐疑。 松岗彻不动声色。"不然你以为还有别的答案吗?" 老工头色迷迷地说:"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顶对男人的胃口。" "你管好你的手下,她若出事,我唯你是问。"松岗彻阴沉了脸。 "我就知道,你雇用她绝对跟美色脱不了关系。"老工头竖起小指。 对松岗彻而言,冷杰算不上是美色,不过那双圆圆的大眼睛,确实深深烙印在他心底;但老工头是难得一见的长舌公,只要漏一点口风,就会搞到天下皆知,他咬紧着牙否认。"你别瞎说,保护属下的人身安全,是做老板的责任。" "少来了!你们两人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老工头一口咬定。 "你多大岁数了?脑子怎么还这么黄?"松岗彻适时转移话题。 "六十三岁,不用威而刚,照样每晚嘿咻。"老工头身体做出嘿咻的动作。 "做你老婆很辛苦。"松岗彻好羡慕老工头夜夜春宵,不像他孤枕难眠。 "其实她是续弦,小我二十岁,从大陆娶来的。" "老牛吃嫩草,难怪你眼睛这么明亮!" "倒是你,年纪轻轻的,眼神黯淡,是不是很久没做了?" 被说中的松岗彻哑口无言。这时,冷杰气急败坏地跑出来,见到总经理大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反而抓着老工头的手臂,急声催促。"大叔,你快去管管你的工人,他们趁你不在偷懒。" "有这种事?"这些工人跟着老工头多年,下了工,大家就成了朋友;不是他护短,也不是对她有成见,但他相信他们绝不会偷懒,而是罢工。要这些老粗听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指挥,连老工头都受不了。 "当然有,不信你去看。"冷杰像拖车的驴子般拖老工头进屋。 "发生什么事了?"老工头看到手下们个个脸色铁青。 木工以小眼瞪着冷杰。"都是她鸡蛋里挑骨头。" "我只是叫你把木屑清乾净而巳。"冷杰用大眼还以颜色。 木工的小眼瞪不过大眼,瞪得眼球好酸,只好一边卷衣袖一边大声咆哮,以雄壮威武的气势取胜。"我只有两只手,哪有办法一边刨木一边扫地?" 老工头求助地看着被冷杰当成隐形人的松岗彻,边说边叹气。"松岗兄,麻烦你管管你的属下。" "冷杰,你跟我出去。"松岗彻发出命令。 "我没错,我为什么要离开?"冷杰高傲地抬起下巴。 "如果你不怕围殴,你就留下来。"松岗彻义无反顾地走出去。 冷杰马上变成跟屁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保持乾净,有什么不对?" "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很不可思议。"松岗彻停住脚,等电梯上来。 "如芝是我的恩人,我怎么能让蟑螂跑进他房里随地大小便?" "惹恼了工人,随地大小便的会是工人。"一个好设计师,不是只会画图就行了,还要有交际的手腕。松岗彻用心良苦地说:"我是叫你来监工,不是叫你干涉他们;而且要他们为你卖力,最重要的是要跟他们做朋友。" 冷杰毫不领情。"不管了,我要回公司了。" 进了电梯,松岗彻立刻换上亲切的表情说:"我请你吃午饭。" "我要去凯悦吃大餐。"有贪大便宜的机会,冷杰绝不会放过。 "没想到你那么怀念凯悦……"他以充满魅力的眼神,揶揄她。 "你少想歪了,我是怀念凯悦的价目表。"她赶紧别过脸,率先走出电梯。 "你真狠心,巴不得我破产。"换松岗彻做跟屁虫。 "老天!"冷杰突然呆立在大楼的门口处。 松岗彻自以为幽默地说:"在你头上。" 冷杰手指微颤地指着马路对面。"美芳怎么会跟屠经理走在一块儿?" "现在是午休时间,同事一起去吃饭没什么大不了,我们不也是如此。"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冷杰突然加快脚步。 松岗彻在她身后大叫。"你走错方向了,车子停在那边。" "我不吃了,我要去找美芳和屠经理。"冷杰一心只想拯救美芳。 "美芳!"冷杰走进餐厅,如僵尸般站在桌旁。 "冷……冷杰!"夏美芳心虚地抬起头,屠经理只顾着看菜单。 "你干么跟他在一起?"冷杰一怒之下,拿起桌上的汤匙敲屠经理的头。 屠经理捂手着头,目露凶光地瞪着冷杰。"打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你不要脸,你知不知道?"冷杰恨不得全餐厅的人都听到似地大声嚷嚷。 "只是在路上碰巧遇到,所以一起吃饭。"夏美芳故作轻松状。 冷杰发现,她应该拿汤匙敲美芳的头才对,但她不忍心。美芳因为是恐龙妹,就算在马路上摔个四脚朝天,也不会有男人过去拉她一把,怕把自己的手拉断,可是美芳也不能如此作贱自己。"他是有妇之夫,你清醒点。" 美双手合十地哀求。"拜托你,别在公共场合大呼小叫。" 冷杰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为你好,跟这种下三滥搅和不会有好下场的。" "冷杰,你说谁是下三滥?"屠经理拍着桌子,一副要打女人的小狗样。 "除了你之外,我不认识有比你更烂的下三滥。" "有总经理做靠山,你走路都有风了。" "我还下雨呢!"冷杰才不会中他的计被激怒。 美芳无情地说:"别吵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受骗,却见死不救。"冷杰苦口婆心说道。 "他没骗我,他说过会给我交代。"美芳含情脉脉地看着屠经理。 "我还塑胶袋呢!"冷杰做出呕吐状,她确实需要塑胶袋。 美芳把心一横,下逐客令。"冷杰,你不要做电灯泡好不好?" 冷杰的脸一下予刷白。"你会后悔的。" 但,屠经理的脸色忽然比她更白。"你坐下。" "我干么要听你的命令?"冷杰嗤之以鼻地撇撇嘴。 "我老婆来了。"屠经理怕得连声音都在颤抖,押着冷杰坐下。 "最好,你就趁这个机会跟你老婆摊牌。"冷杰乐不可支。 "还不到时候。"屠经理正襟危坐。 夏美芳按捺不住地问:"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屠经理巧言地说:"我老婆很凶,我怕她会对你不利。" 很快地,生了一张刻薄脸的女人来到桌边,又尖又长、涂着豆蔻色的指甲抓着桌板,一副随时准备掀桌的模样;不友善的眼神从屠经理的脸上移向坐他对面的美芳,最后停在冷杰脸上。"哪个是狐狸精?" 冷杰手上的汤匙敲着桌面。"你瞪着我干么?" 女人气急败坏地怒骂道:"不要脸的狐狸精,竟敢勾引我老公?" "你眼睛有毛病,我会看上这种货色才有鬼。"冷杰嗤之以鼻。 "那就是这个肥婆了?"女人目光一移,难以置信地看着无法动弹的美芳。 "老婆,她们都是我同事,普通同事而已。"屠经理面不改色地一笑。 女人突然身子一低,鼻子凑近美芳,嗅了嗅她的颈项,然后抡起拳头一阵捶打。 美芳自知理亏,嘴角微微颤动,眼里噙着泪,求救地看着视若无睹的屠经理。 "就是你!贱人!" "你怎么可以乱打人?"冷杰赶紧抓住她。 "我没打错,我老公的内裤有她身上的香水味。" "该打的人是你老公,骗美芳说他会跟你这个凶婆娘离婚。" 屠经理连忙否认。"老婆大人,我从没说过这种话,你别听她胡说。" "你有……"美芳从颤抖的唇中吐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女人甩开冷杰的箝制。"你跟我回家去!" 屠经理双手抱拳地求饶。"我下午还要上班。"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女人手一伸,拧着屠经理的耳朵。 屠经理痛苦地站起身。"老婆大人饶命,这里是公共场所,给我留点面子。" "我会帮你向公司说明原委,顺便帮你请病假。"冷杰幸灾乐祸地挥手。 "你敢再纠缠我老公,我就让你去坐牢。"女人对美芳下最后通牒。 "我建议你把你老公那根剪掉,以后就天下太平了。"报仇的感觉虽然很棒,但看到美芳哭成泪人儿,冷杰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第七章 第二天,夏美芳递出辞呈,不想再看到屠经理的嘴脸,不管冷杰怎么劝她,都无法改变她的心意,但她却坚持要请冷杰吃晚餐。 这顿晚餐之约是之前就说好的,原本是为了庆祝两人没被开除,可是此刻却成了令人悲伤的最后晚餐。 两人来到晶华的柏丽厅享用吃到饱的欧式自助餐,美芳不但没有悲伤的感觉,而且心情极好,嘴巴没停过;直到喝咖啡时,她告诉冷杰,她决定去韩国整型,然后以美人的面目回台湾,重新出发。 这倒是不错的想法,于是冷杰一扫阴霾,在祝福声中和夏美芳说再见。 冷杰倒到住处,屋里一如往常的乱七八糟,唯一的改变是,她现在的生活作息有点进步,先洗澡再睡觉。若要问她原因,答案直指对门的邻居;万一他闯进来,把她压到床上,她又无力反抗时,她希望自己的身上没有异味…… 眼看再过五天,打赌就要分出胜负了,她想他应该会很快就采取行动。 才这么想,门铃就响了,冷杰怕他逃似的,飞快地打开大门。 "干什么?"她努力维持着不悦的声调,真是个矛盾的女人。 "垃圾车来了,提醒你去倒垃圾。"松岗彻手拿着垃圾袋。 "你等一下,我去拿垃圾给你。"冷杰有点失望,但没表现在脸上。 "自己的垃圾,自己倒。"松岗彻无情地走进刚才就按下开门键的电梯里。 冷杰越想越生气,这家伙忽冷忽热的,搞得她无所适从,真该死!她应该买鞭炮来放,庆祝天下太平才对,可是,她不喜欢他冷落的感觉…… 这时她的嘴角浮现一抹邪笑,走到门外,把门关上。 待松岗彻回来,冷杰像只流浪狗般蹲在门口。 "你怎么蹲在这儿?"他步伐轻快地走到她旁边。 冷杰阴郁地瞪着他。"还不是你害的,门被风吹得关起来了。" "可怜!"松岗彻抛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到自己的门外,从口袋掏出钥匙。 "你就这样不管我,自己回房!?"她站起身,伸出魔爪抓住他肩膀。 松岗彻哪会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她想先勾引他,然后再一脚踹开他;他可不想在寒流来袭的日子里,洗冷水澡降温。他转过身,将她的手从他肩上移开,爱莫能助地说:"我很想请你进来,可是又怕你告我非礼。" 这家伙真可怕!一眼就看穿她的坏主意。但冷杰保持着甜美的笑容。"你误会了,我只想知道你屋里有没有市内电话簿?能不能借我找找看附近开锁店的电话号码?" "没有。"有也不能承认,松岗彻一口回绝。"你去跟别的邻居借。" "你帮我去叫锁匠来,好不好?"冷杰撒娇地央求道。 松岗彻无动于衷地说:"我刚搬来,不知道开锁店在哪里。" "你不会四处找找看吗?"冷杰求人反变命令,脸板成了鱼板。 "我懒得出门。"他打了个呵欠,接着转过身,把钥匙插进门孔里。 冷杰万万没想到他的心被狗吃掉了,居然不肯帮她!?她怎么没想到这点?这下好了,钥匙在门里,她现在的处境有如自己拿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行,她不能认输,赶紧发出假哭。"难道你忍心看我蚊子吸乾身上所有的血?" "如果真有那么厉害的蚊子,我倒想瞧瞧。"松岗彻打开门。 "可恶!"她豁出去了一脚飞快伸进正要关起来的门里。 他没好气地警告道:"你的脚再不移开,门夹断不关我的事。" "求你让我进去。"冷杰双手合十,委曲求全。 "早说嘛!"心软是松岗彻最大的弱点。 这是冷杰第一次参观他新居,没有任何设计,只是把家具摆一摆,完全不像天才设计师所住的地方。大概是他工作太忙,大概是他只是暂住,所以他没花心思在房子上面,不过千乾净净、简简单单,比她的那间狗窝更像一间温暖的家。 冷杰毫无拘束感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她作梦也没想到登堂入室的人是她。 十坪大的空间,只能摆下一张单人床;虽然是自己主动送上门,但她怎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生在他床上?少女的矜持对男人来说,可是很厉害的致命吸引力。"我肚子饿了,有没有好吃的东西?" 松岗彻坐在床上,边看报纸边说:"冰箱里只有啤酒。" "有没有花生?或是蚕豆酥!"这些都是配啤酒必备的点心。 "在便利店。"松岗彻专注地看着报纸,当她是只烦人的九官鸟。 一股恼怒的绯红窜上脸颊,冷杰噘着嘴说:"你一定不肯为我跑腿。" "答对了。"松岗彻翻到报纸的下一张。 冷杰走到他面前,手伸到报纸上。"借我一千块。" "你会还吗?"他抬高眉尾,眼里充满怀疑。 她吃定他地说:"不会。" "免谈。"冰冷的声音连北极熊听了都会发抖。 "一千块对你来说,连牙缝都塞不住。"她不满地反驳。 "你看清楚,我的牙缝很小。"松岗彻嘴一咧,露出如编贝的白牙。 "从薪水里扣,可以吗?"冷杰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有踩到狗屎,才会这么倒楣。 "勉强。"松岗彻起身走到电视机前,从皮夹里拿出一千块。 老天!她的眼睛八成被蛤仔肉糊到,才会没看到他的皮夹就放在电视机上;早知如此,她就用偷的,这样薪水就不会少一千块! 冷杰气在心里,但游戏还没结束,她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你要不要来点小菜配啤酒?" 松岗彻不上当地说:"我不想酒后乱性。" "你越来越讨人厌。"冷杰怒斥。 "你有喜欢过我吗?"松岗彻目光直视着她。 "没有。"冷杰的心他看得怦怦跳。 他又把视线拉回报纸上。"那不就得了。" "我出去前想先借一下洗手间,麻烦你到门外等一下。" "真的是很麻烦。"松岗彻有防备地拿起钥匙圈,心里明白,她主动上门,绝不是来献身的,而是来整他的;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从门里传来上栓的声音,他拍打着门大吼大叫。"你干么把门反锁?" 冷杰在门后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你上当了,这叫鸠占鹊巢。" 松岗彻双手握成拳头状。"你要我今晚睡哪?" "你看门下。"从门底下跑出一张信用卡。 "你再不开门,我就报警。"他忍无可忍地咬牙切齿。 "你不敢。"嘿嘿,只有笨蛋才会被吓出心脏病,冷杰有恃无恐。 士可杀,不可辱。松岗彻信誓且旦地说:"你越激怒我,我就越做给你看。" 骗三岁小孩子的话,冷杰毫不放在心上,反而变本加厉地说:"你既然要外出,那就麻烦你去找锁匠来,到时我就把你房间还给你。" 他对她好,她却反而把他当猴子耍?松岗彻的忍耐到达极限,几乎快气爆炸了,决心要让她知道玩火自焚的下场。 "我要你今晚睡看守所,被一群女犯人包围。" 冷杰耳朵贴着门,听见门外传来走路声,接着是电梯开门的声音;她以为他只是在吓唬她,其实他人是走到电梯门口,也按了开门键,不过她相信他并没走进电梯里,而是躲在门边伺机而动。 但,一听到包打听的钱小姐说话声音,冷杰的心像住了只报时鸟的钟,喊着:完了!完了! 钱小姐是长舌妇,肯定会害她成为整栋大楼未婚女性的公敌,这次是真的完蛋了…… 钱小姐关心地问:"松岗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松岗彻毫不考虑地说:"有个小偷躲在我家,还把门拴上。" "我马上回家替你报警。"钱小姐热心过度,为的就是博君一笑。 松岗彻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说:"有劳你了。" "等一下!"门马上打开,冷杰探出头。"别去报警。" "冷小姐,怎么会是你?"一股强烈的敌意使钱小姐眼含杀气。 "我跟松岗先生玩躲猫猫。"冷杰尽可能地以平常心面对钱小姐。 "躲猫猫是这样玩的吗?"钱小姐冷哼了一声。 "这是日本玩法。"冷杰急中生智。 钱小姐以暧昧和充满妒意的口吻说:"你们两个感情好像不错嘛?" "好邻居而已。"冷杰绞着手,她的脸红到耳根了。 "没事了,谢谢你。"松岗彻道谢之后,推着冷杰进屋。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钱小姐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换她耳朵贴在门上。 冷杰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来踱去。她的名声毁了,她的性命危险了,她需要一件刀枪不入的金蚕宝衣,不然她可能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完了!钱小姐一定会四处张扬。" "是你自找的。"松岗彻把摊在床上的报纸又拿起来看。 "我今天才发现,你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冷杰把责任推到他头上。 "你也是,我说报警其实是开玩笑的。"松岗彻悠闲地幸灾乐祸。 冷杰发愁地喃喃。"但钱小姐可是认真的。" "不这么做,你会开门吗?"松岗彻根本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会──"她不情愿地拉长尾音。"我只是想让你蚊子咬三分钟。" "懒得跟你辩了,我要去洗澡。"他把报纸摺好,插在床边的书报架里,然后将身上的运动服从头上褪去;虽然里面还穿了内衣,但冷杰赶紧低下头,彷佛地上有一百万可以捡。 "有客人在,你难道不能去浴室里脱衣服?" "你又不是没看过我的身体,更何况你还摸过我身上的重要部位!" 其实松岗彻已经洗过澡了,但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荷尔蒙在他体内不断地激增,欲望在他运动裤里蠢蠢欲动,他很想攫住她的肩膀,亲吻她的脸颊,抚摸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可是他的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 唯有洗个冷水澡,他才能克制住要她的冲动。 冷杰跟他一样难受,炽热的欲火涌上她的小腹,如果她不走出去,那么她可能会走进浴室,不要脸地跟他共洗鸳鸯澡。"我去楼下买吃的。" "我建议你,顺便找锁匠。"松岗彻走到衣柜前,拿出四角内裤。 "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借住一晚?"冷杰以俏皮的嘻笑掩饰失望的心情。 松岗彻吓唬道:"如果你想跟我同床共枕,我就不介意。" "门都没有。"冷杰一拉开门,看到钱小姐来不及跑走的身影。 松岗彻松了一口气地说:"我还怕你对我毛手毛脚。" 冷杰愤愤地把门掼上,钱小姐随即迎面而来。 钱小姐不屑地撇嘴唇:"看不出来你是黑矸仔装酱油。" "我跟松岗先生没什么,你别往歪处想。"冷杰往电梯走去。 "少来了,你跟松岗先生一定是旧识,对不对?"钱小姐紧随在后。 冷杰厌烦地警告道:"你别一直跟在我屁股后,万一我放屁,你可别怨我。" 钱小姐连忙退后几步。"你跟松岗先生进展到几垒了?" 冷杰没好气地说:"还在本垒,满意吗?" "你说谎!"钱小姐一口咬定。 "电梯来了,我要去找锁匠,我的门风关上,所以我才回不去。" 冷杰走进电梯里,钱小姐呆立在原地喃喃自语。"今晚的风哪有这么大!?" 老天!他是不是对她已经不感兴趣了? 为什么泪流不止?为什么心如刀割?为什么那么痛苦? 他终于打退堂鼓了,但胜利的滋味一点也不甜美,只留下苦涩的失望;她明白在自己内心深处,渴望他拥抱她、渴望他占有她…… 冷杰悲伤地想着,她明明爱他,却又嫌弃他的性向,她为什么这么矛盾?为什么不能敞开心胸,接纳他的一切? 从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冷杰怀疑自己看到白衣天使朝她而来。 不!她不是天使!天使手中拿着魔法棒,她则是捧着一个捐献箱。 穿着天使装的女孩关切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我很痛苦……"冷杰手着脸,泪水却从指缝间渗出来。 "说出来心情就会变好点。"女孩坐到她旁边,安慰地拍拍她。 冷杰抬起爬满泪水的苍白脸庞。"我们又不认识……" "我叫朱安琪,很高兴认识你。"朱安琪的笑容非常甜美。 冷杰感觉到心里的冰冷,她如阳光般的笑容融化。"我叫冷杰。" "你的名字真好听,有冰清玉洁的感觉。"朱安琪赞美道。 "是英雄豪杰的杰。"冷杰喟叹地纠正。 "那也不错,表示你有侠义心肠,是很好的心肠哦!" "原来爸爸是希望我成为好心的女孩……"一语道破梦中人的迷惘。 朱安琪嘴甜得像掺了蜂蜜。"令尊是个睿智的人,一定也是个好爸爸。" 一抹微笑浮上嘴角,冷杰习惯性地以袖子抹去泪水,眼睛一亮,这才看清安琪是个菱角嘴美眉,再加上一身洁白的长袍,活像天使下凡。 冷杰恍然大悟地说:"安琪是天使的意思,对不对?" 朱安琪拍手鼓掌。"你好聪明。" "安琪,你爱过人吗?"冷杰想向她吐露心声。 "我爱很多人,但最爱的是上帝。"朱安琪抬眼看天,喊了声阿门。 "我问的是谈恋爱的爱。"冷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对牛弹琴? "曾经爱过,不过是暗恋。"朱安琪眼底有羞愧之色。 冷杰也是眼露羞愧。"我应该也是暗恋,对方是我无法接受的男人。" "我是喜欢上无法接受我的神父,你呢?"说完又加了一声阿门。 "双性恋。"冷杰直截了当地回答。 "上帝!"朱安琪急忙在胸前画十字架。 冷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很苦恼。" "迷途羔羊是要上帝的。"还是不忘加阿门。 朱安琪突然把背在身后的袋子拉到前面,掏出一本书递给冷杰。 冷杰接过书,原本以为是情书大全,仔细一看。"圣经!" 朱安琪诚恳地说:"请代我送给他。" "看圣经就能改变他的性向?"冷杰半信半疑。 "没错,你要信上帝的力量。"朱安琪赞美地喊哈里路亚。 "但愿如此。"冷杰还记得电视上有神父性侵害儿童的新闻,上帝怎么没管? "你好像对上帝没信心?"朱安琪脸色凝重起来。 冷杰赶紧撇清。"我是对他没信心。" "你放心,只要有颗虔诚的心,瞎子也能重见光明。" 不论是上帝或是佛祖,这种传说都很多;冷杰很怕她讲个不停,自己又没穿外套,入夜风寒露重,如果再不结束话题,搞不好她真的要跟上帝相见。她连忙把话题转往结束的方向。"这本圣经要多少钱?" "圣经是无价的。"朱安琪略带不高兴地纠正。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冷杰俏皮地吐了吐舌。 朱安琪把捐献箱移到她面前。"不过,你可以献一点心意。"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当然也不会有白送的书,更何况是无价之宝;冷杰从口袋捏出仅有的一千块,心里依依不舍,讨价还价地问:"我身上只有一张千元钞,我能不能只捐九百块?" "很抱歉,我身上只有十五块,坐公车用。" "好吧,我全捐了。"冷杰以颤抖的手将钱投入捐献箱。 "这样才对。"朱安琪满意地拍拍她的头,再喊了一声阿门。 "开门!我回来了!"冷杰一手拿圣经,一手用力敲门。 松岗彻打开门,身上穿着亚曼尼睡衣。"你为什么没找锁匠来?" 冷杰越过他进了屋子,蜷缩在沙发上,命令地说:"我好冷,去倒杯热茶给我暖身。" 松岗彻比她还冷酷无情地说:"你本来就姓冷,要喝热茶,自己去弄。" 冷杰的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颤,但她的心颤得更厉害;她无法忍受他对她漠不关心的样子,这对她来说是比死还难受的酷刑,心中顿时燃起一把无名火。"你没看到我双腿发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松岗彻看出她不是装的,于是很快地倒了杯热茶给她,但他的手指尽可能地不去碰触她;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够阻止自己伸手搂紧她。"你出去那么久,到底做了什么事?" "这个,有人托我送给你。" 松岗彻看到她怀中躺了一本圣经。"我不信教。" "圣经可以让你改邪归正。"冷杰清亮的大眼睛里充满希望。 "用不着,我做人本来就很正派。"松岗彻却转过身,打开电视看新闻。 "圣经就像仙丹,可以治好任何疑难杂症。"冷杰怕直说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松岗彻背对着她。"你自己留下来用,你比我更需要。" 冷杰喝了口热茶暖暖身。"我哪有需要?" "改掉你乱七八糟的坏习惯。"松岗彻不讳言地指出。 差劲!冷杰心里忿忿不平,她说话那么婉转,他却毫不留情地攻击她的弱点;但看在爸爸在天之灵的分上,她决定做个宽宏大量的好女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别人要我送给你的,我若有需要,我自己会去买一本来读。" "谁这么无聊托你送我圣经?"松岗彻问。 "天使。"安琪就是天使的意思。 "我还上帝呢!"松岗彻认定她说谎忘了打草稿。 "是真的,她是个有菱角嘴的天使。"冷杰厌恶他轻蔑的声音。 松岗彻关掉电视,躺到床上。"你不是去便利店,怎么两手空空回来?" "我把钱捐给天使了。"冷杰对自己行善一事深感骄傲。 "我先睡了。"松岗彻盖上被子,不理她了。 冷杰发出孤苦无依的哀嚎声。"我快生病了,床应该给我睡才对。" "那你应该去医院睡病床。"』松岗彻无动于衷,冷言冷语以对。 这家伙怎么了?是不是吃了毒药,所以心肝才变成黑色? 如果这是一场明知不可能赢的战争,冷杰也无意投降,她要奋战到最后一刻,让他了解她可是个意志力惊人的女孩!喝口茶润润喉,冷杰先做发音准备,然后威胁地说:"你不把床让给我,我就唱歌唱一晚。" 松岗彻一动也不动地撂下狠话。"我可以把你赶出去。" "喂!我的头烧得像火炉!"冷杰是气得脑充血,寒意全消。 "冰箱里有冰块。"松岗彻合上眼,她吵得头都快昏了。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奶功"。"你帮我做个冰敷袋好不好?" "我不会离开我的床的。"松岗彻不会笨到一个晚上连中两次诡计。 冷杰退而求其次。"那扔一条被子给我总行吧?" "我只有一条毛毯,你何不抱着圣经睡?"松岗彻反咬她一口。 "可恶!"冷杰也不看手上捉到什么东西,就当铅球似地往床上扔过去。 闷哼了一声,松岗彻坐起身子,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拿着圣经,像个严肃的神父,当她是邪魔般警告道:"乱丢圣经,下雨天你最好别出门。" 糟了!她冒渎上帝!冷杰赶紧祷告。上帝明鉴,她不是拿圣经乱打人,而是用圣经打跑附在他身上的恶魔,但好像驱魔失败,她必须更努力。 冷杰故意打喷嚏,希望能唤醒他怜香惜玉的良知。"哈啾!" 松岗彻幸灾乐祸地说:"你看吧!上帝生气了。" "我好像快昏……"冷杰使出苦肉计,整个人往地上一摔。 "好棒!屁股开花了!"松岗彻居然拍手叫好。 冷杰发出河东狮吼的怨声。"你还不快过来扶我上床!" "叫得那么大声,可见你体力不错。"松岗彻更加确定她是装病。 "你……"冷杰气得火冒三丈,眼冒火星。 "快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松岗彻倒头就睡。 第八章 一个月的期限到了,冷杰专程跑到李如芝的办公室收赌金。 嘿嘿,连她也没想到,她居然赢了两万块,实践她答应妈妈的诺言。 意念突然一转,想起自从小仙逃家那晚之后,松岗彻就主动跟她保持距离,难道他是刻意让她?有这可能哦! 她错怪他了,原来他是个好人,怕她变成长鼻小木偶;想到这,她反而觉得对不起如芝…… 平白损失一万块,对如芝而言,是九牛一毛,但他前男友对她这么好,这才是大打击;她想,她绝对不能在如芝面前,承认松岗彻放水的事实。 如芝的秘书见过她好多次,知道她是老板的朋友,挥挥手就让她进去。打开门,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松岗彻的脸贴在如芝裸露的胸上…… 天啊!他们居然明目张胆地在办公室嘿咻!?冷杰惊魂未定,急急关上门,颤抖着唇道歉。 "对……对不起!我……我忘了先敲门。"这个坏习惯以后一定要改。 "没关系,快进来吧!"如芝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 为了两万块,钱歹赚,冷杰还是硬着头皮开门走进去。 "打扰你们了。" "你干么那么客气?"如芝慢条斯理地把义乳戴上去。 冷杰如梗在喉地问:"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松岗彻神色自若地说:"如芝说他心脏有杂音,叫我听听看。" 骗人!冷杰心中大声呐喊,但神色不变地问:"结果呢?" 松岗彻一脸担忧。"该去看医生了。" "我就知道我快死了……"如芝眼底泛着莹莹泪光。 松岗彻挖苦地说:"疑神疑鬼,我是叫你去看心理医生。" "讨厌!我没心脏病,都会被你吓出心脏病。"如芝一阵抡打。 "拜托你,别用男人的力气打我。"松岗彻痛得差点想还击过去。 "冷杰,你找我有事吗?"如芝的唇角扯出微笑。 冷杰见腆地说:"一个月的期限到了。" 如芝同情地看着冷杰。"不好意思,还让你亲自送钱来。" "我是来收钱的。"冷杰心虚地低头,不敢直视如芝的眼神。 "什么?我有没有听错?"如芝脸色不变,难以置信地瞪着松岗彻。 松岗彻从皮夹里掏出十张千元钞,工整地摆在桌上。"这是我的一万块。" 和阿彻认识二十年,两人从小赌到大,比谁的情人多,但如芝从来没赢过他;毕竟同性比异性难追,而且阿彻把马子的数量,从幼稚园到大学都是全校第一,只要是他看中的美眉,没有一个能够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如芝近乎捉狂地大叫。"不可能!你一向是不认输的。" 松岗彻发出泄气的叹息。"事实摆在眼前。" 如芝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是你们两个串通好想骗我的钱。" "我没想到,她比我想像得还难搞。"松岗彻一副甘拜下风的模样。 "我要看到医院证明才算数。"如芝刁难的要求。 松岗彻见色忘友地说:"愿赌服输。" "你为什么故意要让她赢?"如芝气不过。 "我没有。"松岗彻眼里的正直,完全看不出来是装的。 如芝把矛头转向冷杰。"这段期间,阿彻有没有去勾引你?" "嗯……"冷杰说不出口,是她三番两次去勾引他。 "说不出话,就表示阿彻放水。"如芝一口咬定。 两万块已是到手的肥鸭,冷杰怎么能眼睁睁地看它飞走!她必须找个好藉口,让如芝心服口服…… 有了,她半真半假地说:"公司最近接了不少的大案子,总经理大人日理万机,夜以继日的加班,所以这一个月天天累得只想睡觉。" 如芝冷哼了一声,他又不是没见过阿彻一边开夜车读书,一边身下照样嘿咻。那么威猛的男人,才不可能在一个月之间变成软脚虾。"他搬到你对门去住,照理说,应该是去进攻,不是撤退才对。" "反正是我赢了,二万块快交出来。" "唉,真是交友不慎。"如芝不情愿地掏出一万块。 冷杰怕他反悔似的,快速地把钱一把抓起来。"阿里阿多。" 正当冷杰担心数目不对,在数钞票之际,松岗彻突然冷不防地咳了一声。 如芝咬牙切齿地诅咒。"咳死你最好!见色忘友的混蛋!" 松岗彻恍若未闻,他的眼里只有大眼美眉;若不是有电灯泡在,他肯定会情不自禁地紧搂她。 忍耐了一个月,对他来说,是他人生最大的折磨。他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我现在正式宣布,我要得到你。" 冷杰傻呼呼地说:"打赌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我不是为了打赌。"松岗彻充满魅力地微微一笑。 "那是为什么?"冷杰屏息以待,心里却是小鹿乱撞。 "傻瓜,当然是为了爱。"如芝管不住舌头,多嘴地为他们牵红线。 璀璨的星空下,有个像天使的女孩,站在马路边。 她手里捧着捐献箱,始终保持笑容的菱角嘴,让路人纷纷慷慨解囊。 一阵狂奔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目光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菱角嘴拉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朱安琪挥手向上气不接下气的冷杰打招呼。"嗨,冷杰,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冷杰手抚着胸口说:"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你一定是来感谢上帝的。"朱安琪对着天空道阿门。 冷杰拉着她,到路椅上坐下。"很抱歉,我又有了新烦恼。" "你说,上帝会给我指示。"朱安琪双手合十,虔诚地为她和上帝做桥梁。 "他好像爱我耶!"冷杰苦恼了两天,到现在仍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那很好,是上帝帮你请丘比特射他一箭。"朱安琪深信不疑。 "不是他亲口说的,是他好朋友说的。"冷杰语带失望。 朱安琪坚定地说:"既然是好朋友,那就不会错。" 冷杰摇了摇头,她不是否认安琪,也不是不相信如芝,而是她不知道松岗彻爱她哪一点!她不是大美人,个性也不温柔,还有乱七八槽的习性…… 她想了很久,想到一个狗屁不通的歪理。"他可能是因为我的名字男性化才喜欢我。" 朱安琪愣了一下,虽然没听懂她的话,她觉得她大错特错,而且无知。"没有人会因为名字而产生爱,爱是由丘比特掌管,只要一男一女背上插着相同的箭,那么他们就会结为夫妻。" "他曾经喜欢有女性化名字的男人。"冷杰坚持己见。 "你想太多了,爱是信任,不可以有猜疑。"朱安琪耐心地辅导。 冷杰未雨绸缪地问:"就算是,万一他以后又喜欢男人,我该怎么办?" 朱安琪话锋一转。"他有读圣经吗?" "没有,圣经现在在我家。"冷杰咬着指甲。 朱安琪目光逼人地看着她。"你有读圣经吗?" 冷杰惭愧地低下头,心虚地说:"我工作忙,没时间读。" "那你怎么有时间来找我?"朱安琪很不满意她不认错的态度。 "你跟上帝比较接近,你帮我向求情。"冷杰拉着她的手臂撒娇。 "好吧,我跟上帝沟通看看。"朱安琪合上眼。 这时一辆银色宾士车突然停在路边,先从车门下看到一双穿着高跟鞋的修长玉腿,再来是一件及膝的貂皮大衣,当人从车里完全走出来之后,冷杰这才看出是钱多得不像话的如芝。 "你在这儿干什么?" "安静,安琪在跟上帝说话。"冷杰食指比在唇中。 "我还跟玉皇大帝说话呢!"如芝嗤之以鼻地朝着安琪冷瞄一眼。 朱安琪睁开眼。"我感觉有股邪恶的力量在干扰我,让我见不到上帝。" "冷杰别理她,陪我去吃消夜。"如芝挽着冷杰的手腕。 "放开她,原来是你这个恶魔在搞鬼!"朱安琪突然大声喝止。 "我看你才像装神弄鬼的骗子。"如芝反唇相稽。 朱安琪捉住冷杰另一只手。"你不能跟他走,他身上有股邪气。" 冷杰被两股力量拉来拉去。"别这样,我的手快你们拉断了,两位朋友。" 两人同时放开手,朱安琪从口袋里取出十字架指着如芝,义正词严地说:"你不能跟他做朋友,他是男女装的同性恋,是撒旦的化身。" 如芝吓白了脸,冷杰代他问:"你怎么知道他是男人?" "上帝告诉我的,要我用十字架打出他原形。"朱安琪手一挥。 如芝轻而易举地夺过十字架,冷声嘲讽道:"你不是没见到吗?" "我是听到上帝天籁般的声音。"朱安琪大叫。"魔鬼快把十字架给我。" "你看!我还挂着十字架项链呢!"如芝敞开貂皮大衣,果然有条十字架项链。 朱安琪无法认同地说:"上帝是不允许同性恋者挂十字架的。" "还给你。"如芝懒得跟她解释,他的十字架是装饰品。 "你喜欢的人该不会就是他!?"朱安琪接过十字架。 "我谁也没喜欢……"冷杰还来不及否认,如芝快速地打断她的谎话。 "她喜欢的是我朋友,阿彻。" "有你这种朋友,难怪他会变成双性恋者!"朱安琪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如芝杏眼圆睁。"是哪个白疑说阿彻是双性恋者?" "她。"朱安琪手指指着恨不得钻地洞的冷杰。 冷杰穿着和服,在门外走来走去。 特别打扮,当然是有特别目的──今晚她想从毛毛虫变成蝴蝶。 原来是误会一场,松岗彻是个标准的异性恋,和如芝之间是纯友情而已。 只要一看到电梯指示灯往上,冷杰就会立正站在电梯门口,准备迎接辛苦的总经理大人;等到将近十一点,松岗彻终于从台中出差回来。 他低着头想公事,走出电梯时,一个不留神,把冷杰像打保龄球似地撞倒在地。松岗彻边拉她起来,边以充满妒意的口吻问:"你要去约会啊?" "不是,我有话跟你说。"她两颊泛着红晕,一副羞涩小女人的模样。 松岗彻不解风情地说:"说话而已,有必要穿这么正式吗?" "衣服摆着不穿会发霉。"冷杰保持甜美的笑容。 "你的腰带没绑紧。"他眉头皱了起来。 "太紧会不舒服。"腰带根本只是挂在腰上而已。 "问题是,你的大腿若隐若现。"松岗彻别过脸打开门。 她紧跟在他身后进屋。"很性感不是吗?" "我不是兔子。"松岗彻累死了,没力气跟她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哇!你的床好柔软!"冷杰一个箭步,往床上飞扑过去。 他拉松领带,目光突然呆滞。"你干么一进门就躺在我床上?" 和服是一种开前襟的裙子,靠着腰带紧系,完全看不出那条缝。但冷杰故让腰带松垮垮的,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双腿一撑,自然把和服内的白色衬裙往左右拨开,染红的脸蛋和白皙的大腿,形成一幅诱人的美女图。 "我这样迷不迷人?"冷杰顺便把领襟往下拉,露出纤细的肩头。 "你不怕我恶狠扑羊?"松岗彻吞咽口水,紧握拳头的指甲插进肉里。 "你敢吗?"她肩头一扭,勾引的意味更浓。 "我不想坐牢。"松岗彻提心吊胆,深怕陷入整人的圈套里。 这时,房里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晚上跟大客户谈生意,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能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人不多,都是在他心目中份量比较重的家人或朋友,所以他赶紧拿起话筒。 原来是如芝打来打小报告的,听完之后,松岗彻有如大梦初醒。 挂上电话后,他没好气地惊呼。"老天!你怎么会认为我是双性恋者!" "误会一场。"冷杰不想费唇舌解释,耽误春宵。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误会,所以才会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们的距离哪有超过一千公里!" 松岗彻质问道:"你有没有告诉别人?" 冷杰很不得已地点了点头。"有,好几个人。" "我今天累坏了,改天再打你屁股。"松岗彻回复之前的动作,把领带拉掉。 她主动走到他面前,屁股翘得高高地对着他。"现在就可以打。" 这女人改变未免太快了!?可惜,他现在全身上下存一丝丝的力气,这个力气是要把西装脱掉,换成睡衣,然后去刷牙洗脸,上床睡觉。 松岗彻转过身,背对着诱人的臀部,继续做他的事。"我没力气。" "要不要我帮你马杀鸡一下?"冷杰手搭在他的肩上揉捏。 "我只想早点上床睡觉。"松岗彻打了个大呵欠,显得非常疲惫。 冷杰无视他的疲惫,坚持今晚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生我的气是不是?" "你到处破坏我的名声,我当然会不高兴。" "我愿意无条件弥补你的损失。" 松岗彻又打了一个大呵欠。"你打算怎么做?" 冷杰乾脆把领口再往下拉。"你吃草莓乳酪蛋糕。" "今天不行。"他摇了摇头,悲伤地看着弹出来的乳房。 "为什么?"冷杰一边问,一边把和服一层一层地褪掉。 "我全身无力。"松岗彻的眼皮沉重地开开闭闭。 "如芝送我一盒威而刚。"她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他自尊受辱地发怒道:"用那玩意,有损我的威名。" "我不说,没人会知道你是靠它重振雄风。"冷杰一丝不挂地在他面前晃。 松岗彻决定驱除瞌睡虫以前,先逗弄她的乳房。"好吧,我去洗澡。" 有如布丁般柔软的乳房,随着反覆揉挤,渐渐胀红;她宛若没有骨干的布娃娃,身体几乎快瘫了,整个人被抱到床上。 冷杰喘着气地推开他。"洗快一点。" 松岗彻精神奕奕地往浴室里冲。"遵命,皇后。" 五分钟一过(这是冷杰平常洗澡所花的时间)。冷杰就不耐烦地大叫:"你是在下蛋是不是?" 冷杰终于跟松岗彻成为室友,同睡一室一床的男女朋友;当然,这个室绝对不会是冷杰那个乱七八糟的室,而是她对门的室。 要找到理想的房子,不能急于一时,所以两人只好在单人床上挤一挤了。 一具美丽的胴体,和另一具俊朗的躯体,从昨晚到今晨,不知已经是第几次交缠成一体;当他们正要再度开始翻云覆雨之际,恼人的电话声响起,松岗彻伸手要拿起话筒,但手臂却购不着,看来除了身体暂时分开,别无他法。 "暂停一下,我去接电话。"松岗彻想挺身而出。 "不准。"冷杰双腿紧紧夹住他,强烈抗议。 "万一是重要的事,不接不行。"电话铃声催魂似地响个不停。 "假装没人在家,不管它就好了。" "乖一点,我先看是谁打来的,再决定要不要接。" "我跟你一起移动身体。"她坚决不肯放开这么美妙的姿势。 "是如芝打来。"看着来电显示,松岗彻有点不想接。 冷杰一个翻身,女上男下,他讲电话,她运动。"接吧。" 一接起电话,彼端立即传来如芝惊魂未定的尖叫声。 "阿彻!你快救我!不然我会死!" 会死的人是他,松岗彻一边享受鱼水之欢,一边又要听如芝哭诉,整个人呈现四分五裂的状态。"怎么了?" 芝泣不成声地说:"门外有五个说是要来驱魔的神父。" "打电话请警察赶他们走。" "神父是上帝派在人间的使者,我不想报警。" "那你就假装不在家,他们自然会离开。" 如芝不满地质问:"你为什么不肯来?" "我昨晚累垮了。"现在也是一样,但这种累法是甜蜜的。 如芝语带妒意地问:"冷杰是不是在你身旁?" "除了她,还有谁能把我整得这么惨?"松岗彻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声音。 "见色忘友的坏蛋!"如芝愤愤地把电话挂断,差点震破他的耳膜。 冷杰一心二用,边摇摆身体边关心地问:"如芝怎么了?" "不知是哪个混蛋说他是妖魔鬼怪!"松岗彻一个翻身,把冷杰压在下面。 "喔!"看来她的技术有待加强。 偏偏这时又换门铃响起,而且一声接一声。"一大清早,是谁在按门铃?" 冷杰全身香汗淋漓,眼看高潮就快要降临她身上,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不会让他去开门。"还不是楼下那些女人,假装你不在家就好了。" 冷妈妈敲着门大叫。"松岗先生!松岗先生!" "是伯母。"松岗彻赶紧跳下床,冲去浴室,披上浴袍。 冷杰抱着和服躲进浴室。"我在浴室躲一躲,你别露出马脚。" "有必要瞒着伯母吗?"松岗彻把浴带一拉,只剩小腿裸露在外面。 "她若知道我跟你嘿咻,会……"冷杰手往脖子一抹,做出砍头的动作。 拉开了门,看到冷妈妈的身旁站着金童和玉女,也就是小伟和小仙,三人穿着看起来像要去郊游的外出服。 松岗彻尽量保持和善的微笑,声音清爽地问:"伯母,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冷杰人在哪里?" "找她有什么事?"松岗彻答什么都不对。 "今天是小伟生日,她答应小伟要陪他去淡水渔人码头。" "奶奶,那个钥匙圈是姑姑的。"小伟眼尖,一眼就看到鞋柜上的钥匙圈。 冷妈妈气急败坏地咬牙:"你跟她说,我们在她房里等她死出来。" "伯母,你别生气,请你答应我娶冷杰为妻。"松岗彻急忙恳求。 冷妈妈坚定地摇头。"松岗先生,很抱歉,我不能答应。" 一旁的小仙忍不住地打岔。"松岗先生才不是你们说的双性恋者。" "小伟和你姑姑……"冷妈妈暗示地捏了捏耳垂。 "耳环戴左耳是追求流行的象徵。"小仙见多识广地解释。 "其实,这耳环是我去世的母亲留给我的纪念物。"松岗彻补充道。 "都怪冷杰……"冷妈妈对着屋里大吼。"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东窗事发了!冷杰在浴室里,越是焦急,越是手忙脚乱,无法把和服穿好;她需要男仆,也就是松岗彻的协助,才有办法穿好。 她硬着头皮说:"你们先进我房里坐一下,我待会儿就过去。" 小仙嘟着嘴。"我才不要去蟑螂屋!" "你姑姑现在很爱乾净。"冷妈妈打圆场地纠正。 "可能吗!?"小仙毫不给姑姑面子,小声地嘟嘟囔囔。 "闭嘴!"冷妈妈接过松岗彻递给她的钥匙圈,门一打开,臭味扑鼻而来。 "奶奶你看……"小仙的话还没说完,嘴巴立刻被奶奶和小伟一起封住。 眼看她们冷家,终于出了一个变凤凰的麻雀,嫁入豪门,怎么可以让这大好机会溜走? 在冷妈妈的一声令下,三个人一起动手大扫除,替那只乱七八糟的麻雀整理出一个乾净的鸟窝…… 名字取坏了,杰应该改成洁才对!三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