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醮妻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郑帛玉顶着厚重的头饰,入目的是一片红,红色的喜烛、红色的喜被、红色的纱帐,耳中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隐约能听见一个妇人的哭骂声,「这是作了什麽孽啊,不是说武安侯府家的大姑娘的八字跟咱们家梓尘正合适吗?说她嫁到咱们宋家来,梓尘的病就会慢慢好起来,怎麽这才拜了堂,我们家的梓尘就去了啊?扫把星,这就是害人的扫把星啊……」 郑帛玉觉得自己有些没回过神来,这是什麽情况? 对了,她不是正在寺庙给母后祈福吗,後来发生了什麽事情?她只记得漫天的大火,逼人的灼热和倒塌的梁柱,所以眼下是怎麽回事?她四下看了看,这地方明显是个喜房,只是一眨眼间她怎麽就从着火的寺庙到了这喜房里头来了? 低头一看,一身红色的嫁衣,白皙瘦弱的双手搁在膝盖之上,这手指纤细得能清楚瞧见手背上的青筋,她拉起一截子大红色的袖子,瞧这双手腕子更加的纤细,她觉得自己一个用力都能把这双手腕子给掰断了,这明显不是她自己的手,郑帛玉抿着唇沉默半晌,房外传来各种各样的劝说,还掺杂着一两句辱骂声。 郑帛玉当下二话不说,起身绕过床前的屏风来到梳妆台前,她微微俯身凑在了梳妆台上的铜镜前,铜镜里映入一张纤瘦的小脸,五官绝美、皮肤白皙、下巴尖尖,只实在太瘦了一些,就算五官再美也少了一股子韵味,郑帛玉就这样阴沉沉地看着铜镜中的女子,一双本来透着胆怯的双眼此刻也有神了起来,目光炯炯。 过了半晌,郑帛玉突然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有神的双眸也变得疑惑起来,她再次回到床头坐下,摸了摸这瘦弱的小脸,喃喃细语了起来,「怎麽回事?本宫怎麽就成了这罗云楹?莫不是还在作梦?还是……借屍还魂了?」那麽大的火,那麽重的横梁倒塌下来,她想要生还的可能太渺茫了。 在床头坐了大半个时辰,双腿都有些麻了,郑帛玉才渐渐的有些相信了这个事实,她借屍还魂成了武安侯府的嫡出大姑娘罗云楹,她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荒谬,她堂堂隆安大公主,爹爹是当今圣上成宗帝,娘是後宫之主的皇后,她本人虽说样貌比不上这罗云楹,可也是要才情有才情、要身分有身分,万千宠爱,还有一个很爱她的准驸马祁链。 想到才情出众、容貌俊美、温文尔雅的祁链,她心头就有着一股子怒火,她还没跟祁链完婚呢,怎麽好好的就成了这般样子?如今只怕连她的屍首都找不着吧? 在宫中的时候她见过罗云楹几面,当时是武安侯夫人带着罗云楹进宫的,容貌虽然绝美,可畏畏缩缩地躲在武安侯夫人身後,低垂着头,一股子小家子气。 她当时看了两眼并没在意,还是後来听闻几个交好的姑娘说的,说是罗云楹并不是武安侯夫人何氏所出,何氏是续弦,当时旁边的姑娘就小声地嘀咕,原来是养在继母身边,难怪被养成了这般样子。 她当初心想,说不定这罗云楹是忍辱负重,等到有机会时定会一鸣惊人。 过了半晌,郑帛玉整个人有些昏沉沉的,耳边各种嘈杂的声音,她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想着这一切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罢了,是不是睡上一觉,醒过来就还在那寺庙里了?她再也坚持不住,趴在大红的喜被上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她梦见了罗云楹,梦见罗云楹从小到大的日子,这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得犹如身临其境,她甚至梦见罗云楹嫁进宋府後,坐在大红的喜床之上,还不等新郎进入洞房,突然听见外头传来宋家大爷暴毙的消息,罗云楹竟然活生生的被吓死了过去。 郑帛玉整个人就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脸色有些差,方才的那些梦真实得犹如罗云楹的一生,她抿了下唇,眉头微微蹙着,她当初还以为这罗云楹的软弱都是装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罗云楹偏偏任由着继母打压成这般懦弱。 郑帛玉并没有想多久,屏风外传来推门声,跟着一个清秀的丫鬟走进房来,低声道:「大奶奶,太太请您出去为……为大爷守灵……」 「我晓得了,你先下去吧。」 等到那丫鬟退下去,郑帛玉颇有些头疼,她虽然对借屍还魂这种事情不相信,可眼见为实,发生在她的身上就不得不信了,说起来她很想一甩袖怒然离开,可是她不成啊,她现在是武安侯府不受宠的罗大姑娘,是宋家才进门的媳妇,不再是那个身分高贵的隆安大公主了。 郑帛玉叹了口气,寻了一身淡色衣物换上,把身上的珠宝首饰尽数褪下,这才绕过屏风出了房门,这不过才两个时辰,整个宋府已经从大片红色变成了满府素白,她由着丫鬟带她去了灵堂,里面点着白蜡,正中央安置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材,她微微看了一眼,棺盖还未合上,里面躺着宋家大爷宋梓尘,他面容平淡,只一眼望过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宋太太正趴在棺木上哭得凄惨,宋老爷宋远站在一侧,一脸的阴郁和痛苦,郑帛玉也不开口劝说什麽,直挺挺地跪在了一侧,宋远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平淡,也未多说什麽,只上前拉住了宋太太,劝她回去歇息一会,宋远劝说了半晌,终於半拖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宋太太离开了,不一会偌大的灵堂只剩下郑帛玉一人。 饶是郑帛玉为人再胆大,黑漆漆的夜里,空荡荡的灵堂中,惨白的烛光,她还是觉得身上阵阵发冷,这一夜她都不晓得是怎麽熬过去的,以往有宫女犯了错,她总是让人在殿前跪上一夜,如今身分转换,她才知晓这跪上一夜是何滋味,实在太难受了些,她想着若能够回去,她以後肯定不会再这般处罚下人了。 等到天色大亮,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宋远也进来让她回去休息两个时辰,郑帛玉艰难地起身,由着丫鬟搀扶回了房,胡乱地吃了点东西她倒头就睡下了,刚过两个时辰,立刻有丫鬟进来叫她过去跪灵。 这三天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过去了,这三日宋太太每次见到她都要拿眼刀子剐她,好在并未上前对她做出什麽辱骂的事情来,这三日郑帛玉也在打听隆安大公主的事情,可眼下宋府自顾不暇,她才进府也没什麽人脉,更加不可能出府打探消息,只又过了一日,皇家张贴皇榜,隆安大公主在寺庙为皇后祈福之时遭遇厄难,於建成二十一年六月初八薨。 今天是六月十二,也就是四日前隆安大公主就薨了,郑帛玉得知这个消息後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原先她还抱着一丝侥幸,若是原本她那具身体没有死只是昏迷了,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可如今她是不是该死心了? 天下百姓得知隆安大公主薨的消息後感叹万分,都知道隆安大公主重情重义,对准驸马的情谊几年未变,国有灾难之时也会主动捐出自己的俸禄和珠宝首饰,平日出门在外碰见有困难的人也会帮忙,城中百姓都在议论纷纷,这般好的公主却遭遇厄难,真是让人可惜。 此刻郑帛玉却是坐在宋府的新房里,她低垂着头,瘦弱的双手安静地搁置在膝盖之上,她喃喃细语着,「是不是老天爷觉得我太假了,所以才会这般对我的?」 是啊,在宫中的时候,除了父皇、母后、大皇兄跟祁链,她真心对待的人没有几个,那些重情重义的事情也不过是做出来给天下人看的,她就是这麽自私的一个人,因为荣华富贵、高贵的身分,她一直高高在上,把那些都当作施舍给别人,所以老天爷看不过眼了,要她来尝尝这种滋味? 郑帛玉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伤心,之後的十来天她忙得晕头转向,跟着宋府的人为宋梓尘送行,等到缓过神的时候,隆安大公主也早已经下葬,她也默默的接受了罗云楹这个身分,她知道从今往後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隆安大公主,而是武安侯府爹不疼、娘不爱,宋家婆婆厌恶的罗云楹了。 她的身分、她的生活从此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劳累了十几天,罗云楹更加的瘦弱了,脸色越发不好,回到宋府後她照着规矩,翌日一早去给宋太太请安,却被宋太太晾在外头一个早上。 站在强烈的阳光之下,她昏沉沉地想着,活着可真不容易啊,所以她要越发的珍惜,她还想再次见到她的阿链,绝对,绝对不能被人当作妖怪活活烧死的。 今儿宋梓尘不过才过世十来天,罗云楹穿着一身素色衣裙,一头青丝只绾成一个发髻,发间身上没有任何的珠宝首饰,衬得苍白的小脸越发的楚楚可怜,她站在院子里头晕得厉害,直到快接近午时,宋太太才让丫鬟把她请了进去。 罗云楹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盅,低垂着头,将手中的茶盅稳当当地递在了宋太太面前,低声道:「儿媳给娘请安。」 第二章 宋太太愣愣地盯着罗云楹手中的茶盅,半晌後眼眶就忍不住红了,她收回视线,攥着拳,哑着声音道:「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们家梓尘也不会这麽早就去了,我真是悔啊,为何要听信那老僧的谗言,找了你做儿媳……」 其实宋梓尘从娘胎出来的时候身子就不大好,药罐子般的养了十八年,期间好几次都差点没了,眼看着身子越来越差劲,宋太太就找了高僧替宋梓尘算了算,高僧给了一个生辰八字,说是尽快成亲冲冲喜,对宋梓尘的病有好处。 宋太太立刻在京城找了适合婚配的姑娘,可要嘛名门望族的夫人、太太们一听是宋家大爷就不乐意了,京城谁人不知宋家大爷是个熬不了几年的药罐子,谁舍得让亲生闺女嫁过去守寡,没家境的姑娘们宋太太也看不中,後来就相中了罗云楹。 原本武安侯夫人也不大乐意让罗云楹嫁到宋家来的,何氏虽是继室,但她为了自个的一双儿女也想要个好点的名声,後来宋太太不晓得跟何氏说了些什麽,何氏竟然同意罗云楹嫁到宋家来了。 说起罗云楹也当真是可怜得紧,原先的武安侯夫人王氏育有一子两女,长子罗云修、长女罗云楹、次女罗云锦,王氏是生次女的时候难产过世的,之後不到半年武安侯武安侯就迎娶了何氏,何氏来了不过一年就产下一对龙凤胎,又过了两年罗云修失踪。 罗云楹记得大哥失踪的那一年她不过才五岁多,大哥也才八岁,自从罗云修不见了之後,她和二妹的日子更加难过,何氏表面上对她们不错,但教养方面就绝对松散了,两姊妹也经常被家里的下人欺负,何氏从来不管,罗云楹养成了绵软的性子,罗云锦就刚好跟她相反,脾气暴躁,没少惹麻烦,在外名声并不怎麽样。 此刻罗云楹并不多说什麽,她的芯子已经换了人,不敢贸然开口,她还未想好今後的出路,对眼下的现况也都不大了解,只有先承受着这样的羞辱。 她骨子里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隆安大公主,不管如何都不可能真的成为罗云楹,她之前或许还觉得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可这些日子她也想清楚了,她是隆安大公主的时候她从未欺负过任何人,从未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情,至多就是性子高傲了一些。 眼下她只能举了举手中的茶盅,继续道:「娘,您喝茶吧。」原想着宋太太至少是个官夫人,不管如何都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举动来,却没想到下一瞬间宋太太忽然伸手打落了茶盅,茶水全部泼在了她的身上,好在端了半天,茶水凉得差不多了,她并没有被烫伤,饶是如此也惊呆了一屋子的人。 罗云楹抬头看了宋太太一眼,宋太太正目眦欲裂地瞪着她,房内两人正僵持着,房门突然被推开,宋远跨步走了进来,看着里头的情况,神色一沉道:「这是做甚?」又瞟了罗云楹一眼,「你先回去吧,这几日你娘有些不舒服,你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是。」罗云楹转身就离开了。 离去的时候似乎听见房里传来宋远的喝斥声,「你瞧瞧你像什麽样子,这事儿是怪她吗?当初那高僧说不可强求,大儿子也不同意冲喜,都说自己一副残破的身躯了,不想祸害姑娘,可你怎麽做的?你倒好、你倒好,把错全算在她头上了,要不是你整天在大儿子面前抹眼泪,大儿子能……他能……」 宋远说到这里,喘息了半晌,後面的话终究没说出口来。 饶是如此,这话已经够罗云楹起疑的了,忽地就想起那日她在灵堂看见宋梓尘遗体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怪异,现在想起来似乎真有些不对劲,她站在院中半晌,直到里面传来宋太太压抑的哭泣声才出了院子。 等回到她住的安苑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了,安苑是宋梓尘生前住的院子,她跟宋梓尘虽然没洞房,到底还是拜了堂的,自是住在安苑了。 宋梓尘喜静,安苑只有三个丫鬟、两个妈妈,丫鬟书香、书画跟尤妈妈是原先就伺候宋梓尘的,红秀跟陈妈妈是跟着罗云楹陪嫁过来的,红秀是真心想过来的,至於陈妈妈,那是何氏强硬塞过来的,说是照看倒不如说是看管。 等到罗云楹进了院子,红秀就迎了上去,「大奶奶,您回来了,奴婢这就赶紧去把午膳给您热了,您先进屋喝点酸梅汤,奴婢一早就放在後院的井中冰着了,这会儿喝正好。」刚说罢,她就瞧见罗云楹身上的水渍,忙拉住了她,急道:「大奶奶,这是怎麽回事?」 「没什麽事,好了,快些进去吧,我都饿了。」罗云楹说罢直接进了屋子,红秀先是伺候着她把一身衣物换下,这才把酸梅汤端了过来,又立刻去了安苑的小厨房热吃食了。 罗云楹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有些没忍住全给吐了出来,这酸梅汤也不知放了几天了,还兑了不少水,喝着一股子怪味。 半刻钟之後红秀端着吃食过来,两盘素菜,成色很差,像是人吃剩下的又随意装盘了,味道一般,比起她以前吃过的山珍海味,这些就跟猪食差不多了,可她还是一口口地吃乾净了。 等她吃完,红秀看了眼桌上的酸梅汤,道:「大奶奶,这个您怎麽不喝?」 罗云楹瞥了那酸梅汤一眼,「喝不下,端出去倒了吧。」 红秀的眼睛立刻就红了,端起那酸梅汤喝了一口,眉头紧紧地皱着,最後还是压着恶心的感觉把口中的汤全部咽了下去,声音却再也压抑不住了,哭着道:「大奶奶,他们怎麽能这般对您?不给冰块镇汤就算了,如今还把坏掉的东西给您喝,一群黑心肝的坏东西们。」 罗云楹从那天的记忆中知晓这红秀是真的关心她,红秀是当初王氏从外面捡回侯府的孩子,比她小一岁,可以说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哪怕後来王氏过世,红秀也一直跟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 罗云楹看着哭得双眼通红的红秀,心中有些无奈,说起来也奇怪,自从作了那个梦之後,她对红秀的确有股子亲近之意,只是安慰红秀的话还是有些不好说出口来,只道:「好了,你也莫要伤心什麽了,我才嫁进来夫君就暴毙了,在大家眼中我就是个克夫的女人,娘对我也是不喜,我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如此对我也在预料之中。」 红秀知晓她说的都是实话,只无声地抹起了眼泪,过了会又察觉大奶奶似乎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大奶奶可不会说这麽多话的,似乎这段日子大奶奶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了,可仔细看又不清楚到底哪里不一样,红秀想着也许是这次的事对大奶奶的刺激太大,大奶奶才会有些许的改变吧。 红秀并没有奇怪太久,因为房门被推开,陈妈妈进来了,看见红秀的样子,陈妈妈皮笑肉不笑地道:「红秀姑娘这是怎的了?瞧这伤心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奶奶训了你呢。」 红秀抿着唇不吭声,她晓得陈妈妈是什麽样的人,她若是还嘴的话,到时陈妈妈又要拿话挤兑大奶奶了。 陈妈妈看她不吭声也不多说什麽,只冲着罗云楹道:「大奶奶,二姑娘过来了,正在偏厅等着您,您可要过去见见二姑娘?老奴都跟二姑娘说了您身子不舒服在休息了,二姑娘非不依不饶地冲了进来,也不晓得让宋家人知道了会怎麽说武安侯府家的姑娘呢。」 罗云楹哪会不晓得陈妈妈的意思,一直以来陈妈妈经常擅作主张的帮她决定任何的事情,这次也是如此,陈妈妈这话的意思是让罗云楹给个拒绝的话,然後陈妈妈就好去拒绝武安侯府家的二姑娘了,罗云锦性子有些火爆,方才肯定是不顾陈妈妈的意思硬闯了进来的。 罗云楹想起记忆中那个经常护着她的妹妹,心头也不禁有些发软,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就过去见见妹妹,红秀,你去上壶好茶,应该有几罐不错的茶是我陪嫁过来的,你去库房找找看。」又转头看向陈妈妈,「陈妈妈,你把库房的锁匙交给红秀吧。」 「是,大奶奶。」红秀笑咪咪地应下,麻溜地跑到陈妈妈面前,「陈妈妈,库房锁匙给奴婢吧。」 陈妈妈顾不上惊讶,慌道:「大奶奶,就不麻烦红秀了,老奴亲自过去取些茶叶出来就是了。」说罢就打算急匆匆地离开了。 陈妈妈脚都已经跨出了房门,罗云楹突然叫住了她,「陈妈妈,我让你把库房的锁匙交给红秀,这事儿让红秀来做,你身子骨不大好,去房里歇着就成了。」语气不容置疑,她是真的有些怒了,虽知晓罗云楹在众人面前是何等软弱的样子,可她不是真的罗云楹,她做不到让一个奴才爬到她头上来作威作福的。 红秀和陈妈妈心中震撼,看见罗云楹的眉目已经带着不满了,两人觉得惊讶,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泥人都还有三分血性,更何况活生生的一个人,忍不住了有些转变也是正常的。 陈妈妈终究是不敢当着罗云楹的面拒绝了,只说带红秀过去库房。 第三章 等两人出去,罗云楹去了偏厅,刚进去就瞧见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姑娘坐在里头,那姑娘抬头看见罗云楹,急忙起身飞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罗云楹,她道:「大姊,你没事吧?」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前些日子你去给姊夫送行,我也见不着你,你、你如今……」 罗云楹觉得有些奇怪,她很清楚自己不是真正的罗云楹,可是在看见这姑娘,她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柔软了起来,就跟每次看见大皇兄郑荀的感觉是一样的,她总觉得这就是血缘的牵绊,割舍不断。 她晓得她现在不是罗云楹,也不是郑帛玉,而是两个人,两个人的感情她都有,都一样的割舍不断,这也知道这罗云楹的感情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她占据了罗云楹的身体,也就打算替罗云楹好好的照顾这个妹妹了。 她伸手拍了拍罗云锦的肩膀,「阿锦莫要难过了,我无事,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罢,牵着罗云锦过去坐下。 两人坐下,罗云锦拉着罗云楹的手不肯放下,仔细地打量着她,没一会眼睛就红了,「大姊,你又瘦了,大姊,你、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必须振作起来,你在宋家没有活路的,大姊,咱们回侯府去吧,你连洞房都没入,不能白白地守活寡,我们回去吧,不管如何,娘始终不敢把你怎麽样的。」 想回武安侯府哪有那麽容易,何氏不会同意,宋太太更加不会同意,罗云楹想离开宋府必须有个契机才行。 她扶住罗云锦的肩膀正色道:「傻妹妹,我已拜过天地就是宋家的人了,岂有这麽容易回去侯府的,这话莫要乱说了,不过阿锦放心,我如今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再和以前一样糊涂的。 你在侯府要好好听娘的话,哪怕是表面的温顺都成,你的性子要改一改了,你的婚事总归是要她作主的,就算为了以後也要忍耐,现在的忍耐是为了以後更好的日子,可知晓?」 罗云锦有些震撼地看着自家大姊,接着就有些心疼了,性子温软的大姊都被逼成了这般样子,大姊该经历了什麽啊,她点了点头,紧紧地抓住罗云楹的手,「大姊放心,我晓得该怎麽做了。」 两人正想闲聊几句,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两人抬头就瞧见红秀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脸色发白,眼眶发红,不等两人问什麽,红秀已经哽咽道:「大奶奶,您快去库房瞧瞧看,您的嫁妆、您的嫁妆都不见了!」 两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罗云锦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红秀,你方才说什麽?我大姊的嫁妆不见了?」 红秀哭着点头,罗云楹起身问:「怎麽回事?」 红秀这才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跟着陈妈妈去了库房,陈妈妈却不肯当着她的面把库房打开,只让她回去伺候大奶奶,说自己会取了茶送过去的,红秀自然不愿意,陈妈妈就发了脾气,红秀无法,就打算回去了,回去的路上碰见交好的小丫鬟就说了两句话。 这一耽误刚好就瞧见陈妈妈鬼鬼祟祟的往梅园那边走,她就追了上去,看着陈妈妈手中空空如也,就问陈妈妈把茶叶拿去哪里了,陈妈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红秀当下就觉得有些不妙,也顾不上其他就要去抢陈妈妈手中的库房锁匙,陈妈妈终归年老体衰,红秀把锁匙抢了去,二话不说去了库房,打开库房的大门却发现库房里面空空如也,竟什麽都没有了。 罗云锦听得目瞪口呆,转头去看罗云楹,怒道:「大姊,你的嫁妆在宋府好好的怎麽可能就不见了,明显是出了内贼,这府中的人没有宋太太的话,谁敢动你的嫁妆,定是宋太太指使的。」说罢就急匆匆的想要去找宋太太对质。 罗云楹一把拉住了她,「阿锦,方才不是都跟你说过,做事莫要再如此鲁莽了。」又转头问红秀,「陈妈妈现在人在哪里?」 「被、被奴婢锁在了库房里头。」红秀垂头道:「奴婢打开库房後,陈妈妈就追了过来,奴婢看着库房空空如也,来不及多想什麽,怕陈妈妈跑回侯府找夫人,所以就先把陈妈妈关进了库房里头。」她自然也是晓得事情不对劲,怕陈妈妈搬救兵,这才先把陈妈妈锁了起来的。 罗云楹点头,「锁得好!」 等几人过去库房的时候,陈妈妈正在里头使劲拍门,安苑的其他两个丫鬟书香、书画和尤妈妈也都在,正惊讶地盯着库房里头,三人听见声响,回头瞧见是罗云楹,忙福身行礼。 尤妈妈犹豫了下,上前问道:「大奶奶,这是怎麽回事?陈妈妈好像被锁在里头了。」 罗云楹让红秀上前把库房打开,这才转头看向尤妈妈,她的眼神尤为专注,想看清楚这事儿尤妈妈有没有掺和,「待会打开了库房,尤妈妈自会晓得是怎麽一回事了。」眼看着罗云锦愤愤不平地想要多嘴,罗云楹忙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 听了这话尤妈妈面上惊讶,似想到了什麽,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她转头去看罗云楹,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她了。 红秀开了库房的门,陈妈妈脸色惨白地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罗云楹脚边,「大奶奶饶命、大奶奶饶命,老奴不是有意隐瞒的,老奴、老奴只是不晓得该怎麽办……」 「行了。」罗云楹打断她的话,「你先说说是怎麽回事吧。」 陈妈妈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还、还是前些日子的时候,那时候大奶奶去给大爷送行,老奴在……府外忙了一天,等回来的时候就、就瞧见库房大开,里头的东西都不见了,大奶奶饶命,大奶奶饶命啊。」 她说话时结结巴巴,这话实在是漏洞百出,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信她的话,罗云楹叹气,忽然出声,「红秀,去大理寺报案吧,就说宋家大奶奶的嫁妆在宋府失窃,让大理寺的人过来查查看。」 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书香、书画跟尤妈妈还不晓得发生了什麽事情,但这回也知道了个大概,宋家大奶奶的嫁妆在宋府失窃,偏偏别人的财物还都是好好的,说出去谁信啊。 陈妈妈听了这话一愣,她原以为就算这罗云楹性子有所转变,总归还是她拿捏了好几年武安侯府家的大姑娘,想着这会先找个藉口挡过去,然後跟主子通报一声再作商议,哪晓得这罗云楹竟然直接要报官了,这报官还了得。 更何况这报官还是报到了大理寺,大理寺主管京城各官员、名门望族、皇族之间的案子,这事儿要是上报到大理寺,不查出个水落石出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妈妈跪在地上,匍匐地爬到了罗云楹身边抱住了她的双腿,大哭道:「这都是老奴的失职,求大奶奶饶命,大奶奶莫要去报官……」 旁边的尤妈妈也犹豫地道:「大奶奶,这般大的事情还是先告知太太吧,若是贸然报了官也不大好……」在罗云楹清泉般的眸子中,她慢慢地住了口,心底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虽不知晓这是怎麽一回事,却也知道罗云楹的嫁妆绝对不会是失窃了。 「陈妈妈,我又没说这事儿怪你。」罗云楹稳当当地站在院子中,低头去看陈妈妈有些花白了的头顶,继续柔声道:「就算大理寺来了人也怪不到你头上来,最多治你个失职之罪,打上几板子了事,可我的嫁妆不见了总归是要查清楚,陈妈妈放心,有大理寺出马,我的嫁妆肯定能追回来的。」 陈妈妈低着头,嘴唇哆嗦了几下子,正犹豫到底要不要趁现在赶紧跑了去跟宋太太说声,院子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少年清亮的嗓音,「大嫂,你们这是在做什麽?」 众人回头朝着院门看去,院子门口有棵高大的杨树,那少年站在杨树下方身姿挺拔,只是还是十五六的少年,身子有些过於单薄了,瘦高瘦高的,这少年长相也不俗,眉眼都很好看,和已经过世的宋梓尘有几分相似,这少年正是宋梓尘一母同胞的亲弟宋梓嘉,今年十六,只比罗云楹长一岁。 待在宋府这些日子,罗云楹见到这位小叔子的次数并不多,就算是当初替宋梓尘守灵和送行的时候也没怎麽瞧见过这位小叔子,倒不是其他的原因,不过是因男女有别,就算守灵送行也要分开的,这位小叔子从来不会过来安苑,没想到今个过来了。 没人回答宋梓嘉的话,他的目光透过众人瞧见那敞开着的库房,看着里面空空如也,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跟着进了院子里头,众人这才瞧见宋梓嘉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後还跟着几个奴才。 宋梓嘉来到院子里站定,指了指书房,道:「大哥书房里有一些我喜欢的书,打算让人搬过去。」提到宋梓尘,他的神色有些悲戚,片刻後他又指向空空如也的库房问道:「大嫂,这是怎麽回事?」 罗云楹神色平淡地道:「宋府招贼了,我的嫁妆不见了。」 宋梓嘉皱眉,跪在地上的陈妈妈爬到他脚下,砰砰砰地直磕头,「二爷饶命,都是老奴的失职,都是老奴的错,求二爷劝劝大奶奶,大奶奶说要去大理寺报官……」 第四章 宋梓嘉忽然冷笑了两声,一脚踢开了陈妈妈,「既然大嫂的嫁妆不见了,请来大理寺的人过来查查有何不可?你在畏惧什麽?」说罢,竟不再搭理这事,指挥着几个奴才过去书房搬书,几个奴才动作麻利,很快就把书房里宋梓嘉需要的书小心翼翼地放在箩筐中抬了出去,宋梓嘉临走的时候看了罗云楹一眼,神色透着几分同情和无奈。 罗云楹也不再罗嗦,吩咐红秀去大理寺报官,只余下陈妈妈号啕大哭,书香、书画跟尤妈妈面面相觑,尤妈妈总归是宋府的人,这会儿就待不下去了,跟罗云楹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等宋梓嘉出了安苑,想起方才那事儿,心里头一阵阵的火气,他不傻,当初大嫂的嫁妆明明白白地抬进府,这会儿就不见了,武安侯夫人手再长也伸不到宋府来,这事儿一琢磨就晓得是怎麽回事了,原想着不管这事,让娘吃次苦头,可往前走了会脚步就顿住了,大哥这才走,娘伤心难过,他始终是娘的儿子,这会儿又岂能在娘伤口上撒盐。 他暗暗地叹了口气,让几个奴才先把书抬回他的院子,又冲着其中一个奴才耳语了几句,那奴才麻溜地跑远了,他自个转身朝着宋太太住的梨香院走了去。 到了梨香院,丫鬟说太太正在佛堂念经,自从宋梓尘过世,宋太太就爱往佛堂里面待了。 这事宋梓嘉没敢耽误,直接过去了小佛堂,正听见里头低低的念佛声,他推门而入,瞧见娘正跪在蒲团之上,面上一片虔诚,宋太太听见声响,侧头看了儿子一眼,嘴上的诵经声没有停止。 宋梓嘉忽然出声道:「娘,大嫂的嫁妆不见了,这会已经让人去大理寺报案了。」 宋太太的身子猛地顿住,这会也顾不上念经了,忙从蒲团上站起,嘴上正想骂几句,想着这里是佛堂,等到出了小佛堂站在院子里头,宋太太立刻骂道:「该死的东西,竟然不跟我说声就去报案,若是损了宋府的颜面,我定要她好看。」 宋梓嘉盯着娘看了半晌,觉得她陌生得可怕,垂眼道:「娘,我已经让人在大门口拦着了,那报案的丫头出不去的,只这事终归是你错了,待会你好好跟大嫂说,把嫁妆还给大嫂,也莫要责罚她身边的丫鬟。」说罢,不再管宋太太的神色,转身离开了梨香院。 宋太太气急又有些恼羞成怒,让丫鬟把罗云楹跟陈妈妈叫了过来,等罗云楹过来的时候她沉着脸说:「我听人说了,说你院里的嫁妆不见了,你打算去报案?这事儿你都不先跟我说声就这麽贸贸然然地去报了案,万一……万一有什麽误会怎麽办?」 罗云楹道:「娘,怎麽会有误会?陈妈妈都说是她看护不周失了窃,我想着赶紧找大理寺的人来查查,还能找到一丝贼人的蛛丝马迹。」 说到贼人的时候,宋太太脸色涨得通红,她瞪了陈妈妈一眼,说道:「是陈妈妈误会了,你的嫁妆根本没有失窃,安苑奴才甚少,怕他们看护不利,我让人把你的嫁妆移到了别的地方,你就别操心这事了。」 罗云楹惊讶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太太,彷佛她说的话是天大的滑稽一般,她失笑道:「娘,您在说什麽?您说我的嫁妆让我莫要操心了?娘,您是不是说错了,要是让外人听了这话,指不定怎麽编排宋府……」 她这话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没有哪个婆婆敢这麽明目张胆地霸占自己儿媳的嫁妆,说出来宋家的颜面就丢尽了,甚至有可能影响了宋家儿女们的姻缘,宋太太也是知晓这个理的,可她就是不甘心。 还不等宋太太继续说什麽,房门被人推开,宋远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他瞪了宋太太一眼,转头跟罗云楹说:「你娘是糊涂了,前些日子有好几家大户人家失窃,你娘担心安苑奴才少,若有贼人进来肯定是看守不住的,这才让人把你的嫁妆转到了这边。 不过你放心,那些个贼人前两日已经捉拿归案,我这就让人把你的嫁妆全部搬回安苑,时候不早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公公都这麽说了,罗云楹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等到人走远,宋远砰的一声把桌上的茶杯扫落,瞪着宋太太道:「你疯了是不是,儿媳的嫁妆你也敢私吞,若是传了出来,你要几个孩子怎麽做人?你要我怎麽在官场上继续待下去?你是不是非要宋家颜面扫尽才高兴?」 宋太太哽咽,「她的嫁妆本来就该还给我的,她那嫁妆才值多少银两?当初给武安侯夫人……」 不等她说完,宋远已经暴怒打断了她的话,「闭嘴,这事儿你给我烂在肚子里,以後要是再听你提起这事,我就送你去庄子上,你可听清楚了?以後也不许再找儿媳的麻烦,让她好好地待在宋府,让下人好好地伺候着,替宋家挣个贞节牌坊。」 「我、我晓得了。」宋太太再有不甘也晓得这嫁妆是得不到了,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一脸的凄然。 宋远喘息了几口气,忽然道:「这几天你准备准备,三日後简指挥使跟祁家二爷会来府中一叙,到时你让府中所有的人都去迎接,他们与梓尘、梓嘉虽相识,可简指挥使如今正得圣宠,怠慢不得。」说罢甩袖离开。 宋太太却是一把拉住了他,「老爷,天色已经暗了,你就留在梨香院吧。」 宋远把衣袖从宋太太手中挣脱开,也不看她一眼,起身朝外走,「我去竹园那边过夜。」 宋太太咬牙切齿,竹园是聂姨娘的住处,那该死的狐媚子! 宋远是朝堂上的重臣,正三品的礼部左侍郎,寒门出身,一路爬到这正三品官员的位置有多不容易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 他如今正值壮年,不过刚刚四十岁而已,他年轻的时候长相就俊美无双,这些年沉淀下来,少了些俊美却更加的儒雅,因此身边的妾室并不少,除了最宠爱的聂姨娘还有一个卢姨娘、一个谢姨娘,聂姨娘是跟他最久的了,替他育有一儿一女。 宋远到了聂姨娘的住处,聂姨娘让丫鬟摆上了酒菜,上前替他斟了酒,也不多说什麽,只温柔地坐在一旁,等着宋远把酒喝完了就再次替他斟上,宋远最喜欢的就是聂姨娘这点,永远都不会多话,永远知道分寸,不像宋太太的愚笨或其他两个姨娘的没眼见力。 一想到宋太太,宋远心中就添堵,他跟宋太太是年少夫妻,宋太太在他还是寒门子弟的时候就嫁给了他,因此就算她再怎麽样,宋远都不会真的为难她,可眼下一想到这些事儿要是让人知道了,不说那些御史会怎麽添乱,就他自己都够看不起他自己的,叹了口气,他端起杯子闷闷地喝酒。 罗云楹回到安苑没多久,她的嫁妆就全部送了过来,让红秀对照了嫁妆单子,一件没少,她又嘱咐罗云锦回去後莫要乱说什麽话,这才送着罗云锦离开了。 出了这事,陈妈妈自然是不可能再拿着库房锁匙了,原本罗云楹想要责罚陈妈妈二十大板,可宋府的奴才她实在指使不动,红秀年纪小,若是让红秀出手也不好,後来只能罚了陈妈妈两个月的月钱,这次陈妈妈给惊着了没敢反抗,乖乖地把库房的锁匙交了出来。 等到红秀把嫁妆单子交给罗云楹,她看了一眼,那上头总共的东西加起来价值也就四五千两的银子,说出去真是好笑的,堂堂武安侯府的大姑娘出嫁才这麽点陪嫁,当初在武安侯府那会还是罗云楹,要是她的话,肯定要把罗云楹生母留下的嫁妆要回来的。 罗云楹生母王氏是江南有名的大户人家,当初武安侯武安侯去江南的时候与王氏一见倾心,上门求娶,王氏是远嫁,王家给了许多的嫁妆,十万两银子是妥妥的,更何况之後的几年王氏很会料理那些铺子、田产,那些嫁妆在她手中几乎翻了一翻,可惜…… 说起来,罗云楹似乎记得她早先好像有门婚约的,後来男方家中落魄,这婚事不知道怎麽就没人提起过了,最後还嫁到了宋家来,想起这事,那时候她年纪小,也记不清楚男方到底姓什麽了。 翌日一早,红秀去厨房端了早膳,回来的时候红秀脸上有些笑意,她进到屋子里把食盒里的小菜一碟碟的拿了出来,都是很精致的清淡小菜,还有一碟糕点和一小碗熬煮得香浓的米粥。 红秀把吃食都摆好,笑道:「大奶奶,今个早上也不晓得怎麽回事,去了厨房那些厨娘也不刁难奴婢了,还给了这些吃食,大奶奶您快些趁热吃吧。」 罗云楹吃着早膳,发现这些吃食不仅精致了许多,味道也好了很多,她慢慢地吃着,红秀在一旁站着,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道:「大奶奶,方才遇见了太太的大丫鬟碧莲,那丫头说後天要来贵客,到时让所有人都去府外迎接,大奶奶您也要过去。」 第五章 罗云楹唔了一声表示清楚了,这段日子她脑子虽然清楚了不少,可心里头还是有些不习惯,什麽都不习惯,她太想念父皇和母后,想念大皇兄,想念祁链了,她偶尔甚至有冲动想要冲出宋府,去宫里头告诉父皇和母后她还活着,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清楚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指不定还没进到宫中就被人拖去烧死了。 想着心事,又听见红秀叨叨絮絮的声音,「大奶奶,奴婢听碧莲说是跟大爷生前认识的人,同老爷也认识,好似是简指挥使跟祁家二爷,奴婢可是听说简指挥使是圣上跟前……」红秀的话还没说完,听见砰的一声,低头一看,大奶奶愣愣的,不知怎麽就把一个碟子不小心碰到了地上。 红秀吓了一跳,正想看看伤着大奶奶没,大奶奶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红秀,你方才说谁要来府?祁家……二爷?哪个祁家?」 「就是曾经是隆安大公主准驸马爷的祁家二爷。」红秀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大奶奶面色就有些白了,她忙扶住了大奶奶,「大奶奶,您没事吧?」 罗云楹挥了下手,「我没事,把这些都撤下去吧,我吃好了。」 等红秀出去,罗云楹整个人都有些焦躁了起来,与祁链也不过才二十来天没有相见,她却觉得自己好像都几年没见过他了,当初在宫中的时候她与祁链见了最後一面,说自己要去寺庙给母后祈福,告诉祁链记得每天都要想她,祁链的眼角弯了弯,笑咪咪地说好。 她的祁链,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温尔如玉般的男子,纵然现在换了个身分,她还是没有真的死心,还是想着嫁给他,可这还有可能吗?这日罗云楹过得极不安稳,一直在发呆,心神不宁的,她不知道该怎麽面对那一天的到来。 【第二章】 那一天还是来了,一早起来,红秀伺候着罗云楹换上素色衣物,梳了简单的发髻,她的容貌绝美,只这些日子一直过得辛苦,太瘦了一些,脸色有些不好。 罗云楹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心下有些懊悔,她这些日子怎麽不知道好好保养自己,她实在不愿意这副样子见到祁链,只是她太想念他了,犹豫了下,还是跟着几个丫鬟出了安苑。 等到了宋府大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宋太太、宋老爷、二爷宋梓嘉、三爷宋梓昂、大姑娘宋梓荷、二姑娘宋梓芙,还有宋老爷的几个姨娘,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奴才们都在,宋梓嘉跟宋梓芙都是宋太太所出的宋家嫡出子,宋梓荷与宋梓昂是聂姨娘所出,这些个姑娘跟少爷罗云楹早就见过,好在他们并不像宋太太对她那般敌视。 说也奇怪,要是宋梓荷跟宋梓昂对她没有敌意还好说,两人是庶出,可连宋梓嘉跟宋梓芙都她都没有敌意,他们两与宋梓尘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妹,而自己是克死宋梓尘的人,这就有些奇怪了,甚至宋梓芙每次瞧见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说不清楚是同情还是什麽。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很快门房就过来通报说两位贵客已经到了,宋远出门迎接,其他人在门内等着,罗云楹有些紧张,垂在腹前的左手不安地摸了摸右手的袖口,这是她的小习惯,哪怕是隆安大公主的时候,她面对祁链也会有些紧张,总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出来。 等到宋远把人迎接进来,罗云楹远远的就瞧见祁链,他清瘦了不少,正低声跟宋远说着什麽,好似在道:「前些日子与简兄一直在外,不晓得梓尘的事情,还请伯父节哀。」他说到这里似有一瞬间的恍惚。 罗云楹不仅注意到了祁链,还注意到他身边的另外一个男子。 那是个同祁链一样出色的男子,比祁链还要稍微高上一些,挺拔英俊,长得很好看,他跟祁链都有一张好看的脸,感觉却完全不同,祁链永远都是一副温尔如玉的模样,这男人面容寡淡,不带一丝人情味。 但让罗云楹注意到这男子的不是他的长相,而是这男人身上带着极浓重的戾气,那是在长年的厮杀中聚下的,哪怕他嘴角轻扬,这种戾气都是遮掩不住的。 罗云楹晓得这男人应该就是简指挥使简煜,她听父皇提起过简煜功夫极好,每次派给他的任务都会很出色地完成,最重要的是这人很会御人,手下的卫官差不多有六万人对他都是忠心耿耿,父皇虽重用他却也有些防着他,她那时听闻过简煜的大名,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倒没想到会是如此年轻的男子。 只一瞬间她又把视线移回祁链的身上,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伤感,她想他是不是也在为她的死难受?还是觉得他终於解脱了?是啊,堂堂祁家二爷,要不是被她看中,早就在官场上混得春风得意了,何苦像现在这般。 她十二岁那年见到祁链,他也还是十六岁的少年,她对他一见锺情,央求父皇赐婚,父皇知晓祁链的才华自是不愿,後来架不住她的央求,只对她说若是祁链也中意你就赐婚。 後来她缠了他三年,第四年春,祁链终於幽幽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叹息着说:「阿玉,我好像栽在你手中了。」她欢呼,三年的痴缠终於换来他的回应,她立刻让父皇赐婚,父皇虽然可惜,可两人两情相悦也就赐婚了,原本今年秋天就要成亲了,却不想…… 宋远领着祁链和简煜走了过来,自然不用向宋家人介绍他们,让宋家人出来迎接也不过是礼仪的周全。 眼看着祁链越来越近,罗云楹心跳加速,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袖口,却不想这个小动作刚好撞进了简煜的眼中,那男人也没什麽表情,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了。 祁链并没有看向罗云楹,他只是跟着宋远朝着里头走去,等到三人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见了,宋太太才挥手道:「好了,都回去吧,梓嘉跟梓芙跟我过去待客就成。」 宋梓嘉没什麽异议,跟着宋太太往前走,倒是宋梓芙冷淡地道:「娘,我有些不舒服,就不过去了。」她岂会不知娘心中想的什麽,祁二爷跟简指挥使都还未婚,两人都是前途无量,娘是希望她能够跟这两人其中一个结亲,两人都是人中龙凤,她不是不愿意,可眼下她这般明晃晃地上前,那两人怎麽看不出是什麽意思,她不想丢人现眼。 在场的人都晓得宋太太的心思,再被女儿这麽一拒绝,宋太太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宋梓芙却不再搭理她,转身离开了,倒是大姑娘宋梓荷有些期待地看了宋太太一眼,却被聂姨娘发现,聂姨娘赶紧拉着宋梓荷,跟宋太太说了声也离开了。 等到被聂姨娘拉着走远了,宋梓荷有些不满意地甩开了聂姨娘的手,「姨娘,你这是做甚,二妹不想去,我去还不成吗?」 「你怎麽这般糊涂,你娘会让你过去?而且祁二爷跟简指挥使是什麽人,你瞎去凑什麽热闹?」聂姨娘气得不行,宋梓荷跟宋梓昂都是她生的,养在宋太太身边,等她察觉宋梓荷被养出问题的时候,她後悔得不行,就央求老爷让两个孩子回到她身边,那是她唯一一次求宋远,宋远知晓宋太太是什麽德行,也就答应了,两个孩子这才养在了她名下。 只不过那时候宋梓荷都七八岁了,已定性,纠正了这几年还是没纠正过来,倒是宋梓昂年纪小,现在倒也懂事了,因为宋太太不靠谱,嫡出的三个孩子都是宋老爷照看得多一些。 「他们怎麽了,祁二爷不就是准驸马爷吗?再说那隆安大公主不是已经死了吗,难不成还不准祁二爷娶妻了?还有简指挥使,说他杀人如麻,谁看……」 宋梓荷话还没完,聂姨娘气得给了她一巴掌,打断了她剩下要说的话,「你这孩子,你瞎说什麽,你就不怕祸从口出,隆安大公主也是你能议论的?」 宋梓昂也皱眉道:「大姊,这种话莫要再说了,小心为宋府招来祸事。」 宋梓荷也知道这话有些过了,捂着脸不再吭声。 罗云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安苑的,她满脑子都是祁链,连红秀都看出她的异常,回到安苑後她就直接回房休息去了,红秀担心她,说要出府找个大夫过来瞧瞧,她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红秀什麽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她一直回想着跟祁链在一起的那几年,想着想着心里就越发的难受,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最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最後还是红秀把她叫醒了,说是请了大夫过来,罗云楹只能先让大夫把了脉,大夫说是心情郁结所致,没什麽大碍,开了些方子就离开了。 红秀忙着去煎药,罗云楹恹恹地靠在床头,之後的几天她精神都有些不济,後来也就想开了,这样总不是个办法,总得先顾着眼下,至少要离开宋府,可哪有这麽容易离开的,必须要侯府同意才成的,她想了一天都没想出个好办法来。 这几天病着,再加上上次宋远说这段日子不用她去给宋太太请安,遂她这几日都在安苑休息,也没去宋太太那里,翌日一早刚起来,宋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碧莲就过来,说是宋太太找她,罗云楹无法,只得跟着碧莲过去了。 第六章 这次宋太太没像上次那样让她在外头等上大半天,直接就让她进去了,宋太太见着她就道:「听说你这几日不舒服?眼下看着精神似乎还不错。」 罗云楹道:「前些日子身子不舒服,这两日好了,娘叫儿媳过来可是有什麽事情吩咐?」 宋太太哼了一声:「身子好了就过来请安,哪家的媳妇像你这般每天早上也不过来给长辈请安的?日後每天早上都记得过来。」说着又让丫鬟摆了早膳上来,「你过来伺候我用膳吧。」 罗云楹上前执起银筷将吃食挟在白净光洁的小碟碗中,宋太太也没再为难她了,挟着吃食放入口中。 正伺候着宋太太用早膳,碧莲过来说宋二姑娘过来了,刚说罢宋梓芙就走了进来,看见罗云楹站在宋太太身边布菜,她脸色当下就有些不好了,转身喝斥一旁的丫鬟,「你们都是废物是不是,站着这里做甚,没瞧见大奶奶在做什麽?」 宋太太扯了扯她,皱着眉道:「你训她们做甚,是我让你大嫂来伺候我的,她是做媳妇的,伺候自己的婆婆不是正常?」 罗云楹只当没听见,宋梓芙蹙眉道:「娘,您何必这般?」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宋太太已经拉着她坐下,「好了,好了,莫说她了,你这般早过来做甚?可用了早膳?我让丫鬟去厨房端些你喜欢吃的小菜过来可好?」 「不必了。」宋梓芙道:「我已经吃过了,只是昨天听丫鬟说娘身子不大舒服,这才过来看看娘的。」始终是自己的娘,哪怕她做事再不靠谱也没法子的。 「都说闺女才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这话果然不假,瞧瞧我的姑娘多贴心啊。」宋太太满心的欢喜,又忽的想起什麽来了,神色有些悲凉,「可惜你大哥去得早,要不然……」说着又流起了泪。 宋梓芙心中也难受,大哥一直都很疼爱她,她却没想到大哥最後会是这麽去的,一想起那天推门而入看到的场景,她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喃喃细语了起来,「娘,莫要再说了,大哥在天之灵也不愿意见到您这样的……」 宋太太哭着哭着忽然转头去瞪罗云楹,「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要不是你,我的梓尘……」 话还未完,宋梓芙却受不了了,她最看不惯娘这般迁怒与别人,要不是娘,大哥何苦会走这麽一条路,她猛地起身尖声道:「娘,够了!您明晓得大哥是怎麽去的,为何还要迁怒与大嫂,要不是您,大哥……大哥也不会……」她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哭了起来。 罗云楹整个人愣在一旁,当初宋远也说过这话,现在连宋梓芙也这般说,那麽宋梓尘的死肯定不是突然暴毙那麽简单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急切地想知道这其中的内幕,这其中的关键说不定就是她离开宋府的契机。 宋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宋梓芙已经拉着罗云楹跑了出去,等出了梨香院,罗云楹看着哭得伤心的宋梓芙,拍了拍她的肩膀,「梓芙,别伤心了,总会过去的……」 「大嫂你先回去吧,莫要管我了。」宋梓芙埋着头趴在凉亭的石桌上闷声说着。 罗云楹看她一眼,稍微迟疑了下,坐着没动也没再劝说她了,只静静地待在那里,宋梓芙好不容易哭够了,抬起头就瞧见旁边的罗云楹,她吓了一跳,红着眼看着她,闷闷地道:「大嫂你怎麽还没回去?」 罗云楹掏出帕子替宋梓芙擦了擦眼泪,「我送你回去吧。」 宋梓芙也没再坚持,让罗云楹送她回去了,路上她有些欲言又止的,後来还是什麽都没说,只快到的时候她拉住罗云楹的手,看着罗云楹的眼真诚地道:「大嫂,我很喜欢你,你莫要同我娘一般见识,她……她只是因为大哥才去,心中难受,等过阵子就好了。」 罗云楹点头,笑道:「我都知晓的,好了,你快些进去吧,也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等到宋梓芙进去,罗云楹看着她的背影,暗叹着真是单纯的姑娘,这姑娘只比她小一岁,宋府也就三个姨娘,且生了庶子的聂姨娘性子也是个温和的,宋府也没什麽腌臢事,哪像她在後宫那种地方长大,没少经历腥风血雨。 等回到安苑,罗云楹立刻让红秀去跟府里的丫鬟们交好,让红秀问问她成亲後的那几日府里可有打发掉什麽丫鬟、奴才之类的事情,另外还让红秀打听了宋梓芙都有些什麽喜好,不过半天的工夫红秀就回来了,告诉她在成亲的第二天宋府就打死好几个丫鬟,是宋梓嘉跟宋梓芙身边的丫鬟,说是盗劫主子的财物。 罗云楹眯了眯眼,心想着宋太太做事真是绝,连丫鬟都直接杖毙了,这会知道内情的恐怕就只有几个主子了吧,宋梓嘉跟宋梓芙肯定是知道的,那麽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情?这事跟宋梓尘的死有关,宋梓尘显然不是突然暴毙身亡的,那麽他到底是怎麽死的?宋府的人肯定是不敢害他的,那麽就只剩下一个结果了,宋梓尘是自尽身亡的。 宋梓尘为什麽会自尽也很好猜测,身子病入膏肓,娘却整天在他耳边唠唠叨叨的,一般人是真的熬不下去的,她在後宫中见过太多了,妃子、宫女,各种各样的原因,全都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活着总有法子的,她是看不起这样的人的,如今她重生到这样的身分中,也没想过要干出什麽事儿来。 大概猜测出宋梓尘的死因,那麽她就不是克夫的女人,这个对她还是挺重要的,总不能出了宋府还顶着一个这样的名声,只现在光知道宋梓尘的死因也没什麽,丫鬟们都弄死了,其余的主子也不可能说出去,罗云楹看着窗外梅园那边出神。 过了几天,罗云楹去给宋太太请安,宋远也在,一看见她脸色就拉了下来,转头冲宋太太道:「我不是跟你说了,让她好好在安苑歇着,没事不用过来请安吗?」 宋太太心中有气,「她是儿媳,每日来给婆婆请安不是正常?你这麽护着她做甚!」一说完这话宋太太就有些後悔了,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了,果然宋老爷听完这话,脸就黑了。 罗云楹心中冷笑,这宋太太可是真蠢,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编排自己的丈夫跟儿媳吗?真够恶心的,这种话都能不经大脑地说出来。 宋老爷真是气急,冷笑了起来,「既然你每天闲得没事儿干,我打算把老三一家子接到京城来,让娘过来好好享享福,到时候你可要做个孝顺儿媳,好好伺候娘。」 宋远是宋家老大,老二是个姑娘,出嫁多年了,老三宋忠一家子跟宋老太太住在老家,每年都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来京城一趟,宋远是真的有些受不住宋太太了,既然如此就把宋老太太他们接过来,让她忙上一段时日。 宋太太这回是彻底恹了,她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婆婆,宋老爷主意已定,立刻就写了书信让人送回了老家。 罗云楹从梨香院出来後直接过去了宋梓芙那边,带了自己这几天写的几本白未安的词,这些词都是早已失传的,宫中却有真迹,这些名人的诗词自己都熟悉得很,整理了这几天给整理了出来的。 她去了宋梓芙那里就把这几本诗词给了她,笑道:「这是我以前有幸拜读到的白未安大人失传的真迹,知晓你喜欢,便全部写了下来,你看看可还喜欢?」 宋梓芙异常欢喜,当下就捧着看了起来,越看面上的笑容就越大,过了会她欢喜地道:「大嫂,太谢谢你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当下就把罗云楹留下来陪着她用了午膳,越跟罗云楹聊天宋梓芙就发现这新大嫂懂得越多,文采极好,不由得笑道:「之前听人说大嫂性子有些软弱,现在看来那些人真是胡说。」 罗云楹笑道:「人总是会变的,我也是想开了,与其那样过,倒不如每天开开心心的。」 宋梓芙点头,「大嫂这麽说我就放心了,以後大嫂多多过来找我聊聊天吧,我在这府里也没什麽说话的人。」 之後的日子罗云楹去宋梓芙那里很是频繁,宋梓芙也越发的喜欢她了,这事把宋太太气得不行,把罗云楹叫过去好一顿训斥,罗云楹也没当回事,又过了几天,武安侯府派人过来传话,说是罗老太太的寿辰要到了,想让罗云楹回府一趟。 宋家人的都还在服丧,只备了礼物让罗云楹一个人回去了,她还在服丧期间,罗老太太寿辰又是喜事,她也不好穿得太过素净,挑了一件象牙色的长裙,上头绣着几枝素梅,典雅别致,不至於太喜庆也不会太素净了,只头饰、首饰还是不能戴,让红秀绾了一个发髻,她就带着红秀跟陈妈妈回去了武安侯府。 回去的时候陈妈妈显得有些兴奋,暗想着回去一定要跟夫人好好说道说道大奶奶,罗云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陈妈妈,陈妈妈心中惊醒,忙收敛了笑容,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