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永恒》 传说 【传说】 亘古绵延无期的岁月,早教人分不清尘封的往事,似真、似假。 那久远飘渺的朝代,有个衣着玲珑丝绸,腰间、指尖围绕着七色彩带的女子,以黄莺出谷般的柔润嗓音,哼着古老的曲调—— 爱无姓、痛无名,却情刻予心; 今无缘、世无命,千泪对月明; 情勿斩、义勿弃,留待相逢期,岁岁盼比翼…… 曲歌尽,女子无声呢喃,随后轻轻反掌,一枚色泽圆润的羊脂白玉缓缓凝聚入心,她眸眶带泪,含着难以抛割的深情,眷恋不舍地望着眼前清俊丰神的男子。 「带着它……带着它像带着我陪伴你度过悠悠岁月,请你千万……千万不要将我忘了……」 男子举起手,执着地包覆起她的,感受那轻浅不实的体温,连同握住了那块玉佩。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女子垂下颈,难忍的心痛随着泪水滴落在白透的玉身。「……对不起。」抽出被他包握的手,举步艰难的转身远去。 在她身后,男子不舍的目光始终守着那逐渐飘散的纤细身影,久不能移,直到玉佩在他掌中裂成了四块,他才惊觉低首,那分割的玉身炙烫他的掌,烧滚他的胸膛,那日,他在一夜,白了发。 玉身重如他俩的情,难以负荷、难以割舍。 纵使十年后,男子无法违抗父母之命迎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以延续香火命脉,但终生与妻相敬如宾,虽深知一生情不能偿,愧对妻儿极深,却仍然紧守着那一分为四的羊脂白玉,于死前传承后世,从此代代相传…… 楔子 【楔子】 傅家占地极广的惊世豪宅,座落于郊区僻壤的世外桃源,将繁华尘嚣屏除于外。 有人说,傅宅像座秘密的天堂,静谧庄严而不可侵犯,傅家代代子孙经商之能事至今无人能出其左右,而其世世皆承袭姣好完美的相貌,更是令凡人自叹不如。 也有人说,不管传闻是否属实,傅家的子孙依旧个个得天独厚,非世人所能及,他们经营的「e.l.(end less love)国际珠宝企业集团」出产的商品更是一代比一代耀眼夺目,屡次拿下珠宝设计大奖,奠定不败的地位。 传说辗转流传至今,有人相信、有人认为那根本只是无稽之谈,然而,事实上呢? 「老总裁……」傅宅第二大的书房内,这句轻唤微微地回荡在沉默的空气里。 侯秘书推了推挂在脸上令他面容看起来一丝不苟的无框眼镜,从他进书房,坐在这舒服到具有催眠效果的欧风皮革沙发椅内到现在,已经过两个小时了。 他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他的耐心堪称集团之最,可以在谈判桌上周旋数十个小时后,依旧平心静气、能言善道,但面对这样叫他进来却从头到尾完全没吭一声的老总裁,他的沉稳像颗被人蓄意用力压缩的气球般,快要爆炸了。 「再等等。」坐在他对面的傅丞威摆了摆手,往放在桌上的第三个牛皮纸袋探手,迅速地打开,审阅里头的文件。 距离上回老总裁说要他等等,已经是半个小时前的事了! 侯秘书眉头挑动,忍忍忍,好有耐心的问:「您到底找我来有什么事?」 傅丞威没有响应,继续看他的资料。 深呼吸、吐气,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老总裁这样自己不忙就以为别人也不忙的个性,他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今天——真的很忙! 气就气在他们那个刚上任没多久,名气响叮当却不晓得是遗传到谁,不负责任把公司大小事物全都推得一干二净,混水摸鱼还能如鱼得水的现任总裁——傅日晨,留了一大堆公事给他收拾善后,让他这几天都过着把一天当两天分秒必争的生活,连一顿正餐都没能好好的吃! 他上辈子到底欠了傅家什么?算一算总共卖命六年,为什么老的小的都要这样压榨他?! 侯秘书越想越闷,越想额上的青筋就越暴凸,就在他快要憋不住脱口抗议没时间跟他瞎耗时,傅丞威有所动作了。 他把最后一份数据放回牛皮纸袋中,满意地扬笑,接着问了句:「你吃午餐了吗?」 「啥?」侯秘书的脸上登时浮现好几条黑线,正常的午餐时间,是两个小时之前,现在已经超过两点半,看了看腕表,他突然感到三声无奈,哭笑不得。 傅丞威将三个牛皮纸袋整齐的摆在桌上、封妥,然后往侯秘书的前方推去。 侯秘书看着眼前的「神秘」纸袋,一脸疑惑。「老总裁……这是?」 「这些资料都是我前阵子委托征信社帮我调查的,查了这么多年,总算有消息了。」傅丞威欣慰地点了点头,呵呵笑。 侯秘书觉得老总裁有答等于没答。「抱歉,我还是不太懂您的意思。」 傅丞威并没有多加解释,自沙发椅内起身,负手而立,突然问:「侯秘书,你有听过我们傅家的传说吗?」 「您是说那个很久以前您祖先和仙女相恋的传说吗?」 轻轻勾笑,傅丞威回首看他,睿智内敛的眸中满是神秘。「你觉得,那只是个传说?」 「难道不是?」侯秘书不解。 传闻,当年傅氏祖先与对雕刻有着巧夺天工之能的工匠仙女相识、相恋,但人与仙终究殊途,仙女在要被遣返天庭前,曾将一块羊脂白玉交予傅氏,并在上头留下了一滴眼泪,未料玉佩因此一分为四,傅氏终身难以忘怀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是故把玉佩作成四块腰间配饰,传承后代,但由于年代过于久远,真实情况早已无法考究。 他向来不相信那种过于虚幻的爱情传说,因为他的个性比较务实。 「这个嘛……」傅丞威颇有深意的展笑。 世人从来猜不透,关于他们傅家的爱情传说究竟是真是假,因为他们不曾向外人亲口证实过它的真实与否,但——傅家的确是传承着四块玉佩。 只不过,那四块玉佩在八十多年前因为战乱,历经动荡不安的年代而遗失了,他父亲那辈单传,所以只由父亲一人继承,对于没能好好守护传家之宝,父亲一直深感愧疚,临终前仍不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找回那四枚玉身。 可惜,他寻觅了这么多年,始终查不出它们的消息,直到前阵子他突然无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预感,才再次委托征信社帮他调查,他原本不抱任何希望,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被他给找到了…… 「老总裁?」 听闻叫唤声,傅丞威回神,忘了自己还没跟侯秘书提到正事,赶紧问:「日晨人呢?」 「大少爷?」哼,那家伙……「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你不是他的秘书吗?」 「是,但大少爷去哪儿一向不交代的。」总裁能做到像他一样不负责任,公司还没垮台已经是奇迹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怕什么呢?公司如果倒了也不全是大少爷一个人的责任,因为其它少爷也都同一副模样! 「于暻呢?」 「三少爷到『某』国外分公司去视察了。」身为e.l.公关部经理的傅于暻是这么说的,但他说的话都需要打折,至于到底是去哪里,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那宇希呢?」 「四少爷说他灵感严重缺乏,所以到中国去寻找今年七夕要推出的情人节系列商品的设计灵感了。」说得好听,八成也是溜去玩了。 e.l.有这四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担任公司重要职位,平常却压根不会出现的继承人,他真的很替公司担心,同时也担心自己会因为过度烦恼与操劳,年纪仅三十就有发线后移的症状! 傅丞威摆摆手,「算了,既然他们都不在,那就只好麻烦你了。」 又要麻烦他?!连老总裁都有事要他做?这家子会不会欺负他欺负得太彻底啊! 「是。」天啊,傅家的饭碗真的好难捧! 「桌上这三个牛皮纸袋,你就随便帮我把它们寄给日晨、于暻和宇希吧,不要寄丢就是了,因为里面有我要交代他们要办的事,这件事很重要,你就跟他们说,务必要把东西给带回来,否则断绝父子关系。」 「东西?」侯秘书抱着三个牛皮纸袋,到现在还是感到一头雾水,不过,怎么只有三个?「老总裁……您好像没点名到二少爷,难道二少爷不需要……」 「克行就不用了,前天我已经先叫他过来抽走一包了,本来是想让日晨、于暻和宇希自己抽的,但他们恰巧不在那就没办法了,你就帮他们寄过去吧。」本来还想看看他那另外三个儿子会抽中哪里的,结果没想到竟然全都溜不见了,啧,真没意思!「总之,其它的你就别多问,照我的话去做就对了,他们看过里头的东西后自然会懂。」话落,傅丞威扬手一挥,示意他快去办。 侯秘书认命的颔首,起身离去。 待书房门关上后,傅丞威径自陷入了思绪当中。 他已逝的妻子是当年为求门当户对而选择的,不曾轰轰烈烈爱过,也没有深刻的情感存在,相敬如宾过了那么多年,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内心并不完整,彷佛遗落了什么?不过,虽然没能体会祖先那样至情至深的爱恋,他仍然愿意相信传说是真的。 他不曾亲眼见过那四块玉佩,也不知道它们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功用,但不知为何,近来他的预感特别强烈,总觉得当初仙女之所以会留下玉佩,其中应是象征某种神秘的意义。 如今,玉佩的下落终于出现线索了,他只希望那四个无心的儿子,能在顺利找回玉佩后觅得良缘,今生今世与挚爱的女人相依相伴,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第一章 【第一章】 东京都世田谷区,暖阳透过树荫斜照进满是藏书的书房,在桧木地板上形成错落斑驳的光影。 「你说,你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块玉佩?」角落的一隅,满头灰白的渡边宗助负手而立,嗓音沙哑地询问眼前俊美无俦的男子。 「是的,那块玉佩是我家祖传的四块玉佩之一,在祖父那代因为战乱而遗失。据闻这块玉佩后来在拍卖会上由渡边家族购得,家父一直希望能将四块玉佩寻回,还请渡边先生割爱。」站在渡边宗助的面前,男子潇洒地将双手插在西装裤袋中,用着流利的日文答道。 尽管他薄唇扬起礼貌的笑意,但眼神中势在必得的锐利光芒却令人无法轻易忽视。 望着眼前俊伟男子不疾不徐的从容态度,渡边宗助眼底闪过一道激赏,只可惜玉佩并不在他的身上,他也爱莫能助。 「傅先生,实不相瞒,你所要寻找的玉佩并不在我手上……」 「喔,那么请问玉佩在哪里呢?」傅克行挑高浓眉,老头给他的资料袋分明提到玉佩为渡边家族所有,莫非数据有误? 闻言,渡边宗助神色黯了下来,目光移到桌上放置的木质相框,相框里头的男子斯文俊秀,眉宇间与渡边宗助有些神似,他笑容灿烂地站在怒放的樱花树下,年轻的脸庞映着初夏的阳光,显得神采飞扬。 「你要找的玉佩原本一直佩戴在我儿子渡边晴彦身上,但是他在三年前因为车祸意外身亡,玉佩也不知去向……」渡边宗助语气感伤,透露着对爱子的思念。 玉佩不知去向!? 乍听到这个消息,傅克行微愕,对于寻找玉佩的计划出现变量感到有些意外。 「渡边先生,冒昧请教一个问题,您最后一次见到那块玉佩,是在什么时候呢?」 「这个嘛……」渡边宗助微偏着头思索。 「大概在三年多前的春天,那时晴彦还在京都病院实习,我和内人到京都探望他的时候,他还戴着那块玉佩。但是一个月后,他在从京都返回东京的途中,遭到酒后驾车的货车司机追撞,送医不治……」 提起过往的伤痛,渡边宗助哽咽地红了眼眶,他深吸口气稳住情绪,才继续说下去,「当我们后来清点晴彦的遗物时,就找不到那块玉佩了。」 听完渡边宗助的描述,傅克行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本来以为查出玉佩为渡边家族所有,他只要亲自将玉佩从东京带回就能完成老头交代的任务,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在心中快速思索该如何追查玉佩的下落之后,傅克行有礼地向渡边宗助颔首,「我明白了,渡边先生,谢谢您的协助。」 瞧见傅克行的身影从书房走出,原本守在书房外头的秘书麦道明连忙恭敬地上前询问:「二少爷,你拿到玉佩了吗?」 傅克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过从主子脸上凝重的神色,麦道明猜测事情并不顺利。 是渡边那老头不肯割爱?还是玉佩并非他们所要找的那一块?麦道明暗忖。 「小麦,回头将行李收拾一下,下午我们就启程前往京都。」傅克行简洁地交代。 「啊?京都!?」麦道明一头雾水,正想跟主子问个清楚,却见到傅克行头也不回地跨步离去。 怪了,主子怎么会突然想去京都呢? 正当麦道明仍搞不清楚状况的同时,身后厚实的门板再度开启,手持英国骨瓷茶杯的渡边宗助走了出来,当他瞧见站在走廊上的麦道明时,惊愕的表情彷佛被落雷击中,手中瓷杯松落在地,匡啷一声,在静谧的宅邸中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京都—— 一簇簇低垂绽放的枝垂樱,彷佛深浅有致的粉色迷雾,笼罩着平安神宫周围,随着微风吹拂,空气中不时飘散着清雅的幽香。 站在平安神宫前的巨大朱红色鸟居下,傅克行将及肩的黑发随意扎成马尾,姿态桀傲地倚着柱身。落拓的俊逸脸庞,吸引不少经过的观光客频频对他行注目礼,甚至有几名大胆的女孩朝他猛抛媚眼,期望能得到他的青睐。 然而傅克行却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始终锁定着前方樱花树下的纤细女子。 女子身上穿着日本未婚女性所穿的振袖式和服,清丽而又孤绝地伫立在樱花树下,白皙的双手祝祷般地合在胸前,沉静秀雅的姿态和周围纷扰的人群形成强烈的对比。 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了心脏一样,傅克行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抽离,她的出现像是一道利斧般,轻易地劈开他从未为任何女子开启的心门,就连傅克行自己也无法解释心头那股莫名的骚动。 女子没发觉他的目光,径自蹲下身子朝樱花树下不知埋了些什么,接着起身对着樱花树喃喃自语,那眼波里满载惆怅,彷佛正在思念远方的恋人。 思及此,让傅克行相当不悦,为这名陌生女子早已心有所属感到极不舒坦。 「二少爷?」 瞧见傅克行将目光停留在一名陌生的和服美人身上,麦道明讶异不已。 他在e.l.珠宝集团底下工作多年,这傅家的少爷一个个都长得俊美异常,活像是把天底下最优良的基因全都占尽般,帅得无法无天。 只要傅家四兄弟出现的场合,可是让多少名媛淑女趋之若鹜,争奇斗艳地想博取他们的青睐。 不过二少爷的性子一向冷漠寡言,那双长年结冰的淡漠眼神,更彻底冻碎了不少女子的芳心,要是让那些出师不利的女人瞧见主子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和服美人,恐怕会气到吐血吧! 「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傅克行将注意力转回下属身上,淡漠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是的,所有事宜我都已经跟东京分公司协调好了,只是……」麦道明欲言又止。 「有什么疑问吗?」 「二少爷,是这样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既然渡边先生说老总裁要找的玉佩就在京都,咱们怎么不干脆刊登巨幅广告悬赏玉佩的下落,反而大费周章地在京都举办珠宝展,甚至放出风声说那块玉佩是不祥之物呢?」麦道明百思不得其解。 闻言,傅克行勾起唇角,凉凉地答道:「我还不至于蠢到花钱登广告找人来勒索我!」 原来如此,麦道明顿时恍然大悟! 倘若他们在京都刊登巨幅广告寻找玉佩下落,不就摆明告知全天下这块玉佩对傅家的重要性,要是被有心人士借机敲诈,那他们到时不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现在,二少爷只要办个珠宝展,并放出风声说玉佩遭到可怕的诅咒,相信拥有玉佩的人肯定会到珠宝展上一探究竟,到时他们只要绘声绘影地将玉佩说成极为不祥的邪物,搞不好拥有玉佩的人不但不会跟他们收取半毛钱就无条件奉还,而且还会感谢他们替他解决了这个烫手山芋呢! 哎呀,二少爷果真是老奸巨猾……呃,不对,是老谋深算,麦道明甘拜下风。 瞧见下属终于开窍,傅克行漂亮的长眸闪过一丝狡光,这家伙不算迟钝嘛! 只是饵放出去了,猎物到底上不上钩,还是得看他们这回的运气,不过傅克行确信珠宝展绝对能诱出玉佩的拥有者,到时他只要来个瓮中捉鳖,相信很快就能将老头交代的玉佩带回台湾了。 再度抬眼望去,樱花树下的佳人早已离去,只留下满树的粉色花瓣兀自在风中飘扬,他伸手抓住一片飞舞在空中的心形花瓣,胸口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京都西阵—— 纺织机规律地发出织布的声响,几名工人来来回回地穿梭,有的忙着操作纺织机,有的忙着将不同颜色的纺线分门别类地放置在不同的纺车纺轮上,各司其职地忙碌着。 荻原织锦是西阵一间老字号的织锦工厂,从大正时期便开业至今,主要以生产和服织锦布料为主,工厂内所使用的皆是仿造千年前的机具,依造古法编织出华美昂贵的织锦。 现任店主荻原一郎,是荻原织锦第三代传人,也是西阵知名的织锦匠,在地方上颇具声望。 但近几年来,荻原一郎因为心血管疾病缠身,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于是将工厂内的事务慢慢移转到养女荻原遥身上。荻原遥虽不擅长织锦,却是日本一流学府商管系出身的高材生,凭借着丰富的管理知识及灵活的经商手腕,荻原织锦在她的手上,不但没有因为经济萧条而营运衰退,反而生意蒸蒸日上,订单应接不暇。 第二章 而她端庄秀丽的美貌及玲珑有致的修长身段,更是这条和服街上着名的大美人,穿上自家织锦缝制而成的华丽和服,活脱脱就是一块活广告,将和服之美充分表露无遗。 坐在店堂左侧用木格子围成的柜台里头,荻原遥正细心地审视账册。 纹绘师佐藤香织突然神秘兮兮地靠了过来。「小姐,你知道台湾的e.l.珠宝集团要在四条通商圈举办珠宝展的事吗?」 「珠宝展?」停下审视到一半的账本,荻原遥不解地抬头。 她对珠宝首饰并无太大的兴趣,香织怎么会特地来告诉她这个消息? 「嗯,听说e.l.集团的二少爷为了寻找一块受到诅咒的玉佩,所以特地举办这场珠宝展,希望拥有玉佩的人能够出面。」 「受到诅咒的玉佩?」 「没错,听说那块玉佩原本是傅家世代相传的祖传玉佩,由于受到诅咒,才会裂为四块,若是拥有玉片者未将玉片归还,将会遭受诅咒,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很可怕吧?」 「那块玉片长什么样子?」 「因为玉佩早就遗失了,所以没有图片可供参考,但是根据e.l.集团的描述,那是一块完整的羊脂白玉打造而成的玉佩,玉佩的背后还用汉字写着一个『定』字,小姐,我记得你之前也有一块类似的玉佩不是吗?」 佐藤香织对于神秘的事物一向相当着迷,何况那块玉佩的描述像极了小姐之前经常佩戴在身上的那块,她担心荻原遥因此遭到诅咒,所以特地来警告她。 闻言,荻原遥心头一凛,手中的账册不小心掉到地上。 「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苍白?」一旁的织工西村智子停下了织机,关心地询问。 「我没事……」荻原遥勉强挤出笑容。 偏偏佐藤香织还不晓得看人脸色,不死心地继续追问:「小姐,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不是有一块跟e.l.集团描述类似的玉佩吗?你要不要去珠宝展了解一下状况呀?」 「香织,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不过别担心,我的玉佩跟e.l.集团要找的那块玉佩不太一样,所以他们要找的玉佩应该不是我手上这块。」荻原遥说着违心之论。 「那就好,我是怕小姐要是遭到诅咒就不好了!」佐藤香织松了一口气,小姐不只人美,心地又好,她可不希望小姐遭到任何不测呢。 荻原遥虚应地撑起笑脸,然而她心头早就已经涌起滔天巨浪,哀痛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海水般朝她袭来,她痛苦地捧着胸口,在心底默念着那始终悬挂在她内心深处的名字——渡边晴彦…… 春雨绵绵,远际的天空宛如被水墨渲染过后的画布,呈现出渐层的灰白色调,通往四条通商圈的桥上车水马龙,行人撑起伞在大街上开起了一朵朵五颜六色的伞花,为灰蒙的雨景增添几许缤纷的色彩。 穿着米白色针织衫及丹宁牛仔裤,荻原遥行色匆匆地走在灰黑的柏油路面,几许雨丝沾湿了她的发梢,但荻原遥却毫不在意。 在工厂中听见佐藤香织提到受到诅咒的玉佩,让她这几日来心神不宁,不懂为什么傅家要寻找的玉佩竟跟晴彦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如此相像? 更不明白那块皎洁如玉的羊脂玉佩为何是个不祥之物? 匆忙来到位于阪急百货内的e.l.珠宝展会场,四周玻璃柜内满是各式灿烂夺目的珠宝,让围观的人潮不时发出了赞叹。 然而荻原遥却无心欣赏周遭名贵的珠宝,一心只想赶快找到傅家的二少爷,向他问清楚玉佩的来历。 蓦地,她的目光被幽暗角落的一个玻璃柜吸引,她像是被催眠般地朝玻璃柜走近,每走上前一步,胸口的疼痛就更加深一分…… 素手贴上透明玻璃,荻原遥眼眶发热地望着玻璃橱窗内展示的白玉玉佩,整个人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玻璃柜中的仿造玉佩跟渡边晴彦给她的玉佩一模一样——四分之一的白玉玉佩,背后刻着汉字的「定」字。 她低下头望着展示柜前关于玉佩的解说,上头说明这玉佩为傅氏代代相传的传家玉佩,因为遭受恶灵的诅咒一分为四,若拥有玉佩却不归还傅氏者将招来厄运,死于非命! 这段文字犹如一把利箭刺穿荻原遥的心坎,她心痛地闭上眼,思绪恍然飘到四年前的那一天…… 当时,年仅二十三岁的渡边晴彦带着母亲画的牡丹花图样拜访织锦工厂,希望工厂能帮他织出相同图样的织锦,送给母亲当作生日礼物。 由于荻原遥与渡边晴彦一见如故,互有好感,于是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当织锦完成之际,她跟渡边晴彦也开始正式交往…… 隔年樱花盛开的时节,在平安神宫前的樱花树下,渡边晴彦用那块皎洁如月的白玉许下厮守终生的誓言。 「遥,我明天就回东京向父母禀告我们的事情,等我回来,我们就永远不再分离……」 说这话的同时,微风吹散了满树的粉樱,落英缤纷中,她含笑答应了他的求婚。 只是她做梦都想不到,那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渡边晴彦—— 在京都久等不到渡边晴彦归来,荻原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东京,这才得知晴彦车祸过世的消息,骨灰早已葬入渡边家族的墓园,她甚至连渡边晴彦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三年过去了,原以为时间可以抹去她心上的伤口,没想到却是这般困难。 每天醒来睡去之间,她都必须承受心爱的人早已离开人世的残忍事实,而这种痛苦却是不论她怎么逃,也摆脱不了的残忍折磨。 想到这里,荻原遥鼻头一酸,滚烫的热泪无法抑制地从眼眶滑落…… 蓦地,玻璃帷幕上反射出渡边晴彦的笑容,望着那张朝思暮想,却再也见不到的俊秀脸庞,荻原遥震愕地哽住呼吸。 「晴彦!」她激动万分地转身,焦急地在人群之中寻找已逝恋人的身影。 在瞧见渡边晴彦修长的身影往会场出口的方向走去,她更加激动地呼喊着他。 然而四周人潮的嘈杂却掩盖了她的声音,在发现渡边晴彦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荻原遥心慌意乱地想追上前去,却不慎被人群绊了一下,重心不稳地跌落在地,额头撞上坚硬的铁柜,当场晕了过去…… 【第二章】 彷佛整个人陷入黑暗湿冷的沼泽之中,荻原遥拼命挣扎,试图从无边无际的漆黑里挣脱,当她好不容易睁开双眼,日光灯白花花地照了下来,让她忍不住蹙起秀眉,避开眼前刺目的光线。 「你终于醒了。」一道冷硬的男性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荻原遥震愕地弹坐起身子,额际传来的痛楚却纠结着她的神经,让她再度虚软地倒回床上,一名挺拔俊美的男子就坐在床畔,距离她只有咫尺的距离。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荻原遥恍惚地望着眼前陌生的摆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只记得她刚才还站在e.l.珠宝展的玻璃柜前,然后…… 她看见了晴彦! 对了!晴彦,他在哪里? 荻原遥焦急万分地下床,想去寻找渡边晴彦,却被那名男子挡了下来。 「放开我,我要去找晴彦!」荻原遥拖着虚弱的身子拼命挣扎,怕晚了一步,渡边晴彦就会再次离她而去。 「渡边晴彦早就死了!」男人残忍地宣告。 像是心头被人狠狠刨了一刀,荻原遥强忍着酸楚,转身悲愤地反驳:「你胡说!晴彦没死,我刚才明明瞧见他了……」 没错,她刚才确实瞧见渡边晴彦了,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一如往常般地对她微笑。再回想当初她确实没见到晴彦最后一面,说不定是她误会了,晴彦根本没死! 而他终于来找她了,荻原遥在心底拼命地说服自己,彷佛这么做,渡边晴彦就会重新活过来。 「是吗?」男人语气不置可否,抬手按了墙上的服务铃。 室内的桧木门板开启,端着一壶热茶的麦道明走了进来,当荻原遥瞧见眼前的男子时,顿时哽住了呼吸。 眼前的男人外表与气质都与渡边晴彦相当神似,但是只要熟识晴彦的人定神一看,依旧可以分出两人的不同。 第三章 「刚才你在珠宝展上瞧见的男人是我的秘书麦道明,不是渡边晴彦,渡边晴彦早在三年前就死了!」傅克行再度残忍地提醒她。 闻言,荻原遥像是被人抛到高空中又狠狠摔下,眼前的男人确实不是渡边晴彦,他早就在三年前抛下她,离开这个世界了…… 强烈的寒意攫住了荻原遥,她手指颤抖地捂住唇,极力压抑住哀痛的情绪,但眼眶中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地彻底溃堤,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瞧见眼前标致的美人几乎崩溃的凄楚面容,麦道明尴尬不已,他偏巧跟这美人过世的男友长相神似,可是这张面皮也不是他能决定的,总不能叫他戴个牛皮纸袋,把脸蒙起来吧! 不过主子还真是没良心,净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荻原小姐,既然你跟渡边晴彦熟识,那么他应该是将我们要找的那块玉佩送给你了吧?」望着荻原遥凄楚的泪容,傅克行心中涌起强烈的妒火。 在她昏迷的这段期间,傅克行早已将她的身分查得透彻,能再遇见她,也让他感到相当意外。当他发现拥有玉佩的人竟然是几日前在平安神宫樱花树下的和服美人,当下傅克行便决定要定这个女人了! 「玉佩……」荻原遥低垂着头,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傅克行没听清楚。 下一秒,荻原遥抬头怒视着傅克行,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着:「玉佩早就毁了!在晴彦过世的隔年,我就将那块玉佩磨成粉末,随风撒在他的墓前了……」 「什么?」麦道明讶异地惊叫,这美人居然把傅家的传家玉佩给磨成粉了,这叫他们家老总裁怎么把玉佩给拼回去? 「那块玉佩是晴彦送给我的定情物,他过世之后,我每天望着玉佩,只是一再勾起我内心的伤痛,所以我就将玉佩磨成粉,随风撒在他的墓前……」她嗓音哽噎,泣不成声。 「荻原小姐,你确定?」傅克行眯眼盯着她凄楚的面容,似乎正在思索她的话语是否属实。 「当然确定!傅先生,若没什么事,我想离开了。」语毕,荻原遥便快速地推开他,起身离开。 这一次,傅克行没再出手拦她。 「主子,怎么办?」麦道明担忧地开口询问。 「什么怎么办?既然她知道玉佩的下落,当然是继续追查下去。」 「但是玉佩已经被她磨成粉了呀!」麦道明提醒道。 「小麦,你看到证据了吗?她随便说说你也相信!」 从荻原遥心虚逃离的背影,傅克行可以肯定,这个女人百分之百在说谎,玉佩不但没被她毁掉,相反的,她还知道玉佩的下落! 如果这女人以为随口编个谎言就能轻易打发掉他,那么他绝对会让她知道,她把一切想得太天真了。 站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荻原遥情绪浮躁地来回踱步,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审视桌上密密麻麻的营运报表。 那日在e.l.珠宝展上发生的一切,仍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荻原遥并不担心玉佩所带来的诅咒,而是害怕那名台湾男人眼中势在必得的决心。 想到他似乎看穿她说谎的眼神,荻原遥忧心忡忡,明白傅克行绝对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善罢罢休,但是那块玉佩是晴彦唯一留给她的物品,说什么她都不会轻易将它交给傅克行! 察觉到一道无形的视线投射过来,荻原遥抬起头,没想到却瞧见那名困扰她所有心思的男人正倚着门框斜睨着她。 「午安,荻原小姐,咱们又见面了!」傅克行装模作样地向她打着招呼。 「你是怎么进来的?」荻原遥怔愕。 「当然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傅克行嘴角噙笑,优雅俊逸的外型,不时惹来办公室外的年轻女员工偷觑。 瞥了一眼窗外,荻原遥恼怒地生着闷气,那些女员工全被这男人的笑容给收买了,竟然放任一个陌生人登堂入室,待会儿她可得好好教育一番,免得那些单纯的女孩被这男人给骗了! 「抱歉,傅先生,我们工厂谢绝参观,若你没有重要的事,恕我无法招待。」荻原遥板起脸来赶人。 「荻原小姐,我来找你当然是有事,我家的祖传玉佩还没找着,自然得继续跟你纠缠不清了。」傅克行大剌剌地挑了张舒适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姿态轻松得彷佛是在自家的地盘。 「我不是告诉你,玉佩早就被我毁了!」 「你说谎!玉佩根本就没有毁掉!荻原小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相当不高明的演员?」 闻言,荻原遥心跳漏了一拍,不过她仍镇定下心神,「傅先生,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 「当然,那块玉佩是我们祖先传承了数百年,经历不少动乱仍保存下来的祖传玉佩,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你毁掉!」 「荒谬,不就是一块普通的玉佩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荻原遥轻斥。 「那么荻原小姐可有证据证明玉佩确实被你毁了?」 「玉佩毁了就是毁了,为什么我要提出证据证明?」 「口说无凭,既然荻原小姐提不出证据,恐怕我们之间还有的耗了。你该不会是为了想引起我的注意,所以故意不肯交出玉佩吧?」傅克行起身凑近她美丽的脸庞,邪笑地挑逗她。 「下流!」荻原遥后退一大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正当两人的情势陷入剑拔弩张之际,佐藤香织从长廊那头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嘴里不断地嚷着:「小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荻原遥蹙紧细眉。 「小姐,原本下周答应要交货给田中先生的织锦不知道被谁给破坏了,整疋织锦让人用剪刀剪得乱七八糟,成了一堆破布!」 闻言,荻原遥心头一凛,扔下了傅克行,匆忙迈步来到店堂侧边放置织锦的展示厅。只见多名员工早已议论纷纷地站在厅前,当他们见到荻原遥的出现,连忙让出一条通道让她过去。 瞧见原本用包装纸妥善包好的织锦被人用利刃剪毁,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板上,荻原遥如遭雷击地怔在当场。 「哎呀!这可是用昂贵的丝线手工编织,花了西村大半年的时间才织成的顶极织锦呀,居然就这样被人给毁了!真是太糟蹋了!」一名老师傅痛心疾首地喊着。 「小姐,怎么办?这疋织锦可是田中先生特别订制,要让独生女在出嫁时缝制嫁裳的布料呀,现在变成一堆破布,恐怕无法准时在下周交货了,这对荻原家的商誉会是一大打击呀!」工厂掌柜森田诚神色凝重。 听着众人间的议论,荻原遥转身望向站在一旁的西村智子,「智子,如果现在加紧赶工编织一疋新的织锦,最快能在多久之内完成?」 「嗯……就算现在派人轮流二十四小时完全不间断地操作织机,最快也必须花上月余的时间,只是品质恐怕无法跟之前那块织锦相比。」西村智子审慎地评估后开口。 一个月!? 不行!田中先生不可能让工厂拖延一个月才交货。荻原遥在心底斟酌之后,快速地做出了决定。 「森田,马上派人到附近的织锦工厂询问是否有合适的织锦可以购来顶替!记住,不论花多少代价,我们都必须在下周准时交给田中先生品质相当的织锦。」荻原遥斩钉截铁地宣布。 对商人而言,信用与商誉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就算因此而亏损,她也在所不惜。 听见荻原遥的吩咐,尾随着她身后来到的傅克行眼底闪过一道激赏。 没想到这女人外表柔弱纤细,处事却相当有魄力,望着荻原遥眼中那抹坚毅的光芒,散发着不同于其它女人的独特神采,让他对她更加着迷,无法轻易放手了。 「咳——」傅克行清了一下喉咙。「荻原小姐,你现在急着要找一疋上好的织锦是吧?说不定在下可以帮忙。」 此言一出,所有人全将目光移到傅克行的身上,疑惑这男人有什么办法解决这项难题,也好奇这俊帅的男人跟荻原遥之间的关系。 「你对织锦根本一窍不通,能帮什么忙?」荻原遥嗤之以鼻。 傅克行莞尔一笑,不在意她的嘲讽,「我虽然对织锦一窍不通,不过我认识不少收藏昂贵织锦的名人,说不定其中有符合荻原小姐要求的织锦。」 第四章 「你手上的织锦怎么可能跟荻原工厂出产的织锦相提并论?再说田中先生的要求可是相当严格,我绝不可能拿其它劣质织锦鱼目混珠,毁坏荻原家的商誉。」 荻原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这台湾来的男人该不会以为随便找来一疋华丽的织锦就能解决她的困境吧? 「哦,所以荻原小姐是打算让田中先生的女儿穿上那堆破布出嫁啰?」傅克行悠哉地望着地上的破布凉凉答腔。 「你……」被傅克行三言两语堵住了话,荻原遥尴尬不已。 她咬了咬牙,「好,既然傅先生这么有诚意想要帮忙,那么就请你三日内将织锦拿来工厂让师傅鉴定,看看是否符合我所需要的标准。」 「请我帮忙是要谈条件的,荻原小姐不会不清楚一疋上等织锦的价值吧?」傅克行昂起下巴,姿态摆得很高。 「当然,只要傅先生能够拿出符合荻原织锦要求的织锦,在荻原家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绝对不会亏待傅先生。」 「荻原小姐,钱我多的是,我要的是其它的条件。」傅克行意有所指地说着。 「什么条件?」她眼中扬起防备。 傅克行环视了一下身旁的众人,不怀好意地开口:「这个条件我只想私下跟你谈。」 望见他眼中的狡猾光芒,荻原遥心中一凛,不过情势比人强,她也只能捺下性子与这男人周旋了。 领着傅克行回到她位于工厂后方的办公室,荻原遥坐在靠近窗边的牛皮沙发上,开门见山地询问:「傅先生,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这个男人肯定是要那块玉佩吧?荻原遥暗忖。 望着荻原遥倨傲而又诱惑人心的褐色眼瞳,傅克行扬起了嘴角。 「一个吻。」 「什么?」荻原遥杏眼圆瞪,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我能拿出符合荻原小姐要求的织锦,你就给我一个吻,这交易很划算吧?」傅克行邪笑地解释。 霎时,荻原遥面容燥热,在心底暗斥自己不庄重,竟会因为一个无赖的要求而感到脸红心跳。 「傅先生,我很正经地在跟你谈事情,请你自重。」 「我也是很认真地跟荻原小姐谈条件呀,一个吻换一疋织锦,你愿意吗?」傅克行锐利鹰眸深深攫住她的视线,瞳孔里闪烁着不容错辨的欲望火苗。 惊见他炙热的眼瞳,荻原遥心头一窒,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他真的打算用一疋昂贵的织锦,来换她一个吻!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羞辱从她心头升起,荻原遥气得想伸手甩这登徒子一巴掌。 但是为了荻原家的商誉,她又不得不按捺下胸中的怒火。 白皙双手在膝上紧握成拳,荻原遥试图找回理智,「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一个吻算什么,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闭上眼忍一下就过去了。 若无法准时交出织锦,得罪了田中先生,对荻原织锦的商誉将会造成莫大的损失。 「一言为定。」得到她的允诺,傅克行满意扬起嘴角,潇洒地转身离开。 望着傅克行得意离去的背影,荻原遥开始懊悔自己的冲动,但话已出口,她也来不及收回了。 罢了,等到傅克行真的拿来符合她要求的织锦再来烦恼也不迟! 无力地瘫坐在椅上叹了口气,荻原遥脑中再度想起展示厅内那破碎一地的织锦,心底大概猜得出是什么人做的。 想起那化解不开的陈年心结,彷佛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压在她的心上,荻原遥收紧了放置在桌上的手掌,秀丽的容颜染上了一层阴影…… 三日后,当麦道明小心翼翼地将一疋华美的雪白织锦送至荻原织锦的店堂时,众人皆为这巧夺天工的精致绣工赞叹不已。 拿着专门用来鉴定织锦品质的放大镜,荻原遥仔细地检查着眼前白底绣金鹤的锦锻,心底暗自折服。 这疋织锦不仅织工无可挑剔,就连使用的丝线,还是掺有白金的丝线,灿美夺目的程度,更胜原先被毁坏的锦缎,如此顶极的手工织锦,可是多少人捧着钱也买不到的稀有珍品,这傅克行到底是从哪里取得这疋织锦的呢? 「荻原小姐,请问这疋织锦是否符合你的要求?」麦道明开口询问。 「嗯……」荻原遥虚应着,岂只是符合她的要求,简直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上太多了。 「既然如此,我家主子说他依约送来这疋织锦,请你也务必遵守你的承诺。」麦道明尽忠职守地传达傅克行的吩咐。 「小姐,你到底答应那个男人什么条件?」西村智子瞪着麦道明,眼中满是防备,众人也将视线投射到麦道明的身上,活像他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蛋! 尽管稍早,他们全被麦道明酷似渡边晴彦的面容吓了一跳,但是顾虑到小姐的心情,所以没人敢提出来!不过,要是有人想将坏主意打到他们善良温柔的小姐身上,那么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关于这点,我无可奉告。」麦道明耸了耸肩膀,不愿回答。 老实说,他也不晓得傅克行向荻原遥提出什么要求,不过依主子的个性,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吃亏,这疋织锦可是他砸下巨资向东京一名富商那儿购来的,说不定主子打算用这疋织锦跟荻原小姐交换玉佩吧。 「没关系,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森田,你先将这疋织锦送到田中先生家里,我跟他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交代完森田诚之后,荻原遥转过身,表情彷佛要去慷慨赴义般地凝重,只是她脚步才刚要往前跨出,便被麦道明唤住。 「荻原小姐……」 「什么事?」 「呃……」麦道明犹豫了一下,这才勉为其难地开口:「那个……我们主子要求你必须穿上和服去见他。」 瞬间,荻原遥脸色一沉,那个痴汉想做什么? 只不过是一个吻,这男人还要她穿上正式的和服,他当自己是天皇接见平民吗? 瞧见荻原遥一脸不愿配合,麦道明并不意外,不过他还是得负责把主子交代的话带到。 「荻原小姐,我家主子还交代说倘若你不愿意,可以拒绝,他绝不勉强。」 傅克行这话说得倒好听,明明就是算准了她没有退路。 荻原遥在内心暗自盘算,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找其它合适的织锦,她绝对不能在这时意气用事。 思及此,荻原遥深吸了口气,将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 「我明白了,请你稍等一下。」 换上一袭紫色葵纹和服,荻原遥随着麦道明来到上京区一栋使用昂贵桧木建造而成的古雅豪宅前,高大的围墙以及院落中苍劲翠绿的松柏,更显得这栋宅邸气势恢弘。 盯着眼前的气派建筑,荻原遥诧异不已,傅克行不是从台湾来的吗?怎么不是住在饭店,反而住在这种地方? 似乎明白荻原遥的困惑,麦道明清了清喉咙,「咳咳!是这样的,我家主子生性讨厌喧嚣,对于居住品质的要求也较为严格,这人来人往的饭店他自然住不惯,所以东京分公司的主管特别向京都的亲戚情商租下这栋宅邸,作为我们这段期间在京都的下榻处。」 麦道明这话说得保留,其实说穿了根本就是傅克行有严重的洁癖,又难伺候。 就连出国找块玉佩,排场都要比其它少爷来得大,一会儿举办珠宝展,一会儿高价搜购织锦,搞得东京分公司一票员工人仰马翻,哀鸿遍野。 听完麦道明的解释,荻原遥点了点头,随他进入宅邸。只是每走一步,她的心脏就越不受控制地紧缩,为等一下要履行的亲吻约定而感到紧张不安。 「荻原小姐,傅先生在里头等你。」站在二楼一扇精致的木门前,麦道明恭敬地说道。 望着那扇沉重的木门,荻原遥先深吸了口气,这才伸手扭开门把走了进去。 一进入书房里头,四周的墙面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室内显得相当昏暗,她快速地环视了四周,瞧见傅克行坐在角落的案桌前,眯眼借着台灯的光线审视手中璀璨的钻炼,黑色衬衫上头敞开了两颗钮扣,露出性感结实的胸膛,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中,傅克行彷佛化身为神话故事中的残酷恶魔,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掉入他所布下的陷阱。 第五章 瞧见荻原遥,傅克行随手扔下手中的昂贵钻炼,眯眼欣赏着她穿上和服的娇态,眼前的她气质纯净,宛如清晨沾着朝露的茉莉,值得任何男人将她捧在手心疼惜。 「傅先生,我今天是来兑现之前答应你的承诺。」荻原遥刻意用冰冷的商业口吻开口。 闻言,傅克行站起身,来到俯下身子就可以吻到她的距离,薄唇贴近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却不急着采撷眼前胜利的果实,反而像是玩弄猎物的黑豹般,享受着荻原遥明明恐惧却又故作镇定的神情。 近距离地与傅克行四目相望,鼻间充斥着他强烈的男性气息,荻原遥心乱如麻,却仍旧倔强地隔着眼神与他较劲。 在僵持了许久,发现傅克行并不打算有进一步的动作时,荻原遥沉不住气地出声催促。 「傅先生,请你尽快将事情解决好吗?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这话惹来傅克行一阵轻笑,「荻原小姐,听说京都女性温婉可人,充满含蓄矜持的美德,怎么你这般心急,要我快点吻你!」 荻原遥脸颊燥热,恼怒地白他一眼,「我不想因为一件小事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下一秒,傅克行移开了视线,「哎呀,怎么办呢?本来我正酝酿好情绪准备吻你的,可是被你这样一催促,让我一点情绪都没有了!不如这样吧,听说清水寺的樱花是京都不容错过的美景,不如咱们一起到清水寺赏樱,这风花雪月的事还是要培养一下情调,说不定咱们换个地点,我会比较有吻你的情绪……」 闻言,荻原遥错愕不已,这男人简直是得寸进尺,竟然要她陪他去赏樱! 「对不起,在我们的约定里可没赏樱这一项,恕我无法奉陪。」骄傲地抛下这句话,荻原遥转身就想离开。 「荻原小姐是想毁约?」傅克行的话语冷冷地从后头传来。 荻原遥停下脚步,转身反驳,「不是我想毁约,而是傅先生存心刁难我。」 「荻原小姐,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啰,那么不好意思,麻烦你将收下的织锦归还,那疋织锦可是花了我不少钱,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弄到手的,我还想将它送给我未来的新娘子呢!」 「傅克行,你太卑鄙了!」荻原遥气得口不择言。 然而她愤怒的指控,却只换来傅克行无所谓的痞笑,「多谢荻原小姐夸奖。」 「你……」这男人的脸皮真是有够厚。 着迷地望着她因愤怒而更加明艳的双眸,傅克行勾起唇角再度游说,「荻原小姐,只要你答应陪我去清水寺赏樱,我保证不为难你,如何?」 荻原遥陷入两难,但是她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因为早在一开始,她就已经跟这个恶魔打了交道,现在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清水寺位于京都洛东区,是京都着名的人气景点之一,四月初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但是由于前夜下了一场春雨,许多樱花被雨水打落,景致比起以往逊色许多,但是游客的兴致依旧不减,前往清水寺的道路上到处人满为患。 由于清水寺沿着山壁建立,车辆无法上去,于是在距离清水寺不远的地方,荻原遥和傅克行便下了车,步行走上清水寺。 雨后的道路相当湿滑,穿着和服跟草履的荻原遥小心翼翼地缓步走着,以免不小心滑倒,毁了这一身美丽的和服。 而一旁的傅克行不但不催促她,还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穿着和服缓步行走的娇态,让荻原遥羞窘不已。 可恶,这个男人根本就是要看她出糗,荻原遥边走边暗自生着闷气。 其实荻原遥本身对和服并没有太大的偏好,身为荻原织锦的大小姐,她所拥有的昂贵和服不下数十件,不过私底下,她还是偏好轻松休闲的穿着。 只有在商场与人交涉时,她才会穿着正式的和服,毕竟许多时候她说破了嘴宣扬自家织锦的品质,还远比不上直接穿着一身华丽和服来得有说服力。 不过就算荻原遥再怎么小心,通往清水寺道路上的观光客仍是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推挤着他们前进。一个不小心,荻原遥被路人撞了一下,不偏不倚地跌进傅克行怀里,柔软的胸脯紧贴在他厚实的胸膛,让她羞红了脸。 「荻原小姐,当心点呀!」他的提醒有些恶质。 快速地推开了傅克行,荻原遥双手牢牢地护在自己的胸前,气恼这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不容易,两人总算踏进清水寺富丽高耸的正门,来到沿着音羽山峭壁,以一百三十九根大木柱撑立建筑而成的清水舞台上。 抛下了傅克行,荻原遥快步来到清水舞台的木造栏杆旁,仰头深吸一口气,纾解心中的烦闷。 举目望去皆是满山的樱花,微风承载着阵阵花香迎面而来,拂乱了荻原遥的发梢。 望着漫天飞舞的粉樱,一丝细微的哀伤猛地从她心底窜起…… 自从渡边晴彦过世之后,她再也不曾静下心欣赏樱花绽放的美景,这京都的一景一物,都有着她跟渡边晴彦的共同记忆。 每当她以为心上的伤口已经痊愈时,却又不经意地因为某个触动过往的情景而再度撕扯开来,教人措手不及。 正当荻原遥仍深陷在哀伤的思绪之时,发间细微的动静让她回过了神。 她回过头,瞧见傅克行正将一只镶着紫水晶的发簪别在她乌黑的秀发上。 「你干什么?」荻原遥沉下脸色轻斥。 「没什么,只是想送你礼物,那天在平安神宫的樱花树下见到你穿着和服的娇俏模样,我就在想这支发簪绝对适合你。」他理所当然地答道,手指轻柔地整理着她被春风吹乱的发梢。 听见傅克行曾在平安神宫前见过她,荻原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伸手想将他刚才插好的发簪抽下来,却被傅克行制止。 「戴着,你这样很美。」 「我美丽与否,与你无关!」荻原遥别过脸,一点都不领情。 闻言,傅克行也没动怒,仍自顾自地将发簪调整好适当的位置,两人的动作在外人眼中看来,彷佛是体贴的男友正在安抚任性生气的女友。 「对了,那天在工厂内被毁坏的织锦,我听工厂里的员工说,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你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他话锋一转,转移了话题。 荻原遥神情愣了一下,随口敷衍道:「可能是其它竞争者眼红荻原织锦的成功,而暗中使的小手段吧!」 「我倒不这么认为,既然对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荻原织锦收藏锦缎的展示厅,表示对方的势力已经侵入工厂内部,而这样三番两次的挑衅,说不定是曾跟荻原家族结怨的人所为。遥,我希望你能当心一点。」傅克行亲昵地喊着她的名字,要她注意自己的安危。 霎时,一股难以言状的陌生情绪从荻原遥心头升起,但她旋即摇头甩去那莫名的悸动,硬是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城墙。 「傅先生,这不关你的事……」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傅克行突然覆下的唇截去了后头的话语。 傅克行的吻如同他的人一样,既霸道而又强势,灵活的舌尖探入荻原遥的粉唇内,缠绵地挑逗着她的丁香小舌,执意地掠夺她口中的甜蜜。 当傅克行终于餍足地放开荻原遥时,春日的溶溶暮色,在荻原遥粉嫩的脸庞染上了一片红晕,他意犹未尽地想往她唇上再落下一吻时,却被荻原遥快速闪过,双手紧捂着粉唇,不再让他轻易越过雷池半步。 和渡边晴彦温柔的吻相比,傅克行的吻既火热又撩人,彷佛灵魂深处全被他彻底攻占般,不再属于自己,让荻原遥又惊又惧。 而想到自己竟然将这无耻之徒的吻拿来跟晴彦相比,荻原遥心下一惊,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侮辱了渡边晴彦。 不懂荻原遥内心的百转千回,傅克行铁臂一伸,将她锁进怀里,下巴亲昵地靠在她的肩膀上,「遥,你在想什么?」 「傅先生,既然我们之间的约定解决了,那么我也该回去了!」荻原遥慌乱地挣脱他的怀抱,只想尽快从他眼前逃离。 「为什么你总是急着逃避我?」傅克行的表情相当不悦。 第六章 「笑话,我为什么要逃避你?」荻原遥镇定地别过脸,不愿让他瞧出她的心慌。 「因为你怕自己会爱上我。」他狂傲地宣告。 被他狂妄的语气惹恼,荻原遥开口反讥,「哼,傅克行,就算你很受女人欢迎,但并不代表全天下的女人都会喜欢你。」这男人未免太嚣张了吧! 「我不要全天下的女人,我只要你一个!」 闻言,荻原遥浑身一颤,被傅克行大胆猛烈的告白怔住。 「傅先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要走了……」她移动脚步想逃开,却被傅克行扣住手腕,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她。 「遥,我这辈子从不跟人开玩笑,今生今世,你都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不!你放手!」荻原遥挣脱他的箝制,随即惊慌地转身奔离,然而傅克行霸道的宣言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恍如魔咒般挥之不去…… 【第三章】 夜凉如水,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如瀑般的黑色长发,荻原遥心绪凌乱,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几天脑中不断地重复着傅克行所说的霸道言语。想起他大胆的告白,那瞬间的震撼至今仍令她的心脏猛烈跳动,怎么也无法平息…… 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为了她手中的玉佩而来,荻原遥勉强拉回了理智,告诫自己绝不能被他几句甜言蜜语一哄,就傻得将玉佩交给他! 放下了手中的木梳,荻原遥决定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到脑后,不再去想傅克行。 「小遥……」一声呼唤在门外响起,满头花白的荻原一郎拉开纸门,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荻原遥坐直了身躯,关心地询问。 「小遥,听森田说,前几天原本答应要给田中先生的织锦被人给破坏了?」 闻言,她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是的。」 「会是那个孩子吗?」荻原一郎眼神充满期盼。 「我目前还无法确定,但是可能性很高,而且能够侵入工厂内部破坏织锦,表示那个孩子与工厂员工接触的机率也很高。」荻原遥据实以告。 「是吗?」闻言,荻原一郎眼瞳一黯,陷入了过往的思绪之中…… 荻原一郎年轻时,是个风流倜党的多情种子,仗着家中有钱就在外头到处捻花惹草。后来他与一名叫作江口悦子的料亭女服务生交往,但是碍于她家世卑微,荻原一郎抛弃了她,另娶一位家世相当的大家闺秀为妻。 婚后,荻原织锦生意蒸蒸日上,荻原一郎也就忘了江口悦子,成天汲汲营营地追名夺利,以累积更多的财富当作他人生的目标。 直到妻子的难产让荻原一郎一夕之间失去了妻儿,他从此痛悟到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实质的快乐。 这时,工厂里一名女工与丈夫因为意外双双过世,于是荻原一郎领养了他们的五岁女儿,让她冠上荻原家的姓氏,并且视如己出地抚养她长大成人。 望着荻原遥一天天出落得更加清丽,而荻原织锦也在她的掌管下经营得有声有色,荻原一郎本来以为人生已经了无遗憾。 没想到工厂却在这时收到了一枚k金打造的葵纹徽章——当年,荻原一郎将这枚荻原家的家徽送给了江口悦子。 他从未想过多年之后,会再见到这枚徽章! 而随着徽章也送来了一封书信,寄件人署名为江口悦子的儿子,内容写明他是为了报复荻原一郎抛弃他们母子而来。 这时,荻原一郎才知道,江口悦子竟然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却深深地痛恨着他! 之后工厂内的生意便陆续遭到人为的破坏,不是底价被人泄漏,损失数笔重大的生意,就是织锦遭人恶意破坏,让人防不胜防。 由于荻原遥跟荻原一郎都清楚这是那名孩子对荻原织锦的报复,因此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荻原一郎渴望能够找出那名孩子,好弥补他这些年来的愧疚。 「我知道我年轻时太过势利,为了权势和前途而抛弃了悦子,她一定恨透我了,所以才要那个孩子回来报复我……」荻原一郎老泪纵横,为年轻时的荒唐忏悔。 「爸,你别这么说,等我找到那名孩子,好好地跟他谈谈,相信血浓于水,就算有再多的怨恨,也一定能够找出方法化解的。」知道那名孩子一直是养父心中的牵挂,荻原遥安慰地劝道。 闻言,荻原一郎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勉强扯出笑容,「嗯,我知道。」 尽管自己年轻时做尽了荒唐事,但是领养贴心温婉的荻原遥为女儿却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对了,小遥,你今年也满二十六了吧?」 「是的……」荻原遥脸色一变,明白养父接下来要提些什么。 「昨天,田中先生来找我泡茶,刚好提到他的儿子对你很有好感,我瞧他一表人才又文质彬彬,你要不要找个时间跟他去吃顿晚餐,认识一下彼此?」 「爸,对不起,这阵子工厂还有许多事要忙,我恐怕抽不出时间。」 「唉!小遥,晴彦都已经过世三年了,人死不能复生,该放下就要放下,你未来的路还很长,若是遇到不错的对象就要好好把握,别再继续蹉跎青春了。」荻原一郎苦口婆心地说着,不希望宝贝女儿继续陷在过往的遗憾中。 「我知道。」荻原遥心底涩涩的。 知道是知道,但是要做到却很难!以往的她最不屑为无法改变的事实伤心,但是她跟晴彦那段早已根深蒂固牢植在她心底的爱恋,如果能够轻易地说放就放,那么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情所困了。 抬眼望着窗外幽黑的庭园,外头修剪得整齐的树丛,在黑夜的笼罩下失去了原本的翠绿,教人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荻原遥握紧放在膝上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控制住心底纷乱脱轨的思绪…… 阴雨霏霏,连日来的春雨让京都染上了一层灰蒙。 拉紧身上英式千鸟格纹风衣,荻原遥撑着伞独自走在细雨飘渺的街道,深锁的眉心以及紧抿的嘴角,显示她正被某事所困扰。 这几日陆续有厂商上门抱怨前阵子交货的织锦染线出现瑕疵,下水洗涤之后便褪色严重,出现染色不均的情况,让荻原遥频频向厂商赔不是,更无条件退回已收的货款,造成资金莫大的亏损。 处理完厂商的抱怨,荻原遥又马不停蹄地赶至合作的染丝工坊,想了解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突然,一阵强风袭来,她颈间的丝巾被风吹落到一旁的柏油路上,荻原遥才刚想弯身捡拾掉落在地上的丝巾时,身后一道强大的力量却将她往后拉,在她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之前,整个人已被搂进一堵宽厚温暖的胸膛。 下一秒,一辆急驶而过的汽车碾过水玉图案的丝巾,只差那么一瞬,她便会成为轮下亡魂。 「你在搞什么鬼?」傅克行咆哮的声音几乎轰破她的耳膜。 睁大明眸望着傅克行严峻的怒容,刚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的荻原遥尚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遥?」她傻愣的模样,让傅克行担忧不已,连忙环视她全身上下是否受了伤。 荻原遥拉回了思绪,急忙从他怀里退出,语气疏离地道谢。 瞧见荻原遥防备的举动,傅克行恼火不已,这女人当他身上有病毒吗? 「你刚才在搞什么鬼?」他可没忘记她方才危险的举动。 「我……」荻原遥神情困窘,不知该如何回答傅克行,自己只是想捡回地上丝巾。 而傅克行则从地上惨遭车轮碾过的丝巾,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你竟为了一条丝巾玩命?」他语气不稳地吼着。 被傅克行这么一吼,荻原遥脾气也涌了上来,转身就想离开,却被傅克行挡住了去路。 「慢着,你现在又要去哪里?」 「我有急事要去请教附近染丝工坊的店主,请你让开好吗?」荻原遥没好气地瞪着眼前巨大的障碍物。 「我陪你去。」 「不行!」一方面,她不希望自家工厂的窘境让外人知道,另一方面,则是她害怕傅克行的亲近。每当他一靠近,她都会莫名地紧张,必须用尽所有的克制力才能不在他的面前露出破绽。 第七章 「无所谓,反正我根本不打算征求你的同意。」他无动于衷地痞笑。 「你……」荻原遥恼怒地睁大眼睛瞪视着傅克行,觉得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你是要赶快到染丝工坊,还是要在这里跟我大眼瞪小眼耗到天黑?」傅克行双手环胸,丝毫不把她愤怒的神情放在眼里。 「哼!」荻原遥气得推开他,踩着重重的脚步前进,而傅克行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头。 荻原遥没回头阻止他的举动,因为就算她想阻止也只是白费力气,她明白这个霸道男人根本不可能轻易妥协! 关口染丝工坊位于西阵东方一条充满古朴风情的巷弄之中,走进木造大门,宽敞的院落里摆放着各色染料,几名工人忙着将长短粗细不同的蚕丝分类,一一浸入各色的染缸里头。 店东关口博史是个头发花白,身材圆胖的固执老头,他从年轻时就从大阪来到西阵开了这间染丝工坊,由于品质纯良,价钱公道,不少纺织工厂都是向他购买染丝,在西阵纺织业可是名气响亮的人物。 在听完荻原遥的来意,关口博史用着浓浓的大阪腔怒道:「荻原小姐,我们关口染坊出产的丝线都是经过我严格把关,确定品质之后才会出货,在地方上也相当具有口碑,你怀疑我家丝线出了问题,存心要将所有过错赖在我们身上,似乎说不过去吧!」 荻原遥并未因为他无礼的态度而动气,反而恭谨地回道:「关口先生,我当然明白关口染坊出产的丝线品质一向相当优良。这次来访,并不是质疑您的丝线有瑕疵,而是外头的人都知道,荻原织锦一向都是采用关口染坊的丝线,这阵子我们工厂织锦出现染色不均的问题,我就是担心会连累关口先生的商誉,才会特地来向您请教,找出真正的原因向外界厘清误会。」 荻原遥这话说得漂亮,不但适时地给关口博史一个高帽子,也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而坐在一旁瞧见荻原遥落落大方的应对态度,傅克行内心暗自欣赏,这女人并非只有美丽的外貌,她更拥有缜密聪颖的心思,难怪她能将那么大的一间织锦工厂经营得有声有色,而这也让他对她更加神魂颠倒,眷恋不已。 听见荻原遥这番话,让关口博史稍稍缓了脸色,「好吧,那你就说说看,丝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闻言,荻原遥连忙从提袋内取出有瑕疵的织锦及丝线,「关口先生,我将那些染色出现瑕疵的丝线带了过来,麻烦您帮我看一下。」 眯着眼打量手中的丝线,关口博史蹙紧眉头,「这丝线似乎有些不对劲……」 随即他将丝线放入清水之中,倒入一些溶剂检视,并将其余丝线用火燃烧,观察丝线的变化,这才谨慎地回答:「荻原小姐,你拿给我的丝线并非我们出产的丝线,尽管这些丝线颜色鲜艳饱满,但这是使用劣质化学染剂染色而成,只要一经洗涤或日光照射,很快就会褪色损坏。」 「您说这些不是关口染坊出产的丝线?这怎么可能?」荻原遥错愕,工厂内的丝线原料一向是跟关口博史订购,怎么会变成劣质染色的丝线呢? 「会不会是丝线运送途中被人给掉包了?」关口博史沉思道。 听到关口博史的猜测,荻原遥神色一凛,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恭敬有礼地朝关口博史颔首,「关口先生,我明白了,这件事我绝对会查个清楚,还给您一个公道。」 怀着沉重的思绪走出染丝工坊,荻原遥抬手轻揉着太阳穴,疲倦不已。 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事迹早已明确指出那个孩子处心积虑地想扳倒荻原织锦,这次掉包丝线一事,或许也是他报复的行动之一。 想到对方躲在暗处,伺机威胁着荻原织锦,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上荻原遥的脑门,让她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 察觉荻原遥的异状,傅克行上前搂住她,蹙眉审视着她苍白的面颊。 「遥,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我没事。」荻原遥强打起精神,伸手推开他温暖的怀抱,顿觉周遭温度变得相当寒冷。 她拉紧身上的风衣,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停下了脚步回头,「傅先生,你明天有空吗?」 闻言,傅克行莞尔一笑,明白日本人说话总是比较迂回。 「怎么,你想约我喝咖啡吗?」他故意逗她。 「我……」荻原遥迟疑了半晌,虽然明知不该再继续跟傅克行有所牵扯,但是眼前的困境也只有这个男人可以帮她了。 望着傅克行挺拔伟岸的身影,荻原遥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第四章】 深夜时分,层层厚重的乌云隐蔽了皎洁的月光,当大地万物都陷入熟睡之际,一把无名火侵袭了荻原织锦的仓库,转眼间就吞没了整栋木造建筑,凶猛的火红烈焰在黑夜里显得十分触目惊心。 听见警报声响起,住在工厂宿舍内的员工见状,纷纷七手八脚提来水桶拼命救火。 在祭典前夕,许多批发商和和服店早就向荻原织锦订购数量庞大的织锦,若是就这么被火烧掉,荻原织锦赔上的恐怕不仅是商誉,甚至可能就此垮台。 听见员工通报,荻原一郎拖着瞒跚的步伐,从主宅赶至仓库,当他瞧见陷入火海的仓库时,回头惊慌地望着荻原遥,只见她神情镇静地指挥众人救火,态度相当从容。 当大伙儿好不容易控制住火势,仓库却早已烧成了一栋废墟。 望着付之一炬的仓库,几名工厂内的老师傅焦急地哭喊:「完了!完了!这仓库里的织锦可全是这阵子祭典前,厂商向工厂订的货,这下子全烧光了,该怎么办啊?」 听见员工的哭喊,荻原遥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用一股镇定入心的语气向众人喊话。 「各位不用担心,其实我早在今日之前就派人暗中将所有织锦移往其他地方暂存,现在仓库里头存放的只有一些廉价的棉布而已,我们依旧可以如期交货,请大家放心。」 此话一出,众人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连声欢呼鼓掌,庆幸荻原遥有先见之明。 环视着众人雀跃的神情,荻原遥再度启唇坚定地宣布,「这阵子辛苦大家了,虽然最近工厂陆续遭到有心人士的恶意挑衅,但是请各位相信,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荻原织锦的商誉,哪怕是荻原家族的人,我也绝不宽待。」 荻原逐这话虽然是对着员工说的,却也是正式向对方放话迎战。 之前,她还能对那个孩子的挑衅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眼看他不断危害荻原织锦的营运,让她无法坐视不管,若是工厂垮台,眼前这些跟织锦工厂打拼多年的员工该怎么办? 而经由这次失火事件,荻原遥也终于能够肯定,那个孩子对于工厂内的情况了若指掌,才会选在仓库存放大量织锦时纵火。 说不定那个孩子就混在这些员工里头,随时找寻机会摧毁荻原织锦。 想到这里,荻原遥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明白自己必须加紧脚步,尽快查出那名孩子的身份了。 待仓库失火的处理事宜告一段落,众人逐渐散去,一夜这样折腾下来,当荻原遥倦极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是凌晨三点。 她众衣柜中拿出干净的衣物走进浴室,洗净一身的疲惫与脏污,当她从浴室走出来时,眼前的景象令她吓得连手中的衣物都掉落在地上。 一身黑色休闲服的傅克行姿态慵懒地躺在她的床上,修长的四肢霸占了她粉色的柔软床铺,在数坪大的室内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强烈压力。 「你是怎么进来的?」荻原遥错愕地瞪着他,想到自己身上只穿着贴身丝质睡衣,连忙抓起一旁的外套遮掩。 「你家的日式平房连扇铁门铁窗都没装,我只要翻过围墙再推开窗户就可以进来了,没想堂堂荻原织锦的大小姐房间这么朴实呀!」 傅克行噙着笑容参观她的闺房,里头只有几个柚木书柜,以及简单的床铺,一如她沉静低调的个性。 「你快点出去!」荻原遥压抑着音量,不敢惊动隔壁房间的荻原一郎。 第八章 傅克行没有理会她的怒斥,高大的身形从床铺站了起来,来到她的面前。 「纵火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荻原遥别过脸,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你在仓库失火之前便暗中请我将仓库内的织锦移往其他地方,不就代表你怀疑有人会对仓库纵火?既然如此,至少你对对方身份应该也会有个底,怎么可能不知道?」 傅克行不放过她,语气犀利地质问。 「傅克行,这是我们荻原家的事,你少管闲事。」 「你们荻原家的事?」 傅克行抓住她的语病反问:「莫非纵火犯是荻原家族的人?」 他一针见血的分析,让荻原遥心头一惊,怒声打断他的追问:「够了!傅克行,我真的不知道纵火犯是谁,你这样半夜擅闯我的房间,到底图的是什么?」 「我图的是什么?若不是因为在乎你,我何必浪费时间帮你?」 傅克行恼火了,他对不重要的人向来不屑浪费时间,若不是担忧她的安危,他何必放弃自家舒适的名床不睡,半夜来这里攀墙私闯民宅,只为了见她一面。 听见他占有性的宣言,荻原遥惊喘了一声,强烈的昏眩感再度向她袭来。 察觉荻原遥潮红的脸色,傅克行大掌贴上她洁白的额头,被她身上烫人的温度吓了一跳。 「你发烧了,难道不知道吗?」这女人都不懂如何何照顾自己吗? 「你只要快点消失在我眼前,我的病就会马上好了。」荻原遥没好气地嘟囔,她本来就打算好好休息,是这男人硬要来打扰她的。 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傅克行喉间传来,荻原遥抬头瞪他,「你笑什么?」 「我是笑你这女人又倔强又固执,真的很不可爱!」傅克行宠溺地捏了捏她秀气的俏鼻,「不过……我喜欢!」 被傅克行这么一逗弄,荻原遥这才发现自己竟破他搂在怀里,她想马上推开他,却又力不从心。 他的拥抱好暖和,给人一股强烈的安心感,让荻原遥有些舍不得推开。 多年来,她一直战战兢兢地经营着工厂内的大小事务,但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面对这一连串的难题,她还是不免充满浓厚的无力感,只是她一直隐藏得很好,不愿让人知道她的心事。 但是依偎着傅克行宽厚的胸膛,让她内心最脆弱的那一环有了依靠。 就连自己也理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想着想着,强烈的昏沉再度掌控了她的意志,荻原遥再也无力探究。 算了,今天她就放纵自己一次,不再勉强自己抗拒他的怀抱。 察觉到荻原遥的态度软化,傅克行虽不明白,但仍是体贴地将她抱列床上,盖上暖和的棉被。 「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发现他没有离开的打算,荻原遥忍不住出声。 「乖,等你睡着我就会离开了。」傅克行用着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诱哄道。 「可是……」被他这样盯着,她怎么睡得着? 「别可是了,我傅克行还不至于对一个病恹恹的女人下手。」他保证道。 「你……」算了,跟他争辩根本争不赢,荻原遥直接放弃。 加上脑袋重得令她无力再多费唇舌,随着眼皮越来越沉,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缓缓地走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当荻原遥从梦中醒来时,房内早已空无一人,几许细碎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洒进室内,让她明白现在已是白昼。 没瞧见傅克行的身影,荻原遥心底莫名地涌出没来由的惆怅,她疲惫地想掀被起身,却在瞧见傅克行从一旁浴室走出时,吓得再次坐回床上。 「你、你、你还没走?」荻原遥惊愕不已,难不成他在这里看她睡觉看了一整晚? 瞧见荻原遥语无伦次的窘态,傅克行勾起唇角,「遥,本来我是打算等你睡着就离开的,但是你昨晚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我怎么舍得走呢?」 「骗人,我不可能做这种事!」荻原遥怒斥。 脑海却隐约浮现昨夜半梦半醒之际,依稀有双大掌温柔地帮她拭去额头的热汗,当大掌的主人准备收手离开时,她固执地伸手牢牢握住他的手腕,不肯放他离开…… 越想,她的表情就越加困窘,羞得想挖个地洞躲起来。 瞧见荻原遥脸上可疑的红晕,傅克行明白她已经记起昨晚发生过的一切,好心地不戳破她。 「遥,你睡了一整个上午,肚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等会儿吃药才不会伤胃。」 傅克行将一碗香气四溢的香菇鸡肉粥递到她的面前。 食物的香气挑动了荻原遥的食欲,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你怎么会有这碗粥?」荻原遥眯眼瞪他。 「当然是请人送来的。」傅克行明白她那小脑袋在想什么。 闻言,荻原遥气得差点将那碗粥淋到他的头上,这个男人眼中到底有没有王法? 竟然把她的房间当成自家厨房般出入自如! 等会儿她可得请几名锁匠到家里换上几道坚固的防盗门窗,免得这个登徒子真以为他可以这样为所欲为。 正当她兀自生着闷气的同时,傅克行伸出大掌捧着她的脸庞,亲昵地将两人的额头贴靠在一起,满意地勾起嘴角。 「嗯,终于退烧了,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哪儿都不准去,放在我那边的织锦我会帮你妥善保管的,知道了吗?」 望着傅克行心满意足的笑容,荻原遥后退了数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别这样,我对你没有感觉,请你别浪费精神在我的身上了。」 渡边晴彦的骤逝,让她痛不欲生,她不想再承受一次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 而她也不想让傅克行误以为两人之间有任何可能发展的机会。 闻言,傅克行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为什么?」 昨晚她不是还紧抓着他的手,要他别走,他原本以为她愿意接受他了。 没想到今早退烧了,这女人就翻脸不认人! 「我对你没感觉就是没感觉,难道还需要理由吗?」荻原遥烦躁不已。 下一秒,傅克行凶猛地攫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怒吼:「胡说,你每次见到我都会不自觉脸红,跟我说话时也会害羞地避开我的视线!当我吻你时,你的表情更是充满了兴奋跟迷醉,怎么可能对我没有感觉?」 听见他露骨大胆的话语,荻原遥心跳漏了好几拍,但她仍选择漠视那抹悸动。 「傅先生,我的心意我自己最明白,我对你确实没有任何特殊的男女情谊,请你不要误会。」 「你……」傅克行气炸了! 正当两人僵持不不时,荻原一郎沙哑的嗓音从门外响起,「小遥?小遥?」 听见养父就在门外,荻原遥心头一惊,根本无法思考,情急之不只得将傅克行拉上床,用厚实的棉被遮掩住,她才刚盖妥被子,荻原一郎就推开纸门走了进来。 「小遥,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跟别人说话?」 「爸,抱歉,我刚才看书看得太入迷,所以就不知不觉念起书里的内容,吵到您了吗?」荻原遥随口扯了个谎。 「喔,原来是这样呀。」荻原一郎点了点头,接着一屁股坐到床畔的椅子上,吓出她一身冷汗。 「小遥,这阵子工厂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是辛苦你了。」 「爸,您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荻原遥虚应着,傅克行就躲在她的被窝底下,让她惶恐不已,要是让养父发现她的被窝里藏着一个男人,她绝对会无地自容。 没想到傅克行竟然一点都不君子,竟趁着她动弹不得的机会,大掌在她的腰际来回搓揉,让她整张小脸一直羞红到耳根,呼吸也变得急促。 「小遥,今天一早,森田请工人预估仓库重修的费用,我有考虑使用环保防火的材质,你觉得如何?」荻原一郎征询着她的意见。 「呃……不错呀……」她随口胡应一通,根本不晓得荻原一郎说了些什么。 「嗯,不过重建仓库对于目前工厂的资金来说相当吃紧……咦,小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荻原一郎疑惑地望着她脸上的红晕。 「没什么,只是昨天有点发烧,所以脸才这么红,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第九章 「既然这样,仓库的事我会先请森田评估,你赶快躺下休息,我就不吵你了。」 「好。」荻原遥点头如捣蒜。 等到荻原一郎起身走出门外,荻原遥连忙掀开被子起身,怒视着仍躺在床上意犹未尽的傅克行。 「傅克行,你太过分了,竟然趁人之危占我便宜!」 「遥,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再说你这么大方地邀我上床,我若是什么都不做,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 啪地一声,一道耳光袭上了傅克行英俊的脸庞,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室内,让彼此陷入一阵尴尬。 望着傅克行俊脸上鲜红的五条指印,荻原遥也愣住了,她这辈子从没动手打过人,没想到在这个浪荡子的激怒之下,她竟气得动手赏他一个耳光。 「遥,你明明喜欢我,对我也有意思,我们男未娶女未嫁,为什么要逃避?」傅克行阴郁地开口,表情寒气逼人。 「我……」荻原遥语塞,想道歉却又开不了口。 「没想到你表面上是个处事明快的女人,骨子里却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因为一次的失去,就从此躲在自我没限的保护壳里,再也不敢争取幸福!」傅克行嘲讽道。 「住口,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批判我?你能体会那种以为自己握住了全世界的幸福,下一秒却被命运无情宣判出局的悲痛吗?」荻原遥愤怒地朝他反驳。 回想当时乍听到渡边晴彦的死讯,她痴傻地将自己锁在房内,好几日不吃不睡,反覆欺骗自己那不是真的。 直到瞧见晴彦时墓碑,她哭得肝肠寸断,几乎崩溃,恨不得一刀刺死自己来平息胸口纠结的巨痛。 若不是养父将荻原织锦的重责大任托付给她,她恐怕也会随着渡边晴彦而去。 这男人根本就不曾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凭什么这样批评她? 「遥,我不是渡边晴彦,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绝对不会轻易地抛下你一个人!」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够了,我不想听,你出去!出去!」荻原遥捂住耳朵,执意关上心门,拒绝他再动摇她的心。 荻原遥的固执让傅克行沉下了俊脸,他握紧了拳头,转身撑住窗缘,俐落地跃了出去。 尽管他没有多说些什么,但是从他那僵硬冷漠的神情,荻原遥明白他已对她彻底的失望了。 她双腿一软虚脱地颓坐在地板上,望着傅克行离开的那扇空窗,像是某种重要的东西从她心底被夺去了般感到惶恐不安,脑中再度想起两人在清水寺的热吻,她心头一窒,竟怔然地发起呆来…… 【第五章】 翌日,当荻原遥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她便马上针对这次仓库失火的事件做出因应的对策,为了避免纵火的事情再度发生,她不但派人加强巡逻工厂内外,更加装了数部监视器,以防有心人士再度纵火。 虽然明白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但多少能够达到吓阻对方的效果,只是若不尽快找出那个孩子,这样的情况还是会一再考验着荻原家。 正当荻原遥兀自在办公室内思索之际,掌柜森田诚从外头踱了进来。 「小姐。」 「森田,什么事?」荻原遥收拾起思绪,抬头望向他。 「那个……安倍先生来访,说他有事想要跟你谈。」森田诚面有难色,似乎不欢迎来访者。 而听到森田诚的话语,荻原遥的秀眉锁得更紧了。 「安倍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不知道您今日来访是有什么事呢?」 端庄优雅地坐在宽敞明亮的会客室里头,荻原遥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坐在对面的安倍正雄开口。 安倍正雄是上京区布料批发商的独子,年纪大约四十出头,一双如绿豆般的眯眯眼,加上浑身俗不可耐的市侩气质,让荻原遥对他毫无好感,而他死缠烂打的追求方式也令她十分困扰。 但是碍于安倍正雄是荻原织锦的大客户之一,荻原遥也不好得罪他,只能耐着性子与他应酬。 「小遥,听说你家工厂仓库前夜失火了,所以我特地过来慰问,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安倍正雄颤动着肥厚的双下巴,圆滚滚的身形塞在单人沙发内,画面显得十分滑稽。 「多谢安倍先生关心,我在此替荻原织锦所有的员工向您致上最深的谢意。」荻原遥客套地说着场面话。 见到荻原遥神色自若,安倍正雄再度开口:「小遥,听说仓库里头放的全都是祭典前批发商订的织锦,这大火一烧全都没了,你不担心到时无法向批发商交代吗?」 「安倍先生,请你不用担心,其实在失火之前,我就已经将那些昂贵的织锦转往它处存放,所以并不会影响月底交货的时间。」 闻言,安倍正雄愣住,本来他以为可以趁着荻原织锦仓库失火之际,英雄救美博得荻原遥的芳心,没想到荻原遥早在失火之前就将织锦移到其他地方了! 「小遥,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量开口,我绝对义不容辞。」安倍正雄再三强调。 「嗯,谢谢安倍先生的好意,若是将来有需要,我一定会请安倍先生多加关照。」 荻原遥虚情假意地挤出笑容,只想赶快打发他。 「这是当然,其实你也只是荻原家的养女而已,再怎么说也是荻原家的外人,依照荻原一郎那势利老头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将遗产分给你。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绝对会好好疼爱你,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更何况我们安倍家从以前就是富甲一方的名门贵族,嫁给我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荻原遥百无聊地听着安倍正雄发表演说,怀疑这些话他有没有考虑找个录音机录下来,免得每见一次面,就得听他歌功颂德自己的家世一次,老说自家是贵族出身,却也说不出到底是哪一位王孙贵族。 「小遥,我瞧荻原一郎那老头的身体应该快不行了,你得趁现在赶快打算,向那老头要求一笔的嫁妆,以免之后他在外头的私生子回来跟你争遗产,到时候你就欲哭无泪。」安倍正雄讲得口沫横飞,就怕荻原遥不了解他的心意。 荻原遥原本还神游太虚地任他自吹自擂,但这句话却让她彻底地回过神来。 慢着!他怎么会知道养父在外头有私生子的事情? 「安倍先生,听你这么说,该不会是在外头听见些什么了吧?」荻原遥试探地询问。 发觉自己失言,安倍正雄脸色尴尬,连忙清了清喉咙,「咳咳,当然不是!只不过世事难料,很多事都没个准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懂得多为自己着想,以免到时荻原老头两脚一伸,你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这人越说越过分!荻原遥气得握紧手中茶杯,恨不得将杯子往他脸上扔去。 偏偏他的身份又得罪不起,她在心中快速地思索了一下,随即掩去脸上豫色,睁大一双楚楚可怜的水眸。 「安倍先生,谢谢你的忠告,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荻原遥低垂着小脸,嗓音如丝。 「哪儿的话,小遥,只要能帮上你的忙,就算要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呀。」 「唉,说到帮忙,老实说我现在手上正有一批织锦不知该如何处理?」荻原遥的双眉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哀愁。 「小遥,你是说上次那批染色不均的织锦吗?」安倍正雄猜测道。 「是呀,其实那些织锦只是丝线染色有瑕疵,但是编织的工法仍旧相当考究,不过本着商业的道德,我又不能昧着良心将那些有瑕疵的织锦售出,看来只能将那些昂贵的织锦全数销毁了……」说着说着,她盈盈秋水般的双瞳泛起了迷蒙的雾气。 望着美人垂泪的模样,激起了安倍正雄心底强烈的保护欲望,而听见荻原遥要将那些昂贵的织锦销毁,也让经营布料批发的安倍正雄想趁机捡个便宜。 「或许我可以买下那些织锦,解决你的难题。」安倍正雄接腔。 「安倍先生要收购下这些有瑕疵的织锦?那可是相当难处理的织锦呀,我不能因此而造成你的困扰。」荻原遥摇了摇头,故意说着反话。 第十章 「没关系,小遥,我是真心想要帮你,这问题对我而言只是小意思。」安倍正雄豪迈地拍着胸脯,试图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出男子气概。 「不行,那些织锦还是派人来处理掉比较好。」荻原遥态度坚决。 「千万不可以!」安倍正雄跳了起来,慎重其事地游说道:「小遥,我知道你对自家织锦品质一向要求相当严格,但是那些织锦也是工厂员工一点一滴辛苦编织而成,我绝对会妥善处理这些织锦,不会让他们的心真血全都白费。」 「可是……」荻原遥仍旧相当为难。 「别可是了!小遥,那些织锦我全买下了。等会儿你就请人清算金额,我马上开支票给你。」安倍正雄豪气干云掏出支票簿放在桌上。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安倍先生了,欠你的这份人情我会时时刻刻记在心头,绝对不会忘记的。」 她笑脸盈盈地低头连声向安倍正雄道谢,美丽的杏眸却闪过一丝狡光。 望着荻原遥灿笑如花的娇颜,安倍正雄全身飘飘然,没有多想什么,就签了支票,买下那些数量可观的瑕疵织锦! 至于该怎么处理那些织锦?就等之后再来烦恼吧! 走在寺町通宽敞整齐的街道上,沿途尽是传统风格的老字号店铺,荻原遥神情愉悦地浏览着店外货架上的商品。 将那些瑕疵织锦卖给安倍正雄,狠捞了一笔重建仓库的经费,让她心情极好,尽管核算下来工厂还是损失了下少,但依照瑕疵织锦能卖到这样的价格,荻原遥已经心满意足了。 其实安倍正雄讲的那些话她听了并非不生气,不过拿着扫把将他轰出去对一切于事无补。 既然仓库整修需要花钱,将那些瑕疵织锦脱手给他,狠捞一笔修建仓库的经费,就能让她消气许多,那家伙这几句口舌之快,可是得付出代价的。 不过,想到她将所有的锦缎布料交给傅克行代为保管,笑容顿时从她脸上消失。 那晚她甩了傅克行一巴掌之后,他再也不曾来工厂找她了。 想到之后她还得去向傅克行要回织锦,荻原遥烦躁不已,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为什么她对其他人都能够理性地周旋谈判,偏偏遇到傅克行,她就脑子乱成一团,完全无法冷静呢?荻原遥实在不明白! 怀着杂乱的思绪来到一家古朴的茶行店前,荻原遥决定挑选几包养父最爱的宇治新茶,一声呼唤从背后传来,荻原遥回过头,望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荻原小姐,你也来寺町通买东西呀?」麦道明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这个荻原小姐真的相当优雅,她不仅穿和服美,就连简单的白衬衫服牛仔裤,穿在她身上也同样优雅迷人,难怪主子会对她倾心。 「嗯……」荻原遥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以为傅克行也在附近。 察觉荻原遥的动作,麦道明以为她是担心见到傅克行,连忙笑着开口:」荻原小姐,你不用担心,主子没跟我一起来。」 闻言,荻原遥尴尬不已,「麦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喔,我家主子前几天到东京去了,所以我趁空来寺町通逛逛,顺便买些米回去。」 「买米?」荻原遥困惑了。 「是呀,因为我母亲对日本米情有独钟,每回我到东京分公司出差,她总是吩咐我要带些米回去呢。」 「喔,那您真是辛苦了!」荻原遥会意地一笑。 「一点也不辛苦啦。」麦道明笑嘻嘻地回道。 「不过你们日本人还真有趣,不管到哪儿都会将『您辛苦了』的话挂在嘴边!我住饭店时从外头散步回来,服务人员会跟我说您辛苦了,去阳台抽个烟,他们也跟我说您辛苦了,就连我买包米,你也对我说您辛苦了,到底是哪里辛苦了?我真是迷惑了!」 被麦道明有趣的话语逗笑,荻原遥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因为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呀,这是一种礼貌。」 「对了,荻原小姐,这京都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可以推荐我哪间米店品质比较优良吗?我对这附近的店家一点概念都没有。」麦道明央求道。 「喔,当然可以呀!」荻原遥一口允诺,接着带着他来到巷子里头的一间传统米店。 走进店里,数十种不同种类的稻米,整整齐齐地陈列在架上,令人眼花撩乱。 「这间米店已经开了八十几年,在这附近相当有名,不管你要买哪种米,这里都买得到,而且每种米前面还有标明产地跟特性,以及适合的煮法,你可以慢慢挑选。」荻原遥细心地跟麦道明解说。 「哇,真是太棒了!」看到如此梦幻的名店,麦道明兴奋地走上前认真研究起该买哪种米。 而站在麦道明身旁仔细端详着他的侧脸,荻原遥有些恍惚。 这男人真的跟晴彦很像,尤其是笑起来时,那弯弯的眉眼,简直就像是晴彦再度复活站在她的面前。 只是望着他,荻原遥却不曾感到心动,反倒像是遇见了一位多年不见的故友,心底泛起微微的酸楚,感叹人世的无常。 反之,遇到霸道又强势的傅克行,却总是令她手足无措,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 她怎么又想起傅克行了呢? 荻原遥摇了摇头,试图将脑中纷乱的思绪驱出脑海。 望着仍旧专心挑选着稻米的麦道明,她轻唤了一声,「麦先生……」 「什么事?」麦道明回过头来。 「那个……傅先生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荻原遥终究忍不住开了口。 「你说主子吗?我也不晓得,他上周接到一通电话就出门去了,只交代一大堆企划案叫我做。」 麦道明耸了耸肩,傅克行做事从来不向他交代,他也无从得知王子在忙些什么。 「他从上周就出门去了?」荻原遥讶异。 「是呀,荻原小姐你都不知道,我家主子他超没人性的,要出门前还交代像山一样高的工作给我,这几天光是赶那些企划案,就让我好几夜没睡,差点精神分裂。」他夸张地说着。 「呃……」听到麦道明的抱怨,荻原遥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过,麦道明仿佛像是遇到知音般,朝她大吐苦水,「而且我都已经忙得分身乏术了,主子还嫌我动作太慢,也不想想他对企划案意见那么多,我当然无法在他规定的时间内做完啊!」 「怎么会,你看起来很闲啊!」突然,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怎么可能很闲!我家主子还规定我要将那栋豪宅打扫得一尘不染……」 等等,刚刚那道低沉浑厚的嗓音应该不是荻原遥所发出来的,再加上荻原遥的神情有异…… 麦道明心惊胆颤地咽了咽口水,转过身子,果然看到一脸冰霜的傅克行,连忙陪上笑脸,「主子,真巧呀,你也来逛寺町通呀?」 「是呀,真的好巧!」傅克行皮笑肉不笑地接腔。「巧到刚好听见你的真心话,想到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压榨你,还真是没人性呀!」 「主子您别误会,我知道主子你只是要求完美,绝对不是没人性。」麦道明试图力挽狂澜。 瞧见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荻原遥忍不住帮麦道明说话,「傅先生,麦先生只是跟我随口聊聊而已,你不要为难他。」 只是荻原遥的话无异是火上加油,当傅克行瞧见站在麦道明身后的荻原遥,脸色更加阴沉。 这女人总是对他板着一张冷脸,却对麦道明有说有笑,难不成她因为麦道明长得像极了渡边晴彦,所以对他有意? 「你们两个约好一起见面?」傅克行这句话是用中文问的,尽管他的声音很轻,不过麦道明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他就算再怎么不长眼也知道主子妻,不可戏的道理。 他正准备解释,却听见荻原遥用着日文回答:「不,我只是在路上碰巧遇见麦先生,并不是跟他约好一起见面。」 「是呀!是呀!我们只是刚好在路上遇见。」麦道明连忙搭腔,就怕主子不相信。 「咦,荻原小姐,你听得懂中文?」麦道明十分讶异。 「嗯,一点点。」她从小跟着养父到处谈生意,其中也不乏华人,所以简单的中文对她而言并不成问题。 尽管荻原遥的回答让傅克行脸色稍缓,但心底仍是有些妒嫉她维护麦道明的举动。 第十一章 「小麦,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记得出门曾交代麦道明要将月底活动的企划案弄出来,这小子的动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了? 「呃……那个……我……」麦道明顿时答不出话来,怨叹自己出门没先烧香拜佛,才会摸鱼摸到大白鲨。 正当他额头冷汗直冒之际,一道甜美的女声从他们背后传来,「呵呵,小麦,我看你真是越来越不长眼了,竟然连主子看上的女人,你都敢染指!」 听到这娇滴滴的声音,麦道明脸色倏然发白,惊恐地转过身。 「蒋……蒋绮小姐,你也来了!」 蒋绮是傅家世交蒋氏企业的千金大小姐,因为对设计相当感兴趣,所以在e.l.集团担任设计部副理一职。而她从小便跟傅家四兄弟玩在一块儿,俨然就是傅家的小公主,在e.l.集团工作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特殊,没人敢得罪她。 「是呀,我在台湾无聊透了,听说克行到京都来玩,所以我就来找他了。」 蒋绮轻拢了波浪般的褐色卷发,火红洋装裹着她秾纤合度的曼妙身材,美得让人屏息。 她一走近他们,美艳的双眸直射向荻原遥,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对上蒋绮充满敌意的眼神,荻原遥愣了一下,同样身为女人,她明白那个光芒叫做嫉妒,而这妒意是来自于她身旁的傅克行吗? 不知为了什么,荻原遥非常介意这个答案! 他们才不是来玩的,麦道明脸都绿了,他在京都的工作量可不比在台湾少,偏偏碍于蒋绮的身份得罪不起,他只能将满腔的委屈往肚里吞了。 「傅先生,请问这位小姐是?」荻原遥刻意用平常的语气询问,内心却好奇极了眼前美女的身份。 莫非这几天,傅克行都是跟她在一起? 然而傅克行却完全不理会她,转头朝蒋绮扬起笑容:「绮绮,你刚才不是说要去参观地主神社?」 一听到地主神社,蒋绮漂亮的眉眼弯成新月状,一副小女人的姿态依偎着傅克行。 「对啊,听说京都的地主神社对于祈求姻缘很灵验,我想去求恋爱御守!」 「地主神社的神只也救不了女魔头的姻缘,干嘛浪费时间?」麦道明咕哝。 「小麦,你说什么?」蒋绮眯起漂亮的眼眸瞪他。 「没事,没事,我是说天色已经不早了,要去地主神社得趁早,要不然就赶不及开放时间了!」麦道明睁眼说瞎话。 「哼,这还需要你说!」蒋绮倚着傅克行哼气,两人俊男美女的登对姿态,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 对眼前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感到有些刺眼,荻原遥别过头,眼角余光却瞧见了安倍正雄站在对街巷口东张西望。 奇怪?安倍正雄怎么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在瞧见他圆胖的身子绕进一旁的巷弄时,荻原遥起了疑心。 「抱歉,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匆忙丢下一句话,她连忙往安倍正雄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却没发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始终紧紧追随着她…… 一路跟踪着安倍正雄来到一条隐密幽静的巷弄,发现全身锦衣华服的安倍正雄闪进一旁不起眼的老旧民宅,让荻原遥更觉事有蹊跷。 如果安倍正雄知道养父在外有私生子的事,说不定他跟那个孩子之间或许有些关联。 再说若想扳倒荻原织锦,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或许那个孩子会试着找人合作,而做事投机又有勇无谋的安倍正雄无异是个适合的合作对象。 不过站在屋外,她什么资讯也无法获得,在瞧见平房后头鲜少行人经过的矮墙,荻原遥移动脚步来到墙边,俐落地爬上矮墙,跃进民宅后院。 想到自己竟然也学起傅克行攀墙私闯民宅,荻原遥不禁苦笑。 不过遇到特殊状况,总是得变通一下,她在心底说服着自己,接着她来到屋后的墙壁,看见二楼窗户点着灯,于是她再次大胆地爬上墙角旁放置的铁架,靠近窗户聆听里头的动静。 「你是笨蛋吗?居然花下大钱买了荻原织锦那些瑕疵的织锦!」 一道刻意压低的怒斥从室内传来,由于声线压得很低,荻原遥听不清对方是男是女。 「我才不是笨蛋,那些织锦虽然在染色上有瑕疵,但是只要将这些织锦制成零钱包或摺扇之类不下水洗涤的商品就没问题了呀。而且这些织锦比起市场价格低了许多,算起来还是非常划算呀!」安倍正雄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驳。 反正不赚白不赚,更何况听见荻原遥那娇滴滴的嗓音,他就觉得值回票价了。 「笨蛋,那么多摺扇你想卖给谁呀?我本来打算趁荻原家织锦出包,资金亏损之际,烧掉仓库给他们狠狠一击,没想到你竟然还笨得去收购荻原家的织锦!」对方语调不稳,显然气得不轻。 「不过说也奇怪,荻原遥怎么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织锦移到其他地方?」 安倍正雄百思不得甚解,派人潜入荻原织锦纵火之前,他从未听说这件事呀。 「一定是那个男人帮的忙!」那个人沉吟道。 「哪个男人?」 「从台湾来的那个男人……」 正当荻原遥将所有注意力全放在室内两人的对谈时,一道男子的暴怒声从她身后响起。 「你是什么人?」 知道行迹被人发现,荻原遥吓了一跳,一个不小心从攀着的铁架上摔了下来,手腕被锐利的铁架边缘划了好大一道伤口,疼 室内的人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停止了讨论,荻原遥顾不得身上的伤,急忙狂奔逃离现场。 二楼窗内一双利眸锁紧了荻原遥纤细的身影,目光变得深沉。 该死的!那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尽管他们刚才的对话并未牵扯到任何机密,但依照荻原遥的聪颖,势必会猜出个端倪。 思及此,利眸的主人握紧了掌心,看来这下子该采取更狠绝的手段,除掉荻原遥这个棘手的人物了…… 【第六章】 在黑暗幽深的巷弄中不断狂奔,荻原遥脸色惨白,手腕传来的强烈痛楚让她知道伤口正不断地流着鲜血,但是她害怕那些人会追了上来,所以根本不敢停下来察看伤口,只晓得拼命往前狂奔。 正当她边跑边回头察看是否有人追上时,却撞进了一堵温热厚实的胸膛。 「放开我!」荻原遥拼命扭动挣扎。 「小遥,不要怕,是我!」一道熟悉的男声从她头顶响起,奇异地让荻原遥紧绷的情绪镇定了下来。 抬起头,荻原遥瞧见站在面前的傅克行,所有的恐惧与慌乱全在这一刻有了宣泄的出口,她双腿一软,纤细的身子就这么往前倒去…… 傅克行连忙扶住了荻原遥,将她颤抖的身躯牢牢抱紧,以免她跌到地上。 他紧绷着脸就着月光审视荻原遥苍白如纸的脸色,在感觉到掌上传来一阵湿黏的温热时,傅克行低头瞧见自己手上沾满了殷红的鲜血,气得忍不住大声咆哮,「该死的你!」 当傅克行抱着衣物破损又伤痕累累的荻原遥走进宅邸大厅时,坐在沙发上的麦道明跟蒋绮全都被眼前的奇景给怔住。 「克行?」蒋绮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没想到向来对女人不假辞色的傅克行竟然如此温柔体贴地抱着女人进门,天要下红雨了吗? 「荻原小姐?」麦道明神色担忧地看着她破损不堪的衣物,怀疑主子该不会求爱不成,干脆霸王硬上弓吧? 傅克行没有理会两人目瞪口呆的打量目光,迳自抛下一句,「去拿药箱来!」 语毕,便头也不回地抱着荻原遥走上二楼的书房。 粗鲁地踢开书房的门板,傅克行抱着荻原遥走进书房,尽管他浑身充满浓厚的怒气,但是将荻原遥放在沙发上时的动作却是十分轻柔,仿佛像是害怕碰坏了手中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这时,麦道明也捧着医药箱来到书房,关心地想了解状况,「那个……主子……」 「出去!」傅克行抢过医药箱之后,不由分说地便将麦道明轰了出去,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来到沙发前,傅克行单膝跪地,抬起荻原遥纤细的手腕,以剪刀剪开她的衣袖。当她白皙手腕上那道划得不轻的伤口映入他的眼帘时,傅克行呼吸一窒,眼眸燃起的怒火足以让天地万物全都烧成灰烬。 第十二章 瞧见傅克行铁青的脸色,荻原遥心底暗叫不妙,尽管手腕的伤口疼得她几乎要掉下泪来,她还是咬紧下唇不敢喊痛,以免再惹怒眼前这个男人。 「痛就喊出来,没人要你忍住。」傅克行没好气地望着她倔强的小脸。 「我不痛……」荻原遥仍在逞强。 下一秒,傅克行冷不防地将消毒药水倒在她的伤口时,那强烈的刺麻感让荻原遥疼得发出尖喊,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知道痛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乱爬墙!」傅克行气恼地用棉花擦拭她的伤口,斥责中藏着浓浓的在乎。 「我……」荻原遥委屈极了,他自己不是也爬墙闯入民宅,现在竟然反过来教训她。 快速地处理好她的伤口,傅克行抬头,目光灼灼地质问:「你没事爬墙到别人家里做什么?」 「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我才会出此下策,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事喜欢到处爬墙吗?」 荻原遥不悦地顶了回去。 「什么重要的事?」 「这事跟你无关!」荻原遥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不愿让傅克行知道自己的家务事,而且他咄咄逼人的态度,也让她不想回答。 想起刚才傅克行抱她进入大厅时,那名在寺町通遇见的台湾美女也住在这里,让荻原遥心底介意极了。 那名美女跟傅克行到底是什么关系?不只麦秘书对她必恭必敬,甚至连傅克行也让她住在这里,难道她足傅克行在台湾的恋人,特地到京都来找他? 「与我无关?」傅克行恼火了,这女人真的很爱跟他划清界线。 眼眸一黯,他大掌猛地握住她纤细的下颚威胁,「说,否则你今晚休想离开这里!」 被他突如其来的无礼态度惹恼,荻原遥强忍着下颚的痛楚瞪视着他,「傅克行,你做什么?放开我,你就只会用男人的蛮力逼迫一个女人吗?」 「这要看情况而定,如果这个女人既固执又刁钻,一点都不讨人欢心,我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你说不说?」 「什么?你居然说我固执刁钻?」荻原遥心底冒火,气得吼了回去,「你这男人才见异思迁、毫无原则呢,凭什么说我!」 「我见异思迁?毫无原则?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傅克行蹙眉。 「你不是跟那个台湾来的美女在一起吗?现在又来管我做什么?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有关系!」 话一出口,荻原遥懊恼地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她这句话不就摆明告诉傅克行她在吃醋吗! 「你吃味了?」傅克行满意地松开对她的箝制,咧嘴而笑。 荻原遥心虚地别过脸,嘴硬地反驳,「少往脸上贴金。」 然而傅克行却不让她蒙混过去,强势地扳过她的肩膀,逼迫她正视他的眼神。 「遥,看着我!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有感觉,为什么会请我保管那些织锦?那些可是价值昂贵的织锦,为什么你敢将那些织锦交给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我?」 「我……」荻原遥语塞。 「因为你相信我不会伤害你!遥,别自己骗自己了,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为什么要否认你心底的想法?」 「不是这样的。」被他说中自己的心事,荻原遥手足无措,只能拼命否认。 然而傅克行却不容她拒绝,俯身吻住了她柔软的唇办,将她所有拒绝的话语全都吞没在他狂野的热吻中。 「唔!」荻原遥偏过头想逃避他的吻,却被傅克行牢牢地扣住,带点半强迫地撬开她的贝齿,长舌趁隙而入纠缠她的甜美小舌。 荻原遥抵抗不了他的蛮力,只能任由傅克行霸道地缠吻着她,一点一滴地瓦解她所有的理智。 将荻原遥纤细的身子压进柔软的沙发里,傅克行炙热的双唇沿着她优美的颈项吻着,大掌更是不安分地从她上衣领口探了进去,爱抚里头滑腻如脂的肌肤,惹来她一阵阵的颤栗。 随着傅克行的吻如同燎原的火苗一寸寸的侵袭,两人的衣物已在不知不觉中除尽。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激情过后,傅克行将浑身虚软的荻原遥抱进浴室,才刚将她放在浴缸边缘的大理石台座上,豆大的泪珠就这么不听使唤地从她眼角滚落。 「怎么了?是手上的伤口又疼了,还是我刚才弄疼你了?」瞧见她落泪,傅克行紧张地蹲在她面前追问。 「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恶……」荻原遥愤怒地槌打着他伟岸的胸膛,委屈的语调让人心疼。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手……」傅克行撕心裂肺地喊着,恨不得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挖出来让她看个明白。 「呜……自从晴彦过世之后,我痛苦得几乎快要崩溃,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爱情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放过我?」她含泪指控。 「遥,我爱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认定你就是我所要的女人,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发誓绝对不会抛下你一个人,请你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他痛苦地低喃。 望着眼前出色挺拔的男人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她,荻原遥怔愕,内心坚固的城墙崩裂了一角,被他的执着所撼动。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荻原遥终于开口了。 「那个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哪个女人?你是说蒋绮吗?」傅克行仿佛看见了一线曙光。 「嗯……」荻原遥点点头。 「蒋绮是我家世交蒋氏企业的干金,从小跟我们四兄弟一起玩耍长大。对我而言她只是个妹妹,更何况她喜欢的人是麦秘书,她会来京都也是为了麦秘书。」傅克行解释道。 昨天下午他就是让小麦陪蒋绮去地主神社,而他则是见到荻原遥神色有异,才跟在她的身后,没想到这女人竟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蒋绮喜欢的人是麦秘书!」荻原遥恍然大悟,难怪昨天下午,蒋绮会对她露出一脸敌意的神情。 「是的!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傅克行目光如炬地望着她。 迎着傅克行执拗的眼神,荻原遥双颊一红,遇上这个霸道的男人,甚至将身心都给了他,她还能再继续抵抗下去吗? 微点了一下头,她终于敞开心扉,答应与他交往。 瞧见荻原遥终于点头,傅克行满足地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得到这个女人的心了! 尽管他承认刚才逼迫她的行为确实相当卑鄙,但是依照荻原遥固执的脾气,要等她自己想通承认爱上他,恐怕要等到天荒地老,既然她已经挑动了他的心,他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开她。 站在自家宅邸内的服装间里头,荻原遥将一件件色彩斑斓,绣工精细的和服外挂摆在榻榻米上,不晓得该穿哪一件好? 答应和傅克行交往之后,每次与他见面,她总是在服装踟蹰许久,为了该穿哪件衣服困扰不己。 女人呀,就是这点小心思很计较,如果跟恋人约会,过度刻意装扮,会让男人以为自己整颗心全倾向他了,就会变得不懂得珍惜;但是如果穿得太过随便,又担心自己在恋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要让自己打扮得令人惊艳又不显得刻意,这之间的取决可真是令人伤透脑筋。 拥着一件质料丝滑的橙色蝶纹和服,荻原遥站在镜子前,幻想着当傅克行瞧见她穿着和服去见他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傻傻地笑了起来…… 和傅克行交往以来,她经常反覆在内心扪心自问,为什么会是傅克行? 渡边晴彦过世后,对她表示过好感的男人并不在少数,但她全都一一回绝,不曾感到心动,甚至觉得守护工厂的一切才是她现在所有的生活重心。 但是傅克行的出现却彻底霸占着她所有的思绪,他的强势与温柔让她又爱又怨,却又无力抵抗,只能仔由他一点一滴地攻占她的心房,彻底沦陷在他的深情之中…… 只是两人的情事并不适合现在公开,一方面,她还没找到那个孩子,荻原遥不希望因为傅克行的出现,而让对方有所戒心,丧失找出他的机会,另一方面,两人交往时间并不长,她也希望等感情稳定之后,再安排他与养父正式见面。 第十三章 所以荻原遥对这段恋情刻意保持低调,尽管傅克行有些微词,但他也妥协地顺着她的心意,暂时不公开两人之间的恋情。 对于他的体贴,荻原遥相当感动,也在内心暗自嘱咐自己要尽快解决一切问题,别让傅克行等太久。 【第七章】 换上橙色蝶纹和服,荻原遥搭着计程车来到傅克行的宅邸,才刚走进大厅里头,就见到麦道明虚脱地瘫躺在紫色的绒布沙发上,一副快送急诊的模样。 「麦秘书,你怎么了?」荻原遥担忧地上前关心。 听见耳边如沐春风的呼唤,瘫在沙发上成大字状的麦道明勉强撑起眼皮。 「荻原小姐,你来了呀……」 「麦秘书,你身体不舒服吗?」 「唉,别提了。」麦道明苦笑。 提到这事,他就有满腹辛酸,主子现在跟荻原小姐感情顺利,天天春风满面,却将他丢进阿鼻地狱里头,要他陪伴蒋绮那个女魔头! 说到蒋绮那女人根本就是恶魔转世,她不仅要求他陪她逛遍京都各大古迹名刹,还肆无忌惮地到处搜刮土产跟纪念品,完全没有半点疲态,反倒是提着一大堆土产跟在她后头的他,累得腰酸背痛,一把老骨头快要解体了! 才刚这么想着,蒋绮玲珑的身影就出现在楼梯口,她穿着刚从和服店买来的粉色和服,像只彩蝶般地偎近麦道明转了一圈。 「小麦,你看我穿这样漂不漂亮?」 「很好看。」麦道明真心赞美,这女魔头虽然泯灭人性,但他无法否认她的确长得很正点!五官立体却又细致柔美,配上粉色和服,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 「那么我们明天去宇治参观源氏物语博物馆,好不好?」蒋绮兴奋地提议。 闻言,麦道明垮下脸来,有气无力地拒绝:「蒋大小姐,我不行了,我今天陪你爬清水寺的楼梯时扭到脚,脚踝到现在都还在痛,你还是自己去吧……」 他宁可留下来写企划案,也不愿再陪这女魔头逛大街。 「什么?小麦,你的脚受伤了!」 「对呀,整个脚踝都肿起来了,只要一碰地就痛到站不起来,真的好疼呀!」麦道明完全不顾男子气慨地呼痛,只盼望蒋绮能良心发现,放他一马。 「那……要不然我帮你推拿好了!」蒋绮卷起和服袖摆。 闻言,麦道明连忙惊恐地拒绝:「蒋大小姐,不需要了!」 这女人平时作风直率,完全不懂温柔体贴,要是真被这女魔头一推拿,只怕他不死也残废。 「小麦,你不用跟我客气了,我曾经跟中医学过几年的推拿,只要经过我这么一推拿,包准你明天又是生龙活虎,健步如飞。」蒋绮磨拳擦掌地走向他,把握机会对心仪的男人示好。 「我不是在跟你客气……」冷汗淌下额头,麦道明准备起身逃命。 没想到蒋绮的速度却比他快了一步,二话不说地坐到他的大腿上,压制住他的动作,双手抬起他的脚踝,劲道十足地扭推着。 「痛痛痛!救命呀!」麦道明呼天抢地喊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宅邸发生了凶杀案。 「荻原小姐,救命呀……」麦道明朝着眼前的荻原遥求援。 「小麦,别担心,会痛就代表你的脚踝还有救,你忍耐一下!」蒋绮边推拿边认真地解说,就怕麦道明感受不到她的一番苦心。 站在一旁瞧见蒋绮粗鲁的狠劲,荻原遥不禁替麦道明捏了把冷汗,但是看着蒋绮认真专注的神情,似乎真的很想对麦道明示好。 面对麦道明求救的眼神,她只能狠心地转过身,要他自求多福了。 来到二楼的书房前敲了敲门,听见傅克行沉稳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荻原遥推门走进里头,见到他正坐在书桌前,拧眉对着手中的文件思索。 望着傅克行刚毅的侧脸线条,充满自信的眉宇,荻原遥忍不住勾起嘴角。 尽管两人早已有过亲密关系,但是每当她望着傅克行时,仍旧会为他俊挺的模样而感到脸红心跳。 捕捉到荻原遥的视线,傅克行抬起头,俊眸染上一层柔情,朝她伸出了大掌。 荻原遥走近他,羞怯地将柔荑放进他伸出的大掌,整个人立即被傅克行猛地拉进怀里,惹来她一声惊呼。 发现自己毫不庄重地坐在傅克行的大腿上,荻原遥羞赧地推拒,「别这样,麦先生还在外头呢!」 「你在意他?」傅克行脸色一沉,吃起下属的醋来。 「不是!」荻原遥连忙澄清。「只是让人看见我们这样不太好……」 「放心,没有我的吩咐,小麦不敢进来打扰我们的。」 傅克行收紧双臂,牢牢地抱紧她纤细的身子,热唇沿着她雪白的颈项缠绵地吻着,惹来她一阵轻颤。 「可是……」荻原遥仍是有些矜持。 傅克行停下了亲吻的动作,故意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可是什么?难不成你以为小麦当我们两个成天关在书房内都是在讨论公事吗?」 闻言,荻原遥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两片红云,娇羞地瞠他一眼,这男人真是不正经! 迎着荻原遥含羞带怯的眼神,傅克行心神一荡,他们都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她还这么容易害羞,看来他还得多多努力,让她早点习惯两人之间的亲密动作。 思及此,傅克行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全往下腹冲去,想要她的欲望再度升起…… 瞧见傅克行眼中的旺盛的欲火,荻原遥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克行,你刚才在看什么文件?表情那么严肃?」 傅克行叹了口气,明白自己暂时吃不到甜头了。 「遥,关于上次你家工厂丝线被人掉包一事,我私下派人暗中调查,发现在一个月前,曾有人使用荻原家的名义大量购入劣质的化学染剂,甚至在收据上印有荻原家的印监,我怀疑对方的人已经渗透进织锦工厂里头。」他将桌上的文件递到她的面前。 荻原遥脸色凝重地翻阅着那些文件,抬头问他:「克行,你派人去查了这些?」 「当然,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希望你有半点损伤。」傅克行独断地答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荻原遥愤怒地从他怀里起身。 「什么?」傅克行讶异地望着眼前的荻原遥,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怎么可以不知会我,就擅自追查这件事,如果因此打草惊蛇让对方朝工厂其他早工下手怎么办?」她咄咄逼人地责问,担心傅克行这么一搅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如果那个孩子因此有了防备,那么她要找出他的机会就更难了呀! 被荻原遥莫名其妙怒斥,傅克行胸口燃起熊熊的怒火,脸色也变得十分阴沉。 若不是担心她的安危,他怎么可能去蹚这滩浑水,这女人竟然还如此不领情! 惊见傅克行森冷的眸光,荻原遥意会到自己的语气太严厉了,连忙缓下语气。 「对不起,克行,我刚才一时太心急了。」 被女人这样大声斥责,对傅克行而言还是头一遭,但是因为她是他心爱的女人,傅克行硬是压下了怒气。 「遥,为什么你不愿意追究这件事情?对方既然能放火烧掉你家的仓库,难保他下次不会危害到你的安全,为什么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偏袒那个人,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克行,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会注意的。」荻原遥敷衍地搪塞,不愿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然后呢?」 「什么然后?」她装傻。 「然后你决定息事宁人,让对方有再次下手的机会,直到对方有一天成功谋杀你为止,是吗?」傅克行忍不住暴吼。 在商场竞争,或许会因为利益而使出一些不光明的手段,但是对方一连串想毁掉荻原织锦的动作实在太过火了。 这其中已经无关利益,而是私人恩怨了吧!偏偏荻原遥始终不愿向他吐实。 荻原遥沉默,她当然明白这些事是谁做的,也明白那个孩子对荻原织锦的恨意,但他是养父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她只希望能早日查出对方身份,解开他与养父之间的心结,而非正面迎击,让这心结变成解不开的死结。 「对不起,克行,我求你别再追问了好吗?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第十四章 闻言,傅克行握紧了拳头,仍是感到很不满意。 说穿了,她还是不愿他插手这件事! 「我不要这样的道歉。」傅克行毫不领情。 「那……」荻原遥咬着下唇,羞怯地走近傅克行,主动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希望他息怒。 「就这样?太没诚意了吧?」他的态度跩得二五八万。 「那……那你想怎么样?」荻原遥紧张地扭着手指,小女人的娇态让傅克行忍不住想当场扑倒她。 他一把搂住荻原遥,贪婪地凝视着她润红的小嘴,当两人双唇即将碰上的瞬间,书房大门被人猛力推开。 「克行,你老爸打电话问你玉佩找到了没?」蒋绮拉开大嗓门板了进来。 荻原遥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推开傅克行的脸庞,让偷香不成的傅克行脸色更显阴沉森冷。 「蒋绮,你不晓得进来之前要敲门吗?」傅克行的语气像是吞了火药。 「克行,傅伯伯刚才打电话来抱怨,派你们四个兄弟出去找玉佩,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有半个人找到,眼看七夕就要到了,他可急了,你到底是找得怎么样了?」蒋绮没理会他黑了一半的脸,劈哩啪啦地问着。 「那块玉佩不是有可怕的诅咒吗?为什么你们非要找到它不可?」荻原遥忍不住发出疑惑。 「什么诅咒?我怎么没听说过?」蒋绮完全状况外。 「克行跟我说那块玉佩遭受诅咒,若拥有玉佩未归还者,将会招来横祸,死于非命。」荻原遥将当时傅克行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全告诉蒋绮。 听完之后,蒋绮笑得前仰后翻,很不给面子地拆傅克行的台,「哈哈哈,克行你真不愧是e.l.集团的广告行销经理,连玉佩遭受诅咒这种鬼话你也扯得出来!」 下一秒,荻原遥愤怒地转头朝傅克行指控,「你骗我?」 「遥,我并不是有意要骗你,只是当时我不想因为寻找玉佩而被人敲诈,才会放出玉佩遭受诅咒的风声,没想到拥有那块玉佩的人竟然是你……」傅克行急忙解释,回头瞪了唯恐天下不乱的蒋绮一眼。 「你真的很想要那块玉佩?」荻原遥试探地询问。 闻言,傅克行不当一回事地轻笑,「遥,我承认我确实很想赶快拿到玉佩回台湾交差,不过既然你说玉佩已经被你毁了,我只能叫小麦到阪急百货买几盒拼图带回去给老头拼了!反正拼玉佩跟拼拼图都差不多嘛!」 「是呀,把你的骨头拆了再拼回去,也跟拼玉佩差不多!」蒋绮翻了翻白眼,这四兄弟真是没半个人正经的,难怪到现在还没人找到玉佩。 「这玉佩到底有什么样的典故?为什么傅家非得要找回那块玉佩?」荻原遥好奇了。 「咳咳……其实正确来说应该是有四块玉佩。」蒋绮清了清喉咙,为荻原遥解惑。 「四块?」 「是的,据说远古时期,傅氏的祖先与天上仙女相恋,但因人仙殊途,仙女必须返回天庭,临行前留下了一块玉佩给傅氏,并在上头滴了一滴眼泪,玉佩才会一分为四,之后,傅氏守着与仙女之间的约定,将四块玉佩传承给后代,生生世世守着这份约定。 但后来却因为战乱而让四块玉佩遗落在外,所以傅伯伯希望能在他有生之年,寻回四块玉佩,让这则凄美传说中的定情玉佩得以完整,不再残缺。」 听完蒋绮的解说,荻原遥眼眶泛红。 原来这块玉佩原先的拥有者,也如同她跟晴彦一样,因为命运捉弄而落得天人永隔,不禁让她感到鼻酸。 望见荻原遥红了眼眶,傅克行神情变得严肃,「遥,这玉佩还不还给傅家,决定权还是在你身上,我不逼你,我不希望因为玉佩的事而让你为难。」 这话恍如一阵暖潮流过了她的心底,但荻原遥仍旧嘴硬地答道:「哼,如果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因此心软交出玉佩,那你就错了,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将玉佩交出来。」 听到她的话语,傅克行俊朗的五官漾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 「没关系,至少我现在总算能肯定那块玉佩没被你毁掉,我会耐心等到你心甘情愿交出玉佩的那一刻。」 望着他诡异的笑容,荻原遥顿时清醒过来。 糟糕,她刚才这番话,不就等于间接承认玉佩根本没被她毁掉吗?这男人居然设计套她的话! 「傅克行,你这腹黑的男人!」表面上是个笑面虎,实际上心机却这么重! 「彼此,彼此,你一开始不也骗我玉佩被你毁掉了吗?这叫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呀!」傅克行满意地吻了一下她粉嫩的脸颊。 「哼!」荻原遥气恼地转过身,这男人真是太可恶了! 时序又过了一个月,六月仲夏,平安神宫前的樱花早已落尽,京都换上了一片新绿,微风和煦地迎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约了傅克行来到平安神宫外苑的樱花树下,荻原遥拿着手中的铲子,二话不说地蹲下身去,掘着树下的泥土。 「遥,你在做什么?」傅克行瞧着她怪异的举动,不明白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荻原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专注掘上的动作。 没多久,铲子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荻原遥放下铲子,伸手从泥坑里取出一个深色的木盒,拍去上头的泥土。 接着,她打开了木盒,一块温润如脂的白色玉佩就躺在木盒里头。 瞧见那块四分之一圆的白色玉佩,傅克行瞬间意会到这就是他所要寻找的传家玉佩。 关于玉佩的描述,他自小便听长辈讲过无数次,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玉佩的面貌,原来早在他初次在平安神宫见到荻原遥时,她就将玉佩埋在此处。 抬头迎着傅克行热切的目光,荻原遥眼底泛起淡淡的哀愁。 「克行,这棵樱花树是之前我跟晴彦经常相约见面的地方。两个月前,我将这块玉佩埋在樱花树下,原本是希望将所有的伤心往事随同玉佩一起埋葬,现在我将这块玉佩交还给你,希望你能还原残缺的玉佩,不让它孤独地流落在外。」 将玉佩还给傅克行一事,荻原遥早就反覆思索了许久,听完傅家玉佩的传说之后,更足令她大为感动。 于是她决定物归原主,让四块残缺的玉身得以完整,成就仙女与傅氏祖先的爱情,相信在天上的晴彦也会支持她这么做的。 闻言,傅克行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终于让他找到了玉佩,而荻原遥愿意将如此重要的玉佩交还给他,也代表她是打从心底认定了他,这项事实让他兴奋莫名。 就当荻原遥将玉佩递还给傅克行时,玉佩突然像是会烫人似地,绽放出水蓝色的幽光。 荻原遥震愕不已,「克行,怎么会这样?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玉佩真的如你所言,遭受了诅咒吗?」 荻原遥惊恐地问着,害怕傅克行也会跟渡边晴彦一样,遭受到不幸的诅咒,光是想到他有可能发生任何不测,荻原遥的心就揪结成一团。 乍见到玉佩突然发出水蓝色光芒,傅克行也十分讶异,身为国际珠宝集团的二少爷,他见过不少稀世珍宝,但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玉佩会发光! 「这我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关于这块玉佩的动人传说,却不知它为何会变成这样,或许只能等将四块玉佩完全拼凑出来,才能得到一切问题的答案了。 思及此,傅克行深情地望着荻原遥,极其慎重地开口:「遥,跟我到台湾去。」 荻原遥迟疑了半晌,没有接腔。 她的迟疑让傅克行有些不悦,急忙追问:「难道你不愿意?」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现在织锦工厂的事务全由我负责掌管,我不能丢下养父一个人跟你去台湾。」 再说她还未找到养父唯一的亲生骨肉,她不能在这时答应傅克行的请求。 「这事简单,织锦工厂的事务我可以聘请有经验的专业人士管理,至于荻原先生的生活起居,我也可以找人来负责照料。」傅克行提议道。 「不行,养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就这样抛下他。」荻原遥一口回绝。 间言,傅克行浓眉打了好几十个结,他不可能长期滞留在京都,而荻原遥若不愿跟他一同回台湾,难不成…… 第十五章 「你打算要跟我分隔两地?」他绝不接受! 荻原遥心虚地别过脸,回避他灼热的视线。 傅克行不容她闪避地上前追问,「遥,你真的决定不跟我去台湾?」 「我……」她目前确实是这么想的。 「告诉我!」傅克行语气强硬。 荻原遥叹了口气,抬眼迎视他,「克行,拜托,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将京都的一切全都安顿好,一定马上跟你去台湾。」 「遥,这不是真正的理由,对吧?」她闪烁的眼神骗不了人。 荻原遥顿时语塞,明白傅克行并非那么容易就能敷衍过去,她叹了口气。 「克行,我确实对荻原家还有一些责任未了,这些复杂的家务事我很难跟你说明。但养父抚养了我二十几年,请你让我留下来,尽完该尽的孝道好吗?」 听着荻原遥诚挚的恳求,傅克行拗不过她,只得让步,「好,我答应你暂时不提到台湾的事,不过你要给我什么样的补偿?」 他将她紧密地揽入怀中,柔软的身子紧贴他雄健的身躯,感受他胯问勃发的欲望。 察觉他的硬挺抵着她柔软的小腹,荻原遥霎时羞红了脸。 天呀,现在他们还在外头,光天化日之下,这男人竟然就想对她…… 「这里是外头,你不可以这样!」荻原遥左右张望,担心路人瞧见两人亲密的举动。 「那你的意思足说回到室内就可以?」傅克行邪笑咬着她小巧的耳垂,发觉自己像极了诱拐良家妇女的大恶狼。 投办法,只要一面对荻原遥,傅克行就觉得自己仿佛变成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般,成天只想跟她腻在一起。 「你……」荻原遥又羞又窘,才想转头驳斥,便被他覆下的唇办掩去了话语。 微风轻悄悄地溜过两人的身旁,阳光轻柔地洒在这对热情拥吻的恋人身上。 只是谁也没发现,握在傅克行手中的玉佩,因两人的热吻绽放出更加夺目闪耀的水蓝色光芒。 【第八章】 坐在自家面向庭院的长廊,荻原遥望着手中的金色葵纹徽章,反覆思索着那天跟踪安倍正雄到民宅之后所听见的对话。 这阵子荻原一郎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昨夜又因为身体不适而送至病院,让荻原遥担忧不已,如果再不尽快找出那个人,她深怕养父的身体会撑不下去。 她确定那日跟安倍正雄在民宅接触的那个人,肯定跟养父要找的孩子有关系。 尽管她答应傅克行不再涉险,但是情势危急,荻原遥还是决定私下去找安倍正雄,将事情查个清楚。 「小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瞧见荻原遥登门拜访,安倍正雄有些心虚。 「安倍先生,我想请教一下,那天和你在寺町通附近民宅见面的人是谁?」 反正明白自己的行踪已被人发现,荻原遥索性直接开口。 「小遥,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耶!」安倍正雄装傻。 「安倍先生,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多年前,我养父曾经跟一名在只园料亭工作的女子交往,那名女子之后还为他生下一个孩子,这些年来我跟养父一直都在寻找他们母子,而那天跟你在民宅见面的人,很可能就是我养父的孩子。」 荻原遥直言不讳,她肯定安倍正雄是知道这些事的。 「这个嘛……」安倍正雄额头冒汗。 「安倍先生,这阵子我养父的身体状况一直很不好,拜托你成全他老人家唯一的心愿,告诉我那个人的一切,别再隐瞒了,好吗?」荻原遥泪眼婆娑,试着动之以情。 拗不过荻原遥泪眼相逼,安倍正雄叹了口气,「好啦,我就告诉你好了!老实说,那天跟我见面的男人叫做江口哲也。三年前,我正因为店里经营不善面临倒闭的危机,那时江口哲也找上了我,适时地帮找出了许多主意,这才让我渡过危机,后来他向我提出要求,希望我能帮他扳倒荻原织锦……」 安倍正雄快速地将认识江口哲也的经过说了一遍,其实他本来是想打死不认帐。 没想到江口哲也却吩咐他,若是荻原遥追问这件事,要他直接坦承一切,让安倍正雄百思不得其解。 事实上,认识江口哲也这么多年,安倍正雄从来没见过江口哲也的真面目,每次与他见面,他都是藏身在帘子后方,说话也是用变声器修饰过,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江口哲也?荻原遥快速地在脑中思索了一下。 对了!跟养父交往过的那名女子名叫江口悦子,那么这个江口哲也肯定就是那名女子的孩子。 掌握了这项线索,荻原遥随即向安倍正雄告辞,匆忙来到当日那栋民宅门口。 望着深锁的大门,荻原遥正迟疑着该如何表明自己的来意时,大门却在这时开敞,她连忙躲到一旁的车子后方观察情况。 一名穿着白色休闲服,戴着棒球帽的年轻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背对着荻原遥站立,高大壮硕的身形显得相当魁梧。 「江口哲也?」荻原遥迟疑地开口唤了他一声。 高大的身躯僵了一下,回头瞧见荻原遥,眼底闪过一丝惊色,随即很快地隐去。 「你是江口哲也?」荻原遥鼓起勇气,再次确认他的身份。 「有什么事吗?」他双手环胸,用顶天立地的姿态瞧着她。 发现他神色自若,荻原遥顿时明白,这男人早就料到她会来找他! 于是她抬眼直视他,大胆表明来意,「我是荻原一郎的养女荻原遥,我有一些关于养父的事情想跟你谈。」 坐在这间有着强烈普普风格的时尚咖啡厅里头,荻原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江口哲也,他的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理着简单的平头,皮肤泛着经常在阳光下劳动的黝黑肤色,似乎经过不少的历练。 「江口先生,这枚徽章是你的吧?」荻原遥摊开手掌,将那枚荻原家的金色徽章递还给他。 瞧见她手中的金色徽章,江口哲也默默地收了下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荻原遥望着他闷不吭声的模样,再度开口:「江口先生,你可以陪我去见我的养父吗?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你们。」 「有这个必要吗?他都已经抛弃我们这么多年了不是吗?」江口哲也单眼皮下的炯目透着浓浓的怒气,语调也相当尖锐。 「我明白养父之前曾经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所以他现在才想弥补以前的过错,请你给他一次机会……」 「住口!」江口哲也双手紧握成拳,愤怒地打断她的话语。 「你这个从没吃过苦的大小姐怎么能明白我们心底的怨恨,你知不知道我那被人无情抛弃的妈妈,过着什么样的艰苦生活?因为未婚生子,遭到众人的嘲笑排挤,工作也到处碰壁,最后积劳成疾而死,扔下我一个人……」 「我……」荻原遥当然不懂,她从五岁就被荻原一郎收养,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若说些她明白的话语未免显得矫情,但是她还是必须为荻原一郎说些什么。 「江口先生,我明白伤害已经造成,现在说再多抱歉也是于事无补,但是毕竟血浓于水,希望你至少能去见养父一面,给他补偿你的机会。」 「即使我做出了这么多的事伤害荻原织锦的名誉,你也不追究?」江口哲也试探地开口。 「是的。」荻原遥衷心道。 只要能够化解江口哲也心中对养父的怨怼,那些亏损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听见荻原遥的回答,江口哲也望着她秀丽的面容,再度陷入了沉默。 四周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而且愈是与这男人交谈,就愈是让荻原遥觉得漏洞百出。 眼前的江口哲也话语虽然尖锐,但他的情绪变化全都写在脸上,根本不像安倍正雄所形容那般极具经商头脑的奇才,再说一切都太过顺利,反而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对!他的声音跟那天她躲在窗户旁偷听到的声音并不是同一个人。 思及此,荻原逛挺直背脊,眼神闪着戒备:「江口先生,你真的是江口悦子的孩子吗?」 闻言,江口哲也神情一震,心虚地低下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荻原遥不懂,正当她想再继续追问时,四周的景物突然在她眼前旋转,视线也逐渐模糊。 「你……」她怔愕地看着江口哲也,他在饮料中下了药! 第十六章 她双手抵着桌面,撑住意志不让自己倒下,但仍旧抵挡不住强烈的药效,在挣扎了几秒之后,荻原遥无力地颓倒在桌上,失去了意识…… 当荻原遥从昏迷中幽幽转醒时,发现自己身无寸缕地躺在一张柔软的白色大床上,深紫色的水晶门帘从墙上垂落下来,在她的眼前泛着森冷的色调。 她惊慌地坐起身子,瞧见身上的衣物全散落在床畔,血色顿时从她脸上消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一丝不挂地躺在饭店的床上? 荻原遥颤巍巍地捡拾散落的衣物,不敢想像昏迷期间,江口哲也对她做过了什么? 这时,一身轻便的江口哲也推开门板走了进来,荻原遥惊慌地连忙拉起床单遮掩自己赤裸的身子。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语音颤抖,害怕听到无法接受的事实。 江口哲也居高临下地望着荻原遥苍白的面容,没有回答。 室内陷入沉默,只剩下她恐惧的心跳声愈来愈大声…… 「你回去吧!」江口哲也抛下这句话后,转身就想离开。 发现江口哲也离去的动作,荻原遥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失控地尖喊:「告诉我,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江口哲也甩开她的手,残酷地勾起嘴角。」荻原遥,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全身赤裸躺在饭店的床上,难道猜不出我对你做过什么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但话语却给人无限的想像空间。 犹如一记核子弹彻底炸毁她的世界,荻原遥眼神茫然,双腿一软地颓坐在地板上,脸色惨白。 江口哲也有些愧疚地望了她凄楚的面容一眼,随即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失魂落魄地走在织锦工厂的长廊上,荻原遥眼神涣散,脸色惨白如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间可怕的房间回到织锦工厂的,她只知道眼前的世界在她面前彻底崩裂瓦解,只想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让人瞧见如此肮脏污秽的自己。 恍惚之间,她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踩空了脚步,眼看就要跌落台阶,一道有力的力量却在此时拉住了她。 「小姐,小心!」西村智子拉住她的手腕,稳住了她向下坠落的身子。 「谢谢……」荻原遥无意识地道谢。 「小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西村智子关心地询问。 荻原遥没有回答,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再度如同幽魂般地茫然前进。 将自己关进房内,荻原遥躲进浴室,不断地用冷水冲洗着自己的身子。 她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期间,江口哲也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想到自己遭受别的男人侵犯,恐惧与不安在她的心底萦绕,荻原遥心乱如麻,只能不断地清洗自己的身子,仿佛这样就能洗去那段可怕的梦魇…… 许久之后,荻原遥走出浴室,空气中的低温让她冷得频频打颤,她恍惚地瘫坐在床沿望着窗外发呆,手腕强烈的刺痛拉回了她的思绪,荻原遥低下头,瞧见手腕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因为她刚才猛力的刷洗再度撕扯开来,泛起了一阵阵的血丝,那痛楚刺刺麻麻地揪住她的神经,她再也忍不住地将脸庞埋人双掌间痛哭失声。 突然,一道思绪闪过她的脑海,荻原遥震愕地瞪着手腕上的伤口,连忙起身想往外头冲去,却撞进了一堵温热的胸膛,让她吓得发出尖叫。 「遥,你怎么了?」傅克行稳住她的身子,望见荻原遥毫无血色的唇办及脸上的泪痕,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他从昨晚拨了她的手机一整天都找不到人,问织锦工厂的员工,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担心荻原遥出了意外,傅克行整天都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终于盼到她的出现,没想到她竟然失魂落魄地躲在房里痛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瞧见傅克行的出现,荻原遥不安的心绪终于有了依靠,她扑进他的怀里,压抑许久的情绪宣泄而下,哭得傅克行的心都揪了起来。 「遥,发生什么事了?」他从没见过一向冷静的荻原遥哭得如此伤心过。 荻原遥拼命地摇头,不愿回想那段可怕的记忆,更没有勇气向傅克行坦白她跟江口哲也之间发生的事情,她害怕傅克行会因此嫌弃她,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几乎快要崩溃。 又来了,这女人遇到任何事,总是藏在心底,不愿告诉他。 傅克行不高兴了,荻原遥有事瞒着他,他大掌扣住她的肩膀,「遥,我们不是已经互相表白心意了吗?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承担,一起面对,你为什么非得要藏在心底?」 「我……」荻原遥身心俱疲,无力再承受他的追问。 「看来,我应该要去找你的养父谈谈。」傅克行拉着她,转身就想走到外头找荻原一郎说明他跟荻原遥之间的情事。 「不行!你快回去!」她焦急地推拒着他。 傅克行不爽了,他有那么见不得人吗?瞧荻原遥激动的态度,似乎不愿意让荻原一郎知道他的存在! 「为什么不愿意让荻原先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他锐眼盯着她闪烁的眼神,执意问出一个答案。 「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荻原遥心绪一片混乱,他能不能别再这她了? 「是我要见你的养父,该有心理准备的人应该是我,你不用担心!」 「可是……」 「该不会是你心底还爱着渡边晴彦?所以不愿正式将我介绍给你的养父?」 傅克行不由得这么猜测,她不愿公开两人恋情,是因为她根本就无心于他吗? 「克行,不是这样的,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向你解释这一切,你别再逼我了……」荻原遥有苦难言,只能将所有的痛苦化成泪水流淌而下。 望着她痛苦流泪的模样,傅克行终究是心软了,他俯下头想吻去她脸上的泪痕,没想到荻原遥却像是吓到般,伸手挥了他一巴掌! 「不要!」荻原遥下意识挥开他的脸庞,脑中再度闪过遭人侵犯的恐惧。 这举动让两人之间的僵持降到了冰点,望着荻原遥又惊又惧的眼神,那神情像是他是个要侵犯她的禽兽,让傅克行震愕不已。 她不愿向他交代她昨晚的行踪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动手甩他一巴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克行……」望着傅克行冷漠的眼神,荻原遥知道他动怒了。 「为什么这么做?你到底是怎么了?」傅克行的音调比冬天寒流的温度还低。 「我……」教她怎么开得了口。 见荻原遥仍旧不愿解释,傅克行心寒了,」荻原小姐,你放心好了,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随便碰你了。」语毕,他愤怒地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望着傅克行离去的背影,荻原遥像是被人抛弃的布娃娃般瘫坐在床上,室内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淡雅的古龙水味,荻原遥蜷起身子,将脸埋人自己的双膝之间,怀疑她跟傅克行还会不会有未来? 站在大阪郊区的一间育幼院门口,荻原遥握紧手中向院方调来的资料袋,终于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同时也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一她跟傅克行已有好几天没有连络了,那日他生气离去之后,再也不曾主动找她,两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 而这几日来,她反覆做着同样的恶梦,每晚只要闭上双眼,江口哲也狰狞的面孔就会不断在她脑中重播,尽管她拼命要自己别去回想,那些可怕的画面还是一再跃进她的梦中,让她精神耗弱,夜不成眠。 她希望傅克行能陪在她的身边驱赶她内心的恐惧,可是她不能! 那天他离去时的严厉眼神仍旧教她心悸,要她怎么有勇气向他坦承自己遭人玷污? 想着想着,感觉脸颊一阵湿凉,荻原遥伸手采去,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茫然地走回织锦工厂,在经过附近公园时,荻原遥怔愕地停下脚步,瞧见傅克行正倚着一旁的柱子,似乎正在等人的姿态,当他瞧见荻原遥的出现,伸手递给了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 「这是……」荻原遥低头望着手中精美的纸盒,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滚落。 第十七章 这是北海道限定发行的白色恋人饼干,记得两人争吵之前她曾经告诉傅克行她非常喜欢吃这种饼干,没想到他竟然专程买来给她! 「遥,别哭了,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傅克行大掌揉着她柔细的黑发,宠溺的语气里丝毫没有争吵过的痕迹。 那天争吵过后,他一直在等荻原遥主动找他,没想到这女人真是够狠心的,这么多天来都不跟他连络,结果反而是他拉下脸来找她。 唉,佳人难缠,英雄气短呀! 「克行,我……」荻原遥始终低垂着头,不敢迎视傅克行眷恋的眼神。 「嗯?」傅克行听不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克行,我们分手吧!」既然无法诚实向他坦承自己的不洁,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你真的要这么做?」傅克行感到万分错愕,放置在身旁的双手紧握成拳。 荻原遥艰涩地点了点头,握在手中的白色纸盒因她紧握的力道而变形。 下一秒,傅克行愤怒地踹开一旁的垃圾桶低咒,吓得荻原遥心脏一阵紧缩。 妈的,他不顾男人的尊严带着她最爱吃的饼干来向她求和,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还能冷淡开口栗求跟他分手!傅克行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挫败。 他瞪向她,愤怒地嘶吼:」荻原遥,你真是够狠的,你根本从来就不曾爱过我吧?否则怎么能轻易地开口说出这种话!」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抱歉,她没有其他话语可说。 「算了,我傅克行也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男人,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继续纠缠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骄傲的男人自尊受到严重的打击,迫使傅克行冷硬地抛下狠话,甩头离开。 茫然地站在原地,荻原遥感觉眼前景色染上一片灰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奇怪,现在明明是炎热的六月天,为什么她的心却是无比的寒冷? 直到放在提包内的手机猛地响起,荻原遥这才如梦初醒地接起手机。 森田诚焦急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小姐,不好了!老爷今早突然心脏病发送到京都病院急救,到现在还未脱离险境,你快点回来!」 闻言,荻原遥心痛地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手机,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京都病院。 当荻原遥心急如焚地冲进加护病房时,瞧见的就是荻原一郎孱弱地躺在纯白的病床上,几名资深的员工早已守在他的病床前,脸上满是愁云惨雾,气氛显得相当凝重。 瞧见荻原遥的出现,荻原一郎勉强开口对身旁的森田诚交代,「森田,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想对小遥说……」 「是。」森田诚一脸哀伤地点了点头。 待几名员工鱼贯地走出病房,荻原遥自责地来到荻原一郎的床畔,「爸,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关系,这是我委托律师立好的遗嘱,你看一下有没有疑问……」荻原一郎将手中的白色信封递给她。 「爸!」荻原遥心下一惊,眼眶泛红。 「小遥,每个人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你不要难过。」荻原一郎豁达地安慰她。 荻原遥颤抖着手摊开用毛笔工整写下的遗嘱,泪水无法克制地从面颊滚落。 望着荻原遥哀戚的面容,荻原一郎虚弱地开口:「小遥,你会怪爸爸自私吗?」 荻原一郎知道这些年来,荻原遥对荻原织锦的付出,但他最后却将工厂的经营权给了那个孩子。 「不,如果这是您的心愿,我绝对会全力配合,只希望您能够好起来!」荻原遥握住养父枯瘦的手臂,情真意切地流下眼泪。 荻原一郎笑着摇了摇头,「傻孩子,我这身子恐怕不行了。这一生走到这里,我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化解那孩子心中的恨,只能把我毕生心血的工厂全给那孩子当作弥补。小遥,虽然荻原织锦的经营权不是归给你,但我会尽力从其他方面补偿你,绝不会让你吃亏。」 「爸,我什么都不需要,您不必为我担心。」 她原本只是工厂一名织工的女儿,因为父母意外过世,才被荻原一郎收养。 如果当初不是荻原一郎的收养,无依无靠的她肯定被人扔进育幼院,而非过着现在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是荻原一郎将她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栽培,让她可以进入一流的学府读书,接触到更高更宽广的世界。 光是这样,就足以让荻原遥感激不尽了。 「不,你为荻原织锦付出这么多,我不能什么都没留给你。」荻原一郎愧疚地说着。 「爸,您不必为我担心!其实我已经决定要去台湾。」荻原遥说出了她的打算。尽管她跟傅克行不能在一起,但是她仍希望能默默守在他的身旁。 「喔,是为了台湾来的那位傅先生吗?」荻原一郎了然道。 「爸……」被养父说破心事,荻原遥顿时语塞。 「傻丫头,你真以为那天早上你们在房里头吵那么凶,我都没听到吗?」荻原一郎打趣地笑了。 闻言,荻原遥脸色一红,羞窘地想直接挖个地洞躲进去。 「有他照顾你,我就放心了,其实我最担心的是你,你总是什么话都藏在心里头,坚强得令人心疼。」荻原一郎话语透露着不舍。 尽管她跟傅克行已经分手,但她不想让荻原一郎操心,只能转移话题。 「爸,我终于找到那个孩子了,我马上请她来见你!」 「不用了,我也知道那个孩子是谁了。今天早上,当我陷入昏迷时,那个孩子曾经来探望过我,虽然我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但是我能清楚感受到那个孩子握着我的手流下了眼泪……」荻原一郎眼中充满了喜悦和释然。 「小遥,帮我告诉那个孩子,做错事的人是我,请她不要因为我年轻时的过错,而让恨意扭曲了她原本美好的人生。」 「好,我答应您。」泪眼朦胧中,荻原遥答应了他最后一个请求。 听见荻原遥的保证,荻原一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嘴角挂着一抹了无遗憾的笑容。 【第九章】 荻原一郎的告别式,办得极为隆重,场面备极哀荣,穿着黑色丧服跪坐在一旁的家属区,荻原遥低垂着头,一一向前来吊唁的宾客致意。 没多久,一身黑色西装的傅克行也前来吊唁,从他面无表情的脸庞,荻原遥明白他心底肯定还恨着她。她想跟他谈谈,但是眼前的场合并不恰当,只能压抑下心中的情绪。 然而傅克行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在捻香过后,他便转身离开,完全当她是个陌生人。 望着傅克行头也不回地离去,让荻原遥心痛万分,却也只能黯然承受他的冷漠。 告别式结束之后,她眼神空茫地坐在店堂内,回想起小时候养父教她操作织布机的情景,往事一幕幕从她脑海中闪过,让荻原遥感伤地红了眼眶,不禁怀念起童年时无忧无虑的时光。 穿着黑色打挂和服的森田诚从外头走了进来,「小姐,外头有人送来一个纸袋,说是要交给你的。」 「交给我的?」望着那个牛皮纸袋,一股不祥的预感掠过荻原遥的心头。 她踱步回到内室拆开纸袋,赫然瞧见里头竟是一叠她跟江口哲也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亲密照片。 霎时,荻原遥惊恐地将那些照片全扔到地上,颤抖地抱着纤细的身躯蹲了下来,拒绝再去回想那可怕的记忆。 而一张白色的字条就这么夹杂在照片之中,上头清楚地写着—— 这叠精彩的照片,我也会寄一份给傅克行欣赏! 望见这张字条,荻原遥心脏几乎要停止了。 天呀!傅克行要是收到这些照片,他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以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私生活不检点的女人? 不行!她得去跟他解释,就算会被傅克行狠狠地辱骂,她也必须向他说个清楚,她可以忍受傅克行憎恨她无情地提出分手,却不能接受他误解她是个用情不专的女人! 思及此,荻原遥甚至来不及换下身上的丧服,就这样急忙地奔出家门。 惴惴不安地赶到傅克行的宅邸前,荻原遥完全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向傅克行解释,更害怕等会儿见到他时,他鄙弃的眼神会令她心碎。 第十八章 她焦急万分地走进宅邸,偌大的客厅内没有半个人影,一个拆开的牛皮纸袋放置在茶几上,几张她跟江口哲也的亲密照片就这样散落一地。 傅克行看见那些照片了? 荻原遥摇摇欲坠,几乎快要窒息。 脚步一转,她急忙往二楼的书房奔去,却在抵达傅克行的书房前听见蒋绮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克行,你真的决定今天下午回台北?」 听见傅克行要回台北,荻原遥停下了脚步,心狠狠被揪痛了。 「当然,玉佩到手了,自然得回台北向老头交代,这几个月来我不在台湾,集团里的事务肯定堆积如山,不回去处理怎么行?」傅克行嗓音慵懒地回应。 「那荻原小姐怎么办?」麦道明讶异地嚷着。 是呀,那她怎么办?站在门外的荻原遥一颗心悬得好高,屏气凝神地等待傅克行接下来的答案。 然而,傅克行接下来的话语却彻底浇熄了荻原遥所有的希望。 「小麦,你别傻了,我对那女人只是逢场作戏,这一切只不过是诱使她交出玉佩的手段而已,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爱上她了吧?」 这段话震得荻原遥几乎昏厥,她情愿就这么死了,也不要听见如此残酷的事实一一 傅克行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而她竟然傻得相信他定真心爱她。 想到自己竟被他当成傻瓜耍得团团转,荻原遥心痛得喘不过气,必须倚着墙才能稳住颤抖的身躯。 「主子,你这么做未免太缺德了吧!」麦道明不得不说句公道话。 「怎么,你又不是第一天在我底下做事,你还不了解我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吗?」 傅克行依旧用着无所谓的语气回答。 「可是……」麦道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蒋绮打断,「小麦,你管得太多了吧,主子做事是你管得着的吗?」 「是呀,再说那女人前几天才刚跟我分手,今天就收到那些精彩的照片,不就说明她也暗中跟别的男人交往,就算少了我一个男人,对她而言应该也无所谓吧!」傅克行残忍的话语再度响起,将荻原遥推人无底的深渊。 够了!不要再说了!荻原遥捂住耳朵,第一次痛恨自己听得懂中文,才能将这些伤人至极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也好,既然她也无颜面对傅克行,或许这样的结束,对她而言反而不难堪,只是为什么她的心像是被人掏空了般,痛到完全失去了知觉? 为什么再度相信爱情,换来的却是如此残酷的谎言? 又为什么她所爱的人,最终都会…个个离她而去? 亲爱的父母、养父、晴彦,现在就连傅克行也不要她了! 想到这里,荻原遥绝望地转过身,带着满心的伤痕,快速奔离这栋令人心碎的宅邸…… 荻原一郎的告别式之后,织锦工厂仍旧维持正常的运作,一切就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唯一不同的则是工厂内总是弥漫着一股莫名的低气压,一来是因为荻原老爷刚过世,工厂内的员工一时之间还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之中,二来则是荻原遥总是郁郁寡欢,以往甜美丰润的双颊凹陷,气色也明显憔悴许多。 而之前总是三不五时来找荻原遥的傅克行,也仿佛从人间蒸发般,再也不曾踏人织锦工厂。 遽闻,傅克行早在荻原一郎的告别式过后就搭机返回台湾,至于会不会再回来没人晓得。 尽管荻原织锦员工都暗自猜测着,荻原遥跟傅克行之间的暧昧情愫,却都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他们担心才刚遭逢丧父之痛的小姐受不了更多的刺激。 不过望着温婉的荻原遥日渐消瘦,也让许多员工担忧,遭受到严重打击的荻原遥会不会想不开? 荻原一郎头七的这天晚上,黯淡的月光投照在织锦工厂空无一人的长廊,情景显得有些冷清寂寥。 独自站在后院的杉树下,荻原遥闭着眼,幽微的月光洒在她纯白的裙摆上,让她宛如童话的精灵般空灵脱俗。 突然,一道黑影悄悄地来到她的身后,打破了这一切的静谧气氛。 听见后头细微的脚步声,荻原遥没有回过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啦?」 来人似乎被她的冷静愣住,随后恼怒地反问:「你知道我是谁?」 「是的,剪坏田中先生订购的织锦,以及调包丝线跟放火烧仓库,都是你做的,对吧?」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不向众人揭发我的罪行?」 「因为我也是在前几天,才确认了你的身份。」荻原遥低着头,望着杉树旁边绽放的丁香花。 闻言,黑影颤动了一下,咬牙问道:「你是怎么猜出我的身份的?」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走在工厂长廊上,差点从台阶摔落,是你拉了我一把,但你却明显刻意避开我手腕上的伤口,可是工厂内分明没有半个人知道我的手腕受伤……」 荻原遥顿了一顿,才又继续开口:「之后,我调出你当初进入工厂填的员工资料,发现你是在大阪的育幼院长大,而根据我到那间育幼院查到的资料,才知道原来当年江口悦子生下的孩子是个女孩,而那个女孩就是你一一西村智子!不,其实江口智子才是你的本名吧?」 闻言,江口智子终于从阴暗的角落中走出,月光照射在她白皙的面容上,让她宛如前来案命的夜叉般。 「哼,不愧是荻原一郎最得意的爱女,就连这样你也猜得出来,只可惜你聪明归聪明,还是逃不过被那个台湾男人玩弄抛弃的命运。」江口智子残忍地嘲弄。 闻言,荻原遥深吸了口气,转身面对她,「智子,是你指使江口哲也拍下那些照片的?」 「是的。」她大方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恨你!」江口智子恨意浓烈地瞪视着她。 「你……恨我?」荻原遥不懂,她跟江口智子并无过节,为什么她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来对付她? 望着荻原遥澄澈的翦水双瞳,江口智子恨极了这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荻原一郎,所以我十五岁时便混入荻原织锦学习编织,本来是想借机扳倒荻原织锦,报复荻原一郎当年抛弃我跟妈妈的怨恨。只是经过多年的相处,我已经不再那么怨恨荻原一郎,但是因为渡边晴彦,让我再度对荻原家的一切恨之入骨!」江口智子愤怒地瞪着她。 「晴彦?」这跟晴彦有什么关系?荻原遥错愕。 「那天晚上,若不是因为你身体不舒服,而让晴彦为了照顾你多耽搁了一些时间才回东京,他也不会在回东京的路上遭到酒驾司机追撞而丧命,他为你失去了生命,而你却背叛了他爱上傅克行!你对得起晴彦吗?」 当年,渡边晴彦拿着图样来到荻原织锦时,江口智子就对斯文有礼的渡边晴彦一见钟情,就连送给他母亲的织锦也是她花了无数个昼夜编织而成。 而荻原遥什么事都没做就坐享其成,获得渡边晴彦所有的关心,这种为人作嫁的怨怼,犹如千万只蝼蚁啃咬着江口智子的心头,让她既恨且怨。 而渡边晴彦的死讯更彻底唤醒她深藏在心中对荻原家的恨意,若不是荻原遥,渡边晴彦也不会死!她要杀了荻原遥,为渡边晴彦报仇。 听见江口智子的指控,荻原遥身躯狠狠一震,无力反驳。 她当然知道晴彦是被她间接害死的,而这也一直是她内心最深的痛! 江口智子从怀里掏出一把锐利的短刀,直指着她的胸口,「现在傅克行那男人离开京都了,我在这时候杀了你,别人只会以为你是因为遭到爱人抛弃而想不开,不会有人怀疑我的,而荻原织锦失去了你,很快就会因此关门倒闭。」 「智子,如果工厂倒闭了,你要那些跟着荻原织锦打拼多年的员工怎么办?」荻原遥试图唤回江口智子的理智。 「啧啧,好高贵的情操呀,你以为这样就能说服我打消杀你的念头吗?」江口智子嘲讽一笑。 「如果杀了我,能够化解你内心所有的怨恨,那么你就动手吧,只是我希望你能够就此抛下以往的恨意,别再怨恨荻原家的一切。」 荻原遥闭上眼,安静地等待江口智子结束她的生命,说不定江口智子这一刀能从此平息她胸口纠结的痛楚。 第十九章 瞪着荻原遥认命的平静神情,江口智子愣住了,手中紧握的刀子怎么也无法向她挥去。 她一直以为自己恨这个女人,但是当荻原遥如此无惧地面对她时,她却开始迟疑了,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正当江口智子怔忡之际,强裂的剧痛从她手腕传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后头狠狠捆住她的手腕,让她疼得松开了手中的刀子。 听见身旁的异状,荻原遥睁开眼睛,当她瞧见傅克行扭住江口智子的手腕,将她制伏在她时,整个人错愕不已。 「住手,别伤害她!」荻原遥倏地出声阻止。 「这女人想要你的命,你竟然还袒护她!」傅克行相当不以为然,手上的劲道不曾松懈半分。 他刻意放出离开京都的消息就是为了要逼幕后的黑手出面,省得他跟荻原遥之间总是因为猜测彼此的心意而陷入僵持,原来这一切全都是这个女人搞的鬼! 「住手,她是我养父唯一的亲生女儿。」情急之下,荻原遥只好说出实情。 闻言,傅克行惊讶地松开了手,江口智子狼狈地趴跌在草地上,大口地喘气。 荻原遥从口袋掏出一个白色信封,在江口智子面前蹲了下来。 「智子,这是养父过世前留给我的遗嘱,他一直为了当年抛弃你们母女而感到相当愧疚,所以他决定将荻原织锦的经营权交给你。」 「你说荻原一郎将工厂经营权交给了我?」江口智子惊愕地抬头,以为荻原遥在骗她。 「是的,养父瞧出你对织锦的天分与执着,希望你能够接下工厂的经营权,带领工厂内的员工,将荻原织锦的精神传承下去。」 望着荻原遥苍白的面容,一股陌生的暖流在江口智子胸口翻滚,她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遗嘱。 「那你呢?」她若接下工厂,荻原遥该怎么办? 「我会在明日离开荻原织锦,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关于晴彦的死我很抱歉,但是请你相信,我对晴彦付出的感情是真心的,即使他过世了,他也永远活在我的心中。」语毕,荻原遥便起身离开院落。 瞧见伊人离开,傅克行也不再理会江口智子,跟在她后头追了上去。 望着荻原遥离去的纤细背影,江口智子颤抖地摊开手中的遗嘱,望着上头荻原一郎一笔一笔用毛笔写下的字句,宇里行间隐藏着对她浓浓的愧疚,江口智子心头一震,忍不住落下了热泪…… 亦步亦趋地跟着荻原遥的脚步,待她来到寂静无人的长廊时,傅克行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却被荻原遥用力甩开! 「你不是已经回台湾了,为什么又回来?」荻原遥极力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但哽咽的音调仍泄漏了她的情绪。 「当然是为了你呀,我不是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吗?」傅克行伸手将荻原遥搂人怀里,不愿她离他这么远。 「别骗我了,你从头到尾就只想要那块玉佩吧,既然你已经拿到玉佩了,就不要再来纠缠我了。」荻原遥愤怒地推开他,警告自己别再相信他的谎言。 听见她话语里压抑的痛楚,傅克行再度上前搂住她纤细的身子。 不料,荻原遥却像发疯似的推拒他的怀抱,「放开我!你这个骗子,既然你不爱我,就不要碰我!」 她边说边掉着眼泪,逼得傅克行不得不大声地向她解释,「遥,其实我这几天都一直留在京都,根本就没离开过!」 闻言,荻原遥错愕地停止了挣扎,但是僵硬的身躯仍抵抗着他的拥抱。 「这几天来,你一走过得很痛苦吧?」傅克行伸手揩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心疼不已。 在收到那些照片的当下,傅克行确实感到极度的愤怒,但他愤怒的不是荻原遥跟其他男人的亲密拥抱,而是愤怒那个男人肯定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才会拍下那些照片。 他相信荻原遥对爱情的专一,她绝对不是一个会脚踏两条船的女人!想到这件事对荻原遥造成的伤害,才是他愤怒的主因。 「你这几天都一直留在京都?」荻原遥颤抖地开口。 「是的,收到照片的那一天,我知道你就在书房外,听得见我们的对话,我是刻意跟蒋绮串通好演出那一场戏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纠紧裙摆,不安地望向他的黑眸。 「对方寄照片给我的目的就是要刻意孤立你,而我在此时放出离开京都的消息,正好顺了对方的心意,让她以为你孤立无援,才能这出幕后的黑手现身。」傅克行解释道。 听完他的解释,荻原遥终于明白所有事情的始末,也对他相信自己的清白而感到安慰。 但是尽管如此,也无让两人的感情再回到原点。 「傅先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但是我想我们之间的事还是算了……」她低垂着秀颜说道。 「你说什么?」傅克行错愕,难道她还气恼他这几天对她不闻不问吗? 荻原遥哀伤地开口:「你是这么的优秀出色,家世又是如此显赫,可是我……我已经……」她愈说音调愈加颤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我不在乎,这不是你的错!」傅克行牢牢搂紧她,为她遭遇过的一切感到心痛万分,也痛恨自己无能,竟然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 「可是我在乎!」荻原遥痛苦地嘶吼。 发生了那样不堪的事,她怎么可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继续跟他在一起,她做不到呀! 「我不管,我爱你,我不许你退缩,听见了没有?」傅克行愤怒暴吼,他心中早就认定了荻原遥,不管她发生过什么,那都无损她的美好。 然而荻原遥却是心灰意冷地摇了摇头,「克行,你有没有听过在日本有个古老的传说,传说每个男女的指上都会系着命运的红线,牵系着他们生命中命定的另一半,若是两人的指上系着红线,即使是家世悬殊或是隔着千山万水,最终仍旧会走在一起;但是倘若两人之间的命运红线断了,那么就算是彼此相爱,也会走上分手一途!也许我们之间的命运红线早就断了,注定不能在一起……」 「不!我这辈子只认定你一个女人,就算是命运不允许,我也不可能放手,你这辈子只能跟我在一起!」傅克行狠狠地揪住她纤细的肩膀,霸道地宣告。 然而荻原遥却是闭上眼,用冷漠拒绝了他。 望着她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傅克行胸口狠狠一震,眼前的荻原遥又回到了之前,那个彻底封闭心门的女人了! 【第十章】 隔日,荻原遥便履行对江口智子的承诺,搬出荻原家的日式建筑。 望着住了二十多年的屋子,荻原遥心中纵有万般的不舍,但是若能因此解开江口智子心中的结,她认为一切便值得了。 为了不让江口智子继承荻原织锦一事惹来员工之间的议论,表面上,荻原遥似乎是继承了荻原一郎留下的大笔遗产,而将织锦工厂转让给江口智子经营。 实际上她只带走几件简单的衣物,并未取定荻原家一分一毫的资产。 挥别了荻原织锦大小姐的身份,荻原遥来到日本千叶县,租下一间简单干净的公寓,决定先一面存钱,一面打听移居台湾的相关事宜,以及合适她的工作。 而在她搬入公寓的当天,傅克行也拖着名牌行李箱来到她租赁的公寓,不由分说地硬是住了下来,任凭荻原遥怎么对他冷嘲热讽,他都坚持不走,让荻原遥又气又恼,也对这男人的霸道感到既心疼又无奈。 既然怎么赶都赶不走,荻原遥索性让他去睡客厅的小沙发,甚至狠心地不理会他,说不定傅克行撑不了几天就会自动求去。 没想到傅克行倒也甘之如饴,高大的身子蜷缩在破旧狭小的沙发上,不但没有半句怨言,甚至一待就是好几周。 记得麦秘书曾经说过,傅克行对于居住品质要求极高,若是家具有一丁点儿瑕疵不合他的意,马上就会被他淘汰,现在他竟然能屈就那个破沙发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荻原遥明白,傅克行是为了她而忍受这些恶劣的待遇。 但是她实在无法心无芥蒂地接受傅克行的感情,她害怕像他那样心高气傲的男人,会不会有一天对她厌倦了,会拿这不堪的往事打击她? 第二十章 光是想到会有那么一天,荻原遥就完全丧失信心,只能关上心门,彻底漠视他的存在。 这天清晨,傅克行一早就赶往东京分公司处理事务,出门前他还再三交代,不准荻原遥将他锁在门外,否则他绝对会闹得整栋公寓鸡犬不宁。 望着他霸道专制的神情,荻原遥心头泛起微酸的情愫,对他的深情感到动容,只可惜她早已失去拥有他感情的资格,只能狠心将他推离。 傅克行离开之后,荻原遥坐在阳台旁的木椅上望着空荡的公寓,孤单的感觉揪紧了她,她苦涩地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眷恋傅克行的陪伴。 摇头甩掉心中的烦躁,荻原遥拿起竹篮里编织到一半的灰色围巾,将思绪集中在棒针与毛线的交缠里头,而这也是现在唯一能让她不去胡思乱想的方法。当门铃声打破了一切的静谧,她恍然惊醒,发现已是黄昏时分。 荻原遥起身应门,从铁门上的猫眼瞧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智子?」她拉开铁门,意外江口智子的来访。 「小姐。」江口智子朝荻原遥颌首,声音依旧维持一贯的清冷。 「怎么了?你有事找我?」 「嗯,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江口智子将手中用包装纸包妥的布疋交给她。荻原遥不解地摊开包装纸,一件色泽高雅的纯白锦缎和服顿时呈现在她的眼前! 望着这件美丽的纯白锦缎和服,荻原遥疑惑地望着江口智子。 「智子,这是?」 「这套改良式白无垢和服是父亲生前特地托我编织的,再请知名的和服店师傅缝制而成,这几日我在整理他的房间时发现这件和服,上头留了张字条署名要交给你。」江口智子解释道。 听见江口智子称呼荻原一郎为父亲,荻原遥扬起唇角,为江口智子终于原谅养父而感到欣慰。 再望向手中的洁白和服,她脸上的喜色瞬间掩去。 白无垢和服是日本传统的新娘礼服,洁白无瑕的织锦象征新娘的纯洁,可是她早就已经遭人玷污,不再…… 想到这里,她沉默不语,强忍住心底的创伤。 望见荻原遥眼中的痛楚,江口智子艰涩地开口:「小姐,其实我今天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跟你谈。」 语毕,江口智子突然朝一旁打了个手势,江口哲也魁梧的身影从角落走了出来。 瞧见江口哲也的出现,荻原遥脸色顿时刷白,像是见到恶鬼般地准备将铁门关上,然而江口哲也却一个健步挡住她关门的动作,」荻原小姐,你别急着关门,我有话要对你说……」 发现自己抵挡不了江口哲也的蛮力,荻原遥颤抖地转身便往屋里跑,整个人蜷缩在墙角失控地哭吼,「你这个禽兽,我不要见到你,你出去!出去!」 看见荻原遥激动的反应,江口智子急忙开口:「小姐,你不要激动,先听我们解释……」 而江口哲也则是双膝下跪,以一种愧疚万分的语调向她忏悔:」荻原小姐,对不起……对你做出如此卑劣的事……」 然而荻原遥根本听不进去,更何况这是千万句道歉也无法弥补的伤口,「你们快点走,否则我要报警了……」 她颤抖地起身奔向茶几抓起电话,却被江口哲也下一句话震住了动作。 「荻原小姐,侵犯你的事是我们骗你的,那天在饭店里,我们两个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你、你、你说什么?」为什么她都听不懂? 「那一天我用药迷昏你之后,我只是拍下两人状似亲密的照片,绝对没有对你做出任何踰矩的行为。当天智子也在场,这一点请你务必要相信。」江口哲也慎重地向荻原遥磕头道歉。 他的心中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为了她,他才会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情,对于设计伤害一个善良的女人,他的内心其实一直感到不安,才会说服智子来向荻原遥解释一切。 望着江口哲也跪在她的面前,荻原遥怔然地站在原地,当她还来不及消化他的话语时,江口哲也就被人从地上狠狠揪起,接着一记狠绝的铁拳袭上他的下巴,强烈的劲道让江口哲也的嘴角渗出血丝,痛苦地趴跌在地上。 「你这个混蛋,小遥被你害得多惨,你还有脸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傅克行才刚抵达荻原遥的住处,就听见屋内传来的对话。 就算这男人并未真正侵犯荻原遥,但对一个女人做出这样卑鄙龌龊的事,还是让傅克行忍不住想好好教训这个混蛋。 而江口哲也自知理亏,像是赎罪般地任由傅克行像揍沙包似的将拳头落在他身上,不敢多吭一声。 在瞧见江口哲也的脸庞在傅克行无情的攻势之下多处挂彩,江口智子焦急地冲上前护住江口哲也。 「住手,别打了!这一切都是我唆使的,不关他的事,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她六岁时就因为母亲过世而被人送进育幼院,由于她跟江口哲也同样都姓江口,且彼此身世遭遇雷同,所以两人的感情也比其他院童更加浓厚。 江口智子明白木讷老实的江口哲也暗恋她,于是利用他对她的好感,唆使他没计荻原遥,来达到自己报复荻原遥的目的。 但是瞧见江口哲也遭到傅克行痛殴,却令她心痛万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仇恨之中,错失了些什么? 瞧见江口智子挡在江口哲出面前,傅克行止住了攻势,尽管他再怎么厌恶江口智子,他还不至于动手打女人。 「哼,你这女人也同样卑鄙,为了报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也想得出来!」 他阴狠地瞪着江口智子,荻原遥不追究,不代表他也不追究。 闻言,江口智子神情一震,愧疚地道歉:「我明白我之前被仇恨蒙蔽了理智,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错事,所以才来这里说明一切,只希望能将一切的伤害降到最低。」 她又望向傅克行身后的荻原遥,「小姐,对不起,无论你原不原谅我,这声抱歉是我欠你的……还有,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帮我照顾父亲,希望你今后能够过得顺心如意。」 语毕,她便扶着伤痕累累的江口哲也,离开了荻原遥的公寓。 待江口智子跟江口哲也离开之后,狭小的室内再度陷入了沉默。 望着站在一旁默然无语的荻原遥,傅克行心疼地伸手抚去她额际纷乱的发丝,「遥,你没事吧?」 荻原遥摇了摇头,仍旧无法从刚才的混乱中回神,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傅克行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 「遥,跟我回台湾。」他不愿意她再继续留在日本,孤单地面对一切。 「我……」荻原遥脑袋一片混乱。 「别再拒绝我了,你还要我等多久?」傅克行痛苦地低喊。 他忍得够久了,为了让荻原遥重新对他敞开心扉,他耐心地守在她的身旁,陪伴她走过心灵创伤的黑暗幽谷。 而且顾虑到荻原遥心理对男人的恐惧,傅克行也不敢轻易逾矩,天晓得要他每天面对心爱的女人而坐怀不乱,需要多大的克制力! 而现在她心中的魔障已经消除了,他再也听不进她任何的拒绝,决心带她回台湾。 他爱她,这辈子他只认定荻原遥是他今生的妻子,不论未来发生了任何事,他都会永远爱她。 望着傅克行深情的眼瞳,荻原遥眼眶发热,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在他的胸膛,烧灼着傅克行的心房。他从胸前的口袋取出一条红绳,将它系住了彼此的手指,额头轻抵她的。 「遥,你之前曾说过我们手指之间的命运红线断了,今生注定无缘,现在我就亲手再度将它系上,无论未来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生,我都会牢牢地系住你,绝不再轻易放开。」 望着系在两人指间的红线,荻原遥鼻头一酸,喜悦的泪水浸湿了红线,她激动地伸手环住傅克行的颈项,献上自己甜蜜的红唇…… 这一夜,两人在这狭小的斗室之中再度拥有了彼此,尽管简阴的木造床板并不是那么的舒适,但彼此相属的心意却让两人的拥抱与爱抚更加热切。 夜色正浓,空气里浮动着窗外栀子花的幽香,欢爱过的恋人倦极地依偎着彼此沉沉睡去,紧握的双手还牢牢地系着一一属于两人命运的红线…… 尾声 【尾声】 七夕,相传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是众人口中的情人节,更是商人大发利市的最好时机。 看着四个儿子都成功的找到命定中的爱人,也顺利的取回他心心念念的传家玉佩,傅丞威满足的扬起唇角,四块玉佩静悄悄的躺在书桌上,各据一方,就像是颠沛流离的家人,始终无法团圆一般。 历经这悠远漫长的芝月,总算找齐了这四块玉,不论传说是否为真,至少他能让傅家的传家之宝,在他有生之年再度回到傅家,也算是了却他的一桩心愿,为此,他感到欣慰不已。 将四块玉拼凑起来,一对喜鹊交颈的图腾,栩栩如生的浮现在他眼前,那巧夺天工的刻工,让他不由得叹为观止,翻到玉佩背面,他颤巍巍的轻抚着刻印在玉佩上的字,一股莫名的暖意,瞬间袭上心头。 蓦地,红蓝绿紫四色交错,形成了一道七彩霞光,他眯起眼,隐约见到一名身穿玲珑丝绸,腰间、指尖围绕着七色彩带的女子,以黄莺出谷般的柔润嗓音,哼着古老的曲调一一 他身形一震,那强烈的熟悉感,让他忍不住落下泪来,望着霞光中绝美的女子,她脸上流露出哀戚的神情,教他心痛不已,伸手欲抓住她的倩影,无奈只是一场空。 傅郎……很高兴你遵守了誓言,我会守着你,生生世世…… 霞光隐没,书房再度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原来他想找寻的答案,就在这里啊! 四块玉拼凑出来的字——缘定今生。 「缘起不灭、情定永恒、厮守今世、更盼来生,寻寻觅觅这么多年,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答案吗?」他轻叹。 就算他们上辈子无缘相守,至少他的儿子们都能顺利的找到真爱,这也算是完美的结局了。 「老总裁,时候不早了,少爷们都等着你回去吃饭呢!」侯秘书轻敲他的房门。 「他们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啊?」还以为有了女人就不要父亲呢! 「七夕也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侯秘书当然不会说是少爷的女友们要他来邀请他的。 「呵呵,肯定是那些丫头们的主意吧?」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怎么会不了解呢?不愧是老谋深算,一眼就让他看穿了,候秘书擦拭着额际上的汗水,技巧性的选择不回答。 「老总裁,车子在外头候着,就麻烦您移驾吧!」呜!情人节他也想和女朋友去过节啊!为什么这种日子他还要充当司机?真是没人性。 「是吗?也好,就回去陪我那些儿子和未来的媳妇们吃顿团圆饭吧,毕竟情人节一个人也怪寂寞的。」他别有深意的笑着,而后缓缓的走出房门。 闻言,跟在后头的侯秘书,不禁垮下了一张脸,听听这是什么话?为傅家做牛做马这么久,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方才老总裁的话,不就是在影射他吗? 可恶!等会儿把傅丞威载回家后,绝对要将这可恶的一家人全抛到脑后,专心的去陪伴他心爱的女友了。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