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妻独秀》 序言 【作者简介】 简璎 1994年出道,创作逾十年,作品破百。 以游乐天下为己任,置养老问题于度外; 过去非常轻狂、莽撞,现在安定、平凡。 目前为止仍不脱罗曼史作家的盲点,老是爱情至上, 若有生之年都能在写作中度过,便不虚此生。 【序言 爱自己的女人才能得人爱】 有一天,朋友突然来电,对面那一头迟迟没有声音,我直觉地问了句怎么了呀? 接着就听到抽抽噎噎的啜泣声——原来,交往好一阵子的男友要和她分手,理由是对方觉得压力太大,因为她的依赖,让他觉得很束缚,认为彼此没有空间,长久下来让人感觉快窒息。 伤心痛哭的朋友不停的问:「我全心全意对他错了吗」、「我想要一心一意的爱情不对吗」……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我却只能苦笑,或许这些都没错,只是这个男人不想要,这便成为最大的问题。 相交多年的朋友,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谈起感情来就像忘了天忘了地,眼里心里就只有对方,所以常常勉强自己,可即便委屈也无法换来成功,毕竟失衡的单向付出并不能让爱情结果,因此她总在感情路上飘飘荡荡。 挂掉电话后,心里有些沉重,想着如果朋友在面对感情时,能多爱自己一些,或许能少受一些伤,这并不是要她在感情中计算得失和多寡,而是希望她不要将自己摆在最后面——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甚在意,那麽又有谁愿意将你放在心上呢? 如同这一次简璎老师《天下医妃》中的女主角秦肃儿,她不因面临弃妇般的困境而自叹自怜,有着现代灵魂的她,利用自身的医学专业活出鲜活的色彩,甚至面对渣夫还巴不得尽快下堂,好别耽误她的行医大计,这样的她充满自信,扬起的笑总是带着力量,彷佛只要她想,就没什么不可能! 果然,这样的她吸引了翼亲王萧凌雪全部的目光,即使一开始两人针锋相对,但充满魅力的她很快就让霸道王爷收起全身的刺,不在乎她嘴里那些难解的古怪话语,一心将她护在身旁,支持且相信她所有的离经叛道…… 秦肃儿因为爱自己,所以不怕因穿越而生的所有险阻,所以让自己发光发热,这样积极正向的女人,又有谁能不为其倾倒?我希望朋友很快能走出阴霾,懂得爱自己才能得人爱,也希望所有看书的大家,身边都有疼爱自己的另一个人! 第一章 【第一章 夫妻日常】 惠仁堂前,秦肃儿刚刚下了马车,便见一名汉子背着一个孩子急急进门,她立即跟上去,珊瑚和润青也急忙跟在她身后。 院子里,秦肃儿提着裙角,快步跟上那汉子。「孩子出了什么事?」 那汉子转头见到是她,哭丧着脸道:「秦大夫!孩子喊肚子疼,疼得快死了,可孩子的娘说没给他吃什么坏东西……」 秦肃儿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有些发烧,她对那汉子道:「你别急,有我在。」 孩子进了诊室,很快诊断出是急性肠痈,要立即开刀,林晓花给孩子的爹说明手术需知,秦肃儿和吉安、林晓翠进了手术室,肠痈这类简单的手术,原是交给吉安就成,但秦肃儿今日想自个儿执刀。 半个时辰后,秦肃儿将结尾的工作交给了吉安,她神清气爽的走出手术室,才在手术室旁边的休息室脱下袍子和帽子,润青和珊瑚便进来了。 珊瑚蹙着眉小声禀道:「王妃,王爷来了。」 秦肃儿把盘着的发辫放下,好笑地道:「王爷不是日日都来吗?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小声说话?」 润清低声道:「王爷好像不高兴。」 秦肃儿一扬眉。「不高兴?」 珊瑚以气音说道:「润青姊姊这话说得客气了,王爷何止不高兴,是很不高兴。」 秦肃儿笑了,伸手点了点珊瑚的额头。「就你气音说话还那么大声的,保管王爷在前厅都听见了。」 珊瑚立即吓得用手捂住了嘴,不敢再开口了。 秦肃儿又笑了。「你这么胆小,将来怎么嫁人?」 珊瑚松开了手,不解地问道:「奴婢不懂,嫁人为何要胆子?」 秦肃儿正经八百的看着珊瑚。「你娘没跟你说过吗,洞房花烛夜很恐怖的,需要胆子。」 「恐怖?」珊瑚想了想。「奴婢要随主子离开芳州时,奴婢的娘跟奴婢说,若主子为奴婢做主了亲事,一定要向主子磕头道谢,又说洞房时忍着点便过去了,要奴婢把眼儿紧紧闭着便成,没说会很恐怖。」 秦肃儿噗哧一笑,戏谑地逗着珊瑚,「瞧,就是很恐怖,否则叫你闭眼做啥?」 珊瑚瞪大了眼,视死如归地道:「到底有多恐怖,您现在告诉奴婢吧!」 秦肃儿微笑道:「怎么,太恐怖的话,你就不许人家了吗?」 润青的嘴角抽了抽,很是无言。「王妃,奴婢都说了王爷不高兴,您还不过去看看,在这儿跟珊瑚闲扯。」 秦肃儿嫣然一笑。「是是,润青姑娘,本王妃这就去看看,行了吧?」 花厅里,萧凌雪坐在椅子上,板着一张俊脸,确实很不高兴。 秦肃儿打了个手势,让润青、珊瑚在门外守着,她关上了门,迳直走到萧凌雪面前,侧坐在他大腿上,先声夺人地揽住他颈子,笑盈盈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妾身今天哪里得罪你了?」 他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气虽然已经消了一半,但还是板着脸蹙眉道:「你不是知道吗?今日是母后寿辰,咱们要进宫去向母后磕头祝寿,晚上还有寿宴,你怎么又来这里,还给人开了刀?若是这事传了出去,让有心人传到母后耳里,怕是会认为你触霉头。」 她抿嘴一笑。「进宫磕头是稍晚的事,寿宴更是晚上的事,用不了一整日,幸好我来了,不然那孩子可怎么办才好?再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为母后积功德,母后明理,若是知道了,只有夸我的分儿,绝对不会不高兴。」 萧凌雪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肠痈之症,如今吉安也能独立开刀了,再不成,请刘大夫过来执刀也是行的,不是非你不可,你不在府里好好沐浴妆扮,却跑来这儿染血,无怪乎京里说我萧凌雪让妻子抛头露面的闲言闲语一直没断过。」 「你知道是谁在传话生事吗?」秦肃儿问完,忽然冷笑一声,又迳自回道:「我知道。」 他眉头一挑。「你知道?」 他从未正式派人去打听流言从何而起,因为他不屑於对付,他是什么人?他可是翼亲王,何必费功夫去对付一个乱嚼舌根之人,太失身分。 「薛桦。」秦肃儿哼道:「有一日我到百陋巷去给个难产妇人接生,出来和晓翠就近在附近的茶摊喝杯茶歇息,便见薛桦占据了一张桌子,正口沫横飞的说翼亲王妃为了银子无所不用其极,连男子的身子都看,还拿他自己举例,说我看过他的身子,真真是无耻。」 萧凌雪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百陋巷你也去?」 百陋巷是京城西南边角的贫民窟,是地痞流氓和乞丐聚集之处,还有些便宜妓户,龙蛇混杂。 「产妇快死了,我当然要去。」她理所当然的回道。 他再问道:「只有你跟晓翠两个人去?」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答应让她继续在惠仁堂坐堂就是个错误,可是「做了王妃还是可以行医」这种大话是他自个儿说的,也不能反悔。 「还有杨年福。」秦肃儿说道:「但巷子太窄,马车进不去,杨年福便在巷子口等。」 杨年福原是翼王府守后门的小厮,秦肃儿住在瑞草院时,因时常出府,与他一回生二回熟,看中他人高马大又憨实,便向冯敬宽要了做她的专属车夫。 「肃肃……」萧凌雪叹了口气看着她。「你能不能答应我,往后简陋之处不要去出诊。」 「不能。」她想也不想地道:「医者不能挑病患,明知可以救,只因病患所在之地简陋而不去救,这跟见死不救没两样,我做不到。」 他知道说服不了她,也不白费唇舌了,退而求其次地道:「那么你答应我,以后要去陋巷出诊,一定要告诉我,让我陪你一道去。」 秦肃儿笑着说道:「没问题,只是你这个大忙人有闲功夫陪我吗?要知道,那次去接生,可是足足在那里耗了一个多时辰。」 萧凌雪不由得眉毛一挑。「我若是没空,自然会安排属下陪你去,总之,我得知道你的行踪,没得商量。」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传来吉安恭敬的声音—— 「师父,孩子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吉安已离开太医院,秦肃儿收了他为徒,他尚未成家,如今也住在惠仁堂里,成了她的左膀右臂,她犯懒时,多半由他坐堂看诊。 顾太医知道后十分羡慕,说什么也要拜她为师,可是让年过半百的顾太医叫她师父,她实在过不去,还是婉拒了,但她答应顾太医,随时可来惠仁堂走动,若有没动过的手术,也一定会通知他。 「好!」秦肃儿扬声答道,很快的亲了萧凌雪一口,对他眨眨眼。「你喝盏茶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回府,好好地沐浴打扮一番,今晚的寿宴,肯定不会让你失颜面。」 萧凌雪从几日前便一直耳提面命,太后寿宴不但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都会出席,还有各国使臣,最重要的是要替太子挑选两名侧妃,在大云朝的法制里,太子至多可以有四名侧妃,封号分别为东、西、南、北,根据封号来决定在东宫的处所,也算简单明了了。而将来太子登基后,她们也会跟着晋升为后宫贵妃,所以家世、外貌缺一不可,当然,能否助太子一臂之力的家世更为要紧。 第二章 但她就不懂了,太子选侧妃与她何干?但萧凌雪说了,因为太子选侧妃,众官家千金都会精心妆扮,若她像平日一般淡妆随意,便会显得邋遢,他可不希望他的王妃在各国使臣面前逊色,尤其是大梁、大周的使臣素来与他交好,知道他成亲了,都说要见一见他的王妃,所以他希望她好好打扮,为他争面子。 所以呢,一回到府里,秦肃儿便由着润青、多儿摆布了,又是香汤沐浴,又是香膏润发,把她弄得香喷喷的,好似她是今夜的主角似的。 沐浴过后,换上一身绣着五彩百蝶争艳的紫云色朝服,多儿为她梳了飞仙髻,发侧别了小珍珠串制而成的珠花,头上戴了一支镶着夜明珠的金凤钗,整个人看起来更为美艳动人,但又不至於抢走主人家的锋头。 萧凌雪看过了她的妆扮之后很是满意。 秦肃儿同样打量着他,他身形修长,一身紫云色绣百蝶越谷锦袍,头上戴着束发嵌蓝宝石金冠,腰缠玉带,腰间垂着枚羊脂玉佩,整个人散发着贵气,如同一价值连城的玉器。 她情不自禁脱口道:「好帅啊!」 萧凌雪挑眉。「帅?」 她笑盈盈的勾住他的臂弯。「我们那儿的说法,就是英俊潇洒之意,比如帅哥。」 他望着她,温柔笑问:「那么,你们那儿盛赞女子极美如何说?」 「正!」秦肃儿像个公主一样提起裙角,微微曲膝。「正妺!」 「所以你就是正妹了。」萧凌雪点点头,又问道:「那么,像薛桦那种人该如何形容?」 她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鲁蛇!」 他没听明白。「鲁什么?」 秦肃儿很慢地又说了一次,「鲁、蛇。」 萧凌雪不由得蹙起眉头。「好生怪异的说法……」 她替他解惑道:「这是英语,你知道英语吗?大云朝可有西洋人来过?金发碧眼、高眉深目的那种?」 他摇摇头。「大云尚未开放海禁,也无偷渡者,未曾见过异域人士。」 「那太可惜了。」秦肃儿大叹道:「我本还想,若是遇上了,我可以秀一秀我的英语,保管让韩青衣再度目瞪口呆,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随即她转念一想,就算开放了海禁,往来的也应该是欧洲人,不会是美国人,法语、义大利语之类的她可是外行。 「他还不够佩服你吗?」萧凌雪哼道。「再让他佩服下去,他这一生恐怕不会娶妻了,任何女子与你一比,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至今仍视韩青衣为情敌,对韩青衣抱有浓浓敌意。 「他眼光真高。」秦肃儿掩不了眸中的得意和笑意。「但他必须要知道,本王妃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怕是再也找不到像本王妃这样的女子了。」 「在说什么?」萧凌雪被她这不伦不类的比喻逗笑了。 润青、珊瑚、多儿见两位主子有说有笑的出来,三人眼里同时写着「一对碧人」四个大字。 王府的马车已候着多时,两人上了马车,秦肃儿不免谈起今日寿宴的另一个目的——太子选侧妃。 不知道替自己的丈夫挑选女人,会是怎样的心情?前几日她去东宫看君儿、佩儿时,她看太子妃倒是喜气洋洋,彷佛理该由她操办选侧妃这件事。 也是,太子妃出身门名世家,自小便接受《女诫》、《女德》、《女训》等教养,又是将来的后宫之首,要掌管三宫六院,对於为丈夫选女人这档子事,自然要练就一身无悲无喜的度量了。 可是……她就是会不由自主的替太子妃感到心酸,要送丈夫跟别的女子圆房,隔日还要接见那与她共享丈夫的女子,赏赐那女子,那会有多难受啊? 萧凌雪看出她的心思,说道:「我知道你跟太子妃交情好,不过你不必为她担心,她已生下儿子,任何人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秦肃儿凝眉。「我知道,但她也可能为了丈夫跟别的女人睡而难过……」 「你当人人都是你吗?」他好笑的轻捏了下她的鼻子。「太子妃在十岁与太子订亲时便知道她的责任了,不仅她自己要为皇室延续香火,也要督促太子的侧室们一同为皇室开枝散叶。」 肃肃说过,在她生活的那个朝代是一夫一妻制,任何一个男人,无论再怎么尊贵,在律法上都只能有一位元配,要她接受男人三妻四妾挺有难度的,不过他已应允她此生绝不会纳妾,即便她并无一夫一妻的想法,他也不会纳妾,这一生,有她一人已足够,他不需要别的女人,亦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取代她。 「你这样说,我更觉得太子妃可怜了。」秦肃儿长吁短叹地道:「她并非没有自己的感受,她只是被逼着去无视那些感受,去接受她身为太子妃的责任。」 萧凌雪额头上又爬满了黑线,他将爱妻搂进怀里,严肃地道:「听好,肃肃,你可千万不要去开导太子妃,若太子妃让你开导通透了,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来,在母后和皇兄面前,我可无法替你说话,我更无颜见太子。」 她最擅长的便是说理,而且是歪理,却又叫人不得不去想,倪氏便是被她开导后自请下堂,还有,韩青衣多高傲的性子,在她面前却放下了身段,连冯敬宽那人精如今也对她誓死效忠,足见她说服人心多有一套了。 「什么啊!」秦肃儿噗哧一笑。「你当我是什么卡内基吗?」 萧凌雪脑门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卡内……鸡?」 她好笑地道:「这有点复杂,一时半刻说不清,你若有兴趣,我改天再告诉你。」 他忍不住轻叹道:「你脑中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我这一生不知能否听完?」 秦肃儿正色道:「当然听不完,我告诉过你的,不过是我那朝代几万分之一的杂事,会叫你目瞪口呆之事,我至今一样也还没说。」比如网路、飞航、达文西手术……太多太多了,全都能叫他不可置信。 萧凌雪宠溺地刮了刮她的俏鼻,轻声道:「那我们相约来世再做夫妻,我继续听你说。」 若问他如今有什么怕的,就是怕她哪天会忽然回到她的朝代去,那是他无法阻止的,因为连她自己也无法担保,所以更叫他惴惴不安,一颗心总是悬着。 她没看出他内心的隐忧,笑道:「那恐怕咱们得做三世夫妻你才听得完。」 萧凌雪用力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道:「三世不够,我要与你做百世夫妻。」 他这话让她一阵感动,粉嫩小嘴主动吻上他,灵巧的丁香小舌钻进他口中,热情纠缠。 萧凌雪被妻子吻得热血沸腾,他搂着她纤细的腰,晕陶陶地说道:「若是咱们现在打道回府,会有人猜得出来咱们是要回去做什么吗?」 秦肃儿感觉到他身体明显的变化,连忙放下搂在他颈子上的双手,嘴一撇,娇声道:「哎哟,我可不依,为了这身妆扮,可折腾了我一个多时辰,要我描眉施粉、梳髻穿衣的再弄一次,我可吃不消。」 萧凌雪好气又好笑。「那你还挑逗本王?」 她漫不经心地道:「只是吻罢了,哪里知道你如此没有定力。」 第三章 「因为面对的是你,本王才没有定力。」他眸中笑意更深,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好啊!看你多有定力。」 秦肃儿被他挠痒,咯咯地笑,而在夫妻打情骂俏之间,宫门在望了。 【第二章 寿宴生变】 虽然秦肃儿已听萧凌雪说过,太后的寿宴十分隆重,但亲眼看到时还是吃了一惊。 今夜,皇城灯火通明,而举行宴会的吉星殿更是亮如白昼,地上铺着朱红色的嵌金丝地毯,整个大殿挂满了精巧的宫灯,琉璃烛台点着儿臂粗的龙凤红烛,一盆盆的牡丹花做为摆饰,共有红、紫、浅红、通白四色,当中还点缀着各色时令花卉,左右各三排的宴席几乎看不到尽头,一套一套皆是红木桌和紫檀木座椅,椅中铺着大红金线靠背,居中摆着雕龙长桌,后面放着一张龙椅和两把金交椅,是今日的寿星太后和皇上、皇后的位子,而她和萧凌雪就坐在左边下首第一张桌子,右边下首第一张桌子则是太子和太子妃。 按照排行,左边下首第一张桌子坐的应是二皇子厉亲王和厉亲王妃,可太后最大,她要把嫡亲儿子和儿媳摆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谁也不敢有意见。 这会儿,厉亲王和厉亲王妃坐在左边下首第二张桌子,对面则是厉亲王世子萧子毅和世子妃。 这是秦肃儿第一次见到萧子毅,见他模样倔傲矜贵,与厉亲王彷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她无法从他们父子那笑盈盈的表情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但她想他们肯定是不爽极了,厉亲王也是称太后一声母后,太后却把他的面子踩在脚下,是人都会不爽。 「今日共设了六百席位,你们那儿有这样的盛宴吗?」萧凌雪啜了口酒,颇为自豪地问道。 秦肃儿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奥运。 这排场得花多少银子啊?听说宫里在半年前便开始为今日做准备了,尚宫局还特别设计了一套仙桃献寿的餐具。 上百名文武百官携家带眷,还有各国使节团一一入场,各国使团一到,就有太监唱名,好像在看颁奖典礼明星走红毯。 「知道母后的寿宴为何如此铺张吗?」萧凌雪忽然问道。 秦肃儿很是意外,转眸看着他。「你也觉得铺张?」 萧凌雪笑道:「在座的有各国的祝寿使臣,这是展现财力的方式,让他们对大云的富饶叹为观止,这是压制各国的手段之一,皇上已邀请各国使臣参观明日的阅兵,这同样也是压制的手段,让他国知晓咱们大云兵强马壮,疆域广袤,物产丰富。」 秦肃儿这才明白原来还有这些用意。 萧凌雪又道:「咱们到他国出使时,他国也是同样做法,会对前去的使团展现各种能力,目的同样是为了不让他国小瞧了去。」 秦肃儿实在对各国的分布地区有些迷糊,但她很好奇一件事。「那么,如今天下,咱们大云是排第几?」 「自然是第一。」萧凌雪自信满满地道:「曾祖打下的江山,父皇固守之外又加以壮大,而皇兄登基之后,虽然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一向把国防做得滴水不漏、固若金汤。」 秦肃儿扬眉瞧着他。 这人每次提到皇上总是露出这副引以为傲的神情,恋兄情节有点严重,不过这种话她就不必告诉他了,他是不会承认的。 但话说回来,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娶了原主,也才有了他们这一段的穿越姻缘。 秦肃儿正拿起一块小巧的梅花糕想一口搁进嘴里,就听到殿外的太监拖长了音唱道——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瞬间,大殿里静了下来,众人都不聊天了,赶紧从座上起身跪下接驾,恭顺低头。 秦肃儿学萧凌雪垂着头,表示不敢直视龙颜,但她偷偷地看过去,就见太后今日妆扮得格外华贵,一身绣五彩金凤绕牡丹的褐黄色朝服,衣缘以暗金线绣了衔着灵智的凤凰,头戴展翅鎏金凤钗,侧边插着金丝八宝攒珠簪,恰如其分的彰显出她身为大云最尊贵女子的身分。 她不知晓别人送了什么名贵寿礼,她是做了抗老保湿面膜送给太后,让太后日日在睡前敷脸,因为太后总是忧心将来她和萧凌雪的孩子长大之后,会嫌弃她这个祖母看起来像曾祖母似的,所以她先做了一个月的量让太后试用,自然了,若是太后用得满意,她会无限期的供应面膜。 萧凌雪知道她送的寿礼之后啼笑皆非,问她知不知道别人都送什么?都是把最贵重的拿出来,而她却送三十张糊了膜的薄纸,太后会看重吗? 她听了之后虽然没有回嘴,但心里十分不以为然。 他呀,就是太不懂女人了,太后虽然年纪大了,又是个寡妇,但只要是女人,都是爱美的,她相信比起其他人送的古玩珍品,太后会最满意她送的面膜。 「恭迎皇上圣驾,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对於众人异口同声,像练习过似的齐声高呼,秦肃儿感到啧啧称奇,而她嘴巴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喊出来,因为她压根不知道要喊什么,看来这方面的知识,还得叫萧凌雪给她恶补才行。 皇上身着明黄龙袍,面带微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皇后则是穿着绣五彩金凤的正红朝服,头上的衔珠凤钗很是耀眼。 三人入座之后,皇上很满意地看着跪着的众人说道:「诸位平身,今日是太后寿宴,朕甚为高兴,今夜不必拘礼,都入座吧。」 「谢皇上!」忽然间,众人又像约好了似的,一边叩头,一边洪亮地齐声喊道:「恭祝太后娘娘千秋吉祥,祝娘娘福寿双全,王母长生,永享遐龄!」 太后点点头,乐呵呵地眯起眼睛道:「好好,诸位一同举杯,祈福咱们大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运昌隆!」 众人与太后举杯同饮,这才一一坐下,同时,无数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手托水晶盘,端着飘香十里的珍馐佳肴入场,有各式山珍海味、玉液琼浆,还有翠绿欲滴的新鲜瓜果和点心,多不胜数。 菜一道一道地上,悠扬的乐声响起,宫中的乐师们吹拉弹唱,数名妆扮妖娆、舞着彩带的舞姬旋转着入场,翩翩起舞。 一曲舞毕,舞姬退下,第一个献艺祝寿的是韩丞相的孙女韩绮云,她弹奏古筝,乐声婉转悦耳,众人皆是如痴如醉。 秦肃儿心里明白,这便是太子侧妃的人选了,韩丞相是两朝重臣,韩家又是百年大家,势力遍布朝野,将来太子登基也必定要继续倚重韩氏家族。 别的不说,这个韩小姐倒是生得极美,分花拂柳的身姿,眼波似水,气质又沉静卓然,若为太子侧妃,可说是当之无愧。 秦肃儿视线再一转,太子一脸的欣赏,而太子妃脸上挂着从容微笑,整个人散发着如兰似梅的气质,和平时一般举止有度,看不出情绪。 第二个献艺的是柳大将军的一双侄女,姊姊柳若玉献舞,她衣袂纷飞,舞的是一曲《云想衣裳花想容》,伴乐的是妹妹柳若洁,姊妹两人都生得如花似玉,各有千秋,想来柳大将军打的主意是,不管太子看上哪一个都成,要是两姊妹能被太子看中都进了太子府更好,将来便是板上钉钉的两名贵妃了,对柳家的助益极大。 第四章 秦肃儿又看了眼太子,他仍旧是一脸雷打不动的欣赏,跟刚才看韩绮云时没啥分别,叫人看不出他到底中意哪一个。 「你觉得太子比较喜欢谁?」她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萧凌雪。 「那不重要。」萧凌雪嘴角翘了翘,低声回道:「皇上要削弱韩家的势力,而柳大将军过去十年功勋不小,因此太子会将柳氏姊妹纳为侧妃。」 秦肃儿看着第三个献艺的敬国公嫡女,有些傻眼。「那今天这场大家心里有数的选妃大会是耍着她们玩吗?」 「什么耍着她们玩?」萧凌雪失笑。「不过是过过场罢了,何况今天不过是刚开始,待太子真的登基了,到时还有两个皇贵妃的位置,人选是其他诸国的公主或郡主,那才真的是竞争激烈,诸国都想靠和亲来巩固地位,甚至会挑选绝色美女来充为公主,用尽心机、不择手段。」 秦肃儿看着萧凌雪,突地有感而发地道:「幸好你不是继承者们。」 萧凌雪扬眉。「什么继承者们?」 「就是继位人选。」 「皇兄确实说过有意让我继位,不过我并没有接受。」萧凌雪握着酒杯浅酌,他朝爱妻温柔一笑。「可能我早有预感会遇到你这个小醋醰子吧!连个通房小妾你都不能接受了,何况是三宫六院的嫔妃,所以很有先见之明的拒绝了。」 秦肃儿在桌子底下的小手偷捏他大腿。「你是不是很羡慕太子能左拥右抱?」 「怎么会?」萧凌雪反手握住她的手一笑。「齐人之福不是福,我很同情太子,要应付那么多女人,我只要一心一意对一个女人就好了,而那个女人也会一心一意的对我,所以是太子要羡慕我。」 这话儿秦肃儿很是受用,她笑问道:「你这些情话都是去哪里学的?」 「你说的是什么话?」萧凌雪啼笑皆非。「都是发自我的肺腑,不需要刻意去学。」 秦肃儿的眸光不由自主的又回到太子妃脸上,端庄优雅的她,一个月里有二十天要孤枕独眠,那是何滋味? 她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太子妃的胸襟,萧凌雪说的不错,她连一个女人都容不了,何况是三宫六院,想到自己的丈夫还要和那么多女人上床,再有爱的心也爱不了,再多的感情也会磨灭,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去爱同时和其他女人上床的男人?这不人性,太不人性了,机械人才做得到。 「肃肃,你在喃喃自语什么?」萧凌雪低声提醒,「专心点,别以为没人在注意你,母后可能就在看着你的举止。」 秦肃儿连忙端正坐姿,拿起杯盏微啜一口,展现优雅端庄的亲王妃面貌。 她知道太后婆母对她的不够端庄一直颇有微词,更别说她还坚持去惠仁堂,她的行为对太后而言是惊世骇俗的,大云朝从来没有一个亲王妃像她这般抛头露面。 此时,一对粉雕玉琢的哥儿姐儿步伐一致的走在红毯上,正是太孙萧至君和郡主萧佩同。 萧至君手里捧着一个大糕饼,上面插满了红烛,萧佩同则捧着一束红色玫瑰,紮着垂地的粉色丝绸,两人齐声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萧至君把大糕饼端到太后面前的桌子放下,萧佩同走上台阶献花,两人又一同说道:「恭祝皇祖母福寿与天齐!祝贺皇祖母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哎呀,你们两个打哪儿学来这么讨喜的曲儿啊?」太后摸着两个孙儿的头,十分欢喜。 秦肃儿也跟着笑眯了眼。 萧凌雪见状,不由得感到奇怪。「你怎么这么开心?」 「你不懂。」秦肃儿眉眼俱是藏不住的笑意,因为她想到电影《整人专家》的桥段。 萧凌雪微恼的瞪着她,他最不喜她说他不懂,只要她好好说,哪里会有他不懂之事,偏偏她总是摆出一副他无法领略的语气,真真气煞人。 秦肃儿兴高采烈的看着台上祖孙三人的互动,压根不知道有人正对着她吹胡子瞪眼睛。 「皇祖母,吹蜡烛。」萧至君兴奋的催促道,暗自决定他生辰的时候也要许愿和吹蜡烛。 萧佩同甜甜地接口道:「皇祖母,还要许愿,前两个愿望要说出来,最后一个摆在心里就可以了。」 太后笑得阖不拢嘴。「好好,皇祖母这就许愿,一愿大云昌盛,四海来朝,百姓衣食无忧,二愿我们君儿、佩儿平安健康地长大。」语毕,太后又在心里想了最后一个愿望,接着一口气吹灭了烛火。 秦肃儿连忙带头鼓掌,一时间,殿中欢声雷动,掌声如雷,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十分欢喜。 「这是你的主意吧?」萧凌雪不置可否地哼道:「你们那儿是这般过生辰的?」 秦肃儿抿唇而笑,点了点头。 不错,这全是她教君儿和佩儿的,生日蛋糕是御膳房按照她画的图做出来的,她问过这里的人,给长辈祝寿多半送剑兰、菊花、百合、鹤望兰等等,可是她是以女人的角度出发,她相信太后会喜欢红玫瑰多过万年青、榕树盆景、榆树盆景那些死板板的植物,而且她把花束紮得多漂亮啊,瞧瞧,太后接过花束时那开心的模样,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 萧至君、萧佩同回到太子妃身边落坐。 这时舞姬又进来了,这回戴了面具,穿着露肚装,裸着纤足,彩袖翻飞,细腰摇曳,一时间殿上充斥着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氛围,几个番邦使团的人酒酣耳热,还大声叫好,他们不拘礼节,畅饮畅言,倒也活络了气氛,有种歌舞昇平之感。 第三轮的佳肴上来了,秦肃儿每道菜都吃得很多,不得不说,今日的御膳确实用了心,若不是怕今天之后她会被封为吃货王妃,她真想每道都吃光,可看其他女子都浅嚐即止,在萧凌雪的明示暗示下,她也只好学她们了。 舞姬退场之后,便是今日的重头戏——献贺礼。 一名长袍左衽,圆领窄袖,腰间束带的男子由座位上起身,他大步走到殿中央,行了一礼,扬声道:「太后万安!吾乃越国使臣,奉吾皇之命,特带着还魂丹前来祝贺!」 他打开手中锦盒,一颗黑色圆润的丹药躺在明黄绸缎上,他扬着下巴,骄傲的向众人展示。 这可是千金难买啊!顿时满殿惊呼,唯独秦肃儿蹙着眉头。 什么还魂丹,她实在很想当场确认丹药的成分,不过一瞥到萧凌雪制止的眼神,她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太后的笑容有点僵,但表面上仍是大气地说道:「好好,大越王真是有心了,哀家很是欢喜。」 若是在以前,她会很开心的接受这份贺礼,可如今有秦肃儿这个儿媳妇的耳提面命,她哪里还敢再服丹药? 大越使臣微蹙起眉头,满心不解的回座。是他多心吗?怎么感觉大云太后的笑容很勉强,半点也不像真心狂喜的样子,难道这份贺礼不够贵重? 萧凌雪低笑道:「你看看母后的表情,母后真是怕了你了,回慈惠宫后,必定会立即将那还魂丹丢掉。」 秦肃儿看了眼太后僵硬的表情,很是满意地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第五章 萧凌雪不禁失笑,彻底服了她,人人都敬畏的太后,她却当是一般的婆母,有次太后召她进宫一块儿诵经,她还在小佛堂里睡着,在慈惠宫里传为笑柄。 接着一名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走了出来,一样走到殿中对太后作揖施礼,朗声道:「小王来自南陵国,特献上光明大师加持过的东海明珠做为寿礼,请太后笑纳。」 秦肃儿真要翻白眼了,又来了,又是这套怪力乱神,他们就不能送点正常的礼物吗? 但是除了她之外,大殿上人人皆是表情惊诧,这可是重中之重的贺礼啊!光明大师乃是中原的得道高僧,从不轻易见人,南陵不过是个小国,竟能请到光明大师加持,真是不容易! 太后平日诚心礼佛,对光明大师很是崇敬,凤颜大悦的收下这份礼物。 接下来各国使臣纷纷献上贺礼,各种稀奇古怪、奇巧之物、奇珍异兽都有,像是望月国送了一匹据说能不眠不休、日跑万里的宝马,北雁国送上万金难求的琉璃夜光杯等等。 秦肃儿看得眼花撩乱,想着太后今天可真是大丰收。 最后是女眷献礼,大部分的官家千金都献上自己费了数月绣的绣品,其中以太子妃的「群仙贺寿」赢得满堂彩,秦肃儿看了也是佩服,一幅四展的屏风,一针一线,巧夺天工,她一辈子也学不会,估计绣完,眼力要大大折损了吧!她的眼力是要用在血管缝合上的,可不能浪费在绣花上。 寿礼送完,第四轮佳肴也上来了,秦肃儿这会儿也坐得有些背疼,她知道共有六轮菜要上,她告诉自己再忍忍,就快结束了,后面也没什么重头戏了,顶多就是礼部安排的余兴节目。 片刻之后,戏班子进殿来献艺,一行约莫二十来人,均着紧身艳色彩衣,他们迅速搭起了高塔木架子,杂耍舞艺配合得天衣无缝,动作流畅轻盈,看得众人连连拍手叫好,连秦肃儿这等见过世面的现代人也被吸引了目光。 不一会儿,就见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灵巧地在空中一个翻身之后落在一名男子的头顶,她双手平行展开,竟有两只鸽子从她摊开的掌心飞了出去,鸽子的嘴里还衔着牡丹花,牡丹花在空中爆开来,无数花瓣飘洒出来,引得众人惊呼连连,随后鸽子飞回少女掌中,少女反手一收,鸽子不见了,她手上倒是多了两颗金球,她一放手,金球往空中飞去,她微微一笑,弹指之间手中又多了两颗银球,如此交替变换,空中已飘浮了十几颗金银球,这时伴奏的乐声忽然高昂起来,十来颗球在空中爆烈开来,化为烟火灿烂交会,甚至还有颗金球是在太后头顶上方的半空中爆开来,此起彼落的爆炸声吓得众人惊声尖叫,秦肃儿见到皇上后面数名侍卫的手已经警觉的放在剑柄上。 她知道今日吉星殿外,乃至整座皇宫,皆增加了六倍羽林军和暗卫,暗卫在暗处盯着宫里各处情况,羽林军遍布皇宫的每个角落,频繁地进行巡逻,进宫的所有人,不分男女,皆要接受严密检查,照理说那戏班子要搞出什么妖蛾子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有偏激人士要做行刺之举,也是防不胜防…… 她看向萧凌雪,就见他眼也不眨、神情紧绷的盯着戏班子,整个人像是随时要弹起身来,而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最后爆开的金银双球落下两道红绸,众人惊魂未定地抬起眼,就见那两道红绸上分别写着烫金篆书的大字——萱花不老、瑶池春永。 就在众人纷纷转为赞叹之际,那少女轻巧地从左右腰间拔出双刀,在男子头顶舞起剑来,在耀眼的烛光下,不断做出高难度的动作,乐声变得强烈,几个险险要掉下来的动作再次引得众人惊呼连连,少女动作轻盈,笑容灵动,让所有人都移不开目光,最后她在半空中把短剑往空中一丢,砰的一声变出两大团火焰,火光带着腾腾白烟,就好像失火了。 所有人均被这戏法吓了一大跳,胆子小点的官家千金甚至还吓哭了。 一名留着大胡子的壮汉出列,垂手肃立,躬身行礼。「安璃国使臣祝贺太后万寿无疆!此乃我国的御用戏班,特来太后面前献丑,只望博太后一笑。」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而那两团巨大的火球也在瞬间散了,飘出阵阵异香,证明了是虚惊一场。 太后强作镇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哀家未曾看过如此出神入化的戏法,安璃国君真是有心了。」 她身为堂堂太后,怎么可以让人知道她其实吓得半死。 萧凌雪蹙眉。「礼部何时安排了这个桥段?竟在太后面前玩火,也太不知轻重了,若是伤了太后、皇上,谁能负责?」 秦肃儿就当看魔术表演,觉得还好,只是有一点好奇……「这安璃国是?」 萧凌雪脸色稍霁。「只是个邻近的番邦,一直以来还算安分,安璃冬季冰天雪地,无法种植作物,年年都会向大云求援,皇兄心慈,不忍安璃人民饿死,总会拨粮支援。」 秦肃儿明白了,这是金援外交,也是强国对小国的施舍。 她见萧凌雪绷着脸,似是很在意适才的玩火戏法,便故作轻快地道:「原来如此,无怪乎他们如此尽心尽力的献艺来讨太后欢心了。」 萧凌雪不屑地道:「因为拿不出像样的贺礼才如此。」 秦肃儿是后来才发现萧凌雪很有贵族意识,也无怪乎他自视甚高了,他是在皇权中心的人,自然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在他心里,没有人人平等的想法,贵族和平民百姓是不同层级的,这点他划分得非常清楚。 安璃国使臣退下,戏班子也迅速收拾干净下去了。 这时厉亲王世子萧子毅忽然起身,他离开座位,走到殿中朝着太后躬身,笑盈盈地道:「皇祖母,今日有多国使臣来贺,因此孙儿斗胆想了个有趣的主意,要让在座诸位开开眼界。」 太后很感兴趣地道:「哦?是何主意啊?毅儿你说说看。」 萧子毅微微一笑。「咱们大云向来注重武艺,而玄罗以武立国,此次来访的使团里又有玄罗第一武士之称的莫罕王,若是推派我朝一人与莫罕王比武,肯定精彩绝伦。」 太后没想到他说的好主意是比武,不由得一愣,在寿宴上比武,这可是前所未见,何况这是在宫里,又不是在校场,这样妥当吗? 她正想用眼神询问皇帝的意见,一名高大威武的男子便起身拱手朗声道:「太后娘娘,在下素闻大云武艺精湛者不在少数,适才又见识了如此精彩的戏班表演,今逢太后娘娘寿辰,若能在太后娘娘面前以武助兴,是在下的荣幸,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婉拒才好。」 此人正是玄罗第一武士莫罕王,也是玄罗国君的胞弟,听闻他不只力气非凡,剑术更是出神入化。 人家都开口了,太后只好勉为其难地道:「那么毅儿,你可有属意要推举何人与莫罕王比武?」 秦肃儿见到萧凌雪当下就要起身毛遂自荐,她还算了解他,他肯定不放心别人在太后、皇上面前舞刀弄剑的,他如果自己上场,若是那莫罕王有什么不轨之举,他也可以及时出手。 第六章 哪知萧凌雪还未起身,萧子毅便微笑道:「皇祖母,孙儿一向勤於练武,自认武艺还过得去,就由孙儿与莫罕王较量一番,若是孙儿胜出,皇祖母可要赏孙儿一杯美酒。」 他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太后焉能不点头? 萧凌雪紧紧蹙着眉心。 秦肃儿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抚道:「众目睽睽之下不会有事的,再说了,这四周布满了暗卫,若那莫罕王真的有举动,也不会轻易得手。」 皇上跟着提醒道:「毅儿,比武点到即止,莫要伤人。」 萧子毅微笑点头。「皇伯父放心,侄儿自有分寸。」 玄罗国莫罕王出列,比武开始了,两人长剑出鞘,一看就知道都是锋利的宝剑,萧子毅的剑上镶着三颗绿宝石,寒气逼人,两剑撞击时彷佛有火光激射而出。 这场比剑真正让秦肃儿看直了眼,就像武侠片里的高手在过招,一招一式就像套好了似的,惊险万分却又未曾伤到对方半分,比到酣处,妙处纷呈,剑光如满地银霜铺撒开来,众人一时忘了是在比武,倒像在看一场绝妙的表演似的。 羽林军和暗卫的视线都放在莫罕王身上,萧凌雪亦同,只不过他并不相信莫罕王会蠢得来行刺皇上,玄罗的国力根本和大云不能比,即便他真能行刺成功,定也走出不皇宫,更遑论此举会连累到玄罗国。 难道这真是一场单纯的助兴比武?是他多想了? 殿中,萧子毅飞快的变招,剑光锐不可当,不得不说,萧子毅确实在剑术上下了苦功,剑身宛如灵蛇,好似同他的手臂合为一体。 席上众人皆被这凌厉的来回过招给吸引了注意力,就在此时,一道怪异响亮的声音响起—— 「皇后母仪天下,命犯桃花!」 席间顿时起了骚动,众人纷纷左右张望要寻找声音来源。 皇上紧蹙着眉头,沉声喝问:「何人作怪?」 秦肃儿看到皇后刷白了脸,好像快昏过去似的。 不过是两句未经求证的话就吓成这样,皇后也太弱不禁风了。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怪声吸引之际,因为秦肃儿盯着皇后,便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萧子毅举剑朝皇上刺去! 她根本来不及喊出「皇上小心」之类的话,而且就算喊了,她的声音也会淹没在四周的吵杂声里。 电光石火间,有把剑格开了萧子毅的剑,同时间整个大殿也乱成一团,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 秦肃儿这时看清了,和萧子毅打起来的是太子萧腾月,他们过招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凌厉,快得她看不清楚,而萧凌雪不知道去哪里了,她想他肯定是去保护皇上了。 没一会儿,太子和萧子毅都停下了动作,他们手中的剑刺进了对方胸口,秦肃儿听到了不同女子的尖叫声,而这些不过是须臾之间发生的事。 「护驾!」 眨眼之间,厉亲王和其亲属已被大内侍卫团团围住。 厉亲王脸色发白。「毅儿!」 皇上怒瞪着他。「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为了一己私欲,让孩子为你涉险?!」 厉亲王不发一语,厉亲王妃已哭得肝肠寸断,世子妃更是直接昏了过去。 皇后被这惊天一变吓得起不了身。 太后则是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下台阶。「快!快传太医……不,肃儿在哪儿?肃儿快来看看太子!」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皇上也大声喊道:「翼亲王妃何在?」 秦肃儿连忙奔过去,就见萧凌雪近身护在皇上身边,脸色铁青,一副恨不得要杀了厉亲王的模样,太子妃脸色发白,紧抿着唇,但至少还算镇定。 太后心急如焚的催促道:「快、快……你快看看太子!」 秦肃儿一眼便看出了两人的剑虽然都穿过对方胸口,但幸好都不在心脏,只要开刀把剑取出来便可。 皇宫距离惠仁堂不远,两人都在可移动的状态下,惠仁堂的手术室随时都做好了准备,他们过去,可以立即开刀。 太后焦急地问道:「能救吗?能救吧?」 秦肃儿点头。「要马上开刀把剑取出来。」 太后松了口气。「哀家就知道你能救……」 厉亲王妃被羽林军押着动弹不得,她哭喊道:「也救救毅儿!皇上!母后!求你们也救救毅儿!」 萧凌雪盛怒地喝道:「大逆不道的东西!胆敢在太后的寿宴上暗杀皇上,有何好救?!」 厉亲王妃哭道:「毅儿是无辜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肯定是中邪了才会做出这种事……」 厉亲王咬着唇不发一语,并非他拉不下脸求情,而是他知道求情没有用,虽然此次的暗杀并非由他指使,可皇上一定会一口咬定是他。 时机尚未成熟,他也不知儿子为何会如此冲动,竟然在太后的寿宴上勾结莫罕王莽撞行事,如今大错已铸成,他说什么都只是亡羊补牢,他知道翼亲王妃医术不凡,连没气的死人都可以救活,可萧凌雪向来视他为眼中钉,又怎会让她救毅儿…… 「您放心吧!」秦肃儿眼里只看到了天下父母心。「我会救活他,所以不要再哭了,我看您脸都涨红了,可能有高血压,再哭下去会昏倒的。」 厉亲王妃顿时一愣,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真的?你会救毅儿?」 厉亲王也愣愣地看着秦肃儿。 秦肃儿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在我眼里,他跟太子一样都是伤患,我当然会救。」 「去他的伤患!」萧凌雪在皇上面前爆粗口,吓了众人一大跳,他对着秦肃儿怒问道:「你告诉我,反贼算哪门子的伤患?!」 秦肃儿平静地回道:「等救活了,他犯了什么罪,该受到什么惩罚,到时再领罪,在我的立场,我不能见死不救。」 在现代,她也救过很多没人性的枪击犯,有些甚至是枪杀了好几个人之后,自己也受重伤被送进急诊室的,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受伤了,她都一样要救。 萧凌雪气极了,他眼冒火光地怒问:「难道此人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也要救?」 「我会救。」秦肃儿眨了眨眼,坚定的说道:「我会把他救活了,再来向他问罪。」 「可笑!」萧凌雪眼底划过一抹厉色。「等你把他救了,他却不认罪呢?或者他逃了呢?要去哪里问罪?」 秦肃儿别有深意的看了厉亲王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我是医者,医身不医心,医好了,要走正道还是邪魔歪道,在於自己的选择,若是自己想不通,神仙下凡也帮不了。」 「你这根本是不负责任的说词!」萧凌雪的黑眸之中掀起了狂风暴雨,若不是皇上在场,他会强行把她拉走,不许她胡来! 「好了。」皇上喝止一声,沉声道:「你们不要争论了,就依肃儿所言,等把人救活了再来定罪也不迟,朕相信,要插翅离开我大云不是容易的事。」说罢,他别有深意的扫了厉亲王一眼。 怕皇上反悔,秦肃儿当下马上说道:「谢皇上!」 她火速让太监去太医院找韩青衣,让韩青衣派人手过来。 在她的指挥下,医仆们将太子和萧子毅小心翼翼地抬出了吉星殿,抬上了马车,马车由大批羽林军护送往惠仁堂而去,而厉亲王等人则被押入了天牢。 第七章 虽然有了皇上的旨意,萧凌雪还是气冲冲的骑着凤舞追到惠仁堂去,又在手术室前及时拦住了秦肃儿。 「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吗?你为何要这般感情用事,陷自己於不义?!」萧凌雪气急败坏,劈头就骂,「若你执意要救萧子毅,在皇上眼里,你便是乱臣贼子的同党!」 秦肃儿对他追到惠仁堂来阻止感到不可思议,她冷冷地道:「我相信皇上不会那么是非不分,那是因为你太过在意皇上的看法,才会失去判断能力,在我看来,感情用事的是你,不是我。」 都在一起那么久了,他还不懂她吗?他何时看过她见死不救了? 「皇上不会是非不分,可是你会!」萧凌雪不留情面的痛骂道:「分不清好人坏人,只执意要救人,你是榆木脑子,不知道变通的吗?」 这人竟然开始对她人身攻击!秦肃儿皱着眉道:「你不必说了,在我面前,患者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只有能救与不能救之分,若明知能救而不救,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萧凌雪一脸的严肃冰冷。「所以,不管我如何反对,你仍是执意要救萧子毅?」 她点了点头。「不错,我一定要救他。」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深沉。「若你一定要救,从此你我形同陌路!」 秦肃儿抬眼看着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若你那么不了解我,要形同陌路是你的选择,我没有异议。」 萧凌雪快气疯了,这女人怎么如此冥顽不灵!皇上要是听到她这么说,她便是与乱党逆贼同夥了! 秦肃儿不再理会他,转身进了手术室。 【第三章 离家出走】 惠仁堂。 秦肃儿在寝房的起居间里编写《药草全集》,她把每一种药草做成标本,细细写明功效和用法,写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抬头,连口水也没喝,倒是在旁伺候磨墨的珊瑚频频打哈欠。 「王妃,您手不酸吗?」珊瑚又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由於秦肃儿一直没个正经主子的样子,久而久之,她们这些下人也都随意了。 「不酸。」秦肃儿总算抬头了,她看了珊瑚一眼。「怎么,你手酸了?」 「不过是磨墨罢了,奴婢的手哪里会酸啊。」珊瑚不解地道:「奴婢是想,您为何要这样折腾自己,每日都在写这药草书,也没人催着您写,不是吗?」 秦肃儿也不避讳,笑道:「我不是和王爷在冷战吗?而忙碌是分心最好的方法,我专心编写药草书,便不会去想和王爷冷战之事。」 珊瑚蹙眉。「那您打算和王爷冷战到何时啊?」 「我也不知道。」秦肃儿怔忡了一下,在心里暗叹了口气,这才微笑道:「就看看谁先撑不住给谁送降书吧。」 因为烦躁,所以她才会没事找事。 为何烦躁?自然是因为萧凌雪。 这就是所谓的相爱容易相处难吧,不管再怎么相爱,也会有磨擦,何况他们一个是现代魂、一个是古代人,价值观天差地远,当彼此都不能被对方给说服的时候,就成了拉锯战。 偏偏他们两人都是硬脾气,都是吃软不吃硬,他硬,她比他更硬,他说狠话,她就说得比他更狠,皆是不给自己留余地。 所以她现在吃到苦头了,因为拉不下脸向萧凌雪求和,即便再怎么想念他的体温和他的拥抱、摸头,也得好好忍住,谁让她先前说了大话。 算一算,自从太后寿宴当日在手术室前和他互撂狠话后,他们已有半个月没正式打过照面了,为了肃清厉亲王同党,他几乎以军机阁为家,有次在府里长廊遇到了,他面无表情的与她擦身而过,只有披风角拂到她的裙摆,扬起一阵风,当下让她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是大男人,难道就不能先来哄哄她,说两句好听话,和她言归於好吗?他就真的都不想她吗? 有时她会想,若她是那种会向男人撒娇的女人就好了,不过再换个角度想,如果她变成这样,萧凌雪会喜欢上她吗?他喜欢她的其中一个原因,不就是她性格里刚强的一面吗? 可是啊可是,这份硬气却成了两人相处的阻碍。 虽然和萧凌雪闹僵了,可她不后悔,若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还是会救萧子毅,若他要因此一辈子不理她,那就这样吧!她自己也可以生活得好好的,她还有惠仁堂,有她的生活寄托,要冷落她就随他吧,要与她形同陌路也随他…… 「王妃,您写的字都糊了。」珊瑚蹙眉道。 闻言,秦肃儿低下头,看到墨汁都滴在纸页上了,写了一个时辰等於白做工。 她搁下了毛笔,顿时失了兴致,抬眸看着窗外的白云,眉心微拢。 他们要冷战到什么时候?她真不是冷战的料,才半个月就受不了,听说有夫妻可以冷战一年、两年,还有十年、二十年的,那是要怎么过? 「王妃……」珊瑚慢吞吞的说道:「那个……凌宝说,王爷这阵子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憔悴了很多,我就说王妃也是,没吃好、没睡好,十分憔悴。」 「你说什么?」秦肃儿噎了一下,她瞪着珊瑚。「你为何跟凌宝胡说?」 珊瑚怯怯地道:「奴婢也是一番好意,想让王爷知道您也不好过。」 秦肃儿拿起茶盏,喝了口茶,细眉皱得更用力了。 所以他知道她吃不好、睡不好,还是无动於衷?! 珊瑚润了润唇。「王妃……要不,奴婢明儿个去跟凌宝说,您睡得好、吃得好?」 「不必了。」秦肃儿往后靠向椅背,幽幽长叹。「王爷知道我不好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为什么?」珊瑚实在不懂。「王爷那么宠您,总是让您为所欲为,不至於为了那点事就一直跟您置气。」 秦肃儿忍不住笑了。「珊瑚,你该读点书了。」但是她很快又收敛了笑意,外头突然下起雨来,春雨绵绵,更是叫人心烦。 润青打起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王妃,宜州来的信。」 一听,秦肃儿打起了精神。「是吗?快拿来!」 倪氏在信里邀她到宜州做客,也想让她看看她经营的成药铺子,说她常向宜州的商家太太小姐说起她给人开刀的神奇本领,她们都很想结识她。 秦肃儿看完信,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 这里已经没她的事了,太子和萧子毅均已出院,太子送回了东宫,由太医院接手照料,萧子毅人在特别牢房中,同样由太医院照料,而如今韩青衣对於术后照护已经驾轻就熟,她无须担心,宜州此时春暖花开,而且算一算,倪氏也快生了,她刚好可以去看看宝宝,送个贺礼。 她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抬眼笑看着润青和珊瑚。「你们两个去过宜州没有?想不想出去玩?」 润青很警觉的盯着主子。「您不会是想在这时候去宜州吧?」 秦肃儿笑道:「正是!」 三天后,惠仁堂的大门贴上写了休诊两字的字条,京城码头则多了一行人。 秦肃儿把惠仁堂交给林大勇和吴氏顾着,带着林晓锋、吉安、杨年福、林晓翠、林晓花、润青、珊瑚、多儿,林晓锋又另外挑了六名有拳脚功夫的小厮随行,可以兼当保镖,或帮忙跑腿、拿重物。 第八章 于是,一行十五人组了个宜州旅行团,行前,秦肃儿云淡风轻的跟冯敬宽说自己也许就待在宜州不回京城了,王府就交给他管着了,听得冯敬宽一愣一愣的。 冯敬宽知道王爷和王妃小俩口在闹别扭,可至于要离家出走到宜州去吗?况且,他在京城都生活五十年了,也从来没听过哪家的王妃会离家出走的,这实在不妥啊。 主子同他说过,不要拿世俗的标准来看待王妃,就把她当成一个特别的人物,从天界来的人物,若是王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也不需要大惊小怪。 他试着去理解主子的话,可是可能是他年纪大了,理解不了。 所以说,主子的意思是,王妃要去宜州,而且要一去不回,他也不需要大惊小怪?不需要向主子禀告?若是禀告了,肯定就是大惊小怪了,是吧? 京城码头熙来攘往,许多苦力和纤夫在搬运货物,他们打着赤脚,裸露肘臂,手握纤绳,形成了陵江边的特殊景象。 珊瑚见到大船,不由得目瞪口呆。「哇,好大的船!」 秦肃儿前世搭过游轮,自然不会将古代的大船放在眼里,不过她也颇为讶异大云的造船技术。 眼前是两层楼高的木造大船,一路会顺着大云的水上命脉——陵江,由京城到最南端的凤扬城,中间会停靠五十六个州府。 林晓锋在旁边指挥着六名小厮将箱笼一一搬上船,随后一行人也鱼贯登船,他们跟着其他乘客在甲板上欣赏了一会儿江边风景,林晓锋便领着人上了第二层,告诉每个人住的舱房。 三日后,大船在馨州城靠岸,有人上船,有人下船,秦肃儿等人也下船透透气,品嚐在地的江边小吃。 林晓锋内急去了茅厕,正要回去与秦肃儿等人会合时,却突然被人捂着嘴一把拉到一间茶栈后方,林晓锋害怕得死命挣扎,可是当他看清眼前穿着小厮短打青衣的挺拔男子是何模样后,马上停止了动作,但惊诧得双眼瞪得大大的。 萧凌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林晓锋点了点头,他这才松了手。 林晓锋诚惶诚恐地行礼,「见过王爷!王爷是何时来的?小的这就去禀告王妃……」 萧凌雪摇了摇头。「不需要让王妃知道我来了,若她知道,保不定又要跑去别处了。」 林晓锋脑子转得快,又极有眼力,当下立即问道:「王爷想要小的怎么做?」 萧凌雪勾唇一笑,很是满意。「找个小厮与我掉包。」 林晓锋瞠目结舌。「您要假装成小厮随行吗?可王妃、王妃见过那些个小厮,还有其他人……」 萧凌雪笑了笑。「我很了解王妃,她记不清那六名小厮的长相,我乔装一番混入其中,她不会发现的,伺候王妃的那些人应该也不会多问,至于与我掉包的那人,让他骑我的马回京。」 凌宝告诉他惠仁堂休诊时,已是秦肃儿离开京城的三日后了,冯敬宽知情不报,已被他狠狠训斥了一顿,幸亏有望月国送的宝马,他才能赶上他们。 林晓锋想了想,躬身道:「王爷,有个叫阿武的,身形与王爷倒有七、八成相似,小的这就去找他过来,请王爷在此稍候。」 萧凌雪点了点头,叮嘱道:「船约莫再半个时辰就会启程,速去速回。」 林晓锋马上领命而去。 林晓锋跟在秦肃儿身边打点惠仁堂也有一段时日了,萧凌雪相信不必点破,林晓锋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天衣无缝,而在等待的时间,他取出了人皮面具戴上。 秦肃儿站在船头,耳边听到悠长的起锚号子响起,大船徐徐滑行,她眼睛瞧着波浪从中间被分开,泛起了层层白色浪花,船工们唱的号子声也越来越小,待到大船平缓滑行,号子声也消失了,只剩两岸的人家和树木可看。 她望着馨州码头越来越远,最终在她的视线之内成了个黑点,心里想着她不知道离京城多远了,萧凌雪知道她走了吗?这会儿还是毫无情绪还是气得跳脚? 哈,她会不会想太多了?他为了整肃厉亲王的同党忙得昏天暗地,这会儿恐怕还不知道她离开京城了,就算知道了,以他的个性,也不可能来个千里追妻…… 「走吧,我困了,去睡会儿。」她对身旁的珊瑚说道,正想转身回舱房,没留意到甲板上的水渍,脚步一滑,身子一个不稳,就要往前扑倒。 她惊叫了一声,珊瑚也尖叫了一声,电光石火间,一只大手稳稳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帮她稳住了身子,并提醒道:「小姐当心。」 秦肃儿惊魂未定的站稳了,珊瑚也连忙过去扶她,那只大手才缓缓松开。 「多谢你了。」秦肃儿看他穿着林晓锋买给小厮们的统一制服,知道是自己人,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萧凌雪刻意压低声音,低眉顺眼的回道:「小的阿武。小姐的绣花鞋湿了,还是去换一双为好,免得再滑倒。」 珊瑚连忙附和道:「他说的对!小姐,咱们快去换鞋!」 主仆两人回到了舱房,珊瑚从箱笼里取出一双绣花鞋,秦肃儿坐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由着珊瑚为她换鞋,心里想着阿武拉她一把时,那只手的感觉好熟悉,还有,他的身高体型也和某人类似,若是不看那张脸,她会以为是萧凌雪来了。 「珊瑚,你觉不觉得阿武很熟悉?」 珊瑚漫不经心的回道:「当然熟悉啦,咱们一同上船,都相处三天了。」但其实她也没仔细注意过那些人的长相,她只要把主子照顾好就好了。 秦肃儿蹙眉。「是因为这样吗?」 「当然是啊。」珊瑚开始铺床。「您不是要睡会儿吗?快睡吧!要用晚膳时奴婢再唤您起床。」 秦肃儿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萧凌雪在大发雷霆,他甚至下令关了城门,即便她回京,也不让她进城…… 她醒了之后,一直回想梦境,心口像压着块大石似的,有些后悔不告而别。 珊瑚没发现主子的异样,兴致勃勃的说道:「小姐,甲板上在放烟火,您要不要去看看?其他人都去看了。」 秦肃儿掀被坐起。「当然要。」船上也没什么娱乐,其实挺无聊的,看个烟火倒也能解解闷。 主仆两人到了甲板上,就见半空中开遍了火树银花,几乎所有人都来甲板上了,约莫有上百人,大夥儿望着绚烂烟火,赞叹声此起彼落,气氛极是热闹。 秦肃儿眼睛看着烟火,也没注意人来人往的,一名身穿锦绣朱袍、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撞到了她。「对不住。」 秦肃儿朝他一笑。「不打紧。」 那男子一见到她就移不开视线,原本只是擦身而过,他却定住不动了。 萧凌雪人也在近处,看到这一幕,顿时脸罩寒霜。 她怎么回事?又做姑娘家的装扮,多儿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也没拦着? 说到多儿,把她安置在秦肃儿身边就是要她看着秦肃儿,可对于秦肃儿要离开京城这事儿,多儿非但一个字都未曾向他禀告,人还跟着秦肃儿走了,真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第九章 他不悦的走过去,想看看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可是他一走近,一名小厮便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对那家伙说道:「少爷,不好了!夫人肚子疼,疼到一步都走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孟大夫说他诊不出来夫人是何病症,小的去打听过了,到下一个靠岸的地方还要三个时辰,夫人恐怕忍不到那时候……」 男子不以为意地道:「吃坏了肚子吧。」 小厮哭丧着脸道:「孟大夫说不像,而且孟大夫已经给夫人服了止疼丹,可夫人还是疼得厉害……」 男子蹙着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去看看吧!」他要离开前,表情一变,温文儒雅的对着秦肃儿轻笑道:「姑娘,在下朱含玉,适才不慎冲撞了姑娘,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不知姑娘住在哪间舱房,待在下探视了家母,再带薄礼去给姑娘赔礼。」 秦肃儿看着他,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撞了一下,不必放在心上,倒是适才听闻令堂好像身子不适,我姓秦,是大夫,我跟你过去看看令堂。」 她这是医者本能,直接就用上肯定句了,问也没问一声人家需不需要。 佳人主动,朱含玉大大惊喜。「姑娘是大夫?」 珊瑚在旁与有荣焉的插嘴道:「我们小姐的医术可好了,满京城的大夫,我们小姐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萧凌雪此刻有种想掐死珊瑚的冲动,这丫头是想要满船的人都知道她的主子是来自京城的高明女大夫吗?要不要索性在船上贴着告示?真真是多嘴的丫头,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 「原来姑娘来自京城。」朱含玉目不转睛的看着秦肃儿。「在下和母亲、表妹由庆州到京城探亲,这会儿是要回庆州。」 秦肃儿对他住在哪儿、要去哪儿压根没兴趣,只催促道:「朱公子,令堂不适,我们快去看看吧。」 「哦哦,好。」朱含玉如梦初醒,连忙领路。「姑娘请随我来。」 七弯八拐,上了西边舱房,萧凌雪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后头,前头谁也没回头,自然没人发现他跟着进了舱房。 房里好几个丫鬟婆子在伺候,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躺在床上直喊疼。 「都让开!」朱含玉挥开了丫鬟婆子,殷勤万分的为秦肃儿领路。 秦肃儿走到床边坐下,从宽袖里取出了听诊器,这宝贝她为了随身携带,让润青在每件衣裳的袖里缝了暗袋。 朱含玉正经八百的介绍道:「母亲,这位是秦大夫,秦大夫乃是京城最高明的大夫,必定能诊出您的病症。」 一旁站着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不禁面露诧异。这丫头片子怎么可能是京城最高明的大夫?看来是朱公子拈花惹草的性子又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惜把个外人带来夫人面前,真是不知轻重! 「谁都好……能解了我的疼……必有、必有重酬……」朱夫人咬着牙说道。 秦肃儿挂上了听诊器。「患者,你先不要开口。」 她的语气极有威严,一时间,房里静了下来。 仔细听诊后,秦肃儿压着朱夫人左上腹。「患者,是不是这里很痛?」 朱夫人点了点头。 秦肃儿取下了听诊器说道:「是脾脏破裂,严重程度要开刀才知道,必须马上开刀。」 朱含玉脸色一僵。「姑娘在说什么,在下怎么都听不明白?」 「不明白也是正常的,等等会有专人跟你说明。」秦肃儿不再理会他,转而对珊瑚吩咐道:「去跟吉安说我要开刀,他知道该怎么做。」 珊瑚一愣。「奴婢……奴婢不知道咱们的舱房要往哪儿走……」 秦肃儿叹了口气,敢情珊瑚是个路痴,只认得从她们舱房到甲板以及甲板回到她们舱房的路,不过……她自己也是。 萧凌雪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天兵主仆了,出声道:「小的去吧。」 「阿武?」见他从那群丫鬟婆子后方现身,秦肃儿难掩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萧凌雪垂首道:「小的原在甲板上看烟火,见到小姐和珊瑚姑娘和陌生人走,不放心,便跟过来看看。」 秦肃儿果断地道:「那好,你去告诉吉安我要开刀,让他带着人和用具过来。」 萧凌雪点了点头。「小的明白。」 萧凌雪离开后,立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朝秦肃儿拱手。「姑娘,在下姓孟,是朱家的随行大夫,姑娘适才说的开刀,可是开膛剖腹?」 他听同行说过,京城这一年来出了个会开膛剖腹的女大夫,且那女大夫还是翼亲王妃,他思忖,眼前这人虽然也是女大夫,可她出现在这平民百姓才会搭乘的大船,是亲王妃的机率便微乎其微,若说她是翼亲王妃的弟子还有可能,当然也可能是学了点皮毛就来招摇撞骗。 「正是开膛剖腹不错。」秦肃儿指着朱夫人的脾脏位置。「里头的脾脏目前正在出血,必须开刀之后才知道严重程度,才能做治疗。」 见秦肃儿在自己身上比划,朱夫人吓得不轻。「你……你们在说什么?我、我不要开刀!」 秦肃儿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表情极为严肃地道:「患者,不开刀就会死,你自己选择吧!」 朱含玉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但仍强作镇定地问道:「孟大夫……你明白秦大夫在说什么吗?」 这时,一个少女气愤的向前两步。「姨母,开膛剖腹必死无疑!您可千万不要被这妖女迷惑!」 「你说谁是妖女?!」珊瑚立即发难,她虽然胆子小、反应慢又少根筋,可是护主之心不输给任何人。 「还有谁?」那少女杏眼圆睁的指着秦肃儿。「就是她!」 珊瑚母鸡护小鸡似的冲上前去打掉了那少女的手,斥喝道:「大胆!我家小姐是你可以随便指的吗?!」 那少女难以置信的看看自己的手,随即气恼地瞪着珊瑚。「你——你竟敢打我?!」 「丽姿,你别闹了。」朱含玉皱眉。「孟大夫,你说说,那什么开刀的,你明白吗?」 孟大夫回道:「少爷,在下确实听过开膛剖腹之术,而这位姑娘指出的地方,确为脾脏所在,只是在下学艺不精,对于要如何开膛剖腹,实在无法想像。」 秦肃儿接口道:「那么今日你便可以亲眼看看,可能对你日后行医有所帮助也不一定。」 孟大夫见她将大话说得稀松平常,心中更是惊异,不过,若真能亲眼目睹开膛剖腹,那他也算没有遗憾了。 朱含玉心乱如麻。「孟大夫,要是不开刀的话,我母亲真会死吗?」 孟大夫诚实地道:「夫人的病症在下无能为力,若是等船靠岸再寻大夫,恐怕夫人挨不过。」 这时,萧凌雪领着吉安和林晓锋、林晓翠、林晓花来了。 秦肃儿马上指挥道:「晓花,你向病患和家属说明手术流程。」 「是!」林晓花熟练的拿了张密密麻麻的纸过去,向朱夫人和朱含玉详细说明何谓手术、如何手术、有何风险、术后照护和手术诊金。 孟大夫也倾身过去听,一边点头,而朱夫人和朱含玉的态度也有些软化了。 「晓锋和晓翠做消毒准备!」秦肃儿起身道:「朱公子,房间需要净空,请你把你的下人都请出去,孟大夫可以留下来,你若不放心,也可以留下来,不过不能出声,以免干扰手术进行。」 第十章 何丽姿气不过又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我也要留下来!」 秦肃儿冷冷的看着她。「你不能留下来。」 何丽姿挺胸手叉腰,咬牙切齿的瞪着秦肃儿。「为什么我不能?」 秦肃儿眼眸一眯。「因为你会很吵,你见了血会昏倒,会造成我的麻烦。阿武,把这个人架出去,在我手术时,你守着门,切记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萧凌雪看着她那摩拳擦掌、气势万千的模样,心里明白这个女人很快又将征服许多人了,而这女人,是他萧凌雪的女人。 他朝秦肃儿点了点头。「明白。」 【第四章 招蜂引蝶】 「小姐,朱公子和孟大夫又来了。」舱房里,珊瑚用气音说道。 打从主子给朱夫人开刀,救回朱夫人一命后,朱公子就对主子更加倾慕,眼里爱意四射,而孟大夫则是想拜主子为师,这两个人照三餐来叨扰,令主子不胜其烦。 多儿正在给秦肃儿梳头,闻言笑道:「小姐何不向朱公子言明已是有夫之妇,也好叫朱公子死心。」 秦肃儿挑了批眉。「他不会信。」 多儿眼眸含笑地瞧着镜里的主子。「小姐怎么就这么笃定?」 秦肃儿嘴角翘了翘。「你家五爷当初就是这样啊,我跟他说我是有夫之妇,他说什么都不信,落崖见到我的守宫砂还一惊一昨的嚷嚷着我一定是在骗他。」 多儿抿唇一笑。「婢子开头没给您梳妇人发式就错了。」 也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两位主子的爱情故事在京城的茶楼之间流传开来,说书先生编成了话本,说得活灵活现,像是一直跟在两人身边偷看似的。 「管他信不信。」珊瑚撇嘴道:「小姐就说自个儿是有夫之妇,不信他还要纠缠,再纠缠就报官去,等他知道小姐是翼亲王妃,定要吓得屁滚尿流。」 听见珊瑚孩子气的话,秦肃儿忍不住笑道:「若他问我夫家何人,我也不能说出是翼亲王府,要叫人知晓翼亲王妃离家出走还得了?若随便说个人家嘛,他派人一查便会戳破,到时他更加不会信我是有夫之妇,更要纠缠。」 润青蹙眉道:「小姐若不想见他们,奴婢便去打发他们走。」 打从主子不跟王爷说声便离开京城,她就一直觉得很不安,如今还招惹了其它男人,要是弄得不好,损及主子的清誉可大可小,旁的不提,若是让王爷知晓,那就一定会变成大事,王爷是个醋坛子,哪里容得下有别的男人倾慕自己的妻子。 「去打发他们走吧。」秦肃儿一整脸色。「幸而咱们明天就到宜州了,下了船,他们也就没辙了。」 珊瑚噘着嘴道:「小姐好心救了朱夫人一命,因为朱公子的追求,被那何丽姿认定了是狐狸精,她和她的丫鬟在船上到处造谣小姐在勾引朱公子,还说小姐抢了她的未婚夫,可天知道,那朱公子根本和她没婚约,还未婚夫哩,真真笑掉人家大牙。」 秦肃儿一笑置之。「反正人救活了,诊金也入袋了,清者自清,其它的闲言闲语,随人去说吧,也不会少块肉。」 秦肃儿从朱夫人那里得到了五百两诊金,原先她订的诊费不过是五十两,可朱夫人执意要她收,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这回大船在颐州城靠岸搬运货物要停留两个时辰,她便叫林晓锋召集了所有人,来到城里最顶尖的酒楼,要了间包厢大大的圆桌足可容纳十五人坐,她叫了二十两一桌的顶级席面给众人打牙祭,众人不拘尊卑,都吃得很欢。 「小姐,咱们这回上宜州城,要待多久?」酒过三巡,林晓锋问道。 秦肃儿素来不喝酒,今天很难得的喝了两杯,闻闻,她把酒杯搁在桌上,叹了口气道:「这里也没外人,我便实话实说吧!」 林晓锋听到这里,有些紧张的看了萧凌雪一眼,随即又对秦肃儿挤出个笑容回道:「什么实话啊小姐?」 秦肃儿慢悠悠的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和王爷因为救厉亲王府世子一事已经闹翻了,王爷许久不理踩我,保不定会休了我,所以我才会先一步离开京城,这回到宜州便是去找出路的,也许……不回京城了。」 林晓锋脸上爬满黑线,勉强笑道:「小姐何出此言,王爷疼爱您是出了名的,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休了您。」 秦肃儿哈了一声。「他不会休了我,那我就休了他,休夫!」 林晓锋顿时吓得心差点蹦出胸口,萧凌雪则是面色铁青,紧紧捏着手里的酒杯。 原来她离开京城是做了永远不回去的打算,他不过是冷落了她半个月,她就受不了,怎么不想想他从皇上那里承受的压力?当时她执意要救萧子毅,看在皇上眼里是何滋味?那可是要取皇上性命的人,她却说什么都要救,而他忙着肃清厉亲王一党时,她还给他搞这出离家出走,还在这么多下人面前掏心挖肺地吐露真实想法,叫他情何以堪? 林晓锋看了眼萧凌雪那用力到骨节都微微泛白的大手,顿感心惊胆跳,他不知道这向来不按理岀牌的主子又会说岀什么更惊人的话来,赶忙打圆场道:「小姐喝醉了,大伙也吃饱喝足了,咱们还是回船上歇着等开船吧。」 珊瑚撇了撇唇。「只有两杯怎么可能会醉?小姐是借酒装疯,说出心里的话,因为王爷都不理她,不吐不快……」 这回换秦肃儿满脸黑线,她就说珊瑚要多读点书,当主子的面说主子是借酒装疯,这什么跟什么? 润青蹙眉瞪了珊瑚一眼。「我看醉的是你,快闭上你的嘴,仔细祸从口出。」 秦肃儿忽然轻轻一笑。「没关系,我以后不做王妃了,所以说什么都没关系,王妃这头街我不要了,我不希罕,让他休了我,再去娶别人做王妃,就像他说的,形同陌路……」 当日她虽然强作镇定地替萧子毅开刀,可是那无情的四个字,深深插在她心上,至今每回想一次,心就隐隐抽痛着,他怎么能如何能轻易说出这种话来? 林晓锋苦着脸哀求,「我的好小姐,您就别说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叫人误会就不好了。」 萧凌雪蓦地起身,吓了所有人一跳。 林晩锋最是吓得不轻,他胆颤心惊的看着萧凌雪,脱口道:「您……」随即他连忙改口,「你做什么?」 其它人也都看着阿武,不晓得他这是怎么了。 萧凌雪什么也没说,运自走了出去,还重重甩门,看得众人更是一愣愣的。 「五……阿武。」林晓锋见萧凌雪拂袖而去,他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紧张的对秦儿道:「小的去看看,人生地不熟的,那小子性格火爆,不要惹出什么事来才好。」 秦肃儿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去吧!」 林晓锋前脚刚出去,珊瑚便奇怪地道:「晓锋也奇怪了,一个下人在抽风罢了,他何必如此在意?我瞧他紧张的样子,倒像要去追主子似的。」 秦肃儿看着房门,觉得珊瑚说的倒也挺有道理的,阿武重重甩门的样子,像是在发泄什么怒气,而林晓锋忙不迭跟出去追人,也确实很不寻常,更不寻常的是,一个粗活小厮,一句话也没说,无缘无故在主子面前起身离席,这太不合情理了。 第十一章 秦肃儿喝了几杯茶,又吞了一颗自制的醒神丸,脑子比较清楚了。 她得承认她没有酒量,前世她滴酒不沾,今日是因为心里有事才破例喝了两杯酒,虽然分量不多,可毕竟是酒,酒精也确实干扰了她的思考。 没多久,林晓锋便跟萧凌雪一块儿回来了,萧凌雪仍是面罩寒霜。 许是想到自己跑去追人的举动很是唐突,林晓锋嘿嘿一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对秦肃儿解释道:「这小子内急,他没和主子同桌用过膳,竟没想到要向主子禀告一声才能离席,请小姐莫要见怪。」 秦肃儿笑了笑。「没什么,坐下吧,快点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晓锋应了声,赶紧拉着萧凌雪坐下。 秦肃儿不动声色的抬眸,不着痕迹的留意着阿武,片刻之后,她如同被冰水浇了一样,察觉过来。 人的习惯是骗不了人的,而习惯往往是当事人自己不会觉的,比如喝汤喝茶前,不管烫惑不烫,总会先吹一口…… 宜州码头,风光宜人,秦儿一行人随众人登舟上岸,幸亏有她调配的晕船药,他们这一大群打从出生都没坐过船的京城乡巴佬才不至于晕船。 她站在码头欣赏一望无际的上百艘商船,心里想着宜州不愧是大云最大的商城,无怪乎倪氏能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不好了,小姐,朱公子来了……」珊瑚紧张的说道,嗓子都有些飘了。 一旁的润青和多儿听了,也受不了地蹙起眉头。 朱含玉带着小厮兴匆匆的跑过来,一副有天大好消息要告诉她的样子。 秦肃儿以为他是特地下船来告别的,想到以后不会再被他纠缠了,便友善的笑了笑,极为潇洒的说道:「朱公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朱含玉笑容满面。「秦大夫,在下特地来说个好消息,在下和家母、孟大夫商量过了,家母开刀之处尚未复元,若是回庆州的路上有个差池,孟大也应付不了,因此我们决定暂时留在宜州,待家母完全康复之后再回庆州。」 秦肃儿一听,脸都歪了,只能勉强堆起笑来。「是吗?可你们人也不少,人生地不熟的,要住哪儿?」 朱含玉不当回事儿地说道:「这问题简单,先找间客栈住下来,再买间宅子便可。」 秦肃儿点了点头,有钱人就是不同,买间宅子说得像买件衣服一样简单,不过他们想要怎样完全不关她的事,她客套地道:「既是如此,那朱公子请便吧!」 朱含玉却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秦大夫,你得告诉我你要落脚何处,若家母不适,才能去找你。」 秦肃儿嫣然一笑,「确切地方我也还不知道,你找城里姓白的大户人家便是,经营的是白家商行。」她不是听不出来朱含玉这是故意找理由,但事关她的病人,自然得注意些,况且……她也不怕他的纠缠,刚好可以气气某个佯装成小厮的人。 「原来是白家商行。」朱含玉极是高兴,「家父和白家商行有生意往来,保不定我此刻上门叨扰,白大爷也会收留,哈哈哈!」说着,他觉得自己挺风趣的,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秦肃儿却完全笑不出来,在心里猛默白眼,这个有钱公子哥儿实在太没有眼力了,大约是个妈宝。 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突然到访,这样不太好吧?我看朱公子还是先去找客栈投宿得好,我这便先告辞了。」 林晓翠大声的叫道:「小姐,我看到白家的马车了!」 秦肃儿也很配合地张望。「是吗?在哪儿?」 几个丫鬟合力把秦肃儿簇拥着离开,不再给朱含玉攀谈的机会。 秦肃儿本就打算有可能不再回京城,因此随身箱笼非常多,事前她已写信跟倪氏说了,倪氏派了八辆大马车来接人。 看见小山一般的箱笼,萧凌雪双手环在胸前,面色沉冷,黑眸检视着跟丫鬟们徐徐走过来的秦肃儿。 她这是真不打算回京了是吧?他们这段得来不易的姻缘,她竟然如此轻易就要放弃?还有那个朱含玉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也跟下船来? 「咱们就在这里展开新生活吧!」秦肃儿笑睇着河岸风光,精神抖擞地说道。 林晓锋的嘴角抽了抽,陪小心地道:「小姐真会说笑。」 秦肃儿见他神情局促,想到他这几日肯定是劳心劳力……不,肯定是心力交瘁,她便心情很好,笑容也跟着加大,「我没说笑啊,我打算在这里开间惠仁堂宜州店,将手术文化推广出去,造福更多人。」 林晓锋这下子连看萧凌雪一眼都不敢了,他苦哈哈的问道:「您在这儿,吉大夫也在这儿,那京城那里怎么办?没有大夫,要如何开门看诊?」 「这问题容易解决。」秦肃儿笑咪咪地道:「交给你爹娘打理,转型为药铺,没有我也能运作。」 林晓锋一听,心儿差点停止跳动了,但表面上强堆起笑意。「小姐累了,咱们还是快上马车出发吧,白夫人肯定拉长了脖子在等您了。」 秦肃儿笑意盈盈。「你说的不错,咏娘肯定伸长了脖子在等着了,若她知道我有意长住下来,定要高兴得飞上天了。」 倪氏闺名倪咏娘,她们两人年龄相仿,书信往来时便直呼对方名字了。 林晓锋干脆闭上了嘴,他不管说什么,主子总能绕上不回京话的话题,简直像在整他似的,弄得他两边为难。 一行人上了马车,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白家。 白家是宜州首富,虽然宅邸不能和翼亲王府相比,但也美轮美奂,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庭园造景也有其风雅之处,并不一味的财大气粗,其家主白守诚亦是温文儒雅,无一丝商人气息,见过之后,秦肃儿顿时明白倪咏娘会喜欢白守诚的原因了。 更难得的是,白守诚的元配妻子过世前,他未有侧室小妾,过世后亦无通房伺候,直到遇上了倪咏娘才再续弦,这一点让秦肃儿给他大大的加分。 倪咏娘知道秦肃儿带了许多人来,特意备了一间大院子来接待他们,「暖翠轩」有二十多个房间,还有个小厨房,很够用了,她还拨了十几个丫鬟婆子伺候,早在他们来之前便已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换上新被褥,连窗帘也一并换了新的,花瓶里插上粉色桃花来迎客。 倪咏娘早在敞开的正厅里等候多时,好不容易将秦肃儿一行人给盼来了。 秦肃儿看着倪咏娘大腹便便,立即笑开来。「不用问,你脸上写着你过得很幸福。」 「这都是托你的福。」倪咏娘拉着秦肃儿的手,对厅里一名俊逸的绿袍男子说道:「这便是我与你提过百次千次的秦大夫肃儿,京城惠仁堂的主人,也是我药铺的供应商。」 秦肃儿在信上交代过,不想让人知晓她翼亲王妃的身分,不想白家以王妃规格接待她,因此倪咏娘连丈夫都瞒着。 「在下白守诚。」白守诚笑道:「咏娘日日在我耳边叨念着秦大夫如何如何,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对秦大夫并不陌生。」 秦肃儿浅浅一笑。「咏娘在信上也都在写白大爷的事,所以我对白大爷也不陌生。」 第十二章 「这是我小叔。」倪咏娘介绍厅里另一个身穿淡蓝春袍、头戴白玉冠的年轻男子。「目前是举人,要参加今年的会试。」 「在下白守轩。」他很斯文的朝秦肃儿拱了拱手,面上突然一红。 秦肃儿脸上笑意更盛。「要参加今年的会试,那肯定读书读得很辛苦,在此预祝你金榜题名。」 白守轩白净的脸上又是一红。「承姑娘贵言,若是真能高中,一定要好好谢谢姑娘。」 萧凌雪冷眼旁观,嘴角挑了挑。 她今天穿浅蓝色罗裙,白色蝴蝶淡淡开满双袖,腰间随意绑着深蓝色宫涤,梳简单的桃心髻,什么发饰和首饰都没有,可却像碧湖上的一叶小舟,叫人的视线忍不住跟着她转。 显而易见,那书呆子白守轩对她是一见倾心。 「你们才下船,肯定累了,先到房里歇息,晚上我给你们摆了接风宴。」倪咏娘笑着说道,但心里不免有些困惑。 照理说,肃儿是主子,要和身为主人家的他们问候寒暄,自个儿进厅来就行了,下人可以先去暖翠轩安置大批行李箱笼,可肃儿偏把所有人叫进厅来排排站着,她也不知道肃儿为何要如此,但她认为这一定有所用意。 秦肃儿确实有用意,她就是想要她在哪里,「阿武」就在哪里,她要让他瞧见她的一举一动,再适时的给他找不痛快,这样她就痛快了。 她看着阿武,缓缓露出笑容。「都说宜州是大云最大的商城,南北各地称奇古怪的物产都看得到,我待会儿可要出去开开眼界,晚饭前一定赶回来。」 倪咏娘笑道,「就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 白守轩红着脸说道:「秦姑娘若是需要有人领路介绍,在下愿尽一己之力。」 倪咏娘很是惊讶,她这惜话如金的小叔子,今日怎么如此主动? 秦肃儿展颜一笑,「有需要的话,我一定麻烦白公子。」 而后倪咏娘让管家领着客人到暖翠轩,秦秦儿把分配房间、收拾等杂事交给林晓锋,「你们收抬箱笼吧。」接着她的目光一转,命令道:「阿武,你跟我岀去走走。」 林晓锋一听如临大敌,慌忙丢下手边事物,忙不迭冲到秦肃儿面前,陪笑道:「阿武人生地不熟,不如小的陪小姐去吧。」 秦肃儿好笑地道:「阿武人生地不熟,难道你就熟了?你不是第一回来宜州吗?」 林晓锋一时哑口无言。 萧凌雪看了林晓锋一眼,示意他不必再说,他沉着地对秦肃儿道:「小的有点拳脚功夫,就由小的陪小姐出门。」 珊瑚奇怪的看着他们。「男女有别,小姐只跟阿武两个人出门怎么成啊?奴婢也要跟着去伺候小姐!」 秦肃儿点了珊瑚额心一记。「我要女扮男装,多你一个反而奇怪。」 珊瑚倏地瞪大了眼。「女扮男装?可小姐您女扮男装根本不像……」 秦肃儿好笑地道:「不像又如何?难不成有人会专程来跟我说不像?」 珊瑚先是搔头,接着又想着小姐说的话好似也没有错,便不再坚持,收拾去了。 秦肃儿跟吉安借了一套衣裳,片刻之后便和萧凌雪来到宜州城的大街上,处处车水马龙,大街两旁的店铺看不到尽头,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萧凌雪神情沉凝,心生戒备。「小姐想去哪里逛?」 「对一个没来过的地方,哪里会有想法?」她笑了笑,又不是现代有旅游资迅可以查。「走到哪里算哪里吧,不过,你得要记住回去的路,不然咱们两个就得睡在大街上了。」 萧凌雪意有所指地道;「小的不是路痴。」 「那太好了。」秦肃儿笑得灿烂。「先去看看大街上的店面吧!」 来到城区大街,秦肃对贴了招租红纸的店铺都表现得十分感兴趣,还细细向左右商铺打听人潮,并且进到街上的每间医馆里看看规模和看诊项目。 半个时辰下来,看了不下十间铺子。 萧凌雪轻咳一声。「小姐真想长留在宜州不回京了?」 秦肃儿淡淡笑了笑。「你放心,若你们之中有人想回京城,我也不会为难你们,你们回去了,依旧在惠仁堂干活,若想随我留下来的,我也很欢迎。」 他紧蹙着眉。「小姐如此不告而别又一去不回,有无想过王爷感受?」 她一眨眼眸。「我想过。」 萧凌雪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哦?小姐认为王爷是如何想的?」 秦肃儿慢悠悠的说道:「他肯定不会在意我。」 他瞅着她问道:「为何擅下定论?」 秦肃儿不痛不痒地回道:「因为他说过,若我救了厉亲王世子,我们便形同陌路,而我救了,所以我们现在是陌路了,既是如此,他又如何会在意我的去留?」 萧凌雪紧抿着唇,被她气得不轻。 他盛怒下的一句话,她要当真吗? 「不要说王爷那么扫兴的话题了。」秦肃儿副没趣的样子。「我腿酸了,先找个地方喝茶吧。」 她随意的一句话,又让萧凌雪的眼里快喷出火来。 说到他是扫兴?!这个女人竟在「下人」面前肆无忌惮的批评他,待他们和好了,他非好好审她不可! 湖畔两层楼高的「碧浅茶栈」吸引了秦肃儿的视线,她随意一指。「就那里吧!」 两人要了临窗的位子,点了一壶茶和几款本地茶点,敞开的长窗吹来徐徐和风,岸边杨柳摇曳,秦肃儿觉得宜州倒有几分江南的味道,前世她去江南旅行过几次,满喜欢那里古色古香的氛围。 萧凌雪憋着一口郁气,喝进嘴里的茶没滋没味,风景在他眼中全成了一片黑白,他现在很想直接说破自己的身分,看她会有何反应。 「阿武,你成亲了吗?」秦肃儿闲适的边喝茶边吃茶点,与他闲聊,「家中有些什么人?」 「成亲了。」两人面对面坐着,萧凌雪故意定定的凝视着她。「家里尚有母亲、兄长、兄嫂。」 之前他都刻意回避她的视线,如今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他不相信她还认不出来,他的脸可以伪装,可眼睛无法伪装,若是她稍微留心,定能发现。 「原来你娶妻了啊……」秦肃儿把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家娘子是什么样的人?」 萧凌雪微挑眉,表情有些怪。「是一个让我折服、崇拜,可有时又叫人恨得牙痒痒,脾气不一般的女子。」 她眼里带了笑意。「听起来颇为特殊,是个奇女子。」 「是啊,是个奇女子,奇怪的女子。」 秦肃儿笑得更欢了,眸光带了几分促狭。「那长得如何?肯定是花容月貌你才会中意吧?」 「我喜欢的从来不是她的容貌。」萧凌雪说这话时,表情严肃而认真。 她看着他的目光中,浓情如酒,她喜欢听他这么说,他爱上的不是她的外表,是她这个人、她的性格,因为外表是原主的,性格是她秦肃肃的…… 萧凌雪心里一跳,瞬间觉得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认出了他似的…… 「有人翻船了!」 邻座有人喊了起来,暖昧宁谧的气氛瞬间被打断,秦肃儿眯起了眼,看到湖心确实有艘小舟翻覆了,就在九孔石拱桥前,她立即起身要去救人。 第十三章 下一瞬萧凌雪按住了她的手,眼底飞快闪过一凌厉之色。「出门在外,闲事少管。」 「做不到。」秦肃儿抽出了手,扔了锭碎银给小二,转身奔出茶栈。 「该死!」萧凌雪低咒一声,追了上去。 【第五章 夫妻桃花】 秦肃儿奔到岸边,她会游泳,而且泳技还不错,所以她想也不想,立即跳下水救人。 萧凌雪随后赶到,也旋即跳下水。 湖心翻覆的小舟边攀着一名少女,她不断哭叫着救命,秦肃儿游到她身边时,她哭哭啼啼的说道:「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掉进湖里了……船夫、船夫也不见了……」 秦肃儿正想潜下水去找人,一道沉厚嗓音从她后方传来—— 「我去找人,你把她带上崖。」 秦肃儿还来不及回答,萧凌雪已经潜入湖中,见状,秦肃儿托着那名少女上岸,同时有个汉子自行游上岸,躺在草地上直喘气,这时另一艘小舟划到了崖边,两名年轻男子急忙跳下小舟,奔了过来。 「怎么回事?」赭衫男子焦急的问道:「芹儿呢?芹儿在哪儿?」 少女抽噎道:「是芹妹自个儿起身才会翻船……」 赭衫男子一听便火大了。「我现在是问你芹儿在哪里!」 少女缩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赭衫男子瞪着那汉子,那汉子便是船夫。 船夫连忙摇手。「不干小人的事,两位姑娘在船上打打闹闹,小人几番制止,她们都不听,这才会翻船。」 「还真有理!」赭衫男子怒不可遏。「所以你就丢下她们自己游上来?」 「你先别发火。」另一名身穿石青色长衫的男子看着浑身混透的秦肃儿,虽然做男子打扮,但显而易见是女子,他问那少女,「这姑娘怎么会跟你们一块儿落湖呢?她也在你们船上吗?」 少女摇了摇头。「是她救我上来的。」 石青色长衫的男子大为惊奇。「是这姑娘救你的?」 赭衫男子这才注意到秦肃儿的存在,怒目瞪着她。 秦肃儿不等他开口便道:「稍安勿躁,有人去寻另一个人了,肯定能救到。」 石青色长男子指着赭衫男子道:「他叫顾昕,我叫林泯,姑娘救的人叫唐珊珊,不知姑娘贵姓芳名?」 秦肃儿眨了眨眼,回道:「我姓秦。」 林泯拱了拱手。「秦姑娘,你说有人去寻人了,可是姑娘亲眼所见?」 秦肃儿点了点头。「是我随从。」 她蹙眉看着湖面,她虽然对萧凌雪有信心,可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幸好没多久萧凌雪便托着一个少女游回来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还遇水脱落了。 萧凌雪把少女放在草地上,顾昕三人连忙围过去,唐珊珊不一会儿便哭了起来。「没气了……芹妹没气了……」 秦肃儿一听便跳了起来,她连忙拨开众人替那个少女做人工呼吸。 顾昕见她对自己妹妹又是压胸又是亲吻,又惊又怒,忍无可忍的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许靠近。」萧凌雪的手压在了顾昕肩上,沉声道:「她在救人。」 唐珊珊抖着手指着秦肃儿,脸色苍白的嚷嚷道:「表哥!她好奇怪,她在亲芹妹,还压芹妹……」 萧凌雪鄙夷的瞪了她一眼。「你最好闭嘴,不要打扰她救人。」 唐珊珊还要回嘴,林泯对她摇了摇头,她这才闭上嘴。 秦肃儿不理众人,她规律的做着心肺复苏术,没多久,叫芹儿的少女呛出了一口水,咳了几声之后睁开了眼眸,秦肃儿退开了几步,那三个人急忙围上去关切。 三月的风是暖的,可三月的湖水还是冰的,秦肃儿方才不管不顾的下去救人,并没有什么感觉,此刻才发现冷得要命,加上她浑身湿透,风一吹,更是冷得发抖。 萧凌雪大步走到她面前,脸色难看的低声骂道,「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春天的湖水刺骨,你为了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他多想将她拥入怀里,但他身上也是湿的,这么做只会让她更冷。 秦肃儿笑如春风的望着他。「阿武,你现在是在骂我吗?我可是你的主子。」 萧凌雪沉着脸道:「主子个鬼,我的人皮面具不是掉了?」 秦肃儿莞尔一笑。「再戴上不就好了?」 萧凌雪狠狠瞪着她。「一身狼狈还笑得出来?」 他很不高兴,春衫原就单薄,一身湿全贴在身上,让她曲线毕露,此刻是那两个小子还专注在那差点死掉的少女身上,若他们回过神,肯定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这时,两辆大马车由远而近,顾昕的态度好了很多,过来说道:「两位救了在下的妹妹和表妹,我府上就在不远处,请两位过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喝杯热茶驱寒,免得染上风寒。」 秦肃儿点了点头,爽快地道:「有劳了。」 他们一身湿的回去,肯定要吓到倪咏娘,再说萧凌雪出来时是阿武,回去换了张脸也很奇怪,他们得商量好再回去。 他们六人,男女分开,萧凌雪和顾昕、林泯同马车,秦肃儿和顾芹、唐珊珊一辆马车。 出乎秦肃儿意料之外,马车驶入了宜州知府。 见她面露讶异,唐珊珊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姨夫是宜州知府,知府宅邸平时可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随便进去的,且是你救了我和芹妹,才能有这荣幸进到知府宅子里。」 秦萧儿笑容可掬地说道:「也亏得你有那荣幸让我救了你,你才有命再走进这知府宅子。」 唐珊珊气得咬牙。「你——」 顾芹拉了拉唐珊珊的衣袖。「表姊,咱们还没谢谢秦姑娘的救命之恩呢,要不是秦姑娘,后果不堪设想。」她再看着秦肃儿,温柔婉约的说道:「多谢秦姊姊的救命之恩。」 人敬一尺,我敬一丈,秦肃儿友善的对顾芹笑了笑。「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这知府家的千金,可比那狐假虎威的唐珊珊可爱多了。 顾芹柔声问道:「秦姊姊,不知救我的那位壮士是姊姊家的什么人?大名是?」 秦肃儿噙着微笑回道:「是我的家丁,名叫阿武。」 顾芹点了点头。「原来是姊姊家的家丁,我还没谢谢他呢,待会儿可要好好向他道谢。」 入了府第,一个鬟领着秦肃儿到厢房,送来一套淡红色的裙衫,且房里已备好了一大桶沐浴的热水。 秦肃儿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裳,再把放在她原来衣裳暗袋里的袖珍针袋取出来,一样放进裙衫的衣袖之中,至于听诊器,只能先放在原先的湿衣服里,弄好了之后,那丫鬟来给她梳头,她谢绝了所有发饰,让那丫鬟给她梳个最简单的髻,并向那丫鬟要了块布,把湿衣裳包成了个小行囊。 梳好了头,那丫鬟领着她到正厅,她见到萧凌雪亦已换了一身白色的春袍,肯定也沐浴过了,那挺拔的身姿,看着越发俊朗。 看着他,她心头一热,忽然很想拉着他的手去找间客栈温存一番,他们冷战许久,好久没亲热了,他都不想她吗? 心猿意马间,就见到顾芹脸上挂着笑容,对坐在主位的一位妇人说道:「娘,这位是救了表姊的秦姑娘和救了我的阿武大哥。」 第十四章 「我适才已经听你哥哥说了。」顾夫人也不看向女儿的救命恩人,而是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把谢酬给他们。」 「是。」丫鬟走到秦肃儿面前,给了她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娘!」顾昕脸色一变。 顾芹更是气急败坏地道:「娘!您这是做什么?」 「不打紧。」秦肃儿笑道:「虽然这不是我救人的初衷,但如果收下银子能让夫人觉得两不相欠,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唐珊珊撇了撇唇。「我就说嘛,这年头哪里还有见义勇为的人,还不都是为了报酬,我看啊,他们肯定是知道表妹是知府家的千金才会跳下去救人的,否则湖水冰冷刺骨,哪有人那么好心。」 顾昕恼怒的瞪着她。「你胡说什么?」 唐珊珊被心上人一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仍强词夺理道:「我哪有胡说!事实摆在眼前,她是收了银子。」 林泯很无言的看了唐珊珊一眼,对顾夫人拱了拱手道:「顾伯母,我敢打包票,他们两位是见义勇为,绝非贪财,也绝非有什么目的。」 唐珊珊哼道:「如果救人时没有目的,此刻恐怕也有了,见到知府这高门,还不想方设法的要攀关系吗?」 秦肃儿好笑的腹诽,知府算什么高门了? 她看着萧凌雪,就见他蹙着眉,紧抿着唇,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想来是很想离开这里吧?她也是……等他们离开后,若可他要不要与她去客栈开房间,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会觉得她荒唐吗?还是会说她恬不知耻,这种话也说得出口……想到他的反应她自顾自的笑了。 「好了,这有何好吵的?」顾夫人揉了揉额际,烦躁的说道:「我昨夜又没睡好,身上热,头又疼,这会儿你们吵得我更心烦。」 唐珊珊般地道,「母亲,不如我给您揉揉……」 顾夫人神情低恹。「不用了,揉也无用,再这么下去,准备给我办后事吧。」 秦肃儿看着顾夫人,见她颈部和面上都有弥散性的发红,便问道:「顾夫人,您是常有头晕耳鸣、失眠心烦、夜里盗汗、皮肤干燥搔痒、心悸、动不动就发脾气的症状?而且这些症状应该已经持续好一阵子,甚至一、两年了?」 顾夫人惊证的看着她。「你为何知道?」 厅里,除了萧凌雪之外,所有人也都同样惊讶的看着秦肃儿。 「我是大夫。」秦肃儿起身走到顾夫人面前。「我给您把把脉。」 顾未人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 秦肃儿把脉后取出了针袋。「我给您施针,晚上会极好入眠。」 顾夫人抽回了手,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大夫,怎么可以随便让你施针……」 顾昕说道:「娘,芹儿被救起时已经没了气息,是秦姑娘救活她的。」 顾夫人一愣。「是吗?」 秦肃儿又道:「顾夫人,您这是妇女的更年期症状,每个女人都会遇到,只要好好调养,等过度期过去,症状便会诚轻,若你不施针也无妨,知道白家药铺吧?去那里买归脾汤,按照服用的方法,不间断的服用即可。」 顾夫人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你……你给我施针好了。」 唐珊珊不依地噍嚷道:「万万不可啊姨母,她肯定是要使伎俩骗银子……」 「住口!」顾昕瞪着她。「再多嘴就回你家去,不许再来了。」 唐珊珊立即噤若寒蝉。 秦肃儿充耳不闻,专心的替顾夫人施针。「如何?是不是好多了?」 顾夫人点了点头。「确实好了许多。」 秦肃儿又说道:「你平日可以这样按摩穴道,左手曲肘手掌向上,轻轻握拳,在手腕正中两条筋间取穴。右手曲肚,右手掌握住左手腕,以拇指指甲尖掐按于左手穴道上,从一数到十,松开,从数到五休息,如此反复,做半刻钟,早晚各做一次,便能够改善更年期症状,还有,平时多食枸杞百地茶,做法很简单,将构杞、百合、生地黄加水煮滚后再以小火煮两刻钟,去渣取汁当茶饮,早、中、晚温服,具有养阴清热、补虚安神功效,适用于潮热盗汗、失眠烦躁。」 顾芹也不知道何时靠近的,在一旁赞道:「我娘请遍了城里的大夫,没有一个能舒缓我娘的不适,秦姊姊好生高明的医术,叫妹妹钦佩不已。」 林泯笑着问道:「不知秦姑娘在哪里坐堂?家母好似也和顾伯母有一样的症状,想请秦姑娘出诊。」 顾昕拉长了耳朵,这正是他想问的,林泯代他问了,这落落大方的女子撩动了他的心弦,宜州城里哪个姑娘见了他不是脸红害臊,可眼前这女子却是泰然自若,他母亲当众给她难堪,她也能安之若素,毫无小家儿女的俗态,更别说她的样貌了,在湖岸边她一身狼狈,他没看清楚,适才她走出来,竟像是有月光在她身上闪烁,一双眸子耀眼至极,体态轻盈得有如点水蝴蝶,叫他错不开眼,难得的是,她居然还是个大夫。 「我只是来宜州城做客。」秦肃儿笑了笑。「目前客居白家商行的白大爷府中,若令堂想要看诊,到那里寻我便是。」 「原来秦姑娘是来游玩的。」林泯又问道:「不知秦姑娘府上哪里?」 萧凌雪脸上乌云密布,不耐烦的说道:「小姐,时候不早了,不是答应了白夫人的洗尘宴,该走了。」 秦肃儿还没回答,就见顾芹忽然走到萧凌雪面前,她的脸颊有些红,朝他盈盈衽敛一礼,柔声道:「阿武大哥,多谢你救了我一命,这荷包是我绣的,是我的一番心意,望你不要推辞才好。」 萧凌雪接过荷包,胡乱塞进衣襟里。 顾芹见他收下了荷包,顿时娇羞万状,表情热烈得像会发光。 秦肃儿终于后知后觉的看出了端倪来。 顾芹约莫十五六岁,杏眼桃腮,身材娇小玲珑,敢情她是看上萧凌雪了? 她鬼使神差的往顾芹胸部看,目测有些发育不良,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是个小笼包,不然萧凌雪救她时可能碰到了,她可要吃飞醋了。 一发现顾芹对萧凌雪有好感,她也坐不住了,很戏剧性的一拍额头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接着她起身扫视众人,说道:「各位,叨扰许久,告辞了。」 顾昕眼也不眨的望着她。「我派马车送你们回去。」 秦肃儿笑着婉拒,「不必麻烦了,我们走着回去,顺便认认路。」 也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她和萧凌雪便走人,直到了大门外,确定没人跟上来,两人便往热闹的城区大街走去。 日渐西沉,一些商家打起了灯,秦肃儿取出顾夫人给的荷包看了看,笑道:「一百两银子,两条命,那个倒胃口的唐珊珊应该不知道她只值五十两银子吧?」 萧凌雪冷眸扫过那荷包。「本王落水一趟,也只值五十两银子。」 她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作势要倒银子出来。「喏喏,分你一半。」 他不屑地挑眉。「本王会看在眼里?」 秦肃儿立即把荷包收好。「是你自己不要的。」接着她又问道:「顾芹送你的荷包呢?给我看看。」 第十五章 萧凌雪把荷包给她,她见到红色的荷包上头居然绣了对鸳鸯,不由得瘪起了嘴,不悦的说道:「快丢掉!」 他笑着马上把荷包给扔了,从秦肃儿身后勾住她的颈子,在她耳边低声问道,「若我没追来,你打算何时回京?」 她心满意足的让他勾着颈子走,扬眉笑道:「至少要待三个月,让你急一急。」 萧凌雪叹了口气,「你就那么不懂我的心?」 秦肃儿敛了笑容,「我倒想问问你,你懂自己的心吗?你是在乎我,还是在乎皇上对我的看法?」 「肃肃,你这是在钻牛角尖。」萧凌雪停了下来,扳过她的身子,与她面对面,严地道:「我敬重皇兄,而我爱你,你们是两个我所爱的人,我自然不愿意你们之间有嫌隙。」 「你不是怕我连累了皇上对你的看法吗?」秦肃儿哼道:「竟连形同陌路都说出口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你就别再闹脾气了,我也是一时情急才会说了重话,还不是怕皇兄降罪于你。」 她心中酸酸甜甜的,抬起水眸凝视着他。「希望你能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难道是种奢望吗?」 萧凌雪目光澄净地回视着她。「你这话孩子气了,怎么能够无条件,若你要往死里去,我自然要拉着你,难道由着你去?」 秦肃儿轻声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是任性了点,不过女人嘛,总是想要自己爱的男人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身边。」 他宠溺地轻抚着她的脸颊,笑着许诺道:「以后我会尽可能无条件站在你那边,行了吧?」 她的纤白手指在他衣襟上画圈圈,噘着嘴道:「我看你是做不到。」 萧凌雪箍住她的腰,莞尔一笑。「还没碰着,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秦肃儿挑了挑眉。「好,那我问你,我和皇上一同掉进河里,你会先救哪一个?」 他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两个都会救。」 她不依不饶地道:「不行,只能救一个……对了,刚刚忘了说,我掉进河里时还怀着孩子,你的孩子。」 她知道这样的但书是卑鄙了点,但为了提高胜算也只能卑鄙了。 「折腾了大半日,你肚子不饿吗?」蒹凌雪忽然转移了话题。 秦肃儿忍俊不禁地大笑。 这个对于男人来说万年难答的题目,把婆婆换成了皇上,也是一样的难以回答,她决定偃旗息鼓,放他一马。 夜幕刚落,街上人来人往,萧凌雪揽着秦肃儿的肩,与她并肩而行。 此情此景,秦肃儿想起两人相识不久后在京城过的七巧节,那日也是和现在一样,只不过那时他是攥着她的手,而此刻是揽着她的肩,同样是极度保护着她,小心地不让旁人碰撞到她。 两人跟着人潮走走停停,在街上站着吃了几样宜州的本地小吃。 所谓饱暖思淫欲可不是男人的专利,两人站在卖糕点酥饼的小摊子前,秦肃儿忽然踮起脚尖附在萧凌雪的耳畔道:「咱们去客栈好不好?」 见她面似朝霞,眼眸宛如灵动小鹿,萧凌雪一阵悸动,握住她小巧藕肩的手了紧,微哑着嗓音柔声道:「自然是好。」 她冲着他灿烂一笑。「那快点走吧!」 碧清湖两岸华灯齐放,一眼望去,书店、画铺、茶舍、酒楼、客栈林立,湖上灯船花艇首尾相接,两人走进陈设雅致的「齐来客栈」,萧凌雪泰若自然的吩咐店小二,「一间上房。」 小二给开了房门,点了烛火便退下,秦肃儿还想参观参观房间,不想萧凌雪却是片刻都不能等,落了门锁便一把抱起她,大步走到床边将她放下。 两人对彼此的身体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直到两人都精疲力竭方才休战,秦儿感觉两腿之间像快被撕裂了,这才彻底明白了什么是小别胜新婚。 萧凌雪退岀了她的身子,习惯性的将她往臂弯里搂,贴着她的背后,安心地闭上眼眸。 两人身体相拥,发丝交缠,均发出规律绵长的呼吸声。 烛火不知何时灭了,淡淡月华由青纱小窗钻入房里,只有几分稀落光芒的能见度。 两个人都睡着了,待他们回到白府时,压根错过了洗尘宴。 【第六章 难产接生】 一回到白府,秦肃儿便让润青去把倪咏娘请来暖翠轩,告知萧凌雪也来了一事,其它人自有林晓锋去传达,总之一句话,不得在人前泄露萧凌雪的身分。 倪咏娘一听萧凌雪也来了,还扮成小厮随行,自是惊讶不已。 「这都是有原因的。」秦肃儿遂把之前因她执意要救萧子毅导致两人冷战一事告诉倪咏娘。 倪咏娘听得津津有味,笑道:「如此说来,翼亲王一路追你而来,是来求和的?」 「已经和好啦。」秦肃儿又把她老早识破萧凌雪之事说了出来,当日他在包厢里夺门而出又回来后,她便看出他是萧凌雪了。 倪咏娘听得入迷了,好笑地问道:「所以你就不动声色的逗着翼亲王玩,一路到了宜州城?」 秦肃儿笑道:「若不是他落了水,人皮面具掉了,我还打算跟他玩下去,可惜太早揭穿了,我还有逗弄他的一百种方法都无法施展了。」 倪咏娘笑叹一声。「你想我怎么做?」 秦肃儿喝了口茶后说道:「很简单,装作不认识他便行了。」 「我明白了。」倪咏娘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我夫君和小叔子只有白天在厅里和翼亲王打过照面,不可能知道换了人,我身边的大丫鬟月清是我从京里带来的,她从前在临家侯府里见过翼亲王,我就不瞒她了。」 秦肃儿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萧凌雪的身分都揭穿了,他夜里自动自发的潜入秦肃儿房里,白天他便依然扮做小厮,他是演得自在,不自在的是其它人,林晓锋、润青他们又怎么敢真的将他当成小厮,尤其是珊瑚,好几次险险叫他王爷,还有一路上和他同房的另外几个小厮,知道他是翼亲王之后,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个个都抱着头在想一路上有无对他不敬。 当日林晓锋忽然带了个陌生人回来,说阿武家中有急事要速回京城,那人要顶替阿武,且名字刚好也叫阿武,他们便觉得很奇怪了,加上林晓锋又交代不必将阿武换了人之事说出去,更是处处透着奇怪,可他们万万没想到顶替阿武之人是戴上了人皮面具的翼亲王。 可话说回来,若非如此,他们这等卑贱的工人哪里有幸能和翼亲王同寝一室,还同吃同睡,这可是祖坟冒青烟啊。 翌日,秦儿才在房里和萧雪用早膳,倪咏娘身边的大丫鬟月清便来传话,说她有访客。 「访客?」秦肃儿扬起柳眉,脸上写了个大大的问号。 萧凌霄搁下碗筷,顿时胃口全失,嗓音冷冽地道:「肯定是那知府家的鲁蛇。」 秦肃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原来是他啊,不过,你都不知道人家的为人,就说人家是鲁蛇,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他有些不悦地挑眉看着她。「你现在是在为他说话吗?」 她讨好的笑道:「岂敢。」 她也是相处久了才发现萧凌雪是个醋坛子,至今还在提防韩青衣,真是服了他了。 第十六章 「那个……」月清有些胆怯的看了萧凌雪一眼。「客人说,要请阿武也一块儿出去。」 萧凌雪一怒为红颜,狠砸临家侯府时,月清也在场,后来便对他十分畏惧。 萧凌雪冷声道:「他算什么东西,让我出去?」 秦肃儿哭笑不得的回道:「你又不肯表明身分,人家自然认为你只是我的小厮,堂堂知府公子,有什么理由不能请一名小厮出去见一见?」 月清又吞吞吐吐地道:「呃……秦大夫,我家大人说,大爷正在热情款待贵客,看在她的面子上,请两位务必要出去。」 秦肃儿明白倪咏娘的意思,不明就里的白守诚,对于到访的知府公子肯定是认为柴门有庆、蓬荜生辉,生意人嘛,哪个不想跟地方官打好关系,行事会方便许多。 「我明白了,你去跟咏娘说,我们稍后就出去。」月清退下后,秦儿朝脸臭到不行的萧凌雪笑了笑。「起来吧阿武,咱们是来做客的,可不能给咏娘添麻烦,若因咱们坚不见客,让白大爷得罪了知府可就罪过了。」 萧凌雪虽然不悦,但她这番话在理,他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不可能坚持不出去。 秦肃儿还坐着,他已抿着唇站起身,一个大步走到她身边,将她发上的珠钗簪花都取了下来,一边冷冷的说道:「见那鲁蛇,没必要打扮得如花似玉给他看。」 她伸指戳了戳他的胸腹。「那你呢?也去换身最破烂的衣裳,保不定顾芹也跟着来了,没必要打扮得太英俊潇酒给她看。」 萧凌雪皱眉。「在说什么?」 秦肃儿起身,搂住了他的腰身。「顾芹看上你了,没感觉吗?」 他眯着眼睛睨着她。「胡说!」 「我看得一清二楚。」秦肃儿踮起脚去亲了他下巴一下,胸有成竹的说道:「等着瞧吧!顾芹今日一定也跟来了,为了见你一面。」 萧凌雪压根不信秦肃儿所言,但到了大厅,却真的见到顾芹也在座,同来的还有林泯,陪坐的是白守诚、倪咏娘和白守轩。 秦肃儿不着痕迹的对萧凌雪扬了扬下巴,示意被她说中了,他则是面色难看的抿着唇。 林泯见到两人随即笑道:「秦姑娘说若家母要看诊可以上这儿来找人,我便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了,还望没打扰到秦姑娘才好。」 秦肃儿笑道:「你们来得正好,昨天借的衣裳都已梳洗好了,正好归还。」她低声交代,让润青将衣物交给顾芹的丫鬟。 顾芹细声细气地说道:「秦姊姊太客气了,不过是两套衣裳。」 「是借的,自然要还。」秦肃儿微笑打量着顾芹。 显而易见,顾芹今日特别妆扮了一番,精致的妆容,面若桃花,脸泛红云,上着湖绿色薄绸衫,下系同色罗裙,楚楚柳腰间扣着鹅黄色腰带,益发显得不盈一握,她含情脉脉、秋波荡漾的不时看看萧凌雪,手里执着一面烫花檀香扇,看起来十分婉约。 秦肃儿将视线从顾芹身上移开,笑着对林泯道:「林公子,我眼下正好得闲,不如现在就到府上为令堂看诊?」 「家母的头疼只是老毛病了,并不急在一时。」林泯微微一笑。「今日寻来,乃是顾昕为了昨日之事,要来向秦姑娘致谢。」 秦肃儿笑盈盈的说道:「昨天我已收了顾夫人一百两银子,再大的恩情也两清了,顾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她故意加重一百两银子这几个字的语气,要与他们画清界线。 「区区银两又怎能表达万分之一的谢意?」顾昕眼也不眨的瞅着她。「三月桃李盛开,在下想请秦姑娘去郊外赏花,中午在景楼设宴,以答谢姑娘昨日救了舍妹和表妹。」 萧凌雪闻言,脸拉得更长了。 顾芹柳眉下秋水盈盈的杏眼看着萧凌雪,温柔款款的说道:「阿武大哥救了我一命,自然也要一块儿去,我想亲自给阿武大哥敬杯酒,表达谢意。」 倪咏娘也看出些端倪了,这位知府家的小姐不会是对萧凌雪有意吧?别说说凌雪真实的身分她配不上,单说她是知府千金,怎么可能下嫁给一个少厮,那她还巴巴的跟着来是何意?肃儿那么聪明,想来是看出来了,一定会想方设法推了这桃花邀约。 不料,秦肃儿还没开口,一心想要留贵客的白守诚便笑着说道:「几位都已到白某府上了,哪里还有去郊外赏花又去景阳楼设宴之理?白某府中亦是百花盛开、桃李争艳,待几位赏了花,白某在湖畔水榭设宴,请几位不要推辞,务必要赏光才好。」 秦肃儿压根不想跟他们出去赏花吃饭,便顺水推舟地笑道:「白大爷一番盛情,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昕、顾芹的目的是要跟秦肃儿、萧凌雪在一起,在白府里也一样,因此他们都没意见,林泯就更客随主便了。 白守轩忽然出声道:「大哥商行事务繁忙,就由我领着几位贵客们去赏花吧!」 白守诚笑着点头,「也好。」 知府的公子主动来结交,这是求也求不来的事,他要去操办中午的宴席,一定要用山珍海味,务求尽善尽美。 倪咏娘又再一次意外小叔子的反应,她这小叔子一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每每遇到了肃儿都如此主动……她细思一会儿,忽然发现不对劲之处,她这小叔子为何定定地对肃儿看?莫非,他也对肃儿有意?之所以说也,那是因为她老早发现那顾公子是冲着肃儿来的。 这下可好,他们这对夫妻是来宜州犯桃花的吗? 「咏娘——」秦肃儿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我不是说过要多走动才好生,你也一块儿去逛花园吧。」 她可不想跟这些不熟的人逛花园,会度秒如年,当然要拉个人作伴。 倪咏娘心领神会地笑道:「我可能这几日便要临盆了,跟你们去走走也好。」 厅里的气氛和乐融融,这时白府的管家急急奔了进来。「大爷不好了,吴三让斧头砍断了手臂!」 白守诚惊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管家心急的回道:「二十几个工人在码头搬货时起了口角,有人拿木棍,有人拿斧头,就地取材便打了起来,吴三去调解,却被其中一人误伤,已经请了高大夫,可高大夫也束手无策,如今血流不止,怕是、怕是……」 秦肃儿蓦然起身道:「人在哪里?快带路!」 倪咏娘如梦初醒。「不错,肃儿你一定能救!快!夫君,你快带肃儿过去!不要耽误了救治的时机!」 吴三是白守诚的得力助手,白守诚待他如家人一般,一定要救活才行! 秦肃儿指挥若定地道:「润青,你速去让吉安做手术准备!管家,你留下来协助我的人,给他们一间空房,照他们的话做。」 码头边围了一大群人,白守诚一到,四周骚动了起来,众人七嘴八舌的要告诉他事发经过,他一边听着,一边脸色铁青的领着秦肃儿穿过人群,吴三躺在地上,左臂断了,形状十分恐怖,地上有大片鲜血,他身上也都是血。 顾芹看了,当脸色发白作呕,顾昕不愿离开秦肃儿身边,只好由林泯把她带回马车上,他嘴里受不了地嘀咕道,「谁让你一定要跟着来呢?」 第十七章 顾芹不发一语的由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她坚持要来是因为看到萧凌雪跟在秦肃儿身边出了白府,她想多跟他相处一会儿才不顾兄长和林泯的阻拦,哪知道那断臂如此恶心恐怖。 秦肃儿蹲在吴三身边检查伤口,一边对白守诚严肃的说道:「断臂一定要找回来,用干净的布包好,派人立即送回府里交给我的人。」 白守诚点头,吩咐随从去办。 秦肃儿取出针袋,仔细地替吴三施针止血止痛。 萧凌雪如山一座地守在她身后,不让闲杂人等碰着她。 他的妻子如此沉着,一手医术卓绝,他爱如此的她,以她为荣。 「姑娘……」一个人靠过来问道:「你适才说要找到断臂,莫非是想将断臂缝回去?」 白守诚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对那人点了点头致意,又对秦走儿道:「是高大夫,城里最好的外伤大夫。」 秦肃儿并没有分神抬眼,一边施针一边回道:「不错,我要将断臂缝回去。」 此话一出,不仅高大夫惊说,四周也是一片哗然。 高大夫期期艾艾地道:「姑、姑娘,你说要缝回去,要如何缝回去?用何物缝?」 「用针线缝。」秦肃儿已将血止住了,她还施了止痛针,因此吴三的眉头不再紧蹙,身子也松驰了下来。 高太夫结结巴巴地道:「针、针线吗?」 秦肃儿站起身,看着那名惊讶又困惑的三十出头男子,淡定的说道:「高大夫是吧?你若想学,便跟我走。」 吴三被送到白府时,吉安等人已经做好了手术准备,吴三和断臂一起被送进了临时手术室,秦肃儿让吉安替高大夫消毒,让他也进了手术室。 高大夫行医十多年,此刻见到了他一生未曾见过的景象,直到两个时辰后出了手术室,他还如梦似幻、头重脚轻,觉得适才的一切是场梦,而梦里有几个神仙在为吴三缝合…… 「高大夫,里面情况如何?」白守诚一见门开了,便急急迎上前问道。 同时聚在门口等消息的还有三十多人,那些害吴三断臂的工人们也在场,个个面色愧疚。 吴三是管理码头的头子,为人爽快,平时待他们不薄,他们却误伤了他,令他们实在不安。 高大夫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吞了口口水,整个人摇摇欲坠,脑中充斥着手术时的各种画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润青知晓他内心震撼,好意端了杯茶给他。「您喝口茶吧。」 高大夫接过茶盏,忙不迭一口气将茶水喝完。 这时秦肃儿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吉安、林晓翠和林晓花。 白守诚急着又问道:「秦姑娘,吴三如何了?可有救吗?」 秦肃儿微微笑,神色看起来虽然有些疲惫,但却带着无比的自信。「伤患情况稳定,断肢已缝合,目前以夹板固定,需要观察几日,若无发烧感染,便可以说是度过危险期了。」 她沐浴在阳光下,身子闪闪发光,萧凌雪在人群之中注视着她,眼里写满了欣赏,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他很想骄傲大声的说,这个女人是我的! 与此同时,顾芹也正以漾着春意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虽然他穿着灰色粗布短打,可他身长玉立,剑眉星目,舒朗出色气质卓绝,根本不像个下人。 她轻轻开口,讨好地道:「阿武大哥,秦姊姊师承何方?医术好生高明,居然连断臂都能缝合,实在叫我由衷佩服。」 萧凌雪下意识看了过去,不免有些不悦,她是何时来到他身边的? 他剑眉微扬,淡淡地道:「小姐确实不凡。」 见他回话,顾芹受到鼓励,再接再励地说道:「秦姊姊可有考虑长住宜州?宜州城虽然不是四季如春,可冬季比其它县城要温暖得多,又是大云第一大商城,秦姊姊若在此地行医,想必也是妥妥的。」 萧凌雪不以为然地道:「小姐家在京城,不会在此地久留,况且宜州再好,又如何能跟天子脚下的繁华相比?」 她一听,十分失望。「阿武大哥,若是秦姊姊要回京城,你是不是也要一起走?」 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是下人,主子到哪里,做下人的自然就在哪里。」 顾芹忽然眼巴巴地看着他,润了润唇道:「那么,我请我娘出面把你买下可好?那你就可以永远留在宜州了。」 萧凌雪冷冷地道:「我并不想留在宜州。」 她急了。「可是你走了,我怎么办?阿武大哥,昨日你将我背在身上,我已是你的人了,此生此世我不会嫁给别人,要嫁,也一定是你。」 打从从他救了她之后,她便对他怀上了绮思绮念,一夜难眠,脑中想的都是他,偏偏父母打算为她订下的那桩亲事,对方是准州知府之子,名叫童子衍,他们自小便相识,童子衍自小贪吃,如今是个矮胖小子,平时只对吃有兴趣,懒得要命,她压根不想嫁给他。 「你在说什么?」萧凌雪匪夷所思的看着她。「我救你性命,未曾失礼于你,你怎么就是我的人了?」 「我怎么就不是你的人了?」顾芹急得快哭了。「当时你抱着我的身子,你碰到我了,你是第一个抱我的男人,我不能嫁给其它人。」 萧凌雪低咒一声,真是遇上了个疯婆娘。 肃儿说,在她们那里,一厢情愿纠缠男人的女人叫作花痴,依他看,顾芹就是个花痴。 顾芹没看出他的神情带着浓浓的鄙夷不屑,自顾自的保证道:「阿武大哥,你放心,我会设法为你脱了奴籍,只要我坚持非你不嫁,我爹娘向来疼我,肯定会听我的,咱们成亲之后,你就成主子了……」 萧凌雪懒得理她,他抬眸越过人群看着秦肃儿,她不知道在和白守诚商议什么,此时,就见月清慌慌张张地奔来,急喊道:「大爷!夫人好像快生了。」 白守诚吓了一跳。「不是还有半个月?」 月清急道:「夫人可能是因吴三断臂之事受了惊吓,动了胎气,适才疼得快晕过去了!」 白守诚连忙问道:「产婆呢?产婆过去了没有?」 他早在一个月前就让管家请了城里最好的两个产婆在府里住着,便是担心会发生这种事,因他亡妻便是早产而过世的,他余悸犹存,不想再发生同样的憾事。 「产婆………已经过去了,可是夫人一直在喊大爷的名字,大爷您是不是过去看看……」 照规矩男人不能进产房,那是会招来晦气的,所以月清问得有些迟疑。 「当然要去!」秦儿霸气地道:「这里交给我,白大爷,你快去看咏娘,给她加油打气!」 加油?打气?白守诚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他在心乱如麻、六神无主之下,也只能照着秦肃儿的话做了。 秦肃儿让管家准备一间安静的房间,要将吴三移到房中休养,又开了几帖抗发炎的药方让管家派人去抓药煎药。 眼下吴三还不能会客,她让等着想见吴三一面的众多工人们先回去。 片刻之后,院子里的外人只剩下顾家兄妹和林泯,还有就是瞪着眼、盘着双臂的萧凌雪和神思还在恍惚的高大夫了,而吉安等人还在临时手术室里善后及做要转移病房的准备。 第十八章 「秦姑娘,你当真将那人的断臂接好了吗?」林泯率先好奇的问道。 秦肃儿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真。」 顾芹余悸犹存地道:「秦姊姊,你真勇敢,见了血也不怕,见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也不怕,我就不行了,见了血便头晕,险些吓晕过去。」 秦肃儿轻描淡写地道:「身为医者,见血是必然的,谈不上什么勇气,不过是医者天性使然。」 顾昕的视线始终未曾从她身上移开。「眼下都过了午膳的点,秦姑娘想必饿极了,白大爷如今肯定没功夫准备宴客,不如咱们一块儿去在下提过的景阳楼用膳?」 萧凌霄面若寒霜,离他有十步远的秦肃儿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她好笑地想,若她答应顾昕的邀约,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当然了,她不可能自找麻烦,况且她可没忘记自己是有夫之妇。 「真是对不住。」秦肃儿笑答道:「我有些疲惫,三位且先回去吧,林公子,若需要我为令堂诊脉,再派人过来通知一声便是,不必如此劳师动众亲自跑一趟。她这话也是将顾家兄妹再次上门的机会打死。 「姑娘肯定是累极了。」顾昕体贴地道:「不如姑娘先去歇会儿,我们在此叨扰一盏茶,等白大爷喜获麟儿的好消息传来,也好说一声恭喜。」 秦肃儿不能说不诧异,顾昕这是要死赖着不走了? 「哥哥这主意甚好。」顾芹笑晏晏地道:「秦姊姊先去歇息,我还没参观过白大爷宅邸的花园,不麻烦的话,就请阿武大哥我逛逛花园,欣赏一番白大爷口中的桃李盛景。」 秦肃儿十分傻眼,大白天的叫男人陪她逛花园,这是哪子的官家千金? 萧凌雪的脸色倏地一暗,看着顾芹寒声说道:「我并非你顾家家丁,让我陪你逛花园成何体统?难道你没有羞耻之心,未曾习过《女德》、《女戒》?」 秦肃儿早知道他开口绝没有好话,只是不知道他一开口会如此凶残,这叫顾芹女孩儿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萧凌雪讲话虽然难听,可在情在理,顾昕三人一时无法反驳,顾芹更是咬着唇要哭了,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高大夫则很尴尬,恨不得自个儿不在场。 秦肃儿一点也不想出面打圆场,更不想安慰顾芹,顾芹可是觊觎她夫君的花痴,让她下不了台最好,才不会再来纠缠。 「秦大夫!」 庭院里落针可闻、一片尴尬之中,月清又急急奔来了。 「怎么了?」秦肃儿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月清急道:「秦大夫!夫人情况不妙,您快去看看!」 秦肃儿也不问哪里不妙了,她直接对高大夫道:「一起去!」 高大夫忙不选点头。「是!是!」 秦肃儿想了想又对萧凌雪道:「阿武!叫吉安速速把临时开刀房清空,做手术准备!」 她也不知倪咏娘目前是何情况,但早做准备肯定没错。 萧凌雪去寻吉安了,而顾家兄妹和林泯这会儿也鬼使神差的跟着秦肃儿去。 血水一盆又一盆的从产房里端出来,两名产婆使劲的催促和教导倪咏娘如何用力也跟着传了出来,还有的便是倪咏娘痛苦的喊叫声了。 秦肃儿先进了产房,言明自己是大夫。 一个产婆急道:「孩子卡在产道下不来,再不出来恐怕要出人命!」 另一个产婆优心忡忡地道:「是啊!都破水好些时候了!」 秦肃儿拿出听诊器,顿时蹙起了眉头,胎心减速,这恐怕不是胎位不正的问题…… 产婆道:「太夫,我看要给夫人喂些汤才有力气生孩子……」 秦肃儿摇头。「不必了,有力气也无用武之地,这孩子不是靠力气可以生下来的。」 倪咏娘早汗湿了发脸,她费力的碰了碰秦儿的手,气若游丝地道:「肃儿……答应我……保孩子……」 秦肃儿斥道:「胡说什么,你这是不信任我的医术吗?你和孩子我都会保住!」 倪咏娘牵起了一丝笑容。「我相信你……」 秦肃儿把她凌乱的发丝拨到一边,柔声安抚道:「你闭上眼等我一会儿。」 倪咏娘点了点头,听话的闭上了眼眸。 【第七章 挟怨报复】 秦肃儿一走出产房,白守诚便急急迎上来。「咏娘如何了?不管如何都要保大人,孩子可以再怀……不,即便再也怀不上也不打紧,我绝不能失去咏娘!」 秦肃儿为倪咏娘感到高兴,她真的找到了一个真心爱她的好男人。 「孩子无法生下来,目前在肚子里的情况无从得知,怀疑是宫内缺氧,极有可能是脐带因素,比如脐带扭转、脐带打结、脐带缠绕等,必须剖腹才能对症下药,且拖越久对产妇越不利,并非舍弃胎儿便能保住产妇性命,必须马上下决定。」 高太大一听大惊。「您说的可是……剖腹取子?」 事实上,他比秦肃儿大了十岁,但见识过她给吴三缝合手臂之后,便不自觉用了尊称。 「正确来说是剖宫取子,而那是最简单的情况。」秦肃儿神情异常严地道:「照我分析,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剖腹之后,尚需要进行手术,至于是何种手术,那得剖了腹才能知道。」 这里没有x光,她也没有透视眼,剖了腹才能见机行事。 白守诚里顿时乱糟糟的,但在秦肃儿保住了吴三性命时,他对她已是佩服不已,又常听倪咏娘说起她高明的医术,他挣扎了一会儿便咬牙做了决定,「那就剖腹吧!」 一旁的顾芹捂住了嘴,吓得低喊道:「剖腹!不会死人吗?」 没人搭理她,秦肃儿又对白守诚道:「白大爷,请你同意高大夫一同进手术室,若高大夫学会了开刀技巧,日后可以救更多难产的妇人。」 顾芹又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惊喊道:「这如何能使得?他是男人……」 秦肃儿终于朝顾芹瞪去凌厉的一眼,冷声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顾芹全然没想到一直待她客客气气的秦肃儿会忽然对她说了这番重话,顾昕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他倒不是怪秦肃儿对自己妹子不客气,反而是有些愠怒自己妹子大惊小怪,小眉小眼地上不了台面,丢了他的颜面。 白守轩在一旁说道:「大哥,秦姑娘言之有理,若是能救更多人,世俗的礼教摆在一旁又何妨?」 白守诚想到亡妻,毅然决定道:「好!秦大夫,就听你的安排。」若将来能救更多人,他相信咏娘也不会介意。 很快的,倪咏娘被移到清空又消毒的临时手术室,秦肃儿、吉安、林晓翠、林晓花和高大夫,一日之内二度进手术室,高大夫也再度见识到秦肃儿针灸麻醉的功力。 秦肃儿沉着地剖宫,跟着,高大夫见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景象—— 胎儿的脐带偏长,过分地扭转,他一眼也看不清究竟扭转了多少圈。 他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情况,当然,过去因难产而死的妇人们,不会有人给她们剖腹也不得而知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难产。 「高大夫,你见到了吧?若是没有剖腹不可能知道要如何处置。」秦肃儿讲述道:「脐带过分扭转,会导致胎儿脐轮部变细,呈索状坏死,引起血管闭塞或伴血栓。」 第十九章 她知道她说的话高大夫多半听不懂,但那不重要,她要传达的是医学基础理论,原因导致结果,高大夫身为医者,必须明白这一点,而不是看过了手术过程还没头没脑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秦肃儿前世是外科医师,对产科也驾轻就熟,她花了一个时辰进行手术,最后母子均安。 白守诚进房去握住倪咏娘的手,喜极而泣,倪咏娘还没从麻醉中酲来,他便在房里守着。 秦肃儿从手术室出来已是掌灯时分,白守轩第一个抬步迎上,俊逸的面庞浮上热切的微笑。「辛苦你了,秦姑娘。」 秦肃儿朝他客套的笑了笑。「能帮到咏娘,再辛苦也值得。」 萧凌雪也候在手术室外,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所想的是想将白守轩的眼珠子挖出来,叫他不能再看他的女人。 幸好秦肃儿感受到老公的杀人目光,说道:「白公子,我得先去梳洗,失陪了。」 她感觉到饥肠辘辘,吉安等人亦是,幸好润青周到,已在暖翠轩备好了饭菜,而顾昕等三个瘟神也不知何时识趣地离开了,她才得以安安静静的吃顿饭。 秦肃儿也留了高大夫用饭,她以为历经两场血腥手术他会没胃口,毕竟吉安第一次参加手术是吐着出去的,可高大夫不但胃口好,吃得极多,还一脸的欣喜,她因此对他有了几分好奇。 「高大夫,你都不觉得恶心吗?」 高大夫咧嘴一笑,有些傻气地道:「高某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恶心?」忽地,他离席,一撩袍角,对着秦肃儿跪下。「师父在上,受弟子高澄均一拜!」 所有人对这画面都已司空见贯,要拜秦肃儿为师的又何止一个、两个,但至今她只收了吉安一人为徒,那也是因为吉安年龄与她相仿的原故。 「快快起来!」秦肃儿虚扶一把。「高大夫若对手术有兴趣咱们互相切磋便是,我一定毫不保留的教你,但若是要叫我声师父,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是啊,您快请起吧。」润青在旁说道:「我家小姐说了不会再收徒弟便不会再收,至于我家小姐说了会毫不保留的教您,就一定说到做到,您就快别跪了。」 在秦肃儿的示意下,林晓锋把高大夫扶了起来。 高大夫也不再执着,几人吃完饭后,他临走前还依依不舍的说他明日再上门讨教。 秦肃儿知道他心中有许多疑问,便点头微笑表示欢迎。 稍晚,润青伺候秦肃儿沐浴。「奴婢看那高大夫一副不想走的样子,好像想要小姐开口留他过夜。」 秦肃儿舒服的向后靠着木桶,让润青为她洗发,闭起眼眸说道:「第一次接触到手术的人,有此反应也是情理之中,我猜想他明日天未亮就会来了,我给你一本讲义,到时先让他读读,有了基础,也才好入门。」 润青笑道:「奴婢明白。」 秦肃儿一身清爽地回到房里时,萧凌雪已在房中等她,且还半卧在她的床榻上,看她写的手术札记,但眸色却有些阴沉。 她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拉起他的大手把玩,眼眸含笑地说道:「你如今倒是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 「不只如此。」萧凌雪丢下那本札记,一把将她拉近,刚毅的嘴角一撇。「我明日便要揭了我俩的身分,叫那顾家兄妹再也不敢上门来纠缠。」 秦肃儿莞尔一笑。「莫要如此,你会吓着白大爷,一个小的知府之子他便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以上宾之礼待之,若知晓你是翼亲王,你要叫白大爷如何接待?拆了大门重新恭迎你进门吗?」 他眉角一挑。「不说也行,咱们明日便启程回京。」 秦肃儿好声好气地安抚道:「咏娘是无大碍,只要好生补补身子便行,可吴三还要观察几日,我不能在这时候丢下我的患者离开。」 萧凌雪认识她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就知晓她会这么说,他沉吟道:「事实上,我此番来寻你,是奉了圣旨而来。」 她大感意外。「圣旨?什么圣旨?」 她瞬间想到了厉亲王和萧子毅,难道萧子毅伤好之后,他们父子又作怪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可惜了,她还以为厉亲王是聪明人,能体会她不惜和萧凌雪翻脸也要救萧子毅一命的用意,若不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那还真是白救了。 「与厉亲王无关。」萧凌雪知她心中所想。「厉亲王如今已彻底降服了,他把私练的兵马交出来,向皇上保证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起叛乱之心,并且自请到蜀州养老,不带一兵一卒。」 「是吗?」秦肃儿一听,不由得欢快地笑了,若厉亲王还要腥风血雨,不肯罢休,那她真要怪自己看走了眼。 「言归正传。」他一整面色又道:「皇兄要派我们夫妇前往大周观礼,大周新帝登基,咱们要代表大云和皇上前往祝贺。」 「大周朝?」秦肃儿此时也想不起太后寿宴时,大周派来的使节团是何模样,对于这个最为邻近大云的国家,也是一无所知。 「大周朝政眼下还握在摄政王手里,年方十七的少年天子不过是个傀儡,咱们此番去面见大周新帝,说几句恭贺的话,再游览个几日便可以回来了。」 她对于第一次和萧凌雪出国旅游也是深感兴趣。「何时要出发?」 萧凌雪说道:「最晚一个半月后要从京城出发,在那之前还有许多准备功夫,且定下使节团其它人选,起码要在出发前半个月回到京城。」 秦肃儿算了算时间。「吴三观察七日应是足够。」 「那么就说好了,最晚七日后,须得启程回京。」说完,他便把妻子压在身下,手挥帐落,紧紧箍住她的身体,热唇不由分说的吻上去。 秦肃儿搂住他的腰,在他灼热的注视下,她也眼露柔情,由着他含着她的嘴唇舔吻磨蹭,感受到他霸道的力道,她不服输地反客为主,探出舌尖在他口中勾扫缠绵,她软绵的小舌宛如灵蛇入洞,撩拨得萧凌雪激动吸吮,吻到极致,两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了。 「你这是打哪儿学来的?」萧凌雪的唇抵着她的唇,眼神渐渐发暗,醇厚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她感受着随着他的喘息喷吐出来的热气,看他这无法自持的模样,她得意一笑。「无师自通。」说完,她又使出柔软舌尖,沿着他好看的双唇轮廓来回扫。 萧凌雪被娇妻搅弄得自制力全无,他猛然撕开了她薄薄的衣襟,她惊呼一声,他不理,埋头便是一阵粗暴的揉弄,饱满的雪乳品尝起来是人间美味。 秦肃儿捧着他的头,急喘了几口气,突地她微皱起眉头,低头看着他含住她的蓓蕾狠狠吸吮,她推了推他,让他轻点。 他立即放轻了力道,改为细细密密地舔吻,大手则熟门熟路地摸揉到她的腿间,耐心地在芳草栖栖的小核上按压揉搓,直到她逸出压抑的娇吟,他才停手。 萧凌雪的眸光变得更为深沉,他一挺下腹,火烫的硬挺自有意识的找到了紧窒的小门,滑了进去,一双如铁大手箍紧了她的腰,用尽全力在她体内翻江倒海。 倪咏娘虽然经历了剖腹生产,但精神极好,秦肃儿第二日去探望她时,她椅着大靠枕半躺着,怀里还抱着白胖的儿子不肯放。 第二十章 倪咏娘笑盈盈地道:「若不是你身分尊贵,这孩子的命是你保下的,我真想让他唤你一声干娘。」 秦肃儿取出个红色绣喜字的荷包塞进娃儿的衣襟,笑咪咪地道:「他自然是我干儿子,若你不让他唤我一声干娘,我还不依哩!」 倪咏娘喜出望外地道:「此话当真?」 秦肃儿轻轻摸了摸娃儿柔的小脸,微笑道:「不只呢!这孩子有福气,还有个亲王干爹,往后走到哪里都不怕。」 倪咏娘这会儿已是狂喜了。「肃儿……你说真的吗?王爷要认这孩子为干儿子?」 秦肃儿得意地道:「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我是孩子的干娘,他自然是孩子的干爹,若是让别人当孩子的干爹,我岂不是跟别人配成一对儿了?到时恐怕不依的是他。」 倪咏娘听得直笑。「真难为翼亲王了,为了不让心爱的王妃和别人配成对,要勉为其难的收个干儿子。」 秦肃儿微微一笑。「一点都不为难,他也说了,千里迢迢来到宜州见证这孩子的出生,说明了这孩子与他有缘,况且又是我亲手接生的,意义更是不同。」 倪咏娘想到儿子日后有两个坚固的靠山,打从心里欢喜不已。「话说回来,翼亲王人呢?平时你们总是形不离,今日怎地不见他人?」 秦肃儿低声道:「皇上另有密旨给他,他今日去了北城的织造大人府里密会江北总督和钦差大臣,也不知何时回来,所以了,趁他不在,我打算在城里好好逛逛。」 倪咏娘惋惜地道:「可惜我这会儿无法陪你去逛街,否则咱们俩巡巡店铺再去喝喝茶,多好。」 秦肃儿笑道:「以后多得是机会,宜州也不远,我得了闲,随时能过来,况且我还要来看看我的干儿子,是吧?」 这时,两个十多岁的孩子打了帘子进来,都是一脸的高兴。「母亲!我们来看弟弟了。」 他们是白守诚的孩子,姊姊白侦十二岁,弟弟白犒十一岁,都有一双慧黠的眼睛,模样清透讨喜。 倪咏娘朝他们招招手。「快过来。」 秦肃儿在信上得知这两个孩子都对倪咏娘亲厚有加,她实在很替倪咏娘高兴,离开一个烂男人之后,她找到了属于她的位置,如今的她,脸上总是挂着幸福笑容。 几个人正围着孩子开心的说笑,月清却惊慌的奔了进来。「夫人!好多官兵闯进来,说要捉秦大夫!」 倪咏娘愕然。「你说什么?说清楚些!为何会有官兵闯入?为何要捉秦大夫?」 月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奴婢也不知,是大爷叫奴婢速来通知大人和秦大夫,奴婢就看到好多官兵进来,大爷在和他们周旋……」 她还未说完,便听到外头有人大喝一声,「秦氏妖女何在?!」 秦肃儿蹙眉,哪个王八蛋说她是妖女?她顶多只是穿越魂罢了,既无法术,也无神力,哪里够得上一个妖字了? 她不想让外头的人进来打扰了坐月子的倪咏娘,起身道:「咏娘和孩子们都别出去,我去看看。」 倪咏娘连忙拉住她的手,双眉紧蹙,担忧地道:「你自个儿当心。」 秦肃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秦肃儿不疾不徐的出去了,倪咏娘连忙示意月清跟上去。 外头的院子里有二十多名官兵,秦肃儿经常在军机阁出入,对于这些穿衙门衣服的没有半点畏惧。 白守诚也一同来了,在一旁说明道:「官爷,在下已说过了,秦大夫为内子接生,绝无不法情事,请官爷明察……」 领头的捕快不客气的喝道:「你闭嘴!」 秦肃儿向前一步,不紧不慢地道:「我是秦肃儿,找我何事?」 「你就是秦氏?」捕快上下打量着她,用鼻子哼道:「有人举报,此地有妖女行剖腹之术,可有此事?」 秦肃儿淡定的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认罪就好。」捕快大喝一声,「来人!将罪人秦氏拿下!」 瞬间,二十几名衙役把秦肃儿团团围住。 她好笑地道:「捉拿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何须劳师动众?我跟你们走便是,我倒要看看,你们要拿大云的哪一条律法将我定罪!」 那捕快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到了我们大人面前,有你受的!」 白守诚急道:「官爷,有话好说……」 捕快不耐地使了个眼色,一名衙役便将白守诚给推到了一边。 见秦肃儿被戴上手铐押走了,白守诚束手无策,连忙进房和倪咏娘商量对策。 月清进来道:「夫人,晓锋求见。」 倪咏娘急急说道:「快让他进来!」 林晓锋刚刚知道这件事时大吃一惊,连忙赶过来,他听说主子被官兵押走,差点没昏倒,主子是什么人啊,居然有人不长眼来押走她? 不等林晓锋施礼,倪咏娘便打断道:「晓锋,快去找阿武。」 「小的不知道阿武眼下在哪里。」林晓锋哭丧着脸。「夫人,不如咱们直接去知府表明小姐的身分,他们肯定不敢不放人」 倪咏娘表情严肃,「谁会相信?有何证据?」 她可不是一般的商家妇人,她曾是候爵夫人,深知官道,若没有几分证据在手中,那些人不会信的,反而还给了他们机会再多添一道罪名——冒充皇亲国戚。 「当务之急必须先找到阿武。」倪咏娘面色沉重地道。 白守诚实在不明白在这个节骨上,妻子为何坚持一定要找到那个叫阿武的小厮?「我瞧那顾公子似乎对秦大夫很有好感,不如去找顾公子帮忙……」 「万万不可!」倪咏娘自认还有几分了解秦肃儿。「肃儿肯定是宁可吃点苦头,也不愿请那顾公子帮忙。」 至要紧的是,她和林晓锋都明白,若萧凌雪知道他们去求顾昕伸援手,肯定会大发雷霆。 白守诚忧心忡忡地道:「我担心恐怕不是吃点苦头那么简单,我看那些人押走秦大夫的架式,彷佛要对她严刑拷打似的。」 林晓锋立即瞪大一双火眼金睛。「他们敢?!」 「晓锋小兄弟,你认为他们为何不敢?」白守诚叹了口气。「咏娘,你有所不知,昨天秦大夫当众说了顾小姐几句难听话,恐怕是那顾小姐怀恨在心,让知府派人来找荏。」 倪咏娘脸色一变,「有这种事?肃儿说了什么,得罪了顾小姐?」 白守诚道:「因为那顾小姐一直出言干扰,秦太夫让她闭上嘴,说了句不说话,无人当她是哑巴的重话,那顾小姐想必是在富贵蜜水中泡大的,哪里听过那样严厉的责备,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不好。」倪咏娘眼底闪过深深的担忧。「晓锋,你快想想哪里可以找到阿武,我听肃儿说,阿武要去城北织造府第……」 「城北?」白守诚想了想,说道:「不如我派些人随同晓锋小兄弟去城北找人?」 倪咏娘很快地点点头。「好!多派些人……不,可以派多少人就派多少人,务必要找到阿武!」 第二十一章 【第八章 王妃入狱】 府衙牢房里,顾芹趾高气扬的出现,身后好几个人跟着,将秦肃儿押来的捕快也在列。 秦肃儿蹙着眉,因为牢房阴暗潮湿,还有一股腐败发霉和恶臭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油灯下所有一切看起来都虚幻不真实,在这里住上几天,肯定会发疯。 「看看谁在这里?」顾芹慢悠悠的走到秦肃儿的牢房前,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唤你一声姊姊是抬举你,你倒蹬鼻子上脸了,竟敢当众给我难堪,如今可是后悔了?」 「我是后悔。」秦肃儿唇角依旧飞扬,笑道:「后悔救了你这个心如蛇蝎的花痴,不知道哪个男人会倒了八辈子霉娶到你,那肯定是他家门不幸。」 顾芹咬着牙,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秦肃儿脸上笑意不散,重复了一遍,「我说,不知道哪个男人会倒了八辈子霉娶到你,那肯定是他家门不幸」 顾芹气得跳脚,命令道:「把这贱人给我拉出来!」 「是!」 两名衙役听令行事,很快打开牢房的门,一左一右将秦肃儿拉了出去。 顾芹神色阴沉的瞪着秦肃儿。「你以为只是把你关着那么简单吗?若不叫你受点儿皮肉苦,你怎么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秦肃儿虽然被押着,还是露齿一笑。「你先学学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你不就是因为不当的发言才被我训压而怀恨的吗?你得先学好基本礼仪,将来才不至于再让人训斥。」 「好啊!还敢对本小姐出言不逊,看来你是不见棺林不掉泪!」顾芹的表情由恼怒转为了愤怒。「给我打!狠狠的打!」 秦肃儿向来吃软不吃硬,她眸光冷冽的盯着顾芹。「你打无妨,但我保证了你打了一定后悔,不要怪本王妃没有事先警告你,也不要事后来什么不知者无罪的说词,本王妃现在就一字一句的告诉你,周围等人一同听清楚了,本王妃乃是一品翼亲王妃,你这一鞭打下去,殴打皇亲国戚的罪名,拿你的命来赔都不够。」 顾芹一阵笑。「滑天下之大稽!什么翼亲王妃,凭你区区一个医女也配?你可知那翼亲王是什么人,身分何等尊贵,你这等贱民给他提鞋都不配。」 「反正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不信是你的事。」秦肃儿轻描写的又道:「对了,再附送你个小礼物,阿武是我的男人,你别痴心妄想了,他不会看你一眼的。」 她真是佩服自己的臭脾气,在这节骨眼上,她还想着要激怒顾芹,她就希望顾芹把她打得半死,等到她「显赫」的身分揭晓,她再来看看顾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苦逼样子。 「阿武大哥是你的男人?这话是何意思?」顾芹果然变了脸色,急躁地追问,「难不成你们两人……你们两人做过那苟且之事?」 「什么苟且之事?」秦肃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摇了摇头,十分惋惜的说道:「啧啧啧,知府千金,你脑子里的思维还真是下作,我和阿武是夫妻,待他赶来,发现你碰我一根寒毛,他会剥下你的皮煮成汤,为什么不喂狗呢?因为连狗也嫌弃你恩将仇报太恶毒,不屑吃。」 顾芹脸色大变,有些颤抖地道:「你……你在说什么?」 秦肃儿微眯起眼瞅着她。「你不会有耳背的毛病吧?我相信你已经听懂了,不需要我再说第二次。」 「贱人!」顾芹气不过,扬手甩了她一巴掌。「给我打!」突地,她想起了什么,眼眸里闪过一抹邪恶之光。「刑具拿来。」 「是!」几个狱卒连忙去取刑具。 顾芹看着身上已被抽了好几鞭的秦肃儿,示意衙役暂时停手,她笑着抬起了秦肃儿的手,拨弄她腕间那莹泡翠绿的玉镯,语调轻柔的说道:「你这双手很行嘛,既会缝断臂又会剖腹的,我倒要看看把你的十指折弯了,你还要如何缝断臂和剖腹,若是怕了,就跪下向我求饶,说你再也不敢了,兴许我会考虑饶你一命。」 「你果然是个变态。」秦肃儿挨了几鞭,身子疼痛,但要她求饶那是不可能的,她漠然的脸上没有表情,眼里亦是波澜不兴,声音铿锵地道:「谁能想到知书达礼的知府千金是如此的真面目,真是开了眼界,你想做什么都悉听尊便,不怕你做,就怕你没那胆子对本王妃下狠手。」 这会儿她得承认萧凌雪说的对,闲事少管,尤其是出门门在外,这里没半个人认得她是翼亲王妃,她这是把自己困进死胡同里了。 不过,比起即将被用刑的自己,她还比较担心萧凌雪,等他回来,知道她被押走了,不知会如何震怒,她真怕咏娘他们无法承担他的怒火,待他看到身受重伤的她,恐怕会把知府衙门给拆了,再放把火烧了也不一定。 「还要嘴硬?」顾芹攥紧拳头,眸光一途。「你这将激法是怕我不对你用刑是吧?那我就如你的愿!」 宜州知府顾楠虽然有一妻三妾,但只有顾芹一个嫡女,对她回来疼宠有加、有求必应,可以说是她要星星要月亮都会设法摘给她。 这一日,他听闻居然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娘当众给他的宝贝女儿难看,起因是那医娘要剖腹取子,而女儿要阻止她,那医娘怕女儿坏了她的好事,便出言恐吓。 这还得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妖术,要剖人的膛腹?!剖了膛腹还能有活路吗?打着行医的幌子招摇撞骗,这是他万万无法容许的! 因此,他立即派了林捕快带人去拘捕那妖女,如今人关在牢房里,等明日开堂审理了,再来定罪。 「姨夫,听我娘说,您是不是快要去京城上任了?」大厅里,唐珊珊讨好地问。 她勤跑顾府,自然是为了她心仪的表哥,百般对姨母献般勤,也是为了想嫁给表哥,只是表哥的脾气拗得很,婚事不是姨母说了算,要表哥点头才行,偏偏她努力至今,八字未有一撇,她又看出表哥对那姓秦的医娘很是维护,不由得急了,表哥不会是看上那医娘,想收了做外室吧? 顾楠咳了一声。「这件事还没有定论,珊儿,你出去可不要乱说。」 他自认很会做人,加上京里也有些人脉,因此官运亨通,将宜州这个大商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京里的消息说,他明年有望调升为京官,若是如此,女儿跟准州知府儿子的婚事他就得再考虑考虑,既为京官,何必与地方官结为亲家,那可是自眨身分的事。 唐珊珊抿唇一笑。「我有分寸的,姨夫,咱们是自己人,我只在这儿问您。」 顾夫人有些不悦的道:「你娘也真是的,我只跟她一个人说,她怎么转头就跟你们这些小辈说了呢?」 唐珊珊轻轻打了自己脸颊两下,娇嗔道:「都是我多嘴,姨母您就别跟我计较了。」跟着,她又兴致勃勃地看着顾芹。「话说回来,芹妹,你当真把那妖女关进牢里了?」 「那还有假吗?」顾芹啜了口茶,得意地道:「我看她还不知事态严重,以为不过是进去关几日罢了,所以啊,我已好好教训了她一番,让她知晓自个儿闯下了什么大祸。」 第二十二章 顾夫人持平地道:「说起来,那秦姑娘的医术还真是不错,我服了她开的药方,身子确实好多了。」 「娘,那是妖术。」顾芹不悦地道:「您想想,您那失眠胸闷脸潮红都多久了?花了多少银子,其它大夫都治不好,怎么独独她会治了,不是妖女是啥呢?」 唐珊珋连忙点头,加油还醋地道:「芹妹说的不错!姨夫、姨母,你们有所不知,我听说那妖女还给人缝断臂哩!你们想想,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断掉的手臂可以缝回去,那人断掉的脚、断掉的头也能缝回去?那岂不是成鬼了?」 顾夫人一脸的嫌恶。「你别说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顾楠对妻子严肃地说道,「珊儿说的不错,那妖女行的确实是妖术,你也别听那妖女的,她开的药方全都丢了,不许你再做那啥穴道按摩,若是上头知道我顾楠的妻子深信妖法,道听途说,难免对我产生偏见,若影响了我的仕运,我可唯你是问。」 顾夫人向来以夫为天,连忙承诺道:「知道了,我不服那药方便是。」 眼见情势有利自己,唐珊珊兴高采烈的问道:「表哥明日才回来吗?」 「嗯。」顾芹秀气地轻轻点头。「明日过午才会回来。」 幸好她哥哥和林泯今日去了枫山的宣钰书院,明日才回来,若是他们在,她恐怕无法那么顺利地将秦肃儿那贱人捉起来,可以说是连老天都在帮她。 她离开牢房时,秦肃儿已经被用刑到昏了过去,她已交代下去,等她醒来,再继续用刑,不信她不跪地求饶,她定要让那贱人知晓她的厉害,要叫她悔青了肠子。 「失火了!失火了!」外头突地传来吆喝声。 这一喊,厅里所有人都慌张起身,连同在旁伺候的下人都慌了起来。 顾楠蹙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无缘无故会失火?」 他身边的小厮连忙说道:「小的去看看……」 小厮才说完,管家便急忙跑进来,「外头失火了,大人、夫人、小姐、表小姐,你们快点到宅子外头去。」 顾楠可道:「为何失火?从何处失火?」 管家摇头。「目前还无从得知……」 顾芹急道:「爹!那有什么重要,事后再查便可,咱们还是快出去吧!保不定火就要烧进来了!」 顾夫人吓得脸色发白。「对对!咱们快出去,出去再说。」 一路上,看见了浓浓白烟遮蔽了前路,奇怪的是,却没见到火焰,也不知那阵阵白烟从何而来,几个人在管家的引导下,逃到了宅子外头。 顾楠立即傻住了,一大堆官兵将他的知府宅第团团围住,两名男子坐在高大的马上,正是不久前才与他会面过的钦差大臣梁达,以及曾有一面之缘、很荣幸一起同桌餐聚过的总督大人倪权。 他又惊又喜,但更多的是困惑,他施了一礼,问道:「下官见过两位大人,两位大人前来……是来找下官的吗?」 梁达哼了一声。「自然是来找你的。」 他是深受皇上重用的钦差大臣,带着御赐的尚方宝剑走访民间,专办贪官污吏和不公不义之事,更是萧凌雪的表舅公。 这日,他、倪权和萧凌雪在织造大人府第密商皇上要办哪个贪官的密函,有一帮人找上了门,竟说翼亲王妃被知府派去的衙役押进了牢里,听到自个儿的外甥媳妇儿竟被小小的知府押进了牢里,他如何能忍? 「大人真是来找下官的?」顾楠一阵喜悦,恭恭敬敬地道:「不知是否先前探讨防洪之事,有何未竟事宜,要劳驾大人走一趟?」 梁达哼道:「防洪之事,恐怕不必由你统筹了。」 顾楠的心里咯噔一声,小翼翼地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梁达眉头微挑。「因为你的乌纱帽就要不保了。」 顾楠时吓得不轻,陪着笑脸道:「大、大人,您莫要与下官说笑了……」 「谁与你说笑?」梁达冷冷地道:「顾楠,你未经证实便将善良百姓押进牢里严刑拷打,还任由家眷狐假虎威、公报私仇,你不配做为父母地方官!」 这严厉的指责令顾楠感到阵阵头皮发麻,他脑中闪过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下官一向爱民如子,不知大人所指何事,下官鲁钝,能否请大人明示?」 梁达不再理会顾楠,他看着管家,目光带着审视和威严。「确定所有人都出来了吧?」 「是是……大人。」管家心惊胆颤的点了点头。「数过了,都出来了。」 顾楠看看管家又看看梁达,他们是有协议过什么吗?若是有的话,他这个做主子的为何不知? 「那好!」梁达高举右手,大声喊道:「翼亲王有令,放火烧了这栋宅子!」 「什、什么?为、为何?」顾楠极为错愕,那翼亲王是只可远观的人物,他只听过其名讳,这辈子都不晓得有没有福气见他一面,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与他扯上边,还下放火烧他宅邸? 顾芹却是心里一跳,捉着袖摆的青葱玉指深深地嵌入掌心里。 不会吧,那个贱人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她真是翼亲王妃?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啊?」顾夫人脸色苍白,快要昏过去了。 唐珊珊连忙扶住她,替她拍抚着背顺气。 「我也不知……」顾楠看着府邸被大火吞噬,心在滴血,但他更怕的是梁达那句他的乌纱帽不保的话。 他茫然的想,他得罪了翼亲王吗?他是何时得罪翼亲王的?翼亲王可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啊,他哪有福气能得罪他? 「顾芹何在?」 梁达突如其来的大声喝问又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顾芹脸色煞白,她怯怯的拉着父亲的衣袖,躲到他身后去,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嗓子眼了。 顾楠急急施礼。「不知大人唤小女何事?」 梁达哼道:「顾芹乃是对翼亲王妃施暴的主谋,要交由总督府严办!」 顾芹吓坏了,不自觉移动虚软的双腿往后退,可是几名官兵立即围住了她,她吓得几乎要忘了如何呼吸,冷汗直冒,背脊发凉。 面对如此指控,颐楠同样也是冷汗涔涔。「大人……您在说什么,下官为何一句都听不懂?小女知书达礼,养家闺中,如何能策划对翼亲王妃施暴,又如何能接近得了翼亲王妇那样金贵的人?」 「尔等指控为妖女的秦氏便是翼亲王妃!」梁达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翼亲王妃不久之前亲自为太子殿下开胸取出了剑器,保住了太子殿下的性命,尔等无知百姓,竟指控翼亲王妃是妖女,该当何罪?!」 顾楠一听大惊。「什、什么?那妖女是……不不,那医女是翼亲王妃?!」 「不错,如假包换!」梁达的声音越发冷冽。 顾楠顿时脸色死白,心里慌乱到不行。「大人!下官真的不知道那位便是翼亲王妃,若是知道,下官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捉拿翼亲王妃问罪啊!」 梁达双眼挟了寒霜,神色益发冷峻。「不错,你是不知情,只是糊涂了点,还算情有可原,但是你的女儿顾芹明知道收押之人是翼亲王妃,还不断对翼亲王妃用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审理后充为军妓,发配边关!」 第二十三章 顾芹吓得脑袋一片空白,颤着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翼亲王妃……」 顾夫人紧紧拧着帕子,一脸的惊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太胆!还敢在本钦差面前撒谎?!」梁达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瞪着顾芹,恶声恶气地道:「牢房在场所有人都已招供,是受你之命对翼亲王妃严刑拷打,他们口供一致,翼亲王妃当面告诉你她是翼亲王妃,你仍旧一意孤行,你说,有还没有?若敢再有一句谎言,便拔去你的舌头!」 顾芹快昏倒了,她的脸色惨白得宛如死人,嘴一扁,泪水就涌了上来。「我……我以为她在说大话,想我放了她……我哪里知道她真是翼亲王妃……」 梁达板着脸,凌厉地喝斥道:「即便她不是翼亲王妃,只是个平头百姓,你就能随便用刑吗?你有官职在身吗?你凭什么身分用刑?凭你是知府的女儿吗?」 顾夫人忽然跪了下去,悲愤的哭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芹儿还小,她是被那翼亲王妃气到了才会做出糊涂事,大人有所不知,是翼亲王妃要行那剖腹妖术,我家芹儿一片善意要阻止,她却恼羞成怒,当众让我家芹儿受辱。 说我家芹儿给人用刑,那更是万万不可能之事,那些个该死的衙役,肯定是受人挑唆才会无中生有,硬是将罪名扣在我家芹儿身上,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妾身也是略知一二,处处都充满了不见血的硝烟,就不知是不是大夫您有属意的宜州知府人选,要来给我家老爷下绊子,扣这顶天大的帽子……」 顾楠连忙去拉妻子,死拧着眉,凶狠地道:「住口!给我住口!你这无知妇人,不许你再说了!」 这时,顾芹却忽然理直气壮地大声回道:「我娘说的半句都不错!是你们含血喷人!如此阴损的心计,肯定是那个秦肃儿想出来的!」 梁达忽地嘲讽一笑。「顾楠,你有此目光短浅的妻女,要飞黄腾达也是难上加难,她们是你的绊脚石,不如早早抛弃得好,说不定还有一丝丝的希望可以保住你的官位。」 顾楠面色一僵,瞪着妻子,冷漠厌恶地道:「你这个蠢妇,不配做我的妻子,更不配做昕儿的母亲,我不能让你连累了我顾家和昕儿的大好将来,我今天就休了你!」 顾夫人一阵愣,「老爷……」 不等顾夫人反应过来,顾楠又怒目瞪向顾芹,语气森然,「还有你!你这个不肖女,未经我同意,拿着鸡毛当令箭,竟敢擅自带人对无辜之人用刑,视律法如无物,陷我于不义境地,令我如此不堪,从今尔后,我和你这不肖女断绝父女关系,你们两个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顾芹如遭电击,双眼发黑,她拉住父亲的衣袖,又惊又怕地道:「爹……您在说什么?我是芹儿啊,你的宝贝芹儿啊……」 顾楠下了狠心,豪不留情的甩了顾芹一巴掌,而后又使劲将她一把推开。 顾芹没料到父亲真会对自己动手,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顾楠脸色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跳,恨声道:「你和你娘有今日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我说了,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现在马上滚!」 在前途和名利的面前,妻女都能抛下,尤其是她们这般无知又没有眼力的妻女,未来定会是他的绊脚石,还是早早抛弃得好,只要他官职还在,一切就还有希望,眼下只要保住他的官职就行…… 秦肃儿在作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浑身是伤的躺在牢房里,她看到萧凌雪气急败坏的打开牢房,大步走到她身边,用一件大披风将她包裹住,将她抱了起来。 她软绵绵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嘴角泛起微笑。「小阿飞……告诉我这不是幻影……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萧凌雪俊脸深沉,低吼道:「给我闭嘴,我真要被你气死了!」 秦肃儿闭上了眼睛,但嘴角依然挂着笑意。「我知道。」 当秦肃儿再次睁开眼眸时,认出了她在暖翠轩的寝房里,淡淡斜阳洒落,感觉很温暖,她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萧凌雪,他坐在床畔,似乎一直在等她醒来。 然而,见到她醒来,他并没有松口气的表情,反而咬牙切齿地道:「看你日后还敢不敢擅自离家出走,若是没有我,这回你便要以妖女罪名死在牢里了!」 秦肃儿虚弱的笑道:「死了,或许能回到我的朝代,就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 「你还说!」萧凌雪语气严厉,眼底却有一丝心疼闪过。「你可知道你伤得有多重?若不是吉安和高大夫费神诊治了几个时辰,恐怕你的手就要废了。」 秦肃儿微微抬手,她的双手缠满了白布,想到那夹十指的刑具是古代专有,自然是吉安和高大夫的强项,自己这个现代外科医师反而不会治疗。 「包扎得很完美。」她赞美一番又叹息道:「少说要包个十天半个月吧,那我吃饭沐浴怎么办?」 「现在才知晓要担心那些吗?」萧凌雪忍不住又责备道:「你叫人押走时怎么不顽强抵抗?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境地?让一个小贱人给整治得体无完肤,你羞是不羞?」 「王爷,我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念了。」秦肃儿抬手,却哑然失笑。「如今连要摸摸你脸都不成了,你以为我心中就不恼吗?」 萧凌雪只是当嘴坏,事实上心疼多过于责怪,但他得做做样子,她才不会很快忘了教训。 或许正因为她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才会不知天高地厚,她说她生活的家乡,连皇上都是百姓票选出来的,真正做到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做的事需要让百姓监督,他认为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她才会养成以为有理便可以走遍天下的习惯,殊不知在大云朝,乃至整个中原,权势才是最重要的,而皇权更是至高无上的,否则他如何动得了顾楠一家?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他只希望经过这次惨痛的教训,她能牢牢记住这点,不要再对皇家权势不以为然,不要再口口声声人人平等,不要再让他提心吊胆,不要再说死了回家乡的话…… 「王妃,白夫人求见。」守的多儿敲了敲门说道。 秦肃儿推了推萧凌雪。「我见见咏娘,你呢,先出去一会儿,我看你胡碴和熊猫眼都长出来了,肯定是为了照顾我没好好休息吧?你去沐浴更衣用饭,也睡一会儿,我跟咏娘聊一聊。」 「别聊太久,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萧凌雪蹙眉叮嘱。 有时她脱口说出他没听过的「家乡话」,他一定会仔细问明白是什么意思,然后记在心里,久而久之,他也知道了不少,比如适才她说的熊猫眼。 秦肃儿一笑。「我知道,况且我现在也没精神聊太久。」 萧凌雪出去之后,换倪咏娘进来,一见到肃儿,她的眼泪便掉个不停。「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她真是内疚死了,就是为了替她剖腹取子,秦肃儿才会招来如此祸事,若只是牢狱之灾便罢了,偏偏那顾芹心狠手辣,竟将好端端的人整了个半死不活,若是没有及时找到萧凌雪,恐怕如今要替秦肃儿收尸了。 第二十四章 「怎么能怪你?」秦肃儿知道倪咏娘原就是个细腻感性的人,对她的遭遇当然会很自责,为了转移倪咏娘的注意力,她促狭地笑道,「白大爷吓到了吧?哈哈,我和凌雪这两个皇亲国戚住在他府里,他这个主人却被蒙在鼓里,白大爷没有怪你吧?」 倪咏娘破涕为笑。「何止夫君吓坏了,整个府邸由上至下都吓傻了,他们不知自个儿和亲王、亲王妃同住一个屋檐下,纷纷在想有没有哪里怠慢了你们,怕会被降罪。」 秦肃儿越想越是莞尔。「本来想低调的,却反而弄得人尽皆知,这就叫作人算不如天算。」 「肃儿……」倪咏娘顿了顿,终于说道:「顾昕顾公子已经连续来三日了,求见你和翼亲王,也不知是来代妹谢罪还是来求情,不过翼亲王直接拒绝见他,还要他往后不准再来。」 「求情?」秦肃儿心里一跳。「难道萧凌雪对顾芹怎么了?」 她适才醒来还迷迷糊糊的,竟忘了这件事,照萧凌雪的怒气,扭断顾芹的脖子都有可能。 倪咏娘摇了摇头。「倒不是翼亲王对她怎么了,而是顾知府自己休了妻子,又和顾芹断绝了父女关系。」 她将听来的说了一遍,而后叹道:「顾夫人的娘室得知她得罪的是皇亲国戚,而且还是圣上的亲弟,吓得不敢收留她们母女,而顾知府也不许顾公子接济母亲和妹妹,如今她们母女俩就像是过街老鼠……」 秦肃儿笑了。 不愧是她的小阿飞,十分懂她的思维,让顾芹坐牢或充为军妓只会吓得她魂飞魄散,保不定会吓死或寻死,但让她失去千金光环,沦为乞丐,更能叫她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只是,她有些遗憾,她坚信要救人的信条,却落得如此结局,不免大大颠覆了她的中心思想。 倪咏娘又道:「原本梁大人坚持要将顾芹法办,是翼亲王阻止的,他说让她们母女流落街头更合你的脾胃。」 秦肃儿真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了,有夫凌雪,夫复何求? 「那顾公子好像还不相信你是翼亲王妃,一直在向周围的人确认。」倪咏娘流水帐般的说道:「还有啊,我那寡言的小叔子知道你是翼亲王妃后,至今未曾开口说一句话,他似乎……似乎十分倾心于你,与那顾公子般,受到很大打击。」 秦肃儿有些傻眼,白守轩倾心于她? 倪咏娘早料到秦肃儿会无感,她微笑道:「你眼里只有翼亲王一人,自然不会发现别人的感情。」 「这么说来,我还挺有魅力的嘛!」秦肃儿眼睛都笑眯了。 【第九章 出国外交】 秦肃儿做了半个月饭来张口的废人,伤势好了许多,而吴三接回的臂膀也确认无碍了,萧凌雪便做好了回京的万全准备,从京城来的宝船是皇上御用,特地到宜州来接他们回京,路上可以让秦肃儿好好养伤。 高大夫听闻消息,找上门来,向秦肃儿恳求道:「绝非因为您是翼亲王妃而想追随,也绝对没有别的企图,在下只是一心想学习您的医术,就算在您身边当个医仆也好……」 秦肃儿见他说话时脸色涨红,觉得这害羞到家的男人实在老实得可爱。「你跟我去京城,那你的亲人怎么办?你的父母、妻子、孩子也一块儿去吗?」 高大夫回道:「在下自便父母双亡,拜在师父门下学习外伤医术,前年师父也过世了,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的,去哪里都成。」 秦肃儿点头。「那好,你随我回京,在惠仁堂坐堂,供吃住,有薪俸,更重要的是,只要你有心学,我的医术定会无条件的传授给你,只不过你万万不要再提拜我为师之事,我可受不起。」 此事敲定后,高大夫欢天喜地的回去收拾行装,他连租赁的房子也退了,决心一辈子跟在秦肃儿身边学习医术。 出发之日很快到了,一行人的行李都上了马车,白府上下都出来大阵仗的相送,萧凌雪、秦肃儿等人正准备要启程到码头时,一辆奢华的大马车缓缓驶来,停在白府前,一名银袍玉冠的男子下了马车,眉眼均飞扬着喜色,正是那朱含玉,后面跟着下来的则是孟大夫。 朱含玉一眼便见到了秦儿,他也不管在场还有许多人,喜孜孜地来到她面前。「秦大夫。」 孟大夫慢了几步,他恭敬施礼。「见过秦大夫。」 秦肃儿微感讶异。「朱公子?孟大夫?」 朱含玉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秦大夫,你是否知道我会来,所以在此等我?」 秦肃儿失笑道:「怎么可能?我与你又无心电感应,怎知道你会来?」 朱含玉一愣。「心电感应?」 萧凌雪狠狠的瞪了秦肃儿一眼,不悦全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秦肃儿连忙问道:「朱公子怎么来了?是否朱夫人有何不适?」 朱含玉一脸的笑意,带着几分讨好说道:「没有没有,我娘好得很,都是秦大夫的功劳,若不是秦大夫给我娘开刀,我娘这会儿不知道要痛成什么样子,幸好在船上遇到了秦大夫,这都是我娘的福气……」 珊瑚在一旁不耐烦地打断道:「既然朱夫人好得很,那你来干么?我们小姐不是说了,朱夫人有事才来这儿找人吗?」 朱含玉又是一愣,本能回道:「在下老早就想来拜访秦大夫了,但因为家里有事,回了一趟庆州,昨日才到宜州,这不就立刻备好了礼来拜访秦大夫。」 秦肃儿笑道:「真是不巧,我正要离开宜州,现怕要辜负朱公子一片好意了。」 朱含玉十分错愕。「你要走了?要去哪里?」 珊瑚不屑的道:「我们家小姐要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朱含玉顿时一脸尴尬。 秦肃儿好气又好笑地制止道:「珊瑚,不得无礼。」 珊瑚这才不甘不愿的噤声。 这时,与吉安站在一起的高大夫忽然讶异地唤道:「师兄?」 同时,站在朱含玉身后的孟大夫也认出了人群里的高大夫。「师弟?」 秦肃儿笑道:「原来两位是师兄弟啊!」 孟大夫诧异问道:「师弟为何在此?难道师弟与秦大夫相识?」 高大夫浅浅笑道:「我也是不久前才识得秦大夫,深为秦大夫的医术所折服,幸得秦大夫不嫌弃,如今正要随同秦大夫回京,在秦大夫开设的医馆坐堂,秦大夫亦答应了要传授我医术,实在是我的幸运。」 孟大夫脸色一变。「你说秦大夫要佳授你医术?难道秦大夫收了你为徒?」 秦肃儿立即解释道:「没有,我没收高大夫为徒,我说了不再收徒弟便不再收徒弟,高大夫有心学习医术,并愿意抛却在宜州的一切,我便让他随我回京,到我医馆坐堂。」 孟大夫想到自己与朱家还有合约,且妻、子都在庆州,不可能跟去京城,但又不甘心师弟能学到开膛剖腹之术,将来会超越他,再想到师父生前疼爱师弟较多,他一直疑心师父有某些独门医术只教了师弟一人,种种加起来,令他越想越不甘心。 「师弟,你随他人学习医术,要叫父在天之灵如何安息?你背弃我师门,又如何跟师父交代?」 第二十五章 面对如此义正辞严的指责,老实的高大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向温和不出头的润青忽然冷冷地道:「你这人实在可笑,当初你不也天天缠着我家小姐,要我家小姐收你为徒吗?若我家小姐真收了你为徒,那你如何跟你师父在天之灵交代?又如何跟师门交代?」 孟大夫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秦肃儿忍不住抚掌笑道:「说得好,我家润青说得真是好极了!孟大夫,为了不让你对师门不好交代,我永远都不能传授你任何医术了。」 萧凌雪淡淡地扬声道:「王妃,既然都说清楚了,那么便启程吧!宝船在候,莫要耽误了时辰。」 秦肃儿好笑的看了萧凌雪一眼,他是故意的啊,存心要吓死朱含玉来着。 果不其然,朱含玉满脸困惑的看着秦肃儿,和萧凌雪适才放上她玉肩的那只大手。 「王……王妃?」 白守诚好心地解释道:「你是朱家商行、朱老爷家的公子吧?在下白家商行白守诚,这两位乃是翼亲王和翼亲王妃,来舍下做客,正要返回京城。」 「翼亲王妃……」朱含玉感觉到头上彷佛有道焦雷滚过,完全呆愣住,直到浩浩荡荡的马车走远,他才渐渐地回过神来。 秦肃儿回到京城,便先去向太后请家。 打从太后寿宴后,她便没再见过太后婆母,她自己也知晓她后来一连串的举止是任性了些,受些教训也是应该,所以这回进宫,她已做好了聆听教诲的心理准备,因此她特意不要萧凌雪陪同,自个儿单枪匹马,很勇敢的去见太后了。 慈惠宫里,帷幔、地毯都已换成了春夏的明亮花色,象徵着万物复苏,太后优雅地品茗,今日来向太后请安的还有太子妃。 「肃儿,往后可万万不许你再擅自离京,凌雪受累,军机阁的事务已够他忙了,再说了,堂堂翼亲王还要千里寻妻,这举动落入他人眼里,真真是贴笑大方。」 秦肃儿低眉顺眼地道:「是,母后,儿媳再也不敢了。」 太后不假辞色的又道,「凌雪同哀家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纳侧妃,也不会纳妾,若哀家定要逼迫他,他便要拔掉这亲王头街,与你到外头去双宿双飞,虽然哀家勉为其难接受了,可你得给凌雪多生几个孩子,至少要生五个。」 秦肃儿有些瞠目结舌,也就是说,她人生有五年必须在怀孕中度过?她又不是母猪,怎么能生五个? 太子妃微微一笑,说道:「皇祖母莫要操心,孙媳看皇婶是个有福气的面相,生五个绝无问道。」 秦肃儿偷偷瞪了太子妃一眼,在心里腹诽,你自己倒是生五个看看啊! 太子妃抿唇一笑,两人的交流,尽在不言中。 稍晚,陪太后用了午膳之后,秦肃儿与太子妃一同告退。 宫里各处已绽放出嫰绿鹅黄,与秦肃儿离开京城时截然不同。 「肃儿,我一直在想,若我离宫出走了,太子不知是否会像皇叔一般,不管不顾的去找我?」 太子妃以前都对秦肃儿自称侄媳,是她要太子妃在私下不要拘礼,叫她名字就好,两人年轮相仿,她不想被叫婶婶啊! 「你想都不要想这个问题。」秦肃儿悠闲的说道:「因为你不能离宫出走,那会天下太乱。」 太子妃脸上有丝惆然滑过。「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想想而已,想知道太子对我的心意是否能令他做出冲动之举。」 秦肃儿想到或许是太子纳侧妃之事令太子妃心生感触,她很想开导开导太子妃,可又想起萧凌雪的警告,不许她对太子妃洗脑……洗脑这词,自然也是她教他的。 因此,到口的话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转为轻描淡写的道:「你有君儿,已经赢在起跑点了。」 太子妃微愣。「赢在起跑点吗?这说法倒是贴切。」 秦肃儿笑着又道:「而且在我看来,太子很爱你,这就够了,不是吗?你又何苦作茧自缚,自寻烦恼。」 太子妃幽幽叹息。「我知道太子很爱我,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很了解他对我的心意,可是他身为储君,不得不纳侧妃,将来,后宫还会有更多女人。」 秦肃儿神情凝肃,索性说道:「萧凌雪让我不许影响你,所以,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不要学前人那般想方设法的去防止侧室诞下太子的孩子,也不要想着弄死那些女人,那么你会快乐许多。」 太子妃听了不由得一惊。 事实上她日日夜夜都在想这件事,她已有了君儿,侧妃们不必喝避子汤,现在随时可以怀孕,若是她们之中有人得宠,又生下了儿子,母凭子贵,难保不会威胁到她和君儿的地位,娘家母亲多次耳提面命,要她绝不能让侧妃生下儿子,若是生下了,也要弄死…… 秦肃儿见她表情变幻不定,心里已有数,她宽慰道:「你听我的,只要你不存恶念,太子的心永远都是你的,你不去沾染那些肮脏事,你的心才能够真正的平静,否则终日都要提心吊胆的过,你和太子年少共同走过的感情早晚也会消磨殆尽。」 太子妃细细琢磨她的话,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一定听你的。」 「若你真要比,那么就比谁比较美吧!」秦肃儿从宽袖中取出一罐白瓷瓶,笑道:「这是我积心研制的焕肤润颜膏,早晚擦一次,保证你比任何女子都要光彩夺目,太子自然会把目光放在你身上。」 太子妃笑着收下了。「你去大周之前可还有空暇?君儿、佩儿吵着要听你说哈利波特的故事。」 秦肃儿浅笑盈盈。「自然有空了,如今我双手还不甚灵活,不能开刀,天天都能进宫来给他们说故事。」 打从她给君儿、佩儿进了哈利波持的冒险故事,他们都喜欢得不得了,她每回讲一段,打算讲完哈利波特要讲航海王,她脑中还有源源不绝的中外冒险故事,他们现在可是崇拜她甚于萧凌雪了。 窗外月色迷蒙,帐里伊人眼神迷醉。 秦肃儿本不知晓萧凌雪曾对太后撂下不纳妾的狠话,如今知道了,夜里看着躺在她身边的男人便觉得特别可爱、特别帅气,天下无人能及。 萧凌雪终于还是被秦肃儿的动静扰得无法睡,皱眉轻哼道:「不好好地睡,古里古怪地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因为她身上有伤,他已经好一阵子没碰她了,本就忍得辛苦,她却偏生这般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叫他如何把持得住? 「其实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秦肃儿侧身看着他,用那轻软娇甜的嗓音说道,眼波里流动着毫不掩饰的爱意,还伸手在他胸口轻轻画圈。 萧凌雪的体内不争气的通过一道热流,身子便毫不迟疑的欺了过去。「你是说,能行房了?」 她的唇角浮起一抹浅笑,双手轻轻搂住他结实的腰身,却故意说道:「如果你不想的话就算了……」 「不能算了。」萧凌雪已在她身上蹭了起来,大手环住她的腰,轻轻把人搂进怀里,收紧了力道,火热的双唇冷不防堵住了她的唇,含住她的唇游吮了起来,一只手探入她的衣襟里。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第二十六章 由大云到大周,只有陆路官道,并无水路可行,萧凌雪一行人共百来名使节团浩浩荡荡的由大云出发,至今是第二十日,他们已进入大周国境,距离大周京都岳阳城约莫还有十日路程,沿途住的是驿馆,进入大周之后也有大云在各处的使馆接待。 秦肃儿当成观光旅游,时值夏初,气候宜人,一路上花红绿柳,夏风温煦,倒也惬意。 此行,她把能带的人都带来了,当成员工旅游,惠仁堂继续休诊,而她和润青、珊瑚、多儿、林晓翠、林晓花几个有伴,平时萧凌雪和礼部官员有事商讨,常常一开会就是大半天,她也不无聊,和她们几个打打叶子牌,不然就是和吉安、高大夫论医,时间一下子便过去了。 这一日,他们抵达善州城下,此处地广人稀,是个偏僻小镇,并无使馆。 他们在镇上找了两间邻近的客栈住下,萧凌雪交待礼部侍郎纪德安去安推住宿用膳事宜。 时间还早还没到晚膳时候,秦肃儿想出去走走,萧凌雪也有此意。 凌宝见他们要出去,欲言又止,「爷,小的也想去……」 萧凌雪、秦肃儿异口同声道:「电灯泡!」 秦肃儿哈哈大笑,她把萧凌雪同化得真彻底,好多她的「家乡话」他都能够运用自如了。 夫妻两人在市集闲逛,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 此地虽然人口不密集,但镇上的各家店铺生意倒也不错,秦肃儿依旧是对在地的医馆有兴趣,她想知道大周的医学发展到什么程度,是进步于大云还是落后于大云。 「娘子留步!穿杏黄衫裙的娘子请留步。」 秦肃儿今日正是穿了杏黄衫裙,她抬起眼,对面是一个算卦的小摊铺,后方坐着一名五十开外的男子,留着小胡子,端着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身后挂着一面幅条,写着「天灵灵,地灵灵」几个歪七扭八的丑字。 秦肃儿对萧凌雪道:「那人在叫我。」 在萧凌雪强烈的要求下,她梳了妇人发式,因此不会再有人误会她是姑娘家,那半仙叫的人肯定就是她。 萧雪看了那半仙一眼。「不必搭理。」 见他们要走,那半仙又嚷道:「娘子!你快过来给我看看,你的面相不是此地人,你从哪里来,不久的将来,会回去那里……」 秦肃儿凛然一惊,本能的拉住了萧凌雪。「你听到没有?他说我不是此地人……」 「江湖术士之言,有何好信?」萧凌雪一挑眉。「况且他说的也不错,你是大云人,确实不是此地人,可能是看你打扮不像本地人,想骗点零花钱吧。」 秦肃儿心里七上从下的,总觉得那半仙意有所指,不像凌雪说的那么简单。 就在她神色不安时,那半仙又开口喊道:「娘子!若是你不想回去,我胡半仙能替你消灾解厄,只要一百两银子便成,一百两银子便能让你逢凶化吉,否极泰来,安安稳稳地留在你想留的地方!」 萧凌雪不屑地扬起了嘴角。「看吧,见咱们锦衣贵胄,想诓你呢!」 秦肃儿见那半仙开口就是一百两,即便先前相信他的话,现在也不信了。 两人逛了一会儿,秦肃儿脸上又有了笑容。 天气渐暗,秦肃儿见一个酒摊上聚集了许多客人,心想那儿必定有本地美食,便拉着萧凌雪过去要了一个位子。 没看到菜牌,两人也不知如何点菜,秦肃儿便跟在收拾桌面的大娘说了要招牌菜,不一会儿,两大碗热腾腾、红通通的面食上桌了,还有四样小菜和一壶烧酒。 秦肃儿立即被这面食吸引,吃得很欢,一边对萧凌雪低声说道:「幸好你没做皇帝,皇帝可不能这样随便吃路边摊,吃什么都要先试毒,很可怜。」 「你又胡说了。」萧凌雪不禁宠溺一笑。「皇兄在宫里锦衣玉食,哪里可怜了?」 「你不懂。」她想了想,又道:「更正,是我不懂才对,我怎么会懂身为九五之尊的心情,皇帝哪里会羡慕平民百姓?」 他面色一整。「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千万……」 秦肃儿背书般的同时说道:「千万不要在皇兄面前说这些。」 这人,对他皇兄真是始终如一啊!铁粉。 萧凌雪好笑地揉揉她的头。「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想必不会犯这等错!」 秦肃儿笑着给他倒酒。「你喝吧,我是不喝酒的,不过这酒闻起来香醇,肯定很好入喉……」 她还没说完,旁边竟有人翻桌,几个人刀光剑影的打了起来,客人都吓得尖叫,四处窜逃。 萧凌雪火速丢了块银子给酒摊大娘,拉起肃儿也跟其它人避去一旁。 酒摊的桌椅被打得都断脚四散了,五个人打一个,被围攻的那个,身穿青布短打,看起来拳脚功夫极好,他手里没剑,左闪右闪,都没被扫到衣角。 秦肃儿目不转睛,觉得自己好像在看李小龙还是成龙的电影,他们打架好像事先套好招似的,进退之间,无比微妙,更神奇的是怎么可能五个人手里的剑都伤不到那青衣年轻人? 「走吧!」大周不比在大云,萧凌雪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拉着秦肃儿的手就要走。 两方打得正火热,秦肃儿看得正兴起,哪里肯走,她反而拉着萧凌雪留下来。「打得正精采,反正回客栈也无事可做,再看一下。」 「敢情你当他们是江湖卖艺的?」萧凌雪很是无言,但也只好陪爱妻留下来看热闹。 双方又打了一阵,依然分不出胜负,忽然之间,那青衣年轻人自己蹲了下去,手紧紧按着右腰倒了下去,在地上痛苦的扭着,没多久开始呕吐。 「老三这是怎么了?」那五个人吓得均往后退了几步,不敢上前察看。 围观的人群里,一名老妇尖声叫道:「肯定是被邪灵附身,中邪了!」 几名汉子中气十足地道:「不错!这是山神在惩罚!谁让他们霸占了山头,点地为王,强抢商团,自以为是山的主人,这才叫山神动怒了!」 一个男人剔着牙,吊儿郎当地道:「什么中邪?我看他是吃坏了肚子吧!方大娘,肯定是你的面摊不干净,我看今儿就甭收钱了,不然告到官府去,可有你受的。」 方大娘拿着捞面杓指天咒地的嚷道:「你才不干净!你全家都不干净!我方大娘是最爱干净的,整个面摊连只苍蝇都没看到,龟孙子,你敢含血喷人,我才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四周吵吵围围,秦肃儿却只定定的看着那叫聂老三的年轻人,单凭目测诊断他的症状。 他的手按着右侧腰,那是输尿管的位置,是输尿管有什么问题吗?还呕吐……是不是输尿管破裂了?输尿管破姴是泌尿科急症,放着不管会死人的…… 然而一想到先前在宜州的教训,她告诉自己少管闲事、闲事少管,可是她的脚却怎么样都移不开。 萧凌雪有些不耐烦地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秦肃儿牙一咬,转身抬眸看着站在她身后的萧凌雪,眸光澄澈的说道:「不要形同陌路,不要恩断义绝,你让我救救那个人,好吗?」 萧凌雪紧蹙着眉,这才知道自己好傻好天真。 第二十七章 他为何以为她会经一事、长一智,不会再多管闲事,是他太乐观、太自信了,这个女人恐怕永远都学不到教训。 「拜托你……」秦肃儿满脸的恳求和迫切,叫她见死不救,她真的做不到。 萧雪紧盯着她。「若是我说下不为例,你能做到吗?」 秦肃儿直白的回道:「我不能保证。」 他苦笑了下,果然是他的老婆。「去吧,去救他吧。」 在她的面前,他的所有原则最终都会被打破,谁叫他爱极了这个女人,就算明知道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也要硬下去。 【第十章 绑架王妃】 聂如风醒来时,就见到一张明丽的俏颜,那浓密如羽扇的长睫和挺俏的秀鼻,宛如朝霞在他眼前乍现,乌发只松松地抓了个髻,还有些凌乱,却别有一番随兴之美,由于他的脑子还迷迷糊糊的,一时之间,他以为自己在作梦,梦见了天上仙子。 这是什么人?为何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她识得他吗? 「师父,患者有动静了。」 听到男子的声音,聂如风这才意识到房里还有别人,不是只有他和天上仙子。 「他睁开眼睛了。」秦肃儿微笑了下。「手术很成功,一般来说,输尿管结石又破裂,约莫两至三日能出院,他年轻,还有功夫底子,复元情况应该会相当不错。」 吉安仔细聆听,又询问了几个相关问题,秦肃儿针对问题一一解答。 如今医案纪录她都交由吉安整理,吉安写好之后,她会再看二遍。 她对吉安有很大的期望,他不但有天分,也肯努力,更是她古今的第一位弟子,她自然会将生平所学倾囊相授,也相信假以时日,他肯定能成为大云第一外伤圣手。 必连他们师徒对话时,如风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努力回想自己为何在这里,想到了未失去意识前,他在面摊和几个泥鳅帮的家伙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正当他在自豪他们五个连他一根手指都碰不到时,他忽然腹痛如绞,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肯定是一命呜呼了,因为老林早说过他的腹症没救了,将来若是死了,一定是活活疼死的,可适才仙子说什么?说他复元情况应该会相当不错?这话的意思是,她救活了他,他不会死? 急于知道管案,他费力的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秦肃儿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患者,你叫什么名字?」 「聂如风……」 想他聂三郎在善城一带可不是吃素的,仙子听到他的名讳肯定要大吃一惊。 「聂如风……」秦肃儿念了一遍,示意吉安在医案上记下来。「名字还挺文雅诗意的。」 聂如风噎了下,他的名字哪里文雅诗意了?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秦肃儿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患者,你知道自己下腹有问题吗?看过大夫吗?」 聂如风着魔似的看着她那两片张阖的水润菱唇,下意识的答道:「看过,大夫说我的腹症没救了……」 秦肃儿扬唇一笑。「原应该是没救了,但恭喜你,遇到了我,所以有救,如今只要再观察几日便成,日后也不会再疼了,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聂如风眩惑的看着她美丽自信的笑容和亮亮的眼眸。「你是……大夫吗?」 吉安与有荣焉地道:「我师父乃是大云神医,一手开刀神技无人能及,能遇到我师父出手相救,你实在幸运。」 聂如风心里一动。「大云?你们是大云来的?」 这两个月以来,有不少他国使团经过黑羊山脚,他们也抢了不少财物,这两人不会是大云使团的人吧? 「不错,我们是大云人。」秦肃儿笑了笑。「我们要去周京,途经此地,也算与你有缘,原本这类的手术要收费二十两诊金,可是情况紧急,没得到你本人或家属同意便先为你开刀治疗了,所以不收你诊金,当做教学教材。」 聂如风听到了一个陌生词汇。「开刀是什么意思?」 秦肃儿又笑了笑,泰若自然的在他右侧腰比划了个剖开的手势。「从这里切开,取出输尿管的结石并做修补手术。」 饶是聂如风自认一向火里来水里去,此时也不免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秦肃儿轻快的说道:「手术过程待会儿会有专人向你说明,你家在哪里?可要通知家人?」 聂如风垂了眼眸,掩住了眼里的光芒。「不必了,他们……都不在城里。」 秦肃儿不疑有他,也不以为意。「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或者哪里不适,就告诉吉大夫。」 秦肃儿回到她和萧凌雪的房里。 萧凌雪正在写信,她进房,他头也不抬,她走到他身后,将娇躯贴了上去,双臂搂住他的颈子,头靠在他发,好奇的问道:「你在给谁写信?」 她照着信上写的念了出来,「镇远大将军……」 「那家伙醒了吗?什么时候能出院?」萧凌雪继续写他的信,严肃地说道:「莫要耽误了上周京的时辰。」 她笑了笑,往他脸颊亲了一口,「醒了,再观察两日,若没问题咱们就可以启程了。」 萧凌雪不会问「若有问题要如何」这种话,他相信她,她必定是有把握才会开刀。 他正色地又问道:「问出那人叫什么名字了吗?」 「聂如风。」秦肃儿打了个哈欠,「我累极了,得去眯一会儿,晚膳时叫我……对了,大周有辣吗?我想喝碗辣乎乎的鱼汤。」 萧凌雪盯着她凌乱的发髻、泛油的面庞和疲惫的脸色,这副鬼样子,那个叫聂如风的小混混总不会再对她心动了吧? 他宠妻无度地道:「去歇会儿吧,我派人去找找辣椒。」 她相信他不管上天或入地,肯定都会为她找到辣椒,等到她睡醒便有热呼呼的辣鱼汤可以喝,她心满意足的脱了鞋,钻进被窝里,将纱帐放了一半,侧躺着,但并没有马上闭上眼睛,而是望着那正在振笔直书的男人。 他的肩多宽啊,背多厚实,刚毅的鼻粱,性感的唇,还有不为人知的狂野……想到夜里两人窝在这被里的火热缠绵,她的身子便滑过一阵酥麻,想叫他上床来陪她,却也知道自己此时精神不济,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他得好,否则将他的热情勾了出来,她可没精力应付。 秦肃儿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萧凌雪唤她,她才醒过来。 稍事梳洗一番,珊瑚便端了两碗辣鱼汤面进来。 秦肃儿见那红通通的辣椒末撒在汤面上便食欲大开,好心情全写在脸上。 萧凌雪见她吃得很欢,忍不住停下了筷子,定定的望着她。「肃肃,你……是不是怀上孩子了?」 使节团里,好些人因水土不服而食欲不振,还有几个人更是清减了一圈,她却是吃得好睡得好,让他不免有些起疑。 秦肃儿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了几分怀疑,翌日上午,趁着在给聂如风「查房」时,她便让吉安给她诊脉。 结果,她没有喜脉,她自己也有些失望,他们都成亲那么久了,还有太后婆母给她的压力,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想怀上,她怕自己若是不能生,萧凌雪再怎么爱她也一定会被迫纳妾,和一个女人分享他,她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第二十八章 虽然失望,她还是打起精神来给聂如风看诊。「今日感觉如何?是不是好了很多?」她拿出听诊器仔细聆听,他的呼吸、心跳都很正常,没任何异状。 聂如风看着她挂在颈上的奇怪东西,狐疑的问道:「你当真时常这样给人开膛剖腹的治病,还能缝合人身上的伤口?能缝手臂?」 昨天那个晓花的丫鬟来跟他讲述何谓开刀手术,见他半信半疑,便笑着说自家主子对于给人开刀驾轻就熟,还能缝身上的伤口,叫他不须担心,说有她家主子在,断掉的手臂也能缝回。 老实说,他压根儿不信,尤其是这样花般的姑娘家,有那胆子缝手臂吗? 「你不信?」秦肃儿存心逗他,杏眸噙笑,表情却万分认真地道:「不然,你把手臂砍断,我帮你缝回去,到时你便知道是真是假了。」 聂如风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呢!」 秦肃儿噗哧一笑。「吓到了?逗你的。」 聂如风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要知道,向来只有他耍人,没有人耍他的分儿,整个善城,乃至整座黑羊山,没有人敢逼弄他聂如风,她是第一个。 他板着臭脸,没好气的问道:「你挂在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看过?」 「你没看过的东西可多了。」秦肃儿一脸的高深莫测,亮晶晶的黑瞳瞅着他,戏谑地道:「飞机你看过没有?手机你看过没有?航天飞机你看过没有?」 聂如风蹙眉。「你到底在说什么?飞鸡是什么?会飞的鸡吗?手鸡又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秦肃儿笑得开心极了。 聂如风呆愣愣地看着她,她的脸蛋鲜艳明媚,比花还美,那么一笑,整个房里好似都跟着明亮起来。 「不跟你说浑话了,你好好休养。」秦肃儿很自然的替他掖了掖被角,就像前世她查房时都会为病人做的那样。「再观察一日,若是没问题,你便可以走了,到时我会开几张方子,你照方子抓药,喝上半个月也就足够了。」 聂如风想到她昨天说他们是路经善城,要去京城。 若是让她走了,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但要是能把她留在寨里,日后弟兄们出去打家劫舍受了伤都不用愁了。 其实呢,他也不是特别喜欢她,但她敢在他面前说说笑笑这点倒是让他颇为中意,他就不喜欢那些小眉小眼、动不动就吓到花容失色的姑娘家,要做他聂三郎的媳妇儿,得有点胆识才行。 而她恰恰符合了标准,不过他可要事先说明,他绝对不是因为她长得标致才动心,她顶多就是顺他的眼而已。 「喂,聂如风,你在想什么?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秦肃儿拍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见他回神,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一出房间,她的手便立即被人紧紧拽住,力道让她吃痛,她讶异的抬眸看着萧凌雪,他的眼里结成了冰,身上透着不寻常的怒气。 「你又在招蜂引蝶了。」萧凌雪很是不悦。 他一直在外,练功之人,耳力持别敏锐,她和那家伙在房里的对话,每一句都让他很不悦。 「说什么啊?」秦肃儿对他笑了笑,眼神明亮。「就是大夫与患者之间的闲话家常罢了。」 萧凌雪把她拉进怀里,警告道:「以后不许你和患者……男的患者闲话家常。」 秦肃儿看着他,猜想他若生在现代,肯定会把她的手机定位,二十四小时监看她在哪里。 他眉头一挑。「又在心里编派我什么了?」 她眼中闪耀着笑意。「妾身岂敢?」 萧凌雪哼道:「你若不敢,谁敢?」 秦肃儿知晓他吃软不吃硬,讨好地柔声道:「王爷,你在这儿堵我,不会只是为了警告我两句吧?」 他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些。「你不是想看看医馆吗?我带你去镇上走走。」 她自然喜欢这个提议,那日她本想看看本地医馆水准如何,却半路救了个聂如风回来,一间医馆都没看着。 她兴匆匆的跟着萧凌雪出门,正午阳光正炙,萧凌雪买了顶帷帽给她,如此一举两得,既能为她遮阳,又能让他人无法窥视她的容貌,他应该规定她以后出诊都要戴帷帽才对…… 就在萧凌雪一脸笑意的为她戴上帷帽时,秦肃儿已经轻易看到他心中的想法了。 现代有哂娃狂魔,而他是爱妻狂魔,做为妻子的她,能让丈夫表现出如此强大的占有欲,她算成功的吧? 「我觉得你也应该买顶帷帽戴上。」秦肃儿正经八百地说道:「你看太阳这么毒,阳光中含有部分紫外线,紫外线会使皮肤粗糙、皱纹明显、黑斑雀斑加深,不可不防。」 萧凌雪笑道:「胡说什么,这是女人家戴的东西,男人岂能戴之?」 她抿嘴笑。「那你买顶斗笠好了,我剧才看到一顶斗签很适合你……」 两人在帽铺外嬉笑之际,萧凌雪忽然在煕来攘在的人群里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心里一震,不可能…… 秦肃儿见他忽然不与她笑闹了,顺着他怔然的目光看过去。「怎么见到熟人了吗?」 萧凌雪定了定心神,却还是紧紧蹙着眉。「应该是我看错了。」 棺木都下葬了,他还在胡思乱想什么?穆越彤已不是这世间的人…… 秦肃儿也没多想,换住他的手臂,轻快地道:「对面有间药铺,咱们过去看看卖了些什么……」 秦肃儿取下听诊器,微笑道:「恢复得很好,想必你自己也有感觉到病发之前时不时的痛意消失了,今后只要照我开的方子喝药便可,我开的都是消炎的方子,于你有益。」 聂如风一语不发的看着她。 适才,姓吉的大夫为他换好伤口的药之后便说要去收拾行装,早上有个叫珊瑚的丫鬟为他送汤药来,由两人的对话听来,他们好像下午便要离善城了。 那么,这时想必所有人都在忙着收东西,而客栈里来往的人本来就多,加上他原来就知道今日会有个大商团路经善城,怡好便是投宿在这间客栈,趁着一进一出的混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眸光微闪,命令道:「你过来看看我的眼睛,从昨晚开始便阵阵发疼,恐怕跟你给我动这鬼手术脱不了干系。」 「眼睛?」秦肃儿好笑地道:「我又不是给你开眼,你也太会牵拖了。」 不过,她还是倾身过去替他检查眼睛,两眼都看了,看不出有什么异状,她虽然是外科全能,可是在眼科方面实在外行。 「你再去找专精于眼疾的大夫吧,我实在看不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你的眼晴看起来很好,没有血丝,也没有黑眼圈……」 她还没说完,聂如风便出手如电的点了她几处穴道,她顿时不能动了。 秦肃儿双眼如冰珠子般瞪着他。「你做什么?」 她的眼神让他不舒服,聂如风有些烦躁的哼道:「没要对你做啥,只不过要带你去个地方而已。」 秦肃儿背脊一凉。「什么地方?」 杀人魔电影都是这样演的,把被害人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先奸后杀,或者先杀后奸,跟着再分尸弃尸。 该死!她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老是遇到白眼狼?救人一命,不被感激涕零便算了,怎么可以个个都恩将仇报? 第二十九章 「到了你便知道。」聂如风想到她将是自己的媳妇儿,想到自己终于可以一亲芳泽,胸口不由得一热,他都二十四岁了,总算要讨媳妇儿了,老大肯定也会很高兴。 他脸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让秦肃儿浑身的警戒再度升高,她冷声说道:「聂如风,你听好,我可事先警告你,不顾我警告一意孤行的人,如今流落街头,下场凄渗,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聂如风压根不怕,反倒更为满意。 她若是哭求他放了他,他可能会兴趣全消,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她连狠话都说得这么好,简直天生要来做他聂老三的媳妇儿的,他要定她了,一定要她做他的押寨夫人! 「不用怕,你睡一觉,到了我再叫醒你。」 他手刀敲向秦肃儿的后颈,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十一章 九死一生】 秦肃儿醒过来时,脑子还晕乎乎的,她睁眼见到床边一个身穿灰袍、留着花白山羊胡,约末莫六旬的清瘦长者蹙眉看着她,她吓了一跳,不动声色的在被子里握拳再松开,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能动了,只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估计要跑也跑不掉。 她勉强撑坐起身,看着对方问道:「请问您是谁?我又在哪里?」 那长者负手回道:「叫我老林就可以了,这里是黑风寨。」 「黑风寨?」秦肃儿蹙眉,这名字听起来像盗匪窝,随即她想起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暗自咒骂了几句。「聂如风在哪里?是他将我劫持来此的没错吧?我要见他。」 老林缓缓道:「三当家此时不在寨里,和二当家去城里置办你们成亲要用的东西了。」 「我们成亲?」秦肃儿急促地问:「您说我要跟谁成亲了?跟那个聂如风?」 老林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三当家是这么说的。」 「该死的。」她火速掀开被子要下床,心中万千滋味流转,气得如三尸神暴跳。「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救他的命!早知道他是挟持救命恩人还妄想要逼迫救命恩人与他成亲的混蛋,打死我也不会救他!」 事到如今能怪谁?是她自己又将萧凌雪的谆谆告诫丢在一边,见不得有人死在她面前,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老林很是意外的看着她。「三当家说他腹炎发作,在城里遇到一个大夫救了他,难道姑娘就是救了三当家性命的大夫?」 秦肃儿重重一点头,慷慨激昂地道:「不错,就是我!我恨我自己干么要鸡婆救他,让他活生生痛死就好了,那种人渣不配我出手相救,我真是后悔死了!这些话请您一字不漏的转告聂如风那家伙!」 老林却不理会她的激越之词,深蹙着眉道:「姑娘,据老夫的诊断,三当家的腹炎极是严重,脉象里有无法排出体处之物,应是无救之症。」 她紧了紧拳头。「不错!原是无救之症,是我多事救了他,才让他的狗命活了下来!」 他仍是不理会她对聂如风的一句一骂,抓住重点问道:「姑娘是如何救治三当家的?」 秦肃儿没好气地道,「我给他腹部开了刀,将体内排不出去的石子取了出来,再缝回去,他才得以保住性命,而他却将我劫持到这里来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不配为人!」 老林脸色一变,「姑娘是在跟老夫说笑吗?」 她定睛瞅着他。「您是大夫吗?」 他点了点头。「老夫是黑风赛的大夫,对医术也算颇有研究,可姑娘口中的医治之法,未免太过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秦肃儿看着他,不苟言笑地道:「老林大夫,简单来说,人体里有许多脏器,脏器若生病了、损伤了,靠外力是无法医治的,必须开膛剖腹,该修的修,该补的补,再缠合回去,这是一种治疗方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身为医者,不该存在我不会、别人亦不会的迂腐想法,这开刀修补脏器在我大云是司空见惯之事,是大周的医术有所落后,才会未曾听闻。」 「姑娘是大云人氏?」老林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确实是老夫孤陋寡闻了。」 骂骂咧咧一阵后,她觉得恢复了不少力气,套上了鞋。「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老林摇了摇头。「除非大当家点头,否则姑娘不能离开。」 「这是绑架!」秦肃儿铿锵有力的说道。「再说,我为何要受那个大当家的箝制?」 他尴尬的咳嗽一声。「因为这里是黑风寨,寨里的事,一向是大当家说了算,三当家已经把姑娘介绍给大当家,而大当家也同意了你们的亲事,若是没有大当家的命令,姑娘是无法离开的。」 「亲事个鬼!」她肃了容颜,沉声道:「老林大夫,请您跟姓聂的混蛋说,我是有夫之妇,我夫君此刻人在客栈里,肯定在为我失踪而焦急,他的脾气并不好,等他查到我在这里,肯定会杀过来将这里夷为平地,你们最好赶快放了我!」 老林无比惊诧。「三当家可知道姑娘……娘子是有夫之妇?」 秦肃儿指着自己的头,语气不耐地道:「我不是梳了妇人发型了吗?他若不是瞎子应该看得出来吧。」 「妇人发型?」老林一愣。「发型还有做妇人之分吗?」 紊肃儿直想扶额大叹一口气,萧凌雪规定她将头发梳起来,以免再招来烂桃花,这下可好,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他们会来到对于发式并无规定的大周朝。 她深呼吸一口气,表情严肃地说道:「总之,我是有夫君的人,不可能跟姓聂的白眼狼成亲,劳烦您去转告那位大当家,若即时放我走,我可以不追究你们绑架我的罪……」 她还没说完,有人直接开了门,她吓了一跳,自动住了口,就听见那人微喘着气,着急地说道。 「老林,你快去看看!勇哥儿掉进猎人的捕兽陷阱,双脚血肉模糊……」 老林震惊急问:「人在哪里?」 那人回道:「抬回来大堂了!」 老林匆匆对秦肃儿道:「等三当家回来,老夫会将娘子的话转告三当家,娘子先在此处休息,老夫去看看勇哥儿……唉,落入捕兽陷阱,恐怕凶多吉少……」 秦肃儿本能拉住了他,脱口道:「我也去,我是外伤大夫。」 很明显的,某人又忘了适才对自己的耳提面命。 「你也去?」老林想到她适才那一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言论,更重要的是,聂如风回来后,他为聂如风诊过脉,发现他的脉象和之前时不时便腹痛如绞时大不相同,那体内无法排出之物确实不存在了,让他有些相信眼前这小娘子的开脾剖腹之说,最终他点了点头。 「那好,走吧。」 三人到了大堂,秦肃儿便见一大堆人脸色凝重地围着一个躺在草席上的少年,那少年脸色惨白,不断的哀号。 有人见老林来了,连忙喊道:「老林来了快!快!让让,让老林看看!」 秦肃儿跟在老林身边,引起议论—— 「欸?这不是三当家的准媳妇儿吗?跟老林出来做什么?」 人群里,一个居中的彪形大汉蹙眉问道:「老林,你把老三的媳妇儿带来做什么?」 第三十章 老林对秦肃儿压低声音道:「这位是大当家,勇哥儿是大当家的独苗。」 秦肃儿立即抬头看着那位人高马大的黑风寨大当家,匆匆说道:「第一,我不是聂如风的媳妇儿,我夫君姓萧,我是被聂如风敲昏强行劫持到这里来的受害者!第二,我是大夫,擅长外伤,所以跟老林大夫一块儿过来看伤者的伤势。」 大当家乔逵看了秦肃儿一眼,沉声道:「你们先检查勇儿的伤势。」 老林仔细看了惨不忍赌的伤势,摇头道:「没法治了,必须截肢……」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不错,伤势太严重了,只能截肢了……」 「不!」秦肃儿独排众议说道:「我能缝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老林赶忙问道:「娘子能缝合?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秦肃儿此时只恨聂如风将她劫来时为何没将她的医药箱一块儿劫来。 秦肃儿起身看着乔逵,「大当家,现在分秒必争,我保证会救活伤者,所以请你听我的,不要问问题,准备两张到我腰部左右的桌子,把伤者抬到桌上,烧一大桶酒,把屋里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的擦过,绝对不能马虎,在场者去换套干净衣裳,并且用烈酒洗手消毒,治疗的过程中,不许任何人开口说话!」 她没清场,因为她面对的是绿林大盗,与其说破了嘴,不如让他们亲眼见证,相信看过她是如何缝合的,他们对她的尊重亦会有所提升,到时她要离开,阻力也会小一些。 片刻之后,一切准备就猪,秦肃儿让老林给她打下手,她首先为伤患施行针灸麻醉,并且如常讲解。 「你说这是……这是针灸麻醉之术吗?」老林大受刺激,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施了针灸麻醉,勇哥儿便不会感觉到痛了,是吗?」 「对。」秦肃儿一边专心施针,一边说道:「我给聂如风那混蛋开刀时也施了麻醉针。」 一个时辰之后,她已完美的做好了缝合手术。 这段时间,在场所有人也屏气凝神,包括乔逵在内,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大堂里只余起伏的呼吸声和秦肃儿一边向老林讲解的声音。 秦肃儿抽起施在乔勇身上的银针。「患者半个时辰之内会醒来,现在抬着桌子,送到他房里去休息,他醒来后应该会很痛,我先开个方子为他止痛消炎。」 若是她的医药箱在,她就可以施打一针抗生素了,此行她可是带了很多抗生素,但现在想想,用在聂如风身上实在浪费,那种混蛋不值得用那么好的现代药品。 在乔逵的示意上,几个大汉小心翼翼的抬着桌子往厢房而去。 秦肃儿向老林要来笔墨纸,快速写下了方子。「只服两帖,要服半个月,一个月之内,双脚不得落地,其余注意事项我都写在上头了。」 老林接过方子,神情还是很激动,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种情况秦肃儿来到古代之后看多了,凡是学医之人,见到她的手术没有不神魂震动的,只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情传授他医术,她要赶回客栈,萧凌雪此刻肯定急疯了,说不定为了要找她,整座善城都给掀翻了…… 她站起身,定定地看着乔逵。「大当家,我救了贵公子一命,当做让我离开这里的条件,你意下如何?」 乔逵对她提出这样的条件毫不意外,但是他摇了摇头。「你是救了勇儿不错,但你是老三带回来要成亲的人,眼下老三不在,我不能让你走。」 秦肃儿握紧了拳头,大声说道:「我不是他带回来的,我是他劫持来的!他没有问过我的意愿就自行把我敲昏带来这里,最重要的是,我说了,我夫君姓萧,我是个有妇之夫,我死也不会跟他成亲,聂如风的行为是强抢良家妇女! 乔逵大笑起来,双目炯炯有神。「黑风寨什么都抢,自然也包括女人,老三抢了你回来当押寨夫人,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你是别人的女人,这更不是个事儿。」 秦肃总算知道她遇上的是一群不讲道理的山贼,她的医术震慑不了他们,再医者仁心她就回不了客栈,见不了萧凌雪,看来她得使点手段才行。 她把抢过老林手中的药方撕了个粉碎,朝空中一抛。 老林急忙喊道:「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秦肃儿脸一沉,冷冷的道:「没有我的医嘱,你们不知如何照料,那孩子恐怕凶多吉少。」 乔逵有些讶异。「我瞧你的胆识并不一般,你是何人?」 「知道了又如何?你是要找我夫君要赎金吗?」秦肃儿的眼神越发幽冷,哼道:「这样也好,你尽管开出价码来,无论是如何天价,我夫君定会来赎我。」 「黑风寨还不至于那么无耻。」乔逵微微沉吟,「总之,我不能只听你的片面之词就放你走,至于你救了勇儿,我会给你足够的酬金,其余的,等老三回来再说。」 秦武儿皱起眉头。「聂如风何时回来?」 外头无预警传来的吵杂声打断了他们的话,一道身影疾步进来。 「大当家!有人闯进寨里来,和回来的三当家打了起来!」 秦肃儿心里一紧,不会是萧凌雪来了吧? 乔逵要出去察看,秦肃儿立即跟了上去,他转身瞪了她一眼。「打杀是男人的事,你留在此地就好。」 秦肃儿情急地道:「可能是我夫君来了!」 乔逵不以边然,「一般人不可能进得了黑风寨。」 秦肃儿想也不想地回道:「他不是一般人!」 乔逵锐利的目光又瞪了她一眼,但没再阻止她跟上。 紊肃儿跟着乔逵到了外头,这才发现黑风寨位在高山林中,地处山腹位置,四周全是峭壁悬崖,地形极为隐密,外人确实难以寻觅。 此时太阳刚刚下山,一群鸟鸦在树梢停留,屋外有三十来人,但正在打斗的只有两人,一片刀光剑影中,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秦肃儿一见到和聂如风打得难舍难分的人,心脏立即提到了嗓子眼,萧凌雪一身白衣红色箭袖劲装,脸上凶相毕露,神色十分冷峻,她见他出手狠绝,招招要取聂如风性命,不由得心惊胆颤,先前在太后寿宴上面对萧子毅时,他也没这么狠。 她也不知为何,两人单打独斗,旁边还有其它人,却未同时进攻。 「怎么回事?」乔逵问问刚才进堂去禀告的手下。 「回大当家,三当家说不许人帮他,他要和那个不知死活活的叫化子一决胜负。」 秦肃儿没好气地道:「你才是叫化子,你们都是叫化子!」 乔逵好气又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 秦肃儿脸上毫无笑意。「我夫君被人污辱为叫化子,我自然要计较。」 乔逵来了兴趣。「你夫君是什么人?身手如此矫健,竟然能和老三打这么久?」 秦肃儿完全掩不住以夫为傲的神情。「我说了,他不是一般人。」 萧凌雪不可能自己上山吧?他的手下呢?是在隐密处保护他吗?这回他们出使,皇上不知有无派暗卫随行保护? 第三十一章 萧凌雪和聂如风依然缠斗不休,萧凌雪的招式锐不可当,显然已占了上风,就在他的剑尖势如惊雷的朝着聂如风颈子而去时,一支小巧的铁箭飞了出去,箭尖刺进了萧凌雪手臂,使得他在瞬间松了剑柄,往后倒去。 秦肃儿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实在太不真实了,就像电影画面,她有几秒钟的怔愣,直到她看到躺在地上的萧凌雪七孔缓缓流出带着绿意的鲜血…… 「老八!你做什么?!」乔逵朝空中怒喝,眼里闪过一丝戾色。 一个拿着皮鞭的紫衣少女由屋檐轻巧地落地,噘着嘴道:「三哥快顶不住了,我不出手,难道要看三哥死在那人剑下?」 聂如风气急败坏。「谁让你多事?我有让你帮我吗?」 杨菁没好气地回道:「我若没出手,你已经死在他剑下了。」 聂如风怒瞪着她,吼了回去,「那就让我死在他剑下!」 杨菁气恼极了:「你——不知好歹!」 旁边一个手下怯生生地道:「八当家,您有所不知,三当家说要和那人单打独斗,拼个高下,不许我们插手,您这一插手,三当家便成了而无信之人……」 杨菁不服气的哼道:「单打独斗?那也要水准相当才能单打独斗,你没看到那人的眼神吗?他是杀红了眼呐,他存心置你于死地,不是做做样子而已。」 秦肃儿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她急奔到萧凌雪身边,迅速取出袖里的针袋,取出银针,在他的穴道上施针止血,可是完全没有用,浓绿的血依然从他七孔流出,她给他探脉,竟然是死脉。 血色瞬间由她脸上褪尽,她无助又哀痛地低喃,「不……」 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怎么会?前一秒还在她面前杀伐狠绝的和聂如风过招,怎地下一秒就气绝身亡了? 「不可能!」秦儿无法接受,她惊恨万分的将萧凌雪箍在怀中,她的手微微摇晃发抖,完全慌了神。「你怎么了?你快起来……快起来……不要吓我……」 她自恃医术高明,来到古代后靠着一手高明医术,运气一直与她同行,她从来没有如此手足无措过。 看着似随时会倒下去的秦肃儿,杨菁得意地道:「不必白费功夫了,他中的是蛊毒,那些绿浓的血是虫血,虫蛊正利用他的血液散至全身,眼下看起来还活着,事实上在中蛊的瞬间已经形同死亡,你纵使有再高明的医术也救不了他。」 她倒要看看那女人的医术有多高明,聂如风昨天将那女人带回来,说那女人用高明的医术救了他性命,他要与那女人成亲。 呸!她实在不服气,高明的医术,能有多高明?会比她下毒的手法高明吗? 如今证明了,再高明的医术也治不了她下的毒,聂如风可是看清楚了,那女人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要娶那女人为押寨夫人,问过她杨菁再说!她可不许黑风寨混进乱十八糟、来路不明的女人! 「中蛊……」秦肃儿失神的喃喃自语,手紧紧攥住萧凌雪的衣角。 她从没想过所谓的江湖至毒会出现在她眼煎,她觉得荒唐、不可思议也无法置信,那不是武侠小说的情节吗?原来真实存在,那女的说萧凌雪已经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不相信,他绝对不会丢下她一人。 萧凌雪蓦然吐出一大口黑血,秦肃儿忧惧的抱紧了他,声音颤抖不已,「不可以,你不可以死……我再也不说医者仁心那一套了,去他的医者仁心!去他的无法见死不救!如果我知道医者仁心会害死你,我就不会救人。不救人了,我发誓我再也不救人了,我听你的话,我以后都听你的,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不管她说什么都没有用,萧凌雪的七孔已流出黑血,她伏在他的心房上,却听不见心跳声。 她急急说道:「小阿飞,还记得吗?我们打赌,我唱了十首你没听过的曲子,你输了,输的人得答应赢的人的一个要求,不管多困难都要做到,现在我就要你履行约定,你得活过来,不管多困难,你都要活过来!」 聂如风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蹙眉道:「他已经死了。」 秦肃儿小心翼翼的将萧凌雪放在地上,站起身,一个箭步来到聂如风面前,扬起手来,一连重重甩了他十几个耳光,悲愤的狠狠咒骂道:「混蛋!你这个混蛋!如果他死了,我一定亲手杀死你!一定亲手杀死你!」 聂如风愣愣的挨打,她下手极重,他脸颊立即肿了起来,但他还是说道:「没有如果,他已经死了。」 秦肃儿心口一滞,她从聂如风手里夺下了剑,满含恨意的说道:「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杨菁要冲过去,嘴里嚷嚷道:「你这臭女人凭什么打我三哥!你凭什么要杀他……」 乔逵伸手拽住了她,同时甩了她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杨菁抚着脸颊,满眼的不可置信,「大哥……」 乔逵沉着脸道,「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不久之前,她救了勇儿的性命,谁让你莽撞施毒,还施了毒中之蛊?你这不由分说的性子再不改改,你就给我离开黑风寨,再出什么祸事来我可担不起。」 杨菁一愣:「她救了勇哥儿?真的吗?」 乔逵不再理睬杨菁,沉声吩咐道:「老二!将还阳丹取来!」 白羽有些迟疑。「大哥,那可是老寨主留下来的,世上仅有一颗的珍贵解药……」 乔逵脸色一沉。「少啰嗦,快去取来!她是勇儿的救命恩人,难道勇儿的命不值一颗还阳丹吗?」 乔逵说了重话,白羽不敢再耽搁,连忙去取还阳丹。 杨菁舍不得那绝无仅有的还阳丹要落入别人之口,润了润唇道:「大哥,不如让他先服玉还丹看看,还阳丹那么珍贵,日后若是……」 「你有资格说话吗?」乔逵的噪音极为阴沉冰冷,「尽做一些没有解药的毒,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自己人中了你的毒要如何是好?」 杨菁紧咬着唇不敢再说话了。 白羽很快便取来还阳丹,他走到萧凌雪身边,蹲下身子,扶起萧凌雪下题,便要喂萧凌雪吞下。 秦肃儿阻止道:「慢着!」她抬眸看着乔逵,神色极为严地回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乔逵同样眼也不眨的看着她。「我拿勇儿的性命担保,那是解药,若有谎言,便叫我永远失去勇儿!」 马车缓缓往山下驶去,林中毫无月光,外头山林一片影影绰绰,只余乌鸦偶尔的啼叫。 马车里,秦肃儿抱着用毯子裹着身子的萧凌雪,他不再七孔流血,心脏也恢复了跳动,但还没醒来,那位大当家说,服了还阳丹要七个时辰才会清醒。 没关系,只要他能活过来,再长的时间她也能等。 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萧凌雪冰冷的面颊,她凑近他的唇,吻下一吻,双眸顿时浮起一层氤氲,珍惜着失而复得的人。 直到此刻,她仍然觉得非常不真实,他真的曾经死过吗?由不得她不信,她确实在他身上探到了死脉,死而复生,这不科学啊,对于她这个学医的人而言,她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消化这个事实。 第三十二章 不管他能死而复生的原理是什么,他能活过来就好…… 不说历经了生死交关的他,连她都感到浑身虚软绵弱,自觉好像死了一遍,这一日一夜比任何时候都还漫长。 夜色浓重,一路颠簸,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秦肃儿掀开青布车帘一角往外看,马车停在客栈前,虽然已是夜深人静,但客栈门口却候着凌宝、林晓锋、润青、珊瑚、多儿等,个个看起来都焦急万分。 见到他们,秦肃儿彷佛吃了定心内,这才觉得总算安全了。 事实上,一路上她未曾松懈戒心,深怕护送他们下山的车夫其实要将他们在山里杀人灭口,而昏迷的萧凌雪和手无寸铁的她,只能乖乖受死。 见到秦肃儿下马车,凌宝一马当先的迎上去。「夫人,您可总算回来了!您到底去哪里了?爷也不见了,吴兴带人城里城外四处找,但都找不到人,爷肯定是去找您了。」 秦肃儿柳眉微蹙。「爷在马车里,我一个人扶不动,你和晓锋把爷扶到房里,无论看到什么都别问,总之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凌宝见她脸上浓浓的疲倦之意,也不敢多问,连忙和林晓锋进马车去扶人,见到不省人事的萧凌雪被扶了出来,润青等人虽感讶异,却都很有眼色的闭着嘴。 回到房里,润青打了温水来,秦肃儿打发润青出去,亲自为萧凌雪擦去脸上的血污,为他擦身、更衣,将他打理得干干净净之后,她取出一片百年人参让他含在嘴里,她才去沐浴。 回到房里,她小心翼翼的绕过他到床的里侧躺下,他就像睡着了似的,平稳的呼吸,动也不动。 她忍不住心里的激动,凑上前,将脸贴着他的侧脸。「我爱你,萧凌雪,这辈子,我只会爱你一人。」 她一手抱住了他的腰,面颊轻轻摩挲着他的,最后长长吁了一口气,安心的在他身侧闭上了眼。 秦肃儿再度睁开眼睛时,房里洒荡了阳光,她心里一跳,这都是什么时候了? 她连忙转头要看萧凌雪的情况,就见到他正凝视着她,她心中一喜,急忙问道:「你何时醒的?」 看来已经过了七个时辰,她竟睡了这么久,而且无梦,睡得很沉。 「没多久。」萧凌雪心中怒气蒸腾却未显半分,说得轻描淡写。 秦肃儿在这方面是有些后知后觉,她并未察觉到他山雨欲来之势,抬手摸他的额头,心中涌起千百样柔肠。「身子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并无异状。」他压抑着怒火,由着她对自己东摸摸西摸摸,不冷不热的问道:「我记得和那姓聂的在厮打缠斗,为何突然失去了意识?我们又是如何回来的?」 秦肃儿简单叙述经过,说是简述,但他中蛊停止心脉又服了还阳丹一事却也花费了一番唇舌说明,毕竟他曾经历生死关头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带过,说完,她好奇地问道:「你又是怎么找上黑风寨的?」 萧凌雪撇唇哼道:「你失踪后我一直在找你,连带那姓聂的也失踪了,此事太过蹊跷,我猜测是那姓聂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掳走了你,我把城里城外翻了个遍,好死不死,在城里见到那姓聂的带了几个人敲锣打鼓的在置办婚嫁物品,听到他跟同伙说要跟你成亲,我便尾随在后。 待那姓聂的发现我时,已快到山寨入口,我询问你的下落,那姓聂的却说你已是他的人,我要见你,打赢他再说,我嗤之以鼻,反问他掳走的人是我娘子,我要带你走天经地义,为何要与他决胜负?那姓聂的却不信你是我娘子,当下不准他的手下帮忙,与我打了起来,边打边间我是何时与你成亲的,有何证据,还说你已答应他的求亲,一口一个你已是他的媳妇儿。」 秦肃儿听得气愤难平,该死的聂如风!真真是一厢情愿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她是被他强行掳去,哪里是他的人了?竟然还敢对萧凌雪胡说八道,她不该只甩他耳光,应该踢他命根子,让他牢记教训,看他日后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怎么不说话?」萧凌雪英气逼人的脸庞突然凑向她,他将她的双手按紧,双眸恶狠狠的瞪着她。「那家伙有无对你做出不轨之事?」 她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吓了一跳,本能回道:「没有!真的没有!我可以发誓,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就只是会耍嘴皮子罢了。」 萧凌雪定定的看了她许久。「你知道他说你是他的人时,我有多害怕吗?我怕你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真的成了他的人。」 秦肃心中一震,一双水漾的眸子凝视着他。「所以你才会杀红了眼?」 「不错。」他将她牢牢锁在自己的臂弯内,目光凝重阴鸷,咬着牙道:「光是想象他对你做了什么,我就要疯了,恨不得将他碎屁万段!」 「对不起……」她的眼中写满了歉意,这句对不起百分之百出自她的肺腑。 「我差点就害死了你……不,我确实把你害死了,虽然我发誓的时候你没听到,但我还是会遵守我的诺言,我不会再把医者天职摆在第一位,以后你不让我救的人,我一定见死不救!」 萧凌雪听了,笑意在唇边荡漾开来。「你真的起了这样的誓?」 看来他的死,真的把她吓坏了。 秦肃儿抬起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垂着眼低声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要是你真的死了,我的余生都将在懊悔里度过,不会再拿手术刀。」 他心中一热,柔声道:「小蝴蝶,我以为我对你没有影响力,只有被你影响的分儿,原来我在你心中也是举足轻重的。」 她把脸埋在他胸膣,有些撒娇地说道:「何止举足轻重,都要重死了,我没有你可不能活。」 萧凌雪拥着她,轻抚她的发,眼里蒙上一层柔软的水光,满足地叹息,「怎么你几句好听的话就让我的气全消了?这就是你所说的「高手」?」 秦肃儿将头埋在他肩窝蹭了蹭,双手改环住他结实的腰。「我才不是高手,是因为……你爱我……你太爱我了,才会气不了我太久。」 「你知晓便好。」他含糊地说道,挺身将她压在身下,下身轻轻蹭着她的腿,伸手便要解她的衣服。 她抓着他有力的臂膀,浓睫轻轻撩动,看着他浅笑的俊脸,如玉面颊透着嫣红。「现在可以吗?你身子……」 萧凌雪手上的动作不停,健壮结实的胸膣将她紧密压住,火热的唇冷不防堵住了她的唇,狠狠吮了一下,低声哼道:「我身子好得很。」说着,他一双大手放肆的在她胸前的雪腻主盈和纤细的腰间游走。 秦肃儿听到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没多久两人的衣物尽被他褪去。 欢爱过后,两人都睡着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肃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她揉揉眼睛,抬眸见到身边的男人眉峰舒展,睡得正香,唇角带着餍足的笑。 【第十二章 小试身手】 大周以文立国,尤其是京城,更是文人才子荟萃之地,不过也因为如此,国势一直无法壮大,大周和大云建交已有百年历史,两国素来亲近,过去也曾有大周公主嫁入大云皇室的美谈。 第三十三章 马车缓缓进入城门,负责接待的是大周的礼部尚书安瑞麟,他安排萧凌雪一行人在皇城别馆朱雀园住下,其余来道贺的各国使节团也同样住在别馆里,分属不同楼院。 梳洗过后,无法休憩,秦肃儿盛装跟在萧凌雪身边和安瑞麟夫妇应酬,从言谈之中得知萧凌雪和安瑞麟是旧识,安瑞麟三年前造访大云时与萧凌雪相识,当时安瑞麟在兵部供职,如今高升到了礼部,还坐上了尚书之位,可谓官运亨通。 听他们天南地北的聊天,秦肃儿又得知安夫人竟然是大周朝的五公主——蓬华公主,尚了公主,也难怪家瑞麟这小小的京官能步步高升了。 坐了一天的马车,秦肃儿实在累极了,可晚上还有场接风宴,到时还会有其它国家的使臣列席,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厅里,男人品茶言欢,有说有笑,说的都是朝廷和边关之事,秦肃儿百无聊赖,正当她靠着捏自己大腿提振精神时,一个丫鬟未经通报便匆匆进来了。 谨华公主当场蹙眉训斥,「不知有贵客在吗?如此不懂规矩。」 「奴婢一时情急,请公主恕罪。」那丫鬟急道:「小少爷又哭闹不休了,骆太医说肿块再也没法揉进去了……」 闻言,安瑞麟和谨华公主均是脸色一变,两人同时起身,突兀的是,秦肃儿也跟他们一块儿起身。 萧凌雪默不作声的啜着茶,心里却忍不住想着,又来了。 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用在他媳妇儿身上再恰当不过,不管再怎么发誓不会多管闲事,碰到了,她还是无法置身事外。 「你说肿块揉不进去可是小肠气?」秦肃儿问那丫鬟。 萧凌雪看着她,觉得好气又好笑,她适才掩着嘴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他都看见了,他甚至以为她会在众目暌睽之下打瞌睡,没想到一听到有病患,她马上又精神百倍的。 谨华公主吃惊问道:「翼亲王妃如何得知?犬子确为小肠气。」 秦肃儿继续问诊,「到了揉不进去的地步,可是有一段时日了?孩子是否经常哭闹不休?」 谨华公主愣愣地回道:「不错,有段时日了,每回都是请太医揉回去。」 秦肃儿思忖道:「揉不回去的肠子会引发病变,恐会危及性命。」 玄瑞麟和谨华公主顿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她凭什么说这番话来危言耸听,但碍她身分尊贵,他们又不好驳斥。 萧凌雪咳了一声,搁下杯盏起身道:「安大人、谨华公主,内子是大夫,医术在我朝可称第一,若两位同意,不妨让她瞧瞧孩子。」 安瑞麟和谨华公主顿时如大梦初醒,急忙说道:「有请翼亲王妃移驾。」 公主府和朱雀园都在皇城里,只隔了两条街,马车由中门而入,显示了萧凌雪和秦肃儿这两位来客的身分特别重要。 小片刻后,马车停在二进门前,已有轿子在那儿候着,两人分别上了轿,没多久便到了名为「春晖轩」的院子,处处可见富丽堂皇,极有公主府的派头。 安瑞麟和谨华公主比他们早一步到,已在外室等待,见他们人到,也省略了客套,急忙领他们进入内室。 寝房里,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躺在床上正在哭闹。 一路上秦肃儿已经听萧凌雪说了,安瑞麟和谨华公主成婚三年无子,谨华公主确诊为不孕,方才给安瑞麟纳了两名侧室,两名侧室分别生了儿子后,便记在谨华公主名下,做为嫡出养,如此过了几年,谨华公主忽然怀上了孩子,夫妻俩都喜出望处,对谨华公主生下的儿子宠爱有加,谨华公主对亲生儿子更是当眼珠子疼,想来那闹小肠气的便是谨华公主的嫡出哥儿了。 秦肃儿走到床边,一名头发微白的青袍老者垂首而立。 谨华公主道:「这是我朝太医院的小儿圣手骆太医。」按着她又对骆太医介绍道:「这位是大云朝的翼亲王妃。」 「幸会。」秦肃儿随意朝骆太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她的注意力都在床上的小病人身上。 骆太医约六十开外,是经验相当老道的儿科大夫,他见这紧急时刻却来了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还说是大云朝的王妃,脸上难掩惊讶,不明白安大人和谨华公主领大云朝的王妃来此有何用。 秦肃儿在床沿坐下,取出袖中的听诊器挂在耳上,开始聚精会神的为小病人听诊。 「娘亲!救命……」孩子不断挣扎哭喊,秦肃儿只好命一旁伺候的丫鬟将孩子压住。 骆太医忍不住问道:「敢问翼亲王妃,这是在对小少爷做什么?」 秦肃儿已听诊完了,她收起听诊器,起身严肃地对略太医道:「骆太医,这孩子的肿块揉不进去,既是无法复位,为今之计,只有开刀手术为唯一根治之法。」 骆太医愣住。「你说……开刀?」 他曾在祖师爷的医书上看过这样的治疗方式,可活到现在,还未曾有幸亲眼见到此密技,不要说他了,整个太医院比他资深的外科大夫也无人见过。 「不错。」秦肃儿点了点头,淤定的说道:「将小肠疝气脱出的器官放回原处,拢出疝气囊的颈部进行缝合及切除,再将薄弱的腹壁做重建、修补及增强强度,以预防复发。」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虽然大部分都听不懂,可骆太医还是无可避免的一个激灵。「你……您、您会开刀?」 「那是自然。」秦肃儿从容一笑。「若是您有兴趣,开刀之时,您可以在旁观摩。」 骆太医顿时激动得涨红了脸。「要、要如何开刀?」 秦肃儿又笑了笑。「百闻不如一见,看了便知道。」 秦肃儿的团队训练有素,吉安等人被接到公主府之后,不消半个时辰便做好了术前准备。 为了消除安瑞麟和谨华公主的不安,秦肃儿让他们消毒后,同骆太医排排站,一块儿看。 而骆太医见识了适才的各项消毒工作,心中对于手术这件事已是期待大于疑惑了。 手术开始之后,秦肃儿如常一边手术一边解说,吉安已是驾轻就熟,高澄均虽然经验少,但胜在沉稳,且从大云来到大周的一路上,他从肃儿那里吸收了许多医学知识,功力突飞猛进,且和在宜州时不可同日而语。 手术历时一个时辰,待出了临时充当手术室的寝房,已是掌灯时分,这类的手术对秦肃儿而言只是小菜一碟,可对骆太医而言好比见到了神仙降世。 秦肃儿知道骆太医此时心中波涛汹涌,肯定有一百个疑问,可她疲倦至极,便让骆太医有任何问题先问吉安,至于术后照护则由吉安和高澄均一同担当,他们因此留住在公主府。 秦肃儿以为她再怎么累,身为使团身分最高的亲王妃,她都必须出席接风宴,但马车将她送回朱雀园之后,萧凌雪却是陪她回到寝房。 「你肯定累坏了,好好休息吧,我一个人去赴宴即可,你为安大人的公子手术,安大人必定不会见怪。」 秦肃儿对于应酬场面压根不感兴趣,听到赦免,欢呼一声,开心的投入他怀中。「小阿飞,你真好!」 萧凌雪好笑的捏捏她鼻子。「不是说没有我同意,你不会出手救人吗?我记得我可没同意你救安大人的公子。」 她讨好的笑道:「可那孩子不是闲杂人等,他是安大人和谨华公主的宝贝儿子,我这是在做良好的国民外交。」 第三十四章 「都是你的话。」他突地面容一整,又道:「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今日是因为对象是安大人和谨华公主之子,若是换了其它人,我定不会允许。」 秦肃儿嘴角翘了翘,回道:「我明白,我再也不会在路上看到有人需要开刀便贸然救人。」 萧凌雪仍不放心,义正辞严地再次叮咛道:「肃肃,你可要牢记自己说过的话,咱们现在身在大周,不比在大云,若招惹上什么事,后果不好收拾。」 她推他岀门。「王爷大人,王妃听明白了,你就不要再碎碎念了,要知道,男人婚后对老婆碎碎念是大忌,弄得不好,老婆可是会跑掉的。」 「说什么呢?」萧凌雪笑睨了她一眼,这才出门。 接下来的三天,萧凌雪和其它诸国的使团最高位者一起观看大周特别安排的阅兵、赛马和围猎,这类的行程不必携伴,秦肃儿乐得待在朱雀园里,每日固定带着林晓翠去公主府给安小朋友复诊,而骆太医也每日必到,对她亦步亦趋、毕恭毕敬,她医药箱里的每样东西他都看得津津有味,舍不得放下。 对骆太医的提问,秦肃儿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因为谨华公主宠爱儿子,守在病床边寸步不离,秦肃儿几天便和她熟了起来,得知此番登基的是她嫡亲幼弟,今年才十七岁,由他们皇叔担任摄政王。 十七岁的少年皇帝,秦肃儿已经可以预见他的一生将会如何悲惨了。 从公主府离开后,秦肃儿和林晓翠并没有马上回朱雀园,她命车去载她们到京城最热闹的大街,车夫便在东城区让她们下了马车,秦肃儿不忘和车夫约好两个时辰后来接她们。 「夫人不马上回去,若是五爷回去找不到人,又要生气了。」到了外头,伶俐的林晓翠很自动的转换了称呼,她跟在秦肃儿身边也久了,自然晓得王爷最看重的一点是,当他回到府里时,王妃要在府里,若是他回府她还不见人影,他会很不高兴,还会迁怒下面的人。 「你别烦恼。」秦肃儿拍了拍林晓翠的手,胸有成竹地道:「我打听过了,王爷今天行程满档,晚上还跟他的旧识铁骑将军有约,咱们在晚膳前回去就行了。」 林晓翠直觉问道:「夫人莫不是想要四处去看看大周的医馆?」 秦肃儿听了灿然一笑。「知我者,晓翠也。」 京城大街路面宽广整洁,两侧有各式各样的店铺、商号,商品种类齐全丰富,兴许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缘故,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肃儿放眼望去,马上就看到一间名为「同仁堂」的医馆前排了特别多人,她立即锁定了目标,拉着林晓翠走过去,想要瞧瞧大排长龙的原因。 同仁堂里,大夫在大堂里问诊,两个药童在左伺候,排场颇大,秦肃儿和林晓翠悄悄靠近,走到一旁假装在看贩售的各种药丸和膏药,一边偷看那五旬开外的大夫给个大娘把脉。 大娘愁眉苦脸地道:「大夫,我胸口闷、头疼,还常会头昏眼花,饭量也比从前少了很多。」 那大夫点了点头,继续把脉,问道,「近日是否有烦心之事?」 那大娘诧异道:「大夫您怎么知道?」 大夫温言问道:「是何烦心之事?」 大娘涩声道:「我家老爷子定要纳春花坊的贱人为妾,我不同意,他便日日问我,把家里值钱的宝见都往那贱人怀里塞,我实在看不下去啊! 再过两个月我儿子便要娶媳妇儿了,想到到时要给媳妇儿看笑话,我就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恨不得掐死那个老头子。」 大夫听完,缓缓地道:「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过与不及都不好,与其在其中苦苦挣扎,不如放宽心胸,老爷子欲纳春花坊的姑娘为妾,颜面扫地的是他,人人只会道你大度,你若坚持,必惹得老爷子讨厌你,若动了休妻念头,可就得不偿失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你同意了老爷子的荒唐之举,老爷子必定更加尊重你,人生总是潮起潮落,花落花开,凡事总是一体两面,人的一生,其实就是得中有失,失中有得,在得失之间,端看你如何想。我给你开一帖药,每日早晚备服一次,月中再来。」 秦肃儿听得瞠目结舌,但这一番毫无章法、鬼打墙的开导对那大娘却是十分受用,她付了二两银子的诊金,拿着一大包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压根没注意到从头到尾那大夫都没说她是患了什么病。 秦肃儿在同仁堂里停留了约小半个时辰,发现那大夫的看诊模式都一样,但总能令每个上门求诊的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离开,她明白了,敢情那大夫就像现代的心理医师,医心不医病的,可若是病人真的有病,后果不堪设想。 主仆两人离开同仁堂后,林晓翠忍不住说道:「夫人,那大夫问诊的方式好生奇怪,而且奴婢没听见他做了何种诊断。」 秦肃儿微微一笑。「那就是他的厉害之处,也是他的本事了。」 两人又接连看了几间医馆,逛了大半日,腿也酸了,便随意进了一间酒肆。 那酒肆不大,布置也简单,但生意很好,食客畅饮谈笑喧哗声不绝于耳,店小二端着酒菜穿梭在桌子之间,秦肃儿举目望去,座无虚席,每张桌边都是好几个人,只有一桌独独坐了一个戴着帷帽的姑娘。 秦肃儿和林晓翠走了过去,问道:「姑娘,方便与姑娘并桌吗?」 那姑娘头也不抬地回道:「请便。」 秦肃儿和林晓翠坐下,店小二过来招呼秦肃儿点了两碗杂肝面,再让小二自行配几样招牌菜。 菜还没上来,林晓翠闲聊道:「夫人,奴婢适才瞧了半天,发觉大周朝的医术和您展露医术前的大云并没有什么不同。」 秦肃儿与那戴帷帽的姑媳面对面坐着,因此注意到那姑娘听到大云两字时,拿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是没有什么不同。」秦肃儿气定神闲的笑道。 林晓翠又续道:「还有啊,奴婢瞧那高大夫就是个书呆子,除了每日跟在吉大夫身后问学问,其余时候都在看书,从没见他把书本放下过,难怪长得还行,却快三十了还未娶妻。」 秦肃儿啜了口茶道:「书呆子好啊,书呆子实诚,一心摆在学问上,将来娶了妻,定是他媳妇儿的福气。」 林晓翠忽然压低了声道:「奴婢看着,润青姊姊倒是对高大夫有些不同。」 秦肃儿一听,马上来了兴趣。「怎么说?」 林晓翠说道:「这一路从大云过来,润青姊姊替高大夫补过几次衣裳,见高大夫鞋裂了,还帮他做了双鞋,高大夫若是错过了用膳,润青姊姊还会主动给高大夫热饭菜。」 秦肃儿听着也觉得有猫腻,但她身为主子,不能随下人的八卦起舞,只能尽可能收敛嘴角那暖昧的笑意,故作不置可否地道:「做双鞋不算什么事吧,我想晓锋若是鞋坏了,润青也会帮他。」 林晓翠却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哥哥鞋坏了,也不见润青姊姊问一句。」 小二送了她们点的面菜上来,两人便暂停聊,开始吃了起来。 这时,那戴帷帽的姑娘出声道:「小二,算帐。」 第三十五章 小二看了眼,笑嘻嘻地道:「姑娘,总共三十文钱。」 戴帷帽的姑娘搁下了三十文钱,起身要走,身形却一阵摇晃,连帷帽也掉了,离她较近的林晓翠低呼一声连忙扶住了她,让她重新坐下,柔声询问:「姑娘,你还好吗?」 秦肃儿见那妓娘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她依照本能疾走过去,不由分说拉了那姑娘的手把起了脉。 林晓翠见那姑娘有些拉拒,安抚道:「姑娘,我家夫人是大夫,让她给你把把脉,没有坏处的。」 那姑娘似乎好了一些,不等秦肃儿把好脉便不自在的抽回了手,冷冷地道:「不用了,我没事。」她也没说个谢字便抬起帷帽戴上,急惊风似的离开了。 林晓翠望着她的背影,有些不悦地道:「那姑娘是怎么搞的,好生无礼,好似咱们要对她做什么……」 秦肃儿缓缓地道:「她病得很重。」 林晓翠吃了一惊。「是何病症?」 秦肃儿神色重地回道:「肾病,已病入膏盲。」 林晓翠一听,马上就原谅了那姑娘的无礼,有些心急的问道:「夫人,那肾病可有法子医治?」 「需得换肾。」秦肃儿幽幽叹道:「这是难上加难之事,不说她本人敢不敢进行换肾手术,即便她有勇气,也要有人捐个健康的肾给她才行。」 那姑娘的脉象若在现代,定要洗肾,但古代并无血液透析这回事,唯一的力法便是肾脏移植,若是没有换置,恐怕活不过两年。 林晓翠瞠目结舌,「那么捐肾之人把自个儿的肾摘除了,岂不是活不了?」 秦肃儿开启了她的教学模式,仔细解释道:「人均有两枚肾脏,位于腰部两侧后方,因此又称为腰子,状似拳头大小的扁豆子,尽管尺寸不太,通过肾脏的血流却占有总血量的四分之二。 肾脏主要可影响血流量、血液组成、血压调节,并带有代谢功能,若有相关病变会引起发育异常、水肿或脱水、免疫系统的破坏,甚至导致死亡,而摘除一枚肾脏,并不会导致死亡。」 林晓翠在耳濡目染之下,对于这些现代的专业医学名词,已多半能听懂了。 秦肃儿又道:「晓翠,你记着,回去我要写份关于换肾的教材,跟吉安、高大夫讲解,保不定将来能派上用场。」 林晓翠嘴角轻扬,笑道:「这换肾医术,夫人过去从未提过,吉大夫和高大夫肯定又要听得两眼发直、呆若木鸡了。」 【第十三章 医术妖术】 大周新帝繁锁又复杂的登基大典顺利结束了,秦肃儿也在大典上见到传说中的少年皇帝,年方十七的大周帝朱棋。 她觉得朱棋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在高台上阅兵时都快被风给吹走了,实在没有一国之君的派头,那番在他的带领之下大周将会更加昌盛繁荣等等的发言,听起来更是没有说服力。 可是,朱棋乃是现今太后的嫡出,旁人也不敢置喙,这全是因为上一任皇帝去得急,还没安排好接班人,只好由血统纯正的朱棋顶上,幸好摄政王朱昱看起来十公沉稳,应是个能做事的,由他辅佐新帝,大周的未来或许不必太悲观。 「王妃肯定会是今晚外宾里最岀色亮眼的那一个。」多儿为秦肃儿梳着头发,灵活的翻转了几下手腕,一个大方典雅的发髻便成型,再往发鬓上上几枚簪花,既高贵又不张扬。 「那可不一定。」秦肃儿看着镜里艳光四射的自己,原主这张脸真是随便打扮就美得要命啊!「我听说金国美女多如牛毛,宴会上比我漂亮的肯定一大堆。」 听到她把美女形容为牛毛,润青、珊瑚、多儿都忍不住笑了。 晩上的宫宴在皇宫的碧霞殿行,红色的长毯由殿外一直延伸到了正殿之内,殿里殿外宫灴缠绕,烛火通明。 萧凌雪和秦肃儿选择穿了一身白,正字标记依然是绣在衣上的蝴蝶,萧凌雪的手搁在秦肃儿的腰上,他们一起踏入殿内,金童玉女般的外貌立即引起了注目,座次又在使国第一位,足可见他们身分的高贵。 秦肃儿跟着萧凌雪入座,她无事可做,很自然的观察起各国使团,看到几张熟面孔,好似在太后寿皇上见过。 萧凌雪低声说道:「对面第一位是金国三皇子康王和康王妃。」 秦肃儿看过去,是个发束金冠一身华服的美男子,一双眼仿佛画了眼线似的,带着点邪魅之气,而他旁边的康王妃有着秀丽的鹅蛋脸,浓蜜的长睫,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樱桃小嘴,简单来说就是个美人,但是毫无特色,看起来没有性格。 「大金和大周交好,而大云和大金交恶,所以往后你也只会在这种场合上见到他们。」萧凌雪语气不屑地说道。 秦肃儿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必理会他们?」 他抬高下鄂,不在意的回道:「不错,这等番国蛮夷,不必理会。」 她暗暗觉得好笑,掩唇道:「可是我看那位三皇子一直盯着咱们这里看,似乎要开口和你应酬了耶班……」 不等她说完,对面确实有了动静。 「久违了,翼亲王。」完颜锡的笑容满溢在脸上,但任谁都可以轻易看出他的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本王还奇怪呢,为何许久未在沙场上与你兵戒相见,原来是厌倦了沙场,转到使节团供职了啊!不过这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本王可真不知大云君在想什么,竟将你这等人才放到使节团,实在可惜,还是说,你是因为害怕和本王在沙场上相见,自请调职?」 萧凌雪眉一扬,薄唇扯动,用周围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回道:「不管是自请还是皇命,在本王看来,三皇子和本王一样,都是厌倦了沙场,才会不约而同转到使节团供职,真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来,本王敬三皇子一杯。」说罢,他举起了杯盏。 完颜锡在心中恨得牙痒痒的,他这一举杯,等于是认同了萧凌雪的话,可众目睽睽之下不举杯又说不过去,只得悖悖然举杯。 干了杯中酒,完颜锡把玩着空杯,邪肆的眸光打量着萧凌雪和秦肃儿,突然笑得极为玩味。「话说回来,本王还以翼亲王是个痴情种,非穆郡主不娶,想不到穆郡主离世不过短短三年就迎来了新王妃,实在叫本王意外。」 萧凌雪双眸如鹰地看着完颜锡。「本王不知康王殿下原来这么清闲,还有雅兴关注本王的婚姻事。」 完颜锡眉头微挑,嘴角带了丝讥笑。「穆郡主是什么人物?她可是杀我大金大军数以百计的巾帼女英雄,地位却如此轻易的叫人取而代之,实在叫本王为她抱屈啊!」 秦肃儿含着笑,不紧不慢地道:「康王殿下,您此话差矣,所以容本王妃插句话,本王妃乃是天上人间唯一仅有的翼亲王妃,并非新的,而是原来就只有一个。」 众所周知萧凌雪和穆越彤是定了亲,但并没有正式成亲,穆越彤的名分怎么说也不会是前一任的翼亲王妃。 「翼亲王妃好口才。」完颜锡也含着笑。「可惜出身卑微,不过是个小七品芝麻官的庶女,想必跃进龙门各方面都挺不习惯的吧?」 第三十六章 闻言,萧凌雪立即眼含利光,就要发难,秦肃儿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点事,她还应付得来。 「好说好说,幸好我大云朝皇室并无康王殿下这般看高不看低的势利眼,所以本王妃过得如鱼得水,极是滋润。」秦肃儿慢悠悠的说完,神清气爽,惬意得很。 是萧凌雪说的,不必理会这个三皇子,那么她话说得难听一些也无妨。 完颜锡听了,脸一黑。势利眼是媚富贱贫、趋炎附势之人,他掌堂大金朝皇子,有必要如此吗? 见完颜锡表情难看,萧凌雪顿时笑得云开雾散,他特意拍了拍秦肃儿的手道:「王妃这番话,康王殿下是没法理解的,因为康王殿下的婚姻太事乃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曾领略过真情至爱,哪里能知晓两情相悦并无苦事的道理,王妃说再多不过是多费唇舌、对牛弹琴。」 秦肃儿差点忍不住笑出来,随即又想到她对润青她们几个说宴会上的美女会多如牛毛,她更是想笑。 「萧凌雪!」完颜锡不怒反笑,还直呼其名。「你说本王未曾领略过真情至爱,那可就大大的错了,本王不但领略过,且若你知晓了那令本王领略真情至爱的女子是何人,恐怕会惊得忘了自己姓萧!」 萧凌雪只当他在胡说八道,在他的立场,不管让完颜锡领略情爱的女子是谁,都是完颜锡自个儿的事,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外人的事心情有所浮动,真真是无稽之谈! 「皇上驾到!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堕着响彻大殿的喊声,朱棋领着太后、皇后、嫔妃等人入场,萧凌雪和完颜锡之间的唇枪舌剑也不得不时告一段整落,只余浓浓的烟硝味彷佛还在空气之中飘着。 秦肃儿看过去,先前她觉得皇上跟个国中生似的,今日见到皇后,不禁更怪疑,皇后满十五岁了没,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身材纤细,只有肚子很大,看起来像是快要临盆了。 「诸国使臣远道而来,皆是朕的贵客,朕敬诸位一杯,希望诸位使臣今日能够尽兴。」朱棋有些紧张的端起面前的青铜酒盏,彷佛演练过了几百万次,他在朱昱的示意下露出局促的微笑。 各国使臣纷纷举起酒杯,异口同声道:「大周君客气了,能代表我国前来道贺,乃是我等荣幸。」 秦肃儿发现了一件事,因大周是个小国,使臣们对他说话也不似在大云太后寿宴上时那般恭敬有礼。 敬过了使臣团,朱棋又在朱昱的示意下举起第二杯酒道:「诸位爱卿,希望日后大家都能同心协力为大周朝尽心尽力,朕在此先敬诸位爱卿一杯。」 见朱棋一口干了杯中酒,文武百官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纷纷举杯共饮,接着又喊道:「微臣定当尽绵薄之力,为皇上效忠,鞠躬尽瘁!」 接下来便是秦肃儿无聊到想打瞌睡的献礼和说恭维话的时间了,不管新帝说什么,底下的群臣都是大声附和,接着是众人欣赏歜舞,饮酒作乐,气氛终于热络了一些。 秦肃儿对这样的场面一直不太能适应,觉得浪费时间,幸而大周的御膳挺美味的,她便专心当个吃货,只不过殿中人数实在太多,每上完一道莱都要好一会儿。 一个宫女捧着托盘在秦肃儿桌边半屈膝地为她上菜,秦肃儿见到白瓷的大碗,那浓绿的汤里飘浮着几颗白玉丸子,顿时胃口大开。 女人嘛,都喜欢甜点,她也不例外,这道甜品类似现代的抹茶汤圆,她见萧凌雪没兴趣,连碰都没碰,巴不得向他要来一个人吃两碗。 一声尖叫声和随之而来的骚动,让秦肃儿猛地抬起头来,就见大周皇帝的座位附近围了好些人,朱棋则是一脸惊慌失惜。 「传太医!快传太医!」 不知道是谁喊着,可是一听到太医两个字,秦肃儿立即职业病发作,急忙问向萧凌雪,「发生什么事了?」 萧凌雪蹙眉道:「我也没看清楚,但似乎是摄政王身子不适,倒了下去!」 秦肃儿见大部分的人都关心的站起身观看,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站了起来,还踮起脚尖、拉长了脖子。 萧凌雪好气又好笑,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要看就到前面去看,看得不清不楚,要如何诊断?」 秦肃儿明白这是他同意她多管闲事的意思,也是,那人可是摄政王,又不是来路不明的人,自然管得。 萧凌雪领着她到了核心处就定位,将她护在身前,让她可以专心地看。 太医匆匆赶到了。「微臣拜见皇上……」 他是太医院正本,六旬开外的他,有一手精淇医术,精通内外科,在杏林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朱棋苍白着脸。「不必拘礼了,快看看摄政王这是怎么了?」 秦肃儿见到朱昱双手捂住上腹部,侧倒在地,心中已有了推断,接着她看见太医神情凝重地把起脉来,又在朱昱腹部按压,但只是轻轻压了一下,不管是位置或者是按压的姿势都不对。 朱棋焦急不安地问道:「太医,朕的皇叔如何?是何病症?」 过了片刻,彭木龄才起身对朱棋拱手道:「回皇上,摄政王乃是胃心病,恐是连月来为先帝驾崩之事和皇上登基之事操劳过度,导致胃气阻滞,胃络瘀阻,待微臣开几帖温胃散寒、消食导滞、泻热和胃的方子,每日服用三帖,只要数日便会转好。」 朱棋顿时松了口气。「那太好了,你快去为皇叔开药。」 「微臣遵置。」彭木龄吩咐跟他来的医仆速去开药方,一边指挥太监将不断呻吟的朱昱小心抬起,送到内殿寝宫。 「慢着。」秦肃儿深知此病症是夺命的凶手,见太监要把人抬起来了,急急开口道:「摄政王并非胃心病,是腹膜炎!」 彭木龄立即不悦地蹙眉质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口出狂言!」 「我所言并非狂言,是千真万确之事!」秦肃儿蹲了下去,准确地按压了朱昱的肚子后放开,问道:「王爷,我放开手之后,你是不是感觉更痛了?」 见朱昱神情痛苦的点了点头,秦肃儿马上转头对彭木龄道:「你瞧,这就是腹膜炎的徵兆。」 「凭你那小儿家家的一按,也能算数?」彭木龄冷着脸,「好,你口口声声说是腹膜炎,那腹膜炎是个什么症状?」 秦肃儿不假思索的回道:「腹膜是在肚皮最内层,覆盖腹内器官的一层薄组织,腹膜炎就是腹膜发炎感染,这是急症,若是没有及时治治疗,细菌将会迅速进入血液及其它器官之内,导致败血症及全身多重器官衰竭,终至死亡。」 彭木龄狐疑的看着她,心下感到奇怪。「细菌?那是何物?何以如此可怕,可老夫生平却未曾听闻?」 「一时之间也说不明白,总之,我能医治腹膜炎,只要开刀治疗便可,到时你可在旁观看,我会一一解说……」 彭木龄顿时脸色大变,压道:「你——你在胡说什么!开刀?你可知道开膛剖腹为何?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在此地大放厥词!」 第三十七章 「这位及是大云朝的翼亲王妃。」从人群里走出来缓缓开口的是谨华公主,她不是看着彭木龄,而是对着朱棋说道:「皇上,前几日和儿又犯了小肠气,骆太医言道无法可施,当时便是翼亲王妃为和儿开刀,臣妾和夫君在旁亲眼目睹过程,叹为观止,我大周是无此等神奇医术的,今日和儿已可如常走动,也未曾再犯过小肠气了。」 朱棋忙道:「既然是皇姊亲眼所见,朕自然相信!」 太后也走了过来。「既是谨华所见,那便不会有错,哀家适才在一旁听翼亲王妃说得头头是道,摄政王乃我朝栋梁,绝不能有所差池,请翼亲王妃一展开刀神技,救治摄政王。」 「本王妃自当尽力。」秦肃儿对太后说完,又对谨华公主说道:「公主,还请你派人去将吉安等人接到官里来,只需跟他说要开刀便成了。」 谨华公主立即差人去办。 秦肃儿要求了一间空房,烈酒消毒和手术台等等基本工作交代了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去安排。 朱昱被抬进了空房等候开刀,混乱过后,宫宴如常进行,萧凌雪留在席上,秦肃儿在做为开刀房的寝殿里和彭木龄大眼瞪小眼,幸好旁边有谨华公主派来陪她的贴身丫鬟珍珠作伴,不然气氛实在尴尬。 谨华公主偷偷告诉她,彭木龄自视甚高又有些故步自封,她又当众纠正了他的诊断,他可能会因此心有不甘,阻挠开刀,若是如此,让珍珠速去禀告她。 「请教翼亲王妃,您可曾为人开过刀?」彭木龄阴阳怪气的问道。 秦肃儿有意吓他,便道:「自然了,在我朝,开刀是极为稀松平常之事,任何一个外科大夫都会开刀。」 彭木龄的嘴角抽了抽,一派胡言,存心诓他,他才不信。 这时,骆太医匆匆而来,他一眼见到秦肃儿,先朝她拱了拱手,恭敬地问道:「王妃,下官听闻您要为摄政王开刀,下官斗胆,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让下宫在旁观看?下官绝对不会干扰您讲行术。」 他看过秦肃儿给安和开刀,又在公主府和吉安、高澄均相处了几日,对秦儿的用语也有些熟悉了。 秦肃儿笑道:「我本来也想叫您一块儿来看,只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如今您自己来了,那就太好了。」 骆太医满脸喜色。「多谢王妃!」 彭木龄不悦的咳了声,正想刷些存在感,公主府的待卫便护送着吉安、高澄均、林晓锋、林晓翠、林晓花而来,吉安提着秦肃儿的医药箱,高澄均不假他人之手的扛着一个大包袱,里头是他们的手术服、手术帽和口罩。 秦肃儿笑着起身,拍了下手。「全员到齐!」 吉安马上替朱昱要开刀的部位消毒,用的是秦肃儿在太医院库房发现的碘酒棉片。 而骆太医这时才发现彭木龄的存在,他过去施了一礼,「大人也来观摩王妃动手术啊?观摩手术需得做好消毒,来,您随下官这么做,先以烈酒消毒,再换上手术服,将发辫包进这绿色的帽子里,然后戴上口罩之物。」 彭木龄的脸部肌肉抽了抽,虽然别扭,但大家都这么做,他也只得照做。 见骆太医熟练的指导彭木龄该怎么做,秦肃儿忍不住笑道:「骆太医记性真好,看了一次便记住了。」 骆太医拱手道:「王妃过奖了,人命关天,自然须得慎重、再慎重。」 秦肃儿让珍珠去外头守着,以便随时需要她帮忙跑腿,珍珠离开时顺道关上了房门。 一切就绪之后,秦肃儿手持手术刀站在主位,朗声道:「外科大夫秦肃肃进行腹膜炎手术。」 每当做手术时,她总会念出她前世的名字,其它人均已司空见惯,以为那是她和萧凌雪之间的昵称。 说完之后,她稳健的划下一刀,露出皮下脂肪层,彭木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得差点站不稳,身子晃了晃,身旁的骆太医赶忙扶住他。 秦肃儿仍然专心的继续手术,一边说道:「多数的腹膜炎都需要以手术解决根本原因,靠手术切除感染发炎的阑尾、小肠、肿瘸、胆囊、溃疡等等,解决岀血并移除腹腔内的脓疡、消化液、粪便、食物等物……」 手术结束后,彭木龄两腿发软的走出手术室,身子不自觉的颤抖。 不可能,世间绝不可能有开膛剖腹之术,切开了膛腹又如何能活?而且居然像缝补衣裳似的把肚子又缝了回去…… 这不是医术,这绝对不是医术,这是妖术! 是了,是妖术没错!他绝不能放任这些人在大周大展妖法,行开刀之术来妖言惑众,若是让这等妖术在大周大行其道,必会祸国殃民! 他主持太医院已超过三十年,绝对不容许这等事发生,他一定要阻止! 他汗涔涔的匆匆往太医院而去,满脑子都在想着该如何阻止秦肃儿再施行妖法,没留心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迎面而来,正是参加完宫宴要去翠微宫拜见姑母的完颜锡。 完颜锡的姑母是不久前驾崩的大周先帝——元阳帝的嫔妃,如今已是太妃身分。 「这不是彭大人吗?」完颜锡停下脚步,笑着打了声招呼。「发生何事了?大人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彭木龄赶忙停下来施了一礼。「参见康王殿下。」 大金和大周向来交好,两朝皇室通婚行之有年,完颜锡的姑母是以贵妃身分被迎入宫的,他对完颜锡并不陌生。 完颜锡似笑非笑的问道:「大人可是亲眼见到了开膛剖腹之术?那位翼亲王妃当真会为人开刀?」 蓝木龄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压低声音说道:「殿下,以老夫所见,那并非医术,而是妖术呐!」 完颜锡微微挑眉,「怎么说?难道摄政王出了什么事?」 「就因为摄政王无事,老夫才会说那是妖术!」彭木龄心急如焚的道,「翼亲王妃剖开了摄政王的腹肚,在里头大肆搅弄一阵之后,又用针线将肚皮缝上,而政王依然活得好端端遄的,若不是妖法,哪里有人肚皮被剖开了还能活的?」 「是吗?」完颜锡双眉微拢,假意关心地道:「适才在大殿之中,安尚书和谨华公主在皇上面前大肆褒扬翼亲王妃的医术,说她的医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太后和皇后听闻都表示大周也该学习此等开膛剖腹之术……大人,以本王之见,若是真让那位翼亲王妃来教导你们太医院,你的地位可就要不保了。」 彭木龄心里咯噔一声,如此一来,他岂不是要拜那丫头片子为师,称她一声师父了? 完颜锡再下一城地道:「彭大人,皇上才初登大位,万不能让大云妖术来迷惑大周百姓,如今摄政王尚在昏迷,必须要由彭大人如此深谋远虑、允执厥中的忠心臣子在一旁死谏才是,这等大事,须得皇上定夺。」 彭木龄有些犹豫,他是想要阻止,但他没想过要告御状。「可皇上未必会听老夫的,皇上才初登基,老夫和皇上也并不亲厚……」 完颜锡一笑。「不打紧,你尽管去将此事禀告皇上,本王自会让国师去见皇上,助你一臂之力。」 第三十八章 三日过去,朱昱复元情况良好,不只太医们争相要向秦肃儿学习开膛剖腹之术,京城里闻风而来的大夫更是让朱雀园门庭若市,天天都有大夫登门想要拜会大云来的翼亲王妃,欲向她讨教医术,一时间,开膛剖腹成了周京最热门的话题,闻者无不啧啧称奇,甚至还有茶楼的说书先生将之编成话本,加油添醋地将开膣剖腹的过程化,以加深其精彩度,百姓们都听得津津有味,满口赞扬大云的医术卓绝。 其它使团早在登基大典过后陆续离去,就只有大云使团停留了最久,萧凌雪早就想走了,因此一等秦肃儿说朱昱已完全康复,不需要再观察时,他便急着离开。 离开这一日,大云使团的马车队伍浩浩荡荡的,比来时还要长了一倍,因为摄政王府和公主府都送了厚礼,秦肃儿其实并不想带那么多东西长途跋涉,可是他们一片诚意,实在推拒不掉,只好接受。 绵长的马车队伍缓缓通过城门之后,秦肃儿见到萧凌雪看着窗外景色时,脸部线条明显转为惬意柔和,不禁心生好奇,因为过去十天来,他一直都板着脸,脸色阴沉沉的。 「大云有小三在等你不成,干么这么急着走?」她拉起了他的手,打趣问道。 「谁会在等我?若是有,也是母后和皇兄。」萧凌雪哼了哼。「我只是不乐意你被那些个上门讨教的大夫霸占着,每日忙得连跟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晚上要碰你,你又累得翻不了身,动也不动,让人一肚子火。」 秦肃儿想象着自己在床上像条死鱼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我有那样吗?」 他没好气地道:「若是有那手机啥的,定要录下来让你自己瞧瞧。」 她扬着笑意刮刮他的脸。「堂堂亲王,就为了这等小事天天朝大伙儿甩脸色,会不会太没风度了?」 「我为何要讲求风度?」萧凌雪反手握住她的小手,蓦然将她的手往下一带,按在自己的重要部位上。 虽然隔着衣物,秦儿却还是心里一跳,笑骂道:「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失了身分。」 他眯了眯眼睛。「难道会有人胆敢不经通报就闯入本王的马车之中?」 她好笑地道:「就算无人敢闯进来,如此这般也只是你自个儿受煎熬罢了,我可没法管。」 「你怎么没法管?」萧凌雪抓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分身,嗓音忽然低哑了几分,「肃肃,你疼疼我……」 秦肃儿明显感觉到他的胯间之物有了变化,见他眼神如火,她不由得紧张起来,难道他这是要与她……车震?即便她有着现代人的灵魂,仍是觉得车震太过了,何况还是在马车上。「你别闹了,晚上到了行馆再……」 他火热的双眸紧盯着她,扣在她手上的大手紧了紧。「我现在就要。」 她的脸渐渐发烫,「你忍忍……」要命,怎么他光是用这样炽热的眼神看着她,就能让她有感觉了? 萧凌雪蹙了蹙眉,神情有些痛苦。「肃肃,你不是男人,你不懂,忍不了……」 秦肃儿只好承认世界上真有精虫冲脑这回事,而且古今皆然,要男人管住下半身是不可能的事,幸好她的男人找的是她,她没理由将自己的福分往外推。 她叹了口气,半推半就地问道:「你想我怎么样?」 他心口热烫,毫不迟疑地说道:「坐上来!」 秦肃儿深吸了一口气。 两人的衣物都层层叠叠,要坐上去并非易事,笨拙的弄了好一会儿,她才顺利的跨了上去,而他的分身早已挺立昂扬,她也因为过于尴尬,小脸涨红得像极了烫熟的虾子。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马车颠簸,加上萧凌雪亢奋之下弄出来的摇晃,秦肃儿觉得自己整个人快散架了,她体力实在不支,可是他正在兴头上,她总不能喊她不要了,只能尽量忍耐,忍着忍着,倒也有另一番刺激。 路途遥远,到驿站的别馆至少还要六个时辰,两个欢爱后精疲力尽的人整理好衣物,盖着毯子,靠在一块儿睡着了。 萧凌雪浅眠,马车一停下来,他便醒了,同时摇醒靠在他肩头正沉睡的秦肃儿。 秦肃儿还困着,皱着眉头往他身上靠了靠。「到行馆了吗?」 「应该不是。」 萧凌雪掀开车帘一角,满山斜阳落幕之中,大队人马前后将他们包围住,让他们无法前进,亦不能后退。 他眉锋一挑,对秦肃儿说道:「我出去看看,你莫出去,免得我绑手绑脚的。」 秦肃儿光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情况不对劲,立即朝他点头。「我明白了,你自己小心!」 【第十四章 恩将仇报】 「秦肃儿何在?将秦肃儿这个妖女交出来!」 萧凌雪下马车之时,就听到以朱棋为首的其中一人如此叫嚣嚷嚷,他的利眸立即扫过去,目测朱棋领了至少五百人马,看起来并不像是上战场的军队,应是他能号令的京城禁军。 凌宝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爷,他们将咱们的人拦下来,说要咱们交出王妃,敢情他们是疯了,眼馋王妃医术,不让王妃离开啊!」 「你少在这里占位置。」吴兴大步过来,将凌宝的衣领一提,让他到旁边去,对萧凌雪拱手道:「王爷,对方约有五百人,咱们虽有两百人,可多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使团人员,战力不到两成,不能与他们相抗衡。」 萧凌雪冷笑道:「本王不信他们敢动咱们一根寒毛。」他大步走到朱棋面前,神色十分峻,眼角眉梢充斥着怒意。「大周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朱棋并没有骑在马上,他旁边停着辆明黄大马车,应是他乘坐来的。 「太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朱棋身边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太监尖着嗓子喝斥。 「本王不跪又如何?你一个小的阉竖,若再这般不知死活,本王就让你彻底成为废人!」说完,萧凌雪谂的又瞪向朱棋。「大周君,你带人过来,嚷嚷着要交出本王之妻,这是大周哪条规矩哪条道理,若不说个明白,今日休想离开这里!」 「好、好大的口气!」朱棋吞了口口水。「朕、朕就说个明白,让、让你心服口服!」 萧凌雪负着手,扬着下鄂冷笑。「洗耳恭听。」 朱棋紧张的润了润嘴唇,冷汗直冒地说道:「国、国师说,翼亲王妃是、是妖星转世,那什么开膛剖腹,实属妖术,将为天下百姓带来灾难,要一把火烧得她魂魄散才能镇住她的妖魂,所以、所以快将翼亲王妃交出来,尔等,朕不会为难……」 萧凌雪危险的眯起眼眸。「朱棋,你的意思是,要将我萧凌雪的妻子烧死?」 朱棋容易被煽动,但肃肃救了朱昱一命,他实在很难想象朱昱会放任朱棋做这件事,朱昱是打算要破坏大云和大周友好的关系不成? 朱棋被他的眼神吓得退了一步,但他勉强稳住脚步,咽了咽口水。「大、大胆……竟然直呼朕的名讳,还不、还不快向朕谢罪!」 「你要是敢动我妻子一根手指,我绝对要你陪葬。」 萧凌雪的音量不太,四周又吵杂不已,但他的话句句清晰的传入朱棋耳里。 第三十九章 朱棋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暴戾之气,早日吓得想打退堂鼓,可来都来了,无功而返未免太过窝囊,到时文武百官会怎么看他?大周的百姓又会怎么看他?他这个皇帝肯定要沦为茶楼,酒肆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都是那个完颜锡害的!完颜锡一直进言,说这是他竖立威信最快的方法,只要他能亲自擒住妖魂,还怕百姓不服他吗? 他也知道朝中不服他继位的人很多,他也心急,也想象他父皇一样有感严,可是他根本没那份能耐,摄政王说好听是辅佐,事实上什么事都是由皇叔做主…… 想到皇叔,他更不安了,若皇叔知道他来拦截大云使团,肯定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只要他做的事,皇叔没有一件满意的…… 好,今天他朱棋就要做一件大事,一件连皇叔都不敢做的大事!他定要捉住翼亲王妃,将她烧死,为天下人除害。 「来人!给朕捉住翼亲王妃!谁敢阻挡,格杀勿论!」 他一下令,立即有人攻向秦肃儿所在的马车。 萧凌雪的几名侍卫去挡下,有人身中一剑倒下。 萧凌雪眼中闪过蒸腾怒意。「朱棋你这个兔崽子,胆敢杀使臣?你吃好睡好给本王等着,只要本王还有一口气,便会领兵来将你大周夷为平地,将你倒挂在城三天三夜!」 朱棋吓得脸色苍白,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小太监又尖叫了起来,「大胆!竟敢威吓我朝皇帝!皇上,快下将这些蛮夷之人拿下,快啊!」 「好、好……」朱棋躲在小太监身后,期期艾艾地道:「来、来人……你们快将人拿、拿下——」 大云使团多半是文官和其家眷,见到这样的场面,吓得只会放声尖叫。 萧凌雪知道寡不敌众,他们胜算太低,他不能让秦肃儿被带走,但也不能只带走秦肃儿一人留下其它人,正在两难之际,一声响亮的口哨响起,山路两旁的半山腰上密密出现两排黑衣人,他们拉起弓筋,对准下方的目标。 「黑风寨乔逵在此!要动秦大夫,先过我们这关!」 秦肃儿在马车里将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顿时精神一振,想不到乔逵会来救她,真够义气啊! 「什么黑风寨?!」大周的禁军统领关良嗤声怒喝,「皇上在此,狗贼们竟然冒犯?还不速速下跪投降!」 聂如风大笑三声。「黑羊山向来是三不管地带,我们山贼不认皇帝,只认恩人,不像有些人良心给狗吃了,专干忘恩负义的勾当,外表人模人样的衣冠禽兽,叫人作呕!」 「说得好!」有了援兵,秦肃儿在马车里有恃无恐的鼓起掌来。 虽然她救摄政王是经过了萧凌雪的证认,可终究是因为她显露了惊世骇俗的医术,才会惹来现在这场祸端,若让使节团陪她丧命,她可是会死不瞑目的。 「大胆逆贼!」关良面色严峻。「见了皇上竟不下跪,莫非要造反不成?若你们敬酒不吃,便让你们吃吃罚酒。」 来人嚣张无礼,他之所以迟迟不令手下的禁军动手,是因为对方占了地形之利,虽然他们人马较多,可若那些个山贼齐齐发动弓箭,他们逃无可选,肯定会死伤严重。 萧凌雪自然也明白关良按兵不动的原因,他举目望去,见山路两旁的黑衣人少说有两百人,如此一来,他们未必没有胜算,既然他们言明是来救肃肃的,那么便是自己人。 他抬眼看着乔逵,抿了抿唇,决然说道:「由此刻开始,黑风寨的人便是我大云子民,大云子民自然没必要向大周皇帝下跪,也与逆贼两字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此言一出,等于是向大周宣战,他自然知道他需要负最大的责任,回到大云也必定会遭受某些官员的诟病,更有可能惹得皇兄不快,可黑风寨的人在这里为他们挺身而出,他不能让他们被安上反贼的罪名,否则要杀要剐便随那些禁军了。 乔逵见他神色认真,也不免有些怔愣住。 他本来并不知道秦肃儿乃是大云朝的翼亲王妃,是当日护送他们下山的朱老六回来说的,原来他们进客栈之后,朱老六在客栈里打听了许久,还塞了银子给店小二,这才问出他们的来历。 知道他们的身分后,他真的想捏死聂如风,他怎么会蠢到去绑架一个亲王妃回来当押寨夫人,羞点就把整个黑风寨都害死了,幸亏对方并未追究,否则后果他们根本承担不了。 聂如风得知自己的心上人竟然是亲王妃、是有夫之妇,当场犹如晴天霹雳,失神良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又坚持定要亲眼确认,于是他后脚也进了大周京城,并且在京城逗留了几日,确定秦肃儿一行人落脚在朱雀园,这才死了心,失落的返回黑风寨。 回到黑风寨后,聂如风派人盯着黑羊山脚下的官道,知道他们要回大云必经此路,他只是想向翼亲王妃说声对不住,他并非存心冒犯,可没想到盯梢的人回报,有大队人马将大云使节团团围住,状似要对他们不利。 聂如风将此事禀告他,他想着秦肃儿对勇儿也有救命之恩,他无法坐视不管,便召集寨里所有人来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要对大云使节团的不利的居然是他们即使再怎么嘴硬逞能也招惹不起的天子…… 「翼亲王……」朱棋心惊了下。「你……你说什么?」 「大周君耳背不成?」萧凌雪一双利眸看着眼前乳臭未干的小子,面色冷静无波,朗声回道:「本王说,这些人由此刻开始,已是大云子民。」 「参见翼亲王!」乔逵声如洪钟,带头拜见。 一时之间,官道两旁参见翼亲王的声音此起彼伏。 朱棋再怎么不晓事,也知道萧凌雪此举是不将他这个大周皇帝放在眼里,顿时一口怒气冲上心头,他跳脚道:「关统领,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将这些人拿下!一个都不许放过!全部拿下!」 「是!」关良咬着牙,示意五百禁军动手。 黑风寨的黑衣人个个拉满了弓,乔逵一声令下,箭矢齐齐射出,禁军挥刀如风,击落箭矢,但更多箭如雨般落下,一时马斯人叫,乱成了一团,两方都有不少人受伤。 吴兴率领几名侍卫挥剑护着秦肃儿所在的马车,这时,一名黑衣人从半山腰疾步而下,身册矫健,瞬间便来到秦肃儿所在的马车旁,此人正是聂如风,他适才在高处遥眺,见到萧凌雪由那马车而出,而此时又有侍卫特意护着,想必秦肃儿在马车之中。 「秦大夫!我是聂如风,你无事吧?你放心,我和黑风寨所有弟兄会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人伤到你一根寒毛,我要让你知晓,我聂三并非恩将仇报之人!我劫走你,绝不是要冒犯你,不过是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萧凌雪脸色铁青,不爽到了极点,现在可是双方兵戎相见的危急时刻,这个臭像伙居然还乘乱向他老婆告白?他真的很想过去掐死聂如风,要救人就救,废话那么多,他可不容许肃肃心里惦念或者感激他以外的男人! 「住手!」 阵阵纷乱的马蹄声传来,萧凌雪抬头,见到四面八方竟冲来大队军士,将两方人马围在其中,他心里一惊,还有什么伏兵不成? 第四十章 他在原处不动,直到为首的那人靠近,他才看清来人是朱昱。 朱昱翻身下马,几个箭步来到萧凌雪面前。「翼亲王恕罪!皇上耳根子软,受佞臣摆弄,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举,本王代皇上向翼亲王和翼亲王妃赔罪,请两位息怒。」 他的军队庞大,手持铁枪盾牌,不分朱棋人马或黑风寨,十个人围一个,把所有人都围住,一时间,再无兵器交锋之声。 「皇叔!」朱棋气急败坏的走了过来。「皇叔为何要向他们赔罪?皇叔可知道翼亲王说了什么?他说要将朕倒挂在城门三天三夜。」 朱昱一个冷眼过去,「皇上倒是长进了,自个儿做了件大事。」 朱昱那澄锐的眼神和话中的嘲讽之意,让朱棋有些退怯。「朕本来是要跟皇叔商量的,可想到皇叔身子还没复元,朕也不想皇叔太过操心。」 「皇上可知发生了什么事?」朱昱打断了朱棋的辩解,脸色凝重地道:「皇后两个时辰前诞下了小皇子。」 朱棋顿时欢天喜地的道:「皇后生了吗?皇后和孩子可好?」 朱昱面罩寒霜,「虽然母子均安,可小皇子天生怪病,太医院束手无策,骆太医直言,只有翼亲王妃才可能医治,臣便是来请翼亲王妃回去为小皇子医治,不想却得知皇上如此胡来,臣都无颜启齿了。」 「怪、怪病?」朱棋顿时紧张了起来。「何等怪病?为何会令太医院束手无策?」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且是嫡长子,他自然重视。 朱昱蹙眉道,「大头症。」 马车里的秦肃儿疑惑地想着,大头症是何病症?朱昱口中的大头症自然不是现代的大头症,是婴孩的头特别大吗? 朱棋听闻这病名也吓了跳,心慌地问道:「太、大头症?那是什么病?皇儿的头很大吗?」 朱昱狠狠瞪着眼前这扶不起的阿斗,「皇上与其在这里对小皇子的病症创根究底,还不如立刻去向翼亲王妃请罪,求翼亲王妃回去替小皇子治病。」 朱棋怯怯地道:「是国师和彭院正说翼亲王妃是妖邪,使的是妖术,他们和康王一直怂恿朕,朕本来也不信,可国师说得信誓旦旦,天象有异,妖邪出没,要朕一定要为天下人除害,又让朕不要将此事告诉皇叔,说皇叔受了翼亲王妃的恩惠,一定不会相信朕的话,都是他们的错,朕从来没有说过翼亲王妃是妖邪……」 听朱棋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萧凌挑了挑眉,有如此懦弱的君王,大周前途堪虑……不过,他倒是听到了一个重点,原来又是完颜锡那家伙在作怪,他这一招狠毒,想令大云和大周失和,一旦两国发起战事,大金将可从中得益,真卑鄙! 秦肃儿自行下了马车,她朝朱昱匆匆点了点头,接着拉了拉萧凌雪的衣袖,小声地问道:「我能不能去看看小皇子?」 若病的是朱棋这屁孩,她定然不会理会他的死活,可现在病的是孩子,还是个刚出生的宝宝,她无法坐视不管。 萧凌雪早在看到她自己下了马车的那一刻便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他不会给朱棋面子,但朱昱的面子却是必须卖的,因为他深知未来十年内,大周朝政的实权会把持在朱昱手里,且大云和大周交好已有百年,两国子民通婚者也多,先前他欲绝裂是以为此事得到朱昱的默许,既然现在误会解开了,便没必要为了朱棋一人干的蠢事而令百姓人心惶惶。 他扬声说道:「王妃慈悲心肠,要去看看小皇子,本王又岂会阻挡?只要不是又好心成了驴肝肺就好。」说罢,他意有所指地又扫了朱棋一眼。 朱昱面露喜色。「两位海量,本王保证,万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萧凌雪让朱昱、朱棋和他们带来的人马先行回宫,言明他们随后就到,他们一走,他便急步来到乔逵面前。「伤亡可是严重?」 乔逵垂眸拱手道:「都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王爷无须挂心。」 「那就好子。」萧凌雪对乔逵说完,又环顾四周朗声道:「本王之言,一诺千金,本王已将尔等视为大云子民,今日仗义之情,我萧凌雪不会忘记!」 萧凌雪让吴兴等人护送其它使节团的人先到善城休息,他则带着秦肃儿和吉安等部分人马返回周京。 上了马车,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快,阴恻恻的看着秦肃儿回道:「有人向你如此告白,你心里是否很是欢喜?」 秦肃儿一愣。「你在说什么?告白?什么时候?」 「你没听见?」萧凌雪脸上露出了浅浅笑意,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没听见就好,反正也不重要。」 聂如风,你是白忙一场了,亏你那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可在肃肃心里,你永远是挟持救命恩人的混蛋。 萧凌雪等人的马车再入城门时已是夜半时分,安瑞麟率众候着,一见他们的马车到来,便急急让卫兵打开城门,直接领他们进宫。 凤仪宫灯火通明,秦儿见到了愁容满面的皇后,她才生完却不好好躺着歇息,而是守在小皇子的床前,这画面让她心中一阵柔软。 母爱,古今皆同。 骆太医原就负责诊治小皇子,一见她来了,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过来请安。「王妃,小皇子的病症我从未见过,其它太医也都瞧过了,亦是无法可想。」 「我心中有数。」秦肃儿只提了一个要求,「请院正过来。」 「没听到翼亲王妃的话吗?快去把彭院正请来!」朱棋忙不迭唤人速速去请,嘴上讨好地说道:「彭院正对翼亲王妃不敬,被叫来骂两句也是应该的,翼亲王妃想如何责罚便如何责罚,朕绝无二话。」 秦肃儿懒得理会朱棋,他以为她这么闲,专程把彭木龄叫来骂吗?都做爹了还这么幼稚,什么时候才会懂事啊? 秦肃儿先替小皇子把脉,而萧凌雪和朱昱在远处低声交谈,并未过来打扰。 「师父,小皇子这症状好生奇怪。」吉安跟在一旁因为前所未见的病例而显得精神奕奕,一路上劳碌奔波的疲倦瞬间一扫而空。 高澄均神情凝重地道:「我见过这样的婴孩,当时也是无人会医,出生没多久便夭逝了。」 皇后原是把位置让给了秦肃儿诊脉,一听到这话,脸色一白地又扑了过去,眼泪也落了下来。「孩子……我的孩子……」 秦肃儿温言道:「皇后莫要着急,这病症本王妃治得了,绝不会让小皇子有任何差池,皇后肯定是到现在连碗米水都未进,不如先去用膳,养足了精神,待小皇子痊愈后才有力气抱小皇子。」 皇后泪眼婆娑,她激动的拉住了秦肃儿的手,求助似的看着她。「翼亲王妃,此话当真?可太医们都说无法可医……」 秦肃儿反手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微微一笑。「我保证。」 太监领着彭木龄匆匆来到,彭木龄只得知朱昱将秦肃儿请回来之事,如今又特意把他唤来,实在令他胆颤心惊又忐忑不安。 彭木龄惶恐地走到朱棋身前拜见。「不知皇上召微臣来是……」 朱棋却直往秦肃儿一指。「是翼亲王妃要你来的,你过去问问翼亲王妃有何吩咐。」 「微臣遵旨。」彭木龄尴尬地秦肃儿走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这丫头片子让摄政王请了回来,如今可是要嚣张了,她若敢羞辱于他,他大不了辞官回乡,即便要让出太医院院正的位置,他也绝不受此侮辱! 秦肃儿听到彭木龄的脚步声靠近,头也不抬地道:「彭大人,小皇子此乃水脑症,是先天性的脑积水,脑脊髓液不正常的堆积在脑部,只要进行脑部引流手术,将液体引出体外即可,要注意的是,婴儿血管细、头骨薄,在麻醉及钻骨时都需要特别留心。」 彭木龄心中波涛汹涌,正做好了与秦肃儿一翻两眼的准备,却听她侃侃而谈小皇子的病症,还治疗方法也说了出来,他错愕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师父,是否要做术前准备了?」吉安迫不及待的问道。 秦肃儿点了点头,这才抬起头对正在发愣的彭木龄道:「彭大人,你说我的医术是妖术,若是妖术,那只要朝天挥挥魔杖即可,不需要聚精会神的进行手术,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帮忙,所以我希望你留下来,用你的双眼看清楚我是怎么手术的,再判断我所做的,是医术还是妖术。」 彭木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她的子弟兵们风风火火的忙起来,一个时辰后,寝殿里已净空,只留下必要的手术人员,历时一个半时辰的手术里,就见秦肃儿在小皇子的头部及腹部插入管子,顺利引流出许多液体,她几乎是眼也不眨,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还严肃,不知怎么搞的,他突然有些佩服眼前这个特立独行的小女儿。 手术顺利结束之后,秦儿将善后照护的工作交给吉安和高澄均,骆太医太过兴奋激动,缠着他们两人问东问西。 秦肃儿摘掉了口罩,端了两杯茶,走到彭木龄面前,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他。 彭木龄一愣,倒也接过手了。 秦肃儿啜了口茶,说道:「我朝太医院令原本也像喜大人一般,无法接受本王妃的医术,可当他意识到可以救更多人之后便放下了心中的成见,与本王妃切磋医术,他甚至为了习得未曾见闻过的医术,还想拜本王妃为师。」 彭木龄又是狠狠一愣。「王妃娘娘说的是韩青衣韩大人吗?」 「不错。」秦肃儿微微一笑。「大人识得韩大人?」 彭木龄点了点头。 在他眼里,韩青衣是个自恃医术卓绝、不可一世之人,年纪轻轻不将他这个杏林前辈放在眼里,那样孤芳自赏之人居然会甘心折服于秦肃儿这样年纪轻轻的丫头,实在叫他难以置信…… 不,他是压根不相信韩青衣会向任何人低头。 秦肃儿煞有介事的续道:「韩大人医者仁心,一心想救更多人,为了弥补自身的不足,对本王妃不耻下问,在本王妃看来,德不近佛者不可以为医,才不近仙者不可以为医,这两句话将韩大人的医者品德形容得非常贴切,大云朝太医院拥有这样的院令,是大云之福,也是百姓之福。」 呵呵,韩青衣,你要感谢我,将你的形像塑造得如此伟大,想当初你是如何百般拒绝承认我的医术比你好,我这可是以德报怨啊! 彭木龄活到这把年纪,第一回感到无地自容,他的胸襟竟不如韩青衣那小子,不只如此,身为医者的他,还将高明的医术指为妖术,他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会做出这等糊涂事,他实在枉为医者,然而他省悟得太迟了…… 正当他懊恼之际,又听到秦肃儿不计前嫌地道—— 「彭大人,待小皇子无碍,我等就要返回大云,若大人有心学习我朝医术,尽管派弟子到大云,本王妃一定悉心教导。」 彭木龄一向是个以己度人之人,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大度包容、不念旧恶的话来,他不敢置信,润了润唇,小心翼翼地问道:「翼亲王妃当真愿意将医术传授给我朝医者?」 秦肃儿浅浅一笑。「本王妃可不是那种会记仇的人。」 她比较喜欢看人家跌破眼镜的样子,而这一次,可以说是相当成功的国民外交了,是吧? 【第十五章 死而复生】 萧凌雪一行人回到朱雀园休憩时天色已大白,朱棋原是在中午设了国宴要款待两人,既有感激之意,也有重修旧好之意,但萧凌雪婉拒了,他知道秦肃儿手术后必然要大睡一场,对于特意起床去吃一顿这种事情,她不会有兴趣。 果然,这一觉,秦肃儿一直睡到夕照时分才睁开眼睛,得知留在凤仪宫照护小皇子的吉安等人没有消息传来,便知道小皇子已度过了危险期。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萧凌雪和颜悦色的问道。 虽然他不喜她有时不管不顾的救人心切会惹来麻烦,可大多时候,她还是他引以为傲的妻子,他实在想看看她生长的朝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又是如何施行她口中的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和人民选皇帝。 「我想出去走走。」秦肃儿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双眼放光地说道:「咱们不要带人,就咱们两个自己到街上逛逛。」 每回出府,两人身后总是侍卫、小厮、丫鬟等一长串的电灯泡,想要偷偷亲一下都不行,很是煞风景。 「王妃还有力气,本王自然奉陪。」萧凌雪笑着曲指夫了夹她的鼻子,扬声唤珊瑚、多儿进来替秦肃儿更衣梳头。 两人牵着手要走出朱雀园时已是掌灯时分,却是冤家路窄,在长廊上遇到完颜锡一行人,双方自然都停下了脚步。 完颜锡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听闻两位又折返的消息,还以为两位会住到官里去,毕竟两位是大周君请回来的,自该受此礼遇。」 萧凌雪微扬起嘴角。「或许对某些人来说排场很重要,但我们是回来救人的,不在乎那些。」 「是吗?」完颜锡的视线从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回到他们脸上,邪魅一笑,对萧凌雪道:「话说回来,翼亲王,你这位王妃可真不简单,竟然连小皇子也给治好了,实在叫本王佩服。」 秦肃儿对完颜锡那始终不正视她存在的态度感到不爽,她故意笑道:「哪里哪里,本王妃如今还好端端的活着,使康王殿下的阴谋诡计无法得逞,实在叫本王妃心里过意不去。」 完颜锡干笑了声。「什么阴谋阳谋,在王不知道翼亲王妃在说什么,翼亲王妃怕是对本王有所误解吧?」 萧凌雪看着完颜锡,冷哼道:「是不是误解不重要,如今小皇子安然无恙,而大周君也明白自己是受人操弄,奔波一趟,这样便值了。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想来本王和王妃与康王殿下也没什么好说的,告辞。」 萧凌雪握着秦肃儿的手绕过完颜锡而去,直到双方距离很远了,秦肃儿才道:「我总觉得完颜锡看你的眼神有些古怪。」 萧凌雪不以为意的说道:「他看任何人都那么古怪,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心术不正之人,喜欢动歪脑筋,在战场上也常用些旁门左道,眼下他和金国大皇子、二皇子对皇位的竞争很是激烈,是以急于建功,以求在大金皇帝面前加分,更加不择手段了,什么卑鄙的勾当都干得出来。」 她沉吟道:「不是要算计你的那种古怪,是带着某种情绪的古怪……」 他好笑地道:「难不成你是说完颜锡有断袖之癍?」 第四十二章 秦肃儿其实也说不明白,那就只是一种感觉,但八成是她想太多了,看他们水火不容的样子,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什么牵扯的。 两人来到皇城大街上,三五成群的男女老少从他们身边走过,百姓们还在庆祝新帝登基,市集上很是热闹喧哗,几步就有个灯楼,每个摊贩前也都围满了人,不时可见夜空中炸开五彩缤纷的烟火。 秦肃儿这回不看医馆了,专看小商铺贩卖的小玩意儿,东挑西选的买了不少纪念品,又拉着萧凌雪凑到一个卖小饰品和小玩意儿的摊子前。 萧凌雪耐心十足的陪她逛,嘴角不自觉扬着微笑,他未曾想过自己会心甘情愿的陪女人逛大街,也未曾想过这样的琐事会令他如此满足。 这都是因为肃肃,因为是她,他才有此耐性,因为是在她的身边,他才如此满足,换作别的女人,他肯定做不到。 「你瞧这个,挺适合你的。」秦肃儿随意拿着一支桃木簪往萧凌雪头上比。 萧凌雪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桃木有避邪之意,你用为好,避开那些妖魔鬼怪。」 「是吗?」她盈盈笑着,又挑了一支女用的小巧桃木簪。「小阿飞,你帮我簪上,从此神鬼都近不了我身。」 他接过木簪,细心地簪在她发髻上,弄好时抬眼,他猛地一震,神色跟着变幻不定。 一名女子从他们面前走过,那眉眼鼻唇……她的外貌活脱脱就是穆越彤! 听到秦肃儿也「咦」了一声,他拉回视线,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我看到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她病得很重,我原想叫住她,可是想着叫住她又能如何,我也医不好她。」 萧凌雪勉强笑道:「原来还有我家小蝴蝶医不好的病症。」 秦肃儿笑道:「你当我是神仙啊,再怎么高明的医术都有治不好的病症。」 他微微蹙眉,被秦肃儿这么一打断,再看过去,已不见那抹身影,也无法确认了。 是他看错了吧?天下之大,总有长得相像的人,一定只是一个和穆越彤相似的姑娘罢了。 「你怎么了?」秦肃儿终于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似乎心不在焉。 「没什么。」萧凌雪朝她笑了笑。「我是在想,既然医不好,就不要去想了,你总救不了天下人是不?只要尽力而为即可,过犹不及都不好。」 她定定的望着他,敏锐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一件小事,他却长篇大论的说道理,这说明了他心里有事。 「确实有事。」萧凌雪低首附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若是逛完了,咱们便回去休息吧,昨日在马车里不够尽兴,回去好好温存一番。」 秦肃儿忍不住一阵心热,一股热气直往脸上通。 昨日在马车里他那般狂野,还说不够尽兴?这种鬼话他竟说得出口,怕是要把床拆了他才会尽兴是吧? 两人回到朱雀园,润青已备好了热水伺候泰肃儿沐浴。 萧凌雪的心仍旧无法静下来,那名女子的身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有股冲动想回到大街上去找人…… 「爷,总管说公主府送了礼给您。」凌宝进来了,手里捧着紫檀描金锦盒。「要不要小的先看看?」 以往送到王府的礼物,都会由大总管先检查,这会儿出门在外,他很自动的把大总管的工作接了下来。 萧凌雪无心看礼,磨眉挥了挥手。「不必了,你下去歇着吧。」 凌宝道:「总管说,送礼来的那人交代请爷马上看,说是挺重要的。」 萧凌雪有些不耐烦。「打开吧!」 凌宝原就想看挺重要的礼是如何大,听到主子吩咐,兴匆匆地道:「是!」 他打开了锦盒,盒里铺着水红色的织锦缎子,里头是一套莲子般大小的赤金南洋珠头面,从发簪步摇、颈链、耳坠、手镯、戒指一应俱全,看上去十分体面,另外还有张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凌宝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道:「这、这……这什么啊?」 萧凌雪夺过纸条,眉宇间瞬间闪过一丝凌厉,表情也变得冷肃。「去问清楚这东西究竟是谁送来的!」 「是!是!小的马上去!」凌宝一边慌张地应道,边快步往外走去。 萧凌雪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是穆越彤的字迹没错,但究竟是谁仿了穆越彤的字迹试图要扰乱他的心志?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兴许他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个女子也是有人刻意模仿,故意出现在他眼前要让他看到……是谁那么无聊干这种事?而且还能冒充公主府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凌宝很快踅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道:「爷,总管说那人拿着公主府的金牌而来,他才会收下锦盒转交,他并不识得那人是公主府的何人,若是爷想知道,他可亲自去一趟公主府询问。」 萧凌雪摇了摇头「不必了。」 这件事绝不是公主府的人做的,也与公主府无关,他认为是主使者神通广大,弄到了公主府的牌,冒公主府的名义行事。 「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王妃,若是王妃知道半个字,本王唯你是问!」 凌宝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小的绝不会说漏半个字。」 萧凌雪已冷静下来,沉声道:「锦盒拿去收好了,莫叫任何人看见。」 使节团一回到大云便立即被皇上召入宣中表扬了一番,对于秦肃儿救了大周摄政王又救了小皇子,皇上更是赞誉有加,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原来是朱昱已亲自修书一封差特使快马加鞭送到大云面呈皇上,信中有感激有抱歉,详述了新帝的无礼之举,也对大云卓绝的医术大大赞扬,因此皇上对他们些行的遭遇可以说是津津乐道,已在朝堂上对着文武百官提过好几回了。 表扬大会结束,秦肃儿知道萧凌雪还有其它军机大事要和皇上面议,便不等他了,自个儿兴匆匆的带着纪念品去东宫找君儿和佩儿。 秦肃儿一告退,御书房里只剩下皇上和萧凌雪,在萧凌雪的暗示下,皇上连心腹太监安德海都遣到门外去了。 「连安德海也不能听,什么事这么神秘?」皇上打趣地问道。 萧凌雪却是不苟言笑。「皇兄,当日穆王府确实安葬了越彤,是吧?」 他问这话简直多余,当时他从边关回来之后还去坟前上过香。 「不错。」皇上点了点头。「怎么突然问起越彤来了?」 「皇兄请看。」萧凌雪由衣襟里取出字条。「臣弟在大周行馆时,有人送了这字条来给臣弟,这是越彤的字迹无误。」 皇上取过字条,蹙眉问道:「是何人在作怪?」 萧凌雪正色又道:「更离奇的是,臣弟在大周看到和越彤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 皇上断然道:「不可能。」 萧凌雪却是抱着今天一定要解决的决心。「皇兄可否召穆王爷进宫问话?有些事还是问清楚得好。」 从大周返回大云的路上,这件事一直重重的压在他心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可不愿再拖过一日。 皇上十分了解自己胞弟的性格,知道他今日没见到穆王爷是绝不会罢休的,于是他立即派人去请穆王爷。 第四十三章 穆王府同在皇城中,穆王爷早从沙场退了下来,目前并无官职,但穆王府有铁帽子在身,在朝中依然有其地位。 穆王爷面圣之后,见了纸条,又听萧凌雪说在大周见到和穆越彤一样的女子,顿时狂喜地道:「彤儿没有死!彤儿没有死!」 皇上的面容顿时一沉。「穆卿,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越彤没死?」 穆王爷激动地道:「几个副将都说见到她被金军刺死了,也有人亲眼看到她被大火吞噬,可送回来的尸首又难以辨认是彤儿,是以臣和内人心中一直抱着希望,或许彤儿没有死,没想到我们的期盼竟然成真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穆卿——」皇上叩了叩桌面,打断正在拱手拜天的穆王爷。「朕知道你思女心切,可若是越彤没有死,她为何不回来?」 穆王爷一愣。「这………老臣也不知。」 皇上又道:「穆卿,你先别抱太大期望,朕会派人调查清楚,这件事,咱们君臣三人知道即可,暂时不须对其它人提起,包括你府里的人,更不许你派人去查,以免打草惊蛇。」 穆王爷虽然百般不情愿,可想想皇上的话也有道理,只得同意。「老臣遵旨。」 穆王爷告退后,皇上看着略微失神的萧凌雪。「不说你了,朕也很意外穆王府那么多人,居然无法确认,便将尸首当成越彤下葬……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怪不得穆王府,边关的女将只有越彤一人,再怎么难以分辨,男女还是分辨得出来,自然会深信无疑。」 此时追究穆王府的责任已没有意义,萧凌雪神情凝重地道:「皇兄若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务必先告知臣弟。」 皇上端起茶盅啜了一口,这才缓缓问道:「凌雪,若越彤还活着,你打算如何?」 别说将越彤迎娶为平妻了,这小子对肃儿一心一意,连纳个妾都不肯,若是越彤活着回来,会是棘手的问题,可是他也很清楚他这个弟弟责任感十足,要他将有婚约的未婚妻撇在一旁,他肯定也做不到。 萧凌雪眉头紧锁,有些烦躁地道:「若人还活着,便不能坐视不理,先将人找到再说。」 由御书房告退,萧凌雪转而去了东宫,见秦肃儿和君儿、佩儿玩得欢,他的脸色这才柔和下来,露出浅浅笑容。 萧佩同先发现了他,扑了上来。「皇叔公。」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叫得萧凌雪的心都要融化了,他将她抱了起来,亲了下她的脸频。 「皇叔公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佩儿乖不乖?有没有听你母妃的话?」 萧佩同搂住了他的颈子,细声细气地道:「自然有的,佩儿不知多乖巧听话,皇叔公可是有礼物要送给佩儿?」 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子。「多着呢!」 萧凌雪和秦肃儿在东宫留膳,跟太子、太子妃畅谈大周风土民情,又去慈惠宫陪太后用了甜品,这才打道回府。 马车里,秦肃儿靠在萧凌雪身上,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他过于严肃的侧颜。「你是不是有事要告诉我?」 不知是否她多心,她总觉得这阵子他好像心事重重。 萧凌雪将她的手握在手里,说道:「我在想,若那彭院正真的派人过来习医,我就更见不着你了,所以我考虑是不是要干脆写封信过去,要他别派人来了。」 他想过向她吐实,可未经证实之事,只是猜测罢了,又何必无端惹得她不安不快。 要知道,肃肃虽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可与他有婚约的穆越彤若回来了,他便必须履行婚约,大云朝过去也曾有王爷娶了两位王妃之事,以穆越彤的郡主身分和功绩,当平妻都是委屈了她,名分肯定也要是翼亲王府的亲王妃,而这么一来,翼亲王府就会有两位平起平坐的王妃,这也是他心头郁结之事。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事啊。」秦肃儿嘴角微翘,勾起温柔的微笑。「若大周真的派人来,我也会交给韩大人教导,不会自己亲自教,所以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你的时间不会被刮分掉。」 萧凌雪蹙着眉,心情很是复杂。 他有种感觉,若肃肃知道他会有另一名妻子,将会离他而去…… 「倒是我有件事要问你。」 萧凌雪心里一跳,她察觉到什么了吗? 秦肃儿笑逐颜开地道,「咱们这回来的一路上,你有没有发现润青和高大夫对彼此都有意思?」 他暗自松了一大口气,不由得失笑道:「我哪里会去注意那些小事。」 她认真地道:「他们看对方的眼神格外不同。」 萧凌雪摸摸她的头,心里然有丝柔情滑过,柔声道:「怎么,我的小蝴蝶想作媒?」 秦肃儿没发现身边的男人望着她的目光柔情万千,她一心扑在润青的婚事上,盘算地道:「润青是已过双十年华的老姑娘了,因为跟在我身边才耽误了婚事,是时候让她嫁人了。」 原主自个儿是大龄剩女,连带着对身边丫鬟的亲事也漫不经心,不说润青,连少根筋的珊瑚都十九了,这时代奴婢的婚事是由主子做主的,她不提她们也不好意思自个儿提,所以等办完润青的婚事,也得赶紧替珊瑚物色对象。 萧凌雪见她在兴头上,便凑趣道:「那高大夫说是已到而立之年了是吧?倒是与润青颇为般配。」 秦肃儿顿时双眼发光。「你也赞成是吧?」 隔日,秦肃儿便把润青叫到跟前,说了自己的意思。 润青时着红了脸。「奴婢……不知道……」 秦肃儿知道这是不反对的意思,到了惠仁堂,便去探高澄均的口风。 高澄均一听,不但涨红了脸,还开始结巴了,「在、在下……在下哪里配、配、配得上润青姑娘……」 秦肃儿满意一笑,这是两人都答应的意思了,于是她开始操办婚事,忙了好一阵子,新房就设在惠仁堂里,之后润青一样跟在她身边伺候,领大丫鬟的月例,晚上则回惠仁堂,小夫妻都对这安排十分满意,而秦肃儿有个来自现代的灵魂,一向不太需要人何候,她觉得身边有珊理和多儿也尽够了,便没再添新的丫鬟。 忙完了润青的婚事,秦儿又把韩青衣、顾太医、刘大夫,以及几个在太医院外伤部分表现优异的太医集合起来,向他们讲解在大周动的两台刀,手术研讨会持续了几日,他们还是论医论得兴致勃勃。 萧凌雪见她忙得起劲,也不好在这时侯提起穆越彤之事,加上皇上那里并无进一步的消息,他便将此事暂且摆下。 一眨眼,一年又过去了。 开春,倪咏娘带着孩子到京城做客,此行白守轩和白侦、白皞都同行,两个哥儿姐儿是来京城开开眼界,白守轩则是来参加春闱。 秦肃儿非要他们在王府住下,说是要和干儿子培养感情,倪咏娘自然不会反对,倒是萧凌雪有几分不乐意。 他看得出白守轩对秦肃儿有情愫,又不能只把他一人赶到客栈去住,他认为白守轩说是来参加春闱,但肯定有大半原因是为了秦肃儿而来,也不知那白守轩一个书呆子哪来的胆子,竟然觊觎他萧凌雪的女人,他已经吩咐下去了,让多儿跟在秦肃儿身边寸步不离,想来白守轩再怎么倾慕于肃肃,在他的地盘上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呢,自然也在监视着白守轩的一举一动。 第四十四章 春闱结朿后,还要半个月才发榜,秦肃儿索性把惠仁堂交给吉安,自己陪着倪咏娘和孩子们游山玩水,吃遍京城大小馆子,有时还找了戏班子到王府唱戏,甚至陪倪咏娘回娘家,她这个东道主做得不亦乐乎。 三月初三,春暖花开,礼部发榜了,出乎萧凌雪意料之外,看起来愣头青一个的白守轩竟然考了头名,他不免紧张起来,这臭小子将来不会入翰林吧?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十日后,白守轩竟在殿试被钦点为状元郎,成了天子门生,萧凌雪百思不解,他皇兄怎么就看中了白守轩这个愣小子? 一甲状元授官翰林院修撰,白守轩肯定要在京城安家了,萧凌雪对这结果摆了好几天的冷脸。 不管如何,事已成定局,倪咏娘欢天喜地的在京城买了座四进的宅子给白守轩安顿,白守诚得知消息也从宜州赶来京城欢聚,各方道贺接连不断,一商家出了个状元,白家上下的激动自是不可言喻。 待白家人返回宜州时,白守轩也到翰林走马上任,时序已入夏,这是秦肃儿一年四季里最怕的季节。 冬有用不完的煤,屋子里地龙烧得暖暖的,不够可以多加炭盆,她所到之处都处于温暖的氛围里,还有各种手炉、脚炉、暖足瓶,不会冻着,萧凌雪订做了好几件狐白给她,均是以狐和貂腋下最为轻暖的皮毛所制,非常珍贵,有钱也买不到,让她整个寒冬都过得暖呼呼的。 可是夏天就不同了,即便如今王府里有源源不绝的冰可供她用,她也不能成天拿冰当饭吃,再者,她也不喜欢使唤下人对着冰搧风让她消暑,太不人道了,再加上古代没有短袖短裤,即便是夏衫还是一层又一层,也不能剪短头发,十分难熬。 萧凌雪提议让她去盛州避暑,盛州是大云翘气候最为舒爽之地,夏天去那儿能感受到秋天的气息,这提议是不错,只是她不乐意,要离开他整整三个月呐!他官职在身,又不能离开京城,她一个人在盛洲凉快有什么意思?所以终究没有成行,倒是她让多儿裁了几件衣裳的袖子。剪短做成七分袖,只露出小半截手腕,她在屋里穿时,能凉快一些些,也不致招来伤风败俗的批评。 不过萧凌雪对她的七分袖颇有微词—— 「你说你家乡那里的姑娘都露胳膊露腿?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姑娘家如此衣不蔽体,妥当吗?」 秦肃儿反驳道:「谁说露胳膊露腿就是衣不蔽体?我画给你看。」 她画了个身穿短袖短裤、短裙的娃娃,看得萧凌雪频频皱眉。「不成体统。」 她笑了笑。「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呀,想在古代发展服饰大业是不可能的,首先就过不了萧凌雪那一关,还是本分地发扬她的医术就好。 大周来的几个太医都学得很好,他们几个由一开始看见开刀过程就呕吐,到现在已经可以在手术时打下手了,她没想到彭院正会派人过来习医,她对他说的那番话似乎真的感应到他了,也不枉一趟大周行,萧凌雪和她都差点丧了命。 「爷……」凌宝进书房来,见秦肃儿也在,顿时噤声。 萧凌雪看了他一眼。「何事?」 今日他休沐,肃肃的字写得实在不行,他说好了要教她习字。 凌宝的眼神闪闪烁烁的。「有贵客在军处阁等爷……」 萧凌雪蹙眉。「什么人?」 凌宝期期艾艾地道:「就是……挺重要的人,从边关来的。」 秦肃儿搁下毛笔笑道:「一听就是在说谎。」 凌宝乍现一丝慌乱。「王、王妃……」 「怕是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人吧?」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对萧凌雪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小阿飞,你去看看吧,我去睡个回笼觉,晚上去宫里陪母后用膳,可好?」 萧凌雪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秦肃儿一走远,凌宝便马上关了门,压低声音道:「爷,不好了,穆郡主真的没死回来了,还上门来要见爷,大总管也慌了,这会儿先请郡主到仰星阁等等,也已封了下面人的嘴,不许他们胡说,您快去看看吧!」 仰星阁是离主院上房最远的地方,王妃寻常不会去那里,也就是说,主子和穆郡主在那里见面被王妃娘娘堵个正着的机率是微乎其微。 萧凌雪一句话都没多问,疾步往仰星阁而去。 一路上,他的思绪纷乱。 如此作风实在不像他认识的穆越彤,她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还是给他一个惊吓?既是回到了京城,一定知道皇上赐婚之事也知道他娶妻了,既然如此,她唐突登门的理由是什么? 穆王府那边知道她回来了吗?若是穆王爷已见到了女儿,没理由不向皇上禀告,而若是他皇兄知道了,也不可能不知会他,所以极大的可能是,穆王府那儿并不知道她回来了,她先到翼亲王府来找他,想到最后,萧凌雪不耐烦用走的,几个起落,来到了仰星阁。 小巧的两居楼楼宇临湖而筑,他一眼见到了站在湖畔的穆越彤,修长身影,雪青色春衫,但比起过去消瘦了许多,显得弱不禁风。 和风缓缓扫过,四周的树叶被风的吹得沙沙作响。 他大步朝她走过去。 【第十六章 二度和离】 「穆越彤!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掷地有声的质问,穆越彤回过身来,她朝大步而来的萧凌雪微微一笑,彷佛她不曾消失过。「见到我回来,你不高兴吗?」 「你没死,我自然高兴,但你如此突兀的出现,我却高兴不起来。」萧凌雪定睛看着眼前的女子,莫名感到陌生,他记忆中的穆越彤总是英姿飒爽,不会出现此等柔弱的笑容。 「怎么,怕我打扰了你们如胶似漆的夫妻生活吗?」她笑着调侃道:「心如钢铁、雷厉风行的翼亲王,我真没想到你会是一个宠妻狂人,观察了几日,我发现你对秦肃儿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十分疼惜,宠爱有加。」 他心里感到奇怪,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还观察我们的日常?为什么?」 穆越彤有些落寞地说道:「她取代了我的位置,不是吗?我自然要看看她是什么样的女子,能令你有如此大的转变。」 萧凌雪淡淡地道:「是皇兄赐的婚,我们并非一开始就入了彼此的眼,也是历经了一番波折才确定彼此的心意。」 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们的故事被编成了话本,百姓们在酒肆茶楼里常在谈论,都说你们是不打不相识,天造地设的一双,翼亲王妃平易近人的作风,极受百姓爱戴,不知若翼亲王妃是我,会不会也是如此?」 他心绪复杂地看着显然在强颜欢笑的她。「进去吧,进去再说。」 凌宝已在屋里,麻利的给两人上了茶之后,一溜烟的退下了。 萧凌霄缓缓了口茶,直视着她。「你先前去了大周对吧?给我送锦盒的人是你?」 「不错,是我。」穆越彤爽快承认。「我回来之后,得知你率领使节团去了大周,便也跟着到了大周,见到你与秦肃儿出双入对,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冲动之下,送了锦盒给你,那公主府的令牌是我潜进公主府鱼的,我亲自送了锦盒过去,朱雀园的总管并不识得我是穆王府的郡主,收下了那锦盒。」 第四十五章 以她的身手,确实做得到无声无息的潜入公主府,只是她这一番作为却叫他不解,他们之间是有婚约,也是青梅竹马长大,可彼此之间并无山盟海誓、爱恋情深,她要见他,大可等他从大周回来,追到大周去是为何。 「告诉我,你从战场上消失之后去了呢里?为何如今才回来?」 穆越彤执杯盏的手顿了下,垂眸道:「我受了重伤,醒来时失去了记忆,我在山里一户猎户人家家里,那是个以打猎为生的小村落,我不知道自己姓名,什么都想不起来,救我的人说是在山里发现我的,我在那里过了两年,也帮那猎户打打猎,我的箭法很准,打的猎物比任何人都多,他们都为之惊叹,直到半年前,我为了追捕猎物落崖,醒来后记忆一点一滴的回来了,我终于想起自己是谁。 虽然心急如焚想要回来,可因为伤了腿,又休养了一阵子,这才离开村落,辗转回到京城,至于我是怎么被扔到山里的,我至今还是毫无头绪,不过,以地缘来看,那村落离边关并不远,若是当时有人去寻我,也不至于耽误了两年时光。」 萧凌雪听着,心猛然往下沉。「你竟然遭遇了这种事……」 当时若不是把焦尸误认为是她的尸首送回京城,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找人,没有人想到她还活着,自然没有去找。 「总之,我现在回来了。」穆越彤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低声道:「一切都过去了,我在那猎户村里靠着打猎的技巧,过得也不差,唯一的遗憾是错过了与你的亲事。」 她的声音无比的怅然,萧凌雪听得一怔,沉吟半晌才道:「你是否还未回穆王府?」 「不错。」穆越彤苦笑一声。「我之所以先来见你,便是有事相求。」 萧凌雪不假思索地道:「你说,只要我能做的,我会尽力帮你。」 「凌雪……」她抬眸看着他,眼里有丝悲怆缓缓流过。「其实……我得了重病,不久于人世。」 他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吓着你了吧?」穆越彤苦笑续道,「我病得很重,自个儿也不知道何时会死。」 萧凌雪的脸色复又凝重。「你生了什么病?何至于会死?」 她叹道:「肾疾。」 他紧蹙着眉。「你看的都是些什么大夫?不会是那村落的江湖郎中说的吧?肃儿医术高明,我让她给你看看……」 穆越彤摇了摇头,「我看了很多大夫,都说我已病入膏盲,无药可医。」 萧凌雪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我不信,还是让肃儿看看……」 「不必急在一时,若你坚持,我会让她看的。」她轻轻叹息。「不过,我不会抱着希望,我自个儿的身子,我很清楚。」 萧雪定了定神,问道:「你说有事相求是何事?」 穆越彤眼也不眨的看着他。「请你迎我为平妻。」 他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你在说笑吗?」 他所认识的穆越彤,绝不是个知道他和肃肃鹣鲽情深还巴巴儿地要他娶她为平妻的人,她是会大方祝福他的那种潇洒女子。 「我知道你很难理解。」她苦涩一笑。「我死而复生,历劫归来,父王母妃该有多欢喜,可待他们知道我重病不人于人世,又会多心疼我的遭遇,若我能嫁予你为平妻,他们必然感到放心。 即便我死,也是以翼亲王妃之名死去,我的牌位会摆在皇家祠堂里,不会成为没有归宿的孤魂野鬼,那对他们也是莫大的安慰。」 见他沉默不语,她又道:「而且老实说,除了你,我也想不出我能嫁给谁,总不能隐瞒病情,拖着病体嫁人,害人家做鳏夫,若是坦白病情,也无人会娶我,只有你……我死了,你还有一个妻子,对你也是不痛不痒。」 萧凌雪蹙眉斥道:「胡说什么?」 「不是吗?」穆越彤幽幽地道:「感觉我回来是给你出了个大难题……」 他截断她的自怨自艾,「先别想这么多,你先让肃儿看看你的病,保不定肃儿能医好你,现在的一切只是在杞人忧天。」 「我也希望我能活下去……」穆越彤轻轻抿了一口茶。「好吧,就依你之言,先让翼亲王妃看看,不然的话,你还以为我在诓你,挟重病之名威胁你娶我呢。」 萧凌雪蹙紧了眉,沉声道:「越彤,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在诓骗我,我之所以一再提起要你给肃儿看看,是不想放过任何一线生机,咱们虽名为未婚夫妻,实则更像兄妹,不是吗?我拿你当亲妹妹看,我不想你死,你也不许再说死字。」 见他说得认真,她为之动容,柔声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轻言死字了。」 萧凌雪起身。「那好!肃儿此刻就在府中,咱们现在就过去让她给你诊脉。」 穆越彤忙道:「不,她若知道我的身分怕是不好开口,我知道她开了间医馆,我明日就去惠仁堂指名要她诊治,她不知晓我的身分,自然有话直说。」 他点了点头。「也好。」 他相信区区肾疾,肃肃一定能治,只要将病治好了越彤也不会如此悲观了,届时怕是他愿意迎她为平妻她都不肯哩,依她的性格,肯定是会想重新回到边关战场。 惠仁堂的这一日和任何一日没有什么不同,上门求诊的患者大排长笼,幸而现在加上秦肃儿在内已有三名坐堂大夫,是以还应付得来。 平日里,指名要秦肃儿看病的病人不少,她也不以为意,而这一日见到走进诊间的姑娘时,她着实惊讶。 「是你啊姑娘,还记得我吗?在大周的饭馆里和你并桌……」 这姑娘虽然病着,但难掩其英姿飒爽。 「记得,大夫还好心为我把脉。」穆越彤神色淡然的坐了下来,二话不说便伸手搁在脉枕上。「我身子近来不太爽利,看了几个大夫总不见好转,劳烦大未给我看看脉象。」 秦肃儿知她身患严重肾疾,即便看遍天下所有大夫也是无用,但她还是从善如流的为她把了脉。 穆越彤平静地问道:「大夫,我是否病得极重?」 秦肃儿点了点头,直言不违,「你看过其它大夫,自然也知道你身患肾疾,此病症在此地无药可医,我只能开几张方子为你减轻不适。」 穆越彤听罢,波澜不兴地道:「秦大夫,能否借一步说话?」 秦肃儿露出一个深表遗憾的眼神。「实话说,姑娘病得不轻,我无法医治,借一步说话,结果也是一样。」 「秦大夫倒是爽快。」穆越彤扯了扯唇角。「那我也不需要拐弯抹角了。」 秦肃儿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姑娘这是何意?」 「我是穆越彤,萧凌雪的未婚妻穆越彤。」 秦肃儿的目光闪过一丝讶异,脑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一片空白。 穆越彤下颔微扬,神情倨傲地道:「我没死,个中原由我已告诉了凌雪,你若好奇,可以问他。」 秦肃儿感觉自己像被打了一记闷棍,她不自觉的微微蹙眉。「你是说,你见过萧凌雪了?」 穆越彤点了点头。「不错。」 秦肃儿这下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了,他见过了没死回来的前未婚妻,却对她只字未提。 第四十六章 穆越彤淡淡的续道:「我说我病得很重,他不信,坚持要我让秦大夫看看这便是我今天过来的原因。」 秦肃儿觉得今天持别的口干舌燥,她润了润唇。「那么,你想我怎么做?如实跟萧凌雪说,你病得很重?」 穆越彤点头。「把诊脉的结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秦肃儿心里乱十八糟的。「好,如果这是你的要求,我会这么做。」 好你个萧凌雪,跟前未婚妻见面竟然不告诉她,还叫前未婚妻来给她诊脉,让她变成了个结结实实的大傻瓜,看她回去如何与他算帐。 「秦大夫倒是沉得住气。」穆越彤蓦然一笑。 「我跟凌雪说,为了安慰我父王母妃,让他迎我为平妻,我知道他肯定无法轻易下决定,所以我才会来找秦大夫,我现在便告诉秦大夫,你的位置原来便是我的,现在不过迎我为平妻,秦大夫也不算委屈。 等我死了,你们还是可以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不会有任何改变,我对宅斗那等小事并无兴趣,所以我嫁进王府之后,也不会为难于你,只不过,我穆王府显赫的家世摆在那里,我穆越彤的功绩更是大云第一人,睁着眼睛在看我的人无数,因此,在翼亲王府里,须得尊我为大,我是大王妃,秦大夫是小王妃,自然了,等将来我死了,秦大夫就是翼亲王府独一无二的王妃,秦大夫对于我的存在,只消忍些时日便成上。」 秦肃儿不禁失笑,感觉她像是存心来气她的,她从来就不是由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也一向吃软不吃硬,她的脸色倏地一沉。「前提是,萧凌雪肯娶穆郡主你为平妻吧?不然我们再怎么讨论也是白搭。」 穆越彤一脸的不豫。「凌雪因为秦大夫,无法轻易下决定,还可能拒绝我的要求,可若他不答应我死前最后的要求,等我死了他会自责一辈子,那我就会在他心里一辈子,秦大夫希望这样吗?」 秦肃儿蓦然有种想给她拍拍手的冲动,这个女人怎么那么洞悉人的心理? 她说的不错,若萧凌雪不答应她的要求,是成全了她的感情洁癖不错,可他们夫妻之间同样会产生嫌隙,会成为彼此心里一辈子的疙瘩。 「如何,想清楚了吗?让凌雪迎我为平妻,在王府尊我为大,对秦大夫并不算是门亏本的生意。」 秦肃儿定了定神,淡定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要怎么做,我自己会判断,你的诊察已经结束了,现在请你去缴费,我要看下一个患者。」 穆越彤蹙眉。 竟然还有心情让她去缴费?秦肃儿还正常吗? 也是,一个敢开膛剖腹的人,又怎么会是正常的?自然是不正常了,才会将她这一番挑衅的言论当做马耳东风。 不过,她相信秦肃儿知道该怎么做,如果秦肃儿够爱萧凌雪的话,她一定进得了翼亲王府,任何人都不能阻挡她进翼亲王府! 出了皇宫,萧凌雪的心情越发沉重。 他已向皇上禀明穆越彤回来之事,也将穆越彤提出的要求告之皇上,皇上惊叹惋惜穆越彤将不久于人世之余,自然认为他迎娶穆越彤为平妻在情在理,无任何不妥,是一个将死之人提出的最后要求,也不算违背了他对肃儿一夫一妻的承诺。 他皇兄有三宫六院,自然认为再娶平妻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心中依然有强烈的不安,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平妻,但肃儿真的不会介怀吗?她能体谅吗?能成全他对穆越彤最后的道义吗? 「爷,您别自个儿烦恼了,都跟王妃说了吧,咱们王妃心地那么善良,连大周君想置王妃于死地,王妃都肯出手救小皇子了,王妃肯定能体谅爷的。」 武仪殿外,萧凌雪望着远方碧蓝的天空,眨了眨眼。「凌宝。」 凌宝抖了一下。「小的在。」 他僭越了,他说得太多了,他说的话肯定很不中听,主子生气了,要发怒了。 萧凌雪负着手,视线仍定在那飘移的白云之上,慢悠悠的说道:「若是你说的话能成真,王妃真能体谅本王,本王便打赏你一万两银子。」 「啊?」凌宝受宠若惊,吓了一大跳,「真、真的吗?小的口无遮拦,爷不生气?」 萧凌雪目光深沉。「本王为何要生气?本王就希望事情照你说的实现,到时本王立即赏你一万两银子……不,两万两银子也使得。」 「两万两银子……」这表示主子认为事情绝不会如他们所愿,是吧?凌宝润了润唇,小心翼翼地道:「爷怎么这么悲观?王妃不是不讲情理之人,王妃她……很特别不是吗?总是出人意表。」 萧凌雪在心腹小厮的面前露出了一记苦笑。「就因为与众不同,所以这事才难办,若肃儿跟世间所有女子都一样,那便不是难题了,可是,若肃儿跟世间所有女子都样,本王也就不会钟情于她了。」 凌宝听得一头雾水,虽然不甚明白主子在说什么,可他的心里却因为主子惴惴不安的表现而不安了起来,王妃不不会真的因为王府要再多个女主人就求去吧? 萧凌雪心上压了块石头,回到了王府,晚膳的点快到了,他以为秦肃儿一定还要再半个时辰才会回来,她一向热衷惠仁堂的事,跟吉安他们论起医来,丝毫不察时光流逝,有时还要他派人去催。 不想,今日他回到观星苑时,她不但人已经回来了,还笑盈盈地坐在摆满了酒菜的桌前。 等着他,眼角眉梢都荡漾着盈盈笑意,像有什么喜事似的,他大感意外。 「这一桌子的酒菜……都不是我做的。」秦肃儿眸中笑意点点,「你也知道我手艺就那样,是绝做不出来一桌酒菜的,不过,这是我花我的银子从万宴楼买来的席面,你可千万要捧场,多吃点才行。」 「怎么忽然叫了万宴楼的席面?」萧凌雪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想吃什么,让厨房做便是。」 「万宴楼对咱们来说,义意重大。」秦肃儿如数家珍地道:「既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咱们第一次一块儿坐下来用膳的地方,后来见面接接送送也都是在万宴楼,可以说是咱们两人的媒人。」 他不由得牵起微笑。「我还记得你要打包一桌万宴楼的席面时说,因为府里厨子手艺差,当时我一心认定你是某个小京官府里不得宠的庶女,哪里知晓你竟然是我明媒正娶的元配妻子。」 她满脸是笑地望着他,调侃道:「是啊,你堂堂天子胞弟,翼亲王爷,哪里想得到自个儿媳妇儿还要去外头靠行医赚取生活费用。」 萧凌雪朝她微微一笑,目光幽亮。「幸好我够机警,虽然历经了一番波折,最终又把媳妇儿给带回来了。」 「所以你吃我这桌席面当之无愧,多吃点,一点都不下的全部吃了。」房里没有伺候的人,秦儿起身亲自为凌雪斟酒,也为自己倒了一杯,她浅浅微笑朝他拳杯,「敬天下太平。」 萧凌雪也举杯,对她笑了笑。「好,敬天下太平。」 他忽然觉得安心了,是他过于多虑了,他们的感情没有任何人能破坏,她不会因为他要再娶个名义上的平妻就与他绝裂,她不会轻易离开他的,因为她是他的小蝴蝶,而他是她的小阿飞,小蝴蝶和小阿飞天生就是要在一块儿的。 第四十七章 这一顿饭,两人谈天说地,其乐融融,一小壶酒也喝完了,窗外一弯新且高挂天际,徐徐夜风驱散了些许暑气。 秦肃儿面上带着微微酩红,笑睇着萧凌雪,柔声道:「小阿飞,小蝴蝶得走了。」 萧凌雪心里咯噔一声,微曛的醉意倏地醒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她,心跳如擂鼓。「什么意思?」 她并没有喝醉,那壶酒是果子酒,淡到不行,他们之所以一直在笑,心情放松,那是氖围使然,但是此刻,没必要再装作沉漫于欢乐的气氛之中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轻不重地说道:「我见过穆越彤了。」 萧凌雪的心蓦然一沉,变了脸色,「何时?」 秦肃儿像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语气平淡地道:「昨日她到惠仁堂找我诊脉,还记得咱们在大周时,我在街上说见到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病得很重的姑娘吧?原来那姑娘便是穆郡主。」 他目光微动。「当时你说,那姑娘病得很重,连你都没法医。」 她直言道:「不错,我无法医治穆郡主的病,她活不了太久。」 萧凌雪的浓眉渐渐聚拢在一起,心中乱纷纷,一时之间,他也不知晓自己真实的感受为何。 秦肃儿见状,胸口紧紧一缩,他果真抛弃不了穆越彤。 自己的男人对另一个女人有着不能抛弃的道德责任,这就代表了两人之间确实是有条无形的线在牵连着,是撇不清的,不管他抛弃不了穆越彤的原因为何,穆越彤对他而言终究不是一个没干系的女人,而因为那个女人,他们现在要分开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眼睛涩涩的,她好不容易才忍住那种难受的感觉,不在他面前流泪。 她凝视着萧凌雪,神情看似平静如水,好半晌后才又道:「我都知道了,穆郡主想你迎娶她为平妻。」 萧凌雪抬头,心惊肉跳地看着她。「是她说的?」 秦肃儿点头,定定地迎上他的视线,轻轻叹。「若我不先挑明了,你打算一个人苦恼到何时?」 「肃肃,你听我说……」他的焦虑表露无遗,急切的说着就要起身。 「不,你听我说。」秦肃儿走过去,不慌不忙地按住了他的肩,不让他起身,她低首,看着他的眼,真挚地说道:「穆郡主将不久于人世,在道义上,你自该成全她的心愿,迎娶她为平妻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 萧凌雪抬眸瞪视着她,神情阴郁,声音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气,「既然可以理解,那你为何要走?不要离开我!」 他不是在气她,而是在气自己,他明明给了肃肃一夫一妻的承诺在先,为什么做不到一口拒绝越彤的要求,把事情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让肃肃动了离开的念头,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那狂风暴雨的反应,秦肃儿看在眼里,她不得不硬起了心肠说道:「说白了,她只不过是要在府里生活一段日子,占个翼亲王妃的名分罢了,对吧?」 面对她那澄澈的目光,萧凌雪只觉得嘴里又苦又涩,更觉得自己卑鄙可耻。 不错,他确实是那么想的,因为穆越彤快死了,所以即便他迎她为平妻也无可厚非不算违背他和肃肃之间的诺言吧?任何人都不会苛责他,对他和肃肃之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多了个人而已,只是在道义上给穆越彤一个名分而已,日子还是照过,不会有任何改变,只要……只要秦肃儿稍加包容即可,那么他会很感激很感激她的。 「可是,咱们总不能心心念念着希望她早点去死,不是吗?」秦肃儿的声音越来越缓幔,她眼也不眨的看着萧凌雪。「如果有奇迹,如果半年过去,一年过去、两年过去……她虽然拖着病体却好端端的活着,我们是不是就得一直三人行了?我能不介意她的存在吗?各府之间婿婚丧应酬,逢年过节的走动,你要带谁去呢? 每年的大年初二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你又要陪着谁呢?你能不顾穆王府的感受,只专注在我一人身上吗?你能不给穆郡主几分颜面吗?双妻的问题肯定会一一浮现,我自认没那般强,招架不来,我也不想那样折腾自己,更不要你一次次的被迫做选择。」 萧凌雪听得背脊发凉,感觉她压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有如千厅之重。 她竟然已经想得那么深远了,他确实没想过如果万穆越彤没死,会变成什么局面,以穆王府在京中的地位,翼亲王府上必然穆越彤为主母,出身不如穆越彤的肃肃必然受到打压,若他坦护肃肃,穆王府也会出面,届时穆王府针对的人可能不是他,而是肃肃,保不定,为了争亲王妃的位置,会有人想方设法的要弄死肃肃…… 思及此,他的心跳如擂鼓,一阵急过一阵,他握住了秦肃儿按在他肩上的柔荑,倏然起身。「我知道了,我会跟她说不可行!你别想着走,别想着离开我,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之大,让她隐隐泛疼,但她并没有挣扎着要抽回手,望着他眼底那不顾一切的坚决,她在心底轻轻叹息。 她知道,这个男人很爱她,深深的爱着她,因为太爱她了,所以决定要做违背良心的事,那对他而言是极大的痛苦,即便往后的日子她都在他身边,他也不会真正的快乐。 「那么,若是她死了呢?」她凝视着他,她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凌迟他,虽然残忍,但她非做不可。 萧凌雪大大一震,死盯着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又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低声而凊晰地道,「我答应你,我会好好过日子,也不会离开京城,我人就在惠仁堂里,就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也不会再嫁,就等在那里,你随时找得到我,我一定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看诊,做我想做的事,等着有朝一日,你去接我。」 他深深呕了口长气,心痛如绞。 她怎么能说这些残忍的话时,眸子还闪亮如星辰? 她怎么能笑着代他做了他下不了决心去做的事? 她怎么能让他不愿放手却又不能不放手? 他的小蝴蝶怎么能这么懂他、爱他,知道他心中所有的想法? 「所以,放我走吧!」秦肃儿抬手轻抚他的面颊,唇边涌现一个微笑,「让我过得舒心些,这个要求不是为你,不是为了穆郡主,而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很自私,我想你心中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能让你拒绝她,然后遗憾一辈子,我希望你对她尽了应尽的道义之后,堂堂正正、问心无愧的去接我回来,然后小阿飞和小蝴蝶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一辈子。」 萧凌雪握住了她轻抚他面的那只手,痛苦地问:「你真的会……回来?」 「当然,我当然要回来。」她踮起脚尖,吻了下他的唇。「没有你,我能去哪里呢?没有你的地方,我存在有什么意义?」 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捧住她的脸,吻她的额、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最后把她的头紧按在胸口,哑声道:「小蝴蝶,你等着,好好等着,等我去接你回来。」 大云朝有史以来,从未有和离两次的亲王,萧凌雪破了这个纪录,而第二个纪录是,两次和离的还是同一人。 第四十八章 萧氏宗族老一辈的皇家成员说翼亲王丢尽了皇家的脸,和离一次已是极限,他章然又干了第二次。 可是,待他宣布要迎娶穆越彤之后,所有人又像墙头草般的倒向他了,说他做得好,大力赞扬他这选择是正确的,堂堂亲王,正妻居然是小小品地方官的庶女,这也太不成体统了,如今是拔乱反正,翼亲王妃的位置原就不该由个小小庶女来坐。 秦肃儿知道满京城的蜚短流长只将她的知名度推到了最高境界,她两耳不窗外事,只将心思放在手术上,几乎是来者不拒,亲自主刀,每日把自己累得跟耕田的牛似的,头一沾上枕头便睡着,没有多余的体力想些风花雪月、伤春悲秋之事。 可是,她却以惊人的速度在消瘦着,她将这归咎于天气太热了,没有胃口,才会饭量骤减,可惠仁堂里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是为情消瘦,润青也耳提面命谁也不许提起翼亲王三个字。 其实,秦肃儿本人并没有那么介意,她是和离没错,但她是为了日后的圆满而和离,纵然不能与萧凌雪时刻见面,纵然他要另娶他人,只要她熬过去,小阿飞和小蝴蝶就能永远在一起。 反倒是冯敬宽和凌宝对她的离去哭哭啼啼无法释怀,冯敬宽还给她准备了好多冰送来,生怕她不会照顾自己似的,让她好生暖心。 她没有白来一遭,是不?除了萧凌雪的爱,还有其它人对她的上心,这些都让她感念在心底,没有萧凌雪在身边的日子,她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小姐,今日是七巧节,咱们上街看看热围可好?」这一日,惠仁堂的看论时间结束后,多儿和珊兴匆匆地来回,跟在她们身后的林晓翠和林晓花也一副想去的样子。 秦肃儿阖上正在看的医案,微微一笑道:「也好。」 几个少女们欢呼一声,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要买什么,而润青眼下已有了身孕,便不找她了,主仆五人打扮好了便兴高采烈地出门。 如同去年的七巧节一般,京城最热闹的城南街到城北街,两旁高挂着各色花灯,而花灯下照旧是一片浩瀚的织锦,无数的叫卖小贩,游客如织。 多儿几个正在胭脂水粉的小摊前试用,叽叽喳喳的讨论要买哪种香粉。 秦肃儿拍了拍她们的肩膀道:「你们四处逛逛,我去瞧瞧专卖医书的小商铺,一会儿万宴楼会合,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她知道多儿她们几个是为了分散她注意力才邀她出游的,可谓用心良苦,但要顾及她的心情,她们肯定逛得不太痛快,想买什么也不敢放开来买,她才会找个理由和她们分开来走。 为何她们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因为今日是萧凌雪和穆越彤大婚的日子,京城权贵全到翼亲王府去喝喜酒了,所到之处的人们也必定会议论这场世纪婚礼,若是让她一人待在惠仁堂里,她肯定会度秒如年。 可是现在,她深深觉得出来街上也没有比较好,她满脑子仍是想着他,根本没一刻能忘记。 想到他和别的女子牵着红绸拜天地,就像有人狠狠抓住了她心脏似的难受,她相信他不会背叛她,不会对穆越彤动心,可就怕他酒喝多了一时无法控制住,即便是意志力再强的人,喝醉也难以把持,如果穆越彤又有心引诱的话,那么他们圆房的可能性便高了。 穆越彤是将死之人,她说嫁王府不过是安慰她双亲,可难保她不会想留下后嗣,若她生了儿子,便是翼亲王府的嫡世子,是皇上的亲侄子,是太后的内孙,将来对穆王府的地位自有一助力,看她对穆王府的重视,有这番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她就怕萧凌雪上了穆越彤的钩,与穆越彤做了真夫妻,若是那样的话,她是绝不会原谅的,不管他有任何理由,不管再情有可原或身不由己,她都不会原谅他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那是她的底线,她可以成全他对穆越彤的道义,但不能原谅他的身体背叛她。 不知怎么搞的,她觉得穆越彤完全不像她之前听闻的那般,是个洒脱的女中豪杰,她莫名觉得穆越彤连下春药那等下三滥的勾当也做得出来,是她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还是先入为主的偏见,致使她对穆越彤没好印象? 想到穆越彤到惠仁堂对她放话,要她在王府里乖乖做小,她就一肚子火,偏偏她只能将凌雪拱手让给穆越彤,若是穆越彤福大命大,活上几十年,那么她不会怪萧凌雪,她会怪自己,怪自己医术不精,误诊,以至于误了自己的终身,将最爱的男人让给了别的女人。 心绪纷乱,踏着月色,不知不觉,她来到了城楼下。 抬眸看去,高耸的城墙上有好些卫兵在来回巡守,不期然想起了她和萧凌雪第一次正式的接吻,顿时,胸口滚过一阵热烫。 他当时是怎么吻她的?将她锁在城墙和他的胸膛之间,霸道的吻她,浓烈的吻她,吻得她忘了今夕是何夕,那时,她早已不知不觉的对他上了心。 不知何时,她的双脚自有意识地走上了阶梯,当卫兵还来不及阻拦她时,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挺拔身影正靠在城墙边俯视着下方的绣海,她狠狠一愣,双腿忽然定住了不会动,脸色有些发白,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 这个时间,新郎官怎么会在这里? 两名卫兵迅速赶了过来。「来者何人?」 这番动静惊扰了紧蹙着眉峰的萧凌雪,他不耐烦的抬眼望去,正要喝斥他们安静时,他看到了一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孔,是幻觉吗?他的小蝴蝶飞来他眼前了…… 「肃肃!」 秦肃儿的直觉反应是想逃,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是萧凌雪几个大步便追上了她,一把擒住了她的手。 两名小兵见状,立即识趣的回避,翼亲王和前翼亲王妃之间的故事,他们可也是倒背如流的。 「别走!」萧凌雪恳求道「不要走……」 秦肃儿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她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凌雪神情沮丧,眼神诚挚地道:「我在想,你会不会来,所以来了。」 泪水几乎是在一秒之间就通出眼眶,她迅速地抬手拭去,也迅速恢复了情绪。 她绝不能在这时候心软,不能功亏一篑,不然这段时间的相思煎熬都白忍了。 她甩开了他的手,挤出一个还算平静的微笑说道:「我和多儿她们来的,就是上来看看而已,这里看织锦清楚些,一会儿,我打算把她们也叫上来……」 萧凌雪听就知道她在故作坚强,他把她拉进怀里,轻抚她那憔悴消瘦的面颊,低低的叹息道:「你瘦了好多,不是说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 秦肃儿全然招架不住他的柔情攻势,她垂了下眼眸,回避他热情如火的眼光,低声说道:「是天气太热了才吃不下,你也知道我怕热……」 「冯敬宽不是常给你送冰去?」他怜爱地道:「不要省着用,冰量还充足着,有我在,你要多少冰都行。」 她还是不看他的眼,蹙着眉道:「我没省啊,我甩得很凶,你让冯总管不要再送冰去惠仁堂了,我自己有银子,需要冰,我自己会买,别给人留下把柄。」 第四十九章 「我没让他送冰去,是他自动自发送去的。」萧凌雪捏了捏她的手。「再说,冰是我的,我要让谁用,谁敢置喙?」 秦肃儿心中一软,却不得不提醒道:「你忘了王府的主母已经换人了?」 「越彤不是那般小家子气之人,何况她也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人,我给你什么,她还管不着……不要说她了……」萧凌雪紧紧搂着她,眼底的火焰在跳动。「肃肃,让我吻一吻你,我不会做什么,只是吻吻你,可以吗?」 她顿时陷入了天人交战,理智上她说不可以,感情上她一百个可以。 如今她可成了小三了,活该啊!是她自己不要的,不要那个能与他堂堂正正接吻的名分,搞得他们只能这样偷偷摸摸。 「我不管了,我要吻你了!」萧凌雪苦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再也忍不了了,不管不顾的堵住了她的唇。 他辗转吸吮着她的唇,像是要将她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一吻方休,他又紧紧的搂着她,彷佛想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他在她耳边低喘道:「肃肃,我好想你好想你……你都不想我吗?」 「我想。」他那生离死别的吻法,让她打从心底震颤。「我日日夜夜在想,想得我都快没法过日子了……」 萧凌雪精神一振。「那么,你回来好吗?和离当没发生过……」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微微推开她,却对上她坚定的目光,瞬间他又沮丧了。 「瞧瞧我在说什么,越彤已经迎进府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可你知道吗,这几日我一直在懊悔,懊悔为何要答应你和离,懊悔为何要让你离开我,我恨我自己不能丢开越彤。」 他的语气带着沉重的绝望和愤怼,这令她好想不顾一切的与他私奔,可两个人里总要有一个保持理智。 她劝道:「回去吧,至少要给穆郡主个面子,既然答应了要成全她的心愿,便要把戏做足。」 萧凌雪苍白着脸,神情憔悴痛楚。「你放心,我不是逃岀来的,也不是搞失踪,我跟越彤说了,我要岀来透诱气,她能谅解。」 秦肃儿觉得穆越彤在她面前与在萧凌雪面前是两个人,可她没有说什么,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无补于事,又何必说。 她挣开了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努力露出一个细腻的微笑。「是吗?那么你在这里好好透气,透完气再回去,我先走了。」 萧凌雪二话不说又把她拉了回来,他的唇贴在她耳边恳求道:「肃肃,咱们去客栈吧!我想要你,想得快疯了。」 秦肃儿的心怦然一跳,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 他们两人的欲望,早被彼此调教得一发不可收拾,如今他不能碰她,她又不许他碰穆越彤,他会忍得很辛苦…… 她轻轻推开了他,深深地看着他,一直看到他的眼底深处。「你知道不可以。」 「为何不可?」萧凌雪无理取闹了起来,有些焦躁地道:「你是我的。」 「现在还不是。」她轻轻叹息。「等你再把我接回去的那天,我才是你的,你才可以碰我。」 萧凌雪咬了咬唇,眉头缠结,阴郁地道:「在那之前,不许你和病患之外的陌生男人说话。」 她瞅着他,忍住冲入他怀里的冲动。「我答应你。」 看出她在忍耐,忍得辛苦,萧凌雪也强忍着没再上前拥住她,他嗓音沙哑地道:「小蝴蝶,对不起……」 「相爱的人之间不必说对不起。」秦肃儿的眼光像黑夜里闪烁的星辰,她朝他柔柔一笑,像只轻盈的蝴蝶,飞快转身下了城楼。 泪水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夺眶而出,她捂住了嘴,不许自己出声来。 【第十七章 受人欺凌】 夜半时分,惠仁堂的大门被拍得震天价响,秦肃儿近来都浅眠,第一时间便被扰响,起身披了外衣,外头多儿已来禀报。 「小姐,是宫里派人来,说太子侧妃难产,要请小姐去接生。」 秦肃儿心里有数,韩青衣如今对于各种难产接生以及剖腹都很上手,想来是太子侧妃过不了男女大防那关,才要她去接生。 来人乃是东宫的新任总管太监章公公,对她客客气气的,礼数周到,先前那对她不礼貌的总管太监说是已让太子妃调到别处去了。 秦肃儿带了林晓花和林晓翠连夜入了东宫,夜已深沉,不见太子踪影,倒是太子妃很是焦急的在候着。 「肃儿,韩大人已来看过,说是胎位不正,需要剖腹取子,可玉妹妹死活不同意,硬是要你接生,这才劳烦你跑一趟。」 秦肃儿笑了笑。「韩大人既已看过,那就没什么问题,你别担心,先去歇会,我保证不会有事。」 如同萧凌雪的预测,太子最终纳了柳大将军的一双侄女为侧妃,柳若玉、柳若洁姊妹不分排名,同为侧妃,而今次要生产的是姊姊柳若玉。 「我不累,你快进去吧!」太子妃一脸疲惫地道:「我在这里等。」 秦肃儿也明白柳若玉若是没有顺利生产,太子妃将会面对柳将军府的责难,她压力一定很大,她轻轻拍了拍太子妃的手。「你放轻松点,有我在,不会有事。」 丈夫的妾室要生产,还要在一旁打点,这真是莫大的煎熬,幸好太子没在一旁表现出焦急样,算是能给太子妃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肃……」太子妃欲言又止的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道:「我都还没能给你安慰,倒要你来安慰我。」 秦肃儿笑了笑。「我现在很好,所以你别想着安慰我了,我没事,你去歇会儿等好消息吧。」 等秦肃儿为柳若玉剖腹取出孩子后,天色已大白,见柳若玉的孩子是个女孩,她衷心为太子妃高兴,如今君儿的地位是更加牢不可破了。 秦肃儿留下林晓花照护柳若玉,待收拾好要走时,太子妃走了过来说道:「我晓得你定是累了,可君儿、佩儿知道你来了,吵着要见你。」 秦肃儿也想见孩子们,便从善如流地留下来了,她给君儿、佩儿讲了好一会儿的冒险故事,太子妃又过来留膳,君儿、佩儿一人拽住她一手不放,她只好又留下来。 膳桌上,除了丰富的菜色之外,吸引秦肃儿视线的还有一碟辣椒酱油,她精神一振,微微一笑。「我正好想吃辣呢!」 太子妃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事实上,适才皇叔来过了。」 秦肃儿不由得怔住了。 太子妃又道,「皇叔在暖阁外看你给孩子们讲故事,看了许久,听见我叫下人备早膳,要留你用膳,便说你夏天胃口不好,要我给你准备辣椒酱油开胃,让我不要说他来过了。」 秦肃儿失神了半刻,才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是吗?翼亲王有心了,那我可不能辜负他一番美意,得多吃点。」 这一日,她努力吃了很多,比平日吃的还要多上许多倍,吃到快把肚皮给撑破了。 同桌的太子妃看得目瞪口呆,她轻轻地咳了一声,「肃儿,你会不会吃得太多了?可不要积食了才好。」 「没事。」秦肃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若是翼亲王问起,你就说我吃得很好,让他也好好吃饭,不要误了饭点。」 太子妃于心不忍。「你们这是何苦?我真不明白,即便穆郡主回来了,你还是可以留在翼亲王府,不是吗?为何一定要走,弄得两个人这般煎熬。」 第五十章 秦肃儿垂下了眼,「煎熬是煎熬,起码两个人的心是在一起的,若我留在王府,变数可就多了。」 她很明白自己若留在翼亲王府,才真正会让她和萧凌雪渐行渐远。 萧凌雪是个念旧之人,他既然拒绝不了穆越彤将死之前的成亲要求,若是日后穆越彤又以将死之名要他陪着去东去西,他必定也拒绝不了,还会因为穆越彤身子不好快死了而格外体贴,她也能看着体谅吗? 不,她自认做不到,她没法忍受他对别的女人体贴,既然如此,倒不如眼不见为净,而不在身边的她,才能让他真正的挂心。 几日过去,柳若玉的身子恢复得极好,秦肃儿便不再日日去东宫复诊,仍然留下林晓花照看,其实换药的工作,一般伶俐点的丫鬟也做得来,她是为了让太子妃安心,才留下林晓花的。 日子无声无息的流逝,炎夏总算过去,初秋来了,大云的中秋叫做月圆节,也是一年之中挺重要的节日,与现代一样,同样有赏月、吃月饼的习俗。 临近月圆节,每日到惠仁堂送月饼的百姓络绎不绝,他们多半是较穷苦的人家,受了秦肃儿开刀不收诊金的恩惠,想在节日聊表心意便做了月饼送来,而那些高门大户的病患更不用说了。 送来的月饼一家比一家精致,因此惠仁堂天天都有吃不完的月饼。 夜里休诊后,秦肃儿让林晓锋他们搬了凉榻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再切几盘西瓜、甜瓜,众人在院子里一边品尝各家月饼一边赏月,好不惬意。 这一日,惠仁堂来了位稀客,秦肃儿见到冯敬宽登门造访很是意外,以为他也是来送月饼的,但是想想,萧凌雪没理由送月饼给她,且他一个月前去了边关也还没回来。 冯敬宽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道:「是这样的……咳,穆郡主身子不适,定要让老奴来请秦大夫去看诊,若秦大夫不乐意,老奴便回去同穆郡主说秦大夫不方便出诊,想来穆郡主也不会说什么。」 秦肃儿知道他这是在她面前才避开了王妃的称呼,她笑了笑。「既然是翼亲王妃身子不适,特意来请,我自然要去,何况眼下也没别的患者了,走一趟也无妨。」 冯敬宽不免有些担忧。「您这是何苦?」 秦肃儿嫣然一笑。「冯总管,我身为大夫,哪有挑病人的道理?」 冯敬宽唉声叹气的,京城那么多大夫,穆郡主偏偏要秦大夫出诊,说这不是故意谁信?王爷此刻不在京中,若是王爷知道了,不知道会发多大的脾气,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秦肃儿自然也知道穆越彤是故意找她出诊,她倒是不怕,她都退让了个彻底,穆越彤要找她的麻烦也要师出有名,不是吗? 一盏茶的功夫,翼亲王府大门已然在望,秦肃儿下了马车,双脚再次踏入熟悉的地方,说没有任何情绪那是骗人的,但她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穆越彤总不会吃了她。 倒是林晓翠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那穆郡主让小姐过来有何用意?是要羞辱小姐吗?」 秦肃儿面不改色地道:「晓翠,待会儿见了人可是要口称王妃,知道吗?」 林晓翠蹙眉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主子迅速退让,他们都为主子抱不平,待他们知道时,一切都来不及了,主子已写了和离书,而后,王爷又迅速迎娶了穆郡主,他们雾里看花,都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如今主子在惠仁堂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满城的谣言也才消停不久,她不希望再有人打扰主子平静的生活了。 冯宽将秦肃儿主仆领到了上房,在穆越彤的示意下退下了。 秦肃儿不经意的看着这间她曾经的寝房,房里并没有做多大的变动,甚至可以说是丝毫未动,一切的摆设还是原来的模样,窗台上那两盆水仙花还是她让人摆上去的,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挂着月白色锦帐的象牙床榻,那是她一直避免去想的,萧凌雪也睡在那张床上,与穆越彤同床共枕吗?她终于还是……动了情绪。 「如何?」穆越彤吹了吹茶,啜了一口,她搁下杯盏,看着秦肃儿,好整以暇地可道:「后悔吗?」 秦肃儿淡淡一笑。「王妃请我来是为了诊脉,不是为了问是否后悔。」 穆越彤却自顾自的说下去:「如果你留下来,这一切还是你的,等我断了气,更是什么都不会改变,不过是萧氏的祠堂里多了我的牌位罢了,你竟然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主动要求和离,倒是叫本王妃开了眼界。」 秦肃儿由着她说,波澜不兴地道:「现在这些假设性的问题都与我无关了,王妃,请把手搁在脉枕上,让我为您诊脉。」 穆越彤倒是从善如流的将毛搁在小脉枕上。「如何?还是没救对吧?」 「是。」秦肃儿诊脉后坦白道:「王妃的情况依然不乐观。」 「我知道。」穆越彤心里明镜一般,她收回了手,半真半假地问道:「秦大夫,你说我能活到生下孩子再死吗?」 秦肃儿心里一震,但表面上依然非常淡然。「首先您得先怀上孩子,我才能做判断。」 她相信萧凌雪与穆越彤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穆越彤问孩子的事,不过是为了让她难受,即便他们同床共枕,不过是个阖眼休息的地方罢了,萧凌雪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她的事。 「他没有写信给你吧?」穆越彤望着秦肃儿挑了挑眉,眉眼间有着说不出的畅快。「他倒是都有固定家书回来,想不想知道他在边关发生了什么事?」 秦肃儿神情淡漠。「王爷的事,不是我一个平头百姓能知道的,若王妃没有别的吩咐,民女就告退了。」 她怎么会不想知道萧凌雪在边关有什么事,可她再怎么想知道也不会问穆越彤。 「看来你是以为男人都不会变,以为凌雪不会对我由怜生爱。」穆越彤看着她,恶意地道,「他都拒绝不了我成亲的要求,那么答应让我生一个他的孩子也在情理之中,是吧?」 秦肃儿的眸光太过平静无波,她实在猜不出她的心思,这才下了猛药。 秦肃儿眼神深沉若海。「民女好像不太适合在这里听王妃说闺房之事,请问民女可以告退了吗?」 穆越彤有些烦。「想走就走吧!你对这里熟门熟路,不必派人领路吧?银秀,将诊金给秦大夫。」 叫银秀的大丫鬟有些高傲的递给秦肃儿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只差没用扔的。 秦肃儿面不改色的收下了荷包,低眉敛目道:「那么,民女两人告退了。」 出了寝房,看不见尽头的游廊只有她们主仆两人,林晓翠气不过地道:「小姐都离开王府了,穆郡主还刻意把小姐叫来,也不是真要诊脉,就是为了欺负小姐,怎么这么坏心。」 秦肃儿笑呵呵地道:「无妨,反正我来一趟,不过诊个脉,收入颇丰,何乐而不为?」 她见林晓翠紧抿着唇,为了逗她开心,她从衣袖里取出荷包来估量道:「这里约莫有一百两,只不过陪王妃说几句言不及义的话就有一百两银子,这样好的差事上哪里去找?」 第五十一章 林晓翠无态的道:「小姐真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怕只怕小姐是苦在心里。」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出了月洞门刁,一越过门槛,两人顿时都顿住了,那立于月洞门之前的白衣男子不是萧凌雪又是谁?身后还跟着凌宝、吴兴等好几个人。 林晓翠冷汗直冒,忙施了一礼,结结巴巴地道,「王、王爷!」 秦肃儿倒是坦然迎上他的视线,想问他是何时回来京城的,但没问出口。 萧凌雪一双剑眉蹙得死紧,眼底带着一抹厉色。「适才那是什么意思?陪王妃说话就有一百两银子,莫非是越彤让你来的?」 「不过是玩笑话。」秦肃儿一笑置之。「王妃请我过来看诊,诊后给的诊金,如此罢了。」 萧凌雪的视线全锁在她身上,双眼冒火的瞪着她,「所以真是她让你过来的?」 秦肃儿见他满眼的阴霾,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她轻描淡写的道:「只要付得起诊金,我不会挑患者,不管谁让我来,我都会来。」 萧凌雪一走两个月,眼前这心尖尖上的人儿,他想她想得快疯了,偏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既不能把她搂在怀里亲一亲,也不能捉来打一打屁股,她还笑得一脸无害,让他恨得牙痒痒。 「以后不要再来了。」萧凌雪冷声说道:「从今尔后,这府里不管是谁让你来,都不许再来。」 秦肃儿看着他阴鸷的眸光,乖乖地道:「我明白了,也请王爷交代下去,便说不许我再踏入王府一步,相信这么一来,便无人会再叫我来了。」 萧凌雪沉声回道:「我会那么做!」 秦肃儿若无其事的道:「那么告辞了,王爷一路回来风尘仆卜仆,想必累了,快去歇息吧。」 她和林晓翠越过萧凌雪的身边时,又听到萧凌雪的声音传来,「凌宝,送秦大夫回去。」 「是!」凌宝像巴不得得到这个差事似的,连忙跟上秦肃儿两人。 夕阳垂下天幕,上房到大门还有一会儿功夫,待走得远了些,秦肃儿这才问道:「凌宝,王爷在边关可有什么事?」 「什么事?」凌宝想了想。「除了受了几次小伤,也没什么其它的事。」 「那就好。」秦肃儿验证了穆越彤是故意要让她发问。 可她实在不明白穆越彤离间她和萧凌雪有何目的?她都已经退让了,穆越彤还不放过她的理由是什么?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搞这些事? 芙蓉小馆是京城新窜红的小饭馆,位在热围的城北街上,小巧的两层楼宇加起来不过十来桌,即便是客满也不显得拥挤,价格公道,口味道地,秦儿也被它给俘虏了,每每惠仁堂打烊后,总爱吆喝大伙儿上芙蓉小馆吃一顿。 不过,今天与她同桌吃饭的不是惠仁堂的人,而是白守轩。 白守轩入了翰林之后,不功不过,因四平八稳的性格颇受大学士的赏识,和同僚之间的关系也维持得挺不错的,将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今天你是寿星,多吃点,要把这桌酒莱吃得半点儿不剩才行。」秦儿对着满桌子的菜肴说道。 白守轩笑了笑。「若不是我生辰,又主动告知你,你也不会与我单独吃饭,是吧?」 「对。」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我说过了,我们没可能,既然如此,又何必单独吃饭,胡乱给你希望,我不喜欢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为何不可能?」白守轩不服气。「就因为你是下堂妇,我是状元郎吗?」 秦肃儿噗嗤一笑。「白守轩,你认为我会那样眨低自己吗?还有啊,你也未免太看重自己了,状元郎虽是卓绝群伦,却也不是百年一遇,除了你之外,大云朝还出过好几百个状元哩。」 他不由得蹙眉。「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可能?我都写信给兄嫂了,他们并没有反对。」 「是我反对。」她仍满脸笑意。「不可能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心里没有你。」 白守轩的失望全写在脸上。「莫非,你还在等那个人?」 「无可奉告。」秦肃儿笑了笑。「还有啊,我等谁关你什么事?我爱等谁就等谁,爱等多久就等多久,你呀,不要花心思在没可能的事情上头,还是赶紧答应那谁谁谁的求亲吧!据我所知,你这香脖脖府中的门槛都快被京城的官媒踏破了。」 「再说吧。」白守轩一脸的坚定,「既然你爱等谁,我管不着,那么我爱等你,你也管不着。」 「随便你。」秦肃儿眼中带着戏谑。「到时变成老处男是你家的事,可不要找我负责。」 他不解地反问:「老处男?什么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嘲讽的声音便响起—— 「哟,瞧瞧这是谁?这不是被翼亲王给休了的前翼亲王妃秦大夫吗?怎么会沦落到在这小饭馆里吃饭了?」 秦肃儿抬眼,看到薛桦和旁边跟着神情狡猾的两个人,看起来就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而那薛桦则是越发的獐头鼠目。 「我当是谁呢。」秦肃儿看着薛桦,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被削爵了之后便一无是处的前临安候啊。」 她这话说得响亮,一时间,饭馆里的客人都往薛桦看过去。 薛桦倒是满不在乎的笑了两声,刻意扬声道:「本侯会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拜你这贱人所赐,你这贱人如今也得到报应了,被翼亲王给休了,和本侯一样沦为平头百姓,再也不能鼻孔朝天的看人,真是大快人心!你这弃妇,本侯会睁大眼睛看着,看你以后怎么凄惨!」 还口口声声自称本侯哩,秦肃儿懒得理他,左右他只剩一张嘴可以嚷嚷罢了,没必要费神与他舌战,可是她对面的白守轩却起身了,她正一愣,想叫白守轩坐下时,白守轩已然开口。 「秦大夫为何会凄惨?」白守轩瞬也不瞬的与薛桦对视,毫不退让地说道:「秦大夫有一手天下无双的医术,足以让自己衣食无缺,即便是下堂妇又如何?还有像我这样的爱慕者在痴侯着她青睐,秦大夫一生都会和凄惨两字沾不上边,请你自重,勿再对秦大夫口出诬蔑之词,否则,定叫你悔之莫及! 薛桦上下打量着他。「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本侯这样说话。」 白守轩很有气势地回道:「吾乃新科状元白守轩,供职于翰林院,内阁大学士是吾恩师。」 薛桦心里咯噔一声,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不说内阁大学士可是皇上器重的人,这小子居然是新科状元……顷刻间,他原想说秦肃儿用媚术勾引男人的难听话全吞进了肚子里,三个人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咻地不见了。 过了一天,新科状元白守轩爱慕惠仁堂秦大夫的流言就在京城的酒茶肆里四处乱飞,透过人们的嘴,很快便传得满城皆知,连他怎么在芙蓉小馆为肃儿出头的也被钜细靡遗的转述。 这些话,自然传到了萧凌雪耳里,偏偏还有人没眼力的在旁搅和。 「我就说嘛,为何每回上惠仁堂,白守轩那小子都在那里,珊瑚说,白守轩那小子主动跟秦大夫说要抄写什么卫生需知、开刀需知等等的在讨好秦大夫,小的心里正奇怪呢,为何要讨好秦大夫,是因为白夫人的关系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小子是不自量力,喜欢秦大夫啊!」 第五十二章 凌宝说得眉飞色舞,浑然没注意到主子的面色变了又变,简直想杀人。 萧凌雪脸色铁青到了极点,是他的错!是他没守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因为没有名分,他如今无法阻止苍蝇在肃肃身旁打转,可即便是用坐卑鄙的手段,他也要确保他的肃肃在回到他身边之前不会动摇! 连日来,白府贺客盈门,因为皇上给白守轩赐了婚,对象是宋太傅的嫡孙女,一介商户出身的白守轩居然攀上这门亲事,即便有状元的身分加持,可若无皇上保媒是万万不可能的,喜得白守诚直说祖上保佑,还连发了好几天的米粮救济穷苦人家。 「婢子怎么想,都觉得这是爷的主意。」白守轩婚事传开的那一日早晨,多儿给秦儿梳头时,笑着说道。 「那位宋小姐我曾在宴会上见过两次,文静秀雅,倒是和白守轩很相配,两人肯定能和和美美,白头借老。」 不管是不是萧凌雪的主意,秦肃儿都觉得挺好的,虽然她早已明确的拒绝了白守轩,可他还是一厢情愿地隔三差五便来惠仁堂找事做,看在咏娘的面子上,她也不好赶人,可久了又像默许他等她似的,叫她如鲠在喉,如今皇上下旨赐婚,对她而言就像拔掉了刺般的舒服,想来要做宋太傅的孙女婿,以后他不会再来惠仁堂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管白守轩的心情如何,他确实再也不来惠仁堂了,她往宜州白府送去厚厚的贺礼,在信中真心诚意的写了许多祝福的美言,而倪咏娘的回信却只写白守轩被翼亲王暗算了,说他专程回宜州,面色苍白的对他兄长说不想聚宋小姐,被他兄长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敢违逆皇上的旨意可是要杀头的,当下白守轩才不再作声,默默的回去京城。 皇上赐了婚,满城关于她和白守轩的绯闻便也自动消停了,而那些个还不消停的,自然有军机阁的人有法子让他们消停。 日子平顺地滑过,惠仁堂声名远播,如今从其它地方来求诊的病患比京城里的多了三倍,每日让大伙儿忙得脚不点地,秦肃儿不得已立下每日每位大夫看诊一百名的规矩,以免把自己人累坏了,到时也没法医别人了。 即便规矩已经立下了,还是有许多例外,比如半夜来拍门的,或者苦苦哀求说自己跋山涉水来的,她还是会破例,而唯一不破例的便是不让权贵插队,对于这点,她一直很坚,惠仁堂上下也知道,不管报上谁的名字,都要照顺序来,前世她便很厌恶医院高层对当权者的礼遇,只要有权有势,任何时候想要开刀都有病房贵通人则是病得要死,苦苦排上半个月、一个月还是没有病房。 因此,当她可以全权做主惠仁堂时,她便了个一视同仁的规矩,一直以来也没什么问题,直到…… 这一日,秦儿和吉安、高澄均正在开刀房里给个孩子做肠瘫手术,门外却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拍门声,这是过去不曾有过的情况。 幸好对于肠瘫手术吉安已驾轻就熟,她便将收尾的工作交给吉安,寒着面孔去应门,打算好好兴师问罪一番。 门一开,是一脸焦急的林晓锋。「小姐!」 秦肃儿凝着脸,反手关上了门,瞪着他,不悦地道:「难道你不知道手术中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吗?你是菜鸟吗?第一天来惠仁堂做事?」 对于她某些特殊的现代用语,她身边的人都习以为常,也大致知道是何意思,她也就不避违用着了。 林晓锋急道:「小的也是万不得己才来敲门……」 他还没说完,秦肃儿便凛然道:「无论多万不得已,都不许在手术进行中来敲门……」 她还未训压完,杂沓的脚步声响起,忽然由侧门进来了许多人,看诊拿药的大堂在前头,内院原是外人不可擅入的,却一下子涌进了二十来人,她先是一愣,接着昂首看向领头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林晓锋压低了声音急急说道:「小姐,他们是镇国公府来的,说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快死了,要小姐医治,小的说小姐在开刀,一时半刻还无法结束,让他们先等等,他们便把整个大堂都砸了,还打人,所有的病患都吓跑了,他们甚至扬言要进手术室捉小姐,小的怕他们真这么做,这才不得已来敲门……」 秦肃儿越听越是怒火中烧,这伙人是什么地痞流氓吗?竟连片刻功夫都不能等,动静如此之大,怕人家不知道他们有特权就是了。 可她偏偏是个吃软不吃硬、敬酒不吃要吃罚酒的人,他们越是如此野蛮,她越是不会如他们的意! 「你就是秦肃儿?」一名通身贵气的妇人趾高气场的看着她。「本夫人及是国公夫人,不管你在做什么都先搁在一边,世子伤得极重,你快来看看这是怎么了,几名外伤大夫都说是外伤,却是没法止疼,若是你医得好,金山银山都不成问题。」 秦肃儿懒懒地说道:「听说夫人的手下砸了我的药,还打了人,又将病患全吓跑了?」 镇国公夫人田氏闻言,不耐烦地说道:「那有什么重要?看看多少银子,全赔给你,叫你快点看看世子,你照做就是,世子可是将来的镇国公,金贵得很,若是世子有个差池,我唯你是问。」 秦肃儿见她如此蛮横不讲理,气得都笑了。「我都没碰贵府少爷一下,贵府少爷有什么差池,如何算在我头上?」 她越过那群人,看到其中两人抬着担架,躺在上头的年轻男子浑身是伤,痛得脸色苍白,但隔得远,她也不能断定是何病症。 一个穿着杏红色衫裙的年轻女子在一旁道:「母亲,我看这女大夫如此拿翘,未君怕是忍不了,您快想想法子,不然夫君可要疼晕过去了。」 田氏闻言冷笑。「岂有此理?本夫人让你医是看得起你,你还敢拿翘?」 她快步走到秦肃儿面前,不由分说便扬手甩了她一耳光。 林晓锋气得脸涨得通红,却是敢怒不敢言,简直快把他给憋疯了,可他知道,如今他们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是强出头,反倒会替主子招惹麻烦,只能硬生生的忍住。 秦肃儿面无表情的抚着脸,目光深沉的看着出手打人的田氏。「国公夫人,你凭什么打我?」 田氏哼道:「好笑了,凭什么?就凭我是国公夫人!」 那年轻女子正是世子妃骆氏,上前帮腔道:「就是,我婆母打你还怕脏了自个儿的手哩,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晓锋,报官。」秦肃儿冷冷地吩咐,「就说有人闯入医馆打人闹事,砸毁物品,还有这位打人的国公夫人,我要告她。」 林晓锋顿时冷汗涔涔,脑子里却是想到了在宜州的那次,府衙不知主子身分,将主子押走囚在大牢用刑,不正是因为他们以为主子只是一介小小医娘吗?如今主子真的成了一小小医娘,官府的人来了,又岂会站在主子这边? 「报官?」田氏笑。「好啊,快点儿去报官,看看官差来了,是听你的还是听本夫人的。」 骆氏嗤之以鼻道:「母亲,敢情她以为自个儿还是翼亲王妃,竟然敢顶撞您,还扬言报官,真真是弄不清楚自个儿的身分。」 第五十三章 田压冷睨着秦肃儿。「我家国公爷和穆王爷有几分交情,若是有人还打着翼亲王妃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本夫人第一个不依,定要上穆王府说去,看看你这张脸往哪搁!」 骆氏也跟着讥诮道,「所以了,你还是趁我们说好话的时候快去给我夫君看看,不然有你受的。」 秦肃儿被刺得心火一胃,挑眉道:「若是我偏不呢?」 她未曾如此意气用事,拿病患的性命睹气,今日是真的被激怒了,况且她认为自己站得住脚,没必要对权贵卑躬屈膝,医者天责,不医也是她的自由,谁能奈她何? 林晓锋却在一旁看得着急,听得心惊。 主子这是要和国公府对着干的意思,可他们今非昔比啊,翼亲王府里如今有个穆郡主在,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去请翼亲王过来做主,主子处世就是少了圆滑那一块,要是主子执意不医,吃亏的可是主子自己啊。 「偏不?」田氏轻蔑的看着她,对身后的家丁下令道:「把这小子给我狠狠的打,打得只剩一口气!」 田氏口中说的小子就是林晓锋,数名人高马大的家丁一拥而上将晓锋围起来往死里打。 秦肃儿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急着大喊道:「住手!你们住手!」 林晓锋虽然有拳脚功夫,可是寡不敌众,很快便被打得鼻青脸肿,全身是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晓锋!」秦肃儿奔过去察看,待看到林晓锋果然只剩一口气时,她脑中一片空白满腔的愤怒无处宣泄,只想杀了这些人! 这时一个丫端着茶盘走了过来,田氏又道:「把那丫鬟抓过来,脱她衣裳,看咱们这鼎鼎大名的神医还嘴不嘴硬!」 「是!」两名壮丁当真过去左右两边拽着那丫鬟,茶盘打落了,吓得那丫鬟连连尖叫救命。 秦肃儿瞠大了眼,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堂堂镇国公府的人会如此野蛮,且下令的还是国公夫人。 她站起身,紧握着拳头,面无血色地道:「住手!我医便是了。」 田氏满意的一撇嘴角,眼光扫过晒草药的竹架子。「若是你胆敢动手脚,不好好医治世子,看本夫人怎么整治你。」 秦肃儿咬着牙,浑身颤抖。 她终于明白了,她还是太过理想化,原来这里的尊卑之分更加严重,过去只是因为有萧凌雪罩着,没人敢不长眼找她麻烦,如今保护伞被收走了,她自然只有被践踏的分。 接下来的时间,她麻木不仁的替那位尊贵的国公府世子爷开了刀,缝合了破裂的脾脏,但脑子和身子像是分开的,双手在做手术,脑子里却是空荡荡的。 如果……她是说如果这时保萧凌雪在该有多好,她怎么就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他保护着…… 患者须得留院观察,田氏留下骆氏和几名家丁照料,临走前丢下一个重重的荷包。 「这是一千两,足够付诊金和赔偿打坏的东西吧?若是世子恢复得快,还另有打赏,只要你尽心尽力照顾世子,本夫人不会亏待你,听明白了吗?」 田氏一直等不到秦肃儿那句「听明白了」只好悖悖然的走了。 夜深人静,惠仁堂终于恢复了平静,高澄均给林晓锋上好了药,秦肃儿去看了全身包扎得像木乃伊似的晓锋,眼眶一酸,她张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润青义愤填赝地道:「那些个真不是人,竟把好好的人打成这样!」 多儿急得猛掉泪。「婢子这就去告诉爷!让爷为小姐讨公道!」 秦肃儿拉住了她,苍白着脸道:「今天的事,任何人都不许向王爷提起一个字,若谁说了,也不必来惠仁堂干活了。」 她回到寝房,疲惫的往床上躺去,望着上方,觉得自己像此行尸走肉。 她的热忱到哪儿去了?若是日后再遇到这种事又该如何?她要次次屈服吗?若不屈服,她又能如何? 想得脑疼,她将手搁在额上,遮住了双眼,泪水再也忍不住悄悄滑落。 珊瑚见状,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开口,「奴婢给您备了热水,要不要泡澡?您不是常说,泡了热水澡便什么压力都消除了。」 秦肃儿嗓音沙哑地道:「去拿酒来,今晚没有酒,我睡不着。」 「是。」珊瑚二话不说去温酒了。 几杯黄汤下肚,秦肃儿吐了真言,「珊瑚,我好想他……」 珊瑚自然知道主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她拿走了主子手中的酒杯,扶着主子躺上床,掖了掖被角,蹙眉着,嘴里嘟囔道:「小姐会想王爷才对嘛,哪里有不想的道理?奴婢还想留在惠仁堂。」 珊瑚自然知道主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她拿走了主子手中的酒杯,扶着主子躺上以上,掖了掖嘴角,嘴里嘟囔道,「小姐会想王爷才对嘛,哪里有不想的道理?奴婢还想留在惠仁堂伺候小姐,所以不会去对王爷说,不过奴婢会告诉凌宝,凌宝自然会去说给王爷听,那什么鬼国公夫人敢打小姐又打晓锋,哼,等着,看王爷怎么收拾那帮人!」 【第十八章 背后靠山】 天色微沉,显然要下雨了,因此下了朝后,官员们都加快脚步要上各自的马车。 在一群归心似箭的官员之中,萧凌雪却刻意放慢了步伐,在明政殿前等镇国公邹明仪经过他身边时,他才状似漫不经地开口,「国公爷,世子的伤势如何?可是乐观?」 听见问话的是萧凌雪,邹明仪自然立即停了下来,拱手道:「多谢王爷关心,小儿的伤势已好了许多。」 「是吗?」萧凌雪嘴角一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您也无太过担心。」 邹明仪有些尴尬地道:「承王爷美言。」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性,他自然知道,说是在闹街争道,与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对方是市井流氓,打了人之后便一哄而散,报了官也捉不到人,打架滋事算什么大难了,被萧凌雪一说,倒叫他汗颜起来。 「这不是镇国公吗?」鲁国公孙令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他最小的儿子孙子宽。 邹明仪对孙令槐一拱手。「国公爷近来可好?」 他们虽同为国公爵位,可孙令槐年长了他十多岁,他自是以小辈自居。 「老夫是挺好,怕是国公爷你不太好吧?」孙令槐一脸的关怀。「世子是你的独苗,如今被人打成了重伤,你肯定是不好过。」 邹明仪叹了口气。「幸亏捡回了一命,慢慢将养便是。」 那不肖子挨打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让他面上无光,若不是那子现在受了重伤,他真想打断他两条腿。 「唉呀,国公爷,您有所不知。」孙子宽眉飞色舞地道:「世子爷那一夜可是威风凛凛啊!一个打六个,为了那月香楼的头牌深深姑娘,可谓是一怒冲冠为红颜,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呀!」 邹明仪脸色一变。「什、什么?你说什么?」 孙子宽啧啧了两声,「唉呀,原来您老不知道啊!」 邹明仪忙问:「不是在街市叫不讲道理的地痞流氓给打了吗?」 孙子宽笑道:「什么地痞流氓?和世子爷打架的是城西布行的林公子,高升商号的三爷,万样酒楼的少东韩公子,还有那兴云海运的少东顾公子,另外两个是安瑞候府五房的七少爷和八少爷,所以世子爷才不敢报官呀!」 第五十四章 语落,他还俏皮地朝邹明仪眨了眨眼。 邹明仪顿时面红耳赤,难道家里的女人跟他说报了官却捉不到人是在诓他的?说儿子在街市被地痞流氓打了也是一派胡言? 孙令槐见邹明仪脸色大变,适时喝斥道:「宽儿,不许胡说。」 孙子宽异常兴奋地道:「父亲,儿子可没胡说,世子爷当真勇猛,不但打了那六人,还扬言要纳深深姑娘为妾,说是谁也不许与他争……」 邹明仪的脸色越发阴晴不定,他微微躬下身子,朝萧凌雪和孙槐一拱手。「王爷、国公爷,我忽然想起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说完,他举步匆匆离去,步履踉踉跄跄,足见吓得不轻。 邹明仪一走,孙子宽便得意的笑了起来。「怕是赶着回去算帐,邹少爷有得苦头吃了。」 孙令槐蹙眉道:「邹明仪这人为人刚正不阿,就是讨错了媳妇儿,才会后宅不宁,田氏那女人从前便愚昧无知,如今变本加厉,连儿媳妇也与她一模一样,真真是家门不幸……王爷,秦大夫无事吧?伤得可重?」 萧凌雪还未开口,孙子宽便凉凉地开口道:「被打了一巴掌,伤得肯定不重,皮肉的伤不重,心里的伤可重了,若还是堂堂的翼亲王妃,又怎么会叫人如此欺凌?唉,都怪她遇人不淑,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宽儿!」孙令槐眉头微蹙。 萧凌雪淡淡地道:「无妨,让他说,被骂一骂,我心里才会舒坦一点。」 孙子宽故意说道:「我真的很不明白那女人……我是说秦大夫,从第一次在万宴楼见到她,她就那么怪,如今的行为也叫人费解,穆郡主又不是要取代她的地位,不过是同为平妻,有那么难以忍受,非得求去不可?好了吧,如今叫人踩在头上才在欲哭无泪,肯定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萧凌雪的脸色倏地一暗。「子宽,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不许你说肃儿半句不好,她半点错都没有,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她。」 孙子宽摇着头。「啧啧,瞧瞧,痴情种啊痴情种,这样的痴情种偏生留不住心爱的女人,只能在这儿坐困愁城,我都为你们揪心了。」 孙令槐暗示儿子别再落井下石了,他对萧凌雪宽慰道:「王爷,事到如今,您也别太糟心了,待镇国公回去敲打敲打家里的女人,她们肯定不敢再去秦大夫那儿闹事,听闻太后娘娘一早也召了老国公夫人进宫,想来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但愿如此。」萧凌雪脸色凝重,望着天际的乌云,心头沉甸甸的。 这几日他总是心浮气躁,彷佛山雨欲来,却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波涛汹涌。 罢了,还是先去问问母后,看那老国公夫人怎么说,照他的意思,让镇国公休了田氏那女人都不够泄他的愤。 在往慈惠宫的路上,一个气短的声音叫住了他。 「萧、萧凌雪,借、借一步说话。」 声音很陌生,而胆敢连名带姓直呼他名违的人在宫里只有两人,一个是他皇兄,一个是他母后,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转过身去,意外见到了身着官服的白守轩,原本白晳俊俏的脸庞涨得通红。 他身姿笔直,微微挑起了眉。 居然是这家伙?挺意外的。 他平视着白守轩。「何事?」 白守轩理不直气不壮地道:「咱、咱们今日便放下官职尊职,来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 萧凌雪不置可否地道:「你想说什么?」 白守轩往前一步,鼓起勇气,音量也大了几分,「既然你卑鄙的让皇上给我赐婚了,为了肃儿的名节,我也不会再去叨扰她,可你若做到这地步,便要保护好她,不能叫别人欺负了她,若你做不到,便不该阻着别人去守护她。」 才一夜,镇国公夫人率众将惠仁堂砸毁的消息已传得满城皆知,虽然秦肃儿下了封口令,可当日惊慌逃窜的病人的口是捂不住的,听闻后,他真是又气又急,巴不得上惠仁堂去看一看。 是身边的小厮死命拦着他,说他如今和宋小姐已有了婚约,若再上惠仁堂便是让他与秦大夫之间的流言死灰复燃,那可是在打皇上的脸,也是打宋太傅的脸,更是让秦大夫难做人,这才让他忍了下来。 但他怎么也咽不下胸中的那口气,非要找萧凌雪理论不可,既然搬了大石将他的路堵死了,却又没好好保护肃儿,这算个什么事? 「说完了吗?」萧凌雪面不改色地问。 这家伙倒是挺有胆量的,敢在宫里拦住他的去路,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当机立断请他皇兄赐婚,否则烈女怕缠郎,缠得久了,肃肃指不定真要被这家伙给缠走了。 「还没!」白守轩气冲冲地道:「镇国公夫人上惠仁堂找荏的事,你要坐视不管吗?」 萧凌雪扬了扬嘴角。「本王插手与否,无须向你说明。」 白守轩在心里暗暗咒骂。「那国公夫人打了肃儿,你可知道?」 萧凌雪的眸光深沉若海。「知道与否,是本王的事,无须向你告之。」 白守轩的手在袖里紧紧攥成拳,眸光带着不甘。「如果你是想坐拥齐人之福,想着要肃儿回到你身边,那你是大错特错,我听我大嫂说过,之前的临安侯曾有意纳儿为妾,让她狠狠拒绝了,肃儿不会回到你身边。」 萧凌雪依旧面无表情,嗓音清淡,「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本王可以走了吗?」 白守轩原是等着他发怒,可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神情莫名地难测。 他知道这已是萧凌雪容忍他放肆的极限,他也不是那么不知好乏的人,知道要适可而止了,他悻悻然地道:「说完了,你走吧。」 萧凌雪又看了他一眼,这才举步往慈惠宫而去。 而此时的慈惠宫里,太后正和她叫进宫来的老镇国公夫人——方太君喝茶,两位富贵老太太先是漫无边际的聊些日常锁事,倒也是有说有笑。 方太君原是不知道太后娘娘今儿个怎么心血来潮叫她进宫里来,以为是有什么京中权贵的内幕要和她分享,于是,一直兴致勃勃地等着听,不料,一个话题告一段落之后,太后却忽然一脸惋惜的看着她。 「妹妹,哀家真没想到明仪那孩子的媳妇儿居然人品低下到那种程度,比个乡野村妇还不如,真真是难为了你和这样的媳妇儿同住一个尾檐下,那会有多糟心啊!」 方太君心里一个咯噔,强颜欢笑道:「姊姊,您这话是何意,妹妹为何听不懂?」 太后故作诧异的看着她。「原来你还不知晓?」 方太君更是觉得不妙,这会儿也没心情品茗了,搁下了杯盏,强笑道:「知晓什么啊?姊姊有话直说,甭弄得老妹妹我提心吊胆了。」 太后淡淡地开口了,「妹妹,钰哥儿叫人打成了重伤是吧?」 方太君愣。「是啊,姊姊怎地连这等小事都知晓?」 太后不答,迳自又道:「你的媳妇儿带着你的孙媳妇儿抬着钰哥儿上惠仁堂求诊,不但将惠仁堂给砸了,还打了惠仁堂的秦大夫,野蛮行径,叫人发指。」 第五十五章 方太君惊愕的张大了嘴,她只知道孙儿在外头与人起了冲突,被打成了重伤,叫来家里的大夫个个束手无策,她媳妇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坚持不请太医,后来抬到外头去求诊,她并不知道是上惠仁堂去了,更不知还砸了惠仁掌,打了秦大夫。 说到那惠仁堂,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连她这样不太出门的老太太都知道秦大夫是翼亲王的下堂妻,太后娘娘无缘的儿媳。 「我说妹妹……」太后缓缓啜了口茶,不轻不重地道:「肃儿那孩子虽然已经离开皇室了,可哀家还把她当成自个儿的孩子,将来有一日,她终归还是要回皇室来的。」 见太后神情异常严峻,方太君手抖了一下。「姊姊的意思是……」 太后清冷的声音淡淡地扬起:「哀家的意思是那孩子不是能碰的人,谁也不许动那孩子一根头发,更别说出手教训了,要教训,也是哀家来教训,轮不到闲杂人等动手,而动手的人就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不将整个萧氏皇族放在眼里。」 太后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已是极重。 方太君脸色苍白,手心不自觉的冒汗。「明白了,都听明白了……」 太后面色平静冷然地道:「明白就好,这种事若再有一次,哀家绝不轻饶。」 待方太君告退之后,太后接过贴身的年长宫女素花手中的安神茶,啜了一口,双眉微蹙道:「肃儿竟然叫人欺到了头上,真是岂有此理,哀家索性收她为义女,给她个公主封号,从此叫人不敢再小瞧于她。」 素花忙道:「万万不可啊,奴婢看王爷对秦大夫还放不下,将来渴望能够破镜重圆,若您收了秦大夫为义女,那么兄妹名分便会成了他们的阻碍。」 太后瞬间又高兴了起来。「是吗?你也觉得他们会破镜重圆?」 素花微笑道:「王爷也是奴婢自小看大的,王爷还是头一回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过去王爷对穆郡主也不曾这样,想来他们是有苦衷才会分开的,老天爷定会安排让他们再在一起。」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他们定然会再弦前缘。」 出了慈惠宫,方太君连声吩咐车去快马加鞭回了府,一路上脑子里盘旋的都是太后的话和那犀利的眼神,就像有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她的心。 老天爷!太后那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一回到镇国公府,她立即将田氏叫到房中,不由分说便是一耳光。 田氏错愕的捂着脸。「娘……」 方太君气得破口大骂,「你这愚妇!蠢妇!恶妇!你到底对秦大夫做了什么?让我这一把老骨头给太后叫进宫里训斥,我这辈子还没有如此颜面扫地过!」 田氏又惊又愕。「娘……是什么意思?太后召您进宫,为了秦大夫训斥了您吗?」 这怎么可能?秦肃儿不是下堂妇吗?不是已经跟宫里完全没关系了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同时,邹明仪亦已步履不停地回了府,从下人口中知道田氏被老太君叫去上房,便也匆匆赶了过去,得知老太君让太后召进官去严厉警告,又问清了田氏在惠仁堂做了什么,他气急败心,拍桌大怒。「慈母多败儿。」 方太君这才知晓原来孙儿是在妓坊胡同里和人争风吃醋,被打成了重伤,所以媳妇儿才不敢召太医进府医治,就是怕事情闹大了会走漏了风声。 方太君这会儿不敢想,万一太后知道是为了医治她那在妓坊里与人争风吃醋打架的纨绔孙子,秦大夫才遭受污辱的,后果会如何? 「明仪……」方太君跌坐椅中,一脸的颓败。「你也知道太后和为娘是手帕交,可今日太后却不顾我颜面的警告我,可见秦大夫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何况又有翼亲王亲自出面敲打你,为娘是怕……怕这事闹到了皇上面前,会影响了你的官位啊!」 邹明仪除了爵位,还有官职在身,正因为如此,镇国公府第才比其它国公府叫人高看了几分,亦能一直扩展人脉,邹明仪本人十分在乎他的官位,认为那是他宝刀未老的象征。 「老爷,妾身不知、不知秦大夫是……」田氏吓得直打哆嗦。 「住口!」邹明仪怒视着田氏。「你立刻收拾行装到庄子上,带着那不肖子和你那假聪明的媳妇儿一起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回来,也不许再踏入京城步!」 「老爷……」田氏一脸惨白,跌坐于地,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大夫竟有两座大靠山,想到那晚她对秦肃儿的颐指气使,她更无力了。 这一日,秦肃儿替一个舌系带过紧的孩子做简单的切开手术,一走出手术室便见多儿有些焦急的在候着。 「小姐,太子妃派人来,请您自己一人秘密地速入东宫一趟!」 秦肃儿直觉想到是太子妃病了,不想召宫里的太医,她立即脱下手术服,换了身衣服便上了东官派来的马车,只带了医药箱,没带其它人。 太子妃罕见的要她自己一人进宫,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她越想越担心。 马车由东官角门而入,到了正南的丹阳门口,再换乘轿子到了郡主萧佩同的处所——珠玉宫。 秦肃儿一见到太子妃,便心急的问道:「你病了吗?」 太子妃睑色很差,活像几天没睡的人,她拉着秦肃儿的手。「肃儿,这件事你一个知道就好,千万不可让别人知道。」 秦肃儿见状,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妃眼里含着泪,哀愁地道:「佩儿她……得了天花。」 连秦肃儿这样来自现代的外科医师都不由得「啊」了一声。「确定吗?哪位太医看过了?怎么说的?」 太子妃摇了摇头。「没有召太医。」 秦肃儿不自觉扬高了声音,「什么?」 「没敢召太医过来。」太子妃愁眉不展地道:「是我身边一个老嬷嬷看出来的,她说四十年前,她在宫里见过一位小公主病发而死,当时便是得了天花,后来,那宫殿的人都叫当时的主子赐了毒药,小公主的尸首也被烧了,宫殿封了起来,从此无人敢再踏入一步。」 秦肃儿心里一沉。 在宫里待久的老嬷嬷曾见过有人得天花也不奇怪,叫她心里怪不舒服的是,当时整个宫殿的人都被弄死了,是怕她们身上也带着传染病吧? 天花是一种烈性的传染病,不仅是和生病的人直接接触会感染、吸到空气中的天花病毒会感染,连碰触到病人用过的贴身衣物、用品、排泄物等都可能感染,在十六世纪时曾肆虐全球造成三百五十多万人死亡,不能小觑,现代的医师虽然都对罹患天花的病人同样束手无策,可有疫苗的诞生,因此便再也没有天花肆虐之事。 「所以你不敢召太医,怕真是天花,他们会对佩儿怎么样?」秦肃儿定定的看着太子妃。 「我怎能不怕,天花是传染病……」太子妃软弱地道:「若是太医将佩儿得了天花之事传出去,我害怕有人会为了杜绝病源,要求烧死佩儿……」 秦肃儿拍了拍太子妃的手,「现在一切还没有定论,你也别太札人忧天了,有我在,我保证佩儿什么事都没有。」 第五十六章 「肃儿……」太子妃眼中出现一线生机,却又有更多的抱歉,若是肃儿进去被传染了,那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秦肃儿眼神坚定。「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先进去看看。」 其实她说这些不过是安定太子妃的心罢了,现代科学发达,亦发明不出治疗天花的药,只能接种疫苗,她在资源缺乏的古代又能做什么?只是若没亲眼看看佩儿就走,她亦会寝食难安, 那孩子多么漂亮、多么可人、多么喜欢听她说故事啊,总是依偎在她身旁,如今那孩子正在跟病魔搏斗,她怎能视而不见? 她深吸了一口气,进入佩儿的寝殿。 【第十九章 天人永隔】 不到半个时辰,秦肃儿从佩儿的寝殿走出来,才到外室便听到剧烈的斥责声,那熟悉的声音令她脚步一顿,心跳也快了两拍。 是萧凌雪来了,可能是听说佩儿病了来看看,但不知为何与太子妃起了口角。 守在寝殿前的宫女示意要去请太子妃过来,她抬手阻止,自己朝他们走了过去,走得近些,便听到萧凌雪气急败坏、声色俱厉的说道—— 「你明知天花会传染还让肃儿进去送死!要救佩儿还有别的方法,要是肃儿有什么差池,你能负责吗?!」 太子妃垂着头流泪。「我错了,皇叔,我是一时心急才会找肃儿来,除了肃儿,我不知道还能向谁求救……」 「一时心急?」萧凌雪七分质疑,「宫里多得是太医,你一个都不召唤,偏生要找肃儿来,是太医院的太医都死绝了吗?若不是,如此做法,是何居心?你难不成不知道天花是药石罔效的绝症?」 他一句句的指责咄咄逼人,令太子妃哑口无言,也令她心中的愧疚又深了一层。 「别说了。」秦肃儿走了过去,淡声道:「是我自己要进去看佩儿的,不关太子妃的事。」 「你一定要这样折腾自己吗?」萧凌雪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脸色像霜打了似的,他怒不可遏的握住了她的双肩,力道极猛,彷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秦肃儿中一震,却还是否认道:「我没折腾自己,我过得很好。」 萧凌雪瞪着她,杀气腾腾地道:「受了欺负不跟我说,检查佩儿是否得了天花这等攸关生死的大事也随意为之,你想看我急死不成?」 她抬眸看着他。「你不是替我出气了吗?那就够我解气了。」 田氏闹事之后没几日,她便听闻田氏和儿子媳妇皆被送到城外乡下的庄子,她心里有数,必定是有人从中动手,多儿笑说怎么看都是王爷的惯用手笔,她很明白旧主专扯人后腿。 「怎么够?」萧凌雪面色沉叠。「你若是马上派人通知我,我便会立即过去捏死那田氏,你也不必受她践踏!」 秦肃儿脸色如常,淡淡地道,「不要说了,你的心意我知道,这便行了,我不可能当场派人去找你的,若要那样,我也不必离开王府了。」 「你——」萧凌雪咬牙切齿,痛苦地道:「所以你为何要离开王府,为何要离开我,为何不好好照顾自己,为何要让我如此挂心?」 秦肃儿轻叹一口气。「对不住,是我太自信了,我也没想到离开你之后,我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也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我能无忧无虑的开医馆都是托你的福,是我人在福中不知福。」 萧凌雪一时语塞,因为她不像在说反话,倒像是省悟后的感叹。 他正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她说都到这分上了,他也训不下去了。 太子妃察言观色后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佩儿如何?可是……天花?」说到天花两字时,她的嗓音还隐隐颤抖,却因为在萧凌雪面前而不敢放肆。 秦肃儿浅浅一笑。「不是天花。」 太子妃时反应不过来。「……什么?你说什么?」 秦肃儿嘴角噙着一丝笑,柔和地道:「佩儿是发水痘,初期的症状和天花是有些相似,一般发水痘不会像佩儿这么严重,不过只要好好护理,便没有大碍,适才我已将该注意的事都交代了佩儿的贴身宫女,待会儿再召顾太医过来即可。」 「真的吗?」太子妃作梦一般,泪水盈在她眼睫上。「你没骗我?不是安慰我的?」 秦肃儿笑道:「没骗你,你快进去看看吧,佩儿直喊着要找娘亲哩。」 太子妃激动地拭去泪水,飞奔着进寝殿去了。 萧凌雪看着太子妃的身景消失,迟疑了一下,对秦肃儿说道:「我送你回去。」 秦肃儿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一会儿才道:「就送我到丹阳门吧,马车在那儿候着。」 萧凌雪点了点头。「依你。」 出了珠玉宫,两人的步履都很慢,彷佛要将这段路无限延长似的,却也都默默无语,似乎说什么都无法表达内心的情绪。 沿着长长的宫廊而行,和风绵绵,花影动人,隐约可见远处的朱红色琉璃瓦,秦肃儿正抬眸望向那一方碧蓝的天空,萧凌雪却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心猛然一跳,但仍由着他握着,她也说不明白此刻涌动在心中的是什么。 「你说过,会在我看得见的地方,等待我再次将你接回来。」萧凌雪慢悠悠的说道,一边揉搓着她的小手,像是要记住些什么,片刻之后,他坚定地说道:「再等等,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什么意思?」秦肃儿心神一颤。「难道是……」她直觉想到是穆郡主的病情恶化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眼眸平静无波。「有些事我还在查,待查出个确切的结果来再告诉你,免得我自己空欢喜一场。」 她并没有追问,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她只叮咛道:「不管查什么,你自己当心。」 萧凌雪看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这是我想说的,照顾好你自己,我要接人时,将一个毫发无伤的你交到我手中。」 「我能有什么事?」秦肃儿笑了笑。「除了偶尔遇到几个不讲道理的病患家属,其它时候都过得极是舒心。」 他的浓眉渐渐紧拢在一起,声音低了几分,「我不会再让你遇上不讲道理的病患家属。」 秦肃儿知道他肯定派人在暗中保护她了,她随意地道:「镇国公夫人来闹事的那一夜,我想过,若能出一场意外,让我回到我的朝代,将这里的一切抛开,该有多好……」 萧凌雪烦躁了起来。「若你这么想,那是存心要看着我死。」 见他反应这么大,她赶紧安抚道:「只是说说罢了,何必当真。」 他脸色难看地道:「可是你确实有了那样的念头。」 肃儿叹了口气,「沮丧时,难免胡思乱想,只是想想罢了,我又怎么真能放下这里的一切。」 「我们应该早点有个孩子的。」萧凌雪的嗓音和缓了些,有些懊恼地道:「若是有个孩子,你便不会轻言离开王府、离开我。」 「或许吧!」她不置可否。「也或许老天不让我们有孩子,便是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天,要让我们分开。」 「无论是命运的安排或是捉弄,我都不会如老天的意。」萧凌雪信誓旦旦地道:「你终将是我的,我也注定这一辈子都是你的男人。」 第五十七章 萧凌雪出了宫便直接回府,在丹阳门目送秦肃儿上马车离开,这使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今的他只能看着她离开,若是当初他曾仔细调查便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这一切都怪他。 一回府,他径自往书房而去,如今在王府里,他只有待在书房能得到些许平静,其它地方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勾起与肃肃的回忆。 「是凌宝吗?」推门的同时,他听声辨位,察觉到屋里有动静便同时出声。 见到他突然推门而入,站在书案后翻动军报的穆越彤眼里有一丝惊慌闪过,但很快镇定下来。「我……」 萧凌雪眼里波澜不兴,如常地走了过去。「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到我,是吧?」 穆越彤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见你这几日都在熬夜,有些挂心。」 他拿下了她手中的军报,淡淡地道:「若不是你身子不好,我一定让你分忧,可如今你要做的是多休息,无须挂心这些。」 「我明白,只是看看而已。」穆越彤又扫了眼他手中的军报,这才抬眸问道:「不是说佩儿病得很重吗,怎地这么快便回来了?」 萧凌雪回道:「没什么,不过是发水痘罢了,是宫人误传为天花,虚惊一场。」 「是吗?」她笑了笑。「无事便好,那孩子聪颖可爱,我挺喜欢她的,可惜她却不怎么想要亲近我,怕是觉得我取代了某人而对我心生不满吧。」 他不以为然地斥道:「胡说,小孩子哪有那等心思?只是不熟悉罢了,待熟悉一些,佩儿肯定也会亲近你的。」 「但愿如你所言。」 萧凌雪端起了桌上的茶盏,不经意的看着她。「对了,你猜我今日在京城见到了何人。」 穆越彤眨了眨眼。「何人?我猜不出。」 「你猜不出的。」他扬起一抹微笑。「金国的三皇子,完颜锡。」 她的心一紧。「怎么会?完颜锡潜进了京城?」 萧凌雪轻抿一口茶水,这才回道:「他或许没料到我会在市街,所以并未易容,叫我一眼认出。」 穆越彤看着他,绷紧了神经。「完颜锡潜入大云有何目的,你可是查出来了?」 「才半日功夫,哪有那么容易。」他漫不经心地说:「不过他既然敢来,便是做了万全准备,不会轻易让人查到蛛丝马迹。」 她定定的看着他。「此事可要禀告皇上?」 萧凌雪故作随意的回道:「暂时不必惊动皇兄,待我查出他真正的目的再说。」 穆越彤点了点头。「你忙吧,我回房了。」 凤阳长公主举办的仕女宴总会广邀京城的名媛贵妇,吟诗弹琴、品茗作画,从中选出头三名由凤阳长公主亲自颁发奖品,对任何一位名门贵女而言,能得到凤阳长公主的奖品,便回了京城才女的封号,因此人人挤破了头想参加。 今年的仕女宴和往年一样,照旧发了一百张帖子,而这一百人就等同京中最尊贵的名媛贵妇,唯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请到了惠仁堂最炙手可热的女大夫秦肃儿来为每位出席者把脉兼开食补药膳方子,算是另类的参加奖。 「本官久闻秦大夫大名,听闻医术惊人,没想到还是个水灵灵的大美人,若不是翼亲王妃举荐,本宫也想不到要将秦大夫找来为各位把脉开药膳方子这样的好主意。」凤阳长公主笑着说道。 秦肃儿低眉顺眼道:「长公过奖了,民女不过普通姿色,今日得幸见到长公主真容,真真叫民女大吃一惊,民女以为长公主该是年长稳重,想不到是个风华正茂的丽人儿,民女想请教长公主日常都吃些什么,怎地会将年龄给冻住了?」 凤阳长公主是宜太妃所出,是皇上的大妹,萧凌雪的大姊,他们彼此之间并不亲厚,是以秦肃儿也是第一回见到风阳长公主,她不知道穆越彤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要把她拉到这样的场合里来,但她也不怕就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相信在众目睽睽之下,穆越彤也不至于吃了她,若是讲两句让她难堪的话,她当耳边风便是了,何况还有太子妃在,太子妃肯定会护着她。 「将年龄给冻住了吗?呵呵呵,瞧你这张小嘴可真甜。」凤阳长公主十分受用的呵呵直笑,其它贵妇也凑趣地跟着笑。 第一轮比赛作画之后稍事休息,秦肃儿带着林晓翠,替贵妇名媛们逐一把脉开方,这趟的诊金是两千两银子,她算是赚到了。 「肃儿,你没事吧?」轮到太子妃把脉时,她担心的问道。 秦肃儿笑了笑。「无事,你别担心。」 下一个便是穆越彤了,秦肃儿告诉自己要一视同仁,她也确实做到了,当穆越彤在她面前坐下时,她还朝她笑了笑。 「身子还好吗,翼亲王妃?」 穆越彤将手搁在脉枕上,也对她笑了笑。「不太好,近日总是困乏,胃口也羞,还经常反胃,你快替我瞧一瞧吧。」 「是。」秦肃儿按住了穆越彤的手,蓦地,她身子一僵,尔后渐渐地,她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穆越彤察言观色,蹙眉道:「如何?我的病情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凤阳长公主也过来关心,「是啊,怎么了?秦大夫怎地脸色如此不好?」 瞬间,厅中所有人都看着秦肃儿。 秦肃儿定了定神,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是喜脉。」 穆越彤脸疑惑。「喜脉?」 「喜脉?!」凤阳长公主第一个兴奋的喊了出来。「哦!太好了!太好了!凌雪要做爹了!」 穆越彤这才回过神来,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秦肃儿,眸中却有异彩一闪而逝。「你是说,我有了身孕?」 秦肃儿万般艰难了点了克头,却吐不出一句恭喜来。 「我要做娘了吗?」穆越彤脸上尽是狂喜。 凤阻长公主笑盈盈地道:「这等天大的好消息竟是在本宫府里得知的,若是母后知道了,不知会有多欢喜,如翠,你立即派人进宫去禀告母后和皇兄……」 「等等,长公主。」穆越彤浅浅一笑。「妾身想亲自告诉王爷这个好消息。」 「想给凌雪一个惊喜是吧?」凤阳长公主朝穆越彤眨了眨眼。「本官明白了,在座的诸位,这事喜事暂且咱们知道就好,在翼亲王妃说出来之前,你们可都要为她保密知道吗?」 众人纷纷向穆越彤道贺,那一声声的恭喜不绝于耳,甚至有人隐讳的调侃起翼亲王和翼亲王妃肯定是感情好才会这么快怀上孩子。 秦肃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去的,直到宴会结束,出了宴厅,她的脑子仍是一片空白,微低着头,一路急急的往前走,像要逃离什么似的,整个人魂不守舍,一个不小心,脚步踉跄差点要磕上青砖路面。 林晓翠赶紧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小姐小心!」 偏偏,这时天空又飘起雨来,雨丝细细密密,一时没有停歇的迹象。 「肃儿!肃儿!」 对于身后的喊声,秦肃儿恍若未闻,任由雨丝斜斜地打在她身上,她步履不停的朝角门而去,一心只想快点离开长公主府。 一旁提着医药箱的林晓翠提醒道:「小姐,是太子妃,太子妃追上来了,在叫唤您呢!」 第五十八章 秦肃儿这才停了下来,她转身,纤秀的身子挺得直直的,她看着朝她跑过来的太子妃,强颜欢笑地道:「你怎么跑来了?我没事,你不必担心,快回厅上吧,你是太子妃,可不能这么快走。」 「你脸色苍白得像鬼,还说没事?」太子妃看着秦肃儿被打湿的裙摆,还有那塌了一半的发髻,担忧地道:「我就知道穆郡主把你拉扯进来没安好心,想不到竟然是设计透过你来召告天下她有孕的消息,唉,这份心机真真是无比深沉。」 太子妃的安慰没有宽慰到她,秦肃儿惨淡一笑。「要设计我,也须得先有事实,若没有事实,任凭再高明也设计不来。」 太子妃一时语塞,她明白秦肃儿的意思,是萧凌雪让穆越彤怀了身孕,对比起设计今天这场戏的穆越彤,萧凌雪更该死。 她柔声劝道:「不要难过,先向皇叔求证,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我相信皇叔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你的事。」 秦肃儿脸上有着淡淡的倦意,嗓音像是被风吹散了似的虚无,「事实摆在眼前,是我亲自诊的脉,不会有错,你无须帮萧凌雪说话了,是我错信了人,是我太天真了,以为他跟别人不同,到头来,他也只不过是个平凡的男人罢了。」 如今她不管萧凌雪是在何种情况下和穆越彤行房的,不管是谁主动或两情相悦或有外力或药物的介入,总之,穆越彤腹中有了萧凌雪的骨肉是不争的事实,而萧凌雪绝不是一个残忍到能叫穆越彤打掉他骨肉的男人。 所以,那个孩子会被生下来,他和穆越彤有了孩子,纵然日后穆越彤真的因病过世,她也无法回他身边了,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她勉强振作精神,看着太子妃道:「答应我,回去之后绝口不提,不要对太子说,不要对太后说,我不想让萧凌雪知晓我知道了,我想好好安排我的退路。」 太子妃急道:「你这是何苦?既然愤怒、生气,便面对面说清楚,你要逃到哪里去?」 「我不是要逃,我是要走,走到能令我心平气和的地方去。」秦肃儿嘴角微扬,但笑容中尽是苦涩。「这是我拜托你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你一定要答应我,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太子妃束手无策,只得点头。「那么你也答应我,不管你要去哪里,都要让我知道。」 秦肃儿点了点头,「好。」 最终,她们两人都没有实现对对方的承诺,秦肃儿走得无声无息,太子妃一回到东宫,立即将此事告诉了太子。 萧凌雪在霞云谷练兵,原定半个月的练兵计划,却因他收到东宫一纸飞鸽传书而立即启程回京,一路上日夜兼程,抵达京城是夜半时分,风尘仆仆的模样令翼亲王府守门的侍卫吓了一大跳,他们都知晓主子去了霞云谷,怎地这时候回来了? 萧凌雪出现在观星苑也吓着了守门的两名丫鬟,不等她们进去通报,他铁青着脸色,砰的一声推而入,出乎意料之处的,穆越彤并未就寝,她在练字,见到他闯进来,她神色如常,像是早就有心理准备。 「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萧凌雪满脸郁色,双目冒火。 穆越彤搁下毛笔,抬起眼眸,眼底划过一抹波澜。「说什么?」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说说你怎么能在未曾与我行房的情况下,怀上我的孩子。」 她面不改色地道:「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萧凌雪危险的眯起眼睛。「什么样的玩笑能左右你的脉象?」 穆越彤忽然笑了起来。「只是苗疆的小把戏,是秦大夫没见过世面才会被我诓骗,事先服了药,任何人都能呈现喜脉,即便是你也能,要试试吗?」 他怒气蒸腾的大步走过去,用力擒住了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这样捉弄我们,有趣吗?」 「我们?」她扬起下巴,迎上他锐利的目光。「我和你才是我们!若不是你违背了我们的婚约另娶他人,我何须做到此等地步?她走了,你的心还留在她身上,我放下了自尊,不过是要让她彻底死心离开你,你才能真正的属于我!我哪里错了?」 萧凌雪鹰眸微眯,冷声质问:「如果真的如你所言,你做的一切,不过是要拥有我,那你为何要和完颜锡见面?也是为了我吗?」 穆越彤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惊慌,但她很快定了定神,若无其事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是因为我赶走了秦肃儿,你就要把通敌卖国的罪名胡乱冠在我身上。」 「闭嘴!」萧凌雪恶狠狠的松了手,推开了她。「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没空跟你打迷糊仗,你尽管去向完颜锡通风报信,看他能不能毫发无伤的离开云京!」 萧凌雪甩门而去,候在外头的凌宝急得不得了。 「如何了?爷?爷……您不要不说话啊!好歹跟小的讲,您可是一次都没回观星苑睡,郡主怎么会怀上您的孩子?」 萧凌雪头也不回,凌祾宝追了上去,不意外,萧凌雪上了马之后便快马加鞭的来到惠仁堂。 夜半时分,惠仁堂大门深锁也在情理之中,可萧凌雪心中不祥的预感却浓得叫他极度不安。 不等萧凌雪示意,凌宝便上前拍门,不管不顾的扯着嗓子喊道:「晓锋!珊瑚!开门啊!」 没会儿,大门由里面打开了,林晓锋披着外衣,傻眼的看着门外的两人。「王、王爷……」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人出来了,高澄均扶着大腹便便的润青,后面是吉安、杨年福、多儿和林晓翠、林晓花,全部的人都对这夜半的访客很是意外。 萧凌雪看着多儿,沉声道:「去唤醒肃儿,就说我要见她。」 「呃……」多儿愣了会才敛容禀道:「王爷,小姐此刻不在里面。」 凌宝急道:「这个时辰不在房里,是出诊去了吗?」 「不是的。」多儿润了润唇。「小姐三日前留书离开,说是要去芳州探望老爷夫人,至多一个月便会回来,让我们一切如常。」 萧雪蹙眉,锐利视线扫向眼前的几个人,问道:「她一个人回去芳州?」 肃肃未曾见过真正秦肃儿在芳州的爹娘,她绝不可能回去探望他们,她肯定是去了别处。 「小姐还带着珊瑚。」林晓锋慌忙回道:「看到留书后,小的曾去码头打听,小姐和珊瑚确实坐上了去芳州的游船。」 依照萧凌雪此刻的心情,恨不得插翅飞到芳州去找人,可他担心的是秦儿到了芳州之后,又转到其它地方去了,若是如此,人海茫茫,他要上哪儿去找人?不如守在京城,她不可能放得下惠仁堂,定会再回来。 翌日,萧凌雪立即派一队人马搭商船直抵芳州,由于商船沿途不停靠,速度会比游船快上一倍,因此他派去的人,肯定会比秦肃儿早到芳州,只要她在芳州下船,他的人就一定能堵到她。 唯一的变数是,她在中途下了船,因此,他也另外派了人在游船沿途会停靠的码头守着。 如此过了六日,尚未有消息传回来,萧凌雪觉得自己宛如随时会爆炸的火山。 第五十九章 而同在府里的穆越彤安安静静的,像不存在似的,盯梢的手下回报,穆越彤未曾岀府,她甚至足不出户,一直关在房里。 他不管她在搞什么鬼,眼下他只着急一件事,他必须向肃肃解释清楚,他没碰过穆越彤,他没有背叛她。 又过了三日,被派去在芳州统领事宜的吴兴回来复命了。 「王爷……」吴兴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说吧。」经过了数日的折磨,萧凌雪表现得很平静。「是不是船到了芳州,秦大夫却没有下船?」 若是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打紧,中间数个码头,他的人肯定会看到她。 「王爷……」看着淡定的主子,吴兴惊惶不安,万般艰难地说道:「秦大夫搭的游船因大风雨发生了船难……船,沉了。」 【第二十章 回到现代】 「快点怀上我的孩子,那么你肯定就不能莫名其妙的回去了。」男人说道。 「这里有你,我不会回去。」女人轻柔地说道。 「你保证?」 「我保证。」 她又作了那个梦,此刻,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 秦肃肃早已醒来,因为手机的闹钟已经响了第五次。 回到现代已经一个月了,每天都漫长得像是一年,她每次醒来都希望已经回到了古代,回到了大云朝。 初初去到大云时,她每天都希望有奇迹,让她睡醒便回到现代,可是老天偏偏在她最不想回到现代的时候让她回来了,她只不过是想疗情伤,想远离伤心地,老天怎么就安排让她和萧凌雪真的再也见不到面了? 她不要这种结果,她还想见见他,听他的解释,她其实并没有死心,并没有心如止水,她离开京城只是想让他着急一下而已,她,深爱着他。 「肃肃!」莫子熙敲了几下门,迳自推门走了进去。「你怎么又在看着天花板发呆?快出来吃早餐!你是八点第一台刀。」 秦肃儿从床上俐落的坐了起来。「知道了。」 莫子煕告诉她,她在国道因为要救人被撞成重伤,成了植物人,她的家人不放弃希望,她因此一直住在加护病房,她醒来才知道自己才昏迷了一年,她在大云朝却是生活了三年。 她清醒过来的事被大肆报导,就连国际媒体也来采访,将她喻为奇迹,更赞扬她是好心有好报,当时她在国道上救的人还持地来探望她,满是感激的向她道谢。 关于她的魂魄穿越遭遇,她只告诉了莫子熙,莫子熙开始当然不相信,还说亏她是外科医师,竟相信那等怪力乱神?可是她说得钜细历遗,说久了,莫子熙也有了七、八成相信,只是莫子熙警告她,跟她一个人说可以,但千万不可以再告诉别人,连她的家人也不许说,会被当成疯子。 她听了之后不禁苦笑,关于她在古代的事,关于她和萧凌雪之间的一切,她还能告诉谁呢?说了又如何?她的遭遇、她如今的心情,又有谁会在乎,又有谁能体会? 她想萧凌雪,想得快疯了,她疯狂的想回到古代去,那股酸涩低落的情绪,总会在她结束手术之后由心底冒出来。 她也想念她的手术团队,吉安、高澄均、韩青衣、顾太医、刘大夫,也想念她可人贴心的丫鬟们,润青、珊瑚、多儿、林晓翠、林晓花,其中她最挂心的是珊瑚,她们一同沉船,她回到了现代,那珊瑚?沉船前珊瑚恐惧的呼救声彷佛还在她耳边响起,画面历历在目,她日夜祈祷着,千万不要让珊瑚沉在海底,千万不要。 纵使情绪再多,时间并不会因为她的多愁善感而停留,世界依然在运转,而她依然必须打起精神来上班,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释怀的,会将她的穿越当成梦境一场,到最后,会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起她真的穿越过吗?真的与人相爱过吗? 一切,应该只是她作的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秦肃肃喝了很多,几乎是来者不拒,没人敬她,她自己也喝,喝到都不知道今天的寿星是谁,她抓着麦克风不放,唱来唱去都是《阿飞的小蝴蝶》。 外科助理吴亚东手掩着嘴小声的道,「秦医师这是唱第几次啦?就不能换首歌吗?」 莫子熙狠狠瞪了吴亚东一眼。「让她唱会死吗?不然我们自己开间包厢,你们不要跟来。」 吴亚东马上陪笑道:「说什么呢?我超级爱听秦医师唱《阿飞的小蝴蝶》,唱得好有感情,我都感动了。」 秦肃肃继续唱她自己的,不理会旁人的耳语,最后她哭得乱七八糟,倒在莫子熙怀里。「子熙,我好想他……我好想他……好好想好想,想得快死了……」 高仲安看着她们,心里很是纳闷,秦肃肃这模样摆明是失恋,可她之前都在昏迷,而昏迷之前则是被他狠狠甩了,她到底在失哪门子恋? 说也奇怪,醒后的秦肃肃视他如无物,不像从前见了他便咬牙切齿,恨不得他的正妹小女友也劈腿别人,让他尝尝被劈腿的滋味,如今她对他像对一般的同事,见了他还会点点头,这让他对她重新燃起了关怀。 他乔了几个位子坐到莫子熙身边去。「莫子熙,我看肃肃醉了,我没喝酒,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 「你给我走开!」莫子熙瞪眼挥拳头警告,「不要忘记你现在是有女友的人,我们可不想因为你臭了自己的名声。」 莫子熙叫了计程车,两人坐在后座,一路上就听到秦肃肃一直在说「心里话」。 「子熙,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千万不要为我难过,也告诉我的家人不要难过,我并没有死,是去了我想去的地方……去找我的小阿飞了……」 莫子熙点点头道:「我知道,你说了不下一百次了,若你死了,要替你开心,你是去古代,那个叫大云朝的朝代和你的小阿飞团聚了。」 到了公寓,她死拖活拖的把秦肃肃弄进电梯里,再扶进家里,弄上床,替她脱了高跟鞋,盖了被子,拨开贴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知道肃肃已经把财产等都委托律师处理了,还写了封给家人的遗书放在她那里,为了死掉做了万全准备,但她真的可以顺利回去古代吗?穿越这回事是自己能主宰的吗? 「你这个傻女人,真有萧凌雪这个人吗?和霸气宠妻的王爷谈恋爱,你想羡慕死谁啊?说得我都想去古代了。」 秦肃肃惶惶然的醒了过来,这几天她都在作恶梦,萧凌雪命在旦夕的恶梦。 他身为皇上亲弟,身边暗卫无数,他本身亦有功夫,寻常人等近不了他的身,如今的他该是开心等着做爹,如何会命在旦夕? 整天她都心神不宁,下了班,她又被子熙拖着去跟同事聚餐,她不想去,莫子熙偏不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说她独处肯定会度日如年,不如岀去疯一疯,时间还比较快过。 确实,她回到现代之后,唯一的感觉是她的时间变多了,因为每一天都过得好慢,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好漫长,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除了会呼吸,她其实像行尸走肉。 「那间的烧肉无敌赞,入口即化,他们订了好久才订到,个个都说今天要吃到撑破肚皮才罢休……」莫子熙边走边说。 第六十章 一行人走在人行道上,夜风途徐,马路上则是车水马龙,台北的夜晚璀璨迷人,这样的周末夜是小酌的好时光,尤其是像外科压力这么大的工作,时不时一定要放松下才不会疯掉。 「真的有那么好吃?」秦肃肃漫不经心的偶尔搭几句话。 蓦地,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定定的望着立于前方的一道挺拔身影,银白色缎子衣袍,衣袖与衣摆用紫金丝绣着群蝶起舞的图案……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脏怦怦乱跳,接着泪水慢慢涌出她的眼眶,她不再犹豫,朝那人奔了过去,由身后抱住了他,哽咽的低喊道:「萧凌雪!你来啦!你来啦!你来啦!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她回不去,可他来了,来现代和她团聚了,她真笨,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竟然一心只想着在这里死掉回去古代…… 如今他来了,太好了,他什么都不会没关系,她可以养他,她的收入高,由她来养他…… 一个微壮的短发女人冲上前来拉开她,喝斥道:「你做什么?」 秦肃肃被硬生生的拉开,一时反应不过来,那白袍男子已转过身来。 她一愣,不是萧凌雪…… 美女的失误总是会获得较多宽容,那古装打扮的大帅哥朝她微微一笑,「不要紧,应该只是认错了人。」 莫子熙已经冲到了秦肃肃身边,迭声代她道歉,「抱歉,抱歉,她喝醉了,打扰你们拍片了,真的很抱歉。」 秦肃儿还在失神。「他不是萧凌雪……」 莫子熙用力捏了下她的手,咬牙道:「对,他不是,你他妈的快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要让别人以为你是神经病。」 跟在她们身后的其它同事,都瞬间眼睛发亮,兴奋不已的窃窃私语,「是陆洋!他们是不是在拍《六生六世二十里海棠》啊?」 「秦医师居然抱到了陆洋,真是赚到了!」 「秦医师这招跟谁学的啊?装认错人,太高明了。」 「想不到医师也是陆洋粉。」 高仲安也在其中,他对这一幕实在难以理解,据他对秦肃肃的了解,她绝不是个会追星的人,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是真的认错了人?可是她怎么会把一个穿古装的人错认为认识的人? 兴昌镇 凌宝跟在挨家挨户敲门的萧凌雪身后,愁肠百转,他多希望下一扇打开,秦大夫就在里头。 这是距离船难地点最近的渔村,船难发生之后,主子除了派无数的人进行了无数次的大规模搜索之外,像这样亲自来到小镇挨家挨户的寻访已经是第二十二次了,虽说还未见到尸首,就有一线希望,可船难死了八十多人,也只找到了四十余具尸首,其余的肯定都漂到其它地方去了,别说生机渺茫,连找到尸首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不幸中的大幸是,珊瑚好端端的活着,但得知秦大夫失踪,也是连续几日红了眼睛,说大浪来时,她们都落海了,秦大夫又拼命把她推上船,她这才得以生还。 总之,没了秦大夫的惠仁掌如今死气沉沉、愁云惨雾,而他家爷更是像失去了所有,再也不会笑了。 「你们已经来过好多次了吧?」一名来应门的老者好心的倒了两杯茶出来。「我在这儿住了四十年,也看过不少次船难,找了这么久还没找着,应该是没希望了。」 萧凌雪接过茶盏的手一僵。 不,他不相信肃肃会丢下他,在看到尸首之前,他绝不相信! 老者拿着托盘和两只空杯佝偻着往屋里走去,一边说道:「逝者已矣,兴许魂魄已经回到原来该去的地方,就不要再打扰了。」 萧凌雪一震,顿时胆寒,感到天旋地转,冷汗涔涔。 难道肃肃的魂魄是回到她的朝代去了?若是如此,他真找到她时,无论生死,又有何用? 那老者进了屋,掩上了门,一个姑娘上前接过托盘,眨了眨眼,认真又天真地问道:「爷爷,怎么不告诉他们,他们要找的人在咱们屋里睡觉?」 老者摇了摇头。「那姑娘昏迷了那么久,怕是不会醒了,又何必叫他们空欢喜一场?若是真醒了,再去通知他们便是。」 那姑娘欢快地道:「也好,反正他们也说了,有任何消息上报到里正家里,有奖金哩,若是姑娘醒了,咱们再去跟里正叔说便是,拿了奖金可以给爷爷添床被子,这个冬天便不怕冷了。」 老者不置可否地催道:「快去升火做饭吧!还要煎药,那姑娘虽然还昏迷着,可也要灌些米汤才能活,每日的汤药切记要灌进喉里才算数。」 那姑娘展颜一笑。「是,柔儿马上去做,给姑娘喂好米汤再灌汤药,还要给姑娘擦擦身子!」 秦肃肃看着放在她桌上的大把玫瑰花和一盒巧克力,顿时有种无言的感觉,打开卡片看到署名时,她更是脸上三条线。 吴亚东靠了过来,挤眉弄眼地说道:「秦医师,看来高医师还想跟您破镜重圆哟! 秦肃肃一把将花和巧克力都塞进他怀里。「给你,扔掉也好,送人也好,任凭你处置。」 「真的?!」他有种赚到的感觉,今天是西洋情人节,把这些送给女朋友又省了一大笔。 秦肃肃立即打给高仲安,要警告他不要再玩这些无聊的追求小把戏,可他却一直不接她电话。 到了下班时间,她和莫子熙走出医院大门时,他却又自动出现。 「莫子熙,你没有要去的地方吗?」高仲安意有所指地说:「今天这种日子好像不应该你们两个在一起。」 「你才是多余的那一个,好吗?」莫子熙没好气的瞪着他。「别以为你宣布和你的小护士女友分手,肃肃就会接受你。」 高仲安看着秦肃肃,深情款款的说道:「我和肃肃本来就是论及婚嫁的关系,是我一时迷失了方向,这才耽误了点时间。」 秦肃肃冷笑道,「你不是迷失了方向而已,你是瞎了。」 高仲安尴尬一笑。「我就喜欢你这么呛辣。」 莫子熙摇了摇头,「就是有这种人犯贱。」 秦肃肃看着向晚的天空,神情木然。「走吧,我饿了。」 她们不理他,迳自往医院附近的百货商场走去。 高仲安却死缠烂打的追上去,黏在她们身后嬉皮笑脸的讨好。 秦肃肃终于被惹恼了,她回头怒瞪着他。「高仲安,不要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选你,我心里有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我的心只属于他,没有你的余地!」 「那男人是谁?」高仲安怀疑的看着她。「如果真有其人,他为什么从来不出现?你又为什么会整天无精打采,郁郁寡欢?」 秦肃肃握紧了拳头,泪水倏然涌上眼眶。「因为他在一个来不了的地方!」 高仲安愣住了,她这眼泪说来就来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有那样一个男人吗? 他不死心的追问道:「为什么来不了?再怎么远也能搭飞机,除非是没有心,不是吗?」 「我拜托你不要再招惹肃肃了好吗?你没欠你什么!」莫子熙没好气的抽了面纸塞进秦肃肃的手里,拉了她就走。 高仲安又跟了上去。 第六十一章 这时莫子熙手机响了,她走到一旁的超商前面接听,秦肃肃则在红绿灯前等她。 高仲安陪小心地道:「你不是饿了?要不要我先去超商买个面包给你吃?」 「我要吃我自己会去买。」秦肃肃皱着眉头,不苟言笑地道:「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不要再纠缠我,那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她的生命里有过萧凌雪那样的男人,又怎么会再看上高仲安这样的花心窝囊废?从此以后,不会再有男人入得了她的眼,不会再有…… 「肃肃我想了很久……」高仲安顿了一下,润了润唇。「我们过去也曾有过快乐的时光,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你相信我一次,我房子都买好了,只等你点头……」 秦肃肃不耐烦地回头看了莫子熙一眼,她还在讲电话,她正思忖着要不要黏去莫子熙身边时,一台失控的小客车朝他们的方向冲过来,她立即推开了还在滔滔不绝的高仲安,自己被小客车迎头撞上…… 「肃肃!」莫子熙的尖叫声回荡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怵目惊心的鲜血从秦肃肃的身下扩散,她闭上眼睛之前,看了眼渲染天际的红霞。 老天爷,我连死都不怕了,可以让我回到他身边了吧…… 【第二十一章 返回京城】 秦肃肃动了动眼珠子想睁开,眼皮子却犹如千斤重,动不了。 她这是死了吗?千万不要让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医院的天花板和日光灯,那她可就白死了。 「爷爷,她好像要醒了。」 老者点了点头。「去拿我的针袋来。」 不一会儿,秦肃便感觉到有人在她脑门四周施针,渐渐地,她的眼皮不再沉重,她缓缓睁开了眼,入目所及是一间陈旧的屋子,还有两个穿古装的人。 她差点喜极而泣。 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她可以放心了…… 「姑娘,你感觉如何?能说话吗?」老者问道。 「能……」秦肃儿只说了个字便没法再说了,毕竟魂魄又穿越了一回,耗尽了体力。 老者道:「你再睡一会儿,不要勉强自己开口,等能够说话的时候再说话。」 秦肃儿点了点头。 老者起身交代孙女道:「换煎第二张方子,吹凉了让姑娘喝下。」 柔儿眉开眼笑,雀跃地道:「知道了,煎第二张方子,吹凉了给姑娘喝。」 秦肃儿见那姑娘约莫十七、从岁的模样,可语气行为却像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过了两日,秦肃儿已能起身了,也知道自己所在之处叫作兴昌镇,是距离当日沉船地点最近的一个村落,救她的人是孙太公,过去是名大夫,上了年纪之后便不再上医馆坐堂了,只偶尔为人看诊,与他同住的是他的孙女,名叫孙柔,八岁那年撞伤了脑子,智力一直停留在八岁,爷孙俩相依为命。 「他们可勤快了,初时隔三差五地便来打听姑娘的消息,爷爷说莫叫人空欢喜一场,定要等姑娘来才通知他们。」柔儿一边给秦肃儿擦身子,一边说道。 她擦得可仔细了,手指一根一根的擦,将她耳后也擦得干干净净,还会给她梳头,给她换穿的衣裳也都有太阳晒过的暖味。 秦肃儿每日和柔儿闲聊知道了不少事,原来萧凌雪还在找她,这令她的心一热,恨不得插翅飞到他身边,经历了回到现代的想见而不能见,那苦苦相思太过刻骨铭心,她的心不再决绝,再相见时,她会听他解释,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她相信他不会背叛她,即便他真和穆越彤怎么样了,也一定有隐情,她会好好听他说的…… 又过几日,秦肃儿的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也能下床走动,她对孙太公和柔儿充满了感激。 若不是让孙太公救了,说不定现在她的肉身已经没命了,若是初时便让萧凌雪找到她,他肯定会用尽法子要让她醒过来,而当时的她,魂魄已穿回现代去,若是肉身承受不住过多的刺激,魂魄又无法配合着醒来,怕是要一命呜呼,反倒是肉身在这里静静的休养,等待她的魂魄归位,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加上孙太公不愠不火的将养着她,让她的肉身有足够的时间等待魂魄归位,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孙太公,孙太公是她的救命恩人。 「孙太公,我也是个大夫,专精外伤,能否让我给柔儿施针,兴许能帮助她智力长进。」 孙太公难掩惊诧「你是大?」 秦肃儿笑了笑。「我的医术还过得去。」 孙太公看了她一会儿,应允道:「好,你给柔儿看看。」 秦肃儿先是给柔儿把脉,借用孙太公的银针为柔儿施针。 孙太公在旁观看,频频点头,心里已如明镜一般,她的施针技巧熟练又精准,医术可不只是过得去而已,而是很高明。 紊肃儿边施针边道:「柔儿脑子有个地方瘀血阴塞了,最快的方法是打开脑子加以清除,可现在在这里不能做到,只能暂时用施针的法子化开那瘀血,我跟您讲讲穴位,只要每日三次施针,不出一个月,一定有效果。」 孙太公神情一愣。「你说……打开脑子?你、你能做到?」 秦肃儿点了点头,「我在京城有个能开刀的地方,那里设备充足,我回京的时候,想带柔儿一块去,我有把握能好柔儿。」 孙太公顿时激动了,他虽然身在小小渔村之中,可对外头的动静也是略有所闻,尤其镇上码头又常有商船来往,消息更是灵通,「难道你是……你是惠仁堂的秦大夫?」 秦肃儿微微一笑。「您是长辈,叫我肃儿就可以了。」 孙太公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来寻访者皆未表明身分,老夫以为你是哪户大富人家的夫人小姐,没想到竟然是……」 天下皆知,惠仁堂的秦大夫能开膛剖腹,至今救人无数,同时也是前翼亲王妃,因为翼亲王再娶平妻而求去。 「姊姊跟柔儿的爷爷一样,都是大夫吗?」柔儿好奇的问道。 秦肃儿笑着点头,拉起了柔儿的手。「姊姊带柔儿去京城玩,可好?」 柔儿立即点头,笑得灿烂。「爷爷也一块儿去,咱们一块儿去京城玩。」 惠仁堂如往常一般,求诊的病患排到了大门外,林晓花在挂号处忙得不可开交,原本润青得空也会帮忙挂号包药,可上个月润青生了,眼下还在坐月子,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忙了。 一个戴着帷帽的姑娘快步走进了大堂,后头跟着一名老者和一个睁着骨碌碌双眼、正在好奇东张西望的大姑娘。 林晓花见他们迳自往诊间走,还没轮到的人不能进去,她连忙出声,「喂喂!你们三个,要看病先来挂号。」 秦肃儿掀起帷帽角,朝林晓花笑了笑。「是我。」 林晓花狠狠一愣。「小……小姐?」 秦肃儿微笑点头。「是啊,我回来了。」 林晓花先是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尔后放声大哭,「啊——」 顿时,一阵又哭又笑、惊天动地的声音惊动了堂里堂外所有人人,秦肃儿带着孙太公和柔儿进入暖阁时,林晓锋他们已经赶到了,秦肃儿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吉安、高澄均、珊瑚、多儿、林晓翠、杨年福……不知为何,韩青衣也在。 第六十二章 秦肃儿不解的看着韩青衣,韩青衣不在自的清了清喉咙。「咳,下官今日休沐,便来看看。」 至于看看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想帮秦肃儿守着惠仁堂,不要出乱子,至于他为什么要来坐镇?他同样说不出所以然来,他自个儿也没去深究,就是自然而然这么做了。 秦肃儿也没多问,精神抖擞地道:「韩大人来得正好,今日我打算进行开脑手术,手术如何进行我已经反覆推敲之后写下来了,还有时间,让你的医仆去把顾太医请来可行?」 「开脑吗?」韩青衣顿时兴奋了起来。「我马上派人去叫顾太医!」 「注意!」秦肃儿朝所有人拍了下手。「我知道你们有很多想问的,但外头还很多病人在等,现在先各司其职回去岗位上,我还要做些准备,开脑手术预计在打烊后开始。」 「是!」 所有人都听话的去前堂了,独独珊瑚没走。 「小姐……」珊瑚早已哭成泪人儿,走到秦肃儿面前跪了下去。「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贪生怕死,自个儿独活……」 「胡说什么,你没事真是太好。」秦儿拉着珊瑚的手让她起来。「我昏迷之时最挂心的就是你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太不值了。」 珊瑚鸣咽道:「小姐都昏迷了,要怎么挂心奴婢?」 「这说来话长儿。」为珊瑚越去泪水,「去洗把脸,然后带孙太公和柔儿去厢房休息,他们两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们就没有我,记得好生招呼,千万不可怠慢。」 珊瑚破涕为笑。「奴婢明白。」 珊瑚领着初来乍到的孙太公和柔儿出去了,四周顿时安静了。 秦肃儿进了寝房,手指滑过一尘不染的紫檀桌案,视线在栽植辣椒的白石花盆里那泥土上的玉雕蝴蝶。 那是刚住进来时,萧凌雪为她布置的。 她胸口一热,心绪震荡。 什么都没有变,还是她离开前的模样。 从现在开始,她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待朝思蓦想的那个人来见她。 夜暮降临,翼亲王府烛火通明,此时的观星苑寝房中,穆越彤遣退了左右伺候的人。 她是第一次和萧凌霄独处在这房中,且是萧凌雪主动来找她,这段日子他都忙着找秦肃儿,彷佛当她不存在,也绝口不再提起知晓她和完颜锡见面之事,她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便暂且按兵不动。 兴许他只知道她和完颜锡见面,尚在臆测中,其它的一概不知,那么她还有机会完成她要做的事,先不必自己吓自己,再说,她的背后还有穆王府为靠山,他也不能轻易要了她的命。 「昨夜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我想你应当有兴趣知道,特地来告诉你。」他漠然的看着她说道。 穆越彤已经习惯他自秦肃儿失踪后便如此冷漠的神情,她淡淡地问道:「什么有趣的事?」 「完颜锡亲自潜进了军机图,偷走机密文性,像是有内应似的,他顺利通过了重重机关,毫发无伤。」 她的眼光微微闪烁,面不改色的道,「是吗?那与我何干,为何专程来说给我听?」 萧凌雪唇角一扬。「因为完颜锡似乎不知道他偷走的文件上淬了剧毒,还没出军机阁他便倒下了,眼下让我关在大牢里,我想你会想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来告诉你。」 穆越彤的手不自觉紧握成,心一阵紧缩,她面色一僵,久久不语。 他凝视着她,再下一城,「我打算明日就处决完颜锡,给金国一个警告。」 她终于有了反应,咬牙切齿地道:「你敢?!」 萧凌雪神色如常。「怎么,怕你们的孩子没了爹吗?」 穆越彤的脸色顿时煞白。「你还知道什么?」 「既然都做到这分上了,自然什么都查得一清二楚。」他淡定地说道:「当日你在边关受了重伤,被完颜锡掳回金国,他原想将你当成人质,不料你清醒之后竟失去了记忆,你住在他府中,日久生情,爱上了彼此。 他决定掩盖你的来历,封你为侧妃,你生了他的孩子,他极为宠爱,破例将庶子封为世子,某一日你受了刺激,恢复了记忆,同时发现自己得了重病,不久于人世,你想的不是回来见家人,而是要为完颜锡做一些事,要让他在大金帝面前立功,争取储君之位,你为了要盗取大云的军机机密而来,使计赶走肃儿则是要方便你在王府里行事,所有人都被你蒙在鼓里,包括穆王府的人,你未曾考虑过事迹败露之后,穆王府上下将受你牵连,被处以通敌卖国的罪名,穆王爷一生的汗马功迹也将因你而一文不值。」 如今回想起来,在大周时,完颜锡对他的态度就十分古怪,一心挑衅,他还在周京街道上惊鸿一瞥,见到了穆越彤,想来当时她是随着完颜锡去的,尔后与他们路径相同,由大周直接到了大云,然后出现在他眼前。 是他太轻忽了,才会让她有机可乘,都是因为他对她的归来没有任何的怀疑,她才能顺利进行她的计划,都是因为他轻信她不久于人世之言,娶了她,才会让肃肃离开了王府,追根究柢,肃肃会搭上那班发生船难的游船都是他造成的,是他害死了肃肃…… 「不要说了……」穆越彤惊惧的退了一步。「放了完颜锡,我们会回金国去,永远不会再出现……」 「你以为这么容易?」萧凌雪灰暗无神的眼眸抬了一下,冷冷的说道:「这事我已经禀明了皇上,此刻皇上正召了穆王爷入宫,待穆王爷知道你做的好事之后,怕是会气得吐血而亡。」 「萧凌雪!」她怒吼一声,险些将眼珠子瞪出来。 他微微扯动嘴角。「喊本王的名讳又有何用?一切是你咎由自取,你以为一个将死之人做什么都无所谓、无所惧了是吧?既然你一心为了所爱的男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那么穆王府若是因你而满门抄斩,你理应也是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不,不是那样的……」 她本是打算偷到机密文件之后就和完颜锡返回大金,到时她只消留一封书信说她去远方等死,不要找她就行了,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并不会牵连到穆王府,可如今一切的计划都被萧凌雪毁了! 她蓦地取下悬挂在木架上的长剑,长剑出鞘,剑锋指着萧凌雪的心口。「立即放了完颜锡,拿你的令牌,让我们离开大云!」 萧凌雪不动如山。「你刺吧,反正没有了肃儿,我也了无生趣,正想去阴曹地府和她做夫妻,你正好可以成全我。」 穆越彤紧咬着牙。「你以为我不敢?」 他依旧不为所动。「不管你敢不敢,完颜锡的性命都保不住。」 两人正在对峙,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没一会儿,凌宝的声音就传进屋里—— 「爷!秦大夫回来了!秦大夫回来了!」凌宝在外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班瑚刚来府里跟小的通风报信,让您快去! 萧凌雪神情一震,这反应落入穆越彤眼底,她冷笑道:「现在可是惜命如金了吧?我偏不从你的愿,我要拿你的命祭完颜锡——」 她不假思索的将剑刺向他的心口,凌宝推门而入时正巧看到这一幕,惊声高喊道:「爷——」 尾声 【尾声 不再分离】 柔儿的手术顺利结束了,秦肃儿和孙太公在诊间里长谈。 「等柔儿醒了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不需要着急,时日久了,她的智力便会和常人无异,该怎么护理也会有医护人员照料,您无须担心,就放心的在这里住下来。」 孙太公也是进了开刀房观摩的,眼下心里还激动得很。「我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开刀之术。」 「等柔儿好了,你们就留下来,可好?」秦肃儿笑了笑。「我这里地方大,不差两口人吃住,柔儿心地善良,在我昏迷期间一直悉心照料我,我想收她为义妹,您可同意?」 孙太公难掩动容,「我本还担心我百年之后,不懂世事的柔儿该如何是好,如今你肯照顾她,我哪有不好的道理?」 秦肃儿嘻嘻一笑。「孙太公,您可不能留下柔儿回去,您老当益壮,不能闲着,我预备再加开诊间,让您当坐堂大夫。」 孙太公顿时结巴了。「这……我、我……不妥不妥,惠仁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凭我一个乡野郎中,哪里配在惠仁堂坐馆,实在不敢当……」 秦肃儿朝孙太公眨眨眼。「您别谦虚了,我看您对开刀十分有兴趣,跟我学开刀的大夫之中,有个跟您年龄相仿的刘大夫,也是学得津津有味,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只要开始,永远不嫌晚。 至于柔儿,她是个心灵手巧的,做事也仔细,我打算教她分辨草药做药丸,我这里很缺人手,你们肯留下帮我,再好不过了。」 孙太公心里早一百个愿意留下的心,言也不再推辞。 两人谈得正欢,多儿来送上茶水,这时外头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与其说是拍门,不如说是在撞门了。 「秦大夫!秦大夫!王妃!王妃!」 多儿仔细一听,「好像是凌宝的声音……」 秦肃儿不由自主的起身。 凌宝来了,那是否萧凌雪也来了?如果下一秒她穿越回去现代,那么这一秒就是他们最后的相见,她不再矫情,不再迟疑,快步走过诊堂,步履匆匆的经过院子,亲自开了门。 「王妃……」凌宝哭丧着脸,脸上分不清楚是泪水还是鼻涕,看上去脏得很。 秦肃儿好笑地道:「你这是怎么了?」 凌宝抽抽噎噎地道:「王爷……王爷快死了……在、在马车里,被……被刺了一剑……在心……」 秦肃儿看向凌宝身后的王府大马车,护送马车来的侍卫有二十多人,她二话不说上了马车,马车里有冯敬宽,还有平躺着的萧凌雪,一把长剑还插在他心上,她的心直往下沉。 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她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静,低下身去执起萧凌雪的手把脉,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冯敬宽迅速简单交代,「约莫是两刻之前,王爷被穆郡主刺了一剑,凌宝当场发现便立即往您这里来了。」 秦肃儿并没有多问穆越彤何以刺杀萧凌雪,那些都不重要了,她轻轻搁下萧凌雪的手。 「还有救。」 冯敬宽松了口气。「那现在。」 「抬进去,抬到手术室,差人去宫里请韩大人和顾太医,越快越好!」再差人禀告太子,皇上和太后那儿先瞒着。 冯敬宽点头。「老奴明白了。」 很快的,手术室准备好了,韩青衣和顾太医都来了,加上吉安和高澄均、林晓翠,团队各就各位。 秦肃儿手执手术刀,戴着手术帽和口罩的她,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定定地凝视着萧凌雪,剑尖刺进了心脏,这是一场和时间赛跑的手术,也是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手术。 她眼神坚定,给自己也给昏迷的萧凌雪加油打气。 萧凌雪,你给我活着!一定要活着!这才不枉我魂魄归来! 对秦肃儿而言,这是她两世为人,最艰难的一场手术。 前世在医院里时,不给亲人做手术是不成文的规定,就怕会失了准头,如今她没得选择,除了她,没有人会做这场手术,她只能一再命令自己冷静、专心,将萧凌雪想象成路人,这才能做下去。 幸好手术圆满的结束了,走出手术室时,她几乎要虚脱。 一脸焦急的太子和太子妃一看到她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她知道太子妃有许多话想问她,但此刻同样是没闲暇叙旧闻问的时候,她简短说道:「性命保住了,还要观察。」 太子松了口气,又蹙眉道:「本宫已将穆越彤拿下,目前尚不清楚她何以刺杀皇叔,也尚未惊动父皇,若是父皇知道了,怕不是震怒这么简单。」 「肃儿。」太子妃终于忍不住上前紧紧握住了秦肃儿的手道:「你听我说,穆郡主有孕之事是假的,她预先服了苗族胎药,这才会让你把出喜脉来。」 秦肃儿露出几分窘然。「我知道。」 这件事她没有问人,是珊瑚一股脑的跟她说,自然也是凌宝大嘴巴跟珊瑚传的话。 夜里,吉安说要守着萧凌雪,秦肃儿坚持自己守着。 她要守着他,要他醒来睁眼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她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他说,说一天一夜也不够。 心脏手术不比其它,萧凌雪足足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来。 他睁眼见到秦肃儿的刹那,以为自个儿死掉了,以为老天成全了他,让他和秦肃儿在天上相见。 秦肃儿柔声道:「这不是梦,你也没有死,你在惠仁堂的观察室里,我替你做了手术,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只要好好将养几个月就会康复。」 萧凌雪眼也不眨的紧盯着她,哑声问道:「小蝴蝶,你到底飞到哪里去了?让小阿飞一直找不着你。」 她心中一阵激动,她深切的看着他的眉眼,蓦然贴近他,在他脸上蹭了蹭,哽咽道:「不管去哪里,这不是飞回来了吗?」 他微微一笑,警告道:「那么,不许再飞走了。」 「好。」她的眼前顿时一片水雾,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她把唇贴在他的唇上久久不放。 萧凌雪的伤势好了七七八八的时候,太子来传话,有个人要见他们,正确来说,是要见秦肃儿,而出乎意料之外的,那人是完颜锡。 萧凌雪原是不应秦肃儿去见完颜锡,是秦肃儿想听听他要说什么,萧凌雪只好首肯,并陪她同去。 完颜锡被关押在大理寺的大牢中,他倒是很平静,他只看了一眼陪同前来的萧凌雪,跟着便对秦肃儿问道:「本王听说秦大夫连锐剑刺进心只都能救活,不知秦大夫能救越彤的重症吗?」 「我能救。」秦肃儿定眸看着完颜锡。「若是有一个深爱着她,爱到肯把自己一颗肾脏给她的人,我就能救。」 完颜锡不解。「这是何意?」 秦肃儿解释道:「穆郡主肾脏败坏,为今之计,只有为她换颗健康的肾脏,如此便能活下去,而正常人都有两颗肾脏,捐出一颗并无大碍。」 换脏器之说,从未听闻,完颜锡难掩惊异,可他很快镇定下来,眼前之人可是天下间会开膛剖腹的第一人,她会换脏器也不足为奇了。 完颜锡想也不想的朝泰肃儿跪了下去。「本王的肾脏能给越彤,求秦大夫救越彤一命,若能让越彤活下去,本王承诺归降大云,将永生永世不再来犯。」 秦肃儿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说的。」看来他和穆越彤之间是真爱。 完颜锡举手起誓,「若有违承诺,叫我完颜氏绝子绝孙。」 两人出了大理寺,萧凌雪蹙着眉,心里有些不舒坦。「肃肃,你可是当真能做换肾手术?」 秦肃儿老神在在地道:「肾脏移植手术不难,难的是肾脏的来源,如今完颜锡为了爱甘心损肾,那便成了。」 萧凌雪哼了声。「凭他也配懂爱?」 他知道自己不舒坦的点在哪里了,竟然有个男人在肃肃面前扮演痴情种子,这点叫他不是滋味。 「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这叫什么?」秦肃儿想了想,微笑道:「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是了,人间自是有情痴,就如同她和萧凌雪,她宁可死了也要回来古代,萧凌雪则是为了她情愿死去,连死也不怕的两个人,还有什么可越过他们坚定的爱呢? 如今,小蝴蝶停在小阿飞的肩头,此生相伴到永远,不会再分别。 番外篇一 【番外篇一:为我挡死】 「鸣鸣……萧萧,我真没想到你爱我那么深,深到可以为我挡死,你这份心意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一直是那样高傲又嘴硬,我都不知道你能为我做到这地步,如果早知道,我绝不会背叛你,可世间没有早知道……」 高仲安守在灵前不肯走,莫子熙第n次拉他起来,不耐烦的猛翻白眼。「都跟你说了不是那样。」 高仲安呜咽道:「你不要再骗我了!肃肃她深爱着我,借由这种天人永隔的方式让我明白她对我的爱,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就好像有人用刀在割我的心一样,痛不欲生!」 莫子熙深吸了口气。「你不要自作多情了,肃肃是因为自己有需要才会推开你。」 高仲安大声朝她吼道:「就叫你不要骗我了!什么自己有需要?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谁会有需要去死?你这样说也安慰不了我,肃肃是为我而死的!」 莫子熙懒得理他了。「好吧,如果这么想你会好过一点,你就这么想吧。」 高仲安沉痛地说道:「我不会再交女朋友了,我要终身不娶,把肃肃的父母当自己的父母,代替肃肃一辈子孝敬他们。」 莫子熙傻眼了,「那你就这么做吧,肃肃在天之灵若是有知,肯定会非常高兴。」 「肃肃……」高仲安再度扑到灵前去痛哭流涕。 番外篇二 【番外篇二:有个蠢蛋】 春暖花开,花圃中的牡丹开得正好,雍容娇艳。 怀胎六月的秦肃儿,肚子比一般孕妇大,虽然没有超音波,但她自己断定了她怀的是双胞胎,再上萧凌雪家族有双胞胎的基因,诞下双胞胎的可能性极大。 每日,萧凌雪都会陪她在府里散步,期待着小生命的来到。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事,你还没说过你在你家乡是怎么死的。」 「我没说过吗?」秦肃儿扬了扬眉。「有个蠢蛋一直纠缠我,正巧有部车冲过来,我当下脑中灵光一闪,上回是因为救人我才得以魂魄穿越,如果我再次救人,可能就能再次魂魄穿越,当下我毫不犹豫的推开他,让车撞上我。」 萧凌雪笑。「这么说来,我要感谢那个蠢蛋了。」 她若有所思地道:「他保不定会以为我是为了他而死的。」 他看着她,目光温柔得像和风。「那他真的太蠢了,不自量力,你只会为我一人而死,又岂会为了他人而死。」 秦肃儿摸了摸肚子,咳了声。「王爷,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你羞不羞啊?」 「有何好羞的?」萧凌雪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你是我的小蝴蝶,我是你的小阿飞,你在我的肩,依偎在我耳边,从此我不再撒野。」 后记 【后记 简璎】 大家好,我是简璎。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开始之前简璎的第一部蓝海《聚宝福妻》前后磨了半年,总字数近十九万,原始大纲超过三万字,还不包括写到一半调整剧情又重写的大纲,正文也不包括觉得不对而删修的几万字,总之,璎是个很能折腾自己的人。 照理说,正文十九万字,那应该是完整了、丰富了,可是,就在完成《聚宝福妻》的三年后。 有一天看到一位读者朋友对《聚宝福妻》的书评,那位读者朋友说她很喜欢《聚宝福妻》,也认为是一本佳作,看得出璎花了很多心血,可是她总觉得有些不足。 她举出一些她觉得不足的部分,以及应当补充的部分,当下璎好像被雷劈到,马上问美女萱和简小薰,这位读者怎么那厉害? 我大纲里有但没写进书里的部分,她全部点出来了!这是世界上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才知道的事,她为什么知道?为什么啊啊啊? 美女萱一会儿之后才有感而发地说:「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错!读者的眼睛真是雪亮的! 我实在太惊讶了,当初因为正文字数超过太多太多了,大纲的绝大部分内容只好忍痛浓缩或删,璎自己也常在叨念那些剧情没写进去好可惜,觉得写进去会更加完整。 可璎也知道,要全部写进书里恐怕要分成上下集了,没想到有一位读者看出来了,当下真的叫璎百般滋味在心头,再一次扼腕当初应该全写进去的,不管小编要怎么排版怎么塞,那是她家的事(xd,我应该要全部写的!) 这一回,《天下医妃》写到三分之二时,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在字数内把我的大纲全部写完,就算给我二十万字的额度也消化不完。 于是,我毅然决然坚持把大纲的内容全部写完,这一次不再浓缩不再删,我要完完整整呈现原本的大纲,不想急就章,不想再留一次遗憾。 知道我的壮举之后,美女萱问我:「剩下的内容还可以写一本?」 我说:「太多都会。」 美女萱哈哈大笑,说我果然永远都学不会控制字数。 这便是《天下医妃》还有后续的原因,相信读者朋友们只要看到最后,必然明白璎坚持要写完的理由,后面实在好重要,不写出来我不甘心啊! 另外,大家有没有觉得《天下医妃》的封面好美?真的是看着不吃饭也会饱,放进眼睛里也不会疼啊! 封面姑娘在璎、美女萱和简小薰的聊天室里是神级人物,画的每一张封面我们都会细细讨论,还说若是书展有姑娘的签名会,我们都要偷报名!哈哈!这算是告白吗? 最后来说说璎的年假在做什么?做的只有一件事——追剧。 《机智的监狱生活》追完之后,三天追完《秘密森林》快瞎了,可是没力法控制自己,停不下来啊! 在看《秘密森林》之前便知道广受好评,可一直没动念去看,因为以为它是恐怖剧,光看剧名就连内容是啥都不想去查了,是咱们新月家的太后娘娘挂保证说绝对不恐怖,没有鬼。 我才入坑的,一入了坑就出不来了,真是完成度百分之百的一部好剧,与《机智的监狱生活》并列我心中2017韩剧的第一,《机智的监狱生活》又是我很爱的「请回答系列」的编剧和导演。 剧里处处透着「请回答系列」的各种笑点和温馨,能够在同一集里让我笑十次又热泪盈眶十次,与看《秘密森林》时数个小时绷紧着神经烧脑截然不同,我真是爱惨这两部剧了,爱到好想摇路过身边的每个,求他们看xo. 时序进入2018,我的小约女儿到今年的五月底便要满七岁了,至今难以相信前半生都害怕狗的我,六年多来与它形影不离黏踢踢,祈祷女儿健康,也祈祷不再有动物弃养和虐待,下本见了。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