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今生，愿乞来世》 初相识，已相知 “小和尚，我这次跟师傅做完事情回来，你可愿意还俗娶我？” “愿意。” 她灵活的从树上跳下来，凑到我的面前，捏着我的脸，“那我们便说定了。”说完她便转身往远处跑去。 见她一走，我便心底一慌，向着她离开的方向大喊她的名字，“苏小妖！”皎洁的月光下，她穿着一袭黑衣，回眸我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甚是好看。 耳旁的哭声将我拉回现实，原来，刚刚看见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妄。我这才想起，苏小妖已经离开我六十年了，我已不再是当年的小和尚，我娶了妻，生了子，现在是一个病痛缠身的糟老头。 高举起双手，我努力想要去触碰一下那一张笑颜，力气却一点一点的从身体中消失，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费劲的事情，最终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消失了，双手无力的落下，我想我可以去见那个人了。 魂魄离开老旧的躯体，我变成了还未还俗时的模样，看了一眼正在为我送行的妻儿，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一 来到忘川河畔，岸边开满了漂亮的彼岸花，一簇一簇的堆在一起，相当妖艳。我见河中有一位白衣的女子，撑着小舟，悠悠的划过，背影有几分熟悉，似乎是一位很久以前的故人。可那位故人喜穿黑衣，这白衣女子相较于她却似乎多了几分温柔与安宁，少了几缕活泼与放肆。 我走得极慢，这黄泉的风景与那人世间的风景差别甚大，我想多看一会儿。遇到一颗正在开花的树，靠着树，我便坐下了。我知道，再往前走便是那奈何桥，过桥之前要喝下孟婆汤，喝下那汤，我便什么都不记得，就连苏小妖也不会记得了。就算是我贪心，再让她在我的脑子里多留些时间吧！让我好好的与她做次道别。 我身后这棵树，像极了与苏小妖相遇时的那一棵。 思绪回到那年，我也是如这般坐在树下，一群顽劣的小孩从树下经过，见我是个光头，便要上来摸上一摸。我与他们讲道理，他们不听，还说我小气，非要揍我一顿。我想跑，却被路边石头绊倒，眼看着几个小孩就围了上来，我害怕得直哭。 此时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小姑娘出现在我的面前，手短腿短，却很有气势。她三下五除二地打跑了几个小孩，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擦干我的眼泪，拍干净我身上的灰。 她奶声奶气的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是不可以随便哭的，就算没有头发也是不可以的哦。”说完还伸手摸了摸我的光头。我一直低垂脑袋，没有看见她得逞的小眼神，以及嘴角的笑意。 我抬起头来正欲向她道谢，便看见她红红的眼珠和尖尖的獠牙，吓得我扭头就跑，什么道谢也然不管了，只顾着赶紧逃命。什么小女孩，居然是个长着尖牙的小妖精。 后来也不知她是怎么找到我的住处，便常常跑来找我玩，我因为害怕她的模样，便一直躲着她。但是她很聪明，不论我躲在哪里，她都能将我找出来。有一次，她给我带来好些山果，将我从床下给拽了出来。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叫苏小妖，虽然我是个妖精，但是我是个好妖精，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从一出生便跟着师傅惩恶扬善，我们解决了不少的坏妖精呢！我现在的模样不过是因为我还没有长大，所有些丑，等我长大了一定特别漂亮。我从小就只认识师傅一个人，好不容易遇见你这么个可爱的小和尚，你别讨厌我。你看，我给你带了山果，你吃了就算作我们是朋友了，可好？” 那刻我突然觉得这个苏小妖好像不那么可怕了，而且还有那么点可爱。其实红眼獠牙，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苏小妖说得没错，长大后的她真的很好看，眉眼弯弯，甚是爱笑，迷倒了寺里不少的小和尚。 那日，我吃掉了苏小妖带来的山果，那年的山果特别香甜。 拍落身上的花瓣，我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身边的景色变得明朗了些，不似初来时那般昏暗了。 路经一间禅房，与我之前在寺里住的那间有些相似，忍不住便想进去坐坐。 敲了敲门，却无人应我，我便自己推门进去了，反正我现在已是一缕残魂，想来被揍也是不会疼了吧。 禅房里的确是无人，但那案上却放着一盏热茶，几块茶点。房间里的陈设何其熟悉，与我曾经那间竟是一模一样的。这间禅房到底是我幻想出来的，还是本来就存在的，我竟有些分不清了。有些恍惚的看向门口，好像是苏小妖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小和尚，你师傅说我是个妖物，不让我以后再来寻你。” 那时，我与苏小妖已经认识很久了，苏小妖时不常便要跟着她师傅出去斩妖除魔，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但她每次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来寻我，把得到的稀罕物件儿送我当作礼物。我不知她何时会来，便每日在房间里放上一杯热茶，几块茶点。 这苏小妖是越长大却越发的馋了，我若是不时时在房间里备着她喜欢吃的东西，等她来见没有好吃吃的，便又要与我生气。不过，苏小妖的脾气不大，自己跑出去玩几个时辰，气也就消了，气消了便又会回来寻我了。 “小和尚，你快去告诉那老秃驴，我不是妖物！”边说还边把我往外拽。 我拉住她，“小妖，师傅是长辈，你怎可如此说他？” 苏小妖转头看向我，“那你的意思就是帮他说话，不帮我咯！” “小妖，师傅是长辈，我们对他要有礼貌。” “臭和尚！”苏小妖愤怒的甩开我的手，“你果然和那老秃驴一样，嫌弃我是个妖精，以前都白对你好了！” 那日，苏小妖摔碎了准备送给我的玉佩，生气的离去了。我将玉佩捡了回来，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它重新拼好，想着等苏小妖再来的时候，将这玉佩给她看。却不想从那之后，已有半年的时间，苏小妖不曾来寻我了。 喝掉盏中的茶，我离开了那间禅房继续向前行去。 我走着，见前面有一个似人间路边茶铺模样的地方，想来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喝那孟婆汤的地方了吧。 我停在一棵大树下，苏小妖最喜爱这样的大树，她说在上面睡觉很舒服，还总吵着让我也上去试试，可我凡胎肉体，哪能像苏小妖说上树就上树的。 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了苏小妖，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吵着想吃茶点。 我已在禅房里等了半年有余，每日备着苏小妖爱吃的茶点，可她一日也没有来吃过。 后来，我在打扫寺院的时候才发现，师傅在寺院的周围设下了结界，师傅法力高深，想来苏小妖就是闯个魂飞魄散也是进不来的了。 我握着扫把站在结界旁边发呆，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开心，原来她并非是真的不愿再来见我，苏小妖定是来过，可被这结界给挡在外面了，我阴郁了半年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 “普空，你为何一个人站在这里？” “师傅，今日该我打扫，为何我们寺庙的周围都布满了结界，可是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近日里，我发现一只女妖精时不常地出现在我们庙中，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一只妖精却能来去自如，你说是何道理？” 苏小妖不是整日晚吵吵着，自己轻功了得，能够来无影去无踪，无人能寻得她的踪迹吗？这次怎么这么不小心让师傅给发现了？难道是不小心受伤了吗？不过，幸好师傅还算慈悲，没有直接一掌将她给劈了。 “那次她来，被我抓了个正着，我便警告了她，不许在靠近这里半步，没想到之后她还是钻着空子跑了进来，你说她为何非要进来？” “回师傅的话，她是要来寻徒儿的，她是我的朋友。” “普空，你资质不错，好好修行的话，是有机会渡金身的，你听为师一句话，莫要和妖物混在一起，若是到最后你再察觉不对，怕也是为时晚矣，悔之晚矣啊！” “师傅，她虽为妖精，但却心地善良，是有些作恶的小把戏，也不过是玩心太重。若是好好点化，日后她定能……” “你自己的佛法还修炼未精，就不要去想着点化他人了，怕是到最后是你自己被迷惑，便得不偿失了。况且为妖者大多伪善，不可轻信，你可明白？” “是，师傅，弟子明白了。” 那日，我便收拾了几本佛经，出了寺院，跑到后山上寻了棵参天大树，往树下一坐，便开始诵经念佛。我想师傅不让苏小妖进去，那我出来，他总是管不着的。 果然，不出三日，苏小妖便出现了。 “你怎么来这里了？不守着你那宝贝师傅了？” “小妖，师傅不让你进寺院，我日后每日便来此处打坐到天黑，你若要寻我，便来这里，可好？” “我才不来呢！这里又没有好吃的茶点。” 我笑着从随身的小背篓里面掏出几块茶点在苏小妖面前晃了晃，苏小妖脏着一双手就上来抓，却被我打开了。“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吃东西之前要洗手。” 她不高兴的躲到一边，以为我是不愿意给她吃，又偏偏拿出这些东西来眼馋她。 无奈的摇摇头，我掏出一张手绢，仔仔细细的把苏小妖的双手擦干净，再把茶点放在她的手上。看到茶点的苏小妖，哪里还顾得上与我生气，捧着茶点就在我身边坐下了，一口一个，吃得甚是欢快。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我每日便在树下诵经，苏小妖便每日都爬到树上去睡觉。睡醒了之后就吃着茶点与我聊天。我很小就这寺院里，对外面的事情，我然不了解。苏小妖便把她在外面见过的稀罕事讲与我听，天南地北，有时险象环生；有时又逍遥快活。 或许是太过美好，我便信了，苏小妖能永远如此陪在我的身边，每日给我讲着或离奇、或惊险、或有趣的故事。 直到有一日，我记得那是一个月色很美的夜晚，苏小妖坐在树上啃完最后一个山果，将核丢在我的光头上，说有一件事要与我说，我抬手擦擦自己的光头，对着苏小妖点点头。 －－－－－－题外话－－－－－－ 第一次写文，写得不好，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二章 虽相知，却相离 “我明日要与师傅出去，便不来寻你了。” “这次几日能回来？” “小和尚，我这次跟师傅做完事情回来，你可愿意还俗娶我？” “小妖，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是不可想这些凡尘俗事的。再说，你是妖，怎么能与凡世间的俗人有姻缘呢？苏小妖，你可不要做错事。” “小和尚，你可真无趣！”说罢，她便跳下树跑开了。 苏小妖第二日便随着她师傅离开了，我还是同往日一般，带着茶点去大树下打坐，等着苏小妖回来，可这次我等来的不是苏小妖，而是苏小妖的师傅。 “小妖她不会再来寻你了。” “你是何人，你怎么知道小妖不会再来寻我了？” “我是苏小妖的师傅，小妖为了救一个小孩，被妖怪给打死了，我在现场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留下的其他什么物件，就这颗牙，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你如何知道我？” “小妖就你一个朋友，她时常说起你，那日出发之前还听她念叨着说回来要来你玩耍。” 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未觉得悲伤或是难过。我猜想，这一定是苏小妖的恶作剧，定是她在路上遇见什么新奇之事，便耽误了回来的时辰。 她师傅离开的时候还交给我一个包裹，说这个包裹是苏小妖的宝贝，让我好生珍藏着。 后来便听越来越多的人说起这件事情，那时我才知，苏小妖跟他师傅是去灭那上古凶兽之一的饕餮。战况十分惨烈，去了很多人，回来的却没几个。 人们说，有一个穿着黑衣，脸圆圆的姑娘，为救一个小孩，被饕餮的利爪刺穿了胸膛，甚是可惜。我这才明白过来，没有恶作剧，苏小妖真的不会再来寻我了，也不会再来吃我准备的茶点了。 那日，我在禅房忙活了一整天，把苏小妖的牙做成了一根项链，带在胸前。又将苏小妖送来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没想到这些年苏小妖竟然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有好多东西我都没有来得及仔细看过，送我之后便一直放在这里，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我把礼物都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每一件都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真不知道当时苏小妖是去哪里收罗到这么多好玩的东西来送给我，而我竟然没有仔细把玩过。 我慢慢打开那个被要求好生珍藏的包裹，里面是一件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嫁衣，这是苏小妖的宝贝。终于我再也没有办法控制决堤的眼泪，可是苏小妖说过，男子汉不可以哭的，就算是光头也不可以。 苏小妖，我该怎么办？ 那日之后我便决定还俗，师傅不允，我便将禅房里的经书都收拾出来，找来个火盆，端到佛祖面前，一页一页烧。最后师傅见我再无向佛之心，也只得将我放走了。 我带走了和苏小妖有关系的一切，其余的我便都留在这间小小的禅房里。 离开山寺之后，我并没有立刻回家，苏小妖跟我过这么多有趣的地方，我想我应该去看看。一路上千山万水，我这才感知天地辽阔，这都要感谢苏小妖，如不是她，这一生，我都不会见到这些美丽的地方。 走到最后一处地方，我将苏小妖的宝贝留在了这里。她曾说过，这山间的风，谷中的花，溪边的草，水中的鱼，空中的云都是她最为喜爱的，若是有机会，定要在这个地方住上个百八十年。现在我把她最喜爱的东西放在她最喜爱的地方，就算是为她完成心愿了吧。 在此地逗留几日之后，我便启程准备归家了。我本以为我这一生会就此终老，却不曾想回到家中还不足半月，爹娘便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看着他们殷切的眼神，我不忍心当场拒绝，便想着走走过场，最后再以不合适为理由回绝了这门亲事。 可当我见到那女子的时候，拒绝的话，我却有些说不出口。她的样貌跟苏小妖极为相似，恍恍惚惚的我还以为是苏小妖跟着我回家了。而恰好，这女子居然同意了与我成亲，最后我便没有如当初所想的那般，而是应下了这门亲事。 娶亲那日，虽然我把这女子当作了苏小妖，但是苏小妖这个秘密的存在，我并不希望她知晓，便收起了那颗从不愿离身的牙，烧掉了为她画的画像。这身喜服我本该为她而穿的，而现在她却是没有机会能看见了。 之后，我与我的妻有了孩子，整个长安城都说我们是世上少有的恩爱夫妻，从来都不吵架，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其实，与妻子长长久久的相处之后，我终于明白，长得像终究只是长得像，她终究不是苏小妖。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都不在话下；将家中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公婆也极为孝顺。 但，她越是这样，我便越发的想念苏小妖的顽劣调皮，自由散漫，机灵捣蛋。想念她偷偷摸摸的钻进我的禅房；想念她生气的时候指着我鼻子就骂，“小和尚，我平日里都白对你好了。”；想念苏小妖带来的香甜的山果；想念她看着茶点忍不住流口水的模样。我偷偷的为她画了很多幅画像，但每次都是一画完便烧掉了，我怕思念太浓，惊扰了她轮回的路。 这世上，除了苏小妖，便再无苏小妖了。 我想我的故事到这里便应该结束，往后余生，我活着，每日喝酒吃肉，好不潇洒快活！却再也感受不到这世间的晴朗，原来这就是我从未修习过的情爱，难怪这世间有人对它避之不及。我终于明了，世人不怕情深，却最怕有情而不自知，到后来才追悔莫及。 “孟婆，今日又来了几人？” “今日又过去五，六人了。” “你熬的汤可还够？” “够的。” “那快给我来一碗，刚刚出去玩一圈，我快渴死了。” “孟婆汤不是给你喝的，这水才是给你备的。” “还是孟婆对我好啊！还有清水喝。” 咕咚咕咚灌下几口水，女子展开笑颜，小小的虎牙，甚是可爱！用手擦擦嘴，女子拿出笔纸，在纸上工工整整的写下三个字：苏小妖。 “孟婆，我为何每日都要将苏小妖这三个字写这么多次啊？” “这三个字是你的名字，可你总是记不住，所以让你每日都写一写，长长记性。” “哦。”名不名字的有啥重要的？不记得便不记得呗。每日写，我依旧不记得。 “孟婆，你的汤快见底了吧，今日的过路人竟如此多。” “是啊，今日，人是多。” “字写完了，我来帮你熬汤吧。” “你字写完了，就去别处玩耍，别来给我捣乱，免的像上次那样打碎我盛汤的缸，误了他人轮回的时辰。” 听孟婆这么一说，女子朝着她吐了吐舌头，见孟婆举着杖要打，女子便装作害怕的模样跑开了。 我是孟婆的小鬼差，最喜偷懒，这不趁着没事，我又爬到树上来睡觉了。我睡觉的功夫很厉害，有时候一睡就是半天。倒也不是真的嗜睡，只是我一睡着，梦里便会发生好玩的事情，仿佛是我变成另外一个人，过着与这黄泉不一样的生活，这黄泉里除了每天来来往往的过路人，什么都没有，无聊透顶！ 不过说来也很是奇怪，在梦中发生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但只要一从梦中醒来，我便只知自己做过梦，梦里发生的一切我便然不知了。不过，我当是在梦里过家家，对于情节不知便不知，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偷偷跑去人间看看，去尝尝他们的食物，吹吹人间的清风，闻闻凡尘的花香，感受一下俗世的阳光。不过，孟婆跟我说，我只能呆在这黄泉里，不能出去，要是出去，她就一棒子打死我。 可我不怕，我已是这黄泉的小鬼差就证明我已经是死了很久了，久到我已经记不得我曾在人世间做过什么，见过什么，怎么来的这黄泉。既然是死过一次的人，难道还能死第二次吗？只不过，我到现在也未寻得这黄泉的出口在什么地方，等那日我知道了，我定要想办法去看看。 我如往常一样，爬上树，往树上一躺便睡了过去，不消一会儿，梦中的故事便开始了，那是一个很美的夜晚。 我坐在一颗大树上吃山果，一个又一个的往嘴里塞，我想跟树下打坐的小和尚说一件事情，虽然，我明知道他不会允我，但是还是想要问问。吐出最后一个山果的核，故意丢到他的光头上，果然，他看向了我。 “小和尚，我与你说一件事情。” 他抬手擦着他圆圆的脑袋，点点头。 “我明日要与师傅出去，便不来寻你了。” “这次几日能回来？” 我咬着嘴唇，有些紧张的问出那个在我心底压了很久的问题，“小和尚，我这次跟师傅办完事情回来，你可愿意俗娶我？” “小妖，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是不可想这些凡尘俗事的。再说，你是妖，怎么能与凡世间的俗人有姻缘呢？苏小妖，你可不要做错事。” “小和尚，你可真无趣！” 趁着他还没有看清楚我脸上的红晕，我飞快地跳下树，跑开了，仿佛刚刚只是一场无聊的说笑。 其实我料定了他会这么说，所以也一点没觉得失望。 回到住处，我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我偷偷穿过几次，真真是极美的。这嫁衣是我和师傅在山下的集市见到的，只一眼，我便喜欢上了这件衣服。我求了师傅好多次，他也不给我买，我便只好想了个法子把这衣服给偷了回来。 不过，我只偷了这件女人穿的，男人穿的那一身我没偷，偷回来也没有人与我一起穿，还不如让它继续挂在那里。反正只剩下那一件也不会有人愿意再买，要是哪天小和尚想穿了，我再去为他偷回来便是。 第二日早晨，师傅告诉我，我们此去是为了围杀上古凶兽之一的饕餮，告诫我一切都要小心行事，遇见危险要赶紧躲开。我笑着拍了拍师傅的肩膀，“哪次遇见危险，我不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苏小妖，我跟你说认真的，不准与我嬉笑，这次可不同于往日，你知道有多少人要参加吗？这不可是儿戏。” “是是是，我知道了，师傅，你好啰嗦啊！要不，我就不去了，我在家乖乖的等你回来？” “胡闹！” “哎呀，我开玩笑的嘛，师傅，我听话就是了，您别生气，我一定快点跑！” “嗯，知道就好，要谨遵师命！我还指着你日后去给我打酒呢！” “是，师傅！” 之后我们便嘻嘻哈哈的出发了。 我想是大概是因为我昨晚的问题亵渎了佛祖的威严，我这一去竟再也回不来了，这大概就是惩罚吧。我心爱的小和尚，我还有好多话尚未与你讲，往后余生你便再也见不着我了，是否会觉得想念？ 第三章 舍轮回，愿相随 胸膛被利爪贯穿的那一刻，我并未觉得疼痛与害怕，只是双腿一软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了。而当我再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已身在黄泉了，一位叫孟婆的老妇人给了我一碗汤，她说此汤唤作孟婆汤。 “我喝下这汤会如何？” “你喝下这汤，前尘往事便会忘却，过了前面这座奈何桥，入了那轮回，便可转世投胎了。” 我放下汤碗，“孟婆，我还在凡尘还有放不下的痴心，我可再去看看吗？” “这去是可去，不过，你若七日未回来饮下我这孟婆汤，便只能化作孤魂野鬼在世间游荡，不慎便会飞灰湮灭，你可想好？” “我想好了，我要去。” “那你便去吧，记得第七日便要回来，莫要误了时辰。还有不要做为祸世间的事情，你只能在一旁看看，万事都不可以参与其中。” “我知道了。” 我火急火燎的奔到小和尚的禅房外，只听见我师傅在与小和尚交谈，便趴在墙角听了一会儿。后来记起，我现在不过是一缕幽魂，谁也看不见我的模样，听不见我的声音，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坐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小妖的遗物，你且留着做个念想吧。” 我凑近一看，所谓的遗物，不过就是我的一颗牙，大概是我摔到地上的时候撞掉的吧。 “你这老东西，我那屋子里这么多东西，你随便挑拣一样来也比这牙好呀！” 师傅离开的时候，把我当做宝贝一样的包裹交给了小和尚，要他好生珍藏着。这老东西什么时候知道我有这个包裹的，难道他又翻我偷偷藏起来的碎银子去买酒喝了吗？唉，算了，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师傅走后，小和尚的生活与往日无异，不悲不喜，只是每日都背着茶点跑去那大树下打坐。 “我死了，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还是你觉得我并未离开？” 我跟了小和尚六日，这六日里谈论那件事情的人越来越多，说着那一日的惨状，尸横片野。当然也有人说起我。那一刻，我变成了人们口中的英雄，终于不是小和尚师傅嘴里的妖物了，小和尚应该会为我感到开心吧。 第七日，小和尚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哪里都没有去。我趴在一边看着他把我的牙做成了项链，收拾着我送给他的礼物，最后他缓慢的打开了那个包裹，看到里面的红色嫁衣。 之后我便看着我的小和尚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痛哭流涕。 他说，“苏小妖穿上它一定很美！” “苏小妖，我该怎办？” 我想现在，我应该庆幸鬼是没有眼泪的，不然我一定会哭得比小和尚还要难看。当我想靠近小和尚，在他身边陪陪他的时候，却被孟婆谴来的鬼差给捉了回去。 “孟婆，我不想喝这汤。” “你莫要再耽误了，今日是最后一日了。” “我不愿入那轮回，我要陪着小和尚。” “就算你继续呆在他的身边，他也不会知道的。你本是为救人而死，此番定能投个好胎，你当真不要？” “我不要。” “就为了跟着那和尚，你当真要如此？” “当真，孟婆，要不你收了我做你的鬼差吧，我把我轮回的机会让给他们。” 我指着带我回来的两个鬼差，我看他们眼里毫无波澜，有投胎的机会都不觉得高兴吗？ “他们不可能再投胎了，在阴间做鬼做久了，就不能再世为人了。” “孟婆，我很能干的，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抹屋扫地我都会！” 孟婆看着我沉吟了许久，“唉，你这又是何苦，你若是转世投胎，当真与他有缘的话，来世定会有一线与他相遇的机会；若你现在离去，你们便是那生生世世也无缘了。” “孟婆，你也说过了，这汤一喝，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是什么前缘可续。别说是断了这轮回，就是逆了那天地，我也是要陪着这和尚的，除非我苏小妖灰飞烟灭，连魂魄也没有了，不然我不会放他一人在世间的。” 我与孟婆僵持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反正只要今日一过，就连孟婆也没有办法让我投胎了，我只要想办法拖过今日便好。 “罢了，罢了，你心意如此，这汤我也不逼着你喝了，你且去吧，等你再回黄泉之日便是我孟婆的鬼差了。” 我欢天喜地的跑回小和尚的禅房，却见他已将禅房收拾了干净，也换上了俗家的衣服，背着包袱准备离开。 “小和尚，你要去哪里？不念经颂佛了吗？” 自是没有人能够回答我的。不过，小和尚既要离去，不论是火海刀山，还是海角天涯，我都是会跟着的。 不过，他没走多久便被他师傅给抓了回去。我这才知道，原来是小和尚想要还俗，可他师傅不同意。 小和尚被关在禅房里，师傅禁了他的足，可小和尚似乎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被关的第三天，小和尚把经书收拾好，找了一个火盆，端坐在佛像前一页一页烧得很是恭敬。 最后，他的师傅赶来，狠狠的骂了他一顿，把他赶出了山寺。 跟着小和尚一路远行，原来他是要的地方是之前我与他聊天时提起过的那些地方。每每到一个地方，他便将我送他的东西丢一个在那里。到了最后那个山谷，他便将我的嫁衣和最后一件礼物都留在了那里。 我虽然不知道小和尚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只要是小和尚做的，那便是正确的。我回头，有些不舍的看了看我红色的嫁衣，宝贝了这么些年的东西，今日便要和你说再见了。我对着那红衣挥了挥手，便跟着小和尚离开了。 我这一跟，便是3年，小和尚把那些地方都转遍之后便回了家。原来他是长安富贵人家的公子，因幼时算命先生说他命中会有一场大劫，若不送去寺院做几年和尚这劫数便破解不了。所以他的爹娘为了保住小和尚的性命，便忍痛将他送去做了和尚。 我想那所谓的劫难，定是算命的为了拿到钱财随口胡诌的，小和尚应是一生安好无忧，怎会什么劫难啊！若当真有什么劫难，没有得了道的大师保他，光做几年和尚有什么用，这些算命先生说话真是昧良心。 小和尚回到家中之后，他的爹娘见他回来，很是开心，本来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自己的骨血，没想到他却自己回了家，想来定是庙里的大师已经将自己孩儿的劫难化解了，这才放他归了家。 “儿啊，你可算是回家了，为娘还以为此生都见不到你了呢！” 在家中，小和尚似乎并不喜欢跟爹娘有过多的言语，他更喜欢一个人呆在房中，一言不发，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府中的下人们都说，自家公子怕是得了什么怪病，自己一个人不言不语，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你们瞎说什么呢？小和尚这么面色红润有光泽，定是能活个长命百岁的！” 这些奴仆就知道在主人家背后嚼舌根，不好好干活！我听了很是生气，在他们面前做起了鬼脸。 找了个机会，我坐在小和尚的面前仔细观察他，虽然他面色红润有光泽，但似乎跟在山寺里有些不一样了。以前，小和尚确也沉默寡言，但也不是这般一言不发，在寺院里小和尚是温暖的，可为何现在比我这只鬼更显冰冷？可是真的病了？ 那日，我有些担心的在府中闲逛，远远的就见小和尚的爹娘在亭中商量事情，一时好奇，便凑过去听热闹。 “也不知道儿子这是怎么了？” “哎，他回来就这么痴痴傻傻的，话也不多，问他也不说，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小和尚的爹娘也在为此事着急啊！ “老爷，你说是不是，凛儿在回来的路途中遇上了自己心喜的姑娘，所以才这般茶不思饭不想的。” “我如何知道，这孩子打小就不在我们身边，现在回来与我们也是百般生疏。” “要不，我们给他安排一门亲事，让他去见见，不管成与不成，总是让他走出那房间再说。” 我撑着自己的脑袋，仔细回想着，小和尚在路途中并没未遇见什么姑娘啊，一直都是他一人在行走。不过，想来小和尚也是到了该嫁娶的年纪，之前在那和尚庙里面做和尚，要忘却红尘，一心向佛，但现在他已经还俗了，这种大事也应该提上议程了。 第四章 归家乡，定姻亲 突然，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难道小和尚这样的状态难道这就是人类常说的思春吗？！哎呀！果然不是个正经和尚！ 当晚，老爷、夫人便叫了小和尚去书房商议此事，我寸步不离的跟着，生怕这小和尚说错什么话伤了老爷、夫人的心。 “儿啊，为娘有一件事情想与你商量。” “母亲，请讲。” “这些年，你一直漂泊在外，不知你可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有，我和你爹可以去帮你去提亲。” 我见小和尚稍有些迟疑，嘴角泛起了一丝难得的微笑，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过，这微笑却在一瞬之间便消失了，再次爬上眼角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疼痛。莫非真有连我也不知晓，想得不可得的女子？ “回母亲的话，孩儿并没有遇见心仪的女子。” “哦，那其实是这样的，我跟你爹今日商量了一下，你现在已经从佛家还俗，你的年龄呢，也到了该嫁娶的时候，我们就想着为你寻个好一点的女子，相一门好的亲事，不知你可愿意？” 夫人一说完，我便转头死死的看着小和尚，不知道他会如何会回答，会不会说自己还是佛家弟子，不参与这些俗家事情。 小和尚向着老爷、夫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此事听爹娘的安排。” “好，为娘一定尽快安排此事。” 小和尚点点头，又向老爷、夫人行了一个礼便离开了。看着小和尚离开的背影，我现在才知道人间男子娶亲，只需要一句应允便可，其余事情自会有人帮他们打理清楚，不知为何，我这没心没肺的小魂魄竟然有些难过。 夫人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昨晚将将与小和尚将事情谈妥，今日便差人找来了这长安城中最好的红娘商量这门亲事。红娘带来了一个大本子，这本子里画了好多好多的美人儿，有的恬静、有的活泼、有的冷艳、有的优雅，反正各种各样的都有，比我这一生见过的女子都多，只是不知道小和尚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夫人第一时间就谴人把本子送到了小和尚的房中，让他自己挑选一个顺眼的女子。但，小和尚并没有翻看这册子，只是将它在案上放了一整晚。翌日，他便拎着册子跑去找到老爷、夫人，说这册子上的姑娘实在太多，自己这些年又只呆在和尚庙，着实不会挑选，想请老爷、夫人帮忙挑选一名女子。 夫人一听，自然是很高兴的，当即就答应了，还嘱咐小和尚不要心急，定会为他挑选一名优秀的女子作妻。我跟在小和尚的身后，很是不解，明明就未曾翻看过，为何要说自己不会挑选？我发现小和尚的眉宇之间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小和尚，你为何要欺骗你的爹娘，出家人不是不能说谎话吗？你师傅教你的，你都忘记了吗？”小和尚当然不可能回答我，可我总有一种我的小和尚学坏了的感觉，急得我在府里上蹿下跳。 小和尚将事情部都推给了夫人，夫人每日都为此事在奔走，为小和尚的婚事操劳，连头发都白了好些。而小和尚对此事一直都是不管不问的态度，好像此事本就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小和尚了，他做的事情都好奇怪。 最后夫人为小和尚挑选了一位极其秀美的女子，就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被她深深迷住的女子。圆圆的脸蛋，笑起来眉眼弯弯，既秀气又不失灵气，美得很是独特。 “小和尚，这女子与你很配。” 我趴在一边，想与小和尚一起欣赏着画中女子的美好，可小和尚依旧是一副干我何事的表情。 “小和尚，你到底怎么了？” “儿啊，为娘为你选的姑娘，你可还满意？” “很满意，谢谢母亲。” “嗯，既然这样，那就寻个时间，你们相约出去玩上一日，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这门亲事，便可以定下了。” “听母亲的安排。” 跟夫人说完话，小和尚回房间的脚步显得有些虚浮，我猜他一定是紧张了，这马上就要与自己未来的新娘子见面了，这呆和尚没见过的什么世面，现在定是表面装作淡定，但这心里边，肯定是七上八下，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小和尚，到了那日，首先你就要好好的打扮一番，不然人家那么好看的姑娘可瞧不上你这……光头。” 我这才明白过来，我虽日日小和尚、小和尚的叫着，但现在，站在我眼前的男子早就脱下了僧袍，蓄了发，除了呆愣了些，已经与寻常男子没有什么区别了。他已经不是山寺中那个整日只会念经的小和尚了，现在他的是长安城中的富家公子，可以喝酒，可以吃肉，可以娶妻，可以生子。 因为小和尚马上就要去相亲了，家中为他置办了不少的衣裳、配饰之类的东西，但小和尚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下人们送来，他就直接收进衣柜里。若是老爷夫人问他是否满意，是否喜欢，他便回答满意、喜欢，可那些东西具体是什么样子，小和尚根本都不知道。 “小和尚，难道你不是真心想要娶妻吗？还是你不喜欢这个女子。” 这些年生，小和尚无声无息的变了很多，虽然以前在寺庙里他也是不怎么言语，还经常被其他好事儿的和尚欺负，但却不似现在这般冰冷，他现在比我这浑身冒着寒气的魂更显冷态，好像事事都与他无关。 几日之后就是小和尚与那个女子见面的日子，看着小和尚一身穿着打扮差点没把我给气活过来。那衣柜里，这么多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衣服他不穿，偏偏挑了一身从头黑到脚的装扮。这幸亏是大白天见面，要是晚上的话，人家姑娘说不定都找不着他人在哪里。 一路上，我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小和尚什么话也不跟人家姑娘说，俩人就安安静静的在这湖边走来走去。不过这姑娘也是奇怪，小和尚一直不说话，她也不恼，小和尚怎么走她就怎么走，反正跟着就行了。 不过小和尚眼睛里的光亮是骗不了我的，从他见到这姑娘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应该就被她占据了吧！夫人的眼光，果然好，小和尚应该是很心仪这位小娘子的。大概是一位常年不接触女子，他有些害羞，不敢说话，怕说错了什么，人家姑娘不要他吧。 想起之前在山寺里，小和尚常常一开口，就把人气的半死，弄我几日都不想与他讲话。 我一边走，一边唠叨，“也不知道你跟谁学的坏毛病，穿一身黑衣出来约会。你看看其他的公子哥，哪个不是白衣飘飘，俊逸潇洒。再看看你自己，黑漆漆的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爹带着闺女出来游湖呢！还有啊，你都走了这么久了，你跟她说句话啊，难道就这么一直走着啊！” 估计是这女子实在是走累了，逼不得已开了口，“公子，前面有一座凉亭，要不我们过去休息一会儿，如何？” 小和尚点点头，然后自顾自的往凉亭走了过去，把姑娘抛在了身后。 “你就不能说句好或者其他什么，你早晨出门之前把自己的嘴巴封上了吗？你等等她啊！没看见她都快跟不上你了吗？小和尚，你实在是太差劲儿了！” 说罢，我就很生气的跑开了，我才不认识这样的小和尚呢！ 后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晓，我知道，那日小和尚回到家中不久，女方便差人送来了一纸书信，信上说，小和尚就是她日夜苦寻的如意郎君，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小女儿的欢喜，还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小和尚对她是什么意见，语气很是委婉，生怕小和尚对她有什么意见，不愿意娶她。 “儿啊，这姑娘对你很是喜欢，不知你对她可有什么意见？若是没有，这门亲事便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我有些紧张的看着小和尚的侧颜，他沉思良久，最后慢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女子很好，我没有什么意见，若是爹娘也喜欢她，便择个良辰吉日，将她娶进门吧。” 老爷，夫人听到这样的回答自然很开心，笑着夸小和尚很懂事，可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但我明明最应该为小和尚开心的才对。 他们只见了一面，便要结为夫妇，共度今生了。 几日后，小和尚的爹娘与那女子的爹娘便商量出了个良辰吉日，两家人便风风火火开始准备什么聘礼，嫁妆，忙得不可开交。 我看着大家都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这场婚礼，也想为了小和尚做点什么，可我已经不能再触碰这人世间的任何人、事、物了。不过，所幸，这府上的人都看不见我，也不会有人骂我偷懒不干活了。 小和尚你要能早点还俗娶妻该多好，我还能送你点俗世物件儿做礼物，可现在我也只能在边上干看着了。 第五章 大喜日，归黄泉 今日便是小和尚的大喜之日了，府中热闹非凡，听着各位宾客的祝福，老爷夫人愣是笑出了满脸的皱纹。可我却无心这样的热闹之景，我要去看看小和尚在房间里做什么，他今日还没有踏出房门半步，他该不会是想要临阵脱逃吧？ 踏进这房间就好像踏进了另外一个时空，安宁静谧。小和尚双手合十，闭着双眼坐在案前，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又回到了山寺里，我随师傅做完事情，急急忙忙的跑回去找小和尚，却发现他在认真打坐的时候。若不是这房间的陈设提醒着我，我都快要相信之前发生的事情是我在做梦。难道他是在举行跟佛祖的告别仪式吗？ 不一会儿，小和尚睁开双眼，拿起手边的锦盒开始仔细的擦拭着。这个盒子是昨天小和尚跑遍城才买到的，我想应该是用来装送给新娘的定情信物的吧。我见他仔仔细细的把这个锦盒擦拭干净，然后抬手将脖子上那根从未离过身的项链给摘了下来，工整放进锦盒里。 “对，小和尚，你今日定是要与你的新娘圆房的，若让她看见，你身上还带着一颗牙，定是会觉得奇怪的，那该多不好啊！这新婚之夜最忌讳的就是夫妻之间吵架了。” 他站起身又将锦盒锁进了一个小柜子里，摘下锁上的钥匙，顺手丢向了窗外。我顺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想看看钥匙到底掉去了哪里，可是不论我怎么看，都没有找到钥匙在哪里，就好像那把钥匙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一回头，发现小和尚从一堆书里翻出一张纸。他小心地将纸展开，我凑出去一看，那是一幅画得极其用心的肖像，画中的那个人是我。 “你何时作的这画，我日日跟着你，为何不知道？” 我从来不知道小和尚的丹青技艺居然如此好，将我画的十分竟这般传神。小和尚伸手轻抚着画上女子的脸，我坐在一旁，仿佛那一下一下的轻抚真的是摸在我的脸上一般。 “苏小妖，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 “我知道啊。” “你可会愿意来瞧瞧？” “我当然要来瞧瞧！” “苏小妖，今日是你最爱的热闹场景，将近来了半个长安城的人。” “我看见了，人山人海，老爷、夫人说来者都是客。” “不过，你要是在此处，怕是要将这婚礼搅得天翻地覆吧。”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懂事儿吗？其实我很乖的。” “还是你已经饮下过桥的汤，忘了山寺里的小和尚，入了轮回，投了胎，我的事情，你再也不关心了。” “小和尚，你要是再胡说，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小和尚找来个架子过来，将案上的画挂在了架子上。 “你该不会要把这个一直挂在房间里吧，使不得啊，小和尚！” 小和尚起身，抱着自己新郎官的衣服到一边去换上，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再走到画前，抬起手，转了一圈。 “苏小妖，我这般模样，你可觉得好看？” “好看，没想到你有头发，穿喜服的样子这么好看，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把那套喜服偷回来，然后硬逼着你穿给我看看。” “咚咚咚！” “有何事？” “少爷，接新娘子的时间到了。” “嗯，我知道了。” 下人离开之后，小和尚再次抚上画中人的脸，眉眼中带着点点的悲伤，“你可想过我？” 像是做完了最后的告别，小和尚将画从架子上取了下来，在这明媚而喜庆的日子点燃了烛火，将那幅画点燃，看着它快速的变成一地灰烬。 小和尚走了，我却看着一地的黑灰，有些走不动路。不过，我想到要是我再不走便可能会遗漏这个婚礼的某些个细节，他的婚礼每一个细节我都要好好的看一遍。我怎么能因为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错过了小和尚的婚礼呢，我赶紧转身向着小和尚的背影追了过去。 我追出去，见小和尚已经骑在了高头大马上，微风吹动他的衣角，以前软软糯糯的小和尚现在居然有了几分威风凛凛的味道。我现在才注意到，他脸上的棱角也是越发的分明了，以前都是圆不隆冬的一团，现在是愈来愈帅气、挺拔了。 他的身后是新娘的花轿，很大，需要八个壮小伙来抬才能稳稳的前行，新娘便盖着红盖头端端正正的坐在这大大的花轿里。 我挤在人堆里，看着马上的新郎，听着身边的议论。他们说，这场婚礼是近十年来最盛大的一场，红妆十里，绕城一周，宴请天下宾客，连街边的小叫花都能讨到一杯喜酒吃。 “小和尚，我真替你开心啊！” “一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夫，夫妻对拜。” 我站在主婚人的身边，他喊一句，我跟着喊一句，就好像小和尚的婚礼是我主持的一样。我很庆幸，所有人都看不见我，不然我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我很遗憾，现在没有眼泪，看着他们结为夫妇的样子，我感动得要死，可我哭不出来。既然不能哭，我便只能开心的笑了。 我在婚礼现场张大嘴巴狂笑不止，反正不会有人知道有个裹着黑衣的女子站在这里发疯，更不会有人看见，她缺了一颗牙。 新娘被丫鬟搀扶着送进了新房，而做为新郎的小和尚则留在宴席上陪着宾客喝酒。我见他的身边有个空位，便坐到他身边去和他说话。 “小和尚，我还是习惯这么叫你，现在你娶了妻，我以后便不跟在你身边了，你以后要好好的，别让我太早在黄泉见到你，你……”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争先恐后往外冒，最后弄得我语无伦次，什么话也说不好了。 我呆呆的看着桌上的喜酒，“小和尚，今日，我可以讨一杯你的喜酒吗？” “你回来了？” “回来了。” “为何只去了3年？” “因为……我有点想念这黄泉了。” “我本以为，你会和他的魂魄一起回来。” “为何我看着这黄泉的景色很是熟悉？很像我与小和尚初见时的场景。” “这黄泉本来是空无一物，你眼中所见，都是你自己心中所想。”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如此熟悉。” 我看了看四周，春暖花开，的确不是黄泉该有的景象。 “孟婆，这黄泉有酒吗？” “这黄泉无酒，唯有一碗孟婆汤能给你。” 我看着面前的汤，脑子里有个念想一闪而过。 “孟婆，你能教我熬上一碗孟婆汤吗？” “你不是孟婆，如何能熬制这汤？” “不是孟婆就不可以熬汤吗？” “自然是这样的。” “那我现在该如何做呢？” “这里有一碗孟婆汤。” 我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孟婆汤，轻轻将它推开，我现在不能喝！我不想忘！ “孟婆，你这分明是一碗清水，为何要叫做汤？” “孟婆汤越是清澈澄明，则越能证明这熬汤者的技艺越好，若能将孟婆汤熬得无色无味，跟清水无异，便是最上乘的技艺了。” “孟婆，你这么夸自己真的好吗？” “你这个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只知瞎胡闹，与你多说只能是浪费唇舌。” 我撇撇嘴，现在可千万不能得罪孟婆啊，不然这汤，我找谁学去！ “孟婆，你说，为何这过桥的人都要喝孟婆汤啊？” “忘却前尘往事，重入轮回。” “那为何孟婆汤有这个功效啊？” “这个你无需知晓。” “哦，我不用知道啊，那我不知道好了，孟婆，你这汤能存放多久啊？” “放上百年，也不会腐坏。” “这么神奇吗？那孟婆您让我熬上一碗，试试能不能放上这么长久，你说好不好？” “你刚刚与我说这么无用的，就是想框我教你熬汤吧。” “我哪里敢框您啊！我就是对这汤感兴趣。” “别骗我了，这黄泉来来回回的过路人有多少，什么样的痴男怨女我没有见过，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是知晓的。” “那您能教我吗？” “为何？” “今日，今日是小和尚大婚的日子，我作为他最好且唯一的好朋友，连个礼物都不能送给他，现在这孟婆汤是我唯一还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这恐怕才是你急冲冲跑回这黄泉的原因吧。” “我，我真的很想再为他做点什么。” “做了又如何，难道百年之后，你还能告诉他这汤是你为他熬的吗？” “是不能如何，可除了这个我真的没有其他的任何事情能为他做了！” “你已为他放弃了投胎转世的机会，现在你又非要学熬汤，何苦啊？” “是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吗？孟婆，你再看看，我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都拿走！就换这一碗能放上百年的孟婆汤。” 孟婆沉默了许久，或许是在想到底要不要帮助我，也或许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故事。我不知孟婆在想什么，但她越沉默，我就越心慌，要是她实在不愿帮我，我该如何，是撒泼还是打滚，是割腕还是上吊，还是把这黄泉搅个乱七八糟，天翻地覆？ 第六章 以过往，换苦汤 “罢了，你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答应你。”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你先不着急回答我，听我把话讲完。” “那您说吧。” “这孟婆汤之所以只能由孟婆来熬制，就是因为这汤的配方只有历代成为孟婆的人才能知晓。若是我教你熬汤，你必定会知晓这配方，这便坏了这黄泉的规矩。” “那要我如何？” “我教你熬汤，等着这汤熬成了，你便喝下一碗，将这配方尽数忘掉。你若答应，我便教你。” “那这么一来，我岂不是也要将小和尚也忘得一干二净，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答应！” “既然不答应，那就去换身衣服，好好的在这黄泉做鬼差，这些事情便不要再多想了。” 说罢，孟婆便起身准备离开，我赶紧抓住孟婆的衣角，把她给拽了回来。 “孟婆，你先不要走嘛，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吧，或者您换一个要求，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答应！” “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有这个要求，你若答应，我便帮你。” “此事就没有其他商量的余地吗？” 孟婆摇摇头，表示此事再无其他的可能。 “我若应了，您当真会教我熬汤？” “当真，我还能保证这汤能稳稳当当的交到他的手上。” “好，那我便答应！” “嗯，那今晚子时我在熬汤的房间等你，你自己悄悄的来，不要惊动其他的鬼差，鬼使。” “此事，我不会让他们知晓的，您就放心吧！” 我东摸摸西搞搞，好不容易挨到子时，便偷偷摸摸地跑到孟婆熬汤的地方，钻进去一看，孟婆已经坐在里面闭目养神了。 “孟婆，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跟我来吧。” 边跟着孟婆七拐八拐的往屋子最里面走，边感叹着，“孟婆，这屋子还内有乾坤啊，看着不大点，这七弯八拐的，我都快迷路了。” “这是孟婆汤的配方，你好好看看，记在心里。” “好。” 我仔细看了看着方子，却被上面写的东西给吓到了。 “孟婆，这上面写的什么生老病死泪，穿肠刺骨灰都具体是些什么呀？这药名儿是不是有点太恐怖了？” “你无需知晓，到时候按着方子上书的几钱几两抓就是了。” “我的天哪！这最后一味孟婆骨灰，孟婆，你该不会要为了我，要，要，要……” “是历代孟婆的骨灰，她们离开时一定会留下的，你无需多虑。” “哦，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了。” 跟着孟婆走进这屋子的最里面，我看见一口大缸，旁边放着好多瓶瓶罐罐，估计装的就是那些奇奇怪怪的药材吧。 “你自己把这些药都依次取好，丢就缸中，再将水倒进去，点火开始熬，注意那孟婆的骨灰最后再丢进去。” “你一边熬，一边用缸子旁边的棍子搅着。” “这搅着真累啊！这么大个缸子，为何不换个小点的呢？” “说话就说话，手可不能停下，要是等会儿汤糊了，今晚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虽然孟婆一直在旁提醒我，不过这孟婆汤还是真是特别难熬，这些药材也不知道为啥这么难掌控。我这半年的时间一直在频频出错，浪费了孟婆好多的药材。直到今天，我才熬出来这碗，能让孟婆勉强认可的出来。 “孟婆，你的汤都清清亮亮的，为何我熬出来的汤这么浑浊啊，这真的能喝吗？” “能喝，你这小小半年的技艺，如何能与我比？你现在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了，你盛出一碗，去封存好吧。” 等我将汤封存好再回到孟婆跟前的时候，我看见桌上又出现了一碗汤，我知道那是给我准备的，孟婆的承诺已经达成，现在该我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明明那么小一只碗，我却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端到嘴边，嘴巴还闹着脾气，不愿意张开。 “还是不愿喝？” “不是，熬这么久的汤，我也渴了，正想喝水呢！” 一仰头，我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对不起，小和尚，往后的日子，我守不了你了，帮不了你了，也记不住你了。 “孟婆，为何这汤有些苦？” “这是你自己熬出来的汤。” “我自己熬的汤？” 那日之后，世上便再无苏小妖，而孟婆身边去无故多了一个白衣小鬼差。大家都说这小鬼差做事手脚勤快，干净利落，深得孟婆喜爱。嘿嘿，其实他们不知道，这小鬼差不仅喜欢偷懒，还三天两头的给孟婆惹麻烦，天天都被孟婆罚跪到半夜，不过孟婆对这小鬼差的喜欢是绝对是真的。 “小黑，你去把那位一直未来的过路人请过来吧。再耽误，怕是今日就要过去了，咱们黄泉向来没有留客过夜的规矩。” “是，孟婆，我这就去。” 小黑寻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孟婆所说的过路人。 “这位过路人，您为何还在这里逗留？孟婆早已将汤备好，还请您不要再耽误，请我随我来吧。” “麻烦您了。” 相互揖了揖手，我跟着这位鬼差往孟婆的汤铺走了过去。 “没有想到这黄泉的风景竟如此好，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您可真会说笑，这黄泉空荡荡的一片，您所说的风景，大概都是您心中所想吧。” “您的意思是，每个人见到的黄泉皆是不一样的？” “大抵是这样的。” 那么如此而言，苏小妖所见是什么呢？是春光明媚；还是狂风骤雨呢？不过，她这个丫头从小就古灵精怪，她能见到的定是那些定有趣的场景。 “孟婆，带过来了。” “嗯，你去忙其他的事情吧。”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从汤铺旁边的房间里面传了出来，很苍老，却也很慈祥。鬼差离开之后，我便一个人站在原地等待，不消一会儿，老妇人便端着一只小小的汤碗缓缓的走了出来。 我双手接过汤碗，“这可是孟婆汤？” “是。” “那你可是孟婆？” “是。” “我可否在喝汤之前，问您几个问题？” “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六十年前，可有一个名为苏小妖的小妖精途经此处？” “我这里每日要过去很多人，有时候连孟婆汤都不够喝，六十年前的事情，老婆子早已不记得了。” “她生地很好看，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裹着一袭黑衣，应该还缺着一颗牙。” “你所描述的女子太多普通，可能日日从我这里过去的都会有好几个，老婆子怎么会知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况且，六十年已然过去，你所牵挂之人也早已投胎转世，你现在再如何询问也是没有意义的。” “她很调皮，可因为这汤不好喝，打碎了孟婆的汤碗？” “此汤无味，与清水无异。” 我还不想死心，还想继续问问，虽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多知道一点苏小妖的事情总是好的，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过，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总归是遗憾的。不过，孟婆似乎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是苏小妖嘱咐了她什么吗？ 第七章 入轮回，终无缘 “过路人，你一路过来，已经过了不少的时间，还请过路人摸要再耽误时间，你本是今日第一个来此的人，现在却成了最后一位了。” 苏小妖你那日可也像我一样，想尽办法，拖延着时间，就是为了多记你片刻。也不知你的来生，是为人了，还是继续为妖，亦或是变成了路边的小花？是否还记得，山寺后山大树下念佛经的小和尚？ 我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孟婆，为何这汤有些苦涩？” “过路人，这孟婆汤既已饮下，前身往事皆与你再无关系，你无须在多想，去过了那奈何桥，重入轮回吧！” 说完，孟婆便挥了挥衣袖，端着那只碗走进了刚刚的房间，将我一人留在了原地。 我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孟婆也没有出来，我自嘲的一笑，“对呀，我现在问得再清楚又能如何呢？总是已经过去了，苏小妖已经走了。” 其实，在我心里一直隐隐的明白着，我和苏小妖错过了这一世的六十年，怕这生生世世都要错过了。不论她再世为什么，这孟婆汤一喝下，谁还记得这一世发生过什么，有多少遗憾，终是成了过眼云烟。 我与她终究是回不到那大树下的谈笑风生了，只是我想着说不定还有侥幸，不愿相信那些残酷的事实罢了。 在奈何桥上，我以佛家弟子的身份一步三叩首的缓缓的向前行去，尽管无缘，我还是想虔诚的向佛祖祈愿：弟子愿用来世所有的幸运，或是健康，或是佛祖看上什么便统统拿去，弟子只想换一次与苏小妖擦肩而过机会，不论她是人是妖；不论她是少女还是老妪；不论她是何种模样；不论她是否还记得小和尚，都请佛祖慈悲相助，助弟子与她还有一面之缘。 “孟婆，为何您并未告诉他实情呢？” “唉，说了实话又能如何，这黄泉中来来去去的苦情之人还少吗？为这情爱弄得自己灰飞烟灭的也不乏少数，如若让他知道，苏小妖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您的意思是，实话会误了他轮回的路？甚至会灰飞烟灭？” “这倒也不会。” “那孟婆的意思是？” “此二人终究是无缘了，一个只为今生，一个却想着来世。” “既然无缘，为何不可说？” “苏小妖已经饮下孟婆汤，前尘往事是断不会再记起来，让他知晓又有何意义？这个和尚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不会做出什么有违规矩的事情来。让他知道真相，不过是给他的轮回之路多一丝的负累罢了。现在就让他这么走，他心里总归还有着半分希望，何苦将事情都告诉他，让他带着永生也无法弥补的愧疚离开呢？这汤是苏小妖为他熬的，就相当于是苏小妖亲手送他走的，他二人能至此，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孟婆当初为何要由着那苏小妖乱来？” “呵呵，不过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与那小妖精有几分相似，便一时心软了。” “那若是苏小妖想让这人知晓呢？” “老婆子啊，老了，经不起折腾了，让这黄泉安静些吧。” 听到这话，与孟婆说话的鬼使很自觉的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哎呀！”我扶着腰从地上爬了起来，狠狠地往树干上踹了一脚。 “我每日不辞辛劳的来为你浇水，施肥，将你养得这么高高大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平日里都白对你好了。你这白眼狼，你看我明日还来不来管你！” “你昨日也这么说了一通，今日还不是一样来了。” “哼！”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鬼差，自己好好看看时辰，我若是不叫醒你，你今日又会错过给孟婆捶腿的时间，今晚怕是又要挨罚了。” 我算了算时辰，这小树妖还真的不是故意在整我。连谢谢都来不及说，便连滚带爬地往回跑了，虽然平日里挨罚都挨习惯了，但现在有能争取不挨罚的机会，还是要好好的争取一下的。 况且跟这小树妖没啥好客气的，谢不谢的都不重要！ 这小树精还未修炼成形之时，就遇上天灾人祸，哭哭啼啼得来了这黄泉，连个投胎的资格都没有。我见它可怜，便央求孟婆将它留在黄泉，等它修炼得差不多了再去投胎。终于我们这光秃秃的黄泉终于有了第一棵树，我也终于有了一个偷懒睡觉的好地方。 等我着急忙慌的跑回汤铺的时候，孟婆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铺子里喝茶了，看来我还是跑慢了点。 我低着头走到孟婆的身边，“孟婆，今日我又回来碗了，你可又要罚我了？” 孟婆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我看不明白的东西，“今日不罚你。” “为何？” “难道你很希望被罚？” “当然不想，我来给您捶腿。” “今日最后一位过路人已经过桥了。” 我有些疑惑，以前从未见过孟婆提起过什么最后一位过路人，今日过去的是哪路大神，有什么大来头，连孟婆都要多提他一句，我有些好奇的看向奈何桥的那头。 隐约之中，我好像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小光头在向我挥手微笑，嘴里还说着什么话。明明相隔甚远，他说的话，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苏小妖，等来生，我便来娶你，可好？” 原来是个痴情种，听他这话的意思大概是与自己心爱的女子错过了吧。 “孟婆，这个光头是不是有啥痴愿未了啊？” 孟婆看着我摇了摇头，“时辰差不多了，扶我进去吧。” “哦，好。” “今日用光了一些药材，你好好清点一下，明日一早去取回来。” “知道了，我这就去清点。” 我一边扶着孟婆往屋里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刚刚的那个光头。不知为何，我见到他居然有一丝欢呼雀跃的心情，我猜应该是因为这个光头生的还挺好看的，我虽是鬼差，但也算是个女子啊。 “别看了，快去好好做事吧。” “哦，知道了。” 回过头来，想了想，我大概从未见过没头发还这么帅气的人吧，不过这么年轻就走了，还是怪可惜的。 “过路人，你走好咯，记得投个好胎，别这么早来黄泉咯。哦，还有啊，祝你和心爱的女子这一世能一世安好，长情久久。” 对着那个方向，苏小妖轻轻的说一句话，便扭头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