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男杀手》 楔子 说起岳靖俪玩弄帅男的历史,就跟印度人玩弄响尾蛇一样源远流长,只要一看见帅男,她的眼神就会暗藏杀气。 问题就出在她拥有一双削铁如泥的手,而她这一生的奇遇就从手开始—— 七岁那年,岳妈妈早上都会带着她去国父纪念馆运动,某天碰到一个老伯;老伯操湖南口音,师承嵩山少林,铁口直言她命带桃花。 岳妈妈顿时惊为高人,因为岳靖俪从幼稚园小班就会招蜂引蝶,风波不断。 但老伯又说,桃花有好有烂,烂桃花将会带给她血光之灾,岳妈妈一听,马上拼命恳求老伯救她小女一命。 老伯摸她小手,惊为奇骨,于是传授她铁沙掌,让她自保。 说句老实话,岳靖俪的双胞胎哥哥岳靖伦之所以会输给她,完全是畏惧铁沙掌的威力。 她的十指修长,手背和手心乍看下柔若青葱,但一掌能劈碎十块砖头。 这下子,代志大条了,岳妈妈开始怀疑,血光之灾是指她一掌打死烂桃花…… 因此岳妈妈立下“淑女动口不动手”的规矩,让她以舌桀莲花和智慧克服重重困难。 偏偏岳靖俪还是不小心犯了大忌—— 一个月前,气温高达三十八度,她去探病,在离开朋友位于国宅第十一层楼的住处时,她戴上太阳眼镜,踏进老旧电梯里。电梯降了两层楼,门突然打开,一阵汗水味扑鼻而来,有个看起来像工人的男人走进来。 工人向来不列入她猎杀的帅男名单中,因此她高傲的把脸转向看不到他的一方。 蓦地,电梯突然发出一声怪响,接着周遭便陷入一片暗寂,她的脑中立刻亮起了警告的红灯。 据她朋友说,她是在两天前的深夜,在电梯里碰到电梯之狼而吓出病来,所以岳靖俪的心情处于杯弓蛇影的状态、…… 黑暗中,她感觉到那股汗味朝着地逐渐逼近。 接着,她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拳打下去,幸好是挥了一记空拳。 但对方也不是弱者,反守为攻,一个擒拿,抓住她的脚,害她当场摔倒。 “你干么打我?”对方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深具男性魅力。 “色狼!你休想摸黑吃豆腐!”岳靖俪一口咬定。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按呼救钮。”对方以无辜的嗓音解释。 “真的吗?”岳靖俪伸手想捉住什么以支撑双腿站起来。 “小姐!你快放手!”对方又痛又急地大叫。 这时电梯忽地一亮,岳靖俪的视线正好对上那个男人的大腿。 老天爷!她居然抓到他双腿间的重要部位?! 总之,这是她第一次误触男性地雷,她羞红脸地看着他,意外发现他长得比她以前残害过的一百多个帅男还要帅! 细长的睫毛、英挺的鼻梁、淡薄的双唇……她还来不及给绩打量下去,电梯门再一次打开,一个老太太对着他们不停地大骂:“膨肚短命!猴死囡仔!” 她才猛然惊觉自己还抓着他那儿不放,连忙放手站起身来,从楼梯间逃之天天。 事后,她向朋友打探九楼是不是住了一个帅男?朋友表示不知道。 于是她跑去买新东阳香肠礼盒,以道歉的名义到九楼逐户按电铃,得到的答案却是他已经搬家了,没人知道他的新住址。最后,她只好回家自己煎香肠吃…… 第一章 真没想到,他居然自投罗网,搬到她家的对面! 对面一栋全是套房的八层楼电梯公寓,他就住在第六层;刚好岳靖俪的家在第七层,她房间的窗户又正对着他的落地窗。自从发现这件事之后,岳靖俪立刻辞去工作,并且改变生活作息——白天睡觉,晚上偷窥。 以观察天文的望远镜窥视他的一举一动,成了她一天中最大的乐趣。 地发现他很节省,家里没装冷气,落地窗大开,每晚下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身上的衣服,只穿一条黄埔大内裤在客厅里活动。 每次看到他赤裸着上身,她就湿了——口水流太多的缘故。 正当她陶醉在偷窥的喜悦中,屁股突然被打了一下。 她以为是老哥岳靖伦偷袭她,因为老哥虽然跟蓝萱订了婚, 不过蓝萱却要求婚前不行周公礼,所以老哥近来有些欲求不满,想不到老哥居然因此吃起她的豆腐?!真变态! 怒气冲冲地回过头一看,只见一个陌生的小女孩站在她背后,年纪大概是五岁左右,梳了两条马尾,手上抱着一只泰迪熊,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但仔细看她的眼神,古灵精怪,跟她有几分神似……莫非她, 是老爸的私生女?! 老爸真是宝刀未老,在老妈的严密监控下,居然还能创造奇迹?!不过,她一点也不高兴,因为她最讨厌婚后偷吃,却又不懂得擦嘴的花花老头。 岳靖俪有点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谁家的小孩?” “我爸妈跟你爸妈是朋友,我叫约瑟芬,刚从美国来。” “你是跟我爸妈一起来的吗?”岳靖俪没听到客厅里有一丝动静。 约瑟芬迳自坐在床上,两脚悬空地荡来荡去。“我自己搭飞机来的。” “你爸妈知道吗?”小小年纪特立独行,跟岳靖俪小时候相比,毫不逊色。 “我有留纸条。”约瑟芬拿起放在床头桌上的梳子,替泰迪熊梳毛。 岳靖俪很不满意约瑟芬随便使用她的东西,皱着眉头问:“你怎么有我家的地址?” “我看过你爸的护照。”约瑟芬省略一个偷字。 “那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岳靖俪不记得有听到门铃声。 “用你爸给我的钥匙,开门走进来。”约瑟芬自己偷打了一支备份钥匙。 所有的问题她都以最简单的说辞回答,这个才五岁的黄毛丫头,应付大人显得游刃有余,可见她有一个金头脑。 岳靖俪对她的来意感到好奇。她绝对不可能只是专程来台湾观光而已,她怀疑她另有目的……会是什么样的目的呢? 她强烈的感觉到,黄毛丫头来意不善。 于是她开门见山地问:“你一个小孩子,千里迢迢跑来台湾干么?” “听说你哥长得很帅,而且未婚,所以我特地来拜访他。”约瑟芬有问必答。 “你对我哥有什么企图?”岳靖俪双眉微蹙。 约瑟芬毫不避讳地说:“如果他真的很帅,我打算嫁给他。” 看着她眸里透出势在必得的坚决,岳靖俪感到不寒而栗,肩膀陡地一颤。 这是她第一次有棋逢敌手的感觉。 这个黄毛丫头不但有超人的智慧,还有比钢铁强硬的意志力,再加上她是有备而来,在她脑中的作战计划,肯定比老太婆的裹脚布还长,她不得不替老哥捏把冷汗,担心他会阴沟里翻船。 “你来晚了一步,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岳靖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知道,但他未婚妻有我年轻貌美吗?”约瑟芬挑衅地回敬她一声冷哼。 岳靖俪脸色像下沉的铁达尼。“你是小花痴,还是小神经病?” 约瑟芬的眼眸透出一股杀气。“你为什么羞辱我?” 岳靖俪义正辞严地说:“你才几岁就想结婚,不是花痴是什么?” “我比你正常,我正大光明追求爱,哪像你用偷窥的!”约瑟芬漂亮反击。 虽然只有,短短的五秒钟,但岳靖俪感觉却有五十年那么长。 有生以采,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舌头像被猫叼走似的纪录……惨败给一个五岁小女孩的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她肯定会悬梁自尽。 好不容易,她从猫嘴里夺回自己被咬得支离破碎的舌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懂不懂?”岳靖俪理直气壮。 约瑟芬露出甜美的笑容。“就是因为我懂,所以我才来你家住。” “我劝你立刻回美国,免得将来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去。”岳靖俪好心地建议道。 “既然你喜欢他,为什么不想办法接近他?”约瑟芬反过来提供她意见。 “不关你的事!”岳靖俪又气又羞,这黄毛丫头显然比她想像的还要难对付。 约瑟芬大言不惭地说:“你应该找征信社调查他,这才叫知己知彼。” 岳靖俪顿时恼羞成怒。“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别乱说话。她居然没想到这点?! “岳靖伦人呢?”约瑟芬轻巧地跳下床,一副急着要去会情郎的模样。 “当然是在他未婚妻家里亲热中。”岳靖俪故意发出暖昧的笑声。 “立刻打电话叫他回来见我!”约瑟芬以命令的口气说。 “我帮你打电话去订明天回美国的机票……” 这时,门外却传来岳靖伦爽朗的声音。“我回来了!” 约瑟芬喜不自胜。“他一定是听到我爱的呼唤,所以连忙赶回来。” 看着她像小兔子般跳出去,岳靖俪赶紧以看热闹的心情,跟在她屁股后走向客厅。 “这个约瑟芬来我们家想干什么?”岳靖伦瘫躺在沙发上。 “来倒贴你的。”岳靖俪从厨房里端出一杯咖啡,打算今晚要熬夜。 “你别吓我!”岳靖伦整个人像听到赶尸铃的僵尸,从沙发上弹起来。 “从她刚才的行为,就可以证明我没说谎。”岳靖俪同情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约瑟芬一看到岳靖伦坐在沙发上,就像熊看到蜂窝般,迫不及待地爬到他腿上坐。 仗着童言无忌,约瑟芬说她都是坐在爸爸腿上,听爸爸说故事帮助她入睡。 老哥边说睡美人的故事,她边毛手毛脚,搞得老哥筋疲力竭,但她却依然精力旺盛,一点也不像坐了二十几个小时飞机,会有时差的平常孩子。 最后还是靠地出手相救,在约瑟芬的牛奶里放了安眠药,这才结束了老哥的苦难。 不过这一招只能用一次,因为以约瑟芬的聪明,往后一定会拒喝牛奶。 她真替老哥担心,该如何应付这个比恶魔还可怕的小女孩? 不料,岳靖伦竟灵机一动似的拍手叫好。“这样我就有借口跟蓝萱同居了!” 本来岳靖俪想嘲笑老哥,居然怕一个五岁小女孩?但她临时改变主意,决定支持他,免得约瑟芬哪天晚上趁老哥熟睡,钻进老哥被子里,弄点血浆在床单上,充分利用她未成年的优势,要胁成年人乖乖就范。 欺侮未成年女孩的下场,不是去坐牢,就是结婚了事。 探监她是不会去的,而且她更不想叫一个五岁的小丫头——大嫂! “只要你几天不回家,约瑟芬自然会乖乖回美国。”岳靖俪提议道。 “我看我今晚睡觉要锁门。”两人想法一致,果然是心灵相通的双胞胎。 “还要用书桌堵门!”岳靖俪补充建议。 岳靖伦同意地点头。“我真是命苦!” 她转移话题地问:“你今晚怎么比平常早回来?” “蓝萱去高雄看她弟弟。”岳靖伦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个资料夹。 “你应该陪她一起去。”一想到蓝萱孤伶伶地单独坐夜车,岳靖俪大为不满。 “还不是为了你,我才放她鸽子。”他把资料夹四平八稳地放在桌上。 打从还在娘胎里,她就跟眼前这位早她十分钟出生的老哥吵吵闹闹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六个春天,他始终从没有表现出“兄友”的态度,当然她也不会表露“妹恭‘’的精神。 今晚他该去医院,检查看看是食物中毒,还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 冷落未婚妻,居然是为了她这个生下来就是冤家的妹妹?!鬼才相信! 看他一脸关心的虚伪表情,她才不会笨到上当咧!但是,她的血管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行军,令她全身上下痒得不得了。 好几次想伸手去拿资料夹,但强大的克制力使她忍了下来,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冷漠表情。“这是什么?”岳靖俪撇了撇嘴唇。 “邻居的基本资料。”岳靖伦露出迷人的笑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企图,你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 “算我钱白花了,好心没好报。”岳靖伦立刻伸手拿回资料夹。 岳靖俪抓住资料夹另一端。“既然钱都已经花掉了,我就勉强看两眼。” 岳靖伦使力夺回。“我决定做善事,送给巷尾收破烂的老吴赚点小钱。” “我看完再送给老吴也不迟。”岳靖俪改用苦苦哀求的语气。 “除非你有所表示,否则你休想得到这份资料。” “谢谢。”岳靖俪声音细如蚊炳。 “你说什么?”岳靖伦佯装没听见。 岳靖俪心有不甘地大叫:“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乖!”岳靖伦提着公事包离开,在经过她身边时,还顺手摸摸她的头。 回到房间后,他立刻跳到床上,用嘴咬着棉被,笑声在丹田中回荡;因为还有几张重要资料,此刻正不小心遗留在公事包里。 一直以来,都是他被她当猴子耍,明天就换她尝尝当猴子的滋味! 不过后天他还是会把那几张资料用快递送给她,讲得好听一点,这是看在两人本是同根生的分上,其实他是因为怕死才会乖乖交出。 “嘻嘻……嘻嘻嘻……”这种卑微胆小的笑声,跟平常在外面“哈哈哈——”豪迈奔腾的笑法,判若两人,可见他有多么怕岳靖俪的铁沙掌。 对他来说,杀手比赛是场不公平的比赛,肉手怎么赢得了刽子手? “你为什么想做幼教工作?”一个中年女人边打量着她边‘问。 岳靖俪昧着良心说:“我喜欢小孩子。”这是天大的谎言。 中年女人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喜欢跟懂得照顾是不一样的。” “我有信心,我一定能胜任愉快。”岳靖俪露出灿烂甜美的笑容。 中年女人看了反而皱起眉头,模样比刚才老了十岁;显然这一招用在同性身上是没有用的,只有对男人才会产生效果。 身为美女,最怕的就是遇到又老又丑,心理不健康的女人。岳靖俪非常习惯被这类女人当成狐狸精,尽管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擅于隐藏喜怒哀乐,所以她继续保持笑容,不让中年女人有任何借口赶她走。 做幼教老师,最重要的就是和蔼可亲的笑容,不是吗? 坦白说,若不是他在这儿,这家幼稚园就算用十人大轿也请不动她。 她从老哥提供的资料中得知,这所幼稚园面临财务危机,上个月薪水到现在还没发出来,这个月又走了两位老师,而且征人启事已经在报纸上登了两个星期……种种迹象显示,他们急需不计较待遇的新老师加入。 没想到这个中年女人居然有时间在鸡蛋里挑骨头?!白痴一个! 这女人也不想想看,她在履历表上写得清清楚楚,t大外文系毕业,热心教育,注重民族幼苗成长,不计酬劳也不需要车马费,保证准时上下班,不迟到、不早退,再加上貌美如仙,必定能让这家幼稚园蓬壁生辉,光芒万丈。 像她这种用探照灯都找不到的才色双全美人,中年女子应该一看完履历表,立刻磕头下跪,恳求她大驾光临,结果她竟然反其道而行?!有她掌管人事,难怪这家幼稚园留不住人才,第一个该走路的,应该是这个中年女人才对! “你有带过幼儿的经验吗?像是侄子或外甥之类?” “完全没有,不过我很乐意学习,以便将来成为一个好妈妈。” “你目前有结婚的打算吗?”中年女人抓到狐狸尾巴似的面露喜色。 “我现在连一个男朋友都没有。”为了表示所言不假,岳靖俪举手发誓。 “你长得这么漂亮,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追。”中年女人以假关心的语气安慰道。 “我的男人缘一向不好。”岳靖俪的眼里刻意浮现淡淡的悲伤。 中年女人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真教人难以相信!” “红颜薄命,这句话就是我的写照。”岳靖俪叹气。 看到中年女人像喝下农药般张大嘴巴,却吐不出半句话来,真是大快人心! 想从她的话中挑出毛病,到目前为止,普天下只有约瑟芬做得到,不过那次是她没防到她人小鬼大,因此她只会输一次,不会再输第二次。 一想到老哥在天亮以前,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避难似地逃离家门,把烫手山芋扔给她,她就有气! 这个没用的男人,害她一起床就独自面对又吵又闹的约瑟芬,头疼不已。 直到今天她才看清楚,老哥的胆子有如一粒鼠屎。 中年女子打断她的思绪。“坦白说,我觉得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你凭什么断定?”岳靖俪十分不服气,这个中年女子实在欠揍。 “你的指甲会伤害小孩子。”中年女子嫌恶的指出,嘴角挂着邪笑。 “简单,我马上把指甲咬掉。”岳靖俪说到做到,用牙齿把指甲一一咬平。 中年女子泼冷水地说:“你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对某些小孩子不好。” “只要你雇用我,我从此不再喷香水。”岳靖俪咬着牙委曲求全。 “本园的财务有问题,能支付的薪资不高。”中年女子明说。 “我喜欢小孩子胜过金钱。”岳靖俪说起谎来就跟吃饭一样自然。 “我总觉得……”中年女人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用什么好听的话,赶走眼前妖艳的美女;在她眼中,岳蜻俪就像是个有野心的狐狸精。“你听了别生气,你好像是有什么目的才来应征这份工作。” 这时,岳靖俪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出现在门口。 白马王子叫叶晖,是这家幼稚园的园长,国贸系毕业的他爱小孩胜过爱钱,这么伟大的情操,教人不爱他也难。 正因为有太多女人爱他,才会让他对女人产生反感;不过, 他对女人表现得越冷酷,就越多女人恨不得扒去他的牛仔裤,好好的温暖他。 虽然她没扒去他的牛仔裤,但是她的手已经温暖过他一次,嘿嘿嘿…… “李主任,张助教拿着皮包走了。”叶晖的双眸像钢铁般闪着冰冷的光芒。 “现在是招生的重要时刻,她要去哪里?”被唤作李主任的中年女子仍是一脸镇定的表情。 “她没说,头一甩就走人。”叶晖说完就离开,显然没认出岳靖俪。 “一个月一万五千块,你愿意吗?”李主任以慈祥的脸孔转向略显呆滞的脸蛋。 “我愿意。”这种比菲佣还低的待遇,难怪人家要辞职! “明天来上班如何?”李主任低声下气地恳求。 “没问题。”岳靖俪打起精神微笑。 “园长!”岳靖俪一个箭步,拦住叶晖的去路。 “有什么事吗?”叶晖眉头皱起来,手上拿着一杯热咖啡。 “我是新来的助教,我姓岳,岳靖俪。”岳靖俪露出价值一千万的甜笑。 “你身上的味道令我好想吐!”叶晖像闻到大便味般,不由得往后退两步。 “我知道,我以后不会再喷香水了。”对于他冷若冰霜的态度,岳靖俪百思不得其解。 他整个人如临大敌,脸部线条紧绷,眸中有一股难掩的凶光,仿佛发现有一只苍蝇在他咖啡里游泳般。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跟岳靖伦提供的资料,是个不分男女老幼、不分肤色黑白,都温柔以待的男人截然不同?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想起来她是谁了,二是岳靖伦给她假资料……她想,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太了解岳靖伦了,从以前他就喜欢私下散发黑函,在学校警告男同学,在她上班的场合警告男同事,说她是黑寡妇;不像她都是直接在公告栏上贴大字报,警告女同学和女同事,说他是负心汉,兄妹彼此相残。 幸亏她聪明,及时识破岳靖伦的阴谋诡计,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她必须保持镇定。 “还有,你穿的衣服是名牌货!”叶晖显得耿耿于怀。 “是香奈儿的仿冒晶。”岳靖俪不动声色。 “你说谎,我分辨得出真伪。”叶晖冷哼一声。 岳靖俪辩驳地说:“我是为了应征工作,才向朋友借的。” “你喜欢名牌?”一抹不屑的嘲弄挂在叶晖的唇角上。 “其实我更喜欢地摊货。”擅长察言观色,是岳靖俪的优点。 “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不可能不喜欢名牌!叶晖一口咬定。 “你觉得我漂亮?!哦,太好了,我好高兴。”岳靖俪一副陶醉的模样。 这时候,一个来报名的小男孩绷蹦跳跳地从他身旁钻过,冷不防的撞到他的手肘,他手中的咖啡杯一个倾斜,眼看就要洒到小男孩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他用另一只手抓住小男孩的衣领,将小身体拎向安全的地方,反而让自己陷于危险中。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岳靖伦没说假话,他的确是生性善良;不 过她也不遑多让,赶紧弯下身,充当温柔的护士。 “你的宝贝有没有被烫伤?”岳靖俪伸手一探。 “咖啡不烫,我没事。”叶晖赶紧闪身,害她扑了个空。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岳靖俪不但不死心,反而抱住他的大腿。 叶晖整个人一僵。“你快放手!光天化日下,你抱着我的大腿成何体统!” “万一影响到生育能力,那就糟糕了。”岳靖俪以手搓揉,试探他的反应。“你疯了不成!”叶晖感觉双腿仿佛被八爪章鱼的吸盘紧紧吸住。 “妈妈,你快来看,他们在干什么?”闯祸的小男孩大声叫着。 做妈的闻声赶来,急忙蒙住儿子的眼睛。“小孩子别管。” “我要学,他们好像在玩好开心的游戏。”小男孩拼命想逃脱***掌心。 “我立刻带你去别家幼稚园试读。”做妈的硬拉着儿子,往门外走去。 “你看你,害我损失一名学生。”叶晖使出全身力气,推开她。 岳靖俪跌坐在地上,视线正好对上他的重点部位。“人家是关心你。” “不用你鸡婆。”叶晖感觉又熟悉又难堪。 一个多月前,在电梯里相同的遭遇,此刻又浮上他的脑海——他根本没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长相,只记得她戴了一副又黑又大的太阳眼镜,遮住一半的脸孔,身上穿着亚曼尼裤装,香水味刺鼻。 唯一跟她相同的地方,就是两个女人的手劲都像男人,抓着他的命根子有如拔萝卜般凶狠。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才让痛楚稍稍平复了些。 “园长,你这样会吓坏家长。”岳靖俪从镶珠皮包里抽出香水面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晖两条腿抖了抖,渗透牛仔裤的咖啡使他难受。 “家长会误以为你尿裤子!”她毫不考虑的拿面纸按着裤子上残留的污渍。 叶晖仿佛被雷公打到,脸色阴暗有如一片焦土。“你在干什么?” “用面纸帮你吸干咖啡溃渍。”岳靖俪体贴人微。 “你很烦,我去换条裤子就行了。叶晖转身离开。 “人家是好意,你怎么这么不通情理!”岳靖俪噘了噘唇。 “你在干什么?”岳靖俪气急败坏地大叫。 “这是今天快递送来的。”约瑟芬正在她房里翻箱倒柜。 岳靖俪拿起脚边揉成一团的信封袋。“收信人是我,又不是你。” “我好心帮你收信,你应该感激我。”约瑟芬不但不道款,反而理直气壮的反驳。 “我数到三,你不把信还给我,我就打烂你的屁股。”岳靖俪忍无可恶。 “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撕碎这两张纸。”约瑟芬做出撕裂的手势。 小鬼难缠,这话用来形容约瑟芬,恰如其分,因此岳靖俪只好坐到床上叹气。 今天真是受气的一天,在那个小男孩和妈妈离开之后,李主任狠狠地臭骂她一顿,现在回到家,居然又被约瑟芬这小鬼威胁?!但最令她难受的是,叶晖对她的美貌视若无睹,将她的温柔视为邪恶,越想越觉得呕死人了! 她的视线转移到信封袋上的字迹,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岳靖伦的笔迹;跟以前一样,两人每次战得不可开交时,她就会收到他的停战协议书。 但是这一次,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她一定会在他婚礼上,效法大闹天庭的齐天大圣,让他知道她不是普通猴子,而是精通七十二变的孙悟空! “你想拿回信,我们就来谈笔交易。”约瑟芬一副在商言商的模样。 “没什么好谈的,你给我立刻滚回美国去。”岳靖俪气得火冒三丈。 约瑟芬有恃无恐地说:“我爸妈打电话来,叫你安排我上这儿的幼稚园。” “我又不是你的奶妈或是女佣……”岳靖俪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煞车。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约瑟芬人小鬼大,连她爸妈都视她为烫手山芋。 “要我收留你,先把我的信还给我。”岳靖俪有不得已的难言之隐。 “应该的,不过先打勾勾,不遵守的人会食言而肥。”约瑟芬强力要求。 两人小指绕小指,拇指互按,完成孩子气的海誓山盟。 其实岳靖俪会答应收留她,完全是业绩考量—— 李主任要她在一个星期之内招揽五个小孩来幼稚园就读,虽然讲得好听并不强迫,但暗地里却是在考验她的能力;如果她没办到的话,她相信李主任一定会借口招生不足,叫她拿颗鸭蛋,滚回家去。 收下约瑟芬手中的两张纸,岳靖俪气得火冒三丈。 该死的岳靖伦!她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眼!难怪李主任讨厌她、叶晖轻蔑她,原来她穿着—身名牌,被他们两个视为拜金女而鄙夷的对象。 叶晖的妈妈和姐姐都是名牌拜金女,欠了一屁股的债,躲了起来,现在这些负债全都落到叶晖身上,因此地下钱庄每个月都会来幼稚园收债款。 以叶晖的能力,他应该去开间贸易公司,这样还债显然容易多了,但他舍不得幼稚园,因为这家幼稚园是他过世的父亲所创建,对他意义重大。 “这两头猪是谁?”约瑟芬指着信上酷似猪头的照片。 “上面有写字,你刚才没看吗?”岳靖俪以斜眼瞄了瞄她。 “我……我懒得看字。”约瑟芬咬着下唇,红着脸,支支吾吾。 岳靖俪睁大眼睛。“不识字就明说。”太好了,以后有法宝对付她。 “这两头长得像猪的女人到底是谁?”约瑟芬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重回正题。 “幼稚园园长的妈妈和姐姐。”岳靖俪佩服她的处变不惊,将来是做总统的料。 约瑟芬伸手探入内衣里,掏出宝贝似地问:“这个帅哥是园长吗?” “没错。”该死的小鬼,连她藏在枕头底下的照片都被她夺走。 “不可能!” 约瑟芬一副活见鬼似的表情,眼神混乱而复杂。 “园长长得像他爸爸。” 这是岳靖俪唯一想得到的答案。 虽然没见过叶爸爸的遗照,不过信上写得很清楚,叶爸爸是个超爱猪的帅男。 一想到叶晖的血液里有一半是来自叶妈妈,这代表遗传因子有可能会让下一代出现猪的形状,以优生学来说,是一大隐忧,不仅她陷入进退两难,连约瑟芬都有打退堂鼓的征兆,看来她的确要好好想想…… “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是不是跟这位帅哥园长有关?” “你真聪明,不过我天生就是大美女。”岳靖俪拨弄着如瀑的长发。 “这么说,我将是你的情敌。”约瑟芬以极不友善的目光注视她。 “你不是要追我哥?” 岳靖俪挑了挑眉尾,对她嗤之以鼻。 “女人是善变的,我改变心意了。” 约瑟芬毫不害朕。 “你根本是个变态小女孩。”岳靖俪毫不留情。 约瑟芬自顾自地说:“我决定读这家幼稚园。” “我明天带你去报名。” 太好了,达成一个招生名额。 “我自己去就行了。”约瑟芬仿佛会读心术,知道她打算利用她。 “台湾有很多喜欢幼齿的计程车司机,你知不知道?”岳靖俪提醒道。 “什么叫幼齿?”约瑟芬像陷在蜘蛛网里的小虫,一脸困惑。 岳靖俪面色凝重地说:“幼齿就是指你这种年纪的小女孩。” “我怎样?”约瑟芬下巴像展示羽毛的孔雀般翘高。 “台湾有句话,吃幼齿,补眼晴。”岳靖俪指出。 “台湾有食人族!”约瑟芬吓得不寒而栗。 “奥夫叩斯。”吓唬小孩,比岳靖俪想像的容易多了。 第二章 “不要脸!你居然偷旧衣回收箱里的旧衣?!”一个女人突然从黑暗中跳出来。 “这位太太,请你小声点,听我解释——”岳靖俪一只手被硬生生夹住。 “我亲眼看见,你还敢狡辩!”女人瞪着她,对她发出不齿的嗤笑声。 岳靖俪以下颚指着脚边。“我只是想用名牌衣服交换几件旧衣。” 女人打开她脚边的皮箱,眼睛一亮。“你是不是有神经病?” “不是的,我男朋友对名牌过敏。”岳靖俪直截了当地说。女人友好地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谢谢。”岳靖俪感激一笑。 两个女人同心协力,仿佛是交往多年的闺中密友般,默契十足。 只见岳靖俪腰部以上钻进旧衣回收箱里,而那个女人则是负责拉住她的双脚,吃力地蹲在地上,两人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回收箱搜括一空。 翻翻拣拣一阵子,证实是白忙一场,岳靖俪累坏的瘫坐在地上,但视线却不时注意着身边的女人。 撇开她脸上的倦容不说,她也是个美女,但眼神却流露出一种历尽沧桑的无奈。红颜薄命,总是让人看了心疼,同时无可避免的引发人类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但她不好意思问,怕勾起她伤痛的回忆…… 女人率先打破沉寂地问:“有没有找到你要的旧衣服?” “不是太脏,就是太大,都不适合我穿。”岳靖俪摇头。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有一个贪心的建议……”女人羞红了脸。 “有话直说。”岳靖俪约略猜出她的建议,打从心底涌现一股同情。 “你跟我的身材相当,我有很多干净的旧衣可以跟你交换。”女人说道。 “请问一下,你有没有小孩子的旧衣跟我换新衣?”约瑟芬冷不防地冒出来。 “约瑟芬,你跟踪我!”没见过这么惹人厌的小鬼,岳靖俪简直气炸了。 “是你自己阴险狡诈在先!”约瑟芬大刺刺地反咬她一口。 “你们两个是母女吗?”女人直觉不是冤家不聚首。 岳靖俪没好气地说:“我才没那么衰!” “她是我的情敌,不过很快就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你作梦!”一听到约瑟芬的挑衅,岳靖俪双手紧握成拳头状。 “你等着看我美梦成真!”约瑟芬仗着打小孩要坐牢,变得更加猖狂。 “两位,你们要不要到我家去拣衣服?”女人赶紧驱散空气中浓浓的火药味。 眼看天都快亮了,岳靖俪和约瑟芬互相吐了吐舌,决定办正事要紧,暂时鸣金收兵,反正以后多的是时间吵架。 一想到再过两、三个小时,就能跟帅男园长见面,两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越走越快。走到巷口的水和豆浆店,女人停下脚步,好心的问她们要不要吃点点心,她们同时摇头,深怕吃的太好,脸色红润,看就知道是有钱人。 她们两人的内心打着同样的算盘,从现在开始,厉行缩衣节食,这样才能以面黄肌瘦的可怜模样去幼稚园。 女人叫了两颗馒头,放进怀中保温,眼神流露出母爱的慈辉。 “一大清早,你骑脚踏车去哪?”岳靖俪边走边问。 “我刚上完大夜班,正往回家的途中。”女人说。 岳靖俪接着又问:“忘了请问你贵姓?” “我先生姓白,不过他过世了。”女人沉重地喟叹一声。 “如果引起你伤感,希望你节哀顺变。”岳靖俪连忙致歉。 “你叫我蒋晴雨,或是晴雨也行。”蒋晴雨反问:“小姐贵姓?” “又是晴天又是雨天,你的命一定不好。”约瑟芬没大没小地插嘴。 岳靖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拧了她脸颊一下。“约瑟芬!” “好痛!好痛!”她只用半分的力道,约瑟芬就哇哇大叫。 蒋晴雨不计较地微笑。“童言无忌,况且她讲的也没错。” “我叫岳靖俪,很高兴跟你做朋友。”岳靖俪说。 三人来到一排老旧的公寓,沿着生锈的铁栏杆,每层楼的门口都摆满杂乱无章的鞋子,可见住户水准不高。 一直走到四楼,右边住户的门口显然干净多了,蒋晴雨从背袋里取出钥匙,门一打开,一男一女的小孩立刻向前笑脸相迎。 看着小男孩手上拿着拖鞋,见到有客人来,又赶紧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教人打心底就喜欢他的乖巧,而小女孩则是羞怯地躲在妈妈身后。 这是一对跟约瑟芬年纪差不多的小兄妹,不过待人处事却有如天壤之别。 蒋晴雨从怀中取出馒头给小兄妹一人一个,然后带领着她们走进简陋的客厅。 客厅桌上有三杯冒着白烟的牛奶,能够拥有这么孝顺的孩子,难怪蒋晴雨脸上的倦容一扫而空,岳靖俪感到心中有一股暖意流过。 这对小兄妹虽然不像约瑟芬身上散发着娇气,但长相不输约瑟芬,小哥哥帅气的脸庞中带着一股不向命运低头的倔傲,小妹妹可爱的脸庞自然流露出一股温柔,唯一可惜的是,小兄妹都太瘦了,显然是日子过得很辛苦。 岳靖俪笑吟吟地问:“你的小孩好可爱,叫什么名字?” “哥哥叫小威,妹妹叫小英,快叫姐姐好。”蒋晴雨嘱咐。 “姐姐好。”小兄妹异口同声,小威声音宏亮,小英声音柔弱。 “你看人家多有礼貌,你学着点。”岳靖俪捉住机会教育约瑟芬。 “他们没知识,你那么老,应该叫你阿姨才对。”约瑟芬反过来教训大家。 “我最讨厌被惯坏的千金小姐!”小威拿着馒头和牛奶,回到房里。 “我也不喜欢瘦巴巴又有口臭的男生!”约瑟芬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 岳靖俪忍无可忍地对约瑟芬说:“从现在开始,你不闭嘴,我就拿针线把你嘴缝起来。” “哼!”约瑟芬抿着嘴,用力从鼻孔径挤出长长一声冷哼。 “我带你们去挑衣服。”蒋晴雨赶紧打破僵凝的气氛。 挑完衣服后,蒋晴雨帮着岳靖俪叠衣,把旅行箱里的新衣和旧衣互换。 小英似乎很喜欢约瑟芬,也学着妈妈帮约瑟芬叠衣,但约瑟芬却是一动也不动,边嫌人家沙发脏,边站着看小英做事,一副很习惯被传人服侍的模样。 若不是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岳靖俪早就发飙了,不把约瑟芬屁股打到开花才至! 岳靖俪突然灵机一动。“晴雨,你的小孩有没有读幼稚园?” “我没那么多闲钱。”蒋晴雨难掩悲伤地叹了一口气。 “我愿意替他们出学费。”岳靖俪是出自好心,利人又利己。 “这——”蒋晴雨摇着头想要回绝,却被岳靖俪抢先一步打断。 “我只有一个请求,不能告诉别人,钱是我出的。”岳靖俪刻意强调。 “你就答应吧!她的用意不是出自同情,而是自私。”约瑟芬丑化地指出。 李主任嘲讽大于赞美地说:“你真厉害!” “谢谢主任的夸奖。”岳靖俪佯装没听到她的讥讽。 “今年运气真好,才一个星期就招生额满。”李主任显得心满意足。 “这都是主任领导有方。”拍马屁功夫一流,也是岳靖俪的优点。 “从明天开始,你七点跟着娃娃车接小朋友来上学。”李主任又说。 “遵命。”要不是她知道司机是叶晖兼任,岳靖俪早就大声抗议她欺侮新人。 “这是课表,你负责协助王老师教小班。”李主任指挥若定。 岳靖俪仿佛被当头棒喝般,气急败坏地说:“我想跟园长教大班。” “违抗我的命令,你就去写辞呈。”李主任一副掌握生杀大权的自若神情。 “是,武则天。”岳靖俪在心中诅咒她,拆散有情人,绝对会有现世报的。 坦白说,助教真不是人干的工作,而是圣女贞德才有办法忍耐的辛苦工作。 才第一天当小班的实习助教,她已经累到想放一把火——当然是等放学后,烧了这家幼稚园了事,就算火灾理赔金不够叶晖还债,还有她这个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提款机。 她从来不知道要应付一群小鬼比登天还难,一会儿有尿裤子的,一会儿有拉屎的,一会儿有呕吐的,一会儿有又哭又闹的,反正就是没有一秒钟安静,最可恶的就是,替小鬼把屎把尿、收拾善后全是助教的职责。 至于那个叫王艳红的小班老师,只会在一边袖手旁观。 整间幼稚园可以说是十二朵红花争一片绿叶,十二个女人都是冲着叶晖而来。 她看得很清楚,每个女人(包括她在内)全部穿着旧衣服,大家心照不宜,彼此视对方为情敌。 再加上约瑟芬又刚好是在她管辖的小班中,带领着一群唯她命是从的小鬼起哄,第一天就成为赫赫有名的麻烦制造机。 一整天都没看见叶晖,心情正郁卒,这时又接到李主任的新命令,要她留守到七点,这是小朋友回家的最后期限,而且因为幼稚园人手不足,她还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充当清洁妇,整理每间教室。 “岳助教,约瑟芬跟你是什么关系?”叶晖朝她走来。 看到他出现,岳靖俪有如打了一剂强心针般眉开眼笑。“我爸妈朋友的女儿。” “她住你家吗?”叶晖身材呈现倒三角形,屁股小而结实,坐在小椅上。 “暂时如此。”希望她不会长住下来,成为她的梦魇,岳靖俪暗自祷告。 “能不能麻烦你回家后,好好教育她?”果然是坏事传千里。 岳靖俪义不容辞地说:“没问题,我早就想海扁她一顿。” “我的意思是,要用爱的教育感化她。”叶晖神色凝重的纠正她。 “我爱她入骨,但她不领情,所以我才建议用铁的纪律。”岳靖俪明明恨不得扒她的皮、啃她的骨、喝她的血,但她的眼神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关爱。 一想到约瑟芬害人害己,连叶晖都讨厌她,岳靖俪就暗喜在心中,不过她不会笨到去纠正那小鬼,反而会鼓励她变本加厉。 “天底下没有顽劣的小孩,只有不懂得用爱关怀小孩的大人。” “园长说得有理,我会努力再努力的。”岳靖俪孺子可教似的频频点头。 “今天辛苦你了。”叶晖看她这么顺从,心中萌生好感。 岳靖俪眼睛顿时一亮。“我不累,我的身体是铁打的。” “时间不早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叶晖提议。 “求之不得。”岳靖俪得意忘形,幻想着孤男寡女独处一车的情景。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家刚好在我班上小威家的楼下。”叶晖记性惊人。 为了不让他知道她是住在他家对面的华厦,岳靖俪只好在住址栏上作假,隐藏富家千金的身分,幸好她有足够的口才和智慧度过这次的小难关。“送我到巷口就好了,我住的公寓里有很多长舌妇。” “什么?要我煮绿豆汤?”平常在家时,都是由岳靖伦负责下厨。 “你叫那么大声,是不会煮,还是不想煮?”李主任斜着眼瞄她。 岳靖俪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我的工作是助教,不是煮饭婆。” “不管是打扫或是煮饭,这些工作都算是助教的工作。”李主任大权在握。 “你确定把人当牛马使唤,没有违反劳基法?”岳靖俪质疑道。 “你不高兴——”李主任的口头禅,就是恐吓开除。 我知道,就去写辞呈。“岳靖俪腰一扭,乖乖进厨房。 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只要抱持着这种想法,没什么难得了她。 反正只要把绿豆往锅子里扔进去,加水开火,再把糖倒进去,等水滚了,再把锅子端出去,就大功告成。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下严重的错误!她一看绿豆颗颗绿油油就表示干净,以为水滚了就代表绿豆熟了…… 小孩子其实比大人还挑嘴,这下子正好给了约瑟芬找碴的机会。 “我呸!”约瑟芬吃了一口,往地上一吐,其他小朋友也跟着她一起吐。 “约瑟芬,你干什么?”岳靖俪把矛头指向带头者,杀刮要领,首重杀将军。 “难吃死了,送给猪吃,猪都不肯吃。”约瑟芬指出。 岳靖俪警告地说:“小朋友,糟蹋食物会被天打雷劈。” “你自己吃吃看。”约瑟芬逼她自食苦果。 “半生不熟最有营养了。”岳靖俪说什么都要打落门牙利血吞。约瑟芬眼珠一翻,吊白眼瞪她。“没见过像你这么会训谎的大人!” “我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孩。”岳靖俪话中有话,皮笑肉不笑。 “你现在才知道我有多可爱!”约瑟芬信以为真,俏皮地甩了甩两条麻花辫。 “约瑟芬,你误会了。”坐在旁边的小英拉着她衣角,小声提示。 “我误会什么?”约瑟芬一脸稚气地看着小英。 小英嗫哺地说:“可爱是指可怜没人爱。” “臭女人!”约瑟芬拿起塑胶碗。 想往她身上砸?门儿都没有!岳靖俪如捷豹般闪开,获得满堂掌声。“ 只见地上一滩颗粒依旧饱满的绿豆和汤汁,和气得脸颊圆,鼓鼓的约瑟芬好像。 不过,烂摊子还是要由岳靖俪亲自收拾;她的围裙上设计了两个口袋,随时放着抹布和卫生纸,就是为了应付像约瑟芬这种爱捣蛋的小孩。 她弯下腰,一边擦地,一边怨叹自己苦命,母老虎到幼稚园,只能变成病猫。 说真的,她从来就不喜欢小孩,也没打算将来生小孩,省得自寻烦恼。可是小英不一样,她是晴雨的女儿,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变成牛,被约瑟芬牵着鼻子走! 像这种甘心为奴的扭曲性格,现在要是不加以纠正,将来长大,不是成为黄脸婆,就是去当下女,永远任人摆布、任人践踏。 岳靖俪婉转地说:“小英跟小威一样聪明,对不对?” “我不知道……”小英吓白了脸,咬着手指甲,支支吾吾。 “咬手指甲,肚子里会长毛毛虫。”岳靖俪发现小英坏习惯很多。 “是蛔虫,一点知识都没有,只会恐吓民族幼苗。”约瑟芬在一旁插嘴。 “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近墨者黑的道理?”岳靖俪当她是路边的野狗在乱叫。 小英点了点头。“有,妈妈要我别交到坏朋友。” “乱摔碗,算不算是坏孩子的行为?”岳靖俪一语中的。 “约瑟芬不是故意的。”小英畏缩地低着头,替约瑟芬辩护。 “小英,跟我走。”约瑟芬洋洋得意,嘴巴翘得足以挂三斤猪肉。 “是。”小英立刻起身,亦步亦超地跟随约瑟芬,踩过还没清理干净的汤汁。 看着足迹遍地,岳靖俪火大了。“现在是吃点心时间,你们要去哪里?” “去上大号,你要不要跟着来闻香?”约瑟芬回头,挑衅地微笑。 “你昨天才卡在马桶里,今天可要小心点。”岳靖俪提醒。 这事对约瑟芬来说,无异是致命伤! 当时她要站在门外的小英保持冷静,不要慌张,也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必须不动声色的去找李主任来救她;但她万万没想到,大人都是大嘴巴,更可恶的是,她的糗事立刻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约瑟芬气急败坏地猛跺脚。 “要我去订棺材吗?”岳靖俪脱口而出,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你别得意,你会有报应的。”约瑟芬清澈的眸里闪过一丝恶毒。 “我听说,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叶晖直截了当地问。 “是吗?有吗?我怎么完全想不起来?”岳靖俪一脸迷糊。 叶晖不悦的蹙眉。“约瑟芬泪流满面,跟我说你要买棺材绐给。” 难怪小朋友们个个呆若木鸡,原来是看多了粗制滥造的僵尸片,被吓呆的! 由此看来,老师这碗饭不好吃,因为现在的小孩知道太多,但了解太少,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老师仿佛置身在地雷区,只要说错一句话,轰地一声,就会被家长和教育委员会告到粉身碎骨。 她认错,她会私底下向其他小朋友道歉,但绝对不向约瑟芬道歉。 助长那个讨厌小鬼的气焰,等于是自掘坟墓,况且她向叶晖告状,害她在他心中的评分表被记大过,那小鬼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就算彼此互不相欠好了。 不对!记大过太严重了,她要想个台词扭转劣势,让大过变小过。 灵光一闪。“是这样的,她养的金鱼死了,所以我才提到棺材。” “以后千万别用这种字眼,会吓坏小孩子。”叶晖叮咛道。 岳靖俪松了一口气。“我以后说话会谨慎再谨慎的。” “约瑟芬看似倔强,其实内心是敏感的。”叶晖自以为了解约瑟芬。“你怎么看的?”居然被五岁小鬼骗得团团转?!岳靖俪不禁摇头。 叶晖充满经验似地说:“爸妈不在身边的小孩,特别缺乏安全感。” “还是园长了解小孩。”岳靖俪感觉到喉咙里有颗叫她说谎的大石头。 “她爸妈为什么人在美国,却把她独自一人留在台湾?”叶晖对这个问题依然百思不解。 这个嘛……如果老实说那小鬼是个花痴,五岁就想倒追帅男,显然不够刺激,还不如编个对她有加分效果的营养谎言,来得实际些。 “她不知道礼貌为何物,她爸妈希望她能向我学习中国女人的传统美德。” “这么说,你身负重责大任,要好好加油。” “我绝不会辜负她爸妈和园长的期望。”岳靖俪笑靥如花。 “大事不好了!”这时,一个大班的男生气喘如牛地跑进教师室。 “发生什么事了?”小孩子常把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大事看待,叶晖早已见怪不至。 “约瑟芬为了抢秋千,用石头打小威。”看来约瑟芬恶名远播,众所皆知。 “教不严,师之情,都是我的错。”岳靖俪又逮到加分机会。叶晖赶紧起身,快步朝游乐场去。“小威有没有怎样?” “小威没还手,不过头被打流血了。”男生一脸焦急。 “我现在就带他去医院。” 来到游乐场,叶晖立刻帮血流不止的小威检查伤势。 如果是一般的小男孩早就嚎啕大哭,但小威却任由鲜血从他眼睫流下来,当成是淋了一场大雨般,眼皮一眨也不眨,神色平静,站姿稳若泰山,他将来一定会成为男子汉。 反观约瑟芬,这小鬼真的是皮在痒,居然继续荡她的秋千,而且越荡越高,小嘴还哼着儿歌,手中握着李主任细心栽种的兰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种死不认错的个性,八九不离十,长大后会成为男人最可怕的梦魇。 这么一想,约瑟芬跟小威就像魔女与英雄的组合,他们前世肯定有未了的恩怨,今生才会冤家路窄的狭路相逢,撞出火花。 “我打电话给他妈妈。”岳靖俪对着陶醉在荡秋千中的约瑟芬冷笑。 “约瑟芬,快道歉!”叶晖一手抓住绳子,制止约瑟芬视而不见的行为。 “我才不要!”约瑟芬像条滑溜的泥鳅,咻一下就不见身影。 岳靖俪摩拳擦掌地问:“要怎么惩罚约瑟芬?” “罚她站在角落,反省一个小时。”叶晖急忙抱起小威冲进娃娃车里。 “太轻了,对她产生不了吓阻的效用。”岳靖俪不赞同的直摇头。 叶晖网开一面地说:“她年纪还小,太重的惩罚,我怕她承受不起。” “好吧,我就照园长的意思去做。”岳靖俪适时地表现出服从的完美形象。 第三章 “岳助教,你后天有没有空?”后天是星期六。 “我随时听候园长大人的差遣。”岳靖俪假日向来在家爬枕头山。 “你知道的,下星期五要举办户外观摩教学。”叶晖脸庞微微泛红。 “需要我做什么事?”一想到要工作,岳靖俪真不想自告奋勇,但又不得不。 来幼稚园工作已经一个多月了,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都像活在炼狱中。 早上七点报到,叶晖只顾专心开车,立下严禁与司机聊天酌规矩。在随车的过程中,见到家长都要微笑弯腰,害她嘴角和腰骨又酸又痛;回到车上,小朋友会为了小事吵吵闹闹,她又得负责维持良好秩序。 回到幼稚园之后,八点开始做健康操,九点吃早点,九点半是千第一律的课程,十一点半吃午餐,十二点半睡午觉,两点玩游戏,三点吃点心,三点半帮小朋友整理仪容,四点放学。 小朋友陆续离开幼稚园,她要拿着扫帚,打扫所有教室,然后再去巡视厕所,清理粘在马桶上,或是掉到马桶外的大小便。运气好,晚上七点半到家,运气差的话,就九点才会到家,一天工作时间至少十二个小时,真***辛苦。 换算下来,一个小时工资不到六十块钱,严重违反劳基法,但她又不能去劳工局申冤告状,否则被罚的会是叶晖。 她舍不得让心肝宝贝受一点委屈,只好哑巴吃黄莲,自己吞下大委屈,但愿委屈不会白吞! “我打算后天去一趟小人国,预先安排好行程。”叶晖欲言又止。 岳靖俪眼睛如点灯般一亮。“团长的意思是……要我陪你一起去?” “你的学习能力很强,以后我想将这种活动交给你办。”叶晖将她这段日子的表现看在眼里。 “只要你一句话,就算要我粉身碎骨,我也会全力以赴……岳靖俪精神大振。 “没那么严重!”叶晖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令人心窝温暖。 不过,温暖归温暖,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尤其是坏事。 等到要出发去小人国的那一天,她在厨房里慢慢磨利水果刀,借故拖延时间,迟到一个半小时。 望着窗外,半阴不晴的天气,正合她意。 明知道气象台说会有午后大雷雨,她偏偏忘了带伞,背包里除了暗藏凶器,还带了性感睡衣,再加上穿着在菜市场买的半透明蕾丝内衣裤,又俗又艳。 至于惹人厌的小鬼,昨晚喝下加料的牛奶,打雷都吵不醒她。 过了中午,娃娃车开到小人国外,突然轰隆一声,雷雨交加。 “真不巧。!下起大雨了[”叶晖稳健地停妥车子。 “哎呀!我居然忘了带伞!”岳靖俪故意装出手足无措的模 样。 “车里只有一把伞,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挤一挤。”叶晖不疑有他。 “园长,你这么说,似乎把我当外人,我听了好难过。”她撒娇似的噘嘴。 叶晖撑开伞,替她拉开车门。“不是的,我是怕你误以为我有吃豆腐的居心。” “园长是正人君子,我哪会误会!”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小心水坑!”看她走路不长眼睛,叶晖急声提醒。 “啊!吓我一大跳!”岳靖俪一个闪躲,躲进宽广的怀抱里。 叶晖身子往后缩。“我去买门票,顺便商量一下团体票折扣的事。” “糟了!我的背袋忘了拿,车钥匙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当然是故意的。 拿到了车钥匙,迫不及待地冲向娃娃车,正好四下无人,感谢天地神明鼎力相助。 铁沙掌使她动作比闪电还快,等到她撑着伞再回到叶晖身边,除了因跑步而产生的喘气声,她的脸上完全没有异状。 陪着叶晖游遍园区,看他专心地写笔记,她不吭声也不打扰他,心里暗打如意算盘,身体不时地移到伞外淋雨。 叶晖做事非常仔细,绕完一圈又一圈,直到傍晚才结束。 回到娃娃车旁,叶晖大感震惊。“是谁这么坏心把四个轮胎都戳破?” “天快暗了,我们找间旅馆,边休息边叫人来换轮胎。”岳靖俪提议。 “也好,你老是用伞替我遮雨,自己却淋成落汤鸡。”叶晖当她是好心。 “我担心园长淋湿感冒,就没人开娃娃车了。”感谢岳妈妈传授舌粲莲花的本领。 “万一你感冒,我会强制你请病假。”叶晖的语气充满关怀。 “避免传染给小朋友,这是应该的。”岳靖俪抖了抖肩膀,佯装发抖。 叶晖感动莫名。“经营幼稚园三年,你是我所见过最善体人意的助教。” “你看……哈啾……那边有家宾馆。”适时打个喷嚏增加效果。 “你靠近一点,我们赶快走。”叶晖手很自然地搭着她的肩。 岳靖俪欲擒故纵地闪开。“不行,我怕传染给你。” “我壮得跟牛一样。”叶晖用力将她拉近。 “好温暖!”岳靖俪装柔弱的倚偎在他身上。 “岳助教,你怎么了?”叶晖感觉到她似乎举步艰难。 “我快不行……”岳靖俪双腿渐渐失去支撑力量似的往下滑。 “我抱你!”叶晖抛下伞,一手从她膝下越过,一手扶着她的背,抱起地。 “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叶晖眼睛盯着墙壁。 “谢谢,你也该去泡个热水澡。”岳靖俪穿着性感睡衣。 “不知怎地,我的身子也一直在发抖!”叶晖急忙找个借口钻进浴室内。 岳靖俪偷笑地自责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为了抱我而无法撑伞。” “我总不能任你躺在雨中吧!”叶晖先打开热水水龙头,然后褪去衣服。 “把湿衣服扔出来晾干。”望着起雾的玻璃,岳靖俪感叹眼晴没吃到冰淇淋。 从门缝中接过衣服,一一摊平放在桌上和椅上,除了被她紧紧握在手心里的内裤;她没有闻味的怪癖,而是若有所思地想着要怎样才能让他一丝不挂? 有了!手一斜,杯一歪,一滴一滴的茶水落到他的内裤上。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廉价宾馆,坦白说,以前她只去过大饭店,参加狂欢派对,大饭店的房间充满香气,不像这里有股浓得化不开的霉味,令人作呕;虽然床上铺着看似干净的床单,却证人不得不怀疑里面其实充满陈年细菌!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她没得选择,也没得挑剔,装穷就要装到底。 一想到这间破宾馆将成为她一生最难忘的回忆,她竟然难过得想掉眼泪……时也,命也,运也,谁教她要爱上欠了一屁股债的穷光蛋,她也只能认了。 最糟的是,他对金色过敏,像是黄金、金卡,还有烫金线的钞票;不知道他对拥有黄金比例身材的女体,也就是她的胴体会不会也产生排斥感? “这些湿衣服,用冷气吹,恐怕要吹一天才会干。” 浴室里的叶晖直截了当地说:“我问过柜台小姐,这里没提供干洗服务。” “那怎么办?”岳靖俪早就料到了,她就是因为破宾馆不能怎么办,才会愿意屈就这里。 “如果你不介意,今晚就委屈你睡这儿。”叶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 “我先说,我信任园长的为人,两个人一起睡床。”岳靖俪先下手为强。 “这样不太好,我坐在沙发上睡就行了。”叶晖不肯。 “不行,这张床那么大,我不能占为已有。”岳靖俪指出。 “我是为你的名声着想……”叶晖想要晓以大义,话却被打断。 “你我都不说出去,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小鬼当然不算在内。 “好吧……”一声惊叫传来,吓了叶晖一大跳。“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小心把热茶打翻!”岳靖俪语带懊恼,但嘴角却挂着贼笑。 “重新再泡就好了。”叶晖毫不设防。 岳靖俪难为情地说:“问题是,茶刚好倒在你的内裤上!” 隔着薄门板,她听见他发出沉重的叹气声,她却乐得手舞足蹈。 照理说,床应该是男人的伊甸园,他却一直躲在浴室里,好不容易门开了,却是一幅抱着琵琶半遮下身的情景;看他裹浴巾像包肉粽,深怕露馅似的密不透风,若不是岳***淑女规则言犹在耳,她早就伸出铁沙掌! 而且最可恶的是,他竟然用属于他的枕头,在床中间筑起一道防火墙?! 她努力压抑下失望,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两人背对着背而眠。 过了半晌,岳靖俪辗转难眠似地翻动身子,佯装不小心越过防火墙,碰到他瑟缩的脚——机会来了! 她坐直身体,一脸花容失色。“你的脚足以冰死企鹅!” “我没事,你赶快合眼睡觉。”叶晖气若游丝。 “你在发抖,你一定是着凉了。”岳靖俪抽掉枕头,硬塞在他头下。叶晖听到身后有不寻常的像车声响起,口齿不清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的身体热得像沸水,我分一点体温给你。”岳靖俪双手环抱着他的背。 “拜托你别脱衣服!别做傻事!”叶晖一动也不敢动。 岳靖俪正气凛然地说:“为了园长和幼稚园,我本来就应该牺牲小我。” “你为大局着想的精神,我很感动,不过敬谢不敏。”叶晖僵直背脊。 “只是抱着睡,又不是要做爱,没什么好怕的!‘岳靖俪语带促狭地强调。 “男人是冲动的低等动物,你应该要防范我。”叶晖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快合眼睡觉,我保证你睡醒,感冒也好了。”岳靖俪感到眼皮沉重。 “什么声音那么吵?”岳靖俪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叶晖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采很自然。 “叫得那么凄惨,会不会是发生凶杀案?”一阵阵尖叫声如雷贯耳。 “这种叫声,在隔音差的宾馆常常听得到。”叶晖整个人红如炸虾球。 哦!她了解了,这是叫床声,不过叫得那么恐怖,男的要怎么继续下去? 仔细一听,这种叫床声非常低俗,不像是从良家妇女口中发出来的,毫无疑问的,隔壁肯定是妓女和嫖客在进行交易中。 叫声宛如浪潮忽高忽低,声声带着香艳,仿佛在催促男性荷尔蒙激增,极尽挑逗之能事。 不听还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感到体内有股不明的火苗在窜动。 随着叫声越来越狂烈,火苗也迅速变成火焰,她觉得自己口好渴,想下床喝水;伸手摸向一旁的床头柜,找到台灯的开关,啪的一声,昏暗的灯光并不刺眼。 就在掀开被子下床的瞬间,她看到他的肤色红得发烫。“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你现在从头热到脚。” “你厉害,比核能发电厂还厉害。”叶晖不敢转过脸。 岳靖俪身子突然一颤,满身小疙瘩。“奇怪,我怎么起鸡母皮?” “你身体发冷?”叶晖深受叫床声的影响,整个人又亢奋又苦恼。 “正好相反,跟你一样是发热。”岳靖俪陷入困惑中。 “啊!啊!对!对!就是这里,好爽!”赤裸裸的叫声传采。 “鬼叫鬼叫的,听了就讨厌!”岳靖俪对着墙壁大声斥责。 “你小声点,别坏了人家的性致。”叶晖到现在还是一动也不动。 “用力!再用力!我快不行了!”叫声仿佛登上圣母峰般狂呼大喊。 “半夜三更,拜托你们保持安静!”岳靖俪狠狠地敲墙抗议,发泄怒气。 “你在于什么?”叶晖出手制止她,深怕这种行为会惹祸上身。 “他们吵到我睡觉,我当然要表示抗议。”岳靖俪言之凿凿。 叶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 “没错,这简直是魔音穿脑。”岳靖俪点头。 “你没看过a片?!”叶晖眸光炯炯。 是的,岳家家教森严,连一张猥亵的色情图片都没有。 岳妈妈防他们(包括老公)跟防小偷一样,常常不定时做大扫除,就连租片子,也规定只能租阖家观赏的普通级,电视也只能收看无线台。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指的当然是岳靖伦,他在认识蓝萱之前,就已经在外面违规的身体力行了,只不过现在英雄无用武之地,含恨啊! 说实话,岳妈妈五十岁了,还是一条活火凤,一个星期要老公至少满足她三次,每次都咬着手帕,免得走漏风声。 这种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做法,让年近六十岁的岳爸爸连得了气管炎,都不敢告诉小孩,他有吃威而刚的习惯。 四十岁前是一星期七次,到现在,铁杵也会被磨成绣花针。 岳靖俪避重就轻地说:“我家穷到连录音机都没有。” “你家总该有电视,在第四台的外国片里好歹也会看过一、两次。”叶晖接着说。 “我家缴不起有线电视的月租费。”背后说妈妈坏话,会遭天谴的。 “你……”叶晖从没想过,在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恐龙更珍贵的稀有物种。 “我怎么了?”这次她要主动打破***魔咒,不再只是在床外玩弄男人。 “算了,没什么。”叶晖心中早已决定,要忍耐到洞房花烛夜。 “你到底要问我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脸红?”岳靖俪好奇。 “我去一下厕所。”叶晖故作尿急状,冲进浴室里。 早知如此,她就去租a片,观摩学习前戏。 看着自己的十指,有生以来,岳靖俪第一次觉得它们笨死了,只会劈砖,却不懂得勾引他。 在他小解出来以前,这十根指头必须要有一番作为才行! 要先摸他身体的哪一部位,最能挑起他的欲火?以常识判断,应该是男性象征,但是这样太直接了,万一吓到他,反而会害它抬不起头。 是胸膛好?还是肚子好?或是大腿好?她的想法像是面对肯德鸡全家餐的桶子似的,烦恼着该挑哪一块鸡肉吃比较美味……一阵激烈的敲门声,伴随着杀气的流氓声,打断她的思绪。 “开门!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蛋敢打扰老子办事!”流氓大吼。 “是你老娘,你再敲门,我就报警控告你骚扰。”岳靖俪反唇相稽。 叶晖探出头,本来想要英雄救美,却发现外面已经没了声音。“对方怎么被你一吓就走开了?” “听声音就知道,他的女伴肯定是偷渡来台的大陆妹。”岳靖俪微笑。 “你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岳靖俪面对着浴室玻璃,盘腿而坐。 “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叶晖把水龙头关小,追问她的话。 岳靖俪语带调戏地说:“天气那么冷,你干么洗冷水澡?” “你怎么知道我没用热水?”叶晖的肤色已由赤红变成原本的古铜色。 “看玻璃没起雾就知道了。”隔着透明玻璃,岳靖俪摇手向他打招呼。 “你偷看我洗澡!”叶晖蹲下身,腰部以下被浴缸遮住。 “你身材好棒!”来不及了,岳靖俪早就大饱眼福。 可是,看遍他全身上下,这样还不够,她期待着摸遍他的感觉。 真没想到他洗澡比杨贵妃还耗时,洗了一个多小时,牛皮也会洗成薄纸。 刚才在等他洗澡的时候,她想看电视打发时间,却意外看到了日本煽情片,并且从av女优的身上,学会了宝贵的经验。 此刻她的心有如脱缰野马般狂奔,迫不及待想要学以致用,但是他却在浴室里磨香菇。 她不是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找她来小人国,表面上是给她学习的机会,不过她连幼教职照都没有,显然他是给自己约她出游的借口。 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闪避这迟早会自然发生的事? 她看得出来他喜欢她,而且两人之间的肉体互相吸引,所以他才会去冲冷水,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他却抗拒和她发生肌肤之亲,显然是因为心中有某层阴影阻碍他……那层阴影是什么?是负债?是道德?还是遗传?她必须尽快解开才行。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同时,叶晖有如训练有素的老和尚敲木鱼般,一边不慌不忙地穿衣,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分散她的注意力。“为人师表,凡是跟偷字有关的事,你都应该尽量避开。” 每次他一正经八百起来,她的太阳穴就会跟着痛了起来。 岳靖俪往后一仰,白皙光滑的胴体仿佛受到炽炎摧残的雪人,瘫在床上融化,一动也不动。“说教这种事,等回到幼稚园再说也不迟。” “随时保持纯正的心态,才是个好老师。” “我只是个助教而已。”岳靖俪对着天花板嗤之以鼻。 “在我眼中,助教就是老师。”叶晖根本是把死马当活马医。 “宾馆本来就是男欢女爱的天堂。”岳靖俪真想冲进去,掐他的脖子。 “以后要记住,千万不可以说出有性暗示的字眼……叶晖语重心长地叮咛。 “拜托你别那么清高,我已经躺好了,快出来与我融合。”岳靖俪拿出在家里对岳靖伦说话的语气——慈禧太后似的命令。通常岳靖伦只要一听到这种命令,就会乖得像小李子,任她摆布。 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看来这一招果然奏效! 她心想,任何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看到床上躺着一具赤裸裸的软玉温香,一定会饿虎扑羊。 但她显然想错了,她低估了他的克制力,比铜墙铁壁还坚定。 一个转身,她的姿势从平躺变侧卧,仿佛在岩石上晒太阳的美人鱼;眼神朦胧迷离,嘴角带着几分嗔意的勾笑,使她脸上的春意看起来更加娇俏。 深陷的锁骨,凸显的乳峰,窄细的纤腰,弧线优美的臀部,交叉的大腿,若隐若现的幽尔,全身上下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不过,面对这种足以让人发疯的美景,他竟然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不,仔细一看,他眉宇之间流露出微弱的不屑。 太失礼了!太可恶了!要不是知道他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她肯定会怀疑他是根本就没东西可动的太监! 到底是哪里出错?是她姿势不正确,还是她表情不够妩媚? 严重的打击,伤到她的自尊心,使她又难过又气愤,一时无法回过神来。 “你越说越离谱,我看你也需要冲冷水澡,让你的身体冷静一下。”叶晖摇头叹息。 岳靖俪露骨地说:“冷水无法冲去我心中的烈火,只有你的身体才行。” “把衣服穿好,我到楼下柜台去结帐。”叶晖背过身子,手握着门把。 “不许走!”岳蛸俪冲向他背后,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上。 “你疯了不成!”叶晖吓了一大跳,下颚绷紧。 “你才疯了,到嘴的嫩鸭居然不咬一口!”岳靖俪反过来指责他。 虽然深感受辱,但她还是努力回想av女优的动作,这时候会怎么做? 对了,用硬如钢铁的双手抓紧他的腰,防止他金蝉脱壳,再用丰满的双峰搓揉他的背,软化他的武装,然后用柔软的红唇亲吻他的耳垂,点燃他的欲火,这么一来,他应该很快就会投降才对,不是吗? 但结果却适得其反,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两人仿佛在打架。 她简直无法接受形势会演变成这样,不知不觉中使出铁沙掌——强大的箝制力,引发一股令人痛不欲生的剧烈痛楚,从腰部散发到全身。 “你这样一点也不像淑女!”叶晖无力反击,只好改采柔性劝说。 “谁教你敬酒不喝,要喝罚酒!”岳靖俪完全丧失理智。 叶晖近乎哀声地恳求道:“放手!拜托你快放手!” “我偏不!”锐不可当的怒火使她发狂。 “好痛!我的骨头快被你捏碎了!”叶晖无法招架地跌坐地上。 岳靖俪有如被噩梦惊醒般,连忙放开手。“对不起,我太用力了。” “你是喝粗鲁奶粉长大的,是不是?”叶晖像条缺水的鱼,张大嘴喘气。 “我是喝全天下医生推荐,最健康、最营养的母乳,所以头好壮壮。”岳靖俪解释。 “算我求你,有些事女生太主动不好。”叶晖好心建议,事缓则圆。 “我懂了,这件事要你主动才行……岳靖俪懊悔不已。 “你知道错就好了。”叶晖手扶着门撑起身子,眼神闪烁。 “你要不要紧……”话还没说完,岳靖俪就发现自己上当了。“你别跑!” 第四章 “小英?你为什么躲在这儿哭?”岳靖俪奉命寻找失踪儿童。 “我……我不想进教室,我可不可以不去上课?”小英抽噎地哽咽道。 “当然可以。来,坐在我腿上,头靠着我,不要哭了。”岳靖俪柔声安抚。 “你真好,跟我妈妈一样,每次我哭的时候,她都会抱着我安慰。”小英照着做。 自从约瑟芬打了小威之后,声名狼藉,恶名远播,照理说,小 朋友们应该怕她怕得退避三舍才对,但是事实却正好相反。 小朋友们不但主动亲近她、讨好地,把她的话奉为圣旨,甚至对她比对老师还尊敬,除了叶晖以外,连李主任都拿她没辙。约瑟芬联合其他小朋友,孤立小英,这种恶女行为实在不可取。 小威知道后,一到下课时间就来小班陪小英,却也因此被取了“白包公”的外号;因为在小威额头上留下了弦月形的疤痕,加上他姓白,皮肤又更白,所以被叫做白包公。 面对无情的嘲笑声,小威展现出与生俱来的男子气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问。俗话说得好,宰相肚里能撑船,所以小威将来就算要当行政院长也肯定没问题。 倒是那个小恶女,越来越有女老大的架势,自己不出手,唆使班上的小朋友朝小威扔橡皮擦,企图引燃战火;小威若是还手,难逃以大欺小的罪名,幸好小威没上当。 虽然小恶女的奸计没得逞,但是看见小威平白无故被打,她真的于心不忍,因此也曾经劝过小威,要他别再来小班自找罪受,可是他坚持保护妹妹。 小英跟小威有如天壤之别,每天眼睛肿得跟核桃没两样。 如果岳靖伦能跟小威一样,她也不用自幼苦练铁沙掌了。 话说回来,她也不稀罕岳靖伦保护她,这一点,小英似乎跟她有相同的想法。 最近小威一到小班,小英就冲出教室,仿佛在逃避瘟神似的;她看得出来,小英不但不感激小威,反而埋怨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小英就该自己去对抗约瑟芬,而不是连课都不敢上,躲起来哭……换作她是小英,早就把约瑟芬打到荒凉的月球上。 不过,有一件事她很纳闷,晴雨为何没打电话来幼稚园抱怨? “妈妈知不知道你在幼稚园的事?”小孩被欺侮,做母亲的应该挺身而出。 小英叹了口气。“回家后,小威会用热毛巾帮我敷眼睛,不让妈妈知道。” “我去打电话给你妈妈。”原来晴雨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小威说不要让妈妈操心。”小威真是孝顺又懂事! “那你今天是为什么事而哭?”岳靖俪心知肚明。 “没事,我本来就是个爱哭包。”小英眼泪向外流,苦楚往肚里吞。 “一定是约瑟芬找人欺侮你!”那个恶女专干害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勾当。 “我不怪她。”小英从泪汪汪的眼眸中,透出和小威一样坚定的决心。 “她打破小威的额头,害小威缝了八针,你要怪她才对。” “小威是哥哥,在家都会让我,所以他也应该让约瑟芬。” “不一样,你是妹妹,而约瑟芬是小母老虎。” 小英考虑着要不要说什么似的,不停地咬着下唇,又不停地张开嘴。 看她小小年纪,就心事重重的模样,她很好奇是什么事让她欲言又止? 这两个星期,她跟叶晖的关系停滞不前,两人表面上还不错,见到面照常打招呼,偶尔哈啦两、三句,看起来很正常,但两人刻意牵动嘴角,那种勉强出来的笑容,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宾馆的事已烙印在脑海中。 她为此烦恼不已,不知该如何拉近两人渐行渐远的距离?所以她愧为晴雨的朋友,连她的孩子在她眼前受那么大的委屈,她竟然没打一通电话向她表示关切,尤其她还是约瑟芬在台湾的法定监护人……这当然不是她自愿的,而是岳妈妈自作主张。 总之,她要想办法改变现状,包括她跟叶晖的关系。 小英终于忍不住。“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不能告诉其他人。” “好,我答应你守口如瓶。”岳靖俪沿着唇线做出拉拉链的动作。 “连团长也不能知道。”她喜欢园长是路人皆知。 岳靖俪难为情地一笑。“我不会告诉他。” “约瑟芬说她比我还可怜……”小英面露同情的哀愁。 “她是可恶,你别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钞票。”岳靖俪打断她的话。 “真的,我没有爸爸,还有妈妈,但她却是爹不疼、娘不爱。”小英辩解。天大的谎言! 岳蜻俪此刻才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指的就是约瑟芬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也许是耳濡目染,也许是偷学自通,但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她已经学会她说起谎时脸不红、气不喘、眼不眨的坏毛病。 都怪她没有以身作则,将来约瑟芬要是去坐牢,她得负一半的责任,另一半则是约瑟芬自己的责任;她居然自己打电话叫第四台公司来家里安装,一回到住处,不是看南方四贱客,就是看立法院打闹的新闻,再不然就看国家地理频道,残暴的弱肉强食画面。 由此看来,约瑟芬的血液里有暴力因子存在,是属于荀子派——人性本恶。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岳靖俪决定找出病因,对症下药。 “她妈妈怀了弟弟,所以不要她了。”小英直截了当地说。 岳靖俪放心似地松了一口气。“是她自己吓自己,胡思乱想。”, “不然,她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在她身边照顾她?”小英反过来质问她。 “我知道原因,虽然是用猜的,但我想八九不离十。”岳靖俪信心满满。 “快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小英哀求,一心想帮约瑟芬分忧解难。 “约瑟芬比较好动,她爸爸妈妈怕她闯祸。”岳靖俪指出。 “闯祸?”小英抓着头发,像被猫爪抓乱的毛线团。 “例如玩具乱放,害她妈妈跌倒。”岳靖俪说。 这就是约瑟芬平日在幼稚园的表现,自以为是刁蛮公主,把 其他人当奴才和丫鬟使唤,任性嚣张,软硬皆不吃,除了叶辉——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只要他经过小班教室的门口,她就会摇身一变,成了勤快又有爱心的白雪公主。 可以想像得到,像约瑟芬这么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孩,肯定无祛忍受多一个人来分享父母的爱。 她可能会因为严重的危机意识,而在无意间乱扔香蕉皮,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如果真的因此失去弟弟的话,到时候自责最深的会是她。 小英张冠李戴地说:“我妈妈说,跌倒再站起来,就没事了。, “约瑟芬的妈妈大肚子,跌倒之后会流很多血,约瑟芬的弟弟就会不见。” 小英想了一下,然后点头。“我想你说的是正确的。” “老师是绝对不会骗你的。”岳靖俪灿烂一笑。 “约瑟芬常说你是最会说谎的臭女人!”小英说溜了嘴。 “我身上会有臭味,还不是约瑟芬陷害我的!”岳靖俪气得咬牙切齿。 小英见风转舵地说:“嗯,我还是尽快跟约瑟芬道歉,免得我也成为臭女人。” 王艳红心疼地说:“团长,你老是捡小朋友吃剩的面包吃……” 叶晖甘之如饴地说:“这没什么,一来爱惜食物,二来能省则省。” “面包全是甜食,吃多了,对牙齿和血糖都不好。”王艳红一语中的。 “谢谢你的提醒。”叶晖转头嘱咐李主任……李主任,从下星朋开始改买咸面包。“ “这是我为园长精心做的便当,请园长品尝。”王艳红娇羞中带着深情。 “谢谢你的好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叶晖开心地收下。 贱呀!这种贪小便宜的穷酸行为,实在是要不得! 坐在角落的岳靖俪,十指深陷桌面,自制地阻止怒火冲破理智的藩篱。 她好像听到胸腔里传出碎裂的声音,然后又看到王艳红对她投来胜利的目光。 坦白说,练铁沙掌好像是一大错误,她根本不能尽情发挥,最高纪录也只不过用了四成功力,对方还是个颈戴柔道奥运金牌,爱现的大男人,三两下就被她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叫地妈。 她已经记不得上次被女人威胁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印象中,她有太多次横刀夺爱的纪录。 她一直认为被她眼神一勾就变心的男人,因为她而离开那些女人,对那些女人来说,她可是做了积阴德的好事;她们如果有大脑的话,就该知道那种男人不要也罢,她们应该在家里的神桌上立牌,供她如供菩萨。 在盛怒之下,只好拿桌子出气,不然她还能怎么办? 叶晖打开便当盖,铿地一声,很快又盖上盖子,声音之大引起教师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看着他刷白的脸色,大家不由得猜想,他是不是在便当盒里看见一只幛螂腿?大家屏息以待,静观其变o “园长,你怎么不吃?”王艳红大失所望。 “我想我还是吃面包好了。”叶晖一脸尴尬。 “为什么?”强烈的自尊心使王艳红坚持不打退堂鼓。 叶晖这个烂好人,满怀歉意地说:“我无法接受这便当。” “是哪一道菜令你倒胃口?”王艳红打开盒盖,审视一遍又—遍。 “跟菜色无关,而是整个便当的形状不对。”叶晖用词极为小心谨慎。 “天还没亮,人家就起床,辛辛苦苦洗米洗菜……”王艳红边 说边噙泪,并若有似无地向叶晖展示她辛劳的成果——十只指头有七只缠着ok绷,天知道她是真的割破指头,还是假的?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这女人分明是想以可怜兮兮的模样,企图博得叶晖的同情。 叶晖这个拦好人果然上当!他迅速解开免洗筷,仿佛掰开王艳红的双腿似的,让她笑逐颜开。这时,岳靖俪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背后,手一伸,抢走便当,看到盒里的米饭呈现喜气洋洋的红色心形。 “哇!好恐怖!是谁的心脏掉到便当里?”岳靖俪大惊小怪。 “你有必要这样大声嚷嚷吗?”王艳红回头瞪她,气氛剑拔弩张。 “我天生胆小嗓门大,被那颗心脏吓到。”岳靖俪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没事了,大家赶快吃饭。”叶晖适时出面打圆场。 “这些黑点是什么?让我尝尝看。”岳靖俪手伸向便当盒里。 “又不是做给你吃的……”王艳红抓住她的手,当然是徒劳无功。 “没味道,不像胡椒粉,好像灰尘!”岳靖俪咀嚼半晌,吃不出所以然。 王艳红气呼呼地把便当连盒带饭扔进垃圾桶,然后踢椅甩门,走出教师室。 人还在门口,没走远,她就突然放声大哭,那个烂好人叶晖立刻追了出去。 岳靖俪见状,脸上的血色尽失。她不齿以眼泪当武器的女人,也不齿会被眼泪打败的男人,但现在她最不齿自己——上了王艳红的当! “她有必要那么生气吗?”岳靖俪闷闷不乐地喃喃。 李主任叹了一口气。“你坏了人家的好事,人家当然生气。” “李主任,你一脸担忧的表情,到底想说什么?”岳靖俪发觉异状。 “你附耳过来!”看在她为幼稚园做牛做马的分上,李主任于心不忍。 “是。”岳靖俪走到她旁连,以手遮耳。 “那些黑点肯定是符灰!”李主任小声地提示。 岳靖俪气急败坏。“她真卑鄙,居然想靠爱情符迷惑园长?!” “你最好小心点,王老师的爸爸是乩童。”李主任愁容满面。 “如果他真的神通广大,为什么不请他作法让幼稚园财源滚滚而来?” “我去请了,不过他狮子大开口,要价一千万。”李主任忿忿不平地咋舌。 “你不是岳助教吗?”叶晖觉得前面的背影有点眼熟。 “园长,真巧,在这儿遇到你。”岳靖俪一脸意外的表情。 “现在这么晚了,而且也没下雨,你干么又打伞又戴头巾?”叶晖困惑不已。 “不瞒你说,我得了一种怕见月圆的怪病!”岳靖俪早已准备好台词。 两人的住处只隔一条街,为了预防身分暴露,她达到便利商店买瓶矿泉水,都是以这身黑衣、黑伞和黑头巾的怪装扮出去,左邻右舍碰到她,都以为她是神经病,纷纷闪躲,没人敢跟她打招呼。 不过今天地是因为看到他拿着环保袋出门,心想他大概去购物,才会刻意制造偶遇;但是为了避免在和他说话的同时,被其他邻居认出而露出马脚,所以她依旧穿着一身怪装,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 在幼稚园里,每天都碰面,但却没办法独处。 他身负重责大任,忙进忙出,一刻也不得闲,但是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约瑟芬和王艳红两人轮流对付她,让她仿佛置身越战战场,必须应付四面八方飞来的沙包和橡皮筋,防不胜防。 她空有铁沙掌,但双拳难敌猴群,除了忍耐,别无选择。 自从小人国一游之后,她好学不倦,为了半夜爬起来看a片,吸收各国浪女淫娃的精华,在约瑟芬每晚必喝的牛奶里头又加了料;幸好约瑟芬本来就是在睡前才喝牛奶,因此从来没有发现有任何异状,更不知道她的计划。 此时在夜行装里空无一物,她有自信在今晚,嘿嘿,把萝卜成功地种到坑里…… “啊!”一小声的惊呼,打断她美妙的幻想。“你在流口水!” “这叫圆月怪病,看过很多医生,都束手无策。”她说得仿佛是个绝症似的。 “还好,只有月圆时才发作,而且只是流口水而已。”叶晖柔声安慰她。 “我怀疑,自己跟狼人一族有血缘关系。”表面上是开玩笑,其实是隐藏暗示。 叶晖同意似地点了点头。“搞不好哦!你的力气真的大得惊人!” “讨厌!”岳靖俪娇嗔的噘嘴,使她看来更动人。 “你来拜访朋友?”叶晖出现难得的沙哑声音。 “对,住在那栋楼,是女朋友。”岳靖俪再免费奉送甜笑。 “时间还不晚,要不要到我家喝杯冰红茶?”叶晖不由得心跳加剧。 坦白说,他一直想找机会约她,像男女朋友那样约会,但是始终苦无机会。 看她每天下班都是被头散发,累得不成人形的模样,他好心疼,好几次提议送她回家,她却仿佛见鬼似的脸色刷白,一口回绝,伤透了他的心。 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今晚总算让他巧遇到她。 但他的心中,除了有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多少还有一点苦涩。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通常是女生的处境堪忧,可是他的情况却正好相反,他担心自己的贞操不保。 她脸蛋美、身材曼妙,真要发生什么,吃亏的绝不是他,不过他希望了解更透彻、感情更稳固,再深入下一步…… 她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神经质女人,好好沟通,应该不成问题。 就在两人转进通往他家的巷口,一声稚气未脱的童音从背后传来。 “园长!真巧遇到你!”约瑟芬简直像杀出重围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岳靖俪露牙咬着下唇,一副吃人老虎的凶相。 “我没喝牛奶,所以睡不着。”约瑟芬挑衅地眉一挑。 叶晖惊奇地问:“约瑟芬,你穿着睡衣,从哪里跑来的?” “她说今晚要睡她朋友家。”岳靖俪不得已伸出援手,自救教人。 “我从我朋友家窗户,看到你们两个。”约瑟芬一点感激之意也没有。 “赶快回你朋友家去睡觉!”岳靖俪厉声命令。 “我可不可以到园长家坐坐?”约瑟芬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叶晖心冷了半截,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说:“同时招待两位美丽的小姐,是我的荣幸。” “你这小鬼!当心喝凉水拉肚子!”岳靖俪从牙缝中进出游丝般的恐吓。 约瑟芬表情哀怨,双眉深锁。“园长,我腿好痛,你背我好不好?” “当然好,不过你腿怎么了?”叶晖蹲下身,约瑟芬迫不及待地跨坐他背上。 “我帮你提环保袋。”岳靖俪也不遑多让,适时展现帮夫样。 “昨晚跪了好久,到现在走路膝盖都还会痛!”绚瑟芬朝她吐舌。 “我说过,要用爱的教育,你怎么……”叶晖也将脸转向她,及时收口。 这些话像针一样刺进岳靖俪的心中。他对她的信任薄如纸,连一个小鬼都能一指戳破,这比他三番两次拒绝她,更让她感到痛苦!愤怒在她的脸上掀起惊涛骇浪,铁青的表情,使叶晖和约瑟芬不约而同地感到不寒而栗。 弯曲的十指,泛白而突出的指关节,显示出她正努力地自我压抑。 她很气他没错,但更深的爱意让她无路可退,除了原谅他,没法可想。 至于引燃导火线的约瑟芬,她不会骂她,更不可能打她,她深信,总有一天,老天爷会把处罚她的天职,交给某个男生,是她所爱,但却是她的克星,让她尝到比她更艰辛百倍的爱情。 岳靖俪平淡地说:“说谎的小孩会烂舌头!” “我哪有说谎?我又没说是被你罚跪!”约瑟芬死不认错。 “话说不清楚的小孩会大舌头!”岳靖俪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约瑟芬推卸责任地说:“是团长自己想歪,我是跪在地上祷告太久。”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错怪了你。”叶晖一脸惭愧和乞怜。 “误会解开就好了。”岳靖俪宽容的微笑中饱含深情。 可恨!可恨啊!实在太可恨了!一股强大的恨意如火箭射向月球! 约瑟芬越想越恨,她不该被臭女人一吓,就赶紧不t丁自招,改弦易辙。 什么说谎会烂舌头?在地球上最爱说谎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叫岳靖俪的臭女人,但她的舌头却没生疮长脓。 她完全不认为自己应该反省,因为该检讨的是臭女人,居然不止一次的在她牛奶里加料,分明是有意害她小小年纪就染上药瘾。 她怎么能不恨她入骨?她怎么能不想法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如果老天爷要在她们之间选一个下地狱,肯定是臭女人被列为优先考虑对象!她不仅行为令人发指,还心术不正,妨害社会善良风俗,半夜三更看a片……这时候该是她伸张正义,为地 球而战的时刻。 留给下一代一颗清新干净的地球,人人有责。 特别是园长这种完美无瑕的好男人,比稀有动物更需要保护。 一进到叶晖小而干净的套房,约瑟芬立刻走向窗边,将窗帘紧紧拉上。 “园长,天气转凉了,你应该要把窗帘拉上。”约瑟芬话中充满挑量意味。 “我喜欢吹风。”叶晖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三杯深色的柠檬红茶。 岳靖俪毫不客气地说:“你别多管闲事,快喝茶,早点喝完早点去睡。” “听说对面大楼住了一个女偷窥狂。”约瑟芬漂亮地回击,害她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茶。 “是不是茶不好喝?”叶晖抽出加油时送的面纸,一边擦桌子一边问。 “是太好喝,我喝太快,一时呛到支气管。”岳靖俪辩称。 “约瑟芬,你怎么会听到那种传闻?”叶晖追问。 看到他们两个坐在双人沙发上,女的像把烈火般搔首弄姿,男的像块干柴般正襟危坐,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味道,约瑟芬立刻启动装在屁股里的电动马达,钻进两人中间,像夹心饼干中的果酱,硬是拆散他们。 “我朋友就住在你对面的大楼里。”约瑟芬接回主题。 “好,我以后会把窗帘拉上。”叶晖真是耳根子软到不行。 “那个女偷窥狂很不要脸,除了偷看还会偷拍。”约瑟芬加油添醋。“拍什么?”叶晖脸上因微怒而面露悦色,但岳靖俪却是因羞愧而红了脸。 “你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内裤的照片。”约瑟芬最擅长翻箱倒柜了。 “你怎么知道有那种照片?”听她讲得活灵活现,仿佛曾经看过一般,叶晖不禁蹙起眉头。 现在,岳靖俪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每次回到家,景物依旧,却总有某种不对劲的感觉缭绕心头。原来她藏在cd盒里、床板夹缝里、立灯底盘里……所有偷拍的照片,早被她一一找到。 小鬼明明捉住了她的狐狸尾巴,却不立刻对她处以极刑,反而判她无期徒刑,看着她被关在永不能超生的牢笼里,折磨她、虐待她、鞭挞她,这才是小鬼要的乐趣,她若是反抗,小鬼就会威胁她…… 这下子麻烦大了,她的脑袋一片混沌不清。 她岂能任由一个小鬼扮演小狗,把她的头当路旁的电线杆,随意大小便?! 谁来帮帮她?她觉得好无助,这是她学会铁沙掌以来,第一次想劈死人! “女偷窥狂是个喜欢吓水孩的疯子,把照片拿给我朋友看,害她长针眼。” “谢谢你告诉我,那你知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叶晖一脸沉着地追问。 “你想做什么?”岳靖俪回过神,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刺进掌心。 叶晖毫不留情地说:“当然是采取法律行动,让她住进精神病院。” “很抱歉,我对她的模样一无所知。”约瑟芬一石二鸟。 “下次麻烦你去问你朋友。”叶晖锲而不舍。 “今天画画的题目是——我的老师。”王艳红站在台上。 “王老师,我可不可以画助教?”约瑟芬颇有礼貌地举手发问。 “当然可以,助教是小老师。”王艳红现在跟小鬼共用一个鼻孔呼吸。 “我也要画小老师。”在约瑟芬的目光扫视下,全班小朋友赶紧举手起哄。 “画得最好的,会贴在公布栏上。”王艳红放任小朋友变坏不管。 “能不能叫小老师到台上,当我们的模特儿?”约瑟芬提议道。 叫?!这哪是尊师重道该有的字眼?简直是把她当任人使唤的小狗! 严格说起来,她不得不佩服约瑟芬,能让王艳红心甘情愿成为她的闻屁虫。 最近,好几个女老师不定时地窃窃私语,因此她也从李主任的口中得知,叶晖明确拒绝跟王艳红交往了。 照理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哭个几天就没事了,再加上她姿色不差,屁股又是婆婆妈妈最喜欢的鸡屁股型,应该不愁没追求者;可是她不但一蹶不振,甚至自暴自弃,在网站上张贴自拍照片,大胆的尺度,让不认识的人看了面红耳赤,认识的人反而觉得惨不忍睹! 李主任说她已经上网查证过,虽然自拍照是从下巴到脚,全裸人镜,没看到脸,不能一口咬定是谁,但那个自拍女的下巴有颗小红痣,颈间的项链和手上的手表、玉镯,都跟王艳红平常配戴的一模一样,天底下绝对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爱,是什么玩意?在得与失之间,有人想得开,有人却想不开。 这么看来,爱就像一把把手镶钻的宝刀,人人都抢着要,却忘了锋利的刃面。 看在十年修得同船渡的缘分上,她应该找个时间,好好开导王艳红。 只不过,她会听她的话吗?她很怀疑,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忍受情敌的安慰? 叹了一声,岳靖俪陷入苦思,从跷左腿换成跷右腿。 约瑟芬随即抗议:“你不要乱动行不行?” 岳靖俪不悦地瞪大眼睛。“我又不是木头人!” “好可怕!眼睛好像要吃人的老虎!”约瑟芬装摸作样地尖叫。 “你才可怕,天使的脸孔,却暗藏魔鬼心!”岳靖俪忍无可忍地反击。 “王老师……”约瑟芬只会发出假哭声,却挤不出一滴眼泪,逼真不起来。 王艳红安抚似地抱着约瑟芬的头。“你怎么可以讲那么可怕的话!” “小小年纪就心机这么重,长大会变成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岳靖俪指出。 “你这样不行,会教坏小孩染上顶嘴的恶习。”王艳红斥责。 “王老师,助纣为虐,也不是好习惯。”岳靖俪提醒。 “请你嘴巴闭紧,我想画你不说话的模样。”约瑟芬再次出马。 王艳红跟着落井下石地说:“满足小朋友,让小朋友快乐,是做老师的责任。” 岳靖俪撇了撇嘴唇,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就让她们自甘堕落下去好了。 以小乘佛教来说,个人业,个人了。王艳红爱自拍上网张贴,最好去请佛祖保佑她别被网路警察捉到;约瑟芬也不是从她肚皮里蹦出来的,她妈都管不了她,更何况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恐吓加威胁,对她都起不了作用。 她自己有自己的烦恼,她真想把叶晖的脑袋像劈椰子般劈开,看看里面是有虫,还是有怪物?她跟他,一个像白素贞,一个像梁山伯,两个前世不同的人,今生却撞在一起……莫非是这个原因,所以擦不出火花?! 头痛!越想头越痛! 不想了!再想下去换她的脑浆如喷泉般进出去!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声响起,她起身走下台,欣赏小朋友们的画作。 这时,王艳红高举着约瑟芬的画作展示。“约瑟芬画得最娥大家拍拍手!”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岳靖俪的左眼皮却跳了起来,目光一移,正好跟王艳红对上眼,看着所谓最好的画作—— 大饼脸,山字眉,斗鸡眼,猪鼻头,香肠嘴,面前摆着一碗插了三柱香的米,画缘加黑框,摆明了是遗像画。 “的确,将来会成为毕卡索传人。”岳靖俪连生气都懒。 “小英画得好丑,她的眼睛根本没那么大!”约瑟芬胡乱在小英的画上涂鸦。 小英画的岳靖俪像是漫画中的女主角,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被约瑟芬涂出两颗焦黑的章鱼烧。 任意践踏别人的自尊,如同无视“请勿践踏草皮”的警示牌,是约瑟芬的恶行中,最令岳靖俪无法忍受的一点,但这一点也是约瑟芬最爱跟她作对的方式。 她知道欺侮小英会使她生气,她希望她气到胃出血,所以预先替她画遗像。 “向小英道歉!”岳靖俪以严厉的口吻命令。 小英低着头,蚊叫似地说:“没关系。” “说大声点。”约瑟芬拍着桌子。‘ “不用,我耳朵没聋。”岳靖俪真替小英感到忧心。 约瑟芬撒娇似地抱着岳靖俪的大腿。“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画?” “你故意扑到我身上,想害我今晚洗围裙。”岳靖俪很想一脚踹下去。 “我忘了我的手脏兮兮的,你别气炸了。”约瑟芬已成功地摸脏她的围裙。 岳靖俪突然灵机一动。“对了,家里的红龙好久没吃幛螂了,今晚去捉几只喂它。” “你敢吓我,我就去跟园长密告!”约瑟芬得意洋洋的反过来威胁她。 第五章 “园长,你的脸色好苍白!”李主任担心不已。 “我这里好痛,从昨晚痛到现在。”叶晖手指着右边腹部。 “这里痛有可能是盲肠炎,你应该快去医院照x光。”李主任催促。 “我痛得腰快挺不直了,麻烦你帮我请岳助教过来。”叶晖背靠着墙喘气。 “我马上去,你安心的去医院看病,不要挂念幼稚园的事。”李主任边跑边说。 等到岳靖俪陪着叶晖来到医院的急诊室,经过简单的询问,医生立刻安排地躺在有轮子的病床上,将他推进x光室。 半个小时后取片印证,果然是急性盲肠炎,必须马上开刀。 这时,岳靖俪负责去办住院手续,由医护人员推他进手术室。 办完手续来到手术室外,门上的灯还没亮,表示手术还没开始。 站在冷清的走廊上,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医生却一直还没过来。 岳靖俪耳朵贴着铁门偷听,里头无声无息,显示医院罔顾人命,病人痛死了都没人管。 推开铁门,只见一名护士在准备手术刀,叶晖躺在床上,脸上罩着氧气罩。 “你是病人的家属吗?”胸前挂着“谢玉珍”名牌的护士问她。 “我是他未婚妻,他严不严重?”岳靖俪说的是未来式。 “应该是急性盲肠炎,必须立刻开刀。”谢玉珍说。 “他三餐不定时又不好好吃,难怪会生病!”岳靖俪放马后炮。 “身为他的未婚妻,没照顾好他的身子,该怪的是你。”谢玉珍指出。 “是我不好,我以后会改进。”这两个女人简直像在菜市场聊天的七婶八婆。 “这里是手术室,你不能进采。”谢玉珍这时突然察觉不对,连忙挥手赶她出去。 “护士小姐,你跟我采一下。”岳靖俪强拉着她一起走到无人的转角。 “你想干什么?”谢玉珍几次想挣脱,当然是不敌她的铁沙掌。 “送你一份见面礼。”岳靖俪拿出支票簿,把墙壁当桌面。 谢玉珍一脸的不解。“你……要贿赂我?!”护士收红包,倒是天下奇闻。 “这张支票能不能进开刀房?”她填妥姓名和金额,撕下支票,晃了一晃。 “你是有钱的疯子,还是有病的财神?”谢玉珍睁大眼睛,眼神变化万千。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确实不假。看着小护士的眼神,从一开始难以置信的惊讶,到看见尾数有六个零,顿时变成乐不可支的更惊讶,最后瞳孔放大,眼珠子像被催眠似的,随着支票像 飞舞的蝴蝶般飘来飘去。 一百万对她来说,是九牛一毛,因为毛是从岳靖伦身上拔下来的。 这要怪他自己,只顾着逃难,保护重要的命根子,却忘了把支票簿带走。 他一定不知道,她的手除了会铁沙掌,还会刻印章和模仿他的笔迹,况且她现在不过是先预支一小部分哥哥送妹妹的结婚礼金,不算偷也不算抢,更不算是伪造文书。 “你要我为你做什么?”谢玉珍向钱低头了。 岳靖俪阿莎力地说:“我要假扮你,就这么简单。” “不成,万一被捉到,我的工作就没了。”谢玉珍患得患失。 “戴着头套和口罩,只露出眼睛和鼻子,没人会发现。”岳靖俪指出。 “如果有人起疑,问你是谁,你就说你是新采的实习护士。”谢玉珍好意提醒。 “我知道,快脱制服。”一百万买一套护士服,只有白痴才会拒绝。 “我先说我不是为了钱才帮你……”谢玉珍陷入苦思。 看她拖拖拉拉,一边脱衣一边想脱罪,却连个下台阶都找不到,肯定平常只会搭电梯,没有走楼梯的习惯,才会因为缺乏运动而导致大脑变迟钝。 不像她,每星期固定叫建设公司运两百块砖头来,十块一排地放在阳台上,一回家就劈砖;既可健身壮骨,又可增强脑力,最大的好处是,发泄一肚子的怒气。 不过,下星期建设公司就不用送砖来了,也许以后也不用麻烦了,因为她要全心全意照顾他。一想到他生病,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显然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这让地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贤妻良母的潜质。 “我了解,你是被我对他的深情打动。”岳靖俪替她说。 “帮助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应该会有好报。”谢玉珍自我安慰。 “没错,这一百万的支票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谢礼。”岳靖俪微笑。 “开刀房里有很多护士,你待会儿要站在离医生最远的地方。”谢玉珍细心叮咛。 不懂手术刀的专有名称,她当然要哪边凉快就往哪边去纳凉,以免东窗事发后,又要从岳靖伦身上拔出一百万来息事宁人。 但事情的进展却不如她想像的那么顺利,她才刚换好护士服走进手术室,就被护理长安排在手术台旁边。 叶晖不省人事,像条任人宰割的死鱼,躺在砧板上。 倏地,护理长手脚俐落,三两下就把他的衣服扒成中空装。 望着他胸部以下和大腿以上,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岳靖俪一阵屏息。 护理长神情严肃地说:“今天轮到你替病患剃毛。” “哪里的毛?”岳靖俪的手肘被隔壁的护士提醒似地撞了一下。 “当然是下面的体毛。”护理长把剃刀交到她手上。 “要全剃掉,还是剃一半?”岳靖俪显得六神无主。 “实习护士就是没出息,手还会发抖!”另一名护士嗤鼻道。 “这病人长那么帅,算你运气好,没碰到丑八怪。”又有一个护士加入。“哪像上次轮到我剃毛,结果那男人的毛比铁丝还粗。” “动作快一点,只要把盲肠附近一带的毛弟剃掉,不会引发细 菌感染就行了。“护理长交代一声便去广播,请主治医生快来,然后扭头就走。 刚才取笑她的护士一见到护士长走开,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到外面去传爱的简讯,另一个护士则是对着亮得发光的手术刀涂口红。 直到护理长回来,两位护士才赶紧和岳靖俪并排而站。 “老天!我是叫你剃毛,又不是叫你作画,你居然剃一颗心出来?!” 叶晖放心不下似地问:“幼稚园的情况怎么样?” “李主任的弟弟来帮忙开娃娃车。”病房门外来了一群护士。“护士们交头接耳在说什么?”叶晖立刻察觉有异,眉头深锁。 岳靖俪耸了耸肩。“我又没有顺风耳,哪听得见她们说的话?” “我总觉得她们在嘲笑我……”看着护士们捂着嘴笑,叶晖也有些疑神疑鬼。 “你别胡思乱想,安心地养好身体。”岳靖俪难为情地背对着他,偷笑也。 “来,叶先生,吃药了。”护理长推着药车过来,门口的护士群一哄而散。 “为什么护士们对我指指点点?”叶晖转而向刚正不阿的护理长请教。 “因为你帅,所以成为焦点。”为了医院的声誉,护理长只好说谎。 “快把药吞了,别烦护理长。”岳靖俪松了一大口气。 “你看起来有点眼熟……”护理长盯着她的眼睛看。 岳靖俪立刻挤眉弄眼。“我是大众脸,走在路上,常被人误认。” “连声音都很耳熟!”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护理长的脑海盘旋。 “偶是台湾轮。”岳靖俪马上以最近红遍萤光幕的台湾国语腔,混淆视听。 服过药后,叶晖又昏睡了过去。 这是间有三张病床的平民病房,叶晖睡在靠窗的床,隔壁是对年轻男女朋友,昨晚两人差点分手;再隔壁是对中年夫妻,今早两人差点离婚,原因都是因为男的跟她说了两句话,女的都打翻醋坛子。 她现在被视为拒绝往采户,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包括岳靖伦——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打电话向他请安(在清晨五点),反而被他臭骂一顿,罪名有两个,一个是滥用他的钱,一个是妨碍他手边的工作。 岳靖伦也只敢在她铁沙掌劈不到他的时候,才敢这么嚣张放肆。 就拿妨碍他手边的工作来说吧,她从没见过他在清晨五点工作,通常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床上,幸亏她及时打电话,挽救了蓝萱的清白之身。 由此可见,不管岳靖伦身在何处,他始终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没事可做实在很难受,于是她悄悄拉上布帘,轻轻掀开被子,偷偷拉高他的衣服—— 温热的胸膛随着平稳的呼吸起伏,还散发出一种男性麝香 味,使她的手心有股荡漾在汤泉的感觉。 她的手就像伟大的哥伦布,在他身上继续航行,想要发现更多奥妙之处。 就在她的手准备钻进他裤子里时,他突然睁开眼睛,打断她发现新大陆的乐趣。 “你在干什么?”叶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照顾你。”岳靖俪俐落地解开他裤头上的绳子…… 万一哪个护士突然闯进来,他担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她的名誉。 她样样好,唯一让他伤脑筋的,就是她的手,力气和欲望都大得吓人! 就算他无病无痛,壮如生龙活虎,他也没把握反抗得了她那双手。她弄得他好难受,整个人仿佛要被理智和欲望撕裂成两半,他不停地深呼吸,抗拒欲望战胜理智,为什么她到现在还不明白他的心意? 他希望在他们之间建立纯纯的爱,而不是肉体关系! “我想发泄会自己来,用不着你多管闲事。”叶晖板着脸。 “帘子里只有我们两个,没什么好害羞的!”岳靖俪神色自若。 “你拿什么东西戳我?”一个冰冷而且硬邦邦的东西碰触到他的温热。 岳靖俪以命令的口吻说:“快放进来!对准一点,我可不想洗床单。” “你站在床下,要我放进哪里?”叶晖百思不解。 “当然是尿壶里,不然你以为要放哪里?”岳靖俪促狭地一笑。 这不但是一场误会,而且是无心之过。 那么大的男人,万一尿床,会让他成为医院的大笑话,所以她才会想要动手帮忙,好保住他的声誉。 况且在幼稚园小班工作的这段日子,让她有了替小孩子把屎把尿的经验,所以这种工作对她而言,只能以得心应手来形容。 此外,她还有另一个不可告人的重要原因——她怕他看到被她剃成心形的体毛会导致气血不顺。 虽然谢玉珍已经主动递出辞呈,无法查证,但她有一点像苍蝇屎那么小的良心不安,所以她是抱着赎罪的心情,卖力工作,粉饰太平。 “早说嘛!原来是要我小解!”叶晖松了口气。 岳靖俪一脸无辜。“我哪知道你会想歪……” “我自己来,麻烦你退到帘子外面。”叶晖热得满头大汗。 “我去洗手间洗个手,你千万要保持安静。”岳靖俪赶紧脚底抹油。 “天啊!”一声惨叫从帘内传出来,然后是斥责声。“是哪个护士恶作剧!” “好多花啊!”岳靖俪拿着扫帚,来到教师室。 “是一群仰慕者送来祝贺园长康复的。”李主任低头办公。 “天啊!这张署名暗恋者的卡片是邱太太的字迹!”岳靖俪一眼认出。 李主任毫不意外地说:“大部分的匿名卡片,都是幼稚园小朋友的妈妈所写的。” “这张用英文写的卡片,字体歪歪斜斜,肯定是……”岳靖俪忽然抿起嘴唇。 “你知道是谁?”唯独这张卡片,李主任看不出来是谁的字迹。 “一个英文程度很差的女人吧!”岳靖俪避重就轻。 “说了等于没说。”李主任冷哼一声。 照这么看来,她的情敌遍及全世界,大江南北,无远弗届。 只要是看到叶晖的女人,不管是家庭主妇、贤妻良母、贞节烈女,甚至是那个远从美国来的五岁小鬼,都会拜倒在他廉价的运动裤下;不过,她们都白费心机了,因为他的身心早就已经属于她,包括他的体毛在内。 打铁要趁热,打家要劫舍,但在李主任锐利的眼神下,打扫要干净。 虽然心已经飞走了,不过她的手还是维持着机械化的扫地动作。 这三天她人在医院,偶尔却会想起小班的小孩们,她原本以为她讨厌他们,其实不然,他们固然又吵又闹,但也有可爱的时候,和令人怀念的天真笑容。 她曾经烦恼过自己跟叶晖理念不合,他喜欢小孩,她却不想生小孩,现在,这已经不列人烦恼中,她愿意替他生下爱情结晶,只不过遗传学的阴影,仿佛泰山压顶,压得她到此刻都喘不过气来…… “园长会怎么处理这些花?”岳靖俪闲着无聊找话题。 “老规矩,一束十块钱卖给附近的花店。”李主任小声透露。 “园长真是抠门!”还好她没白花冤枉钱,岳靖俪替岳靖伦庆幸。“你去别的地方打扫,免得妨碍我工作。”李主任工作起来六亲不认。 岳靖俪双手合十恳求道:“再问你一件小事就好,园长人呢?” 李主任想了一下,说:“不知道,也许在洗手间吧。” “我去忙我的了。”岳靖俪脚跨着扫帚,恨不得飞上天。 “你该不会想去洗手间偷窥园长吧?”李主任对她的心思了若指掌。 “我可不想长针眼。”岳靖俪将头发拨到耳后,露出乖女孩的模样。 “最好是如此。”李主任眯细眼睛,满脸皱纹横生,活像千年老树的树皮。 管她相不相信,就算是岳妈妈跑来阻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个人的“性”福。 来到洗手间,嗯嗯啊啊的怪声缭绕在空气中。 她现在很能分辨声音,这显然不是便秘的声音,而是香艳刺激的呻吟,到底是哪个女生在这里干坏事? 她无声无息地进入发出怪声隔壁的隔间,盖住马桶盖,站在上面观望…… 只看见有个长着四只脚的女怪兽,却看不见那个男生的头。 女怪兽是王艳红,裙子、丝袜和内裤全放在马桶水箱上,上衣撩起,罩住那个男的头;但那个男人褪到足踝上的运动裤,显而易见是叶晖最常穿,两侧有白色条纹的黑色运动裤。 看王艳红身体忽高忽低,这表示他的传家宝已经在她体内了…… 可恶啊!可恨啊!他急着出院,她还以为他是为了省钱,结果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的伤口还没痊愈,医生要他三天后再回医院拆线,但是他却做这么激烈的运动?!难怪他们会选择女上男下的姿势,显然就是为了要防止伤口进裂。 怒火在她胸中燃烧了起来。他既然喜欢的是王艳红,为什么指名她去医院照顾他? 她懂了,他利用她,却心疼王艳红,她只不过是免费的看护而已! 砰地一声,岳靖俪跳下马桶。 以她的实力,不要说是一拳就可以把门板打出一个洞,就算是要打掉门板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不想做伤害自己的蠢事,她的铁沙掌要用在负心汉身上,她要让他知道玩弄她的下场! “狗男女!”岳靖俪中气十足地暴喝一声。 隔着门板,王艳红不甘示弱地吼道:“不关你的事!” “有胆就给我滚出来!”岳靖俪是对叶晖下挑战书。 “我偏不,你想怎么样?”王艳红对她的胁迫相应不理。 “我想把门踹开,然后揪着你们去裸体游街。”岳靖俪一个回旋踢,一根螺丝钉滚了出来。、 “别踢了,你总要给点时间,让我们把衣服穿上。” “限你们在一分钟内穿好衣服,现在开始计时。”岳靖俪眼睛对准手表计时。 “你真是烦人!”门在一分钟到达时打开,王艳红坐在马桶上穿丝袜。 “原来是你,小弟!”看着羞红的年轻脸庞,岳靖俪松了口气。 “不然你以为是园长吗?”王艳红改吃幼齿,补眼睛。 “他才不会要你!”岳靖俪自鸣得意,胸口感到海阔天空。 “你现在知道不是他,请你识趣。”王艳红赶苍蝇似地赶她走。 她本来是想转身离开,但她无法忍受王艳红的恶劣态度。 这女人就是犯贱!况且来帮忙的小弟,是李主任的爸妈在连生了七个女儿后,好不容易生出传宗接代的宝贝儿子,今年才十八岁,还在读夜校,头脑虽不好,但是人很古意,一跟女人说话就脸红。 李主任得意洋洋,说她小弟是稀有动物,没想到老天不保佑,好好的一个处男,居然遭到辣手摧草的命运?! 真是悲惨!惨绝人寰!若是让李主任知道这件事,她肯定会 后悔自己亲手把弟弟当羊送入虎口。 但她这个人有项优点,就是对别人家的事漠不关心,所以她不打算张扬,也不会借此威胁王艳红,更不会让李主任难过到去撞墙或是悬梁自尽。 “做爱是你们的自由,但请你们公私分明。”岳靖俪晓以大义。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有权做我们爱做的事。”王艳红反唇相稽。 岳靖俪毫不客气地说:“问题是,幼稚园是上班的地方。” “走,我带你去宾馆。”王艳红拉着小弟的手,像老牛要去吃嫩草。 “喂!别忘了把垃圾带走!”岳靖俪指着垃圾桶里用过的卫生纸和保险套。 “园长!原来你在这儿!”岳靖俪在游乐场找到他。 “找我有什么事?”叶晖坐在秋千上,神情凝重,一动也不动。 “我想知道你的伤口复元的情形如何?”岳靖俪感觉得出他心事重重。 “复原得非常好,谢谢你的关心和多日来的照顾。”叶晖总是这么彬彬有礼。 “才三天而已,一点也不算多日!”岳靖俪眼眸里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失望。 在医院里,他一直提防着她,就连睡觉时也是提心吊胆的,整个人像惊弓之鸟,不管是替他盖被,还是拉上帘子,任何轻微的声音,都能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为了谋求自身福利,逼得她去楼下药局买安眠药,他却已经乘机办好出院手续。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只不过想收点微薄的看护费,但他却一毛不拔,真是只铁公鸡!若不是体谅他有伤在身,就算是铁毛,她的手也照拔不误! 看他陷入沉思中,不知道他想的是不是跟她同样的事? 从各种迹象显示,他明明是喜欢她的,她绝不是自作多情,但他却强烈排斥肉体吸引,仿佛害怕对她产生感情,为什么? 他的身体她已经彻头彻尾检查过,没有秃头,没有鸡胸,没有驼背,没有皮肤病,没有富贵手,没有痔疮,没有香港脚,除了手术疤痕之外,完全没有任何缺陷,这样的身体迟迟不使用,又不是葡萄酒,越放越香醇! 所以让他逃避的原因肯定跟身体无关,那又会是什么呢? 一声尾音曳长的沉重叹息,打断岳靖俪的思绪。“你叹什么气?” 叶晖沉吟半响,欲言又止地吐露:“我姐来信,说我妈生病住院。”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讲,我就不多说什么。”看他面有难色,岳靖俪也不强求。 “我是因为我妈和我姐而负债累累的。”叶晖诉苦地说。 岳靖俪深表同情地看着他。“我知道,这不是秘密。” “她们很会说话,而我最讨厌爱说谎的人。”叶晖冷哼一声。 “你在烦恼要不要相信她说的话?”岳靖俪面不改色,十指却交缠在一起。 “对,她要我汇五万块到她的户头,给我妈当医药费。”叶晖指出。 “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骗局……”岳靖俪话还没说完, 就被中途拦截。 “我妈身体好得可以活到列入金氏纪录最长寿的女人。”叶晖嗤之以鼻。 岳靖俪了然的点头。“这么说,骗局的成分比较大。” “就算是真的,我手边连五千块都没有。”叶晖爱莫能助。 “五万块不是大数目,如果你想心安,我可以借你。”岳靖俪说。 反正羊毛又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岳靖伦,谁教他要跟她同一天出生,而且又要抢在她前头十分钟冲出娘胎,争着做大哥。 做大哥的照顾做小妹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他努力赚钱,她努力花他的钱,一点也不过分。 严格来说,他这一生就只赢在起跑点上,如果他早知道被叫一声哥哥,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肯定会礼让她先出生。 人生啊,除非有时光机器,否则谁也无法预先知道结局会是什么。 地是不需要时光机器的,因为她的人生一向是按照自己写的剧本顺利进行。 大学毕业后,凭着美貌和文凭,在台北的大企业,几乎韶留下她的足迹;她专挑大企业上班,为的是猎杀帅男,只要目的达成,她就不带走一片云彩,拍拍屁股走人。 除了他和这家幼稚园,是她人生剧本以外的际遇。 不过她对自己的魅力深具信心,所以她相信,这次当然会是个好结局。 没想到叶晖却断然拒绝。“要我伸手向女人求援,我做不到。” 岳靖俪差点从秋千上摔落。“就当是跟朋友求援,这样想不就好了?” 叶晖想不透地问:“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肯屈就这么微薄的薪水? “这个问题,有必要问吗?”岳靖俪相当不高兴。 “凭你,想找份更好的工作,一点也不难!”叶晖抬举她。 “我喜欢小孩,更喜欢喜欢小孩的男人。”岳靖俪直言不讳o. “这种男人很多,可以说满街都是。”叶晖总觉得她有所保留。 “我又不会看面相,哪知道街上的阿猫阿狗,哪个爱小孩,哪个不爱?” “台北有不少大型连锁幼稚园,比我这家摇摇欲坠的幼稚园好太多了。” 岳靖俪大动肝火地胀红脸。“你的意思是要开除我吗?” “不是,我只是纳闷你来这儿的目的?”叶晖解释。 搞了半天,原来是他起疑了!但是,她早有防备。 在正常情况下,就算拿西瓜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踏人幼稚园半步,她宁愿动手夺下西瓜刀,也不会自找麻烦;这是在她不喜欢小孩,和不知道他是这家幼稚园园长以前的反应。 简单的说,就是第一次在电梯遇见他时,伸出的那一手,使她的人生产生巨大变化。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采圆,她现在可以说是骑虎难下。 所以她急着要把生米煮成熟饭,企图先上车再补票,实在是不得已的办法。 如果让他知道她是电梯女色狼,她是富家千金,她是爱说谎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帅男杀手,她无法想像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在了解到他品德高尚、嫉恶如仇的个性后,她知道自己失去 他的风险比踩到狗屎还高,所以她绝对不能冒险。 但是如果有爱情结晶就不一样了,他会看在孩子不能没有妈的分上,网开一面。 “一开始是偶然……”岳靖俪故意停顿,在这里埋下伏笔,然后做出回想过去的表情,接着说下去。“我当时正好失业,又看到这里征幼教老师的广告,就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来,很幸运被录取,现在则是因为喜欢你而留下。” 她说得天衣无缝,尤其最后一句,堪称神来一笔。 “我配不上你。” “以金钱多寡来衡量感情轻重,是错误的观念。”岳靖俪大言不惭地教训他。 “贫贱夫妻百事哀,我担心拖累你。”叶晖有口难言。 “人生在世,最难得的是找到一份真爱。”岳靖俪强调。 “我了解——”叶晖没机会把话说完,他的唇像被强力胶封住。 带有甜甜酸酸橘子味的柔软舌尖,在他口中蠕动,随即沁人肺腑里。 这是个令人飘飘欲仙,而且永生难忘的深吻,像台世上最美妙的吸尘器,把存在他脑中尘封多年的蜘蛛网吸得千干净净,他的身心从未有过这么轻松的感觉。 做为一个男人,最自然也是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换他主动!他一边吸吮着她湿润的唇,一边抚摸她柔若无骨的后背。 男人在情欲上压抑得越久,爆发起来,比世上所有的活火山加起来更猛烈;他的体内蓄积大量高温的贺尔蒙,足以把自己和所爱的女人一起融化在他的热情里。 就在他的手情不自禁地伸进她的衣服内时,急远的脚步声朝他们逼近。 他们还来不及分开,李主任就冒冒失失地赶到,身体虽然向、后转,但腿却不肯离开。 “对不起,打扰两位。”李主任背对他们,声音显得十分焦急。 “有什么急事吗?李主任。”叶晖依依不舍地移开脸。 “有人正在外墙上用油漆喷字。”李主任说。 “我立刻去处理。”叶晖起身离开。 “别忘了你还没拆线!”李主任提醒他别动粗。 “你身为主任,为何事事都要请示园长?”岳靖俪大为不满。 李主任转身向她解释:“我是一个弱女子,哪敢正面跟小流氓作对?” 岳靖俪饱含怨恨地瞪着她。“你是扫把星!”如果眼神能杀人,现在已经有人倒地了。 “你居然敢对我不敬?!李主任向来高高在上,以大欺小惯了。 “我的初吻,因为你而草草结束。”岳靖俪气得咬牙切齿。 “下一个吻会更美好!”李主任自知理亏,只好祝福她。 第六章 “园长,你的脸色好苍白!”李主任担心不已。 “我这里好痛,从昨晚痛到现在。”叶晖手指着右边腹部。 “这里痛有可能是盲肠炎,你应该快去医院照x光。”李主任催促。 “我痛得腰快挺不直了,麻烦你帮我请岳助教过来。”叶晖背靠着墙喘气。 “我马上去,你安心的去医院看病,不要挂念幼稚园的事。”李主任边跑边说。 等到岳靖俪陪着叶晖来到医院的急诊室,经过简单的询问,医生立刻安排地躺在有轮子的病床上,将他推进x光室。 半个小时后取片印证,果然是急性盲肠炎,必须马上开刀。 这时,岳靖俪负责去办住院手续,由医护人员推他进手术室。 办完手续来到手术室外,门上的灯还没亮,表示手术还没开始。 站在冷清的走廊上,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医生却一直还没过来。 岳靖俪耳朵贴着铁门偷听,里头无声无息,显示医院罔顾人命,病人痛死了都没人管。 推开铁门,只见一名护士在准备手术刀,叶晖躺在床上,脸上罩着氧气罩。 “你是病人的家属吗?”胸前挂着“谢玉珍”名牌的护士问她。 “我是他未婚妻,他严不严重?”岳靖俪说的是未来式。 “应该是急性盲肠炎,必须立刻开刀。”谢玉珍说。 “他三餐不定时又不好好吃,难怪会生病!”岳靖俪放马后炮。 “身为他的未婚妻,没照顾好他的身子,该怪的是你。”谢玉珍指出。 “是我不好,我以后会改进。”这两个女人简直像在菜市场聊天的七婶八婆。 “这里是手术室,你不能进采。”谢玉珍这时突然察觉不对,连忙挥手赶她出去。 “护士小姐,你跟我采一下。”岳靖俪强拉着她一起走到无人的转角。 “你想干什么?”谢玉珍几次想挣脱,当然是不敌她的铁沙掌。 “送你一份见面礼。”岳靖俪拿出支票簿,把墙壁当桌面。 谢玉珍一脸的不解。“你……要贿赂我?!”护士收红包,倒是天下奇闻。 “这张支票能不能进开刀房?”她填妥姓名和金额,撕下支票,晃了一晃。 “你是有钱的疯子,还是有病的财神?”谢玉珍睁大眼睛,眼神变化万千。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确实不假。看着小护士的眼神,从一开始难以置信的惊讶,到看见尾数有六个零,顿时变成乐不可支的更惊讶,最后瞳孔放大,眼珠子像被催眠似的,随着支票像 飞舞的蝴蝶般飘来飘去。 一百万对她来说,是九牛一毛,因为毛是从岳靖伦身上拔下来的。 这要怪他自己,只顾着逃难,保护重要的命根子,却忘了把支票簿带走。 他一定不知道,她的手除了会铁沙掌,还会刻印章和模仿他的笔迹,况且她现在不过是先预支一小部分哥哥送妹妹的结婚礼金,不算偷也不算抢,更不算是伪造文书。 “你要我为你做什么?”谢玉珍向钱低头了。 岳靖俪阿莎力地说:“我要假扮你,就这么简单。” “不成,万一被捉到,我的工作就没了。”谢玉珍患得患失。 “戴着头套和口罩,只露出眼睛和鼻子,没人会发现。”岳靖俪指出。 “如果有人起疑,问你是谁,你就说你是新采的实习护士。”谢玉珍好意提醒。 “我知道,快脱制服。”一百万买一套护士服,只有白痴才会拒绝。 “我先说我不是为了钱才帮你……”谢玉珍陷入苦思。 看她拖拖拉拉,一边脱衣一边想脱罪,却连个下台阶都找不到,肯定平常只会搭电梯,没有走楼梯的习惯,才会因为缺乏运动而导致大脑变迟钝。 不像她,每星期固定叫建设公司运两百块砖头来,十块一排地放在阳台上,一回家就劈砖;既可健身壮骨,又可增强脑力,最大的好处是,发泄一肚子的怒气。 不过,下星期建设公司就不用送砖来了,也许以后也不用麻烦了,因为她要全心全意照顾他。一想到他生病,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显然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这让地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贤妻良母的潜质。 “我了解,你是被我对他的深情打动。”岳靖俪替她说。 “帮助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应该会有好报。”谢玉珍自我安慰。 “没错,这一百万的支票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谢礼。”岳靖俪微笑。 “开刀房里有很多护士,你待会儿要站在离医生最远的地方。”谢玉珍细心叮咛。 不懂手术刀的专有名称,她当然要哪边凉快就往哪边去纳凉,以免东窗事发后,又要从岳靖伦身上拔出一百万来息事宁人。 但事情的进展却不如她想像的那么顺利,她才刚换好护士服走进手术室,就被护理长安排在手术台旁边。 叶晖不省人事,像条任人宰割的死鱼,躺在砧板上。 倏地,护理长手脚俐落,三两下就把他的衣服扒成中空装。 望着他胸部以下和大腿以上,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岳靖俪一阵屏息。 护理长神情严肃地说:“今天轮到你替病患剃毛。” “哪里的毛?”岳靖俪的手肘被隔壁的护士提醒似地撞了一下。 “当然是下面的体毛。”护理长把剃刀交到她手上。 “要全剃掉,还是剃一半?”岳靖俪显得六神无主。 “实习护士就是没出息,手还会发抖!”另一名护士嗤鼻道。 “这病人长那么帅,算你运气好,没碰到丑八怪。”又有一个护士加入。“哪像上次轮到我剃毛,结果那男人的毛比铁丝还粗。” “动作快一点,只要把盲肠附近一带的毛弟剃掉,不会引发细 菌感染就行了。“护理长交代一声便去广播,请主治医生快来,然后扭头就走。 刚才取笑她的护士一见到护士长走开,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到外面去传爱的简讯,另一个护士则是对着亮得发光的手术刀涂口红。 直到护理长回来,两位护士才赶紧和岳靖俪并排而站。 “老天!我是叫你剃毛,又不是叫你作画,你居然剃一颗心出来?!” 叶晖放心不下似地问:“幼稚园的情况怎么样?” “李主任的弟弟来帮忙开娃娃车。”病房门外来了一群护士。“护士们交头接耳在说什么?”叶晖立刻察觉有异,眉头深锁。 岳靖俪耸了耸肩。“我又没有顺风耳,哪听得见她们说的话?” “我总觉得她们在嘲笑我……”看着护士们捂着嘴笑,叶晖也有些疑神疑鬼。 “你别胡思乱想,安心地养好身体。”岳靖俪难为情地背对着他,偷笑也。 “来,叶先生,吃药了。”护理长推着药车过来,门口的护士群一哄而散。 “为什么护士们对我指指点点?”叶晖转而向刚正不阿的护理长请教。 “因为你帅,所以成为焦点。”为了医院的声誉,护理长只好说谎。 “快把药吞了,别烦护理长。”岳靖俪松了一大口气。 “你看起来有点眼熟……”护理长盯着她的眼睛看。 岳靖俪立刻挤眉弄眼。“我是大众脸,走在路上,常被人误认。” “连声音都很耳熟!”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护理长的脑海盘旋。 “偶是台湾轮。”岳靖俪马上以最近红遍萤光幕的台湾国语腔,混淆视听。 服过药后,叶晖又昏睡了过去。 这是间有三张病床的平民病房,叶晖睡在靠窗的床,隔壁是对年轻男女朋友,昨晚两人差点分手;再隔壁是对中年夫妻,今早两人差点离婚,原因都是因为男的跟她说了两句话,女的都打翻醋坛子。 她现在被视为拒绝往采户,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包括岳靖伦——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打电话向他请安(在清晨五点),反而被他臭骂一顿,罪名有两个,一个是滥用他的钱,一个是妨碍他手边的工作。 岳靖伦也只敢在她铁沙掌劈不到他的时候,才敢这么嚣张放肆。 就拿妨碍他手边的工作来说吧,她从没见过他在清晨五点工作,通常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床上,幸亏她及时打电话,挽救了蓝萱的清白之身。 由此可见,不管岳靖伦身在何处,他始终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没事可做实在很难受,于是她悄悄拉上布帘,轻轻掀开被子,偷偷拉高他的衣服…… 万一哪个护士突然闯进来,他担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她的名誉。 她样样好,唯一让他伤脑筋的,就是她的手,力气和欲望都大得吓人! 就算他无病无痛,壮如生龙活虎,他也没把握反抗得了她那双手。她弄得他好难受,整个人仿佛要被理智和欲望撕裂成两半,他不停地深呼吸,抗拒欲望战胜理智,为什么她到现在还不明白他的心意? 他希望在他们之间建立纯纯的爱,而不是肉体关系! “我想发泄会自己来,用不着你多管闲事。”叶晖板着脸。 “帘子里只有我们两个,没什么好害羞的!”岳靖俪神色自若。 “你拿什么东西戳我?”一个冰冷而且硬邦邦的东西碰触到他的温热。 岳靖俪以命令的口吻说:“快放进来!对准一点,我可不想洗床单。” “你站在床下,要我放进哪里?”叶晖百思不解。 “当然是尿壶里,不然你以为要放哪里?”岳靖俪促狭地一笑。 这不但是一场误会,而且是无心之过。 那么大的男人,万一尿床,会让他成为医院的大笑话,所以她才会想要动手帮忙,好保住他的声誉。 况且在幼稚园小班工作的这段日子,让她有了替小孩子把屎把尿的经验,所以这种工作对她而言,只能以得心应手来形容。 此外,她还有另一个不可告人的重要原因——她怕他看到被她剃成心形的体毛会导致气血不顺。 虽然谢玉珍已经主动递出辞呈,无法查证,但她有一点像苍蝇屎那么小的良心不安,所以她是抱着赎罪的心情,卖力工作,粉饰太平。 “早说嘛!原来是要我小解!”叶晖松了口气。 岳靖俪一脸无辜。“我哪知道你会想歪……” “我自己来,麻烦你退到帘子外面。”叶晖热得满头大汗。 “我去洗手间洗个手,你千万要保持安静。”岳靖俪赶紧脚底抹油。 “天啊!”一声惨叫从帘内传出来,然后是斥责声。“是哪个护士恶作剧!” “好多花啊!”岳靖俪拿着扫帚,来到教师室。 “是一群仰慕者送来祝贺园长康复的。”李主任低头办公。 “天啊!这张署名暗恋者的卡片是邱太太的字迹!”岳靖俪一眼认出。 李主任毫不意外地说:“大部分的匿名卡片,都是幼稚园小朋友的妈妈所写的。” “这张用英文写的卡片,字体歪歪斜斜,肯定是……”岳靖俪忽然抿起嘴唇。 “你知道是谁?”唯独这张卡片,李主任看不出来是谁的字迹。 “一个英文程度很差的女人吧!”岳靖俪避重就轻。 “说了等于没说。”李主任冷哼一声。 照这么看来,她的情敌遍及全世界,大江南北,无远弗届。 只要是看到叶晖的女人,不管是家庭主妇、贤妻良母、贞节烈女,甚至是那个远从美国来的五岁小鬼,都会拜倒在他廉价的运动裤下;不过,她们都白费心机了,因为他的身心早就已经属于她,包括他的体毛在内。 打铁要趁热,打家要劫舍,但在李主任锐利的眼神下,打扫要干净。 虽然心已经飞走了,不过她的手还是维持着机械化的扫地动作。 这三天她人在医院,偶尔却会想起小班的小孩们,她原本以为她讨厌他们,其实不然,他们固然又吵又闹,但也有可爱的时候,和令人怀念的天真笑容。 她曾经烦恼过自己跟叶晖理念不合,他喜欢小孩,她却不想生小孩,现在,这已经不列人烦恼中,她愿意替他生下爱情结晶,只不过遗传学的阴影,仿佛泰山压顶,压得她到此刻都喘不过气来…… “园长会怎么处理这些花?”岳靖俪闲着无聊找话题。 “老规矩,一束十块钱卖给附近的花店。”李主任小声透露。 “园长真是抠门!”还好她没白花冤枉钱,岳靖俪替岳靖伦庆幸。“你去别的地方打扫,免得妨碍我工作。”李主任工作起来六亲不认。 岳靖俪双手合十恳求道:“再问你一件小事就好,园长人呢?” 李主任想了一下,说:“不知道,也许在洗手间吧。” “我去忙我的了。”岳靖俪脚跨着扫帚,恨不得飞上天。 “你该不会想去洗手间偷窥园长吧?”李主任对她的心思了若指掌。 “我可不想长针眼。”岳靖俪将头发拨到耳后,露出乖女孩的模样。 “最好是如此。”李主任眯细眼睛,满脸皱纹横生,活像千年老树的树皮。 管她相不相信,就算是岳妈妈跑来阻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个人的“性”福。 来到洗手间,嗯嗯啊啊的怪声缭绕在空气中。 她现在很能分辨声音,这显然不是便秘的声音,而是香艳刺激的呻吟,到底是哪个女生在这里干坏事? 她无声无息地进入发出怪声隔壁的隔间,盖住马桶盖,站在上面观望…… 只看见有个长着四只脚的女怪兽,却看不见那个男生的头。 女怪兽是王艳红,裙子、丝袜和内裤全放在马桶水箱上,上衣撩起,罩住那个男的头;但那个男人褪到足踝上的运动裤,显而易见是叶晖最常穿,两侧有白色条纹的黑色运动裤。 看王艳红身体忽高忽低,这表示他的传家宝已经在她体内了…… 可恶啊!可恨啊!他急着出院,她还以为他是为了省钱,结果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的伤口还没痊愈,医生要他三天后再回医院拆线,但是他却做这么激烈的运动?!难怪他们会选择女上男下的姿势,显然就是为了要防止伤口进裂。 怒火在她胸中燃烧了起来。他既然喜欢的是王艳红,为什么指名她去医院照顾他? 她懂了,他利用她,却心疼王艳红,她只不过是免费的看护而已! 砰地一声,岳靖俪跳下马桶。 以她的实力,不要说是一拳就可以把门板打出一个洞,就算是要打掉门板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不想做伤害自己的蠢事,她的铁沙掌要用在负心汉身上,她要让他知道玩弄她的下场! “狗男女!”岳靖俪中气十足地暴喝一声。 隔着门板,王艳红不甘示弱地吼道:“不关你的事!” “有胆就给我滚出来!”岳靖俪是对叶晖下挑战书。 “我偏不,你想怎么样?”王艳红对她的胁迫相应不理。 “我想把门踹开,然后揪着你们去裸体游街。”岳靖俪一个回旋踢,一根螺丝钉滚了出来。、 “别踢了,你总要给点时间,让我们把衣服穿上。” “限你们在一分钟内穿好衣服,现在开始计时。”岳靖俪眼睛对准手表计时。 “你真是烦人!”门在一分钟到达时打开,王艳红坐在马桶上穿丝袜。 “原来是你,小弟!”看着羞红的年轻脸庞,岳靖俪松了口气。 “不然你以为是园长吗?”王艳红改吃幼齿,补眼睛。 “他才不会要你!”岳靖俪自鸣得意,胸口感到海阔天空。 “你现在知道不是他,请你识趣。”王艳红赶苍蝇似地赶她走。 她本来是想转身离开,但她无法忍受王艳红的恶劣态度。 这女人就是犯贱!况且来帮忙的小弟,是李主任的爸妈在连生了七个女儿后,好不容易生出传宗接代的宝贝儿子,今年才十八岁,还在读夜校,头脑虽不好,但是人很古意,一跟女人说话就脸红。 李主任得意洋洋,说她小弟是稀有动物,没想到老天不保佑,好好的一个处男,居然遭到辣手摧草的命运?! 真是悲惨!惨绝人寰!若是让李主任知道这件事,她肯定会 后悔自己亲手把弟弟当羊送入虎口。 但她这个人有项优点,就是对别人家的事漠不关心,所以她不打算张扬,也不会借此威胁王艳红,更不会让李主任难过到去撞墙或是悬梁自尽。 “做爱是你们的自由,但请你们公私分明。”岳靖俪晓以大义。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有权做我们爱做的事。”王艳红反唇相稽。 岳靖俪毫不客气地说:“问题是,幼稚园是上班的地方。” “走,我带你去宾馆。”王艳红拉着小弟的手,像老牛要去吃嫩草。 “喂!别忘了把垃圾带走!”岳靖俪指着垃圾桶里用过的卫生纸和保险套。 “园长!原来你在这儿!”岳靖俪在游乐场找到他。 “找我有什么事?”叶晖坐在秋千上,神情凝重,一动也不动。 “我想知道你的伤口复元的情形如何?”岳靖俪感觉得出他心事重重。 “复原得非常好,谢谢你的关心和多日来的照顾。”叶晖总是这么彬彬有礼。 “才三天而已,一点也不算多日!”岳靖俪眼眸里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失望。 在医院里,他一直提防着她,就连睡觉时也是提心吊胆的,整个人像惊弓之鸟,不管是替他盖被,还是拉上帘子,任何轻微的声音,都能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为了谋求自身福利,逼得她去楼下药局买安眠药,他却已经乘机办好出院手续。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只不过想收点微薄的看护费,但他却一毛不拔,真是只铁公鸡!若不是体谅他有伤在身,就算是铁毛,她的手也照拔不误! 看他陷入沉思中,不知道他想的是不是跟她同样的事? 从各种迹象显示,他明明是喜欢她的,她绝不是自作多情,但他却强烈排斥肉体吸引,仿佛害怕对她产生感情,为什么? 他的身体她已经彻头彻尾检查过,没有秃头,没有鸡胸,没有驼背,没有皮肤病,没有富贵手,没有痔疮,没有香港脚,除了手术疤痕之外,完全没有任何缺陷,这样的身体迟迟不使用,又不是葡萄酒,越放越香醇! 所以让他逃避的原因肯定跟身体无关,那又会是什么呢? 一声尾音曳长的沉重叹息,打断岳靖俪的思绪。“你叹什么气?” 叶晖沉吟半响,欲言又止地吐露:“我姐来信,说我妈生病住院。”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讲,我就不多说什么。”看他面有难色,岳靖俪也不强求。 “我是因为我妈和我姐而负债累累的。”叶晖诉苦地说。 岳靖俪深表同情地看着他。“我知道,这不是秘密。” “她们很会说话,而我最讨厌爱说谎的人。”叶晖冷哼一声。 “你在烦恼要不要相信她说的话?”岳靖俪面不改色,十指却交缠在一起。 “对,她要我汇五万块到她的户头,给我妈当医药费。”叶晖指出。 “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骗局……”岳靖俪话还没说完, 就被中途拦截。 “我妈身体好得可以活到列入金氏纪录最长寿的女人。”叶晖嗤之以鼻。 岳靖俪了然的点头。“这么说,骗局的成分比较大。” “就算是真的,我手边连五千块都没有。”叶晖爱莫能助。 “五万块不是大数目,如果你想心安,我可以借你。”岳靖俪说。 反正羊毛又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岳靖伦,谁教他要跟她同一天出生,而且又要抢在她前头十分钟冲出娘胎,争着做大哥。 做大哥的照顾做小妹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他努力赚钱,她努力花他的钱,一点也不过分。 严格来说,他这一生就只赢在起跑点上,如果他早知道被叫一声哥哥,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肯定会礼让她先出生。 人生啊,除非有时光机器,否则谁也无法预先知道结局会是什么。 地是不需要时光机器的,因为她的人生一向是按照自己写的剧本顺利进行。 大学毕业后,凭着美貌和文凭,在台北的大企业,几乎韶留下她的足迹;她专挑大企业上班,为的是猎杀帅男,只要目的达成,她就不带走一片云彩,拍拍屁股走人。 除了他和这家幼稚园,是她人生剧本以外的际遇。 不过她对自己的魅力深具信心,所以她相信,这次当然会是个好结局。 没想到叶晖却断然拒绝。“要我伸手向女人求援,我做不到。” 岳靖俪差点从秋千上摔落。“就当是跟朋友求援,这样想不就好了?” 叶晖想不透地问:“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肯屈就这么微薄的薪水? “这个问题,有必要问吗?”岳靖俪相当不高兴。 “凭你,想找份更好的工作,一点也不难!”叶晖抬举她。 “我喜欢小孩,更喜欢喜欢小孩的男人。”岳靖俪直言不讳o. “这种男人很多,可以说满街都是。”叶晖总觉得她有所保留。 “我又不会看面相,哪知道街上的阿猫阿狗,哪个爱小孩,哪个不爱?” “台北有不少大型连锁幼稚园,比我这家摇摇欲坠的幼稚园好太多了。” 岳靖俪大动肝火地胀红脸。“你的意思是要开除我吗?” “不是,我只是纳闷你来这儿的目的?”叶晖解释。 搞了半天,原来是他起疑了!但是,她早有防备。 在正常情况下,就算拿西瓜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踏人幼稚园半步,她宁愿动手夺下西瓜刀,也不会自找麻烦;这是在她不喜欢小孩,和不知道他是这家幼稚园园长以前的反应。 简单的说,就是第一次在电梯遇见他时,伸出的那一手,使她的人生产生巨大变化。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采圆,她现在可以说是骑虎难下。 所以她急着要把生米煮成熟饭,企图先上车再补票,实在是不得已的办法。 如果让他知道她是电梯女色狼,她是富家千金,她是爱说谎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帅男杀手,她无法想像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在了解到他品德高尚、嫉恶如仇的个性后,她知道自己失去 他的风险比踩到狗屎还高,所以她绝对不能冒险。 但是如果有爱情结晶就不一样了,他会看在孩子不能没有妈的分上,网开一面。 “一开始是偶然……”岳靖俪故意停顿,在这里埋下伏笔,然后做出回想过去的表情,接着说下去。“我当时正好失业,又看到这里征幼教老师的广告,就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来,很幸运被录取,现在则是因为喜欢你而留下。” 她说得天衣无缝,尤其最后一句,堪称神来一笔。 “我配不上你。” “以金钱多寡来衡量感情轻重,是错误的观念。”岳靖俪大言不惭地教训他。 “贫贱夫妻百事哀,我担心拖累你。”叶晖有口难言。 “人生在世,最难得的是找到一份真爱。”岳靖俪强调。 “我了解——”叶晖没机会把话说完,他的唇像被强力胶封住。 带有甜甜酸酸橘子味的柔软舌尖,在他口中蠕动,随即沁人肺腑里。 这是个令人飘飘欲仙,而且永生难忘的深吻,像台世上最美妙的吸尘器,把存在他脑中尘封多年的蜘蛛网吸得千干净净,他的身心从未有过这么轻松的感觉。 做为一个男人,最自然也是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换他主动!他一边吸吮着她湿润的唇,一边抚摸她柔若无骨的后背。 男人在情欲上压抑得越久,爆发起来,比世上所有的活火山加起来更猛烈;他的体内蓄积大量高温的贺尔蒙,足以把自己和所爱的女人一起融化在他的热情里。 就在他的手情不自禁地伸进她的衣服内时,急远的脚步声朝他们逼近。 他们还来不及分开,李主任就冒冒失失地赶到,身体虽然向、后转,但腿却不肯离开。 “对不起,打扰两位。”李主任背对他们,声音显得十分焦急。 “有什么急事吗?李主任。”叶晖依依不舍地移开脸。 “有人正在外墙上用油漆喷字。”李主任说。 “我立刻去处理。”叶晖起身离开。 “别忘了你还没拆线!”李主任提醒他别动粗。 “你身为主任,为何事事都要请示园长?”岳靖俪大为不满。 李主任转身向她解释:“我是一个弱女子,哪敢正面跟小流氓作对?” 岳靖俪饱含怨恨地瞪着她。“你是扫把星!”如果眼神能杀人,现在已经有人倒地了。 “你居然敢对我不敬?!李主任向来高高在上,以大欺小惯了。 “我的初吻,因为你而草草结束。”岳靖俪气得咬牙切齿。 “下一个吻会更美好!”李主任自知理亏,只好祝福她。 第七章 “你怎么还没回家?”叶晖泡澡泡到睡着,冷醒过采。 “我想通了,你是担心优生学。”岳靖俪思索了整整两个小时。 “什么优生学?”叶晖穿上棉袄保暖,在经过她身边时,闻到一股绿油精的味道。 “你妈妈和姐姐长得像猪。”岳靖俪直言不讳。 叶晖毫不考虑地说:“猪很可爱,而且内涵比外表重要。” “我懂了,你是担心小孩遗传到拜金主义。”岳靖俪想了很多。 “每个小孩生下来都像白纸,父母的态度是影响人格发展的关键。” 这也不是、那也不对,所有能想到的可能原因,她自信都没有遗漏,但他却不断摇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却步?她其实有想过最坏的可能,他得了绝症,但她说不出口。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万一那是真的,那么在他有生之年,她付出得越多,同时也会失去得越多。 爱到深处无怨尤,但她没那么豁达……她是那种付出越多,要求更多,得到要多更多的贪心女人。 在她的字典里,不在乎曾经拥有,只在乎天长地久。 对!他就是要海枯石拦,至死永不渝的真情真爱! 纵然生死有命,但她绝不允许他扔下她先走,不管他走到天堂或是地狱,管秘是上帝还是阎罗王,谁带他走,她就劈死谁。 她会这么依赖他,跟她是双胞胎有关,谁教她打从娘胎就有伴作陪。 虽然跟岳靖伦吵吵闹闹了二十六年,但她一直都很快乐,直到他有了蓝萱,她心中第一次出现危机意识,觉得他不再属于她了,觉得自己好孤独、好可怜,好像被人拿刀从身上割下一大块肉,仿佛少了什么似的,而且永远补不回来…… 因为他,她仿佛在黑暗中看到烛光,整个人又活了起来。 他能了解吗?他能明白吗?他知不知道她爱他? “不想了,想得我头痛欲裂。”岳靖俪抓着头发叹气连连。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煮面,凑合着吃。”叶晖傻不隆咚似的。 “我要两颗蛋。”岳靖俪有时候觉得他的眼神高深莫测,令人难以捉摸。 “没有蛋了,只有一根枯黄的葱。”叶晖将装水的锅子放好,打开炉火,再从小冰箱里拿出于萎的葱。 “你身上不就有……”冷不防地来个恶作剧,月下偷蛋。 叶晖如遭雷殛,浑身僵硬。“别挑逗我,我身上还有伤。” 岳靖俪不以为然地说:“我知道,但你这里强得跟大钢炮一样。” “你别逼我,不然我拿热水烫你的手。”叶晖的声音带着一股杀气。 “老天!”岳靖俪仿佛被高压电电到般收回手。“你该不会有同性恋倾向吧?” “我绝对不是玻璃!”眼睛看着锅子里的水,等它沸腾,叶晖 的表情十分冷淡。 “你得了绝症?!”岳靖俪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叶晖摇了摇头。“我像短命的人吗?” “那你为什么一直拒绝我?”烦恼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空气中,除了异常沉闷的气氛,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紧张压力。 看着他沉默不语,眼角的跳动虽然很轻微,但并未逃过她锐利的眼睛。 他在思索,也在挣扎,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结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尔,不仅让他自己喘不过气,连累她看了都快喘不过气来。 她极不愿意听到的答案,是无关痛痒的借口,那将会使她抓狂、使她生气……但,爱情像滩烂泥,她的双脚已经深陷其中,拔也拔不出来。 除非他自己破兰而出,打开心门,否则不论她以温柔挑逗他,或是以暴力胁迫他,都只会使他的心门锁得更紧。 她觉得很无助、很沮丧,只能在门外徘徊流连,什么部不能做,只能痴痴地等,他究竟要她等到河年何月何日? 她不喜欢无止境的等待,她要他给她一个明确的期限。 女人是有赏味期限的,放久了会发霉,还没拆封就被扔进焚化炉。 不行!她要趁自己还新鲜美味时,散发诱人的魅力,要他好好的品尝。 总而言之,期限一到,他还是不打开心门的话,她决定离开他,越快越好,这样她还能保有一丝尊严,继续做她的帅男杀手,游戏人间。 一旦作出这样的决定后,她感觉肩膀轻松许多,但心境却是莫名的苦涩…… 半晌,叶晖说:“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我希望慢慢来。” 这个答案,虽然可以接受,但并不令人满意。“才喜欢而已?!” 叶晖做了个深呼吸,一副鼓足勇气的模样。“其实,我爱你。” “你总算说了句人话。”岳靖俪露出一丝微笑。 “我不是人,难道是野兽?”叶晖把泡面扔进锅里。 “既然我们两情相悦,何不……”岳靖俪从他身后抱住他。 “我刚才说过,感情要慢慢培养。”叶晖拿着长筷子,无情地打她的手。 “要多慢?是不是这样?”岳靖俪以机械化的慢动作,抚摸他的胸膛。 “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闹了。”叶晖关掉炉火,端起热锅。 “算了,我回家好了,免得你被我强暴。”岳靖俪赌气地走到门口。 该死的叶晖!居然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挽留她,而是任由她穿鞋?!他还有心情吃面呢!更该死了! 难不成他以为她是在演戏?难不成他以为她会乖乖回头,吃他的烂泡面?他就这么瞧不起她吗? 她的心往下沉,但她的背脊却是挺直的。走就走,她握住门把,这才发现她的铁沙掌颤抖得好厉害! 叶晖发现情况不对,开口说:“面很好吃,你不来尝一口吗?” “吃你的头!”岳靖俪回头狠瞪他一眼。 “你明天会来幼稚园吧?”叶晖语带恳求。 “你当我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哈巴狗吗?” “我知道我不擅表达,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叶晖又吃了一口面。 岳靖俪怒不可边。“只能看,不能碰,你知不知道这样活着很辛苦?” “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别那么快就放弃我,好不好?”叶晖眼睫低垂。 “一个月之内,如果你不能满足我,我马上辞职。”岳靖俪用力地摸上门。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七楼之三吗?这里是管理室。” “是,找我有什么事?”透过对讲机,岳靖俪冷静以对。 “有两位猪小姐……”管理员的声音突然被极大的噪音干扰打断。 “要我说几遍,我们不姓猪,我们姓叶。”一个愤怒的女声大声咆哮。 管理员不屑地说:“有两位叶小姐想见你,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 一定是叶晖的妈妈和姐姐。“请她们上来。”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们找她准没好事。 打开大门,若不是早看过她们的照片,心里已经有了底,不然还真会吓一大跳。 天底下,居然有人真的生得跟猪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是,她们用两只肥脚走路。 看到两位本尊,岳靖俪的太阳穴倏地隐隐作痛起来。 如果在爱上他以前,先做身家调查,她也许会打退堂鼓。 很少有人向她们这样,在不请自来后,主人未开口前,就大 摇大摆地坐在人家家里的沙发上。 好好坐着也就算了,偏偏她们又探头探脑、摸东摸西,像是来到宝库的监赏家,以目光和手感衡量她家值不值钱,真是令人讨厌! 这两只没教养的猪,怎么会跟正直不阿的叶晖有血缘关系?她对叶晖深感同情。 看得出来,这两只猪最近吃了一点苦头,肥嘟嘟的猪脸,肤色虽然粉嫩(跟过去浪费不少名牌保养品有关),但眉宇之间因为愁没钱而挤出些许的皱纹,再加上她们身上过时的名牌衣服,领口残余油腻腻的污垢(显然是没钱送去干洗店),不难看出她们现在很缺钱。 她很清楚她们的来意,以为发现了一台会自动吐钞的提款机,不过她也是向那台提款机领钱的人,可惜岳靖伦昨天已经发现户头大量失血,于是将她手中的支票申请遗失作废,所以她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谁。”叶妈妈直截了当地说。 “园长的妈妈和姐姐。”岳靖俪也不拖泥带水。 “别那么生疏,你就快要改口叫我们——婆婆和大姑了。” “还是叶映聪明伶俐,一开口就说到重点。‘叶妈妈对女儿微笑。 真是肉麻当有趣,岳靖俪好想吐。“两位登门拜访,不知有何贵事?” “好大的房子!看来你很有钱!”一提到钱字,叶映的小猪眼居然变大铜板?! “房子是我爸爸买的。”岳靖俪叹为观止,不过表情依旧平静无波。 叶映意有所指地说:“总之,叶晖一定不知道你是富家千金。” 岳靖俪不屑地冷哼一声。“如果你们是来勒索我,那你们请回。” “说勒索多难听,我们只是想向你借点小钱挡郎一下。”叶妈妈理直气壮。 “未来媳妇奉养未来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事。”叶映大言不惭。这是什么话啊!哪有人一进门就攀亲戚,还开口要钱?对她们来说,只要跟叶晖扯上关系,都活该倒楣! 陡然之间,她弄懂了一切。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两只猪皮厚到连核子弹都打不烂的肥猪!她们是他的梦魇,是他心门的锁,是他胸口的石头。 但她才不鸟她们。想从她身上榨出一块钱,门儿都没有! 她决定以后不吃猪肉,甚至谁敢在她面前说猪可爱,她就劈谁一掌。 这时,约瑟芬穿着睡衣冲出来。“无耻!连我都不齿你们,你们还不快滚!” 约瑟芬显然低估了这两只猪无耻的程度,已经到了病人膏肓、无可救药的地步。如果一个五岁小女孩的暴喝就能赶走她们,叶晖也不用那么辛苦,她也不会到现在还没上床睡觉。 “好可爱的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叶映笑脸相迎。 “叫你的头,你们再不滚,我就去拿扫把。”约瑟芬恶言相向。 “这么凶,阿姨好怕,怕得发抖!”叶映全身肥肉表演性地抖来抖去。 “可恶!”约瑟芬气得胀红脸,一副脑充血的模样。 “约瑟芬,生气只会气坏自己的身体。”岳靖俪柔声安抚。 叶妈妈一脸慈祥地说:“对,要保持笑容,才能像我一样健康。” “她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吧?”叶映眼珠子一转,质疑地看着岳靖俪。 “小妹妹,过来我这里,叫我一声奶奶。”叶妈妈抢着说,比唱的还悦耳。 “我妈不介意做现成的奶奶,你和叶晖八字就有了一撇。”叶映补上一句。 约瑟芬火冒三丈。“园长真倒楣!跟你们两只猪有血缘关系!” “你回房去,我的事,我自己处理……”岳靖俪命令道。 以五岁的年纪,想要挑战天底下最不要脸的猪,无异是鸡蛋碰石头。 关于这一点,约瑟芬自己也明白,朝她们各比出一只中指,然后悻悻然的回房。 瞧,那两只猪面不改色,舒舒服服的把猪身陷进沙发里,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大风大浪,被比中指不算什么,被吐口水也无所谓,反正死不了,对她们来说,她们也有中指,而且比任何人的都粗,叫猪蹄。 对付猪,其实一点也不难,就是不要喂食她们,任她们自生自灭。 叶晖就是心太软了,不但喂她们吃,还替她们擦屁股,才会尾大不掉。 孝顺,固然是值得歌颂的美德,但有时要量力而为,有时要视情况而定,要知道,人脑是臂弯曲曲的,不能不知变通,只会一味的付出。 毫无收获,这还能接受,但是万一付出还被嫌弃,甚至被刁难挑剔,那么就算做牛做马做到死,骨头上还是会被烫上一枚不孝子的烙印,何苦来哉? 叶映回到主题。“我和我妈都很中意你,但叶晖却排斥富家千金。” “不过叶晖一向孝顺,我说的话,他会照单全收。”叶妈妈自鸣得意。 岳靖俪挑明地说:“没错,他是收到不少帐单,而我是不会帮他买单的。” “你会的,你爱他,你不能失去他。”叶妈妈老神在在。 “我不做擦屁股的事,不信,咱们走着瞧!”岳靖俪心意坚定。 “你在幼稚园,不是常帮小朋友擦屁股吗?”叶映自以为是。 “你几岁了?难道你还不会自己擦屁股?”岳靖俪堵回去。 叶映恼羞成怒。“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不然别怪我们从中作梗。” “不用考虑,我的答案是门儿都没有,你们敢来我就敢报警。”岳靖俪警告。 叶映不死心地说:“三天后,我们会再来的。” “我真的希望你做我的儿媳妇。”叶妈妈握了握岳靖俪的手。 “幸好我有买防sars的消毒洗手乳!”岳靖俪像碰到细菌般甩手。 “约瑟芬,你怎么不睡午觉?” “园长,你想不想知道女偷窥狂的长相?” “我已经忘了这件事,但我有照你的话做,拉上窗帘。” “我想带你去见她,希望园长不要拒绝一个小女孩的心愿。” “好,反正距离不是很远,我们去看看就回来。”叶晖心里有数。 今天的气氛很不寻常,岳靖俪比哑巴还安静,显得心事重重,叫她她不应,问她她不说,求她她不理,整个人阴阳怪气的。 约瑟芬跟她同住,或许知道些什么,就用旁敲侧击的方式,从她田中套点风声出来……她这个鬼灵精,心思比发细,他很想知道,她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宝? 一路上,约瑟芬也不开口,嘴巴像被钉书机钉成另一个哑巴。 该不会是她们两个又闹翻了吧? 他一直都知道,约瑟芬想做高射炮,不过他觉得她是故意跟岳靖俪争风吃醋,不是真的对他有兴趣,小孩子嘛,特别是调皮好动的小孩,对别人手中的玩具,总是有掠夺的野心。 来到他家对面的高级大厦,约瑟芬如走进自家厨房般熟悉。通过管理室,穿过花木扶疏的中庭,进入电梯问,小手按下楼层键。 到了七楼,约瑟芬从小背包里掏出挂着一堆杂七杂八吊饰,叮叮当当的钥匙圈。 “你有这家的大门钥匙?”叶晖觉得非常不对劲。 “是我朋友打给我的。”约瑟芬面不改色,转开锁孔。 门里静悄悄的,叶晖显得有些迟疑。“你朋友在家吗?” “她在幼稚园。”约瑟芬话中暗藏玄机。 “屋里有大人在吗?”叶晖质疑。 “没有,不过她家所有人都不会介意我带你采。” “我觉得不妥,随便进入别人家,在法律上会被视为偷窃。” “园长,我求你,只要你走进客厅一步就好。”约瑟芬苦苦央求。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难怪岳靖俪叫她小鬼,她确实很难缠。 “进采就知道了。”约瑟芬打开大门,做出请进的手势。 “这里是……”叶晖冒着被捉进警局的危险踏人。 “岳助教的家。”约瑟芬帮他把话说完。 没错,在约瑟芬打开鞋柜的一瞬间,他的心倏地一怔。 虽然只是浮光掠影的一瞥,但在众多名牌鞋子中,有一双特别显眼的布鞋;因为肮脏,使那双布鞋跟鞋柜里外格格不入,他一眼就看出,那是谁的布鞋! 毫无疑问的;这是有钱人的家,而且是岳靖俪的家。 他很快就想通,她装穷是为了接近他。不由自主的,一股寒意从他脚底窜升……她是个骗子,她是个说谎专家,她还是个打架高手,实在无法不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她的心机比伊甸园里的毒蛇还可怕,连上帝都不放在眼里。 厌恶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他欠了一屁股的债,脑筋比死人还不开窍,说话比哑巴还不风趣,做人比机器人还不灵活,除了在军中洗澡时,小弟弟引人侧目,被取了个大钢炮的外号之外,其他一无是处。 以她的条件,在茫茫人海中,随手一抓都能抓到比他强上百倍的男人。 他已经无法分辨出来,在她的一言一行中,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为什么要爱他?为什么非他莫属?她是来真的,还是玩假的? 折磨他最深的是,她的爱真假难辨,扑朔迷离。 一声仰天长啸的喟叹从心底深处发出…… 天啊!她为什么要骗我?叶晖抱着脑袋大叫。 “走进这扇门,你就会知道答案。”约瑟芬指着微启的房门。 叶晖快步进入,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这是她的房间!” “从这可以看到你的一举一动,她就是我说的女偷窥狂。”约瑟芬说。 “这副太阳眼镜……”叶晖眯起眼看着放在化妆台上的太阳眼镜,感觉似曾相识。 “她从来不戴,却老是将它当宝贝似的,每天擦得亮亮的。”约瑟芬百思不解。 “原来她早就见过我了!”叶晖猛然想起,她就是电梯女色狼! “你应该说,她早就爱上你了!”约瑟芬郑重纠正他。 是吗?他能相信一个五岁小女孩说的话吗?她懂得什么叫爱吗? 爱是深懊的,爱是纯净的,爱是圣洁的,却被岳靖俪的谎言污染了! 根据他的观察,在五岁小孩的世界里,爱是扮家家酒中的新郎和新娘,一吻定情;可是小小年纪的约瑟芬却耳濡目染,有样学样,说谎跟喝开水一样自若,打人像杀人,懂得拿石头打人脑袋,直击要害! 毫无疑问的,将来约瑟芬长大后,肯定会变成另一个有着天使脸孔的岳靖俪…… 目光一移,在床头的墙壁上,看见一幅精美的手工刺绣固,五彩鲜艳的凤凰排成大刺刺的四个字——帅男杀手。 他像在冬日的清晨被冷水浇醒那般火冒三丈!他终于明了她是在玩弄他,他只不过是众多长相英俊的倒楣蛋之一。 他气不过地扯下刺绣图。什么狗屁帅男杀手!应该改绣荡女淫娃才对! 她的所作所为,比上网援交的女学生,或是华西街站壁的妓女更令人作呕!人家至少还收费,而她却是免费张开大腿,自取其辱! 一想到她佯装没听过叫床声的处女,一出手却又经验丰富地握住男性象征,直捣黄龙……他真笨!这么明显的破绽,他居然没看出两者之间的冲突矛盾?!不过,约瑟芬是她的徒弟,没理由背叛她,为什么要拆穿她的假面具?难道地们吵架了? 这也不可能呀!自从王艳红辞职,一时之间,没有人肯屈就微薄的薪水,就由她鱼目混珠,暂代小班老师的工作,以往像菜市场的小班,现在已经变成一团和气。 是什么原因产生窝里反?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叶晖怎么也想不透这一点。 “昨天晚上,园长的妈妈和姐姐跑来勒索。”约瑟芬说。 “可恶!”叶晖下颚紧绷,愤怒的青筋暴现,气炸似地跑掉。 “我究竟是帮对忙?还是帮了倒忙?”约瑟芬越想越感到心惊肉跳。 “放学后,你打算做什么?”叶晖不动声色。 “团长,你该不会是想通了?!”岳靖俪纯属开玩笑。 叶晖压抑着不齿的感受。“你帮我这么多忙,我理应回报你。” “可是,约瑟芬突然请病假,我不放心她。”岳靖俪一脸犹豫不决。 “我刚才打电话慰问她,她说大姨妈来拜访她。”叶晖逼不得已的说谎。 “这小鬼,才乖巧两个星期,马上就变回原形。”岳靖俪不知有诈的大笑。 两人搭捷运到士林夜市,叶晖挑了一家小菜现炒的海产店,还叫了一打瓶装的啤酒,表面上看起来,他像是开怀畅饮,但岳靖俪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因此她只是意思意思的喝了一瓶啤酒,保持头脑清醒。 趁他去上厕所期间,她赶紧偷偷打电话回家,不过却没人接电话,她猜想,电话线应该是被拔掉了。 是什么事让约瑟芬作贼心虚?她直觉这跟跷课无关,而是跟他反常的行为有关,但她作梦也想不到等着她的是——当头棒喝! 他走出厕所后,若无其事似的提议到美术馆旁的公园散步,安排得很像正常的男女约会。 她没有反对的理由,于是两人并肩而行,他的手很自然地车着她的手,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下,看着地上的影子渐渐交缠重叠,好浪漫哦! 他全身有着浓得化不开的酒味,若在以前,她早就送他一拳,但是现在就算他吐她一身,她也不会生气,反而会带他去洗澡,光明正大的以珍借水资源为借口,一起洗鸳鸯浴,满足他节俭的美德,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唯一的遗憾是,他一句话也没说。 她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是情话绵绵,还是沉默是金比较好?对她来说,她想听的是甜言蜜语,而他的观点,大概是金子好。 绕了一圈,叶晖突然扫兴地说:“我送你回家。” 岳靖俪体贴地说:“我送你回家,免得你在计程车上吐了…… “绅士送小姐回家,这是约会不成文的规矩。”叶晖温柔一笑。 “好吧,不过车资我自己付。”这个笑容,让岳靖俪感到整个人轻飘飘的。 “你这么说,好像是瞧不起我穷!”叶晖的唇扭曲起来。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岳靖俪骇然。 叶晖甩开她的手。“你是要解释,还是要说谎?” 凝望着他冷峻的面容,岳靖俪感到心如刀割。“你说什么?!” 叶晖露出鄙夷的眼神。“有句话,笑贫不笑娼,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你问我这个做什么?”他的话中暗藏毒针,比他的眼神更让她难过。 “我为穷人叫屈,他们在社会上的地位还不如妓女!”叶晖忿忿地咬牙切齿。 他是怎么了?好好的一个约会,从他喝酒如牛饮,她就察觉有异;虽然散步不错,但他闷声不响,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字字像利刃,眼神更是恶毒禾比。 他是有感而发,还是在讥讽她?为什么话题非要在穷人和妓女之间打转不可? 她承认自己行为不检,不过这只是私底下和他相处时才会这样,更何况他们都还是完璧之身,怎能莫名其妙地将她安上妓女的罪名? 她压抑住胸中排山倒海而来的愤怒,但她的眸中,已不再是热情的火焰,而是刺骨的寒冰。 岳靖俪毫不留情地说:“你的意思是,我是妓女?” “我只是感叹,人世间有太多的谎言和可悲的道德观!” “什么谎言?”岳靖俪想起来了,他一开始把她的解释比喻成说谎。 叶晖冷哼了一声。“谎言就是谎言,有人说谎跟喝开水一样面不改色。” “你说清楚点,拐弯抹角的,这不像你平常说话的方式。”岳靖俪和他针锋相对。 “大概是喝了酒,火气随着酒气上升的缘故。”叶晖故意模糊焦点。 “老实说,我不介意你酒后乱性。”岳靖俪决心试探他。 “到你家去,我就乱给你看,如何?”叶晖将计就计。 “我家有约瑟芬在,不太方便。”岳靖俪摇头。 叶晖咄咄逼人地说:“等她睡着也行。” “到你家好了。”岳靖俪反将一军。 “我是开玩笑的。”叶晖招手拦车,看也不看她一眼。 坐进计程车内,岳靖俪照旧说了跟小威家门牌相同的假地址。 此刻,她的心就像悬挂在黑夜当中的弦月,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难不成他妈妈和姐姐也去找他了?她不认为她们会这么笨,金蛋还没拿到手,就把母鸡杀了。 那么,一定跟约瑟芬请假有关! 但她不相信约瑟芬会出卖她,除非她自作聪明,以为断了她们的念头,就叫斩草除根……肯定是这样没错!约瑟芬犯了打草惊蛇的错误,所以才会心虚的拔掉电话线。 事到如今,她只能无奈的叹口气。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就算他要生气也该有个限度,如果他的大脑没被酒精腐蚀,他应该明白,她是因为爱他才出此下策,因 此她反倒要看看他在拆穿她之后,作何反应? 计程车一停,不出她所料,他亦步亦超地尾随着她下车。 “你干么跟着我下车?”岳靖俪按兵不动,反问他。 叶晖自以为不露痕迹地说:“我想探望约瑟芬。” “我会替你转达关怀之意。”岳靖俪冷笑。 “我坚持,送佛要送到西天。”叶晖不容她讨价还价。 “送到大门口就行了。”岳靖俪硬着头皮,踏上第一个楼阶。 “这么老旧又没锁大门的公寓,最容易暗藏危机。”叶晖尾大不掉。 岳靖俪苦中作乐地说:“我有铁沙掌,色狼遇到我,比遇到牛头马面还惨。” “我要看到你开门进屋,今晚我才能安心睡觉。”叶晖唱作俱佳。 “好了,我已经到门口了,你可以走了。”岳靖俪停住脚。 “用你的钥匙,把门打开呀!”叶晖挑衅地挑了挑眉。 “我没钥匙,你早就知道,不是吗?”岳靖俪指出。 “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叶晖欺人太甚。 “你不也一样。”岳靖俪反瞪他一眼。 第八章 “你怎么在这儿?”看到叶晖,叶妈妈愣了一下。 “妈,我知道,他们已经同居了!”叶映欢天喜地的大叫。 “太好了,多年来,我一直盼望能够早点抱孙子。”叶妈妈喜不自胜。 “我也好想要有个侄子来疼。‘叶映拉着***手,母女绕着圈子旋舞。 “你们两个不要脸到这个地步,真是令人佩服。”叶晖没病都会被气出病来。 叶妈妈眼一使,叶映睫一眨,互打暗号。“岳小姐和她女儿人呢?” “肯定是歹势出来见婆婆!”叶映贼头贼脑的逐一打开房门。 “妈最近好穷,连你结婚的衣服都没有。”叶妈妈叹气。 “叶映,你随便开人家家房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偷值钱的东西。” 他可以说是无时无刻都在和笼罩身上的阴影作战,而她们两个人就是他的阴影。 踩不掉、割不去,连赖都赖不了!孙悟空只要送唐三藏完成取经的任务,就可以解开紧箍咒,但是他却一辈子都无法摆脱她们的纠缠。 他一直以为她们总有一天会良心发现,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她们根本没有心!最糟的是,他答应爸爸临终时的要求,除非逼不得已,绝不会把幼稚园顶让出去。 她们就是看准了他这片孝心,在守丧期间,偷走幼稚园的土地权状,塞了个红包,勾结不法的公务人员,把负责人名字改成***名字,然后将土地权状拿去银行贷款,花完了再拿去地下钱庄抵押,然后逃之天天。 七年了,光是地下钱庄的利息,就足以开另一家幼稚固。 他有好几次想违背承诺,可是每当他萌生放弃的念头时,就仿佛听到爸爸的声音,告诉他会有好事发生;也许是错觉,也许是作梦,但总能带给他一阵窝心。 叶映撇了撇嘴说:“我只是想确定她们不是在跟我们玩捉迷藏!” “狡辩!她们都不在,你们两个跟我走。”叶晖走到门口。 “走去哪里?我屁股都还没坐热。”叶妈妈跷着腿。 叶映附和地说:“这么舒服的沙发,不多坐一会儿是白痴。” “她被我开除了,而且我跟她已经划清界线。”叶晖坦言不讳。“她会想办法让你回心转意的。”叶映不慌不忙,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她爱你,旁观者清。”叶妈妈同意,爱情能使无名小卒变大英雄。 “我不爱她。”有生以采,叶晖第一次斩钉截铁的说谎。 “你说谎?!这是天大的新闻哦!”叶映猪嘴里吐出象牙。 “我向来讨厌富家女……”叶晖话还没说完,被一阵捶胸顿足声打断。 “老天!我怎么会生出脑袋比茅坑里的石头更臭更硬的笨儿子!” “娶个有钱的老婆,可以少奋斗三十年。”叶映指出。 叶晖嗤之以鼻地说:“你们休想再白花三十年的钞票!” “我们是为你好,免得你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叶映假惺惺地开心道。 “你看看你,瘦排骨一个,何苦来哉!”叶妈妈流露出慈母的眼神。 他真不晓得自己上辈于是做了什么坏事,老天爷才会给他这么大的惩罚! 血缘,是这世上最令人棘手的关系,友情、爱情和生命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唯独亲情,就算重换一张父母拦是空白的身分证,就算墓碑上写着无名氏,就算让自己催眠成失忆症……始终无法切断这种关系。 不管他是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躲到天涯或是海角,妈妈和姐姐还是有办法把帐单寄给他。问题是,他从来没尝试过以上的做法,而是一直守着幼稚园,守着对爸爸的承诺,他当然逃不出她们的猪掌。 如果爸爸看到这对母女的作为,他想爸爸会原谅他的苦衷。 直到此刻,他才想通自己的辛劳毫无意义可言。 叶晖直截了当地说:“我会这么凄惨,还不是你们两个害的!” “妈和我也想帮忙还债,可是没人要雇用我们两只猪。”叶映辩驳。 “我们也不想像肥猪,实在是天生喝开水就会胖。”叶妈妈自怨自艾。 “只要不买名牌、不吃鱼翅燕窝……”叶晖想晓以大义,却是对牛弹琴。 “冤枉!我们已经很久没买名牌、没吃鱼翅燕窝补身了。”叶妈妈反唇相稽。 “妈,我早就看到了,柜子里有高级的燕窝。”叶映眼睛雪亮。 “别想碰,否则我立刻报警告你们偷窃。”叶晖警告。 “我想岳小姐不会那么小气!”叶映当耳边风。 叶妈妈笑道:“妈一看就知道她是个落落大方的好女孩。” 叶晖断情绝义地说:“从我走出门后,我们就断绝血缘关系。” 母女俩的反应却是抱在一起大笑。 从他高中开始,这句话,他至少说了二十遍。 那时他爸爸还在,但是家里却成天看不到他的人影,因为当时幼稚园并不是现在这种小儿科的规模,而是在全省总共开了十一家的连锁幼稚园;对她们母女来说,那是她们人生的黄金时代,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不少小白脸。 直到他大三那年,他爸爸走了,幼稚园只剩最后一家,其他十家中,有五家是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另外五家则是被她们母女败掉。 光有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下蛋速度铁定赶不上母女俩花钱的速度。 说起来,她们挥金如土,都该怪他爸爸太会赚钱,这是母女俩共同的想法。 “约瑟芬,怎么只有你在这?岳靖俪呢?” “她躲在地下停车场,眼泪流不停,好可怜。” “你要知道,说谎都不会有好下场,她是自作自受。” “园长,你也一样,不,你比岳姐姐更可恶,你是自欺欺人。” “园长向来言行一致……”叶晖先前才说了谎,所以接不下话。 “问你的心,你就会明白。”约瑟芬以指责的目光,瞪着他羞赧的脸颊。 他的心明白什么?除了痛苦的感觉,没有其他。 但他猛然发现,他并不是因为妈妈和姐姐的恶行而感到痛苦,毕竟他对她们的所作所为早就习以为常,而且不抱一丝期待她们能悔改或迁善的希望。 他的痛苦其实是因那幅刺绣因而引起的。 一想到她是帅男杀手,她跟很多帅男上过床……他倒不是真的在意她不是处女,而是他明知道她是荡女淫娃,却仍然渴望与她缠绵温存;他甚至还气自己,没有把握机会任她玩弄在指掌之间。 最最使他无法忍受的是,他依然爱她! 他原本以为她至少会抱住他的大腿,恳求他再给她一次机会,但她没有,反而自己打电话来口头请辞,让他连挽留她的机会也没有,就挂断电话。 最后还是约瑟芬请他今晚过来,跟他妈妈和姐姐把话讲清楚。 为了再次见到她,他还特地洗了澡,买了贵死人的古龙水,和腰带绣了卡文克莱的黑色平口内裤;他心疼的不是钱,而是她没看到他浑身充满雄性魅力迷死人的模样,他心疼她没有眼福。 当他拿着约瑟芬交给他的钥匙,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半个小时到,他以为会不小心碰到她,但结果却是独自面对空荡荡、冷 清清的屋子。 在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在脚下四分五裂一般,他气炸了!她说谎在先,居然连声道歉也没有?! 不对,他要的并不是她的歉意,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要的是她,他要她爱吧。 “约瑟芬,你快回家处理那两只猪。”叶晖精神一振,有如生龙活虎一般。 “那她怎么办?”看着他闪耀的目光,约瑟芬唇边乍现如花绽放的微笑。 叶晖故作镇静地说:“我先去买包卫生纸,再去找她。” “车上有面纸,还有你要很温柔地哄她。”约瑟芬再三交代。 “我会的,她最好哄了,只要我以身相许。”叶晖一时口无遮拦。 “地下停车场有很多监视器,我奉劝你们最好别做傻事。”约瑟芬提醒。 “是。”叶晖话锋一转,担忧地问:“对了,你有没有办法应付那两只猪?” “警察伯伯会来做我的后盾。”约瑟芬人小鬼大,早有准备。 “聪明的小孩,想不想做我和岳姐姐的花童?”叶晖提议道。 约瑟芬纠正地说:“不对,我应该当介绍人,我是你们之间的红娘。” “好,你想做什么都行,快回家吧。”叶晖有如脱缰野马般,只想狂奔。 果然还是岳靖俪厉害,她要向她拜师学艺,以后好继承“帅男杀手”的刺绣图。 而且她已经决定了,她第一个要征服的对象,就是小威!谁教那个臭男生居然敢嘲笑她的腿!? 爸爸说,男生都喜欢脸小如巴掌,肤细如白雪,胸高如圣母峰,腰纤如滑蛇,屁股大如蜜桃,腿粗如热狗……简单的说,就是像妈妈那种身材像葫芦的女人,而她正好是***翻版。 小威那个不识货的穷小于,等她学成归国,她绝对要他跪地求饶! 一想到再过五天就要回美国。她真的好舍不得离开岳靖俪的怀抱…… 不想那么多了,还是赶快上楼,磨刀霍霍去杀猪拔毛吧! “两只猪!你们怎么还没走?”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甜香味o “可爱的女孩,我们正在吃冰糖燕窝,你也来一碗。”叶映笑吟吟地。 “我数到五,你们还不滚,警察就会来请你们去吃牢饭。”约瑟芬要胁道。 “就快吃完了,你别叫警察来。”叶妈妈以嘴对着锅,狼吞虎咽。 叶映满足地摸摸肚皮。“凶巴巴的,将来肯定嫁不出去。” “我们告辞了,后会有期。”叶妈妈背起一个大背袋。 “把袋子留下来!”约瑟芬如螳臂挡车般地挡在门口。 “滚到一边去!小鬼!”叶映高举着手,作势要打她。 “干什么?打小孩要吃牢饭的!”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穿制服的警察。 约瑟芬躲到警察身后。“警察伯伯救命!我家被打劫了!” 叶妈妈骇白了脸。“冤枉!警察大人,小孩子乱说话,你别相信。” “我们是屋主的婆婆和大姑,你不信可以去问屋主。”叶映沉着应对。 “屋主人在哪里?”穿制服的警察眼神十分锐利,仿佛两把飞刀。 “我不知道……”叶妈妈被吓得手足无措,心跳像擂鼓。 “她去买东西,很快就会回来。”叶映灵光一闪。 “她说谎,屋主是我的干姐姐,她今晚不会回来。”约瑟芬戳破她。 穿制服的警察想了一下,说:“你们三个,有什么话跟我到警局再说。” “我们不能去警察局!”叶映浑身肥肉颤抖,额头还冒出猪油。 “我们有前科,求你饶我们这一次。”叶妈妈双手合十拜佛。 “立刻写下切结书,保证以后不再骚扰这家人。”穿制服的警察厉声命令。 “没问题,我们马上写,要不坐牢,要我写什么都好。”母女俩异口同声。 “靖俪,别哭了。”叶晖钻进前座。 “我哪有哭?我在看书。”岳靖俪转过身面向他。 “我明明叫她不要再说谎了,她居然照说不误!”叶晖顾左右而言他。 “连五岁小孩都骗倒你,你实在笨得无可救药。”岳靖俪反讽回去。 是的,他上当了,上了一个好当,但是他一点也不生气,而且高兴得想跳舞。 他当然知道,能把陷阱设计得这么完美,绝不是出自约瑟芬的小脑袋,而是经过千捶百链的帅男杀手,才能达到这种一手掌握男人的境界。 老天,一想到她的手曾经握过许许多多……他的心就升起一股疼痛的渴望。 难怪第一次遇见地,她就握住他那儿,当时她肯定是在对他下符咒!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他要的是以后,她只能握他一个。 眼珠子一转,他发现这部车子停的位置还真是不错,正好是监视器照不到的死角,隐密极了。 他真服了她,帅男杀手果真名不虚传,连这种鸡毛蒜皮的细节都注意到,可见她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他踏进来,就等于是羊入虎口,不管是呼救或是挥手,也不会有人听到或看到。 好吧,他就让她为非作歹吧!谁教他爱她,爱得那么深,……“ “如果我不上当,怎么有脸来找你?”叶晖大智若愚似的。 “这么说,你是明知故犯?!”岳靖俪不太相信,以为他是在吹牛皮。 叶晖要面子不要里子地说:“我的智商没低到被五岁小孩愚弄的地步。” “你假装上当,等于是鼓励小孩说谎,你没资格从事教育工作。”岳靖俪咄咄逗人。 “难道约瑟芬不是受你指使,在中庭等我出现?”叶晖反咬她一口。 “好了,我们两个别再龟笑鳖无尾了!”岳靖俪无力招架。 “你在看什么书?”叶晖借着好奇,转移话题。 岳靖俪将书扔向后座。“不关你的事!” “让我看看。”叶晖伸长手臂。 岳靖俪制伏他。“你休想!” 两人嘴对嘴、舌缠舌,双手和双脚有如八爪章鱼般纠结。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没有压力之下,尽情地享受男欢女爱的愉悦…… 陡然之间,她推开他,将脸颊偎在他的胸前;他觉得怅然若失,但是也不敢勉强她。 他不懂,一向大胆狂野的她,怎么会突然害羞起来? 其实她并不像他想像的身经百战,而且根本没有真枪实弹的经验,只不过是看录影带学到一点皮毛。 最重要的是,这是岳靖俪的车,她仿佛闻到他残留的古龙水味(其实是从叶晖身上散发出来的),她可不想她的第一次是在他车上;再说,在驾驶座上留下洗不掉的红印,岳靖俪可是会抓狂的! “你好香!”叶晖嗅着从发丝传来的阵阵香气。 “你不是讨厌名牌香水味?”岳靖俪纳闷。 “除了你之外。”他微微一笑。“你想用什么、穿什么,我都不反对。” “我喜欢香奈儿和亚曼尼,你真的能接受吗?”岳靖俪质疑。 “等我有了钱,我会大大的满足你。”叶晖信心十足地拍胸膛保证。 “你什么时候会有钱?”岳靖俪不可一世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跳蚤。 “现在就有。”叶晖拿起放在脚边,今晚一直随身携带的宝贝手提箱。 “你在于什么?”她看着他转动着手提箱上的密码锁,足足看了十分钟。 叶晖心急如焚。“糟了!我忘了密码,打不开怎么办?” “让我来!”岳靖俪夺过箱子,手刀一劈,铁锁落地。 叶晖从里面拿出一只绒盒,双手捧起。“这是送你的,请你笑纳。” “天啊!”岳靖俪难以置信。“这是从沙皇皇冠上取下来的红宝石!” “我爸送给我的传家宝,要我将来送给他没缘见面的媳妇。‘叶晖充满骄傲。 “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今晚向我求婚?!”岳靖俪捣着嘴惊呼。 “我的骗术比你高明多了吧!”叶晖露出得意的笑容。 其实,他把所有的家当都放在007型手提箱里,原本是打算一走了之。 他已经跟地下钱庄约好,明天下午在麦当劳见面,谅它们在公众场所不敢太放肆。由于他这七年采付出的利息加总起来,远超过当初欠条上的金额,所以他打算再付一百万将所有恩怨一笔勾消,如果他们坚持还要继续讨债,他就去检举他们非法敛财。 明天当然要照原订计划进行,但今晚的计划有所变更,他不 但不会让她知道他是只上当的鸵鸟,还要装闳、装聪明,借花献佛!他要让她以为他是为了她、为了爱情、为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有备而来。 岳靖俪贪心地问:“你答应要买名牌给我的钱呢?” “我带来了,这本存摺是你的名字。”叶晖再次请她笑纳。 “你哪来这么多的私房钱?”岳靖俪翻开第一页,看见吓人的数字。 “是我爸给我的遗产,我一直分文未用。”叶晖自以为伟大。 “有那么多钱不用,活该害自己累出病来!”岳靖俪嘲笑他愚蠢。 叶晖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想用我爸的遗产,替她们擦屁股!” “我懂了,你想利用我,替你除掉身上的寄生虫。”岳靖俪了然。 趁她不备,叶晖伸手探向后座,拿起书看了一眼,继而狂笑。“原采你也做好准备了。” “闲妻凉母手册”,这是岳靖俪刚才在拜读的大作,也是她未来的人生写照。 “妹子!我赢了!我终于赢你了!”岳靖伦欣喜若狂。 “你赢我什么?”岳靖俪一边看婚纱杂志,一边吃酸梅吐核。 “蓝萱下个月要跟我结婚了。”岳靖伦从公事包中,取出发烫的喜帖。 “我下个星期结婚。”从桌上一堆的杂志中,岳靖俪用脚趾夹出一张喜帖。 真没天理可言!她的喜帖跟金缕衣一样,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简直像史艳文出场;相形之下,他妁喜帖却像秘雕,弯腰驼背,颠颠簸簸。 但他不懂,叶晖那个穷光蛋,怎么有钱做这种一张要价一千块以上的喜帖? 这绝对不可能是妹子出钱,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妹子是个标准的名牌败家女。 哎哟! 他是眼花了,还是眼盲了? 妹子无名指上那颗刺眼的红宝石,怎么看都不像是玻璃珠……难不成她去抢了哪家珠宝店?! 他可要好好注意新闻,来个大义灭亲,这样不仅可以跟马市长合照,还可以拿到优良市民的奖状。 看她得意的嘴脸,比看到吃牢饭的嘴脸,更让他感到心如针扎。 岳靖伦泼冷水地说:“你们交往不到四个月,你确信他是你的真命天子?” 岳靖俪对准他,吐了一颗酸梅核,幸亏他机灵,没被打中。“你看呢?” “你要我看什么?” 岳靖伦不解地问。 “你眼睛瞎了,看不见我在干什么?”岳靖俪炫耀地拿起一颗酸梅。 “吃酸梅……难不成你怀孕了!” 岳靖伦猛然一惊,骇白脸。 岳靖俪挺起肚子示威。 “没错,你荽当舅舅了。” “婚前发生关系,你真是不知羞耻!” 岳靖伦恼羞成怒。 “我比你早结婚生子,比你早享受鱼水之欢,所以是你输了。” “可恶!”岳靖伦气得跑到厨房,拿出扫帚和畚箕,清除地上的酸梅核。 岳靖俪跷高了腿,方便他打扫干净。“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老哥。” 表面上她笑得很灿烂,其实心底却是忧喜参半,五味杂陈,有苦也不能说。 一想到肚子里的胎儿,生下来像x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二十五,她就好想把酸梅核吞进肚里。 她实在不想要小孩,可是爱情结晶不能不要,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严禁听到、看到、吃到任何跟x有关的东西。 音同字不同也不行,像是蜘x人、x光宝气、x门酒肉……为了永绝后患,她已经跟叶晖说好要他入赘,婚后冠妻姓,改叫岳叶晖。 至于那个穿制服的警察,则是蓝萱那个改邪归正的弟弟蓝茂友情赞助,演得不错。 还有,他们的红娘此刻正在飞机上,由父母陪同返回台湾。 男女花童当然是由小威和小英担当,而李主任则是担任男方主婚人。 那两只x,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不过李主任说她前几天看到她们,在地下道扮独脚兽,向过路人乞讨。 总而言之,岳叶晖终于摆腮母和姐的阴影,改活在妻和子的阴影之下。 除了筹备婚礼,他还打算开第二家幼稚园,以满足老婆大 人;因为老婆看上外双溪的别墅,一楝叫价上亿元,他只好更努力工作赚钱。 这是他的宿命,一辈子被名牌这个紧扩咒束缚、再束缚,直到外星人占领地球,或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人类回到穿树皮的原始时代,到那时,再换他老婆去工作,打老虎、猎花豹,老婆穿兽皮,他吃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