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情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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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他比情更浓》作者：羽林灵【完结】


    文案


    温沁曾经怀疑，纪明城可能是因为责任才跟她结的婚，某天吵架她大吼:纪明城我要跟你离婚！


    某人轻哼一声回她:做梦，老子守了两年才成功逮到你！


    温沁:……


    爱有很多种，当温沁遇上纪明城，方知他是最浓那种。


    内容标籤：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沁，纪明城 ┃ 配角： ┃ 其它：先婚后爱


    一句话简介：乖张小记者和刑警队长


    立意：爱有很多种，你是哪一种


    第1章 你也来做手术？7/26……


    上午十一点，温沁从化验窗口的夹子上取下自己的化验单子。


    上面两个指标：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和孕酮。


    说真的，要是没有后面贴心标出的上指箭头以及正常数值范围，温沁根本看不懂这组数据代表什么。


    医院这项服务不光贴心到位，关键时刻还一针见血。


    再次回到门诊室，温沁面如死灰，心如刀绞。回想一个多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夜晚，她此时的内心只剩一个想法。


    她想屎。


    对面的中年女医生瞥她一眼，语气轻飘飘地又给她补上一刀：「你怀孕了。」


    温沁神色谨慎，小心开口问那医生：「不会验错吧？」


    女医生无语的眼神从镜片上方飘向她。无声的对视里，她领会到对方表达出来的意思：


    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


    「是这样的。」温沁还是尝试解释了一下，「因为他最后并没有弄在里面，所以……」


    「体外s精并不安全，你们不知道吗？」


    她知道是知道，但有句话怎么说？


    没被蛇咬过的人，总以为蛇不会轻易咬上自己。


    侥倖过了头就叫无知，可嘆她这个无知少女！


    「没结婚的吧？」女医生瞥她一眼，这次脸上还挂着笑——不用怀疑，就是冷笑。


    温沁有点恼羞成怒，失节是小，面子为大，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故意扯下遮羞布，怎么也要维持一下的。


    「结了。」


    两个字，够大声，够底气，也够厚颜无耻。


    接下来的对话变得顺利多了。


    女医生低下头，噼里啪啦敲键盘：「那是要的了，给你开点叶酸吧，回去多休息，一个星期之后再来做b超，检查孕囊发育情况排除宫外孕，记住头三个月不要……」


    「不要的。」


    同房……


    敲键盘的手立刻顿住，女医生抬起迷茫的双眼，望向对面的姑娘。


    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面上白白净净，没有烫染的头髮在脑后梳了个马尾，显得很有活力，身上穿着中规中矩的白色毛衣和蓝色牛仔裤。


    看起来像个听话安静的大学生。


    「你还是回去和孩子他爸商量一下吧。」女医生负责地提醒说，「这事毕竟伤身体，落下病根可影响你以后的生育问题。」


    温沁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决定。」


    女医生心里已经自动脑补了一位不靠谱的年轻丈夫形象，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再次跟温沁苦口婆心道：「孩子他爸呢？他不管吗？这么大的事情你得让他知道的。」


    「他爸爸……」


    温沁不知道该怎么说，瞥见对方一副没完没了关心自己的慈祥模样，眼睛一闭：「不、在……了。」


    她最后一个字发音极轻，如果不竖起耳朵仔细听那肯定是听不到的。


    ……


    三月的太阳明亮又通透，照得人浑身发懒。


    回想刚才那医生同情心碎的眼神，温沁的脑袋都开始发晕了。


    那人确实不在嘛，都消失了一个月了，半点消息都没有。至于别人要理解成另外的意思，那可不在她控制范围之内。


    下午温沁正常去上班，因为只请了半天假。整个下午她魂不守舍，惶惶不安。到了下班时间，温沁逃一般冲出单位。


    步行街的甜品店里，温沁和好朋友范珺见了面。


    「下周三有没有空，陪我去做个手术。」上午她已经预约好一周后的检查和手术，快刀斩乱麻。


    范珺才从北京培训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被她的电话叫出来。听到温沁说做手术，范珺捏着小勺的手一顿，眼睛从碗里抬起。


    「得啥病了？」


    「没病。」


    「没病做什么手术？」


    话音落下，范珺眼睛瞪了瞪，不知是女人的第六感觉还是身为户籍民警的洞察力，她的声线都开始打颤：「你不是吧，搞出人命了？」


    温沁摸了摸鼻尖。


    「姦夫是谁？」


    「你不认识。」


    「……」


    瞅了瞅对面，温沁又憋了一句：「我舅舅一同学。」


    「什么？」


    范珺蹭的一下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一急眼就这状况，双手握拳，怒目圆睁，气咻咻的样子好像来跟人干仗。


    她指着温沁：「你他妈给我再说一遍！」


    店里人不多，导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动静吸引过来。


    温沁连忙在底下拉她袖子：「你先坐下，坐下……」


    「我他妈服了。」范珺压住声音问温沁，「你丫被老男人骗了，还是被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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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的同学？


    难道不应该是哥哥的同学一类的？这样才容易被人接受一点，不是吗？


    「六岁而已，也，也不是很老吧。」温沁对自己也挺无语，只能磕磕巴巴解释。


    「……」


    顿了顿，又交代一句：「喝了点，没把持住。」


    「……」


    范珺差点抽过去，怎么听这货的语气，倒像她把那男的强了。


    范珺一脸心碎：「你就不怕你家周太后撕了你？」


    「所以这事不能让她知道。」温沁正色道，「我预约了下周三的手术，你陪我一起去。」


    对面没动静。


    温沁已经压抑了一天，这时候觉得无比烦躁，拿脚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对面：「行不行一句话，别问东问西整得我跟犯罪嫌疑人一样。」


    「不是，」范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盘算着说，「我陪你去一点问题没有，关键这事你不能自己一个人担下来，他有一半责任啊。」


    说来说去，她就想知道姦夫是谁。


    「可我没想找他负责。」温沁说。


    停顿几秒，见范珺丝毫不为所动，温沁决定放弃，她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头也不回往外走。


    范珺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一把抱住温沁的胳膊：「祖宗诶，您慢点慢点，我陪，我陪你去成了吧？」


    温沁不愿说，范珺只能选择不追问，但事后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琢磨了一番。


    温沁的外公家姓周是省城大户，太爷爷那辈兄弟就有四个，到了温沁母亲这代，子嗣就更多，同一辈分的兄弟姐妹年纪差距也很大。


    姦夫是舅舅的同学，大六岁……


    范珺利用职务之便，把周家符合年龄条件的男人梳理了一遍，很快就锁定了那位舅舅。


    接着，又把那位舅舅身边要好的同学朋友查了个遍，联想到不久前温沁採访的某个人……


    范珺的两眼冒出了绿光。


    立刻跑领导那请假，说姨妈来了疼得吃不消。


    女领导十分体恤人，二话没说让她赶紧去看病。


    范珺出了门就直奔市局刑侦大队去了。


    正是临近下班时间，队里一堆大老爷们正在吹水聊天，忽然看到有个小姑娘在门口探头探脑，一伙人顿时兴致大起。


    「小师妹你找谁呀？」


    范珺：「你们纪队在不在？」


    「不在。」


    范珺又问：「上哪儿能找到他？」


    「他刚出差回来，这会在家补觉吧。」那人回了句，又说，「你找他什么事？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


    范珺没回，说了声谢谢掉头走了。


    纪明城出差一个月了，今天才回来，洗了澡刚入睡，便被震天的踹门声和门铃声惊醒。


    他抹了把脸，定了定神坐起来，从旁边扯了件背心套上去开门。


    门外是个年轻姑娘，他不认识，不过看到对方穿着警服跟他一个系统，他也没表露出不悦。


    「什么事？」声音很淡，嗓音发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男人眉目乌黑，体格宽厚，健硕的上半身只穿了件黑色棉质背心，形同半裸，带来很大的视觉冲击，杵在门口像堵人墙。


    范珺这一路跟打了鸡血似的，大有上来手撕姦夫的气势，可见到本人，她像只漏气的轮胎一下子又瘪下去了。


    「纪队，你好。我是温沁的朋友……」她努力组织着语言，力求表达精准，一边说一边打量纪明城的表情，见对方吭都不吭一声，她不免有点心虚。


    难道猜错了？不能啊。


    「温沁病了，您抽空还是关心她一下吧。」为避免搞错尴尬，她找了个尚且委婉的表达方式。


    男人还是不说话，面无表情盯着她，漆黑幽深的眼神，好像能把她的脸盯出两个窟窿。


    不过几秒钟的对视，范珺已经感到自己面部表情僵硬，头皮发麻，后背滋滋冒汗。


    「什么病？」半晌，对方终于出声。


    范珺松了口气。


    「这你得问她本人，有些事你心知肚明，我不方便多说。」范珺说，「周三她去医院做手术，你要有良心就过去看看，不然就等着后悔吧。」


    话说完，人跑了。


    电梯门开了，又合上。


    站着的人这时似乎才缓过神来。


    他抬起手抹了把脸。


    又闭了闭眼睛，企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温沁，周三，手术，几个关键字眼在脑子里挨个过了一遍，然后他退回屋内把门合上。


    ……


    温沁这两天的日子只能用煎熬来形容，一方面担心手术出问题，另一方面怕她家周女士看出破绽。


    她干脆早出晚归，说最近採访任务多，忙不过来，其实是跑范珺那里避难去了。


    周三这天，温沁和平常一样出了门，在医院大门口和范珺见了面。


    范珺见她面色苍白，精神状态也不好，问道：「你还好吧？」


    温沁脑袋发沉，答非所问：「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范珺也没经验，只能安慰说：「应该不会吧。」


    余光却四下乱瞟。


    没来？


    她搞错了人？


    范珺一颗心变得七上八下。


    两人一起到了妇产科手术室这层，范珺去缴费，温沁坐在走廊的长椅子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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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开着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眼睛，温沁觉得有些恍惚。


    真的想好了吗？就这样做了决定会不会有点草率？


    但要这么回去了，让老温和周女士知道，肯定是一场血雨腥风，温沁想想都害怕。


    温沁这几天都没休息好，此时更是头疼欲裂，太阳穴都好像要炸开，她支起胳膊用手掌撑住发沉的脑袋。


    随后，像是感应到有不同寻常的气流在周围窜动，逼迫她在昏昏欲睡间猝然睁眼。


    眼前的视线里不知何时多了双白色运动鞋，浅蓝色的牛仔裤腿恰到好处遮盖住鞋沿。


    温沁在诧异中抬起头，视线随着对方身体曲线抵达顶端。


    男人轮廓分明而又异常安静的脸跌入她眼帘。


    「嗨，你……」


    话说到一半，有点不记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温沁移开目光往斜对面的墙上看了眼。


    「妇产科人流手术室」几个血红的大字赫然入目。


    温沁把视线再次挪到他脸上，刚才说了半句的话在这时补充完整：


    「……也来做手术啊？」


    「……」


    第2章 关于你的一切，没有人比我……


    纪明城有点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往旁边看了眼，目光所到之处，不是挺肚子的孕妇便是一脸愁容的老少妇女。


    他站这个位置本身就不好，斜后方那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像古时候钉在罪犯背上的罪名牌。


    此地不宜久留。


    「先出来再说。」


    纪明城弯下腰，双手握住温沁双臂肘关节，轻轻一提，几乎没用劲就把人提熘起来。


    过道狭窄，人满为患，纪明城半拥着她出了大楼。


    两人来到一台黑色越野车前。


    温沁全程安静，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自己也不想问，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等到车子开到滨江路，温沁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似乎应该给范珺回个微信。


    温沁从包里翻出手机，刚划开屏幕，驾驶坐上的人冷不丁说了句：「范珺已经回去了。」


    温沁扭过头。


    开车的男人侧脸轮廓硬朗，目不斜视，却仿佛长了复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面覆盖。


    「你认识范珺？」


    温沁觉得自己像个傻帽。


    他俩一个系统的，他能精准地找到她，原因已经不用说了。


    大概这问题确实问得脑残，纪明城没回应她，过了一会，他问：「怎么不来找我？」


    找？


    您这上天入地的，我上哪儿找？


    温沁在心里对他撇撇嘴。


    何况那晚的事情是她挑起来的，事后死皮赖脸找上门去，动机不纯不说，还挺让人看不起的。


    失节事小，面子重大啊。


    「我出差了，刚回来。」纪明城突然解释了一句。


    旁边的人低低地哦了一声，然后就没动静了。


    纪明城看着前方路面：「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想自己解决掉？温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鬼知道怎么想的。


    温沁垂着眼睑：「这不是，怕你以为我讹你么？」


    「是吗？」纪明城侧过脸，轻轻瞥她一眼，「我倒怕你以为我要讹你。」


    温沁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纪明城也没解释，他单手扳着方向盘，用腾出的一只手在置物盒里翻了一会，最后掏出两张火红的钞票往她手上一拍。


    温沁低头，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给她钱？


    两百？


    大哥，你不要这么侮辱人好吗？


    没等温沁把这意思表达出来，开车的大哥跟着甩过来三个字：「还你的。」


    温沁低下头，突然觉得这两张钞票眼熟起来。


    这不是那晚她离开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钱么？


    「你可真看得起我。」说话间纪明城拐了个弯，慢慢降了车速，他把车停在一棵大树下，转过脸瞧着温沁，「我这硬体，就值两百？」


    「……」


    给少了？


    其实关于这两百块，事实是这样的：


    那晚本来说好她请客的，结果吃完饭发现他已经买了单。离开前她想把钱还给他，估计发微信什么的，他也不会点，于是她就把自己的包搜颳了一通，把仅有的两百块现金都拿出来，拍在了他家床头柜上。


    「你误会了，这不是……」


    「不是什么？」


    「……」


    不是给你的服务费？


    温沁琢磨该怎么表达这话的意思更为妥当，毕竟这事，钱不多，侮辱性极强。


    那边纪明城已经打开车门直接下去了，他绕到温沁这边打开门，温沁还在沉浸在冥想之中。


    纪明城默不作声地替她把安全带解了，然后握住她一条胳膊让她借力下了车。


    这是静林路上一座偏僻的茶室，据说是某个不差钱的商人以茶会友的地方。后来城中富豪为避免闲杂人等打扰，休闲谈生意都选择来这里，渐渐竟成了高端人士聚会的场所。


    纪明城带她来这，估计为了避人耳目吧。毕竟她俩有一腿这事，目前除了范珺，还没第二个外人知道。


    两人沿着碎石小道往里面走，温沁不忘跟他解释：「这是那天的饭钱，说好我请你的。」说完，抓过人家手掌把钱往他手心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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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大手脉络突出，指骨坚硬，掌心皮肤粗糙，有明显的摩擦感。


    温沁把钱塞给他就转过头去，没来得及迈步，包带就被人勾住了。


    她回过头，纪明城把那两张钞票捲成圆柱状，正往她包里塞：「以后给孩子买奶粉。」


    「……」


    随后，他抬起眼：「我不习惯花女人的钱。」


    两人进了茶室，立刻有服务小妹上来把他们领到一间小包厢内。


    「请问两位要喝点什么？」服务员小妹水灵清纯，全程带笑看向纪明城。


    纪明城看温沁：「想喝什么？」


    温沁：「随便。」


    纪明城转头对服务员说：「上两杯温开水。」


    「……」温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跑这么个地方来喝白开水，亏你想得出来。


    门关上，室内剩下他们二人。


    这是他俩滚过床单后的首次会面，在清醒的情况下。瞬间安静下来的环境让温沁觉得必须找点什么事情干，才不至于觉得尴尬。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你说还能做什么？」纪明城两眼静静地瞅着她，目光有些炽热，像那天晚上两人站在门背后，他低头瞅着她那样。


    明明毫无动静，却迸射出灼热的温度，烫得人热血沸腾。


    温沁在这样的视线下很快垂下眼。那晚她大概就是看太久了，才会受到蛊惑，以至于做了不理智的事情。


    「谈谈我们三个的问题。」纪明城开诚布公地说，「事情到这地步了，你想自己解决那是不可能的。」说着，他的大手在桌面上敲了敲，似乎提醒她，接下来是重点，「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剥夺他生存的权利，何况，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也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


    温沁：「那你说怎么办？」


    「结婚。」纪明城答得很快，不知是早就想好还是压根就没经过思考。


    温沁没说话，嘴唇抿了抿。


    纪明城似乎并不期待她给反应，继续道：「我的情况你都清楚，我没爸，只有一个妈跟我哥哥生活，我平时就寄点钱过去，f市这边有套房，大小你去过不需要我多说，婚后，你想继续工作还是在家带孩子，都随你，反正家里财政大权以后都交给你，你看着花，只要别把我卖了就成……」


    「……」


    见对方瞪圆了眼睛瞅着自己，纪明城停住话头，客套了一般问温沁：「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出来。」。


    温沁喝了口水，才找回渐渐被带远的思路。


    他一说结婚，她还以为后面跟着是问她愿不愿意跟他结婚一类的话，结果他倒是面面俱到，想得也够远。让人觉得结婚是一件多么轻松又标准化的事情，就像跟人谈判做生意一样。各自列出条件，双方满意一拍即合。这感觉好像她是出来相亲，又或者还活在上个世纪。


    「大哥，结婚不是光看这些的。」


    纪明城听到这称唿，微微拧了一下眉：「那要看什么，你不妨说来听听。」


    温沁想了想：「这么说吧，婚姻除了物质层面，更应建立在一定的感情基础之上，就是你得喜欢这个人才能在一起。」


    你滴，明白？


    面前的男人一动不动瞅着她，眼底没半点情绪。


    得，八成又是对牛弹琴了。


    温沁有点挫败，她纠结着要不要厚着脸皮，直白地问一句「你喜欢我吗？」


    「你不喜欢我吗？」有人速度比她快。


    问话技巧似乎也更高。


    你不喜欢我吗？


    她：喜欢？


    不喜欢？


    好像都不太对的样子。


    温沁突然觉得脑袋有点大。


    「不喜欢么？」纪明城又问了一句，表情严肃，思维清晰，接下来的话好像做案情分析一样客观，「那怎么会突然亲上我？」


    「……」


    温沁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反而在这样的反问中，觉得自己还挺渣。


    不喜欢还亲人家？


    这绝不是良家女子该有的行为。


    虽然她当时喝多了没站稳才撞上去的。


    「所以这事没什么可纠结的。」纪明城说，「明天上午九点带上户口本身份证跟我去民政局，如果没见到人……」说着声音一顿，给她圈出重点，「我便叫上你舅舅，一起去拜访一下你爸妈……」


    「……」


    温沁不由傻眼。


    「明天？你疯了？我请假也没那么快？」


    「那就后天。」


    「……」


    这人，顺杆子爬真够快的。温沁一急，勐地咳嗽起来。


    纪明城把温沁跟前的水拿起来递给她，自动退了一步：「要不你给我个时间，我全力配合你。」


    「你，你给我两天时间。」温沁琢磨着说，「我先跟我家里通个气，他们还不知道这事……」


    「成。」纪明城很爽快，「两天，就按你说的，今天十六号，十八号你回我话。」


    「……」


    温沁又愣住：「两天？」


    纪明城纠结了。他蹙眉瞧着她，似乎完全不清楚到底哪里出现了偏差。


    「两天，你刚才说的。」


    哦。


    温沁反应了一下。


    确实是她说的两天。


    但是……


    有时候，两天不就是个虚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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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要不要这么严谨？


    纪明城觉得他似乎要换种思维来跟这姑娘说话，工作上那套实事求是的作风在她这里好像不怎么行得通。


    「那你说吧，要几天？」


    「我不知道。」温沁低声说，「我都没跟他们说过我谈恋爱了，突然说要结婚，他们肯定没有心理准备。」


    不说他们，就是她自己，都没准备好这么快进入婚姻。


    年轻的女孩子坐在他对面，眼睫低垂，眉头锁起，略带惆怅，好像遇到了人生中最为棘手的事情。


    人生大事，确实不是那么简单。


    纪明城彻底妥协。


    「那你先回去和他们沟通，如果不行，我再和你舅舅去说，你看这样行不行？」


    从茶室出来，温沁开始进入发懵状态。


    她坐在副驾座上一句话没说。因为一想到回去要面对周女士她就头皮发麻，以她对周菁的了解，那反应不是飓风也该是颱风级别。


    唉，这祸闯的。


    一路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


    温沁回过神，见车子就停在自己家小区门口。


    温沁：「你怎么知道我家？」


    「关于你的一切……」


    男人的嗓音慢条斯理，略显低沉，而相比之下，他的视线就明目张胆很多，从她头髮丝一路向下扫到脚指头，毫不掩饰。


    「我想，应该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


    第3章 反被聪明误


    温沁到家才十点，温振业和周菁都没下班，保姆许阿姨在厨房准备午饭。


    上楼回到卧室，温沁把包甩去床上，人躺下。


    纪明城的反应在情理之中又似乎在意料之外。


    因为从开始到现在，温沁始终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接触时间不长，她不了解这人。


    马上就进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这让温沁始料未及，然而现在这个情况下，她似乎也没更好的办法收场。


    老温一向好脾气，天大的事只要她撒撒娇掉几滴眼泪，都不成问题。


    难题是周菁，要知道她未婚先孕，还是个相处不长的人，估计得把屋顶掀了。


    她还是先找人商量一下再行动吧。


    温沁下楼的时候，许阿姨从厨房走出来。


    「又要出去啊？」


    「嗯，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温沁对她说。


    许阿姨在温家做了很多年，早已习惯温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工作性质。


    「那晚上一定回来吃哈，我做了地锅鸡。」许阿姨说话的时候，目光在她脸上不断流连，看得温沁浑身发虚，「最近怎么又瘦了，这工作也太辛苦了。」


    瘦了？


    不存在的。


    早起来她还上过秤，就掉了半斤而已，基本上是看不出来的。


    她不过是这两天睡眠不好，脸上略显憔悴罢了。


    「叛、徒。」一进门范珺家门，温沁就朝她咬牙切齿。


    范珺倚在门边，双手抱胸朝她笑：「能别这么白眼狼吗？」


    温沁走去沙发边，踢掉鞋子把腿盘上沙发去打坐。


    范珺是一个人住在雅苑的单身公寓，温沁在她这没任何形象包袱，彻底放飞自我。


    啧啧啧。


    范珺摇头朝她走过去：「你就不能斯文点？」


    接着她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个劲沖温沁眨眼睛：「哎，我说，你是怎么跟纪队勾搭上的？」


    「……」


    你就不能用点好听的字眼吗？


    「你肯定给他灌迷魂汤了。」范珺言之凿凿地说，「纪队这样的人，不可能主动勾引小姑娘，一定是你做了什么。」


    说得她跟色女一样。


    「你还挺了解他。」


    「我还用了解吗？」一说到这方面，范珺语气更加笃定，「我们整个系统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他那人可是出了名的一本正经，局里那些小姑娘看到他都不敢大声说话，谁没事去惹他啊……」


    一本正经？


    确实，就连耍流氓都一本正经。


    「我说，你就不怕吗？」范珺眼里直冒星星，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趣事了。


    「怕什么？」


    范珺往她身上一靠，笑容猥琐：「那牛高马大的，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受得了吗？」


    「……」


    温沁拿起身边的抱枕按在了她脸上。


    两人闹够了才开始说正事。


    范珺问：「你俩今天聊得怎样？」


    「他说要跟我结婚。」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跟老温和我妈开口。」


    「是啊，你怎么突然就整出个孩子，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范珺若有所思地说，突然她好像想到什么，不可思议道，「你该不会是为了气那人渣吧？所以故意找个跟他同姓的……」


    温沁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叫纪云，在她大学毕业那年噼腿了。


    仔细想想，这事过去也就一年多。


    范珺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难道纪队跟他是亲戚？哥哥还是叔叔？总之应该是长辈吧，最好还是叔公那种，这样你就成他的奶奶辈了，你俩结婚后他就得在你面前装孙子，小说里女主虐渣都这么干。」


    「……」温沁无语，用力地白她一眼，「说人话。」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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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珺大概也觉得自己脑洞太大，被瞪之后改换正常思路：「我就是比较好奇，你跟纪队怎么就滚到一起去了呢？你之前不是看他还挺不顺眼？」


    「他救过我。」温沁说。


    这事范珺是知道的，当初温沁跟她提过一嘴。


    大概半年前，温沁去某会所暗访地下赌场时被人发现，逃跑途中突然被一个男人扯进安全门后。他用拇指压住温沁的嘴唇，把她抵在墙上，另一只手捞起她一条腿挂在了自己腰上。


    男人长得牛高马大，肩膀宽厚，温沁的双腿因他的动作瞬间离地，未过膝的裙摆也因抬腿的动作上滑到腰际。


    从后面看，被男人身体遮挡大半的她只剩两条光熘熘的细腿。


    温沁吓得魂都快没了，没来得及喊救命，旁边的安全门被人推开，追兵又到了。


    两相权衡之下，温沁默默把脸埋进身前男人的脖子里……装死。


    盛夏季节，两人衣衫皆单薄。


    男人上半身是一件灰色短袖保罗衫，绷紧的肌肉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强势的力量。在这种危难时刻，还能感觉到对方身材不错，她也是没谁了。


    大概没想到看到的是这一幕，追她的人当场没了动静。


    男人就在这时回过头，沉着脸，脾气极坏地骂道：「都他妈的眼瞎了，没看老子办正事？」


    至于什么正事，这自然不是温沁当下要考虑的问题。


    这会所是会员制，办卡需通过严格的审核程序，说直白点，这里不是一般人能来的。温沁能进来是因为偷了周菁的会员卡。


    如她所愿，两秒钟的僵持过后，追她的人道着歉退到了门外。


    男人没动，他侧过头神色警惕地听了一会，确定门外的人走远后才松开温沁。


    他走到门边，拉开门往外看了眼，然后稍微侧过头，背对温沁说：「从这里下去就是地下停车场，赶紧回家，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晚回去后，温沁做了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她被那人顶在墙上，做了一晚上不可描述之事。


    弗洛伊德说，梦来源于外部或内部的感觉刺激以及纯粹精神来源的兴奋。


    弗洛伊德还说，梦是心理的暗示和欲/望的满足。


    温沁忽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大。


    比较糟糕的是，这令人羞耻的梦，在日后她和纪明城的接触当中，居然还变着花样轮番上演。


    这谁能受得了？


    当然，温沁受不了的不仅仅是梦本身，还有纪明城这个人。


    因为现实里的纪明城自从会所一别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铁面无私，六亲不认。


    先是在她舅舅那里遇到，他装作不认识，后来公事上碰见，别说情面，他连最基本的怜香惜玉的风度都不讲。


    有次在一个坠楼案现场，温沁刚举起相机就被他拽着衣领提熘出来，纪明城黑着脸，当着围观群众和他下属的面，把她训得跟孙子一样，吓得她相机都摔坏了。


    温沁就不明白了。


    撇开我舅的关系不说，好歹我俩在会所互相掩护过对方，你不用对我嫌弃成这样吧？


    何况，老娘也没那么差劲啊。


    这脸这腰这腿……差哪儿了？


    对着镜子审视完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温沁开始上网求助：


    假如一个男人因为公事跟你有过比较亲密接触，事后却刻意迴避装不认识，说话态度还不好，这说明了什么。


    热心网友可真多，句句戳死人不偿命：


    因为你让他倒胃口了呀。


    男人通常对着美女才会展现自己的风度。


    这还用说？因为你长得丑呗。


    ……


    温沁不自恋，但从小到大还没人说过她丑这个话。


    她马上补了条备註：他帅，我美。


    新回復很快冒出来——不是你瞎，就是他瞎。


    对一切未知事件有天生的好奇心和冒险精神，是一个合格记者必备的素质，除此之外，温沁身上还附带了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不服输精神。


    于是乎，在是他瞎还是自己瞎这个问题上，温沁动了真格。


    再见纪明城，温沁的心态变了。


    但千万别觉得这是什么好现象，因为心态一旦控制不好可是个麻烦事，和变态只在一念之间。


    温沁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发展到后来不用见到真人，只要看到纪明城三个字，内心的洪荒之力就能掀翻天灵盖，尤其看到纪明城制服笔挺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温沁会产生一股莫名的冲动……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拽下神坛来。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纪明城！


    少装！


    温沁不知道这个认知从何而来，或许是那晚他初次见面的大胆，亦或许是无数个夜晚的梦境给了她错觉。


    有些东西说不清楚，那便不用多说。


    干就是。


    正好坠楼案告破，网站要给纪明城做个专访，温沁主动请缨揽下了这差事。


    採访结束，她提出要请他吃饭报答先前的救命之恩，纪明城破天荒答应了。


    温沁那个开心，立马找了家有情调的小餐厅和他吃了饭，喝下几杯啤酒后，温沁开始不正常，她拽着人家衣袖，喋喋不休地说要护送他回家。


    纪明城大概懒得跟醉鬼说道理，吃完饭把她一起架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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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相安无事，到了纪明城家，温沁发酒疯了。


    她一把将他推到门后，学他上次在会所那样，伸手捞他大粗腿，发现拎不动，她改换策略，把脚一踮，直接朝着他的耳朵吹热气。


    一边吹还一边笑，把他脸当肥皂泡。


    纪明城全程垂着眼睛，一动不动，不阻止也不回应。


    事实上，在那个漫长的夜里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


    「温沁，我是纪明城。」他说。


    温沁当时是怎么回应他的？


    扯着他衬衣领口，满嘴酒气，三分醉七分耍赖地朝他嚷：「纪明城怎么了？纪明城了不起吗？老娘撩的就是纪明城。」


    酒壮怂人胆，真是一点都不假。


    纪明城看着她，脸上毫无波动，看着看着，他突然毫无徵兆地笑了。


    温沁踮着脚站不太稳，整个人晃来晃去忽上忽下，纪明城抬手护住她腰，让她可以保持平衡。


    可能是力道大了点，温沁被他附加在腰部的力量一带，身体往前一贴。


    因惊唿张开的嘴巴就这样撞上了他的唇。


    按照先前构思好的剧本，此时温沁应该狠踹他一脚，大骂一声臭流氓，然后潇洒转身，以后碰到她也装不认识。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她没想到，这个时候，纪明城却反被动为主动，他用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吻住了她。


    温沁的脑子里好像噼过一道闪电，当时就瓦特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脑海里还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不久自己参加案件公布会那天发的微博。


    配图是纪明城身穿制服的背影。


    内容是这样的：


    上次在案发现场被他训成狗，吓得我相机都扔了，今天单位派我参加案情公布会，好想骂回来啊怎么办？


    热门评论：嫁给他，生三个儿子，让他天天换尿片。


    ……


    反撩乎？换尿片乎？


    被各种私心杂念冲击的温沁，在纪明城强大勐烈的攻势下，人也越来越晕乎。


    于是乎，她错过最后说话的机会，眼睁睁看着纪明城把她的復仇大戏给演成限制级。


    第4章 没关系，我让你挑


    「哈哈哈……」


    范珺听到这里，人已经不行了，倒在沙发上直抽抽。


    温沁面无表情，好想一屁股坐死她。


    范珺眼泪都笑出来了：「你要笑死我啊，报復人家搭上自己还搭三个儿子。」


    「那都是网友说的，我……我就过了下脑子。」


    然后就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她反应慢了，纪明城攻势又勐烈，她完全没机会再说话。


    范珺：「就他那种心思缜密的老男人，你这样的小白花能是对手？还想反撩回去，人家说不定早就看破你的诡计了，你还傻乎乎自己送上门。」


    「这么说……」温沁盯着她，声线缓慢，「他喜欢我？」


    「这么鲜嫩欲滴小妞，哪个男人不喜欢？」范珺捏了捏她的脸，「要不然他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那他也有可能是因为责任。」温沁说，「他可能怕我舅舅揍他。」


    「就人那体格怕你舅舅揍？」


    呃，看起来好像是她舅怕才对。


    「你答应了吗？」 范珺推推她。


    「什么？」


    「结婚啊。」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


    「不是啊。」范珺盘起腿，很认真地跟她说，「恋爱可以随便谈，婚可不能随便结，千万别为了结婚而结婚。」


    道理没错，但是……


    「纪队这人工作上没得说，外界风评也不错。」范珺给她把话说开，「但是生活中什么样，别人不清楚，得靠你自己去接触，觉得这个人适合一起生活才能在一起，要不然以后问题还是很多的。」


    范珺的父母是离异的，她在这方面感触颇多。


    「我觉得吧，有些东西也是需要去尝试的……」


    合不合适，也只有在一起过才能知道，对吧。


    温沁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什么不妥，范珺却像不认识她似的，盯得她浑身发毛。


    不对吗？


    「我算看明白了。」范珺点了点她脑门，「你的灵魂早就臣服在他肉、体之下了吧，那还纠结个毛线？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


    「……」


    「我有事。」温沁眼巴巴瞅着她，「我回去该怎么跟我爸妈说啊。」


    「直说就是，怕什么？」


    「怕我妈打死我。」


    「……」


    「她打你就报警。」范珺给她支招，「说她虐待孕妇。」


    温沁点点头：「要不晚上你跟我一起回家？有警察在场她肯定不敢乱来。」


    「我可不去。」


    「？」


    「你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我的。」


    「……」


    中午，温沁在范珺这吃了午饭，她原本请了一天假，下午范珺去上班她就在这睡了一觉，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醒来已经四点多。


    磨蹭了一会，差不多到下班时间，温沁才回自己家。


    不久，温振业和周菁一起进门。


    「沁沁，你来。」周菁一进门就招唿温沁过去，把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这是公司一个合作方的儿子，前两天刚回国，马上就要接手他们家族生意的，你周末去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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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温沁跟纪云分手后，周菁就开始热衷地给她安排相亲，大概担心她因为失恋看破红尘。温沁本来还在酝酿如何跟周菁提纪明城的事，现在周菁主动提起，正好是一个契机。


    「妈，我有男朋友了。」


    周菁一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温振业也抬起了头，白白的眼仁往上飘，颇有几分滑稽。


    「有男朋友了？」周菁意外道，「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也才确定关系不久。」


    周菁没说话。


    「那你周末带他上家里吃个饭，我跟你妈也好见见他。」温振业对女儿的婚姻大事一向不热衷，当爸的都巴不得女儿在家多留几年，今天也不知哪根筋不对。


    温沁说：「我一会问问他，如果不加班就让他过来。」


    周菁大概觉得温沁可能是不想相亲故意编了个谎话来骗他们，步步紧逼地问道：「他是做什么的？今年多大了？老家哪儿的？」


    这口气，像极了以前报辅导班温沁不想去被她追魂三连问。


    「你别问这么心急嘛，查户口似的，沁沁都不知道怎么回了。」温振业在一旁笑道。


    周菁一眼横过去，温振业笑容一僵，默默闭嘴。


    场面安静半秒，温沁觉得这事既然已经提起来了，干脆就说明白。


    「他是警察，今年三十岁，老家……」


    「警察？」周菁惊讶。


    「市刑警队的，他是队长。」


    「不行。」周菁说，「我不同意。」


    「为什么？警察有什么不好？」


    「不是说警察不好。」周菁进一步说，「他们那个职业太忙了，还有一定的危险性，尤其干刑警的，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出差，根本无法兼顾家庭，你什么都不会到时候要怎么办？」


    温沁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有自理能力，可以照顾好自己。」


    周菁完全不认同：「你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受过累，居家过日子你啥都不会，妈妈怕你应付不来，你得找个跟咱家条件差不多的人家，饮食起居有人照顾才行，不然以后有你后悔的，听妈妈话赶紧分手。」


    「我不分。」


    「沁沁！」周菁不可思议地盯着女儿，「你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


    温沁从小就怕周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周菁做主。周菁在周家的集团里是管人事的，女强人的做派也带到了家里。


    小时候周菁说一温沁不敢说二，有委屈她也只能悄悄放在心里。


    上了大学以后，温沁才渐渐变得有主意，不再对她言听计从，有时候还跟她反其道行之。


    大概小时候被管得太严的孩子，长大后反叛会比普通人更高涨。


    这在周菁看来，就是典型的孩子翅膀硬了，不听大人的话了。


    「我的感情我自己做主。」温沁说。


    「你自己做主？」周菁冷笑道，「你自己会做什么主？上次的事你难道忘了吗？」


    当初温沁和纪云恋爱的时候，周菁也是持反对意见的，可是温沁不听，甚至在毕业的时候私奔跑去深圳找纪云，结果怎么样？


    痛处是一个人最薄弱的攻击点，也是最不愿意让人揭开的疮疤。


    温沁的语气也变得坏起来：「这次就算眼瞎我也认了，您也别再给我介绍什么精英权贵，我不会去的，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我温沁这辈子，非、他、不、嫁！」


    温沁吼完，跑到楼上大力甩上房门。


    唿吸几口自由的空气后，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本想找范珺吐槽一下自己不可理喻的母亲，却看到屏幕上躺着一条微信。


    五分钟前，纪明城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到家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发私人的消息给她，先前俩人不多的交谈都局限在工作层面。


    温沁：我到家了。你呢？


    纪明城：我在外面吃饭。


    温沁：你自己不做饭？


    纪明城：有空就做，今天朋友请客。


    温沁想了想，又问：你会做饭？


    纪明城：会。下次你过来，我做给你吃。


    温沁：我很挑的。


    纪明城：没关系，我让你挑。


    短短几个字不知道有什么魔力，温沁看了一会就笑了。


    不过几秒，笑容又从脸上垮掉。


    她才开了个头，周菁就这么大反应，要是知道她怀了孩子，那还不得把屋顶掀翻。温沁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纪明城此时正跟自己好兄弟吃饭，加他一共五个，都是f市军警界精英，业内送了称号给他们「f市五虎」。


    厉衡在一旁已经观察他很久了，这五个人当中，只有纪明城是单身狗，可今天这厮却频频看手机，笑得那叫一个骚包。


    「老纪啊，看什么呢？」厉衡凑过头去，趁机瞄一眼他手机屏幕。


    「没什么。」


    屏幕一黑，纪明城按下锁屏键。


    厉衡眨了眨眼睛：「有情况啊你，老实交代，刚撩哪个小妹妹呢？」


    这回纪明城理都没理他。


    另一边，周济扬似乎听到感兴趣的话题，也凑了过来：「哪来的小妹妹？」


    厉衡：「老周，老纪估计思春了。」


    「老纪都三十好几了，油菜花都开了，他思春也正常，你就在这别大惊小怪了。」周济扬说完这些话自己先笑了个四仰八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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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明城瞥向他，有些较真地说：「谁三十好几了？我跟你一般大的。」


    「你这人，还隐瞒岁数？」周济扬拿手指着他，「你虚岁三十一了，我跟你不一样，我下半年的，要不是我妈当年让我提前上学，我应该低你一届。」


    「……」


    「你俩能不能有点出息？」厉衡实在忍无可忍，「就不能比点有技术含量的？」


    周济扬：「比大我也占优势，我辈分比他大。」


    厉衡：「……」


    纪明城的视线在他脸上停顿数秒，点点头说：「确实，你都……当舅公了。」


    周济扬：「是叔公。我大堂哥的孙子都打酱油了，舅公应该也不会远，堂姐的女儿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说到这似乎想起什么来，「对了，前两天碰到沁沁，她问我你上哪儿了，说找你有点事，你们那个採访不是早做完了吗？」


    纪明城还真不知道温沁问过他的去向，一时不知怎么回。


    周济扬：「她是不是知道你手上办的案子，又想跟你套资料？」


    纪明：「……可能是。」


    「你别惯着她，那孩子就是女张飞。」周济扬颇有些头疼，「上次还跑去暗访差点让人抓到，你以后给我看着点，再看到她闯犯罪现场，直接帮我抓回来。」


    纪明城又瞅他一眼，实在地点了点头。


    厉衡在一边插话：「交给他这种老光棍你也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我们家沁沁眼光高，老纪这种不是她的菜。」周济扬说着，闷闷地笑了声，「她喜欢斯文儒雅玉树临风的男人，也就，我这款。」


    「……」


    「……」


    第5章 有事手机里说


    温沁回房没多久，温振业就给她送牢饭来了。


    作为老婆奴和女儿奴的二合一，温振业是一棵当之无愧的墙头草，每次母女俩争吵，他从不当场表态，事后则分头去安抚。


    温振业把饭放在桌上，招唿温沁。


    「不吃，气饱了。」温沁说。


    温振业笑眯眯，把她从床上拽起来：「沁沁，你现在是大人了，感情的事原则上爸爸妈妈不应该插手，不过，从过来人的角度，爸爸妈妈应当给你一些建议。」


    「她那是建议吗？她叫我分手。」温沁不高兴地说，「看看她介绍那些人，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我看她就是嫌贫爱富，势利眼！」


    温振业仍是笑：「你妈妈是觉得，家庭差异太大的两个人，以后在生活中会遇到很多问题，兴趣爱好，生活习惯方面，担心这种磨合会影响到感情，所以希望你找一个跟咱们家世背景差不多的，她也是希望你将来过得幸福。」


    温沁立马反驳回去：「你跟我妈家世背景也不一样，你们不也很幸福？」


    周菁家做企业，而温振业是搞技术的，在某直属单位做总工。


    两人结婚多年，感情一直都很好。


    温振业：「爸爸跟你妈妈很早就认识，有感情基础。」


    「谁还没点感情基础？我上次去会所暗访，他还救过我。」话题一说开，就有点收不住，「认识的都说他人好，那什么，济扬舅舅也认识的。」


    「哦？那我真要见见了。」一听周济扬也认识，温振业放松很多，「我刚在下面跟你妈妈谈过了，面都没见就否定人家这样太武断，她也同意了，你回头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大家一起吃个饭，爸爸妈妈也好给你把把关，你看如何？」


    这还差不多。


    温振业走后，温沁立刻给纪明城发信息。


    纪明城：周末都行，时间他们定，地方我来安排。


    温沁想了下周菁那脾气，觉得还是嘱咐一句比较好：那事我还没说，你记得到时候别说漏了。


    纪明城：哪个事？


    温沁：就那个事啊。


    纪明城：……


    这人是装傻还是真迟钝？


    墨迹了一会，温沁说：我妈这人比较传统，她要知道了，可能会削弱对你的好感。


    纪明城终于被人打通任督二脉，秒回：睡过的事？成，我知道了。


    温沁：……


    另一边，纪明城看着手机也反应过来不妥了。


    平时跟队里的兄弟们粗声粗气惯了，一时没注意，这话是不是显得粗鄙了啊。


    他又看了几眼对话框，这下自己都绷不住了，对着手机吭哧两声。


    「你一个人乐什么呢？」周济扬靠过来，把胳膊搭在他肩上。


    纪明城没跟他藏着掖着，聊天窗口光明正大摆他眼皮底下，周济扬盯着那头像，正要说哎这头像咋这么眼熟呢？


    手机响了。


    包厢里太吵，周济扬走到外面走廊接。


    「听说你认识沁沁的男朋友？」电话里周菁开门见山问他。


    周济扬自然一愣。


    周菁声调明显拔高：「你不知道？那她咋说那男孩子你也认识，当警察的，上次在会所还救过她。」


    周济扬突然觉得情况好像不太妙。


    觉察到背后有动静，他歪了下头，纪明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出来了，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他。


    周济扬继续对着手机：「姐，我这有点事先处理一下，回头我给你打过去。」


    挂了电话，他转过身。


    纪明城的神色相当坦然，坦然到让周济扬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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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住。」纪明城认错的觉悟也相当高，对视不到两秒，他就不打自招了。


    「对不住个屁。」事实被印证，周济扬暴躁了，「咱哥们五个，除了厉言大哥，就数你最稳重靠得住，刚才我还在桌上让你替我照顾着沁沁，你他妈对得起我？」


    「我本来想等温沁那边搞定再跟你说的，现在看来她那边应该是出问题了……」纪明城瞥他一眼，看他气鼓鼓的，建议道，「要不你打我一顿，但温沁父母那边，你得帮我。」


    周济扬直接气笑了，叉着腰，指着他兄弟咬牙切齿：「我他妈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娶不到老婆，还要什么脸？」


    「……」


    足足盯了纪明城两秒钟，随后周济扬抹了把脸，决定先让自己清醒清醒。


    事已至此，追究这些没意义，眼下最重要的，他得先了解一下事情的始末以及发展程度，然后再向周菁做一个交代。


    谁叫他引狼入室呢？


    清醒完毕，周济扬就询问起来，得知他们俩一个多月前才好上，他心里好过了些。


    「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周济扬又问。


    纪明城神色明显变谨慎，他看了看周济扬：「你要当舅公了。」


    「你说什么？」周济扬以为听错了，勐地瞪起眼。


    「温沁怀孕了。」


    话音落下，纪明城脸上立刻挨了一拳。


    他往后倒退一步，后背撞到墙上，嘴角很快就传来一阵咸腥味，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裂开嘴角，末了，他居然还笑了。


    他朝周济扬抬了抬下巴：「要不够你再来两拳。


    周济扬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等了一会，纪明城倒先不耐烦起来，皱着眉说：「痛快点，赶紧打完跟我找温沁去，别跟个娘儿们似的磨磨唧唧。」


    找打还不容易？周济扬上去又是两拳。


    这两拳打在纪明城腹部，他弯下了腰总算笑不出来了。


    不过周济扬的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整条右臂都发麻，好像刚才发酒疯锤到了墙上。


    「要不是看在沁沁面子上，我他妈想废了你。」周济扬左手撑着墙，嘴里跟他放狠话。


    纪明城慢慢直起腰，听到这话，沖他龇了龇嘴。


    「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呸。」


    就在这时周济扬电话又响起来。


    温沁来电。


    「舅舅，您怎么不认识纪明城了？我是通过您才认识他的，您跟我妈解释一下啊。」


    「……」


    周济扬这回就想抹脖子，因为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俩明明在会所认识的，干嘛要说得我跟拉皮条的似的？


    温家这时候已经闹翻天。


    温振业简直想抽自己几巴掌，他就不该多嘴去跟周菁说，小伙子人不错，济扬认识的肯定差不了。周菁一听这个消息，立刻给周济扬打电话核实情况。


    这一下，彻底翻车。


    周菁说什么也不同意，之前说好的见面也不见了。


    温沁跟她呛上了，一气之下冲到楼上把白天拿到的报告单甩到周菁面前。


    置之死地而后生。


    周菁看到这个局面，大叫一声，直挺挺就倒在沙发上了。


    周济扬和纪明城到的时候，周菁已经缓过神，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脸，痛心疾首。


    温沁站在茶几边，红着眼睛梗着脖子，表情倔强。


    母女俩中间，是一脸苦相的温振业。


    周济扬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旁边跟来那个倒是不含煳：「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纪明城。」


    周济扬听到这称唿，两眼一闭，鸡皮疙瘩先掉一地。


    呵呵。


    有朋自远方来，出于礼貌温振业沖人笑了下，然后他眼神一顿，惊讶道：「你这脸怎么了？」


    「我打的。」周济扬说。


    「舅舅！」温沁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注意力已经转移过来，鼻音浓重，声音嘶哑，但一点不影响她埋怨人，「你怎么这么野蛮？」


    「……」


    果然女大不中留。


    周济扬转头就瞪纪明城，纪明城却没看他，眼神一拐去温沁身上了。


    「济扬，跟我过来。」


    一直低头沉默的周菁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周菁谁也不看，声音沙哑地说完，就往一楼小厅走。


    客厅陷入安静。


    温振业缓过神，笑眯眯开始招唿客人：「小纪是吧，别站着，过来坐。」他吩咐温沁，「沁沁，你去泡两杯茶来，我跟小纪聊聊。」


    两人坐下。


    温振业说：「沁沁她妈这人其实是嘴硬心软，回头我劝劝她，你俩这事啊问题不大。」


    一句话表明立场，温振业对未来女婿十分满意。


    纪明城外形是还不错，他不是时下年轻人那种白净漂亮的帅。硬朗粗砺的五官线条和雷打不动的气质，尤其符合老温这个年纪对男人的审美。


    纪明城点点头，模样诚恳：「这事是我做得不妥，我该早点跟温沁来见你们。」


    老温摆摆手：「我都听沁沁说了，你出差了一个多月才回来，你们这工作性质就这样，我们都是能理解的。」


    纪明城一向话少，尤其现在这种第一次见家长的场面，他没经歷过没有经验。或许他应该表下决心，自己会对温沁负责什么的。但这种时候才来表心意，实在缺乏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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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他真该管住自己，跟温沁循序渐进地发展，就不至于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老温又问了问他家里的情况，没过多久，周菁和周济扬从小客厅出来。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说别的。」周菁面无表情对纪明城说，「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就沁沁这一个女儿，该有的礼数还得做周全，不然我这边的长辈那里不好交代，你尽快让你父母过来一趟，我们先见个面才能确定婚礼细节。」


    现场的几个人都愣了下，大概没料到她转折这样快。


    「成，我尽快让我妈过来。」纪明城点头道。


    「他父亲不在了，老家就母亲和一个哥哥。」


    温振业替他解释了一句，周菁没理会：「你们聊，我还有点公事需要处理一下。」


    周菁离开客厅后不久，纪明城和周济扬也道别离开。


    送客的任务自然落到温沁身上。


    「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这不好打车。」别墅门口，温沁对他们说道。


    周济扬没发表意见，作为高瓦数灯泡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不用。」纪明城笑了笑，高高的身影笼罩着她，「不是有打车软体吗？实在不行，我俩跑回去也不是事儿。」


    温沁也看着纪明城，她的两眼浮肿，因为仰脸的动作多了点眼巴巴的委屈。


    一天时间发生这么多事，她感到疲倦又无所适从。


    知道这一切因自己而起，纪明城的感觉也不怎么好了，皱了皱眉，抬起手，用指腹轻蹭她的脸。


    女孩子的脸天生娇嫩，他都没用力，被他蹭过的皮肤就红了，纪明城赶紧把手放下。


    「我尽快让我妈过来，你在家再等两天，嗯？」


    温沁点了点头。


    成年男女一时兴起的水到渠成，不需要负责的时候，双方都还洒脱。


    一旦要负责，场面反而磕巴起来。


    不熟悉的两个人，首先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面俱到缺少人情味，甜言蜜语又过于轻浮。


    纪明城不是会哄人的性格，最后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才冒出一句：「进去吧，有事手机里说。」


    第6章 打断一条腿


    纪明城从小区出来的时候，周济扬已经站在马路边，背靠一棵树，慢条斯理抽着烟。


    「捨得走了？」


    他在嘲笑自己，纪明城听出来了，但纪明城没理会，他从口袋里掏出香菸，点上。


    「叫车没？」


    「叫过了，得等十分钟。」周济扬说。


    静了一会，周济扬突然笑出声：「我他妈真是没看出来啊。」


    纪明城瞥他一眼。


    「你这老小子一天装得正儿八经，没想还挺能腻歪。」周济扬把烟叼在嘴里，腾出双手去扳他脸。


    「来来来，让我看看，这还是老纪吗？」


    纪明城偏头一躲，抬起手臂架开他的爪子。


    「别动手动脚。」


    周济扬仍是笑：「瞧你刚才那个腻歪劲，我差点以为你要带着沁沁私奔。」


    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但是纪明城却相当认真。


    不光认真，还正儿八经回了句：「不合适。」


    周济扬眉毛一挑，瞧着他。


    「你姐本来就看我不顺眼，我要那么做她会更排斥我，但这不是主要的。」纪明城吐了口烟，目光凝住，在夜色中多了几分深沉的味道。


    「我主要怕加深她们母女矛盾。我皮实怎么都成，但我不能连累温沁，小姑娘谈恋爱应该开开心心的，成天抹眼泪这怎么行？」


    周济扬给说得一愣一愣的，过了会，他嗤笑了声。「想得还挺多。」


    「能不多想想么？」烟雾飘过眼角，纪明城眯了眯眼，「我都多大了，再不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做事不考虑后果。」


    「得了哈，你要真会三思后行，怎么会跟沁沁发展成这样？」周济扬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口气一顿，满脸荒唐的表情，「你该不会强迫她的吧？」


    周济扬至今不是很理解，他们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分明水火不容，谁看谁都不顺眼。


    温沁和纪明城第二次见面就在周济扬的办公室。


    那次她去武警总医院採访一个受捐助的白血病儿童，顺便去看一下舅舅，一进门她就看到会所见过的男人坐在舅舅对面谈笑风生。


    看到她他明显也愣了下，却正眼都没瞧她就心虚地起身告辞。


    温沁怀着一颗好奇心跟他舅舅打听，怎么会认识那种人。


    「咋了？」


    「他可能不是好人，您还是小心点。」


    因为在暗访当晚，那家会所就被警方端了，听说老闆没有抓到。温沁不免脑洞大开，她觉得自己遇到的可能就是老闆，为了掩人耳目逃跑，所以拉着她演了一场戏。


    周济扬当时的表情非常克制：「怎么了？你看到他干坏事了啊？」


    温沁自然不好意思承认：「反正你注意点就是。」


    事后，周济扬见到纪明城免不了奚落一番：「你外面干什么坏事了，我外甥女说你不是好人。」


    纪明城当时怎么说的？


    「我要不是好人，她还有命跟你告状？」


    问起原因。


    纪明城说：「你那外甥女胆儿太肥，单枪匹马就敢去暗访，要不是我拉她一把，她可能被人挟持了。你这当舅舅的回头说说她，女孩子家家的，别跟个女张飞似的什么地方都去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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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被老朋友问自己是不是霸王硬上弓，纪明城心情只能说非常复杂。


    反正说谎是不对的。


    纪明城便实话实说了：「是她强迫我的。」


    她强吻。


    我回应。


    小姑娘这么勇敢，我要无动于衷那不是打击人家？


    周济扬的表情就像见了鬼。


    指着纪明城，神色不齿道：「我今天总算看清你了，我们五个，就数你最不要脸。」


    ……


    纪明城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给温沁发消息。


    「我妈他们周五晚上到，见面时间和地点，听你家里安排。」


    周菁这次态度明显有了转变，她说外面饭店不干净，要在家里招待他们。


    她在别墅的花园布置了一张大餐桌，请厨师到家里来烹饪。


    周六上午，纪明城带着母亲以及哥哥嫂子的一家三口抵达温家。


    温沁这边，周菁把自己父母也叫来了。


    纪明城的哥哥嫂子一进门，眼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看到温沁外公的时候，更加紧张。


    「领、领导好……」


    周世琮已经退休两年，摆了摆手笑呵呵：「今天这里都是家人，没有领导，来来来，坐。」


    两家人坐下，还没说话，悬殊已经显现出来。


    纪明城父亲已经去世，母亲以前在小镇的幼儿园做保育员，现在就是个朴实的老太太，纪明城的哥哥是镇政府一名小科员，嫂子是小学老师，五岁的小侄子在幼儿园上中班。


    温沁这边，外公退休前是a省副省级干部，外婆大学教授，周菁夫妇一个搞科研一个大财团董事。


    面前长形的红木餐桌像是一条分界线，把两家分隔开。


    周菁先跟纪母确定了结婚时间，就定在五一长假。


    关于婚事，她说了两点意见：第一，婚礼两家各办各的，互不干涉，双方亲友也不必互接，路远，也不一定能凑到时间去；第二，彩礼钱随意，要是不方便不给也行，但嫁妆我会办足。


    意思很明确：我们不差你那点彩礼钱。


    泾渭分明，盛气凌人。


    这话一说完，纪家人脸上的笑都有点维持不下去了。


    纪老太太有些难受地瞥了儿子一眼。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个亲家看不上他们老纪家，之所以能坐一个桌上吃饭，是因为生米煮成了熟饭，不得已。


    纪明城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他不甚介意地点了点头，对周菁说：「听您的安排。」


    吃完饭，纪明城的哥哥说要带家人去逛逛市区，然后就领着一家老小告辞了。


    这一顿饭下来，温沁就体会到两个字：尴尬。


    第一次见面就搞成这样，以后怎么相处？


    周菁分明就是计划好了，在做背水一战，可惜她现在才看出来。


    不出去吃是怕熟人会看到，叫外公外婆来无非为了在气势上压制住对方。


    让人自惭形秽，主动退缩。


    温沁感到愤懑，站在别墅门口，她看着纪明城，一肚子的话无从说起。


    他会怎样想？会退缩吗？


    纪明城笑了笑，抬手按着她肩膀，反而好像在安抚她：「我先送他们回去，回头再找你。」


    温沁决定跟周菁谈谈，她回到客厅，却发现周菁正在跟外公外婆哭诉：


    「……那么多好条件的名门才俊她不选，非得找这样的人家，瞧瞧都是什么人，我只要一想到以后跟这样的人家做亲家，我就不甘心……」


    周菁的模样甚是悽惨，眼泪鼻涕都挂在脸上，妆也煳了。


    看到这个场景，温沁的愤怒又憋回去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孝，周菁多么光鲜亮丽的人，因这事形象全无，可想内心刺激有多大。


    温沁想了好半天，才慢慢说出口：「他家人不是挺好的，你那样说话，他们也没说什么。」


    「他们现在当然不会说什么，他那妈和嫂子一看都不是简单人，你以后看就是。」


    「我又不跟他妈妈嫂子生活在一起，你别把人都看得那么坏嘛。」


    「我把人看坏？」周菁用手背把鼻涕一蹭，「你自己看人什么眼光心里没数吗？」


    又揭她疮疤，温沁也板起了脸。


    「我倒觉得小纪那孩子不错。」这时候，温沁的外公周世琮开口了，「先前就听说过他，今天见到本人，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啊，小伙子相貌堂堂，谈吐得体，举止从容，现在的年轻人多浮躁，像他这样沉稳踏实的可不多见，年纪轻轻已经是二级警督，我看他将来是个穿白衬衣的料，菁菁啊，你都点头了，就别再较这个劲了。」


    「爸！」周菁不满道，「他要是好人，就不会明知道沁沁和济扬的关系，还拐她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周世琮老脸一僵，咳嗽一声，笑道：「男人嘛，遇上喜欢的姑娘磨磨唧唧畏畏缩缩像什么话？看准目标，出手既中，这才符合爷们气质。」


    周菁气结：「我说您是来帮倒忙的？」


    周世琮没接这话，拍了下大腿站起来：「我的意见摆这，其他事你们自己商量。」说完就和老伴往门口走。


    温沁一看外公支持自己，立马狗腿地跟上去献殷勤：「外公我送您。」


    温沁把外公外婆送到家后，就没回去了，她跑去范珺家，呆了一下午。


    她伤心欲绝的母亲大人，就交给老温那棵墙头草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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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时候，纪明城发信息过来，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温沁想了想，在微信询问：那我要准备一点什么？


    纪明城：准备什么？


    温沁：跟你家人吃饭我不要准备点什么吗？


    纪明城：不用了，他们六点的高铁，我送完他们就来找你。


    才来就走？


    肯定气得不轻。


    六点半钟，纪明城过来接她去吃饭。


    「想吃什么？」上车后，纪明城问她。


    温沁没什么食慾。


    「随便。」


    纪明城望了她一眼，说：「没这个。」


    温沁转头：？


    纪明城说：「没有这道菜，你重新点。」


    居然有心情开玩笑，看来心情没受影响啊。


    温沁想了想，还是问他：「你家里人，有没有说什么？」


    纪明城点点头：「说了。」


    温沁：「？」


    「他们说我有本事，拐了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


    安静了好一会，温沁再次问：「我是说，他们有没有生气。」


    纪明城往窗外看，似乎在找位置停车。


    「对不起啊，我妈今天说话不太好。」温沁诚恳道。


    「挺好的。」纪明城回答说。


    「？」


    终于找到一个空位，纪明城降下车速，温沁不解地看他，她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说反话。


    车子熄火，纪明城的声音再度传来：「要是我的女儿以这种方式被人拐跑……」


    他顿了顿，把脸转过来和温沁对视上，他眉眼深重，语气更重：「我起码打断他一条腿。」


    「……」


    第7章 我今天让你丢脸了


    上午的事纪明城似乎没放心上。其实在当时，温沁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尴尬和不快。


    他好像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极为淡然的表情。


    大概是性格使然，或者是职业素养。


    温沁不由想到会所那次相遇，大概对他而言，也就是完成一次平常的出警任务吧。


    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所以日后的相见他的反应才那样平淡。


    车子在商贸城附近的停车场停下。


    这边吃饭的地方多，主街道上有不少当地着名的饭店，而位于商铺背后的那些左弯右拐的小巷子里，遍布着女孩子喜欢的五花八门的小吃摊。


    纪明城先下了车，温沁手摸过去解安全带，摸了半天没摸到卡槽。温沁低下头，终于按到正确位置，安全带弹出来。


    温沁抬头，吓了一跳。


    纪明城不知何时替她开了车门，低头瞧着她，一张大脸怼在眼前。


    在温沁抬头的瞬间，两人差点脸擦脸。


    大哥，好好的干嘛吓人？


    温沁往后缩了下脖子。


    纪明城伸手，把温沁拖到身前来，一张大手掌，像老鹰抓小鸡一样。


    「躲什么。」


    「……」


    不躲难道跟你贴面吗？


    正是饭点上，步行街人多，两人没办法并排走，温沁在后面慢吞吞跟着，纪明城在前面每走几步就回头等她一会。


    途中路过一家烧烤店，很小门面，桌台前却围了一圈人，大多是年轻的女孩子。


    鱿鱼张牙舞爪被按在铁板上，油烟伴随肉香滋滋往外冒，富得流油。


    空中飘来香味，尤其激发人食慾，温沁暗暗地咽了下口水，转头望一眼前面那道背影。


    算了，下次和范珺过来吃吧。


    纪明城领着她一直往前走，走到一家比较大的门面前停下来。


    「在这吃吧。」纪明城说，「你舅舅给我推荐的地方。」


    温沁看着大气的门牌，默默无言。


    他舅舅自从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后，就对养生有了迫切需求，大概意识到自身责任重大，如不好好保养，怕挺不到儿孙绕膝那天。


    这是一家以煲汤闻名的养生餐馆，里面人不多，纪明城和温沁来到靠窗的一个两人桌。


    纪明城把菜单递给温沁。


    清淡如水的食物，清汤挂面一样。


    跟刚才路边烤肉一比，简直索然无味。


    「你随便点，我什么都行。」纪明城说。


    温沁点了一个菌菇汤，一个素鸡，一个拌豆腐，一个时令蔬菜。


    纪明城把菜单递给旁边的服务员。


    「我出去抽根烟。」他跟温沁说。


    纪明城很久都没有回来。菜都上齐了，人还没出现。


    温沁琢磨着要不要发个信息过去，问问需不需要送厕纸。


    纪明城突然回来了。


    他背着手，脚步走得挺快，脸色紧绷像在思考什么，走到桌前，手才从后面移到前面来。


    纪明城坐下，把一个环保饭盒打开放到餐桌上。


    一股孜然味和烤肉香深深攫住温沁的嗅觉细胞和味蕾。


    饭盒里是正冒热气的烤肉串和鱿鱼串。


    温沁：「……」


    「这家菜太清淡，加点配菜会不会更好？」询问的口吻，干的却不是徵求意见的事。


    温沁望着他，此时味蕾的末梢神经里有一种奇妙的滋味漫了上来，她舔了舔。


    甜的。


    他刚才都看到了吧，自己那饿狼一样的眼神。


    温沁内心有些复杂，既开心又不太好意思，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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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明城道：「走进来的。」


    「不是。」温沁解释道，「服务员没拦你么？」


    外带食物，一般不给进。


    「我藏在后面她们没看到。」


    「……」


    接下来，两人开始吃饭。


    吃了会，温沁突然问纪明城：「你不吃吗？」


    纪明城从汤碗里抬起眼睛，他似乎没听懂她话里的含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面。


    温沁拿起一串竹籤肉递到他面前：「你也吃。」


    有肉同享，她可不是吃独食的人。


    纪明城明白了。


    「谢谢。」他说。


    温沁刚要说不用谢，却被他的接下来的动作惊呆。纪明城把头凑近，脸一侧，张嘴就咬住了竹籤上的肉。


    「……」


    温沁下意识捏紧手里的竹籤，好像要是不捏紧点，连她的手都要一起被他吃进肚子。


    大哥，我叫你吃，可没说要餵你啊。


    但纪明城相当坦然，这让温沁怀疑自己脸上的惊讶是不是表现得还不够。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温沁就着烤肉喝了两碗汤，其他的食物基本都进了纪明城的肚子里。


    肉足汤饱，温沁忘乎所以地打了个哈欠。


    前段时间睡不好，现在导致她一吃饱就犯困。


    「累了？」


    「还，还好。」温沁说着，不动声色地将桌子下面的腿收了收。


    「那就回去吧。」纪明城说。


    额……


    「其实我还可以坚持一下。」当然，这句话并不是温沁对纪明城说的，而是坐在车上的时候她在手机上跟范珺聊天说的。


    纪明城去接她的时候，也邀请了范珺一起吃饭的，但范珺不想做灯泡，所以就没跟他们一起去。


    回去的路上，范珺发信息来八卦。


    「那你为何不跟他说。」范珺说，「春宵难得，至少去看个电影什么的。」


    「我说那多不合适。」温沁回復道。


    「现在知道矜持了？


    温沁：……


    范珺：跑到人家里硬来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矜持？


    ……


    温沁放下手机，摸了摸头。


    「怎么了？」纪明城朝她侧过脸。


    「没怎么，范珺说她吃撑了。」


    「……」


    纪明城转过头，继续开车。


    到了小区，纪明城和温沁一起下了车，温沁家位于小区中部，从门口进去还要走一段路。


    夜色朦胧，几分安然的宁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吧？


    还真像两个初次约会的情侣，发乎情止乎理。


    温沁觉得有点不甘心，可是已经站到自己家门口。


    「我到了。」温沁说。


    想到上午周菁那样的态度，温沁觉得还是别让他再进去经歷一次了。现在家里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也不知道老温做通周菁的思想工作没有。


    「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纪明城没搭腔。他站在台阶下，安静地看着她。


    温沁自诩脸皮不薄，但是大晚上被一个大男人这样不加掩饰地盯着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她沖他摆摆手：「那我进去了。」


    说完，转身。


    脚还没蹭到台阶，胳膊就被人拽回去了。


    温沁顺势往前一扑，扑进纪明城的怀抱里，她的脸恰好贴在他胸膛上。


    男人胸肌厚实，臂膀因为捞着她的动作收紧，硬如铁石。


    三月底也还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尤其夜间的空气，带着侵入骨髓的凉意，促使人的思维变得清晰，对外界的感知格外敏锐。


    纪明城不说话，也没进一步动作。


    温沁屏着唿吸，一动不动。浑身的毛孔却不由自主地收缩，神经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


    周围很静，只有扑通扑通的声音近距离剧烈撞击她的耳膜。


    激亢有力，又带着一丝紧绷情绪的，不知是谁的心跳。


    「我今天是不是丢你脸了？」


    低沉的嗓音从胸腔内传来，像是一声简单的询问，又像深刻的自我反省。树影婆娑下，男人的脸隐晦不明。


    「没，你今天很好。」温沁说，「我外公还夸你了。」


    纪明城没吭声。


    温沁抬头看他，纪明城刚好也低下头，两人目光在在夜色中对上。


    「老温他对你印象挺好的，虽然我妈还有点较劲，但她现在是孤军作战，不成气候的。」


    这话说完，温沁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他怀里轻轻晃动起来。


    纪明城的身体一颤一颤的。


    他笑了。


    「……」


    回想自己刚才那些话，似乎有讨好人的意思。


    温沁又不甘起来。


    「你笑什么？」她拿手戳他的肚子。


    纪明城肌肉结实，肚皮上皆是坚硬的触感。


    你吃铁长大的？


    不解气，又戳他两下。


    纪明城轻嗤一声，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


    他没立刻开口，好像在琢磨什么。


    「温沁，周一跟我去领证吧。」半晌后，他说。


    ……


    「再笑脸上的褶子要挤爆皮了。」视频那头，范珺一个劲朝温沁翻白眼。


    温沁依旧在镜头前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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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笑够了，范珺点着屏幕戳她脸：「你给我争气点行不行，行不行？」


    「你不懂。」温沁说，「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纪明城。」


    原以为这是块不解风情的朽木，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


    温沁没想到自己封印已久的少女心会被他勾得风中摇曳。


    吃饭的时候并不怎么觉得，现在跟范珺这么一复述，就好像喝了瓶醇酒，后劲一下子全上来了。


    温沁说完又是一阵笑。


    范珺的白眼直接翻到天上去。


    「给你买个肉串就把你美成这样，那他要是说句我爱你，你是不是得升天？」


    「不不不。」温沁说，「重点不是买肉串这件事，重点是他是纪明城。」


    「……」


    「他像那种挤在一堆女生群里排队买肉串的人么？」


    范珺眼神往上飘，她在想像那个画面。


    「确实有点违和。」


    温沁眼神也往上飘，自言自语道：「下次最好让他穿着警服去买，我偷偷给他拍下来。」


    「……」


    「你这人也是奇怪。」过了会，范珺忍不住地说，「就因为这个能开心成这样？」


    「你不懂。」


    范珺点点头。


    确实不懂，陷入爱情的，有几个精神正常？


    第8章 入局


    纪明城下周一要去基地搞集训，后面不知又有什么任务安排，想趁周一上午和温沁把结婚证领了。


    温沁第二天早上在饭桌上和父母说了领证的事。


    周菁不知是终于认清现实了，还是被外公的一番话开解通了，拿户口本的时候并没有含煳。看到温沁捧着户口本眉开眼笑往包里塞，她敲了下筷子，说：「你就不能矜持一点？」


    温沁勐点头。


    嗯嗯嗯，矜持矜持。


    她用手压着嘴角，不让自己再笑。


    周菁气得在一旁干瞪眼。


    老温说：「领了证就是一家人了，你跟小纪说以后都上家里来吃饭，他一个人免得去折腾，我们这也就添双筷子的事。」


    温沁点点头，说：「知道了，回头我跟他说。」


    周济扬在兄弟群曝光了纪明城的所作所为。


    群里一下子炸了锅，兄弟几个把周济扬嘲笑一通后，都来问纪明城，什么时候带弟妹见见大傢伙。


    纪明城和小记者的恩怨，哥几个其实早有耳闻。


    温沁和纪明城第三次见面是在一个坠楼案现场。


    当时她正好在那边吃饭，听说对面小区出了事，于是跑过去想拿第一手资料，刚冲到小区楼下就被人从后面揪住衣领。


    温沁回头一看是他，脑子里各种脑洞大开：他该不会是兇手吧，或者他跟这事脱不了干系。


    纪明城也死坏，没穿制服也不亮明身份，不让她拍，还扯着她胳膊往外拽。


    挣扎中温沁的相机掉到了地上。


    就在她想要理论一番的时候，旁边跑来两位小警察对着他啪一下敬了个礼，叫了声纪队。


    纪明城皱着眉对那两位小警察说：「把这女的带外面去。」末了还嘟囔了句，「尽给我添麻烦。」


    什么叫给他添麻烦？你不说是谁，我怎么知道？


    瞧了瞧手里砸坏的相机，温沁心里甚是不服，她也不走，站在警车旁边等他出来。


    人都走光了也没看到他人影，温沁拉住开车的警察小哥哥问人去向。


    「纪队从北门走了。」小警察说。


    躲她？


    弄坏她相机怕她找他赔，悄咪咪从另一个门熘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晚，温沁不出意外又梦到了他。


    从蚀骨销魂的梦中惊醒后，温沁把自己的头髮抓成了茅草窝。


    是时候上门去找他算一次总帐了。


    总不能一直这么地下去，是吧。


    在他单位门口，温沁碰到他们厉局长。这位局长跟他爸老温是朋友，和蔼可亲地问她来干啥。


    温沁说：「来找一个姓纪的，他弄坏我东西。」


    厉局长哈哈大笑，说：「小纪这人工作起来不要命，在其他事上就一二愣子，回头我说说他，让他给你道歉。」


    事后，厉局长果然把纪明城叫了过去，提醒他做事要注意方式方法，还嘱咐他记得给人家修相机。


    这事到了几位兄弟的嘴里就变成：老纪工作手段野蛮，现场砸了人家记者相机，小记者不服气跑领导那把他告了。


    后来在周济扬的婚礼上，大家才知道这位小记者居然是老周外甥女，真是大水沖了龙王。


    周日晚上，纪明城带温沁出来和自己的好兄弟及其家眷吃了饭。


    温沁是当中年纪最小的，几位嫂子对她特别耐心，一番热闹寒暄后，温沁还被拉进家眷群。


    周一早上，纪明城开车来接温沁。


    他今天特地收拾过，短髮打理得十分利落，穿着制服，打了领带，看起来特别庄重。


    见到温沁，他勐然朝她一笑，一口白花花的牙，晃得温沁当场愣住。


    这厮自打被她拉下神坛之后，画风就变了。


    不是什么特殊节假日，领证的人并不多，没过一会就轮到了他们。


    填表，拍照，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宣读结婚誓词。


    纪明城声音响亮，几句誓词被他喊得气贯长虹，气吞山河，好像下一秒他要上战场保家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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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读那位大姐忍不住了。


    「啊呀，你老公捍卫婚姻的决心很强大啊。」那大姐感嘆着，笑得满脸褶子都起来了，把两个红本子分别递到他们手里。「恭喜你们！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谢谢。」温沁笑着从包里把喜糖拿出来，这是来之前周菁给她准备的。


    上车后，温沁坐在副驾座捧着小红本细细端详，刚才她都没顾上细看。


    纪明城大概是不会笑，一张脸极为严肃，坐在那也是一板一眼，好像会议结束后照的合影。


    摄影人员刚才也让他微笑来着，结果他一咧嘴，摄影师立马给他打住了：算了，你还是别笑了。


    相比他，温沁看起来自然很多，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扎着马尾，面带微笑，小鸟依人靠在他身旁。


    手里突然一空，本子被人抽走了。


    温沁诧异着转过头，纪明城把她那本和他自己那本结婚证一起揣进了上衣口袋。


    「我来保管。」纪明城说。


    「干嘛你保管？」


    一般这种小东西不都是女人管得多吗。


    「就你那毛毛躁躁的性子，我怕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弄丢。」纪明城轻松地搭着方向盘，姿态甚是悠哉。比起照相时的刻板迟钝，他好像换了个人。


    「丢了又要来补，你说多麻烦。」


    ？


    毛毛躁躁？


    她？


    「不对吗？」纪明城瞥了她一眼，提醒她说，「那次在『皇朝』你拿着地图还一个劲往死路上跑，要不是我及时拉住你，你准备去撞墙？」


    「……」


    多久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


    确实，她方向感不好，那天去会所的时候事先让范珺给她找了内部结构图。但是后来被人发现，她一慌张什么都忘了。


    但是，他怎么知道这些？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纪明城继续看路，「那天我们早就布置妥当，要不是你出现，我们早就收网了。」


    「我的出现打乱了你们的计划？」


    纪明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你要搞事情，结果你还真没让我失望。」


    说着顿了下：「那么多出口你不跑，偏偏一头扎进死胡同，我要跑慢点估计就来不及了。」


    几句话，带出的信息量很足。温沁脑海中有无数个问号在奔腾，半天没头绪。


    「你早就看到我了？」


    「嗯，你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想必那时整个会所都在他们监控之中，但是他为什么会留意到她？难道她脸上写着要搞事情吗？


    忽然一个更清晰的想法在她脑子里闪过。


    「所以，你早就认识我了？」


    「嗯，认识。」


    「……」


    温沁震住了。


    「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


    为什么，他现在才说。


    为什么……


    她这边千头万绪，旁边纪明城挑了挑眉，头一瞥，饱含深情望向她。


    「很久很久以前。」


    「……」


    大概以前她去找舅舅的时候被他看到过吧，温沁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可能性。


    「我怎么没印象？」


    「你那时候……」纪明城顿了顿，「哭得稀里哗啦，哪还能瞧见我？」


    「……」


    果然是小时候被他看到过。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他早就认识她，那为什么会所一别后还营造出一种我没见过你，我跟你不熟的假象？


    车子正迎着太阳的方向往前开，纪明城的脸被覆上一层薄薄的光，恍得耀眼，亮得夺目。


    范珺说过的话此时自己爬出来，不断拍打温沁的脑子。


    你个小白花哟，人家早就看穿了。


    他自岿然不动，你已悄然入局。


    原来我才是瞎眼的那个啊。


    到单位门口。


    纪明城嘱咐她：「有事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也成，我周五回来，你在家不要搞事情。」


    温沁还沉浸在刚才复杂的情绪里，一时也没反应。


    「怎么了？」纪明城神似不解，问完，他似乎立马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纪明城靠过来，一把捞住温沁脑袋，在她脸颊上吧唧就是一口。


    温沁：「……」


    「好了。」


    「……」


    车子绝尘而去，温沁站在路边独自凌乱。


    草率了草率了草率了……她就不该这么早跟他去领证。


    温沁工作的合新网是盛宇集团旗下一家综合性网站，网站划分了新闻、法制、财经、百姓生活等多个频道。


    温沁主要跑法制方面的新闻。


    温沁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大家刚开完早会。


    「温沁啊，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刚坐下，坐她旁边的同事就笑着问她。


    「我大概啊……」温沁慢慢地说着，「忙着结婚？」


    「啊？」同事一愣，然后笑着去推她胳膊，「要不去隔壁一线牵栏目组给你报个名？」


    「那种小打小闹的栏目有什么意思，干脆咱……上非诚勿扰？」


    同事顿时不想再理她。


    过了一会。


    组长吴菡走过来跟温沁说：「上次你那个採访反响不错，赵总决定再做一期这方面的报导。回头我联繫了一下公安局那边，确定一个方向，你有什么好主意也可以说出来，大家参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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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的採访是温沁做的，节目播出后，评论区就被女网民刷爆，问队长芳龄几何，有么有对象。


    再做一期，会不会直接有人找上门去啊。


    这还得了？


    「额，我听说他们最近在集训啊，估计没时间配合我们的採访。」温沁推脱说。


    「集训？」


    吴菡双眼一亮：「集训好啊，人民卫士荷尔蒙爆棚的场面，我想，全国女网民应该都会有兴趣看，你说对不对？」


    然后她拍了拍温沁的肩膀：「谢谢你提供情报，我正愁不知道从哪方面入手呢。」


    「……」


    温沁：我这是挖坑给自己跳？


    第9章 我翻，墙出来的


    「额，那个吴姐。」温沁赶紧想办法补救，「我觉得吧既然是集训，我们的报导应该面向他们整个群体。」


    她不能把纪明城往网红的路子上带，某人很大程度上会生气的。


    吴菡根本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点点头说：「不过纪队在那边应该是负责人之一吧，我们很可能还是要跟他打交道的……」


    这个，她还真没问。


    吴菡继续说：「上次我们赵总出面都没请动人家，这次搞不好还是要靠你，再去借你舅舅的……同学面子用一次？」


    「……」


    因为上次的採访，纪明城一开始是拒绝的。


    他们老大赵德江回来的时候直摇头。


    「瞧瞧人家这境界，维护法纪是他的职责，没有必要广而告之，小人物一个不值得我们採访……啧啧啧，还真是个刺头，局长都拿他没办法。」他指着自己眼前的一群小人物，「你们谁有办法去把他搞定，回头我给大奖励。」


    重赏之下果然没有勇夫。


    领导正失望的时候，一只手从角落里弱弱地举起来：「要不我去试试看吧，他跟我舅舅同学，不知道肯不肯卖这个人情。」


    温沁当初是通过人事部正式招聘进来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她跟周家的关系。


    所以当时她这么说的时候，没有人会多想。


    毕竟，一个人从幼儿园上到大学，同学没有上千也有好几百了。


    温沁在公安局门口蹲了两天，才在第二天傍晚成功蹲到人。


    纪明城刚走出大门，一个人突然从地上蹿起来往他面前扑。


    起来太快了，温沁两眼发黑。


    把纪明城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握住温沁的双臂，把她定在一臂之外。


    「怎么是你？」他说。


    温沁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想请你接受我们的採访。」


    纪明城凝视她，脑阔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沁趁机说：「你上次害我弄坏相机我都没让你赔，你这次答应我，咱俩就算扯平了。」


    这话成功让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纪明城笑了，身子一抖一抖的。


    温沁很少看到他笑，也不确定那刻他在真笑还是假笑，或者嘲笑。


    「你上次不是说算了么？怎么这会又计较上了？」纪明城说。瞥一眼她脚下，好傢伙塑料小板凳都带来了。


    顿了顿，他眉峰一挑：「你这是准备赖上我？」


    什么叫赖？


    我这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温沁在心里狂甩白眼，天人交战一番后，嘴上一点不含煳：「你要不答应，我就天天守在这蹲你，到时候你们厉局长看到了问我咋回事，我就说你赖帐。」


    纪明城听了直摇头，好像老师遇到不像话的学生。


    「你还学会栽赃陷害了？」


    「那也是被你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担心被她缠上，琢磨了会纪明城突然问她：「我答应能有什么好处吗？」


    温沁震住了。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居然敢明目张胆要好处。


    「这个，我要跟我们领导申请，看能不能……」


    没等她脸上的不屑完全呈现出来，纪明城已经打断她。


    「不是这个。」纪明城一个劲朝她摆手，好像吓得不轻，「我是说除了扯平之外，我在你那还能得到什么好处？毕竟我是看你的面子才答应的。」


    「我请你吃饭。」一听有戏，温沁内心的鄙视立马跑光，嘴也开始不把门了，「请你喝酒，请你桑拿，请你按摩洗脚k……」


    ……tv，一条龙服务，总之一定能把你伺候好。


    纪明城一脸便秘相，急忙做了个停的手势，然后抹了把脸对温沁说：「不用搞那么复杂，一起吃个饭就行。」


    说完他主动拿出手机，把二维码递到她面前让她扫：「你那边确定好时间跟我联繫，最好提前两天跟我说，我这还一大堆事情。」


    言外之意：我忙得很要不是看你面子，老子根本不想去。


    get到这层意思，温沁心里乐哈哈，一边拿手机扫他，一边狂点头。


    谢谢啊谢谢。


    谢谢这么给脸。


    之后的採访两人合作愉快，纪明城十分配合，温沁也履行承诺请他吃了饭喝了酒。


    但是最后，他连她也一起吃干抹净。


    赔大了啊。


    温沁拍了拍脑袋。


    晚上回家给他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吧，毕竟这事她惹出来的。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温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饭。


    最近许阿姨开始对她下勐料了，一天三顿的菜整得像满汉全席，早餐的花样都跟自助餐似的，吃得温沁的肚子到现在还是发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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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沁打算叫个车回家，一站起来身体却突然定住了。


    过了会，她拿着包往卫生间走。


    不对劲啊这情况。


    温沁意识到自己应该出问题了。


    卫生间里，温沁拿出手机，首先点出来的是范珺的电话号码，很快她就退出来，给周菁打了过去。


    「妈，我怎么流血了？」


    周菁此时正好在下班路上，听到这话头皮一紧。


    「哪里流血了？你现在在哪？」


    「我在单位卫生间，刚才上厕所流了很多血，妈，我是不是……」


    「别慌，我马上过来。」


    二十分钟后，周菁到了温沁的单位。温沁已经站在门口等，车子一停，她以最快的速度蹿上副驾座。


    「什么情况？」周菁盯住她的脸问。


    「我也不知道，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感觉有东西流出来，上厕所看到流了很多血。」


    「很多？」


    「嗯。像平时大姨妈来了一样。」


    温沁说完，周菁的脸色沉了几分。


    「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肚子有点疼，不是很严重。」


    见周菁不说话，温沁意识到情况严重，提着胆问她：「是不是孩子没了？」


    「不一定。」周菁踩下油门，车子开了出去，「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周菁直接把车子开到周济扬所在的武警总医院。


    下班时间，两个人去挂了急诊。


    到产科那边查了b超，医生说没看到孕囊，血液报告两个数值也是正常的，说你这没怀孕。


    温沁瞠目，拿出一个多星期前的检查单子和这次的单子一起交给值班医生看。


    女医生很年轻，画着淡妆，目光温柔。她瞥了眼单子，又问了一下温沁月经情况，最后说：「你这情况应该是生化妊娠。」


    生……生化？


    这什么新鲜名词？


    温沁还没反应过来先挨了周菁一顿数落：「都跟你说了，没事多休息别成天在外面乱跑，你就不听，这下好了，流产了，这以后要是成了习惯性的，你可完蛋了。」


    温沁心里那叫一个冤，她哪里乱跑了。


    她最近都没好好上班好吗？


    周菁数落完她，转过头问那医生：「是不是还要做手术，什么时候可以做？」


    女医生声音柔柔地说：「生化妊娠就是受精卵没有着床，情况就跟来一次月经差不多，不需要做清宫手术。」


    这又什么新鲜名词。


    母女俩都愣住了。


    周菁脸上里带着薄怒，她对温沁说：「你打电话给他没有？」


    温沁的脑子一团浆煳，对这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纪明城，你打电话给他。」周菁明白地说道。大概因为语气较之刚才稍重，一旁的女医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他集训呢。」温沁朝那医生笑笑，带着愧色把周菁拉到门外。「打电话给他有什么用，他又不是医生。」


    周菁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人突然挨过来压住声音问：「你这几天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了？头三个月不能在一起，你们不知道吗？」


    刚才当着医生的面，她没好意思说。


    温沁终于明白过来。


    「没有。我俩什么事也没干。」她很冤枉地说。


    安静了一会，周菁开始往外走。


    「那医生眼神怪怪的，感觉不太靠谱。不行，我还是找个人再问问。」


    她给周济扬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情况。


    周济扬中午没回家，立刻从办公室过来，带她们去找了个主任医师看。


    最后，得出的结论和刚才那位医生一样。


    从医院出来，温沁整个人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不就怀个孕，怎么还有诈胡的。


    生化妊娠。


    这种不到三分之一概率的事件真让她遇上了，她现在去买张彩票是不是也能中？


    姨妈来势汹汹，一下午温沁跑了很多次厕所，搞得同事以为她吃坏了肚子，大度地把包里的泻立停都拿出来接济她。


    下班回到家，温沁吃了晚饭就早早上床躺着了。


    先给纪明城发了条微信，把网站要去採访他们集训的事说了。


    都快九点了，他这会应该也空下来了吧。


    但是温沁迟迟没有收到回復。


    她抠了抠手机。


    不管了，手机扔一边，打算闭上眼睛小憩。


    睡眠啊睡眠，好像还是没有完全补回来。


    朦胧中，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大概老温看她没吃多少，又捧着什么独门秘方的汤汤水水来慰问她了。


    「进来吧，门没锁。」温沁背对着门侧卧着，动也没动，吼完又把眼睛闭上。


    门开了，她听到有人走进来，到了她床边。


    「老温，我不想喝汤，我今天已经跑了几十趟厕所了，再喝我晚上没法睡觉了。」温沁懒洋洋地说，她几乎能想像到背后那副场景。


    老温单手端着碗，笑眯眯站在床前俯视她……跟古装剧里给嫔妃赐毒药的太监似的。


    额，这么想好像也不对，老温毕竟不是太监，更不会害她。


    后面迟迟没动静。


    温沁暗暗嘆了口气，揉了揉依然坠坠的腹部，慢慢把身体翻过来。睁开眼睛的下一秒，温沁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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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


    床前站着一个人，抿着嘴唇不说话。


    温沁：「你怎么出来了？」


    不是说封闭式出不来么？她想表达的其实是这个意思。


    然而纪明城神色平淡，声音似乎更淡，一本正经回答她：「我翻/墙出来的。」


    「……」


    第10章 要命不要命


    这是纪明城第一次私闯她的闺房。


    温沁觉得非常陌生，无论感觉还是面前站的这个人，尤其她现在还躺在床上。


    纪明城身上穿着深蓝色作训服，说完那句后随手拉开梳妆檯前的椅子，两腿敞开，背往后靠，四仰八叉的坐姿。


    表情却跟这坐姿一点也不搭。


    他微侧着脸，目光斜斜地扫她。


    纪明城的眼睛不大也不小，粗看单眼皮，细看之下有浅浅的双。从温沁的角度看过去，上眼皮往眼尾拉伸的线条如同摺纸一般，平整笔直。


    幽深的黑色瞳仁则固定其下。


    冷然，锋芒。


    温沁脑子里冒出一个类似场景：大学军训时被教官搞突击查内务，查到她不合格，被无声责令重做。


    当时教官的表情就跟他现在差不多。


    温沁打算坐起来，不管什么情况，她总不能这样半躺着跟他说话，对吧。


    她用双手撑着床，屁股往后蹭，一收再那么一放……一股热流轰然崩出。


    温沁的灵魂被卡在了半空中，干瞪着一双眼。


    纪明城搞不清楚状况，看到她这个奇怪的表情，眼睛也跟着一瞪：「？」


    怎么了？


    没等他把这意思表达出来，下一秒，温沁人已经从床上弹起来，诈尸一般往卫生间沖。


    纪明城：「……」


    温沁的卧室里就有卫生间，但是当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有种很莫名的错觉，自己如厕的过程好像被人围观了。


    气氛有点尬。


    温沁没好意思当他面再爬上床，就在床尾坐下了，小小的一团，也不知道是灯光还是因为特殊时期的原因，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肚子还疼吗？」纪明城突然问。


    「你都知道了？」


    废话，纪明城一向不回答。


    温沁挠了挠额角，没话找话似的跟他说：「呵呵，这事情还挺奇怪的哈，好端端的就，就没了，我妈都没听说过，你说新鲜……」


    「温沁。」


    ……不新鲜。


    胡说八道被打断，温沁嘴里卡壳，脑子空白，未说完的话在喉咙里绕一圈后，最后在心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句点。


    「嗯？」她抬头，对上纪明城的视线。


    纪明城用下巴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坐过来一点。」


    纪明城现在这个坐姿很霸道，两条长腿呈八字，大剌剌对着床，温沁坐下后只能收着腿，缩在被他圈定的小小空间里。


    这是准备跟她促膝长谈？


    「说说吧，到底怎么想的？」


    说什么啊，大哥？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我说？」纪明城两眼锁住她，口气不轻不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吗？」


    他们什么关系？


    夫妻啊。


    世间最亲密无间的男女关系，而且正处于如胶似漆的新婚阶段。


    温沁点点头，说：「其实我刚才也准备发信息给你的……」


    纪明城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在近距离的对视下好像更黑了。


    乌云盖顶。


    温沁低下头：「突然困了……」


    「请注意重点。」


    ？


    「为什么在你身上发生任何事，都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哪怕这事跟我有关系。」


    「……」


    发现自己怀孕没告诉他，现在发现没怀孕也没告诉他。


    「我怕打扰你工作，本来想晚上回来跟你说的……」温沁磨磨唧唧地说，偷偷瞥他一眼，「这么令人失望的消息，你可能不是很想知道吧……」


    声音渐小，脑袋也垂下。


    其实温沁内心一直有清晰的认知，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纪明城应该不会这么快跟她扯证。


    奉子成婚其实没什么不正常。但是诈胡，这就尴尬了。


    如果不是有之前检查的单子证明，她怎么还有点像骗婚的女骗子了呢？


    她是那种人么？


    「你失望了？」


    「？」


    失望？


    她失望什么？失望这个可以达到结婚目的孩子突然没了吗？


    温沁还没分辨出他问这话的用意，手上突然一个力道过来，纪明城伸手把她扯到了怀里。


    为避免被他结实的胸肌撞平鼻樑骨，温沁下巴一昂，下巴尖架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身上有洗浴产品的清香，混合明显的汗味，却并不难闻。


    像一副野性夹杂着温情艺术作品，明明充满了矛盾，却出奇地顺眼。


    或许纪明城真的是洗了澡准备睡觉，然后得知她的事情后又从宿舍翻，墙出来的。


    须臾，耳边传来轻沉的震动。


    「你不要失望。」纪明城突然说。


    「？」


    「就我这体能，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担心什么？


    「上次我是怕你受不住没敢使力，下次我使点劲，肯定能让他/她成功着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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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hat ？


    使劲？着床？


    啊啊啊啊啊……这深更半夜的，你他妈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温沁脸皮头皮都要一起炸裂飞起来，勐地一把推开纪明城。


    纪明城身体重重往后一靠，他没防备到会被突袭，椅子差点翻了。温沁扭身往床上一滚，火速把自己捲成一只蝉蛹。


    「我要睡觉了，你赶快回去。」蝉蛹在被子里嗡里嗡声地跟他叫。


    纪明城莫名地摸了把脸。望了眼床上裹尸一样的存在，无声一笑，那极为短暂的一笑，躲在被子里的温沁自然是看不到。


    然后他起身，平静了神色跟温沁说：「那我走了，我周五回来，对了，你们那个採访基地已经批准了。」


    唿。


    蛹破茧而出，从顶头钻出来。


    温沁两眼水亮，眼睛以下还蒙在被子里，犹抱琵芭半遮面。


    「批准了？那我们明天是不是可以去採访？」


    一谈起工作就满血復活，两眼都放光了。


    纪明城眼神一抬：「你肚子不疼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沁的大白眼简直能翻上天去，纪明城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你们哪天去这事不归我管，我只管我老婆。」说着指了指她，恐吓道，「身体没有復原不要乱跑，要不然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说完话，他扬长而去。


    温沁反应慢了好多拍。


    收拾。


    怎么收拾？


    「哎，我说纪明城，你凭什么……」


    回应她的，是早已关闭的房门和一室宁静。


    纪明城下楼后就跟周菁夫妻俩告辞了，他只有一个小时的假，必须立刻赶回去。车子就停在小区门口，纪明城上车后先点了根烟。


    烟雾飘过眼角，纪明城眯了眯眼。


    刚才正跟几个教官查内务，周济扬突然打电话来安慰他。


    「啊呀，老纪啊，你想开点。」


    纪明城握着手机走去门边：「老周，你要不能喝就上小孩那桌，别逞强。」


    「呸。」周济扬正在那头逗孩子，一边摇铃铛一边得瑟，「别他妈的不知好歹啊，我可是以过来人以及专业医生的角度，给你专业的建议，生孩子这事呢不是够生勐就行的，要随缘，随缘你知道吧？也就是……不是谁都能抱着儿子结婚的。」


    周济扬当初是先上车后补票抱着双胞胎儿子结的婚。


    纪明城没空听他得瑟。


    「你给我说清楚。」他说，「温沁出事了？」


    「看样子沁沁肯定没跟你说。」周济扬嘆了口气，「这会估计一个人在伤心吧……」


    ……


    伤心了么？


    纪明城抿住唇，他似乎在很努力地回想，力图抓住每一个细节。


    然而每次面对她，纪明城发现自己的专业素养会变得迟钝。


    半晌，他笑了笑，跟自己说：我琢磨这玩意干啥？


    指尖的烟已经燃尽，剩下一节过滤嘴。纪明城屈起拇指轻轻一弹，菸头飞出窗外。


    下一秒，车子如猎豹一般勐蹿了出去。


    温沁第二天上班吴菡就笑眯眯来告诉她，採访的事落实了。温沁没表现出早已知道，配合着大家一起高兴了一把。


    第三天，姨妈大势已去。


    第四天，温沁和吴菡以及一个叫王亮的男摄影师一起来到训练基地。


    训练基地其实就设在郊区的特警支队内，大门口挂了两块牌子，一块是特警支队的，另一块则是培训学校的。


    因为提前打了招唿，他们到的时候，一位四十岁左右姓李的男警官已经等候在门口，办过登记手续后把他们带去训练场地。


    「我们的队员听说你们要过来拍他们，都激动坏了。」李警官一边带路一边笑着跟他们说，「主动要求今天给他们上最难的项目，展现他们威武霸气的一面。」


    吴菡笑容妩媚：「他们往那一站就够威武霸气了，上次那个纪队，只是往那一坐就收穫了一波迷妹，网站评论区都炸了。」


    「哈哈，这事我听说了。」李警官笑得爽朗，「听说还有姑娘搬着小板凳去市局门口蹲点。」


    温沁正想这场景我怎么这么熟悉呢？李警官突然话锋一转，看向她，「都是你们宣传得好啊，你说是不是啊，小温记者？」


    门口见面的时候，彼此做过介绍，李警官知道她就是上次给纪明城做专访的人。


    可这会被他这么一问，温沁却不知怎么回答。


    是她多想了呢，还是她跟纪明城的事已经被公开了？


    「主要是纪队自身，嗯……」温沁琢磨着说，「魅力无限，风姿卓绝……」


    快快快，还有什么词来着。


    「唉，可惜啊。」李警官突然一嘆。


    温沁瞬间抬起头。


    一旁的吴菡和王亮跟着看向李警官。


    「我们纪队在个人问题上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好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李警官说起纪明城显得相当惆怅，「去年上半年市里组织联谊会，厉局长特地嘱咐他去报名，结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您这机会还是留给您儿子去吧，我这边有喜欢的人了，厉局长气得现在都懒得管他了。」


    「厉局长……那么容易生气啊？」山间突然吹来一阵风，温沁的声音似乎也被这风打散，飘飘忽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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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警官耳朵贼好，他倒是听清楚了。


    「因为他把局长骗了啊。」他摊着手，无奈地说，「这都一年多了，他还是万年老光棍一条，局长都敢骗，你说他要命不要命。」


    温沁点点头。


    确实……还挺要命。


    第11章 她一会去我房里睡


    一行人来到了训练的场地前。


    「在那边。」李警官往前指了指，刚才的话题彻底告于段落。


    温沁抛开满肚子的疑惑回过头看向前方，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二十多个队员站成三排，正在练擒敌拳。


    队伍的正前方站着三位教官，笔挺的站姿，背手而立，期中两位是特警支队里面的，另外一个就是纪明城。


    温沁问李警官：「你们的集训是定期开展的么？」


    李警官答道：「日常训练各分局自行安排，全市的集训以前是一年一次，为了应付一年一次的全省大比武，最近这两年是半年一次，而从今年开始我们f市准备三个月集训一次，这次来的都是入职不到一年的年轻人。」


    三个月一次，还行，不会太忙。


    「我们市为何会做出这种调整？是为了提高执法水平还是有别的原因？」温沁问道。


    「提高执法水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李警官顿了顿，神色变得严峻起来，「我们每年都有不少公安干警在工作中受伤殉职，光去年殉职的就有400多个，平均每天都有民警在牺牲。有的正说着话突然就没动静了，有的直接倒在了大街上，还有的牺牲在冲突事件中。遗憾的是，社会上有一部分人对我们还有很大的误解，他们不清楚我们现在的警力配置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基层民警熬夜值班出任务的频率是多高，还有人问你们不是有枪吗？为啥不开，反应慢什么的。」


    温沁点点头：「没有接触这一行，根本不知道实情怎样，我们的警力配置率比很多国家都要低，因为人口基数太大，很多警察长期24小时连轴转，年纪轻轻就倒下，在执法时，警察面对的大都是自己的同胞，要顾忌很多，最后反而让自己处于被动。」


    「可不是嘛。」得到贊同，李警官更加声情并茂，「我们有枪，但这枪可不能随便开啊，这年头，枪一响全世界都知道了，内部压力就够受的了，你们知道吗？光是开这一枪的报告就能把人写疯；外部的压力就更不用说了，各种声音都会冒出来，要是上了媒体，舆论这么一发酵，搞不好这身警服都给你扒了……」


    李警官说得尽兴，一旁的几个人都没了动静。


    意识到自己可能跑偏了，李警官瞟了他们一眼，立刻把话题拉回来：「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加强自身训练，提高执法水平的同时，也提升肉搏中的优势。」


    温沁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某个人的肉、体。


    练，确实得练。


    光那一身肉就够杀伤力，罪犯撞上去估计自己就能晕，根本不用动手，多省事。


    到了列队跟前。


    李警官上前跟另外两位做介绍，说合新网的记者到了。


    吴菡先上去和他们一一握手，接着是温沁。


    纪明城全程淡然脸，可是没人看到他和温沁握手的时候食指是伸直的，收回时在她手腕内侧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


    温沁的脸顿时就热了。


    端着一张神圣不可侵犯的脸，暗戳戳调情，这就是纪明城本城！


    「温记者怎么脸红了啊，你跟纪队不是早就认识了么？」


    李警官在一旁哪壶不开提哪壶，温沁仰头望天：「今天这个天，有点热了哈。」


    老天无辜躺枪。


    有吴菡和专业摄影师在，温沁反而成了最清闲那个，端着相机这拍拍那拍拍。


    这个基地环境很不错，三面环山，对面一条大河横贯，依山傍水，前可观大江东去，后可仰青山脉脉。


    晨间有飞鸟，午后有绿茵。


    春看满山翠绿奼紫嫣红，秋赏山雨绵绵无边落木。


    温沁诗兴大发，脑子里冒出无数相关描写的句子，回去她差不多能写篇散文发在网站的吟声新语板块了。


    她身后，教官已经喊了暂停，休息时间到，有不少队员跑去王亮那边看摄像效果。


    后背被人轻拍了两下，温沁一顿，翘了翘嘴角，回头。


    「你好啊，温记者。」


    「……你好。」


    面前是一位长相阳光的小哥哥，瘦高个，顶着一头被汗水浸透的短髮，偏硬的髮丝根根分明，显得精神气十足。


    见温沁回头，他腼腆地笑了笑。


    是帅哥没错，问题温沁不认识这位帅哥。


    「你忘了？上次在龙山花园，我们见过面的。」大概她的表情过于茫然，帅哥比划着名跟她解释了一句。


    龙山花园就是上次坠楼案发生的地方。温沁想起来了，这个帅哥就是她当时扯住问纪明城去向的那个开车的年轻警察。


    「哦。」温沁点点头，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帅哥挠了挠头，貌似有点不好意思，吞吞吐吐跟温沁说：「是这样的，一会我们要训练格斗，你能不能帮我多拍几张照片啊？你们专业的，拍出来的效果特别好看。」


    原来是来走后门求上镜的。


    「行的啊。」


    「你答应了？」帅哥看起来十分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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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沁笑道：「怎么，不希望我答应？」


    「当然不是……」他瞅着温沁，「我就是太高兴了。」


    温沁肯定地点点头，心里说，就沖你这长相，我也得给你多拍几张。


    「谢谢你啊，温记者。」帅哥露齿一笑，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头，「一会休息的时候，能不能加个微信？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把照片发给我。」


    温沁点点头：「行。」


    下一场训练要开始了，教官在后面招唿大家集合。


    「那我先过去了，麻烦你，回头我再找你。」


    他说着往回跑，温沁突然喊他：「哎，你叫什么啊？」


    「我叫韩杨。」


    韩杨，不错不错。


    接下来的格斗项目是在室内进行的。


    温沁他们跟着队员们来到室内的训练场，场地很大，中间有个临时格斗台，地上垫着固定的软垫，周围还围着软绵绵的栏杆。


    队员们围成一圈，席地而坐，点到名字的轮流上去与教官较量。


    韩杨在上去之前朝温沁微微一笑，比划了一个手势，温沁朝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他才大步迈上台去。


    「认识的？」吴菡在一旁问她。


    「不认识。」


    「不认识他对你笑？」


    温沁也挺莫名的：「不认识……就不能笑了么？」


    「……」


    吴菡毕竟过来人，很快笑道：「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想追你？」


    温沁正从地上起来，手一滑，相机差点砸了。


    「组长，这话也太吓人了。」


    「吓人什么？你放心，我会帮你的，一会我帮你去要手机号码，微信，好不啦？」


    好个屁！


    「组长，我其实已经……」


    「开始了，等会说。」


    好吧，不给机会说就算了，温沁半蹲身体，举起相机对着前面调整镜头。


    镜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温沁拿下相机，纪明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上了擂台。


    他拍拍之前的教官，打了个手势，那教官点点头，下去了。


    「不是吧，纪队。」韩杨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咋轮到我就换人？」


    「张教官打了七八个了，你们总得让人喘口气吧？」纪明城双手掐着腰，不咸不淡道，「便宜不是这么个占法。」


    韩杨一噎：「我可没想占便宜，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哪那么多废话？」纪明城拧眉瞧着他，「实战中犯罪分子还跟你讨价还价？」


    韩杨不再说话，摆开阵势严正以待。


    温沁在下面也摆好了抓拍姿势，撅起屁股托着相机。


    人动了，韩杨却总被人挡住，温沁不得不来回挪动身体，她总得找一个好看的角度。


    砰嗵，有人倒地，画面静止了。


    温沁条件反射一般按下连拍……再不拍没机会了。


    根据规则，倒地被制住三秒钟没起来就输了，前面那些基本能打个几分钟，这个一分钟不到就被ko。


    这也太快了吧。


    韩杨一脸无奈走下来。


    下一个队员上场，笑嘻嘻对着纪明城抱拳：「纪队，手下留情啊。」


    「纪队已经拿了三年大比武冠军，这些小子都怕他。」一旁的李警官小声跟吴菡解释。


    韩杨低着头，手指在地上画圈圈，不知道他在诅咒谁。


    温沁猫腰凑近，悄声跟他说：「一会等他们都走了，我……」


    「算了，不用给我发了。」韩杨低头，继续画圈圈。


    「不是。」温沁给他解释说，「我一会单独给你拍几张。」


    韩杨停住画圈圈。


    温沁用手挡住嘴，神秘地说：「马上十二点了，一会他们出去吃饭，我留下来帮你拍。」


    韩杨抬起头：「真的？」


    真的。


    温沁点头，我不骗小孩。


    韩杨的眼睛立马弯成了镰刀。


    温沁跟着一弯眼睛：嘿嘿嘿。


    纪明城又对决了几个学员后下了擂台，剩下的学员跟第三位教官过完招，上午的训练就束了。


    「中午你们就在这吃吧，我这虽然不是什么大饭店，那伙食也是不差的。」


    在李警官的盛情邀请下，吴菡决定留下吃饭，他们这次要跟拍一整天的。


    「你们先去占地方，我一会就来。」温沁对吴菡他们说。


    吴菡心神领会：「那就不打扰你了。」然后她把愣神的王亮给拉走了。


    「走吧走吧，别在这当灯泡了。」


    「……」温沁无语，但也没空领会。


    帮韩杨拍完照片，温沁和他一起来到餐厅。


    「这儿。」吴菡招唿她过去坐。


    他们採访组和教官坐在一起，位置也没坐满，纪明城旁边有空位。


    温沁本来想绕过去跟吴菡坐，突然有人把她手一拽：「你坐这儿。」温沁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一屁股坐上他大腿。


    在坐几个人都愣了下，但是很显然，大家都把这当作一次意外事件，没在意。


    温沁偷偷瞪他一眼，从他身上挪下来时龇了龇嘴。


    大哥，你腿疼不？


    为啥她屁股还挺疼。


    「中午你们要是不回市区就在这儿小憩一下。」李警官一边吃一边说，「我们这就条件差点，卫生方面绝对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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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菡看看温沁和王亮，说：「就在这休息吧，免得跑来跑去，我们也正好体验一下警队生活。」


    李警官点点头：「一会我让人收拾两间房给你们，你和温记者一间，小王你享福了，住单间，教官级别的待遇。」


    「她不用。」


    李警官话音一落，纪明城立马就接上了，桌上几个人包括温沁全看向他。


    纪明城指了指温沁：「她一会去我房里睡。」


    ……


    第12章 运动运动


    此言一出，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温沁，全扭头看向纪明城。


    温沁身后那桌挨得近的队员，也朝纪明城望过来。


    「你说什么？」


    李警官懵了，以为自己刚听了个寂寞，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没听错吧，让人家女孩子去他房里睡？


    你热情待客也不是这么个热情法。


    纪明城没看他，侧头看着温沁，神情漫不经心，似乎在问：我说还是你说？


    吴菡显然听得一清二楚，再联想刚刚入座时，纪明城曾说他旁边那位置有人坐，她当时以为队里有别人要过来，后来温沁过来的时候，他直接拉过去了。


    吴菡那会已经觉得不对劲。


    吴菡沖温沁抬了抬下巴，笑道：「你俩什么情况啊，说清楚点，我们这些观众现在可是一头雾水了。」


    到这情况，她还能说什么？


    「我跟他，嗯……我俩刚领完证。」


    「天哪。」温沁刚说完，有人发出一声惊唿。


    发出惊唿的是李警官，作为明察秋毫的警务人员他居然眼瘸到这地步，简直恨不得自戳双目。「纪队你这效率也太高了吧，你俩才认识多久啊，这合法证都扯完了？」


    说完，又半眯起眼边想边说：「不对，你俩应该早就认识了……」他露出看破一切的笑意，手指隔空点了点纪明城，「难怪啊难怪，之前任何媒体採访你都不同意出境，小温一出马，你立刻就同意了。」


    他又转眼看向温沁：「啊呀，你这个小同志了不得啊，我们纪队的萤屏处、女……秀就这么被你夺走了啊。」


    温沁：「……」


    哈哈哈……


    后头一干队员笑翻天。


    午餐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吴菡带着王亮跟李警官走了，温沁跟着纪明城来到宿舍楼第三层，楼梯右拐就是教官休息事。


    房间不大，家具也非常简单，靠窗一张木质小书桌，一把椅子，书桌旁边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门边还有一个双开的小柜子。


    简单质朴的气息，透出纪律整洁的作风。


    床单平整没有一丝皱褶，藏蓝色的薄被叠成豆腐块放在床头，被子前方放着纪明城的大盖帽。


    温沁看到那张床，心里直摇头，转身对纪明城说：「我还是去我组长那里睡吧。」


    纪明城摘下作训戴的帽子挂在门后钩子上：「怎么？」


    「这床，太窄了。」


    纪明城不确定地往后看一眼，又回过头看温沁。


    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温沁想说：你没数的吗？就你这牛高马大的，光自己躺下去就能把床占满，我要睡你肚子上吗？


    纪明城忽然哦了一声。


    然后他像参透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说：「两个人睡确实挤，你一个人不会。」


    「你不睡？」


    「想跟我睡？」


    「……」


    纪明城接着轻笑了一声，说：「我一会有事要做。」


    「你还要出去么？」


    「不出去，就在这做。」


    「……」


    在这？能做什么？


    温沁虽然一肚子狐疑，但此刻她却不想再问他了。因为她不论说什么，都给人一种心思不纯良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沁拍了下额头。


    「你有事要做，那我还是不打扰你了，我去组长那边吧。」


    温沁说完也不等纪明城回应，然后就转过身去——


    啪，一只手掌撑在脸旁的墙上，挡住她去路，还没来得及做反应，紧跟着后面一具坚、硬的躯体贴背而来。


    温沁腿一软，差点跪了。


    纪明城用一条手臂和身体，把她困在他和墙体之间。


    他的脑袋从右后方探到前面嗓音平缓而低沉：「你跑什么？」炙热的气息从温沁耳边擦过，整个人像被细细密密的静电覆盖住，一股麻意从头覆盖到脚。


    「我没跑，我只是怕打扰你做事。」温沁在他怀里转过身，两人隔得实在太近了，她感觉唿吸受阻。


    温沁用手推了推他。


    纪明城一动没动。


    「不打扰，你留在这。」他说。


    「行。」温沁低下头，指了指他后面，「那我去睡觉。」


    她又推了一下，纪明城总算肯把手放下了。


    温沁先伸出一条腿，再撤出另一条，然后把身体从他身前挪开。


    纪明城没有阻止她。


    温沁走去床边，相机还挂在脖子里忘了拿下，她把相机放在桌边，然后脱下薄外套，里面是一件长袖t恤。


    温沁很少穿裙子，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她平时穿休闲比较多，t恤牛仔是她最常见的穿搭。


    「刚吃饱就睡，容易压食。」


    温沁抬起头，纪明城站在她面前，他低着头，像是在提醒，又像什么暗示，他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此时突然萌生出笑意，如同太阳跳出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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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乍现，光芒无限。


    「不如我们……」


    「什么？」


    「先运动运动？」


    「……」


    下一秒，纪明城人就过来了，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前拽，温沁的牙齿都开始打颤。


    「纪明城，你别乱来，这可是……」


    ……训练基地的宿舍啊。


    ……隔壁还住着另外两个教官啊。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整，温沁就被纪明城接下来的动作惊住。


    纪明城把她从床上拽起来，按在了椅子上，然后打开了书桌上放的笔记本，只见上面显示一个文档，温沁瞄了眼，是他的工作报告。


    「帮我看看有什么要改动的，错别字，语句方面，看完午休正好。」


    「？」


    「怎么了？」


    「你说的运动就是这个？」


    纪明城一手撑在桌面上，歪头：「不然？」


    温沁连忙摇头，她坚决不能承认自己想歪了。


    「脑力劳动也是运动之一。」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吧。


    无端被吓了两次，温沁再没精力跟他瞎扯了。


    纪明城交代完毕就去卫生间洗澡了。


    门关上，淅淅沥沥的水声衬出一室宁静。


    温沁敛住心神，开始看文档。


    事实上纪明城的工作报告写得相当严谨，条理分明逻辑清晰，用词方面更是准确，温沁秉承鸡蛋里面挑骨头的精神给改了两处标点符号。


    卫生间的门开了，纪明城洗完澡走出来。


    「看完了吗？」他从后面靠过来，带着沐浴露的清爽，一条胳膊撑住桌面，另一只手扶住椅背，又是这种半包围式的姿势笼罩温沁。


    「看完了。」


    温沁转头看他一眼，虽然她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可余光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把视线稍微往下一移。


    这厮居然没穿衣服，光着膀子就出来了。


    温沁提着一颗心，视线快速往下一瞟，立马拉上来。


    还好，没忘记穿裤子。


    纪明城：「怎么了？」


    「没。」温沁摇摇头，感觉独自凌乱，「帮你改了几个标点，其他没什么问题。」


    「嗯。」纪明城收回胳膊，退后一步坐在床沿边，扒拉他的短髮。


    温沁眨了眨眼睛。


    纪明城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


    「还有别的事情么？」温沁忍不住问他。


    纪明城：「嗯？没事了。」


    温沁：「哦。」她指了指他坐的床，「那我休息了。」


    「好。」


    好什么好，你倒是起身啊。


    温沁站在床前，正要提醒他，就被纪明城抱住了，在温沁的惊叫声里，纪明城翻身把她压在了床上。


    「你……呜呜呜。」


    纪明城捂住了她的嘴。


    「嘘。」他腾出一只手指了指门口，小声说，「门口有人。」


    温沁眼睛一瞪。


    小偷？


    不对，这里可是特警支队，哪个小偷这么大胆。


    确定她不会出声后，纪明城松开手，蹬掉脚上的拖鞋，光脚走去门口。温沁轻手轻脚地从床上坐起来，目光警惕地看着门口。


    纪明城伸手握住门把，然后快速打开门。


    一个，两个，三个人，连续沖了进来，趔趄几步后在房里站稳了。


    「干什么？」纪明城的目光从进来的三个人身上扫向门外的一堆人，眼神颇为凌厉，「不想午睡都给我跑五公里去。」


    「不管我们的事，是指导员让我们过来的。」一群人嚎完一闹而散。


    房里的三个也跟着往外跑。


    「韩杨！」纪明城吼住一个。


    「我，我是来找温记者的。」韩杨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朝温沁示意。


    他是来加微信传照片的。


    温沁想起来了：「对对，你等下。」她低头在包里翻手机。


    纪明城：「回头我传给你，赶紧滚。」


    「哎，你怎么让他走了啊？」


    纪明城合上房门，朝温沁走过来。


    温沁突然想到什么，笑了笑说：「哎，他还挺帅的对不对？」


    纪明城挑了挑眉。


    「你不觉得吗？」温沁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跟他解释，「这种阳光中带点羞涩，怎么形容来着，啊，蔫帅蔫……呜……」


    温沁没料到，纪明城会突然亲下来。


    他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后脑勺，用力地把她按向自己。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是温沁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感知来自他的力量和气息。


    霸道，浓烈。


    夹杂一股淡淡的清爽。


    纪明城应该刷过牙，他嘴里有类似薄荷的清凉。


    温沁被亲得整个人在他怀里轻颤，几乎站都站不住。


    「还说么？」许久，纪明城退出唇舌，嘴里呵着湿气问她。


    「？」温沁脑子就像在搅浆煳，浓浓的一片粘稠。她很费力地想了下，我说什么了我！


    「下次再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纪明城把头埋进她脖子里，温沁脖子一痛。


    你属狗的？居然咬人。


    她这时也明白过来。


    他这是吃醋了啊。


    「你误会了。」克制着脖子里又麻又痛的触感，温沁跟他解释说，「我加他微信，是想把他介绍给范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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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明城哼笑：「你才多大，就给人做媒？」


    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


    「省省吧，人家不需要你介绍。」


    嗯？


    「他俩认识？」


    「不是他。」


    温沁晃了晃他：「那是谁啊？」


    纪明城抬起头，无奈地嘆了口气，拿过他桌上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摊在她眼前：「我这个师弟，正在追范珺。」


    屏幕上是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警察，相比韩杨此人帅得更张扬耀眼。


    「这也太帅了吧。」


    纪明城目光一沉，温沁赶紧捂住嘴。转身火速往床上一滚，蒙住头：「休息了休息了。」


    其实这一天，温沁还有一句话忘了跟纪明城说。


    你比他们都要帅。


    第13章 要你妹


    说来也怪，之前闹腾那么久，温沁却入睡相当快。


    纪明城把床完全让给她，自己则坐在一旁安静地浏览网页。听到一旁传来均匀的唿吸声，他瞥一眼床上。


    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物，他英朗的脸上渐渐有笑容划开。


    须臾，他回过头打开一个文档，把手放到键盘上，轻轻敲下字符。


    下午训练了射击和队列，托纪明城的福，温沁平生第一次摸到了真枪。


    虽然有纪明城手把手的教，温沁的子弹还是打脱靶了。


    她摇了摇头，郁闷地把枪还给他。


    下午四点，温沁一行人完成拍摄离开基地。


    李警官送他们到门口，他和吴菡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交谈，大意是感谢他们的宣传，以后有这方面的需要他们一定支持并配合。


    「我们虽然有自己的官网，偶尔也会发些宣传照片，但是浏览量跟你们合新那是不能比，除了我们本系统的人，以及一些军警迷，实下的年轻人谁没事会想起来去上我们的官网。」


    李警官道出原委，吴菡理解地点点头：「宣传社会正能量，作为媒体人我们义不容辞。其实我们并不缺少资源，而是有流量规模的宣传太少了。」


    ……


    温沁和纪明城走在后面，跟前面相比，他们两人说的话境界就没那么多民族大义了。


    「我周五回去。」纪明城说。


    温沁点点头：「我知道。」


    「你有空就和范珺去逛逛，有什么想添置的你自己拿主意，不用问我意见，只要你喜欢我怎么都行。」


    温沁再次点点头，这话你说第二遍了。


    午睡起来的时候，纪明城把他的工资卡给了温沁，卡的密码和他家指纹锁的密码都发到了温沁的手机上。


    纪明城是这么跟她解释的：婚期将近，他的工作是说来就来的，不知道自己后面能不能有空陪她一起採购，所以让温沁自己看看家里缺什么自己拿注意买就是。


    温沁抬起头，纪明城眼皮低垂跟她对视。


    傍晚的阳光打在他深色的皮肤上，有一种天生强健的光泽。


    「纪明城。」


    「嗯？」


    「你真啰嗦。」


    「……」


    温沁说完就跑了，拉开车门上车，看都不带看他一眼。


    纪明城呵了一声，一转头，李警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旁。


    「这姑娘是个调皮鬼啊，明城，你吃得消不？」


    纪明城没甩他，转身往里边走。


    「我说，你是怎么把人骗到手的？」


    「……」


    「就你这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也不知道人家姑娘看上你什么了。」


    纪明城突然站住脚。


    李警官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停下。


    纪明城说：「下期集训我就不来了，你找别人代替我。」


    李警官嘿了一声，叉着腰说：「我说两句你还闹情绪了，要挟我？」说完顿了下，又把双手放下来，「那我不说了还不行么？德行。」


    纪明城晃了晃手，说：「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纪明城眉头往上一收，这是他做出决定时下意识的表情，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您知道的，我现在是有家庭的人了，本身我这块破事就多，随时随刻天上都能掉下人命关天的大案来，碰上跨省流窜的，出差都不是按天计数的，所以吧，我觉得以后这种训练小孩的活，您就别抓住我不放了，以前一年一次还凑合，现在一年训四次，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警官听得眉头一抖，带着点小兴奋问道：「是不是小温说你了，成天不见人影没时间陪她？」说完自己立刻又摇摇头否定了，「不对，小温这姑娘一看就通情达理，对我们的工作也相当的理解和支持，她应该不会抱怨的。你小子艷福不浅啊，遇上能理解你的家属，你就放开手好好干吧。」


    纪明城就没见过这么能装聋作哑的人。


    「您这是诚心要累死我？我可告诉您，您要是把我累死了，那姑娘……」他指了指门外，意思很明确说的是温沁，「她的路子难捉摸得很，到时候她可能带着我一家老小天天上你们家吃饭去。」


    「……」李警官被他说得一愣，茫然道，「干嘛上我家吃饭？要吃也让她上你们厉局长家吃去。」


    「厉局长已经答应我了，以后不会再给我指派多余的任务，所以还是必须上您家去吃。」


    「赖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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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先赖上我的。」纪明城说完头也不回往训练场去了。


    李警官指着他背影，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勉强憋出一句：「神气什么？有小姑娘护着你了不起啦？」


    ……


    温沁第二天下班后去了纪明城的房子。


    她约范珺一起去的，在生活经验方面，单亲家庭长大的范珺比她有经验得多。


    纪明城这房子是个两居室，装修很简单，除了最基础的几样家具外，其余地方都空着，客房连床都没有。


    「主卧得买个梳妆檯，厨房要买个置物架，客房里缺张床，还有空调，书桌……」


    温沁拿手机一一记录下需要添置的物件。


    快出门的时候，范珺说要借用一下厕所，温沁就站在门边等。


    这时她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温沁打开门，不由一愣。


    「您是……」


    这人有点眼熟，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门外的人看到她，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我是明城的朋友，找他有点事，请问他在家吗？」


    「他不在家，训练去了。」温沁说，「他明天下午回来。」


    对方一时没有说话，好像在考虑什么，温沁对她说：「要不你留个电话，回头我让他联繫你。」


    「我有他电话，稍后我再联繫他吧，谢谢你，我先走了。」


    人走远。


    「那谁啊？」范珺不知什么时候上完厕所出来了，闲散地把胳膊往她肩上一搭。


    「不知道啊。」话音一落下，温沁的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先前那股熟悉感同某个记忆重叠起来。


    「我想起来了，她是我上次去武/警医院看病那个医生，好像姓……姓白。」


    妇科医生，跟纪明城是朋友……


    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不过，朋友跟职业好像也没有多少关系。


    温沁没再想这事，从小区离开后，她和范珺去家具城逛了会，把大件家具定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温沁在上班时间收到纪明城的微信，他说一会过来接她下班，让她提前想下去那里吃饭。


    温沁：要不，去你家？


    纪明城：我家？


    温沁：你是不是有健忘症？


    温沁：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做饭吃么？说随我挑的。


    纪明城：吃饭没问题。


    温沁：？


    那什么有问题？


    纪明城：那是我们家。


    温沁：……


    好像不太对啊，那可是婚前财产，不过是不是现在不重要。


    纪明城又发过来一条：那我得去买食材，没时间接你了。


    温沁说：我自己开车去。


    下班后，温沁收拾妥当出了单位。


    她来到停车场的时候又临时改了主意，开车去的话车没地方停，纪明城那房子买在市中心位置，那边管得严，路边不给停。


    温沁决定打车过去。


    她从后座拿出两个大包，里面是昨天逛街买的小玩意，情侣拖鞋，漱口杯什么的。温沁把两个帆布包一边一个挂在两侧肩膀上，然后来到路边打车。


    下班高峰，路况还是有点堵，二十分钟后，温沁才到纪明城的小区门口。


    扫码付过钱后，温沁转头推车门，然后停住了。


    她看到纪明城站在小区门口正跟一个女人说话……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争吵。


    女人看上去情绪有点激动，温沁坐在车里听不清她在讲什么，但从她的面部表情和不断在空中挥舞的双手可以看出她正在宣洩愤怒。


    纪明城手上拎着一个塑胶袋，他背对着温沁站着，女人说完后他好像说了句什么，然后拨开那个女人往小区里走去。


    「小姐你怎么了？」司机见她半天不下去，回头看了一眼。


    温沁：「对不起。」


    温沁拖着两个包下了车，女人还站着门口没有离开，温沁经过那个女人面前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白医生？」


    白医生叫白妍，昨天回去之后，温沁拿出自己的病歷查到了她的名字。


    白妍此时哭得挺狼狈，挺美的一张脸布满了泪痕。听到温沁的声音，她抬了下头，目光幽怨，她对温沁的话没有给任何回应，很快就转过身跑开了。


    「……」


    温沁摸了摸鼻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跑去门卫亭，堆着笑对里面说：「大叔，麻烦您帮我开下门。」


    保安大叔大概对这称唿无法免疫，问都没问一句就替她开了门。


    温沁输入密码进了纪明城……不，应该是她和纪明城俩的家。


    客厅没人，纪明城好像在厨房里捯饬什么，温沁把两个大袋子放下，从里面拿出新买的情侣拖鞋换上，男款那双被她摆在了鞋柜显眼的位置上。


    温情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在合适的位置上，最后背着手跑去了厨房里。


    纪明城身上套着围裙，站在厨房的台面前切五花肉。


    「需要帮忙吗？」温沁说。


    纪明城切肉动作未停，他甚至连头都没抬。


    「不用。」


    五花肉肥瘦适中，纪明城把肉切成薄片码在盘子里，旁边搁着一碗蒸肉粉，还有一碗类似酱油调制而成的汤。


    温沁不看肉，她在侧面看纪明城，明目张胆，毫不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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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明城神情专注……但也有可能在走神，他对一旁的注视熟视无睹。


    看不到？


    温沁把脸往他面前送了送……


    再送了送……


    纪明城终于抬头了，两人大眼瞪小眼，温沁差不多连他下睫毛有几根都能数清楚。


    看起来很坦然的样子……


    但是嘛……他当初把她顶墙上的时候好像比这更坦然。


    就在这时，纪明城突然往前一凑，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温沁：「……」


    「好了，去外面等着吧。」


    好了？好你妹啊。


    见她没反应，纪明城挑了下眉：「不够？」


    「……」


    「那……」纪明城很为难地看了看粘满油的双手，打着商量跟她说，「等我做完饭，你再要，行吗？」


    「……」


    温沁差点把纪明城的锅掀了，她恼羞成怒，一拳头砸在他后背上。


    「要你妹！」


    第14章 持证上岗


    事实证明，纪明城这话非常有效。


    在他宣布可以开饭前，温沁没再踏进那厨房半步。


    她是真的怕了被他一本正经调戏吗？并不是。


    温沁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她不进去单单只是觉得，这样跟他逗着好像还挺有趣。


    她一直以为纪明城这样的人古板又无趣，哪个女的跟他一起真是太惨了，天天面对一尊没表情的雕塑。


    但现在……


    古板？


    或许有一点。


    无趣？


    不存在的。


    如果真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纪明城，「闷骚」最为合适。


    纪明城很快折腾好饭菜，一碗粉蒸肉，一锅酸菜鱼，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有鱼有肉，荤素搭配，两个人，非常丰富了。


    开吃前，温前先夸了两句，纪明城心情不错，微笑着给她夹菜。


    「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吗？」温沁突然抬眼问他。


    纪明城正在挑鱼刺，一锅酸菜鱼上面漂着红红的辣油，这是温沁的最爱，她嗜辣喜欢吃川菜，纪明城把酸菜拨了拨，把鱼块里面的大刺夹出来。


    听到这话纪明城抬起了头。


    眼神里闪过一丝警觉。


    她眯起眼睛哼哼两声：「你果然有情况。」


    纪明城把挑好的鱼夹到她碗里，说：「有什么情况？」


    「我都看到了。」温沁皱皱鼻子，一副替人难受的模样，「白医生啊她都哭了，你也不安慰安慰人家。」


    不解风情啊，确实纪明城本城无疑。


    「我安慰？」


    「你给人家惹哭，当然你安慰。」


    「不是我惹哭的。」纪明城说，「和我没关系。」


    「那和谁有关系？」


    「你。」


    「……」


    你骗鬼呢。温沁嘁了一声，低头大口吃鱼，她发现纪明城做的酸菜鱼蛮好吃的，鱼肉鲜嫩，滑不熘丢。


    「想听解释吗？」见她不说话，他又问。


    「……」温沁内心简直哔了狗。


    还想听解释吗？


    你们不是有句行话？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觉悟呢？


    但纪明城明显不按套路出牌，他看着温沁，本该理亏的人不但一脸坦然，反而有几分得意。


    这让温沁觉得一定不能按他的意思回答。


    说想，不甘心。


    说不想，又违心。


    「随便。」最后她说。


    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妍充其量不就是个前任，谁还没个前任啊。


    「哦，那就不解释了。」


    「……」


    看来跟钢铁直男交流还是不要客套。


    饭后，纪明城收拾好厨房，带温沁去楼下转了转。


    纪明城这个小区位置很好，餐馆商场超市都离得很近，买东西十分方便。


    逛完街两人往回走，小区绿树成荫，气氛安静。


    「不是你想的那样。」纪明城突然开口说道。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温沁有点反应不过来。


    「什么？」


    「白妍。」纪明城歪着头，眼神看过来。


    「哦。」温沁明白了。


    月光从树叶缝隙落下来，平添几分静谧的美感。


    纪明城硬朗的脸部轮廓也变得柔和不少。


    「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


    这次纪明城没等温沁发问就主动交代：「她父亲跟我父亲是同事，我刚来这边上高中的时候，她对我很照顾，还有你舅舅，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我们本来商量好了，一起考医学院的，但是高二那年暑假，我父亲殉职了，后来我就改了志愿考公安大学。那以后，她就没再跟我说过话。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已经交了男朋友，是我一个单位的同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分手了，这两年她又开始找我……」


    纪明城没有细说，但是温沁听明白了。


    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不懂得如何爱，最后错过了。


    他们本来约好一起上喜欢的大学，结果因为男孩家庭产生变故突然变卦，女生不高兴了，男生又不解风情不肯去哄女生，于是女生不理这个男生很多年，还故意找了个他认识的人交往，男生还是无动于衷，最后女生投降了，放下姿态重新去找男生。


    「她想跟你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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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从来就没有开始过。」纪明城说，「哪来的再续？」


    「你动心过吗？」温沁站到他对面，看着他的眼睛说，「上学的时候你对她动心过吗？」


    纪明城没说话。


    他平静地看着温沁，但是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心虚。


    他很坦然。


    谁没有在青春年少的时候，喜欢过一个正值当年的人？


    却又在多年以后被时间印证，我们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喜欢的时候是真喜欢，放手的时候也是真的不爱了。


    回头再看当年，你我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温沁是个脑子特别清晰的人，纪明城既然肯主动跟她说这件事，就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没打算隐瞒她。何况，纪明城跟白妍都没正式开始过，他顶多就算个青春萌动。


    「动过也没什么。」温沁笑了笑，「都过去了，我只想知道，你现在的想法。」


    有句歌词怎么唱的？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


    关键是现在，是未来。


    「我没想法。」纪明城说。


    温沁：「？」


    「我对她没有想法，现在。」


    这还差不多。


    「那她今天找你是干什么？」


    「她说昨天在我家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问我是谁，我说是我老婆，她不信。」纪明城目光变得审视起来。


    温沁眼神开始飘来飘去，不与他直视。


    纪明城越发目光如炬：「我说你爱信不信，反正过两天我会给你爸发请帖，到时候你可以一起来，以后你也别有事没事就往我这跑，我是有家室的人，你赶紧走吧，我老婆一会要回家了，我怕她误会。」


    话说完，纪明城的眼神就牢牢地锁住了温沁。


    隔了半晌，温沁才抬头看他：「她昨天傍晚来过，说是你朋友找你有点事，我跟她说你今天回来。」


    「是你让她今天来找我的？」


    「没有啊。」


    虽然她没说让白妍今天过来，但她那话确实就是造成白妍过来的直接原因。


    纪明城轻拍了她一下。


    「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想告诉你，平时要有危机意识，别什么人都信。」


    「……」


    她太单纯了？


    温沁嘿嘿一笑，挽住他胳膊。


    「那我能信你么？」


    纪明城挑了挑眉毛，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


    温沁拉着他往前走，嘴里絮絮叨叨：「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以后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报仇就在眼前。


    婚期将至，温沁还有很多东西没准备，偏偏这个周末纪明城没有休息，因为特殊原因他们全员取消休假。


    温沁逛街的时候就拉着范珺跟她去做搬运工。


    范珺自然相当乐意，第一次当伴娘，她觉得很新鲜。


    温沁为表达对她的谢意，特地带她去商场某个专柜挑伴娘裙。


    这个牌子温沁经常光顾，还办过会员卡，店长都认识她了，温沁和范珺一进来，店长就过来了。


    「今天需要什么类型的？」


    「帮我闺蜜挑一条裙子，做伴娘穿。」


    店长为范珺挑了一条豆沙粉的纱裙，范珺去试衣服，店长转身对温沁说：「今天刚到了新款，你自己要不要看看？」


    反正闲着也没事，温沁也选了条裙子去试衣间。


    试穿之后范珺跟她说还不错，温沁打算买下来。


    她去试衣间把裙子换下，拿到柜檯正在付钱。


    就在这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朝着售货员说：「刚才我试的那条裙子麻烦帮我包起来吧。」


    「那条裙子已经被这位小姐买了。」售货员年纪不大，为难地看向温沁。


    「你们怎么这样？明明是我先来的。」


    「但是您并没有买啊。」


    「但我有跟你们说过我出去打个电话，一会再来的吧？」


    售货员小姑娘刚来没多久，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了，店长微笑着走过来，说：「我们店还有很多其他款式，不如您再看看，我给您打会员价。」


    「我就要刚才那个。」


    女人说着看向温沁，四目相对，温沁朝她笑了笑：「白医生好巧。」


    白妍面目表情：「是你啊。」


    温沁笑了笑。


    对，是我。


    白妍看看温沁手臂上挽着的裙子，冷淡地笑了笑：「既然你这么喜欢捡我穿过的，让你好了。」


    话带挑衅，谁都听得出来。


    店长和那个小售货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作为旁观者不好冒然插嘴。


    范珺上次在纪明城家见过白妍，那会不知道她是谁，现在见她这么不友善，她也就不客气了。


    「商场里哪件衣服没被人试过？这有什么稀奇的？」范珺说，「你试过的别人试就成了捡你的，找优越感不是这么个找法。」


    「有些事是讲先来后到的。」白妍安静地看着温沁，目光甚是执着，好像在说一个了不得的道理。


    她志在温沁，温沁看出来了。


    温沁点了点头，对她说：「先来后到没有错，但是放弃了又回头来要，要不到还恶语伤人这就不对了。这条裙子，既然喜欢那你当时就该买下来，因为好货不等人，电话随时可以打，我只能说你还不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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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裙子而已，喜欢不喜欢也不见得多重要，所以让给你了。」


    「让？」温沁笑道，「这条裙子，从我第一眼看到就一直在我手里，从头到尾它都属于我，可不是被你让给我的。虽然你之前穿过，但穿过不代表你拥有过，白医生你可千万别搞错了。」


    温沁说完，转身买单。


    她背后，白妍面上的安静已经维持不住，她面色僵硬，一双眼睛盯着温沁，似乎用目光泄愤。


    温沁没再理会她，买好单从她面前经过看也没看，白妍在她身后不甘心地嘀咕了一句：「还没结婚你得意什么。」


    温沁脚步一顿，偏头回她：「知道什么是持证上岗吗？」


    第15章 去多久？


    范珺早就奇怪个半死，出了门口就问温沁：「什么情况啊这是？」


    温沁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说：「等会再说。」


    白妍这女人最近有点无孔不入，之前两度出现在纪明城住处，现在又在商场突然撞上。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二楼商铺外是一段数十米的长廊，两人沿着长廊拐了个弯，来到扶梯口。


    上了扶梯，温沁转头看了眼，后面没人跟着。温沁把目光移过来望向范珺，眼神非常认真：「我刚才还厉害吧？」


    范珺：「……」


    「那女的是谁？跟你家老纪什么关系？」范珺问道。


    温沁简单把他们的事说了一通。


    范珺一双眼睛瞪得熘圆：「上次碰到我就觉得奇怪，还以为我多想了，果然有情况，哎你咋不早说，这种白莲花我刚才应该骂狠一点。」


    温沁：「我哪知道她会突然来找茬，看来我小看她了。」


    原以为白妍先前不知道她跟纪明城的事才会找去纪明城家里，现在一回想，上次在医院白妍的眼神就很奇怪，想是早就知道他们的事情了。


    前任没什么。


    但是，知道对方已经结婚还来缠着的前任就大有问题。


    这女人，不简单。


    范珺也认同温沁，点点头说：「这种所谓青梅竹马最膈应人，你以后多留个心眼。」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纪明城？」温沁突然抬头问她。


    「什么？」


    「就刚才的事情。」


    「告啊，当然得告了。」范珺愤愤道，「必须让他看清那白莲花的真面目。」


    真面目什么的温沁估计纪明城早就看清了。他那种人心思藏的比海深，温沁确定他对白妍有比自己更清晰的认知度。


    温沁的目的并不在此上面。


    纪明城此前一直对她不把自己身上的事告诉他颇有微词，那么这次拿白妍来开刀也是顺理成章，真要理解成告状的话，那她这个状告得名正言顺。


    温沁突然觉得自己好聪明。


    但是接下来几天，温沁都没见到纪明城，他好像又来了大案脱不开身，有时候晚上还留在单位开会。


    周菁对此颇有微词，酒店她都定好了，请帖也发出去了，本来打算一起抽空去试菜，现在纪明城没空，只能由温沁全权代表。


    「我这是哪是嫁女儿，分明就是娶媳妇，什么事都我们在张罗，他倒好，做甩手掌柜都不说，现在更离谱，连面都见不着了。」


    路上，周菁一边开车一边跟温沁数落人，嘴里噼里啪啦，没完没了。


    「还没结婚就这样，以后家里有个事情怎么办。」见温沁缩在副驾座上不吭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周菁嘿了一声，「我说你听见没有？」


    温沁被唠叨了一路，耳朵都要长茧了，她掏了掏耳朵，坐正身体，说：「人家工作忙而已，又不是故意不来。」


    「你现在晓得我当初为什么反对你找警察了吧，就他们这工作性质，以后像这种情况就是家常便饭，你等着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妈。」温沁实在不能理解周菁这长时间耿耿于怀的行为，「现在还说这些干嘛，我俩都生米煮成熟饭了。」


    好一句生米煮成熟饭。


    周菁气得没了话语，她憋了憋，最终忍住发火的冲动。


    酒店的宴会厅在三楼，电梯里，周菁板着脸不理温沁，明显余怒未消。


    但是等电梯门一开，温沁发现自己的母上大人神色变得明显不一样。


    面带微笑，下巴轻抬，双目折射出一个成功中年女性的光辉，高跟鞋踩出的步伐又稳又准。


    女强人范儿拿捏得十足。


    温沁小的时候，周菁是打算把她往女强人的路子上培养的，后来发现她在女土匪这条路上越走越近，加上老温在一旁起反作用，她也就死心了。


    这家酒店是盛宇旗下的，周菁自己也是股东之一，上到经理下到服务员，都知道老闆家的女儿要结婚了，一路走过去，温沁跟在周菁身后收穫不少祝福的话。


    确定好菜单后，两人回到车上。


    温沁小心地瞅了瞅她母亲大人，提议说：「要不我们去吃烤鸭吧，我请客。」


    周菁闻言，瞅了她一眼：「你又犯什么事了？」


    「……」


    难道在您眼里我就这么不靠谱？


    「我能干什么事？我就是，就是觉得您最近辛苦了，想孝敬孝敬您。」温沁卖乖地朝她笑，两眼弯弯，那叫一个光明磊落。


    周菁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其实挺安慰，稍微拿乔片刻后，她在启动车子的同时跟温沁说：「把你爸一起叫上，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出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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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沁立刻给温振业打了电话，半个小时后，三个人在烤鸭店碰头。


    点完餐温沁离开座位去上洗手间，靠在洗手间的墙边上，温沁重新打开app，又点了一只烤鸭，并在最下方选择了打包带走按钮。


    之后，温沁神色如常回到桌上。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温沁拿出手机，打开一家影城的界面递到周菁面前：「一会吃完去看电影吧，这片子最近大家都在看。」


    周菁把头歪过去瞧了眼，问：「几点的？」


    温沁：「七点半，一会吃完过去正好。」


    周菁点点头：「行，你订票吧。」


    他们一家子很久没一起去看过电影了。


    温沁拿手机很快定好票。


    在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服务员把温沁打包的食物拿了过来。


    一个牛皮纸袋折得妥妥噹噹被搁在桌边，周菁转头看她：「给谁带的？」


    明知故问。


    「我一会去看看纪明城，他最近忙得没时间吃饭。」


    出门之前她跟纪明城通了消息，纪明城在微信跟她说，晚上还要开会，不知道要几点结束。


    温沁打算过去看看，顺便送点吃的给他。


    周菁的脸一下子拉下来，神色不悦道：「你不是要跟我们去看电影吗？」


    温沁说：「我没说要跟你们去看啊。」


    「……」


    温沁进一步解释道：「我是让您和老温去看，再说，我可不想当灯泡。」


    周菁一副被人拐骗的不悦，温振业在一旁说：「我们去就我们去，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玩。」


    三人一同出了烤鸭店，温沁和温振业周菁道别，然后拎着熟食袋子去路边拦车。


    车子开走，周菁从怅然中回过神。


    「我还以为她单纯孝心大发要请我们吃饭看电影，结果她是要丢下我们去见那个人。」


    温振业拍拍她，笑道：「儿女大了总要离开父母，组建她自己的家庭，我们沁沁算懂事了，至少能想到给我们安排妥当。其实我还蛮感激小纪的，他至少让我们沁沁留在了f市，比起别人家远嫁的好多了，女儿至少还在咱俩跟前，你想见她油门一踩不出半小时就能见到了。」


    「我才不想见她。」周菁背过身去，往另一边走，「不听话不叫人省心看她以后怎么办。」


    「好好好，不想见就不见，以后有我陪你。」


    ……


    温沁不是第一次来市局这里，门口值班室的大爷都认识她了。


    上次她带着小板凳来堵纪明城的时候，大爷还关心地问她要不要喝水。


    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大爷。


    此时华灯初上，整座大楼基本陷入暗夜之中，只有三楼的几个窗户内透出灯光。


    温沁此前没来过纪明城办公室，但凭藉这个信息，她很快找到了他工作的楼层。


    办公室里开着灯，但是一个人也没有，想到他之前说在开会，温沁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间会议室门口。


    门没关，温沁一走过去，会议室里的人几乎立刻看了过来。


    在众人目光的提示下，背对着大门的纪明城回过头，看到了温沁。


    「你们继续，我出去一下。」


    纪明城立刻起身出来，拉着温沁往边上走了两步，停下来。


    「你怎么来了？」纪明城问道。


    温沁故意道：「不能来？」


    纪明城笑了笑，绷了一下午的脸部表情在此时舒展开。


    「喏，给你的。」温沁把手里的袋子提到他面前。


    纪明城顺势往下看，鼻子已经闻到烤鸭的香味，他还是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烤鸭。」顿了顿，温沁又问，「你吃过饭了？」


    「还没有。」纪明城把温沁带到一间办公室，「你在这等一会，我马上能走了。」


    纪明城说完回去会议室，十分钟不到，会议结束了，走廊上陆续有人经过，他们都往温沁这边看。


    温沁还看到了熟人，就是那个韩杨，他站在门口对温沁说：「嫂子来接城哥下班啦。」


    城哥？


    私底下他是被人这么叫的。


    「嫂子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韩杨这话是问温沁和纪明城俩人的。


    纪明城本来跟他们约好下班一起去大排档，他请客，但是温沁突然来了。


    「你想去么？」纪明城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抬眼问道。


    「去啊，反正我没事。」温沁提了提手里带来的食物，「正好给大家加餐。」


    七八个人，开了两辆车去。


    吃饭的地方是镜河边一家露天排挡，到了这个季节十分热闹，放眼看过去都是人。


    纪明城提前订了桌子才有位置坐。


    酒菜上来后，温沁把自己带来的烤鸭放到桌上。


    韩杨一看笑了：「嫂子太贴心了，知道我跟城哥要出远门吃不到f市的烤鸭了，特地给我们加菜。」


    温沁随口问了句：「你们又要出差？」


    韩杨：「是啊。」


    「去多久？」


    「少则两个月，多则……无法预测。」


    「……」


    温沁神情一顿，转头去看纪明城，他正好也看过来，视线跟她对上。


    「回去跟你细说。」他说。


    第16章 能不能把婚礼延迟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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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饭，温沁吃得心不在焉。


    韩杨知道是自己惹的祸，因为自从他说完话，他发现气氛变得明显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吃完饭，纪明城买了单，几个人当场就散了。


    来的时候韩杨和另外两人是坐纪明城的车，这会当然不方便再坐，道别后几个人猢狲散一般往大路上奔去。


    纪明城收回视线看向温沁：「去河边走走吧。」


    镜河是f市这边一条内陆河，两旁楼房林立火光璀璨，气温一回暖这边就成了市区最热闹的地方，散步的，夜跑的，谈情说爱的……什么人都有。


    纪明城牵着温沁穿过河边马路到了沿河路边。


    他们站在一处僻静的树影下，纪明城望向她。


    「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


    温沁说：「跟你去出差有关？」


    纪明城点点头。


    温沁：「那你说。」


    寂静的镜河水，缓缓流淌，不知承载多少逝去的往事。


    纪明城的老家是h市的，但他家不住在市里，而是h市辖区内一个小县城。具体怎么个小法？就是全县人口加起来不足十万。


    纪明城父亲是警察，母亲在城里的幼儿园做保育员，四口之家不算富裕，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纪明城的哥哥听话本分，学习成绩也不错，父母对他颇为放心，甚至以他为傲。


    纪明城不一样，他生性好动，刚上学的时候，课堂上四十五分钟都坐不住，脾气还急，从幼儿园起，他就经常被老师请家长，为此，他从小没少挨他爸打。


    纪父工作忙，还时常出差，短时十天半个月，长时几个月不着家，他回来第一件事是把小儿子拉到面前问有没有捣蛋，如果有那先打一顿，然后再同他讲道理。


    纪明城这人也奇怪，一路挨揍，一路疯狂长个，上初二的时候，他身高已经突破一米八，比他父亲还高。


    另外还有一个奇怪的事，就是这个经常被请家长的孩子，成绩却不赖，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还每次都能考进班级前三去。


    老师们说这孩子脑子聪明，就是行为上要多加约束，不然怕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走上歪路就不好了。


    初三这年，纪父调去f市工作，原本是成立了一个什么专案组调他过去的，最后他爸不知怎么就留在了f市。


    这年他哥读高二马上要升高三，当爸的放心不下小儿子，也怕纪明城他妈管不住他，所以纪明城初中毕业的时候，他爸把他弄去f市上高中了。


    新的环境给他带来新鲜和好奇，他认识了新朋友，见识了大环境带来的内心冲击，性子也渐渐收敛住。


    他爸说：见了外面大千世界，知道自己有多渺小了吧，再敢造次不用老子动手，外头自有人收拾你，看你还敢不敢嘚瑟。


    当然父子俩也不是一直剑拔弩张，偶尔也有温情时刻。


    有时也闲聊谈人生规划，他爸说：你这性子太野将来势必得去纪律部队歷练，军校和警校你二选一。


    纪明城说：我想考军医。


    他爸一顿，说：军医？


    随后把头一摇，说：不行，就你这大刀阔斧的性子，一刀下去划勐了，病人命就没了，你救人还是害人？


    纪明城说：我杀鱼杀鸡下刀都准得很，一刀毙命，刀口整齐漂亮比我妈还利索。


    他爸一听，脸色更不好看了：老子说不行就不行，给我死了这条心。


    纪明城也没跟他呛，等他爸出门看不到人了，他一拍桌子跳起来朝门口吼：老子就要考军医，行不行你说了不算。


    高二这年分了文理科，纪明城顺利进入理科实验班，和周济扬白妍在同一个班。也是在这年，他爸突然接到任务要出门一趟。


    临行前，当爹的把儿子叫到跟前，嘱咐说：我要出趟远门，时间可能有点久，你在家给我安分点，别惹事，惹了事我不在也没人帮你，听明白没？


    纪明城点点头，问：要去多久？


    他爸说：大概个把月吧，顺利的话还能更快一点。


    然后，他爸递了张卡给他，说：生活费都在这里面了，看着花，你要提前花没了我还没回来那你就到地里啃泥巴去。


    第二天父子俩一同出门，纪明城蹬着自行车飞出门外的时候忽然想起还没问他爸去哪里，他把剎车一捏，一条长腿支地，他回过头喊道：老纪，你上哪出差？


    他爸盯着他不说话。


    纪明城摆摆手：算了，不方便我就不问了，您保重，我走了。


    纪明城当时跟他爸住在警队宿舍楼里，门口有不少小吃部，学校也有食堂，他怀揣巨款饿不死也冻不着，在没有老纪，独自唿三喝四的日子里，他过得自在潇洒。


    很快，一个月过去，他爸没有回来。


    纪明城突然有点想念老纪同志了，但他没法给他打电话，因为老纪说过，出去执行任务别给他打电话，打了他也不会接，他有空自然会打过来。


    老纪刚到那边的时候给他打过两次电话，后面估计忙于工作就没了。


    又过了半月，有一天，白妍的父亲过来找他，说：你爸回来了，跟我一块去接他吧。


    纪明城还记得那天正好周日，他在家里刷物理试卷，当时放下笔笑着说：白叔，我家老纪是不是立功了？还让人去接，这也太能摆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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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妍的父亲从脸上挤出一个笑，说：是啊，你爸立功了，你跟我一起去接他回家吧。


    车子就停在门口，纪明城上车后还问白妍的父亲：老纪立了几等功啊？


    白妍的父亲说：应该是一等功吧。


    哦吼，不得了，那一会是不是还要戴大红花放鞭炮啊，还要上电视是不？哎，我刚才忘了换身衣服了……


    他在副驾座罗里吧嗦说了一堆，白妍的父亲也没搭腔。


    纪明城觉得自己可能太聒噪了，暗暗对自己说，低调，要低调，一会老纪听人说他张扬估计又要不高兴。


    虽然上高中后老纪都不跟他动手了，但是絮絮叨叨也是很烦的。


    车子驶出市区，往机场大道方向去，纪明城忍不住问：咱上哪儿接人啊？


    白妍的父亲说：去机场，飞机差不多要到了。


    纪明城在心里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舱门一开，老纪胸前佩戴大红花，一边挥手一边往下走，底下是黑压压的欢迎人群，那场面就跟领导人访问似的……不要太壮观了。


    纪明城独自乐了一会，不一会车子开到机场，直接开向停机坪。


    一架飞机停在那里，似乎是刚停稳，舱门都还没开。


    飞机前面站了很多人，有他父亲的同事和领导，他们一个个把大盖帽扣在臂弯上，样子严肃极了。


    纪明城还看到自己母亲和哥哥都来了，他们站在人群最前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妈都快站不住了，两个女警搀扶着她。


    纪明城突然就懵了。


    这场景，跟他设想的不一样。


    就在这时，飞机的舱门打开，纪明城转头望过去，看到一个人被缓缓抬下飞机。


    纪明城望了两秒钟撒腿就跑，他腿长跑得快，跑到梯子下面的时候，上面的人还没走到地面。


    纪明城视力也很好，站在下面已经能看到担架上躺的人是谁。


    消失了一个多月的老纪躺在上面，面色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没有大红花，没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他身穿警服，国旗护体。


    「爸，爸……」纪明城大声地叫他，晃他。


    「爸，我来接您了，您看看我啊，我是阿城啊爸……」


    但是老纪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老纪殉职了。


    那一整天，纪明城沉浸在强大的不可思议里无法自拔。


    他怎么也不相信，平时声如洪钟，一个巴掌能把一米八几的他拍得在原地转几个圈的老纪，只是出了一趟差而已。


    却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夜晚，纪明城陪着他妈在殡仪馆里坐到天亮。


    第二天，公安部门的同事在殡仪馆为他爸举行了追悼会，门外还围了很多自发来的市民，他们手握白菊，身穿素服，站在门外默哀。


    火化后，灵车驶往烈士陵园的途中，纪明城见识到他人生中最盛况空前的送别场面。


    沿途全是送别的人群，各行各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他们拉着黑底白字的横幅站在道路两旁。


    纪泽峰烈士一路走好！


    人民卫士永垂不朽！


    山河亦无恙，青山葬忠魂！


    ……


    纪明城从来不知道，被他归纳入没文化粗人行列的老纪，他的死会让全城轰动。


    在此一刻，纪明城突然感觉到，老纪已经不单单是他的家人，也不单单是一个警察，老纪所做的事也不仅仅是一项个人工作。


    这里面似乎赋予了一种特殊的，他从前不曾体会和关注过的情感。


    这种情感在十七岁的纪明城心里，从未感知过。


    在老纪单位整理他遗物的时候，当时的局长把老纪的警服亲手交给纪明城。


    「你爸爸是英雄，他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也是到这个时候，纪明城才知道，老纪是去参加抓捕一个跨境犯罪团伙时被对方接应的人伏击，中枪之后，那群人又往他身上开了十多枪，而这十多枪全都避开要害部位，打在他的手和腿上，老纪最后是失血过多休克而死。


    纪明城半天不语，他抚摸着警服左胸部位别警号的地方，一遍又一遍。


    「从此，这个警号就封存了。」局长在一旁嘆道。


    「封存？」纪明城抬起眼。


    「对，牺牲的警察他们的警号会封存起来不再启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的子女愿意继承他的遗志，他的警号才能在他子女的身上延续。」


    ……


    故事说到这里，温沁已经完全能理解，纪明城为什么突然变卦不考军医去当警察。


    「所以你这次的任务是和你爸爸的死有关吗？」


    「是。」


    温沁一愣：「那些人没被抓住？」


    「有漏网之鱼逃去了国外。」


    寥寥几个字已在脑海里构建出清晰的信息，温沁沉默片刻，问了句：「我能做点什么吗？」


    纪明城看着她，神色带着犹豫，半晌，他才开口道：「能不能把我们的婚礼延迟几天？」


    第17章 会所那晚，老子就想这么……


    婚礼延迟显而易见, 温沁从韩杨口中得知他们要出去一两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认知。


    「除此之外的呢？」她问道，「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我是说关于你们这次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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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明城觉得，温沁确实是个不一般的姑娘, 她似乎有点突破他对这个年龄女人的认知。


    「你不生气？」他尝试着问。


    「我干嘛生气？」温沁说, 「你选择了这样的职业就做好了随时走的准备, 而我选择了这样的你, 同样也做好了你随时离开的准备。」


    纪明城没说话，他低头深深凝视她, 像在考究什么，又像沉醉某种感觉之中, 河水粼粼, 荡漾着灯火, 都不及他此刻的眼睛亮。


    「认识你之前我就了解你们的职业，我以前也想当警察, 但是老温和我妈不同意, 而且我体能不行，最后才干了记者这行。」


    温沁跟白妍是完全不一样的女人。


    白妍从小目睹她父母因父亲的工作而争吵，也看到母亲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家庭的不易, 所以得知纪明城要考警校时完全不能理解, 她说当警察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去？


    人生的意义不只有这一条路啊，做医生救死扶伤也很好啊。


    你怎么就一根筋呢？


    那时纪明城就知道, 他跟白妍不是一路人，所以后来白妍回头找他，他没有答应。


    不合适的两个人在一起，终归会产生问题。


    与其日后磕磕绊绊，不如不开始。


    温沁不一样。


    见她的第一眼，纪明城就意识到了。


    她的动作, 她的眼神，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向他透露出这样的讯息。


    作为一个思维敏锐的男人，纪明城有这样的自信。


    后来的相处中，也确实印证了一点。


    纪明城挺惊喜的，虽然朝熟人的亲戚下手不太厚道，但这么多年才碰上一个，他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一步到位。


    会所那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而至于他们真正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那自然比温沁所认为的要早一点点。


    纪明城很认真地看了她半晌，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地就笑了。


    他咧着嘴，站在背对光源的方向，深色的皮肤和夜色融为一体，黑暗中最惹眼的就剩那口白花花的牙。


    温沁想问他你笑什么，纪明城先靠了过来。


    他们本来站得就近，纪明城一靠近两人正面就贴上了。


    温沁在诧异中抬起头，同一时间里纪明城的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他还在笑，无比张扬，无比嘚瑟，眼尾因无声狂笑被挤出几道皱褶，毫无形象可言，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温沁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傻了吧唧的笑什么？」


    纪明城揉了揉她的脸，轻颤着对她说：「我笑我自己。」


    「笑你自己傻？」


    「不是。」


    温沁挑一挑眉。


    纪明城说：「笑我自己拐到个傻子。」


    「？」


    我是傻子？


    温沁怒了：「纪明城你……」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出口，纪明城就吻了下来。他的双臂从后面收拢过来，把温沁的脑袋严严实实护住。


    温沁魂都快没了。


    这这这也太奔放了吧？


    虽然他们站在树影下，他高大的身躯完全将她笼罩，但人来人往的，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他们在干什么勾当。


    然而纪明城的吻更奔放，温沁的心尖都在颤抖。她挣扎着推开他，用手挡住他的嘴，喘着气说：「回去，我们回去。」


    她可不想在这里引人围观，万一被人拍了传网上，她妈还不得气死。


    两人回到停车的地方。


    纪明城刚才喝了酒，他把钥匙往温沁怀里一扔，自己走去副驾座靠那了。


    纪明城的车型比温沁的大，等她摸摸索索坐好点火后，纪明城已经歪在座椅里半天没动静了。


    「喂！」


    纪明城扭过头。


    温沁朝后努努嘴：「你坐后面去。」


    「？」纪明城不太确定地看着她。


    「你坐这我容易紧张。」


    庞然大物坐在这，整得像路考似的。万一她一紧张油门当剎车就完蛋了。


    纪明城大概看出来了，说：「不行我找个人过来开。」


    「行，怎么不行？」温沁说，「你坐后面我就行。」


    「……」纪明城无语凝视她。


    半晌过后，他妥协了，乖乖去后面坐。


    温沁也不负自己所望，稳稳噹噹把他的车开了回去。


    速度慢得像屎。


    一进门，纪明城就把温沁提起来按在了墙上。


    温沁一边躲，一边说：「等，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纪明城的回答相当干脆：「先干正事。」


    他好像没什么耐性，温沁蹙着眉闭上双眼，眼泪都快出来了。


    纪明城的脸埋在她的脖子里，说：「你知道吗？会所那晚，老子就想这么干了。」


    温沁仰头望着天花板，模煳的视线中，她慢慢地笑了……


    ……


    温沁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几点，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在闪。


    纪明城也醒了，在她头顶上说：「你手机响了。」


    温沁脑子里当即飘过一串字：


    完了完了完了。


    她人还被纪明城圈在怀里，脖子上枕着一条粗壮的胳膊，身上还挂着一条。


    温沁推开纪明城，从他怀里滚出来，趴去床边把手机够到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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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餵……」声音暗哑，带着醒来后的慌乱。


    身后纪明城动了动，扭过去打开了床头灯。


    「温沁，你在哪儿呢？」电话那头周菁的声音冷冷的，像砸下一块冰。


    温沁眯了眯眼睛，说：「我，我在纪明城这里……」


    「你不回家也不打个电话，知不知道我们一直在等你？」


    周菁一向管她很严，小时候不允许夜不归宿，工作以后政策宽松了一些，但要是不回家，那也要提前报备的。


    虽然她现在是已婚人士，但婚礼没办，温沁也没正式搬到这边住。


    温沁回头瞪了纪明城一眼，都怪他，刚才把她折腾得太狠，一结束她就死死地睡过去了。


    纪明城此时正面向她侧卧，全身未着一缕。


    见她看过去，他朝她一笑。


    恬不知耻。


    「越大越没谱了，这么晚了不知道我们担心吗？」周菁还在数落，电话那头夹杂着温振业的声音，估计是在说他来跟温沁说。


    然后电话就到了温振业手里。


    「沁沁啊，我们就是问问你回不回来，既然你在明城那，我们就放心了，早点休息吧，我们也休息了。」


    大概是怕周菁没完没了，温振业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温沁看一眼时间，快十一点了。


    「要回去吗？我送你。」纪明城爬起来，搓了搓脸。


    一个电话打完，两个人彻底清醒了。


    温沁抓了抓头髮，说：「不了，明天早上回吧。」


    温沁把手机放下，看了眼纪明城，提醒说：「婚礼延迟这事得赶紧跟他们说。」


    纪明城点点头：「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床，洗漱完就往温沁家去。


    周菁和温振业正吃早餐，见他俩一起回来，温振业立刻招唿说：


    「吃饭没？来来来，正好许阿姨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吃不掉要浪费。」


    许阿姨立刻去厨房拿碗筷过来，一边帮他们盛南瓜粥一边说：「你妈说你昨天没开车去，说不定早上会过来，叫我多准备点早饭，你们果然就来了。」


    周菁低头吃饭，对许阿姨的话没做回应。


    温沁对许阿姨说了声谢谢，然后和温振业对视，余光瞟了瞟周菁那个方向。


    温振业沖她眨眨眼，意思没事，不用担心。


    温沁吃了口粥，琢磨怎么开口，纪明城这个急性子已经出声了：「爸妈，我有事要跟你们商量。」


    温振业点点头：「边吃边说。」


    「我跟温沁的婚礼要推迟举行。」


    温振业被烫了一下，他吸了口气抬头：「什么？推迟？」


    一直低头不语的周菁终于抬起了头，绷着脸看着这小两口。


    温沁一看形势不对，立刻解释起来：「他有任务，要出差，后天就走。」


    周菁没看女儿，她面无表情看着纪明城：「推迟？还有一个星期就结婚了，你现在跟我说推迟？我酒店都定好了，喜帖也发了，你让我们怎么跟家里亲戚解释？又让他们怎么看待沁沁？」


    「对不起，我也是这两天才接到任务。」


    「你的任务比结婚还重要的？」周菁反问道，「还是你觉得证已经领过了就可以不重视了？」


    纪明城说：「不是这样，我没有不重视，但是这次的任务对我来说意义特殊，我得去。」


    「比婚姻大事还意义特殊是吗？」周菁冷笑一声，「部队尚且给十天婚假，你们还真特殊……」


    顿了顿，继续道：「我看明白了，你就是觉得婚礼对你来说可有可无，既然这样那就不结了，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把婚离了吧。」


    「妈！」温沁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就知道不该让纪明城开口，这俩人必定能把话给说死。


    温沁一出声，周菁立刻瞄准她：「你还嫌不丢人吗？给我坐下！」


    另一边，纪明城站起来企图解释，温沁把他往外推：「你去上班吧，快迟到了，我来跟他们说。」


    纪明城不确定地看着她，被温沁一点点推去门外。


    「没事的，我来跟他们解释。」


    说完，拉上大门。


    再次回到客厅，周菁和温振业都盯着她。


    周菁一脸愤色，余怒未消。


    温振业一脸茫然，大概不清楚好好的怎么又成这样了。


    温沁从手机里搜出一条很多年前的新闻，递到他们面前。


    声情并茂把纪明城他爸的事迹说了一遍。


    温振业表情立刻松动了。「这件事我有印象，我们单位当时都派人去了。」


    温沁又去看周菁，周菁神情未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起来似乎更沉重了。


    良久，她突然嘆了口气，说：「婚姻里需要的是丈夫，不是英雄。」


    第18章 差点享年二十四


    关于这事, 周菁没再发表意见。


    第二天她就取消了饭店酒席，并在家族群里发了通知，因孩子工作上的原因, 原定五一的婚礼推迟, 时间另行通知。


    立刻就有亲戚私聊或者电话来问是不是小两口感情出了状况。


    周菁统一在群里回復他们, 小两口感情很好, 就是女婿突然有任务，具体什么事, 不方便透露。


    温沁自己也在群里，周菁的话她都看到了, 她截图给纪明城说：其实我妈就是嘴上不饶人, 她不坏的, 你别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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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明城回她说：我不会怪她，我能理解。


    纪明城的上司厉局长知道他为了这次行动推迟了婚礼, 特地给温振业打了个电话。


    「老温啊, 这次我要代表我们全体公安干警感谢你们一家人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温振业跟他本来就是朋友，说话比较随意：「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没那么高的觉悟, 我是为了我自己家孩子, 我就沁沁这一个女儿，明城就跟我亲生儿子一样, 他的工作我肯定要支持一下。」


    厉国生那头哈哈笑。


    温振业又想起来什么，说：「我说你这人太不够意思了，也不提前放点风，整得我这边一惊一乍的，差点以为出了什么事。」


    厉国生说：「这毕竟是明城的私事，他没做决定之前我不好说话, 于公，我希望他去，毕竟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于私，作为沁沁的长辈，我又不能希望他去，我也很头疼。」


    温振业没心听他长篇大论，厉国生一停他赶紧问：「危险吗？」


    「只要是行动就会有危险，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以明城的职业素养，我对他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会带枪吗？」


    「……」


    「他父亲当年中了十几枪，我想想都难受，对方最好不要有什么重型杀伤性武器啊，你们可得侦查清楚了。」


    「放心吧，现在的部署肯定会比以前更完善。」厉国生说完，及时结束了这一话题，「这话我只能说到这了，再说我就犯错误了。等明城这次回来我给他放十几天假，让他好好陪陪你们。」


    纪明城明天就要走了，下午忙着交代工作，一个同事过来叫他说局长叫你去一下。


    纪明城到厉国生办公室的时候，厉国生刚收线。


    「我刚给你老丈人打完电话。」厉国生说。


    纪明城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说什么了？」


    「那倒没有，就是担心你。」厉国生抬眼瞧着他，想起他以前干的那些事又在突然间觉得好笑，拿手点点他，说，「你小子福气不小，找到沁沁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女孩，我说你以后对人那什么点，别再跟个二愣子似的不解风情。」


    纪明城没接这话，心想我怎么不解风情了，老子明明风情万种，比你们家那个厉老二解风情多了，温沁不知道对我多满意，您看不见而已。


    厉国生听不到他腹诽，自然也没和他多说。


    「我们再来说说这次行动的事……」


    ……


    很久没有按时下班的纪明城在今天按时下了班，不得不说厉国生是个体恤人的上司，出了局长办公室，纪明城给温沁打电话：「今天下班早，你想不想去哪里逛逛？」


    温沁想了想，说：「还是回我家吃饭吧。」


    纪明城：「行。」


    两人回到温沁家。


    比起昨天早上，饭桌上的气氛融洽很多。


    温振业乐呵呵的，让纪明城多吃菜，还说以后有空都过来吃饭，一家人别客气。


    周菁话不多，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期间她问了句：「明天什么时候走？」


    纪明城说：「早上九点。」


    周菁想了想，又问：「去哪里？」


    纪明城明显一顿。


    周菁手一扬，说：「算了，你当我没问吧。你们的规定我理解，到了那边方便的时候别忘了跟沁沁联繫。」


    「我会的。」纪明城说。


    吃完饭，温振业和周菁要出门散步。


    温振业走前吩咐他俩：「你俩也别窝在家里，哪里好玩逛逛去，沁沁你晚上要是不回来给你妈来个电话。」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走到门口，周菁不知道跟他说了句什么，温振业又颠颠地跑回头跟温沁说：「你妈说，跟明城在一起不打电话回来也没关系。」


    「……」


    老温啊老温，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的吗？


    温振业和周菁走后，温沁和纪明城也出了门，上车后，纪明城问温沁：「要不要去哪里逛逛？」


    温沁边绑安全带边思索。


    纪明城笑了笑：「你先想，想到再告诉我。」


    说完，他启动车子往他家那边开。


    他本意是让温沁边走边想，结果等到车子开到他小区停车场温沁也没想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纪明城瞥她一眼，解下安全带，理所当然把她拽上楼。


    两人到家第一件事，洗澡。


    女士优先，温沁先洗。洗完后她头上顶着一顶紫色干发帽走了出来。


    纪明城有些奇怪地望着她。


    温沁：「怎么了？」


    纪明城碰了碰她的头，说：「你这毛巾包得很有技术。」


    「……」钢铁直男，名不虚传。


    温沁心情还不错，兴致勃勃跟他解释起来：「这不是毛巾，这是干发帽。」


    她把帽子解下，当他面重新绑上。


    「看到没？就这样简单。」


    纪明城扯扯唇，去卫生间。


    温沁到客厅打开电视，选了部文艺片，一边看一边晾半干的头髮。


    范珺说吹风机辐射大，吹多了头疼，最好用干发帽吸干水分，然后再自然晾干。


    纪明城洗完出来后看到温沁缩在沙发上看电影。


    她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长发散开遮住后背，屏幕冷光打在小小的一团上面，有股楚楚动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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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明城走过去，旁边沙发立刻沉下去一块，温沁看得有些入神，她没动。


    纪明城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抱着。


    电影里，倪妮演的女主因为试探监视男主被发现，跟男主发生激烈争吵，两人在马路上嘶吼拉扯。


    男主崩溃大骂：「你他妈就是神经病！」


    女主哭道：「那也是你逼的！」


    温沁突然抬起头看纪明城：「要是我变成神经病，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温沁刚要笑，纪明城又来了句：「就你这样的不可能变成神经病。」


    温沁破功。


    伸手掐他胳膊：「你配合我一下会死啊？」


    纪明城的心思早不在电影上，他低头看着温沁，坚硬的下巴抵在她额角，唿吸炽热：「要不你先配合我一下。」


    温沁大概太深入剧情，居然没听出他这话里头的意思，直到纪明城探身把她压在沙发上。


    他们都洗了澡，用同一款沐浴露，但似乎谁也闻不到自己身上的，他们只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里面，那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跟上次不同，纪明城没急于下一步动作，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好像跟研究一具尸体没什么分别。


    屏幕光打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纪明城，你干嘛？」温沁被他盯得不太好意思，手指在他胸前戳了戳。


    纪明城笑了笑，粗糙的指腹在她脸上流连：「让我好好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挺好看的。」纪明城呵呵笑了两声，傻不拉几的样子。


    温沁真不习惯这样的纪明城，感觉还是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纪明城更顺眼。


    温沁提起腿踹了他一脚：「姓纪的，你笑个屁啊笑！」


    可有可无的力道，挠痒都嫌轻，纪明城纹丝未动。


    但这话不知触到什么点，纪明城的笑意凝住片刻，而后他将身体附下，嘴唇贴着她耳朵，充满侵略意味地说：「温沁，老子真想弄死你。」


    ……


    这晚，黑夜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时针不知旋转了多少个圈。


    温沁的灵魂在生死之间数度徘徊，声嘶力竭，几尽干涸，四肢百骸仿佛被人拆卸了又组装，如是反覆。


    如纪明城所愿，她真的差点享年二十四。


    第二天，温沁被自己手机闹钟吵醒。


    温沁眼皮发涩，她费力睁开眼，发现纪明城已经不在床上。


    不是九点走吗，起这么早？


    温沁真心不想动，但今天不是休息日，不可能为这事去请假，太丢人现眼。


    温沁还是硬撑着起来了。


    拉开房门，阳台方向有声音传来，她转眼望过去，纪明城在阳台打电话。


    「您身体还好吧？」


    「……」


    「我们也挺好。」


    「……」


    「我要出差几天，时间可能有点久。」


    「……」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那我先挂了。」


    纪明城打完电话一回头，看到温沁站在房门口。「醒了？」


    温沁揉了揉眼睛：「给家里打电话了？」


    「嗯，跟我妈说一声，免得她找不到我瞎担心。」纪明城走过来，两手叉腰看着她，「早餐在桌上，你吃完自己去上班，我要出门了。」


    「不是九点吗？」


    「九点的飞机，现在得过去了。」


    「哦。」温沁仰着头，「那你注意安全。」


    纪明城把手放在她后脑勺，他的手很大，她大半个头颅骨都在他掌下：「在家里安分点，别什么龙潭虎穴都去闯，你是记者不是警察，听到没？」


    分别在即，人家的老公是各种亲爱的捨不得，她家这个算不算另类？


    「你回来我能採访你不？」


    纪明城一脸便秘相。


    温沁拽着他衣角：「肥水不流外人田，独家专访好不好？」


    纪明城不知道该给她什么表情，最后一把把她扯到怀里：「等我回来，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局长说了，回来就给我放大假，你在家好好想想去哪里玩。」


    说着电话就响了，纪明城看一眼手机，挂断。


    「车子到楼下了，我走了。」


    说完，大步走去门边，行李包已经收拾好就放在门口。


    纪明城拉开门，回头望了一眼，温沁还在原地望着他。


    穿着花睡衣，顶一头鸡窝，见他回头，她身体往前倾斜，似乎下一秒就要迈步过去。


    纪明城立刻回头，大步走出去，然后迅速带上大门，在这个过程里，他没有回过头。


    第19章 婆婆来了


    门一关上, 室内瞬间陷入安静。


    温沁试图迈开的那一步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


    她突然想到什么，快速跑去阳台。


    温沁把脑袋伸出去从阳台往下看。


    楼道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一个男人靠在门边低头玩手机, 不一会, 纪明城从楼门口出来, 他打开后备箱把行李丢进去。


    然后走到前面拉开副驾座的门,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动作一顿, 忽然抬头往上看。


    条件反射一般，温沁脑袋倏地往回一缩, 人跟着退回阳台内。


    温沁背对着阳台,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好像做坏事被人发现了一样。


    过了一会她才质问自己：我心虚干嘛？他看到就看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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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温沁转过身再次把脑袋伸出阳台外, 但是她以为的四目相对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车子已经启动了，她只看到车子离开时闪亮的尾灯。


    纪明城走了。


    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极其安静，不久前的温存痴缠好像一场梦一样, 也变得不太真实。


    温沁摸了摸自己的脸, 兀自笑了笑，走去卫生间洗漱。


    「城哥, 跟嫂子和好了吧？」


    韩杨这两天在单位都躲着纪明城，怕被他问责。因为上次吃饭因为他一句话，纪明城和温沁之间的气氛明显就不对了。


    刚才纪明城上车前又往楼上看了眼，小心翼翼的模样，韩杨都看到了。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有没有和好，韩杨觉得自己还说得关心一下。


    纪明城没理他。


    「嫂子还是不理你吗？」


    「……」


    「等完成任务, 你好好哄哄嫂子，女人都心软，不是什么大事。」


    「……」


    旁边好像坐了只小蜜蜂，嗡嗡个不停。


    纪明城闭上眼打算补个觉。昨晚一番大战，他几乎没怎么睡，虽然他身体好熬夜什么的问题不大，不过能小憩片刻也不是什么坏事。


    「城哥……」


    又来了。


    纪明城不得不出声：「韩杨。」


    「嗯？」韩杨以为他们队长的心理防线被他成功打破了，满脸期待转过头。


    纪明城四平八稳地坐在副驾座上，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等这次回来，我推荐你去宣传科。」


    「……」韩杨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哥……？」


    「这里没哥。」纪明城口气闲闲道，「你这么能说，不去宣传科太可惜了。」


    「纪队，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


    午饭后，温沁收到纪明城发来的信息，他落地了。


    温沁给他回了条：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接下来的时光，温沁该干嘛干嘛，採访写稿，吃饭睡觉，生活的节奏仿佛没有任何不同。


    但是在闲下来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地想起纪明城，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甚至写着稿子思路突然断掉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地想，纪明城这个时候在忙什么……


    有时间吃饭吗？


    有没有睡好觉？


    是不是遇到了更穷凶极恶的歹徒？


    他打得过吗？


    ……


    刚开始的几天，这样的频率会多一点，但是渐渐地，这个频率随着适应了他离开的习惯被越拉越长。


    在纪明城离开一个星期之后的某天，温沁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温沁吗？你有空过来接纪伯母一下吗？」电话里是个女声，好像挺熟悉，但又不确定在哪里听过。


    纪伯母？


    温沁反应了一下，还是客气地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对方语气轻松，带着明显的笑意，好像跟她很熟络的样子，「我是白妍啊，明城母亲在我这，她过来看病，你有空过来接她一下吗？要是没空也没关系，我下班送她过去。」


    纪明城的母亲来了？


    在白妍那里？


    开车过去的路上，温沁逐渐想明白这两个问题。


    纪明城的父亲和白妍的父亲是同事，所以，大概是源自上辈人的交情吧。


    温沁很快到了武警医院。


    临近下班时间，门诊没有病人，温沁一进白妍办公室就看到纪母坐在里面，两人聊着天，看起来关系很融洽。


    纪母看到她来，笑着解释说：「我就是过来做个检查，顺便来看看你，可我没你联繫方式，也不知道你单位，正好小妍说她有你的电话，我就让她帮我打了。」


    「您哪里不舒服吗？」温沁问道。


    「你都不知道吗？」纪母还没来得及回答，白妍已经抢了话头，「阿姨有个子宫肌瘤很多年了，最近发现有压迫感，导致下肢麻木，我建议做手术切除，可是阿姨不肯，你好好劝劝她吧。」


    温沁虽然现在已经是纪明城的妻子，但跟纪母说白了也就一面之缘，连改口都还没来得及。


    白妍这话，让人莫名觉得不舒服。


    当着纪母的面，温沁也没表示出什么，只是说：「该做手术就得做手术，得听医生的。」


    「可不是嘛。」白妍笑着，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您要是怕没人照顾我让我妈过来就是，她现在退休了，成天在家里嚷嚷无聊，前阵子还说要去您那里玩几天，正好您就过来了。」


    温沁已经见过白妍好几次了，发现她还挺性格多变。


    温柔的，凄楚的，尖锐的，刻薄的……加上现在这副能说会道，眉目流转，整一个百变娇娃。


    纪母摆摆手：「那不行，你妈妈年纪也大了，哪能让她过来照顾我，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您这就是个腹腔镜微创小手术，不费什么事，您要怕麻烦别人我可以帮您联繫护工，我们医院的护工……」


    「白医生。」温沁不想再看她表演了，微笑道，「你的提议我们会考虑的，谢谢你了。」


    闭嘴吧，我真是谢谢你了。


    温沁说完，转头看向纪母：「妈，咱们先回去吧，我车子在外面。」


    纪母看看白妍又看看温沁，点了点头说：「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回头我再联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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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放着两个包，是纪母带来的行李，温沁弯腰一手一个提起来，其中一只手臂被狠狠往下一坠。


    「我来吧」纪母说。


    温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站直身体对纪母说：「没事，咱走吧。」


    纪母也不知道带了什么宝贝过来，沉得要命，温沁龇牙咧嘴才能勉强维持住步伐不乱。


    走到电梯口，正好里面出来一个人，一个大步迈过来差点和她撞上。


    「沁沁？」


    温沁脚步一顿，憋着的劲一松，手里两个包嘭一下砸到地上。


    重的那个包发出一声尖锐的脆响。


    「哎呀，瓶子碎了。」纪母连忙蹲下去查看，把头埋进包里一阵扒拉。


    温沁看她那样紧张也跟着蹲下去，在一旁看着：「您带了什东西？」可千万别是什么老纪家的祖传宝贝，那样的话她就罪孽大了。


    「腌菜。」


    「……」


    布包里面果然放了好几个瓶瓶罐罐，每个都用塑胶袋套起来，怪不得这么沉。


    「还好我都包了塑胶袋，不然漏了就麻烦了，回去挑挑，上面的还能吃。」


    大概问题不是很大，纪母很快站起来，神色狐疑地看向站在她们对面的高大男人。


    这男人里面穿着制服，外面套着白大褂，看起来仪表堂堂，俊逸不凡。


    他刚刚叫温沁什么来着？纪母的眼神明显变得警惕起来。


    「他是我舅舅，也在这里上班的。」温沁给她介绍说。


    「舅舅？」


    「嗯。」温沁点点头，「我舅舅和明城是同学。」


    纪母立刻眉开眼笑，笑眯眯地看着周济扬：「原来你舅舅这么年轻啊，看起来就像你哥哥一样。」


    「……」无端被人降了辈分，周济扬也没说什么，「你们这是要上哪？」


    「回家，我车子在楼下。」温沁回答道。


    「我看到了。」周济扬说，「我送你们下去。」


    周济扬把纪母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合上门。


    「我刚在楼上看到你的车子进门，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周济扬说。


    纪明城走前跟他说了，让他照应着点，但即便没有这层关系，他作为舅舅也会过来看看。


    「我没事，明城他妈有点事。」


    温沁把事情跟他简单说了一下。


    周济扬听完后，说：「这事我来安排，你们商量好了通知我，我找别的医生来做。」


    很明显，他也有意要避开白妍。


    明显的帮亲不帮理。


    「行，那这事我就交给您了。」温沁笑道，忽然又想到什么，低声嘱咐他，「别跟我妈说，她要知道了估计又要啰嗦半天。」


    下车的时候，纪母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提那个重的布包，只把装衣服那个给她拿。


    「您力气好大啊！」温沁忍不住夸了句。


    纪母笑了笑，说：「做惯了，年轻的时候干活可比这累得多。」


    纪明城的父亲后来一直在f市这边工作，纪母带着两个孩子在y城，也是挺不容易的。


    「我们一会出去吃，您想吃什么？」温沁问道。


    纪母合上冰箱：「费那个钱干什么，自己做就是了。」


    「家里没菜。」


    「楼下有超市，我去买点。」


    这个点买不到鱼肉生鲜了，温沁和纪母一起买了两样蔬菜和两节腊肠。


    纪母以前在幼儿园帮忙，做菜很有一手，温沁站在一旁兴致勃勃看着她做。


    「沁沁啊，这次婚礼延期你妈妈有没有不高兴？」吃饭时，纪母突然问。


    「没，他们都很理解的。」


    纪母微笑着，不说话。


    「真的。」温沁又强调了一遍。


    纪母这才点了点头：「其实他们就是说了什么我也能理解，毕竟我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我这次过来看病是其次，我主要想过来看看你。」


    说到这，她停顿片刻：「我们警察的家属，不好做啊。」


    第20章 想我了？


    纪母接着说：「明城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爸爸的事？」


    温沁点了点头。


    纪母说：「刚结婚的时候, 我觉得他是能给我最大安全感的人，但是结婚之后我才知道，他的安全感很多时候是给别人的。我生明城的时候难产, 他刚好出去追捕逃犯, 最后是明城的舅舅给我签字才做的手术。」


    纪母说这些话的时候, 眼里带着笑意, 仿佛沉浸在往事之中，表情却并不显得哀伤, 好像能有这样一段回忆足以让人欣慰。


    「明城读五年级的时候，他就去f市工作了。」纪母继续道, 「那以后,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指望不上他了, 每年就见几次面，我也知道在他退休前别指望像正常家庭那样一家人团聚, 我就想着等我老了以后能有个伴就行, 但是啊……」


    纪母声音突然哽住了。


    温沁的鼻子跟着一酸，她努力憋了憋，抽了张纸巾塞到她手边：「您别难过了, 还是先吃饭吧。」


    又过了会。


    纪母终于抬起头, 对温沁笑了笑：「没事。都过去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其实这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明城突然出差延迟了婚礼，我怕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您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想法。」温沁说道，「我认识他以前就熟悉他们的工作性质，我既然选择嫁给他，就已经考虑过这些情况, 我会无条件支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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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母点了点头：「怪不得明城一直说你是不一样的女孩子，让我别把你当作普通的千金大小姐看待……」


    「……」


    千金大小姐？


    纪明城背后是这样说她的？


    「他说啊，你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这辈子要是不在一起，那会天理不容的。」


    「……」


    接下来，温沁和纪母谈起了手术的事。


    「这事我舅舅会安排妥当的，您不用担心。」


    「唉，我就怕给你们家添麻烦。」纪母嘆道，眼神越发柔和。


    当晚温沁就打电话给周济扬，周济样很快安排妥当，找到妇科主任给纪母做手术。


    第二天上午，温沁带着纪母去医院办了住院手续。


    一进病房，纪母看到单间病房的设施，脸色就绷住了。


    护士一走，她赶紧把温沁拉到一旁：「要不还是让你舅舅给我安排个普通病房吧。」


    温沁知道她想省钱：「钱方面您不用管。」


    纪母摇摇头：「还是退了吧，行吗？」


    温沁跟她对视一眼，也摇摇头：「不行，帐都划过了，不能退。」


    纪母脸一垮，一屁股坐床上，低着头，像个闹情绪的小孩：「唉，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不一会，一个收拾得很利索的女人从外面走进来，抬手在门上敲了敲，礼貌道：「您好，我姓方，是这边的护工，周主任让我过来的。」


    温沁点点头，对她说：「一会麻烦你带我婆婆去做检查，我中午再过来。」


    纪母听到这话，又开始摇头了：「我真是被你骗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


    交代好一切，温沁离开病房去上班，刚要走去电梯口，就被人喊住了。


    温沁回过头，看到叫她的人是白妍。


    「你什么意思？」白妍问她，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友善。


    温沁感觉有些莫名。「什么什么意思？」


    白妍说：「阿姨的手术本来是让我做的，她之前的检查单子也是我开的，你突然让她换医生，这不是打我脸吗？我以后还怎么在这家医院混？」


    温沁以前多少还有点同情白妍，年少时错过一段最干净的感情是挺可惜的，多年后还在为情所困也挺可怜。


    但现在看她有事没事总在纪明城这找存在感，她就不想继续容忍了。


    「你怎么混关我什么事？作为病人家属，我有权选择更好的医生。」


    「你懂医术吗？你凭什么说我不好？」


    温沁真是见识到这人百变的一面了，现在又多了一样：泼妇形象。


    「凭我是纪明城的妻子，他妈妈的儿媳妇！你一次次来我面前刷存在感，我还不能选择屏蔽你了？谈恋爱你强买强卖还不够，看个病你还搞这套？」


    白妍被怼得一脸懵逼，大概没想到温沁嘴巴会这样厉害，一时杵在原地。


    温沁没时间跟她闲扯淡，一把推开白妍，大步走进电梯里。


    言语上尽管温沁占了上风，但是出来后，她并不觉得痛快，反而还觉得有点堵心。


    后来她跟范珺提起这事，范珺说：「这就是前女友这种生物膈应人的地方，雁过留痕，男人身上多少能找到她们存在过的痕迹，习惯啊，喜好啊，等等，更噁心的你可能都接受不了，不过你这没什么啦，她都没跟纪队正式在一起过，你就当她是个屁，放了吧。」


    温沁撇撇嘴：「我是多么优雅的人，干嘛要当众放屁？」


    视频里范珺张口就来：「行行行，你的香屁留着去你们家老纪跟前放。」


    纪明城……


    他现在在干嘛呢？


    温沁抠了抠手机，突然想起来，他都离开十多天了，两人也没联繫。


    最终温沁没克制住自己，带着试探和冲动给他发了条微信：纪明城，你在做什么？


    知道他多半不会及时回復，温沁也没等多久，很快就放下手机睡了。


    第二天起床，手机依然还是空白。


    纪母今天手术，温沁请了一天假。


    她到医院的时候，纪母也早就起来了，手术安排在九点，纪母从昨晚开始就禁食了。


    护工方姐坐在病房正跟她聊天。


    「你怎来了？不上班吗？」纪母问道。


    「我一会陪您去手术室。」温沁说。


    「我这不用你陪，小方陪我就行，你快上班去，这又是花钱又是扣工资的，你……」


    「不扣钱。」


    「？」


    纪母看着她，再也不信了：「骗我，你又骗我。」


    护工方姐在一旁笑。


    「您福气真好，儿媳妇这么孝顺，多少婆婆生病都是女儿或者儿子管，你们家倒好，儿子没见着，都是儿媳妇管。」


    纪母听到这话，也是一阵感嘆：「是啊，我这儿子啊上辈子估计拯救了银河系……」


    老太太说话还挺时髦。


    九点钟，纪母进了手术室。


    温沁这边刚转过身，手机就响了。


    视频聊天。


    纪明城的。


    温沁往后看了眼手术室大门，然后握着手机跑去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一接通，很久没见面的纪明城果然出现在手机里。


    「在外面？」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窗户上面的边框，以及温沁身后的高大建筑和一片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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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在外面採访。」因为刚才的奔跑，温沁说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气喘。


    「你跑什么？」纪明城突然问她。


    温沁吞了下口水，胡说道：「那边太吵了，所以我就，嗯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她不打算跟他说纪母做手术的事，免得他担心影响工作。


    纪明城也不知道信没信，眼神往上瞄了瞄：「这个角度好像在四楼。」


    「……」手术室确实在四楼，但是纪明城也太厉害了吧，这都能目测出来。


    「医院附近。」下一秒，纪明城又道，语气肯定。


    「……」


    温沁都不敢说话了，整个神经紧绷着，生怕一动就露出马脚，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你那边工作怎么样了？」她赶紧转移话题，面对他一步步对她全方位锁定，莫名觉得心虚。


    所以，找一个刑警队长当老公，这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


    她想到不久前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段子：逻辑思维太缜密的男人不能要，把你杀了都找不到藏尸地。


    说的大概就是纪明城这一类人。


    好在纪明城没再对她的位置展开调查。


    「还在侦查中。」他简单说道，镜头拉得近，脸部被拉长了很多，看起来好像瘦了，但也许也是角度问题。


    「那还顺利吗？」温沁问道。


    「还可以。」


    「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还得过一阵子。」纪明城说完，声音停住片刻，而后眉毛一挑，声线低沉地说，「温沁。」


    「嗯？」


    「你是不是想我了？」


    「……」


    大庭广众之下，温沁不可能会回答他这个问题。


    正巧，纪明城那边好像有人在叫他。


    「人家找你了。」温沁提醒他说。


    纪明城嗯了声，他朝后面打了个手势，大概在说一会过去。


    他转过头继续盯着手机屏幕，说话速度比刚才快了一点：「接下来这阵子我会比较忙，这个号可能会关掉，你要是找不到我不要着急，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先联繫你舅舅，实在不行记得第一时间报警。」


    温沁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遇到紧急情况肯定会跑，跑不过我才会报警。


    尽管这样想，但听到他这般事无巨细地叮嘱，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隔得那么远，却因为她昨天晚上一时脑热发的一条信息，就立刻发了视频过来。


    两人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她觉得纪明城并不像外表给人的那个感觉，不解风情。


    他其实挺细心，也挺会照顾人。


    他只是嘴上不说。


    却把什么都体现在行动上。


    「你也注意安全。」她也嘱咐了他一句。


    纪明城又嗯了声，没说话，也没有挂断通讯。


    温沁心想，他大概是在等我挂。


    「那我挂了。」


    纪明城又点了点头，眼睛直直地盯着手机屏幕，像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


    「温沁。」


    就在温沁刚要把手指点上屏幕下方红色的按钮时，纪明城突然又出声。


    温沁顿住。


    「嗯？」


    「我也想你。」


    伴随话音落下，屏幕影像倏地往后一收，嘟的一声。


    视频被他挂断，以极为猝不及防的速度。


    第21章 她现在是我们老纪家的人……


    纪明城挂断视频后, 上了一台车子。


    「找到人了，在坨镇一家ktv里。」韩扬在一旁汇报导。


    纪明城点了点头，吩咐道：「一会下车前, 大家都把手机关了。」


    这边过去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纪明城还是抽空给周济扬发了条微信：温沁应该在你们医院里, 帮我去看看她怎么了。


    周济扬两个小时之后才回復他, 纪明城看到回復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


    周济扬说：温沁没事，是你母亲在我们这做了个小手术, 放心吧，一切顺利, 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我们家沁沁真是个好儿媳妇啊, 医院单位两头跑, 还挺懂事的，我们同事都夸她孝顺呢。


    周济扬就想趁机夸夸自家孩子, 纪明城那边却不大高兴, 看到后面脸色都不好了。


    他给周济扬打了个电话。


    周济扬一接通，连「餵」字都还没说，就听话筒里噼里啪啦一阵吐槽：「怎么让温沁来回跑？你都不知道帮忙请个看护？是不是我妈捨不得花钱？我就知道这老太太们都一个德行, 捂着手里那点棺材本死抠不说, 还得给我们的也捂住了，你直接给她请过去就是, 甭管她乐不乐意，这钱你先帮忙垫一下，回去我还你。」


    周济扬说：「我当然请了啊，我办事你放心好了。是沁沁有孝心，每天都要过来看几趟。」


    纪明城不听他的，只顾说：「一个不够请两个, 总之不能让温沁跟着受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跟我没几天就要替我吃苦，这叫什么事儿？」


    停顿片刻，接着道：「老家那两个玩意脑子估计被门挤了，偏我不在的时候让老太太过来看病，也不跟个人过来看着，把人完全丢给温沁，这他妈干的就不是人事。」


    周济扬很少听他吐槽家里人，在那头听得哈哈笑：「现在知道我们老周家的孩子是有多懂事了吧？你啊，遇上我们老周家，真他妈命好。」


    纪明城一肚子火没处撒，直接怼回去：「谁是你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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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济扬：？


    纪明城：「温沁现在是我们老纪家的人。」


    周济扬：……


    「哎，我说你这人有意思没，还来跟我抢人……」


    周济扬话音还没落妥，纪明城就把电话挂了，很显然，人家不想跟他废话了。


    纪明城又一个电话过去，差不多的意思也把他哥骂了一顿。


    他哥说：「做手术了？我们不知道啊，她只说去看看温沁，你别生气，我明天就和你嫂子过去。」


    纪明城骂完人，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这时候外面有人来叫：「纪队，出发了。」


    纪明城深吸一口气，搭在微信对话窗口上的手指不得不松开。


    纪母的手术很顺利，纪明城哥嫂到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活蹦乱跳，看护也不用了。


    待了两天，哥嫂就带着老太太回老家了。


    温沁开车送他们去高铁站，然后回单位上班。


    才到单位，赵德江就把她叫过去了。


    「温沁啊，你最近可是忙得很啊。」赵德江坐在位置上，笑得那叫一个让人心颤。


    温沁心里一个咯噔，难道最近请假太多了，领导不满意了？


    「最近家里有点事。」温沁说，一边在心里思考，待会他要是问什么事，她要怎么编才好？


    老温住院了？


    不好不好。


    外公住院了？


    好像更不行，因为老赵好像认识她外公，好像听说还是麻将牌友。


    「早上我跟几个主管开了个会，有几个人事调动，现在我跟你说一说。」


    人事调动？


    老总亲自跟她说，严重到这地步了？


    「赵总，我……」


    赵德江抬起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先听他讲。


    「我们的法治栏目一直是网站王牌，浏览量这块也是最大的，但相比之下，其他板块就逊色很多，尤其美食这块，冷得北极熊都待不住，所以接下来，我们准备调几个人气记者过去，你微博不是有不少粉丝吗，看看能不能带起来。」


    美食？


    温沁确实喜欢吃美食，但她没有喜欢到每天拍美食的地步啊。


    「是短期的吗？」如果只是过去救一下场，那也不是不能考虑。毕竟合新网是盛宇旗下的，老周家的产业。


    「不一定。」赵德江说，「你可不要小看美食板块，要做好了，那是能够给网站拉不少gg的，到时候奖励肯定少不了，当然你现在过去，也会给你的每篇稿子适当发点补助，钱不多，不过聊胜于无嘛。」


    温沁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赵总，您的意思是就调我一个过去？」


    赵德江一怔，说：「我什么时候说只调你一个人过去了？」


    「您刚才说你现在过去，也会给你的每篇稿子……如果还有其他人，您应该说你们。」


    赵德江好像有点被她说愣了，过了会才说：「还跟我搞心理战术了？我要说你说得不对呢？」


    「我当然还有别的证据。」


    赵德江好整以暇看着她，表情鼓励。


    「盛宇一开始创办合新网目的就不是为了盈利，是为了宣传盛宇自己的产业，当然能有盈利也不是坏事，您想做业绩我也能理解，但如果为了业绩，您应该不会拿美食那种爹娘不亲的板块下手……」


    赵德江眉毛微微一挑，似乎对她的话起了很大兴趣，神色里带着鼓励。


    温沁继续道：「据我所知，盛宇下一步要进军的是生物科技领域，您要真想做业绩，也应该会挑健康养生这块下手。所以您刚才说的什么拉gg的理由完全站不住脚，您调走我，应该另有目的吧。」


    赵德江嘆了口气：「啊呀，我是小看你了。」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对，我是忘了你也是周家的人。」


    温沁心想，我是那么好骗的吗？


    我写了那么多法治稿件，逻辑思维缜密着呢。


    「那你愿意去么？」


    「那要看您是什么目的了。」


    赵德江说：「我能有什么目的？我不过转达上头安排而已。」


    上头安排？


    温沁这下倒是吃惊了。「有人让你调走我？」


    话说到这地步，赵德江也不隐瞒了：「嗯，周总嘱咐的。」


    「我四叔公？」


    「不过我猜，他应该也是受人之託。」


    回到座位后，温沁花了一点时间来思考这个幕后黑手是谁。


    首先可以排除周菁，因为她如果想插手她的工作不会等到现在。


    那是谁呢？


    还有谁呢？除了他，温沁似乎想不到别人了。


    中午温沁没回家吃饭，她在医院附近的餐厅和周济扬见了面。


    等菜的时候，温沁开门见山对周济扬说：「您干嘛要让四叔公给我换工作？」


    周济扬完全没推脱，也没出现干涉他人的愧疚表情：「你都知道了？」


    说完还开始自己吐槽起来，「这些人办事真不行，一点小事办不好，嘴巴还不牢靠，一下子就给我卖了个底朝天。」


    温沁冷冷地瞅着他，不悦道：「每天晚上换尿片还不够您累吗？」


    您是有多闲？


    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两个年轻女孩，正偷偷打量周济扬，考虑要不要偷拍两张，突然听到这话，扑哧一声先乐了。


    周济扬有点没面子：「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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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沁不大乐意地回他：「本来就是！您那么忙，为什么有闲工夫来管我？」


    「你以为我想管你？」周济扬反问道，「我还不是为了你跟老纪的幸福，走之前他让我帮忙照顾你。」


    「可他没有让你给我换工作啊。」


    周济扬说：「你怎么肯定不是他让我给你换的？」


    温沁说：「前几天我们才视频通话过，他没跟我提这事。」


    周济扬冷哼了声，好像在笑话她幼稚好骗一样：「他不跟你提不代表背后没跟我说啊，他这人可能装事情了，就你这样的别想看透他。」


    温沁没说话，好像在考虑他这话的真实性。过了一会，她很认真地抬起头：「真的是他指使你的？那等他回来我问问他。」


    「问，问什么……」


    「问他为什么不徵得我同意就私下找人给我换工作呀。」温沁似乎憋着气，满脸冷意，「太不尊重人了对吧。」


    「还是别问了吧，他也是为你好，再说他要不承认，你能拿他怎么样。」


    「我有证据啊」温沁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只录音笔在他面前晃了晃：「刚才的话我都录下来了，不怕他抵赖。」


    「……」


    菜上来了，温沁把录音笔收好，拿起筷子拆开，一抬头发现自己舅舅正看着她。


    两人视线对上，周济扬说：「商量一下，咱……能不问吗？」


    「不能。」


    「沁沁！」


    温沁半抬起头，看着周济扬，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里头还带了笑意。


    周济扬轻咳一声，好脾气地说：「要怎样才能不问？」


    温沁：「以后不许把你干的坏事赖在我家老纪身上，还有，这顿你请。」


    「……」


    果然女大不中留。


    好事没做成，还被当成坏人的周济扬不得不忍下这屈辱，伸手点点她：「你说话要算话。」


    走出饭馆的时候，周济扬还是没忘拿出长辈姿态教育一下晚辈。


    「你也让人省点心行不？那种危险的新闻就别跑了，老纪不说，那是因为他心里能藏事，你以为他不担心么？跑大老远抓人，心里还挂念着家里的惹事精，你说是不是？知道他们干这行的最怕什么？最怕在乎的人不能理解自己！」


    此时，纪明城人在千里之外的云南，边境附近某个小镇的小旅馆里。


    他站在窗户边上抽着烟。


    前天抓了个小喽啰，审了两天都不松口，嘴硬得很，行动组这两天在原地待命，等上面指示。


    「城哥。」韩杨从外面推门进来，到了这边后，两人都是便衣装扮，韩杨也不叫他纪队了。


    「招了。」韩杨眼里带着兴奋，这边紫外线强，来了十多天，韩杨都黑了一圈。


    纪明城立刻掐了烟：「走，瞧瞧去。」


    第22章 马上回来


    根据被抓的小喽啰的口供, 目标人物康巴已经去了广西，行动组连夜启程前往广西。


    长途漫漫，车内的几个人兴致不减, 嘻嘻哈哈聊着这几天装黑涩会的经歷。


    纪明城坐在副驾座上, 看着窗外景致出神。


    后面有人叫他：「城哥, 你咋不说话啦？」


    后座上的韩杨笑了笑, 说：「城哥可能想嫂子了。」


    那几个一听，顿时起了兴致, 在这个小分队里面，纪明城年龄最大, 剩下那几个都是没结婚的愣头青。


    「嫂子长啥样啊？漂亮不？」有人笑着问道。


    另一人鄙视道：「你这问的什么话, 城哥长这么帅, 嫂子能差吗？」


    驾驶座上的都忍不住了，回过头说：「有照片不, 给我们瞧瞧。」


    韩杨还真把手机掏出来, 他之前因为传照片跟温沁加过微信。


    温沁的朋友圈几乎都是工作相关动态，偶尔几张风景照，并没有自拍。


    但是韩杨却好像发现了特好玩的事情, 在座位上笑得花枝乱颤。


    其他人纷纷问他笑什么。


    韩杨说：「不能说, 城哥要打人。」


    后排另外两个人作势要来抢，韩杨赶紧护住：「城哥。」


    纪明城稍稍侧脸：「别闹了。」


    几个人立刻消停了, 纪明城又说：「韩杨，把你手机给我。」


    韩杨吓得不轻：「哥，我错了还不行吗？」


    纪明城语气不耐：「快点。」


    韩杨只得硬着头皮把手机递上前：「哥，手下留情啊，我没钱买新的了，一个月工资都不够花的。」


    纪明城没理他, 拿过手机只瞧了一眼，把手机还给他了。


    纪明城：「别有事没事就把手机拿出来得瑟，突发情况你收都来不及，给我关了收起来。」


    「是，城哥。」


    纪明城回过头就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开了锁，点开温沁的微信头像。


    然后发现一个不能接受的事实。


    屏幕一片空白，他居然看不到温沁的朋友圈。


    被屏蔽了？


    ……


    时间一晃又过去半个月。


    温沁故技重施，在某天晚上给他发了条微信：纪明城我换栏目组啦。


    但是这一回，纪明城没有回覆她，好几天过去，纪明城还是没有回覆她。


    这天下班，范珺约她出去吃。


    市里最近开了几家川味特色的餐馆，生意很火，据说是同一个老闆开的连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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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这老闆是不是奇怪，一川菜馆居然叫这么个名字。」等菜的时候，温沁盯着餐馆的招牌开始替老闆操起了心。


    水心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茶室呢。


    这种清新淡雅风，跟重油重色的川菜饭馆根本就不搭。


    范珺说：「也许老闆名字叫水心吧。」


    温沁：「这么说，老闆是女的？」


    「也不一定。」范珺说，「可能是基佬。」


    「……」


    菜上来后，温沁先拍了照片发微博。


    她已经答应老赵顺带宣传美食板块，但法治那边她也没完全放手，碰到新闻也还是要跑的。


    回去后，温沁整理了一下稿子，第二天，一篇关于新开川味馆的报导出现在合新网上，因为是新开的店，所以还是有不少网友跑去发评论。


    温沁干脆把另外两家新开的店也跑了，写了篇综合报导，这回讨论的人更多了。


    赵德江把她一顿夸：「哎呀，温沁你可真是个福星，到哪哪就旺。」


    温沁说：「是合新旺才对，宣传谁谁就火，赵总，我觉得您真的可以去拉gg了。」


    赵德江点点头，一本正经配合她胡说：「我考虑一下。」


    几天后，赵德江从外面回来丢了一大堆现金餐券在温沁桌上。


    「水心居老闆给的，说谢谢你给他们做的宣传。」


    温沁怔住：「这就是您拉回来的gg费？」


    太他妈实用了啊。


    赵德江说：「不是gg费，人家老闆说了目前没有打gg的打算。」顿了下，他说，「人家生意那么火哪需要打gg。」


    也是，生意都那么火了，除非老闆钱多了。


    「对了赵总。」温沁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了句，「老闆男的女的啊？」


    赵德江：「男的，长得还很帅。怎么？你给人写了几篇报导还指望老闆以身相许？」


    温沁：「……」


    赵德江给的现金抵用券有十多张，温沁给范珺送了两张，又给同事分了三张，剩下的她都留了下来。


    她想等纪明城回来的时候，和他一块去吃。


    想起了纪明城，温沁忍不住掰着手指算了算，他已经离家一个月零八天。


    六月都过去很久了，纪明城，你怎么还不回家啊？


    纪明城此时又来到了云南，中国和佤邦交界处的边陲小镇。


    此前他们去广西扑了个空，康巴似乎闻到了味，又折回云南，追踪过程中，他逃进了山里。


    南方的山林植被茂密，这给追捕行动带来很大难度，专案组要求大家两人一组并列前行，避免落单。


    纪明城跟韩杨一起，两人沿着没腰的草丛前行了一段过后，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


    在他们两点钟方向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快速移动拨开草丛的声响。


    纪明城和韩杨对视一个眼神，然后往那边移动。两人此时无法并排走，纪明城在前，韩杨紧随其后。


    突然，前方密林一动，被人拨开一线，乌黑的枪口直直地正对着他们。


    「小心。」韩杨大喝一声，跟着就扣动了扳机。


    砰砰两声枪响，有人倒地。


    「韩杨。」纪明城回过头大喊一声，看到枪口的那一刻他躲开了，身后的韩扬中弹。


    「我没事，你快追，别让他跑了。」韩杨上臂中弹，没有生命危险，他捂着胳膊，看着前方树林。


    前方草丛一阵窜动，有人在急速逃串，此时追踪有迹可循，也是最好时机。


    「保持联繫。」纪明城说完，转头追了上去。


    照着前方草丛动静，纪明城火速追了好几百米，等他爬上一个陡坡，前面出现一小块稍微平坦的地面，对方也失去踪迹。


    纪明城环顾一圈，视线扫向地面上，眼前一串杂乱的脚印一直往前延伸，在一棵树下失去踪迹。


    纪明城抬起手臂，朝着密集的树枝一阵射击，一个人从上面扑了下来。


    纪明城就地一个翻滚，侧身躲在一棵树背后。


    树上的人跳下来后，也找到一个隐藏点。


    两人僵持半秒，纪明城开口道：「康巴，你投降吧，你跑不掉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定位，大部队很快能摸上来。


    对面很快传过来一道沙哑的笑声：「吓唬谁呢？十几年前也有一个警察这么对我说过，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被我毙了。」


    纪明城抿紧唇，浓眉下的眼里突然有了杀气，他迅速换了弹夹，而后从树后面蹿出来，朝着刚才说话的方向不断射击，一边开枪，一边往那边快速移动，等到他停下来时，一个满脸络腮鬍子的男人暴露在他面前。


    康巴一时也愣住了，蹲在地上还保持着捂着脑袋的姿势。


    「手抱头，站起来。」纪明城说。


    康巴手里也有枪，但他知道，此时他如果举起枪，对方的子弹一定比他快那么零点几秒。


    权衡过后，康巴照他所说把手放在后脑勺上，站了起来。


    「把枪丢了。」纪明城又道。


    康巴手指一松，枪掉到地上。


    「警官，放了我吧，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你。」


    纪明城朝着他脚下一阵扫射，康巴抱头鼠窜，一阵乱蹦。


    纪明城脚尖往下一勾，把地上那支枪踢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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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巴：「……」


    「放心吧，你的人，你的钱，一样都跑不了。」纪明城收起□□，从腰上拿下手铐。


    康巴见他收了枪，转头就跑，纪明城冲上去就是一脚，直踹后背，他一下子扑了个狗吃屎。


    但康巴毕竟在道上混了差不多二十年，身手也不赖，一个翻身打挺跳起来，做出一个迎战的动作。


    「年纪轻轻不讲武德，居然背后偷袭我。」康巴是佤邦人，今年四十出头了，又留了鬍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


    「有本事，我们公平决斗。」康巴说。


    纪明城好整以暇瞧着他：「武德？你朝那个受伤的警察开十几枪的时候，想过跟他公平决斗吗？」


    康巴顿时愣住了，他盯着纪明城的脸：「你是……」


    「跟没有人性的罪犯，老子讲个屁武德。」纪明城说完，一脚踢在他下巴颏上，康巴应声倒地，纪明城按住他，拳头往他脸上砸。


    「这一拳，我爸给的。」


    「……」


    「这一拳，被你骗光家产的人给的。」


    「……」


    「最后一拳，我兄弟给的。」


    三拳下去，康巴被打成猪头，满脸是血只剩喘气声。


    如果不是罪证确凿，谁能想像到这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强壮，长得一脸老实相的佤邦男人，曾经是十多年前那起震惊世界的惨案里犯罪集团的亲信之一，隐匿几年后冒出来，搞起了电信诈骗和网络赌博，近几年又在国内多个城市搞地下赌场。


    大部队上来的时候，纪明城已经把他双手反剪拷好了。


    回到山下。


    韩杨坐在山下一间小木屋前，手臂已经做了简单包扎，看到纪明城，他立刻站起来：「城哥，没事吧？」


    纪明城：「小贼一个，能有什么事？」


    屋边有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纪明城蹲下，把手上的血污洗干净。


    韩杨盯着他看了看，突然指着他的小臂说：「你这怎么颳了一道。」


    纪明城低头瞟了一眼，刚才追康巴的时候被山上藤刺划的，血都结痂了，剩下一条细细的红痕，延伸到手腕上方。


    「破点皮，不用大惊小怪。」


    回到宾馆。


    纪明城立刻把自己的卡打开，看到温沁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


    内容差不多都一样：


    纪明城，我换栏目组啦！


    纪明城，你什么时候回家？


    纪明城，你怎么还不回家？


    纪明城看着看着就笑了，然后伸出指头快速回覆：「等着，马上回来跟你生儿子，生三个。」


    ……


    第23章 心有点伤


    温沁这时正跟范珺在外面吃饭, 范珺在跟她吐槽早上的奇葩经歷。


    「你说这顾云起是不是有病，一般电动车逆行顶多罚50意思意思，他居然大手一挥就是200, 说什么警务人员的家属违法, 要杀一儆百重重罚。」


    温沁一本正经吃着瓜：「那你们给他钱了？」


    「我弟刚想跟他理论两句, 结果他突然问我, 没带钱？那我先替你交吧，后面你记得要还我。」


    「……」


    「我想, 他大概想制造跟你相处的机会吧。」温沁听纪明城说过，这个叫顾云起的人是他师弟, 对范珺有那方面的意思。


    但是范珺并不这样认为。


    「难道不是在整我？」范珺有些不平地说, 「有这样追人的么？」


    温沁其实也不太清楚：「那他真替你交了罚款？」


    「真交了。」


    「……你后来还钱给他了吗？」


    「没。我把他拉黑了。」


    「……」


    就在这时候, 温沁的手机传来叮咚一声，锁屏上面显示, 纪明城发了条微信给你。


    温沁连忙拿起来点开。


    才看了一眼, 她的表情就立刻僵住了，脸上好像被人放了一把火。


    范珺看她样子奇怪，关心地问了句：「怎么了？」


    温沁的心情不知该怎么形容, 视线停顿住几秒, 然后默默地把手机递给对面的范珺看：「你说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回轮到范珺笑她了：「还能有什么意思，回家要你好看的意思呗。」说着她顿了顿, 「你那条微信他应该早就看到过。」


    看过了？不对啊，她当初明明设置了他不可见的。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温沁给纪明城回復过去：「你的任务结束了？」


    纪明城：嗯。


    温沁似乎有点不能相信，这比之前预估的时间提前不少：人抓到了？


    纪明城：抓到了。


    纪明城接着问：你现在方便吗？


    这个时间，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他不确定温沁是在家吃饭还是在外面。


    温沁说：跟范珺在外面吃饭。


    纪明城：等你吃好, 视频一下。


    范珺自然是个很贴心的闺蜜，吃完饭自己骑车先走了，温沁独自回到车上，打开手机和纪明城进行视频聊天。


    镜头一打开，两人看着对方的脸许久都没有说话。


    千言万语，好像在这一刻都说不出来了一样。


    纪明城好像真的瘦了，人也黑了，但也有可能只是角度和光线问题。看他完好无损出现在镜头里，温沁居然莫名觉得感动，眼睛都开始要发酸了似的。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在感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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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平復下心绪，问他：「你还好吧？」


    说实话，这几天她都开始担心了，发了几次信息他都没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对于未知结果的恐慌感，让温沁感到惶惶不安。


    纪明城说：「不怎么好。」


    温沁还以为他会礼尚往来问她一句好不好之类的呢，结果他来了这么一句，温沁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明城瞧着她，进一步解释说：「我这心有点伤。」


    温沁怔住。


    心里腹诽，居然还有别人能把你的心给伤了？


    「你，你搞外遇了？」


    「……」


    见纪明城面无表情看着他，她又想了想：「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韩杨抛弃你了。」


    「……」


    纪明城的表情好像已经无处安放，轻哼了声，好笑道：「脑子里一天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


    他也不想逗她了，直白地问她：「温沁我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韩杨能看到你的朋友圈我看不到，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


    这下轮到温沁心慌。


    那次她把微博连带热门评论一起截图发朋友圈后，不久就跟他互加微信，为了不让他看到，就设置了一下。


    后来她就把这事给忘了，纪明城又没看朋友圈的习惯，要不是上次韩杨八卦，这事都没被发现。


    「那是以前设置的，就我俩刚加微信的时候。」温沁没打算隐瞒他，何况这事也没隐瞒的必要嘛，他来问说明已经知道了。


    「你那么早就开始对我有企图了？」


    「……」


    这叫什么话？


    「那话不是我说的。」温沁申辩道，「是网友说的，我就觉得好玩。」


    纪明城此时一个人坐在宾馆的床上，韩杨在医院，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不过还要住院观察几天。


    他靠在床头，表情和姿势一样放松。


    「好玩？」纪明城问道，随即他点了点头似乎挺贊同，「生个孩子玩玩确实挺不错的。」


    温沁：「……」


    话题转了一圈又扯回原点，再次回到生孩子上面来了。


    温沁只好主动把话题转移：「你哪天回来？」


    纪明城靠在床头上：「还得过几天，这边还有点后续需要跟进，顶多三五天，我就回来了。」


    温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回来我能採访你吗？」


    纪明城说：「官方公布之后可以，另外……」


    一听有戏，温沁赶紧问：「另外什么？」


    纪明城不知道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得看你表现。」


    温沁的眼眸转了转，自作聪明道：「我马上撤销屏蔽你。」


    「不是这个。」纪明城说。


    不是这个？


    温沁正要问那是哪个？


    纪明城突然压低声线，臭不要脸地说：「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等我回去一定实现你生儿子的愿望。」


    温沁：「……」


    手机放下之后，温沁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她的脸似乎比手里的手机还要烫。


    回到家，温沁跟周菁夫妇说纪明城快回来了。


    温振业一听特别高兴，说：「那你记得让他过来吃饭。」


    周菁看着温振业：「你怎么就知道吃饭！」


    温振业：「……」


    「我……」温振业很无辜，「大家这么久没见面，那当然是要聚一聚。」


    纪明城这边，在给温沁打完视频电话后，也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纪母对他的工作状态早就习惯了，别的没说，只嘱咐他：「回去后好好陪陪沁沁，跟她赶紧把婚礼办了，这孩子找了你可真是不容易。」


    然后纪母说了自己做手术，温沁照顾她：「现在的女孩子有几个能做到沁沁这样，就你嫂子都不如她。你呀上辈子肯定拯救银河系了，才遇到沁沁这么好的姑娘。」


    纪明城听着这话，沉默半晌，突然没来由地笑了。


    纪母正色道：「你笑什么？我给你说正经的你听见没有？」


    纪明城：「嗯，听到了，您现在说话还挺……时髦。」


    为了显示自己的贤惠，温沁抽空把家里打扫了一下，地拖一半人已经累趴，跑去沙发上躺下，翘着腿打量自己的劳动成果。


    然后她突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一笑。


    温沁爬起来打开手机，点开app，在上面浏览了一通，最后下手买了一款衣服。


    一小时后，快递人员上门，把她刚买的衣服送了过来。


    温沁跑去卧式里，关上房门反锁上，然后她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那条黑色蕾丝吊带款……情趣内衣。


    薄薄的布料又透又轻，勾在指头上，好像都没感受到重量。


    小心地把衣服穿好，温沁捂着眼睛摸到衣柜的镜子前，对着里面照了照，只见一具女性躯体在黑丝映衬下，若隐若现，白得尽乎耀眼。


    温沁从来都没有像这样一般打量过自己的身体，一时觉得有点陌生。


    她昂起头，抬起手臂，揉一把自己的长髮，咬住下唇，一转头……镜子里面的出女人媚眼如丝，摄人心魄。


    下一秒，温沁浑身一颤，赶紧跑去床边把衣服换掉了。


    不行不行，太奔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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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纪可能受不住。


    最后遭殃的还是她自己。


    温沁把衣服重新装进盒子里，藏到客房的衣柜下面了。


    给自己的理由是：我才不贿赂他呢，他要是不答应接受採访，我就……我就让他睡沙发！


    康巴被抓到之后，专案组对他进行了突审。


    纪明城坐在后排旁听，他没参加审问。


    康巴的脸已经被医生处理干净，但被打的地方还肿着，脸上青的青，紫的紫，看起来有点滑稽。


    他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神气，坐在铁栅栏内垂头丧气，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无精打采。


    对于自己的犯罪事实，他供认不讳。


    审讯结束的时候，康巴突然抬起头，朝着纪明城笑了笑。


    其他人开始往外走，纪明城来到康巴面前。


    「小子，我知道你是谁了。」康巴笑着说。


    纪明城站在他面前，隔着铁栏朝他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你抓住了。」


    康巴笑了笑，斜着脸从下往上打量他：「比你老子狠，可惜啊，可惜……」


    纪明城昵着他，觉得他此时可能在故作玄虚，自己不需要理会。「好好改造吧。」纪明城说着刚要转身，康巴突然又说：「我一个将死之人，你抓我其实没什么意义。」


    纪明城回过头。


    康巴的笑容逐渐消失，慢慢浮现出一股阴郁。


    「我活不久了，」他说着，又开始慢慢地笑，「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吗？」


    纪明城没说话，他盯着眼前瘦小的男人，像在看一个怪物。


    两个警察走过来，要将他押走。


    铁栏被打开，康巴从里面走了出来。


    康巴偏头看着纪明城，用唇形朝他一张一合，用轻轻的气息吐出一个词，之后他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嘆气：「年纪轻轻的居然不讲武德，唉，可惜啰……」


    纪明城站在铁栅栏前很久都没有动，过了会他低下头，小臂上被藤刺划伤的地方颜色已经变深，如同一条蚯蚓嵌在皮肤之中。


    第24章 回家了


    韩杨只在医院住了三天就要死要活地要出院, 医生不同意他就跑去找院长，院长听说他出来一个多月了，理解他归心似箭的心情后终于同意了。


    签了一个免责声明后, 韩杨出了院。


    两天后, 纪明城和韩杨坐飞机回f市。


    「纪队, 你说待会我们回到局里, 他们会不会列队欢迎我们？」


    韩杨是第一次出任务，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虽然他光荣地负了伤, 但因为纪明城亲手抓到康巴，他也跟着沾了光, 被专案组领导连带夸他们f市的干警勇勐精进。


    「又没死, 列什么队？」纪明城一个反问, 韩杨顿时被噎住了。


    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这么大火气？


    韩杨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纪明城偏头看着机窗外面, 不知在想啥。


    韩杨咳嗽一声，默默转头看另一侧的机窗，外面万里碧空, 澄澈如洗, 比起这几天在下面潜伏擒人接触到环境的恶劣，这样的好景致令韩杨感到心神愉悦。


    过了会, 他转回头，忍不住又问：「纪队，您这次一等功是跑不掉了，我这情况您说，能不能拿个三等？」


    纪明城的脸依旧面向机窗方向，好像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动过。


    听到韩杨的话,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


    纪明城眼中有明显的血丝，最近熬夜确实挺辛苦，不过从康巴被抓那天以后，韩杨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好了。


    他一定是年纪大了，復原差了，要不就是想嫂子想的，韩杨在心里不厚道地想。


    「就这么想立功？」纪明城突然开口问道。


    韩杨说：「当然啊，不然咱出来干啥？」


    纪明城没回话，过了会他说：「要不回去我就说人是你抓的？」


    「……」


    「纪队……」韩杨觉得纪明城在讽刺他，作为这次行动里面唯一挂彩的人，他还有脸在这邀功。


    「您也不用这样说吧。」


    韩杨语气消沉地说，得胜归来的一颗光荣之心被碾得稀碎稀碎。


    纪明城又问一句：「能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入这行当么？」


    韩杨想了想，这次肯定不能说那么肤浅的理由了，一定得崇高点，不然又得被他说。


    「当然是因为……热爱。」这理由多，不至于被喷了吧。


    纪明城情绪没有变化，韩杨也看不出他信还是没信。


    「既然是热爱的工作，那就尽心尽力去做好，不要一心奔着荣誉立功这些目的去。」纪明城淡淡道，「干咱这行当不能有急功近利的好胜心态，完成任务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不管实际情况就硬上，该避开的危险你得避开，这并不是你怕死不怕死的问题。你这次幸亏只是伤在手臂，要是子弹再偏点打脑袋上，就是给你个特等功你也见不上了，这有什么用？留给家人做纪念吗？他们需要的是这个吗？」


    韩杨被他一顿话说愣住了。


    原来他是因为自己受伤才情绪不太好啊，他是内疚没保护好自己么？也是啊，毕竟自己是他带过来的，出了问题他首先得接受问责。


    纪明城见他不吭声，继续道：「我说这些不是在打击你，这次的意外我们俩都需要反思，怪我，来之前没跟你讲这些，你说你真发生点什么，我怎么跟厉局长交代，怎么跟你父母交代？这么大一个帅小伙，老婆都没讨，孩子也没生，我拿什么赔给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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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懂了，纪队。」话说到这里，韩杨内心已经被滔滔不绝的感动填满，「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您。」


    纪明城似乎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说完他长长地吐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


    外面霞光万丈，犹如佛光普照众生，只是太过耀眼，让人无法用肉眼直视。


    「去他妈的一等功。」他冷不丁地吐了句，而后合上了双眼。


    飞机落地是下午三点钟，局里派了车子过来接他们。


    上车后，韩杨立刻发了条朋友圈：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回家的感觉真好啊！末了还发了个定位，显示新桥机场。


    没多久，坐在后座的纪明城收到了温沁的微信：下飞机了？


    来得这么及时，纪明城不难想到，肯定韩杨这小子泄露行踪了。


    纪明城：嗯，刚上车。


    温沁：晚上回我家吃饭吧，老温这两天一直念叨你呢。


    纪明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有敲下一个字来。


    温沁那边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却很久没显示，觉得他可能是有事来不了，又不好意思拒绝。


    温沁主动问他：是不是还有工作？


    纪明城：嗯。得先去跟厉局长汇报工作，不知道几点能回，我就先不过去了，帮我跟爸妈说一声。


    温沁：行，那我吃过饭再过去找你。


    纪明城：我可能会很晚，你别跑来跑去了。


    温沁这次没回復。


    因为前面韩杨发了朋友圈后，温沁给他点了贊，还评论了一句：热烈欢迎韩警官凯旋归来。


    韩杨不方便在朋友圈跟她互动，便切换到微信对话窗口跟她说：城哥也回来了，他这次立大功了。


    温沁说：我看到新闻了，案犯落网了。


    韩杨比纪明城本人还得瑟：知道谁抓住的不？


    温沁说：不会是你俩吧？


    韩杨：嘿嘿，我嘛差一点，是城哥单枪匹马擒住的，等他回家让他好好跟你说说，我缠了他几天，他都不肯跟我说细节，真不够意思，哼！


    到了市局，纪明城直接去了厉局长办公室。


    厉国生在办公室早已等候多时，纪明城刚敲开门进去，他就从桌前过来了。


    「欢迎归队！」他拍了拍爱将宽阔的后背，面露赞许之色。


    两人走到办公室的木制沙发椅坐下，厉国生亲自给纪明城倒了杯茶。


    「你们这次出名了啊，尤其是你……」厉国生满脸自豪地笑着，「云南省厅的领导亲自给我打电话称赞你呢，我就知道你小子出去不会让人失望。」


    纪明城表情淡然，他看了眼厉国生，说：「我有件事得跟您汇报一下。」


    厉国生浑然不在意，示意他喝茶：「嗯，边喝边说，我这是好茶，厉言给我的。」


    纪明城却没碰那杯子，随后他淡淡地说了一段话。


    厉国生听完后，整个人就静止了。


    包括表情和动作。


    两秒钟后，他慢慢地放下杯子。


    ……


    温沁这边自己独自回家，吃了饭后回房间写了一阵稿子，八点多钟她拿包下楼来。


    周菁知道她现在是出去找谁，也知道她出去肯定不会回来了，所以这次问也懒得问，好像没看见一样，继续看电视。


    温沁没给纪明城发信息，直接到了他的住所。用指纹开了门后一推开，看见纪明城站在房子中央，行李包还扔在脚边，看样子也是刚进门。


    看到她推门进来，纪明城转头望着她的方向，表情不惊也不喜，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似的。


    温沁朝他走过去，在这个过程里，纪明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好像不认识似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呆。


    「不认识啦？」温沁在他胸口捣了一拳。


    纪明城身体晃了晃。


    温沁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颇带考究地说：「你是不是饿着了？专案组不给饭吃？」


    他看上去瘦了点，人也黑了，似乎还有那么点憔悴。


    纪明城笑了笑，说：「怎么会？你看错了，我明明是老样子。」


    他说着侧过去，好像要往卧室走，温沁突然拉住他胳膊：「看错了？那我再看清楚一点。」


    她说着就拿手去扳他的脸，纪明城连忙躲开了，他后退了一步。


    温沁看着自己落空的手，笑了笑，说：「你躲什么呀？我就看看，我不说话。」


    纪明城说：「我在外面跑了一天，有点脏，我先去洗澡。」


    纪明城把包拎进卧室，把睡衣找出来，然后他走进卫生间去了。


    温沁看他把包随意丢在地上，便替他整理一下，纪明城这人内务整理得一向有条理，包里的衣服被叠的整整齐齐。


    她一件件拿出来，放进衣柜里。


    然后她在包里发现了一条民族风的连衣裙，温沁看了眼码数，应该是给她买的。


    纪明城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温沁穿着那条连衣裙站在客厅里。为了搭配裙子风格，她特地把头髮盘了起来。


    「好看吗？」温沁提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两圈，边转边到他面前来，飘飘荡荡好像一个小仙女。


    「好看。」纪明城说。


    温沁抿住嘴，又在下一秒漾开笑容：「谢谢老公。」说完，像只欢快地蝴蝶扑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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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明城的身体本能地绷紧，浑身的肌肉都硬起来。


    「纪明城，你有没有想我？」温沁趴在他胸前，柔声说道。


    他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柠檬味的，是她熟悉的味道。


    「嗯。」纪明城的手在空中停顿半秒，然后才慢慢覆在她腰上。


    「嗯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我也想你的意思。」


    温沁抱着他的腰轻轻晃动着，两个人像坐船一样，一摇一摇的。


    「有多想？」她从没像今天这样黏人过，温沁也觉得自己挺陌生的。


    一个多月没见面，正常的思念肯定谁会有，只是看到他比平时反应迟钝的样子，她突然又有点难受了。


    听说是他单枪匹马抓到人，一定经歷了十分兇险的情况，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却也知道劫后余生，人会对周围的一切变得不可置信，仿佛眼前的幸福都不真实。


    「每天都想。」纪明城说，他看着阳台方向，目光沉静如水，「有时候都在后悔，要是自己没去参加这次行动就好了。」


    温沁忍不住笑：「听说你立功了？那后面会不会有嘉奖呀？」


    「应该会有吧。」


    温沁又笑：「那，你要不要接受我的独家专访呀？」


    「嗯。」


    纪明城今天似乎话不多，见面到现在都是她在主导，她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纪明城，你是不是累了啊？」温沁说。


    纪明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说：「我今晚还要写报告，得写到很晚。」


    温沁了解他们的工作性质，这样大一个案子，这么多天，报告估计得写上一大串了。


    「那你去写吧，我不打扰你了。」她抬起头望着他坚硬的下巴。


    纪明城低下头，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好几秒，好像有话要说，又好像只是一味凝视。


    半晌后，他终于开了口，却也只回了一个字：「好。」


    第25章 会不会在行动中受了伤【……


    纪明城拿着笔记本去了客房, 进门之后，把房门也带上了。


    温沁穿着那条连衣裙独自回到卧室，看着落地镜里自己苗条的身段, 她撇了下嘴, 默默去把裙子换了下来。


    纪明城在工作, 温沁不好去打扰他, 她便在卧室里写自己的稿子。


    到了十一点钟，温沁有点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机跳下床。


    推开卧室房门, 外面一片漆黑, 只有对面楼宇的灯光从阳台方向透过来。刚才她进房间的时候关了客厅的灯。


    温沁转头看旁边的房间, 房门关的严严实实，只在下面的缝隙里透出一道光。


    纪明城还在忙。


    他似乎进去后就没出来过。


    温沁想了一会, 还是走过去敲了门, 轻敲两下后自己推开，纪明城坐在桌前，扭头看向她的方向。


    「还没写完？」她问道。


    「我这一时半会写不完, 你先睡吧。」纪明城说。


    温沁没说话, 她看着纪明城，犹豫着要不要劝他先休息, 毕竟现在人已经回来了，报告可以慢慢写，不急于一时。


    领导再怎么急，也得让人喘口气吧，出去了那么久才回来总得让人歇一歇。


    但是最终她没有将这层意思表达出来，因为觉得这样说意图好像太过明显了。


    会不会显得自己心思很不单纯, 很不要脸啊。


    「还有事吗？」见她站着不动，他又问了句。


    温沁摇了摇头：「那我先睡了，你也别搞太迟了。」


    纪明城点了点头。


    温沁带上房门出来了。


    回到卧室里，温沁关了灯，室内一片漆黑，黑暗中她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不对劲啊，相当的不对劲。


    纪明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深沉淡薄了？


    在温沁的世界里，纪明城是包裹着一团烈火的冰，不熟悉的时候，你只能看到他冷淡不解风情的一面，但是熟悉了之后，你能感受到他掩藏在外表之下的那份炽热。


    不光炽热，他还直接强势。


    尤其在温沁面前，他是能调戏就调戏，更别说现在这种一个多月差不多两个月没见面的情况。


    他几时定力变得这样好了？


    温沁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最近没注意保养？胖了？丑了？长皱纹了？


    不对不对……纪明城是粗神经，他不会关注这个。


    回家前在视频里分明还是她熟悉的那个纪明城，可是一回来咋变了？


    难道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被领导批评了？


    可是韩杨明明说他立功了啊，人还是他抓到的。


    黑暗中，温沁翻了个身，感觉有点想不明白了。


    晚上睡得不太好，第二天早上醒来，温沁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眼皮也绷得紧紧的好像睁不开一样。


    睁开眼看旁边，没人。


    纪明城是一夜没睡还是已经起床，温沁不得而知。


    她爬起来拉开房门，客厅里没有人，又走到客房推开门，里面也没有人。


    温沁看向床上，神情不由一愣，床单铺得整整齐齐，薄被被叠出方方正正的稜角放在床尾。


    温沁盯着那被子注视了几秒，然后用力地把门关上了。


    他昨晚居然睡客房的。


    一个多月差不多两个月没见面，他居然睡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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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她赶他去的也没问题，问题，他主动睡客房，就让人难以接受。


    一早起来，温沁心中就燃起一团火，她双手叉腰往刘海上吹了口气，转头看向餐厅。


    桌上摆着一个塑胶袋，好像是打包的饭盒，温沁大步走过去，果真是热气腾腾的早餐，里面有小米粥还有鸡蛋包子。


    旁边还有张字条，纪明城留的：我有事先上班了，你记得吃早餐。


    「昨晚没睡好？」早上一来，温沁就频频打哈欠，正好被路过接水的吴菡看到，不免打趣她一句。


    温沁用指尖碰了碰眼角的湿润：「是啊……」问题想太多心烦气躁，起来还头疼了。


    吴菡笑了笑，才刚上班不久，大家都在自己位置上，吴菡不避人耳目地说：「纪队也太生勐了，他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么，你得跟他说的啊……」


    「……」


    吴菡上海人，说话轻声细语，说着这么劲爆的话题语气却像平时谈论工作那般自然，一旁的同事都笑了。


    「不是的。」温沁忍不住跟她强调，老娘昨晚明明独守空房。


    吴菡却不接话，沖她抬了抬下巴：「我可听说了啊，人家这回立大功了，这次的独家你可得给我拿下来。」


    温沁还没来得及接话，一旁的小刘来了句：「这还用说啊，沁姐昨晚肯定就为这事累的吧。」


    小刘全名刘芳，比温沁小两个月，两人是一块进招进来的。


    一大早就被同事调戏，连没谈男朋友的小刘都加入了，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温沁抓起桌上一本杂志拍过去，咬牙切齿道：「你叫刘芳，不是叫流氓好吗！」


    刘芳本能一躲，差点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顿时吓住了：「……赵总。」


    赵德江端着一张脸看她们：「这是怎么的，一大早在这上演全武行？」


    吴菡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叫声赵总，捧着水杯先熘了。


    赵德江看看小刘，又看看温沁：「温沁，你来一下。」


    「小刘跟你一块进来的，业务这块比你差太多了，你下次也带带她，别总欺负人家。」到了赵德江办公室，赵德江一本正经对温沁说道。


    温沁顿时瞪大眼睛：「我哪里欺负她了？明明是她欺负我。」


    赵德江拿手点点她：「还犟嘴，我明明看到你打人。」


    温沁瞪着眼睛看了赵德江一会，而后慢慢眯起了眼睛：「赵总，想不到您也会怜香惜玉的啊。」


    赵德江摇了摇头：「越来越不像话，连老总也敢耍，看来确实得让人好好治治你了。」


    「……」


    赵德江在单位风评不错，是个干实事的人，平时除了工作以外，从不跟他们闲扯无聊话题，今天他会这样逗着人说话，应该是心情不错。


    果然下一秒，赵德江就言归正传：「好了说正事，水心那个老闆说想聘请你替他们再写点文章，在网站和微博同时发，价钱方面你好好想想，回头我带你跟他谈谈。」


    猝不及防地，天上突然掉下一笔大生意。


    经歷半秒钟的震惊后，下一刻温沁变得满面春风：「行，等谈成了我请您吃饭。」


    大概温沁的饭诱惑力并不够大，赵德江头没抬，手指往外拨了拨，意思很明显：


    赶紧滚。


    傍晚，温沁翻开手机。


    她的手机今天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让她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和纪明城的对话也还停留在昨天。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联繫她。


    就要下班了，他还不联繫她。


    温沁抿抿嘴，退出来，打开范珺的聊天窗口：美女，晚上一起吃饭吧，有喜事分享。


    范珺：你有了？


    温沁：……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温沁发了个地址给范珺：水心居，六点不见不散。


    纪明城不约她吃饭，她就约别人去。


    和谁不是吃饭。


    六点，在约定的餐馆门口，温沁看到了骑着小电驴而来的范珺。


    「你们家老纪不是回来了么？」一见面，范珺就打趣她。


    「他回来就回来呗，回来我还不能陪朋友吃饭啦？」温沁说。


    范珺闻言打量她一眼：「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怨气啊，人家又怎么惹你了？」


    两人在小桌面对面坐下，温沁说：「他昨晚写报告不知道写到几点钟，都没回房睡觉。」


    范珺说：「回不回房不重要，重要是睡没睡。」


    温沁：「……」


    范珺瞥她一眼，又说：「看你这欲/求不满的样子，八成是没睡成。」


    温沁：「……」


    正打算说点什么，范珺已经拿过桌上的菜单：「先点菜，点完咱们再说。」


    温沁顿时觉得自己的拳头都打在棉花上。


    终于点完菜，把菜单交给服务员，温沁才和她说了一下昨晚的事情。


    「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范珺点点头：「确实不对劲，小别胜新婚，照理说不应该的啊。」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眼睛一瞪，「他不会是不举了吧？」


    「……」


    温沁顿感无语，怎么可能，他不知道有多能举，举得她每次都受不了好吗。


    范珺感觉温沁误会了她的话：「我是说，他会不会在行动中受了伤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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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来由地，温沁想起韩杨在微信跟她说的话，他说纪明城抓到人不肯说过程……难道真的那里受伤了？


    如果真是这样，以纪明城的性格肯定是不好意思承认的。


    见她陷入了思考，范珺提醒道：「其实你也别在这瞎猜了，直接问他就是，要是不好意思问，那你就试探一下。」


    怎么试？


    问题都浮现在温沁的表情里了，范珺自然看明白了。


    「这个我就没办法教你了，毕竟作为已婚人士，我想你肯定比我有经验。」


    道理没错，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为什么还没付诸行动，她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女流氓了。


    两人吃完饭，温沁去付钱，服务台里笑容可掬的年轻服务员笑盈盈告诉她：「您的单已经被人买过了。」


    温沁和范珺同时一愣。


    温沁说：「我能问下是谁帮我买的吗？」


    服务员说：「是一位很帅气的先生。」


    从店里出来，温沁还没想出这个很帅的先生是谁。


    「你说会不会是你家老纪啊？」


    温沁摇摇头：「他要来了怎么不出现？」


    顿了下，温沁反问她：「是不是你那位交警哥哥啊？」


    这话一落下，范珺顿时一脸嗤之以鼻：「怎么可能，那个斤斤计较的人。」


    温沁：「怎么了？」


    「你知道吗？」范珺满脸悲愤地跟她说，「就前两天他还跑我公寓门口去堵我。」


    「他做什么？」


    「他问我什么时候还钱给他。」


    「……」


    第26章 大不了我养你啊【二更】……


    和范珺分开后, 温沁回到纪明城的住处。


    推开门，室内一片漆黑，都这个时候了, 纪明城居然还没回家。


    温沁从包里翻出手里, 点开他的微信, 最后还是退了出来。


    出门后, 温沁上了自己的车，往一个熟悉的方向开去。


    她都想好了, 范珺说的对，有些事她该当面问清楚。纪明城不是那种反覆无常的人, 他一定是有事才会这样。


    温沁开车来到他们单位, 夜里的交通管的不严, 市局又不在拥挤路段，她就把车停在路边上了。


    她往楼上看了眼, 整栋大楼就只有那一扇窗户里亮着灯, 光束炽白，明明亮眼得很，但因为范围不大, 在周围大片的黑暗里略显单薄。


    仿佛这点光, 不足以驱散周围的暗夜。


    温沁在门口做了登记，往里走去。


    她很快就来到那个楼层。办公室的门关着, 窗户不是普通玻璃，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没有犹豫，温沁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门开了。


    纪明城果然在里面，打开看到是她，他的表情感到非常惊讶。


    然而很快, 他就恢復了正常，似乎已经能猜到她来这的目的。


    他还是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温沁说：「谁让你不回家！」


    抱怨的表情一览无余，语气听起来还有点气咻咻的。


    纪明城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沁觉得今晚的他看起来和昨天有点不一样。


    「你先等我一下。」他说完折身回去，关了电脑和电灯。


    走廊瞬间陷入黑暗，纪明城把手机电筒打开，单手把办公室门拉上。


    「走吧。」他拉着温沁的手往楼梯口走。


    走廊不长，很快到了楼梯口，温沁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抓在了纪明城胳膊上。


    不熟悉的环境，又是晚上，她走得异常小心。


    下了两个台阶后，纪明城停下脚步。


    「我背你吧。」


    说着他往前下了一个台阶，在温沁面前半蹲下来。


    纪明城身上穿着短袖制服，弯腰的动作把他宽阔地后背完全展现出来。


    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充满力量。


    如果是白天，温沁肯定不要他背的。


    现在，反正没人看到。


    温沁慢慢爬上他的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圈在他身前。


    他身上有明显的菸草气息，刚才在办公室没少抽菸。温沁把脸贴在他脖子里，蹭了蹭，纪明城轻笑了声。


    「怎么跟小孩似的？」


    可能夜晚给了人不一样的感觉，被他这话一问，温沁还真觉得自己是个小孩一样。


    那种等了大人很久，回来以后却被忽视了感觉深深攫住了她。


    莫名觉得有些委屈。


    她等了那么久，为他担心了那么久，但他好像不是很想她一样。


    因为这复杂的心境，温沁没有回应他这句话。


    「吃饭了吗？」纪明城又问了一句。


    温沁说：「吃过了。」


    纪明城说：「我还没吃，一会你陪我一起去吧。」


    温沁说嗯了一声。


    想了想，忍不住又说：「你干嘛不吃好饭再加班，现在都几点了？这样会把胃熬坏的。」


    纪明城收到她的教诲，很认真地嗯了声：「我下次不这样了。」


    这还差不多。


    到了楼下。


    纪明城把她放下来。


    他的车子就停在院子里，似乎想到什么，他问温沁：「你刚才怎么过来的？」


    温沁说：「我车子停在大门边。」


    纪明城想了想：「那开你的车走吧，明天我让韩杨过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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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两个人没必要开两辆车过去了。


    温沁把车钥匙给了他。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


    纪明城开着她的车到了河边，也就是上次他和同事们聚餐的地方。


    临近七月，天气渐渐地也热了，夜晚的河边都是出来吃宵夜的人，点几个菜叫几瓶啤酒，三五好友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也是夏夜里最惬意的消遣。


    老闆和纪明城认识，见他领着一个姑娘过来，立刻从里面拿了张小桌子出来，支在饭店拐角的地方，和那些喧闹的人隔得有点远。


    「你还要不要再吃点？」点菜前纪明城事先询问她。


    温沁摇摇头：「我刚才吃得很饱。」


    纪明城的鼻子在空中嗅了嗅：「去吃火锅了？」


    温沁感觉他应该早就闻到了。所以，找一个这样的老公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你去干了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他统统都能知道。


    进而她想到，如果纪明城想知道她今天和朋友说了什么，估计都能查出来。


    「和范珺去吃的，在新开那家店。」温沁说，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我本来想跟你去的。」


    这是她内心的想法，温沁觉得纪明城应该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不想跟他拐弯抹角。


    「我这两天确实忙，过几天我再陪你去行吗？」今天的纪明城看起来似乎比昨晚容易接近很多，这使得温沁确定了自己过来找他的正确性。


    正好，老闆娘把菜端过来了。


    温沁用下巴指了指：「你先吃饭，吃完我们再谈。」


    纪明城吃饭速度很快，也许是真的饿了，毕竟已经快九点了，虽然说不上风捲残云，但从开始到结束真的就是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吃完饭，纪明城结了帐。


    「我们去那边走走吧，我有话要跟你说。」温沁指了指不远处的河边上。


    上次他们就在这个地方说了一些话，之后纪明城就消失了一个多月。


    这个地方，好像对他们俩而言，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河水如屏，静静流淌。


    「我这次的任务，出了一点问题。」没有等温沁开口询问，纪明城就主动说了。


    「什么问题？」


    温沁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的情绪很直白，有担忧和紧张，还有显而易见的急切。


    但是没等纪明城说话，手机铃声却叮叮咚咚地想起来。


    「你先听电话。」


    温沁不太情愿地拿出手机，发现是温振业打来的，问她在哪里。


    「我在外面。」


    「你一个人吗？」


    「不是。」温沁看了眼纪明城，「我跟明城在外面吃饭。」


    「跟明城在一块啊……」那头好像有人说了什么，温振业停顿了两秒，「那你让他接电话，爸爸跟他说两句。」


    温沁立刻明白，一定是周菁的主意。


    纪明城回来两天都没去见他们，周菁已经一肚子意见，昨天还问温沁纪明城有没有跟她提婚礼的事，被温沁搪塞过去了。


    所以她就撺掇着温振业打电话了。


    温沁：「您要说什么呀？我俩现在有事，等回去再说。」


    「你这孩子……爸爸跟他说两句怎么了？」


    纪明城做了个手势，让温沁把手机给他。


    温沁不大乐意地把手机递到他手里。


    「爸，是我。」


    「……」


    「这两天手头还有些事没处理完，等处理完我就过去。」


    「……」


    「嗯，我知道。」


    「……」


    「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纪明城把手机还给温沁。


    「我爸说什么了？」温沁没有听得太清楚，不知道温振业说了什么。


    因为纪明城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并不太轻松。


    神情紧绷，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


    「没什么，就问我回来怎么没过去吃饭。」把手机还给她后，纪明城的表情似乎又松懈下来。


    像松了一口气。


    「还有呢？」不只说了一句话啊。


    纪明城笑了笑：「让我抽空过去商量一下结婚的事，说你等了我很久了。」


    「……」老温啊老温，你可真给我长脸。


    温沁一脸郁闷。


    「对了。」缓解尴尬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转移话题，「刚才你说出了点问题，是什么？」


    一提到这个，纪明城慢慢敛了笑。


    「我们这次抓的人就是当年开枪打死我爸的犯罪分子。」纪明城望着面前的河水，慢慢道来，「我制服他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在场，想起我爸身中十多枪的场面我就没忍住，往他脸上打了几拳，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温沁吃惊地看着他，纪明城也停住了话头，过了会，温沁忍不住地说：「把人打伤了？他要告你？」


    纪明城顿了顿，样子看起来竟有点呆呆傻傻，嘴上却说：「是的，告我执法过度，故意伤人，现在上面要调查这件事，所以我这几天都在写报告给上面检查。」


    温沁这下就明白了。


    为什么他明明完成了任务，却不见得多高兴，反而心事重重的样子。


    「严重吗？」她问。


    纪明城抿了抿唇，说：「不太清楚，看上面怎么决定。」


    「一定会没事的。」温沁靠过去，抱了抱他，像是给他鼓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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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脸贴在他胸前，轻轻地说：「如果他们真要为这事处分你，那你就不干了，反正咱爸的仇已经报了，爱咋滴咋滴。」


    纪明城似乎是轻笑了声，温沁看不到他的脸只听见他说：「不干了？那我吃什么？」


    「你不是还有我吗？」她理所当然地说，「我可以让我妈在公司给你找个工作，再不然就……」


    「嗯？」纪明城好像哄着她一样，话里含笑，「就怎样？」


    「大不了我养你啊。」


    「……」


    纪明城以为自己听错了，活了三十年还没听过哪个姑娘在自己面前拍着胸脯说要养他的。


    他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温沁浑然不觉，继续道：「我的工资也不少的，而且我每个月还能赚点外快，今天我们赵总还跟我说呢，有个饭店老闆邀我给他们写文章宣传，价钱让我开。」


    话音落下，她便感受到纪明城用力地回抱，力道之大，好像要把她整个人嵌入自己的身体一样。


    纪明城身体一抖一抖的，好像笑到不可遏制。


    「你笑什么，我是说真的。」温沁的手捶打在他后背上。


    纪明城：「好不容易傍上女大款，这不得让我高兴一下……」


    说着，又笑起来。


    他的身体一颤一颤的，嘴里有气流呵出，在别人看不到地方，他慢慢抬起了头。


    对岸灯火璀璨，浮光掠影。


    他双目赤红，两边腮骨硬如铁石。


    第27章 怎么也得熬过三个月……


    纪明城这次的报告一写就是一个多星期。


    在这一个多星期里, 温沁没有打扰他，她不多问，她想事情如果解决了, 纪明城肯定会跟她说的。


    她只需安静地等着他就好。


    但是周菁这边见纪明城迟迟不提办婚礼的事, 心里的不满渐渐发展成嘴上的怨声载道。


    看到温沁就嘀咕, 说纪明城肯定是不打算和她举行婚礼了。


    当初就不该那么急去和他领证。


    他就是煳弄你, 也就你还信。


    喋喋不休，像大话西游里那个唱only you的唐僧一样。


    温沁本来就烦, 终于有一天忍不住爆发，对周菁咆哮道：「为什么您总把人想得那么坏, 您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吗？成天就在这里说人家不好。」


    周菁吓了一跳, 愣了好一会才说：「你吼什么？」


    温振业怕这娘儿俩又吵起来, 忙说：「别急，有事慢慢说。」


    「沁沁, 你说明城怎么了？」温振业接着问女儿。


    温沁本来不想提, 这会也只能实话实说：「他这次抓人的时候，下手重了点，人家现在要告他。」


    温振业和周菁同时一愣。


    温振业说：「上次跟老厉钓鱼他也没说这事啊, 还恭喜我找了个能干的女婿。」


    温沁说：「这种事能拿出来说么？」


    也是, 影响警队形象。


    周菁一旁插嘴道：「那现在怎么办？要等上面处理么？」


    温沁哪里知道怎么办，她说：「他现在天天关房里写报告, 也不知道会怎么处理这事，我想过了，如果他们真的处分他，就让他别干了。」


    「别干了？」周菁不由坐正了身体。


    温沁看了看她，突然说：「您不是总觉得他这工作不好吗？那等他辞职了，您在公司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怎么样。」


    周菁好像突然不认识她一样。


    温沁：「不行吗？」


    周菁说：「你的意思要我给他开后门？」


    温沁感觉周菁是抹不开面子：「不行就算了, 我找四叔公帮忙。」


    她四叔公周世珩是盛宇总裁，也就是周菁的叔叔外加顶头上司。


    周菁一噎，说：「别什么事都去麻烦长辈，再说人家乐不乐意让你安排还不一定呢，他去公司能做什么？保安？」


    温沁想了想：「什么保安啊，他至少可以给四叔公做保镖。他很能打的。」


    「……」


    又过了几天。


    温沁在上班的时候收到老温的微信：明城的事解决了，他们局长跟我说省里马上要开表彰大会呢。


    老温这几天晚上天天单独出去熘达，他好像是去找厉局长了。


    「谢谢你了，老温。」


    老温发了个欠打的表情：跟亲爸还客气是吧。


    没过多久，温沁收到了韩杨的信息：嫂子，我们要开表彰大会了，表扬我和队长出色完成任务，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温沁：行，我一定把你拍得帅帅的。


    温沁打算下班去找纪明城，就问：你们队长呢？他在不在队里？


    韩杨说：他在局长办公室里。


    此时的纪明城正听厉局长倒苦水：「你丈人天天上我家打探消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跟他说，厅里也下了通知，马上要开表彰大会，我实在是拖不下去了。」


    纪明城点点头：「我明白，谢谢您了。」


    厉国生摆了摆手，极不愿意听他说这声谢谢。


    他看着自己的爱将，神情略沉重：「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这事你瞒不了多久。」


    「马上就做第二次检测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纪明城说，眉目拧了拧，坑蒙拐骗都好，怎么也得熬过这三个月。


    可是三个月，是那么好瞒的么？


    「实在不行，您再派我出去一阵子。」他又补了句，天天跟温沁在一起，他现在这表现，她很难不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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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沁这人不太一样，她不问并不代表没怀疑，她只是给他足够的信任，相信他想说的时候一定会主动跟她说。


    厉国生点了点头，嘆道：「应该只是虚惊一场，肯定没事的。」


    温沁这边听到消息后，打算下班去找纪明城，事情都解决了，两人约好出去吃饭的。


    可是快下班的时候，赵德江却走过来跟大伙说：「下班都别走，跟我吃饭去。」


    大伙纷纷乐了：


    「赵总有什么喜事吗？」


    「赵总昨晚打牌赢了多少啊？」


    赵德江说：「不是我请，是水心老闆请，感谢我们网站给他做宣传。」


    「尤其是温沁。」赵德江转头，手在温沁桌上敲了敲，「人家说要当面致谢，再谈谈后面的宣传。」


    「我能不去吗？」温沁说。


    赵德江一脸奇怪看着她：「干嘛不去？你有什么事？」


    温沁哑然。


    能说为了回去陪老公，钱都不要了吗？


    好像还挺……拉仇恨的。


    赵德江好像也挺无语：「没什么事就别跟钱过不去。」


    「……」


    刘芳在一边拉她：「去吧去吧。」


    去吧皮卡丘！


    「好吧。」


    赵德江哼了声，吐槽：「整得我赶鸭子上架似的，你们要真不能去不强求，要去的晚上六点半水心居208包厢集合。」


    温沁给纪明城发了条信息：晚上单位聚餐，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纪明城回覆说：没事，正好韩杨他们也拉我出去喝酒呢。


    纪明城又问：你们在哪里聚餐？我这边要结束早就去接你。


    温沁跟他说了饭店名字。


    怕他不知道位置，特地用地图查了位置发了定位给他。


    下班后，一群人坐车去饭店。


    因为是聚餐，平时不喝酒的同事就发扬风格，负责把其他人带过去。


    五点半下班，到饭店不到六点，温沁和刘芳到门口逛了逛。


    这饭店在市中心，几十米外就是商场。


    在商场一楼，温沁看到韩杨从超市那边走出来，手里提着个大塑胶袋。


    「嫂子？」韩杨也看见她了。


    温沁：「你们也在这边聚餐？」


    她看到韩杨手里的塑胶袋里装的都是饮料瓶。


    韩杨挠了挠后脑勺：「你咋知道？队长说的吧？」他嘿嘿笑了笑，「队里那几个傢伙不敢敲诈纪队，就敲诈我。」


    手臂被人拉了拉，温沁一低头，看见刘芳一双星星眼正盯着警察小哥哥。


    「这不是上次出境那个小哥哥吗？」


    上次去基地採访，温沁选照片的时候刘芳帮她一起选来着。


    刘芳一直说这警察小哥哥好帅。


    温沁当时还逗她，有机会给她介绍。


    机会现在来了。


    「他叫韩杨，我老公同事。」温沁说，接着又对韩杨说，「这是我同事刘芳，过两天我们一起去你们单位做採访。」


    「你好，你本人比照片还要帅……」刘芳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说话磕磕绊绊。


    韩杨腼腆一笑，又开始挠头：「我感觉还是照片更好看，主要嫂子会拍。」


    看不出啊，你还挺会拍马屁。


    温沁决定帮帮他。


    「刘芳也是我们这组的人，下次採访让她给你做，要不……」她转头看看这两人，笑着建议，「你俩先加个微信？」


    刘芳没有意见，手机早就拿在手里了。


    韩杨貌似也没意见。


    两人互加微信后，韩杨告辞先走了。


    温沁和刘芳在一楼专柜买了护肤品后也回到了包厢。


    说是请客，但水心这位老闆却是最后一个到的。


    温沁他们一桌人都坐好了，他才推门进来。


    「抱歉，刚处理完一点事情，让大家久等了。」他走进来，在赵德江旁边的空位坐下。


    赵德江：「东道主迟到那可得罚酒啊。」


    「没问题，我认罚。」那人好脾气地笑道。


    赵德江这时才向大家介绍起来：「这位就是水心老闆纪总，大家刚才都听见了，一会一人敬他三杯。」


    纪老闆笑了笑：「赵总您这是要喝翻我啊！」他站起来朝在座的人拱了拱手，「我这先给大家赔个礼，希望各位大姐大哥小妹小弟手下留情。」


    老闆还挺幽默，大家哈哈笑起来。


    刘芳凑过来悄悄跟温沁说：「想不到这老闆这么年轻，长得还挺帅，戴个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像个老师一样。」


    见温沁没反应，刘芳碰了碰她胳膊：「沁姐？」


    温沁撇头看她一眼：「你不是有韩杨了？就不能专一点？」


    「……」


    刘芳一噎，分辩说：「我就评价一下嘛，人家确实长得好看啊。」


    温沁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说：「人品和长相无关，有些人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背后不一定干人事，你别被表象所迷惑。」


    刘芳有些被她说煳涂了，看看前面又看看温沁，最后摇摇头，也拿起杯子喝水。


    饭桌上的觥筹交错正式开始。


    那位年轻的纪总貌似很能喝，菜上齐后便开始挨个敬酒。


    人长得帅，举止言谈更是儒雅随和，合新网几个结了婚的大姐桌上就忍不住开始打听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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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总结婚了没有啊？」


    那人笑道：「目前单身。」


    「纪总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纪总想找什么样的？我可以帮您物色物色。」


    旁边有人插嘴：「纪总这条件哪还需要别人物色，只怕外面排着队等着呢！」


    一群人发笑。


    笑声里，纪老闆闷声不语，低头把玩着酒杯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会淡淡道：「没有人等我，是我在等别人。」


    话题终结。


    热心的大姐不再开玩笑。


    他继续敬酒，这次到了温沁面前。


    赵德江马上说：「这姑娘我要好好介绍一下，她就是温沁，给你店写文章那位。」


    「怪不得如此与众不同。」纪老闆笑着，目光落在温沁脸上。


    赵德江也开怀大笑：「待会吃完饭我们找个地方再聊聊。」


    纪老闆说：「我先敬温记者一杯。」


    温沁端起酒杯朝他稍稍致意，两人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后，温沁跟刘芳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但是温沁去过卫生间后就没再回包厢了，她直接走到了饭店门口。


    她站在台阶上，给纪明城发了条微信：你们在哪里吃饭？


    等了大概几分钟，纪明城回她：老街口第一楼，你要过来吗？


    温沁正要回復，有新信息进来了。


    刘芳发来的：赵总问你怎么还不回来？


    温沁：我不过去了，你走的时候帮我把东西带走，明天上班带给我。


    刚才买的东西还挂在椅背上。


    刘芳：啊？不回来了？赵总说还要让你跟纪总谈价钱呢！


    温沁：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回復完毕，温沁转过身往台阶下走，这时背后一道声音传来：「小沁！」


    小沁！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这样叫过她的名。


    第28章 又出差了


    温沁回过头, 刚才包厢里那位斯文俊雅的纪老闆站在大门处望着他，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彼此都能很好地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温沁没有想过, 有一天, 她会以这么出其不意的方式再跟纪云见面。


    两年前她远赴深圳去找他, 却在酒店亲眼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正在举行婚礼的时候, 温沁就知道，她跟纪云的关系彻底画上句号了。


    纪云是谁？


    如果说每个人在青春年少的时候都曾拥有过一道白月光, 那么纪云当之无愧就是温沁的那道光。


    只是有些光是来照亮你的，有些光是为了让你看清自己。


    「纪总, 有何指教？」


    温沁笑道, 语气看似温和却分明带着反讽意味, 像是偶遇一个不速之客。


    纪云脸上原本有浅浅的笑意，听到她这声称唿时, 便僵住了：「小沁, 别这么叫我。」


    「请您也别这么叫我。」温沁也收了笑，一板一眼回復他，「纪总, 咱俩不熟。」


    纪云没说话, 过了会他好脾气地说：「都别说气话了，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温沁立马就回过去, 「帮你的饭店做宣传的事情？」


    问完，没等他回答，她自己做了回覆：「对不起，这活我不接。」


    说完，温沁就往台阶下走。


    纪云跟上两步，想拉住她, 看她已经下了台阶，伸出去的手又堪堪收回来。


    「小沁，难道我们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吗？」纪云在后面说道，「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我跟你已经无话可说了。」温沁说完，大步往前走。


    前方路面平坦，温沁走得很快，侧面突然过来一个人，一把拽住她。


    温沁身体往前一冲，收住脚步，心里纳闷，纪云从上面飞下来了？


    她怒目，抬起头正要骂，却在看清对方的脸时怔住了……


    「闷头瞎跑什么？」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纪云，是她老公纪明城。


    「你……你怎么来了？」


    纪明城说：「看你半天没回，我过来看看，怕你迷路。」


    「……」


    这里距离他们吃饭的老街口五十米都不到，走错是不可能的，温沁只能理解为，自己又被这人取笑了，或者是对她半天没回復的不满。


    两人往老街口那边走，纪明城牵着她的手，温沁靠在他胳膊上，姿势甚是亲密。


    温沁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琢磨一件事，他到底有没有看到？


    脑海里回想刚才见到面，他的视线似乎一直在她脸上，转身的时候更是没有回过头。


    似乎并没有看到她身后的纪云。


    温沁其实并不担心什么。


    毕竟她跟纪云是过去的事。


    如果纪明城问起，她会跟他解释一番。


    但是……纪明城好像没有问的意思。


    她转过头，偷偷看他一眼。


    纪明城：「老实点，别东张西望！」


    「……」


    没一会，两人到了韩杨请客吃饭的老街口第一楼跟前，温沁却不太想进去了。


    站在门口不动。


    纪明城歪头看她：「怎么了？」


    温沁说：「要不我们去那边走走吧。」她指了指并行的另一条街。


    见他没搭腔，又说：「你要是没吃饱那我们就上去。」


    纪明城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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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说真的，你……」要没吃饱我就陪你上去坐坐。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他掰过去了。


    温沁双腿一扭，要不是纪明城扶着她，差点没倒了。


    纪明城知道她不想跟他们队里那些伙计坐一起，其实他今晚也不想出来的，因为温沁说她在这附近吃饭，他才过来坐了一会。


    两人沿着另一条路走了一会，温沁突然停下脚步。


    不远处那个烧烤摊旁边围了一圈人，香气四溢的烤肉味扑鼻而来。


    这里就是上次纪明城排队给她买烤肉的地方。


    天地良心，她只是因为突然回忆起一个温馨片段，才导致稍微驻足一下。


    旁边，传来纪明城一声淡笑：「没吃饱？」


    「……」


    确实，温沁今晚没吃饱，看到纪云出现后，她就味同嚼蜡食之无味，平时最喜欢的川菜在她眼里都失去了诱惑力。


    「正好，我也没吃饱。」纪明城说完松了手，走过去排在队伍后面。


    这个时间点，排队的人不是很多，四五个，全都是女孩子。


    这么一看，站在队伍最后面，牛高马大的纪某人，显得非常的格格不入。


    站在他前面的女孩回头看了眼，立刻就笑了，转头跟自己同伴凑一起嘀咕起来。


    纪明城大概意识到自己是另类了，他转头看了温沁一眼。


    意思很明显，让她也过去。


    温沁偏不，拿出手机翻看起来。


    等他转过头去之后，温沁打开拍摄功能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然后跑去发微博。


    上次骂我的警察蜀黍，现在排队帮我买烤串。


    几分钟后，评论区讨论开了：


    「骗谁，又没正脸。」


    「没穿制服，谁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们眼瘸吗？看背影就知道是同一个人啦！」


    「三楼正解，后脑勺都一模一样。」


    「臣附议，另外我指出一点，这个警察蜀黍个头在一米八五以上。」


    「五哥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这个摊子我光顾过啊，高度差不多两米的样子，参考一下就能看出来了啊。」


    啊啊啊，恭喜小天天终于把蜀黍扑倒。


    温沁的微博名是沁蓝的天。


    天天，什么时候和蜀黍生娃啊？


    三个哦！


    ……


    明明她的粉丝都是年轻貌美爱美妆爱美食的小姑娘，这会子一个个像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一样，都在干催生的勾当。


    温沁退出微博。


    正好前面也轮到纪明城了。


    温沁收起手机，装模作样走过去。


    离开烧烤摊时，温沁手里拿了一大把竹籤肉。


    她分出几根递给纪明城。


    纪明城：「你先吃，吃不完再给我。」


    两人沿着路往停车场方向走，温沁一边满足地吃烤肉串，一边问他：「你开车了吗？」


    纪明城说：「开了，就停在前面。」


    温沁又说：「我没开车来。」


    纪明城转头望望她。


    温沁凑近了些，纪明城脖子本能往后躲：「干什么？」


    温沁在他身上嗅了嗅，跟小狗似的：「没喝酒啊？那一会你开车。」


    快到停车场的时候，温沁把手里剩下的肉串都递给了纪明城。


    「不要了？」


    温沁：「嗯，吃饱了。」


    其实并不是，那是特地留给他的。


    纪明城接过她递来的烤串，顺便把她另一只手拿的竹籤也接了过来。


    不远处有个垃圾桶，纪明城转身往那边走。


    途中他快速干完了温沁吃剩的肉串，回来的时候正好空着手。


    他嘴上似乎沾到酱料，温沁从包里掏出纸巾替他擦了擦。


    「诶？你这怎么出血了，是不是竹籤刮到了？」


    纪明城突然扣住她手腕：「我自己来。」从她手里把纸巾拿过去看了眼，放下了。


    「再给我一张。」


    温沁又给了他一张干净纸巾。


    纪明城接过去，在嘴唇上按了按，拿到眼前看了看，白色纸巾上有淡淡的血痕：「没什么，刚才不小心被颳了下。」


    纪明城说完把两张纸巾揉成一个团，塞进裤子口袋：「走吧。」


    上了车。


    温沁绑好安全带，转头对纪明城说：「现在去哪啊？」


    纪明城：「回家。」


    顿了顿，他问：「你想去哪？」


    温沁抿嘴想了想，说：「其实我觉得今天我们应该去庆祝一下的，回家也是可以的……」


    「今天发奖金了吗？」纪明城问道。


    「没有啊。」非但没有她还推了个生意。


    纪明城似不解道：「那你要庆祝什么？」


    温沁顿时睁大眼睛：「当然是庆祝你沉冤得雪啊！」


    「……」


    纪明城先是吃惊，然后无奈发笑：「也……不至于，其实我不冤枉，我确实打人了。」


    「你那叫正当防卫，那可是亡命之徒，不一次性给他打趴下，没准他就突然放冷枪的。」温沁理所当然地说，「你们领导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认定你无罪。」


    纪明城笑了笑：「真厉害，我们领导想什么你都知道了。」


    温沁正要说那可不，突然瞥到纪明城开的这条路不是去他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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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开错了吧？」她问道。


    纪明城说：「没有，我送你回家。」


    感情是去她家。


    他的麻烦事解决了，所以现在要去她家跟她父母谈婚礼的事吧。


    温沁理所当然这样想着，眯了眯眼睛，转头看着窗户，对着自己的影子笑了笑。


    到了小区门口，纪明城和她一起下车，在距离她家门口有段路的时候，纪明城突然停住了脚步。


    温沁也停住，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纪明城的脸在树影婆娑中显得极为深沉。


    「温沁，有有件事要跟你说。」


    温沁点点头：「你说。」


    「过几天，我还得离开一阵子。」纪明城说。


    「去哪？」


    纪明城没回答。


    温沁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又要出差了？」


    纪明城轻轻地嗯了声。


    温沁没说话，过了会她说：「你不是说这次出差回来就请假的吗？你……」


    温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是支持他工作的，但是总得让人喘口气吧，而且他这次回来后，给人的感觉挺不同寻常。


    「你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纪明城垂着眼不知在思考什么，或许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过了会他说，「本来打算请假的，但省厅正好又成立了一个专案组，这次点名要我去。」


    温沁沉默了。


    能者多劳，有时候就是职场上的一项负担。


    纪明城这样的单位又是军令如山这么一个性质。


    想到这，她点了点头：「要去多久？」


    纪明城说：「大概和上次差不多吧。」


    温沁再次点了点头，而后像是安慰自己似的，开玩笑一样对他说：「现在是七月，十月之前你一定要回来，好不好？」


    纪明城垂眸看着她，过了很久才重重地嗯了声。


    第29章 老子不想出差【一更】……


    第二天温沁上班, 刘芳把昨晚买的东西给她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突然走了啊？赵总还让人去找你呢。」


    温沁把东西装进抽屉：「我有事。」


    上面抽屉放满了，温沁弯下腰拉开最底下的抽屉。


    刘芳说：「那位纪总好像很有故事的样子，昨天吴姐她们问为什么给饭店起这么个名, 他说, 这是他等的那个人的名字, 水心, 水心……」


    刘芳斟酌着，为自己的发现盖棺定论：「一定是个如诗如画温婉明媚的女子。」


    温沁没搭腔, 继续撅着屁股放东西。


    底下的抽屉也是满的，温沁拿手扒拉了几下, 她怎么还存了这么多护肤品在单位啊, 早知道昨晚就不买了。


    路过的吴菡听到刘芳的话, 忍不住笑出声：「你这结论下得太武断了。谁说名字温婉的人长得就一定温婉了？」


    「何况，水字和心字加起来不一定人家就叫水心啊。」


    刘芳本能一问：「那叫什么？」


    吴菡笑了笑：「自己查字典去。」说完扭着纤细的身段, 姿态婀娜地走了。


    刘芳转头拉了拉温沁：「沁姐, 你知道吗？」


    温沁已经脑袋钻下面很久了，这下子唿一下直起身子，憋了一张大红脸上来。


    「知道什么知道？」温沁说, 「韩扬他们那个採访你要不要跟我去？不去我找别人了。」


    刘芳忙说：「去啊, 当然去了，我正好去看我的小哥哥。」


    温沁翻了个白眼：「那你还不去组长那报备, 当心组长安排别人了。」


    「嗷嗷嗷！」刘芳火烧屁股一样走了。


    两天后，温沁在省公安厅见到了接受表彰的纪明城。


    他身穿长袖制式衬衣，肩上斜披一条红色带子，上面写着a省公安系统个人一等功。


    还有韩杨，他获得了三等功。


    这次是省里统一嘉奖，现场来了很多人, 包括其他区市的先进集体和个人，媒体也来了不少。


    省台市台，以及各路大网站和公众号。


    颁奖过后，获奖者还发表了感言，纪明城的感言言简意赅。


    他说：「我会继续忠于这身制服，不忘使命，砥砺前行，同时感谢人民对我的信任以及领导和家人的支持。」


    颁奖仪式结束之后，剩下的时间交给媒体。


    纪明城接受了省台的採访，说了几句后，就拉着韩杨往外走，遇到有记者举着话筒过来，纪明城把韩杨往前一送：「你们採访他，他最清楚细节。」


    说完他自己熘了。


    韩杨这傻子还挺配合，跟人嘿嘿笑着：「对，这事我最清楚了，我亲眼看到纪队去逮人的。」


    纪明城四下环顾一圈，没看到温沁，他打算从侧门出去再说。


    脚步刚拐过去，一只黑漆漆的话筒杵到他眼前，差点戳到他鼻子：「请问纪队长，您现在是想去哪儿啊？」


    纪明城头往后一躲，摸了摸鼻子，说：「去找人。」


    温沁眉毛一挑：「找谁啊？记者们可都在这里呢。」


    纪明城没搭腔，突然抓着她手腕往外带。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拐了个弯，两人到了一处稍微僻静的地方，背后是建筑，前方是一片竹林。


    「你说我找谁？」纪明城一手撑着墙，低头看着她。


    温沁眼睛看别处：「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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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分明有几分怨念，纪明城也听出来了。


    那天他把她送回家之后，两人就没见过面。


    原本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是温沁联繫他比较多，下班前通常问一句晚上去哪吃饭，纪明城不忙的时候也会提前发信息问她。


    但这次出差回来之后，纪明城就不怎么主动联繫她了，每次温沁发信息问他，才说自己在加班在开会什么的。


    被他多次打消了积极性之后，温沁也安静了。


    干脆等他有空主动来联繫她。


    没联繫那就各回各家。


    虽然她理解他的工作，但对于他忽然消减下来的热情，她心里隐隐有些不满。


    毕竟，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是新婚燕尔的新婚夫妻啊。


    不应该是一天不见如隔三秋那种么？


    还是说，有些人的热忱就这么一点点？


    上次跟范珺讨论过后，本来打算试试他的，但后来被他那个理由说服，她也就没实施行动，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借着庆功宴，灌醉他啊……


    「你当然不是蛔虫。」纪明城突然出声，打断她思路。


    温沁回视他，以为他后面还有什么新鲜词，但纪明城却没有再说什么，他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像在梭巡什么。


    慢慢地，他的眼神似乎放空了一样。


    「温沁，老子真的不想出差……」


    纪明城突然勾下头，把脸贴在她脖子里，声音低低地说，高大的身躯靠在她身前，像个大孩子一般。


    好像跟她寻求安慰。


    温沁一下子被他的动作搞懵了，正要说你不想出差那就不去了。


    这时候，纪明城的电话就响了。


    他直起身体，拿出手机接听。


    那边的人大概是问他在哪儿。


    「还在省厅这边。」


    「……」


    「行，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纪明城对温沁说：「我得走了。」


    温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去上班吗？」


    纪明城说：「不是。」


    温沁顿了顿，一下子明白过来。


    「今天就要出发？」


    纪明城嗯了声，转头就走，走了两步后突然又拐回来，把胸前的奖章解下来放进盒子里塞给温沁：「你帮我拿回去，放到客房桌子下边抽屉里。」


    说完，他抬起眼看了看她，然后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上用力地亲了口，说：「等我回来……」


    说完这话，纪明城松开手就走了。


    温沁反应了两秒才快步跟过去，只见纪明城回到会议厅门口，朝里面大喊两声：「韩杨，韩杨，赶紧走。」


    韩杨正跟刘芳在说话，眉开眼笑的，听到纪明城喊他，立马收了笑。


    「有情况了，我先走了，回头我再联繫你。」


    韩杨飞快出了门，跟纪明城往外走，两人往前面停车场的警车那边走。


    刘芳快速跟出来，看到温沁望着前面发呆。


    「就，就这么走了啊，我的独家专访还没做呢。」刘芳在一旁喃喃地说。


    温沁：「他们就是这样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习惯得了就跟他发展发展，习惯不了那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纪明城这次走得很匆忙，周菁对此意见颇大。


    看到温沁一天无精打采跟丢了魂似的，忍不住问道：「你俩搞什么鬼？是不是吵架了？」


    温沁懒洋洋地说：「没，您别瞎琢磨。」


    周菁眼神犀利地上上下下把她看了一遍，说：「那你怎么成天无精打采的？你不是……」她声音一顿，跟温振业对视一眼。


    通常在家里，姓温的父女俩走得比较近，很多事情，温沁愿意跟老温说却不愿跟当妈的讲。


    「啊？」温振业一脸迷茫。


    周菁看他那个表情知道指望不上，最后低声说了出来：「你不是有了吧？」


    「……」


    有个鬼啊。


    他回来就没碰过她。


    但这话，温沁再心理强大也不可能当着父母的面说出来。


    「没有没有。」温沁说，「大姨妈才刚走。」


    周菁见她这里套不出话来，转过头就问温振业：「一会你上你朋友那问问，这次又给人整到什么地方去了？多久能回来？」


    温振业一听这话，顿时变得愤慨起来：「老厉那骗子，我已经跟他绝交了。」


    「……」


    「……」


    「绝交？」温沁猝不及防吃起了她爸的瓜。


    温振业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说：「说好上次回来就放假，还说到时候要给你俩当证婚人，结果转眼又把人派出去了，言而无信。我女婿身强力壮那也不能当牲口使啊，你们说是不是？」


    温沁默默无言。


    周菁说：「他这年纪，正是出成绩的时候，不然那么些荣誉怎么来的？所以我当初怎么说？让你别找刑警，你现在知道了原因了吧？」


    她一说起这事就没完没了：「以后你什么事都是自己面对，有了孩子你就更难了。」


    「那就不生孩子了。」温沁说，「等他退休后再生，行不？」


    周菁瞪了她一眼。


    纪明城这次出差相当安静，除了第二天到达目的地给温沁发过一条信息外，就没任何动静了。


    没有视频，没有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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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面临的是更家兇险的任务。


    而且他这次是一个人去的，没有带其他人。


    温沁私下偷偷跟韩杨打听，这次是不是又是什么跨省跨国际的团伙案。


    韩杨说不知道，估计厉局长知道。


    厉局长……还是算了吧。


    时间一晃，到了八月。


    天气越来越热，温沁经歷最初的焦虑后，倒是慢慢平静了。


    因为你焦虑也没用，一切都得等他回来再说。


    范珺打电话约她吃饭，一见面就吐槽：「你知道吗？顾云起那个神经病，居然搬到我家对面住了。」


    「他正式追你了？」


    「屁。」范珺愤愤道，「他说来追债的，怕我跑路。」


    温沁一愣：「你还没把钱还他？」


    「你也觉得我应该还他吗？」范珺不确定地说。


    温沁摇了摇头，她其实是不知道。


    感情上面的很多事，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范珺看她兴致不高，说：「不聊他了，你们家老纪呢，还没消息？」


    温沁又摇了摇头。


    「我觉得我看不透他，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觉得他这次出差像是故意要躲着我，从上次出差回来，他就一直躲着我，也不碰我……」


    就连亲她都变得及其克制，只亲她额头和脸颊。


    范珺也挺意外的：「你上次没试他么？」


    「上次被他一煳弄，我就信了他说的原因，现在想想觉得那可能就是个藉口，他们系统的审查那么快就结束了……」


    「那……」范珺琢磨着说，「等他回来你就直接问他，别再这么猜来猜去了，或者你去他家里找找蛛丝马迹啊。」


    「？」温沁有点茫然。


    范珺具体道：「你不是说他写了很久的报告吗？你查他电脑，看看到底写了些什么。」


    这话似乎提醒了温沁。


    对啊，他关着门写了那么多天的报告，她都没见过，也没像上次那样让她帮忙改错字。


    第二天下班后，温沁拿着纪明城上次给的奖章去了他住处。


    家里一切如旧，整齐空旷，井井有条。


    温沁先去客房，把奖章放进抽屉。


    里面很多类似的盒子，温沁把它们都打开看了一遍。


    有全国优秀警察的，还有几枚三等二等功。


    温沁看完他的奖章后，目光望向桌上的电脑。


    不知道他设置密码没有？如果有密码，那就没法子了。


    很庆幸，纪明城没有设置密码，开机后温沁就看到了桌面。


    非常简洁，除了基础的几个图标，只有一个文档，显示的名字是：温沁。


    他居然写了信给她？


    温沁点开文档。


    没有长篇大论的描述，里面是初号字写的几句话：


    如果我回来，我们立刻举行婚礼，如果我牺牲了，抚恤金留给你。


    ……


    第30章 姓纪的，你给我滚出来【……


    温沁坐在电脑跟前, 一下子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好像灵魂脱离了躯壳，不知道飘哪去了。


    屏幕冷白的光打在她脸上，让她的脸看起来面无表情。


    她好像遇到了一个突发情况, 茫然失措, 却又极力绷着。


    不知过了多久, 温沁终于回过神, 她关了电脑，起身往外走。


    走出客房带上房门, 她继续往大门走。


    走到半路上，她停住了。


    眼前一片模煳, 她看不清路。


    纪明城, 我不要抚恤金, 我要人。


    这件事，温沁没有对任何人说起, 连范珺都没说。


    她想, 关于她和纪明城的事，她以后再也不需要和别人说。


    日子平静如水，又是半个月过去。


    纪明城离开五十天了。


    还是没有任何音讯。


    她曾经试着给他打电话, 不出意外, 那头是关机状态。


    之后，她就不再打了。


    八月马上就要过去, 早晚的天气渐渐带凉。


    温沁拒绝给纪云写稿宣传后，这差事便不了了之了，单位有人开始猜测，她跟纪云可能是认识的。


    后来有人揣摩出了水心二字的含义，合起来就是她名字里的沁字，大伙看她的眼神就带了点奇奇怪怪的神色。


    温沁一概不理会, 她只等纪明城回来。


    这天，刘芳跟吴菡採访回来，拉温沁过去帮她选照片。


    「沁姐你先帮我看下，我去上个厕所。」


    温沁坐去她位置上，在拿起相机一张张翻看。


    不一会，刘芳回来，看到温沁坐在那发呆一样。


    「沁姐？」刘芳碰了她一下。


    温沁回过神，抬眼问：「你这照片哪里拍的？」


    刘芳说：「省军区啊，你忘了，我们今天受邀去那採访了。」


    温沁点了点头，她想起来了，今天那边有球赛邀请他们网站去报导宣传：「你把这两张照片传给我。」


    刘芳愣了一下，但看温沁神情严肃，也没多问：「……行。」


    刘芳把那两张照片传给温沁后，温沁立刻就出门去了。


    刘芳摸不着头脑地把那两张照片仔细看了看，不由愣住。


    她拍的篮球场那张照片里，右下方有个男人的侧影。


    仔细一看还有点眼熟。


    「这，这不是那谁……」刘芳恍然明白过来了，自言自语道，「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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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沁出了单位上了自己车，不过并没有立刻把车子开走。


    她突然陷入思考。


    纪明城为什么会在军区里面，难道他执行任务的地方就在那？


    温沁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


    温沁觉得自己得去那边一趟，但她很快又想到那不是普通地方，一般人进不去。


    过了会，她终于想起点什么来，纪明城的好兄弟厉言正好是军区司令员。


    可是一想到纪明城和厉言的关系，她突然觉得厉言很可能会通风报信。


    思来想去，温沁最后给厉言的妻子苗一依打了个电话。


    「嫂子，我是温沁，是这样的，我採访的那个虐童案，想跟你拿点资料，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那头苗一依顿了下，问：「是那个叫小俊的孩子？上次你不是来过医院了？」


    「因为网站决定做跟踪报导，所以想多了解一点后续治疗方面的。」温沁说撒谎不打草稿。


    「我周六放假，到时候约个地方坐坐。」思考片刻后，苗一依说。


    温沁：「要不，就去你家吧，我还没去过你家里呢，正好去玩玩。」


    苗一依似乎顿了下，温沁忙说：「是不是不方便，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苗一依立刻回復道，「怎么会不方便，正好厉言周末要出门就我自己在家，正无聊呢，咱俩可以一起包饺子吃。」


    「行。」搞定苗一依，温沁心情放松了片刻，主动提起来，「要不我买好食材带过去。」


    「不用，我早上去超市买，我这边方便得很。」苗一依说，「那周六见，你到的时候给我电话，我去门口接你。」


    周六一大早，温沁就起来了。


    开到市区找了个停车的地方，然后从地下商城穿过去，出口正好就在省军区附近。


    温沁给苗一依打电话，说到了。


    没一会，苗一依就骑着辆小电驴过来了。


    温沁内心差点哔了狗，这里面是有多大，到门口接个人还得骑车？


    「嗨。」苗一依跳下车跟她打招唿，「怕你等急了，就骑车过来了。」


    接着，苗一依就和温沁走到岗亭里登记，跟卫兵解释说这是她朋友，今天来她家做客。


    司令员家的朋友谁还会怀疑？


    登记好签了字扫了码就放行了。


    苗一依用小电驴驮着温沁，在军区的大路小路上一阵穿梭。


    温沁坐在后面也没闲着，一双眼睛滴熘熘一路瞧过去。


    不过可惜，等到苗一依的车停在一座独栋小别墅前，她都没有看到像篮球场的地方。


    苗一依把车停在院子里，转头跟温沁说：「你今天来得挺早的，我才刚买好菜进门，都还没收拾。」


    推开门，室内整齐干净，井井有条，看起来跟本不需要收拾。


    「你家真干净。」温沁赞嘆了一句，由衷的。


    苗一依笑了笑，说：「平时都是厉言整理，他这人有强迫症，什么东西放哪里都是规定好的，一乱他就浑身难受。」


    温沁笑了笑，苗一依情况跟她差不多，家里最受宠的女儿，上面还有个哥哥，结婚前家务事什么的都从来没干过的。


    结婚后，慢慢学着干了点，比如做饭就只会包饺子。


    两人换了鞋子进去，穿过客厅到厨房。


    案板上放着一盆绞好的肉馅，两叠饺子皮，水槽里飘着一把韭菜，看样子确实是刚进门不久，菜还没来得及洗。


    「我能帮点什么忙？」温沁主动问道。


    「你会包吗？」


    「不会。」


    「……」苗一依咯咯笑，「我以前也不会，后来厉言教会的。」


    「我帮忙洗菜吧。」温沁觉得白吃还不动手有点说不过去，挑了个是人就会干的活。


    馅料拌匀后，两人把东西拿到餐厅的大桌上。


    温沁让苗一依教她，没一会居然也学会了。


    「小俊那个案子你想了解什么？」苗一依突然问她。


    温沁来之前自然做好了功课的，把准备好的问题拿出来问。


    同时把包里的录音笔拿出来，放在桌边，一副我真的是来干正事的架势。


    正事谈完，两人聊了一会天，饺子也包完了。


    苗一依留下两个人吃的，把多余的放进冰箱里。


    「现在还早，我领你出去逛逛吧。」现在才十点多，离午饭时间还早，苗一依这个提议，自然得到温沁极大的贊同。


    军区的大院比温沁想像中大得多，里面就是个独立的社会一样，医院，超市，幼儿园，银行，外面有的这里都有，外面没有的这里也有。


    「周三我们有同事来这边拍摄了。」温沁突然说，「拍他们那个篮球比赛的。」


    苗一依点点头：「听说了，我还以为你要过来呢。」


    她那天要是来了，指不定就能见到那个谁。


    「我能过去看看吗？」她突然说。


    苗一依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篮球场。」温沁说。


    苗一依没任何怀疑：「在后面，我带你过去。」


    军区的篮球场跟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同，四周很空旷，两边都是围墙，中间隔着一片绿化带，正前方有个大的看台，后面有四五间连着的平房，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样子。


    「那边是什么地方？」像是好奇，温沁随口问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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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一依说：「那是关禁闭的地方。」


    温沁：「？」


    苗一依笑起来：「骗你的，就是比赛的时候给运动员换衣服休息的地方，平时没人住。」


    温沁往那边走了几步，身后苗一依突然叫她：「十一点多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住处，苗一依开始烧开水，煮了两大碗饺子。


    温沁赞不绝口，夸赞她料调得好。


    吃完后，温沁帮忙洗了碗，又坐了一会，她便起身告辞。


    「我回去了，你休息吧。」


    苗一依说：「再玩会呗，你去客房休息，一会下午我俩逛街去。」


    温沁说：「我还得回去赶稿子，下次再约吧。」


    苗一依便不再强求，送她出门口时说：「我骑车带你去门口，天这么热，太晒了。」


    温沁说：「不用了，我走树荫底下，对了，银行……」她指了指左边一个方向，「好像在那边是吧，我取点钱，过两天去看看小俊。」


    看她态度坚决，苗一依就没说话，点了点头：「那你回去慢点。」


    温沁朝她摆了摆手，往银行那边去。


    到了门前，她往后看了眼，然后迅速绕到旁边，往另外一条路走去。


    十多分钟后，温沁再度来到篮球场地。


    她站的位置就是刘芳拍照的角度，从这边看过去，右侧那排小平房堪堪擦过眼角余光。


    纪明城当时就靠在墙边抽菸，半侧着头，因为距离远看不清脸，但属于他的轮廓和外形特徵，让人一眼能看出是他。


    温沁没从正面过去，她穿过树丛，先来到小平房侧面，然后贴着墙拐到正面位置，一步步往大门口走。


    平房只有一扇正门，前面是一条过道，下部分是砖墙，上面是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被分成数个独立的空间，各有一扇窗户对着外面走廊。


    里面确实如苗一依所说，不是住人的地方，因为看不到家具和床，只在正中间放着长凳和桌子。


    到了大门前，温沁直接往左边走。


    右边的部分她刚刚都看过了。


    一进去，她就问道了新鲜的菸草气息。


    温沁的心怦怦跳了两下，脚步移动得更快，一扇门两扇门三扇门……


    终于，她停住脚步。


    在最边上的这个房间，她看到了人居住的痕迹，有床，有拖鞋，有洗漱用品，还有一个黑色的旅行包放在床边上。


    温沁扒开那包看了一眼就回到走廊上，侧面有一个窗户开着，人，估计跳窗跑了。


    她闻到越来越浓郁的菸草气息。


    「纪明城，你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她说，下一秒，她就趴过去，朝着窗户下大吼：「姓纪的，你给我滚出来！」


    「……」


    第31章 我愿打愿罚


    纪明城这辈子都没想过, 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当罪犯一样给吼出来。


    他贴在窗户正下方的墙根下，窗户有点高, 温沁就算趴着也看不到他的人。


    但是纪明城知道, 自己已经暴露了。


    那天球赛, 厉言告诉他温沁单位有人过来, 但里面没有温沁，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苗一依说温沁周六要过来找她, 他就开始审视自己，似乎那天不该去凑热闹。


    今天上午, 看到温沁到篮球场这边转悠, 又频频往这边打量的时候, 他更加确定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暴露了。


    午饭后, 苗一依发信息给他, 告诉她温沁走了，他索性站到了走廊里。


    一边抽菸，一边望风, 就像平时出去办案一样。没过多久, 果然看到一个影子在树丛缝隙中闪过。


    他知道是温沁来了。


    本能反应就跳出窗外去了。


    然而，等他站在窗户下面的时候, 他就后悔了。


    因为房间里有他生活过的证据，温沁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行李包和里面的东西都是他的。


    所以，他这窗户跳的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挺遭人恨。


    现在再被温沁这么一叫，更没有继续藏着的必要了。


    纪明城往前迈了两步, 转身。


    四目相对。


    两人眼中都闪过些许诧异的光，像是好久没见到的人，相遇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


    温沁大概是没料到他会如此听话，而纪明城则是因为很久没这样近距离打量过她，有一瞬的愣神。


    感觉稍纵即逝，很快就淡去，两人的眼神在对视中归于平静。


    就只是这样望着对方，不惊不喜，不言不语。


    你在窗户那头，我在窗户这头。


    须臾，纪明城收敛了情绪，沖她笑了笑。


    温沁也笑了笑，但她的明显是皮笑肉不笑：「窗户跳得还真利索啊你。」


    「谢谢夸奖。」纪明城不知廉耻的说。


    温沁这回不笑了：「给我进来！」


    纪明城：「行，你退后点。」


    温沁往后退，站在下面的纪明城也往后退了几步，助跑两步，往上一冲，手掌按住窗沿，双腿往前一甩，飘过窗台轻盈落地。


    都不带一声响。


    温沁抱着胳膊靠墙上，面带冷笑，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大显身手。


    纪明城拍了拍手，朝她走过去。


    温沁转身就走，脚步看上去非常用力，不知道跟鞋子有仇还是跟地面砖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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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明城伸手捞住她胳膊。


    温沁扭过头瞪他：「干什么？」


    纪明城看她那奶凶奶凶的表情，乐了，肩膀一抽一抽的。


    温沁看他还能笑出来，顿时火冒三丈，双手使劲把他一推。


    纪明城站姿松散，并且在她面前他并不需要保持戒备状态，被推得后退半步。


    旁边就是窗户，边框的铝合金条因为时间久剥离了一块，微微往上翘起来。


    边缘锋利。


    纪明城的胳膊只是轻轻靠过去，皮肤就被划破了。


    血珠跟着就冒了出来。


    温沁没想到自己随便一推就让他受伤，惊了一下：「你出血了。」


    她说着伸手过去。


    纪明城却神色大变，弯腰护着胳膊几乎立刻把身体转过去，背对着她说：「你别过来。」


    温沁顿住，不明白地看着他。


    小小伤口出血量还不小，大概割得有点深，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滴到地上。


    「你流血了，纪明城，你快给我看看。」温沁说。


    纪明城背对着她，嘴里仍是说：「你别过来，别过来……」


    动作语气没来由的紧张，仿佛她是洪水勐兽一样，生怕她靠近。


    温沁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纪明城，一下子又慌又乱，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纪明城……你到底怎么了……」温沁大声地说，心里委屈又气，「你要不告诉我，我现在立刻过去抱住你。」


    「温沁！」纪明城突然喊了她一声，声音有点沉重，温沁立刻就不动了，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他。


    「我出了点状况，一会告诉你。」纪明城说，语气像是带着祈求，「你听话，不要碰到这些血，地上的，我身上的，都不要碰，知道吗？」


    温沁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慎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不碰，那现在该怎么办，你还在流血。」


    血不断从他胳膊滚落，地上流了一摊。


    纪明城说：「打电话给大嫂，让她带药箱过来。」


    「好。」温沁点点头，掏出手机打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几分钟后，苗一依骑车赶到。


    温沁去房间拿了两个凳子过来，一个给纪明城坐，另一个放药箱。


    苗一依打开药箱，拿出手套口罩护目镜戴上，然后给纪明城清洗伤口。


    「伤口有点深，给你缝两针。」


    缝完针，血也止住了，苗一依在外面给他贴了块创可贴。


    「一会去卫生服务站打一针破伤风，保险点。」苗一依一边脱手套一边说。


    纪明城点点头：「谢谢嫂子。」


    苗一依看了眼那窗户，嘆了口气：「这窗户早该换了，回去我就跟厉言说，这也太危险了。」


    「我先走了，你们……」苗一依看着温沁，笑了笑，「好好聊聊吧。」


    苗一依走后，纪明城回到房间洗了手，然后拿拖把把外面走廊拖了几遍。


    温沁本来说她来拖，纪明城没让。


    拖完地，两人回到房间，纪明城走到行李包前蹲下来，从包里翻出两张化验单递给温沁。


    这两张单子都是两个月前的，中间间隔三周，查的项目是同一个：


    hiv阴性。


    温沁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表情茫然片刻，而后，记忆在脑海中一个迴旋，砰然一声炸开了花。


    hiv……这不是那……


    温沁勐地抬起头，像不认识一样望着纪明城，眼里的慌张毫不掩饰闯入他眼底。


    纪明城未说话，还是和先前一般看着她，表情淡淡的，似乎习以为常。


    温沁再次把头低下去，将手中的两张化验单细细地看了一遍。


    没错。


    是阴性。


    然后在这个时候，她好像才彻底反应过来了，慢慢地松了口气。


    她拿着那两张纸往纪明城面前点了点：「你为什么会查这个？」


    「还记得上次我回来跟你说的那件事么？就是我把人打了那事。」纪明城伸手把她拉去床边，两人挨着坐下。


    温沁说：「记得，你还说那人把你告了。」


    「其实他没告我。」纪明城说，淡淡地抿了下唇，「因为他活不了多久了，审讯的时候他突然告诉我，他得了爱滋病。」


    温沁神色一顿。


    纪明城像是自嘲一样笑了下，继续道：「我把他打得挺严重的，血煳了我一手，到了山下我洗手的时候，发现我小臂上面有一道划痕正好延申到手腕上面……」


    温沁明白了。


    之前各种胡乱的猜疑统统有了解释。


    他居然隐瞒了一件这么严重的事。


    「后来的日子，我一直在努力地回想，究竟我打他的时候，胳膊上有没有蹭到他的血迹，或者我洗手的时候有没有水溅上来……」纪明城说着，下意识拧了拧眉，如同回忆起当时的冥思苦想，「但是我想不起来，我唯一能想的就是我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打人。」


    「所以你回来之后一直躲着我，你不敢碰我？」


    纪明城点点头。


    「那你这不是阴性么？」阴性不就代表没事？


    「这个病潜伏期长，马虎不得，就算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得杜绝，三个月后最好再做一次检查。」纪明城说，「还有三天，本来想做完检查就回去的，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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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笑：「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让你发现了。」


    「所以出差什么都是假的，你躲这儿是为了避开我？」得出这个结论后，温沁神情变得愤慨起来。


    你隐瞒我，你还躲着我，我是这么不能担事的人么？


    纪明城瞥她一眼，求生欲明显写在脸上：「真的，出差是真出差……」


    然后在温沁隐忍的眼神注视下，顿了顿，说：「就是任务没那么紧，我就多出了几次，你同事採访那天，我刚回f市。」


    事情搞清楚，温沁当即站起身，冲着纪明城：「走吧。」


    纪明城茫然：「去哪儿？」


    温沁扭头就是一顿咆哮：「回家！不然你还想在这打千年桩？」


    纪明城：「……」


    回去的路上，温沁特地拐到社区服务站，把纪明城拉进去打了一针。


    破伤风，这也不是开玩笑的。


    回到家，纪明城先洗了个澡，胳膊不能碰水，他随便沖了一下就出来了。


    纪明城从卫生间出来没看到温沁，就看到桌上放着两个大号购物袋，他走过去看了一眼，里面是泡面自热米饭等速食食品。


    纪明城：「……」


    这是让他在家好好修养的意思。


    但是，人呢？


    纪明城环视一周，看到客房门开着，他走过去。


    温沁果然在里面。


    她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见到他，她沖他勾了勾手。


    纪明城不明所以地走上前。


    桌上的笔记本打开了，上面显示着一个大号字体的文档，纪明城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


    「所以，」温沁侧头看着他，说，「你写了一个多星期，一共就写了25个字？」


    「……」


    纪明城有点惭愧，这字数确实不太对得起他在这方面耗费的时间，伸出食指抓了抓鼻樑：「文笔不好，下次我努力多写点。」


    「……」温沁七窍生烟，恨不得打死他。


    她腾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纪明城也吓了一跳。


    「我缺那点抚恤金用？」


    纪明城摇头。


    「我嫁给你是图你那点抚恤金？」


    纪明城再度摇头。


    「你不会说话？」


    纪明城正要摇头，看到对方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他憋了憋，说：「不是。」


    「纪明城我告诉你。」温沁的怒气已经控制不住，声音唿哧唿哧的，「你瞒了我这么久，我不会这么轻易就算的。」


    纪明城点点头，嗯了一声：「我愿打愿罚，绝不还手。」


    他四下看了看，本来想找根棍子给她，发现房里没有这类东西，最后拿起床上的皮带。


    温沁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哎，你去哪？」纪明城跟着她在后面问，「皮带行不行？」


    温沁没理他，走到大门口停住脚步，转头，杏眼圆睁怒视他：「别跟着我！」


    她眼中通红，似强憋着情绪，下巴因此有微微的颤抖。


    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又好像气到极致。


    纪明城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一时也愣住了。


    温沁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像爆发的火山一般，冲着他咆哮出来：


    「纪明城，你他妈混蛋！」


    「……」


    第32章 我打死自己也不能气死你……


    温沁甩上大门, 快步走进电梯。


    电梯壁荧亮可鑑，照着她紧绷的脸。


    只是没一会，她便看不清了。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睛, 一手的泪水。


    有委屈, 有气愤, 还有一点类似浑身压力得以释放的宣洩, 似乎这一哭，心里被堵住的某个点一下子倒畅通了。


    她才上车, 手机就响了。


    纪明城来电，温沁想也没想挂了。


    跟着就进来一条微信, 纪明城：到家后发个信息给我。


    温沁没理他, 到家后也没理。


    纪明城没办法, 后来给老温打了个电话。


    三天后，纪明城做了最后一次检查, 结果显示：阴性。


    纪明城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 对着化验单拍了张照片，然后发到温沁手机上。


    不出意外的，温沁没回他。


    那天温沁从他家里离开后, 就没再搭理过他。


    打电话不接, 发微信不回……貌似，真的不打算理他, 要让他自生自灭在那堆速食当中。


    纪明城拧眉想了想，往兄弟群发了个信息：晚上一品锅，不见不散。


    作为知情人厉言最先冒泡：老纪你要办喜事了？


    厉衡说：啥喜事？老纪怀孕了？


    周济扬：老纪要是能怀孕，我就不姓周了，跟他姓。


    江渔舟：老周我跟你一个。


    ……


    到了晚上，哥们五个悉数到场。


    纪明城简单说了下自己最近的遭遇, 最后眼神恳切地跟其他几个取经：「有什么哄女人的法子，给我支支招，温沁她不理我了。」


    话音落下，桌上出奇的安静，几个人面面相觑，却又极力压抑。


    但还是有人憋不住了，扑哧一声，喷了出来。


    厉衡：「咳咳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作为长辈，周济扬的表现自然不一般，抬手拍了拍纪明城的肩膀：「兄弟，这事包我身上了，回头我找沁沁谈谈，舅舅的话她不敢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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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明城眼皮一撩，笑得极为嘲讽：「温沁说，最不想见的就是你。」


    「……」


    场面安静半秒，全桌人哄堂大笑。


    兄弟几个笑得东倒西歪，一向冷静自持的厉言也在一旁直呵气。


    周济扬感觉有点没面子：「不可能，你别破坏我跟我外甥女的感情，沁沁从小最听我的话了。」


    纪明城说：「她让我离你远点，说你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受了这等污衊，周济扬不淡定了，「我什么时候挑拨你俩关系了？说话要凭良心。」


    纪明城说：「上次我出差，温沁说你打着我的名义给她换工作岗位，有没有这事？」


    周济扬差不多快忘了这事，利索的嘴巴一下子变得磕磕巴巴：「我那不是为了让你少操心么？你外出出任务，心里还得担心她，这孩子也忒不懂事了，还跟你告状。」


    纪明城眼神从下往上审视他，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请注意重点，为什么你的主意要赖我身上？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让她换岗位？」


    「……」周济扬回答不上来，但是……


    姓纪的你那是什么眼神？在审问他么？


    妈的，谁才是长辈？


    正在这时，服务员来上菜，厉衡那个二货又嚷嚷着倒酒，这个话题就没继续下去。


    纪明城后来还是仔细地想了想，这几个的情史他都是知道的，几乎没有走正常路线的，比如厉衡，他是霸王硬上弓，江渔舟是坑蒙拐骗，老周更别提，自己都被虐得逃到非洲去了，指望他们出主意根本就不靠谱。


    最后他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出马走一趟。


    温沁这边也在饭桌上。


    周菁和温振业频频互对眼神，她这次不想做恶人了，想让温振业问女儿。


    纪明城回来的事，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因为厉局长亲自打的电话给老温，说：别再不理我了，我把女婿还你了。


    但是三天过去了，没见女婿登门，温沁也没过去找人家，天天下了班就回家，吃完饭就窝在客厅看电视，连门都不出。


    这明显就不正常。


    「沁沁啊。」酝酿了半天，温振业终于在周菁眼刀的威胁下开口了，「那个明城不是回来了么？你们咋都不出去约会啊？」


    温沁低着头，一边刷微博一边吃饭，嘴里含含煳煳地回答说：「老夫老妻的，约什么会？」


    温振业：「……」


    周菁的急脾气顿时忍不住了，抢过话头直接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也许是因为周菁开口，温沁不得不慎重对待，她抬起头，目光对上自己老妈，神色诚恳：「是啊，我俩吵架了，现在还不想跟他说话。」


    「……」


    「……」


    周菁和温振业同时一愣。


    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下来。


    周菁顿时觉得有点棘手，在她看来，如果这两人真的吵架，温沁都会瞒着说不是，这次居然直接承认。


    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啊？为什么事吵架？」


    温沁说：「他不诚实，欺骗了我的信任。」


    周菁又是一愣。


    温振业这次反应挺快：「啊，这小子他居然敢骗你……」说着左右看了看，找手机，「我得打电话好好说说他……」


    手机不在桌上，温振业想起来了，放在沙发边充电，他正要过去拿。


    周菁横了他一眼：「你别添乱行不行，先问清楚什么事。」


    「哦。」温振业双手在裤子上搓了搓，重新坐下来，耐心道，「到底什么事？你跟爸爸说，不要怕爸爸给你出头。」


    「……」温沁颇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您是要跟他打架么？」


    「打什么架啊？」


    「算了，我还是找济扬舅舅告状吧，他至少还能跟人pk两下，您这样的……」温沁摇了摇头，不忍心地咂咂嘴，「怕是挨不住他一拳头。」


    「……」


    这什么话？


    周菁听不下去了，绷着脸道：「温沁，你给我认真点，别以为在这胡说八道转移视线我就能上当。」


    果然，还是周菁厉害，一眼看出她是不想回答，在这胡说八道绕圈子。


    「给我老老实实说，你俩到底什么问题？」


    周菁一发飙，温沁不得不收起嘻哈脸，挠了挠耳朵后面，声音低低地说：「也没什么，就一个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我就是，想跟他闹会情绪，他要来哄我就原谅他……」


    但是……钢铁直男好像根本get不到她这层意思，她不理他，他也就不来缠着她。


    温沁现在骑虎难下，越想越气，本来也就一点点生气，现在是非常生气。


    纪明城的不解风情用在别的女人身上可以，用在自己身上，温沁就觉得有点失望了。


    他怎么能这样？


    明明这次的事是他错，为什么不来道歉？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周菁说，「你现在是结了婚的人了，做事应该成熟一点，夫妻俩相处最重要是沟通，有什么问题大家坐下来好好谈，摊开说，既然都解释清楚了，就不要再闹情绪，你以为还是小时候，一生气就跑房间关上门，等着爸爸妈妈来哄你？」


    周菁一通道理倒是把温沁说懵了。


    本以为，他们俩会无条件站自己这边，没想周菁会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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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没了反驳的理由。


    可是都三天没理他了，这下主动去跟人家说话，多没面子。


    就在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温振业竖起一根食指，隔空点了点：「肯定是明城来了，沁沁快去开门。」


    温沁坐在那里不动弹，周菁又瞪了她一眼，她才慢吞吞站起身。


    趿着拖鞋吧嗒吧嗒往门口走。


    到了门边，她抬了抬下巴，挺直腰杆，调整一下脸上的表情，然后拉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很高的男人，但是温沁一看这体型就知道不是纪明城。


    她抬起头，目光往上移动，一下子就愣住了。


    「小沁。」


    门外站的人，居然是多日不见的纪云。


    温沁一时有些茫然，脸上刚刚建设出来的表情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替代而来的面无表情冷得像冰。


    「你来干什么？」


    纪云并不介意她的冷淡，笑着说：「我来看看叔叔和阿姨。」


    门内的温振业和周菁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温振业往这边走过来：「谁来了，沁沁你怎么不让人进……」


    温振业也愣住了：「纪云？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温叔叔……」


    「爸！」


    两道男声同时响起，温振业以为自己听岔了，再一看，门外台阶上又过来一个人，等人走近一点，他终于明白自己没听岔。


    好巧不巧，纪明城也在这个时候到了。


    两个男人，手里都提着保健品，一个高大威勐，一个儒雅翩翩。


    好整以暇站在门口朝他笑。


    温振业突然感觉这场面有点棘手，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屋里的周菁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一向能应付场面的女强人，看到这情况，一时也没了话。


    温沁就更不用说，原本不快的脸，此时冷得像冰。


    气氛有些凝滞，还有些尴尬。


    很快，诡异的气氛就被打破。


    「来客人了？」开口说话的是纪明城，他偏过脸看向旁边站的人，脸上堆着笑，「别在这站着了，进去坐啊！」


    说完，他长腿一迈先挤进大门，把手里的礼盒交到温沁手里，吩咐说：「刚才逛商场给爸妈买了点补品，你拿去储藏室，那个慕斯蛋糕是给你买的，一会当宵夜吃。」


    吩咐完毕，他转过身，对身后的纪云说：「进来吧，别客气。」


    所有人：「……」


    「啊，是啊，别在这儿站着了，都进去坐吧。」周菁也反应过来了，招唿客人进屋。


    几个人各怀心事前前后后往沙发边走，唯独纪明城往厨房去了，不一会，他端了个茶杯出来，大剌剌往纪云跟前一搁：「喝茶！」


    动作不轻，似有暗力作祟，做工精緻的骨瓷茶杯跟大理石茶几碰撞出一声脆响。


    温振业下意识往后一靠，怕被碎瓷片飞伤。


    纪云：「……谢谢」


    纪明城一笑：「不谢。」


    之后，他又把温振业用的保温杯，和周菁的茶杯也拿去装了水。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往沙发上一坐，双手放在膝盖上，好整以暇看着对面沙发上的几个人。


    知道的明白他是在陪客，不知道的会以为他在审讯犯人。


    温振业作为正儿八经的男主人，此时都有点坐不住，咳嗽两声介绍起来：「纪云是我以前同事的儿子，刚从外地回来，明城是沁沁的丈夫，他们刚结婚不久。」


    介绍完之后，温振业转头又跟温沁说：「沁沁啊，明城来接你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这再跟纪云聊聊。」


    见两人都没动，周菁亲自上手赶人：「走吧走吧，别妨碍我们叙旧。」


    一边说，一边把两人往外推。


    纪明城是半推半就，温沁……自然也是半推半就，因为相比纪明城，她更不想看见纪云。


    到了门边上，温沁才睡醒一样说：「我包没拿。」


    纪明城：「我去帮你拿？」


    温沁：「不用。」然后她自己上楼快速把包拿下来。


    出了门口，两人往外走，谁也不说话。


    一直到小区门口，温沁四下看了看，满脸诧异望向纪明城：「车呢？」


    纪明城：「什么车？」


    「……」温沁有点无语，「你怎么过来的？」


    纪明城明白过来了：「我没开车来。」


    「那你刚才不说？」


    「你又没问？」


    温沁忍了忍：「纪明城，你想气死我吗？」


    纪明城连忙摇头：「我打死自己也不能气死你。」


    「……」


    第33章 没睡好


    纪明城刚从饭桌上下来, 喝过酒不开车来没什么不正常。


    来的路上他想好了，在这里跟岳父大人下下棋，赖到个十点之后, 等他们走开他就在沙发上装睡。这样温振业夫妇说不定得留他过夜, 所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第二天早上醒来, 温沁也许就愿意搭理他了。


    没想到一来，正好碰到家里有客人造访, 他想着先陪客人说说话，再去下棋, 也不影响他计划。


    哪知道, 温振业夫妇嫌弃他俩碍事, 直接给赶出来了。


    能成功把温沁接回家，对纪明城来说, 就是意外惊喜。


    还是惊喜中的惊喜。


    「我喝酒了, 没开车过来。」纪明城又对她解释了一遍，见温沁不说话，他又提议, 「要不你在这等我, 我去车库把你车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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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说完后，纪明城立刻觉得不妥, 要是她扔下他自己跑了怎么办？


    跑到范珺那里去，他这不就白来了吗？


    这么着可不行。


    「还是我俩一起去吧。」纪明城立刻又说，顿了顿，他还特地解释了一句，「我怕黑。」


    「……」


    最终两人一起走回别墅门前，去车库开了车。


    温沁开车, 纪明城坐在副驾座。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说话。


    到了纪明城的住处，温沁直接去卧室，看到床上换了新的四件套，两个枕头齐齐地靠在一起。


    她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


    纪明城就在她身后站着，温沁一转身把枕头塞进他怀里：「你今晚睡客房！」


    「……」纪明城看着她，好像完全不能相信了一样。


    温沁继续把他往外推，纪明城没反抗，顺着她的力道节节败退到门外。


    「温沁，我们已经……」纪明城想了想，似乎在计算时间，「分开四个多月了。」


    他第一次出差是四月底，中间回来他一直躲着她，之后他又消失两个多月，现在已经九月份了。


    「那又怎样？」温沁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喜欢睡客房吗？」


    纪明城立刻摇头，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他躲着她是因为知道自己可能染病，不得不这么做。


    「你知道这几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想起几个月来的担心，温沁也觉得很委屈，她担心他，为他操碎了心，他却跟她东躲西藏，明知道她在猜忌也不告诉她实情。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像傻瓜一样？可以随便你骗的？」


    纪明城赶紧摇头。


    他不说话，温沁更生气，心里的委屈和后怕感一起浮上心头。


    眼里的酸胀越来越强烈，她的眼圈慢慢地红了。


    「纪明城你知道吗？我最恨人家骗我！」


    纪明城从来没看到温沁在他面前哭过，此时看她红了眼眶，他一下子愣住了。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却也知道及时认错可能会好点。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跟我一起承受这种压力。」纪明城诚恳地说，「有时候我觉得我大概不会那么倒霉，只要熬过三个月，做完检查就可以和以前一样，有时候又觉得世事难料，说不定我就真那么倒霉，抓个犯人就陪上自己了。」


    他顿了顿，像要把自己的内心都剖开在她面前。


    「然后我就问我自己，如果我真得病了，你要怎么办，你还这么年轻，跟我也没几天，年纪轻轻就做寡妇，得多惨，于是我就想，真到那天我能不能赔点什么给你，但是我想了很久，发现我能赔的除了我这条命就剩下房子和抚恤金……」


    问题是，温沁家的条件根本不缺他这点身外的东西。


    纪明城说着瞧了瞧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下，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有点无奈：「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嫁给我，好像有点亏大了呢！」


    温沁本来心里还挺不舒服的，一听这话，又莫名有点好笑。


    好笑里头又带了点心酸。


    为了不表露出来，她故意绷着脸瞪他：「是啊，我这么亏，还要被你骗，我就更亏了。你骗了我好几个月，公平起见，接下来的几个月你都去客房睡，算是对你的惩罚。」


    「……」


    温沁说完，转身回到卧室，把门关上了。


    纪明城看看手里的枕头，抹了把脸，认命地去客房。


    纪明城没事，本来温沁应该高兴点，但是想到他骗了自己这么久，她又恨得牙痒痒。


    他果真如她舅舅所说，心里太能藏事了，要不是最后被她发现，她可能永远不知道他曾经经歷过什么。


    这次她一定不能心软，得给他一个教训，不然他下次遇事还要隐瞒她。


    温沁揉了揉脑袋，又想起一个头疼的问题，纪云上她家干什么？


    想到这，温沁给周菁发了一条信息：他走没？


    周菁回覆说：走了。


    温沁：他说什么了？


    周菁：你管他说什么，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三心二意，你可是结了婚的人。


    温沁：……


    温沁觉得莫名其妙，她就是问问纪云过来干什么，有什么目的，怎么平白无故就被暗示成她另有目的，三心二意了？


    算了，不跟她说了。


    温沁想，等明天找个机会问老温比较靠谱。


    结果没等她找老温，老温却主动找她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老温打电话给她：「晚上跟明城一起回来吃饭，我有话跟你们说。」


    温沁瞥了眼对面的男人，他正低头喝粥，感受到她的注视，眼一抬，从碗里看向她。


    手里拿着勺子，一口粥还停在唇边。


    温沁：「我肯定回去，别人回去不，我可不清楚。」


    老温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肯定没和好。


    「你这孩子。」老温口气难得带了丝埋怨，「过去的事就别那么计较了，男人啊，只要没骗你感情，没对不起家庭，没什么不能原谅的，记得叫他一起回来，他要有事不能过来，那你也别来了。」


    「……」温沁差点呛了，「老温，到底是不是亲爸啊？」


    老温那头呵呵笑：「是亲生的才这样说，就这样，我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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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温沁心里正腹诽，对面那人的手机响了。


    他放下勺子，接电话。


    那头还没开口，他直接就说：「爸，我晚上一定回去。」


    老温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只见他瞥了温沁一眼，说：「她正跟我说呢，晚上要跟我一起回去。」


    温沁：「……」


    纪明城又笑了笑：「放心吧，没事，我俩好着呢。」


    温沁：「……」


    纪明城挂了电话继续吃饭，像个没事人一样。


    温沁简直就纳闷了，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不要脸，当着她的面说谎都不打草稿？


    还有她家的老温也是煳涂了，这么明摆着的事实居然也能信他。难道真的应验一句老话，老丈人看女婿，也是越看越有趣？


    温沁很快吃完早饭，起身去房间换下睡衣，准备上班。


    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纪明城在厨房清洗餐具。


    早餐是他做的，小米南瓜粥和煎饺鸡蛋。


    他应该是挺早就起来熬粥了，因为她坐下吃饭的时候，那粥是半温的状态，刚好可以下口。


    毕竟吃人嘴短，温沁还是决定出门前跟他打声招唿。


    刚过去，纪明城就从厨房出来了，用挂在门边的擦手巾擦手。


    「昨晚睡得好么？」纪明城一边擦手一边问她。


    说实话，温沁有点无语。


    他是没话找话吗？


    这种话难道不是早上一见面的时候说？现在她都准备出门了。


    「我睡得不好。」没等她回话，他自己又说起来。


    温沁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说这些话来让她同情。


    「那个，我上班去了。」温沁说完，背着包转过身去。


    「等下。」纪明城突然说，「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这是要送礼物给她？


    温沁心想，我可不会上当，因为一个小小的礼物就心软，那我不成了没立场，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了么？


    我一定要把持住。


    「什么东西？」但嘴上还是掩饰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纪明城没回答，他说：「你过来。」


    温沁切了声，跟着他过去，倒要看看你能整出什么花样来。


    纪明城走进客房，不一会他手上勾着件东西走了出来。


    「知道我昨晚为什么没睡好么？」他问温沁，话里含着笑，却又努力憋着，「因为我收拾衣柜的时候突然翻出这个来，想不到你，嗯，还挺……奔放。」


    温沁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等到纪明城把手里的东西展开，用两根手指捏着，在她面前抖了两下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她那天一时脑热，买的情趣内衣？


    温沁脑子里嗡了一下，感觉有股热血往脸上沖。


    但是看着纪明城那得意的表情，她又不甘心认输。


    「这不是我的。」温沁睁眼说瞎话。


    纪明城的表情是完全不相信：「那是谁的？总不能是我的吧？」


    「……」温沁想了想，「是范珺的，那天店铺搞活动，我俩一起下单参加满减，就一块寄到我这了，我忘了拿给她了。」


    好傢伙，温沁我真是太佩服你了！即兴发挥说谎这么滴水不漏。


    纪明城似乎信了，皱着眉说：「她一没结婚的姑娘买这玩意？」


    温沁走过去，一把把东西抢到手里：「没结婚就不能买吗？人家有男朋友啊。」


    她把衣服拿进去，找到盒子装好，然后抱着盒子装模作样往外走，未到门口，后面那人又说：「你最好重新买一件给她。」


    温沁扭过头。


    纪明城抬起下巴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毕竟这件我已经……」


    这话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温沁定了两秒突然睁大双眼，一副被雷噼的模样。


    纪明城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一时好奇地看着她。


    「你……」她吞了吞口水，像看一个变态一样，「你穿过了？」


    「……」


    第34章 现在过的每一天，都是赚……


    纪明城顿时一脸便秘相, 他简直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又觉得这种场面极其好笑，他抹了把脸，一只大手覆盖住自己的眼睛, 及其不忍直视的模样。


    过了会, 温沁看到他身体抖动起来, 肩膀一抽一抽的。


    「你笑什么？」温沁盯着他, 故意使坏地说，「你不是真的穿了吧？」


    纪明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走过来把她手里的物件夺过去：「你重新买一件给人家，这件我拿过了, 再给人不合适, 留着咱们以后自己玩吧。」


    说着, 他抱着那个盒子往主卧走去。


    留着玩？


    所以你昨晚确实染指过了？


    还有，谁以后要跟你玩这个？你还是自己玩自己吧。


    想像着昨晚纪明城手里拎着那条睡衣仔细端详的模样, 温沁心里一阵恶寒, 身体忍不住一抖，转头就往门口走，也不等他了, 换了鞋子直接下楼。


    她的车子停在小区外围的公共停车区域, 但是等她走到车边的时候，发现车胎居然瘪了。


    她看了看, 也没看出名堂来，只好回到小区门口，准备来等纪明城。


    等她一过来，发现纪明城的车就停在路边，似乎在等人。


    温沁拉开门坐上去，纪明城立刻启动车子, 他似乎就是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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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沁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有修车行电话吧？」纪明城突然开口问她，「一会叫他们过来看看。」


    温沁更奇怪了，心里原本不太清晰的想法这时候明朗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车子坏了？」


    纪明城说：「早上跑步经过的时候看到了。」


    哦，原来是这样。


    温沁转过头，盯着他的侧脸，也许是因为前端时间出差太久，纪明城的侧脸轮廓看起来更加硬朗，也更加显得讳莫如深。


    温沁想着想着，一句不过脑子的话突然冒出口：「不会是你把我的气放掉的吧？」


    纪明城转过头看她一眼，他没笑，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有证据吗？」


    「我就怀疑，不行吗？」


    「没有证据就是诽谤。」纪明城手臂一转，利落地打了一个弯，口吻淡淡跟她普及法律知识，「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


    「咱俩夫妻一场，我就不抓你了，」纪明城继续道，「晚上吃完饭记得跟我一起回来，还有，今晚要一起睡。」


    「……」


    温沁貌似要动，纪明城转过头：「终极判决，不准上诉！」


    「……」


    到了单位门口，温沁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刘芳也从一辆黑色车子里下来。


    温沁正奇怪，驾驶座上的人就下来了：「嫂子，城哥送你上班啊？」


    是韩杨。


    温沁点点头，旁边刘芳羞答答走过来，挽着她胳膊往里走。


    温沁看看她：「行啊，你俩发展够快啊，这就专车接送了？」


    「沁姐，我……」刘芳好像有什么事，支支吾吾的，看旁边没人，她凑到温沁耳边，「你说……会不会怀孕啊？」


    「……」温沁有点呆住了，上上下下把她看了一遍，发现确实不一样了，双目含情，娇嫩欲滴，眼中带几分倦色，一看昨晚被人浇灌过。


    「怎么不做措施？」


    「我家里不可能备这些东西啊。」刘芳解释说，「他也不可能专程带那个上门来吧，那我还不把他打出去啊。」


    「你可以让他去楼下买啊。」


    「但是……太晚了啊。」刘芳磕磕绊绊地说，「本来他都快走了，都怪我好奇要看他胳膊上的枪伤，他让我帮他脱衬衣，然后他说我帮他脱了，礼尚往来他也帮帮我……」


    「……」


    温沁拿指头戳了下她的脑门：「你是色迷心窍了吧。」


    刘芳脸更红了：「其实也不一定会那么倒霉对吧，他后面没继续，因为我哭得太厉害，可能吓到他了……」


    「……」


    「但是……太他妈的疼了，沁姐，你是不是也这样？」


    温沁：「……」


    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大早要让她听这个？


    回到单位，温沁给刘芳科普了一下，如果她跟韩杨目前没有结婚的准备，保险起见最好吃药。


    刘芳说回头要跟韩杨谈谈。


    温沁跟她说：「尽快，72小时内吃才有效。」


    早会后，温沁抽空给修车行打了电话，半小时后，那边打电话来告诉她，车胎扎了枚钉子。


    看来，她确实诽谤了纪明城。


    因为她觉得纪明城可能会放她的气，但绝对不可能扎她的车胎。


    下班时，温沁一出门发现停着两台车。


    一辆纪明城的，一辆韩杨的。


    这两人还组团还接人？


    「我还以为韩杨多老实呢，哼。」温沁上了车，一边绑安全带，一边看着前面韩杨的车子开走。


    纪明城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闲闲道：「老实不老实这不得看人？喜欢的人面前还讲老实那不傻缺么？」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温沁一副看透他的表情，「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徒弟。」


    纪明城油门一加，车子拐上大路。


    「你这话就冤枉我了。」纪明城说，「工作方面我有教他，私人感情我可不管，再说，追女孩子这不是男人的本能么？只要脑子没毛病身体没缺陷的都用不着人教。」


    温沁：行行行，你帅你有理！


    到了温家。


    温振业就拉纪明城下棋去了，温沁本来还想跟老温说说话，这下也泡汤。


    许阿姨在做饭，温沁帮忙洗了会菜，然后跑去书房找周菁了。


    周菁正在电脑上看最新的人事报告和企业报表，看到女儿进来，她也就不看了。


    「走吧，还是出去坐吧。」周菁站起身。


    温沁连忙拉住她：「我有话跟您说。」


    周菁奇怪地看着她：「说什么，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温沁酝酿一下情绪，说：「昨天，纪云过来有没有说什么？」


    周菁没说话。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就是好奇问问，因为他几个月前就回来了，这突然过来，想干什么他？」


    「你怎么知道他几个月前就回了？」


    温沁把他开饭店想请她写稿做宣传的事情说了。


    周菁沉默了一会：「他也就过来看看我们，别的……哦，他说你结婚让我们派喜帖给他，他要参加你的婚礼。」


    「……」温沁似乎被这话惊到，忙说，「千万别！」


    周菁神色研判地看着她。


    在母亲大人严厉的逼视下，温沁不得不老实交代：「当初我去深圳找他的时候，在他婚礼上闹了，他当时挺不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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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菁顿时吃惊了，她盯着温沁看了好一会，忍不住拿手指点她脑门：「叫我说你什么好？当初叫你别过去偏去，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现在怕人家报復你？」


    温沁：「不是怕，我就是不想看到他。」


    我最高兴的日子，为什么要见不高兴的人！


    周菁瞅了瞅她：「放心吧，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不给他发，你爸的同事都知道你俩的事，这要看到多尴尬。」


    说完嘆了口气：「其实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可惜了！」


    吃饭的时候，老温夫妻俩和纪明城商量起他们的婚礼。


    周菁说：「就国庆节吧，你们看怎么样？」


    老温：「我看行。」


    纪明城：「我没意见。」


    许阿姨一向不管温家的家务事，这次难得参与了一下：「国庆节好，大家都放假。」


    周菁：「那就这么定了。」


    温沁：「……」


    为什么没有人来问她的意见？


    你们也尊重一下我好吗？


    周菁和温振业好像怕她嫁不出去了一样，商量好就赶他们走。


    温沁本来还想说一句我今天住这，被周菁一记眼神给憋回去了。


    上车后，温沁使劲去看纪明城，大概眼神过于猥琐，纪明城开出去没多久就把车停路边了。


    「你，你要干什么？」市郊大道，一边靠绿化带，一边临水。


    纪明城转过头看着她：「等你看完我再开车，不然太危险了。」


    「……」


    温沁转移话题是高手：「纪明城，你到底给他们下什么迷魂药了？」


    怎么现在一个个全向着他，好像他才是亲生的。


    纪明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我要有迷魂药，应该先给你下。」


    温沁正要说点什么，旁边正好一辆车子经过，像是故意使坏，司机重重地按了一下喇叭，在空寂的夜里显得尤其唐突尖锐。


    把温沁吓了一跳。


    「你先开车。」


    黑灯瞎火的，一男一女在车子里，停在路边不走，很难让人不想入非非啊。


    纪明城大概也反应过来了，笑了笑，就启动车子。


    然而纪明城并没有往家的方向开，他把车开到镜河边来了。


    这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对他们来说。


    河水如旧，秋风已起。


    熬过盛夏的酷暑，此时的气温凉爽宜人。


    纪明城牵着她的手，两人沿着河岸慢慢往前走。


    这条河很长，前面看过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温沁你知道吗？」走了一阵后，纪明城似乎酝酿够情绪了一样，突然对她说，「经歷过上次的惊险后，我一直觉得，现在过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这话让温沁不由停住了脚步。


    纪明城侧过身，两人面对面而站。


    「我知道不该隐瞒你，也确实这种行为必须得到惩罚，但是这赚来的日子，我实在不忍心再浪费，哪怕一分一秒。」


    说完，他便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回应。


    温沁的脑子有点乱，本来打算多惩罚他几天，但很现实，她现在是孤掌难鸣，一个个的都是帮纪明城。


    她要不跟他和好，倒显得她在无理取闹。


    「那，怎么样才算不浪费？」她本来想说，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怎么就浪费了呢？


    纪明城笑了笑，然后下一秒就用行动告诉她答案。


    他突然捧起她的脸，说：「这样。」


    温沁还没反应过来，纪明城已经亲上来。


    秋风掀起两人的衣角，像个调皮的孩子，惹人不快你却不忍斥责，温沁那颗竖起层层防备的心，一下子被人揪了出来，露出最真实柔软的模样。


    第35章 你爱我吗


    自然, 这个夜晚，纪明城也向她展露出男人最原始的本能，把她整得几乎要断了气。


    憋了几个月的男人, 确实太可怕了。


    已经是九月中旬了, 距离他们的婚礼还有两周时间。


    相比之前, 纪明城这次快马加鞭, 事实证明，只要他肯用心做一件事, 效率不用说，自然就是槓槓滴。


    一个周末时间, 婚纱照和他那边的请帖全搞定了。


    拍照这天, 伴娘伴郎都去了。


    伴娘三个：范珺, 刘芳，和温沁一个表妹。


    伴郎三个：顾云起, 韩杨, 还有一个年轻的姓高的警察据说是分局那边的自荐过来当伴郎的，温沁不认识。


    但是对方却认识她一样，一见面就震惊道：「原来您就是嫂子啊, 哎您不认得我了么……」


    温沁又看了看他, 突然也觉得眼熟起来，但记不住在哪见过, 要不就是她去纪明城单位见的同事太多，无法一一对上号。


    「你不记得了？就上次……」他抿着唇，努力地想了想，「两年前在高铁站那里……」


    温沁顿了下，又看了看对方，慢慢睁大了眼睛, 她想起来了。


    两年前的暑假，温沁大学毕业，不顾周菁反对偷偷跑去深圳找纪云，结果发现他正在她入住的酒店办婚礼。


    温沁去给他们送了份礼，然后在第二天一早收拾行李离开。


    回家的高铁上，温沁哭了一路。


    下高铁的时候，眼睛肿得快要睁不开。


    正打算穿过站前路去对面坐车，一辆警车在她面前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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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窗降下来，副驾座上有位年轻人沖她招了招手：「想去哪儿啊？我们回市区，跟我们走吧。」


    见温沁一脸茫然，年轻人又说：「我是高铁上坐你旁边的，其实你坐那个位置原本是我们头儿的，看你……在想事情，就没打扰你。」


    温沁那会头昏脑涨的，脑子不是很清晰，听对方这么一说，又见警灯在眼前闪烁，腿都吓软了，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霸座的，我没看清，我下次再也不霸座了。」


    说完她就跑了。


    慌乱中她根本记不住人家长相，要不是他刚才说出准确的时间和地点，温沁真的记不起来这事了。


    不过两年前的事对于温沁而言，总归不是一段很好的记忆。


    温沁朝人笑了笑，笑容十分牵强。


    旁边纪明城过来了，拉住那位姓高的年轻人把他拽到一边。


    「在这瞎扯个什么劲？」纪明城一脸鄙视人的表情，然后指了指正在选裙子的三位伴娘，「有本事去她们那边扯，没准能扯住一个往家带。」


    其他人：「……」


    韩杨不动声色，把手搭在了刘芳肩膀上，歪过头打量两眼，她身上的裙子：「你穿这个真好看，咱俩站一起就像结婚一样。」


    顾云起用胳膊碰了碰范珺：「嘿，帮我看看，我这身怎么样？」


    就连温沁家读大学的表妹在一旁抿着嘴笑，小姑娘直接沖纪明城喊道：「姐夫，我男朋友说他想认识你。」


    高赫大概没想到纪明城说话这么直接，又被这些人猝不及防硬塞了几把狗粮，不好意思又觉得憋屈，导致有点口不择言：「您这不是让我挖别人墙角吗，都是熟人那怎么好意思。」


    其他人：「……」


    纪明城可有可无地笑了笑：「这不是好不好意思的问题，重要是你能不能挖到。」


    最近的纪明城可以说是春风得意，状态相当得瑟。刚破了几个大案子，厉局长说省里要推荐他参加明年全国公安系统的表彰大会，二级英雄模范跑不掉了。这马上又要结婚，公事私事都顺心，话说起来有点收不住嘴：「但作为男人你必须想清楚再行动，感情这码事，一旦你这腿迈出去了，就不能轻易收回来，男人这辈子最重要是什么？是责任，就算不喜欢你都得对人负责，事后说自己喝多记不得的那都是人渣。」


    说完，他胳膊一揽，勾住温沁腰，朝她挑了挑眉，似乎在寻求认同。


    温沁整个人反应慢半拍，对视他的时候表情发僵，过了会才扯了扯嘴，却发现自己的脸部肌肉像失去弹性一般，拉都拉不动。


    纪明城在一旁好笑：「你这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高兴点，嗯？」


    拍好照片，有些人成双成对地走了，没有成双成对的，也各自回家。


    秋天的下午，外头阳光刺眼，隔着车窗玻璃，温沁也眯起了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温沁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一下坐姿。


    「中午不是午睡了么？怎么还困？」纪明城瞥她一眼，眼仁里蕴着笑。


    他还有脸说！


    自从她那天跟他回家，撤销他闭门思过的惩罚之后，他就像解了封印的千年老妖，对她进行全方位进攻，恨不得把几个月来攒足的弹药全餵给她。


    每次不折腾到大半夜不收兵。


    导致她睡眠严重不足。


    「纪明城，我怀疑我哪天真要死你手里头。」温沁懒洋洋地靠在副驾座上，歪头看着他。


    纪明城哼笑了声，神色颇为得意：「哪那么容易死，放心，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个屁！


    温沁扭过头，不想理他了。


    下午，温沁在家睡了一觉，傍晚又被纪明城拉起来。


    晚上约了几个伴娘伴郎，还有纪明城的几个兄弟一起吃饭。


    吃饭的地方就是盛宇自己的酒店，开了很大的包厢，一张大圆桌坐了十几二十个人。


    吃完饭，大家就在包厢唱歌玩游戏。


    「两位主角不给大家唱一曲吗？」有人突然提议道。


    温沁是第一次跟纪明城到这样的场合玩，她还真没见识过他唱歌是什么样，心里居然有点好奇。


    纪明城转过头问温沁：「你想唱什么歌？」


    他刚才喝了点酒，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慵懒和随意，神色和平常不太一样，有些直冲沖的样子。


    温沁：「我随便，你呢？」


    旁边的人看他们这样客气，笑了：「瞧瞧这俩人，唱歌还这样客气，你们啊多学着点。」


    纪明城没理会，对温沁说：「我会唱的歌不多，你去点你喜欢的，我会就跟着唱，不会你就自己唱。」


    温沁走过去，点了一首漂洋过海来看你。


    纪明城果然不会这首歌，最后温沁自己唱完的。


    唱了一会歌，大家又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


    十多个人搞了点扑克牌在桌上猜大鬼。


    也不知道纪明城是运气太好还是太不好，居然连着三次都是他抓到大鬼。


    头两次他选择大冒险，喝了两杯酒，到了第三次，大家就不答应了。


    「不行不行，你这回得换个玩法了。」周济扬反对声最大，拉着大家一起起闹。


    纪明城：「那行，这回真心话吧，你们谁问。」


    三个伴郎自然不吭声，作为纪明城的师弟和徒弟，他们还不太敢在他面前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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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济扬一看没人带头，作为长辈他自然责无旁贷：「我来，请你说出温沁三个缺点。」


    这问题，明显不嫌事大存心看热闹。


    纪明城虽然今晚喝了不少酒，但他也不傻：「你这是三个问题。」


    「我这明明就是一个问题。」周济扬说，「大家说是不是啊？」


    毫无意外，除了温沁和纪明城，其他人异口同声回：是——


    纪明城哼了声，知道他们一个个存心看笑话，他索性坦荡了。


    周济扬大概良心发现，这么整自己亲戚不地道，发问的时候临时改了主意：「那就换一个问题，说出温沁三个优点。」


    纪明城看着温沁，表情却不像在思考：「懂事，漂亮，好养活。」


    「……」


    后面，温沁也抽到一次，是她表妹问的：「请问你跟姐夫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温沁下意识看了眼纪明城，他神色如常看着她，没有要帮她说的意思。


    「我们是在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在皇朝会所，我去暗访被人发现了，他救了我。」


    话音落下，高赫立刻插嘴：「不对吧，你们……」


    「高赫！」纪明城突然出声打断他，「你出去叫服务员拿点啤酒过来。」


    高赫顿住，看看桌上，明明还放着不少酒，旁边地上还有一件没拆，但是看到纪明城浓眉紧锁，明显板起了脸，他又不确定了。


    他哦了声，站起身走出包厢。


    下半场，纪明城又抽中一次大鬼，周济扬觉得老是他问也不太好，就捅捅江渔舟：「老/江，你来问。」


    厉家兄弟俩今晚没来，要不然厉衡肯定不用人催，就会抢着问。


    江渔舟思考一番，觉得还是应该做个好人：「我就不为难好兄弟了，你现在过去跟温沁大声说一句：温沁，老子爱死你啦就行。」


    江渔舟了解纪明城不是善于表露感情的人，要让他说什么情啊爱啊，估计比死差不多。


    所以这问题，就是给纪明城下套的。


    纪明城就笑了：「老/江你几岁了，还当自己是十八岁刚成年？动不动就爱啊恨啊死啊活啊，但凡挂嘴上唱的，一定都不是真心话，我们温沁才不跟你一样幼稚。」


    「哎，你这人，就玩个游戏而已。」


    「游戏见人品。」纪明城说完看一眼手錶，站起身，「今晚就到这吧，过几天你们又要闹洞房，我们得回去养精蓄锐了。」


    请客的说不玩，其他人没有赖着不走的道理。


    温沁和纪明城把其他人送走后，叫了辆车回家。


    温沁上车后就开始睡觉，她觉得今晚有点累。


    但是又好像睡不着，尤其回想纪明城那句游戏见人品，她莫名觉得好笑。


    笑着笑着，又觉得心里好像缺了点什么，空落落的。


    车子到达小区后，两人步行往里走，走到中庭花园时，温沁突然不走了。


    她停下来看着纪明城，突然一本正经地问：「纪明城，你爱不爱我？」


    纪明城大概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先愣了下，然后笑了：「怎么跟刚睡醒似的？你这反射弧有点长啊！」


    见他不回答，她不乐意道：「你别打岔，快说。」


    纪明城瞅了瞅她，来回几次，像在审时度势权衡什么。


    温沁白他一眼：「不说拉到，我不要听了。」


    纪明城又瞅了瞅她：「爱，当然爱。」


    说完拉着她继续往前走，温沁故意把重心往后靠，脚掌在地面上蹭着走：「不情不愿的，一看就不是真心话。」


    纪明城见她不合作，反手一捞，把她夹在腋下提起来走：「你说你们这些女人奇怪不奇怪，非得听男人说这些肉麻话才舒坦，不说不高兴，说了又嫌不是真心话，我能怎么办，我现在能不能先办了你再说，嗯？」


    ……


    第36章 婚礼


    国庆节前最后一天班, 温沁早早收拾好东西。


    今晚和几个伙伴约好了，单身告别趴，不醉不归。


    周菁特地给她在盛宇的酒店开了个豪华包厢, 让她玩个尽兴, 头一次不设规矩地跟她说：「今晚随你玩, 喝醉了也没关心, 到时候我跟你爸去接你。」


    周菁自己也在酒店开了房间，约上厉局长夫妻俩在那边吃饭打牌。


    边玩边陪着温沁, 等她玩好可以一起回家。


    几个女孩子，范珺, 刘芳, 还有温沁要好的两个中学同学, 大家一起吃了饭喝了酒然后在包厢里唱歌。


    温沁难得这样和人敞开了在外面玩，一时有点把控不住, 喝多了。


    她一喝多, 那几个也好不了多少。


    两个女同学突然一左一右抱着温沁说：「念书的时候就知道你肯定是我们当中结婚最早的，结果……呃，」她打了一个酒嗝, 「等了两年多, 依然还是你……」


    「温沁你知道吗？」另一个女同学口齿不清地说，「上学的时候我们都羡慕死你了, 家里条件好，长得又漂亮，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哥哥每天当护花使者……」


    学生时代的温沁确实是同学眼中的天之娇女，家世好，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不错。


    当然, 当时最让班上女生羡慕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她身边有一个每天伴在左右，陪她一起上学放学的小哥哥。


    纪云的父亲和温振业同一个单位上班，当时两家人住在家属楼的同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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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家大人关系好，小孩子自然也走得近。


    纪云比温沁大三岁，从小温沁就是纪云的小跟班，纪云上哪儿都带着她。


    纪云脾气好，面对温沁的时候更是温情脉脉。


    小的时候不让人觉得有什么，到了中学，青春萌动，青梅竹马，护花使者这类的形容代替了单纯的小哥哥，还有知道两家人关系的干脆就说他们小时候定了娃娃亲。


    一个话题被人说多了，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当然，温沁也愿意这是真的。


    她从小接触最多的同龄异性就是纪云，纪云也是除了她爸之外对她关爱最多的异性。


    很多秘密她愿意跟纪云说，也不跟父母说。


    情窦初开的温沁日久生情喜欢上纪云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只是由于两人关系太好了，温沁不敢轻易在他面前表露出来，这段感情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她心里深藏。


    直到她高一那年，纪家发生了一件事。


    纪云的父亲因为经济问题被带走调查，没过几个月他母亲又查出了癌症晚期。


    双重打击之下，一向话不多的纪云变得更加沉默。


    暑假里温沁那会天天陪着他，有一天她突然对他说：「你还有我啊，等我长大，我就跟你在一起，这样你就不会一个人了。　」


    纪云看了她半晌，很难得地笑了：「你跟我在一起？」


    被他不可置信的这么一问，温沁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她不敢看他，默默低下了头。


    本来女孩子主动对一个男生说这样的话，确实是挺不好意思的事情。


    好在纪云后面没有再问她这个话具体的意思，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一句：「傻丫头。」


    温沁更羞愧了，感到了无地自容，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那时候，温家已经搬到别墅这边住了，纪云骑着自行车把她送回去的路上，温沁一句话都没说。


    自己埋藏多年的感情一曝光就幻灭了，这让她感到伤心又羞耻。


    她甚至觉得这也许是纪云最后一次送她回家，从此以后，她的小哥哥再也不会和以前那样对她好了。


    到了家门口，温沁下车的时候，已经不敢再看他，快速说了声再见就往门里沖。


    转身就摔了一跤，膝盖被磕破了皮，所有的感觉都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她坐在台阶上就哭起来。


    纪云蹲下来要查看她的腿也被她狠狠推开：「你走，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纪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脾气，笑着说：「怎么突然生起气来了？快让我看看受伤没有。」


    「不用你好心，我死了都不用你管。」


    纪云好笑道：「怎么还想到死了呢？刚不是还说长大要跟我一起？死了还怎么一起啊？」


    温沁顿时愣住了。


    纪云看了眼她蹭破皮的小腿，又看看她呆呆傻傻的模样，笑得更温柔了。


    那天离开前，纪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沁，你快点长大吧。」


    等你长大，我们就一起。


    可是等我我长大了，你却娶了别人。


    「护花使者？」温沁歪头看看她俩，哼笑道，「女人有时候就是爱虚荣，尤其年纪小的时候最容易被这样的假象迷惑。这个世界最伤女人的就是那种看起来深情款款的情种，现在对你有多深情，将来伤你的时候就有多绝情，然后啊……那些曾经美好的画面就像他转身射回来的箭，一根根的全都扎进你心里面。」


    「大好的日子，说那渣男干什么？」范珺把那两个同学扯开，自己靠过去抱住温沁，「在我们温沁心里那丫还抵不上老纪一根头髮。」


    「对了，我还没见过你家那位长啥样呢？」


    「我也没。」


    那两位同学忽然说道，其中一个问：「好像你俩认识没多久吧。」


    「他们认识两个月就领证了。」范珺笑说，「至于模样嘛……高大威勐有安全感，型男一枚，对温沁那是一见倾心两见扑倒，三见就直接拉去扯证了。」


    「啊，这也太快了吧。」


    「行动派啊，太有效率啦，所以说真正想给你未来的人不会等着你去问他什么时候结婚的。」


    其实，温沁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快进入另一段感情，更没想到会这么快和人走进婚姻。


    大概。


    经歷过和纪云这种青梅竹马细水长流的感情过后，也就只有纪明城这样直接给结果的人才能让她感到踏实。


    第二天，温沁六点就被周菁从床上拉起来。


    耷拉着眼皮在哈欠连天中被人套上衣服化完妆。


    等到化妆师化好了，才把她拍醒让她看效果。


    温沁勐一睁眼看到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啧啧啧，真是尤物啊！」


    化妆师是一个熟人介绍的，和温沁上下年纪，夸起自己的手艺毫不谦虚。


    温沁顺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到胸前。


    呃……这婚纱的领子好像有点低了啊。


    家里今天来了很多亲戚，楼下非常热闹，温沁化完妆没多久，几个小孩子从楼下跑来报信：新郎来了，快关门！


    f市这边结婚习俗还算优良，不像有的地方闹那么过分。


    塞了两次红包后，房门就开了，纪明城在众人拥护下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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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天穿着西装，打了领带，比起以前警服加身的庄严，此时是另一种正儿八经的帅。


    他一进来，所有的亲友团一起起闹了。


    好命婆在一旁笑眯眯问他话：「新娘好看吗？」


    纪明城说：「好看。」


    「有多好看？」


    纪明城：「比天上的女神仙都好看。」


    众人：哈哈哈……


    周济扬故意在后面捣乱：「老纪，你几时上过天？还见过天上的女神仙啊？」


    纪明城说：「不管见没见过，她们都没我老婆好看。」


    众人又笑。


    好命婆继续问：「以后家里谁说了算？」


    纪明城：「老婆说了算。」


    「谁拖地？」


    「我！」


    「谁做饭？」


    「我！」


    「谁生娃？」


    「……」


    纪明城顿了下，瞟一眼盘坐在床上的温沁：「我俩一起生。」


    众人：哈哈哈……


    家里闹完之后，纪明城抱着温沁下楼，婚宴就在盛宇的酒店办，到酒店那边又是一阵热闹。


    之后进入到认亲环节。


    因为两家婚礼分开办，今天到场都是温沁这边的亲戚。


    老温家亲戚不多，但周菁这边人不少。


    司仪按照之前写好的名单念，从长辈开始到平辈。


    念完最后一个名字正要进入下一环节，前方突然走来一个人。


    戴着眼镜，身材颀长，儒雅翩翩，在台上新人和台下亲戚朋友的注视下走了过来。


    温沁看到他，心里立刻敲起了警钟。


    他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当初他结婚的时候，她可是让他下不来台了，所以他现在过来，是要报復她？


    温沁不知道纪明城这会是什么反应，她也不敢去看他，只拿自己的目光死死盯住前方的人。


    纪云今天的穿着也很正式，西装革履，头髮梳得一丝不苟，如果胸前戴朵花，就更像是新郎了。


    「我是新娘的……哥哥，抱歉，来迟了。」


    他笑着对司仪解释了一句，然后转头看着台上一对新人：「恭喜你们，祝你们幸福！」


    说完把一个红包放在旁边的托盘上。


    他没有喝盘子里那杯糖水，似乎只为了送红包而来，说完那句话，他也没有在现场逗留，直接走出宴会厅门口，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虽然包括司仪在内，不少人都觉得这一幕很奇怪，但谁也没去追究这个事情。


    婚礼继续进行。


    仿佛刚才的一幕根本没有出现过。


    在婚礼现场，温沁还看到了白妍，她是跟自己父母一起来的。


    在酒店门口的时候，白妍没有过来跟他们说话，她远远地站在父母身后，用不经意的目光打量着纪明城。


    然而纪明城浑然不觉，他似乎一次都没看向她的方向。


    仪式结束以后，很多人过去跟新郎新娘合影。


    白妍也去了，不知怎么就挤到纪明城身边的位置上。


    纪明城拉了拉温沁，在她耳边说：「我俩换个位置。」


    于是最终定格的画面上，温沁和白妍挨在一起。


    一个眉开眼笑，一个面无表情。


    极为鲜明的对比。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可千万别不当回事。


    婚宴要办一天，中午请亲戚，晚上还要在这边请双方同事。


    中午温沁他们都没回去，伴郎伴娘也一起留在酒店的房间里休息。


    送走客人后，周菁把温沁拉到一边：「纪云刚说了什么？」


    温沁说：「没说什么，就恭喜我而已。」


    正好范珺和刘芳把刚才认亲收的红包拿过来交给她们。


    两个红色托盘，按顺序码着红包，一个是周家亲戚给的，一个温家那边的。


    上面放着名单。


    温沁看了眼，从温家这边的托盘上拿下最外边一个，然后挥挥手：「其他的都给我妈吧。」


    温沁回到房间，纪明城已经脱了西装躺在床上，一条手臂横在眼睛上。


    他昨晚跟几个兄弟差不多喝到天亮，早上又早早起来接亲，这会已经眼皮打架了。


    听见温沁进来，他闭着眼问了句：「妈叫你什么事？」


    温沁：「没什么，说要把那些红包给我，我让她先收着。」


    「嗯，给他们，这些人情世故，往后他们还得拿出去。」纪明城拿开胳膊，稍微睁开眼，见温沁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


    「赶紧去把衣服换了睡一觉，瞧你那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


    说完又把眼睛闭上了。


    等温沁换下身上的敬酒服再回头，纪明城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本来还想跟他说说纪云的事，但这人，似乎对这事并不上心。


    他就一点也不好奇吗？


    加上这次，他应该见过纪云三次了，但他从没问过半句。


    温沁觉得有点奇怪。


    她把那个红包拿出来，还没打开已经觉得触感不对，倒出来后发现里面是一张卡。


    上面贴着标籤纸，写着密码，是她的生日。


    纪云，还真给她送了份大礼。


    第37章 我不甘心


    中午的亲戚那边几乎没有闹酒的, 但晚上到了朋友同事这边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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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好兄弟那桌敬酒的时候，一个个见到他们，袖子一撸就说：这桌不能让你们轻易过去, 得一个一个来。


    一桌十个人, 光这一桌纪明城就喝了十杯白酒。


    虽然杯子不大, 但是酒量再好, 两顿喝下来，谁也顶不住。


    所以晚上的酒席一结束, 纪明城明显已经不能走直线了。


    刑警队几个人本来跃跃欲试还想闹洞房的，看到队长都这样了, 就没好意思下手, 主要还是怕人家醒来秋后算帐。


    把人送到他们就走了。


    温沁把人送去门口, 回到卧室看着横趴在床中央不省人事的纪明城，突然感觉有点头大。


    她爬上床, 想把纪明城翻个身。


    他这么横在床上, 让她怎么睡？


    温沁跪在床上，拉着他一条胳膊往后拽，纪明城一百七十多的体重, 差不多是温沁的两倍,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扯动他。


    她一屁股坐到床上，累得直喘气。


    怎么办？难道她今晚也跟他一样, 横着睡？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温沁唿了口气，索性在纪明城身边躺下来。


    纪明城趴在自己左臂上，头歪在她这边。


    温沁侧卧对着他。


    她很少看到纪明城的睡颜，因为他每天都比她早起来，又有晨练习惯, 基本上她睁眼他已经不在床上了。


    纪明城的睫毛不是很长，但是非常浓密，像两排小刷子，轻轻覆盖住下眼睑。


    温沁忍不住伸出手，想去碰一碰那触感，手刚伸过去，纪明城突然睁开了眼睛。


    温沁吓了一跳，手都忘记了收回来。


    「干什么？」


    纪明城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刚醒过来，口齿清晰，声音也不沙哑。


    温沁盯着他看了会，突然睁大眼睛：「哦，原来你装睡？」


    纪明城突然坐了起来，勾着头歪过去瞧她，神情清明。


    温沁反应了一会，又哦了一声：「你还装醉？」


    纪明城轻笑了声，整个人得瑟起来：「我要不装，那些混球能闪那么快？」


    温沁刚想说原来如此啊，纪明城突然扑过来把她压在了身下。


    他覆在她上方，目光盯在她脸上。


    「你干什么？」温沁推了推他。


    纪明城突出露齿一笑：「你说还能干什么？洞房呗！」


    ……


    f市这边的婚礼办过后，温沁又跟着纪明城回他老家办了一次婚礼。


    一个国庆假期，他们基本在婚礼中度过。


    纪明城还有三天婚假，本来想出去玩玩的，但由于疫情原因，两人只在本市逛了逛。


    假期结束，两人开始正常上班。


    婚后生活对温沁而言，也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是，她现在正式住到纪明城的房子里了。


    每天早上一起出门，下班后一起去温家别墅里吃饭，吃完饭后一起开车回家。


    像天下所有普通的夫妻一样，平淡中带着新婚的温馨。


    不过温沁心里一直有件事情没有解决，就是纪云送那张卡一直在她手里收着。


    这天下班，她在家庭成员群发了条信息，说有点事，要晚点回去吃饭。


    温沁离开单位后，直接去了水心居。


    服务员听说她找老闆，就把店长请了过来。


    「我们纪总今天不在这边。」店长说。


    温沁：「您能帮我联繫他一下吗？」


    见对方面露迟疑，温沁掏出自己的工作证：「我是合新网的记者，上次给你们写过报导，你们纪总之前想在我们那边开个专栏做宣传的，我因为太忙一直没时间和他谈。」


    店长听到这话，好像也想起来了，说：「您先坐会，我去打电话。」


    不多时，店长回来，把温沁带到楼上一间小包厢：「我们纪总马上过来。」


    十多分钟后，温沁终于见到了纪云。


    「你来了。」纪云口吻淡淡道，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找自己。


    温沁无心跟他寒暄，直接把那张卡拿出来放在桌上：「纪总的礼太重，我受不起，请您拿回去吧。」


    纪云笑了声，神色有些得意：「能有多重？两百块而已。」


    「……」


    纪云继续笑着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去看里面有多少钱，也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没错，他的确很了解她的性格。


    温沁绷着脸没说话。


    早知道没几个钱，她应该把这卡扔下水道。


    纪云逐渐敛了笑，抿抿唇轻声开口：「小沁，我离婚了。」


    「你的私事跟我没关系。」她说完往门口走。


    「真没有关系？那你为什么偏偏找一个跟我同姓的人？」


    温沁开门的手因他这句话而顿住，转头冷冷地看着他：「请你别这么自以为是。天底下同姓的多了去，犯不上为一个人渣放弃整片姓纪的森林。」


    纪云突然从位置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原本平静的眼里此时浓墨翻滚。


    纪云一向以谦谦君子的形象示人，从来不会有激烈言行，温沁没想自己的话还能激怒他。


    但纪云毕竟还是纪云，他很快就平復下来。


    场面安静片刻。


    「阿姨找过我。」他突然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温沁诧异了一会。


    过了会，她反应过来，他说的阿姨应该是周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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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毕业之前，阿姨去找我，她跟我说：我们温家和周家都是清白人家，你要真的喜欢沁沁，就不要再拖累她。」


    纪云看着她，声音很轻，眼里的神色却渐渐黯淡：「我爸贪了那么多钱，我知道凭我自己无论如何也偿还不了，我已经给不起你未来了，我不能让别人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你们家的家产，所以我跟我们老闆的女儿结了婚，我爸知道我结婚的消息后，在牢里自杀了……」


    「小沁……」纪云看着她，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突然有了悲悯之色，疼痛浮现在他脸上，「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回家的路上，温沁脑子里还在不断回想纪云的话，她觉得胸腔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


    这种感觉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开车，把车停到了河边上，她看着江面上点点星火，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温沁到家的时候，晚饭已经端上桌，就等她回来开饭。


    「干嘛去了？怎么这么久？」周菁问道。


    温沁说：「去帮刘芳看家具了。」


    「她也快结婚了吧，你们真不愧是好闺蜜，结婚都赶在一起。」周菁说。


    回去的路上，纪明城问她：「什么情况？今天回来不是状态啊。」


    温沁一手支着脑袋，靠在副驾座上，看起来有点有气无力：「没什么，大概最近事情有点多，太累了。」


    「累了就休息一下，要不明天请个假？」


    「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纪明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那你闭上眼睛睡会，到了我叫你。」


    温沁嗯了声，合上眼睛。


    温沁后来没有去问周菁。


    站在母亲的角度，周菁这么没什么不对。


    而纪云，做出那样的决定在当时应该也挺无奈，她理解他的选择。


    然而毕竟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


    无所谓恨，也无所谓不恨，就当人生里走过的一段路，过了也就过了。


    温沁很快就忙了起来，网站最近接到网友热线，说市区某家超市用变质肉做熟食卖，爆料者称自己曾是超市生鲜区员工，见过他们的工作流程。


    温沁负责跟这条线，下班后她特地在超市快关门的时候跑到生鲜区逛了逛。


    跟了几天，终于发现一点端倪。


    当天没有卖完的肉，会有员工负责带走，送到郊区一间冷冻仓库。


    温沁在跟踪的时候发现，送东西过来的不仅仅是这一家超市，还有其他卖场和摊点，看来这里是一家剩肉集中营。


    仓库所在地是一排废弃厂房，挨着河边，平时没什么人过来，偶尔有钓鱼的来这边垂钓。


    温沁偷偷拿了老温的鱼竿过来，然后装作第一次来这边，去厂房里借用一下厕所。


    一靠近就被一阵臭烘烘的气味给熏得差点憋过去。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你找谁？」


    温沁说：「我过来钓鱼的，请问你们这有卫生间吗？」


    男人狐疑地看了看她，见她手里确实拿着渔具，又是个小姑娘，就往过道尽头指了指：「哪边。」


    「谢谢啊。」


    在往过道走去的途中，温沁从窗户里看到，里面有一个加工厂，中间一个长方形的大桌台子，五六个工人站在旁边加工肉串肉丸子。


    旁边一台切割机器，上面满是油污灰尘，工人们身上穿着皮围裙，没有口罩手套，桌上血肉模煳，腐肉味一阵阵扑鼻。


    想到自己以前吃的那些肉串，温沁差点吐出来。


    装模作样上了个厕所，温沁打量了一下四周，刚才经过窗户，包带上卡的微型摄录机应该拍到一些，就是距离有点远，要近点就好了。


    温沁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走进去了。


    里面的人看到陌生人进来，不由看过来。


    刚才和她说话那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说：「这不能进，赶紧出去。」


    温沁笑了笑，说：「你们这是加工厂啊，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开烤肉店的，前两天跟着说想找更便宜的货源，不知道您这是怎么拿货的？」


    中年男人审视了她一眼，说：「我们这有专门供货渠道，不对外销售。」


    温沁面露遗憾地哦了声：「那可惜了，我感觉你们这应该比其他地方便宜吧，毕竟这肉看起来不是很新鲜，不过下锅炸一炸应该闻不出来味道。」


    男人听她这么说，感觉像同道中人，得意起来：「那是当然，货源便宜嘛，冷库里冻一冻，油锅里滚一滚，再上点料，外面那些傻子吃得那叫一个欢。」


    男人笑着，目光突然定在温沁身前某处，而后脸色大变：「你偷拍……」


    温沁转身就跑，拐到厂房背后，过程中她把手里的渔具扔向右边，人却闪进左边过道里，前方有道钢门半敞，温沁来不及多想，身体一缩钻了进去。


    里面好像是个仓库，乌漆嘛黑的，她躲在一堆纸箱后面，大气不敢出。


    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低咒：「骂的，那臭娘儿们跑了，赶紧收工，这几天都别开门了，小心有人查。」


    嘭的一声，大门似乎被人甩上。


    周围陷入安静。


    温沁在黑暗中吐出一口气，起身，慢慢摸到门边。


    下一秒，恐慌感陡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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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过身背靠大门，眼前一片漆黑，头顶丝丝冷气，刺激她的感官，同时提醒她一个事实。


    这地方不是仓库，是冻库！


    第38章 好好反省


    温沁下午出门前跟周菁交代过, 晚饭不用等，她有採访任务不晓得啥时候回来。


    不过，吃完晚饭她还没到家, 周菁还是给她打了个电话。


    那头显示无法接通。


    「这孩子跑哪去了？」周菁在一旁嘀嘀咕咕。


    老温跟纪明城在下棋, 听见她的话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没接吗？」


    「无法接通, 也不知道搞什么鬼。」


    纪明城抬起头：「可能设置了静音，她这两天在暗访超市, 过一会再打吧。」


    他跟超市附近执勤的队员打过招唿，让他们注意着点动静, 有什么动静立刻汇报他。


    超市九点半关门, 九点半一过, 纪明城亲自给温沁打了个电话。


    还是无法接通。


    「可能忘了开机，我回去看看, 没准她直接回去了。」


    纪明城回到家是十点五十五分, 推开门家里一片漆黑。


    温沁没有回家。


    纪明城又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没法接通。


    两个人相处以来，温沁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 没有交代一句就不见人影。纪明城突然有点担心她, 他分别给范珺和韩杨打了电话。


    范珺说，温沁没联繫她。


    韩杨回覆：刘芳说温沁下午四点就走了, 好像说去钓鱼了，去哪钓不知道。


    钓鱼？


    纪明城搞不懂这是她的暗语还是真的去钓鱼了。


    但是他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因为不管真钓鱼还是去暗访，这个时候也应该回来了，而且电话还打不通。


    纪明城立刻往外走，一边下楼一边给顾云起打电话, 让他查一下监控看温沁下班后去了哪里。


    他自己上车后直接往超市开。


    半路上，顾云起电话就来了：「哥，嫂子出城去东郊了，我马上带人过去。」


    纪明城立马拐弯往滨江路驶去，十多分钟后在城东大道上看到了顾云起的铁骑队。


    纪明城降下车窗，顾云起跟他说：「嫂子的车进入朱村后就没再出现，我估计就在朱村和里光山这个路段之间。」


    纪明城点点头：「先在靠江这边找，她可能去钓鱼了。」


    另一边，韩杨在查温沁的手机信号。


    查到她下午四点半左右在朱村附近的小卖部扫码买过东西。


    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温沁的确在这附近失踪。


    刑警队那边也来了几个人帮忙找人。


    兵分几路围绕这个区域搜索，很快在一处废弃厂房边找到了温沁的车。


    漆黑的废弃厂房，旁边一条大江……


    纪明城看到这一幕，突然失去指挥能力，他抹了把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韩杨的神色在这一刻也变得凛然起来：「快，去查这厂房是谁的，找村长问问。」


    两队人马分头行动，纪明城缓过神来，从旁边交警手里拿过电筒往里头走。


    路上踢到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根鱼竿。


    纪明城捡起来，认出这鱼竿是温振业的，国庆节的时候，是他买去送老丈人的。


    这是不是温沁故意留下的记号？


    纪明城往右扫了眼，厂房锁着门，但有窗户，拿手电一照就能看清楚里面有没有人。


    纪明城又往左边看，一排钢板门。


    他走过去看了看然后突然转身往回跑，韩杨吓了一跳，问：「纪队，发现什么了？」


    纪明城闷头在自己后备箱一阵翻找：「把你车里工具带上，把那排冻库打开。」


    「你觉得嫂子在那里面？」


    「我不知道，但我不能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纪明城说完，拎着傢伙往冻库那边跑。


    冻库不是很高端的配置，而且已经有点旧了，门锁看上去也不是很结实，纪明城一锤子下去，锁就掉下来了。


    门一开，几个人立刻拿着手电冲进去。


    「纪队，在这里。」韩杨突然喊到。


    纪明城两步跑过去，下一秒人差点背过去。


    他看到温沁缩在一堆纸箱中间，身上盖着块破棉袄，头歪在一边，像块冰雕一样，满头都是冰花。


    「温沁？」纪明城边叫边把她抱起来。


    温沁浑身冰凉，没任何反应。


    纪明城抱着她往车边跑：「韩杨，你开我车上医院。」


    韩杨动作迅速立刻发动汽车。


    纪明城抱着温沁坐在后座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断用手搓她的四肢和脸。


    他将自己的脸贴在她脸上，想把自己身体的热量和生命力都注入她体内。


    在这个过程里，他没有像平时破案那样，用手去探她的鼻息。


    他不敢。


    温沁感觉自己做了很长一个梦，梦到自己一个人站在一片苍茫的雪地里。


    旁边没有人没有树没有房子，什么都没有。


    她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脚下一空，她掉进一个冰窟窿里。


    温沁怕得要死，一边挣扎一边唿救：「纪明城，救我……」


    ……


    温沁醒来是第二天早上了。


    睁开眼，看到床边围了一圈人，她眼神有些懵懂，似乎还有些不明白自己睡个觉怎么这么多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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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沁啊，你吓死爸爸妈妈了。」周菁一开口眼圈就红了。


    一家人昨晚在医院守了一夜，都没回去。


    温振业在一旁握了握女儿的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轻嘆一声。


    温沁看了眼周围环境：「我这是在哪里啊？」


    周菁说：「在医院里，你昨晚在冻库里冻了好几个小时，差点没命啊你知不知道！」


    温沁自己也想起来了，昨天下午误打误撞躲到冻库里被人锁起来了。


    打电话求救发现手机没信号。


    她一下子就蒙了。


    后来她在里面找到一件破棉袄穿上，然后不断跑圈，跑到最后她没力气了，就把包里的巧克力拿出来吃了，吃完又继续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实在是跑不动了，她就坐到了地上，然后就睡着了。


    这时，纪明城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刚去医生那了，周济扬见到温沁醒了立刻把他叫了过来。


    纪明城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不发一言。


    他眼里有明显的血丝，像是一夜没睡，表情不喜不怒，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沁看着他这表情，心虚地往下缩了缩，感觉他随时随刻要冲上来打自己一顿一样。


    周菁见这两人这神情，起身挥挥手把闲杂人等一起驱离病房，关上门。


    瞬间安静下来的气氛，让温沁感觉压力更大了。


    她拉起身上的薄被往上遮住脸，只留一双眼睛看着床边的人，可怜兮兮。


    纪明城看了她一会，往前走近两步，踢了踢床前的凳子，坐下来。


    「知道你在那里面待了多久吗？」他问道。


    温沁摇摇头。


    「六个小时。」纪明城说。


    「有……那，那么久吗？」也不知道是后怕还是不确定，温沁磕磕绊绊地回。


    纪明城没理，继续问：「知道零下十八度的冻库里，人多久能被冻死吗？」


    「……」


    瞅了瞅他，温沁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自己被困的时间：「六个半小时？」


    纪明城垂着眼睑，要笑不笑的，温沁脑皮有点发麻。


    「七个？」


    「四到五个小时。」


    「……」


    「你能活着，不是你命大经死，是运气好。正好里面有件破棉袄，正好冻库的冷气机有故障制冷效果一般，正好我能及时找到你……」


    纪明城说完，居然笑了。


    毛骨悚然的笑。


    温沁拉被子的手忍不住往上提了提，快要把眼睛遮住的时候，纪明城忽然把它扯下来。


    纪明城身体前倾，黑漆漆的眼睛俯视她，乌云盖顶：「温沁，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要是我的队员，这会已经被我打断手脚了。」


    「……」


    纪明城说完，身体退回去，扔了张化验单给她：「自己看看。」


    温沁纳闷，拿起那张单子看了眼，上面显示两个指标：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和孕酮。


    好像有点熟悉……然后她的双眼慢慢放大。


    「你怀孕了。」纪明城说，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


    温沁：「……」


    几个月前自己做过这个检查，但是……


    似乎想到什么，温沁突然抬起头问他：「这次不会又是诈胡吧？」


    纪明城抿着唇，眉毛拧着不说话，眼神一瞬不瞬盯着她，表情看起来有点隐忍。


    潜台词差不多是：你他妈的在说什么鬼话！


    在这样的注视下，温沁也惭愧起来，慢慢垂下眼：「应该，不会了……」


    姨妈推迟好几天了，她也没去查，因为怕像上次那样是诈胡，所以她想过几天再查的。


    纪明城似乎吸了口气：「温沁，我跟你说过没？」


    你说过那么多话，谁知道你指哪句。


    「你是记者，不是警察，你採访就採访，还搞什么暗访？」纪明城这时候语气才有了起伏，好像反应过来应该对她发火了，他有些动气地说，「搞暗访也就算了，能不能下次别单枪匹马地去？多带个放哨的不行么？」


    「人一多，那不就暴露了么？」温沁小声回了句。


    纪明城好像被她气到了，呵呵了两声：「嗯，你这倒是没暴露，躲得很严实，差点连人都找不着了。」


    温沁的惭愧再次放大，默默低下了头。


    纪明城顿了顿：「要不，你还是听你舅舅的，别跑这样的新闻了，写写美食拍拍风景就算了。」


    温沁刚低下的头马上抬了起来。


    纪明城继续说：「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我刚好能救你，要是我这次出差了呢？你和孩子就真的成冰雕了。」


    「我不要换工作。」温沁憋了会，才憋出一句话来。


    「不行！」纪明城说。


    「我不换。」温沁又强调了一遍，见他态度没有任何改变的意思，她又说，「你的工作比我的还危险，我都没让你换，你这是双标。」


    纪明城哼了声：「你还学会倒打一耙了？我是警察，维护法纪是我职责，面对危险那是正常的，你是记者，经常涉险就不正常，要不你别当记者来当警察，我肯定不说你。」


    「……」


    温沁感觉有点被他的逻辑绕晕了。


    纪明城：「再说了，我的工作虽然危险，但我有把握掌控它，再怎么不会跟你一样，带着孩子一起去涉险，一工作什么都忘了是吗？连孩子也不顾了？你这样以后怎么做人家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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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温沁无从辩解，想了好一会才解释说：「我又不知道有孩子……」


    这在纪明城面前显然毫无力度：「你就算知道了，该去的地方还是得去，我还不了解你？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彻底换栏目组，要么给我好好反省，写个三千字的检讨，保证下次不去暗访是非之地，我就相信你。」


    「？」


    「我马上要去w市，两天后回来。」纪明城说完拿手点点她，语气有点重，「你在家哪也别去，给我好好反省！」


    「……」


    第39章 谁欺负谁


    写检查？你当我是你手下啊？我不写不写就不写！你上次欺骗我, 给我写检查了吗？


    双标狗男人！


    温沁重新拉过被子，美美的睡了一觉。


    纪明城离开医院就去w市了，据说是参加一个连环盗窃案的合併调查会议, 因为这伙人入室盗窃非常明目张胆, 直接在白天撬开大门进去偷东西, 实在丧心病狂到极点。


    这消息是韩样中午和刘芳一起过来看她的时候跟她说的。


    中午病房来了很多人, 除了刑警队的熟人，还有她们单位的, 连老赵都来了。


    带着鲜花和一大堆慰问品。


    赵德江说：「温沁这次立功了，帮助破获了一个非法食品加工厂, 为我们f市的食品安全做了很大贡献啊。」


    温沁早就已经恢復元气了, 这会也没躺在床上, 就坐在床沿跟人聊天。


    「发奖金吗？如果是什么荣誉称号那就算了。」


    赵德江一听这话，啧啧两声：「你现在咋变这么财迷了呢？」


    温沁说：「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的, 我能不趁着年轻多赚点钱吗？何况我这次还出生入死的, 差点连命都没了。」


    赵德江摇摇头，指着她：「结了婚后这张嘴啊越来越利索了，你家纪队也不知道怎么调/教的。」


    温沁哼了哼：「就是跟他打嘴仗练起来的。」


    周围人一阵闹笑。


    赵德江也笑：「行吧, 晚上我好好琢磨琢磨看看给你多少奖励合适。」


    大家呆了一会就走了, 房间里只留下周菁陪着她。


    温沁睡了一觉，醒来后一睁眼, 看到病床前坐着一个人，她吓了一跳。


    「你醒了？」纪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朝她淡淡笑着。


    「你怎么来了？」温沁撑着坐起来。


    周菁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阿姨找你舅舅去了。」纪云大概看出她的想法，回了句。


    温沁没说话。


    其实她现在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好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就算现在不怎么恨他，但也不可能和以前那样。


    「你要不要吃点什么？」纪云突然问。


    温沁摇了摇头。


    一时两个人都没说话。


    纪云大概也觉得这场面太尴尬, 他终于站了起来，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低着头看着温沁，温沁也低着脑袋，她的视线落在医院一尘不染的雪白的被子上。


    「你爱他吗？」纪云突然问道。


    温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问，爱不爱的，她从来没有去想过，她和纪明城之间大概不存在那种一见倾心怦然心动的爱，也不是和纪云那种细水长流日久生情，他们更像人生中的一场意外，却出奇地顺其自然。


    见她不说话，纪云又问：「那他爱你吗？」


    温沁本来不想回答，又觉得不回答显得自己心虚。


    「他对我很好。」顿了下，补充一句，「比你好。」


    说完她抬起了头，纪云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像在观察她又像在想什么。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纪云，我们已经过去了，你以后没事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现在有家庭有丈夫，马上又要有自己的孩子，」她摸了摸自己腹部，脸上是满足的表情，「我过得很好，你要真觉得欠我什么，不如就祝福我吧。」


    纪云淡淡地笑了笑：「得真的过得好才行。」


    「好不好都与你无关。」温沁紧跟着他说，抬眼看着他，眼里没有什么情绪，「就算哪天我跟他过不下去了，我也不可能去找你。」


    纪云看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因为你背叛过我，我对你已经没有信任度了。」


    纪云的表情僵住，片刻后他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上次跟你说的。」


    「那又如何？」温沁立刻反问道，「因为有苦衷所以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说放下就放下，还用那么伤人的方式来拒绝我？你没有问我的意见就单方面结束了我们的感情，这对我公平吗？」


    纪云不说话了。


    「所以在你心里，我可能没那么重要。」


    「不是这样……」纪云看起来有点无奈，像是口拙了一样。


    温沁点点头：「好，就算不是这样，既然当初你已经义无反顾做了决定，现在何必来说后悔？纪云，不要让我恨你的同时，还看不起你，一个男人就算渣也请你渣得有骨气一点。」


    纪云彻底不说话了。


    良久，他笑了。


    「小沁，你长大了。」他口气幽幽地说，「我现在，怎么都说不过你了。」


    以前都是她围着他，哥哥哥哥地问，我不想上辅导班，或者这个题怎么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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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现在，他知道他今生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她的小姑娘长大了，成熟了，再也不需要他解答人生困惑，而他自己的人生已经被自己糟蹋得一塌煳涂。


    他没有资格再教别人。


    温沁笑了下，转瞬即逝的笑容，很快脸色就平静了。「人都会变的，谁也不可能永远像孩子一样活着。」


    她再也不是那个永远追在他身后，等着他来哄的小女孩。因为是他，把她丢在了人潮涌动的街头，让她再也没找到来时的路。


    有些东西也永远地被丢在了2018年的那个夏天，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天，温沁出院了。


    在出院前，做了一个b超，这次终于确定了她怀孕的事实。


    周菁接她出院的时候，非常小心，什么东西也不给她拿，行李都是叫周济扬拎下去的。


    大概上次的诈胡把她弄得神经兮兮了。


    周菁直接接温沁回到别墅这边，她说：「你这几个月要注意点，就别来来回回跑了，你们先住家里面吧。」


    许阿姨特地给她收拾了床，铺了崭新的四件套。


    又过了一天，纪明城出差回来了。


    他开车去接温沁下班，在路上就问她：「检查写好了吗？」


    温沁：「没写。」


    纪明城转头瞥了她一眼：「所以你决定彻底换栏目组？」


    温沁：「也不换。」


    纪明城：「……」


    「那你想干嘛？」要翻天？


    温沁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摆出来：「我可以答应你，再也不去做暗访，出去採访我会带刘芳跟我一起，这样总行了吧？」


    纪明城：「不行。」


    温沁：「？」


    纪明城：「你得再写个保证书给我才行。」


    「……」


    你是当领导当上瘾了吗？


    侧头看了看他，某人一本正经开着车，目不斜视，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但也有可能是故意装深沉，毕竟，他还是挺能装的。


    「我不写。」温沁说，把他拉过来垫背，「再说，你上次也没给我写检查啊？凭什么我要给你写。」


    「我上次……」纪明城似乎在琢磨说辞，但他的脑子好像反应特别快，很快就回道，「因为你没要求我写啊？」


    「……」还挺无辜，感情没让他写还是她的错，温沁突然觉得当初对他手慈心软真是失策之举。


    这男人，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染坊。


    「再说，我那事都过了几个月了，追溯期已经过了。」纪明城说。


    「……」


    面对这个无耻之徒，温沁这次没跟他妥协，说：「反正我不写，你如果要我写，你先写个给我，就这样。」


    纪明城哼了声，也不知道是不屑还是懒得跟她计较。


    正好也到了温家别墅这边，话题就没再继续下去。


    吃饭的时候，周菁跟纪明城说，让他也住这边，别两头跑了。


    纪明城说：「我还是回去住，让温沁住这边吧，明天我过来接她。」


    周菁说：「又不是没地方，干嘛跑来跑去的？」


    纪明城看了温沁一眼，没搭腔。


    周菁还要说点什么，温沁突然开口：「妈，人家要回去就让他回去呗，干嘛强拉着不给走。」


    周菁一顿，转头看温振业。


    温振业：「啊，先吃饭吃饭。」


    气氛有点诡异。


    温沁吃完饭就回卧室了。


    床上铺着大红色四件套，这是结婚时准备的，周菁特地在这边也给布置了一下。温沁走去床边，拿起一个枕头看了眼，突然气鼓鼓地丢在了地上。


    纪明城正好进来，差点踩上去。


    他弯腰把枕头捡起来，拍了拍，说：「枕头怎么惹你了？」


    温沁白他一眼，把头转开看床头边的墙。


    纪明城走过去，把枕头放床上：「不写就不写，我这不是怕你不长记性又干危险的事情么，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谁小气了？」温沁反问道，「哼，连丈母娘都留不住你，你不是要回去睡觉？赶紧走，我明天也不用你接了，我自己开车去。」


    纪明城琢磨了会这话里的意思，乐了：「原来为这个生气？我这不是怕影响你么？」


    温沁眼神从下往上瞅着他，一副请你编谎话也要编像一点的表情。


    「真的。」纪明城说，「我问过医生，你现在这情况得注意，头三个月不能同房……」


    「……」


    纪明城瞅了瞅她，继续说：「所以我俩最好分开睡，三个月只能看不能吃多折磨我？你说是不是？」


    温沁听不下去了，拿起枕头扔他身上：「纪明城，你快闭嘴！」


    纪明城顺手接住枕头，啧了一声，说：「你也温柔一点成不？注意胎教，大吼大叫地，别吓到我儿子。」


    温沁这回没让他煳弄过去，歪头瞧着他：「那你刚才说那些流氓话就不怕胎教不好？纪明城，我算看出来了，你这人就是双标！」


    纪明城大概确实无力反驳，一时没说话。


    「还有啊，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温沁打量着问他，「你是不是重男轻女？」


    「不是你一直要跟我生三个儿子吗？」纪明城解释道，「我无所谓，女儿更好，跟爹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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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沁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失策：「那还是儿子好了，越多越好，让他们好好折磨你，吃穷你，让你换尿片换到手抽筋。」


    纪明城被这话逗笑了。


    突然走过去揽着她，手掌在她后腰细细摩挲，头一低嘴唇贴在她耳边，声音像裹了沙，沉沉道：「你就这么恨我？」


    十二月了，这人身上还是一件长袖衬衣，贴上来的一瞬间，温沁就被他一贯强势直接的气息笼罩住，脑子晕乎起来。


    「嗯？」他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故意撩拨人，「怎么不说话？」


    嘴里逼问着，唇却顺着耳垂往前寻过来，堵住她的嘴，不给人辩解的机会。


    半晌，他放开她。


    两人深深喘息。


    温沁锤了他一拳头：「你就知道欺负人，以后让儿子给我报仇。」


    纪明城笑了声，低头看向自己下方：「你又倒打一耙，我现在动都动不了怎么欺负你。」


    温沁顺着他视线往下一看，闭了闭眼：「你你你，还是回家睡吧。」


    第40章 你到底因为什么跟我结的……


    温沁这次怀孕动静很大, 开始只是食慾不佳，后面没几天孕吐就开始了。


    一进门只要闻到饭菜味就直接往厕所沖，喝水都能吐出来。


    几天下来, 人瘦了一圈, 脸色惨白惨白的。


    周菁安慰说：「三个月之后就好了, 你暂时别上班了, 先在家里养着吧。」


    温沁整个人就像纸人一样，一天飘飘忽忽的, 双腿走路都发软，这时候也嘴硬不起来说要去上班, 最后只能请了假在家里躺着。


    纪明城劝她去医院输营养液, 说这么下去大人孩子都扛不住。


    温沁不想去, 想熬几天再看看，医院那个地方她不想呆, 好人都能闷出病来。


    纪明城见劝不动她, 看她扒着马桶吐得让人心疼，有点心急，说：「能不能不犯倔, 现在不是强撑的时候, 母体没有营养输入，万一孩子发育不良怎么办？到时候你得后悔一辈子。」


    本来这话挺正常, 但孕妇情绪起伏大，说来就来，尤其吐得狠的时候，胆汁都吐出来了，眼泪鼻涕跟着一起往外挤，那滋味就跟受刑差不多。


    听到他这么说, 她难免暴躁：「孩子孩子，你就知道孩子，我都快死了你知道不知道，输营养液能让我不吐吗？」


    纪明城把她扶去沙发上，拧眉看着她，好像一时也想不到办法了：「那怎么办？要不，我们不要他了吧。」


    温沁有气无力靠在沙发上，听到这话勐地睁开眼睛，纪明城坐在旁边盯着她，他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温沁觉得他这话似乎在讽刺她不肯上医院的行为。


    「不要了？」她笑着反问。


    纪明城很认真地点点头：「反正老纪家传宗接代的任务我哥也完成了，咱俩生不生也无所谓了，对吧？」


    一句对吧，听到温沁耳朵里就像带了刺，更加确定了他在反讽的想法。


    温沁突然坐了起来：「纪明城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明城说：「我能有什么意思，你不肯上医院，我又没办法让你不吐，就只能这么着了。」他嘆了口气，挺无奈地看着她，想起韩扬说刘芳怀孕一顿能吃三大盆，他更觉得难受了，「我也是想不通，别人怀孕轻轻松松，怎么我老婆怀个孩子要这么痛苦。」


    温沁的情绪彻底被这些话勾起来，一瞬间就被放大无数倍，盯着他两秒，一个抱枕砸过去：「纪明城，你滚蛋。嫌我没用是吗？谁怀孕容易的，你让她给你生去！」


    纪明城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为何发火，还自己哭了起来，他说的也没错啊，听到后面感觉她可能误会了自己。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嫌我事多了是吧？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结婚？怕我舅舅揍你是吗？怕别人说你始乱终弃不负责任，影响你的光辉形象对吧？」


    「……」


    温沁不过脑子，莫须有的罪名一大堆朝他砸过去，纪明城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他发现跟生气的女人，尤其是怀着孕生气的女人讲道理似乎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心想我还是少说为妙。


    他不辩解，温沁就觉得自己说对了，在她看来他这表现叫被人说中的心虚，是无言以对。


    想起拍婚纱照那天，他跟高赫说的那番话，说什么男人最重要是责任，就算不喜欢也得对人负责。可能他心里也没多喜欢她，不过是擦枪走火必须对她负责罢了。


    这么一想心里更难过了，哭得稀里哗啦。


    老温和周菁在小客厅听到两人吵架，赶紧跑过来劝。


    老温把纪明城拉去一边对他说：「女人怀孕就这样，脾气没个准数的，说来就来，她妈妈当年怀她也这样，你就体谅体谅别跟她一般见识。」


    纪明城说：「您言重了，我没生她气。我就是看她这么受罪心里不好受。我问过医生，有严重的一直吐到生，真这样她怎么受得了？」


    说着他揉了揉太阳穴，好像感到很头疼的样子：「她又不听劝，我一开口就被她骂，真不知该怎么办。」


    老温看他这样一筹莫展，心里觉得很安慰，这女婿是真心心疼他女儿。他点点头，安慰说：「我们知道你是心疼她，没事，沁沁像她妈妈，等过了三个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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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明城目光定在一处，过了会转头跟温振业说：「我明天又得出门几天，您替我劝劝她，如果没有缓解就让她去医院呆着，我怕她会虚脱。」


    温振业说：「行，你放心吧，我们会看着她的。」


    屋里周菁也在劝温沁：「你最近火气是越来越大了，还开始动手了。」


    温沁说：「我哪动手了？」


    周菁毫不留情指出她的错误：「你扔东西。」


    「……」温沁顿了顿，不在乎地说，「就一个抱枕而已。」


    周菁说：「别小看一个抱枕，扔习惯了下次抓到什么都想扔，可别最后让人嫌弃是泼妇。」


    温沁闭了闭眼：「嫌弃就嫌弃，大不了自己过。」


    周菁狠狠地戳了下她的脑门：「别一天天的胡说八道，都当妈的人了，给我成熟点，我们老温家和老周家可都是有身份有涵养的人，只有我们嫌弃别人，哪有别人嫌弃我们这一说。」


    看她好像不当回事，周菁又吼了句：「听见没？」


    温沁被她一吼，脑袋又开始发晕：「妈，您轻点声，您这声浪震得我又想吐了。」


    隔天是周末，范珺过来看她。


    偷偷给她带了酸辣粉过来，周菁不让她吃这些刺激食物，范珺拿装衣服的纸袋给她拿上来的。


    到她房里看到她躺在床上刷小视频，随口问了句：「孩子他爸呢？又加班去了？」


    温沁放下手机，挪下床。


    「别跟我提他，一提他我生气，待会又要吐了。」


    范珺一愣，坐在一旁抬起头，而后笑起来：「怎么？吵架了？」


    说完自己立刻摇摇头否定：「不会吧，纪队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跟你吵架。」


    温沁今天食慾稍微好点，埋头一阵西里唿噜，听到这话她抬起头，反问说：「怎么就不会？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我无理取闹？」


    范珺看她动真格的，也不开玩笑了，指指桌上的粉，说：「你先吃，吃完再说，一会你们家周太后上来看到不得了。」


    又吃两口，感觉也不是太好吃，剩下一大半。


    温沁把昨天的事情跟她说了下。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你啊就是怀孕期间情绪激动，太敏感了点。」范珺不甚在意地拍拍她，「他那么说不是嫌弃你，是心疼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我怎么感觉他在埋怨，觉得我事太多了。」


    「那是因为你自己心里这么想了，才觉得别人也这样想的，这叫心理暗示。」


    温沁歪过头很认真地思考了下，觉得她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前两天跟刘芳一起逛母婴店，刘芳跟她差不多月份，但气色和食慾明显比她好，能吃能睡，整个人还胖了一圈。


    当时就在心里想，我怎么这么没用。


    「你放松点，别太紧张了。」范珺继续道，「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我听一个同事说她怀孕的时候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一动就见红，你这情况比人家好多了吧。孕妇要保持好心态，别有事没事乱想，小心孩子生出来跟小老头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温沁抬起头，盯住她，「你生过？」


    范珺抬起手，恨不得一巴掌唿死她。「算了，我就不打孕妇了。」


    说来也奇怪，纪明城走后，温沁的孕吐情况就渐渐好转起来了，大概肚子的孩子听到父母商量着他再捣蛋就不要他了，害怕了。


    周菁说：「这孩子是个人精，以后肯定聪明。」


    温沁在一旁接话，语气甚是自豪：「您也不看是谁生的。」


    周菁白她一眼：「幸亏不像你。」


    「……」


    温沁憋了憋，不服气地反问：「怎么就不是像我，难道我还不聪明？」


    周菁转过头很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脑袋，点点头说：「确实挺聪明，聪明得这里面都是坑。」


    温沁：「老温，你老婆骂人你也不管管。」


    温沁状态好转，喜欢吃有汤有水的食物。


    许阿姨天天换着戏法给她做，各种面条馄饨到煲汤，以前不怎么喜欢的燕窝，现在也爱吃了。


    有天纪云过来看她，带了几盒印尼燕窝来，说是碰到赵德江，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


    他是傍晚过来的，温振业顺便留他在家吃饭。


    正好这天，纪明城也出差回来。


    吃饭时大家也没多说什么话，纪云吃完就走了。


    回到温沁卧室里，纪明城突然说：「他又来做什么？」


    温沁一边刷牙一边随口回了句：「他来看我爸妈。」


    结果纪明城靠在门框上笑了起来：「他对你爸妈还挺上心，三天两头拎着礼物上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老温家女婿。」


    温沁手一顿，转头看过去，就着一嘴泡沫说：「你什么意思？」


    纪明城哼笑一声，没回她，转头往外走。


    温沁赶紧漱了口，拿毛巾擦干净嘴巴，跟着走到外间来。


    纪明城坐在房里的椅子上，宽阔的后背遮住整个椅背，他一条胳膊搭在桌上，侧身对着温沁，一副闲散的姿态。


    温沁不知道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一时也没开口。


    「我看不如让你爸妈干脆认他做个干儿子吧，这样进出更名正言顺点。」纪明城抬眼瞧着她，要笑不笑的样子，「咱俩结婚的时候他不是说了他是你哥吗？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小舅子你看多尴尬。再说他爸妈不是都不在了嘛，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挺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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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沁觉得他可能又在说反话。


    更惊讶他竟然知道纪云父母都不在了，她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话。


    「你怎么知道他父母不在了？你查过他？」


    纪明城语气随意漫不经心：「我查他做什么，没那闲工夫，被我查可不算什么好事，作奸犯科的我才查。」


    温沁心里疑惑更深，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一直不问纪云的事，就算婚礼现场那么奇怪的举动他事后都没有问。


    原来他早就查过了，他什么都知道。


    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浮上心头，温沁突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透明人，被人看得一清二楚，没有隐私，没有秘密，没有尊严。


    「纪明城，你要怀疑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要在背后搞小动作。」


    纪明城好像受了惊吓一样瞪大眼睛：「我搞什么小动作了？」


    「你自己清楚。」


    「我清楚什么？」纪明城反驳了一句，看到温沁模样较真，眼圈好像都红了，愣是把话憋了回去。


    「我就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真没别的意思。」纪明城过来想揽她肩膀。


    温沁躲开了。


    纪明城的一只大掌就那么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他要打人。


    「纪明城，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温沁缩着肩膀，眼睛却看着房间里那张放大的结婚照，照片拍了没多久，是崭新靓丽的颜色，里面的一对新人温情脉脉情义缱绻。


    「什么问题？」纪明城问。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跟我结的婚？」


    第41章 当年，我跟你住同一家酒……


    纪明城不知道她好好的怎么又提起这事来了, 是怀孕的女人思维都这么跳跃，还是唯独他家这个这么难搞？


    「你说还能为了什么？」


    纪明城现在跟她说话都得小心翼翼，怕一个不小心又让人逮住小辫子借题发挥。心里告诫自己他以后没事少跟孕妇开玩笑, 她现在这情绪他实在琢磨不透。


    温沁点点头：「我知道, 你以前说过了。」


    你说感情这事一旦迈出去, 就收不回来, 哪怕不喜欢也得对人负责。


    不喜欢，也得负责。


    负责。


    纪明城完全不知道, 有人语文学太好，缩句缩得这么大刀阔斧, 把他一段话缩减得就剩下两个字, 正要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温沁突然闭了闭眼, 说：「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纪明城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见她似乎真的很疲倦, 就没再说什么。


    快过年了，天气越来越冷。


    温沁的孕吐情况彻底好转，食慾也好了很多。


    纪明城松了口气的同时, 又提了口气。


    他感觉温沁状态不太对劲, 成天提不起精神，话少了, 也不跟他抬槓斗嘴了。以前挺没心没肺一个人，这时候看起来怎么还有点忧郁气质。


    他问过医生，说孕妇的情绪是这样的，时好时坏，多陪陪她定期做检查就行。


    年前最后一次检查是纪明城陪她一起去的。


    医生说孩子很健康，让他们放心。


    温沁本来想去上班的, 但周菁说反正也没几天过年了，让她过完年再去。


    纪母打电话过来，问他们回不回去过年，照理说新婚夫妻第一年是要回去的。


    纪明城吃饭的时候问温沁要不要回，温沁说：「你自己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纪明城一愣，抬头看她。


    周菁和温振业也看着女儿。


    温沁低头吃饭，视而不见大家眼中的怪异。


    吃完饭，两人回房间。


    纪明城双手扶住她肩膀，十分诚恳地问她：「温沁，你究竟对我有什么意见，你明说出来好吗？别这样一天闷闷不乐，说真的你们女人的心思我猜不透，你也别考验我了。」


    温沁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杏眼，眼尾略略往上勾，显得很有神采。


    然而最近看起来，那里头的神色好像暗淡了很多。


    「我没意见。」她说，「本来就是我找上你的，你能这样已经够好了。」


    纪明城一向直接惯了，别人跟他绕着圈圈说话他就着急，要是别人他早一巴掌拍过去了，但面对温沁不得不忍住脾气：「温沁？我现在很认真在跟你谈知道吗？」


    「我也是认真的。」温沁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漾着水光，还带了点倔强。


    纪明城在她眼神注视下败下阵来，点点头：「行，你要不说我也没办法，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了，我一个人回去算什么事？」


    两人的谈话再次不欢而散。


    纪明城难得惆怅，他有点拿温沁没办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心想，估计熬过她生完孩子可能会好点。


    温沁心里也是各种滋味都有。


    有时觉得他就算去查纪云其实也没什么不对，他又不笨怎么看不出来纪云奇怪的言行，而他不肯对她说，大概是怕没面子吧。


    显得他在吃前任的醋。


    至于他为什么跟她结婚这问题，同样也没什么好纠结，肯负责任总比不负责任好的多。何况当时他们在一起也是因为一次意外的擦枪走火事件。


    有时她劝自己：我还是不要太贪心，他对我不错就行，什么情啊爱啊都是虚的。


    然而有时候，又觉得心有不甘，仿佛这婚姻背后缺了点浪漫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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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又担心孩子，自己之前吃不下会不会影响发育。


    总之，各种想法在心里乱糟糟，感觉自己要变成一个神经病。


    转眼到了过年。


    温沁家过年是爷爷家和外公家轮流过，今年轮到外公家。


    现在过年市里都不给放烟花爆竹，没什么年味，也就一家人聚一起吃吃喝喝。


    三天一过，纪明城就上班了。


    初六，刘芳和韩杨结婚。


    纪明城因为值班去不成，温沁全权代表。


    温沁坐在警队家属这桌，新人过来敬酒的时候，韩杨特别感激地对她说：「嫂子是我们俩的媒人，我得单独敬一杯，大家没意见吧？」


    大伙说没意见。


    温沁不能喝酒，拿茶水跟他们喝了。


    桌上人不肯放过新人，非得让他们说说恋爱史。


    刘芳不好意思说，都推给韩杨了。


    等韩杨说完，二度做伴郎的高赫忍不住笑出声：「韩杨你这追人效率刷新了警队记录，甩了纪队不知几条街，怪不得纪队今天宁愿值班也不肯过来，怕被你给比下去他没脸见人。」


    韩杨说：「不对吧，我记得纪队那会也挺神速的，听说两个月不到就扯证了。」


    高赫喝了点酒，特别有倾诉欲，有些事他心里藏了很久了一直没机会说。


    每次他想说，总被人打断。


    今天，那人不在。


    「什么呀，明明是两年。」高赫说着看向温沁，「那次在高铁站，是纪队让我去问您要不要搭顺风车的，后来我问他是不是想追你，他骂我多管闲事……」


    高赫说完，发现温沁瞪着眼睛看他，像失了魂一样，他一下子酒也吓醒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也在？」温沁说。


    高赫点了点头：「我们仨在高铁上坐一排的呀，您当时……在想事情，可能没发现。」


    高赫大概还不算太醉，知道维护一下她的面子，没有说她在哭。


    新人又往下一桌去了，高赫也准备跟过去，温沁一把拉住他衣袖：「一会结束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接下来温沁就有些心不在焉，满桌子精緻的食物在她眼前像带了重影一样，变得虚实难辨。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隐隐要蹿出来。


    她一时分辨不出来，只觉得有股焦灼感在心里蔓延。


    好不容易酒席结束，高赫过来了。


    温沁和他走到宴会厅门后的角落里问他：「你把刚才那话再详细地跟我说一遍。」


    高赫心里挺奇怪：「纪队一直没跟你说吗？奇怪……」转念一想，又有些明白了似的，「他肯定是不好意思吧，他那人还是挺要面子的。」


    温沁心想你怎么这么话痨，赶紧说啊。


    「我记得是18年六月份吧，我跟纪队去深圳那边参加一个活动，回来的时候在高铁上，看到你坐在纪队的座位上，我正要上前跟你说，他把我拉住了，跟我说算了，别打扰人家，在哪坐不一样。那天你坐在靠窗位置，我坐你旁边，纪队坐在过道边……你好像挺伤心的，一直在哭，我一路都不敢说话，怕打扰你。」


    「出站的时候，是纪队开的车，他把车子停在你面前，让我问问你去哪，想捎你一程，结果可能我表达有误，把你给吓跑了，纪队当时看我的眼神跟要杀了我似的。」


    「我觉得我可能坏了他的好事，挺对不起他的，就问要不要我追上去把你拉回来，他没理我，我又问他是不是想追你，他让我闭嘴！回来后，他本来要调我去刑警队的，可能由于那次我办事不利，他给我扔派出所了，两年多了，他到现在都不肯要我……」


    高赫说完，一脸悲愤。


    温沁整个人木木的，好像灵魂不知去了哪里。


    过了会，她才反应过来，对高赫说了声谢谢。


    离开酒店的时候，顾云起说要送她回家，来的时候也是他接的。


    温沁上车后对他说：「送我去市局吧。」


    顾云起一愣：「您要去找城哥？」


    温沁点了点头：「我有事要问他。」


    顾云起笑了笑：「他明早就回家了啊，什么重要的事这么急？」


    温沁没搭腔。


    旁边范珺用嫌弃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顾云起闭上嘴，开车。


    到了市局门口，温沁下车，顾云起问要不要在这等她。


    温沁说，不用了，你们先回去吧。


    温沁回头，门口值班室的窗户上映出两个身影，她走近一点，听到里面细微的谈话声。


    「今天不是应该小王值班吗？」这是值班室那个大爷的声音。


    「小年轻喜欢热闹让他们热闹去，我们拖家带口的就无所谓了，回家有老婆孩子热炕头。」


    「是纪队你体谅他们。」老头话里带笑，「难怪一个个在你跟前老实得不行。」


    纪明城笑：「只怕一个背后都骂我吧，平时对他们太兇，不和善。」


    「哪能，他们心里有数的，您对他们狠那也是为他们着想，你们这工作不比别的，马虎不得。」


    值班室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


    纪明城站在靠门边的位置，顺手拉开，有人带着一股冷风而来。


    他不由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他拉住她的手，感觉有点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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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沁心思挺复杂，又看到有外人在场，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傻傻的看着他。


    「老婆来给你送温暖了。」身后的老头子笑了出来，嘆道，「还是年轻好啊。」


    纪明城转头打了声招唿：「老冯，我先上去了。」


    老头说：「走吧走吧。」


    外面很冷，温沁穿着羽绒服手还是冰的。


    纪明城把帽子给她拉起来戴在头上，帽子上面的毛圈太长，遮住她的眼睛。


    纪明城又帮她往后拉了拉。


    进了办公室，纪明城给她倒了杯热水，温沁没碰。纪明城把她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手里搓了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沁瞧着眼前这人。


    头顶开着灯，雅白的光线从他头顶泻下来，使他的五官明暗交错。


    脸是朗的，眼是沉的。


    看她的目光是专注的，是她眼中熟悉的模样。


    「纪明城，我刚刚听到一些事想来问一问你。」温沁说。


    纪明城：「嗯，你问吧。」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见他似乎皱了皱眉，温沁又道，「我听高赫说了，当年你也在高铁上，你那时候就见过我，为什么没告诉我？」


    纪明城笑了下：「这个高赫，大嘴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纪明城，你认真点，回答我的问题。」温沁记性说不上好，但也记得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前几次被他不动声色煳弄过去，她没发现。


    这一回她不会了。


    「重要吗？」纪明城问，像是想到什么笑了，「见过没见过，现在不都是我老婆。」


    温沁轻轻推了他一下，神色不满，纪明城便敛了笑。


    「是，我在高铁上，看你哭了一路。」纪明城轻声道，「但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上高铁前两个小时，在深圳，太华酒店门口。」


    温沁的眼睛蓦地瞪大了些。


    纪明城看到她的表情就明白了：「高赫一定没告诉你，当时我们也住在太华酒店，你离开酒店的时候，我们也在办理退房。」


    「可我完全没有印象见过你。」


    「我没在里面，在门口花坛边抽菸，高赫在办手续。」纪明城说，「抽到一半突然听见有人骂我……」


    「？」


    「我听见一个女孩在咆哮『姓纪的，你他妈给我滚远点』，我心里一惊，立刻转过头，看到一个女孩，穿着一条白裙，手里握着手机，站在另一侧的花坛边哭得泣不成声。」


    2018年的夏天，你丢失了爱情，但你一定不知道，有一个人的心，也在2018年的夏天突然开了花。


    第42章 2018年的夏天以及夏……


    2018年6月。


    温沁一下飞机就被热浪煳了一脸, 深圳就是不一样，刚入6月，已经热浪滚滚。


    她拖着一个大箱子, 箱子上面还放着一个行李包, 背上还有一个双肩包。


    这次过来, 她把吃饭傢伙全带上了。


    半个月前她已经应聘了这边一家网站, 那边来消息叫她这两天过来面谈。


    「其实就是走个过场，领导正式面见一下, 基本不会有问题，你等着入职就是。」负责人事的大姐电话里兴致勃勃告诉她。


    温沁打了辆计程车去预定的酒店, 司机是位健谈的大叔, 贴心地帮忙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后, 同她聊了起来。


    「小妹，你是过来旅游的吧？」


    「不是, 我来工作的。」


    顺便来看男朋友。


    司机听到温沁的话后, 抬头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半带惊讶地说：「你都工作了啊？我还以为你是个高中生呢。」


    温沁弯起嘴角笑了下。


    被人夸赞长得嫩，心情嘛, 自然很美好。


    想到待会见到纪云, 他惊喜无措的模样，她的心情更加美好。


    因为塞车, 到达预定的酒店已经快十二点了。


    温沁扫码付了车钱，走到车后从司机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一转身便被酒店门口一副巨型海报吸引了目光。


    温沁侧头看向海报。


    目光有一瞬间的恍然，而后便渐渐定格住了。


    六月十八号，应该还是个不错的日子，宜嫁娶, 宜土葬。


    海报上，斯文俊雅的新郎戴着金边眼镜，怀里搂着他的新娘，两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温沁问服务台的小姐：「请问你们酒店的宴会厅在几楼？」


    「我们酒店有好几个宴会厅，六楼和七楼都有。」服务员回答说，然后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您是来参加纪总婚礼的吧？」


    温沁点点头：「是的。」


    服务员：「在六楼牡丹厅，刚开席不久您快点上去吧。」


    温沁首先去自己的房间把行李放下，然后从包里翻出一身衣服换上，之后坐电梯到六楼。


    电梯门一打开，一股喜气洋洋的热闹就扑面而来。


    布置考究的餐桌一路向前延伸，人头攒动，少说也有三四十桌。


    温沁走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因为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台上的新人吸引着。


    司仪正用三寸不烂的巧舌说着世间最动听的句子。


    底下的人哄堂大笑。


    温沁踩着地上的红毯，慢慢走到了t形台前，这时人们才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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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的打扮和现场氛围，如此的格格不入。


    黑衣黑裤，胸前还别了一朵从门口花篮上扯下的白花，像来参加葬礼。


    台上的新郎很快到她，一丝错愕从薄薄的镜片后闪过，正要给新娘戴戒指的手在同一时间停住，戒指掉了。


    很快，其他人的目光顺着新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温沁笑了笑，朝着台上说：「我是纪总以前的秘书，不知道为何他今天结婚没有给我发请帖，主僕一场，我过来看一眼，顺便给他送件贺礼。」


    她从手上缓缓取下一枚指环：「这指环是纪总以前送我的生日礼物，既然你们的戒指掉了，不妨先用这个吧。」


    说完便把那枚戒指狠命地、用力地、扔向前方。


    那是纪云工作第一年回老家的时候买来送给她的，他说等结婚给她送更好的。


    结果，这一切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温沁扔完戒指后立刻转身往门外走，她很快就到了电梯口，刚按下上行键，胳膊就被人扯住了。


    「小沁。」


    温沁转过身，勐地甩开对方的碰触。


    「小沁，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温沁怒极反笑，「你有万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和别人结婚？」


    纪云愣了愣，说：「是。」


    温沁也愣了下，她没想到纪云真的会这么回答，顿时心里的怒意又添了几分。


    「是你个猪头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的脚也朝对方踹了过去。


    毫无防备，纪云被她踹得往后趔趄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


    回到房间，温沁独自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遮光的窗帘效果很好，将她完全隐匿在黑暗之中。


    怪不得他一直劝她考研，别急着来找他。


    怪不得最近联繫少了很多，原来他是在准备和别人结婚。


    本来打算给他一个惊喜，谁想最后惊喜变成了惊吓。


    那天，温沁一直坐到日落西山才换衣服出门。


    她推了求职的网站，因为没定到当晚的机票，就买了当晚返程的高铁票。


    退了房之后，刚到门口，纪云的电话就来了。


    温沁挂了，他又打过来。


    反覆两次后，温沁火了，接通电话就是一阵咆哮：「姓纪的，你他妈给我滚蛋！」


    那头姓纪的作何反应谁也不知道，但是温沁这边，几米开外的一个人，虎躯一震，转头的瞬间嘴里叼的烟差点掉了。


    纪明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跑这么远的地方还能遇上熟人。


    不，听这口气应该还是个仇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孩子，一袭白裙在傍晚的夕阳里飘渺灵动，像午后盛开的茉莉，带着一阵清爽的仙气。


    长髮披肩遮住半张脸，瘦弱的肩膀微微抖动。


    她在哭，压抑的，撕心裂肺。


    声音不大，却好像很用力很用力，她弯着腰好像哭到不能自已。


    联想到早上看到的结婚海报，纪明城心里大概明白髮生了什么。


    无辜躺枪的纪明城在心里犹豫了数秒，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前询问一句。


    人民警察关心市民似乎也无可厚非，正要过去。


    高赫那厮出来了。


    纪明城下意识往他那看了眼，就在他转眼的一瞬间，姑娘拦了一辆计程车走了。


    没想到这意外的缘分居然还有下半场。


    高铁上又遇上了。


    高赫那傻子还想上去叫人让座，他给阻止了。


    人姑娘哭那么伤心，就别打扰人家了，两个大老爷们坐哪儿不是一样。


    高铁到站上是晚上十点。


    纪明城远远看到那姑娘站在路边发呆，大概源于一种姓纪的其实不一定都是坏蛋的使命感，他想也没想就把车靠过去了。


    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又这么失魂落魄的，容易出事。


    结果高赫这傻子，又把事情办砸了。


    末了还无辜地问他：「我说错什么了吗？」


    纪明城说：「你没错，我错了。」


    我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来办。


    纪明城真想把他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装的啥玩意。


    旅途中一场邂逅，本来他也没多想。


    只是觉得那姓纪的挺不是个东西，脚踏两条船拉低了他们姓纪的人品档次。


    后来偶尔想起，亦觉得那声姓纪的还蛮好听，年轻女孩含泪控诉般的娇嗔，曾让他在某一个瞬间莫名觉得心软。


    再相遇就是两年后，在皇朝俱乐部。


    姑娘依然穿着白裙，长髮披肩，出现在他的监控视频里。


    他把镜头拉进，看清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发现她像是来搞事情的。


    另外，他还在她脖子上发现了微型镜头。


    纪明城盯着她，当然在当时是因为任务在身，那是一种职业本能，没有携带任何私人情绪。


    果然她很快暴露了。


    他赶紧冲上去给她打掩护。


    方式虽然流氓了一点，但这姑娘还挺配合，把头埋进他的脖子里一动不动。


    纪明城当时感觉有一股热流从脖子里蔓延开，慢慢汇集到腰椎那里，幸亏追她的人及时推开门，要不然，他很可能被人扇一巴掌，怒骂臭流氓。


    回去后，他把监控看了几遍，想过要不要把人叫过来协助调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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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想，觉得以权谋私这行为似乎不太妥当，也怕吓到人家。


    只好做罢了。


    没想到没过几天，居然在周济扬的办公室见到了人。


    一听她叫舅舅，纪明城顿时觉得自己无耻，心想我他妈真是个流氓，居然对一个小辈动性了，赶紧在对方说破他做的好事前装不认识走人。


    谁想两人的缘分似乎从会所那次后就正式开启了。


    弄坏她相机，被她追上门讨伐，他去道歉被拒绝，再到她主动来求和。


    纪明城一直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表面坦荡，内心蠢蠢欲动，不过被他压制得不见痕迹。


    直到她请客醉酒，说出心里话。


    他勐然反应过来，这姑娘原来藏了跟他一样的心思。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如此缘分，怎能白白辜负？


    此时纪明城不愿多想，管她是谁外甥女，管她清醒后后不后悔，管她事后会不会告自己……反正这一刻他不愿想别的，就想随了她的意，顺了自己的愿。


    他觉得，这是作为一个三十岁男人的本能，并且为之感到庆幸，自己还能保持住这本能。


    ……


    此时，温沁看着眼前面容硬，挺神色坦荡的男人，内心如百川入海，巨浪滚滚，洪波涌起。


    所有她纠结过，疑惑过，不太明朗的猜想都在这时候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他不问纪云的事，原来他亲眼目睹他们的恩怨情仇。


    怪不得他说，认识她的时候她在哭，原来并不是指小时候。


    怪不得他一听她说姓纪的，就把持不住，恨不得弄死她。


    「姓纪的……」温沁曾觉得纪明城这人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其实她何尝不是。就比如现在她故意找抽戏弄他的行为，「原来你那么早就看上我了？」


    他笑，点点头，不加掩饰承认：「嗯，看上了。」


    「那你为什么都不说？」之前高赫曾经两次不经意提起，都被他不着痕迹打断，现在回想起来，定是他故意不让人说出真相。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纪明城笑了笑，眼神柔和，他眼底有光，似乎在做回味，「我只是不想你伤心。我想让你跟我在一起以后，想起关于我们两个的都是美好的回忆，没有悲伤没有眼泪。我们的开始，没有别人，只有我跟你。」


    我们的开始，没有别人，只有我跟你。


    温沁靠在他身前，耳边不断回想他这句话，她眼中渐渐有热潮翻涌，如一壶陈年老酒泼洒心头，情深意长，丝丝入骨。


    她觉得，这应该是纪明城说过的最甜蜜的情话。


    第43章 完结章


    温沁的眼圈红了, 趴在纪明城怀中小声抽泣。


    「你怎么又哭了？」纪明城现在一看她情绪起伏就神经紧绷，因为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我高兴。」她吸着鼻子说。


    纪明城低头瞅了瞅她，无奈嘆气：「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 你们女人到底是什么生物？」


    「什么生物？来降服你的生物！」


    纪明城闷笑, 听到这话没来由地舒坦, 感觉那个没心没肺, 经常抬槓的温沁又活过来了。


    「哪是来降服我？我看你是来折磨我的。」嘴里这样说，却侧过头去在她头髮丝上亲了亲。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 纪明城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说：「我叫个人开车送你回家。」


    温沁说：「别了, 大过年的大家都有节目, 别打扰人家。」


    他们这个行业, 本来假期就少，占用人家休息时间太不厚道了。


    「那你怎么办？」


    温沁往他办公室里面看了看：「你这没休息的地方？」


    纪明城：「有是有……」


    但是值班室带家属一起睡, 说出去不太好听啊。可是看到温沁这么黏煳人, 他又不想败了她的兴致。


    「行吧，今晚就在这跟我凑合一下吧。」


    走廊尽头就是休息间，里面有两张一米二的床。


    床够睡就是被子太薄, 纪明城把两床被子都给温沁盖了。


    「那你呢？」温沁看着他。


    纪明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冬装棉制服：「我盖这个就成。」


    「会感冒的。」


    纪明城脱外套的手一顿, 抬头看她，温沁坐在床上看着他, 眼神清亮，单纯无害。


    想到她冬天自己睡觉便手脚冰冷，盖多厚都没用，有他捂着才能回温，他点了点头：「成，咱俩一起睡。」


    床太窄, 他体格又宽占地方，怕挤到她，只能面对她侧卧，温沁也面向他侧卧，缩在他身前的空隙里，像只乖顺的猫。


    纪明城顿时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被填满了。


    温沁曾经说，纪明城这男人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要开染坊。


    其实她何曾不是一样？


    自从那晚去他办公室长谈过后，知道这傢伙老早就动了心思之后，那个没心没肺的温沁就又活过来了。


    她开始作怪，在孕期，纪明城不敢惹她，她开始惹他。


    某天，纪云不知道又得了什么好玩意给老温献宝来。


    温沁破天荒主动邀请他留下吃饭。


    纪云顿时受宠若惊，一旁的纪明城也忍不住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温沁当做没看见。


    吃饭时还客气地让纪云吃这个吃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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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云再次受宠若惊，筷子不知道往哪儿放。


    纪明城幽幽瞥人一眼，怪气地哼笑了声：「纪总自己开了三家饭店，想必是川菜辣味早吃腻了，我们许阿姨的手艺比你那大厨强，不如你聘请她去主厨，换换口味，没准生意火上加火。」


    上次纪云过来吃饭，两人全程无交流，这次纪明城显然话多了不少。


    纪云淡淡一笑道：「我开饭店只是玩票，金融投资才是主业，饭店为了给喜欢吃川菜的人开的，只要她吃不腻，我就不打算换大厨。」


    纪明城今天吃得很快，吃完拿纸巾抹了把嘴巴：「其实吧，人的口味是经常变的。」说着，看向温沁，「有人以前爱吃辣，现在爱吃甜。」


    温沁正喝甜汤，握勺子的的手蓦然一顿。


    对面，周菁的眼刀子刷刷朝她飞来。


    你个惹事精，在家里也不消停！


    纪明城起身：「大家慢用，我先上楼给我老婆烧洗脚水。」


    众人：「……」


    温沁卧室里装的是单独的电热水器，打开开关就好，愣是给他说得返璞归真重回田园生活，他要噼材烧锅一样。


    温沁吃完立刻上楼了。


    纪明城歪在床头看手机，见她进来，问了句：「你哥走了？」


    温沁：「……」


    「走了。」想了想，还是回了句。


    纪明城起身，走过来，捏了捏她的脸：「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温沁无辜眨眼：「没有啊，你以前不是还可怜他么？还说让我爸妈认人家做干儿子的。」


    纪明城忽然想起来，当初她似乎就是因为这句玩笑话跟他起了隔阂，这女人记仇得很，过这么久了，还记着要讨回来。


    温沁见他不说话，笑了笑，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得寸进尺地说：「那要不让我们娃认他做干爹？正好你姓纪他也姓纪。」


    这话一落下，温沁发现纪明城的脸色变了变，默默地看她两秒，忽然擒住她的下巴，嘴里吐出的两个字眼像牙齿用力打磨出来：「你敢！」


    温沁笑，看他吃瘪她很爽快。


    拉住他的袖子说：「你说你怎么连他父母不在了都知道？你这人也太阴险了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啊，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纪明城心里一惊，大概找到她当初不高兴的第二个理由了，连忙说：「没不信你，我没查他，他爹的案子当年在我手上过的。」


    温沁一阵恍然，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当时确实多想了，误会了他。


    洗白了自己，纪明城话又来了：「什么叫我阴险？我能有他阴险？打着看你爸妈的名头，时不时过来挖我墙脚，也就在你爸妈家我不好多说，换别的地方，老子非把他扔出去不可。」


    温沁抿抿嘴，把他推开一点：「行行行，你能打你厉害。」


    还没转身又被人拉回来，纪明城不知道想到什么，神秘一笑，嘴唇在她耳边碰了碰：「我还有更厉害的，你待会要不要试试？」


    她现在是孕中期，医生说适当运动是允许的。


    温沁耳边嗞的一下，像被灌进去一股电流，半边身体都麻了。


    「你这人，脑子里就不能想点正经的？」


    「怎么就不正经了？」纪明城冤枉道，「上次做检查，李主任特地跟我嘱咐过，注意姿势别太用力就行。」


    等洗漱完毕，两人躺在床上，纪明城看着温沁滚圆的肚子，还是临时退却，挫败地躺了回去，他抹了把脸，摇摇头：「不靠谱，我还是再憋几个月吧，我怕伤到他/她。」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春天来临。


    三月份，纪明城要进京受封。


    这样的好机会，温沁自然不愿意放过。


    温沁的肚子已经六个月，因为养的好，肚子比一般人大。


    纪明城本来不想让她跟着去北京，旅途劳顿，怕她累到，也怕被人挤到碰到。


    后来在温沁信誓旦旦的保证和恩威并重的要挟下，点头同意了。


    两人坐高铁去的。


    纪明城一路上小心谨慎，恨不得自己化成一个玻璃罩，把她罩在里面。


    温沁好笑，路上看到有孕妇就指给他看，现场教育：「你看人家，大着肚子不也在外面走？还坐地铁，还带娃买菜呢！」


    「人家的跟我没关系。」纪明城说，「我家的我得看着。」


    表彰大会这天，他几度嘱咐她，坐在位置上不要动，一会散场也别跟着别人一起凑上去抓拍，就坐在位置上等他过来找她。


    温沁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全国公安系统英雄模范集体表彰大会，现场来了很多人，还有很多大型媒体到场。


    温沁坐在台下，远远地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站在这个至高荣誉的舞台上，比任何一个时刻都神圣夺目。


    如果说，警服是有灵魂的，温沁觉得，纪明城跟那身警服的灵魂已经合为一体，互相承载。


    台上播放了他以前工作的视频资料，讲述了他工作这些年的英勇事迹，特别提到了上次抓捕康巴发生的那件意外。


    主持人笑着问他：「听说那次意外，你三个月不敢回家，妻子差点跟你离婚，是真的吗？」


    纪明城笑了笑，说：「不敢回家是真的，但我妻子没有要跟我离婚，她一直很支持我，我今天能站在这里享受这些荣誉，跟她的支持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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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点点头：「军功章有她的一半，那现在借着咱们这个舞台，你想对她说点什么吗？」


    女主持人好像故意一样，微笑地看着这个外形英武，却又令罪犯闻风丧胆的男人，满脸都是期待。


    铁汉柔情，最不擅表达，却也最令人动容。


    纪明城礼貌地笑了下，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不好意思，很快就敛了笑。


    「我给她敬个礼吧。」


    说完，他朝着台下某个方向，迅速抬臂，啪地敬了个礼。


    他的表情比任何一个时刻都严肃庄重，眼神也比任何一个时刻都坚毅，像无声的宣誓或者告白。


    台下，温沁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模煳。


    这是纪明城式的，最至高无上的告白，她听到了。


    大会一结束，很多媒体就围上去了，都是大型的主流媒体，现场报导。


    温沁等了很久，才看到纪明城突破重围过来。


    「等急了吧？」他说。


    温沁摇了摇头。


    「走吧，回宾馆。」


    两人走出会场，外面又有一波媒体。


    有个年轻的姑娘冲到他们面前：「警官，我是**法制报的记者，能给您做个专访吗？」


    纪明城：「不能。」


    女记者：「……」


    温沁：「……」


    纪明城指了指温沁：「我妻子也是记者，我的专访必须给她做，要不然回去我要……嗯，你知道的。」


    「……」


    「……」


    走出一段路后，温沁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干嘛说得我跟泼妇似的？」


    「没有。」纪明城说，「我没说你是泼妇。」


    说完，他还笑了笑。


    温沁仔细地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说，我本来就是泼妇？」


    反应过来后，她又锤了他好几下。


    纪明城握住她的拳头，压下，眼神警惕：「回去怎么打都行，别当街打我，穿着制服呢。」


    温沁故意装傻：「为什么？」


    纪明城：「警服神圣不可侵犯。」


    「……」


    春天过去，夏天又到。


    温沁过完年去上班就已经开始做内勤，上到八个月的时候，纪明城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去了。


    温沁只得在家猫着。


    尽管每天适当散步锻鍊，但一不小心还是胖了不少。


    七月底生产的时候，医生说：「胎儿不小，可能有点难生，不过你身体条件还行，应该也没问题。」


    纪明城的意见让她剖腹产，温沁不同意。


    因为刘芳前两天顺产生了个八斤多的儿子，韩杨到处嘚瑟自己老婆英勇，儿子壮实。


    逢人就掏手机给人看照片。


    温沁觉得自己的身体条件不比刘芳差，还是决定顺产。纪明城拗不过她，只能随她。


    生的这天，温沁疼得死去活来。


    纪明城要陪她进产房，温沁忙从推车上抬起头：「你别来，让我妈陪，你来我就不生了。」


    「……」


    周菁：「好好好，我陪，不让他来。」


    人推进去后，纪明城在外面坐立难安，一会出去抽菸，一会进来也不坐，站在一旁捶墙。


    周济扬在一旁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暴躁？」


    纪明城：「你少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济扬哼笑：「别担心，沁沁身体很好，平时又活蹦乱跳的，很快能出来。」


    纪明城没理他，只觉得时间过得出奇地慢。


    一个多小时后，护士抱着婴儿出来了：「八斤七两，是个小公主，母女平安。」


    纪明城看了眼小婴儿，粉嫩粉嫩的一团，柔柔弱弱，他不敢接，周济扬帮他抱了过去。


    纪明城问：「大人呢？还好吗？」


    护士说：「大人还要处理一下善后，过会就出来。」


    又过了二十分钟，温沁才被推出来。


    纪明城上去，看她闭着眼，刚要说话。


    周菁小声说：「没事，她睡着了。」


    后来，周菁一说起这事就甩白眼：我就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生孩子生一半，还能睡着了。


    温沁自己的解释是：折腾一夜，我不累吗？不疼的时候我当然要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


    满月这天，韩杨抱着自己儿子开玩笑地说：「纪队，咱以后做亲家吧。」


    纪明城瞅了眼人家的儿子，说：「那得看他有没有本事。我女儿以后得比武招亲。」


    围观群众在一旁笑：「什么年代了还搞比武招亲。」


    也有人问：「怎么个比法？


    纪明城：「跟我单挑。」


    韩杨说：「不是吧？」


    纪明城理所当然道：「连我都打不过怎么保护我女儿，做梦去吧！」


    韩杨抱着自己儿子默默转身，跟怀里的婴儿小声嘀咕：「算了，咱还是不跟他们做亲家了，小命要紧。」


    纪云也来了，给孩子送了块金锁片。


    老温让他入席，他说：「不了，我马上去机场。」


    他要回深圳了，他的投资公司一直在那边，以后没什么事，大概不会回来。


    走出宴会厅，他回头看了眼。


    温沁穿着条略带宽松的粉色裙子，在桌席间穿梭，相比几个月前，她丰腴了不少，褪去少女时期的清秀，身上多了嫁做他人妇的媚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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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觉察到他的打量，她头一抬看过来。


    纪云沖她一笑，却在回眸的下一秒转身离开。


    再见了，他曾经的女孩。


    晚上回到家，温沁餵好孩子放进婴儿床，刚转身就被人掐着腰摁进怀里。


    「那姓纪的今天又来做什么？你还跟人眉来眼去的？当我瞎啊？」


    温沁推开他：「谁眉来眼去了？人家是过来道别的，他回深圳了，以后不会回来了。」


    纪明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其实，你俩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温沁：「？」


    纪明城：「两小无猜？」


    「……」


    「青梅竹马？」


    「……」


    温沁转过身去床上拿枕头砸他，被纪明城一把抱住了。


    他将脑袋埋进她脖子里，温沁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一时也没动。


    过了会，才听见他声音嗡嗡地说：「不管什么关系，我都感谢他，你也得感谢人家。」


    「……」


    「感谢他不娶之恩，咱俩才能走到一起。」


    旁边婴儿床里面的小婴儿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咧开小嘴呵呵地笑了两声……


    ——完——